《调包后,狼山小公主大杀四方》 第1章 就是命大 澄碧如洗的高空中,一只脚上死死抓着红色提盒把手的苍鹰正向着西北方向奋翅疾飞。突然,那只红色提盒的把手猛的断了,盒子急速下坠,啪的一声巨响,整个提盒重重的砸到河中,激起了一人多高的浪头…… 浪头平静之后,那个红色盒子便顺着水流向东飘去。而苍鹰发觉盒子掉了之时,它已经飞出了小二十里地,赶紧掉头回来找那红色提盒,只是盒子已经顺水流漂走,想找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燕京城北四十里外有座山,相传这山的山神是只狼,故而当地百姓称为狼山。狼山脚下有条河,因河两岸种了许多桑树,所以这条河便被称为桑河。 黄昏时分,一头通体雪白泛着浅浅银光的野狼正在桑河边低头喝水。突然,一阵“呜哇……呜哇……”的细弱哭声从不远处的河面上传来,惊的这野狼身子一抖,立刻后腿微屈压低身子,前脚紧压地面,全身肌肉紧紧绷起,一双幽碧色的双眸紧紧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远处的河水中央,一只不是很大的红色盒子顺着水流往岸边漂来,哭声正是发自那只盒子。野狼紧紧盯着那只发出声音的盒子向自己漂来,它的耳朵高高竖起,极认真的听着,听了好一会儿,那双幽碧色双眸中的警惕渐渐散去,紧紧趴地的前腿也立了起来,后腿一松顺势坐了下来,安静的等待那只盒子的到来。 起起伏伏的河水很快将那只盒子推到了岸边,距离野狼不过数步之遥。野狼仔细听着那越发真切的哭声,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紧张的关切之色。 只见那只野狼急忙起身窜到盒子旁,低头一看,见盒里有个四脚朝天粉嘟嘟的小东西,那小东西咪着眼咧着嘴,正“哇哇……”的大哭,哭的一抽一抽的,野狼看着没由来的觉得心疼,那感觉就像是它才生下不久的小崽子们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野狼赶紧低头闻了闻,这味道让它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忙又用鼻尖轻轻触了触小东西的面颊,微凉的潮湿感觉让那小东西身子一抖,立刻睁开了紧紧眯着的双眼。 小东西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曾经无比熟悉的玄色六角星形图案,她那双舞舞扎扎的小手立刻摸了上去,然后小嘴一瘪,复又“哇……”的大哭起来。这哭声却与先前大不相同,若说先前的哭声是细弱的,透着满满的惊恐不安,那么现在的哭声则充满了委屈与欢喜。 野狼听到小东西大哭,眼神中明显流露出浓浓的担忧心疼,它赶紧将盒子向自己轻轻扒拉倒,侧身卧好后才极为小心地用鼻子将小东西从盒子里拱出来,小心的推到自己的腹前,再用两条后腿将小东西圈住,一双眼睛紧紧望向小东西,眼中盈满了怜惜疼爱。 那小东西一贴上狼腹,便极为熟悉地张开小嘴啊呜一口叼住粮仓,大口大口的裹了起来……只是没吃多一会儿,小家伙的眼睛就渐渐闭上,小嘴也不动了,竟然就么偎在野狼怀中睡着了,睡得很是安稳香甜。 野狼爱怜的看着怀里的小东西,竟是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似是怕惊扰了小东西的好梦。 夕阳余晖缓缓收起,暮色渐深。一阵又一阵“嗷呜……嗷呜……”的狼啸之声从山中传来,一声紧似一声,透着明显的担忧焦急。 野狼听到这熟悉的狼啸,又看看偎在怀中正睡得无比香甜的小家伙,眼中流露出一抹焦虑之色,它原本只是出来喝水的,不想却在河边耽误了这么,它留在洞里的小狼崽子们一定饿坏了…… 看看怀里的小东西,再看看那个盒子,野狼心里有了主意,它赶紧将盒子扒拉到身边,用鼻尖将小东西往盒子里推。小东西身子一骨碌又滚进了盒子。小东西许是累极了,野狼那么扒拉她,她竟然都没醒,睡得香甜极了,小肚皮起起伏伏的,细细地听,似是还打起了小呼噜。 毛绒绒的狼脸上竟然流露出一抹人性化的慈爱笑容,它正要一口叼起盒子提手,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野狼身子一滞,想也不想就立刻叼起盒子提手扭头飞蹿出去。 只是刚跑了几步,那只盒子好巧不巧的掉了底儿,正熟睡着的小东西扑通一下掉到了地上,骨碌碌的向河边滚去。 突然摔了一下,小东西显然是被摔疼摔醒了,她本能的“哇哇……”大哭起来。 随着哭声的响起,那原本并不急促的脚步声立刻紧凑起来,听上去竟像是飞奔一般,野狼刚要转身去追小东西,却看到一个手拿重弓身背羽箭之人飞纵而来,两个起落就已经到了小东西的身边。 野狼眸子蓦的一缩,这身背弓箭之人它曾经见过的,它曾亲眼看到他一箭就射死一头野猪,是狼山里所有动物都害怕的猎人。狼山中所有的动物都是见了他就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这只野狼自然也不例外,它丢下盒子转身撒腿就跑,直跑出了一道残影。一直跑到它觉得安全的地方,野狼才停下来转过身子,紧紧盯着河岸边的猎人。看他会对那小东西做点什么。 并没有在意飞蹿逃走的野狼,猎人轻轻落在小东西旁边,口中发出一句:“咦……这是那哪来的婴儿,瞧着象是才出生的样子……唉……这世道……造孽啊……” 长叹一声,猎人伸手将眯着眼睛哇哇大哭的小东西轻轻抱入怀中,掸去小衣服上沾着的沙尘,笨手笨脚的理了理。 “哦,果然是个小妞妞……咦……看这衣裳料子不错,应该是有家底子人家的娃儿,怎么也被嫌弃是个女娃娃,就舍得丢了呢?”猎人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口中喃喃的自言自语,语气中透着深深的叹息。 原来这个世道很是重男轻女,有钱人家还好些,养活女孩儿并不辛苦,所以生了女孩虽说没那么欢喜,却也是肯好好养活的。可那些贫苦人家,若是生了女孩,好多人家都直接溺死或是扔了,只是为了节省钱粮养活家里的男孩儿。所以猎人才会发出那样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被抱入温暖的怀中,小婴儿的哭声渐渐小了,她张开双眼,一双乌溜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猎人,仿佛在辨认什么似的。 “唉哟……这双大眼睛,真漂亮……小东西……爷爷带你回家,往后啊,爷爷打猎养活你……”看着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猎人觉得自己早已冷硬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甚至连想都不想就做出了养活这小家伙的决定。 猎人刚刚说完,就看见怀里的小东西对他小嘴一咧,露出一个甜甜的“无齿”的笑笑。那笑容直甜的老猎户仿佛喝了一大杯蜜水一般,简直甜透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走,爷爷带你回家……”老猎人说了一句,抱着小家伙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就看到散在地上的绿色襁褓和不远处那个掉了底儿还断了把儿的红色盒子。老猎人停下脚步,皱起眉头思量片刻,就快步上前捡起散落的襁褓盒子等物,急匆匆走了。 一直藏在暗中,紧紧盯着老猎人的野狼看着那小东西被老猎人抱走,它歪着头想了想,便远远的跟了上去,直到看着老猎人抱着小东西走进半山腰那唯一的小院,才仰头长啸几声应和远方那越来越焦躁的狼啸,转身向着山中飞奔而去。 就在老猎人抱着小婴儿走进深沉的暮色之中,一只通体玄色,羽毛油黑发亮的金睛苍鹰落在了河岸边,它望向什么都没有的河面,一双金睛中尽是焦灼。突然,这只金晴苍鹰掠起身子贴着河面上下盘旋飞了好一会儿,好似在搜寻什么,却是一无所获。 重新落在河岸旁的金晴苍鹰正展翅欲飞,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并不很大的布片,它立刻冲过去,紧紧抓住布片,双翅一展,往西北方向疾飞而去…… 第2章 口粮问题 “今儿这山里的狼倒是奇怪,怎么紧嚎个不停?”抱着小婴儿回到自己家中的老猎人听到此起彼伏的狼嚎,不由惊讶的自言自语。要知道这狼山里的野狼除过每到月圆之夜会啸聚山顶嚎上一阵子之外,平时几乎不怎么嚎叫。 老猎人边自言自语边扯开炕上的被褥,将小家伙轻轻的放到褥子上,拉过被角虚虚掩着小家伙的小肚子。如今正是夏末时分,就算是傍晚天气也不冷,冻不着这小家伙。 老猎人看着小家伙也不哭闹,只舞着小手蹬着小腿儿,劲头儿可真不小,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定定的望着自己,眼神里透着欢喜亲近,红润润的小嘴微微咧开,好似在和他打招呼一般。 老猎人是真不知道,这个小娃娃还真是在和他打招呼。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奶娃,别说是说话了,就连表情都做不出太多,只能在心里一声又一声的叫着“爷爷……爷爷……” “真是个招人疼的小东西!看来老天爷都护着你,在河滩上滚了那几圈,连丝油皮儿都没擦破。”老猎人仔细检查了小家伙的身体,发现这娃儿通体雪白,连一丝丝擦伤都没有。可刚才他明明看到这娃儿在河滩翻滚了好几圈儿,那河滩上可全是沙子砾石,莫说是这么娇嫩的小婴儿,便是皮糙肉厚的汉子,那么滚几圈,都少不得留下些擦伤的痕迹。 小婴儿挥舞着小手小脚好一会儿,却不见老猎人抱起自己,不免大眼一闭小嘴一瘪,“哇……”的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才吃过狼奶的缘故,这哭声可是比刚才有力气多了。 老猎人吓了一跳,慌忙用襁褓将小家伙抱好,将她抱入怀中。他这一抱,小东西立刻不哭了,只是一只小手紧紧的抓着老猎人的衣襟,一副决不能放我下来的架势。别看小家伙那么小,这小手的手劲儿却着实的不小,老猎人试着想拿开小家伙的手,不想小家伙就是揪着不放,手指头硬是把他那老粗布的衣襟戳出了几个洞。 “好好好……爷爷抱着,抱着……不放下来啊……” 老猎人无可奈何的说了一句,只能一手抱着小婴儿,一只手起火做饭,他胡乱煮了一锅糙米粥,凑和着填了自己的肚子。 只要窝在老猎人怀里,小婴儿就不哭不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老猎人的脸,那专注的眼神中竟然透着久别重逢的无尽欢喜。 好歹糊弄了自己的肚子,老猎人摸摸小婴儿圆鼓鼓的小肚子,先是笑着说了一句:“小东西这会儿倒是不饿,不用给你张罗吃的。” 一句话刚说完,他就看见怀里的小东西突然气咻咻的吐了个泡泡,委屈的瘪了瘪小嘴儿,是没哭出声来,可眼中却噙了泪珠儿。 若是老猎人会读心术,一定能听到这小东西正在吐槽:“我这会儿是不饿,可也不能吃一顿奶就管一辈子吧,回头饿了可怎么办?爷爷你可真糊涂!” 显然老猎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就算是没养过孩子,他也知道这么小的婴儿断断吃不了大人的饭食,那是要吃奶的。可这狼山里除了他这个老猎户就是满山的动物,他上哪儿找奶去? 难不成去抓只带崽的母羊?可这里是狼山,山中最多的就是狼,山羊们是活腻了才跑狼山来自投狼口。他在这里打了数十年的猎,还从来没猎到过一只羊。 老猎户越想心里焦虑,便抱着小婴儿出了房门,在院中走来走去,突然,他停了下来,向南方看去。离狼山往南二十多里外有村子,村子里兴许能有正在奶孩子的妇人吧,也不知道他拿些猎物去换,那村里的妇人肯不肯给这孩子喂奶? 嗯,明天去猎几只野鸡,再带上今天卖猎物的银子,总能给这小家伙换到口粮吧。老猎人心里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焦虑了。他乐呵呵的抱着孩子回屋,准备带娃儿睡觉,明儿还得早起打猎带娃寻奶,可不敢耽误了,要不小东西得挨饿了。 刚进屋,老猎户听到“噗噗……”两声,然后便有一股子酸臭味儿弥漫开来。老猎户先是一愣,继而摇头笑道:“你这小东西,还真是……” 将小家伙放到炕上,老猎人拽下沾着绿色粘稠便便的本白色儿细棉布,看着那脏兮兮的小屁屁,老猎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忙又兑了温水,仔细的给小家伙清洗干净,再找来自己最新的一件里衣,撕成那白色细棉布大小,塞到小家伙屁屁下,重新包好襁褓。看着小家伙眉眼儿舒展的睡着了,老猎人才拿起那脏了的尿布,到院中洗了起来。 边洗着尿布,老猎人边暗自思忖:看这娃儿的衣裳料子都是极好的,这样上等的缎子面料,怕是只有京城里那些贵人府里才用的起,还有这细棉布,看着普通,却极为细密柔软,和他从前跟着镖队走镖,押运过的松江布一模一样。要知道那上好的松江布产量极少,比丝绸还贵重些,听说是那些贵人家里专给小婴儿做里衣的。这娃儿家里都能用松江布做尿布,想来是顶顶富贵的,怎么会舍得把娃儿丢到这山林野地?怕不是什么内宅阴私…… 越想老猎人的眉头皱的越紧,已经给他捡来的这个小娃娃脑补了好了一出阴谋大戏,心中也越发的怜惜这个孩子。 晾好尿布,老猎人回到屋中,见小家伙睡的香甜,便也上炕搂着小家伙睡了。明儿他还得早起打猎,若是打上几个野鸡,应该能给小家伙换到口粮。 老猎人为小娃儿的口粮发愁,可这小娃儿自己却是丝毫不愁的。要知道这里可是狼山,她狼爹狼娘狼叔狼婶都在这儿呢,还能饿着她狼山小公主不成? 第3章 苍鹰报讯 就在小娃儿偎在老猎户怀里睡的香甜之时,西北边境的永宁关帅府后宅中,一头苍鹰从空中盘旋而下,直直落在一处窗台上,用它那金钩般的尖喙一下又一下急促地敲击窗棂。 只敲了四五下,屋里便亮起了烛光,紧接着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苍鹰嗖的一下冲了进去,卷起一道旋儿,直扑向那打开窗户之人。 “玄儿?你怎么来了?又淘气!”一道笑骂的爽朗男声响起,声音透着意外的惊喜之意,惊醒了在外间值夜的小厮。 “将军?可有什么吩咐?”小厮并没有进来,只在门外高声询问。 “没事,是玄儿来了,快去给它取些食水来……玄儿别闹……”一个身着月白中衣的散发男子笑着应了一声,来到桌边坐下,将硬往自己怀中钻的苍鹰抱好,一边检视它的双腿,一边笑着说道。 苍鹰腿上非但没有信筒,就连脚环都没戴,男子眉头微微皱起,缓声问道:“玄儿,怎么没带信过来?” 金睛苍鹰忽地跳到桌上,奋力的举起一只爪子,努力的张开,只见它的爪心有一小片小孩儿巴掌大小的绿色锦缎碎片,锦缎的一端牢牢勾在锋利的脚爪上,这大概是它飞了这么久,绿色锦缎碎片也不曾掉落的原因。 “这是什么?玄儿,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男子将布片取下来,脸上再没了一丝笑意,眉头也紧紧拧了起来。 玄儿是他从破壳开始就亲手养大的苍鹰,他只是不能说话,却极通人性,若不是府中他的妻儿出了意外,玄儿再不会这样仓惶地连夜飞来永宁关。要知道飞禽在夜间飞行,得冒着极大的风险,动物本能是不许它们这样做的。 可怜玄儿就是只金睛苍鹰,就算它再怎么天赋异禀,也没法子像人一样说话。明明有满肚子的事情要告诉主人,可就是没法子说出来,急的玄儿一边“啾啾”叫一边挠桌子,只几下就把寸许厚的桌子挠出个大洞。 “别急别急!玄儿,先喝点水,吃点肉!”男子赶紧轻抚玄儿头顶,满是心疼的安抚。他拿过小厮端来的清水生肉,赶紧喂鹰。 玄儿也早就饿的不行,尖喙“咄咄咄……”的叨肉,速度快的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先炫了大半盘生肉,又“咕咕咕……”一气喝了半盏清水,玄儿才算是缓过劲来。 “将军,玄儿不是在府里么?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家里……”小厮看到平日里威武无比的苍鹰这会儿憔悴的不行,又饿成这个样子,显见他路上连捕食都没顾上,肯定是连夜飞过来的,不由急切地问了起来。 小厮心里也清楚的很,玄儿是将军特意留在府里以供夫人和将军联系用的,它这么急赶来,必定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再细想想,府里如今最可能出事的就是将要临盆的夫人,难道……小厮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被小厮称为将军的男子不是别人,他正是镇北侯府世子程思则,自四岁起入宫给还是五皇子的宁康帝做伴读,直到十四岁开始随父亲镇北侯程缚虎镇守永宁关,抗击来自北方的胡人。如今已经整整十六年了。 这十六年里程思则奋勇杀敌屡立战功,硬是从一个小小的校尉升为正三品武烈将军,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可朝中好些大臣就是看不得宁康帝对程思则的爱重,总是鸡蛋里挑骨头的找事儿,宁康帝却是全部留中不发,但这样也让那些大臣更加忌惮程思则。程思则也因此格外的小心谨慎,不肯让人挑出半点儿错处。 程思则在去年早春与胡人的对战中受了重伤,不得不返京休养,休养了大半年才养好身体重返永宁关。回永宁关不久,他收到家书,才知道妻子宁氏又有了身孕,这是他的第四个孩子,前面三个是清一色的小子。 程思则和妻子都盼着这次能生个香香软软的小闺女儿,为了便于和妻子书信往来,程思则让自己的爱宠玄儿飞回京城。往常玄儿每半个月就会飞来永宁关一趟,带来妻子的信件,可这次玄儿五天前才来过,除非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否则玄儿不会现在就飞来。 看玄儿吃食吃的正欢,程思则拿起那片巴掌大的绿色锦缎布片仔细端详,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残破的布片上隐约能看出绣的是缠枝莲花纹,这绣功他眼熟的很。他家夫人在绣花卉纹时,总是喜欢把花瓣儿绣得格外圆润肥壮,这一看就是他夫人亲手做的绣活儿。能让他夫人亲自动手绣的东西…… 这片绿色锦缎莫不是他夫人给未出世孩子亲手绣的襁褓? 程思则记得夫人曾经告诉他,她亲手绣了一红一绿两个襁褓,若是小闺女儿就用绿色的,若是小子就用红的。 是夫人出事了?还是孩子出事了?程思则越想心里越担忧,脸色都惨白了几分。 “端阳,你立刻回京给夫人请安……悄悄的,不要让老夫人知道……”程思则压下心头种种令他无法承受的猜测,沉声喝了一句。 端阳正是程思则最信任的心腹小厮,他极为精明能干,又非军籍,来永宁关只是贴身伺候,所以可以自由往返京城与永宁关。而程思则军职在身,无诏不得回京,他若擅自回京便是谋逆之罪。京城里有些大人们正瞪大了眼珠子盯着,他绝不可以落人口实。 “是,将军,小的这就动身,将军,若是真有什么事,小人当……”端阳放低声音问道。自从太夫人过世之后,侯夫人当了家,府里就……真是一言难尽! “往国子祭酒府求助。”程思则沉声说道。国子祭酒府是他的岳家,他的夫人在娘家极得宠,若真发生什么事情,想来国子祭酒府应该能保住他的妻儿。 反而侯府之中,自从他祖母过世之后,便再没有了能压制他那后娘之人,为了妻儿的安全,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了。 “是,小的这就动身。”端阳干脆地答应一声,转身便走。 端阳连行李都没顾得上收拾,只回房取了些银子和身份文碟,去马房牵了两匹好马立刻动身。这一路换马不歇人,日夜兼程往京城赶,最快也得三天三夜才能赶到。 第4章 好大乌龙 “小白,爷爷的小白儿这是饿了吧!这爷爷这就带你去换吃的……”一大清早,老猎户抱着撇着小嘴要哭不哭,一脸委屈小模样的小婴儿,指着院中刚刚打回来的几只野鸡笑着哄了起来。 老猎户凌晨醒来,突然觉得应该给怀里的小家伙起个名字。他没读过书,也不会起什么有内涵的好名字,就想这小娃儿瞧着通身雪白,跟个白玉娃娃似的。干脆给起了“小白”这个名字。叫了几声,还挺上口的,老猎户就决定这娃儿就叫小白,跟他姓,大名姜小白。 打猎归来,老猎户见小娃儿醒了,躺在炕上也不哭闹,只是看到他回来小脸上才露出一丝委屈的小表情。老猎户顿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化了,赶紧把小娃儿抱起来,一声又一声的“小白儿”叫个不停。 听到久违的“小白”,小娃娃显然欢喜极了,她挥着两只小肉手好似要鼓掌一般。奈何她只是个才出生两天的小婴儿,全身都软趴趴的,哪里鼓的起来,只能意思意思…… 怕小家伙饿坏了,老猎户也顾不上吃饭,一手抱着小娃儿,一手拎起绑好的三只野鸡,关好门就要往南边的村子给姜小白换口奶吃。 姜小白可不知道老猎户要做啥,她还以为老猎户要带她一起去镇上卖猎物,心里高兴的不行,她虽小,可自上辈子便有的爱看热闹的性子可是一点儿都不小,瘾头大着呢。 老猎户急匆匆往南走,几只小麻雀从他头顶上飞过,们们看到老猎户怀中的小娃儿,又看到那被绑成一串的野鸡,小麻雀们立刻嘁嘁喳喳的叫了起来。若是有懂兽语之人在此,就知道这几只小麻雀正疯狂谴责老猎户卖它们同类的无耻行径。 这群小麻雀中的一只,它突然飞到老猎户头顶,仔细的看了看姜小白,然后便陡然加快扇动翅膀,直直往半山腰疾飞而去。惹的它的同伴们忙都叽叽喳喳的追了上去。 “不好啦不好啦……狼后狼后狼后……那个坏人去卖你昨天喂奶的小家伙……”小麻雀直直飞到半山腰一个山洞前,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 坏人是狼山中的动物对老猎户的特有称呼,在狼山动物眼中,捕捉它们去集市上卖的,可不就是顶顶坏的坏人。 两头通体银白的狼听到小麻雀的叫声,一前一后从洞中蹿了出来。前面那头体形略小,正是昨日傍晚给姜小白喂奶的那只母狼,后面那头却是个头极大,足有一丈长一人高,看上去好不威武霸气。 “你说啥?谁被卖了?”狼后着急的追问。它身边的那头公狼则用自己的鼻尖轻轻碰了碰狼后的脸,以示安抚。 “就是昨天你喂奶的那个小家伙,狼后,赶紧去救她,坏人拿她和三只野鸡去卖……在南山脚下。”小麻雀着急的大叫。 “小东西……不行,我得去救她!”狼后着急的喊了一声,纵身一跃蹿出两三丈,再一蹿就没了身影。 狼王看向妻子消失的方向,眼中流露出极其人性化的一抹无奈,它向着西北方向嚎叫了两声,片刻之后,一头银灰色,比狼王略小一号的公狼飞蹿了过来,跟在它身后的,也是一头银灰色母狼,只体型又小些,和狼后差不多大。 “大哥,找我干啥?”银灰色的公狼有些不高兴的问。任是谁被打断了约会,想来都不会高兴的。 “帮我看着崽崽们!”狼王极其简洁的吩咐一句,不等它弟追问原因,立刻向着它妻子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干啥呀,又叫我看崽崽!那是你家崽崽,又不是我的……”银灰公狼抱怨一句,不想坐在它身边母狼突然抬前前腿扇了它一个大比逗,责骂道:“看崽崽咋啦,雪姐姐的崽你都不看!哼!你果然是只没狼心的狼!”说罢,银灰母狼再不理会银灰公狼,径直往山洞里走去。 “没呀,灰妹妹你别生气,我也没说不看,这不是……我看,我看还不行么……”银灰公狼边小声呜呜着,边追着进了山洞。 狼王夫妻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两只已经追上老猎户,一前一后将老猎户夹在了路中间。 看到两头银色的狼,老猎户心里一紧,他立刻侧身退到路边,以保证两只狼都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不过老猎户却也没有很害怕。他毕竟在这狼山住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银狼是狼山的护山神狼,它们世代守护狼山,除了正常的捕食,它们并不会无故伤人。 老猎户在山中狩猎,也从来不会打狼,他和这狼山中的狼群一直相互保持着敬而远之的关系。有时他的猎物打得多,还会给偶尔遇到的小狼崽崽们一两只。眼前这两只银狼,他依稀记得从前好像也曾投喂过。 狼素来恩怨分明的动物,况且这俩狼瞧着肚子都是鼓鼓的,应该才吃饱了的,动物和人不一样,只要肚子不饿,生命没有受到威胁,它们就不会主动攻击人。 这俩狼兴许是找自己有事。老猎户诡异的想道。 抱紧怀中的姜小白,老猎户定了定神,扬声问道:“你们为啥拦路?” 问罢,老猎户也觉得自己可笑,那狼又不通人语,难不成还能回答自己?就算是它们回答了,自己又不通狼语,能听懂么? 出乎老猎户意料,坐在他前面的狼后突然抬起前腿直直指向老猎户怀中的姜小白,显然它刚才听懂了老猎户的问话。也知道没法子和老猎户用语言沟通,干脆上肢体动作。 “小白儿?”老猎户惊呼一声,不由又抱紧了怀中的小娃儿。 “嗷呜呜……”狼后并不放下直直指着姜小白的前腿,反而急切的低声呜呜起来,呜咽里的恳求语气很是明显,只可惜老猎户他听不懂,可对面的狼王却听得明白。 “快把我崽崽还给我,不要卖了它!”狼王听到这句话,整个狼都不好了,他家狼后啥时又生了个崽崽?跟谁生的,它怎么不知道! “呜呜……”狼王低声咆哮。显然在追问狼后这个崽崽是怎么回事。 “嗷呜……”狼后没好气的吼了狼王一句,好似在吼它“少废话!” 吼完狼王,狼后又指着老猎户怀里的姜小白“嗷呜嗷呜……”个不停。 狼王狼后的叫声惊醒了姜小白。她听到这熟悉的狼啸,顿时感觉无比的亲切,立刻向着狼后的方向扎煞着两只小手,求抱抱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狼后看到小崽崽向自己伸手,一张狼脸上立刻浮现出浓浓的慈爱之色。老猎户看看怀里的姜小白,再看看满脸慈爱的狼后,整个人都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猎户百思不得其解。接下来,让老猎户更加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狼后缓缓的起身,慢慢向老猎户走了几步,在距离他五六步的地方停下来,侧身卧倒,露出了鼓胀的肚皮以及很丰满“粮仓”…… 狼王见状则立刻走过来,后腿微蹲前腿蓄力护在狼后身侧,一双幽碧色狼眼直勾勾的盯着老猎户…… 第5章 终于吃上奶啦! 顶着狼王那直勾勾眼神的压力,老猎户迟疑的轻声问道:“你……是想给小白儿喂奶?” 原本也没指望狼后回答的,狼哪里能懂人语。可是出乎老猎户的预料,狼后竟然极其人性化的点了点头,仿佛觉得点一次不够,狼后还连点了三次。 狼后不仅向老猎户点头,还歪头将狼王向旁边顶了顶,狠狠瞪了它一眼,好似是嫌弃它吓着老猎户了,让它滚一边儿去。 狼王心里委屈极了,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后了几步。 这……老猎户彻底被狼后整慒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这只母狼上赶着给他家小白儿喂奶?应该不是想骗小孩儿吃吧?狼应该没那么聪明吧?这俩狼肚子也不饿啊! 姜小白被老猎人越抱越紧,就是不放她去吃奶,给小孩子急坏了!小婴儿着急还能做啥?就只能哭呗! 只见姜小白俩眼一眯,小嘴一咧,“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狼后一听小东西哭了,立马急了,它腾地站起来,蹿到老猎户身前,人立而起,一双前腿硬往老猎人怀里掏小孩儿。 老猎户吓坏了,本能抱着小孩儿后退。可他怀里的姜小白看到狼后扑过来,却立马不哭了,一双大眼睛里虽然还噙着泪,小嘴儿却笑开了,她伸小手想抓狼后的爪子,奈何她手太小狼后爪子太大,根本抓不住,只能摸一摸。 狼后这一扑过来,老猎人着实被吓的不轻,要不是他下盘功夫到家,怕不得被狼后一爪子扑倒。还好猎人的本能告诉他,这只母狼对他没有一丝敌意,这才让老猎户堪堪稳住身形。 再看看怀里的姜小白那副和母狼熟的不能太熟的小表情,老猎户觉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什么。 轻轻拍着姜小白,老猎户用不带一丝敌意的眼神看向狼后,用极轻缓的声音问道:“你真要给她喂奶?” 狼后仰头望着老猎户,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老猎户心一横,沉声道:“好,你躺下,我把小白儿放你怀里。” 狼后立刻原地卧倒,侧躺着,露出给姜小白的鼓鼓“粮仓”。 被顶到一旁,敢怒不敢言的狼王吓坏了,它赶紧要过来保护媳妇儿。不想却被狼后凶狠的“嗷呜……”一声。 哪怕是老猎户不懂狼语,都能听出来是那声“嗷呜……”里的警告之意。 见过人怕老婆的,还没见过狼怕媳妇儿的,老猎户忍了再忍,没忍住,嘴角勾起笑了起来。 轻轻将姜小白放到狼后身旁,老猎户缓缓起身,慢慢退后五六步,一双眼睛却是眨也不敢眨的盯着狼王夫妻,身上不由自主的渗出了一层白毛汗。 狼后也不理会狼王和老猎户,只轻轻将姜小白搂入怀中,姜小白也是熟门熟路的一口叼住,大口大口地裹了起来。 许是昨儿吃过狼奶,又睡足了觉,姜小白这一顿吃起来,可比昨儿凶残多了,那叫一个风卷残云气势如虎,那啊呜啊呜的架势,像是要一顿吃完这一辈子饭似的。 狼王见老猎户始终都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在那小东西吃它媳妇奶的时候,他还放松了下来。于是狼王也略放松了些,他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试探着伸头轻轻嗅了嗅姜小白,眼神陡然一亮,好香!好好闻!继而就用鼻尖轻轻触了触姜小白的小肉手示好。 正拼命干饭的姜小白感觉有啥东西碰自己,就抬了抬眼皮,看到那双熟悉的幽碧色双眸,姜小白心里踏实了,原来是狼爹呀!没事,闻吧!她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眯了起来,看上去简直可爱到爆。 小肉手在狼王鼻子上摸了摸,那软呼呼的舒服感觉让狼王突然觉得自己整个狼都轻了许多,好像是要飘起来似的。 狼王舍不得那软呼呼的感觉,干脆趴在狼后身边,任由小东西一手摸着自己的鼻子,一手摸着它媳妇儿的粮仓,小嘴儿咕叽咕叽地用力裹着奶。 老猎户在一旁简直看傻眼了。他活了大半辈子,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识不少了,可他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俩狼拦路,还主动给人类小婴儿喂奶……这说给谁听谁能信哪! 姜小白可不知道她的老猎户爷爷在想啥,她就知道得填饱肚子。 这一顿“大吃大喝”,姜小白足足吃了两刻钟。当然她前一刻钟努力吃,后一刻钟就是边吃边玩儿,反正她狼娘惯着她,想干啥都行。 狼王这会儿也不猜疑它媳妇儿了,不管再咋说,一只狼也不能生出一个人类小婴儿,何况它天天和媳妇儿腻在一起,它媳妇儿也没机会不是。 狼王自打把姜小白从头到脚嗅过一遍之后,就也把姜小白当自己崽崽了,不,应该说是比自己崽崽还宝贝,它都没对姜小白流露出嫌弃的神色。要知道狼王还时不时的嫌自家五个狼崽子碍眼讨嫌呢。 姜小白吃饱喝足,也和狼王玩累了,于是四脚一瘫躺在狼王那软软肚皮上呼呼大睡起来。 没错,不是狼后的肚皮,就是狼王的肚皮。瞧着姜小白不吃奶了,狼王直接把小家伙扒拉到自己怀中,还一脸的怎么疼都疼不够的老父亲神情。 狼王这表情要是让山洞里的那五个狼崽子看见,还不得气的哇哇大哭呀! 狼王狼后并不明白自己为啥一见到这个小东西就满心满眼的欢喜疼爱,那是一种发自本性,让它们无法抗拒也完全不想抗拒的吸引力。 姜小白自己其实也不明白,她只是知道上辈子的自己就特别招动物的喜欢,不论什么是什么品种的动物,只要见到她,都会不由自主的靠拢过来。上辈子就因为这一点,她还被污蔑为妖女…… 没错,姜小白是重生的,就在她从天上掉到桑河时的那个瞬间。所以当她看到狼王狼后老猎户时才会那般的亲近。因为他们仨就是她上辈子的爷爷和狼爹狼娘。在他们的照顾之下,姜小白度过了自己短短人生中最快乐的几年。 在被亲爹武烈将军程思则认回之前,姜小白三分之一的时间跟着老猎户姜诚学本事,其他时间则全用来跟着狼爹狼娘啸傲山林,狼山里的大小动物,就没有不惯着姜小白的。 虽然没有什么公主的名号,可姜小白却是妥妥的狼山小公主,是整个狼山所有动物的心尖尖儿。她就是狼山所有动物和老猎户姜诚共同养大的山中精灵。 第6章 合作养娃 在路上被狼王夫妻拦住强行给姜小白喂奶,见狼王夫妻比自己还宠姜小白,老猎户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看这情形,老猎户再也不用担心他家小白儿没奶吃了。 老猎户当下就将手里的三只野鸡送给狼王夫妻做谢礼。狼王夫妻也没客气,让老猎户抱走姜小白,两只狼立刻开吃。因为急着下山救娃,俩狼一路飞奔,这会儿都饿了。 狼王是个疼媳妇儿的,它明明食量极大,一顿少说也能吃三只野鸡,可它却只吃了一只就不再吃了。将另外两只都推到狼后面前,它媳妇要奶崽子,得多吃点儿才行。 因为怕自己眼馋,狼王还特意转过身子背对它媳妇,不看它媳妇吃东西。 老猎户在一旁见狼王只吃了一只鸡,狼后大口大口吃的香甜,片刻功夫就将两只鸡吃的干干净净,再看看怀中姜小白那圆鼓鼓的小肚子,心里便有了决定。 自此以后,老猎户每天都会猎很多山鸡野兔傻狍子野猪之类的猎物送到半山腰,几乎承包了狼王一家的口粮。 甚至因为在集市上听人说鱼汤下奶,老猎户还特意去桑河里打了鱼,烧成雪白浓稠的鱼汤送给狼后,只是狼后根本不爱吃,连一口都没动,老猎户这才不再炖鱼汤了。 狼王现在压根儿都不用出门打猎,每天一大早,山洞外必定堆满足够狼王一家子一天的猎物。狼王和狼后只负责喂好姜小白和五个小狼崽子就行。 狼王一想这可不行,不能总吃白食,可它自个儿又腾不出功夫,于是便撵着自家弟弟去给老猎户做帮手。几次磨合之后,一人一狼合作无间,猎到的野物更加丰盛了。 除了给狼王一家子九口留足口粮之外,老猎户每天还能去集市上卖不少野味儿。收入比从前都翻了一番,几乎每天都能赚上二三两银子。这可让别处的猎户们都眼热极了。 其实每个猎户都有自己约定好的打猎范围,可老猎户的收入着实让人眼馋,便有猎户不守规矩地偷偷来狼山打猎。 那些偷偷进狼山的猎户们都觉得自己不比老猎户差什么,甚至他们还更年轻更有力量,老猎户都能猎到那么多猎物,凭什么他们不可以。 想象是丰满的,现实却很骨感。所有越界的猎人只要一进狼山,就会迎头撞上少说也有二三十只的狼群。 只见一头比普通狼体型大了足足两倍多的银白巨狼站在巨石之上,一双幽碧色的双眸死死盯着入侵领地的猎户。在银色巨狼周围,二三十头健壮野狼全都摆出狼王一声令下,它们立刻飞奔扑死的架势…… 偷偷来狼山的猎户们无一例外吓得腿都软了。要知道猎户可能不怕虎豹,可他们一定怕狼群。三五只狼的合力围攻就足以活撕了一个猎人,别说是二三十头正当壮年的野狼! 偷入狼山的猎户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打猎的念头,只想着能逃出生天就是祖上积德了。 都是打猎久了的人,猎户们也知道自己不能掉头就跑,否则必死无疑。他们也不敢死死盯着狼王,只能低垂眼眸,用眼角余光偷偷盯着狼群,然后极小心的一步一步挪着后退。要点是动作绝不能大,不能让狼群感觉到有危险。 见狼王并没有下令追击,猎户们才小心翼翼的加大步子,直退到看不见狼群了,他们才转身撒腿就跑,一气跑出十多里地才敢停下来。 从此以后,大家都知道狼山是真有山神守护,再没人敢动偷偷进狼山打猎的念头。,他们只能干看着老猎户姜诚每天卖猎物,再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撵走了别的猎户,狼山无人可见的独特一景就出现了。每天,狼王夫妻卡着点儿的每一个时辰就去山脚下的屋子一趟,给姜小白喂奶,给她当肉垫儿,陪她玩耍。 玩上小半个时辰,把小家伙哄睡了,狼后夫妻再回家给自家五个小崽崽喂奶。喂完奶就把崽崽丢给狼王弟弟的新媳妇儿看着,夫妻俩头也不回的下山看娃奶娃,那架势活像姜小白是亲生的,洞里的五个崽崽是捡来的一般。 老猎户为了让狼王夫妻彻底放心,他白天从不在家里停留,不是在山上打猎就是到市集卖东西买东西,姜小白的衣服玩具就这样渐渐多了起来。就连狼王家的小狼崽子们也都被老猎户送了不少玩具。 有一回老猎户见集上有人买山羊,还特意买了两只送给狼王加餐。羊肉细嫩肥美,五个刚刚断奶的小狼崽子用它们的小奶牙撕扯着羊肉,吃的那叫一个欢实。 狼王夫妻的小狼崽子们在姜小白三个月的时候就不再吃奶了,改用他们的小奶牙撕猎物吃,这下子狼后可就成了姜小白专属的奶娘。 狼王夫妻干脆带着五个崽崽一起下山喂奶。一整个白天都在山脚下老猎户的院子里待着,晚上才回山洞睡觉。而姜小白终于见到久违的三个狼哥两个狼姐,差点儿欢喜疯了。 只见姜小白抱着狼大哥的脖子死活不放手,小脸儿紧紧贴着狼大哥,口水糊了狼大哥一脸。那股子粘乎劲儿,简直让人没眼看。 前世,姜小白在狼山之时,除了跟老猎户学本事之外,几乎是长在了狼大哥的背上,狼大哥背着她走遍了狼山的每一个角落。 狼大哥和它爹娘一样,甚至比它们还惯着姜小白。姜小白要抱脖子,随便抱,因为怕小家伙抱累着,它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用两条前腿抱小孩儿,甚至还能抱着小孩儿时不时颠几下,可给姜小白欢喜的不行。 就看狼大哥那两条前腿灵活的像人类的手臂一般,抱姜小白那叫一个又稳又舒服,狼王狼后以其他狼崽子们羡慕嫉妒的眼都红了。 特别是狼王,它见大儿子这么招小东西喜欢,一颗老狼心酸得像浸在醋缸里一般,背地里它可没少偷偷收拾它家大儿子,甚至还和它弟联手揍大儿子。 在狼爹和狼叔“爱的教育”中,狼大哥的武力值飞速飙升,还没成年就能和它爹打个平手,至于它叔,那早就是它的手下败将不值一提了。 姜小白就这么在狼山过上了群狼拱卫的逍遥快活日子。可在京城之中,姜小白的亲人们,就没有这样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第7章 暗中打探 京城之中,镇北侯府外,一路歇马不歇人,足足赶了三天三夜的端阳终于赶了回来。他倒是机灵得很,并没有直接进府,而去了侯府后门外小巷里的一处人家。 “铃丫,快去府里悄悄喊你娘回来,不要惊动了旁人。”端阳连水也顾不上喝就急急吩咐。 一个莫约五六岁的小丫头脆生生的答应一句“好嘞,舅舅你等着,我这就去喊娘。”然后就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原来这里是端阳的亲姐姐家。他姐姐现在是世子夫人院中厨房的管事,若要打听夫人的情形,问她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只过了两刻钟的功夫,一个三十来岁的干练女子便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 “阳子,你咋回来了?可是世子爷有什么吩咐?”这个干练女子正是端阳的姐姐,她原本叫绿云,是世子夫人的陪嫁丫鬟之一,嫁给世子原本的长随,现在府里的二管家何满为妻,被称为满娘子。 满娘子的喊声惊醒了伏在炕桌上打瞌睡的端阳,连着三天三夜没合过眼,端阳着实有些撑不住了。 “阿姐,夫人可好?生了吗?”被惊醒的端阳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抄起桌上的残茶往脸上一泼,醒了神才急急问了起来。 “唉!你这是……夫人五日前就生了,果然是位小姐……夫人现下已被咱家老夫人接回国子祭酒府坐月子,三位公子和小姐也都在国子祭酒府。都好着呢!” 满娘子心疼的叹了口气,抽出襟口斜掖着的帕子,边给弟弟擦脸上的水,边飞快地说了起来。 “啊!夫人真生啦,不是还得一个多月才生么?怎么现在就生了?”端阳不由惊呼一声。他家将军没事儿就会算夫人的产期,端阳听的多了也就记住了。 “你倒是清楚!铃丫,去门口玩儿,有人来了喊一声。” 满娘子先将站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的女儿打发出去,才又压低声音说道:“阿弟,你是世子爷最信任的人,我告诉你,你回去后一定禀告世子爷。夫人是被人害了才会早产的。有人在夫人日常散步的路上洒了油,夫人摔倒动了胎气才早产的。” “啊?是谁?是谁害了夫人,夫人和姑娘都还好吗?”端阳一听心里大惊,问话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端阳天天跟在他家将军身边,自然知道将军有多看重夫人,也知道将军有多么期盼姑娘地降生。 “唉,现在是侯夫人当家做主,你还指望能查出来?小姐还好,夫人虽凶险,万幸也保住了性命,现在应该没有大碍了。” 满娘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想四年前太夫人还在时,府里哪会出这种谋害世子夫人之事。 “阿姐……你赶紧接着说!”端阳见他姐说话只说一半,不免着急的催促。 满娘子长长吁了口气,低声道:“夫人虽早产,倒也是平安的生下姑娘。可谁想到小姐出生不到半个时辰,夫人突然血崩,府里也不曾请下太医,偏府医早一日又有事告了假,侯夫人倒是打发人拿侯爷的帖子去请太医,请来的却是专精骨科的刘太医,说是专精妇儿科的孙太医奉诏进宫了……” “该天杀的老虔婆!”端阳听到这里气的脸色铁青,忍不住咬牙恨恨骂了一句。 “阿弟!不许胡说!她再怎么也是侯夫人!咱们再怎么也不能骂主子……”满娘子板着脸低斥一句。 “呸,她算什么主子,咱们的主子只有太夫人侯爷先侯夫人世子爷和夫人。”端阳气鼓鼓的低声说。 满娘子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阿弟,咱可以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说在明面上。不管怎么说侯爷也正经娶了她,虽说是继夫人,侯爷也替她请了诰封,她如今是正经八百的镇北侯夫人,再不敢以下犯上的。” “哼!阿姐,你接着说,是谁救了夫人,夫人又是怎么被亲家老夫人接走的?”端阳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接着问。 想到当日的情形,满娘子却又笑了起来:“要说还是咱们家公子们个个聪明机敏,二公子一听说夫人要生了,就让阿勇阿力两兄弟守好了三公子,他自己则偷偷跑去找大公子,大公子立刻往学里告了假,赶回来守着夫人。大公子刚到府门前,正遇到被请来的刘太医……” “也不知道大公子怎么就知道刘太医不精女科的,他连问都没问立刻转头赶去国子祭酒府求老夫人,老夫人立刻进宫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命孙太医赶来咱们府上,这才从阎王爷手里把夫人夺了回来。” 满娘子如今说起来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可一想起当日的情形,满娘子如今还心有余悸。想想当时真是太凶险了。 假如没有二公子去找大公子,大公子见势不对立刻去请亲家老夫人,亲家老夫人又当机立断进宫求皇后,皇后立刻命禁卫军飞马送来孙太医。这诸多环节只要有一个慢了一步,夫人这条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既然夫人和公子小姐都在亲家老爷府上,那我这就去给夫人请安。”端阳说了一句,便要下炕穿鞋。 “别急,我还有要紧事情和你说,你先眯一下,我去煮碗面,边吃边说。”满娘子一把将弟弟推回炕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端阳的眼睛熬得都充了血,通红通红的,那嘴唇都裂出了血口子,满娘子就这一个弟弟,他们娘走得早,端阳是满娘子一手拉扯大的,她怎么能不心疼。 “阿姐……哦……”端阳还想反抗一下,奈何有天生的血脉压制,满娘子一瞪眼,端阳就不由自主的怂了。 “这会儿还早,夫人正坐月子,哪能起这么早,可不能打扰了夫人休养。你睡一会子,吃了饭再过去时间刚刚好,也不会吵醒夫人。” 满娘子没好气的解释一句,便将弟弟按倒在炕上,拉过一张薄被给他盖上,不过一息功夫,端阳就打起了小呼噜。他真的太累了。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满娘子才端着一碗清清爽爽的阳春面走了回来。 端阳心里有事也睡不踏实,满娘子一进门,他就腾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笑着说道:“阿姐做的面就是香。” 端阳大口大品吃着面,满娘子坐在一旁低声问道:“阿弟,就在夫人生小姐那天,侯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在后花园遇袭,连头发带头皮被撕掉一大半,听说都露了白惨惨的头盖骨,眼也被啄瞎了一只。那伤怎么看都象是玄儿干的。玄儿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飞去永宁关了?侯夫人大怒,说要杀了玄儿。” “是,玄儿四天前天不亮就飞到了永宁关。世子爷这才叫我赶回来看看府里出了什么事?阿姐,到底出了什么事?”端阳飞快的吃完面,将碗往旁边一推,急切追问。 满娘子眉头皱起,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生产之时,侯夫人带人守在外间,咱们夫人身边只有两个稳婆刘嬷嬷陈嬷嬷还有瑞云瑞雪她们六个人,其他人都被侯夫人挡在院子里了。对了,当时那个王嬷嬷就跟在侯夫人身边。” “她跟在侯夫人身边?那又是几时被抓伤的?玄儿最通人性,若是没有特别的缘故,它绝对不会主动攻击人。”端阳皱眉低语。 王嬷嬷那伤实在太过明显,只可能是玄儿干的,这点端阳也不能替玄儿抵赖。 “嗯……听说是小姐出生没多久,那时夫人好像还没血崩。”满娘子想着自己这几日暗暗打听到的消息,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嬷嬷跟在侯夫人身边,怎么又突然跑到了后园子,夫人的院子离后园子可不近。”端阳皱眉问道。 “谁说不是。最奇怪的王嬷嬷受伤之后,侯夫人先是大发雷霆要捕杀玄儿,接着又突然下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再提此事。我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这一点点消息。”满娘子也皱眉说道。 端阳沉思片刻,低声说道:“阿姐,你偷偷打听消息,若是被侯夫人知道,只怕你要吃瓜落儿。要不……” 满娘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没事儿,有我公爹和你姐夫撑着呢,只要她拿不到我明面儿上的错处,就奈何不了我。我可不能走,得帮夫人看着府里,要不等夫人回来,在府里就越发艰难了。” 何满的爹何狗儿是老侯爷的亲兵,早年在战场立过救主之功。后来因被胡人砍掉一只胳膊才没有再继续从军。现在一直被镇北侯府荣养着。 何满自出生起就在长在侯府之中,这府里的人和事,就没有他不熟的。虽然只是二管家,可他的话,很多时候比侯夫人任命的大管家说的话还管用。 侯夫人之所以一直没敢动满娘子,一来是满娘子行事极为谨慎,从不会让人抓住把柄,二来就是顾忌何狗儿父子。 第8章 端倪 端阳听他姐姐说完府里的情况,就急匆匆赶往国子祭酒府。夫人分娩之日,他姐姐被隔在院外,知道的东西到底有限,还是得去问夫人和当日在房中服侍的丫鬟婆子。 国子祭酒府离镇北侯府并不算远,都在乐安坊,两府隔了四条街。成年人步行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到。若是坐马车或是骑马也就一两刻钟的功夫。 端阳心里有事走的急,只用了两刻钟略多点儿就赶到了国子祭酒府。国子祭酒府的门子都认识他,因此端阳也没用在门外等着,直接进了门,熟门熟路的往二门外候着。 在未出嫁之前的闺房中,坐月子的世子夫人宁氏正眼中含泪愁眉不展,她的母亲崔老夫人在一旁温言劝慰。只是这温言劝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宁氏的情绪还是很不好。 崔老夫人正柔声哄着女儿,忽听小丫鬟在门外禀报:“回老夫人姑奶奶,端阳在二门求见。” 听到小丫鬟的话,宁氏眼中略有了一丝精神,她忙说道:“娘亲,定是子修命端阳回来的,您快安排端阳过来,我有要事……” 国子祭酒夫人崔氏听罢轻叹一声,“好,娘这就安排,可是娴儿……可不能同端阳说小囡囡不是你生的……” 宁氏眼中闪过一抹倔强与痛苦,咬牙说道:“娘亲,都道是母女连心,若她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不认!” 崔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咱们总要查实了再说呀。你生了孩子不到两个时辰娘就到了你的身边,丫鬟们都不错眼珠子的盯着,怎么就……唉……如今不清不楚的,若是说给姑爷,岂不是让他分心。听娘的,就对端阳说一切都好,别让姑爷忧心。他是要征战沙场的人,万不能心挂两处。你爹和你哥哥们都上心这事,也派人去查了,等有了结果再说好不好?” 宁氏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低低应道:“我听娘的,先不说。” 崔老夫人这才放了心,命人安排端阳进来回话。 宁氏正在坐月子,自然不能见端阳,只能命端阳在窗外回话。 端阳在窗外行礼问安,宁氏问了几句她夫君的情况。其间,崔老夫人一直握着女儿的手,不让她说出那个很不靠谱的念头。 宁氏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她既答应了她娘亲,就没说什么小囡囡不是自己生的之类的话,只是问端阳怎么突然回京?可是世子有什么交待? 端阳便将玄儿飞往连夜永宁关之事说了一遍。说世子担心府里,特意命他回来请安。 宁氏这几日刚刚死里逃生,压根儿没顾上玄儿,她还以为玄儿仍在侯府由专人服侍着。一听玄儿突然飞去永宁关,不由吃了一惊。立刻惊声问道:“玄儿怎么突然去了永宁关,它……可带了什么过去?” 崔老夫人一听这话无奈的皱起了眉头,轻轻唤了一声:“娴儿,莫想的太多,仔细伤神。” 端阳听到夫人问话,便将玄儿四天前凌晨飞来之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宁氏听到玄儿脚上抓着一片绿色绣缠枝莲锦缎碎片之时,整个人立刻激动起来。 “娘……娘……我亲手绣的襁褓,给小囡囡用的就是绿色……”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宁氏话没说完就急促的喘息起来。 “娴儿别急……放松……放松……”崔老夫人一边给女儿抚背顺气,一边急急的说道。 “呼……呼……娘……我……没……事……”宁氏强自镇定心情,断断续续的说道。 崔老夫人心疼的看着面色惨白的女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沉声吩咐道:“快去请大爷过来,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退出去。” 今日是休沐,国子祭酒宁景彦一早去赴慈恩寺方丈慧通法师之约,宁氏的大哥,刑部左侍郎宁远德在家。他极为擅长推理断案。 之前宁氏总说小囡囡不是自己亲生的,崔老夫人只当她神思恍惚,并没有当真,因此也没在家人面前提起,只是在女儿面前敷衍应付。如今听端阳这么一说,崔老夫人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这才正视起来。 没过多一会儿,一院子的下人退了个干干净净,大爷宁远德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端阳快步上前行了礼,宁远德随意抬手道:“起来,端阳,你怎么回来了?可是你家将军有事?” 端阳还没回话,房中便传出崔老夫人的声音:“老大,你先别问,听你妹妹和端阳说。” 宁远德向屋子方向微微躬身应是,便在下人早就搬好的交椅上坐了下来。 “大哥,当日我分娩之后,侯夫人让把小囡囡抱出去看看。抱出去的是我小囡囡,可抱回来的就不是了。”宁氏哭着喊了起来。 宁远德大惊失色,腾地站起身来,侧身贴近窗子,沉声问道:“这话怎么说,阿娴,到底怎么回事?当时你身边不都是可信之人,小囡囡怎么会被调包?小囡囡生下来可有什么胎记,你可亲眼看见?” 宁氏摇了摇头,满面是泪,悲伤的说道:“大哥,我当时没看到小囡囡,不过瑞雪告诉我,小囡囡不像一般的小娃娃,全身玉雪洁白,身上一星半点儿胎记也无。那个娃娃虽然也生得白净,可也只是一般得白净。” “那你如何知道小囡囡被调包?”宁远德不解的问道。若说是母子连心之故,那也有点儿太玄了,不能当证据的。 宁氏哭道:“之前我曾亲手绣了一红一绿两个襁褓,生儿用红生女用绿,我生的是小闺女儿,瑞云亲手用绿缎襁褓包起小囡囡。可是……可是……当侯夫人看过小囡囡送回来后,那襁褓虽也是绿的,可……可不是……我亲手……” 一语未毕,因为情绪实在太过激动,宁氏昏倒在她娘亲的怀中。 崔夫人大惊,一叠声的唤人请太医,留在房中侍候的瑞云赶紧跑出去找管家,瑞雪则赶紧拿来醒神膏在宁氏人中处抹了一点,果然那直冲天灵盖的清凉刺激让宁氏悠悠醒转过来。 “阿娴,你现在情绪太激动,我先不问了,你缓一缓。小囡囡的事全在大哥身上,有大哥在,你放心。大哥这就去查。”宁远德想了想,便对屋内高声说道。 宁氏紧紧握住她娘亲的手,流泪道:“娘亲,你相信我……” 崔老夫人正色点头道:“娴儿,娘信你,你好生养身子,不许再流泪,放心,这事你大哥一定给你查的清清楚楚。” 宁氏无力的点点头,对窗外低低说道:“端阳,你先不要急着回永宁关,等查清楚了再回去禀报。” 端阳赶紧躬身应是,然后抬头看看宁远德,做了个口型“大爷,小的还有事禀报。” 宁远德点点头,将声音压的极低,“随我走。” 端阳躬身向屋内禀报:“禀夫人,请夫人安心将养身体,小的先退下了。” 从房中传出一声轻轻的“嗯”,端阳才随宁远德匆匆离开。 第9章 分析 端阳跟着宁府大爷匆匆去了前院的书房。宁远德吩咐小厮们全都退到院外,又将书房的窗子全都打开,确保不会有人偷听,方才沉声说道:“端阳,你细细的说,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端阳躬身应道:“回大爷的话,小的是今天早上赶到京城的,没敢惊侯府的人,只悄悄去了小的阿姐家。阿姐将她这几日打听到的消息说与小人。” 宁远德点点头,端阳的阿姐是绿云,他是知道的。绿云为人机敏却又不失忠实厚道,是他妹妹身边第一可信之人。这次没跟着回来就是留在侯府给他妹妹看院子库房的。 “阿姐说,当日夫人照常在园子里散步,不想路上被人洒了油,还用极细的细砂掩了,不俯身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夫人这才会滑倒动了胎气早产。阿姐说现在还没查到是什么人下的黑手。” 听端阳说了这话,宁远德点了点头,冷声道:“果然是遭了暗害,可恨那老虔婆瞒得倒死。有那老虔婆护着,这黑手再难查出来。” 自家姑奶奶好端端的突然早产,宁府上下自然不会不追问。可镇北侯府之人却一口咬定是世子夫人自己不小心摔倒,却闭口不提路上有油有砂之事。 “还有什么消息?”宁远德问道。 “还有,侯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原本在夫人院中,可侯夫人命人抱小姐出来看后不多时,王嬷嬷就在后园被玄儿掀了头皮啄瞎了一只眼。侯夫人先是大怒下令捕杀玄儿,接着又封了口,不许任何提起此事。若非当时抬王嬷嬷的婆子曾受过世子爷的恩惠,这事再难问出来。”端阳愤怒的说道。 宁远德听了这话,神色一凛,拧眉沉思起来。想了一会儿,他方才问道:“那王嬷嬷受伤的现场情形,你阿姐可曾打探得一二?” 端阳犹豫一下方才说道:“阿姐昨日才得了机会偷偷去后园看了一回,她说后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之处,地面都打扫的很干净,只有一棵老梅树旁的地面翻动过的痕迹。” “什么!不会……”宁远德腾地站起来,惊呼出声。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端阳吓了一跳,忙问道:“大爷,不会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端阳,你今夜想法子潜回侯府,去后园梅树旁那处被翻动过的地面挖一挖,看看有没有……什么”宁远德神情凝重的低声吩咐。 端阳愣了一下,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立刻咬牙应道:“不用等夜里,小的现在就去。”说罢转身便走。 “不,不可打草惊蛇,三更再去。”宁远德一把拽住端阳,沉声喝了一句。 如今镇北侯和世子都不在家,府中由那侯夫人一手遮天,端阳若是贸然前往,万一被扣个偷盗行刺之类的帽子,端阳怕是有口难辩。 端阳被拽的一怔,继而紧攥拳头,从牙缝中挤出一个“是”字。 “端阳,再让你阿姐私下打听打听,侯夫人娘家那边是否有十日之内出生的女孩儿。”宁远德思量片刻便又吩咐起来。 在刑部案子审的多了脑子就特别灵光,宁远德很快就想到了好几种可能,其中一个便是侯夫人用她娘家的小女娃儿替换了他的小外甥女儿。 至于说换孩子的原因,宁远德不用细想就能说出来。 那该死的镇北侯继夫人从来都将他妹妹妹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见不得他妹妹妹夫儿女双全生活美满。只要能给他妹夫妹妹使绊子,那老虔婆是没下限的,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不过这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宁远德想到那里不由叹了口气,权势富贵乱人心啊! 他家妹夫是当今皇帝的伴读,两人一起长大的,这从小的情谊可不一般。他妹妹又与当今皇后是最好的手帕交。两人早有指腹为婚之约。这婚约是连皇上都认可的。这事满朝文武都知道。可以说满京城人都在关注着宁氏的肚子,只要生个女孩儿,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 宁氏一气儿生了三个儿子,就在那些有与太子年龄相当女儿的人家暗暗松口气时,谁能想到已经三十出头的宁氏竟然又有喜了。 在绝大多数人盼着宁氏这一胎还是个儿子的时候,必会有人打不一样的主意。只要宁氏生了女儿,这个女儿就是太子妃,只要用自家女儿神不知鬼不觉换了宁氏的女儿,那泼天富贵岂不是就到手了。 宁远德越想越皱眉,未来太子妃只能是他妹妹妹夫的女儿。就算是调包了,那调包之人不敢也不能认回女儿,那这泼天富贵与他们又有何干,何必冒着诛连九族的风险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这……说不通啊? “端阳……算了,你久在边关少在府中,问了你也不知道。你且下去歇息,晚上我会派人与你一起夜侯府。”宁远德想问什么,又想起端阳这些年在京城的时间极少,也不可能知道什么,也就不问了。 “大爷,小的告退。”端阳躬身行礼退下。却没有去休息,而是熟门熟路的去了东跨院。 国子祭酒府前院的东跨院是府里小公子们读书的院子。家学设在院中正房内,东西两厢各有三间小小的书房。端阳猜测他家的三位小公子这会儿应该都在东跨院。 “二公子,端阳叔回来了。”一个小书僮飞快跑进西厢第一间书房,跑到正在提笔练字的男童身边,欢快的禀报。 男孩儿眉头一皱,面色微沉,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先写完手里正在写的字,再将笔轻轻的放到笔架上,这才转头向窗外看去,果然看到满脸是笑的端阳站在窗前。 这沉稳的不似孩童的男孩儿正是程思则与宁氏的二儿子程谨竹。这孩子是个小天才,有过目不忘之能,三岁开蒙,如今不到七岁,已经通读了四书五经。 程谨竹快步走出房门,轻声问道:“端阳叔,是父亲命你回来的么?” 端阳笑着行礼,回答道:“请二公子安,回二公子的话,是世子爷命小的回来的。二公子可好?大公子和三公子可好?” 程谨竹让端阳进屋,吩咐书僮倒茶,象个小大人似的背着手说道:“阿兄很好,这会儿在平南侯府练功,下晌午三舅舅会接他回来,阿弟在睡午觉,我们都很好。” 端阳每次面对自家二公子,都会有种被学堂里先生检查功课的感觉。他家二公子明明生的极为玉雪可爱,活像是观音菩萨座前的金童。可他就是不爱笑,总是板着一张小脸,看上去让人心里毛毛的。 “端阳叔,你回来的正好,父亲如今不在京中,母亲又值产褥不能惊动,我有事让你帮我查。”不等端阳开口,程谨竹极为郑重的说了起来。 端阳面色一凛,立刻说道:“请二公子吩咐。” “端阳叔,我怀疑妹妹被人调包,现在府里这个不是我亲妹妹,你去查一查。”程谨竹板着小脸吩咐,惊得端阳一双眼睛瞪得滚圆。 “果然这里面有蹊跷。端阳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有,你为何会突然回京,是不是玄儿去了永宁关?” 程谨竹一连串的追问惊的端阳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他家二公子还不到七岁吧,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他还一句话没说,他怎么句句都打到了正点子上! “回二公子,玄儿在四天前的凌晨赶到永宁关……”端阳将自己知道的信息毫无保留的向他家二公子一一回禀。 第10章 夜探侯府 三更时分,斜月如钩,星子暗淡,夜幕之下,端阳带着一名宁远德身边的侍卫,从镇北侯府后院翻过一丈多高的院墙,如猫儿一般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端阳和那名侍卫紧紧贴着后院墙,两人凝神静气的听了一片刻,确定没有上夜巡逻的家丁,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端阳在前头引路,侍卫跟在后面,两人在花树后面三跃两纵,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老梅树下。 “就是这里。”端阳在老梅树脚下仔细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极暗淡的月光下找到了他阿姐说的土地松动之处。 侍卫闻声点头,反手从背后解下一个成人手掌大小的皮囊,从里面倒出两条短棍和一个小铲,铲柄和短棍上有机栝,只听“咔咔”两声轻轻的脆响,一把半只手臂长的小铲就组装好了。 端阳看看那块有翻动痕迹的范围并不大,也就两尺见方,便放弃了再组装一把小铁铲和侍卫一起挖的念头,只压低声音说道:“小心点,别挖过了。” 侍卫点点头,极仔细小心的挖了起来。 端阳一边分心听着四处的动静,一边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地面。 曾被翻动过的土都被挖了出来,可什么也没挖出来。端阳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轻快的低声道:“万幸什么都没有!” 侍卫听了这话顿时一愣,他从前挖地,都是希望挖出什么,怎么端阳却反着来,竟不希望挖出东西。他不由疑惑的看向端阳。 端阳这会儿也没功夫给侍卫解释,只拿过他手中的小铁铲,飞快的铲土填坑,填好还在上面来回走了几趟将地踩实些。 “柳大哥,我们来都来了,要不再去打探些消息?”端阳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压低声音说道。 柳侍卫点点头,他出门前被吩咐过,这一趟要全听端阳的安排,他自是没有异议。 端阳想了想,带着侍卫往前走去。走了也得有一刻钟功夫,来到了三进院的东院后墙根儿。 这一路走来,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巡逻值夜的府丁。端阳又是庆幸又是生气。之前太夫人掌家之时,值夜的府丁从来不敢如此偷懒懈怠。 入夜后府丁每个时辰巡府一遍是过世的老侯爷定下的规矩。如今继夫人当家,连这个规矩都被废了,可想府里还能有什么规矩。 “柳大哥,就那间倒座,咱们上房顶?”端阳找了找,找到了他阿姐说的那间屋子,对侍卫低声问道。 侍卫点头,与端阳纵身跃上墙头,再从墙头上跳到倒座的屋顶。端阳小心翼翼的揭开一片瓦往里面看去。 万幸房中并非一片黑暗,有一点如豆的小火苗在散发着灰黄的微光。 一个小丫鬟斜坐在脚榻上,趴在床边打瞌睡,她手边还有掉落一把蕉叶扇,许是打扇打的累极了才会睡着。 床上,一个头上裹着厚厚布条的婆子直直的躺着,看她的胸口几乎没有起伏,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想来她就是被抓伤的王嬷嬷。 “柳大哥,就是这个恶婆子,要不咱们抓回去交给大爷审?”端阳压低声音问。 侍卫听罢想了想,摇头道:“只怕不妥,就算能顺利把人抓走,也没法子当证据。” 宁远德今儿派出的侍卫有点儿死心眼,还有点儿轴,他的思维还停留在跟他家大人办案的程序上。 端阳皱眉低声道:“要什么证据,我们现在要查真相,又不是断案子。” 侍卫被端阳怼的一怔,继而还是摇头道:“不妥,老爷吩咐过不可打草惊蛇。” 就在两人在屋顶上压低声音争执之时,床边打瞌睡的小丫鬟身子一滑摔到脚榻上,立刻醒了过来。她赶紧坐直身子抓起扇子摇了起来。 摇了几下,见床上婆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明明上半夜她还一直哼哼个不停的。小丫鬟赶紧凑上前小声喊道:“王嬷嬷……王嬷嬷……” 喊了好几声还不见王嬷嬷有动静,小丫鬟吓的身子直颤,她哆嗦着用手去试王嬷嬷的鼻息,却连一丝儿气息都没有察觉到。再用手去推王嬷嬷,触手之处已经有些发凉。 小丫鬟吓的一个倒仰,“啊……”的一声惨叫起来。 这惨叫声实在太过凄厉,惊得满院子的房间都亮起灯来。从隔壁房间里冲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婆子,猛地冲进了王嬷嬷的房间。 房顶上,侍卫拉着端阳就要跑,端阳却一把拽住他贴伏在屋顶上,低低说道:“现在不能跑,要不准被人发现,先藏好,等没人了再出去。” 惨叫声响过之后,东院上房中,一个愤怒的尖利女声忽然响起:“出了什么事?” 少顷,一个大丫鬟从正房飞快跑出来,与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撞了个正着。大丫鬟被撞的倒退了好几步,一边用手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一边没好气的骂了起来。 “陈婆子,要死啊!毛手慌脚的你赶着投胎!”大丫鬟气恼的咒骂。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都是老婆子我不好,金风姑娘您别生气,实实是真出事了,王嬷嬷刚没了……这不赶着来回话,就……”陈婆子嘴皮子利索,一句话便将事情交待明白了。 “啥,你说我姑奶没了?怎么可能,昨儿大夫还说她没事的。”名叫金风的大丫鬟一愣,抓着陈婆子追问,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哎哟喂,我的好姑娘啊,这种事老婆子我怎么敢扯谎,真真的王嬷嬷没了,身子都凉了。”陈婆子看着面色慌张悲伤,可眼底却透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说道。 金风一把推开陈婆子,飞也似的跑向王嬷嬷的房间。陈婆子在她背后轻嗤一声,便快步向上房走去。 陈婆子刚被传进屋子,金风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夫人,夫人……王嬷嬷她……王嬷嬷她没了……” 坐在大红雕花拨步床边,等着丫鬟伺候穿衣的一个美艳中年妇人听到这声叫唤,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沉声问道:“昨儿还说见好了,怎么突然就没了?” 第11章 快接近真相了! 上房中的丫鬟婆子们听到王嬷嬷没了,有的人暗自惊心,那是极少数知道内情的的;有的人却暗自欢喜,没有王嬷嬷拦路,她们上位就容易多了。 真正为王嬷嬷难过的却是一个都没有。谁叫她平日里总是狐假虎威,仗着侯夫人的势欺压其他的下人,没结下个好人缘呢。 一个丫鬟捧着一件银红衣裳走过来,准备服侍侯夫人穿上。王嬷嬷是第一等得力之人,她没了,侯夫人怎么也要过去瞧一眼吧。 镇北侯夫人李氏却摆了摆手,淡淡道:“罢了,都下去吧,打发个婆子过去守着。明儿一早叫王东婆娘进来把人抬回去,金风,明儿跟你妈回家去,玉露,支二十两烧埋银子给金风。如今天气热,不可多停,明儿就葬了吧。” 王东是金风的亲爹,王嬷嬷的亲侄子,王嬷嬷因不能生养被休回娘家,她拼了老命扶持娘家人,求的就是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 一屋子婆子丫鬟都躬身应是各自退下。唯有金风和那个捧衣裳的大丫鬟没走。 那个丫鬟飞快将衣裳放好,开了小箱子取出两个银锭,轻快走到金风面前,好声好气的说道:“金风,明儿怕是事多,这会就把银子给你,也免得明儿耽误了。” 金风心中恼得紧,却没敢表现出来,只接了银子跪下谢恩。她知道府里的旧例,像她姑奶奶这样身份的下人没了,赏下的烧埋银子只有十两。 李氏轻轻嗯了一声,淡淡叹息道:“明儿家去,多烧些元宝纸钱,唉……你姑奶奶也是个没福气的,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就……”说着,李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倒是流露出一丝伤心难过之色。 金风恭敬地退下,她没有看到侯夫人脸上闪过一抹庆幸之色。而在一旁服侍的玉露看了个正着。心中不由升起一抹兔死狐悲之感。 玉露就是极个别的知情人之一,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王嬷嬷是为夫人而死的,虽说她们这些下人的生死本来就掌控在主子手中,可是夫人这么毫不在意的打发了这事,她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 想起从前听府里的老人说起先侯夫人是如何对待下人的,玉露不免在心中暗叹自己的命不好,怎么就没遇上先侯夫人那么好的主子。 趴在房顶的端阳和侍卫见院中很快就安静下来,各房的灯火也相继熄了。侍卫皱眉摇了摇头,端阳却是冷笑一声。他就知道那个继夫人李氏是个眼里只有她自己的冷心无情人。 端阳和侍卫很快离开侯府,等他们回到国子祭酒府时,已是东方微明,府里的下人们已经开始洒扫院子了。 知道府里的老爷大爷二爷上朝的上朝,应差的应差,这会儿都出门了。端阳和侍卫各自回去睡觉。 特别是端阳,他都连着四夜没睡了,这会儿早就累的不行。 “端阳叔……起来吃午饭啦……”一个小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房中却没有人回应。 小厮赶紧推开门,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床上,端阳睡得四仰八叉,小厮嘻嘻一笑,走过去推了推端阳的身子,又叫了起来。 “啊……”端阳迷迷瞪瞪的坐了起来,看清来人是谁,不由皱眉道:“银斧,你个臭小子捣什么乱!你叔睡的正香……” 银斧笑嘻嘻的说道:“端阳叔,不是我吵您,是二公子命我来给您送午饭。” 端阳不由惊呼一声:“都中午了?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边说端阳边跳了起来,两三下穿好衣服,他就要往外冲。 银斧拉住端阳笑着说道:“端阳叔莫慌,大爷着人传了话,不叫人吵醒您,二公子见午时都过了您还没起,怕您饿伤了胃,才叫小的来给您送午饭,二公子说好歹吃了饭再睡。” 端阳摇头笑了笑,二公子的心思他哪里不明白,这是等着急了。 飞快的吃了饭,端阳便与银斧去了前头的东跨院。 看到端阳来了,二公子程谨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这一笑他倒没了平日那股子令人违和的老成持重之感。总算有点儿小孩子的稚气了。 “端阳叔,扰你清梦了,谨竹这里给你赔不是了。”程谨竹不好意思的叉手行礼。 端阳赶紧闪避到一旁,二公子年纪再小也是主子,他一个下人得一句“端阳叔”已经是福份,怎么敢受小主子的礼。 “二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小人早就该起了。”端阳边说边看了看一旁啥都不明白的银斧。 程谨竹立刻说道:“银斧,刚大哥找你,你快过去。”银斧应了一声,小跑了出去。 “端阳叔,可曾发现了什么?”银斧一走,程谨竹就急切的问了起来。 端阳笑着说道:“回二公子,万幸什么都没挖出来。” 程谨竹听了长出一口气,小脸上扬起笑脸,喃喃道:“没挖出来就好,没挖出来就好。” “二公子,那王嬷嬷昨夜死了。”端阳低声说道。 “哦,死了呀!死了就拿不到口供了。”程谨竹皱起眉头,很是遗憾地说道。 “端阳叔,昨儿我想了许久,你说有没有可能,玄儿发现王嬷嬷要对我小妹妹下毒手,它抓伤王嬷嬷,救走我小妹妹,玄儿想把小妹妹送到父亲那里,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小妹妹掉下来了,玄儿只抓住一小片襁褓……” 程谨竹用满含希冀的眼神看向端阳。 端阳听完眼神一亮,点头道:“很有可能。” 端阳说完,眼神又忽地一暗,程谨竹一直盯着端阳,见他眼神一暗,也是心里一紧,那双明亮的眸子也黯淡下来。两人又都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玄儿是苍鹰,它飞的那么高,从那么高的空中落下,那么小的婴儿还可能活着么? “二公子,小人现在就沿路去找。”端阳说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程谨竹一把抓住端阳,低声道:“不,端阳叔,你得带着玄儿找。” 端阳点头道:“好,小的这就回永宁关找玄儿。” 程谨竹又摇了摇头,沉稳的说道:“父亲不会让玄儿在永宁关多停留,它很快会飞回来,端阳叔,你就在京城等玄儿回来。” 端阳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便点头应了,又说道:“二公子,您看要不要去同大舅爷说一说。” 程谨竹想了想,点头道:“我去寻大舅舅说话。端阳叔,你且去歇着,好生养精蓄锐,等玄儿回来你还有得忙。” 第12章 名字之争 “思则,你母亲来信,说你媳妇给你生了个闺女儿。玄儿送信来了么?”永宁关中,镇北侯程缚虎拿着一封信对他儿子程思则笑着说道。 程思则眉头皱起,满露不悦之色。就算他父亲娶了李氏,他也从未在心里承认过那是他的母亲,顶天也不过是叫一声继母。 “玄儿前几日就过来了,没带来什么消息。”程思则没好气地说道。 “咦,你不是一直盼着要个小闺女儿,怎么如今有了小闺女儿,却又沉着脸?你都三个小子了,有个小闺女儿正好。” 程缚虎明明知道自家儿子为啥不高兴,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父亲,儿子没有不高兴。只是还没有收到消息……”程思则硬梆梆的回了一句。 自从二十年前他的生母过世不到三个月,他爹娶了李氏做继室之后,程思则便再没和他爹和声细语的说过话。 “思则,你母亲没有对不起你。你得了闺女儿,她立刻欢欢喜喜的送信来,你……”程缚虎瞪着一双铜铃般的虎眼,气恼的说道。 他一直知道儿子不喜欢自己续娶的李氏,可他也不能死了夫人就一直当个鳏夫,何况那李氏之兄李冲在战场上因救他而死,李冲的遗愿就是让他娶自己的妹妹,他怎么能不答应!更何况,他与那李氏早就……。 自然,最后那一点,程缚虎是打死都不会说出来的。 “父亲,儿子的母亲早在二十年前已经仙逝。”程思则实在忍不住,冷冷的怼的他爹一句。 “你,你这逆子!”程缚虎被堵的老脸紫涨,却也只能在心中暗叫一声,“老子说的是李氏,谁说那个女人!” 毕竟在明面上,他儿子这话是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的。 程缚虎的原配嫡妻姜氏,程思则的生身母亲,是先老太傅府里的嫡长女,是程缚虎的母亲,太夫人苏氏舍了脸面求了多次,才为程缚虎求娶到的名门闺秀。 说起这姜氏,她的品貌才情都是一等一得好,便是进宫做皇后都绰绰有余。若非老太傅夫妻爱女心切,不舍得女儿受委屈。又因苏老夫人承诺只要姜府许亲,程缚虎必定不纳妾不二色,太傅府这才允了亲事。 苏太夫人说到做到,哪怕是姜氏嫁进侯府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她都硬压着不许儿子纳妾。后来姜氏终于生了程思则这个儿子,哪怕是因此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苏太夫人也没有松口允许儿子纳妾。 直到姜氏生了重病,过世之后,苏太夫人同意儿子续娶,只因娶的人不合太夫人的心意,她便也没有再提什么不许纳妾之言。 苏太夫人原本要求儿子守满一年妻孝,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儿子与那李氏早就有了首尾…… 为了不闹出丑闻,苏太夫人这才不得不允了儿子在丧妻后三个月就娶了李氏进门。 为了保护孙儿孙女,苏太夫人将姜氏所出的三女一儿全都养在自己的身边,还在李氏过门前就定下来不许李氏掌家的禁令。 李氏入府时还想着嫁进侯府,她从此就是人上人了,没想到却是整整十七年都没摸到府里掌家权的边儿。为此,李氏早就成了京城贵夫人圈里的大笑柄。 苏太夫人在四年前得了重病,她当时就将掌家权交给孙子媳妇宁氏。宁氏管家也是一把好手。又有苏太夫人镇着,她管家管的很是顺利。镇北侯门风清正也是满京城有名的。 三年前苏太夫人过世,府里再没有能弹压李氏之人,她总算是得了出头的机会,跳出来闹得不可开交。寻死觅活的要抢管家权。 李氏是得了诰封的侯夫人,她是长辈,一个孝道的大帽子扣下来,宁氏也是无奈的紧。继婆婆要夺权,宁氏这做儿媳妇的还真没办法不给。最后只能妥协。但宁氏还是保住管自己小家的权力。 如此一来,镇北侯府仿佛是被分成两半,一半是侯夫人管着的府务,一半是世子院子的管理。若非如此,宁氏也不能在丈夫长期镇守边关的情况下保护好三个儿子。 若非宁氏这一次怀相很不好,精神头极差,她也不能让继婆婆钻了空子,吃了那么大的亏。 原本宁氏已经平安生下小闺女儿,也并没有血崩之事,可当她看到被李氏“看过”的小闺女儿换了襁褓,又气又急之下才会血崩,险些儿丢了性命。 “父亲,您还有事么?”程思则见他爹面色紫涨着不说话,便冷淡的问道。 程缚虎听到那冷冰冰的问话,心中更加堵的慌。没好气的说道:“老子有了嫡孙女儿,刚给她起了名字,叫清菡。” 程思则听了这话眉头一挑,惊愕的看向他父亲。虽说是子不言父,可就他爹那大字只识一斗的水平,怎么可能想出“清菡”这般秀气的名字? 不是他瞧不起他爹,就他爹那起名水平,起个大妞二妞之类的,就已经到顶了。还“清菡”,他知道清菡是啥意思不? “父亲,这真是您起的名字?”程思则忍不住问道。 程缚虎老脸一红,不过因为他皮肤黑,便是红了脸也看不出来。“是,咋不是老子起的名!”程缚虎没好气的吼道。 “那就多谢父亲好意了,不这儿子之前早就起好了名字,若是男孩儿就叫谨柏,女孩儿叫谨馨。”程思则很坚定的说道。 “你,你这逆子,只是一个名字你都不依为父!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为父!”程缚虎气恼的大叫。 程思则不理会他爹的大吼大叫,只不慌不忙的说道:“父亲,“谨”字是祖母所赐,儿子的儿子们都从“谨”字,儿子只得一女,她在儿子心中很是宝贵,也当从“谨”字才是。” 哼,既然你拿父子伦常压我,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祖母压你!程思则暗暗想道。 程缚虎又被怼的无话可说。他爹在他六岁时就战死沙场了,他是寡母一手养大的。对母亲,程缚虎是又敬又怕,除了在娶李氏这件事上他违背了母亲之意,其他任何事都是他母亲,苏太夫人说了算。程缚虎再没半个“不”字。 “这……思则,要不大名叫程谨馨,小名儿叫清菡?”程缚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儿子说道。 程思则见他爹说了软话,再想想小名儿无关紧要,顶多是在家里随便喊喊,正式文书上还得用“程谨馨”这个名字,便点了点头说道:“行吧,父亲,可说好了,只是小名。” 程缚虎见儿子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行行行,就小名。” 第13章 线索断了 过了七八日,玄儿带着信从永宁关飞回京城。它先到镇北侯府转了一圈儿,没找到女主人,扭头便飞去了国子祭酒府。 宁氏看罢玄儿带回来的信,冷冷说道:“既然老侯爷嘱意“清菡”这个名字,就叫这个好了,免得玷污了“谨馨”二字,她不配!” 宁氏现在越来越确定自己的亲生女儿被李氏调包了,“谨馨”是她亲生女儿的名字,怎能给个不知来路的野丫头。 “娴儿,姑爷可说了什么?”一旁的崔老夫人见女儿看了女婿的信,脸色阴沉了许多,急忙关切的问道。 宁氏摇了摇头,低低道:“他没说什么,只说侯爷给起了名字。另外就是让女儿安心将养身子,万事有他。” 崔老夫人听了这话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仍带笑说道:“姑爷说的很对,你如今最要紧的事就是养好身子,养好身子才能护好你的孩子们。” 宁氏点点头,坚定的说道:“娘说的对,女儿先前想差了,若是女儿自此一蹶不振,岂不是亲痛仇快。松儿竹儿枫儿和馨儿都没长大,女儿不能有事。” 崔老夫人听了这话,终于长长出了口气,笑着说道:“你这个傻丫头总算是想明白过来了。” 宁氏低头羞愧地说道:“娘,女儿让您费心了。” 崔老夫人拍着女儿的手,笑着安抚道:“你这孩子尽说傻话,你也是做娘的,岂能不知做娘亲的心。只要孩子好,做娘亲的做什么都无怨无悔。” 见女儿连连点头,崔老夫人又说道:“好孩子,如今你既想明白了,那就好生吃药,好生将养,再不许胡思乱想。一切有你爹你兄弟你夫婿呢。你把身子养的结结实实,将来还得替松儿他们守好侯府的产业,不可能让那起子黑心烂肝的东西抢了去。” 宁氏点头应了,自此便有了极强的求生意志,她认真的吃药,认真的休息,果然身体渐渐有了起色。 宁氏心里认定厢房的婴儿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从来不让丫鬟乳娘抱她到自己身边,也不过问她的任何情况。说实话,没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送走,已经是宁氏善良了。 看着女儿吃了药躺下,崔老夫人这才离开房间。她站在房门外看看西厢房,眉头皱了起来。其实之前她也在心里暗暗疑惑。 从前女儿生下三个外孙之时,她一看到三个小外孙,打从心底里喜欢的不行,可是这个,崔老夫人摇了摇头,一看到她,一股子厌烦就油然而生。 崔老夫人并不是那种重男轻女之人,相反,她特别稀罕小闺女儿。要知道宁氏一门祖传的阳盛阴衰,三辈子就只得了宁远娴这么一个姑娘。当年宁远娴出生后,她爹高兴的连摆了三天流水席。 崔老夫人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给她生了八个孙子,硬是没个孙女儿,早前听说宁远娴这一胎可能是个闺女儿,可把她们老夫妻乐得不行,都已经想好将来要如何宠外孙女儿了。 可谁想见到“外孙女儿”,她心里竟然连一丝欢喜都没有,有的只是厌烦,甚至是没由来的恨意。 崔老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恨一个刚出娘胎的小婴儿。如今想来,兴许这就是血脉相连之力,这娃儿不是她的外孙女儿,让她怎么能欢喜起来。 玄儿飞回京城,在国子祭酒府休整了一天,端阳就带着它从京城出发,沿路寻找那个还未满月的小女婴。 还有七八日便是镇北侯府嫡孙小姐满月的日子。满朝文武和他们的夫人都在盯着镇北侯府与国子祭酒府,怎么到这会儿还没有人往他们府上送帖子? 当日崔老夫人进宫求医,几乎是到镇北侯府抢走世子夫人回娘家坐月子之事,可以说闹的满朝皆知。 镇北侯府自从继侯夫人李氏当家之后,府里漏的像筛子似的,只要花点儿银子,就没什么打听不出来的消息。因此大家都知道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这次生了个女儿,未来的太子妃出生了。 未来太子妃的满月酒,这可不是件小事儿。京城中的权贵们可都在等着到底是哪府来送帖子,他们又要到哪里去吃满月酒。特别是那些与镇北侯府不对付的,眼红世子程思则受皇上重视的官员们,则早就存了看笑话的心,各种风言风语,他们可是没少说。 “回禀老夫人,大夫人,镇北侯府来了两个嬷嬷,说是要接咱们家姑奶奶回府。”一个容貌秀丽,口齿伶俐的丫鬟面上犹带怒色的向上禀报。 正在与婆婆商量家事的大夫人孙氏一听丫鬟的禀报,不由柳眉倒竖,怒道:“两个嬷嬷就想接姑奶奶回家,呸,黑心烂肝瞎眼的东西,做梦!” 转头看向婆婆,孙氏愤愤道:“娘,可不能让妹妹就这么回去,咱们家娇养的姑奶奶,凭什么让她们这么作贱!” 崔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大儿媳妇的手,微笑说道:“莫气,那李氏出了名的行事没规矩,理她做甚。” “陈嬷嬷,你去见那两个婆子,就说咱家姑奶奶此番着实亏了身子,御医说了,必得坐满双月子才能移动。”崔老夫人看向下首侍立的一个嬷嬷,淡淡的说道。 陈嬷嬷躬身应是,退到门口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娘,咱们能一直把娴儿留在府里么?万一有人因此弹劾爹怎么办?”孙氏微微皱眉,担忧的说道。她心里也明白,自家强留出嫁女儿,这事儿在道理上说不过去。 崔老夫人淡笑道:“自然不会一直把娴儿留在家里。不过侯府也别想打发两个婆子就把娴儿接走。当日娴儿着了暗算,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自家的嫡小姐在外家过满月,这事儿,没脸也不是我们没脸。” 孙氏闻言也展眉笑道:“娘说的是,满京城谁不知道咱们家最疼女儿,怎么可能眼看着娴儿受委屈。” 孙氏说完,看看房中侍立的下人,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下人鱼贯而出,孙氏这才低声问道:“娘,媳妇有一事不明,听诚儿说您和爹,还有娴儿,甚至是松儿他们三兄弟,就看了小清菡一回就再也不答理了?” 崔氏低叹一声,轻声道:“原本娴儿女儿是我们嫡亲的外孙女儿,这血脉之亲,怎能不喜欢?可是看到那个孩子,我这心里就没由来地厌恶,甚至是恨……不只是我,就连你公爹也是如此。松儿竹儿也不喜欢,枫儿看到那孩子就哭,说那不是他妹妹。” 孙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之前回娘家探亲,孙氏娘家在涿郡,离京城两百多里,昨日才回来,所以并不知道多少内情。 “这怎么可能,难道说……孩子……被调包了?”能做国子祭酒府的长媳,孙儿可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她只是性情直爽罢了。 崔老夫人点了点头,皱眉说道:“我们都这么猜想,却没有一点儿证据,如今你夫君正在暗查。” “没有证据,那岂不是要……这……凭什么娴儿要养不知来历的野丫头!”孙氏愤愤的说道。 婆媳二人正说着话,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便传来小丫鬟脆生生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宁远德从门外走进来,向母亲行了礼,崔老夫人见他面色沉沉,便轻声问道:“远德,可是查的不顺利?” 宁远德沉沉说道:“母亲,儿子查到那李氏娘家侄媳妇前些日子生了个女孩儿,就比娴儿的孩子早出生十天。” 崔老夫人心里一紧,立刻向前探身道:“那孩子可还在?是个什么情形?” “孩子在,可那孩子手上有个铜钱大的胎记,不可能是……”宁远德边说边摇头,心中很不是个滋味。 “唉,不是啊……”崔老夫人失望的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难道不是她们调包?”崔老夫人喃喃自语。 “娘,您别着急,儿子还在查。唉,玄儿若是会说话就好了!”宁远德气急的说了一句。 孙氏一听大吃一惊,忙问道:“这里怎么还有玄儿的事?”宁远德便将玄儿之事说了一遍。 孙氏听完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娘,夫君,您们说有没有可能是那王嬷嬷要害死孩子,被玄儿发现,玄儿抢走了孩子,它想把孩子送去给姑爷……” 宁远德道:“我们也是如此猜想的,端阳已经带着玄儿一路找去……也不知道能不能……” 一想到刚刚出生,连奶都没吃上一口的婴儿,在野外丢失,这都已经过去近二十天了,只怕是有死无生。三人脸上都浮现起悲伤的神色。 第14章 还想算计 镇北侯府,被撵回来的两个嬷嬷正跪在侯夫人李氏面前,添油加醋的说着那国子祭酒府是如何的不讲理,府里主子见都不见她们就将她们赶出来了。 李氏自从当上一品侯夫人,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如今见只有三品的国子祭酒夫人竟敢这样不给自己面子,只气的粉面涨红柳眉倒竖,只喝骂道:“好个不知尊卑的恶妇,竟敢这般欺侮我侯府之人,哼……” 还要说些出气的狠话,一个侍立在旁边的嬷嬷忙上前劝说起来。 “夫人息怒,如今最要紧的是将世子夫人和小姐接回来,这还有几日就是满月之期,若是……”那个嬷嬷说一半留一半,可没说出来的意思是个人都能明白。 “哼,难道还要我一个做婆婆的亲自去接不成?”李氏愤愤的怒喝。 一屋子的丫鬟嬷嬷没人敢开口接话,可大家心里却是一个想法,当日若不是您做的太过难看惹恼了亲家老夫人,亲家老夫人又怎会盛怒之下将世子夫人连带三位小公子和刚出生的小姐全都带回府去。 谁家夫人生孩子遇险,家里会去请个骨科大夫救命啊!傻子都不能做出这种事来。这继侯夫人到底是小门小户小家子的出身,连最起码的面子都不讲。她就不知道国子祭酒府有多宠爱世子夫人么?不要说这是下人自作主张,谁不知道那去请太医的是夫人的亲信。 一众下人无不暗自腹诽。那些亲眼见证了当时情形的下人想的就更多了。她们明明白白的知道,继侯夫人就是想让世子夫人血崩而死。当日若非孙太医手中有皇后娘娘的凤令,又有御林军护送,只怕连府门都进不了。 李氏气了个倒仰,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若敢拿孝道压人,国子祭酒府就能闹到金殿上求皇上做主。这国子祭酒府宠女儿没有底限满京城都知道。皇上又和那个该天杀的东西是打小的情谊…… “哼,命管家发帖子,就在咱们府里,七月二十六做满月酒。”李氏冷哼一声下令。她想着只要先做出个既成事实,谅那宁氏也不敢将侯府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看她敢不乖乖儿的回来。 “这……怕是不妥吧?夫人,若是世子夫人真不回来怎么办?”一个嬷嬷苦着脸问道。 “哼,不回,她敢不回来,我就进宫找太后娘娘告状!别以为有皇后护着就能无法无天,皇后上面还有太后!”李氏愤愤叫了起来。 “夫人,万万不可啊!有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太后娘娘罚了世子夫人,丢的可是咱们侯府的脸面啊!”一个苦着脸,皱着眉,五十多岁的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急的劝阻起来。 “胡嬷嬷,您过了啊。难不成咱们夫人还得受儿媳妇的气?这天底下也没有儿媳妇带着全家欺侮婆婆的道理。”金凤眼眉一挑,薄唇一掀,那诛心的话儿就说了出来。 “金风,你休得胡言乱语。”胡嬷嬷瞪了金风一眼,冷声喝斥。 “夫人,奴婢可是一心为您呢,您看胡嬷嬷又骂奴婢。”金风委委屈屈的扭着身子,向李氏撒娇讨好。 李氏冷着脸看向跪在地上的胡嬷嬷,心中气的不行。可这胡嬷嬷是侯爷特意请来的,虽然没有教导嬷嬷之名,却有其实。李氏心里也知道自己出身寒微,没胡嬷嬷帮她,她根本就管不了侯府,处理不了与各府的关系。所以她不能像处理其他不听话下人那般打发了她。 “你说要如何?”李氏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胡嬷嬷,沉声喝问。 胡嬷嬷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再一次萌生了退意。真不是她不尽心尽力,实在是这位继侯夫人又蠢又毒还死倔,她根本教不动啊。 来了侯府四年,胡嬷嬷觉得自己得老了二十岁,进府时她只有几根白发,如今竟已经半白了。 “夫人莫恼,不若让老奴去给世子夫人请个安。”胡嬷嬷无奈的说道。 “请个屁的安!”李氏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胡嬷嬷真是要气炸了,请安不过是她想去规劝世子夫人的委婉说法,这继侯夫人总是能蠢出新高度,连这种是个人都能听懂的话外之意竟然也听不明白。 “夫人,就让老奴先去劝劝世子夫人吧。”胡嬷嬷一脸的生无可恋。再次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请辞,一定请辞,给多少钱都不干了!” “行吧,快去。”李氏气急败坏的挥了挥,心中更加不痛快。 胡嬷嬷很快到了国子祭酒府,她在门上说的清楚,说是来给世子夫人请安的,门上不好拦着,只能让她进府。 “大夫人,您看让那嬷嬷给姑奶奶请安么?”一个嬷嬷来到孙氏身边,小声问道。 孙氏皱眉道:“若是不让见,倒是咱们府里没理了。罢了,本夫人走一趟。” 孙氏带人去了锦绣院,这里就宁氏的闺房所在。 “娴儿,你们府里那个胡嬷嬷要来给你请安,她身份特殊,倒是不好拦着,你看是让她在外头请安,还是?”孙氏握着小姑子的手,特意放软了声音轻声说道。 “大嫂,就让她进来吧。”宁氏浅笑着应了,脸上却又苍白了几分。 孙氏轻叹一声,将小姑子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心疼的说道:“娴儿,你千万别多想,只宽心养身子,看这手,冰凉冰凉的,真叫人心疼。” 没过多一会儿,胡嬷嬷被丫鬟引了进来。一看见靠在墨绿松鹤纹大靠枕上的世子夫人,胡嬷嬷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世子夫人?脸儿瘦的没有一丝肉,只剩下个皮包骨头,原本就不小的那双眼睛如今更是大的吓人,黝黑黝黑象两只黑洞一般,脸上一丝血色儿也没有,脸色白的几近透明,活像是冬日的冰块。 胡嬷嬷不由落了泪,跪在地上哭道:“老奴前儿才回来,才听说……怎么少夫人您……怎么会这样?夫人,您还……”想到从前看到的,那个风姿绰约的世子夫人,胡嬷嬷真是说不下去了。 “胡嬷嬷,起来说话吧……”宁氏气若游丝的说了一句,声音几乎是细不可闻。 孙氏扫了跪在地上的胡嬷嬷一眼,冷冷道:“我们姑奶奶让你起来回话。” 胡嬷嬷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腰腿都有毛病,因此也就顺着站了起来。抹了眼泪问道:“请问亲家大夫人,我们家少夫人如今吃着那位太医的药,可还有效?” 孙氏冷冷说道:“如今吃着孙太医的药。” 胡嬷嬷心里一滞,暗自忖道:这倒是不好说了,孙太医是天下最好的妇儿科圣手,治妇人病,再没比他更拿手的。可说起来这也二十多天了,少夫人怎么不见起色?看她这样子,确是不便挪动。我该怎么劝? “胡嬷嬷,如今你也给你家世子夫人请了安,她现在要好生休养……”孙氏淡淡的说道。 胡嬷嬷想了想,犹疑的说道:“亲家大夫人说的极是。只是……如今三姑娘快满月,不知这满月酒……” 李氏没生出儿子,只能将庶子程思逸记在自己名下,程思逸如今有两个女儿,所以宁氏生出来的就是三姑娘。 “我们姑奶奶搁这儿挣命呢,哪里有心思摆酒?我们老夫人已经吩咐了,摆满月酒的钱用来设粥棚,给姑奶奶祈福。想来贵府也盼着我们姑奶奶大安不是?”孙氏眉眼挑起,扫了胡嬷嬷一眼,冷声质问。 胡嬷嬷哪里敢说不是,只能连声称是,她看看一直合着眼睛的世子夫人,心知自己这一趟是白来了,只能躬身告退。 等胡嬷嬷走了,宁氏才睁开眼睛,看向长嫂,内疚地说道:“大嫂,我让府里为难了。” 孙氏闻言笑着说道:“傻妹妹,说什么,你是咱们家的宝贝,为了你,咱们做什么都行,不过是出点银子设粥棚,算个什么,只要你能快些好起来,凭多少银子咱们都愿意出。” 宁氏知道自家大嫂明明清楚自己的意思,却故意曲解,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便偏头倚着她大嫂的肩头,低声说道:“大嫂真好!” 孙氏嫁进府时,宁氏才三岁,那时崔老夫人还怀着三儿子,不免短了精神,宁氏有一阵子几乎是养在她大嫂身边的,她们俩人说是姑嫂,却情同母女。 轻轻理了理宁氏的头发,孙氏笑着说道:“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说傻话,娴儿,听大嫂的,咱啥也不想,只一门心思养好身子。养好了身子,咱们什么不能做?我这次回娘家,特意去报国寺给你求了签,签文是塞翁失马,想来就应在咱们小妞妞的身上,了缘大师亲自解的签,你放心吧,咱家小妞妞有惊无险,她有福气着哩。” “真的?大嫂,了缘大师真这么说,你没骗我?”宁氏眼中盈满了惊喜的光。 “你看,嫂子还能骗你不成。喏,这是大师亲手写的,你自己看。”说罢孙氏将一个黄色的小纸条拿了出来。 宁氏抢过来细看,然后闭上眼睛喃喃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只要我馨儿平安归来,信女一定为菩萨重塑金身!” 第15章 永宁起锋烟 胡嬷嬷回到镇北侯府,她不仅如实向李氏回禀,还有意夸大了世子夫人的病情。 李氏听说国子祭酒府并不打算做满月酒,立刻瞪起眼睛愤怒的叫道:“清菡是我们侯府的嫡孙小姐,他一门子臭穷酸有什么权利说不做满月酒就不做!” 胡嬷嬷只得再次解释道:“回夫人,并不是不做,而是将做满月酒改为设粥棚施粥,为世子夫人祈福。” “哼,她也配……”李氏冷哼一声,含糊不清的嘀咕一句。 “回禀夫人,世子夫人的情况很不好,人都瘦脱了形,若是不好生调养,只怕是……”胡嬷嬷眉头微皱,沉重的说道。 李氏听了这话却是畅快的笑了起来,讥笑道:“呵呵,不是说她有福气么……如今看来,这福气着实不怎么样。哪里比得上我们香儿。” 李氏口里的香儿是她的侄女儿,当初世子议亲之时,李氏就想让程思则娶她的侄女儿。镇北侯也是愿意儿子娶自己救命恩人的女儿为妻的,还跑去向太夫人禀报。 苏太夫人听罢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她毫不留情地狠狠抽了儿子一记耳光,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前文提过,镇北侯是个极听母亲话的人,他见母亲动了怒,自然不敢再坚持让儿子娶李氏的侄女李莲香。 程思则这才由太夫人做主,顺利的迎娶了国子祭酒府大小姐宁远娴。当时两府合婚批八字时,大师批注宁远娴是旺夫益子的极好命格,李氏从此就在心里暗恨上了,故而才有那一番酸的不能再酸的酸话。 胡嬷嬷虽然才进府四年,可这几年没少见着李莲香打着探望姑母的名头进府,每次都巧得很,只要世子程思则回府,李莲香必到。她的行止做派,话里话外的幽怨是个人都知道她用意何在。胡嬷嬷只暗暗一打听,还有什么打听不出来的。 “夫人,依老奴浅见,咱们府里不如也将办满月酒的银子拿来施粥,为世子夫人祈福。如此一来,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再说不出什么,侯爷也会很欢喜。”胡嬷嬷生怕李氏再做出什么蠢事,赶紧劝说起来。 “施什么粥,有那银子我做什么不行!丢水里还能听个响儿!”李氏压根儿不明白胡嬷嬷的用意,只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胡嬷嬷知道李氏向来牛心左性,越劝她越拧巴,此次若是能劝动李氏不再坚持摆满月酒,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设粥棚什么的,其实不过是胡嬷嬷想让李氏听自己劝的手段而已。 胡嬷嬷心里再明白不过,以李氏那爱财如命的性子,让她拿银子出来设粥棚,比杀了她还难,倒不如退而求其次。 可巧胡嬷嬷才劝完,就有管家娘子就进来请示是否发帖子请酒,李氏想想才收到的侯爷来信,信里再三叮嘱她不要与宁氏起冲突。李氏没好气的摆了摆手,怒道:“请个屁的酒!不请!” 胡嬷嬷皱眉,心中暗道:忍住,咱不和这种粗鄙之人一般见识,回头就给侯爷写信请辞,不当这个教养嬷嬷,我还能多活几年! 被京城权贵暗暗关注的镇北侯府嫡孙小姐满月宴,一直没个动静。于是没过多久,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镇北侯府嫡孙小姐命格不好,生而克母,世子夫人重病卧床不起的消息渐渐传扬开去,甚至都传到了太后皇帝皇后的耳中。 帝后二人商议一番,次日皇后就命自己最信任的掌事女官私下前往国子祭酒府,代她探望宁氏。宁氏与那女官密谈了一回。女官回宫如实禀报,皇后听完便打消了让太子替她探望宁氏母女的念头,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根本不在意这位还未满月的镇北侯府嫡孙小姐。 帝后的不作为不知道让多少贵夫人们心中重燃野望,让多少大臣看到扳倒程思则,取代他成为皇帝身边宠臣的希望。 京城中表面平静,私底下却有暗流涌动,这股暗流还没有来得及发展壮大,便被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打断了。 永宁关外的朔北草原上,原本分散的乃蛮,鞑鞑,忽卧尔三大部族结成同盟,集结十万大军,兵锋直指永宁关。 永宁关只有五万驻军,面对十万来犯之敌,镇北侯在率军抗敌的同时,向京城发去八百里加急塘报,请求朝廷发兵增援永宁关。 端阳在带着玄儿寻找自家小小姐的路上,遇到了永宁关送塘报的小校。小校看到端阳,连马都没下,只在马上高喊一句:“端阳,胡人十万大军犯边,速回……”,便飞马直奔京城。 端阳此时已经顺着桑河下游找到了位于中游的狼山外围。一直都没有小小姐的消息,端阳此时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算算距小小姐出生已经一个多月了,一个初生的婴儿,怎么可能一个人活这么久?只怕小小姐早就遭了不测! 听到小校说胡人十万大军犯边,端阳立时急了。他太清楚他家世子爷的作风,胡人犯边,他家世子爷哪一回不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他若不跟在世子爷的身边,谁来保护他那只顾杀敌不顾自身的将军! 端阳立刻写了急信,封入玄儿腿上的信筒之中,让玄儿飞回京城报信,他自己则飞马赶往永宁关。在端阳这里,一心牵挂的世子爷和从未见过的小小姐相比,自然是世子爷更重要些。 京城中,宁远德将玄儿带回的信截了下来,并没有交给自家妹妹,他看罢信立刻派出四名心腹各带六名手下,接替端阳一路暗中寻访。宁远德下的命令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道命令,可真是为难死这一众侍卫了。 “远德,这消息不能总瞒着娴儿。”国子祭酒宁景彦不赞同的皱眉说道。 “父亲,并不会一直瞒着妹妹,只是如今她身子受不住刺激,等妹妹身子养好了,儿子自会告知于她。如今只说端阳正在寻找,让玄儿飞去永宁关,不让妹妹瞧见。如此妹妹心里有个念想,总好过……”宁远德低声回话。 宁景彦想了想,无奈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原以为娴儿会一生顺遂,万没想到她命里这一劫,终是躲不过去的。但愿真如了缘大师所言,小馨儿有惊无险,终能平安归来。” 第16章 惨遭反噬 就在姜小白快活不知时日过,被老猎户爷爷和狼爹狼娘狼叔狼婶儿狼哥狼姐们惯上天的日子里,朔北三部会盟合兵攻打永宁关。胡人联军此次进犯来势汹汹,程缚虎程思则父子率军抗击,打得极为艰难。 “朔北三部之间虽然互有联姻,可彼此之间却也都有杀父夺妻灭子之仇,按说怎么都不可能合作攻打大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连那样深的血海之仇都能放下?”程思则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言自语。 “父帅,儿子想派一队人马潜入朔北,暗中打探此次三部会盟的内情。”在打退朔北联军的第一次进攻后,程思则就对面色铁青的父亲低声建议。 “外面被围得铁桶一般,怎么出的去!”程缚虎双眉紧锁,恨恨地说道。 “总要想法子试一试,只有查清三部合兵的内情,我们才有可能各个击破,否则……胡人本就凶狠残暴,从前咱们五万对三四万,胜得都很艰难,如今对方十万大军,咱们只有五万兵马,便是拼死力战,怕是也难坚持多久。”程思则忧心忡忡的说道。 程缚虎无奈说道:“那就试试吧,只不要白送了将士们的性命。”程思则点点头,下去亲自安排。 端阳回到永宁关,正遇上程思则亲自送侦察小队归来,主仆二人相见,并无一丝欢喜,有的尽是沉重的担忧。 “将军,听说已经交锋数次,您还好吧?没受伤吧?”端阳见他家将军面颊消瘦满眼红血丝,心疼的叫了起来。 程思则摇了摇头,淡淡道:“没受伤,端阳,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玄儿一去就没回来,它可平安到家了?” 端阳赶紧将情况细细说了一遍。程思则听罢直气的虎目圆瞪怒发冲冠,咬牙恨声骂道:“我早该杀了那恶妇!” 端阳赶紧压低声音劝道:“将军小声些,莫让人听到了……” “端阳,你不该回来,你该接着找馨儿,她那么小,若是……”昂藏七尺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虎目含泪,竟是说不下去了。 “将军,大舅老爷会派人继续寻找小小姐的,胡人犯边,小的不放心您啊……”端阳红着眼睛带着哭腔说道。 “唉,你已经回来了,那就留下吧,馨儿之事,万万不可让元帅知道。”程思则长叹一声,压低声音吩咐。自从他爹急吼吼的娶了李氏,程思则就再不会如从前那般信任他爹了。 端阳点头道:“将军放心,小的明白,您定然好几夜没好好歇息了,今夜就让小的上城头巡守,您好好睡一觉。” 程思则点了点头,拍拍端阳的肩膀,转身走了。端阳从前没少替他巡城,程思则自是再信任不过的。 朔北三部集结十万大军,原本指望着一举攻破永宁关,大军挥鞭南下,抢占大楚的锦绣江山。 不想永宁关简直像是铜浇铁铸一般,永宁关的守军更是悍不畏死,竟比他们胡人更凶猛几分。连着攻打了整整一个月,胡人硬是连永宁关城头的砖墙都没摸到。 一个月后,朝廷的援军陆续赶到,生生把一场闪电战打成了持久战。永宁关的压力固然极大,胡人联军的日子却更加不好过。 “保山大王子,此番是你们乃蛮部力主合兵,说是能一举灭了大楚,共享大楚花花江山,如今已经打了三个月,我们连永宁关都没攻破,还灭什么大楚!”一个二十多岁,足有八尺高的彪形大汉,冲进帅帐,指着坐在帅案后面色暗黄,神情阴郁的男子愤怒的大叫。 保山大王子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彪形大汉的面前,淡笑着说道:“德旺王爷不要急躁,咱们都曾与程家军交手数次,程家军这块骨头难啃,咱们不是早就知道的。来,坐下喝杯酒消消气,来人,上酒……” 少时,一个穿着短小半臂衣衫,雪白腰肢上系着串串银铃,赤着白嫩双脚,神情妖娆妩媚的少女提着一壶奶酒走进帅帐,随着腰身的扭动,帐中响起清脆的银铃声。 德旺王爷一看到这名少女,一双细长的小眼睛立刻笑眯了起来。 “哈哈,盖娅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本王一声……”德旺王爷一双眼睛几乎要粘在盖娅的身上,色眯眯的说道。 盖娅是保山大王子的侍女,整个朔北草原上数一数二的美女,而鞑鞑部的德旺王爷好色也是整个朔北草原最出名的。他曾向保山大王子要盖娅要了好多次,保山大王子都没答应送给他,这次却主动让盖娅上前侍酒,看来是答应了。 保山大王子知道德旺王爷那色中饿鬼的德行,便淡笑着走出帅帐。在帐外站了一会儿,很快他就听到帅帐中传出粗喘娇吟之声。冷冷笑了一下,保山大王子快步转到帅帐后面,钻进一座小小的帐篷。 “大祭司大人,永宁关打不下来,求祭司大人示下。”在人前冷傲无比的保山大王子,此时却象最卑微的奴仆一般匍匐在地上,以头贴地,向一个通身笼罩暗黑长幕篱之人低声请求。 “蠢货,永宁关只有五万兵马,你足足有十万铁骑,三个月都打不下永宁关,长生天岂会要你这等无用的废物!”暗黑幕篱内传出愤怒的喝骂声,这声音粗哑刺耳,如钝刀划拉锈铁片一般难听。 “大祭司大人息怒,大祭司大人息怒!”保山大王子连连颤声哀求,不停的磕头。 “哼!”大祭司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保山大王子的哀求。 “滚出去,若再拿不下永宁关,长生天不会再庇佑于你!”大祭司冷冷喝了一声,保山大王子却如逢大赦,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听着保山大王子走远了,那个大祭司身子猛的一颤,“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他定定的盯着面前案上的鲜血,手中飞快的掐算。算了好一会儿,他才难以置信的喃喃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丫头明明已经被活埋了,怎么可能还活着!不,这绝不可能!” 将案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大祭司颤抖着双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泛着淡淡青色光华的龟壳,又取出三枚金灿灿的铜钱,他闭上双眼合起双手虔诚的念着什么,直念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将铜钱放入龟壳中,用力的摇了起来。 只摇了两三下,大祭司手中的龟壳突然“砰”的炸开,一枚铜钱直直射进大祭司的左眼,大祭司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跌倒…… 第17章 此消彼长 胡人大祭司惨叫着跌倒在地,这动静着实不小,在帐外巡逻的士兵听得清清楚楚,却没人敢进帐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头早就传下军令,未得大祭司召唤,任何人不得进帐。违令者定斩不赦。 过了好一会儿,大祭司才忍着剧痛,颤巍巍的抓着案角爬了起来,摸索着从怀中小葫芦里倒出一粒丸药塞进口中。然后命人送来金创药,他坐在案前,一手死死抓着案角,一手生生将自己的左眼球抠出来,忍着剧痛敷上厚厚一层金创药,用布条裹好,然后再戴好他那从头罩到脚的黑色幕篱。 做好这一切,大祭司才喊士兵进帐,命他去告诉保山大王子,赶紧搜寻三百年以上的活龟,一个月之内务必寻到,有急用。 保山大王子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要求,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三百年以上的活龟,那不得到海里去寻,朔北草原连超过一人深的海子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三百年以上的大龟? 大楚倒是有海,可他们如今连永宁关都拿不下,又怎么可能接近远在大楚东南国境的海岸。 就算是派精锐小队秘密潜入大楚,若是在没有战事的时候,或许还有可能混进大楚。可现在战事正紧,永宁关如铜墙铁壁一般,连朔北草原的飞鸟都难以飞过永宁关,更不要说是人了。 就在大祭司活生生挖了自己的左眼之时,狼山中,正躺在狼爹肚皮上玩手指头的姜小白突然“咯咯咯……”,欢快地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把她几个狼哥狼姐都招了过来,众狼看到笑开了花儿的姜小白,越发稀罕的不行,狼大哥轻轻吻了吻姜小白肉嘟嘟的脸蛋儿,狼三哥用前爪扒拉姜小白的小肉手,狼二姐用毛绒绒的大尾巴轻搔姜小白的小肚皮,挤不进来的狼四姐和狼小哥急得在外面直转圈圈。 姜小白咯咯笑了好一会儿,忽然又皱起了小眉头,一直坐旁边,时刻关注着姜小白的狼后立刻走过来,头一顶脚一扒拉尾巴一甩,狼哥狼姐们就被撵到一旁,姜小白也从狼王身上换到了狼后的怀中。 “崽崽怎么了,饿啦?不能吧,才吃了没多会儿,也没尿呀……”一道声音突然在姜小白脑海中响起,姜小白震惊的瞪圆了双眼,直勾勾盯着她狼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咦,崽崽为啥这样盯着我?”又一道声音在姜小白脑海响起。 姜小白无比震惊的想着:难道我能听到狼娘的心声? 搂着姜小白的狼后突然瞪圆了眼睛,和姜小白两个你看我我看你的,对着瞪了足的半柱香的时间…… “崽崽……” “狼娘……” 一人一狼同时在脑中想了起来,狼后脑中响起了极为娇憨稚嫩的“狼娘”,而姜小白脑中响起的则是慈爱温柔的“崽崽”。 还是姜小白的反应更快些,她一把搂紧狼后的脖子,呼快的叫着“狼娘……狼娘……”,当然一个才两个多月的小婴儿是说不出来的,可姜小白在心里一想,狼后竟然能听的清清楚楚。 “崽崽崽崽崽崽……你能和我说话啦,真是太好了,崽崽,能和你狼爹它们说话么?”狼娘欢喜的抱紧姜小白,开心地问。 狼后是边想边呜呜的,听了它的话,一旁不明所以的狼爹瞬间支楞起来,它不错眼珠子的盯着自家媳妇怀里的小崽崽。崽崽这么快就学会说话了,真棒,真不愧是它狼王的宝贝崽崽! “狼爹……”还是那个稚嫩娇憨的声音,响起在狼王的脑海之中。狼王脸上浮现出惊愕欢喜的表情。狼后却又是一脸惊讶,因为它什么都没有听到。 “呜呜……”狼王低低呜鸣起来,狼后听懂了,它是在问“崽崽,是你在叫我?” 狼后低头看看怀中的小娃儿,只见小家伙笑眯了双眼,一个劲儿点头,它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狼王却分明听到那个娇嫩嫩的声音在说“是呀是呀,就是我呀,狼爹!” 狼哥狼姐们坐在一旁,听着它们爹娘说着它们完全不明白的话,齐齐傻了。 姜小白到底是重生一世,并不是真正无知的小婴儿。她想了想,她在心中想道:“大哥,二姐,三哥,四姐,小哥,我是崽崽……” 五只狼崽子听到传入它们心里的小奶音,震惊的齐刷刷向后跳开,歪七扭八的倒在了一处。 狼后和狼王对视一眼,这一回,它俩什么都没听到。到底是狼山守护神的后裔,狼王狼后都是开了智的,它们很快就想明白过来,想必是崽崽在心里和谁说话,谁才能听到,其他狼是听不见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狼王向西北方的半山腰嚎了起来。片刻之后,半山腰传来回应的狼嚎,过了莫约一刻钟,狼王的蠢弟弟带着自己的新媳妇儿,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崽崽,叫你二叔……”狼王看到自家蠢弟弟远远跑来,就在心里对姜小白说了一声。 姜小白笑咪咪的在心里叫了一句:“二叔,好久不见……” 正在急速奔跑的狼叔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吓得它腾地原地跳起,然后啪唧一下四脚散开的平摔在地上。 嗖地跳了起来,狼叔警惕的四下张望,找寻声音的来源。狼婶儿不知道蠢狼发什么疯,扭头冲它怒吼了一声。众狼都听得清清楚楚,“二傻,你又发什么疯!” 二叔一犯蠢婶婶就骂它二傻,不管小狼崽子们听了多少次,每听一次它们都乐的不行,狼小哥甚至在地上笑地打起滚来。 “狼婶儿,我是崽崽,是崽崽叫你哦!”一道奶呼呼糯叽叽甜蜜蜜的声音在狼婶儿脑中响起,它可比它那蠢丈夫聪明多了,立刻飞奔到狼后身边,欢喜的叫道:“崽崽,是你在叫我么?” 姜小白笑嘻嘻的点头,小肉手儿向狼婶张开,“就是我呀,婶婶,小白好想你哦!” 狼婶熟练的抱住姜小白,亲昵的和她贴贴脸儿,惊喜的问道:“崽崽,你会说话啦。” “不知道呢,就是心里想,你们就能听到了。好像……小白想谁,谁才能听到,怎么不是大家都能听到?”姜小白有点困惑的说。 这种神奇的问题,别说是狼,就连人都回答不出来的。姜小白想想自己上辈子并不能和狼爹狼娘它们用语言沟通,只是相处久了,才和它们之间有了默契。这辈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老天爷赐予的天赋? 姜小白不会知道,她能和狼族沟通,甚至能和任何动物沟通,全是那朔北大祭司的功劳。 朔北大祭司强算天机,惹怒了此方天道,折损了自身的气运,那折损的气运在天道运行之下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姜小白的身上,她才有了这匪夷所思的能力! 第18章 后方不稳 到了晚间,老猎户姜诚从集市上卖完猎物归来。如今他和狼群已经混熟了,只笑呵呵的走进院子,将背上的竹篓放了下来。 老猎户从背篓面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彩色羊皮球,狼小哥一见就忽地扑了上去,一口叼住羊皮球,扭头向院外跑去,狼三哥和狼四姐也跟着追了出去。 狼大哥和狼二姐却没动弹,仍然趴在它们父母身边,一起守护着姜小白。 老猎户又拿出一个极特别的石柄铁骨牛皮面儿带实心小铜坠儿的拨浪鼓,这可是他特意请镇上的匠人专门制作的,普通的拨浪鼓不过三五文钱,而这个特意订制的拨浪鼓,足足花了一两银子,在镇上可算是天价拨浪鼓了。 姜小白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吃狼奶的缘故,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普通的木手柄被她一抓就会断成两截,鼓面一指头就戳出个洞,根本没法儿玩。 “崽崽,快叫他!”狼王在心里呼叫姜小白。 姜小白笑眯眯的张着双手,心中快活的叫着:“爷爷,爷爷……” 老猎户姜诚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只笑着抱起姜小白,用胡子扎了扎她那娇嫩嫩的小脸儿,乐呵呵的说道:“小白儿,想爷爷了吧,爷爷又给你买了个拨浪鼓,这个可不容易坏!” 姜小白见爷爷听不到自己心里的话,一双笑弯成月牙儿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虽然芯子是少女,可这身体却实打实是个小婴儿,她也不想哭的,可是这身体本能不由人啊! “唉哟哟,爷爷的小白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这是哪里不得劲儿?”姜诚一见小孙女儿委屈的撇着小嘴儿,赶紧心疼的哄了起来。 狼王狼后对视一眼,赶紧来到姜诚身边,同时抬起前爪轻轻拍着姜小白的后背,同时在心里哄道:“崽崽乖,崽崽不哭……等你长大了就能和爷爷说话,不着急呀……咱们多吃奶,快快长!” 姜小白是个吃劝的好性子,狼爹狼娘一哄就好,抽抽噎噎的在心里“嗯”了一声,也不再纠结爷爷听不到自己心声这事儿了。反正等她能开口说话了,和爷爷的沟通就不是问题。 狼山中岁月静好,北疆边境却是人心惶惶。 虽然程家军如钢钉一般扎在永宁关,可吃过胡人烧杀抢掠苦头的边关百姓心里却还是极为惊恐。他们怕极了程家军挡不住胡人联军,一旦永宁关城破,他们就要面对被胡人屠城的悲惨境遇。 这日,刚刚打完一场城头保卫战的程思则刚刚回到将军府,就看到许多推着板车背着包袱抱着孩子的百姓聚集在将军府外,连声哀求放他们入关,去关内寻条生路。 “程将军,求求您放我们进关吧!” “程将军,我们活不下去了啊……” “程将军,家里断粮了,求您开恩啊……” 百姓们哭嚎声此起彼伏,一声声传入程思则的耳中,一刀刀割着他的心。 端阳听了这些话,气的双眼血红,他愤怒的张口大喝:“你们……”, 要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程思则一把攥住,喝了一声:“住口!” 程思则看向跪地哀哭的百姓,高声喊道:“众位乡亲,我朝户律极严,若是没有官府的文书,你们只要踏出永宁关一步,就会成为流民,你们可想清楚了,确定要去关内?” 大楚的户籍制度不是一般的严苛,哪怕是到户籍所在地的市集买东西,都得随身携带户籍文书和路引,以备随时查验,这两样缺一,就有可能被当作流民处置。 流民是没有任何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可言的。杀平民,死罪,杀流民,最重也只判一百杖刑。流民的财产,那更是抢了不白抢,白抢谁不抢。 底下吵吵嚷嚷的哀求声顿时停了下来,成为流民,是大楚百姓最最走投无路之时才有可能做出的选择。而他们此时显然还没有被逼到这般地步。 程思则站在台阶上,一双虎目扫视着阶下的百姓们,他看到有几个青年汉子分散在几处,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百姓们便又叫嚷起来。 “程将军,求您帮我们讲讲情,让县令大人给我们开路引吧!求求程将军放我们一条生路……”好些百姓被裹胁着叫嚷。 程思则眸中闪过一抹冷色,他对身边的亲兵低低吩咐几句,亲兵点头退下。没过多一会儿,阶下的百姓之间就混进了几个普通百姓打扮的将士。 那几个青年汉子还在振臂大叫,不想突然被人捂住口鼻,腰间也被人用匕首指着。他们不得不顺从的被人带了出去。 程思则看到这一幕,方才高声喝道:“大家莫要慌乱,有我程家军一天,胡人就休想踏足永宁关内。你们尽可以放心。都回去吧!赚下些家业很不容易,不能轻易抛了!” 有些百姓听了这话纷纷点头,程家军驻守永宁关二十多年了,他们相信程家军。可有些百姓却趁乱大叫:“将军,我们都没口粮了……” 端阳听了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口粮找他们家将军干啥,找你们的村长里长县太爷去。什么时候驻军连地方民生也要管? 那些叫嚷着家里没粮的百姓,大多是住在城里的,他们不种地,全靠去粮铺买着吃。如今虽然收了新粮,可战时粮食宝贵,农家交了税粮之后,是一粒粮食都不往外卖的。粮铺全靠往年的陈粮勉强支撑着。这粮价自然涨了几番。靠买粮吃的百姓确实有些负担不起。 程思则全部精力都放在抵抗胡人入侵这件事上,地方上粮价飞涨,这事他还真不清楚。听到百姓说没有口粮,他心中微惊,也没不当回事儿,毕竟要想全力出战,必须要有安定的后方。 “粮食之事,本将会与知府商议,大家先各自回家,莫再啸聚将军府,相信知府大人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程思则大声喊话,一众百姓三三两两的散开离去,所有人的脸上,仍然有着浓浓的焦虑担忧。 “端阳,明日你不必随本将出战,带几个人去市集上暗访,才收了新粮,百姓怎么就没了口粮?” 端阳应声称是退下,程思则没有进门,而是站在府门前台阶上,遥遥望向京城的方向,喃喃说道:“小馨儿,你到底在哪里?你一定要等着阿爹,阿爹打完这仗就去寻你……” 第19章 妄图斩首 胡人联军围城已经三个多月了,依然寸步未进,永宁关面向朔北草原的城墙已经由青灰色变成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的紫黑色,可见有多少将士死在此处。 迟迟攻不破永宁关,鞑鞑忽卧尔两部的首领再也坐不住了。他们两个部族比不得乃蛮部,此次率两万多将士出征,已经倾尽了部落里的精壮男丁。这三个月下来,他们的将士死在永宁关下的人数已经多到他们无法承受的地步。 鞑鞑部的德旺王爷和忽卧尔部的合骨扎钦王子一前一后走进帅帐,两人俱是阴沉着脸,愤怒之色溢于言表。 “保山大王子,我们不干了!我们要退兵!”德旺王爷愤怒的厉声大叫。 紧锁眉头的保山大王子看到德旺王爷和合骨扎钦王子进帐,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如今又听德旺王爷这么一叫,刷的沉了脸,冷声喝问:“德旺王爷,当日会盟,我们可是在大祭司的见证下,向长生天起过誓的,你要违背誓言?” 德旺王爷被喝的心神一怔,朔北草原上的人无比信奉长生天,向长生天发誓,是草原上最重的誓言,没有人敢违背这样的誓约。 “可是我们已经打了三个月,我们鞑鞑部就战死了九千多个英勇的将士,那都是我们部族里最勇猛的汉子……”德旺王爷双眼赤红,死死瞪着保山大王子,愤怒的大叫。 合骨扎钦王子也愤声说道:“我们忽卧尔部也已战死九千六百七十三名将士,保山大王子,再打下去,我们的青壮武士就要死光了!” 合骨扎钦王子的话音刚落,一个二十出头的精壮将领立刻大叫:“你们两个部族战死的不到一万人,我们乃蛮部已经战死了一万五千人,我们说什么了?” 德旺王爷气的脸色紫胀,愤怒大喝:“你们有六万大军,我们只有四万,我们战死了一半的将士!我们部族有两万女人没了丈夫,是不是你们乃蛮部赔给我们!” 保山大王子听了德旺王爷的大叫,沉声说道:“想夺大楚锦绣江山,岂能不付出代价。只要我们攻破永宁关,所有折损的兵力都能三倍四倍的填补上。德旺王爷,合骨扎钦王子,大楚少说也有几十万青壮男丁,足够分的。” “哼,大楚男人都是软脚鸡,掠了又有什么用!”德旺王爷不屑的哼一声。合骨扎钦王子则是眸光微闪,仿佛是认真考虑保山大王子的话。 保山大王子指着永宁关的方向,沉声问道:“德旺王爷,那是我们三个月都打不下来的永宁关,你敢说那里的将士都是软脚鸡?” 德旺王爷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这三个月的交战,德旺王爷也彻底看清楚了,大楚的男人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没用。他们甚至比朔北草原的勇士更加勇猛凶狠! “保山大王子,我们迟迟打不下永宁关,又谈何夺下大楚江山?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僵持着,我们朔北没有大楚那么多补充兵源,再这么耗下去,只能以我们的兵力被耗尽收场。”合骨扎钦王子沉声问道。 保山大王子点头道:“合骨扎钦王子此言不差。不过两位不必太过焦虑,我刚收到消息,大祭司已经命人打造出特制床子弩,正加急运往前线。” “就算有那什么床子弩又有屁用?还能射穿城墙不成?”德旺王爷没好气的说道。他从前见识过楚军的床子弩,虽说威力不小,可对攻城并没有什么助益。 保山大王子却冷笑一声说道:“怎么没用,只要射死程家军的主将,还怕永宁关破不了!” 合骨扎钦王子眼神一亮,惊喜叫道:“当真能射杀程家父子?” 程家三代镇守永宁关,不知杀死了多少胡人,合骨扎钦王子的爷爷,父亲,两个叔叔和一个哥哥全都死在程思则祖孙三代的手上,若说起对程家的仇恨,忽卧尔部是最深的。 忽卧尔部原本是朔北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曾经数次进犯永宁关。几乎每一次都以主将被杀,灰溜溜撤军收场。忽卧尔部族也由原本的朔北草原老大跌到了老三,这样的血海深仇,程家人不死绝了,合骨扎钦王子就不能消了心头之恨。 合骨扎钦王子只知道恨程家军,却从不去想,他的祖父父亲兄长全部死在进犯大楚的战场上,程家军从没有主动对忽卧尔部出过手。难不成他们进犯别国,别国还不许反击? “自然可以,床子弩的图纸可是大祭司大人向长生天求来的,为了求得秘图,大祭司大人献祭了一只眼睛。”保山大王子双手交叉于胸前,无比感激的虔诚躬身说道。也算是将大祭司瞎了一只眼睛之事过了明路。 德旺王爷和合骨扎钦王子一听这话,忙随保山大王子一起躬身行礼,神情极为虔诚恭敬。在朔北草原人的心中,大祭司就是长生天在世间的化身。 “好,床子弩一到,我们再次攻打永宁关。”行过礼,合骨扎钦王子立刻大声喊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对报仇雪恨的渴望。 保山大王子点点头,对德旺王爷和合骨扎钦王子低声说道:“到时我们这样……” 三人商议许久,再三推演确保一定能射杀程缚虎程思则父子之后,才各自散开。 过了十余日,果然从乃蛮部王庭运来一架床子弩。看着这架长近一丈的超大床子弩,合骨扎钦王子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笑容。他终于能报仇雪恨了! 永宁关外噪声连天,程思则父子站在城楼上察看敌情。他们看到胡人联军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冲击城墙,而是远远躲在大楚军弓箭射程之外,鼓噪骂阵。 “父帅,胡人今日不攻城只骂阵,怕是另有玄机,我们一定不要上当。”程思则沉稳的建议。 程缚虎点头道:“我儿说的有理,传令下去,诸将严守城墙,鞑子不攻城,咱们只看着他们闹腾。若敢攻城,就往死里干!” 胡人联军一整个白天都躲在楚军射程之外,轮着番儿地骂阵,骂得极为难听。永宁关城头上,所有的大楚将士无不气的七窍生烟,却还得严守军令,绝不能出城作战。 天色渐暗,胡人鸣金收兵回营,永宁关城头的大楚将士总算是耳根子清净了,这一天下来,他们虽未出战,却比出战还累。出战,累的是身体,听敌军骂阵,折磨的可是精神。 程思则下令城头换防,让受了一整天精神攻击的将士们下城休息。换防上来的将士们虽然精气神比换下去的那一拨略好些,脸上却也有些许疲乏之色。毕竟噪音攻击是无所不在的。 子夜时分,一个在城墙上巡逻的大楚士兵突然指着胡人军营大叫“快看,鞑子营有异动。” 第20章 斩首未果 从永宁关城头看去,只见从胡人营地中冲出数不清的骑兵,打头的骑兵手里都拿着一柄火头并不很大,只能勉强照亮道路的火把,看样子胡人竟是要趁夜攻城。可骑兵只能冲杀近战,怎么可能用来攻城?那不是让战马白白送死,难道胡人战马太多了养不过来? 守城偏将摸不清胡人意图,一边下令防守,一边赶紧命人去向主帅禀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程缚虎和程思则父子二人俱是戴盔披甲,飞马赶到城楼上。 父子二人率亲兵快步登上最高处的敌楼,向胡人骑兵奔驰的方向远眺。 “父帅,鞑子军好生奇怪,两军并未对阵,为何用骑兵上阵?”程思则看着远方那影影绰绰,并不很清楚的骑兵,拧眉沉声说道。 程缚虎亦皱眉道:“看不清楚,来人,举火把……” 一旁的亲兵立刻跑到后面的马道旁,摘了两柄熊熊燃烧的火把,飞快的跑了回来。 如此一来,程缚虎父子所在的城头敌楼,就成了整座城墙上最亮的地方。 程缚虎手扶墙垛,极力向远方看去,可距离太远,还是看不清楚。 就在程缚虎探身向外看之时,程思则突然大叫一声“不好,熄火把……”,一把将他爹拽回来。 就在程思则拽住他爹之时,一道寒光直奔程思则而去。眼看着程思则避无可避,那道寒光就要冲向他的心口…… “扑通……扑通……”两声闷响先后响起,只见程缚虎猛地拧身护住儿子,将他猛的向后退去。程思则被他爹猛地推出五六步,重重摔倒在地上,而程缚虎自己却是后背中箭,整个人扑倒在地。 “父帅……父帅……”程思则扑过来抱住父亲,惊恐的大叫。 “思则,不要乱了军心,程家军……交给你了……”程缚虎说完这句话,双眼一闭头一歪,昏死过去。 程思则虎目含恨,咬牙说道:“来人,速送元帅去军医所,众将远离火把……严守城楼!” 大楚将士在城楼上严阵以待,可永宁关外的胡人骑兵在听到三声鸣镝之后,突然收兵回营,仿佛他们只是闲的无聊夜里出来溜达溜达。 此时程思则已经完全想明白了,必是鞑子得了劲弩,做局诱杀他们父子。一击得中,用来诱敌的骑兵就立刻退回大营,若再往前跑就进了楚军的射程范围,少说也得折损一半的骑兵。 程思则双目赤红,立刻唤来数名亲兵,命他们各带一百名士兵,后半夜悄悄潜出城门,在城外三到五里处埋下连片的火蒺藜,明日鞑子必定会大举攻城,这批才运到永宁关的火蒺藜,正好能派上用场。 安排好守城之事,程思则打马如飞,直奔军医所。 军医所内,两名军医正在商量如何为元帅取箭治伤。 “何医官,我父帅伤情如何?可曾醒来?”程思则大步走进房中,急切的喝问。 “回禀将军,元帅伤势极重,箭从后背射入,从右胸穿出,箭头上有毒,只怕……”一名面容消瘦,嘴唇干裂的中年男子摇头叹息着说道。 “有毒?是什么毒,可解了?”程思则面色一凛,紧张的问道。 “下官无能,没验出是何毒?”另一名同样憔悴不堪的医官低头说道。 程思则想也不想就伸手从领口拽出一截青色丝绳,绳上挂着一个半截指头大小的小玉葫芦。 拽下小玉葫芦,拧开盖子,倒出一枚莲子大小的红色丸药。程思则粗鲁的掰开他爹的嘴巴,将红色小药丸丢了进去。 那小药丸无需吞咽入口即化,不过三五息的功夫,程缚虎脸上的黑气开始渐渐退散,十息之后,他脸上就只有虚弱的蜡黄色,当真神奇极了。 “将军,这是……这就是您祖上传来的克毒丹?”两名医官同时惊喜的叫了起来。 军中一直有传说,说是过世的老侯爷曾在战乱中救过一位隐世大医的妻儿。作为回报,那位隐世大医送给过世的老侯爷三枚传说中的克毒丹,据说这丹可解世上万毒。 过世的老侯爷自己用过一枚,从阎王爷手里逃过一回,可还是没躲过战死沙场的宿命。不到三十岁就马革裹尸。听说侯爷年轻时也用过一枚,如今这一枚,可就是世上最后一枚克毒丹了。 程思则点点头道:“对,这就是最后一枚克毒丹。如今已经解毒,你们务必不惜一切,保住元帅的性命。” 两名医官一想到元帅解了毒,立刻就支楞起来了。他们是军医,治伤,那是再拿手不过的。 两名医官立刻上前取箭,上药,包扎伤口。这都是做过无数次的活儿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程缚虎就被严严实实的包扎起来。 “元帅几时能醒?”程思则看着面无血色双眼紧闭的父亲,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刚才在敌楼上,若不是他父亲扑过来以身相护,只怕现在躺在这里就是他了。 “这……将军……元帅到底有了春秋,况且这箭怕是贯穿了元帅的肺部,只怕没那么快醒来。就算是元帅醒来了,恐怕再也受不住这北疆的苦寒。” 两位医官对视一番,低沉的说道。 程思则听罢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生仔细照顾元帅,元帅醒了立刻来报。”便快步走了出去。 “咦,将军怎么走了?难不成……”一个医僮小声嘀咕,被何医官狠狠瞪了一眼,将后面那半句话瞪了回去。 程思则快步回到帅府,这一路上,他心中百感交集,他一直以为他父亲心里只有继母李氏,根本没有他这个儿子,可是……可是在敌楼的那一瞬间,他的父亲却在第一时间护住了他…… 他是用命护着自己!被这样浓烈的情绪冲击着,程思则心里有些承受不住。自从继母李氏进门,程思则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在怨怪他的父亲。 走进书房,程思则坐下沉思许久,方才拿过一旁的空白折子,挥毫疾书起来。他要求皇帝允许他父亲解甲回京颐养天年,不再受这北境风雪之苦。这永宁关,就由他独自率军镇守! 第21章 请旨回京 程思则写好折子,命人连夜送往京城。他还要打起精神,应对天亮后极有可能的胡人攻城。 果然不出程思则所料,胡人次日一早便大举攻城。这次他们用上了与床子弩一起运来的攻城车。 攻城车极为笨重,车腹中可容三十人藏身,车外还得有三十人合力推动,这攻城车才能缓慢的移动。在攻城车后,便是黑压压的胡人步兵。 六辆攻城车一字排开,被推到永宁关下五里处,重重的车子辗压地面,突然,轰隆隆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六辆沉重的攻城车同时被炸飞掀翻,凄厉的惨叫声响成一片。 在后方观敌掠阵的保山大王子,德旺王爷,合骨扎钦王子等一众胡人将领看到这一幕,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只知道刀枪棍棒的冷兵器时代,突然出现如地雷一般的热兵器,这绝对是令人无法承受的降维打击。。 好半晌,才有一名将领颤声叫道:“长生天啊,那是什么,魔鬼……魔鬼……那是恶魔的厉焰……” “放屁!那不过是楚人的黑火弹!大祭司说过的,没什么了不起!”保山大王子厉喝一声,只是语气透着一丝丝怎么遮都遮不住的惶恐。 并不知道永宁关城墙外到底埋了多少黑火弹,保山大王子不敢赌,他已经赔进去四万多条性命,如今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六万,再也不能白白送人头了。 保山大王子立刻下令鸣金收兵,原本胜券在握的必胜一战就这样不了了之。 在回营的路上,德旺王爷和合骨扎钦王子两人有意落在后面,又悄悄商议起来。 京城中皇帝收到程思则的加急奏折,立刻下旨诏镇北侯回京。与传旨太监同行的还有那位最擅长外科的刘太医。这回派他,可算是派对了。刘太医本就是军医出身,治刀箭伤,他相当拿手。 皇帝下旨诏镇北侯回京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国子祭酒宁景彦的耳中。他得了这个消息,不由皱起了两道寿眉。 “父亲,可是在为镇北侯回京养伤之事烦忧?”宁远德看到父亲愁眉不展,便上前小声问道。 宁景彦点点头,沉沉说道:“亲家回京,你妹妹这个做儿媳妇断无置身事外之理。何况,亲家这伤,还是为了救你妹夫……” 程思则在给皇帝上完奏折之后,又给妻子写了信,故而宁氏父子都知道镇北侯因何受伤。而宁氏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孩子们回镇北侯府。 “父亲,儿子知道您和母亲都舍不得妹妹,可妹妹若是不回去,将来的处境会更加艰难,那老虔婆无理搅三分,若是让她占了理,还不得……”宁远德压下心里的疼惜,不得不这样说道。 宁景彦点点头,悲痛的说道:“是这个道理。唉……你妹妹那里,小馨儿一日找不回来,她这心结就难真正打开。看着她每日强颜欢笑,我和你母亲心里……” 宁远德恨恨的攥紧了拳头,咬牙道:“父亲,哪怕将京城到永宁关的地面翻个遍,儿子也一定找回小馨儿!” 父子两人正说着话,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急切的叫道:“父亲,大哥!” “远祥……你回来了……”宁氏父子二人齐齐叫了一声。来人是宁家三爷,他一直在东南游学,如今才刚刚回到京城。 “远祥回来了,好……好……好……”,看着英气勃勃的小儿子,宁景彦心中很是欢喜。 “父亲,儿子先去看看姐姐和小外甥女儿,回头再来陪您说话。”宁远祥欢快的叫了一声就要往外跑。 “远祥,等等……”宁远德一把拽住弟弟,把他拽得一趔趄。 “大哥,啥事等会儿再说不行么?”宁远祥疑惑的问道。 “远祥,坐下,听你大哥慢慢说。”宁景彦沉声吩咐一句,宁远祥就乖乖儿地坐了下来。 听宁远德详细说完,宁远祥腾的跳了起来,“我去把那老妖婆抓来,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口,找不到小馨儿的下落。” “远祥,不可胡闹,我们手里没有一丁点证据,岂能擅动一品诰命夫人,其罪非小!”宁远德咬牙恨声说道。 若他不是刑部侍郎,若父亲不是国子祭酒,若非这一大家子还要在京城中生活下去,他又怎会生生咬牙忍了,只能命人四处寻找小外甥女儿。 “难道就这么忍了!”宁远祥愤怒的大叫。 “远祥,为父教过你,谋定而后动!”宁景彦沉沉的声音响起,总算让宁远祥找回点儿理智。 “父亲,大哥,横竖我身上没有官职,不如以我外出游学之名,行寻找小外甥女儿之实。我带人从京城出发,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找,总能找到。”宁远祥思量片刻,便对父兄说道。 宁景彦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毕竟是你亲外甥女儿,说不定见到心里有所感应,远祥,就这样做吧!今儿天色已晚,歇一宿,明早就起程吧!” 晚间,一家人吃罢团圆饭,宁氏向父母提出要回镇北侯府。 崔老夫人心疼的说道:“娴儿,你这自己回去,岂不是……” 宁氏强笑着说道:“母亲,女儿无事的。如今女儿身子已然养好,一直不回婆家也不合适。况且公爹为救夫君身受重伤,女儿这为人儿媳妇的,也理当为夫君尽孝。” “娴儿所言极是。娴儿啊,你也莫怕,横竖两府离得不远,有事儿赶紧叫人过来传话,咱们家随时能去给你撑腰,你不必顾忌太多,生生忍受那妇人的挫磨。”宁景彦语重心长的叮嘱。 “女儿明白,都是女儿不孝,让二老为女儿费心。”宁远娴说着便红了双眼,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道里,她的父母可算得天底下最好的父母。 “都是做娘的人了,还尽说傻话,看松儿他们笑不笑话你!”崔老夫人忍泪含笑,虚点着程谨松程谨竹程谨枫三兄弟。 程家小兄弟三个齐齐围到崔老夫人身边,老三程谨枫还不到四岁,他一头扎着崔老夫人的怀中,奶声奶气的叫道:“外祖母,枫儿乖,枫儿不笑话娘……”逗得众人大笑起来。 程谨松攥紧小拳头,认真的说道:“外祖母,松儿会好好保护母亲。”他二弟程谨竹则在一旁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崔老夫人将大外孙子搂到怀中,看着外孙涨红的小脸,笑着说道:“我松儿真是长大了,中大用喽!上回你就很好地保护了你母亲!” 当日宁氏血崩,是程谨松夺马飞奔到宁府求救,崔老夫人才能及时请到太医,硬生生将宁氏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第22章 宁氏回府 “夫人,世子夫人回来了……” 刚用过早饭的镇北侯夫人李氏正准备出门逛铺子,就听到了小丫鬟的叫声。 李氏面色一沉,冷声喝道:“叫什么叫,回就回了,难不成本夫人还得亲自迎接,她也配!” 小丫鬟慌忙跪下说道:“回禀夫人,是亲家老夫人和亲家大爷送世子夫人回府的。” 李氏听了这话更加生气,当日她不许崔老夫人接走宁氏,崔老夫人大怒,抓着她就要去告御状,李氏自己心里有鬼,这才不得不让了步。这对已经四年没受过憋屈的李氏来说,绝对是天大的羞辱,她一想到崔老夫人就恨的直咬后槽牙。 “爱来不来!不理她们,快叫人备车去朱雀大街。”李氏心里其实是很怵崔老夫人的,崔老夫人出身清贵,是真正的贵族夫人。而李氏虽然不愿意承认,却也知道自己就是个西贝货。 李氏嫁入侯府后才学了点子贵族礼仪规矩的皮毛,连个样子货都算不上。满京城的贵族夫人小姐,没有不在背后讥笑嘲讽李氏的。几乎所有下到镇北侯府的帖子,从前请的是苏太夫人,苏太夫人过世后,等出了孝期,邀请的也只是世子夫人宁氏。 李氏气愤极了,可她也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出门就会闹笑话,因此也越发不爱和那些贵族夫人小姐打交道,她除了关起门在侯府里作威作福之外,也就只能去外面逛逛衣裳首饰脂粉铺子打发时光。 正因为李氏不与别家夫人沟通联络,所以她没有得到自己丈夫受重伤的消息,更加不知道皇上已经下旨宣镇北侯回京,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丈夫即将回到京城,而且会在京城长住,不必再回永宁关。 宁氏回到自己的院子,满娘子带着守院子的下人们无比欢喜的迎上来见礼。看看干干净净的院子,再看看精气神儿很足的下人们,宁氏微笑着点点头,看来这段时间她院子里的人都没有吃什么亏。满娘子将整个栖梧园照看得很好。 崔老夫人看到满娘子,笑着拉着她的手狠狠夸了一番,夸的一向爽利大方的满娘子都羞红了脸。 “娘,回头我陪您去鹊仙居走一趟,您便赶紧家去吧。”宁氏扶着母亲的手臂,轻声说道。她知道自己的继婆婆是个不讲理浑不吝的,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受委屈。 崔老夫人一听到“鹊仙居”三字,不由再次鄙夷的摇了摇头。谁家长辈能给自己的住处起这么个轻浮香艳的名字。 二十多年前那出鹊桥遇仙的小戏,可是红遍了大江南北,要不然,就李氏那大字不识几个的睁眼瞎,能知道什么鹊桥仙,知道什么金风玉露…… 宁氏打发人去鹊仙居通报的人很快就跑了回来,崔老夫人和宁氏听她说侯夫人刚刚出门逛街了,两人真是哭笑不得,这是直接认怂了? “罢了,既然她要避着为娘,那就避吧。娴儿,娘先回去了,有事你赶紧往家里送信,娘和你嫂子们一定立刻赶来。”崔老夫人又叮嘱一番,才放开女儿的手,登车回府。 李氏也不可能在外面逛一辈子的铺子,中午在京城最有名的醉仙楼吃过午饭,李氏带着新买的衣裳首饰回到侯府。 听说崔老夫人已经回府了,李氏心中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她不愿意见崔老夫人,每次看到端庄典雅的崔老夫人,李氏就会有种自己还是那个乡下野丫头的难堪之感。 “来人,传宁氏,命她把清菡抱过来给本夫人瞧瞧。”李氏听说崔老夫人走了,整个人立刻支楞起来,莫名其妙的有了底气。 没过多一会儿,宁氏带着三个儿子,乳娘抱着程清菡,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李氏看到宁氏整个人比从前消瘦了许多,面色苍白,一看就没什么精气神儿,不由在心中暗自得意。她就是看不得宁氏好,只要宁氏不好,她就好了。 “儿媳请母亲安。”宁氏蹲身行礼,也不等李氏叫起,就直接站了起来。她心里很清楚,李氏从来不会主动叫起。自己如今身子只是略好些,可不能由着李氏做贱。 李氏见宁氏自作主张的站了起来,不由冷哼一声,却也没敢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当年宁氏进门后闹出的那一场是非,李氏被婆婆苏太夫人狠狠的重罚一番,那一罚直罚进李氏的骨子里。故而如今太夫人虽然已经过世四年,李氏都不敢再用请安行礼这事儿来拿捏儿媳妇。 不理会宁氏,李氏只向乳娘招手道:“过来,让我看看小清菡。” 乳娘有些不安的看向宁氏,宁氏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头。乳娘这才敢抱着孩子上前。 李氏接过孩子,满脸的怜惜疼爱,她甚至还亲了亲婴儿的小脸,显见得喜欢的不行。 “宁氏,本夫人一见这孩子就很喜欢,如今你身子不好,也没精神照顾她,干脆就放到鹊仙居养着吧。”李氏抱着孩子,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宁氏此时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恨意,可她还得死死压住面上丝毫不都流露出来。可再怎么压也不由人的冷了脸,淡淡道:“母亲好意原本不该拒绝的,只不过……就怕母亲往后没有时间照顾孩子。”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个做婆婆的,要把孙女儿养在身边你都不答应,这就是你们国子祭酒府的教养?”李氏闻言大怒,想也不想的信口胡喷起来。 宁氏根本不理会继婆婆的怒气,只冷淡的说道:“母亲竟然不知道么?父亲就要回京了。” “啥?他不是正打仗,这会回来干什么?”李氏惊呼一声。这事,她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宁氏在心中冷笑,她就知道这李氏看着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其实就是个聋子瞎子,她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听说是父亲受了重伤,得回京养病,皇上已经派刘太医去永宁关接人了。”宁氏刻意重重咬着“刘太医”三个字,眼睛不着痕迹的看着李氏,果然看到李氏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之色。 “什么,你说侯爷受了重伤?程思则他是干什么吃的,连他父亲都保护不好!”李氏急的大叫起来。 宁氏听了这话却是难得的没有反驳什么,毕竟当时的情形,她的丈夫已经写信详细告诉于她,对于公爹舍身救自己丈夫,宁氏心中充满了感激。 只不过那份感激只是对于公爹的,和李氏这个继婆婆没有半点关系。从前她可以当李氏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如今,就只是她不共戴天的夺女仇人。 第23章 兄妹连心 李氏听说丈夫受了重伤得回京养病,着实吓得不轻。她曾在永宁关住过,亲眼见过两军厮杀是何等的血腥凶残。她也知道将领要受怎样的重伤才会被允许回家养伤。 想到此处,李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李氏这一哭,吓的她怀中的小婴儿也跟着大哭起来。 乳娘赶紧上前抱回孩子,退到一旁小声的哄了起来。因这孩子自落生就是乳娘养着,是以乳娘简单的一哄,小孩儿就不再哭了,只扒着乳娘的衣服往她怀里钻。乳娘知道这是孩子饿了,赶紧退下去找地儿给孩子喂奶。 李氏哭的一抽一抽,打着哭嗝说道:“你公……嗝……爹……嗝……受……嗝……什么……嗝……伤……” 宁氏摇了摇头,缓声说道:“具体情况儿媳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皇上前日已经派刘太医前往永宁关接公爹了。算着路程,公爹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能抵京。” “半个月……对,是要半个月,侯爷受了重伤,路上得慢慢走……”李氏六神无主地说道。 看到李氏这般惊惶无助的样子,宁氏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她无比感激公爹救了丈夫,也极恨李氏调包了她唯一的女儿,那么丁点儿小的婴儿,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想到此处,原本略有些软的心又变的冷硬,别人如何她顾不上,她只想找回自己的亲生女儿。 李氏捂着脸哀哀痛哭,宁氏也不上前想劝,只静静的坐在一旁,大儿子二儿子一左一右站在两旁,明显摆出一副保护娘亲的架势,三岁多的小儿子偎在宁氏的怀中,三个孩子都静悄悄的一句话也不说。 等李氏自己哭累了停下来,宁氏方才淡淡地说道:“父亲要回京养病,府里也该早些准备起来。”若不是看在公爹救自己丈夫的份上,宁氏才不会开口提点继婆婆。她知道李氏没有半点儿管家的能力,若是不提点她,她都不知道得做些什么准备。 “不用你多嘴,我知道。”李氏没好气的叫了一声,应该是哭久了,声音很有些嘶哑。 宁氏看上去也没恼,只站起身平静的说道:“既如此那儿媳便不再打扰,这就告退了。”说罢,带着三个孩子转身便走。 在娘家养身体之时,宁氏是彻底想明白过来了。她再不会给继婆婆仗着身份拿捏自己的机会,现在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只要继婆婆再敢向她和她的孩子们伸爪子,她就会毫不留情的与李氏撕破脸皮彻底闹翻。 喂好了奶,没敢再抱孩子进屋的乳娘看到世子夫人出了屋子,赶紧抱好孩子快步跟上。 因为这几个月以来宁氏对女儿的冷淡,让乳娘心里一直惶恐不安。 这乳娘自是不知道内情的,她还以为世子夫人只是和她一样重男轻女,是以不得传召,她从不敢抱着孩子出现在宁氏面前。 不过乳娘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做了四个多月的乳娘,硬是没被传过一次。她不止一次在暗自腹诽,这世子夫人的心真硬,真狠!还不如她有慈母心肠。她就算是不喜欢女儿,也不会像这样连问都不问一声。 回到栖梧园,瑞雪瑞云刚服侍宁氏换好家常衣裳,就听到外面传来三公子的哭声。 “枫儿怎么了?”宁氏惊呼一声,腾的站了起来,迈步就往外走,唬的瑞雪一把抓起挂在架上的松花闪缎灰鼠皮斗篷,飞快追过去叫道:“夫人慢些,披上斗篷,仔细受了风……” 胡乱裹着斗篷,宁氏循着哭声找了过去,只见小儿子迈着两条小短腿向上房跑来,后面追着一串儿服侍的嬷嬷丫鬟,口中叫囔着“小公子您别跑……”“仔细摔着了……”之类的话。 程谨枫边跑边哭,哭地一抽一抽的,口中还不停的叫着“娘……救妹妹……妹妹……妹妹……” “枫儿不哭,娘抱……枫儿怎么啦?”宁氏快步迎上前,赶紧蹲下来将小儿子抱入怀中,温言细语的抚慰。 “娘……妹妹……妹妹好难受……”程谨枫抱着自家娘亲的脖子,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宁氏心中一沉,也不顾自己身体虚,强撑着抱起自家这个三岁多的小胖子,边往上房走边急切的追问:“好枫儿,快告诉娘,你妹妹怎么了?” “妹妹烫烫的,哭……好难受……”小胖子程谨枫抹着眼泪,抽泣的哭着说道。 “姑娘没发热呀!”被三公子哭声惊出来的乳娘将额头贴在怀中孩子的额头上试了试,诧异的说道。 宁氏冷冷扫了一眼抱着孩子的乳娘,就吃力地抱着小儿子进了上房。 就在程谨枫哭着说“妹妹好难受……”之时,距离京城不过五六十里外的狼山脚下,老猎户姜诚的家里,正躺在炕上睡觉的姜小白突然挥舞着小手哭了起来。 正在做晚饭的老猎户惊得魂儿都飞了,他养了姜小白快五个月,拢共也没听这娃儿哭几声。姜小白不论是饿了,困了,拉了,尿了,都只是哼哼唧唧,从来不哭的。也就是在老猎户刚养她的那几天里哭过几声。 自从狼后接手喂奶重任之后,小小的娃儿除了哼唧就是笑,咯咯笑那种,可招人稀罕了。像这样难受的大哭,还真是头一回。 “小白儿乖乖,不哭不哭哦!”老猎户赶紧把姜小白抱入怀中,心慌意乱的摇晃着,安抚着。 从前一哄就好的姜小白这次怎么哄都哄不好,她难受的扭动着身子,仍是哭个不停。 抱着姜小白,老猎户觉得与平时不同,好象抱着个火团儿似的,他赶紧摸摸姜小白的额头,烫的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惊呼:“小白儿,你怎么发烧了?” 说罢,老猎户赶紧把姜小白放到炕上,用兔皮毯子严严实实的裹好,再从炕洞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把匣子里的碎银子全都装进皮袋子里,将匣子随手扔在炕上,老猎户抄起姜小白就往最近的京西镇飞奔而去。 第24章 姜小白长牙 平日里要一个多时辰才能走完的路程,老猎户只用了半个时辰,在这寒风料峭的初冬夜晚里,老猎户硬是跑得满头大汗,汗水浸湿了几层衣襟。 “孙大夫,快开门……看病……”老猎户跑到一处挂着太素堂葫芦幡儿的铺子外,“啪啪”的使劲儿拍门。 “来了来了……谁呀……大半夜的也不消停!”屋内传来一个小伙计迷迷瞪瞪的声音。 小伙计边打着哈欠边开门,见来人是老猎户姜诚,这才收敛了脸上的不耐烦,勉强挤出点儿笑容问道:“姜老爷子……您这是……是孩子病了?” 老猎户急忙点头道:“是是,我孙女儿病了,孙大夫呢,起来没有?” “是姜老哥呀,起了起了,快请进,外头可冷!”一道洪亮的声音在小伙计背后响起,小伙计本能扭头看过去,只见东家边穿衣裳边快步走了出来。 “唉哟,我来瞧瞧,咱们小妞妞这是怎么了?”孙大夫抱过姜小白,试了试额头,看了看眼睛,方才开始把脉。 许是孙大夫身上的淡淡药香有安抚心神的作用,姜小白在他怀中,倒比在老猎户怀里还安稳些,也不怎么哭了,只是难受地哼哼唧唧。 把完脉,孙大夫笑着说道:“从脉象上看倒没有大碍,玄参,再添盏灯。” 小伙计玄参忙又点了一盏灯送过来,孙大夫在灯光下轻轻压住姜小白的下巴,露出她那粉嫩嫩的小牙床,看到牙床上多了两个白色的小点点。孙大夫点了点头,神情轻松了不少。 “没多大事儿,妞妞这是扎牙了,小娃儿开始扎牙,都会不舒服发热,过两日就好了。”孙大夫抱着姜小白,笑呵呵的说道。 “长牙会发热?我孙女儿可烫得很。”老猎户满脸心疼的说道。 “你从前没养过孩子,当然不知道,这小娃儿长牙会发热,开智也会发热,总之,没有大事,老哥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老哥这娃儿养的真扎实,是怎么养的?从脉相上看,这孩子应该还不足五个月,可这小身子骨儿,啧啧!比那些一周岁的小孩儿还结实,难怪这么早就开始长牙了。” 孙大夫掂着姜小白,笑着对老猎户说道。 老猎户骄傲的挺起胸膛,他心中暗道: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小白儿天天吃的什么奶,那可是狼山山神的奶,那能是一般小儿能比的。 “凑合养呗,我也没养过娃儿,就胡乱养着。”老猎户看似谦虚实则骄傲的笑着说道。 “长牙发热正常,不过老哥也得留心,不能让娃儿烧的太高太久,烧久了会伤脑子……嗯……回头我捡几味药,若是娃儿天明还不退烧,就煎给她喝,玄参,去烧些热水,老哥,回头给娃儿用温水擦擦身子,也能退热。” 孙大夫看着怀中乖乖巧巧的姜小白,也是欢喜的紧,只抱着不放手,瞧着像是不想还给老猎户似的。 “好好,我记下了,孙大夫,这是瞧完了?”老猎户笑着问,可语气却透着一股子不高兴。 “啊?嗯,瞧完了……”孙大夫掂着姜小白逗她,随意的应了一声。 老猎户刷的一下子将孙女儿抢了回来,紧紧抱在怀中,如宣示主权般的说道:“这是我孙女儿!” “嘁,你个老光棍,连个儿子女儿都没有,还孙女儿!”孙大夫气恼的白了老猎户一眼,没好气的怼了一句。他与老猎户相识几十年,对他自然是知根知底。两人交情不浅,因此说话也很随意。 “哼,我就是有孙女儿,你有儿子,那你有孙子孙女吗?”果然是几十年的老交情,都知道话刀子往对方哪儿扎才最解气。老猎户毫不留情的怼了一句,果然看到了孙大夫猛的黑沉了一张老脸。 孙大夫只有一个老来子,从小惯得不行,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了,竟然一心向佛,死活不肯娶媳妇,成天哭着喊着要剃度出家,差点儿没把孙大夫活活气死。 “唉,儿女都是债!”孙大夫极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想到那个逆子,他就再没心情和老猎户斗嘴了。 “孙老弟……”老猎户见孙大夫肉眼可见的心情低落,有些歉疚低低唤了一声。 孙大夫摆摆手,勉强的笑道:“不关老哥的事,是我那逆子不争气。对了,姜老哥,这娃儿是哪来的?” 姜老猎户叹口气道:“在桑河边捡的,你说,这么好的娃儿,怎么有人舍得扔了?” “世人愚昧,都只道养儿子好,却不知道女娃儿同样重要,都只养儿子不养女儿,将来男娃子还能娶得上媳妇?”孙大夫摇头喟叹。 “谁说不是,就是这个理儿。”老猎户也叹息一声。这时玄参烧好热水送了过来,孙大夫就帮着老猎户一起用温水给姜小白擦身子。 解开姜小白身上对襟小袄,老猎户突然惊呼一声,喃喃道:“怎么突然多了个胎记?” 在姜小白脖子下锁骨相交处,出现了一个极鲜艳的赤色火焰图案。老猎户不知给姜小白洗过多少次澡,却从没见过这个胎记。 孙大夫听话听音儿,忙问道:“姜老哥,难道平日娃儿身上没有这个胎记?” 老猎户点点头,极为肯定的说道:“没有。” “这倒是奇怪了……姜老哥,先别想了,赶紧给娃儿擦身子,可不能让娃儿受凉。”孙大夫见老猎户发呆,赶紧催促道。 “对对……”老猎户应了一声,醒过神来,赶紧拧了帕子给姜小白擦身。在孙大夫的指导下,老猎户仔细的反复擦拭姜小白的腋窝,腿根儿,手心和脚心。 过了莫约一盏茶的时间,姜小白身上就没刚才那么烫了,在给小孙女儿穿衣裳的时候,老猎户发现那个极为鲜艳的赤色火焰图案竟然渐渐变淡了。 方才如同一朵跳动火焰般地赤红图案,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浅淡的粉色。 孙大夫也看到渐渐变淡的图案,不由皱起眉头,担忧的说道:“姜老哥,你这孙女儿,怕是来处不凡。也不知……” 老猎户给孙女儿穿好衣裳,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坚定的说道:“什么凡不凡的,她就是我孙女儿,谁也别想抢走!” 孙大夫听了这话,虽然没有反驳,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第25章 狼王寻崽 老猎户连夜带着孙女儿到镇上看病,走得实在太着急,根本顾不上通知狼王夫妻。 一大清早,狼王一家子七口准时浩浩荡荡地下山,来给姜小白喂奶,陪玩儿。不成想一到山脚就看到老猎户家院门房门全都敞开着,院中房内都悄静静的,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 狼后嗖地冲进房间,忽地跳到炕上,往日里总有个小奶娃儿的火炕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狼后跳下炕四处嗅,可怎么都找不到它最心爱的小崽崽。 “嗷呜……”狼后冲着外面凄厉的大叫一声,狼王和五个狼崽子瞬间全都冲进房中。 只听得房中“嗷呜”之声响成一片。若是姜小白在这里,就知道她狼爹一家子在说什么。 “崽崽丢了……”这是狼后悲伤的声音。 “不可能,雪儿你别着急。昨儿下午崽崽还在这里的,兴许是那老头抱着崽崽出去了。”这是狼王安抚妻子的话。 “我们出去找妹妹……”这是五个小狼崽子此起彼伏的叫声。 狼王到底是雪狼山神的后裔,与普通狼相比,他可算得开了灵智。狼王它冲着五个小狼崽子嗷呜了一通,五个小狼崽子立刻跑出去,向狼山的四面八方飞奔而去。说起找人,谁也比不上它们这些山神的后裔。 “崽崽到底在哪里?她还没吃奶,这都一夜了,崽崽一定饿坏了……”狼后焦急地叫着。 狼王坐在一旁想了一会儿,忽然跳上炕去翻炕上的被褥,没有找到它家崽崽专用的兔皮褥子,狼王又跳下来,伸腿在炕洞里扒拉起来。它知道老猎户每回卖了猎物回来,都会把钱藏到这个那个小木匣里。 炕洞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狼王收回前腿,一双锐利无比的眼睛四处巡视房间。忽然,它看到它媳妇尾巴底下压着个木匣。 狼王立刻把木匣子扒拉出来,见匣子敞开着,里面连一星星银屑子都没有。狼王觉得自己可能猜出什么了。 “我们崽崽可能生病了,老头带她去看病,你看钱都没了。”狼王并不很确定地说道。 “崽崽病了,在哪里,我要去看崽崽……”狼后一听说心肝儿宝贝生病了,急的在炕上乱跳,直嚷着要去找崽崽。 狼王也着急担心的不行,它用鼻尖轻轻触了触妻子,用了极大勇气做出决定,“好,我们去找崽崽。” 怕记不准老猎户的味道,狼王还将老猎户的皮袄翻出来,和狼后狠狠闻了一通。至于姜小白那是不需要的,她的味道早已经刻进了狼王狼后的心里。别说是一夜未见,那怕是数年不见,狼王夫妻也忘不了自家崽崽的味道。 循着老猎户和姜小白两人的味道,狼王夫妻一路向东南方向飞奔,它们跑一会儿,就会停下来确认一下味道,然后再继续奔跑。 跑了不到两刻钟,狼王夫妻就来到了京西镇外的山坡上。站在坡顶看着人群走来走去的市镇,两只狼其实都有点儿麻爪。 就算是再聪明,可它们也只是两只狼。都说人怕狼,其实狼也怕人,更怕人群。 “崽崽就在那里面?”狼后看向京西镇,不确定的问道。 狼王很确定的点点头,“对,崽崽和老头的味道浓,这是最大的镇子,要真是崽崽病了,老头一定会带崽崽来这里治病。” “那……我们进去。”狼后鼓足勇气,坚定的说道。 狼王看看狼那一身雪白如银的皮毛,再低头瞧瞧自己,也是通身雪白如银,它们要是就这样闯进镇子,只怕还没找到崽崽就先被人围猎了。 狼王只想着自己怕人,会被围猎,却没想到人见到它这么巨型的狼,还不得活活吓破胆子……到时必定是人人自危,个个吓得赶紧逃回家插上门,严严实实地藏起来。 “要不咱们先叫几声,那老头听到了兴许就带着崽崽出来了。要是老头不出来,咱们再悄悄的混进去?”狼王开动脑筋,想出个好主意。 “好……”狼后立刻响应,两只狼站在坡顶上,朝着镇子的方向,一声声地呼唤起来。 后半夜又烧起来,被灌了苦苦汤汁子的姜小白正在睡觉,忽然听到了细弱的“崽崽……崽崽……”的呼唤声。 “狼爹……狼娘……”小白在心中叫了起来。可惜她还是太小了,距离山坡又太远,所以她能听到狼王夫妻急切的呼唤声,可狼王夫妻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姜小白猛的醒了过来,挥舞着两只小手,“啊啊……”的叫着。 只可惜一旁守护的老猎户完全不懂婴语,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急得姜小白越发使劲儿地“啊啊……”起来。 老猎户急着哄孙女儿,就没心思听外头高一声低一声的狼啸。姜小白急的不行,忽然看到孙大夫养的大黄猫,她心思一动,立刻在心底唤了起来。 “小猫咪……小猫咪……”姜小白叫个不停。 原本正趴在枕头旁打瞌睡的大黄猫噌地支愣起来,它惊愕地瞪圆了眼睛,扭头四处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小猫咪,是我叫你的,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就是你旁边的小孩儿。”姜小白飞快的在心里想着。 大黄猫迟疑的走到姜小白的身边,伸头凑近她的小脸儿,轻轻嗅了嗅。 果然姜小白对动物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大黄猫原本瞪得滚圆的眼睛立刻轻松惬意的眯了起来。 “小娃儿,是你叫我?”大黄猫试探的“喵”了一声,还用小肉垫儿轻轻摸了摸姜小白的小肉手。 “对对对,是我,就是我,小猫咪,我能请你帮个忙吗?”姜小白急切的想。 “嗯……行吧,你要我怎么帮你?”一向高冷,不爱搭理人的大黄猫挨着姜小白“喵喵”个不停,让孙大夫和玄参都惊讶的不行。要知道平日里这猫就像个活祖宗似的,等闲不轻易搭理他们。 “那个,我狼爹狼娘来找我你,你帮我去告诉它们,就说我没事儿,爷爷会带我回家的。”姜小白赶紧对大黄猫说。 “啥……狼……不去不去不去……”大黄猫立刻将脑袋摇的好像拨浪鼓一般,开什么玩笑,让猫去见狼,是老鼠不好吃还是肉干不香甜,它可没那么想不开!把自己当点心送给狼。 “求求你了小猫咪,我狼爹狼娘可好了,它们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嗯,只要你帮我捎信儿,我回头就送你四条大鱼……,一条够你吃三天的那种大鱼。”姜小白奶声奶气的恳求加利诱起来。 “嗯……真不会吃我?”大黄猫犹豫地问。 “嗯!我保证不会,我狼爹狼娘人可好啦……”姜小白无比骄傲地说道。 “真给四条大鱼?”大黄猫弱弱地再次确认。 “给,一定给,我狼爹可厉害啦,它一爪子就能抓到一条大鱼。”说起狼爹的本事,姜小白越发的骄傲。 “那行吧……”大黄猫不是很情愿的答应下来。主要是这小娃儿太招它稀罕了,而且她给自己四条大鱼呢!那可是四条大鱼呀! 大黄猫现在还不知道,它就是给姜小白传了个信儿,从此就过上了让所有喵都羡慕嫉妒恨的,天天有鱼又有肉的幸福喵生。 第27章 小馨儿还活着 话分两头,且说在京城镇北侯府栖梧园的上房中,宁氏搂着小儿子,轻声细语地哄着:“枫儿乖,不哭了……你怎么知道妹妹难受?” “阿娘,妹妹身上好烫……枫儿记得小时候发烧,也很烫……”程谨枫哭唧唧的说道。 听三岁多的小孩儿说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儿,是个特别有喜感的场景。可是宁氏却没有心思笑,她心头一惊,立刻扭头看看周围,见周围都是自己的心腹,方才松了口气,继续问了起来。 “枫儿,你能感觉到妹妹?”宁氏满怀期望的盯着儿子,急切的问。 “也不是总能感觉到。就是妹妹不舒服了,枫儿能感觉到。”程谨枫皱着小眉头,脸上有着苦恼的小表情。 “儿子请阿娘安……”程谨枫话音刚落,二公子程谨竹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先远远的行了礼,然后在熏笼前烘热身上的衣裳,才快步走到了他母亲弟弟的身边。 “二哥……我又感觉到妹妹了……”程谨枫仰起头,看向他二哥,糯糯的说道。 “又?枫儿,你什么时候还感觉到妹妹?”宁氏紧张的一颗心都冲到了嗓子眼,急切的追问。 “呃……”程谨枫脸上浮现出纠结之色,他之前答应过二哥不和人说感觉到妹妹这事儿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在惊慌过后,小男孩儿的脑子回笼了,才发觉自己说话不算数了。 “阿娘,这事儿子知道,要不让儿子来说。”程谨竹看到弟弟一脸纠结,对他安抚了笑笑,然后看向母亲,恭恭敬敬的说道。 “快说。”宁氏真是要急死了,偏她这二儿子还不慌不忙的,真是急人! “阿娘,当日您生下妹妹约莫四个时辰后,弟弟突然捂着心口大哭,说是妹妹很难受,他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怎样难受。可是片刻之后,弟弟就不哭了,他说妹妹不难受了。”程谨竹想了想,用最简单的话讲述,其中一些细节,他就不说给母亲听了,免得他母亲听了更加难过心疼。 “所以说……西厢那个真不是你们妹妹,你们的妹妹还活着?”宁氏颤声问道。 为了给母亲信心,程谨竹很坚定的点头,重重说道:“阿娘,妹妹一定平平安安的活着,她在等我们接她回家。” “那个不是妹妹,她是坏人!”程谨枫突然叫了起来。 “坏人?”宁氏惊讶的说了一句,虽然她极恨李氏用那个孩子调包走她真正的女儿,可那就是个还不满周岁的孩子,连话都不会说,每日除了吃就是睡,怎么也不能说是个坏人吧? “是坏人,就是坏人!”程谨枫撅着嘴,使劲儿蹬着地,气鼓鼓的说道。 宁氏向二儿子投以询问的眼神。自从她怀了身子,懂事的二儿子就全盘接手对弟弟的照顾。当然程谨竹也不用亲自动手照顾弟弟。两个嬷嬷两个大丫鬟近身服侍着程谨枫,另外还有两个侍卫四个小子负责安保。程谨竹只需要管理好这十个人,随时关注弟弟的情绪就好。 程谨枫是个挺皮实的孩子,他很少哭,大哭更是少之又少,而宁氏分娩那日,他却哭的差点儿背过气去。程谨竹哄了很久才哄好,这也是他暗暗认定他阿娘身边那个婴儿不是他亲妹妹的原因。 “阿娘,可能是天生不对盘吧,弟弟极其厌恶那个小孩。她一定不是我们的亲妹妹。”程谨竹压下心头种种猜测,口中却说出一个最玄妙的理由。 宁氏点了点头,这个理由也算能说的过去。 “阿娘,方才弟弟为什么哭?”程谨竹刚刚正在书房里见留守在府里的侍卫,这才没有及时赶到弟弟身边。 宁氏简单说了一遍,程谨竹惊喜的叫了起来:“所以说妹妹真的还活着,她……”惊觉自己失言,程谨竹猛地闭紧嘴巴,也就在这种时候,他脸上才会流露出小孩子的神色。 宁氏叹了口气,将两个儿子搂入怀中,低声道:“对,你们妹妹一定还活着,她在等着我们接她回家。咱们要把这个消息告你们爹爹,外祖父外祖母。” 程谨竹立刻说道:“阿娘,让玄儿给阿爹送信,明天儿子去外祖父家读书,再向外祖父大舅舅当面禀告。只要妹妹还活着,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她。” 宁氏点头答应,她看看面前的两个儿子,问道:“大公子这会儿在做什么?” 瑞云笑着说道:“回夫人的话,大公子说今日的功课还未做完,一回来就去小校场练功了。” 宁氏欣慰的笑道:“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儿,原本允他今日歇上一天的,他自己倒是肯上进。唤个人去瞧着,若是练完了,就赶紧过来吃饭。” 长子是天生学武的好材料,他自己又知道刻苦努力,次子有过目不忘之能,也和他兄长一般的刻苦学习,宁氏有二子优秀如此,不知羡慕死多少做娘亲的。 听到又可以和母亲一起用饭,程谨竹程谨枫两兄弟都开心的笑了起来。他们原本就一直跟着母亲吃饭,直到宁氏血崩后要养身子,不能见风,精神头也差了许多,他们这才不能陪母亲吃饭。 如今又可以一家人一起吃饭了,这对三个孩子来说意味母亲身体好了,他们再也不用暗地里担惊受怕。 一顿晚饭,母子四人吃的很开心,宁氏看着吃的香甜的三个儿子,又想着小女儿还好好的活着,她心里松快不少,连饭都多吃了小半碗,喜得服侍她的丫鬟嬷嬷个个偷偷念阿弥陀佛…… 用罢晚饭,三个孩子走后,宁氏立刻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让玄儿送往永宁关。她知道远在边关的丈夫和她一样日夜为小女儿忧心自责。 永宁关中,全神贯注与胡人对抗的程思则,没有片刻停下对失踪小女儿的思念担忧,两边都是煎熬,程思则消瘦了多。在送走伤情有所好转的父亲之后,程思则终于收到了玄儿送来的家信。 看罢家信,程思则不由泪流满面。他将妻子的家信紧紧捂在胸口,含泪喃喃道:“多谢老天爷,多谢老天爷,我的小馨儿还活着,她活着,好好,只要你活着,阿爹总有一日能找到你,小馨儿,答应阿爹,一定好好的,好好的活着……等阿爹打完鞑子就立刻去找你……” 第26章 接崽崽回家 谈好条件,大黄猫双腿向前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轻灵的跳下床,忽地跑了出去。 玄参见个黄色影子如一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擦过,吓了一跳,不由笑骂一声:“哎哟!吓我一跳,这懒货怎么舍得跑出了……” 姜小白见大黄猫跑出去了,心里才踏实下来,也就不哼唧了。她一消停,老猎户心里也安定下来,这才注意到外面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狼嚎…… “哎呀,糟糕,我怎么把它们忘了……”猛地一拍额头,顾不上向孙大夫解释什么,老猎户紧随大黄猫之后,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孙大夫和玄参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一人一猫到底要干啥。难道和外面传来的狼嚎声有关? 大黄猫一溜烟儿地跑出镇子,老猎户没它跑的快,也是急速往镇外赶。一路,他看见行人个个神色凝重脚步匆匆,都着急忙慌的往家里赶。他还没出镇子,街市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大黄猫跑到狼王夫妻所在的半山腰,远远的冲着它们喵喵叫,那小声音颤巍巍的直发飘,可见大黄猫心里还很害怕的。 “看,那边是不是有只猫在叫我们?”狼王指着大黄猫的方向对狼后说。 狼后顺着狼王指的方向看过去,大黄猫喵生头一回被两只狼不错眼珠子的盯着,更是吓的浑身乱颤,哆哆嗦嗦的颤声问:“你们……是姜小白的狼爹狼娘吗?” 两只狼经常听老猎户“小白儿小白儿”的叫它们家宝贝崽崽,自然对这个名字不陌生。狼王狼后骄傲的点了点头,同时应答:“对,我们是小白儿的狼爹狼娘……” 大黄猫赶紧飞快说道:“你们家姜小白生病了,昨晚老头带她来我们家看病,姜小白说叫你们不要着急,她爷爷会带她回家。” “哎哟,崽崽真是生病了,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我得去看着她。”狼后一听说心肝儿宝贝生病了,立刻着急的叫了起来。 就在两狼一猫说话的时候,老猎户也匆匆赶来,他看到狼王夫妻,立刻大声叫道:“你们别着急,小白儿昨晚不舒服,我带她到镇子上瞧瞧,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回头就带她回家,你们放心吧……” 狼王夫妻知道老猎户疼爱崽崽的心不比它们少,听了他的喊话,心里总算踏实下来,狼王傲娇的点了点头,侧头与狼后贴贴,两狼后腿一弯,同时坐了下来,面对的还是镇子的方向。 看到两狼的行为,老猎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两只狼是要在这里等他带孙女儿回家,不看到他孙女儿,这俩狼是不肯回狼山的。 大黄猫看看老猎户,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它突然反腿发力一个弹跳,就跳进了老猎户的怀中。老猎户怀里还有残留的姜小白的味道,闻着好舒服。 找个了舒服的姿势趴好,见老猎户不动,大黄猫还不高兴的喵了一声,似乎是在说:“你怎么还不走?” 老猎户真是哭笑不得,笑骂了一声:“真是个懒货!”然后向狼王夫妻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我这就去带小白儿回家……” 看到老猎户抱着自家那只懒的出奇的懒猫回来,孙大夫不由笑道:“老哥这是去找阿狸了?不用的,阿狸懒得很,跑不丢的。” 老猎户莫约能猜出是自家的小孙女儿指使大黄猫去给狼王夫妻报信儿,可他没证据,说出来谁能信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孙大夫能相信,他也不会说出自己孙女儿的奇异之处,那不是给他的小白儿招祸么! “你都说了这小东西懒的很,遇上我就不下来,非要我抱着它回来。我能带小白儿回家了么?”老猎户笑着应付一声,并没有说自己刚才去做什么了。孙大夫也没有追问,只再次给姜小白检查身体。 姜小白到底是吃狼奶的,身体底子不是一般的好,喝了一次药后,就彻底退了烧,整个人精神的不行。孙大夫再次给诊了脉,确保真的全好了,老猎户立刻抱起姜小白,急匆匆往外走。 狼王夫妻还在镇外山坡上等着,镇上人来人往的,万一有人看到狼王夫妻,怕是要闹出一番事故,还是赶紧回狼山吧。 狼王夫妻一看见老猎户出现在视野中,就飞也似的奔了过去,姜小白听到动静,立刻在心中高声叫着:“狼爹……狼娘……” 两狼奔到老猎户面前,狼娘人立起来就往老猎户怀中掏孩子,老猎户赶紧劝道:“如今天冷风大,可不能让小白儿在外面吃奶,回头灌了一肚子寒风,要生病的。” 狼后听了老猎户的话,立刻停止动作,它轻轻吻了吻姜小白的脸,对她嗷呜几声,意思是:“崽崽乖啊,咱们回家再吃奶……” 两人两狼往前飞奔,人的两条腿自然比不上狼的四条腿,狼王狼后飞奔一阵子,扭头一看老头儿没了,赶紧调头往回找。 老猎户已经努力飞奔了,可还是追不上狼王夫妻,他也没办法。 狼王跑回来,不太高兴地在老猎户面前俯下身子,老猎户见状惊呼:“你要背着我?” 狼王不耐烦地点点头,它看向老猎户怀中的姜小白时,眼中却流动着暖暖的疼爱。老猎户明白了,这是他的小白儿太小,不能独立骑狼,他也就起个狼鞍子的作用。 老猎户有生以来头一回骑上了狼背,只觉得北风迎面呼啸而来,如刀子般吹得脸上生疼。他赶紧把姜小白连兔毛褥子一起揣到怀中,用自己的棉衣大襟严严实实地挡着,不让北风吹到一丝一毫。 狼王夫妻发足狂奔,很快就回到了狼山脚下。老猎户看着自家院的,震惊的两只眼睛都直了。 只见木门大敞的院子里,乌压压坐着一院子的狼,其中有一头他特别熟,那是他打猎的最佳帮手,兴许,可能,大概是狼王的弟弟,他有一回见过狼王像训孙子似的教训那只狼。 院子里的狼群看到姜小白归来,全都欢喜的“嗷呜……”起来。这下子可忙坏了姜小白,那么多狼同时和她打招呼,她不得一个一个的回应呀。 “狼叔,狼婶,大哥,二姐,三哥四姐五哥,二姑,四姨……”姜小白在心里挨个儿的叫了一遍,已经累的直吐泡泡了。她这个身体到底还是太小了。 狼王很威严的“嗷呜”一声,院中群狼才渐渐散开,不过狼叔狼婶和五个狼哥狼姐却都没走,只在院中等着姜小白吃完奶,好进去和她玩会儿。 一场虚惊过后,姜小白仿佛长的更快了,她每天都不停的“啊啊啊……”这是要急着开口说话了…… 第28章 镇北侯回京 镇北侯程缚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回到了京城。因为他身受重伤,皇帝特旨许他不必进宫觐见,直接回府养病。 因刘太医事先往京城里送了消息,所以李氏一大早就带人到城门外迎接。宁氏不愿让孩子们被人说嘴,便在李氏故意不通知的情况下,也带着孩子们随李氏一起出迎。 李氏登车时,看到后面还有几辆马车,不由皱眉问道:“那是谁的车?”其实李氏是明知故问,府里车子都是有规制的。朱漆泥金平顶青哆罗呢车篷的四驾马车,府里除了她,只有宁氏有资格乘坐。 “回夫人,是世子夫人的车,世子夫人一早交待下来,要带三位公子去迎接侯爷。”大管家的媳妇赔着笑脸回话,心里却暗暗叫苦。上头两位夫人斗法,倒霉的可不就是她们这些下人。 “哼,她倒是会讨巧!”李氏没好气地讥讽一句,重重踩着马凳上车。 车队很快出了城,在城外五里的折柳亭等候。天气太冷,众人都没有下车,只在车中等着。不过等了小半个时辰,就听到远远传来的马蹄声。 “侯爷来了……”小丫鬟脆生生的喊了一句,李氏连帷帽也不戴,跑下车带着人飞跑着迎上前。 宁氏戴好帷帽,给三个孩子整了整衣裳,缓步下车,对身边三个孩子说道:“我们去迎你们祖父,枫儿,不许自己乱跑,叫嬷嬷抱着你。”吩咐完,宁氏带着人也迎了过去。 李氏很快跑到镇北侯的车前,哭着叫了一声“侯爷……”就要往车上爬,唬的守卫亲兵赶紧低头放好马凳,他见李氏没戴帷帽,哪里还敢去看李氏。直视侯夫人,那可是以下犯上的罪过。 李氏飞快爬上车,看到面如金纸,双眼微合的镇北侯,“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镇北侯原本正合眼休息,听到哭声,这才慢慢张开眼睛,对李氏笑了一下,虚弱的说道:“芳儿,别哭,我没事……”李氏闺名李芳,芳儿是镇北侯对她的昵称。 李氏从未见过这样虚弱的丈夫,哭得根本停不下来,镇北侯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神情很是宠溺。 在车外的宁氏一行人听到车中的动静,自是心里各有想法,只是面上都不显,只恭敬的行礼,口称“恭迎父亲(祖父,侯爷)回京……” 镇北侯听到儿媳妇和三个孙子的声音,脸上的笑容大了几分,他勉强笑着高声说道:“好好,都是好孩子,外头冷,思则媳妇,你快回车上去,叫松儿他们上我车子……”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镇北侯就说得气喘吁吁,脸色涨红,胸口也发出呼呼的声音。 镇北侯府程思则这一辈,只有一嫡一庶两个男丁,孙辈上只有程谨松他们三兄弟,其他都是姑娘,所以程缚虎特别看重三个孙子,对他们极为疼爱。所以就算李氏在场,宁氏也不担心三个儿子会受什么委屈。 看着三个儿子上了车,宁氏才回到自己的车上。外面风雪交加,真是冷啊! “祖父好可怜……”看到消瘦憔悴虚弱不堪的祖父,程谨枫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程谨竹赶紧扶着弟弟的肩头,轻声说道:“弟弟不哭,祖父是大英雄,很快就会养好身子的,可不能哭闹的祖父不得安生。” 一旁抓着丈夫的手,哭个不停的李氏猛地一顿,这话,是说她呢?程谨松才哭了几声,她才是那个哭的时间更久的人。 程缚虎看着从高到矮排排站的三个孙子,就连三岁多的小孙子都站的笔直,心中极为满意,这才是将门之后,就得有这股子精气神。 “好孩子,祖父没事儿,等祖父好了,再扛着枫儿去看灯。”程缚虎想起去年上元灯节,他奉诏回京,一时兴起扛着小孙子看花灯,给小家伙兴奋得不行,便笑着轻声说了起来。 “不看花灯,祖父累!”程谨松乖巧的回了一句,给程缚虎高兴的连伤口的疼都轻了几分。 三个孩子跪下磕了头,李氏刚要开口撵他们下车,程缚虎却先开口让孩子们在他身边坐下陪他说话儿。 李氏气的直拧帕子,她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说,那三个讨厌鬼在这里,叫她怎么说? 车队很快回到镇北侯府,李氏命人直接将侯爷抬回鹊仙居,宁氏听了不由轻轻摇头,鹊仙居虽然是处好居所,院中有假山流水,有一池锦鲤,还养着几对仙鹤,环境自是极好的。可李氏一直在这里管家理事,整天人来人往闹哄哄的,并不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程缚虎从前在府里住的时间并不多,他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镇守永宁关。又是个不讲究的粗人,所以住哪里他无所谓,不管怎么说也比边关的条件好不是。 宁氏带着三个儿子,随继婆婆一起护送公公进了鹊仙居,她原本想立刻退下,不想她那继婆婆突然当着她公爹的面说道:“宁氏,如今你公爹要养伤,我得伺候他,没心思管家,你把对牌接过去,先管上一阵子。” 李氏此言一出,不要说是宁氏,就连程缚虎都震惊地瞪圆了眼睛。要知道从前为了镇北侯府的掌家权,李氏不知道和他闹了多少次,要不然他也不能在母亲过世之后,违背母亲的遗愿,硬将管家权从儿媳妇手里夺走交给李氏。 这才过去四年,李氏这两年管家也比刚开始有些样子了,怎么突然要交权? 程缚虎想不明白,宁氏心中却隐约有些了然,她微微屈膝行礼,平静的说道:“母亲的意思儿媳明白了,不过现在儿媳并不敢接对牌,烦请母亲着人先清点库房与帐册,再与儿媳妇交接,如此儿媳才敢接过对牌,暂代母亲管理府务。” 李氏面色一冷,怒道:“你公公重伤在身,我哪有心思对什么账,你接过去就是,难不成我还会贪污自己家的东西?” 宁氏心中暗道:你这都不打自招了,我还用说什么?她也不回话,只是看向公爹,眼神中透着一抹委屈。 程缚虎是个大老粗,可他这个大老粗做了几十年的元帅,掌管程家军的一应军务。在所有军务中,后勤供给是极为重要的一项,个中猫腻程缚虎虽不精通,却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他看到了儿媳妇那委屈的眼神,再看看李氏有些飘忽的眼神,程缚虎心里基本上有数了。 “儿媳妇,你先辛苦一下,替你母亲管家。”程缚虎到底向着自己的媳妇,对宁氏温和的说道。 宁氏眉头皱起,继婆婆说话,她可以不理会,但是公爹发了话,特别是为了救自己丈夫而受伤的公爹发的话,她若是不听,心里总有些个过意不去。可若是接了对牌,那岂不是要用她栖梧园的私库填补李氏的亏空? 看到儿媳妇不情愿的表情,程缚虎低叹一声,缓缓道:“先回吧,为父心里有数。” 话说到这里,宁氏只得应声称是,命人接过对牌。可她也不走,只安静的看向李氏,程缚虎想了一下才明白,立刻说道:“还快把库房钥匙给儿媳妇。” 李氏气恼的剜了宁氏一眼,才不情愿的交了库房钥匙。宁氏也不多说什么,只平静的带着三个孩子行礼退下。 第29章 果然亏空 回到栖梧园,宁氏脸上的神色还是有些抑郁,程谨竹刚要开口说话,宁氏却拦着他说道:“松儿去练功,竹儿去书房读书,枫儿……” 还没安排好三儿子,程谨枫便举着小手叫道:“阿娘,我要跟着二哥。” 宁氏看着可爱的小儿子,脸上才有了些笑意,微笑着说道:“不许吵着你二哥读书。” 程谨枫两只小手往嘴上一捂,瓮声瓮气的说道:“枫儿保证不吵二哥。” 程谨竹眼含担忧的看向母亲,还想说什么,宁氏却轻轻抚着他的头顶,温柔而坚定的说道:“竹儿,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做的事情,阿娘也一样,别担心,阿娘自己能应对。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程谨枫立刻抢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哥的事情是好好练功,二哥要好好读书,枫儿要好好玩儿!阿娘,等大哥二哥都做完自己的事情,能让他们陪枫儿打雪仗么?” 听到程谨枫那稚气的童言童语,大家都笑了起来。宁氏知道自己三个儿子身体好,去打会儿雪仗也没什么,便点头答应了。欢喜的程谨枫推着大哥二哥往外跑,急着让他们赶紧做完该做的事情,好陪他玩儿。 孩子们都出去了,宁氏想了好一会儿,才命人传来满娘子,让她领着薰风喜雨两个丫鬟,再带上几个粗使婆子,拿上帐册和库房钥匙,立刻去清点库房,核对帐册。 满娘子走后,宁氏觉得身体疲倦的厉害,便去贵妃榻上躺着休息养神。不觉就睡着了,这一睡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若非有丫鬟进来回事,宁氏怕是还醒不过来。 “夫人醒醒,侯爷命姜嬷嬷过来传话。”瑞雪轻声唤了起来。 宁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微微蹙眉道:“姜嬷嬷不是一直在家里休养,她如何来了?” 瑞雪摇了摇头,脸上也有疑惑之色,轻声说道:“奴婢不知,姜嬷嬷什么都没说,奴婢让人引她先去廊下歇着。” “行,那就叫她进来吧。”宁氏吩咐一声,坐了起来,瑞云过来服侍着梳洗,瑞雪到门口隔着帘子向小丫鬟传话。 宁氏很快收拾妥当,一个满头白发,穿一身湘色粗缎裙袄的老妇人快步走了进来,别看这老妇上了年纪,可她腰板儿挺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上去精神头十足。 “嬷嬷来了,快请坐,瑞云奉茶。”宁氏对这位曾是太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又给侯爷做过奶娘的老嬷嬷,还是很敬重的。 “多谢夫人赐座。”姜嬷嬷侧身斜签着坐下在小几上,对奉茶的瑞云点头道谢,从袖笼里拿出厚厚一叠银票,放到了宁氏的面前。 宁氏心里能猜出几分,可她只做不知的疑惑问道:“嬷嬷这是何意?” 姜嬷嬷是个直脾气的人,她直接了当的说道:“这是侯爷给您的,侯爷知道您受了委屈。这是十万两银票,夫人点点。” 宁氏尴尬的笑了一下,这不是给她出难题么,她知道李氏必定拉下了极大的亏空,否则也不可能主动交出管家权。也不知道这十万两够不够填补亏空的。而且……这银子她也得入帐,入了帐,就不能用来填亏空。 姜嬷嬷见世子夫人面色不太好看,就直接了当的说道:“侯爷说了,这十万两银子不必入帐,若是不够,他还给。” 停了一下,姜嬷嬷略低了声音说道:“夫人只管收着,横竖这侯府将来都是世子爷的。继侯夫人成不了气候,夫人不必挂心。” 姜嬷嬷不只奶大了镇北侯程缚虎,还亲自照看世子程思则长大,她的心一直偏在程思则这边,自然向着他们说话。 “嗯,嬷嬷的话我记下了。”宁氏点点头,对于公公硬压着自己接下烂摊子的埋怨也消散了许多。 “夫人,如今老奴虽不管事了,可您若是有什么差遣,只管命人来传老奴。老奴虽老,可太夫人赐下的拐杖可不老。”姜嬷嬷拍拍自己的胸口,严肃的说道。 苏太夫人临终之时,不放心孙儿一家,怕他们受继母的挫磨,就将自己的紫檀虎头拐杖赐给姜嬷嬷,必要之时,可以拿来震慑李氏。 “多谢嬷嬷!日后,怕是有求嬷嬷之处,还望嬷嬷鼎力相助。”宁氏心念一动,想起将来迎小女儿回府,必要生出许多枝节,便对姜嬷嬷诚恳的说道。 姜嬷嬷站起来躬知说道:“但凭世子夫人吩咐。” 宁氏知道姜嬷嬷有了春秋,腿脚没有那么便利,便命人送她回家。 等姜嬷嬷走了,瑞雪笑嘻嘻的说道:“这下可好了,还以为侯爷只会护着继侯夫人呢!” 宁氏瞪了瑞雪一眼,嗔道:“休要胡言,还不快把银票收好。”瑞雪笑嘻嘻的应了,还将银票细细数了一遍,那副见钱眼开的小模样儿,简直让人没眼看。 到了天色渐暗的时候,满娘子才带人回到栖梧园,她在外间烘散了身上的寒气,方才进屋回话。 “回夫人,库房里的东西和帐册完全对不上,银子少了将近八万两,金银大家伙什儿少了十来件,珠宝首饰也都对不上帐。奴婢粗略算了一下,少说也有十五六万两的亏空,暖雨正在登细帐,估计明天才能做好。”满娘子气愤的说道。 宁氏听了也是一愣,她知道李氏买东西向来都是挂账的,每到月底商家上门一次结清。也就是说李氏所花的每一文钱都有明账。只她一个人的花销,每年至少要两三万两银子,都够京城里中等官宦人家一年的开销了。不过镇北侯府有家底子,花得起,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也不好说什么。 可宁氏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继婆婆管家四年,竟然就有十五六万两的亏空无账可查,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在四年里贪占了这么多银子?宁氏想到此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第30章 报恩情结 暖雨熬了个通宵才算清了账目。宁氏看着手里的账册,眉头拧得仿佛打了死结一般。 现银亏空了七万九千三百两,下落不明的各种金银器物珠宝首饰各色上用锦缎合计折价八万二千四百两。还少了两处铺子一个庄子的地契,这三处产业算下来少说也得值两万两现银。李氏只是管了四年的府务,就弄没了十八万一千七百两,这几乎相当于府里三分之一的家私。 原本宁氏想着,若是有十二三万两的亏空,有公公送来的十万两银票,她自己再填补二三万两,就不再惊动侯爷了,只当是她替丈夫孝敬父亲了。 现在看来,就算填上那十万两,还有八万一千七百两的亏空。她虽然能拿的出来,却也得伤筋动骨。宁氏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将来婚嫁所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八万多两的亏空,宁氏可不能自己填上,少不得要如实告诉公爹。只是现在公爹重伤,若是去说了,倘若……宁氏不免有些左右为难。 世子夫人派人清查库房,这事除了管库的一班下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那帮管库下人也已经被宁氏命侍卫们全都看管起来了。按说这事不会很快走漏风声。可是钱能通神,况且李氏管家四年,府里的侍卫也不象从前那般忠心了。 次日一早,已经被关押起来的管库嬷嬷的孙女偷偷跑到鹊仙居禀报。李氏听罢又气又恼又急,狠狠的摔了茶盅子。愤怒的尖叫:“贱人,贱人!怎敢查我的账,你怎么不去死……” 李氏在上房西侧间摔的茶盅子,躺在东里间床上的程缚虎听到动静,立刻叫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丫鬟跑到西侧间门外,在廊下招了招手,另一个小丫鬟悄没声儿的走下来,压低声音说道:“刚才有人来报,说是世子夫人派人清查库房,侯夫人大怒,摔了茶盅子。” 小丫鬟边说边撇了撇嘴,她是家生子儿,从学说话开始就学规矩,自然看不上李氏那粗鄙的作派。 “真是的,闹这么大动静!不知道侯爷要静养么?”来问话的小丫鬟低低嘟囔一句,也没敢多说别的。她毕竟只是个下人,怎么敢公然说主子的不是。 小丫鬟噔噔噔跑回东里间回话,听了丫鬟的回话,程缚虎面色阴沉,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心里隐隐清楚,李氏搞出来的那些亏空都去了哪里。 李氏自小父母双亡,和兄长李冲相依为命。李冲比李氏大十四岁,他十七岁娶亲,娶的媳妇把小姑子当成闺女养,就算是后来生了两儿一女,李冲夫妻对李氏还是如从前一般的疼爱。 李氏和兄嫂感情极深,特别是在兄长战死,临死前还替自己求到了与镇北侯的姻缘,让她得以光明正大的嫁入侯府,而不是做见不得光的外室。嫂子还将兄长的抚恤金给她做了嫁妆,让她不至于嫁的太寒碜。 兄嫂对自己恩深情重,李氏对娘家无比感激,自然处处向着他们,自李冲过世后,就算是侯府给李家置办了产业,可李家人并不擅长经营,又逢儿孙兴盛,这日子过得自然没那么宽裕。李氏少不得要多接济接济。 想起李冲当日救自己的情形,程缚虎长长叹了口气,对李氏的怒意消散了许多,只低声吩咐:“寻姜嬷嬷过来……” 小丫鬟才跑出去没多久,就扶着姜嬷嬷走了进来。姜嬷嬷看到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法子安心养伤的侯爷,这可是她亲自奶大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侯爷,你说你养个病都不能安心,唉……这可怎么好!太夫人在天有灵,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姜嬷嬷难过地低声说道。 “嬷嬷,我没事,您知道我打小就皮实,受再重的伤,多养一阵子就没事了。”程缚虎强笑着说道。如今他没了母亲,见到姜嬷嬷就有种再见到母亲的亲近之感,说话也随意许多。 “唉……我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刚去世子夫人那边问过了,还差着八万多两。侯爷,往后还是让世子夫人管家吧,要不你孙子重孙子都吃不上饭了。”姜嬷嬷想起刚才在栖梧园听到消息,擦了眼泪,愤愤地说了起来。 像这样的话,如今整个侯府里,也就只有姜嬷嬷敢说了。 “嗯,我知道了,那剩下那十万两也送过去吧,这几年,儿媳妇也不容易。当日是我做错了……”程缚虎点了点头,答应了姜嬷嬷的要求,又让她再送十万两去栖梧园。 姜嬷嬷皱眉叹道:“全都送过去,你可一点私房都没了。” 程缚虎笑着说道:“不打紧,等我好了还回永宁关,过几年又能攒起来了。”将领在战场上赚钱,发死人财,是世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说到明面上的事情。 姜嬷嬷看看已经有了白头发的程缚虎,想说什么又没开口,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奶大的孩子,如今都五十多了,她只求他平平安安的,哪里还想让他再上战场,何况如今永宁关那边,世子也不是撑不起来。 看到姜嬷嬷冲着自己叹气,程缚勉强笑了一下,转移话题道:“嬷嬷,叫栓子悄悄打听打听李家如今过得怎么样。” 栓子是姜嬷嬷的最小的孙子,二十出头,人特别机灵。如今没在府里当差,在侯府的马具铺子里做掌柜。他平日很少往侯府走动,李家人都不认识他,打听消息比较方便。 “不用叫栓子去打听,李家的事,我都听说了不少。”姜嬷嬷没好气地说道。 “哦?嬷嬷快说说看。”程缚虎急忙说道。 “侯爷就不用再惦着李家了。如今李家日子过的好极了,买了大房子,置了庄子,家里的下人都能穿上件缎子衣裳,夫人小姐常出来走动,与李家地位差不多的人家,都不如李氏夫人小姐打扮的富贵。李家人可蛮横得紧,上个月李家还带人砸了他们姑爷家。就因为他们家姑娘过门十年没有生养,人姑爷家想给孩子纳个妾,生了孩子也抱到正妻身边养着,只求有个传香火的。”姜嬷嬷愤愤的说道。 “是香儿的姑爷?”程缚虎想了想,李家出嫁没生的养姑娘,只有李莲香一人,当初,他还差点儿同意李莲香嫁给他儿子,万幸当时被他母亲给拦住了!要不然他上哪儿能有三个宝贝大孙子。 “对,就是她。”姜嬷嬷没好气的说道。那李莲香的夫家奶奶是姜嬷嬷的好姐妹。她前几日去探望老姐妹,老姐妹拉着她的手,哭得可怜极了。 姜嬷嬷听完也是气得不行。她知道李家倚仗的是镇北侯府,若侯爷发狠不管李家,那李家就掀不起什么大浪。可侯爷总是念着那点子救命之恩,对李家实在是太过纵容了。 “嗯,我知道了,还是叫栓子去细细打听打听吧。”程缚虎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低声说道。 第31章 加封宁国公 宁氏看着姜嬷嬷再次送来的十万两银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这银票她不能不收,收下,心里又有些不得劲儿。她知道这都是公爹的私房,一下子拿出二十万两,怕不是得掏空了私房。 姜嬷嬷看出宁氏心中的纠结,笑着说道:“世子夫人只管拿着,侯爷早晚都要给你们的,二爷是指望不上的,这侯府只能是世子爷的。况且还是为了补账上的亏空。侯爷重情,不免让世子爷和您受了委屈,只盼着您和世子爷别真怨了侯爷,他心里也是有世子爷的。” 宁氏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低声道:“世子爷从没真的怨过侯爷,只不过是……唉……我如今只盼着家里能太平宁静些,也好让父亲安心养伤。父亲征战半生,一身伤病,正该趁这个机会好好养养才是。” 姜嬷嬷也是领教过李氏胡搅蛮缠起来有多少人头疼。偏她身份在那里,如今除了侯爷,这府上还真没人能管得着她。虽然她有太夫人的拐杖,可也不能时时刻刻拿着来压李氏,好钢,得用到刀刃上才行。 “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忧,侯爷此次回京养伤,总要一年半载的。”姜嬷嬷宽慰着说道。她这会还不知道,世子爷程思则已经发了密折给皇上,请求允许他父亲回京荣养,由自己独立镇守永宁关。 皇宫中,万辰殿内,大楚皇上宁康帝正在听接镇北侯回京的刘太医禀报镇北侯的伤情。 “启禀皇上,程侯爷此次伤的极重,利箭贯穿程侯爷的肺部,重伤了心肺经脉,虽然及时解毒止血,可程侯爷到底有了春秋,又受此重伤,只怕终生都不能彻底恢复,自此再不能承受风霜之苦。若程侯爷留在京中用心调养,兴许还能多活上十年八年,若是再披甲上阵,只怕连一年都撑不过。” 刘太医跪在地上,不胜唏嘘地说道。 “竟然伤的这样重!镇北侯为我朝镇守北疆三十年,三十年里叫胡人不敢踏进北疆半步,老侯爷真乃我大楚擎天柱石,纵不能再守北疆,朕也不会寒了老侯爷的心。来人,拟旨,加封镇北侯程缚虎为超品宁国公,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除镇北军元帅之职,由其子武烈将军程思则继元帅位。” 听到皇上的话,一旁的太监和刘太医都震惊的暗暗倒抽一口凉气。皇上对程家可是太看重了。老侯爷封国公,世子爷接任元帅,这可真是铁打的镇北军元帅流水的兵! 禀笔太监写好旨意送呈御览,宁康帝看罢无误,亲自用了印,着司礼太监总管亲往镇北侯府传旨,司礼太监总管刚要出门,又被宁康帝叫住,加传一道口喻,特许镇北侯躺在床上接旨。 宁氏正在栖梧园的小花厅听府里各处的管事嬷嬷们回事,忽然有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口中叫着:“世子夫人,不好啦……宫里有人来传旨……” 宁氏点点头,平静的说道:“去外头传话,让何满请传旨内官用茶。”有人应声跑走了。宁氏方才看了那个小丫鬟一眼,淡淡道:“带她去好好学学规矩,没学好之前,就不要出来当差了。” 小丫鬟身子一哆嗦,刚要开口叫什么,就被一个嬷嬷捂着嘴拽了下去。宁氏见状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小丫鬟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这两年才上来当差的,她那位继婆婆这管家能力,着实是令人无语。 因府里的男主人还躺在病床上,而且来传旨的是宫中的太监,所以宁氏也不用避讳什么,只带人去了前院偏厅。 “咱家见过元帅夫人,元帅夫人如今可大安了?”司礼太监总管柳公公看到宁氏缓步走了进来,立刻笑着起身,迎上前问候。 从前柳公公还是个小太监之时,被牵连进一桩案子,险些儿成了替罪羊,是刑部侍郎宁远德查清真相,救了他一命。所以这位司礼太监总管对宁远德唯一的妹妹很是亲近热情。 “原来是柳公公当面,您快不要多礼。好久不见,公公一向可好?”宁氏赶紧福身还礼,虽然她并不明白为啥他叫自己为“元帅夫人”。司礼太监总管虽然只是正四品的品级,却是手握实权的通天人物,这种人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好好好,托元帅夫人的福,咱家好着呢。”柳公公乐呵呵的说道。 “公公是说我家夫君……”宁氏疑惑的问道。 柳公公高兴的说道:“好叫夫人知道,圣上下旨,加封贵府侯爷为超品宁国公,世子爷继任镇北军元帅,您可不就是元帅夫人,咱家给元帅夫人道喜了。” 宁氏闻言笑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公公。请您先在此用茶,待香案设好,就扶侯爷前来接旨。” 柳公公笑道:“夫人不必另设香案,圣上口谕,特许程老侯爷于病榻上躺着接旨。” 柳公公一说圣上口喻,宁氏就带人跪了下去,等柳公公说完,众人才站了起来。宁氏知道这是皇上体恤老臣,可下人们却不明白,她们只觉得自家侯爷圣眷极隆,有些人不免暗自生出些骄矜之心。 宁氏命人赶紧飞跑去鹊仙居送信儿,她自己则亲自陪着柳公公缓步往鹊仙居走去。 镇北侯的继侯夫人在京城权贵圈里口碑极差,这事柳公公自然知道。能在宫里当差的,个顶个都是水晶心肝玲珑人,是以柳公公只字不提继侯夫人,只问候三位小公子,聊些闲话儿。 鹊仙居内,李氏听说自家侯爷被皇上封为超品宁国公,立时眉开眼笑,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来报信的小幺儿也是个乖觉的,他只字不提世子爷接替侯爷继任镇北军元帅之事。所以程缚虎也很高兴。被封为国公,这是皇上对他三十年来镇守北疆最大的褒奖。 少时柳公公来到鹊仙居,虽然已经先递了话过来,可程缚虎还是命人服侍自己穿戴好官服,坐在上房中堂候。 “呀……老侯爷怎么起身了,您快坐着,皇上许您不必跪接圣旨。”柳公公上前紧走几步,扶住正欲起身的程缚虎。 李氏早已经按品大妆,见柳公公要宣旨,赶紧跪了下来。宁氏带着小儿子跪在李氏身后,在宁氏身后,跪着二爷程思逸一家子,众人恭敬的听旨。 程缚虎听完旨意,双手接过圣旨,命李氏赶紧送去祠堂供奉起来。宁氏也依着旧例给柳公公送了红封。 柳公公也没推辞,笑着接了红封,向程缚虎躬身叉手道喜:“给国公爷道喜,待国公爷大安,咱们必是要来讨杯喜酒的。” 程缚虎强笑道:“多谢柳公公,自是要请柳公公吃杯水酒的。” 柳公公见这位新任宁国公脸上虽有笑容,却显出一丝遮不住的勉强,他心里也明白,宁国公这是舍不得镇北军元帅之职,毕竟本朝也不是没有国公爷挂帅的先例。 只是,看看宁国公那腊黄腊黄的脸色,再想想刘太医说过的话,柳公公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回,只怕宁国公想再上沙场,只能是在梦中了。 第32章 心有郁结 送走了柳公公,李氏也不顾儿媳妇还在场,拉着丈夫的手便撒娇的说道:“国公爷,您快写折子给我请封呀!往后我可就是京城里最年轻的国公夫人啦!” 圣旨上并没有对李氏的加封,她若想做国公夫人,那就得由宁国公亲自上折子请封。这事从前发生过一回,只不过那次是请封侯夫人罢了。 程缚虎本就是强撑着身体起来接旨的,这被李氏一摇,他的伤口越发疼了起来,脸色由腊黄变的惨白,嘴唇也越发没了血色。一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祖母,您快放开祖父!您摇的他很难受。”一道充满稚气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家一看,只见三公子指着他继祖母,气鼓鼓的叫了起来。 众人往国公爷脸上一瞧,都吓了一跳。李氏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扭头狠狠瞪了程谨枫一眼,小声骂了一句:“要你多嘴!真没规矩!”李氏知道丈夫极疼这个小孙子,也不敢当着他的面骂的太狠。 宁氏被气得脸色涨红,这到底是谁没有规矩?当着晚辈下人的面还这般地撒娇使痴,李氏真当自己还是原来那个二八年华的娇俏美人儿不成! 只是也不能当众顶撞婆婆,宁氏将儿子拉到自己身后,冷着脸看向继婆婆,虽然一句话都没说,那鄙夷的眼神却让李氏心里极其不舒服。 用鄙夷不屑的眼神冷冷扫过李氏,宁氏不理会她,只沉声吩咐道:“还不快扶国公爷回房休息,叫府医过来再给国公爷瞧瞧。” 一众下人忙都动了起来,程缚虎很快被送上东里间的病床。府医也赶过来请脉。两只手都细细的诊过,府医才暗暗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国公爷方才牵动伤口有些疼痛,其他倒还好,没有大碍。国公爷若是疼的紧,可以喝些止疼的汤药。” 程缚虎不耐烦的说道:“老子不用喝止疼药。你就说,老子这伤,啥时才能好?” 府医干笑着说道:“若是国公爷能静心休养,怎么着也要到明年春日。” 程缚虎瞪了府医一眼,没好气的喝了一声:“滚!”府医赶紧告退。他知道国公爷还惦记着重返战场,心里头燥得很,他又是个病人,故而被喝骂了府医也没有往心里去。 出了东里间,府医对李氏说道:“夫人,国公爷需要静养,万不可烦扰着他。” 李氏听了这话柳眉一挑,冷冷道:“你是说本夫人烦扰了国公爷?” 府医赶紧躬身连声说道:“在下绝无此意。” 宁氏见李氏还要找府医的茬儿,便淡淡解围道:“张先生,国公爷的药还要你亲自看着煎,快忙去吧。” 府医应声告退。李氏瞪着宁氏,恨声道:“如今你做主都做到我头上了,我这鹊仙居里,几时有你说话的份儿!” 宁氏根本不接继婆婆的话茬儿,只平静的说道:“府务繁多,儿媳便不陪母亲说话了。”说罢,微微福身,然后转身便走,多一个字也不说。 李氏气的脸红脖子粗,却也听进了府医的话,真的没有再吵吵。 委委屈屈的走进东里间,坐在床前的鼓凳上,看着闭眼养神的丈夫,李氏小声抽泣起来。 程缚虎本就没睡,听到抽泣声立刻睁开眼睛,见妻子满脸泪水,立刻软声说道:“芳儿别哭,我又不是不给你请封,如今我这不是还写不了折子么?” 程缚虎伤得不轻,到现在右手还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一向能提八十斤长枪上阵杀敌的人,如今竟连一管小小的毛笔都拈不住。 不得不说出这样的实情,程缚虎自己也是满心的酸涩悲苦。 “啊……国公爷……”李氏万万没想到丈夫伤的这样重,立刻悲伤的伏在床榻上大哭起来。 李氏大哭的声音惊得一众下人忙都涌进东里间。金风玉露两个丫鬟赶紧上前来劝。只是她们不劝还好,这一劝,哭的越发狠了。 “夫人,您这是……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说话呀,咱们国公爷在这儿,他一定会为您做主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金风飞快的说了起来。 玉露听到金风的话,不由在心里冷哼一声“蠢货!” 她只半跪在李氏身前,一边给李氏拭泪小声的劝李氏别哭伤了身子,那话儿说的可比金风有水平多了。 “这青天白日的,闹腾什么呢,还叫不叫国公爷好好休养!”一道中气十足的斥责声传到东里间众人的耳中,李氏立时收了哭声,赶紧坐直了身子。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得了侯爷加封国公爷消息,急匆匆赶来的姜嬷嬷。她平日不用当值,只在家里养老,所以来的慢了一步。 “姜嬷嬷……”众人忙都叫了起来。 姜嬷嬷点头应了,也不理会在一旁活像个受气小媳妇的李氏,快步走到床前,笑着说道:“老奴刚得了消息,听说您封了国公,这就来给您道喜了。” 程缚虎点头笑着应道:“又让嬷嬷跑腿了,嬷嬷快坐下说话。”人在病中难免心里脆弱,看到姜嬷嬷,程缚虎立刻有了温暖安全的感觉。现在他最愿意见到的不是李氏,不是他的孙子,而是他的姜嬷嬷。 姜嬷嬷在丫鬟搬来的椅子上坐了,皱眉看着李氏,忍了忍,没有直接说出什么不给李氏脸面的话,只沉声说道:“国公爷如今病着,夫人更该好生保重自己,才能好好照顾国公爷。” 李氏面对姜嬷嬷,总会有种与面对婆婆一样的憋屈和胆怯。就算是婆婆过世已经四年,她也当了四年的家,还是没转过这个劲儿。 李氏臊眉耷眼地出去了。程缚虎也将下人们都撵了出去,看着姜嬷嬷,伤心的说道:“嬷嬷,我心里难受。” 姜嬷嬷轻轻拍着程缚虎的手,温言说道:“我知道,你本是天空的雄鹰,如今被人绑了翅膀,你心里一定不痛快。” 程缚虎点点头,他就知道姜嬷嬷一定能懂自己的心思。 “先太老将军四十岁战死沙场,先侯爷不到三十就抛下你们娘俩,国公爷,你每一次上战场,太夫人都整夜整夜不能入睡,她怕啊……当日……太夫人心里一直为您担忧,她走的不安心啊……”姜嬷嬷红着眼睛低声说道。 “可我不是……况且母亲已经不在了……”程缚虎悲伤的说。 姜嬷嬷摇了摇头,她明白自家国公爷的意思,他是觉得世上已经没了最在意他的人,这可不行,万一真有了下世的念头,还怎么能好得起来? “国公爷啊,算来如今你也五十出头,也该回来歇歇啦!难不成你也要和你祖父父亲一样,死在永宁关不成?如今世子爷替您守着边关,他是您一手教出来的,他守边关与您守着有什么不同?况且三位小公子都还小,他们的父亲不在家,您这做祖父的,可不得替儿子担起教养孩子的重担。咱们家大公子,那学武的天赋可不比您当年差什么,您费心教上几年,还怕不能给咱镇北军再教出一位元帅?” 姜嬷嬷知道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的任何一点儿小心思,直击程缚虎心底深处的根子,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 “呃……松儿真有如此天赋?”程缚虎意外的说道。他常年在永宁关,虽然有心疼爱孙子,可对他们的了解却是真的不多。又有李氏经常说三个孙子都不聪明,时间长了,程缚虎不由相信了几分。 “嗨……等您好些了,亲自考考不就知道了。”姜嬷嬷心知李氏必定没少在背后说三位小公子的坏话,因此也不多说什么,只让国公爷自己去了解。 她坚信大公子的天赋与刻苦,绝对能让国公爷重新找到活着的意义! 第33章 又生算计 在姜嬷嬷的开解下,程缚虎终于解开自己的心结,开始踏踏实实地养病。在他养病期间,宁氏每日都会带着三个儿子前来晨昏定省。 这是程缚虎自从有了孙子以来,与他们相处最多的一段时间。 看着三个虎头虎脑,眼睛倍儿亮的孙子,程缚虎打从心底喜欢。 若说谁是他最喜欢的孙子,那自然是习武天赋惊人的长孙程谨松。自从那次让程谨松在院中练了一套枪法,程缚虎的脸上再也没有郁郁之色。 “好小子,罗老头竟然肯传你罗家枪!”程缚虎挑起大拇指,骄傲的说道。 程谨松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罗爷爷说孙儿适合练枪,叫罗二叔亲自教孙儿,孙儿愚笨,学了三个月才学会。” “啥,你三个月就学会罗家枪了?那夺命三枪罗二也教了么?”程缚虎震惊极了。要知道平南侯府的罗家枪法可是与程家枪法并称双绝的顶尖枪法。这两套枪都很难学,没个一年半载的功夫,连皮毛都学不会。而他刚才看长孙练的罗家枪,已然有所小成了。 “还没有,罗爷爷说孙儿的筋骨还不够扎实,现在还不能练夺命三枪,等孙儿满了十二岁,罗爷爷会亲自教孙儿。”程谨松恭敬的回话。全无他在罗老侯爷面前那般轻松自在。 “这个老疯子,真够意思!你罗爷爷家哪个孙子最厉害?回头叫他到咱家来,爷爷也教他程家枪。”程缚虎万没想到与自己较劲了一辈子的罗疯子竟然如此看重自己的孙子,他程缚虎也不能当那种小气之人。 程缚虎口中的老疯子,就是平南侯罗锋,他一上战场就如杀神附体一般疯狂冲杀,被送了个疯子的外号。当然也就是像程缚虎这样的人才敢叫一声罗疯子,其他人是万万没这个胆子的。 “回禀祖父,罗爷爷入冬后一直病着,他咳地厉害,不能来探望您。他让孙儿给您带话,让您好好将养,等明年春天再与您喝酒比枪。”程谨松想起师公说的话,不由笑着说了起来。 “罗疯子还能说出这种话?松儿,你也不用替他遮掩,那老小子的德行祖父还能不知道。你是个好的,好好学,好好练,等祖父好了,亲自教你。” 看着英气勃勃的长孙,程缚虎心底最后一丝不甘也散去了,只要这镇北军在他程家人手中,谁当主帅又有什么关系! 李氏眼见着长房的三个孙子入了丈夫的眼,心中暗恨得不行。她自从嫁入镇北侯府的那天起,就见不得程思则好。二十年下来,恨程思则一家子不死的念头已经深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你看看你,……你有个什么用!学武学武不成,学文学文不行,你大哥已经是镇北军元帅,你却连个屁都不是!”李氏狠狠戳着养在自己名下的,原本的庶子程思逸的额头,愤怒地骂了起来。 “母亲息怒,母亲息怒呀……儿子……儿子虽然样样比不上大哥,可有一点儿子比他强,儿子有您啊!”程思逸打小就嘴甜,特别会哄人开心,他还特别听话,李氏让他做啥就做啥。就连娶媳妇,他都听话的娶了李氏娘家的侄女儿李梅香。 “哼,你也就这一点好了!”李氏冷哼一声,走到旁边坐了下来。程思逸赶紧上前奉茶。 “母亲,大嫂奇怪的紧,她就那一个小闺女儿,竟是不管不问的,全都丢给奶娘养着,听说奶娘养的也不上心,还不如我们家宝儿贝儿养的精心。”程思逸凑到李氏身边,小声说了起来。 “你说什么?那个贱人竟敢亏待我……孙女儿!”李氏大怒,一句话冲口而出,只是话说一半,她却硬生生的转了弯。 程思逸见母亲大怒,心中很是吃惊,以他母亲对长房的仇视,她怎么可能说出长房的小闺女儿是她孙女这样的话? “你又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李氏沉着脸,冷声问道。 程思逸忙说道:“这不是您儿媳总要顾点儿面子情,就带着宝儿贝儿去栖梧园瞧瞧那个丫头,那丫头的奶娘与宝儿的奶娘从前在一处当差,关系很好,这才与宝儿的奶娘多说了几句。” 李氏瞪了儿子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丫头丫头的,那孩子叫清菡,不许乱叫。” 程思逸先是一怔,继而笑着说道:“是是,是小清菡。听您儿媳妇说,小清菡长得可好了,那大眼睛高鼻梁双眼皮儿的,白白净净的,特别招人喜欢。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想的,却一点儿都不亲近小清菡。听说从落生到现在,连抱都没抱过一次。” 李氏气的脸都青了,一个劲儿的骂道:“贱人,贱人!宁氏你个狠毒的贱人!” 程思逸看到母亲大骂长嫂,眼中闪过一抹畅快的笑意。赶紧再趁热打铁,添上一把火。只要能恶心到长房一家子,要他做什么都行。 “母亲,既然大嫂对小清菡那般不上心,何不把她抱到您跟前养着,这要是养熟了与您心连心……”程思逸阴险地笑了起来。 李氏原本就有那个念头,如今儿子一提,她又想了起来。只是自从丈夫归家之后,她竟不如从前那般自在,若是不先同国公爷通个气儿,只怕很难将孩子抱过来。 想到此处,李氏也顾不上训儿子了,立刻回了鹊仙居。程思逸恭送母亲离开,自言自语道:“有趣,这事有趣的紧。府里又有热闹看了。大嫂,看你这回怎么办!” 回到鹊仙居,李氏先是殷勤的服侍丈夫吃了药,然后坐下和他说话。 “国公爷,妾身知道先前做错些事情,您大人有大谅,不与妾身计较,妾身心里都明白,妾身一直记着您对妾身的疼爱。”李氏像个小媳妇儿似扭捏着说道。 程缚虎看到娇美如从前的妻子,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他就是喜欢李氏,要不然也不能平生第一次违背母亲的意愿娶她为继室。 “芳儿,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不说了。往后我留在家里,陪你一起好好过日子。”程缚虎笑着拍了拍妻子的手,软声说道。 李氏点点头,软软的说道:“妾身都听国公爷的。” 程缚虎高兴的笑了起来,连声说好。对于不再闹腾的妻子,程缚虎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 “国公爷,如今妾身把管家权交出去了,这时间也多了起来,您要静养,妾身也不能总是扰着您。妾身想着,大儿媳妇整日里忙着管家,还要照看您三个孙儿,实在是忙得很。只怕是顾不上您的小孙女儿。您看,到现在她都没顾上带小孙女儿带给您瞧瞧……” 李氏吃了几次亏,可算是学乖了,如今都学会上眼药了…… 第34章 李氏得逞 想起回府已经大半个月了,大儿媳妇的确一直没将小孙女儿带来给自己瞧瞧。程缚虎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只是他不能顺着妻子的话说儿媳妇不是,可也黑沉了一张老脸。 李氏见了心里暗喜,忙又说道:“国公爷,您看既然大儿媳妇忙得顾不上照看咱小孙女儿,倒不如将她抱到鹊仙居养着,也能替她分忧。” “嗯?”程缚虎疑惑的嗯了一声,他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大儿媳妇?还是她又想做什么…… 李氏看到丈夫眼中的质疑,低下头难过地轻声说道:“我这也是想和她拉近关系么。都是一家人,总不能见面就乌眼鸡似的,那多不好……” 程缚虎更加震惊了,这样通情达理的话,是他媳妇能说出来的?扭头向西方看了看,今天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吧? “国公爷,人家是真的知道错了,还不许人家改过么?”李氏咬着牙,违心的说道。 “行行行,怎么不行。回头大儿媳妇来问安,我就与她说。”程缚虎欣慰地笑着说道。 傍晚时分,宁氏依旧带着三个孩子前来问安。程缚虎见她果然还是没带来小孙女儿,不免皱起了眉头。 “老大媳妇,这些日子怎么都不见你带清菡过来?”程缚虎淡笑着问道。 宁氏心中一惊,抬头看了公爹一眼,又低下头平静的说道:“是儿媳妇失礼。只想着孩子太小,身子骨弱,不敢叫她受了风,这才……” 李氏听了笑着说道:“这话说的也是,只不过孩子都快六个月了,咱们做祖父祖母还都没见过,这也说不过去吧?若是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国公府不待见这唯一的嫡孙小姐呢!” 宁氏听了这话,心中恨意翻涌,只是她手里没有一丁点儿证据,能证明那个孩子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更无法证明是李氏调包了她的孩子。 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宁氏冷淡的说道:“既然是父亲想见孩子,瑞雪,你走一趟吧。” 程缚虎见儿媳妇神色有异,不免暗觉奇怪。他是知道大儿子夫妻俩都盼着生女儿的,现在如愿得了女儿,怎么却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他哪里能想到,他那糟心的媳妇竟然能做出调换程家血脉的事情。而且事情做的还不利落,让大儿子一家察觉了。 没过多一会儿,瑞雪带着抱着孩子的奶娘过来了。李氏接过孩子,抱给丈夫看,边逗弄孩子边笑着说道:“国公爷您快看,这孩子长的真好,您看,她冲您笑呢……” 六个月大的孩子,已经长开了,看上去极为可爱。程缚虎伸手逗逗孩子,小娃儿一下子就抓住他的手指头,咯咯笑了起来。 “呀,这真是祖孙天性,到底是自家娃儿,见到国公爷就笑呢!”李氏在一旁夸张的叫了起来。 程缚虎听了这话,也哈哈笑了起来。他长的像极了他父亲,都是一般的浓黑双眉铜铃大眼,颌下一部粗针似的浓密钢髯,这样的相貌,都能画到画上当辟邪门神了,很少有小婴儿看到他能笑的,基本上是见一个吓哭一个。 如今有小婴儿看见自己不哭反笑,这对程缚虎来说,绝对是种很新奇的体验。 宁氏恨得心头气血翻涌,还得死死咬牙忍着。她已经知道李氏又打了什么主意。之前李氏要将这孩子养在鹊仙居,被她拒绝了,如今竟说动了国公爷,看来这回是拦不住了。 宁氏骨子也是个倔强的,哪怕是虚与委蛇,她也不愿意说自己和那孩子血脉相连,不愿骨肉分离。但凡对那孩子有一点点好脸色,宁都觉得对不起她下落不明的亲生女儿。 宁氏咬着牙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李氏那拙劣的表演。 自觉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了,李氏方才说道:“不若将小清菡养在鹊仙居,大儿媳妇尽管放心,就算养在我跟前,那也是你的亲生女儿。” 宁氏听了这话,恨得几乎要吐血,她强压情绪,冷冷说道:“既然母亲愿意养,那便养吧。” 李氏一愣,没想到宁氏竟然这样干脆的答应了,以至于她那些早就想好拉踩宁氏的话都没说出来的机会。 程缚虎自从看到小娃儿,就觉得特别面善,心里喜欢的紧,便笑着说道:“如此最好,大儿媳妇放心,保管给你养得白白胖胖,不叫她受一点儿委屈。” 宁氏并不清楚这调包孩子之事与她公爹有没有关系,按常理来说应该不会。可是有李氏在,谁又能说的准呢?看到公爹这样顺着李氏说话,宁氏心里也犯了猜疑。 “父亲母亲愿意吃累,儿媳有什么不放心的。”宁氏淡淡回了一句。便是粗心如程缚虎,也能听出些不对劲儿。他还没来的及细想,就听到李氏怀中的小娃儿冲着他“啊啊”的叫了起来。程缚虎只顾上逗小娃儿,也就没再多想了。 “今儿就留下吧,回头让人把清菡的东西都送过来。”李氏抱着孩子,看向宁氏,眼神中尽是得意与挑衅,笑着说道。 宁氏冷冷的应了,带着三个儿子告退,转身离开了鹊仙居。一出院门,程谨松便叫道:“阿娘……” 宁氏摇了摇头,示意儿子不要说话,程谨竹也在一旁拽了拽大哥的衣袖,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回家再说。” 回到栖梧园,宁氏看着三个儿子担忧的眼神,勉强笑着说道:“别怕,娘亲没事。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程谨松推了推身边弟弟,小声说道:“二弟,你脑子好使,你说……” 程谨竹无可奈何的看了大哥一眼,他大哥最不爱动脑子,若他不在身边,还能勉强动一动,若他在一旁,他大哥那个脑子和摆设没什么区别。 “阿娘,您放心,儿子断不会让她借了祖父的势。”只一句话,程谨竹就将什么都说的明明白白。 宁氏欣慰的摸了摸二儿子的头,强笑说道:“好孩子,你的本事娘亲知道,只是娘亲还是不希望你将太多的精力放在内宅之中。松儿好好练武,竹儿努力读书,将来也好给你们妹妹撑腰。” “阿娘,还有我还有我,枫儿也要给妹妹撑腰。”听到娘亲没提自己,程谨枫跳着脚喊了起来。 众人都被逗笑了,宁氏抚了抚小儿子的头顶,笑着说道:“对,还有我们枫儿。” 笑罢,宁氏才看着三个儿子说道:“放心,你们娘亲也不是纸糊的,不会叫人算计了一次又一次。如今还没找到你们妹妹,我们什么都不要做。等找到了你们妹妹,才是我们彻底清算的时候!” 第35章 抽丝剥茧 李氏自从顺利的将小清菡接到身边之后,就百般缠着宁国公将程清菡正式记入族谱,可是每一次都被她的丈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程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是孩子未满三岁不可记入族谱,怕的是孩子在三岁之前夭折。只有过了三岁,这孩子算是在人间扎住了根儿,才能开祠堂正式记入族谱。 在正式记入族谱之前,初生的婴儿都会在副册上记下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支某房媳妇生男婴或女婴,在副册上,小婴儿是不配拥有名字的。 程缚虎虽然挺喜欢这个小孙女儿,却也没喜欢到为她坏了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在程缚虎心里,孙女到底比不得孙子重要,连孙子都不能破了规矩,孙女儿就更不配了。 李氏在鹊仙居闹着要给小清菡上族谱,这事动静不小,就连鹊仙居院子里打扫的下人都听到些风声。这风声很快传进了宁氏耳中。 想想继婆婆的言行,宁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个小清菡绝对是李氏娘家的侄孙女儿,否则李氏绝不可能这样积极地上蹿下跳,急着将孩子记入族谱,记到她和程思则的名下,成为板上钉钉的国公府嫡孙女。 “夫人,要是国公爷真答应了可怎么办?”瑞雪忧心忡忡的问道。 宁氏冷冷道:“国公爷还没糊涂,断不会违背祖宗规矩。就算是开祠堂,记的也只能是枫儿。” 三公子程谨枫已经三岁多了,因为身为程氏族长的程缚虎上次回京时程谨松才两岁多,也就没提记入族谱之事。之后的一年多,程缚虎一直没有回京,也就没人有资格开祠堂请族谱,所以将程谨松记入族谱之事就一直耽误到现在。 “就是,咱们三公子都还没上族谱呢!”瑞雪气哼哼的说一句。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头有小丫鬟禀报,“回禀夫人,大舅夫人来了……” 宁氏赶紧带人出去迎接大嫂,没过多一会儿,姑嫂二人携手进房,宁氏亲自奉了茶,只留两个心腹丫鬟服侍,命其他全部退到外面候着。 “大嫂,可有什么消息?”宁氏急切的问道。 孙夫人拉着小姑子的手,轻声说道:“也算是有点子消息。自从那日娘将你接回家,你大哥就在一直在暗中访察。他的行动已然很迅捷,可给你接生的那两个稳婆却象是在人间凭空消失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到,两个稳婆的家人都说她们自从被接进侯府服侍你之后,就再没回过家。两家人来找,你们府里说那二人早就领了赏钱出府。那两家人要闹,被你继婆婆使人打了出去。他们也不敢真惹了你们府里,只得忍气吞声地回去了。” 宁氏听了冷静的说道:“她们既然敢调包我的孩子,又岂能留稳婆的活口,只怕那两个稳婆早就被杀了。只恨这污名却要落到我头上。” “妹妹莫气,你大哥已经处理好了,断不会让你背这个恶名。”孙夫人赶紧说道。 宁氏抓着孙夫人的手,感激的说道:“多谢大哥替我周全。” 孙夫人笑着说道:“他是你亲大哥,不万事替你想在前头,还配当你大哥么?快别说这种客气话。对了,前儿你大哥接到报案,说是南城外野地里有两具被野兽刨出来的女尸,你大哥派人去查,发现那两具尸体就是那两个稳婆,其中一个具尸体脚上有六指,另一具是个长短脚,手还特别的小,已经让人认过了,就是当日给你接生的徐稳婆和刘小手刘稳婆。” “真的,那她们身上可有什么要紧线索?”宁氏紧张的追问。 孙夫人笑笑说道:“娴儿莫灰心,若是没有线索,我今儿还特意跑一趟么?” 宁氏眼睛一亮,急忙问道:“大嫂,有什么线索?” 孙夫人笑着说道:“那刘小手的手里死死攥着个莲子大小的小玉锁。这玉锁上有记号,是盛祥记的东西。你大哥去盛祥记查了底单,这小玉锁是李家在七个月前专门订制的一条婴儿手链上的配件,这是图样,妹妹你看……” 孙夫人边说边拿出一张纸,纸上画着一条串着细小金珠,坠着一对小玉锁的红绳婴儿手链。 “可那孩子身上并没有什么手链。”宁氏皱眉说道。 孙夫人虚点小姑子,嗔道:“你傻呀,既是要调包孩子,又怎么可能给孩子带配饰。” “那……”宁氏皱眉,不明白自家嫂子到底是啥意思。 孙夫人又拿出一方帕子,打开,露出一条缺了一个玉锁坠子的串金珠红绳手链。 “这,大嫂这里哪里来的?”宁氏激动的叫了起来。 “你大哥让人去李府悄悄取来的。”孙夫人面色微红,略有点儿不自在的说道。 宁氏立刻明白了,必定是她大哥为了她打破自己的规矩,派人从李府盗出这条手链。她脸上浮现起愧疚之色。 孙夫人赶紧拍拍小姑子的手,笑着说道:“没事没事,都是破案的手段罢了。已经对过了,那玉锁就是这条手链上的。” “你大哥推测,当日调换孩子必经稳婆之手,许是孩子自己抓着小玉锁,稳婆在抱孩子的时候发现,偷偷匿了下来。否则她也没给李家接生过,如何能拿到李家的东西?” “所以那个孩子真的是李家的?是李家二儿媳妇比我早生十天的那个孩子?那李家二儿媳妇身边的那个孩子又是谁家的孩子?”宁氏想起当日李家二儿媳生了女孩,还特地跑到府里来报喜,她还循旧例送了四色礼物,不由恨恨地咬牙说道。 “娴儿,李家二儿媳妇身边那个孩子不是咱们的小馨儿。咱们的馨儿身上玉雪洁白,可那个孩子身上却有胎记。查过了,那胎记是真的。而且那孩子如今长开了,与李老二很有几分相像。而且那孩子个头不小,看着像是快满周岁的孩子,若真是满周岁的孩子,那就应该不是李家二儿媳妇生的那个孩子。你大哥已经命人查那孩子的根底,有了消息我立刻来告诉你。”孙夫人赶紧说道。 “大嫂,那我的小馨儿到底在哪里?”宁氏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不关心李家二儿媳妇身边的孩子是谁,她只想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哪里。 “娴儿你别哭,别着急,如今三弟正找着,他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亲自去找的,如今已经找了二十多个村子,这二十多个村子里都没有和小馨儿条件相符的孩子。三弟还往前找,听说已经找到了京西镇,京西镇是个大镇,人也多,应该能打听到消息的。” 孙夫人赶紧用帕子给小姑子拭泪,急急的安慰她。 “娴儿,你大哥让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不想你太担忧着急。你之前不是还送信来说,小馨儿如今还平平安安的活着么,只要孩子活着,咱们就一定能把她找回来。”孙夫人见小姑子的情绪略稳定些,忙又说道。 宁氏点点头,她坚信自己的女儿一定平平安安的活着,只是不知道她在哪里罢了。 “大嫂,请大哥一定保管证据,等找回我的小馨儿,我定要将李氏告上公堂。”宁氏咬牙切齿的说道。 看着牙关紧咬的小姑子,孙夫人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以李氏如今的身份,只怕她家小姑子唯有告御状这一条路了。只是一但告了御状…… 第36章 暴风雪下的幸运 年关将紧,京城以及周边各地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京城每到年底都会下大雪,所以并没有人将这场大雪当回事儿,毕竟往年最多也就是下上个两三天,从来没有超过三天的大雪。 可这一回却是不同,只见天空中密集地飘着如撕棉扯絮般的大朵雪片,而且一下就连着下了七天,雪势极大,不论是达官显贵的府第还是平民百姓的房子,都被数尺深的大雪堵了门。 富贵人家有下人扫雪清路,主子非但没有任何不方便,甚至还能做上几首赏雪的酸诗之类的,辛苦的只是下人。他们府上早就存了多多的各类木炭,自然也受不着寒冷之苦。 可百姓们就惨了!京城及京郊有半数以上的百姓房屋被大雪压塌,仅仅短短十天,被倒塌房屋压死,冻死,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百姓们流离失所,哀哭不绝。 远在狼山脚下,老猎户的房子也没逃过这场雪灾,院中的柴房,两间正房,一间厨房全被大雪压塌了。万幸在下雪之前,已经心有感应的狼王早早把姜小白叼回山洞里了,老猎户也被狼二叔咬着袖子硬往山上拽。 在山中住了多年,老猎户多少了解动物的习性,又见这几日明明整个天空都阴的发黑,却暖得不似冬天。所以他赶紧将早就储备好的过冬粮食干柴被褥等一趟一趟全都运到了半山腰狼洞旁的一个小山洞中。 在运柴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雪了,老猎户心中着急,因为怕冻着宝贝孙女儿,老猎户今年储备了比往年多三倍的干柴,他一个人就算再运上了个十趟八趟也运不完。 还是狼王一声令下,只见大大小小的狼们每只都叼着一捆干柴,拼命往山上拽,终于在大雪封路之前,把所有的干柴都运到了狼洞旁临时搭起的柴棚中。 冬日天寒,山上的野物很少,所以老猎户在刚入冬的时候就带着狼二叔疯狂打猎,存了满满一山洞的肉食,足够狼王一家子吃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 如此一来,老猎户就能带着孙女儿和狼群一起渡过这个艰难的冬天。 洞外飘扬着如席的大片雪花,洞中却是温暖如春。扛不住崽崽撒娇的狼王夫妻带着娃儿们围着老猎户生起的篝火,闻着篝火架子上传来的浓郁烤肉香,所有的狼都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狼们或趴或坐,或睡觉或打闹,过上了它们狼生中最舒服的一个冬天。 姜小白坐在狼后温暖柔软的怀里,闻着架子上烤肉的浓香,馋的口水嘀嘀嗒嗒,脖子上系着的口水巾都快湿透了,张着小手指向烤肉,啊啊啊的大叫。 老猎户见孙女儿馋的口水都要流成河了,不由哈哈大笑着问道:“小白儿想吃肉?” 老猎户摇头笑道:“你牙都没长齐就想吃肉啦,不行哦,你还吃不动。” 姜小白心中好气哦,她扭着身子抱住狼后的脖子,当然就凭她那两只小短胳膊,是怎么都抱不过来的,只能用小手抓着狼后脖子两侧的皮毛,要不是狼后学会了用两条前腿抱小孩儿,姜小白定然是站不稳的。 “狼娘,崽崽要吃肉,崽崽要吃肉肉……吃肉肉……吃肉肉……”姜小白抱着狼后又叫又扭,疯狂撒娇要肉吃。 自从灵魂进入这个小小的躯壳之后,姜小白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大人,可言行举止却一天比一天幼稚。她的灵魂到底没干过幼稚的身体本能。 狼后向来宠孩子没底线,当然这里的“孩子”仅限于姜小白,它对自己亲生的那五个小狼崽子可是从来不惯着的,不揍几下就算是狼后疼孩子了。 “好好好,崽崽吃肉肉……”狼后看了最机灵的小儿子一眼,冲它低低呜了几声。 狼小哥收到它娘的命令,立刻鬼鬼祟祟地潜行到老猎户的右手边,那里有一堆切成大块的生肉。今天群狼吃的可是自助餐,想吃生的自己来叼,想吃熟的老猎户就给烤。 狼小哥偷偷摸摸叼住一块切的特别大的肉块,扭头就往它娘身边蹿。 狼小哥以为自己隐蔽的可好了,却不知道它一动就被老猎户发现了,老猎户还以为是狼小哥想吃生肉,也就没管它。见狼小哥把肉送到狼后面前,老猎户还在心里夸狼小哥孝顺呢。 只是当老猎户看到狼后的举动后,可就没法子淡定了。 只见狼后很费劲的撕下一条只有姜小白小指头粗的肉条,用两只犬牙轻轻的咬着,小心翼翼的往姜小白口中送去…… 姜小白上辈子虽然也是狼后养大的,可她还有老猎户爷爷,也没吃过生肉呀。她急的在心里大叫,“狼娘,我要吃烤熟的,不要吃生的……” 老猎户看到狼后要喂自家孙女儿吃生肉,吓的魂都要飞了,赶紧扑过来捂住姜小白的嘴,大叫道:“小白儿不能吃生的……” 狼后被这爷孙俩惊的嘴巴一张,那块小小的肉条就掉到了地上,被狼小哥舌头一舔就毁尸灭迹了。 老猎户在捂住孙女儿嘴之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看着狼后干笑起来,背上渗出了一层白毛汗。 狼后歪头,用困惑的眼神看向老猎户,似乎在问:崽崽不能吃肉?姜小白则拽着她家狼娘脖子上的毛发,小手直直指向篝火上的烤架,清楚地告诉她狼娘,她要吃那个烤肉,不要吃生的。 狼后看看烤肉,又扭头看看身边的老猎户,再看看怀里的姜小白,然后又看看老猎户。如果循环的看了两遍,老猎户突然福临心至,问道:“你想让我给小白儿喂烤肉?” 狼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看着怀里的崽崽,满眼慈爱。 老猎户摇头笑了起来,赶紧解释道:“小白才长了两颗下牙,还咬不动烤肉,我已经给她磨了肉泥,蒸好了,凉凉就给她吃。” 狼后听不懂太复杂的人类语言,可它怀里的姜小白懂啊,立刻在心里给它狼娘翻译起来。听完自家崽崽的翻译,狼后才没有坚持让老猎户给姜小白喂烤肉。 姜小白是极其幸运的,在这个大雪封山的严寒冬日,她可以整日窝在狼后温暖的怀抱中,吃着香甜的狼奶,每天还有蛋羹或是蒸肉泥做为加餐。无聊了就有一帮狼哥狼姐陪她玩儿。在老猎户和狼王一家的精心养育下,姜小白得以健康的茁壮成长。 第37章 疾风识劲草 姜小白的冬天过得很惬意,可整个京城以及周边地区的所有人,这个冬天过的都很煎熬。 京城及周边方圆百里全都遭受有史以来最严重的雪灾。倒塌房屋近十万间,被砸死,冻死,饿死的百姓已经高达七八万人,还有将近四十万的百姓流离失所,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 宁康帝下旨赈灾。几乎掏干了国库,才凑了三十万两银子出来,命户部安排赈灾事宜。 往年国库怎么都能有个五六十万两以上的存银,可今年与胡人之战,让国库的银子如流水一般的淌了出去。单只造火蒺藜一项,就用掉了十多万两银子。 火蒺藜的效果自然是相当好的,如今胡人已经无法承受死伤过半的后果,主力部队撤回朔北草原,只留下小股骑兵不时袭扰永宁关,虽然不能给永宁关带来多严重的伤害,却也能让关中的守军不得安宁。只是那些如流水般淌出去的银子,也着实让人肉疼。 幸存的灾民都想涌进京城,在他们看来,京城里住的都是有钱人,但凡能乞讨到几口吃食,他们就能活下去。 可京城四门的守将哪里敢擅自开城门放灾民入京,大量灾民涌入京城,京城必定大乱。他们只能狠下一条心严锁城门,等候上头的命令。 宁康帝又急又愁又担忧,一旦放灾民入城,若是灾民做乱,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这样重的灾情,区区三十万两赈灾银子是绝对不够的,若是不能满足灾民的基本需求,主持赈灾的大人怕不得被绝望愤怒的灾民活撕了。 是以在宁康帝问哪位大臣肯主持赈灾大事之时,朝堂上那些往日里口若悬河的大人们却是个个都如缩头鹌鹑一般,没一个主动请缨的。 宁康帝看向何淑妃的父亲,大皇子的外祖父,户部尚书何进,示意他出来负责赈灾之事,本来赈灾就是户部的本职。 不想这位何尚书却突然咳的撕心裂肺,整个身子弓得像只大虾米似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看样子病的着实不轻,还怎么可能去主持赈灾? 再看着其它如木头柱子般一根根戳着,就是一言不发的大臣,宁康帝的眼睛都气红了。 文官不争气,宁康帝有心派武将主持赈灾。可是这几年大楚四境不宁,青壮领基本上都派出去了,留在京城里的多是身有旧伤的老将军。这些老将军们每年过冬都如同渡劫一般,好些老将军连朝都不能上,宁康帝又怎么忍心劳动他们。 看看右边稀拉拉的,几位气色都不太好的老将军,再看看左边如一片木头柱子似的文臣,宁康帝气的脸都青了,只冷冷丢下一句“宰相速拟人选报来”。说罢就愤怒的退了朝。 回到后宫,宁康帝心中烦躁极了,他不许人跟着,只一个人在宫中胡乱走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坤仪宫,坤仪宫的宫人看到皇上来了,赶紧让人飞跑去向皇后禀报,其他人则都跪了一地迎接皇上。 皇后很快迎了出来,宁康帝看到皇后,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不等皇后跪下就将她扶起来,二人携手进了内殿。 “皇上可是在为城外的灾民担忧?”见丈夫愁眉不展,皇后心疼的问道,他们是青梅竹马,结发的夫妻,感情自是不浅。 “是啊!那些灾民衣食无着,又无片瓦遮身,他们都是我大楚的子民,朕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冻饿而死?朕已经下了罪己诏,可这雪到现在也未停,再这般下下去,朕的子民哪里还有活路!梓童,你说朕该怎么办?”宁康帝悲痛的说道。 握住皇上的手,皇后轻声安慰道:“皇上放宽心,总有法子的。妾身想着,不若在城外临时搭些篷子,用油布围起来挡风,再多设些粥棚,只要有了吃食和住的地方,能熬过这个冬日,想来灾民们也不是非进城不可的。” 宁康帝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朕也这样想过,只是如今国库并无更多的钱粮,如今连个主持赈灾的大臣都没有……如何能设起粥棚?” 皇后听了这话,立刻起身走到一旁,捧着一只沉甸甸的小箱子送到宁康帝面前。宁康帝见了皱眉问道:“梓童,这是什么?” 皇后将箱子放到桌上,拿出钥匙开了锁,掀开箱盖,宁康帝就看到了光灿灿的珠宝,以及珠宝底下压着的厚厚一叠银票。 “梓童,这……这是你的私房!你是想……”宁康帝不确定的说。他曾经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自然知道私房有多么的重要。 皇后笑着说道:“对,这些是妾身的私房。妾身愿意捐出来助灾民熬过这个寒冬。另外,昨日妾身母亲进宫,说是家里给皇上准备了两万两银子和三千石粮食,供皇上救济灾民。娘说今天让哥哥将粮食送入长丰粮铺,也不知道这会送到了没有?” 长丰粮铺是永康帝当年做五皇子里府里置下的产业,妥妥的皇帝私产。 宁康帝拉住皇后的手,感动的说道:“思兰,朕又让岳父大人破费了,朕这个女婿,实在是……”思兰是皇后的闺名,若非是激动极了,宁康帝也不会这样称呼皇后。 皇后摇头笑道:“五哥快别这么说,您有了难处,自家人不帮,还能指着外人帮不成。就是这粮食太少了些,父亲母亲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今年庄子的出息不太好,运回来的粮食不到四千石,庄子里倒是还有些粗粮,只是大雪封路,也没法子运往京城,母亲说家里得留下半年的口粮,其余的都拿去放粥。” 宁康帝听了这话更加感动,他紧紧抓住皇后的手,激动的说道:“思兰,岳父如此待朕,朕铭感五内!朕此生绝不负你,不负定国公府!若朕负心,必叫天打雷……” 皇后急急捂住宁康帝的口,嗔道:“皇上,难道妾身能不信您?快别说这种话。您对妾身,对妾身家里的心,妾身同父母家人全都明白。” 看到皇上神色略缓,可眉间的愁苦之色依然未去,皇后想想昨日母亲进宫对自己话的话,便红着眼睛握住皇上的手,低低说道:“皇上,若是真没有大人肯去主持赈灾,那就让臣妾哥哥去罢。臣妾哥哥虽然愚笨,却也肯实心用命。” 宁康帝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他那大舅兄,虽然不是惊才绝艳的天才,却也是文武双全的一时之选。只是为了让皇家不忌惮定国公府,他却自甘平凡,只任了个鸿胪寺正卿的虚职,说起来,是他对不起岳家。 心中暗自有了决定,宁康帝反握住皇后的手,坚定的说道:“好,就请舅兄担此大任,赈灾事毕,朕调舅兄入户部主事。” 皇后心头一颤,抬头看向宁康帝,他却笑着说道:“岳父舅兄已经退让的太多了。是朕对不起他们,不能再这样了。思兰不必担心,太后那里有朕。” 第38章 支楞起来的宁康帝 次日大朝会上,宁康帝上朝后,第一句话问的便是:“张相如何未到?” 一旁的值事太监总管赶紧凑上前禀报:“启奏圣上,张相爷昨夜突发急症卧床不起,其子代张相爷递了告假折子。” 宁康帝颇有深意的淡淡说了一句:“哦,突发急症,病的真是时候……” 底下群臣无不低头不语,昨儿还红光满面之人,一夜突发急症,这里头没点儿猫腻,谁能信呢。 宁康帝扫了群臣一眼,沉声问道:“张相急病,想来是未能选出主持赈灾大事之人选,列位臣工,你们可有推荐?” 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开口说话,推荐别人就是给自己树敌,自荐就是自找苦吃,他们又不傻,怎么会开口说话。 唯有鸿胪寺正卿张思仁向宁康帝微微点了点头。这位张思仁张大人正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皇后的长兄。 宁康帝冷眼看着闭口不语的大臣们,因为对他们本就不再抱有希望,自然也就不会再失望了。只不过这一班大臣的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看向张思仁,宁康帝眼神微暖,高声唤道:“鸿胪寺正卿听旨。” 张思仁出班跪下,其他大臣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皇帝这会儿点名的,肯定的是要被硬逼着去主持赈灾的倒霉鬼。这倒霉鬼只要不是自己,是谁都行。 果然宁康帝高声宣布张思仁为赈灾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若有破坏赈灾大事之人,许先斩后奏。这道旨意并没有让大臣们感到意外,可接下来宁康帝的旨意,就让一些人背上直冒冷汗了。 宁康帝紧接着下了两道恩旨,一道恩旨是赐给宰相张若愚,许其暂时卸职安心养病,令副相宋时泽代行宰相之权。 另一道是给户部尚书何进的。着其回府休养三个月,彻底养好身体再来为朝廷效力。何尚书养病期间,由户部左侍郎全权代理尚书之职。 何尚书一听这话立时急了,他立刻扑到宁康帝面前大叫道:“皇上,臣没病,臣没病啊……臣不用……” 不等何尚书说完,宁康帝冷冷地说道:“何爱卿许是有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疾,否则昨日也不会在朝堂上咳成那样。朕不是那等不体恤臣子的皇帝,何爱卿有疾,完全可以请假,切不要强撑着。” 何尚书脸色一白,颓然跪伏在地上,他太大意了,竟忘记了如今龙椅上坐的不再是那个尚未弱冠,被群臣掣肘的少年皇帝,而是年富力强,积威日重的天子。 “臣遵旨。”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何尚书磕头谢恩,慢慢站起来,退回自己的位子。宁康帝高高在上地看着,见何尚书的身形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高大,他的背有些驼了,步履也略显蹒跚。 宁康帝突然的强硬震惊了满殿朝臣,要知道在此之前,宁康帝的行事风格一向是温和宽大。 时间久了,有些大臣的心也就养大了。这些大臣们都忘了,能在夺嫡之中熬到最后,顺利继承帝位的,又岂能是真得温和无害。 宁康帝突如其来的强硬让众臣一时有些不适应,直到散了朝,大家才醒过神来,这后宫的天,怕是又要变了。毕竟一直以来,淑妃一系的势力隐隐压住了皇后一系。可今日在朝堂上,皇帝明显在抬皇后一系,打压淑妃一系。 如今皇子们都还小,何淑妃所出的大皇子才七岁。朝臣们虽然不急着站队,却也一直小心探测着皇城里的每一丝风吹草动。今日宁康帝这一举动,不知道又得让多少大臣府邸的书房彻夜灯火通明了。 散朝之后,张思仁立刻开始赈灾。他很快就将赈灾条陈写好送入宁康帝的御书房。宁康帝看罢连声称赞,同时也在心中再次暗自后悔听信太后之言,一直压制着定国公府,让自己白白失了一大臂助。 得到宁康帝的批准后,张思仁命人誊写了数十份赈灾文告,派人到四城城楼上向城外的灾民宣布。 等灾民的情绪稳定后,再派人将从各部紧急调拨出来的木材,芦席,毛毡,油布,柴火,大锅等物有序运出城门,在城外就地搭建遮风避雪的帐篷和放粥的粥棚。 张大人还从太医院里请了几位太医并京城各医馆的大夫们出城,在每座城门外都设了三座医帐,为灾民治病。 张思仁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果然极大缓解了灾民将近崩溃的情绪。特别是当灾民们看到一车一车的粮食从京城里运出来,倒入烧着滚水的大锅中,他们的心里又踏实了几分。其实灾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有口吃的,有件衣裳穿,饿不死冻不死就行。 在万辰殿里的宁康帝听到小太监传来的赈灾进展,紧皱了数日的眉头终于舒展了许多。他刚想去坤仪宫找皇后说话。却听到外头传来何淑妃尖利的叫道:“你们让开,本宫要见皇上。” 宁康帝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心中冷冷道:“这几年倒是朕惯的她不知天高地厚了。” 万辰殿外的台阶下,两名御林军手持长戟交叉拦路,一名手持拂尘的太监正苦哈哈的弯着脸,陪着笑脸对一位傲气十足的盛装丽人说道:“淑妃娘娘莫要为难奴婢,后宫妃嫔不得踏足万辰殿乃是祖训……” 何淑妃又气又羞又恼,她爹刚被皇上撵回家“养病”,这宫里的狗奴才就敢这样对她说话,若是…… 何淑妃冷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好个尽忠职守的好奴才!本宫就在这里跪着等皇帝。”说罢她一甩洋红缎面吊狐腋裘里子的斗篷,扑通一声跪在了阶下。 能在万辰殿当差的太监可都是人尖子,只见那个太监并不慌张,只越发恭敬地说道:“娘娘,如今大雪天寒,您身子贵重,可不敢叫受了寒啊……不若您先起来,到背风处避避风寒,奴婢为您往里通禀,如何?” 何淑妃愤愤的瞪了太监一眼,喝道:“还不快去……”她知道这个太监并不在皇帝身边近身服侍,所以用不着给他什么好脸色,不过是个阉人,他不配! 太监小跑着进连廊,和一个太监嘀咕几句,那个太监点点头,小步快步着进殿去向宁康帝禀报。没过多一会儿,太监小跑出来,在廊下候着的太监说了几句话,听罢,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实在是憋笑憋得太辛苦! 小跑着回到何淑妃的身边,传话太监高声说道:“皇上说了,何尚书求仁得仁,娘娘又何必强求!娘娘若是觉得雪日无聊,可以闭门好好温习温习宫规。” 第39章 旧友之谊 宫中风头无两的何淑妃在万辰殿外碰了钉子,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东西六宫,还飘出了宫墙,传入大臣们的耳中。 后宫之中,宁康帝的妃嫔们几乎是个个暗自拍手称快,毕竟何淑妃得宠之时,就连皇后都不放在眼中,更不要说那些比她品级低的妃嫔,那些妃嫔哪个没受过何淑妃的欺负。 皇宫之外,有些原本有意投靠何尚书,支持大皇子的大臣们也都停止了一切行动,不过他们也不敢立刻转头支持太子,谁知道何淑妃会不会复宠,毕竟何家在外朝势大,何淑妃又是后宫第一美人。 宫中朝上自有勾心斗角,但这些都没有到影响到赈灾大事。在定国公世子张思仁的主持下,进展的十分顺利。灾民们得到了很好的安置,自然也就不想再进京城乞讨了。 只有一条,银子太不经花了,粮食也太不经用了,赈灾二十日后,从户部拨出的银子就花的只剩三万多两,而粮食也只剩下五分之一。可寒冷又漫长的冬日才过了一半,还得熬上两个月才能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张思仁正着急上火之时,宁康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亲自押送四大车的粮食,来到张思仁临时主事的户部大堂。 在户部大堂主事,可不是张思仁有意抢地盘,而是无论钱还是粮,还有各类建材以及药材,都存放在户部的大库之中,他不在这里坐镇,就很难保证各类物资的顺利出库转运。 “蔡公公,你怎么来了?”听了小吏的禀报,张思仁赶紧迎了出来。他迎的可不是总管太监蔡公公,而是那四大车的粮食。张思仁想粮食都快想疯魔了。 “张大人,皇上知道钱粮都不够用,这不打发咱家给您送过来。”蔡公公满脸堆笑的说道。 张思仁顿时愣住了,数日前,皇上已经将宫中存留的贡米送了好些出来,他听他娘说,宫里只留了不足两个月的口粮,如今哪里还拿的出粮食? “蔡公公快请进内堂说话。”张思仁一边命小吏与蔡公公带来的手下交接粮食,一边往内堂让蔡公公。 进了内堂,蔡公公拿出厚厚一叠银票,对张思仁笑着说道:“张大人,这是十万两银票,您收好,外面车上有六百石粮食,不是贡米,都是上等的粗粮。” 张思仁听了这话,心里越发觉得奇怪,宫里怎么可能有粗粮,就是太监宫女们吃的,虽不是贡米,却也都是上好的精米细面。 蔡公公放下银票,又从怀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乌木对牌。“张大人,您可着心腹之人,持此牌前往崔记粮行提粮,凭此牌,可提出崔记粮行所存的八万石粮食,今日这六百石粗粮,就是咱家先提了送过来应急的。” “崔记粮行?那是谁家的铺子?”张思仁疑惑的问道。京城里还有这等义商? 蔡公公笑着说道:“是镇北军元帅夫人的陪嫁铺子。昨儿宁夫人入宫求见皇后娘娘,说是程元帅得知灾情,让她捐出元帅名下私产累年的收益,计白银十万两。宁夫人想着如今京城里有钱都没地儿买粮,就将崔记粮行的所有存粮尽数捐了出来。” “啊!宁夫人高义!如今京城里的粮铺哪家不是翻着倍的涨粮价,谁肯白放出一粒粮食。坐地发死人财,简直丧尽天良!宁夫人虽为女子,却比男儿更大气,羞熬那些个七尺男儿!”张思仁感动的说道。 能在京城开粮铺的,谁家的后台不是朝中的大臣,达官显贵府上的夫人。可能这般大义捐粮的,却只有镇北军元帅夫人这一人。 “是啊,宁夫人捐银捐粮却不图名,她是悄悄入宫的,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就是几个近侍之人知道,再没别人知道程元帅和宁夫人捐出这么多钱粮。”蔡公公点头感叹。 送走了蔡公公,张思仁长长了舒了口气,有了这十万两银子和八万石粮食,他拼命节省着用,应该能支撑过两个月。 等天气回暖,就可以陆续安排灾民回乡,这赈灾之事,总算能顺利进行下去了。 只是两个月后灾民们回乡安置又得需要一大笔银子,那笔银子如今还没个出处,张思仁欢喜过后,不免又有些犯愁。 不过安置灾民怎么也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先放一放,现在最要紧的是办好赈灾之事,一来灾民不必冻饿而死,于百姓有益。二来,也能为宫中的皇后和太子撑腰,这几年来,皇后和太子过的着实辛苦。他此番若是能立下功劳,太子的地位也能稳固些。 宫中,宁康帝看着手中的密折,眼圈儿都有些泛红。这是来自永宁关的密折,折上却只字不提永宁关的军情。 其实这是一封程思则写给宁康帝的私人信件。密折传私人信件,是宁康帝给昔日伴读,如今的股肱之臣程思则的特权。 看完信,宁康帝喃喃道:“子修,子修,只有你才能这般赤诚待朕!若非永宁关离不得你,朕真想让你回到京城,回到朕的身边!你在朕的身边,朕心里才踏实。” 程思则的信中,不提君臣之谊,只念旧友之好。所以他不要任何的封赏,只盼着这些银子能助旧友解一时之急。 程思则还在信中开玩笑的说“若是银子还不够,等开春之后,他也带兵去朔北草原打草谷,说啥也得把皇上的私库填起来。” 果然是一张床上睡不出两样人,程思则不要宁康帝的封赏,宁氏在皇后这里也是一样。她捐出陪嫁粮行里所有的存粮,只是为了帮闺中密友在宫中过的舒心些。 当然,程氏夫妻心中也不是没有大义,百姓遭难,他们也会救助。只是如果帝后不是他们夫妻的知交好友,他们断断不会这般慷慨大方。毕竟十万两银子是程思则所有的私房,而崔氏粮行也占了宁氏陪嫁的三分之一。 程氏夫妻的高义与大多数朝臣的冷漠吝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程氏夫妻不要任何封赏,可帝后却分别以赐年礼的方式单独赏赐了宁氏的三个儿子。出于对好友的信任,帝后都没有给养在鹊仙居的程清菡任何赏赐。 帝后这反常的举动,不知让多少京城里的权贵们伤透了脑筋,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帝后到底是何用意…… 第40章 李氏生事 帝后单独赏赐宁氏的三个儿子,对程清菡却是连提都不提一句,赏赐如流水般送进栖梧园,这样大的动静如何能不传到李氏的耳中。 听了下人的禀报,李氏气得面色铁青,咬着牙地骂道:“贱人,她怎么敢……怎么敢……” 李氏虽然不聪明,却也不是个傻子,她自然能想到这必是宁氏在皇后面前说了什么,帝后才会如此行事。 又想起皇帝至今都没有批复丈夫为她请封国公夫人的折子,李氏更是恨的发狂,已经没法子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在帝后赐下年礼的当天,李氏就砸了鹊仙居的上房。 “你……你就眼看着他们这样欺侮我……欺侮我的小清菡……这就是你拼死拼活卖命三十年的皇帝……”李氏双眼赤红,抓着丈夫嘶声大叫…… “住口!”程缚虎怒喝一声,铁青着脸一把将拽着自己的李氏推开。程家自祖上起就是满门忠烈,忠于皇帝几乎刻进了程家子孙的骨血。所以听到李氏说皇帝坏话,程缚虎立时大怒。 李氏一个踉跄,稳不住身子,重重跌倒在地上,她本能用手撑地,右手掌正按在身边的碎瓷渣子上,疼的李氏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整个手掌都已经渗出了细密的血珠子…… “你……你……你打我……”自从嫁给程缚虎后,他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如今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李氏头一回挨打,当然,这里挨打只是李氏自己认定的。其实以程缚虎只是推开她,还是收着力气的,否则以程缚虎的巨力,一下子就能将李氏推到房门外。 “唉!谁打你了,快别哭了,来人,夫人受伤了,速传府医……”见李氏哭得伤心极了,程缚虎不由又心疼起来,赶紧向外高喊,还拉着李氏没有受伤的左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李氏疼得不行,也顾不上生气了,只举着右手哗哗地流眼泪。看得程缚虎一颗老心肝都疼得揪了起来。 府医很快就跑了进来,身边跟着个背着药箱,气喘吁吁的小药僮。 看到满地狼藉,府医虽然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毕竟帝后赏赐之事阖府皆知。可他还得装着啥都不知道,什么也不问,只命药僮打开药箱,赶紧给李氏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李氏的右手就被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连同手指头一起,被裹成个球。 府医见老国公脸色不太好,有些青白,口唇些微发紫,眼白里还有之前并没有的红筋,他心中暗惊,赶紧上前笑着说道:“国公爷,小的给您请个脉?” 程缚虎也觉得心口憋闷,有点儿透不过气来感觉,就点了点头,允许府医近前。 府医上前仔细诊了脉,他脸上保持着与方才并无区别的笑容,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国公爷自从回京之后,就没能安安心心的养伤,如今外伤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到底伤了根底,又是半百之人,就算是心无旁骛的静养,没个一年半载都养不起来。何况如今非但不能静养,还要…… 府医不着痕迹的扫了李氏一眼,心中不屑。就没见过这种自私的女人,丈夫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能缠着丈夫同房!这是生怕国公爷死得慢么? “张先生,本公身体如何?”程缚虎见府医一直没开口说话,心中有些不安,赶紧问了起来。 府医略犹豫片刻,方才开口轻声说道:“国公爷,您虽然外伤已愈,可内里还不曾养好,到底要安心静养才是。万不可心浮动怒,更不可劳累着,最好能固锁精关,化精为气以养身心。” 听了府医的话,程缚虎老脸涨红,实在是臊的紧。他虽然读书不多,可有些话是男人一听就明白的。 府医的声音并不大,而且李氏又只顾着自己的手,就没有听清府医说什么,她刚要开口问,却被喝了一句:“还不快叫人进来收拾了……” 李氏被喝的一怔,也就忘记了要问话之事,赶紧命人进来打扫房间。好歹免了一场尴尬。 鹊仙居的动静不小,自然很快就传入宁氏的耳中。她淡淡笑了一下,心中有点儿畅快。暗自想道:这才到哪里,李氏,你且等着,属于我小馨儿的,一丝一毫你都休想夺走。 宁氏正想着,外面有人进来回话,说是府医张先生求见。宁氏微微蹙眉,命人将张先生请到小花厅说话。 府医看到世子夫人进来,赶紧站起来躬身行礼。宁氏笑着与他招呼了,请他坐下说话。 府医有心单独与世子夫人说话,却也知道这与礼不合,只是他要说的事实在太过隐秘,若是让下人听了去……府医犹豫地看了看站在世子夫人身边的两个嬷嬷,宁氏见了笑道:“张先生但说无妨。” 府医这才缓声说道:“回禀世子夫人,国公爷如今实在不适合在鹊仙居养病,如今鹊仙居里时不时大人闹小孩哭的,若是再不换个清静居所,只怕于国公爷大不利。” 宁氏听了这话,眉头紧皱起来。若是没有继婆婆,她这个做人儿媳妇的,安排公公养病是份内之事。可如今继婆婆就在那里杵着,她一个做儿媳妇的,怎么好开口说这种事。 “张先生,此事你没有向国公爷禀报么?”宁氏不解的问道。 府医面上涨红,低头说道:“说过一回,被夫人狠狠骂了一通……”宁氏简直无语抚额。她不明白继婆婆到底在想什么?国公爷早日养好身体,受益最大的不就是她么?怎么还…… “张先生,我知道您一直尽心为国公爷调理,只是搬地方这事,我实在是……这事只有请国公爷自己做主。”宁氏为难的说道。 府医长叹一声,将医案交给嬷嬷,让她转呈到宁氏面前,宁氏打开看了片刻,面上不自然的涨红起来,心里越发不耻继婆婆,就算是她正值虎狼之年,可也不能不顾丈夫的死活吧! “这样吧,如今天气寒冷的紧,也不知道姜嬷嬷怎么样了,不如请张先生明儿去看看姜嬷嬷……”宁氏想了一圈,才想到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只是如此一来,姜嬷嬷又要得罪李氏了。 “罢了,横竖不能让毒妇一手遮天,我与夫君日后再多护着姜嬷嬷些,必不叫她吃亏就是了。”李氏在心中暗自决定。 第41章 山重水复 府医第二日果然去了姜嬷嬷家,也不知道他和姜嬷嬷说了些什么,姜嬷嬷当天就拄着苏太夫人临终时赐下的紫檀虎头拐杖去了鹊仙居,在鹊仙居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家了。 然后就有人来请宁氏,李氏冷着脸,恨恨的交代宁氏收拾三进院的世安堂,这里是昔年苏太夫人安养天年之地,也是李氏最厌恶的地方。可宁国公偏偏选了这里做为自己养伤之所。 选世安堂养病,还真不是程缚虎故意与妻子拧着来。而是世安堂冬暖夏凉,是府里最适合养病之所。 而且那是苏太夫人住了近四十年的屋子,世安堂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有苏太夫人的气息,程缚虎想自己娘亲了。 虽然苏太夫人已经故去四年,可世安堂并没有丝毫的破败,这四年以来,宁氏隔几日就会带人来这里打扫整理,在苏太夫人亲手种下的桃树下坐一会儿才离开。 故而不过半个时辰,宁氏就带人收拾好世安堂,前往鹊仙居接公公过去休养。 李氏原本以为怎么也得收拾上一两日,不想才过了一个时辰就收拾好了,又气了一回。 鹊仙居离世安堂有些远,步行得走上一刻多钟,如今天寒地冻北风呼啸,这一趟走下来,好人也得冻病了。程缚虎不得不坐上儿媳妇备好的暖轿。 他嘴上虽然说自己能走,可心里却很熨贴,不由在心中暗暗感叹:还是母亲眼光好,她老人家选的宁氏,的确是极好的儿媳妇。 李氏原本极厌恶世安堂,可一夜过后,她突然提出也要搬进世安堂。宁氏也不说什么,只是命人去世安堂禀报。就在李氏已经收拾东西之时,程缚虎打发人过来传话,不许李氏搬进世安堂。 李氏气得双眼血红,嘶声叫道:“凭什么不许我住世安堂,如今我才是国公府的当家夫人!那个老东西都死了还要挡我的路……” 宁氏原本并没搭理继婆婆的吵闹,可当她听到李氏骂过世的祖母,腾地站了起来,冷冷盯着李氏,恨声喝道:“母亲慎言,便是父亲也受不起这不敬长辈的骂名!母亲莫不是要毁了父亲一世声名!” 李氏被宁氏喝的一愣,继而大怒骂道:“你才不孝,你忤逆顶撞婆婆,就是打死都不多……” 宁氏并不与李氏争辩,只是冷冷看着她狂怒叫嚣。在宁氏冰冷的目光之下,李氏骂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宁氏丝毫不遮掩自己眼中的恨意,这股浓浓的恨意让李氏心底发毛,她觉得宁氏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过想想那件事自己做的何等完美,宁氏就算是知道又如何,她又没有证据,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想到这里,李氏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李氏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被急匆匆跑进来的小丫鬟给破坏的一干二净。 “夫人,不好了,小小姐突然发起高烧,都吐奶了……”小丫鬟着急的大叫。 李氏心里一紧,起身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又猛地停下来,冲着宁氏叫道:“你闺女发高烧,还不快去请太医!” 宁氏站起来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是我的闺女么?”说罢看也不看李氏,径直走了出去。 李氏被气了个倒仰,刚要追上去理论,却听到宁氏在门外冷冷的吩咐“来人,去请张先生过来瞧病。”院子里的下人立刻应声跑开。 李氏冲着门外大叫:“叫你去请太医。” 宁氏转过身子,不屑的说道:“她不配!”说罢转身就走,再不理会身后那愤怒的尖叫声。 李氏满肚子火气没地儿发,心里又真的担心孩子,就先压下满心愤怒,急匆匆走进东厢房,厉喝道:“你们是怎么服侍的,好好的三姑娘怎么突然发高烧。” 奶娘赶紧跪下回话,“回夫人的话,姑娘长牙了,原本是不碍的,可这会烧的有些高,奴婢不敢大意,才赶紧向您禀报,总要请大夫开药,给姑娘退烧才好。” 李氏自己生养了三个女儿,自然知道婴儿长牙会发烧这事,因此心中怒意稍减,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好好用心服侍姑娘,将来自有你的造化。起来吧,好生服侍着。” 奶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赶紧站起来。小清菡出生十天后,就一直由奶娘养着,奶娘对她的感情只怕比李氏都深,自然是极其上心的。 府医很快赶了过来,看过之后也说是因为长牙才发烧的,见孩子烧的的确有些厉害,就开了方子,让人煎好药给奶娘喝,这样奶娘的乳汁就有了药性,能最大程度降低药物对婴儿的副作用。这样做药效虽然比孩子直接喝差一些,但胜在安全。 婴儿娇弱,虽说是吃了有药性的奶,却没那么快好起来,府医之前也说了,怕是得闹腾个三五日才能安宁。李氏对这孩子是真上心,将孩子带在身边亲自照顾。一时也顾不上找茬了。 李氏被绊住脚,整个宁国公府都平静了许多。只是这份平静仅仅维持了两天。两天后,李氏的二侄子媳妇打着送年礼的名头,来到了宁国公府。 因为是送年礼,如今宁氏掌家,李家二儿媳妇来送年礼,少不得要先来栖梧园拜见。 种种蛛丝马迹表明,如今养在鹊仙居的孩子极有可能是李家二儿媳妇的亲生女儿,而且这换孩子之事,她一定知情。 想到这些,宁氏怎么都不可能对李家二儿媳妇笑脸以待。她稳稳的端坐在理事厅主位上,丝毫没有站起来迎接李家二儿媳妇王氏的意思。 王氏被人引进来,看到稳稳当当坐着的宁氏,眼中闪过一抹妒恨之色,心中更是暗骂了一声“呸!狐狸精!”当年程思则素有京城玉郎的美称,想嫁给他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这王氏也是其中之一。见了昔日情敌,自然这是王氏单方面自认为的,王氏也挤不出什么好脸色。 可不管心里怎么妒恨,王氏都得恭恭敬敬的上前见礼。毕竟宁氏是诰命夫人,而王氏仅仅是个吊榜尾秀才的娘子。 “弟媳拜见大表嫂。”王氏心不甘情不愿的屈膝行礼。 宁氏实实的受了礼,才疏离的淡淡说道:“李二少奶奶不必多礼,坐罢。” 王氏本就有事才急着来宁国公府,当然没心思与宁氏聊天,她也不愿意陪宁氏说话,只要看到宁氏,她心里的妒恨就有些压不住。 “还不曾去给姑母请安,弟媳就不陪大表嫂了。”王氏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 宁氏根本不在意王氏的皮笑肉不笑,只淡淡道:“是应该去请个安。来人,送李家二少奶奶去鹊仙居。” 王氏听了这话,气恼的偷偷剜了宁氏一眼,黑着脸随下引路下人走了。 宁氏看着王氏的背影,冷冷的笑了一下。她知道王氏为何而来。因为宁国公府三姑娘高烧不退的消息,还是她命人传进王氏耳中的。如今王氏一来,宁氏也就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姑姑……孩子怎么……怎么……”王氏看到李氏,扑上前叫了一声,看到一旁躺着的,小脸通红的孩子,眼泪刷的涌了出来。 “哭什么哭,憋回去,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能由着你胡来!”李氏没好气的低声骂了一句。同时摆手让奶娘和其他丫鬟嬷嬷全都退下。 “你嚎个什么!谁叫你过来的?”李氏瞪着眼睛低声责问二侄媳妇。 “姑姑,孩子病了啊,我……我心里难受……”王氏哭着小声说。 “这孩子与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哭。我宁国公府难道还照顾不好一个孩子,倒要你来操心。”李氏心头突突直跳,一把捂住二侄媳妇的口,在她耳旁低声喝骂。 “姑姑,可她……她是……”王氏挣脱李氏的声,小声哭诉,只是刚说了半句话,就被李氏堵了回去。 “她是我们宁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嫡出姑娘!你若再脑子不清醒,我可以再给木头娶个媳妇。”李氏冰冷的话打碎了王氏的一切念头。李氏口中的木头就是王氏的丈夫,李家的二公子原本叫李树,小名木头,后来嫌李树这个名字太粗俗,加了个“玉”字,如今叫李玉树。 “……呃……侄儿媳妇知道了。”王氏哭的直抽抽,抽噎着小声说道。 “行了,你回去吧,别再过来了。只要你听话,将来自有你的好处。”李氏先打一棒再给画个大饼,果然将二侄子媳妇哄了回去。 李氏以为自己屏退了下人,她说的话就没有其他人听到。可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对侄子媳妇说的话,很快就被人一字不落的写在小纸条上,送到了宁氏的面前。 宁氏看完将字条放进一只小木匣子里,将匣子仔细的锁好,这样的字条以后还会有,她要好好收着,等丈夫回京后给他看。 第42章 柳暗花明 这个冬天雪下的特别密,几乎每过十来天就会下一场大雪,通往京城的所有道路都被大雪堵死了,大雪下的京城成为一座孤城。 距离京城不到三十里路的京西镇,被迫滞留于此的宁远祥心里非常着急,他既无法继续寻找下落不明的小外甥女儿,又无法回京城的家人互通消息。只能在客栈里焦灼的等待着冰雪消融道路畅通。 这日,宁远祥早晨起床时就觉得眼涩鼻塞头疼欲裂,他知道自己定是受了风寒,赶紧命人去请大夫。 不多时,侍卫将镇上太素医馆的孙大夫请到了客栈。孙大夫走进房间,看到躺在床上宁远祥,立刻觉得这人好生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只不过孙大夫是个谨慎的人,就算是觉得面前之人很面善,却也不曾表现出来。 孙大夫诊了脉,唤道:“玄参,去厨下讨些生姜葱根花椒煎水,煎好快快送来。” 因这阵子感染风寒的人数实在太多,孙大夫医馆里治风寒的草药全都用光了,这大雪封路的也没处进药,孙大夫只能因陋就简就地取材了。 玄参很快端着一碗滚水回来,他将碗放到床边的高几上,笑嘻嘻的说道:“公子,快趁热喝了,散了寒您就好啦!” 玄参边说边看了宁远祥一眼,然后摸着脑袋疑惑的问道:“公子,小人见过您么?” 孙大夫一听这话心中暗叫不好,立刻喝斥道:“玄参,不许胡说!” 玄参赶紧退后,不高兴的撅着嘴,小声嘀咕“明明就很眼熟……” 宁远祥听到玄参的嘀咕,心头一紧,立刻高声叫道:“小哥儿,请过来说话。” 孙大夫眉头皱起,沉沉看了玄参一眼,他也不好直接拦着不许玄参上前说话,只能暗自担心。 “方才听小哥说看我面善,不知小哥是不是见过长的与我相似的幼儿?”宁远祥满心期望,紧紧盯着玄参,急切的追问。 玄参见自家掌柜脸色不太好看,心里有些怯怯的,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是小的刚才看花眼了,小的不曾见过什么与公子相似的幼儿。” 宁远祥眉头皱起,他看了看玄参,又看了看板着脸的孙大夫,诚恳的说道:“孙先生,在下是京城国子祭酒府的三子宁远祥,家中六月里丢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这半年来,家中一直在寻找孩子,至今未曾找到,在下也是因为找孩子才被大雪堵在京西镇,若是先生能给在下提供线,我国子祭酒府愿赠千两白银为谢。” 说罢,宁远祥命书童拿来自己的身份文碟,路引等物,全都放在孙大夫面前,任他验看。 孙大夫口中没说什么,却真的上前仔细验看宁远祥的身份证明。 看到一这幕,宁远祥心里的希望又多了几分,他知道这位孙大夫若是不知道他小外甥女的下落,就不会这样仔细的验证他的身份。 “原来是宁大人的三公子,失敬失敬。”孙大夫验看之后,向宁远祥拱手笑着说道。 国子祭酒宁景彦,天下读书人心中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孙大夫从前也是读书人,只是功名无望,才做了大夫。因此对名满天下的宁老先生,自是极为仰慕的。 “孙先生客气了。”宁远祥也不顾自己尚在病中,将被子一掀就要下床与孙大夫重新见礼。 孙大夫赶紧拦住,他将已经没那么烫的碗递到宁远祥手中,笑着说道:“三公子趁热吃药,喝了药再说。” 宁远祥一口喝干碗里那极难喝的汤汁子,胡乱抹了抹嘴,急切问道:“孙先生,您知道孩子的下落?” 孙大夫低叹一声,点点头,又摇摇头。宁远祥不解的看着他。孙大夫迟疑片刻,方才说道:“老朽的确是见过一个与三公子相貌有些相似的幼儿,是个不满周岁的小婴儿,可老朽不知她是不是三公子要找的孩子。况且这孩子如今有家人,三公子若想见这孩子,老朽需得先问过孩子的家人才行。” “孩子在哪里?她的家人是谁,孙先生,求您指路。”宁远祥再也躺不住了,他腾的跳下床,向孙大夫深深一揖到地,急切的恳求。 “这……三公子快快请起,快躺回床上,您莫要着急……”孙大夫强硬的将宁远祥拉起来,他的手劲相当大,毫不费力的将个壮小伙子轻松拉起,硬按回床上。 “三公子,如今大雪封路,各处村镇之间都无路可走,就算是您有心去见孩子,也没路可走啊……”孙大夫好言相劝。 宁远祥失望的叹了口气,他从孙大夫的话里听出来,孩子并没有住在镇上,看来一个月内是见不到孩子的。 “孙大夫,那您能同我说说,孩子到底在哪里?她的家人又是个什么情形,对她好么?孩子可曾受了委屈……”宁远祥说着说着,眼圈儿红了,声音也开始哽咽。 “这个……孩子很好,很健康,她的家人对她也极为疼爱,孩子没受过半点儿委屈。至于住在何处,这个……老朽现在不能说,只要路一通,老朽立刻去见那家人,将公子之意告之于他。只有得了他的同意,老朽才能带公子去见他。”孙大夫和气的说道。 “这……可是……罢了,就依先生,求先生一定不要忘了此事,那孩子是……是我阿姐的命啊……”宁远祥含泪恳求。 孙大夫医者父母心,本就是菩萨心肠,听了宁三公子的恳求,哪里还能不答应。 “三公子,是令姐丢了孩子?那孩子是镇北军程元帅的女儿?”孙大夫想想宁三公子的话,突然惊呼出声。 宁远祥点点头,低声说道:“我与阿姐有七分相像,若孩子与我有四五分相像,那就应该是我的小外甥女儿。镇北军程元帅是我姐夫,那孩子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孙大夫听了这话,神色郑重起来。他点了点头,承诺道:“好,不论那孩子是不是程元帅的女儿,我都让您见上一面。” 第43章 传承善良 总算是有了寻找小外甥女儿的线索,宁远祥高兴的不行,他立刻命书童奉砚取来一千两银票,双手送到孙大夫的面前。诚恳的笑着说道:“不论那孩子是不是我家小外甥女儿,这都是送与先生的酬金,请先生务必收下。” 此次出门寻找小外甥女儿,崔老夫人直接给了儿子三万两银票,让他不必省着花,只要能找回孩子,花再多钱都值得。 孙大夫连连摆手,后退几步正色道:“三公子快收起银票,若非是程元帅丢了女儿,老朽是绝不会应下此事的。老朽已然不能守诺,更加不可以收下用不守信诺换取的银两。” 宁远祥再三要给,孙大夫板着脸说道:“若三公子执意要老朽收下银票,老朽就不能为三公子中间传话了。找人之事,从此休在提起。” “这……孙先生……可是在下方才承诺过……”宁远祥面露为难之色。 “不瞒三公子,老朽祖籍永宁,祖父父母俱为胡人虐杀,是已故的程老元帅将尚是幼童的老朽从胡人手中救回,老元帅为我一家报了血海深仇。可这五十年来,老朽一直没有报恩的机会,如今能为找回程老元帅的重孙女儿尽一点绵薄之力,老朽怎么有脸拿赏银!”孙大夫拍着自己的脸皮,激动的说道。 “啊……原来如此,在下不知……”宁远祥面色涨红,不好意思的说道。 “三公子别这么说。其实不论是谁家丢了孩子,只要老朽知道实情,老朽都应该尽力相助的。当年我给老元帅磕头谢恩,说长大一定报答老元帅。老元帅却笑着说只要我长大以后能对受难之人施以援手,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所以老朽才做了大夫。”孙大夫笑着说道。 在一旁听傻了的玄参这才回过神来,他急急说道:“是啊是啊,我们掌柜给穷人看病从来都只收点儿药钱,诊金有就给几个大钱,没有就不收的。我们掌柜已经帮了好多人!” 宁远祥听了赶紧躬身做揖道:“先生高义,远祥深为感佩。在下有个浅见,您既然不收这一千两银子,那在下可否请您代为采办药材,就存放在您的医馆中,若再有贫苦百姓来瞧病,就用那些药材,不收他们的药钱,您看如何?” “这……”孙大夫有些意动,又有点儿犹豫。若是能施药的话,那些贫苦百姓就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可是…… “掌柜的,三公子一片真心,可不能辜负了!”玄参着急的叫了起来。 雪灾之后,孙大夫都是在赔本儿给前来求医的穷人治病,如今医馆的药柜基本上都空了,却连三分之一的药钱都没收上来。玄参就怕等路通了,他家掌柜连进药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先生别再推辞,您有行善之举,在下也有向善之心,请务必收下。”宁远祥再次作揖恳求。 孙大夫老脸涨红很不好意思,玄参机灵得紧,他赶紧双手接过银票,笑嘻嘻的说道:“多谢三公子,小的替掌柜的收下啦。” 宁远祥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块碎银,大约有一两左右,递于玄参,笑着说道:“喏,这是请先生出诊的诊金。” 孙大夫赶紧阻止道:“这可不行,已经收了那么多,怎么还能再收银子!三公子快快收起来。” 宁远祥笑着说道:“一码归一码,方才那是赠药之钱,这个是先生出诊的诊金,先生若不收,岂不成了在下瞧霸王病么?这绝不可以。家父若是知道在下请先生出诊不给诊金,怕不得打折了在下的两条腿。” “这……那就多谢三公子了!”孙大夫亦笑了起来,他又与宁远祥笑说一回,方才与玄参告辞而去。 送走孙大夫,宁远祥在房间里直转圈子,他一直皱着眉头,时不时的叹口气。书童看了不解的问道:“公子,都已经有了小小姐的下落,您还愁什么?” “我愁怎么给府里送信!府里等消息,还不知道等的多着急!这该死的老天!路什么时候才能通啊!”宁远祥没好气的说道。 书童听了也跟着叹了口气,嘟囔道:“谁说不是,咱们让大雪困在这京西镇已经一个月了,往前走不了,回府回不去……要是姑奶奶家的玄儿在这里就好了,地上的路不能走,天上总能飞的呀!” 宁远祥眼睛一亮,既而又叹了口气,“如玄儿那般的有灵性的海冬青,天底下再没第二只。也不知道它现在是在京城还是在永宁关。若是玄儿能来京西镇一趟,该多好!就算不能回家过年,也得给家里捎封报平安的信,何况如今还有了那么大的希望……” 书童飞快的点头道:“对对对,能捎封信回家也是好的。” 就在宁远祥为不能与家里联系发愁之时,京城里他的家人们,也都在惦记着在孤身在外的他。 这日,宁国公府栖梧园中,宁氏正在看玄儿送回来的信,玄儿站在椅子上,正风卷残云般的狂炫鲜嫩肉片和清水。虽然它不怕冷,可天冷之后,从永宁关飞到京城,消耗的能量比从前多多了。 玄儿带回来的只是一封报平安的信,程思则新婚后第一次出征,就与妻子约定了每个月都会让玄儿回京报平安。再将京城的消息捎回永宁关。这也是程思则与宁氏成亲十年,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一年多,夫妻感情一直很好的重要原因之一。 “辛苦玄儿了!在家里好好歇两天,还得辛苦你再飞一趟。”宁氏看完信,轻抚着玄儿的羽毛,温柔的说道。 玄儿歪着头,轻轻蹭了蹭宁氏的手背,它很喜欢温柔的女主人。 “夫人,过几日是让玄儿去寻三公子么?”瑞雪笑着问了起来。瑞雪的最小的弟弟就是宁三公子的书童,她这个做姐姐怎么能不惦记。 宁氏点点头道:“是啊,听大嫂说三弟如今被困在京西镇,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虽说他也出门游学过几年,可从来没一个人在外头过年,今年家里少了他,只怕父亲母亲心里都不自在。唉,都是我累得他不得安生……” “夫人别这么说,三公子自小与您最要好,您有什么好的都先想着三公子,三公子也是时时惦着您,如今遇上这事,三公子怎么能在家里待得住。谁也想不到,今年的雪会下的这样大呀!”瑞云偷偷瞪了瑞雪一眼,赶紧上前宽慰主人。 瑞雪忙也笑着说道:“是呢,三公子和夫人最好了,还记得当年夫人出阁之时,三公子哭的什么似的,三公子还哭着威胁迎亲的将军,要将军要是对您不好,三公子就要把您抢回家……” 想起当年之事,宁氏不由也笑了起来,却也更加思念惦记弟弟。 三日后,养精蓄锐的玄儿带着两封信飞往西北,在路过京镇时,玄儿来了个超低空飞行,它一边在空中慢慢地飞,一边不住鸣叫。 天寒地冻,京西镇的街市上没有行人走动,只有一只神俊的海东青半空中盘旋,不时发出急促的鸣叫。 “奉砚,你听……这是不是玄儿的叫声!”宁远祥正在做画,一阵鹰啸传入耳,他激动的叫了起来。 “玄儿的叫声,不可能吧,玄儿又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不对……是玄儿的叫声……”奉砚话说到一半,忽然跳起来冲到窗前,猛的一把推开了窗子。 “玄儿……玄儿……我们在这里……”奉砚拼命挥动双手,呼唤那只在半空中盘旋鸣叫的海东青。 玄儿发现目标,如利箭一般射入奉砚打开的窗子。奉砚赶紧关好窗子,这天实在是太冷了,就在窗口站了片刻时间,奉砚就觉得寒风简直吹透了骨头。 “好玄儿,你是来找我的么?”宁远祥一把抱住玄儿,亲热的问道。他一直特别喜欢玄儿,玄儿也不反感他的亲近。否则凭是谁也别想轻易近玄儿的身。 “奉砚,快去给玄儿拿些生羊肉,要前腿肉,前腿肉嫩,玄儿爱吃,多拿些。”一边撸着玄儿,一边吩咐书童,宁远祥连头都没转一下,可见他多喜欢玄儿。 奉砚答应一声跑了出去,宁远祥倒一杯温水,推到玄儿面前,笑着说道:“玄儿,先喝点儿水,回头再吃肉……” 玄儿不喝水,举起了自己的左脚。宁远祥看到玄儿两条腿上各有一个小信筒,立刻猜到了几分。他将玄儿左脚的信筒取下,玄儿果然就低头喝水了。 第44章 好消息 “回禀夫人,玄儿回来了……”栖梧园里专门照顾玄儿的粗壮小丫鬟欢快的跑到宁氏面前,开心的禀报。 “什么?玄儿早上才飞走,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宁氏疑惑的说了一句,立刻放下手中的册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栖梧园那株高大的梧桐树上,有个原木搭成的树屋,玄儿正栖在树屋旁边的树杈上,看见女主人来了,双翅一展俯冲而下,落在了宁氏身边那个专门照顾它的小丫鬟肩上。 专门照顾玄儿的小丫鬟名唤虎丫,因为太能吃被家人发卖,宁氏正想买个壮实的丫头照看玄儿,就将她买了回来。虎丫生得极粗壮,特别能吃,一顿要吃三大海碗米饭,力气也的确极大,两百斤的石锁,虎丫单手就能轻松的举起来。四五十斤的玄儿落在虎丫肩头,虎丫身子连晃都不带晃的。 “玄儿这是从京西镇回来?”宁氏边伸手去取玄儿脚上的信筒,边笑着问道。 玄儿歪着拳头大的小脑袋,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仿佛在回答一般。 宁氏抽出信筒里的信,打开一看,眼泪哗的涌了出来。她急忙拭了泪,紧紧攥着信,颤声说了句“虎丫,好好照顾玄儿”,然后拔腿便走,一阵疾走如飞,回到上房之时,宁氏已经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瑞雪瑞云两个丫鬟带着一众丫鬟婆子一阵急跑猛追,见夫人跑进上房,两人赶紧命其他人退下,她们两个则直接追进房中。一人给宁氏抚背顺气,另一个去端茶水。 “馨儿,我的小馨儿,娘终于有你的消息了。”宁氏将信捂在心口,流着泪欢喜的自言自语。 “夫人,真有咱们姑娘的消息啦,您快说说……”瑞云瑞雪两人同时欢喜的叫了起来。 “我的小馨儿就在京西镇下边的村子里,你们三爷在镇上医馆大夫那里得了消息,只恨如今各处都被大雪封路,他无法去寻那户人家。那大夫说了,小馨儿很好,那户人家对她很好,她平平安安的,没有受委屈……”宁氏颤声哭着说,她这是喜极而泣。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姑娘好好的,夫人,只等开了路,咱们就能去接姑娘回家……奴婢给夫人道喜!恭喜夫人寻到姑娘!”瑞雪瑞云欢喜的笑着福身行礼。 “是啊,多谢菩萨保佑!只盼着这路早些通,瑞云,派人往城外盯着,只要能通行,咱们立刻前往京西镇,我要亲自接小馨儿回家。”宁氏双手合十,激动的说道。 “是,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叫六子天天去城外守着……”瑞云欢快的回话。六子是瑞云的亲弟弟,翻过年就十一岁了,往城外跑个腿不在话下。 “好,天冷,可别冻着六子,回头你家去给六子捎件皮袄,再给他做双皮靴子,这来回来去跑地跑着,可费鞋。”宁氏大半年的伤痛此时全都消散,做事情没了之前的丢三落四心不在焉,又有了从前的细致周全。 瑞雪瑞云两人听到夫人这般仔细的叮嘱,都欢喜的掉了眼泪,她们一直看在眼中,夫人这大半年来精气神从来没真正提起来。白日里都是勉强支应,夜里常常以泪洗面,想孩子想的她魂儿都丢了一半,如今可算是好起来了。只盼着通往就京西镇的路早日畅通,她们也好早点接姑娘回家。 虽说三公子信上说收养姑娘的人家极好,姑娘并没有受委屈,可寻常百姓家再好能好得过国公府?姑娘天生就该金尊玉贵的娇养着,百姓人家哪里能有什么好条件。 瑞雪瑞云想破大天也想不到,她们的小主子现在过的日子,别说是宁国公府,就连当今皇上都提供不起。就问天下有谁家能让狼后心甘情愿给孩子当奶娘?让一群狼当小公主一般的惯着哄着供着。 “夫人,得了这样大好的消息,得赶紧给元帅和家里去信啊!”瑞云见自家夫人这会子尽傻乐了,赶紧开口提醒。 “对对,瑞云说的对,我这就去给爹娘报讯,快叫人备车。”宁氏高兴的喊了起来。失去大半年的爽利响快雷厉风行,这会儿都回来了。 “这大年下的,正是忙的时候,年礼也送过了,娴儿怎么半下午的突然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快,快请你们姑奶奶过来。”崔老夫人听下人禀报,立刻担忧的皱起了眉头。生怕是女儿又被李氏那个继婆婆欺负了。 宁氏带着瑞雪瑞云,喜气洋洋的走了进来。崔老夫人看到女儿笑的畅快,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立刻迎上前拉着女儿的手,笑着说道:“我儿今日如此开怀,可是有了我那小外孙女儿的消息?” 宁氏笑着挽住母亲的手臂,连连点头道:“母亲说的极是,玄儿带回三弟的信,三弟说已经找到了收养小馨儿人家的线索,娘,您看,这是三弟的信。” 崔老夫人赶紧接过信,命人拿来水晶放大镜,细细看了起来。看罢,崔老夫人连声感叹,“好好好,老三可算是中用了,咱们可没白疼他。要不是这大雪封路的,咱们现在就能去接小乖乖回家。老三也被困在京西镇,也没法子去那收养小乖乖的人家,今年雪下的这么大,百姓人家的日子难熬啊!老天保佑,咱们小乖乖不受委屈……” 宁氏脸上笑容微滞,片刻之后,她又笃定的说道:“娘,小馨儿现在一定是平安的,她若是不舒服,枫儿能感应到。之前有一回枫儿突然大哭,说妹妹发热了,那一晚上枫儿都蔫蔫的,到了第二天中午才恢复精神。但自从下雪以来,枫儿一直都吃得香甜睡得安稳,每天都乐呵呵的。所以女儿坚信小馨儿此时是平安的。” 崔老夫人点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枫儿真是个好孩子啊!” 宁氏笑着应道:“许是他与小馨儿年纪相差的最小,兄妹之间的感应也强些。娘,女儿得去瞧瞧三弟妹,为了找小馨儿,叫三弟独自被困京西镇,不能回家过年,是我对不住三弟妹,如今有了消息,得叫她知道,心里也好踏实些。” 崔老夫人看到女儿恢复了从前的能干周全,心中很是安慰。笑着说道:“去吧,回头和你三弟妹一起来娘这里,咱们一起吃晚饭,刚好竹儿也还没回,打发人去将松儿和枫儿也接过来。” 宁氏一一应了,吩咐人回府接两个儿子,她自己则去了三弟的院子怀远居。 第45章 推己及人 怀远居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院中只扫出一条从院门通往正房的通道,路两旁厚厚的积雪似乎是从开始下雪那日起就没有扫过,如今积了得有四五尺高,整条路几乎成了雪墙夹道。 宁氏看到这样的院子,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她莫约能猜到这是弟妹特意吩咐不许扫的,府里的下人可没这么大胆子不扫雪。许是弟妹想知道这雪到底能有多厚,竟阻了她丈夫归家的路。 轻轻叹了口气,宁氏心中很是歉疚。若不是为了帮她找孩子,她三弟此时定然可以在家里陪三弟妹赏雪吃茶谈诗论文,夫妻两人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夫人,姑奶奶来了……”宁氏已经走到廊下的台阶处,在回廊下小茶房中避寒的丫鬟婆子才看到她,赶紧跑进去禀报。 一个头上簪了一枚赤金累丝偏凤衔米珠小步摇,身穿银蓝团花缠枝莲纹妆花缎面对襟灰鼠长褙子,身形消瘦面色淡白的少妇缓步迎了出来,她勉强福身笑着说道:“姐姐怎么来了?天这么冷,您有事打发人来唤我就是了,如何还亲自走一趟,姐姐快请进……” 宁氏一把握住弟妹柳氏的手,入手只觉一片冰凉,她心疼的红着眼圈儿说道:“弟妹,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竟憔悴成这样,手怎么这样凉,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太医看过没有?” 这样关切的话,已经大半年未曾从大姑姐口中说出来。柳氏震惊的抬头看去,见她脸上愁色尽去,面色虽不红润,却也透出一股子和从前一样的精神气儿。再不是这大半年里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儿,声音都响快了许多。 “姐姐,可是有了孩子的消息?”柳氏心头一喜,急忙问道。 “正是有了消息,弟妹,咱们坐下慢慢说。”宁氏亲自扶柳氏坐下,将三弟写来的信递到她的面前。 “是我对不住弟妹,让三弟在外为我奔波,连年都不能回家过。信是玄儿带回来的,玄儿脚上的信筒放不下太厚的信笺,三弟这才没能单独给弟妹写信。”宁氏愧疚的说道。 飞快看完信,柳氏脸上有了笑影儿,她忙笑着说道:“姐姐快别这么说,他去找小外甥女儿,本就是应当应份的。谁也不知道今年竟会下这么大的雪,这怎么能怪姐姐。如今有了小馨儿的下落,真是太好了,只等天暖路通,姐姐就能一家团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姐姐放心,我没事儿的,是我天生体寒,一到冬日就比别人难熬些,一直在吃何太医的药,等开春天暖了,也就好了。”柳氏赶紧笑着解释。 “何太医的药你都吃了几年了吧?怎么总也不去根儿,要不要请孙太医来瞧瞧?”宁氏微微蹙眉建议。她这位弟妹每到冬天都吃何太医开的药,从入九开始一直吃到出九,这都吃了几年,也没见有太大的改善,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 柳氏笑着摆手说道:“很不必麻烦了。我自小有病就是何太医给瞧的,他最了解我的身体。何太医说了,我再调理个一年半载的,就能……”说到最后,柳氏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柳氏自小就和宁远祥定了亲,因为先守了三年母孝,出了母孝开始筹备婚事,谁成想不过半年她的祖父又过世了,又得守孝一年,这才耽误到了十九岁,若非宁府仁厚,又看中柳氏本人,怕不是早退了亲。 柳氏嫁进门已经快三年了,总是怀不上孩子,太医说她有不足之症,且又宫寒,要好好调养才能生养。柳氏一直很认真的吃药,就想能早点儿为丈夫生下一男半女。 宁氏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事万不可心急,越是着急越难遂心愿的,弟妹一定要放宽心才好。” 柳氏含羞点头。心中暗自喟叹,自从嫁入宁府,没有任何人催她生养,大家都怜惜她身子骨弱,只让她安心养身子。而娘家却是…… 柳氏娘家的祖母一见着她就催生,比她小六岁的庶妹一直不肯许人家,总是暗戳戳的盯着宁远祥这个姐夫。宁远祥每回陪妻子回娘家,那个庶妹都没少闹夭蛾子,若非宁远祥警醒,只怕柳氏早就不得不将庶妹抬回来给她夫君做妾了。 柳氏娘家的情形宁氏也是知道的,只是从来不在柳氏面前提起,免得让她心里难堪。而且宁府家风清正,男子四十无嗣方可纳妾,柳府想将庶女塞进宁府做妾,那是她们想瞎了心。 “弟妹,你去写封信,回头用饭的时候给我,让玄儿捎给三弟。”宁氏笑着说道。 柳氏红了脸,小声说道:“这大冷的天,别辛苦玄儿了,横竖天暖了他就能回来,我就……” 宁氏轻拍柳氏的手,笑着说道:“玄儿可不怕冷,整日把它圈在家里,它才不高兴。何况还要给你姐夫送信呢。只是这一趟没那快,得玄儿从永宁关回来,才能把三弟的回信捎回来。喏,你写好信封到这信筒里,我保证除了三弟,别人再不会看到。” 宁氏拿出一只比手指头略粗些的薄铜信筒,一边放入柳氏的掌心,一边打趣的笑着说道。 柳氏满脸羞红,清瘦苍面的脸上染了红晕,给她那清秀的容颜凭添了几分丽色。 “姐姐……你又取笑我!”柳氏红着脸低声说了一句,到底攥紧的手中的信筒。 宁氏又与柳氏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她得弟妹留出足够的时间写信。 柳氏要将大姑姐送出院门,却被宁氏再三拦住了,外头那么冷,柳氏也没穿大毛衣裳,回头再受了风寒,真就不好了。 刚离开怀远居,一个小小的少年就迎面跑来,这少年身后还追着两个略大些的少年,后面两个少年一直在高喊:“小竹子,你慢些跑,当心摔着了……” 宁氏看到向自己跑来的三个少年,立刻笑了起来,她高声喊道:“竹儿莫跑,慢慢走,忠儿诚儿,你们也别跑……” “娘,可是有了妹妹的消息?”跑的小脸儿通红的程谨竹,仰头看着他的娘亲,急切的问。 宁氏给儿子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大毛领子,含笑点头道:“你三舅舅找到线索了,等天暖路通,咱们就能接你妹妹回家。” “姑姑,侄儿拜见姑姑”“姑姑,侄儿拜见姑姑……”一道略显沙哑的变声期少年声音和一个脆生生的童声同时响起,两个少年恭恭敬敬跑到宁氏面前躬身行礼。 “忠儿,诚儿,好孩子,快起来。”看着俊秀挺拔的两个侄子,宁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 这两个孩子是宁氏大哥家的两个儿子,长子宁致忠,次子宁致诚,一个十四岁,一个十岁,都是聪明好学肯上进的好孩子。 “姑姑,小竹听说您来了,就火急火燎的来找您,说是您一定是有了小表妹的消息。”宁致诚喘着粗气叫了起来。 宁氏笑着点头,温柔的说道:“外面风大,咱们去悠然园说话。”悠然园是宁景彦与崔老夫人的住处,晚饭就摆在那里。 第46章 恶语中伤 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吃了晚饭,宁氏带着三个儿子回国公府。因天色已晚,她带着三个儿子到了世安堂,只让三个儿子进屋请安,她自己只在外间拜了拜,便等着和儿子们一起回栖梧园。 程缚虎见三个孙子今天来的晚,不免多问了几句,听说是在他们在外祖父家用的晚饭,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他母亲还未过世之前,就经常让三个曾孙儿和他们的娘亲去国子祭酒府,没道理母亲过世了,他这个做儿子就要把母亲的行事规矩全改了。 祖孙四人在房中有说有笑的很是温馨。宁氏就在外间安静的等待。在等儿子的时间里,她正好听世安堂的下人回话。 世安堂的一应下人,全是当初服侍过苏太夫人的老人。太夫人过世后,李氏原本想发落了这些人,却被宁氏一个不落的保了下来,所以在她们心里,李氏根本不算正经主子,世子夫人宁氏才是府里真正的当家夫人。 因此见了世子夫人,众人都欢喜的紧,除了正在当值之人,其他都围在宁氏身边陪她说话儿。 宁氏看到这些服侍过祖母的老人也是倍觉亲切,细心的问候每一个人。众人见世子夫人今日精气神儿特别足,又是那个半年之前的世子夫人了。大家也都特别高兴,直说世子夫人额间带彩,定有喜事加身。 众人正说笑着,一个婆子捂着半边脸飞快跑进来,有些气恼的叫道:“夫人来了……” 众人笑声一滞,一个嬷嬷快步走到那婆子的身边,一把拽下她的手,只见婆子脸上有个鲜红的手掌印,整个半边脸都红肿起来。 宁氏刚刚站起来,就看到继婆婆李氏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看她那架势,活像是奉了圣旨一般。 李氏看到宁氏衣着完整的站在堂前,神情明显一怔,继而直冲向宁氏破口大骂:“宁氏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大晚上的跑到世安堂勾引公公,我呸!你这种烂货就该抓去浸猪笼,点天灯……” 宁氏被骂懵了,她活了三十年,有生以来头一回被人如此羞辱。浑身颤抖的如同筛糠一般,宁氏抖的牙关咯咯直响,片刻之后,宁氏稳住心神,冷冷瞪着李氏,咬牙恨声说道:“来人,去请国公爷和三位公子出来。” 有人应了一声,立刻跑进去禀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被两个孙子一左一右的扶着,程缚虎黑沉着一张老脸,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国公爷……”李氏看到丈夫,就要扑过去。不想却被一道声音生生拽住了脚跟。 “继母口出恶言,冤枉儿媳与父亲有染,还请父亲还儿媳公道,还您儿子,孙子一个公道。”宁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清冷冷的高声大喝。 李氏的尖叫声实在刺耳,程缚虎在内室已经听到了,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快走出来。先不理会李氏,程缚虎拍拍长孙程谨松的手,好声好气的说道:“松儿,快去扶你母亲起来。” 看着长孙跑去扶儿媳妇,程缚虎方才和气的说道:“思则媳妇,你受委屈了,为父定会给你一个交待。快快起来吧。” 李氏气的不行,红着眼睛哭道:“国公爷,我才是你的夫人!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程缚虎看向李氏之时,脸色阴沉的吓人,他缓缓摇了摇头,咬牙喝道:“平日里你再怎么作,我都没怪过你,可你今日太过份了,我国公府的名声,思则的名声,思则媳妇的名声,府里嫁出去姑娘的名声,孙子孙女们的名声,你统统都不管不顾。带着头的往自家人身上泼脏水,李芳,你可真行!” 李氏想要辩解,程缚虎却不给她机会,继续喝问:“思则镇守边关,他的媳妇为他教养儿女,孝敬公婆,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什么!她带三个儿子来给我请安,哪里做错了,你要这样污蔑羞辱她!” “说什么请安,明明她……她就是来勾引你的……”李氏不服气的大叫。 宁氏气急,大步走到李氏面前,厉声质问:“李夫人一口一个我勾引公公,请问是你亲眼所见还是亲耳所闻?今日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就算拼上这条性命去敲登闻鼓,也要还我自己一个清白。” 敲登闻鼓告御状,敲鼓之人得受四十杖的大刑,若是受杖不死,才能继续告状,然而就算是受四十杖不死,那也得被打掉半条命,所以除非是有天大的冤屈,否则没人敢轻易敲响登闻鼓。 李氏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她既没亲眼看见也没亲耳听到,她只是……李氏的眼神飘忽,她看向一个缩在后面的嬷嬷,怒道:“张嬷嬷,你出来说!” 李氏说完就看向她的丈夫,指着那个嬷嬷,委屈的说道:“国公爷,就是她告诉我的。” 李氏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那个张嬷嬷。特别是程缚虎那如猛虎般的噬人眼神,直盯的张嬷嬷浑身发抖,哆嗦的厉害。 张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叫道:“没有啊……奴婢没有这么说,奴婢只是……只是……奴婢只是说世子夫人这么晚了还去世安堂,奴婢真的只说了这么一句,没说那些话啊……” 程缚虎转头,愤怒的盯着李氏,沉声喝问:“她说的是真的?” 李氏面色一僵,在程缚虎那要吃人的眼神之下,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忙又说道:“可是,可是她,她不是这样的语气……” 宁氏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明白了,她这个又蠢又毒的继婆婆,怕是被人当枪使了,只是她想不明白,到底谁是那个执枪之人,这样做的用意又何在? 程缚虎瞪着李氏,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给个针你就当棒槌,你到底能不能长点脑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折腾个什么!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自家人身上泼!” 程谨竹见祖父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思,心中气愤,当下冷着脸问道:“祖父,母亲往后该如何掌家理事?” 程缚虎心里一惊,看向平素不怎么关注的二孙子,看到这孩子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倔强,程缚虎忽然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十岁那年的儿子。 那年他儿子身着重孝,冷冷的盯着他质问:“父亲,娘亲过世不足三月您就要娶亲,您置娘亲于何地?” “竹儿,祖父不会让你母亲受委屈的。”程缚虎摸摸孙子的头,不意外的,感受到他的抗拒。 “思则媳妇,你受委屈了,为父先给你赔个不是。”程缚虎边说边向儿媳妇躬身行礼,唬的宁氏慌忙闪身避过,急急说道:“父亲言重了,儿媳不敢当。” 程缚虎知道和稀泥是不行的,毕竟女子名节大过天,李氏的行为,严格说起来,都够宁氏告上公堂的。于是他又冷声说道:“来人,送夫人进佛堂,禁足三个月,不许踏出佛堂半步,否则……便送回李家!” 李氏是个好动不好静的人,禁足三个月,比砍她一刀都难受,而且还有那最后一句威胁,送回李家,可不是简单的送回去,那可是要休妻啊!李氏听罢,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第47章 弄巧成拙 见李氏昏倒,程缚虎有些心疼,可李氏今日实在是作得太过份了,所以程缚虎还是冷着脸喝道:“来人,抬夫人去佛堂,叫府医去看一看,徐嬷嬷,你带两个婆子守着,三个月之内,不许夫人踏出佛堂半步,任何人不许探视。” 徐嬷嬷高声应是,立刻领着几个婆子过来抬人,有个婆子心眼儿多,她趁人不注意,飞快用脚碾了一下李氏的手指头,李氏疼地“嗷……”声一声大叫,噌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你还还敢装昏骗我!禁足半年,谁敢徇私偷放,活活打死不论!”程缚虎见状气了个倒仰,愤怒地大叫起来。 那个机灵的婆子眼中闪过一丝畅快的笑意,然后立刻低下头,深藏功与名。 李氏被强行拉走,跟着她前来世安堂闹事的下人们面面相觑,她们刚想偷偷退下,不想却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 “祖父,可否将这些下人交给孙儿审问。”程谨竹指着那些想溜走的下人,大声问道。 程缚虎拧着眉,可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好,就依竹儿之意。” 程谨竹立刻看向一个嬷嬷,缓声说道:“赵嬷嬷,请您带人将那些人捆好分别关押,省得串了供。今日天晚了,明天一早再审。” 程缚虎行军打仗一辈子,他虽识字不多,可兵法用的却极精,这也是他的天赋所在。一听孙子之言,程缚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他这小孙子不得了啊!还不到七岁的小孩儿,都会用打草惊蛇之计了。 转头看看大孙子,见这孩子面上怒色未消,眼神里透着一丝若有所悟……嗯,这个孩子也是个聪慧的。再看看小孙子,那孩子已经在他母亲的身边,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仰着头孺慕的望着他母亲,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天上的星子一般…… 嗯,小孙子才四岁,还是个小娃娃,瞧着也是个有孝心的。三个都是好孩子,还是母亲眼光好,给思则取了个好媳妇。程缚虎在心中暗想,李氏带来的坏心情也被冲淡了一些。 “儿媳妇啊,李氏这个人……她浑不吝的,是个粗人,你别往心里去……往后,里里外外都归你管,她再给你添乱,为父收拾她!”程缚虎看向儿媳妇,充满歉意的说道。 宁氏想了想,方才屈膝应道:“是,儿媳明白了。只是以后若再有什么事,还请父亲一定为儿媳主持公道。” 程缚虎并不知道在不远的将来会发生什么样事情,只爽快的一口答应下来。 宁氏得了公公的保证,郑重的福身道谢,让两个儿子送他们祖父回房歇着,她自己则在外面处理善后之事,等两个儿子送了祖父回来,方才带着三个儿子回了栖梧园。 回到栖梧园,宁氏送三个儿子回去睡觉,二儿子拉住她的手,坚定的说道:“娘,儿子一定查出背后主使之人,不叫您受委屈。” 宁氏摸摸儿子的头,微笑着说道:“她,竹儿尽管去查,但线索若是指向府外,就不许再查下去了。只说与你大舅舅,请他在外面暗查就好。” 程谨竹皱起小眉头,想了片刻才问道:“母亲可是想到背后主使是何人了?” 宁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虽没有想到是谁,但我们府里若是乱起来,最大的收益者是谁,从这个方向去想,也能想到六七分了。” 程谨竹郑重的点头应道:“是,请娘亲放心,儿子明白了,儿子不会做与自己能力不相匹配之事。” “好孩子,天不早了,快些回去睡吧!”宁氏摸摸儿子的头,将他推入房中。 回到自己的卧房,已经躺在床上,宁氏却了无睡意,她喃喃地自言自语:“难道说胡人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京城了?可胡人向来只会横冲直撞,他们能有这种头脑?使出这般阴私下三滥手段的,倒像是妇人之举,是胡人与京城中人勾结起来了……这人会是谁呢?” 宁氏脑海中如走马灯般的过着有可能与胡人勾结的朝臣,可她所知到底有限,一时也想不到是哪位大人。想着想着,不觉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宁氏先放飞了玄儿,再带着三个儿子吃了早饭,然后打发儿子们去世安堂请安,她自己则忙着准备过年之事,已经腊月二十七了,正是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 刚刚安排好送往与宁国公府素有往来的各府的年礼,宁氏刚要喝杯茶歇会儿,就有鹊仙居的管事嬷嬷找了过来。这嬷嬷昨晚没跟着去世安堂,倒是避过被绑起来审问的祸事。 “回禀世子夫人,三姑娘近来都是跟着老夫人住的,因老夫人一直没回来,三姑娘哭闹的厉害,奶娘哄不住她,请世子夫人示下。”跪在地上的嬷嬷也不敢做怪,只能老老实实的禀报。 “哦,你们三姑娘跟着老夫人住的,老夫人不在她就哭闹不休?所以呢?”宁氏淡淡的重复一句,语气的冷淡与讥讽令人心里发颤。 “世子夫人,三姑娘可是您的亲骨肉啊,她还那么小,若是哭伤了身子可怎么好?老夫人对三姑娘极其尽心,如今三姑娘除了吃奶之外,连奶娘都不要了,只肯跟着老夫人的,求世子夫人看在三姑娘的份上,替老夫人在国公爷面前求个情吧!”那嬷嬷连连磕头,急切的哀求。 “哦,原来在你心中,你们的三姑娘比国公爷还重要,为了她,连国公爷的命令也可以忤逆。”宁氏冷冷一句,吓的那跪在地上的嬷嬷面色刷的惨白,额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世子夫人,三姑娘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那嬷嬷还是不死心地哭求起来。 宁氏一听这话脸色立刻黑沉下来,她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什么亲生骨肉,她的亲生骨肉还在京西镇下面的村子里苦熬寒冬。那个李家的丫头,让她在国公府里养了这么久,已经是她这个世子夫人宽宏大度了。 “来人,这婆子不敬国公爷,拉下去打二十手板,革三个月银米,给她长长记性,认清谁才是主子。”宁氏冷声喝了一句,立刻有两个粗壮婆子应声上前,将那个嬷嬷拖到院子里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二十手板打完,这个嬷嬷的双手肿胀的如同猪蹄子一般,她疼得厉害,又臊得不行。在府里当差十多年,她也算是有头脸的嬷嬷。如今被世子夫人这一通打,真是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而且被罚过的下人是不可能再得到重用的,鹊仙居管事嬷嬷这份差事从此与她无缘了。 第48章 管家琐事 重罚了鹊仙居的管事嬷嬷,也算是杀鸡儆猴,宁国公府里有小心思的下人们全都老实了,再不敢出什么幺蛾子。如今的世子夫人杀伐果断的紧,她们可不敢往枪口上撞。 接见过所有前来宁国公府送年礼的各府管事嬷嬷之后,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满娘子带人摆饭,宁氏累了大半日,没有什么胃口,只命人盛了半碗山菌飞龙汤,夹了几片油焖冬笋,配着胭脂米饭胡乱吃了几口,就让人撤了饭食。 正漱口的时候,外面传来二房小李氏的忿忿的尖叫声,“凭什么拦着我,滚开……怎的大嫂管了家,就只认她娘家宁府,不认我们李家不成!我们李家可是堂堂正正的宁国公府的正经姻亲……” 宁氏眉头微皱,她自然知道小李氏为何而来。今年回给李家的年礼,只有她继婆婆李氏当家时的三成。李家那些眼皮子浅的,不来闹腾才怪。 “吵吵囔囔的成何体统,叫她进来说话。”宁氏漱罢口,将斗彩小茶盅子递给一旁站着的小丫鬟,淡淡的说道。 少时,七个不服八个忿的小李氏气咻咻的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向上首空着的右侧主位,宁氏扫了一眼,瑞云立刻拦在前面,将小李氏强行引到左侧下首的椅子上,淡笑着说道:“二夫人请这里坐。” 小李氏狠狠瞪了瑞云一眼,重重坐下来。然后抽出帕子捂着脸,假哭着喊道:“大嫂,为何今年给李家的年礼少了足足七成,这让娘和我还怎么有脸见娘家人……你让娘和我还怎么回娘家……” “不知弟妹说少了七成,是与哪一年的年礼相比的?”宁氏完全不理会小李氏的哭嚎,只冷淡的问道。 “比这几年的年礼都少了七成。”小李氏理直气壮的梗着脖子说。 宁氏淡淡道:“来人,拿近十年与李家往来的册子给二夫人瞧瞧。” 下人应一声,没过多一会儿,便捧着厚厚一本册子送到了小李氏的面前。 小李氏翻开册子看了几眼,面上立刻涨红起来。这十年以来,宁国公府送给李家的节礼,都是李家送来节礼的数倍,特别是最近四年,每次节礼,恨不得十倍二十倍的回给李家。就算今年回礼比最近四年少了七成,那也是按从前的规矩,是李家送来年礼的四倍。这已经不是送年礼,而是赤果果的扶贫了。 “祖母在世之时,府里给各姻亲府第送节礼,都是有定例的。当年祖母念着弟妹的娘家不宽裕,还特意吩咐多加了三成,如今我按祖母的定例行事,有何不妥?”宁氏挑眉看向小李氏,眼神如寒冰一般。 “这……可母亲不是这样的规矩,祖母早就过世,现在就该按母亲的规矩做事。”小李氏面皮紫涨,还是不死心的大叫。 “按母亲的规矩?母亲的规矩是什么?是搬空宁国公府的库房送去李家么!”宁氏突然厉喝一声,吓的小李氏身子一颤,手中的帕子都掉了下来。 “难道弟妹现在还不知道,母亲犯了大错,已经被父亲罚了禁足半年,昨天晚上就关进了小佛堂。”宁氏大喝之后,又冷笑着说道。 “什么?这……这不可能……”小李氏连连摇头,身子都有些个摇晃。 因为今冬雪大天寒,所以李氏就没让小李氏每日到鹊仙居请安。小李氏也乐得趁机躲懒,她又是个手里紧的,平日连下人的月银都要刮上一层,所以也没有下人愿意往小李氏跟前送什么消息。故而到这会儿她都不知道她婆婆兼姑母被罚禁足了。 “可能不可能,你自己打听去。”宁氏冷嘲一声。便端起了桌上的茶盏,侍立一旁的小丫鬟见了,立刻走到小李氏身边,微笑着说道:“送二夫人……” 小李氏听说婆婆被禁足,心里已经乱的不行,也没心思在纠缠下去,急匆匆跑出去打听消息。 “夫人,二夫人她……”瑞云担心的说道。 宁氏淡笑道:“不过是上不得高台盘的东西,掀不起什么风浪,理她做甚。各处的新衣裳可都备齐了?月钱和赏银也都备好,明日一早便发下去,虽然今年年景不好,可大家也都辛苦一年了,总得过个宽裕的年。” 瑞云一一应了,再往外传话,很快几个管事嬷嬷都上来回话,说是各房主子的衣裳都备好了,下人们的新衣裳也都分了下去。月银和过年额外的赏银也都分包好了,只等着夫人派赏,她们就能带人来领各人分管之处的月银和赏钱 宁氏听罢点了点头,吩咐明日寅时六刻开始放赏,各处下人都集中到栖梧园唱名领月银和赏钱。 听到世子夫这般吩咐,几个管事嬷嬷都微微变了脸色。自从继夫人李氏当家以来,都是按房头将月银一总发下去,再由各房的主子自己发。这里头可不就能有猫腻了。如今世子夫人重新按着过世太夫人的规矩做事,各房主子和大小管事们可就捞不着这笔油水了。 宁氏扫了几个脸色不太好看的嬷嬷一眼,淡淡问道:“你们还有事情么?” 几个嬷嬷赶紧摇头,“没……没有,老奴告退……”说罢都行礼退了下去。 直到走出了栖梧园,这几个嬷嬷都苦着脸唉声叹气起来“唉,原本还以为能发笔小财,现在全完了……” 其中一个嬷嬷脸色最难看,她忿忿说道:“你们不过是不能多得些额外的银钱,可我呢,我不光不能多得,还得倒贴。就我们二爷二夫人那个性子,油锅里的铜子儿都得捞出来花花,这会子拿不着好处,还不得我白填补上。要不然,我也别想过个安稳年。” “嘘……你小声点儿,要是这传到主子们的耳中,能有你好果子吃!”一个嬷嬷拽了拽那犹自忿忿不平的嬷嬷,压低声音说道。 “我……我就说……我怕什么……二爷都是我奶大的……”那个嬷嬷嘴里不肯认怂,可声音却明显小了许多。 这也就是李氏管家无方,才让这些老嬷嬷越发蹬鼻子上脸,想当初太夫人管家之时,她们哪里敢有什么花花肠子,个个都老实的不行。 第49章 发钱啦! 当天晚上,世子夫人要在栖梧园给每一个下人亲自发放月银赏钱之事就在宁国公府下人中传开了。众人无不高兴的朝栖梧园的方向行礼道谢。特别是那些在府里当差五年以上的下人,更是感动的不行,他们亲眼看到世子夫人在拨乱反正,感觉到宁国公府又有希望了。 与下人们的高兴不同,畅欣院里二房主子程思逸和小李氏以及两个小妾,却是恨恨的偷偷骂了宁氏一宿。 自从宁氏掌家以来,二房的主子能捞的油水一天比一天少,原本滋润的小日子也干瘪了许多。 特别是小李氏,她姑姑当家之时,每个月她至少要额外多做两三套新衣裳,头面首饰也是每个月都添最时新的款式。而如今宁氏当家,除了每个月正常的份例之外,再没有一丁点儿额外的好处,小李氏早就委屈的不行了。 “二爷,难道咱们就这样生受着不成?”小李氏越想越难受,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哼,怎么可能!且让她得意几天,等……”程思逸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冷冷的说道。 “等?等什么呀?”小李氏疑惑的问道。 “哼……你个妇道人家,少管爷们的事!早日给爷生个儿子,才是你的正事。”程思逸没好气的喝了一声。 程思逸自己是庶子记到嫡母名下的,所以更加看重嫡子的身份。所以尽管他更喜欢两个妾室,可每月里总有二十天歇在小李氏房中,就是想尽快和小李氏生出个嫡子。 小李氏脸上一白,她自从两年前生了宝儿贝儿这一对双生女儿之后,就再没怀上身孕。她心里也急得不行,这大半年以来可没少喝苦汁子。却是没有什么效果。 程思逸心里不痛快,也不想和小李氏待在一处了,一甩袖子转身出了上房,去了西跨院小妾刘氏的屋子。 小李氏见丈夫甩袖走了,只是冷笑了一下,丝毫不担心那两个小妾能翻出她的手掌心。毕竟那两个小妾在被抬进门的当天,饮食中就被下了极烈性的绝子药,所以不论程思逸怎么折腾,那两个小妾都不可能生下一男半女。 次日凌晨,宁国公府的下人们喜气洋洋的来到栖梧园,排队等候领月银和过年的赏钱。男仆们在外厅,由程谨松带着两个弟弟,看着管家一份一份的按人头发放。 底层的下人们有些三四年未曾领到足额的月钱,更不要说是赏钱,如今得了沉甸甸的铜钱串子和用漂亮荷包装着的赏钱,好些小厮都忍不住高兴的哭了起来。 “二哥,他们为什么哭呀?”程谨枫拽着二哥的衣袖,不解的问道。 程谨竹摸摸弟弟毛茸茸的小脑袋,扫了站在一旁的大管家一眼,淡笑说道:“他们终于拿到自己应得的月钱赏银,心里高兴极了也会哭的。” 程谨枫不是很明白,可还是乖乖巧巧地“哦”一声。管家在一旁听了这话,老脸臊得通红,只能假装没听见二公子的话,忙忙地按一旁小厮的唱名发放月钱和赏银荷包。 所有的赏银荷包是事先装好的,荷包上还系了名签,如此一来,每个人的得到的赏银数目只有领荷包的人自己才知道,即免得下人之间互相攀比,也能奖勤罚懒,更好的调动下人的积极性。 内厅之中,宁氏看着满娘子薰风喜雨带着小丫头发放月钱以及赏钱荷包,每个下人在领钱之时,都要在花名册上按下指印,如此可以最大限度的杜绝冒领情况的发生。 宁氏高高在上的坐着,看到下面有几个婆子瞧着要按指压,脸色都有些变了。几个人互相嘀咕几句,很快就有一个人跑了出去,没过多一会儿,那个跑出去的婆子就带着七八个才留头的小丫鬟挨着边儿地混了进来。 宁氏轻声对身边的瑞云吩咐几句,瑞云向下看了几眼,暗暗记下了那几个婆子都是谁,日后可得盯紧了她们。但凡是贪财之人,都极容易被人收买利用。宁氏要下重手整顿府务,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宁国公府如今主子并不算很多,有宁国公夫妻二人,大房六口人,二房六口人,加起来十四口人,可下人却着实不少,不算庄子铺子里的下人,只国公府内,就养了近五百名下人。所以发一次月钱就得大半天的时间,也是相当的费时耗神了。 一直忙到了未时三刻,才发完了所有的月银赏钱,最小的程谨枫蔫蔫地偎在他娘亲的怀中,长长叹了口气,“娘亲,发钱好累呀……” 一旁的程谨松听了这话,轻轻扭扭弟弟的小脸,取笑道:“你还累?你趴我怀里足足睡了两个多时辰,是睡累了吧!” “哼,臭大哥!才不理你!”程谨枫立刻将头埋到母亲怀中藏起来,瓮声瓮气的嘟囔。 程谨松拍拍弟弟的小肥屁股,笑着说道:“这会不是揉着眼睛要大哥抱的时候了?” “娘亲……”程谨松拖长声音,在他娘亲怀里扭动起来。 宁氏轻轻拍着小儿子的背,笑着说道:“松儿竹儿,你们今天辛苦了,都累坏了吧?” 程谨松程谨竹兄弟二人齐齐摇头,异口同声道:“娘,儿子不累。” 程谨松又道:“娘,平日里没觉着,今日发月钱,儿子才发现咱们家下人可真多!” 宁氏微笑说道:“这就觉得人多了,这还没算你们祖父的五百私兵呢。” 程缚虎得封宁国公后,他可以拥有的私兵人数也由原本的三百人涨到了五百人,这些私兵国公府里是养不下的,都养在了城外的庄子上。这些私兵的军饷和赏银,宁氏自然不可能插手。但银子是要从国公府总帐上支出去的。 “娘,阿爹也有私兵么?”趴在娘亲怀里的程谨枫突然抬头问道。 宁氏摸摸小儿子的头,轻轻点头道:“你们阿爹也有两百名私兵的份额,不过你阿爹没起用这些份额。” 程谨枫又问道:“阿爹为什么不用?” 宁氏笑笑道:“家里的府兵已经够用了。” 程谨枫并不明白自家娘亲话外之意,可还是傻乎乎的点了点头。他刚睡醒没多会儿,还些迷迷瞪瞪。 “娘亲,儿子这边的审问已经有了结果。张嬷嬷的儿子欠了大富赌坊一千两的赌债,赌坊逼债未果,就要砍了张嬷嬷儿子的手,有人拿钱替他还了赌债,条件就是让张嬷嬷在府里挑拨祖父祖母与我们长房的关系。” “哦,大富赌坊?竹儿,你查到这里就足够了。切记不可再往下查。”宁氏听到大富赌坊,面色微变,立刻郑重的再次叮嘱。 大富赌坊的背景极为复杂,而且行事狠毒无比,宁氏不能让儿子以身涉险。 程谨竹躬身应道:“是,儿子明白,娘亲放心,儿子不会做自不量力之事。” 宁氏欣慰的笑道:“好,竹儿真是好孩子!” 程谨竹小脸一红,总算有了些小孩子的神情,“娘亲,翻过年儿子就七岁了,不是小孩子啦,三弟才是小孩子。” 母子三人说笑一回,程谨松见有人上来回事,就带着两个弟弟告退,算算时间,也该去世安堂给他们的祖父请安了。 第50章 弄孙之乐 世安堂里,程缚虎百无聊赖的靠着个水墨弹花大方枕半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的望着面前的天青色绣百福纹缎子帐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祖父……孙儿们来啦……”三道脆生生的童声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程缚虎眼神陡然一亮,整个人立刻有了精神。 “松儿竹儿枫儿,快进来。”程缚虎坐直身子,向门口热情的招手。 程谨枫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飞跑到他祖父床边,仰着小脸憨笑着问道:“祖父,您今天好些了么,伤口疼不疼,心口还闷不闷?” 昨日程谨枫跟着哥哥们来请安时,正好府医在例行诊脉,他听府医说了几句话,就记在心上了,这会儿问起祖父来有模有样的,让程缚虎心里熨贴的不行。 摸摸小孙子的头,程缚虎笑着说道:“枫儿真乖,祖父已经不疼了,心口也不闷。” “嗯,那就好。”程谨枫小大人似的点点头,然后小手伸进怀里摸啊摸的,一会儿摸出个小巧的白玉九连环,一会儿又摸出把手掌大小的小木剑,一会儿再摸出一个精美绝伦的磨喝乐。 “祖父,这些都给你玩儿,这样就不闷啦!”程谨枫很认真的说道。 看着这个小家伙左一个玩具右一个玩具的往外掏,程缚虎不由大笑起来,他摸摸小孙子的头,欣慰的笑道:“好枫儿,祖父多谢你啦!不过这些东西祖父都玩不着,你自己玩吧。” 程谨枫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将小木剑和九连环都塞回怀中,却将那个磨喝乐塞到了他祖父的手里。 “祖父,这是阿爹送给枫儿的磨喝乐,阿爹说他能替阿爹守着枫儿,如今枫儿是大孩子了,就让他替阿爹守着祖父吧!”程谨枫眼巴巴的盯着他的祖父,让程缚虎说不出任何婉拒的话。 仔细端详手中的磨喝乐,程缚虎惊奇的发现,这个磨喝乐看上去很有些年头,这不是…… 一段记忆猛地冲进程缚虎的脑海。他想起来了,这个磨喝乐,不就是那个他的母亲在三十多年前,特意请了京城手艺最好的师傅,照着刚满周岁的程思则的样子定制的磨喝乐。 程缚虎还记得这个磨喝乐制成之后,他每逢出征,都会将之带在身边,就像是将儿子带在身边一般。这个小小的磨喝乐,不知陪他熬过了多少思念家人的守边岁月,不知见证过多少次的血战沙场…… 是从何时起,他不再带着这个磨喝乐了?程缚虎努力地回想,却没有想起来。 “好,祖父谢谢枫儿。”程缚眼眶发红,双手捧住磨喝乐,将之紧紧捂在心口。 “祖父不用谢,枫儿就知道祖父一定会喜欢阿爹的磨喝乐!”程谨枫开心得双眼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可爱的不行! 程谨松和程谨竹看着弟弟这一番无比丝滑的表演,两个都呆住了,这脑子,这口才,这小表情,这……这真是他们那个傻憨憨的,过了年才满四岁的弟弟? 程谨枫可不知道两个哥哥在想什么,只见他往床上一跳,坐在床沿上,两条小腿互相一搓,蹬掉鞋子,飞快的爬到床内侧,扬起大大的笑脸,乖巧的问道:“祖父,枫儿能在床上陪您一起玩么?” 程缚虎怎么可能拒绝小孙子,立刻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枫儿尽管在床上玩,晚上跟着祖父睡也行。” 程谨松和程谨竹听了这话,吓的脸都白了,他们俩个可是都领教过,他们这个小弟弟的睡姿有多离谱了,那压根儿不是睡觉,简直就是在床上打拳。颇有些拳打南山猛虎,脚踹北海蛟龙的架势。松竹兄弟两个人生中的第一对熊猫眼,可都是他们小小的三弟所赐。 若是让弟弟在祖父床上睡觉,不到半夜他们祖父就得被弟弟踹到地上去。就现在这么冷的天气,他们祖父那还没养好的身子骨……真被踹到地上,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看着两个孙子被自己的话吓的变了脸色,程缚虎笑着问道:“怎么,难道你们还不放心祖父带着你们弟弟睡?” 程谨松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们不是不放心祖父,我们是不放心三弟,祖父您不知道,三弟睡觉的时候好打拳,都打哭好几个嬷嬷了,三弟两岁时就能把带他睡觉奶娘一脚踹到地上,害得奶娘跌伤了尾巴骨,养了小半年才养好,再没人敢陪他一起睡觉的。” “哟,我们枫儿这么本事,好样的!”程缚虎一听这话,非但不生气,还高兴地大笑着夸赞起来。他边说边捏捏孙子的小胳膊小腿,只觉得入手处紧实地像小石柱子似的,老头儿笑的越发开心了。 “好好好,这才叫将门出虎子,松儿,看来你弟弟也是个练武的好材料!等开春了,祖父亲自为他打基础。”程缚虎骄傲的说道。 程谨枫一听这话,立刻高兴的叫了起来:“祖父,您说话得算话,不许骗小孩儿!”这会儿,程谨枫又觉得自己是小孩儿了。 “算话,祖父从来不骗小孩儿!”程缚虎高兴地大笑起来。他难得能享受到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开心。 看到三弟那兴奋的小模样儿,两个大的对视一眼,偷偷叹了口气。原本他们娘亲是不打算让三弟走武将这条路的,现在看来,娘亲的打算是要落空了。 程缚虎在三个孙子的陪伴下,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下午,晚上又在他们的陪伴下吃了晚饭。三个孙子都热情的给他夹菜,盛汤,给他讲他们平日里的一些趣事。乐的程缚虎一晚上没合过嘴。 直到看着祖父吃了药,三个孩子才行礼告退。程缚虎带着幸福的笑容,怀着对明天孙儿们过来陪他的希望,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51章 二房内耗 长房的三位小公子在世安堂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国公爷高兴的不时大笑。这事儿很快就传进畅欣院二爷程思逸的耳中。他愤怒的冲进小李氏的房中,将一屋子的摆设砸了个稀巴烂。 小李氏吓坏了,她缩在角落里,紧紧地抱着床柱子,整个人颤抖得不行。等程思逸再没东西可砸了,小李氏才强撑着身子,颤声问道:“二爷,您……您这是怎么了……您……您也不能……不能砸东西呀!” 看到一地的金玉瓷器碎片,小李氏心疼到无法呼吸,那都是钱啊,都是比她性命还要紧的钱啊!都是她的钱啊…… 小李氏此时完全不记得,她房里的摆设都是她姑母从府中公库里拿出来的,是府里的公产,与她个人没有一个大钱的关系。 “都是你这没用的蠢货,连个儿子都不会生!”程思逸破口大骂。 小李氏委屈极了,哭着反驳:“我又不是不能生!那不是,那不是得为祖母守孝么?” 小李氏嫁进门两年,苏太夫人离世,身为孙辈,要守一年的孝。出了孝期,她很快怀上了孩子,结果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之后就再没有过身孕,她心里也着急啊! “别人进门就能怀上,怎么就你不行,你进门两年,连个屁都没蹦出来,你还有理了你!”程思逸想到大房如果有三儿一女,妒恨的眼珠子都要蹿出火来。 想起大嫂宁氏嫁进府十年,她也一样要守孝,不还是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这还是在他大哥没有常年在家的结果,若是他大哥常年在家,大房这会儿怕不得有六七个孩子。若是当年…… 想到这里,程思逸看向小李氏的眼神,就越发充满了怨恨。 小李氏与程思逸做了六年的夫妻,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谁还不知道谁呀!小李氏能不知道程思逸那点子龌龊心思。 程思逸的龌龊心思是小李氏最不能接受的。只听小李氏“嗷”的一声大叫,猛扑到程思逸的身上,又撕又挠的大叫:“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我不知道你那一腔子花花肚肠……我呸!要不是记在我姑姑名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肖想国子祭酒府的嫡出姑娘……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蠢货,你又发什么疯!”程思逸被戳破心思骂到脸上,那素日里做惯了的伏低做小倾刻间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一把撕开小李氏,抡圆胳膊恶狠狠的甩了一记重重的耳刮子,打的小李氏唰唰唰转了几个圈子,重重的摔进她那张陪嫁过来的雕花老榆木架子床上。 这张雕花老榆木架子床,也是程思逸对小李氏,甚至是对整个李家不满的重要原因之一。他好歹也算是半个侯府嫡子,可妻子的陪嫁家具竟然只是一水的老榆木,就连婚床也不是富贵人家姑娘陪嫁必备的拔步床,只是寻常的雕花架子床,。而他大嫂的陪嫁家具则是一整套红酸枝木的,一整套黄花梨木的,还有一架极其贵重,世上罕见的沉香木拔步床。 当日小李氏过嫁妆之时,程思逸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路人撕下来放在地上碾碎了。若非李氏硬按着头皮,程思逸当时就要冲去李家悔婚。 “你……你打我……”小李氏捂着脸从床上坐起来,难以置信的望向丈夫。这六年来,他们夫妻之间虽然经常口角,有时也吵的不可开交,但是动手,这却是第一次。 “我就打了,怎么着吧,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要你有何用!”程思逸恶狠狠的骂道。 “是,是……我没有用,我没给你生儿子!你有用,你有用你上阵杀敌去,有本事你也搏个将军当当,也得个爵位显摆显摆!只敢打老婆出气,你也配叫个爷们!”彼此了解的两口子,都知道刀子往哪里扎,对方才最疼!李氏一刀子扎进程思逸的心口,怼得他脸色紫胀,头发丝儿都要竖起来了。 程思逸恨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他指着李氏,手颤抖的厉害,嘴唇哆嗦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贱人,我要休了你……” “休我?哼,程思逸,你别忘了,没有我李家,你连个屁都不是!”小李氏也是气急了,哪句话解恨她就说哪句,完全不去想程思逸的感受。 程思逸被气得浑身乱颤,仿佛打摆子似的。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忽地白眼一翻,生生气晕了过去。 “二爷,二爷……快来人哪……二爷晕倒了……”小李氏看到丈夫突然晕倒,腾地从床上跳下来,忽的冲到程思逸的身边,抱起他的头,惊恐的大叫起来。 听到主子吵架,躲在廊下不敢进来的下人们一听主子召唤,赶紧冲进房中。他们看到满地碎片,碎片中二夫人抱着二爷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就……怪恶心人的…… “夫人……” “二爷这是怎么了……” “快去请府医……” “赶紧把二爷抬到床上,这地下多凉啊……” 一时间畅欣院上房中,闹哄哄的如同菜市场一般。 “张先生,快给二爷瞧瞧……”府医被一个丫鬟拽着跑进门,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就听到小李氏着急对他大叫。 在丫鬟去请府医的时间里,下人们已经将满地碎片都扫走了,也将她们二爷抬到了床上,李氏正坐在床头抹眼泪。 府医张先生定了定心神,稳了稳气息,方才在床前的鼓凳上坐下,探手去试程思逸的脉像。 片刻之后,张先生淡定的说道:“二爷这是急怒攻心晕了过去,不妨事,待老夫将他救醒就是。”说着,府医从小药童打开的医箱中拈起一枚三寸长的银针,快准稳狠的刺入程思逸的人中穴,程思逸疼的身体一颤,果然立刻醒了过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有些茫然的看着一屋子的人,程思逸好像断片儿似的,疑惑的皱起眉头问道。 “二爷虽年轻,却也该好生保重身体,不可大悲大喜大惊大怒……”张府医拈着胡子皱着眉头沉着脸说道。 做大夫的,最烦那种不遵医嘱之人,而程思逸恰恰是那种不听大夫话的人。张府医是真不想再给这程二爷看诊。这程二爷从来不遵医嘱,还总是向他要那些助兴的虎狼之药,要不就是要什么生子秘方。他要是生子秘方,还会在宁国公府当府医么,他早出去开医馆,专治不孕不育好吧! 张府医也没开方子,小药童利落的收拾好药箱,他带着小药童飞快走了。在严寒冬夜被人从床上叫起来,任谁都会有些情绪的。 丫鬟嬷嬷都退了下去,小李氏看着丈夫,抹着眼泪哀哀哭道:“二爷,妾身知道您心里急得紧,妾身心里也着急,如今府里的形势对咱们二房越发不利,妾身巴不得能立刻给您生个儿子。如今妾身的身子也调养的差不多了,妾身能生儿子的。您……” 听到“儿子”二字,程思逸眼中闪烁疯狂之色,他一把将小李氏拽过来,欺身压了上去…… 第52章 被偏爱的小孩儿 畅欣院二房闹出的动静,在宁国公府里连个水花儿都没掀起来。所有人都是各司其职,就程谨枫这个最小的孩子都忙的不可开交,谁有功夫去吃二房的瓜。 转眼就是大年三十,按着旧例,程缚虎应该带着妻儿和嫡枝子孙进宫领宴。可程缚虎如今伤未痊愈,李氏又被罚禁足,府里有参加宫宴资格的人,就只有宁氏和他的三个儿子。 若是李氏没被禁足,她也是有资格参加宫宴的,而且她还一定会带上程清菡这个未满周岁的小孙女儿,让她在帝后面前露脸,也好造成些既成事实。只是一道禁足令,就把这些全都打破了。 程缚虎这回是真得气狠了,就算是二儿子程思逸跑到他面前跪着哭求,程缚虎也没松口放李氏出佛堂。还劈头盖脸的训了二儿子一通,把程思逸骂的狗血淋头,几乎是捂着脸逃出世安堂的。 大年三十一早,宁氏带着三个儿子给公公请了安,在世安堂里燃放了辞岁爆竹,然后回栖梧园按品大妆,带着三个儿子进宫领宴。 程思逸和小李氏不得不站在门口恭送长嫂和三个侄子登车离府,夫妻两人都恨地直磨牙,看不惯又干不掉大房,这种妒恨足以将二房夫妻俩五内俱焚。 “二爷,父亲真不肯放姑姑出来?”小李氏到现在也无法相信,一向对她姑姑百依百顺的公爹,怎么突然这样绝情! “他不肯,连我求见母亲他都不许,看佛堂的人,都是祖母身边的老人,她们根本不听我的!我要敢硬闯,那些婆子就敢撕了我!”程思逸愤怒的低吼,气的整张脸都变了形。 小李氏难过的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自从大嫂从娘家搬回来,咱们就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听到妻子的话,程思逸愣了愣神,喃喃道:“是啊,从前大嫂也不这样,她原本是个极温柔和气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李氏听了这话,立时气的双眼通红,恨恨地一甩帕子转身就走,在心中将程思逸翻过来调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自那夜之后,这程思逸在她面前越发没有顾忌了,真当她李梅香是泥捏的不成!她姑姑不过是被禁足半年,半年之后,这府里还是她姑姑说了算!到时她再与程思逸算旧账! 宁氏可不知道身后的程思逸夫妻在想什么,她揽着小儿子,看着两个大儿子,轻声感叹:“若是你们妹妹也在这里该多好!” “娘,等路一通咱们就去接妹妹,往后再也不和妹妹分开。”程谨竹懂事的安慰母亲。 被母亲揽在怀里的程谨枫则仰着小脸,乐呵呵的说道:“娘亲,妹妹现在很开心呀……” 自从程谨竹发现自家三弟和小妹妹之间有种他们这两个哥哥都没有的感应,就有意识的教自家弟弟去感应妹妹。小孩子心思明净赤诚,还真让他越越能感应到他小妹妹的喜怒哀乐。 就像现在这样,小谨枫很明显的感受到妹妹心里的欢快,他也跟着开心起来。 “真的,妹妹很开心?”宁氏笑着问道。 “嗯嗯嗯……”程谨枫拼命点头。点了几下,他突然停下来,皱起眉头疑惑的问道:“娘亲,什么是狼爹狼娘?爹娘是狼么?” 程谨枫的问话,惊呆了他的娘亲和两个哥哥。 “狼爹狼娘?那是什么鬼东西?”程谨松口比心快地抢着说道。 “松儿,别乱说。兴许……是你们妹妹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定?”宁氏怔愣片刻,方才犹豫的说道。 宁氏不知道,在距离京城五十里地的狼山,半山腰的狼洞里,她心心念念的宝贝闺女儿已经彻底玩疯了。 狼自然是没有过年这个概念的。可老猎户姜诚有啊。虽然和狼群住在一起,不能燃放烟花爆竹,狼群会害怕的。当然,烟花这种只有贵族人家才能拥有的稀罕之物,老猎户是没有,但他能烧爆竹啊!不过为了大小小的狼们,老猎户今年连爆竹也不准备烧了。 大年三十一大早上,老猎户烧了好大一锅热水,给宝贝孙女儿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几个小狼崽子围在大木桶旁边围观姜小白洗澡,结果被小家伙一手一只狼,把她五个狼哥狼姐全都拽到大浴桶里了。 养了姜小白这么久,老猎户已经习惯了小孙女儿的大力气,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干脆连人带狼一起洗。 姜小白开心的嘎嘎直乐,看着那个狼哥狼姐要往外桶外爬,她就过去拽一爪子,五只半大狼崽子一个都没逃脱综们小妹妹的“魔爪”,“嗷呜嗷呜”地叫个不停。 狼王狼后这一对“无良”爹娘非但不去救儿子女儿出浴桶,还一边一个的守着,看到哪个崽子偷偷往外爬,就一爪子给掀回去,压根儿不理会几个亲生崽子嗷嗷的求救。 老猎户一看这样不行啊,有姜小白这个小坏蛋捣乱,他一个都洗不成。干脆不管那几个小狼崽子,反正有它们爹娘在一旁看着,小崽子们翻不了天。 直接抓住姜小白,按水里好一通搓洗。小家伙自从会爬之后,就没有一刻的老实气儿,天天在狼洞里爬来爬去,两只小手和两只小腿配合的可溜了,嗖嗖得爬的飞快! 姜小白见天儿的把自己抹成个泥猴子。要不是外面积雪大,取来烧化了就能洗澡,否则只是挑水这一项,就得消耗老猎户半天的时间。 把小泥猴子洗得雪白,给她套上早就在镇上买好的新衣裳,老猎户把姜小白扔到狼后的怀中。用扔的,可不是老猎户不疼孙女儿,而是姜小白就好这口,不扔她还不高兴。 狼后熟练的接住孩子,爱怜的贴着她的小脸又挨又蹭的,那股子宠溺劲儿,让狼王这个当爹的都眼红吃味。 姜小白可是个端水大师,她抱着狼后亲热完了,小手一张,在心里奶声奶气的叫道:“狼爹抱抱……” 听到小崽崽撒娇求抱,狼王什么吃醋眼红都不翼而飞,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接住崽崽,然后仰卧在地,用四条腿往空中蹬姜小白,狼王能一气蹬上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带让姜小白落地了,这可是姜小白最喜欢的游戏! 狼后在一旁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生怕那个臭狼失足,让自家宝贝崽崽掉下来。狼王狼后此时全然忘记了,木桶里那五个湿淋淋的,才是它们俩的亲生崽崽。 老猎户费劲巴力的洗完五只小狼崽子,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全都湿透了。他挨个儿轻轻敲了敲抖完身上的水,正排排坐在火堆前烤毛的五只小狼崽子的脑门儿,笑骂道:“都是淘气包,你们都是哥哥姐姐,就不能教小白点好的,就知道天天带着她淘气!” 听听老猎户这话说的,到底是谁带谁淘气啊,这些日子狼洞里层出不穷的淘气,哪个不是姜小白的鬼点子! 老猎户赶紧换上干爽衣裳,打开一个小小的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七条坠着银制娃娃头形状铭牌的银链子。 “狼王狼后啊,这是我替小白儿送你们的新年礼物,这牌子是我央人照着小白儿样子专门打的,上面刻着小白爹,小白娘,小白大哥,小白二姐,小白三哥,小白四姐,小白小哥,你们一狼一条,都带上好不好?”老猎户拿着一把银链子,对狼王狼后笑着说道。 一起生活了这么些日子,老猎户知道它们只是不会说话,却能听懂自己的任何一句话。 狼王点了点头,在老猎户面前低下了他高贵的狼头。狼后和五个小狼崽子有样学样,也都在老猎户面前低了头。 一一给它们带上各自的铭牌。老猎户又拿出一条银链子,链上坠了一颗莹白如玉,透着神秘气息的硕大狼牙。 “狼王啊,这是你给小白的那颗狼牙,我找人给配了链子,这就给咱们小白儿带起来。”老猎户抱过孙女儿,轻柔的给她戴好狼牙项链。 姜小白抓着那颗硕大的狼牙,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她只是向她狼爹狼娘解释了人类过年是怎么一回事,就收到了狼爹狼娘送她的新年礼物,一颗来自古老狼神的狼牙。 第53章 遇见玄儿 大年三十这天,是今冬难得的大晴天,太阳在天空高高的挂着,地上的万物都多了些生机。老猎户和狼王狼后带着姜小白出来晒晒太阳,呼吸呼吸雪后初晴的新鲜空气。太素医馆的孙大夫可说了,小娃儿要多晒晒太阳,多呼吸新鲜空气,才能长的更好。 姜小白深深吸了一口气新鲜空气,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她如今已经能稳稳坐在她狼爹背上了。只要她狼爹不狂奔,姜小白就不会被甩下来。 已经不满足于只是坐着的姜小白啊啊啊的叫着,努力地撅起小屁股,使出全身的力气……终于,她成功的站了起来!从四足动物进化到两足动物,姜小白迈过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台阶。 老猎户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伸出手臂虚护着小孙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吃狼奶的缘故,他这小孙女可真是虎得不行,瞧那胆子肥的,给个杆儿她就敢捅破天。 “啊啊啊……”姜小白兴奋的冲着山林大叫,两只小脚不老实的踩踏着她狼爹的背,老猎户赶紧抓着孙女儿的两只小手,生怕她玩脱了摔到地上。 姜小白正欢喜的放风之时,天上突然传来尖锐的鹰啸,狼王狼后立刻紧张的支楞起来,狼后一把将姜小白薅下来塞到老猎户的怀中,然后两只狼冲到前面,将老猎户和姜小白挡了个严严实实。 老猎户自问自己的反应已经相当快了,可还是输给狼王狼后,他也不犹豫,立刻抱着孙女儿就往狼洞跑。他是想将孙女儿藏到狼洞里,拿上弓箭和狼王夫妻共同迎敌。 “不……不……不……不走……”姜小白小脸都憋红了,总算是憋出两个字。 可是老猎户这会儿却没有心思为孙女儿能开口说话而高兴,他的心思全在天空中的飞鹰身上。如今大雪封山,山中的活物都严严实实的藏了起来,飞鹰很难捕捉到猎物,只怕回头得有一场血战…… “玄儿,别急,慢慢落下来,你落远点儿……”姜小白听着那曾经极熟悉的鹰啸,欢快的在心中叫了起来。 因为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而盘旋鸣叫的玄儿,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吓的它身子一抖,差点儿因为抖动失去平衡,一头栽到雪地里。 “谁,是谁在叫我!”玄儿落在对面山峰顶上,转动着他巴掌大的小脑袋,眨巴着它那绿宝石般的双眼四处搜寻。 “玄儿,是我呀,我是你叼过的那个小婴儿!”姜小白看到停在不远处峰顶的玄儿,急切的在心里大叫。 “你就是我主人的小女儿?”玄儿惊喜地大叫,双翅一展就要飞掠过来。 “玄儿你先别飞,等一下,我得先告诉狼爹狼娘一声……”姜小白急急大叫,然后在心里飞快的和狼爹狼娘沟通。 片刻之后,姜小白才在心里叫道:“玄儿,你可以飞过来啦,我狼爹狼娘都是好狼,是它们救了我,你别攻击他们。” 老猎户眼睁睁看着狼王夫妻从戒备到放松,又看着怀里的小孙女儿指着远处飞来的老鹰,兴奋的啊啊大叫,听上去好象是什么“玄儿……”奶娃子口齿不清,他也听不真切。 “啊啊啊……爷……放……来……玄……我……”老猎户听着小孙女儿那啊啊呀呀的大叫,实在是听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姜小白只是想说“爷爷放我下来,玄儿是我家的鹰……” 玄儿很机警,它落在两只银狼不能一扑而至的地面上,歪着脑袋盯着老猎户怀里的孩子,那孩子果然给它一种特别熟悉,特别欢喜的感觉。 “崽崽,真是这个家伙把你救出来的?”已经听自家崽崽说明身世来历的狼王沉着一张狼脸,不高兴的问道。它不喜欢任何与它抢崽崽的动物,包括崽崽的亲生爹娘,狼王在心里暗戳戳的想。 “嗯,就是它,它叫玄儿,没有它,崽崽早就被恶婆子活埋了……”姜小白极为肯定的在心里说道。 狼王沉沉嗯了一声,抬头向远处的玄儿长啸一声。 动物之间自有他们的沟通方式。果然,在狼王长啸之后,玄儿就轻快的飞了过来。 狼后此时也将姜小白从老猎户怀里扒拉出来,将她放到地上,玄儿轻灵的走到姜小白的身边,张开宽大的翅膀,温柔的将孩子搂入怀中。 姜小白紧紧抱着玄儿的脖子,开心的叫道:“玄儿,我又见到你啦……” 玄儿亲昵的低头蹭了蹭姜小白柔嫩的小脸,如今只是三头身的姜小白,还没一只鹰高。 “小馨儿,你怎么会这里?还和两只狼在一起。还有,那个老头是谁,他身上的气息很危险……”玄儿搂着姜小白,像个长辈似的关心的问了起来。 老猎户半生打猎,对于动物来说,他身上的气息当然很危险。 姜小白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说了,也只是在心里说话,否则就她那还打着绊儿的嘴皮子,连一句话都说不顺溜。 玄儿听完,打开翅膀将姜小白推到一旁坐好,然后一步一步走到狼王狼后面前,深深低下头行礼,对狼王夫妻说道:“谢谢两位救了我们家小馨儿,还养了这么久。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送给你们!” 狼王眼一瞪,腾得跳起来,大叫道:“谁要你的东……”话没说完,就被狼后一脑袋顶开。狼王拉长了脸站在一旁,一脸的狼王心里委屈,狼王不敢说的憋屈表情。 “这位鹰兄弟……她叫我们一声爹娘,就是我们亲生的崽崽,养自家的崽崽,要什么谢礼。”狼后客气而坚定的说道。 玄儿用翅膀尖儿搔搔头,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小馨儿明明是它女主子亲生的孩子,怎么就成了这两只狼的崽崽? “小馨儿……”玄儿向姜小白的方向叫了一声。 “玄儿,爹娘是爹娘,狼爹狼娘也是爹娘,他们都是一样的。阿娘生我,狼娘养我。”姜小白在心里对玄儿如是说。她再一次感激老天给了她这样独特的能力,否则可怎么和狼爹狼娘还有玄儿沟通呀! 玄儿还是不明白的用翅尖的羽毛搔头,凝碧的双眼中满是清澈的疑惑。 “小白儿,你认识这鹰?”看了好一会儿,莫约明白什么的老猎户试探的问道。 姜小白使儿的点头,老猎户缓缓点了点头,心中开始涌起即将失去孙女儿的伤心之情。 第54章 跨物种沟通 第五十五章跨物种沟通 姜小白其实是个很五感很敏锐的孩子,老猎户的伤心,她很快就感觉到了。 向老猎户张开双手,姜小白奶声奶气的叫着“爷……爷……抱……”,这一声爷爷,姜小白叫的很清楚,老猎户欢喜的半跪在地上,一把将孙女儿抱入怀中,贴着孙女儿毛茸茸的头顶,滚烫的热泪从老猎户眼中涌了出来。 “小白儿……爷爷的小白儿……爷爷舍不得你……”老猎户孤寂了大半辈子,只有养姜小白的这半年,他每天都过的特别幸福快乐,觉得日子特别有奔头。老猎户觉得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他都已经开始偷偷给孙女儿存嫁妆了…… “爷……不……哭……,小白……爷……的”,姜小白仰起头,用一双小肉手捧住爷爷粗糙的面颊,奶声奶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虽然孙女儿说的含含糊糊磕磕巴巴,可老猎户还是听懂了,他的宝贝心尖尖在向他保证,她永远是自己的孙女儿。 “小白儿……”老猎户激动的叫了一声,紧紧的抱着孙女儿。 既然大家都认识了,狼王狼后就大方的邀请玄儿到狼洞一聚。看到一洞子的狼,玄儿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难不成这些日子里,它家的小馨儿都和这群狼住在一起? 玄儿眼睁睁的看着一头半大不小的狼崽子走过来,熟练的从老猎户怀中扒拉走它家小馨儿,小馨儿也欢欢喜喜抱着那头狼,还亲亲热热的叫大哥…… 小馨儿的大哥,不是京城家里的小松儿么?难道那头狼是小松儿变的?玄儿又开始用翅尖的羽毛搔头了。它的脑子实在是不够大,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猎户坐在玄儿面前,极为认真的问道:“你能懂听我说话么,要是能听懂,就点点头。” 玄儿歪头看了老猎户一会儿,才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老猎户笑了,轻轻声了一句:“果然天生万物都有灵性!”然后又对玄儿说道:“小白儿的家人现在都平安么?” 玄儿想了想,点了点头。 老猎户又问:“小白儿的家人在找她么?” 这个问题不用想,玄儿拼命的使劲点头,都快点出一道残影。 老猎户看了玄儿的样子,勉强笑了一下,眼中开始有了难过之色。 “小白儿家里,有人要害她?”老猎户紧紧盯着玄儿,突然问道。 玄儿愣了一下,歪头想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玄儿不是人,它只是一只鹰,不会像人类那样撒谎。 老猎户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猜就是这样,要不这么好的孩子,谁能舍得丢了……” 玄儿听了老猎户的话,开始疯狂摇头,它不是它没有,它才没有要丢了小馨儿,是……是那食盒把儿自己不结实,才会半路断开的。 玄儿内心戏很足,可惜它就是不会说话,真真是急死个鹰了! “嗯?不是有意丢孩子的?”老猎户此时仿佛联上了玄儿的脑电波,竟然诡异的猜到了玄儿的意思。 玄儿又拼命点头,看向老猎户的眼神中竟然透出一抹感激之意。看得老猎户背后有点儿发毛。来自一只鹰的感激,这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家养的鹰?你……难道你是镇北军程元帅养的那只海东青?”老猎户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激动的叫道。 玄儿愣了一下,然后扑楞楞的拼命使劲点头,那速度快的,都让人担心玄儿会把自己的脑袋给摇下来。 “小白儿是程元帅和他的夫人宁氏生的孩子?”老猎户越发激动的问。 玄儿又是一狂疯狂点头。狼王狼后看了,忍不住担心这只傻鹰会不会把脑汁子摇晃成一锅汤。 “真是他的孩子啊!看来我和小白儿的缘分是老天注定的。好啊,好啊,想不到我老了老了,还能见到我外甥孙女儿……再不用担心小白儿被家人找回去,只剩我一个孤老头子啦……”老猎户仰起头,逼回喜极而泣的眼泪,开心的说道。 关于人类的辈份名称这么复杂的事情,别说玄儿是只鹰,就算是个小孩儿,都未必能闹明白。玄儿又开始用翅尖上的羽毛搔头了。 狼王狼后对视一眼,老头儿和那只傻鹰的对话信息量实在太大,它们两口子这会儿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不过有一点它们俩都特别清楚,那就是傻鹰要把它们家崽崽抢走! 抢崽崽!就算她狼叔狼婶答应,它们两口子也绝不能答应!狼后看了狼王一眼,给了它一个确定的眼神,只见狼王嗖的冲到它大儿子身边,叼起崽崽拔足狂奔,眨眼间就跑的无影无踪! 老猎户傻了,玄儿惊呆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它一个以速度见长的鹰都没看清楚,是刮了一阵银白色的风么? 狼后猛的站了起来,只见它前腿趴地,后腿微弓蓄力,一双狼眼死死盯着老猎户和玄儿,口中发出呜呜的警告低吼。 “狼后,你……你怎么了?狼王要把小白儿带到哪里去?”老猎户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后退两步,缓慢摊开双手,用最和气的语调问了起来。 狼后死死盯着老猎户,口中发出低低的咆哮,这是只有护崽子时,母狼才会发出的咆哮声。 老猎户在狼山多年,当然能听得出来,他赶紧解释:“狼后,你别激动,我们绝不可能伤害小白,小白是我的心头肉,我宁肯去死也不会动小白一个手指头的!” “呜呜呜……”狼后的咆哮声略软和些,毕竟这一冬天同吃同住的,总是能结下几分情谊。 很神奇的,在老猎户可以理解玄儿之后,他又无师自通的懂了狼后。老猎户笑着说道:“狼后,你放心,小白儿永远是你们的小白儿……” 刚想对狼后说“不会有人抢走小白儿”,老猎户突然想到程元帅夫妻是一定会来接小白回家的,这句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老猎户心中暗叹,他要怎样才能让狼王夫妻理解接受小白有亲生爹娘这件事?这些日子以来,老猎户看的明白,狼王夫妻那是真把姜小白当自己亲生的心尖尖来养的。 第55章 舍不得孩子 老猎户正在为是否告知程元帅夫妻他们女儿下落之事左右为难,就看见狼后用狼吻顶着玄儿往洞外撵,把玄儿拱的一步一个跟头。 玄儿虽然神俊,可也干不过狼后呀!何况玄儿极有灵性,它知道是这头母狼养活了被它弄丢了的小主子,因此玄儿也不反抗,只老老实实的任狼后将自己拱出狼洞。 狼后死死守住狼洞,对玄儿龇起獠牙,凶狠的低声咆哮:“快滚,再不许来狼山!” 玄儿有些懵,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撵自己了?还有,它小主人呢?那小小一团,玉雪可爱的小主人呢? 反应慢了好几拍的玄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那阵银色的风,是狼王把它小主人给叼走了。 “快把小馨儿还给我!”玄儿气的头顶的羽毛全都炸了起来,愤怒地冲着狼后尖啸。 “什么小馨儿,她是我的小崽崽!”狼后毫不客气的怒吼回去。 “什么小崽崽?她是小馨儿……”玄儿也是一根筋,竟然就名字问题与狼后对吼了好几个来回。 老猎户匆匆跑到狼洞外,对着一狼一鹰大叫道:“你们别吵了,小白儿会生气的!” 就两个名字都没争清楚,这会儿又多了小白儿这个名字。好歹狼后是认可自家崽崽叫姜小白这个名字的,可玄儿就不答应了。它冲着老猎户又是一阵尖叫,语气十分愤怒。 就在狼洞外热闹非凡的时候,狼王满脸无奈的背着它家崽崽,心不甘情不愿地,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狼后一见狼王背着崽崽来了,气得冲着它一通厉啸。狼王委屈极了,它也不想来呀,可是崽崽要过来,它这个当人家狼爹的,能有什么办法? “狼娘,不怪狼爹哦,是崽崽要来的!”姜小白赶紧安抚她狼娘。她狼娘发起脾气来可吓狼了,狼爹和狼哥狼姐们都会害怕的瑟瑟发抖。 狼娘迈着六亲不认的傲娇步伐,走到狼爹旁边,用鄙夷的眼神扫了狼爹一眼,仿佛在说“你个没用的东西,连崽崽都藏不好!” 狼爹委屈的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媳妇儿它惹不起,崽崽它难道就能惹得起?万一崽崽生气不理它了怎么办?崽崽可比媳妇难哄!他一个当爹的,容易么! 轻轻叼起姜小白后脖领子扭头放到自己背上,狼娘冷傲的扫了狼王,老猎户,玄儿一眼,转身走回狼洞。狼后这一生气,打击面可广了,连老猎户都没逃过去。 狼王讪讪的想跟进狼洞,不想狼后猛地回头,狠狠“哈”了它一下,那威胁警告之意,就连站着没动弹的老猎户和玄儿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狼王更是硬生生的往后一坠坐在地上,一脸讨好的看向它媳妇和它崽崽,嘴角使劲儿往两边咧,硬是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狼后哼一声,扭头走了。狼王又想起身,不想五个小狼崽子从洞里冲出来,齐刷刷冲到洞口,排成一横排,整整齐齐的坐着,那拦门堵路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狼王气恼的冲着五个狼崽子低吼,却被洞中传出来的,更大声,更愤怒的狼后怒吼给压得死死的。 不敢惹盛怒媳妇儿的狼王只能和老猎户还有玄儿一起进了旁边的山洞,一人一狼一鹰此时倒有些同病相怜的诡异感觉。 玄儿还得飞往京城送信,它不能在狼山久留。老猎户心情复杂的招待玄儿吃了顿丰盛的大餐。然后找出他捡到姜小白时,姜小白穿的那身小衣裳,仔细叠成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又写了个小字条放进包袱里,再将小小的包袱系到玄儿的背上,还打了个死结,以保证小包袱不会被玄儿甩掉了。 做好这一切,老猎户才长长叹了口气,摸了摸玄儿的头,低声说道:“去吧,去京城找你的女主人报信,一定要把这个小包袱亲自交到你女主人的手上啊……” 老猎户这话,玄儿能听懂,它点了点头,向狼王叫了一声打个招呼,就滑翔出山洞,振翅往东南方向疾飞而去。 站在洞口,看着玄儿飞的没了影踪,老猎户难过低声叹息:“我们能留住小白儿的时间不多了……” 狼王听了老猎户的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扭身就往狼洞走去。 五个小狼崽子还一字排开的堵着洞口,狼王只能隔着它家五个崽子向它媳妇喊话。嗷呜了好半天,洞中才传出狼后的一声低啸,五个小狼崽子听到低啸立刻起身让出通道,狼王这才能走进自己的家门。 狼王走到它媳妇儿的身边,见它媳妇儿卧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崽崽,娘俩的眼睛都红红了,这……这是两个心尖尖掉眼泪了。 狼王立刻急了,围着它媳妇它崽崽直转圈子,不停的呜呜低吼。 姜小白张开手臂,一把抱住狼王的脖子,小脸儿埋进狼王那浓密的银色长毛之中,瓮声瓮气的说:“狼爹,不论我去了哪里,我都是你的小崽崽……” 狼王一听这话,赶紧坐下来将崽崽搂到怀中,可怜巴巴的说道:“崽崽哪里都不去,就和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狼后抽了抽鼻子,低低说道:“我知道不管是谁家的崽子,长大都得离开家,我知道崽崽有一天也会离开,只是……崽崽啊,娘舍不得你……等你狼哥狼姐它们都独立了,崽崽再走好不好?” 姜小白松开抱着狼爹脖子的手,投入狼娘的怀抱,闷闷的说道:“狼娘,崽崽也舍不得你……要不你和狼爹跟崽崽一起走好不好?崽崽给你们买座山。” 姜小白想起她亲娘在京郊有个依山而建的庄子,若是让她狼爹狼娘搬到那座山上,她们就不用分开了。 狼后看了狼王一眼,显然它是心动的,可是身为狼山的守山之灵,狼王不可以离开狼山。狼王用狼吻轻轻亲了亲姜小白的脸蛋儿,低低说道:“崽崽,狼爹得守着狼山,不能离开。” 姜小白急忙叫道:“那不还有二叔么,二叔不能替狼爹你守狼山么?” 狼王愣了一下,显然它从来都没想过这种可能。狼后却是眼睛一亮,立刻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就让二弟守狼山,咱们跟崽崽走,我崽崽这么小,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咱们得跟着保护她!” 狼王立刻在心里盘算开了。它那个蠢弟弟虽然是蠢了点儿,可本事却不比他差多少,守狼山足够了。只不过那个蠢弟弟懒得很,一天天的只想和它媳妇腻在一起,只怕它懒得接下守狼山的重任。 “二弟要是不答应呢?”狼王迟疑的问道。 狼后霸气的冷哼一声,“敢不答应,不答应就揍到它答应为止。要是死不答应,就叫崽崽求她二婶,我就不信还收拾不了老二那个蠢东西!” 狼王又缩了缩脖子,好吧!它承认了,怕媳妇,是它们银狼一族家传的。都两百多年了,银狼一族硬是没出过一个不怕媳妇的好汉狼! 第56章 突如其来的惊喜 玄儿飞到京城之时,莫约已经是申时二刻,宁氏也已经带着三个儿子回到宁国公府,正忙着祭祖之事。 原本主持祭祖之事应该是程缚虎与李氏夫妻俩来做。可如今李氏被禁足在小佛堂,程缚虎的身体也无法支撑那么长时间的站立,他索性早早发了话,令长媳宁氏和长孙程谨松一起代为主持祭祖之事。 这个决定传到二爷程思逸耳中,他又气的要砸东西,可是小李氏房中的东西已经被他砸光了,李氏又没被放出来,所以小李氏房间里但凡是僭越的陈设,一样都不曾补上来。能补上来的,与程思逸小李氏身份相符的,却是一件好的都没有。 就算是那些宁氏拨过来的摆设,来送东西之人也传了话,说是若这些东西被砸了,二房的陈设就得由二房自己掏钱添置。 所以小李氏看到她夫君又要砸东西,慌忙扑上去死死抱住,口中不停的叫道:“二爷不能砸啊,砸了咱们没钱填补,好歹还得过年啊……” 程思逸恨恨的放下手,咬牙切齿地说道:“偏心眼的死老头,你为什么要回来?怎么不死在永宁关!” 程缚虎这三十年来在府里的时间很少,就算是偶尔回京,也没给过程思逸这个儿子什么关注,在程思逸的成长过程中,父亲一直是缺失的。所以他对程缚虎这个父亲几乎没有一点儿感情。 “……二爷,快别这么说!”小李氏吓的一把捂住她夫君的口,压低声音紧张的说道。 “怕什么,难道畅欣院还有谁的耳目不成?”程思逸一把扯下小李氏的手,忿忿的说道。 “以前没有,现在可说不准,如今这府里可不是我姑姑当家!”小李氏压低声音,恨恨地说道。 程思逸听罢紧紧咬着牙根,到底没敢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夫妻两个赶紧收拾收拾,急急赶往祠堂。 宁氏庄重的摆好祭品,程谨松代替祖父上香祭告,念完长长的祭文,再亲手焚化了装过皇家赏赐的锦袋,然后跪在首位,带着身后的程氏各支男丁,一起给祖宗磕头。 程思逸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在大侄子身后,在他的左边尊位上,跪着的是他的二侄子,今日程谨松代祖父主持祭祖,二公子程谨竹就代替他父亲跪在了他二叔的左侧。 男丁磕完头,宁氏就带着各家女眷正室给祖宗磕头,在祭祖这样的正式场合,妾室是没有资格出现的。 宁氏刚刚带着女眷们磕完头起身退立一旁,就看到瑞雪在祠堂门边着急的往里张望。宁氏不由微微蹙眉,心中暗自忖道:瑞雪不是个莽撞性子呀,这会儿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压下心中的疑惑,总算是熬到了祭祖结束,宁氏便急急往外走。如今宁国公府是她掌家,那些旁枝的女眷们自然要上赶着恭维巴结,毕竟她们的夫婿儿子还都指望着宁国公府的拉拔。 瑞雪见夫人总算是出了祠堂大门,赶紧跑上前在宁氏身边耳语几句。宁氏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顿时再没有一点儿应酬亲戚的心思。 各家女眷总算是会看眼色,她们见宁氏仿佛有什么急事,纷纷识趣的告辞,都说初一再来拜年。宁氏笑着送走女眷,男丁那边自有她的长子来接待,是不用宁氏多费心思的。 匆匆赶回栖梧园,宁氏一进上房,就看到玄儿背着个小小的包袱,直直朝她飞了过来。 宁氏赶紧后退几步扶着桌子站好,对停在桌上的玄儿笑着说道:“玄儿,你带了什么回来,怎么都不让别人碰?” 原来玄儿飞回栖梧园,它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树屋,而是直直闯进宁氏的上房,留下来看屋子的瑞雪看到玄儿背着个小小包袱,就要上前去解,却被玄儿一翅膀推开了,瑞雪这才急急的去找她家夫人,毕竟这是玄儿第一次背着小包袱飞回来,瑞雪怕它带回来什么要紧的物事,这才不敢耽误的急急向她家夫人禀报。 玄儿老老实实的站着,任女主人去解背上的小包袱,可那包袱系了个死结,宁氏只能拿小金剪将死结剪断,这才取下了小包袱。 包袱一打开,宁氏的眼泪唰的涌了出来。只见淡灰色粗布包袱皮上,放着一件绣着童子戏荷的正红色软罗和尚衣。这件衣裳,正是宁氏亲手缝制,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她的小馨儿一落生时穿的那件小衣裳。 “这是馨儿的衣裳,玄儿,是谁送来的,有没有信……”宁氏慌乱的翻动衣裳,想找寻线索。 一张小字条飘飘忽忽的落到地上,瑞雪赶紧俯身拾起来递到她家夫人的面前。 宁氏一把抓过字条,瞪大眼睛看了起来。这张字条不大,上面写的内容也很简单。“宁夫人,您家小女儿平安康健,望勿忧勿念,姜诚。” “馨儿平安康健!”宁氏将字条捂在心口处,喃喃念着,泪如雨下。 “夫人,有了姑娘的消息是天大的好事,您该高兴啊,这大年下的,快别哭了……”瑞雪带着哭腔笑着劝道。 “对对,是好事,我不哭!”宁氏胡乱拭了泪,再将字条拿到眼前细看,蹙眉疑惑道:“姜诚是谁?没听说过啊?他既知小馨儿的下落,怎的不把地址写上?” 扭头看向趴在桌上的玄儿,宁氏问道:“玄儿,你在哪里得到这个小包袱的?” 玄儿歪着头,好似在思考如何回答问题一般。玄儿还没想出来,二公子程谨竹就急匆匆跑了进来。 “娘亲,出了何事?”程谨竹一进来就急匆匆地问。一眼看到那件正色软罗小衣裳,程谨竹立刻冲到近前,一把抓住小衣裳,紧张的叫道:“娘,这不是妹妹的衣裳么,谁送来的?” 宁氏知道二儿子聪慧,干脆将字条递给他,轻声说道:“是玄儿带回来的,这是随衣裳一起来的字条。” 程谨竹看了一遍,喃喃道:“姜诚,这个名字儿子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宁氏眼睛一亮,握住儿子的肩膀急急说道:“在哪里,姜诚到底是谁?” 程谨竹想了一会儿,方才笃定的说道:“娘亲,我想来了,从前儿子跟大舅舅去刑部玩,我看到一个卷宗,那卷宗就与姜诚有关。姜诚是祖母的一位庶出堂兄,他的生母是良妾,却被他的嫡母虐杀,姜诚以子告母,被他父亲撵出家门,与之断绝关系,还被反告了忤逆不孝,绝了姜诚科考之路。若非曾外祖父为姜诚斡旋,姜诚只怕是早就死在了大牢里。姜诚后来被判了三年徒刑,刑满之后就不知他去了哪里。若这字条上的姜诚就是那个姜诚,他就是我们的舅祖父。” “会这么巧么?”宁氏都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程谨竹皱起秀气的小眉头,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有这么巧吧,若不是舅祖父,他为啥主动给咱们送消息?只有是舅祖父,他当年受过曾外祖父的活命大恩,才会给咱们递消息呀?” “可是,那姜家舅祖父到底在哪里?又是怎么知道姑娘身份的?”瑞雪越听越糊涂,皱着眉头问道。 她这一问,把宁氏母子二人都问糊涂了,她们也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实在是老猎户给出的有效信息太少了! 第57章 会看地图的鹰 三双眼睛齐唰唰看向趴在桌上,睁着滚圆双眼的玄儿,玄儿却是一脸茫然。此时大家的想法出奇的相同,要是玄儿会说话就好了。 “玄儿,跟我走……”程谨竹突然开口叫了起来。玄儿一激灵,腾的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羽毛,它看了看程谨竹那单薄的小身板儿,眼中闪过一抹嫌弃之色,放弃跳到小主人肩头的念头,不太开心地跳到地上,扭着身子跟着小主人走了出去。 宁氏忙也追了出去,瑞雪瑞云紧随其后。没走多远,程谨竹就带着玄儿走进了他父亲的书房。在书房的西墙上,挂着一幅足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大楚舆图。这份舆图可能是目前最详尽的大楚舆图。详尽到每一个镇子都被清晰地标了出来。 程谨竹先在舆图上找到京城的位置,指点着对玄儿说道:“这里是我们的家……” 看到玄儿点头,他又接指着舆图最北边说道:“这里是永宁关……” 玄儿又点了点头,程谨竹继续在沿着从京城出发,通往永宁关的通道指点,“这里是北驿,这里是桃花镇,这里是京西镇……玄儿,你那个小包袱是在什么地方得到的?” 玄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用尖喙点了点京西镇。宁氏脸上立刻有了笑容,果然她的小馨儿就在京西镇。 程谨竹又继续指道,这条河是桑河,这里是狼山……狼山两个字刚说完,玄儿就急切的扑楞楞直点脑袋。 宁氏惊喜地叫道:“狼山?玄儿,你是说小馨儿就在狼山?姜诚也在狼山?是姜诚收养了小馨儿?” 玄儿不知道姜诚是谁,毕竟连姜小白都不知道她爷爷的大名,它只知道收养小馨儿的是一对银色的巨狼,不是一个人。于是使劲的摇起头来。 “小馨儿不在狼山么?”宁氏着急的问。 程谨竹赶紧扶他娘亲坐下,笑着说道:“娘,您别着急,不能这么问玄儿,玄儿没法子一下回答您这么多问题。您坐着,让儿子慢慢来问好不好?” 宁氏点了点头,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和失望让她的心脏都有些不舒服了。 “玄儿,我来问你,小馨儿在不在狼山?”程谨竹看着玄儿,缓了语速慢慢的问道。 玄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宁氏和程谨竹看到玄儿点头,都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宁氏刚刚有些失望的心再度有了欢喜之意。她找小馨儿的范围终于又缩小一些了。 “是姜诚收养了小馨儿?”程谨竹又问。 玄儿歪头想了想,它觉得收养小馨儿是那对银狼,于是摇了摇头。 宁氏困惑的“咦”了一声,又怕打断儿子的问话,忙掩了口不敢再发出什么声音。 “姜诚和小馨儿在一起?”程谨竹试探着问。这回玄儿很确定的点了点头,虽然它不知道姜诚是谁,可和小馨儿在一起的,就只有一个老头,他应该就是小主人所说的姜诚吧。它是只聪明的鹰,应该不会判断错的。 “姜诚和小馨儿在一起,他又没有收养小馨儿,难道说他只是个下人,是他的主人收养了小馨儿?”程谨竹自言自语的推理。 这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儿大,玄儿听不懂,只能茫然的看向程谨竹,无措的用翅尖的羽毛挠了挠头。 “听说狼山上有好多狼,总不能是狼收养了我们家小馨儿吧?呵呵……这怎么可能!我也真能胡思乱想!”程谨竹说到最后,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 正搔头的玄儿听到这话,眼睛陡然一亮,立刻拼命的点头,它就知道小主人最聪明了,这不就猜到了么! 看到玄儿拼命点头,宁氏,程谨竹,瑞雪瑞云全都惊呆了,她们直勾勾的盯着玄儿,宁氏再度小声求证:“玄儿,真是狼山的狼收养了咱家的小馨儿?” 玄儿再次坚定的点头,心中直叫:“没错,就是两只大狼收养了小馨儿,那只母狼可凶可吓鹰了……” “娘,您说妹妹到底都有些什么奇遇啊!被狼收养……”好半晌,程谨竹才弱弱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尽是不可思议。 宁氏含泪笑道:“你妹妹一定是天底下最可爱最招人喜欢的小姑娘,连狼都抗拒不了她的魅力!” 瞧瞧,这就是亲娘眼里的滤镜,足有八百米厚,还未曾见过女儿一面,就已经将她想象的无比美好了。 “菩萨保佑,姑娘命大福大造化大,可不是一般小姑娘能比得了的。”瑞云瑞雪欢喜的合掌叫了起来。 “娘,玄儿的信筒里好像还有信。”程谨竹摸着蹭到自己身边的玄儿,突然叫了起来。他边叫边取下玄儿脚上的两个信筒,送到了他娘亲的手中。 宁氏将两个信筒中的信笺倒了出来,其中一个用火蜡封了口。宁氏细细一看,见信是她三弟写给三弟妹的,就将信收了起来,等初二回娘家时捎给三弟妹。 另一封信是程思则写来的,信上写了一个让宁氏无比高兴的好消息。开春路通之后,程思则将奉诏回京,宁康帝给了他整整一个月的休整假期。 “竹儿,你们阿爹开春就能回来了……”宁氏激动将儿子抱入怀中,含泪笑着说道。 “真的,阿爹要回家了?”书房门口响起了程谨枫惊喜的叫声。 宁氏抬头看去,只见长子牵着小儿子的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在门口,两个儿子眼睛都亮的出奇,可见听到这个好消息,他们都高兴极了。 “是,你们阿爹开春就能回来。”宁氏欢喜的说道。 程谨竹看到大哥和三弟来了,忙从他阿娘的怀中挣脱出来,不好意思的小脸儿涨的通红。 见二哥从娘亲怀里挣脱,程谨枫立刻跑过去偎到娘亲怀中,开心的问道:“那娘亲,阿爹能回来和我们一起过上元节么?” 宁氏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不能哦,上元节时路还不通呢。得等雪化了你们阿爹才能回家。” 程谨松笑着说道:“阿娘,等到春暖花开,阿爹回来了,妹妹也回来了,咱们一家就能团圆了。” “对,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咱们家就能团圆了。到时,娘带着你们三人到狼山接妹妹,接你们阿爹。”宁氏兴奋的做了决定。 第58章 自取其辱 因为有了小女儿的确切下落,宁氏的心情松快了许多。就连晚上程思逸提出请求放他娘出来一起吃团年饭,宁氏都没有开口阻拦,只是微微低头,安静的坐着。 程缚虎看了看大儿媳妇,其实过去了几天,他心头的怒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只是碍着大儿媳妇的面子,他不好主动提出放李氏出来。 “思则媳妇,你看……”程缚虎试探的问道。 宁氏心里清楚,继婆婆李氏不可能真的被关在佛堂半年不许见人,她只淡淡的说道:“全凭父亲做主。” 程缚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笑着说道:“那好,为父就做主了,让你们母亲出来一起吃个团年饭。” 程思逸和小李氏心中大喜,只要能被放出来吃团年饭,他爹还能吃完饭就把人关回去不成? 宁氏心里也清楚继婆婆这回被放出来,怕是不会再被关进去的。虽然只被关了几日,想来她那继婆婆也知道厉害了,有了这一回关小佛堂打底,日后她若是再做妖,难道不会再被关进去么? 程缚虎知道大儿媳妇肯定不愿意亲自去接李氏出来,便命人领着小李氏去佛堂接人。过了小半个时辰,重新梳洗过的李氏才委委屈屈的走了进来。 宁氏心里再恨继婆婆,也得做点儿面子情,她带着三个儿子站起来,往外虚迎了几步,淡淡叫了一声“母亲”,三个孩子也都齐声叫了句“祖母”,再多一句都没有了。 李氏心里一直恨毒了大儿媳妇,只是被关在佛堂带给她的恐惧屈辱还在控制着她,因此只冷着脸哼了一声,倒没敢说其他什么不中听的话。 程思逸则是飞快的跑到李氏跟前,扶着李氏的手,一口一个“母亲您受苦了……儿子好惦记您……都是儿子没本事……”之类的话,满脸的心疼表情,简直真挚的不行。 李氏还就受用程思逸这一套,她飞快瞟了大房四人一眼,然后拍拍儿子的手,话里有话的说道:“还是思逸有心,孝顺!” 程缚虎看到李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着实有些心疼。便由着她发几句牢骚,只笑着说道:“快过来坐下,咱们一家人吃团圆饭。” 别人听了这话都没说什么,只有最小的程谨枫叫了起来:“祖父,我阿爹没回来,就不是团圆饭!” 程缚虎这阵子特别宠着小孙子,听他这么一说,立刻笑着应和道:“对对对,枫儿说得没错,思则未还,咱们吃的是团年饭,不是团圆饭。” 李氏见丈夫如此宠爱长房的小儿子,脸色不免难看了几分,她往桌上看了看,见二房的宝儿贝儿都坐在特制的高凳上,身后跟着一个奶娘一个丫鬟服侍,可大房这边却没有她的小清菡的身影。 李氏立刻沉了脸,冷声喝问道:“宁氏,清菡如何不在这里?” 李氏这么一说,程缚虎才注意到小孙女没被抱过来,他看向大儿媳妇,倒是没直接开口问,而是等着她的解释。 宁氏淡淡道:“家里未满周岁的幼儿从不上桌,松儿他们都是如此,谁也不能例外。” 宁氏这话说的谁都无法反驳,本来不满周岁的幼儿还得以吃奶为主,也不能独立坐着,而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哭闹起来,是以家中摆宴,虽然没有明说不让小婴儿上桌,却也没有谁会把自己的婴儿抱过来。 “清菡怎么就不能例外,她是一般孩子么!”李氏气哼哼的叫道。 宁氏毫不客气的,冷冰冰的怼了回去:“她凭什么例外,就凭养在鹊仙居,就比家里别的孩子尊贵么!” “你……你怎么敢……国公爷,您就眼睁睁看着她这么欺负我!”李氏愤怒着指着宁氏,扭头冲着丈夫叫了起来。 程缚虎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在李氏没被放出来之前,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散过,可李氏这一来,几句话一说,他的好心情就在瞬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思则媳妇也没说错什么,你不要闹了,安生吃个团年饭,不好么?”程缚虎有些无奈的说道。 “国公爷……”李氏百转千回的叫了一声,委屈的掉起了金豆豆。 “这大年下的,哭哭啼啼成个什么样子,还不快过来坐下!”程缚虎不耐烦的叫了一声。许是有了年纪,他不像年轻时那样无所顾忌,如今忌讳是越来越多了。大年三十不能听见哭声,就是那些忌讳之一。 李氏又羞忿又气恼,正想闹上一场,却被侄女兼儿媳妇拽了拽袖子,听她低低说了一句:“娘,可不敢惹父亲生气,小佛堂可不好待。” 刹那间,什么话都给憋了回去,李氏赶紧用帕子拭了泪,强笑着坐到了丈夫的身边。被关在小佛堂里不见天日,李氏是真的怕了。 因为有李氏在,大房的三个孩子情绪都不高,只中规中矩的向长辈敬了酒,并不走心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儿。然后就悄悄地坐着,随意吃了几口菜就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箸。 程缚虎这阵子几乎每天都和三个孙子在一起共进晚饭,对三个孙子的饭量很清楚,他知道三个孩子都没吃饱,立刻心疼的说道:“松儿竹儿枫儿,怎么吃的这样少,可是饭菜不可口?” 听到国公爷说出这样的话,李氏和二房两口子立时妒忌的红了眼,要知道国公爷从前可从来没这样关心过哪个孩子。可见大房的三个孩子是真入了他的心。 大房本来就是势大,如今再真正得了国公爷的心。往后这宁国公府里,还有他们二房的立足之地么? 程思逸看看坐在自己妻子旁边两个不到三岁的女儿,心中气恼的不行,他这两个女儿平日里瞧着也算机灵,怎么这会儿却象两个傻子似的,连句吉祥话儿都说不周全!没有半点儿机灵气儿。难不成二房注定什么都要被大房死死压着么? “父亲,您可不能偏心啊,松儿他们三个是您的孙儿,宝儿贝儿可也是呢!”程思逸借酒盖脸,没皮没脸的攀扯起来。 程缚虎本来就不喜欢程思逸这个油头粉面,身无二两力气的庶子。就算是李氏将程思逸记在自己的名下,可在程缚虎心里,他始终是个庶子。在这一点上,他深受他母亲苏太夫人的影响。其实若非程缚虎一定要娶李氏进门,程家是不会有庶子出现的。 如今又听二儿子像个无知妇人似的说话,心中越发不喜。程缚虎板着脸喝斥:“你大哥不在家,为父替你大哥多疼松儿他们兄弟,你也好意思眼红!你再不济也是个大家公子,整天价跟个市井无赖一般的小肚鸡肠,哪里有一点儿公侯子弟的风度!出去莫说是我宁国公的儿子,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程思逸似笑非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青一阵红一阵的,来自父亲的难堪让他羞忿欲死。 坐在一旁的李氏脸色也难看的不行。要知道程思逸不到一周岁就被抱到鹊仙居,是她一手养大的。国公爷这样不留情面的打程思逸的脸,那巴掌却是直接扇到了她的脸上。 “国公爷,思逸也是您的亲儿子!您怎么能这样说他。他除了不能习武之外,比他大哥差什么了!”李氏愤怒的叫了起来。 “差什么?哼,文不成武不就的,还敢和思则比,他也配!”程缚虎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 程思逸羞愤欲死。虽然他真的是文不成武不就,可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就算是他亲爹,也不可以当着那么多人这样羞辱他! “既然你这样看不上我,当初为何还要把我生下来!”程思逸再也绷不住了,他大叫一声,猛的站起来冲了出去…… 第59章 不欢而散 程思逸一走了之,他的妻子小李氏尴尬的不行,赶紧站起来慌张地跑着追了出去,宝儿贝儿两个小丫头啥也不懂,只是看着父母都跑了出去,就立刻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大年夜最忌讳有哭声,宝儿贝儿的奶娘赶紧将两个孩子抱起来,一边着急地哄着一边行礼告退。说来也好笑,两个下人都比做主子更懂规矩。 “国公爷,您这是做什么呀!把思逸一家子都撵跑了,您心里就高兴了!”李氏气恼的怨怼。 “是我赶走的!不都是他们自己找茬!难道我这个做国公爷的,还要受他们的气不成!”程缚虎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如今正在气头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软和话。 “国公爷,你……哼,看我们娘儿几个不顺眼,你直说就是!”李氏脾气上头,也没好气的顶了起来。 “你……”程缚虎面色乌沉,被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程谨枫赶紧跑到他祖父身边,踮着脚,小手轻拍他祖父的腰,小家伙本来想给祖父拍背的,可是个子实在太矮,就算是踮着脚也只能摸到他祖父的腰。 程谨松程谨竹兄弟两个看到弟弟跑到祖父身边,忙也跑了过来,程谨松个子高,正好能给祖父拍背顺气,程谨竹则倒了一盏温水送到祖父唇边,轻声细语的说道:“祖父息怒,喝点水压一压……” 李氏看到丈夫脸色不好,心里也是担忧着急的,可当她看到大房的三个孩子团团围着她的丈夫献殷勤,心里的怒火仿佛被浇了滚油一般,腾地烧了起来。 宁氏因为要避嫌,并没有上前,只是幽幽叹了口气,轻轻自言自语:“好好的闹这一出做什么,闹的一家子不得安宁,这心里就能舒服了。” 说是自言自语,可宁氏说话的音量刚好控制到足够传入李氏耳中,李氏被她气的几乎要背过气去。要知道在过去,这种说小话的方式是李氏最擅长的,每每让人听了咽不下吐不出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如今李氏自己可算是尝着这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一场年夜饭不欢而散,程缚虎在三个孙子的簇拥下回到自己的房间。李氏原本也要跟着的,可程缚虎心里怪她闹腾,便没好气的将她赶回了鹊仙居。 李氏愤愤的回到鹊仙居,她可没有一丝反省自己的念头,只将一切都怪到了大房一家人的身上。 “三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还能翻了天不成!还有宁氏那个贱人,要不是你还有用,我能留你活到今天!”李氏恨恨的低声咒骂。 “夫人……”鹊仙居的下人们都赶上来行礼,当然她们也存了讨赏的心思。毕竟今天是大年夜,所有留下来当值的下人,照例都有一份额外的赏钱。 李氏这几年管家,花钱上从来没被限制过,因而手里散漫的很。她对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倒也不小气,虽然因为年夜饭上的种种事情心里不高兴,还是赏了每个下人一对小金豆子,莫约值十两银子,这也算是不低的赏赐了。 “清菡呢?抱来我看看,好几日没见她,心里怪想的。”李氏放了赏,半躺在红酸枝贵妃榻上,懒洋洋的说道。 没过多一会儿,奶娘抱着小清菡走了进来。李氏坐起身子,伸手接过孩子,这一抱,她立刻皱起眉头,沉着脸问道“你是怎么服侍的,清菡怎么轻了这么多!” 被关进小佛堂之前,李氏经常抱小清菡,对她的体重自然很清楚,原本是个沉甸甸压手的小肉坨子,如今轻得发飘。 低头仔细端详,李氏发现原本圆鼓鼓肉嘟嘟的小脸仿佛是被削了肉似的,小小的双下巴都没了,露出了尖尖的下巴,越发显得那双眼睛又大又圆。 “回禀夫人,您没在家这几天,姑娘天天找您找不到您就哭,也不肯好好吃奶……”奶娘红着眼圈儿说道。 “你们就由着姑娘哭,没人去找她娘么?”李氏愤怒的质问。 奶娘脸色一白,赶紧说道:“回夫人的话,怎么没去找,第二天李嬷嬷就去栖梧园求世子夫人照看姑娘,可世子夫人根本不理会,还命人打了李嬷嬷二十手板。李嬷嬷被打了手板之后就病了,病得很厉害,如今已经起不了床了……” “什么,她竟敢打我的人,简直反了天!”李氏愤怒的站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到栖梧园狂扇宁氏的脸。 “啊啊啊……奶……”李氏怀中的婴儿忽然抓着李氏的衣襟叫囔起来。 “清菡,你会说话了?”李氏分明听清那个“奶……”字,立刻惊喜的叫了起来。 “啊,咱们姑娘真是天生聪慧无双,还这么小就会说话了!”奶娘赶紧捧着说奉承话儿。 “那是,我的小清菡,是世上最聪明最漂亮的姑娘!”李氏摇晃着身子逗弄孩子,心里火气立刻消散了许多。 “奶……奶……”小清菡偎在李氏怀中,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她还发不出叠词,只能单个字儿地往外迸。小手紧紧的抓着李氏的衣襟,怎么都不松开。 “唉,我的乖宝儿,真是可人疼的小家伙!”李氏高兴的不行,直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怀里的小宝贝儿。 李氏怀中的小婴儿,那双乌黑滚圆的眼睛里并没有婴儿应该有的澄澈明净,反而笼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雾气。她看向李氏的眼神中充满了孺慕,思念,以及悲伤…… 第60章 古怪的小孩 正月初一,宁氏按品大妆,进宫朝贺太后皇后,恭贺新春。李氏原本也应该去的。因为之前被罚禁足,所以程缚虎早就让师爷替李氏写了告假折子递了上去。因此李氏就算是被放了出来,她也不好再参加大朝贺。 其实李氏心里也不想进宫朝贺,毕竟到现在封她为宁国公夫人的旨意都没有颁下来,她明明是宁国公的夫人,却依旧顶着镇北侯夫人这个诰封,李氏可不想进宫看那些贵夫人们讥讽她的嘴脸。有了告假折子,李氏正巴不得呢。 宁国公因为身体没有恢复,也没参加正月初一的大朝会。李氏正好借这个机会,将小清菡抱到世安堂,想让她多亲近亲近国公爷。只要得了国公爷的喜欢,小清菡将来的路就能顺畅许多。 李氏不是个好人,也没有多少善心,那为数不多的一点点善心,全都给了她怀中的小清菡,为她着想的甚至比为程思逸这个抱养儿子都多些。 李氏带着小清菡来到世安堂时,程谨松带着两个弟弟正陪在他们祖父身边,祖孙四人说说笑笑很是亲热。 李氏一进门,仿佛触发什么开关一般,满堂的笑声戛然而止,世安堂的空气仿佛都被冻住了。 “国公爷,过年好啊,祝吉祥如意……”李氏笑盈盈的说了一句,世安堂才又有了声响。 程缚虎笑着应了一声:“你也过年好!”就让李氏坐到他右手边的椅子上。 “孙儿给祖母拜年,祝祖母身体康健……”程谨松带着两个弟弟走在李氏面前跪下拜年。 李氏这会儿心情好,看程谨松他们兄弟三个都顺眼一些,接过玉露递过来的荷包,给了小兄弟仨一人一个。每个荷包里都装必定如意的小金锭子,荷包并不大,那四个小金锭子顶多是半两一只的。这在一般的官宦人家倒也能算是一份中规中矩的压岁钱,只不过在宁国公府这样的超品府第里,真是有些寒碜。 程谨松兄弟三个起来后,奶娘抱着小清菡上前磕头拜年,程缚虎命人赏了压岁荷包。奶娘替小清菡收了,又要给程谨松他们三个做哥哥的拜年。 程谨松和程谨竹两个年纪大些,多少能压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回了一句“清菡妹妹过年好”。可程谨枫还小,有些做不到。他一下子跑到他祖父的身后藏起来,嘟着小嘴说道:“哼!我才不要理你!” 奶娘有些无措的抱着小清菡,求助的望向李氏。李氏看到程谨枫的行为,面色阴沉下来。只是她还没开口喝斥。就被她丈夫拦住了话头。 “枫儿还小,和妹妹不熟!没事的,等往后妹妹大了一处玩儿,熟了就好了!”程缚虎摸着小孙子毛茸茸的头顶,笑着解围。 刚打过圆场,二房一家子从外头走进来。夫妻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走上厅堂才将孩子放下来,一家四口跪下磕头拜年。 程谨松和程谨竹赶紧拉着弟弟避到一旁,免得让人说他们兄弟无礼。 程缚虎看到整整齐齐的二房一家,心里也不是不高兴的。毕竟父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有些话说完就算了。当然这是程缚虎心里的想法,程思逸是否也这样想,那可就两说了。 程缚虎和李氏分别赏了宝儿贝儿压岁荷包,程谨枫人小眼尖,他一眼看到继祖母给宝儿贝儿的红包比给自己兄弟三个的足足大一倍,看上去也重许多,不由皱了皱小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声。 程谨竹安抚的拉着弟弟的小手,将自己的压岁荷包塞到了他的手中,对他笑笑耳语道:“回头大哥的也给你。” 没有人注意到兄弟俩的小动作,程缚虎正板着脸训话,训话的对象正是程思逸。 “老二,你也老大不小了,闺女都有了两个,也该寻个正经差事,不要每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程缚虎严肃的说道。 李氏赶紧打圆场,“国公爷,这大年下的,咱不说这些扫兴的话好不好?老大不在家里,都是思逸在孝敬我们,他虽没多大本事,可他有孝心,又听话,是个好儿子呢!” 程缚虎不想大年初一就和妻子争执,只哼了一声,算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了。 程思逸面上很恭敬的答应,心里的怨毒之情却是越发的浓烈,从前没长时间一起生活,他还没觉得他爹对他有多不好,如今他爹回家养伤,只这短短的两个多月,程思逸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度日如年。想到他爹往后都会长住家中,程思逸心里就烦躁的不行! 宝儿贝儿两个小姑娘走到李氏身边,仰着头奶声奶气的叫着“祖母”,这两个孩子与李氏有血缘之亲,李氏当然喜欢她们,她抱了抱两个孩子,然后指着奶娘抱着的小清菡笑着说道:“宝儿贝儿,你们看,这是你们大伯母家的小妹妹,好看吗?” 奶娘赶紧蹲下身子,将小清菡横抱在膝头,好让宝儿贝儿两个小姑娘细看。宝儿贝儿立刻围了过去,两个人一个摸摸小手另一个人摸摸小脸的,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上有着一模一样的笑容,看上去她们很是稀罕这个小妹妹。。 李氏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在心中暗叹“到底都是我们李家的孩子,就是亲近。不像那三个狼崽子,怎么养都养不熟!”李氏只在心里发狠,却从不去想,她又何曾养过程谨松兄弟三个一天?事实上没弄死那三个孩子,不是她心软,而是她没有足够的手段,否则程谨松他们兄弟三个怕是早就遭了毒手。 自三个儿子出生后,若非是宁氏保护的周全,程思则虽然很少在京城,却也没少为儿子们费心,要不然罗老侯爷能轻易让身手最好的二儿子收程谨松为徒?教授他秘不外传的罗家枪法? 程谨竹则一直在国子祭酒府的家学里读书,这也是程思则夫妻对二儿子的保护。至于小儿子,在宁氏还未怀上小女儿之前,她几乎是不错眼珠子的看着小儿子,从来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怀了孩子之后,程思则还特意向宁康帝求了一名龙卫在暗中保护小儿子。 程谨松小兄弟三人能平安无事的长到现在,程思则和宁氏夫妻二人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 被奶娘抱着的小清菡看到宝儿贝儿,脸上浮现起很奇怪的表情,说欢喜也不算是欢喜,说怨恨又不太像,当她的眼神移向宝儿的时候,厌恶之色多一些,看到贝儿时,厌恶的眼神中又夹杂着一丝愧疚。 鬼知道她是怎么分辨出谁是宝儿谁是贝儿的,这可是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话又说回来,不管是什么样的眼神,都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不满周岁的幼儿的眼中。真正不满周岁婴儿的眼神是干净的,是纯粹的,是亮如星子的,唯独不是笼着深沉雾气的。 奶娘抱着小清菡,将她那古怪至极的眼神全都看在眼中,吓的奶娘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个她奶了大半年的孩子,怎么如此的怪异?她是不是得想个法子早早离开这孩子的身边,要不然……奶娘有种说不清楚的直觉,自己要是再继续奶着这个孩子,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奶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真相了,前世小清菡的奶娘的确死的极惨,极惨…… 第61章 初二归宁(上) 正月初一这日,宁国公府里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事实上只要大小李氏和程思逸不闹腾,府里就平静得很,宁氏和她的三个儿子从不生事。至于程缚虎的小妾,那更是隐形人一般的存在,她们的存在感低到连程缚虎这个做丈夫都时常想不起来后院里还住着他的两房小妾。 正月初二这日,是各府的姑奶奶们回娘家的日子。按说宁氏今日也该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可如今她是宁国公府的掌家之人,家里的四位出嫁的姑奶奶今日都要回来,她便不好丢下一大家子只顾自己回娘家。 是以宁氏早在年前就同娘家说好了,她初三回娘家,初二这日就留在府里招待四位回娘家的大小姑子。 初二一大早,大姑奶奶程婉如就带着丈夫儿女来到了宁国公府,程婉如程缚虎的嫡长女,程思则的同母姐姐,当年由苏太夫人作主,将她嫁给定西伯府的世子李呈瑞,生了二子一女,日子过的很是舒心。如今定西伯已经被升为定西侯,她也就成了侯府的世子夫人。 “姐姐……”宁氏迎着程婉如快步走上前,亲亲热热的叫了一声。 程婉如一把抓住弟媳妇的手,亲热的说道:“咱们也不是外人,怎么还要你亲自迎出来,看着手儿凉的,仔细受了风。松儿竹儿倒也罢了,枫儿还这么小,怎么也叫他迎出来!” 程婉如的两儿一女都上前躬身行礼,口中叫着“大舅母……”程谨松兄弟三人也都上前给大姑姑见礼。 宁氏赶紧将人都扶起来,揽过六岁的外甥女儿,笑着说道:“小半年没见,咱们玉盈可长大了不少,越发出挑了。走,快跟舅母进屋。” 程婉如则一把抱起小侄子程谨枫,与宁氏并肩走着,程谨松和二弟则一人一个拉着两个表兄弟,跟在她们母亲身后一起往世安堂上房走去。 因为抱着孩子,程婉如也不好与弟妹说什么私房话儿,只问候了府里的情况,说了些众人身体如何之类的闲话儿。 到了世安堂,自有一番厮见。李氏看到程婉如,心里不由的发虚,气焰唰得全灭了。 当年李氏嫁进侯府之时,程婉如已经十三岁了,他弟弟那年十岁。这姐弟两人都特别会长,姐弟两个长相都像极了他们的亲娘,要知道当年姜氏未嫁之时,可是京城是顶顶出名的美人。 两个孩子长的像亲娘,可性子却都不随他们亲娘,程思则的性子象祖母,刚毅而不失温柔,程婉如的性子则十足的随了她亲爹,通身都是将门千金的虎气。她自小习武,她的程家枪法可不比她弟弟差多少。 李氏嫁进门后每每找茬生事,都被程婉如整的苦不堪言。日子久了,李氏对程婉如就有了恐惧之心。平日里见不着也就罢了,一见面,当年那种种被收拾的恐惧全都涌上心头。 程婉如只是淡淡瞟了一眼李氏,李氏就仿佛被椅子上突然冒出来的钉子扎了一般,腾的站了起来,竟是连坐都坐不住了。 程婉如见李氏跳了起来,这才淡笑着看向父亲,带着孩子们在拜垫上跪下拜年问安。 程缚虎看着自己第一个孩子,自是满心欢喜。就算当年他不喜欢原配发妻,可对程婉如这个女儿,却是疼到骨子里的。可以说程婉如是程缚最疼爱的孩子,没有之一。 “婉如,快快起来,近前来让为父瞧瞧,你在定西侯府过的可好?” 程婉如快步走到她爹身边,拉着她爹的手,亲亲热热的问道:“阿爹,你如今可大安了?”之前程缚虎回京养病,程婉如几乎是三五天就回来看一看,直到进了腊月之后,因为要帮着婆婆忙年,这才一直没有过来。 “好多了,婉如,呈瑞呢,他没陪你回来?”程缚虎没看到大女婿,立刻粗声问了起来。因为太疼爱女儿,所以程缚虎总是看着大女婿不顺眼,没事都要找他的麻烦,不要说现在还真有茬儿可找。 “阿爹,他来了,在外头候着的,二弟正陪着呢。弟弟也没在家,他不好直接过来。”程婉如笑着替夫君解释一句,只换来她爹没好气的一声“迂腐!真不像咱们武勋人家的孩子!” 程婉如抿嘴一笑,不和她爹争辩。 李呈瑞虽然是武将之后,却是天生的读书种子,他于武道上一窍不通,可读书上却极灵透,当年参加科举,也是皇上钦点的二甲传胪,殿试上的第四名,仅次于状元榜眼探花三人。那成绩简直好的不能再好,狠狠的为武勋世家争了一口气。 “算了,回头等你三个妹婿都到了,再叫他们一起进来吧。”做岳父的,没有几个人待见女婿的,程缚虎自然也不例外。 “阿爹,我公公年前刚得了株极好的人参,他让女儿带给您补身子用。”程婉如边说边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足有一尺半长的大红锦盒,双手捧着送到她阿爹面前。 程缚虎打开一看,见里面放着一支足有小儿手臂那么长,芦头极粗壮,参须极细密,如人形般栩栩如生的玉色人参,他低呼一声:“啊……这参怕不得有三百年,这太贵重的,足以做传家之宝,婉如,这个阿爹可不能收。” 程婉如挑眉笑道:“公爹就猜到您会这么说,阿爹,我公爹可说了,您若是不收,那就是嫌弃他只是个小小侯爷,不配与您这国公爷做兄弟了,往后再不敢登您这国公府的高门……” “呸……这个老家伙!说的是什么话,我几时嫌过他!就算当年他在战场上吓的哭鼻子,老子都没嫌弃他,这会还能嫌他不成!行了,阿爹收下了。思则媳妇,我记得咱们家有朵紫云芝,回头找出来给你大姐带回去。” 宁氏听了这话,面上略显为难,她看了李氏一眼,然后对公公笑着说道:“儿媳这就命人去找一找。” 程缚看到这一幕,心里立刻明白了,他狠狠瞪了缩着脖子的李氏一眼,又看看大女儿,尴尬的笑了一下。 程婉还不知道李氏又作了什么妖,毕竟宁氏不会将李氏贪了家里近二十万两银子之事到处宣扬。因此程婉如压下心中疑惑,回了她阿爹一个微笑。 就在这尴尬之时,外面传来小丫鬟的通报之声:“二姑奶奶三姑奶奶四姑奶奶回来了……”原来李氏所生的二姑娘四姑娘以及小妾何氏所生的三姑娘同时到了。 程缚虎为了打破尴尬,赶紧扬声唤道:“叫她们进来。” 少时,三个少妇被丫鬟婆子簇拥着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李氏生的两个女儿,这两人服饰鲜明衣着华贵,穿的戴的都是最时新的款式。二姑奶奶的气色极好,眉宇间神彩飞扬,可四姑奶奶的脸色却有些苍白,人也有些消瘦。 庶出的三姑奶奶走在后面,她的打扮就简薄多了,头上簪了三枚颜色鲜亮,可样式却很陈旧的金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旧钗子翻新得炸过的,身上也只穿着一件银红缎面对襟灰鼠窄袖长褙子,领口袖口的风毛颜色都很暗淡,样式也不时新,可见这件衣裳少说也得有五六个年头。 再往脸上看,三姑奶奶的脸色透着几分青白,瘦的几乎是皮包骨头,显的一双眼睛格外的大,只是眼睛乌沉沉的,没有一点儿生气,看了叫人不由地心里发紧。 第62章 初二归宁(下) 宁国公府的二三四三位姑奶奶,只有二姑奶奶生了一儿一女,另外两个都没有孩子,三姑奶奶是小产了两次,而四姑奶奶则是一直未曾怀上身孕。 看到三个女儿跪下拜年,程缚虎微笑着叫起,脸上的笑容可没有见他大女儿时那般亲近热切。他这三个女儿,老二刁蛮骄纵的厉害,老三则是见了他就像是避猫鼠似的,吓得浑身直哆嗦,仿佛他能一脚踹死她似的。老四整日伤春悲秋,有事没事就抹眼泪,看就让人觉得丧气。 这样的三个女儿,自然比不上大女儿程婉如得他的心意了。说句不客气的实话,程缚虎对这三个女儿,只不过是一份面子情罢了。 三个姑奶奶行了礼,宁氏便引着四位大小姑子到西侧间说话,将外堂留给四位姑老爷进来拜年。又叫程谨松带着两个弟弟招待大姑奶奶家的两位表兄,至于二姑奶奶家的一儿一女,因为年纪还小,儿子三岁女儿不到两岁,便由奶娘抱着,也跟进了内堂。 进了内堂,李氏所生的二姑奶奶和四姑奶奶就围着她们的亲娘,并不理会宁氏这个长嫂。 这两个姑奶奶因为自己的嫁妆没有宁氏的嫁妆丰盛,嫁的夫君又不像她们大哥那样不肯纳妾,房里只有正妻一个人,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而且她们的大哥还那么有出息,不过三十岁就成了正一品的元帅,反观她们的夫婿却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小到在京城里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三五七个那种。 所以二姑奶奶和四姑奶奶心里一由酸妒着,对宁氏这个长嫂是各种的羡慕嫉妒恨,原本两个容貌还算说的过去的女儿家,因为心有妒念,再加上在婆家的日子过的并不怎么舒心,因此看上去比从前做姑娘时都多了几分尖酸刻薄之相。 三姑奶奶则是从小胆子就小,从来不敢引人注意,如今见大姐与大嫂一处说话,二姐四妹围着她们的亲娘,也亲亲热热的说话,她就安静的坐在一旁最远处靠门口的椅子上,定定的看着对面椅子上搭着的大红满地金缎面椅袱发呆,似是能从椅袱里看出朵花儿来。 一个穿着绿袄红比甲的丫鬟倒是抬头挺胸的站在程莲如旁边,瞧着气势比程莲如这个做主子的还足些。 正在与大姑奶奶说话的宁氏,无意间瞥到三姑奶奶像个孤魂似的坐在门口,看着好不可怜。她不由低低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大姐姐,你可知道三妹妹的近况?” 程婉如抬头看看三妹程莲如,摇了摇头。程莲如是庶女出身,若要做正头娘子,便不可能高嫁,她嫁的夫婿只是京兆府的一个九品刀笔吏。阶层不同,若是不刻意打听,程莲如的消息就传不进程婉如的耳中。 “三妹妹……”程婉如扬声叫了一句,又招了招手,程莲如就惶恐不安的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大姐姐,大嫂子……”程莲如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叫了一句。 程婉如闻声皱眉,她最见不得这种捏捏扭扭的作派。只没好气的说道:“三妹妹,你好歹也是出身公侯家的姑奶奶,怎么没一点儿刚性,看你这脸色差的,可是受了婆家的搓磨?” 程婉如语气虽差,可话里还是透着关心之意。虽然不同母,可她们还是同一个父亲,总有点子血脉之亲。 “没……没有……大姐姐,我……我挺好的。”程莲如言不由衷的说道。 “哼,好什么好,都被婆婆骑头顶上拉屎撒尿了,还好呢?”一道讥诮的声音突然响起,吓的程莲如打了个哆嗦,脸色越发青白,不自觉的飞快瞟了身边的丫鬟一眼。 说话之人是二姑奶奶程莹如,她不屑看向三妹,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三姐姐,你若是受了委屈,就回来找父亲母亲,她们不会不管你的。”四姑奶奶程薇如捏着帕子,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说道。 “四妹妹,要说话就好好说话,听听你那是个什么腔调儿,哪里还像大家子姑娘!”程婉如最见不得她四妹这种柔柔弱弱,不哭不能说话的小白花儿,立刻没好气的喝斥。 “娘,您看大姐姐又说女儿……”四姑奶奶一拧身扑到她娘亲怀中呜咽起来。 李氏大着胆子偷偷看了程婉如一眼,却被她毫不客气的一眼瞪回来,李氏赶紧低下头,不敢说大姑奶奶半个不字,只能低声哄小女儿。 二姑奶奶程莹如双眉立刻竖了起来,大声叫道:“大姐姐也太霸道了!我娘亲好歹也是你母亲,你怎敢对她如此无礼!” 程婉如眉头一挑,看向李氏淡淡道:“我对你无礼了?” 李氏赶紧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连声说道:“没有没有,大姑奶奶没有对我无礼。” 程婉如这才将视线投向程莹如,待笑不笑的说道:“二妹妹,你娘亲都这样说了,你这个做女儿的,是不是应该给我赔个不是?” “你……”程莹如被气个倒仰,她这个大姐姐还是这样不讲理,明晃晃的仗势欺人,偏偏娘家父亲偏护着她,她亲娘又怕她怕得什么似的,大嫂也偏向着她。而她自己,却因为有求于娘家而不能得罪娘家任何一个人…… 想到这些,程莹如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楚悲凉,如今她也不是那个未出阁的骄纵小姐,而是……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程莹如不得不收敛起锋芒,心不甘情不愿的给她长姐赔了不是。 “横竖这会子不早,远娴,三妹妹,你们陪我去长风苑坐一坐。”长风苑是程婉如未出阁前的闺房,她虽然已经出嫁多年,可长风苑一直给她留着,每次回娘家,程婉如都要去长风苑坐一坐,追忆一下从前做姑娘的时光。 到了长风苑,果然还是那样的窗明几净,门一推开,一股子带着橘香的暖意扑面而来。程婉如看向宁氏,笑着谢道:“远娴有心了!难为你还记得我最爱这新鲜的柑橘清香。” 宁氏笑笑说道:“大姐姐的喜好,我怎么可能忘记了。” 三姑奶奶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其实她未出阁前的屋子宁氏也一直安排人定时打扫,只是她从来不敢提出去从前住过的听荷轩看一看,因此什么都不知道。 进了屋子,令丫鬟们都退下,程婉如方才正色说道:“三妹妹,我知道你因为自己的身份一直不敢挺胸抬头的做人。从前我看你还过得去,也就没怎么上心,可今日瞧着你气色极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与大姐姐,若真是你婆家欺凌于你,我和你大嫂都不会袖手旁观,就是父亲也不会不管你的,你也是他的女儿。” 第63章 娘家撑腰 听到大姐姐那掏心窝子的话,三姑奶奶慢慢抬起头,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她软软的跪倒在地,哀哀哭诉起来。 “大姐姐,大嫂,我……我……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那人嫌父亲兄长不帮他升官,对我……对我……我两次怀了身孕,都被他打的落了胎……若不是父亲进了爵位,大哥封了元帅,只怕……只怕是我已经死在他们家了……” 程婉如听了这话,气的眼都红了,她一把抓住跪在地上的三妹妹,怒道:“三妹妹,你起来说话。” 一句话没说完,程婉如就惊呼起来:“三妹妹,你怎么瘦成了这样!”原来刚才她拉住妹妹的手,只觉得满手一把骨头,硌手的紧。 程莲如被大姐姐突然一抓,本能的瑟缩一下,低低叫了一声。宁氏赶紧冲过来,一把拉起程莲如的衣袖,只见那枯瘦如柴的手臂上,青青紫紫的满是伤痕,甚至还有些陈旧的鞭痕。 “他虐打你!”宁氏瞪起眼睛问道。程莲如含泪轻轻点了点头。 程婉如赶紧放轻了力道,将妹妹扶起来,带她慢慢走到贵妃榻旁,将她轻轻按在温暖的锦被靠枕之间,宁氏递上一个小巧的白铜手炉,温柔的轻声说道:“三妹妹,先暖暖手,别怕,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放心吧,就算你大哥不在家,嫂子也能替你撑腰。” 程婉如忙也说道:“对,三妹妹别怕,还有我和你大姐夫,回头就叫你大姐夫收拾那个混蛋。” “大姐姐,大嫂,我……我能不能……能不能和离……”程莲如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大姐姐和大嫂子,哀哀恳求。 “和离,三妹妹,你真的想和离,你不怕?”程婉如严肃的问。 程莲如悲伤的哭道:“我怕啊……怎么能不怕呢……可是……可是我更怕……怕被他活活打死……大姐姐……我实在撑不住了……我……我想活啊……” 宁氏深深出了口气,点头道:“好,三妹妹,只要你想和离,我们就和离。别怕,咱们宁国公府养得起和离大归的姑奶奶。” “大嫂,真的么,我真的能和离大归?”程莲如的眼中陡然现出灼人的光华,已经身陷绝境的她,此时有了一线希望,怎么能让她不激动万分! “当然行!你虽出生的晚,却也是见过祖母的,该知道咱们祖母是什么样的人。咱们祖母从来不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破规矩。谁说嫁出门的姑娘就是泼出门的水,没有的事儿!三妹妹别怕,就算是祖母不在了,还有父亲,有你大哥大嫂。至于李氏,你不用顾忌她,她若是敢做妖,看我怎么收拾她!”程婉如霸气的说道。 “嗯嗯……我听大姐姐的,大嫂,我给府里添麻烦了……”程莲如含泪说道。 宁氏轻轻拍了拍三姑子的手,心中暗叹一回,她正值双十年华的好年纪,竟被搓磨成这样,但凡是个有心的人,看了都会心疼。 “三妹妹,你就在家里安心住下,要不要让你姨娘过来陪着你?”宁氏语气轻柔的问。 “姨娘……还是先不要了吧……”提到自己的姨娘,程莲如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摇了摇头,逃避的说道。 “那好,回头我送你去听荷轩。咱们家姑奶奶的院子都留着,有人定时打扫,只是你自出嫁后,从来没回来看过。”宁氏轻轻说了一句,语气不胜唏嘘。 “听荷轩还是我的屋子?”程莲如难以置信的问道。宁氏微笑点了点头,程莲如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错了……都是我错了,我以为嫁出门,就不是……大嫂,我……我大错特错……”程莲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凄惨! 宁氏与大姑姐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什么,只是由着程莲如哭,让她把心中的郁结全都哭出来。 因丫鬟们都没在屋里,宁氏便轻轻走到门口,命瑞雪亲自去请张府医。看三姑奶奶的情形,只怕身子骨差的不行。这会儿也就不必再讲什么正月不瞧病的规矩了,还是赶紧请来诊个脉,也好用药调理起来。就算是要和离,也得将身体养好才能有精神与那家子破落户撕扯不是。 因为要照顾国公爷的身体,所以张府医过年也没回家,因此没过多一会儿,瑞雪就将人请到了长风苑。 说起来张府医在府里当差已经快二十年了,程婉如她们姐弟六个都是张府医看着长大的,因此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大家互相拜了年。张府医就在程莲如对面坐了下来,和气的说道:“三姑奶奶莫慌,让老夫给您诊了个平安脉。” 程莲如此时已经收了泪,也简单净了面,只是眼皮儿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刚哭过一场。 “张先生,您可仔细点儿。”程婉如笑着说了一句。 张府医笑着说道:“瞧大姑奶奶这话说的,给你们姐妹诊脉,我还能不仔细,又不是瞧皮小子!” 张府医这话一说,众人都笑了,连程莲如嘴角都噙了一丝笑影儿。 很认真的两手都诊过了,张府医长长叹了口气,紧紧皱起眉头,不高兴的说道:“三姑奶奶,您是怎么把自己的身子骨作贱成这样儿?从前未出阁的时候,您身子骨挺好的啊!” 程莲如听了张府医的话,立刻低下头,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宁氏赶紧打圆场,笑着说道:“张先生,三妹妹这不是求到您这里了么?对了,我记得您老有个孙女儿,跟您学过几年医术的,不知她……” 张府医听到世子夫人提起自己最得意的孙女儿,立刻笑弯了双眼,应道:“世子夫人说的是灵素那丫头?那孩子在学医上有天份,老夫只教了她几年,她就把老夫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唉,若她不是个女儿家,哪怕是进太医院都够格儿!” 宁氏立刻说道:“张先生,灵素这孩子今年十三了吧?可曾说了人家?” “世子夫人好记性,灵素今年整十三,还不曾议亲。”张府医脸上略显尴尬之色。因为孙女儿太出色,所以张府医不想让孙女儿早早嫁人,没的浪费了她一身本事。可他也不想让孙女儿去做服侍人的医女,医女,比平民家的女儿身份还卑微些。 “张先生,不知我可否聘令孙女儿为我们大房的女大夫?”宁氏突然说道。 “女大夫?”张府医不解的望向宁氏。 宁氏笑着说道:“令孙女儿医道有成,若让她去做医女,实在是太委屈她了。我身边正缺一位懂医术的姑娘,愿意聘她到我身边做大夫,每月的俸银,只比您少一成,其他待遇与你一般无二,您看可行?” “世子夫人此言当真?”张府医惊喜的叫了起来,若真让孙女儿到世子夫人身边做女大夫,那他孙女儿可就有大出息了。国公府给他的待遇可是相当优厚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从此以后,他的孙女儿既不用当奴仆,也能一展所长了! “自然当真,张先生您若是同意,我这便写下聘书交给您,灵素什么时候来都行!”宁氏给出了相当大的诚意,张先生果然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 第64章 棒打无情郎 张府医看得出来世子夫人有心让他的孙女儿尽快入府,方才诊脉之时,他已经发觉三姑奶奶不只是身体虚弱,还受了不少的内外伤,有个懂医术的姑娘在身边照看着,总是方便许多的。于是张府医笑着说道:“若是世子夫人不嫌弃,老夫回头就带灵素过来给您磕头。” 宁氏笑着说道:“灵素可是我请的大夫,哪里能让大夫磕头的,张先生放心,灵素来了,我当自家女儿看待,必不叫她受丁点儿委屈。” 送走了张府医,宁氏微笑着说道:“三妹妹放宽心,千万别多思多想,只安心在家里住着养身子。” 程莲如千恩万谢的应了,她知道只要娘家人肯替她出头,婆家那帮子欺软怕硬的东西就不敢不同意和离。 程婉如走到妹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三妹妹,和离之事我们可以帮你,可你自己也得立起来。你若是软弱,别人就会欺到你的头上。你给我记住了,虽然你是庶出,可你到底是公侯府里的姑娘,绝不许自轻自贱,更不许任人轻贱。你有父兄侄子,有嫂子姐妹,都能为你撑腰。但凡你头一回小产就和我们说了真相,又如何熬到如今这份上!” 程莲如站起来连连点头,程婉如看着她病骨支离的模样,真是越看越伤心,只撂下一句:“你先在这里好生歇着,我去找父亲说话。”说罢,就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宁氏摇头笑笑,问程莲如道:“三妹妹,我看你身边的丫鬟眼生的紧,不是从家里带过去的?” 程莲如摇了摇头,伤心的说道:“我带过去的翠喜早就被收了房,翠柳因为护着我,被……被那个畜生活活打死了……外头那个,是那畜生自己买的,叫她看着我,不许我同娘家说实话。方才要不是大嫂子你叫丫鬟们都在外面候着,我也……” 面对并不强势的大嫂宁氏,程莲如觉得比面对大姐姐时要轻松多了。说话也自如许多。 “原来是这样,盯人都盯到我们国公府来了,真是好大胆子!”宁氏冷冷说了一句。然后向外高声说了一句:“瑞云,唤个婆子带三姑奶奶的丫鬟下去吃果子。” 外面传来瑞云响快的应答之声,片刻之后,便有婆子上来硬拽着程莲如的丫鬟到廊下的小茶房烤火吃果子去了。那丫鬟也不是个见过世面的,只不过是两样在国公府里极普通的点心,就让这丫鬟喜的见眉不见眼了。 “三妹妹,如今你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回头嫂子先让喜雨这丫头服侍你,那丫头虽然粗笨些,却是个细心周到的,性子也好。等日后再了选好的送来。”宁氏看着瘦弱不堪的三姑子,想了一会儿才做了安排。 程莲如知道喜雨是她大嫂子身边八个一等大丫鬟中的一个,忙摇头说道:“喜雨是大嫂子得用之人,您只随便打发个二等丫鬟过来就行了。” 宁氏摇了摇头,就因为喜雨是她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在府里有足够的体面,而且喜雨一点儿都不粗笨,那嘴皮子溜的,简直可以舌战群儒,宁氏身边的丫鬟,数她最能说会道。有她贴身服侍着,这位柔弱的三姑奶奶才能安安心心的住在国公府里。 宁氏在细心的安置三姑奶奶,大姑奶奶程婉如则点了两个会功夫的丫鬟,拿上一双五花棍,怒气冲冲的闯进了世安堂的正堂。 在堂上说话的翁婿父子六人看到突然闯进来的程婉如,都吓了一大跳,李呈瑞赶紧跑到妻子身边,好声好气的问道:“婉如,你这是要做什么?” 程婉如面带怒意,愤愤说道:“夫君,我今日要痛打恶贼,你不要拦着我!” 李呈瑞吓了一大跳,赶紧说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你生气了?婉如你歇着,我来打!” 不得不说这李呈瑞会哄媳妇,一句话就让程婉如消了大半的怒气,就连堂上高坐着的程缚虎都难得的有了笑脸,能无条件护着他大闺女,这个大姑爷还是能要的。 “丫头,这是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得罪你了,给为父说,为父替你出气!” 程婉玉伸手向右侧第二个椅子上一指,怒道:“阿爹,就是这个狗东西,他趁着你在边关抗敌,都要把你女儿打死了……” “什么!”程缚虎立刻瞪起他那双铜铃般的大眼,怒吼道:“王八蛋,你敢打老子的闺女……青锋紫电,给老子打,往死里打!” 到底是最心爱的大女儿,程缚虎连自家闺女身边丫鬟的名字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两个倒提五花棍的丫鬟整齐的应了一声,一个上前探手一抓,就像抓小鸡子儿似的,将三姑爷齐伯安一把扯下来扔到地上,另一个抡起棍子就重重打了起来。 “岳父大人饶命啊……小婿……啊……小婿没有……啊……岳父大人……啊……救命啊……”齐伯安惨叫连连,一边叫着饶命救命,一边用衣袖死死的护住头脸。 看到连襟被当堂暴打,二姑爷和四姑爷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升了国公爷的老岳父,脾气噌噌见涨不说,就连大姨子都越发残暴了。 实在是太凶残了!不过有一说一,齐伯安这个连襟也的确该打!活该!两个姑爷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声,他们俩个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只不过宁国公府不为三姨子出头,他们两个当女婿的自然也不愿意自找麻烦。 “婉如,你千万莫生气,为那种东西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的!来,坐下吃盏茶消消气儿。”将媳妇往自己座位上带,李呈瑞殷勤的安排起来。 听着那齐伯安惨叫连连,程婉如心情才略好了些。她就着丈夫的手吃了一口茶,转头对她爹说道:“阿爹,您不知道,这个畜生打的三妹妹两次小产,三妹妹如今遍体鳞伤,要是咱们再不管她,三妹妹非得被这个畜生活活打死!” 程缚虎闻言大怒,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起来摔到地上了。这一掌让程缚虎扯动了伤口,疼的脸色都白了。 “阿爹……”程婉如见父亲面色突然变白,立刻冲到他身边,急切的叫了起来。 程缚虎深深捯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方才冷声说道:“果真是个畜生,和离,立刻和离!” 程婉如扫了一眼抱头哀嚎的齐伯安,冷声道:“阿爹,三妹妹方才哭求我们救她,她也是要和离的。只是……” 扫了一眼坐在一旁,仿佛没事人一般的程思逸,程婉如毫不客气的说道:“阿爹还在养病,况且他也不配让阿爹亲自出面,至于继夫人那里,只怕是……如今弟弟在永宁关,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二弟么……我怕二弟要是管了这事,三妹妹还有没有命活着都是两说。” 程思逸听了这话涨得满脸通红,他虽然知道自己没本事,可是被大姐姐这么直眉瞪眼的说到脸上,也是够难堪的。 “大姐姐,我……”程思逸刚刚开口想说什么,却被程婉如的打断了他的话。 “你什么你!二弟你只管好自己的事情吧。阿爹,回头叫何满带着三妹妹的嫁妆单子走一趟吧!何满办事周全,他办事叫人放心。”程婉如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果然看到她二弟黑了一张脸,却死死憋着不敢发作。 第65章 撵出国公府 青锋紫电两个丫鬟未得主子的命令,自然不能停手,直到齐伯安被打的连哀嚎声都弱了几分,程婉如才摆了摆手道:“行了,先打到这儿,回头若是这畜生不老老实实的签和离书,你们再动手不迟。” 青锋紫电听了这话,才应是停手,地上的齐伯安早就缩成了一团,呜呜哭个不停。他动辄就打程莲如撒气,如今自己被打了,才知道被打的滋味儿是何等的难熬。 只是齐伯安心中绝对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意,在他那双用衣袖遮掩下的眼睛里,正弥漫着怨毒狠戾的凶光。只是当袖子放下后,那眼里的凶光就变成了无辜可怜的哀求。 “岳父大人,小婿冤枉啊……是,小婿承认,是有两回小婿吃醉了酒,不小心碰了莲如几下,可小婿真的没有打得她小产啊!岳父您想,小婿今年都二十三了,还没个一儿半女,家母也是盼孙子盼的头发都白了,怎么可能打有了身孕的媳妇。莲如两回小产,都是她身子骨不好,怀不住孩子,小婿心里也难过极了……莲如是好媳妇,我不和离,死也不和离……”齐伯安边说边抹眼泪,俨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齐伯安,你也不用在此狡辩,你若是不肯签和离书,那我们就告上公堂,大楚律下,是非对错自有公断。”程婉如冷冷喝了一声,不再多看齐伯安一眼,齐伯安那副嘴脸当真叫人恶心。 齐伯安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看堂上黑沉着脸的岳父,怒视他的大姨子大姐夫,另外两个连襟对他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满脸都是急欲撇清关系的嫌弃。 彻底怂了的齐伯安灰头土脸的告辞,可是根本没人搭理他,倒是程婉如给青锋使了个眼色,青锋会意,立刻和紫电两人用五花棍一叉,就将齐伯安叉起来扔出了世安堂。 早就得了信儿的何满已经在世安堂外候着了,他看到青锋紫电把人叉出来,立刻迎上前笑着说道:“两位姑娘辛苦了,接下来就由我送齐大公子回家吧。” 何满知道自家三姑奶奶要和离,干脆连三姑老爷都不叫了。那声“齐大公子”被何满叫的千回百转意味深长,逗得青锋紫电这两个丫鬟笑弯了腰。 “你……哼……”齐伯安本想骂人,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小刀笔吏,别说是宁国公,就算是宁国公府里的一个管家他也惹不起。 此时的齐伯安,心里有些怨怪他的母亲,若非他母亲教唆,他怎么会动手打自己的媳妇。那可是国公府的姑娘啊,就算是个庶出,身份也比他,比他们一家子高贵多了。他怎么就像是被迷了心窍似的,敢那样肆无忌惮的折辱呢? 不行,他不能和离,一定不能。若是真和离了,他可就再没任何前程可言了,就算是国公府一个小小的管家,碾死他都像碾死只蚂蚁那么简单。 心里打定了主意,齐伯安立刻卑微的说道:“何管家,现在我和贵府三姑娘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们纵是逼我和离,也该让我见见她吧!” 何满冷笑一声道:“齐大公子这是吃定了我们三姑奶奶心软?三姑奶奶被您打成那样,连我们世子夫人都不忍心打扰她的休养,您齐大公子倒是忍心的紧呢!我们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的姑娘,你舍得狠心作贱,我们府里可舍不得。齐大公子,您是要让我请您走呢还是送您走?” 齐伯安知道不论是“请”还是“送”,都没他好果子吃。只得黑沉着脸,愤愤说道:“我自己走!” 何满立刻高声喊了一句:“恭送齐大公子,齐大公子走好……”他这一嗓子仿佛喊丧一般,直喊的齐伯安脚下一个趔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的不行。 何满瞧见了,在心中暗笑一回,又高喊了一声:“齐大公子留神……齐大公子看路……齐大公子躲石头啊……” 齐伯安听到何满又怪腔怪调的高喊,怄得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这……这分明是送葬时执事们会喊的话!真真是气煞他了!可是形势比人强,齐伯安只能压下满心怒意,在国公府家丁的护送(监视)下,狼狈不堪的逃离了宁国公府。 今日归宁的三姑奶奶要和离大归,天色都没黑透,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宁国公府。 在鹊仙居后面西跨院的东厢房里,一个三十多岁,容貌秀丽的中年妇人听身边小丫鬟说了这件事,惊的脸色惨白,她嚯地站起来,又气又急的说道:“三姑奶奶怎么能和离,怎么可以和离,多少好的亲事啊,她怎么就不知足呢!不行,我不能由着她的性子,她绝对不可以和离!我要去找她,我要劝她回婆家去……” 这中年妇人就是在国公府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三姑奶奶的生母何姨娘。 “姨奶奶,您干啥呢!”小丫鬟见自家主子着急惊慌的往外走,忍不住翻了白眼,赶紧跑上前拦住去路,不耐烦的说道。 “雀儿,你别拦着我,我得去劝你三姑奶奶,她可千万不能和离大归呀!多好的姑爷啊!她怎么就不知足呢!”何姨娘一边推小丫鬟雀儿,一边如同疯魔了似的说着。 “哼,我不拦着,我不拦着姨奶奶,您可知道往哪儿去寻三姑奶奶么?”雀儿气哼哼的说道。 何姨娘一愣,问道:“你三姑奶奶难道没住在听荷轩?” 雀儿又哼一声,然后才说道:“姨奶奶整日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您能知道什么?我跟您说啊,三姑奶奶被大姑奶奶安置在长风苑里,世子夫人可是吩咐过了,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三姑奶奶,若是谁敢擅闯长风苑,必以府规重罚。” “什么,她竟然入了大姑奶奶和世子夫人的眼,这怎么可能?”何姨娘眉头紧皱,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姨奶奶这话说的可怪,三姑奶奶怎么着也是大姑奶奶的亲妹妹,是世子夫人的亲小姑子,有什么入不入眼的,那都连着血脉亲呢!” 雀儿小嘴一撇,她是真的不懂这何姨娘一天天的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三姑奶奶可是她唯一的亲生骨肉啊!怎么不向着自己的亲闺女,倒把外人高高的捧着! 第66章 狂妄的母子 宁国公府位于内城东城靠近皇城的乐安坊,而齐家则位于外城靠近内城北墙的北城永业坊内,永业坊的这处宅子还是程莲如嫁过去之后才买下来的,之前一直是租住着的。 齐伯安一瘸一拐的回到北城的家中。他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大呼小叫:“大表哥,你怎么了,是谁打了你!” 一个莫约十三四岁,穿着水红缎子袄裙的姑娘从院中飞快跑到门口,挽着齐伯安的胳膊,一边心疼的说话,一边扶着他往屋里走。 “红儿,我娘在家么?”齐伯安看上去很习惯表妹的亲近,并没有任何的不自在或是避嫌,只边走边问。 “姑姑在屋里呢,姑妈……表哥回来了,您快来呀……”叫红儿的姑娘又冲着屋里高声叫了起来。 “回就回来呗,怎么着……还得我这个做婆婆的亲自出门迎接不成……”一道有些刻薄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上穿湘色福寿纹缎面银鼠皮袄,系着靛青绣暗花缎面灰鼠马面裙的中年妇人满脸不高兴的从小丫鬟打起的门帘后走了出来。 “安儿……你……你这是怎么了,你那该天杀的媳妇呢,她就是这么服侍你的!”看到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儿子,妇人惊呼一声,飞也似的奔了过去。 “嘶……娘,进屋再说!”齐伯安疼地一龇牙,倒抽一口凉气,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好好好,咱们进屋说。翠喜,你个小贱蹄子,还不滚出来扶着你家大爷,真当自己是主子奶奶不成!”妇人扭头冲着西厢房厉喝一声,声音尖利的吓人。 一个梳着妇人头,看上去瘦巴巴的,莫约十八九岁的女子怯怯的从西厢房跑出来,她低眉顺眼的走到齐伯安的左侧,扶着他的胳膊,往正房走去。 进了正房,翠喜倒了茶水,然后老老实实低头垂手站在一旁,那个表妹红儿则手拄着炕桌歪坐着,仿佛是正经主子一般。 齐伯安的母亲刘氏已经盘腿坐在炕上了,她看了看侄女儿又看了看翠喜,最后看看儿子,皱眉说道:“红儿,翠喜,你们都回房吧,我不叫你们,你们不许过来。” 翠喜赶紧躬身应了,几乎是逃了出去,而红儿却是撅着小嘴,不高兴的扭着身子叫了一句“姑妈,红儿又不是外人!” “红儿听话,下去。”齐伯安沉沉说了一句,红儿才不情愿地跳下炕,扭搭扭搭地走了。 “安儿,红儿是你表妹!别凶她!”刘氏有些不高兴的说了一句。 齐伯安皱眉道:“娘,你别说这个了,出大事了!程莲如要与儿子和离!” “什么!那个贱人竟敢与你和离,她要反了天了不成!”刘氏立刻拍打着炕桌,愤怒的尖叫起来。 “对了,那个贱人呢,她竟敢不回来?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刘氏这才注意到儿媳妇没和儿子一同回家,又厉声质问。 “娘,你就别叫了,她都要和离了,如何还肯与儿子一起回来,如今已经住在宁国公府里了。”齐伯安用手按着太阳穴,心烦意乱的说道。 “那个贱人真的要和离?”刘氏仿佛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又问了一遍。 齐伯安不耐烦的叫了起来:“是,她要与我和离,娘你听清楚了吧!” “她……她怎么敢,不行,绝不能让她和离,安儿……”刘氏立刻慌了神,急急的叫了起来。 “她有什么不敢!她有当国公爷的爹,有当元帅的兄长,有做大理司卿的姐夫……娘……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何况她不是兔子,她是超品国公的女儿!”齐伯安红着眼睛,忿忿的大叫。 “可是安儿,她已经嫁给你为妻了呀!好人家的女儿,都得从一而终!况且你也是京兆府的官员,你才二十三岁,你有好前程啊……”刘氏并没有什么底气的叫了起来。 “娘,说这些都没用,如今她要和离,我要是不答应,宁国公府有的是手段整治我,到时候只怕连京兆府的职位都保不住,碾死我,对宁国公府来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在愤怒过后,齐伯安只剩下满心的惶恐。 “不会的,安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那个贱人与你和离,谁也不能夺走你国公女婿的身份。”刘氏倒是很快冷静下来,她眼中闪烁着冷厉阴狠的光,咬牙切齿的说道。 “娘……”齐伯安疑惑的叫了一声。其实他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疑问。那怕是之前的镇北侯府,那也是何等的高贵,就算是侯府的庶女,他这个不入流的小官也高攀不起,怎么当日他娘亲就给他求到了这门亲事? “安儿,你别多想了,对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叫谁打了?”刘氏看到儿子脸上没有伤,可走路一瘸一拐很不得劲儿,皱眉问道。 “还能是谁!不就是国公府里的人!嘶……下手真狠!”齐伯安没好气的叫了一声。他就没想想,凭国公府那两个会武功丫鬟的身手,活活打死他都不费吹灰之力,要不是下手有分寸,他还能活着回家? “哼,敢打我儿,贱人,给我等着……”刘氏恶狠狠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底气,以卑下的平民之身,竟敢如此硬杠超品的宁国公府。 “娘,您当真有办法让儿子不和离?”齐伯安疑惑的问。 刘氏冷森森的笑了一下,胸有成竹的说道:“当然有办法,否则当日也不能给你娶了那贱人回来!” “好,儿子相信娘。娘,今日儿子在国公府受辱,日后您可都要替儿子讨还回来。”齐伯安想赶今日的遭遇,恨恨的说道。 “安儿,你先回房歇着,娘这就叫四保去买几贴跌打膏,我儿今日可吃大苦头了……”刘氏见儿子时不时疼的眼角直抽抽,又心疼的叫了起来。 将儿子送回东厢房,刘氏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回身插好门,蹲下身子在炕洞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小皮口袋。 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刘氏坐到炕沿上,将小皮口袋里的东西倒在炕桌上。 那是一个灰白色的羊皮荷包,以羊皮缝制荷包,是朔北草原的女人们特有的手艺。荷包里有一只铜制鹰头戒指,和一张巴掌大小,上面写满了鞑子文的羊皮。 第67章 死也不和离 “李芳啊李芳,你要是能拦着那贱人不与我儿和离,那就什么都好说,若是不能,就休怪我不留情面,要死,大家一起死!”刘氏咬牙切齿的低低说了一句,将那只羊皮荷包仔细的收了起来。 次日一早,刘氏刚刚准备去宁国公府要个说法,就听到小丫鬟金珠在外面叫“奶奶,亲家府上的管家来了……” 刘氏听了这话面色一沉,怒气腾的冲上心头,就算是谈和离之事,也得是宁国公府的正经主子出面,打发一个小小的管家过来,算个什么事,宁国公府着实欺人太甚!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的盘算,刘氏板着脸,冷声道:“叫那个管家在外头候着,去请你们大爷到正堂说话。” 小丫鬟应声跑开了,刘氏整整已经穿戴整齐的衣裳,板着脸去了正堂。她到正堂之时,儿子齐伯安已经来了。齐伯安眼下有些发青,显然这一夜睡的并不好。刘氏看了难免有些心疼。 “我安儿受苦了!回头娘就去那宁国公府,为我安儿讨个公道。”刘氏信心十足的对儿子说。 齐伯安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娘亲哪来的底气,不过想到她既然能顺利地为自己娶回程莲如这个侯府姑娘,想来这一次也是能不让自己和离的。 躬身行礼,齐伯安口称:“娘亲辛苦了,全靠娘亲为儿子周旋。” 刘氏摆了摆手,说道:“安儿只管安安稳稳的坐着,我倒要看看他宁国公府要怎么仗势欺人,这天下还没说理的地方了!小香,叫那个狗屁管家进来……”最后这句,是刘氏冲着门外喊的。 齐家的宅子只是一座小小的一进四合院,小到刘氏在正房里喊一声,待在影壁墙外大门口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被无礼的晾在门口的何满,自然也是听了个明明白白。 何满也不恼,只对站在门外的小厮们说道:“你们且在这里候着,等我的招呼,好进去抬三姑奶奶的嫁妆。对了,若是街坊四邻有人问起来你们是干啥的,都知道该怎么说不?” 众小厮齐刷刷的大声吆喝起来:“回何管家,小的们知道!” 何满笑了一下,说了句“知道就好”,然后一甩袖子,大摇大摆的绕过影壁,往齐家上房走去。 何满走进上房,微微躬身,行了个不卑不亢的礼,然后直起身子,将和离书放到齐伯安面前的桌上,淡淡说道:“齐大公子,还请签了这和离书,我也好早些清点我们三姑奶奶的嫁妆,带回去向国公爷复命。” “什么,你们还要抢我家的财产!”齐伯安还没开口说话,刘氏先叫了起来。 要知道程莲如嫁进齐家不到一个月,嫁妆就被婆婆刘氏连哄带骗加硬抢的夺了过去。否则她也不可能连回个娘家都穿不上个时新衣裳,戴不起几件像样的好首饰。 “娘……先别说嫁妆不嫁妆……”齐伯安赶紧给他娘使眼色。都说是知子莫若母,其实知母也莫若子,齐伯安太清楚他娘有多爱财了!那真是油锅里的铜钱都要捞出来花的性子。若不赶紧打断她,只怕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钱上了。 “哦……对……我呸!什么和离书,我好好的儿媳妇初二回个娘家,你们就要逼着她和离,呸!你们还是个人!”刘氏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好好的儿媳妇?莫非刘大奶奶觉得瘦成了皮包骨头,浑身没一处好皮,虚弱的随时都能昏过去,这样就叫好好的儿媳妇。也不怕你们知道,我们府里已经请了太医院的医女给三姑奶奶验了伤。今儿齐大公子若是痛快签了和离书,咱们也就不说什么了,若是不签,那就走一趟京兆府的大堂吧!” 何满冷笑一声,冷冷的说道。 “你……谁打那个贱……根本没人打过我儿媳妇!”刘氏习惯性的开口要骂,却被她儿子一声重重的干咳给打断了,硬生生的改了口。 “打没打的,太医的脉案记录和太医院医女所出的验身格可做不了假,齐大公子,您倒是签还是不签?”何满根本不理会刘氏,只冷冷盯着齐伯年。 和离书必须得由夫妻双方的签名,才能拿到府衙的户籍司去注销原本的婚书,正式解除夫妻关系。这个签名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所以何满必须亲眼盯着齐伯安亲笔签名。 “不见莲如一面,我死也不签这和离书,就算是你们告上公堂,我也不签,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倒要看看,你们国公府要怎么逼死我这个升斗小民!”齐伯安忽然硬气起来。 刘氏也叫嚷起来:“说的对,凭什么你们说和离就和离。当日议亲,是老身与你们侯夫人亲自谈的,今日就算是要和离,也得她亲自出面,否则这和离书我们死也不签。” 何满看看刘氏母子,淡淡问道:“要与我们老夫人谈?要见三姑奶奶一面?”刘氏母子齐齐点头。 “那好,就请两位明日到国公府见老夫人,见三姑奶奶一面。对了,还请两位将我们三姑奶奶的嫁妆按着嫁妆单子如数清点出来。明日一同带我们国公府,若是少了什么,哼哼……想来刘大奶奶和齐大公子是不愿意背上个贪没儿媳妇媳妇嫁妆的恶名吧。”何满冷笑着说了一句,气的刘氏和齐伯安同时黑沉了脸。 “对了,明儿刘大奶奶和齐大公子可一定要来,错过了明日,那就只能公堂上再见了。”何满又撂下一句,转身便走了。 出了齐家大门,他看到周围的邻居三三两两的围着他带来的小厮们,小厮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围着小厮们的邻居不时发出震惊的“啊……哦……咦……唏……”之类的感叹词…… 嘴角勾起,何满冷冷笑了一下,他今天根本就没打算把三姑奶奶的嫁妆搬回去,要不带来的人就不会是这些能说会道,却没多大力气的半大小厮们了。那四辆空空的大车,纯粹就是为赶过来勾起邻居们的好奇心的。这大年下的,街坊四邻全都闲待在家里,谁还不爱看个热闹呢! 瞧着小厮们说的也差不多了,何满才招呼一声,骑上马,带着四辆空空的马车回了宁国公府。 刘氏和齐伯安没有出门,因此他们不知道,就何满来了这么一小会儿,他们家的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第68章 威胁李氏 第二天一大早,刘氏母子匆匆吃了早饭,命小厮去街上叫辆马车。原本家里有的那辆马车也是程莲如的嫁妆之一。昨天何满过来时,特意叫一个小厮与那赶马车的小子说了会话儿。结果天擦黑的时候,车夫就赶上马车,悄悄离了齐家,私自回了宁国公府。 刘氏起夜时才发现家里的马车和车夫都没了,她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气得后半夜都没能合眼,这才一大早就把儿子叫起来,娘俩要去宁国公府兴师问罪。 刘氏母子在家里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小厮四保才从隔壁的守业坊找来一辆有些破旧的驴车。 其实与齐家只隔了两个胡同,就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张记车马行,专门对外出租足够撑门面的上好马车。 “怎么去了这样久,四保,你又偷懒耍滑!”齐伯安生气的责骂。 四保委屈的说道:“大爷,小的没有偷懒耍滑,实在是张记车马行一听是咱们家用车,他们就说不租,小的磨破了嘴皮子人家就是不租。小的没办法,只能跑远些去租车子。大年下的,好多车行的车子都租出去了,小的还是跑到了守业坊,好不容易才租到一辆驴车……” “什么,你竟敢租驴车回来,你……”齐伯安气的扬手要打,四保吓的抱头躲开,委屈的叫道:“人家车马行有车的不租,愿意租的又没车,小的也没办法呀!” 刘氏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安儿,你素日里与那张家大爷不是挺要好的么?” 齐伯安不耐烦的说道:“我怎么知道!” 四保抱着头跑到一旁,小声嘟囔着:“人张家大爷说了,他们家的马车,不租给连媳妇嫁妆都要贪没的人家……”话一说完,四保抱着头飞快的跑没了影儿。 在大楚,嫁妆是女子的私产,是娘家给女儿一生的生活保障,婆家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抢占,这是明文写进大楚律里,为数不多的保护女子权益的法律条文。 若是谁家做出抢媳妇的嫁妆的事情,不仅仅会被街坊四邻不齿,还会受到律法的制裁。 “这这这……这简直岂有此理!娘,咱们这就去国公府,如今只有把那毒妇接回来,才能挽回我们的名声。”齐伯安恨的几乎要咬碎了牙根。 “好,我们这就走!”刘氏也气得面色铁青,一张脸僵的如同万年寒冰一般,她万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四十多了,还要受如此羞辱。 刘氏母子到了宁国公府,门上的下人不让他们走亲戚们走动的西侧门,而是将母子二人引到西角门,这是平民百姓进出宁国公府所走的通道。宁国公府从上到下,再不把刘氏母子当姻亲看待。 刘氏这一大早上连番受气,已经气到无力再气了。现在她只憋着一口气,等着见到李氏后再一起发作。 刘氏被婆子引着去了鹊仙居,而齐伯年则由何满陪着,在外院的小客堂里等着,等什么时候里头传话出来,齐伯年才能去见程莲如。 鹊仙居中,李氏早已经屏退了所有的人下,只让刘氏一个人到西里间说话。 刘氏正巴得单独与李氏说话,立刻飞快的走了进去。 “李芳,你好大的架子!当日要不是有你哥,你岂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一见到李氏,刘氏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句。 李氏皱眉看着刘氏,色厉内荏低声说道:“你喊什么喊!我哥的恩情,我当然一日不忘。你要我做的事我也做了,你还想怎样?” “我还想怎样?是我想怎么样还是你们国公府想怎么样!我好好的打发儿子媳妇回来拜年,你们都干了什么!你看看你们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我儿媳妇也被你们扣下了,还我想怎么样,有你们这样仗势欺人的吗!”愤怒的刘氏气急败坏,口水沫子都喷到了李氏脸上。 李氏气恼的用帕子狠狠擦了擦脸,压低声音说:“那还不是你们自己作的。你们但凡对三丫头好一点,也不能闹到这般田地。她的伤我看过了,你们还是不是人!好好一个公侯小姐,就敢那么作贱!身边连块好皮都没有,瘦的只剩一把干柴似的骨头,啧啧啧!我看了都不忍心,你们怎么下的去手!” “谁家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打倒的媳妇揉倒的面,不打断了她的贱骨头,她能安安分分的和我儿过日子!”刘氏头一昂,极其的理直气壮。 “你……”李氏这个素日里已经够不讲理的人,都被刘氏气的说不出话来。毕竟李氏有两个亲生女儿,若是她亲生女儿的婆婆也如刘氏一样的想法,她不一把火烧死那恶婆婆,就算是她善良了。 “我不与你扯那些有的没的,只一句话,我儿绝对不能和离。”刘氏拿出那个羊皮荷包把玩着,强硬的对李氏说。 李氏看到那个羊皮荷包,眼神蓦的一紧,脸色唰的冷了下来,冷冷道:“刘姐姐是在威胁我么?你别忘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李芳,而你,也不是当年的刘如玉!” “是么?只要你是李芳,我是刘如玉,就没有任何不同。我想,你也不想这东西被送到你家国公爷手里吧!”刘氏捏着羊皮荷包的系绳悠了几圈,脸上尽是阴险得意的笑容。 “你……当日我已经如你所愿,将三姑娘下嫁给你儿子,你说过不会再用它来威胁我……”李氏底气不足的低声质问。 刘氏冷笑一下,“那我也不知道你那么着养出来的三姑娘居然还有那种刚性,你没把人调教好就嫁进我家,闹出这天大的麻烦,我不找你找谁!” “……好,我想办法不让三姑奶奶和离,但这东西……”李氏指了指刘氏手中的羊皮荷包,“你得当着我的面毁了去!” “行!只要你把我儿媳妇还给我,让她写下请罪书,保证绝不与我儿和离,我就把这东西当着你的面毁了!”刘氏一口答应下来。 李氏皱眉摇头道:“写请罪书不可能,我只能劝她不再闹着和离。回去和安儿好好过日子。你若是肯答应,我立刻就安排,若是不答应,那干脆一拍两散。刘如玉,我警告你,我哥哥可没给你留下那么多的情份,你不要得寸进尺!” “行,那我就退一步,但是她得给我这个做婆婆的磕头认错。还有,安儿的前程,你也得给安排好了。要不然……”刘氏看似退了一步,实则又多提了个条件。 李氏气恼的喝道:“我自己的儿子都没安排,还能轮得上安儿?刘如玉,你不要太过份了。安儿若有能为,早晚都能出头。若是没那个本事,就别想着往上爬。” 刘氏讥讽的冷笑一声:“你儿子?那是你亲儿子么?你可别忘了,安儿到底是谁的儿子?李芳,这是你欠你哥哥的,你这辈子只要不死,就得还!” 第69章 上赶着找抽 齐伯安被晾在外院的小客堂里一个多时辰,才有人过来通报,说是请齐大公子到栖梧园的西茶堂走一趟。 齐伯安知道栖梧园是世子程思则的住处,心里就有些打鼓。他知道如今掌家的世子夫人是个厉害人物,绝非程莲如那般好糊弄,若是…… 齐伯安被一个总角小幺儿引到西茶堂外,廊下的小丫鬟脆生生的向里禀报一声,然后才冷着脸打起浅绛色百福流云缎面夹棉帘子,没好气的说一句,“齐大公子请进。” 齐伯安沉着脸,一低头进了屋子。等他抬头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主位的两个神情冷峻,服饰华贵,气度高华的贵夫人。 齐伯安飞快往两旁瞟了一眼,只见左下首坐着的是一心与他和离的妻子程莲如,右下首坐的是二房的夫人小李氏。看这阵势,怕是他今天难以如愿。 “齐伯安,你说要见我三妹妹一面才肯和离,如今人你也见到了……那就签和离书吧!”坐在上首右侧主位的程婉如,冷冷的说了起来。 “我……我要与莲如单独说话……”齐伯安一看到宁国公府这位大姑奶奶,就觉得浑身皮肉没有一处不疼的。当着这位煞星的面,他什么话都不敢说,还怎么敢要求程莲如不和离。 “单独说话?齐伯安,你想的美!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是不敢当着我们面说的话,想来不是什么好话,既不是好话,那不说也罢!”程婉如厉声喝斥,吓得齐伯安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我……”齐伯安环顾堂上,这才注意到堂上还有十来个丫鬟婆子,这下子他脸色都黑了。他早就想好的招数,这会儿一个都不能使出来。还怎么求程莲如不与他和离?难道还真要当着这些下人…… “莲如,你我夫妻一场,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你连单独说句话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么?”齐伯安看向面色苍白的程莲如,用最软和的语调哀求起来。 做了三年多的夫妻,齐伯安觉得自己还是能够拿捏住程莲如这个国公府庶出姑娘的。只要给她点好脸色,她就得感激涕零。 “齐伯安,在你打的我两次小产之后,你我之间就再无一丝夫妻之情。但凡你顾念一点点夫妻之情,也不能将我往死里打。你那不是打妻子,是要打杀仇人。我程莲如再没本事,也不能让自己被你活活打死。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要与你和离!” 在大姐姐和大嫂子鼓励支持的眼神下,程莲如第一次如此坚定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愿。话说出口,程莲如觉得一直将自己死死困住的枷锁一瞬间全都不翼而飞,整个都轻人松的几乎要飞起来。 “你……莲如……我错了……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改……我会对你好……”听到程莲如决绝的话,齐伯安心头一紧,他突然双膝一软,竟然朝着程莲如跪下,而且向她膝行而去。 堂上众人,谁都没想到齐伯安能这么豁的出去,当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他竟然说跪就跪。程莲如也惊得变了脸色。 齐伯安飞快膝行,只是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拎着后脖领提溜起来往后一甩,齐伯安还没叫出声来,就已经稳稳的落到了门槛旁。 “你……”齐伯安刚要大叫,待看清将他甩飞的人是谁,吓的什么都咽回了肚子。 甩飞齐伯安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日暴揍他的紫电。当日动手时,紫电比青锋下手更重,打的更疼。 “齐大公子,你好歹也正经读过几年书,下场多次考了个秀才,如何现在“廉耻”二字都不知道了?你以为这样做,三妹妹她就会心软不成?我们宁国公府的姑娘,眼皮子可没这么浅!”宁氏冷冰冰的说道。 齐伯安自小读书,读了十多年,考了七八回,也只考了个吊榜尾的秀才,自此就再没下过场。在他娘刘氏的运作下,谋了个京兆府小吏的职位。从此再没摸过书本一下,认真说起来,只怕程莲如的学问都比他更强些。 “大嫂子也是读书人家的出身,何必如此羞辱于我!”齐伯安这辈子最听不得人说他的,就是科考之事,当下气恼的大叫起来。 “放肆!谁是你大嫂子,紫电,掌嘴!”程婉如厉喝一声,紫电飞快冲过来,“啪啪啪……”就是几记响亮无比的耳光。 小李氏吓的眼都直了,这这这……一言不合就开打,从前大姑奶奶虽说是性子虎了些,可也没这么凶残啊!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这谁受的了!真不知道大姑老爷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怪不得不敢纳妾呢!这还不得纳进来一个打死一个呀! 小李氏自然不知道,当程婉如看到她三妹妹身上没有一丝好皮的时候,杀了齐伯安的心都有。只让丫鬟扇几个耳光,她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小李氏更不知道,大姑老爷李呈瑞爱妻如命,他满心满眼都只有程婉如这一个女人,怎么舍得纳妾让她伤心难过。 紫电从小练武,内外兼修,她手上特别有分寸,别看耳光扇得啪啪响,齐伯年也疼得涕泗横流,可是他的那张脸,竟然只是微微泛起一抹淡淡的粉红,瞧上去气色好极了。 只要没亲眼看到齐伯年被扇耳光这一幕,任谁都不敢相信他被扇了耳光。其实看不出掌掴之痕倒在其次,齐伯几年后才会真正知道紫电这几个耳光子的厉害,不到三十岁他就会掉光了满口牙,成为真正的无齿(耻)之徒。 “齐伯安,这和离书你签是不签,给个痛快话!”程婉如扫了一眼,冷哼一声问道。 “我……想和离没门,只有休书!”齐伯安此时也看明白了,程莲如绝不会顾念与他的夫妻之情。他这会儿倒是脸大,但凡他有一丝丝顾念夫妻之情,也不能往死里打程莲如。 “休书?呸!你做梦!”程婉如立刻重重啐了一声,紫电唰地抽出腰间的软剑,眼看着就要一剑刺死齐伯安这个死不要脸的无耻小人。 “紫电!”宁氏沉沉叫了一声,紫电才撅着嘴,不情愿的将软剑缠回腰间。 “既然说不拢,那就公堂上见罢。若是齐大公子从前没学好大楚律,不妨临时抱佛脚看一看,也免得让人笑话堂堂秀才公连大楚律都不知!”宁氏淡淡的说了一句,气的齐伯安头顶都要冒烟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宁国公府的女人们还有没有点妇德?那软刀子硬刀子一刀接一刀的,生生往自己心口上扎,真真是气死他了! 齐伯安连无能狂怒都不敢怒在表面上,只色厉内荏的丢下一句“圣人说的不错,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话没说完,人已经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第70章 打脸要趁早 齐伯安前脚刚跑出去,后脚就有鹊仙居的一等丫鬟金风来传话,说是夫人请三姑奶奶过去说话。 程莲如的脸色明显难看起来,她是真心不想去见嫡母李氏,可是嫡母传唤,她又不敢不去也不能不去。 “三妹妹别怕,我陪你过去。”程婉如走到妹妹身边,轻抚着她那消瘦到硌手的肩头,温柔的安抚。 “大姐姐,我……”程莲如抬头欲语,却被金风出声打断了。 “大姑奶奶,夫人让三姑奶奶自己过去,您还是别多管闲事了……”金风眉头微挑,一脸傲气的说道。她主子都怵大姑奶奶怵得紧,也不知道她一个做丫鬟的哪里来的底气。 “放肆!胆敢对大姑奶奶无理,徐嬷嬷,掌嘴!”听到金风对大姑姐出言不逊,宁氏勃然大怒,厉声怒喝,竟比刚才见齐伯安时还生气几分。 徐嬷嬷是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中年妇人,她大声应了一句,立刻大步走到还没反应过来的金风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前襟,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子,打得金风双耳嗡嗡直响,唇角立刻流出了血丝子。 “泥……泥管达窝……”被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金风,立刻死死揪住徐嬷嬷的双臂,含糊不清的叫了起来。 “行了,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徐嬷嬷放开她,叫她回去向她主子告状去。”程婉如不屑的说了一句,徐嬷嬷这才松开揪着金风前襟的手,反手啪啪两下拍开金风抓着她手臂的手,然后顺势一推,金风就实实在在地摔了个屁墩儿。 金风又疼,又羞,又恼,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她慌慌张张的爬起来,飞也似的逃走了。 “三妹妹你看,她们就是些外强中干的东西,只要你打定了主意,谁都左右不了你的决定。别怕,她虽是你名份上的嫡母,可还有咱爹呢,有咱爹在,谁也不能欺了他的女儿。”程婉如知道三妹妹胆子小,便微笑的宽慰她。 宁氏也走了过来,拉起小姑子的手,温柔的说道:“三妹妹,不只有爹,还有你大哥和我呢,你三个侄子长大了也能给你撑腰!不怕啊,咱把腰板儿挺得直直的,凭到什么地方,都是咱们有理。” 小李氏看着眼前姑嫂们亲亲热热的,没有一个人理她,心中又酸又恼,却又怂的不敢说什么,只敢用鼻子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哼。 这府里若说除了李氏和何姨娘之外,不愿意程莲如和离大归的也就是二房两口子了。他们夫妻俩如今只有两个女儿。家里有和离大归的姑奶奶,对侄女儿的婚事有不好的影响。有那起子刻薄浪荡的,会因为一个和离大归的姑奶奶而看低了一族的姑娘。 “大姐姐,大嫂,我明白的。这次,我说什么也要自己做一回主,只要大嫂子不嫌弃我,我就不怕!”程莲如决然说道。 都是程缚虎的种,程莲如又怎么可能一点点勇气刚性都没有。只不过她的勇气刚性还没有得到萌发就被人死死压制住了。如今已经被逼到绝境,程莲如不愿意也不能再忍下去。 “三妹妹安心,宁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家。”宁氏郑重的说道。 程莲如含泪笑着点头,然后轻声而坚定的说道:“大姐姐,大嫂,既然母亲要我独自去鹊仙居,那我就一个人去,您们放心,我不怕了……” 程婉如欣慰的点了点头,霸气十足的扬声说道:“紫电青锋,你们俩个送三姑奶奶去鹊仙居,若是有人敢动三姑奶奶,你们只管护好三姑奶奶,叫那起子不开眼的来寻我说话。” 紫电青锋脆生生的答应下来,一左一右扶着弱不禁风的三姑奶奶,被临时调去服侍三姑奶奶的喜雨带着个跑腿的小丫鬟双陆忙也紧紧的跟了上去。 宁氏赶紧在后面高声喊了一句“喜雨,先服侍三姑奶奶去我那里换那身给她新做的衣裳,再过去鹊仙居……” 喜雨飞快答应一声,引着三姑奶奶往后面走去。过了一刻多钟,重新穿戴整齐的程莲如才坐上小轿,四个粗壮的婆子抬起小轿,飞快往鹊仙居走去。 到了鹊仙居,四个丫鬟簇拥着程莲如进了西里间,坐在上首的李氏一看到紫电青锋和喜雨这三个丫鬟,心头不由突地一跳。两个身手最好的丫头加上一个说遍国公府无敌手的快嘴喜雨,这架势,是要大闹她的鹊仙居不成? 其实李氏还漏算了双陆这个才十一岁的小丫鬟,这个小丫鬟可不一般,那机灵的,粘上毛比猴儿都精怪,这丫鬟腿脚还特别溜,别人疾走半个时辰的路,双陆两刻钟就能跑完。真要有个什么事,双陆报信都能快人一步。 刘氏在李氏下首坐着,她看到一向畏畏缩缩的儿媳妇如今头戴金灿灿赤金累丝镶红宝石金凤衔米珠步摇,身穿闪亮亮银红妆花折枝莲纹团花贡缎出风毛银狐对襟圆领褙子,领口还簪着一枚镶嵌手指肚大小鸽血红宝石的凤翎胸花,真是好一派富贵气相,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若非那张脸还是熟悉的干瘦苍白,眉眼还是那副眉眼,刘氏几乎认不出来这人是她的儿媳妇。 李氏也是心里暗暗吃惊又生气。那银红妆花折枝莲纹团花贡缎,是今年宫里新赏下来的,因为只有一匹,没法子同时给两个闺女,李氏就打算留着给自己开春做新衣裳,不想这会儿竟然已经做成了衣裳,穿到了三姑奶奶这个庶女的身上。 李氏最好打扮,府里有什么时新的料子都得先尽着她,如今她都还没摸过那匹银红妆花折枝莲纹团花贡缎,料子就已经穿到了李氏最瞧不上的庶女身上,可不得气个半死。只是不等李氏想出借口发作,就听到了刘氏的那夸张的叫声。 “如丫头,你怎么这么狠心,连娘都不认了!”刘氏拍着大腿干嚎起来。 “刘大娘,如今我已经决定与令郎和离,自不能再那般称呼您。何况从前您也不许我那样称呼您呀,您说我不配!但凡我少唤一声夫人,您下手可从没留情过。”程莲如语气很淡,言辞冰冷。 李氏扫了刘氏一眼,心道:“你还以为她真的无依无靠,由着性子的作贱,如今把人彻底得罪死了,还想再接着占便宜?就算三丫头愿意,她亲哥哥姐姐也不能答应!要不是你拿那个东西威胁我,我理你个鬼!不行,我可不能什么都由着你!这一次又一次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刘如玉,你既然不念旧情,那就早点下去服侍我哥哥吧!” 第71章 觉醒!程莲如 第七十一章觉醒吧!程莲如 “三丫头,你身子不好,就坐下说话吧。”李氏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对程莲如微笑着说了起来。 程莲如打小就没见过嫡母李氏的笑脸,这猛地一见,还真是相当的不适应,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那种感觉,活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般。 喜雨一直扶着三姑奶奶,自然能感觉她的冷颤,于是喜雨很自来熟的屈膝笑着说道:“婢子替三姑奶奶多谢夫人垂怜!”说罢就扶着三姑奶奶在刘氏正对面稳稳当当的坐了下来。 刘氏看到儿媳妇与自己平起平坐,而且李氏还没出言反对,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她用颇带威胁之意眼神看了李氏一眼,将手放到了腰间那个看上去足有普通荷包两个大的宝蓝色缎子荷包上,还轻轻的拍了拍。 小丫鬟双陆正用一双机灵的大眼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家老夫人和刘氏,她敏锐的发觉那个刘氏按了按腰间的特大号荷包,她家老夫人就隐隐的变了脸色。 其实以李氏如今的身份,早就应该被称为老夫人的,只不过李氏今年刚四十岁,她总觉得自己还年轻,不肯让人称呼自己老夫人,是以李氏身边服侍的下人都称她为夫人,而世安堂栖梧园那边的下人都称呼她为老夫人。李氏为此可没少生闷气。 “这个荷包有古怪,得想法子弄过来瞧瞧。”双陆在心里偷偷说了一句,就开始飞快的转动脑筋想办法了。 “三丫头,你也是读过书的,一定知道好女不二嫁,得从一而终。这民间也有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也得抱着走不是?”李氏看着脸上有笑容,可眼神却冷得如同寒冰一般,冻的程莲如透心凉。 “女儿愚钝,还请母亲明示。”程莲如压下心中的恐惧,抬起头,直视嫡母李氏,平静的问道。 “嗐……你这孩子,你看看你,大过年的,你闹个什么和离,闹得你婆家娘家都不消停,你就是这么做女儿做儿媳的?还不快收了你那和离的念头,给你婆婆赔个不是,你婆婆大人有大量,是不会与你计较的。”李氏见程莲如不顺着自己的话往下接,立刻黑沉了脸怒斥起来。 程莲如听罢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堂前,眼睛直直地看着李氏,缓缓跪了下去,很平静的反问:“请问母亲,若今日是二姐姐或是四妹妹与女儿一般的遭遇,您也会这样说么?” 李氏被质问的哑口无言,若她的亲生女儿被婆家虐待,她非但不会这样说,还会带着国公府的府丁,一把火烧光了那不干人事的婆家!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的女儿相比,她们可是正经的嫡女,你是个什么东西!”李氏气恼的一拍桌子,厉声大叫。 “是,女儿是庶出,没有资格与母亲亲生的女儿相比,可是请母亲别忘记了,女儿身上流着的,也是父亲的血脉,只不过是没有母亲的血脉罢了。莫非母亲以为,没有您的血脉,只有父亲的血脉,就可以随意被人欺侮么?”程莲如这话说的简直诛心! 李氏又惊又怒又怕,只是她还来不及开口,耳中又传来了程莲如的声音。 “若今日母亲不许我和离,那他日二姐夫与四妹夫也可以有样学样,可以毫无顾忌地往死里打二姐姐和四妹妹,横竖在母亲这里,嫁出门的女儿就算是被婆家打死了也是不许和离的!死了活该!”程莲如眼中流动着绝望之色,言辞竟是前所未有的尖锐。 “放屁,他们敢!小贱人,你竟敢咒我的女儿,找死!”李氏愤怒的抄起手边的茶盏,朝着程莲如兜头砸了过去。 紫电身影一闪单手一抄,就将那个茶盏稳稳的接住,青锋则冲到程莲如身边,将她严严实实的护了起来。 刘氏见程莲如竟敢当面顶撞嫡母,吃惊地瞪圆了眼睛,这还是她那个逆来顺受,任打任骂,任劳任怨,可以随意捏扁揉圆的儿媳妇么?而且还有那样两个身手吓人的丫鬟,就算是她真的答应不和离,自己还敢要,还要得起这样的儿媳妇么?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犯上作乱,来人,给我把这两个丫头拉下去,重打二十板子!”李氏没冲着庶女发作,反而指着紫电青锋二人大叫起来。 程莲如心里一紧,赶紧站起来用将紫电青锋护在身后,急急道:“母亲,紫电青锋是大姐姐身边的人,她们的身契不在我们府里,您……没有权利责打她们!” 李氏被噎了个倒仰,她当然知道紫电青锋是大姑奶奶的陪嫁丫鬟,卖身契都在大姑奶奶手里,她们已经不再是宁国公府的丫鬟了,她还真的罚不着她们! “哼……打不了她们,我还打不了那个丫头!”李氏一指喜雨,气急败坏的大叫。 喜雨脸上并没有一丝的惊慌害怕之色,她很平静的屈膝行礼,软软和和地问道:“老夫人,婢子蠢笨,实在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要被老夫人责打,还请老夫人明示……婢子也好尊从老夫人之意彻底改了。”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反正堂上众人都听得出来,这喜雨一口一个老夫人的,真是直戳李氏的心窝子。 李氏被噎的几乎要翻白眼了。这喜雨自从进门后到现在只说了两句话,句句在理上,礼节上也挑不出一丝错处,除非李氏蛮不讲理的胡来,否则还真的没有理由打喜雨板子。 若是国公爷没在家,李氏兴许就真不管不顾的叫人上来,拖喜雨下去打板子。可问题是如今国公爷就在家里。李氏知道自己若是没有任何理由地打了喜雨,回头宁氏一定会一状告到国公爷面前。 程缚虎一生治军,讲的就是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喜雨无过受罚,李氏这个行凶之人,就算不被打板子,也得再次被关进小佛堂。这些年来,李氏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摸清了丈夫的底限,是以她只敢在她自认的底限以内作死蹦跶,并不敢越雷池半步。 “你……”李氏很想说喜雨顶撞了自己,可是喜雨那话儿说的软和,语气也谦卑,礼仪上也没有任何问题,实在是挑不出错处。她总不能说喜雨跟在程莲如身边就是过错吧。毕竟喜雨只是个丫鬟,她服侍谁,也不由她自己作主,得听主子的分派。 刘氏见李氏这个堂堂的国公夫人被一个庶女三个丫鬟怼的脸红脖子粗的,却连个丫鬟都没法子收拾,心中也打起了小鼓。她怎么觉得李氏如今的地位不象前几年那样稳当了。 如果李氏说话没有用,那继续威胁她还能有用么?可是除了李氏之外,刘氏再也不认识其他能为她儿子铺路的贵夫人,难道就这么认命了? “不,不行,我才不认命,大师说过,我安儿是有大造化的人!”刘氏想起当日自己生孩子之时,那个神仙一般的大和尚给她儿子算的命,再次信心暴棚。 “如丫头,和离你是不要想了,我们死也不会答应,你既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那怕是死了,也是我家的鬼!你要是不肯回来,那我就去城门楼上吊死,我以死告你们宁国公府以势压人,逼死亲家!”刘氏盯着程莲如,恶狠狠的说道。 程莲如刚要开口回怼,却又被刘氏抢着说道:“你要是不和离,回来好好和安儿过日子,我们就还是一家人,我把管家权交给你,你只要给安儿生个儿子,往后全由你说了算,一家人亲亲热热的过日子” 看着刘氏那高高在上,仿佛恩赐施舍一般的丑恶嘴脸,程莲如忽然笑了起来。她这一笑,仿佛鲜花盛开,竟有种脱胎换骨般的美丽。 “刘大奶奶,您这算盘珠子打得可真响!也不劳您亲自去城门楼吊死,吓着京城百姓可不好!回头咱们就公堂上见,您去大堂上告啊,死人哪有活人会说话?万一您刚一吊死就被毁尸灭迹了可怎么办?”程莲如都不再用正眼瞧刘氏,冷笑着讥讽。 “你……你真不怕……”刘氏气得浑身直哆嗦,这哪里还是她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儿媳妇,分明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夜叉! “我怕,我怎么不怕,我怕被你们一家子打死,我怕你被你们算计的连骨头都拿去榨油!”程莲如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看到三姑奶奶火力全开,喜雨都觉得自己的嘴皮子没有用武之地了。紫电青锋两个则是满眼惊喜,若说之前只是奉命保护三姑奶奶,那么此时两个丫鬟就是发自内心的想护着这个在绝境中拼命求生的可怜姑娘。 第72章 如此亲娘 刘氏被程莲如堵的直喘粗气,程莲如也不再理会她,只看向李氏,平静的说道:“若是母亲招女儿过来,只是要求女儿不和离。女儿上禀母亲,这绝不可能,那怕是死,女儿也要与齐伯安和离。若是母亲没有别的事,女儿这便告退了。” 李氏这会儿哪里还敢逼庶女不和离,一个羞辱宁国公血脉的罪名扣下来,就算她是国公夫人,也杠不住啊。况且如今她的国公夫人官诰一直没有发下来。在宫宴上,她还得与侯夫人们坐在一处。 “算了,你回去吧!”李氏没好气的喝了一声,也不知是最近被怼的次数太多了,李氏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都提高了许多。被个庶出的姑娘这么怼,她竟然都没有狠狠的发作! 刘氏眼巴巴看着儿媳妇毫不犹豫的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走向她新的人生。而她,和她的儿子,想靠着国公府向上爬的念头就此彻底落空。 “李芳,你刚才是怎么答应我的!”刘氏转身瞪着李氏,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她其实也不是一点儿分寸都没有的,比如现在,她就算气急败坏,都知道要压着嗓子说话。 机灵的双陆小耳朵也特别灵光,只见那秀气的小耳朵动了两下,双陆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紫电姐姐,青锋姐姐,你们可曾听到什么?”双陆知道两位姐姐从小练功,想来听力比她要强,立刻小声问了起来。 紫电青锋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更称稳重些的青锋轻声说道:“咱们回去再说。” 一行人刚出了鹊仙居的大门,一个不停跺着脚,使劲儿搓手的小丫鬟就飞快的跑过来,小声叫道:“三姑奶奶,姨奶奶请您过去说话。” 程莲如看清来人是谁,身子不由的一颤,从前一些糟心的记忆涌上心头,她深深吸了口气,压下那些不好的记忆,轻声说道:“雀儿,你回去告诉姨奶奶,我如今还有事要做,等事情处理好,我自会去看她。” 说完,程莲如轻轻推开雀儿,径直上了等候在一旁的轿子。 雀儿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喃喃道:“三姑奶奶怎么像是变了个人?她亲娘找她,她都敢推辞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嗨,我管她呢,我就是个传话的小丫鬟,操哪份闲心干啥!” 说罢,雀儿一提裙子,一溜烟儿的飞快跑走了。没多一会儿,她就跑回何姨娘的屋子,将三姑奶奶的话一个字不改的告诉何姨娘。然后在何姨娘愣神的时候,又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毕竟何姨娘这屋子冷得跟冰窟窿似的,雀儿可待不住。就算是她的下人房,都比何姨娘的屋子暖和些。 雀儿很想不通,明明府里并没有苛待过何姨娘,夏日的冰冬日的炭,都是足量供应的,偏何姨娘抠嗖的不行,也不知道那些冰呀炭的,最后都到哪里去了。何姨娘的屋子,夏天热的像火炉,冬天冷的像冰窟窿,何苦来哉! 何姨娘一个人枯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暗,她才起身换了套更单薄的莲青色夹棉绫子袄裙,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真不知道这何姨娘是怎么想的,在天寒地冻的四九天里,就算裹着皮袄都嫌不暖和,她竟然还将厚实的棉衣换成了单薄的夹衣,这是一心想活活冻死自己啊! 何姨娘可能也不是真心想冻死自己,毕竟出门时,她还是披了一件暗紫色夹棉斗篷,好歹也能暖和一点儿。 何姨娘很快来到长风苑,在正对着大门的路中央,她也不说话,只是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 何姨娘跑到长风苑门口下跪,这事很快便通报进去,此时长风苑里只有程莲如和几个丫鬟婆子,大姑奶奶程婉如已经带着紫电青锋回定西侯府了。 程莲如听说亲娘在长风苑外跪着,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的极其难看,她极度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去请何姨奶奶进来说话吧。” 喜雨同情的看了看命途多舛的三姑奶奶,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快步走了出去。 没过多一会儿,两个婆子架着面色青白,浑身打颤的何姨娘走进屋子。 看到这样的何姨娘,程莲如眼圈儿红了,她低低问了一句:“姨娘,你这又是何苦?” 何姨娘听到这句话,仿佛突然被注入什么活力一般,猛的挣开扶着她的两个婆子,扑到她亲生女儿的面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凄厉的大叫:“三姑奶奶,你可一定不能和离啊……算我这个生了你的,求你了还不行么,求求你……我给你跪下,求求你……回婆家好好过日子,一定不要和离啊……” 何姨娘边凄厉的叫着,边滑跪在程莲如的脚边。 程莲如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她无力的瘫软在地,泪水如泉涌般奔流而出…… “姨娘……姨娘……你……你是我的亲娘……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你怎么忍心……你怎么……这么狠心……”程莲如泣不成声,哭倒在喜雨的怀中。 何姨娘也是泪流满面,只是不论程莲如哭得如何伤心绝望,她的口里却始终是那一句“千万不能和离啊……” 喜雨和其他丫鬟一起将程莲如扶起来,将她送到贵妃榻上,在她背后塞了大靠枕,往她手上塞了一个热乎乎的铜手炉,拉过厚实的一斗珠毯子将她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然后才轻声说道:“三姑奶奶别伤心,您只想着我们夫人和大姑奶奶吧。” 被困在伤心绝望中的程莲如,被喜雨的一句话拉了回来。是啊,就算她为嫡母不喜,为生母抛弃,可她还有大嫂子,大姐姐,想到这几日大嫂子大姐姐为自己做的一切,想到三个懂事可爱的小侄子拍着胸口,用小奶音说着他们会保护三姑姑…… 她不能绝望,也没有权利绝望。三年之前,她违心答应生母,含泪嫁给齐伯安,这三年中,她两次几乎要被齐伯安活活打死,算是还了生母的生养之恩,往后余生,她再也不要被人操纵的人生。 第73章 母女情绝 “喜雨,请何姨奶奶起来……”程莲如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看到丫鬟婆子都去扶何姨娘,可是何姨娘却像是粘在地毯上似的,死活不肯起来,便冷冷的下令。 何姨娘是国公爷的妾室,对于丫鬟婆子们来说也是主子,她不肯起来,下人们自然不敢强拉。 喜雨响快的应了一声,指着方才将何姨娘架进来的那两个婆子说道:“你们俩个,请何姨奶奶起身。”喜雨重重地咬着“请”这个字音,两个婆子立刻会意,两人一左一右架起何姨娘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架得悬了起来,直接放到贵妃榻斜对面的四出头官帽椅上。 何姨娘强自挣扎,可那两个婆子一左一右牢牢按着她的肩膀,让单薄的何姨娘根本挣不脱她们的钳制。何姨娘原本青白的脸色立刻涨得通红,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悲愤大叫道:“三姑奶奶,我可是你的亲娘啊……” 喜雨不等三姑奶奶开口,就抢着说道:“哎哟喂,何姨奶奶您还知道您自己是三姑奶奶的亲娘啊!我们都以为那齐家大公子才是您亲儿子呢!从来没见过那个亲娘往死里逼自己亲闺女的!” “我……我是为了她好!”何姨娘理不直气不壮的小声嘟囔。 “哈哈哈哈……好一个为我好!我程莲如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竟投生在你的肚子里!”程莲如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突然放声大笑,只是笑声中没有一丝欢喜,满是无尽的悲苦愤怒! “何姨奶奶,您莫不是忘记了,当日您逼我嫁入齐家之时,您曾对我说过的话?”大笑过后,程莲如也不拭去脸上的泪水,直勾勾盯着何姨娘,冷冷的质问。 “我……可是你要和离!”何姨娘嚅嗫着说。 “你说我只要嫁入齐家,就算还了你的生恩,我做到了。如今齐家要我死,我不想死!我为什么不能和离!”程莲如猛的掀开身上的毯子,大步冲到何姨娘的面前,直直逼视何姨娘的双眼,愤怒的质问。 “不不……不会的,亲家老夫人和三姑老爷都是和善人,怎么可能会打死你。他们若是打你,定然是你仗着国公府小姐的身份不敬婆母夫婿,才惹怒了他们!”何姨娘口不择言的胡说八道起来。 “我不敬婆母夫婿……姨娘……你真是我的好姨娘!罢了,我到底还在奢望什么呢!喜雨,帮我更衣,我去世安堂给父亲请安,顺便问问父亲,国公府小姐的婚事,一个姨娘到底有没有权利做主!”程莲如不再理会何姨娘,只轻声吩咐喜雨。 何姨娘听了话立刻面色大变,她拼命挣扎,想扑过去拦下她的女儿,可是那两个婆子手劲太大,她实在挣脱不开,只能着急地大叫“三姑娘,你不要去找国公爷……” 三姑娘是旧时府里对程莲如的称呼,何姨娘一着急就叫了起来。 程莲如转过身子看向何姨娘,冷冷的说道:“父亲许我和离,何姨娘却不许,我自然要向父亲禀告何姨娘之意。” “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不许你和离,你不要同国公爷告状!”何姨娘一听这话立刻改了口,再不敢提不许和离之事。 她口中虽然不敢再提,可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却直直盯着她的女儿,如三年之前一样,满眼都是凄婉哀求之色。何姨娘什么话都不用说,眼睛里就全都有了。 三年之前,程莲如就是败在了这双泪眼和那满面的哀求之下。她只想着不论嫁谁她都得嫁人,却万万没想到,那根本不是嫁人,那是自寻死路往火坑里跳。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程莲如若再不能浴火重生,那真是妄自为人了。 三年前,看到何姨娘那般泪眼婆娑的哀求,程莲如软了心肠,答应嫁入齐家。事实上,当时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她隐约听说大嫂子在悄悄为她相看人家,只不过还没有挑到合适的人选。 这三年里,程莲如不是没有向她姨娘求救过,可是她却从没有得到一丝来自何姨娘的帮助,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三年的苦苦挣扎煎熬,程莲如已经对她姨娘死心了。 三年后,面对何姨娘故计重施的泪眼,程莲如的心一片死寂。她再也不看何姨娘一眼,冷冷道:“天不早了,姨娘若是不想回去,那便与我同去世安堂吧!” 何姨娘听了这话,像是被什么蜇了一般身子一颤,赶紧低头说道:“我走,我这就走……”说罢,何姨娘逃也似的仓惶离开了长风苑。 看到何姨娘跑开了,程莲如方才重新坐了下来,她低低叹了口气,缓声道:“都累了一天,大家早些去安置吧。” 众婆子丫鬟应声退下,喜雨却没有走,留在三姑奶奶的身边。她也不说话,只上前为三姑奶奶卸了钗环拆了发髻,用篦子轻柔的通了头,然后笑着说道:“三姑奶奶,茶房煨着胭脂米粥,您要不要用一点,回头好吃药。” 程莲如的身体不是一般的虚弱,这两日全凭一口气硬撑着精神,一但独处之时,精神松懈下来,她就虚弱地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低低嗯了一声,程莲如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瘫倒在贵妃榻上。 喜雨暗暗叹了口气,赶紧叫人送来煨的软烂如糊的胭脂米粥,撇了上面的粥油一点一点喂入三姑奶奶的口中。 吃了半茶盏的胭脂米粥,程莲如就轻轻摆了摆手,低低的说道:“够了,回头还要吃药。” 说起来也着实可怜,堂堂国公府的姑娘,硬生生被婆家饿成了小鸟胃,竟连正常人两三口就能吃完的一盏胭脂米粥都吃不完。 喜雨知道久饿之人不能一次进食太多,也就没有再劝,只倒了温白水服侍三姑奶奶漱了口,过了两刻钟,再服侍她吃药,看着三姑奶奶睡着了,喜雨才退到外间值夜。 夜里,程莲如还和前两天夜里一样,时不时惊醒哭泣,每一次,喜雨都耐心的照顾安抚,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耐烦。在喜雨的精心照料下,渐渐地,程莲如也能睡上一个时辰的整觉了。 第74章 收回嫁妆 三日后,齐伯安老老实实地将和离书送到宁国公府。他还想再见程莲如一面,却没有人给他这个机会。在确认和离书没有任何问题之下,齐伯安就被赶出了宁国公府。 等程莲如签了字,宁氏命何满立刻拿了程思则的帖子去了京兆府,特事特办的换回了婚书,程莲如的户籍又再次落回了宁国公府。 换回婚书,何满再次带上三十名身强力壮的国公府府丁,赶着六辆马车,浩浩荡荡去了永业坊耗子胡同的齐家。何满原本想着能顺利抬回三姑奶奶的嫁妆,他就不把事情闹大了。毕竟现在可不是收拾齐伯安的好时机。 谁知那刘氏简直就像块滚刀肉一般,一听何满说要抬走三姑奶奶的嫁妆,就尖叫着的满地打滚,厉声尖叫着“宁国公府仗势欺人,逼死老百姓”之类的话。 何满怒上心头,立刻亮出了自家三姑奶奶的和离书,又亮出了当年在京兆府存档的嫁妆底单,这份嫁妆底单,还是当年宁氏宁可违背继婆婆的意愿,也要命人送往京兆府备案的。 何满当着所有街坊四邻的面大声读了和离书和嫁妆底单,将刘氏与齐伯安母子的最后一点脸皮撕得干干净净。对付这种没皮没脸的无耻小人,就得这样把事做绝。 街坊四邻听完和离书和嫁妆底单,纷纷指着刘氏破口大骂,他们都是市井百姓,也没有什么学问,那骂出的话自然难听的不行,刘氏这些年来在耗子胡同积攒起来的所谓好名声,在倾刻间败的一干二净。 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刘氏白眼一翻昏死过去。齐伯安原本一直躲在屋里没敢露面,可当他听到外面有人喊着“不好啦,刘婆子昏死过去了……”,齐伯安心中大惊,赶紧飞跑出来。 扑到刘氏身边,齐伯安慌张的一声声叫娘,刘氏却是双眼紧闭牙关紧锁,没有一丝的反应。街坊四邻看到这一种情形,也都吓得不敢开口说话。看热闹可以,若是闹出人命可麻爪了。 何满仔细观察一下,见刘氏眼皮下的眼珠子偶尔会动一下,他心里就有底了,于是笑着说道:“当年老侯爷曾教过我们一些急救之术,不若我今儿做个好事,救醒刘大娘,也免得误了正事。” 说完,何满不等齐伯安有所反应,大拇指勾起死死掐住刘氏的人中,正当壮年的何满全力一掐,刘氏立刻“嗷”地一声大叫,疼得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蹦尺把高,惹得街坊四邻立刻哄堂大笑起来。 还有那促狭的街坊怪声怪气的大叫:“刘大娘,可不敢再装晕,回头叫人按掉了大门牙,往后可就吃不了好东西啦……” 刘氏羞愤欲死,用袖子捂着脸,逃也似的奔回房中,再也不敢出来了。 齐伯安恨恨的瞪着何满,愤愤质问:“你们宁国公府一定要如此绝情?” 何满用比齐伯安大两倍的声音高喊道:“你齐大公子倒是不绝情!要不是我们家三姑奶奶命大,只怕早就被你活活打死了……” 街坊四邻此时如同瓜田里的猹,吃瓜吃得那叫一个欢快。 “我就说嘛,原来就听着他们家里有打人的声音,有女人的惨叫声,我们以为是打下人,啧啧啧……原来竟是打媳妇啊……” “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这人模狗样的秀才公竟然打媳妇……” “打媳妇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把人往死里打的,还真是没见过……” “嘁……什么没见过,这不眼前就有一个……” “莫不是外在有了相好,要打死家里的好腾空儿……” “就是就是……我说呢,上回大半夜的,我瞧见秀才公鬼头鬼脑的从后边胡同出来……” “啊……对对对,后边那条胡同,就个二十来岁的俏寡妇……” 瓜越吃越嗨,楼越说越歪……街坊四邻个个脑洞大开,不过片刻功夫,就脑补出一个足足能拍个几十集的狗血虐恋大剧! 齐伯安有生以来第一次恨自己的身体太好,他怎么就没立刻气昏过去? 何满却是冷冷一笑,真当他们宁国公好欺负不成,今儿只是开胃小菜,往后且走着瞧。 何满叫过三十名府兵,让他们按着嫁妆底单一样一样将三姑奶奶的嫁妆找出来。 当街坊四邻亲眼看到,原本应该放在儿媳妇房间的嫁妆一样一样从刘氏的上房出抬出来,直到最后一件都不是从儿媳妇房中拿出来的,众人眼中的鄙视都已经快凝成实质的眼刀了。 何满一样一样对着嫁妆单子核对,发现除了木头家具外,其他的没有一样对的上,所有的金银首饰布料全都少了近一多半。这可是足够他们家姑奶奶一生花用的嫁妆啊,只是短短三年,就被挥霍了一多半。 “不算这些家具,我们姑奶奶的嫁妆折合现银共计一万五千两。如今这里这些顶多只值七千两,还差八千两,齐大公子,您是还银子呢还是去蹲大牢?” “我……我还!”齐伯安双眼血红,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好嘞……那就请齐大公子还钱!”何满欢快的大叫。 “我……我现在没有,你得容我几日……”齐伯安羞愤的说道。 “也行,那就请齐大公子写个欠条,我们也好拿回去交差。”何满非常好说话的答应下来。 齐伯安含恨写下八千两银子的欠条。他看向何满的眼神,那是恨不得活剐他! 何满收好借条,对围观的街坊四邻团团做了个揖,笑着说道:“多谢诸位捧场,来之前我们主子说了,这些粗笨家什,诸位高邻若有想要的,可以拿银子来买,价格差不多就行。横竖将来我们姑奶奶若是再嫁,府里给为她准备更好的。” 众街坊闻言大喜,那可是出自国公府的好木头家私,平日里就算是有钱都买不到。如今有这样的好机会,他们怎么可以错过。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叫起价来。不大一会儿,所有的家具卖了个干干净净,何满也收回了五千多两银子。 何满正要叫人收拾金银细软等物,忽然有一个人高声大叫道:“贵管事,不知那些金银细软可卖?”说话之人是个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 这位行商也是个好热闹的,年前行商到京城,被大雪困在京城已经两个多月了,就住在不远处的客栈里。他听到这这动静不小,特意跑过来看热闹。 何满闻言笑着说道:“怎么,这位老客要买?” 那个行商点头笑道:“正是,俺家妹子快出门子了,嫁妆不够好看,俺瞅着那些东西挺好的,也全乎。要是贵管事能做主卖了,俺也省得再到处采办。” 何满笑着说道:“来前主子就吩咐了,有人要买,都卖。只不过那两箱子成衣是不买的。” 行商连连点头道:“俺懂俺懂,贵管事,要不到茶楼商议?” 何满摇头笑道:“不用这么麻烦,五千两银子,你全都拿走。” 行商还以为怎么着也得六七千两银子,如今只要五千两,他可算是抄上大便宜了,他就说他妹子是有些子运道的!赶紧立刻点头答应,行商忙不叠的奉上五千两的银票,一脸生怕何满反悔的表情,让人看了忍不住好笑。 何满让府兵将首饰衣料全都搬上车,帮行商送到他的住处。然后当着齐伯安的面,将两大箱子衣裳连同箱子一起放火烧了。直到烧的只剩下一小堆灰烬,何满才带人离开。 齐伯安木呆呆的看着那一小堆灰烬,死的心都有了…… 第75章 将欲行(上) 宁国公府收回三姑奶奶嫁妆的次日,刘氏独自悄悄约了李氏在外头见面。也不知道她们都做了些什么。总之齐伯安很快就拿着八千两的银票,到宁国公府换回了他亲手写下的欠条。 自此,宁国公府三姑奶奶和离大归之事才算是彻底了结。三姑奶奶程莲如从此就能安心住在听荷轩中,心无旁骛静心休养。 李氏自从那日在外面的茶楼见过刘氏之后,回到府中就一直阴沉着脸,就算是见到宁国公程缚虎,脸上都没有一丝笑容。尤其她看向大房众人以及程莲如之时,那眼神中的怨恨几乎都要凝成实质的刀子了。 可说来却奇怪的紧,以李氏的性子,她要憎恨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只飞几个眼刀子的,必定会作些什么幺蛾子,就算是没有效果甚至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李氏也得把这股子邪火发出来。 可这一回李氏却反常的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用眼刀子剜了宁氏母子和程莲如几回,竟是连句怪话都没有说出来。这让众人心中都有种隐隐的不踏实之感。 程缚虎要养病,他自然希望家里平平静静的,李氏既然没生什么事端,他也懒得说些什么。程缚虎心里还想着早些彻底养好伤,能亲自教导他那天赋极佳的宝贝大孙子,程家枪的玄妙之处,必得由他这个做祖父的亲自教导才行。 宁氏也没有心思与继婆婆斗,或者她也可能一直在引而不发地蓄力,只等顺利接回了她的小馨儿,那时再与李氏算总账。 转眼就过了上元节,自从打春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过了上元节,道路上的积雪渐渐开始消融,虽然道路极其泥泞,可也勉强能够通行了。 这日,宁氏安排好府里的一切事务,就匆匆去了定西侯府。 “……什么?你要带着松儿他们三个一起出京?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程婉如听弟妹说完,立刻惊呼起来。 宁氏点点头,往左右看了看,程婉如会意,立刻命丫鬟婆子全都退下去,还是心腹丫鬟在廊下守门,以免有人偷听。 “大姐姐,确实有件天大的事情,我一直未曾告诉你……” 宁氏将自己的小女儿被调包一事细细说了一遍。听得程婉如既惊又怒,愤然大叫道:“我就知道那个恶妇没安好心。怪不得你提前发动,她也没来给我报信,等我得了消息,你都已经被接回娘家了。远娴,你是何时知道的?怎么也不早些告诉我,我怎么也得帮点儿忙呀!” “大姐姐,我无凭无据,又没有小馨儿的下落,我怎么能说?怎么敢说!若是我小馨儿还在她们手上,说了,岂不是要葬送了小馨儿的性命!”宁氏悲愤的哭着说道。 “如今你找到咱家小馨儿了?”程婉如惊喜的问道。 宁氏点了点头,含泪说道:“虽然还没有见到孩子,可是我有九成的把握,那孩子就是我的小馨儿。” “好,那就好!远娴,你放心去接孩子,京城里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三妹妹也交给我,明儿我就回去看阿爹,顺便接三妹妹来陪我住一阵子,省得你心挂两处。” 程婉如是个通透的人,她立刻猜到了弟媳妇的来意。 “多谢大姐姐,府里其他的都好说,我唯独不放心的也就是三妹妹了,三妹妹如今虽然已经立起来了,可她身份在那里,到底是要吃亏的,嫡母想整治她太容易了。当日继夫人不许她和离,两下里也都撕破脸了。我就怕继夫人趁我不在京城,又把她卖了。” 将三妹妹嫁给齐伯安那种人渣,在宁氏看来,就是李氏卖庶女。李氏能干出第一回,就能做出第二次。 “放心,有我在,她休想得逞。何况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三妹妹不点头,谁也逼不了她。”程婉如笑着说道。 “远娴,你别想这想那了,将小馨儿接回来要紧。我就说上次回去看到那个清菡,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就觉得她不是你生的女儿,不像咱们家的人。我瞧着眉眼儿倒有两分像那恶妇的二侄媳妇。”程婉如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小清菡的相貌,不很确定的说道。 “大姐姐,我也怀疑她是李家二儿媳妇的亲生女儿,只是我没有证据。”宁氏郁郁的说。 “要什么证据!难不成我们连自己家的孩子都认不出么?”程婉如手一摆,浑不在意的说道。 “大姐姐,等我接回小馨儿,府里必有一场大闹,到时,还望大姐姐助我一臂之力。”宁氏与程婉如关系相当好,因此也不与她客气,直截了当的要求。 “好,远娴你放心,不论何事我都站在你这一边。若是阿爹老糊涂了,我来骂醒他!”程婉如知道宁国公府里,能让弟妹宁氏为难的,其实也就是她阿爹程缚虎一人。那李氏,不过是攀在她阿爹身上的藤蔓罢了,若是没有阿爹,攀爬得再高的藤蔓也不过是一堆烂草。 “想来阿爹不会向着外人,委屈自己的嫡亲孙女儿。”宁氏勉强笑着圆了一句。 “哼,他真的能分清里外才好!”程婉如冷哼一声,对于她阿爹在她阿娘过世后不到三个月就娶了李氏,程婉如的怨愤之心是最重的。重到这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她都不曾有一日遗忘。 其实对程缚虎来说,在原配发妻亡故不过三月就续娶新人,他对程婉如程思则这一双嫡女嫡子,心里也是存着些愧意的,否则他也不会不扎扎实实的给李氏撑腰。只要程婉如姐弟的言行大面上说得过去,程缚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没真正给李氏撑过腰。 对于李氏,程缚虎的态度是在自己房里怎么闹腾都行,钱任花,也就仅此两样,其他的就别妄想了。管家权,嫡子女的婚姻大事,出门交际,府里的礼尚往来等等所有的内外事务,全由他的母亲一手掌控。 其实李氏嫁进门后,要是有丈夫的大力支持,她也不会成为京城里最尴尬的贵夫人。如今就算李氏身份不低,可京圈贵夫人们,真没一个人瞧的起她,这也是李氏亲生的两个女儿,都没能如愿嫁入公侯府第的真正原因。 第76章 将欲行(下) 和大姑姐说好之后,宁氏匆匆回府,她如今管着国公府的一应事务,若要离府多日而且归期未定,总得向长辈禀报的。宁氏心里并没有将李氏当做婆婆看待,可公爹程缚虎,她还是得敬重着的。 傍晚请安之时,宁氏告诉公爹,自己有事要出京一趟,若是顺利大约七日可归,若是不顺利的话,归期难定。 程缚虎听罢急忙问道:“思则媳妇,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出京?” 宁氏想了想,低声说道:“请父亲原谅,儿媳此时还不便向您禀明为何出京,等儿媳妇归来,定然向您如实禀报。” “这……好吧,既是要出京,那就多带些人手,如今雪灾刚过,流民还未曾全部归乡,只怕路上不会安稳。”程缚虎不好往深里盘问儿媳妇,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松儿他们必须跟你一起去么?”程缚虎不舍的问道。自从回京养病,陪伴他最多的不是夫人李氏,而是三个孙子,其中陪他时间最长的,是尚未开蒙,整日里无忧无虑的三公子程谨枫。 一想到不知多久才能见到宝贝孙子们,程缚虎心里就难受的厉害。 “父亲,此次儿媳出京,要做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松儿他们兄弟三个必须在场。”宁氏以不容反对的坚决语气回答了她的公公。 “唉……那好吧,思则媳妇,你可要早些带着孩子们回家。”程缚虎沉重的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思念孙子了。 “父亲,儿媳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如今鞑子已经尽数退兵,皇上特许子修回京休整一个月,儿媳会和他一起回家。”宁氏不忍见公公那落寞的神情,便笑着说了起来。 果然程缚虎一听这话,眉头立刻舒展开来。他哈哈大笑道:“好,我儿好样的,没有辱没我程家将门雄风!等你们归来,为父亲自去五里亭迎接。” 宁氏笑称不敢劳动父亲,然后又说道:“父亲,府中诸事儿媳都已经安排好了。方才去大姐姐府上辞行,大姐姐说等儿媳出京之后,她会带着孩子们常回来陪伴父亲的。” 程缚虎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除了程谨松他们小兄弟三个之外,程缚最疼爱的就是程婉如的一双儿女了。只是那到底是外孙外孙女儿,程缚虎就算是有心亲近,却因为碍着亲家,不好总将孩子们叫到自己家里。如今能经常见到外孙子外孙女,程缚虎怎么能不高兴。 向公爹禀报过后,宁氏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去鹊仙居亲自向李氏辞行。自从知道李氏调包了自己的亲骨肉,宁氏是真的连面子情也不愿意做了。何况此番接回女儿,她与李氏必得彻底撕破脸,纵然不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也再无和睦共处的可能。 想了想,宁氏将丫鬟薰风叫过来,对她耳语几句。薰风连连点头应是。 此次宁氏出京,留在府里看家的是满娘子以及薰风蕙风暖雨三个丫鬟,喜雨被安排去服侍三姑奶奶了,一时回不来。宁氏带在身边的则是瑞云瑞雪祥云香雪四个丫鬟。这八个丫鬟以及满娘子,都是跟着宁氏陪嫁过来的,是她最信任的心腹之人。 满娘子面带忧色的上前行礼问道:“夫人,您出京后,若是二房那边生出事端,婢子该如何应对?” 宁氏淡淡笑道:“你只守着府规做事就行,二房若是闹事,能弹压的尽管弹压,若是闹的着实不像话,就只管叫何满去回国公爷。不过话说回来,如今考期将至,二爷应该是没有时间生事的。” 宁氏的话当然有缘故,自从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程思逸被他亲爹批为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李氏就被刺激大发了,她下了狠心立逼着程思逸走科举之路。毕竟宁国公府里还有个监生的名额,这种专门赏赐给达官显贵子弟的监生名额被称为恩监。如今府里能用上这份恩监的只有程思逸一人。 可是就算是恩监,那也是要考试的,不是有名额就能进学。只不过恩监的考试难度比普通国子监的考试难度要低一些罢了。可就算是降低了难度,对于不学无术的程思逸来说,那也还是难如登天。 刚过了初二,程思逸就被嫡母李氏关进了前院书房,立逼着他日夜读书备考。不考上国子监,就不许回畅欣院。 李氏自己都不通文墨,当然教不了程思逸这个儿子。她赌了一口气,花重金请了个京城里很有名的一位老举人教儿子读书。那老举人教学生,主打的就是严格二字,但凡学生有丁点儿偷懒不用心,那戒尺就啪啪的往下抽。 有一回程谨枫一边背诵《中庸》一边路过前院书房,然后就听在书房当差的小厮说先生抽二爷手板子,抽得戒尺都断成两截了。 满娘子也听到过一点儿风声,她抿嘴偷笑,轻声说道:“二爷哪里倒是不怕什么,只怕二夫人……” 宁氏白了满娘子一眼,笑着说道:“你要是连个二夫人都应对不了,可真白瞎这么多年了!” 满娘子笑了起来,“这不是请夫人示下,婢子该拿捏个什么度么?” “你啊,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占着理,你怎么做都行。”宁氏也笑了起来。 “对了,你家铃丫儿六岁了吧?”宁氏微笑问道。 满娘子心头一喜,立刻应道:“夫人好记性,铃丫儿过了年正好六岁。” 宁氏点点头,笑着说道:“要是你舍得,铃丫儿自己也乐意,就让铃丫儿随我走一趟,小馨儿身边没个信得住的小姐姐可不行。” 满娘子慌忙跪下来连连磕头道:“婢子替铃丫儿谢夫人恩典!婢子这就回家把铃丫儿带来。” 满娘子明白夫人的意思,这是想要将铃丫儿培养成为小小姐身边的一等管事大丫鬟呢。国公府嫡孙小姐身边的一等管事大丫鬟,可比普通小官人家的姑娘还金贵些,这对奴籍出身的女孩儿来说,可是天大的造化。 宁氏亲手扶起满娘子,笑着说道:“快起来,哪里就要你行这大礼。快家去吧,铃丫儿没离过你,这猛地一离开,怕她心里不得劲儿,回去好好哄哄她,别叫孩子心里不自在,要是铃丫儿不乐意,等我们回来再叫她来也行,横竖也不着急。” 满娘子赶紧说道:“那怎么成,烦劳夫人您等会儿,婢子这就去带铃丫过来给您磕头。”小主子身边的一等管事大丫鬟,这可是天大的美差,府里下人们为了抢这个位置,人头都能打出狗脑子,谁不来,谁就是个大傻子! 第77章 好巧! 正月十九,天朗气清,宜出行。 十九这日清晨,东方微明之时,一组车队就从宁国公府里行了出来,四辆主子的乘坐的马车从东侧门出,六辆下人马车以四辆行李辎重马车从东角门出,随扈车队出行的,足足有两百名身强体健,在军中都是一时之选的宁国公府亲兵。 程缚虎听说儿媳妇要带着他三个小孙子出京,立刻命他的侍卫队长选了最精壮的二百名亲兵随行保护,以确保他儿媳妇和小孙子万无一失。 车队来到北城门之时,城门刚刚好打开,侍卫队长曹延龄骑马走在车队的最前面,正与守城官说话,就听到后面传来两声清亮的少年叫声。 “姑姑,等等我们……”随着两道声音而来的,是嗒嗒嗒的急促马蹄声。 宁氏闻声挑起帘子一角往后看,只见大哥家的大儿子宁致忠和二哥家的大儿子宁致义正快马加鞭地飞奔而来。 “忠儿义儿,你们怎么来了?”宁氏笑着问。 十四岁的宁致忠和十三岁的宁致义憨憨一笑,乐呵呵地说道:“回姑姑话,因我们父亲抽不时间陪您出京,我们求了祖父祖母,祖父同意我们兄弟随姑姑出行,也好长长见识。” 宁府虽是读书的清贵人家,可从来不会要求家里的子弟只读书死读书,除了个别孩子因为身子骨实在太弱之外,其他子弟皆是既习文又学武,将来个个都是文武双全的全才。 特别是宁氏的几个亲侄子,那都是程思则亲自教导过骑射的,身手比一般的将士还要好些。程思则这个姑丈,在那些孩子们心里,和亲爹没什么不同。程家的表妹表弟们,那就是亲妹妹亲弟弟。 宁氏出京寻女,宁家的孩子们为了抢随姑姑出京的名额,斗文比武都比了好几天,最后获胜的是大房的长子宁致忠和二房的长子宁致义,他们向祖父母和父母亲禀报过后,这不一大早就追到了北城门口。 宁氏想到娘家父母兄嫂侄子们的深情厚意,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好,那你们就随姑姑走一趟。这会儿天还凉,你们两个先上马车,等日头高了再骑马。”宁氏仔细的叮嘱一番,看着小兄弟两人上了后面松竹兄弟的马车,才放下窗帘,等着前头验过文书好继续起程。 宁氏离京这日,宁远祥正在太素医馆里磨孙大夫。 “孙先生,您看这路也能通行了,就请烦请您带在下去拜会收养小馨儿的人家吧!” 孙大夫苦着脸无可奈何地说道:“宁三公子,老朽不是已经和您说好了么,老朽得先和人家通个气儿,得了人家的同意才好带您过去。况且如今路上泥泞的紧,可难走得很哩。您就不能再等两日,好歹让日头把路晒硬些才好上路。” “孙老先生,您就体谅体谅我吧,这路上虽泥泞着,可您不用步行,您坐马车去,那就好走多了。”宁远祥陪笑着说道。 “唉,三公子,你……好吧,三公子,您且回客栈耐心等待,老朽这就去租马车。” 自从过了上元节,路上已经凝成冰的积雪有一点点融化的苗头,宁远祥就天天赖在太素医馆里磨孙大夫,孙大夫实在被磨得无法,只能答应下来。 “哪里能让您自己去租马车,在下已经为您租好了,就在门外候着。”宁远祥笑着往外推孙大夫,这阵子他天天往太素医馆跑,已经和孙大夫混得很熟了。 刚被宁远祥推出门,孙大夫和一个人就撞了个正对头,孙大夫立刻惊喜叫了起来:“姜老哥,你怎么来了,来的正好,我正有要紧事找你!” 宁远祥心眼子可灵透,他听话听音,一听孙大夫的话,立刻眼睛一亮,赶紧跑上前向老猎户长揖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子宁远祥见过姜老伯……” 老猎户被突然冲到自己面前深深行礼的年轻人吓了一跳,赶紧闪身避过,疑惑的看向孙大夫,皱眉问道:“孙老弟,这位公子是?” 孙大夫替宁三公子尴尬地笑了一下,赶紧将人拽起来推进房中,好气又她笑的说道:“宁三公子,您先在屋里待着,我不请您,您可千万别出来。” 就在孙大夫拉起宁三公子的那一瞬间,老猎户看清他的相貌,眼中不由浮现起惊讶之色。这个年轻人与他的小白儿生得好生相像! 孙大夫将宁远祥推回屋子,还顺手锁上了房门,急得宁远祥直拍门框,“孙先生,你开门……放我出去……” “孙老弟,这是怎么回事?”老猎户一头雾水的问道。孙大夫也不回答,只拽着老猎户的手腕将他拉进了隔壁的茶楼的小包厢。 “姜老哥,这事么……实在是说来话长,那个什么……我先给老哥你赔个不是……”说罢,孙大夫站到老猎户的对面,向他一揖到地,深深地行礼。 “这……老弟,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咱们都几十年的交情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快别如此,来,坐下说话。”老猎户赶紧将孙大夫扶起来按到对面的椅上坐下,皱着眉头说道。 孙大夫如此这般如此这般的说了好一阵子,将事情的始末详尽的说了一遍。最后,他不好意思的低声道歉:“姜老哥,你看我这对你食言了,实在是对不住你。” 老猎户听完孙大夫的话,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儿。虽然早在玄儿飞到狼山那日,他就已经预见到小白儿的亲人开春后一定会找过来,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如今还没出正月,人家就已经找了过来。 而且听孙大夫的话音,只怕小白儿的家人年前就在找她,若不是今年这样大的雪灾,只怕还未过年,小白儿的家人就已经找到他了。 “孙老弟,这事……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小白儿的家人有心找她,怎么都会找来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行,我这就去见见这位宁三公子。若是……唉,人家年都没回家过,就为了找小白儿,又怎么会对她不上心呢……” 老猎户长叹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沮丧失落,就连一向挺得笔直的脊梁此时都有些弯了。 孙大夫心下不忍,赶紧安慰道:“老哥哥别难过,不论是程元帅还是他的夫人,都是极厚道的好人,他们就算是把孩子接回去,也不会不许你再见孩子的。何况你到底是个糙老爷们,孩子又是个小妞妞,等孩子将来长大些,到底是不方便。小姑娘总是在自己亲娘眼前长大更好些。” “唉,孙老弟,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明白,只是……唉……有些事我与你也说不清楚……算了,先去见见宁三公子吧……”想起小白儿的那对狼爹狼娘,老猎户的叹息是一声接着一声。 自从那日玄儿飞走之后,狼王狼后看姜小白看的可紧了,就连老猎户都不让近前了,生怕老猎户偷偷把崽崽偷走。老猎户心里委屈,可他又能到哪儿说理呢! 第78章 再三求证 被关在药房里的宁远祥急地抓心挠肝儿的,好在孙大夫和老猎户并没有让他等的太久,也就是一刻多钟吧,药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宁远祥拔腿就要往外冲,却被孙大夫和老猎户给堵了回来,老猎户用他那双猎鹰般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宁远祥,盯得宁远祥心里发毛,老猎户那眼神着实有些吓人,宁远祥都有点儿遭不住。 “你真是镇北军程思则元帅的内弟?宁夫人的亲弟弟?”老猎户突然开口沉声问道。 “对对对,我是宁远祥,在家中排行老三,我爹叫宁景彦,我大哥宁远德,我二哥宁远昭,我大姐宁远娴,嫁给我大姐夫,镇北军的程思则为妻,我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我大姐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儿子分别叫谨松谨竹谨枫,小闺女名字也起好了,叫谨馨,我们都叫她小馨儿。小馨儿一出生就被人调包了,我们从去年秋天开始寻找孩子,一直找到现在……请问老伯,是您救了我们家小馨儿么?” 宁远祥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家家门和姐夫家的成员构成给说了个一清二楚,末了,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嗯……我确实收养了一个小女婴,不过我却不能肯定她就是宁三公子要找的人。请问三公子,令外甥女儿身上可有什么记号?”老猎户眉头紧锁,用质疑的眼神盯着宁远祥,冷沉沉地问。 “这个……我那小外甥女儿生的如玉似冰,通身雪白雪白,连一星儿胎记也没有。”宁远祥赶紧说道。 “哦,没有胎记啊……那……没有记号,你又如何确认她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为了小白儿,老猎户必须得盘问的清清楚楚。 “这个……老伯,您看看我这张脸,我与阿姐生得很有几分相似,人常说外甥似舅,您看看,我这张脸瞧着眼熟不?”宁远祥小心的陪着笑容,将脸凑到老猎户面前,带着一丝讨好,谦恭地说道。 老猎户心里堵的厉害,要不是宁远祥这张脸与他小孙女儿有五六分相似,他才不会和他说那么多话呢。可就算是有几分相似,老猎户也满心抗拒地不愿意承认。 “这人有相似也是寻常。”老猎户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承认自家小孙女儿是镇北军元帅的小女儿,是国子祭酒府的小外孙女儿。只是怎么都不愿意对宁远祥承认这一点。 “这个……我家小馨儿丢失之时,身上穿的是我姐姐亲手绣的正红色童子戏荷软罗和尚衣,外面裹的襁褓是用绿色缎子做的,绣的是缠枝莲纹,喏,老伯您请看,就是这两种料子。我出京之时,特意找阿姐各要了一小块。” 宁远祥边说边从荷包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两小块布片,一块是如火的正红色软罗,一块是浓绿锦缎。 老猎户心中五味杂陈,他还是接过那两块小布片,对着外头的日光仔细看了起来。 果然是与小衣裳以及襁褓一模一样的料子,老猎户心中又是一声长叹。 “瞧着倒象像一样的料子。”就算是不愿意承认,可老猎户还是实话实说了。 “真的,那她一定是我家的小馨儿,老伯,求您带我去见见小馨儿……”宁远祥激动地叫了起来。 老猎户闻言却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现在怕是不行。” 宁远祥立刻急了,抓住老猎户的手焦急地问道:“为什么,老伯,不是已经给您看证据了么?” 老猎户摇了摇头,“小白儿,哦,就是你说的小馨儿,这孩子特别白,我又是个粗人,就给起了个小白的名字。小白儿不是我一个人养着的,她……” 见老猎户欲言又止,孙大夫立刻识趣地快步走了出去,那个小娃娃身有异像,想来是个不凡的,他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老猎户也没拦着孙大夫,毕竟这事关系到狼王夫妻,的确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小白儿其实是先被一头母狼给救了。不知公子是否听说过狼山的山神?”老猎户低声问道。 宁远祥点了点头,关于狼山山神的传说,京畿一代的小孩儿,哪个没有听说过。毕竟那可是他们的童年阴影之一。一但小孩儿淘气,大人们就会说“再淘气,就叫狼山山神吃了你……” “第一个救小白儿的,就是狼山的狼后。是它给小白儿喂奶,小白儿才没被饿死,如今小白儿都没断奶,还是狼后喂着的。狼王狼后看小白儿比看它自己的五个狼崽子还要紧!”老猎户语气中透着一股子骄傲之意。 “啥!你说我家小馨儿是一只母狼奶大的?”宁远祥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一字一顿的向老猎户求证。 “不是母狼,狼后!”老猎户严肃的纠正宁三公子的说辞。 “哦,是是,是狼后,一般狼也不能养人类的小孩儿!”宁远祥被震惊飞了的魂魄还没有完全回来,浑浑噩噩的说道。 老猎户看到宁远祥那一脸没见识的样子,不由在心中暗自鄙夷一下。然后骄傲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狼王狼后只是不会说人话,其他的,可比人强多了!” 宁远祥突然感到一股子羞愧从心底油然而生,他自己好像就是那个不如狼的人。 “那小馨儿现在……哦不……我是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见见小馨儿?”宁远祥陪着小心地追问。 “这个……我也说不好,总要狼王狼后同意才行,如今没有它们的同意,我都不能抱小白儿。”老猎户颇有怨念的吐槽。 “啊……这可怎么办,要是狼王狼后一直不同意,难道我们就见不到小馨儿了?”宁远祥急的满面涨红,在这乍暖还寒的早春,他却急得额头都出了汗。 第79章 行路不易 就在宁远祥明明知道小外甥女儿在哪里,可就是不能更接近一步之时,从京城出来的宁国公府车队,正在艰难的赶路。 冰雪消融,整条官道泥泞的如同烂泥塘一般。就算是事先做足了准备,每辆马车的车轮都特意加宽了两倍,可时不时还会陷入足有一尺来深的泥淖之中。 出了北城门已经有半日的时间,车队才走了不到十里路,宁氏急的心如火焚,不过半日时间,唇角都急出了水泡。 “娘,咱们这样走可不是个法子,儿子想,不若先用干草枯枝垫道,这样马车走起来才能顺畅些。”程谨竹跑到他母亲车前,沉稳的说道。 “竹儿这法子好倒是好,只是此处哪里有干草枯枝可用?”宁氏抬眼四望,焦虑地说道。 “阿娘莫急,儿子瞧着官道两旁都有村庄,村庄里有许多压塌的房屋,想必有废旧木料可用。咱们不妨先借来一用,让人登记好册子,留下人与各村的村长联系,用了多少材料,我们都按新料照价赔给村民。这样既可解我们的燃眉之急,也能在村民修建房屋之时助他们一臂之力。岂不是两全岂美?” 程谨竹胸有成竹的侃侃而谈,一旁的侍卫队长等人听了全都齐声叫好,他们素日里与程谨竹这位二公子接触很少,并不了解他,如今只听了这一番话,众人惊觉二公子可真了不起!他才七岁就能想出这般周全的法子,而他们都二三十岁的人了,遇到这样的困难却是一愁莫展,竟是连个孩子都不如! “好,就依竹儿之言,曹侍卫长,还请你立刻安排起来。瑞雪,给曹侍卫长取三千两银子。莫取大额银票,在村子里不好用。将碎银子都给他,不够的尽量给面额最小的银票。曹侍卫长,你先用着,若是不够再回来取。”宁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安排起来。 瑞雪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将能找到的碎银子全都归拢起来,放在一只红木小匣子里,又添了两千多两五两十两二十两,最大面额也只是五十两的银票,好歹算是凑齐了三千两。 瑞雪跳下马车,然后转身抱起红木小匣子,吃力地往侍卫队长曹延龄走去。 曹延龄一看到瑞雪向自己走来,赶紧快步迎上前。他那张黢黑黢黑的脸立刻涨得通红,还是那种黑黝黝的皮肤都遮不住的红。黑脸上的那双大眼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直视瑞雪。 瑞雪见这黑脸汉子不接红木匣子,只是眼神乱跑,不由皱眉催道:“曹侍卫长,您倒是接着匣子呀……” “啊……哦哦……我接着……”一向干脆利落的曹侍卫长此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接个匣子,说话都结结巴巴的。那黑脸涨红的,有双眼睛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瑞雪将匣子往曹延龄手中重重一塞,然后转身便走,转过身后,瑞雪还忍不住甩了甩手,几百两碎银子的份量真是不轻呢!曹延龄清清楚楚的听到,瑞雪在转身之后,还气哼哼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怪人!没点儿眼力劲!” 曹延龄刚想张嘴解释自己可不是个怪人,却被身旁的副侍卫长,和他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好哥们程恒一把搂住脖子,拽到一旁了。 在马车里的瑞云从车帘缝隙处看到这一幕,不由抿嘴笑了起来,看来这曹侍卫长是相中瑞雪了,偏瑞雪这丫头好事将近自己却不知道,真是有趣儿。 “瑞云,你突然笑个什么?”宁氏见瑞云突然偷笑,笑容还古古怪怪的,不由好奇的问了起来。 瑞云赶紧凑到自家夫人耳畔,低低耳语了一阵子,宁氏听罢点点头,亦笑着说道:“原来如此,若是瑞雪自己愿意,那倒真是一桩好姻缘。瑞云,你要是有相中的,也与我说,你家夫人一定与你做主。”未了,宁氏还笑着打趣了一句,惹得瑞云唰的红了脸,不依的拧着身子嗔叫了一声“夫人就会取笑我们这……” “铁牛,这才半天功夫,你就相中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了?”拽走曹延龄的程恒坏笑着问道。 曹延龄也不含糊,爽快地说道:“没错,我一眼就看中瑞雪姑娘了。铁蛋儿,你说她能看中我不?” 程恒上上下下打量了活像座黑铁塔般的糙汉子,故意拧着眉摇了摇头,嫌弃地说道:“你看看你,又黑又高又壮,长得还显老,知道的你今年才二十,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你都快四十了,你再瞧瞧人家瑞雪姑娘,那可真是花骨朵儿一般的美人儿,你瞅着都能给人家当爹了,人能看上你?” “不……不至于吧……我……真那么显老?”曹延龄被打击的一丁点儿信心都没有了,蔫头搭脑地问。 “不过么……你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再好好给世子夫人效力,得了世子夫人的看重,或许还能有点儿希望。”程恒转了话风,笑着说了起来。 “那是一定的,我当然会尽全力保护世子夫人,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本职不是。”曹延龄扬起脑袋,脸上又有了笑容。 “先不说这些了,赶紧把路铺通了再说,虽然不知道世子夫人为啥选这个时候出京,不过既然世子夫人这么赶,想必是有极要紧之事,咱们可得多尽心才行。”程恒忙又说了起来。 论起身份,程恒是程思则未出五服的族弟,程氏族中,旁枝子弟就没有一个不服程思则的,程恒也不例外,自然得向着自家嫂子。 曹程二人立刻选了二十来个能简单算帐的亲兵,让他们两人一组,每组带上二百两银子,再带上六名亲兵,往附近的村庄采购被大雪压塌的各种木料。 许是那些亲兵也有意为自家队长长脸,最晚的也只用了三个时辰,就将采办到的各种大大小小的木料陆续运到了这官道上。 就这么一路采办木料铺路,一路前行,直到入夜时分,车队终于来到了距离京西镇还有二十多里路的杏花铺。 车队在杏花铺暂歇一夜,次日一早便又继续赶路。一路上,的确有不少陆续返乡的流民,那些流民看到足两百名腰配制式长刀的侍卫保护车队,原本想打劫的心立时熄了,他们要是敢打劫这趟车队,只怕是打劫不成反倒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小命。 “姑姑,前头就是京西镇,应该没有几里路了……”宁致忠打马从车队最前头跑到中间他姑姑的马车旁,开心的叫了起来。 “真的要到京西镇了,可太好了,咱们赶赶路,力争到京西镇吃午饭。”宁氏高兴地吩咐。 京西镇太素医馆内,昨日苦留老猎户未果的宁三公子,又在磨孙大夫。 “孙老先生,您行行好,就带我去拜会姜老伯吧……”翻过来掉过去,宁远祥就是这一句话,孙大夫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被烦的恨不能时光倒流,若是早知道有今日,当日他就不该多嘴…… 可是,那是程老元帅的玄孙女儿啊……他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忍心不把真相说出来? “掌柜的,外面来了好长一只车队……”在外头打扫的玄参突然冲进来大呼小叫。 宁远祥心中一动,噌地站起来,嗖地冲了出去。孙大夫见状忙也跟着跑了出去…… 第80章 希望在前 “三叔……” “三舅舅……” 五道声音同时响起,孙大夫闻声看去,只见两个大些的少年飞奔在最前面,他们一个背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另外一个手里拽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身边跟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如旋风一般飞扑向宁三公子。 “忠儿义儿松儿竹儿枫儿……哈哈哈哈……你们都来啦……是跟着大姑姑来的么?”宁远祥飞奔着迎上前,抱过最小的外甥程谨枫,在他软嫩嫩的小脸蛋儿上狠狠嘬了两大口,兴奋地大叫。 头一次独自在外过年,宁远祥想家人想得不行。此时终于见到侄子外甥们,那股子亲热粘乎劲儿真是叫人没眼看。 说话间,宁氏的马车停在了太素医馆的门前,有婆子赶紧过来放好马凳,宁远祥已经冲到车前,抢了瑞雪瑞云两人的差使,亲自扶他姐姐下车。 “阿姐……你可算是来了……”宁远祥看到亲姐姐,没由来的心里一酸,眼圈儿都有点儿泛红。 “祥哥儿,都是阿姐不好,辛苦你了!”宁氏握住弟弟的手,声音透着哽咽心疼。 “没有没有,阿姐很好!”宁远祥扑楞楞地直摇头,在姐姐面前,他就算是七老八十了,也还是当年那个总喜欢粘着姐姐的小毛头。 “阿姐,你快来,这位就是我同你说过的孙老先生,就是他为我们提供了小馨儿的线索。”宁远祥拉着姐姐的手,将她拽到孙大夫的面前。 宁氏看到孙大夫,立刻敛衽为礼,深深躬身,感激的说道:“多谢孙老先生高义。” 孙大夫赶紧闪身避到一旁,连连摆手道:“夫人言重了,了,老朽并未做什么,不敢当夫人如此道谢。” “孙老先生,我阿姐都来了,您就带我们去拜会姜老伯吧!”宁远祥拽住闪避一旁的孙大夫,着急地说道。 “姜老伯?祥哥儿,那位姜老伯可是单名一个诚字?”宁氏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腕,满眼希冀地问。 “这个……阿姐……我还没问过姜老伯的名字……”宁远祥面色涨红,难为情地说道。 昨日老猎户根本没和宁远祥多说什么,事实上在宁远祥提出要求去见他小外甥女之时,老猎户在拒绝之后就逃也似的回了狼山。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留给宁远祥。 倒是孙大夫听了这话,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他讶然问道:“夫人如何知道姜老哥的名字?” “果然是他!祥哥儿,小馨儿就在这位姜老伯家里,孙老先生,求您快带我们去拜见姜老伯……”宁氏兴奋地再也无法顾及仪态,急切地大叫。 “这个……不瞒夫人,昨日姜老哥曾来过鄙处,他临走之时曾经告诉嘱托,不让老朽带人去寻他,姜老哥说,他这两日会再来一趟与三公子相见。”孙大夫见宁氏急得不行,只得实话实说。 “啊……不许去寻他啊!”宁氏失望地低呼一声,满眼失落之色。 “娘,您别着急,不若咱们先安顿下来,然后再往狼山寻人。”程谨竹拽拽他娘亲的衣袖,小声的说道。 孙大夫又是一惊,他可从来没说过姜老哥住在狼山,可程元帅的这个儿子竟然知道要往狼山寻人,这是怎么回事? 宁氏立刻点头道:“也好。先寻几家客栈安顿下来,咱们再去狼山。”宁氏一行也有小三百号人,京西镇并没有大客栈,只能分散几个客栈安置。 一行人安顿下来,胡乱用了午饭,宁氏命人传来分管京西镇北片的里正,向他打听前往狼山的道路。 里正一见是京城里的贵人,立刻上赶着引路,领着宁氏一行并几十个侍卫,直往狼山方向赶去。 前往狼山的路依然极为泥泞,好在有了之前的经验,众侍卫们在前头用枯枝干草废木料等物铺路,马车行进的还算顺利,两个多时辰后,一行人就到了狼山脚下。 看着那条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小径,宁远祥皱眉说道:“阿姐,前面马车进不去了。” 宁氏毫不犹豫地说道:“这好办,咱们全都下车步行。” 众下了车,留下几个侍卫看着马车,其他人全都步行进山。 宁氏早就想过要步行进山,因此并没有穿宽袍大袖的繁复衣裙,头上也没戴那些凤钗步摇之类的累赘首饰,只用几枚金簪挽起长发,身上穿的也是方便行走骑射的骑装。 瑞云瑞雪也是一般的干练打扮,其他人更不必说了,都是一身干练的短打扮,主打一个行动便捷。 众人走入狼山,很快就看到山脚下有一处全被大雪压塌了的小小院子。 宁氏见了颤声说道:“难道这里就是姜老伯的住处?”来之前宁氏已经问清楚了,狼山脚下就只有老猎户这一户人家。 里正赶紧跑过来,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回夫人的话,可不就是这里,狼山方圆几十里,再没别的人户。山神只认姜老头,别人都不许进山打猎的。” “这……祥哥儿,你看那院子好象连个脚印儿都没有,怕是一冬天都没人住过……我小馨儿这一冬天都住在哪里啊?”宁氏满心担忧地问。 “这个……”宁远祥也不知道啊!昨天那姜老伯跑得飞快,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呢。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程谨枫突然将两只小手拢到嘴边,向着狼山深处大声喊叫:“妹妹,我是小哥哥,阿娘带我们来找你啦……” 程谨松和程谨竹俱是眼睛一亮,也学着弟弟的样子向着狼山大声呼唤。宁致忠和宁致义也学着高喊着“小表妹,我们来找你啦……” 宁氏眼眶一热,她再也不顾什么礼仪规矩,向着狼山高喊:“小馨儿,阿娘来了……馨儿……” 知道内情的几个人都飞快抹了眼泪,也跟着主子们向狼山大叫,不知道内情的曹延龄等侍卫,全都傻了眼,不知道主子们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做出这种冲着大山喊叫的奇怪举动! 第81章 崽崽亲娘找来了,怎么办! 正躺在狼洞中狼后那温暖怀抱里,小脚丫子还有一下没一下蹬着狼王鼻子玩儿的姜小白,突然听到山下传来一阵阵叫声,没听清喊是的什么,姜小白一双小耳朵动了动,立刻支楞起来细听。 狼王和狼后的耳朵可比它们崽崽的灵多了,只见狼王立刻将两条前腿向前一伸,将崽崽两只支楞起来的小耳朵压扁,堵了个严严实实。 “狼爹,你听,山下是不是有人在喊什么?”姜小白疑惑地问。 “没有没有,哪有什么声音,崽崽乖,再睡会儿。”狼爹立刻抢答,只是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心虚。 “没有么?”姜小白歪头看看她狼娘,狼后恶狠狠的瞪了狼王一眼,然后温柔地对怀里的崽崽说道:“许是天气暖了,山下冰雪融化发出的声响,崽崽啊,每年春天都会有这种声响,没事儿,习惯就好……” “是么?”姜小白扭动着小脑袋,想摆脱她狼爹堵住她耳朵的两只大狼爪,奈何体型悬殊实在太大,姜小白失败了。 “狼娘,你看狼爹欺负我!”姜小白是妥妥的恃宠而骄,立刻向她狼娘告状。 狼娘嫌弃的白了狼王一眼,一爪子打掉堵着它家崽崽耳朵的两只大爪子,然后温柔地把崽崽整个儿搂进怀中,用胸腹间最柔软细密的绒毛温柔的堵住姜小白的两只小耳朵。 狼王用无比钦佩的眼神看着它媳妇,要不说还是它媳妇聪明呢,看看这耳朵堵的,简直无比丝滑,它那么聪明的小崽崽都没有丝毫觉察。 姜小白的耳朵被堵住了,可是老猎户的耳朵没有被堵住,狼山上其他的狼们耳朵也没有被堵住。很快,老猎户和众狼都围到了半山腰的狼洞前,想过来问个究竟。 只是狼大哥一狼当先,龇着它那寒光闪闪的獠牙,身后坐着四只比狼大哥小不了多少的半大狼崽子,也都凶猛地龇着牙,威吓着所有来有狼洞前的狼和人! 姜小白被狼后那柔软温暖的绒毛堵住了耳朵,什么都听不到,可她心里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妹妹,我是你小哥哥,阿娘带我们来接你啦……” 姜小白身子一震,她腾地从狼后怀中站了起来,耳朵也得了自由,那一声声的呼唤也就尽数传进了耳中。 “哥哥……”姜小白清楚的叫了一声,端坐在洞口的狼大哥立刻扭过头,咧开大嘴给了妹妹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立刻转过头,又继续向洞外龇牙。 “狼娘……狼爹……你们不会不要崽崽的对吧?”姜小白一手抓着她狼娘的左前爪,一手抓着她狼爹的右前爪,紧张地问。 “当然不会,我们会一直陪着崽崽……”狼王狼后两个疯狂点头,开什么玩笑,自家的崽崽怎么能不要,说破大天都不行,一日是它们的崽崽,一辈子都是它们的崽崽! “嗯,崽崽也会永远和狼爹狼娘在一起!”姜小白用自己娇嫩嫩的小脸贴贴狼后的脸,又投入她狼爹的怀中,在她狼爹胸前的如银色缎子般光滑柔顺的长毛里蹭蹭小脸,口中发出无比满足的喟叹之声,心里的小小不安立刻被狼爹狼娘的爱尽数冲散了。 狼王狼后是山神的后裔,早就有了灵智,它们俩对视一眼,狼后伤感地问道:“崽崽,山下来的是你的亲人么?” 姜小白沉默了一会儿,才在心里小声说:“阿爹阿娘,来的是生下崽崽的阿娘和哥哥们。” 听到崽崽叫自己“阿爹阿娘”,而不是平日里叫惯了的“狼爹狼娘”,两只狼眼圈儿都红了,狼娘压下心里的难过,柔声说道:“既然是他们来了,那狼娘带你去见他们。” 狼王听了自家媳妇的话,急得在旁边一边跳脚一边呜咽,狼后一道凌厉的眼风扫过去,狼王瞬间老实了,蔫头搭脑往地上一趴,将它那颗硕大的狼头往交叠的两只前爪上一搁,连尾巴尖上的狼毛都透着满满的不情愿。 狼后也不理会狼王,只是温柔地叼起宝贝崽崽轻轻放到自己的背上,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狼洞外走去。有生以来,狼后第一次走得如此之慢!此时狼后无比希望下山的路,是一条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路。 五只狼崽子看见它们的母上大人背着小妹妹往外走,都急得又蹦又跳,可又全部怂怂地不敢拦住去路,只能眼巴巴看着它们的小妹妹被母上大人背着走出狼洞,往山下慢慢走去。 “你们是不是傻!还不赶紧追……”跳起来的狼王兜头给了大儿子一记头锤,立刻追着它媳妇和崽崽飞奔而去。狼大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也跟着拔足狂奔。 狼王这一跑,好家伙,聚集在狼洞前的狼们全都跟着跑了起来。老猎户也赶紧跟着跑,狼二叔嫌老猎户跑得慢,倒回来叼着老猎户腰间的衣带轻轻一甩,将他甩到自己的背上,然后轻快平稳的往山下飞奔…… 狼山脚下,老猎户那倒塌的院子外面,众人喊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宁致义憨憨地问:“小枫儿,妹妹能听到我们在叫她么?” 程谨枫毫不犹豫的点头:“能,我小妹妹一定能听到!” 正说话间,山中传出呼啸之声,曹延龄面色大变,立刻高喝一声“保护夫人公子……”说罢,与众侍卫一起冲到最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拉起一道人墙,将诸位主子以及丫鬟嬷嬷都拦在身后。 瑞雪瑞云和其他的嬷嬷也在第一时间闪身挡在她们主子的身前,随时准备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主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的盯着下山的路,只见一头浑身银白似雪,昂头挺胸,姿态极度优雅的硕大银狼在另一头更加硕大,通身闪着夺目银光的银狼陪伴下,一步一步地向山下走来,那一大一小两只银狼的步伐竟然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仿佛来自远古的玄奥气息。 在那只略小些的银狼背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扎着一高一低两个并不对称的小鬏鬏,穿着件大红缎子小皮袄,小脸儿如雪玉一般晶莹到发光的小女娃儿。 这小姑娘的面容……呀……所有看清楚银狼背上小娃娃容貌的人不由都倒抽一口凉气。这不就是世子夫人的缩小版么!那鼻子眼儿小嘴巴,真是无处不象极了世子夫人! 此番来狼山的有一位老嬷嬷,她从宁氏一落生就一直服侍着的,看到那小娃儿,这位老嬷嬷顿时有种时光倒流的神奇感觉,那不就是她家姑娘周岁时的模样儿! 第82章 大型认亲现场(上) “馨儿……娘的小馨儿……”宁氏如同疯了一般地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丫鬟嬷嬷侍卫,什么都不顾的直冲出去。 众人吓地大叫“夫人”,却没人敢有进一步的举动。毕竟那两头大到离谱的银狼此时完全没有一丁点儿进攻的意思,他们甚至都能感觉到这两只巨狼对他们心存善意,自然不敢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激怒这两只听说都开了灵智的神狼。 “崽崽,她就是生你的亲娘?”狼后在心里问道。 “是,她也是崽崽的阿娘!”姜小白瘪着小嘴,在心里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的哭腔。 狼后一听宝贝崽崽都要哭了,一颗心疼得都揪了起来,它赶紧扭头叼起宝贝崽崽,将她轻轻放到自己的面前。还用狼吻鼓励的往前轻轻推了一下。 宁氏看到女儿,什么银狼都顾不上了,她眼里心里只有自落生就不曾见过面的,命途多舛的小女儿。 宁氏踉跄着跑上前,一把抱住女儿,紧紧的搂入怀中,一声“馨儿”还没叫完,泪已经如倾盆大雨般。压抑了大半年的情感,在此时终于得到最彻底的释放。 姜小白心里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娘,可还是有点儿不自在,毕竟两世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亲娘如此紧紧的拥抱。上一世,她回到亲娘身边之时,她的亲娘因为思女成疾,已经病入膏肓,根本没有力气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母女二人只是见了一面,宁氏就含笑而逝…… 有些无措的扭头看看狼后,在狼后那不舍的,温柔的,鼓励的复杂眼神之下,姜小白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拍了拍她阿娘的手臂,小小声试探着叫了一声:“阿娘……” 宁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狂喜的亲着姜小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亲了一遍又一遍,兴奋的大声应着,“唉!我是阿娘!我是阿娘!” 母女心连心的天性,让宁氏和姜小白对彼此都没有任何的生疏之感,只是抱着哭了一场,娘俩儿就亲的不行。 狼王狼后看着自家崽崽和一个人类女子又亲又抱的,简直眼热的不行。要不是有狼后的眼神压制,狼王早就冲上前抢崽崽了! 宁氏在狂亲了小闺女之后,她轻柔的将小闺女儿扶到一旁站好,再次亲亲她那肉乎乎的小脸蛋儿,然后擦干了脸上的泪,站起来整好衣裳,神情无比肃穆地双手左右互搭高举过头,向狼王狼后恭恭敬敬地双膝跪下,双手贴地,额头贴在手背上,用最虔诚的心,行了最庄重的大礼。 宁氏边行礼边肃声高呼:“程门宁氏远娴,谢狼王狼后义救小女大恩!” 说罢,宁氏起身,再拜,高呼:“程门宁氏远娴,谢狼后哺育小女大恩。” 然后再起身,三拜,高呼:“程门宁氏远娴,谢狼王狼后养育小女大恩!” 狼王狼后被自家崽崽亲娘这三个大礼给整不会了,在它们世代传承的记忆中,人类不是这样的啊!人类看到狼,哪里有不喊打喊杀的。竟然还跪拜,这太出狼预料了! 狼王狼后对视一眼,用眼神沟通,“崽崽这个亲娘还行,能处!”这是狼王的想法。 “嗯,她没瞧不起我们狼,是个好的,为了崽崽,我愿意接受她。”这是狼后的心声。 狼大哥狼二叔它们都看傻眼了,在它们有限的狼生里,什么时候见过人给狼磕头,还磕头那么有仪式感,磕得它们虽然不明所以,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激动,这是怎么回事? 老猎户也早就从狼二叔背上下来了,他看到宁氏,他真是心里一点儿疑虑都没有了,这要不是小白儿的亲娘,那才真叫活见鬼了,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像的娘俩儿。 宁氏这一磕头,程谨松他们兄弟三个可站不住了,三人全都冲着狼王狼后跪下,齐刷刷的跪谢狼王狼后救助他们小妹妹的大恩。 狼王狼后继续懵,这一家子怎么都如此的与众不同。怎么会有人给狼磕头磕的如此心甘情愿,如此坦然! 姜小白看到双腿健全的大哥,灵慧无比的二哥,圆嘟嘟壮实实的三哥,眼中再次涌出泪花儿! 真好,她终于又见到了健健康康,齐齐整整的三个哥哥! 迈着小短腿,飞快走到三个哥哥面前,刚要仰起小脑袋,只见二哥左手拽着大哥,右手拉着三弟,三人齐刷刷蹲了下来。姜小白立刻可以平视三个哥哥了。 “馨儿,我是大哥……”“我是你二哥……”“我是你小哥……”松竹枫兄弟三个抢着自我介绍。 “大哥……”姜小白刚叫了一声,狼大哥就像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过来。它一头顶开程谨松,脖子一歪,两条前腿一揽,就将妹妹搂进自己的怀中,还不停在心里大叫“妹妹,我才是大哥!” 姜小白习惯性的歪着小脑袋和狼大哥贴贴,这都是之前她们早就玩惯了的。“嗯嗯,你也是大哥,他也是大哥哦,他比你出生早,你也得叫他大哥呢!” 狼大哥一这话立刻急了,啥玩意儿,就那么个一顶就倒的小破孩儿,他还得叫大哥?不行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它狼大哥不要面子么?一颗大狼头都快摇出了残影,那浑身的抗拒之意,就算是不懂狼语之人都能看的出来。 一直坐着不动的狼后突然低啸一声,狼大哥立刻怂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地上一趴,把妹妹扒拉到自己怀里,一颗充满生无可恋之情的大脑袋丧丧地趴在地上。 被一脑袋顶开的程谨松,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飞快跑到狼大哥身边,惊喜地叫道:“你好厉害!” 狼大哥真心不爱搭理自家妹子给它划拉来的破大哥,翻了白眼儿,扭头换了个方向趴着,嫌弃之意不要太明显。 程谨竹见状笑笑,迈着小四方步走到狼大哥面前,先深深行了个揖礼,然后微笑着问:“妹妹,这位是?” 姜小白摸着她狼大哥尖尖的耳朵,笑咪咪的说道:“大哥……”做为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不能一下子说出“狼大哥”这三个字真不是她的错,必须得被原谅。 于是程谨松眼睁睁看着自家二弟给那只大狼恭敬的行了礼,口称“大哥!” 狼大哥原本懒洋洋趴着不爱理人的,可程谨竹这一行礼,狼大哥却忽地跳了起来。动物的直觉最是灵敏,狼大哥敏锐的觉察到,这个笑眯眯,看上去特别和气的小崽子绝对不是个善茬儿,他和那个被自己顶飞的憨货不一样,惹不起,绝对惹不起。 程谨枫也有样学样儿,两条小短腿儿轮的飞快,跑到狼大哥面前,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大哥”。 许是程谨枫身上有种和自家妹妹相似的气息,所以狼大哥没有丝毫犹豫的,左前腿一划拉,就把这娃儿划拉到自己的怀中,姜小白看着和自己眼对眼的三哥,笑咪咪地甜甜叫了一声“小哥”…… 程谨松听到两个弟弟冲着一头狼叫“大哥”,又见狼大哥不受二弟的礼,还把三弟抱进怀中,唯独对他特别不客气,直接一头顶飞。好好个少年郎差点儿被气哭了。 程谨松在心中气咻咻地直叫:“要弟弟有什么用,就会胳膊肘往外拐,还是软软糯糯的妹妹好!” 这会儿程谨松完全忘记了,让他弟弟管狼叫大哥的,正是他唯一的,他以为的,软软糯糯的小妹妹。以后程谨松就会知道,他这个小妹妹的杀伤力,可是十个弟弟加起来都比不上的!软软糯糯?程家大公子,你真是想多了! 第83章 大型认亲现场(下) 就在姜小白和狼大哥以及自己的三个亲哥哥交流之时,宁氏也在和狼后沟通,也不知道这一人一狼是怎么交流的,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一人一狼就处的如同闺中蜜友一般,若非狼后得四脚着地的走路,一人一狼都恨不能手挽手的朝前走。 狼王看到自家媳妇显然已经顾不上理自己了,就开始用眼神扫视站在后面那些呆若木鸡的人类。它是在找那个有着它家崽崽亲爹名份的男人。 被威严的银狼扫视,曹延龄等人一动不敢动,那可是彻底地不敢动啊!曹延龄等人觉得自己都快僵了!这狼气势太吓人了,比盛怒的国公爷还吓人一百倍! 狼王见没有一个男人能接住自己的扫视,而且那些人里,也没有一个瞧着像它家崽崽亲爹的。狼王突然愤怒的咆哮起来。 姜小白听得明白,她狼爹这是在挑她亲爹的理,来接孩子,当亲爹的不来,是瞧不上孩子还是瞧不上收养孩子的它们两口子? “阿爹阿爹阿爹……”姜小白迈开小短腿,一阵风似的飞奔到狼王面前,两只小手抱住狼王的一条前腿,嗖嗖嗖一阵攀爬,眨眼间就爬到了狼王的头顶上。 狼王赶紧趴下来,两条前腿蜷起来给自家崽崽垫脚,同时在心里委屈巴巴地说道:“崽崽,你亲爹都没来接你,他都不重视你,你跟狼爹回山好不好,狼爹宝贝你,狼爹最宝贝你,谁都比不上你!” 姜小白靠在她狼爹的怀里,惬意的揪着狼爹的耳朵尖儿,特别好说话的答应:“好呀,崽崽听阿爹的,崽崽永远不和阿爹分开。” 狼王一颗老父亲的心瞬间得到了满足,它幸福的与自家崽崽贴贴,然后向已经和崽崽亲娘走到一旁的媳妇低低呜呜几声,显然是在向它媳妇显摆。 然后就见狼后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一把抢走狼王怀里的姜小白,气咻咻的哈了狼王一下,愤怒的叫道:“谁说妹夫没来,他正赶路呢,不过是还没赶到,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好的不教,就会在崽崽面前挑拨离间,咋的,生怕崽崽不认你这个爹啊!” 天知道宁氏到底是怎么和狼后沟通的,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狼后连妹夫都叫上了,狼王万万没想到,在拥有了个姜小白这个人类小崽崽之后,它又多了个人类的妹子,呃……还有个人类的妹夫……其实细想想,好像也挺合理的,对不? “呜呜……媳妇,这里到处都是人,你给我留点儿面子行不!”狼王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狼后白了狼王一眼,对怀里的姜小白说道:“崽崽啊,可别听你狼爹胡说八道,你亲阿爹正往狼山赶呢!” 姜小白抱着她狼娘的脸,冲着狼吻就是“mua……”一口,重重的亲了上去,美的狼后都整只狼都要飘起来了。 “阿娘,是阿爹,不是狼爹!”亲完之后,姜小白很认真的在心里对狼后说。说完,姜小白又在心里向着狼王的方向大声叫了一句“阿爹……” 狼王立刻乐颠颠的飞跑过来,两口子簇拥着宝贝崽崽,真是怎么疼都疼不够! 宁氏虽然不明就里,可她看得出来,自家女儿与狼王狼后之间有着独特的沟通方式,对此,宁氏满心欢喜庆幸。若是无法沟通,她的宝贝女儿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宁远祥见相认的差不多了,才大着胆子走了过来,笑着向狼王狼后簇拥着的姜小白摇了摇手,温和地说道:“小馨儿,我是你小舅舅……” 姜小白甜甜地叫了声“舅舅”,宁远祥这小半年的辛苦立刻得到了回报。他从怀里拿出一对异常精美的小金铃,笑着说道:“小馨儿,舅舅在外面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对小金铃你先拿着玩儿,等回了京,舅舅再给你买好多好多好玩的小东西。” 姜小白毫不见外的伸手接着那对小金铃,宁远祥见了心里越发高兴,对,就是这样大大方方的,这才是他们家的孩子! 宁氏见狼王狼后簇拥着自家宝贝女儿,便款步走到老猎户的面前,盈盈下拜,老猎户慌忙弯腰举手虚扶,口中直叫着“夫人快不要多礼,折煞老儿了。夫人快快请起。” 宁氏并未起身,反而缓声问道:“小女先婆母乃是太傅府姜氏嫡女,不知恩公可认得?” 老猎户沉默片刻,然后长长吁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她那是我族中堂姐,我就是她那没有用的堂弟姜诚。” 宁氏立刻立刻磕头道:“程门长媳宁氏拜见小舅爷。” 听到这一声小舅爷,除了早就知道内情的程谨竹之外,其他人全都傻眼了。怎么又冒出个小舅爷,这亲认的,真是层出不穷!还有其他没相认的亲戚么? 程谨松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很懂事的带着两个弟弟上前拜见舅公。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祖母那边的亲戚。 说起来还是程缚虎造的孽,他在丧妻后不到三个月就娶了继室,太傅府一怒之下与镇北侯府断绝关系。后来姜太傅告老还乡,举家搬回家乡。姜氏一族的老家远在岭南,距离京城少说也有上千里路。自此,程姜两府音信断绝,就算是当年程思则大婚,姜家都不曾派人来贺。 “孙儿程谨松,程谨竹,程谨枫拜见小舅公。”三个孩子齐刷刷的磕头,看的老姜诚满眼欢喜,眼泪夺眶而出。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快起来。”姜诚亲手将三个孩子扶了起来,双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应该是想给孩子们见面礼。 可姜诚平日身上也不带什么佩饰,而且他哪里知道今儿认亲还有自己这一份儿,因此面上不免有些尴尬之色。 宁氏见了赶紧打圆场。“小舅爷,那边是您的房子么,看样子塌了许久,这个冬日您是怎么过的?” 姜诚这才掩了心中的尴尬,给外甥媳妇细细说了起来。姜诚知道宁氏最想知道是的她宝贝闺女这个冬天是怎么过的,便不说自己,只讲孙女儿姜小白。 提起宝贝孙女儿,姜诚真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他滔滔不绝的说着他的小白儿的种种趣事,逗得大家不时哈哈大笑,一时气氛融洽的不得了! 可是千里搭长篷,没有不散的筵席,欢聚再好,也终有散场之时,眼见着红日偏西,一个老嬷嬷不得不上前提醒,“夫人,天不早了,咱们该回了……” 第84章 端水大师姜小白 老嬷嬷的提醒声打断了姜小白的快乐,她眼巴巴看着她狼爹狼娘,又圆又大的眼睛中立刻蓄满了泪水。 狼爹仿佛被人生生摘了心脏一般,疼得五内俱焚,狼娘也是难过到无法呼吸,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那双幽碧的双眸中滚落。 “哇……崽崽不要离开阿爹阿娘……”姜小白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狼后怀中,放声大哭。 老猎户姜诚养了孙女儿大半年,还是头一回见她哭的如此撕心裂肺。姜诚心疼的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心脏一般,他抹着眼泪哀求道:“世子夫人,能不能让小白儿再多留几天?” 姜小白这一哭,狼王狼后和老猎户都是心疼,宁氏等人则是心疼又心酸了。 宁氏半跪在狼后身边,轻扶着女儿毛茸茸的头顶,柔声说道:“馨儿不哭,你不用离开你狼爹狼娘,阿娘也留下来陪着你……” 宁氏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狼山中哪里有住人的地方,夫人要留在此处,可怎么过夜啊?这惯孩子,也不能事事由着孩子呀!何况小小姐总是要回京城的呀! “夫人……”丫鬟嬷嬷都着急地叫了起来。 宁氏慢慢站起来,转过身子,高声唤道:“曹侍卫长,不知你们此番出行,可带了帐篷?” 曹延龄赶紧跑过来躬身回话,“回世子夫人,虽也带了些帐篷,可都存放在客栈中,并没有带过来。就算是现在回去取,这一来一回的怕是天都要黑透了,帐篷取来也没法子搭起来的。” “哦,是这样……祥哥儿,你可愿意陪阿姐在山中将就一夜?”宁氏想了想,看向弟弟,缓声相问。 宁远祥毫不犹豫的爽朗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阿姐,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 宁氏点头笑笑,然后向呆滞中的狼后笑着说道:“狼姐,今晚能收留我和我弟弟一宿么,明儿我们就搭帐篷,保证不会打扰你们正常的生活。” “阿娘……(姑姑)……还有我……我也陪您一起住在山里。”忠义两兄弟和松竹枫三小只,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宁氏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咱们人数太多了,哪能客占主人居?曹侍卫长,烦你带他们回京西镇,明儿早些带帐篷过来就好。” 狼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合着她新认的妹子想要去它家借住一宿,那必须得答应啊!就算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招待了,它们也不是招待不起,毕竟狼洞旁边空置的洞子还有好几个呢,住的下,再来几十个人也住的下。反正它们一家子都不怕人,其他那些怕人的狼们也没和它们住在一起。 曹延龄此次出京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世子夫人,他怎么可能做出让世子夫人一个人在狼洞里住,自己却跑回镇上的客栈,高床软枕的睡大觉这种事!他要是这么做了,那还算是个人么,还能娶到他心尖尖上的瑞雪姑娘么? “不不不不……夫人,小的这就派人送三位公子和姑娘嬷嬷们回客栈,其他人都留下来,我们这些人随便在哪儿都能窝一宿的。”曹延龄飞快的摇头,急急地说道。 “夫人,我们是您的贴身丫鬟,您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我们不走!”瑞雪瑞云齐齐摇头,异口同声的拒绝回镇上客栈。 忠义兄弟和松竹枫三小只则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意愿。只见忠义兄弟一左一右死死拽住他们三叔,那架势几乎是把他们三叔当犯人抓了…… 松竹兄弟也是一左一右巴着他们娘亲,全都仰着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们娘亲,而最小的程谨枫则飞快扑到狼大哥的怀中,抱着狼大哥的脖子说啥也不放手。还在狼大哥耳边撒娇地叫着“大哥,带枫儿回家好不好?” “这……”宁氏立时犯了难。所有人都不肯走,个个留下来的理由都那么充分,这可怎么办? 狼后歪头轻轻碰了碰宁氏的手,宁氏低头一看,正对上狼后那双含着温暖笑意的双眼。狼后轻轻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宁氏硬是从她狼姐的眼神中看到了慈爱包容之意。 宁氏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狼姐,你愿意借宿,我们这么多人都能住下?” 狼后又点了点头,然后向狼王“呜”了一声,狼王立刻乖顺的走了过来,也歪头轻轻碰了碰宁氏的手,给了她一个虽然没有狼后笑得好看,却也同样温暖的眼神。 宁氏身子半蹲,轻松地笑了起来,轻快俏皮的唤道:“谢谢狼姐夫!” 被个人类女子叫姐夫,这绝对是狼王生命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它一张狼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是耳朵尖儿却有点发红,就算是狼王,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听到阿娘小舅舅和哥哥们都可以留下来陪伴自己,自己也不用和狼爹狼娘它们分离,姜小白高兴的快疯了!只见姜小白抱着她亲娘的脸,左亲一口右亲一口的,直接用自己的口水给亲娘洗脸,洗得宁氏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 亲完阿娘,姜小白又抱着她的哥哥们,小舅舅和两个表哥,每人都给了一通爱的口水洗礼。美得六个大大小小的男子汉,这会儿就算是立刻为小外甥女儿(妹妹表妹)去死,他们都会心满意足。 姜诚看着宝贝小孙女儿亲了这个亲那个,就是没过来亲自己这个爷爷,立刻心塞的不行。正低头沮丧之时,一个小炮弹音冲过来撞到他的腿上。姜诚抬眼一看,只见宝贝小孙女儿正眨巴着她那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仰着头,甜甜地叫着“爷抱……” 姜诚一把抄起小孙女儿,将她牢牢抱入怀中,姜小白开心的用脑袋直顶姜诚的脖子,老猎户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哪里还有半点儿的心塞难受。 大家看到这样的姜小白,都十分高兴,只有程谨竹惊讶的发现,他这头一次见面的小妹妹,竟然还是个端水大师,瞧她一个不落的那个周全小模样儿,真是叫人喜欢得不行! 第85章 给闺女买座山 狼山半山腰狼洞前的大平台上,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篝火。经过一整个冬天与老猎户的相处,狼王一家子如今非但不怕篝火,反而喜欢得紧。毕竟烤肉可比生肉香多了!而且篝火旁它暖和呀,就算是有厚实的皮毛,狼也是会怕冷的。 自狼二姐以下的四个狼崽子,都有点儿人来疯的性子,此时它们正撒着欢的围着篝火绕圈儿飞奔,那蠢萌蠢萌的样子,让它们的爹娘简直一眼都不想看。还是宝贝崽崽看着养眼。 宁氏和狼后亲亲热热地靠在一处,笑吟吟地看着她们的小闺女儿在狼大哥怀里撒娇耍赖的欺负狼大哥。 略微有些强迫症的程谨竹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妹妹那一高一低,一粗一细,乱蓬蓬毛躁躁的小鬏鬏,他硬生生将妹妹从狼大哥怀里刨出来,拉到自己的身前,从怀里取出个小小的玉梳,打散妹妹的头发,特别轻柔地梳理起来。 在一旁不知自己该干点儿啥的瑞雪赶紧解下腰间的小荷包,从里面取出两条坠着一对黄豆大小精巧白玉小兔子的五彩头绳,递到了自家二公子的手里。 这对坠着玉兔的五彩头绳,是瑞雪早在大半年前就用自己攒了好久的月钱,在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万宝斋里买的,原本就是打算等小小姐出生后,送给她做礼物的。小小姐属兔,瑞雪就特意选了这对白玉小兔子做坠儿。别看这对玉兔才黄豆大小,可足足花了瑞雪十两银子呢。 程谨竹抬头看了瑞雪一眼,点了点头,接过头绳,熟练的给妹妹扎了两个高低一致,粗细均匀,油光水滑的小鬏鬏。两只小玉兔垂在鬓旁,别提多俏皮了。 看着小鬏鬏终于对称了的妹妹,程谨竹轻轻呼了口气,心里总算是舒服了。 还赖在狼大哥怀里的程谨枫看到二哥那么温柔地给妹妹梳头,忍不住酸溜溜地抱怨,“给妹妹梳就这么轻,给我梳就使劲揪,哼!臭二哥偏心眼儿!” 坐在一旁的程谨松笑着说了一句:“三弟,妹妹是姑娘家,当然要轻些,你是小子,皮实得很,可不许和妹妹攀比……” 说罢程谨松扬手假装要打弟弟,却被狼大哥凶巴巴地哈了一下,委屈的程谨松真心想哭!和狼大哥相比,他二弟哪里能算偏心眼儿,真正偏心眼子的那个,还抱着他三弟呢! 众人众狼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吃了一顿对宁氏来说永生难忘的晚饭。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狼后毫不留情的把狼王赶去和儿子们睡,它自己则和新认的妹妹宁氏一起,拥着香香软软的小闺女儿,美美地入了梦乡! 就在宁氏带着失而复得的小闺女儿和狼后沉入梦乡之时,程思则正带着端阳和二十多名亲兵,正日夜兼程的赶往狼山。因为官道泥泞难行,所以程思则并没有带马车,所有人都是骑马赶路,标配的一人三马,一路上歇马不歇人,只求早日抵达狼山,和他的妻子儿女会合。 正在纵马飞奔的程思则万万想不到,他的小闺女儿成了狼王狼后的小闺女儿,他的媳妇成了狼后的亲妹子,他自己也成了一对狼夫妻的妹夫。 一夜无话,次日天还没亮,姜小白就已经醒了过来,她看看左边的亲生阿娘,再扭头看看右边的狼阿娘,乐不可支地咯咯笑了起来。 小闺女儿一笑,两个做娘的都立刻醒了过来。狼后用狼吻轻轻亲亲宝贝崽崽左边的小脸蛋,宁氏则轻轻亲了亲小闺女儿右边的脸蛋儿。这可给姜小白快活地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表达满心的激动兴奋欢快之情了。 在狼洞的最外头,狼王尾巴朝外头朝里,满脸抑郁的,直勾勾的盯着它的媳妇,那是它的崽崽……它还没有得到今日份的亲亲! 原本狼王半夜偷偷溜过来想叼走自家崽崽的,不想却被它媳妇一脚踹开……就问,谁家当爹的能混得这么惨,连自家崽崽都摸不着边儿了! “阿爹……”端水大师姜小白奶呼呼的叫了一声,向她狼爹张开一双肉嘟嘟的小胖手。 狼王象是得了什么神喻一般,嗖地冲到自家崽崽面前,无比熟练的抄起小闺女儿,父女两个先来个爱的抱抱,再小肉脸贴狼鼻子的来个爱的贴贴。狼王一夜的郁卒就这么轻易的被治愈了。 接下来姜·端水大师·小白辗转于每一个亲人及亲狼的怀抱,给每人及狼都送上自己爱的亲亲。可把一狼洞的人和狼都美得不要不要的。 在狼洞外大平台上忙碌着的曹延龄等人听着狼洞里传出的欢笑声,个个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这么香香软软的小闺女,他们也想要啊啊啊…… “柱子哥,你说我要是真能娶到瑞雪姑娘,她能给我生个这么可爱的小闺女不?”曹延龄用胳膊肘捣了捣看着狼洞羡慕的几乎要流口水的程恒,悄咪咪地问。 程恒转过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详着发小,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要是随了瑞雪姑娘,倒还有几分可能,可要是像你,铁牛,不是哥说你,那这闺女可就算是砸手里喽……而且吧,我听人说,闺女都长得像爹,你看咱们元帅长的那叫一个风神俊朗举世无双,夫人才能生出来那么漂亮可爱的小小姐。你再看看你,啧啧,这黑头黑脸大粗身板的……唉……难喽……” 曹延龄差点儿被自己的发小哥们儿给活活气死,他愤怒的低吼:“你胡说,小小姐生的和世子夫一模一样,压根儿不随元帅!” 程恒听了这话,立刻笑了起来,他压低声音说道:“那是你没细瞧小小姐,你看小小姐那高鼻梁大眼睛的,分明是随了咱们元帅,你再瞅瞅你自己……咦,你还别说,这细一看,你鼻梁也挺高的,眼也不小,就是吧,这皮肤太黑了些!没听人说么,一黑遮百美……” 在一旁假装干活,实则偷听他们正副队长说话的亲兵们几乎快把自己的大腿根儿的肉拧下一块来,才算是忍住没有笑出声音。他们这会可全都知道了,自家都二十岁还没开窍的队长,这回终于开窍了,而且眼光还毒得很,这一眼就相中了世子夫人身边最漂亮的瑞雪姑娘。也不知道队长到底能不能抱得美人归! 笑闹归笑闹,可曹延龄他们也没真的耽误正事,没耗费太长的时间,就准备好虽然不算特别丰盛,但份量极大的一餐早饭。 用过早饭,宁氏将瑞云叫过来,对她笑着问道:“瑞云,南郊那个庄子是挨着山么?” 瑞云笑着说道:“夫人记性真好,可不就挨着山,只是那座山贫瘠得紧,住什么死什么,山中没什么出产,因此到现在都没人买了去,是座无主的荒山。” 宁氏高兴地笑道:“荒山最好,你快回去一趟,赶紧把那山买下来,记到馨儿的名下。” 瑞云愣了一下,就算是开始给小小姐攒嫁妆,也不能给买座荒山吧,夫人这么疼小小姐,不能这么小气吧? 宁氏看出瑞云心中的疑惑,却也不解释什么,只笑着说道:“曹侍卫长,烦你选四名侍卫送我这丫鬟和刘嬷嬷一起去京城南郊一趟。” 曹延龄还没来得及应声,程恒就飞跑过来陪笑应道:“是,夫人请放心,属下亲自带人护着瑞云姑娘去南郊,等办妥了夫人吩咐之事,属下再护送瑞云姑娘回来!” 宁氏看到程恒偷偷瞄向瑞云的眼神里有灼灼光华,心中就明白了。赶情老国公爷的亲兵正副队长,都盯上了她身边的一等大丫鬟! 第86章 主仆重逢 瑞云只想着夫人为啥只给小小姐买座荒山,完全没有注意到程恒不时偷看她的眼神。宁氏看了暗觉好笑,她却也不说破,真当她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这么好娶么。不是她夸口,瑞雪瑞云她们八个放在外面,那可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姑娘都比不上的。 程恒特别有心眼儿,他特意选了三个已经成亲生子,而且相貌都不如他的亲兵,随行护着瑞云和刘嬷嬷前往京城南郊。 实指望着这一路多少能和瑞云亲近亲近,程恒却万万没想到,同行的刘嬷嬷竟然比那狠心划下银河的王母娘娘还可恨,竟然对他严防死守到底,别说是见个面儿,就连句话他都没和瑞云说上。 任何话都由刘嬷嬷转达,而瑞云这一路也被刘嬷嬷严严实实的关在围着厚厚幕篱的帷帽之中。 程恒这会哪里能想到,这刘嬷嬷正是瑞云的亲小姨奶奶,怎么能不将觊觎自家花骨朵儿的坏小子死死地看住。 程恒一行走后,住在京西镇的其他亲兵下人们将帐篷尽数运到狼山,宁氏知道狼王夫妻并不喜欢被外人打扰,因此在那些人扎好帐篷之后,就命他们仍旧回京西镇待命。只有满娘子家七岁的小铃丫,说啥都不肯跟着回去,非要留下来服侍小小姐。 宁氏想了想,亲自将铃丫引到狼后面前,正在狼后怀里玩舅舅送的小金铃的姜小白看到铃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扬起大大的笑脸,挥舞着手里的小金铃,“铛铛铛……”地叫了起来。 “小小姐……”铃丫看到靠在一头巨大银狼怀中的小小姐,她心里虽然害怕,却还是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 “铛铛……起……”姜小白费劲的说话,急得小脸涨红。 宁氏充分领会自家小闺女的意思,将铃丫扶了起来,笑着问道:“馨儿可喜欢这个小姐姐?” 姜小白很认真的点头,然后将手里的小金铃送到铃丫面前,一双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喜欢的囔道:“铃……给……” 宁氏知道自家小闺女舌根子还软得很,说话不利索,就笑着问:“馨儿是想把小金铃送给铃丫?” 姜小白点头,然后又费劲的说道:“铛……铛……” 宁氏疑惑蹙眉,不明白小闺女是什么意思。倒是二哥程谨竹笑着替妹妹解释,“阿娘,妹妹应该是很喜欢铃丫,还给她起名叫铃铛,馨儿,二哥说的对不对呀?” 姜小白疯狂点头,心里疾呼“对对对,二哥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二哥你就是我的嘴!” 宁氏笑了起来,“看来我们馨儿和铃丫,哦不,是铃铛还真有缘份,铃丫,往后你就叫铃铛。” 铃丫脆生生的应道:“铃铛多谢主子姑娘赐名。”然后又磕了个头,才恭敬的站了起来。 要不大家族里就喜欢用家生子儿,她们全都从两三岁就开始学规矩,那扎实的底子可不是那些半路卖身的奴仆们能比的。 姜小白走到铃铛面前,盯盯的看着她,突然小手一张抱住铃铛的腰,小脸儿埋在铃铛的花布小棉袄里,没有人看到,姜小白的眼泪无声的流出,很快就浸湿了铃铛的小花袄。 “铃铛姐姐,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绝不让你再为我而死!”姜小白默默地许下誓言。 铃铛用自己那稚嫩的小手揽住小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酸酸的,好想哭啊! 被小小姐这样全心依赖的抱着,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铃铛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为了服侍小小姐才被她阿娘生出来的,为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小姐,铃铛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愿意。 姜小白一哭,她亲娘还没察觉,她狼娘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只见狼娘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铃铛,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屈身卧下,前腿一扒拉,就将铃铛和崽崽一起揽往怀中。 铃铛头是回被一只这么大的狼扒拉到怀中,吓得小身子颤抖的厉害,可就算是抖得再厉害,她都死死将姜小白牢牢的护在自己的怀中,小手还无意识的轻轻拍着。 “崽崽,好好的怎么哭了?”一道声音传入姜小白的脑海。 姜小白抽泣的声音在狼后脑海中响起,“阿娘,铃铛姐姐是为了救我被人活活打死的,她死得好惨!” 狼后早就知道自家这个崽崽天生与众不同,虽然它从来没有问过。 “哦,她是崽崽的救命恩人啊,那往后狼娘帮崽崽保护她,她一生都会平平安安的……”狼后此时在心中说话的语气极其玄妙,就在狼后话音落下之时,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的气息在铃铛周身转了一圈,倏地钻进铃铛的身体。 铃铛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有了何等的天大造化,她在狼山,得到了狼山山神的祝福,这一生,她真的能如狼后所说的那样,一生都会平平安安! 感应到山神的祝福,狼王惊讶地看了它媳妇一眼,然后又蔫蔫地趴了回去。现在家里人类实在太多了,狼王都不能尽情陪它宝贝崽崽玩耍,偏它媳妇还向着那些人类,狼王不郁闷才怪! 吃过午饭,照例是姜小白的午睡时间,别看狼王狼后只是两只狼,可养起崽崽来比人类还精心许多,每天的吃奶时间,玩耍时间,洗澡时间,睡觉时间,那都是定时定点的,一刻儿都不带错的。谁也说不清为啥两只狼竟然有那么严格的时间观念,真真不知羞煞多少世人。 姜小白到点儿就犯困,往她狼爹怀里一趟,不到两息功夫,就打起了细细的小呼噜。 身为资深端水大师,午睡是一定要睡在阿爹怀里的,晚上则必要睡在阿娘怀中,只有玩累了的零星小睡,才能轮到狼大哥的怀抱。 宁氏看到这一幕,不由眼圈儿又红了。自从来到狼山见到小闺女儿,宁氏就觉得自己的眼窝子越来越浅,眼泪也越来越多。宁氏扪心自问,她都不一定能比得上狼王狼后对她小闺女儿的用心。 狼王狼后那是压根不管自己亲生的五只,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与它们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的宝贝崽崽的身上。甚至狼王狼后为了崽崽,都答应随她一起离开狼山,不就是因为它们不放心自家的崽崽,怕她在外头受了委屈都没个撑腰的呢! 第87章 山下有坏人 日夜兼程的程思则,终于赶到了狼山,他在狼山脚下跳下马,看着不远处那片被大雪压塌了的院子,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端阳,狼山真得只有一户人家?”程思则沉声问。 端阳赶紧点头道:“回元帅,狼山真的只有一户人家,是位姓姜的老猎户。他独居狼山几十年了。” 过年时,宁氏因为并不确定姜诚的身份,也不好将二儿子的推测贸贸然写给丈夫,免得让他空欢喜一场,因此只说小馨儿有可能在狼山,其他并未多说什么,所以程思则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家小闺女的下落就着落在这位姜老猎户身上。 “这院子看着像是塌了几个月,小馨儿肯定不会在这里,可狼山又没有别的人家,小馨儿,你到底在哪里?”程思则抬头仰望狼山,喃喃低语。 “元帅,夫人不是说十九动身,算算时间,夫人应该已经到了,不若先去京西镇与夫人会合?”端阳上前建议。 程思则刚要答应,忽然耳朵一动,他猛地弹起身子跃到战马左侧,将马鞍上挂着的弓箭拿在了手中,张弓搭箭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射而去…… 在三百多步开外的山石后面,一道银光乍起,如流星一般划过,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快,半山腰的狼洞里,如疾风一般跑来了姜小白的狼小哥,只见狼小哥一头钻进狼洞,直直蹿到姜小白的面前,非要将自己那大大的狼头塞到它崽崽妹妹小小的怀里。 “崽崽崽崽……可吓死狼了,有人……山下有坏人……要杀狼……”狼小哥身体哆嗦的厉害。它是狼王五个孩子里长的最像狼王的一只,通体闪银的皮毛比它爹的还好看。可惜的是狼小哥没随了它爹的胆子,那胆子小到狼王都不想承认它是自己的儿子。明明胆子最小最怂,却还特别喜欢偷偷溜出去玩儿。一被教训就把大大的狼身子藏在它崽崽妹妹小小的身体后面…… 在狼山,狼是有绝对安全的,是以狼王狼后也心大的不管小儿子,横竖这崽子肚子饿了就知道回家,管那么多干啥?它又不是宝贝崽崽! “小哥不怕小哥不怕……胡噜胡噜毛,吓不着,胡噜胡噜尾巴,吓不坏……”面对最怂最怯的狼小哥,姜小白常常有种自己是大姐姐的怪异感觉。狼小哥这货一受惊吓就往她怀里钻,也不看看她这小小的怀抱,到底能不能装下那大大的狼头。 “什么,山下有人?还要杀狼……”狼王听到小儿子的哭诉,立时勃然大怒,跳起来就要往山下冲。 狼后心念一动,暗道“别不是妹夫来了”,它赶紧叼起姜小白,如同闪电一般的追了出去。狼后一跑,几个狼崽子也都跟着飞跑出去。就连又怂又菜的狼小哥都没例外。被崽崽妹妹摸摸拍拍,狼小哥就又支楞起来了。 虽然听不懂狼语,可宁氏看到狼姐狼姐夫的行为,也能猜到必定有什么危险,她立刻命曹延龄带上所有的侍卫,全都冲下山给狼王夫妻站脚助阵!她自己也带着丫鬟嬷嬷们匆匆往山下赶。 狼后冲到山脚下时,就看到狼王正和一个胡子拉碴看不清相貌,手握雪亮长剑,从头到脚都灰扑扑的,两条裤管上满是泥点子的男人对峙。 狼王前半身微伏,一双幽碧如绿宝石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程思则,口中不时发出驱赶的低啸声。 “你怎么带崽崽来了,这个人类很危险,快带崽崽回去。”就算再怎么死盯着对面那个手握雪亮长剑的男人,狼王都不忘催自家媳妇带宝贝崽崽离开。 狼后盯着程思则仔细打量,它还没看出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飞奔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狼后并不陌生,就是那黑脸汉子和他的手下们,是自己人,不用理会。 “曹铁牛!你怎么在这里?”程思则眼尖,一眼看到他亲爹的亲兵卫队长,带着十数名亲兵举着刀向飞奔而来,立刻高声大叫。只是他那双眼睛还在紧紧盯着狼王,防备着狼王突然向他发动攻击。 “元帅?”曹延龄惊喜的大叫,立刻还刀入鞘,对狼王狼后高声喊道:“狼王狼后,他不是外人,他就是小小姐的亲爹……” 曹延龄不喊这一句也就罢了,他这一喊,狼王身子猛地一激灵,立刻窜到它媳妇身边,叼起媳妇背上的崽崽,然后如一道流光般飞不见了……狼王这次动作快到连狼后都没有反应过来。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只有狼后和它的儿女们很淡定,这样的情景,最近它们已经看了好多次。对于狼王一言不合就叼着崽崽躲起来这事,狼后都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啥了。 “曹铁牛,你说什么?你找到我小闺女了?”程思则别的都没听到,满耳只听了句“小小姐”,立刻不顾还有另一头巨狼在眼前,飞快的冲到了曹延龄的面前。 曹延龄高兴的行礼,身子还没拜下就被程思则一把揪了起来,“少来这些虚的,快说,我小闺女在哪里!” 曹延龄指指狼王逃蹿的方向,用略带同情的语气说道:“刚才狼王叼走的,就是元帅您的小闺女……” 程思则一听这话,惊吓得连心脏都不跳了,他脸色发青,死死揪着曹延龄的前襟,愤怒的大叫“你给老子想好了再说,老子的小闺女在哪里?她怎么可能被狼叼走……” 曹延龄被勒得快喘不上气来了,还是一声清亮的高喊将他救出苦海。 “子修,快放手,我找到小馨儿了,馨儿平安无事……”到底是夫妻连心,宁氏最知道自己丈夫心底最深的担忧。 “夫人……你……你不是该在镇上么,你怎么会在这里?”程思则震惊的问。 宁氏笑着走上前来,轻松的说道:“馨儿在这里,我就在这里,不只是我,松儿他们三个,还有祥哥儿,忠儿义儿都在这里。子修,你终于赶来了,我们一家人总算能团圆了。” 虽然是含笑着说话,可宁氏眼中却有泪光闪动。这大半年来,她们这一家子,过得真是太难了! “娴儿,找到馨儿就好,你别哭,往后都会好起来的。咱们馨儿在哪里?”程思则将妻子揽入怀中,轻柔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儿,温柔的低声说道。 站在一旁的曹延龄双眼贼亮的盯着他家元帅哄夫人。曹延龄表示,学到了学到了,原来元帅就是这么把夫人哄到手的呀! 曹延龄的目光程思则怎么可能没有觉察,只见他长腿一抬,就将曹延龄踹得老远。曹延龄一张黑脸涨得通红,真是的,他家元帅也太不给他面子了,这让他将来还怎么有脸求娶瑞雪姑娘呢! 第88章 我闺女换爹了? 第八十八章我闺女换爹了? 狼王这次带着崽崽逃遁,竟然一阵风似的逃到了狼山山顶云雾缭绕间的神仙洞。这里可是禁地!当然这禁地是针对普通狼和其他动物的。对于狼王来说,这是它成长的乐园,是它接受狼山山神传承的地方。 银狼一族有规矩,只有狼王的继任狼才能跟随老狼王进入神仙洞,在此长大,学本事,在老狼王将要离世之时接受它的传承。可这届狼王哪能是一般狼,它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越是不许狼做的事情,它偏要做。带崽崽来神仙洞里藏一会儿,有什么了不起的。 “阿爹,这是哪里,真好玩儿……”姜小白用手去抓那些根本就抓不住的云雾,开心地叫了起来。到底是谁养的崽子随谁。被狼王养了几个月,姜小白那心大的,那神经粗的,简直没法儿说! “崽崽啊……这里就是神仙洞,是阿爹和你狼娘从小长大的地方。阿爹也知道,你不可能一直留在我们身边,说不定明天你就得跟你亲娘离开狼山了。阿爹总得带你来神仙洞玩一玩。”狼王此时不再有平日里那诸般怕媳妇的怂样儿,它显得很深沉,极为伤感的长长叹息。 前世,姜小白并没有来过神仙洞。她在老猎户和狼王狼后的身边长到七岁,因为在山脚下偶遇亲生父亲程思则,当时程思则急着回京复命,就没给她和狼爹狼娘以及老猎户爷爷告别的机会,将她匆匆带离了狼山。那一去,姜小白就再也没有机会重回狼山。 “阿爹,崽崽不离开你……”姜小白抱着狼王的脖子眼泪汪汪地哭着说。 “真是孩子话!崽崽,来,阿爹抱你睡一会儿。”狼王把姜小白搂入怀中,此时,它的温柔丝毫不比狼后差什么。 在温暖的怀抱里,闻着熟悉的气息,姜小白很快就被哄睡着了。 看着怀里的崽崽睡着了,狼王用一种特别古怪的姿势盘起两条腿,姜小白就坐在它两腿交叠之处。 狼王仰起头,张大嘴,一颗拳头大小的浑圆珠子从它口中升起,珠子一离体,缭绕着神仙洞的云雾立刻往珠子汇集而来。当云雾一丝不剩的被吸入珠子后,狼王控制着珠子,围着姜小白从头到脚转了七圈,强行将一丝丝云雾慢慢地逼入姜小白的皮肤。直到将珠子吸纳的所有云雾全都送入姜小白的体内,狼王才收回了自己的内丹。 做完这一切,狼王累的直吐舌头,此时它仿佛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狼王立刻收回舌头,从歪吐舌头的二哈变成了威风凛凛的狼王。一双凌厉的狼眼看向虚空中,非常光棍的叫了一声。 若是姜小白此时没有陷入沉睡,她一定知道她狼爹冲着虚空叫了一句:“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你管我怎么用!有本事你出来打我啊!” 姜小白这一睡就睡了一个多时辰,狼王也心满意足的独占了宝贝崽崽一个多时辰。姜小白不知道,她狼爹为她真是操碎了心。怕她下山后身体不适应,怕她被人欺负,怕她摔疼了会哭……一颗疼闺女的老父亲之心啊,真是什么都担心! 神仙洞里的云雾,能让狼的身体变异,能让狼开启灵智,对于人类,虽然没有这般神奇的效果,却能让吸收了云雾的人类从此百毒不侵,还能让人骨硬如钢,就算是被重锤击打,都打不断任何一根骨头。 狼王在神仙洞里独占崽崽,被引入狼洞的另一个爹都快急疯了,他在地上团团的转着圈子,转过来走过去,口里只念叨着一句“馨儿到底在哪里,馨儿怎么还不回来……” 宁氏无奈地看看她狼姐,用眼神恳求一下,这当爹的想见孩子,也不算过错不是?况且她们也没说要立刻带馨儿离开狼山呀。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才好。狼王狼后是馨儿的阿爹阿娘,是他们夫妻的姐姐姐夫,当然得在一起,离开谁,馨儿都会不开心的。 狼后心里莫约知道崽崽被带到哪里去了。她安抚的拍了拍宁氏的脚,然后抬头看看暴走转圈儿的便宜妹夫,示意它妹子过去安抚一下。 宁氏苦笑,一心想见小闺女的中年男人,不好安抚呀! “阿娴,你说,那只狼是不是把咱们馨儿吃了!”越想越害怕的程思则,他面对数万胡人大军时都不曾发抖,此时,却是连声音都颤抖的不成语调。 狼后愤怒的瞪向程思则,说什么屁话,它们银狼一族从来不吃小孩儿!啊呸!那可是崽崽,是它们夫妻俩的心尖尖,它们就算是活活饿死,都不可能对崽崽张一下嘴好吧! 宁氏奇迹的明白她狼姐眼神中蕴含的这么复杂的意思。于是毫不客气的重重拍了丈夫一下,娇斥道:“子修你胡说什么,狼王可是馨儿的阿爹,它比你我都疼馨儿!” 程思则震惊的瞪圆了眼珠子,什么,他耳朵没出问题吧,没听错吧?他媳妇竟然说那只狼王是他小闺女儿的阿爹,那他呢,他这个阿爹就不是闺女阿爹了……他那么可爱那么小那么乖巧……(以下请宝子们自行脑补一万字,来自尚未见面的亲爹的无脑赞美!) 小闺女儿换爹了……还是小闺女儿的亲妈认定的,被打击到怀疑人生的程思则颓然跌坐在地,眼神直愣愣的,瞧着有点儿要失心疯的意思。 “子修……子修你怎么了?”程思则可是个武功极高的武将啊,他怎么可能突然跌倒,宁氏惊恐地叫了起来。 好一会儿,程思则才飘飘悠悠说了一句:“阿娴……我刚才好像是做了个梦……梦中你说一只狼是咱闺女的阿爹……” 宁氏听了这话真是哭笑不得,她将丈夫扶起来,轻笑着说道:“子修,都怪我没有说清楚。你别着急,坐下来听我慢慢说,是这么回事儿……” 第89章 哼……坏爹! 第八十九章哼……坏爹! 宁氏说得很细致,程思则也听的非常认真。听完之后,他做出了与妻子昨日同样的举动。虽然宁氏并没有告诉丈夫,自己曾向狼王夫妻行大礼跪谢。 狼后看着这个实心实意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眼中流动着一抹满意之色,它家崽崽的亲爹亲娘都是好的,不是从前它听长辈们说过的那种阴险狠毒的人类。 抬着前脚碰了碰程思则的肩膀,程思则惊讶抬头,只见他媳妇笑吟吟地说道:“子修,咱姐叫你起来。” 程思则朗声应道:“好,多谢狼姐。” 就这样没有丁点儿不情愿的,程思则痛快的认了姐姐。 狼后很欣慰,向着五个狼崽子轻啸一声,狼大哥立刻带着弟弟妹妹们走了过来。狼小哥绕了个大圈子,离程思则远远的,夹着尾巴走到了宁氏的身边,用狼头轻轻蹭蹭宁氏的手,仿佛是告状,又仿佛是在找靠山。 狼后又轻啸一声,狼小哥才扭捏着走到它大哥身边,狼大哥带着弟弟妹妹们在程思则宁氏夫妻面前一字排开,趴伏在地上,狼头低垂狼吻轻轻触地,这是它们银狼一族特有的向长辈行礼的礼仪。 自此,继姜小白有了跨物种的狼爹狼娘之后,五只狼崽子也有了两个人类的小姨和小姨夫。 程思则习惯性地往身上摸,想给五个狼外甥狼外甥女见面礼,可他从边关出发之时,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会认五个小狼崽子做晚辈,自然拿不出合适的见面礼。程思则顿觉尴尬。 宁氏安抚性的拍了拍丈夫的手,她也没给见面礼,不是不想给,实在是不知道给什么才合适。 “子修,不如咱们多买几座山,给它们小兄妹几个一狼一座山?”宁氏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的建议。 “这样啊?也行……这狼大不也得分枝么,最好买五座相距不远的山,这样将来它们哥儿姐儿几个串亲戚也方便……等回了京城,我仔细在舆图上找找。离京城不能太远,最好在方圆百里之内,还要连在一起,物产得丰盛,要不孩子们会吃苦头的……”程思则点点头,认认真真的和他媳妇讨论起来。 狼后虽然听不明白它妹妹妹夫在商量什么,却本能的知道他们是在为它的孩子们打算。狼后很优雅的坐了下来,看向妹妹妹夫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慈爱。 程思则夫妻正讨论得热闹,狼王背着它的宝贝崽崽,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 程思则一眼看到狼王背上那个和他媳妇儿长的一模一样,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就再也移不开眼睛。 昂藏七尺,刀斧加身不皱眉头的铁血汉子,此时虎目含泪,用破碎到不成语调的声音轻柔的叫着:“馨儿,我是阿爹……” “哼!”稳稳坐在狼王背上的姜小白,肉嘟嘟的小脸蛋儿猛的一沉,向旁边一扭,两只小肉手交叉一抱,她本想做出个酷酷地,双手抱胸的动作,奈何两只小肉胳膊实在太短,只能做到两只小手互抓手腕子,酷是一点儿都不酷的,萌却是能萌死个人。 “崽崽,他真是你亲生阿爹!”狼后暗笑着在心里对闺女说话。 “阿娘,崽崽知道他是阿爹,哼,他都不给崽崽和阿爹阿娘还有爷爷告别的机会,崽崽才不要理他!”姜小白重生以来,被她狼爹狼娘养的越发娇了,如今连上辈子的不高兴,都要和她亲爹细细算上一账。 这也就是姜小白如今说话还不利落,要不然,那小嘴儿巴巴的,还不得活活把她亲阿爹给坑死啊!要知道如今她可是有许多大靠山的小娃娃! 狼后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程思则,心中却在偷着乐。狼后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养大的崽崽,这孩子平日里瞧着好说话,可拧起来谁都拿她没辙,除了顺着她的性子,还能怎么办?自己养的崽崽,只能惯着呗! 宁氏看了也觉得奇怪,馨儿认她,认舅舅,认哥哥们,可都是半点儿折扣不打的,那“丢丢”“锅锅”叫的,别提多招人喜欢了。怎么到了亲爹这里,小家伙却使起小性子来了。 打死宁氏她也想不到,她的小闺女儿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的。前世之时,程思则并不是个合格的好父亲,小闺女不记仇才怪! 程思则见小闺女不理自己,赶紧求助地看向妻子。小声叫道:“阿娴,馨儿怎么不理我?” 宁氏飞快白了丈夫一眼,心道:“你上来就打闺女的小哥,闺女儿最护短了,她能理你才怪!” 虽然相处时间不过一天一夜,宁氏就对自家闺女的性子有了些了解。说起护短,这绝对是跟狼王狼后学的,宁氏就没见过谁能比狼王夫妻更护短的,那几乎是不讲理的护短。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狼的世界里,是绝对的以实力为尊,和一匹狼讲道理?莫不是疯了吧!能凭实力护崽,还要讲什么道理! 与狼王夫妻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却颠覆了宁氏从前三十年的所学的道理,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和不守规矩的人讲规矩,那不是犯蠢么?宁氏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蠢透了!狼山一行,宁氏彻底悟了…… “阿娴……”见妻子不理自己,程思则忙又叫了一声。此时的他,觉得自己弱小又无助。 宁氏走到狼王身边,笑盈盈的叫了一声“姐夫”,然后将小闺女抱入怀中,笑着说道:“馨儿,他是你亲生阿爹,是和你狼阿爹一样疼爱你的阿爹!” 姜小白委屈的瘪着小嘴,嘟囔着“坏……爹……”姜小白非常想说,“这个阿爹坏,不疼崽崽,不让崽崽和阿爹阿娘爷爷告别,别人欺负崽崽他都不替崽崽出头……” 然而心里想说的很多,嘴巴却跟不上,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也真是怪为难还不到十个月的小婴儿了。 “坏爹”两个字,惊的程思则仿佛被炸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傻了。他自问除了没在妻子分娩之时赶回京之外,真没做任何对不起小闺女的事。 后来知道小闺女被调了包,程思则其实已经写好了请辞奏折,打算辞去军职回来找孩子。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胡人突然犯边,他的父亲又身受重伤,做为镇北军少帅,他是唯一能扛起镇北军大旗之人!因此不得不留在永宁关抗敌。否则若是永宁关被胡人攻破,被毁的就不是他这一个家庭,成千上百万的大楚百姓都将蒙受灭顶之灾。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看着妻子怀里,将头埋在妻子怀中,只用小屁股对着自己的小闺女儿,程思则心酸难忍,他轻轻摸着闺女的小脚脚,低下头将脸贴了上去,喃喃道:“馨儿,是阿爹对不起你,你应该生阿爹气的!” “子修……”宁氏惊讶的轻轻唤了一声。 程思则抬头,给了妻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我没事,是我对不起馨儿,她不理我,是应该的。” 第90章 丑爹?美爹! 将头埋在亲娘怀时的姜小白突然抬起头,扭头看着这个胡子拉碴,看不清真面目的男人,别别扭扭的小声叫了一句“阿爹……” 程思则大喜过望,双眼中的惊喜光华简直能灼烧起来。他闺女认他了,肯叫他爹了!程思则觉得自己干涸如沙漠的心,突然被无尽清泉淹没。他才不管闺女为啥突然认自己,他只知道闺女认自己这个亲爹了! 程思则当然不会知道,他闺女之所以叫他,那是因为他闺女忽然想起前世死后自己的灵魂在朔北草原飘荡,她亲眼看到,她爹得到她的死讯,立刻率军屠了朔北五部为她报仇,后来又甘愿受千夫所指万民唾骂,也要领兵攻打京城,誓要杀死害死她的背后真凶。 姜小白记得,她的亲爹,为了彻底给她报仇,在杀了害死她的幕手凶手之后,自杀于燕京城外,向天下百姓谢罪! 姜小白想起来,她的亲爹不是不疼爱她,他,其实疼她入骨,只不过因为他肩负的担子实在太重,比山岳还重,重到让他无法全心照顾她和三个哥哥,才会…… “馨儿……让阿爹抱抱行么?”程思则卑微的请示。 姜小白带着点小傲娇的推了推她爹凑过来的大脸,嘴里蹦出一个字“丑……” 一个“丑”字惹笑了一狼洞的人,人一笑,小狼崽子们也就跟着欢闹蹦跶。程思则腾地涨红了脸,立刻大叫道:“端阳,快给我刮脸……” 宁氏忍笑道:“这里也没有水没有镜子的,子修,不如你下山去河里好好洗洗,换身干净衣裳再回来。咱们小馨儿可爱干净呢!” 听听宁氏这话说的,好像昨天下午和狼哥狼姐们滚烂泥坑的不是姜小白似的。这娃儿疯狂造起来,那真是连亲妈都没眼看,再有亲妈视角都没法子昧着良心夸赞。 程思则顿觉无语,现在可还没出正月,那北风嗖嗖地乱,下山,到河里洗澡,他媳妇到底在想什么,是生怕他身子骨太好了么,不得场风寒对不起在座的人和狼么? 虽然在心里腹诽,可程思则还是决定下山洗一洗。此时姜诚站了出来,对程思则笑着说道:“程元帅,这山里有一处温泉,老朽引你去洗漱。” 宁氏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到底忘了什么事情,赶紧对丈夫说道:“子修,这是咱们的小舅爷,是婆母的隔房堂弟,就是他和狼姐姐夫一起救了咱们的小馨儿。” 程思则一听这话立刻重新见礼,口称:“思则拜见小舅爷。” 姜诚赶紧把他扶起来,惶恐地说道,“快快请起,可不能行这样的大礼,我只是个令堂隔房庶出的堂弟,不可受你如此大礼的。” 程思则摇了摇头,轻叹道:“小舅爷,如今先母那边,除了您,思则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对于外祖父一家自从搬走后就再无音信,程思则心里极不是个滋味儿。但凡有个舅舅,逢年过节的,他和姐姐也有个正经外家可以往来啊!何必要受继母的闲气! 如今母亲不在了,二姐三姐也没了,难道外祖父和舅舅们真就狠心不认姐姐和他这两个仅剩的外甥么? 明明从前母亲在世时,带着自己和三个姐姐去外公家,大家对他们姐弟四个都很热情的! 可母亲过世后,外公告老还乡,举家迁往岭南,他们走了不到半年,二姐三姐就染了时疫相继病故,他明明往岭南写了信,却没有一丁点儿回音,外祖父母和两位舅舅真就如此绝情? “怎么会?堂伯和两位堂兄难道出了什么事?”姜诚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程思则摇摇头,难过的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十八年前,外祖父举家迁往岭南,自此音信断绝,期间我曾数次派人去岭南打听,都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 姜诚心头一沉,立刻说道:“等你们带小白儿回京,我就走一趟岭南,无论如何也要寻到堂伯他们的下落,替你问个清楚明白。我不相信堂伯和堂兄是那般绝情之人。” 程思则点点头,沉声道:“好,小舅爷,您也别急着赶路,回头我给您写几封信,等回京后,我再去平南侯府借块腰牌给您,路上也能方便不少。”姜诚一一点头应了。 没过多久,程思则将自己洗涮的干干净净,只见他头戴赤金镶白玉飞鹰冠,身着暗蓝夹棉八团贡缎锦袍,腰系双鹰白玉蹀躞带,足蹬一双厚底鹿皮靴,整个人看上去当真是风神俊朗,不愧是曾经名动京城,无数闺阁少女一心思嫁的“玉郎”。 看到丈夫这般隆重的打扮,特别是那件为了显身材,特意穿上的夹棉锦袍,宁氏不由抿嘴一笑,要知道现在还没出正月,穿件大毛衣裳都不嫌暖的正月啊!可见刚才小闺女一句“丑”,把她亲爹给打击成什么样子了! 就算是狼王狼后,看到收拾一新的程思则,眼中都闪动着一抹惊艳之色。不要说动物们就没有审美,它们可知道美丑了,好看的脸,不论在人世间还是在动物界,都是很吃香的。 “馨儿,现在能让阿爹抱一抱么?”程思则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只凑到狼大哥身边,蹲下来和声细气地和闺女商量。 姜小白看到这样年轻的亲爹。上辈子,姜小白每次见到她亲爹,都是个胡子拉碴的糙汉子,哪里有这样的精致。眼中闪动着震惊,天啊,她爹原来竟然长的这么好看! 姜小白一直都不知道,在上一世,她随阿爹回到京城,与阿娘见了一面,阿娘就含笑而逝。自那以后,她阿爹其实就是个活死人,若非还有儿女这份牵挂,还有镇守边关的重任,她阿爹当时都能随她阿娘去了。痛失至爱,她阿爹还怎么可能有心思收拾自己! 伸出两只小肉手,付送一个甜甜的笑容,姜小白终于叫了一声:“阿爹……抱……” 程思则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小心翼翼的抱住女儿,他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空了大半年的心脏一角,此时终于补齐了! 第91章 俩爹较劲儿 宁氏一介弱质女子都愿意住在狼洞里陪女儿,程思则更不必说了,他自然也要在狼洞留宿,这样总比住在狼洞外的帐篷里离他宝贝小闺女更近一些。 入夜,狼王看着这个被媳妇撵来与自己在洞口同住的男人,眼里充满了嫌弃。事实上,在狼后用欣赏的眼神看向梳洗一新的程思则时,小心眼儿的狼王就已经开始吃醋了! 凭什么?那是它的媳妇儿,都没用那样的眼神看它!一个丑了巴唧弱不禁风的人类,有什么好看的!狼王不知道,嫉妒已经让它面目全非了…… 睡到半夜,程思则突然惊觉有什么东西在轻扯他的衣袖,腾地坐起来,程思则立刻对上了狼王那双震惊的,怎么可能被抓包的震惊眼神。 狼王在心里暗想:这个人类怎么这样警觉,不应该啊,我动作这么轻,他是怎么察觉的? 与狼王大眼瞪小眼,程思则不知道他狼姐夫要干啥。但是本着媳妇儿的娘家人一律不可以得罪的原则,程思则脸上堆起笑容,用气声说话,轻轻地问:“姐夫,找我有事?” 好狼不咬笑脸人,狼王气恼的一扭头,转过身子用屁股冲着人类妹夫,独自生闷气去了。 程思则疑惑地抓了抓脑袋(诸位看官,可还记得玄儿一困惑就用翅尖的羽毛挠头?那就是跟它主人学的),扭头看看躺在他媳妇和狼后之间的宝贝闺女,只见小家伙小手摸着她娘亲的脸,两只小脚脚窝在狼后胸前柔软浓密的绒毛中,正甜甜地呼呼大睡。幸福溢满心头,程思则看了又看,看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躺好,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渐渐睡去。 一夜无话,狼王在发觉便宜妹夫警惕心极其强烈之后,也就放弃了将他偷偷拖到洞外的念头。 次日用过早饭,程思则将妻子叫到一旁,轻声问道:“阿娴,咱们什么时候回京?” 程思则虽然有一个月的假期,可他也得先进宫向宁康帝述职,然后才能安安心心的度假。若是在狼山停留的时间长久,只怕朝中那些眼红他的大臣们又得在朝堂上叽叽歪歪了。 尽管程思则并不怕那些叽叽歪歪的大臣,可到底也很烦人不是! 宁氏笑着回道:“我已经打发瑞云赶去南郊买山了,等瑞云回来,咱们请小舅爷狼姐姐夫一家一起回京,为它们安置妥当了,再回京城。算起来,怎么也得个五六天吧?” 停了一下,宁氏又说道:“子修你得进宫述职,要不你先回去,等我安顿好了,再带着馨儿回家。” 程思则一听说要和闺女分别,英挺的双眉立刻紧紧皱了起来。想不也想,他就摇头说道:“不不不,我与你们一起。” “可是……”宁氏担忧的说了一句。 “理他们呢,横竖不过是叽歪几句,连根头发都说不掉为夫的,皇上?就麻烦他先顶一顶了,我好不容易才见着闺女,就只有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谁也别想把我和闺女分开,皇上也不行!”程思则不打磕巴的一口气说完。 若是京城里的宁康帝听了这些话,怕不得哭昏在他的万辰殿里。他再也不是好兄弟心中第一位的那个人了,他的位置,被个小奶娃娃抢走了! “这……也行吧。你是武将,若是身上没一点儿错处,怕是好多人更加夜不能寐了!”宁氏了然的点了点头。说起政治敏感度什么的,宁氏可不比那些官员差什么。 整整一个白天,众人及狼都在眼睁睁看着狼王与程思则,这两个爹争风吃醋中度过的。大家都很奇怪,同样是爹娘,怎么小小姐的亲娘和狼娘好的像一个人似的,可她那狼爹和亲爹却像是上辈子的仇人一般,只要小小姐一眼看不见,那一人一狼就得龇牙咧嘴的较劲儿。听说曹队长亲眼看到,小小姐的俩爹偷偷去了后山,狠狠的打了一架…… 可惜曹队长胆子太小,看到俩爹打架就赶紧溜了,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打赢了。可能是他们家元帅吧,毕竟元帅脸上一点儿伤痕都没有! 程思则要是知道那些亲兵的想法,怕不得气炸了!他就没见过像狼王这样不要个狼脸,阴险奸诈的狼!那还是匹狼?分明就是头奸滑似鬼的老狐狸! 程思则的脸上是一丁点儿伤都没有,可他的身上,特别是那些不能见人的地方,可全都青紫肿胀着,估计没个十天八天的且消退不了。等回了京城,他和他媳妇晚上那啥的时候,可怎么给媳妇交待啊!他明明没做过一丁点儿对不起媳妇的事!这可真是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程思则愤怒的瞪向狼王,没有任何意外的,被他媳妇轻轻拍了一下,低低提醒了一句“别那么看咱姐夫,馨儿会不高兴的……” 看一狼王那得意洋洋的眼神,程思则觉得自己都快被气出心疾了! 姜小白的俩爹暗戳戳较量两回,狼爹完胜。得意的狼爹甩着又粗又大,毛绒绒的大尾巴,走到它宝贝崽崽身边,逗崽崽玩儿! 眼睁睁看着自家那四处漏风的小棉袄整个人扑到狼王身上,用小手去抓那甩来甩去的大粗尾巴,程思则已经气到无语了。甚至他都暗戳戳地想,要不他去找条老虎尾巴绑在腰上逗闺女玩儿?老虎尾巴应该比狼尾巴更好玩吧?被狼王气红眼的程思则都快失去理智了。 万幸在程思则没有被狼王彻底气疯之前,程恒护送着瑞云和刘嬷嬷星夜兼程,终于赶回了狼山。 一脸郁卒之色的程恒蔫头耷脑的回来复命,就算是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元帅,脸上都没能挤出个笑容。 “末将拜见元帅!”程恒也是有军籍在身之人,见到定北军元帅,自然以军礼参拜。 “程恒?你这是怎么了?”看见族弟程恒一张脸黑的仿佛如锅底一般,一向爱笑的他,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活像是被拖久了好几年的军饷一般。 “没,没啥,元帅。咱们什么时候回京?”程恒没精打彩地问道。 “这个,都听夫人的安排,应该也快了。”程思则拍拍族弟的肩膀,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他正盘算着回头私下问问随程恒一起回来的几个亲兵。程氏族中,如程恒这般有能力的子弟并不很多,程思则还是挺看重程恒的。此次回京,他就打算重返永宁关时将程恒带走。做亲兵队长,又怎么比得上去沙场上建功立业呢! 第92章 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 瑞云回到夫人身边,自然就不用再戴着那长长的帷帽,她从荷包里里拿出一张红头地契和一叠银票,笑着说道:“夫人,这是挨着咱家庄子那片山的地契,因那片山地种不活草木,所以价不高,连过红契在内只用了二百两银子。请您过目。” 宁氏接过地契仔细看了,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一趟赶得急,辛苦你们啦!所有随行之人,每人赏十两银子。下去好好歇歇,过不几日咱们就该起程回京了。” 瑞云行礼退下,在洞口正遇上垂头丧气的程恒,程恒一看瑞云出来了,顿时双眼放光,立刻扬起笑脸快步迎上前去,笑着说道:“瑞云姑娘,可交差了?” 瑞云含笑点头,轻快的说道:“多谢程副队长一路保护,夫人发话了,此次同去之人,一人赏银十两,偌,这是您和那三位大哥的,烦请您一并转交给他们吧。” 程恒嘴比脑子快,一句话不经大脑就突噜出来,“我也没啥花钱的地方,瑞云姑娘,你帮我收着吧,我要用了再找你拿。” 瑞云惊愕的瞪圆了眼睛,诧异地叫道:“啥,我帮你收着银子?你又不是我哥我弟的,我凭啥帮你收银子?” 程恒赶紧找补,“我……我是个孤儿,也没人帮我收银子……” 程恒的确是孤儿,他的父亲在他不满周岁时就战死沙场,他的母亲实在无法承受丧夫之痛,在将儿子托付给先姜氏夫人之后,在半夜里悬梁自尽,等清早被人发现时,人都已经僵了。 程恒是跟在先姜氏夫人身边不到一年,先姜氏夫人病故后,他又被苏太夫人接手照看,十五岁那年,苏太夫人辞世,程恒考进镇北军,从普通士兵做起,三年就升为校尉,被调到程缚虎身边听差,只用了两年时间,他就被提拔为亲兵副队长。 程恒的身世,瑞云其实是听说过的。当时她只觉得这人又可怜又有福气。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个与她一个小丫鬟毫无关系的外人。 可如今这个外人可怜巴巴的求自己替他收银子,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他是…… 瑞云俏脸微红,不好意思往下想了。毕竟她就算是世子夫人身边得力的一等大丫鬟,也只是个身在奴籍的下人啊!而程恒却是实打实的官身,又有老国公爷和世子爷的关照,只怕将来前程小不了。 轻轻摇了摇头,瑞云客气而疏离的拒绝了程恒的请求,略带慌乱地从他的身边逃开。 不远处的程思则看到这一幕,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此时才意识到族弟程恒已经二十出头了,却还没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是他疏忽了,忘记为族弟考虑终身大事。 瑞云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她虽是奴籍,却也不是不能除籍,只要除了奴籍成为良民,和程恒也就般配了。嗯,等问清了程恒的心意,再和媳妇儿商量商量。程思则心里已然有了安排。 狼洞中,宁氏抱着女儿,与狼后挨在一起,笑着慢慢说道:“阿姐,我在南郊买了座山,那山紧挨着我的庄子,离京城也就十几里路的脚程,从庄子到我们家,坐马车也用不了一个时辰。若是你和姐夫愿意,能不能与我们一起回去,想住庄子也行,住山上也行,等我们把京城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想来京城住也没问题。这样馨儿就能随时见到你们了。那山和庄子,如今都记在了馨儿的名下,除了她,再没任何人有权利买卖,你们尽管放心!” 给狼爹狼娘买座山,是姜小白早就打算好了的,只可恨如今她还小,又没钱!这小小的,还没满周岁的奶娃娃,已经在暗戳戳的盘算着到了京城怎么赚钱养她狼爹狼娘狼哥狼姐了。 本以为要攒好几年甚至十年的钱,才能买下她想要的那座山,将狼爹狼娘一家子接到自己身边,不想惊喜实在来的太过突然,她亲阿娘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那座她心心念念的梦中情山,已经被买了下来,还记在了她的名下。 狂喜的姜小白,抱着她亲阿娘的脸,就是一通爱的口水洗脸,说实话这也就是亲闺女,换个人宁绝不可能接受这么热情的口水洗礼! 亲完阿娘,姜小白扭身一头扎进狼后的怀中,扭着身子只哼哼,她正在心里疯狂大叫:“阿娘,跟崽崽走……跟崽崽走嘛……阿爹阿娘大哥二姐三哥四姐小哥崽崽是一家人,谁都不能少,阿娘……崽崽要阿爹阿娘大哥二姐三哥四姐小哥……” 像根麻花糖似的在狼后怀里扭来扭去,姜小白这回可是把她两辈子的撒娇功力全给用上了,狼后一颗心简直被融化成一滩水,面对如此撒娇的崽崽,它怎么可能硬起心肠拒绝。何况崽崽还那么小,她还不能断奶,自己若是不跟着,崽崽的口粮可就没着落了。 原本早就该断奶准备孕育下一拨孩子的狼后因为一直给姜小白喂奶,到现在都没有断奶。若非狼后天赋异禀,只怕也不能做到。 “好好好,我们都跟崽崽一起走……”扛不住自家崽崽撒娇央求的狼后立刻答应下来。 姜小白欢呼一声,一头拱到她亲娘的怀中,高兴地大叫“一起……走……一起……走……”过份激动的姜小白,终于能同时说出三个字了,可真是个不小的进步! 宁氏当然能明白闺女的意思,立刻和狼后挨了挨头,亲亲热热地说道:“多谢阿姐。阿姐一定要安排些事情,我们三天后动身,你看时间够么?” 狼后想了想,点了点头,敲打蠢二弟,其实半天都用不了。前天听妹妹妹夫说话,好像妹夫还挺着急回家的,要不? 狼后伸出前腿,在面前的地上划了两道杠,然后看了看它妹子。宁氏会意,惊喜地问道:“阿姐,只两天就够了?”狼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它妹子就是聪明,真棒! 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能和狼后顺畅的沟通,全靠宁氏和狼后拥有同款的聪明大脑,不知比狼王和程思则那两个当爹要强出多少倍! 第93章 新任山神狼二傻 狼后一声长啸,狼王就如疾风一般冲进了狼洞,狼后对它说了几句,狼王立刻向狼山西北坡的方向长啸起来。 片刻之后,从狼山北坡传来两道狼啸,其中一道狼啸略粗,另一道啸声稍微尖细些。 又过了一会,两匹分别比狼王狼后略小点儿的银灰色巨狼飞奔到狼洞北边的山坡上。 那两匹狼本来是直奔狼洞的,可当它们看到狼洞前扎着好几顶帐篷,狼二叔立刻硬生生停下脚步,警惕地瞪着那些帐篷,冲着狼洞“嗷……嗷……”嚎叫起来。它身边的母狼,也就是狼二婶,却没有嚎叫,只是皱着眉头盯着那些帐篷和帐篷外随意走动的人类,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狼王昂头挺胸地走了出来,冲着狼二叔叫道:“二傻,嚎什么嚎,吵醒了崽崽的午觉,看我怎么收拾你!” 自从狼二婶生气时管狼二叔叫“二傻”,它这个名字就在银狼群里传开了,如今,就连狼山中的非狼种群,都知道银狼族有个狼二傻,那可是个身手好脑子傻,一天不挨媳妇打就浑身不得劲儿的蠢狼。 狼二叔赶紧闭上嘴巴,它大哥对它向来凶残,从来都是说揍就揍,一点儿兄弟情都不讲。 “大哥,您找我们有什么事?还有,那些都是什么人,您怎么会允许他们在洞外扎帐篷,别不是咱崽崽的家人找来了吧?”狼二婶可比它那蠢相公聪明上百倍,只看到几顶帐篷,它就能猜到真相。而狼二傻看到帐篷却只知道傻叫唤。 说起来,要不是狼二婶聪明机灵,只有它那个蠢二弟,狼王都不敢将守狼山的重任交付出去。 狼王点点头,满意地说道:“灰灰,你说的没错,就是崽崽的家人找来了,你们都进来,认识认识崽崽的家人。” “嗷嗷嗷嗷……”狼二叔一听它大哥的话立刻炸了,“啥,人家都抢崽崽抢到狼洞里的,它大哥竟然还让它们去认人,大哥别不是被它传染了,也变傻了吧!不对,它大哥不是傻,是疯了,自家的崽崽怎么能让给人类!” 平生头一回,狼二叔斗胆质疑它大哥的脑子,并且深切关心了它的精神健康问题! “唉哟……灰灰,你怎么又打我,我又没犯蠢,明明是大哥犯蠢,大嫂也不管管大哥!”抬起左前腿胡撸胡撸本来就不聪明的狼头,狼二叔敢怒不敢言地小声嘀咕! “二叔,你再不进来,崽崽往后都不理你了……”狼二叔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气呼呼的小奶音,可不就是姜小白在对它说话。 狼二叔立刻嗷了一声,一阵风似的冲进了狼洞,宝贝崽崽一招唤,狼二叔就立刻把那些帐篷还有人类给无视的彻彻底底,心里就惦记着小侄女崽崽了。 只见狼二叔直直冲进狼洞,它也不管洞里有没有人类,直勾勾冲到姜小白身边,一个急刹车,屁股死死一坠,就端端正正的坐在狼后面前,两条前腿一掏,无比熟练的把崽崽抢到自己的怀中,然后用狼吻顶着姜小白肉呼呼的小肚子,深深的一吸…… 人类有吸猫吸狗子的,在狼山,狼也是可以吸人类崽崽的,当然仅仅于姜小白这只崽崽,别的人类奶娃娃,银狼一族可不稀罕。 姜小白被吸的咯咯直笑,用两只小肉手揪着狼二叔的两只尖耳朵,使劲往外拽,边拽边叫:“二叔你脑袋又重啦……崽崽喘不上气啦……” 随后跑进来的狼二婶灰灰一爪子打开狼二叔压着崽崽肚子的大狼头,将娃儿抢到自己怀中,温柔地亲了亲她那嫩生生的小脸蛋儿,娘俩个好生亲香一回。 “咦,阿娘你快来看,二婶有崽崽喽!”姜小白坐在她狼二婶的怀里,突然听到她二婶肚子里有好几道微弱的心跳声。之前她被别的狼婶婶抱时曾经听到过的,后来那个狼婶婶就生下了三个狼弟弟和一个狼妹妹。 “什么,灰灰你终于怀上啦!”狼后欢喜的叫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灰灰和狼二叔见天儿没羞没臊的腻在一起,却一直没有揣崽崽。就算身为银狼,那也是有生育焦虑的,只不过灰灰从来没说罢了。 灰灰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别的母狼成亲后很快就揣上崽崽,它这都成亲大半年了才揣上,怪不好意思的。 狼后倒是能明白灰灰的心思,只笑着轻轻碰了碰灰灰的狼吻以示安慰。 “雪姐姐,你们找二傻有什么事?”灰灰笑着问。 于是狼后将自己一家子都要陪崽崽回家,给崽崽撑腰之事细细说了,然后说要将守护狼山的重任交给二傻,让它继任狼王。 灰灰听完整个狼都傻了,什么,让它家那个二傻当狼王,他能行么?别回头把银狼一族给傻灭绝了!这……这可万万不行啊…… 一旁刚听完它大哥交待的狼二叔和它媳妇想的一模一样,它要是把银狼族给傻灭绝,多少辈子的银狼祖宗们能饶的了它么? “不行不行不行,大哥,我干不你,你要陪崽崽回家,叫呦呦留下来当狼王不行么?” 任谁都想不到威风八面,身手超群的狼大哥,竟然有呦呦这么一个奶里奶气的名字。狼大哥出生后好一阵子都没学会狼嚎,只会“呦呦呦呦”地低鸣,因此就有了这么个极具反差感的名字。 原本趴着无所事事的狼大哥一听到“呦呦”这两个戳它肺管子的名字,立刻腾的跳起来,一个飞蹿猛扑,再来一招泰山压顶,就把狼二叔压得死死的,狼二傻整匹狼四脚瘫开,活生生被压成一张狼饼。 面对着亲爹,二叔,其他叔叔们,兄弟们时时不的攻击,狼大哥生生被逼成了一代狼山绝顶高手,如今狼王若是不使出全力,都会被它亲儿子虐得极惨。 “谁要当狼王,我才不要,我要保护崽崽!”狼大哥愤怒地在它二叔耳朵旁怒吼,震的狼二叔眼珠子直在眼眶里转圈圈。 解救狼二叔出狼口的,还得是姜小白。只见姜小白奶呼呼的叫了一声“大哥哥……”狼大哥就立刻从它二叔身上跳下来,甩着粗大的尾巴,屁颠屁颠地朝它崽崽妹妹跑了过去。 程谨松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亲亲热热的叫狼大哥,理都不理他这个正牌亲大哥,心塞啊!难道妹妹还不满周岁,他就已经来不及培养兄妹感情了么? “二傻,要不是有你媳妇灰灰,你以为我能放心让你当狼王?”狼王一记直球直击蠢弟弟的心灵深处,气的二傻都想哭着找天上的阿娘告状了。 “大哥,我真不行。”狼二傻委委屈屈地说。 狼大哥狼头一甩,不容拒绝地说道:“跟我走……”说罢率先冲了出去,狼二傻忙也追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狼王和狼二傻回来了,所有人都发觉狼二傻那银灰色的皮毛上银光更盛从前,只有狼后和狼二婶知道,这是狼王带狼王傻去了神仙洞,也不知道它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在自己没有卸作狼王的情况下,让狼二傻也接受了神仙洞的传承。从此,狼二傻体内的山神血脉彻底被唤醒了! 第94章 得兄如此,姜小白何其有幸! 日暮时分,狼王狼后离开狼洞去了北坡,在两声悠长的狼啸之后,狼山所有的银狼都从自己的狼洞出来,齐齐向北坡飞奔而去。 这一晚上,狼山可是热闹的不行,此起彼伏的狼嚎响了大半夜。等狼王狼后回到狼洞时,迎接它们的,是它们宝贝崽崽一脸的内疚,以及崽崽亲爹娘的感动与惭愧。 “阿爹,阿娘,都是崽崽不好,崽崽太任性了……”将小脸埋在狼王那柔软浓密的胸毛里,姜小白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狼后将崽崽轻轻抱起来,圈在怀中,温柔地哄道:“崽崽,你还小呢,哪能离开阿爹阿娘,阿爹阿娘也不放心你独自回家呢,万一你家里有坏人怎么办?崽崽乖,不哭了,哭肿眼睛就不漂亮了……” 狼后不哄也不罢了,它这么一哄,姜小白哭得越发伤心了。她这么好的阿爹阿娘,上辈子死的好惨!等她回到京城她爹娘的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弄死那个害死她狼爹狼娘的狠毒丫头! 小闺女儿的哭声,揉碎了她亲爹亲娘的心,宁氏早已经泪流满面,程思则虽然竭力瞪大眼睛,可泪水还是滚落下来。 “馨儿,阿娘保证不会让你和你狼爹狼娘分开!”宁氏哭着向女儿保证,然后又向丈夫说道:“子修,咱们把庄子上的屋子重新盖了,咱们一家子都陪馨儿住在庄子上,京城里要是有什么事,咱们再坐马车过去,横竖坐马车不过大半个时辰,骑马更快,不要半个时辰就到了。” 面对满面流泪的妻子,程思则说不出不同意的话。虽然想将此事做成很难。毕竟他也不曾分家,何况就算是分家,被分出去的也只能是他二弟程思逸这一房,断断没有将唯一的长房嫡子分出去的道理。 “好,我来想办法。”尽管知道会极其艰难,可程思则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狼王狼后不懂人类的规矩法则,姜小白息其实也不怎么清楚,毕竟上辈子她也没正经学习过。 可是程谨竹这个读书人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他面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脑子却在高速的运转,妹妹有心愿,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不想尽千方百计为妹妹达成? 程谨竹拽了拽自己的亲大哥,两人悄悄走出狼洞。 “二弟,你叫我出来做什么?”程谨松皱起眉头,不解的问。 “大哥,我知道你习武的天份极高,就是不爱读书,可为帅者,并非只逞一时之勇,你若想当元帅,就得读兵书,回京后,我会替你找来所有能找到的兵书,你务必要背熟吃透,做到烂熟于心,我会随时抽查!” 程谨竹背着手,极其郑重严肃的通知他大哥。 “啊……为……为什么?”看到书本就犯困的程谨松仿佛被雷劈了一般,震惊的瞪着他二弟,不敢相信这么无情的话竟然是从他嫡亲二弟口中说出来的。 “大哥,馨儿的奇遇注定让她将来的人生会遇到很多麻烦,只有你我兄弟站在绝对的高位,才能最好的保护馨儿,不叫她受一丝流言蜚语的伤害。你习武,我从文,你的目标,是大楚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而我,将会是大楚最年轻的首辅大臣。将来继位的皇帝,必须是对我们兄弟绝对相信的皇子,否则……” 程谨松彻底傻了,眼前这个真是他二弟?那个文文弱弱的小书呆子,别不是被什么精怪上身了吧,听听他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听出来了,他才七岁的弟弟,已经开始打算架空未来的继任皇帝,做一代权臣!而且还得拉上他这个大哥,还逼着他当天下兵马大元帅!真当那天下兵马大元帅是这么好当的。早在先皇之时,就已经废除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一官职了啊! “二弟,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咱们阿爹可还活着呢,总得给阿爹留点事情做吧?”明明有足够的武力可以轻松碾压弟弟的程谨松,却只敢弱弱的小声问了一句。 “哼!阿爹要是有能力,馨儿也不会被人调包!”这是程谨竹还不知道他亲妹妹并不是被调包,而是被谋害,只不过是被玄儿赶巧救下了。若是他知道了,怕不得屠尽了所有涉事之人!别以为读书人就没有血性。程家祖传的血性凶悍,一直深深潜藏在程谨竹的骨子里,只不过平日里不曾表现出来罢了。 程谨竹向来是只做不说,要知道前阵子他那继祖母李氏动辄吃瘪,祖父一颗心都偏向大房,那可都是他的手笔。要不然就他三弟那个就知道吃吃玩玩傻乐呵的笨弟弟,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机灵,把老祖父哄得一天不见他们就想得不行! “二弟,你也别这么说阿爹,阿爹那不是……”在弟弟愤怒的眼神逼视下,程谨松越说声音越小,渐至不闻。 “他没有保护好阿娘妹妹,就是他最大的罪过!”程谨竹愤怒的低叫一声。 当日,大哥去外祖家时求救,程谨竹就偷偷趴在他娘亲的窗户外,亲眼看见躺在浸透鲜血褥子上昏迷不醒的娘亲,没有人知道,那一刻,这个小小的孩童,心灵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剧烈冲击。 惊恐,愤怒,绝望,无尽的恨意将这个小小的孩子彻底淹没,要不是崔老夫人及时带着太医赶来,救醒了宁氏,当时的程谨竹,已经在考虑要如何行事才能一把火烧了镇北侯府,自己兄弟三人还能全身而退了。 太医救活的不仅仅是宁氏一人,还救活了陷入绝望的程谨竹。没有人知道,在娘亲没被救活之前,程谨竹曾经想偷偷掐死那个女婴。看到那个女婴,程谨竹就觉得心里没由来充满了狂暴的恨意。 是三弟的哭诉让他察觉不对劲儿,这才有了后来的追问端阳之事。当知道妹妹下落不明,程谨竹才又有了人生的目标。 来到狼山见到妹妹,一直压在程谨竹心里的恨意才消退了些,没有任何原因,他第一眼看到亲妹妹,心里就喜欢得不行,想给她世上最美好的一切。为了妹妹,程谨竹情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第95章 去新狼山喽! 宁氏不愿意委屈狼王狼后一家子,就叫自己的亲弟弟宁远祥去京西镇采办七辆宽敞舒适的马车,这样就能一匹狼一辆马车,舒舒服服的前往南郊的新狼山。 宁远祥几乎跑遍了京西镇的车马行,才凑齐了符合他阿姐要求的七辆马车。这已经是将京西镇所有高档马车给搜罗一空了,估计在半年之内,京西镇想租辆上好马车撑门面的人家,全都得愿望落空了。 “阿姐,我想先回京城,把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他们接到你的庄子去,也好让他们早些见到小馨儿。若是等你们回京,只怕一时半会也抽不出时间回家的。”宁远祥办好的马车之事,赶紧跑到他阿姐身边,笑嘻嘻的说道。 宁远祥心里明白,他姐姐姐夫带着小馨儿回京城,势必有一场极艰难的官司要打,宁国公府的那个老虔婆,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必到时他姐姐姐夫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回娘家。倒不如先在南郊庄子上见一面,也好让大哥帮姐姐姐夫多想点招儿。他大哥可不能白白做了那么多年的刑部侍郎。 “这样最好不过了,我也担心若回京后先回娘家,会落人口实,与往后之事不利。”宁氏立刻笑着应道。 “那好,如今路上的泥泞也没那么深了,我这就骑马回京,阿姐,让姐夫给我匹好马呗,我那匹马脚力不行,怕是不能在关城门前赶回京城。”宁远祥早就眼馋他姐夫手里的战马了,只是没个合适的理由,他如今又不是当年那十来岁的少年,一直没好意思讨要。 一旁的程思则伸手虚点着小舅子,被他那做派给气笑了。“想要我的马,直接同我说,姐夫能不给你?偏绕着圈儿找你阿姐,怎么着,是我这个姐夫不好说话么?” 宁远祥向他姐夫龇牙一笑,叫了一句:“那就多谢姐夫啦……”说完拔腿就跑,跑到栓马处,解开他早就相中了的那匹战马的马缰,纵身上马,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 “阿娴,我可没欺负过祥哥儿……”程思则委屈地说道。 宁氏抿嘴一笑,轻快说道:“知道,尽是祥哥儿欺负你啦,回头叫大哥帮你训他!” 说笑了一阵,宁氏道:“子修,咱们明儿动身,回头我们去镇上,向孙老先生致谢辞行。”程思则自是没有不答应的,只是……他留恋地看了看骑在狼王脖子上,没心没肺,玩的不亦乐乎的漏风小棉袄!唉!小棉袄不稀罕他这个当爹的,可他却稀罕小闺女稀罕到少看一眼都不行! 宁氏看到丈夫的做派不由暗觉好笑,要知道程思则可从来没这么舍不得松竹枫他们三个大儿子。 “我们骑马,很快的,小舅爷也说要去向孙老先生辞行,咱们一起走,晚饭前一定能赶回来。”宁氏硬拽着丈夫往外走,程思则却是一步三回头,生生走出个单方面十八相送的感觉。 次日一早,在狼山所有动物依依不舍的远远注视中,一个长长的车队缓缓起程,向京城南郊方向进发。狼二叔和灰灰婶儿随着马车一路飞奔,送出了十多里地。要不是狼王狼后带着姜小白下车拦住它们,只怕狼二叔和灰灰婶儿得一直送到南郊的那座新狼山。 一连数日都是大晴天,因此官道上已经不怎么泥泞了,马车行进起来也不像来时那般艰难,就连老天爷都在暗地里帮助姜小白,让她的回京之路顺畅无比。 就算是绕着京城走了整整半圈儿,车队也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赶到了南郊的庄子。 南郊庄子的庄头姓崔,叫崔一德,是个四十多岁的健壮中年男人,他爹是崔老夫人的陪房下人,他娘是原本宁府里服侍太夫人的丫鬟。因崔一德是个有能力且又忠心的,崔老夫人就将他一大家子给了女儿做陪房,如今将南郊庄子管的极好,每年都有三千两以上的收益,庄子上的人口也翻了一倍。 早就得了消息的崔一德,已经让他媳妇带着儿媳妇和小孙女儿打扫好了上房,备下新鲜的肉食瓜果蔬菜等物,他自己则带着两个儿子两个孙子早早等在庄外,专迎主子们的到来。 因车上有狼王一家子,所以宁氏便命人将马车直接赶入庄子上唯一一座三进大宅。只留下崔一德和他的两个儿子,让其他的下人且先退出去。毕竟大晚上的突然从马车上下来七匹巨狼,那可是相当吓人的。搞不好都能活活吓出几条人命来。 果然当狼王一家子陆续从七辆马车中跳下来后,崔一德和他的两个儿子吓得脸色灰白,双腿不由人地打起哆嗦。 “咔咔咔……夫……夫人……这……这是……狼……”崔一德心里也不想的,可是那七头巨狼实在太吓人了,他实在是太害怕了,以至于牙齿完全不听使唤地直打架! “一德伯伯别害怕,它们都是好狼,不吃人哒!”程谨枫搂着他狼大哥的左前腿,亲亲热热地挨着,笑嘻嘻地囔了起来。 崔一德看到自家小主子整个人都快埋到狼怀里去了,吓的白眼儿一翻,生生吓昏了过去。 崔一德的两个儿子崔大毛崔二毛,一人飞扑过去接住他们爹,另一个人死死盯着狼大哥,他的双腿抖的厉害,一只手却还是摸向后腰,他后腰上别着一把从前主子赏赐的锋利匕首。只要狼大哥对他小主子下口,崔二毛就要冲上冲一匕首攮死狼大哥,救下小主子。 崔家父子实在是太紧张,以至于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到,这是跟着夫人一家子来的狼,必然不能是要吃人的野狼! 端阳赶紧跑过来笑着叫道:“二毛哥别怕,这是咱家亲戚,自己狼,没事的,小公子天天跟它这么玩儿。一德叔,您快醒醒,没事了……” 一番乌龙过后,众人及狼都进了正房,万幸这座宅子建造时,房屋都造的很宽敞,否则不要说是那么多人,只七匹狼往屋子里一坐,就已经满满当当的没下脚地儿了。 端阳仔细和崔一德父子介绍了狼王一家的来历。当崔一德听到自家小小姐甫一出生就被人调了包,气得满面涨红,也不顾姑爷在一旁,只愤怒地叫道:“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怎么还有这般无耻的恶徒,夫人,老奴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给小小姐讨个公道!您说怎么着,要去敲登闻鼓告御状,老奴就去滚钉板挨板子,无论如何也样为小小姐出了这口恶气!” 宁氏摇头说道:“馨儿是我和你们姑爷的亲骨肉,纵是滚钉板挨板子,也该是我们去,馨儿的身份任谁都抢不去。一德大哥,往后我们会常来庄子上住,你只要帮我照看好我狼姐姐夫,就已经是帮了我极大的忙。” 听完狼王夫妻义救自家小小姐之事,崔一德也不害怕这七匹巨狼了,虽然还不敢离的太近,可崔一德啪啪地拍着胸口,就差指天誓日的表决心了。 第96章 别样的亲人相见! 夜色已晚,众人及七匹大狼草草吃了晚饭各自休息。因为狼王夫妻第一天到庄子上,宁氏怕它们不习惯,硬顶着丈夫那炽烈的反对眼神,将宝贝闺女儿塞进了狼后的怀中。让狼王夫妻再带着小闺女儿住一夜。 狼王夫妻和五个狼崽子高高兴兴地找地儿睡觉去了。程思则一脸怨念的看着狼后抱着他亲亲小闺女儿的背影,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阿娴,那是我闺女!” “馨儿的确是你闺女,可在她承认是你闺女之前,她已经是狼姐和姐夫最宠爱的崽崽。没有狼姐和姐夫,你上哪儿去找闺女!”宁氏一句绝杀,质问的程思则无言以对,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宁氏想着她爹娘估计着怎么也得后半晌才能赶过来,毕竟她亲爹大哥可还得上朝呢,散朝差不多也要到辰未时分了,再赶着出京,到庄子上怎么也得巳时三刻往后。于是宁氏决定陪狼王一家子先上山看看。 不成想才刚用过早饭,大家还没出门,崔二毛的媳妇就一阵风似的跑过来,说是老夫人老太爷大老爷大夫人二老爷二夫人三老爷三夫人,并所有的小爷们全都来了,这会儿已经过了庄头的大柳树。 宁氏一惊,旁边站着的程思则却笑着说道:“我就说岳父大人和舅兄他们一准儿会告假的。阿娴,别傻站着了,咱们快抱上馨儿去接岳父岳母大人……” 说罢,程思则就从狼王背上抱起了小闺女儿,其实他说那么多,就是想把小闺女儿抢到自己怀中。凭什么,那是他的亲亲小闺女儿,天天被头破狼霸着算怎么一回事儿! 抢回小闺女儿的时候,程思则还十分欠揍地说了一句:“姐夫,馨儿的外祖父外祖母来了,我得叫她们见见孩子,你不一起来,见见你义父义母?” 狼王没好气的白了便宜妹夫一眼,走到狼后身边,与狼后一左一右陪着宁氏,生生将程思则给挤到后面,这才浩浩荡荡的迎了出去。 “我可怜的心肝儿乖宝啊,你可吃大……”崔老夫人一进门就哭着向抱着姜小白的女婿扑过来,只是看清女婿怀里那个白白胖胖,结结实实,小脸儿红扑扑的,皮肤嫩的如刚剥了壳的鸡子儿,又圆又大的眼睛如同天上的星辰,又黑又亮,瞧着发量还很喜人的头发扎成两个油光水滑的小鬏鬏,身上还穿着一件滚着雪白风毛的大红缎子小皮袄…… 崔老夫人那半句“吃了大苦头”,实在是无法违心地说出来。这孩子养得真是太好了,一辈子养过十几个儿女孙子的崔老夫人,自问都养不出气色这么好,精气神这么足,这么招人疼的小宝宝。 原来昨天晚上三儿子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安慰他们两老的啊!亲眼看到小外孙女儿,崔老夫人此时才真的信了三儿子的话。孩子虽然流落在外,却没有受多少委屈。崔老夫人刚要伸手抱孩子,却被身后扑过来的一阵风挤到了一旁。 “啊呀,这就咱们小馨儿!啧啧……妹妹,你别不是把天上的小仙童偷下来了吧!人间那有这么可人疼的小宝贝儿!”大夫人孙氏一眼看到和小姑子小时候一模一样,浑身透着机灵劲儿的小外甥女儿,欢喜的什么都顾不上了,也不管是妹夫抱着小外甥女儿的,孙氏一把抢走姜小白,在她柔嫩的小脸上左亲一口右亲一口,还不忘自我介绍,“馨儿,我是你大舅妈,大舅妈可爱你了,你跟大舅妈回家好不好?大舅妈养着你,大舅妈给你做天底下最漂亮的小裙子,打最好看的首饰,大舅妈家还有五个哥哥陪你玩儿……” 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硬是没能拼出个小闺女儿的孙氏,馋闺女都要馋疯了。这会儿见到可爱到令人尖叫的姜小白,孙氏哪里还能忍得住,要不然也不能从堂堂镇北军元帅怀里成功抢走人家的亲闺女儿。 “大嫂……”程思则无奈的叫了一声,当着亲爹亲妈,还有狼爹狼娘的面诱拐他们的宝贝,大嫂这是活腻了么,没看到狼王已经开始龇牙了么…… 姜小白感觉到她狼爹生气了,赶紧挣扎起来,孙氏觉得自己力气挺大的,可愣是没抱住这个还不到周岁的小外甥女儿,硬是让她从自己的怀里滑了出去。 在宁府一家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姜小白稳稳的走到多狼王面前,狼王立刻收起獠牙,咧开嘴露出一个蠢萌蠢萌的傻笑。 狼王自从看见他二弟一这么傻笑,宝贝崽崽就特别开心之后,就在偷偷练习与他二弟同款的傻笑,如今可算是练成了。 “阿爹……”原本打算抱着狼王的腿,以姜小白的身高,其实抱腿也很勉强的。可是狼王却极其配合的趴了下来,让小闺女儿踩着自己的腿,无比熟练的爬到了背上,两条小腿一叉,就骑到了最瘦的脖颈处,骑在这里,姜小白的小短腿还能勉强夹一下。 姜小白拍拍狼王的脑袋,狼王怕崽崽拍着不顺手,还使劲儿往后仰了仰头,姜小白又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无比骄傲地宣布“我……阿爹……” 宁府一家人,除了宁远祥之外,其他人齐唰唰地惊呼一声“啊……”就再也发不出第二个声音了。 程思则心塞无比,看来他这个亲爹,是注定要排在狼王这个后爹之后了。 宁氏将仿佛魂飞天外的父母兄嫂等人引入正厅。宁父等人恍恍惚惚吃了一杯茶之后,宁父才惊呼一声“不好……娴儿,你家有巨狼……” 程思则等人闻言赶紧飞快转过头,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笑出声来惹恼了宁景彦这位名满天下的国子监祭酒大人。 “父亲,没事没事,那是狼山的山神银狼王,是您外孙女儿的救命恩狼。”宁氏强忍笑意上前解释,同时悄悄看了她三弟一眼,用眼神询问“怎么,你没告诉大家么?” 宁远祥没奈何的轻轻叹了口气,他怎么没说,全都说了好吧,只是任谁也想不到那是群比老虎还大的银狼,这会儿猛地看到,能不大吃一惊? “哦……想起来了,昨天是听远祥说过的。”宁老大人如梦初醒一般的说了一句,然后带着些害怕,站起来向狼王长揖到地,口称“老朽多谢恩狼义救我家小外孙女儿!宁景彦有礼了!” 狼王很灵巧的往旁边避了避,它竟然知道宁景彦是它媳妇妹子的亲爹,算起来,它可能大概也许得认个爹,还是别受爹的礼,要不媳妇会不高兴的。 狼后款步走到宁氏身边,宁氏赶紧介绍,“父亲,母亲,女儿已经认狼后为义姐,狼王是姐夫,它们也是馨儿的阿爹阿娘,若没有狼姐一直给馨儿喂奶,女儿怕是这辈子都再难见到馨儿了……” “啊呀……真是好狼真是好狼……”崔老夫人这会儿也不怕狼了,习惯性地飞快撸下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子,在递给狼后之时,崔老夫人却犯了难,就问,怎么给一匹狼戴镯子? 狼后倒也不见外,它上前轻轻叼起玉镯,歪头蹭了蹭崔老夫人那无措到有些颤抖的手,然后扭头就把那只羊脂白玉镯子放到了它宝贝崽崽的怀里。狼后的用意极其明显,那就是:干娘,镯子我收了,给闺女崽崽…… 所有人再次看傻了眼,这真的是狼?真不是披着狼皮的人?这智商,这情商,那可比人都强出一条街了! 第97章 大舅舅的推断 在姜小白认了一圈儿亲戚之后,宁景彦方才冷着脸沉声说道:“思则,馨儿被调包之事,绝不能因为她被找回来就这么算了。这事,为父少不得要与你父亲理论清楚,他若是不给馨儿一个交待,为父必不罢休!” 程思则赶紧躬身说道:“岳父大人,就算是您不吩咐,小婿也要为馨儿彻底讨还公道。您放心,小婿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宁氏见要说正事了,就对狼后说道:“阿姐,你看要不要让姐夫带着孩子们出去转转。”这阵子相处下来,宁氏可是知道狼王有多护着她小闺女,若是狼王知道是谁害它宝贝崽崽的,狼王绝对会半夜溜进京城,活撕了继婆婆李氏等人。到时他们反而会被动。 狼后却不一样,狼后护短之心虽然不比狼王少,可它更理智,宁氏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用理智来形容一匹狼。只要与狼后说清楚自己的计划,狼后只会帮助自己,绝不会扯后腿。 狼王不高兴的瞥了便宜妹子一眼,干啥,它能和它几个崽子那样没头脑么,事关宝贝崽崽,它做啥事不是事先想个七回八回的? 将五个狼崽子撵了出去,狼王看看宁氏,再看看程谨松他们兄弟三个,那意思极为明白,我家崽撵出去了,你家的呢? 宁氏抿嘴轻笑,唤道:“松儿,带弟弟们去去。” 程谨松干脆地答应一声,故意假装自然地去抱他外公怀里的妹妹,不想却被他外公瞪了一眼,斥道:“不许抱走馨儿!” 真是的,香香软软可爱无比的小外孙女,他才抱了一下,大外孙子就来抢人,还有没有点儿尊敬长辈的自觉? 宁老大人一不高兴,就连亲孙子都迁怒上了,于是所有的孙辈,自宁致忠以下,全都被撵了出去。哦不,还有个漏网的,那就是一直安安稳稳坐在外公怀里的姜小白。 “妹夫,或许你还不知道全部真相,但我有九成的把握,馨儿不是被调包,她是被活埋,万幸玄儿有灵,及时救了她!”宁远德神情严肃,艰难地说出“活埋”二字。 “大哥你说什么?”程思则和宁氏同时震惊的大叫起来。孩子被调包,他们夫妻俩已经承受不住了,更不要说是被活埋,那简直是被刀子一片片的剜心啊! “大哥,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程思则冲到他大舅兄面前,死死攥着大舅兄的手,双眼赤红如血。 “妹夫,你先别激动……现下馨儿是平安的。”宁远德顾不上几乎要被攥断的手骨,赶紧安慰妹夫,而他的妻子也将他那哭到几欲昏厥的妹妹搂入怀中,不停的柔声安慰。 “埋……埋……白……怕……”坐在外祖父怀中的姜小白,突然激动地大叫起来。她的脑海里突然涌出一个画面,那是一张狰狞可怕的老脸,那张血盆大口里说着“活埋了你这小贱种,老娘可就发大财了……” 突如其的恐惧让姜小白哇地大哭起来,宁氏急忙挣脱嫂子的怀抱,紧随狼后扑到了她父亲的面前,狼后两条前腿一掏,就把姜小白抱入怀中,毛绒绒的狼脸紧紧贴着崽崽的小脸,在心中不住的安抚“崽崽不怕……阿娘在……阿娘会保护崽崽……”宁氏也跪伏在狼后身边,伸手不停的给女儿抚背。和狼后一起安抚女儿。 在最熟悉的温暖怀抱中,姜小白的嚎啕大哭才渐渐转为小声抽泣,然后声音渐消,在两位阿娘的抚慰下,哭累了的姜小白睡着了。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无法不动容。宁府众人也隐约明白为何他们的女儿(姑姑),在面对那对狼王夫妻,会将自己放得如此卑微。狼王狼后,对馨儿这孩子的恩情,真是天高地厚,未生而养,这恩情百世难还! 狼王看到宝贝崽崽睡着了,它两步走到宁远德的面前,嘴一咧落出一对闪着寒光的獠牙,仿佛在威胁宁远德,赶紧交待清楚,要不然活撕了你! 身为刑部侍郎的宁远德,从来只有他威慑别人的,这还是头一回被威吓,还是被一只狼威吓,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不得不说,姜小白的亲舅舅,那骨子里也是够虎的! “远德,你磨蹭个什么,还不快说!”崔老夫人不高兴地喊了一声。崔老夫人其实隐约知道一些,可女儿女婿眼里都气急出火星子,老夫人替女儿女婿催了起来。 宁远德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妹夫,根据我的暗查,你们府里那个假货,应该就是李家二房的女儿,那个孩子比馨儿早出生十天。若是调包,那就该是把馨儿抱去李家,可是李家二房媳妇王氏身边一直养着个差不大的女婴。数日前我才查了来,,那个孩子是李家老二外室生的女儿,比王氏之女大二十天。如今已经暗中布控,命人盯死了那个外室,必要之时可以做个人证。” 宁远德停了一下,用沉痛的语气说道:“妹夫,当日玄儿在府上后园老梅树下救下馨儿,还啄伤了欲害馨儿的王嬷嬷,这事你可以去问玄儿。玄儿纵不会说话,也能演给你看。还有,端阳在老梅树下发现一个新挖的坑,虽被土填了,可痕迹却在。因以上三点,我推断出那恶婆子企图活埋馨儿。一个贱仆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主子下此毒手,因此,我判定此事必为你那继母李氏所为。” 程思则面色铁青双眼血红,一双铁拳攥得咔咔直响,咬牙切齿地恨声说道:“大哥,我明白了,明日我就回京,不杀李氏,我程思则誓不为人!” 宁氏听着她大哥的话,身体一直颤抖得不行,可当她听到丈夫要杀了李氏之时,却咬牙恨声说道:“直接杀了她,那太便宜她了,子修,她既然有胆子对馨儿下此毒手,那就得接受大楚律的审判,我要天下人都知道,她李氏,是何等歹毒之人!我要她受千夫所指万民唾骂!” 说罢,宁氏转身看向她大哥,“大哥,我要李氏公开受审,可有足够的证据?” “公开受审?”宁远德微微皱眉,若是公开受审,他手里的证据却是不充分的。毕竟他手里并没有任何与李氏有直接关系的铁证,他有的全都是旁证,仅凭旁证,是不能在法理上牢牢钉杀李氏的。 “这……那还得再找证据!”宁远德皱眉说道。此时的宁远德还不知道,等他回到京城,将会得到一个出人意料的大大惊喜! 第98章 闺女但有所愿,阿爹必全力以赴! 姜小白在狼后怀里小睡一觉,当众人说道要将宁国公府里那个冒牌货送回李家之时,姜小白醒了。她听到冒牌货要被送回去,立刻急的大叫起来“杀她……杀她……报仇……” 所有都惊呆了,没有人能理解为啥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能喊出这般满含恨意的“报仇”二字。 “馨儿,你要杀了那个假冒你身份的孩子,给你报仇?”程思则把女儿抱了起来,与她双眼对视,很认真地问。 姜小白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她这个行为让她亲爹彻底懵了,这到底是个啥意思? 姜小白小脸憋得通红,那么长,那么复杂的一段话,实在不是这具幼小的身体能说出来的。 “馨儿,你是想说杀那个孩子,但不是为你自己报仇?”宁氏握住女儿的小手,轻声相问,立刻收获了她闺女的连连点头以及“阿娘好聪明”的眼神。 “不是为馨儿报仇,那是为谁?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也没本事杀人放火啊?”程思则疑惑地说了一句。 姜小白先用“阿爹你好笨”的鄙夷眼神瞪了她亲爹一眼,然后指了指她亲阿娘,又向门外指了指,口中叫着“哥哥”,还用眼神看了看狼爹狼娘,只是没有再叫出来。她不愿意狼爹狼娘知道,上辈子它们死的那么惨! 宁远祥突然福灵心至,惊呼道:“馨儿怕不是说那个孩子会害死阿姐和松儿他们三个……” 姜小白听了这话,立刻向小舅舅疯狂点头,表示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可能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馨儿能畅快说话就好了!”大舅母孙氏困惑地说道。 宁景彦却是眉头紧锁,用审视的眼神看向外孙女儿,这孩子实在是太奇怪了,她莫不是有什么奇遇?转念一想,生下来就遭遇被活埋的死路,又绝处逢生的被鹰救了,掉到河里又有狼后相救,还给喂奶,不到周岁就混成了狼群里的团宠,说句是狼族小公主都不为过,这些,难道还不够有奇遇么? 很快说服了自己,宁景彦捋着长须笑了起来。他宁景彦的嫡亲外孙女儿,又怎么可能是寻常的孩子! 虽然大家都相信姜小白的话,可他们还是想不明白,一个不到周岁的孩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弄死宁氏和松竹枫三兄弟,毕竟刚才馨儿说的是哥哥而不是确有所指的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只能认为兄弟三个都被害了。 “馨儿,阿爹相信你,等回家就弄死那个小贼种!”程思则恨得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向女儿保证。 宁景彦和宁远德父子俩听到女婿(妹婿)的话,同时皱了皱眉头,杀一个弱小无助不满周岁的孩子,这两人有些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毕竟无论如何,那么小的孩子,是不可能有能力杀死一个大人三个少年的。 所有人想破大天也想不到,他们的外孙女(女儿外甥),竟然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新回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可怜孩子的身体。在食盒坠入桑河之时,那个甫一出生就屡次受惊吓的婴儿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前世的姜小白灵魂投入这孩子的体内,哪里还能有这阖家团圆的一天! 所以李氏该死,所有参与谋杀之人全都该死!他们不死,死去小馨儿的亡灵永生难安!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替小馨儿饶恕他们! “思则,这……杀个婴儿……只怕有损你的声名……”宁景彦犹豫地说道。 “岳父大人,馨儿不是个寻常的孩子,小婿坚信她绝不是嗜杀之人,她要杀那孩子,定有必杀理由。身为她的父亲,小婿已经未能在她出生之际护她周全,如今托天之幸让我们父女相聚,小婿早就在心中暗自立誓,纵然填上这条性命,也绝不让馨儿再受半点委屈,不论她想要什么,小婿都会给她。” 听到程思则这番掷地有声之言,自崔老夫人以下,所有的女眷都感动得眼泪汪汪,宁远德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是满意的不得了。宁景彦虽然还是板着脸,却也轻轻点了点头。他并非那种不知变通的死板之人,也绝不会为了所谓的名声而牺牲家人。 狼王听了这一番话,第一次向程思则投去了欣赏的眼神,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还算是有资格当它宝贝崽崽的亲爹。程思则到现在都不知道,狼王一直在暗戳戳地考察他,一但狼王认定程思则不是个合格的好爹,狼王就会带着宝贝崽崽远走他乡,绝不让渣爹有一丝找到崽崽的可能。 “阿爹……”,圈着亲爹的脖子,姜小白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还主动贴了贴她爹的那张俊脸。 略带颜狗属性的姜小白,其实还是个看脸下菜碟的。要是程思则的相貌不随亲娘而是随了他亲爹,你看姜小白还肯不肯与他贴贴。不无情地呼小巴掌就算姜小白孝顺了。 小闺女儿的主动亲近差点儿让程思则掉了眼泪,有那个狼爹比着,他想得到小闺女儿的亲近,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别以为他心里不明白,那头狡猾的臭狼,一直企图独占他的宝贝闺女。 “既然如此说定了。那么宜早不宜迟。远德,你赶紧继续收集证据,思则,这事要真往大里闹,你还得先得到皇上的支持。说起来,馨儿和太子殿下也算有婚约,也不知道……算了,这婚约能不算数才好,宫里不是什么好去处,咱们馨儿不去受那份罪。”宁景彦以不容反对的语气说道。 宁氏想想闺中密友,如今的皇后张氏,她可是后宫之主,可在宫里过得那是个什么日子,上头的太后,满宫的妃嫔……唉!说句诛心的实话,还真不如寻常人家的主母日子过的舒心!难道要让小馨儿将来过那种日子,宁氏不由打了个冷颤,这绝对不行,她养在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怎么可以受那份活罪! “父亲,那不过是皇上皇后的一句戏言,当不得真的。等事情都处理好了,女儿自会进宫与皇后娘娘说明白。太子殿下虽然是个好的,可馨儿的一生平安在女儿心里更加重要。”宁氏轻抚着女儿的小脸,暗自下了决心,哪怕皇后因此怨上她,她也要先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姜小白听亲娘提起太子,不由在心里暗暗想着:太子小哥哥真是个好人,可惜……不过我先把那个毒丫头杀了,小哥哥应该不会再遭了她的毒手吧! 第99章 腹黑的程二哥 在众人议事的正堂后墙花窗下的墙根处,蹲着个用一双小手死死捂住嘴巴,两只小耳朵直直竖起的小孩儿。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被他二哥使唤过来,偷听大人们说话的程谨枫。 程谨竹早就发现,他三弟虽然人是蠢萌了些,可小脑袋瓜子却很灵光,比他大哥强多了。大哥一篇文章读上十遍都背不下来,可三弟听上个三回,就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也就是三弟手骨还软,过早习字会伤了筋骨,要不程谨竹都要给他三弟开蒙了。哪里还能让他这么自在的傻玩傻乐。 因为跟着二哥的时间比较多,所以程谨枫很听二哥的话,二哥让做啥他就做啥。听墙角这种事,程二公子自诩读书人,不可以做,但程三公子可没有这种身份包袱,答应的贼溜,听的特别认真,而且还在心里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回头好说给他二哥知道。 堂上众人想着孩子们都被撵出去了,十来岁的孩子正是玩心最大的时候,表兄弟们凑到一处,不把庄子掀翻了就算好的,怎么可能会跑来听墙角,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狼王虽然知道后墙角藏了个小家伙,可也没在意,毕竟那个小家伙是它除了它的宝贝崽崽之外,第二个看着顺眼的人类小崽子,它们一家子都喜欢这个与宝贝崽崽气息相近的小崽子,爱蹲就蹲呗!也不知道大儿子有没有给那小崽子垫个脚,别回头蹲酸了腿! 程谨枫听着屋里没有什么讨论之声了,正想起身离开,果然腿蹲酸了,一个屁墩儿就往后摔,正摔进一个毛绒绒软乎乎的怀抱,程谨枫仰头一看,只见他狼大哥正用宠溺的眼神笑着看向他。 程谨枫立刻抱住狼大哥的狼头,用气声在他耳朵旁说道:“大哥,带我去找二哥呗!” 狼王家里只有狼二姐没有狼二哥,所以狼大哥很清楚怀里的小崽子要找他人类二哥,立刻娃儿送到背上,悄无声息的跑走了。 “枫儿,你独自跑哪里去了,我们都在找你……”孩子头宁致忠看到狼大哥背着小表弟从正厅旁边的小夹道跑出来,赶紧迎上前,急切的问了起来。 虽然在庄子上不会有什么人为的危险,可前院后院都有井,要是小表弟跑到井边上玩,万一……宁致忠摇了摇头,不敢往下想! “大表哥,我和狼大哥在后面玩儿……”没错,听墙角,对于年幼的程谨枫来说,就是个游戏。 “哦,玩什么呢?看看,衣服都蹭上青苔了。”宁致忠笑着说了一句,顺手给小表弟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程谨竹看看弟弟,心中暗道:没关系,弟弟还小,可以慢慢教,以后他会知道做事情一定要谨慎的。也不知道程谨竹到底想把弟弟教成什么样的人,现在瞧着,方向好像有点儿偏…… “枫儿,你手脏了,走,跟二哥去洗洗。”程谨竹扬声叫了一句,程谨枫立刻从狼大哥背上滑下来,屁颠屁颠地跑到他二哥身边。 宁家的表兄弟们都知道他们的二表弟(表哥)有点儿小洁癖,所以没有任何人感到意外,只笑看着兄弟二人的背影,还在为他们兄弟感情好而高兴。 进了屋子,程谨竹亲自帮弟弟洗手,程谨枫则小嘴儿巴巴个不停,把自己听墙角得来的消息一字不落的告诉给二哥。 听弟弟说完,程谨竹低笑着说:“好啊,真是有手段……”只是他在笑着说话之时,双眼中已经聚集满是砌骨寒意的冰风暴! 怪不得他一见到那个假货就满心恨意,大哥和三弟也是,原来她害死了他们兄弟三人。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兄弟三个还都平安无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他们兄弟三个与那个贱丫头有着宿世深仇?上辈子她害死了他们兄弟三个,所以这辈子他才会一见到她心里就恨意翻涌? 不得不说,程家二公子谨竹,那真是绝顶聪明的存在,他的每一次推测,都无比接近事实的真相! “枫儿,刚才那些话,不许再说给别人听!”程谨竹严肃的叮嘱弟弟。守护兄长和弟弟,有他自己就够了!这般沉痛之事,还是不要让大哥知道。大哥性子单纯,他会受不住的! “嗯,不说,枫儿听二哥的话。”程谨枫乖巧地点头,对于二哥,程谨枫一向有着迷一般的信任依赖,二哥说什么都是对的,二哥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行了,你出去找狼大哥他们玩吧,不许往井边河边去。”程谨竹摸摸弟弟毛茸茸的头顶,仔细叮嘱一声,程谨枫就欢快的跑了出去。程谨竹则一个人枯坐房中,他要好好想一想,怎样才能最干脆利落,又纤尘不沾身的办好此事。 上房厅堂里的大人们万万想不到,在他们还在商议之时,有着妖孽般头脑的程谨竹,已经开始思考要如何为母亲,为妹妹,为自己兄弟三个报仇雪恨了。 不觉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间,众人吃过午饭,有了年纪,精神头不如年轻人的宁老大人和崔老夫人都去歇息了,宁府的女眷们都有歇晌的习惯,一到晌午就困的不行。也都各自去休息了。宁氏没有拒绝大哥二哥陪着上山的好意,却不许三弟一起上山,只叫他陪着三弟妹柳氏回房休息。 宁氏方才看到三弟妹柳氏之时,心里就有些发沉,她有种直觉,她三弟弟脸上那淡淡的红润看上去很不真实,气色还是与冬日里一样不好。这一冬的药吃下来,怎么也该有些好转,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宁氏在心里暗暗想好了,回头一定要和母亲好好说说三弟妹之事,可不能马虎大意了,也不能再由着三弟妹的性子。哪有只认一个太医的?吃了那何太医几年的药都没有什么好的效果,还不换太医,她三弟妹是不是脑子坏了! 除了去午休的人,其他人都跟着上了新狼山,这是前几日瑞云去官府里登记红头地契时特意改的。如今在官方的鱼鳞册中,那座原本名为小荒山的山已经正式更名为新狼山。 第100章 陡然而富姜小白 新狼山是座寸草难生的荒山,令人称奇的是,普通的山,山上温度比山下低,可这新狼山上的温度却比山下高不少,才到了半山腰,就已经穿不住夹棉衣裳了,所有人都热出了汗! “这山怎么这样热?”宁氏的二哥宁远昭生得胖,那肚子大的活像是里面揣了个小娃娃,他从小就特别怕热。其他人只是脸上有些细汗,唯有他满头满脸的汗珠子滴滴嗒嗒往下滚,用袖子胡乱擦着汗,宁远昭气喘吁吁的问道。 程思则笑着应道:“说不得这山里有汤泉,否则不能这样暖。二哥,要不你还是先下山吧。” 宁远昭的确累得不行,大肚腩给他带来太过沉重的负担,双腿也是酸痛的受不住。看着身材匀称脚步轻快的大哥和妹夫,宁远昭第一万次想要减肥。要是他每回都把减肥的念头落到实处,怕是早就瘦下了,只可惜在减肥这件事情上,宁远昭的记性连只有七秒记忆的鱼儿都比不上。 “二毛,好生护送二老爷下山。”宁远德鄙夷地瞧了一眼自家弟弟,然后吩咐跟来的崔二毛。 崔二毛应了一声,赶紧跑过来扶住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宁二老爷,笑嘻嘻的说道:“二老爷慢些,仔细脚下。” “阿爹,我看过新安县的县志,新狼山早在百年前就因寸草不生被勘测过,山中并没有汤泉。”程谨竹淡淡说了一句,他倒是个不怕热的,脸上只是微微发红,并没有多少细汗。 程思则实在想不明白,他二儿子难道是太闲了,连京城周边小县的县志也拿来看。程思则于读书上不过是中人之资,又怎么能明白有过目不忘天赋之人的寂寞,世人都嫌书太多读不过来,天才们却总得世上的书实在太少了,完全不够读的! 又往上走了一阵子,在靠近山顶的一处天然大平台上,宁远德他们带着孩子们坐下休息,狼王狼后则带着宝贝崽崽和五个狼崽子去寻找它们心仪的住处了。至于为啥要带着姜小白,那自然是家里的住处,一定得是宝贝崽崽相中的地方才行,要是它们挑好了,崽崽不喜欢怎么办? 等狼王一家走了,崔一德带着儿子孙子去打山泉水,程谨竹才悠然说道:“大舅舅,阿爹,这山中极有可能蕴藏着相当可观的金银铜矿,方才一路行来,根据此山特点,银矿的可能性最大。” 程谨竹说得轻松,可听在宁远德和程思则的耳中,却不不啻于一道惊雷。银矿!那可是目前朝廷最急缺的资源之一。十年前,一吊铜钱一千文能换一两银子,如今一千三百文都未必能换到一两银子。若果然是银矿,令皇帝日夜忧愁的银荒就能得到解决了。 程思则和宁远德都是忠诚之人,听说有可能有银矿,两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可解朝廷的燃眉之急。完全不像朝中那些蛀虫们,听说有银矿,从头到尾想的必定都是如何才能瞒天过海的私自开矿,将所有的银子都收进自己的私库。 “竹儿,此事干系重大,你可有十足把握?”宁远德正色问道。 程谨竹点点头,拿出一块核桃大小的黑色石块,在地上随便磨了几下,小石块的一角就亮起了银光。 “这是方才顺手捡的,大舅舅,阿爹,你们看。”程谨竹做事从来稳妥,没有把握之事他从来不说,若非刚才捡到那块小石头,他是绝对不会说出银矿之事的。 宁远德接过小石块,用手掐了掐,比银子硬些,比普通石头软,看来这石头含银量很高啊,真好! 宁远德看看妹夫,然后两人一起看向宁氏,这山到底是宁氏为小馨儿买的,准备用来安置狼王一家的,好像献出去也不那么妥当。只是!这是银矿啊,大楚现在缺银子都要缺疯了!只怕宫里的宁康帝连做梦都是大楚遍地有银矿。 “大哥,子修,这山是馨儿的,除非馨儿自己愿意,谁都不能强抢。”宁氏可不管大楚缺不缺银,这是她送给女儿的第一份礼物,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阿娴,要不咱们再给馨儿买座山,咱们不是说好了的,给呦呦它们一狼买一座山,索性再多买两座。”程思则陪笑着说道。 “京城周围哪有那么多山?何况这山还紧挨着庄子,别处哪有?”宁氏没好气的抢白丈夫。 “有有有……阿娴,我在东郊的庄子比你这个庄子还大,那庄子连着山都在我的名下,山上物产也丰盛,而且那山连成一片,足足有九个山头,不正合你和妹夫的要求。而且那片山和庄子离京城更近些,顶多也就半个时辰的车程。不若将那庄子和山全都过到小馨儿的名下。和你换这座新狼山。”宁远德急急说道。 生怕妹妹误会,宁远德又赶紧说道:“这座新狼山,还是会以小馨儿的名义敬献给皇上,依着旧例,小馨儿除了应得的封赏之外,还能得到这山半成的出息,而且那半成出息是可以祖祖辈辈传下去的。” “这怎么行,大哥,什么好处都给馨儿的,你却得白白损失那么多,这绝对不行!”不等宁氏开口,程思则就皱着眉头飞快的摇起了脑袋。 “有什么不行的,我给我唯一小外甥女儿的东西,关你程思则什么事?我也没个闺女,只有五个臭小子,想要什么自己挣去,靠老子算什么!那山和庄子,只当是提前给馨儿准备嫁妆了。”宁远德特别理直气壮的双标。 宁远德的五个儿子听了这话,没有一个心里不痛快的,全都跟着使劲儿点头,一个劲儿嚷着“姑姑,您就答应阿爹吧!我们长大以后也帮馨儿攒嫁妆!” 这就是宁氏一族的家风了。生女儿,往死里宠,生儿子,要自己打拼出来才算真正有出息。要是真有了大出息,族谱单开一页也不是不行! 程思则在心塞的同时,又觉得压力山大,一方面,他根本就不敢想有一天宝贝闺女会离开他嫁人,另一方面,但凡有点儿底子人家,谁家不是从闺女一出生就开始存嫁妆的,至少得存个十三四年,才能将嫁妆备齐。如今他闺女的嫁妆起点这么高,他得准备什么才能压过大舅兄一头? 就在话题从银矿歪到嫁妆的时候,抱着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没精打采的坐在狼王背上的姜小白被带回来了,狼后和其他五只狼崽子瞧上去情绪都不怎么好。 “馨儿?阿姐,姐夫,你们这是怎么了?”看到欢欢喜喜出去找洞子,蔫头耷脑回来的八只,宁氏惊奇地问了起来。 姜小白将手里抱着的那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递给她亲娘,撅着小嘴嘟囔:“不好……” 宁氏想了想,不很确定地问:“是没找到合适的洞子?” 姜小白点点头,指指那块拳头大小的东西,低落的说道:“娘……给娘……”梦中情山不适合狼爹狼娘一家子居住,姜小白幼小的心灵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宁氏看看手里的石头,不明白闺女的意思,倒是程谨竹跑过来,一边轻轻扶好妹妹头上不知道被什么碰歪了的小鬏鬏,一边说道:“阿娘,可能妹妹的意思是狼阿娘让她把这块石头交给您。” 姜小白闻言拼命点头,还是二哥哥好,她只要说几个字,二哥哥就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阿姐给我块石头?谢谢阿姐!”宁氏疑惑的嘀咕一句,还是笑着向狼后道了谢。 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的宁远德突然失声叫了起来“阿娴,快给我看看那块石头!”可能是太过激动,宁远德的声音都变了调。 第101章 醒悟的爹娘 听到大舅舅的变了调的叫声,程谨竹仿佛也想到了什么,立刻从他阿娘手中抢走那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飞快塞到了他大舅舅的手中。 仔仔细细地,从各个角度端详着那块石头,又用指甲刮了刮,果然不出所料,宁远德看到一点耀眼的金光。 “狗头金!这是狗头金!天啊,小馨儿真是天生带福,老天爷追着喂饭啊!思则,阿娴,你们生了个了不得的闺女!”宁远德忘形的大叫起来。 狗头金这三个字震惊了大家,世人都听说过狗头金,却极少有人真正见过。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块着实不起眼的石头上,只除了姜小白。 对姜小白而言,狗头金什么的,哪能比给她狼爹狼娘找住处更重要? 将头埋在亲阿娘的怀里,姜小白无比委屈地说道:“……没洞子……” 宁远德一把将手里的狗头金塞到妹夫手中,从妹妹怀中抢过小外甥女儿,笑着逗弄道:“馨儿叫声舅舅,舅舅就帮你解决你阿爹阿娘哥哥姐姐的住处!” “……丢丢……”因为发不准“舅舅”这个音节,所以姜小白发出了“丢丢”的声音。可就算是这样,宁远德也欢喜地不行,用胡子轻轻扎了扎外甥女儿的小嫩脸,宁远德大笑说道:“好,舅舅回京后家都不回,就去京兆府给小馨儿过户山和庄子,馨儿,要不舅舅今天就带你和你狼爹一家去看山,找洞子?” 姜小白哪里懂什么大人的人情世故,立刻高兴的笑眯了双眼,捧着她舅舅的老脸吧唧一口亲了上去,给宁远德美得……把程思则气得…… 宁氏不赞同的轻叫一声“大哥,您可别这么惯着馨儿!” 宁远德瞪了妹妹一眼,佯怒道:“怎么,就许你疼闺女,就不许我疼外甥女?从前你给忠儿他们几个好东西,我哪回跟你客气了?” 宁氏无奈道:“可……可那是一个大庄子和一大片山啊!怕不是你把老本都掏出来了……” 宁远德听这话立刻笑着说道:“看你说的,你大哥可没你想的那么穷,放心吧,一座山和一个庄子,你大哥给得起。这是你大嫂没在这儿,你大嫂要是在这里,她只会嫌我给的太少了。从今往后,只怕你大嫂眼里就只有咱们小馨儿了!” 自宁远德以下,大家都是说干就干的行动派,于是众人赶紧下山,坐上崔一德提前下山准备好的马车就往东郊赶去。 东郊的山果然更加适合狼王一家,它们很快找到了各自心仪的洞穴。新得的领地,怎么也得巡视几天,留下特有的记号,收伏山中的土着动物等等…… 如此一来,狼王一家子少说也得小半个月不得清闲,无法全心全意的陪伴照顾宝贝崽崽。于是,在狼王那极度不舍的眼神中,程思则得意洋洋的抱着女儿,堂而皇之的上了马车。 狼王心里那个气呀!真恨不得一口咬死那个仿佛身上长了尾巴的得意家伙!要不是为了崽崽,哼!狼王恶狠狠的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冲着儿子女儿们一通大叫,大意就是咱们务必用最短的时间收服这山里所有的动物,早日接崽崽回家。 没有了狼王一家,程思则还想着终于能独占宝贝闺女,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二儿子,伙同他的大舅子,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的把他小闺女抢走了…… 明明他大舅子和二儿子都是弱不禁风的文人啊,偏偏他这个力能扛鼎的武将面对这两人却是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大舅子那是血脉压制,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怎么他的二儿子现在也这么的“可怕”! “阿娴……那是我闺女,是我亲闺女……”程思则几乎要哭倒在他媳妇的怀里。 宁氏一指头戳在她夫君的脑门上,云淡风轻的补刀,“那是馨儿的亲大舅舅,刚给了一座大山和一个大庄子的亲大舅舅,另一个,是馨儿的二哥,嫡亲的二哥!子修,你不知道为了能让馨儿顺利的回家,大哥和竹儿暗中为她做了多少努力!” “我知道,松儿这两日与我说了许多,阿娴,当日你所遭受的一切我都知道,这次我向皇上请假回京,也是为了此事。从前是我想错了,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你只安心的做回原本的宁远娴,万事有我为你撑着,再不必委屈求全!若是我还让你再受半点委屈,我就不配生而为人!” 程思则这几日一直没有多少机会和妻子深谈,这会儿终于有机会了,他怎么能不向妻子表达自己的心意。 “子修,我其实也想和你说这件事,从前不只是你,就是我自己也有诸多顾虑,说起来只名份二字,就压得我很是难为。从今往后我再不会了。人生不过短短百年,我为何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凡欺我者,我必针锋相对,凡欺我子女者,我必百倍以还!”宁氏的话掷地有声,听得程思则眼中异彩闪动。 “阿娴,你能这样想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就喜欢你这样!全是我的错,让嫁给我的你变成你自己都不喜欢的样子!我们以后都只做真性情的自己,好不好?”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妻子,程思则的眼中充满了欢喜的深情。 说起来成亲十年,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三年,宁氏被这样灼热的眼神盯着,真有些遭不住,羞涩的红了脸,微微低头,宁氏细细的应了一声“好,我全依你……” 程思则轻轻呼了一口气,将妻子紧紧搂入怀中。真不容易啊,都见面好几天了,他们夫妻俩才得了这么点儿独处的时间。此时程思则又觉得其实小闺女儿被大舅兄抱走,也挺好的! 程思则这会儿完全忘记了,就在昨天晚上,他明明还抱着媳妇儿胡天又胡地,闹腾了大半宿呢! 第102章 老友重逢 连夜赶回南郊庄子,不出意外的,宁远德程思则宁远娴,迎来他们父母双亲的一顿雷霆之怒。其实吧,要是他们没把姜小白一起带去南郊,宁老大人和崔老夫人还不会这般生气。 只不过歇了个午觉,那么香香软软,聪明可爱,乖巧懂事……的宝贝外孙女儿,就不翼而飞了!这让老俩口怎么受的住!特别是宁老大人,那可是打破了自己的原则,特意告了假来见外孙女儿的。 平息两位老人家怒火最好的方法,那自然是献出睡的正香的姜小白。看到小家伙睡得正美,天大怒气都烟消云散了。将小家伙带回自己的房间,老夫妻俩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看着这个世上最可爱的小家伙,就算是直直看上一夜他们都看不够。 要不是宁氏怕父母歇不好,在外面悄悄问了上夜的丫鬟,她都不敢相信她爹娘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又不是只能见馨儿这一面,老头儿老太太犯得着熬个大夜么?两老都那么大年纪了,身子骨可怎么吃的消? “阿爹,阿娘,你们要是再不睡觉,我就把馨儿抱走了……”宁氏在门外威胁地说了一句。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略显心虚的回应,“就睡就睡,马上就睡”,随后,房中的烛火才渐渐暗了下来。 次日天还没亮,宁远德和他妹夫就早早起身往京城赶去。宁远德只请了一天的假,他得赶着上朝,而且还得再帮他老父亲多请一天假,宁老大人毕竟有了年纪,实在不适合如此奔波了。 程思则却是准备进宫面圣,将这半年以来的发生的所有事情尽数禀报给宁康帝,他要得到宁康帝的支持,哪怕是自暴家丑也在所不惜。 宁远德程思则二人来到南城门外时,尚未到开城门的时间,宁远德用自己的腰牌叫开城门,两人一路打马如风,快到金水桥才分开。宁远德是文官,自然要随文官一列排队上殿。程思则是奉密旨回京的武将,自是要先到兵部报到,然后再递牌子进宫。 若是别人递牌子进宫,自然不可能一递牌子就能进去,可程思则不同,他的牌子一递上去,很快司礼太监总管柳公公就亲自迎了出来,殷勤的将人迎入万辰殿的西暖阁子,让程思则先在此处休息,等皇上退朝后会立刻宣他觐见。 万辰殿的小太监悄悄跑到金殿外,向里头招了招手,很快有个小太监从里面跑出来,两个小太监耳语几句,那个小太监就跑了回来。 很快,总管太监蔡贵轻轻走到宁康帝的身边,在他耳旁轻轻说了句话。宁康帝的眼睛刷得亮了起来,眼神里的欢喜雀跃蔡贵看的再清楚不过了。蔡贵不免在心中暗叹,还是程元帅深得圣心啊!就算是宫里的娘娘们,也没哪一位在皇上心中那么有份量!若是程元帅是个女儿身,估计后宫娘娘们连个活路都没有了。 接下来,一众朝臣明显感觉皇上有些心不在焉,有种急着退朝的感觉,这是怎么一回事?要知道自从开笔以来,皇上的态度明显强硬了许多,对上朝喷大臣这件事情,他可是正在兴头上。难道说是宫里哪位娘娘有喜了,皇上心里高兴,想急着回去看娘娘? 家里有女儿在宫中做娘娘的大臣们,几乎都有着同样的想法。他们都觉得有喜的定然是他们家的女儿。然而他们全都错了,让皇上心心念念的可不是娘娘,而是从永宁关回来的镇北军程元帅! 程思则是奉密旨返京的,他去兵部报到时兵部尚书正好去上朝了,所以这会儿朝上没有一位大臣知道程思则回京了,他们皇上最信任最爱重的京城玉郎回京了! 看着还有大臣要出班禀奏,关键是都到这会儿了,该说的重要事情早就说完了,尽剩下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说也没什么要紧的。 宁康帝立刻用袖子掩面,假装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有事明日再奏,退朝!”说完,仿佛像是后面有狗撵着似的,宁康帝在大臣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蹿到长长帷幔后面,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满堂朝臣,只有宁远德一个人心里明白皇上为何如此急着退朝,其他人都如同身在云雾之中摸不着头脑。 “子修……子修……”还没进西暖阁,宁康帝欢喜地叫声就响了起来。 程思则飞快跑出来,他刚要跪迎宁康帝,却被宁康帝一把拽住,然后猛地一把抱住,拍着他的后背喜极而泣,“子修,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程思则微微一怔,也猛地抱住宁康帝,激动地叫道:“皇上,我也好想你……” “咳!叫什么皇上,还和小时候一样,叫五哥。”宁康帝这会儿没有一丝帝王架子,此时的他,只是一个陷入故友相逢狂喜中的普通人。 “嘿嘿,那我再大胆叫一声五哥?”程思则嘿嘿一笑,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分。宁康帝听了这话,心里越止发高兴地不行,与程思则携手进了西暖阁,亲亲热热地说道:“回头和我一起去你五嫂子宫里,咱们一起用午膳。” 虽然宁康帝不是很爱女色,却也很有几位妃嫔,而那些妃嫔只是宁康帝的妃子,却不是程思则的五嫂子,在宁康帝和程思则心中,皇后张氏才是唯一的五嫂子。 “五哥,要不等阿娴回来,我们再一起去五嫂子宫里,她也好久不曾拜见五嫂子了。” 宁康帝还不知道宁氏带着孩子们出京之事,就笑着说道:“那还要等什么,回头叫你五嫂子请弟妹进宫就是了。” 对于曾与自己患难与共,始终不离不弃,豁出全部身家性命,不惜一切帮助自己的程思则,宁康帝心中没有一点儿君臣之别,有的只是老友情谊。 “五哥,皇上,说起这个,我先向您请个罪……”程思则说罢就跪了下来。 宁康帝赶紧将他扶起来,笑着说道:“子修,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个,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请什么罪,有事尽管直说。” 宁康帝在被先皇厌弃的微末之时,只有程思则不离不弃地守在他身边,数次以命相救,若是没有程思则,宁康帝别说是当皇帝了,只怕连活到成年都是奢求。宁康帝是重情之人,就算是做了皇帝,他也在心里为自己和程思则保留了一方净土。 “多谢五哥,五哥,我好久未曾回京,不知可否陪你去玉渊阁上看看京城风光?”程思则笑着相问。 宁康帝微微一怔,继而点头笑道:“那有何不可?走,咱们这就上玉渊阁!” 玉渊阁是宫中最高的建筑,在阁顶说话,是绝对不可能有人偷听的,宁康帝知道,好兄弟必是有极要紧之事说与自己。 第103章 心怀天下 在玉渊阁顶,程思则先禀报了永宁关的军情,然后将亲生女儿被人调包加害,如今已经被他妻子找回之事说了一遍,甚至连狼王夫妻义救宝贝闺女这事都没瞒着宁康帝,就连新狼山可能有银矿,他已经着手勘测,一但有了结果,就第一时间禀报,并将新狼山献给宁康帝之事也全都说了。 宁康帝的脸色随着程思则的讲述不停变化着,时而勃然大怒,时而满面担忧,时而哈哈大笑。 当宁康帝听到程思则愿以女儿的名义将新狼山献给自己之时,立刻摆手说道:“子修,我是缺银子,可再缺银子,我也不能干出抢小侄女儿产业之事。你多虑了。馨儿这孩子生下来就遭了那么多磨难,正该多些产业傍身压一压才好。” 京城有种说法,命途多舛的孩子,多给些财物傍身,往后的人生就能顺遂许多。宁康帝虽然未见到姜小白,可是爱屋及乌,只因为她是程思则的女儿,宁康帝就将这孩子放在了心上。 “皇上,馨儿回来了,往后臣绝不会让她再受丝毫苦难,臣就是馨儿最大的傍身。况且那新狼山,并非臣代馨儿献给皇上的,是代她献给她伯伯的,五哥,您要是认馨儿这个侄女儿,就痛快收下,要是不认,那当臣今日什么话都没说过。”程思则将话说到这般田地,宁康帝也就不好再拒绝了。实在是库里没银子,宁康帝想硬气也硬气不起来。 重重点了点头,宁康帝说道:“好,那我这位伯伯就多谢馨儿小侄女了。子修,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们一家对我的情意,全在我心里。弟妹不是今日带馨儿回京么,你现在就去接她们母女进宫,馨儿是你的女儿,你是她的依靠,我这个皇帝伯伯更是。” 程思则立刻明白,他的五哥是要以皇帝之尊护着他的馨儿。他轻轻点头,低声道:“多谢五哥!” 宁康帝拍拍程思则的肩膀,笑着说道:“走吧,先去接弟妹和孩子们,再去你五嫂的宫里,也叫她见见馨儿,说起来,馨儿可是我们的儿媳妇呢,咱们两家好好乐呵乐呵。” 宁康帝前面的话都很中听,偏那句“儿媳妇”让程思则立刻黑了脸,他皱着眉头苦着脸说道:“五哥,我才找回女儿,您能别戳我心窝子么?” 宁康帝一挑眉,“咋,你想反悔,不把小闺女给我做儿媳妇了?这可是咱们早就说好了的。太子听说弟妹生了女儿,天天想出宫去瞧,要不是弟妹之前递了话,说那孩子有不妥,我和你五嫂都快拦不住太子了!” 程思则现在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当年那个轻易把小闺女儿许出去的自己。他当时也就那么随口一答应,皇上怎么就当真了? “皇上!五哥,咱先不提这事行不?我也不是反悔,我就是……唉,五哥,我能亲香馨儿的时间实在是不多。满打满算,我这次还能在京城里停留二十天。” 略停了一下,程思则又接着说道:“二十天之后,我就得立刻赶回永宁关,例来开春以后,新草还未长起来,干草又已吃完,鞑子们必要来大楚打草谷。今年朔北的雪也极大,冻死了不少牲畜,今春的局势极为堪忧。” “去岁鞑子联军的战法有了极大的变化,只怕是朔北草原出了什么能人。臣先后派了五队密探前往朔北,如今都未得回报,只怕今年军情会更加严峻。臣回永宁后,怕是一年都没有机会返京。” 想到永宁关的军情,程思则脸上再没了笑容。 “子修,你说咱们大楚有没有可能一举荡平朔北草原?彻底解决北境边患?”说起正事,宁康帝脸上没了轻松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极深重的焦虑。他沉思许久,才沉沉地问。 沉思了好一会儿,程思则点头道:“回皇上,是有这种可能。只是如今国库空虚,无法支撑对朔北的大规模战争,何况……” 宁康知道程思则未明说的话是什么,朝中那些只求苟安的老臣…… 宁康帝也不禁长叹一声,低落地问:“子修,你说我这个皇帝,是不是特别窝囊没用,亲政十余载,可满朝文武,真正忠心于朕的却没有几个。朕但凡想做点什么,别管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跳出来反对。” 说着说着,宁康帝的情绪明显激愤起来,“若朕是那无道昏君,整日花天酒地残暴荒淫,朝臣们不支持朕倒也罢了,可朕不是啊!朕扪心自问,朕一心只想大楚安宁,让百姓们饥有食,寒有衣,居有屋,一年辛苦劳作下来,手里多少能存几个钱,能给家里女人添件新衣裳,给老人孩子买块点心……子修,为什么朝臣们总是要反对朕呢?是不是朕真的不配当皇帝?” 程思则看着眼眼发红的宁康帝,他猛的单膝跪地,斩钉截铁地说道:“皇上,不是每位大臣都事事反对您。不独臣,还有许多心系天下的大臣都站在皇上您这边的。皇上之愿便是臣之愿,臣愿为皇上之愿倾尽全力,让我大楚百姓饥有食寒有衣居有屋手有钱!” 程思则之所以对宁康帝如此忠心,一来,他四岁就做还是皇子的宁康帝的伴读,在一起长大的过程中,两人不知多少次同生共死,二来,宁康帝天性仁善宽厚,极重情义,真的是个心怀天下百姓的好皇帝。 其实不只是程思则,朝廷里还有不少大臣都忠于宁康帝。只不过如今朝中要紧的高官之位,都被先皇时期任命的大臣占据着。 先皇临终之时,特意叮嘱将要继位的五皇子要善待老臣,所以除非那些大臣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否则以宁康帝的仁厚,是不会轻易动他们的。 这也就导致了高位被尸位素餐之人占据,忠心且有能力的大臣,被堵死了晋升之路。 “子修,起来,我信你,你们君臣同心,定能护佑天下百姓。”宁康帝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稳了稳心神,将程思则拉起来,笑着说道。 许久未见的老友,这一说起来就收不住,直到红日当空,宁康帝和程思则两个人的肚子都咕咕的叫了起来,两位老友才相视哈哈一笑。宁康帝携了程思则的手,大笑说道:“走,吃饭去!” 程思则随宁康帝下楼,等出了玉渊阁,他就不能再与宁康帝并肩而行了,必须得退后一步,否则被宫里那些眼线们看见了,御史言官可又得兴奋起来了。可真不容易啊,他们总算是揪着镇北军元帅的小辫子了…… “皇上,眼看着快到午时了,臣得赶紧回府,内子估计这会儿已经带着孩子们回到京城了。”程思则也没想到能和宁康帝在玉渊阁上一聊就聊了整整一上午,一看红日当空,他心里着急,实在没心思在宫里慢慢用膳。 宁康帝明白程思则的心思,点头答应,“行,你先回府,明儿再来。有事叫玄儿来送信也行。”玄儿可是唯一一只拥有进宫令牌的鹰。 程思则应了一声,赶紧告退回家。他还没走出宫门,镇北军元帅程思则奉旨回京的消息,已经送进了所有高官权贵们的书房。 第104章 姜小白初回宁国公府 程思则一路打马如飞,万幸他骑术好,再加今天街市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所以他很顺利的赶到了宁国公府门前。 门子看到自家世子爷回来了,赶紧打开东侧门,飞快迎了出来。 “小的们给世子爷请安!”地上一溜跪了六个门子。 程思则叫了起,直接了当的问道:“世子夫人可回来了?” 门子们赶紧恭敬的回话,“回世子爷,世子夫人一行刚刚才进门,估摸着这会儿车还没进二门。” 程思则不由轻轻呼了口气,还好,他没来晚,总算是赶上了。 马缰一提,程思则跨下的战马前腿抬起轻快一跃,就跳过了一尺多高的门槛,催马从东边夹道往二门追去。 “阿娘,后面有马蹄声,是阿爹赶来了么?”程谨枫听到马蹄声,立刻欢快的叫了起来。到底是小孩子耳朵尖,程思则这才刚跑上东夹道,他三儿子就听到了马蹄声。 宁氏立刻笑道:“应该是你们阿爹,停车,等一等……”马车停了下来,片刻之后,程思则赶了上来,他跳下马,将马缰扔给跟车的小厮,一头钻进了宁氏的车子。 “阿娴,我可算追上你了,刚才在宫里只顾着说话,一时忘了时间。”程思则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毕竟他们之前说好了,程思则要去城门口接宁氏一行的。 “不打紧,你久未见皇上,自是有许多话要说的。这会也赶上了,并没有耽误什么事情不是。”宁氏理解地笑着说。 程思则这才笑了起来,他先敷衍地抱抱小儿子,然后立刻去抱一直窝在妻子怀里的小闺女儿。 都半天一夜没见着闺女了,想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程思则从来没有想到,在见到闺女之后,他竟然会这样牵肠挂肚的惦记,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不为过! “馨儿,阿爹抱抱……”程思则没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什么不妥,可马车里的宁氏和程谨枫却齐齐打了个寒颤。“抱抱”什么的,小宝宝说起来那叫一个软萌可爱,可从程思则这个八尺高的汉子嘴里说出来,那真是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就连最小的姜小白都受不了地打了个哆嗦,此时,她真想她狼爹啊!还是狼爹好,狼爹从来不这么渗人!狼王压根儿没想到,不能开口说人言,竟然成了他完胜崽崽亲爹的致胜法宝之一。 程思则是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想和小闺女更亲近些才用很别扭的夹子音说话,哪知道竟被嫌弃成这样,他小闺女都想不认他这个爹了。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程思则以为自己只是在妻儿面前现了一回眼,不想因为中气太足,就算是夹子音,那音量也是不小的,随车步行的小厮婆子们可都听的清清楚楚,程大元帅的一世威名啊……可是摔了个粉碎。 宁氏实在受不了,推了丈夫一把,嗔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程思则看到自家闺女那嫌弃的小表情,这才闷闷“嗯”了一声。硬从妻子怀里抢过小闺女,用头顶着她的小肚子,情不自禁的吸了一口。 自从看到狼二叔吸他闺女,程思则像是被打开什么奇怪大门似的,立刻爱上了吸闺女,这一天不吸,那是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啊! 马车到了二门,众人下车,步行前往世安堂。宁氏自狼山一行后,发现多走动对身体很有益处,就没吩咐下人备软轿。 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一起回来了,世子爷怀里还抱着个婴儿,看世子爷那神情,显然疼极了怀里的婴儿。这个消息立刻在二门内不径而走,不等程思则一行走到世安堂,消息就先传了过去。 “思则回来了,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好了,快给本国公更衣,本国公要亲自出迎。”从孙子走那天就开始抑郁,谁都不肯理,连李氏过来都给吃了闭门羹的程缚虎,一听说儿子回来了,一张老脸立刻乐开了花,连吩咐下人的声音都多了几分中气。 “是……”两个小厮脆生生的答应着,手脚麻利的服侍老国公爷,梳头,洗脸,更衣,然后送上手杖。 程缚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要什么手杖,他将捧着手杖的小厮往旁边一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说起来他们父子间虽然因为李氏有些隔阂,可这些年来,基本上是没怎么分开过,一直在永宁关并肩御敌。程缚虎回京养病,他已经快四个月没见到大儿子,心里其实非常想念。 “思则,我儿思则……”程缚虎一边高声叫着,一边快步走了出来,哪怕是因为快步走而有些气喘,程缚虎心里也高兴得不行。 “父亲……阿爹……”刚转过一个弯,程思则就看到他面色腊黄形容消瘦的父亲快步迎出来,他心里一酸,立刻抱着闺女大步跑上前,扑跪在他父亲的膝前。 “思则,好儿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来……咦,这娃儿是谁?真精神!瞧着真像你媳妇!” 程缚虎一低头,就和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娃儿看了个正对眼儿,立刻疑惑地问了起来。 刚才倒是听下人们提了一句,说世子爷抱着个小婴儿,可那会儿程缚虎满心沉浸在儿子孙子回来的欢喜之中,压根儿就没将注意力放到什么小婴儿上。 这会儿看见了,粉嘟嘟小玉娃娃一般的姜小白,绝对是焦点般的存在,任谁都无法忽视这么喜人的小娃娃。 姜小白可从来不是个胆子小的,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气色很不好的老头儿,心中暗道:怎么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他怎么这么虚弱? 前世,并没有发生程缚虎中箭之事,姜小白第一次见到自己亲祖父时,他可是个身强力壮,一顿至少要吃三大海碗饭,声如洪钟的健壮老头。 只可惜那个健壮老头被冒牌货蒙蔽,并不怎么亲近她这个亲孙女儿。可就算是不亲近,在她被设计送往朔北草原之时,这个老头还是为了阻止此事,为救她而死。 就算是在上辈子,心胸开阔旷达疏朗的姜小白,也没有怨恨过自己的亲祖父。对于真正的亲人,她心中无恨只有爱。 姜小白心中真正恨的,是那个冒牌货和李家之人,以及宫里的大皇子一系。对于那些人,姜小白是既有家仇又有国恨!此生,必报此仇,纵死不休! “阿爹,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进屋细说?”程思则顺势站了起来,单手抱着闺女,用另外一只手扶着他爹,只一个照面,程思则就发现了,他爹如今下盘虚浮的很,想来身子并没有养好。那一箭,到底伤了他阿爹的根基…… 第105章 没错,是我程家的嫡长孙女! “阿爹,您也看着这孩子和阿娴很像吧?”程思则抱着女儿,让她正面对着他父亲,开口问道。 程缚虎认真端详儿子怀里的娃儿,只见那娃儿比最上好的羊脂白玉还白,而且小脸莹润润地,竟像是有隐隐光华一般。那高鼻梁大眼睛看着真是精神,的确像极了他的儿媳妇。 而且,程缚虎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不知怎么的,他从这小娃儿的脸上,竟然看出两分他过世母亲的影子。 “思则,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程缚虎皱眉问道。 “阿爹,您也发现她除了像阿娴之外,还有些像祖母么?”程思则不答反问。 程缚虎疑惑的点了点头,实在想不出这娃儿是哪儿来的?直男了一辈子,他哪里能想到在他的家里会发生调包孩子这种事情呢? “阿爹,她才是我阿娴真正的亲生女儿程谨馨。”程思则此言一出,世安堂内立刻响起一片无法控制的抽气声。这真不是世安堂的下人没有规矩,实在是她们的世子爷说出来的话太过惊人! 有那心思转得快的下人,立刻想起去年夏天世子夫人分娩时发生的那些事情,已然有所了悟了。 积年的管事老嬷嬷立刻开始清场,她将世安堂的下人都撵了出去,至于跟着世子夫人的瑞雪瑞云,嬷嬷并没有让她们也出去。想来,她们应该是知道内情的,不用回避。 看着世安堂的下人退了个一干二净,嬷嬷自己也飞快的跑到廊下的台阶外守着,务必不让任何下人听到主子们接下来的对话。 “啥?思则,你说她是谁?”程缚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圆了眼珠子大声追问。 “父亲,馨儿才是我的亲生女儿,此番儿媳出京,就是为了接她回京。当时因为不知是否能顺利接回来,又怕节外生枝,才不敢向父亲禀明,请父亲责罚。” 宁氏走到公爹面前双膝跪下,态度很诚恳的认错,领罚。 娘亲一跪,程谨松他们三兄弟三个也都跟着在后面跪了下来。 “祖父,别罚娘亲,要罚您就罚我……(我愿替母亲受罚!)”程谨松和程谨竹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老三程谨枫则仰着小脸,一双黑亮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光,软软糯糯地叫道:“爷爷,好爷爷,馨儿真是枫儿的亲妹妹,您别罚阿娘行吗?” 小孙子一撒娇,程缚虎哪里还能遭得住,立刻满脸堆笑的说道:“枫儿放心,爷爷怎么会罚你们阿娘,思则,还不快把你媳妇扶起来。松儿,赶紧带着弟弟们起身,都坐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总得清楚明白的告诉我吧。我这还糊涂着!” “馨儿乖,咱们用汤婆子暖会儿胸口行么?”程思则没有立刻为他阿爹解惑,反而你低头对怀中的女儿温柔地说了起来。 姜小白眨巴着大眼睛,痛快的点点头,奶声奶气的答应一声“好”。 那小奶音一出,程缚虎浑身都酥了,这声音真是太动听了,没有人知道,程缚虎其实是个声控,他特别喜欢好听的声音。就凭这个小奶音,哪怕这娃儿不是自家孙女儿,程缚虎都想将她养在身边。 瑞雪很快送上汤婆子,程思则为女儿捧着汤婆子,务必要做到既让女儿锁骨相交处温度升高,又不能烫伤了他的宝贝女儿。 程缚虎看到这一幕,神情严肃起来,他也不说话,只用灼灼的目光紧紧盯着小娃儿被汤婆子暖的那处地方。他的心情突然紧张激动起来,眼中已经有了期待之色。 莫约过去一柱香的时间,程思则移开汤婆子检查一下,程缚虎亲眼看到小娃儿那胜雪赛玉的皮肤上,浮现出一个桃红色的火焰图案。 “没错,是我程家嫡女……”程缚虎低呼出声,人已经贴到了儿子身边。 “思则,儿媳妇,她真的是你们的亲生骨肉!这遇热方显的火焰印记,是我程家嫡支长女特有的印记,你们大姐就有。”程缚虎压低声音正色说道。 程缚虎激动的探手想去摸摸那个颜色变成粉色,而且还在渐渐变淡的火焰印记,却又怕自己的手太粗擦破了小孙女儿细嫩的皮肤,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 宁氏大喜过望,她万万没有想到公公竟能这么快就接受馨儿是她亲生骨肉这个事实。只要公公接受馨儿,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至少宁氏预想中的最大阻力已经消减了一多半。在此刻之前,宁氏最担心的就是公公不接受她的小馨儿是程家嫡亲孙女儿的事实。 毕竟火焰印记之事宁氏之前并不知道。那是只有嫡支长子才会知道的秘密。 因为之前没有生女儿,程思则也就忘了此事。要不是姜家舅爷告诉他馨儿发烧后胸口出现赤红火焰图案之事,程思则到现在还想不起来。 程思则根本不理会他老父亲满眼想抱孙女儿的渴望,只将怀中的宝贝女儿递到妻子手中,给她一个“放心,一切有我,你只一旁坐着抱馨儿就好”的眼神。 “父亲,您也看见了,馨儿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您就不好奇鹊仙居里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么?”程思则眉眼一挑,毫不客气地质问。 “啊……哦!对啊,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程缚虎面色一沉,他又不真的是个大傻子,将事情前后联系起来细细一想,怎么还能猜不出有人调包了他的嫡亲孙女儿,而且调包那人,只可能是他的继妻李氏!别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不敢也没有机会做出混淆国公府血脉之事。 程思则看出来他父亲想明白了,便坐回椅上淡声问道:“父亲既然已经猜出真相,不知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程思则这一问,其实是在考验他的父亲,若是他父亲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这边,那他们还是好父子,若是为了那个李氏,父亲不在乎与他的父子情,与孩子们的祖孙情,他也就再没必要顾忌什么了…… “儿媳妇,你一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给为父知道,放心,为父定然不会姑息恶人,让馨儿再受半点委屈。” 程缚虎记得刚才儿子唤这娃儿为“馨儿”便也跟着叫了起来。 宁氏点点头道:“父亲,儿媳所说之事皆有证据,只不过大多证据并不在府中,若是父亲不介意,可否让儿媳大哥前来为您解惑。” 程缚虎先是面露惊讶之色,然后又了然的点了点头,亲家大侄子当了多年的刑部侍郎,可是查案子的一把好手。 “好,思则,赶紧派人去请你大舅兄。”程缚虎并无丝毫被冒犯的不悦之色,只一叠声的叫人去请亲家大侄子。 程思则向外唤了一声,一个总角小子跑了进来,程思则命他往外传话,叫何管家立刻去请宁家大舅爷。 小厮刚跑出去,一道刺耳的声音就传进了堂上众人的耳中。 “国公爷,我怎么听说思则带回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人还未至,李氏尖酸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程缚虎闻言大怒,他刚刚才确认了那是就他程缚嫡亲的长孙女儿,已经认定是李氏调包了孩子,他还没去寻李氏的麻烦,李氏自己倒跳了出来。 一把抄起手边的茶盅子,程缚虎朝着门口方向猛猛砸过去,茶盅子正砸在一脚迈进门槛的李氏的左侧额角上,弹飞出去撞着门框摔到地上,跌了个粉碎…… 第106章 死不承认 李氏“啊”的一声惨叫,本能用手捂着左侧额头,殷红的鲜血顺她的指缝流了下来。 “国公爷,你……你为什么用茶盅子砸我!”李氏愤怒的瞪圆了眼睛,厉声尖叫。 “砸你?砸你是轻的,来人,给本国公把鹊仙居那个丫头带过来!”国公爷一声怒吼,一众下人吓得直抖,有那机灵的赶紧答应一声,撒丫子往鹊仙居飞奔而去。 李氏听到丈夫的怒吼,惊得心里一沉,立刻尖声大叫“你有火就朝下人火,拿你嫡孙女做什么伐子!” 程缚虎大怒,“她是我的嫡孙女?哼!她真的是么?李芳,我就觉得奇怪,你明明处处看思则一家不顺眼,怎么会对思则媳妇生的孩子这么好,从前也没见你对松儿他们三个这样上心过!还不从实招来,那孩子到底是谁家的!” 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的李氏脸上立刻血色全无,她在心里疯狂的尖叫“他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知道?不可能的,这事我做的何等严密,只要我不承认,他就没有证据定我的罪……” “清菡明明就是思则媳妇亲生的骨肉,老爷子,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先是不由分说拿盅子砸我,又要不承认清菡的身份,你……我跟你了二十多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李氏满面悲愤地哭着大叫。 宁氏是个心细之人,她心中暗道:“公公明明是二十年前娶她进门的,如何她却说跟了公公二十多年,难道说……”宁氏此时有些明白为何当年婆婆过世不到三月,公公就将李氏迎娶进门了。 因为女儿的身份已经得到了来自程氏族长的认可,所以以宁氏此时心中不再焦虑,也就有心思多想些东西了。 “我对你还不够好!”程缚虎怒吼连连。被他认为最可信任的人背刺,这种痛苦让程缚虎无法承受。 “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就连管家权,母亲遗命让思则媳妇管家,你哭闹着说这样你在京城里再没脸见人,我宁可违母亲的遗命,也压着思则媳妇交出管家权。你……你这个毒妇……” 程缚虎连番动怒,身形已是摇摇欲坠,程谨竹见状立刻伸手在后面推了他大哥一把,并且飞快在他耳边低语,“快去扶祖父……” 程谨松就势跑到祖父身边,伸手扶住祖父的颤抖个不停的身子,嘴笨的他只会说一句:“祖父,您先坐下来再问。” 程缚虎正在气头上,也不去细大孙子那其实并不算妥当的话语,只顺势坐下来。 程谨竹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做了个抚额的手势,他大哥脑子怕是没救了,还是让三弟上吧。 给了三弟一个眼神,程谨枫立刻明白二哥的意思,嗒嗒嗒跑到他祖父面前,将他亲爹面前的茶盅子捧到祖父面前,脆生生的说道:“祖父,请喝点茶顺顺气!” 看到三弟的行事,程谨竹这才满意的勾起嘴角,浅浅笑了一下。 嘴角刚刚勾起,程谨竹就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不过那道注视的眼神中并没有恶意,有的只是好奇。 顺着感觉看过去,程谨竹看到他的亲亲小妹妹正眨巴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程谨竹立刻送给妹妹一抹温暖的笑容,心中却在想,“妹妹不会这么聪明吧,难道妹妹看出什么了?” 李氏看到长房的孩子们把老爷子哄的团团转,越发气的直咬牙。她暗暗打定了主意,说什么都不承受自己调包了孩子! 清菡必须是大房的嫡女,大房也只能有清菡这个嫡女。那泼天的富贵,只能是清菡的,只能是她李家的!反正那个贱种已经被活埋了,她的气运早就被转到了清菡的身上。只要她抵死不承认,谁都怎么不了她! 到此刻为止,李氏还不知道玄儿已经救走了孩子,原来王嬷嬷被玄儿抓伤后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死去,一句话紧要之言都没有留下。 所以李氏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王嬷嬷已经将那个孩子活埋了。她是在活埋孩子之后才受的伤。毕竟在王嬷嬷的受伤现场并没有发现孩子,只有一堆草草掩盖的浮土。那日抬王嬷嬷之时,人来人往的,浮土都被踩实了。 打死李氏她都想不到,那堆草草掩盖的浮土根本就不是王嬷嬷盖上的,而是愤怒的玄儿翅膀带起的旋风掀起来又落下的才造成了。 李氏的主意将将打定,一个下人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飞也似的跑了回来,后面跟着不少下人,一部分在前面跑,另外几个紧追不舍。 紧追不舍的那几个人还在不停地大叫“快把三姑娘放下,你们吓坏三姑娘了……” 下人抱着孩子经过李氏身边之时,那孩子突然哭着大叫“祖母……”咬字比姜小白还清晰些。 李氏听到孙女儿哭着呼唤自己,也不顾自己流血的额头,猛的站起来冲向那个下人,将小清菡抢到了自己的怀中。 下人哪里敢和主母硬顶着来,只得顺势交出孩子,然后跪下向国公爷磕头请罪。 看到李氏如此紧张那个孩子,在这孩子面前,怕是李氏自己的亲外孙子都得退后几步。程缚虎面色越发难看,一个让他觉得无法承受的念头突然涌上心头,这个清菡,怕不是李氏与人私通所生的私生女吧? 气到脑子都糊涂的程缚虎此时全然忘记了,李氏在生程薇如时难产,从此再没了生育能力,否则她也不会把庶出的程思逸记在自己名下。亲生的儿子和记在名下的儿子,哪个更亲近不言自明。她哪里有本事老蚌生珠,生出这么小的孩子! “父亲,您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当日她特意写信到永宁关,让您给孩子起名清菡,当时儿子不同意您还不高兴,现在想来,哼哼……”程思则突然开口说道。 所有的未言之意,都在这两声“哼哼”里了。 程缚虎老脸涨红,他这会儿细细想起来,也觉得事情的确古怪。而且“清菡”这个名字,也不是李氏这种只认识几个大字,连一本书都没读过之人能想出来的。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程缚虎的面色由红转黑,眼神越发的凌厉起来。 第107章 双陆立奇功 “瑞云姐姐……”一个丫鬟抱着廊檐下的柱子,向堂中小声轻唤。 瑞云听到有人喊自己,循声看了过去,看见栖梧园里最讨人喜欢的小丫鬟双陆正向自己招手,小脸上很有几分着急之色。 瑞云知道双陆年纪虽小,却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要是没有十分要紧之事,双陆断断不会在此时喊她。 瑞云轻轻后退一步,瑞雪立刻补了上来,瑞云这才悄悄擦边儿出了正房,将双陆拽到一边说话了。 “瑞云姐姐,你快把这个荷包交给世子爷和夫人,这是那阵子三姑奶奶和离时,齐家那个老婆子刘氏来见老夫人时带在身上的,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直到昨儿好不容易才弄到手,我悄悄背人看过了,里头的东西都好奇怪,我都不认得,瞧着不像我们大楚的东西,您快拿给世子爷瞧瞧,兴许世子爷能认出来。” 双陆飞快的与瑞云耳语一番,将一个比普通荷包足足大一倍的羊皮荷包塞到了瑞云手中。 瑞云赶紧将荷包掖到袖子里藏好,轻点双陆的小脑袋瓜子,笑着轻声夸了一句:“果然不愧是咱们栖梧园最机灵的小丫鬟,回头我一定如实向世子爷和夫人禀报,说不定你得被记个头功呢。这儿乱,别尽想看热闹,赶紧回去,想知道什么我回去给你讲。” 双陆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轻快的答应下来。果然老老实实的跑走了,一边跑她还一边想着,自己爱看热闹这事,已经传得整个栖梧园无人不知了? 双陆要是知道自己就乖巧了这么一回,就错过了整个宁国公府最大的一片瓜田,怕不得悔断了肠子,她要是早知道有那么多又香又甜又大的瓜等着她去吃,那是打死也不能走啊! 瑞云回到堂上,半侧着身子挡住别人的视线,俯身在她家世子夫人耳边低语几句,然后就将藏在袖中的羊皮荷包递到了她的手上。 宁氏接住荷包,入手的触感就让她心里一怔,大楚盛产丝绸,毛皮之类的出产并不丰盛,所以没有人会用皮子缝制荷包,倒是关外少丝绸多皮货,关外之人通常习惯佩带较大的皮制荷包。 那刘氏分明是京城之人,如何会有异族人的荷包?宁氏心中一紧,立刻解开荷包的皮绳,将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程思则的一半心思都在他的妻女身上,因此宁氏只是些微变了脸色,程思则就立刻发觉了,他转头看过来,只见妻子环着女儿的手里拿着一个很粗笨黄铜戒指,那戒指上……赫然是一个镶着绿松石眼珠子的鹰头。 程思则面色大变,失声叫道:“阿娴,快给我看看,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程思则的惊呼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瑞云的身体只挡住了从外面看过来的视线,却挡不住坐在宁氏斜对面上首的程缚虎的视线。 程缚虎一眼看过来,也立刻变了脸色,他腾地站起来低喝:“思则,思则媳妇,进内堂说话。” 程思则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抱过女儿,扶着妻子的手臂就往内堂走。宁氏本能的攥紧拳头,不让人看到那个荷包和她刚刚取出的鹰头黄铜戒指。 堂上其他人都不知道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只眼睁睁看着三人,不,是四个人,就算事出紧急,程思则都没忘记抱上心爱的小闺女儿。 “思则媳妇,你那戒指是从何处所得?”程缚虎面色凝重言辞冷厉,一股子沙场悍将的威压向宁氏倾泻而去。 宁氏只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如何能受的住这样的威吓,她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胸口也憋闷的让她透不过气来。 “阿爹,阿娴绝不可能与鞑子有关,你吓着她了!”程思则立刻将妻子护在身上,黑着脸冲着他爹低声叫了一句。同样的久经战阵,程思则可不怕他爹的虎威! 不独程思则不怕,就连他怀中的初生小牛犊子也不怕她祖父的虎威。只见姜小白板着小脸,拼命瞪大眼睛怒视她祖父,务必要在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方! 被小孙女儿这么瞪着,程缚虎突然有种被过世母亲怒视的奇怪感觉,可明明这个小丫头只有一两分像她的太祖母,偏这股子气势却像了个十成十! 收回自己的威势,程缚虎板着脸问道:“思则媳妇,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丈夫女儿护着,已然缓过神来的宁氏轻呼一口气,赶紧解释,“回父亲的话,这荷包是三姑奶奶的前夫家婆婆刘氏所有之物,至于如何到了儿媳妇手里,此事说来话长,容儿媳妇后禀。如今最要紧的,是查明这荷包的出处。” 说着,宁氏将那个黄铜鹰头戒指并羊皮荷包拿出来放到公公面前的桌上。 看到这样式熟悉的荷包,程缚虎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一生都在与鞑子作战,死在他手下的鞑子成千上万,他不知见过多少鞑子腰间都佩带过相似的荷包。 都不必再细看,程缚虎就能断定这只荷包来自朔北草原。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一个京城的妇人,如何会有远在千里之外的朔北草原上的荷包? 程缚虎黑沉着脸,将荷包拿起来往下倾倒,只倒出来一块巴掌大小的羊皮。 程思则看到明显有字迹的羊皮,立刻将女儿塞到妻子怀中,冲上前一把抓起那片巴掌大小的羊皮认真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程思则面色极为难看的说道:“父亲,这文字应该来自朔北草原,只不知是哪一部,我认不太出来,要不,叫程恒过来看看,他几乎通晓朔北草原上所有部族的文字。” 程缚虎也粗通些朔北文字,只是水平还比不上他儿子。他一把抓过羊皮,皱着眉头看了起来。片刻之后,也是脸色更加难看,皱眉沉声道:“看来只能叫程恒过来了。思则,你真一个字都不认识?” 程思则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儿子只认出一个地名,落星峡……” 听到“落星峡”这三个字,程缚虎面色陡然大变,他猛的跌坐在椅子上,左手紧紧捂住左肋下方,仿佛二十一年的伤处,又开始疼了起来…… 第108章 死战落星峡 落星峡,是程缚虎最不愿意想起的地方,那是他这一生都不敢触碰的绝望之地。 二十一年前,寒冬,整整两万镇北军精锐尽折于落星峡。那一战,吊着一口气回到永宁关的,只有九十七人。在这九十七人之中,伤重不治的,六十九人。包括程缚虎在内,整整两万人出征,最后只有二十八人生还…… 李氏的亲哥哥,偏将李冲,就死于落星峡之战。 落星峡,距离永宁关约莫六十里的路程。是朔北草原与大楚之间的交通要道。 从落星峡通行,大楚到朔北草原只有一百二十里路,若是绕开落星峡谷,走南路,最近的路程也将近三百四十里,走北路更远些,少说也得有五百里的路程。 峡谷中仅有一条长约十数里,宽可容三人并马而行的狭窄通道。峡谷两边是虽然不算特别高,却极为险峻陡峭的峡壁。 相传这个峡谷是几百年前天外飞星砸落在此处才形成的,所以被当地人称为落星峡。 落星峡既不属于大楚,也不属于朔北草原,所以既被大楚和朔北诸部视为屏障,又成为双方设伏的最佳场所。 但也正因为双方都知道这里是设伏的最佳场所,所以不论双方怎么交战,只要战火一但蔓延落星峡附近,双方都会及时鸣金收兵,就怕对方在峡谷设下伏兵,意图将己方军队一网打尽。 程缚虎性子虽然粗暴,可打起仗来却很是谨慎小心。他宁可硬扛先帝之命,也不愿率军以身犯险,轻进落星峡。 然而就在二十一年前,新春刚过,先帝又八百里加急连发七道催促发兵朔北的圣旨,这一次随圣旨同来的,还有一名内官监军。 若是程缚虎再不出兵,内官就要用他手中的御赐宝剑以程缚虎意图谋反之罪名,砍下程缚虎的首级。 程缚虎被逼无奈,只得答应出兵。在他答应出兵之后,内官才告诉程缚虎,说是先帝在长祥寺进香之时,得到了上天的指示,此次出兵朔北,大吉,必大胜而归。 程缚虎听了内官那神叨叨的话,差点儿就气炸了。他就算是不爱读书,却也知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未可轻启,皇上怎么能因为抽了只好签,就逼着他出兵朔北? 现在正是天寒地冻之时,大楚军本就不如朔北草原的将士耐寒,现在出兵,那根本就是叫将士们去送死! 就在程缚虎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内官监军之时,他最信任的副将李冲来到他的帅营之中,说了一番让程缚虎极为动心的话。 李冲说,正因为现在天寒地冻,朔北之人绝对想不到大楚会在此时对他们用兵,这就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手,若是大军悄悄从落星峡走,这又是朔北人意料不到的。 打仗,不就讲个出奇制胜。镇北军苦守永宁几十年,将士们都盼着早日还乡,不想把一把骨头丢在这北疆。还不如狠心拼一把,定能横扫朔北,彻底解决北疆之患,到时将军回京将士归家,俱能得享天伦之乐,不必再受风雪之苦…… 程缚虎被李冲一番话说动了心肠,又有先帝的七道旨意催逼,他这才决定点齐两万名镇北军最精锐的将士,在夜色掩护下向落星峡一夜急行军…… 天光微明之际,在探子传回落星峡并无伏兵的消息之后,两万镇北军这才进入落星峡,踏上了他们的黄泉路…… 两万镇北军完全进入落星峡后,从两侧崖壁上滚落下大量的滚木雷石,两边出口也都被朔北大军堵死。 镇北军将士拼死搏杀,生生用人命填,硬是填出了一条通往南边出路的血路。 程缚虎也是身手了得,在那样的绝境之中,他硬是冲杀进敌军战阵,拼着左肋中枪的代价,以命搏命,生擒了敌军主帅合骨曲满,也就是如今忽卧尔部合骨扎钦王子的父亲,当时忽卧尔部的汗王。 以合骨曲满的性命相逼,程缚虎才率领不足百人的残兵向永宁关飞奔。 忽卧尔部将士紧追不舍,也不知是谁向程缚虎射了一箭,若非李冲将程缚虎飞扑到一旁,用自己的身体挡了那一箭,只怕程缚虎要被一箭射穿后心,死在那只毒箭下。 李冲临死之前,只求程缚虎答应他一件事,那就是娶他妹妹李芳,让她此生衣食无忧。 彼时李芳就在永宁关中,与程缚虎已经有了首尾,程缚虎自然不能不答应。李冲得了元帅承诺,含笑而卒。 李冲死后,程缚虎打断合骨曲满的四肢,敲碎他满口牙齿,将其捆在自己的身上,骑马落在最后,为仅剩的将士们断后。 有合骨曲满这个人肉盾牌,果然没有人再敢向程缚虎放冷箭,程缚虎才得以逃回永宁关。万幸永宁关中还有三万将士并两万民夫,这才堪堪挡住了朔北军的进攻。 此次进犯永宁的主帅,忽卧尔部的合骨曲满汗王,被程缚虎拿来与忽卧部谈判,只要忽卧尔部退兵,他就把合骨曲满还给他们。 为了换回汗王,忽卧尔部答应了程缚虎的要求。忽卧尔军大军退兵百里,只留百人轻骑迎候他们的汗王。 忽卧尔大军退出百里后,程缚虎信守承诺放了合骨曲满汗王。 只是合骨曲满汗王刚被他的手下解开身上的绳索,他就一头撞向路旁的大石,只撞的头骨尽碎脑浆迸裂,当场气绝身亡。 算起来合骨曲满是第二个死在程缚虎手上的忽卧尔部汗王,第一个是合骨曲满的父亲,老汗王合骨阿打。除了他们二人,死在程缚虎手上的,还有忽卧尔部的四位王子。 忽卧儿王族,被程缚虎杀的只剩下如今的汗王合骨扎旺和小王子合骨扎钦。忽卧尔部虽然从此一蹶不振,但他们没有一天忘记对程缚虎的血海深仇…… 忽卧尔部就象一条深深潜伏起来的毒蛇,他们一直在暗中死死盯着永宁关,盯着程家人,一但让他们抓到一丁点儿机会,他们必将悍然出击,绝不会给程家人给镇北军留一丝一毫的生机。 第109章 李氏最后的疯狂 回想起二十年来都不敢去想的落星峡之战,程缚虎还是心如刀绞,脸色也越发灰败起来。 “父亲,当年落星峡一役的确有许多疑点,只是仅仅活着回来了二十八人,想查,太难了。不过眼下并非伤心之时,或许,这个东西能帮我们查出当年的真相。” 程思则看到父亲那了无生意的样子,心里着实难受的厉害,赶紧帮他父亲提振士气。程思则心里清楚,只要能查清真相,他父亲的心病就能好了一大半。 “对,查真相,思则,你说怎么查?”程缚虎此时显然有些乱了方寸,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无助地问道。 程思则将羊皮放下,反正他也只认得几个字,再看也没什么意思。 拿起那只黄铜鹰头戒指,程思则皱眉说道:“这枚戒指看着与忽卧尔部的鹰头王戒样式相同,可不论材质还是做工都差得很,朔北并不缺金银宝石等物,就算是普通牧人,也很少用黄铜做戒指,再说这鹰头上镶的绿松石,成色也不好,只怕在草原上丢了都没人捡。” 程缚虎沉默片刻后却说道:“朔北人信奉长生天,他们认为鹰是长生天的使者,只有王族子弟才有资格以鹰为饰的戒指。这戒指虽为黄铜所制,却也不可能是平民之物。” 程缚虎说完之后,父子二人陷入沉默之中。打仗,他们是一等一的好手,可说起查案,他们父子俩啥也不是! 看到公公和丈夫都是一脸的烦躁为难,宁氏只得小声建议道:“要不,让我大哥来查?” 程缚虎比他儿子反应都快,立刻连声叫道:“好好好,那就有劳亲家大侄子了,思则,怎么还没把人请来?刚才应该你亲自去接的……” 程思则听了爹的话,只在心中暗自嘀咕,我不在这里看着!我能放心?万一你又被那个恶妇迷了心志,我媳妇和我闺女岂不是还得受委屈? 只是有些话,可以在心里想,却是不可以说出口的,真说出口,就他爹那狗熊脾气,能放过他才怪! “程恒呢,叫程恒来,赶紧叫他把这上头的内容翻译出来。”程缚虎似是受不住这样沉寂的气氛,又暴躁地叫了起来。 因内堂没有下人,程思则只得亲自出去传令,宁氏不便与公爹独处,夫妻两个抱着女儿并肩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程思则领着程恒进了内堂,他的妻子宁氏则抱着孩子留在了外面。宁氏抱着女儿回到正堂时,看见府医正站在一旁看着玉露给李氏包扎伤口。 正疼的倒抽凉气的李氏一看到宁氏,一把拽开给自己上药的玉露,如疯狗一般冲向宁氏,张开蓄着尖尖指甲的十指,往宁氏怀里的姜小白狠狠抓去。 方才李氏已经听玉露说了她打听到的消息,说是国公爷已经承认世子爷世子夫人抱回来的孩子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 李氏怎么可能接受这个,她根本不相信被抱回来的孩子是程思则和宁氏的亲生女儿,只认定是他们夫妻在外头抱了个孩子回来要抢她的小清菡的地位。 在不相信姜小白是国公府长房嫡长女的情况下,李氏还是恨毒了姜小白这个不满周岁的幼儿,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彻底毁了那个小贱种。只有这样做,她才能保住她的小清菡的地位。 李氏突然暴起,宁氏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她本能的抱紧孩子一个急转身,将女儿牢牢的护在自己的怀中。 李氏那尖利的指甲也没能落到宁氏身上,却突然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地上跌落一柄虎头拐杖。世安堂的下人们都认得这柄拐杖,那是先太夫人临终之时赠于姜嬷嬷,让她在必要之时钳制继夫人李氏的信物。 得了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抱着个小婴儿回府消息的姜嬷嬷本能感觉到国公府要出大事,就急忙从家里赶了过来,正赶上李氏欲对世子夫人行凶,姜嬷嬷情急之下什么都顾不得了,就将手里的虎头拐杖狠狠扔向李氏,正打中李氏的后心,李氏这才会跌倒吐血。 “夫人……”瑞云瑞雪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两人赶紧冲过来查看。 宁氏哪里有心思考虑自己,只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儿,一叠声地问:“馨儿,有没有伤着,吓坏了吧,都是阿娘不好,叫馨儿受惊了。” 在狼群中长大的姜小白可能是那种胆小的孩子么?那必然是不能!她正在懊恼遗憾着,要不是她阿娘刚才转身转的太快,她非得一巴掌拍断那个老巫婆的手腕子不可。 姜小白本就遗传了她阿爹的巨力,又一直吃着神奇的狼奶,天天跟着狼大哥满狼山的乱窜,又受了神仙洞云雾的洗礼。说起来姜小白的身体素质之好,只怕是世间无人能比。她用力一拍,真的能轻松拍断李氏的手腕骨。 “不怕!”姜小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满眼都是兴奋之色。她一直被保护的太好,根本没就有出手的机会,这心里可痒着呢! 宁氏亲亲女儿柔嫩的小脸,轻轻呼了口气,女儿没有受惊吓就好。小孩子最怕受惊吓,养大三个儿子的宁氏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夫人,您快醒醒啊……姜嬷嬷,就算您是老嬷嬷,也不能这样对我们夫人。张府医,你快救我们夫人……”金风扑跪到李氏身边,惊慌地大叫。 玉露却趁乱悄悄走到门口,叫过一个小丫鬟,对她耳语几句,小丫鬟立刻拔腿就跑…… 程谨松兄弟三人将他们的大舅舅迎到世安堂时,宁远德看到的,就是他妹妹抱着他外甥女儿,怒视着倒卧在地上,双眼紧闭口角带血的李氏,那李氏身边还有个大喊大叫的丫鬟。 “大哥……”宁氏看到长兄来了,立刻抱着女儿迎上前去。 宁远德不由分说先抢过小外甥女儿,宠溺地亲了一下,才笑着说道:“刚去京兆府办了点事,来晚了。可误了事不曾?” 宁氏摇头道:“大哥来的正好,请先去内堂说话。”事情孰轻孰重,宁氏心里还是有分寸的,和李氏算帐之事不急,不过是早钉死晚钉死的些许时间差别,那羊皮荷包之事却更加要紧。 宁远德眉锋微挑,“去内堂说话”?看来还别有内情。点了点头,跟在妹妹身后,兄妹二人往内堂走,程谨松他们兄弟三人也想混进内堂,却被宁氏一道眼风给拦了下来。 程谨枫等他娘亲舅舅都走进了内堂,才不高兴的小声嘀咕,“又不让我们听,什么都不让我们听,妹妹都能听,就不让我们听,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程谨松心大,他扭扭弟弟的小脸,笑着说道:“对,你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你是四岁的小孩儿!都还没开蒙,就想充大人哪?” 程谨枫白了他大哥一眼,没好气的回怼,“哼,我就算是四岁的小孩儿,那也比你强,你都九岁了,还不是跟我一样被拦在外面……” 程谨枫一记绝杀,差点儿把他大哥给整自闭了! 程谨竹无奈的看看脑子不跟着个子长的大哥,再看看越来越人小鬼大的弟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想:唉,这个家要是没我,早晚得散! 第110章 程缚虎的决定 宁远德进入内堂之时,程恒已经将那巴掌羊皮上的文字给翻译出来了,虽然有几个符号程恒也不能完全辨识清楚,可内容大意却译了个大差不离。 听程恒翻译完,程缚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攥紧程恒的手腕,嘶声质问:“程恒,你真的没有译错?” 程恒点点头,极为笃定地说道:“回国公爷,这羊皮上的文字是忽卧尔部十年之前的常用文字,现在忽卧尔部所用的文字是被合骨扎钦王子在原来文字基础上改编而成的。末将虽然学的是如今的忽卧尔文,但两者是相通的,区别并不很大,末将对自己的翻译很的把握。” 程缚虎闻言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跌坐在椅上,面色铁青嘴唇煞白,双眼紧紧闭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思则用同情的眼神看向他的父亲,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巴掌大的羊皮上,究竟藏着这样惊天动地的大秘密,竟然揭开了二十一年前落星峡之战的真相。 这张巴掌大的羊皮连同那只黄铜鹰头戒指,就是忽卧尔部汗王合骨曲满给李冲的任命文书以及凭证。这也就能解释为何会有那只黄铜鹰头戒指了。鹰头,是王族权利的象征,黄铜,则暗含了对叛徒李冲的鄙视。 忽卧尔人承诺,只要李冲劝动程缚虎出兵落星峡,将镇北军精锐引入忽卧尔人早就设好伏兵的落星峡,忽卧尔人大胜之时,就是李冲被封为忽卧尔部右贤王之日。 只是忽卧尔人没有想到,李冲也没有想到,程缚虎和镇北军竟然悍勇如斯,程缚虎更是如杀神附体一般,非但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还生擒了忽卧尔部的汗王合骨曲满。 合骨曲满被擒,李冲知道自己叛国之事再也瞒不住了,他自知必死无疑,才有了以命相救程缚虎之举,并且以恩情相胁,要程缚虎娶他妹妹为妻……程缚虎不知根底,又如何能不中了李冲的算计。 “啊……”枯坐了好一会儿的程缚虎突然暴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怒吼,只见他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跳起来冲向西墙,一把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就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程思则吓的魂飞天外,慌忙扑上前一把攥住他父亲的手腕,程恒也扑过来死死抱住老国公的腰。若是老国公当着他的面自杀,他这个亲兵副队长还有什么脸再活在世上。 程缚虎如今身体很是虚弱,实在无法挣脱他儿子与程恒的手,否则那雪亮的剑锋已然划过了他的脖颈。 “阿爹,你糊涂啊!”程思则紧紧攥着他父亲的手腕,痛心疾首的大叫。 “思则,我……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对不起死难的一万九千九百七十二位镇北军将士……我……我没脸做你爹,我对不起你们祖母,对不起你们母亲,对不起你们姐弟,对不起你媳妇和孩子,我……我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于世!”程缚虎悲愤低吼,拼命地挣扎,此时他只想以死谢罪。 “阿爹,你虽有错,可最大的错却不在你,你现在就了结自己,难道是要放过那些真凶么!”程思则一句反问,问得程缚虎遍体生寒,再也攥不住手中的宝剑,宝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程恒赶紧放开手,捡起宝剑远远的跑开,再不敢让国公爷有拿到剑的可能。 一直在皱眉思索的宁远德这时才缓声说道:“姻伯父,此事干系极大,只怕连先帝都被算计了。虽说已经过去二十年,查起来极难,可是不查清此事,就不能告慰死难的一万九千九百七十二名镇北军将士。所以还请姻伯父暂收悲愤,助小侄查出真相。” 程缚虎生重重的点头,咬牙应道:“好,就依远德之言。远德,你查,彻查,不论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能查出真相,要我程缚虎做什么都行!” 宁远德也不推辞,只说道,“多谢姻伯父信任。小侄必定全力以赴。对了,这荷包从何处得来?” 宁氏简单说了荷包的来历,宁远德听说这荷包的主人竟然是国公府和离大归的三姑奶奶的前婆婆,不由眉头微皱。 之前国公府三姑奶奶闹和离之事,虽然并没有闹得满城风雨,可一个关心妹妹的兄长,对妹妹家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会上心关注的。 因为当时觉得奇怪,宁远德还顺手查了查那刘氏母子的底细,这一查,才发觉很不对劲儿,刘氏母子二人是在十九年前落籍京城的,她之前的籍贯竟是永宁关下辖的苦水村。 宁远德当时就派人前往永宁查证,只是人才走了不到十天,还没有带着结果回京城复命。 “姻伯父,据小侄所查,那刘氏母子原籍永宁苦水村,十九年前落户京城,不知您当年可曾见过此人?”宁远德思虑片刻,方才缓声问道。 “刘氏?那刘氏长什么样,我并不曾见过她啊!”程缚虎双眉紧锁,笃定的回答。三女儿议亲,出嫁,他全都不在家中,根本不曾与刘氏打过照面。 若是没有这羊皮荷包之事,任谁都不会多想什么,毕竟程缚虎一个男人,的确不太适合与身为寡妇的亲家见面。可偏偏有了羊皮荷包之事,就不由得不让人多想了。 “父亲,据儿媳所知,那刘氏与李氏是旧识,而且刘氏还用这羊皮荷包威胁过李氏,想来李氏必是知情之人。”宁氏忽然冷冷地说道。 “她……她……竟然知道……”程缚虎整个人抖的厉害,连声音都抖碎了一地。 “是,她知道。当日听到刘氏威胁之人,不独有双陆这个小丫鬟,还有大姐姐身边的紫电青锋。您知道她们两个从小习武,耳力比常人强上百倍。”宁氏十分肯定的说道。 “好……好个贱人!审……”程缚虎此时恨极了,几乎要咬断了满口钢牙。 “阿爹,是在家里审,还是到公堂上审……”程思则艰难的问了一句。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过了好久,程缚虎打破了这沉默,他颤声说道:“思则,思则媳妇,为父要对不起你们了……” 程思则心头一紧,暗自忖道:难道父亲想私下审?宁氏亦是心头一紧,继而心中涌起愤怒…… 然而不等儿子儿媳开口,程缚虎却又悲痛地说道:“原本以为能让你袭爵做国公,现在看来是不成了,大侄子,烦你将李氏押往刑部公开审理此事,连馨儿被调包之事,也一并审了吧!思则,为父这就上请罪折子,自请削去一切官爵,向死难的一万九千九百七十一位镇北军将士请罪!” 第111章 关入刑部大牢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众人也就不必在内堂继续停留了,毕竟外面还有个大麻烦还等着程缚虎去亲自解决。 在整个宁国公府里,除了程缚虎之外,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处置李氏,毕竟在名份上,她现在还是宁国公的夫人。 程缚虎等人回到正堂之时,李氏已经被救醒了,被茶盅子砸伤的额头也被包扎起来,此时她虚弱的倚在上首左侧主位的太师椅靠背上,指着手持虎头拐杖满面怒色的姜嬷嬷,一叠声的叫着“打死她……给我打死她!” 在姜嬷嬷身前站了一排的世安堂旧人,虽然没说什么反抗李氏的话,可她们的行为就已经充分表明她们的立场。想动姜嬷嬷,先从她们身上踏过去! 跟着前来世安堂的只有金风玉露两个丫鬟以及两个嬷嬷,她们四人是既没有胆子也没有功夫在世安堂抓住姜嬷嬷,并且当众将她活活打死。真闹起来,谁打死谁还不一定呢,世安堂的嬷嬷们,可有不少人身上都会三拳两脚的。 “你要打死谁!我看最该死的是你!”程缚虎无比愤恨的怒喝一声,一把将李氏从太师椅上扯下来重重甩到地上,自己冷哼一声坐了上去。 “国公爷,那老刁奴用拐杖砸的我吐血,你还要包庇她么?到底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就算再怎么护着她,也不能这样偏心!我才是你的夫人!”李氏指着姜嬷嬷,愤怒的哭嚎大叫。 程谨枫听了这话立刻放声大叫:“你胡说,明明你是要杀我妹妹,姜嬷嬷为了救我妹妹,才用太祖母赐下的虎头拐杖惩戒你!你自己犯错在先,凭什么要责罚姜嬷嬷!” 程缚虎一听小孙子的话,立刻看向宁氏,关切地问道:“思则媳妇,馨儿还好么?你可被这贱妇所伤?方才怎么没说?” 程缚虎看到小孙女儿在她娘亲怀里安逸的很,完全没有半点儿受伤的样子,心知必是儿媳妇用身子护住了她,赶紧关心的询问。 宁氏立刻躬身回话,“回父亲的话,馨儿没事,儿媳也无碍。”接下来的话就不用说了,就刚才内堂那种情形,根本不适合提起李氏行凶之事。 “贱妇”二字如惊雷一般炸响在李氏耳边,她惊愕的瞪大眼睛,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爷子,你……你叫我……什么……?” “来人,将李氏这毒妇五花大绑,堵了嘴,贤侄,烦你将她关入刑部大牢。”程缚虎连看都不愿再看李氏一眼,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李氏就已经成为他人生中最无法面对的奇耻大辱。 “啊……放……”李氏刚要说话,就被知道内情的程恒冲上来一脚踹倒在地,狠狠地反剪了双手,李氏刚要大叫,就有世安堂的下人飞快递上一块脏兮兮的汗巾子,程恒一把接过来狠狠塞了李氏的口,将李氏刚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又有机灵的下人飞跑着取来麻绳,程恒亲自动手将李氏五花大绑起来。他捆的是攒猪扣,这种扣的特点是被捆之人越是挣扎就会被捆的越紧,麻绳会狠狠勒进皮肉之中。若是被这样捆上一个一天半宿的,被捆之人就会因为血脉不通而活活憋死。 见程恒捆好了李氏,程缚虎才对宁远德说道:“贤侄,这毒妇就交给你了,只盼你审出所有的真相,告慰我镇北军死难的将士。” 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李氏听到“镇北军死难的将士”这几个字,身体明显颤抖起来。程缚虎将她的颤抖看到眼中,心中又多了许多愤恨,李氏这毒妇,果然是个知道内情的!真是死有余辜! 宁远德躬身应是告辞,程恒提起李氏,跟着他走了出去。虽说要公审李氏,可现在李氏还连着那刘氏,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得将李氏秘密押入刑部大牢单独关押,以免走漏风声。 宁远德临走之时,看了他妹妹一眼,宁氏会意,轻轻点了点头,对身边的瑞云耳语几句,瑞云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宁远德还没出宁国公府,小丫鬟双陆就飞跑着追了上来,宁远德见双陆这么快就追上来,不免有些惊讶于她的速度。看来他妹妹身边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看到这个机灵的小丫鬟低头向自己行礼,说话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宁远德便微笑着点了点头,缓声道:“不必害怕,随我去趟刑部,问完事情就送你回来。” 双陆哪里是害怕的颤抖,她分明是太激动了。那双眼睛里哪有半点儿害怕之色,满眼都充满了好奇。这可是办案啊!双陆激动的在心里疯狂尖叫! 双陆从小就最喜欢听办案的故事了,什么狄公案包公案的,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能跟着断案如神的亲家大舅爷破案子,天啊,她家祖坟得冒多大的青烟啊!不行,回头得叫她爹去瞅瞅,看看祖坟烧起来没有! 李氏被带走了,近身服侍李氏的人也全都被看管起来,世安堂下,奶娘抱着怀里的小清菡,瑟瑟发抖,不知该何去何从。 自从看见世子夫人怀里那个相貌与世子夫人极为相似的孩子,奶娘就知道自己怀里这个孩子是个冒牌货,而且奶娘还猜到了自己怀中孩子的来历。 小清菡这孩子如今长开了不少,眉眼间与李家的二爷二奶奶很有几分相似,再加上老夫人素日对这孩子的态度,奶娘认定这孩子十有九成是李家二爷二奶奶的亲生女儿。 也不知道国公府会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她是孩子的奶娘,会不会也一并被处理了?奶娘陷入深深的惶恐不安之中。 奶娘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并没有注意到,她怀里的孩子此时满脸怨毒之色,一双眼睛更是如同如在剧毒中淬过一般,那森森的毒意任谁见了都会毛骨悚然。 被奶娘抱在怀中的李清菡在心中大叫:“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明明那个贱丫头七岁才被找回来,那时我早就在国公府……不对,不是国公府,还是镇北侯府,那个死老头前世也没有受重伤回京养病……不对,全都不对,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祖母怎么可以出事!她出事了,我怎么办?我得怎么做才能保住我国公府小姐的身份。明明上辈子就算那个贱种回来了,我还是侯府的小姐……要是现在就被送回李家,凭李家那低贱的地位,我还怎么可能嫁入皇家?”李清菡心念百转,脸上的神情越发的阴郁。 “恨死我了,那小贱种怎么可以现在就被找回来?我才半岁,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李清菡急的如同火上房一般,不由自主的在奶娘怀中扭动起来。 突然,一个主意涌上心头,李清菡使出吃奶的力气揪住奶娘大臂内侧松软的皮肉狠狠一掐一,一阵钻心的疼痛袭击奶娘,奶娘尖叫一声,低头正对上李清菡那双阴冷如毒蛇般的眼神,奶娘吓得连声惊叫,惊恐的将手中的孩子扔了出去…… 奶娘是面对世安堂站着的,世安堂从门口到上首的主位,都铺着足有半寸厚的长绒波斯地毯,所以就算是奶娘受了惊吓失手扔了孩子,也不可能摔死李清菡,甚至连胳膊腿儿都不会摔伤,毕竟天气还冷,小孩子身上穿得都很厚实。 被扔了出去,李清菡就势哇哇大哭起来,哭得好不凄惨,仿佛在控诉奶娘对她的虐待一般。 奶娘被李清菡的哭声惊的回过神来,赶紧跪下请罪,却是不敢上前再抱起孩子。那孩子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而且刚才她明明死死掐了自己…… 奶娘是宁可受罚也不愿再继续奶这个孩子了! 第112章 先国后家 李清菡哇哇大哭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程思则看向他的父亲,出声问道:“阿爹,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程缚虎心中恨极了李冲背叛之事,没好气的喝道:“丢进乱葬岗。” 乱葬岗每每入夜之后,就会有饿狼聚集于此,就算是成年人被扔进乱葬岗,若没有在第一时间及时逃出,也会成为狼口之食。李清菡一个不满周岁,连路都不会走的婴儿,被丢进乱葬岗,纯粹是给饿狼添点心。 哇哇大哭的李清菡显然是听懂了这句话,只听她可怜巴巴的哭着喊叫“爷爷……爷爷……” 听到李清菡喊爷爷,程谨松他们兄弟三个脸色都很难看,程缚虎更是勃然大怒,厉喝道:“来人,还不快把小贱种丢进乱葬岗……” 有下人应答一声,就要上来抱孩子。 一直盯着李清菡的程谨竹突然开口说道:“祖父,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也是重要的证据之一,若没有她,如何定李家之罪?还是先定了李家所有人的罪,再丢进乱葬岗子吧。” 说话之时,程谨竹一直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清菡,果然看到她在自己话音刚落之时,身子明显的哆嗦几下。 程谨竹心中隐约有些猜想,立刻又说道:“何况,我们兄弟三人与她还有些旧仇未清,祖父,您总得让孙儿报个仇吧。” 装哭的李清菡听了这话,吓得连哭都忘记了,她震惊的扭头看向程谨竹,眼中尽是惊愕。 “不……这绝对不可能,我是身负大气运大造化之人,才能重生一世,程谨竹算个什么东西,他怎么可能也重生了?”李清菡在心中疯狂大叫。 除了程谨竹也是重生之人这个理由之外,李清菡想不出程谨竹能与自己有什么旧仇。 其实程谨竹只是在诈李清菡,李清菡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的老底给掀了。 “旧仇?你们兄弟三个和她能有什么旧仇?”程缚虎疑惑地问。程思则和宁氏则是若有所思,他们都记得小馨儿在庄子上哭着说要报仇之事。程思则更是片刻都不曾忘记他答应过女儿,要杀死李清菡,给女儿报仇之事。 “阿爹,此事就交给竹儿来处置吧。”程思则向他父亲躬身请求。 程缚虎怔愣一下,犹豫道:“这,会不会影响竹儿的清名?” 知道二孙子将来要由科举入仕,读书人的清名比什么都重要,程缚虎不免有些犹豫,毕竟世人不知内情,他们只能看到程谨竹出手害死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婴,却不知道这女婴是重生而来的,而程府一切的悲剧,全因这女婴而起。 程谨竹立刻说道:“祖父,人生于世,问心无愧便好。况且不亲自处置此事,孙儿心魔难除,恐怕日后也难有寸进。” 程缚虎大惊,什么,他二孙子都有心魔了,还是地上那个小贱种害的,他看向李清菡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憎恶。 “好,就依竹儿之言,此事交由你来处置,有任何后果,祖父替你一肩担了。”程缚虎大声宣布,给二孙子撑腰。反正他是个读书人眼中的粗野莽夫,被他们骂上一阵子也没什么要紧的。 虽然程谨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祖父撑腰,可他祖父到底是一番好意,所以程谨竹还是躬身称是道谢。 “姜嬷嬷,烦劳您老辛苦几日,且先看管此人。等大舅舅传唤,再将她带至刑部大堂。”程谨竹环顾四周,将眼神落在姜嬷嬷的身上,恭敬地说道。 姜嬷嬷立刻躬身称是,让扶着自己的小丫鬟上前抱起被打击的还没回过神来的李清菡,带着她走了下去。 姜嬷嬷一走,下人们也都识相的退到廊下,万一主子们要商量什么事情,他们还是听得越少越好。 下人们退了出去,程思则方才说道:“阿爹,儿子想着,还是先审李冲叛国之事,您就能写下休书休了李氏,然后我们再状告李氏偷换馨儿之事,这样,对您的影响还能减少些。” 程缚虎没有与儿子说话,只是看向儿媳妇宁氏,缓声问道:“思则媳妇,你同意么?” 宁氏淡笑说道:“父亲,子修之意就是儿媳之意,只要能为馨儿讨还公道就行,儿媳妇不争早晚。况且国事本就大过家事,正该如此行事才妥当。” 程缚虎欣慰地点点头,到底是他母亲的眼光好啊,宁氏这个长房长媳,真的没有选错! 情绪稳定下来的程缚虎,才想起来细问孙女儿之事,宁氏想着二儿子最清楚此事,并且他的口才最好,干脆叫二儿子细细说给他祖父听。 当程缚虎听完二孙子的讲述,气得浑身乱颤,一叠声的叫道:“还特么审个屁,全都一刀剁了都不多!胆敢谋害老子的孙女,老子灭了李家满门。” 一旁的程谨竹听了这话,冷冷地说了一句:“祖父,李冲犯下叛国之罪,本就是十恶不赦,当诛九族。” 程缚虎被亲孙子噎了个大窝脖儿,脸上却没有不高兴的神色,他心里很清楚,若非他当年将李氏娶进门,就不会发生后面所有的事情,若说起罪魁祸首,除了他再没别人。 原本就心有愧疚之意的程缚虎在知道真相后,心里越发愧疚难当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弥补儿孙们。 就在程缚虎苦思冥想之时,一道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 “父亲,您要为儿子做主啊……”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二房程思逸的。其实早就小半个时辰之前,玉露已经悄悄让人去前面书房传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才赶了过来。 程缚虎本来就不喜欢文不成武不就的二儿子,如今见他像个慌脚鸡似的怪叫,越发的不待见他,只冷着脸沉声怒喝道:“大呼小叫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李氏那个毒妇果然教不出好的!” 程思逸扑跪到他爹面前,举起一方看上去很陈旧,写满了斑斑暗紫色血书的素帕,哭着叫道:“父亲,求您为儿子做主啊,儿子的亲娘,死得冤啊……” 第113章 养子的背刺 听到二儿子的哭喊,程缚虎心头一紧,他一把抓过写着血书的帕子,飞快地看了起来。 血书是程缚虎早已经死去十七年的小妾王氏所写的。王姨娘就是程思逸的亲娘,一个很温柔的女子。 当年李氏生下女儿程薇如之后,因为难产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而在公侯府第里,没有儿子傍身的妇人,都没有什么好结局。 李氏知道自己再不能生养,就将主意打到了府中唯一生下男丁的姨娘王氏的身上。当时程思逸已经快两岁了,王姨娘养的精细,他的身子骨很好,李氏起了将程思逸记到自己名下的念头。 但当时苏太夫人尚在,李氏并不敢公然抢孩子,她知道苏太夫人是不可能答应让程思逸记在自己的名下,成为能够威胁世子程思则地位的嫡子。 若想抱养程思逸,就只有除了王姨娘这一条路。没了亲生母亲,她这个嫡母养着程思逸就再顺理成章不过了,既然可以养在身边,她再下下功夫,也就能将程思逸记在自己名下了。 于是李氏趁着苏太夫人带着孙子孙女们归宁的时机,在感染风寒的王姨娘药中下了大量的砒霜,王姨娘服药后呕吐不止疯狂腹泻…… 略知药性的王姨娘知道自己中了砒霜之毒,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便强撑着写下血书,将血书藏在程思逸睡觉必须得抱着的小布老虎里,然后将布老虎扔到了窗外的芍药花丛中。只求老天有眼,她院子里的人看到这个小布老虎,会将之交到她亲生儿子的手中。 王姨娘很快就痛到肠穿肚烂,死状极为污秽不堪,所以李氏以此为由立刻命人将王姨娘用一口薄皮棺材装了,草草发葬。 苏太夫人回府之时,王姨娘的屋子都被彻底用水清洗过了,就算是想查也很难查出真相,何况当时程思则的二姐三姐先后感染时疫,苏太夫人只是照顾孙女已经耗尽了心力,也就没有再过问王姨娘之事。 后来李氏在程缚虎面前哭诉自己连个儿子都没有,程缚虎被这才答应将程思逸记在李氏的名下。 虽然记在李氏名下,程思逸也是嫡子,可他自小就贪玩不肯上进,李氏又不是个会教孩子的,只知道一味哄着宠着,所以自苏太夫人以下,没有一个人真将程思逸当作嫡子对待,也仅仅是在待遇上比庶子略高些罢了。 若是将思逸当做正经嫡子,苏太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李氏将自己的侄女嫁给他做正妻的。就算李冲因为战死得了追封,李家的门第也还是太低了。 “很好,来人,将这血书封好,送到刑部交给亲家大舅爷。”程缚虎冷笑一声,将血书往桌上重重一拍,往外厉声高喝。 下人赶紧跑进来做事,刚将血书装进信封封好口,程缚虎就听到了他大女儿的声音。 “阿爹,听说子修和弟妹都回来了?”随着那急切的声音,大姑奶奶程婉如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堂上之人,除了程缚虎之外,其他们全都站起来迎了出去。 程婉如一眼看到弟弟怀里的小娃儿,立刻跑过来欢笑着问道:“这就是咱家小馨儿,像阿娴,长的可真好看!”边说她还边手指轻轻碰了碰小侄女儿柔嫩的小脸蛋儿。 姜小白看到久违的大姑姑,立刻伸出小手抓住她大姑姑的手指头,送给她一个甜甜的,露出两颗小奶牙的无邪笑容。 “哎哟,我的心啊……快给我抱抱……咱们馨儿真招人疼!”程婉如哪里能受得住这么甜美纯净的笑容,立刻将小侄女儿从弟弟怀里抢过来,抱着跑到她阿爹的身边,笑着说道:“阿爹,快看看,这才是弟弟和阿娴的亲骨肉,您看多可爱!对了,阿爹你都知道了吧?” 程婉如这才想起来她爹这会未必知道内情,赶紧问了起来。 程缚虎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了,馨儿才是思则的亲生女儿,这孩子与你有同样的印记,再不会错的。” 程婉如惊喜地笑道:“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怕您老糊涂了,又被那人蒙蔽了眼睛,放着自己家亲孙女不认,非要认别人家的孩子!” 被宠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敢当面吐槽程缚虎的,也就是程婉如个嫡亲的大女儿了,别人谁敢啊! 亲亲怀里的小侄女儿,程婉如爱怜地说道:“还是咱们娘俩儿有缘,小馨儿,等你长大些,就来大姑姑家住,大姑姑带你玩儿。” 程思则一听这话立刻急了,也顾不上他与姐姐许久未见了,直接把女儿抢了回来,紧紧的搂在怀里,防贼似的盯着他大姐,急急叫道:“大姐姐,你自己有闺女,别来抢我家小馨儿,小馨儿哪时都不去,就在家里住着。” 程婉如理都不理亲弟弟,只快步走到弟媳妇的面前,笑着说道:“阿娴,别理子修,等子修回了永宁关,你一定常带着馨儿来找我啊,我回家就给馨儿修个院子,保管不会叫她受委屈。” 程思则听了他大姐的话,眼都气红了,愤怒地叫道:“大姐姐,你可是我亲大姐姐!有你这样当大姐的么?” 程婉如瞟了弟弟一眼,轻哼一声,“我有小馨儿就够了,你又没有小馨儿可爱。” 程缚虎见儿子气得眼都红了,这才打圆场的说道:“大丫头,别逗你弟弟了,他也不容易。” 程婉如横起来,连她爹都训,自然没那么听话,她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他不容易,难道阿娴就容易了?母子连心,有谁想过阿娴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爹,都怪你,要不是你非……馨儿怎会遭此大难?” 此时程婉如还不知道,她的大侄女儿自落生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遇难呈祥逢凶化吉,这世上怕是找不出比她运气更好之人了。 “是是,婉如你说的对,是爹错了,爹大错特错!爹真后悔没有听你们祖母的话,不顾你们的反对,娶了那个毒妇!”程缚虎立刻认错的态度震惊了程婉如,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这些年来,她每每一说李氏不好,他爹虽然不说什么,却总会立刻拉长了脸生闷气。若非程缚虎在京城的时间极少,否则他们这份父女情,定不指都已经破裂了。 “阿爹……你没事吧?”程婉如有些惊慌地看看弟弟弟媳妇,放低声音轻轻地问。 “……唉……阿爹没事,回头叫思则和你弟妹讲给你听。”程缚虎长叹一声,无力的摆了摆手,一脸追悔莫及的表情,看上去陡然老了十岁。 “思则(大哥),到底出了何事?”程婉如和程思逸同时出声。程婉如的声音里满是困惑,程思逸的则充满了惊慌。 毕竟在程家的祖谱上,程思逸还记在李氏名下,若李氏真犯了什么大罪,程思逸将会是第一个被牵连的人。 第114章 人证并获 堂上没有外人,程思则到底还是顾念着程思逸也是程家的血脉,就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程思逸大惊,面如灰土抖如筛糠,他突然扑跪到他亲爹面前,哭喊着说道:“阿爹,求您快把我改回我亲娘名下,就算是庶子儿子也认了,还有,儿子要休妻,现在就休,我……我这就去写休书……” 程缚虎虽然心里明白,将次子改回王氏名下势在必行,而且小李氏这个儿媳妇,也必须得休。可是见二儿子如此凉薄,李氏再不好,也将他如珠似宝的养大了,小李氏怎么说也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可他连却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说,这份心性实在是…… 程缚虎心中越发看不上二儿子,但李冲毕竟犯下的是诛连九族的叛国大罪,若是不改回去,程思逸就得被株连杀头。这族谱必须得改,不独改程思逸的,就连他两个女儿的,也得一并改了。 程思逸占了李冲九族中父族四里姊妹之子(外甥)这一条,小李氏则因为是李冲的亲生女儿,就算是出嫁了,也在九族之中,不独小李氏,就连她生的两个女儿都得受株连。她们都是李冲的亲外孙女儿。比程思逸这个养外甥的的关系更近些。 倒是李氏所生的两个女儿,因为都已外嫁,已经不在李冲九族之中了。她们二人倒是可以逃过被株连的命运,只是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就是了。 “你和宝儿贝儿的,都得改,随便将宝儿贝儿记在哪个妾室的名下,嫡女,她们是不可能再做了。”程缚虎想了想沉声说道。 不论是程思逸还是宝儿贝儿,都是程家的血脉,所以没有人反对这个决定。 程缚虎也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匆匆开了祠堂,将李氏名字划去,在其名下注了个大大的“休”字,将程思逸重新记在小妾王氏的名下,说起来王氏总算是沾了一回儿子的光,否则程氏族谱上绝对不会出现她的名字。 在程思逸名下一栏,他的正妻小李氏也被划去,名下也写了“休”字,宝儿贝儿本就没上族谱,如今顺便登在了程思逸小妾徐氏的名下。 方才在来祠堂之前,程缚虎听他大女儿说了,程思逸的小妾徐氏是从前府里的丫鬟,是个老实厚道的,另一个则是小李氏的带来的陪嫁丫头。宝儿贝儿自然只能记在徐氏名下了。 虽然没了二房嫡女的身份,至少能保住两个小丫头的性命。等过上十来年长大了,各给一付嫁妆远远的发嫁了,宁国公府就算是很对得起这两个孩子了。 改完了祖谱,程缚虎想了想,还是放下手中的笔,他原本想顺便将小孙子也记到祖谱上,后来又觉得不够庄重,还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再遍请程氏宗亲,举行庄重的仪式,为小孙子小孙女儿记族谱。 没错,程缚虎的确打算到时连小孙女儿的名字也一起记入祖谱,不再等到小馨儿满三周岁了。这孩子受了那么大的苦难,他必须全方面的弥补于她。 就在程缚虎开祠堂改祖谱之时,宁远德也正在安排人手将那只羊皮荷包重新放回耗子胡同齐家原本藏东西的地方。 羊皮荷包被放回去之后没过多一会儿,刘氏母子连同寄住在齐家,已经与齐伯安滚了被窝的表妹红儿带着小厮四保从外面回来,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一路上骂骂咧咧个不停,好似是在骂什么人乱传谣言,害她们白跑一趟。 在两个时辰之前,耗子胡同里突然有人大喊,说西大街上的粮铺有降价米粮出售。限时一个时辰,去晚了就没了。 如今没有了前儿媳妇嫁妆支撑的齐家,那是一个铜子都得掰开来花,听到有便宜粮食哪有不动心的。 刘氏一家子出动去买粮,本想着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反正她们人多,一人扛一袋子总是能扛动的。可万万没想到跑到了西大街,从街头问到街尾,就没有一家粮铺打折的,可把刘氏母子们气了个半死,只得一路骂骂咧咧的回家。 刘氏等人刚回到房中,连水都不曾喝上一口,刑部的差役就打上门来,刘氏原本还叫嚣着自己是宁国公府的亲戚,叫差役们放老实点儿,否则宁国公府定然会要他们的好看云云…… 差役们根本不买刘氏的帐,一个差役将腰间挂着的腰刀往外一拔,刘氏就被吓得立刻噤了声。 当刘氏看到差役直奔自己的房间,往坑洞里掏东西之时,她脸上顿时没了人色,白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刘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彻底完了……” 差役们可不管刘氏昏倒不昏倒,只亮出寒刀闪闪的腰刀,架在了昏倒的刘氏,齐伯安,红儿,以及四保的脖子上,不许他们有任何的小动作。 羊皮荷包很快就被找了出来,一个书吏打扮之人立刻上前将荷包画了下来,又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全部画影留证。 画好了图,书吏在所有差役的亲眼见证下,将所有的东西装回羊皮荷包,用刑部特制的极密实的细麻袋子封好,袋子封口处还加盖了火漆,如此一来,这羊皮荷包几乎没有了被做手脚的可能。 还没出正月,齐家接二连三的出事,耗子胡同的街坊四邻吃瓜都快吃撑着了,他们再一次爬上齐家的墙头看热闹。 当一众街坊四邻看到这回来找麻烦的是刑部差役,个个吓的白了脸,赶紧滑下墙头,乖乖,今天这个热闹可不好看,一个不小心,别再被牵连了。 霎那间,墙头上攒动的人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我就京……”齐伯安大着胆子颤声质问,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差役狠狠打断了。 “知道,你是京兆府的刀笔小吏齐伯安,抓的就是你,你不是齐伯安,我们还不抓了。”差役们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哄堂大笑起来。 “你们……你们放肆!我是宁国公府的三姑爷!”齐伯安羞恼的大叫。 “嘁……可真够不要脸的,你可着四九城打听去,谁不知道你齐伯安是被宁国公府休了的前三姑爷!还有脸攀扯宁国公府,这会不是你毒打人府里三姑奶奶的时候了?”一个差役极为刻薄的叫了起来。 “你……你胡说,我没有……”齐伯安越叫声音越低,渐渐没了声响。那差役说的没错,今年正月里京城最大的笑话,就是他,一个被妻子休了的男人。 其实宁国公府写下的只是和离书。只不过世间女子在夫家过的不如意,基本上都是自请休书下堂,真正能做到和离的没有几人,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和离,等同于女子休夫。 差役们也不废话,立刻将齐家一家四口全都五花大绑起来,关进囚车,押进了刑部…… 第115章 金殿请罪 刘氏一家是下午被抓的,次日就是二月初一,是大朝会的日子,所有在京城的五品以上官员无故不得缺席。 自从回京养病,一直未曾上朝的程缚虎,在儿子程思则的陪伴下,坐着轿子来到皇极殿外的金水桥下。 程思则虚扶着面色蜡黄的父亲。其实原本程缚虎的身体养好了不少,脸色也没有那么差了,可经历了昨日之事,程缚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让他的身体在一夜之间衰败了许多。 “程老国公,您老好啊……您今儿怎么也来了?”宁国公奉旨养病之事满朝皆知,所以看到程缚虎,好些武勋官员都上来问好说话。有些文官也笑着上前打个招呼,更多的文官则在一旁观望揣测。 程缚虎勉强笑着应道:“老夫身子已经好多了,应该来朝见陛下。” 众人听了这话还能说什么,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嘴上都只能连声赞颂老公爷公忠体国。 众人没说几句话,就看到国子监祭酒宁老大人和刑部侍郎宁小大人来到金水桥外,他们忙让出一条路,好让两亲家见面。 宁景彦看到程缚虎,立刻黑沉着一张老脸,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程缚虎心里明白,亲家这是怪自己委屈了他的宝贝女儿,便主动上前笑着招呼:“有日子未见,亲家一向可好?” “好,怎么不好!要是能早些见着馨儿,老夫会更好。”宁景彦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不知内情的外人是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的,可程缚虎心里却是门儿清。知道亲家是为他闺女和外孙女抱不平。 不论之前是否知情,程缚虎知道全是自己种下的祸根,他也不辩解什么,只低下头,无声地向亲家深深弯腰作揖致歉。 程缚虎将自己放的如此之低,倒叫宁景彦不好再发作了,只虎着脸瞪了女婿一眼,没好气的斥道:“还不快把你爹扶起来。” 程思则在他老岳父面前的地位和他大姐夫在他爹面前的地位没有丝毫差别,他只能陪笑着应是,赶紧把父亲扶了起来。 一旁等候上朝的官员们都惊呆了,刚才他们莫不是花了眼,蛮横无礼的怎么可能是温文尔雅的宁老大人,分明应该是那程老国公才对啊! 一众官员还没想明白,就听到了静鞭之声。静鞭声响过,他们就得按官职高低,分列文武两班排队入朝了。 在分开之前,宁远德向妹夫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扶着他父亲走入了文官的队列。 对于年逾花甲的宁景彦来说,上朝其实是个不小的负担,只不过眼下朝中还没有合适接替他的人选,宁康帝不得不再三驳回了宁景彦告老请辞的折子。 文武大臣分列两厢,宁康帝缓步走上金殿,在龙椅上坐定,他看到宁国公站在武官的首位,心中就明白了。忍不住又在心里叹息一回,这老国公一生杀敌报国,想不到老了老了,竟要…… 众大臣三叩九拜之后,宁国公程缚虎出班跪下,只见他放下笏板,脱下身上的超品国公朝服叠好放在身边,然后解下头上的七梁冠,将之放在叠好的官服上。 程缚虎一系列动作让所有不知内情的文武大臣都看傻了眼。不知道这位得封国公后头一次上朝的老公爷到底要做什么。 “程老公爷,有话直管讲,何必如此!”宁康帝心下不忍地说道。 在宁康帝不得先帝重视的少年时期,他为数不多的感受到的父爱,其实来自于两个人,一个是他现在的岳父,定国公张大人,另一个就是程缚虎。而先帝至死都没给过宁康帝哪怕只有一丝丝的父爱, 定国公张大人,是宁康帝的岳父,而宁国公程缚虎,其实也被宁康帝在心里当做父亲敬重爱戴,他只是从来未曾说过罢了。 程缚虎重重一个头磕在金砖上,沉声道:“启禀皇上,巨有罪,请皇上罢免罪臣的一切官爵……”说罢,程缚虎将请罪折子高高举了起来。 程缚虎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宁康帝虽然知道内情,却还得佯做震惊地叫道“程老公爷快快请起……”,然后看了看随侍在旁的总管太监蔡贵。 蔡贵一溜小跑下来,接过折子,想扶起程老国公,奈何程缚虎执拗得很,硬是不肯起身,蔡贵没有办法,只得又一溜小步快跑将折子送到宁康帝的面前。 宁康帝打开折子一看,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程老公爷是一点儿后路都不给他自己留啊!这折子,若是让那些本就在寻程家错处的大臣看了,只怕…… 宁康帝眉头皱了起来。说实话,就连程缚虎的国公之位,他都不想罢免。一是念着旧情,二来,也可以制衡那些别有心思的官员。宁康帝心中清楚,在朝中真正忠心于自己的,还得是以程缚虎为首的一班武勋老臣。 “子修,快把老公爷扶起来,老公爷是国之干臣,为我大楚不知流了多少血,打过多少胜仗,程家镇守永宁关近百载,我大楚方有今日之安宁,朕绝不能寒了功臣之心。” 程思则赶紧应声,出来将老父亲扶了起来,没有了赫赫官服,只着一袭月白常服的程缚虎看上去很是消瘦单薄,让人实在无法相信这人竟是当年那个膀大腰圆,力可拔山的大将。 宁康帝之言意有所指,淡淡的扫视下方站着的官员们,就看谁敢先跳出来生事。 果然,立刻有官员站了出来,此人是御史台御史严正严大人。 严正先行了礼,然后问道:“请问皇上,不知程老公爷因何故请罪?若非不赦之罪,臣等求皇上开恩,饶恕老公爷。” 宁康帝看到严正跳出来,心中冷哼一声,暗道:你果然是张相的走狗。场面话说的好听,心思却歹毒得紧。 若说朝中谁最和程缚虎不对付,那必定是宰相张若愚。自从张若愚拜相之后,他平日里处置公务也还算公正勤勉,可一但遇上与镇北侯程缚虎有关之事,就像立刻丧失理智一般,处处针对打压程缚虎。要不是还有定国公等人在朝中周旋,只怕远在永宁关的程缚虎日子会过得极为艰难。 不过令人极其不能理解的是,张相爷对世子程思则却很和气,甚至有大臣在朝堂上攻击程思则之时,张相还会回护一二。 “程老公爷的折子,涉及先帝,严爱卿,你确定要看?”宁康帝冷冷的问了一声,惊的严御史出了一身的冷汗。 事关先帝,谁敢看?谁又有资格看?怪不得这道折子,程老国公要亲自上殿面呈于皇帝座前,而不经由内阁转呈。 “臣不敢……”严御史碰了一鼻子的灰,讪讪的退下。 “宁侍郎……”宁康帝高喊一声,宁远德立刻出班跪下。就因为他爹也在朝堂上,所以宁远德基本上没机会听到一声宁爱卿。 “臣在!”宁远德大声回应。 宁康帝点点头,示意蔡贵将折子送到宁远德的手上,缓声说道:“既然程老公爷已经向你报了案,也将人犯绑了交刑部,此案便由你来审理,务必审的清清楚楚。” 宁远德大声应是,几位文官偷偷对了个眼色,大理寺左卿韩元久立刻站了出来,神情颇有些激动地出言反对,“启禀皇上,宁侍郎与和老国公乃是姻亲,理当避嫌,臣不才,愿为皇上分忧……” 第116章 三司会审 听了大理寺左卿韩元久的话,宁康帝眉头紧皱,韩元久是太后的族侄。自从他登基之后,韩氏一族就唯太后马首是瞻,对他这个皇帝却…… 而太后,宁康帝的生母,本应该最感激所有扶持过宁康帝的大臣,可是她却对定国公,对镇北侯,对所有那些对宁康帝好的人,都怀着极深的怨愤之意。虽然太后掩饰的极好,可从小在宫中艰难求生的宁康帝,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这种恨意。 宁康帝不知道他的母亲为何会如此,又不好直接问,因为他心里清楚,就算是问了,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一想到太后,宁康帝就觉得头疼。他这是什么命啊?爹不疼娘不爱的,有亲爹亲娘比没有还惨! 要不是有岳父一家,有程家父子,还有那些忠直之臣,宁康帝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再活在这人世上了。 若是让韩元久做了主审,只怕程缚虎没罪都被硬扣上罪名。决计不能让他审理。宁康帝看着殿下的群臣,突然,他看到一个人,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嗯,韩卿所言也有些道理。宁侍郎的确应该避嫌,不便主审此案。”宁康帝淡定地说道。 韩元久一听这话心中大喜,暗想着:可算有机会弄死这程家老贼,若是能把那程家小贼也拉下马就再好不过了!就算他们父子没罪,也得想法子硬按上几个罪名!只要办妥了此事,还怕太后姑母不高看自己一眼? 韩元久只高兴了不到一息的时间,又听到一个令他万分惊惧的名字。 “都御史赵爱卿何在?”宁康帝的声音传入韩元久的耳中,让他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臣在!”一道响亮的声音回响在金殿上,只见一位昂藏七尺的黄脸大汉大步走出来,他毫不掩饰眼中的鄙视之意,冷冷扫了跪在旁边的韩元久一眼。 这七尺大汉就是掌管都察院的都御史赵方直,此人的性格与他的名字一样,为人方正忠直,既不会徇私枉法,也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他查案素来严谨,只有掌握了所有的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链闭环,他才会做出最后的审判。 赵方直为官三十载,从未错判一人,也从未放过一个有罪之人,赵青天的美名传遍了整个大楚,甚至有好多地方百姓在有冤难申之时,都会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求赵青天为他们做主申冤。 “赵爱卿,此事朕就交由你都察院主审,刑部右侍郎常永贞,大理寺右卿徐长宜两位爱卿陪审,朕望你勿枉勿纵,还朕一个真相。”宁康帝看向跪在地上,肩背挺直的赵方直,郑重的颁旨。 刑部右侍郎常永贞和大理寺右卿徐长宜立刻出班站在赵方直身后,三人同声应声领旨。(宝子们,还记得大理寺正卿是谁不?) 三人领旨之后,宁远德立刻上前说道:“赵大人,退朝后下官即刻将状纸人犯证物亲自交到您的手上。” 赵方直点点头,板着脸没有说话,他原本就天生不爱笑,自从当了都御史之后,整天与犯官们打交道,神情就更加冷厉了。 韩元久听了宁康帝旨意,心中大怒,当他不知道,那刑部右侍郎和大理寺右卿可都是亲近宁国公府之人。皇上定这样的人选,分明就是在偏袒程缚虎那老匹夫。 眼见着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从眼皮子底下滑过,韩元久不免在心中暗暗怨恨宁康帝,恨他不和母家一心,只顾着抬举皇后娘家,抬举程家,反把正经舅舅家抛到脑后。 韩元久只知道抱怨,却不知道反思,想当初宁康帝不得先帝心意,在宫中艰难度日之时,他们又何曾给过他一星半点儿的帮助和温暖?事实上,来自亲人的落井下石,才最让宁康帝心寒。 若非大楚以孝治天下,宁康帝自己又是仁厚宽和纯孝的性子,只怕韩家早就玩完了。 今日的大朝会上,再没有其他要紧之事。毕竟每日的例行朝会上,该禀奏的事情都奏完了。事实上,自从张相爷和何尚书被皇上“恩赐”在府里养病之后,朝堂之上就清静多了。 宁康帝觉得大臣们的效率都提高了好多,有时宁康帝都忍不住暗戳戳地想,要不,让两位老大人再多养上一年半载? 只要太医院的院判一天不宣布张何两位大人恢复健康,宁康帝就能继续恩赐两人在府里休养,那两人就算健壮的能上山打虎,也得憋在家里好好“养病”。 只不过今日出了程老国公请罪之事,只怕那两位老大人再也待不住了。宁康帝心里很明白,那二位,与程家可都有着私仇旧怨。 张相与程老国公有什么仇宁康帝并不清楚,可何尚书这里,那纯粹是因为他的女儿何贵妃。皇后与程思则的夫人是闺中密友。而何贵妃自嫁进宫的那一日,就与皇后成了天敌,这一点,宁康帝心里如明镜一般。 大朝会结束在宁康帝的小心思中。刚刚散朝,韩元久就快步追上了并肩往外走的赵宁两位大人。 “宁大人,不知您手中都有些什么人犯物证?赵大人,既然皇上命我们三法司共审,这卷宗,还有人犯物证,是不是也给本官过个目……”韩元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宁远德瞥了韩元久一眼,淡淡道:“本官记得皇上方才明明说由大理寺右卿徐大人参审此案,怎么?韩大人是想取代徐大人?” 赵方直根不给韩元久面子,只不屑的冷哼一声,甩袖便走。象韩元久这种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且又没有真才实学的官员,是赵方直心里最不耻的,他不屑于和这等小人做口舌之争。 韩元久连碰两个钉子,他的养气功夫不到家,面上不免流露出一丝怨愤。只是赵方直和宁远德就没一个是肯看人脸色的,韩元久不高兴活该不高兴,谁叫他自讨没趣。 韩元久在宁赵二人这里没有讨了便宜,他愤愤的甩袖转身,这一转身就看到程思则扶着身着月白常服的程缚虎慢慢走出来,他的官腿官帽被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地捧着跟在后面。 韩元久立刻迎上前,拦住父子二人的去路,皮笑肉不笑的问道:“程老爷子这是要去哪里?” 程思则扫了韩元久一眼,见对方眼下发青脚步虚浮,显见得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之色,冷淡的说道:“既散了朝,我父自是要回府,怎么?韩大人有意见?” 韩元久想也不想就恶狠狠地说道:“程老爷子既然引疚辞官,怎么还能回府,不是该进都察院的大牢么?” 程思则大怒,厉声质问:“皇上尚未下旨革去吾父官职,你这大理寺左卿大人倒是能替皇上做主了,我程思则久未归京,竟不知你韩大人已然凌驾于皇上之上了!” 程思则这顶大帽子扣的不可谓不狠毒,韩元久都吓得跳了起来。 “我不是我没有,程思则……你……你……皇上,臣一片忠心啊……”韩元久万万没想到一个武将竟然嘴皮子这么厉害,他又急又怕,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朝着皇宫方向扑通一声跪下来,梆梆梆的使劲儿磕头。 程思则冷哼一声,侧身扶好他的父亲,冷冷撂下一句:“父亲,我们先回府,坐等着韩大人来咱们府里抓人!”说罢,父子二人扬长而去…… 第117章 自找苦吃 韩元久被程思则狠狠怼了,愤怒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可又不敢发作。毕竟刚才他一时得意忘形,让程思则捏住了把柄。 倘若程思则真不依不饶的追究起来,虽然他太后姑母能保住他的性命,只怕在这种关键时候,怕是保不住他大理寺左卿这一官职的。 韩元久眼中闪过阴狠之色,他立刻快步走过金水桥,上了自家的轿子,也不回大理寺,命轿夫直接去了都察院,他要堵在都察院第一时间看到人犯和证据。才好想办法将程家父子置于死地。 虽说是靠着太后的裙带关系爬到大理寺左卿的位子,韩元久也不是一点能力没有,只能说有一点,但不算多。 真有脑子,也不至于说出那样的蠢话,做出堵都察院的蠢事。要知道就算是皇室宗亲,也没谁敢这么作死! 很快,宁远德和刑部右侍郎常永贞押送人犯并物证来到都察院。 看到韩元久的轿子停在都察院大门右侧,轿帘儿还挑起一条缝。右侍郎冷笑一声,低声说了一句“小人之心”,然后转头看向宁远德,低声道:“长合兄,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可要多加小心!” 宁远德笑笑说道:“多谢嘉行兄,我会小心的,此案,就拜托嘉行兄了。” 常大人微笑道:“长合兄放心!” 就在宁常二位大人来到都察院门口之时,大理寺右卿徐长宜也来了,三人在门口厮见一番,一同进了都察院。 看到宁远德送来的人犯是四女一男,因为都去了钗环,又穿了囚衣,而且在刑部大牢里过了一夜,五人都很憔悴,所以就算是韩元久瞪圆了眼珠子,也没有认出这五个人犯中有一个竟是程缚虎的继室妻子李氏。 其实就算李氏梳妆打扮整齐的出现在韩元久的面前,他也认不出李氏,毕竟李氏从来没被京圈夫人们真正的接纳,基本上没参加过会么宴会,偶尔参加宫宴,还是男女分席而坐,韩元久自然不认得她。 “这样五个人,能是什么人犯,那程老狗的折子上到底写了什么,他为什么请罪?以他的功勋,若是一般的罪责,也不至于要自请罢官削爵啊?”韩元久坐在轿中嘀咕起来。 有心进都察院探探虚实,可如今整座都察院被赵方直治理的如同铁桶一般,韩元久根本不可能打听出任何消息。可若不进去,又更加不可能知道内情。 轿中的韩元久着急的不行。又开始恨上宁康帝了,若是宁康帝让他做大理寺正卿,他又何至于这般烦恼!只要以上司的身份质问大理寺右卿徐长宜,就什么都知道了。 都察院中,赵方直将程缚虎的折子给常徐二位大人传阅,两人看后俱是倒抽一口凉气,徐大人立刻说道:“啊呀,竟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二十多年过去了,取证极难,这……赵大人,这该如何审?” 常大人也附和的点头连声说是。 赵方直板着脸道:“还是正常审,只要人犯口供,物证对得上,按律断案即可。” 常大人皱眉道:“纵然有大楚这边的证据,却没有鞑子那边的证据,只怕孤证难以定罪。到时,必会有人以此为由攻讦我等。” 宁远德听了这话,立刻说道:“赵大人,当年落星峡一战,活着回来的只有二十八人,这二十八人皆为伤残,如今全都荣养在宁国公府的庄子上。其中有十三人已经过世,还有十五人活着,大人或可派人去察问。” 赵方直听到宁国公府一直荣养着那些伤残老兵,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点点头道:“好,本官这便亲自前往,还请宁大人引路。” 宁远德立刻应了,赵方直又向常徐二位大人说道:“常大人,徐大人,本官未归,且不可让任何人接触人犯以及物证,以免旁生枝节。”常徐二位大人躬身应了。 赵方直又叫来左右都御史,只交待了一句话:“若有人擅闯都察院,不论来人是谁,即刻绑起来,倘若皇上怪罪下来,自有本官一力承担。” 左右都御史齐声应是,右都御史的眼里甚至还有些兴奋之色,仿佛巴不得有人来闯都察院,他好出手绑人。想来他已经猜到谁会来闯都察院了。毕竟刚才在朝堂上跳出来叫唤的只有韩元久这个傻子。 看到一辆马车从都察院里驶出来,韩元久立刻叫过长随,命他赶紧跟踪那辆马车,打探马车里都有什么人。 过了莫小半个时辰,长随才跑回来禀报,说那车是都御史赵大人的,车上还坐着宁远德宁大人,如今马车已经出了东门,他没敢继续跟着,先回来禀报了。 韩元久一听赵方直离开了都察院,立刻抖了起来,只见他得意洋洋的下了轿,迈着四方步走进了都察院。 韩元久以为自己可以很顺利的看到一切他想看到的东西,不想他刚说要见见人犯,就被左右都御史给撅了回去。 韩元久大怒,拍着桌子抖官威,不想左右都御史比他还横,立刻叫来两个六品带刀侍卫,二话不说就将韩元久五花大绑起来。因为不想听噪音,一个侍卫还将韩元久脚上的袜子扯下来塞进他的口中。 这韩元久是个汗脚,那股子酸臭味儿实在难闻,韩元久生生被自己的臭袜子给熏晕了过去。 韩元久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饿醒的。他嘴巴被堵着,只能瞎呜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一旁看管的侍卫明明知道韩元久饿了,毕竟那肚子打鼓的声音着实不小,是个人都能听见。可他就是不理会,真当都察院是好闯的?还想在都察院里耍横!他莫非不知道,都察院收拾的就是像韩元久这样的狗官! 赵大人带着两名老兵回到都察院时,看到韩元久被绑在院中,已然委顿的没个人样儿了。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赵大人干咳一声,故做惊讶的问道:“韩大人如何会被绑在此处?” 一个侍卫飞快跑过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回大人,这位韩大人擅闯都察院,要见重要人犯,小的再三劝阻,韩大人一意孤行,小的们实在没办法才将韩大人绑了起来,以免扰乱都察院的公事。” 赵方直点头道:“做的对,以后再有人擅闯,还这么做。都察院乃是监察百官之地,岂可任官员擅闯。” 转身看向被绑成棕子一般的韩元久,赵方直冷冷道:“韩大人,若下次再擅闯都察院,可不是被绑起来这么简单了,本官必当奏禀皇上,请皇上下旨按律处置于你。” 说完,赵方直挥了挥手,命人给韩元久松了绑。 韩元久被绑了大半日,此时饿的前心贴后心,哪里还有什么气焰,他现在只想赶紧填饱肚子。被松绑之后,韩元久只是冲着赵方直色厉内荏叫了一声:“好你个赵方直,你给本官等着……” 说罢,韩元久便逃也似的跑出都察院,一叠声催着轿夫往最近的酒楼赶去。 韩元久走后,赵方直立刻命人前往李冲家,抓人,抄家,封门! 第118章 父子双休妻 程缚虎父子二人一回到宁国公府,宁氏就抱着女儿,带着小儿子迎了上来。 大公子程谨松因为出京那阵子落了不少功课,一大早就赶去平南侯府补功课了。二公子程谨竹也去了外祖父家的学堂销假复课。 “父亲可还好?子修,饭菜俱已摆好,快陪父亲用一些。”宁氏迎上前,缓声细语的问候,让人听着心里很舒坦。 回到自己府里,就不必再多顾忌什么,程缚虎上了儿媳妇准备好的暖轿,父子二人去了世安堂。 父子二人才刚刚吃了几口饭菜,世安堂外就传来了二房小李氏的哭喊之声:“父亲,别休了儿媳……儿媳给祖母守过孝,给二爷生了两个女儿……大哥,你帮我说句话啊……” 被休弃的恐惧让小李氏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她竟然冲破了世安堂下人的围堵,跑到了公爹程缚虎的面前。 宁氏听说小李氏闹事,立刻带着丫鬟仆妇赶了过来,正看见小李氏往她丈夫扑过去。 宁氏面色一凛,疾步走到丈夫身边,跟在她身边的薰风蕙风冲上前一左一右压住小李氏的肩膀,反手一剪,就将她的身子按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大哥……大表哥……求求你,帮我说句话,我不能被休回娘家……我要是被休了,就没活路啊……你看在我们表兄妹一场的份上,帮帮我……” 小李氏拼命仰头望向程思则,满脸是泪,眼中满是哀求与希翼,还有着让宁氏直犯恶心的花痴…… “蕙风薰风,还不快将这贱妇拖下去,绑起来送回李家。”程思则愤怒地大喝一声,吓得小李氏身子一颤,伏在地上哀哀痛哭,“大表哥,你好狠的心……你怎能这样对我……你明知道我对你……” 听到小李氏说出那种不要脸的话,宁氏大怒,厉声喝道:“还不快堵了嘴拖出去……” 蕙风薰风两个齐齐应了一声,往小李氏口时塞了帕子,将她硬拖了出去。 “阿娴,我没有……”程思则赶紧解释。 宁氏强笑说道:“子修,不必解释什么,我相信你。”宁氏之所以是勉强笑笑,不是她不相信丈夫,而是小李氏闹的这一出实在太恶心人,真当宁氏不知道小李氏那点子龌龊心思不成。 看到小李氏的作派,程缚虎也恶心的不行,他现在恨不能回到过去,一刀剁了二十一年前那个被迷了心窍的自己,怎么就答应李冲去他家喝酒,还喝的大醉,等醒来时,怀里就多了个赤裸的李芳,床单上还有一抹刺目的鲜红…… 桌上纵有龙肝凤髓,程缚虎也难以下咽,他放下手中的银箸,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看到公公不悦地起身离席,宁氏不解的看向丈夫,“子修,父亲他……” 程思安抚地拍拍妻子的手,轻声道:“没事,回头我去看看,这阵子在外头奔波,你一直没好好歇着,今日应该没有多少事,你回去歇着吧。平日里我不在家,总是辛苦你一个人,如今我回来了,你正好多歇歇。明儿还要带馨儿正式去拜见岳父岳母呢。” 宁氏浅笑点头,程思则的体贴,恰到好处的抚慰了小李氏给她带来的烦躁。 小李氏被送回李家之时,都察院的差役还没上门拿人,李家人都不知道自己家将要大祸临头。看着哭成了泪人的小李氏,还有她身后满满两大车的家什箱笼,李家众人无不勃然大怒,叫嚣着要打上宁国公府,为二姑奶奶讨还公道。 这些年来,李氏子弟已经被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小李氏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啥被休回娘家,她的母亲兄弟追问原因,她什么都说不上来,只是捂着脸哭。 小李氏的娘亲陈氏气地直打她,边打边骂,“你这个死丫头,到底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连你姑姑都保不住你。” 还不知道李氏已经被送入大牢的李家人,此时还将李氏这个最尊贵的老姑奶奶当成救星。却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救星,此刻还等着别人来搭救呢。 陈氏是个苦出身,自小田里家里一把抓,嫁给李冲之后,她是又当嫂子又当娘,硬是替李冲支撑起门户,后来还给李冲生了三儿四女,有两个女儿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其他的孩子,陈氏将他们全都养大了。 出惯力气的陈氏一巴掌拍下来,疼的小李氏直叫唤:“娘,你可别指望姑姑了,她都被姑丈送进大牢了,她也被休了,休书就在我这里。” 说着,小李氏拿出两张休书,一张是程思逸写给她的,另一张则是程缚虎写给李氏的。两张休书上都盖了官府的大印,这休书已然生效,大小李氏,都不再是宁国公府之人。 “什么,你姑姑也被休了,老二,快看看,这休书上写的是什么,你姑姑好好的怎么会被休了?” 陈氏大惊失色,她一个大字都不识,只能赶紧叫二儿子李玉树来看休书,毕竟李玉树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 李玉树拿起姑姑的休书一看,脸上顿时血色全无,李氏的休书上只写了两条,一条是李氏偷换国公府血脉,另一条就是李氏偷盗国公府财物。 “老二,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你脸色怎么这样差?”看到儿子脸色大变,赵氏心头一紧,急切地追问。 “娘……我们……我们家怕是大难临头了。”李玉树冷汗直流,声音也颤抖得厉害。 “什么,二弟,快给我看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家老大李磊惊呼一声,伸手抓过休书。他识字虽然不多,倒也能支撑普通的读写,只是没有学问罢了。 “偷换国公府血脉?偷盗国公府财物?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磊看着满脸震惊的母亲和眼神躲闪的弟弟,心中咯噔一下,他弟弟的神色太不对劲儿了! 陈氏也发现二儿子的神情不对劲,立刻喝问:“木头,到底怎么回事?让你和你媳妇当家,你们到底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李家搬到京城之后,陈氏和与她出身相同的大儿媳妇都不适应这陡然而富的生活,也没什么相熟的人家,因此她们除了与李氏走动外,几乎不与人来往。 后来李玉树娶了京西大营七品参将家的女儿王氏,陈氏和赵氏就将如同烫手山芋般的管家事一股脑儿丢给她了。只要不短了她们的吃喝穿戴日常用度,陈氏和赵氏是从来都不过问家里大事小情的。 “我……我……”李玉树正在思量着到底要不要对他娘实话实说之时,前头大门处突然传来敲天响的砸门声…… 第119章 抄家拿人 “出了什么事……老大媳妇,快带着孩子们藏起来……”陈氏搬来京城之前,在家乡时村子里就遭遇过山匪抢劫,到永宁关与李冲团聚之后,又时常受到鞑子犯边的惊吓。因此听到大门被砸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让家里的女人孩子躲起来。 然而不等李家大儿媳妇带着孩子们躲藏起来,两个腰悬雁翎刀的都头率领两队都察院的衙役,如狼似虎般的冲了进来。 “拿下……”一个都头冷喝一声,两队衙役两人一组冲向李家众人,一个衙役抓人,另一个衙役拿出粗麻绳五花大绑,但凡李家人有叫囔的,衙役们立刻掏出婴儿拳头大小的麻核桃塞进那些人的口中,叫人喊不出任何声音。 李家所有人中,只有李家老二和他媳妇知道这必是调包孩子之事发了,他们却不知道,李家这次犯的事,可不止调包宁国公府嫡孙女这么简单,李家这次遭遇的可是灭顶之灾,将来那怕是为奴为婢苟延残喘的活着,都是难以达到的奢望。 李家上下主子十七人,奴仆四十人,很快全都被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因为都被堵了嘴,她们除了默默掉眼泪之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绑好了李家上下人等,两个都头一声令下,衙役们立刻冲入李家的每一间屋子,开始地毯式查抄李家的家产,务求不漏过一个大子儿。 两个都头坐在院中,看着一箱又一箱的金银器物并各色锦缎等物被陆续搬出来,眼中不由都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象李家这样的人家,在京城里也就是比普通百姓略略殷实一点儿,毕竟除了朝廷给的抚恤金之外,李家还有国公府这门姻亲,但凡国公府里给点儿什么,李家的日子都能过得比较富足。 只是那也仅仅是富足罢了,绝对不可能这般的富裕。以两个都头多年查抄官员官邸的经验来看,仅仅这些被抬出来的箱笼,还不算房屋铺子田产,怕是都得有十多万两银子了。 “张都头,钱都头,您二位快请看,这里竟然还有御赐之物。”两个衙役抬着一只未盖上箱盖的中等大小的箱子走过来,惊奇地叫道。 两个都头闻声立刻站起来,以李家的家世,是不可能拥有御赐之物的。而且所有的御赐之物全都有册可查,被赏赐之人可以使用,却不可以随便转赠给没有官身的平民,更加不可偷盗,否则就是欺君之罪。看来不是这李家人,就是大牢里那个李氏,反正这欺君之罪,必得有人担了。 张都头看看箱中之物,见里面有两柄金玉如意,拿起来细看,果然看了两个南内造办处的专有印迹,两柄如意底下是一匹妆花贡缎和一匹缂丝金锦贡缎,另外还有几件雕工极为精巧的内造玉器,件件玉器都价值千金。 “想不到你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家里,还有这么些好东西!哼哼,全都登记造册,封箱,抬回去。”张都头怒喝一声,看向李家众人的眼神森冷无比。 李家搬到京城二十年,可真是攒下不少的家底子,几十个衙役忙了足足三个多时辰,才将李家的财物登记完成,足足装了五十口大箱子,粗粗一算,竟比京城里中等官宦人家的财产只多不少。算上铺子田地,差不多得有个二十六七万两。 “装车,回都察院。”衙役们应了一声,分男女将李家人等用麻绳拴了两列,跟着装着箱笼的八辆大车后面,浩浩荡荡往都察院而去。 从李家到都察院的路程可不近,得从西往东走过整条朱雀大街,在朱雀大街中街最好的地段,有座醉平生酒楼,李家众人经过醉平生酒楼之时,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看到李家众人,不由眼神一凛,立刻招手叫来小二,让他赶紧出去打听。 小二跑到街旁向看热闹的路人打听,可李家突然被抓,又都被堵了嘴,而都察院的衙役们又是出了名的嘴严,是以小二追着跑了半条街,却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打听到,不过他倒是把大车上有多少只箱笼数的一清二楚。看着那深深的车辙印痕,就知道那些箱笼里的财物一定极多。 小二回了话,那个中年掌柜双眉紧锁,脸色十分难看,他匆忙回到帐房,拿出一方特制的墨条磨好墨汁,在一张寸许宽,三寸长的小纸条上的飞快写了起来,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墨痕很快消失不见,那张小纸条上干净的仿佛没被写上字一般。 中年掌柜将小纸条卷成细细的小卷,打开账房后面的暗门,从里面的小笼子里抓出一只灰羽信鸽,将小细卷封入信鸽脚环上的信筒中,将信鸽塞到袖中藏好,转身上了三楼的包厢,在包厢的窗口处放飞了那只信鸽。 李家众人被送进都察院的大牢,李家女眷们万分惊恐的发现,她们唯一的靠山兼救星,老姑奶奶李芳此时已经被关在了牢中。 在李氏隔壁牢房里,关的也是个中年妇人,陈氏不经意看了那个妇人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印象又很模糊,陈氏这会儿也没心情去细想,她只想扑到小姑子的牢门前,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奈何口里还塞着个麻核桃,陈氏就算有一肚子的话也没法子说出来。 李氏倒是没被堵了口,她惊恐的扑到牢门前,死死抓着牢门,大叫道:“嫂子,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还有梅儿朵儿菊儿……,家里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陈氏等人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痛哭。 早就看惯了的牢子们用鞭子狠狠一甩,厉喝一声“还不快走,还等着吃鞭子不成!” 陈氏等人身子颤抖得厉害,毕竟刚才她们已经吃了牢头鞭子的苦头,再不敢多停留,忙又往前走去。 陈氏等人被关进与李氏隔了一间的空牢房,她们嘴里的麻核桃和绑身体的麻绳都被拿开,众人的哭声才响了起来。 “妹妹(姑姑)(姑奶奶)……”李家女眷们带着哭腔的叫声在牢房中响了起来。 李氏忙也叫道:“大嫂,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啊……” 听到李氏与刚被送进来那些女眷们的称呼,中间牢房中的妇人眼神一紧,立刻缩成一团躲在靠近李氏牢房的角落里,尽可能离陈氏的牢房远些再远些,这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程三姑奶奶的前婆婆刘氏刘如玉。 “我……我也不知道啊,刚刚,你们府里把四丫头送来来,还带着两份休书,妹妹,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元帅不顾你哥哥当年舍命救他的情份,把你休回娘家?”陈氏惊惧又愤怒的质问起来。 第120章 李家女人撕逼大战 “什么,他竟然休了我?不……这绝不可能,大嫂你一定是发臆症了,国公爷怎么可能休我!”李氏根本不相信她嫂子的话,拼命地摇头。 “姑姑,你真的被国公府休了,我也被休了,他们把我绑起来送回娘家时告诉我,你我的名字已经从程家的祖谱上抹去了。”小李氏突然恨毒的大叫起来。 方才都察院的衙役们还没来的时候,她听到她二哥说她姑姑的休书上有一句“偷换国公府血脉”,小李氏想起鹊仙居里那个和她二哥二嫂有几分相似的女婴,再想起听说大房接回一个女婴,又联想到去年夏日发生的那些事情,小李氏平日里并不聪明的脑子突然灵光一回,突然明白过来,是她姑姑用她二哥的女儿调换了宁氏的亲生女儿,这件事被大房查出来了。 “娘,我知道了!您听我说,都是姑姑和二哥二嫂贪心,用二嫂生的女儿调换大房刚生下来的孩子,这事让大房知道了,姑姑才会被休。可是我呢?我与那事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连我也休了,我为太夫人守过孝,我还生了两个女儿……”小李氏疯狂哭嚎起来。 陈氏眼中闪过一抹不自在,她的亲孙女被小姑子抱走调换了,她一个做祖母的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察觉,不过是心里贪慕荣华富贵,只假装不知道罢了。陈氏以为自己这样做,既可以享受成果,还不用担任何责任。事实上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事儿。她也真是想瞎了心! 李家二媳妇王氏听了小姑子的话,气的一爪子挠上小李氏的脸,愤怒大骂道:“放你娘的屁,我才没有换孩子。都是你那个好姑姑,她抢走了我的女儿,还不让我们母女相见……” 李氏哪里能听得了这个,立刻扯着喉咙与侄媳妇王氏对骂起来…… 在外头看守的牢头们听到牢中女人们的对骂,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宁国公府的嫡出孙女儿被调换了?天啊,这事得赶紧向大人禀报。 没过多一会儿,赵大人就已经听完了牢子的禀报。这事在前往庄子的路上,宁远德已经如实向赵大人和盘托出了。赵大人想着若是宁国公府不告状,就将此事压下去。毕竟首犯李氏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为了国公府嫡孙小姐的名声着想,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将来小姑娘长大了,因为小时候被调包之事影响了亲事。 当时宁远德就告诉赵大人,此事国公府定然是要告的,必要将李氏恶行公之于众,舌头底下压死的,不能只是无辜之人,象李氏这种恶人,就该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至于说小馨儿将来的婚事,若是能因此过滤掉那些心性不好的人家,反倒是小馨儿的幸运。 其实宁远德还有点儿不能对人明言的私心,如果宫里能因此嫌弃小馨儿,不让她做太子妃,那就再好不过了。不愿小馨儿嫁入皇家,是宁家阖府上下共同的心愿。 赵方直见宁远德坚持,便也松了口,答应只要宁国公府递状子,他就按律审判。只是赵方直万万没有想到,宁国公府的状纸都还没送过来,大牢里的李家人却先提供了口供。 李家人的话可都被牢外的牢头急忙找来的书吏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这可是在没有任何刑讯逼供之下的第一手证据,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关押李家女眷的牢房中,王氏和小李氏打成一片,陈氏面色铁青,帮着女儿打二儿媳妇,口中骂的极为难听。就算是听惯了污言秽语的牢子们都有些听不下去。记录的书吏更是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 李家大儿媳妇赵氏怔怔的缩在角落里发呆,仿佛与那些打架之人不在同一个世界似的。李家才进门不到三个月,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的三儿媳妇,此时已经面色青白,又惊又怕地哭昏了过去。 李氏孙辈的女孩子们,都吓得哭做一团,瑟瑟发抖的抱在一处,却没有一个人敢冲入战团,去帮助祖母,母亲或是姑姑。 因为李芳嫁的特别好,随后李家两个姑娘嫁沾光嫁的不错,所以李家对家里的女孩们都特别的娇养,明明只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她们却每个人身边都有两个丫鬟一个婆子服侍着,只求日后有她们姑奶奶帮衬着,将来也能嫁入高门,就算做不得正妻,做小妾也是她们的造化。 缩在角落里,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刘氏眼看着隔壁牢房里李家女人打得不可开交,眼中闪过一抹快意之色。心中暗道:打吧打吧,往死里打,反正现在打不死,过几天也得被砍头…… 没有人干涉李家女人们打架,她们实在是打到累得打不动了,才算停了手。此时王氏头发散乱,头顶有三四处都露出了血呼嘶拉的头皮,显然是被连头皮带头发一把撕掉了,她的左眼角一道长长的抓痕,正渗着星星点点的鲜血,右耳朵被撕豁了一个小口子,嘀嘀哒哒的滴血……怎一个惨字了得! 小李氏有她亲娘助阵,伤处比她二嫂要少一些,可看上去也挺吓人的,小李氏的嘴角两都被都扯破了,鼻子被打出了血,眼皮子上也被抓出几道血印子,看上去真有些七窍流血的即视感。 陈氏到底有从前做农活的底子,力气大,倒没有受多少伤,只是被气的呼哧呼哧的喘粗气,指着赵氏和小儿媳妇痛骂一番,才算消停的挨着墙坐了下来。 陈氏坐下来时,随意左右看了一眼,看到隔壁牢房的刘氏,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想起来了,陈氏突然腾的跳起来,冲到两间牢房相接的木围栏处,指着刘氏破口大骂,“贱人,你怎么还没死!” 第121章 狗咬狗一嘴毛 刘氏见自己这么躲着都被陈氏认了出来,心中暗叫倒霉,可她嘴上却是不肯让人的,只远远躲在离陈氏最远的墙角处,尖酸刻薄地大叫:“你这老贱人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 “你……我打死你个贱人……”陈氏冲着刘氏的方向拳打脚踢,被手腕粗的木围栏挡住了,刘氏缩在离陈氏最远的角落里,毫发无伤。 “你们放我过去,我要打死那个贱人……”陈氏疯狂大叫。然而根本没有人理会她。 “妹妹,你快打她,这个贱人勾引你哥,是她害死你哥的……”陈氏冲着李氏大叫起来。 刘氏听了这话,突然畅快的哈哈大笑,“老贱人,你是不是傻,你叫她打我,哈哈哈哈……你以为当年她不知道冲哥和我的事?” 陈氏如遭雷击,猛地跌倒在地,颤声叫道:“你胡说,你骗人,妹妹,你不认识她……” “哈哈哈哈……她不认识我?老贱人,你说什么笑话哪?她不认识我,她能给我那么多银子,好几万两呢,这二十年,可都是她养着我们娘俩,她还把国公府的三姑娘嫁给我儿子,哈哈,你们李家都没娶上国公府的姑娘吧!老贱人,你说她认不认识我?”刘氏笑的畅快,一张面皮却是极为扭曲,看上去吓人极了。 “阿芳,她说的都是真的?你早就认识她,你在永宁关时就认识她?”陈氏愤怒的睁大眼睛,眼珠子都鼓了出来。她死死盯着李氏,万分期望从她嘴里说出否认的话,只要她肯说,她就一定相信。 然而李氏却让她这位待她如亲娘般的嫂子绝望了,李氏沉默片刻,低声说道:“她儿子也是我哥的血脉,我是做姑姑的,总不能不管。” 刘氏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隐秘诡谲的笑意。李氏到现在还是这么想,真好!对,就得这么想,只要李氏认定伯安是李冲的遗腹子,她们母子就不怕活不下去。国公府不可能真的不管李氏。毕竟这些年来李氏的风光,早就让刘氏嫉妒的面目全非了。 刘氏只顾着气陈氏,都把自己因何被抓进来的原因给忘记了,李冲的儿子,怎么可能有条活路?刘氏不知道,她这是把唯一的亲儿子往死里坑啊! 与刘氏的暗自得意不同,陈氏却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当年丈夫战死之时,她没有被打垮,她心里只想着要好好养大孩子们,要风风光光的发嫁妹妹,要替丈夫李冲好好的守着这个家! 就算她丈夫曾经睡了刘氏那个贱人又怎么样,她又没被抬进李家大门,说起来连个外室都算不上,不过是白被她丈夫睡了大半年而已。 陈氏这二十年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她也做到了,好好养大了她和李冲的孩子们,尽她所能的风光发嫁了妹妹李芳。李芳嫁进侯府后,也的确给娘家带来了极大的好处,李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这份富贵,就算她丈夫李冲活着,只怕也是根本不敢想的。 陈氏万万想不到,二十多年之前,那个曾经让她痛苦过的女人,今日竟然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她……她还和自己的丈夫生了一个儿子,最让陈氏崩溃的还不止这一点,最让陈氏无法接受的是,她一手养大的小姑子竟然早就知道此事,还养着那贱人和孽种整整二十年! 藏在牢房外的书吏奋笔疾书,他一边写一边暗想:大人这法子真管用,只将这些犯人关到一处,不用审她们自己都招了,等日后过堂,她们再怎么抵死不认罪都没用了。 被关在牢房里的人不知道她们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人记录下来,将来可做呈堂证供,还在互骂个不停。连方才呆滞的赵氏和醒过来的李氏三儿媳妇许氏也加入了咒骂的战团。 只不过李家的儿媳妇们互骂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并没有什么价值,只有陈氏,刘氏,李氏三人的话,才最有价值,书吏觉得只是这三个女人互撕,他都快能将整个真相推断出来了。 大牢之外,正堂上的赵大人收到了宁国公府送来的诉状以及相关证物,同时还收到了京兆府转来的,状告李家老二强抢民女,逼人生女夺女的状纸,状纸上写的清楚,被夺走的女婴十个月大,左手大拇指下掌根处,有一个铜钱大小的青色胎记。 赵大人立刻命人到大牢中将孩子抱了出来,看到孩子左手掌根处的确有个铜钱大小的青色胎记,形状与状纸上描述的一模一样,这若不是亲娘,再不可能连最细微的细节都记得这般清楚。 赵大人立刻命人传来孩子的亲娘,李家的女婴果然与这憔悴的女子相貌有几分相似,那女子自从抱住孩子,就再也不肯放手了,只哀哭着不停磕头,求青天大老爷为她做主。 赵大人命衙役传来当日为这女子接生的稳婆,又命人滴血验亲,因为孩子手上那铜钱大的青记并不常见,况且当日她还得了五两银子的赏钱,普通人家生了女孩还给这么多赏钱的,可是少见得很,所以稳婆记得的非常清楚,一眼就认出了那孩子就是旁边少妇亲生的,只是孩子如今养得胖乎乎的,亲娘却憔悴得吓人,都干瘦的皮包骨头了。 滴血验亲的结果也是两滴血立刻相融,这越发证明她们是一对亲母女。赵大人心里念着婴儿无辜,就判那少妇先带女儿回家,至于她状告李家老二李玉树强夺民女,逼人做外室之事,还需要再行查证方可审判。 能要回女儿,少妇已经很满意了。她原本满心恨意,可自从怀上孩子之后,也就不得不认命了。如今状告李玉树,她所求的不是什么公道,而是想求官府作主,让李玉树不能再骚扰于她,再给自己立个女户,也好带着女儿安稳度日。日后女儿长大了,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打发了。 第122章 各归其位,李家团圆在大牢 李老二抱来硬塞给自己养着的野丫头被抱走了,王氏根本不在意,自从孩子被抱到她身边,王氏并没有亲自照顾过一天,一直都是由奶娘照顾的。 这还是王氏并不知道那孩子是李老二外室所生的女儿,才会这样不闻不问,若是她知道真相,只怕那孩子都活不到今天。 别人的孩子王氏不上心,可当李清菡被牢头送进牢房时,王氏却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抱住自己的亲生女儿,心肝儿肉的哭喊起来。 已经被换上最差的麻布衣裳的李清菡,浑身都难受极了,她极不舒服的扭动着身子,哭得满脸是泪,遮住了满眼的愤恨之色。 陈氏看到孙女儿,没有一丝欢喜之色。她并不算是特别重男轻女之人,只不过看到这个小孙女儿,陈氏心中就恨得厉害,若是她没有出生,小姑子就不可能动了调换国公府血脉的心思,只要不曾调换孩子,她们一家人也不会被抓进大牢,还能继续在宽房大屋里过着舒心富足的日子。 与陈氏有着相同想法的还有大房的赵氏和三房的许氏。特别是许氏,她嫁进李家才三个月,如今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若是没有调换孩子之事,她本可以平平安安生下腹中的骨肉,可如今被下了大狱,能不能活着都还两说,更不要奢望平安生下孩子了。 “冤枉……冤枉啊……大老爷啊,我才嫁进李家三个月,李家之前换孩子,我根本不知道啊……”许氏突然扑到牢门前,摇晃着牢门,疯狂大叫起来。 然而不论许氏怎么大叫,都没有任何人理会她,许氏直喊到喉咙沙哑,无力的滑跪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从她身下缓缓流出,坐胎刚一个月,本来就未坐稳,许氏方才的情绪又过度激动,她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娘,三弟妹她……她滑胎了……”赵氏看到许氏身下一片鲜血,惊恐地叫了起来。 陈氏心里一惊,这许氏是她给三儿子娶的继室,三儿子的原配因为生孩子时难产死了,如今她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还没个传香火的儿子。她就是相中了许氏看上去好生养,才花重金替三儿子聘了回来,许氏的确争气,进门两个月就有了身子,还特别爱吃酸,怀的肯定是个儿子,如今却…… “老三家的……老三家的……”陈氏扑到三儿媳妇身边,将人抱进怀中,连声叫了起来。 许氏疼的脸色煞白,一把抓住婆婆的手,颤声哭着问道:“娘,我肚子好疼……我的孩子没了?” 陈氏看着那一地的鲜血,心中这孩子绝无保下来的可能,难过的点了点头。 许久怔愣了片刻,她突然挺起身子,指着二嫂王氏怀中的李清菡怒骂:“丧门星,你这个丧门星,害我们一家人下大狱,你一进来就害了我的儿子,我……” 许氏一口气没倒上了,身子一挺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陈氏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二儿媳妇身边,劈手抢过孩子,重重往地上摔了下去…… 王氏吓的魂飞魄散,母性的本能让她瞬间拥有了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一个虎扑扑倒在地,堪堪接住一只腿已经碰到地面的女儿。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李清菡痛地哇哇大哭,王氏慌忙抱着她摇晃起来,口中不停的柔声安抚。 只是王氏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李清菡的哭嚎越发凄厉刺耳,令人听了更加心烦意乱。 陈氏大怒叫道:“贱丫头,早摔死早了事,你还救她做什么,没有她,咱们一家人也不至于遭这个难!” “娘,清菡是二爷和我的亲生骨肉,您忘了,当初我怀她的时候,大师给她批过命的,她可是至尊至贵的命格啊!她可是咱们李家最大的指望!李家改换门庭封侯拜相,可都在她的身上啊……”王氏急眼了,从前被严令保密的事情全都脱口而出。 “呸!还至尊至贵,王二花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破德行,也配生出贵人来?我看这丫头是比草还贱的命格吧!”赵氏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叫着王氏的小名,毫不客气的骂道。 被亲娘抱在怀里的李清菡一边哭一边偷偷恶狠狠地瞪着赵氏,心中还盘算着有朝一日自己得了势,必要赵氏这恶婆娘不得好死! 陈氏被二儿媳妇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从前那大和尚说过的话。可是现在李家都被关进大牢里了,连这丫头也被丢了进来,她们还能有翻身之日么?那大和尚看上去仙气飘飘的,可他说的话,就一定准么? 陈氏前半生过的很辛苦,她原本既不信神也不信佛,谁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就信谁。就像当年有人给她小姑子李芳算过命,说李芳有公侯夫人之命,只要好好养着她,李家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陈氏相信了,她拼命的对李芳好,果然李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等李芳嫁进镇北侯府,李家的日子更是好得不能再好,陈氏这才真信了所谓的命格面相之说。 就是因为有那们大和尚说王氏怀的女儿命格至尊至贵,她才默许了小姑子将孩子抱回侯府冒充侯府的嫡孙小姐。 为了让自己的为数不多的良心好过一些,陈氏故意回避一切与侯府嫡孙小姐有关的消息,她根本不去想,也不敢去想,自家的孙女儿进了侯府,她儿子的外室所生之女被抱到了王氏身边,那原本的侯府嫡孙小姐,又能被送去了哪里? 李清菡自出生之后就没穿过粗布衣裳,更不要说是麻布了,这会浑身皮肤被那粗麻布磨的红肿出血,又疼又痒的让她实在受不了。 “娘……疼……”李清菡在她亲娘的怀里哭叫起来。 “疼,哪里疼?”王氏都来不及想,这孩子出生十天就被抱离自己的身边,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她的亲娘?只紧张的叫了起来。 王氏边说边撩起李清菡的衣裳。只见粗麻布片下,原本白净的皮肤上尽是红肿和被磨破皮的血点子。 “天啊,怎么伤成这样……她们也太狠心了,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不给孩子穿,呸,还国公府,真不是个人!”王氏看到女儿满身血点子,愤愤的骂了起来。 “我呸,真是马不知脸长,就你们做下的丑事,人国公府杀你们一万遍都不多,还有脸嫌弃不给好衣裳穿!真是天底下都装不下你那张脸!要我是国公府的人,我早提腿摔死这假货!你有本事就日夜不睡的盯着,但凡你眨眨眼,我都得把这贱丫头活活掐死!”赵氏又狠狠的啐了一口,恶声恶气的骂了一句。 第123章 刘氏的隐秘过往 尽管所有的人犯都已经抓齐了,因为前往永宁关取证之人还未回来,赵大人硬是压了五天才升堂审案。在这五天之间,在牢中记录的书吏收获颇丰,笔录都记了一大本。 刘氏一案事关先帝,所以宁康帝也微服出宫,在都察院正堂后面的夹道中听审。宁康帝还特意让心腹太监将程缚虎父子请了过来,陪自己一起听审。 最先被提堂的是刘氏母子。赵大人一拍惊堂木,厉喝一声“刘如玉,还不将尔所犯罪行从实招来……” 刘氏心里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样的杀头大罪,可她儿子齐伯安却并不知道。而且刘氏知道若是自己如实招了,别说她自己的性命保不住,就连她儿子的命,也一样保不住的,刘氏自己可以死,可她绝不能让儿子死。 “大人冤枉啊,民妇一向老实本分,从未做过犯法之事,民妇不曾犯罪,求大人明察啊……”刘氏梆梆的磕头,这头磕得扎实,只几个头磕下去,刘氏额上就磕出了鲜血。 “你不曾犯罪?这从你家炕洞里搜出来的羊皮荷包,你如何解释?”赵大人示意书吏将打开来的羊皮荷包,黄铜鹰头戒指以及最重要的写满鞑子文的羊皮,送到刘氏面前,让她看上一眼。 “这……”刘氏有心抵赖,可这羊皮荷包是许多人亲眼看着从她的炕洞里搜出来的,怎么赖都赖不掉。 刘氏心念飞转,她赌京城里没有人能识别二十多年前的鞑子文,就佯装平静的说道:“回大人,民妇原籍永宁关苦水村,永宁关是边境,民妇有胡人样式的荷包也不是什么犯法之事吧?” “的确,身处边关,有胡人的荷包也在情理之中。”赵大人和气的说了一句,在刘氏暗想这位大人真好糊弄,偷偷松口气之时,赵大人陡然一拍惊堂木,吓得刘氏身子一颤,立刻趴伏在地上。 “刘氏,鹰头戒指与鞑子的密信,也是边关之人是人都能有的?”赵大人一声怒喝,彻底掐死了刘氏的侥幸心思。 刘氏整个人瘫软在地,整个人哆嗦得厉害。 “娘……娘……您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家怎么会有鞑子的密信?那不是咱们家的,您快向大人解释啊!”跪在一旁的齐伯安面无人色,惊慌的大叫起来。 在京兆府当差几年,齐伯安知道私通敌国是什么样的不赦重罪。 刘氏哪里还能分辩解释,她都被人抓现行了,东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搜出来的,她能怎么解释抵赖?刘氏瘫软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氏,本官问你,你与李冲是何关系?”赵大人见刘氏心神失守,立刻厉声喝问。 “李冲,我……我和李冲没有关系……不不……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李冲……”刘氏慌乱的回答,只是她的回答,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 赵大人冷笑一声,将一叠信笺交给师爷,命他念给李氏听。 “永宁关苦水村人士刘二丫,后更名刘如玉,为暗娼,于元献十七年秋,与边将李冲勾搭成奸,被李冲之妻陈氏捉奸,陈氏未告官,双方私了。元献十八年秋,刘氏携初生独子齐伯安入籍京城。” 师爷冰冷的声音如利刃一般刺破刘氏给自己给儿子编织的幻境,将他们母子二人拽进活生生的现实。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没有做暗娼,是李冲强了我……我本来有未婚夫的……”刘氏疯了一般嘶声大叫起来。 赵大人听了这话,冷哼一声,厉喝道:“不错,你的确有未婚夫,你还有两个未婚夫,其中一个未婚夫身份还高的很,忽卧尔部的三王子合骨扎托,那怕他只是个混血的庶出王子。” 刘氏震惊,愕然抬头望向赵大人,满眼惊恐。她不敢相信自己藏得那么严实的秘密,竟然被人一口道破。 “刘如玉,你还认识我么?”一道极为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身形佝偻,脸上尽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的男人突然一瘸一拐的从堂外艰难地走了进来。 “你……你是……”眼前之人已经面目全非,声音也嘶哑难听,刘氏根本认不出来他是谁。 “刘二丫,你想不到吧,我赵大安还能活着出现在你的面前!”那人恨恨的质问,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悲苦。 “什么,大安哥,不!这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大安哥,大安哥明明……”刘氏话说到一半,才惊觉自己失言,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我明明什么,我明明应该被你那相好的狗鞑子扔进火里烧死对不对?刘二丫,我赵家哪点儿对不起你,你若不想嫁给我,只来退亲也就是了,我也不是非你不娶!为何非要放火烧了我家,灭我赵家满门!我从来没见你这么恶毒的女人!”赵大安愤怒的大骂,声音越发悲怆嘶哑…… 刘氏先是被骂的低了头,突然,她猛地抬起头,愤怒地大叫:“我不想再过苦日子,我想嫁给有钱人,我有什么错?要不是你们家那死老婆子非逼我嫁给你,我……我……我怎么会……” “难道不是因为我娘发现你和狗鞑子私通,你们才放火烧了我家么?”赵大安恨声质问。 刘氏心想当年之事本来就没什么人知道,何况又过去二十年了,更不会有人清楚内情,就强行抵赖道:“根本就没有!我没有和鞑子私通,你污蔑我!” 赵大安突然一指齐伯安,冷声喝问:“这就是你的儿子吧,他就是证据!他的鼻子眼睛象极了那个狗鞑子,你还敢说你没有和鞑子私通?就算那狗鞑子死在程元帅枪下,他还有叔叔在世,何况但凡鞑子血脉,屁股上必有青印,你敢让他当众脱衣验身么?” 刘氏一听赵大安之言,脸上立刻露出惊慌之色,她急急摇头否认,“不是,伯安不是鞑子血脉,他是我和冲哥的儿子……” 堂上的赵大人适时说了一句:“刘氏,你方才还说不认识李冲,怎么又会和李冲有儿子?来人,带齐伯安到西偏房脱衣验身。” 刘氏大惊叫道:“不要啊大人……”她这一行为反倒是证实了齐伯安还真是鞑子的血脉,否则刘氏不能这样惊慌。 少顷,两个差役押着面如土色的齐伯安走了进来。 “回大人,齐伯安左屁股上的确有一大块青色印记,那印记看上去很像只鹰头。”差役的话彻底击垮了齐伯安,他疯了一般的冲向他的娘亲,抓着她拼命摇晃起来…… “娘,我不是鞑子,我怎么可能是鞑子,你快说啊,你快告诉大家,我是汉人,我是大楚人啊……”齐伯安又哭又喊的声泪俱下。他怎么都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是个混血的杂种! 第124章 连锁的绝望 “鹰头形青记?大人,小的为报血海深仇,曾经潜入忽卧尔部为奴十载,小的听说过,只有王族血脉,身上才会有青色鹰头形印记,这个小杂种的确就是忽卧尔部三皇子合骨扎托的儿子。小的曾亲眼看到刘二丫这贱人与那狗鞑子钻草垛子。”赵大安咬牙切齿的说道。 赵大人点点头,沉声问道:“刘氏,你可招认?” 人证物证俱全,刘氏就算是再抵赖也没有用了。可她不死心啊,或者说她不甘心只她们母子二人获罪。刘氏突然大叫道:“大人,我要告发宁国公的夫人李芳,我的事情李芳全都知道,我当日入籍京城,也是李芳找人帮我办的,这些年来,是李芳供养着我们母子……我有罪我认,李芳也一样有罪……” 赵大人微微一笑,淡淡道:“带李芳上堂。” 没过多一会儿,一直在东偏房里被看押着的李芳被带上公堂,东偏房里还没有被押上堂的是陈氏以及她的儿孙们。刚才刘氏的话她们都听到了,陈氏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怎么刘氏口中的李冲,与她心里的丈夫李冲,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李芳刚被带上堂,就像疯了一般冲向刘氏。她拼命的撕打刘氏,口里翻过来调过去就是一句“贱人,你敢骗我,你敢拿个杂种冒充我哥的儿子,你该死……你该死!” 李芳边说边死死掐住刘氏的脖子,要不是衙役拉开得快,刘氏指不定就被李芳掐死了。 坐在夹道中的程缚虎看到李芳,一双眼睛都恨地充了血,他不住的低声怒骂:“贱人,该死的贱人!”程思则眉头紧锁,他强压怒意,轻轻拍了拍他父亲的手,让他别在御前失仪。 宁康帝看看比前几日大朝会之时明显老了许多的程缚虎,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这真是娶妻不贤毁三代啊!将来给皇儿们娶正妃之时,务必得仔细挑选品貌俱佳之女才行。好在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子修和弟妹教养出的女儿,一定是品貌绝佳的好姑娘。 宁康帝在这儿想的美,却不知道他的未来亲家已经暗生悔意,不想让自家闺女去做太子妃了。 “大人,方才这毒妇所言不是真的,我根本不知道齐伯安是鞑子的血脉,二十年前,我刚嫁进侯府,有一天刘氏求见,她说是永宁关的故人。我就见了她。当时她抱着这个小杂种,说他是我哥哥的遗腹子,当日她勾引我哥哥之事我也是知道的,见孩子的年龄也对的上,就信了她。这才帮好在京城安了家,她没有生计,我只能接济些银子,可除了救济些银子,我再没做过别的呀……大人啊,求您明察啊……” 李芳显然是在东偏房时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说,到了在堂上,只见她噼哩啪啦一通输出,还难得的条理清楚,远远超越了她平时说话的水平。 “你放屁,要不是我拿那个羊皮荷包威胁你,你会帮我安家?会给我银子,会把国公爷的庶女嫁给我儿子。你不就是想着伯安是你亲侄子,才逼你们家三姑娘嫁过来的么?”刘氏这会儿已经彻底没有脑子这种东西了,只凭着本能大喊大叫,此时的刘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能攀扯一个是一个! “刘如玉,你胡说什么,我知道什么羊皮荷包?”许是被关进大牢刺激地开了窍,李芳这会儿反应不可谓不快。 “你不知道?哼,你不知道你会和我在茶楼见面,还给了我一万两银票!要不然我儿哪有钱还你们国公府!”刘氏再度揭底。 坐在夹道中的宁康帝听糊涂了,他看向程思则,低声问道:“子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什么给银子还银子的?” 程思则回家后,宁氏将三妹妹和离大归之事仔细说给他听,是以程思则知道事情的始末,就低声向宁康帝解释几句。宁康帝听罢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悄悄看了一眼陷入愤怒拼命压制的程老公爷,宁康帝突然觉得他可敬可怜又可悲! “你……我,我那是不知道你那个小杂种不是我哥的儿子,我才给你银子的!”李芳犹自大叫。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就在刚刚赵大安上堂之前,李芳还死死认定齐伯安是自己的亲侄子。至于为什么姓齐,那不过是为了上户籍,刘氏随便诌了个姓齐的亡夫,她的儿子也就顺理成章的姓了齐。 “什么看在你亲侄子的份上,你分明是怕你哥哥背叛朝廷之事被我揭发出来,才不断拿银子堵我的嘴!”刘氏已经彻底疯了,她这会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能拖一个就拖一个,被她拖下水的人越多越好! 要是能将程缚虎父子也拖下水那就再好不过了,要是能让皇帝砍了程家父子,那才算给她的情郞彻底报了仇!兜兜转转二十多年,刘氏心里最爱的,还是那个身为忽卧尔部三王子的情郎。 “大人,我有话要说,这个李芳,早在二十一年前就知道那羊皮荷包之事。她哥哥李冲贪财又好色,忽卧尔人答应封他做右贤王,我答应跟他睡觉,他就背叛了镇北军,镇北军落星峡惨败,就是她哥哥李冲捣的鬼。”刘氏指着李芳继续大叫。 李芳被刘氏的话彻底吓傻了,她万万没想到刘氏会如此疯狂,这是真是不想活了! “如此说来,刘如玉,当年李冲背叛之事,你与李芳都知道?”赵大人冷冷的问。 “知道,我们都知道,当日我陪李冲睡觉,就在李芳住的那个别院!听说,那个别院就是宁国公程缚虎给李芳置办的……”刘氏看向李芳,眼中充满了恶毒的笑意,冷冷说出那个几乎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大堂夹道里,宁康帝和程思则同时转头看向程缚虎,只见程缚虎羞恼尴尬愤怒自责后悔等等表情在他脸上轮番儿的出现,最后定格的是绝望的面如死灰。 程缚虎起身跪倒在宁康帝面前,重重磕头悲声哀求:“求皇上赐臣速死,臣纵百死也难赎罪过。” 宁康帝相当为难,单论置外室这件事,程缚虎虽有过,但罪不至死。可是程缚虎二十一年前置的这个外室,那就是个毒蝎子,后果实在太过恶劣…… 可真要因此斩了他,又有些太过凉薄了,毕竟程缚虎三十年来屡立大功,其实就程缚虎的功劳来说,足以裂土封王。只不过因为他娶了李氏这个继室,李氏在京中风评实在不好,程缚虎才一直被压在镇北侯这个爵位上,二十年来不得晋升。 程思则看着他那苍老衰弱的父亲,心中又恨又怒又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恨父亲贪恋女色,怒他分不清好坏,又怜他二十年来被骗得死死的,到老了才知道真相。可是大错已然铸成,纵死九泉,他的父亲又如何有脸去见镇北军死难的将士们? 第125章 狗咬狗,咬出的真相 宁康帝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程老国公,低叹一声,缓声道:“子修,快把老公爷扶起来。老公爷,你也是被人蒙蔽了,朕不怪你。” 程缚虎连连摇头不肯让儿子扶自己起来,心中的愧疚让他觉得自己不配坐着。只是他如今哪里能扛得住他儿子的力气,硬是被儿子强行扶起来,按到了椅子上。 “父亲,您若是不想再听,儿子这就送您回府。”程思则语气低沉地说道。 程缚虎艰难的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不回……” 程思则见父亲不肯走,也没有坚持送他回家,只是在他父亲旁边坐了下来,他的面色很是阴沉难看,心中极不是个滋味儿。 大堂上,李芳冲破衙役的封锁,扑到刘氏身上,对她又抓又撕又咬,活像是疯了一般。 当衙役好不容易把李芳从刘氏身上撕下来之时,刘氏已经被李芳咬掉了半拉耳朵,整张脸也被挠得血肉模糊,让人看不清楚她的五官。 一旁的齐伯安已经彻底被打击傻了,他只不停地叫着“我是大楚人,我不是鞑子……我是大楚人,我不是鞑子……”就连他的亲生娘亲在旁边被人撕打,齐伯安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来人,李芳大闹公堂,拖下去重打二十杖再来回话。”赵大人一拍惊堂木,怒喝一声,吓得堂下的李芳身子猛地一颤,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可是宁国公的夫人啊,怎么有人敢打她的板子? 就算是被绑起来送入大牢,李芳还是死都不肯相信自己真的被休弃了。 当李芳被两名衙役拖出大堂绑在行刑专用的长凳上,那狠戾无情的水火棍重重打在身上之时,李芳才意识到,程缚虎真的不会再护着自己了。 “啊……住手……疼……将军救命啊……”不过是二十个大板,李芳就已经喊劈了嗓子,无论她怎么叫唤,都没有人来救她。李芳腰下的囚衣也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浸透…… 被打了板子的李芳神色委顿,再没了刚才的气焰,她疼得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却还是强撑着老老实实的跪在堂下,听堂上的赵大人问话。 只是二十大板,就彻底打死了李芳心中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她知道自己彻底完了,程缚虎绝不会再管她。 “李芳,还不快从实招来,也免得再吃苦头。”赵大人一拍惊堂木,再度大喝。 李芳低着头跪在堂下,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赵大人都知道什么,所以再不敢乱开口,倘若她说了什么赵大人并不知道的事情,那岂不是不打自招,白白给自己添了罪名。 一旁的刘氏见李芳不开口,立刻指着她嘶声大叫:“她什么都知道,大人,她哥李冲的事情她全都知道。那块羊皮上就是忽卧尔汗王写给李冲的亲笔信,那个鹰头戒指就是信物,李冲全都给她看过。当时她还嫌忽卧尔汗王小气,只拿个黄铜戒指做信物,呸……也不想想李冲就是个叛徒,他也配真金白银的鹰头戒指……给个黄铜戒指就算给他脸了!” 李芳吓得魂飞天外,急忙大叫:“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刘如玉,你不要诬陷我!” “呸……”刘氏向李芳吐了一口混杂着血水的唾沫,恨声道:“你还用人诬陷?最狠毒的就是你们兄妹,你们一边贪着忽卧尔的权势富贵,一边吊着程将军,合着你们要两头得好处啊!李芳,你当我真不知道,你私下里勾引合骨扎托之事?你以为我没看到你爬他的床?呸……怎么着,合骨扎托睡了你又不要你,你找下家倒是找的快!人都说镇北军的程缚虎是大英雄,我呸!叫我说,他就是个戴了绿帽子还不自知的活王八!” 夹道里的程缚虎听到刘氏最后一句话,喉头咯噔一声,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生生被气的昏死了过去。 程思则大惊,赶紧抱住他父亲的身体,连声叫着:“父亲……父亲……” 宁康帝皱眉摇头,立刻吩咐道:“快去将太医请来此处,子修,快将老公爷抱到厢房,等太医诊治。”蔡公公应了一声飞快跑了出去。 程思则慌乱点头,赶紧抱起父亲,将他送入旁边的厢房。那间厢房是赵大人熬夜处理公务里的小憩之所,有一张小小的床铺,程思则将父亲放在床上,看着双眼紧闭面如金纸的父亲,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了,心情复杂至极。 夹道里短暂的混乱并没有影响外面公堂上的审讯,赵大人依然继续审案。这案子审起来比当初预想的要容易多了。别说是赵大人了,无论哪个审案的大人也没遇到这样配合的人犯呀! 赵大人审案几十年,还没遇到这样不动大刑就能痛快招供的人犯,刘氏她不只自己招,还帮着别的人犯一起招供。 整个大堂上,最忙的人就是记笔录的书吏了,只见他刷刷点点走笔如飞,片刻功夫就写满一张纸,一堂还未审完,口供就已经写了一大摞。 刘氏说个不停,李芳急的几次想要冲过去撕她的嘴,可都被衙役用水火棍死死压住,她根本就爬不起来。只能拼命摇头否认,“我没有……我不是……” 没有人理会李芳的喊叫,所有人都在听刘氏那疯狂咆哮般的招供。赵大人越听面色越冷,刘氏所说之言,与赵大安,还有从永宁关查刘氏底细之人回禀没有任何出入。她说的基本上都是真的。 唯一存疑的只是部分与李芳有关之事,这个倒也不难查,毕竟厢房里还有李家一家人,那个陈氏就算不知道她丈夫李冲的秘密,对于一手养大的小姑子,陈氏还能真的一无所知? 等刘氏说完,书吏拿着厚厚一叠供状让她一张一张的按手印,全都按完之后,刘氏和她那一直念叨着“我是大楚人,我不是鞑子”的儿子齐伯安被带了下去分别关押。 刘氏母子被带下堂,李家众人被带到堂上,陈氏用极度怨毒的眼神盯着李芳这个曾经她无比疼爱的小姑子。她干咳几声,狠狠一口浓痰啐到李芳的脸上。 李芳惊慌的大叫:“嫂子,你……” “呸!谁是你嫂子,我陈翠花真瞎了眼,怎么没早看出来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小贱人,浪蹄子,骚货,当年怎么不叫你被千人骑万人压!我说当年你怎么非要你哥请元帅来家里喝酒,原来你早就叫人破了身子,要硬赖到程元帅身上!怪不得那天天快亮时,你哥突然去杀鸡,可怜我那正下蛋的小母鸡啊……”陈氏絮絮叨叨骂个不停! 若是原本在夹道里的程缚虎方才没有昏死过去,这会儿还不得被直接活活气死…… 第126章 宁康帝的维护 一个上午过去,这案子总算审的差不多了。然而关于先帝当年降香得到上天启示之事,却还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头绪。 刘氏等人接触身份最高的忽卧尔部之人,就是三王子合骨扎托。而身上有着一半楚人血统合骨扎托,在他父汗有六个纯忽卧尔血脉子嗣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真的得到信任? 高等级的机密,合骨扎托根本不可能知道。就算是他知道个一星半点儿的,也不可能告诉像刘氏这等随时可以抛弃的弃子。 宁康帝枯坐半日,没有听到他最想知道的东西,反倒是灌了一耳朵的程缚虎如何被人绿了之事。宁康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同情被扣上绿帽子的程缚虎,或许有点儿,但绝对不多。事实若是程缚虎心意坚定,一个区区副将及其妹妹,又怎么能算计得了他? 怨恨程缚虎,倒也说不上。毕竟程缚虎虽然私德有失,可公事上,他却从来没含糊过。鞑子兵强马壮,可三十年来都未能踏入永宁关半步,这全是程缚虎的功劳。 就算是当年的落星峡一战,若非有先帝连发七道圣旨催战,甚至派出内官监军,威胁不出兵就要杀了程缚虎。只凭李冲一人的劝说,是劝不动程缚虎发兵的,这一点,宁康帝心里相当确定。 正因为落星峡一战,首罪当在先帝而非程缚虎,所以宁康帝无法也不能因此降罪程缚虎。 至于李冲李芳兄妹叛国,程缚虎一直被蒙在鼓中,而且他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就将李芳绑起来送官,还写了请罪折子。从今日刘氏李芳以及李氏众人的供词来看,程缚虎的确毫不知情。 宁康帝真的为难了,处置程缚虎,从本心而言,他不愿意。可若是不处置,朝中那些官员定会咬着此事不松口。宫中的太后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宁康帝正思忖着,蔡公公引着刚给程缚虎看完病的太医走了过来。 “程老公爷病情如何?”宁康帝关切的问。 太医摇了摇头,低声道:“回禀皇上,程老公爷的病情并不重,只是他如今一心求死,这死志一生,纵是大罗金仙也难挽回。臣无能……” 宁康帝长叹一声,程缚虎一心求死,这个他已经想到了。 程缚虎自问一生光明磊落,可如今却被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让他怎么受得了?何况还有那一万九千九百七十一名无辜死难的镇北军将士,恐怕那才是程缚虎一心求死的根源所在。 “你且随程老公爷回府,用心调治吧。”宁康帝沉重的吩咐一句。 看着太医退下,宁康帝想了想,命蔡贵将赵大人请进内堂。赵大人一进来,宁康帝就开门见山的吩咐,“赵爱卿,今日堂审中的所有卷宗皆为最高机密,待此案审结之后,销毁所有卷宗,不得有一字留档。程老公爷之事,绝不可有一字外传,若有人敢胆外传,杀无赦!” 赵大人心头一凛,眉头皱了起来,他本想说这与法不合,但是想到程老国公一生为国,若是让他在垂暮之年再受世人讥讽嘲笑,对他也的确是太残忍了。 默默点了点头,赵大人低声而坚定地说道:“是,皇上,臣领旨。” 宁康帝知道赵方直是那种一但承诺必当全力以赴的性格,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悄悄回宫了。 程思则带着在双目紧闭人事不知的父亲回了宁国公府,太医得了宁康帝的吩咐,随侍在程缚虎身边。张府医听说国公爷昏迷不醒,立刻赶了过来,他一直照顾着老公爷,对他的身体状况最是了解。 看到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老公爷,张府医吓了一大跳,明明昨天请平安脉时,老国公爷的身体还算可以,老国公爷今儿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怎么只大半天的功夫,身体就破败成这个样子? “世子爷,老公爷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如何竟突然有如此深重的郁结?”张府医皱眉问道。 程思则什么都不能说,只是悲愤地摇头,做父亲的被人戴了二十年的绿帽子,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有脸说出口? 张府医心中更加疑惑,可他也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便也不再问了,只和太医一起商议如何给老公爷开方子,用什么办法让他吃下去。 宁氏听说公公和丈夫都回来了,赶紧带着孩子们来世安堂问安。看到人事不醒的公公,宁氏吓得不轻,赶紧问道:“子修,父亲这是怎么了?” 程谨枫已经扑到床榻旁,摇着他祖父的手,一声声的叫着:“祖父,祖父您快醒醒……” 程思则无法开口解释,只有重重地叹息。一直双眼紧闭的程缚虎听到小孙子的呼唤,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睛涨红,含着泪珠儿的小孙子,程缚虎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安抚道:“枫儿不怕,祖父没事,祖父只是累了……枫儿乖,要听你爹娘的话,爹娘不让做的事情一定不要做……” 程谨枫疑惑的直眨巴眼睛,他向来最听话了,不只听爹娘的话,还听大哥二哥的话,就连妹妹的话他都听的。他才不会做任何爹娘不让做的事情。整个宁国公府里,最乖的就是他啦! 跪在弟弟身边的程谨竹听了祖父之言,心里却是若有所思,难道今日去都察院听审,祖父受了什么刺激不成?若说不听爹娘的话?祖父只在娶继祖母这件事上,没有听太祖母的话,是继祖母除了谋害妹妹之外,还做了什么让祖父无法承受的事情?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程谨竹就算再聪明,可他到底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对于男女之事,绿帽子什么的,他现在还是不懂的,自然也不可能往这上头想,他的推理也就完美的避过了真相。 第127章 至亲好友的劝慰 看到老国公爷醒来,太医和张府医同时松了口气,只要人醒过来,就好用药了,吃了药,老国公爷就能多些生机。 张府医知道如今老国公爷最疼小孙子,就赶紧煎了药,趁着三公子还在老国公爷身边,把药送了过来。 程缚虎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子,摇了摇头,脸上尽是苦涩之意,“不必再吃药了……”程缚虎涩声说道。 程谨枫一听这话,立刻瞪大眼睛惊呼道:“祖父,生病怎么能不吃药?阿娘说过的,生病了就得吃药,不能因为药苦就不吃,不吃药病怎么能好?祖父您别怕苦,您乖乖喝药,孙儿给您吃糖,小舅舅给的松仁粽子糖可好吃了,保管您不会被药苦到的。” 看着懵懂的小孙子,程缚虎长叹一声,拿过药碗一口闷了,汤药再苦也不及他心中之苦。程谨枫赶紧从小荷包中掏出一颗松仁粽子糖硬塞到他祖父的口中,奈何程缚虎心里苦胜黄连,又岂是一颗糖能驱散的。 看着老国公爷吃了药,太医和张府医能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暗想,只要肯吃药,就还有得救。 入夜之后,程思则不放心父亲,要留宿世安堂,为父亲侍疾。程缚虎却对儿子说道:“思则,放心,案子没审结,为父不会自寻死路。这些日子你都没好好休息过,快回去吧。明天就该审贱人谋害馨儿之事,为父还得去听审,今晚要好好睡一觉,明天才能有精神。” 程思则虽然听他父亲这么说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可又怕惹他父亲动怒,只得退了出来,叫过值夜的小厮,命他们夜里务必警醒些,有任何事情都来向他禀报。就算栖梧园离世安堂并不算远,可程思则还是在厢房胡乱歇着了,就怕万一有什么事,自己不能及时赶过来。 次日一早,程缚虎强撑着起身,命人服侍自己穿衣裳,他还没穿好衣裳,亲家定西侯李腾渊就闯进了世安堂。 “老程,咱听说你又病了,昨儿太晚就没过来,现在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定西侯是个大嗓门儿,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程缚虎皱起眉头说了一句,两人关系太好太近,已经不需要寒暄了。 李腾渊进门一眼看到程缚虎,不由震惊的倒抽一口凉气,他二话不说拽开小厮,将程缚虎强硬地按回床上,拽过被子给他盖好,气恼地叫道:“老程,你看看你,脸色差成什么样了,怎么还要强撑着起床,快躺着,张府医呢,他怎么没在这里?” 闻讯赶来的程思则正听到这句话,立刻接口说道:“李叔叔,父亲刚刚吃过药了,张先生也说他得静养,可父亲不听,非要去都察院听审。” “老程啊,不是我说你,听审能比你的小命更要紧?小馨儿的事我都听婉如说了,你就算不去听审,赵方直也不会轻饶了那贱人。何苦非去给自己添堵?”李腾渊皱着眉头,一脸不赞成地说道。 “老李,你不知道……唉……”程缚虎重重叹口气,那些丢人的事,他实在没脸说给老兄弟听。 “老哥哥,你和思则一直在永宁关,家里的事情你们怎么可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事说起来都是那李氏贱人的罪过,并非老哥哥你的错……” 看到程缚虎那一脸就是我的错的表情,李腾渊忙又说道:“是是是,老哥哥你也不是一点儿错没有,毕竟要不是你纵着那贱人,她也生不出这样的胆子……” 李腾渊看到老哥哥神情凄然,忙又转了语气说道:“不过,你知道真相后,不也没有再偏坦她么,你还直接休了那贱人,也算是知错就改了,便是先伯母知道了,也会感到欣慰的。我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犯了错,伯母虽然会重罚我们,可罚过之后,伯母都告诉我们,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犯错,就怕知错不改。” 说起来李腾渊是懂得如何安慰人的,他最后一句话,果然让程缚虎心里略略松快一点点。 程思则看到他李叔叔绊住他父亲,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忙笑着说道:“李叔叔,想来您还不曾用过早饭,不如就和父亲一起随便用些?” 李腾渊笑着应道:“好好,就听思则的,老哥哥,咱们哥俩好久没一处吃饭了,今儿您赏小弟一顿?” 程缚虎能说啥?他当然不能拒绝。只得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程思则叫下人摆饭,他自己则趁机回到栖梧园,与妻子说几句话,他就该去都察院了,昨日未曾审到李氏谋害馨儿之事,今天就该审了。 “阿娴,你今天要去听审么?”程思则风卷残云般的吃着早饭,匆匆对妻子说了一句。 宁氏点点头道:“要去的,孩子们也要一起去。” 程思则皱眉道:“孩子们就别去了吧,毕竟是公堂审案,是要动刑的……” 宁氏摇摇头道:“他们都要去,程家的孩子,只怕没有公理,不怕看行刑。” 松竹枫兄弟三个齐刷刷点头,齐声叫着:“阿爹,我们要去!”就连坐在阿娘怀中,美美地啃着鲜虾小包子的姜小白,也含糊不清的叫着“去……去……” 程思则对上四双与他妻子同款的亮晶晶大眼睛,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得轻轻摸了摸小闺女的头,点头应道:“好,咱们一家人都去。” 松竹两个大些的孩子还好,只是矜持的笑了一下,程谨枫则是开心的跳了起来。而姜小白表达欢喜的方式却是歪着小身子,用她那油乎乎的小嘴糊了她爹一脸油。 宁氏都有些看不下去丈夫那油光光的左脸颊,程思则却是一点儿都不在意,还美滋滋的回亲了小闺女儿的额头,他就知道,没有那只臭狼捣乱,他的小闺女还是亲近他的! 正忙着收伏山中百兽大业的狼王突然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它看向京城的方向,心中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那个臭男人不会趁它不在崽崽身边之时抹黑它在崽崽心里的形象吧? 不行,得加快收伏百兽的进程,好早些把崽崽接回来,狼王在心里暗自决定。然后冲着儿子女儿们一通长啸,五个小狼崽子立刻变的越发凶残了,崽崽妹妹离开三天了,想她! 赶紧把家里收拾利索,好早日接崽崽回家。五个狼崽子都这么想! 狼后却仿佛有不同的想法,她远远望着京城的方向,这三天来,狼后只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京城,留在崽崽的身边。 第128章 神秘的黑衣人 程思则一家六口用过早饭,轻车简丛的去了都察院。在都察院外,程思则看到大理寺左卿韩元久的轿子还停在门外,轿夫们个个神色都很拘谨,不似平日里听差时那般轻松地闲谈,显然韩元久此时还在轿中。 毕竟都察院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没有皇帝的旨意或者都御史赵大人的同意,任谁都不能轻易进入都察院大堂听审,何况是有擅闯都察院前科的韩元久。 坐在轿中的韩元久只看到程思则在都察院门前跳下马,将掌中的令牌出示给守门的侍卫,侍卫验看过令牌,立刻招呼人卸了门槛,程思则身后的两辆双辕轩车顺利的进了都察院。 韩元久在轿中气得不行,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昨日他也在都察院外守了一天,原本想着多少能打听一些消息,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都察院从上到下竟然是铁板一块,就算他以势逼人,都没能问出一丁点儿内情。这也让韩元久越发想知道案情了,他还想在他太后姑母面前邀功请赏呢! 今日宁康帝并未来听审,程思则带着妻子儿女在后堂见了赵大人。听到姜小白甜甜的叫了一声“伯伯”,赵大人那常面古井无波的脸上都破例露出了一丝笑容。 许是因为案子审得太多了,看尽了人性的丑陋,所以赵大人更加珍惜孩子的天真纯净。赵大人看人先看眼,对于拥有澄净双眸的人,赵大人总会偏爱几分。 摸摸姜小白的头,赵大人夸了一句:“子修真是好眼光,好家教!三位公子俱是清正灵秀的好孩子,令千金更是机灵可人,子修你好福气啊!” 程思则笑着谦虚几句,心里其实还是挺骄傲的。他的妻子,他的儿女,自然都是最好的。 赵大人升堂了,程思则一家六口还去了正堂后面的夹道,程谨松和程谨枫两兄弟对都察院审案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们只是来陪爹娘妹妹的。 程谨松如松柏一般,笔直的站在他阿娘的身边,守护阿娘和弟弟妹妹。 程谨枫拉着妹妹的小手,陪她玩数手指头的游戏,虽然姜小白觉得这个游戏很没有意思,可是小哥喜欢玩,她就陪他玩好了,自己的哥哥,还能怎么着,只能自己宠着呗。 倒是程谨竹兴趣十足,方才若不是赵大人急着升堂,这一老一小怕是讨论上一天一夜都觉得不够尽兴。 今日的堂审与刘氏无关,只将李家众人和李芳带上公堂。李芳自然是死不认账的,李陈氏也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李王氏紧紧抱着李清菡,承认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只不过对于调换孩子之事,她却推说自己毫不知情,全是姑姑李芳一人所为。在李王氏的口中,她竟成了被抢走女儿的受害者。 赵大人见所有人都不认帐,便命师爷将她们在牢房中打斗曾说过的话一一念了出来。李家众人大惊,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不打自招了。牢房那边见到听到她们撕打的人可不在少数,就算是当堂抵赖都不可能了。 李家的男人们除了李家老二,其他人都不知情,可是他们听完师爷念的供词,所有人却是木呆呆的没有一丁点儿反应。 昨天堂审之时,李家的男人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父亲(祖父)私通忽卧尔部叛国投敌之事,他们虽然并不很懂大楚律,却也知道叛国通敌是株连九族的不赦之罪,整个李家彻底完了,这会就算是再多几个罪名,结果也还是九族被杀光,不可能更坏了。 李芳见此情形,也无话可说,只恨恨的低下头,她只恨自己当时怎么没亲自掐死那个孩子,以至于招来今日之祸。 前几日只看了宁氏怀中孩子一眼,李芳就知道那就是宁氏亲生的孩子,王嬷嬷当日根本就没将她活埋,真是白瞎了她赏了那么多的烧埋银子,早知道她事没办好,还赏什么烧埋银子,一早扔到乱葬岗去还省心些。 赵大人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李芳,本官问你,你当日是调换孩子,还是谋害世子夫人的亲生女儿?” 李芳心头一惊,立刻大叫道:“我只是换孩子,我没有害那孩子……” 赵大人冷笑一声,喝道:“带人犯玉露。” 李芳闻言脸色大变,玉露是她最信任,用起来最趁手的丫鬟。当日她交待王嬷嬷之时,只留玉露在一旁服侍,玉露知道真相。 面容憔悴的玉露被带上公堂,她远远躲开李芳跪了下来。赵大人沉声喝问:“玉露,且将当日之事细细讲来。” 玉露应了一声,慢慢讲了起来。 “回大人的话,去年五月十六夜里,一个浑身蒙在黑布中的男人来到夫人房中,当时我和金风都在房中伺候,那黑衣人打昏了我们,只是我比金风醒的早一些,这才听到了黑衣人走之前说的几句话。他命夫人将世子夫人将要生下的女儿杀死,再将李家二爷将要出生的女儿抱来冒充世子夫人的亲生女儿,他要夫人好生养着李家二爷的女儿,将来想法将她嫁入宫中做太子妃。” 玉露的话不只惊呆了李家众人,还让坐在正堂外夹道中的程思则一家人全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程谨松才喃喃道:“怎么又冒出个黑衣人?” 程谨松的话正是他阿爹阿娘也想说的。倒是程谨竹若有所思,小小的孩童,眼神却很是幽深。 姜小白听的一头雾水,什么黑衣人,她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李芳听了玉露的话,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心里的惊慌,只疯狂的大叫:“你放屁……根本没有黑衣人,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黑衣人身上,唯独李王氏不是,她的关注点全在玉露的最后半句“将她嫁进宫中做太子妃”。 “大人,大师说过我女儿是至尊至贵的命格,她生来就是要做贵人的啊,大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求您饶了她吧……” 被李王氏紧紧抱着的李清菡,听到生身母亲近乎颠狂的大叫,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之色,她抓住李王氏的衣襟,哭着叫了一声“娘”,这一声娘,李清菡叫的真心实意。 李王氏听到女儿叫娘,哭的越发厉害,她已经知道自己一家子都难逃一死,可她的女儿还这么小,她什么错都没犯,为什么也要被杀? 并不知道亲生女儿底细的李王氏,此刻将全部母爱都给了怀里的孩子,却没有想过,她其他的孩子们难道就不可怜,就不无辜,他们活该去死?他们不配让亲生母亲为他们谋活路? 李王氏大叫,惹得赵大人重拍惊堂木,怒喝道:“李王氏,再敢搅闹公堂,必当重打!”李王氏缩着脖子跪好,不敢再叫唤了。 赵大人这才对玉露说道:“接着讲。” 玉露喘了口气,复又说道:“后来李家二奶奶果然生了个女儿,可是世子夫人却一直没有发动,夫人特意寻了个机会将张府医打发出府,又在世子夫人日常行走的路上洒了清油沙子,导致世子夫人跌倒早产,果然也生了一个女儿。” “当时夫人已经将李家二爷的女儿装在食盒里偷偷带进栖梧园,借看孩子之时,将两个孩子调换。夫人命王嬷嬷将真正的小小姐装在食盒里,拿去后花园大梅树下活埋。万幸小小姐命大,被世子爷的爱宠玄儿救下,玄儿抓伤了王嬷嬷,夫人怕王嬷嬷泄漏真情,故意不给她请好大夫,王嬷嬷没熬几天就伤重而死。” “阿娴……”程思则一把抓住妻子的手,愧疚的说不出话来。 宁氏浅浅笑了一下,轻轻拍着怀里有些犯迷糊的女儿,低声道:“没事了,子修,都过去了,如今馨儿回到我们身边,大家都好好的。” 程思则没有说话,只是难过的摇了摇头。他终究是愧对妻儿了。 第129章 再度遭反噬 玉露供出神秘黑衣人才是调换孩子的幕后主使唤,可李芳却抵死不认。 就算是赵大人用了拶刑,李芳的十只手指被拶子夹的血肉模糊指骨尽断,疼得几次昏死过去,在被泼冷水浇醒后,李芳连谋害国公府嫡孙小姐之事都招了,却死活不肯供出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堂上的赵大人不免有些犯难,关于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他的全部所知也只是来源于玉露的口供,看李家众人的神色,也是真的对那神秘黑衣人一无所知,唯独知情的李芳,却又抵死不招。 已经对李芳动了一轮的大刑,她现如同一滩烂肉般瘫在地上,早已是气若游丝,若再对她动刑,只怕李芳熬不住大刑,必得当场死在大堂上。 李家众人眼看着李芳受刑,都惊恐得不行,却没有一个人心疼李芳,毕竟在他们看来,自家这一场劫难全因李芳而起…… 若不是李芳明明没那个本事,却非要调包孩子,在国公府里搞风搞雨,他们父亲(祖父)李冲的叛国之事就不会被揭穿,他们就能继续过着富足快活的日子…… 李芳瘫在地上,急促的喘气,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李王氏怀中抱着的李清菡,也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被亲娘紧紧抱着的李清菡,此时正不停的在心里大叫“师父,您怎么还不来救清菡?您再不来,清菡就活不成了……” 李清菡只恨自己太小,哪怕再多给她一年的时间,只要她能自己走路,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毕竟前世所学的毒术,她可半点儿都没有忘记。只要能自己走路,她就能偷偷配药,到时再不济也能一把毒药洒出去,她还怕没有活路? 李清菡满心焦灼,她不知道,她的救兵正在前来的路上,只是能不能及时赶到,那就难说了。 就在姜小白被程缚虎亲口承认她是自己的嫡孙女儿之时,远在朔北草原深处的一座金帐中,那个瞎了一只眼的大祭司,突然不停的狂喷鲜血,整个人昏死过去。 此时若是有人揭开大祭司脸上厚厚的黑纱,定然会震惊的发觉,原本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大祭司,此时突然老了十多岁,原本乌黑的头发突然白了一半,紧致的面皮也松垮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深得快成小沟了。 大祭司的金帐,是没有人敢擅闯的,所以他昏死过去,也没有人知道。直到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大祭司才慢慢醒了过来。 张了张口,大祭司发觉自己的嗓子干哑的完全发不出声音,面色极其阴沉的大祭司双眼满是阴森的恨意,他飞快在羊皮上写了几行曲里拐弯儿的文字,然后费劲的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能发出点儿声音了,这才敲了敲案头的铜磬。 一个侍僮打扮的少年低头快步跑进金帐,跪在地上等吩咐。就算是浓浓的血腥味直冲鼻子,少年却像是没有闻到一般,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一张羊皮丢到侍僮面前,接着,他听到一个极为干涩嘶哑的声音“拿给保山”,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侍僮等了片刻,见大祭司再没有任何吩咐,立刻双手捧着羊皮,低着头,恭敬的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保山大王子收到了大祭司命人送来的羊皮,他看罢羊皮上的内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不高兴自言自语。 “千里迢迢去救个小丫头,犯得着么?还要杀了程家的嫡孙女儿……若是永宁关那么好进,我们至于三十年都不能踏进永宁关半步么?程家人是那么好杀的?三十年了,谁不想杀光程家之人,可又有哪个能真的做到?大祭司啊大祭司,您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大王子,京城密报……”保山大王子正喃喃的自言自语,就听到外面有人急促的禀报。 “进来……”保山大王子冷喝一声,一个身着鞑子服饰,却有着大楚人相貌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保山大王子接过信鸽,取出密报,将纸条在油灯上烘烤片刻,原本空无一字的纸条上就显出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看罢,保山大王子心中暗骂一声“蠢货”,脸上却没有丝毫流露出来。 “张义成,你立刻亲自带人返回大楚,潜入楚京,除了李家那个叫李清菡的女儿之外,将其他人尽数杀死,特别是那个李芳,务必将其骨灰带回来。若有可能,将程家那嫡出的孙女儿程谨馨一并杀了,将李清菡带回朔北。办妥此事,你就可以留在朔北,不必再回大楚跑商。” 保山大王子沉声吩咐,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杀意。 跪在地上的张义成,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终于不用再继续过那种提着脑袋在大楚和朔北之间,名为跑商,实为刺探军情的亡命生涯。 怕的是李家人杀起来并不难,可程家那个嫡孙女儿,却太难杀了,不只是那个小姑娘难杀,而是所有的程家人都难杀! 仿佛有上天庇护一般,这些年来,张义成用尽了所有的手段,他偷偷养的杀手都死光了,就连花钱雇的杀手也死光了,都没能成功杀死一个程家人。 这会儿张义成还不知道,程家最难杀的,就是程谨馨这个小姑娘,这小姑娘的靠山实在是太多太大,想动狼王狼后的宝贝心肝崽崽,张义成除了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以外,他的八辈子祖坟都被得银狼一族刨个干干净净。 “是,大王子,只是程家之人实在难杀,小人没有半点儿把握,只怕……”张义成为难的说道。 保山大王子显然也是知道程家人难杀的,他恨恨地一拳砸在案上,骂道:“该死的程家!长生天怎么不降雷劈死他们!” 保山大王子话音刚落,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惊雷,那道雷直直劈向保山大王子金帐外的竖着的大纛(dào,用来标示元帅及大本营所在地的大旗)。 大纛旗杆被劈成两段,应声而倒,沉得的大纛直直砸向保山大王子的金帐,擦过保山大王子的身体,将他面前的桌案砸塌成两半。 “啊……”所有人都惊呼一声,亲兵们赶紧冲进金帐救人,将摔倒的保山大王子扶起来。见大王子只是受了些轻微的擦伤,一众亲兵才暗暗松了口气,他们的小命可算是保住了。 张义成并没有受伤,可他受到的惊吓比受伤还狠些。毕竟刚才保山大王子怨怪长生天不劈死程家人之言,张义成听得清清楚楚。 “上天都站在程家,站在大楚一边!”张义成从来没有偈此刻这样清醒过。他当时就犹豫了,与上天做对,他还能落个好下场? 保山大王子被扶起来之后,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盯着张义成,张义成眼中一闪而过的犹疑他看得很清楚。保山大王子心知张义成这人已生二心,再也不能留着他了。万幸他从前就留了后手,倒也不怕张义成反水。 张义成惶恐的退出已经被砸塌了的金帐,心中盘算着自己将来要怎么才能全身而退。他此时还不知道,在眼中闪过犹疑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踏上了黄泉路…… 第130章 到底有什么仇? 张义成带着六名随从离开朔北草原,绕了近两百里的路程,翻越极为险要的两狼隘,这是唯一一条朔北草原与大楚之间没有将士驻守的通道。 不在两狼隘驻兵并非是大楚的疏忽,而是两狼隘地势极险,且终年积雪,别说是行人,就算是飞鸟都很难飞过两狼隘,更不要说大部队由此通行了。 若不是如今永宁关盘查得极严,对于所有可疑之人,都是简单粗暴的直接抓起来关入大牢。张义成也不会冒险选择走两狼隘这条路。走这条路,那就是和老天爷赌命,赌赢了,就能顺利进入大楚,若是输了,必将尸骨无存。 付出四条随从性命的代价,张义成和另外两个随从终于越过两狼隘,踏上了大楚的土地。 感受到明显比朔北草原温暖的气候,看着已经露出新绿的地面,张义成的两名乃蛮人随从眼中闪动着贪婪与愤怒。 如今的朔北草原还是冰封千里白雪皑皑,别说是新绿,就连干草都看不到了,今年的雪灾已经让草原上冻死了三成以上的牛羊,若是不能顺利地劫掠大楚的粮食人口财物,只怕朔北人就算是能熬过了严寒的冬天,也熬不过青黄不接的春季。 “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尽快赶到京城,免得误了大王子的事。”张义成催促了一声,动作很不协调地向前走去。两狼隘上实在太冷,他的胳膊腿几乎都冻僵了。 两狼隘无法走马,张义成他们都是步行的,得去最近的镇子上买马,才能尽快赶到京城。 两名乃蛮族的随从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现在还不是杀张义成的好时机,等到了京城,与暗线接上头,才可以干掉张义成。 京城中,赵大人将对李家诛九族的判决写成奏折经由内廷呈送到宁康帝面前,素来仁厚为怀的宁康帝,想到那无辜冤死的一万九千九百七十一名镇北军将士,立刻以朱批“允”字回复。 宁康帝的朱批转至内阁,阁臣们看到皇帝的朱批,立刻炸开了锅。 有阁臣大叫:“我大楚立国百年未有诛九族之刑,诸位大人,本官建议票拟否决。” 有的阁臣点头,有的却在摇头,又听一位大人说道:“李冲叛国罪证确凿,按律当诛九族,赵都御史的判决没有错,皇上的朱批亦是合情何理。曾大人,我们内阁为何要票拟否决?难道您曾大人与李家有故?” 众位阁臣被问的一愣,这话说的一点儿没错,他们为什么要替叛国贼说话,还要票拟否则皇帝的朱批? 被点名的那位曾大人羞恼的面红耳赤,强自辩解道:“宋大人言重了!本官几时与李家有故,不过是我朝素行仁政,这诛九族,也太绝情了些,本官只恐损了皇上的圣明。” “嘁……”不知是哪位大人冷笑一声,讥讽之意不要太明显。 “哦,原来曾大人是为了维护皇上的圣明啊?难道皇上不下旨诛李氏九族,就圣明了?那永宁关一万九千九百七十一位无辜死难的镇北军将士,就白白牺牲了,他们就不配以仇人之血告慰在天之灵?”宋大人愤怒的质问。 曾大人被质问的张口结舌,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吵什么?你们都是国之栋梁,如此吵囔不休,成何体统!”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众阁臣闻声都低下头,恭敬地行礼,口称:“见过张相!”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宁康下旨在府中的养病的首辅张若愚。自程思则回京,程缚虎在朝堂上请罪之后,这位张相爷可就再也待不住了,他听说案子有了结果,就急忙赶来了内阁。 来到首辅之位坐好,曾大人立刻将皇帝朱批送到张相爷的面前,张相爷将折子拿的远一些,眯起眼睛细细看了起来。 看罢,张相爷面色一凛,怒道:“这还有什么好争的?便是诛九族老夫犹觉不足。还不快快发下去!” 曾大人一愣,赶紧陪笑应声称是,立刻命人将折子转送都察院,令都察院尽快处置。 张相爷看着折子被送走了,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然后就起身走了。他这一来一去,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这不由让阁臣们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张相爷来这一出到底有何用意。 好一会儿,曾大人一拍脑门儿,低声叫道:“李冲是程老公爷最信任的偏将,老公爷还娶了李冲的妹妹为继室。这……老公爷失察啊……” 所有的阁臣听了曾大人之言,全都点了点头,他们都明白了。张相爷向来极度仇视程老公爷,所有与程老公爷有关之事,张相爷都不加掩饰的强烈反对。今日张相爷特意前来,只怕是…… 众位阁臣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开始写折子弹劾宁国公程缚虎。少数人却是面带愤怒之色,显然认为不应该弹劾程老国公。 就在内阁阁臣们写折子弹劾之时,内廷已经将御史台呈送的弹劾宁国公的折子送到了御前。显然在望风闻事这件事情上,御史台的御史们更加专业。 宁康帝看着眼前堆的老高的折子,不耐烦的用手按按眉心,怒道:“御史台的人都闲的发慌不成?程老公爷早就上了请罪折子,还自请削去一切官爵,是朕不允。他们有本事来弹劾朕,弹劾一个与国有不世大功的垂老之人,算什么本事!他们都是瞎子么,看不到程老国公的累累战功!” “蔡贵,你去翻翻折子,但凡是弹劾程老国公的,一律留中不发。”宁康帝不好气的说了一句,站起来甩袖走了。 看了一上午的折子,宁康帝都快气自闭了。再不出去散散心,宁康帝怕自己会被活活气死。 蔡贵只得应声称是,他一边看折子一边暗觉好笑,张相爷明明知道皇上是死保程家的,偏偏就是不死心,但凡程老国公有屁大点儿的问题,他就得发动御史台,内阁,疯狂弹劾程老国公。可哪一回弹劾折子不是被留中了?张老相爷也真是的,都碰了那么多次壁,怎么就不知道学个乖呢?要不是皇上宽厚,只怕张相爷你都不知道被罢相多少回了! 第131章 以吾热血,赎吾之罪 通常被勾决的犯人都会集中在秋后处斩,称之为秋决。但李家所犯的是十恶不赦的叛国之罪,不必等候秋决,只要过以春三月便可行刑。因此宁康帝特旨批复,着令于四月初一处决李家之人。 春三月主生发,可生不可杀,做为奉天承运的天子,宁康帝必须遵守春三月不处决人犯的祖制。何况李芳至今还未曾供出神秘的黑衣人到底是谁,还得且磨上一阵子,总要审个清楚明白才行。 李家人被判诛九族的消息传到程缚虎的耳中,他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长长的出了口气。 次日,程缚虎一早起来,就换上一身米白色麻布素服,足蹬一双粗麻鞋,独自一人去了祠堂。 程氏祠堂中供奉的不仅仅是程氏先祖,还供奉着所有镇北军死难将士的灵位。 镇北军将士作战极其英勇,在战场上悍不畏死,几乎没有哪一位死难的将士能留下完整的躯体,还有好些将士甚至连亲都没有成,自然不可能有能给他们烧香拜的后人。 程家第一位将军死难之后,当时的将军夫人就决定将所有战死将士的灵位连同她的丈夫一起供奉在程氏宗祠之中。自此,每一位镇北军战死将士的灵位,都会被郑重的迎入程氏祠堂,近百年来,未曾有一日停过香火供奉。 程缚虎走进程氏祠堂里的忠烈堂,这里供奉着所有镇北军死难烈士的灵位。 看着密密麻麻,怎么数都数不清的灵位,程缚虎老泪纵横,他在灵位前跪下,以头触地,悲声道:“程缚虎对不起诸位袍泽,落星峡一战,现已查明直相,诸位袍泽英灵且慢行,等等程缚虎,程缚虎这便来向你们请罪。” 说罢,程缚虎从袖中拿出随他征战沙场一生的五虎镇魂枪的枪头,手腕一翻,决然刺入自己的胸口…… 殷红的热血如鲜花般绽放于米白的麻布衣裳,程缚虎脸上尽是如释重负的坦然表情。 “兄弟们,等等我……” 留下最后一句话,程缚虎倒地,含笑而亡…… “快……快去请世子爷世子夫人,出大事了……”负责打扫祠堂的退役老兵听到忠烈堂内传来重物倒地之声,赶紧一瘸一拐地跑进去查看。这一看不打紧,退役老兵被吓得魂飞天外,惊慌地颤声大叫起来。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飞快跑进来,看到国公爷侧躺在地上,左胸插着枪头,鲜血流了一地,也是吓的面无人色,慌慌张张地掉头就跑。 “国公爷,您为什么呀……不至于啊……不至于……什么都不能比活着强……国公爷,您当兵一辈子……最该知道的啊……”这伤残的老兵伏地痛哭不已! 老兵知道国公爷是独自进忠烈堂的,而且那半截断枪他也认识,那正是陪着国公爷征战一生的五虎镇魂枪。军中之人,最讲究人在兵器在,如今兵器已成两截,可见国公爷进忠烈堂时,已经存了必死之心。 程思则得了消息,立刻飞速赶到忠烈堂,看到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气绝身亡的父亲,他如遭五雷轰顶一般,扑跪到地上,抱起父亲的犹自温热的身体,放声大哭:“阿爹……您不该啊……” 程思则抱起他阿爹的身体,一封信从他阿爹袖筒中滑落,程思则看到信封上写着“吾儿思则亲启”这六个字,心中悲痛更甚,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唤他一声“吾儿思则”了…… 宁氏得了消息,立刻命人去罗家和宁家接回程谨松程谨竹兄弟,然后匆匆赶往忠烈堂。 看到丈夫紧紧抱着公爹的身体,悲痛到哭不出声,眼泪如泉涌一般汩汩滚落,已经打湿了他自己和父亲两个人的衣襟。 “子修,先看看父亲留下什么嘱托吧,事情总得……料理起来……”宁氏流着泪,艰难地说道。 程思则没有说话,颤抖着将他阿爹的遗书递给宁氏,他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宁氏胡乱拭了泪,接过公爹的绝笔信,看着信上的文字,宁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在信纸上,洇湿了墨迹。 “子修,真的要按阿爹的遗命去做么?”宁氏悲泣地问道。 程思则艰难的点了点头,吃力的说道:“阿爹一生磊落,他……就……那样做吧。只有那样……阿爹才能坦然去见列祖列宗……去见他的生死兄弟们……” 短短一句话,用尽了程思则全身的力气,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何其艰难! 宁氏无言的点了点头,悲声道:“好……我来安排……子修,你……” 想让丈夫节哀,不要太过悲伤,可这话宁氏说不出口,那是程思则的亲生父亲啊,他走了,程思则在这个世上再没有至亲的长辈亲人,他的人生从此已无来处,只剩归途。 宁氏轻轻退到忠烈堂外,对匆匆赶到祠堂外的管家仆妇们沉痛地说道:“国公爷薨了,你们先不要进去,让世子爷和国公爷再……再独处一会儿……” 听到国公爷真的薨了,所有的下人全都跪倒在地,伏在地上哀哭起来。 宁氏也是泪流满面,悲痛说道:“先不要哭,何管家,你立刻带人准备起来,阖府去彩挂白,往各至交亲友府第报丧……端阳,你速去世安堂取国公爷的遗折,快马呈送内廷……满娘子,其他事情,都由你来暂管……” 众人齐声应是,抹去脸上的泪水,满心悲伤轩各自忙碌起来。 程思则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再次推开忠烈堂的大门。 “子修,换衣裳吧……得为阿爹净身更衣了……”已经换上重孝的宁氏手捧一套粗麻孝衣,含泪低声说道。 “净身更衣……阿娴,我阿爹他……他没了……”程思则仿佛游魂一般喃喃说道。 宁氏心中悲痛极了,她哭着跪在丈夫身边,低声叫着:“子修,你别这样……阿爹在天之灵,不愿看到你这样啊……” “阿娴,我阿爹没了……”程思则仿佛没有听到妻子的话一般,仍是重复着这句话。 父亲在忠烈堂自戗,这件事对程思则的打击实在是太大。虽然太医说他父亲已存了死志,可是这两日在至亲的陪伴下,他父亲明明已经肯吃药了啊!情绪也缓和许多了啊! “阿爹……祖父……”三道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宁氏和程思则都抬头看去,只见他们的长子程谨松抱着妹妹,次子程谨竹手里牵着弟弟,兄妹四人全都身着重孝,眼中垂泪,站在忠烈堂的门口。 “松儿,怎么把妹妹抱来了,这里……子修,你能抱着馨儿么?我怕她害怕……”宁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硬生生转了话题。 程思则默然点头,走到长子的身边,抱过了小女儿。 姜小白搂着她亲爹的脖子,乖乖巧巧的小声叫了一句“阿爹……” 程思则亲亲女儿的小脸,悲伤的说道:“馨儿,阿爹没有阿爹了……” 姜小白轻轻拍拍她阿爹的后背,仿佛在说“阿爹,你还有馨儿……” 程谨竹也拉着弟弟的手走到近前,低声道:“祖父是阿爹的天,阿爹,您也是我们兄妹四个的天,我们都还小,都需要阿爹……” 程思则一手抱着女儿,用另一只手颤抖着将儿子们搂入怀中,低低声道:“阿爹知道,阿爹不会放任自己太久……” 第132章 程缚虎的遗愿 宁国公程经缚虎的遗折送进宫中之时,宁康帝在坤仪宫与皇后一起用过午膳,正坐在一处说话儿。 蔡贵急匆匆小跑进来,手中拿着一本褐色缎面的折子。宁康帝看到是褐色折子,心里登时一沉,暗忖道:这是哪位老大人故去了? 官员临终递上的折子,也就是遗折,通常写在褐色缎面折子上。所以宁康帝心里才会一沉。 “蔡贵,是哪位大人的折子?”宁康帝急急问道。 蔡贵面带悲色,沉痛的说道:“回禀皇上,是宁国公程老大人。” “是谁?”宁康帝和皇后立时同声惊呼,两人都猛地站起来,四只眼睛直直盯着蔡贵,他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一定是他们听错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程老国公虽然还病着,可也没有病入膏肓啊! 明明昨日太医还禀报过,说是程老公爷肯用药了,身体略有起色,怎么可能就……人就没了? “回皇上,娘娘,真是的程老公爷,请皇上过目。”蔡贵难掩悲痛的低下头,双手奉上那本遗折。 宁康帝一把抢过折子,打开折子一看,“罪臣程缚虎临终泣告”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宁康帝不由后退一步,悲伤坐在椅上,拿折子的手都有些颤抖,泪水从眼中滚落下来。 张皇后看到丈夫的情形,心知这真的是程老国公的遗折,眼中涌出了眼泪,她扶着椅子把手坐下来,用帕子遮住脸,无声的痛哭起来。 看完折子,宁康帝捶胸大叫:“老公爷,你痛煞朕啊……子修……子修他怎么受的了……思兰,朕要微服出宫,你……你陪朕一起去……” 皇后哭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皇上记挂他的子修贤弟,皇后也同样挂念着她那比亲妹妹还亲近的阿娴妹妹。 “皇上,这……”蔡贵有心劝阻,可是被帝后二人悲痛又愤怒的眼神瞪着,蔡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事实上,蔡贵也想去祭拜程老国公,去送他的救命恩人最后一程。 帝后二人立刻更衣,两人都换上月白色素服,皇帝头戴乌纱银冠,腰系素面银带,皇后也是洗净妆容,只以三枚银钗簪发,耳上也只带一对素银水滴形耳钩,除此之外,帝后二人身上再无半点儿装饰。 蔡贵也悄悄换了素服,随帝后二人微服出宫,前往宁国公府致哀。 “世子爷,皇上和皇后娘娘带着蔡公公微服来了,小的已经将皇上和娘娘请入栖梧园的书房。” 何满飞快跑到程思则身边,在他耳畔低语,并且伸手搀扶。 “什么?啊……快走……”跪在父亲停灵的床边,程思则摇晃着站起来,脚下一踉跄,险些儿一头栽倒,父亲自杀而亡,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世子爷(阿爹)”,何满和松竹兄弟二人紧张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程思则摆了摆手,喃喃道:“没事……阿爹没事……” 松竹兄弟二人听到这句话,心里悲痛更甚,他们心里的大英雄阿爹,何时这样无助过? 何满心里也是难过的要死,他的眼泪哗哗直淌,何满只能不停的用袖子抹眼泪,要不然,他就看不清路了,还怎么为世子爷引路…… 程思则很快来到书房,宁康帝一看到与上次见面之时判若两人的好兄弟,立刻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抱入怀中,心疼的说道:“子修,别太伤心了,老公爷走了,他……他从始至终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子修,你还有我,还有我……别太难过了……” 宁康帝嘴上劝程思则不难过,可他自己却难过的忍不住落下眼泪。死去的是程思则的父亲,可在宁康帝心中,那是比亲生父亲待自己还好的长辈。 与程思则前后脚赶来的还有宁氏,皇后看到宁氏,也做了和她丈夫同样的动作,一把将宁氏搂入怀中,低声哭道:“阿娴,别太难过了,你和子修还有四个孩子,看着孩子们的份上,也要和子修多多保重,孩子们都还小啊……他们需要亲爹亲娘……” 宁氏含泪点头:“思兰姐姐,我知道。你……多谢你和皇上来看我们……” 皇后轻抚着宁氏消瘦的后背,心疼的轻声说道:“阿娴,你瘦多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只管说,纵是我做不到,还有皇上,他一定能做到的,你和子修两个,可不能一味自苦啊……” 宁康帝听到皇后的话,忙也说道:“对对,子修,我们能为老公爷做点什么,你直管说,千万不要同我们客气见外,老公爷,也是我和你五嫂的至亲长辈。” 程思则跪了下来,颤声道:“皇上,求您……就……按先父……遗愿处置吧……” 艰难地说完这句话,程思则已经颤抖的不像样子了。身为人子,他怎么忍心让父亲死后还要…… “子修,这……这万万不可,老公爷一生许国,我……我大楚岂可那般对他!” 宁氏跪在地上,支撑着丈夫颤抖的身体,她也不说话,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感受到妻子的轻颤,程思则只能强打精神,悲痛的说道:“皇上,父亲他一生磊落,此生唯一犯下大错,就是错信了李冲,以至于……父亲他既然……既然决定以死谢罪,就已经不在乎世人言语了,他求的,只是无愧二字,求皇上成全!” 说罢,程思则一个头重重磕到地上,久久不肯起身,他额头下的地毯,很快被洇湿了好大一片。 父亲死后还要被世人辱骂,身为人子,程思则要怎样才能承受下来。 宁康帝挣扎了许久,方才艰难地说道:“好,子修,朕……答应。” 程思则听了这话,方才吃力的直起身子,用一双泪眼看向宁康帝,含泪笑着说道:“子修,谢五哥……成全……” 宁康帝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程思则拉起来,涩声哭道:“子修,你说说你……你们父子……怎么都这么倔……这是何苦啊……明明可以不……” 程思则摇了摇头,低声而坚定地说道:“五哥,心底无私,天地自宽,阿爹他纵有错,也用命填了,从今往后,阿爹无愧于心,天下,任他遨游……” “好!好个心底无私天地自宽,子修,五哥记住了,好,就按老公爷的遗愿办理。子修,落星峡一战,最大的罪人,并非老公爷,也不是李冲,而是先帝。朕……会代先帝向天下臣民颁发罪己诏,绝不让老公爷一人扛下所有骂名。” 宁康帝神色决然,既然是先帝当初连发七道圣旨逼程缚虎出兵,那这罪名,就不能让程老公爷一人担了,这对程老公爷不公平,对那一万九千九百七十一名死难的将士不公平! “皇上,这……这如何使得?”程思则惊呼出声。 皇后和宁氏也瞪大了眼睛,怎么就突然转到替先帝发罪己诏这事上来了?不是应该安排老公爷的后事么? “使得,当然使得!圣人云:见善则迁,有过则改,老公爷身为武将,都深知这个道理,先皇饱读诗书,想必更懂这个道理,先皇已然不在了,可我这个儿子还在,若我不为先皇改过,只怕先皇无颜见列祖列宗。告庙之时,列祖列宗会怪罪我这个不肖子孙的。” 宁康帝一番话说下来,实在是太有道理了,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虽然宁康帝每句话都说是为了先皇,可皇后,程思则和宁氏心里都明白,这是皇帝舍不得让程老公爷(他们的父亲)独自承担骂名,不惜拉先皇出来挡枪。 别人会怎么想不好说,只怕宫里的太后知道,那还不得活活气疯了啊!毕竟当年还是妃嫔的太后为了先皇,那可是要多疯魔有多疯魔! 第133章 相爷亲祭 “相爷……相爷……宁国公死了……”正在书房听小孙子背书的张若愚听到窗外传来一声急促地惊呼,他眉头一拧,沉声吩咐一句:“熙儿,你继续背书!”说罢就急匆匆走了出去。 “张安,你说什么?程缚虎那老匹夫真的死了?”张若愚面色喜怒难辨地问道。 “是是是,回相爷的话,宁国公真的死了,是自戗而死,皇上已经发了皇榜公告天上,相爷您看,这是抄回来的榜文。”管家气喘吁吁地说道。 张安赶紧将抄回来的榜文呈到他们相爷的面前,曾经是张若愚书童的张安,怕是这世上最知道张相爷心意之人。所以他得了消息,才会这样急切的送过来。 张若愚一目十行的看完整篇榜文,沉默了好半天,才沉痛地说道:“来人,备素服,更衣,本相要往宁国公府祭拜程老公爷!” 张安顿时愣住了,程老国公死了,他家相爷应该高兴啊!怎么看上去却这样的难过? 张安也不敢问,赶紧跑去吩咐下人准备。 张若愚那在书房里背书的五岁小孙子张念熙,噔噔噔跑出来,好奇的问道:“祖父,是谁死了呀?” 张若愚低声喃喃道:“是一位故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是大英雄啊!祖父,熙儿能一起去么?”张念熙兴奋的叫了起来。 五岁的孩子,还没经历过亲人故去,对于生死,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概念,心里想的只是要去看看大英雄长什么样儿。 “嗯……也好,来人,给熙儿备素服。”张若愚想了想,点点头,扬声吩咐起来。 没过多一会儿,祖孙二人换好素服,出门上轿,往宁国公府而去。 宁国公府门前的街道上,已经停满了车轿,就算从前有些政见不合,可人已经了,朝中大臣们总要念着同殿为臣的同僚之谊,前来送一送一生为国尽忠的程老国公。 在宁国公府主持丧仪的是司礼太监总管柳公公。这是宁康帝特意颁的恩旨,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人看低了程缚虎,看低了宁国公府。若非程家不是宗室,宁康帝都想宗正府令来主持老国公爷的后事了。 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柳公公听说张相爷亲来致祭,不由愣了一下。毕竟张相爷对程老公爷恨意满朝皆知,哪位大人来都有可能,独独张相爷没有来拜祭的可能。他怎么会来? 心中疑惑归疑惑,柳公公还是急匆匆的迎了出去。看到柳公公来迎,张相爷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狂喷他不合规矩,只沉痛地说道:“柳公公,速引本相前去祭奠程老公爷。” 听到张相爷的话,震惊的柳公公差点儿没管理住自己的表情,他真的没有幻听吧,憎恶老公爷一辈子的张相爷,要亲往灵前致祭? 见柳公公略有些呆滞,张相爷沉沉“嗯……”了一声。 柳公公立刻回过神来,赶紧应道:“是是,相爷请……” 张相爷领着小孙子随柳公公往前走,不多会儿就来到了灵堂。 看到跪在灵堂两侧的程思则和他的三个儿子,张相爷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怔怔看着正中的灵位,张相爷虔诚奠酒上香,然后一撩袍子单跪了下来。口称:“程老国公英灵且慢行,张若愚来送你一程……” 说罢,张相爷低首行礼。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没有人能想到,身份地位年纪都在程老国公之上的张相爷,而且他们二人之间还板上钉钉的有私仇,他竟然会以如此大礼祭拜程老国公? 张家最小的孙子张念熙忙也双膝跪到在祖父身边,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 叩首毕,孝子答礼。张相爷起身快步走到程思则身前,弯腰双手扶着程思则的肩头,低声说道:“思则,多多保重!老公爷求仁得仁,他这一生……磊落,无愧!你也不要太过悲伤,逝者已矣,你还要多想想孩子们,谨枫他们都还小,还要亲爹照应。” 程思则轻轻点头道:“是,多谢相爷。” 张相爷轻轻拍了拍程思则的肩膀,低声说道:“思则,在我心里,一直视你为子侄,不必这般见外。以后若有所需,只管来找张伯伯,但凡张伯伯能做到的,一定责无旁贷。” 程思则听了这犹如自家长辈般亲近的言语,不由有些怔愣,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何张相爷视他爹如寇仇,对他,却一直当自家子侄看待,从未有过一丝恶意。 “祖父……”程思则正暗自不解,耳中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他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四五岁模样,生的很是清灵秀气的素服小男孩站在张相爷的侧后方,小手揪着他祖父的衣袖。 “熙儿,这是程叔叔,快给程叔叔见礼。” 张相爷手抚孙儿头顶,轻声吩咐。 “哦!小子张念熙拜见程叔叔。”张念熙立刻松开拽着祖父衣袖的小手,恭恭敬敬地行礼。 程思则赶紧将孩子扶起来,习惯性的往身上摸。只是他此时通身重孝,身上半件配饰也无,哪里能找出什么东西。 就在程思则尴尬之时,端阳捧着一个小托盘快步走进来。小托盘里放着一只小巧的羊脂白玉如意。程思则赶紧接过来递给孩子。 这是在里间跪灵的宁氏听说张相爷带着小孙子过府,特意准备好让人送过来的。 张念熙仰头看看祖父,见祖父轻轻点头,这才脆生生的道了谢,双手接过那只小巧的玉如意。 “思则,如今你这里忙,伯伯就不久留了,等日后得了空儿,多往家里走动。”张相爷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就带着小孙子告辞了。 在回相府的路上,张念熙把玩着那柄小小的玉如意,突然叫了起来,“祖父您看,这里有个“熹”字,可惜不是熙儿的“熙””。 原本正闭目养神的张相爷听到这话,身子一颤,立刻睁开眼睛颤声说道:“快给祖父看看。” 张念熙将小小的玉如意举到祖父面前,张相爷双手接过,他使劲儿瞪大眼睛,才勉强看清玉如意的如意头内侧,刻着个小小的“熹”字。 不知不觉的,两行老泪从眼中涌出,张相爷紧紧握住只有他手掌大小的玉如意,将之按在心口处,喃喃叫着:“熹儿……” 小孙子张念熙以为祖父在叫自己,还脆生生的应着:“哎,祖父,熙儿在呢!” 小孙子清脆的声音惊醒了张若愚,他低下头,看着小孙子苦笑一下,轻轻道:“嗯,熙儿是个好孩子!” 小张念熙骄傲地昂着头,他当然是好孩子啦!此时完全没有任何人生阅历的他哪里能明白他祖父的一生之苦。 “熙儿,要好好收着这柄玉如意,一定要好好收着,无论是谁要都不能给……一定不能给……” 张相爷低沉的叮嘱小孙子,可他的眼神却没有落在孩子的身上,而是看向虚空中,看向令他悔断肝肠的过往…… 第134章 代先帝罪己诏 宁康帝为过世的宁国公程缚虎发皇榜,如实公布老国公死亡真相及自戗原因之事已然让百官以及京城百姓震惊不已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让他们更加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他们的皇上真是行不惊人死不休了! 已经过世十年有余的先帝,竟然因为二十年前的落星峡之败,硬被当今拽了出来…… 这日,宁康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开内廷和内阁,直接向天下颁布了《代先帝罪己诏》。诏书上明确写了当年先帝受奸人蒙蔽,连下七道圣旨威逼镇北军经同落星峡出兵,导致镇北军中了忽卧尔部的埋伏,大军惨败全军覆灭之事。 在诏书中,宁康帝代先帝宣布,落星峡之败,罪在先帝,先帝必将于地下向列祖列宗谢罪,向死难的镇北军将士谢罪。 当蔡贵在朝堂上诵读《代先帝罪己诏》之时,同样的诏书已经颁行天下了。这是宁康帝有意为之,就是为了打群臣一个措手不及,造成既成事实。 若非如此,大臣就算是撒泼打滚以死相逼,也得在朝堂上逼宁康帝收回成命。毕竟在许多大臣眼中,这道《代先帝罪己诏》简直是将先帝的脸皮子撕下来丢到泥地里践踏,有道是主辱臣死,大臣们是绝对受不了这个的。 果然群臣压着性子听蔡贵读完并不很长的《代先帝罪己诏》,就像是冰水倒入滚沸的油锅一般,整个朝堂上都炸开了锅。 众臣群情激愤,纷纷跪下哭求皇上收回成命,万万不可将先帝的颜面往泥地里踩啊!大臣们一边哭一边磕头,大殿上“梆梆梆……”的磕头声此起彼伏。这声音越响,宁康帝的心就越寒! 先帝已经过世十二年了,宁康帝也做了十二年的皇帝,现在看来,他这个皇帝远不如先帝在大臣们心里有份量啊! 看着哭嚎一片的大臣们,宁康帝心中忽然泛起一股杀意,他忍不住阴暗地想,既然这么舍不得先帝,那就都下去陪先帝好了,何必还要在朝堂上占着官位!让年轻有为的官员不得晋升。 哭得最凶,磕头磕的最猛,叫嚷最厉害的当属户部尚书何进,他是铁杆的先帝心腹,对先帝无比忠心,对当今的宁康帝么,那就不可说了…… 反正宁康帝自己是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儿的来自何尚书的忠心与敬重。何进要不是先帝遗诏中所设的顾命大臣,宁康帝早就把他打发了。 说来真是好笑的紧,宁康帝即位时都二十出头了,先帝还给他玩了一手,只有在立年幼皇子为帝时才会存在的顾命大臣辅政之举。 若非当时宁康帝初登大位地位不稳,宁康帝说什么也不能受所谓顾命大臣们的气。而那何贵妃,就是顾命大臣们给宁康帝受的气之一。 说起来就扯远了,还是看回今日的朝堂。宁康帝看着哭嚎的群臣们,他惊喜的发现,今日来上朝的张相爷,并未在那些哭嚎的大臣之中。他安安 稳稳地站在自己首辅的位子上。 宁康帝将视线投向张相爷,张相爷感觉到了,立刻向宁康帝微微躬身颌首,安抚地浅浅笑了一下。 自从上回张相爷去了内阁,宁康帝并没有说什么之后,张相爷就算是过了明路,可以正常上朝了。 何尚书听说了张相爷的举动,便也递了一道自己已然养好身体,可以回来继续为朝廷效力的折子。宁康帝也没有留中不发,算是同意了何尚书的请求。毕竟总不让他上班,还怎么寻他的错处,将之拉下马? 何尚书这才能够再次上朝,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才第二次参加朝会,当今皇上就会给他这样的迎头痛击。 “皇上,万万使不得啊,先帝一生英明,怎么可以在先帝驾崩十二年后,陷先帝于不义啊,先帝……先帝没有对不起皇上您啊……” 何尚书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昧着良心大哭着喊叫。 先帝到底有没有苛待过当今皇帝,但凡是两朝老臣,就没有谁能好意思拍着胸口说一句,先帝对得起当今皇帝之类的话。 当年还是五皇子的当今皇帝,在宫中过的何等艰难,两朝老臣就没有不知道的。若非有先太后娘娘回护一二,为他选了镇北侯府的世子程思则做为伴读,只怕当年的五皇子活不到成年就得早夭在充满阴谋诡计的深宫之中。 是先太后给了五皇子希望,是小小的程思则为五皇子打开一扇新的窗子,是镇北侯府以累世战功护住了五皇子,这才会有今日的宁康帝。 宁康帝并没有理会以何尚书为首众臣的哭嚎,只冷冷质问:“诸位爱卿都是读过圣贤书之人,岂能不知闻过则改之理?当年落星峡一战,先帝连发七道圣旨,此事内档亦有记载,难道诸位老大人都忘记了?我大楚将士无辜送命,难道不应该有人为此负责?” 何尚书听了立刻叫道:“皇上,程老国公已经认……” “啪……”一个茶盏重重砸在何尚书的身边,砸断了他的话。 “何尚书,当年先帝连发七道圣旨逼催程老国公出兵落星峡,若朕没有记错,拟旨的可都是你何进何大人,莫非何大人年老体衰没了记性,全都忘记了不成!” 宁康帝站起来厉声怒喝,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跪伏在地上何进,大有何进再敢叽歪,就立刻把他拖出去斩了的架势。 何进被怼的无话可说,只能伏地磕头。当年之事,这朝堂上还的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毕竟陪着先帝去长祥寺进香的大臣里就有他他何进。那七道旨意,是先帝的授意,却也真的都出自他何进之手。 “皇上,可是……这是这到底有伤先帝的圣名……”另一位大臣嚅嗫着小声嘟囔一句。许是因为没有底气,他的声音极小,小的宁康帝都没听清楚。 “朕已将代先帝罪己诏颁布天下,此事已是定局,朕决不收回。”宁康帝沉声喝一了句,看到底下没有大臣虽然有好些人都是如丧考妣的表情,却没人再敢公开反对,心中不免有了几分隐秘的欢喜。 宁康帝不知道,大臣们有好多人都在暗自腹诽,“你都说了颁布天下,天下百姓都知道了,我们再反对还有个屁用!难不成要把知道内情的百姓们都杀了不成?我们又没傻,也没疯,谁敢冒那个天下大不韪!” 此番与朝臣博弈,大胜!宁康帝对此很有感触:做皇上,有时候就得乾纲独断,否则还叫什么皇帝!什么都听大臣的,他岂不成了大臣的傀儡! 只是朝堂上的大臣们摆平的很容易,可后宫之中,还有难缠的太后在等着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愤怒的太后 退朝之后,宁康帝还没有回到万辰殿,就被太后的长萱宫里的掌事大女官拦住了去路。 “皇上,求您赶紧去长萱宫吧,太后娘娘从早上一直哭到现在,连一口水一粒米都没进,奴婢们怎么求都没有用……皇后娘娘苦劝也没有用,再这么下去可怎么能行啊,太后娘娘的千金凤体受不住啊……”女官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太后的反应早在宁康帝的预料之中,可他还是面色阴沉,转身向长萱宫的方向走去。 刚进长萱宫寝殿的宫门,宁康帝就看到皇后以及他所有的妃嫔们还有他的三位皇子五位公主全都跪在殿外的院子里,所有人大气不敢喘的跪着。 宁康帝得孩子得的晚,他所有的孩子都是在登基三四年后才开始出生的。就算是最大的大皇子,如今才将将七岁,太子只比大皇子小五天,也才七岁,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年纪更小,最小的五公主仅仅两岁,孩子们的小身子摇摇晃晃,显然都已经支撑不住了。 宁康帝是个真心疼孩子的,自小的境遇让他最见不得孩子受搓磨。宁康帝立时大怒,沉声冷喝道:“来人,速将太子以及所有皇子公主全都送回去,传太医过去诊脉。” 蔡贵应了一声,立刻招手叫起陪跪的太监宫女们,叫他们赶紧服侍各自的主子回宫。年纪小的皇子公主被她们的奶嬷嬷抱着,年纪略大的皇子公主则被太监宫女们扶着,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太后的长萱宫。 安排好儿女,宁康帝这才说道:“皇后,你随朕一起进去。” 皇后应声称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知道宁康帝上了多长时间的朝,皇后就带着皇子公主妃嫔们跪了多久。这都一个多时辰了,皇后不过是弱质女子,怎么支撑的住! 说起来可真不是皇后想跪,而是太后逼得她不得不跪,只要宁康帝不在场,太后是绝对不会做个好婆婆的。挫磨皇后妃子什么的,那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就算是对小皇子小公主们,太后都没有几分慈爱之心。 宁康帝见皇后有些趔趄,赶紧快步上前伸手扶了一把,皇后这才站稳了身子。 跪在地上的何贵妃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不由恨得直咬牙,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皇后是个狐媚子,专会勾引人,她怎么还不死! 何贵妃一直坚信,皇后一日不死,自己就一日当不上皇后!她的儿子大皇子就一日当不上太子,那她抢在皇后前头将大皇子生下来,还有什么意义?皇后和太子必须死!何贵妃再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因为宁康帝并未下旨命妃嫔们回宫,也没让她们起来,因此自何贵妃以下,就算是再心有不甘,也得老老实实的继续跪着。 “梓童,可还撑的住?”宁康帝亲手扶着皇后,在她耳边低语。 皇后心里一甜,点头轻声应道:“还好,能撑的住……只是皇上,母后她……” 宁康帝淡淡笑了一下,用更轻的声音说道:“别担心,万事有朕,事情是朕做的,与做儿媳妇的,做孙子孙女的都无关。回头你千万别紧着上前,免得……” 宁康帝的未尽之意,懂得都懂! 皇后低头,抿嘴偷偷笑了一下,她发现自从程思则回京之后,皇帝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皇后很喜欢这样的皇帝。有时她常常有种感觉,现在的皇帝不只是皇帝,还真的是她的丈夫。 帝后二人刚走进太后寝殿,一个茶盏就狠狠砸到宁康帝脚旁。这还真是六月债还的快,宁康帝刚在朝堂上用茶盏砸了何尚书,这会儿就轮到他被太后用茶盏砸了。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亲娘俩儿!都喜欢用茶盅子砸人,而且准头都还不尽如人意!没一个能砸到正主儿的! 宁康帝手疾眼快的将皇后拉到自己身后护着,然后绕过地上的碎瓷片,走到距离太后七八步的地方停下来,躬身说道:“儿子参见母后,听说母后晨起后便不思饮食,一直哭泣至今,可是因为在宫里住的不舒坦了?” 正用帕子捂着脸哭的太后哭声戛然而止,她猛的摔了帕子,用她那双红肿的眼睛怒瞪宁康帝,指着宁康帝的鼻子怒骂:“呸!你休想在哀家面前打马虎眼儿!你这个不孝的逆子,你父皇都驾崩十二年了,你还不放过他!你……你把你父皇,把大楚皇族的脸面都撕下来任贱民踩踏,你到底安了什么心?” “母后,不知儿子怎么不孝了?圣人有云,父母有过,为人子女者,理当尽规劝之责,方为真孝。若是看到父母有过而视若无睹,那才是真的不孝。”宁康帝很坦然的说道。 太后都堵的直喘粗气,她的家世不显,自小也没读过什么书,只不过略识了几个字而已,什么圣人有云之类的,太后完全不懂。可她偏偏又好面子,强自不懂装懂。说起来这几十年的深宫生活,也算太后运气好,才没有在大面上漏馅儿。 可宁康帝到底是她亲儿子,亲娘的底细,做亲儿子的怎么能不知道,宁康帝这一堵,就堵到了太后不得不认的弱点上,太后除了被气的直喘粗气,还真没法子反驳什么。毕竟太后也不知道几句圣人的话呀!她的知识盲点实在太多了。 说起来女人真的要多读书,要不然训孩子都不能训的理直气壮(呵呵,作者乱入一下,勿怪!) “他是你父皇,你这般打他的脸,于你有什么好处?”太后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又愤怒地大叫。 宁康帝很平静的说道:“正因为他是父皇,曾是大楚圣君,才更应该知错就改,母后,您可还记得当年镇北军两万灵位入京城,满京恸哭的情形?落星峡一战,错在父皇,此事,谁都不能否认。朕今日不代先皇发罪己诏,将来父皇就无法在史书上立足?难道您愿意父皇受后世万民的唾骂?” “谁敢!谁敢骂你父皇,你就把他们全都杀光!”太后眼中射出狠毒的凶光,脸上的表情无比凶残,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打个寒颤。 “都杀光?母后,您也太看得起儿子了,世上哪有长生不死的皇帝,朕就算能控制一时,却也管不得一世。母后,朕大行之后,还有谁会在乎朕的旨意?到时无论天下百姓怎样辱骂先皇,朕又怎么可能管的了?” 宁康帝自嘲地笑了一下,笑的太后心里发毛。此时她看到的儿子,当今的宁康帝,怎么突然变的极其陌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皇儿,那事都过去二十年了,你不提,没有人会记得了,你为什么非要代你父皇颁什么罪己诏,这……你这是……难道还记恨着你父皇!”太后突然惊叫起来。 宁康帝苦笑一下,他时常怀疑自己并非太后和先帝亲生的儿子,从前无论先帝如何无视他这个儿子,他的母亲都没有丝毫怨言,甚至是伤害他能让他的父皇高兴,他的母亲都会毫不犹豫的伤害他! 可他看到分明别人家的亲娘不是那样对待亲生骨肉的。他最羡慕就是程思则有一位好娘亲,甚至连他这个皇子,都因为有了程思则做伴读,也享受过几年先姜氏夫人丰沛的母爱。 可是在太后这里,对他的母爱,那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感情,宁康帝真不想不明白,既然如此不喜自己,当初为何还要将自己生下来? 就算是生下来了,直接掐死不行么,非要他生生受了那么七年的罪!要不是七岁那年被先太后垂怜,得了程思则这个伴读,小小五皇子的一生,将是多么的黑暗! 第136章 皇后因祸得福 越发心灰意冷的宁康帝,在太后面前缓缓跪下,口称:“母后,《代先帝罪己诏》已经颁行天下,绝无收回可能。母后若是不喜,尽管责罚朕这个皇帝……” 太后一听这话立时勃然大怒,她愤怒地直喘粗气,疯了似的抓起手边的任何东西向她的亲儿子宁康帝狠狠地砸过去。 皇后一见太后向她的丈夫扔出一柄一来尺来长的赤金嵌宝如意,吓得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冲过去俯身抱住丈夫的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砸向宁康帝脑袋的赤金嵌宝如意…… “啊……”赤金如意狠狠地砸在皇后的背上,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咣当”声一巨响,皇后痛得忍不住大叫一声,昏倒在宁康帝的怀中。 “思兰……”宁康帝惊呼一声,紧紧抱住皇后,看到皇后唇角溢出一抹暗红鲜血,宁康帝紧张的脸色大变,他立刻抱着皇后站起来,冷冷看向太后,眼中冰寒如万古不化的坚冰。 “太后娘娘既然心情不好,那儿子就不打扰您的清净,来人,即日起长萱宫闭门谢客,请太后娘娘静心休养。” 说罢,宁康帝抱紧皇后,大步向外走去…… “不……昊儿……你不能这样对哀家……哀家是你的亲娘啊……”太后冲着宁康帝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大叫,却再也无法叫回那个从前只要她随意叫一声,就会飞快跑过来的儿子。 还跪在院中的妃嫔们影影绰绰听到寝殿中的争吵之声,如今又见皇上紧紧抱着皇后,皇后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唇角有一抹血痕,显然是刚刚受了重伤…… 妃嫔们心思各异,唯有何贵妃立刻站起身来,她跪的时间更久,起身时也颤抖的厉害,可是宁康帝却不会紧张地走过来扶她一把…… 何贵妃一厢情愿的认定是皇后霸占了皇帝,否则他一定会来扶自己。 也只能说何贵妃想太多了,就算是没有抱着皇后,宁康帝也不可能来扶何贵妃一下的。毕竟在宁康帝心里,何贵妃是他当年不得不向辅政老臣们妥协的,令他耻辱的证据。 何贵妃那一儿一女,可都不是什么正常途径得来的。其实早在何贵妃进宫那日起,就注定了她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前程。她还妄想她生的大皇子做太子,当皇帝,那才真真是想瞎了心。 何贵妃站稳身子,刚要上前开口说话,却被从她身边疾步走过的宁康帝甩了一句:“何氏德行有亏,着降为妃位,禁足蓉华宫,无诏不得擅出,任何人不得探视。违命者,斩!蔡贵,立刻送何妃回宫。” 宁康帝心里很清楚,太后知道《代先帝罪己诏》之事,九成九是何贵妃给她透露的消息。这事,怪不到其他妃嫔的头上。 将何贵妃连降两级,由贵妃降为连封号都没有的普通妃子,就这还是看了大皇子和五公主的面子,要不然宁康帝非得将她一撸到底不可。 何贵妃大惊失色,她刚想往太后寝殿跑,却被蔡贵拦住去路,冷冷道:“太后娘娘凤体不适,要闭宫休养,何妃娘娘最好不要去打扰太后娘娘的清净。” 何贵妃,哦不,现在她是何妃了,只见何妃眼睛一横,怒道:“放肆!蔡贵,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般对本宫说话!” 蔡贵不由在心中冷笑,这何妃真是仗着她爹何进是户部尚书,在宫中横行霸道惯了,也不想想现在她是个什么境况,还敢如此蛮横,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何妃娘娘不必动怒,这是皇上的旨意,老奴不过是遵从圣意罢了。”蔡贵很平静的说了一句,他话说的软和,可内里的骨头却硬,气的何妃眼都红了。 蔡贵说完就扫了一眼服侍何妃的大宫女,没好气的冷声道:“你们两个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快扶你家主子娘娘回宫。” 斥责了何妃的贴身大宫女,蔡贵又看向自己身边的小太监,也是他认下的干儿子,沉声吩咐:“三义,带几个人送何妃娘娘回宫,封蓉华宫。” 何妃一听要封宫,气的指着蔡贵大骂:“狗奴才……” 何妃还想接着骂,却被两个大宫女拉住,一个宫女在她耳畔低语一句,何妃这才息了气焰,恨恨的让宫女扶着自己走了。 蔡贵身边的小太监蔡三义赶紧招呼上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太监跟上去,只要何妃闹腾,他就随时准备武力封宫。 宁康帝抱着皇后出了长萱宫,在最近的永信宫放下皇后,此时孙太医和刘太医都被太监请到了永信宫。 “快来看看皇后怎么样了?”宁康帝慌张地叫了起来。 刚才他试过了,皇后有气息,可就是双眼紧闭着不醒过来。宁康帝不知道皇后到底伤情如何,也不敢乱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躺在床上。 孙太医身为医正,又专精妇儿两科,自然先上前把脉,诊脉之后他原本凝重的神色立刻舒缓了许多。 刚才看到皇后面色惨白唇角带血,可把孙太医吓得不轻,如今诊了脉,孙太医的心才放回肚中。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只是看着凶险,并无大碍,甚至于皇后娘娘来说,还有些好处哩……”孙太医语气轻松地说道。 宁康帝不耐烦听废话,他此刻就想知道妻子到底怎么样了。便皱着眉头说道:“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孙爱卿你倒是快说啊!” 孙太医偏过身子,笑着说道“皇上莫急,且让刘太医给娘娘请脉,等他诊完,臣等再一并回禀。” 宁康帝没好气的瞪了孙太医一眼,这也就是孙太医,是得他信重之人,换别人试试,敢这么蹓皇帝,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刘太医很快诊了脉,笑着说道:“果然不曾伤了内里,只是些皮外伤。孙医正,若是下官诊脉无误,皇后娘娘这是因祸得福,心头的积郁随着这口血尽数散了,往后身子必将大好起来。” 宁康帝先是一喜,继而一怔,立刻沉声质问:“皇后娘娘心有郁积,从前为何不向朕禀报?” 孙太医和刘太医被皇帝的质问惊呆了。他们同时想道:这宫里的娘娘们,哪一位心里没有郁积啊!只要不做了大病,谁敢说呀!这回要不是皇后娘娘心中郁积尽散,他们俩还是半个字都不敢提的,若是之前说了,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孙太医和刘太医的沉默振聋发聩,宁康帝沉默片刻,也就想明白了。他看向躺在床上的妻子,心中尽是愧意。这些年来,虽然他有不得已,可终究是有负于皇后…… “果真不要紧,为何皇后还不醒来?”宁康帝低声问道。 孙太医赶紧说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太累了,娘娘她……晕着晕着就睡着了……” 说到最后半句,孙太医的声音越来越小,渐至不闻…… 宁康帝听了这话,却是微笑起来,他颔首道:“如此甚好,不要惊扰了娘娘,出去说话……” 孙太医刘太医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赶紧随宁康帝走了出去。 第137章 余波 宁康帝连封长萱宫和蓉华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外朝。听到太后被软禁,何贵妃由贵妃降为连封号都没有的普通妃子,朝堂再度炸了一锅。不过这一次,大臣们的反应却是两极分化的厉害。 说起来如今的太后,当年的韩德妃若不是生了个五皇子这个儿子,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当上太后,除了韩家人之外,朝中没有多少大臣真心支持韩太后。 毕竟韩太后没长太多脑子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几十年下来,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因此知道太后被名为静养实为软禁之事,除了韩家在朝的官员竭力反对之外,并没有多少大臣支持他们。毕竟太后被软禁,对与太后无关的大臣没有任何影响。他们甚至还会觉得轻松些。 至于何贵妃被连贬两级,还被禁足封宫,这事儿可就闹大了,户部尚书何进还是很有一批追随者的。 虽然如今皇子们年纪都小,可当年何妃势大之时,硬生生为儿子抢了个皇长子之位,大皇子虽非嫡出却占了皇长子的名份,他的外公何进又身历两朝,还掌管着天下钱粮,朝中的何党官员不在少数,那些人心里想着的自然是拥立大皇子的从龙之功。 所以何妃被贬被封宫禁足,朝中的反对声浪着实不小。宁康帝也不发作,只静等着大臣们将反对的话说完,看清到底有多少大臣在为何妃说话,他才淡淡说了一句“何妃私自打探外朝消息”,就让那些官员们再也无话可说了。 其实后宫的妃嫔哪一个不是连着外朝的,没有外朝的势力,她们也不可能进宫做妃嫔。只不过平时皇帝并不会刻意提出此事,外朝的官员也乐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是只要皇帝一旦提出来,后宫之人勾结外朝就是重罪,别说是降份位罚禁足,就算直接赐死,外戚们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只不过无论哪一朝的皇帝,通常都不会这样做罢了,毕竟纳官员女儿进宫,也是有效平衡外朝关系的手段之一,许多潜规则是皇帝也不得不承受的。 其他官员都可以偃旗息鼓,但何进不可以。只见何进跪在金殿上痛哭流涕,直说自己教女无方有负圣恩,他来一招以退为进,宁康帝还真不好再明着针对何进,毕竟那到底是两朝老臣,除非能一举彻底连根铲除何进的所有势力,否则还是不动为好。 宁康帝看着又是哭又是磕头认错的何进,眉头微微皱起,心里烦得很。这些年来,很有几位老臣像是吃准了他仁厚心软,动不动就哭给他看,他也是看得够够的,糟老头子们哭起来没有任何的美感,看着可辣眼睛了。 何进抹了一阵子眼泪,实在是哭不出来了。他今儿上朝又没在袖子上抹姜汁子,所以只能干嚎。迟迟等不到皇帝的劝慰安抚,这没有台阶可怎么下台? 何进心里急的不行。何系官员们虽然有心给他们的何尚书解围,奈何没那个份量。今日之事,除非皇帝开口,何尚书是再难下台的。 宁康帝今天偏与何进卯上了,他硬是不开口,安安稳稳的靠在红地金锦团龙纹大方枕上,静静地看着何进表演,就看他能嚎到什么时候? 最后还是百官之首的首辅张相爷站出来,摇头沉声责问:“何大人既然知错,就该痛改前非,如何却在金殿上做这般小儿女之态,实在有失体统,实在是不妥至极!何大人还不快起来,难道是想被治个殿前失仪之罪么?” 张相的话虽是责问,却也替何尚书解了围,他终于可以站起来,低头掩去眼中的愤恨之意,向宁康帝躬身告罪。 宁康帝深深看了何进一眼,缓声道:“何爱卿既然知错,那便好自为之,多加自勉吧!” 何进只得咬牙应声称是,灰头土脸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那些并非死心塌地支持大皇子的官员们看到朝中的情形,再想想后宫之事,又看看站在武官首位,无比沉稳的定国公张老大人。又开始动摇了。 这位可是正经的国丈大人,人家的亲外孙可是太子殿下,虽说比大皇子小五天,可到底是正经的嫡出,身份可比大皇子贵重多了。 而且听说如今皇上与皇后的关系好极了,皇上几乎不招其他的妃嫔侍寝,基本上都歇在皇后的坤仪宫里,说不定皇后娘娘还能为皇上再添个一男半女,到时太子一系的份量可就更重了…… 退朝之后,不少大臣都热络的与定国公攀谈起来。只不过定国公脸上神情淡淡的,只是虚应几声,并没有回报以热络。 当官员们还想多说什么之时,定国公却低沉的说道:“诸位大人,老夫还要去宁国公府祭拜程老公爷,就少陪了……” 好多官员这才惊觉京城里还有一桩大事。被皇上的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宁国公程缚虎自戗之事竟被弱化了许多。 众位大人忙也说要去宁国公府致奠,定国公也没怎么搭理他们,只上了轿子,在轿中脱下官服,着一袭早就穿好的素服往宁国公府而去。 其他那些说要去宁国公府祭拜程老国公的官员们,还得匆匆赶回府换上素服才能前往。 定国公的轿子刚进乐安坊,他就觉得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打起轿帘一看,定国公看到许多身着素衣的百姓个个神色哀伤,都急匆匆往前走,偶尔还能听到他们相互招呼几句…… “张大,你也去拜祭程老元帅么?” “是啊,老元帅守边三十多年,咱们才能过上太平日子,咱得念老元帅的恩情啊……” “老元帅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这个!”一个路人顺口答话,挑起了大拇指。 “说的没错,恨只恨那李家兄妹,老元帅人那么好,他们怎么敢那样算计老元帅?” “就是就是,那起子奸贼,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 定国公听了赶路百姓的言论,眼圈儿泛红,心底很是欣慰,象他们这样的武将,一生保境安民,所求的就是天下太平,能得到百姓的理解拥护爱戴,这一生也就值了! 第138章 暗潮涌起 宁国公府上下一片缟素,前来祭拜之人络绎不绝,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京城的普通百姓,老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谁真的对百姓好,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的。 宁国公府门前的道路已经被祭拜的百姓堵住了,定国公的轿子过不去,他索性下轿步行,随着百姓们一起往宁国公府搭设在大门外的灵棚走去。 直到定国公进了外灵棚上香祭拜之时,执事们才认出定国公,赶紧将他往里请。 柳公公得了消息,赶紧飞跑着迎出来,定国公看到柳公公在此理事,轻轻点了点头,便由柳公公引着往里面的灵堂走。 一路走,柳公公还一路解释,说是前来祭拜老公爷的百姓实在太多,不得不在大门外设了外灵棚以供百姓祭奠之用。 来到灵堂,定国公再度上香行礼祭拜。然后缓步走到还未阖上棺盖的棺材旁,看着面上覆着黄纸的程缚虎,定国公长叹一声,抓着棺板喃喃说道:“虎倌儿,一路走好,放心去吧,我会替你看顾好孩子们。” “虎倌儿”是程缚虎的乳名,除了极亲近之人,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了。定国公自从女儿做了皇后之后,就刻意与所有的亲友故交疏离,这么多年过去,人们竟都忘了,他和宁国公程缚虎,平南侯罗锋,定西侯李腾渊,靖海侯周广德五人都是从三四岁上就一起读书习武,相互陪伴着长大的。 这五位老将,都是大楚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只要有他们在,大楚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看过了好友,定国公快步走到跪灵的程思则面前,程思则颤声叫了一句“张伯伯……”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此时的程思则形销骨立,不过短短两三日,他就瘦脱了形。 定国公重重拍了拍程思则的肩膀,沉沉道:“思则,好孩子,难为你了!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了,你阿爹也算是求仁得仁,这样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心安的结局。” 程思则垂头不语,这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明白归明白,真的打从心里接受却很难。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啊!没有哪个做儿子的,不想纵然自己已经白发苍苍,仍然能有父母在堂。 “孩子,打起精神来,镇北军已经没了你阿爹,你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别叫将士们失望!”拍拍程思则的肩膀,定国公语重心长的说道。 程思则点点头,低声道:“张伯伯,侄儿心里明白的。镇北军不可一日无帅,皇上定是要夺情的。侄儿在京城守灵的时间并不多,怕是也就这几日了。您放心,镇北军的威名,绝不会坠于小侄之手。阿爹未完成的心愿,小侄一定为他完成!” “好!好孩子,思则,有子如你,你阿爹定能含笑九泉!”定国公看着这个瘦脱了形,眼神依然坚毅的孩子,激动地点了点头。 定国公祭奠过后,又来了许多的官员,他们看到京城百姓都来祭拜程老国公,有人欣慰,有人感动,有人震惊,有人暗恼,甚至还有人嫉妒…… 只不过那些情绪全都藏在一张张严肃的面孔之下,表面上,所有前来祭拜之人的表情都很庄严肃穆。 宁国公程缚虎自戗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朱雀大街中街醉平生酒楼的掌柜忙又写了一封密信用信鸽发出。 密信刚发出没多一会儿,两高一矮三个男人就走进了醉平生酒楼。中间那个略矮些的男人正是保山大皇子派到大楚来执行任务的细作张义成,他身边那两个高个子的,就是那两名乃蛮人侍卫。 看到张义成走进来,醉平生的掌柜眼神微微一缩,立刻笑着迎上前来,热情的招呼:“三位客官楼上请……” 张义成与掌柜的对视一眼,打了个彼此都了然的眼神,四人就往楼上雅间走了。 进了雅间,张义成立刻急切的说道:“王掌柜,大王子有令,救出李家小孙女李清菡,杀死其他所有李家人,将李芳骨灰送回去。还有,大王子严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程家真正的嫡孙女。” “杀程家人?张老兄,这些年来咱们下手的次数还少么?有哪次成功的?”王掌柜一听还要杀程家人,立刻炸了毛。这些年来为了杀程家人,他们实在是牺牲太大了,要是得了手,那这牺牲也算是值了,可关键从来没有一次得手过。杀不了的程家人,已经成了王掌柜挥之不去的梦魇。 “王掌柜,杀程家嫡孙女程谨馨,这是长生天降给大祭司的法旨。程谨馨不死,朔北必亡。”一个乃蛮侍卫突然以左手抚胸,向着北方躬身行礼,恭敬而又虔诚的说道。 “什么?这……这竟然是长生天的法旨?可……可那就是个还在吃奶的奶娃娃啊,她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王掌柜将信将疑的说道。 在大楚潜伏了十多年,原本是草原人的王掌柜都有些被大楚人同化,对于遥远家乡的长生天和大祭司,他已经开始有些淡忘了。 “王掌柜,长生天的法旨,大王子之令,你也敢质疑?”另一名侍卫愤怒的低声责问。 王掌柜赶紧向着北方躬身低头,以左手抚胸,急急道:“长生天在上,小人万万没有质疑之意。小人定当全力以赴杀死程谨馨,护我草原永世太平。” 听王掌柜这么说了,两名乃蛮人侍卫方才点了点头,将拔出一半的腰刀送回鞘中。 王掌柜听到腰刀入鞘的声音,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暗叫一声“好险!” 叫小二送上酒菜,四人落座,张义成这才问道:“王掌柜,如今京城里是个什么情形?刚才进城时,我看着气氛不对,行人怎么都穿着素服?” 王掌柜低叹一声,将抄录的两份皇榜摆到张义成面前,低声道:“你自己看吧。” 张义成飞快看了起来。那两个乃蛮人侍卫也跟着看了起来。为了到大楚执行任务,他们也是特意学习大楚文字的。 看过两份皇榜,张义成摇头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次的任务越发难了!” 那两个乃蛮人侍卫却是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高呼万岁,两人兴奋的紧紧抱成一团,程缚虎死了,这对于朔北草原上的人来说,可算是天下第一等的大好消息! “这天大的好消息,得赶紧告诉大王子!镇北军无帅,正是我们攻打永宁关的好机会。查巴,你留在京城,我立刻回朔北向大王子禀报!”年纪略长的乃蛮人对同伴说道。 “好,你赶紧走!”查巴干脆的答应一声。 王掌柜赶紧说道:“两位莫急,我已经给大王子去信了,两位的腿脚再快,也不能比鸽子飞的快,你们赶路辛苦,还是先用饭休息,回头咱们也好商议接下来要怎么行事。” 乃蛮人皱眉点头,不高兴的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恨我不能到阵前杀个痛快了!” 张义成忙说道:“钦格,留在京城也一样能杀个痛快,说不定还能立下大功,大王子身边还少一位千夫长啊!” 钦格听了这句话,方才得意地笑了起来…… 第139章 半路劫小孩儿 因程老国公有遗命只在府里停灵七日,所以在头七过后,宁国公府就为老公爷出殡了。 出殡那日,满城缟素,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设了祭棚路祭程老国公,京城百姓更是自发前来送老国公最后一程。 宁康帝和皇后带着所有的皇子公主们,站在五凤楼头,远远望着绵延不绝的白色队伍往西北方向走去,默默地目送,今日与程老国公一别,此生永无再见之期。 程家的家族墓园并不在京城附近,可在京城西北郊,却有一座程家为找不到家人的镇北军将士所设立的墓园,程缚虎留下遗命,说自己无颜葬入祖坟,要儿子将自己葬在这座墓园里,他要在这里永远陪伴他的将士们。 送葬的队伍出了城,程思则和宁氏命人劝停了随行的百姓们,让程家人自己送老公爷这最后这一程。 站在城门口,望着远去队伍的百姓们,一直在低声哀哭,直到再也看不见送葬队伍了,方才渐渐散去。 宁氏坐在轿中,抱着小女儿,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儿,温柔的轻声说道:“馨儿,路程还长,要不要睡一会儿?” 被亲娘抱着的姜小白扑愣愣的摇头,她这会儿正精神着,可不想睡觉。突然,姜小白歪起小脑袋,皱起小眉头…片刻之后,她的眼神蓦地一亮,兴奋的叫了起来:“娘……狼娘……”边叫边挣扎着往下出溜。 “阿姐?馨儿,你是说是你狼娘来了?”宁氏震惊地问道。 姜小白已经从她娘亲怀里滑了下来,手脚并用的就要往轿外扑…… 吓的宁氏一把将她揪了回来,惊恐的拍打一下她的小屁股,愤怒的叫道:“馨儿,你不要命了,怎么敢自己往外扑,摔着怎么办?” 姜小白可顾不上这个,她这会儿就急着见她狼娘,都好多天没见着狼爹狼娘它们了,姜小白早就想的不行。 宁氏赶紧命人住轿,抱着女儿下了轿,四下看看,疑惑的问道:“馨儿,你狼娘在哪里?娘怎么没有看到?” 宁氏话音刚落,一道如闪电般的白色旋风在她身边旋过,旋风过后,宁氏怀里一空,她闺女被那阵旋风摄走了…… 宁氏心里知道必是她狼姐将孩子抱走了,看着衣袖上蹭着的几根银色狼毫,宁氏只能无语苦笑!她狼姐还真是雷厉风行! “娘……”姜小白被狼后背着飞蹿进官道旁边的树林,兴奋地在狼后背上大叫。 进了林子,姜小白无比惊喜的发现,她狼爹狼哥狼姐们都来了,一家子整整齐齐的,一个都不少。 “阿爹……”狼王脑海中响起了它家宝贝崽崽兴奋到破音的尖叫声。 将崽崽死死抱在怀中,狼王是怎么亲都亲不够,姜小白也是兴奋地直用口水给她狼爹洗头洗脸,看得狼哥狼姐们都眼馋的不行,又不是只有它们阿爹想崽崽,它们也想崽崽妹妹想到夜里睡不着觉了呢。 与狼爹一家子好一通亲热之后,狼后才问道:“崽崽,你家里人对你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姜小白偎在狼后怀中,小脚脚习惯性的塞进她狼爹的胸前蹬着玩儿,小手手揪着她狼大哥的耳朵尖儿,甜甜地笑着回答,“他们对崽崽挺好的,崽崽没有受委屈。就是想您和狼爹还有哥哥姐姐们。阿娘说等办完爷爷的事,送走阿爹之后,她就带着崽崽去庄子上,崽崽就不用再和狼爹狼娘哥哥姐姐们分开啦……” “真的,那可太好了!崽崽,你还没看过咱们新家呢,比狼山那个又大又好。你狼爹在山里找了一块特别好看的大石头,正好给你当睡觉的小床……”狼后开心的说了起来。 “崽崽,那块石头热乎乎的,躺着可舒服了,你一定喜欢。”狼王赶紧凑过来插话。 “崽崽,咱们家山里的动物可比狼山多多了,赶明儿大哥教你捕猎……”狼大哥也赶紧说了起来。 又菜又怂又贪玩的狼小哥悄咪咪挪到姜小白的身边,小小声地说:“崽崽,我在后山发现一个洞子,那洞子里有棵小树,树上结了个红通通的果子,可好看了,还有个白白的池子,咱们一起去玩呀!” “好呀好呀好呀……”这会儿别管狼王一家说什么,姜小白就会说这两个字了。和家人的重逢让姜小白开心的几乎要飞起来。 “崽崽,那个大盒子里装的是你阿爹的爹?”狼二姐用鼻尖顶顶妹妹的小肉手,好奇的问道。 姜小白点点头,闷闷的“嗯”了一声,从重逢的欢喜中回到现实,姜小白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难过的。 “崽崽妹妹,他对你好不好,要是对你不好,我就把他刨出来……”狼三哥偷偷往妹妹身边挪了几步,见它爹没管,就又挪了几步,傻兮兮地笑着说。 狼四姐则是先从头到脚仔细检查妹妹一番,看到妹妹的小脸蛋儿仿佛又圆了些,才满意的点点头,伏到妹妹身边,贡献出自己的耳朵。 许是在狼群里长大的缘故,姜小白特别喜欢尖尖的狼耳朵和毛绒绒的大尾巴,对于这两样,姜小白没有丝毫的抵抗力。绝对是那种一对耳朵一条狼尾巴就能钩走的小孩儿。 姜小白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狼爹狼娘哥哥姐姐们,开心的笑了起来。真好,一个都没少呢!开心的她小脚脚都翘了起来。 姜小白在她狼爹狼娘怀里尽情撒娇,可那边的送葬队伍可就乱了套了。程思则一家知道必是狼王狼后将孩子接走了,可其他人都不知道啊! 那么大一个娃娃从夫人怀中突然消失不见,谁家当下人的遇到这种情形能不惊慌失措啊! “夫人……姑娘……”跟轿子的嬷嬷已经吓的语无伦次了。 宁氏无奈了轻叹一声,敷衍地说道:“姑娘没事,只不过是被她干娘接走了。不必惊慌,也不要再惊动其他人。回头姑娘的干娘会送姑娘回来的。” 嬷嬷听到主子发话,心里才略略踏实些,可心中却在嘀咕:“也没听说姑娘有干娘啊?” 后头的轿子一停,前面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了。端阳奉命跑过来询问,宁氏只得再敷衍一回。 好在端阳知道自家小小姐有狼爹狼娘,这才没再继续惊慌,又忙忙的跑回去奉命了。 手捧灵位的程思则听说宝贝小闺女被狼后半路劫走了,生生给气笑了,这狼王狼后还真是会见逢插针!气的程思则就连丧父的哀伤都消减了一两分。 小机灵程谨枫听说他妹妹的狼娘来了,立刻扭着小身板儿瞪起大眼睛四处寻找,边找还边在心里叫着:“狼大哥,你来都来了,怎么不来找我呀……” 真是不经念叨,程谨枫刚刚想完,他身边也卷起一道银色的旋风,然后,程谨枫也被“劫”走了。这次来“劫人”的,正是程谨松心心念念的狼大哥。 “三公子……”不少人亲眼看到三公子被一阵风卷走了,忙都惊叫起来。 程思则用手压了一下,低声说道:“不必惊慌,是自家人和枫儿开个玩笑。” 众人一脸懵,世子爷管一道旋风叫自家人?世子爷别不是伤心太过失心疯了吧?可瞧着也不象啊,世子爷看上去还是挺正常的。 程谨竹无奈的看了那银色旋风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突然多了五个狼哥狼姐,还有他自己的哥哥弟弟妹妹,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他肩上的压力好大啊! 程思则往官道旁边的林子看了一眼,见林子中偶有白色闪过,心知必是狼王一家子都来了。他向林子点头示意,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让队伍继续前进。 潜伏在林中的狼王看到崽崽亲爹明明发现了自己一家,却什么都没做,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崽崽亲爹还算上道,行! 第140章 回程,开启新的生活 程思则一行人护送灵柩来到墓园,将棺椁葬入加急修建好的墓室。直到封完了墓门,狼王狼后才将两个小孩儿送了回来。 看到两匹通体银白,体形大得惊人的巨狼,除了之前见过狼王狼后的那些人,其他人都吓惨了…… 在所有害怕的人里,程思逸是最怂的一个。只见他嗖的跳到他大哥的身后,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粒灰尘,惊恐无比的尖叫:“狼……大哥有狼……大哥快打死它们……” 前来送葬的除了宁国公府的亲兵卫队之外,就是程氏旁枝的子弟们。他们虽然也都吓得不轻,可没有谁像程思逸那般没有出息的躲起来。尽管很害怕,可他们还是勇敢地挡在最前头,将女眷和孩子们护在身后。 程思则看到旁枝子弟的表现,欣慰的点了点头,程家子弟就该有这种勇敢无畏的精神。他朗声说道:“大家不必惊慌,它们是我家小馨儿的救命恩狼,我们已经结了干亲,它们是馨儿的义父义母。” 说着,程思则就快步向狼王狼后走了过去。 看到世子向那两匹巨狼走去,两匹巨狼并未做出防备攻击之态,再有那眼力好的人,看清了两匹巨狼背上的那两个小孩儿,众人才略略松了口气。 “义兄,义姐……”程思则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狼王傲气的昂着头坦然受礼,狼后却是微微偏了偏身子,双眼含笑的轻轻颌首还礼。 “多谢你们送枫儿馨儿过来。”程思则走到狼王身边,将儿子单手拎起来放到地上,然后再走到狼后身边,伸出双手抱住小闺女儿,稳稳的搂入自己的怀中。 姜小白刚得了它狼爹狼娘的承诺,也就不非得赖在她狼娘背上了,只配合地抱着亲阿爹的脖子,软软糯糯的叫了一声“阿爹……” 程思则亲亲女儿的脸蛋儿,心中酸涩极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留在家里了。父亲过世的消息一但传到朔北,鞑子必定倾巢进犯。他得尽快赶回永宁关坐镇,免得误了军国大事。 安葬好程老国公,众人起程返京。程思则命何满现腾出两辆宽敞的马车给狼王狼后。陪着崽崽回她京城的家,这就是方才狼王狼后对姜小白的承诺。 “弟妹,就是那两匹狼救了咱家小馨儿?”程婉如上了宁氏的车子,轻声问了起来。 宁氏点点头。自回京以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都没有机会向大姑姐讲述自家小闺女儿的神奇经历。这会儿也算是得了些空闲,宁氏就低声讲了起来。 听弟妹讲完,程婉如整个人都呆滞了。这般离奇的经历,叫人怎么可能想的到呢? “真是老天保佑,咱们馨儿天生有福,才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程婉如合掌轻叹。 宁氏点点头道:“是啊,是馨儿有造化,更是狼哥狼姐的大恩大德。大姐姐,子修只怕很快就要去永宁了,我想着反正要守制三年,干脆一家子都搬到庄子上去住。住到除服再说。” 程婉如微微皱眉,不赞成的说道:“庄子上小住尚可,若是长住只怕不妥,松儿竹儿得习武念书,枫儿也该开蒙了。馨儿虽小,可也得从小教导起来,毕竟她将来……” 宁氏听懂了大姑姐的未说之意,立刻摇头道:“大姐姐,我自从经历了馨儿的失而复得之后,就再没那个想法了。真的,我现在除了馨儿一生平安顺遂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求。” 程婉如摇头道:“可是馨儿总是要嫁人的,唉,咱们女子这一生真是生如漂萍,半点不由自己。你和子修不可能留馨儿一辈子啊!” 宁氏想起丈夫一听人说起馨儿将来要嫁人时那恨不得吃人的神情,不由摇头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大姐姐,您可千万别和子修提这个,一提这事,子修他……他能哭给你看……” “他……唉,真不知道这些男人心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平日里总说要儿子要儿子,有了儿子却又不稀罕,嘴上说女儿不能延续香火,可疼起女儿来连底线都没了。你姐夫也是一样,我婆婆才说要给玉盈请嬷嬷教导规矩,将来能嫁的好一些,你姐夫就生了好几天的闷气……”程婉如摇头叹息起来。 “是啊,大姐姐,你说要是女儿也能像儿子那样,娶个女婿进门该多好啊!这样就不用骨肉分离了。”宁氏低低说了一句。 程婉如轻哧一声,“照你这么说,你是不用骨肉分离了,那人女婿家呢?岂不是连传香火的儿子都得赔出去?” 宁氏自嘲地笑了一下,轻声道:“也是啊,世上哪有四角俱全的事儿。” 程婉如轻轻拍了拍弟妹的手,轻声叹道:“馨儿还小呢,你现在想这些委实太早了,何况将来会如何谁都不知道,只好生养着馨儿,珍惜她还小,还需要依赖你的时光吧。孩子们长得可快,一眨眼就长大了……等她们长大了,就再不会粘着你啦……” “大姐姐,你快别说了,我这心里……难受的紧……”一想到孩子们都会离开自己,宁氏忍不住落了眼泪。 两个做人娘亲的女人,想到终有一天儿女们都会离开自己,不由手拉着手,对着哭了一回。 宁氏车上悲悲戚戚的,可狼后的车上却热闹的不行。姜小白,程谨枫,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狗狗祟祟溜进来的狼小哥,围着狼后一个比一个能撒娇。 狼后绝对是个惯孩子的,别管孩子们怎么闹腾它都不生气,还亲热的亲亲这个贴贴那个,就连往日里并不怎么待见的小儿子,狼后都纵容了它凑过来贴贴的行为。 后面马车中的狼王,可就郁闷多了,崽子们都跑它媳妇车上了,没有谁来找它这个落单的老父亲。狼王一颗受伤的老心肝啊,没有它亲亲崽崽的贴贴抱抱,是怎么都好不起来的! “狼王爹爹……”狼王正郁卒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这声儿?嗯,有点熟悉,是崽崽那个小鬼头二哥。那个小家伙鬼精鬼灵的,像是一家子的心眼儿都长他一个人身上了。 狼王尾巴一卷,将车帘撩开一半,请人进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来人果然是程谨竹,他轻快的跳上马车,毫不见外的在狼王面前随意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银酒壶,笑着冲着狼王摇了摇…… 听到被摇晃出来的水声,狼王也笑了起来。它就知道这小家伙机灵的紧。要知道现在就算是崽崽都不知道,她狼爹其实是个酒鬼,还是那种喝多少都不醉的酒鬼! 第141章 呦呦初试身手 “报……世子爷,前方路上堆了数具尸体……”车队继续往京城走,走在最前的亲兵突然向后飞奔着禀报。 骑在马上的程思则心中一惊,立刻纵马赶到堆放尸体的地方。 在官道的正中间,整整齐齐并排横躺着八具长短不一的尸体,之所以能一眼看出长短不一,完全是因为这八具尸体的头部排列整齐的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而脚头就有长有短参差不齐了。 程思则俯身检查,发现每具尸体的伤口都只有一处,那就是咽喉处的大动脉被一口咬断或是一爪子挠断,肩部的衣裳都有明显的撕咬拖拽痕迹。 仔细检查过每具尸体咽喉的咬痕抓痕,程思则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首先那些咬痕很明显是猛兽利齿或是利爪撕扯出来的,而且这八具尸体显然可以分成四组,每组两具,每一组尸体咽喉处的咬痕都极为相似,与别组的尸体又明显不同。 “是呦呦它们几个干的……”程思则不由在心中低呼一声。 出于对狼王一家的信任,程思则压根儿没往狼大哥发狂杀人方向去想,他想的只是这八个人必定有古怪,呦呦它们那么乖,绝对不会胡乱杀人。有问题的一定是这八个人。 “程恒,仔细检查尸体!”程思则喊了一声,程恒立刻蹲下开始搜检尸体。 “世子爷,这八个都是魅影阁的杀手。他们左手大臂内侧都有魅影阁的特殊鬼面刺青,这个做不了假,从刺青来看,他们应该是青铜级杀手,每人的出手价格都在五千两以上。”程恒越检查脸色越凝重,检查完立刻快步走到程思则近前,低声禀报。 “魅影阁?江湖人?奇怪!程恒,你立刻带人将尸体送去刑部,如实禀报便是。”程思则沉声吩咐,心头笼起一抹阴云。 程恒带人将八具尸体装车,先行一步运往京城刑部。程思则想了想,向官道旁边的树林子看去,见林中并没有白色的动物影踪,程思则不免暗自忖度,难道不是呦呦它们干的?可别的动物也没这么好的身手啊! 这事儿当然就是狼大哥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干的。只不过狼大哥是狼中的异类,它非但很爱干净,还有点儿小强迫症,咬死杀手并将他们排列整齐后,狼大哥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找小河洗牙漱口洗爪子去了,它们都怕自己身上染了血污,它们的崽崽妹妹会不喜欢。 车中的狼王闻到血腥气,它并没有立刻下车,只是嗅了一会儿空气,就又放松的趴下来,让程·小二崽子·谨竹继续喂自己喝酒了。有人服侍的小日子,狼王不要太舒坦哦!咬死坏蛋之类的事情,有呦呦它们几个就够了。 在前头的车厢里,狼后也闻到了血腥味儿,它也闻了一会空气,然后将程谨枫姜小白兄妹圈在怀中,再然后,连哈几声,将它的亲小儿子给撵了出去。 委屈巴巴的狼小哥不得不遵从它母上大人的旨意,跳下马车,飞快地闻着味儿去找它大哥二姐三哥四姐了。 “阿娘,外头出了什么事?”躺在狼娘怀里,舒服的连脚趾头都不想去的姜小白懒洋洋的问道。 狼后低头亲亲怀里的小娃儿,在心里对她说道:“没什么大事,你呦呦哥哥它们咬死了几个坏蛋。崽崽啊,坏蛋没啥好看的,咱们睡觉哈……” 姜小白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身子一翻,将头埋进狼后那柔软细密的腹毛之中,呼呼大睡起来。 八具尸体的意外插曲并没有影响几个人,毕竟谁能没事儿就会想有人来刺杀自己呢。可程思则却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做了严密的布署,以确保家人的安全。 朱雀大街的醉平生酒楼中,张义成坐立不安,他正焦急地等待着魅影阁的人来收尾款。 魅影阁青铜级以下的杀手,接到任务时只收一半的钱做为定金,杀完人才会有专人收尾款。而青铜以上的白银,赤金两级杀手,则是要收到全款才会动身去杀人的。 张义成一直等到夜色深沉,也没有等到魅影阁派人来收尾款。有极丰富刺杀失败经验的张义成知道,这次又没戏了! 难道那程家冥冥之中真有上天护佑?张义成不由又想起那日亲眼看到大纛砸塌了保山大王子金帐之事,心中越发动摇了。 “张先生,城门早就关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信?”乃蛮人钦格黑沉着脸走进内间,沉声质问。 张义成能在敌国当细作,自然不可能是个傻子。他早就知道钦格和查巴是保山大王子派来监视自己的,因此从没将这二人真的当作侍卫看待。 满脸陪笑的站起来,张义成低声下气的说道:“钦格大人别着急,再耐心等等,魅影阁信用极好,无论事成与否,他们都会回消息的。” 停了一下,张义成又陪笑说道:“若是两位烦闷的紧,不若叫两个妓子过来陪陪两位?” 钦格一听这话眼神顿时亮了起来,脸上也没有不耐烦之色了,一叠声的叫着“要最漂亮的”…… 张义成在心里暗自鄙夷一回,脚下却跑的飞快,立刻吩咐心腹下人去翠红楼点两个姑娘来服侍钦格查巴二人。 翠红楼只是京城里的普通青楼,楼里姑娘们姿色也只是一般。但对于乡下土包子一般的钦格和查巴来说,那已经是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美人儿了。 在草原上,皮肤这么细嫩,身条儿这么妖娆,胸前这样汹涌的漂亮姑娘,只有王族亲贵们才有资格享用,他们可是连姑娘的手都摸不到的。 用两个普通的青楼姑娘哄住了钦格和查巴,张义成心里却更加的烦乱。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义成知道,这次魅影阁铁定失手了,要是他们都死无全尸还好,若是留下尸体,若是朝廷下死力气查,只怕…… 张义成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他赶紧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为自己安排退路。 第144章 将军欲行伤别离 回到宁国公府,程思则立刻去书房写请旨守制的奏折,这都是官场上惯常的规矩。他递了折子,宁康帝才好下旨夺情,程思则再继续请求辞官守制,宁康帝再次下旨夺情,如是三次,程思则才可以接下夺情的圣旨,火速返回永宁关。 程序走完,程思则正式接下夺情的圣旨,宁氏纵然心中不舍,却将离愁别绪尽数压在心底,只忙着给丈夫收拾行装。 想起丈夫身上又添了许多新的伤痕,宁氏低叹一声,将她费了七八年的心血才搜集齐材料制成的金锦护心软甲放到丈夫的行囊之中。 那金锦护心软甲刀枪不入,能护着丈夫的心脉,不论战场上何等凶险,总能保住性命吧!宁氏在心中暗暗思量。 “阿娴,别忙了……”看到将手放在行囊上,怔怔发呆的妻子,程思则轻轻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 “子修,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知道你一上阵杀敌就不顾一切,可我们……” 宁氏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光滑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程思则心里一酸,他立刻将妻子拥入怀中,低头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柔声说道:“阿娴,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和孩子们。成亲那日我许你白头偕老,这誓言我从来不曾忘记。等松儿能接掌镇北军了,我就回来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半步,咱们还得看着松儿他们三个娶媳妇,养小孙子们。” 程思则夫妻俩现在都受不了女儿将来一定要嫁人的事实,有志一同的刻意回避,他们夫妻俩可以畅想娶儿媳妇养小孙子,就是绝口不提女儿将来嫁人之事。 宁氏心里酸楚,却还是勉强笑了一下,轻轻点头道:“好,我会带着孩子们在家里等你归来。” 程思则轻嗯一声,然后又小小声的,极其没有底气的,试探性地问道:“阿娴,你有没有可能……我是说等馨儿再大些,你带她来永宁关看看我?” 宁氏愣了一下,继而仰头看向丈夫,毫不迟疑的答应:“好,等边关战事不紧张之时,我会带孩子们去看你。” 程思则一下子高兴起来,紧紧抱住妻子,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瓮声瓮气地说道:“谢谢你,阿娴!重任在肩,我不得不镇守边关,只能辛苦你了!” 宁氏轻轻拍拍丈夫的背,故作轻松的笑着说道:“子修,我带着孩子们去看你,是一家团圆,再怎么也谈不上辛苦。你只要为我和孩子们保护好自己,我们就能安心了。” 夫妻两个正在说话,外面传来瑞雪的声音:“世子爷,夫人……” 程思则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心道:瑞雪这丫头好没眼力劲儿! 宁氏更了解自己的丫鬟,便将丈夫推开,轻声说道:“定然是有要紧事情,否则瑞雪这会儿不可能过来。” 程思则闷闷的哼一声,不高兴的坐在一旁。心里还在气瑞雪这个没点儿眼力劲的丫头。 宁氏唤瑞雪进来,瑞雪刚一进门就福身低头说道:“回世子爷,皇上又微服来咱们府里了……” 宁氏听了瑞雪的禀报,不由抿嘴一笑。轻轻推了推丈夫的肩膀,浅笑说道:“别叫皇上等急了,快去书房吧!” 程思则没奈何的轻叹一声,起身快步走了。 男主人走了,瑞雪就能留下来打下手,主仆二人整理好行装,明日交给亲兵们就行了。 看到夫人轻叹一声坐下来,眉间有着抹不去的愁思,瑞雪赶紧倒了一盏茶捧过来,轻声劝慰起来。 “夫人,世子爷如今又多了姑娘这份牵挂,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您也别太担心了。” 宁氏点点头,轻道:“是啊,他最舍不得的就是馨儿……啊……对了,你快去取一套馨儿穿过的小衣裳,给你们世子爷带上,他想馨儿的时候多少也能解解思念之苦。” 瑞雪答应一声,飞快跑了出去。 没过多一会儿,瑞雪又跑了回来,她手里拿着一套小衣裳并一枚长约两寸,闪着森森冷光的雪亮狼牙。 “这是?”宁氏指着狼牙皱眉问道。 瑞雪笑着说道:“婢子刚才去拿姑娘的衣裳,刚好狼大王也在,婢子说世子爷就要出征了,要拿一套姑娘的衣裳,狼大王就给了这枚狼牙。婢子听说狼牙能保平安,夫人,不如您编个络子装起来,给世子爷贴身带着,能保佑咱们世子爷呢。” 宁氏也听说过狼牙保平安之类的说法,立刻叫瑞雪拿来各色彩线,选了石青和拈了银丝的玄色丝线,编了个平安如意的络子,将那枚狼牙络了起来。 看着装在络子里的狼牙,宁氏没由来的心安了许多,她坚信她的狼姐夫有着极其神秘的力量,那股神秘的力量一定会保佑她的丈夫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书房之中,宁康帝看着身形消瘦的程思则,满眼的心疼。“子修,终是朕为难你了。你本可以在家里休养三年的……” 程思则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皇上,我哪里能在家里待的住?父亲离世的消息一定会传到朔北,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我必须立刻赶回永宁。若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就再好不过了。” 宁康帝沉默的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懂打仗,却也是读过几本兵书的。 “皇上,您先不要下旨让臣袭爵。”程思则想起一事,忙又说道。 宁康帝皱眉道:“这是为何?我也不曾贬了老国公,他故去了,你袭宁国公爵位,这可是天经地义之事,为何不让朕下旨?” “皇上,三年吧!臣与您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待臣立下战功,且又除了服,您再颁旨也不迟。臣明日走后,阿娴就会关闭府门,带着孩子们去庄子上守制,三年后才会返回京城。这三年,就让她们清静自在一些吧。”程思则低声恳求。 宁康帝知道程思则在顾虑些什么,心中很是愧疚。他拍了拍程思则的肩膀,郑重说道:“子修,近日朕会将敬恪舅兄调入户部任左侍郎,有他在户部你尽可以放心。” 程思则笑笑说道:“皇上,京城有您,臣就没有不放心过。永宁之事,您放心,有程思则一日,鞑子军休想踏足大楚半步。” “好,子修,永宁有你,朕心里踏实。你如今不便入宫,朕明日也不便公开送你,今晚,朕为你送行。子修,愿你一路平安马到功成!” 说罢,宁康帝从袖中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银酒壶,往空茶盏里倒了两杯,拿起一杯递给程思则,轻声解释道:“这是你五嫂自酿的素酒,喝一点无妨。” 程思则点点头,伸出双手接过茶盏,与宁康帝轻轻碰了杯,一饮而尽。 “子修,天色不早了,朕就不久留了,你……多多保重,朕在京城等你凯旋!一定要平安回来!到时朕亲自与你把盏洗尘!” 宁康帝拍拍程思则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了一句,压下心中不舍,他猛的转身走出书房。由暗卫们护送着悄悄回宫去了。 第143章 分别,各自奔赴 次日清晨,程思则抱着女儿,与妻子并肩而行。宁氏一直微微低着头,不想让人看见她那双红肿的眼睛。 程谨松为父亲牵着战马,程谨竹板着小脸走在他大哥旁边,程谨枫则牵着他爹的衣角,大大的眼睛红红的,鼓满了两包泪水…… 亲兵和府里的下人们都默默地跟在后面,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打扰到主子们珍贵的团聚时光。 所有人走的都特别慢,可是就算走的再慢,路程就那么长,总有走到头的时候。 尽管常常别离,可宁氏心里还是无法不难过,舍不得丈夫出征,却又不得不送他远行,宁氏心中的难过纠结可想而知。 走到了国公府大门口,此时正门已经打开,程思则一脚迈过门槛,宁氏就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如珍珠般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湿了宁氏的衣襟,烫了程思则的心。 猛然转身抱住妻子,宁氏赶紧推拒,毕竟这是在宁国公府的大门口,有好多人都看着呢。 程思则却是不放手,他紧紧的抱住妻子,在她耳畔低语:“阿娴,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被爹娘紧紧夹在中间的姜小白都快被挤得透不过气来了,她可不懂什么离愁别绪,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撑她爹的胸口,竟然将程大元帅生生推的后退两步。 程思则无比震惊的看着怀中的女儿,惊呼:“阿娴,馨儿……” 程思则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急切扑过来的宁氏捂住嘴巴,飞快说道:“不关馨儿的事,是你自己没站稳……” 好大一口黑锅陡然从天而降,程思则无语,好在他的反应不慢,立刻应了一声:“是是,是我没站稳。” 夫妻二人的离愁,被他们的小闺女儿歪打正着的化解了。程思则深深地望着妻子,三个儿子,沉沉道:“阿娴,松儿竹儿枫儿,阿爹走了,你们在家里好好听你们阿娘的话,特别是枫儿,不许淘气。” 程谨枫皱起小鼻子,带着哭腔反驳他阿爹,“阿爹冤枉人,枫儿从来都不淘气的。” 程思则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接过儿子送过来的马缰,轻轻一跃纵身上马,眼看着就要双腿一夹马腹催马前行了。 程谨竹实在忍无可忍,生气地大叫:“父亲,快把妹妹留下来!您难道要带妹妹去永宁关么?” 被儿子叫破了自己的小心思,程思则尴尬地笑了一下,抱着闺女跳下马,深深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儿,依依不舍地说道:“馨儿,一定要想阿爹哦!阿爹会天天想你的……” 姜小白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她阿爹的大脸。就这一句话,她阿爹从半夜说到现在,她耳朵都听起茧子了。起初还回应一声,到了现在,姜小白早就烦不胜烦,恨不得让她狼爹一爪子拍飞她亲爹了。 宁氏无奈的抚额摇头,想当年她在家里也是顶顶受宠的小闺女儿,可也没见她阿爹这么粘乎啊! 伸手几乎是用抢的,才从丈夫怀中抢回了小闺女儿,宁氏看向丈夫,轻声道:“放心吧,馨儿不会忘记你的,我会天天给她看你的画像,子修,时候不早了,赶紧起程吧……” 程思则尴尬地笑了一下,复又翻身上马,他向正前方一带马缰,身子却扭转了过来,深深地望向仰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女,程思则深吸一口气,硬挤出一个笑脸。 “走了……”只说了两个字,程思则决然转身,双腿一夹马腹,马儿长嘶一声,向北门方向飞奔而去……再不走,程思则怕自己就舍不得走了。 亲兵们也都翻身上马,追着他们的元帅飞奔而去,奔向他们命定的战场。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远去的背影,宁氏才失落的转身回府,她怀中的姜小白用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奶声奶气地说:“阿娘……不哭……白白……陪……” 一句安慰的话被姜小白说的支离破碎,可当人阿娘的却完全明白了。宁氏温柔地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轻声道:“好,有馨儿陪着,阿娘不难过……” “阿娘,还有枫儿,枫儿也陪着阿娘……”程谨枫举着小手蹦跳起来。 宁氏体力不好,抱小闺女必须得双手,要不然就抱不住,她只能蹲下来,将小闺女放在地上,用一只手环着,才能腾出一只手轻轻摸摸小儿子的头,笑着说道:“对,还有我们枫儿……” 安抚了小儿子,宁氏也没有忽略两个大些孩子,她看着已经快和她一样高的大儿子和个子虽然不高,却一脸老学究气,像极了他外祖父的二儿子,宁氏挨个儿点名。 “还有松儿,竹儿,都是阿娘的好孩子,有你们一起陪着阿娘,阿娘心里很幸福。” 程谨松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孩子了,听到阿娘的话,立刻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程谨竹虽然还板着小脸,可耳尖却已经有些泛红,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安抚好孩子们,或者说宁氏被孩子们安抚好了。她站起身来,看向府里的下人们,沉稳的吩咐起来。 宁国公府的下人们再度忙碌起来。自夫人以下,所有的主子们都要去东郊庄子上守制,京城的宁国公府里只留何满夫妻带着部分下人照看。 这一去就是三年,无异于一场大搬家。宁国公府的下人们个个都忙的不可开交。 宁国公府里虽然忙,却不乱。自从宁氏掌家以来,很快恢复以前太夫人掌家的一切制度,人人各司其职,事事责任到人。宁国公府终于又高速畅通的运转起来。 所有那些靠着巴结讨好李氏谋得好位置的下人们,全被检举揭发出来。 宁氏毫不手软,命何满带着亲兵挨个抄家,若是抄出的家产与他们的收入相当,宁氏就大方的放还身契,让他们成为平民。若是贪污了府里的财物产业,则是家产充公全家发卖。 只抄捡李氏亲信这一项,就抄出了三万多两银子,可见李氏管家时,到底养了多少只蛀虫。难怪李氏后来竟然不要管家权了。她再这么管下去,宁国公府怕是连口饭都吃不上了。 安顿好府里的一切,宁氏带着四个孩子上了马车,在亲兵下们的随扈下,浩浩荡荡的车队出了东门,往东郊的庄子进发…… 第144章 钻进风箱里的何尚书 宁氏带着孩子们离开京城。这件事并没有在京城掀起什么波澜,毕竟大多数在京城的官宦人家丁忧守制都是这样做的。 京城达官显贵们的眼睛都盯着宁康帝的前朝后宫。自从太后被软禁,何贵妃被贬之后,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隐隐有暗流涌动。 程思则启程后的第七日,在大朝会上,宁康帝降旨,将鸿胪寺正卿张思仁升任为户部左侍郎。原本的户部左侍郎平调为礼部左侍郎,补了乞骸骨的原礼部左侍郎常大人的缺。 户部一向被何尚书视为自家地盘,突然来了个皇后长兄,正经八百的国舅爷,职位还仅在他一人之下,何尚书哪里能愿意。 何尚书有心反对,却找不到反对的任何理由。毕竟去冬今春的赈灾之事,张思仁做的实在是太漂亮了。完全可以当作赈灾的范本,以后再有灾情,照着这个范本行事就行了。 有功不赏,这说到哪里都说不通的。何况张思仁的身份还摆在那里! 定国公府的世子,皇后的长兄,随便哪一重身份拿出来,都是够看的。就算是何尚书这个两朝老臣,除了在辈份上占点儿便宜之外,还真没什么能拿出来压制张思仁的。 眼看着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兼接班人,原本的户部左侍郎金满城大人被名为平调实则暗贬的撵到礼部,何尚书心里急的不行。他忍不住向前头的首辅张相爷看了一眼,心中暗生怨怼。 “你个死老滑头,你我同朝二十多载,竟全不念往日情义,连点儿风声都不透出来,今天我在朝上被打的措手不及,异日轮到你,看你怎么收场!”何尚书愤愤地想。 老神在在的张相爷只双眼半眯的假寐,根本不理会以何尚书为首的何党官员向自己投来的眼刀子。如今这朝堂的局势已经再明朗不过了,何进非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他也爱莫能助。 皇上已经发了明旨,就算是何尚书也不敢公然反对,他只能在背地里做手脚使绊子,让张思仁在户部寸功难立寸步难行。 何进还挺乐观的认为皇上将张思仁调入户部,是想分他的权,却不知道在皇上心中,张思仁才是户部尚书,他到户部不是分权,而是要夺权。 升完大舅兄的官,接下来就要议春闱的主考官了。往年通常是由张相爷与宁祭酒分别担任主考官和副主考官,再从六部选人担任阅卷官。 今年的主考官定的还是张相爷,可副主考官却不是宁祭酒了。宁景彦早就上了折子,说自家三子参加今科春闱,自己理当避嫌,不便参与春闱盛事。 宁远祥早在三年前就考中了举人,可他爹嫌弃他根基不扎实,就算是侥幸春闱得中,名次也不会很好,顶多得个同进士出身,所以硬压了一科,让儿子沉淀三年再考。 宁远祥本就是个旷达的性子,他爹不让考就不考,在家读了一年多的书,就带着书童四方游学去了。原本去年冬初回京,他是准备闭门读书备考的,不想又出了小外甥女儿被调包之事,就一直耽误到现在,满打满算,宁远祥静心备考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若非这三年来底子打的越发扎实,只怕这一科也难取得什么好成绩。 听说宁景彦要避嫌,何进又来了精神,若是他能做这任副主考官,岂不是又能多收一批门生,到时…… 不等何进想完,龙椅上的宁康帝就开口了。他沉稳的问道:“翰林院孔爱卿何在?” 翰林院掌院学士孔端绪立刻快步走出来,躬身行礼,口称:“臣在!” 对于这位衍圣公的族弟,宁康帝一向很客气的,他笑着说道:“孔爱卿,此番就有劳爱卿与张相共同主持今科春闱,愿两位爱卿同心合力,为我大楚广选英才。” 张相爷和孔学士同时应声称是。如此,正副两位主考官就都定了下来,就也没有何尚书什么事儿了。他不论再怎么想充实门生,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去做阅卷官的。 自去冬今春以来,以何进为首的何党官员屡屡受挫,外围那些如同墙头草一般的官员,早就动摇了立场,若非一直没找到投向定国公府的路子,他们怕不是早就背叛了何尚书。 看到脸色铁青的何尚书,宁康帝心中痛快极了。这些年来,他在何尚书手里不知道吃了多少亏,真是憋屈的不行,如今可算是小小的扳回一城。 何尚书强压着怒火下了朝,回到尚书府后,何尚书的怒火就再也压不住了,他一脚踹开过来服侍他更衣的小丫鬟,冲着夫人安氏怒骂道:“你养的好女儿,嫁进宫十年,连个男人都拢络不住!还整日要金要银,要个屁!” 安氏原本心情就不好。谁家闺女被婆家罚了,当人娘亲的心情能好。又见丈夫发邪火,安氏的脾气也上来了。 冷冷扫了屋里服侍的下人们一眼,下人们赶紧退出去。还细心的关好房门…… “老娘养的好女儿?我呸,你是死人啊,我一个人能养下个闺女?你个死老头子,在朝上受了气,有本事你朝皇上撒去,拿我们娘儿们撒气,你也算个男人!” 安氏边说边大步走到何进身边,揪着何进的耳朵往房里拽,厉声斥责道:“你只说老娘闺女没用,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没用,我闺女但凡有个好爹,皇上能不待见她?她在宫里苦挣苦熬的,要你几个银子又怎么了,怎么着,你的银子不给闺女花,尽想去养那些个狐媚子不成!” 何进赶紧抢救自己的耳朵,费了好大力气才挣脱出他夫人的魔爪,何进飞快跑到一旁躲在博古架后面,连声叫道:“你胡说什么,我啥时养狐媚子了,家里有你,我敢么!人送一个你卖一个,你都快当生意做了。你也不想想,象我这样的身份,没个小妾通房的,还有什么排场体面?” “我呸,狗屁体面!不纳妾的高官多了去了,人定国公不比你官高爵显,还不是只守着许夫人一个人?还有宁祭酒,人家也只守着崔夫人,还有……” “不要再说了!你以为他们都是什么好东西!天天在朝堂上挤兑我,如今我回家了,你还提他们,是生怕我气不死啊!”何进愤怒地大叫起来。 好巧不巧的,安夫人所说之人全是何进的政敌。在朝堂上,何进近来总是受他们的气,如今回到家里,那些人还阴魂不散的缠着他,可真是气死何进了! 安夫人愣了一下,沉默起来。安夫人此时才意识到,京城里那些不纳妾,不收通房的官员,竟然都是皇后一系的,与她的女儿是天生的死敌。 忽然之间,安夫人心里极为难过。她明明最厌恶妾室,可她最心爱的女儿,就算是皇上的妃子,可她到底还是个妾啊! 第145章 李清菡死亡疑云 看到老妻神色突然灰败起来,何尚书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夫人,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安夫人突然大哭起来,边哭边骂,“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赔我女儿……你赔我女儿……” 安夫人边哭边跑到何尚书身边,攥着拳头对他又捶又打。别说这安夫人不愧是昭武九姓的后人,还真是有把子力气,打的何尚书脸色都白了,疼的哎哟哎哟直叫唤。 “夫人夫人,快别打了,你看你打我我疼你也疼……再说了,女儿不好好在宫里待着么,你哭什么啊,过阵子就是咱们外孙的生辰,到时叫他向皇上求求情,咱们女儿就能解除禁足了。” 安夫人停了手,哭着问:“真的么,皇上真能放女儿出来?” 何进赶紧说道:“一定能一定能,咱们女儿象你,满宫谁也比不上她好看。何况皇上恼的是我,女儿是受了我的连累,我这阵子对皇上恭顺些,待皇上消了气,咱闺女就没事了。你放心吧,咱闺女可是大皇子的生母,就算是为了大皇子,皇上也不可能总关着女儿的。” “都是你这老东西不好,那是皇上,你真当他是你家女婿,由着你摆布?我从前劝你你总不听,现在好了,生生连累了咱们女儿!”安夫人瞪了丈夫一眼,总算是不再闹腾了。 夫妻二人落座,叫丫鬟上了茶,安夫人说道:“今儿收到老大的信,他今年任期就满了,你倒是想法子使使劲,把他调回京城。算起来老大已经放了六年外任,也该回京了。” 何进喝了一口茶,点点头说道:“放心,老大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今年他回京述职,就不让他再走了。回头写信过去,让他把媳妇孩子都带回来。说起来,老大新得的小闺女也快一岁了,咱们都还没见过,也不知道长得像谁,不过老大长得像你,大儿媳妇也生的好,孩子不论像谁都差不了。” 安夫人听了这番话,心情略好了些,亦笑着说道:“正是这话,我也想见小孙女了。等他们回来时,湘儿应该能说话会走路了……老爷,您说将来把湘儿配给大皇子如何?” 湘儿就是何尚书长子的小女儿何湘湘,去年夏天在任上出生的。到现在还没回过京城。 “这个……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差着六岁,也不好叫大皇子等着湘儿。若是做侧妃,那就太委屈湘儿了……”何尚书捋着胡子算了算,皱眉说道。 “算了,到时候再说,还早呢,大皇子议亲,怎么着也得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安夫人笑了一下,就将此事揭了过去。 此时的安夫人可万万想不到,她的小孙女儿,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啊,她可是离奇的紧,将来京城的风云,可少不了她那一份儿。 就在何尚书和夫人说话之时,都察院大牢中,李家二儿媳妇王氏突然抱着孩子惊恐无比的大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牢房中其他人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李家大儿媳妇赵氏还冷冷甩了一句:“丑人多做怪……” 牢子们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查看,王氏立刻抱着孩子飞奔到牢门前,哭嚎着大叫:“快叫大夫,我女儿没气了……” 牢子压根儿不着急,横竖这几间牢房里的人犯过个把月都得被杀头,早死还早脱生。 懒洋洋地打开牢门,牢子粗野的将王氏怀中的孩子抢了过来,另一个牢子立刻将牢门锁上。王氏扒在牢门上哭的撕心裂肺,不住哀求:“你们快给她请大夫啊……” 牢子们根本不理会王氏,只用手指在孩子的鼻端试了一下,果然没有一点儿气息。再用手翻翻孩子的眼皮,只见瞳孔已经扩散,再捏捏胳膊腿,发觉已然有一点发硬,看来是真的死了。 “真晦气!陈老六,这里有个死孩子,赶紧拿走丢到乱葬岗去。”牢头将死孩子往地上一甩,拽下腰间的酒壶往手上倒了些酒浇浇晦气,不耐烦地冲着外面高喊。 没过多一会儿,一个驼背躬腰,顶着一脑袋乱蓬蓬花白头发,半张脸都被杂乱胡须遮掩的老头点着脚走了进来。 只见那个陈老六拿着一方破席子将地上的死孩子胡乱裹起来,用麻绳拦腰一扎,拎起来就往外走。 王氏见此情形,也不哭了,怔怔的滑跪到地上,两眼发直,口里不停的嘟囔,“不可能,这不可能,大师明明说过,我女儿有大造化,她不会死,她不可能死……” “呸,那个祸头子早该死了,她一生下来就该被掐死……”赵氏愤怒地跳起来,冲到牢门前扯住王氏,就疯狂的撕打起来。 这一次,王氏像是被什么吸走了魂魄一般,一动不动的任她大嫂撕打,哪怕是脸被挠花了,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一绺一绺,露出大片的肌肤,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陈老六将破席子裹起来的死孩子放到平日里运柴的牛车上,赶车出了西门,乱葬岗就在西门外义庄的后面。 牛车在义庄停了下来,陈老六将破席卷儿拎起来进了义庄,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出来了,手中已经没有了破席卷儿,却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看布包鼓起的形状,里面装的应该是银锭子。 出了义庄,陈老六还是赶着牛车去乱葬岗转了一趟,这才回了都察院。 都察院里,赵大人得到底下禀报,说是那个假冒宁国公府嫡孙小姐的孩子病死了,已经丢到乱葬岗去了。 赵大人也没有在意,毕竟这么小的孩子在大牢那种环境中,熬不过去病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一旁的刑部右侍郎常大人却微微皱眉,他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觉,总觉得这孩子之死有古怪。 可都察院到底是赵大人的地盘,常大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中那种奇怪的直觉让他极不踏实,常大人便写了个条子,让长随立刻送到刑部,一定交到左侍郎宁大人手中。 宁远德收到常大人的条子,立刻带人火速赶往乱葬岗查看。 宁远德到达乱葬岗之时,见野地里的确有一套被撕破的粗麻小衣裳,衣裳旁边散落些被撕碎的婴儿尸体。 “大人,这里真有婴儿尸体,只有一具,想来就是都察院大牢里的孩子。”一名长随叫了起来。 宁远德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此时刚过正午,太阳还高高的悬挂在正头顶上。 “从孩子死去,抛尸,到现在顶多一个时辰,宁喜你觉得这是刚死一个时辰的尸体?”宁远德沉着脸责问。 宁喜羞愧的低下头,对着地上的尸块仔细检查起来。片刻之后,他红着脸说道:“回大人,这尸体至少死了一天,从咬痕处的血渍凝结程度来看,应该是昨日被分尸的。这具尸体不是都察院送出的那具。” 宁远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宁福,速速回京,悄悄将赵大人请来此处。” 宁福赶紧应道:“是,大人,小的即刻就去。”说罢宁福也不废话,跳上马向京城都察院飞奔而去。 第146章 危机暗伏 赵大人很快被请到了乱葬岗,他还带来了都察院的仵作。 “宁大人,所有的尸块都在这里?”赵大人看着一地碎尸块,皱眉问道。 宁远德点点头,沉稳的回答,“是。赵大人,下官的长随曾检查过尸块,但并未做太多移动,所有尸块基本上保持原状,请您验看。” 赵大人点点头,示意随行的仵作上前验尸。 仵作打开随身的小箱子,戴上面罩,用烈酒洗了手,蹲下来仔细地检查起来。 只见仵作捧起不知道被什么野兽撕咬的面目全非的小小头颅,极为仔细的检查。看了一会儿,仵作还拿着个小锤子轻轻敲击头顶骨。 敲了几下,仵作轻轻点头,将头颅放回原处,站起来说道:“回大人,虽然这具尸体头面部被毁无法辨认,但从前囟门闭合程度来看,应该是是一周岁半至两周岁的孩童的遗骸。” 赵大人面色一沉,沉声喝问:“此断可准?” 仵作极为自信的回答:“回大人,小的有十足的把握。” “好,将尸块收敛起来,速速回京。”赵大人神色凝重的吩咐。 吩咐完手下人,赵大人又向宁远德深施一礼,口称:“多谢宁大人为赵某查遗补缺,待此案了结,赵某一定请宁大人吃茶。” 宁远德笑笑说道:“赵大人言重了,皆因此事关系着下官妹妹妹夫小外甥女儿,下官这才多上心了些,赵大人不怪下官,下官已然感激不尽了。待案子了结了,下官请大人吃酒。” 赵大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拍拍宁远德的肩膀,说道:“好,改日必与长合贤弟畅饮一番。如此,咱们就先回京查案子?” 宁远德与赵大人相视一笑,二人上马,一前一后往京城赶去。 赵大人回到都察院,立刻命人去传抛尸的陈老六。可是差役们在都察院里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人。最后还是有个小厮内急上茅房,才尖叫着蹿出来。 被小厮惊动,众差役才在茅房地上找到了仰面朝天躺着,面带古怪笑容,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死的陈老六。 赵大人听说陈老六在茅房暴毙,面色阴沉极了。他立刻命仵作验尸。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仵作就回来禀报,说是陈老六中毒而死,此毒极为罕见,据传是医仙谷叛徒,毒王阴南天独创的一笑绝。 中一笑绝之人,中毒时毫无任何感觉,却会在一个时辰后突然毒发,面带诡异笑容七窍流血而死。传说一笑绝毒就毒在此毒无解,中此毒者,只有死路一条。 陈老六一死,除了无踪可寻的毒王阴南天这个线索,就再也没有线索可查了。赵大人眉头锁的极紧,他原本以为这个案子很简单,可万万没有想到却是越来越棘手了,竟是案中有案,成了个一连串的葫芦案。 赵大人沉思片刻,立刻提笔给宁远德写了封短信,将自己关于毒王阴南天救走李清菡的推断写了上去。 宁远德收到信,心头蓦地一沉,他立刻动身赶往东郊的庄子。毕竟能救李清菡之人,只怕是与宁国公府极不对付,他得赶紧去提醒妹妹多加小心,千万不要着了贼人的道。 宁远德到了庄子,也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赵大人的推测。 听大舅舅说完,程谨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大舅舅,我记得刑部卷宗房里有份卷宗,应该归在永平四年七月归档卷宗那一栏,上面记载了有关毒王阴南天的信息。” 宁远德笑着摸了摸二外甥的头,骄傲的说道:“竹儿真了不起!快说说……”他拢共就带着二外甥去了刑部三四回,这孩子就把刑部所有的卷宗通看了一遍,而且还都记下来了。就问,谁家还有这样的天才? 程谨竹略想了一下就开始说了起来。 “永平四年春,晋中阳城县首富郭家被灭门,一百三十六口人尽数中毒而亡,所中之毒经当时的太医院院正,医仙谷的大弟子华三山查验,确定就是他叛出医仙谷的师弟阴南天独创的一笑绝。” “阴南天行迹诡密无处搜寻,当时刑部只能将这个案子先挂起来,算起来到现在也快三十年了。当年郭家灭门案之时,阴南天二十六岁,现在应该五十出头了。虽然当时华院政画出了阴南天的相貌,可阴南天极擅长制作人皮面具,所以无法根据画像拿人。” 听二外甥娓娓道来,宁远德猛地一拍脑门,惊呼道:“啊……我想起来了,如今毒王阴南天还在刑部悬赏的名单上挂着,当年郭家的儿女亲家沈家出了十万两的花红悬赏捉拿阴南天,银子当时就交到了刑部,可惜如今三十年过去了,还没个结果。” 宁氏眉头皱起,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儿。她心里好怕啊,就怕那个什么毒王阴南天来害她的女儿。毕竟那人救走了李清菡,既然他站在李清菡一边,就一定会对她的小馨儿不利。 “阿娘……不怕……狼爹……”姜小白虽然说不了连串的句子,可她什么都听得懂。 看到娘亲担心的样子,姜小白立刻体贴的安慰她娘亲。 宁氏与女儿相处了一段时间,已经能完全领会她女儿说不出来的意思。便强笑着轻声应道:“好,阿娘不怕,馨儿狼爹会护着我们的……” 坐在一旁的狼王高傲的点了点头,顺便在心里贬损一下它家崽崽的亲爹。那个男人有什么用,连自家的媳妇崽子都保护不了,还得是它狼王靠得住。 狼后抬起前爪放到宁氏的腿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下毒什么的,它们银狼一族可不带怕的,银狼一族可是受上天护佑的生灵! 第147章 机灵的孩子们 “阿娘莫要担心,自从毒王阴南天叛出医仙谷后,医仙谷倾全谷之力,一直追杀于他,所以阴南天极少在外头露面,三十年来,他所犯下的重案只有郭家灭门案那一起。就算真的是他救走那个贱丫头,他也不敢贸然对我们下手的。” 程谨竹看到娘亲眉宇间挥不去的担忧,便故作轻松的说了起来。 宁远德忙也说道:“虽说阴南天极为狠毒,可他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害人,当年的郭家灭门惨案,其实是有内情的。五十年前,郭家先人灭了阴家满门,只有被塞进夹壁暗室中的阴南天逃过一劫。他毒杀郭家人是为家人报仇雪恨。虽说是其行可恨,但其情可悯。” “大哥,我不管那阴南天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想知道他在哪里,他会不会害我的孩子。”宁氏焦虑极了,心绪很是烦乱。 宁远德低叹一声,强笑道:“好,大哥来查此事,回头大哥就多派些人手过来保护你们。” 程谨竹听了这话却摇摇头,轻声道:“大舅舅,那阴南天既是毒王,您就算派再多的人都没有用,他一把毒粉洒出来,谁也逃不了……” 说到此处,程谨竹突然跑到狼王身边,极为自然的从怀里掏出一小壶酒,往狼王嘴里倒了一些,等狼王满意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巴,程谨竹才笑着说了起来。 “狼王阿爹,您看能不能多调几位狼哥狼姐来咱们这里,也不用它们做太多的事情,只早早晚晚在庄子外围盯着些,若有可疑之人,也好报个信儿,让我们有所准备。” 狼王歪头看着程小二崽子,然后伸出前爪一戳他的脑门儿,把程谨竹怼了个屁蹲儿,然后才站起来,从宁氏怀中叼起姜小白,扭头放到自己的背上,才甩着大尾巴,扭哒扭哒地走了出去。 程谨竹笑嘻嘻的站了起来,轻松地说道:“阿娘,大舅舅,狼王阿爹答应派狼保护我们啦……” 宁远德和宁氏兄妹都看傻眼了,他们怎么都不知道,素来不苟言笑的程家二公子,啥时候和狼王关系这么好了?瞧那酒给喂的,简直丝滑无比,不喂上个十次八次的,绝不能这么熟练。 狼后倒不惊讶,毕竟狼王身上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它的法眼。其实它也喜欢喝酒,只不过崽崽时不时还想吃口奶,它的奶水也没断了,狼后这才忍住口腹之欲,毕竟养崽崽更加重要不是! 自从大舅舅过来,与大舅舅打过招呼的程谨松就一直安静地听着,一句话都没说,可他眼中却藏着风暴。见大舅舅不再说话了,程谨松向大舅舅躬身行礼,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宁远德疑惑问道:“阿娴,松儿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从前他没这么沉静啊?” 宁氏轻叹一声,她刚要开口说话,她小儿子却抢着说了起来…… “大舅舅我知道……大哥自从搬到庄子上之后,每天都可拼命的练枪了,他一定又去练枪了?” 宁远德听罢看向妹妹,用眼神询问。 宁氏低声说道:“自从公爹过世后,松儿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我想,祖父的过世,对松儿的打击比对子修的更大。松儿如今一门心思苦练,就想尽快练好身手,好去永宁为他祖父报仇雪恨。他如今有一股气顶着,我也不好劝,只盼着过些日子他自己能略放松些吧!” 宁远德点点头,轻声道:“原来是这样,如今松儿他们都得在此守制,难免孤单了些,回头我叫忠儿他们过来陪陪孩子们,有表兄弟们做伴总要好一些。” “这……好是极好的,就怕耽误孩子们读书。再者,还有那毒王在暗处,我这里并不安全。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别叫忠儿他们过来了。”宁氏再三思量,还是拒绝了兄长的好意。 跑到狼后身边偎着的程谨枫突然叫了起来:“大舅舅,阿娘,既然那个什么毒王害怕医仙谷的人,我们为什么不去一位医仙谷的人来庄子上长住呢?这样那个毒王就不敢再来了呀……” 宁远德眼睛一亮,立刻将小外甥抄起来放到自己的肩头,哈哈大笑道:“对对对,还是我们的小机灵鬼枫儿最聪明,大舅舅这就想法子去请人!” 程谨枫坐在大舅舅的肩头,满脸得意洋洋的小表情,可口里却很谦虚地说道:“哪有,明明最聪明的是二哥,枫儿比二哥差远了……” 听着满满孩子气的小大人口吻,宁氏和宁远德都笑了起来。 “阿娴,你这小儿子可了不得,将来不会比竹儿差,忠儿他们五个,能有竹儿枫儿的一半机灵,大哥就谢天谢地喽!”宁远德自嘲的笑了起来。 宁家的八个男孩儿,都很忠厚,也挺聪明的,可就是差了点儿机灵劲儿,所以宁远德才会如此感叹。 “大哥,你可别这么说,忠儿他们多好啊,你可别不知足。若是松儿他们三个象忠儿他们那样省心,我才要偷着笑呢。”宁氏不赞成的瞪了兄长一眼,她的八个侄子个个优秀,那是多好的孩子啊! 宁远德出城时已是半下午了,这会儿已经是暮色四合,想来城门已经关了,走夜路到底不太安全,宁氏便留大哥在庄子上住一夜,次日清晨再回京也不迟。 夜半时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之下,十数道或银灰,或雪白的巨狼身影从狼山方向往东郊狂奔…… 嗷呜……一道绵长的低啸响起,正躺在狼后怀里睡觉的姜小白猛地坐起来,欢喜地叫了一声“二叔来了……” 狼后将坐起来的崽崽按回自己的怀中,用大尾巴轻轻拍着,轻描淡写的说道:“别理它,你二叔就是个没眼力劲儿的,大晚上嚎什么嚎!崽崽,你正长身体,得多睡觉才能长大个儿,明儿白天再见你二叔也是一样的。” “哦……”姜小白听话的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而庄子外面,兴奋嚎叫的狼二叔被他亲亲大侄子腾空跳起压下,再次被压成一张狼饼,气得狼二叔直嚎“大哥,你儿子欺负我……” 狼王一道眼风扫过,狼二叔立刻怂怂的闭了嘴,真是的,如今这爷俩一个比一个吓狼,想他狼二傻如今也是狼山山神了,怎么还得受那父子俩的欺压啊,还有没有天理啊! “谁叫你来的?灰灰快生了吧,你不在家陪着它,跑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是叫你派几匹狼过来就行么?” 狼王非但不解救被大儿子压在身下起不来的蠢二弟,还毫不客气地训了起来。 “大哥,我想崽崽了……灰灰说等它生完崽子,就带着崽子一起来找崽崽,我们也想搬到这里和崽崽一起住……”狼二叔可怜巴巴地向它大哥提出了申请…… 第148章 程谨松拜师狼呦呦 次日清早,宁远德早早骑马回京赶早朝。他都没有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有匹银灰色的巨狼一直在尾随护送。直到宁远德进了京城东门,那匹银灰色的巨狼才返回了庄子。 宁远德启程之时,东方未晓,天幕中尚有点点星子,庄子里静悄悄的,连一声鸡啼都不曾响起。可程谨松的房间却已经亮起了灯火。 简单洗漱过后,程谨松去了演武场,开始每日不缀的晨练。 刚活动开筋骨,程谨松正要围着演武场跑圈儿之时,他看到狼后背着他的妹妹,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 程谨松赶紧快跑着迎了过去,恭敬地叫了一声“狼阿娘”,然后将妹妹抱了起来。 “馨儿,怎么起的这样早?不多睡一会儿?”程谨松只有在抱着妹妹的时候,脸上才会有一抹笑容。 “大哥,走……”姜小白指向庄子南边山的方向,急切的叫了起来。 程谨松是宠妹妹的,妹妹要做啥就做啥。妹妹要上山,做哥哥的自然要充当脚力。毕竟这个脚力的资格还是很难得的,想给妹妹做脚力的人和狼,不要太多了! 狼后用看上进后辈的欣赏眼神看着程谨松,它喜欢这个话不多,人很踏实,又肯下苦功夫的好孩子。 二人一狼上了山,狼王,狼二叔,狼大哥,还有十来匹狼全都围了过来。 “崽崽崽崽崽崽……”刹那间,姜小白的脑子被“崽崽”两个字糊满了,同时有十几二十头狼和自己打招呼,那种感觉只有姜小白自己知道。 “啊……阿爹,二叔,兔子叔,甜瓜婶儿,豆豆叔,妞妞婶,大哥,二姐,三哥,四姐,小哥,羊羊哥,狍子哥……”姜小白看着一匹匹眼巴巴盯着自己的狼,认命的挨个儿叫了起来。 天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狼叫兔子,叫豆豆,叫羊羊,还有叫狍子的,难道做狼不好么,非得在食物中里挑名字?姜小白一边叫着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被叫到名字的狼全是一脸欢喜,别问狼欢喜是什么样儿,问就是自己想去! 还没被点到名字的狼则一脸期盼的盯着姜小白,仿佛被姜小白点名儿是多么光荣骄傲的事情一般。 姜小白在心里叫了好一气儿,才叫完所有的狼亲戚们。众狼也都心满意足的围着姜小白趴下来,趁着狼王狼后不注意,偷偷摸一下崽崽,就能让它们开心一整天了。 “二叔,灰灰婶儿生弟弟妹妹了么?”姜小白还惦记着她灰灰二婶,赶紧问了起来。 狼二傻蠢萌蠢萌的笑着回答:“还没呢,崽崽啊,你二婶说了,等它生完崽子,就带着崽子们来找你。” 姜小白听了这话立刻看向她狼爹,在心里问道:“阿爹,二婶来了二叔一定要跟着,那山神怎么办?” 狼王扫了蠢弟弟一眼,无情的说道:“叫你二叔两头跑……” 姜小白一想这样也行,就把这事儿给丢到脑后去了,可怜的狼二傻,还以为自己终于聪明一回,能不当山神了,却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就得开启披星戴月每日奔波的社畜狼生…… “阿爹,我人大哥天天自己苦练,我怕他把自己练成个傻子,要不让我狼大哥带他练吧?” 姜小白翻滚到它狼爹怀中,抱着那硕大的狼头咬耳朵。 狼王从来不会拒绝自家宝贝崽崽的任何要求,无论那要求是否合理。 “好,就让你呦呦哥哥带你人大哥。”狼王满口答应,尾巴一扫,就将有些手足无措,可脸上并没有害怕之色的程谨松推到大儿子身边。 狼大哥不屑的扫了弱小没用的程谨松一眼,将头扭了过去。不待见的意思实在太过明显。 狼王叼起怀里的崽崽,将她放到大儿子背上,狼大哥一激灵,赶紧将妹妹扒拉到自己怀中,无比稀罕的抱着。只是太阳打西头升起来了,它爹居然舍得让它抱妹妹。 “大哥……你就带我人大哥练功夫呗……”说起冲着狼大哥撒娇,没谁比姜小白在行了。 妹妹一撒娇,狼大哥整个狼都酥了,什么立场啊原则啊看那小子不顺眼啊……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好好,崽崽你好好说话,别这样说话,大哥受不了……”狼大哥抖了抖身子,浑身麻酥酥的,这滋味儿……真是谁听了谁知道! 狼王这才慢悠悠冲着大儿子说了一句:“呦呦,你也不能时时刻刻跟着崽崽,总有你不方便露面的地方,就让这小子保护崽崽,他练好了本事,崽崽才更安全。” 狼大哥听了它爹的话,沉默片刻,重重点了点头。 将妹妹放到它娘的怀中,狼大哥给了程谨松一个“小子,便宜你了,还不快跟上来……”的眼神,就往山里走去了。 程谨松愣了一下,立刻喊了一声:“狼大哥,你等等我……”说罢飞快追了上去。 狼大哥见程谨松追过来,脚下也加快了速度,很快一人一狼就消失在晨雾笼罩的山中。 从此程谨松就开始了炼狱级别的苦练生涯。狼大哥除了对它崽崽妹妹无限温情,捎带手宠着程家小三崽子之外,对其他人和狼都冷酷极了。 自然它训起程谨松来,也是一点儿情面都不讲的。每天晚上程谨松都是被狼大哥背下山的,实在是这一天的训练强度实在太大,程谨松没被累死过去,那都是他意志力惊人。 如是训了几天,狼大哥才真正接受程谨松这个人类大徒弟,带他训练起来强度虽然不减,可态度却缓和了许多,至少程谨松偶尔也能得到狼大哥一个夸赞的眼神或者笑容了。 宁氏眼看着大儿子每天都很疲惫,可他的精气神却越来越足,眼中也有了朝气,不像之前那样暮气沉沉。宁氏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守制三年,原则上来说要全家食素,可四个孩子都在长身体,特别是老大程谨松,他每天练功练的那么辛苦,若是营养跟不上去,是根本无法支撑这样超高强度的训练。 宁氏命人养了一批小母鸡,鸡笼里一只公鸡都不放,这样下出来的蛋没有受精,是孵不出小鸡的,这种蛋守制期间可以吃。 又命人买了两头正在产奶的奶牛,挤了牛奶变着法子的给孩子们做点心补身子。 在宁氏的精心照顾下,程谨松兄妹四人虽然要守制食素,却没有因此消瘦了身体。正相反,四个孩子还长得挺快,特别是姜小白,明明还不到周岁,个头儿已经快和两周岁的孩子差不多高了。 第149章 会试结束后的小快活 二月十七日,傍晚时分,会试的最后一场终于结束了,锁了三日的贡院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一个个神色憔悴疲惫不堪的举人拎着自己的考篮,一步一步的往外挪。 早就等在贡院外的书童,下人,小厮,管家各色人等,个个抻着脖子搜找自己家的举人,找到人的,就立刻飞奔上前接人。 绝大多数的举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们这辈子拿过最重的东西怕就是考试用的考篮了。在贡院中整整熬了三日,怕是连那点子缚鸡之力都没剩下多少了。 宁远祥也参加了这次会试,他刚从贡院中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个足足得占三个人位置的,又高又胖的二哥。 宁远昭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以自己的肥胖的身体做为开路利器,左扭一下右顶一下的,很快就开出一条足够两人并行的路,两名家丁立刻飞快的跑上前去,一个接过考篮,一个蹲下来就要背自家三爷。 宁远祥连连笑着摇头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 家丁这才站起来,几乎用绑架的姿势扶着自家三爷,一阵风似的将宁远祥带到了宁府的马车前。 “三叔,快上来,茶已经放温了,点心是信儿特意在清味斋选的,还热乎着,您快上来喝点茶,吃口点心,好好睡一觉。” 宁远昭六岁的小儿子宁致信从车厢中伸出脑袋,笑嘻嘻的叫了起来。 “信儿也来了,好,三叔这就尝尝信儿挑的点心。”宁远祥边说边轻快的跳上马车。 看到这位年轻的举人连考三天精神还这么好,旁边那些都快气若游丝的举人们无不投来了艳羡的目光,无不在心中暗叹:到底还是年轻好啊! “三叔您半躺着,信儿服侍您吃茶吃点心。”小孩儿先将茶盏送到他三叔唇边,让三叔喝上两小口,再把棋子大小的酥软点心送进三叔口里,服侍地别提多周到了。 宁远祥伸手拿了一块桂花蜜酥塞到小侄子的口中,看到小侄子开心的眯起双眼,他也笑了起来。 伸手将小侄子拢入怀中,宁致信也不嫌在贡院熬了三天的三叔身上酸臭,自在偎在他三叔怀中,笑嘻嘻地问:“三叔,往后就有时间带信儿玩了吧?” 宁远祥笑着点头“当然有,信儿想去哪里玩?” 宁致信鬼头鬼脑的往窗外瞧瞧,见他爹还没走回来,就小声在他三叔耳边说道:“三叔可不可以带信儿去看馨儿妹妹?” “当然可以。信儿,等三叔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就带信儿去庄子上看望妹妹好不好?”宁远祥极有耐心的认真和小侄子说话。 “好呀好呀,三叔最好了,信儿最喜欢三叔……”宁致信开心的拍着手掌欢呼起来。 “信儿,你三叔都熬了三天,累得很,快别闹他!”马车外传来宁远昭气喘吁吁的声音。他真的是太胖了,没走多远就喘成了这样。 宁远祥看着伸头进来训儿子的二哥,脑子里突然跳出个念头,二哥这么胖,他总说要减肥,却总是越减越肥,要不把二哥拐去阿姐的庄子上,让那些狼盯着二哥减肥……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还不知道自家三弟正憋着坏水儿整治自己的宁远昭,一个乐天知命的快乐胖子,由两个家丁共同扶着,吃力地上了马车。宁远祥明显感觉到马车狠狠的往下一陷…… 让那群充满灵性的狼帮二哥减肥这个念头,在宁远祥脑海中更加清晰了。 “信儿过来,叫你三叔好好歇会儿,会试九天,真是要了亲命!难为三弟了!”宁远昭用帕子擦擦额头的细汗,气喘吁吁地说道。 宁致信乖巧地“哦”了一声,就要离开他三叔身边,不想却被他三叔一把拉了回去。 宁远祥抱着小侄子,没个正形的笑着说道:“抱着信儿我才睡的香甜。何况也没那么难熬,二哥,当年你不也熬过来了。” 宁远昭摆手笑道:“不行了不行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啊……”虚点弟弟一下,宁远昭脸上满是宠溺之色。宁家家风好,做哥哥的都非常疼爱弟弟妹妹。 车夫催动了马车,一摇一晃间,宁远祥很快就睡着了。在贡院里连熬了三天,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很疲惫的。 宁致信听着他三叔的小呼噜声,眼皮直发沉,没一会儿也窝在他三叔怀里睡着了。 宁远昭看着熟睡的弟弟和儿子,胖乎乎的大圆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伸出手示意车夫将车赶得慢些稳些,宁远昭靠在车厢靠背上,满眼欣赏的看着弟弟和儿子那相似的纯真睡容,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半个多时辰的路,马车硬走了快两个时辰,宁远祥都睡醒了一觉,迷迷糊糊地问:“二哥,还没到家么?” 宁远昭这才笑着说道:“快了快了……”说罢伸出手向车夫做了个手势,马车的速度这才提了起来。 宁府中,其他人还好,有着将近十次的送考接考经验,大家都习惯了。唯有三夫人柳氏等的心焦,不停的在房间里转圈子,口中不时念叨一句,“夫君怎么还不回来……” “夫人,三爷回来了……”外面传来小丫鬟欢喜的叫声,柳氏脸上立刻有了笑容,她快步走出房门,一叠声的叫道:“总算熬到头了,快去迎三爷……” 柳氏赶到前院之时,宁远祥已经给父母双亲行了礼,正坐在下首听他爹训话。 “远祥,你前两场的文章为父都看过了,不错,果然大有长进,回头去把最后一场的默出来,再去沐浴休息。”宁景彦捋着胡须,脸上难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崔老夫人心疼儿子,不高兴地说道:“横竖都考完了,早点默晚点默有什么关系,远祥,别听你爹的,快回去歇着,什么时候歇好了再默文章也不迟。” 宁景彦皱了皱眉头,到底不愿意在这高兴的日子扫大家的兴,便点点头道:“也行,远祥,那就快去歇着吧。” 柳氏进门就听到公爹让丈夫回房休息,她赶紧上前行礼,行完礼对丈夫欢喜的说道:“夫君辛苦了,妾身已经备好食水,您……” 正说着话,柳氏身子突然摇晃几下,整个人往宁远祥怀里栽去。 “依依……依依……”宁远祥看到妻子突然晕倒,吓得脸色大变,妻子的小字脱口而出。 “远祥,快把你媳妇抱到厢房的床上,来人,快去请大夫……”崔老夫人虽然心里着急,却仍是不慌不忙地安排起来。 第150章 柳氏遭暗害 大夫很快被请进了回来,请的是两条街外保和堂的许老大夫。这位许大夫医术很好,平常有宁府之人有什么小毛小病的,都请这位许老先生过府诊脉。 只有府里主子们得了什么厉害的病,才会下帖子请太医院的太医看诊。 许老大夫被引入厢房,柳氏已经躺在床上,帐子也放了下来,小丫鬟除去柳氏腕上的玉镯,将她的手轻轻放在小脉枕上,再覆上一方雪白丝帕。 许大夫坐下,调匀了自己的气息,才方静心为柳氏诊脉。 两只手都仔细的诊过了,许大夫的神色略显凝重,对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的宁远祥低声说道:“三公子,借一步说话?” 宁远祥赶紧引着许大夫到了外堂。许大夫又道:“还请夫人的贴身丫鬟过来,老夫有几句话要问。” 宁远祥赶紧命人传来妻子的贴身丫鬟绣纹。 许老大夫也不避讳什么,直接问道:“三夫人近来可否是信期一直未至?” 绣纹红着脸点头道:“正是,这个月迟了半个多月,因三爷要应考,夫人说等三爷考完再请大夫诊脉,看是不是……” 小丫鬟没说完的话众人心里都明白,三夫人这是有喜了?若真是这样可就太好了,待三爷金榜题名,三夫人又有了喜信儿,岂不是双喜临门! “你家夫人近来犯困?喜酸,身上倦怠?”许大夫眉头微皱,看着不像是给病人诊出喜脉后应有的神色。 绣纹连连点头夸道:“许大夫您可真神,可不就是这样。我们夫人是有喜了吧?” 许大夫轻叹一声,说道:“按说信期已过半月有余,喜脉应该已经很明显,可三夫人这脉相细若游丝,却不是喜脉之相。” 大儿媳妇二儿媳妇总共生了八个孩子,崔老夫人当然知道怀孩子的脉相应该是跳动有力滑如走珠。听了许大夫之言,崔老夫人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既不是喜脉,那……是个什么症候?可要紧?”崔老夫人急切地问。 许大夫沉吟片刻,点点头道:“以老夫愚见,只怕是个不轻的症候,不若府上再请太医院的孙掌院来看看?” 宁府众人听了这话心里俱是一沉。他们了解这位许大夫,若是他能治的病,是绝对不会推辞的,如今许大夫都没有把握,怕是只有去请孙掌院了。 在众人沉默之时,一个丫鬟扶着悠悠醒转过来的柳氏走了出来。她含羞带喜的看向丈夫,然后向许大夫微微福身,满含希望地问道:“许先生,我……这是……有喜了么?” 对上柳氏那满含热切盼望的眼神,许大夫低下头,喃喃道:“三夫人,实在对不住,老朽学医不精,这脉相……并没有诊出来……” “啊……怎么会这样?”听到这样的答案,柳氏愕然的惊呼一声。 崔老夫人赶紧笑着说道:“老三媳妇,你才晕倒,这会儿身子正虚,老二媳妇,快送你弟妹回房好生歇着。” 宁远昭的妻子徐氏,响快的答应一声,快步上前扶着弟妹就往外走。 徐氏是个高高胖胖的圆润妇人,力气比寻常妇人都大些一般的妇人都扛不住她的力气,更不要说柳氏这种风一吹就倒的娇弱美人儿。只见徐氏扶着弟妹,一阵风似地走了,柳氏被二嫂裹挟着,几乎是脚不沾地就回到了怀远居。 等柳氏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绣床上。 “二嫂,你……你倒是让我再说句话呀!”柳氏哭笑不得的看着像哄小孩儿似的轻轻拍着自己的二嫂,无奈的说道。 “傻妹子,你刚才都昏倒了,还不赶紧好好歇着,有什么话非急着这会儿说?放心吧,一会儿三弟就回来,他一时半会可不会再往外跑啦!”徐氏大咧咧的笑着说。 柳氏轻叹一声,面对热情的二嫂,她经常有种无力感。自小就被边缘化,几乎没有得到过真心疼爱的柳氏,对于一切浓烈的感情,都有着本能的抗拒。 只不过就算柳氏是个坚冰,徐氏如阳光般灼热的温暖也能将之融化,何况柳氏还不是块坚冰。 “嗯,我听二嫂的。”柳氏乖乖应了一声,阖上眼睛休息。 许老先生告辞而去。崔老夫人立刻命人拿了宁景彦的名帖赶紧去请孙掌院。 可巧孙掌院今日并不在宫中当值,他正在太医院里悠闲地听小药童背汤头歌。宁府的帖子一送来,孙掌院就命小药童背上药箱,随自己前往宁府出诊了。 给柳氏诊了脉,孙掌院黑沉着一张脸,出了房门便低声斥道:“简直胡闹!人命大事岂可儿戏!三公子,你夫人真的一直在吃何太医的药?” 宁远祥连连点头道:“是啊,都吃好几年了,每年冬天入九开始吃,吃到出九结束。” 孙掌院双眉紧锁,沉声说道:“今后尊夫人再不要用何太医的药……唉,年纪轻轻的……” 宁远祥都快被孙掌院吓死了,赶紧赔着小心问道:“孙大人,可是何太医的药有什么不妥?” 孙掌院板着脸说道:“何太医的方子本官不曾见过,不好说。但是尊夫人如今身体阴寒无比,显然是长期服用极寒药物所致。唉……女子属阴,本就容易体寒,如今尊夫人又长期服用阴寒之药……莫说是子嗣,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先开五副药吃着看看,若非令姐与皇后娘娘是金兰之友,这个浑水,本官是绝不会淌的。” 宁远祥彻底吓懵了,那何太医不是他媳妇最信任的大夫么,一直给他媳妇调理身体备孕,怎么会暗害他媳妇? 孙掌院看到宁远祥吓傻了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三公子,你到底还年轻,不知道世情险恶啊……” 见宁远祥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孙掌院叹了口气,对廊下侍立的小丫鬟说道:“带本官去见你家老爷……” 宁远祥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道:“晚辈陪您去见家父。” 孙掌院沉沉嗯了一声,让宁远祥在前头引路,大步走了。 孙掌院和宁远祥走后,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柳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无声的痛哭起来。 方才孙掌院的话虽然声音不算很大,可她打小耳力就好,听了个清清楚楚…… 第151章 欢快的宁府二房 宁远祥送走了孙掌院,回到怀远居,还未进门就听到了极其压抑的低泣声。 赶紧推开房门,宁远祥疾步走到床前,看到他的妻子正紧紧的蜷缩成一团,死死捂着嘴哭泣,身下的被褥已然被泪水洇湿了好大一片…… “依依……没事的,孙掌院说只要你好好吃药,就一定会好起来的,别伤心了,你还有我呢……没事的……” 宁远祥将妻子整个人抱入怀中,不停的轻吻着她那早已经哭红肿了的眼睛,温柔的安抚着她那颗敏感又绝望的心。 “夫君……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一生……连蚂蚁都……没踩死过……为什么……”柳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绝望悲愤地质问问。 宁远祥轻叹一声,将妻子抱得更紧些,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并不曾亏待过何太医,何太医为什么要这样害他的妻子! “依依,别想太多了,你只安心养身子,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宁远祥咬牙说道。 柳氏本就是娇花弱柳一般的软性子,她没什么主见,素来以夫为天,听丈夫这么说了,柳氏哽咽着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安抚好妻子的情绪,宁远祥看着她喝了奉砚去太医院亲自取来,不错眼珠子盯着熬好的安神汤药,这才将人抱到窗下的贵妃榻上,命丫鬟们换上干净的被褥,用汤婆子烘热了,才将人送回床上。看着妻子闭上眼睛渐渐睡着了,宁远祥方才轻轻的走了出去。 宁远祥在院中站了一会儿,便向他二哥的快哉苑走去。 看到弟弟来了,宁远昭还愣了一下,这会儿,他弟弟应该在怀远居陪着弟妹,怎么跑他这里来了? “二哥,信儿呢?”宁远祥强笑着问道。 宁远昭不知道弟弟找自家小儿子做什么,只笑着说道:“正磨着你二嫂给他收拾行李呢,这臭小子想一出是一出的,三弟,你不用理会他的,三弟妹要紧。” 宁远祥赶紧说道:“二哥,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的。” 兄弟二人边说话边走进上房,只见宁致信活像只小猴子似的挂在他娘亲身上,扭着身子撒娇耍赖。 “哟,信儿还会这一招啊!”宁远祥笑着打趣起来。 宁致信吓得一激灵,叫了一声“三叔”,腾地从他娘亲身上跳下来,哧溜一下跑到宁远祥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欢快的叫了起来。 “三叔,我娘答应我去看馨儿妹妹啦,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这个,信儿,三叔就是为这事来的,三叔得向你道歉。原本答应带你去看馨儿妹妹的,可你三婶如今生病了,三叔得在家里照顾她,只怕十天半个月里不能带你去庄子,叫信儿失望了,是三叔之过。信儿,对不起。” 说罢,宁远祥将小皮猴子般粘在自己身上的小侄子拉开,端端正正向他躬身叉手道歉。 宁致信虽小却也很懂规矩,立刻跳到一旁,连连摆着小手,装作大人一般的说道:“不用不用,三叔不用道歉,三婶婶治病要紧,信儿什么时候去看馨儿妹妹都可以。” 到底是小孩子,嘴上说着没关系,眼圈儿却有点儿泛红,显然孩子是很失望的。难得有个香香软软的小妹妹,才只见了一面,信儿很想念他的馨儿小表妹。 宁远昭万没想到弟弟竟然为了一个随口答应的事情特意来给小儿子道歉,他赶紧笑着说道:“三弟,这又不是多大的事儿,还值得你专门跑一趟向臭小子解释的。” 宁远祥摇摇头,正色道:“二哥此言差矣,君子重诺,既然我答应了信儿又做不到,就应该亲自向信儿道歉。” 眼神在二哥身上扫了一圈,宁远祥突然笑了起来。 “二哥,我还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 宁远昭乐呵呵地说道:“咱们兄弟有什么行不行的,你只管说。二哥但凡能做到,绝无二话。” 站在一旁,与丈夫有着同款笑容的徐氏也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对啊,老三你尽管说,你二哥高低得给你办了。” 宁远祥忍笑正色说道:“二哥,我是抽不出空儿,可你有时间啊,不如你和二嫂带着信儿他们兄弟几个,去看看阿姐馨儿他们。阿姐虽说得带着孩子们守制,可也没说不能去探望啊……” 宁远昭听了这话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事儿,好办。回头我向父亲母亲禀报,再向部里告几天假,就当带孩子们出去散心了。这阵子为你考试,他们可被拘的不轻,正好出去松快松快。” 宁远昭无心官场,只不过他爹发了话,想过自由随心的日子,得先考中进士。国子监祭酒的儿子是个白身,宁景彦可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宁远昭在当年考中进士之后,特意走了门路进入工部,在工部混了几年日子,已经混到了从五品的虞部员外郎。 大楚官制,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参加每日的朝会,象宁远昭这样的从五品官员,只要每逢大朝会时在外头点个卯就行,其他时间简直不要太清闲。有事只要向顶头上司虞部侍郎打个招呼,说不去就不去了。 宁远祥笑着连连点头,“好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与你一起去向父亲母亲禀报。” 宁远昭惊讶的看了弟弟一眼,奇怪道:“不就这点子事,我一个人去说还不够么?” 宁远祥也不解释,拽着他二哥的胳膊就往外走,宁远昭被他拽的直叫唤“疼……疼……三弟你是个书生,怎么手劲这样大……哎哟……我的胳膊啊……” 徐氏见丈夫和小叔子走了出去,伸指一点小儿子的脑门儿,笑着说道:“这下满意了,三叔不能陪你,你阿爹带你们兄弟几个去庄子呢。” 宁致信撅着小嘴儿,闷闷地说道:“本来馨儿妹妹就有三个哥哥,现在又多了这么多个哥哥,她哪里有空和我玩儿……” 徐氏噗嗤一笑,将儿子搂到怀中狠狠搓揉一阵子,才笑着说道:“真没看出来咱们信儿还是个小醋坛子,怎么着?馨儿就只能有你一个表哥啊?嗯……让阿娘来算一算,馨儿自己有三个亲哥哥,咱们家的八个表哥,馨儿大姑姑家有一个表哥,二姑姑家也有一个表哥,哈哈,不算不知道,小馨儿足足有十三个哥哥呢,信儿,你只是这十三个哥哥里的一个哦!” 宁致信气鼓鼓地从他阿娘怀里挣脱出来,红着眼睛愤怒地叫道:“阿娘就会欺负我,有本事你欺负阿爹去啊!欺负小孩儿算什么好汉!” 徐氏好整以暇地笑着回答:“可是阿娘是女子,本来就不可能是好汉啊!” 宁致信再次完败在他亲生阿娘手中,气鼓鼓的红着眼睛冲了出去…… 徐氏身边的几个丫鬟已经快憋不住了,等她们小爷一冲出去,几个丫鬟都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大丫鬟打扮的丫鬟笑着说道:“夫人,您又欺负小爷,欺负哭了不还得您自己去哄……” 徐氏大笑着说道:“你们这些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生儿子就是拿来欺负的,要不,我生他们干啥!这要是个闺女,你看我能不能把她宠上天……” 众丫鬟无语,纷纷为自家三位小爷摊上夫人这么个亲娘而摇头叹息…… 第152章 堂前尽孝 宁家老夫妻听说二儿子要带孩子们去庄子上看探望妹妹,哪里可能不同意,他们巴不得儿子女儿之间多多亲近。老俩口自是没有二话,崔老夫人已经打发人去给女儿外孙女外孙子准备礼物了。 宁远昭也没别的事禀报,再加上他有些怕他爹,总觉得他爹随时都会训他,就赶紧躬身行礼告退。看到三弟站在一旁纹丝不动没有要一起告退的意思,宁远昭便叫道:“三弟,你不同我一起走么?” 宁远祥摆摆手,笑嘻嘻地说道:“二哥,你先走吧,我还要向阿爹请教学问。” 宁远昭一听“学问”二字,当年被父亲支配的,不堪回首的苦读经历立刻从脑海中跳了出来。他不由苦了脸,赶紧点头道“好好,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宁远昭如同脚底抹油一般,用与他胖胖的身子极不相符的迅捷速度赶紧跑走了。 “老三,你又搞什么鬼?别说你真要向为父请教学问?”宁景彦瞪了小儿子一眼,没好气的问道。 宁远祥嘿嘿一笑,凑到他爹娘面前,赔笑着说道:“阿爹,阿娘,你们看,二哥今年越发的胖了,我听他走路都呼哧呼哧的直喘,费劲的很呢,再这么下去可不行,总得想办法让他瘦下来才是。太胖了会影响寿数的。” 崔老夫人皱眉叹道:“谁说不是,你二哥比去年胖了得有十斤还多,你看那他那双眼睛都快胖成两条缝了,明明从前也是双眼皮大眼睛的。前几日我遇到工部尚书的夫人,她虽然嘴上夸老二长的富态,可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指不定心里怎么嘲笑老二呢。减,必须得减!” 宁景彦皱眉苦恼地说道:“可怎么减呢?太医也看过,药也吃了不少,可就是不见他掉肉,反而还越减越胖……” 宁远祥听了来自父母的官方吐槽,不由笑了起来。 “阿爹,阿娘,从前说是让二哥减肥,可咱们谁都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二哥挨饿,而且还下不了狠心逼他打熬筋骨。这样二哥怎么能减的下来?儿子自从见到狼姐和狼姐夫,心里就有个念头,要是……” “嗯,这个想法很不错。”宁景彦和崔老夫人同时明白小儿子的意思,立刻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是舍不得看着老二受苦减肥,但不亲眼看见不就行了。有道是眼不见心不烦。把老二撵出去,让他减完肥再回来。这个法子可行! 宁景彦想想那对巨狼夫妻森森的巨大獠牙,又想到它们对小馨儿那般的温柔体贴,想来这灵性是十足的,看管他二儿子减肥,应该没有问题。 在脑中想象起二儿子被一群狼追的满山跑,被一群狼盯着食不下咽的情形,宁景彦宁老大人,很为老不尊的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若是深深了解宁老大人的老朋友们看到这样的笑容,一定会笑宁本初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主意了。 “好,这就给你阿姐写信。嗯,老爷子,等老二去了庄子上,你索性给他请上三五个月的长假,多咱减到他成亲前的样子,多咱让他回京。”崔老夫人也笑着说了起来。 宁远祥听了他娘亲的话,不由咋舌,他二哥成亲前,才一百三十斤,如今他少说也有二百二三十斤,这得生生减下去一百斤! 那可是一百斤肉啊,都是他二哥一口一口努力吃出来的呀!二哥唉,你可有好日子过喽!宁远祥很不厚道的幸灾乐祸起来。 两老一少一番商议,就将老二宁远昭给安排的明明白白。正呼哧带喘往快哉苑走的宁远昭,突然觉得后脊背一阵阵发凉,他还以为是冷风吹的,却不知道自己的地狱级减肥生涯即将拉开大幕! “远祥啊,不说你二哥的事了。你媳妇那里,你是个什么想法?” 说笑了一会儿,宁景彦方才敛了笑容,正色问道。 宁远祥想也不想就说道:“阿爹,虽然孙掌院说柳氏往后可能都不会有身孕,可儿子并不想辜负她。好在大哥有五个儿子,二哥也有三个,咱们家也不愁香火。若是柳氏真的一辈子都不生养,儿子也认了,只守着她过一辈子也就是了。” 崔老夫人听了这话,难过的抹了抹眼泪,却也没说任何劝小儿子纳妾之类的话。 宁氏的男儿都有一股子痴劲儿,娶的媳妇一定是自己相中了的,一但娶回家就会夫妻相守的过一辈子。就算没有祖上的家训,宁家的男儿也是不肯纳妾的。 宁景彦点点头道:“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爹娘不会不答应,放心,我们从前怎么待你媳妇儿,往后还会一样待她,绝不会对她另眼相待。叫她一定放宽心,不论生不生孩子,都得养好身子。你们小夫妻也能长长久久的过日子。往后,叫你大哥过继一个孩子给你们也就是了。” 宁远祥赶紧摇头道:“阿爹,无论哪个孩子都是大哥大嫂的心头肉,儿子怎么能做这种夺人骨肉之事,何况都是我们宁家的孩子,在哪一房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不过继,他们将来能不管儿子这个三叔么?咱们家的孩子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您和阿娘就别太为儿子费心了。” 宁景彦听了儿子的话,不由微微挑眉,微笑着夸赞道:“远祥,你真没辜负这两年的游学,好,好样的!有这样的胸襟,为父再也不用为你担心了!” 宁远祥淘气地笑道:“别呀阿爹,您该担心还是得担心,我还是不是您和阿娘最疼爱的小儿子啦!” 崔老夫人含泪带笑,轻啐道:“呸,都多大人了,还学小信儿撒娇,真该叫小信儿来看看他三叔这德行!” 宁远祥毫不脸红的笑着说道:“阿娘,您这就不知道了吧,小信儿呀,全是跟我学的……” “滚……”宁景彦被儿子气笑了,没好气的喝斥一声。 宁远祥立刻做了个鬼脸儿,笑嘻嘻地说道:“得令哪……您二位的小儿子这就滚喽……”说罢就夸张的跑了出去。 看着儿子跑走的背影,崔老夫人的眼泪顺着面颊滚滚而下,她低声哭道:“远祥这孩子明明心里那么苦,却还要逗我们开心……” 宁景彦亦涩声道:“远祥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我怎么都没想到,家里最苦的,竟是他这个最小的儿子。真为难他了……” 跑出父母上房的宁远祥,伸手轻轻揉揉脸颊,眼中没了笑意,他低下头,垮了双肩,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再抬起头,脸上又有了极淡的浅笑。 该回怀远居了,他的妻子还在等着他…… 第153章 狼三哥,拜托了 宁氏收到父亲来信之时,整个人都有些懵。什么叫烦请狼王夫妻帮他不成器的二儿子减肥?她狼姐狼姐夫还有这个本事?她怎么都不知道? “馨儿,你狼爹狼娘能帮你二舅舅减肥么?”宁氏亲亲怀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心的事情,咯咯傻乐的小闺女儿,笑着问了起来。 “二舅舅……”姜小白想起她二舅舅那软软的,坐起来又软和又舒服的大肚腩,笑的更加欢快了。 “馨儿,外祖父想请你狼爹狼娘帮你二舅舅减肥,能行么?” 想到二舅舅将要失去柔软舒服的大肚腩,姜小白有点儿小郁闷,可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乐呵呵的说道:“狼三哥……” 狼王夫妻的五个狼崽子里,最最阴险狡猾的就是老三,别看它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动起真格儿的,狼大哥都得被它三弟坑的找不着北。 姜小白是真不心疼她二舅舅,竟然推荐了心眼子比筛子都多的狼三哥。狼三哥可比它爹娘心黑手狠多了。 可以想见,宁远昭的减肥生活将是双倍甚至三倍地狱级的难度,但愿他能挺过来吧! 宁氏与女儿相处久了,已经完全能明白女儿简洁言语里的意思,便笑着说道:“馨儿是说不用你狼爹狼娘出手,有你狼三哥就够了?” 姜小白立刻扑愣愣的点头,如今她家里人都越来越聪明了,她只要说几个字,家里人就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真好呢! “好,那就麻烦你狼三哥了,馨儿,回头你和阿娘一起去拜托你狼三哥好不好?” 姜小白连连点头,这有啥不行的,她狼三哥这几天正闲的无聊,天天暗戳戳地坑她狼小哥…… 三天之中,她狼小哥掉到河里三回,摔进坑里五回,捕猎时猎物突然失踪四回…… 别的狼都知道这狼三哥无聊极了拿弟弟解闷儿,偏偏狼小哥个憨货愣是没发觉得自己被它三哥坑了。还总和姜小白嘀咕,说自己这几天特别倒霉…… 说起来姜小白也是个小腹黑的,她明明知道全是她狼三哥干的,就是不告诉她狼小哥。 不过现在为了解救狼小哥,她把自己二舅舅都舍出去了。 看来在姜小白心中,狼小哥比二舅舅更亲! 娘俩儿的行动力都不差,宁氏立刻抱着女儿去找狼王夫妻和狼三哥。 狼三哥一听说马上要有好玩的,两只狼眼亮的直放贼光,看到狼三哥满眼放光,宁氏都忍不住为她二哥出了一身冷汗。 二哥能在狼小三儿的手里活下来吧?宁氏不是很有信心的暗暗思量。 “馨儿她三哥,你也别对馨儿二舅舅下手太狠了……”已经开始心疼二哥的宁氏忍不住说道。 狼三哥听懂了妹妹亲娘的话,只见它脸上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可了解自家破弟弟臭德行的狼大哥却看到它弟弟眼中藏着的那一抹毫不客气的坏笑。 “完喽,崽崽二舅舅可算是掉火坑里喽……”狼大哥幸灾乐祸的想了一下,就悄悄咪咪挪到宁氏身边,趁她一个不注意,将妹妹叼起来往自己背上一放,就如一道闪电般的向山里飞奔。 已经被狼大哥训出了条件反射的程谨松立刻一个弹射,向狼大哥飞跑的方向紧追而去。 除了狼三哥以外,其他几个狼崽子都跟着跑了。只有狼三哥将前爪放到宁氏手腕上,看着她的眼睛,好似在问什么。 宁氏脑子是真够用的,她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狼三哥的意思,笑着解释道:“馨儿的二舅舅大概午饭前就能到。” 狼三哥满意了,它向着京城方向端端正正的坐好,静静等待新玩具的到来! 宁氏硬是从狼三哥的坐姿中看出了满满的期待之意,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午饭之前,宁远昭夫妻带着八个宁府的小儿郎来到了庄子。 宁氏手里牵着小儿子,大儿子一左一右跟在身边,小闺女儿骑在狼三哥的背上,来迎接宁远昭一行。 上次在庄子上,自宁致忠以下,八个孩子都和狼王一家子打过照面,宁家的孩子胆子都不小,又知道狼王一家极有灵性不吃小孩儿,于是也没有谁会害怕。 甚至连二夫人徐氏都没有害怕,只是好奇的打量背着小外甥女儿的那匹帅到让她想尖叫的狼,心里想着得打个什么样的鞍辔才能配得上这么帅的狼? 唯独宁远昭被狼三哥注视时,心里没由来的一个劲儿的发毛,那是一种对未知危险的本能预感。 不过想想妹妹家的狼挺通人性的,应该不会对他这个二舅爷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素来心大的宁远昭乐观的想。却不知道他亲爹,亲娘,亲弟弟,亲妹妹,甚至是亲外甥女儿竟然合起伙来的把他给卖了! 可见宁远昭真的已经胖到他所有的亲人都忍无可忍的程度了。 狼三哥上上下下打量的宁远昭,一番评估之后,狼三哥眼里的嫌弃已经明显的任是谁都能看出来了。 姜小白拍拍她狼三哥的头,在心里软糯糯的说道:“三哥,我二舅舅人可好了,你别嫌弃他,等他瘦下来,你就知道二舅舅很好看的……” 前世,因为妹妹一家的悲惨遭遇,让宁远昭从一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在半年之内瘦成了一百二十斤美强惨的大叔,姜小白是亲眼见过的。 妹妹开口,狼三哥是一定要给面子的。它这才收了眼里的嫌弃,恩赐般的赏了死胖子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狼三哥这一笑,宁远昭顿时觉得身上更加发毛了。还不如不对他笑,那只狼崽子的笑好瘆人啊! 二夫人很想抱抱香香软软的小外甥女,可小外甥女儿现在坐在狼背上,那狼还有点儿吓人,二夫人有点怂,不敢从狼背上抢人,万一惹恼了那狼可怎么办?它就算不咬人,他也能吓唬人呀! 众人及狼三哥一起进了屋子,现在刚好是午饭时间,宁氏已经命人备好了一席素宴。 宁远昭看到一桌子素食,虽然没说什么,却是没了多少食欲。 自从长胖以来,宁远昭的口味越来越重,特别喜好重油重盐的菜色,而且还无肉不欢。已经是那种睡到半夜都得爬起来炫上大半个肘子的超重度肉食依赖者。 妹妹一家在守孝,确实应该吃素。于是宁远昭拿着银箸,夹了一块红红的番椒,满桌子的清爽菜色里,就这个味道还浓烈一些。 宁远昭正要将番椒往嘴里放,就感觉有一股凌利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转头一看,只见刚才那只背着他小外甥女儿的狼崽子,正冷森森的盯着自己,那眼神,仿佛有着你敢吃一口菜,我就敢吃了你的架势! 宁远昭不自然的移开自己的眼神,和狼三哥第一次对视,宁远昭惨败。 “阿娴,这狼是怎么回事?”宁远昭也不傻,他立刻明白那只狼崽子就是在针对自己。立刻看向妹妹问道。 宁氏也不说话,只将父亲让自己转交给二哥的信拿出来。 在妹妹和外甥们无比同情的眼神中,宁远昭打开了他父亲的亲笔信…… 第154章 狼三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看罢父亲的信,宁远昭真是欲哭无泪。他不就是胖了点儿,招谁惹谁了? 这一身肉,又不是他偷来抢来的,是他凭本事一口一口吃出来的好吧!干嘛非逼着他减肥? “二爷?”徐氏见丈夫的神情很是古怪,便开口叫了一声。 宁远昭蔫蔫的将信递给妻子,徐氏看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父亲想的真周全,二爷,您可不能辜负父亲的一番心意啊!”徐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打趣。 “哼……”宁远昭闷闷的哼了一声,到底没敢说什么对他爹不敬的话。 宁氏赶紧笑着招呼,“就算减肥也是要吃饭的,二哥,先吃饭吧。” 宁远昭刚端起盛的满满的饭碗,就立刻收到了狼三哥的死亡凝视。 宁远昭憋屈的将碗的饭往空碗里拨出一点儿,可那死亡凝视并没有消失,他只再继续往外拨,直到拨出了半碗饭,狼三哥才收回了自己的死亡凝视…… “啊……”宁远昭郁闷的大叫一声,惹得一桌子的人憋笑憋得好辛苦…… 吃过饭,宁远昭刚刚漱了口,正要和妹妹小外甥们说几句话,却被狼三哥一口咬住衣袖往外拽。 宁远昭吓的脸都白了,颤声叫道:“阿娴,快管管你们家狼……” 宁氏抱着女儿笑嘻嘻的说道:“二哥,方才我忘记和你说了,我们特意拜托馨儿她狼三哥负责帮你减肥,阿娘可是交待了,你不瘦到成亲前的体型,阿娘不许你回家的。阿爹也帮你向工部告了半年的假……” “啊……我什么命啊……”宁远昭哀嚎一声,不得不认命的跟着狼三哥快走了出去。 狼三哥是懂减肥的,它没有立刻逼着宁远昭快跑,而是满庄子的蹓宁远昭,让他保持相对快的速度快走。 每当宁远昭偷懒速度降了下来,狼三哥就做势要咬他屁股…… 虽然宁远昭心里知道狼三哥不会真的咬伤自己,可被屁股上的衣裳要是被开个天窗……那…… 看看身后跟着的那一长串皮小子们,宁远昭连泪都不好意思流,只得咬牙,默默加快的速度,狼三哥不是人,和它说好话完全没用啊…… 如此宁远昭就过上了每天三顿被狼盯着强制节食,饭后绕庄子一周快步走,歇半个时辰后再去爬山的苦难日子。 宁远昭以为这就够可以的了。他万万想不到,狼三哥不知道从哪里拖来一棵老粗老粗的枯树干,每天让他扛着上山扛着下山…… 狼三哥要是知道宁远昭的想法,肯定会冷冷的邪魅的一笑,这才到哪儿呢,它还没盯着宁远昭捕猎呢…… 只是十来日,宁远昭身上的肥肉就少了好多,姜小白最喜欢的柔软大肚腩都变硬了不少。看到小外甥女看自己肚子的嫌弃眼神,宁远昭都快气哭了! 明明是你们逼我减肥,我瘦了又嫌我肚皮不软和,当人舅舅就得这么难么? 让宁远昭更愤怒的事情还在后头,那匹无良的坏狼居然逼他不用任何武器,徒手捉野鸡! 那可是野鸡,野生的,不是家养的!长着有力翅膀,一飞两三人高的那种,宁远昭都快累的口吐白沫了,却连个野鸡毛都没有碰到! 在连续七天毫无收获,被狼三哥无数次鄙视之后,宁远昭终于徒手抓住一只逃跑的稍微慢了一步的野鸡。 饿的眼睛都在放绿光的宁远昭也不管狼三哥咬不咬自己屁股了,反正这是在山里,丢人就丢人吧,又没人看见。 只见他在溪边将野鸡拔毛开膛破肚,里外用细盐香料抹了一遍,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多时,浓郁的香气四散开去,狼三哥闻着烤鸡的香气,不住的咽口水,烤鸡,它最爱吃了。 眼看着鸡烤好了,宁远昭立刻撕下一条腿,只是他还没将鸡腿放入口中,就被狼三哥头一歪,大嘴一张,舌头一卷,整条鸡腿就没了…… 宁远昭脸色大变,赶紧去抢架子上的鸡,可他速度再快能快的过狼三哥?狼三哥抢先一步叼起少了一条腿的鸡,一个飞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臭狼……你还我的鸡……”宁远昭气的捶地大哭…… 他真是受够了,他要回家,他要下馆子,他要吃大肘子……呜呜呜…… 宁远昭痛从中来,哭的伤心极了…… 正哭着,宁远昭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的肩膀,他扭头一看,只见去而复返的狼三哥,嘴里叼着一只还在扑腾的鸽子,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给我的?”宁远昭哭着问。 狼三哥点了点头。 “我烤好了自己吃,你不抢?”宁远昭又问。 狼三哥又点了点头。 好吧,鸽子再小那也是肉啊!宁远昭认命的去杀鸽子洗鸽子,然后用调料抹了,上架开烤。 果然狼三哥是懂得可持续性发展的,它真的没抢烤好的鸽子,看着宁远昭美美的吃完一整只鸽子,还恋恋不舍的咂巴着已经被啃的没有一丝肉的鸽子腿骨…… 真是太不容易了,足足十五天了,宁远昭才吃上一口只够他塞塞牙缝的鸽子肉! 自此宁远昭就在庄子日复一日的过这种惨无人道的痛苦日子。 好在虽然极为艰难,可效果却相当喜人,才过去十来天,他那三重的双下巴就只剩下一层了…… 原本被肥肉挤成两条缝的眼睛也能睁开了,宁远昭的眼型和其他兄妹都不一样,是极好看的丹凤眼,这眼睛一显出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狼三哥此时才信了他崽崽妹妹的话,二舅舅瘦下来,是真的挺好看!略带颜控属性的狼三哥,对帮助二舅舅减肥这件事情,也就更加的用心了…… 第155章 宁远祥的宏愿 宁远昭在庄子上痛苦地减肥,他在京城的三弟则忙着准备殿试。 此番会试,宁远祥取得了第九名的好成绩。若是殿试中没有意外,就算不被点为一甲,也得在二甲前几名,估计进翰林院是没有多大问题了。 在大楚,非翰林出身不得入内阁。在翰林院坐馆三年,然后外放数年,再调回京城入六部历练,再然后才有资格被选入内阁,这是每一位阁臣必须经历的过程。 成为阁臣,当上首辅,这是每一位官员都有的梦想。只是这个梦想实现起来,却是相当的不容易。 宁景彦也没想到儿子能考出第九名的好成绩。他在心里暗暗算了一番,对于儿子在殿试上能得到什么样的名次,心里已经有数了。 从第一名往下数,前五十名之内,成绩好的没有宁远祥的相貌好,相貌好的成绩又比宁远祥差了不少。 按着历来殿试的规制,一甲第三名的探花郎,必得是文采风流相貌俊秀之人,若是年纪在三十岁以内,那就更加完美了。 按这个条件来看,宁远祥是唯一合适的人选。宁景彦在心里暗自高兴,却连老妻都没有告诉,只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多喝了几杯老酒。 做了一辈子的夫妻,崔老夫人会猜不到丈夫为啥多吃了几杯老酒,她只是稳得住,看破不说破罢了。 看看陪坐在下首的大儿子小儿子,原本笑着的崔老夫人突然惊呼起来…… “老大,那是辣芥酱……不能空口吃!”看到大儿子心不在焉的夹了一大块蘸料就往口里送,崔老夫人立刻惊呼阻止。 那辣芥酱只能少少的蘸一点点,若是将那一大块全都吃进口中,还不得被呛的鼻涕眼泪狂流…… “啊……哦……”宁远德赶紧将银箸放下。 “远德,有心事?可是公务不顺?”宁景彦关心的问。 宁远德也没瞒着父母,点点头道:“是不顺利。妹夫之前命人送来的尸体,只查到是万晓阁里的牙子做的中人,线索就断了,偷走李清菡的毒王也无迹可寻……妹妹那里虽然加派了人手,可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长此以往总不是个事!” “还有三弟妹之事,那何太医行事太过谨慎,这些年来给三弟妹开的药,竟然从未留下药方子,只是抓好药让人送来,三弟妹停药也一个多月了,现在连药渣子都找不到,没有证据定他的罪,真真可恨至极!” 宁远德眉头紧锁地继续说道。 宁远祥听完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大哥,柳氏之事你不用再查了,我想总绕不过她娘家那些人做的手脚。这事等殿试过后,我会自己去查去处置。” 宁远德轻轻点头,原本这就是他三弟的家事,他这个大伯子也的确不方便过问太多。 “至于阿姐家的事。大哥,你会不会因为太挂心而着相了?”宁远祥斟酌着说道。 “哦,三弟怎么说?”宁远德好奇地问道。 “大哥,以愚弟浅见,不若明松暗紧。我想不论买凶之人还是魅影楼之人,此时必都是惊弓之鸟,必定会死死的藏着。大哥此时彻查,只怕那些人会藏的更深,更难揪出来,若是大哥明面上不查了,过些日子,那些人放松了警惕,或许就会露出马脚来……” “而且我曾经听说过,那魅影阁并不允许自家杀手的尸体流落在外,大哥何不在此处做些文章?”宁远祥说的头头是道,让宁景彦老夫妻二人不由连连微笑点头。 宁远德也是欣慰的点点头,他的三弟真是长大了,成熟了,不再是那个愣头青般的少年。 “至于毒王之事,之前我游学时,有幸偶遇华三山老先生的大弟子谭枢子,我们相谈甚欢。等殿试过后,我怎么着也能有一个月的祭祖假期,到时我去请他到阿姐庄上住一段时间,那毒王阴南天一直躲着医仙谷之人,有谭兄在,阿姐那里就能安全许多。” 听完小儿子的话,宁景彦和妻子越发欣慰了,老俩口不住的连连点头,自寻找小馨儿开始,他们的小儿子真是给了他们太多的惊喜! “远祥,后日就要殿试了,这两日你什么都别想,只好好休息,以你的才学,只要正常发挥,纵然不在一甲前三,也必在二甲前列,为父对你很有信心。” 宁景彦看着英俊秀逸的小儿子,笑的一脸骄傲。 说起来宁景彦的确有资格骄傲,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一时之选,就算如今胖得没眼看的二儿子,当年会试之时,那也曾是榜下捉婿的热门人选。 要不是宁府的保护措施极其到位,都没敢让宁远昭自己去看榜,指不定宁远昭就被哪家权贵抢去做女婿了。 “好的阿爹!阿爹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大哥只喜欢断案,二哥又无心官场,那就只有儿子顶上去了,大哥,等弟弟我入阁拜相,我就给你撑腰,你想怎么断案就怎么断,保证没人再敢叽叽歪歪!” 宁远祥胸有成竹的笑着说道。 宁远德瞪了弟弟一眼,虎着脸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想着为大哥撑腰而做些你本不愿做之事,如今也没几个人敢惹你大哥这个铁面判官。” 宁远德断案从不徇私,他只认证据,只讲大楚律,贫苦百姓爱他能为他们主持公道,权贵们却恨他不讲同朝为官的同僚之情。 久而久之,铁面判官这个句号就被安在了宁远德的身上。宁远德自己并不在意,可宁远祥却心疼大哥被人暗中排挤,他已经长大了,得护着从小就护着自己的三哥。 阿爹已经老了,二哥又不想往上爬,那就只有他这个三弟拼命上进,将来好给他大哥撑腰。 宁远祥此时还不知道,他的二外甥,那个多智近乎妖的孩子,就已经决定自己将来必定要入阁拜相,做权倾朝野的首辅权臣。 将来有一天,大楚必将会传出甥舅双入阁同拜相的美谈。铁面判官宁远德的靠山,也必将硬得不能再硬! 第156章 状元?还是探花?好纠结啊! 三日后,金殿之上,百余位今科仕子正在进行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高中者,春风得意马蹄疾自不必多言;失意者,再差也能得个同进士出身,虽说名声不那么好听,却也有了官场上的第一张通行证。 宁远祥这日穿着一袭八成新暗绣苍竹的青衫,让他那原本就高挑修长的身形越发挺拔如凛凛翠竹一般。 再加上斜飞入鬓的双眉,亮若星子的双眸,笔直高挺的鼻管,棱角分明的双唇…… 任谁见了都得由衷的赞叹一句:“好个俊逸秀雅的美郎君!” 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在想,只要此子学问说的过去,今科的探花郎必定非他莫属! 看看那小郎君立于一众苍头仕子之中,真如鹤立鸡群一般。单论风姿,那些人绑一起都比不上这位小郎君! 有几位家中有适龄且又未许人家女儿的官员,已经开始悄悄打听宁远祥的来历了。 要是能得这样一位女婿,还愁将来没有好看的外孙子外孙女么? 有与宁府相熟的大人,一眼认出这是宁家三郎,不由暗自惊叹,素日里这宁家三郎不显山不露水的,今儿这一打扮,嘿,还真是招人的紧! “可惜啊可恼!早知道宁家三郎如此出众,怎么也不能便宜柳家那个生母早亡的丫头!”好几位知道宁远祥根底的大人全都在暗暗扼腕叹惜。 龙椅上,宁康帝一眼就看到了极为出彩的宁远祥,忍不住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这可是子修贤弟的内弟,那就如同他弟弟一样,真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如今都有资格参加殿试了! 就算是徇私,宁康帝都打算将一甲第三的探花郎内定给宁远祥!自己人,说啥都得照顾的妥妥贴贴! 一众新科进士行礼后各自落座,开始书写或许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篇文章。 宁远祥今日特别的顺,他只觉得自己文思如泉涌一般,提笔蘸墨,只见宁远祥落笔如行云流水…… 且不论文章写的如何,只说这运笔的风姿,就让人看直了眼睛。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是饱学之士,都是浸淫墨海十数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文人,可他们自问,他们写字时谁都没有宁家三郎这般潇洒的风姿。 有几个重度颜控的官员都快压不住自己那急欲尖叫的念头了。 宁远祥今儿绝对是文曲星附体,只见他笔走龙蛇文不加点,不过半个时辰,就写完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好文章。 放下手中的毛笔,宁远祥轻轻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文章从头到尾再次细读一遍,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浅笑。 很了解儿子的宁景彦一直在偷偷关注着儿子,看到儿子脸上的笑容,宁景彦的心立刻踏实下来,那样的笑容,是他儿子只有在写出极得意的文章之时,才会流露出来的笑容。 妥了,儿子至少能得个探花!宁景彦在心中暗自骄傲!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状元之材,当初他大儿子二儿子,考得不错,也只是在二甲前十名,不像他当年连中六元,是名盛一时的状元郎! 宁康帝看到别人都在奋笔疾书,只有宁远祥已经写好了文章,端端正正的坐着,微微颌首,似是在闭目养神。 无声的示意蔡贵走下去看看,若是宁远祥真的已经全写完了,就将他的卷子拿过来,宁康帝要先睹为快。 蔡贵无声无息地走到宁远祥身边,用不会影响其他人的音量低低问了一声,宁远祥浅笑点头,低低应了声“是”,蔡贵就将已经晾干墨迹的卷子拿走送到了御案之上。 宁康帝很认真的读宁远祥的文章。 此次殿试的主题是论为官之道。 这个考题看似很普通,实则刁钻,不只考才学,更考实务能力。这样的考题,对于整日困于书斋之中寻章摘句的书生来说,极易写些空洞无物的套话废话,那样的文章,是不可能被看中的。 宁远祥的文章却不是那些套路化的官样文章。他的文采斐然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写的极为务实,他从为县官之道写起,写到六部为官之道,进而深入至阁臣之道…… 一篇文章写的字字入理句句合情,通篇文章务实而不简朴,切中时弊却不尖刻,无论站在什么立场的官员,看到这篇文章,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一句不好! 看完宁远祥的文章,宁康帝先是狂喜,继而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这可是状元之才啊!可偏偏只有他有探花之貌!到底是点状元还是点探花!宁康帝都快纠结死了! 群臣看着御案后平日里面无表情的皇帝脸上一时喜一时愁的,心里都好奇极了,暗想这宁家三郎到底写了篇什么样的文章,瞧把皇帝给为难成什么样了? 皇帝身边的太监取走了一篇文章,那些心性不够沉静的考生难免有些浮躁,明明能写的更好的文章也因此失了些水准。这倒在无形中又为宁康帝做了一次筛选。 直到所有的考生都交了卷退出金殿外等候。宁康帝才急急的命众大臣阅卷。 众大臣看完所有的考卷,立刻形成了立场鲜明的两派。一派以张相爷为主,立主点宁远祥为状元,他的文章实在是字字珠玑,张相爷做过数任主考官,还没看到这样则言之有物,又文采斐然的绝妙好文。 另一派则以户部尚书何进为首,立主点宁远祥为探花。他们的理由也很说得过去,这一科考生中,没有人比宁远祥的品貌更好,不选他做探花,就没有人有资格成为今科的探花郎。 宁康帝本来就纠结,如今见大臣们争的面红耳赤,他就更加纠结了。 他倒是想将状元和探花都点宁远祥一人,可那也不行啊!哪能一个人占两个名次!就算是昏君都不能这么干,何况宁康帝还不是个昏君。 看到何尚书急哧白脸的力主点宁远祥为探花,宁康帝心里渐渐了然,这是何进看着实在无法打压宁远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压他的名次。 毕竟探花郎再好听,也只是一甲第三名,若是授官,最高只能授到从七品,而头名状元的授官,最低正七品,从六品也不是不可以的。 想通了这一层,宁康帝心中已然有了决定,他立刻看向张相爷。 人老如狐的张相爷哪里能猜不到宁康帝的心思。在他们这些老狐狸面前,宁康帝还是嫩了些! 张相爷立刻朗声问道:“请问何大人,我朝纶才大典为国选士,选的是才学还是相貌?” 何进被问的一愣,继而暗恨的直咬牙,心不甘情不愿的,何进不得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看相爷这话说的,自然是选才学。” 张相爷捋着白胡子淡笑道:“这就是了,那还有什么好争的?不选宁远祥为状元郎,今科仕子,还有谁有脸腆居状元之位?” 张相爷之话不可谓不重,此言一出,再也没有官员敢反对点宁远祥为状元。 宁康帝暗暗点头,当即大笑宣布:“好,朕钦点宁远祥为今科状元!宁老爱卿,恭喜你啊,父子双状元,一门四进士,真可谓我朝一大佳话!” 众位大臣这才猛然想起来,宁景彦宁老大人,他可是三十年前那位惊才绝艳,连中六元的状元公!他家有三个儿子,每人都中了进士,名次最差的老二,那也是二甲第九名 “嚯……一门四进士,父子双状元,宁家到底烧了什么高香!这般的荣耀,真是古今罕见!” 所有看向宁景彦宁老大人的眼神都热切的恨不能将他烧化了。 不知道有多少位大臣已经悔断了肠子,他们都就瞎了眼啊,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捷足先登了…… 第157章 这年头,动物都会争风吃醋了? 宁祭酒家的三公子高中状元,这个消息从金殿飞出,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座京城。 京城的老百姓们或许不知道宁祭酒是谁,可他们谁不知道镇北军的程小元帅。?再一细问,听说新科状元是程小元帅的内弟,老百姓们可就乐开了花。 程家在京城百姓中名声极好,毕竟百年来程家镇守北疆,才让百姓们有了安稳的日子,老百姓是懂得感恩的。 爱屋及乌,一听说程小元帅的小舅爷高中状元,好多百姓都自发的跑去程府道喜。 留守京城宁国公府的何满夫妻听说小舅爷高中状元,都高兴的不行,特别是满娘子,她可是出身宁府的,在高兴之上又多了几分自豪骄傲,那可是她看着长大的三爷啊!如今都高中状元了! 何满和妻子一商量,就命人抬了两大箩筐喜钱放到大门口,凡是来道喜的百姓,每人都会分到一小把大钱,约莫有十几二十文。足够百姓人家桌上添上一道肉菜或是打上一小壶老酒了。 直到有人在街口大叫:“快去宁府啊,状元公家里放喜钱啦……” 围在宁府大门口的百姓们才纷纷跑开,大家都跑去宁府抢喜钱,看状元公去了。 何满看着已经见底的两大箩筐喜钱,与妻子对视一眼,笑的开心极了。 满娘子笑着催道:“阿满,你赶紧骑马出城,向夫人报喜!夫人怕是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 何满开心的应了一声,小厮备了快马,一路打马如飞地向庄子上赶去。他得早去早回,放媳妇儿一个人独自在家,何满可舍不得。 何满到了庄子之时,看到庄子上的人个个喜气洋洋。何满跳下马笑着叫道:“二毛,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崔二毛一溜小跑跑到何满面前,兴奋的叫道:“满哥,咱们家三舅爷高中状元了,这可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何满微微吃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消息刚刚京城传开啊。我就是赶来报喜的!” 崔二毛骄傲的笑着说道:“是玄儿带回来的消息。今儿一早,二公子就叫玄儿飞去京城,到金殿外等消息了。玄儿可机灵了,它一听说是咱家三舅爷考中了状元,就飞回来报喜了!” “玄儿怎么报的喜?”何满好奇的问道。 崔二毛骄傲地说道:“玄儿把皇榜抢回来了……” “啊……二毛你说啥,玄儿抢了什么东西?”何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玄儿啥时候胆子这么大了,连皇榜都敢抢,它就不怕御林军把它捉起来就地正法? 难道说有靠山的鹰就这么牛气烘烘不成? 何满哪里能想到,自从他家世子爷和夫人把小小姐和狼王一家子接回来之后,玄儿就彻底被狼小三给带坏了。 狼小三一肚子的坏水,天天给玄儿洗脑,现在的玄儿已经不是当初那只傻不拉叽的鹰,而是进化版的钮祜禄·玄儿。那心眼儿多的,程家老大和程家小三可都没少被它坑。 被狼小三儿开窍了的玄儿可有心眼儿的,他知道就算是主子和主子夫人偶尔坑坑都可以,可小馨儿和程家小二是绝对不能坑的,非但不能坑,还得处处陪着小心,否则,怕是要鹰命不保哦! 如今在庄子上,若说谁在人与狼之间威信最高,不是宁氏,不是姜小白,而是看上去最文弱的程谨竹。 若是没有程谨竹的默许,就算玄儿再胆儿肥,也未必敢去抢皇榜。 毕竟抢皇榜容易,回来受罚可就惨了!被小二主子罚过的玄儿表示,这辈子都不想再受罚了! 有了小二主子的默许,抢个皇榜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它玄儿可是唯一一只可以自由翱翔于皇宫上方的苍鹰。 何况是被狼小三调教过的玄儿,它抢了皇榜都没直接飞回庄子,人家径直飞去找宁康帝这条最大最粗的金大腿了。 美美的吃了一顿宁康帝亲手喂的鲜嫩的小羊羔里脊,再让宁康帝亲手把皇榜绑在自己的身上,玄儿才志得意满地飞回庄子。 满朝大臣听说玄儿抢了皇榜,竟是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要严惩这只无法无天的鹰。 他们都知道,玄儿这只鹰在宁康帝心中有着与众不同的份量。而且就算官员们再小气,也不能小气到和一只鹰,还是皇帝心爱的宠鹰置气吧! 所以玄儿在犯下抢皇榜大罪后,才能毫发无伤的飞回庄子报信儿。 “原来是这样啊!玄儿真厉害!”何满随口夸了一句。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不满的狼啸,何满虽然知道庄子上的狼都通人性不咬人,可架不住他还会本能的有点儿害怕。 “哟!这是咱家小五爷不高兴了,满哥,您在庄子,除了夸二公子小小姐之外,就只能夸咱家小五爷,小五爷脾气可大,不好哄哩……” 崔二毛压低了声音,特别是后面的话,那简直是用气声在何满耳边说的,就怕他口里的小五爷,狼小哥听了会不高兴。 “啊……哦……知道了知道了……玄儿再厉害,那也没有咱家小五爷厉害,谁不知道咱们小小姐和小五爷最好了!” 何满会意,立刻夸张的大声夸赞起来。 “哎哟……谁……玄儿……你个破鹰,你还我帽子……” 何满夸狼小哥的话还没说完,脑袋蓦地一凉,头上的帽子被不高兴的玄儿一个俯冲飞过来抢走了…… 看着玄儿悬停在不远处,挑衅的用爪子钩着自己的帽子晃荡,何满真是欲哭无泪…… 他是招谁惹谁了,夸这个那个生气,夸那个这个又不高兴,唉!这些个生灵啊,真是比人还难缠! “玄儿……”一道奶呼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何满循声看去,只见自家小小姐坐在狼后的背上,正指着半空着悬停的玄儿,那双眼睛瞪得滚圆,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巴,活脱脱一副训鹰的板正小表情! 姜小白的确是在训玄儿,只不过是在心里训,除了玄儿之外,别的人和动物都听不见。 “玄儿,不许欺负满叔叔,阿娘说了,你吃的肉肉都是满叔叔特意送来的。”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玄儿很是挑嘴,它只爱吃三月龄盐池滩羊羔的里脊肉。 何满为了玄儿,也真用尽了心,每隔两三天就往庄子上送一回三月龄盐池滩羊羔里脊肉,玄儿这才有了口福。 玄儿羞愧的低下头,无精打采的飞到何满面前,将帽子还给他,再低下头深深行了个礼。 何满向来惯着玄儿,一看玄儿蔫头耷脑的样子,立刻舍不得了,赶紧笑着摸摸玄儿的头,哄孩子似的哄道:“好玄儿,我知道你就是和我闹着玩儿,没事,别不高兴了,明儿我还给你送肉。” 玄儿一听往后还有肉吃,那沮丧的小模样儿瞬间消失无踪,开心的展翅飞走了…… 看到这样机灵又淘气的玄儿,何满就像是看自己家孩子似的,越看心里越喜欢。 第158章 好大一个家,好多兄弟姐妹! 何满跳下马,飞奔到自家小小姐面前行礼,姜小白连连摆手,口中说着:“满叔起来……” 何满发觉自家小小姐自从来了庄子,说话比从前清楚流利多了,看来还是庄子上的水土更养人。小小姐看着越发白嫩可爱了。 “铛铛……”姜小白忽然扭头向后面大叫起来。 “唉……小小姐,婢子这就来啦……”随着一阵清脆欢快的应答之声,何满看到一匹身形比狼后瘦小不少的秀气银狼背着个身穿水蓝色衣裙的小姑娘飞奔而来。 “铃铛!”何满惊喜地叫了起来。这可不就是他的宝贝小闺女儿铃丫么。 自从铃铛跟了小小姐,不在家里住了,何满好几回在夜里偷偷抹眼泪来着,他是真舍不得他小闺女!要不然也不能有点儿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何满都会飞快地往庄子上跑。 “阿爹……”铃铛欢快的高声喊了一句,转眼就到了何满的面前。 从狼背上轻快的跳下来,铃铛向背着自己的银狼屈膝行礼,笑着说道:“多谢四小姐送婢子过来……” 秀气的银狼轻轻点了点头,优雅的走到狼后身边,歪头蹭蹭妹妹的小脚脚,就矜持地坐了下来。 自从到了庄子上,宁氏就将狼王夫妻的五个狼崽子同自家孩子一起排行了,都是自家孩子。要不是狼真的不需要读书写字,宁氏都能做出给五个狼崽子请先生这种不靠谱的事情。 程思则与宁氏的孩子们排行如下: 狼大哥是大爷,程谨松是大公子,他还得叫狼大哥一声大哥。 这是狼大哥用武力为自己争取来的。虽然它比程谨松出生晚,可他武力值比程谨松高啊!不服,那就来练练! 程谨松很从心的表示:自己服,浑身每个毛孔都服!谢邀,不练! 狼二姐是二小姐,家里没有别的女孩儿,也就没有二姑娘,倒是有位兽兽们好害怕的二公子。 狼三哥是小三爷,程谨枫是三公子,他也得叫狼三哥为三哥,这个没有任何争议,程小三每天三哥三哥叫的可甜可亲了。 狼王一家除了宠姜小白之外,最疼的就是程小三,就连狼三哥这个腹黑的家伙,非但不捉弄他,还处处护着,不许任何人和兽欺负程小三。 依次推下来,狼四姐是四小姐,狼小哥是小五爷。最后才是小小姐程谨馨。 大家现在都是馨儿小小姐,小白小小姐的混着叫,狼王一家还是“崽崽崽崽”地叫着,反正叫的都是同一个人。 在姜小白暗戳戳的努力之下,她的三个哥哥,现在都已经改口叫她小白了。只有她亲阿娘还在坚持叫她“馨儿”。 “阿娘,咱们走吧,叫铛铛和满叔说话儿……” 姜小白在心里对狼后说了一句,狼后立刻转身飞奔,眨眼间就跑的无影无踪。 狼四姐见娘和妹妹走了,也转身飞跑出去,躲在暗处,刚刚啸了一声的狼小哥也赶紧飞蹿着跟了上去。 一时间,兽兽一个都没留下,何满骑来的马才偷偷打了个响鼻,长长出了口气。 “哎哟妈呀!可太吓马了,那是狼,三只狼……”何满的马在心里疯狂吐槽。 要不是看在庄子上有可爱的小小姐,何满就算是把马鞭子抽断了,这匹马都不带动弹一下的。每回来庄子上,都是往狼口里送马命!马招谁惹谁了,马容易么? “也不知道小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学骑马,到时候要是能选上自己那该多好?” 做为一只有理想有目标的马,何满的马,心里还充满了野望! 它也不想想,银狼一族公认的小公主,那是区区凡马配给她当坐骑的么? “铃丫儿,想不想家,想我和你阿娘……”何满看到小闺女儿,笑的一张脸都堆起了皱纹。 铃铛被问的愣了一下,她是个实诚孩子,还没学会花言巧语哄人开心。 “呃……阿爹,我没功夫想……”铃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 “啊……铃丫……你在庄子上很忙么?”何满惊讶地问道。他知道府里像铃丫这么大的小丫鬟,并没有多少差使,除了学规矩之外,不用做什么事情的。 铃铛立刻拼命点头,飞快地说道:“是啊,阿爹你都不知道,我真的好忙。每天一睁眼,就跟着小小姐上山下河,陪小小姐吃果子,陪小小姐玩儿,陪小小姐睡觉,陪小小姐听夫人讲故事,吃饭,数星星,睡觉……哎呀,反正真的好忙,都没有时间想您和阿娘……” 何满心塞极了,在心中暗叹一声:“算了,这是亲生的!夫人疼她,让她陪着小小姐一起长大,也是她的造化!” 何满再度认真打量女儿,只见女儿长高了不少,小脸儿白里透红好看极了,头上扎了一对精巧的小金铃,身上穿的是水蓝色的缎子衣裙。 这料子,竟然是上用的。何满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他家夫人这哪里是养小丫鬟,分明是把他闺女当小姐养着呢。 何满欢喜之余,心里却也有些不安,毕竟铃铛可是奴籍,当小姐一般的养大,若是心大了,怕是…… “阿爹,快走啊……夫人说了,今儿要为三舅爷庆祝,除了主子们要守孝食素之外,其他人都可以有肉吃。” 铃铛可不知道她爹已经脑补到她将来嫁人的事情了,拽着她爹就往庄子里跑。 何满自嘲的笑了一下,他的闺女还小呢,今年才七岁,谁知道这孩子将来会不会有更大的造化,他这会且用不着想的太多! “好,阿爹带你骑马!”何满答应一声,将女儿抱起来送上马背,自己也跳了上去,父女二人往庄子上飞奔而去。 在庄子上陪女儿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何满这才返回京城。万幸庄子离京城不算远,他终于在关城门之前赶回京城,这才没让他媳妇满娘子独守空房。 第159章 遭人忌恨 宁远祥被点为新科状元,照例要簪花打马游街夸官。 朱雀大街两旁的茶楼酒肆之中,临街的房间早就被抢光了,大户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等着看探花郎。 没错,她们期待的并不是状元,而是这一科里相貌最出众的探花郎。 宁远祥骑马走到正中间,榜眼和探花分别在骑马走在他的左右两侧,他们二人微微落后半个马身以示对状元的尊敬。 状元榜眼探花一出宫门,两旁就响起了毫不遮掩的惊呼之声。 “咦,今年的状元郎好俊美!” “呀!那个探花生的好丑啊……” “就是,就没见过这么丑的探花郎,长这么丑,他也好意思夸官!” “哎呀,皇上怎么点了个这么丑的探花郎,真是白瞎我花重金定房间了!” 女子们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探花郎面红耳赤,恨不能地上现出条裂缝,他好躲进去藏起来。 看着前面比自己高,比自己俊美,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有才华……的状元郎,探花郎唐冰鉴实在是自惭形秽,比人家差的太远,他连嫉妒之心都生不起来。 其实探花郎唐冰鉴长的并不丑,单拎出来细看,也还看的过去。 可惜他倒霉就倒霉在前头有个比他好看太多的状元公。美和丑,都是比较出来的。 倒是左侧的榜眼曾磐,看向宁远祥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恨意。 曾磐是鼎鼎有名的江南才子,素来傲气。他本以为今科状元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想半路杀出个宁远祥,生生抢走了他的状元之位。这让心高气傲的曾磐怎么受的了。 若是自己被点中探花,曾磐心里还能略略好受一点儿,毕竟探花郎名头响啊! 从来人们都只会提状元探花,谁会单独提一句榜眼啊。曾磐自认为自己相貌不俗且又文采风流,当得起探花郎! 历来榜眼是三鼎甲里最尴尬的存在。当然这是曾磐认为的。其实榜眼通常是最务实的那一个,在官场上也容易走的远一些。 上头有状元,底下有探花,榜眼完全可以闷声发大财,在力量还不够强大之前苟起来猥琐发育。 “宁远祥,我与你势不两立!”看到所有的鲜花,荷包全部向宁远祥一个人丢去,如潮水一般的赞美声也都是冲着宁远祥一个人的,曾磐恨的眼中都要喷火了。 “呀……那个榜眼好吓人!你们快看,他别不是中风了吧,怎么口眼都歪斜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姑娘眼睛忒尖,一眼看到曾磐那气到扭曲的脸,立刻指着他大叫起来。 这大叫的小姑娘真是有一把响遏行云的好嗓子,街道上那么嘈杂,她的声音硬是穿透了人群,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不独状元探花,就连那些开道的执事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都本能的扭头向榜眼曾磐看过去。 曾磐自然也是听到这句话的,他顿时气的满面铁青,抬头向两旁楼阁打开的窗子里看去,他一定要找出那个不知死活的贱丫头! 左侧一个看上去很是富丽堂皇的楼阁上,两扇大开的朱漆雕花窗子里,站着一个身着朱红绣金交领锦袍,头戴三重阁子束发金冠的劲装少女。 这姑娘不闪不避,大大方方的接下了曾磐的目光。 她不止大大方方的站着,还送了曾磐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冷笑。 姑娘这一冷笑,差点儿没把曾磐气的从马上掉下来。 曾磐自小顺风顺水,何时吃过种暗亏。他立刻侧身对身边的书僮低声说了几句,书僮点点头,立刻向那少女所在的酒楼跑了过去。 “我的小祖宗喂,您能不惹事么?您可才被王爷放出来啊!回头王爷问起来,老奴我……要是实话实说,您又得被禁足,要是不实说,这……老奴也不敢欺瞒王爷啊……” “哼!我很怕他么?不过是给他几分面子罢了!我要不想禁足,他能关得住我?”少女愤愤的叫了一声。 “郡主诶……您……您好歹想着点儿公子吧,你要是被禁足,公子又得跪着那人给您求情……您真舍得啊……”老嬷嬷是知道自家郡主死穴的,一点一个准儿。 “唉……明儿也真是的,他明明是嫡长子,偏偏对那个女人低声下气的!要不是有娘的遗命,我真不想管他!” 少女明明是口不对心,她可比任何人都紧张弟弟司越明。 愤怒一捶窗台,唬的老嬷嬷赶紧扑上前去捧着她的手,心疼的叫道:“好郡主,你何苦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看看,都砸红了,快让老奴给您上药。” 少女抽回手,叹了口气,走到桌旁坐下,低声说道:“我真希望那个女人也像那个贱人李氏一样,也是个外邦的奸细。这样我就能把她送进大牢里,明儿也不用再为难了。” “郡主快别这么说,继王妃真的是您小姨母,这个再做不得假的。当年她出生,老奴是亲眼见过的。这些年来,她连京城都没出过,怎么可能是奸细!”老嬷嬷赶紧说道。 少女轻哼一声,不悦地说道:“我知道!我也就那么一说。还小姨母,哼!要是没有她,我娘兴许还能多活几年!都是我父王没出息,管不住自己那二两肉!” 少女的最后一句话,吓的杨嬷嬷差点儿跌倒在地上,她都快急哭了 ! “小祖宗喂,怎么敢什么话都往外说……”老嬷嬷刚要劝说,却被她的小祖宗打断了。 “算了,不提那个倒霉女人,提她就闹心!嬷嬷,不如你陪我去探望宁姨,我听说宁姨家的小闺女可有意思了,我还没见过呢……” “这……还是得先向王爷禀报一声吧……”嬷嬷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显然有些意动,迟疑地说道。 “嗯……也不是不行……这样吧,嬷嬷,你赶紧回府,把我父王和明儿都请到这里来,我才不回去自投罗网呢!懒得见那个女人!”少女嘟着嘴,摇着嬷嬷的衣袖撒娇。 老嬷嬷还就真吃这一套,被少女晃的迷迷糊糊,就答应了。 老嬷嬷立刻回王府请人,少女狡黠的一笑,向一旁低头憋笑的小丫鬟飞了个媚眼儿…… 惹得小丫鬟羞红了脸,不依不饶的扭着身子低声叫道:“郡主,您又拿奴婢寻开心!” 老嬷嬷匆匆下楼,与跑来打探消息的曾磐书僮撞了个正着。 这嬷嬷也是个有脾气的,狠狠瞪了书僮一眼,骂道:“猴崽子,瞎了你的狗眼,往哪撞呢……” 旁边的掌柜赶紧跑过来打圆场,他一把拉住正要开口的书僮,赔笑说道:“杨嬷嬷您别生气,想来这位小哥有急事找人,这才不小心撞着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这小哥一回吧。” 杨嬷嬷又瞪了书僮一眼,说了一句:“看着倒也人模狗样的,怎么就跟个慌脚鸡似的,撞了我倒是小事,若是冲撞了贵人,看你有几条命可赔!” 说罢,杨嬷嬷扫了掌柜一眼,在掌柜那躬身赔笑讨好之中,快步走出了酒楼。 “她谁啊,脾气这么大?看穿着也不像个夫人!”书僮不高兴的问道。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他们也不想想,京城里掉下块砖头都能砸着个五品官,这老妇人还敢这样横,那必然是有大来头啊! 第160章 姜小白,有人要奔你来啦…… 听到书僮的抱怨,掌柜的赶紧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小哥千万不敢胡说,小心给自己招来大祸!” 书僮倒也知道好赖,赶紧叉手躬身说道:“方才多谢掌柜的为小人解围。只不知这位……到底是何人?” 掌柜的受了书僮的礼,方才小声问道:“小哥可听说过安王爷?” 书僮赶紧点头道:“知道知道,听我们公子说过,安王爷是本朝唯一一个皇叔,听说他自小就有腿疾,倒是因祸得福,平平安安的活到了现在。” 掌柜听了这话,不由微微皱眉,对那位素未谋面的书僮的主子,有了一丝不好的印象。哪能这样轻浮的妄议皇族之事! “嗯,就是安王千岁。方才那位杨嬷嬷,是安王府先王妃的陪嫁嬷嬷,先王妃过世之前,特意请了旨,让杨嬷嬷做安王府嫡长女,宜晴郡主的首席教养嬷嬷。还将当时仅有两岁的嫡长公子司越明也一并托付给杨嬷嬷。” 看到小书僮咋舌的惊讶模样,掌柜的自得的笑了一下,才又问道:“你说,这杨嬷嬷有没有资格横着走?” 小书僮连连点头,有这样的身份,的确是怪吓人的,难怪那个嬷嬷那样凶! “唉,对了,小哥,你到底来干啥的?”掌柜八卦完了,才想起来正事。 “那什么,掌柜的,小的是探花郎的书僮,方才我们家公子打您楼前过,看到楼上有位穿朱红锦袍的姑娘,我们公子想……若是那位姑娘没订亲,我们公子……” 曾磐的书僮小心眼子不少,他知道自家主子与那位姑娘结了仇,就不报自家主子的真实身份,反打起了探花郎的名头。 书僮给了掌柜的一个“你懂的”眼神。 掌柜的赶紧摇头道:“小哥,赶紧回去劝劝你们公子,可千万不敢打那位姑娘的主意,你只想,杨嬷嬷是她家的下人……” 掌柜的也学着书僮挑了挑眉,回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书僮心里一惊,赶紧向掌柜的躬身行礼道谢,那个掌柜的也不客气,挺着胸膛受了礼。 他还觉得自己解救了一个大好青年呢。毕竟宜晴郡主那可是京城一霸,惹不起啊惹不起! 书僮飞快跑走了,他跑走之前,倒没忘记往掌柜的手里塞了一小块银子。 掌柜的掂了掂手里的小银块儿,莫约有二钱,意外发笔小财,又能多存二钱私房钱了,被老婆管得死死的掌柜很开心。 书僮一阵飞跑,总算是追上了夸官的队伍,他赶紧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给他家主子。 曾磐听说那位少女是安王府的千金,大名鼎鼎的宜晴郡主,立刻动了心思。 本朝对驸马有极严格的限制,可对郡马却没有太多的限制,郡马是可以正常做官的。若是他做了宜晴郡主的郡马,那将来…… 想到得意之处,曾磐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夸官的队伍还在继续前行,曾磐的心思却已经不在夸官之上了。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怎样才能当上宜晴郡主的郡马。 宁康帝膝下的公主们都是六岁以下的小姑娘,宗室之中,宜晴郡主与宁康帝的关系最近,她的郡马,皇帝还能不高看一眼? 而且那宜晴郡主就像一朵带着尖刺儿的蔷薇,这样的女儿,征服起来才够味儿!曾磐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脸上的神情都略显猥琐。 夸官的队伍转过朱雀大街,行至一个规模不大的茶楼下,楼上立刻响起了娇滴滴的叫姐夫的声音。 “姐夫……姐夫……”这娇滴滴的少女叫声一波三折,那叫一个婉转多情。 曾磐和唐冰鉴都不是京城人氏,也没有声音如此娇媚的妻妹。他二人同时看向前方目不斜视的宁远祥。 没有什么心机的唐冰鉴扬声道:“宁兄,可是尊府贵亲在喊您?” 听到后面有人问话,宁远祥只得回头说了一句:“那是内子的庶妹,自当避嫌。” 唐冰鉴了然的“哦”了一声。 来京城之前,他娘亲生怕他着了别人的算计,特意给他讲了许多内宅阴私之事,所以唐冰鉴瞬间脑补出了许多针对状元公的阴谋诡计。 曾磐却在心里冷笑一声,暗道:“好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若你平日不曾勾搭人家小姑娘,人家又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叫你!” 这样想着,曾磐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姑娘正拼命向宁远祥挥手。 那个姑娘看到曾磐看向自己,小脸一红,羞涩地向他笑了一下。 曾磐看到那姑娘清秀可人,与那位宜晴郡主截然不同,别有如临风照水般的娇弱气韵…… 京城的美人儿真多!在江南被家里管的极严的曾磐再次想入非非了…… 曾磐听着无比顺耳的声音,宁远祥却是烦透了,他微微侧身吩咐:“时间不早了,赶紧走,不可误了琼林宴。” 今日夸官,状元公最大,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就算是那榜眼曾磐心中不情愿,可夸官队伍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很快就向北拐,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夸官队伍快到御苑之时,安王和安王世子才匆匆赶到了酒楼。 “清儿,你……你又穿成这样,怎么着,王府盛不下你啊,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说,非要在外头?” 矮胖的安王爷努力瞪着他那双不大的眼睛,力求营造出能压制住他大闺女的气势。 “我这衣服怎么了?我皇后嫂子赏的料子,这头冠是皇帝堂哥赏的,有什么不对的?” 司越清没好气的怼她亲爹。 安王爷用胖而短的手指头虚点着亲闺女的头,气道:“你就知道拿他们压我!就没点儿别的本事?” 司越清眉梢一跳,扬声道:“这一招管用就行呗,我干嘛要会那么多?” 司越清边说边将跟在她父王身边,越发显得瘦弱单薄的弟弟拉到自己的身边,摸摸他的小手,皱眉道:“手怎么这样凉?父王,你让弟弟受风了?” “没有没有没有……明儿在车里,我都没敢挑帘儿往外看……”安王爷赶紧拼命摇头否认三连。 开什么玩笑,他要不急着否认,他闺女发起火来,他再胖都遭不住! “姐姐,父王没有冻着我,是我自己天生体寒。”司越明怯怯的说道。 “嗯,知道了。明儿,你先坐下,先拿着杯子暖暖手。” 将弟弟安排好,司越清看了一眼她那有些坐立不安的父王,才淡淡说道:“父王,我在京里待的气闷,打算带着明儿一起去宁姨的庄子上看看她才找回来的小闺女。” “啊,你要出……行行行,去去去……”安王爷刚想反对,就看到他亲闺女似笑非笑的挑眉,右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缠着的金丝软鞭的把手。 在闺女面前一向从心的安王立刻改口,速度不能更快了。 “我要带明儿一起去,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司越明将摸鞭子把手的右手放下来,淡淡说道。 “这……明儿身子不好,怕是会给你宁姨添麻烦吧?”安王迟疑地说道。 “宁姨不会嫌我们麻烦!”司越清笃定地说道。 看到自家父王还有些犹豫,司越清又冷冷说道:“说不定到了宁姨的庄子,明儿身子骨还能好起来。” 安王细细的小眼睛里闪过一抹痛意,立刻点头道:“好,父王答应,不过你也得答应父王,不能一直不回家,怎么着也得回来过五月节吧?” 司越清眸色微暗,低声道:“父王,我们最迟六月初一之前就会回来。” 安王点头,父女二人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第161章 飒郡主! 宜晴郡主司越清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得了她父王的同意,就立刻拽上弟弟回王府了。 安王爷看着明媚健康的女儿拉着自己那瘦弱单薄的嫡子起身就走,都不和他这个父王多说一句话,心里难免不是个滋味儿。 可再怎么不是滋味儿,安王爷却都死死压在心里,当年是他对不起这双儿女的亲娘,是他的错,他认! “磨蹭啥呢?还不走,你不回去,谁给我们开库房准备礼物?”司越清猛地回头,冲着她父王嚷了起来。 安王爷赶紧挤出个笑脸,忙忙地应道:“就来就来……” 父子三人回到安王府,继王妃蒋氏得了信儿赶紧迎出来。 司越清扫了这个小姨兼继母一眼,又嫌恶的瞪了一眼继母手里牵着的小姑娘,冷冷道:“王妃,我要带着弟弟去宁国公府的庄子,开库房,我要选礼物。” 蒋氏眼中明显闪过一抹心疼之色,她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泫然欲泣地看向丈夫安王爷。 安王爷板着一张胖脸,粗声粗气的喝道:“怎么,我们王府连这点规矩都没有了?郡主和世子要出门拜客,连礼物都不准备?” 蒋氏被堵的心口窝火,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勉强笑着说道:“自是应该的,我这就去准备。” “不必了,我和明儿亲自去选。省得只拿些陈料子破摆设的,没的让人看了笑话我们不是去作客,倒是王府日子过不下去了,叫郡主和世子出去打秋风!” 想起当年的旧事,司越清冷冷盯着继母,声音越发得冷厉。 “我……那次是我忙中出错,弄……”蒋氏急忙想找补几句。 可是安王爷的脸色却已经阴沉得吓人,蒋氏手里牵着的小女儿已经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真没用!”司越清扫了异母妹妹一眼,不待见之意溢于言表。 “王爷,我……”蒋氏眼圈儿一红,叫一声“王爷”就哭了起来。 “整日哭哭啼啼地,好烦,父王,麻烦管管您的继王妃。好歹也占了安王妃之位,就得有个王妃的样子。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咱们王府……” “清儿,我……就算你不认我这个继母,我也是你小姨啊……姐姐……”蒋氏哭着叫了起来。 “住口!你不配提我母妃!”司越清一声怒喝,喝断了继母的话。 蒋氏看到司越清那几乎要喷火的愤怒眼神,身子瑟缩一下,真没敢往下说,只可怜巴巴地向她的丈夫投去求助的眼神。 “废什么话,还不快叫人开库房,让清儿明儿挑选礼物。”安王爷不耐烦的叫了一声,袖子一甩转身走了。因为走的急,他那两条腿不一样长的缺点越发明显。 “司越清,你不要太过份,我到底是你的长辈。” 安王爷一走,蒋氏脸色顿时一变,哪里还有刚才那可怜兮兮小白花的模样,一张铁青的脸紧紧的绷了起来。 “哼,这就不装了?”司越清冷笑一声,眼中的讥讽之色让蒋氏几欲发狂。 “姐姐……你别和小姨吵了……”司越明怯怯的叫了一声。 司越清听到弟弟软软的话,心中长叹一声,暗想着,说什么也不能让弟弟再在王府住了,若是宁姨肯收留他,弟弟能和谨松他们一起长大,不论是身子骨还是脾气禀性,怕是都能改好不少! “开库房吧,父王允我们随意挑选。继王妃,你可别忘了,这安王府,还是我父王做主。” 司越清冷冷说了一句,拉起弟弟就走。 蒋氏气得直磨牙,却不得不快步跟了上去。她哪里敢不跟着,有她看着,司越清想来还不敢太过分,若是自己不跟着,怕不得把王府的库房给搬空了。 那库房里的东西,早就被蒋氏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怎能让人平白抢走。 不情愿的开了库房,司越清拉着弟弟,带着四个丫鬟四个嬷嬷走了进去。 看到司越清带了这么多人,蒋氏恨得直咬牙,这是准备搬多少东西走啊! 司越清心里有主意,她下手可绝不会留情的,只见四个丫鬟和四个嬷嬷来来回回搬了二三十趟,库房大门外已经堆了四大堆各色礼盒,看的蒋氏心头不停的滴血。 “行了,大姑娘,差不多了吧。你是不是要将库房搬空!”蒋氏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 司越清挑眉扫了继母一眼,冷道:“这都是我父王的东西,父王说了随我挑,我又不曾动用继王妃你的嫁妆,你急个什么?” “你把东西都拿走了,王府还怎么过日子!”蒋氏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厉声尖叫起来。 “流星,去请王爷的示下,怎么如今我们王府得靠变卖库房里的东西过日子了?”司越清淡淡吩咐一声,吓得蒋氏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许去!我没有变卖王府库房里的东西!”蒋氏大叫起来。 “哦,原来王府的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流星,继续进去搬东西,我刚才点的那些,都搬出来,谁要是敢拦,你就去回王爷。” 司越清冷冷说了一句,差点儿把继母蒋氏给气得吐了血。 蒋氏眼睁睁看着继女和继子带着四大车礼物,四大车箱笼,在王府侍卫的护送下,出了王府大门,往东城门行去。 “啊……我的命啊……”蒋氏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哭倒在她奶嬷嬷的怀中。 司越清才不管继母会不会被自己气出个好歹,只要她自己心里痛快就行。 “姐姐,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啊,她怎么说也是小姨啊!”司越明嚅嚅的说道。 “明儿,你如今也大了,有些事姐姐也就不瞒着你了。她不是小姨,她是我们的杀母仇人。若不是她当年在娘亲病重之时爬了父王的床,我们娘亲又怎么会被气得吐血!娘亲要是有机会安心静养,是不会抛下我们的。” 司越清搂着六岁的弟弟,红着眼睛悲愤地说道。 “姐姐……这是真的么?”司越明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越发青白起来,他激动的口唇发紫,眼看就要因为透不过气而憋死。 “明儿,快呼吸……”司越清赶紧给弟弟拍背,惊慌的叫了起来。 费力的吸了几口气,司越明的神色明显委顿了许多。 “姐姐,我们娘亲真是继王妃气死的么?”司越明哭着问道。 司越清点点头,又赶紧说道:“明儿,你先别着急,听姐姐说……” 司越明哭着点了点头。 “明儿,当年的事很复杂,姐姐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只是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她不是小姨,是气死我们亲娘的仇人。你要是有亲娘照顾,身子骨也不会这么虚弱。” “姐姐,我……”司越明张口欲说,却被他姐姐拦住了。 “明儿,这次姐姐带你去看望宁姨和谨松他们,就是想将你托付给宁姨照顾几年,等你长大些,身子骨也扎实了再回王府。你放心,姐姐会替你守好王府的,你的世子之位谁都别想夺走。姐姐也会经常来看你的。” 司越清本就是个爽快性子,就将自己的打算全都说了出来。 “姐姐,我身体不好,若是留在宁姨身边,也太辛苦她了。我记得宁姨的小儿子才四岁,还有个不满周岁的小妹妹,宁姨会很辛苦的。” 抬手撸了一把弟弟的脑袋,司越清笑着说道:“明儿越发会体贴人了。你放心,这些我都想到了。其实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还能缺人服侍,不会太辛苦宁姨的。” 姐弟二人一路说着话儿,不觉就到了程家的庄子。 宁氏早就得了消息,听说宜晴郡主带着弟弟来了,她赶紧带着孩子们出来迎接。 因为怕吓着还不知道狼王一家存在的宜晴郡主姐弟,宁氏特意拜托狼后约束群狼们,让它们暂时先别出现。 宁氏以为自己都安排好了,必定不会出什么岔子,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家里的小五,可是最淘气的小家伙,这阵子小五被满庄子的人惯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宁氏来到庄头之时,就看到了让自己哭笑不得的一幕…… 第162章 庄子上来了个小哥哥 庄头上,一个身着湖蓝锦袍,做男子打扮的姑娘手挽长鞭,与一匹通体闪烁银色流光的狼正在紧张的对峙。 在那姑娘两边,各有六名已经拔出佩刀,虎视眈眈盯着银狼的王府侍卫。 在姑娘和侍卫的身后,所有下人背向马车脸朝外的将一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住手……”宁氏急地大叫一声,声音都劈岔了。 程谨松反应最快,他一看到五弟被人用刀指着,立刻纵身飞跃到小五身前,将它挡在自己的身后。 “这是我们家养的,它不伤人,你们快把刀放下,别吓着我五弟!”程谨松瞪起眼睛,冲着那姑娘和王府侍卫们大叫。 “小松?你……是小松吧?这狼你家养的?我怎么不知道?”司越清看着个头明显拔高了一截,又黑又瘦的程谨松,要不是那张脸看着还熟悉,司越清是万万不敢认人的。 “清姐姐,我是谨松,你快叫他们把刀收起来,我家小五胆子小,吓着它可不好哄!” 程谨松转身摸摸一脸委屈的狼小五,赶紧哄了一句:“小五不怕啊,这个姐姐人很好的,她不会伤害小五……回头大哥给你烤兔子……” 狼小五立刻嗷嗷嗷连叫三声,程谨松赶紧笑着答应:“好好好,烤三只,全给你吃!” 狼小五这才收了脸上的委屈表情,扭嗒扭嗒走到宁氏身边,趴在她的面前,仰起了狼头。 宁氏赶紧笑着摸了几下,然后低头轻轻贴了贴狼小五的面颊,温柔的说道:“小五不怕啊,这是自己家的姐姐,她那是不认识你,以后认识了,她也会疼小五的。” 狼小五点点头,扭着头看向司越清,一双深碧色双眸中,竟然有着司越清一看就明白的委屈。 “把刀收起来!”司越清赶紧说了一句,然后快步走到宁氏面前,屈膝行礼,亲亲热热的叫道:“宁姨,我带着弟弟来打扰您了。” 宁氏赶紧将怀里的小闺女放到狼小五背上,哄她五儿子,还是馨儿好使! 忙将司越清扶起来,宁氏温柔的笑着说道:“傻孩子,宁姨这里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没有打扰之说。清儿啊,这小家伙是我们家的小五,你别看它身形大,可还小呢,就比我家馨儿大两个月,是个胆小的孩子。对了,她就是你馨儿妹妹。” 宁氏又将女儿从狼小五背上抱了起来,惹得小五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 “这就是馨儿妹妹呀,我刚才就想问呢,馨儿妹妹长得真像宁姨,实在太好看了!馨儿妹妹,你好呀,我是你清姐姐。” 司越清轻轻拉着姜小白的小肉手,笑得一双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姜小白丝毫不认生,脆生生的叫了一句“清姐姐”,那小声儿发的,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司越清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口齿如此清晰,不由惊喜的叫道:“呀,馨儿妹妹真厉害!这么小说话就这么清楚。” 说罢,司越清又转身叫道:“明儿快过来……” 一个嬷嬷将司越明抱下马车,狼小五立刻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只看了一眼,狼小五立刻嫌弃的扭过头,弱不拉叽的,没意思! 用爪子扒拉干娘的裙边,要妹妹!狼小五在宁氏身边之时,总是特别的无赖。 宁氏知道小五的意思,轻轻拍拍它的头,安抚道:“等会儿再和妹妹一起玩儿,先和妹妹一起向客人打招呼……” 狼小五立刻委屈的耷拉了脑袋,浑身流露出不开心,不高兴的意思。 宁氏见状笑了起来,又说道:“小五,别不开心了,娘做主了,回头叫你松大哥给你烤五只兔子。” 狼小五这才扬起头,露出个傻兮兮的招牌笑容。 司越清已经看傻眼了,她自问自己怎么也不是个井底之蛙,可这会儿看到她宁姨和一匹狼如此无障碍的沟通,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司越明怯怯的走了过来,他因为自小体弱多病,一直被娇养着,因此胆子也特别的小。 “宁姨……”司越明小声叫了一句,恭敬的行礼。 看到单薄的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司越明,宁氏眼中充满了心疼怜惜。她赶紧将人扶起来,先摸摸手脸冷不冷,再柔声问问身体可还好? 看到那只狼特别温顺的趴在地上,完全没有攻击人的意思,而且那只银狼长的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的司越明都觉得自己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词藻还形容它!他就知道,自己看到这匹银狼的第一眼,心里就好喜欢! 被宁氏抱在怀里的姜小白,看到司越明,眼中明显流露出一抹同情之色。 她记得这个安王世子司越明,他这人心底极为纯善,才华也好,就是身体太差了。他苦苦熬到十二岁,就一病不起撒手尘寰。 不只记得司越明,姜小白还记得司越清,他记得司越清为了守护弟弟一直不肯嫁人,司越明死后,司越清一把火烧了安王府,烧死了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她自己也纵身投入火海,在那一场大火之后,安王这一支从此绝嗣。 “唉……”姜小白不由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怎么好人都没个好结果呢?这一世,她都重生了,好多事情和上辈子都不一样,那好人是不是就可能有个好的结局呢? “馨儿,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宁氏想叫女儿与司越明认识一下,叫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她才发觉女儿有些恍惚失神,赶紧担心的叫了起来。 “啊……阿娘……”姜小白赶紧咧开小嘴,送给她娘亲一个甜甜的笑容。 “馨儿,这是司越明,你叫他明哥哥。”宁氏指着司越明,对女儿笑着介绍。 姜小白甜甜的叫了一声“明哥哥……” 司越明还从来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小奶音,苍白的小脸儿刷的红了,好奇怪啊,他怎么突然觉得好害羞! 第163章 啼笑皆非的危机意识 这日晚间,张皇后已经准备安寝了,却听到宫人通传,说是皇上来了。 还不等张皇后重新挽好发髻,宁康帝已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听到皇上那急促的脚步声,皇后心里一紧,暗自忖道: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她赶紧起身,快步迎上前去。 “你们都退下……”宁康帝扫了殿中服侍的宫人们一眼,甩着袖子吩咐。 宫人们飞快退下去,皇后走到近前,微笑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儿与妾身说?” 宁康帝皱着眉头说道:“思兰,你知不知道,下午清丫头带着明哥儿去子修的庄子了。” 皇后听了这话便笑着说道:“清丫头的娘亲与阿娴本就有远亲,她在生之时,与阿娴关系又极好,清丫头带着弟弟去看阿娴她们,很正常呀!” “哎呀,思兰,不是清丫头,是明哥儿,她带着明哥儿去庄子上了。”宁康帝重重的咬着“明哥儿”三个字,眼神中透出着急之色。 皇后怔愣一下,心念飞转,她仿佛猜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她的丈夫,小声的求证:“皇上,您不会觉得清丫头带着明哥儿去庄子上,是冲着小馨儿的吧?” 宁康帝一脸理所当然的点头说道:“不然呢?就明哥儿那个身体,你看他几时出过门?” 皇后真是哭笑不得,无奈的说道:“皇上,小馨儿还没满周岁,您这想的是不是太多了?” “那朕不得防微杜渐啊!万一呢,子修和弟妹多惯孩子啊,要是小馨儿自己愿意,你看子修和弟妹会不会由着她!”宁康帝是真着急了,脸都涨红了。 皇后真是无语极了。她将丈夫拉到躺椅上坐下,自己侧坐在旁边的鼓凳上,一边轻轻按揉着宁康帝的右臂,一边笑着说了起来。 “皇上,小馨儿还啥都不懂呢,明哥儿又是个好害羞的,何况还有竹儿,您觉得竹儿能让打自己妹妹主意的家伙停留在他妹妹的视线之内么?” 皇后本意是想安抚丈夫,不想宁康帝听了这话,却越发着急了,“那我们瀚儿怎么办?他可没有竹儿那么多的鬼心眼儿,不行不行!思兰,咱们不能再等了……” 面对妻子不解的眼神,宁康帝又急急说道:“上回子修回来,我只随意提了一句咱们从前的约定,那小子就一脸的不情愿,他以为朕猜不到他那点子小心思?朕就不相信了,他还能拘着小馨儿一辈子不嫁人,但凡嫁人,这世上还有谁家儿郎比咱们瀚儿身份更尊贵?” “咱们瀚儿仁孝厚道,持身又正,是多好的孩子啊!我多用些心,等瀚儿将来继位时,必不用再像我一样受大臣掣肘,他若是不喜欢,就不用违心纳许多的妃嫔,何况还有我们护着,小馨儿嫁进来,吃不了亏的!” 听了丈夫这掏心窝子的话,皇后心里热热的,眼睛湿湿的,她低头轻轻伏在丈夫的手臂上,喃喃道:“五哥,你心里的苦我都知道……为了大楚,你太难了……” 宁康帝抬起左手轻轻抚摸妻子乌黑的秀发,低低道:“兰儿,不管怎么说,是我负了当日之盟,让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往后不会了。在前朝,朕是大楚的皇帝,在后宫,朕是你一个人的丈夫。” 皇后抬头看向丈夫,泪眼盈盈。 “兰儿,我想着,慢慢将宫里未曾生育过的妃子放出宫,许她们另嫁。其实那些未生育的妃嫔,朕有好些都不曾临幸过,白白让她们在宫中消磨一生,委实太过份了!” 略停了一下,宁康帝用略带心虚的语气说道:“至于那些生育过子女的妃子,朕会给她们一定的尊荣,却也不会再临幸她们了。她们若是也想出宫,也不是不行……” 皇后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低声道:“这……只怕前头那些大人们会拼命死谏,皇上您又得被责难了……” 宁康帝冷笑一声,愤愤道:“朕的家事与他们何干,朕都没管他们府里的事,他们凭什么来管朕的?” “再说了,兰儿你看,宁老大人家里就不纳妾,他们一家子,个个都是俊材,别说是我朝,就是往上数个两三百年,又何曾出过父子双状元,一门四进士的佳话?” “现在想来,这内宅清静了,男人们才能心无挂碍的专心正事。你再看看那些家里一堆小妾通房的人家,别的不说,就连身体都比不过那些不纳妾之人。” 在皇后惊讶的眼神中,宁康帝继续吐槽:“你看礼部的曲侍郎,他今年才四十出头,可瞧着比宁老大人可老多了,宁老大人都快六十了,耳不聋眼不花腿脚还轻快的很。可那曲侍郎头发胡子都花白了,谁见了能相信他才刚四十出头啊!朕听说曲侍郎家里有十多个小妾,通房丫头更是多的数不清,家里孩子一窝一窝地生……朕给的俸禄怕是都不够他养女人孩子的!” 皇后想起宫宴时见过的曲侍郎夫人,那个妇人虽然容貌不错,却是满脸的愁苦之色,虽然年纪不大,精气神儿却苍老的像个暮年之人,反而那宁府的崔老夫人,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了,可精气神儿却像年轻人一般。 “是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图个什么?何苦来呢!”皇后不由轻叹一声。 “哎呀,思兰,不是说咱们瀚儿之事,怎么又扯到别的上头了。”宁康帝惊呼一声,惹得妻子翻了个无奈的小白眼儿。 又不是我扯远了的!皇后在心中腹诽一句。 “思兰啊,朕想,得让瀚儿和小馨儿接触起来,我要不是打小就认识你,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儿么?”宁康帝也知道是自己扯歪了话题,赶紧笑着描补。 听了丈夫的话,皇后脸上泛起了红晕。轻嗔道:“都老夫老妻了,您还说这个……” 宁康帝哈哈大笑,将妻子揽到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腰笑着说道:“上回子修在家,纵然瀚儿去祭拜老国公,他都没让瀚儿见一见小馨儿。你看看,馨儿还到一周岁,他就像防贼似的防着咱们瀚儿了!” “如今子修去了永宁,弟妹又是个好说话的,我想……不如打发瀚儿去庄子上住几日,也好……” 宁康帝已经打好了主意,要儿子去偷他子修贤弟的家了。 “这……可阿娴正带着孩子们守制啊,会不会……”皇后心里有些意动,却还有些犹豫。 宁康帝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说道:“清丫头都能带着明哥儿去了,咱们瀚儿凭什么不能去?” “再说了,弟妹可是宁老爱卿亲自教导过的,当年我听子修说过,若是弟妹是个男儿身,必定能高中状元,可见弟妹也有大才,教导瀚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宁康帝这小算盘打得真是不能再响了。 想到宁远娴的学识,皇后是彻底动了心,他和宁远娴相交多年,自然更加知道宁远娴的底细。 若宁远娴是个男儿身,只怕宁府就是一门五进士,父子三状元了。而且若宁远娴是个男儿身,那就真没宁康帝什么事了,她还不得早早嫁给宁远娴啊! 家风清正,才学过人,相貌俊美,品性专一,这样的少年郎,不赶紧抢着嫁了,还等什么? 宁康帝正想畅想着自己儿子暗度陈仓,却不知道若非宁远娴不是个男儿身,他就得失去张思兰这个定国公府嫡长女的媳妇儿了! 第164章 养娃乐趣之合伙欺负闺女 宁康帝在皇后宫中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次日上朝前,他还不忘叮嘱皇后,“朕退朝后就过来,叫瀚儿过来等朕……” 皇后无奈的笑着答应了,她看出来了,丈夫是真怕小馨儿被别的臭小子拐走了。这是不能和程思则做亲兄弟,就一定得做亲家的意思么? “好,皇上您放心,回头妾身就唤瀚儿过来,让他在这里等您。”皇后笑着说道。 宁康帝这才满意地上朝去了。 今日的朝会上,大臣们发现皇上又有些心不在焉,明显又有种皇帝急等着退朝的感觉。 好在今天没有什么大事要议,在例行公事的禀报之后,宁康帝扫了蔡贵一眼,蔡贵立刻扯起嗓子高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百官一看,得!皇帝急着退朝,实锤了,赶紧跪吧…… 宁康帝草草说了一句“众卿平身”,等百官们站起身后,龙椅上早就没了皇帝的身影。 坤仪宫中,小太子司晨瀚板板正正的坐着,很认真的回答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的问题。 张皇后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排行第二的太子司晨瀚,另一个就是年方四岁的嫡长公主司晨曦。这两个孩子都很喜欢他们的宁姨姨。 若是只让太子出宫,皇后觉得会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就想干脆让两个孩子一起出宫放松几日。宫里为皇子公主们安排的课业实在是太重了。 宁康帝一回到坤仪宫,他的大女儿就欢快的叫着父皇飞扑过来。 宁康帝无奈的看了皇后一眼,苦笑一下,认命的蹲下身子,抱住飞扑过来的女儿,还得笑着说道:“曦儿,最近有没有乖乖上课呢?” 司晨曦小嘴一撇,气鼓鼓地说道:“父皇,曦儿不想写大字,手好累!” 让一个虚龄四岁,实际才刚刚过了三周岁生日的孩子写大字,确实太为难孩子了。没见着程谨竹都五岁了,他娘亲才准备给他开蒙么。就是怕太早握笔伤了孩子稚嫩的筋骨。 宁康帝为难道:“可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啊,皇子公主都得三岁开笔,曦儿可是嫡长公主哦,不能让人家笑话!” “哼!我是嫡长公主,普天之下,除了皇祖母,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可以说我,其他人谁敢说我?” 司晨曦小脑袋一昂,那股子尊贵霸道的气势,比她太子皇兄都要浓上几分。 “唉……”宁康帝无奈的叹口气,他刚才为啥会苦笑,还不是他这个宝贝女儿一肚子的道理,他这个做人父亲的,说不过啊!又不舍得骂,自己宠出来的闺女,只能自己受着呗! 皇后抿嘴一笑,走过来拉着女儿的小手笑着说道:“曦儿,若是母后让你和哥哥一起出宫玩几天,你回宫后能不能认真练字,不再画那些鬼画符气先生们?” “嗯……母后,曦儿能玩几天啊?”骨碌碌乱转的大眼睛告诉帝后二人,他们的小闺女儿又要和他们讨价还价了。 帝后二人看看站在一旁,唇角含笑,无比老实规矩的儿子,再看看淘气都快从身体里溢出来的女儿,再一次想,这两个孩子要是能中和一下,或者干脆互换一下,那就太好了! 宁康帝一个“五”字还没出口,就被皇后飞快的抢在前头说了一句“两天”。 小公主立刻张开两只小手,大声叫道:“不行,要玩十天!” 这得亏是天气不太暖和,脱鞋子什么的很费事儿,要不然小公主能将十个脚丫子都亮出来,怎么也得提出玩二十天的要求。 “不行,最多三天!”皇后佯怒的板起脸。可人家小公主根本就不怕,抱着他父皇的脖子晃个不停,“父皇,曦儿要玩十天……” 眼看丈夫要扛不住女儿的撒娇,皇后赶紧说道:“曦儿不许胡闹,最多母后可以给你四天假……” 司晨曦在她父皇怀里拧麻花似的拧着小身子,不依的叫道:“父皇,曦儿的好父皇,您最疼曦儿了,就给曦儿五天假吧……” 宁康帝赶紧将头埋到女儿的肩上,不行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再不笑出来,他会憋死了!他家这小狐狸到底还是太嫩了,道行太浅,都被她母后忽悠瘸了还不自知。 “父皇……父皇你别哭啊,曦儿也没想怎么样,只是想要五天假期,曦儿保证回宫后再不气先生们了……” 小公主不知道她父皇正在偷笑,还以为自己把父皇给气哭了,难得有良心了一回。 皇后赶紧过来将女儿抱到怀中,让她背对着她父皇。宁康帝这才转过身子,无声的大笑起来。自从有了闺女,宁康帝这无声大笑的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太子司晨瀚看着明明长了一副聪明面孔,却总是被他父皇母后联手忽悠惨了的妹妹,心中有些发愁,妹妹这么笨,将来嫁人了,被妹夫欺负了怎么办?他也不能不眨眼的看着妹妹啊! 笑过了瘾,宁康帝才对儿子笑着说道:“瀚儿,你不是一直想去看你的小太子妃么,父皇答应了,让你和妹妹一起去你子修叔叔家的庄子住五日。” “真的,父皇,您真同意了?”司晨瀚惊喜的叫了起来。他平日里装的再老成,骨子里也只是个虚龄七岁的孩子。 宁康帝摸摸儿子的头,笑着点头道:“嗯,父皇答应了,只不过你得微服出宫,父皇命暗卫悄悄送你们过去,万万不可张扬。” 司晨瀚立刻躬身行礼,一板一眼的应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宁康帝笑笑说道:“瀚儿,你不要这样拘谨,多像你妹妹学学,你如今也还是个孩子,有父皇撑着,你不必急着长大。” 因为自己的童年过的很不好,所以宁康帝特别希望自己的孩子们都能有个快乐幸福的童年。看到明明还是个小孩儿,却逼着自己装大人的儿子,宁康帝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他很心疼! 司晨瀚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闪着光华,“父皇,儿子并没有急着长大,儿子只是觉得要给妹妹做个好榜样……” 宁康帝秒懂儿子的言外之意,这小子,竟然嫌他们这对父皇母后不好好地教女儿,真是的! 宁康帝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小脑袋瓜子,却又笑了起来,儿子可以坦然说出自己的心思,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么! 第165章 庄子上又来了一位小哥哥 四名暗卫将太子和嫡长公主悄悄送往程家的庄子。 能当暗卫的人,那身手自是相当了不得。可这四个身手极其了得的暗卫还没进庄子,就被一群呼啸而来的银狼团团围住了。 暗卫们定睛一看,好家伙,足足有十匹比普通狼大的多的银狼,完了,他们还带着太子和公主,不管怎么打他们都保不住太子和公主啊! 太子看到银狼,害怕的变了脸色,可他还是一边出声安慰妹妹“曦儿别怕,哥哥不会让你出事的。”一边飞快的打量四周的环境…… 他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大树之类的,可以让暗卫先将妹妹送到树上去,那狼再厉害,它们也不会爬树啊…… 太子的运气真不错,不远处果然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丙一,你立刻将公主送到那棵大树上,然后火速赶去庄子,向程夫人求救。丙二丙三丙四,我们先不要攻击那群狼,慢慢后退,若是它们不攻击,咱们就一直退,若是……不必以我为念,能逃出一个是一个……” 暗卫们怎么可能不顾及太子的安危,丙一立刻说道:“太子殿下,此事交由我们处置,老四,你速送两位殿下到树上躲避,老二老三,我们拦住这群狼……” 对面带队呼啸而来的,正是脑瓜子不太聪明的狼二傻。狼二傻虽然脑子不太聪明,可它一直牢牢记得它大哥的交待,若是没有受到攻击,它只可以围困,不可以率先出手。要是先咬了人,它们就不占理了! 所以狼二傻带着九匹狼只围不攻,甚至在丙一他们后退之时,狼二傻还带着手下迅速移动包围圈,以确保那六个人类始终处于包围圈的中心地带。 丙一他们四个身上出了一层一层的冷汗,这十匹狼,看着太有组织了,可不好对付啊! 司晨瀚突然想起一事,他赶紧说道:“这些狼应该没有恶意,我们先停下来,看看能不能和它们搭上话儿……” 丙一他们四个全傻了,集体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们刚才听到了啥?太子要和一群狼搭话儿?太子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喂……前面领头的狼大哥,你们认识小馨儿,程谨馨么?”太子突然将手拢到唇边,向狼二傻喊话。 “小馨儿,程谨馨……不认识,谁知道那是个啥?”狼二傻站着一动不动,看样子挺唬人的,可若是有人凑近了一看,就能看到那双凝碧双眸中满是清澈的愚蠢。 “没反应……哦……对了,听母后说过,小馨儿还有个名字叫姜小白……喂,对面的狼大哥,你认识姜小白么?” 十匹狼同时精神一震,“姜小白”,这名字它们可熟了,那不是死老头给崽崽起的人类名字么? 狼二傻一扭头,立刻向着庄子的方向嗷呜长啸起来。 丙一到丙四都快活活吓死了,在宫里的时候,也没发现太子殿下这么虎啊!这可巨狼啊,太子殿下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看到为首的那匹狼有了反应,司晨瀚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轻快的说道:“我们应该没有危险了,曦儿,你怕不怕?” 司晨瀚扭头看向妹妹,得,他白问了。他这个妹妹哪里有半点儿害怕的样子,瞧她那双眼睛亮的,都快灼灼发光了,看着怪吓人的。 可是妹妹啊,你不害怕,很好!你直勾勾盯着人家狼看也就算了,可你还流口水是几个意思?你……不是会想吃人家吧?那可是狼啊,是巨狼!妹妹,咱能靠谱点儿行么?那不是母后给你养的小狮子狗! 没过多一会儿,一匹如流光一般的银色巨狼背着个小娃娃从庄子里飞蹿而出,在它的后面,跟着好多银色巨狼,每匹狼身上都背着个人。 太子一行人,直接看傻了眼。 “阿爹……是太子小哥哥……他是好人,是自己人……” 一狼当先飞奔而来的是狼王,它背上坐着的就是姜小白,她指着太子在心里对狼王说道。 狼王点点头,它只是扫了弟弟一眼,狼二傻就屁颠屁颠地带着九匹狼乖乖的退到了狼王的两侧,呈拱卫状护着狼王和它背上的小女娃。 而且每一只狼在经过那个小女娃之时,都会用自己的脑袋轻轻蹭蹭那个小女娃,小女娃只是伸手摸摸那些狼头,那些狼们就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太子,公主,四名丙字号暗卫全都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颠覆他们的三观了。 后面的狼相继赶到,一匹看上去特别优雅的银狼走到背小女娃的银狼身边。太子看到那匹银狼背上的人,立刻兴奋的大叫起来“宁姨……宁姨,我是瀚儿啊……” 公主司晨曦看到宁氏,立刻从暗卫怀中挣脱出来,大叫着“宁姨姨……”向宁氏飞奔而去。 暗卫们吓坏了,赶紧追上前把公主抱起来,谁知道小公主却大叫“有宁姨姨在,我什么都不怕……快放开我。” 宁氏此时已经从狼后身上下来了,她亲昵的与狼后贴贴脸,轻快的说道“多谢阿姐”,然后才快步走向司晨曦,笑着伸出双手,热情的说道:“小曦儿还记得宁姨姨啊……来,宁姨姨抱……” 司晨曦仿佛乳燕投怀一般投入宁氏的怀抱,紧紧搂着宁氏的脖子,开心的叫道:“记得记得,曦儿当然记得最最漂亮最最温柔的宁姨姨……” 司晨瀚见妹妹那小嘴儿甜的,仿佛抹了蜜一般,不由摇头笑了起来。他快步走上前,端端正正的行礼,口称:“小侄拜见宁姨。” 宁氏看着司晨瀚,当年与皇后的闺中戏言立刻跳了出来,这小子……不会是来抢她闺女的吧?应该不会吧,瀚儿这孩子素来端方得很。 小小做了一下思想斗争,宁氏才笑着说道:“瀚儿快不要多礼。是自己来的么,这一路累了吧,走,跟宁姨回庄子上歇歇。” 司晨瀚总觉得今日的宁姨奇奇怪怪的,她怎么都不给自己介绍小馨儿呢? 还没想明白,一个和煦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一路辛苦,快随谨竹到庄子上休息。” 司晨瀚一听是程谨竹的声音,立刻笑着说道:“二哥好,好久不见,二哥风采更甚从前。” 程谨竹脸上笑咪咪的,心里却气咻咻的,暗戳戳地想道:“想抢走小白,你做梦!” “大哥,三弟,我们都好久没见殿下了……”程谨竹喊了一声,他大哥和三弟立刻冲到了近前。 司晨瀚只觉得天突然阴了,他头顶怎么暗了许多。本能抬头一看,只见又高又黑又瘦的程谨松完全遮住了他头顶的阳光。 “啊……你……是程大哥?程大哥你何时长的这么高了?”司晨瀚先是犹豫的说了一句,继而又惊呼起来。 程谨松憨憨一笑,乐呵呵地说道:“也就今年长高了不少。” “晨瀚哥哥,好久没见到你了,我跟你说哦,我妹……啊,二哥你干什么?三哥你放我下来……” 程谨枫刚要向他晨瀚哥哥显摆自己的妹妹,就被他二哥堵了嘴,扔给了旁边的狼三哥,狼三哥无比丝滑地接住傻弟弟,嗖地跑了个无影无踪…… 司晨瀚伸着脖子去看他传说中的小未婚妻,不想脖子都抻酸了却什么都没看见,原来小心眼儿的狼王心里本能升出一股子危机感,早就背着崽崽脚底抹油,溜了…… 第166章 狼王夫妻的远虑 宁氏带着孩子们和四名暗卫回到庄子上,因为狼王突然跑开,银狼们也都跟着跑走了,所以一行人只能步行。 这段时间宁氏经常步行,身子骨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抱着小公主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怎么觉得累。 倒是小太子体贴,一个劲儿的叫妹妹下来,让暗卫抱着,别累坏了他宁姨。 至于小太子自己,则被程谨松和程谨竹兄弟二人一左一右的陪着,特别是程谨竹,极为热情的与太子说话,让太子想插嘴问一句小馨儿都不能够。 而程谨松虽然话不多,可他往太子身边一站,不知怎么的,小太子总有种说不清楚的压迫感,总觉得自己一句话说的不对,就得挨揍…… 这种感觉对小太子来说,着实新鲜的很,是他短短人生中从来不曾经历过的。 还没走到庄子上,司越清已经带着弟弟司越明快步走了出来。 别看司越明比太子小几个月,可人家辈份大,小太子又是个守礼的,他立刻快走两步,叉手躬身笑道:“晨瀚见过堂姑姑,堂叔叔。” 当年先皇上位前后,几乎杀光了自己的兄弟们。只有安王爷因为出生时就有腿疾,双腿长短不一,而且先皇上位之时,安王爷才五六岁,根本没有争夺皇位的可能,这才侥幸逃过了先皇的屠刀。宁康帝才能有一位活着的亲叔叔。 司越清和司越明因为他们父王从小的耳提面命,从来不敢在皇子公主面前摆长辈的谱儿,他们见太子向自己行礼,赶紧避过一旁。 司越清更是微笑着说道:“殿下快别多礼,不知二位殿下前来,我们姐弟未曾远迎,还望殿下莫怪。” “清清堂姑姑……”司晨曦看到自家亲戚,立刻张开小手叫了起来。 司越清赶紧快步迎上前,双手抱住小公主,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儿,笑着说道:“好久没见我们曦儿小公主了,小公主越发漂亮了。” 因为司越清从前经常去宫里给皇后请安,同皇后的关系很好,所以司晨曦对她很是熟悉亲近。 三四岁的小孩儿又特别爱说话,只见司晨曦抱着司越清的脖子,已经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起那头好漂亮好漂亮的银狼。 司晨曦口中好漂亮好漂亮的银狼不是狼王也不是狼后,而是狼二傻。在司晨曦的口中,狼二傻简直成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她的梦中情狼! 就在宁氏等人回庄子的时间里,狼王和狼后已经带着它们的崽崽跑到山上去了。 “崽崽,那个臭小子到底什么来头?”狼王酸不溜丢的问道。 姜小白赶紧将司晨瀚的身份说了一遍。不过她可没说司晨瀚与自己有婚约之事。毕竟前世之时,这份婚约已经落到了大皇子和李清菡的身上,姜小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和太子哥哥有过婚约。 “哦,就是那天晚上偷偷来家里看你阿爹那个男人的儿子?”狼王问。 姜小白点点头,毕竟阿爹临行前的晚上,她就睡在她阿爹阿娘的中间,听阿爹和阿娘说起皇帝伯伯之事。 那晚,姜小白被她阿爹念叨了一晚上的“馨儿要想阿爹,阿爹会很想很想馨儿的”。至于她耳边还时不时回响起她阿爹的念叨,她想忘都忘不掉。 “他来咱们家干什么?” 问话是的狼后,狼后有一项狼王都没有的特殊能力,那就是预知力。 狼后总是没由来地觉得司晨瀚那小子将来会抢走它的崽崽,所以对司晨瀚,狼后并不像对司越明那般亲和,甚至还带着隐隐的敌意。 “不知道啊……”姜小白傻乎乎的摊着小手说道。 她现在已经能说些短短的句子,而且前阵子不知道为什么,姜小白突然能听懂一切动物的语言,完全可以不用靠心声和动物们交流了。 只不过狼后告诉它的宝贝崽崽,不要告诉任何人,她能听懂动物的语言,就算是她亲阿爹阿娘也不可以。所以姜小白只有在和狼王夫妻独处时才会和它们直接沟通,要是有外人或是外狼在,姜小白还是会用心声传音。 “哦,崽崽不知道啊,行吧,小四小五,带你们妹妹去玩吧,小四,看好了小五,别让它总是带崽崽去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狼后叫了一声,狼四姐和狼小哥从远处轻快的跑了过来。 “阿娘,我才没有带崽崽妹妹去奇奇怪怪的地方!”狼小哥不高兴的叫囔。 狼王毫不客气的一腿扇倒小儿子,生气地叫道:“上回是谁带着崽崽玩到陷井里去了,要不是崽崽机灵,知道叫我们过去,你们两个就得在陷井里过夜,还敢说没带崽崽去奇奇怪怪的地方?” “阿爹,小哥没有……”姜小白赶紧抱着她狼爹咬耳朵。 等姜小白说完,狼王才在心里传音,“崽崽,阿爹知道那个陷井是老三那个坏东西挖的,并没有危险,可你蠢小哥不知道,阿爹要是不训它,它还不知道会把你带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 “崽崽,你小哥它天生缺心眼儿,可不能跟它跑远了,不能离阿爹阿娘太远,要不然阿爹阿娘会赶不过去救你们的。你小哥蠢,活该它吃教训,你可不一样……” 好家伙,狼爹这双标可真是不要太明显了,亲生的儿子,随便折腾去,救回来的宝贝崽崽,那可是一点儿危险也不能有的。 狼后看向优雅,稳重,端庄的四女儿,轻声吩咐道:“茹茹……你一定要看好崽崽妹妹,至于你弟弟,只要它不作死自己,你就不用理它。” “茹茹”是狼四姐给自己起的名字,到目前为止,只有宁氏和狼后这样叫她,其他狼不会叫,至于庄子里的人,见了狼四姐,都得尊称一声四姑娘四小姐的。 狼四姐优雅的点点头,轻声细语地说道:“知道了母亲,茹茹会照顾好妹妹和弟弟的。” 狼后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它四闺女说话的这个调调,让它十分的不适应。 狼后很想说“闺女,咱们是狼,不是人,不用这样人里人气的……” 可是做为一个顺从孩子天性的母亲,狼后又不愿意太过拘束着孩子们。所以那股子不适应,就只能自己生受着了。 看着闺女带着弟弟妹妹跑开了,狼王忧心忡忡地说道:“雪儿,我总觉得那个小子没安好心,要不咱们半夜把那小子叼出来送回京城去?” 因为知道司晨瀚的身份,狼王很克制的没有说出要一口咬死他的话,只说叼出来送回京城,已经是相当为程家考虑了。 狼后想了一会儿,犹豫地说道:“不太好吧,不管怎么说,人孩子是来咱家做客的,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 “啥客人?我看到那小子就心烦,他一定在打我们崽崽的主意。雪儿,万一他要抢走崽崽怎么办?”狼王着急地说道。 “不能吧,咱妹子那么稀罕崽崽,能让人抢走崽崽?何况还有咱们一家子在呢,他要敢抢走崽崽,不说别人,就是小二崽子小三子这俩,就能把那个小崽子整得后悔他娘把他生出来。” 狼后还是很了解自己孩子们的。 是的,如今宁氏把五个狼崽子当成自己的亲娃儿,狼后也把程家三兄弟当自家崽子看待,他们分别是小大崽子,小二崽子和小三崽子。 至于自家的狼崽子,则分别是大小子,二丫头,小三子,四丫头(茹茹),五小子,以及宝贝崽崽。不论狼王狼后有多少个孩子,它们心里的宝贝崽崽永远只有姜小白一人。 第167章 福运宝宝姜小白 到了庄子上,众人分宾主落座,司晨瀚到底是忍不住了,恭敬地问道:“宁姨,为何不见馨儿妹妹?” 因为姜小白连周岁都未满,完全不用讲什么男女大防,所以司晨瀚才会这样坦然的问了出来。 但凡姜小白满七岁了,司晨瀚就算是再想见他馨儿妹妹,都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宁氏也知道不让司晨瀚见自己的女儿,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只能强笑着说道:“瀚儿,馨儿的经历有些奇特,她被狼王狼后所救,已经认它们为义父义母,方才就是她义父义母带她上山去了……到了晚间应该就回来了。” 宁氏这话说的很没有底气。毕竟她闺女有时候晚上也不下山的,就跟着她狼爹狼娘在山上住。 反正在庄子以及周边的山上,姜小白那就是心尖尖小公主一般的存在,所有的人和兽护着她还来不及,完全不可能受到伤害。 况且满山都是狼王的眼线,但凡姜小白遇到一丝丝不安全,狼王狼后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身边。 所以宁氏完全不担心女儿的安全。而且她还隐隐发觉,每回闺女在山上过夜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就明显与前日不同,小小的人儿就像是被净化了一次又一次似的,仿佛成了无垢之体。 可这只是宁氏自己隐隐的感觉,她并不十分确定,又因为不愿让女儿再引人注意,所以她只将这个发现深深藏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宁氏以为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可她哪里知道,她那多智近乎妖的二儿子早在妹妹第一次在山上过夜时,就发现了这个事实。 只是程小二崽子心里压的住事儿,他非但不说,还会替妹妹遮掩。要不满庄子的人都该发现小小姐身上那神奇的变化了。 “啊……馨儿还这么小,她能一个人在山上么?”司晨瀚听了他宁姨的话,不由担心的皱起了眉头。 “馨儿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她义父义母都陪着呢,对了,瀚儿,我已经认馨儿义母为姐姐,它们不只是馨儿的义父义妹,也是你程叔叔与我的姐姐姐夫。” 宁氏生怕小太子轻视狼王一家,忙又多说了一句。 “嗯,瀚儿听母后说过的。刚才实在太过仓促,瀚儿都不向两位恩狼见礼,实在是瀚儿失礼了。”司晨瀚很恭敬地说道。 宁氏听了这话,不由有些心虚,刚才哪里是太子失礼,分明是她狼姐夫又犯了“怕人抢宝贝崽崽”之病,带着孩子一溜烟儿的闪了。 相处日久,宁氏已经相当了解狼王一家了。也知道狼王那一言不合就背着她闺女逃窜的小毛病。 “瀚儿快别这么说,狼再通人性也不是人,它们素来天真自然,并不讲究这些的。对了,瀚儿,你怎么突然带着妹妹过来了,你父皇母后可知道?怎么连个使唤之人都不带?” 宁氏不想让话题停留在自己女儿以及狼王一家的身上,这让她的危机感更重。她赶紧引开了话题。 司晨瀚是个老实孩子,将他父皇特意命暗卫送他们兄妹过来之事说了一遍。 气的宁氏在心里暗骂宁康帝是只老狐狸,他分明是在打小馨儿的主意! 正在宫里和皇后过二人世界的宁康帝突然没由来的打了几个恶狠狠的喷嚏。 疑惑的摸摸身上的衣裳,也不单薄啊,难道是受凉了?宁康帝压根就没想到,他哪里是着凉了,分明是有人正在生他的气! 被狼四姐狼小哥带上山的姜小白可不知道围绕着自己还有那么多的小心思,她正指着山沟里的一个地方,欢快的大叫着:“小哥快冲啊……” 狼四姐无奈的看了看弟弟妹妹一眼,它其实不想去山沟里,那里潮湿,有泥,好脏…… 可是崽崽妹妹要去,它能怎么办呢,只能陪着呗!唉,回头又得去洗澡了,它可不能带着一身的泥巴过夜,脏死了! 狼小哥兴奋地嗷呜一声,背着妹妹一个俯冲,向山沟底下狂奔而去。 一人二狼冲过潮湿的混地,游过冒着丝丝白雾的寒潭水,那潭水明明寒冰彻骨,可不论是人还是狼,都象完全没感觉似的,游的异常轻松。 游到对岸之后,狼小哥熟练的从洞里叼出一个小包袱,姜小白飞快拽开包袱,扯出来件小衣裳,飞快将自己身上的湿衣裳脱下,换上了干爽的衣裳。 狼四姐看着这俩货那无比娴熟的动作,就知道她们可没少来这里。 不高兴的狼四姐一头将臭弟弟顶到潭水中,然后小心地将妹妹搂进怀中,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取暖。 令狼四姐惊讶的是,从那么冰寒的潭水中游过来,好吧,妹妹是在臭弟弟背上的,身上的衣裳湿的并不算很多。可那潭水多冰人啊,妹妹还这么小!怎么受的住? 姜小白的身体暖烘烘的,狼四姐觉得暖的就像它爹给妹妹找来的那块大石头一样,抱起来可舒服了…… 妹妹若是没在洞里过夜,它们兄妹为了争着睡那块大石头,哪一回不得狠狠打一架的。 可恨回回不是大哥胜就是三哥胜,它们俩姐妹能睡上妹妹小床的机会并不多。 “四姐,崽崽一点儿都不冷……”姜小白乐呵呵的用手给她四姐梳理有些潮湿的皮毛,随着姜小白手指的移动,狼四姐的皮毛很快就变得蓬松干爽。 这让狼四姐很舒服,同时心里也很震惊。它明显感受到它妹妹手指间流淌出温暖的热意,这是怎么回事? “崽崽,你的手好暖!”狼四姐说道。 姜小白嘻嘻一笑,欢快的说道:“阿爹给的床床好暖,崽崽就好暖!” 姜小白哪里知道,自己简直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多少代江湖人穷尽一生都没有找到的万年暖玉,就这么被狼王扒拉出来,直接拖回山洞,给她做了睡觉的小床床! 那万年暖玉,别说是六尺见方了,哪怕只有指甲盖儿那么大小的一块,就足以让人不惧严寒。 避寒只是万年暖玉的一个小小的副作用,最重要的是长期接触万年暖玉,可以让人变成无垢之体,之后无论是学文还是习武,都能一日千里。 甚至江湖上还有传说,以万年暖玉为床,可以长生不老。当然这只是个传说。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谁有那个福气能以万年暖玉为床,也就无可求证了…… 第168章 姜小白的神秘爷爷 “红红……”姜小白替她四姐姐顺好了毛发,就向山洞深处欢快的叫了起来。 狼四姐浑身一激灵,妹妹外边有别的动物了?这事爹娘知道么? 随着姜小白的叫声,一条只有姜小白手指头粗细,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尺长,通体如红色水晶一般透明的条状物,慢吞吞懒洋洋的游了出来。 “小丫头,老子才睡着,你又来捣乱……”一道充满怨气的声音传到姜小白的脑中。 狼四姐一看到来了个不知道是啥的东西,它赶紧将妹妹叼到身上背着,随时准备逃跑。 动物的本能告诉狼四姐,这赤红透明的东西可不好惹,闹不好得丢了小命。 狼四姐刚把妹妹叼到背上,它那个不省心的臭弟弟却呼的冲上前,低头用脑袋去蹭那红红的东西。 那赤红怪物尾巴轻轻一甩,只是用尾巴尖儿轻轻点了狼小哥的额头一下,狼小哥就横着飞了出去。 好在飞的速度不快,狼小哥往后飞了两三米,就平稳的落在地上。 非但不害怕,反而异常兴奋狼小哥跳起来嗷呜嗷呜的扑向那条如赤色水晶链一般的东西。 狼四姐刚要拦住弟弟,就听脑海中传来了妹妹的声音,“四姐姐别怕,红红在和小哥玩儿,它不会伤害小哥的……” 果然,狼小哥又被拍飞了,这次飞的更远些,狼小哥也越发的兴奋。 如是四五次,狼小哥还不消停,那红色的怪物已经游走到狼四姐面前,不再理会继续扑过来求拍飞的狼小哥了。 “臭丫头,你又来干啥,那果子还没熟,不能吃!”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在姜小白的脑海。 姜小白从她四姐的背上溜下来,摊开小手,让那红红的东西爬到自己的手上,在心里笑嘻嘻地说道:“红红,我不摘果果,我来找你玩儿,你天天独个儿在这里,多无聊啊……” “小家伙,我不无聊,我只嫌你闹的慌!” 若是那红红的东西没有将自己的身体团绕成三圈儿环在姜小白的手腕上,它的话大抵还有那么几分可信。 “红红,你就是无聊嘛,你跟我出去玩呗?”姜小白再度祭出了撒娇大法。 “哎哟,你这小鬼头,上次我都说了,我得看着果子,等它熟了摘下来给你吃,然后我才能出去,等下次再结果子之时我再回来看着……” 红红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宠溺,就像慈爱的老爷爷在哄淘气任性的小孙女儿。 “红红,你自己在洞子里好闷的,小白又不能天天来陪你……”姜小白闷闷的说道。 “要不,让我小哥替你看果子,你就能出去啦!”姜小白看到一旁蠢蠢欲动的小哥,立刻叫了起来。 “唉,那小家伙不行,别看那些老怪物们不伤你,可它们却不会对这小家伙手下留情,让它守这里,用不上半个时辰,它的小命就玩完了……” 红红长叹一声,悠悠说道。 “嗯……那果子还有好久才能熟?红红,就只有一个果子么,那怎么分呀,阿爹阿娘得吃,哥哥姐姐们也要吃,可是只有小小的一个,不够分的呀!” 红红尾尖一甩,轻轻点了姜小白的额头一下,气恼的说道:“你当那是什么,那可是六百年才能结出一枚的赤灵果,是什么人都能吃的么?别说是吃一整个果子,普通人就是舔上一口都会爆体而亡!” “也就是你这小家伙命好,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无垢之体,那果子天生该你吃。”红红无比感慨地说道。 红红是姜小白给起的名字,它本是上古异兽赤鳞虬的后裔,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原本应该体长数十丈的它如今只有不到一尺长的身体。不过身体的纯净度倒是比它的先祖强太多了。 上古异兽赤鳞虬是黑红杂色的,长的丑极了。而红红则是透明纯净的至纯红色,看上去比最澄净的红宝石还澄澈许多。长得可漂亮了! 赤鳞虬牙中的毒液,是自上古至今,天下间至毒之物,而它的口水,却是可解天下一切毒药的解毒圣水。 赤鳞虬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根本没有人见过。就算是有上古的传说记录,可如今长不盈尺,通体透明如红色水晶的红红,哪里还有半点儿传说中赤鳞虬的模样儿。就算是知道赤鳞虬的人见了,也不可能认出来。 除了红红自己,怕是天下间再没有人知道红红竟然是令天下医者终其一生都求而不得的赤鳞虬。 狼四姐谨慎的看了一会儿,确定那红红的怪东西不会伤害它的妹妹,才凑过来问道:“崽崽,这是什么东西?” 姜小白随意的摸着红红那光滑如玉的细细身子,笑嘻嘻地说道:“它是红红呀,它说它是爷爷,可是它好小……” 红红仿佛能听到姜小白的声音一般,立刻在她脑海里气急败坏的叫道:“我才不小,我都一千多岁了……当你爷爷,那还便宜你这个小家伙了!” “好好好,你不小,你是红红爷爷……”姜小白赶紧安抚气得身上所有鳞片都炸起来的红红。 果然红红刚刚变粗糙的身体又变得丝滑无比,挂在姜小白的手腕上,就是最漂亮最别致的手镯。 狼小哥腆着脸走过来,讨好的求道:“红红爷爷,让我们去那白白的水里泡着呗!” 红红只用尾尖轻轻弹了狼小哥一下,就将它弹进一丈开外,弥漫着浓浓雾气的水潭。 “白白,你要不要进去一起泡,它们几个老家伙都想你了……”红红对姜小白说道。 许是为了报复小丫头给自己起了“红红”这个名字,无论姜小白怎么坚持,红红就是执意管姜小白叫“白白”,姜小白反对无效。 “要要!”姜小白开心的叫了起来。 每次去泡那乳白色的潭水,她都特别开心,水里有她好多的老伙伴们。 只是不知道那些老伙们受了什么限制,它们只能在潭水里待着,绝对不能上岸。 一但离开潭水,那些老伙伴们就会立刻死去,姜小白可不敢让老伙伴们冒险,只有她自己下去陪它们了。 姜小白拔腿就要往潭水里冲,突然又停了下来,看向她狼四姐,问道:“红红,我四姐姐也能去泡泡么?” 红红宠溺地笑着说道:“既然来了就是有缘,当然可以一起泡。” 姜小白听了这话,立刻拉起她狼四姐,一个急冲锋,一人一狼就冲进了笼着浓雾的水潭之中…… 第169章 尴尬的太子司晨瀚 姜小白在山洞里和她的四姐小哥玩得可开心了,庄子里的司晨瀚却是如坐针毡。 倒不是程家人招待的不周到,而是他们太过周到了,周到的让司晨瀚完全没有从前到程府时的自在惬意。 任谁被个小孩子不错眼珠子的盯着,但凡挪动一下就会殷勤的问有什么需求,谁都会不自在的。 这个小孩子不是别人,就是被二哥紧急特训了的程谨枫。 小家伙一听晨瀚哥哥是来抢自己妹妹的,对他可就再没有一丁点儿亲热劲了。 但凡来抢妹妹,那都是死敌,必须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绝对不能让他有任何机会接触到妹妹。 小小的程谨枫已经脑补了无数妹妹守卫战的大招了,就等着在他晨瀚哥哥身上一一试过。 “晨瀚哥哥,我家三哥可好了,我带你去找三哥玩儿!” 程谨枫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拉着司晨瀚,扬起无比可爱无害的笑容,欢快地说道。 司晨瀚纳闷极了,程谨枫自己就排行老三,他哪里来的三哥?难道是宁府的宁致礼?他在宁府倒是排行老三。 被程谨枫拉着手,径直往庄外的山上走。 司晨瀚惊讶地问道:“枫儿,致礼在山上么?” 程谨枫不解的说道:“我致礼表哥正跟着二哥读书呢,他怎么可能在山上。” 司晨瀚疑惑道:“你三哥不是致礼,又是何人?” 程谨枫笑嘻嘻地说道:“就是三哥呗!”说罢他向着山中大声喊了起来“三哥……” 程谨枫的声音刚落,一匹矫健的银色巨狼已经如闪电一般冲到近前。 程谨枫立刻奔上前抱住狼三哥的脖子,眯着眼睛在狼三哥胸腹间使劲儿蹭了蹭,欢快的叫道:“三哥,他就是晨瀚哥哥……” 狼三哥那双幽碧色的双眸冷冷扫了司晨瀚一眼,那冷森森的寒意冰得司晨瀚遍体生寒,可自小受的教育让司晨瀚纵然遍体生寒,可还是端端正正的躬身行礼,口称“小子司晨瀚拜见三哥。” 狼三哥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能顶住它的威势的动物和人可没多少,没想到这个小豆丁个子不高,胆色倒是不小。 略收了收威压,狼三哥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起司晨瀚。 司晨瀚长的的确好看,他生的白白净净,眼睛随他的母后,天生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眸子晶亮澄净如黑曜石一般;秀气的鼻管挺直,这是随了他父皇宁康帝;一双薄唇棱角分明,倒是像极了他大舅舅张思仁。 至于体型,则是像极了他的外祖父定国公,虽说六七岁的孩子还没长开,看不出什么宽肩窄腰,可那双笔直的大长腿却是藏不住的。 颜控狼三哥不自觉又收了几分威压,谁让司晨瀚刚刚巧长在了狼三哥的审美点上,除了崽崽妹妹,司晨瀚是狼三哥见到的第二个好看的娃儿。 不过好看归好看,狼三哥还不至于色利智昏,它牢牢记着,这个小子是来抢它崽崽妹妹的。绝对不能让他得逞。要是让这小子得逞了,它就再也见不到崽崽妹妹了。 不得不说,狼三哥你真是想太多了,你崽崽妹妹现在还不满周岁,想要嫁人,少说也得再过上十几年呢。 “哈……”狼三哥忽然脸色一变,向司晨瀚龇起了獠牙。 司晨瀚惊得倒退一步,急忙问道:“枫儿,三哥是怎么了,它哪里不舒服么?还是这里有什么危险?” 听程谨枫讲了一路狼王一家的神奇事迹,司晨瀚早就在心里认定狼王一家子都充满了灵性。 而充满灵性的动物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伤人,但凡它们做出警戒之势,必定有缘故。 程谨枫哪里知道它狼三哥怎么了,傻兮兮的抱着狼三哥的头,小手一下一下顺着它脖子下的长毛。 狼三哥被程谨枫这么一抱,顿时什么威风全都一扫而光。狼三哥气咻咻的想,这是弟弟,虽然不是亲的,可比亲的还亲,不能怪他…… 如是说服自己,狼三哥才算是没把破坏自己威风形象的臭弟弟叼起来扔出去。 “三哥没事啊!这山是咱们的家,不可能有什么危险……”程谨枫双手抱着狼三哥的脖子,将自己吊起来,笑嘻嘻的说道。 看到程谨枫和狼三哥这么亲热,司晨瀚的眼中不由流露出一抹羡慕之色。 没有人知道,司晨瀚其实是个极为喜爱动物,喜爱大自然的孩子。 可惜司晨瀚自小生于深宫长于深宫,森森宫规让他根本不敢流露出自己的任何喜好,只能照着宫规的要求成长。 渐渐长大的司晨瀚越来越觉得皇宫就是个硕大的,将他死死困住的牢笼。他多想变成一只鸟儿,可以自由的飞越过那重重宫墙,呼吸宫外那自由的空气。 好不容易出宫了,还不是只在京城走动,而是出了京城,来到充满无尽野趣的山林之中,司晨瀚心中的小人儿早就兴奋地连连尖叫了…… 只不过自小受的教育让司晨瀚尽管内心波涛翻涌,面上却是平静无波。 只有那双黑亮眸子里隐藏着的兴奋出卖了他的心情,那抹对天然的向往与欢喜,让狼三哥一点儿不落的捕捉到了。 狼三哥对司晨瀚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它再次从头到脚扫视司晨瀚一遍,然后转头叼起弟弟放到背上,施施然地走了。 司晨瀚愣了一下,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虽然狼三哥并没有飞奔,可它的速度就算是再慢,也不是一个六七岁孩子能轻松跟上的。 司晨瀚虽说是已经开始习武了,可到底时间还短,宫里的教头师傅们也不敢真的下力气打熬皇子们的筋骨。所以司晨瀚的体力比程谨枫都要差些。 就算狼三哥走的不快,司晨瀚还是跟的极为辛苦。 走了将近三刻钟,司晨瀚的衣裳已经湿透了。 “三哥三哥,快停下来,晨瀚哥哥要晕倒了……” 看到司晨瀚摇摇欲坠的程谨枫,着急的大叫起来。 狼三哥立刻转身走向司晨瀚,司晨瀚此时已经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看到司晨瀚的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狼三哥也有点儿麻爪,它知道这个小家伙身份贵重,真把他玩死了,它崽崽妹妹一大家子都得遭殃。 “晨瀚哥哥对不起……”程谨枫从狼三哥背上跳下来,跑到司晨瀚面前,看到虚弱不堪的晨瀚哥哥,内疚地道歉。 司晨瀚苍白的小脸上浮起一抹极淡的笑容,他刚说了半句“我没……”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170章 救命……这下玩脱了 若非狼三哥反应敏捷,及时接住了司晨瀚以及被他带歪了身子的程谨枫。 司晨瀚这一昏,怕是得摔的不轻。 狼三哥赶紧将司晨瀚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烘干司晨瀚湿透了的身体。然后向山中长啸起来。 正在山洞中,和哥哥姐姐玩水玩的不亦乐乎的姜小白听到三哥的啸声很奇怪,隐隐有求助之意,她立刻拽着四姐小哥往岸上爬。 狼小哥动作最快,它第一个上岸,然后回头一叼,就把崽崽妹妹叼了上来,而狼四姐则嫌弃的看了弟弟一眼,轻轻一跃就跳了出来。 二狼一人动作一致的甩头,甩身子,两匹狼很快就甩干了身上的毛发,可姜小白却没这个本事,就算她能烘干自己的衣裳,那也不是甩几下就能做到的。 一直盘在姜小白手腕上的红红将尾巴尖儿搭在姜小白的衣袖上,只见一阵热腾腾的雾气升了起来,片刻之后,湿小白就变成了干小白。 “四姐姐,我们快走,三哥有事……”姜小白叫了一声,轻轻一跃就跳上了狼四姐的背。 狼四姐惊讶的发现,妹妹跳跃的能力又增强了许多。 狼三哥的啸声继续传来,狼四姐心里着急,立刻向洞外冲去。 平日里狼四姐一蹿也就是两三丈远,可这回它猛的一跃,竟然跳到五丈开外,被自己突然变强的跳跃能力吓了一跳,狼四姐差点儿来了个原地摔…… “崽崽,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能跳这么远了?”狼四姐一边往外跑一边问道。 姜小白抓抓脑袋,疑惑地说道:“不知道啊……四姐姐你不一直跑得很快么?” “白白,你们泡的潭水由千年玉髓的精气所化。可轻身,健体,百毒不侵。不过我看你像是有别的什么造化,早就是百毒不侵之体。于你用处不大,可对你的哥哥姐姐们却极有益处。等果子熟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不用再守着这里,你就带他们来多泡泡,你狼家人们体型大,至少得泡上一个月,你哥哥他们泡上十天就行了。” 红红在姜小白的脑海中细细的解释。解释完,它恋恋不舍地从姜小白的手腕上滑落,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红红……红红……”姜小白着急的叫了起来。 “白白不怕,红红在这里帮你看着果子,等果子熟了,我们就自由了……” 红红最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姜小白的脑海,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此时二狼一人也刚好跑到了洞口,狼四姐的一只脚已经踏到了洞外。 看看那并不算太宽的潭水,狼四姐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扭头叫弟弟先走一步。 狼小哥不疑有他,欢快的一个猛子扎进潭水中。它刚游了几下,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猛的踩着它的背跳开了。 狼小哥心中纳闷,自己也没感觉到有危险呀,怎么会有东西踩自己,那东西还怪重的! 憨憨狼小哥抬头一看,只见它四姐背着它崽崽妹妹,已经飞跃到对岸的地面上了。 敢情刚才四姐拿它当了一回跳板! 深深觉得自己被欺负了的狼小哥愤怒的嗷呜起来。 狼小哥忘记了,自己正在潭水里,它这一张嘴大叫,潭水立刻往口里灌,吓的狼小哥赶紧闭嘴,一通狗刨才游到了对面。 原本想甩四姐一身水报复一下,可狼四姐早料到了,弟弟一上岸,它就背着妹妹连着飞跃几次,消失在山林之中。 狼小弟再一次被气的嗷呜乱叫,几乎盖住了它三哥的啸声。 “三哥……出啥事了?”姜小白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狼三哥一激灵。它要是会说话,一定会着急的大叫“崽崽,谁来都行,就你不行,这个小崽子还憋着抢走你呢……” 姜小白的声音落下,狼四姐已经带着妹妹来到了狼三哥的身边。 “咦,这不是上午来庄子上的那个小崽子?三哥,这才过了多一会儿,你就把这个小崽子给玩废了?” 狼四姐看了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的司晨瀚一眼,忍不住惊呼起来。 “太子小哥哥……”姜小白从狼四姐背上跳下来,看到双眼紧闭的司晨瀚,赶紧大声叫了起来。 在前世的姜小白心中,太子小哥哥是个极好极好的小哥哥,她在狼山里想起太子小哥哥的悲惨遭遇,就想救他来着。 这会儿见到太子小哥哥昏迷过去,姜小白紧张的大叫起来。 “崽崽别怕,他就是累晕了,没事儿,我刚刚听了,心跳还挺有劲的,死不了!”狼四姐歪头侧耳听了片刻,赶紧安抚妹妹。 “哦,没事就好。可是他为什么不醒呢?” 姜小白靠在她狼四姐怀中,歪头看着被狼三哥紧紧抱着的司晨瀚,疑惑地问道。 程谨枫见妹妹来了这么久(其实并没有多久,也就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搭理自己。立刻委屈地叫了起来。 “妹妹,我也在这里……” “哦,小三哥……”姜小白笑咪咪的叫了一声。 为了区别狼三哥和亲三哥,程谨枫就从三哥变成了小三哥,狼三哥则成了姜小白的正经三哥。 程谨枫气鼓鼓的嘟着嘴,虽然妹妹没有第一时间叫自己,可他不生妹妹的气,他只生晨瀚哥哥的气,要是晨瀚哥哥没在这里,妹妹就能第一时间叫自己了。 “三哥,太子小哥哥是好人,你们不要欺负他!”姜小白摸摸狼三哥的耳朵,软软糯糯地说道。 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至少在妹妹面前必须得这样。狼三哥又将司晨瀚抱得更紧些,他那汗湿的衣裳也基本上快烘干了。 “太子小哥哥……”司晨瀚迷迷糊糊的听到一声娇娇软软的小奶音,心头突然涌起无尽的欢喜,立刻张开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第171章 再世初见 “醒了醒了醒了,晨瀚哥哥醒了!”程谨枫立刻欢喜地大叫起来。 然而司晨瀚压根儿没看向程谨枫,他那双天生含情的桃双眼直直望着那张有着圆溜溜大眼睛,肉呼呼小脸蛋儿的可爱小姑娘,笑着轻轻唤了一声:“馨儿妹妹,好久不见……终于再见到你了,真好!” “太子小哥哥!”姜小白完全听不懂司晨瀚话中苍凉与欢喜,她只是顺从本心,欢欢喜喜地叫了一声。 “诶!馨儿妹妹!”司晨瀚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声音中没有了苍凉,有的只是纯然的高兴。 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昏过去的时候,司晨瀚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又好像是去了一个不知名的世界,在电光火石间经历了一生。 当睁开眼睛看到姜小白之时,司晨瀚就知道那一世的自己,最后终于成功了。 他成功的让他的馨儿妹妹重生,这一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馨儿妹妹经历那些无尽的苦痛折磨…… 不只是馨儿妹妹,还有他的父皇母后,他那未曾出世就被害死的弟弟,他的外祖父一家,程叔叔一家,以及许许多多的忠臣…… 司晨瀚看着天真无邪的馨儿妹妹,还有同样天真无邪的枫儿弟弟,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一世,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每一个人,前世的悲剧绝不会再发生! “馨儿妹妹,太子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司晨瀚突然坐了起来,猛地把姜小白紧紧搂入怀中。闻着那特别沁人心脾的奶香,司晨瀚激动地说道。 “放开我妹妹(外甥女)……”两道愤怒的声音猛然响起…… 紧接着一矮一高一瘦一胖两道身影飞奔而来,跑在最前头的正是姜小白的正牌大哥程谨松。 “放开我妹妹!”程谨松大叫一声,一拳砸向司晨瀚,另一只手则去拉妹妹。 程谨松以为自己这一拳砸过去,司晨瀚必定闪身避让,那他就能顺利的把妹妹抢回来。 可是程谨松失算了,司晨瀚是宁可挨这一拳,也不愿意放开怀中小姑娘的。 方才紧紧抱住小姑娘之时,司晨瀚觉得自己心里那块缺了好几世的空缺终于补上了,再没了那种熟悉的心痛。 猛的转过身体护着怀里仿佛失而复得的宝贝,司晨瀚宁愿用自己的身体硬接下程谨松那一拳。 “松儿住手!”慢一步赶到的宁远昭一把拽住大外甥,硬生生用自己虽然减了不少,但是份量还很可观的体重将程谨松坠的缓了去势,那一拳刚擦上司晨瀚的后背,就被生生拽住了。 开什么玩笑,殴打太子可是不赦的死罪啊!就算宁康帝再仁厚,和程思则关系再好,他也不能让人打自己的儿子啊! 何况那还是国之储君,打储君之罪,和谋反也没啥差别了。宁远昭怎么可能让大外甥犯这样的错! “二舅舅,小大哥!”被司晨瀚搂在怀中的姜小白伸出脑袋,欢喜的叫了起来。 刚才她大哥挥拳打人,二舅舅拽人,这些姜小白都没有看到。她整张小脸都埋进了她太子小哥哥的怀中。 太子小哥哥的怀里很舒服,姜小白有种说不出来的,懒洋洋的舒服。 “小白,快过来……”程谨松黑着脸叫了一声。 已经虚龄十岁的程谨松,可是知道什么叫男女大防,就算他妹妹还不满周岁,那也是个姑娘家,凭哪个臭小子胆敢惦记妹妹,程谨松都不能轻饶了他! “哦……”姜小白轻轻拍了拍司晨瀚抱着自己的手臂,司晨瀚立刻顺从的放开她。 扑到小大哥的怀中,姜小白欢喜地叫道:“小大哥,太子小哥哥很好呀……” 姜小白这话不说也就算了,她一说,不独程谨松,就连宁远昭都用警惕怀疑防备的眼神看向了司晨瀚! 宁远昭更是在心里暗戳戳地想“不行,我得赶紧给妹夫写信告状,司家的小狼崽子要抢咱们馨儿,可不能让他得了逞!” 程谨松则愤怒的瞪着司晨瀚,怒吼道:“你个禽兽,对我妹妹做了什么,我妹妹还不满周岁……” 司晨瀚大雾,他……他刚才就是有些太激动了,抱了抱馨儿妹妹,他敢用他父皇发誓,他真的没有一丁点儿歪心思啊! 再说了,就算是有那么一丢丢歪心思,那也正常啊,馨儿妹妹可是他命定的小媳妇儿。抱自己的小媳妇儿,他能有什么罪过? 好在一直生活在宫中,司晨瀚深知话多错多的道理,所以尽管心里有着小腹诽,可他却是聪明的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程谨松还没有来得及有下一步的行动,先后赶来的狼王狼后,大哥,二姐,二哥,以及宁氏和宁家的八位表哥们,全都虎视眈眈的瞪着司晨瀚…… 宁氏抢先一步将女儿抱入怀中,狼王看了自己媳妇一眼,狼后轻轻点头,狼王立刻闪到宁氏身边,只轻轻的一扒拉,就将崽崽扒拉到自己背上,然后如闪电一般跑了个无影无踪! 如今狼王带着崽崽快闪的技能点已经彻底满级,绝对能在眨眼间消失无踪! “阿娘,他……他抱妹妹……”愤怒的程谨枫指着司晨瀚向自己娘亲告状! 宁氏微微皱眉看向司晨瀚,不赞同的说道:“瀚儿,馨儿虽然还小,可到底是个女儿家,不可以的。” 司晨瀚深躬到地,沉着而坚定的说道:“宁姨,晨瀚绝无非礼馨儿妹妹之意,只是因为久别重逢太过欢喜……不知您可否允晨瀚单独与您说几句话?” 听了司晨瀚的话,宁氏心里不由一惊。 身为母亲,宁氏如何觉察不到女儿身上的怪异之处。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怪异之处,却一直在暗中为女儿清理痕迹。 来庄子上守制,不仅仅是为了与狼王一家相处,更重要的是,宁氏想让女儿在庄子上平平安安的成长,等她再长大些,再慢慢的教导她,让她能更好的隐藏自己的特异之处,才能够平安顺遂的度过一生。 第172章 坦诚 太子司晨瀚要求与宁氏单独说话,其他人只是皱了皱眉头,唯独程谨竹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司晨瀚,看了好一会儿。 就算是已经在宫中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司晨瀚还是被程谨竹那审视的目光看的背上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就算是方才面对狼三哥,司晨瀚都没有感受到这般无形的压力。 想起前世那个惊才绝艳,却又如昙花一现旋即坠落的天才少年,司晨瀚不由在心中长叹一声,心疼如刀绞…… 程家三个儿郎,个个都是俊才,只是…… 司晨瀚惊觉前世害了程家满门的那个恶毒女人已经被关进了都察院的大牢。这一世,从开始就与前世不同! 这样看来,前世所有的悲剧是不是都不会再发生了?司晨瀚不由轻轻呼了口气! 此时的司晨瀚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那个恶毒女人,已经被人救走了。他若是不早作安排,可能有些事情还是会发生! “太子殿下!”看到司晨瀚居然在自己的审视下走神了,程谨竹心里很不高兴,他的不高兴倒不是针对司晨瀚的,而是针对他自己的。 程谨竹觉得自己审视人的眼神还没练好,否则司晨瀚不能这样轻松地走神! 程谨竹哪里知道,司晨瀚其实一点儿都不轻松,刚才面对狼三哥,他都比现在轻松不少。 “二哥……”司晨瀚开口就是一句二哥,让程谨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要不是有教养的约束,程谨竹真想肆意的怼司晨瀚一句:“鬼才是你二哥!我和你八杆子打不着!” “瀚儿,宁姨虽然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们家里,什么事都不瞒着竹儿。”宁氏声音温柔,语气却很坚定。 司晨瀚很聪明,立刻应道:“好,那就请宁姨和二哥一起听晨瀚讲个故事。” 一听到“故事”二字,程谨枫立刻闹腾起来。 “我也要听故事!”程谨枫大叫,他的大哥程谨松虽然没叫,可眼神中却充满了我也要听的意味。 宁氏看看大儿子小儿子,再看看那四个眼睛直放光的狼儿子狼闺女,最关键的,是她姐狼后啊! 狼后已经将前爪搭到它妹子的手腕上了,还连连按了几下,那张狼脸上的迫切表情,连司晨瀚这个外人都看的清楚明白。 宁氏无奈的笑了一下,对狼后说道:“阿姐,麻烦您把枫儿送去给姐夫看一会儿。我们在自在轩里等你,你不来,就不让瀚儿开始讲。” 虽然不知道司晨瀚要说什么,可宁氏本能直觉那一定会很沉痛,不适合她小儿子现在听,所以才会特意拜托狼后。 狼后满意的点点头,叼起程谨枫的衣领往背上一甩,便如一道流光般闪了出去。 风中传来破碎到不成调儿的程谨枫的抗议:“我不走……我要听……啊……狼阿娘……放我下来……” 程谨枫的声音越来越小,渐至不闻! 宁氏笑笑,牵起司晨瀚的手,温柔的说道:“瀚儿,你头一回来山里,可能不习惯,可要仔细脚下……宁姨带你下山……” 宁远昭看着妹妹,外甥们,狼外甥们都开始下山了,他也偷偷的跟在后面,想趁机混过今日的苦练。 不想才跟着走了两三步,狼三哥一个回头,一道死亡凝视立刻甩了过去。 宁远昭只能苦哈哈的讪笑着说道:“我上山,我这就上山……” 说罢,拔足往山上跑去。开玩笑,这会儿侄子外甥们都在,还有太子,要是被狼小三咬了屁股,他这一世英名可就付之流水了…… 看到二舅舅怂怂的跑了,狼三哥才转过它高傲的狼头,昂首挺胸的,不可一世的往山下走。 狼三哥完全不担心二舅舅偷懒,毕竟这山上的飞鸟走兽们,早就被狼三哥发展成自己的眼线了。 但凡二舅舅敢偷懒,狼三哥就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宁氏一行人及狼来到自在轩之时,狼后也飞奔回来了。 自在轩中,有的只是宁氏及两个儿子,另外就是狼后和它的四个儿女。 宁家的八个孩子,早就知趣的告退,并没有跟着过来。 看到自己被人和狼团团围住,不论人和狼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好奇与期待,司晨瀚不由轻笑起来,前世的惨痛都被这般期待的眼神冲淡了几分。 “宁姨,狼后阿姨,诸位哥哥姐姐,我接下来说的故事其实也不是故事,而是我们的前世之事……”司晨瀚缓缓说了起来。 司晨瀚的语速不快,声音也不响,可就连最没心没肺的狼小哥都能听出那语气里的悲伤。 狼小哥忍不住挪到司晨瀚身边,将自己的大尾巴轻轻搭在司晨瀚的腰上,仿佛在安慰他一般。 司晨瀚察觉到狼小哥的善意,立刻转头向它微笑致意。 狼后看到自己没出息的小儿子耳朵尖儿都有些发红了,不由在心里暗骂一句“真没出息!这就心软了?” ……随着司晨瀚的讲述,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所有狼的神情也激动起来。 特别是当狼大哥它们听说狼山被那恶毒女人一把火烧光了,那场大火整整烧了十天十夜,就连一只飞鸟都没有逃出生天之时,狼大哥愤怒的仰天长啸……狼二姐它们三个也跟着悲愤的长啸…… 正在山上带娃的狼王听到孩子们悲愤的啸声,惊的狼脸都变了形,它叼起两娃冲进一个山洞,将娃往洞里一藏,飞快拖来一块比洞口大的石头将山洞严严实实的挡起来。然后拔腿就往山下飞奔…… 姜小白和程谨枫被他们狼爹那行云流水的操作给整懵了,等她们反应过来之时,狼王都已经跑到了自在轩。 可怜俩娃只能无助的在山洞里喊爹叫娘…… 那块堵门的大石头实在太重,姜小白就算天生神力,也没本事推开啊,气得小家伙直哭! “小白,三哥跟你说,也不知道晨瀚哥哥讲的是什么故事,娘不让我听,她也一定不让你听……狼爹又跑了……” 程谨枫抽抽噎噎地向妹妹告状,完全没觉得自己向不满一周岁的妹妹告状有什么不妥…… 狼王飞奔到自在轩之时,狼后和宁氏已经安抚好几个孩子的情绪。狼大哥它们几个都安静下来,正继续听司晨瀚讲前世的故事。 看到狼王来了,关键还没带着俩娃,狼后顿时立起来冲着狼王一通咆哮,吼的狼王缩着脖子退了好几步,还得委屈巴巴地低声呜咽解释…… 虽然听不懂狼语,可是宁氏等人,就连司晨瀚这个外人都看懂了,狼后嫌弃狼王把娃弄丢了,狼王解释说自己把娃藏起来了,娃们很安全……狼后这才算是饶了狼王。 第173章 天道誓言 “瀚儿,这些事,你要告诉你父皇母后么?”宁氏见姐姐姐夫和好了,这才缓声问道。 司晨瀚看看他宁姨以及两位未来舅兄脸上都没有惊奇之色,再想想自己父皇母后的性子,慢慢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想告诉他们。父皇母后性子仁弱,他们承受不住。” “你告诉我们,就不怕我们承受不住?”程谨竹突然冷冷地说道。 司晨瀚看向程谨竹,笑得如春风一般轻柔,“二哥,其实就算我不说,你们也已经猜到一些了。只不过因为馨儿妹妹现在还太小,不清楚内情罢了。” 程谨竹眸色深沉,冷冷道:“虽然你说我妹妹这一世是你散尽十世功德换来的,可那也只是你说的,我们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况就算是你换来的,那也是你们司家欠她的,你们本来就该还她!” 司晨瀚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二哥说的没错,前世的确是大楚受了馨儿妹妹的救国大恩,这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就算我散尽十世功德也不足以回报一二。” “二哥放心,我司晨瀚可以对天地立誓,绝不会以馨儿妹妹的恩人自居,更不会以此辖制馨儿妹妹,让她做任何她不愿意做之事,馨儿妹妹此生是自由的,只属于她自己!司晨瀚愿终此一生守护馨儿妹妹,若违此誓,司晨瀚必当神魂尽灭!” 司晨瀚举手起誓,狼王和狼后一听这话,两狼俱是神情冷肃,它们端端正正的并排坐好,仰起头向着苍天连着长啸三声…… 那啸声与平日里的狼啸大不相同,悠长而深远,让人听了虽然不明白啸声之意,却也有种无比神秘玄奥的感觉。 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中,突然响起三道炸雷,天空中隐有电光蹿动,可是却没有劈向任何人。 响彻天地之间的三道炸雷在天空中如同游龙一般飞舞,片刻之后就归于平静,仿佛刚才不曾响过三道炸雷一般。 司晨瀚发完誓言,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落到自己的心上,那东西并不让他感觉难受,反而有种温暖的,如在母腹之中的舒适自在。 此时的司晨瀚还不知道,就在刚刚,狼王狼后在他起誓之时,突然出手引发了天道之力,他刚刚立下的是誓言中的最高等级的天道誓言。 只要不违此誓,司晨瀚就会得到天道的守护,若违此誓,那就不是神魂尽灭这么简单了,司晨瀚将会被天道彻底抹杀…… 就在司晨瀚发誓之时,被狼王藏在山洞里的姜小白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心中。 姜小白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的狼爹狼娘巧妙地为她偷了一点点的天道庇护,这只一点点的天道庇护,就足以让姜小白一生顺遂了! “妹妹,都打雷了,狼爹怎么还不来接我们呀!”程谨枫有点儿怕打雷,偎在他妹妹身边,哭唧唧地说道。 天上不再打雷了,程谨枫也就不再害怕了,不过他妹妹的身上好暖和,暖和的叫人犯困。 心大的程谨枫没多一会儿就歪靠着他妹妹睡着了。 睡意是很有传染性的,姜小白很快也歪靠着哥哥呼呼大睡起来。 程谨枫睡觉可不老实,那是连踢带打的,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当程谨枫习惯性的伸胳膊踢腿时,却被活像只八爪鱼般的妹妹盘的死死的。 程谨枫被妹妹压的完全动弹不得,别说是伸胳膊踢腿了,他就连动一下都相当的困难。这下子他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很快,被压得快透不过气来的程谨枫就醒了过来…… 当狼王移开石头,众人走进山洞,看到呼呼大睡的姜小白那霸道无比的睡姿,再看看她身下压着要哭不哭,委屈到不行的程谨枫,所有人都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程谨松指着弟弟,幸灾乐祸地笑道:“该,小三儿你也有今天!” 程谨枫哭唧唧的小声叫道:“大哥救我……” 还是狼大哥心疼小弟,上前轻轻叼起了妹妹,无比宠溺的将她搂到怀中,还轻轻晃了几下,力求让妹妹睡的更安稳些。 程谨松则将弟弟拎了起来,笑着说道:“这回知道陪你睡觉,我们有多难熬了吧,你还天天要我们陪你睡!” 程谨枫瘪着小嘴,气鼓鼓地叫道:“我才不像妹妹睡的这么霸道!” 程谨竹立刻“嘘”了一声,指指狼大哥怀里的妹妹,用气声说道:“枫儿,别吵着妹妹睡觉。” 程谨枫立刻用小手捂住嘴巴连连点头,连走起路来都刻意放轻了脚步。 在连番打岔之下,程谨枫暂时忘记了他阿娘不让他听“故事”之事,等回头想起来了,怕不得又是一番歪缠。 好在小儿子特别听二儿子的话,二儿子又是个惯会哄人的,宁氏并不担心小儿子和自己闹腾。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瀚儿说的事情太过重大,不能写信给子修,最好能当面与他说……” “可是现在正在热孝里,况且孩子们也小,也不好带他们出门……” 宁氏心里不免有些纠结。 狼后见时辰不早了,就将大儿子怀里的崽崽叼起来放到自己的背上,若说谁能将睡着了的姜小白毫无觉察地背走,那就只有狼王狼后两只了。 就连狼大哥如今都做不到这一点。它到底还年轻,没有它的父母那般沉稳。 回到庄子之时,天色已经暗了,司越清抱着一到庄子上就呼呼大睡,刚才打雷都没被惊醒的小公主司晨曦,带着弟弟司越明迎了出来…… 第174章 残忍的性情 “啊……帅狼狼……”,睡得迷迷瞪瞪,还没完全醒过来的小公主司晨曦看到昂首挺胸跑在最前边的狼王,立刻大声尖叫起来…… 那兴奋的小奶音几乎要破了音,震得狼王不高兴的半耷拉着耳朵盖住耳道,免得被那尖叫声震破了耳朵。 到目前为止,狼王只喜欢两只半人类崽崽,那就是姜小白和程谨枫,半只则是总给它送酒喝的程小二崽子。 之所以程谨竹算半只,那全因为他脑子实在太灵光了,狼王常常有种这不是个小崽子,而是个大人的错觉。而狼王大人并不喜欢成年的人类。 成年的人类就会抢它的宝贝崽崽,烦死了! 至于程家孩子之外的人类崽子,狼王没有一个喜欢的,就算是宁家那八个小崽子,狼王也只是不讨厌罢了。其他的人类崽子,狼王根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靠近自己。 况且对于那个尖叫的人类小崽子,狼王有着出乎本能的莫名厌恶。 “清姑姑放我下来,我要和帅狼狼玩……”司晨曦急得在司越清怀里大叫。 司越清哪里敢放手,那些狼虽说是通人性,并不会伤人,可……可看着吓人啊!况且她怀里的可是当今的嫡长小公主,她就算是擦破点儿油皮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万万不可冒这个险。 一旁的司晨瀚听妹妹说要和帅狼狼玩,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了前世的记忆,司晨瀚太了解自己妹妹了。她的确喜欢动物,还特别喜欢漂亮的动物,可司晨曦的喜欢对动物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小时候的司晨曦会揪小动物的耳朵,尾巴,拽它们的毛发,长大之后,司晨曦则开始虐杀她所能见到的一切漂亮动物,剥它们的皮毛给自己做各种各样的衣裳。 “宁姨,千万不能让曦儿有机会接触到狼王伯伯一家,曦儿手上没轻没重,会伤着它们的。” 司晨瀚知道狼王一家对程家有何等重要的意义,赶紧低声对她宁姨说了一句,立刻快步走到妹妹身边,板起脸说了起来。 “曦儿,不许胡闹,不许去招惹狼。”司晨瀚不敢和妹妹说的太多,毕竟他说的越多,他的妹妹对狼王一家的好奇就越重,那样狼王一家,或者是他的妹妹,都会很危险。 “不嘛,太子哥哥,曦儿要帅狼狼……” 司晨曦的眼神灼灼,仿佛是恶狼看到小白兔一般,她虽然小,可眼神中却有种令人极为不适的顽劣。 姜小白被吵醒了,她看到司晨曦,立刻想起前世关于她的种种劣迹。“阿娘,你快和阿爹还有哥哥姐姐们回山里,那个小公主没走之前,你们千万千万不要下山。” 在心里急急地对狼后说了一声,姜小白就向亲娘伸手叫道:“阿娘抱……” 狼后虽然不解,可是它相信自己的崽崽,现在也不是问个清楚的时候,它立刻轻啸一声,转身便往山中跑去。 狼王和其他五个小狼崽子也都转身追着狼后跑走了。片刻之间,狼们跑的一只不剩,气的司晨曦哇哇大哭起来。 “我要狼狼……我要狼狼……呜呜呜……太子哥哥……她们欺负曦儿……”司晨曦在堂姑姑怀中扭着身子大哭。 司越清几乎都要抱不住这个小侄女儿了。 “曦儿,不许胡闹,再闹就立刻送你回宫。”司晨瀚板起脸冷声喝了一句。 将司晨曦还未说出来的话全都吓了回去。 在宫里出生成长的孩子,就没有一个缺心眼儿,没有眼力劲儿的。说起审时度势,没有人比他们更精通。 司晨曦立刻收住哭声,只瘪着嘴无声的抽泣,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若是没有前世的记忆,司晨瀚或许会心疼这样的妹妹,可他想起了前世之事,就绝对不会再心疼了。 毕竟谁也不会心疼一个心狠手辣,吃里扒外的家贼。 “张嬷嬷,你们带公主回房,什么时候公主情绪稳定不再闹腾了,再带公主出来。” 司晨瀚看着妹妹的教养嬷嬷,冷冷的说道。 张嬷嬷感觉到太子殿下突然变的好生冷漠。要知道在宫里之时,太子殿下是最疼小公主的,哪里舍得她哭一声呢,小公主要什么,太子殿下不是高高兴兴的双手奉上的。 虽然感觉太子殿下变了,可张嬷嬷什么都不敢说,其实在内心深处,张嬷嬷早就觉得小公主该磨磨心性了。 做为小公主的贴身教养嬷嬷,张嬷嬷早就发觉小公主的心性很不对劲儿。在那可爱外表之下的,是一颗残暴的心。 张嬷嬷曾经亲眼看到小公主将一只小鹦鹉的毛活活拔光,再将之扭断脖子杀死…… 那只是一个小鹦鹉,并没有伤人之力,可这庄子上的却是狼啊,还都是巨狼,若是小公主惹了那些狼,怕不得被狼活撕了…… 公主若是在庄子上出了事,只怕……张嬷嬷不敢往下想,只是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不论小公主怎么哭闹,她都不能再让半步。最好太子殿下明天就将小公主送回宫。 回宫之后,小公主就算是闹腾也只是私下的,别看她人小,心里可有数极了,她从来不会闹到帝后面前,只怕到现在宁康帝和张皇后都不知道他们亲生女儿的真实性情。 小公主头一回被自己的太子哥哥关在房中,气的在房中又哭又闹,拼命的撕扯着张嬷嬷。 张嬷嬷却是老神在在的随小公主撕扯,就是不松口让小公主出门。 其实就算是张嬷嬷让小公主出门,小公主也是出不去的。毕竟丙一早就守在门外了。 太子殿下特意交待过了,小公主若是敢闯出门,哪怕是将她打晕,也绝不能让她离开房间半步。 做为太子的暗卫,丙一只听太子一人的命令,公主再怎么闹腾都没有用。 “瀚儿,曦儿有什么不妥?”宁氏寻了个身边无人的机会,轻声问了起来。 司晨瀚眉头皱起,难过地低声问道:“宁姨,您说有没有人生来本性就是凶残的?” “这……宁姨虽未见过,可想来人性千奇百怪,什么样的性情都有,或许有吧。”宁氏并不确定的说道。 “宁姨,我是做兄长的,不好说妹妹的不好,而且有些事情,瀚儿还要回宫再调查一番,明日我便带她回宫。”司晨瀚眼中满是不舍,可还是坚决地说道。 宁氏看着这个令人心疼的孩子,低声道:“也不必这么着急,馨儿已经知会她狼爹狼娘了,这几日它们都不会下山。你难得出宫一趟,怎么也要放松几天吧。唉,真为难你这孩子了……” 司晨瀚听到宁姨那真心心疼的话语,抿嘴轻笑起来,真好,他的宁姨,还是那样的温柔体贴! 这一世,宁姨,您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好好活下去…… 第175章 连夜回宫 三更时分,司晨瀚已然悄悄起身,他来到宁氏的房门外,对着房里正在呼呼大睡的姜小白低声喃喃说道:“馨儿妹妹,我得赶紧送曦儿回宫,你要好好的,平安的长大,晨瀚哥哥会一直守护你的。” 说完,司晨瀚转身对站在身后的丙二说道:“立刻通知丙一,带公主随孤回宫,切记不要惊醒公主。” 丙二应声而去,司晨瀚又转过身子,深深看了她馨儿妹妹睡觉的屋子一眼,眼中尽是不舍之意。 才刚刚重逢,连话都没说上两句,他就不得不离开了。 丙一很快背着个大包出来,包里正是睡得极沉的小公主司晨曦。张嬷嬷神色肃然的跟在后面。 司晨瀚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不要惊扰任何人,我们回宫。” 丙一至丙四,还有张嬷嬷都应声称是。丙二背起太子便要纵身飞跃。 就在此时,房中亮起了灯火。司晨瀚忙道:“丙一,你们先到外头等着。” 说完,司晨瀚立刻从丙二背上下来,满眼期望的看向那间亮起来的屋子。 房门很快被打开,宁氏衣着整齐,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闺女儿出现在门口。 “瀚儿是想不辞而别么?”宁氏轻声问道。 司晨瀚赶紧连连摇头,“不不,宁姨,晨瀚绝无此意,晨瀚只是……” 宁氏浅浅一笑,轻声道:“外头凉,进来说话吧。” 司晨瀚眼中现出欢喜之色,立刻轻快的答应一声,小跑了过去。 宁氏看到向自己小跑而来的司晨瀚,不由在心里暗笑道:到底还是个孩子! 进了屋子,司晨瀚控制不住的将眼神投向他的馨儿妹妹。 姜小白此时半梦半醒,她看到司晨瀚,先是皱了皱小眉头,继而用手揉揉眼睛,然后再看一眼,确定是她的太子小哥哥。 “太子小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姜小白的声音奶呼呼糯叽叽的,真是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司晨瀚简直快被她可爱死了。 “馨儿妹妹,我有急事要回宫,来向你辞行啊!”面对可爱到爆的馨儿妹妹,司晨瀚的声音越发的轻柔温和。 “啊……你要走啊,小白还没带你去洞子里玩呢……”姜小白的小奶音里带着一丝遗憾。 “馨儿妹妹,我很快就会再回来的,下次你再带我玩好不好?”司晨瀚面对姜小白,那是格外的有耐心。 “好吧……”姜小白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一声,可在司晨瀚这里,就成了他和馨儿妹妹的约定了。 “馨儿妹妹,那就再见了,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呀!”司晨瀚大着胆子拉着姜小白肉嘟嘟的小手,无比期待地说道。 宁氏心头一紧,突然怪自己刚才太过心软,司晨瀚这臭小子真的没安好心,她的小馨儿还不满周岁,他竟然就惦记上了! 赶紧将女儿紧紧抱入怀中,宁氏勉强维持着笑容,飞快的说道:“瀚儿,这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走吧,太晚进城,就太招人眼了,不安全。” 司晨瀚垂眸答应一声,恭敬地行了礼,才转身走出了屋子。 也不知道是谁提前吩咐过了,司晨瀚一行人出庄子的路特别的顺畅,他们甚至连一个巡夜的庄丁都不曾遇到。 出了庄子,丙四忍不住说道:“怎么连个值夜的都没有,这防备也太松懈了吧!” 丙二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老四,你当真是太平日子过太多了,连最起码的警惕心都没了,你当人庄子上真没值夜的?我告诉你,若不是我们没有任何敌意,只怕咱们早就被活撕了,就这庄子前后左右,怕不是得有几十匹巨狼守着,还有庄丁们,他们都在你看不见的暗处盯着咱们……” “啊……”丙四低低惊呼一声,立刻招来丙一的怒视。 丙三劈手敲了丙四一记,低声道:“叫什么叫,当心吵醒了公主!” 丙四赶紧连连点头,谁叫他最小的,还不是上头三个哥哥怎么说他怎么做。 远远的,狼王带着几匹银狼一直跟着司晨瀚等人身后,因为保护的距离足够远,所以丙一等人都没有察觉。直到司晨瀚一行人进了京城,狼王才带着部下回了庄子。 京城是皇帝的地盘,做儿子的安全自然有那个皇帝爹负责,狼王就不用管了。 都半天半夜没见着宝贝崽崽了,狼王还得溜进庄子去看娃儿呢! 宫门刚开,太子一行人悄悄进宫,此时宁康帝已经上朝去了,皇后原本想补个回笼觉,近来宁康帝都歇在她这里,夜里难免睡得不那么安稳。 可没等皇后回到寝殿,就听宫人前来禀报,说是太子殿下前来请安。 皇后吓了一大跳,赶紧命人传太子进来。 少顷,眼下微微发青的太子走了进来,皇后赶紧迎上前问道:“瀚儿,不是说好了五天,怎么这就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宁姨和孩子们还好么?” 司晨瀚赶紧说道:“母后放心,并没有出什么事,宁姨她们都很好。”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携着儿子的手走到桌旁坐下,亲自给儿子倒了杯茶,又命人赶紧去传点心。这会儿就回到宫中,想来他们是连夜赶路了,孩子一定饿坏了! “瀚儿,坐下来喝杯茶歇一歇,再慢慢和母后讲。”皇后温柔地说道。 司晨瀚也的确是渴了,他一口气喝光茶盏里的茶水,轻轻吁了口气,低声说道:“母后,曦儿看上了馨儿妹妹的救命恩狼,儿子怕生出意外,所以才赶紧带曦儿回宫。” 皇后听了这话,微微蹙眉道:“曦儿不是只喜欢小动物么?怎么会……那可不是一般的狼,那是馨儿的义父义母,你宁姨和程叔叔都认了义兄义姐,当自家人待的。” 司晨瀚连连点头道:“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儿子才急急带曦儿回来,免得……” “你也知道了?”皇后低低说道。 司晨瀚点点头,低声痛惜地说道:“儿子看到过被丢出来的翠翠还有阿黄它们。” 皇后心头一痛,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低声道:“瀚儿,你妹妹她……她还小……还不懂事……长大后她就不会再这样了……可不能告诉你父皇啊……” “母后,儿子知道轻重的。只是……妹妹长大后,真的就不会再这样了么?” 司晨瀚涩声反问…… 第176章 追根究底 被儿子的反问的一愣的皇后沉默片刻,低声说道:“会的,曦儿一定会改好的。等她再大些,母后亲自将她带在身边教导。” “母后,您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妹妹为什么会这样?她还那么小,若是没有人教唆,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司晨瀚想起前世的种种,心中困惑极了。 明明父皇母后,还有他这个亲哥哥都很善良仁厚,怎么妹妹却这样的凶残? “你妹妹身边的人都是母后亲自挑选的可靠之人,不应该啊……”皇后皱眉说道。 “母后,儿子觉得还是应该再暗察一番,谁能保证那些人不会变节呢?”司晨瀚再次反问。 皇后看向儿子,发觉只过了一天,这个孩子竟然变了好多。 令皇后无法理解的是,怎么只过了一天,这孩子却像是过了一辈子似的,眼中多了那么多的悲伤苍凉…… “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皇后惊疑不定的低声问。 司晨瀚低叹一声,低低说道:“母后,并不曾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昨天儿子看到妹妹看向那狼王伯伯的眼神,儿子被吓到了!” “啊,曦儿她……是什么样的眼神?”皇后急切的追问。 司晨瀚闭上眼睛,喃喃道:“母后,儿子不明白,为何妹妹才四岁,却有那般贪婪,残忍,恶毒的眼神……” “不,这不可能,我的曦儿不可能有那样的眼神!”皇后立刻拼命摇头否认! “母后,儿子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司晨瀚悲伤地说道。 “瀚儿,真的……是真的么?”皇后艰难地问道。 司晨瀚没有再说话,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皇后无助的跌坐在椅上,好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打破这一室沉寂的,是公主司晨曦愤怒的哭声。 “母后……母后,曦儿被欺负了……您要给曦儿做主呀……” 皇后身子一震,司晨瀚也如同被惊醒了一般,他猛的跳起来,低声说道:“母后,您只当儿子不曾来过,听妹妹怎么说吧!” 说罢,司晨瀚快步走到重重帷幔之后躲了起来。 司晨曦抹着眼泪,一双眼睛红肿着,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 一头扑进皇后怀中,司晨曦叭叭的告起状来。 “母后,太子哥哥好坏,半夜把曦儿偷偷带回宫了。就因为曦儿想和帅狼狼玩儿。宁姨姨家的狼可好看了,母后,您快下旨让宁姨姨把帅狼狼们送进宫来,给曦儿玩!” 司晨曦一边告状一边提要求,半点儿都没耽误。 皇后微微蹙眉看向女儿,她看到女儿说要玩狼的时候,眼中的确有一抹让她惊心的暴虐之意。 “曦儿,你告诉母后,要怎么和帅狼狼玩?”皇后强行压下心里的震惊,轻声问道。 “啊……就玩啊,骑狼狼呀,曦儿看那个小妹妹骑在狼狼身上,好好玩呀!”司晨曦天真的叫嚷着。 只是刚刚震惊过的皇后已经百倍留心,她还是捕捉到女儿眼中的一丝杀意。 才四岁的孩子,眼中怎么会有杀意?皇后无比惊愕。 “不可以,狼会吃人,母后不能让曦儿有任何危险!”皇后强自镇定地说道。 “母后,曦儿不会有危险的,狼狼听话,曦儿给狼狼吃肉肉,狼狼要是不听话,曦儿就教它们听话!” 司晨曦熟稔地说道。 “哦,曦儿还有这个本事,那样怎么教呢?”皇后又问道。 并没有发觉自己被套话的司晨曦轻快地说道“用鞭子抽,铁链打,用匕首捅,反正有那么多狼狼,不听话就杀了,总会有一只听话的!曦儿只要留下听话的那一只就行了。” 皇后听了女儿那虽然稚气,却充满恶毒杀意的话,顿时遍体生寒,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才四岁啊!怎么可以这样凶残! 皇后自是不明白的,有些恶劣的性子,极有可能的祖上传下来的。 宁康帝的伯祖父,就是个以虐杀动物甚至是虐杀人为乐的残暴皇帝,就因为他实在太过残暴,才会被宁康帝的祖父联合大臣推翻,死在了无数被他虐待过的动物的踩踏之下…… 而现在的司晨曦,在虐待动物这一点上,正像极了她的曾伯祖父。 甚至此时在帷幔后的太子司晨瀚都在怀疑自己的妹妹是不是那位曾伯祖父的转世投胎之身。 若是没有人教唆,那就是妹妹生来就带着恶,这样的恶,只有那位曾伯祖父才有。 “曦儿,母后不会答应你的要求,那些狼,是你宁姨姨家女儿的救命恩狼。”皇后冷着脸正色说道。 “母后,可普天之下不都是父皇的么,既然都是父皇的,那为什么不能给曦儿?皇祖母说过,曦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儿。女儿要宁姨姨家女儿的狼,她应该觉得荣耀才对啊!” 司晨曦紧紧拧着小眉头,显然对于她母后的回答极为不满。 “什么,曦儿你刚才说你皇祖母说了什么?”皇后一把握住女儿的双肩,惊呼追问。 “皇祖母说曦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儿啊!皇祖母说过,曦儿是嫡长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才是嫡长公主应有的尊荣呀!” 司晨曦歪着头,理直气壮地说道。 “她……她竟然这样对你说……”皇后气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那可是她丈夫的亲生母亲,她女儿的亲祖母啊,她怎么可以这样教孩子?这……这分明是要毁了她的女儿啊! “曦儿,你告诉母后,皇祖母还和你说了什么?”皇后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用尽量沉静的,实则一直在打颤的声音问话。 “皇祖母也没说别的什么呀……”司晨曦的眼神有了很明显地躲闪,她显然没说实话。 “唉,曦儿如今只和皇祖母亲,都不和母后亲了!”皇后难过的说了一句。 这句话,既有勾女儿说话之意,更多的却是皇后难过的心声。 第177章 蚀心之痛 “没有没有,曦儿同母后亲……”司晨曦扑进她母后的怀中,抱着皇后撒娇。 抱着女儿温热的小身子,皇后心中却越发的冰凉。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经受了多少风险才生下来的女儿啊,甚至因为生她伤了身子,这四年来一直都未曾再怀上身孕。 “曦儿很喜欢皇祖母么?”皇后抱着女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曦儿喜欢皇祖母。皇祖母对大哥哥和妹妹他们都好凶,唯独对曦儿好。皇祖母从来不逼曦儿念书写字,还夸曦儿画的小乌龟好看,皇祖母说,要是曦儿不想上课,就只管去找她,她会护着曦儿不被先生骂的……” 听着女儿稚气的话,皇后的心一沉再沉,直沉到了无底深渊之中。 太后这哪里是喜欢曦儿,她明明是要将曦儿彻底养废了。 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恨,太后要这样算计一个幼儿!皇后越想心中越恨,越想,她就想拔剑杀了太后这个老贱人! “母后,您怎么了,生病了吧,怎么抖得这样厉害?” 皇后颤抖的幅度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司晨曦都惊呼起来。 “没有……母后没有生病。曦儿,你才回宫,路上一定很累,先去歇着,等睡足了母后再陪你……” 皇后勉强说了一句,将女儿放了下来。 司晨曦抬头看见自己母后的脸色惨白,心里也有些发慌害怕,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乖乖的应了一声,司晨曦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女儿被宫人抱走了,皇后才颤声说道:“瀚儿……” 司晨瀚快步走出来,一张白玉般的小脸已经气到涨的通红。 “母后,皇祖母怎么可以这样算计妹妹,难道都是她教妹妹的?”司晨瀚愤怒地问道。 “不知道,可除了她,还有谁?还有谁敢这样做!”皇后悲愤的叫道。 “母后息怒!”司晨瀚赶紧说道。 有了前世的记忆,司晨瀚此时不再是寻常的孩子,他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思考能力。 皇后无力的滑坐在椅上,悲伤的掩面泣道:“瀚儿,为什么会这样?你父皇和我,我们没有对不起太后啊,她还要我们怎样?为什么要对你妹妹下手……” “母后,您先别哭。万幸妹妹如今才四岁,她的性子应该还没定,还能掰过来。如今最要紧的是得让父皇知道,母后……咱们不害人,可也不能就这样任人害啊!” 最后一句话,司晨瀚是替前世的自己喊出来的。 “是是,是要告诉你父皇,瀚儿,你父皇一会儿就退朝了,回头我们一起告诉他。”皇后此时已然有些六神无主,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母子对坐片刻,皇后突然说道:“瀚儿,要不然你往后都去你宁姨庄子上住吧,那里没有人害你!” 司晨瀚涩声道:“母后,儿子真的愿意在宁姨庄子上住一辈子,可是,只儿子一个人去宁姨的庄子,儿子怎么能放心您和父皇?” 皇后一把将儿子搂入怀中,急急道:“瀚儿,只要你平安无事,你父皇和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母后,儿子不要自己一个人的平安,儿子要一家人的平安,说不定往后您还会给儿子添弟弟妹妹,儿子岂能不顾父皇和您,还有弟弟妹妹们……” 司晨瀚断然拒绝了他母后保护他的一片心意。 母子俩正说着,宁康帝已然退了朝,他听说太子回来了,就快步赶来了坤仪宫。 “儿臣拜见父皇……”司晨瀚看到精神头十足,面带笑容的健康父皇,心中百感交集,立刻纳头便拜。 “哈哈,瀚儿,这才一天不见,怎么就和父皇生分了,还行上大礼了,快起来……” 宁康帝快走两步上前扶起儿子,乐呵呵地说道。 “咦,梓童,你眼睛怎么红了,这是……哭了?出了什么事?”宁康帝看到皇后双眼通红,面上犹有未曾拭净的泪迹,立刻紧张的追问。 皇后也没否认,只命跟着皇上的蔡贵等人全都退下,这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什么?太后她竟然这样教曦儿!”宁康帝愤怒的大喝。 惊得皇后赶紧掩住他的口,低声道:“皇上,您小声些!” 宁康帝深深出了口气,低声道:“瀚儿,这都是真的么?” 司晨瀚很笃定地点头道:“回父皇,母后所说的一切,俱是儿臣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为什么,她为何要这样对我的曦儿,我不曾有半点对不起她啊!”宁康帝悲愤至极,眼中几乎要流出血泪。 “父皇,您还记得当年太后执意要将儿子养在她的身边么?” 司晨瀚突然开口问道。 宁康帝与皇后俱是一惊,他们的儿子这么一说,才让他们又想起了往事。 当年,何妃使了手段让自己早产,抢在皇后之前生下了大皇子。当时太后并不曾说要将大皇子养在身边。 可当五天后皇后如期分娩,生下了嫡皇子司晨瀚,太后便闹着要将嫡皇子养在自己宫中。 一向孝顺的宁康帝,那是第一次反抗太后,强硬的将一生下来就被立即封为太子的司晨瀚留在坤仪宫中,由皇后亲自抚养…… 难道说那时太后就已经动了养废中宫嫡子嫡女的心思? 若真是这样,太后实在是太恶毒了!简直令人发指! “瀚儿,这些年来,你去长萱宫请安之时,太后对你如何?”宁康帝突然问道。 司晨瀚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太后倒没明着说什么,只不过是说儿臣聪明机灵,是难得一见的读书种子,不用苦读就能学得很好,她让儿臣不要太辛苦了,要多休息玩乐……” 宁康帝怒极反笑,冷声道:“好,好,真是朕的好母亲啊!朕也不知道前生到底做了什么孽,竟投生在她的腹中……” 想到恨处,宁康帝悲愤地泣道:“朕真恨自己不是哪吒,不能剔骨还父削肉还母……朕还了前世的孽缘还不行么!” 第178章 母子情绝 “皇上……” “父皇……” 皇后和司晨瀚同时惊呼一声,母子二人一左一右跪在宁康帝身边,死死抓着他的两只手,生怕他真做出剔骨还父削肉还母的举动。 被妻儿举动暖了心的宁康帝,他抽出双手,紧紧揽着妻子,儿子,低低说道:“别担心,朕还有你们,朕不会做傻事的。如今只有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皇后到底舍不得女儿,忙说道:“皇上,曦儿还小,还能教好的……” 宁康帝点点头,司晨曦是他最期待的女儿,他怎么会不心疼,不愿意她变好呢。只是…… 想起祖上之事,宁康帝很是担忧,若曦儿真随了她曾伯祖父,他这个父皇到底要怎么做? 杀了女儿,宁康帝做不到。他本就不是个狠心之人。可不杀女儿,眼看着女儿变成伯祖父那样的人,宁康帝更加做不到。 “为曦儿选最严格的教养嬷嬷,用最严的宫规教导她。曦儿如今身边之人全都换了。公主有错,身边服侍之人没有一人禀报,所有人都难逃失职之罪,全部押入慎刑司。” 素来温和的宁康帝盛怒之下,也只是将女儿身边的下人全部发落了,他的性情实在是太过仁厚,甚至是仁厚的不适合做个皇帝。 “皇上,那太后呢,就这么算了么,难道……”皇后哭着追问。 宁康帝摇了摇头,涩声道:“不,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皇后,此事朕自有决断,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待。” 皇后摇了摇头,低声道:“皇上,不是给妾身,是给您,给瀚儿,给曦儿一个交待。” 宁康帝沉默的点了点头,眼神中有一股子决然之意。 “母后,父皇他……”看着父皇那决然而又萧瑟的背影,司晨瀚担忧的叫了一声。 “瀚儿,你父皇不只是个儿子,他还是位父亲,他的儿女,他理当守护,不论谁伤害他的孩子,他都不会也不应该放过。” 皇后咬着牙根恨声说道。 宁康帝走到了长萱宫外,此时宫门还紧紧锁着。暗处的守卫一见皇帝来了,赶紧出来行礼。 宁康帝冷冷道:“开门,朕进去后再锁起来,无朕旨意不得擅启。” 好久不曾打开的长萱宫宫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吱吖吖的难听声音。 宁康帝看到宫里整洁如昔的地面,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看来太后在长萱宫里住得还是很舒服。 冷着脸,宁康帝大步迈进了长萱宫。 身后再次传来吱吖吖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砰”地一声铜锁撞击宫门的声音。 长萱宫的门又被锁了起来。 长萱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看到皇上来了,无不兴奋的冲上前磕头,他们都以为皇帝这是向太后服软来了。 毕竟从前每次都是这样,只除了太后娘娘要将太子殿下养在宫中那次。 宁康帝并不理会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只疾步走进大殿。 殿内,太后端坐在泥金朱漆宝座上,只见她头戴赤金嵌宝九翼衔珠凤冠,身着遍绣福寿纹的石青金锦七龙九凤袍,那张保养得宜的雪白面皮上,一双凤眼正闪着冰冷的寒光。 “哼,你还有脸来见哀家!” 不等宁康帝开口说话,太后先冷哼一声怒喝起来。 “朕对上无愧列祖列宗,对下无愧儿女,怎会无颜来见太后?倒是太后您,如此算计朕的中宫嫡子嫡女,可还有脸去地下面见列祖列宗?” 宁康帝对太后说话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如寒冰般刺骨。 “你……放肆!哀家何时算计过你的中宫嫡子嫡女!”太后仿佛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一般,厉声尖叫起来。 “太后,朕还记得您从前对父皇无比的痴迷,甚至为了讨父皇的喜欢,将年仅三岁的儿子推到暴雨中……” “您可还记得,如今朕是父皇唯一的血脉,若是朕的中宫嫡子嫡女有事,朕一定会杀光所有的孩子,将父皇灵位移出宗庙,毁他皇陵,再自绝以向祖宗告罪,朕临死前会留下遗诏,将皇位传于安王叔的世子,让父皇这一脉从此断绝。这样,太后觉得您可对得起父皇?” 宁康帝深知哪里是太后的软肋,如何威胁太后才最有效。 果然太后听了这番话,紧绷着的面皮都像是裂开了一般,她慌张的从宝座上跳起来,冲到宁康帝面前,死死抓着他的双肩大叫起来。 “不行,你不能这样做!你敢这样做,哀家就……” “太后您想怎样?朕对你已再无半点母子之情,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捏朕的!” 宁康帝一把推开太后,太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也不知道是摔伤了哪里,太后疼得大哭起来。 宁康帝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毕竟同样的招数太后之前早就用过了。从前宁康帝会上当,会内疚心软,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了。 与皇后所生的两个孩子就是宁康帝的逆鳞,不论谁敢动这两个孩子,宁康帝绝对与他们不死不休。 “太后,父皇在地下的年头已经不短了,想来有柳太贵妃,陈太贵妃她们的陪伴,父皇应该过的很开心,毕竟两位太妃是父皇生前最钟爱之人。” 宁康帝继续杀人诛心。他知道太后心中最恨的就是极得恩宠的柳贵妃和陈贵妃。若不是这两位贵妃芳华早逝,当今太后怎么也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毕竟当今太后就是因为长得有些像陈贵妃,才在陈贵妃死后得了些恩宠…… “你,你这逆子,我……我打死你……” 太后气得目眦欲裂,爬起来就要向宁康帝身上扑,可是腿上传来的钻心疼痛却让她再次重重摔倒。 “朕只说了句实话,太后就受不了了,那你对曦儿说的那些话,那些足以毁了曦儿一生的话,我们就受得了?” 宁康帝厉声质问,问的太后心中震惊无比。她没有想到皇帝竟然知道了这件事。 看着突然沉默的太后,宁康帝冷冷说了起来。 “太后,你生了朕,朕不会亲手杀你,但从今日起,朕将彻底封闭长萱宫,宫中所有内监宫女尽数迁出,太后好自为之!” “你,你要活活逼死哀家!”太后指着宁康帝厉声尖叫。 “逼死?太后,您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朕怎么会逼死太后呢?分明是太后太过思念先帝,一心追随先皇,不愿再见外人,自请永封长萱宫,朕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得顺从太后之意。” 宁康帝说话的语气极冷,比三九天的寒冷还冷。让太后从里到外冻透了,仿佛成了一尊冰雕。 太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个儿子…… 第179章 发财啦发财啦! 宁康帝真是恨极了太后的所作所为,是一点儿脸面都不给她留了。 出了正殿,宁康帝立刻叫过蔡贵,命他选四名健壮太监将太后封锁于正殿之中。 然后命人拿着花名册,将太后宫里的宫女太监一一唱名查实,除了太后的亲信之外,其他人全部灌了哑药发往西山挖煤。 那些太后的亲信们无不惊慌失措,不知道皇帝会怎样发落自己。 宁康帝并不理会那些慌乱极了的太后亲信们,只冷冷叫了一声“甲七……” 一道灰色身影飘然而至,这人从头到脚都裹的严严实实,除了能看出这是个身材高大之人以外,竟是连性别都看不出来。 灰衣人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恭敬地行礼。这并非甲七不恭敬,而是他天生有残缺,能听到声音,却无法开口说话。他一出生就被遗弃了。若非先代暗卫头领将他捡回来,只怕甲七早就被野狗分食了。 宁康帝淡淡的吩咐一句:“甲七,将这些人带回去审,生死不论。” 太后的亲信们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扑通扑通跪下来磕头求饶…… 甲七手指连弹数次,那些磕头之人发现自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而且浑身酸软,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甲七这才拿出一条细细的链子,将太后的亲信们绑起来串成一串,像拖牲口一般的拖了出去…… 偌大的长萱宫中此时除了太后之外,就只有宁康帝以及蔡贵并几个看管正殿的太监。 宁康帝环顾四周,冷冷道:“蔡贵,将长萱宫中的库房尽数搬空。” 蔡贵知道皇帝正在气头上,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急忙叫来可靠之人,将长萱宫库房中的所有东西全都搬走了。 看着一抬又一抬沉甸甸的箱笼,宁康帝越发心寒。 这几年来,国库亏空严重,后宫之中,宁康帝与皇后的私库里,也只剩下些不能变现的大件物事儿和织造局贡上的料子,几乎没有多少现银。 而太后的库房里,却有着一抬又一抬,足以压弯四名健壮御林军士腰背的金银。 蔡贵心知这次太后是彻底完蛋了,他索性将太后库的账册送到宁康帝面前,宁康帝翻看了几眼,脸色越发的阴沉了。 真是想不到啊,动辄就向他哭穷的太后,库房竟然这般丰厚。 白银六十万两,黄金八十万两,这还只是一小部分,那些数不清的珠宝玉器价值更在这些黄金白银之上。 宁康帝想起年前闹雪灾之时,他曾向太后求告借银子,太后想都不想就说自己没有……还向他哭穷来着! 难道这些黄金白银是这两个月现存起来的,宁康帝倒是想知道,到底谁家这般豪富,能给太后这么多金银? “全部解入朕的私库!”宁康帝看到那些金银都是库银的制式,上面也有库银的戳记,恨得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吩咐。 “是!”蔡贵不敢多言语,只干脆的答应一声,立刻命人将所有的箱笼送往皇帝的私库。 宁康帝的私库设在坤仪宫,说是皇帝的私库,倒不如说是皇后的私库更准确些。毕竟连钥匙都在皇后手里,宁康帝要用自己私库的财物,都得由皇后亲自经手。 只不过这对帝后着实惨了点儿,在没有抄没太后私库之前,他们简直是史上最穷的帝后,没有之一。怕是连个大臣的家底子都比帝后更丰足些。 皇后人在坤仪宫,钱从天上来。只见蔡贵满面堆笑的走进来,将宁康帝的旨意说了。 皇后原本就挺愁钱的事情。如今见有银子入账,自然心中欢喜,她立刻带人去开了宁康帝的私库,看着一抬又一抬的金银珠宝料子以及各色珍玩如流水一般送来,皇后都震惊了! 原来太后这么有钱,那她干嘛总是哭穷啊! 好家伙,太后一个人的私库,都能比得上国库了。皇后都没好意思拿自己和宁康帝的私库来比,实在是完全没有可比性。 想到自己再也不用为赏赐官员内眷而发愁,皇后舒心的笑了起来。 皇后暗暗想着,回头得和皇帝说一声,把这几年从娘家借的钱还回去。再不还钱,皇后娘娘都觉得自己再也没脸见娘家人了。 别人家里出了皇后,那是阖族的尊荣,一族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可定国公府出了她这个皇后,却是年年往里贴银子,这些年贴下来,少说也得有上百万两了。 每每看到母亲嫂子头上那样式有些陈旧,颜色却鲜亮的首饰,皇后心里难过极了。她知道那些首饰都是炸了又炸的,要不然连鲜亮的色泽都保持不住。 是自己拖累了娘家!想起那些事,皇后心中又开始难过起来! 这趟抄没太后的库房,足足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宫里的妃嫔们,宫外大臣们安插在宫中的眼线都得到风声。 可此次封锁长萱宫,搬运财物的是御林军中的傲龙卫,傲龙卫的将士全是宁康帝这些年来收养的孤儿,他们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卫队,没有任何人敢向傲龙卫打听消息,她们也打听不到。 从前有人试图收买拉拢傲龙卫的将士,不想却立刻被她们收买拉拢的目标告到了皇帝跟前。那才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内奸连同她的主子全都被宁康帝彻底收拾了。 到了晚间,心中犹有愤怒的宁康帝才回到坤仪宫,皇后赶紧迎上前,她并不问皇帝是如何处置太后,她只问丈夫的寒温,关心他是否饿了…… 在皇后的陪伴下用了晚膳,宁康帝的情绪才缓和了许多。他拉着皇后的手,轻声说道:“兰儿,这些年来我真是让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太为难你了……” 皇后摇了摇头,温柔地笑着说道:“五哥,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你我既是夫妻,自是一体,不论遇到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分担。这千里江山压在你一个人的肩上,你才是最难的。” 宁康帝苦笑一下,轻声说道:“回头你算算这些年来借了岳父大人多少银子,咱们加倍还回去。总不好一直让岳父养着我的这个女婿。这些年来,岳父岳母为我们耗费太多了,我都无颜再见岳父舅兄了。” 皇后没有想到丈夫竟然先提了这事,不由悲喜交加的叫一声“五哥……” 宁康帝将妻子揽入怀中,轻声道:“兰儿,我往后再不会象从前那样顾虑重重,总是让你和孩子们受委屈。咱们就从还岳父银子开始,过我们的新生活,可好?” 皇后激动泪眼迷离,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劲的点头,宁康帝看到这样的妻子,又是心疼又是欢喜,千言万语只化做一个行动…… 紧紧的抱住妻子,宁康帝在这一刻,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第180章 百官:唉!太后又作妖了…… 虽然宫中各处的眼线们不敢靠近打探消息,可是从长萱宫往坤仪宫运了一天的东西,这事怎么都瞒不住的。 傻子都能猜到傲龙卫运送的是太后的私库,只是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送进了谁的私库,皇帝还是皇后的? 毕竟皇帝的私库设在坤仪宫,这不是什么秘密。 有人赶紧悄悄潜到长萱宫附近打探,可此时长萱宫已然被傲龙卫严严实实地守着,别说是飞鸟,就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所有人都只能猜测,没有人能探听到真相。 朝臣之中,对长萱宫之事最上心的除了太后的娘家之外,就数户部尚书何进了。 毕竟他当初就是走了太后的路子,再加上几位有份量老臣的“劝谏”,何进的女儿才得以入宫为妃,还抢在皇后之前生下了皇长子。 若是太后彻底倒台,何妃在宫中就没了最大的倚仗,原本就不得帝宠的何妃日子就会越发的难熬。 “老爷,你在这推磨呢?”看到丈夫不停的原地打转,安氏夫人不由皱眉说道。 “谁推磨了?走走走,我正想事情,你别打岔!”何进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可是女儿在宫里出事了?”安氏立刻紧张起来。 毕竟除了女儿之事,还没什么能让她的丈夫这样烦躁。 “没有没有,女儿如今还在被禁足,她能有什么事,你别多想了,早点去歇着吧。我还有些政事要想……” 安氏夫人低声嘟囔几句,不高兴的转身走了。 何进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好一会,确认夫人已经走远了,他才快步走到书架旁,抽出一本足有一寸多厚的《论语集注》,书架很快悄无声息的从中间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只容一人通行的狭窄通道。 何进快步走了进去,在他身后,那两个书架又无声无息的滑回来并在一处,完全看不出刚才曾经打开过。 也不知道何进在暗室中做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在里面待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出来。 走出暗室的何进,看上去情绪稳定了许多,至少没有刚才那么烦躁了。 没有何尚书那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人脉眼线,太后的娘家韩家直到第二天朝会过后,才知道了太后遣散所有服侍的下人,将自己一个人封禁于长萱宫中,并且不许任何人送食不,急着与先皇团聚之事。 韩家上下彻底傻眼了,这怎么可以,他们这一大家还指望着太后提携,太后怎么能这样想不开,好好的太后不当,非要自寻死路不可? 也是太后从前对先皇爱的实在太过疯魔,是以宁康帝说太后思念先皇成疾,急欲与先皇重聚于地下之事,竟然没有多少人怀疑。 毕竟当年在先皇大行之时,太后可是有过撞棺之举的,只不过没能一头撞死,被太医救回来罢了。 在接下来的这十二年里,太后时不时就会闹上一出思念先皇,寻死觅活,想追随先皇于地下的事迹。 大臣们已经习惯了太后这样的行为。 所以这一次,大家依旧习惯性的认为太后又在作妖,想以此来拿捏当今皇帝了。 毕竟皇帝一直不给太后台阶下,太后得自己找个台阶下呀。 这么一闹二闹的,长萱宫不就能解禁了么。 至于说太后私库都被皇帝搬空了?这只是猜测,有哪一位大臣手里有证据? 再者说了,太后可就当今皇帝这一个骨肉,她都不想活了,那攒下的家私理所当然得归皇帝,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帝占理。 就算大臣们再头铁,也不敢在这事上找茬儿。那不是找死么?窥伺皇家私库,这有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随着宁康帝的作风越来越强硬,朝堂的反对声音也越来越少。毕竟宁康帝并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他一直都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之前言官们没事就上折子弹劾劝谏,不过是吃准了宁康帝宽厚,以此为自己谋个直臣的好名声罢了。 封禁太后之事,甚至都没有在朝堂上掀起多大的水花,就被其他的政事淹没了。 如此也能看出来,太后到底有多不得人心。说不定那些大臣们都盼着这个三五不时就要作一回妖的太后早点下去和先皇团聚呢! 说罢太后之事,都察院的赵大人出班上奏,向皇帝禀报,定于四月初一对叛国贼李冲九族处以极刑。 这件事情是早就议定了的。宁康帝只要在处斩文告上勾结人犯即可。 看到赵大人呈上来的文书,宁康帝发现其实诛不诛九族,在杀头人数上并没有多大差别。 李冲的父族,母族,妻族的亲戚们早就在二三十年前的山匪屠村中死光了。 如今李冲九族中活下来的,只有他自己的妻子妹妹儿女并几个孙辈和外孙辈。 看到勾决名单,宁康帝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还好,总算没有牵连太多无辜之人。” 很痛快的勾决了李氏等人,当勾决到李冲几个年幼的孙子孙女外孙之时,宁康帝握着朱笔的手有些微微发颤,那几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八九岁,小的才两三岁,他们甚至见都没见过李冲,就这样一刀砍了…… 站在殿前武官首位的定国公如何能不了解自家的女婿,他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 身为武将,定国公深知斩草必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心念急转,定国公突然悠悠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息有些响,宁康帝和满朝文武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国丈为何叹息?”宁康帝趁机放下手中的朱笔,温和的出声询问。 定国公又是长叹一声,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臣失仪了,只是方才突然想起昨夜之梦,心有所感才会叹息。” 宁康帝立刻问道:“不知道国丈所做何梦?” 定国公低沉地说道:“回皇上,昨夜老臣突然梦到当年的缭陵之战……” 宁康帝听到老岳父提起缭陵之战,心头蓦的一沉,他立刻提起朱笔,再没有半点犹豫的勾决了名单上的所有名字。 第181章 当街处斩与又又又遭反噬 缭陵之战,是故宁国公程缚虎的成名之战。当时年仅十五岁的程缚虎在敌军战阵中四进四出,一人一马彻底冲乱敌军阵脚,更是连挑敌军六名大将以及对方的主帅。 七颗血淋淋的人头串在程缚虎的五虎镇魂枪上,如同一串糖葫芦。 缭陵一战,杀的缭人从此纳贡称臣,缭人军队四十年来未敢踏足大楚半步。这俱是程缚虎之功。 程缚虎因何而死?宁康帝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就连程缚虎都因为李冲之事自尽,李家孙辈在享受了李冲带来的一切好处之后,又为什么不可以承受李冲给他们带来的噩运? 朝上的所有大臣都明白定国公的用意,却没有一个人有丝毫反对之意。就连一向最爱与皇上唱对台戏的户部尚书何进这次都没有任何的反对。 朝臣们甚至比皇帝还懂得斩草必须除根的道理。 赵大人收好勾结文告,明日就是四月初一行刑之日。 四月初一,这日天朗气清,暖风和煦,原本是个出门踏青游玩的好天气。 可这一日清早,所有的京城百姓有工的不作工,上学的也请了假,所有人都围在街道两侧,等着围观游街示众的叛国贼。 为了倾泄心中怒意,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甚至是隔夜的夜香,京城百姓都准备的足足的,就等着招呼叛国贼们。 刚交辰时,所有被勾结的人犯都被关入木笼囚车之中,拉出去游街示众。 一路之上,李氏等人遭受了无数臭鸡蛋烂菜叶甚至是夜香的洗礼,等囚车走到菜市口之时,所有的人犯已经看不出个人样儿了。 行刑前还有个极为重要的步骤,那就是验明正身。差役们不得不调来灭火专用的水龙车,将所有的人犯冲洗了一遍又一遍,才算能看清她们的真面目。 为了防止有人调包,赵大人忍着恶臭亲自验看人犯,验看过后才将人捆到刑台上,插上断魂签。 午时三刻,一天时阳气最盛之时,赵大人一声喝令,掷下行刑签,刽子手举起闪着寒光的雪亮钢刀,手起刀落,血花四溅之中,颗颗人头落地。 李家满门二十三口人,尽数被斩杀。 围观的百姓们立刻发出兴奋的欢呼之声。他们都多少年没看过这样规模的砍头现场了。毕竟宁康帝仁厚,基本上没怎么杀过人。 潜伏在百姓中的乃蛮人原本想等人散了就去把李氏的尸体偷走火化了,就能将她的骨灰带回朔北交差。 可是让乃蛮奸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楚的官员杀头还管收尸。 只见差役们将围观的百姓们往后推,留出一个三十丈大小的圆圈,然后将点燃许多火把扔往刑台。 菜市口的刑台本就是用木头临时搭建的,再加上许多熊熊燃烧的火把,很快李家二十三口就被火焰吞没了。 赵大人一直没走,他亲眼看着李家众人化为灰烬,然后命人将骨灰以及没有烧尽的骨头渣子全都收集起来,倒入早就等在一旁的夜香车中,运到城外沤肥去了…… 两个乃蛮人几乎要气疯了,愤怒让他们一张脸红的发黑。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大楚的官员竟然这么阴损,连死人尸骨都不放过。 在正对菜市口的茶楼之中,暗窗之后,宁远德一直在暗中观察,当他看到两个明显神色异常的之人,宁远德冷笑起来…… 宁远德遥遥指着两个乃蛮人,对身边的侍卫耳语两句,侍卫立刻应声称是,飞快的下了楼。 楼下的围观的百姓中,有四个穿着普通百姓服饰的男子悄然接近了那两个乃蛮人。 这两个乃蛮人正是随张义成潜入大楚的查巴钦格二人。他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道今日刑场这一出,可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宁远德知道乃蛮人身手好,为保万无一失,他特意向妹妹借了四名身手极好的暗卫。 这四名暗卫出手果然又狠又准,查巴钦格又没有防备,两人只觉得腰间一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四名暗卫也是够损的,只说昏倒的两人是被吓的,在一众百姓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们出言鄙夷之中,两个乃蛮人被四名暗卫拖出了人群。 来到背人之处,早有宁远德派的人接应,只见众人飞快的扒了两个乃蛮人的裤子验明正身,然后五花大绑起来,再用刀背砸断了两人的满口牙齿,确定没有毒囊之类的东西之后,才将他们装到麻袋中拖走了。 至于两个乃蛮人腰间还在流血,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暗卫们说了,刚才扎的不深,也就是流点儿血,伤不了性命。 却不知暗卫们所说的“扎的不深”,是指没有扎个对穿。这两个乃蛮人死是一时死不了的,可这活罪么,那就且有的受了。 就在李氏的骨灰混在李家其他人的骨灰中被倒入夜香中之时,朔北的草原上的大祭司,又又又在帐篷中喷血了…… 这一回,大祭司倒是没再瞎一只眼睛,只是仰面朝天地跌倒,吐血吐得活像喷泉一般。若喷的不是血而是水,那还挺好看的,毕竟这年头喷泉也是不多见的。 大祭司喷血足足喷了一盏茶的时间,他那罩在黑纱中身体不停的抽搐着,好一会儿才渐渐停息。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躺尸般的大祭司竟然用手撑着地,勉强坐了起来,他那只撑地的手,苍老枯皱如老树皮一般,上面还有着一片片乌沉沉的斑点。 吃力的从怀里拿出个小玉瓶,将瓶中的药丸倒入口中。静静等了一刻钟,大祭司才艰难地站了起来。 “蠢货,都是蠢货……”大祭司在帐中嘶声怒骂,只是他的声音很虚弱,甚至连帐篷都没有传出去…… “我不信,我就不信抢不来她们的气运……不……我不能死……我绝不能死……”大祭司喃喃自语。 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垂在腰间的头发,用那只还没瞎的眼睛看了看,大祭司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全都白了。 慌张的用手摸脸,手里摸到的是重重的松垮皱纹,大祭司心中惊恐极了。再这样下去,他只怕要不久于人世…… 攒了好久的力气,大祭司才冷冷对外面说道:“速请圣女前来……” 第182章 凋谢的花儿 乌乐其其格,朔北草原最美丽的姑娘,乃蛮汗王最小的庶出女儿。她的生母是名女奴,被酒后的乃蛮汗王侵犯,生下女儿后就难产而死。 乃蛮汗王的大妃将那个一出生就极漂亮的女婴养在身边,还给她起了个极好听的名字,乌乐其其格,意为像云朵般美丽的姑娘。 乌乐其其格在大妃身边长到了十岁,出落的极为美丽。是草原上所有年轻勇士们心中最璀璨的明珠。只是她的美丽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幸运,带来的只有苦难。 十岁的乌乐其其格被大祭司代长生天宣布为她是长生天选中的圣女,自此以后,乌乐其其格再没有了嫁人的可能,她得用自己的一生来侍奉长生天,直至死去,其实根本就是侍奉大祭司。 毕竟长生天从来不曾降临人间,朔北草原有的只是自称为长生天使者的大祭司。 大祭司帐外的士兵听到大祭司又要召见圣女,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抹同情可怜之色。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大祭司对乌乐其其格小公主做了些什么,可是每一回被大祭司召见过后,小公主就会大病一场,严重的时候,竟会足足病上大半年才好。 自从大军败回朔北草原,大祭司就召见了小公主两次,可怜的小公主到现在病都没好,一直不曾在人前露面。 两名侍卫虽然心中不忍,可他们也不敢违背大祭司之命,只得赶紧去王庭的圣女殿请圣女。 圣女殿的侍女听到大祭司又要召见圣女,脸上都露出了愤怒之色,上回圣女被送回来时,哪里还有个人样儿,这都调养了好几个月,没有侍女搀扶着,圣女连起身这样的小动作都很难独立完成。 若再去见大祭司,圣女还能活着回来么?每一个侍女心里都这样想。 可大祭司是长生天的使者,他几乎算是朔北草原的神,就连汗王都不敢违背大祭司的命令,何况她们几个小小的侍女。 躺在榻上的圣女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那苍白到几近透明的面颊上满是了无生机的死气。虽然圣女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可在旁边人听来,却依然如是游丝一般的呓语…… “抬我过去吧,早死也能早些见到额娘,有额娘护着我,就不用再受苦了……” 侍女见圣女的嘴唇轻轻动了动,赶紧将耳朵贴过去仔细的听,好一会儿才听清圣女在说“抬我过去……” 侍女的眼泪哗的涌了出来,她悲伤的摇头说道:“小公主,您会没命的啊……” 乌乐其其格喃喃道:“没命就不用再煎熬了……”说罢,双眼紧紧闭上,再不说一句话。 侍女们只得将重重帐纱放下,遮住小公主虚弱至极的身体,连软榻一同抬起来,前往大祭司的帐篷。 除了圣女,其他人是不许进入大祭司内帐的。因此侍女们只得将软榻放到外帐,然后用担心的眼神最后看一眼如同死人一般的小公主,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 所有侍女退下后,苍老干枯的大祭司从内帐走出来,只见他粗暴的撕扯掉乌乐其其格身上所有的衣裳,然后将自己的衣裳尽数脱光,整个人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紧紧的压了下去…… 也不见大祭司有什么动作,只是他那完全灰白的头发却渐渐开始变黑,如枯皱树皮般的身体也渐渐鼓了起来,皱巴巴的皮肤缓缓撑开……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大祭司才心满意足的从圣女身上离开,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刚才那般苍老干枯,头发已经变成了灰黑色,身上的皮肤也饱满了许多,看上去又像个中年人了。 而软榻上的乌乐其其格,却早已经没了气息,她的身体干枯的如同裹了一层薄皮的骷髅一般。 所谓红颜枯骨,莫过于此! 大祭司穿好衣裳,也不知道往乌乐其其格的尸体上弹了些什么,只见干枯的乌乐其其格转瞬间就化了一堆灰烬。 大祭司展袖一挥,那堆灰烬散入地面,再无踪迹可寻! “可惜不是程家那个身负天命的小丫头,还有司家那个小子,要是把他们弄来,哼哼……”大祭司意犹未尽的抚摸着自己那只瞎了的眼睛,恨恨地说道。 就在大祭司用乌乐其其格的生命为自己采补之时,京城里的司晨瀚和庄子上的姜小白,同时感应到一股让她们极不舒服的恶意。 “阿娘,崽崽难受……”姜小白将自己埋在狼娘怀中,不舒服的哼哼唧唧…… 狼后一听崽崽说自己难受,可真是吓坏了,毕竟养了她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听崽崽说不舒服。 “崽崽,那里不舒服,生病了么?不能啊!你狼爹不是已经……” 话说到一半,天空突然响起一道并不很响的闷雷,狼后听了不高兴的瞪着天空,生气地说道:“知道了,我不说还不行!” 天空中那道闷雷这才算是消散了。 “崽崽啊,你是怎么个难受法儿,说给狼娘听听……” 狼后紧紧怀抱着姜小白,温柔地轻声问。 姜小白苦着小脸儿,皱着小眉头,闷闷地说道:“不知道啊,就是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人要害崽崽……” 狼后听了这样的话,眼神立刻凝重起来,它冲着山顶上长啸起来。 今儿早上狼王说山顶上有朵好看的花儿快开了,它一早就上山顶给崽崽摘花去了。 山顶上的狼王,刚刚打败了守护奇花的一条腿怪鸟,抢在奇绽放的一瞬间将花摘了下来。 狼王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耳朵都被那怪鸟啄掉一小块儿,正滴滴嗒嗒的滴着鲜血,前爪也被啄了,好在狼王爪上的皮特别硬,只是被啄去几缕银色的狼毫,倒没有流血。 正想找个地方洗洗,干干净净的去给宝贝崽崽送花,狼王就听到了它媳妇急切的长啸…… 听到媳妇长啸,狼王吓坏了,这可是只有遭遇极大危险时媳妇才会发出的啸声,坏了!崽崽一定出事了…… 狼王哪里还有心思收拾自己,只见它狼头一晃,那朵极美丽的花儿立刻消失不见,狼王也如一阵疾风般往山腰冲去…… 第183章 狼王骂天 狼王一阵狂奔,在狼后啸声停止之时,它就已经跑到了媳妇儿和崽崽的身边,看到崽崽完好无缺的躺在媳妇儿怀里,就是有点儿蔫蔫的,不知道是咋了,好在人还在,看上去也没啥大事! 猛地松了一口气的狼王四脚滑开瘫在地上,刚才可吓死狼了,它还以为上回那个臭小子又来抢崽崽了…… 狼王歪着头瘫在地上,伸着鲜红的舌头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真是的,不知道狼吓狼吓死狼啊! 狼王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地无声抱怨。 可不得偷偷的抱怨,毕竟怕媳妇已经刻入银狼一族的血脉之中。 看看那些成了家的银狼们,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一个不怕媳妇儿的! “崽崽,你怎么啦,不开心了?是没有好玩的闷了么?没事儿,回头狼爹带你去玩儿!” 虽然气都没喘匀,可也不耽误狼王哄娃儿,对于宝贝崽崽,狼王永远动力十足! “阿爹,崽崽难受……”姜小白蔫嗒嗒的说话,声音都有气无力的,完全没有平日的活力。 狼王惊恐的原地起跳,赶紧问狼后“雪儿,崽崽怎么了,生病了吗?她不可能生病啊?” 狼王狼后真不愧是亲两口子,说的话都一样。 狼后抬头看看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狼王立刻明白了,它呼地跳起来,又如一阵疾风般冲向山顶。 片刻之后,山顶上就传来狼王那仿佛骂街吵架一般的狼啸声。 山下庄子的下人们听了,都惊奇地说:“咦,这是谁啊,胆子这么大,把狼大老爷气成这个样儿……” 又有下人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不能是人,说不定是小三爷,能气着狼大老爷的,也就是小三爷了!” 又有人说道:“不对不对,小三爷可精了,它才不会去惹狼大老爷,我怎么听着,狼大老爷跟骂街似的,骂谁呢这是?” 山顶之上,狼王站在刚才与怪鸟搏斗的巨石之上,狼脖仰得直直的,狼嘴冲着天,“嗷嗷嗷……”一顿疯狂输出。 狼王骂街过后,天空中闷雷轰轰,闪电连连,可那些雷啊电啊的,都只在天空中此起彼伏,却没有一道雷,一道闪电从空中劈下来…… 狼王本就是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性子,如今见雷不打自己,闪电不劈自己,就更加来劲儿…… “嗷……”比刚才更加愤怒的狂啸急速输出…… 狼王要是会说人话,估计能当上人类骂街好手中的扛把子! 这不,天都被狼王给骂得黑沉了下来…… 骂了一阵子,狼王突然停下来,动了动它的耳朵,仿佛在接收什么信号。 片刻之后,狼王再次嗷呜起来,天上的黑云在浓了几分之后,又散开了一些……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除了狼王之外,三界内再没有生灵能听到听懂。 狼王听懂了,它仰头冲着天空简短干脆的尖啸一声,然后站起来,昂着头,挺着胸,迈着六亲不认的傲娇步伐下山去了。 在狼王走后,一道炸雷并一道闪电同时击中山顶那块巨石,将整块石头砸了个粉碎! 显见得老天刚才在狼王手里吃了不小的亏!正搁这儿泄愤呢! 巨石炸碎之后,一只遍体鳞伤,只有普通野鸡大小,黑乎乎的,身上一根毛都没有了的小鸟,正用它那伤残的,如同烤糊了的鸡翅一般的可怜小翅膀,拼命锤打身下的石头…… 可怜它的窝啊,被那道炸雷毁了个干干净净,连一条树枝儿都没给它留下!可怜它的毛啊,好几百年才长出来的,又全没了…… 赤色的眼泪从小鸟眼里滚落,落在地立刻升腾起一股子青烟……它看着狼王远去的背影,气的小胸口急剧的起伏。 要是姜小白在这里,一定能听到小鸟正在悲愤的大叫“臭狼破狼死狼,你等着……我朱小雀和你不死不休!” 狼王可不管那只破鸟傻叫个什么,反正是手下败鸟,不值一提! 狼王屁颠屁颠跑到媳妇和崽崽的身边,看到崽崽明显有了精神,狼王才开心的笑了。 就在刚才狼王骂天之后,突然有无数个如纤尘一般的小光点落在姜小白和环抱着她的狼后身上。 狼后一个激灵,它立刻跳起来抖了抖身子,将快要落到自己身上的光尽数推到了它宝贝崽崽的身上。 那些光点落在姜小白的身上,立刻没入她的身体。所有的光点入体后,姜小白那种难受的感觉立刻消失无踪,又是以前那个开心快乐的健康小白了。 就在光点没入姜小白身体之时,宫中的司晨瀚也受到了这样的洗礼,他身上的不适也一扫而空,甚至身体还有种特别通透的感觉。 只是那通透的感觉没有维持一盏茶的时间,司晨瀚就被突如其来的腹痛袭击了。 司晨瀚疼的受不了,根本等不及小太监伺候他更衣,自己捂着肚子就往宫房(即宫中的厕所)跑。 接下来的一天,司晨瀚就没离开过官房,他不只是腹泻,还不停的出汗,很快身上的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原本天青色的衣裳被汗水染成了乌黑的颜色,而且还散发着恶臭…… 司晨瀚几乎要被自己臭晕了…… 腹泻结束后,司晨瀚赶紧沐浴更衣,连换了十次水,他才算将彻底洗干净了。 紧张的面无人色的宁康帝和皇后看到穿着干净衣裳走出来的儿子,同时傻了眼! 这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何德何能?怎么可能生出这如纯净如玉一般的儿子? 帝后二人脑子里同时跳出这个疑问。 “父皇,母后,儿子失仪了……”司晨瀚涨红了脸跪下告罪。 还是宁康帝反应快些,毕竟他是男人,不像皇后,此时还沉浸在儿子的绝世美颜之中没回过神来。 “瀚儿快起来,你只是生病了,没有什么失仪的。这会感觉怎么样了,快让太医再诊个脉……” 宁康帝赶紧将儿子拉起来。一个没忍住,手在儿子的手背轻轻捻了一下,那光滑如玉的触感,叫宁康帝这个父皇都心头一颤! “父皇?”被父皇突如其来的一摸,太子疑惑的看向他父皇,叫了一声。 宁康帝猛的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多么的不得体,他干笑着解释:“想不到瀚儿的皮肤这么好!” 皇后这才回过神了,一把将儿子搂入怀中,无比爱怜的摸摸头发,摸摸小脸,摸摸小手…… 好家伙,这一对夫妻与其说是当爹娘的,不如说更像一对登徒子,甚至那个当娘的还急色些! 太医过来再次诊了脉,无比欢喜的宣布,“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因祸得福,如今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第184章 又又又又遭反噬了 就在姜小白和司晨瀚双双好转之时,朔北草原上,刚刚恢复到中年人模样的大祭司突然心口一疼,一股子熟悉的喷血感再次涌上喉头…… 大祭司又开始了如同喷泉一般的吐血模式。想来这都第三回喷血了,大祭司也应该习惯了…… 这次的喷血比上一次来的更猛烈些,大祭司刚刚变黑的头发再度花白,脸上身上刚刚平复的皱纹全都跑了出来…… 总之就是一句话,大祭司强行从圣女乌乐其其格公主身上夺来的最后一丝生机,全都被他喷血喷了出来。 可怜的乌乐其其格公主,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喷完血,依旧是长时间的昏迷。 等大祭司再醒来时,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只是听到帐篷外面传来侍卫们的声音。 “大祭司已经两顿饭没吃了,要不要进去看看?”一个侍卫说道。 另一名侍卫立刻打断他的话,“你不要命啦?你忘记上次图鲁是怎么死的?” 那名侍卫立刻不敢再说话了。 没有通传,任何人不得擅入大祭司的帐篷,这是大祭司自己定下的规矩。 上次侍卫图鲁见大祭司没有吃送进去的饭,好心进去看了一下,就被大祭司以窥伺天机之罪点天灯祭了长生天。 自那以后,无论大祭司帐中传出什么怪声,只要不是大祭司的传唤,再没有一个人敢擅自走入大祭司的内帐。侍卫们送饭,也只敢在帐外伸手将饭菜放在外帐的门内侧,他们是绝不敢进门的。 大祭司勉强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看到垂在胸前的白发和干枯皱巴而且还有点点黑斑的手背皮肤,大祭司知道自己又输了一回! 接二连三的失败让大祭司在愤怒过后,终于冷静下来。他再次将自己罩在厚厚的黑幕之中,然后命人去请保山大王子。 没过多久,满身酒气,看上去极为颓废的保山大王子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大祭司,你找本王子做甚!”保山大王子醉眼迷离,歪靠着桌案,漫不经心地问道。 “保山,你这就认命了?”大祭司那喑哑难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认命能怎么办?父汗已经不会再信任我了,本王子知道,他要立那个小杂种为太子。”保山大王子恨恨地说道。 保山大王子口中的小杂种,就是乃蛮汗王与他的侧妃,忽卧尔部公主赛汗萨尔所生的二王子巴特尔。 巴特尔二王子比保山大王小十多岁,他今年刚满十四岁,可不论是心计还是身手,都在保山大王子之上。 就是因为感受到巴特尔二王子的威胁,保山大王子才会孤注一掷,想夺下永宁关,立下不世之功,为自己谋取大汗之位。 为了确保此战必胜,保山大王子不惜代价拉拢了忽卧尔部和鞑鞑部,他想举三族实力一举碾压镇北军,攻破永宁关,拿下大楚的花花江山。 不想在人数明显占优的情况下,草原三部的联军还是被镇北军击败,在损失了一多半兵马之后,他们不得不灰溜溜的逃回草原。 回到草原之后,鞑鞑部和忽卧尔部都向乃蛮部索取了极高昂的赔偿。 乃蛮汗王也不敢一下子同时得罪鞑鞑和忽卧尔两部,只能咬牙认了下来。 当然这些赔偿绝大多数用的是保山大王子的私产,不足的部分才由乃蛮汗王补齐。 如此一来,保山大王子立刻成了朔北草原上最穷的王子,他还能拿什么来东山再起? “二王子?他没那个命!”大祭司桀桀冷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什么,大祭司,您此言当真?”保山大王子仿佛闪电劈中了一般,腾地跳了起来,兴奋的追问。 “这是自然,大王子,汗王之位一定是你的,只有你才有资格当上汗王,其他王子,呵呵……不过是你的垫脚石罢了!” 为了让保山大王子继续为自己所用,大祭司这也是破天荒的多说了几句话。 “大祭司,求您明示,我该怎么做?” 被大祭司画出来的大饼冲昏了头脑,保山大王子兴奋的叫了起来。 “莫急!大王子,本祭司给你三个八字,你速速按此三个八字收集,前两个八字各六名女子,后一个八字六名男子,待人集齐了,本本祭司当施展秘术,为你向长生天请命。届时,不要说是乃蛮部的汗王,就算是大王子想一统草原,甚至是一统天下,也是易如反掌……” 保山大王子激动的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兴奋地脸上的毛细血管都有些爆裂,整张脸红得极为吓人。 “大祭司,您此言当真?”保山大王子再三追问。 大祭司用高深莫测的语气悠然说道:“大王子,若非你有天可汗之命,只凭刚才的质疑,长生天就会降罪于你!” “啊……是是是,长生天在上,保山绝无质疑之意……” 保山大王子赶紧双手交叉抚胸,向北方深深躬身行礼。 看到保山大王子那一脸笃信无疑的表情,大祭司那藏在黑幕中,干瘦枯皱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阴险笑容。 将写着三个生辰八字的字条交给保山大王子,大祭司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保山大王子立刻识趣的告辞离开。 他看看那三个八字,不由皱眉说道:“十二个女婴和六个小男孩,他们能有什么用?” 疑惑归疑惑,保山大王子还是去见了他的母亲。如今保山大王子实力损失极大,他不得不向他的母妃,乃蛮汗王的大妃塔拉努图求助。 大妃塔拉努图出身于鞑鞑部,是如今掌权的德旺王爷的堂姑姑,当年塔拉努图狠心带着半个鞑鞑部的财产嫁到乃蛮部,这才坐稳了大妃之位。 后来又扶持娘家最不起眼的堂侄德旺当上了鞑鞑部的首领,如此一来,塔拉努图有娘家撑腰,在乃蛮部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若非塔拉努图的地位稳固,输得那么惨的保山大王子只怕早就被他的父汗一刀砍了…… 第185章 贵客至 大妃塔拉努图听长子说完,略显英气的双眉皱了起来。 “保山,大祭司真是这样说的?”塔拉努图疑惑的问道。 保山大王子赶紧说道:“母妃,儿子怎会欺骗您,您看,这就是大祭司给的三个生辰八字。” 说着,保山大王子将那张字条递到了母亲的面前。 塔拉努图仔细看了一会儿,皱眉问道:“十二个不足周岁的女婴,六个七岁的男童,能有什么用?” 保山大王子赶紧说道:“母妃,大祭司是长生天的使者,长生天的旨意,又岂是我等凡人能明白的,只照着吩咐去做不就行了。母妃,只要办好此事……” 保山大王子左右看看,又竖起耳朵听了听,方才压低声音在他母妃耳边说道:“母妃,大祭司说,长生天属意儿子成为汗王。” 大儿子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打动了塔拉努图的心。她这一生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儿子当上汗王,自己成为最尊贵的太后么! “好,此事就由母妃来办,保山,你父汗如今正在气头上,你先不要惹他,也不要惹巴特尔那个小崽子。他们娘俩如今是你父汗的心尖子,咱们母子得暂避锋芒。” 塔拉努图生怕儿子压不住火气,反中了巴特尔那小崽子的算计,赶紧再三叮嘱儿子。 保山大王子自是连连答应,如今他有了新的希望,自然也就有了隐忍的动力。 朔北草原上,突然有人开始暗中寻访起来。只是去年年景不好,草原上新生的孩子本就不多,其中女孩更少,倒是七岁的男童人数众多。 塔拉努图派出的人手暗中寻访了大半年,也只找到两个女婴和三个男童,此是后话,以后再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夏天,眼看着就到姜小白一周岁的生日了。 这日一早,狼二傻带着出生才两个多月的儿子跑来向宁氏报讯,说是庄子外面来了好几辆马车。 宁氏知道二傻心眼儿是不太够用的,干脆也不多问,只喊上二哥二嫂,带着孩子们往庄外迎。狼王一家子自然是崽崽在哪里它们就在哪里,是连通知都不用通知的。 虽然事先并没有人来送信儿,可宁氏已经隐约猜到来人应该是自己的爹娘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她们。 今天就是小馨儿的周岁生日,要为小馨儿办抓周礼,小馨儿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们是一定不会缺席的。 宁氏一行人来到庄头,看到那些眼熟的下人们,知道来的正是宁府众人。 “外公……”姜小白指着一辆马车欢喜的叫了起来。她只被她外公外婆带着睡了一觉,就牢牢记住了外公外婆。 比起外婆,姜小白更喜欢有着一部漂亮胡须的外公,看到那飘飘若仙的胡须,姜小白就觉得手心发痒,好想上手揪一把…… 宁氏可不知道自家小闺女的心思,只有程小二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外公的马车,心中很不厚道的偷笑:外公那宝贝了十多年的胡子,怕是要毁在他妹妹的手里了。 马车进了庄子才停下来,宁氏赶紧带着孩子迎上前去。 可当马车停稳,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三个人,宁氏顿时惊呆了。 “皇……”宁氏刚要开口,却被快跑过来的司晨瀚急急拦住,“宁姨,我爹我娘微服来的,您快别声张……” 原来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宁康帝和张皇后以及他们的儿子司晨瀚。 倒是没见着小公主司晨曦,想来小公主的性子还没别过来,帝后二人不敢带她来庄子。 “哦,好!瀚儿,宁姨知道了。”宁氏急忙应了一声,将女儿往旁边的狼王身上一放,就快步迎上前去。 狼王看到宁康帝和司晨瀚,立刻就要掉头跑走,不想司晨瀚却一下子扑到近前,一把抱住狼王的脖子,亲亲热热的叫道:“狼王伯伯别走,我阿爹阿娘专门来谢你们的……” 被除了崽崽和程小三崽子之外的人类小崽子抱住脖子,狼王连尾巴尖儿都僵住了,它好不适应啊! 让狼王更不适应的还在后头,那个人类小崽子居然还用脑袋蹭了蹭自己胸前的软毛…… 狼王不自在极了,立刻向它媳妇投去求救的眼神。 狼后迈着高傲的步伐走了过来,司晨瀚立刻放开抱着狼王脖子的手,向狼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很古怪的礼节。 只见司晨瀚先是笔直的站在狼后面前,然后左腿后撤半步,右手在空中虚划了一个圆,然后按住左胸,左腿单膝跪地,深深低下头。 亲亲佛祖的钦差,笨作者已经尽力了,奈何ai没用熟,只能做成这样了 狼王和狼后看到这个礼仪同时愣住了。 这……这是它们远古先祖曾经使用过的礼节,那时它们的先祖可不是如今这样的狼身,而是人身…… 这样的礼仪,只有接受过完整传承的狼王狼后才知道,就连新任山神狼二傻都不知道的。 一边行着最古老的银狼族之礼,司晨瀚一边口称:“晨瀚参拜狼后婶婶殿下……” 狼后看到这样的礼仪,听到这样的话,不由也有些麻爪儿。它这辈子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啊! 狼王狼后这一耽误,狼王就失去了最好的溜走时机。 毕竟那对帝后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再溜,就有点儿太跌份儿了。好歹咱也是银狼一族的王与王后。 “弟妹,这两位就是救了小馨儿的恩狼?”宁康帝看到那六尺多高的一对巨狼,以及它们身后最矮也有五尺高的银狼,说心里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不过看到程家宁家的孩子们和那些巨狼相处的亲密无间,想来那些狼是真不伤人。宁康帝怎么说也是皇帝,多少有点儿胆子,便笑着问了起来。 “对,五哥,这两位就是子修和我的义姐义姐夫,就是它们救了馨儿,一直养育着馨儿。”宁氏用充满感激的口气说道。 宁康帝看向狼王狼后,突然叉手躬身行礼,口称:“多谢两位恩狼救我子修贤弟之女,司越朗有礼了。” 皇后也随着丈夫一起向狼王狼后行礼。 狼王狼后对视一眼,立刻分别向左右退了两步,让过这人间帝王之礼。 虽然它们是狼王狼后,可人间帝王之礼,它们最好还是不要接受,免得背上些说不清的麻烦。 昂首傲然站立,狼王和狼后同时用审视的眼神盯着宁康帝,宁康帝被两匹天生带有威势的巨狼盯着,他纵是胆子再大,身上也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第186章 天道好轮回 看到宁康帝眼中虽然有些害怕之色,却不见心虚,狼王狼后才收回了自己的审视。 刚才它们用传承中的秘法试过了,这个人类皇帝对它们的崽崽真的没有一丝恶意。 只要不害崽崽,那就是好人。狼王狼后的判断人类好坏的标准就是这么的简单。 只是狼王狼后哪里能想到,人类的心眼子多多啊,那对帝后是没打算害它们的崽崽,可是他们在暗戳戳打崽崽的主意啊! 不是只有男性小崽子才会抢走崽崽啊 !狼王狼后,在人类世界混,你们可得多长点儿心啊! 原本狼王想带着崽崽溜之大吉,可是被司晨瀚拦住了。接着又有宁康帝和张皇后来了行礼这一出,狼王狼后越发不好跑开了。 狼王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类女人从自己的背上抱走了崽崽,它无措的看向它媳妇,求助之意不要太明显! 狼后白了狼王一眼,然后往张皇后面前一坐,两条前腿熟练的往张皇后怀里一掏,张皇后只觉得怀里蓦地一空,刚抱到手的小馨儿就没了…… 狼后亲亲抢回来的崽崽,然后叼起姜小白那特制的银丝腰带,扭头将娃儿放在自己的背上。 这一套动作简直不要太过行云流水,宁康帝等人全都看傻了眼…… 狼后安放好自家崽崽,然后才直直的看向皇后。 皇后被看得莫名心虚,她竟然看出了狼后眼里的警告之意。 “这是我家崽崽,别抢,抢就咬死你!” 皇后有些尴尬,强笑道:“阿娴,咱们义姐真有意思!” 皇后也是个会套近乎的,一个咱们义姐,她也就成了狼后的义妹。 宁氏看着这无声的“小馨儿争夺战”,是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心里好不得劲儿。 原本她是很为女儿担忧的,毕竟当年虽说是戏言,可在没生下小馨儿之前,她们都是认真的。 可现在看来,有狼王狼后看着,特别是有能碾压一切的狼后看着,这天下都得由着小馨儿横行,她是真不用太为女儿担心了…… 就在宁康帝夫妻和狼王夫妻暗打机锋之时,后面的宁家老夫妻,看到跑到自己面前的二儿子,两老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长身玉立的俊逸……还有些黑的青年真是他们那个胖的连眼睛都看不见的二儿子? “父亲,母亲,您们终于来了,儿子好想您们……” 宁远昭看到他的父亲母亲大人,简直喜极而泣。 苍天啊大地啊,他爹他娘终于来接他回家了…… 虽说是来给小外甥女过抓周礼的,可宁远昭非得自恋的认定他爹娘是来接他回家的。 “你……真的是远昭?”崔老夫人眼中满含着热泪,上上下下打量着二儿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娘,真的是儿子,我真是远昭啊……信儿他娘,你快来告诉娘,我真是她的二儿子!” 宁远昭一见亲娘都不敢认自己的,赶紧叫自己媳妇来给自己证明身份。 片刻之后,一个走路带风,高而苗条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 “爹,娘,媳妇拜见二老……”疾步走来的正是宁家二夫人徐氏。 “你是老二媳妇?”崔老夫人半信半疑的问道。 这个爽朗明快苗条妇人,倒与她那刚进门时的二儿媳妇一般模样。 “是啊,娘,我就是您二儿媳妇呢!”徐氏乐呵呵的说道。 “唉呀我的儿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崔老夫人一把抓住二儿媳妇徐氏的手,心疼的叫了起来。 宁远昭一听他亲娘的话,差点儿没气的当场昏死过去! 听听,这就是他的亲娘,自己不瘦到科举前的体重就不许回家,他媳妇才瘦了十斤,她娘就心疼的掉眼泪,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你真是远昭,这是真瘦下来了?”宁老大人手捋长须,看着玉树临风,唉,就是黑了许多的儿子,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老二瘦下来了,还是很不错的,再把皮肤养白一些,看谁还敢说宁家老二蠢笨痴肥! “爹,我只是您的二儿子远昭,您看我这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哪一点不像您二儿子?” 宁远昭指着自己的脸,实在忍不住的吐槽起来。 “二哥……”一道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宁远昭扭头一看,见来人正是亲弟弟宁老三。 宁远昭嘴一咧牙一龇,露出一个很吓人的笑容。 迎着弟弟飞快走过去,宁远昭笑着叫道:“老三,你好啊,二哥我可想你了……” 话未说完,宁远昭已经来到了他三弟的面前,宁远祥心里突然感到一股子莫名的危机,他立刻掉头就跑…… 然而宁远祥怎么可能是遭受三重地狱级磨练的宁远昭的对手,他想跑,可是没有跑掉…… 宁远昭脚下一弹,单手一抓,就像他在山中无数次抓野鸡一般,将他的亲弟弟反手一扣,按到了地上…… “好个老三,我这才知道全是你的鬼主意!你说,认打还是认罚?”宁远昭这三个多月来的被狼三哥折磨的痛苦,在此时尽数有了出口。 “啊啊啊……疼……二哥饶命,我认罚……”宁远祥觉得自己的左肩仿佛被鹰爪死死扣扣一般,疼的那叫一个钻心啊!只三个多月不见,他二哥的力气怎么这样大了! 宁远昭听弟弟说认罚,脸上露出了快意的,残忍的笑容! “认罚好!小三爷,快来,给你个新玩具……”宁远昭手一松,向狼三哥招呼一声,狼三哥就呼的冲了上来…… “啊,二哥,你……你要干什么?”看到狼小三,刚刚跳起来的宁远祥的脸色大变。 这阵子宁远祥可没少和侄子们通信,他二哥过得有多惨,他这个三弟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三弟,我们是兄弟,自当甘苦与共对吧?”宁远昭冷笑着说道。 “别,二哥,我那是为你好,你看,你现在多好看啊,身子骨也扎实多了,回头和我二嫂再生上十个八个孩子绝对没有问题……” 宁远祥惫懒的叫道。 徐氏听了这话,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气恼的叫道:“小三爷,像训你二舅舅那么训他,千万别手下留情,回头我叫你二舅舅给你烤鸡吃,要多少只都给你烤……” 狼小三听了这话,一双幽碧色的双眼顿时唰唰放光,二舅舅烤的野鸡,那可是一绝,它这辈子都不会再吃别人做的烤鸡了…… 头一扭,叼住宁远祥的腰带,狼三哥就往山上跑去…… 第187章 芝麻团子初试身手 “远昭,你弟弟……”崔老夫人紧张的叫了起来。 宁远昭笑嘻嘻的说道:“阿娘放心,小三爷有分寸的,您看,儿子如今不是很好么?三弟不会有事的。” 崔老夫人眉头还是微微皱着,那可是她最心疼的小儿子啊! 徐氏赶紧扶着婆婆的手臂,笑着说道:“娘放心,家里这些孩子们,就数小三爷心里最有数儿。二爷只是和三弟闹着玩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宁致信也跑过来叫道:“就是就是,小三哥可好了,它不会伤着三叔的……” 宁老先生看看他的八个孙子,见孩子们全都一个劲儿的点头,显然那狼小三在孩子们之间威信还挺高的,应该是个靠谱的,也就不再多为三儿子担心了,反正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 “外公,外祖母……”姜小白软软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宁家老俩口听到外孙女的声音,就再没有心思想三儿子了,两人同时向坐在狼后背上的小外孙女儿伸出双手…… 姜小白想也不想就将手伸向她的外祖父宁老先生。那银闪闪的胡子正在向她招手呢!舍不得揪狼爹狼娘狼哥狼姐它们,姜小白还能舍不得揪她外公的胡须? 宁景彦给了老妻一个得意的眼神,将小外孙女抱入怀中。 下一秒,宁景彦就“唉哟唉哟……”的叫了起来。 原因无他,宁景彦的宝贝胡须落到了他小外孙女的魔爪里了…… “馨儿快放手……”宁氏看到父亲被揪了胡子,赶紧叫了起来。 姜小白其实压根儿没用力,要是真用力了,以她的力气,她外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长出胡须! “没事没事,阿娴,你别大声吵吵,再吓着小馨儿!”宁景彦赶紧搂住小外孙女,把人护进怀里,还冲着他亲闺女嚷嚷起来。 宁氏真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合着就你们祖孙亲香呗,她就是个坏娘亲! 姜小白玩着外祖父的长胡子,一双圆鼓鼓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突然奶声奶气的问道:“外祖父,您睡觉时胡子是放被子里面呢,还是放在被子外面?” “啊呀,馨儿已经如此口齿伶俐了,真不愧是我宁景彦的外孙女儿!好样的!” 宁老先生一听外孙女说话如此清晰,不由惊喜的叫了起来。 夸完外孙女,宁景彦习惯性的答疑解惑,他忽然愣住了。从前睡觉的时候,他也没留意胡子是放在被子里面还是被子外面啊! “这个……”宁景彦向老妻投去求助的目光。 崔老夫人瞪了他一眼,算是报了刚才的“一眼”之仇,然后才摇摇头说道:“我哪里知道,那是你的胡子……” 宁景彦尴尬地笑了一下,对怀里的外孙女儿郑重地说道:“馨儿,外祖父从前不曾留意,今天晚上一定留意,明儿再告诉你答案,好不好?” 姜小白美不滋儿的直点头,奶声奶气的“好”字送进了她外祖父的耳中。 “我的小馨儿就是聪明……”宁景彦没口子的夸了起来。 夸得他那个闺女,姜小白的亲娘都没眼看了,她那素来端方称重的爹呢?被人调包了! 站在大哥身后的程谨竹看到妹妹眼中那隐隐的淘气笑意,不由淡淡笑了起来。 他就说嘛,他的宝贝妹妹怎么可能是憨憨?瞧瞧,这才一个照面,就把外公给忽悠迷糊了。 程谨竹已经可以想到今天晚上,外公再不可能睡个好觉了! 崔老夫人看着外孙女儿玩了一会儿老头子胡子,这才伸手笑着说道:“小馨儿,让外祖母抱抱……” 姜小白这才爽快的张开小手,投入外祖母的怀抱。 搂着外祖母的脖子,姜小白这才看到外祖母身边有个年轻的女人正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她看。 那灼灼的眼神,就像是……就像是阿娘讲过的,拍花子的婆子的眼神。 为了让女儿平平安安的活着,宁氏可是费尽了心思,编了一整套小孩儿防骗三十六计,天天给闺女讲怎样识别拍花子的婆子,拐小孩的老头,拿小点心钓小孩的货郎…… 所以当姜小白看到她三舅妈的眼神时,立刻反应过激了。 “阿娘……有人要抢崽崽……”姜小白在心里大叫一声。 狼后立刻一跃来到近前,不等崔老夫人做出任何反应,就立刻将它的宝贝崽崽抢了回来。 “谁?谁要抢你……”狼后人立而起,用两条前腿紧紧抱着娃儿,一双幽碧色的双眸警惕的盯着崔老夫人等人。 “……娴儿她姐,你这是怎么了?”崔老夫人好歹也给狼后送过见面礼的人,她倒也不怎么怕狼后,只好奇的问了起来。 姜小白一指站在崔老夫人身侧的三舅妈氏,在心里说道:“就是那个人,她的眼神和阿娘讲的拍花子的婆婆一样……” 狼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崽崽送到背上,它自己也落了下来。 “崽崽啊,那不是你三舅妈么?怎么人家就是瘦了些,你就不认识了?” “啊……那是三舅妈?哦……好像是哦,阿娘,崽崽忘了……” “没关系没关系,忘就忘了吧,不要紧的……” 委屈的小奶音响起在狼后的脑海中,狼后赶紧开启哄娃模式。开什么玩笑,它怎么可能舍得让崽崽不开心! 柳氏自从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无法生育之后,对于孩子就有了前所未有的执念。 不论是谁家的孩子,只要让柳氏看见了,她就无法移开眼珠子。 何况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儿,还这么的玉雪可爱漂亮无比!柳氏真想把姜小白抢走抱回家养着。 “老三家的,你别吓着小馨儿。”莫约想明白过来的崔老夫人赶紧侧头低声说了一句。 毕竟之前在府里也闹出过这样的笑话。 当时为宁远祥举行庆贺宴会,柳氏看到旁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抱着人家就不放手…… “是,母亲!”柳氏低下头低低应了一声,眼圈儿有些泛红。 宁氏已经知道三弟妹被何太医加害之事了。她从狼后身上把女儿抱下来,走到柳氏面前,笑吟吟的说道:“三弟妹,我看你气色比上回见面时好多了,只要安心休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柳氏抬头看向大姑姐,含泪笑道:“多谢姐姐,我知道的,馨儿,我是你三舅妈,你还记得么?” 看到大姑姐怀里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柳氏哪里还有心思和大姑姐说话,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小外甥女的身上…… 第188章 工具人姜小白 “嗯……三舅妈……抱抱……” 姜小白眯起眼睛,皱着小眉头看了三舅妈柳氏一会儿,向她伸出了两只肉嘟嘟的小胳膊。 柳氏一听小外甥女儿要自己抱,简直如获至宝,赶紧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外甥女儿,珍而重之的抱在怀中。 “三舅妈……”姜小白将头靠在柳氏的颈窝处,闻到三舅妈身上有种香香臭臭混杂的味道,她不高兴的挥了挥小手,嘟囔一句“臭臭……” 柳氏听小外甥女儿说自己身上臭,脸上不由一红,可也没生气,只是想着可能是小外甥女儿不喜欢自己用的香露,那她往后不用也就是了。 紧紧抱着小外甥女儿,就像抱了只恒温小暖炉一般……不……比暖炉更温暖更舒服…… 柳氏因为体寒之故,除了夏季不用暖炉之外,其他三季离了暖炉就不能活,所以她太熟悉怀抱暖炉的感觉。那和怀抱着小外甥女儿,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暖炉的热度只在身体外面,而小外甥女的温热,却让柳氏头一回知道什么是骨子里头都暖了起来。 “呀……三舅妈身上凉凉的,好舒服……” 做为一只天然暖炉,姜小白其实很喜欢冰冰凉凉的感觉,而柳氏就是个天然的人形冰鉴。 崔老夫人听到外孙女儿天真无邪的话,心中却是暗暗发苦,三儿媳妇一直冰冰凉凉的,可怎么生孩子呢? 孙太医说了,她三儿媳妇也不是一点儿怀孕的可能都没有。崔老夫人心里总存了一丝念想儿,盼着小儿子能有自己的亲生骨肉。 柳氏体力并不好,按说她抱着姜小白这个小肉砣子,不要一盏茶的时间,身体就会吃不消。 可不知道是怎么了,抱着小外甥女儿,柳氏却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走起路来腿脚都有力了不少…… 崔老夫人看到三儿媳妇抱着她小外孙女儿走得很轻快,不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小馨儿,晚上让三舅妈陪你睡好不好?”柳氏边走边笑着问。 姜小白骨碌碌转着大眼珠子,想了想才说道:“前半夜陪三舅妈,后半夜陪阿娘……” 柳氏还以为小外甥女儿说的是大姑姐宁氏,立刻笑着夸道:“我们小馨儿真乖!” 她哪里知道,小外甥女口中所说的阿娘,是她狼阿娘…… 姜小白又贴在柳氏的耳边低低说道:“三舅妈,你是要叫我小白,我明天前半夜也陪你睡……” 柳氏立刻被小外甥女儿逗乐了,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三舅妈都听小白的!” 姜小白也不是个吝啬的,见三舅妈如此上道,立刻送上香吻一枚,可把柳氏美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至于宁远祥,他是谁,他是干嘛的,他能有小外甥女儿香么? 一路说说笑笑,众人走进了正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柳氏,竟然凭一己之力,抱着姜小白这个小肉砣子,一直走到了现在。 走了这么久,柳氏的脸上非但没有疲倦之色,反而有着极好看的淡淡红意。看上去竟像是病气全无一般。 “娴儿啊,我看着小馨儿能旺你弟妹,能不能让馨儿多陪陪你弟妹?”崔老夫人小心翼翼的对女儿说道。 她知道,自从外孙女失而复得之后,那简直就是她闺女的眼珠子,除了那对狼王夫妻之外,只怕她闺女再不肯让闺女跟着别人离开自己眼前半步。 “这……娘,不如让三弟妹在我这里多住些日子,我会带着馨儿多陪陪她的……”宁氏不想违背母亲的意愿,又不愿意和女儿分开,便想了个折中的主意。 “行行行,只要你不嫌麻烦就行,这你二哥二嫂和孩子们已经在你这里住了三个多月了,老三媳妇再过来……”崔老夫人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娘家人组团跑闺女婆家长住的道理。得亏如今她闺女公婆俱亡,上头也没有长辈,要不然闺女不得为难死啊! 宁氏闻言笑了起来。 “娘,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儿巴不得你们都来住呢……因为要守制,女儿也不好回京城,您们能来,女儿开心还来不及呢。只是三弟如今刚进了翰林院,只怕得忙上一阵子,他和三弟妹就得分开了……” 在宁氏心中三弟还是比三弟妹更重要的,她可舍不得弟弟往来奔波。 崔老夫人笑着说道:“不妨事不妨事,等远祥休沐时再过来也是一样的。他们小夫妻往后日子长着呢,不急在一时。” 娘俩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让宁远祥夫妻两地分居,那两个当事人却还啥都不知道。 自然柳氏若是知道了,必定是极开心的,有暖暖的小外甥女儿,还要相公干啥!至于宁远祥么,那就受点儿委屈,独守空房去吧! 好在每十天就可以休沐一回,所以宁远祥还是有探亲假的,总算不会太难熬…… 姜小白伏在柳氏的怀里,就觉得丝丝凉意从三舅妈身体里钻出来,想往她的身体里钻,可就是钻不进去,只能在身体外面打转转。 越来越多的凉意涌出来,包裹着姜小白,仿佛要将她包成一个无形的茧。 姜小白喜欢凉快,可她并不喜欢这般凉凉腻腻的感觉,皱起小眉头,小手胡乱挥了一下,嘀咕一声“凉凉走开……” 那些凉意就像是三伏天正午时阳光下的冰块一般,很快就消散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氏自出生以来,就没有感觉这样好过,骨子里传来的温暖感觉让她忍不住喜极而泣…… “弟妹,老三媳妇……”你这是怎么了? 崔老夫人和徐氏以宁氏同时发现柳氏不对劲儿,赶紧问了起来。 柳氏赶紧摇头,笑着说道:“娘,二嫂,姐姐,我没事儿,我……我就是太多年没有感觉到暖和了……” 别人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崔老夫人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她立刻快步上前握住三儿媳妇的手,欢喜地说道:“真的,手都暖了好多!好孩子,你真不冷了?” 柳氏点点头,亲亲怀里的小外甥女儿,含泪笑道:“娘,自从抱了小白,儿媳就不冷了?” 崔老夫人一愣,疑问脱口而出:“小白是谁?”她儿媳妇刚才明明抱的是小馨儿呀! 第189章 扯虎皮拉大旗呀,改个名字叫小白呀 “我呀我呀,小白就是我呀……”姜小白拍着小胸膛,骄傲地叫了起来。 “嗯?你明明叫馨儿呀?”崔老夫人皱起了一双寿眉。 姜小白也皱起了小眉头,她扭头瞅瞅宁康帝,两扭三歪的,就从她三舅妈怀中溜了下来。 迈着极稳的小步子,姜小白飞快跑到宁康帝面前,仰着头,奶声奶气的问道:“您是我皇帝伯伯么?” 宁康帝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可爱暴击,立刻弯腰将小姑娘抱到怀中,乐呵呵的应道:“对啊,我就是你的皇帝伯伯……” 姜小白眨巴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乖巧地说道:“阿爹阿娘说,皇帝伯伯最大了,皇帝伯伯,您能答应我一件事情么?” 宁康帝想也不想就点头笑道:“当然可以,小馨儿,你想要皇帝伯伯做什么呀?” 姜小白赶紧说道:“您能向他们宣布,我叫小白么?” 宁康帝一愣,立刻看向弟妹宁氏。 宁氏被小闺女这一出闹的哭笑不得,赶紧说道:“馨儿不许胡闹。你的名字叫程谨馨,我们就该叫你小馨儿。你不能因为“馨”字笔划多就自己改名字啊!” 原来,“馨”字难写,才是姜小白坚持自己叫小白的原因之一。 她可以接受自己叫程小白,但不接受自己叫程谨馨。 “皇帝伯伯,阿爹阿娘好偏心,小大哥叫松,小二哥叫竹,小三哥叫枫,凭什么小白就得叫馨?阿爹阿娘把好写的字都给三个哥哥了,他们欺负小白最小!” 姜小白气愤地大叫! 姜小白的歪理把一屋子人全都逗笑了,女眷们用帕子掩了口偷笑,男人们则豪爽多了,个个笑个前仰后合,就连抱着姜小白的宁康帝,都忍不住扭过头无声大笑。 还好这一招他已经练熟了…… “哼,你们都欺负小白……阿爹阿娘,我们走……” 姜小白冲着狼王狼后叫了一声,狼王狼后赶紧跑过来,狼王向宁康帝怀里掏娃儿,狼后则冷冷的盯着宁康帝,大有一副你不给娃我就咬死你的气势…… 天下没有人能挡住狼王抢孩子,姜小白很丝滑的进了她狼爹的怀抱! “皇帝伯伯不可以笑我!”姜小白倚着她狼爹,妥妥一副人仗狼势的傲骄小嘴脸,愤愤的指责宁康帝。 宁康帝好不容易止了笑,郑重地说道:“好,皇帝伯伯不笑小白。你的要求皇帝伯伯答应了,你阿爹阿娘的确不应该偏心你三个哥哥,给你起了这么个难写的名字。以后你就叫程谨白,小名叫小白,好不好?” 姜小白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她的名字比三个哥哥都好写! 程家三兄弟和宁家八兄弟看着皇帝一本正经的忽悠他们小妹妹,憋笑憋得肚子疼。那个“谨”字,笔画也不少啊!就是欺负他们小妹妹不认字! 宁氏有些无语,可皇上是金口玉言,何况这又是她小闺女自己要求的。没办法呀,自己的闺女自己惯着呗。 只要祖谱上写程谨馨这个名字也就行了,至于平时怎么叫,就随闺女喜欢吧,反正叫啥名儿都是她亲闺女!宁氏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毕竟程谨馨这个名字,可是她们夫妻二人精心选了很久,才选出来的好名字。 有了皇帝伯伯的话,姜小白可算是得了圣旨喽,她从狼王怀中滑下来,先跑到她外公的面前,得到外公捋着胡须笑着唤一声“小白……”姜小白这才满意的跑到了外祖母的面前。 如是了好多次,姜小白跑到每一个人的面前,得了一句“小白”她才心满意足的跑到狼后身边,开开心心的偎进狼后怀中。 看到外孙女儿如此亲近狼后,崔老夫人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可当她看到自家女儿一脸欣慰的看着狼后和她的亲闺女,崔老夫人不由自嘲的笑了一下。 是了,闺女自己都不介意,她这个外祖母介意个什么呢,难不成亲近狼后,就不是她亲外孙女了。 吉时已到,姜小白得开始抓周的。 别人家一周岁的孩子,连话都说不流畅,只能在抓周盘上爬着抓周。 可姜小白跑的溜极了,话也说的清楚,小歪理讲起来,简直让人又好气又好笑!让她抓周,简直是太容易了。 看到地上那五尺见方的抓周盘上摆满了各种精巧的小物件,宁康帝悄眯眯拿出一个半寸见方的三兔共耳纹样的黄玉印玺,塞到他儿子的手中,示意太子将之放到地上。 三兔共耳图样 太子无奈的看了他亲爹一眼,又将小巧的黄玉印玺塞回他父皇的手中。然后很隐晦的看向了程家三兄弟的方向。 宁康帝抬眼一扫,看到程家小二谨竹正微微眯着眼,不着痕迹的盯着他的儿子。程小二旁边的程家大小子,那双眼睛都快锁在他儿子的身上了。 宁康帝心头一叹,他子修贤弟的儿子就是厉害,看看,还这么小,就有这么了得的观察力! 也不知道宁康帝对他子修贤弟到底有多厚的滤镜,啥好的都是他子修贤弟的,没人家宁氏什么事! 宁康帝顶着程小二的注视,将那方三兔共耳黄玉印玺放到地上的抓周盘里,然后尬笑着站了起来。 他是皇帝,他想往抓周盘上放什么,谁敢不同意啊! 程谨竹心中暗怒,却也只能在心中暗自想着:小白,可千万不能拿那个黄玉印玺啊,那一准是太子妃印玺,你一拿,可就把自己许出去了呀!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姜小白稳稳的走上抓周盘,她别的东西都不拿,竟然直接抓起了宁康帝刚刚放上去的三兔共耳黄玉印玺。 宁康帝立刻得意的笑了起来。然而下一刻,看到小家伙的举动,宁康帝的笑容生生僵在了脸上。 原来姜小白抓着那方印玺,直直走到太子身边,将印玺硬塞进哭笑不得的司晨瀚手中。 接下来,姜小白选了一把小扇子塞到宁康帝手中,拿了一颗明珠塞给皇后…… 她的外祖父得了一只玉笔,外祖母得了个金如意…… 接下来,每个人都得到了姜小白的馈赠。 给亲人们送完东西,抓周盘里还剩了好多精巧的小玩意儿。 姜小白直接拖着五尺见方的抓周盘走到她狼娘的面前,往狼王狼后面前一摆,大方的说道:“都给阿爹阿娘……” 在场的所有人,听了姜小白这偏心的话,没有一个不心塞的……这是慢了一步,一辈子都在排在狼后面么? 第190章 过生日收礼物,好开心呀! 热热闹闹的抓周,以令人啼笑皆非的结局收场。 好在抓周只是图个热闹,除非是那起子缺心眼的,否则没人会以抓周之物来判定孩子的一生。 所以众人在心塞过后,又高高兴兴地给姜小白送礼了。 宁康帝与皇后的礼物最重,他们带来一道册封郡主的圣旨。 封的还不是只有虚名的那种郡主,而是有封地的郡主,封地有两块,一块在江南,是极富庶的长丰县,另一块则在北境,正是程思则如今镇守着的永宁。 姜小白,在她周岁生日这天,成了皇上御封的长宁郡主。 因为孩子还太小,而且又在守制,所以宁康帝只是带来了圣旨,并没有让人公开宣旨。册封郡主的仪式,也会在她回京之后再举行。 外祖父送了一部绝版的孤本书籍,其文字诘屈聱牙,估计姜小白这辈子都不会看一眼。 外祖母没奈何的看了丈夫一眼,给外孙女儿送了一整套水晶制成的小玩具,有九连环,孔明锁,七巧板,华容道,双陆棋等等…… 反正也都是要用脑子的玩具,姜小白至少再长个五六年,才会愿意玩这些东西。 大舅舅送的礼物也很有特色,一管小巧的墨玉判官笔,难道他是希望小外甥女儿将来接自己的班儿? 大舅妈豪横,直接送了个生意极好武器铺子,她大概觉得武将世家的女儿应该会喜欢兵器? 二舅舅二舅妈一直在庄子上,更了解姜小白一些,二舅舅给了个饭庄子,二舅妈给了个衣裳铺子,这是要承包小外甥女儿衣和食的节奏。 三舅舅送的是一匹小马驹,这是他中状元时得了宁康帝的特旨,去御马监里精心为小外甥女儿挑选的汗血宝马。 三舅妈送的是一套亲手缝制,精心刺绣的小帽子小衣裳小靴子。 那么一丁点儿小的小衣裳上,足足绣了九十九各式各样活泼可爱的小兔子,兔子的眼睛用的全是最上等的鸽血红红宝石。 最难得的就是每一粒芝麻大小的红宝石,都磨出了好多面,以确保红宝石的光华莹润而不刺目。 只这些红宝石,没个大半年的功夫,是准备不齐的。 别的东西倒也罢了,看到那套巧夺天工的小衣裳,宁氏不由轻叹一声,“三弟妹,这也太耗神了,你得好好养身子呀!” 柳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红着脸说道:“我除了这点子手艺,也不会别的,给咱们小白做针线,我再累心里都高兴。” 长辈们送完了礼物,就轮到哥哥们了。哥哥们的礼物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不论是什么,姜小白都开开心心的收了下来。 正收着礼物,就听外头传来禀报之声,说是大姑奶奶带着三姑奶奶还有孩子们来了 宁氏笑着告了罪,赶紧出去迎接。 大姑奶奶程婉如一见到宁氏,就握住她的手,急急的解释,“阿娴,我来晚了,实在对不住咱们小馨儿……” 三姑奶奶赶紧福身行礼,急急解释道:“大嫂,原本我们早就出来了,不想路上车子坏了,才耽误到现在……” 宁氏笑着解释道:“大姐姐,三妹妹,来了就好。刚才吉时到了,也就没有等你们……” 程婉如赶紧说道:“可不能误了吉时,馨儿抓了个什么呀?” 最后一句,是问宁氏怀中姜小白的。 “小白,我叫小白……我全都抓啦……” 姜小白啪啪的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也不知道这动作是跟谁学的,那叫一个豪放! “嗯?”程婉如疑惑的看向弟妹,小白是什么鬼? 宁氏不得不笑着解释一回。 听到小侄女儿只是因为嫌“馨”字难写,就硬是给自己改了名字,程婉如也是哭笑不得。 三姑奶奶程莲如则轻轻握着小侄女儿肉呼呼的小胖手,温温柔柔地叫了一声“小白,我是你三姑姑哦……” 姜小白对一切发自内心的温柔都毫无抵抗之力,她晕晕呼呼的,就被程莲如抱进了怀中。 程婉如遗憾地看了小侄女儿一眼,心道:“呀,不留神倒叫三妹妹抢了先……” 众人说说笑笑进了屋子,此时宁老先生已带着七岁以上的男人们陪着宁康帝到庄子上溜达去了。 一众女眷又是一番相见,闹腾了好一会儿才算安静下来。 突然,一直没有抱到小侄女儿的程婉如惊呼:“小白呢,孩子哪里去了?” 宁氏见怪不怪地说道:“大姐别担心,一准是让她狼娘带她出去玩了,这小丫头性子活泛的紧,再不肯被拘着……” 皇后听了这话赶紧说道:“阿娴你快别这么说,女孩子能松快自在的日子实在太短,就由着她去吧……” 皇后此言一出,一众从小姑娘长起来的女眷们个个心有戚戚,谁不是啊,这一生最快活的日子,真的只有三岁之前的时光。 三岁以后,就得开始没完没了的各种学习,简直没个盼头。她们虽说不用考科举,可大户人家里的姑娘,学习任务也不比考科举的士子们轻松多少。 姜小白可不知道自己快乐的时光到三岁就要结束了。她这会儿正和她狼小哥,偷偷摸摸,狗狗祟祟,蹑手蹑脚的想溜出狼王狼后的山洞…… 狼王看看两个都不知道打扫痕迹的崽子,再看看狼后,眼中的疑问很明显…… “雪儿,咱们真不管么?” 狼后瞥了狼王一眼,那意思是:“你管?平时都没管她们,今天是崽崽的生日,你好意思管?惹恼了崽崽,我可不帮你哄!” 狼王怂,低头! 好吧,狼王其实就是好奇崽崽的红红爷爷,想过去正式认识一下! 姜小白还以为自己藏了个天大的秘密呢,却不知道她狼爹狼娘在她第一次进那个古怪山洞之时,就已经知道了。 甚至狼王还去探了一回,只不过没有家里两个崽崽带路,狼王刚进洞就被红红甩出来了…… 若非知道那个洞里没有危险,狼王说啥都不可能放任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没事儿就偷偷摸摸溜过去! 上卷终 第191章 三年,团聚 流光如飞,不知不觉间,姜小白已经是虚龄四岁的大孩子了(姜小白语)。 姜小白这一辈的孩子们,为他们的祖父守孝,孝期为一年。 孩子们早就出了孝,可他们的母亲却要守孝三年(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所以这三年以来,自程谨松以下,四个孩子没有一天离开过庄子。在庄子上,他们简直快乐的感觉不到时光的飞逝…… 京城中与宁国公府并不亲近的人们,几乎已经将宁国公府之人忘了个干干净净。 长安二年三月初一,是早就选定了的除服吉日,宁府一家人自是又齐聚于庄子上,京城里的程婉如携夫带子,再带上三妹妹一起来到庄子。 就连一直被拘在宁国公府里守孝的程思逸,今日也来庄子上参加除服礼。 程家的二姑奶奶因为被生母李氏连累,被休回了娘家,她的夫家还算厚道,不仅将她的嫁妆一点不少的还给她,还额外给了五千两银子。 程二姑奶奶心里恨极了父亲兄长嫂子,甚至连父亲过世她都不曾露面,只带着自己的嫁妆和那五千两银子出了京城,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至于四姑奶奶,她听说生母犯下那天大的罪过,又惊又吓之下,不等夫家休弃,就一病不起,熬了不到一个月人就没了。 程婉如看到弟妹侄子侄女,欢喜得不行。三个侄子大了,不好搂到怀里搓揉,可小侄女儿才三岁,正是最好玩的时候…… 程婉如把小侄女儿紧紧搂到怀中,心肝儿肉的叫个不停,亲起来就没完没了…… 姜小白并不喜欢被人紧紧抱着,这会让她感觉自己被束缚,没有自由。 刚想用巧劲儿挣脱大姑姑那过度热情的怀抱。姜小白就收到了她亲阿娘那警告的眼神…… 委屈地瘪着小嘴,姜小白向她的小二哥投以求救的眼神。 可万万没想到,小二哥竟然还了自己一个活该,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 姜小白这下子可真委屈了,小二哥都不护着她了,她不就是“一不小心”“绝非故意”地撕了小二哥一本书么,至于气这么久,真是个小气鬼! 姜小白在心中腹诽。她哪里知道,她好巧不巧挑中的那本书,是她外祖父搜寻了几多年的孤本绝版,是她小二哥的生日礼物,最最珍视的古籍。 她小二哥用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才重新默了出来,可就算是默写出来,也已经不是原来的版本了…… 对爱书如命之人来说,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程小二只是单方面和妹妹绝交一个月,已经很给妹妹面子了! 还是狼大哥够意思,它只往程婉如面前一站,那比狼王还高大的身形实在太过吓人了,胆大如程婉如,都不由得胆颤心惊…… 狼大哥伸出前腿一揽,就将妹妹揽到了自己的怀中。 姜小白赶紧抱着狼大哥的脖子,在它耳边低低耳语:“多谢大哥救我……” 狼大哥很人性化的,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它的宝贝妹妹啊,真是越来越淘气了! 程家大姑爷李呈瑞看到妻子变了脸色,赶紧扶住她,紧张的追问:“婉如,哪里不舒服?可是孩子闹你了……” 原来已经四十出头的程婉如竟然又怀上了身孕,之前因为未满三月,一直不曾对外宣布,如今将将满了三个月,李呈瑞才敢说出来。(儿女为父母守孝,孝期为二十七个月,此时已经是三年后,程婉如不是孝期有孕哦!) 宁氏一听大姑姐又有喜了,赶紧上前道贺,又一叠声的命人抬软兜过来,生怕劳动了大姑姐,让她动了胎气。 程婉如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低声道:“要你多话,我好的很……” 李呈瑞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都四十大多了还能再有孩子,早就欢喜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不是媳妇儿说啥就是啥,万事以媳妇儿为重。 落在程婉如夫妻后面,牵着小外甥女儿李玉盈的程莲如面上虽然有笑容,眼神却藏着一抹落寞。 身为女人,她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可如今…… “三姨……”已经十岁的李玉盈反握住程莲如的手,轻轻柔柔的叫了一声,倒叫程莲如心情松快了许多。 虽然没福气拥有自己的孩子,可她还有这么多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儿,他们都是极好的好孩子,想来自己的晚景也不会太过凄凉。 原本李呈瑞与小舅子程思逸走在一处的,可他一紧张媳妇儿,就把程思逸丢开了。 程思逸看到周围那么多巨狼,早就吓的魂不附体,如今能壮胆的姐夫又丢开自己,他都快吓死了…… “我老老实实在京城里待着不好么,为啥非要来这里?” 程思逸恨不得打死先前那个死活闹着要来庄子上举行除服礼的自己。 所有的宾客都到齐了。 当程思逸发现当今太子竟然也在宾客之中,他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主持此次除服礼的是程氏族中已故程老元帅的近枝族兄程敬。当他刚要开口宣布之时,不想却被太子拦住了。 如今已经是少年身形的司晨瀚温文尔雅地笑着说道:“老先生莫急,且再等一等。” 太子发话,谁敢不听呢,主持只能笑着应下来。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所有人心中俱是一动,大家眼中立时多了些欢喜和期待…… “我来晚了没有?” 人还没有进门,一道爽朗的男子声音就在门外响起来,宁氏听到这个声音,不由眼圈儿一红,她三年未见的丈夫终于归来了…… “阿爹……”程谨松和弟弟妹妹同时叫了一声,欢快的飞奔出去。 别看姜小白年纪最小,可她却是跑地最快的一个,只三纵两跃,姜小白就将哥哥们远远的抛到了后面。 “阿爹……”姜小白欢快的扑进那个满身风尘,胡子拉碴的男人怀中,开心地大叫起来。 虽然三年不见,可玄儿每十天就来回一趟永宁关与庄子,程思则可没少给他宝贝小闺女儿送礼物送信回来。 所以尽管三年未见,可姜小白对亲阿爹丝毫不生疏。 “小白……” 程思则一把将闺女抱起来往天空抛去,然后稳稳的接住,一张满是青胡碴的大脸就凑到了他闺女的面前。 姜小白能让她爹用胡子扎自己?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只见姜小白小手在她爹肩头一按,小身子轻轻一翻,就稳稳地骑在了她爹的脖子上…… 主要看小白,她爹好歹将就着看吧 “阿爹快跑……”姜小白欢快的叫了起来。 有一回在庄子上,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儿骑在亲爹的脖子上,姜小白心里可羡慕了,如今她阿爹回来了,说什么也得过过瘾! 程思则惯闺女是绝对没有下限的,闺女一声令下,程思则立刻运起轻功,如魅影一般飞奔…… 程思则都几乎要飞起来了,还飞的特别平衡,姜小白好开心啊,两条腿紧紧盘着她阿爹的脖颈,一双小手拍的啪啪直响…… 那惊险的姿势可把宁氏这个亲娘可吓坏了,吓的宁氏没口子的大叫“子修,你快扶住小白的腿,别摔着她……” “阿娘,我摔不下来,阿爹可稳了……”姜小白兴奋的尖叫,都破了音…… 看到程思则这么惯着闺女,而且那小闺女连一点儿女孩子家的该有的样子都没有,程家那位族伯,脸色可就有些难看了…… 第192章 三年,成长 深深地皱起眉头,族伯沉声说道:“思则回来的正好,赶紧洗漱一下,好行除服礼!” 程思则将小闺女抱到怀中,向族伯躬身笑道:“有劳敬大伯辛苦一趟了,我这便去洗漱……” 狼三哥趁机上前接过妹妹,在经过程氏族伯程敬之时,它还特意冷冷的扫了那苍头老儿一眼,吓得程敬心里直突突,他这才意识到,这个侄孙女儿可不一般,她可是有一群巨狼做靠山的小丫头。 宁氏让儿子们先招待宾客,她自己亲自去照看丈夫洗漱。反正今日来的都是至亲之人,也不必太讲虚礼。 在庄上子与狼王一家生活久了,宁氏的性子不知不觉变了好多…… 如今的宁氏再不是从前那个处处小心步步谨慎的寻常闺阁女子,而是个虽然不会武功,性情却极豪爽大气的江湖儿女。 程思则夫妻一走,姜小白就习惯性的偎到了她狼娘的身边。 倒是狼四姐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三姑奶奶程莲如的身边,这一屋子的妇人,狼四姐竟是独独对程莲如看对了眼。 抬着右前爪轻轻搭在端坐着,将手交叠放于腿上的程莲如的手背上,吓了程莲如一大跳…… 抬头,对上一双幽碧色,满含着柔和的眼神,程莲如不由的放松了心神,她来过庄子几次,知道这是大嫂家的四姑娘,她的狼侄女儿。 “茹茹……你近来可好,我又给你编了些发带,还绣了几件小马甲,回头看看喜不喜欢?”程莲如温温柔柔地说道。 天知道为啥一匹狼那么喜欢打扮,狼四姐天天缠着它人阿娘身边手最巧的香雪,天天要她给自己梳头,系各种各样缀着珠玉的好看发带。 宁氏看着狼闺女爱俏,便给它设计了几款又好看又不会影响奔跑跳跃的小衣裳,这下子狼四姐可就越发不可收拾了。整天的梳妆打扮,一天至少换三回衣裳,而且要搭配与之相配的首饰,香雪都成了它的专属贴身丫鬟了…… “嘁……一匹狼还打扮的花里胡哨的,真难看!”嘴贱的程思逸小声嘀咕了一句。 程思逸以为自己只是小声嘀咕,而且他觉得狼听不懂人话,才敢小声的吐槽。 可程思逸哪里能想到,狼王一家什么话都听得懂,它们只是不会说罢了。 “哈……”狼小哥忽的冲到程思逸面前,如今它都不需要人立起来,只要一扬脖子,就已经比程思逸高半个头了。 凶狠的盯着程思逸,狼小哥口中甚至在滴哈喇子,程思逸吓得惨叫一声“大哥救命……”就身下一热,白眼一翻,吓得昏死过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直到一声仿佛人类轻哧般的不屑“嘁……”声从狼小哥口中发出,众人才回过神来。 “小五,来来来,二舅舅带你去吃好吃的……”宁远昭给三个外甥使了个眼色,招手叫过了狼小哥。 在宁府众人里,狼小哥最欢喜烤鸡手艺一绝的二舅舅,它立刻迈着六亲不让的傲娇步伐向二舅舅走去。 程谨松看了一眼二叔袍子上的大片水痕,嫌恶的皱了皱眉头,上前将他二叔翻了个身,拎着腰带就把人凭空拎起来带出去交给了下人。 族伯程敬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替程思逸叫屈,反而一脸的欣慰。他仿佛看到了他那过世族弟少年时的英姿! 程思则很快洗漱好出来了,程思逸也被叫醒,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臊眉搭眼的走了回来。 虽然大家都很有素质的不去笑话程思逸,可程思逸心里却是又恼又恨,恨不得将那匹害他出丑的恶狼扒皮拆骨,那样方能消他的心头之恨! 程思逸也不傻,他知道自己现在甚至连和离大归的三姐都惹不起,只能将恨意死死压在心底,等到他有了足够的实力之时,再一一报复回来。 没有谁在意一个庶子的想法,程敬开始主持除服礼。 程氏兄弟姐妹几人先在他们亡父的灵位前祭拜一番,又向来宾行了礼,然后正式换下穿了三年的素服,换上了新制的鲜亮服色。女眷们也都取下身上的各色银饰,换回了正常的金玉首饰。 从今日开始,宁氏等人就该回京开始正常的社交生活,毕竟最大的程谨松已经虚龄十四,也该开始谋划他的前程以及婚事了。 老二程谨竹也该去参加科考了。 身为国子监祭酒的宁老先生数次向女儿表示,自己已经无法再教外孙什么了,这孩子的学识甚至已经在他之上。 程谨竹所欠缺的,是丰富的人生阅历,这个可不是死读书能得到的宝贵经验。 至于老三程谨枫,早在来庄子上的第一个冬日,就由宁氏亲自开了蒙。他的过目不忘之能并不在他二哥之下。只是这个孩子虽然读书并不费劲儿,可他却并不喜欢读书。 宁氏发现小儿子对货殖之事格外有兴趣。 程谨枫在大舅妈的掩护之下,偷偷地替妹妹经营铺子,只一年多时间,铺子的收成竟然翻了一翻。 好在程思则和宁氏都不是那种强迫孩子之人,只要孩子喜欢,而且他们的喜好并不违背大楚律,孩子想干什么都行。 只是这两口子有点儿“坏心眼”,就是不明着告诉小儿子,他想做生意,尽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害得程谨枫天天做贼似的替妹妹打理铺子,“瞒”得好生辛苦! 至于小闺女将来做什么?程思则和宁氏压根儿没想过。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程思则夫妻的唯一要求就是,孩子能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活着! 姜小白就这么在庄子上疯玩了三年。不想在疯玩之中,倒练出一身好本事。 在山上疯跑,除了狼王夫妻和狼大哥,其他狼都追不上她。 无聊时看大哥练武,姜小白竟把程家枪和罗家枪两套枪法完整的学会了。她又有天生神力的加持,就算是程谨松全力以赴地和妹妹对练,胜负竟然是五五开。 虽然宁氏不让闺女学骑马,可她打小就长在狼背上,骑狼练出来的骑术,可不比她亲阿爹这个久经沙场的战将差什么。甚至程思则骑马和骑狼的女儿比骑术,还落了下风。 不是程思则骑术不佳,实在是哪匹马能不怕狼啊,还是一人多高的巨狼,马儿吓都吓死了好吧! 能勉强跟着跑一阵子,那都是马儿的服从性强了! 第193章 小白的快乐 “子修,此次能在家里待多少日子?”送走了宾客们,宁氏才有机会问上一句。 程思则愧疚地说道:“阿娴,朔北时有异动,我不能在家里停留太久,最多五日,我必须得赶回永宁。” 宁氏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她方才涩声说道:“那咱们就先不回京城了,你这几日多陪陪孩子们,等你去了永宁,我再带孩子们回京。” 程思则连连点头,他正是这样想的。在庄子上住着,他可以暂时不考虑任何的人情世故,不必迎来送往,能全心全意的陪伴孩子们。 “对了,阿娴,小舅爷可曾有信来?”程思则想起一事,赶紧问道。 宁氏眉头蹙起,忧虑的说道:“前年和去年都收到了小舅爷报平安的家信,家信上说,他一直未曾找到外祖父一家的下落,还在继续寻访。我也去了信,若是找不到,就早些回来吧,小白想她小舅姥爷了……” “我也给平南军中的故交去了信,他也说外祖父一家无迹可寻。不如再给小舅爷去封信,请他回京吧。一个人在外面餐风露宿的,也太辛苦了!”程思则也是紧皱眉头,心中很是困惑。 那么大一家子人,怎么可能一点儿踪迹都没留下呢? “是要请小舅爷回京了。小白好几回梦到小舅爷,她开心的叫爷爷,可醒来才知道是梦,她心里可难过了!”宁氏心疼的说道。 程思则点点头道:“好,那就请小舅爷回京,三年都没找到,只怕……回头让小白给她小舅姥爷写信,看到小白的信,小舅爷一定会回来了。他老人家也有了年纪,该接回来颐养天年了。” 夫妻俩商量好了,这才去找闺女。 只见宁氏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海螺,冲着山上吹了起来。大约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狼大哥背着妹妹如疾风一般冲到了程思则和宁氏的面前。 程思则哭笑不得的问道:“阿娴,如今都得这么找小白了么?” 宁氏无奈地苦笑说道:“可不是,若不是我三令五申,只怕你闺女十天半个月都不想下山。山上多好玩呀,还没有个坏阿娘逼她读书认字……” “阿娴,别这么说,小白还小呢,她才三岁,不急啊,咱们闺女聪明,学什么快着呢!等她再大些,那些姑娘家的规矩都得学起来,她就再难有这么轻松的日子了。” 程思则是死硬的保闺女党,闺女爱玩就玩呗,反正山上有狼王一家,闺女又不会有危险。至于以后,程思则还有他自己的小心思呢! 他就是不想将闺女养成普通的大家闺秀,将来困在内宅之中,过一辈子憋屈的日子。与其那样,程思则宁愿养闺女一辈子,说什么也得让她一生逍遥自在。 宁氏哪里能不知道丈夫有多惯着女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她若是不惯着女儿,小白也不可能天天满白山疯跑,不是招虎就是惹豹的,刚开始差点儿把宁氏活活吓死! 白山这个名字是狼后用自己的法子告诉给宁氏,宁氏命人去官府里重新登记过的,意思简单明了,即为小白之山。 没错,如今白山上的环境极好,也不知从哪里迁来了一公一母一对白虎和几只豹子,还有猞猁,麂子,狍子,香麝,黄羊,飞龙…… 简直成了一座大型野生动物园! 姜小白身边颜控可不少,把她也带成个看脸的娃儿,一看白虎那么好看,豹子又那么帅气,就自来熟的溜了过去,要不是有狼王看着,姜小白自己又能和一切动物沟通,只怕一场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阿娴,小白知道咱们要回京了么?”想到闺女在庄子上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程思则不免担忧地问道。 “知道啊,还和我闹了好些日子,她哪里会愿意回京!”宁氏不无怨念地说道。 “那后来呢,小白愿意回京了?”程思则赶紧追问。 宁氏无奈说道:“我答应她,先在京城住一个月,习惯了京城生活以后,每个月都让她回庄子上至少住十天。” 程思则听了这话直点头,连声说道:“就该如此,咱们闺女是山野中的精灵,本就不该拘着她。” 宁氏没好气的说道:“你就惯着她吧!回头惹出祸来,我看你怎么收拾!” 程思则笑笑说道:“只要小白不谋朝篡位,凭她惹什么祸,为夫都担得起!” 某太子乱入,暗戳戳地说:谋朝篡位也没关系,只要小白妹妹喜欢,皇位尽管拿去…… 宁氏简直被丈夫那无赖的话气无语了,行吧,那就一起惯着,看看能不能把小闺女惯得捅破青天! 狼王乱入:崽崽想捅破天,没关系,有狼爹在,尽管捅!狼爹帮崽崽撑着! “阿娘,你找小白?”姜小白的脑袋在窗口一闪,然后整个人如滑溜的泥鳅一般,从窗口滑了进来。 宁氏气的大叫“程小白,你又钻窗户……” 程小白嘻嘻一笑,像只小猴子似的爬到她阿爹的脖子上,没个正形的晃荡着两条小腿…… 那个当爹的赶紧伸手护住抱着自己脑袋的小闺女,开心的不行。 “阿娘,我正在和小虎崽比爬树呢,您找我干嘛呀!”程小白摇头晃脑的说道。 “人小虎崽才三个月,你也好意思和它比爬树!不许欺负弱小,知道吗程小白!”宁氏的思绪一下子被带歪了…… “没呢,我还让了它半棵树……”程小白丝毫没觉得自己欺负一个小虎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都被你闹糊涂了,小白快下来,咱们给你小舅姥爷写信,请他回家。”宁氏虚虚点着女儿,没好气的说道。 程小白一听这话,滋溜一下从她阿爹身上滑下来,赶紧跑到桌前,铺开笔墨纸砚,自己磨了一砚浓墨,像握枪似的攥着毛笔,欢快的画了起来。 程思则看到女儿那三个字就占满一张纸,伸胳膊抻腿的字,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是让他岳父大人看到这样的字,不知道会不会气出个好歹! 宁氏早就转过头不看了,每回看闺女写字,哦不,是画字,宁氏都觉得自己得少活十年! 可程小白自己却丝毫不觉得,她还觉得自己的字爽朗大气英气勃勃…… 程小白画字,速度还是很快的,不大一会儿,就画了厚厚一叠,差不多得有二三十张…… “好啦 !阿爹阿娘,我写好了,快给爷爷寄去!” 程小白放下手中的笔,习惯性的一抹鼻子,一条又粗又黑的墨迹从她的鼻尖向右下方延伸至下颌处…… 程思则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小闺女抱起来,边往外走边笑着说道:“真是个小花猫,阿爹带你去洗洗……” 看着父女二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出去,宁氏认命的叹了口气,上前给闺女收拾残局。然后再写上一封信,与女儿那天书般的鬼画符放在一处,封好,命人赶紧寄出去。 若是小舅爷收到信就能起身回京,今年就能一起过中秋节了…… 第194章 小白回京 三月初九上午,一个足有五六十辆大车的车队从东城门进入京城。 守东门的门官一看车上的徽记,一对昂首立于金色祥云之上的银色巨狼,其中体型略大的狼眼里有一股子睥睨天下的豪气,另一匹狼则眼神温和宁静…… 大概就是这样 门官们便知道这是宁国公府的夫人公子小姐们守孝结束返回京城了。 每个公侯府第都有自己独特的徽记,所有府第的徽记都必须先上报内府,得到批准之后才能正式使用。 如今还未正式袭爵的宁国公世子程思则,早在一年之前,就传信给他的皇帝五哥,将宁国公府的徽记定为祥云银狼。 银狼自然就是狼王和狼后,由极精画工的宁氏亲手画了底稿,再由能工巧匠等比例缩小后雕成模板,直接由太子带回京城,送到了他父皇的御书案上。 这点儿小事宁康帝怎么可能不同意,于是内府就收到了来自皇上御赐的,宁国公府的徽记。 内府立刻通告所有相关人等,是以宁国公府的主人们还未回到京城,可大家都记住了那独具一格的祥云银狼徽记。 守京城城门的门官们个个都是八面玲珑的角色,这三年来,太子或明或暗时常前往宁国公府在东郊的庄子,他们心里门清。深知对宁国公府之人必须极其小心恭敬,毕竟那可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的娘家! 守门士兵们只是象征性的在车队两侧走了一趟,就算是检查完了,赶紧放车队通行。谁知道这会儿太子会不会已经在宁国公府里等着呢!万一耽误了贵人们的事,他们可吃罪不起! 回到阔别三年的宁国公府,宁氏心中百感交集,只是三年未回,她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留守在府里的下人们早就盼着主子们快些归来,毕竟没有主子在府里,整个宁国公府仿佛都没了灵魂,空洞洞的,叫人心里闪得慌! 是以主子们的车轿一进府门,终于迎回主子的下人们就将车轿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都兴奋的争着行礼问安。 宁氏索性带着孩子们全都下了车,毕竟在庄子上那三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安步当车,倒是不太习惯乘车了。 “夫人,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姑娘……”一众下人全都兴奋地叫了起来。 宁氏笑着用手压了一下,朗声道:“这三年辛苦大家了,回头都到栖梧园领赏。” 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主子夫人一向大方,也就越发兴奋了。 在所有的人兴奋的反衬下,已经是二老爷的程思逸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看着有些个瘆人。 宁氏如今五感极敏锐,程思逸没藏好的恶意立刻被她捕捉到了。 宁氏淡淡扫了程思逸站立的方向一眼,便决定将在庄子上与丈夫商量好的事情提前进行,她宁可被人攻诘,也不会再给自己的亲人们留下任何一丝隐患。 程思逸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扫地出门了,还在暗地里思考怎样实行他那不能见人的龌龊计划。 走在宁氏左侧的狼后突然扭头看了程思逸一眼,那冷森森的眼神极为恐怖,甚至连狼王都没见过自己媳妇流露出这样充满杀气的眼神。 明明此时正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阿娘,你怎么了?”程小白立刻在心里急切的问。 一向对崽崽没有任何隐瞒的狼后这一次却没有告诉崽崽实情,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你那个二叔很讨人嫌!” “哼,什么二叔,我才不认呢!”程小白立刻气咻咻的在心里说。 “对,咱不认!崽崽乖啊,这两天离那个癞皮狗远一些……”狼后不放心的在心里叮嘱。 程小白立刻在心里用力说道:“嗯,他敢靠近崽崽,崽崽就一镖扎死他!” 有一回程小白看到亲兵卫队的队长曹延龄练飞镖,就闹着要学。 狼王狼后给闺女撑腰,曹延龄不敢不教,还得用心去教。 谁也没想到程小白的习武天份高得惊人。只学了两个时辰,就完全学会了各种掷飞镖的手法。再练上三天,就已经镖无虚发了。 曹延龄想想自己学暗器十年,竟然和一个学了三天的三岁娃娃堪堪打个平手,他深深觉得自己太蠢了,非但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他师父,他把师门上下所有人的脸面都给丢光了…… 要不是宁氏知道此事,特意叫瑞雪过去安慰曹延龄一番,只怕曹延龄现在还自闭着呢。 说起曹延龄,他可比他发小程恒幸运多了。 因为被留下来保护主母和小主子们,曹延龄可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使尽了水磨功夫,终于赢得了瑞雪姑娘的芳心…… 而被带到永宁关的程恒,还在苦哈哈的单方面思念着的心上的瑞云姑娘,关键是人家瑞云姑娘还啥都不知道。 “媳妇,你刚才怎么了?”狼王走到媳妇儿身边,轻轻问了起来。 对狼王,狼后可就不必瞒着了,它将自己刚才预知到的一些场景尽数说给狼王。 狼王听完,扭头盯着程思逸,仿佛是在看死人,又或者是见不得光的小爬虫。 狼王夫妻的冷冽眼神,别说是程思逸,就算他大哥程思则都顶不住。 只是被狼王狼后扫了一眼,程思逸再次身下一热,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二老爷……”离程思逸近的几个下人惊呼出声,赶紧过去扶人。 宁氏嫌恶的扫了一眼,冷冷道:“将二老爷送回畅欣院,去外头请个大夫好好瞧瞧。” 两年前,张府医应师弟之约前往亳州府制药,请了三年的假。所以现在府里并没有府医。 虽说张府医的孙女儿张灵素如今医术并不在其祖父之下,可宁氏怎么舍得让灵素去给程思逸那个混账东西看病,他压根儿不配! 程思逸刚被抬走,满娘子不等主子吩咐就立刻命人赶紧打水洗地,既洗去污秽也冲去晦气。 这三年来,程思逸没少闹幺蛾子,已经让阖府下人们都烦透了。 进了上房,宁氏看向满娘子,缓声道:“这三年来为难你们了,叫你们两口子受委屈了。” 满娘子知道主子说的是二老爷之事,赶紧屈膝笑着说道:“夫人快别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们了。婢子们为主子做什么都是本份。” 宁氏笑着拉起满娘子,亲亲热热地说道:“绿云,我们也没多久未见,你怎么却和我生分了?” 绿云是满娘子未嫁人之前的名字,听到旧日之名,满娘子立刻变成了从前那贴身大丫鬟,眼睛里的神彩都多了几分。 “铃铛这几年都没在你们夫妻身边,小白许了她十日假期,让她好好陪陪你们。” 宁氏又送给满娘子一个大惊喜。 毕竟做为姑娘的贴身大丫鬟,是不可能有这么长时间假期的。但是程小白可不管这些,她身边的人,就得依着她的意思行事。她说给十日假,就没有人会拿规矩来说教她。 “多谢夫人,多谢姑娘……”满娘子惊喜的叫了起来。 程小白跳到满娘子身边,看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陌生。“满姨姨,铛铛规矩已经很好啦,不用再学了哦!” 在前世的记忆中,满娘子是个很严厉的娘亲,她管女儿管的很严,程小白可不想让她的铃铛再吃苦头。 满娘子赶紧蹲下来笑着说道:“是,婢子谨遵姑娘之命,不过分约束您的铃铛。” 程小白爱听这话,立刻笑弯了双眼,那可爱的小模样简直让满娘子的母爱爆棚,她真想晚上不回家了,就在外间给姑娘值夜。 这么软萌可爱的姑娘,满娘子觉得自己能不眨眼的看上一整夜…… 第195章 浩荡皇恩与自寻死路 宁氏带着孩子们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司礼太监总管柳公公就带着宁康帝亲手写就的圣旨,前来宁国公府颁旨。 柳公公可是宁国公府的老熟人,三年前故老国公的丧礼,就是柳公公主持的,宁国公府上上下下,就没有不认识这位柳公公的。 柳公公一看到宁氏以及三位公子和长宁郡主,立刻迈着小碎步快跑上前行礼。 柳公公乐呵呵地叫道:“咱家给国公夫人世子郡主公子道喜请安了……” 宁氏忙笑着让大儿子扶柳公公起来,被小二哥牵着手的程小白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向柳公公。心中暗自嘀咕:“好奇怪呀,这个伯伯怎么没有胡子?” 越来越了解自己妹妹有多不靠谱的程谨竹立刻攥紧妹妹的手,飞快弯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程小白才将差点儿问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府中的下人已经麻溜地摆好香案,宁氏带着孩子们在香案前跪下,柳公公站在香案后大声宣旨。 柳公公读了两盏茶的时间,才读完那冗长的赞美之辞,进入了正题。 皇帝敕谕,原宁国公世子程思则袭一品宁国公爵,夫人程宁氏封为一品宁国公夫人,长子程谨松封为三品宁国公府世子。国公府嫡长女程谨白赐封为长宁郡主,食邑两千户。 宁氏带着孩子们磕头谢恩,接过那品级仅次于给皇后太子颁旨规格,以白玉为轴,明黄地祥云瑞鹤五彩麒麟纹金锦为底的圣旨,命长子程谨松将之先送到正堂供起来,等程思则回京之后,再亲自送入祠堂供奉起来。 宁国公府的下人们想到自家世子爷一定会被封为国公爷,夫人也会被晋封为国公夫人,甚至大公子被立为世子,他们都想到了,却独独没有想到大姑娘竟然被封为享有食邑的郡主。 对于府里的下人来说,这无异于是多喜临门,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高兴了。 刚送走了柳公公,府里的下人们就全涌向栖梧园,男仆们在园外磕头,女仆们则进了园子里磕头道喜。 宁氏也不小气,一声令下,每人加赏四个月的月银,自从昨日主子们回府后,宁国公府的下人们已经多得了半年月钱的赏银。 下人们个个笑的合不拢嘴,就盼着这样的喜事再多来几回。 畅欣院里,躺在床上睡懒觉的程思逸被外头的嘈杂之声吵醒了。 他愤怒的掀了被子,踉踉跄跄地下床,走到门口一看,只见院中的下人们个个喜笑颜开,立刻大怒着喝骂起来。 “狗奴才!老爷我病着,你们还敢如此高兴!”一声尖利的喝骂打断了下人们的欢喜。 一个往日里没少受气的扫地婆子心念急转,立刻往后藏了藏,在人后高声叫起来…… “二老爷,咱们府里大喜啊!世子爷封了国公,世子夫人也封了国公夫人了,大公子封了世子,就连大姑娘都封了郡主,还有两千户的食邑……” “什么,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啊……”程思逸又惊又怒,他的大计划还没实行,皇帝怎么可能现在就让他大哥袭国公爵? 连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都被封为郡主!凭什么! 怒极攻心,程思逸白眼一翻,活活把自己气昏了。 “嘁……”好多下人口里都发出这样的鄙夷之声,众人懒懒散散的走了过去,粗鲁的抬起程思逸,将他抬进屋里往床上一扔,就一窝蜂的涌了出去。 今儿府里一准要设宴,他们可不想留在这里伺候这位到现在都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二老爷。 下人们走后,一个容貌秀丽,却满面愁苦之色的青年妇人走了进来。 看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夫主,这妇人抹着眼泪小声哭道:“老爷您这是何苦呢,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行么?您越闹腾,这日子就越艰难啊!别的不看,您也得看两位姑娘啊,姑娘们一年大似一年,您这做父亲的,总得为姑娘们谋划将来啊……” 这个在程思逸床前哭泣的妇人正是他的小妾徐氏,如今程如宝程如贝这两个姑娘就记在她的名下,这三年来,徐氏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两个孩子,三人之间倒有了很深的母女之情。 程思逸被徐氏哭醒了,一看到徐氏,程思逸眼中就闪过一抹厌烦之色。 只不过是个小妾,又不是正头夫人,她倒天天的唠叨着要自己上进,给两个女儿做靠山,程思逸早就烦透了。 “哭哭哭……烦死了,一天天就会哭,我要你有什么用!”程思逸不耐烦的将徐氏一把推开,没好气地斥责她。 徐氏心里极苦,却不敢有丝毫的抱怨,只低声下气的柔声劝道:“老爷,如今夫人她们回来了,总要开府宴客会亲,大老爷不在府里,正是您这位二老爷撑门面的时候,但凡……” 徐氏不敢说的太透,只能隐讳的点一下。 程思逸面色阴沉极了,却也没说什么反驳之言,毕竟他心里也是这样打算的。 大哥常年不在京城,若是他……那岂不是…… 程思逸想着想着,脸上就流露出一抹猥琐的笑意。 徐氏原本是程思逸身边的大丫鬟,自小就服侍他,自然对这个主子再了解不过的。 看到那样的笑容,徐氏心里一惊,一股子令她极为不安的可怕预感突然袭上心头。 徐氏心中暗自忖道:“二爷不能真那样做吧,若他真做了那种事,二房上下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与徐氏暗自惊惧正相反,程思逸此时却是兴奋的面色涨红,整个人突然红润得如同回光返照一般。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服侍本老爷更衣,就换前几日才做的那件莲青色的袍子。” 程思逸冲着徐氏喊了一句。徐氏赶紧应声去找衣裳以及相关的配饰。 穿戴整齐的程思逸在大穿衣镜前左照右照的,自我感觉良好极了。他都没有注意到徐氏那欲言又止的尴尬表情。 莲青色银光缎做成的衣裳,极其挑人,若是没有飘然出尘的气度,清瘦高挺的身材以及干净的冷白肤色,是绝对衬不起这身衣裳的。 而如今的程思逸皮肤暗黄眼下发青,他个子虽然不矮,可肚子却已经将衣裳撑的发紧,就算是系了金镶玉的腰带,却也像是肚上倒扣了半个大葫芦…… 从外形上看,就已经很毁那套仙气飘飘的莲青银光缎子衣裳了。 更不要说程思逸那叫人一言难尽的猥琐气质…… 程思逸却觉得镜中的自己英俊帅气又沉稳,简直不比他大哥差什么…… 耍着手里的折扇,程思逸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一下,施施然出门去了…… 第196章 京城就是事多…… 程思逸一路走到栖梧园,累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不是程思逸不想让人抬着自己,而是府里的下人们远远看到他,全都早早躲开了,这一路走来,明明有许多的下人走动,可程思逸硬是一个下人都没见着。 在栖梧园外停下略做休整,程思逸刚要命门上的小幺儿往里通传,就看到他的大侄子板着脸走了出来。 “松哥儿……”程思逸招手叫了起来。 程谨松大步走到程思逸面前,如今才十四岁的程谨松,个子就已经比他二叔高出半头,他这么一站,程思逸立刻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威压之感! “你来这里干什么?”程谨松拧眉冷声质问。 程思逸笑嘻嘻说道:“我来找大嫂说……啊……” 话没说完,程思逸就被他大侄子一拳轰飞,重重砸在地上,疼的程思逸惨叫连连…… 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程思逸就被一片阴影笼罩。 “程思逸,你再敢踏足栖梧园半步,我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程谨松蹲在程思逸身边,压低声音,狠戾地威胁。 “你,我是你二叔,你敢……”程思逸惊恐的大叫。 程谨松冷声道:“你看我敢不敢……”说罢,他只伸手在程思逸右腿膝关节处轻轻一按,一股钻心疼痛让程思逸只惨叫了半声就昏死过去。 程谨松站起来,扬声道:“来人,二老爷又昏死过去了,速速送他回房,去街上请个大夫来瞧瞧……” 片刻之后,才有下人小跑过来,胡乱抬起程思逸,就算他们发现二老爷的右小腿以一种奇怪的角度耷拉着,也没有人多加几分小心。 只是为了完成世子爷的吩咐,下人们将二老爷丢回畅欣院,再慢悠悠去街上请个大夫,就算是可以交差了。 “谨松,你方才做了什么?”宁氏眉头微蹙,轻声问道。 程谨松勉强笑了一下,低声道:“叫那人几个月都不能来给阿娘添堵。” 宁氏轻轻点头,低声道:“你的心意阿娘明白,可你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你如今也大了,很快就要从军,而且娘也要开始给你相看媳妇,可不敢伤了名声……” 程谨松一听说给自己相看媳妇,一张脸腾得红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嚅嗫道:“阿娘不着急,我才十四……” 宁氏笑着说道:“也没让你现在就成亲,总要挑个合你心意的,将亲事定下来,再准备个两三年,就差不多可以成亲了……” 少年人虽然皮肤黑,可脸皮薄,程谨松臊得不行,急急丢下一句:“阿娘儿子不着急……”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看着儿子那高大的背影,宁氏摇头笑了起来,她的大儿子都已经到了相看媳妇的年纪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夫人,咱们府里何时宴客?已经有不少人家派人来打听消息了?这是各府送来问好的帖子,您先过目。”宁氏正感慨着,就听到有人说话。 满娘子抱着厚厚一叠帖子走进来,她将帖子往到桌上,笑着问道。 宁氏轻叹一声,将手放在那厚厚一叠帖子上轻轻拍了两下,笑着说道:“原本还想多歇几日的,可皇上却急着颁旨,这样吧,就定在三日后,我看园子的牡丹开得正好,那就设牡丹花宴吧,你们国公爷不在家,便只请女眷。” 满娘子立刻躬身应了,下去和她的丈夫,如今已经是大管家的何满交待一声,也好立刻安排起来。 毕竟这是宁国公府三年来第一次宴客,务必要处处周到妥贴,不能堕了宁国公府的声名。 何满两口子绝对是最最忠心又能干的管家,宁氏将办牡丹花宴之事交给他们之后,她除了安排自己和孩子们的服饰之外,竟再不用费一点儿心思,何满两口子把什么都安排的妥妥贴贴的。 “夫人,不知道开宴那日,要不要让狼大老爷和狼大夫人也出席?” 何满拿不准此事,就让妻子来请夫人的示下。 宁氏想也不想便说道:“这还用问,自然要出席的,它们若不能在人前过了明路,还怎么在京城里自由行走?” 满娘子立刻笑着应是,赶紧下去告诉丈夫,立刻安排起来。 昨日进京城,狼王夫妻虽然还是坐在车中,可车帘轻扬,还是有些人模模糊糊看到狼王狼后身影的。 如今宁国公府有对无比神俊灵秀的银狼,已经在权贵府第中传开了,达官显贵们对狼王夫妻的好奇,怕是已经被拉到顶点了。 宁氏一个人想了一会儿,就出门去寻她狼姐狼姐夫还有闺女小白。 宁氏都不需要问下人,就知道她闺女一准儿和她狼爹狼娘腻在一起。 来到栖梧园东边才修整好大半年的大院子。 院子的月洞门上,刻了斗大的“狼苑”二字,这是宁氏为狼王一家在自己园子里安的家。 狼苑足足占了三分之二座栖梧园的面积,好在栖梧园面积足够大,要不然宁氏一家子怕都不太够住。 “哈哈哈哈……阿爹不要挠我痒痒……阿娘救命啊……” 还没进门,宁氏就听到了自家闺女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欢快叫声。 宁氏歪头一看,只见狼王正用它的大尾巴在她闺女脖子上扫来扫去,闺女伸着两只小手乱抓,可就是抓不着,笑的一张小脸都涨红了…… 狼后看着崽崽怎么抓都抓不住狼王的大尾巴,一双凝碧的双眸中流露出极人性化的,慈爱的笑容。 狼王看到崽崽亲娘来了,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收了大尾巴,走到一旁背对着宁氏卧下。 狼王的举动让宁氏没由来有种狼王心虚了,不好意思见自己的感觉…… “阿姐,三日后我们要设牡丹花宴,请与我们府里有往来的女眷们,到时你和姐夫陪小白一起出席好不好?” 狼后歪头思考一下,连问都不问狼王一声,就点头答应了。 这可是崽崽第一次在京城正式亮相啊,它们做爹娘的怎么能不陪着,万一有人对崽崽心怀恶意,崽崽被欺负了怎么办? 狼王虽然背对着宁氏,可耳朵却直直的竖着,该听的话一句都没落下。 虽然有些不喜欢在人前露面,可是为了保护崽崽,狼王也认了,不就是见几个妇人呢,难不成狼还会怕人? 何满得了准信儿,便让女先生在给各府女眷下的帖子上特意写明,郡主的救命恩狼将会陪夫人姑娘一起宴请宾客,两位恩狼极通人性,请大家不要惊慌害怕。 帖子很快送了出去,至于有没有人因为狼王夫妻而拒绝参加宁国公府的牡丹花宴,那就是后话了…… 第197章 柳氏有子 宁国公府上午送出了宴客的帖子,从中午开始,就陆续收到回帖。 何满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竟然没有一家借故不来赴宴的,不由的笑眯了双眼。 在宁国公府上上下下的忙碌之中,三天时间转眼就过…… 这日清晨,宁氏早早起床,将女儿从狼后那柔软温暖的怀抱里挖出来,看着女儿头上身上蹭满了狼后那如银丝般漂亮的狼毛,小手还抓着狼后胸腹间的软毛,宁氏摇头笑了起来。 “小淘气,就会闹腾你狼娘,快放手!” 程小白还没完全睡醒,迷迷瞪瞪的翻了个身子,伏在亲阿娘的怀中,小手自然而然的揪住了她阿娘的衣襟。 宁氏哭笑不得,只能抱着半梦半醒的闺女去洗澡了,可不能让闺女顶着一头一身的白毛在京城亮相。 一旁躺着给媳妇当枕头的狼王见崽崽被她亲阿娘抱走了,立刻身子一转,用四条腿抱住媳妇,大有抱着媳妇再睡一觉的意思。 狼后踹了狼王两脚,没踹开,也就由着它抱着自己了。说起来崽崽太粘她狼娘了,它们夫妻俩如此独处的时间还真没多少。 要不然以狼后正值生育的好年纪,怎么也不可能三年都没揣上小崽儿。 完全不知道自己耽误了弟弟妹妹出生的程小白,一进入那个足以给她做游泳池的大浴桶,就像小鱼儿入了水一般,欢快得不行。 “小白,不许游走,不许拍水,快过来让阿娘给你洗澡……” 程小白滑的如同小泥鳅一般,宁氏根本就抓不住,不由气地大叫起来。 程小白也没不听话,她只是先玩了一会儿水过过瘾,才老老实实的让阿娘给自己洗澡。 一但安静下来,程小白的乖巧简直让人心疼,宁氏哪里还舍得再说一句重话。只一边轻柔的讲着故事,一边给女儿洗澡。 宁氏所讲的故事全是她自己编的。除了那些防骗防拐小故事之外,随着女儿的成长,宁氏竟然将京城里那“极有特色”人家的事情编成小故事讲给女儿听。 在愉快的听故事过程中,程小白不知不觉就对京城官宦人家,以及各府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有了基本的了解。 不得不说,宁氏在教育孩子这一点上,真是费尽了心思。 洗好澡,看着通身如羊脂白玉一般纯净的女儿,宁氏骄傲极了,她敢说放眼整个京城,就没有比她的女儿更漂亮,更聪明,更可爱的小姑娘! 穿上三舅母前日送来的新衣裳,程小白笑嘻嘻的问:“阿娘,今天外祖母会带小泥鳅一起来么?” 宁氏轻轻点了女儿的额头一下,无奈地说道:“那是你致善弟弟,不许叫人家小泥鳅!” 程小白口中的小泥鳅,就是她三舅母在去年春天生下的儿子宁致善,因为孩子属小龙,所以程小白就叫人家小泥鳅。 宁远祥一听这个小名儿很有特色,当即决定自己长子的小名就叫小泥鳅,可怜刚出生的小孩儿没人权,无法反对,就只能被亲祖母,亲大伯母,亲二伯二伯母,亲爹亲娘以及八个堂哥天天小泥鳅小泥鳅地叫着。 宁府上下,唯有宁老先生和宁家大爷以致善或者善儿称呼小泥鳅,只是他们叫这两个名字之时,小泥鳅通常不怎么爱搭理他们…… 为此,宁氏深深觉得自己对不起三弟三弟妹,不过宁远祥夫妻却是毫不在意。 虽然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可那两口子最疼的还是外甥女儿程小白,谁叫小泥鳅又是个臭小子呢,宁家不缺臭小子,就缺香丫头。 但凡哪个儿媳妇能生出个闺女,宁家都能打个板儿把这个儿媳妇供起来!可是……三个儿媳妇硬是不会生闺女! 老大老二两个儿媳妇,生儿子都生怕了,如今都不愿意再试一次。 只有三儿媳妇柳氏,才生了一个儿子,还没多少心理阴影,只是她看到大嫂二嫂生了那么多个儿子,担心自己也会一样,有点儿不敢再生…… 万一就是宁家只生男孩怎么办?婆婆生下大姑姐,怕是把宁家祖上积累的好运都用光了呢! “就叫小泥鳅嘛!阿娘,您还没说小泥鳅来不来呀?”程小白摇着她亲阿娘的胳膊,执拗地问道。 “来来来……当然要来,外祖母一会儿就带着你舅母们过来了,其他哥哥们都大了,今儿不好过来,就带小泥鳅一个。” 因为此次牡丹花宴只请女眷,所以七岁以上的男孩儿都不会被家里的长辈们带过来,小泥鳅才十一个月,还是可以带过来玩一玩的。 听说小泥鳅也来,程小白开心的笑了起来。 当初柳氏是在庄子上诊出喜脉的,因为怕动了胎气,柳氏在庄子上一直养到六个月,胎象极稳之后才回京。 在养胎的日子里,程小白几乎每天都要趴在她三舅母的肚子上,和肚皮里的小表弟聊天说话儿。 特别是在四个月后,柳氏有了胎动,两个小家伙隔着一层肚皮,互动的越发开心了。 还在母腹里的小泥鳅,常常不爱搭理他亲爹亲娘,可对于小表姐,那可是无比的热情,甚至都能踹的他阿娘哎哟哎哟叫疼…… 在柳氏生完孩子之后,宁远祥甚至还专门将外甥女儿接回家,让她看刚出生的小表弟。 当时正呼呼大睡的小泥鳅一听到小表姐的声音,立刻开心的手舞足蹈,咧开小嘴“嘎嘎……”直乐,看得所有人都惊奇不已! 从那以后,程小白就天天想着她小泥鳅弟弟,甚至在小泥鳅满月后,按京城旧俗躲尿窝,柳氏都没带着孩子回娘家,而是在大姑姐和小外甥女的盛情邀请下,去庄子上住了一个多月才回家。 宁远祥查了大半年,才查到柳氏娘家暗害柳氏的证据,他同妻子商量之后,直接拿着证据去了柳家,彻底与柳家断了亲。 虽然在柳家老祖母的苦苦哀求之下,柳氏答应不将断亲之事公之于众,可是柳家人从此再也不能打着宁家姻亲的名头行事,否则他们就直接告官,将柳家最后一点遮羞布彻底撕下…… 柳氏生了孩子之后,柳家还企图修复关系,派人来送月子礼,可送礼之人连宁府大门都没能进去就被撵走了…… 柳家知道再无修复关系的可能,只能暂时安分下来…… 程小白刚刚穿好衣裳,还没吃早饭,崔老夫人就带着三个儿媳妇并孙子小泥鳅一起来了…… 第198章 狼王狼后小白迎客初体验 “小泥鳅……”听说外祖母来了,刚刚坐到饭桌前的程小白,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出去…… “外祖母好,大舅母好,二舅母好,三舅母好……” 程小白急急地行礼问好,然后忽的冲到她三舅母身边,一把将小表弟抢了过来,开开心心地叫道“小泥鳅!” 已经开始往外蹦字儿的小泥鳅一看到自己最最喜欢的小表姐,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立刻笑眯成两弯月牙儿,兴奋的蹬着小腿儿,大声叫着“姐……姐……” 自崔老夫人以下,所有的女人们都很心塞,小泥鳅这臭小子说的第一个字不是“奶”,不是“娘”,也不是“爹”,而是“姐……” 明明这孩子才只见了他小表姐三四回而已! “诶!我是姐姐,小泥鳅真棒!”程小白立刻特别捧场地大声答应。 看着四岁小孩儿哄一岁小孩儿,这画面简直不能更喜感了。 所有围观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程小白天生神力,抱着小表弟对她来说不会造成任何的负担,所以也没有硬不让程小白抱小泥鳅。 倒是狼后心疼崽崽,它又轻轻叼起崽崽的特制腰带,将她连同小泥鳅一起放到自己的背上。 崔老夫人看到女儿还在没心没肺地傻乐,不由轻拍女儿一下,气道:“你这个阿娘是怎么当的,还没小白她狼阿娘疼孩子!” 宁氏笑嘻嘻地说道:“阿姐不只疼小白,她还疼我呢,阿姐不舍得让我累着……” “你啊……真是越活越小了,都是要相看大儿媳妇的人了,怎么竟比小时候还多了几分淘气!”崔老夫人口中笑骂,语气却无比的欣慰。 “娘,妹妹可是有大福气的人!”大嫂孙氏笑着说,眼神却一直盯着狼后背上的小外甥女儿,却因为到底有点儿怕狼,没敢直接动手抢人…… 二嫂徐氏因为在庄子上住的日子多,与狼王狼后一家子更熟一些,她快步走到狼后身边,摸摸外甥女儿的脑袋瓜子,拿出一个极其精美的赤金卷草纹镶红宝石项圈,戴在小外甥女儿的脖子上,还笑着叮嘱一番。 “小白,今儿客人多,可不能转头就把项圈摘了哦!” 程小白笑咪咪地歪着头,脆生生地答应一声“知道啦二舅母!” 徐氏借机亲了亲小外甥女儿,才心满意足的退开了。 因为今日宴请的宾客实在太多,几乎整个京城里三品以上的官员夫人全都带着自己家的女儿们前来赴宴。 所以崔老夫人才会带着三个儿媳妇早早赶来给女儿帮忙。 毕竟如今宁国公府女眷只有一个半,一个是宁氏,半个是程小白。四岁的大孩子程小白,现在还是不能独立招待小客人的。 至于程氏族中的女眷们,近枝大多不在京城,京城里都是些远房亲戚,她们也担不起招呼贵客之职。 很快客人们就陆续来了…… 宁氏如今是一品国公夫人,有资格让她亲自出迎的夫人并不多。大部分客人都由她嫂子弟妹迎接就可以了。 大嫂孙氏是正四品诰命,二嫂徐氏如今也是从四品的诰命。去年宁康帝将宁家老二提拔为工部侍郎,主持新狼山开矿之事,徐氏也因此提升了品级。 三弟妹柳氏为六品宜人,可她的丈夫宁远祥如今是皇帝身边的侍讲学士,虽然只是六品,可那是天子近臣,未来的阁臣根苗,谁敢小视他的妻子? 最先来的人是带着女儿的程婉如,原本她可以帮着招待客人,可她现在是有孕之人,而且还是高龄孕妇,就算程婉如自己愿意,也没人敢劳动她。 倒是程莲如这两年爽利了许多,宁氏又有心让她在人前露面,便请大嫂孙氏带着程莲如接待宾客。 程婉如的女儿李玉盈原本想跟在母亲身边,却被她母亲推给了宁家二夫人徐氏,这样难得的学习机会,程婉如不想让女儿错过。 徐二夫人是看到女儿家就走不动路的人,看到乖巧可人的李玉盈,那眼睛亮的像什么似的。甚至还暗地生了小心思。 李玉盈今年十一岁,也到了可以开始相看的年纪。而徐氏的长子宁致义十六岁,次子宁致智十三岁,可都没有相看好儿媳妇的人选呢! “玉盈啊,真是个好姑娘……小白她大姑姑,您只放心把闺女交给我,我保证给你照顾的妥妥贴贴!” 徐氏冲着程婉如笑成了一朵花儿,笑的程婉如没由来的心里发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可就是想不出来…… 程婉如一孕傻三年,连自家宝贝闺女被人惦记上了都没有觉察到…… 看到宁祭酒家的三个儿媳妇在迎接宾客,有人点头暗叹两府关系密切,有人心中不屑,觉得宁国公府这是要败落了,自家连迎接客人的人都没有。有人则动了心思,毕竟宁国公府还有个没有正室夫人的二老爷…… 女眷们被迎进设宴的牡丹园,在牡丹园的玉棠楼前,宁氏与狼后并立,狼王坐在狼后的外侧,程小白站在两个阿娘之间,一起迎接客人。 被迎进来的女眷们看到那两匹比宁氏高出许多的银色巨狼,就算是她们已经知道今日会有狼,却怎么都没想到那狼会如此巨大,看上去实在太过于威武雄壮了…… 女眷们大多胆子都小,就算狼王狼后一动不动,那些赴宴的女眷们无不吓的两股颤颤,根本不敢再往前走。 机灵的程小白见那些姨姨姐姐们个个脸色大变,知道她们必是害怕自己的狼爹狼娘。立刻抽出阿娘牵着自己的手,抱住她狼娘的前腿…… 狼后立刻坐下来,抬起被崽崽抱住的前腿,程小白顺势伸手抱住她狼娘的脖子轻轻一纵,整个人就跳到了狼后的背上…… 抱着狼后的头蹭了蹭,程小白犹带小奶音的声音响起来,“狼阿娘真好!” 说罢,程小白纵身一跃,就在一片惊呼和抽气声中,跳到了她狼爹的背上。 狼王扭过头,轻轻和崽崽贴了贴脸,宾客们就又听到了她那奶呼呼的,叫“狼阿爹”的声音。 宁氏心中暗赞闺女是个小人精儿,行动上却极为配合她闺女。 走到狼王狼后之间,两狼立刻调整姿势,以拱卫之势,将宁氏护在中间。 宁氏将两只手分别放到两只狼的前腿上。原本她想摸头的,可是她个子矮,够不着…… 狼王狼后机灵的不行,立刻双双低头贴着宁氏的手,和她打配合。 “诸位夫人姑娘莫怕,这是我家姑娘的义父义母,是她们救助养育了我的女儿,夫君与我拜它们为义兄义姐,我义兄义姐极通人性,绝不会主动伤人。” 宁氏昂首朗声介绍,语气里的自豪骄傲有耳朵的人都能听的出来。 “对对对,狼伯伯狼伯母可通人性了,大家都不必害怕!”一个特别清亮明快又悦耳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了出来…… 第199章 程小白的第一次社交 听到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转身往后看去,只见一个身量高挑,容貌俏丽,头戴赤金嵌宝簪缨冠,腰系一条金丝软鞭,身着一袭大红缂丝团花锦袍的姑娘边高声说话,边快步向前走来。 众人见了这个女子,绝大多数人都立刻屈膝行礼,口称:“见过宜晴郡主……”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的堂妹,安王府的嫡长女,京城小霸王之一的司越清。 司越清含笑快步走上前,先向宁氏行礼,口称:“宜晴拜见宁姨。” 宁氏赶紧将司越清双手扶起,笑着说道:“清儿快快请起……” 司越清不等她宁姨再说什么,立刻快步走到狼王狼后面前,恭敬地抱拳躬身深深行礼,口称:“宜晴拜见狼伯伯狼伯母……” 狼后看向司越清的眼神温和慈祥,它抬起右前腿轻轻一扶,就将司越清扶了起来。 “清姐姐……”程小白在狼王背上叫了一声,小身子一纵,就轻巧的落到了刚刚站直身子的司越清的怀中。 “小白白……有没有想姐姐……”司越清重重在程小白脸上使劲儿亲了一口,用手指轻轻挠她的痒痒肉,痒地程小白咯咯直乐,小身子在司越清怀是扭个不停…… 有了司越清这一出,众位夫人小姐们也都不那么害怕了,毕竟那两匹巨狼,瞧着比宜晴郡主这疯丫头还靠谱些! 身为京城一霸的宜晴郡主,那可是威名赫赫,有许多人都想当她的郡马,却又怕极了她腰上缠着的软鞭! 毕竟上科榜眼曾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本想做个英雄救美的局,不想却被宜晴郡主非但将他花钱请的人暴揍一顿,还顺藤摸瓜的把曾磐揪了出来,那顿鞭子抽的,曾榜眼硬是三个月都没能下床…… 众位夫人小姐们试探着走上前,见那两匹巨狼非但没有恐吓她们,还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让她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和宁国公府夫人以及长宁郡主寒暄。 此时的程小白已经被她阿娘叫过去与众位夫人小姐相见了。 众人说的正热闹,薰风快步走过来,屈膝禀报,“回夫人,安王妃到了……” 安王妃是超品王妃,宁氏只是一品,理当亲自出迎。 牵着女儿的小手,宁氏往外快走,狼王狼后立刻一左一右的跟上…… 没过多一会儿,宁氏一行走到二门,此时安王妃的车子刚好停在了二门之前。一个嬷嬷已经俯身跪倒在车前,充当安王妃下车的脚踏。 宁氏看到安王妃以嬷嬷做脚踏,心中颇有微词。毕竟就连皇后娘娘下车,都只用马凳而不用人做脚踏,安王妃委实有些过份了。 “程宁氏见过安王妃。”宁氏微微躬身行礼,还不着痕迹的轻轻拉了不开心的女儿一下。 程小白嘟着小嘴,胡乱弯了弯腰。从第一眼看到那个假模假势的安王妃,她心里就很不喜欢。 安王妃站稳身子,刚想摆一摆王妃的架子,可一抬眼就看到两匹神情冷肃的巨狼,立刻吓得脸色都变了。 “狼……母妃……有狼……”一声尖叫突然从安王妃身后发出,紧接着就是大哭之声。 “哼,宁姨的帖子上早就写明了狼伯伯狼伯母会与她一同待客,真害怕就别来啊!明明知道还哭,真丢人!” 司越清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听到嫡姐的声音,正哭着的司越静猛得闭上嘴,硬生生将哭声连同眼泪一起憋了回去。 “郡主……你……”安王妃气得满面涨红,愤怒地瞪着继女,可司越清凤眼一挑,一股子皇室郡主的气势向继母兜头压去,压的安王妃竟然真的不敢再说什么了。 程小白皱着小眉头,看向躲在安王妃身后那个怯生生的小姐姐,板着小脸说道:“我狼爹狼娘最好了,只要小姐姐你对它们没有恶意,它们绝对不会伤害你!” 安王妃的亲生女儿,今年七岁的司越静,红着眼睛小声说道:“我……我对它们没有恶意,我……我就是害怕……” 看到畏畏缩缩的亲生女儿,再看看神采飞扬的继女,安王妃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死死得透不过气来。 宁氏只好上来打圆场,笑着说道:“王妃,二姑娘莫怕,它们是夫君和我的义兄义姐,最最通人性,绝不会无故伤人。王妃,二姑娘,里面请……” 因为安王爷一直没有为二女儿请封郡主,所以宁氏只能以二姑娘称呼。司越静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她一直都被称为二姑娘,可安王妃心里就更加不是个滋味了。 “宁姐姐,本王妃还没恭喜你家大姑娘得封郡主……” 安王妃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心中越发怨恨宁康帝。自家亲堂妹不册封郡主,封外人倒是勤快得紧! 司越静听了她母妃的话,立刻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到程小白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小女拜见长宁郡主……” 司越静这一拜,倒把程小白拜得有些懵,她颇为无措的看向阿娘。 宁氏含笑说道:“都是小姐妹,就不用这么论了,小白,快带着小姐姐去玩吧……” 看出来司越静跟在自己的亲娘身边很不自在,整个人瞧着怯生生的,没一点儿皇家贵女的气度,宁氏边暗自腹诽安王妃不会教女儿,边给红着眼圈儿的小姑娘解围。 司越清扫了继母一眼,粗鲁的拉起继妹的手,没好气的说道:“跟我们走……” 司越静赶紧小小声的答应着,努力迈开步子跟上嫡姐。这可是嫡姐难得主动拉着自己的手,司越静心里很是欢喜。 狼王一看崽崽走了,立刻跟了上去。京城里的水深,狼王早就和狼后商量过了,无论何时,它们俩必须有一个跟在崽崽身边保护她! 狼王狼后这是关心则乱!它俩也不想想,就它们家那个简直能降龙伏虎的崽崽,怎么可能受欺负,她不欺负别人就好了! “郡主,那匹狼跟来了……”司越静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一看,脸色刷得白了,赶紧叫程小白。 “没事,那是我狼爹,它是来保护我们的,不用害怕。对了,小姐姐你叫什么?你不用叫我郡主,叫我小白就行了……” 程小白看人看眼,司越静的眼神虽然怯生生的,但是很干净,她就愿意和她一起玩儿。 “我……我叫司越静……”司越静偷偷看了姐姐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小声的说了起来。 “哦,静静小姐姐,我叫程小白,你以后就叫我叫小白吧!”程小白拉着司越静另一只手,笑嘻嘻地说道。 “嗯,好的,小白妹妹。”司越静一直被安王妃管的极严,几乎都没怎么出门走动过,这还是她头一回跟母妃出门做客,就遇到了这么和气的小妹妹,司越静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看到妹妹一身的小家子气,司越清心中很烦。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个妹妹并没有什么错,可总是忍不住要迁怒于她。对于她偷偷向自己示好,也总是装作视而不见…… 第200章 人多必有是非 宁氏陪安王妃到了玉棠楼,刚刚分宾主落座,就有下人进来禀报,说是户部尚书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妇和四个孙女儿到了。 宁氏起身来到楼前相迎。安夫人一看到宁氏,立刻紧走几步,飞快拉着宁氏的手,满面堆笑的说道:“总算是回京了,程夫人,往后可要多多走动呀!” 宁氏笑着说道:“日后少不得与您常见面的,夫人您不嫌烦就行。” 客套话,谁不会说,宁氏当年也是掌过家的人,这点儿应酬,小意思! 安夫人大笑着连声说不会烦,立刻叫儿媳妇和孙女们上来见礼。 大少夫人江氏与二少夫人王氏赶紧上前行礼,宁氏只谦逊地受了半礼,便看向户部尚书府里的四个孙女儿。那四个姑娘一字排开,正向她恭敬地行礼。 最大的那个姑娘瞧着摸约十二三岁的样子,长得很像她亲姑姑何妃,眉梢眼角里隐隐藏着些傲气,看着并不和善。 二姑娘十岁左右,相貌虽比她姐姐差一些,看着却比她姐姐和气许多,仿佛是个好相与的。 三姑娘七八岁的样子,还是一团孩子气,眼神也还算清亮。 至于四姑娘……宁氏看到那个还没自己闺女高的小姑娘,心头立刻升起一股子厌烦之感。 虽然这个小姑娘是四个姑娘中相貌最好的,看上去头发黑黑的,小脸粉白粉白的,眼睛圆圆的,鼻梁高高的,小嘴儿也红润润的…… 那原本是挺讨人喜欢的相貌,可宁氏看到这个小姑娘,就是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欢之心。甚至她心里还有种想毁了这个小姑娘的冲动。 安夫人抱起最小的那个姑娘,笑着说道:“这是我家老大家里最小的丫头,名叫湘湘,出生在老大任上,前年冬天才随她爹娘回京。” 宁氏压下心中的不喜之意,淡笑道:“原来是何侍郎家的小姑娘,怪道看着眼生。夫人府中的姑娘都是极出挑的,倒说不上哪一位更好了。” 被祖母抱在怀中的何湘湘,一直搂着她祖母的脖子,看上去很害羞的样子,原本三四岁的小姑娘这样也算是正常。 可宁氏心中硬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之感,她这一生最恨的就是三年前被处死的李氏,可面对何家这个小姑娘,她却突然有种与对李氏相似的莫名恨意! 站在宁氏身边的狼后看着安夫人怀中的小姑娘,不由人性化的皱起了双眉,它百试百灵的预知能力,竟然对这个小姑娘失灵了!对于这个小姑娘,它竟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宾客们陆续到来,宁氏也就没有时间去思量自己那说不清的情绪,她还得忙着招呼客人。 户部尚书府的大姑娘何秀秀,带着三个妹妹,随下人去了牡丹园,程小白在司越清的帮助下,正在那里招呼前来做客的大姐姐小姐姐们。 各府的姑娘们都知道宁国公府的三位公子都没有订下亲事,而且国公府的家风清正,若是能嫁入国公府,这辈子不仅仅能享受荣华富贵,还能过上没有通房小妾闹心的舒心日子。 毕竟宁氏这位国公夫人的惬意人生,是所有女眷,不论已婚未婚,都无比羡慕的。 心里存了念头,大家对程小白这个三岁就被封为长宁郡主,宁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自然是百般讨好。 “小白妹妹真漂亮……” “小白妹妹好厉害……” “小白妹妹……” 一时之间,程小白的耳朵里灌满了“小白妹妹……”吵得她脑瓜子嗡嗡直响,简直比白山上的那群猴子还闹腾! 程小白忍不住在心里向她狼爹抱怨。 狼王向来无条件宠闺女,一听闺女嫌烦了,立刻迈着威严的步子走到它闺女身边,用威严无比的眼神扫视着那些吓得远远跑开的姑娘们。 “崽崽,要不咱们回白山?”狼王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它又想带崽崽溜之大吉了。 只不过早上才被媳妇教训过的狼王,知道没有媳妇的同意,它要是敢再带着崽崽偷溜,它媳妇一准让它半年都看不到崽崽…… “嗯……可是两个阿娘都说今天很重要,不能丢下客人自己跑走……”程小白在心里向她狼爹小声嘀咕,语气里充满了怨念。 狼王心有戚戚,用它以为的怨念眼神,实则在一众小姐们的眼中,那是狼王要发怒的眼神,冷冷扫了花团锦簇的各家小姐一眼。 “小白,狼伯伯怎么生气了?”司越清和程小白以及狼王最熟,她又是以胆子大浑不吝出名的性子,便笑着问了起来。 “啊……没有啊,阿爹很好!”程小白揣着明白装糊涂,扬起自己那天真无邪的小脸,向司越清笑得要多软萌就有多软萌…… 司越清一下子就迷失在那可爱到爆的笑容之中,立刻把狼王生气之事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看到笑得无比可爱的程小白,绝大多数大姐姐小姐姐都很喜欢,毕竟人类对于可爱的小萌物,基本上都没有多少抵抗力。 可也有不喜欢她的人,程小白也不是金子银子,不可能人人都喜欢。 一个看上去和程小白差不多高的尖下巴大眼睛小姑娘不屑地轻哼一声,冲着程小白翻了个很不礼貌的大白眼儿。 程小白自己并不在意,她有那么多喜欢自己的小姐姐,干嘛非得在意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狼王可见不得有人冲着它的宝贝崽崽翻白眼,但又不好意思以大欺小,只见狼王突然抬头看看天空,片刻之后,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飞来五六只小麻雀…… 那个冲着程小白翻白眼儿的小姑娘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到自己头顶上,她伸手一摸,糊了一手粘呼呼湿哒哒臭哄哄的东西…… “啊,快看,柳家四姑娘头顶有麻雀拉屎……” 也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所有人的眼神齐刷刷看向那位柳家四姑娘…… 柳家四姑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训练有素的宁国公府下人立刻赶过来将大哭的柳家四姑娘以及她那两个不知所措的丫鬟送往净房沐浴更衣。 就在柳家四姑娘被抱起来飞跑之时,那五六只小麻雀还在不依不饶地追着她飞,边飞边拉屎,每坨粑粑都准确无误的落到了柳家四姑娘的头顶…… 看到麻雀追着柳家四姑娘拉粑粑,除了狼王和程小白之外,其他人全都震惊地集体失声。 片刻之后,细碎的议论声才渐渐响了起来…… “这柳家四姑娘一向眼高于顶,这下子可算是遭了报应……” “就是就是,不过是个暴发户,还整天在我们面前装高贵!这下子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出来走动……” “可不是么,不就是会写几句诗,就真当自己是天才了,她阿娘还好意思到处显摆……我就不信那几首诗是六岁小姑娘能写出来的……” “是啊是啊,我阿爹说了,“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这样的诗句,若不曾经历过人世间的大悲辛,是绝不可能写出来的……一个六岁小丫头能写出这样的诗,打死我我也不信啊!” 各府小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直到下人引着何府的四位姑娘走了过来…… 第201章 好奇怪! “小白,那是户部尚书家的四位姑娘,何绣绣,何纹纹,何绮绮,何湘湘,这四个可都不是什么好鸟,你可别离她们太近,免得被她们算计了……” 司越清压低声音在程小白耳边飞快地说道。今儿她的任务是就给程小白介绍各家闺秀。 程小白点点头,何家姑娘们,她听阿娘说故事时提过的,不过她阿娘只说何家有三个姑娘,并没提到那个四姑娘何湘湘。 司越清刚说完,何绣绣就带着三个妹妹走到了程小白的面前。 “小女何绣绣率三位妹妹拜见长宁郡主……”何绣绣掩下眼中的怨愤之色,优雅的屈膝行礼。 程小白如今能轻易感受到别人对自己是否有恶意,之前见到司越静时,她就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对自己心存好感。 而眼前这个何绣绣,虽然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却是皮笑肉不笑,她心中的怨愤之情,程小白一点儿不落的感受到了。 “何家诸位姐姐免礼!”程小白小脸一绷,小小的人儿立刻有了大大的气势,就连司越清看了都有些心惊,这还是她那个软萌可爱的小白白么? 这气势,怎么瞧着有些她皇帝堂兄的意思? 何绣绣见程小白在自己面前托大,心中的怨愤之情更深。她想不通,一个连牙都没长齐的野丫头,凭什么被封为郡主,还没出生就被内定为太子妃! 程小白表示不服,她的牙早就长齐了好吧!牙口好着呢! 何绣绣觉得自己哪里都不比程小白差,却只是个连品级都没有的普通官家小姐,她的亲姑姑还是诞育了大皇子的皇妃呢!如今却…… 想到如今才十岁的太子已经是天人之姿,何绣绣偷偷看向程小白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怨毒之色。 何家二姑娘何纹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而三姑娘则好奇的打量着程小白,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四姑娘何湘湘,看向程小白的眼神虽然极隐讳,可怨毒之意比她大姐姐竟还深上几分。 程小白看到何湘湘,心中也有种本能的厌恶,这种厌恶压过了刚才她对何绣绣的不喜。要不是这里围满了各府的小姐丫鬟,程小白都想一脚踹死何湘湘。 “崽崽,你怎么了?” 狼王第一时间感受到自家崽崽剧烈波动的情绪,立刻紧张的问起来。 “阿爹,我没什么事,就是……手痒,想杀个人!”程小白什么都不瞒着她狼爹,直接在心里说道。 “谁,阿爹去杀!”狼王连原因都不问,直接揽下杀人的任务。 “阿爹,崽崽就是说说,现在还不能杀!”程小白很遗憾的在心里告诉她狼爹。 这阵子程小白可没少被她亲阿娘念叨,说什么回京城之后一定要老实一些,绝对不可以主动欺负人之类的话…… 当时程小白就特别不服气地问:“要是有人欺负小白怎么办?” 还好宁氏的回答没有让她的闺女失望,宁氏没有丝毫犹豫地告诉女儿,“打得过就打,只是别打死了,多少给留口气,要是打不过,那就叫你狼爹帮你打,只要不彻底打死,留口气就行……其他的都交给阿爹阿娘来处理!” 就因为有阿娘这句话,程小白才愿意跟着回到京城,要不她一准儿藏在白山上不下来…… “好吧,那就过阵子再杀!”狼王很遗憾地说了一句,忙又问道:“崽崽,要杀谁啊?” 说来很奇怪,狼王虽然没有它媳妇那么神奇的预知能力,可是对于人类善恶情绪的感知却是很敏锐的。可是直到现在为止,除了刚才那个柳四姑娘以及那个向它家崽崽行礼的姑娘,狼王并没感觉到其他人的恶意。 而那何大姑娘的恶意,也没有达到让它家崽崽想杀人的程度。 对于自己养大的崽崽,狼王简直不要太了解了。 宾客们很快都到齐了,就在程小白要带着大家去荷花池看锦鲤之时,程婉如家的女儿李玉盈带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瘦巴巴的姑娘走了过来。 众家小姐看到那个瘦巴巴,一脸苦相的姑娘,好多人都流露出一抹既同情又厌恶的复杂情绪。 “小白,你大表姐身边那个是你二姑姑家的女儿张巧安。”司越清又轻声为程小白介绍。 “哦,原来是她呀……”程小白点了点头,她听她阿娘说起过这位小表姐。 “小白表妹,我是张巧安,我娘是你二姑母。”来到程小白近前,张巧安语气虽然怯生生的,可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子上赶着套近乎的亲昵。 李玉盈听到张家表妹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张巧安的话虽然没有错,只是这话听着总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那位狠心无情的二姨难道还是什么骄傲不成!就凭她做下的事情,宁国公府完全可以不理会张巧安这个外甥女儿。 “哦,是张家表姐,倒是头一回见面。” 程小白很不喜欢那藏在张巧安眼底的算计,只淡淡应了一声,就招呼着众家小姐往荷花池去了…… 就这淡淡虚应的语气,还是她小二哥费了好大力气才给培训出来的,要不然以程小白的小暴脾气,铁定一言不合就动手! “表姐,小白表妹是不是不喜欢我?”张巧安要哭不哭,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怜巴巴的看向李玉盈。 李玉盈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耐着性子说道:“小白刚认识你,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张巧安低下头,低低的哦一声,活脱脱一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的模样,简直让李玉盈心中抓狂不已。 “我怎么这样倒霉,偏偏让她给缠上了……”李玉盈在心中暗叫。 “别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这里没有任何人欺负你,大家都去看鱼了,你去不去?”李玉盈到底也只有十岁,不耐烦之下也维持不住多和气的态度,只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去,我去……”张巧安赶紧叫了起来。 李玉盈淡淡嗯了一声,径直往前方走去。 张巧安看到李玉盈那华美的衣裳,时新的贵重首饰,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妒意。 都一样是宁国公府的外甥女儿,凭什么她就得像个小冻猫子似的处处不招人待见,李玉盈却能拥有所有人的疼爱! 若是今日能见到表哥们,不拘是哪一位表哥……张巧安心中想着自己的小算盘,她说什么也得想法子赖上一个…… 但凡能和宁国公府的公子订下亲事,她爹和继母就得对她另眼相看了! 第202章 幺蛾子好多啊! 张巧安还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不知道她的舅母宁氏为了避免儿子,外甥,侄子们被有心人算计,早就把大大小小的男孩子们打包送去娘家,请她爹给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收收心了。 明年是武举的大比之年,程谨松要备考武举。 而程谨竹,宁家的宁致忠,宁致义,宁致礼,还有定西侯府的嫡长孙李玉麟都要参加今明年的院试。 若是考得顺利,程谨竹他们五个后年就能参加乡试,乡试考得也顺利的话,就能参加次年的会试,若能在会试上高中,他们就有了参加殿试的资格…… 如此按部就班的考下来,一点儿时间都不会浪费,程谨竹他们的未来可期呀! 至于其他年纪小些的孩子们全都要参加国子监的考试,只除了仅有十一个月的小泥鳅宁致善。这娃离科举之路还远着呢! 一路走到荷花池,张巧安连一位表兄都没见着。她忍不住轻轻拽了拽表姐李玉盈的衣裳,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姐,今日舅舅家宴客,怎么没见到表兄们?” 李玉盈讥诮的笑了一下,淡淡道:“难道你不知道今日只请女眷,表兄表弟们为了避嫌,早就出府了。” 张巧安脸上一红,她的确不知道今天只请女眷。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收到邀请她的帖子。 张家休妻之后,就与宁国公府再没什么关系了。张家的门第不高,不过是因为是定国公府的远亲,张巧安的亲爹好歹在京城谋了个从六品的官职罢了。 宁国公府的帖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下给张家的。 是张家听说宁国公府宴客,才忙忙将张巧安打扮一番,送到国公府外,企图再和宁国公府拉上关系。 但凡宁国公府肯对张家流露出一丝和缓的态度,那个前二姑爷就会像吸血蚂蟥一般死死地粘上来。 若非如此,张巧安想自己出门根本就不可能。 张巧安带着一个丫鬟,含着两包眼泪站在宁国公府西便门门口,门子知道她是谁,也不好直接赶人,只得往里回话。 刚好回到了正跟着宁二夫人徐氏待客的李玉盈面前。李玉盈心软,便命丫鬟悄悄去向大舅母回话,得了大舅母的同意,她才命人将张巧安接了进来…… 为了迎接主子们回府,何满特意买了许多尾极漂亮的锦鲤养在荷花池里。因为他闺女曾经悄悄告诉他,大姑娘最喜欢鱼了…… 何满压根儿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他闺女说大姑娘喜欢鱼,那是喜欢吃鱼,可不是赏鱼…… 程小白自从听说荷花池里养了好多鱼,小手小脚早就痒得不行了。还算她知道分寸,决定等宴客之后再向锦鲤们下手…… 一众闺秀们簇拥着程小白,因为腿短走不快的何湘湘飞快的倒着两腿,想尽可能离程小白更近一些。 总算是走到了荷花池,众人停了下来,何湘湘这才算是有机会追上来。 并没有离程小白太近,何湘湘就不着痕迹的向程小白轻轻弹了弹手指,一个比芝麻粒儿还小的灰点儿悄无声息地向程小白飞了过去…… “什么东西,好臭?”程小白突然眉头一皱,低低说了一句,然后仿佛要将什么味道扇散了似的挥了挥手…… 那个灰色的小芝麻点儿像是被什么烧灼一般,连点声响都没发出,就化成一丝极细的,肉眼几乎无法觉察的黑烟,消失无踪。 原本面色红润的何湘湘突然如遭重击,“啊……”的大叫一声,“噗……”地喷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仰面跌倒,双眼死死闭着,面色惨白得如同送葬时的纸钱一般。 何湘湘这一跌,正跌在她大姐姐何绣绣的身上,才没摔出个好歹。 何绣绣抱住妹妹,第一反应竟是飞快地往左右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何绣绣差点儿没气歪了鼻子,原来她的周围除了她的妹妹们就是她们带来的丫鬟,别说是宁国公府的人,就连其他府上的小姐丫鬟们,都离她们远远的站着,便是想赖都赖不到人家的身上! “小妹……小妹……你怎么了?你们……你们谁害我小妹……” 何绣绣立刻红着眼睛大叫起来,仿佛是一位担心妹妹的好姐姐。 “嘁……何大姑娘这话说得古怪,明明你们姐妹离她最近,倒说我们害人?怎么不说是你们姐妹相残,害自家小妹!” 一个眉眼间神采飞扬的姑娘轻哧一声,毫不客气的将何绣绣怼了回去。 “你……”何绣绣瞪着那英气勃勃的姑娘,气得说不出话来。 程小白看向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在心里对她狼爹说道:“阿爹,我喜欢这个张家姐姐!” 这位出言怼何绣绣的姑娘正是定国公府世子张思仁的掌上明珠张锦欣。 因为各自姑姑的关系,张锦欣与何绣绣,可以说得上是天生的仇家。 “何绣绣,你妹妹昏了你都不着急,倒有心思在这儿磕牙……”司越清右手抚上腰间的软鞭把手,不耐烦的喝了一句。 侍立在程小白身边,一个眉目如画的姑娘躬身说了几句话,得了小主子的同意,那位姑娘才快步走到何家众姐妹面前,缓声说了起来。 “小女粗通医术,不若让小女给何四姑娘诊个脉?” 说话这人正是张府医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孙女儿张灵素。 “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宁国公府便是这样待客的?”何绣绣抱着妹妹大叫起来。坚决不许张灵素碰自己的妹妹。 另外一位满身书卷气的姑娘原本也打算走过去救治何湘湘,可听了何绣绣的话,她立刻收住脚步,不往前走了。 这位姑娘是太医院孙掌院的孙女儿,她虽是女儿之身,却是孙掌院儿孙辈中最有学医天赋之人。 孙掌院每每感慨可惜孙女儿不是个男儿身,否则自己这掌院之位必将是她的囊中之物。 宁国公府的下人动作极快,当安氏夫人带着儿媳妇们赶过来之时,他们已经请来了太医院的王太医。 安夫人她们也不好抱怨宁国公府没请孙掌院过来,毕竟近来皇后娘娘身子不太爽利,孙掌院一直留在宫中当值。 王太医诊了脉,不由拈着胡子惊讶地说道:“咦,这么小的孩子,必是千娇万贵的养着,如何竟会有心血亏虚之症?” 第203章 有猫腻 听了王太医那惊讶的话,安夫人震惊地看向大儿媳妇,毕竟小孙女儿一直是她大儿媳妇亲自照顾养育的。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母亲,前日府里还诊过平安脉,湘儿很健康的。”大少夫人江氏连连摇头,完全不能相信王太医的话。 王太医双眉紧锁,冷声道:“看来是老夫医术不精,那诸位夫人还是去请孙掌院吧!”说罢他一甩袖子便往外走去。 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小女娃明明脸色惨白,还吐了血,一看就是失血之症,偏那江氏死不承认,这让在太医院里素来以脾气暴躁出名的王太医怎么肯受这份窝囊气! “王大人息怒,都是老身这儿媳妇蠢笨。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请您留步,求您给老身这小孙女开个方子,救她醒来……” 安夫人赶紧出言叫住王太医,言辞极为谦恭。 王太医就是个顺毛驴的性子,别人说几句中听之言,他也就不发火了。毕竟医者父母心,看到那个小娃儿了无生气的样子,王太医也心下不忍。 江氏臊得满面通红,不得不赶紧低头行礼道歉。 王太医也没与江氏计较,只皱眉说道:“先开补血方子喝起来。不应该啊,这孩子也不是先天不足,怎么却有这样奇怪的脉相?” 安夫人看看大儿媳妇,毕竟她没亲眼看着小孙女出生,先天足不足的,她也不清楚。 江氏赶紧说道:“母亲,湘儿的身子骨一向很好,也就是在我们回京的路上感染过一次风寒,喝了几天的药也就彻底好了,之后她就再没生过病,这您是知道的呀!” 安夫人点点头,小孙女儿在回京路上病了一场,还耽误了近十天的行程,让她多等了十天才见到阔别经年的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们。 小孙女儿突然吐血病倒,当时小孙女身边全是自己家人,安夫人自然无法怪到任何人身上。 非但不能怪罪任何人,她还得向宁国公府夫人道歉,毕竟她小孙女突发恶疾,破坏了宁国公府牡丹花宴的好气氛。 宁氏虽然极为不喜何湘湘,却也没揪着此事不放,只亲自将安夫人一家子女眷礼貌地送走了…… 在回程的马车上,安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她知道丈夫与自己的谋算是不可能成功了。 原本安氏是想让自己家的大孙女儿与宁国公府世子程谨松结亲的。可大孙女儿的表现实在是令她很失望! 别说是宁国公府,就算是再差一些的门第,人家怕是也不会看上她大孙女这样的姑娘。 亲妹妹吐血昏倒,做姐姐不第一时间求救,反而想着往别人身上赖,这样的心机人品,谁家敢要呀? 何绣绣却在心里暗自得意,她原本就不想嫁入那些普通人家,自从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有天人之姿的太子,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当上太子司晨瀚的太子妃! 所以何绣绣今日的行为,根本就是她刻意为之的…… 户部尚书府的小孙女儿突然吐血昏倒,这只是个小插曲,并未对宁国公府的牡丹花宴造成多大的影响。 诸多女眷们该怎么热闹还怎么热闹。 因为宁国公夫人已经提前将家里的男丁都遣了出去,就连二门以内的仆役也全都是女人。在二门以外,还有身形健壮的仆妇巡逻,以确保绝对不会有一个男子出现在二门以内。 说起来整个二门以里,怕是只有狼王这一只雄性了! 所以诸位夫人虽然有些遗憾没见着那三位芝兰玉树般的公子,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们不用担心自家的女儿们遭到什么算计。 同时,绝大多数夫人也深深钦佩宁国公夫人的魄力,毕竟不请男宾,还将所有的男子当贼防着,在她们设宴之时,是万万不敢如此安排的。 一起玩了小半天,程小白就和来赴宴的大姐姐小姐姐们混熟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程小白的亲和力越来越强了,她小的时候,亲和力只是对于动物有效,如今对人都能产生些细微的影响了。 只要不是那种先入为主讨厌程小白的人,看到她之后,都会对程小白心生好感。 其实就算是程小白没有那神奇的亲和力,谁又能抗拒一个天真又活泼,聪明又机灵,大方又随和,长得还那么好看,如上等羊脂白玉一般的玉娃娃。 最最要紧的是,这个玉一般的小妹妹身上暖烘烘的,只要在她身边待着,就会有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众家闺秀们在感受到这一点之后,看向程小白身边的司越清,张锦欣二人,就很有些羡慕妒忌的意思了。 在所有的姐姐中,程小白最喜欢亲近的就是司越清和张锦欣。这两人都是那种爽朗大气不拘小节的性子,与程小白最合拍。 其次喜欢的就是像司越静这样安静温柔如春水一般的小姐姐。 如司越静这样的小姑娘人数可不少,毕竟如今最主流的就是这种类型的姑娘。 不过程小白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她得先看对方的眼睛,直觉对了,程小白才会喜欢人家,直觉不对,程小白是连话都不肯和人家多说一句的。 在园子里逛了大半个时辰,程小白虽然意犹未尽,可大多数姑娘们都有些吃不消了,她们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动步就是坐车,今天这个运动量,对大多数姑娘来说都有些大了。 刚好此时宁氏命人来接女儿。司越清就代替程小白招呼客人,将小姐妹们引去休息了。 来到玉棠楼中,程小白压着性子与那些夫人们见礼。然后就收获了无数见面礼,跟在她身后的四个丫鬟都快拿不下了。 看到雪玉可爱的程小白,广德侯府的世子夫人两眼直冒光,然后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儿看向宁氏,急切的恳求:“夫人,我能抱抱小郡主么?” 这广德侯府的世子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嫁进侯府十年未曾开怀,不得不给小妾们停了药,如今她膝下已经有了一个庶子两个庶女…… 广德侯府世子夫人对孩子的渴求程度甚至比之前的柳氏更强烈些。毕竟她不像柳氏那样,有一位特别开明和气通情达理的婆婆。 宁氏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女儿,她宁可让夫人们笑话自己,也不愿意违背女儿的意愿,强迫她做任何事情。 姜小白歪头看着广德侯府世子夫人,皱了皱小眉头,然后走过去张开了双手…… 广德侯府的世子夫人见小郡主让自己抱,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她珍而重之的将孩子搂入怀中,颇为吃力的抱了起来。 三岁的程小白身子骨极度结实,她个子又比同龄孩子高出半头,分量可是不轻呢! “咦,这个姨姨身上怎么也有股香臭香臭的味道?和三舅母从前的味道好像!”程小白在心里暗自嘀咕。 小郡主一入怀,广德侯府的世子夫人就感受到一股来自于骨子深处的温暖…… 那样的感觉,柳氏也曾经感受过! 而程小白却觉得浑身凉凉的,若是那凉意不往她身体里钻,还是挺舒服的,可是那凉意中透着一点点阴寒,这就让程小白很不喜欢了。 “散……”程小白眉头一皱,在心里暗叱一声,所有的阴寒都如同暴晒在骄阳下的冰雪,顷刻间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感受不到阴寒之意了,程小白就从广德侯府世子夫人怀中溜了下来。 在堂上走了一圈,程小白在好多位夫人身上都闻到了和广德侯世了夫人身上差不多的,香香臭臭的怪味道。 小小的人儿顿时困惑了,怎么这些大人都喜欢这种又香又臭,好难闻的味道呀! 第204章 陈年旧瓜 看着玉雪可爱的程小白背着小手,像个老学究似的皱着小眉头,在自己的面前走来走去,谁能不动心啊!大家都伸出手想抱抱这个特别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可程小白却不是每个人都让抱的。看得顺眼的,就让人家抱一抱,看不顺眼的,就直接走过去。 反正她还不到四岁,任性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氏暗中留意那些闺女愿意让人抱的夫人们,无一不是人品好之人。而那些她闺女不让抱的,多是些面甜心苦,或是心术不正之人。 宁氏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能稍稍放下来,看来闺女自有一套识人之术,她应该不用太担心闺女被人用花言巧语骗了。 程小白并不喜欢一直待在屋子里,毕竟那些夫人们身上熏香的味道太浓烈了些,一直生长在大自然中的程小白只喜欢最天然的味道。 “阿娘,崽崽不想待在这里……”程小白开始向她狼娘求救。 刚才那些想抱程小白却没能抱上的夫人之所以没流露出什么不好的神色,完全是因为狼后一直不错眼珠子的盯着。 但凡哪位夫人企图强行抱程小白,不等程小白有反应,狼后的死亡凝视就已经先甩过去了。 就问那些夫人们谁不怕! 一直坐在旁边的狼后听到崽崽求救,立刻站起来将崽崽叼起来往自己背上一放,径直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在一片小心翼翼的抽气声中,宁氏微笑着解释,“到孩子睡觉的时间了,我家义姐看孩子看的紧……” 明明只是平静的解释,可一众夫人们却听出了浓浓的骄傲之意。 左手边第二张椅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自从程小白进来之后,她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听了宁氏的话,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她似是很不满,可到底也没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这位老夫人侧后方坐着的中年妇人一直在留心自己婆婆的神色,见婆婆神色不豫,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这对婆媳正是张相爷的夫人何氏和他的大儿媳妇陈氏,也就是张念熙的娘亲。 陈氏此次前来赴宴,还肩负着一个连她婆婆都不知道的重任,那就是来相看程小白的。 张相爷有意想让自家小孙子张念熙与程小白结亲,特意绕过夫人何氏,只叫大儿媳妇先悄悄相看。 陈氏听丈夫说完公公之命,可是吓得不轻。 毕竟整个京城的亲贵们都知道宁国公府的大姑娘是早就内定了的太子妃。 挖皇家墙脚,和皇后抢儿媳妇,再借陈氏十个八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可父命难违,而且是悄悄相看,陈氏这才不得不领了命。 但凡没有先入为主的讨厌程小白,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会心生厌烦之意。 陈氏一见到程小白,就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甚至隐隐觉得若是真的能结成这门亲事,还真挺好的。就是…… 陈氏有些遗憾地想着: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皇家一定不会放手的,她公公真能异想天开! 坐在前面的何老夫人,收回看向程小白的不悦眼神,又用审视的目光看向神采飞扬,越活越年轻,看上去顶多三十岁的宁氏,心中极为忿忿不平。 “老贱人的儿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那个没规没矩的野丫头,呸,皇帝到底让什么迷了心窍,竟封这么个野丫头做郡主!我家哪个孙女不比那个野丫头强百倍!我家孙女才是太子妃最合适的人选!” 何老夫人心中怨念连连,那张素日里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脸,都显出两分刻薄。 崔老夫人就坐在何老夫人的对面,她与何老夫人年纪差不多少,知道些前尘往事。 看到何老夫人的神色,崔老夫人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回头得和她闺女唠叨着陈年旧事了。要不然她闺女怕是吃了暗亏都不知道为什么。 忙碌了一整天,宾主尽欢而散。送走了所有的客人之后,程小白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趴在她狼娘的背上,在心里叫唤:“阿娘,崽崽快累死了……比在山上追一天猴子还累……” 狼后一听崽崽累了,立刻掉头跑回狼苑,赶紧搂着崽崽睡觉。自家养的娃儿自家知道,崽崽累了,只要在自己怀里美美睡上一觉就能满血复活…… 所有人都习惯了狼王狼后带娃快闪,早就见怪不怪了。 甚至崔老夫人还觉得这正是她和女儿说些私房话的好机会,毕竟她狼干闺女实在太通人性了,常常让崔老夫人会有些微的不自在。 “阿娴,你过来,娘有话单独和你说。”崔老夫人招招手,把女儿叫到身边。娘俩边走边小声说话,其他人都很识趣的远远避开。 “阿娴,往后与张相爷家的何老夫人相处,你可一定要加倍小心,那人可不是个心胸开阔气度恢宏的。” 崔老夫人一开口就是个让宁氏挺震惊的叮嘱。毕竟何老夫人在京城贵夫人圈里,口碑还是挺不错的。 从前宁氏和何老夫人接触的虽然不多,见面时却也都是和和气气,并没有什么不愉快之处。 “唉,你不知道,这说起来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崔老夫人悠悠叹息一声,低声说了起来。 “……啊,这……这关我婆婆什么事呀!简直是……”宁氏听完她娘亲的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当年张相爷高中后,拜的座师就是姜太傅。一个偶然的机会,张若愚惊鸿一瞥,看到了座师的女儿姜芸熹,当时就一见钟情。 你张若愚既然喜欢上座师家的女儿,那就赶紧请人上门提亲呀,你不提亲,难不成还不许别人提亲么? 谁不知道一家好女百家求,好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家夫人盯着呢。 当时苏太夫人是诚意最足之人,她亲自数次登门为独子求亲,并且承诺不纳妾不二色。是苏太夫人的诚意打动了姜太傅夫妻,这才订下了亲事。 年轻的张若愚没有抓住机会,以至于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另嫁他人,这也不是姜家大姑娘姜芸熹的错呀! 从始至终,人姜家大姑娘也不知道还有个张若愚心仪自己呀!太傅府的规矩很严,姜家大姑娘根本不可能私下见外男。 因为张相爷对心上人念念不忘,他娶的夫人何氏到底知道了些内情,她却不怪张相爷,倒将一腔怨气撒在了已经是镇北侯夫人的姜芸熹身上,宁氏的亲婆婆得多冤啊! “你婆婆真是个好性子的人,从来未与她计较,倒是何老夫人她这一辈子都将自己死死关在心牢之中走不出来。” 崔老夫人叹息一声,做了最后的总结。 “娘,您说我婆婆过世都多少年了,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怨,也该人死账消,何况我婆婆半点儿错处都没有,她怎么还能牵连到孩子的身上,子修有什么错,我孩子们又有什么错!”宁氏不解的说道。 崔老夫人低声道:“还不是张相爷……他怕是这辈子到死都放不下你婆婆喽……唉,说来也是,你是没见过你亲婆婆的面,她那样的人儿,谁见了不得记挂一生啊!也就是你那个公公,偏将珍珠当鱼目,不是娘说过分的话,他真配不上你亲婆婆。” 想起往事,崔老夫人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娘……他们都过世了……”宁氏小声抱怨一句。 崔老夫人怅惘地轻叹一声,低低道:“是啊,都过世了……都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放下呢……” 第205章 闺女逃家,姐姐姐夫是共犯 宁国公府的牡丹花宴结束之后,往宁国公府下帖子请宁氏赴宴的人家便多了起来。 宁氏倒也不是逢请必往,她只是有选择性的参加一大部分宴会,暗中观察那些还没许人家的小姑娘们。毕竟她有三个儿子九个侄子,十二个孩子,没有一个定下亲事的。 想到小子们的亲事,不只是宁氏,崔老夫人以及她的两个儿媳妇,也都是头疼得不行不行。 若说程谨松才十四岁,倒也不是很着急,可宁家最大的宁致忠,他都十八了,至今亲事未定,可把他祖母母亲愁坏了。 宁景彦和宁远德父子却不着急,他们想着等长孙(长子)考取了功名,还怕说不上一门好亲事么。 宁氏赴宴,起初是带着闺女的,可只参加了一次礼部尚书府的海棠花宴,程小白说什么都不肯再陪她阿娘赴宴了。 “阿娘,你不知道,我都快烦死了,那些小姐姐们围着我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我都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又不是我们家,我躲都没地方躲……” 赴宴回来的程小白,抱着她狼阿娘就是一通诉苦,听得狼后心疼极了,它的宝贝崽崽何时受过那么多憋屈。 狼王听了崽崽的吐槽,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然后低头一顶,就将崽崽挑到了自己的背上,轻快的跑开了。 狼后了然地看着那父女俩的背影,眼神中透着一抹万事尽在掌控之中的了然笑意。 狼王背着闺女,悄悄进了程思则的书房,父女俩冲着墙上的那幅巨大的舆图仔细看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又悄悄的溜回了狼苑。 第二天一早,宁氏起床后照例去狼苑接闺女。不想竟扑了个空,狼苑里两狼一娃都不见了踪影。 宁氏还以为狼王夫妻去演武场溜娃了,忙又找了过去。可还是扑了个空。 一股子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宁氏不禁低声说道:“不会吧,不可能吧,小白不会让阿姐姐夫带她回白山了吧?” “阿娘?妹妹呢?狼阿爹狼阿娘呢?” 一大早照例找妹妹的程谨枫只看到阿娘孤零零的一个人,心里吃惊极了,毕竟平时他阿娘身边必定有妹妹和狼阿爹狼阿娘的。 “枫儿,你也没见到你妹妹和狼阿爹狼阿娘?”宁氏一把抓住小儿子紧张地问道。 “没……没见着啊……”程谨枫被他阿娘那紧张的语气吓着了,也跟着慌乱起来…… “不会……不会的……枫儿,快去叫你二哥过来……”宁氏无法再自欺欺人,终于破功大叫起来。 “哦,儿子这就去……”程谨枫这三年庄子也不是白待的,只见他两条腿抡得像风火轮似的,眨眼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没过多一会儿就将他二哥拽了过来。 “阿娘莫慌,狼阿爹狼阿娘从来不会让妹妹一个人待着,有它们在妹妹身边,妹妹一定是安全的。您先坐下来稳一稳,儿子这就去找线索……” 程谨竹一进屋子,赶紧先安慰母亲。 “夫人……二公子,三公子……”双陆举着一张信纸飞快的跑进屋子,看到两位公子,才来了个急刹车行礼问好。 “双陆,你拿的是什么?快拿过来……”宁氏看到那信纸上洇透纸背的墨点子,立刻叫了起来。 双陆忙将信纸送到夫人的面前,宁氏展开来一看,顿时气得脸都黑了!“好你个程小白,你给我等着,不打烂你的屁股,我就不是你阿娘!” 程谨竹见他阿娘眼看着要气疯了,赶紧拿过信纸来看。 信纸就写了三个巴掌大,歪歪扭扭的大字:找阿爹…… “啊,小白去永宁关了?”程谨枫凑过来歪头一看,不由惊呼起来。 “程小白,你给我等着……”宁氏气得双手都哆嗦了。 “阿娘别生气,快坐下……”程谨枫赶紧扶他那气到浑身乱颤的阿娘坐下来。 程谨竹则飞快倒了一杯茶,捧到阿娘面前,缓声道:“阿娘喝口茶顺顺气,儿子这就去把妹妹找回来。” 宁氏就着儿子的手喝了一口茶,长长出了一口气,平息一下心情,方才问道:“双陆,这信是从哪里找到的?” 双陆赶紧躬身回话,“回夫人的话,在小郡主房里找到的。就放在小郡主的书桌上那一叠习字之中,这张墨迹最新……” 双陆如今已经是程小白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了,专门负责哄着小郡主读书写字。 “夫人……夫人……” 门外又传来一阵小丫鬟的惊呼之声。 宁氏正心烦着,便没好气地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都是怎么学的规矩?” 程谨枫赶紧跑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片刻之后,他领着个八九岁的小丫鬟走了起来。 “阿娘,灵素姐姐失踪了……” 程谨枫一句话把他阿娘惊得跳了起来。 “谁失踪了?”宁氏惊问。 “是灵素姐姐,这是服侍灵素姐姐的小丫鬟,她说早上起来看到灵素姐姐不在房中,被褥也都冷透了,她找遍了整个府里,都没找到灵素姐姐,这才来向您禀报。” 程谨枫飞快的说道。 宁氏此时心乱如麻,四岁的小闺女逃家了,十五六岁的张灵素突然失踪了,怎么这样乱啊…… “母亲别急,容儿子先去灵素姐姐房里看一看……如今府里守卫极严,灵素姐姐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失踪的,若是儿子所料不错,只怕是狼阿爹狼阿娘把灵素姐姐带上照顾妹妹了。除了狼阿爹狼阿娘,再没有谁能如此悄无声息的带着人离开我们家。” 程谨竹有条不紊地说道。 “哦,那你快去,最好是这样……”宁氏长长出了一口气,她知道二儿子极为聪明,也许事情正如他推测的那样。 过了一会儿,程谨竹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颗小小的狼牙和一小撮银光闪闪的狼毫。 “母亲放心,正是狼阿爹带走了灵素姐姐。这是小五换下的奶牙,一直是狼阿爹收着的。狼毫也是狼阿爹的,狼阿娘的狼毫没有么这粗这么硬。” “哦!真是这样,那还好,既然是你狼阿爹带着灵素的,那灵素就是安全的……”宁氏轻叹一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阿娘,儿子这就去庄子上一趟,看看大哥它们还在不在山上,若是狼阿爹狼阿娘真带妹妹去了永宁,应该会带上大哥它们。”程谨竹忙又说道。 宁氏摇头道:“竹儿,你如今得备考,不能耽误功夫,阿娘亲自去庄子。对了,你妹妹逃家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后面一句,是宁氏叮嘱小儿子的,二儿子心思灵透,自然不会说,可小儿子有点儿憨,宁氏不太放心。 “妹妹逃家?阿娘,您在开玩笑吧?小白才多大啊,她怎么可能逃家!”刚刚结束绕府五圈晨跑的程谨松还没走进来就听到了他阿娘的话,立刻震惊的叫了起来。 看到黑不溜丢憨憨的大儿子,宁氏心烦之下越发心塞。 “小白怎么就不能知道逃家,她那胆子还不都是你们几个惯出来的!”宁氏没好气的怼了大儿子一句,毫不客气的迁怒…… “二弟,小白真的……”程谨松赶紧向弟弟求证。 程谨竹用同情的眼神看了大哥一眼,好吧,谁叫他是大哥的,有雷他不扛谁扛…… “是的,还带着狼阿爹狼阿娘一起逃家了。大哥,你要不教小白功夫,兴许小白的胆子就没这么大了……” 很没有兄弟情的程谨竹当面把他大哥卖了,毕竟不能让娘亲郁结于心不是…… 第206章 小白犯错,哥哥挨罚 宁氏本来就满心怒火无处可发,听二儿子这么一说,那满腔的怒火尽数向大儿子程谨松倾泻而去。 只见宁氏飞快冲到墙边,拽下挂在墙上的藤条,毫不客气的向大儿子抽去。 “啊……阿娘,不是我……是小白……我不教……阿娘……您慢点儿……别闪着腰……儿子不跑了……跪这儿给您抽……” 程谨松见自己躲闪快了阿娘追不上累得直喘粗气,赶紧跑回头跪在他阿娘的面前,低着头任打任罚。 大儿子这么一跪,像半截铁塔似的戳在自己面前,宁氏就不忍心再打了,只是没收住手,还是多抽了一记。 好在宁氏也没多大的力气,程谨松又是从小就打熬筋骨,说是一身铜皮铁骨一点儿都不过份,就算他阿娘用力抽他,也只不过是在皮肤上留下道白印子罢了。 “唉……是阿娘气糊涂了,咱们一家子谁不惯着小白,倒叫我松儿受委屈了,快起来吧……” 宁氏出了心里的闷气,头脑立刻清明许多,自然不会再做出拿大儿子撒气这种事情。 拉起了大儿子,宁氏瞪了二儿子一眼,嗔骂道:“都是竹儿挑唆为娘的,松儿,回头给你二弟松松皮子……” 程谨竹早就算到他阿娘会来个秋后算帐,只笑吟吟地说道:“大哥,好歹打轻点儿,可不能让外公瞧出来……” “你个小滑头,还会拿你外公压人了!松儿,不许轻饶了你二弟。” 程谨松乐呵呵地应了,只要他阿娘不生气,心里不憋闷着,要他干啥都行。 别看程谨松不怎么会说好听的话儿,可他孝顺爹娘的心意可至诚了。 总算是哄好了娘亲,兄弟二人一扭头,咦,三弟去哪儿了?明明刚才还在这里…… “大哥快,赶紧拦住枫儿,他一准会藏到母亲的马车上,偷偷混去庄子,说不得他还敢学小白偷偷去永宁……” 程谨松大惊,跳起来就往外冲,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就拎着手脚并用一齐划拉,活像只小乌龟似的三弟走了回来。 “二弟你没说错,他果然藏到了马车上,看车的人都没看见他怎么混上去的……” 程谨松将弟弟往地上一放,黑着脸说道。 弟弟妹妹大了,不好管啊!当大哥的好头大! 程谨竹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弟弟,看的程谨枫遭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阿娘面前,哭唧唧地说道:“阿娘,儿子知道错了,您打儿子吧……” “打你?我才不打,竹儿,挑本书给你三弟抄,要最厚的那种!不抄完不许离开书房!阿娘现在就去庄子上,松儿竹儿,你们两个看好枫儿,他如今越大越滑头,可不许让他再溜了……” 宁氏冷哼一声,吩咐了两个儿子,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哥……二哥……”程谨枫看着逼近自己的两位兄长,脸都绿了…… “二弟,我送你们去书房……”程谨松再次拎起三弟,大步走了出去。 “大哥……放我下来……我不要面子啊……” 路上遇到的仆役们无不背过身子掩口偷笑,气的程谨枫嗷嗷直叫,奈何他这次真把他大哥给气着了,凭他怎么叫就是不松开,程谨枫再怎么动他的小脑袋瓜子也无济于事了。 来到庄子上,宁氏看到她四闺女带着五儿子欢快的奔了过来。 宁氏心里一沉,立刻问道:“茹茹,你爹娘和小白来过了?” 狼四姐优雅的点了点头。 宁氏都急得火上房了,哪里还有心思优雅。只一把抓过狼小五,飞快问道:“爹娘带着小白回来,把你大哥二姐三哥都带走了?” 狼小五扑愣愣地直点头,还嗷呜嗷呜直叫唤! “不带你是对的,你就会捣乱!”宁氏毫不客气的拍了气不平的五儿子一记,直接揭底。 “呜呜……”狼小五气哭了!太欺负狼了,凭啥就让它和四姐看家!它又不像它四姐,照个镜子都能消磨半天的时光。 “茹茹,它们把灵素一起带走了?”宁氏看向时刻保持优雅仪态的四闺女,出声问道。 狼四姐微微点头,然后伸出右前腿,指向了北方。 “它们真的去找你人阿爹了?”宁氏无力的问道。 狼四姐略快的点了点头,眼神亮了又黯淡下来。 狼茹茹非常喜欢它人阿爹,也不知道狼后答应它什么条件,才让狼四姐同意看家看弟弟,不跟着去永宁关。 “它们走了多久?”宁氏无奈地问道。 狼小哥立刻抢着回答,只见仰起头,朝着正中偏东的天空叫了起来。 与狼王一家相处久了,宁氏基本上能理解狼的意思。 “哦,月亮还不到当空它们就走了啊,看来是怎么都追不上了。”低低叹息一声,宁氏没精打采的走进了屋子。 狼王一家的脚程比日行千里的宝马还快,它们有心飞奔,只怕这会儿都到了几百里外了,最多再有一日就能跑到永宁,这还怎么追啊! “茹茹,你说你爹娘它们又不认得路,万一走错了路怎么办?”宁氏心里极为焦虑。 狼四姐安抚的拱了拱它人阿娘的手,示意她跟自己走。 不多一会儿,狼四姐将它人阿娘带到了它人阿爹的书房。 看到墙上那少了一半的舆图,宁氏真是哭笑不得。 是她那不到四岁的小闺女会看舆图,还是她狼姐狼姐夫会看呀,把舆图撕下来带走有啥用?就算撕的没错,是大楚北地的那部分舆图,可你们谁会看! 宁氏发出了致命一击的灵魂质问! 其实宁氏还真想错了,她狼姐家里还真有个会看舆图的妖孽。 那就是狼三哥啊! 狼三哥在教玄儿怎么淘气时,就已经将去永宁的路打听得一清二楚,还在它人阿爹教程家大崽子看舆图时偷学来着…… 狼三哥是匹极有学习精神的狼,论起学习能力,可不比程小二崽子差多少。 狼三哥坚信只要学过的东西,终有一天能用的上,这不,很快就用上了呀! 第207章 程·大忽悠·谨竹 匆匆赶回京城的宁氏,一回家就看到三个儿子齐刷刷地迎了上来。 “阿娘……小白真是和狼爹狼娘去了永宁关么?”程谨枫蹿到他阿娘身边,急急地问道。 宁氏点了点头,沉声道:“就留了你四姐和小五哥看家,其他几个全跟着去了永宁,临走前还把你们阿爹书房里的舆图北境那片撕下来带走了……” “啊……那一准是三哥干的,阿爹教我们看舆图时,三哥听得可认真了,阿爹考大哥时,三哥比大哥找的都快,我看到好几次都是三哥的眼神先落到地名上的……” 程谨枫立刻叫了起来。 “什么,小三还能看懂舆图?”宁氏大吃一惊,她现在就想知道她狼三儿子还有啥不会的! “阿娘,虽说有狼爹狼娘护着小白,可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不如您干脆带我们一起去永宁吧。一路追过去,万一有什么麻烦,我们也好及时解决。” 程谨竹看了大哥一眼,见大哥又是一副“二弟在,我的脑子就离家出走”的样子,只得无奈地说道。 在回京的路上,宁氏其实已经在思考去永宁关这件事情了。虽然她狼姐狼姐夫本事极大,可闺女不在身边,当娘的怎么可能放心! 只是大儿子要备考明春的武举,二儿子明年也要参加院试,小儿子过了夏天就得去考国子监。今年应该让他们在京城收心学习才是…… “母亲,大哥的武功没得说,现在阿爹都不一定打得过他。备考武举,大哥现在差的只是文章的火候,这个儿子完全能帮大哥补上来,大哥的学识程度,没有人比儿子更清楚。” 程谨竹胸有成竹地说道。看到母亲有点儿意动的样子,程谨竹忙又说道…… “至于儿子的院试,您更加完全不必担心,外祖父都说了儿子如今欠缺的只是阅历,而非关在书斋里死读书。陪您去永宁,儿子不正可以践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么?” 宁氏听了儿子的话,越发心动了。 “至于三弟考国子监,您就更加不用担心了,儿子已经从去年开始,就让三弟将近十年的国子监春秋两季的入学考题全都做了一遍,每份考卷三弟都能得甲评,他考入国子监完全没有问题,至少能越级读乙班。” 国子监中分甲乙丙丁四班,丁班最差,是为那些权贵子弟到国子监混出身而设的,这个班里的学生,能考个秀才就不错了。 丙班略好一点,通常新生入学,只要考得不特别差,都能进这个班。丙班先生教学也严格一些,丙班的学生有很大希望考取举人。 乙班的师资力量更强,学生的才学也更好些,班里的学生大多能中进士,差些的也能得个同进士出身。 甲班则是最好的尖子班,班里的学生们可都是一甲根苗。 身为国子祭酒的女儿,宁氏自然知道国子监的班级等级意味着什么,她惊喜地笑着说道:“枫儿已经这样厉害了么,阿娘都不知道。” 站在一旁的程谨枫听了他二哥的话,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他连连摆手大叫道:“不不不,阿娘您别听二哥的,儿子也就是个考丙班的材料……” 宁氏听到小儿子那不求上进的话,立刻皱起眉头沉下脸,不悦问道:“枫儿,你是说你二哥欺骗阿娘?” “不不不,阿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二哥没有……二哥……呜呜……二哥你坑我……”七岁的程谨枫,被他二哥气哭了! 程谨竹老神在在的拍拍弟弟的肩膀,轻快地说道:“三弟,你说将来大哥得中武状元,二哥考个文状元,你这个三弟却连殿试都不能参加,你还好意思给小白当哥哥么?” 看到弟弟那挣扎犹豫的神色,程谨竹又补了一刀。 “赶明儿小白和小姐妹们聊天,当她夸自己大哥是武状元,二哥是文状元,那些小姐妹们反问一句你三哥考个啥,你叫小白怎么回答小姐妹么?” 程谨枫一想到妹妹会在小姐妹面前因为自己失了面子,整个人都不好了,立刻嗷嗷叫道:“我也要考状元!” 程谨竹拍拍弟弟的脑袋,满意地说道:“这才对嘛,枫儿加油,我们都看好你哦!你想想,将来小白有三个状元哥哥,她得多威风啊!” 程谨枫完全被他二哥忽悠住了,彻底忘记了他小白妹妹从来没说过自己想要三个状元哥哥,他小白妹妹最希望的就是三个哥哥都平安快乐万事顺心,有没有功名完全无所谓。 宁氏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二儿子忽悠小儿子,心里忽然有种幸好狼儿子们不用考功名的庆幸。 站在一旁的程家大小子程谨松,则是一脸麻木的看着二弟忽悠三弟,他就是被这么忽悠着走上了一心考武状元之路的。如今终于轮到三弟了……幸好妹妹不用考科举。 阖家去永宁关的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宁氏又得忙碌起来。 这一次去永宁关,少说也得大半年的时间,得向帝后报备请旨。毕竟高阶武将家的女眷子嗣要出京,是必须得到皇上批准的。 还得向要紧亲友辞行,这都是礼数,是不可或缺的。 至于准备行装之事,虽然绝大部分可以交给管家安排,可有些东西还得宁氏带着丫鬟们亲自准备。 如是忙碌了五六天,才算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择了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宁氏带着三个儿子,又去庄子接了狼四闺女和狼小五,一家六口人,带着瑞雪瑞云香雪喜雨双陆铃铛六个大丫鬟并四个嬷嬷,在亲兵队长曹延龄率一百亲兵的护卫下,踏上了前往永宁关的路程。 时间倒回到宁氏发现女儿逃家的第二天。 在官道旁的树林中,狼王和狼后看着下方官道的三条岔路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下面有三条路,到底顺着哪条路走才能到永宁关? 狼王冲着三儿子叫了一声。毕竟之前这小子保证自己会看舆图,认得路。现在该怎么走,你倒是带路啊! 狼三哥底气不太足的冲着它爹叫了一声,意思是你倒是把舆图拿给我看啊,我又没把舆图背下来! 狼王瞪了三儿子一眼,将大儿子背上的行囊扯下来,扒拉出半张舆图甩给三儿子。 已经习惯了与狼王一家相处的张灵素立刻上前重新将散开了小衣裳小鞋子之类的整理好,重新打好包袱,挂在了低下头等着的狼大哥的背上。 也不知道狼后怎么会这样细心,就连带闺女逃家,都不忘记给闺女带了好几套衣裳鞋袜,甚至还给她带了两只喝奶的杯子和她的小兔子抱枕。 仔细看了舆图,狼三哥想了想,对它爹嗷呜几声,狼王沉沉的低啸一声,狼三哥便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阿爹,三哥去哪里?”程小白好奇的问道。 狼王立刻温柔地说道:“你三哥去前头探路,免得让咱们跑冤枉路,崽崽,你累不累,饿不饿?” 程小白笑咪咪的哦一声,又说道:“阿爹,崽崽不饿,崽崽渴了……” 第208章 这是赶路还是郊游? 看着姑娘抱着个小牛皮水囊“吨吨吨吨……”地猛喝一气,张灵素忍不住皱眉轻声劝道:“姑娘慢些喝才解渴,喝得这么快,对身体不好呀。” 张灵素说话的功夫,程小白已经炫完了整个小皮囊里的水,她豪迈的用袖子一抹嘴巴,转头看向张灵素,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灵素姐姐,你刚才说的是啥?” 张灵素无语抚额,赶紧抽出帕子替程小白擦干净腮边的水迹,轻声细语地说道:“姑娘,往后可不能喝水喝得这样快,对身体不好的。” 程小白歪着头,笑嘻嘻地说道:“可是这样喝很过瘾呀……灵素姐姐,我身体很好哒!” 张灵素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摇摇那只牛皮水囊,发现里面几乎没有水了,赶紧说道:“狼大爷,没有水了,得去打些水烧好灌上,回头好给姑娘喝。” 张灵素是学医的,她知道不能喝生水,所以强烈要求姑娘喝的水必须得烧开才行。在张灵素的坚持下,程小白在庄子上的三年,硬是一口生水都没喝过。 于是狼大哥挖灶,狼二姐陪张灵素去打水,狼后陪着崽崽,狼王干脆跑去捕猎,它家崽崽爱吃肉,就算是赶路也不能委屈了崽崽。 没过多一会儿,狼王带了一只傻狍子回来,狼大哥赶紧将那狍子分成七大块儿,挑了最鲜嫩肥美的两大块叼到溪边清洗去了。 张灵素和狼二姐正往回走,就看到了狼大哥叼着肉走来了,张灵素只得拿上肉,再次返回溪边清洗,难不成真指望一匹狼会洗肉么?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它会洗,它能洗干净么? 张灵素深表怀疑,为了小郡主的食品安全,她还是亲自动手比较好。 洗完肉,急匆匆赶回来,生火,烧水,烤肉……张灵素忙得不亦乐乎…… 而狼王一家子和程小白,则亲亲热热地窝在一处看着,简直悠闲得不行! 正忙着,张灵素突然就明白了,为啥狼王半夜将自己偷偷带出国公府了。 合着狼王两口子这是看上了她的野外生存能力呀! 没错,张灵素自从五六岁上学会辨识药材之后,一年中有小半年在山野中采药,京城方圆百里之内,就没有张灵素足迹未到之处。 说起野外生存能力,只怕比张灵素强的人还真不多! 不多一会儿,水烧好灌满了水囊,肉也烤好了,程小白吃了个小肚子滚圆。 将最后一点儿火星彻底踩灭之后,探路的狼三哥也回来了。 张灵素赶紧将刚才收起来的一条狍子后腿拿出来,看着狼三哥大口大口地吃得极为香甜,张灵素不由笑弯了一双好看的水杏眼。 狼后看着盯着自己三儿子看的好姑娘,心里突然很难过,要是它的儿子能像先祖那样变身成人,与这姑娘可不就是极相配的一对! 可惜变身成人的禁咒早已失传了近千年,银狼一族到底还有没有希望…… 正大口吃肉的程小白突然感受到她狼娘心情不好,立刻将手里的肉往她狼爹口里一塞,然后整个人扑进她狼娘的怀中,软呼呼地叫了起来:“阿娘别难过,你有崽崽呢……” 狼后赶紧抱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宝贝儿,在心里对她笑着说道:“有崽崽在身边,阿娘不难过……” 狼王一口咽下自家崽崽的狗剩儿,也凑到狼后身边,与它亲昵的贴了贴脸,程小白趁机在她狼爹胸前擦了擦嘴,然后才亲了亲她狼娘的脸。 被崽崽的小淘气逗笑了的狼后,故做嫌弃的将狼王推开,开始搂着崽崽哄她睡觉,小娃儿睡饱了才能长得好。这可是狼后与宁氏的一致共识。 当程小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狼王一家子还在赶路,张灵素伏此时正在狼二姐身上,迷迷瞪瞪的直点头。 因为是在夜间,官道上没有行人车马,所以狼王一家干脆在官道上飞奔,毕竟官道是前往永宁关最好走的路。 正飞奔着,狼后突然觉得有水滴落在自己的头上,它抬头一看,见天上开始落雨点了。 狼后回头看看在二闺女背上的张灵素,见她睡的迷迷糊糊的,狼后立刻低下头,只见它额间那枚普通人和动物都看不到的玄色六角星突然一闪,两张足有成年男子大氅那么大的极光滑银色皮子凭空出现,分别落到了睁大眼睛的程小白和张灵素的身上。 “崽崽,下雨了,把皮子抓紧,别淋湿了。”狼后在心里说了一句,程小白立刻乖巧的答应一声,抓着皮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狼王扭头看看自己背上的崽崽,再看看伏在二闺女背上的张灵素,然后看向狼后,一张狼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毕竟它们俩有空间之事,可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天大秘密,万一…… 北地春末的夜风还是有些微凉,张灵素却突然感受到一股极舒服的暖意,她诧异的睁开眼睛,发觉身上多了件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皮子,又轻又暖,盖着舒服极了,不由轻轻“咦……”了一声。 “灵素姐姐你醒啦……”还没睡着的程小白听到声音,立刻从那大大的皮子里伸出小脑袋,笑嘻嘻地问道。 张灵素赶紧从狼二姐背上滑下来,跑过去摸摸程小白的小手小脸,发觉入手之处都很暖和,她才笑着问道:“姑娘您冷不冷,可得当心夜风凉,受了风小肚肚会疼的。” 程小白拍着自己的小肚皮,骄傲地说道:“小白一向热呼呼的,才不会受凉。” 张灵素想到自家这小主子身子骨的确极好,三岁多了,连个喷嚏都没打过…… “啊……嚏……”张灵素正想着,就听到她小主子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要不要这么灵啊! 张灵素心中嘀咕一句,赶紧去试小主子的额头。 入手处还是暖呼呼的,也不烫,不像是被风吹着了,难道说是夫人念叨小主子了? 彼时,正忙着收拾行李的宁氏的确在气恼的念叨女儿。 “这小破孩子,想去永宁找她阿爹,她倒是和我说呀,又没说不许她去,干嘛非要偷跑,这外面荒郊野地的,就算有她狼爹狼娘照看着,哪也不得劲儿啊!到了晚上连驿站都没法子住,又不是在庄子上,还有洞子可住……” 宁氏念叨个不停,程小白就开始一会儿打一个喷嚏了…… 第209章 一个比一个淘气! 狼王一家子的脚程极快,只一天两夜的功夫,它们就站在一处山头上,在那座山头对面,有一座耸立于天地间的高大城关就在眼前…… “阿爹,阿娘,那里就是阿爹的永宁关!”程小白指着那高大的关城,兴奋地大叫起来。 “真是啊,算你三哥没带错路!”狼王扫了三儿子一眼,淡淡地说道。 狼后则笑着说道:“那咱们就去找你阿爹,你阿爹看到崽崽,一定特别高兴!” 狼王听了这话,不高兴地哼一声,心道:不就是个软趴趴的人类,有什么好高兴的!要不是崽崽高兴,它才不来永宁关呢…… “崽崽,三哥跟你说哦,回头你让你灵素姐姐悄悄带着你进永宁关,我们先藏起来,然后突然出来吓你阿爹一大跳好不好?” 狼三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立刻悄咪咪地给他崽崽妹妹出馊主意。 程小白也是个心大淘气的,立刻答应下来,她抱着她狼爹狼娘一通撒娇,把她一对爹娘哄得眉开眼笑,别说是独自进关吓那个人类一大跳,就算是崽崽想掀了永宁关,这对爹娘也会立刻冲在最前头…… “灵素姐姐,就我们两个进关,吓阿爹一大跳,好不好?” 程小白又抱着她灵素姐姐撒起娇来。 “啊……这……不太好吧,我们没有路引,进不了关的……”张灵素迟疑地说道。 然后她的话音刚落,狼三哥就叼着个油纸包送到了她的面前。 张灵素接过来打开一看,当时就傻眼了。 “这……这是我的路引……还有小郡主的官印……这……这竟然是元帅的腰牌……小三爷,你……”张灵素都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了。 这狼,怎么比人都周全!还有,它是怎么拿到自己的路引?张灵素百思不得其解。 狼三哥看到张灵素脸上那震惊的神情,不由得意的挑了挑眉骨,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狼三哥就喜欢看人类那震惊到不知所措的表情! “咦,这是我的官印哦,小二哥说过的,只要有这个官印,大楚境内小白哪里都能去……”程小白抓过自己的小兔头金印,开心的大叫起来。 张灵素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只要她有路引在身,就能带着小主子进永宁关,毕竟三岁小孩儿是不需要,也没有路引这种东西的。 实在用不着出动长宁郡主的金印,那样动静就闹得太大了,毕竟永宁是郡主的食邑封地,她是所有永宁百姓的主人。 “小郡主,您真想给您阿爹一个惊喜么?”张灵素缓过神儿,笑着问了起来。 程小白赶紧使劲儿点头。 张灵素立刻笑道:“那咱们先拿我的路引进关,然后再拿元帅的腰牌进帅府,这样您就能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元帅面前啦……” 听听这姑娘说的,可见也是个淘气的主儿! 旁边的狼三哥听了张灵素之言,一双狼眼灼灼放光,这姑娘真是太对它胃口了,好!真好! 狼王狼后眼睁睁看着孩子们商量怎样吓程思则一大跳,没有一个出声拦着的,甚至它们还想先行一步潜入永宁关,好来个现场围观看热闹! 想看热闹的不止狼王狼后,狼大哥狼二姐狼三哥都想看。 五狼二人商量了一回,程小白就开始在心里呼叫玄儿了…… 正站在程思则肩头,陪主人一起巡查防务的玄儿心里突然响起了它小主子的声音…… “玄儿玄儿,我是小白,我在永宁关南边的山顶上等你……”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玄儿脚一滑,差点儿从它主人的肩头摔下来。 “玄儿,你怎么了?”肩上的玄儿打了个趔趄,程思则立刻紧张地问了起来。 玄儿赶紧飞起来,在空中飞了半圈儿,以示自己很好,没事儿。 程思则看到玄儿一切正常,也就没有多想。 至于玄儿没有回到自己的肩头上,这也正常,玄儿是自由的,它想干啥就干啥,程思则基本上不会约束玄儿。 确认心里响起的声音的确是小主人的,玄儿立刻展开双翅向南边的山头疾速飞了过去。 程思则看到玄儿向南边山峰飞去,还以为玄儿想去捕猎,也就没有招回它。玄儿喜欢吃活食儿,常常独自飞出去捕猎,吃饱了就会自己飞回来。 “小白,真是你呀,你怎么来了……”玄儿视力极好,在天空中就看到好久没见的小主子。 一个俯冲速降,玄儿就稳稳的落在了程小白的面前。 事实上玄儿跟着它大主子才回永宁关不到十天,根本不存在好久不见。 “玄儿……”程小白不等玄儿停稳就冲上去抱住玄儿的脖子,玄儿立刻张开双翅将她护在怀中。 说起来玄儿和小白渊源才是最深的,若是没有玄儿出手相救,小白根本就不可能被她小舅姥爷和狼娘在桑河边捡到。 “小白,你咋来了?是它们带你来的,你人阿娘呢?” 玄儿四下看看,只看到五匹狼一个人,立刻紧张地问了起来。 “呃……我……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程小白虽然淘气,可她是个很诚实的孩子,玄儿一问,她就老老实实地交待了。 “啊,你怎么能偷偷跑出来呢,你人阿娘得多着急啊!不行,我得去京城报个信儿,小白,快写个条系我腿上!” 玄儿吓了一大跳,赶紧啾啾啾叫了起来。 狼后看见玄儿急得又叫又蹦,赶紧走过来,平淡地说道:“玄儿,你别着急,我们给小白阿娘留信儿了,过几日她也会过来。” “啊……哦……都是你们撺掇的,我们小白多乖啊,好歹小白也叫你们一声爹娘,你们能不能有点儿当爹娘的样子……” 玄儿可算是抓着狼王狼后的错处了,这一通数落都不带换气儿的,气得狼王直龇它那对寒光闪闪的雪亮獠牙! 第210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平时玄儿出去捕猎,半个时辰也就飞回来了,可今天这都飞走一个多时辰了,却还不见玄儿飞回来,程思则不由有些担心。 看看天色渐暗,时候已经不早了,而鹰眼的夜视能力不好,程思则就想出城去南边山里接玄儿回来。可他骑着马刚出了帅府,就听到半空中传来玄儿欢快的叫声。 程思则心里一松,立刻向空中打了个忽哨,跳下马伸出左臂等玄儿飞过来。 玄儿是飞回来了,可没落在他主人的手臂上,而是落在了马鞍上,巴掌大的脑袋背对着主人,冲着帅府府门的方向,仿佛是做了什么错事,不好意思面对主人一般。 程思则的心思可没这么细腻,他只是笑着走过去摸了摸玄儿的头,笑着问道:“可吃饱了,要不要再吃点儿?” 玄儿也不回头,只扑楞楞地摇头,然后嗖地飞进帅府了。 程思则心中纳闷,赶紧追了进去。 “元帅留步……”程思则还没进帅府大门,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大叫。 转头一看,只见今天当值守南门的副将程恒骑马飞奔而来。 “何事来报?”程思则沉声问道。 程恒跳下来,飞奔过来,急急说道:“回禀元帅,适才玄儿突然在城楼上扔了四头小野猪下来,砸伤了两名将士……” “什么,受伤的弟兄伤情如何,可送往医官所了?”程思则立刻沉声喝问。 程恒忙摇头道:“伤得倒不重,只是玄儿从未如此行事末将担心玄儿有事,特来向元帅禀报一声。” “玄儿刚刚回来,它看着还好……不对……程恒,你赶紧回去守城……”程思则心念一闪,急忙喊了起来。 程恒答应一声,赶紧上马向南城门飞奔而去。 就在程恒骑马前往帅府之时,趁着南城门处士兵们那极短暂的混乱之机,狼王夫妻和他们两儿一女,在淡淡暮色之中,已经悄悄在敌楼的阴影掩护下爬上城墙,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永宁关。 若非狼王一家天赋异禀,再不可能爬上那笔直的城墙。 程恒刚回到南城门,他刚要从马道骑马上城楼,忽然看到一个很有些眼熟的身影。 “灵素丫头?”程恒试探着叫了一声。 领着小郡主正打听元帅府怎么走的张灵素听到有人叫自己,身子一怔,心中暗道:“不会这么巧吧……怎么竟遇上程叔叔了?” 程恒见那身影怔了一下,立刻跳下马,快步跑过来,此时张灵素也已经转过身子,还将小郡主藏在自己的身后。 “还真是你啊灵素丫头!哈哈哈哈……你怎么来了永宁?” 程恒跑过来仔细一瞧,见果然是张灵素,便笑着叫了起来。 张灵素尴尬地笑了一下,屈膝行礼,口称:“侄女儿拜见程叔叔。” 程恒的父亲和张灵素的爷爷是八拜之交,所以张灵素得叫程恒为叔叔。 张灵素一行礼,她身后的程小白就露出了半张小脸儿。 “你……我的天啊!我的小祖宗喂,你……你们……走走走,赶紧随我去帅府!” 待看清那半张雪玉一般的小脸蛋儿,特别是那双骨碌碌直转的大眼睛,程恒吓的心脏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程恒边说边冲过去把程小白抱了起来。 程小白立刻抱紧程恒的脖子,在他耳边低低的,奶声奶气的威胁,“不许去告诉我阿爹,要不然就叫瑞云姐姐不理你!” 程小白可知道程恒的死穴在哪里,一点一个准儿! “可千万别!,我的小祖宗喂,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还不成么?”程恒立刻哀嚎起来。 程恒可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有多疼自己怀里这个小主子,哪里敢不听啊! “你带我们去帅府,不许事先告诉阿爹!”程小白又奶凶奶凶地在程恒耳边低声叫了起来。 “行行行,就依小郡主……那咱们走……”程恒一听就这点儿要求,那必须答应呀,立刻抱着程小白,又叫手下再牵一匹马过来给张灵素,三人就往帅府去了。 到了帅府门前,程恒将人送进府门,然后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程小白虽然第一次来永宁关帅府,可她却对道路很熟悉,只见她领着张灵素,七拐八转的,很快就来到了一间刚刚亮起灯光的屋子外面。 张灵素并不会轻功,自然比不得程小白落脚无声,她一步踏出,不小心踩到一根小树枝,发出并不是很响的断裂声。 “谁……”屋子里的灯光立刻熄了,随着一声厉喝,立刻有亲兵持刀冲进了院子。 “你们是什么人!”亲兵用刀指着程小白和张灵素二人,眼中虽然满是震惊,毕竟谁也没见过一个少女带着个孩子来当刺客,不过他们却是丝毫不减警惕戒备之色。 此时程思则也持剑冲了出来。他刚出屋子,程小白就嗖的跳了起来,只见她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竟如玄儿展翅般飞了起来…… “阿爹……”开心的大叫一声,程小白就轻飘飘地落到了她阿爹的脖颈上。 “小……小白……真是阿爹的小白……哈哈哈哈……我的小白终于来看阿爹了……” 程思则在极短暂地震惊之后,立刻将女儿拽下来抱到眼前, 看清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程思则大喜着将女儿抛向天空,再稳稳的接住,然后用胡茬子去扎女儿嫩生生的小脸蛋儿…… 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来了,程思则竟然兴奋得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一众亲兵看傻了眼,这欢喜癫狂到没个人样儿的人真是他们那位不苟言笑的元帅? 程思则先是上下抛了女儿十来次,又扛着她满院子飞奔,父女二人的笑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帅府…… 过了两刻多钟,程思则的兴奋之情总算能收敛一些了,他紧紧抱着女儿,却皱着眉头看向张灵素,黑着脸问了起来。 “灵素,京城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一个人千里迢迢带小白到永宁来?夫人呢,三位公子呢,小白狼爹狼娘和哥哥姐姐们都去了哪里?” 张灵素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听嗖嗖嗖几声破空之声,狼王夫妻带着三个孩子如同凭空变出来一般,陡然出现在程思则的眼前…… 第211章 又喜又忧 看到狼王一家子,程思则并没有觉得惊讶,毕竟那匹臭狼粘他家闺女粘得要死,怎么可能不跟着来。 反而狼王一家要是没来,程思则才会惊讶担心它们一家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院中的亲兵只有几个人见过狼王一家子,但大部分人都不曾见过。 是以五匹狼突然从天而降,反应最快的亲兵们已经再度利刃出鞘,将他们的元帅,小主人以及张灵素护了个严严实实。 “众军速速刀还鞘,它们是本帅的义兄义姐和孩子们。” 程思则高喝一声,众亲兵立刻齐刷刷的还刀归鞘,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义姐,姐夫,老大,二闺女,三小子,辛苦你们护送小白过来,这一路累坏了吧?快进屋歇歇……端阳,赶紧去买三十只上等的肥羊……” 程思则喝令一声,一叠声地吩咐起来。 狼后向程思则这个便宜妹夫颌首微笑,狼王则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胡乱龇了龇牙,算是勉强打个招呼,可它心里却在暗自腹诽:“软趴趴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狼王是绝对不会承认,看到自己媳妇对程思则笑,心里酸极了……比被崽崽骗着吃了树上的青杏还酸涩! 狼大哥很矜持地向程思则微微低头行礼,它可不像它爹那样被醋意冲昏了头,狼大哥知道自家崽崽妹妹的亲爹,它的人阿爹,身手相当了得,当得起它一声“阿爹”…… 狼二姐已经快步走到它人阿爹的身边,亲昵地蹭了蹭人阿爹的手,满脸的欢喜亲近之情溢于言表。 狼小三则是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才龇牙给了它人阿爹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说来有意思得很,银狼一族里的雌性们,包括但不仅限于狼后,狼二姐,狼四姐,狼二婶以及其他大大小小,见过程思则的雌性,对程思则都特别容易产生好感。 这也直接让程思则成了银狼族里所有成年雄性的公敌,不知道有多少匹公狼在背后磨牙,想暗中伏击程思则…… “灵素,夫人他们呢?怎么没一起来,你们不会是……偷偷来永宁的吧?” 程思则看到张灵素总往狼三哥身后躲,还有她那有些躲闪的眼神,心里一沉,急忙问了起来。 “阿爹,你好聪明呀,你怎么知道小白是偷偷跑出来的?” 不等张灵素想好应该怎么回答,她的小郡主就已经将自己的底儿全揭了。 “姐,姐夫,你们给阿娴留信了没有?”程思则不舍得冲着闺女发脾气,立刻瞪起眼睛盯着狼王狼后。 狼王一看这个软趴趴的,霸占了自己宝贝崽崽的人类竟然瞪自己,立刻龇牙瞪眼,力求在气势上彻底压倒这个哪儿哪儿它都看不顺眼的家伙。 “留了留了,阿爹,我给阿娘留了信,阿爹还在灵素姐姐房里留下小五哥的狼牙还有一撮毛……”程小白赶紧大叫起来。 “小白,你给你阿娘留了信?”程思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小白那鬼画符般的“书法”,会不会看到信后,他媳妇心里的怒火比小白逃家更大些? “对哒,双陆姐姐说小白的字写的比以前好多啦……”程小白还挺骄傲地向她阿爹显摆…… 程思则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心中暗想:算了算了,子不教父之过,若是阿娴发脾气,我这个阿爹就替闺女扛了吧! 狼王一家子美美的吃了一顿肥羊大餐之后,看到程思则那眼巴巴的可怜表情,狼后到底没忍心将崽崽带走,程思则总算是能抱着香香软软的小闺女睡上一觉啦! 狼王一步三回头,要不是有它媳妇盯着,狼王铁定冲过来抢了崽崽就跑,反正那个软趴趴的人类也追不上自己…… 次日天色蒙蒙亮,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程思则悄悄起来,飞快写了一封信,叫玄儿带上往京城方向寻找它的女主人。 总给得媳妇报个平安吧,要不然这一路媳妇还不得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的。 都不用和京城联系,程思则就知道他媳妇一准会带着其他的孩子们追来永宁关。 其实若非重任在肩,程思则又何尝愿意离开女儿半步呢。 放飞了玄儿,端阳送水进来服侍,一看到自家元帅两眼乌青,端阳吓坏了。赶紧将铜盆放到盆架上,冲到近前叫了起来。 “元帅,您这是怎么了,被……被……被谁打了……” 程思则哭笑不得的指着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宝贝闺女,小声说道:“小白睡觉不老实,误伤……误伤……” 端阳脸上陪笑应是,心中却暗自偷笑,“小郡主打得还真对称,两边儿一样大小一样黑……” “不许偷笑,还不快去煮几个鸡子给我滚一滚……”程思则仿佛看透了端阳的心思一般,抬手敲了一下,将端阳赶了出去。 “臭丫头,就会欺负你阿爹,天天跟你狼爹狼娘睡,也没见你把它们打成个乌眼青!” 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可手上却极轻柔的给女儿盖好被子,也算是相当的口是心非了。 “哈……”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的程小白突然叫了一声,小拳头如同疾风一般冲向她阿爹。 程思则如今是清醒的,自然不能再让闺女打到。只见他身形急闪后退,卸去闺女那又沉又猛的拳风,却又怕闪着闺女,还是伸掌硬接了一下。 “嚯……”程思则低呼一声,就算是已经卸了七成的力道,他还是被闺女一拳打的倒退了三四步。 闺女有如此神力,程思则不喜反忧,他低低叹息一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像个玉娃娃一般的宝贝女儿,心中极为纠结。 有这样的神力,又有绝高的习武天赋,这简直是天生的将帅根苗,可她是个女儿家啊!若是个儿子,程思则必定二话不说将她带在身边,从小教她三韬六略,教她十八般兵器,教她如何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可是,小白是个娇娇软软的小闺女啊,程思则怎么舍得,怎么忍心?程家男儿为大楚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在所不惜,可是程家女儿,不必也不应该再背负这些啊! 程思则想得正出神,耳中就听到了一声无比娇憨软萌的“阿爹……” 第212章 歉疚 睡得迷迷瞪瞪的程小白爬起来,揉揉眼睛,看到坐在床边的阿爹,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可爱的软糯笑容,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阿爹”,简直要把程思则的一颗心给暖化了…… “诶……阿爹的乖宝……”程思则长臂一伸,就将小闺女紧紧的抱在怀中…… “去他妈的保家卫国,我只想我的乖宝一生快乐逍遥……”程思则在心里低骂一声,将脑子那个还没成形的计划彻底打散…… “阿爹,尿……”程小白如玉般的小脸有点儿涨红。 谁家小孩起床第一件事不是去放水啊,家里的亲阿娘和狼阿娘都知道,就连狼阿爹也都知道,不用说就带自己去尿尿了,怎么阿爹却不知道!就会傻兮兮地抱着自己……还抱得那么紧! 程小白在心里不住的吐槽。 有四个孩子,可程思则却没亲自带在身边照顾过一天,他哪里知道怎么照顾小孩儿。 直到闺女不高兴的叫了一声,程思则才赶紧答应一声站了起来。 刚抱着小闺女起身,房门就被撞开了,狼王横冲直撞地跑了进来,往程思则怀里掏了小闺女就跑…… 程思则赶紧飞快的追了上去…… 看到狼王将小闺女送进官房,替她叼开恭桶盖子,然后将眯着眼睛自己褪下裤子的小闺女送到恭桶上坐稳,然后再挨着小闺女坐好,给他小闺女当扶手踏脚。毕竟成年人用的恭桶对程小白来说太高了。 闺女方便完了,狼后正好叼了一盆温水进来,让闺女坐在小盆里洗了洗,然后再把闺女放到干净的软布上吸干水分,小闺女自己半眯着眼睛拽上小裤裤,然后往卧在地上的狼王背上一趴,接着睡了…… 狼王背着小闺女就要往自己的住处走,可是却被狼后拦住了,狼后示意狼王还把小闺女送回妹夫的房间。 狼王心里不愿意,又不敢违背媳妇的意思,气恼地瞪了一旁看傻眼的程思则一眼,愤愤地走了出去。 狼后看了妹夫一眼,眼神很复杂,那样的眼神让程思则有些受不住…… 第一次,程思则开始反思自己其实和父亲一样,都没有亲自照顾过自己的孩子,他并没有尽到做父亲该尽的责任。 程小白正长身体,觉多,被狼爹送回床上,她小手紧紧搂着狼王的脖子,迷迷糊糊地嘟囔:“阿爹抱……” 程思则以为小闺女是叫自己,赶紧答应一声就要脱靴上床,不想狼王冲他翻了个白眼儿,已经悄无声息的搂着崽崽跳上床躺好了…… 程小白小身子一翻,窝进狼王的怀里,口中发出一声特别满足的轻哼,一只小手摸着狼王的鼻子,一只小手抓着狼王胸前的软毛,呼呼大睡起来。 程思则看着床上那相依相偎的爷俩儿,无比心塞…… 狼后用同情的眼神看了妹夫一眼,用大尾巴轻轻扫了他一下,好歹表示一下同情安慰之意,这下子程思则就更加心塞了。 话分两头,玄儿飞了大半天的时间,就遇到了急速赶路的宁国公府车队。 曹延龄骑马跑在最前头,他听到天空中传来鹰啸之声,立刻试探的高喊:“玄儿,是玄儿么?” 玄儿一听有人叫自己,立刻降低飞行高度,等看清喊自己的人是谁,它才降落到了车队中段一辆最大的黑漆平顶双辕马车的车厢上。 因为曹延龄的高喊,车队已经减慢了速度,当玄儿落到车厢上之时,车队已经彻底停了下来。 “夫人,真的是玄儿!”瑞雪挑开车帘看见玄儿,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 “快让玄儿进来……”宁氏在车中喊了一声,玄儿就一头扎进了车厢。 宁氏抱着玄儿,将小铜信管从它脚上解下来,倒出一卷信笺。 展信一看,宁氏紧皱了好几天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 “真是太好了,小白已经到了永宁关,见到她阿爹了,狼姐它们和灵素都平安无事。”宁氏欢喜的叫了起来。 “阿娘,小白已经到了永宁关啦,真是太好了……”这是程谨松开心的大叫。 “小三哥真厉害,没白学看舆图!”这是程谨枫的欢呼,他的想法总是很清奇。 和大哥三弟一起跑过来的程谨竹虽然没说话,却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真正放松的神色。 为了不让阿娘更加忧心,程谨竹一直在阿娘面前做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神情,其实他心里并没有那么踏实笃定。 “阿娘,既然小白已经平安到了永宁关,咱们就不要再这样日夜兼程了吧,您身子吃不消的!”程谨竹看着母亲那苍白憔悴的面容,心疼地说道。 “阿娘没事儿,还支撑的住……”宁氏就算是知道女儿平安无事,可没亲眼看到,她怎么可能彻底放心。 “阿娘,自从小白逃家,您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知道小白平安无事,您就别再担心了。不若今天早点扎营,好好睡上一觉,明天白天紧着些赶路,后天应该就能赶到永宁了……” 程谨竹体贴的建议,他的大哥三弟就会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点头,没口子地说道“二弟(二哥)说的对……” 程谨竹简直被大哥和三弟的话给气自闭了。 从前只有一个大哥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不带脑子,如今还要加上一个三弟么?你们俩脖子上那东西叫脑子,是有大用处的,可不是摆设! 看到一向聪慧机敏的二儿子被大儿子和三儿子闹得哭笑不得,宁氏不由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那两个大的,现在都不给摸了呢,孩子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 “行,就依竹儿的,松儿,你去安排宿营之事,枫儿,你负责安排人准备晚饭,竹儿,你在这里陪阿娘说话!” 宁氏也看不下去大儿子三儿子一副万事有二弟(二哥)的赖皮劲儿,干脆给那两个“懒儿子”交待了差事,反而让事事都要操心的二儿子留在自己身边歇一歇。 松枫兄弟答应一声,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宁氏命瑞雪她们几个下车,跟在后面看顾着三公子。毕竟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安排一整个车队人的晚饭,这担子着实不轻。 将跟车的人都远远打发了,宁氏才将二儿子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笑着轻声说道:“竹儿,你如今也只是个孩子,不用事事周全,那太辛苦了!你很不用为阿娘,大哥,三弟,妹妹担心,就算是小白,也有足够照顾自己的能力。我们都会平安的活着,你完全不用害怕……” 程谨竹惊愕地抬头看向他的阿娘,他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想不到阿娘竟然看出来了…… 第213章 知心阿娘和贴心的孩子们 “傻孩子,你是阿娘的儿子啊!和阿娘连着心呢!”宁氏摸摸二儿子那聪慧的脑袋瓜子,温柔地说道。 “阿娘,我……我怕……我怕司晨瀚所说的事情再次发生……” 头一次,卸下心防的程谨竹,将头埋在他阿娘的怀中,低声呜咽起来。 宁氏也不说话,只搂着儿子,像哄小闺女睡觉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尽情宣泄那已经积压太久的情绪。 在阿娘怀里哭了好一阵子,程谨竹才不好意思地挣脱阿娘那叫他安心的怀抱,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歉:“阿娘对不起,把您衣裳弄湿了……” “傻孩子!”宁氏一把将儿子拉进怀中,在他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 自从二儿子两岁之后,宁氏就再没能亲到二儿子了,她还挺怀念那种感觉的。 被阿娘偷袭亲了一下,程谨竹白净的小脸腾升起两团红云,他都十岁了,这……这简直太……太羞耻了…… 为了儿子的面子,宁氏没有传丫鬟们上车服侍,而是亲自绞了帕子为二儿子净了面,等他心情平复了,面色正常了,才让他下车。 程谨竹原本想让丫鬟上车服侍他阿娘更衣,毕竟刚才他把阿娘的衣裳哭湿了好大一片。 可宁氏却不让瑞雪她们上来,只自己换了衣裳。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她的二儿子刚才在阿娘怀里哭过一场。 又过了莫约半个多时辰,瑞雪瑞云抬着个食盒,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看到瑞雪将食盒中的菜肴一样一样摆出来,宁氏笑着问道:“这都是你们三公子安排的?” 瑞雪笑着应道:“回夫人,真的都是三公子安排的,三公子说了,夫人一路辛劳,得好好补补身子。三公子说了,您先喝点儿血燕乳鸽汤润润喉,再吃点酸酿嫩胡瓜开开胃,今儿是主食是烤得焦香扑鼻的千层金丝饼,主菜是仔姜芙蓉鸡片,三公子说了,往北走风寒重,得驱驱寒……” 宁氏听瑞雪一道一道的介绍,看着每一道分量虽不多,可造型极漂亮,鲜香扑鼻的菜菜,心中熨贴极了。 她才七岁的小儿子,已经能想到如此周全了。再想想孝顺的大儿子,聪慧的二儿子,可爱的小闺女,宁氏顿时觉得有子女如此,她真的一生再无所求了! “其他人的晚饭三公子可都安排好了?”宁氏欣慰地笑着问道。 “回夫人的话,都安排好了!夫人,三公子可真了不得呢!只用大半个时辰,在三公子的调动安排之下,所有人都吃上了一荤一素一汤,热腾腾的晚饭呢!”瑞云骄傲地说了起来。 “哦,枫儿真有如此能耐?”宁氏开心地问道。 “真的真的,夫人您不知道,婢子几个看三公子分配人手安排事情,眼睛都看直了呢,再没想到三公子的安排竟然如此周全,丝丝入扣的,大家伙儿忙而不乱,做起事情来速度都比从前快了好多呢!”瑞雪兴奋地直叫。 “夫人,您不知道,大家听了三公子的安排,个顶个的无比佩服,往日里只知道二公子最聪明,如今看来,三公子可不比二公子差呢!”瑞云做了最后的总结发言。 宁氏想起大嫂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不由轻轻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三儿子在经营管理之事上,的确天赋过人。 若是将来枫儿这孩子真不想考科举,那便由着他去经商吧,只要枫儿不做奸商,行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看来有必要让枫儿开始接触家里真正的产业了…… 在外面沉浸在统筹管理中不可自拔的程谨枫还不知道,他的阿娘已经开始为他的将来铺路了…… 歇了一夜,次日天色蒙蒙亮,营地上就热闹起来,大家吃过早饭继续赶路。 算算路程,得明天下午才能赶到永宁,宁氏就让玄儿先飞回永宁关,免得她的丈夫为她和孩子们担心。 狼四姐和狼小哥早就压不住性子,非闹腾着要跟玄儿一起走。 宁氏拦不住这两个家伙,只能叮嘱玄儿飞慢些,好给在地上跑的两个小家伙指个路,免得这两只跑着跑着迷了路,找不到永宁关。 直到傍晚时分,玄儿才带着狼四姐和狼小哥来到了永宁关。 要是没有那两个跑错了好几回路,玄儿又调头回去找小狼崽子,其实午后玄儿就能飞到永宁关的。 此时整个永宁关上下已经传遍了,他们的长宁郡主带着五匹狼来到了永宁关。 是以守城将士看到玄儿带回来两匹和小郡主身边的巨狼很像的巨狼,很痛快地放了行。 狼四姐和狼小哥一进元帅府,狼四姐就直奔向她人阿爹,一头扎进怀里各种亲昵地蹭啊蹭的,完全顾不上什么优雅不优雅了…… 而狼小哥则飞奔到程小白的身边,四腿一缠紧紧的抱住它崽崽妹妹,不知道的人看见了,铁定以为这一人一狼怕是大半辈子没见面了。 事实上,狼小哥三天前才和它崽崽妹妹依依惜别…… 程思则看到明明比自己还高,却一头扎在自己怀里不停撒娇的四闺女,哭笑不得。他只能轻轻抚着他四闺女的头,口里唤着“茹茹乖……”,轻声细语的哄了起来。 “嗷呜呜……”狼四姐委屈巴巴的告状,诉说它爹娘不让它来永宁关的“恶行”! 可惜程思则不是他的媳妇宁远娴,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最爱撒娇四闺女到底想说啥…… 狼后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四闺女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嗷……”地吼了它一声,狼茹茹才算是消停了,不情愿地从它人阿爹怀里退了出来,然后立刻去和弟弟抢崽崽妹妹了…… 程思则看完自家媳妇的回信,心里才彻底踏实下来,安心等着媳妇明天到永宁关。 一家人,终于可以一个不少的在永宁团聚了! 第214章 乱吃飞醋的元帅! 宝贝闺女的到来虽然让程思则极度欢喜,可他并没有因此而耽误了军务。 只不过是在处理军务之时,程思则总会抱着他的宝贝闺女,那一脸的显摆之色,气得他手下那帮子将领们都想以下犯上,偷偷打他们家元帅的闷棍了! 军中的糙汉子们平日里别说是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就连六十往开外的大娘都见不着呀!不知道军中三年,母猪赛貂婵么,他们元帅真是太不当人了! 这会子一看见玉雪可爱,萌死人不赔命的小郡主,可不得眼馋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谁还有心思听元帅说什么,反正现在又不用出征,听元帅的废话,哪有看小郡主重要! 众将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小郡主,恨不得从眼睛里长出一双手,直接从元帅怀里抢小孩儿。 程小白又是个不怕生的,甚至还有点儿小小的人来疯。看到那些叔叔伯伯们,程小白笑弯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嫩生生的,白玉般的小手摇啊摇的,红润润的小嘴里甜甜的叫着伯伯叔叔哥哥…… 满帅府的老少爷们顷刻间就被可爱的小郡主迷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程思则知道抱着闺女处理军务会极大的影响他,以及他手下将领们的效率,可他就是舍不得放开闺女。毕竟他们父女俩能在一起的时间真是太少了! “咦,那不是岳胜哥哥么……”看到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少年,程小白眼睛一亮,在心里欢喜的叫了起来。 不用费多少力气,程小白就轻松地从她阿爹怀中滑到地上,迈着小短腿飞快跑到那名叫岳胜的少年身边,仰着头,笑咪咪地问道:“小哥哥你好……” 看到小郡主跑到自己的面前,还叫自己小哥哥,岳胜觉得自己简直都要飘起来了,还是他旁边的黑脸汉子一般酸妒的踢了岳胜一脚,岳胜才算是从无尽狂喜中回过神来…… “标下岳胜拜见小郡主……” 岳胜“砰……”的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礼。 “岳胜小哥哥抱……” 程小白小手一拽,就把岳胜的双手拉开,小身子偎进了岳胜的怀中。 岳胜被这更巨大的惊喜吓傻了,一动都不敢动,仿佛成了个木头人…… “傻小子,还不赶紧接着这天大的福气,快抱着小郡主啊!”岳胜旁边的黄脸汉子酸溜溜地叫了起来,一个没忍住,也踹了岳胜一脚! “哼,黄脸叔叔,不许你欺负岳胜哥哥……” 程小白眼多尖啊,将那一脚看了个正着,立刻瞪起一双大眼睛,气鼓鼓地叫了起来。 三岁娃儿瞪大眼睛训人,那股子可爱劲儿真让人承受不住…… 黄脸汉子忍不住也单膝跪地,张开双手,用了他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细声细气地说道:“小郡主,让薛伯伯抱抱好不好……” “你刚才踢岳胜哥哥,小白才不要你抱……” 被岳胜抱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位薛伯伯,程小白双手环胸,本想摆出些气势,不想在众人眼中却更加可爱了。 “哈哈……老薛,傻了吧……”众将哄堂大笑起来。 帅堂之中,只有一个人没有笑,他非但没笑,一张脸还黑的堪比锅底。 这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程小白的亲爹,程大元帅。 自从小闺女跑到岳胜面前要求抱抱,程思则脸上的笑容就一点一点的消失,怒火熊熊燃起,他看向岳胜的眼神,简直想刀了那个臭小子! 此时被愤怒惊恐冲昏头脑的程思则完全不记得,岳胜是他最看好的后辈小将,是他为自己儿子准备的心腹大将! 程小白之所以会让岳胜抱自己,是因为她看到岳胜,想起已经很久不曾想起的前世之事。 在杀死忽卧尔部的王储之后,程小白被万箭穿心射死,她的灵魂亲眼看到岳胜单骑闯入忽卧尔部,拼死抢回了她的尸身,如此程小白的一点真灵付在自己的身体上,才能回归故土…… 而岳胜为了抢回尸体,身上不知受了多少伤,整个人都被鲜血浸透了。他刚将尸体送到永宁关,就因失血过多而死…… “岳胜哥哥,你要平平安安的活着……”程小白紧紧搂着岳胜的脖子,在心中喃喃祈祷。 终于忍受不了的程思则黑沉着一张脸,腾地站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岳胜面前,像头愤怒的公牛一般瞪着岳胜。 还沉浸在香香软软的小郡主喜欢自己,主动让自己抱的岳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家元帅已经快气炸了…… “岳胜,本帅想起今日轮到你出关帮农,天色已经不早,还不快去!” 程思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瞪向岳胜的眼神已经很恐怖了…… “啊,元帅,末将前天才去过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元帅逆鳞上反复跳跃的岳胜还傻不拉叽的解释。 镇北军有一项极好的传统,就是只要不在战时,将士们都会轮流出城帮百姓务农。特别到了收割之时,更是要全军出动,力求在最短时间里做到颗粒归仓,不给朔北草原上的胡人一点点打草谷的机会。 “本帅说是就是,还不快去……” 愤怒的程思则一把抱回闺女,抬腿将怎么看怎么碍眼的岳胜踹出帅堂的大门…… “阿爹,不许欺负岳胜哥哥……”程小白瞪起大眼睛,撅起小嘴巴,气鼓鼓的叫了起来。 瞬间,程思则觉得自己万箭穿心,他脑子里就剩下一句话无限循环:我闺女为了岳胜那个小王八羔子不要我了…… 众将看到自家元帅突然面色灰败神情惨淡,都吓坏了,要知道他们的元帅那可是刮骨疗毒都不用喝麻沸散的铁汉子啊! “元帅……”众将都紧张地叫了起来。 程思则仿佛没有听到众将的呼喊,只无比凄惶地对怀里的女儿喃喃说道:“小白,你不要阿爹了……” 程小白傻了,她啥时候说不要阿爹了?没有啊,明明刚才还好好的,阿爹是怎么了?中邪啦…… “阿爹?”程小白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 “诶……阿爹在……小白,阿爹跟你说,那些臭小子都可坏可坏了,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啊,只有阿爹才最疼你!” 闺女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响,程思则眼中又有了光彩,他赶紧给小闺女洗脑,全然忘记了此时他正身处帅堂,他手下的将军们可都在围观呢…… 第215章 心塞的程思则 “咝……”程思则话音刚落,他的四周立刻响起一片震惊的抽气声。 几乎所有的将军们心中都有同样的疑问:那样的话,真是从他们元帅口里说出来的?他们该不会是耳朵出问题了吧? 下属们的抽气声实在太响了,程思则醒过神来,黑着脸喝道:“怎么,你们家里没有小闺女,你们能眼看着小闺女被小王八羔子骗……” 被踹出帅堂,又无端被扣上拐骗元帅家小闺女黑锅的岳胜,我不是!我没有!我才头一回见到小郡主,我为什么会被扣上这样的黑锅? 诸位将军被元帅这么一喝问,几乎是同时大叫起来,“不能,绝对不能!” “谁敢骗我闺女,狗腿打折!” “还好我还没闺女,不用担心闺女被人拐骗……” “可你有儿子,当心你儿子被人打断狗腿……” “呜呜呜……我闺女已经被人骗走了……” “你外孙子都三岁了,你还哭个俅……” “我外孙子可好玩儿……” 这些将军们也是挺有意思的,不一会儿就歪楼歪到怎么哄孩子上了…… 程小白傻眼,看着她亲阿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思则抱着小闺女就往外走,他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小闺女严严实实的藏起来,永宁关里包藏祸心的小狼崽子实在太多了! 狼王一家乱入:你说谁狼崽子呢,小白脸儿!咬不死你! “小白,你听阿爹说啊,所有的臭小子们都是又脏又臭,他们从来都不洗澡,最喜欢揪小姑娘的小鬏鬏,还会抓毛毛虫往小姑娘身上丢……” 程思则努力回想自己小时候别的小男孩都是怎么欺负小姑娘的,然后一一扣到了永宁关里“小狼崽子”们的身上。 “阿爹说的不对,不是所有的小子们都又脏又臭!我三个小哥哥都不会,晨瀚哥哥也不会呀!晨瀚哥哥每天都洗澡的,他身上香香的,可好闻了……晨瀚哥哥从来都不会欺负小姑娘,反而小姑娘们总往晨瀚哥哥身边凑,晨瀚哥哥躲得可辛苦了呢……” 完全不理解自家亲阿爹一颗老父亲的焦虑之心,程小白很诚实地反驳她阿爹,压根儿没看到她阿爹那张黑得仿佛中了剧毒般的老脸。 “好啊,好个皇帝五哥,我抛妻别子的为你守边关,你竟然让你家臭小子去勾搭我家宝贝闺女……” 程思则此时满脑子都是小闺女被人抢走了的狂怒,已经面目狰狞得极为可怕…… 压倒程思则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狼小哥欢快地跑过来,无比熟练的从他怀里抢走了他的小闺女…… “啊……还我小白……” 程思则愤怒的狂啸一声,飞纵到逃跑未遂的狼小哥之前,一手揪住狼小哥的后脖颈,一手抢回闺女,然后一脸杀气的逼视着狼小哥,那股子骇人的气势让狼小哥立刻缩起身子,小声嗷呜起来…… “崽崽,你人阿爹发什么疯啊,快叫他放开我,抓得我好疼……” 要是程思则能听懂狼语,他就知道狼小哥在叫唤什么,可惜他听不懂…… “子修,你住手,快放开小五……” 一道愤怒的尖叫传入程思则的耳中,立刻叫回了离家出走的,程思则的理智。 “阿娴,我……”程思则还没来得及解释,手背上就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刚刚走进府门,看见程思则在虐待小五的宁氏飞也似地冲了过来,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她丈夫的手背上,救下了嗷嗷求救的狼小五。 “呜呜……” 可算是见着最大的靠山了,狼小五一头扎进她狼阿娘的怀里,嗷呜嗷呜地告状,其间,还不时用右前腿指向程思则,仿佛在指证一般。 “哦哦,我们小五受委屈了,小五乖啊,小五不哭,回头阿娘替你打坏阿爹……” 宁氏抱着狼小五好一通哄,才将狼小五哄好,乐颠颠地背上它崽崽妹妹跑出去玩了。 自从狼小五扎进自己媳妇怀里,看着媳妇哄那只比他个子还大的臭狼崽子,程思则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是他的媳妇,他的亲媳妇,破狼崽子你往哪里拱! 程思则又气又恼还不敢说,他媳妇已经很生气了,要是他再敢狡辩,把媳妇气跑了可怎么办? 但是,程思则真的觉得自己好冤啊……简直要活活冤死了! 听到院中的动静飞快跑出来的众将,看到夫人来了,赶紧躬身行礼,人人口称:“末将拜见夫人!” 程思则终于见识到什么叫一秒变脸,只见他这位刚才还满面怒色的夫人,在面对众将之时,立刻笑盈盈的颔首为礼。说话的语气也特别的温柔和气。 “诸位将军快快请起。孙将军,刘将军,韩将军,陈将军,赖将军,您几位的家人让我们带来了书信和包裹,就在后面的车上,请几位将军稍等片刻,小儿很快会送过来。” 宁氏方才点到的几位将军,家都在京城,帮他们的家人带些东西过来还算方便。其他的将军们家不在京城,宁氏也就来不及通知他们了。 “至于其他诸位将军,因我们此次走得急,实在还不及去给诸位将军的家人送信儿,只给诸位略备了些京城土仪,还望诸位将军不要嫌弃。”宁氏满含歉意的解释。 众将听了元帅夫人的话,个个心中感激,守边之人,心中最思念的就是家人,如今有了家里的消息,个个七尺高的汉子都微微红了眼圈儿。 程思则见妻子在这般着急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周全的行事,心中极为感动。 快步走到妻子身边,程思则低声道:“阿娴,多谢你!” 宁氏回眸浅笑,用更轻的声音说道:“你不恼我就好……” 程思则知道妻子在说什么,立刻笑了起来。他平静下来一想,就知道妻子刚才是为了哄自家孩子,当阿爹的还能和孩子计较不成? 何况刚才他一时气急,出手也的确有些重了,得亏是狼小五皮实,要是换了竹儿枫儿,怕不得弄伤了他们!被骂几句也是应该的。 第216章 春天来了,又到了……的季节(你们懂的) 都是孤身守边之人,众将极其理解他们元帅想媳妇的心,众人都很有眼力劲儿的悄悄退下,把要上前给他们父亲问安的三位小公子给捎了出去,好给他们元帅一段与夫人独处的时间。 “阿娴,你终于来了……”程思则看着娇美如昔,还平添了几分英气的媳妇儿,眼神有些发直…… 宁氏被丈夫那直勾勾的火热眼神看的面上发烫,不由含羞轻嗔了一声“看什么呢……” “看我媳妇儿,我媳妇真好看!”深知在媳妇面前不能要脸,要脸就没福利的程思则没脸没皮的说了起来。 “说什么疯话!难道你要让我一直在这里站着不成?”宁氏白了丈夫一眼,那一眼的风情简直让程思则腿软骨酥…… 紧紧抓着媳妇细嫩的小手,程思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媳妇带回房的…… “阿娴……”一进房间,程思则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紧紧抱着他媳妇,心里的圆满幸福让他几乎要落下眼泪…… “瑞雪姐姐,你为什么拦着不许我找阿娘?”好几天没见着阿娘,程小白也是想娘亲的。可瑞雪却拦着她的去路,不让她进院子,程小白立刻皱起小眉头,不解的质问。 “这个……哎呀,小郡主喂,您等会儿,等会儿夫人就出来了……”瑞雪满面涨红,大人的事情,可叫她怎么和小郡主这个还不到四岁的孩子解释呢! “哼,你又把我当小孩子糊弄!你不说,我去问别人!”程小白气鼓鼓地叫了一声,嗖嗖地跑开了。 瑞雪只是个不会功夫的丫鬟,哪里能追得上她家小郡主? 何况她刚一出院门,就被某个姓曹的家伙给叼走了…… 于是,整个帅府里程小白认识的人都被她问了个遍。但是谁能给一个小破孩儿解释清楚夫妻之事呢!于是程小白更加生气了! “阿娘,他们都欺负崽崽!”气得头顶上的小碎毛都竖起来的程小白扑进她狼阿娘的怀里,委屈得不行。 “崽崽,出啥事了?”狼后心中奇怪,这永宁关里的人都很喜欢自家的崽崽,怎么会把小家伙气成这样? 程小白气咻咻的说一遍,狼后一听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没事,他们不告诉崽崽,阿娘告诉。崽崽啊,你阿爹阿娘是给你造小弟弟小妹妹去了。”狼后很干脆地说道。 对于狼来说,繁衍后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有什么好避讳的,它真不懂人类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复杂! “哦,原来是样啊,阿娘,我看过过桔子婶和巴巴叔造小崽崽哦,这也没有什么呀,为什么大家都不告诉我,好像阿爹阿娘去做什么坏事似的!” 程小白听完她狼阿娘的解释,笑嘻嘻地说了起来。 随着狼王一家搬到了白山之后,狼山的银狼们有好多也都陆续搬了过来,就连被勒令守狼山的新山神狼二傻,都两三天才回一次狼山了。 狼王知道族人们都追来了白山,也是拿它们没有办法,最后只得命令大家每个月的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必须得待在狼山沐浴月华之外,其他时间也就由着它们了。 所以程小白才会在白山上看到她的狼叔狼婶婶羞羞爱爱的那些事儿…… 狼后无法回答它宝贝崽崽这么深奥的问题,于是开始甩锅…… “崽崽,你小二哥最聪明了,你可以去问问他呀?”狼后微笑着建议。 程小白眼睛一亮,开心地叫道:“对啊,我可以去问小二哥,刚才我就想问他来着,可是没找到小二哥!”说罢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看着崽崽跑走了,狼王挨着它媳妇儿,粘乎乎地说道:“雪儿,崽崽也大了,咱们再生窝小崽子吧!” 狼后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狼王大喜,两只狼就在院子里没羞没臊起来…… 找了一大圈儿,程小白都没找到她小二哥,倒是看到在矮墙后面,她程恒叔叔贱兮兮地往她瑞云姐姐身边凑,瑞云姐姐好像不爱搭理程恒叔叔,可是脸儿却红得厉害! “瑞云姐姐,你脸好红,发烧了么?”程小白忽地跳出来大叫一声,吓得瑞云尖叫一声,脚下一个不稳就摔进了程恒的怀中…… 瑞云羞得不行,程恒却美得要冒泡了,他立刻决定把自己这个月的饷银全都拿出来给小郡主买糖吃…… “小郡主……”瑞云羞恼得不行,跺着脚大叫起来! 程小白听到瑞云声音都变了调儿,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小脑袋一缩,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程恒四下看看,再没有人了,立刻一把抱住瑞云,可怜巴巴地说道:“瑞云,我想你想的心都要碎了,求求你答应嫁给我吧……” “我……我是丫鬟……你是将军……我配不上你……”瑞云红着脸低声说道。 这三年以来,程恒虽然人不在京城,可每个月都给瑞云写信捎东西,还把自己的军饷以及在战场上捞的外快一文不留的送回来交给瑞云。 瑞云其实原本对程恒就有好感,只是碍于身份不敢有非分之想罢了。 “瑞云姐姐,阿娘早就给你除籍啦,你现在已经是平民之身,不再是丫鬟喽……你完全可以嫁给恒叔……”从墙头上传来程谨枫的叫声…… 程恒和瑞云吓了一大跳,程恒赶紧放开瑞云,将她拽到自己身后护起来。 程恒瑞云两人抬头一看,只见狼小三爷扒在矮墙上,三公子程谨枫扒在他狼三哥的身上,一人一狼,四只眼睛灼灼放光…… “小三爷,三公子,你们……你们再淘气,看我不告诉夫人去!”瑞云一跺脚,气恼地叫了起来。 程谨枫做了鬼脸儿,然后冲着程恒握拳大叫道:“恒叔加油……”然后一人一狼嗖地溜了…… 程恒满怀急欲倾诉的深情被程小白和程谨枫兄妹两人搅得稀碎,他无奈地看向瑞云,无力的长叹一声,“瑞云,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东园花开的正好,要不我们去看花……” 不等瑞云回答,程谨枫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恒叔别去东园,曹叔叔和瑞雪姐姐正在那里……” 这下子瑞云彻底受不了了,跺脚大叫道:“三公子,你今天的功课一个字都没写,我这就告诉夫人去……” 第217章 小白想吃鱼 程无帅的夫人带着孩子们来永宁关了,这个消息仿佛长了脚一般,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永宁关。 于是帅府大门前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络绎不绝的百姓们或是拎着一篮子鸡蛋,或是挑着一筐犹带露珠的新鲜蔬菜,或是拎着足有三尺长,刚打上来的冷水鱼,又或是拎着几只野鸡野兔之类的猎物…… 总之每个来帅府门前之人都没有空着手,大家将东西往地上一放,向守门的将士叫上一声“给夫人和元帅家的小公子小小姐添个菜……” 说罢百姓们调头就跑,守门士兵就算能追上一个两个,还能每个人都追上呀,也没安排那么多的守门士兵呢! 士兵们只能留下两人看管那一地的新鲜食材,然后赶紧往里头禀报。 毕竟镇北军治军极严,不许擅拿百姓的一分一文。 程思则抱着小闺女匆匆出了帅府大门,看到那一地的东西,心中有些发愁,他总不能带头违反军纪吧! 可这些东西的主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让他连还都没地儿还去。 程小白一眼看到那条三尺多长的大鱼,可就再也移不开眼神了。那鱼一看就特别该吃,特别好吃的样子! 喝狼奶,吃肉长大的小孩儿,最最爱吃的竟然是鱼,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只要抱着女儿,程思则时时刻都会将一半的心思放在闺女身上,因此程小白冲着那条又大又肥美的新鲜冷水鱼流口水,当人阿爹的程思则立刻发现了。 “小白想吃这条鱼?”程思则小声问道。 程小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那条鱼,使劲儿点头:“嗯嗯,鱼好好次……” 口水泛滥的结果就是程小白连发音都不准了。 看着女儿馋的小模样儿,程思则笑了起来,他轻轻给闺女擦了擦口水,笑着说道:“好,阿爹请小白吃泉水炖大鱼……” 小白一听可以吃那条看上去特别好吃的大鱼,开心的不行,滋溜从她阿爹怀里滑下来,飞快往帅府大门里跑,边跑边大叫“大哥,大哥,我们有大鱼吃啦……” 程思则愣了一下,他不记得他大儿子喜欢吃鱼啊。他大儿子小时候被细鱼刺卡过一回,从此再也不吃鱼。 随着程小白的叫声,狼大哥飞奔而来,程思则亲眼看着他的闺女在狼呦呦怀里蹭了蹭,亲昵地叫着:“大哥,阿爹说请我们吃炖大鱼……” 程思则这才知道喜欢吃鱼的原来还有这个狼大儿子。想到自家这些狼儿子人儿子狼闺女人闺女,程思则突然开怀大笑起来。 守门的士兵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夫人带着一家人到了永宁关,他们家的元帅每天都怪怪的,象这样突如其来的大笑,已经很寻常了。 “速去请董先生书写告示,明日本帅设流水席,与民同乐,请所有的永宁百姓。” 程思则对身边的亲兵吩咐一声,亲兵欢快答的应一句,兴奋地跑进帅府通知幕僚董先生了。 宁氏听说要丈夫要开流水席,赶紧叫喜雨往膳房送了一千两银子,让他们多多采办一应食材及上好的美酒。 程思则是个特别喜欢交钱给媳妇儿的人,交钱给媳妇让他特别快乐! 每次见到他媳妇的第一件事,程思则就会把这一阵子攒下的银子如数上交,要不是宁氏硬往他手里塞零花银子,堂堂镇北军元帅身上甚至连一个大子儿都没有。 所以宁氏听说要办流水席,第一反应就是往膳房送银子。 总不好元帅私人请客,却要动用军中公款吧!宁氏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阿娘,小白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大鱼呀!”程小白眼看着那条三尺多长的肥美大鱼被人拎到前头的公用膳房,立刻着急的拽着她阿娘,委屈巴巴地叫了起来。 旁边的狼小哥竖起两只耳朵偷听人阿娘和崽崽妹妹说话,它听崽崽妹妹说要吃大鱼,狼小哥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扭头就去找它三哥去了。 没过多一会儿,狼三哥叫上程谨松,狼小哥偷偷把它崽崽妹妹背了出来,两人两狼直奔永宁关西门外的纳吉海子。 所谓海子,就是大湖的意思。纳吉海子是永宁关最大的冷水湖,面积足有几十顷,那条三尺多长的肥美大鱼,就是百姓在纳吉海子里捕到的。 “大湖……”看到如碧蓝宝石般纯净的湖水,程小白大叫一声就要往湖里跳。 自从在白山深处那个湖里学会了游泳之后,程小白看到大河大湖就想往里跳,非要游个畅快不可…… “小白回来……”程谨松魂儿差点吓飞了,他一把揪住妹妹的腰带,将已经跳到半空的妹妹硬生生拽了下来。 “小白,都不知道水的深浅,你乱跳什么,万一水下有怪物咬你怎么办?” “真哒,小大哥!水里有怪物,太好了,三哥……带崽崽下水玩儿……”程小白一听说水里可能有怪物,立刻更加来劲儿,跳到它狼大哥的背上,闹腾着要下湖…… “请问您们是程元帅家里的公子和小姐么?” 如今永宁百姓都知道程元帅的夫人养了好多匹巨狼(大谬,分明是那些狼养着程元帅家的闺女),所以看到两匹银白色的巨狼,便有打鱼的百姓高声喊了起来。 程谨松立刻笑着应道:“是我们,请问老伯,这水深么?可以下去游水么?” 程谨松也是个惯妹妹的,若是没有危险,他也就不必拦着妹妹不许下水了。 “诶……可千万不敢下水,这水可深可凉了……小公子要吃鱼,小老儿去打,您们可千万不敢下水啊……”打鱼老伯赶紧连连摆手叫了起来。 “小白,你听,老伯说了,这水可深可凉,不能下水哦!” “可是……大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底下叫我呢!”程小白皱起了小眉头。 “什么?”程谨松一惊,立刻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不让她有丝毫偷偷下水的可能。 给程小白当了三年多大哥,程谨松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他这个妹妹啊,好奇心重的让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而且他妹妹还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机缘…… 第218章 又有奇怪的东西找上小白啦 程谨松想起两年前在白山上,小白和小猴子们比赛爬山,捡回来一只浑身黑不溜丢,光秃秃没有一根毛,只长了一条腿的残疾鸟,那只鸟神奇地吓人,除了小白之外,见谁就喷火烧谁,虽然喷出的火焰细的连个草棒儿都点不着…… 还有那只小白一进山就跟着她满山乱跑的小白虎,古灵精怪极了,程谨松总有种这只小白虎早晚能开口说话的怪异感觉。 来到了永宁关,他妹妹那吸引奇怪生物的体质不会又开始做怪了吧,这大湖里不会也有想和他妹妹做朋友的怪物吧? 程谨松的脑子里突然跳出这么个念头! 就在程谨松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妹妹像条小鱼似的滑了下来,溜到她狼三哥身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狼三哥竟然背着它崽崽妹妹下湖了…… “三哥,小白,你们……小五,你……算了,我也下去吧……” 眼看着狼小五也滑入湖中,程谨松认命了,他脱下外袍走入湖中,向妹妹的方向飞快游了过去…… “小大哥,快游呀……”坐在狼三哥背上的程小白,欢快的拍起了巴掌…… 程谨松看着妹妹那兴奋到涨红的小脸,没奈何地摇头叹了口气。得,等回到帅府,他少不得又要吃上一回皮肉之苦了,没看好妹妹,带着妹妹下水,这罪过可不轻呢! 在深不见底的湖水深处,响起一道虚弱苍老的声音:“咦,怎么会有那个小破孩的气息……不对,不完全是……还有小虎崽小火丫的气息……怎么全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奇怪……” “谁?是谁在说话?”程小白隐约听到些断断续续的声音,立刻支楞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就在程小白努力倾听之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闷雷。 紧接着程小白就听到了一个虚弱又愤怒的声音…… “我又没出去,你乱打什么雷……” 天空响起闷雷之时,正在睡午觉的狠王狼后腾地原地跳起,两匹狼在空中闻了一下,拔腿就往外飞奔,目的地正是纳吉海子。 狼三哥程小白这几个心大的,还在海子里游的开心,完全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是在海子上打鱼的百姓听到闷雷声,还以为就要下雨了,赶紧往岸边撑船,准备收网回家。 “小公子,可不敢往深处游,天要下雨了……赶紧回家吧……”好几个打鱼人都向程谨松的方向高喊起来。 程谨松很听人劝,立刻对妹妹叫道:“小白,要下雨了,咱们快回家吧……” 程小白本来不想走的,可她仿佛听到有个声音在心里响起,“小娃儿,你先回家,等晚上再一个人悄悄来……” “小白,你看小五抓到好大一条鱼,咱们赶紧回家烤鱼吃……” 程谨松指着一头扎进水里,然后咬着一条大鱼冒出来的狼小五,高声叫了起来。 程小白一看那条鱼比刚才在帅府门前看到的那条又大又肥,立刻眉开眼笑地答应了。 狼三哥见崽崽妹妹答应了,才背着她往回游。 两人两狼上了岸,两匹狼一通狂甩,很快就将身上的水甩干了。 程小白也是乱甩一气,随着她小身子的飞快甩动,她周身升起了淡淡的水气,没多一会儿,程小白就变得干干爽爽,看上去仿佛没下过海子一般。 程谨松已经习惯了妹妹的习惯,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运起内功烘干自己的衣裳。 说来惭愧,程谨松是最后一个将自己烘干的人,两匹狼和程小白等了他好一会儿。 带着五尺多长,有成年男子腰粗的大鱼往回走,与前来寻崽的狼王狼后走了个正对面,狼王赶紧把崽崽叼到自己的背上,狼后看看那条大鱼,就什么都明白了。 啥也不说了,带崽崽回家吃鱼去…… 看到闺女抱着条比她高比她胖的大鱼,警惕的瞪着自己,还巴巴地叫道:“这是小五哥打的鱼,给小白的,我们自己吃……” 没有更大的鱼了 程思则哭笑不得,他上午命人将大鱼送到前的膳房,那是因为膳房的厨师做鱼手艺一绝,可不是不给他闺女吃鱼啊! 别说是吃鱼,就算闺女想吃龙肝凤髓,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弄的呀! 显然程小白是误会她亲阿爹了,冲着她阿爹哼了一声,然后冲着她大哥叫道:“小大哥,烤鱼吃……” 程谨松的烧烤手艺师从他二舅舅,是程家最会烤野味之人。没有二舅舅在身边,程小白只能找她小大哥了。 程谨松痛快的答应一声,接过妹妹怀里那比妹妹还高的大鱼。 程思则这才看清楚这条鱼的样子,不由惊呼一声:“竟然是鳇鱼,小白,你们的运气可真好,这可是纳吉海子里最好吃的鱼!这鱼可不好捕……” 狼小五表示,这鱼好抓极了,我一个猛子扎下去,它就到我嘴边了…… 纳吉海子深处的怪物:“那是你抓的?分明是我送给小家伙的小礼物……” “松儿你先别杀鱼,这鱼杀起来有讲究,阿爹叫人来帮你……”程思则笑着说了起来。 意识到小闺女误会自己了,程思则可不敢再把这条鳇鱼送到膳房去,而是决定将最擅长做鱼的厨师叫进来。 听说元帅家的小五爷捕到一条鳇鱼,好多人都跑过来围观。 鳇鱼通常在海子底游动,就算是最有经验的打鱼人也极难捕到,大家可不得来看个稀罕热闹。 一时间帅府院子里热闹的不行,欢声笑语响成一片,仿佛过年过节一般。 宁氏听着外头的欢笑声,心头一动,立刻笑着说道:“瑞雪瑞云,你们要不要干脆在永宁办了婚事?这里虽然比京城苦寒些,却比京城里更有人情味儿!” “夫人,您说什么呢,我们不嫁……”两个丫鬟腾地红了脸,低着头扭着手,羞得不行。 “真不嫁?也行……那本夫人就另外给程恒曹延龄挑媳妇儿了?他们俩可都不小了,早该成亲了!” 宁氏挑眉笑着看向两个从六七岁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姑娘,满眼都是促狭笑意。 “夫人……您又取笑奴婢们……”瑞云瑞雪两人又羞又急,恼得直跺脚。 “真真是两个傻姑娘!你们的奴籍早就消了,我呀,已经和你们国公爷商量过了,本来是想让你们国公爷收你们做义妹的,偏程恒是他族弟,就只能由我收你们为义妹,这样瑞云才好嫁给程恒,只是身份上到底……” “夫人,我们……”宁氏的话还没说完,瑞云瑞雪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谢恩。 被消了奴籍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还能被夫人收为义妹,这是她们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啊! 第219章 鱼太好吃,没法半夜偷溜了…… 看到两个自己亲眼看着长起来的姑娘抹眼泪儿,宁氏心里既高兴又难过,一手拉起一个姑娘,宁氏的眼圈儿也红了…… 宁氏高兴的自然是两个姑娘都有了对她们而言极好的如意归宿,只是心里舍不得这两个陪了自己十多年的好姑娘! “好孩子,不哭啊!咱们要高高兴兴的做新娘子……”宁氏强笑着打趣起来。 “夫人……”瑞雪瑞云两个娇嗔地叫了一声。 两人又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地说道:“婢子蒙夫人天大恩典放了奴籍,但在奴婢们心里,奴婢永远是夫人身边的丫鬟,求夫人不要嫌弃婢子们,往后还许婢子们在身边伺候……” “说你们是傻姑娘,你们还是真傻呀!程恒如今已经是六品偏将,曹延龄也是六品的偏将,只不过是领了亲兵队长之职罢了,瑞云瑞雪,你们俩一过门就是六品的安人,我哪能要你们来服侍呢。” 看到两个姑娘红着眼睛直摇头,宁氏忙又笑道:“虽不要你们来我身边服侍,可也没不让你们来看我呀,你们还得帮我管着那两个小皮猴子呢!” “快都不许哭了……回头让程恒曹延龄瞧见了,还不得以为本夫人欺负了他们的心上人呀!”看到两个姑娘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宁氏才又打趣地笑了起来。 “夫人……我们不管,反正我们就要跟在夫人身边……”瑞雪瑞云两个一左一右拉着她们夫人的胳膊,不依不饶地叫了起来。 “好好好,都留在我身边,赶明儿咱们先成个亲,然后就都跟着我回京,咱们娘儿们一起过日子,都不要家里的臭男人!” “什么,夫人你不要为夫了……”一道震惊的声音响起,宁氏不由抚额苦笑起来。她这什么命呀,刚哄好了丫鬟又得哄夫君! 瑞云瑞雪相视一笑,赶紧擦边儿溜了,可不能杵在这里当灯台呢! 宁氏是怎么哄夫君的,外人不得而知,反正出来吃鱼的时候,她面红耳热,走路时腿脚都有点儿发飘…… “嗷呜嗷呜嗷呜……”狼小哥一看到它人阿爹扶着它人阿娘出来了,立刻跑过来一脑袋顶开它人阿爹,在它人阿娘身边各种绕圈儿蹭,各种讨好,仿佛在显摆自己刚才抓了好大的一条鱼…… 神奇的是宁氏居然全听懂了,只见她轻轻抚摸着她五儿子的头顶,温柔的夸赞,“我们小五就是了不起,真太厉害了,那么难抓的鱼小五都能抓到……” 狼小五立刻觉得自己狼生圆满了,美不颠儿的顶着它人阿娘到席间的上首主位坐下。 看到人阿爹要坐在主位,狼小五还示威性地“哈……”了它人阿爹一下。 看到程大元帅一脸我委屈但我不能说的憋闷表情,可把前来赴鳇鱼宴的将军们给闷笑惨了…… 狼后实在看不下去小儿子的得瑟,一个扫膛腿,就把小儿子扫一边去了,然后再示意它妹夫坐上主位。 狼王看到自家媳妇那么护着那个软趴趴的小白脸,又开始郁闷了…… 狼王的郁闷直到它的宝贝崽崽端着一碟最肥美的烤鱼第一个送到它的面前,那份郁闷才算是消散了。 狼王还得意地看了那个便宜妹夫一眼,那明晃晃的显摆眼神,差点儿把程思则给气哭了! 宁氏倒是不在意,在庄子上吃饭的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她闺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狼爹狼娘,宁氏早就习惯了。 只是那个当爹的陪闺女吃饭的次数少,还不习惯罢了! 做为第九个收到闺女送来烤鱼的人,程思则表示自己再也不想当元帅镇守永宁关了! 他要卸甲归田,他要顿顿都陪闺女吃饭,天天陪闺女睡觉,不错眼珠子的照顾闺女,说什么也得把在闺女心里的位次提起来…… 鳇鱼的确是天下难得的顶级美味,众人和狼大快朵颐,吃了个不亦快哉!每个人,以及狼,全都吃撑了…… 于是已经大半夜了,帅府院子里还都是溜达着消食的人和狼。 同样在溜达着消食的程小白心里可着急了,她还想夜偷偷溜去纳吉海子,去见那位神秘的怪物朋友呢! “崽崽,怎么了?肚子还不舒服么?”狼后时刻关注自家崽崽,听到崽崽的叹息,立刻紧张地问道。 “没有,就是……大家怎么都还不去睡觉呀……” 程小白骨碌碌转动着大眼睛,有点儿小心虚地说道。 自从第一次给程小白喂奶开始,狼后几乎没和她分开过,所以程小白那眼珠子一转,狼后基本上就能猜到这娃又打什么鬼主意了…… 只不过狼后看不破不说破,只继续满院子的溜娃…… 做不出来吃撑了的小白,就上张挺有爱的图吧 程小白都溜达累了,在她狼娘怀里沉沉睡着时,院子还有好些人依旧在消食儿…… “阿娴,闺女今天晚上有点儿不对劲,好像心不在焉似的。”程思则悄悄和他媳妇嘀咕。 宁氏抿嘴轻笑道:“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呢。不用说,这孩子一准儿惦记着去游纳吉海子,白天被她哥哥们看着,没尽兴呢……” 程思则大惊失色,赶紧说道:“可千万不能让小白自己下海子,那海子深处有怪物,没人敢往深处去的。” 宁氏无奈地说道:“子修,你看你闺女是我能管得住的吗?而且我们越不让她去,她就越要去,反而不如挑上一日,咱们一起陪她去,就让她痛痛快快的游上一回,也就再没念想了。” “这……阿娴,你不知道,传说纳吉海子里也是有镇海之神的,万一……” 宁氏轻笑起来,“子修,要是真有镇海之神,你信不信你闺女能把人家给拐走……” 程思则一想可不就是这样,他闺女都把狼山的山神连同银狼一族全都拐到白山去了。 “可是……万一呢……”程思则还是无法放心。 “子修,我总觉得咱们闺女是有大造化的,只怕我们硬拦反而着于她不利。狼姐和我说过,小白如今上承天命,她的事情,我们最好不要过度干涉……” 第220章 民心所向,天道赐福 第二天程小白还是没有机会偷偷溜去纳吉海子。 因为从一大清早开始,帅府外的长街上就摆起了流水宴,十里八乡的百姓们纷纷自带碗筷以及自家出产的新鲜菜蔬赶来吃席。 守永宁关的镇北军一直都有办流水席这一优良传统的。 每逢镇北军打了胜仗,在战后都会举行流水席答谢永宁关的百姓们。镇北军驻守永宁关几十年,几乎每战必胜,绝对离不开百姓们的鼎力支持。 此次流水席是以程思则一家私人名义举行的,所以程思则要携夫人儿子女儿一人不少的出席,自然也不能少了狼王一家子。如今一家人一家狼已经完全是一家人了。 被两个阿娘不错眼珠子地盯着,程小白完全没有机会偷偷溜出去。 “夫人好,小公子们好,小郡主好……”百姓们看到极为平易近人的程元帅一家人,都跑上前来问好行礼。 宁氏带着孩子们一一笑着应了…… 宁氏的笑容很是真诚和气,衣着也大方得体,并没有佩戴过多的金玉首饰,只用几根簪子挽起了浓密的黑发…… 她看上去并不像是京城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夫人,倒像是邻家的大嫂子。一下子就拉近了与永宁百姓之间的距离。 程谨松穿着一身镇北军的军装,来到永宁之后,程谨松基本上都混在军营之中,他已经用实力让诸位将军在最短时间里接纳了他这位少帅! 程谨竹则是一身清朗的书生打扮,不知道迷了多少永宁关小姑娘的心。永宁关的姑娘们,绮梦中的心上人从此有了脸! 至于程三公子,只凭自己那机灵可爱惹人疼的小模样儿,立刻为了自己收获了一大拨阿娘粉,哪一个已经嫁人的妇人,不想生出一个像程三公子这样讨人喜欢的儿子。 当大家看到穿着一身大红缎子小衣裳,头上扎了两个小鬏鬏,像个玉娃娃一般的小郡主,原本还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百姓可就全都失控了…… 就算小郡主身后站着两匹巨狼,也无法抑制百姓们的热情,毕竟那两匹狼看向小郡主的眼神实在是太慈爱了,慈爱到让人都觉得狼不可怕了…… 百姓们全都涌向程小白,一个个有节奏地兴奋大叫:“小郡主……小郡主……小郡主……” 之前程小白被封为长宁郡主,永宁关是她的食邑封地之一,当时程小白就很郑重的告诉她阿娘,要将永宁关的赋税减为十税一,而非大楚通行的十税三。 就连那一成的赋税,程小白也不要,将之尽数捐给镇北军以充军资。 因为听司晨瀚说过的前世之事,所以宁氏知道女儿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立刻写信给丈夫,让他将女儿的决定公告永宁百姓。 一来永宁关苦寒,一年只能种一季粮食,出产并不多,永宁百姓们上缴三成税赋之后,单只是糊口都很艰难。若只缴一成税赋,百姓们的日子就能宽裕许多。 再者,前世程思则为了给女儿报仇而起兵反了大楚,永宁关的百姓们几乎是毁家相助,他们对程家这份大恩,程家一定要报答…… 所以当永宁百姓见到为他们减去两成赋税,剩下的一成还都捐给镇北军的永宁小郡主,感激之情就有些无法控制了…… “阿娘……”从来没有被这样热情呼唤过的程小白,有些无措的看向两个阿娘。 有事找两个阿娘而不是找两个阿爹,已经深深扎根程小白的内心深处。 狼王自是不在意的,可程思则这个亲阿爹,就又开始反思了。 “小白别怕,他们是在感激你……” 宁氏轻轻抚摸着女儿毛绒绒的头顶,骄傲地说道。 狼后则直接将它的宝贝崽崽送到自己的背上,迈着优雅高贵的步伐,走入欢呼的永宁百姓之中。 “多谢小郡主……”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所有的百姓都跟着大叫起来。 狼王看见虚空中隐隐有许多极细的金色光点向它的宝贝崽崽涌去,甚至就连它的媳妇身上都落了不少…… “啊!竟然是信仰之力……”狼王在心里惊呼一声,一双狼眼因为震惊而瞪得滚圆…… 程小白并不知道什么是信仰之力,那神秘的金色光点并不能为人眼所见。 程小白只觉得她狼娘背着她行走在百姓之中,身上暖暖地特别舒服,那是一种比睡在她狼阿爹给她准备的大石头上还舒服的感觉! 狼后也看到了那虚空中的金色光点,它立刻微抖身体,已经落在它身体上的金色光点硬是不能钻进狼后的身体,只能汇集起来往程小白身体里钻…… 天空之中白云如同被一只大手搅动一般,变化的极快,仿佛人类千回百转的思绪一般。 过了一会儿,白云才平静下来,狼王看到一点无色玄光从空中降下,笼罩住它的媳妇和它的崽崽…… “天道祝福!天道那个小气鬼竟然舍得给崽崽天道祝福!”狼王在心里震惊地叫了一声。 “轰……”一道并不响的闷雷在天际响起,仿佛是在回应狼王一般。 狼王猛地抬起头,白了老天一眼,仿佛在说:“你不小气,你不小气你倒是多给崽崽些天道祝福啊!” 闷雷响过之后,也不知从哪里飘来许多云彩,原本如洗的晴空都黯淡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道被狼王这个不知足的家伙给气着了! 在远处的纳吉海子底部,那道苍老虚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信仰之力!天道祝福?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家伙,竟然有如此神异的造化,难道她真的是我的机缘?我的千年之厄,终于有了解脱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那苍老虚弱的声音又再响起,这一次,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后悔之意…… “哎呀,我实在是太小气了,怎么只送了那小家伙一条小鱼……万一小家伙觉得我小气,真不来找我了怎么办?” 还别说这海子里的怪物的担忧却也有几分可能。毕竟小孩儿忘性大,而且程小白现在已经有些迷失在永宁百姓的欢呼之中了,将与纳吉海子里怪物的半夜之约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221章 仙人之姿 程小白得到了天道祝福,远在京城的司晨瀚同样也感受到了。 在他散尽自己的十世功德,为程小白换来重生机会之时,他们二人之间便有了连天道都无法斩断的联结。 程小白得到的,司晨瀚同样会得到,而司晨瀚身负的气运,天道也给程小白复制了一份。 “瀚儿……”看着越来越有仙人之姿,完全不像世俗凡人的儿子,皇后心里非但没有欢喜,反而很忧虑。 “母后,您唤儿子有何吩咐?”司晨瀚玉面含笑,双眼看似有情又似无情,总之就是仙的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瀚儿,你……”看着比仙人还仙的儿子,皇后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了。 “母后?”见母后唤自己却是什么都不说,司晨瀚皱起了一双俊秀的剑眉。 儿子这一皱眉,皇后的心都揪了起来。她有种莫名的感觉,让儿子皱眉困惑,自己竟是犯下天大过错似的。 “没事儿,母后就想你了……”皇后干笑了一下,没由来的有点儿心虚! “哦,那儿子往后多来陪伴您!”司晨瀚展颜微笑,竟如初升骄阳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做不出来有仙人之姿的少年,将就着看吧 在皇后太子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们,虽然每天都能看到仙人一般的太子殿下,可他们还是再一次迷失在太子那如清风,如朗月,如暖阳般的风姿之中…… 看看一旁如痴如醉的宫人们,皇后低叹一声,温柔地说道:“瀚儿,要不……你还是戴上面罩吧……” 司晨瀚看看那些又因为看自己而忘记做事情的宫人们,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缓声道:“好,儿子全听母后的。” 那清朗朗如同清泉流过山涧般的声音,又引发了几声抽气声…… 皇后这下子是真无语了,她能让儿子戴上面罩,可总不能让儿子连话都不说吧! 想到阖宫宫人为了看太子而耽误了本职工作,皇后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梓童……哦,瀚儿也在这里……咦……瀚儿你……”下朝后大步走进来的宁康帝,第一眼看的是他的皇后,第二眼就是他的儿子司晨瀚。 发觉儿子身上的仙气又增加了许多,宁康帝也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别人养儿子唯恐儿子不优秀,可宁康帝和张皇后,如今担忧的却是儿子太出色了。 就算是身为尊贵的皇帝和皇后,那夫妻二人都常常有自己不配拥有司晨瀚这个比仙人还仙的儿子的念头。 挥手屏退了宫人们,宁康帝缓声说道:“瀚儿,你如今也满十岁了,该上朝听政了,你看……” 对越来越有仙人之姿的儿子,宁康帝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声音大了会惊着仙人一般的儿子。 “父皇,儿臣虽不想听政,但儿臣愿意随您上朝。” 司晨瀚知道他父皇如今压力挺大的,体贴的说了起来。 大楚的皇子们,满十岁就可以随朝听政,这是祖制,就算是宁康帝也不能不许儿子上朝。 如今大皇子已经满了十岁,何尚书近来天天在蹿掇大皇子随朝听政之事。 这三年来,大皇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谦恭有礼,对帝后无比恭顺,对弟弟妹妹们关心呵护,对于一直没被升回妃位的生母何嫔,大皇子也尽到了一个儿子应该尽的本份,对外公何尚书,大皇子也是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就算是帝后二人有心挑刺,都挑不出大皇子什么错处。 是以宁康帝没办法一直拦着不许大皇子随朝听政,他只能让太子赶紧入朝参政,以此来制约大皇子的外家势力。 想到如今在宫中口碑极好的大皇子,皇后心中很是担忧。若是大皇子得到群臣的支持,未必没有与太子一争之力。 “母后莫要担心,儿子应付得来……”司晨瀚向母亲微笑说道。 儿子那如春风一般的笑容成功的安抚了做阿娘的心。皇后迷迷糊糊地就点了点头,心头的忧虑果然消散了许多。 “母后,您先歇着,儿子陪父皇走一走,孙掌院说过的,父皇要多走动走动身体才会更好……” 司晨瀚躬身行礼,温文尔雅地轻声说道。 皇后点头,看着丈夫和儿子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心中那股子不真实感才褪去了。 “瀚儿,你真的确定你母后腹中是个男孩儿?” 父子二人独处之时,宁康帝才小声问了起来。 前两日皇后才诊出来一个月的喜脉,此事如今被宁康帝视为最高机密,除了太子,孙太医,也就是皇后的心腹女官知道这件事情。 “是,儿子很确定。父皇,母后怀的是弟弟。您知道儿臣无意皇位,但为了母后,儿子不能让皇位旁落他人之手。如今母后怀了弟弟,儿臣想从弟弟出生后就亲自教他,待弟弟成长起来,请父皇将太子之位授于弟弟……” 停了片刻,司晨瀚低声道:“求父皇容儿子放纵一次,就让儿子寄情山水吧……” 宁康帝深深望着风神俊逸的儿子,低声问道:“瀚儿,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愿意做皇帝?” 司辰瀚毫不犹豫地说道:“回父皇,儿子只想做个山野闲人……” 宁康帝闭上眼睛,艰难的点了点头,沉沉道:“瀚儿,只要你还父皇一个好太子,好皇帝,父皇就答应你……” 司晨瀚听了他父皇之言,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一笑如新蕊初绽,绝美不可方物! 就算看惯了儿子盛世美颜的宁康帝,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失了神。 “算了,瀚儿不想当太子就不当吧,就他这样的品貌,只怕将来当了皇帝,满朝文武都没心思认真办差了……”宁康帝在心里暗自想着。 “瀚儿,你不想当皇帝父皇不勉强你,可小白是朕同你母后定下的太子妃,你可得想好了!让你弟弟做太子,那……” 心里有了决定,宁康帝不再纠结,也就有了和儿子开玩笑的心思。 “父皇,小白是儿子的媳妇,这个可不能变!”司晨瀚立刻急得涨红了脸,急切地叫了起来。 看到平日里没啥面部表情的儿子终于破了功,宁康帝心中突然有种说不清的快乐之感,他故意板起面孔,认真地说道:“可是朕和你母后早就决定让小白做未来的皇后……” “父皇,小白不喜欢当皇后的,您万万不可勉强小白啊!而且……而且您和母后明明是为儿子定下的婚事啊!怎么可以……” 司晨瀚又急又气,完全没有想过他父皇是在故意逗他,一张脸都快气青了! “瀚儿啊,你要做个山野闲人,难不成准备委屈小白不成?”宁康帝皱眉问道。 这父子俩说得好像程小白眼瞅就要嫁进门似的,他们都没有想过,两家压根不曾正式订下婚约,只是口头承诺,程家完全可以不认账的啊! 第222章 皇家父与子 “父皇,儿子可以不做太子,不继承帝位,但儿子绝对不能没有小白……”司晨瀚以一种决然的口吻对他父皇郑重地说道。 从来没见儿子这般认真过的宁康帝……他想说刚才自己只是开了个玩笑,却因为看到儿子眼中那隐隐的风暴而闭了嘴。 沉默片刻之后,心里有点儿怂的宁康帝小声说道:“瀚儿,我与你母后都很愿意小白做你媳妇,真的,我们一直这样想……” 听了父皇的话,司晨瀚眼中的风暴才渐渐平息,方才笼罩在他身上的,那骇人的气势也消散了。 “父皇,小白若是愿意嫁给儿子,那是儿子天大的福份,她要是不愿意……您千万不可以皇权逼迫于她,只要能守着小白平安度过一生,儿子心愿已足。” 不知道司晨瀚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抓住他父皇的手,急切的说道。 “啊……瀚儿……你……”宁康帝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才好了。 “父皇,只要能守着小白,儿子就觉得特别圆满,真的,不论小白是否选择儿子,儿子都心甘情愿。” 司晨瀚知道他父皇想说的是什么,立刻微笑着说了起来。 “唉……我们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情种?”宁康帝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瀚儿,你如今还小,心里有些怪念头也是正常的,等你再长大些兴许就不么这想了。这男人女人之间啊,真的喜欢上了,哪里能舍得放手呢,你长大了就明白啦……” 宁康帝只当儿子在说孩子话,却不知道他的儿子有着前世的记忆,一颗心早就尝尽了人世间的悲辛…… “父皇,儿子不会变成您想的那样!”司晨瀚极认真地说道。 “好吧好吧,你不会……瀚儿,若你真不想当太子,其实你可以入赘到你程叔叔家啊,要是那样,子修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宁康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也没过脑子就和儿子说了起来。与司晨瀚这个儿子在一起,宁康帝总觉得自己特别的轻松自在。 话说出口,宁康帝才惊觉自己都胡说了些什么,哪有让自己的嫡子入赘的道理? 普通人家尚且不可以,何况是皇家! “不不不,瀚儿,父皇刚才发昏说胡话,你千万别当真!”宁康帝立刻疯狂摆手拼命否认! 可是已经晚了,宁康帝看到他的宝贝儿子眼神刷地亮了起来,仿佛得了指路明灯一般! “父皇,您真是太英明了,儿子从来没觉得您这样英明过……”司晨瀚开心地叫了起来。 “不不不,瀚儿,我没有,你赶紧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赶出来,你绝不可以入赘,就算是子修贤弟家也不可以……” 宁康帝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父皇,您是皇帝,金口玉言,岂可出尔反尔!”司晨瀚也是个会抓小辫子的,立刻反驳…… “我不是皇帝,我不是金口玉言,我就是你阿爹……”急眼了的宁康帝否认二连! 去他妈的皇帝,去他妈的金口玉言,再不否认,最心爱的儿子就没啦…… 媳妇刚刚坐胎,要是她知道自己说了这样不过脑子的蠢话,还不得气到小产啊…… “父皇……”看到赖皮到底的父皇,司晨瀚真是欲哭无泪!他可是皇帝啊,怎么可以这样! “瀚儿,你答应父皇,一定不动入赘的念头,好不好……我不逼你当皇帝,你也不能不给阿爹我当儿子呀!” 宁康帝深知儿子吃软不吃硬,立刻给他亲儿子演起了苦情戏。 “父皇,我是您儿子,一辈子都是您儿子!您到底在想什么呀?” 司晨瀚无奈极了。他只听说过妇人有喜之后会性情多变喜怒无常,可没听说媳妇有喜,做丈夫的也会性情大变呀! “那说好了,你是我儿子,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宁康帝似是赖皮上了瘾,还在那儿不依不饶。 司晨瀚无奈地问道:“那父皇您说,我还是不是母后的儿子?” “当然是,你只能是我们两个人的儿子!”宁康帝赶紧找补。 长长叹了口气,司晨瀚突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他将来怕是不只要教养弟弟,还得担负起哄亲爹的重任…… 远处阴影之中,大皇子司晨江看到亲密无间的父皇和二弟,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妒恨。 那深深的妒恨让司晨江俊秀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殿下千万不要必动气,您这几年做的非常好,如今朝堂上支持您的大臣很多,您只要继续坚持下去,最后登上皇帝宝座的一定是您!” 一个长相普通,丢人堆里都不容易被找出来的中年太监在大皇子司晨江耳畔小声低语。 听了身边太监的话,大皇子司晨江神色渐渐恢复正常,他还在看向他的父皇和二弟,只是眼中却再没了一丝妒恨之色。 看到大皇子情绪平复下来,那名中年太监就悄悄退下,隐入太监之中。 “父皇,二弟……”大皇子先是轻快的叫了一声,然后快步向他父皇和二弟走过去。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太子殿下……” 在距离宁康帝和太子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司晨江恭敬的躬身行礼。 “起来吧,江儿,这是从哪里来?” 宁康帝看到长子,脸上立刻没了刚才与太子在一处的轻松愉快。他的声音很平淡,脸上的神色也如平日里上朝时面对一众朝臣一般无二。 “回父皇,儿臣刚刚去蓉华宫外磕头。”大皇子老老实实地回禀。 “哦,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宁康帝淡淡说了一句。 毕竟这三年来,大皇子每日都去蓉华宫外,隔着宫墙给他生母何妃磕头,这是满宫无人不知的事情。 “江儿,你如今已经十岁了,对自己的将来有何打算?”宁康帝突然问道。 “啊……回禀父皇,儿子愚钝,还不曾想过……”大皇子面上一白,立刻低头惶恐的回话。 “哦,未曾想过么,那现在可以想一想了,想好了再来向朕禀报……”宁康帝看向大皇子的眼神令人不辨喜怒,叫大皇子出了一脊梁的白毛汗…… 第223章 朔北风起 自从宁氏带着孩子们来到永宁,永宁关内的动静着实不小,朔北诸部都在永宁关外附近放了探子。不过十来日,镇北军元帅的夫人儿女来到永宁的消息就传回了朔北。 得到这个消息,最激动之人莫过于大祭司和忽卧尔部的合骨扎钦王子。 “保山,你一定要不惜一切把程思则的女儿掳回来,要活的……”大祭司兴奋到几近发狂,他那如破刀划锈铁般的难听声音,让保山大王子都忍不住紧皱双眉,悄悄的后退了几步。 “大祭司,本王子自当竭尽全力,只是永宁关守卫森严,我们的人根本进不了永宁,又如何掳人……” 保山大王子不知道永宁关的守军如今发了什么疯,他们现在不仅要验看路引,还添了验身这一项。这不是成心绝朔北人之路么! 要知道朔北草原上的人都是长生天的子民,他们的腰腹间都有特别的青色印记。 初生的孩子身上若是没有青色印记,那这个孩子就会被视为不祥的神弃之子,被家人送到天葬台上血祭长生天。 在永宁关的城门下,新设了两间屋子,进关的男女要分别进入这两间屋子,由专人验身。 身上有特别青色印记之人,一律不许进入永宁关。若能被确认是普通的牧民,会被放回去,若不是普通的牧民,就会被直接抓起来罚苦役…… 这是程思则三年前在京城都察院听审之后才有的想法,他回到永宁后立刻实行。 别说这招还真灵,果然揪出不少想混进永宁的朔北之人。永宁关那越来越高大坚固的城防,那些被抓的朔北人可没少出力。 当然也会有误判情况的发生,毕竟大楚百姓身上也是可能会有胎记的。 此时路引以及保人就相当重要了,只要有村老里正之类有些身份之人为有胎记之人做保,他还是能进永宁关的,只不过会被暗中盯着一段时间罢了。 所以说三年以来,朔北诸部硬是没有一个人进得了永宁关。要不是早年间他们在永宁城内埋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只负责传递消息的暗桩子,他们再不可能得到任何永宁关内的消息。 “启动暗桩,只要能掳来程家女儿,付出任何代价都舍得!”大祭司咬牙切齿地阴阴说道。 “这不可能!那暗桩是何人,只有父汗一人知道,暗桩也只听父汗一人之命,其他人的命令暗村一律不必听。” 保山大王子立刻沉声应答。 “这……”大祭司也犯了难。 虽然大祭司是长生天的使者,在朔北草原上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可如今的乃蛮汗王却不怎么买大祭司的账,只是表面上敬着他罢了! 否则大祭司也不必什么事都找保山大王子这个如今处境很尴尬的王子了。 “如果汗王突然……那这暗桩之事会不会交代给继位汗王?”大祭司突然阴恻恻地问道。 “啊……当然会,父汗当年就是从汗祖父那里得的消息。”保山大王子先是惊呼一声,继而眼中精光一闪,眼神中多了一股子杀意! “嗯……去吧……”大祭司冷冷说了一句,就让保山离开了自己的营帐。 出了大祭司营帐的保山大王子,被草原上的风一吹,他那亢奋发热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许多。 转身看看大祭司的营帐,保山大王子面上神情变了数变,然后一跺脚一转身,保山大王子快步走了…… 听到保山大王子停了一会儿才离去的重重脚步声,蒙在重重黑幕之中的大祭司露出了狰狞的,畅快的,扭曲的笑容。 “父汗,这是儿子猎到的白熊,母妃将皮子鞣好了,给您铺宝座……” 保山大王子刚走到他父汗的王帐外,就听到帐内传出他异母弟弟巴特尔那洪亮的声音。 “果然是父汗的巴特尔,好!难得这皮子一点伤口都没有,巴特尔,你的箭法又精进了,真是父汗的好哲别!” 乃蛮汗王看到那张没有一丝伤口的完整白熊皮,高兴地大声夸赞起来。 想要得到一张完整无缺的白熊皮,只能用箭射入白熊的眼睛,从而破坏其脑子使其脑死亡,还不能射穿白熊的脑袋,这对射手的准头和力度的掌控要求都极高。 所以乃蛮汗王才会称赞儿子是神射手,哲别,就是神射手的意思。 “儿子的射箭是父汗手把手教出来的,父汗才是草原上最英勇的哲别!”巴特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原本准备进王帐的保山大王子面色黑沉,立刻转身调头就走。他实在不想再听王帐里那令他愤怒的父慈子孝。 “拜见大王子殿下……” 保山大王子往他母妃的营帐走去,路上遇到不少侍女,侍女们都远远的蹲身行礼,然后急匆匆跑开,没有人愿意离他更近一些。 保山大王子望向东西两侧他母妃和侧妃赛汗萨尔的毡帐,一处人马冷落,一处门庭若市…… 快步走入母妃的毡帐,保山大王子看到自己的母妃正安静的边喝着奶茶边读书。 “母妃,您怎么还静的下来?”保山大王子双眼发红,愤怒地质问。 大妃塔拉努图很淡定地微笑说道:“江格娜煮的奶茶很好喝,你也来一杯么?” 江格娜是保山大王子的正妃,也曾是草原上美丽的明珠,只是保山大王子却不喜欢她,他更爱身上有大楚人血统的侧妃乌云珠。 “不喝了,母妃,您陪儿子骑马散散心吧!”保山大王子连看都没看一眼低头缩在一旁的正妃江格娜,向他母妃发出邀请。 塔拉努图皱了皱眉头,然后缓缓站起来,淡淡说道:“也好,我们母子好久不曾纵马草原了……” 江格娜立刻躬身退下,为婆婆和丈夫准备马匹肉干水囊等物。谁知道他们母子会去多久,准备齐全些总没有错。 看到儿媳妇退了出去,塔拉努图才低声说道:“保山,江格娜才是你的正妃,你对她不要太过份了!乌云珠不过就是个玩意儿,你想怎么玩都可以,但是绝不许她生下你的孩子,她若敢脏了你的血脉,本后必将她生祭长生天!” 朔北人一向以自己高贵的血脉为傲,他们看不起大楚人,认为那是低他们一等的贱民。 虽然在大楚人手里吃了无数的亏,事实证明朔北人的血脉并不高贵,可朔北人就是死性不改,反而对大楚人的敌意更深…… 第224章 震惊,极度震惊! “保山,你要对母妃说什么?”母子二人并辔而行,周围百米之内再没第三个人,亲兵们只远远的跟在后面保护,塔拉努图大妃才缓声问了起来。 “母妃,儿子不想再等了,儿子想现在就当汗王……”保山大王子压制住心中的兴奋,激动地说道。 “不行!”塔拉努图大妃想也不想就沉声反对。 “母妃,难道您对父汗还有什么幻想不成?您看看现在他把那对母子宠成什么样子,还有人往您跟前去么?” 保山大王子愤怒地低声嘶吼…… “保山,母妃教导过你,君王的宠爱是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你父汗如今将她们母子捧得越高,将来她们就摔得越惨!” 塔拉努图大妃极为笃定地说道。 保山大王子非常困惑,他皱眉问道:“母妃,您手里到底有什么底牌,为何我们母子都被逼得没有活路了,您却还如此平静?” 塔拉努图淡淡笑了一下,和缓地说道:“保山,鞑鞑部就是母妃的底牌啊。只要鞑鞑部不灭,母妃的地位就无人可以动摇。” “可是她们母子身后也有忽卧尔部的支持啊!母妃,忽卧尔部当年可是草原实力最强大的部族!” 保山大王子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忽卧尔部不会支持塞罕萨尔的,你真以为她是忽卧尔部的公主么?哼!不过是她母妃和楚人通奸所生的孽种罢了!巴特尔的亲哦伯各是个卑贱的楚奴,只这一点就注定他绝无可能继承汗位……”(注:哦伯各是外祖父的意思) 塔拉努图突然冷冷地说道。 “什么?母妃,您……说的都是真的么,这怎么可能?巴特尔没有一点楚人的样子,他身上也有鹰徽啊!” 塔拉努图听了儿子的话,不由哈哈笑了起来,“那个小贱种身上的鹰徽是假的!巴特尔的亲哦伯各就在母妃的手里,你看到他一定能一眼认出来,那小贱种和他的亲哦伯各长得一模一样!” 朔北三部,乃蛮部王族的青记为鹰形,忽卧尔部王族为狼形,鞑鞑部王族为虎形。 三部的新汗王在继位之时,都要在他的子民面前亮出自己身上的青记,以此来证明自己高贵纯粹的血统。 “母妃,那……侧妃知道她自己的身世么?”保山大王子问出了一个极关键的问题,得到了他母妃一个赞赏的眼神。 “自然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在生产之时,在她儿子的身上做手脚了……”塔拉努图冷笑说道。 “母妃,您既然都知道,为什么当时不揭穿,反而忍让至今?” 保山大王子不解地问道。 塔拉努图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说道:“保山,你父汗必须要有两个儿子……” 保山大王子愣了一下,立刻想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母妃,既然是这样,儿子心里就踏实多了。可是如今有一件事,儿子很是为难……” 塔拉努图淡淡道:“大祭司又提出什么让你为难的要求了?” 保山大王子讪笑一下,小声说道:“母妃,镇北军元帅的妻儿到了永宁关,大祭司要儿子将那个女孩掳回来交给他。” “哦,是程思则的女儿啊……这的确难办!听说那程思则爱女如命,而且他那个女儿身边还有银狼护卫……” 塔拉努图第一次让儿子看到自己双眉紧锁面带忧色,显然这件事情真的很难! “保山,你可上过天葬台?”塔拉努图突然问道。 保山大王子怔了一下,低下头不自然地说道:“母妃,儿子小时候不懂事,偷偷上去过……” 塔拉努图笑了一下,缓声道:“去了也没什么,不让小孩子上去,不过是怕吓飞了他们的灵魂罢了。你既然上去看过,可还记得那祭台上的图案?” 保山大王子连连点头道:“母妃,儿子记得,祭台上刻了好多巨狼,您给儿子讲过的,那是我们草原人的祖先,我们的先祖是长生天身边的狼侍。” 塔拉努图点头道:“对,那正是我们的先祖。其实大祭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长生天使者。真正的长生天使者,是通灵的银色巨狼……” 用一种近乎咏叹的奇怪语调,塔拉努图低低说道:“数百年前,我们的草原上还有银狼护卫,可不知为什么,我们的银狼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从那时起,我们的草原日渐衰落,强大的部族分崩离析……” “母妃,您是说……那程家女儿身边的银色巨狼,是我们长生天的使者……” 保山大王子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向他母妃求证。 塔拉努图长叹一声,低低道:“这个母妃也不知道,但是母妃知道一个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预言,终有一日,长生天的女儿将带着他的使者重临草原,到那时,草原将再次兴盛……”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长生天的女儿,我们的神女,怎么可能是楚人,怎么可能是程家的女儿……”保山大王子拼命摇头,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他母妃的话! “保山,母妃也只说告诉你这个预言,至于程家女儿是不是长生天的女儿,这个母妃也不知道。母妃只知道普天之下,只有她的身边出现了银色巨狼。” 塔拉努图的声音里充满了对世事无常的无奈。 “母妃,那儿子该怎么做?”保山大王子彻底困惑了。 “你若是相信母妃的话,就什么都别做。大祭司的话,你可听,也可不听……”塔拉努图平复了情绪,缓缓说道。 “可是……汗位……”保山大王子不甘心地说了一句。 塔拉努图摇了摇头,低声道:“保山,你难道还不明白,就算没有大祭司,汗位也只能是你的,你这孩子怎么就迷了心呀!” 保山大王子愣怔片刻,然后才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 对啊,他父汗只有两个儿子,而他的弟弟巴特尔又是个贱种,这汗位必定非他莫属呀,既然如此,那他还急个什么呢? 难怪他母妃一直稳坐毡帐,原来一切早就注定了的! “母妃,儿子明白了,儿子也像您一样,稳住,等着……” 塔拉努图听了这话,脸上才流露出真正放心的笑容…… 第225章 只是睡个觉,怎么就被死亡了…… 镇北军元帅府的流水席连开七天,每一个永宁百姓都来吃了席,这场热闹非凡的盛宴才算圆满地结束了。 宁氏累地不轻,她这几日白天招待客人,晚上还得应付热情过度的丈夫,大红蜡烛两头烧,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呀! 忙完公务的程思则回到房中,看到妻子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她那浓密的长睫之下,竟有着很明显的乌青,脸儿也有些消瘦了。 程思则心疼不已,他轻轻脱了衣裳鞋袜,来到妻子的身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不带一丝欲念,温柔地抱着,让她在自己的怀里睡的更舒服安稳一些。 宁氏真是累极了,原本只是小憩的一觉,竟然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红日东升之时…… 明媚的阳光透过花窗,在地上印出了极好看的图案…… “阿娘怎么还不起来?阿娘从来不睡懒觉……阿娘生病了么?” 都吃完早饭还没看到阿娘出来的程小白,飞快跑到她阿爹阿娘的房间门前,从门边探出小脑袋,小眉头紧紧皱着,一脸的担忧之色。 “郡主别担心,夫人没有生病,听瑞云姐姐说夫人只是这几天太累了……” 时刻扶着小主子,生怕她重心不稳摔倒的铃铛赶紧压低声音回话。 “可是太阳都那么高了,阿娘怎么还不醒啊……”程小白还是很担忧甚至是害怕。 没错,她就是在害怕,一双扒着门框的小手不自觉地用力,指节已经泛白,坚硬的门框碍是被程小白抓出了十个小洞…… “铛铛,我要叫醒阿娘,不要阿娘再睡下去……”程小白的声音透着惊慌的哭意,她猛地冲进房间,抓住她阿娘的手凄惶地哭着大叫:“阿娘快起来……阿娘不要睡了……阿娘不要丢下小白……” 睡得正香的宁氏突然听到女儿的哭声,她腾地坐了起来,紧张地大叫:“小白……小白不哭,阿娘在……” 看到女儿一双大眼睛里溢满了凄惶,宁氏心头一紧,赶紧将女儿抱入怀中,连连亲着她的小脸蛋儿,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小白不怕,阿娘在这里,阿娘会一直守着你……” 宁氏不知道女儿到底在怕什么,她只知道女儿现在很惊惶无助,需要她这个阿娘的安抚…… 刚才程小白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阿娘,立刻勾起了前世那段被深深封藏的记忆。 前世,刚刚随父亲回家的程小白,只见了她那躺在床上,有出气没进气,病骨支离的阿娘最后一面,宁氏眼含热泪,死在了刚刚回家的女儿面前…… 这一幕对程小白来说实在太过残酷,以至于引发了她的自我保护机制,没有被触发之前,程小白是不记得这一段的。 “阿娘不要死……”窝在阿娘怀中,程小白闭着眼睛放声大哭。 程小白只哭了两声,狼王狼后以及它们的孩子们,全都冲进了宁氏的房间。 狼王狼后是破门而入的,狼大哥它们五个则分别从不同的窗户破窗而入,这间屋子的所有窗户无一幸免地被撞出了大洞。 |“崽崽,你怎么了……不哭不哭……阿娘在……”狼后跑得甚至比狼王都快! 只在一个呼吸之间,狼后就凌空跃起跳到床上,一把将程小白抢回自己怀中,紧紧地抱着,连连地吻着…… “阿娘,小白不要阿娘死……” 程小白边哭边说,她说的糊涂,狼后却听得明白。 抬头看看满脸震惊的干妹子,狼后赶紧在心里说道:“崽崽不怕啊,你人阿娘好着呢,没事儿,狼阿娘保证她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慢一步的狼王和它的儿子闺女们也都跳上床,将狼后和程小白紧紧围了起来,宁氏都被她狼三儿子给扒拉到地上了。 原本挺大挺宽敞的一张床,如今却显得小的可怜,根本坐不开狼王一家。 狼三哥没用力,宁氏也没摔着,她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她闺女到底是怎么了?她就是睡了一觉,怎么闺女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被狼爹狼娘哥哥姐姐们包围着安抚着,程小白才渐渐平静下来,她一双大眼睛还是红红的,眼角犹有泪珠。 “阿爹抱……”程小白向狼王伸出双手,娇憨地叫了一句。 狼王赶紧将宝贝崽崽轻轻的搂入怀中,贴了贴她那嫩嫩的小脸蛋儿,在心里哄道:“崽崽不怕啊,万事都有阿爹,你想要什么阿爹都给你……” 得到狼王一家闯进自己房间消息的程思则飞快赶来,就看到他和他媳妇的闺女以及他们夫妻的床都被狼王一家子霸占了,而他的媳妇正赤着脚站在地上,一脸的莫名震惊! “阿娴地上凉……”程思则什么也顾不上想了,只飞奔过来,一把抱起妻子,将她放到墙边的罗汉床上,飞快拽过毯子盖好她的脚,然后才问了起来。 “阿娴,刚才出了什么事?你摔下床了?姐姐呦呦它们来救你的?” 宁氏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道:“不是,刚刚我在睡觉,小白突然跑进来扑到我怀里哭,然后姐姐姐夫和孩子们听到小白的哭声,就都跑了进来……” “小白你出了什么事……”一道焦急的大叫响起来,满面焦急之色的程谨枫飞奔进来,直扑向他狼阿爹怀抱里的妹妹程小白。 程思则看看三儿子,心中暗道:“这小子跑的倒是快,刚才还磨着军需官打听永宁的物价,一眨眼功夫就跑到这里来了……” 程思则还真不知道,他小儿子和小闺女是有些感应的,当他们兄妹之间有人出现极度激烈的情绪之时,他们就能相互感应到。 正在打听物价的程谨枫,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抓住,他甚至听到了妹妹喊的那句“阿娘不要死……” 狼王干脆将程·小崽子·谨枫也搂入怀中,反正以前也常常两个娃娃一起搂。然后冷冷扫了程思则一眼,仿佛在鄙视他一般。 “你这个当人亲阿爹的永远跑在最后面,等你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你还好意思当我宝贝崽崽的阿爹!” 程思则明明白白收到了他干姐夫的鄙视…… 第226章 揪出个奸细 挤不上床,只能站在床边上的程思则想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却连手都伸不进去,狼大哥带着弟弟妹妹把它们的阿爹阿娘还有崽崽妹妹围了个密不透风。 “小白,能告诉阿爹……”程思则想问问女儿到底怎么了,不想才说了半句话,就被狼后怒气冲冲的“哈……”了一下。 程思则愣住了,平日里狼后对他可是相当和气的,怎么突然发起威来? 宁氏赶紧拽住丈夫,飞快地低声说道:“子修不要问了……” 程思则虽然一头雾水,却没有再问,只是和声细语地说道:“小白,阿爹今天公务不忙,你想去哪里玩阿爹都能陪着你……” 窝在狼王怀里的程小白渐渐平复下来,只是还有点儿蔫,她望向她阿娘的眼神中还透着一股子忧虑。 宁氏心念一动,立刻对丈夫说道:“子修,你快去请大夫来给我诊个脉……” 程小白听了这话,眼神陡然一亮,立刻叫了起来,“阿爹快去请大夫……” 程思则心头一紧,立刻紧张地追问:“阿娴,你哪里不舒服?” 宁氏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丈夫一下,飞快道:“我没事儿,就是诊个平安脉……” 程思则心下疑惑,却还是命端阳去请永宁关内德合堂的萧老大夫。 萧老大夫是永宁最好的大夫,医术好,医德也好,他的德合堂收的诊金药费都不高,就算是普通百姓也能瞧得起病。 萧老大夫到来的时候,程小白的情绪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她从狼王怀里钻出来,站在她阿娘的身边,也不要阿娘抱着,只是牵着阿娘的衣袖,小眉头紧紧皱着,一脸的担忧。 萧老大夫已经是六十开外的老年人了,而且永宁不比京城,没有那么讲究男女大防,并且又有丈夫陪在身边,宁氏便没让瑞雪她们几个设帐幔,只与萧老大夫对坐,让萧老大夫为自己把脉。 就算是阿娘在诊脉,程小白也一直不肯离开,紧紧地贴着她阿娘。 狼王一家子不放心它们的宝贝崽崽,也是一只都不走,以拱卫之姿站在宁氏和程小白的身后,看上去真是吓人得紧! 萧老大夫一生行医,也没遇到过这样的阵仗,他心里也是紧张的不行。深呼吸了好多次,才开始诊脉。 紧紧粘在阿娘身边的程小白一直不错眼珠子的盯着萧老大夫,她的小脸儿忽然紧绷起来,神情渐渐凝重严肃起来…… “夫人的身体很好,就是这几日劳累了些,多歇歇就好了。是药三分毒,老朽建议最好不吃药……” 诊完脉,萧老大夫一边收脉枕,一边微笑地说了起来,他语气里的如释重负实在是太明显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大哥抓住他!”正要站起身告辞的萧老大夫听到一声充满稚气的厉喝,紧接着,他就被一匹巨狼扑倒,死死地按住,那闪着寒光的雪亮狼牙已经抵住了萧老大夫的咽喉…… “小白!”程思则惊呼一声,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这样呀,可他已经跃到最前面,将所有的家人及狼护在身后,拔出腰间佩剑,剑尖抵在了萧老大夫人心口。 “阿爹,他是鞑子奸细……”程小白又大叫一声! 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被狼大哥死死按住的萧老大夫眼神微微一闪,旋即就是满面震惊,惊恐地小声说道:“冤枉啊……我不是……” 被巨狼的狼牙抵着咽喉,又被长剑指着心口,萧老大夫哪里还敢大声说话。 在女儿和萧老大夫之间,程思则毫无疑问的选择相信女儿,哪怕他的女儿还不到四岁。 “来人,将萧秋生捆起来……”程思则向外高喊一声,萧秋生是萧老大夫的名字,如今知道的人已经不是很多了。 在士兵们还没冲起来之前,狼王一个闪身来到萧老大夫身前,只见它伸腿一踹,将萧老大夫的下巴卸了下来,然后在萧老大夫的手肘和膝盖上各踩两脚,萧老大夫“嗷……”的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狼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它就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回到了它心爱的崽崽身边。 跑进来的士兵看到面无人色昏死过去的萧老大夫,有点无措的看向他们的元帅…… 萧老大夫在永宁关行医几十年,口碑极好,士兵们虽然不用找他看病,可大家都知道这位萧老大夫。 “此人是鞑子奸细,绑起来关入地牢,务必严加看管,本帅稍后便审。”程思则坚定的相信自己的女儿,立刻沉声下令。 士兵们听到“奸细”二字,无不神色巨变,他们立刻上前将萧老大夫五花大绑,拖下去塞进关押重犯的地牢之中。 看到萧老大夫被绑起来拖走了,程小白脸上终于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程思则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对妻子说道:“阿娴,我得先去处理奸细之事,咱们晚上再说话。” 宁氏点点头,给了丈夫一个“女儿有我照看,你尽管放心”的眼神。程思则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小白,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大夫是奸细的?”当日没有机会听司晨瀚讲述前世之事的程谨枫,一头雾水地问了起来。 “小白最聪明了,她一看就知道。”不想让小儿子知道内情的宁氏随口敷衍一句,换来了小儿子更加疑惑的眼神。 “妹妹是怪聪明的,可我也不笨呀,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回头去问问小二哥……”程谨枫用极小的声音嘀咕一句,没敢再往下问。 因为阿爹常年不在家,所以自程谨松以下,三个男孩都以保护阿娘为己任,在三兄弟这里,阿娘说什么都是对的,就算心里有疑问,也是下去自己解决,绝不会问出来让阿娘心里不痛快。 宁氏没听清小儿子的嘀咕,事实她此时正为忽悠小儿子而心虚。 可狼王一家子耳朵尖,都听到了程谨枫的路嘀咕。 “小三崽子该不会是个傻子吧?”狼王狼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这层意思。 狼大哥却是老神在在,毕竟小三崽子什么样儿,它是再清楚不过的。 狼三哥则夸张地用前腿挡住眼睛,它实在不愿意承认,这货是跟着自己满山跑了三年的蠢弟弟。 狼二姐和狼四姐则用爱怜的眼神看向“傻子”弟弟,决定以后要更疼他一些,毕竟傻子好可怜的! 狼小五则用同病相怜的眼神看向傻弟弟,它也总被阿爹阿娘哥哥姐姐们当成傻子,天下傻子是一家嘛! 而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程小白,她还不知道她晨瀚哥哥早就把她的底儿给揭了,正苦恼着要怎么告诉家人自己的重生之事,才不会被阿爹阿娘和三个哥哥当成怪物…… 第227章 迟到的赴约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程小白第一想到的就是她狼爹狼娘。 “阿娘……”转身扑进狼后怀中,程小白委委屈屈地叫了起来。 “崽崽……阿娘在呢,阿娘带崽崽去抓大鱼好不好?” 狼后是会哄娃儿的,小孩子的忘性大,只要用她感兴趣的事情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就好了。 “嗯,好呀好呀,还去抓那个鳇鱼,鳇鱼好好次……”回味着那鲜甜肥美,好吃到让程小白夜里做梦都把她狼阿娘的爪子当鳇鱼骨头啃的大肥鱼,程小白又不争气地流下了口水。 宁氏目瞪口呆地看着狼后背着她闺女轻快地走了出去,不知道她们娘俩到底说了什么私房话,怎么小闺女瞬间就支楞起来,看她那流着口水的小馋样儿,哪里还有半点儿的忧愁焦虑…… 狼后一动,狼王和它的狼崽子们全都跟了上去。 自然程谨枫也没被拉下,他被一脸关爱智障弟弟表情的狼二姐叼起来扔到自己背上带走了。 要知道狼二姐不像它妹妹狼茹茹那么人里人气的,狼二姐平日里可高冷了,一般不爱搭理它崽崽妹妹以外的人。 宁氏看看瞬间空下来的屋子,不禁摇头失笑,对比狼后,她常常会觉得自己就是个后娘! 不过两个小皮猴子被带走也好,她正好有机会去告诉丈夫一些事情。 宁氏此时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还没有将女儿重生一世之事告诉丈夫,一阵子心虚涌上了宁氏的心头,她这会儿就盼着谨松谨竹和他们阿爹说过这事儿。 宁氏心里存了一丝的侥幸,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可万一呢…… 急匆匆出门的宁氏与一前一后跑来的两个儿子走了个正对面。 “松儿,竹儿,阿娘有事问你们……”宁氏一手抓着一个儿子,将他们带到一旁。 “阿娘,您要问什么?听说狼阿娘它们闯了您的屋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满头大汗的程谨松急切地叫了起来。 “这个不要紧。阿娘问你们,你们有没有把晨瀚当日所说之事告诉给你们阿爹……” 程谨松和程谨竹兄弟二人用一模一样的眼神看向他们的阿娘,异口同声地说道:“阿娘,当日您不是说由您亲自告诉阿爹么?我们没有说啊!” 宁氏不由懊恼地一拍额头,低声说道:“阿娘……忘记说了……” 程谨松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阿娘,这您都能忘记?”宁氏收到了来自大儿子的一波暴击。 “阿娘,现在去告诉阿爹也不晚。”这是来自二儿子的暖心安慰。 有了二儿子的安慰,宁氏心里多少好过一点儿,她点了点头,心道:“反正子修也不能怎么着我,我又不是有意瞒着他的,我只是忘记了,谁叫他三年都不着家的……” “阿娘,那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程谨竹见阿娘脸色平静许多,才轻声问道。 宁氏轻叹一声,低低说道:“阿娘没问小白,怕她伤心难过。不过应该是小白看到阿娘睡在床上,想起了前世阿娘在她回家之时病死之事吧。” “阿娘,您身子……”程谨松立刻紧张地叫了起来。 “阿娘没事,就是这几日有些累了,方才已经看过大夫,大夫说阿娘没有生病。”宁氏飞快地解释起来。 “阿娘,小白现在在哪里?”程谨竹心细,因此也更加担心,只急切地追问。 “小白被你们狼爹狼娘带出去了,要是阿娘没有猜错的话,它们应该带小白去海子里抓鱼了……” 想到女儿这几日连做梦都是吃大鱼,宁氏摇头笑了起来。 显然松竹兄弟也是知道妹妹做梦之事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阿娘,您需要儿子们陪您去见阿爹么?”程谨竹周到地问了一句。 宁氏连连摇头道:“不用不用,你们俩去海子边找小白吧,竹儿,看着些小白,别让她太淘气了,你狼爹狼娘实在是太惯她了!” 宁氏叮嘱一句,就打发了两个儿子。有些事情,还是夫妻俩单独说更好一些。 松竹兄弟答应一声,向他们的阿娘行礼退下,两人去马棚挑了两匹快马,往纳吉海子的方向飞奔而去。 狼王一家子早就到了纳吉海子。 刚到海子边,程小白心底就响起一个极度忧怨的苍老声音…… “小家伙你怎么才来呀,不是说好那天夜里就来找我的么……” “咦……你是谁呀?”程小白好奇的在心里问。 这一次那道苍老的声音比上回清楚许多,程小白听的很是真切。 “小家伙,你居然能回应我,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都一千年没有和人说过话啦……” 哽咽,唏嘘,悲伤,欢喜……诸多复杂的情绪都浓缩在这一句话之中。 “啊……那你好可怜呀!我叫程小白,你叫什么呀?”程小白在心里对那海子底的怪物说话,脸上的神情就略显呆滞。 狼王狼后最了解自己的崽,它们知道崽崽准是又和什么动物聊上了,两狼一左一右将崽崽护在中间,如同左右护法一般。 “我叫……啊……我叫什么来着……小家伙……你等等,让我好好想一想……” 疑惑的声音传进程小白的心里,她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酸酸的,有点儿想哭! “你是爷爷还是奶奶呀?”程小白记得那道声音说它一千年没和人说过话了,便好奇地问了起来。 “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我是……我应该算是爷爷……啊,对了,我想起来,我叫苍溟……”那个怪物,不,苍溟那苍老但充满欢喜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哦,苍溟爷爷你好,你在哪里呀,小白能不能去找你玩儿……”程小白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苍溟爷爷是个好爷爷,便热情地问了起来。 “小小白,苍溟爷爷在海子底下,上不去……你等一会啊……回头我给你个珠子,你拿着就能下来找我啦……” 过了一会儿,海子水面上突然翻起浪头,那浪头仿佛是一个手心向上托着什么东西似的大手掌。 浪头涌上沙滩,停在程小白的面前,水退之后,在沙滩上留下一颗龙眼大小,闪着五彩光晕的水蓝色珍珠…… 第228章 玄武? “小小白,这是避水珠,是爷爷正式送你的见面礼哦,拿着它,不论什么水里你都可以去。你拿上它跳进海子里,就能到海子底下来找我了……”苍溟那苍老的声音有些兴奋。 程小白拿起那枚水蓝色珍珠,看看她狼爹狼娘,在心里把苍溟之事仔细说了一遍。 最后,扑扇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程小白可可爱爱地问道:“阿爹,阿娘,崽崽可以去么?” 看着自家崽崽那一脸的兴奋和跃跃欲试,狼王狼后哪里舍得拦着她,只不过让崽崽只身犯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崽崽,你问问那个苍溟,这颗珠子能多带一匹九霄玄狼么?”狼王在心里对崽崽说道。 “咦?九霄玄狼是阿爹么?”程小白歪头问道。 “小机灵鬼儿,阿爹这一族都是上古九霄玄狼的后裔。”狼王低头和崽崽贴贴脸,笑着告诉她。 “好的阿爹!”程小白脆生生地答应了,又在心里问苍溟。 “哦……小小白,你可真是造化不小,九霄玄狼竟然都护着你,那珠子一次可以带十个人下水,九霄玄狼么,成年的能带五匹,小崽子最多能带七匹……”苍溟的声音明显激动不少,好似得到什么意外惊喜似的。 程小白对她狼爹一说,狼王立刻安排起来。 “雪儿,你带着孩子们在岸上接应,小三,你和阿爹陪崽崽下海子。”狼王想也不想就说道。 狼后立刻狠狠瞪了狼王一眼,怒道:“你怎么不带着孩子们守在岸上,崽崽去哪里,我就得在哪里,你休想分开我们娘俩!” “呦呦,你带着弟弟妹妹在岸上守着,我和你阿爹陪崽崽下海子。”狼后霸气的吩咐。 “阿娘,我的鬼点子最多了,您和阿爹就带上我吧,让大哥带着二姐四妹五弟守在岸上就行了……” 狼三哥赶紧叫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就它阿爹阿娘那一对没心眼儿的,再加上崽崽那个小憨货,万一被骗了怎么办?它这个狼王家的脑子担当不陪着怎么能行! 狼后一想也是,它家三崽子脑子最灵光,遇到突发事件也最能随机应变,而且身手也就比它大哥差那么一点点…… “崽崽,大哥陪你下海子好不好?” 狼三哥努力说服它阿爹阿娘的功夫,狼大哥已经将崽崽妹妹抱在怀里,悄悄说起了小话儿。 直觉告诉程小白,那海子里的怪物对自己一家没有一丁点儿危险,就抱着狼大哥的脖子笑咪咪地应道:“好呀好呀,大哥一起去……” 狼王一家子,说话最有用的是程小白,一听崽崽发了话,狼王狼后就立刻答应下来。 狼三哥幽怨地看了它大哥一眼,心道:大哥今天怎么突然长脑子了……难道它不再是狼王家最聪明的崽子了? 狼后看看满脸都是我也要下海子的小儿子,然后对两个女儿说道:“二丫头,你看好了小五,它要是敢下海子……” “阿娘我不下海子,我绝对不下海子……” 被二姐那冷嗖嗖的眼刀子扫了一遍,狼小五立刻怂怂地大叫起来。 在所有的哥哥姐姐之中,狼小五最怕的就是它二姐,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血脉压制,狼小五也不想这样,可是它反抗不了。 至于狼四姐茹茹,都不用叮嘱什么,它才不想下水弄湿了自己漂亮的小马甲,在岸上晒太阳,难道它不舒服么? 松竹兄弟飞马奔向纳吉海子,他们还没到海子边上,就看到他们狼阿爹狼阿娘还有大哥三哥带着他们的妹妹,欢快的跳进了纳吉海子…… “小白……”程谨松大叫一声,眼见着他的妹妹摇了摇小胖手,就从水面沉了下去…… “小白……”程谨松大惊之下,从马上纵身跃起,将轻功运到了极致,竟将他跨下的健马甩出好远,整人落入海子之中。 “大哥……”程谨竹没有那么好的身手,只能拼命催马冲向岸边。 等程谨竹跳下马,冲到岸边之时,水面上的波纹都已经恢复了平静,哪里还有半点儿人影…… “大哥,小白……狼阿娘……”程谨竹急地冲着水面大叫。 狼二姐慢慢悠悠地走过来,将弟弟拽到离水面远远的地方。 虽然高冷不爱搭理人,可狼二姐却是五只狼崽子里最心细的一匹。它甚至知道程家三个弟弟中,小二弟弟对水有着莫名的恐惧。 狼四姐仪态万方的走了过来,它安抚的抬起前爪轻轻拍了拍小二弟弟的手,仿佛在对他说:“小二弟弟别担心,崽崽很安全……” 程小白和她狼爹狼娘入水之后,那颗蓝色的珍珠立刻变成一个大大的圆球,将四狼一人罩了起来。 看到小大哥也跳进海子,程小白游过去飞快地一拽,将她小大哥拽进了大球中。 程谨松惊愕地发现自己被妹妹拽进那个淡蓝色的大球里之后,身边突然一点儿水都没有了,周围还充满了空气。 程谨松好奇的伸手去摸那个罩子,入手处软绵绵的,韧性却极好,可以随意戳成任何形状,可就是戳不破。 因为妹妹和狼爹狼娘一家身上神奇之处好多,所以程谨松就心大的什么都没问…… 淡蓝色大球带着四狼二人轻松处在地往海子底部悠悠沉下去…… 越往下光线越暗,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狼后知道自家崽崽有点儿怕黑,已经将娃儿紧紧的搂在怀中,轻柔地哄她睡觉了…… 程小白也不想睡觉的,可她狼娘实在太会哄娃儿,程小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直到那个苍老的声音惊喜地大叫:“小小白……” 程小白才从酣梦之中醒来。 “玄武……”狼王看清眼前那巨大无比的怪物,不由惊叫出声…… 在大球正前方,有一座仿佛小山一般隆起的东西,那座小山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伸出四巨大的脚,脚上有极粗大的锁链,锁链上爬满各种甲壳。 狼王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龙头,看清龙头之后它才惊呼出声。 “哦……还是只有见识的九霄玄狼……咦……你怎么是白的?”那龙头并未开合,可声音却传到了四狼一人的耳中。 “你就是苍溟爷爷么?”程小白天生胆大,看到这么吓人的怪物,她非但不害怕,还一脸兴奋的急着上前。只是被她狼娘抱的紧,程小白挣不脱,才没能跑出去。 “对啊,我就是苍溟爷爷……小小白……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是个可爱漂亮又机灵的小家伙!” 苍溟睁开眼睛,那双阅尽世间沧桑的眼睛充满了慈爱,宽容与智慧。 “阿娘,崽崽要到苍溟爷爷那边……” 程小白挣不脱她狼阿娘,只能小声叫了起来。 狼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审视了苍溟,然后才放开了紧紧抱在怀中的崽崽。 第229章 玄武认主(上) 得了自由的程小白像条小鱼儿似的游到苍溟面前,那个大球此时自动分成六个小球,分别保护着四狼二人,好让他们自由行动。 “苍溟爷爷,你是被关在这里的么?”程小白看到苍溟脖子上有条极粗的锁链,眼圈儿刷得红了,心里觉得好难过。 看到小家伙要哭了,苍溟赶紧故做轻松地说道:“小小白不要难过,是爷爷年轻的时候犯了错,才会被罚在这里思过,爷爷已经习惯啦……” “那你还要被罚多久啊?”程小白伸出手,摸摸苍溟头上的龙角,那龙角实在太大了,一个角都有半个程小白那么大。 “我也不知道啊……咦……小小白,你再摸摸我的头……” 苍溟刚说了半句,头顶传来一种奇怪的感觉,它立刻兴奋的大叫起来。 程小白赶紧再认真的摸了摸苍溟的头,那头顶实在太大,程小白整个人趴上去打了好几圈滚儿,都没能摸全了。 “好舒服啊……”苍溟口中长出悠长的吟啸…… 死死绑住苍溟的锁链此时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难道真的是你这个小娃儿……”苍溟惊喜地叫了起来。 “崽崽是什么?”狼后立刻大声质问。 拥有预知世间之事的狼后,竟然完全看不透眼前的苍溟,由不得它不紧张。 “哦……玄狼之后,你不要担心,我对小小白没有任何恶意……我已经被困在此处千年,小小白应该就是我脱困的机缘……” 苍溟努力压下心中的狂喜,急切地对狼后解释,它看得出来,九霄玄狼这一家子,对小小白特别在意。 程小白是个热心肠,一听说自己可以助苍溟爷爷脱困,立刻大叫起来…… “苍溟爷爷,小白要怎么做才能帮你出来……” “小小白,你到我脖子底下,找到那片金色的鳞片,看看能不能揭下来……” “哦,好的,我现在就去揭……”程小白答应一声就往下跳。 “崽崽等等……”狼三哥大叫一声,惊得程小白身体一哆嗦,一把抱住旁边的柱子。 “崽崽……你……你快下来,到阿爹这里来……”狼王看清自家崽崽抱的到底是啥,吓的魂儿都快飞了。 程小白好巧不巧,抱着的竟是苍溟的一颗牙齿,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哦……”程小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等危险之中,轻快的答应一声,跳到了她狼阿爹的背上。 “你说的那片,是不是你的逆鳞?你让我崽崽妹妹去揭,到底安了什么心?”狼三哥指着苍溟大叫起来。 “哈哈……你这只小狼崽子还挺有见识的,竟然还知道逆鳞……没想到了,这世上知道我们玄武一族也有逆鳞的,竟是只小狼崽子……” 苍溟不胜唏嘘地感慨起来。 世人只知龙有逆鳞,却不知道龙首龟身蛇尾的玄武一族,颈下也有一片逆鳞。 “小狼崽子,你别担心,你妹妹要是揭不动,她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若是她能揭得动,那她就是我命定的主人,我的生死都只在她一念之间,又怎么会伤害她呢。” 苍溟很有耐心的解释起来。 狼三哥听完,半信半疑地看向它阿爹。 狼王沉沉点了点头,在它从前接受到的狼王传承中,的确有类似的记载。 “小小白,快去揭吧……”苍溟有点儿着急地催了起来。虽然它已经到了脱困之期,可万一那个小气的家伙又不想放它了,那它可就惨了…… 程小白飘到苍溟的脖子旁边,歪着小脑袋找啊找啊的,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小片只有她手掌大小的,金灿灿的鳞片…… 程小白伸出手指头小心地戳了戳那片金色的逆鳞,她都还没来得及去揭,那片金色的逆鳞就自动飘落,直直飞向程小白胸前那朵平日里并不会浮现出来的赤色火焰印记。 金色的逆鳞边飞边缩小,飞到程小白胸前之时,就只有程小白的手指甲盖儿大小了。 程小白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极舒服的凉爽之感,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原来那片金色的逆鳞已经化成了程小白胸前赤色火焰的焰心…… “啊啊啊啊……”一阵极度舒服的长吟之后,苍溟失踪了,整座小山消失不见,地面上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苍溟爷爷……”程小白着急地大叫。 “小主人,你不要惊慌,我已经脱困啦……你先和玄狼们上去,我取了宝贝就来找你们……”明显年轻许多的声音在程小白心里响起,程小白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阿爹阿娘,苍溟爷爷说它已经脱困了,要去拿宝贝,让我们先上去……”程小白从来不瞒着她狼爹狼娘,老老实实地将苍溟的话告诉它们。 “好,我们这就上去……”狼后答应一声,在海子底部,狼的战斗力大打折扣,狼后心里可不踏实呢。 “等下,那里有条大鳇鱼,抓走烧给崽崽吃。”狼大哥眼尖,看到远处有条一丈多长的鳇鱼,兴奋地叫着扑了上去。 自由自在游着的大鳇鱼哪里能想到这么深的海子底下竟然会有狼,还是一匹巨狼,在没有丝毫防备之下,大鳇鱼被狼大哥一爪子拍昏,又一爪子扎进它的头颈相连之处…… 那条一丈多长,在海子里也曾称王称霸过的大鳇鱼,就这么被狼大哥生擒了…… 看到这么大的鳇鱼,完全可以蒸一段儿烧一段儿炖一段儿再烤一段儿,还能片成鱼脍…… 总之程小白能想到的做鱼法子全都能招呼上,只见她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已经兴奋的眯成了两条缝儿,不争气的口水都流成了条儿…… “大哥好棒,崽崽最爱大哥……”程小白兴奋高呼。 狼大哥立刻收到了它阿爹阿娘冷嗖嗖的眼刀子,三弟阴恻恻的小眼神以及大徒弟程谨松那委屈到不行的神情…… 二人四狼顺利的回到岸上,其中的四狼一人齐刷刷地摇摆身体甩水,程谨松则运起内功烘干自己。 在程小白摇头摆尾甩水之时,原本万里无云的睛空飘过一层厚厚的云彩,正罩在程小白头顶上,然后没有任何预兆的响起了几声并不很响亮的闷雷。 “嗷……”狼王狼后同时愤怒地仰头冲着天空怒吼…… 狼王狼后一吼,雷声就立刻停了,从云层中飘落一阵小雨,全下在程小白的身上,距离程小白不到半尺的地方,都干干的一点雨滴都没落下。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下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雨停之后,程小白身上升腾起一阵白雾,白雾散去,程小白又是个干干爽爽,雪白如玉的孩子啦! 第230章 玄武认主(下) 在第一个雨点落下之时,狼王就看出来这雨点里隐隐有些微功德之力,所以它才没有将崽崽叼回来避雨,还拦住了要冲上前把妹妹抱回来的儿子女儿们。 直到程小白干爽之后,狼王才走过去,仔细看了它的崽崽一会儿,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仰头又向天空长啸一声。 这一声长啸里没有怒意,倒是有些感激之意。 高远的天空中似乎传来一声闷闷的“嘁……”,接着,一道闪电劈在了狼王左侧一尺外的地面上,仿佛是警告狼王一般。 狼王白了天空一眼,要不是那家伙给了崽崽实在好处,它狼王高低得骂上一个时辰! 在庄子上待了三年,他狼王可不是白看那些村妇吵架骂街的! “崽崽,我们这里等着,还是先回家吃鱼?” 狼后看看那条比它的身体还长的大鳇鱼,问它家崽崽的意见。 程小白虽然贪吃,可她分得清轻重,她抱着狼王的脖子,依依不舍得说道:“让大哥他们把鱼送回去,让易伯伯给做上。阿爹和阿娘陪崽崽在这里等苍溟爷爷。” 易伯伯就是那位最擅长做鱼的厨师,就因为做鱼做得好,得了小白叫他一声“易伯伯”。 “小白,苍溟是谁……”总算有机会开口的程谨竹急忙问了起来。 怎么他妹妹就是下了一趟海子,就多了一位爷爷呢?他妹妹这认亲戚的能力是不是太强了些…… “嗯……大哥……”程小白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小二哥解释,立刻甩锅给她小大哥。 被迫开动脑子的程谨松想了想,对他二弟说道:“苍溟就是一个比山还大的……哦,玄武,他说他是玄武,名字叫苍溟……” 程谨松边比划着边说,神经无比粗大的他都没觉得他妹妹认识一头玄武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程谨竹听着他大哥的描述,脸都吓白了,等他听说玄武认他妹妹为主,玄武的逆鳞还飞进了他妹妹的身边,程谨竹可就再也绷不住了。 冲到妹妹身边,一把将她抱起来,程谨竹急切的问道:“小白,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对劲儿?” 程小白摇了摇头,笑咪咪地说道:“小二哥别紧张,那个逆鳞飞到小白的身体里,小白好舒服的,就像是……以前这里总是热热的,现在不会啦,不热又不冷,很舒服的。” 程小白摸着自己咽喉下方一寸之处,笑嘻嘻的说。 “那别的地方呢?”程谨竹还是不放心。 程小白摇了摇头,“都很舒服呀……,小二哥,你怎么一头汗?很热么?” 程小白伸手摸摸她小二哥的脑门子,程谨松立刻感觉到妹妹的手很是温润,不像之前那般火热。 握住妹妹的小手,程谨竹闭上眼睛用心灵去感受…… 如果说之前的妹妹像一团火,现在的妹妹则平和了许多,没有那么热,很温润。 “小二哥,小白很好哒!”程小白用额头抵着她小二哥的头,用自己的方式安抚她过分紧张的哥哥。 狼后走过来,歪头贴了贴两个孩子,还抬腿轻轻拍了拍程谨竹的肩膀,告诉他崽崽真的没事儿,你不用担心。 虽然狼阿娘和妹妹都说没事儿,可程谨竹还是不放心,他让他亲大哥跟狼大哥它们一起先把那一丈多长的大鳇鱼送回帅府,自己则留下来陪妹妹一起等她的苍溟爷爷。 莫约等了一个时辰,纳吉海子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一个极大的旋涡,在旋涡中心,一个如山的怪物从海子底下缓缓升起…… 那怪物升到水面之上,身形急速缩小,缩小…… 到了最后,程谨竹就看到一个铜盆大小的东西向他妹妹径直飞来…… “小白……”程谨竹本能大叫一声,将妹妹搂进怀中背过身子,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妹妹…… “咦……文……小主人,我是苍溟啊,你别怕……”一道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不只程小白听到了,就连程谨竹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你就是玄武?你会说话?” 程谨竹转过身子,紧紧护着妹妹,震惊地问道。 “你是什么人,放开我小主人!”苍溟陡然变大,高如成年人,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程谨竹。 “苍溟爷爷快变小,仰头看你好累呀!”程小白好似天生知道苍溟能随意变化大小一般,并没有丝毫的震惊,只是娇憨地叫了起来。 “诶,遵命,小主人!”苍溟边说边急速缩小,缩到和程小白一样高才停了下来。 “苍溟爷爷,他是我小二哥,最聪明啦……”程小白抓着她小二哥的手,骄傲地说道。 苍溟在心里嘀咕一句“他要是不聪明,这世上就没人聪明了”,因为身体缩小了,头也跟着缩小,以至于没谁能看清苍溟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表情。 “原来是小主人的小二哥,小二哥你好……我是你妹妹的……”苍溟一时不知道如何定义自己的身份。 高傲的玄武一族,是不可能给人当奴才的,就算是认了主也不当奴才,这是玄武一族的倔强。 “你是小白的苍溟爷爷呀!苍溟爷爷,小白要怎样才能把你的逆鳞还给你呢?”程小白飞快的接口问道。 “什么?小小白,你要把逆鳞还给我?”苍溟无比震惊的瞪大它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 “你们都没有告诉小小白,玄武的逆鳞多厉害么?”苍溟看向狼王夫妻。 狼王扫了苍溟一眼,淡淡道:“再厉害,那也是你的。我们的崽崽,从来不贪别人的东西。” 苍溟又看向程小白,只见程小白连连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阿娘教过的,不贪为宝,逆鳞是苍溟爷爷的东西,小白不要。” 苍溟那那绿豆大小的眼睛中放射出异样的光彩,它又用一种近乎诱惑的语调说道:“小主人,有了我的逆鳞,你就能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你……真的不要么?” 程小白立刻问道:“那能不能让我阿爹阿娘们,哥哥姐姐,晨瀚哥哥,外公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们,还有小泥鳅……啊……还有好多人呀,能让他们都长生不死么?” 苍溟被问的一愣,本能摇了摇头,说道:“不能,只能让你一个人长生不死……” 程小白嫌弃的撇了撇嘴,不高兴地说道:“那我要了有什么用,没有阿爹阿娘她们在身边,小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苍溟爷爷,快把你的逆鳞拿走吧……” 苍溟突然开怀大笑起来,“好,说的好!玄武族第九十九代族长苍溟,正式认你为主……” 说罢,苍溟逼出一点心头血,那滴如碧玉一般的玄武心头血,直直飞入程小白的眉心,眨眼间消失不见…… 第231章 空间初现 苍溟的心头血飞向程小白眉心之时,她的周身泛起异彩,只是这异彩只有苍溟和狼王狼后能看见,程谨竹却什么都看不到。 程谨竹看见的,只是一滴血飞入他妹妹的眉心,然后妹妹就像个小呆子似的一动不动了。 像个小呆子似的程小白,她的意识被那异彩包裹着送入一个神奇的空间。 那是一个橙红色,温暖却不炽烈,笼罩着重重迷雾,除了半空中悬着一片旋转的金色逆鳞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的世界。 “这是哪里?”程小白好奇地问道。 “我的小主人啊,这里是你的赤焰空间呀……”苍溟那年轻许多的声音在程小白脑海中响了起来。 “苍溟爷爷,你也在这里么?你在哪里呀,小白看不到你……” 在陌生的环境中听到熟悉的声音,程小白显然有些激动。 “小主人不要害怕,你是这个空间的主宰,只是你现在还不能完全打开它,等你找齐青龙朱雀白虎的后裔,并且它们真心认你为主之后,你的赤焰空间才能完全打开。到时我的身体就能进来了,现在我只能通过我的逆鳞以神识和你说话。” 苍溟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慈爱以及深深的期望…… “哦,是这样啊,那我怎么出去呀?”程小白并不在意什么赤焰空间,甚至她有些急着离开这里。 从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她狼娘之后,程小白就没一个人待着过,她很不习惯这样一个人独处于一片空间之中。 “呃……小主人,现在进入空间的只是你的一点神识,未能集齐四灵认主,你的身体是进不来的,你的身体还在外面。” “啊……苍溟爷爷,你快告诉我我的神识怎样才能出去……”程小白大惊失色,急急叫了起来。 苍溟见小主人的关注点完全不在四灵认主这件事上,着实无语的紧,只能赶紧说道:“小主人别着急,你只要在脑子里想“我要出去”,就能出来了。” “哦……”转瞬之间,程小白就消失在赤焰空间之中。速度快的让那悬在半空中的金色逆鳞的旋转都停顿下来,一息过后,才又继续旋转起来。 “真是个性急的小家伙,就算你不在意,我也得替你打理好这个空间……”苍溟无奈的自言自语之声回响在空间中。 在缓慢的旋转之间,橙红色的空气被苍溟的逆鳞丝丝缕缕地吸入,再从逆鳞之下缓缓飘散。 飘散的橙红色空气颜色变淡,看上去却比先前纯净了许多。苍溟的逆鳞就这么无休无止的旋转转化着…… 看到自家崽崽睁开眼睛,狼后第一个扑过去将她抱在怀中,在心里对她说道:“崽崽先别说话,听阿娘说……” “哦……”程小白生生将刚要出口的大叫给憋了回去,在心里小声的答应一句。 “崽崽,阿娘知道你有奇遇,可这奇遇你现在谁也不能告诉,就算是我和你狼爹,你阿爹阿娘也不要说,等有一天,你足够强大,拥有绝对的自保之力,才可以告诉阿爹阿娘和哥哥姐姐们,对外人,还是一个字都不能说。” 狼后的语气十分凝重着急,生怕它的崽崽不知道她所拥有的东西是多么的令三界一切生物觊觎,轻易说了出去,会为她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甚至为了让崽崽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它将自己和狼王,程思则夫妻都设定为不可以告诉之人。 “啊……阿娘,连你都不能说呀!”程小白失望的声音在狼后心里响起。 “对,我和你狼爹也不可以说。不过阿娘相信,崽崽成长得很快,不会让我们等很久,就能告诉我们了。”狼后不舍得让宝贝崽崽难过,还是给了她一点希望。 “嗯,好,崽崽一定努力让自己变强大!”在人世间过了三年多逍遥日子的程小白,第一次有了要强大的念头,只因为她想和阿爹阿娘哥哥姐姐分享自己的一切。 “诶,我崽崽真棒!”狼后亲亲小闺女,才将她送到自己的背上,苍溟的事儿已经办完了,该带崽崽回家吃大鱼喽! “小白,你刚才怎么了?”程谨竹看到妹妹的精神有点儿蔫,紧张地问了起来。 “嗯……”从来没撒过谎的程小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崽崽,你就说你苍溟爷爷认主,需要和你单独举行一个特别的仪式,苍溟刚才带你离开了一会儿。” 狼后深知自己养大的崽崽特别实诚,只得亲自教她怎么说。 “哦……小二哥,刚才苍溟爷爷认主,带我离开了一会儿,举行了一个特别的仪式。”程小白学着她狼娘的话,告诉她小二哥。 程谨竹疑惑地看向妹妹,这样的话,不像是他妹妹会说的呀? “小白,二哥需要知道,那个苍溟认你为主,你需要付出什么,有没有受到伤害?”程谨竹干脆爬上狼后的背,抱着妹妹紧张的检查起来。 “没有没有,小二哥,小白很好哒,苍溟爷爷没有伤害小白,他什么都不要小白的……苍溟爷爷说了,小白是他唯一的脱困机缘,小白救他脱困,他就得认小白做主人,这是苍溟爷爷被囚禁时发下的天道誓言。” 程小白听着脑海里的话,一字一句的学给她小二哥。 这是苍溟听到了程谨竹的疑问,才特意告诉程小白的。 程谨竹读书极多,涉猎极广,神怪志异读的可不少,所以对于天道誓言,他也是有些了解的。 听了妹妹的话,程谨竹虽然心中存疑,却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妹妹还小,吓着她可就不好了。 “哦,小白没有受伤害就好,狼阿娘,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么?” 在一旁沉默好久的狼王默不作声的将程·小二崽子·谨竹叼到自己的背上,然后才和狼后一起并肩而行,返回帅府。 看到自己被遗忘了,苍溟赶紧极速变小,缩小到只有程小白的手掌大小,才飞到了程小白的头顶,如同一顶小小的发冠。 此时的苍溟,通身如碧玉一般通透纯净,仿佛是能工巧匠雕成的精美玄武冠,只要它不动,完全看不出这个是活物儿。 狼王狼后和程谨竹都看到苍溟的变化,狼王狼后是知道内情,所以并不惊讶,而程谨竹,则深深的看了将自己变成玄武冠的苍溟一眼。 虽然什么都没说话,可活了上千年的苍溟硬是从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眼中感受到了浓浓的警告气息…… 第232章 宠,是真宠啊 “小主人的小二哥,你放心,我已经认你妹妹为主,就会生生世世忠心于她,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立下天道誓言!” 原本的响晴白日,在苍溟说完自己又要发下天道誓言之时,立时变得浓黑如墨。 一道如同利箭一般的闪电极有分寸的劈中苍溟,直接将苍溟掀飞了,却连程小白的一丝头发都没有碰到,更不要说是狼后了。 苍溟冒着一阵黑烟,重重地摔到地上…… 狼王分明听到天空中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这些蝼蚁,当天道誓言是什么,想发就发,你们到底还知不知道我才是天道!” 狼王仰头向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嗷呜几声,仿佛在和天道掰扯一般。 也不知道怎么,程小白突然仰起头,娇憨地叫了一声:“天道小哥哥,你不要生气哦,生气就不好看啦……” 神奇的一幕突然出现了,刚才还浓黑如墨,阴云翻滚的天空,突然变得晴空万里一碧如洗,仿佛刚才的黑云压顶只是个错觉。 天地间的微风犹如一只大手,轻柔地抚过程小白的头顶…… “苍溟爷爷……”程小白舒服的扭了扭小身子,才看见旁边地上正在冒黑烟的苍溟,赶紧叫了起来。 苍溟摇了摇头,身子动了动,它头顶上就飘了一阵小雨,浇散了它周身的黑烟。 果然不愧是防御力最顶级的玄武,被天道之雷劈了,苍溟身上竟然连一丝伤口都没有,它抖了抖身子,又想往程小白的头顶飞去,刚才趴在它小主人的头顶,苍溟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只是刚飞到一半,苍溟又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闪电给劈中了,再次冒着黑烟摔到了地上。 苍溟还是没有受伤,它摇晃着身子,再次把自己弄干净,然后抬头看看青天,委屈不已地再次变小,小到只有一颗珍珠大小,然后四脚伸长相互拧起来,拧成两条细细的链子,将自己做一条精巧的脚链,这才顺利的系到了它小主人的脚上。 这一次,天道没有再发威,似乎是默认了苍溟选的位置。 狼王背上的程谨竹全程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的看着妹妹,心中的担忧又多了好几重。 程小白回到帅府之时,易大厨刚刚片好鱼脍。 看到那薄如蝉翼,晶莹如玉的蝶形鱼脍,程小白兴奋地嗷嗷直叫着扑了上去。 这会儿的程小白,满脑子都是吃鱼吃鱼吃鱼,其它事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宁氏看到女儿抱着足有她脑袋两个大的鱼盘埋头大吃,口中还不时发出满足的呢喃之声,不由的摇头笑了起来。 瞧她闺女吃得那副小模样儿,活像是她这个当阿娘的饿了她几辈子似的。 “小白,还有蒸鱼炖鱼烽烤鱼呢,留着点儿肚子哦!”宁氏虽然笑女儿是只小馋猫,可还是体贴的提醒,毕竟她闺女最爱吃的并不是鱼脍。 “嗷……”程小白头也不抬,只胡乱答应一声,直到吃光一整盘鱼脍,才摸摸并没有鼓起来的小肚子,伸出右手张开五根肉呼呼的手指头,骄傲地宣布“阿娘,小白还能吃下五大盘……” 听着女儿那骄傲的语气,宁氏无语抚额,敢情在她闺女这儿,特别能吃还是个大优点! “小大哥,走走走,咱们去比赛爬城墙,谁最先爬上城墙谁多吃一盘烤鱼……” 程小白丢下大大的鱼盘,立刻叫了起来。显然虽然没把小肚子吃得撑起来,小家伙也吃的差不多了,要不才不会这么急着消食儿…… “好嘞!”程谨松答应一声,妹妹要做啥,他这个哥哥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别说只是比赛爬城墙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在院子里等着吃鳇鱼宴的大小将军们听到这兄妹二人的对话,都以为这是大公子哄小郡主玩儿,却不知道这兄妹二人说的爬城墙,那是真手脚并用的“爬”啊…… 程谨松抱着妹妹跳上马背,狼王立刻带着三个儿子,狼大哥和狼三哥又分别叼上了程小二崽子和程小三崽子,飞快地跟上去。 没过多一会儿,城墙那边的惊呼声都快传进帅府了。 “外面吵什么……”一个耳朵特别尖的将军问了起来。 少时,卫兵跑进来叫道:“禀元帅,大公子和小郡主爬城墙……” 众将哈哈笑道:“知道啊,大公子和小郡主刚才说去爬城墙了……” “不是不是,是真地爬,什么都不用,空手空脚,顺着城墙根儿往城楼上爬。”卫兵急的直摇头,还张开双臂做了个爬墙的动作。 “啊……走走走,快去看看……”一个将军起哄,其他将领们全都一窝蜂似地冲了出去。 程思则想带着妻子上马,可狼后抢先了一步,背上宁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程思则只得赶紧拍马追了上去。 北城门处,已经有好多百姓在围观了,他们有节奏地叫着“小郡主……冲啊……小郡主……冲啊……” 那么多围观的百姓,竟是没有一个向着大公子程谨松的,全都一边倒的向着小郡主。 众将领抬头一看,只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简直像壁虎一般游地飞快,眼看着就要到城楼顶上了,小郡主的身影在大公子头顶五六步的地方,那小身子灵活的,简直连猴子都比不上。 “啊……小郡主好厉害啊……元帅,小郡主真了不起!大公子身手也俊极了……”将领们纷纷夸赞起来。 为了御敌,永宁关的城墙修的极高大光滑,在不借助攀城工具的情况下,那些将军们自问自己都爬不上这数丈高的城墙。 可程元帅家的大公子和小郡主竟然可以爬城墙如履平地,果然将门不只出虎子,还出虎女啊!有后辈如此,镇北军至少能横行天下五十年! 程小白先一步爬上城楼,开心地又跳又叫:“小大哥,我赢了哦……” 妹妹话音刚落,程谨松也上了城楼,他面不红气不喘,宠溺地笑道:“对,小白赢了,小白真棒!” “小大哥,小白要吃五盘,不……吃六盘鱼……” 程谨松将妹妹抱起来,替她擦了小脸上的汗珠儿,笑着应道:“好,只要小白能吃得下,吃多少都行……” 程小白开心的抱着哥哥猛亲,完全忘记了自己那顶多也就吃三盘鱼的饭量…… 第233章 换个棋子 朔北草原上的大祭司等了又等,一直等了一个多月,他既没等到乃蛮部老汗王死去的消息,也没有等到保山大王子将那程家的小女儿掳回来交到他的手里。 大祭司心知保山大王子必是改变了心意,可他却无计可施。 身为大祭司,绝不可亲自向朔北草原上各部的王室之人出手,否则必将爆体而亡神魂俱灭,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大祭司在接受传承之时,他的长生天在他灵魂中设下的禁制。 大祭司想了很久,才以长生天降下神喻为由,招来了忽卧尔部的合骨扎钦王子。 合骨扎钦王子进帐之后立刻跪地行大礼参拜大祭司。 在朔北草原绝大多数人的心中,大祭司就是长生天在世间行走的化身,合骨扎钦王子自然也不例外。 如乃蛮老汗王和大妃塔拉努图那般并不从心底里尊崇大祭司的,在朔北草原上,是极为罕见的少数之人。 “合骨扎钦王子,乃蛮部气数将尽,长生天嘱意你为朔北草原的新汗王……” 大祭司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合骨扎钦王子心中生出无限的狂喜。 曾经在二十年之前,忽卧尔部是朔北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什么乃蛮部鞑鞑部,在忽卧尔部面前,那都只是不值一提的个小爬虫。 只是在二十年前的落星峡一战,忽卧尔部失去了他们最聪明睿智的汗王合骨曲满。 更在其后的一年内,镇北军在老元帅程缚虎的率领下,疯狂攻击忽卧尔部,他们又接连失去了四位能征善战的王子,部族将士更是战死无数,忽卧尔部只剩下极为平庸的合骨扎旺二王子和合骨扎钦小王子以及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妇孺。 那时合骨扎钦小王子才刚刚三岁,汗王之位就落到了既没野心又没能力的二王子合骨扎旺的身上。 二十年过去,忽卧尔部新一代的武士虽然已经成长起来,可汗王合骨扎旺的才能实在过去平庸,因此忽卧尔部一直不曾再度崛起。 在合骨扎钦小王子长大之后,合骨扎旺就渐渐将部族事务交给弟弟处置,因此合骨扎钦小王子虽无汗王之名,却有汗王之实。 合骨扎钦小王子几乎是他二哥合骨扎旺亲手养大的,并且合骨扎旺虽然有大妃侧妃,却连个女儿都没有,他一直把弟弟当儿子养。因此合骨扎钦是唯一有资格继承汗位之人,所以忽卧尔部比其他两部的王族都团结一些。 尽管心中狂喜,可合骨扎钦王子却是丝毫不露声色,恭敬而平静的回话。 “多谢大祭司……既然长生天有神喻,本王子自会顺从长生天之意,护佑草原子民。” 看到不卑不亢的合骨扎钦王子,大祭司觉得他比保山大王子更有王者气象,更能成就大业。 之前只想着保山大王子蠢笨好操纵,大祭司却没想到,蠢笨之人他成不了事儿,这三年以来,他交代给保山大王子的事情,就没一件办成的。 既然保山大王子成不了事,何必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与合骨扎钦王子合作,兴许他还能达成心愿。 “小王子说的很对,只是你可知道当如何应天而为?”大祭司对合骨扎钦王子说话时,可比对保山大王子有耐心多了。 “哦,还请大祭司教导在下。”合骨扎钦王子立刻躬身,以右手抚左胸,恭敬地行礼,语气很谦恭。 “小王子可还记得你祖父父亲兄长的三代血仇?”大祭司突然冷声喝问。 合骨扎钦王子身子猛地一颤,三代的血海深仇,他自从三岁时看到他父汗尸身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一天忘记过。 “合骨扎钦未有一日敢忘!”合骨扎钦王子黑沉着脸,咬牙切齿地恨声说道。 大祭司心中暗喜,只要合骨扎钦王子心中对程家有不共戴天之恨,他的事就成了一大半! “合骨扎钦王子,你可知朔北最大的劫难是什么?”大祭司缓了声气,低沉地问道。 “这……难道不是镇北军?”合骨扎钦王子很聪明,他听出大祭司的话外之意,便疑惑地问道。 “小王子果然大才。朔北最大的劫难并非镇北军,而是镇北军元帅程思则之女,程谨馨。” 大祭司咬着牙根,恨恨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在大祭司看来,自从程家那个小丫头出生之后,他简直是倒霉透顶,就没一件事情顺利办成过。 非但事情没办成,还屡屡遭受反噬,要不是他有秘法续命,大祭司这会儿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一个不足四岁的小丫头能是什么劫难?”合骨扎钦王子心中的疑惑更深。 “什么劫难?小王子可知道,若让那程谨馨长大成人,她必将彻底毁灭整个朔北。” 大祭司的声音阴森极了,仿佛九幽地狱的勾魂使者一般。 “啊……原来如此,本王子这就派人杀了那个丫头!” 合骨扎钦王子大惊,立刻恨声大叫,转身便往外走。 “不不不……小王子别急,先回来听本祭司说完。”大祭司赶紧叫了起来。 合骨扎钦王子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沉声说道:“此女既是毁灭草原之人,自是越早杀越好。” “小王子说的没错,但怎么杀却更加要紧,若是用此女之命换来朔北百年大运,小王子难道不愿意?” 大祭司以一种诱惑的语气说了起来。 “自然是愿意的,大祭司您说,本王子该怎么做?” 合骨扎钦王子心头大喜,脸上却平静无波,很淡定地回答大祭司。 大祭司看到这样的合骨扎钦王子,心中更加满意,这才是成大事之人该有气度。保山大王子比合骨扎钦王子可差太多了。 “小王子,您只需将那程谨馨生擒送到本祭司处,本祭司以无上秘法将她生祭长生天,长生天便会赐给您百年龙运,一统朔北只是开始,只要您以程谨馨向长生天献祭,您就会成为天下之主……” 大祭司的声音中充满了神秘的诱惑,就算心志坚定如合骨扎钦王子,都不由迷失在大祭司为他编造的美丽幻境之中。 第234章 贼心不死 回到忽卧尔部营地后,合骨扎钦王子立刻去见他的二哥,汗王合骨扎旺。 “二哥,我要亲自潜入永宁关,杀程家人,为祖父父汗和哥哥们报仇。” 合骨扎钦王子在他二哥面前从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有任何的顾忌。 “不行不行不行,托托尔,听话,你绝对不能潜入永宁关。”合骨扎旺一听弟弟要进永宁关报仇,一颗脑袋都快摇出残影了。 托托尔是合骨扎钦的小名,如今也只有他的二哥二嫂会这样叫他了。 合骨扎旺可就合骨扎钦这么一个亲人了,他怎么能让弟弟以身犯险,若是合骨扎钦也死在程家手中,那他忽卧尔部可就再没有希望了。 “二哥,我一定要去。如今拉突都四岁了,他身子骨很好,就算是……我们俺支一脉也不会断绝。” 拉突是合骨扎钦王子唯一的儿子,拉突是小名,他的大名叫合骨铁奇,今年刚满四岁,所以合骨扎钦王子才会这样说。 “不行,托托尔,父汗共生了十个儿子,如今也只剩下我和你两个,而我们俩人只有一个拉突,不行啊……” “二哥,我的正妃侧妃庶妃她们,有五个都怀了身孕,她们五个总能给我再生出个儿子吧,二哥,你就让我去吧,不报这血海深仇,我……我这辈子都不能安心。” 合骨扎钦王子红着眼睛大叫。 合骨扎旺汗王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托托尔,孩子还没生出来,谁说得准呢,拉突可有六个姐姐三个妹妹……” 合骨扎钦王子被他亲二哥狠狠地扎了一刀,自从十四岁成亲后,合骨扎钦自己都不知道睡过多少女人,少说也得有几百人。可是九年下来,他却只得了九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唯一的一个儿子,还是身份最低下的女奴所生,血脉并不纯正,若非那孩子腰上有极清晰的狼头青徽,只怕他都难逃被送上天葬台生祭的悲惨命运。 “可是……二哥,如今程家的血脉都在那里,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么?” 合骨扎钦王子指着永宁关的方向,悲愤地大叫。 “这……托托尔你别急,咱们派人去杀还不行了,只要你不亲自前去,你要做什么二哥都不拦着你!” 合骨扎旺极宠弟弟,一看弟弟气的不行,赶紧松口让步。 “二哥,咱们的人要是能混进永宁关,我也就不用亲自去了啊!那永宁关如今像铁桶一般,他们根本混不进去。” 合骨扎钦急地直跳脚。 “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不许亲自去,托托尔!祖父,父汗,你的哥哥都看着呢,你可是我们忽卧尔部最后的希望,若是你有什么闪失,你叫二哥,叫战死的先辈们怎么办?” 合骨扎旺双眼通红,抓着弟弟的手,流着泪,哭着说道。 “二哥你别哭,我不去还不行么?”合骨扎钦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二哥的眼泪。二哥一哭,合骨扎钦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服软。 “真的不去,保证不会偷跑?”合骨扎旺还是不放心,忙又追问起来。 合骨扎钦只得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会亲自前往永宁关。 这会儿合骨扎钦还不知道,他二哥这是救了他一条性命啊,现在的永宁关,正逢有史以来武力最强盛之时。 都不用出动大军,随便哪匹银狼出手,都能轻易将合骨扎钦撕成碎片。 既然不能亲自潜入永宁关,合骨扎钦王子就开始选派最得力的亲信,命他们潜入永宁关,生擒长宁郡主程谨馨。 如今合骨扎钦王子已经知道大楚的宁康帝封程思则的女儿为长宁郡主了。 听说要前往永宁关,忽卧尔的勇士们都非常为难。他们身上的青记是他们最引以为傲之处,若想混入永宁关,第一步就得想办法去掉身上的青记,而这是所有朔北人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去掉青记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用刀子生生削掉皮肉,另一个办法则是由大祭司施法,以秘术去除。 这两个办法之前都有人用过。用刀子削去皮肉,至少要养上几个月才能长好,可身上的疤痕是无法消除的,这简直比此地无银三百两还可笑,根本不能通过永宁关的严查。 第二个办法也有人试过,倒是不会在皮肤上留下疤痕,可是用这个办法消除青记之人,都会变的虚弱,仿佛他们的力气随着青记的消失而消失。 “王子殿下,小人愿意前往永宁,只是若没了力气,就算混入永宁关,怕也难完成您的命令。”合骨扎钦王子最信任的百夫长为难地说道。 “蛮台,你大楚话说的最好,长相也与大楚人相像,本王子已经想出法子为你遮去青记,助你混入永宁关,你可否能为本王子掳来长宁郡主,记住,一定要活着带回来。” 合骨扎钦王子拍着蛮台百夫长的肩膀,沉声说道。 “王子,若属下能不减实力混入永宁关,属下纵死也要将活的长宁郡主送回朔北。”蛮台大声叫了起来。 “好,你随本王子来……” 合骨扎钦王子边说边往外走,蛮台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一座位于营地北部边缘的帐篷前,合骨扎钦王子在帐外恭敬地说道:“先生,我们可以进来么?” 帐中传出一声沉沉“嗯……” 合骨扎钦才领着蛮台走进了帐篷。 帐篷中,一个白发如雪,身着大楚衣冠的高大男子背着手背着帐篷门口而立。在他左侧,有一张宽二尺,长七尺的台子,在台子旁边,有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药箱。 “请先生为蛮台遮去青印。”合骨扎钦王子极为恭敬地请求。 “嗯,人留下,你走。”那人并没有转过身子,只是冷冷的说了几个字。 合骨扎钦王子再次恭敬地应声称是,对蛮台交待一句“一切听先生安排”,就匆匆地退了出去。 蛮台刚想开口说话,突然闻到一股子异香,立刻眼前一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到底是蛮子,药量得比给楚人用的更多些……”那个满头白发之人听到摔倒之声,才缓缓转了过来,不屑地说了一句…… 走到蛮台身边,那人往蛮台的人中甩了一枚银针,银针刺入蛮台的人中足有半寸深,可蛮台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那人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抓起蛮台腰间的革带往台子上一甩,蛮台就像个死人似的仰躺在台子上…… 第235章 扎堆有喜(上) 永宁关内,宁氏看着那两大车的礼物以及广德侯府世子夫人的亲笔信,只觉得无比地头疼。 原来自从在牡丹花宴上抱过程小白之后,广德侯府的世子夫人就觉得自己身体好了许多,就在半个月之前,因月信未至,世子夫人偷偷请大夫诊了脉,她竟然怀上了身孕。 世子夫人不知道程小白在不经意间给自己解了毒,她只一心认定程小白天生带福,是给她送子的小仙女儿。所以便悄悄告诉娘家母亲,请娘家母亲为她往永宁关送重礼答谢小郡主。 想起那日很有几位经年不曾生育的夫人都抱过小白,宁氏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若是那些夫人都有了身孕,小白身上的神异之处,岂不是将会天下皆知…… 若果真如此,对小白来说是祸非福。 蹦蹦跶跶从外面跳进来的程小白,看到她阿娘眉头紧锁,赶紧跑过去,抱着她阿娘的腿,仰头叫道:“阿娘,是谁惹您不开心了,小白帮您揍他!” 宁氏赶紧将女儿抱起来,轻声嗔道:“你这个小皮猴子不惹阿娘,就没人会惹阿娘!又到哪里淘气去了?” “小白没淘气!”程小白眼珠子飞快地一转,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宁氏眉头皱地更紧,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三个儿子加起来都没这个小闺女淘气! 才三岁的小丫头,天天带着一帮五六岁的小子们爬树上房打架抢山头。这些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这小家伙竟然还带着那一帮秃小子去堵人家小姑娘…… 当然程小白也不会带着小伙伴们干什么出格之事,他们也就是往小姑娘身上丢个毛毛虫呀,拽拽小辫子,抢抢头花什么的…… 宁氏每回要揍闺女,手刚举起来,狼王一准儿立马出现把她闺女救走…… 来到永宁关快两个月了,程小白基本上不着家,更不要说读书写字了。 她连一个大字都没写过,估计之前学的也都全还给她外公了。 回京,立刻回京!再不能这样放任小白了,好好个小姑娘生生在永宁关混成了女大王,宁氏实在忍不下去了! 宁氏又气又急又愁,这两天气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今天早上还吐了一回,唬的香雪喜雨她们赶紧去请大夫了。 “阿娴,你身子不舒服,就别抱小白了。” 听下人禀报,说夫人方才吐了,程思则急匆匆赶回后宅,看到妻子正抱着女儿,赶紧上前接过小闺女,皱眉轻声说了起来。 “我没什么事,就算有事儿,也是被你家闺女给气得,她三个哥哥加起来都没她一个人淘气。” 宁氏点点丈夫怀里小闺女的鼻尖儿,轻声嗔怪一句。 “小姑娘家能淘气几年?等她大了自然就好了。咱们小白挺好的,昨儿我看她带着一群小子守山头,你还别说,真是有章法极了……一帮大孩子攻了一个多时辰,硬是没攻下来……” 程思则向来护着女儿,赶紧替女儿说好话。只是他选错了例子,宁氏的脸色又青了几分。 正想再说什么,喜雨前来禀报,说是大夫已经请来了。 宁氏也不好再认真和小闺女计较,程思则趁机将小闺女放下去,让她自己出去玩儿,他则留下来陪妻子看大夫。 这次请来的大夫是济仁堂的李掌柜,他的医术虽不及那个奸细萧老大夫,可他身份干净,是早年间镇北军的遗孤。 李掌柜自小长在镇北军中,是镇北军的将军们将他养大的。学医有成之后,将军们就帮他在永宁关开了济仁堂。 李掌柜平时给百姓看病,战时则直接去军医所帮忙,是镇北军不拿军饷的编外军医。 李掌柜上前诊了脉,立刻向他家元帅拱手笑道:“恭喜元帅贺喜元帅,夫人这是有喜了,从脉相上看大约一个半月。夫人身子很好,坐胎很稳。” “啊……哦哦!好好好,喜雨,快赏……”程思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喜气洋洋地叫了起来。 喜雨赶紧抓了一小把金瓜子塞到李掌柜手中,唬的李掌柜连说太多了…… 程思则笑着让他收下,李掌柜这才连声谢赏告退。 看到丈夫那欢喜的样子,宁氏脸上有些发烫,她心里很是欢喜,程家嫡系人丁不算特别兴旺,她愿意为丈夫多生几个孩子。 “阿娘,你肚子里也有小宝宝啦……”从窗子里伸进来个小脑袋,程小白欢喜地冲着她阿娘大叫。 “也有?小白,还有谁有小宝宝?”宁氏很敏锐地捕捉到女儿口中的“也”字,立刻高声问了起来。 程小白丝滑地从窗子钻进来,宁氏如今已经习惯了女儿这只爱走窗户不爱走门的小毛病,和她生不起那份气了。 “阿娘,狼阿娘肚子里也有小宝宝了……”程小白好奇的盯着她阿娘那瘪瘪的肚子,随口说了起来。 “阿姐有喜了?小白,你怎么不早些告诉阿娘?阿娘也好给你狼阿娘补补身子呀……怪不得这几日都是你狼大哥三哥它们跟着你,原来是这个原因。”宁氏嗔怪起来。 “阿娘不知道呀,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阿爹说狼阿娘下个月就要生小宝宝了。”程小白将脑袋贴在她阿娘的肚子上,认真的听了起来。 “咦,阿娘,为什么你肚子里面没有动静?”程小白诧异地叫了起来。 宁氏笑着说道:“小白,阿娘肚子里的孩子还很小很小,他还不会动呢……” “哦,真没意思,狼阿娘肚子里的三个弟弟都会和我打招呼了呢。”程小白听说她阿娘肚子里的孩子还不会动,立刻没了兴趣,抬起头来满脸遗憾地说道。 “小白,阿娘肚子里有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往后可不能冲撞你阿娘哦!” 程思则想到女儿那过分的活泼,不免要叮嘱几句。 听了阿爹的话,程小白那亮晶晶的眼神立刻黯淡许多,低下头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宁氏立刻瞪了丈夫一眼,赶紧将女儿搂入怀中,轻轻亲了亲小闺女那光洁如玉的脑门儿,轻声细语的安抚起来…… “小白,阿娘没有那么娇弱,你什么时候想要阿娘抱抱,阿娘就能抱抱。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不,阿娘会比之前更加疼你爱你!不要听你阿爹的,他什么都不懂,尽瞎说!” 程思则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叮嘱可能伤害到小闺女的幼小心灵,赶紧凑过来描补一番。 “小白,阿爹不是那个意思,阿爹就是想说,你往后跑慢点儿,别磕着碰着了……” “哼……”程小白将脑袋一转,用后脑勺对着她阿爹,表示不想和他说话。 程思则有些心慌,他好不容易才和闺女拉起了父女间的距离,可不能因为一句无心之言就毁了呀! “小白……小白……阿爹错了……不生阿爹的气好不好?阿爹保证,小白永远是阿爹最爱最爱的宝贝!” 程思则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地哄闺女! 第236章 扎堆有喜(下) 程思则哄了女儿好一会儿,最后连鬼脸儿都做上了,才算哄回了宝贝闺女。 看到面对千军万马尚且镇定自若的丈夫为了哄好闺女,出了一头的汗,宁氏不免暗暗发笑。 元帅夫人有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帅府,松竹枫三兄弟听了这个消息,赶紧跑来看望母亲。 小二哥程谨竹见母亲脸色挺好,精神头也好,就将妹妹带到一旁,卯足了劲儿告诉她,她永远是他们全家人心中最重要的宝贝,不论阿娘将来生下弟弟还是妹妹,都不可能也不会取代小白妹妹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若说刚才阿爹的话让程小白心里有些不自在,在被小二哥安抚之后,那小小不自在全都不翼而飞,程小白偎在她小二哥的怀中,难得娇弱了一回。 “小二哥,狼阿娘也要生小宝宝了,虽然小白知道要狼阿娘得照顾弟弟妹妹,可是小白心里还是有点儿难过。小白不想被分走阿娘……小二哥,小白是不是很坏?” 程谨竹心疼地抱紧妹妹,笑着说道:“小白是天下最好的小姑娘,小二哥最喜欢小白了。你想啊,等狼阿娘生下弟弟妹妹们,小白手下不是又多了几员大将么?” 近来程小白疯狂地迷上了打仗的游戏,几乎所有镇北军中随军的小孩子都成了她的手下,狼三哥和狼小哥就是程小白手下的大将,各率一帮小屁孩儿们,每天交战,打得不亦乐乎…… “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呢?小二哥,你最聪明了,我听狼阿爹说了,弟弟们出生后两个月,就能和小白一起玩了!” 想到又能多三个小弟,程小白立刻高兴起来。 程谨竹刚刚暗自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是哄好妹妹了。却听到他妹妹又问了起来。 “小二哥,那阿娘肚子里的小宝宝什么时候出来,要多久才能当我手下的大将呀?” “呃……小白,阿娘要明年春天才能生下小宝宝,估计至少要四五年才能做你手下的大将吧!” 程谨竹努力回想他的阿娘怀三弟和怀小白时的情形,不是很有底气的说道。 万一他阿娘生了个妹妹,只怕这辈子都不会给她小白姐姐做手下大将了。 原本宁氏计划立刻带着孩子们回京,她实在无法看着小闺女在撒野的路上头也不回地狂奔。 可谁能想到她都三十开外了,竟然又有了身孕,坐胎未满三个月,实在不适合长途奔波。 就在宁氏举棋不定之时,从京城飞回来的玄儿带来了皇后娘娘的亲笔密信。 “啊,皇后娘娘也有喜了!”只看了头一段,宁氏就低呼出声。 当年皇后生公主司晨曦之时难产,伤了身子,养了这么多年一直未再有孕,皇后早就歇了再诞育子嗣的念头。 谁曾想已经三十七岁了,皇后竟然又怀了皇嗣,这让宁氏不禁为闺中好友捏了一把汗。 后宫之中杀人不见血,虽然如今太后已经不在了,宫妃们表面看上去也算安分,可万一呢…… 宁氏想起从前皇后的两次从有喜到分娩直至坐月子,都是九死一生,她心里就担忧得不行。 程思则看到妻子紧皱的眉头,心中一沉,忙说道:“阿娴,你如今也是有身孕之人啊!可不能不顾一切赶回京城!” 宁氏用手轻抚小腹,喃喃说道:“是啊,我也有喜了,算算日子,这孩子和张姐姐的孩子还是前后脚来的……” “阿娴,不要……咱们不订娃娃亲……” 程思则的头摇的仿佛拨浪鼓一般,生怕他媳妇又一时戏言,把孩子许出去。 宁氏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一眼,嗔道:“你就知道张姐姐生的是儿子,我生的是闺女?万一我生了儿子,张姐姐生的是闺女呢?” “那也不行,谁家有出息的孩子做驸马啊!我程家儿郎,个个顶天立地,岂能做驸马被困住一生。”程思则想也不想就叫了起来。 宁氏一想也是,本朝对驸马的限制太多了,以至于有出息的好儿郎,真没人愿意当驸马。 “我也没说要定娃娃亲,要是两个都是男孩或者都是女孩也挺好的。”宁氏讪讪地说道。 “五哥肯定想要皇子……阿娴你肚子里这个,不拘男女都行,只盼着能母子平安,阿娴,这次等你月份大了,就请岳母来家里陪着你吧,若是大嫂她们也能一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孙掌院得照顾皇后娘娘,只怕顾不过来,太医院里还有哪位太医精通妇科……” 程思则想想妻子生小白时的凶险,脸色都黄了,整个人焦虑地不行! 他恨不得将岳家的女眷全都搬到自己家去坐镇,如此才能略略安心些! “子修,你别紧张,这次与上次不一样的。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一心,我身边有那么多人照顾,你尽管放心吧……” 宁氏知道丈夫心有余悸,便故作轻松的安慰他。其实孕妇分娩之日,儿奔生,母奔死,生死悬于一线,宁氏就算是生过四个孩子,心里也还是没有底啊! 程思则紧紧抓着妻子的手,他也想放松些,可就是放松不下来了,丢了一回闺女,他和他媳妇都丢了半条命,若是…… 不能想,不敢想……可心里就是会怕! 正在程思则焦虑之时,外面传来双陆欢快的叫声:“夫人,瑞云姐姐家的小丫头来报喜啦……” “难道瑞云也有喜了?”宁氏眼睛一亮,高兴地说道。 在一个半月之前,程思则和宁氏为程恒瑞云,曹延龄瑞雪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看到程恒和曹延龄都娶了元帅夫人的义妹为妻,可把军中那些没有成亲的年轻小将们给眼馋惨了!如今香雪喜雨可都被那些想娶媳妇想疯了的小将们盯着呢! 双陆跑进门,宁氏立刻笑着问道:“可是你瑞云姐姐有喜了?” 双陆立刻应道:“夫人,您真神了,可不就是瑞云姐姐有喜了,方才李大夫还没出门,就被瑞云姐姐的小丫鬟拦住了,瑞云姐姐在家里吐的一塌糊涂,小丫鬟吓的不行,正跑出来请大夫呢。李大夫诊了脉,说瑞云姐姐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第237章 小白的苦日子就要来了 宁氏原本打算赶紧带女儿离开永宁关,她那将将有一丢丢小淑女底子的小闺女,自从到了永宁关之后就彻底撒开了,宁氏极度担心再不回京城,她就得失去一个香香软软的小闺女,多了个四儿子。 可万万没想到,永宁关竟然是如此神奇的地方,不论人还是狼,都这么快有喜了。甚至狼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生小狼崽子,这怎么可能动身返京。 算了算日子,等狼后生下小狼崽子们,再坐上一个月的月子,这是宁氏给她义姐安排的,狼后表示自己并不需要坐月子。 宁氏决定等瑞云坐胎满了三个月,就立刻返回京城。毕竟京城的条件比永宁关好太多了,生孩子还是回京城比较安全。 瑞云有喜了,那瑞雪呢?虽然还没来报喜,万一瑞雪是个有福气的,没有早孕反应,她又是个心大的,别有喜了自己都不知道。 宁氏赶紧命人请李掌柜去给瑞雪诊了脉,果然不出所料,瑞雪也有喜了,一个月出头,还是个坐床喜。 只不过瑞雪运气好,她不恶心不反胃,还吃嘛嘛香,整个人精神的不行,完全没有早孕之相。 当所有人听说瑞雪也有喜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说了,难道要说夫人带着丫鬟千里求子么?谁敢呀! 心大的程小白在最初的一阵小担忧过后,整个人陷入莫名的兴奋之中,天天满帅府的乱蹿,巡视她狼娘,阿娘,瑞云瑞雪姨姨的肚子们…… 不管那些肚子里的小豆芽能不能听懂,程小白每天都对着四个肚子洗脑,叫弟弟妹妹们生下来就做她手下的小弟。 四名孕妇本来就母性十足,有喜之后更是母性大发,她们看向程小白的眼神,发光得都有些瘆人了。 也就是程小白心大不害怕,就连程思则有时看到他媳妇那母爱都要溢出来的眼神,心里都有些发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永宁关似乎是被送子菩萨重点关注了,隔不了几日,就会传出谁谁家媳妇有喜的消息。 宁氏听了这样的消息,心中着急担忧,她将双陆叫到身边,秘密叮嘱一番,双陆领命,立刻跑到外头不着痕迹的打听。 这一打听,双陆都暗暗惊出一身冷汗,那些有喜的妇人,家里都有天天跟在她们家小郡主身后跑的小孩子,而小郡主也都去过这些妇人的家中,那些有喜的妇人们也都抱过小郡主…… “夫人……”双陆欲言又止,眉头紧紧地皱着。 看到双陆神情严肃,宁氏心里一紧,知道自己的猜测怕是成真了。 “果然都抱过小白?”宁氏不死心地低声问道。 “回夫人的话,都抱过小郡主,奴婢暗中访查了有哪些人抱过小郡主……共计二百七十八名妇人。其中四十岁以上的九十七人,都不曾有喜,失夫之人六十八位,未曾有喜,其余一百一十三人,如今传出喜信儿的有五十九人,其余五十四人,婢子已经暗中记下了,在离开永宁之前,婢子会格外留意她们的。” 双陆说起自己的调查结果,整个人都在放光,她是真心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双陆,可曾引人注意?”宁氏皱眉问道。 “回夫人,您就放心吧,婢子打着您的名头,说是您派婢子送些小礼物感谢她们家的孩子陪小郡主玩,大家都高兴着呢……” “婢子的消息都是在闲聊天中打听到的,她们完全不会多想的。” 双陆笑嘻嘻地说道。 宁氏看到充满自信,朝气蓬勃的小丫头,欣慰地笑了起来。 “双陆,留你在小郡主身边做个丫鬟,屈才了,你愿意不愿意到大舅爷跟前服侍?” 宁氏笑着问道。 双陆眼睛刷地一亮,继而又暗了下去,低下头小声说道:“回禀夫人,奴婢……奴婢不愿意做姨娘……” 宁氏听了双陆之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笑道:“傻丫头,你夫人我怎么舍得让你给人做姨娘,凭是谁都不行!” 停了一下,宁氏又说道:“我们双陆将来何止要做正头娘子!你的造化大着呢!让你去大舅爷身边伺候笔墨,跟他查查案子,你难道也不愿意么?” “真的?夫人,婢子真的可以跟在大舅身边查案子……” 双陆兴奋的两只眼睛直放光,连礼仪都忘记了,开心的跳了起来。 已经被过度活泼多动的闺女训练出强大心脏的宁氏,并没有觉得双陆失礼,反而觉得这孩子真性情可爱得紧! “等咱们回了京城,就送你过去,你大舅爷夸过你好多次,说你要是好好学习,将来纵不能做正经推官,刑部也必有你一席之地。” 宁氏又给双陆吃了一枚定心丸,喜得双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梆梆梆地直磕响头,心疼的宁氏赶紧将双陆拉起来,叫人拿药膏来给双陆擦脑门儿。 双陆这丫头也太实诚了,几个响头磕下来,脑门磕青了好大一片。 “可是夫人,婢子若是去了刑部,那谁哄着小郡主读书写字?” 双陆想到自家小郡主那喜动不喜静的性子,心中很是犯愁。 “唉……她呀,等回了京城,叫祥云哄她吧。”宁氏无奈地说道。 祥云是宁氏身边八个一等大丫鬟之一。 祥云相貌一般,却是心藏锦绣,口才了得,若是个男儿之身,考个进士完全不在话下。 祥云有一大特点,那就是特别会讲道理,还是那种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式的讲道理。谁要是被祥云盯上讲道理,结果只可能是一种,那就是按祥云的劝说行事。 若是谁做错什么事情让祥云给抓着了,祥云能用她那那缜密的逻辑思维加上犀利的口才,说得叫人无地自容…… 程小白这阵子的确是疯得太过了,否则宁氏也不可能出动自己的镇山之宝来收拾她亲闺女! “啊……夫人,小郡主还小呢,会不会……要不奴婢再服侍小郡主几年,等小郡主大些奴婢再去刑部吧!” 双陆一听夫人要派祥云收拾小郡主,先就心疼上了,连最渴望去的刑部都可以暂时放弃。 宁氏轻哼一声道:“你如今也降不住那只小皮猴子了,还是让祥云出山吧!别想太多了,祥云有分寸的,你家小郡主也该扳扳规矩了,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成了无法无天的小魔王……” 第238章 崽子静悄悄,必定要作妖…… 双陆在心里暗叫一声:“小郡主,不是婢子不帮您,婢子已经尽力了,您可千万自求多福啊……祥云姐姐实在太可怕了……” 正在外面带着一百多号小弟啸聚山头的程小白哪里知道,再过一个月回到京城后,她的幸福生活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唉……天天这么假打,真没意思……”程小白坐在一块巨石上,倚着她狼三哥,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她狼三哥的毛绒绒的大尾巴,闷闷地说了一句。 “崽崽想真打?”狼三哥立刻支楞起耳朵,在心里传话。 程小白眼神一亮,立刻在心里说道:“三哥,要不回头你偷偷带崽崽溜出去,我们去朔北杀几个人呀?” “行啊,等天黑了咱们就偷偷出城,天亮之前就回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狼三哥立刻飞快地在心里回应。 “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三更的时候,我们一起溜出去。”程小白兴奋地小脸直发红。 “崽崽,你又想做什么?”坐在一旁看顾妹妹的狼大哥眼看着自家崽崽妹妹的情绪从低落到兴奋,要说这里面没事儿,别说人,就连狼都不能相信。 “呃……大哥最疼崽崽了,对不对啊大哥……”程小白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狼大哥的脖子,祭出了撒娇大法。 “崽崽,你想干啥大哥不让你干过?说吧,又想做什么了?大哥陪你去还不行么?” 狼大哥完全招架不住自家崽崽妹妹的撒娇,立刻低头投降。 “大哥,我想半夜偷偷溜出城,去草原上杀几个人……”程小白和她狼大哥嘀咕起来。 狼大哥想也不想就说道:“原来就是这事儿,我还以为你又想去偷你阿爹的帅印呢……这个简单,今晚咱们就行动。就我和你三哥陪你出城就行了,不告诉它们,免得走露了风声让阿娘担心……” 狼后五天前才生下三只小狼崽子,那三只小狼崽子的食量大的吓人,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大吃一顿,狼后几乎被这三个小狼崽子掏空了,哪里都去不了,它只能留在三个小崽子身边。 狼王心疼媳妇,每时每刻都陪在它媳妇身边。也就无暇照顾它最心爱的宝贝崽崽。 狼王这才将大儿子叫到面前耳提面命了好久,依依不舍地将宝贝崽崽的监护权暂时转移给了它大儿子。 狼王已经决定了,就让三个小狼崽子吃一个月的奶,然后直接给喂肉,丢给两个闺女照顾,到时它和它媳妇就又能有精力照顾崽崽了。 这天晚上,程小白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对她爹娘一本正经地说道:“阿爹阿娘,今天小白要跟大哥睡……” 因为怕女儿心里不舒服,自从宁氏查出有孕之后,她反而每天晚上都亲自带女儿睡觉。 程思则怕女儿睡觉不老实踹着自己的媳妇,也陪着一起睡,这一夜他不知道要醒多少次,起来看顾媳妇和女儿。 “啊,为什么呀?”宁氏笑着问道。 程小白指指她亲阿爹脸上的黑眼圈,小声说道:“小白睡觉不老实,总是踹阿爹,阿爹睡不好,听柱子哥哥说,阿爹现在就像他家乡的食铁兽,两个眼圈好黑好黑!” 程思则苦笑着长出一口气,他家这个宝贝闺女可算是贴心一回了,他一颗老父亲的心啊,总算是有了些安慰。 扭头看看丈夫,在灯下,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原确越发显眼了。 宁氏赶紧再次轻声建议:“子修,小白跟我睡从来不踢人的,要不你还是……” 不等宁氏说完,程思则立刻飞快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必须守着你。从前你怀孩子时我都不在你身边,让你受委屈了,如今在永宁关,我再不陪着你,我还是个人么?” 程小白立刻叫了起来:“对对对,阿爹赶紧陪阿娘睡觉,小白去找大哥……” 说罢抱着枕头飞快地跑走了,不过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唉,这孩子!铃铛,快去看看小郡主是不是去狼苑找她大哥了……” 为了让狼王一家住的舒服自在,程思则紧急在帅府中修建了与京城栖梧园里一模一样的狼苑。 宁氏向外面喊了一声,就听到远远传来铃铛有些发飘的声音,“是,夫人您放心,婢子正追小郡主呢……” 听铃铛这么说了,宁氏心里才踏实下来,狼苑怕是这永宁关里最安全的地方了,有狼王一家的保护,她闺女绝对万无一失。 显然宁氏对她亲闺女的捣蛋能力严重估计不足,她听铃铛回来禀报,说是小郡主已经跟她狼大哥睡下了,宁氏也就放心的就寝了。 宁氏是万万想不到她闺女睡到半夜,竟然会带着两个狼哥哥偷溜! 二更三鼓时分,程小白准时醒来,她刚想叫醒搂着自己睡觉的狼大哥,却看到她狼大哥已经睁开了眼睛,一旁的狼三哥的眼睛也是亮得不行,显然极为期望这一趟偷溜之旅…… 两狼一人鬼鬼祟祟溜出狼苑。它们不知道,从它们起身那一刻起,狼王和狼后就已经醒了,正暗暗盯着这三个淘气的孩子挨着墙边往外走…… “雪儿,真不管它们?”狼王低声问道。 “不用管……孩子们都没有危险……再说呦呦它们早就该独立了。等回了京城,把它们五个全都丢到白山去,都这么大了,该找媳妇的找媳妇,该生崽子的生崽子去。咱们带着这三个小的跟着崽崽就行。” 狼后拢了拢睡得歪七扭八的三个小崽子,毫不留情地说道。 “好,全听你的,雪儿,趁着它们三个还没醒,你赶紧再睡一会儿。”狼王看着瘦了一大圈儿的媳妇,无比心疼地说道。 其实程思则和宁氏已经拼命给狼后进补了,一天至少两头肥羊,奈何三个狼崽子一个比一个能吃,个顶个的大胃王,它们长得也是飞快,生下来不到六天,每一只都足足长了十多斤,可见狼后得有多辛苦了。 狼后轻轻答应一声,闭上眼一秒入睡。奶这三个小崽子,比起从前连崽崽在内,一次奶六个崽子的消耗都大得多! 第239章 啊……被抓了个现行! 狼大哥背着它的崽崽妹妹,狼三哥紧紧跟着后面,一人二狼顺着墙根儿的阴影往北走,很快就顺利地来到帅府后院北墙根下。 狼三哥找到一个地方,在墙角掏了几爪子,就将原来只有海碗口大小的狗洞刨大了许多,足够一匹巨狼顺利通行。 刨好了洞,狼三哥一狼当先,率先拱了出去,不想它刚要舒展身体抖抖灰尘之时,却看到它程·小二崽子·谨竹·弟弟双手环于胸前,眉眼微挑,一脸的似笑非笑,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它…… “三哥你快往前走呀,挡我路了……” 程小白紧随她狼三哥之后从狗洞往外爬,结果一头撞到她狼三哥的后腿上,程小白不禁小声催了起来。 狼三哥默默地走到一旁让出通路,好让他小二崽子弟弟看见低着头正往外钻的妹妹。 程谨竹皱眉看着往外钻的妹妹,上前双手揪住妹妹的双肩往外一扯,就将程小白整个人拽了出来。 “咦,三哥你啥时……小……小二哥……你……你没看见我……” 程小白低头说了半句话,发觉有些不对劲儿,抬头一看,正和她小二哥看了个对眼,程小白吓得一激灵,小身子一缩一翻,就要顺着狗洞爬回去。 “小白回来……” 程谨竹被妹妹这奇葩的操作给气笑了,一把抓住妹妹的小腿,将她拽了出来。 “小二哥……呃……我……我睡不着……想出来玩玩……” 程小白一双大眼骨碌碌乱转,就是不敢和她小二哥对上眼神。 “你呀……看看,都抹成个小花猫了,不许乱动,小二哥给你擦擦……” 程谨竹边说边从旁边端过一个小小的铜盆,盆里有好几条已经浸湿了的棉布帕子。 拿出一条帕子拧干一些,程谨竹轻柔地给妹妹擦脸,布帕子脏了,就放到一边,再另换一条干净的…… 如是数次,程谨竹将妹妹从头发丝儿到手指头都细细的擦了两遍,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是干净的妹妹看着舒服顺眼。 “说吧,你们仨打算半夜去哪里?”程谨竹挑眉看向一脸心虚的妹妹以及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的狼大哥和狼三哥,很平静地问了起来。 别看程谨竹只是个文弱的书生,全家数他武力值最低,可他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要是动了真格的,狼大哥和狼三哥都不由自主地从心…… 两匹巨大的银狼在还不到它们胸口高的程谨竹面前低下头夹起尾巴,委实怂的一批。 做出不来怂狼,将就看吧 程小白眨巴眨巴眼睛,小脑袋转地飞快,可就她那小脑袋瓜子,哪怕是想破头,也想不出能在她小二哥面前混过去的理由…… “小二哥……小白好无聊啊……” 程小白扑进她小二哥的怀中,又祭出了她的必杀技之一,撒娇大法…… 将扑进怀里的妹妹抱住,程谨竹却没狼大哥那么好糊弄,只点点妹妹的小鼻子,轻声说道:“不许撒娇,说吧,你到底想出城做什么?” “啊……小二哥你怎么知道小白要出城?” 程小白一双原本就圆圆的眼睛此时瞪成了正圆形,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小表情。 狼三哥用同情的眼神看了它崽崽妹妹一眼,继续低头装乖。 狼三哥深知程小二崽子对自己亲妹妹不会下狠手,可对它们这两个狼哥哥,那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城里你都玩遍了,不出城玩一玩,那还是你程小白么?你最近天天都着阿娘睡,突然要跟大哥睡,这还不够明显么?” 程谨竹揶揄一句,眼风扫向他狼大哥和狼三哥。 狼三哥立刻明白小二崽子眼中的意思,“都是你们两个当哥哥的给惯出来的!” 狼三哥委屈,可它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偷偷地想:又不是只有我们惯崽崽,你惯得少了? 狼三哥刚想完,又收到了他小二崽子弟弟的眼刀子。狼三哥心里好气哦! “崽崽,看来不告诉小二崽子咱们去干啥,咱们就别想出去了,你只管对他说实话,了不起咱们带他一起去,让大哥保护他就行了,咱们仨护一个小二崽子,足够了!” 狼三哥在心里对它崽崽妹妹传话。 程小白眼睛一亮,立刻捧着她二哥的脸,重重的亲了一下,娇娇地说道:“二哥,小白想出城,连夜到草原上杀几个人再回来……” 程谨竹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怔,继而痛快地点头应道:“好,小二哥陪你一起去。” 小二哥这么痛快地答应了,程小白反而懵了,这完全不像她小二哥平日行事的风格啊…… 狼三哥早就猜到小二崽子会一口答应,已经悄悄和它大哥沟通好了。 程谨竹刚一答应,狼大哥就将他叼到了自己的背上,而狼三哥也趁机将崽崽妹妹叼到自己的背上。 于是连夜溜出城的队伍又多了一个人。 两人两狼来到北城墙下,趁着城楼上的士兵换防之时,顺利的翻越城墙,来到了北门外。 “小二哥,你怎么样?”对于“弱鸡”程小二崽子,两狼一人都表示了深切的关心。 程谨竹摇摇头,笑着说道:“小白别担心,你小二哥没事,大哥很稳的。大哥,你尽管放心跑,我不会掉下来的。” 虽说没正经习武,可程谨竹每天都会坚持锻炼身体,他的身体素质不比一般的习武之人差多少。 程小白歪头仔细看看她小二哥的脸色,的确还挺好的,就放心的让两位狼哥哥飞奔起来。 是夜,天上斜月如眉,云层还有点儿厚,只有点点星子明暗闪烁,基本上没有多少光亮。 若非银狼一族天生会辨别方向,程小白一行还指不定跑到哪里去了。 一路向北,银狼一族本就比普通狼更擅长奔跑,更不要说狼大哥狼三哥是狼王的后代,跑起来比那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马还快,不到一个时辰,两人两狼就已经跑到了朔北草原的边上。 突然…… 正急速飞奔的狼大哥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万幸程谨竹的下盘够稳,狼大哥在急刹之时还刻意扬头挡了一下,程谨竹这才没被甩出去。 狼三哥和程小白反应也是一流的快,一人一狼在狼大哥急刹之时也来了个急刹,停在了狼大哥的身边。 “小二哥,大哥说前方有人,我们先藏一下……” 程谨竹点头,从狼大哥背上跳下来,两人两狼立刻伏低身子,藏在半人高的草丛之中…… 第240章 草原伏击夜 程小白一行伏在草丛中,等了莫约一刻钟的时间,就听到阵阵马蹄声从北边草原的方向传来,越来越近。 “小二哥,有四个人,穿的是大楚的衣裳……”程小白双眼紧紧盯着前方,低声告诉她小二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吃狼奶的关系,程小白的夜视能力极强,同样的距离,程谨竹只能看到一团快速移动的黑影,而程小白却连来人穿的衣裳都能看清楚。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风中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其中一个发音类似于“蛮台……” 程小白瞳孔微缩,双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小二哥,你藏在这里,大哥,三哥,出击,杀了他们……” “小白你留……”程谨竹话没说完,就被他妹妹一把按到草地上,然后只见三道银色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直直射向那飞驰而来的四匹骏马。 程谨竹震惊地发现,他妹妹的速度竟然丝毫不比狼大哥慢…… 只见狼大哥高空飞起,一爪一个,撕断了最左侧两个人的颈部大动脉,那两人连声音都没能发出,就重重摔下马,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在狼大哥干掉两人之时,程小白已经飞掠过另外两个骑马之人,只见她右手横握一枚闪着寒光的狼牙匕首,飞掠之间已经抹了那两个人的脖子。 狼三哥比它大哥和崽崽妹妹慢了一步,只能两爪抹了两匹马的脖子,又张口咬死一匹,它倒没杀第四匹马,因为那匹马被突然出现的巨狼活活吓死了…… “大哥,后面还有没有人?”程小白冷静的完全不像个三岁小孩,反而像是久经沙场的宿将。 “崽崽,后面没有了……”狼大哥听了听,才在心里回答。 “好,小二哥快过来……”程小白向草丛方向招手叫了一声。 程谨竹闻声飞快跑过来,他一把抱起妹妹,急切问道:“小白,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小白摇了摇头,素来娇憨的小脸上竟有一抹杀伐的果决之色。 “小二哥,这个人叫蛮台,是忽尔卧部合骨扎钦的心腹,他……” 程小白指着自己杀死的第一个人,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解释,毕竟她还没想好怎么告诉阿爹阿娘和哥哥们自己重生之事。 “哦,既是忽卧尔部之人,就死有余辜,小白杀得好!” 程谨竹知道妹妹心里的纠结,立刻飞快地接过了话题。 程小白在心里偷偷出了口气,还想着她小二哥真好,真聪明!却不知道一大家子,包括狼小五都知道她的底细,也就她小三哥一个人啥都不知道! “大哥,你带小白到旁边去,三哥留下帮我,我要查看这四个人。” 程谨竹将妹妹放到狼大哥的背上,催它赶紧离开,虽然妹妹能力极强,可做哥哥的,谁想让自己妹妹在杀人现场多待啊,就算人是妹妹杀的也不行! 狼大哥背着妹妹飞快的跑开了,程谨竹说了一句:“三哥,你帮我盯着些,有动静赶紧带我跑……” 说罢,程谨竹就去脱那个叫蛮台之人的衣裳…… “咦,没有青记,身上的皮肤白得不正常……脸和手极为粗糙……身上没有铭牌,金子倒不少……蛮台……没听太子说过这个名字,应该不是重要之人,可小白那么恨他……难道……” 想到一种程谨竹最不愿意接受的可能,程谨竹顿时有种要将蛮台分尸的冲动…… 程谨竹正思考着,突然狼三哥将他叼起来往背上一甩,便往草丛中飞蹿而去…… 程谨竹刚刚藏好,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这一次,程小白只是双眼紧紧盯着那一队人马,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那队人马莫约有七八个,人人都穿着黑色劲装,脸上戴着长长的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到倒卧在地上的蛮台等四人和四匹横躺着的骏马,那些人立刻勒住马缰,从马上跳下来查看。 “是蛮台他们,怎么死了……这是……这是遇到狼了……”一个黑衣人惊呼起来,他说的是乃蛮语。 要不是程谨竹前阵子闲着没事时跟程恒学了一段时间朔北各部的语言,他都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 “不对,狼杀人怎么可能不吃……”另一个人立刻反驳。 “可能是听到我们的动静,吓跑了吧……”又有一个黑衣人说道。 “蛮台在这里被杀,谁去执行合骨扎钦的命令?咱们还怎么半路抢人?” 一个看上去仿佛首领模样的黑衣人沉声问道。 所有的黑衣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黑衣人小声说道:“要不把蛮台被杀的消息送给合骨扎钦,想来他还会再派人的,我们只在暗中等着不就行了。” “不对,不是狼,是人……狼不会脱蛮台的衣裳……警戒!”黑衣人的首领突然大叫一声。 只是他叫的太晚了,狼大哥狼三哥和程小白已经再次如鬼魅一般飞出,只见寒光闪烁之下,所有的黑衣人在顷刻间全都倒在了地上。 “小二哥……”程小白将狼牙匕首插进小皮靴外的刀鞘之中,才扬声叫了起来。 程谨竹飞跑过来,问道:“小白,可留了活口?” 程小白骄傲地说道:“小二哥,他们都活着呢……” 原来方才程谨竹要说留活口带回永宁审,狼大哥狼三哥和程小白就都没下死手,狼大哥狼三哥分寸拿捏得好,它们一腿一个,鞭昏了六个人。 剩下两个是程小白解决的,她还小,手上没那么有准头,一匕首捅了一个,扎在那两人的腰间,死倒是没死,只是若不能及时医治,只怕也活不了几天。 “小白,这事可不小!咱们不能再深入草原了,现在就得回永宁关。” 程谨竹撩开黑衣人的面罩,见那些人长的极像大楚人,心中一沉,立刻对妹妹正色说道。 程小白点点头,难得严肃地说道:“好的小二哥,我们现在就回去……” 程谨竹将那些黑衣人死死绑在马上,用的是黑衣人自带的牛筋绳子,马也是他们骑来的马。 狼三哥怕这些人半路醒来,又踹了每个黑衣人的太阳穴一脚,这下子没有三五个时辰,这些人是怎么都醒不过来的。 在如柳眉般的弯月之下,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两匹银色巨狼背着两个孩子,在巨狼前方,八匹骏马背着八个人,不要命似的向永宁关的方向狂奔…… 第241章 可怕的孕妇 夜半时分,枕着丈夫的手臂,睡得正香的宁氏突然惊叫一声“小白……”,腾地坐了起来。 程思则仿佛如条件反射般腾地弹坐起来,急急抱住妻子,连声道:“阿娴,别怕,我在……” “子修,小白……我梦到小白杀人啦……” 宁氏颤声叫了起来,整个人颤抖地厉害。 “不怕不怕,梦都是反的,咱们小白这会儿正睡觉呢,呦呦陪着的,你放心吧……小白还不到四岁,她怎么可能杀人呢……” 程思则举起袖子拭去妻子额头渗出的冷汗,轻快地安抚她。 “不……这梦太真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小白……” 宁氏边说边挣开丈夫,急着下床。 程思则赶紧先一步跳下床,他顾不上自己穿鞋子,先弯腰拿起妻子的鞋子帮她穿好,又赶紧拿来外袍,夹棉披风,一一为妻子穿戴起来。 永宁关就算是到了盛夏,夜里温度也不高,何况现在只是初夏,很容易受风寒的,孕妇要格外注意保暖。 外间值夜的丫鬟听到动静跑进房时,程思则已经为妻子穿戴好了,他自己则胡乱套了外袍,就护着妻子匆匆往狼苑那边走去。 到了狼苑,宁氏一看呦呦的住处空空的,她的狼大儿子和小闺女全都不见了……眼泪刷得涌了出来! “子修,小白和呦呦都不见了,怎么办……对了,还有小三……还有竹儿……我……梦到它们四个在一起……在草原上……快……快去找它们呀……” 宁氏急得哭着叫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阿娴,你先别急,你去问问姐姐姐夫,我去看看竹儿在没在他房间里……” “阿爹,阿娘,二哥不见了……” 程思则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他小儿子委屈巴巴的叫声。 “枫儿,你二哥也没在房间里?” 看到抱着枕头,满脸着急的小儿子,宁氏急急叫了起来。 “阿娘,二哥没在房里……” 半夜起来放水,然后习惯性往他二哥房间摸的程谨枫发现他二哥的被窝是冷的,立刻吓飞了他所有的瞌睡虫,赶紧就去找他阿爹阿娘…… 没成想阿爹阿娘也没老老实实的在房里睡觉,又扑了个空。听丫鬟说元帅和夫人去了狼苑,程谨竹就立刻找了过来。 “这大晚上的,他们难道真的出了城,去了草原?”程思则皱眉低声说,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 狼王狼后听了这句话,两狼对视一眼,又不自在的低下头,貌似它们得落下个放纵小崽子们,知情不报的罪名…… “阿姐……”宁氏哭着叫了一声,抱着狼后的脖子呜咽起来。 狼后只得抬腿轻轻拍拍干妹子的背,然后向后仰头,好让它干妹子能看清它脸上的神情…… “阿姐……你知道呦呦小白它们半夜偷溜?他们……会平安归来?” 宁氏胡乱抹了眼泪,认真地看着她干姐姐的表情,试探着解读。 狼后立刻用力点头,还因为点得过猛有点儿头晕,身子不由自主地趔趄一下,狼王赶紧过来抵住它媳妇,要不狼后就得摔倒了。 都是它那三个大胃王的小崽子害的,实在不行二十天就断奶吧,小崽子们实在是太能吃了!雪儿的身体都亏空了……狼王气咻咻地想! “子修,小白她……姐夫,阿姐,回头小白回来,我要揍她,要狠狠地揍!你们谁都不许拦,再不揍,她都敢撒野撒到朔北王庭去!这孩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知道女儿平安无事,宁氏心头的怒火可就熊熊燃烧起来了。她眼神里充满了戾气,一个一个看着自己点名的人和狼,看上去好可怕! “不要,阿娘别打小白,儿子愿意替小白受罚……” 正处于变声期的程谨松听到动静赶来了,他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得护着妹妹,不能让妹妹挨揍! “你……程思则,你看看你的好儿子!都是你惯的!” 怀孕的妇人有时会不讲道理,明明程思则连一个字都没说,却硬生生被扣上个惯孩子的大帽子! 程思则简直快冤枉死了,他几年都回不了一次家,就算是有心想惯孩子,他倒是得有机会啊! “阿娴你别生气,全都是我的错,回头小白回来了,我挨个儿揍它们四个!使劲儿揍!” 程思则好脾气地哄媳妇儿,他心想顺着媳妇的话往下说,总不会出错吧! “呜呜……你凭什么打我闺女……小白才生下来就被人偷走……九死一生……要不是遇上小舅爷,阿姐,姐夫,她……程思则你没有良心!” 也不知道宁氏突然想到什么,竟然说哭就哭,仿佛程思则是个狠心无情的负心汉一般…… 程思则彻底傻了,他媳妇怀前头四个孩子他都没在身边,他完全不知道孕妇的情绪竟是这样的变幻莫测,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好,我不揍,我不揍……要不,阿娴,你揍我吧,养不教父之过,我应该受罚……” 为了安抚媳妇那神出鬼没的情绪,程思则只能将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我打不过你……”宁氏哭地稀里哗啦,都没忘记委委屈屈地说上一句。 程思则总算是知道自家小儿子那委屈的小表情是从哪儿来的,敢情都是他媳妇打的样啊! “我……我保证不反抗……咱不哭了,好不好……” 程思则无比耐心地哄媳妇儿。 松枫兄弟二人已经看傻了,眼前这两人真是他们那知书达理大方得体的阿娘和刚正不阿威武不屈的阿爹? 兄弟两人不约而同的抬手揉了揉眼睛,他们的眼睛没出问题,这两人还真的是他们的阿娘和阿爹…… 上院和狼苑的动静不算小,该惊醒的人都醒了,大家一听说狼大公子带着小二公子小郡主和狼三公子半夜溜出了城,全都吓傻了…… 震惊过后,众人赶紧各司其职,集合队伍出城接应,毕竟夫人可是梦到狼大公子它们杀了好些朔北人…… 若是被朔北人发现,一场血战就在眼前! 狼大公子和狼三公子虽然厉害,可对上千军万马,它们怕是也扛不住啊! 第242章 拿捏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东方微明,程思则亲自率军出城接应孩子们。 刚出了永宁关不到十里,就看到北边烟尘滚滚,似是有骏马飞奔。 程思则赶紧解下腰间的千里眼了望,看了一会儿,他总算是在烟尘中看到了他两个狼儿子的身影。 “是呦呦和小三……”程思则高兴地大叫一声,催马飞奔着迎上前去。 呦呦比他人阿爹更早发现永宁关有大队人马出来,它赶紧在心里告诉他崽崽妹妹。 程小白又告诉了自己的小二哥。 “小白,你赶紧迎上前去,抱着阿爹拼命撒娇,阿爹要是骂你,你就揉眼睛,哭给他看……他要还说你,你就去找岳胜哥哥抱你,不要阿爹抱……” 程谨竹在狼三哥的背上,飞快地给妹妹支招儿。 狼三哥听了小二崽子的话,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果然将小二崽子拉下水,是最正确的选择。 看看,这就开始给崽崽当狗头军师了不是! 程小白始终坚信小二哥是全家,不!是全大楚最聪明的人,所以小二哥怎么教,她就怎么做! 只见程小白跳起来在她狼大哥背上轻轻一点,狼大哥拱起背用力一弹,就将它崽崽妹妹发射出去…… 如同最轻盈的鸟儿一般,程小白低空飞掠,数次起落之后,程小白就扎进她阿爹的怀抱…… “阿爹……你来接小白啦?阿爹真好,小白最喜欢阿爹了……” 小嘴像抹了蜜似的,那一声声阿爹叫得程思则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原本紧紧绷着的脸立刻笑起了深深的褶子,赶紧摸摸闺女的小脸小手,看凉不凉,闺女有没有被风吹着…… “阿爹,小白抓了好几个奸细回来,都是活口哦……” 或许程小白觉得自己逃过一劫了,立刻对她阿爹笑着说了起来。 “什么……小白……你……” 程思则上演了一秒变脸,而他的宝贝闺女则给他上演了一出一秒消失术! “好大的胆子……”这五个字程思则都没有机会说出来,他怀里那么大个宝贝闺女就“咻……”地一下子不见了…… “小白……”程思则紧张坏了,立刻四下找闺女…… 程小白已经飞到了她岳胜小哥哥的怀里。 岳胜看着从天而降的小郡主,一脸懵! “岳胜小哥哥,小白厉不厉害呀!”程小白笑嘻嘻地叫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厉害!小郡主最厉害了!”因为骑在马上,生怕小郡主抱不稳自己掉下马,岳胜本能的搂紧了程小白。 这一幕,看在小郡主的亲爹,程大元帅的眼中,那是要多刺眼有多刺眼,被人抢走女儿的愤怒冲昏了程大元帅的头脑…… “岳胜,下马,跑回关!”程思则怒吼! 岳胜还傻傻地应了一声是,抱着小郡主跳下马就往回跑。 程思则心里这个气啊!他简直要气炸了…… “回来,把闺女还我……”程思则怒吼! “不要,阿爹凶我,小白是可怜没人要的小孩……” 程小白叫的声音比她阿爹还大,哪里有半点儿可怜没人要小孩的模样…… “小白,阿爹没凶你,阿爹要小白,阿爹最爱小白了……” 程大元帅如今可算是知道了,女人,不论一岁,十岁还是三十岁,可都不讲理啊,你要是不顺着她们的意思,你就别想有舒坦日子过! “阿爹真不凶小白?不论小白做了什么?”程小白这会儿仿佛她小二哥附体一般,讲起条件来别提多溜了! “不凶,小白做什么阿爹都不凶……”程思则无可奈何的保证。 好歹把宝贝闺女哄回来,总叫岳胜那臭小子抱着,算怎么一回事儿! “岳胜小哥哥,谢谢你啦,回头小白请你吃鱼……” 程小白趴到岳胜耳边低声耳语一句,又“咻……”地飞回她阿爹的怀抱。 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程思则能怎么办,他啥也不敢说了,回头小闺女再“咻……”地飞走了怎么办? 算了,教养小闺女的重任,还是交给他夫人。程思则认命了…… 这时狼大哥它们撵着八匹马也跑到了近前。 程小白已经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程思则赶紧命手下将那八个黑衣蒙面人解下来,先掰开嘴查看有没有毒囊,再搜遍全身的每个角落,看看有没有夹带什么利器,然后才重新用牛筋绳子死死绑起来,两人一组挂在马背两侧,先行押回永宁关。 看到平日里最文弱的二儿子面色红润,并没有丝毫疲惫倦怠之色,程思则满意的点了点头。 程思则这人绝对双标…… 对于并不曾认真练武的二儿子半夜溜出关之事,程思则完全不当一回事儿,甚至再暗自骄傲虎父无犬子。 可对于武力值完全可以碾压永宁关任何一位将军的小闺女,程思则简直担心得头发都要白了。 “竹儿,出关之前,总该告诉阿爹一声的,以后可不许这么干了!” 对二儿子,程思则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就将这事儿给揭过去了。 至于两个狼儿子,程思则是完全不担心的,如果非要他担心,那程思则也会为遇上他两个狼儿子的倒霉蛋儿担心。 “阿爹,从这里一直往北走,在草原边上,还有四具尸体,您赶紧派人收回来……” 程谨竹给他阿爹指了方向,飞快地说道。 “四具尸体?你们果然杀了人?”程思则眸色一深,低声问道。 程谨竹惊讶地问道:“阿爹为何这样说……” 程思则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们先回去吧,阿爹亲自带人去取尸体……” 不等二儿子说什么,程思则大喝一声“孙将军,隋将军,各率本部人马,随本帅前往草原,其他人护着二公子小郡主回关……” 说罢,程思则将怀里的小闺女往二儿子怀里一塞,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飞也似的跑走了,仿佛后面有狼追他一般…… “小二哥,阿爹这样,好像你以前说过的落荒而逃呀!”程小白眨巴着她那圆圆的大眼睛,笑嘻嘻地说道。 程谨竹叹了口气,低声道:“小白,不是好像,阿爹就是落荒而逃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小白,咱们要倒大霉了……” 第243章 认错 永宁关中,不顾所有人劝阻的宁氏执意来到北城城楼上,手扶着垛口,沉沉望向北方的草原。 在宁氏身边,板着脸的程谨松一言不发,娘俩儿的神情如出一辙地愤怒! “来了来了来了……已经看到两位狼公子了……”敌楼上的了望哨兵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 宁氏和她大儿子程谨松面色越发阴沉,显见得怒气更盛! 看到裹挟着滚滚烟尘的大队人马快到了城门下了,宁氏方才冷冷说了一句:“谨松,跟阿娘下城楼,去迎接我们的大功臣……” 程谨松沉沉地答应一声,完全没有了平日高昂的朝气。 扶着阿娘慢慢走下城楼,瑞云瑞雪两人赶紧上前来劝她们夫人坐肩舆,宁氏冷冷地说了一句:“坐什么肩舆,我可是只身犯险小郡主的阿娘,岂能那么娇气!” 瑞云瑞雪一听夫人这话,就知道这回麻烦可大了,夫人这二十年来都没动过这么大的怒!二公子和小郡主这祸可真是闯大发了! “阿娘,儿子背您!”程谨松板着脸,闷闷地说了一句。 对于因为感到被抛弃而同病相怜的大儿子,宁氏还是有好脸色的,她轻轻说了一句:“松儿,阿娘没事儿,咱们娘俩慢慢走……” 宁氏瑞云向一旁的双陆使了个眼色,想叫她先一步跑下去给二公子和小郡主报个信儿。 不想宁氏可眼尖了,一眼看到正欲偷溜的双陆,便沉沉叫了一句“双陆干什么去……” 被抓包的双陆尬笑着回到她家夫人身边,低着头小声说道:“回夫人,婢子哪里都不去,就活动活动腿脚……” 宁氏自然而然的将手搭在双陆的手腕上,双陆只得老老实实的扶好她家夫人。 然后,宁氏扫了瑞云瑞雪一眼,淡淡道:“你们两人若是身子不适,就回去歇着吧。” 瑞云瑞雪自小服侍她们夫人,自然对夫人的脾气禀性再熟悉不过的。 听话听音儿,她们哪里能不明白夫人的意思,都齐齐摇头,连声道:“婢子们陪夫人慢慢走……” 宁氏到北城门时,狼大哥和狼三哥背着程谨竹和程小白还没进北城门。 透过洞开的北城大门,狼三哥一眼看到它人阿娘那都快黑成锅底的脸色,赶紧在心里叫道:“惨了惨了惨了,崽崽,阿娘气大了,你见了阿娘就跪下认错,最好边哭边认错,哭得越惨越好……” 程谨竹虽然没有狼三哥的眼力好,可他更了解他阿娘的性子,也急急对妹妹说了起来。 “小白,见着阿娘赶紧磕头认错,别管阿娘说什么,你都先认下,千万不能顶嘴……回头阿娘揍小二哥,不管打的多狠,你都千万别替小二哥出头,要不阿娘非得气坏了不可……” “我记住了,小二哥。阿娘是真生小白气了,可是大哥为什么也黑着脸啊?”程小白疑惑地问道。 “啊……我就说我忘了什么,原来是大哥,完了完了,这下子不光要哄阿娘,还得哄大哥……” 程谨竹一拍脑门儿,他这个素来算无疑策的脑子昨天难道出问题了,怎么竟忘记通知大哥了…… “大哥,小三哥跟在大哥旁边,也好生气的样子。” 程小白眼尖,看到她小三哥在小大哥身边闪了一下,又小声叫了起来。 “唉……小白,小二哥这回是自身难保,你……自求多福吧……” 程谨竹听完妹妹的话,不由垮了双肩,耷拉着脑袋,深深叹了口气…… 说话间就进了北城门,程小白从狼大哥身上跳下来,飞快跑到她阿娘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动静大地,直接掀起了一片烟尘。 “阿娘,小白错了,小白真的知道错了,阿娘别生气,小白这就负荆请罪……” 说话间,也不知道程小白从哪里摸出个一尺多长的青竹片,朝自己的左手啪啪地抽了起来。 就在程小白摸出青竹片之时,狼大哥和狼三哥以及程谨竹也冲到了近前,一人二狼齐刷刷跪倒在地。 两匹狼直接将头伏在地上,程谨竹也是扑通一声跪下,梆梆的磕响头…… “小白快住手……” 程谨松可看不得妹妹打自己,不等他阿娘发话,就冲出来将妹妹死死抱在怀中,牢牢抓住妹妹的右手,不许她再抽打自己。 “阿娘,小白才三岁,她知道什么呀,一准是二弟撺掇的,您别怪小白……” 程谨松死死的护着妹妹,程谨枫也冲过来,拉着妹妹那已经红肿起来,透着点点血痕的小手,心疼地一边轻轻的吹着,拿出干净的帕子将妹妹的左手包扎起来,一边红着眼睛替妹妹求情。 “阿娘,小白手都破了,她是真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吧,要罚,您就罚小二哥,妹妹连学都没上,她懂什么呀……” 没看到女儿之前,宁氏觉得自己简直要气炸了,可看到女儿像个小花猫似的边哭边抽自己手板,宁氏一颗慈母心早就软成了一滩水,哪里还舍得再责罚女儿。 “小大哥放我下来……” 看到阿娘那憔悴的面容,红肿的双眼,颤抖的双唇…… 程小白心头猛颤,她赶紧从她小大哥怀里挣脱出来,跑到她阿娘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抱着她阿娘的腿,仰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滚落…… “阿娘,小白真的知道错了,阿娘别小白的气,别不要小白……” 程小白这次是真的哭了…… “小白,阿娘的心肝……阿娘不生你的气,阿娘永远都不会不要小白……小白,奔波了一夜,累坏了吧?饿不饿?阿娘叫人给你做了鱼面,回头可得多吃些补一补……” 宁氏蹲下来抱住女儿,捧着女儿的小脸亲了又亲,哪里还有一丝愤怒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周围所有的人都将悬到喉咙口的心放了回去。 就说她们夫人对谁生气都不会舍得对小郡主生气,小郡主是多好的孩子啊!这么可爱的孩子,谁能忍心生她的气! 小郡主不就是稍稍淘气了些,可谁家孩子不淘气呀,实在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阿娘,我阿爹阿娘呢?”程小白左看右看没看到她狼爹狼娘,惊讶地问了起来。 宁氏点点闺女的小鼻子,轻嗔道:“你阿娘被你气到头晕,你阿爹正陪着它。你看看,不和家里大人说一声就跑出去,家里大人得多担心啊……” 事实上,狼王狼后要来等宝贝崽崽回城的,可宁氏硬是将它们留在了狼苑。 一来狼后是真的身子虚,二来么,就是要吓一吓小白,免得这孩子不知道轻重…… 第244章 自罚 宁氏牵着女儿的手就往回走,根本不理会跪在地上的亲二儿子和两个狼儿子。 虽然宁氏心里也知道,半夜溜出城这件事,九成九是她小闺女的主意,那三个顶天了也就是个从犯! 只不过那可是她最聪明,最冷静,最……最乖巧的二儿子啊,他怎么可以,怎么敢不说一声就做出这样不靠谱的事情,不重重地罚,绝对说不过去! 看到阿娘带着妹妹转身就走,程谨竹心知阿娘满腔怒火没冲着妹妹发,必是都冲着他来了…… “阿娘,儿子知错了,求您责罚儿子……” 宁氏听到二儿子的话,缓缓转过身子,冷声道:“罚你程二公子,我可不敢……” “阿娘,儿子错了,儿子不应该不禀明父母就擅自行动……不该非但不规劝妹妹,还带着妹妹淘气,更不该在自身没有本领的情况下以身犯险……儿子大错特错,求阿娘教训儿子……” 说罢,程谨竹又是梆梆梆地磕头。很快额头就磕出了好大一片乌青。 看到二弟额头都磕青了,程谨松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他们兄弟三人朝夕相处,感情自是极深的。 就算心中气恼弟弟半夜出城不叫上自己,可程谨松还是舍不得叫弟弟受苦…… “阿娘,二弟他……也是急着照顾小白,您看要不……” 宁氏柳眉一挑,似笑非笑地问道:“要不如何?松儿,阿娘记得你阿爹才教过你,慈不掌兵?今日若程谨竹是你手下的将士,他不遵军令,又当如何?” 程谨松被他阿娘一句话怼的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默默地跪在他二弟的身边。 “程谨松,你要做什么?”宁氏陡然提高声音,厉声喝问。 “阿娘,二弟有错,儿子这个做大哥的没有给他做好榜样,二弟当罚,儿子也应该受罚。” “好,那你说,应该怎么罚?”宁氏气笑了,冷冷问道。 “阿娘,儿子素来文弱,这便搬去军营新兵帐,接受前锋营特训!” 程谨竹磕了个响头,大声叫了起来。 之前程思则提过让松竹两个儿子接受前锋营特训,宁氏知道前锋营特训有多苦,就一直没松口让二儿子去。 至于大儿子程谨松,有了狼大哥给他打下的底子,别说是前锋营特训,就算死亡率高达七成的暗卫特训,他都能轻松通过,去不去前锋营特训,也就无所谓了。 “你确定要受前锋营特训?”在一片抽气声中,宁氏皱眉问道。 程谨竹坚决地回应:“回阿娘,儿子确定。” “好,那你就去吧,不夺魁休要回来见我们!”宁氏沉声喝一句,又激起了更大的抽气声。 “至于你大哥,竹儿,你说,该如何罚他?” 宁氏扫了大儿子一眼,心道:你要自投罗网,可怪不得阿娘! 程谨竹毫不犹豫地说道:“回阿娘,您罚大哥做十篇策论,以您觉得可以通过为准……” “二弟,你……你……” 程谨松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二弟,自己明明在帮他,他……他……他……竟然恩将仇报…… “程谨竹,你能不能当个人……”程谨松愤怒地大叫起来。 程谨竹立刻在他大哥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程谨松立刻偃旗息鼓,啥话都不说了,只是向他阿娘磕了个头,满身萦绕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宁氏很好奇二儿子和大儿子说了句什么,竟然让她大儿子如此听话。 此时化身贴心乖宝宝的程小白立刻拽拽她阿娘,宁氏蹲下来,程小白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宁氏这才知道二儿子说了什么。 看看沮丧的大儿子和灰头土脸都难掩俊秀的二儿子,宁氏除了一声叹息,也做不了什么了。 回到帅府,程小白第一时间去看她狼爹狼娘,看到趴在窝里疲惫不堪的狼阿娘,程小白心疼极了。 明明昨天看到狼阿娘时,她狼阿娘还不这样的。 “阿娘,你怎么了呀……” 程小白都不敢扑进她狼阿娘的怀里,只小心翼翼的跪坐在她狼阿娘身边,歪头蹭着她狼阿娘的鼻子,哭叽叽地问道。 “崽崽不怕啊……阿娘没事儿,就是太累了,你三个弟弟太能吃了……”狼后疲惫地说了一句。 三个小狼崽子简直是见风长,一个小狼崽子一天吃奶的量,竟比四个普通银狼崽子吃的还多。狼后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的。 “阿娘,哪……哪……您吃什么能补身子呀?”程小白红着眼睛问。 “崽崽不哭,阿娘没事儿,过些日子给它们断奶,阿娘就能好起来了……” “小主人,我有办法……” 程小白心里突然传来了苍溟的声音。 “苍溟爷爷,你有什么办法?” 程小白惊喜的大叫起来。 “小主人,你那三个狼弟弟可不一般,它们之所以吃的多,是因为你狼阿娘奶水里的灵气不够,我这里有九转金莲的莲子,给你狼阿娘吃三颗,它的身体就会完全恢复,奶水里的灵气足了,三个小狼崽子也就不会吃的那么多了……” 苍溟的话音刚落,程小白右手中就多了三颗莲子。 三颗足有龙眼大小的莲子看上去黑沉沉的毫不起眼,就连狼王狼后都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灵气。 “小主人,快把莲子塞到你狼阿娘的嘴里……” 苍溟看到它的小主人不知所措,赶紧叫了起来。 程小白“哦”了一声,小手往她狼娘口里一伸,三颗莲子入口即化,顺着狼后的咽喉滑入它的腹中…… “啊……崽崽……你给阿娘吃了什么?” 狼后整个狼身子一颤,立刻站了起来。原本它站起来时身子会摇摇晃晃,可这回却一点儿都不曾摇晃,四条腿站得稳极了! “雪儿……”狼王惊喜的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三个正呼呼大睡的小狼崽子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全都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它们还没出世就天天和它们说话的崽崽姐姐…… “呜呜呜……”三个小狼崽子奶声奶气地叫着往程小白怀里扑,对她亲近的不行…… 狼后慈爱地看着它的孩子们,然后侧身躺下,露出从来没有这么鼓胀过的粮仓! 吃奶的诱惑力更强大些,三个小狼崽子扑到它们阿娘怀中,啊呜啊呜地大口吃了起来…… 从前三个小狼崽子吃顿奶,少说也得半个多时辰,可这一回它们只吃了不到两刻钟,就心满意足的滚到一旁呼呼大睡了。 看到三个儿子那鼓鼓的小肚皮,狼王狼后都长长松了口气,可算是把这三个小家伙喂饱啦…… 狼后翻了个身子,露出刚才压在身下的另一个粮仓,在心里说道:“崽崽,你好久没吃奶了,也来吃一点吧……” 已经是三岁半大孩子的程小白立时涨红了小脸,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在她狼爹胸前浓密的绒毛中…… “阿娘,崽崽不吃,您要好好养身子……崽崽要您快快好起来……” 第245章 狼王奇遇 狼后直觉自己现在的奶水很不一般,就算是程小白一个劲儿的摇头,狼后还是强行将她搂进怀中,说什么也要喂它最心爱的宝贝崽崽一顿。 狼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它那虚弱无力的媳妇一脚踢开,把窝在自己怀里的崽崽一腿勾了去,然后强行喂奶…… 程小白是极其不想抢弟弟们口粮的,虽然她有时也想念她狼阿娘的奶水。可是…… 那奶水涌进口中的那一刻,程小白本能的吸了起来。 狼阿娘的奶水除了香甜之外,还多了些让人每个毛孔都舒服的想欢呼的清灵之感…… 吸着吸着,一股子无法抗拒地睡意扑天盖地的袭来,程小白就这么在她狼阿娘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夜太累了,她还打起了小呼噜…… “雪儿,你……全好了?”狼王见宝贝崽崽睡着了,赶紧在心里呼叫它媳妇。 “嗯,我全好了,也不知道崽崽给我吃的是什么,好舒服啊,我感觉从没这样好过,好像是……就好像当初刚刚接受完传承洗礼一般。” 狼后在心里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可算是好了!要不……”狼王心有余悸地长长出了口气。 “要不然怎样,你还真想把斑斑,点点,豆豆全丢了呀!” 狼后白了狼王一眼,要不是这几天它看的紧,只怕它的三个小狼崽子已经被它们的狠心阿爹给扔了…… “没……没有……我……我就是想叫妹妹妹夫给它们仨找几个狗奶娘……” 狼王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要掉了三个小狼崽子,想起偷听它妹妹妹夫的聊天,赶紧扯过来当做自己的解释。 狼后瞪了狼王一眼,然后轻声说道:“斑斑,点点,豆豆可不是一般的小狼崽子,难道你没发现,它们竟然有一丝线反祖么?” 狼王一怔,眼神立刻落在它三个胖儿子身上。 狼后又接着说道:“咱们是九霄玄狼,原本应该是通体玄色,可不知为什么我们族中的狼全成了银色白色和银灰色。而斑斑点点一个是玄色眉头,一个是玄色耳尖,豆豆则是四只小爪子上各有一撮豆子大小玄色的毛,要不崽崽给能它们起这样的名字么?” 狼王神情凝重起来…… “雪儿,我都没敢往这上面想,难道他们将来真的有可能化形?” “我们都是沾了崽崽的光啊,崽崽兴许就是我们部族重归荣光的契机。我虽然不知道刚才崽崽给我吃的是什么,可是那东西里有着极浓的灵气,我想,那东西可能是苍溟老爷子给的……” 狼后恢复了健康,脑子也变得更加灵光了,它只是随便推测一下,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是啊,说不定咱们九霄玄狼一族和崽崽是天定的缘份,要不,怎么就叫咱们遇上了呢!往后还要对崽崽更好才行!” 狼王坚定地说道。 “对,要对崽崽更好,还得再多教崽崽一些本事才行。司家那小子太鬼了,咱们崽崽憨憨地,不多学些本事,将来在那小子手里吃了亏怎么办!” 狼后不无担忧的说了起来。 狼王和它干妹夫程思则一样,最听不得谁家臭小子对自家宝贝闺女有觊觎之心。 一听媳妇提到司晨瀚,狼王腾地跳起来,龇着雪亮的狼牙怒道:“他敢,老子现在就去京城咬死他!” 狼后一尾巴将狼王扫了个跟头,摔了个大屁蹲儿…… 狼王顿时懵了,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它媳妇,难道如今它媳妇已经这么不待见它了么? 狼后也懵了,它扭头看着自己那银光闪闪的大尾巴,自己尾巴啥时这么有劲儿了?刚才自己也没用力呀! 老老实实环在程小白脚踝上的苍溟笑得肚肠打叠,只不过一颗小珠子再怎么笑,都不会引起任何人及狼的注意…… “雪儿……你……我……” 狼王觉得这夫妻之情还可以抢救一下,试探着小声叫了起来。 “啊……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用力……” 狼后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 “哦,不是有意的就好,可能是崽崽给你吃的那个东西后劲大!” 狼王一听媳妇不是有意的,瞬间支楞起来,立刻挨到它媳妇身边,又挨又蹭地粘乎起来。 “小主人,小主人……快醒醒,给你狼爹吃好东西……” 眨巴着针尖似的眼睛,苍溟在程小白脑海里叫了起来。 程小白此时正在她狼娘怀里睡的正香甜,听到苍溟的呼唤,又觉得手里多了个什么东西,于是小手一抬,往挨过来的狼王口里一塞,然后翻了个身子,继续呼呼大睡…… 狼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它的宝贝崽崽往嘴里塞了个东西,那东西还入口即化,狼王就觉得一阵让它的灵魂都忍不住颤抖的极度舒适涌进它身体的每一处,连每根狼毛都舒服地想跳舞…… “雪儿……我……啊……”狼王一句话没说完,就跳起来飞奔出去,狼后只看见一道银色闪电从眼前一闪而过,狼王就没影儿了…… “还是这般毛躁的性子……”狼后吐槽一句,搂着宝贝崽崽睡起了大觉,至于斑斑点点和豆豆这三个小狼崽子,它们的崽崽姐姐一来,阿娘的怀抱就再不属于它们了…… 三只小崽子已经被狼后扫到旁边的狼窝里,呈叠罗汉姿势你压我我压它地睡成了一团。 飞奔而出的狼王如闪电,如流星,径直飞出南城门,去了南城外的山中。 狼王这一出城,足足在山中呆了整整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南城外的山上的天空中电闪雷鸣,看上去好不吓人…… 要不是狼后让崽崽告诉大家狼王啥事都没有,过几天就回来了,程思则和宁氏都得带上大队人马去搜山救干姐夫了…… 三天之后,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的狼王回到了帅府。狼后还没说啥,宁氏就先冲着她干姐夫一通数落…… 无非是姐夫你说都不说一句就跑出去好几天,不知道家里人担心啊,也不留个信儿,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怎么办?家里人想帮忙都不知道去哪里帮…… 孩子们都还小,你当阿爹的得给孩子们打个样儿,教孩子们学些好的…… 阿姐还在奶孩子,你一个当爹丢下老婆孩子,像话么! 狼王还没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就被他干妹子给喷晕了…… 揣崽子的母兽惹不起,这是狼王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他立刻耷拉着脑袋,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任干妹子数落…… 还是小白心疼他阿爹,跑过去张开手臂,不高兴地叫道:“阿娘别再骂阿爹啦,阿爹很难过,他已经知道错了……” 在一旁站着的程思则听了这话,心里极度不是个滋味,简直比晋地特产老醋膏子还酸!他这件漏风的小棉袄,从来都没这样维护过他! 第246章 这么容易就化形啦? 宝贝闺女求情,宁氏还是给面子的,这才算没有接着教训她干姐夫,放了狼王一马。 程思则眼看着干姐夫背着他的小闺女屁颠屁颠的往狼苑跑去,一颗心都酸拧了,他无比失落地低声说道:“在小白心里,我这辈子都比不上她狼阿爹的……阿娴,我想要个心里只有我的小闺女……” 宁氏立刻瞪了丈夫一眼,因为这会堂上人多,宁氏给丈夫留了面子,并没有说什么。 等回到房中,宁氏立刻板着脸说道:“子修,我希望肚子里这个是儿子,不是女儿……” “啊……为什么?阿娴,我们不是……”程思则惊讶地叫了起来。 “不是我们,是你,是你想要一个只和你亲的小闺女。可那对小白不公平!程思则我告诉你,若这孩子是个儿子也就算了,若她是个女儿,你对她绝不能比对小白更好,两个女儿必须一碗水端平……不,我们还得偏着小白,这是你我夫妻,是宁国公府欠小白的!” 宁氏从未如此严肃地和丈夫说话,程思则不由怔住了。 片刻之后,他缓缓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阿娴,虽然我极想要一个心里只有我这一个阿爹的女儿,但我绝对不会委屈小白,小白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啊!我就是太在意她,才会……” 宁氏轻轻拉起丈夫的手,特别温柔地说道:“子修,我何尝不明白你的心,其实咱们换个角度去想,阿姐和姐夫对小白未生而养,这恩情百身难报,小白心里更亲近它们,那是小白重情重义啊,咱们的女儿不就该这样么?” “小白这孩子就是嘴硬,其实她心里很在意你的,你难道没发觉,小白常常故意气你?她呀,那是心里还拧巴着呢,谁叫你前世一直对她不管不问,等她……你才起兵为她报仇呢!” 宁氏一语点醒梦中人,程思则立刻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找小白,向她郑重道歉……” “别,你可千万别去,如今小白还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她心里还能多些顾忌,要是知道我们都知道了,她就再没了顾忌,你看她能不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宁氏一把抓住丈夫,眼中尽是促狭的笑意,程思则立刻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也“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狼苑之中,狼王先将小白放到他媳妇怀里,然后将斑斑点点豆豆三个小崽子叼到他两个闺女的住处,然后一溜烟儿跑回来,还“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狼后心中大感奇怪,刚要开口问,却看到狼王突然人立起来,只见一银一玄两条光带将他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狼后激动的忘了呼吸,还将怀里的程小白的嘴巴给堵上了…… 银玄两色光带渐渐没入狼王的身体,程小白看着眼前的一幕,震惊地一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狼……阿……爹……” 看到那帅气到令程小白这个小毛丫头都要尖叫的银衫男子,程小白拼命扒开她阿狼娘堵着她嘴巴的前腿,结结巴巴地叫了起来…… “崽崽……阿爹帅不帅……”那额间有小巧玄色六角星的银衫男子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随意一句话都让人耳朵发烧…… 银衫男子一把将程小白抄起来高高的举起 ai不给额头上做六角星………… ,低下头去顶她柔软的小肚子…… “阿爹……真的是阿爹……太好了,阿爹变成人啦……阿娘……阿娘你也快变啊……”程小白兴奋地连声尖叫…… 狼后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变身成人的狼王,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变身很彻底,没有尖耳朵也没有长尾巴,玄镜,你……太好了,你终于做到了!” 狼后在心里对狼王传音。 狼王一手抱着他的宝贝崽崽,一手搂住他媳妇,将他那光洁如玉的脸贴着他媳妇的,亲热地说道:“雪儿,我都能化形了,你天赋比我高,一定也能的……” “等会儿,崽崽,三天前你给阿爹吃了什么呀,那东西一下肚,阿爹就有了化形的机缘?” 程小白被问懵了,她完全忘记她苍溟爷爷往她手里塞东西,让她给她狼阿爹吃的事情了。 “小主人,是我……是我……你狼阿爹吃的是九转金莲的莲子芯……我也不知道那东西能让你阿爹化形呀,本来只是给它补点儿灵气的,要不它连你狼阿娘都打不过……” 苍溟在小白的脑海中飞快的大叫起来。 “苍溟爷爷,你还有没有那个什么莲子芯,我狼阿娘,大哥二姐三哥四姐小哥,还有三个弟弟都要吃!” 程小白立刻在心里大叫起来。这么好的东西,它狼阿爹一家,怎么也得狼狼有份才行! “我的小祖宗哦,你可真敢开口,你当那九转金莲是你家池子的莲花啊,要多少有多少……我拢共就有三颗莲子两根莲子芯,三颗莲子都给你狼阿娘吃了,如今只有一根莲子芯,你狼阿娘吃过莲子,再吃莲子芯对她也没多大用处了。” 苍溟都有些气急败坏了,那九转金莲可是天地之间的至灵之物,它能得到三颗莲子两根莲子芯,就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它这位小主子倒好,一开口就要那么多,它上哪儿踅摸去…… 看到宝贝崽崽脸上的神情从兴奋变成沮丧失望,狼王和狼后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狼后轻轻亲了亲宝贝崽崽的小脸蛋儿,赶紧安慰她…… “崽崽,阿娘没事儿的,你阿爹能化形,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这造化不可能都给咱们一家。阿娘很喜欢现在的样子,崽崽不喜欢么?” 程小白一把抱住她狼阿娘,急急说道:“崽崽喜欢阿娘,阿娘什么样崽崽都喜欢……” 狼王赶紧伏低身子变成狼形,飞快地说道:“崽崽,阿爹也更喜欢狼身,这样更舒服自在,刚才就是给你看看阿爹变成人的样子,往后阿爹还以狼身陪着崽崽……” 程小白转过身子,看着满眼慈爱看向自己的狼阿爹,用力地点头,坚决地说道:“阿爹阿娘,你们有没有办法把崽崽变成小狼,崽崽也喜欢狼身……” 狼王狼后对视一眼,在心中交流起来…… “完了完了,咱们把崽崽养歪了,好好的人不想做,要当狼,可怎么向妹妹妹夫交待?” 这是狼后的心声。 狼王则更豁达一些…… “雪儿别担心,咱们也没办法让崽崽变成狼啊,她又没有咱们九霄玄狼的血脉,顶多给她用皮子做身狼袍,穿上去像狼不就行了,其实我还挺盼着崽崽扮成小狼崽子的,那样咱们就更像一家人了……” 第247章 朔北草原的风向变了…… “阿娴,你说姐夫这三天做什么去了,山上电闪雷鸣的,竟像是姐夫遭了天谴一般。” 卧房之中,程思则见妻子精神头很好,便和她聊起天来。 “说什么呢你,姐夫这么好,怎么可能遭天谴,子修,你可不能因为小白和姐夫亲,就看姐夫横竖都不顺眼……” 宁氏微微挑眉,略略提高了声调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程思则都快冤死了,他不无委屈地诉起苦来…… “阿娴,这你可就说错了,哪里是我看姐夫不顺眼,分明是姐夫看我不顺眼……你不知道,姐夫第一次见到我,半夜就想把我拖到狼洞外面去……” “你啊,姐夫那是挑你的理呢,你一个当亲爹的没及时赶去接小白,姐夫是在替小白出气呢……” 宁氏白了丈夫一眼,话里话外就是向着她干姐夫。 程思则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聊错了话题,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暗骂自己不长记性。 “阿娴,这会也不早了,要不咱们把小白接回来睡觉吧,她在咱们身边,我这心里才踏实……” 程思则想想前几天去草原边上带回来的四具尸体,心里又是一紧。 两个死在狼口之人并没什么,可那两个死在狼牙匕首之下的忽卧尔人…… 要知道整个永宁关,拥有狼牙匕首的可就只有他亲闺女一人! 还不到四岁的女儿就杀了两个胡人,这孩子杀人时,心里得多惊恐啊! 程思则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之后,吐得一塌糊涂,整整半个月都见不得红色之物,那时,他可都已经是十二岁的少年了 回到永宁关后,程思则几乎放下了一切公务,十二个时辰不错眼珠子的陪着女儿。可程小白却平静地像是从来没杀过人一般。 如此一来,程思则心里就更加担忧焦虑了,他是过来人,知道第一次杀人后的负面情绪若是不能及时宣泄出来,第一次杀人之人必将承受更为可怕的后果。 “子修,我正想问你,可一直没找到机会,这几天你是怎么了,竟像是看犯人似的看着小白,小白都向我告状了。” 宁氏到底未上过战场,不知道第一次杀人,对于杀人者来说有何等的冲击,只不解地问了起来。 程思则哪里敢说实话让妻子悬心,只得用有些伤感地语气说了起来…… “我一想到过不了多少日子,你和小白就要回京了,我这心里就难过地紧,总算多陪陪她……小孩子长得太快了,我怕下次再见面时,小白已经是不让阿爹抱的大孩子了……” “子修,你也别这么说,我们不会这么久不见面的,你至少每三年就得回京述职一趟,其间,只要有机会,我还会带孩子们来永宁关和你团聚的。” 宁氏说到此处略停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轻笑说道:“想来这个孩子出生之时,只要永宁没有战事,你的皇上五哥会给你假期的……” “只要没有战事,我必回京陪你。” 程思则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这次说什么都要在他媳妇分娩前一个月回京,若是再能请上一个月的陪产假,那就更完美了…… 到时非得磨着皇上五哥答应不可,他要是不答应……他不能不答应,这点面子,皇上五哥一准能给自己。 程思则在心里盘算好了,脸上也就有了笑意。 宁氏一看就知道丈夫心里在想什么,不由抿嘴笑了起来。 永宁关内,平静,祥和,快乐……偶尔鸡飞狗跳…… 可朔北草原上,不论是乃蛮部还是忽卧尔部,都笼罩在密密的阴云之中。 合骨扎钦王子没有如期收到蛮台混入永宁关的消息,心里极为焦虑! 而一直住在乃蛮部王庭的大祭司,这几日则如困兽一般狂躁,他帐外的亲兵都无辜死了好几个。 自从上回保山大王子得了他母妃的指点,便也不怎么往大祭司帐里走动了,甚至大祭司传了他几次,保山大王子都借口他父汗有事交待他去做,不去见大祭司。 大祭司已经很愤怒了!再加上迟迟未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大祭司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时间倒回程小白趁夜杀人的第二天,大祭司苦等消息,一直熬到了半夜,都没有等到他派去尾随蛮台的亲信放回来的信鸽…… 若非那八个人的命灯都还亮着,大祭司都要怀疑他们全部被杀了,否则但凡有一个人活下来,也不可能不给他传个消息。 就在程小白被狼后强迫吃奶之时,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帐中团团转的大祭司突然心头一阵剧痛,像是被尖刀狠狠扎了一下似的。 虽说只痛了片刻时间,可大祭司已经痛得面无人色,浑身抽得仿佛过电一般,一双干瘦如枯柴一般的手都抽成了鸡爪子。 “怎么会这样?”已经因为强算天机丢了一只眼睛的大祭司再也不敢强算天命,他用颤抖的右手提起笔,在纸上写字…… 顺利的写完了“程谨馨”三个字,大祭司没有发现有丝毫异象,不由心中暗喜,他又继续写程谨馨的八字,然而当最后一个字写到一半之时…… 暗夜之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紧接着就是一道撕裂夜空的极亮闪电,不偏不倚劈在大祭司的帐篷顶上,将帐篷撕成两半,劈中手中拿笔的大祭司,他硬生生被劈成个黑煤球! “天啊……长生天发怒了……” “大祭司做了什么,触怒了长生天……” 被炸雷惊出帐篷的乃蛮部各色人等,眼睁睁看着闪电撕开大祭司的帐篷,直直劈中大祭司。 一时间,大家说什么的都有,绝大多数都认定是大祭司触怒了长生天,长生天才会降下天罚。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把老汗王,大妃,保山大王子以及巴特尔二王子惊了出来。 老汗王远远扫了一眼大祭司的帐篷,淡淡地说道:“去个人看看死了没?死了就送上天葬台,若是没死……就把这罪人撵出部族……,若他不走就一刀剁了,免得长生天降罪于我们乃蛮部……” 一个亲兵答应一声,飞快跑了过去。保山大王子皱了皱眉,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全都咽了回去。 如今这大祭司彻底不行了,他何必还要惹他父汗不高兴呢。 老汗王吩咐完,眼风不易察觉地扫了大儿子一眼,见大儿子并没有反对之意,心中还算满意,难得和气地说了一句:“夜深了,大家都回帐休息吧,保山,明日陪父汗打猎……” 保山大王子好久没有听到他父汗这般和气的对他说话,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欢喜,立刻笑着躬身应道:“是,儿子一定养足精神,明日好好陪父汗猎个痛快!” 老汗王大笑道:“好,这才是父汗的好儿子,快回去吧……” 站在一旁的二王子巴特尔,赶紧急急叫道:“父汗,明天儿子也要去……” 老汗王笑笑说道:“当然不能少了父汗的小哲别!” 巴特尔这才得意地向他大哥看了一眼,可如今的保山大王子沉稳内敛许多,已经不会再轻易被弟弟挑动情绪了。 老汗王应完二儿子的话,又对大妃塔拉努图笑笑说道:“你很会教孩子!” 大妃塔拉努图躬身谢过汗王的夸奖,就算看到故意紧紧贴着汗王向自己示威的侧妃赛汗萨尔,塔拉努图都只是温和的向她笑笑,眼中没有一丝妒忌之意。 老汗王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勾起唇角淡笑一下,就转身回帐了…… 第248章 比小强命还硬! 大祭司可能是种比小强生命力还顽强的生物,被那么大的闪电劈中了,竟然都没有死…… 亲兵眼看着大祭司缓缓张口,吐出一阵青烟,整个人都吓懵了…… 这……这……这还不如死了呢,多瘆人啊! 大祭司在吐出一阵青烟之后,极为吃力地爬了起来。 那亲兵立刻后退好多步,直到他觉得自己安全了,这才远远地高声大叫起来…… “大汗有令,着罪人胡长安立刻滚出乃蛮部族,若敢违令,杀无赦!” “你……你们……好……本祭司这就走……长生天一定会降下天罚,乃蛮部必将绝于朔北!” 大祭司怒极攻心,也有可能是被雷劈后的后遗症,总之他又喷出了好大一口暗红色的鲜血。 不过大祭司已经吐血吐习惯了,像这样吐一口鲜血,对他来说竟然都不算什么了。 大祭司也不收拾行装,自然,被雷劈过的帐篷中,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了。 站直了身子,看向乃蛮汗王金帐的方向,大祭司胡长安数度咬牙,牙齿磨得咯咯直响,可他到底也没敢做出任何诅咒加害之事。 毕竟当日胡长安以楚人之身接受秘法传承之时,朔北的长生天就曾在他灵魂深处设下禁制,绝不许他向朔北草原各部的王族出手。 胡长安可不想大事未成,就先爆体而亡神魂俱灭。 乃蛮部的武士们远远地监视着他们曾经的大祭司,如今的罪人胡长安,直到亲眼看见他走出了乃蛮部的地盘,武士们才各自回营休息。 循着北斗七星的指引,胡长安跌跌撞撞地往西北方向的忽卧尔部走去…… 到底是被雷劈过又吐了血的人,胡长安在离开乃蛮部之后,强撑着走了不到三里路,就向前仆倒,一头栽进了青青草丛之中…… 当胡长安再次醒来之时,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身着青色大楚衣冠,满头白发的高大背影。 胡长安立刻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提不起丝毫力气,整个人完全动弹不得。 “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胡长安心念飞转,立刻用纯正的大楚官话叫了起来。 万幸还能说话,胡长安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救命之恩……哈哈哈哈……想不到老夫也有一日被人感谢救命之恩……” 一道阴冷的声音从那高大白发之人口中说出,让胡长安心头蓦地一沉,难道他不是要救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那高大白发之人转过身子,胡长安看到他,不由又吃了一惊。 他以为这人已经满头白发,必是个有了春秋之人,可当胡长安看到那人有着一张比二八少女还光滑紧致的脸,一时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话,惹这人不高兴了。 “我……我叫胡长安,是流落朔北的楚人。”胡长安心中微微迟疑,有所隐瞒地说了起来。 “胡长安?没听过,无名小卒!”白发之人冷漠地说了一句。 “不过你这人倒是很有些古怪之处,你吐了那么多次血,怎么竟然还没死?老夫观你骨龄已逾百年,可脉相上看却只有四十来岁,奇哉怪也,有意思,很有意思!” 白发人围着胡长安转了几圈,打量他的眼神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好奇。 “行吧,反正在这草原上也无聊得很,就拿你来打发打发时间吧……你要是命大,那就能活下去,要是命不够硬,就下去找阎王爷哭吧……” 白发人一句话就决定了胡长安往后的人生,胡长安心中极为不甘,可此时他除了能说话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根本无力反抗这童颜白发的怪人! “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在下也好……” 胡长安开始试探白发人。 “呵……你一个试药的药人,有资格问老夫的名姓么?” 白发人冷嘲一声,大袖一挥,胡长安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 “先生……在下可以进来么?” 帐外传来一道谦卑的声音,胡长安一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又立刻升起了希望。 帐外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合骨扎钦王子。他压不下心中的焦虑,又往这里送人,想求那位先生给他们洗去青记,好继续混入永宁关。 “嗯……进来……” 想到这个王子极为上道,给自己送了无数珍稀药材,其中有两味药还是自己寻访多年都不曾得到的奇珍,这白发人这才略略有了点好声气。 合骨扎钦王子进帐之后,连看都不看那大石台上之人,只低头恭敬地说明了来意。 白发人倒也痛快,叫他下午将人送过来就行。 合骨扎钦王子得了准信儿,立刻躬身告退,仿佛多站片刻都是对白发人的大不敬。 眼睁睁看着合骨扎钦王子进来了,又出去了,全程都没看自己一眼,胡长安简直要急死了。 “合骨扎钦王子但凡看我一眼,也能救下我啊!”胡长安在心里暗叫。 就算是合骨扎钦王子看了胡长安一眼,他的期盼也终将成空…… 毕竟当初胡长安见合骨扎钦王子之时,可是整个人都罩着又长又厚的黑幕篱,合骨扎钦就算身手再好,也没本事透着黑幕篱看到胡长安的长相呀! “咦,你认识他?”白发人看到胡长安的眼珠子闪了几闪,有些惊讶地问了起来。 毕竟在朔北草原上,楚人的地位极低,楚人男子的地位更是低得无法再低了,他们甚至是奴隶的奴隶,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见到各部王族。 没听到回音,白发人皱了皱眉,才想起来刚才随手毒哑了这人。 再次向胡长安挥了挥袖子,胡长安这才又能发出声音来。 “我认识他,他是忽卧尔部的合骨扎钦小王子……” 胡长安急切地叫了起来。 刚刚走出帐篷,还没有走远的合骨扎钦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停下脚步又听了听,可那声音又没有了。 合骨扎钦还以为自己这阵子太过烦躁,以至于耳朵出了问题,便摇了摇头,快步去找族里的巫医瞧病去了…… 第249章 探亲前锋营 “铛铛,我给你报仇了哦……” 程小白早晨起床,铃铛过来帮她穿衣裳,看到铃铛,程小白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铃铛很惊讶,她从出生长到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仇人。小郡主许是睡迷糊了,把夜里的梦境当成了现实。 不管怎样都好,只要小郡主开心就行。 铃铛于是笑盈盈的屈膝行礼道:“那婢子就多谢小郡主替婢子报仇啦……” 看到满眼含笑,整个人无比轻松快乐的铃铛,程小白脸上突然绽开出极其灿烂的笑容,她猛地扑进铃铛的怀中,含糊地叫着…… “铛铛姐姐,真好!” 铃铛早就习惯了小郡主三五不时抱着自己撒娇之举,再次轻轻拍着小郡主的背,温柔地说道:“小郡主真好!” “小白,都醒了那就快起来吧,吃了早饭赶紧替阿娘给你小二哥送东西……” 宁氏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小闺女赖在铃铛怀里撒娇,便笑着说了起来。 程小白答应一声,可还是又在铃铛怀里腻歪了一阵子,才让铃铛帮自己穿衣裳。 铃铛的手很巧,她想着小郡主今儿要去前锋营,保不齐得打上几架…… 铃铛先给小郡主穿上米色松江布的立领中衣,外罩绣着两只俊秀银狼的大红交领比甲,配了嫩黄色的束腿小裤子,套了与比甲同色,绣着呼呼大睡小狼崽子的厚底小靴子。 再用特制的银丝腰带约束住程小白那肉呼呼的小肚子。 穿好衣裳,铃铛便给小郡主梳了个特别干脆利索的双丫花苞头,用两条坠着小玉兔的五彩飘带牢牢扎好。 给小郡主做最后的整理之时,铃铛看到靴筒外刀鞘中的狼牙匕首,就顺手解了下来,还笑着说道:“小郡主,今儿去前锋营,都是自家兄弟,就不带匕首了吧……” 程小白乖巧地点头,软呼呼地应道:“好呀,都听铛铛姐姐的……” 看到如此可爱的小郡主,铃铛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儿。 自从被亲爹娘找到接回家后,宁氏身边近身服侍的大小丫鬟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冷不丁偷亲一下软萌可爱的小郡主。 程小白也从来不恼,只要是她认可的人,谁都可以来亲亲她。 宁氏知道丫鬟们是真心喜爱自己的小闺女,便也不拦着,所以程小白早就被亲习惯了,甚至她还会礼节性的回亲一下。 这可把大大小小的丫鬟们给美翻了,小小的程小白,已经成了整个宁国公府所有人的心尖子,但凡有谁敢说一句小郡主的不是,宁国公府的人就能立刻拔刀子和人拼命。 宁氏看到女儿这一身利落的,非常适合打架的打扮,无奈地摇头笑笑,柔声叮嘱道:“小白,可不许把前锋营的哥哥们打得太狠了哦……” 程小白扑楞楞地点头,急急说道:“阿娘放心,阿爹教过的,一定要点到为止,不许把人打成重伤……” 宁氏听了这话,不禁苦笑起来。 之前她闺女刚到永宁关的时候,下手没个轻重,把孙将军家十三岁的大儿子,曾经的永宁关孩子头,打得嗷嗷大哭,躺在床上养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地。 程思则带着闺女给人孩子赔礼道歉,孙家大公子一见小郡主,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蒙在被子里死活不露头…… 从那开始,程思则就反复告诫闺女,和自己人打架,一定一定要点到为止,不能把人打到下不了床…… 看着女儿吃过早饭,宁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今儿小白很乖,没把青菜偷偷吐了,小孩子么,饮食一定要均衡,怎么可以一口蔬菜都不吃! “双陆姐姐,快拿上阿娘给小二哥准备的东西,我们去前锋营……” 程小白心急火燎地漱了口,大叫一声就冲了出去。 前锋营中,自罚的程谨竹刚刚绕着营地跑完二十圈,此刻正如一条离水的鱼儿一般,翻着白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拖着腿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在程谨竹的身后,有个豹头环眼,铁塔似的黑大汉,正大喊着:“快走,不许停下来……废物!才跑了二十圈,也有脸来我们前锋营……” 程谨竹此时已经是面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向前扑倒在地了…… 那铁塔般的黑大汉一把抓住程谨竹的手臂,死活不许他倒下来,硬逼着他继续往前走…… 程小白来到前锋营时,就看到她的小二哥被一个黑大汉劫持着往前拖…… “黑丑八怪,放开我小二哥……” 以为小二哥被人挟持的程小白勃然大怒,嗖地飞上前去,凌空一脚踹向黑大汉,卷起一阵凌厉的旋风…… 黑大汉一听风声就知道不好,赶紧放开手中的程谨竹,连退了七八步,还是被程小白的腿风扫中,往后摔了出去…… “小二哥,你怎么了,那个黑丑八怪欺负你!” 看到小二哥向自己迎面摔过来,程小白吓得大叫出声,也顾不上继续攻击黑大汉了,只一把抓住她小二哥,惊恐地叫了起来。 铃铛和双陆也飞奔过来搀扶,自从服侍小郡主之后,她俩都练出了飞毛腿,要不然也追不上她们那过份活泼好动的小郡主! “小白……小二哥没事……不能停下来……必须要走上一圈子……宋教官没欺负我……他在帮小二哥……” 一段话,程谨竹说的断断续续,可把程小白心疼坏了…… “小二哥不练了,我们回家,那个黑丑八怪就是在欺负你……” 爬起来走过来的宋教官,听到小郡主的话,心中无比郁闷,黑就黑吧,他天生长的黑,这个他认,可为什么要叫她丑八怪,他哪里丑了…… “小郡主,前锋营重地,不可擅入……” 宋教官心里嘤嘤哭,可脸上却黑沉得吓人,没有一丝表情。 宋教官的表情落在程小白眼中,简直是他欺负她小二哥的明证。 程小白哪里知道,有种人他天生面部肌肉僵硬,勉强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绝对能吓哭一条街的小孩子! “双陆姐姐……”程小白板着粉嘟嘟的小脸,扭头叫了一声。 双陆会意,立刻亮出元帅的令牌,有了这个令牌,整个永宁关的军营,对程小白来说那都是她的后园子。 “哼……”宋教官憋屈地哼了一声。身为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实际上连二十都不到的单身狗,他怎么可能理解他家元帅那颗宠女儿的心呢! 铃铛扶着二公子慢慢走,心疼的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转,二公子素来金尊玉贵,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啊…… 第250章 一场乌龙混乱 “末将拜见小郡主……” 宋教官看到元帅的令牌,就算心中有些微辞,却还是恭敬地行礼。 “免礼……你刚才骂我小二哥,找打……” 程小白耳朵尖,刚才宋教官骂她小二哥那句“废物”,立刻勾起了程小白刻意封存起来不愿意想起的前世记忆。 前世,明明是惊才绝艳举世无双的小二哥,却被那个恶毒的贱人害得双腿尽断,被世人一声声地叫着“废物”…… 话音未落,程小白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整个人仿佛一道红色闪电,直直射向宋教官。 宋教官专门负责训练前锋营的将士,他很少离开前锋营,所以尽管听说小郡主身手了得,却从未亲眼看见过。 故而宋教官一直以为永宁关里传说的小郡主身手绝高之事是大家为了哄小郡主高兴,在元帅面前讨好才故意说的。 毕竟小郡主都不到四岁,这么小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好身手?宋教官心里不知暗暗吐槽了多少回。 至于刚才被小郡主的腿风扫倒,宋教官坚信那是自己没吃早饭,饿的! 程小白此时这一扑,用的是她狼爹教的捕猎之法,因此在扑出之时,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的,宋教官还没来得及防备,程小白的嫩生生的手指就已经压住了他脖颈处的大动脉…… 只要程小白手指一扣一拽,宋教官的大动脉就得立刻像喷泉一般喷出老高的血花…… “啊……”宋教官惊呼一声倒抽一口凉气,一张黑脸因为血气被阻而紫涨起来。 “哼!你才是废物,我小二哥是天才!你这种蠢人八辈子都比不上的天才!”程小白牢牢记得她阿爹的叮嘱,要点到为止,所以并未进一步,只是板着脸冷冷说了一句! “我……我承认打不过你,但你小二哥连二十圈都坚持不下来,他就是废物……” 在这个十四五岁就能成亲,十五六岁就能升级当阿爹的时代,单身狗的单身总是有原因的。 原本就黑,又丑,还长了张不识时务的嘴,宋教官这次是踢到铁板,惨定了! 程小白那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渐渐染上血红,她“啊”的尖叫一声“你才是废物……” 说罢变掌成爪,向宋教官的心口掏去…… 这一抓若是让程小白掏着了,宋教官必定会被掏心而死。 “小白不要杀人……” “小白住手……” 两道急切的大叫传来,一道是吓的魂飞天外的程谨竹,另一道来自飞奔而来的程思则。 听说妻子打发小闺女去前锋营给二儿子送东西,程思则心里咯噔一下,他立刻撂下手里的一切飞快赶过来,正遇上他小闺女要掏宋教官的心…… 程思则惊得魂飞天外,想也不想将轻功运到极致,如箭一般飞身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宝贝闺女,死死的坠住她的去势,而此时程小白的手已经触到了宋教官的前襟了。 若是程思则晚来半步,宋教官必定小命不保! “阿爹放开我,这个黑丑鬼骂小二哥……” 哪怕是向阿爹告状,程小白都不愿意将她的小二哥和废物二字同时提起。 宋教官的嘴毒,程思则早就知道,之前想着这样反而会激起训练士兵不服气的性子,也就没干涉过。 说起来还真是刀子没扎到自己的身上,觉不着疼。一听小闺女告状宋教官骂自己的儿子,程思则的面色便阴沉下来。 “宋狗头,你辱骂本帅的儿子?”程思则冷声喝问。 喊宋狗头,真不是程思则在骂宋教官,而是他的名字就是宋狗头! 宋教官还有个极偏执的娘,死活不许儿子改名字,还让所有她认识的人都叫她儿子宋狗头,为的就是贱名好养活,要不然她儿子也不能长得象铁塔似的壮实。 在军中,大家照顾宋狗头的颜面,一般都称他宋教官,只有被宋教官气到之时,才会直呼他的本名。 “元帅……末将一直……”宋教官想辩解几句,却在对上小郡主那杀人的眼神后,怂怂地闭上嘴巴。 就在刚刚,宋教官极深切的感受到小郡主是真气得要杀了他,要不是元帅来的及时,他宋狗头的狗命就彻底完蛋了! 被双陆和铃铛两个人架着的程谨竹总算是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小白,小二哥没事,小二哥刚跑完圈,不能立刻停下来,宋教官是在帮小二哥……” 程谨竹实在是累极了,他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他阿爹身上,握住妹妹的小手,微笑着向她解释。 “小二哥不是……小二哥是天才,他不能那样骂小二哥……” 程小白小嘴一瘪,伤心地哭了起来。 宋狗头彻底傻了,他才是那个该哭的人好吧!被个三岁小孩锁喉,要不是元帅救得及时他就嗝屁了,谁能有他惨啊…… “小白别哭……” 程思则大惊,急急叫了起来。上次他还记得上回他闺女哭时,他狼姐夫一家的反应…… “崽崽……”程小白刚哭了两声,嗖嗖嗖……七匹……哦不,是十匹银狼如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打头的是自然是狼王夫妻,狼后还跑在狼王的前头,已经从程思则怀中抢走了小白,搂着又亲又哄了…… 狼王身后,从狼大哥以下,三个大的分别叼着三只小狼崽子,主打一个一家狼必须整整齐齐…… 连奶牙都没长齐的斑斑点点豆豆一落地,就嗖地扑向程思则…… 那么大一个元帅,竟然被不到他膝盖高的三只合击的小狼崽子扑倒,死死按在地上…… “崽崽姐姐,要咬死这个坏蛋么?” 斑斑两只前爪死死压着程思则的胸口,扭头在心里呼唤它崽崽姐姐…… 狼二姐和狼四姐一看三个臭弟弟把它们人阿爹扑倒压住,立刻冲上前一口一个,把斑斑点点叼开,然后再把整个狼趴在人阿爹大腿上,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压着的豆豆拽了下来…… 程小白听到斑斑的呼唤,在她狼娘怀里扭头一看,只见她阿爹正坐起身来,身上并没有斑斑点点豆豆…… 斑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崽崽姐姐看向那个坏蛋,又嗷呜叫着扑上去,张大嘴巴咬住了程思则的脖子…… 要不是斑斑的小奶牙都没出齐,这一口下去,程小白可就没有亲阿爹了…… 程思则知道斑斑还没长牙,又怕伤着小家伙,也没敢运功抵抗,只得抱住斑斑,哭笑不得的说了一句:“真是个淘气的小崽子!” 斑斑一口没咬动,气得嗷呜嗷呜直叫唤…… 狼王大无语,走过来一口叼住斑斑的后脖颈,将它拽了下来,丢给了一旁正怒瞪弟弟的四闺女茹茹…… 太闹了……太乱了…… 程思则身为主掌一军的元帅,都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情景。 还得是缓过劲儿的程谨竹,他先叫了一声:“狼阿爹狼阿娘……”再仔细解释一回。 这才算是收了场! “小郡主,快快快,夫人叫您赶紧回帅府……” 众狼及人刚刚平静下来,又被丫鬟香雪的气喘吁吁地喊叫吊起了心肠…… 第251章 祖孙重逢 “哈哈哈哈……” 程小白刚跑进帅府的院子,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笑声。 身子猛地一颤,程小白狂喜地尖叫一声“爷爷……”,就像一道红色闪电似的冲进了正堂。 “爷爷爷爷爷爷……” 程小白一头扎进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口中不停地叫着爷爷,足足叫了十多声…… 原来是姜诚老爷子千里迢迢来到了永宁关。 “诶诶诶……” 程小白叫一声,姜老爷子就大声答应一声。 虽说是三年未见,可祖孙二人却丝毫不见生疏,甚至因为积蓄了太久的想念,竟比在狼山里还要亲昵许多。 “爷爷再不会离开小白了吧……”程小白紧紧搂着爷爷的脖子,双眼含着满满的热泪,急切地求证。 “不走了,再不走了,往后小白在哪里,爷爷就在哪里……” 姜老爷子也是满眼是泪,视线已经模糊,都看不清他最爱的宝贝孙女儿了。 “太好了,爷爷不走了,爷爷永远陪着小白……” 程小白立刻变身八爪鱼,整个人都巴在姜老爷子的身上,这会子就算是狼后来了,都不能把这祖孙俩分开。 一屋子的人都被这祖孙二人感动的眼泪汪汪,好些小丫鬟都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小白,爷爷赶路很辛苦,快别叫爷爷站着抱你……” 宁氏哽咽地说了一句,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程谨枫立刻跑过来,扶着姜老爷子的胳膊,送到椅子上坐下。 “三年不见,小枫儿都长这么高了……” 姜老爷子松开一只抱着小孙女儿的手,抬起来摸了摸程谨枫的头,无限感慨的叹了一句。 这三年来,程家的松竹枫三兄弟个头都长了不少。 姜老爷子走时,程谨枫才刚过他的膝盖,如今已经到他肋下了。 小醋包程小白立刻将爷爷摸她小三哥的手抢了回来,牢牢按在自己的身上,霸道地叫道:“爷爷是小白的……” 这样幼稚的举动逗笑了一屋子的人及狼,姜老爷子立刻大声应道:“好好好,爷爷只是小白一个人的爷爷……” 程小白满意地重重点头,然后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向她小三哥,飞快说道:“小三哥你叫舅爷爷,爷爷只能小白叫……” 说完,又赶紧双手环着她爷爷的脖子,生怕自己一松手,爷爷又要离开她。 原本姜老爷子的身份就是堂舅姥爷,松竹枫三兄弟叫舅爷爷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笑过一回,程思则带着妻儿正式给姜老爷子见礼。 虽然姜诚只是程思则过世母亲的隔房庶出堂弟,可如今在程思则一家人的心中,这就是正经的舅舅,舅姥爷。 什么隔房,什么庶出,在程思则这里全都不算数。 姜老爷子觉得自己身份低,不肯受大礼,可狼王狼后一左一右压着姜老爷子的两条腿,让老爷子硬是无法站起来,不得不受了程思则一家的正式大礼。 宝贝孙女一家行完礼,姜老爷子便笑着说道:“小白她狼阿爹狼阿娘,这礼也受了,你们可以放开我了吧?” 俩狼还是不放,狼王看了看它的孩子们。 狼三哥最机灵,它立刻拱着它大哥二姐上前,狼四姐和狼小哥立刻明白了,它们仨立刻叼上奶牙没长齐的三小只,齐刷刷地给姜老爷子行礼。 “这……这……好孩子们,快起来……” 姜老爷子赶紧弯腰虚扶…… 他想亲手扶来着,可狼王狼后压着他的两条腿,老爷子站不起来呀…… 程小白看到狼哥狼姐们行了礼,立刻又跑过去紧紧偎在她爷爷的怀中,脸上的表情与在狼王狼后怀里一般无二,都是那么的安心,幸福…… 这样的表情,小白就算是在她亲阿爹阿娘怀里,都很少有过。 看到宝贝闺女那样的表情,程思则和宁氏心中的内疚更深了…… “狼后啊,我想这都三年了,你怎么也得生崽了,就又打了几块牌子,只不知道是男崽女崽,就没刻字。” 姜老爷子看到三只以前没见过的小狼崽子,立刻解下随身荷包,从里面取出五片银制娃娃头形状的铭牌,对狼后说道。 狼后立刻向姜老爷子低头道谢,然后看了它干妹夫程思则一眼。 总算程思则聪明了一回,立刻走上前笑着说道:“小舅舅,不若让我来刻,您外甥的字还可以。” 姜老爷子乐呵呵地笑道:“好啊……” 程小白立刻叫道:“阿爹,分别刻上小白大弟斑斑,小白二弟点点,小白三弟豆豆……” 做为一个疼闺女的阿爹,闺女的这点小要求必须满足。程思则立刻摘下腰间挂着的解肉刀,在银牌背面飞快地刻了起来。 程思则刻好一个,程小白就拿一个塞到她爷爷的手中,催爷爷给弟弟们带上。 斑斑点点豆豆早就被它们崽崽姐姐叫过来坐成一排,乖得让人看了直想狠狠地rua上一rua…… 姜老爷子给最小的豆豆带上铭牌之后,程小白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块与姜老爷子送给小狼崽子们的,一模一样的银制娃娃头形状铭牌。 “爷爷,这是小白送给你的……”程小白伸直小手,将细细的银链子套在了她爷爷的头上。 姜老爷子赶紧戴好链子,他低头一看,只见牌子背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小白爷爷”四个字。 收到过小孙女儿的亲笔信,姜老爷子自然认出来这是小孙女儿的亲笔。 说起来这牌上刻的字,比姜老爷子收到的信可工整太多了,若是宁氏见了,怕不得喜极而泣。 被女儿那一手狗看了都觉得自己能比小白写的更好看的烂字给逼的,但凡小白能写出个略周正些的字形,宁氏都想备上三牲去酬神。 “小白,这是什么?” 某个又暗戳戳吃醋的阿爹明知故问。 “啊……这是小白送爷爷的牌子啊!” 程小白脸上那“阿爹你好笨”的表情实在让人忍俊不禁,下人们不敢笑出声来,只能拼命低头憋笑,狼王一家则大方多了,干脆张嘴哈哈笑…… 程思则的脸腾地涨红,简直无地自容。 宁氏见此情形,赶紧对香雪吩咐一句,香雪飞快跑出去,不多时,又捧着个小匣子跑了进来。 宁氏打开盒子,拿出两条挂着银链子的铭牌,像程小白给她爷爷的一模一样。 “小白,这是阿爹和阿娘的铭牌,你愿意亲手给我们带上么?” 宁氏笑盈盈的对闺女说话,眼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和期待。 程小白眼中流露出一抹心虚,她立刻从爷爷怀中滑下来,大声应道:“好呀阿娘!” 程思则一听这话,立刻在女儿面前深深蹲了下去,低头等待…… 一条细细的链子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程思则拿着铭牌,第一件事就是翻过来看背面。 看到“小白阿爹”四个俊逸非凡的字,程思则认出这是妻子的手迹,他心中百感交集,几乎要虎目落泪。 “阿爹,对不起,是小白忘记了……” 程小白突然抱住她阿爹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道歉。 在这一刻,程思则所有的心酸全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尽是甘甜…… 第252章 有爷爷陪伴的幸福时光 姜老爷子的到来,最开心的自然是姜小白,到了晚上,任凭阿爹阿娘怎么哄,程小白都坚定地要跟着爷爷睡,死活不肯离开。 姜老爷子自然也想带着宝贝孙女儿睡,毕竟这样的机会往后会越来越少,等小白过了五岁,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只是看到外甥和外甥媳妇满脸的舍不得女儿,姜老爷子不好意思开口啊! 程思则夫妻到底没拗过女儿,只能不舍地将女儿留在了他们小舅舅的身边。 “阿娴,我也没有多少机会带小白睡觉啊!” 回到卧房,程思则到底没忍住,酸溜溜地说道。 “子修,小白实在太想小舅舅了,要不然也不能让我打那个牌子,我这才想着给咱们也做两个……这孩子看着天天傻乐呵,其实她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苦,只要小白开心,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宁氏低叹一声,幽幽地说道。 其实宁氏何尝不会心酸,可是为了女儿,她愿意自己忍下这样的心酸。 “好,阿娴你说的对,那就由着他吧。对了……阿娴,小白快过生日了,让她在永宁关过个团圆的生日,你们再回京好么?” 程思则满眼热切地看着妻子,轻声渴求。 望着丈夫那期盼的目光,宁氏怎么可能说出拒绝的话,她重重点头,笑着说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小白自从回到咱们身边,除了抓周那一回,咱们就再没一起给她过生日。” 在接下来的几天,程小白发觉自己身边的人都奇奇怪怪的忙碌着,她一跑过去,那些人又装出一副啥事儿也没有的样子,真是奇怪极了! 程小白问遍了她阿爹阿娘,狼爹狼娘,爷爷,哥哥姐姐弟弟们,以及所有的丫鬟下人,可没有一个人能对她说句实话。 程小白郁闷极了,干脆整天拉着爷爷往南城外的山上跑,不到天黑不回帅府。 在程小白心中,山林才是她和爷爷的家。 “小白啊,爷爷教你射箭好不好?” 知道小孙女儿不开心,可姜老爷子又答应了外甥和外甥媳妇啥都不说,他只能想法子哄孙女儿了。 “好呀,爷爷,小白已经学会射飞镖了,还没学过射箭呢?”程小白很捧场地甜甜笑着答应。 也就是姜老爷子和狼王狼后在程小白这里有这样的待遇了,换了别人,就算他们来哄程小白,程小白不高兴起来,那也是不肯答理的。 姜老爷子变法术般的从身上背着的箭袋中拿出一把精美小巧的犀角弓,和一只小箭袋。 “来,爷爷给我们小白背上……” 姜老爷子边说边将箭袋斜挂在孙女儿的背上,然后将那张精巧的犀角弓郑重的双手交给小孙女。 程小白也郑重的伸出双手捧着犀角弓,然后祖孙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爷爷,小白力气大,会不会把弓拉坏了?” 程小白抚摸着自己的第一张弓,担忧地问道。 之所以没有学射箭,是因为没有能与小白力气匹配的小弓箭,而成人用的硬弓,对小白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只弓弦到弓把的距离,都有大半个小白那么长…… “小白尽管拉弓试试,有爷爷在呢,拉坏了爷爷给小白修……” 姜老爷子乐呵呵地说道。 “好嘞!”程小白开心的答应一声,开始小心的控制力道去拉开自己的小弓。 “咦……”程小白惊喜的咦了一声,渐渐加大的力道,将一张犀角弓拉成了满月,这张弓居然都没断。 “爷爷,弓没拉断……”程小白放开弓弦,发出“嘣……”的一声响动。 姜老爷子摸了摸孙女儿的头,满意地笑了。 他完全不提自己为了攒足材料做这张犀角弓,费了多少的心力,又曾怎样的九死一生…… 他只是笑着夸赞:“小白真棒!走,爷爷教你射箭……” 祖孙两人,一个耐心教,一个用心学,不过小半天的时间,程小白就已经能独立用弓箭打猎了。 因为练过飞镖,所以程小白射箭的准头也极好。上午学会了射箭,下午,姜老爷子就挑两大串野鸡野兔飞龙,少说也有几十只,以及一头小野猪和两只傻狍子一只野黄羊,带着孙女儿回了永宁关。 守城士兵都看傻了眼,他们轮休时也会去山里打猎,可就算是五六个人一起去,在山里转悠上一两天,也没打到过这么多野味啊! “小郡主……这些都是老爷子打的?” 一个和程小白挺熟的士兵上前问了起来。 “不是,这些都是我打哒,爷爷给我掠阵哦!” 在永宁关混了几个月,如今军事术语小白是张口就来,只是打个猎而已,还掠上阵了呢! “啊……小郡主,你真了不起!” 士兵惊的瞪圆眼睛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爷爷,咱们把小野猪给刘叔叔他们,让他们送去伙房加个菜。” 程小白大方的送出一头野猪,然后抓着她爷爷的衣角,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见到一个瞧着面熟的,程小白就会热情的喊上一声:“这些猎物都是我打的哦,爷爷帮我掠阵呢……” 如今满永宁关就没有不认识小郡主的人,大家都喜欢这个漂亮可爱,明明身份高贵却没有丝毫架子的小郡主。 所以路人们都一路捧场跟到帅府,程小白都快被夸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外头那么大的动静,程思则和宁氏怎么可能得不到消息,夫妻二人赶紧迎了出来。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程思则干脆趁着帅府外聚集许多百姓之机,宣布从明日开始,帅府再度摆七天流水席,宴请全城百姓。 程小白最喜欢热闹,上回摆流水席,她对永宁关还不太熟悉,觉得自己没放开,这回再摆流水席,程小白暗戳戳地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玩个痛快! 程思则和宁氏若是知道他们小闺女的想法,怕不得惊掉下巴…… 小白都疯成那样了还叫没放开,要是她放开了,这永宁关怕不得被她闹个底朝天! 第253章 朔北草原可不能没有大祭司啊 大祭司受到天罚,被逐出乃蛮部的消息,大约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朔北草原。 这对地广人稀的朔北草原来说,传播速度已经算是相当快了。 乃蛮部的部众情绪还算稳定,毕竟那一夜的惊雷和闪电,整个乃蛮部的部众全都听到看到了。 可鞑鞑部,忽卧尔部,以及其他诸多小部族的部众们却像是天塌了一般。 大祭司,长生天在人间的使者,他怎么可能受到天罚?难道长生天要抛弃草原了么? 从今往后,还有谁能为他们向长生天祈福? 各部的信件如雪片一般飞向乃蛮部,鞑鞑部的德旺王爷和忽卧尔部的合骨扎钦王子更是亲自赶往乃蛮部,要面见乃蛮汗王,问个清楚明白。 德旺王爷是大妃塔接努图的堂侄,合骨扎钦王子是侧妃赛汗萨尔的亲侄子,论起辈份,这二人都得叫老汗王一声姑丈。 老汗王命人在金帐外的草地上燃起熊熊的篝火,设宴招待两位内侄。 老汗王高居宝座,大妃坐在他的左侧,侧妃坐在右侧。 德旺王爷坐在大妃的下首,由保山大王子同席坐陪,合骨扎钦王子则坐他姑姑的下首,二王子巴特尔坐在他身边相陪。 乃蛮部的千夫长百夫长们,则围着篝火坐成了一个大圆圈,边喝酒吃肉,边欣赏美妙的歌舞。 老汗王高高在上的坐着,看似面带微笑,可那双半眯的眼睛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之意。他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暗暗观察。 席间,德旺王爷对大妃和保山大王子非常恭敬,给人一种只要他堂姑姑一声令下,德旺王爷就会率整个鞑鞑部为之赴死的感觉。 而忽卧部的合骨扎钦王子,对他亲姑姑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虽然合骨扎钦王子面上也显得很尊敬姑姑,对表弟巴特尔二王子也很客气,可不论是尊敬还是客气,都让人有种合骨扎钦王子在逢场作戏做戏的感觉,完全没有一丝真心。 大妃塔拉努图心里清楚合骨扎钦王子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他的亲姑姑和亲表弟,毕竟大妃可没少下功夫,如今可算是见着成效了。 按着朔北草原的风俗,席间所有人都要先敬过天地,再喝上三巡酒,然后才可以聊天说事儿。 三巡酒过,德旺王爷抢先问起大祭司之事。 开口回应的不是老汗王,而是保山大王子。 只听他沉声说道:“表兄有所不知,那大祭司本非我草原之人,他姓胡,叫胡长安,是大楚的流徒。” “什么,他竟然是楚人?” “这怎么可能,长生天怎么会选楚人做使者?非我朔北之人,进刀山必死无疑啊!” 德旺王爷和合骨扎钦王子同声惊呼出声,第一句话是德旺王爷说的,第二句则是合骨扎钦王子王子失态的大叫。 “他的确是楚人流徒,可他也是二十五年以来,唯一活着通过天葬台的刀山,成功接受长生天洗礼赐福之人。” 保山大王子声音很是沉郁,任谁都能听出他心中的愤怒与不甘。 偌大的朔北草原,二十五年以来,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的活着通过天葬台的刀山,这让所有草原人都抬不起头来。 “大……胡长安既然受了长生天的洗礼赐福,他就不再是个楚人,是草原的大祭司,他怎么会被天雷劈中,会不会有什么……” 合骨扎钦不死心的又说了起来。 “合骨扎钦慎言,天意岂是你我凡人可猜测的,怎敢对长生天不敬!” 原本歪靠着宝座扶手的老汗王突然坐直了身子,睁开眼睛逼视着合骨扎钦,眼中尽是警告之意! 合骨扎钦心头一紧,他忽然想起他哥哥告诫他的话。 “托托尔,我们那位姑夫可是朔北草原的雄狮,你别看他如今老了,可雄风犹在,你别不当回事。你一句话说不对,惹他生气,他就能当场命人杀了你……咱们那位姑姑,是绝对不会救你的……” “是是,姑丈教训的是,小侄失言了。” 合骨扎钦很识时务,立刻起身离席向老汗王行礼告罪,态度极为恭顺。 老汗王这才又半眯了眼睛,摆摆手道:“年轻人嘛,偶尔说两句过头话也没什么,只不过万万不可质疑长生天!” 合骨扎钦连声称是,退回自己的席位。 侧妃赛汗萨尔飞快的看了侄子一眼,眼中有一丝失望和埋怨之色,她的儿子巴特尔到底年纪小,看向他表兄的眼神,已经藏不住心里的鄙夷了。 在接下来的饮宴之中,巴特尔对表兄的态度立时变得极为敷衍,若非合骨扎钦有城府,心里压得住事儿,只怕表兄弟两人得当场翻脸。 再看大妃这边,姑侄表兄弟之间其乐融融,仿佛是亲姑侄亲表兄弟一般。 其实德旺王爷只是大妃塔拉努图堂伯祖父的庶孙的庶子,他们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经相当淡薄了。 不过这对远房姑侄之间有恩情,更有极深的利益牵绊,所以关系才会这样密切。 老汗王冷眼旁观,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只是如今他还活着,那个决定就等到他死后再由他的亲信宣布吧。 “只要还有一口气,手中的大权就绝对不可以旁落。” 这是老汗王的父汗,在临终传位之时,告诫儿子的最后一句话。 “姑丈,既然那胡长安已然遭了天罚,自然不配再做大祭司,可草原不能一日无大祭司,这该怎么办?” 德旺王爷站起来,向老汗王躬身行礼,恭敬地请示。 “开天葬台,过刀山,只要是我朔北之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能通过刀山受到长生天的洗礼赐福,他就是我们的大祭司。” 老汗王毫不犹豫地说道。 “要是没有人通过刀山怎么办?”不知道是谁在下面暗影中喊了一句。 “朔北的勇士如今都成了怂包软蛋?连试都不敢试了?像你们这样的人,都不配上天葬台!” 老汗王冷冷地反问一句,席中所有人都羞愧的低下脑袋,再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父汗,儿子愿闯刀山……” 少年人受不得激,二王子巴特尔腾地跳了起来,激愤地大叫。 老汗王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定定的看着二儿子,沉声道:“你不怕死在刀山上?” 巴特尔大声叫道:“父汗,儿子不怕,儿子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闯过刀山,得到长生天的洗礼与赐福!” 侧妃赛汗萨尔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但她很快掩饰住了。 “巴特尔,额吉舍不得你,你别去好不好?” 满脸的泫然欲泣,赛汗萨尔此时就是一个极度担忧儿子的母亲。 巴特尔立刻对他母妃笑了起来,笑容很是灿烂。 “母妃放心,儿子一定会平安回来,儿子一定会成为草原上最伟大的大祭司……” 第254章 这是什么样的孽缘! “巴特尔,你真的要去闯刀山?” 老汗王又沉沉地问了一句。 巴特尔坚决地点头说道:“父汗,儿子一定要去,草原不能没有大祭司。” 老汗王忽然笑了笑,看向长子保山,淡淡问道:“保山,你觉得应该让你弟弟去么?” 大妃听到老汗王这么问,不由暗自担忧起来。她知道儿子一直极怨恨巴特尔,若是…… 保山大王子听到父汗问话,立刻站起来恭敬地行了礼,然后才平静地说道:“父汗,巴特尔是儿子的亲弟弟,若是儿子可以做主,自是不愿他去冒这个险,巴特尔纵然不去闯刀山,他也是我们的小哲别,实在不需要再冒生命之险去证明什么。” “哦,保山,你真的这样想?” 老汗王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之色,轻松地笑着说道。 “父汗,儿子曾经听过一句话,是楚人的话,他们说兄弟如手足,儿子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巴特尔是儿子的手足,儿子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手足以身赴险?” 保山大王子这话说的得极为真挚,底下围坐着的千夫长百夫长人个个连声叫好,一时之间,保山大王子竟然有种从前手握大权时的感受。 大妃塔拉努图听到儿子说的话,一颗心落回了胸口,脸上浮起了柔和的笑意。 “嗯……说得好,保山你可算是长大了!” 老汗王欣慰地赞叹一句,不论他儿子这话是否真心,能当众说出来,保山在他这里就已经过关了。 “巴特尔,你还小,可以不去闯刀山。” 老汗王将视线移向二儿子,和缓地说道。 “不,父汗,儿子要去……”巴特尔像是和谁赌气一般,执拗得不行。 老汗王低低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既然坚持要去,那就去吧……巴特尔,你也不小了,应当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侧妃赛汗萨尔见儿子闯刀山之事就这样定了下来,面色立时变得惨白,她哭着叫了一声“巴特尔……”,就昏了过去。 赛汗萨尔昏倒了,巴特尔扑上去抱住母亲,老汗王面上有明显的焦急之色,大声命人请巫医。 可极为了解老汗王的大妃塔努图却知道老汗王只是在逢场作戏,他根本就不像他平日里表现的那样在意侧妃赛汗萨尔。 侧妃赛汗萨尔昏倒,做为亲侄子,合骨扎钦王子必须得在帐外等候他亲姑姑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巫医从帐中走出来,合骨扎钦立刻上前问道:“巫医大人,请问我姑姑怎么了?” 巫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妇,只见她翻翻那白多黑少的三角眼,阴森森地笑着说道:“侧妃揣崽了……” 合骨扎钦先是一怔,继而笑了起来,他赶紧拿出一块手指宝大小的宝石,塞进巫医手中,连声说道:“多谢巫医大人,多谢巫医大人……” 巫医毫不客气地收下宝石,由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扶着,赶紧去向老汗王报喜了。 毕竟老汗王只有两个儿子,此番老年得子,那赏赐能少得了么? 欢宴之上,老汗王听说侧妃怀孩子了,也先是一惊,继而狂喜。 大妃听到这个消息,反应极为敏捷的第一个起身恭贺老汗王,其他人忙也紧跟着道贺。 老汗王刻意留心大妃和大儿子的反应,见这母子二人竟然满面真诚的道贺,声音中的欢喜丝毫做不得假。 老汗王心中暗自惊讶,毕竟草原上素来有幼子守家的旧制,大妃母子怎么会没有丝毫忌惮介意呢? 倒是二王子巴特尔愣神了片刻,才随着众人一起行礼道喜,这让老汗王越发看不明白了。 侧妃赛汗萨尔有孕,但坐胎并不稳,她得静卧养胎,也就没有精力阻拦儿子巴特尔去天葬台闯刀山了。 一直没有等到母妃再次劝阻自己的巴特尔心中很失落。甚至他都有些迁怒于他母妃腹中那还没成形的胎儿。 倒是大妃亲自来劝了一回,保山大王子也来劝了一回。只不过巴特尔对大妃母子向来戒心极重,他们母子越劝,巴特尔去闯刀山的心意反而更加坚定了。 为了做足闯刀山的准备,巴特尔甚至连他表兄回部族之时,都没有出面相送,反而是保山大王子前来送了一回。 看到明显比当日三部联军攻打永宁关时沉稳内敛许多的保山大王子,合骨扎钦心中的忌惮之意更深。 这样的保山大王子,将来必是他称霸朔北草原最强的对手。合骨扎钦甚至都有种立刻杀了保山大王子以绝后患的冲动。 可是看看比自己高大威猛的保山大王子,以及他身后的亲兵卫队,合骨扎钦又放弃了这个不靠谱的念头。 “保山大王子,告辞!”合骨扎钦高喊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向忽卧部方向飞奔而去。 保山大王子看着合骨扎钦王子的背影,眼中闪过冷冷的杀意。 “大王子,我们跟上去干掉他……”一个亲兵上前低声建议。 “不必,等那个消息传到父汗耳中,父汗自会收拾他……”保山大王子冷冷说了一句,就拔转马头回自己的营帐了。 赶回忽卧尔部的合骨扎钦王子,都没有去见他的哥哥,而是直接去了那位神秘先生的帐篷。 “你又来做什么?”高大的白发之人看着合骨扎钦王子,不耐烦的冷声喝问。 “先生,求您让在下见见数日前您救回来之人……” 合骨扎钦王子极为谦恭地请求。 “哦,你要见他?他是谁?” 青衫白发人冷冷问道。 “先生,他极有可能是被乃蛮部逐出的大祭司。” 合骨扎钦王子心里犹豫一下,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哦,有点意思……” 青衫白发人颇有兴趣地说了一句,然后挥手拂开旁边大木笼上罩着的黑布,露出了只穿着无袖中衣及犊鼻裈,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睛紧紧闭着的胡长安。 “他就是你们草原的大祭司?” 青衫白发人追问起来。 “这个……不瞒先生,在下也从未见过大祭司的真容,他一直都戴着又长又厚的面罩……” “不过……在下曾听说过,大祭司的确瞎了一只眼睛。” 合骨扎钦王子忙又补充了一句。 “有意思……”青衫白发人边说边挥了挥衣袖,原本沉沉睡着的胡长安立刻醒了过来…… “小王子,救我……我……我是大祭司啊……” 胡长安一看到合骨扎钦,仿佛是溺水之人得到了救命稻草,立刻不管不顾地大叫起来…… 第255章 比领盒饭还惨的大祭司!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合骨扎钦王子大惊失色。 他是猜想过那位先生救回来之人是大祭司,可当这个猜想变成事实,合骨扎钦王子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千百年以来,大祭司是长生天的使者,是长生天在人间的化身,他怎么能像凡人一般,被驱逐,被囚禁,被凡人当成试药的药人! 后退一步,合骨扎钦王子连连摇头道:“不,你不是大祭司……你不可能是大祭司……先生,在下打扰了,在下这就告退……” 说罢,合骨扎钦王子就像帐中有老虎要吃人一般,仓惶地逃出了帐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衫白发人看到这一幕,狂笑不止,整个人都笑躬了腰背。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原来你真是那个狗屁大祭司,怪不得你有上百年的骨龄!” 青衫白发人走到大祭司身边,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大祭司立时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一条世间最毒的毒蛇死死盯住一般,涔涔的汗水不受控制的从他的每个毛孔渗出,汇集成大颗大颗极为混浊的灰色水珠,浸透了他身下的粗麻背单子。 “在中原之时,本尊就听说朔北的大祭司很有些神通,是你自己说呢,还是……” 青衫白发人颇有深意地扫了大祭司的脑袋一眼,这一眼,让大祭司整个人颤抖得仿佛被又被雷劈了一般。 “我……我……我……只要你将我平安地送出朔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大祭司极不死心,妄图做最后的挣扎。 “哦……让本尊想想……上一个和本尊讲条件的人……是什么下场来着……啊……想起来,那会儿本尊正对人彘极有兴趣,就亲自将他做成人彘。可不是戚夫人那种人彘哦……” 看到大祭司那因为恐惧而缩成针尖一般大小的瞳孔,青衫白发人畅快地大笑起来。 他就是喜欢看垂死挣扎之人明明绝望却又不甘心的惊恐神色,这能给他带来难以言喻的快乐。 “本尊的长生不死丹和万痛散,可真真是绝配啊,扩大万倍的疼痛,想死却怎么都死不了……哈哈哈哈……有意思极了……” “疯子……你是个疯子……”大祭司在心中狂叫,却连蚊子哼哼般大小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已经被这个灭绝人性的疯子折磨好多天了,大祭司有生以来头一回知道怕了…… “骂本尊……又在骂本尊……” 青衫白发人仿佛会读心术一般,阴阴地冲着大祭司笑了起来。 “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只求您高抬贵手,痛快地杀了我……” 大祭司再也撑不下去了,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弃自己而去,与其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干脆死了好! “死?那怎么行,你可是大祭司啊,你死了,本尊上那儿再去找个大祭司当药人……” 说罢,青衫白发人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闪着寒光,极锋利的小斧头,手起斧落,一斧子就将大祭司的左腿齐着脚踝骨,硬生生砍成两段。 往大祭司腿上洒了特效止血散,果然伤口立时不再渗出一滴鲜血。 这止血散要是用在军中,不知能救活多少因失血而死的将士,奈何这青衫白发人…… 不再理会活生生疼晕过去,又生生痛醒过来的大祭司。青衫白发人拿着那只断脚,进了用布帘隔断的内室,开始研究起来…… 再说那合骨扎钦王子,他从青衫白发人的帐中飞奔而出,正遇上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急匆匆赶来的合骨扎旺汗王。 “托托尔,出了什么事,我听说你一回来就来了这里……” “二哥……走,回金帐说。” 合骨扎钦王子的神色很古怪,他拉着他的二哥匆匆去了金帐。 听弟弟说完大祭司之事,合骨扎旺汗王彻底傻眼了,他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啊,楚人怎么可能进得了刀山,进刀山的第一关,斩的就是非我朔北草原人的异族啊!” “这我也不知道,可那大祭司就是楚人,二哥,前些日子先生救回来之人,就是被乃蛮部驱逐的大祭司。” 合骨扎钦生怕吓不死他二哥,又直接了当地说了起来。 “啥?” 合骨扎旺汗王震惊的跌坐在地,他忙又跳了起来…… 赶紧用手去试他弟弟的额头,喃喃道:“也不烫啊……怎么还说上胡话了?” “二哥,我好得很,他真是大祭司,我记得他的声音,还有,他一见我就叫出了我的身份,若他不是大祭司,怎么会认得我?” 合骨扎钦拽下他二哥的手,急急地解释。 “呃……就算……好,他就是大祭司,可他已经受了天罚,不再是大祭司了,我们收留他,非但不会给我们忽卧尔部带来好处,反而会带来杀戮和灾难……” 合骨扎旺汗王那胖胖的脸上满是担心之色,这会儿,他倒比平日更像一位汗王。 “二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没想过一直收留他,我就是想先榨干他身上的东西再……一个楚人,杀了他比碾死只蚂蚁还容易,不过是先向楚人收点儿利息罢了……终有一日,我必定纵马中原,杀光程姓之人!” 合骨扎钦越说声音越狠厉,脸上的神情也狰狞扭曲地变了形,看上去骇人极了! “唉……托托尔,你想做事情,二哥从来不会拦着,只是有一条你要死死的记住,你的命,是我们忽卧尔部最珍贵的宝物,你没有权利葬送……” 合骨扎旺以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告诫弟弟,他一片爱惜弟弟之心,也的确令人动容。 “好,二哥,我记住了,不杀光程姓之人,不亲眼看到拉突生出许多儿子,我绝不会死!” 合骨扎钦王子郑重地向他二哥承诺,或者说透过他的二哥,向他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先辈们承诺。 “好,托托尔,你能这么想二哥就放心了。二哥想着,要不咱们先不去永宁关了,如今咱们部族的实力还不够强大,再等上十年吧……我以前听你念楚人的书,说什么十年生聚,十年复国,我觉得很有道理,咱们也这样做吧……” 合骨扎旺紧紧握着弟弟的手,一心要趁热打铁,让弟弟放弃混入永宁关杀人掳人之事。 就算是能掳来那位长宁小郡主又如何,现在的忽卧尔部,根本没有能力承受镇北军的怒火。 上一回算计镇北军,忽卧尔部折了老汗王和三位王子,要不是乃蛮部出手相救,忽卧尔部当时怕是就要被灭了族。 若是再来一次……合骨扎旺汗王是真的不敢再想下去啊…… 第256章 程小白的阳谋 永宁关内,还在摆流水席,程小白这几日简直就像只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快乐得简直无以复加。 程思则瞧着女儿满街乱蹿,几乎每张桌上都有她认识的人,什么“张大娘李大姨孙婆婆王姐姐的”小家伙叫的不能再络了。 “孙嫂子,你炕的饼子最好吃了,又香又酥又脆,我在京城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 程小白一句话说的那位孙嫂子几乎要原地飘起来,抄起自己身边装饼子的提篮就往小郡主手里塞。 “小郡主您爱吃小妇人炕的饼子,真是小妇人祖上八辈子修来的福份,这几个饼子小郡主您先吃着,小妇人这就回去再给您做……” 孙嫂子激动的席也不吃了,身边的儿子闺女也不管了,拔腿就往家的方向飞跑,那速度快得仿佛狼小哥在后面追她一般。 紧紧跟着小郡主的双陆和铃铛都忍不住一个劲的摇头,瞧瞧,她们家小郡主又把一个大嫂子忽悠地找不着北了。 也不知道小郡主这是怎么养成的喜好,尽喜欢逗婆婆大娘大嫂大姐小妹妹…… 反正只要是女的,就没有她们家小郡主不逗人家的,还回回都能逗成功。 程小白继续往前溜达,双陆看到不远处席面上一位四十左右的妇人,立刻在她们家小郡主身边低低耳语一句。 程小白眼神陡然一亮,立刻揉揉眼睛,她那双圆圆的大眼睛立刻红了起来,隐隐泛着一些泪意…… “宋大娘……” 程小白委屈的小奶音一出,一条街上夫家姓宋的老少娘儿们,全都齐刷刷看了过来,都盼着小郡主喊的是自己。 看到停在自己面前,仰着小脑袋专注地望向自己,眼圈儿微微泛红不说,还闪起一抹水光。 四十岁的宋大娘立刻心疼地揪了起来,赶紧跑出来蹲在小郡主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郡主,可是我家狗头欺负您了?” “宋大娘,您家狗头大哥没欺负小白,他……他……骂小白的小二哥,骂得可难听可难听了……” 程小白将自己小小的身子往宋大娘怀里一偎,抽噎着,委委屈屈地告状…… “什么,那个狗崽子他好大的狗胆……小郡主,您快别难过,回头大娘不打断那狗崽子的两条腿给您和二公子出气,大娘就一根绳子吊死……” 宋大娘在生宋狗头之前,曾经生了一个长的极像她的女儿,只是那个孩子才活了六个月就夭折了,这是宋大娘心中永远的痛。 所以看到小郡主,宋大娘就会痴想,要是她的女儿也长到这么大,一定也和小郡主一样可爱。 不像她那个狗头儿子,十足十的随了他那个死鬼爹,丑的宋大娘给儿子喂一回奶,就会被他丑哭一回。 如今宋大娘的眼神不济,全是给儿子喂奶时哭得太多之故。 “大娘,还是别打断狗头大哥的腿了,小白听说,读书才能明理,狗头大哥要是多读读书,就不会总是骂人了。其实他骂我小二哥也就算了,他还骂别人,我看到前锋营好多位小哥哥都被狗头大哥骂哭了……” 程小白很善良地提出了自己建议。 “啊……狗头都二十了,哪有学堂肯收他啊……” 宋大娘为难的说了一句。 程小白立刻歪头说道:“为什么只有上学堂才能读书啊,我阿爹的军队中有好多读书人呀,我小二哥读书最厉害了,宋大娘,我告诉你哦,我外公是国子监的大头头……嗯……是天下读书人的先生哦!我小二哥是我外公亲自教的,宋大娘你说我小二哥厉不厉害?” “啊呀……实在是太厉害了,怪不得小郡主您和三位公子都这么厉害呢!也不知道二公子嫌不嫌我们家狗头蠢笨……” 在永宁关卖香饮子养家糊口的宋大娘,非常会捧场,程小白虽然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应该笑,可还是忍不住小小的骄傲一把! “嗯,我外公说过哒,有教无类,就是说,是人都能读书,狗头大哥又不比别人少什么,为什么不能读书呢?外公说过的,考秀才最容易啦,但凡用点儿,下些苦功,没有考不上的……外公还说…… 程小白一口一个我外公说,一本正经的忽悠,饶是知道小郡主想干什么的双陆,都快因为憋笑快把自己给憋疯了…… 而被小郡主画的大饼彻底迷倒的宋大娘,此时眼神亮得仿佛撕破夜空的闪电一般,就算是程大忽悠小白,看了都有点害怕…… 害怕归害怕,该说还得说,只听程小白继续说道:“宋大娘,要是狗头大哥给您考个秀才回来,您难道不高兴么?” “高兴……哪能不高兴,他要是能考上个秀才,祖宗八辈子的祖坟都得烧起来……” 宋大娘狠狠一拍大腿,那声音响得,就算程小白这个胆子比个头还大之人,都吓了一大跳。 “咝……真响……不疼啊……” 程小白缩着脖子在心里嘀咕一声,赶紧从宋大娘怀里逃出来,万一宋大娘识破她的阳谋,也这样给她一巴掌,那可就惨喽…… “宋大娘,加油哦,只要您努力监督狗头大哥读书,他一定会考上秀才哒……” 程小白向宋大娘握着小拳头做了奋斗加油的手势,就带着铃铛双陆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身后,还传来宋大娘那无比感激的声音:“多好的小郡主啊,她真善良,我们母子得了小郡主的指点,这辈子可算是有希望了……” 旁边了解宋狗头的邻居忍不住偷笑起来,那宋狗头要是个能读书的,早年间也不至于只上了半天的学,就被开蒙的先生打出学堂,不许他再踏进学堂半步了。 “小郡主,您跑了大半天,累了吧,估计您的烤鱼这会也得了,不如回去吃烤鱼呀?”铃铛体贴地建议。 听说要办流水席,狼大哥悄悄去了纳吉海子,这回虽然没捕到鳇鱼,却带回来最合适烧烤的王鲔。 王鲔这种鱼肉质极细嫩,鱼皮下有一层厚薄适合的脂肪,烤好后焦黄的鱼皮极香酥,油脂渗入净白细嫩的鱼肉中,简直香软鲜嫩润而不油肥而不腻…… 程小白之前吃过一回,就一直想再吃一次,听铃铛这么一说,馋得她口水都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第257章 善解人意的小白 “元帅,朔北各部至今未有任何异动……啊不……也不是没有异动,胡人的大祭司被乃蛮部逐出部族,如今下落不明,新任大祭司还未出现。” 傍晚时分,端阳悄悄溜到他家元帅身边,低低耳语起来。 “哦,竟有此事,怪不得近来城门处都没抓到自投罗网之人。端阳,不着痕迹地放出风声,就说夫人已经择定了吉日,半月后动身返京。” 程思则压低声音吩咐。 “啊,夫人不是……哦,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安排。” 端阳先是吃了一惊,夫人的行程就定在三日后,怎么元帅…… 可他很快想明白过来了,元帅这是既要保证夫人一行的安全,又要引蛇出洞……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端阳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条小小的镖囊,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说道:“元帅,这是小的送给小郡主的生辰礼物,请您代小的转交给小郡主吧……” 程思则听了这话,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道:“端阳,你何必如此,当日之事,没有任何人怪你,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赶回永宁保护我。这都四年了,你如何还要这般自责?” 原来当日端阳和玄儿从京城一路向北寻找小白,快到京西镇时遇到了飞马往京城送塘报的传信兵,他一听说胡人犯边,就再也顾不上寻找他家小小姐,匆匆赶回了永宁。 就是因为这件事,端阳一直内疚到现在,甚至都不敢见他家的小小姐,小郡主。总是能躲就躲,躲不开就低头耷脑的装聋子哑巴。 “咦,什么生辰礼物?端阳叔叔,你为什么不自己给我呢?你很讨厌小白么?” 一道娇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程思则和端阳同时抬头看去,两人立时吓得魂飞魄散…… “小……小白……快……不不……你慢慢下来,阿爹接着你……”程思则语无伦次地叫了起来。 原来程小白两条腿勾着房梁,大头朝下倒挂着,一脸欠揍的淘气小表情。 房梁顶上,斑斑点点一左一右的趴着,两只小狼崽子都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压在它们崽崽姐姐的腿上,仿佛生怕它们崽崽姐姐掉下去…… 也不知道这三小只是什么时候,怎么爬到帅府正堂房梁上的。 头一回,程思则觉得媳妇早些带小白回京真挺好的,这一天天的,自从小白来了永宁关,就没有连续三天不让他受到惊吓的! 明明不论在庄子上还是在京城,小白都挺乖的。怎么到了永宁关,这孩子就变了性子呢? 闺女再在永宁关待下去,程思则觉得自己用不了多久就得被她吓出个英年早逝! 斑斑点点心里收到它们崽崽姐姐的指示,立刻挪开自己压着崽崽姐姐的大半个身子,程小白腰部发力收回双腿,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轻飘飘地落到她阿爹的怀中…… 紧紧抱着闺女,程思则到底没忍住,轻轻拍了闺女的小屁股一下。 程小白都没觉得疼,只笑嘻嘻地叫着阿爹,在她阿爹颈窝处蹭了蹭,就反身扑进了端阳的怀中。 立时吓傻了的端阳整个人都僵了,条件反射般的紧紧抱着小郡主,生怕她掉下来,可就是不敢正眼看他家的小郡主。 “端阳叔叔,你好奇怪啊!大家都好喜欢小白,就你不喜欢,小白也没作弄你呀,你为什么不喜欢小白?” 程小白皱着小眉头,一脸的刨根问底。 “没没没,小郡主您千万别误会,小的没有不喜欢您!” 端阳急得满面涨红,拼命摇头否认。 这么古灵精怪的小郡主,谁见了能不喜欢啊,何况她还是自家的小主子。 “那你为什么看都不看小白,难道小白长得很吓人?” 程小白不依不饶,非得问个清楚明白。 “我……小郡主,小的向您请罪……” 端阳突然把怀里的小郡主塞到他家元帅怀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啊……阿爹,端阳叔叔说什么呀,他不会是脑子坏了吧?”程小白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满眼都是困惑。 端阳心一横,将当日自己放弃寻找小郡主之事说了一遍。 程小白听完立刻从她阿爹怀中滑下来,走到端阳面前,抓着她端阳叔叔的手,无比诚恳地说…… “端阳叔叔,小白好感激你啊,多谢你没有继续找小白,要不然小白就不能和爷爷狼阿爹狼阿娘还有哥哥姐姐们过上那样一段特别开心的日子啦……” 一旁的程思则,小白她亲阿爹,听了这话,一张脸黑成了刚磨好一砚浓墨的砚台。 这扎心漏风的小闺女啊……他……他……他偏还舍不得不要! 端阳也愣住了,原来小郡主一直这样想么,那他…… 可是无论怎么说,当日他的确是错了,就算是情非得已,错,就是错了。 小郡主是福运齐天,才能被姜老爷子和狼王狼后救下了,可万一没有被及时救下了,他就是害死小郡主的凶手! “端阳,其实你去找小白之时,距离她出生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若是……也晚了……何况,你只是没有自己接着找,大舅爷的长随一直在找的。你真不必如此自责!” 程思则走过来,扶起端阳,再次真心实意地说道。 端阳抬头看向他家元帅和小郡主,感动得眼圈儿通红。 “端阳叔叔,你是大人,也会哭么?你要是哭了,我回京一定告诉满姨姨去,就说她弟弟都长那么大了,还会哭鼻子……” 端阳被小郡主逗笑了,赶紧说道:“小郡主您可千万别告状,小的最怕姐姐啦……” 说罢端阳又不意思的说道:“元帅,那个镖囊……” 程思则立刻将镖囊还给端阳,端阳捧着送到程小白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郡主,这是小的为您准备的生辰礼物,祝您生辰快乐。” 程小白看到那小巧的,刚好与自己相配的牛皮镖囊,兴奋的叫了起来:“真好看,谢谢你端阳叔叔,小白很喜欢这个礼物……” 许是太激动了,程小白边说边扑上前亲了端阳一口。 端阳立时傻了,程思则那刚刚变淡一点的脸色复又黑沉下去。 “端阳,还不快去执行任务!” 这会儿程思则看端阳极度不顺眼,甚至不止是端阳,就连那只从他眼前飞过的公蚊子,程思则都觉得格外讨厌。 端阳哪能不知道他家元帅在想什么,忍笑应了一声,顶着他家元帅杀人的目光,再次抱了抱香香软软的小郡主。 终于卸下背了四年包袱的端阳,轻快地跑了出去…… 第258章 不一般的离别 “小白,你如今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姑娘了,不可以随便亲别人。” 程思则抱着女儿,刚刚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两声不满的“嗷呜……” 程思则抬头一看,只见斑斑点点两个小家伙正气愤的瞪着他这个人阿爹,两只小狼崽子瞧着都快气哭了。 “哎呀,我怎么把你们两个给忘记了,斑斑点点,快下来,别怕,阿爹接着你们……” 程思则赶紧把女儿放到一旁的椅子中,向上张开双手接两个小狼儿子。 斑斑点点这才收了脸上的委屈表情,一个接一个的落进程思则的怀中。 两只小狼崽子一落地,就跑到它们崽崽姐姐的椅子旁边,一左一右,端端正正的坐着,好像左右护法一般。 原本还想告诉闺女,这世上其他的男人都坏得狠,只有他这个亲阿爹才是最爱最爱小白之人,其他男人的话连半个字都不能信,更不可以随便亲…… 这些话,全被斑斑点点两个小家伙给打岔打没了…… 程小白就知道阿爹不让自己亲人…… 好吧,不亲人就不亲人吧,反正她还有狼爹狼娘哥哥姐姐弟弟们可以亲…… 到了晚上睡觉之时,宁氏亲亲小闺女,然后侧着脸等小闺女回亲。可等了好一会儿,她宝贝闺女却是一动都没动。 “小白生阿娘气了?” 宁氏不解的问道。 毕竟小闺女的热情,宁氏是再了解不过的。 亲她一下,这小丫头至少得回亲两三下,说啥也不能让亲她之人吃亏。 “没有啊……”程小白揉揉眼睛,打了个小哈欠,随口回应。 “那你为什么不回亲阿娘了呀?” 宁氏知道小闺女性子直,和她弯弯绕儿没有用,就得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 “阿爹不让亲人……” 程小白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倒头就睡,白天玩得太疯,到了这会儿,程小白已经困翻了…… 宁氏温柔地给小闺女盖好被子,然后扭头瞪着一脸震惊的丈夫,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程子修,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程思则刚要开口解释,就见她媳妇又瞪了他一眼,用手指了指房门。 程思则会意,赶紧站起来,扶着妻子走出房门,在门外低低解释起来。 此时原本闭上眼睛睡觉的程小白突然睁开了眼睛,冲着房门淘气地笑了笑,才继续闭眼睡觉。 次日一早,程小白起床后,见人就说她阿爹不让她亲人,不过半个上午的时间,就连马房里的马儿都知道元帅不让小郡主亲人了…… 这一上午,程思则的喷嚏就没停过,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的,就算是重度的伤风,打的喷嚏都没他多…… “我的小祖宗,小姑奶奶,阿爹错了,好不好……” 程思则看着一脸得意小表情,还有那三只脸上有着同样得意表情的小狼崽子,程思则真想扇自己一个大耳光!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这下子满永宁关,真是无人不知程元帅小肚鸡肠,都不许小郡主亲人这件“令人发指”的事情了。 “小白啊,这个……阿爹是不让你随便亲外人,自家亲人,你想怎么亲就怎么亲……你不知道,外头那些臭小子可……” 程思则话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想想这几个月小闺女在永宁关的丰功伟绩,他实在没脸说出“那些臭小子专会欺负小姑娘”这种他闺女没少干过的事情! 天知道一个香香软软的,不到四岁的小姑娘,怎么专爱逗弄别人家的小姐姐呢? 至于那些臭小子,就问有谁是他闺女的对手,能在他闺女手下走上两三招的,那都能是未来的将才…… 无奈地叹了口气,程思则垮了双肩,无力地说道:“小白,只要你喜欢就好,阿爹对你就只有一个要求,咱们就算当个小霸王都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就好。就是别直接把人打死了,多少给人留口气,阿爹阿娘也好替你周旋……” 看到闺女爽快地点头,程思则突然又有些不放心,赶紧描补起来…… “还有,就是不能无故欺负人,我们习武之人,最讲侠义二字……阿爹给你讲的侠义故事,你还记得么?” 程思则忧心忡忡地问了起来,他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将来会有怎样的人生?这才四岁,说她无法无天,那都是客气了! 程小白连连点头道:“记得啊,阿爹说过,小二哥也说过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打不死就行……” “好吧,小白你能记住这个,阿爹也能略略放心了。小白就当姐姐了,往后得给弟弟妹妹做榜样哦!” 离别在即,程思则有无数的话想对女儿说,可是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干干地这样说上一句。 “嗯,阿爹放心,小白知道的,小白会像哥哥们对小白一样对咩咩的。” 程小白拍着胸口,豪迈地说道。自从知道阿娘有喜之后,程小白就给她阿娘肚子里的孩子起好了小名,因为这个孩子会在羊年出生,所以就得了“咩咩”这个小名。 在全家人都惯着小白的情况下,程思则也没法把这个儿子或者女儿的命名权抢回来。 以至于如今连宁氏都“咩咩咩咩”地叫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害得程思则都做了好几次噩梦,梦到他媳妇生下了一只小羊羔…… 小孩子的生辰是要保密的,亲贵人家,不论大人孩子,生辰更加要保密。 所以除了极亲近之人,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小郡主过生辰之事。 连摆七天的流水席,来吃席之人都不知道这其实是在为小郡主庆贺生辰。 摆完流水席,程思则以带着妻儿出城打猎为由,将妻子儿女送出了永宁关。 回关之时,虽然出城的马车都跟回来了,可车中只有压重量的粮草,并没有一个人。 宁氏一行早就上了从京城来永宁接人的亲兵卫队准备的马车,不紧不慢的返京了。 在返京的马车上,宁氏不解地问女儿“:小白,这几天你为什么卯足劲儿气你阿爹?” 程小白心虚地低下头,小声说道:“阿娘,小白知道阿爹舍不得小白,小白也舍不得阿爹,所以小白才会故意使劲儿气阿爹,这样小白走了,阿爹只会觉得松了口气,他就不会太想念小白了……” 宁氏听了女儿的这番话,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程子修他何德何能,竟然能拥有这么贴心的女儿! 程子修还天天说他小闺女漏风,回头就给他写信,一定要叫他知道,他的闺女比谁都心疼他! 第259章 回京了,小白好不开心呀! 宁氏一行一路平安无事,很顺利的回到了京城。 满娘子看到显怀的夫人和瑞雪瑞云,欢喜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宁氏自从坐胎满了三个月,整个人的状态好的让人震惊,非但没有一点儿妊娠反应,还精神头十足,走起路来健步如飞,颇有种女将军的气势。 瑞云的面色却不太好,她的孩子是个闹人的,瑞云是一路吐着回京的。宁氏命人抬来软轿,抬着瑞云进府。 瑞云婆家没有人了,为了方便照顾她,宁氏早就传信回京,让满娘子给瑞云在府里安排一个单独的院子,拨了人过去伺候。 瑞云再三推辞,却被宁氏命人强行将她扶进了轿子。先送她回房休息,养足了精神再和原来府里的小姐妹们走动也不迟。 瑞雪气色倒是很好,比从前显得丰腴一些,只是明明她是最早有喜之人,可肚子看上去却比宁氏和瑞云都小一些。好在几次诊脉,瑞雪腹中的孩子都很健康,大家这才不再暗暗担忧。 瑞雪的婆婆胡氏早就得到通知,说是她儿媳妇今儿到京城,胡氏早就带着两个小丫头在便门上候着,等着接儿媳妇回家。 宁氏也不便让瑞雪多留,叫满娘子选了两个沉稳仔细的妇人,务必将瑞雪送到婆家,看着她一切安顿好了再回来。 狼王狼后一家十口都去了狼苑,这里和永宁关的狼苑一模一样,所以斑斑点点豆豆它们三个完全没有陌生感,很快就在院子里撒着欢儿地蹦跶起来。 回家了,大家都很开心,只有程小白有点儿不一样…… 事实上自从车队进入京城地界,她就一直蔫蔫的,时不时还像个小大人似的长长叹口气。 宁氏一见向来生龙活虎的小闺女活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担心极了,赶紧直接开问。 可是素来有啥说啥的小闺女,这回小嘴仿佛变成了蚌壳,抿得那叫一个紧,硬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还是程谨竹见不得他阿娘担忧发愁,悄悄告诉他阿娘,小白这是发愁回京后得疯狂补功课,还得陪阿娘出门应酬…… 最关键的是小白离京前,答应外公把三百千统统背下来,等她回京,外公要检查的。 可是自从出了京,小白却连书本的边儿都没摸过,别说是熟背三百千,能不能顺畅的读完,那都难说呢…… 宁氏这才知道女儿为啥没精打采,暗觉好笑之余,她竟装着啥都不知道,这是成心要让她亲爹给她亲闺女上规矩了…… 这是宁氏想象中写字的小闺女 好在小白还有爷爷! “小白儿,不愁哦!爷爷也不会背三百千,小白儿给爷爷讲,我们一起背,好不好?” 姜老爷子看不得宝贝孙女儿苦恼的小模样儿,明明他也曾饱读诗书,只是被亲生父亲绝了科考之路,老爷子却硬是装着自己是个半文盲,耐心地哄着小孙女儿认字背书。 姜老爷子或许没有宁老爷子那样通今博古,阅尽天下书籍,可他比宁老爷子会教小孩子,或者说是会教程小白这个小孩子。 也就是三四天的时间,小白已经能将三百千流利的背上来了。 只不过她那笔烂到无法形容的字,姜老爷子却是实在没有办法教了。 姜老爷子想不明白,他那么聪明伶俐的小孙女儿,飞镖射得那么准,这手头上的力度拿捏,应该是极有火候的,可怎么一提起笔来,就那么地拧巴! 好像小白的每个手指头都有自己的主见,硬是不肯通力合作,拿捏那细细的笔杆子,写出个最起码能看出是个字的字! “爷爷,小白好笨,小白写不好字……” 握笔握的程小白脖子肩膀大臂小臂手腕手指头,就没有一处不疼的,程小白气得摔了笔,一头扎进爷爷的怀中,委屈的抽泣起来。 狼后听到崽崽哭了,立刻飞奔进来,看到摔在地上的毛笔,狼后眼中闪过了然之色,垂下眼皮,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还顺便拦下了狼王以及小白的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和三个弟弟。 “玄镜,你说崽崽啥都好,怎么就是学不好写字呢?这写字也没什么难的呀……” 狼后用前腿在地上随意写了个“白”字,虽然不能说是铁划银钩,那也是相当拿得出手了,比有些秀才的字都好些。 “雪儿,我想可能是笔不好,毛笔软趴趴的,可难拿了。我偷偷变成人身拿毛笔写过字,真挺难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狼山的时候,崽崽拿小树枝在地上画着玩儿,比拿毛笔写的又平又直,那会儿崽崽才多大呀!” 狼王皱着眉头,一脸苦恼地说道。 此时的狼王狼后分明就是一对为自家孩子功课发愁的人间爹娘。 “哪……我们想办法给崽崽换硬些的笔,这样崽崽就能控制好笔了。”狼后无奈地说道。 “嗯,这个行!我想想,有什么东西能做出硬些的笔呢?” 狼王开动脑筋思索起来。 狼后突然眼睛一亮,飞快说道:“我想起来,螺子黛,我看妹子画眉用的那个螺子黛就挺硬的,可就是太小了,要是把那东西装到笔杆上,就不会软趴趴的用不上劲了。” 狼后想起之前在永宁关的时候,看到她妹夫献宝似的送给她妹子一小盒波斯国的螺子黛,虽然它妹子是用细细的毛笔蘸了螺子黛画眉,可也能直接拿来写字呀…… “玄镜,回头我去妹妹房里把那盒螺子黛拿出来,你变成人,给崽崽做笔……” 狼后一言拍板,立刻行动起来,往她妹子的房间取螺子黛。 看到狼后来了,大小丫鬟们都赶紧屈膝见礼,狼后这会儿急着拿螺子黛,也没心思逗丫鬟们,只用大尾巴扫了扫,将丫鬟们扫了起来。 “咦,阿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歇会儿,阿姐,小白在她爷爷那里。” 已经换了家常衣裳,要歇会儿的宁氏看到狼后走来,赶紧迎上前笑着招呼,她还以为狼后是来找小白的,就多说了一句。 狼后用头轻轻顶着宁氏,将她送到床上,宁氏也不客气,坐在床上笑着说道:“阿姐,你也上来歇会儿?” 狼后摇摇头,走到宁氏的妆奁前,熟练的拉开一个小抽屉,将里面那巴掌大小的沉香木小盒子叼了出来。 “阿姐?” 宁氏不知道狼后为啥要拿自己的螺子黛,它也不用画眉呀…… 狼后叼着小盒子向宁氏点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那盒螺子黛很贵重,又是丈夫送自己的礼物,可狼后想要,宁氏没有丝毫的心疼,她还想着既然阿姐喜欢螺子黛,那明儿就叫人去多采买些,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她阿姐不是! 第260章 论府里有个头脑缜密小丫鬟的重要性 宁国公府照看园子的下人们震惊地发现,一夜之间,竹园里那片长势极好的金线紫竹不知道被什么人齐刷刷砍倒了一多半,而且那被砍倒的竹子还不知去向了,地上只残留些竹叶和极细的枝条。 “何管家,您看……这……这怎么办啊?卖了小的一家,小的也赔不起这些竹子啊!” 专门伺弄这片金线紫竹的两个婆子全都急哭了。 何满看着那整整齐齐的断口,散落的竹枝竹叶,眉头皱的极紧。他赶紧命人找来昨夜当值的所有府兵,必要一查到底。 这不是活活打他的脸么,夫人昨天刚回家,今儿就闹出府里的金线紫竹被砍的事情。 这片金线紫竹,可是亲家老爷专门为二公子寻来的,且不论贵不贵重,只亲家老爷的这拳拳心意,就是无价之宝啊! 金线紫竹通体幽紫色,竹身有不规则的细细金线,入手温润如玉,却又硬似精钢。这种竹子生长极慢,要长足七年才能长到可以做笔的粗度。 七年之前,宁老先生见二外孙是天生的读书种子,就将自己寻找了多年,几乎要绝迹的金丝紫竹的小竹苗送给了他寄托厚望的二外孙,还送了两个专门伺弄这种竹子的婆子。 两个婆子精心照顾了七年,总算将一根小竹苗培养成一片竹子,能供上为二公子做笔杆的原材料了。 两个婆子满心等着二公子回来,为自己请功呢,可现在…… 看着那一地狼藉和连三分之一都不到的完全好竹子,两个婆子死的心都有了。 这谁干的!缺德到家了,要是让她们知道,皮不揭了他的! 两个婆子愤愤的想。 正在气头上的两个婆子完全没想过,能齐刷刷砍断这些硬如精钢竹子的人,就她们俩,还不是给人家送菜啊! 当值的府兵们异口同声的保证,说昨晚府里绝对没有外人进进入。 夫人公子小郡主回府了,府兵们还特意增加了巡逻的次数,而且如今府中的所有院墙,都设有极隐蔽的机关,就算是身手再好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的翻越院墙。 何满愁的头都要秃了,他想着夫人有孕在身,不好让她受惊吓,便去向大公子和二公子禀报。 程谨竹听完何管家的禀报,立刻对他说道:“满叔,你赶紧去找铃铛,让她悄悄叫双陆去园子查看。” “啊……哦……小的这就去……”何满答应一声,赶紧去找双陆。 何满刚刚出门,就与急匆匆走来的双陆撞了个正着。 “哎哟……对不住何叔叔,我只顾着想事情,都没注意看路……” 双陆惊呼一声,赶紧屈膝道歉。 “是双陆啊,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咦……你拿的是什么?” 何满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双陆手里拿着一管金线紫竹做成的笔。 这只笔好奇怪,怎么笔头不是毛,而是螺子黛? “满叔,我就为这枝笔来的,这是今儿早上小郡主从狼苑拿回来一盒笔,我瞧着笔管像咱家的金线紫竹,就想过来向二公子禀报一声。” 双陆干脆利落的解释一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听到双陆的声音,松竹兄弟都走了出来。 程谨竹对那片金线紫竹再熟悉不过的,他接过双陆送过来的,奇怪的笔,仔细端详片刻,笃定地说了起来。 “这就是咱家的金线紫竹,大哥,这上头的刻痕,还是小白在竹林里挖笋子玩时划出来的。” 程谨竹对每一棵竹子都了如指掌,一眼看到那特别的刻痕,就知道这是哪棵竹子上的哪一段竹节。 “二公子说的极是,婢子也是这么想的,这才选了这枝送来给您过目。” “满叔,这事不用查了,那些竹子应该是狼阿爹阿娘用来给小白做笔了,这笔还挺有意思,我先去试试。” 程谨竹轻松地笑了起来,拿着笔快步走回房间,拿过一张纸,用砚滴往笔尖上滴了半滴清水,稍等片刻,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写了两句诗,程谨竹笑着说道:“真是难为狼阿爹阿娘想出这个法子,它们为小白也真是用尽了心思。用这样的笔,小白写起字来总算能轻松一些了。” “双陆,你把笔拿回去吧,哄着小郡主多写几个字,好歹让她能在外公那里混过一关,才不枉费狼阿爹阿娘的一片心意。” 双陆响快的答应一声,接了笔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何满长长出了口气,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道:“原来是一场虚惊,小的打扰两位公子了。” 程谨竹笑笑说道:“满叔言重了,像这样的事情,先告诉大哥和我,是再好不过的。阿娘身子重,不是特别重大之事,就不要打扰她了,也好让她安心养胎。” 程谨松点点头道:“满叔,我们都回来了,府里比会之前更安全,你也不用太担心。只一切照旧就行。” 何满看看去了一趟永宁关,身上再没有一丝稚气的大公子,再看看不那么文弱的二公子,欢喜的连声称是。 府里的小爷们长起来了,再过几年,宁国公府必将添丁进口,到那时…… 何满仿佛看到满府都是欢笑打闹的小毛头小妞妞,高兴地合不拢嘴。 看到何满突然笑得像朵花似的,程谨松看看弟弟,仿佛在问,“二弟,我没说错啥吧,满叔怎么笑成这样,怪瘆人的!” 程谨竹也不知道他的管家叔叔已经脑补出他们兄弟三人儿女成群的场面了,只想想刚才大哥和自己说的话…… 嗯,都没毛病,那一定是满叔自己的问题。 向大哥摇了摇头,两人也不理会笑的如梦似幻的何管家,一同去演武场打熬筋骨了…… 宁氏有孕在身,起的晚,蕙风暖雨正服侍她梳妆之时,程小白举着一张纸,无比兴奋地冲了进来…… “阿娘,你快看小白写的字……” 小闺女兴奋到破音的尖叫声传到宁氏耳中,惊地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如果可以,宁氏真希望自己不用看,或者刚才只是个幻觉,她其实还没睡醒…… 第261章 喜大普奔,小白终于能写出像样的字啦 “阿娘阿娘阿娘……” 极度兴奋的程小白浑然不知她阿娘那复杂的心路历程,举着一张宣纸冲进了内室。 “诶,小白,阿娘在呢,快拿来让阿娘看看……” 已经飞快调整好心态的宁氏转过身子,轻快地答应一声,蕙风已经飞快地将桌面收拾出来,好铺她们家小郡主的大作了。 “阿娘快看……” 程小白亲自将宣纸铺好,然后扬起小脑袋,一脸“阿娘快夸我”的小表情。 宁氏都已经想好说怎样违心的话夸奖女儿了,可当她定睛一看,立刻惊呆了…… “小……小白……这真的是你自己写的?” 看着那横平竖直,有模有样,方方正正的“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十二个大字出现在同一张纸上,宁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嗯嗯,是小白自己写哒,不信阿娘去问祥云姐姐……” 程小白的声音猛地尖利起来,她写好了字,第一个就来给阿娘看,可阿娘却不相信她…… “对不起,是阿娘说错话了,小白别生气啊!是阿娘不对,阿娘不应该用老眼光看人,我们小白最棒啦,这字写的真漂亮,阿娘开心极了……回头阿娘就把这幅字裱起来挂到墙上,天天欣赏……” 宁氏赶紧把女儿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真心实意地道歉。 “阿娘,这个不是最好的,等小白以后写的更好了,阿娘再裱起来。” 程小白是个特别好哄的孩子,立刻红着小脸小声说了起来。 宁氏抱着女儿,看着那十二个有模有样的大字,欣慰欢喜的直掉眼泪。 这会儿宁氏都有备齐三牲酬神还愿的念头了。 天可怜见的,她的闺女程小白总算是能写出正常的字了。 欢喜过后,宁氏发觉这字不像是用毛笔写的,而且这颜色她怎么这样眼熟啊? 微微泛紫的黛青色……这……这不是螺子黛的颜色? 想到昨天傍晚阿姐来拿螺子黛,宁氏似乎知道了什么。 虽然螺子黛的确很珍贵,可是与女儿习字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偌大个宁国公府,难道还供不起小郡主写字用的螺子黛么? 回头得给子修写封信,叫他想法子给闺女多买些波斯的螺子黛,闺女好不容易愿意写字了,做阿爹阿娘的,必须得把笔墨纸砚给准备得足足的。 程小白又陪她阿娘用了一次早饭,这已经是程小白的第三顿早饭了。 如今宁氏起得晚,大家便不等她一起吃早饭。 小白一个时辰之前,被她狼娘喂了一顿奶。 半个时辰之前,跟她三个哥哥一起吃了第二顿早饭,如今再吃,就已经是第三顿了。 好在大家知道小白每天早上都要吃上两三回早饭,因此都不给她多吃,否则非得把程小白喂成一只小胖猪。 宁氏刚吃完饭,外头就有人通传,说是亲家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并六七八九四位表少爷来了。 宁氏赶紧带着女儿迎出去。 崔老夫人看到身形丰腴却不臃肿,面色白里透红,皮肤嫩得如二八少女一般的女儿,欣慰的笑了,只看女儿这精气神儿,就知道这胎养的极好,想来在永宁关,姑爷照顾的极好。 “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 程小白见到外祖母她们,立刻有模有样的屈膝行礼,这可给了包括宁氏在内的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哎呀我的心肝儿呀,快让外祖母好好瞧瞧,这小半年没见,我们小白长高了不少呢,也越发漂亮了……还好,你们没把我外孙女儿养瘦了……” 崔老夫人弯腰扶起小白,仔仔细细的打量一回,才满意地笑着说道。 孙徐柳三位夫人看到小白,那眼珠子就再也不看见别人了。三人眼巴巴的盯着,就等她们婆婆一放手,就立刻上前抢人…… 然而三位夫人全都落空了,随着一道奶乎乎的“小白姐姐……” 一个小小的身子飞快的扑进了程小白的怀中…… “小泥鳅……”程小白兴奋地大叫一声,一把将扑进自己怀里的小表弟抱了起来。 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思念之情的小泥鳅,抱着他小表姐的脑袋就是一通狂亲…… 所以真是天道好轮回! 程小白小的时候喜欢用口水给她喜欢的人洗脸,如今轮到她被她的小泥鳅弟弟洗脸了…… “嗷呜嗷呜嗷呜……” 三道奶唧唧的狼嚎突然响起,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三只小狼崽子飞奔过来,两只头上有玄色斑点的一左一右扑向程小白,将她扑倒在地,另一只脚上有玄色斑点的则直接咬住小泥鳅的衣裳,将他拽到一旁,然后整个狼扑到了它崽崽姐姐的怀里…… “哈哈哈哈哈哈……痒……啊……豆豆你住口……” 三只小狼崽子里,只有豆豆对舔崽崽姐姐这件事爱的深沉,另外两只可能觉得这个动作太幼稚了,不屑为之。 “这……阿娴,这就是你信里说的那三只小家伙,叫斑斑点点豆豆?” 崔老夫人笑着问道。 “阿娘,就是它们三个,才两个月大,淘气的不行,姐姐姐夫要揍它们,小白护的可紧了……” 宁氏边说边挽着她阿娘的手,招呼嫂子弟妹到屋里说话。 至于闺女这里,她姐姐姐夫一准立马就到,完全不用担心。 还有六七八那三个大些的孩子,丫鬟已经过来回话,说是三位表公子已经被三公子带去演武场了…… 狼王狼后果然很快来了,狼后看到被丢到草地上,也不哭也不闹,眨巴着大眼睛,可可爱爱的小泥鳅,眼中流露出慈爱的神色。 将小泥鳅叼起来放到狼王的背上,小泥鳅也不害怕,口里还叫着“姑姑……姑父……” 宁老大人夫妻是真把狼后当自家亲闺女,家里的孩子们被告知,一律要叫姑姑姑父。 就连最小的小泥鳅,都知道有位狼姑姑和狼姑父。 安顿好小侄子,狼后走到被三个弟弟压着的崽崽身边,将三个小狼崽子一口一个叼着甩了出去。 与刚才放小泥鳅的温柔相比,狼后此时简直无比粗暴。 程小白一个鲤打挺跳起来,抱着狼后开心的叫道:“阿娘,崽崽终于能写好字了,阿爹,阿娘,一起去看崽崽写的字呀……” 狼王背着小泥鳅,狼后背着程小白,三个小狼崽子气咻咻地跟在后面,很快就来到了程小白的书房。 看到那一张纸上写了二十多个字,还每个字大小均匀横平竖直,与程小白之前的字相比,简直要好上天了。 狼后开心的叫道:“玄镜,你看我们崽崽的字多好看,之前都是笔不好,可委屈我们崽崽了,往后你要多给崽崽做笔!” 狼王自然没有二话,甚至它已经在想除了宁国公府,还有哪里有金线紫竹呢,那种竹子的粗细和硬度都最合适崽崽的小手,得多备些放在空间里才行! 第262章 天啊!外公下朝就要来查功课…… “什么,子修他还真给家里写了这样的信?” 宁氏听母亲说完,整个人惊呆了。 在永宁关之时,她以为丈夫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写了信,郑重地请求岳父大人同意让岳母大人带着大嫂二嫂三弟妹住到宁国公府,帮他照看有孕在身的妻子。 “父亲生气没有?他不会真的同意他这个荒唐的请求吧?” 宁氏哭笑不得地问道。 “你阿爹收到信一点儿都不生气,他还很高兴,直说姑爷知道心疼你,是个好的,晚上还多吃了几杯老酒呢。” 崔老夫人笑着说道。 “那……阿娘,您和大嫂二嫂三弟妹真的都能来么?”宁氏没啥底气的小声问了起来。 有喜之后,宁氏还真想母亲大嫂她们陪在自己身边,那样她会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只是把老阿爹,大哥,二哥,三弟留在家中,这事的确不妥当,宁氏心里也纠结着呢。 “我们都商量好了,我呢,就带着老三家的长住在这里陪你,你大嫂二嫂轮着来,一人半个月,家里总得有个女人照应不是……” 崔老夫人一番话说的宁氏眼圈儿都红了,眼里含了一包泪,她知道一生最重规矩的父母双亲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多么的不容易。 “母亲您瞧瞧,阿娴这怎么怀个孩子倒像是活回去了,像个小娃似的眼窝子浅。” 大嫂孙氏知道小姑子在想什么,所以故意打趣她,也好岔开话题。徐氏和柳氏忙也说笑起来。 “对了,阿姐,松儿竹儿枫儿小白他们四个这几个月可做了功课没有,我早上听夫君说,父亲下朝后就要来查他们的功课。” 柳氏想起早上丈夫说过的话,赶紧问了起来。 “这个……松儿他们兄弟三个的功课有竹儿看着,都做了的。可小白……书倒是会背了,可字……” 宁氏简直一言难尽,她闺女没忘记怎么拿笔,她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程小白的书房中,一个相貌普通,却满身书卷气,身形清瘦的丫鬟正眉头微皱,翻看着她家小郡主去永宁关之前的习字,实忍不住的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祥云姐姐……” 程小白探头进来,看到那正在长叹接短叹的丫鬟,心虚地小声叫了一句。 “小郡主,您回来啦,刚才婢子看了您先前写的字。您今儿写的字,的确进步好大……” 祥云没有发火,反而先夸了她家小郡主一句,这却让程小白心里没由来的发毛…… “小郡主……小郡主……” 祥云还没来得及说下去,门外就传来一个小丫鬟急切的叫声。 祥云立刻走到门前,见来人是栖梧园上房当值的洒扫小丫头,便皱眉问道:“春红,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丫鬟春红赶紧说道:“回祥云姐姐,是蕙风姐姐命我赶紧给小郡主报个信儿,亲家老爷下了朝就要来府里查小郡主的功课……看看时间,亲家老爷怕是不到半个时辰就到府里了……” “什么?外公现在就要来查我功课……” 程小白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傻了…… “阿爹救命啊……” 片刻之后,回过神的程小白大叫一声就往外冲,要找她狼阿爹赶紧逃家躲外公…… 只是刚冲到门口,程小白耳中就传来了一句话…… “小郡主,您是打算这辈子都再也不见您外公了么?” 程小白被祥云的一句话钉在半空,然后,蔫头耷脑的收回脚,用三步挪不了一寸的速度往回走。 祥云看到这样的小郡主,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走过来牵着小郡主的手,温柔地说道:“小郡主莫怕,您外公最和气了,他从来不打手板的……” 程小白嘟囔道:“外公是不会打小白,可他会罚小白加倍做功课啊……” 祥云被这样的小郡主逗笑了,她蹲下来与小郡主平视,温柔地笑着说道:“小郡主别怕,婢子陪您一起写功课,我们每天上午写半个时辰,下午写半个时辰,写完功课,小郡主想怎么玩都行,婢子还给您做特别好吃的点心……好不好啊?” 程小白一听一次只要写半个时辰,眼神顿时一亮。听说还有特别好吃的点心,吃货程小白彻底被拿捏了…… 在没去永宁关之前,她每天都要连着写一个时辰的功课,虽然那一个时辰里,程小白怎么也得浪费掉大半个时辰,如今一次只写半个时辰,程小白突然觉得好轻松啊!而且写完就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 “好啊,祥云姐姐你真好……” 程小白一开心,就喜欢抱人亲人。只见她扑在祥云怀中,左亲一口右亲一口。直把祥云亲的生出了内疚之心…… 狼王狼后看着自家崽崽被那个人类忽悠傻了还感激的不行,简直没眼看。 “雪儿,你说崽崽这么容易被骗,将来可怎么办啊!” 狼王忧心忡忡地问。 狼后叹了口气,“唉,妹子给崽崽编的防骗故事还是不全,这不就让个小丫鬟给骗了么。要不是这小丫鬟是真心为崽崽好,才不能留在她在里!” “对了,那个便宜干爹就要来查崽崽的功课,咱们要不要想法子拦一拦,好歹让崽崽多写几张,也能糊弄糊弄那老头?” 狼王不喜欢它家崽崽的外公,那老头竟然想让它们一家狼也读书识字,他还是个人么!让狼读书识字,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狼后在心里偷笑,就说谁养的崽像谁,小白不爱读书写字,这绝对是随了她狼阿爹。 “还是算了吧,崽崽外公倔起来,谁能拦得住,你还真敢一口咬伤他啊……” 狼后白了狼王一眼,这一天天的,尽想些歪主意,就不能给孩子做个好榜样么? “也是,那崽崽……”狼王还是不舍得宝贝崽崽被她外公罚。 “没事儿,回头叫斑斑点点豆豆它们三个陪崽崽一起见外公,它们三个往外公身上一爬,看外公还怎么抽出空来罚崽崽……” 狼后深知自家那三个小狼崽子撒起娇来,简直比它们崽崽姐姐更厉害,这世上怕是没有任何生物能扛得住。 为了救崽崽,狼后果断把自己三个才两个月大,萌死人不赔命的小崽子舍了出去…… 第263章 愤怒的女婿和老丈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曹操都没有宁外公跑得快。 狼王狼后刚商量好派出自家三个小崽子萌死宁外公,外面就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回郡主,亲家老爷和大舅爷二舅爷三舅爷都来了,夫人唤您赶紧过去。” 一向无法无天小霸王似的程小白,小脸上的血色都少了几分,可见没做功课被外公抓个正着这事儿,对她的影响还相当大的。 祥云看到小郡主那明显慌张的样子,着实心疼得紧,她赶紧轻轻拍着小郡主的背,温柔地劝慰起来。 “小郡主莫怕,每个小孩子小时候都会淘气忘记做功课,回头您给您外公老老实实认个错,保证往后不再忘记做功课,您外公一定会念在您初犯,不会重罚您的……” 程小白不确定地小声问道:“外公真的不会重罚小白么,听小三哥说,外公生起气来可吓人了……” 祥云不由抚额,她就说老爷子那么好的一个人,小郡主怎么会怕成这样,原来都是三公子干的好事? 三公子也不想想他上学时干的那些个“好事”! 什么往先生砚滴里灌尿,把先生的点心换成臭豆腐馅的,在先生背后画小乌龟,先生打瞌睡时,把先生的腰间的丝绦绑在椅子背上,带着学里的蒙童起哄…… 直接气跑了两位在宁家私塾坐馆的先生…… 三公子淘气成这样,老爷子不重罚他才怪。可小郡主这么乖巧可爱,而且老爷子知道小郡主并不喜欢诗书,想来也没打算把小郡主培养成小才女,不过是想让她读书明理罢了。 没有跟去永宁关的祥云现在还不知道,她家的小郡主简直比个蹿天猴还淘气。 乖巧,这两个字只适合形容睡着了的小郡主。 “小郡主别怕,婢子将您今儿写的大字和从前写的一并带上,看到您进步这么大,您外公一准儿高兴,说不定就不罚您了呢……” 看到小郡主还是皱着眉头苦着小脸儿,祥云只能再给她出个主意。 “真的?”程小白的眼睛陡然一亮,显然祥云这话正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祥云笑着点头,眼神很是笃定。 当年,才五岁的她跟在姑娘身边听老爷讲书,对于宁家老爷子的了解,祥云可不比她们家夫人少哦。 程小白心里这才踏实下来,祥云赶紧趁热打铁,又哄着她写了几张大字,这才收拾好所有的功课,陪着她家小郡主一起去“过堂”了。 程小白心里发虚,不肯让她狼阿爹阿娘背着,她自己走,怎么着也得慢一些。 狼后看了暗觉好笑,赶紧传话给她的三个小狼崽子,叫它们赶紧先去正堂,看到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白胡子老头,就直接往他身上扑,务必要让那个老爷子被它们迷得找不着北。 斑斑点点豆豆得令,欢快的蹦跶着往正堂跑去。 “崽崽别怕,弟弟们给你打前站去啦,你外公要是罚你,你弟弟们一准闹他……” 狼后见不得自家宝贝崽崽蔫哒哒的样子,赶紧在心里传话。 程小白听了她狼阿娘的话,这才打起了精神,跳到她狼阿爹背上,用正常速度前往正堂了。 狼后看了祥云一眼,祥云很聪明,立刻摇手道:“多谢大夫人美意,不过婢子还是自己走吧……” 狼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心说这个小丫头还挺上道的。便飞快的跑走了。 祥云看到狼后也跑了,不由轻轻出了口气,虽然这些狼都不吃人,也不会无故伤人,可那么大的个儿,看着就好怕人啊! 而且……让老爷子晚一点看小郡主的功课,总比早一点看强! 正堂之中,三只小狼崽子突然扑进来,三小只还在门口停了一下,找了找这里面没见过的,最老的老头…… 锁定目标之后,三只小狼崽子齐刷刷扑向连官服都还没换下的宁老爷子。 “这……这是斑斑点点豆豆?” 宁老爷子看到一左一右抱着自己的两条腿,眨巴着漂亮大眼睛的两只小狼崽子,再看看怀里这只稳稳坐在他的腿上,仰着小脑袋盯着自己的胡子,那一双桃花眼简直不能够潋滟多情…… 怕坐在腿上那只四爪有豆大玄色点点的小狼崽子坐不稳掉下来,宁老爷子赶紧用手臂搂着,看向其他人,疑惑地问道。 老爷子心里可纳闷了,他平时可没这么好的动物缘啊,他那位干女婿,每回见到他都一脸的郁卒和赶紧跑…… 宁氏还能不知道这三小只搞什么鬼么,立刻笑着说道“阿爹,就是它们三个,最会淘气撒娇不过的。” 老爷子怀里,腿边的三只显然听懂它们人阿娘的话了,立刻不依不饶的“嗷呜……”起来。 那声音里的委屈和不乐意,任何一个不懂狼语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真是个小精怪!” 宁老爷子轻轻点了点豆豆的额头,又摸了摸斑斑点点的脑门外,舒服的三只小狼崽子直哼哼,可萌翻了一屋子的人。 “这三个小家伙真是太机灵了,斑斑点点豆豆,外公教你们读书写字好不好……” 老爷子一辈子教书育人,而且还有教无类,看到三个小狼崽子,又动了念头…… “嗷……”外头传来一声愤怒的大叫,紧接着,狼王飞蹿进来,冲着它干岳父就是一通“嗷呜嗷呜……”输出。 “干老子,你咋想的,让狼读书写字,你能靠谱点么,你看看,就我们这爪子,能抓得住笔么,我们只会嗷呜,怎么读书,一通嗷呜么?我们这样读了,你能听得懂么……教好你家小崽子就得了,别来祸祸我家的崽子……” 在咆哮之前,狼王还特意让它的宝贝崽崽把自己的话一字不落的翻译给他干岳父听。 狼王哪里能想到,它家崽崽不只是同声传译,还连它的语气都学的惟妙惟肖,简直是绝了…… 众人看到小白粗声粗气的说着,小脸上的表情还跟着说话的内容转变,实在不能更可乐了…… 虽然碍于老爷子的面子,大家不敢明着笑,都死死低着头闷笑,虽然没有笑出声,可抖动的双肩已经将她们完全出卖了。 “外公,不是我说的,是我阿爹让我翻译的……” 程小白说完,看到外公阴沉的脸,赶紧摇着小手解释,将自己摘出来。 “你……你……你这个破狼,你压根配不上我闺女,连小白都知道,幼不学,老何为,你那么大个狼,斗大的字一个也不认识,一个大字都不会写,你也好意思给小白当阿爹……” 说到愤怒之处,宁老爷子边说边跳了起来,吓得巴在他身上的三只小狼崽子立刻掉头飞蹿,寻个安全之处藏起来。 宁外公就手抽出袖筒里的扇子,冲到狼王面前,抓起它的前爪,重重地抽了下去…… 第264章 小白护阿爹 “啪……”的一声闷响,惊了所有的人。 虽然狼王铜皮铁骨,被干老丈人抽了这一下,它压根儿没觉得疼…… 但是面子啊,狼王的面子摔了一地,稀碎的粘都粘不起来那种。 程小白玩闹归玩闹,可她是真护着她阿爹。 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小白。 小白猛的冲到她外公与阿爹之间,张开手臂护着她阿爹,虽然狼王身形太过巨大,张开双臂的程小白也就护住个狼头。 “外公,你不可以打阿爹,阿爹是狼不是人!幼不学老何为后面还有句人不学不知义,书上也没说狼不学不知义啊!” 程小白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反驳她外公…… 宁老爷子听到小外孙女都能引经据典的反驳自己了,不怒反喜,他一把将小外孙女抱起来,哈哈大笑。 “对对对,是外公错了,外公不应该为难你阿爹,它是狼不是人,不用读书习字,小白啊,看来外公给你留的功课你做的很好,我们小白真聪明……哎哟……” 被外公抱进怀里,程小白的小手仿佛有自我意识似的,又揪上了她外公那部白的耀眼,特别招小孩子揪的漂亮胡子! “小白,快松手,不许揪外公的胡子!”宁氏赶紧叫了起来。 “没事没事,阿娴,你小声些,注意……” 宁老爷子看了她亲闺女的肚子一眼,暗示闺女要注意胎教,不要大呼小叫。 宁宁真是被她阿爹给气笑了,她是为了谁呀!算了,不管就不管,叫小白把他阿爹胡子揪光算了! 有孕在身的宁氏,如今也是有任性小脾气的。 程小白改揪为捧,再次好奇地问道:“外公,小白记得小时候问过您,您睡觉时胡子到底是放在被子里面还外面,您到现在也没告诉小白呀!” 程小白此言一出,满堂都是此起彼伏的干咳之声,所有人都憋不住笑了,只能用干咳来掩饰。 宁老爷子满脸尴尬,这个……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啊…… 当时被小白问了这个问题,老爷子连着失眠了三晚。 这一部胡子是放在被子里不得劲儿,放在被子外面也不得劲儿……总之床之大,却没有胡子的安身之处。 老爷子熬不住,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胡子有时候在被子外面,有时又在被子里面,所以老爷子也不知道自己睡觉时到底把胡子放在哪里的。 “小白啊,尽和外公淘气,外公睡觉的时候,冬天呢,胡子就放在被子里头,夏天呢就放在外头,你看爷爷睡觉不都这样么?” 姜老爷子上前拉下小孙女儿在她外公胡子上做怪的小手,笑着解释。 程小白这才“哦”了一声,没心没肺地说道:“原来外公和爷爷一样啊,那是不是所有的长胡子的老头都一样?” 宁老爷子不知道小外孙女儿这一天天的,小脑袋瓜子里都在想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不由摇头苦笑一下。 倒是姜老爷子更了解自己的孙女,笑着说道:“当然是啊,这样睡才最舒服,赶明儿爷爷给小白做一部假胡子,小白戴着睡一觉就知道啦……” “好嘞!谢谢爷爷……”程小白开心的叫了一声。 宁老爷子听到这祖孙俩的对话,面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之后,他将小外孙女放下,整整衣襟,向姜老爷子深深躬身做揖。 “多谢姜兄教我,宁景彦受教了。” 宁老爷子一句话,倒把姜老爷子给整不会了,他赶紧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宁大人千万别这么说,我……我没做什么……” “姜兄,从前小白问过我,我虽苦恼了几天,却没当回事儿,过后小白没再问,我也就不再想这事了。现在想来,孩子虽小,可他们提出的问题,也应该被重视,被郑重对待,是宁景彦想差了……今日听了姜兄之言,宁景彦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们。” 宁老爷子一番话说得极为真挚,在场都是做父母的人,听了老爷子的话,都若有所思各有所得。 被打了一记手板儿的狼王心里可不乐意了,心说你个破老头打完我就没事了?连句话都没有,就这么白打了?要不是我家崽崽护着我,我看在崽崽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要不然,哼…… 狼王愤愤的瞪了它干老丈人一眼,转身就走! 伤心了,狼王的尊严没了…… 宁老爷子看到狼王走了,那背影相当萧瑟落寞…… “小白她阿爹……”宁老爷子也不知道狼王叫啥名字,只能这么称呼。 狼王听到宁老爷子的话,耳朵动了动,却没转身,继续往前走。 “小白她阿爹,对不住,刚才是老朽错打了你……” 宁老爷子高声喊了一句,惊呆了一屋子的人。 老爷子竟然向狼王道歉?老丈人给女婿道歉?今儿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吧? 狼王猛地停下来,扭过头看向它干老丈人,满眼的不可置信。 宁老爷子快走几步,来到狼王面前,伸手握住他刚刚抽过的前爪,低头说道:“小白她阿爹,对不住了,我不该打你手板的,你别往心里去啊……要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你……” 说到此处,宁老爷子看看他那三个目瞪口呆的儿子,“要不他们三个随便你揍,多少能出口气,好不好?” 宁远德,宁远昭,宁远祥,三人震惊得都快炸开了…… 这话,竟然从他们亲爹嘴里说出来,他们还是不是亲生的父子? 往常听人说儿子会坑爹,如今竟让他们遇上爹坑儿子这种事! 最后还是姗姗来迟的狼后了结了此事。 狼后先将它干爹送回座位坐好,再安抚了震惊的三位弟弟,说起来这三位弟弟还是狼王的大小舅爷,当姐夫的,哪能不哄着小舅子呢。 然后在心里传话给狼王“玄镜,差不多得了啊,崽崽外公已经想不起来查崽崽功课了,快别闹腾了,再闹就过了啊!” 狼王向来听自家媳妇的,媳妇咋说它咋干。 于是众人眼看着那么大一头巨狼,向着她们的父亲(外公)露出一个憨憨地,讨好的,标准的女婿见老丈人的谄媚笑容…… 第265章 永宁关是度假,京城才是日常 其实宁老爷子心里清楚,狼王一家花样百出,就是想拦着他检查他外孙女的功课。 外孙女在永宁关玩疯了,没做功课之事,宁老爷子已经从老妻那里听说了。 可从刚才外孙女儿的应答来看,这孩子对《三字经》的掌握已经相当不错了,至于《百家姓》和《千字文》,回头抽小白背几段就行了。 孩子还小,不能逼的太紧。宁老爷子如是想。 宁老爷子完全忘记了,当年他给他三个儿子启蒙时,严格得三个儿子睡觉都会发噩梦。 至于写的字,因为小白之前写的实在太烂,宁老爷子都没抱任何的希望。 所以当宁老爷子看到姗姗来迟的祥云送上的小郡主的功课,老爷子居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他的小外孙女能写出这样横平竖直的方块字,老爷子已经相当满意了。 程小白自从马车快到京城之时就开始为外公检查功课之事焦虑。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大喜之下,程小白立刻又变成了小皮猴子,带着四个弟弟呼啸而去…… 没过多一会儿,铃铛打发一个小丫鬟过来回话,说是小郡主已经到了演武场,众人才放心的继续聊起了正事。 “阿娴,你是打算过几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是准备告假,等出了月子再去?” 崔老夫人想起前些日子在礼部尚书夫人办的赏荷宴上遇到定国公夫人,定国公夫人托她转告女儿的话,便试探着问了起来。 宁氏笑着说道:“等女儿做完月子,那都得到明年了。那怎么行,我原打算明儿就递牌子进宫,看张姐姐什么时候有精神见我,我就什么时候过去。” “哦,这样也好!阿娴,皇后娘娘这一胎怀得极为辛苦,如今连宫务都没精神打理了,皇上只能让崔贤妃协理宫务。” 崔老夫人眉头微皱,低声说道。 “崔贤妃?三皇子和五皇子的母妃?她可是命人给母亲传了什么话么?” 宁氏很聪明,立刻猜到了什么,也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崔老夫人笑笑说道:“崔贤妃出身于清河崔氏嫡枝,我们是博陵崔氏,虽然都是崔氏,关系却远得很,如今连面子情也没剩什么,阿娴进宫之时,很不必在意崔贤妃,此女心机深沉,最好远离她。” 宁氏笑笑说道:“女儿明白了,阿娘放心吧。崔贤妃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妾,她越不过皇后,若是敢公然对女儿下什么绊子,她就是自寻死路。” 崔老夫人知道自家女儿女婿与帝后的关系非同一般,说句托大的话,她闺女就算是将那崔贤妃打了,帝后都只会认定是崔贤妃惹事在先,绝不会责罚她的女儿。 “阿娴,你心里清楚就好。还有,你进宫带不带小白,听定国公夫人说,皇后娘娘可想小白了……” 崔老夫人想到定国公夫人说起自家小外孙女时羡慕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 小白在京城待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参加了两三回花宴,却引来了好多喜欢她的夫人小姐。 这几个月崔老夫人出门赴宴,别家夫人小姐问她最多的,就是长宁小郡主。 “这个……依着女儿的本心,是不想带她进宫的,可是……” 想到帝后往永宁关发的密信,宁氏又觉得不带闺女进宫,实在对不住她思兰姐姐的拳拳盛情…… “阿姐还是带小白一起去吧,别的不说,关键时候,小白还能保护阿姐……” 宁远祥可是知道自家小外甥女那身绝高的功夫,只怕皇家大内的暗卫和小白单打独斗,都不一定他小外甥女的对手。 而且,以宁远祥的头脑,他已经想到他妻子有孕之事,绝对与小白有着极大的关系。 宁远祥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悄悄调查了所有抱过小白的妇人。他发现但凡四十岁以下的妇人,抱过小白的,基本上都有喜了。 宁远祥认为,如今京城那些官宦人家的正室夫人,有三个月以上身孕的,全是他小外甥女的功劳。 这事之所以没有爆出来,完全是宁远祥在暗中引导那些夫人们,让她们不往抱过小白这件事情去想。 就在崔老夫人和女儿商量进不进宫之时,皇宫之中,一个相貌清丽的宫装女子,看着面前桌上宁国公府递来的牌子,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很为难的样子。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往日里外命妇递牌子进宫,您从来不这样啊……” 一个宫女打扮,二十来岁的女子见自家主子犹豫不决,便轻声问了起来。 “这宁国公夫人可不一般……” 片刻之后,盯着宁国公府牌子许久的崔贤妃才悠悠说了一句。 宫女知道自家主子的习惯,也没敢再搭话,只默默地侍立一旁。 又过了一会儿,崔贤妃缓声道:“别家夫人都允了,怎能不允宁国公夫人进宫,她还是皇后娘娘的金兰之交呢。哦,还是咱们太子殿下未来的岳母大人,本宫若是阻了她,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岂不是要恨死本宫了……” “就让宁国公夫人明日进宫请安吧。” 崔贤妃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可她紧紧攥着的拳头却暴露了她真实的情绪,崔贤妃其实一点儿都不平静。 消息传到宁国公府,宁氏便命人安排起来。 主要是小白头一回进宫,对于小皮猴子似的女儿,宁氏心里真没底儿,生怕那些皇子公主不开眼,被她家闺女打出个好歹。 “阿娘,您在担心小白么?” 最体贴的二儿子程谨竹,看到他阿娘眉头微蹙,立刻缓声问了起来。 “是啊,我倒也不是担心小白惹事。小白是个知道轻重的孩子,她从来不会无故欺负人。我只担心那些皇子公主们,万一他们仗着身份欺负小白,小白必是不能受气的,这万一真打起来……” 这些年来丈夫不在身边,宁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养成了有事就和二儿子商量的习惯。便干脆地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阿娘放心吧,儿子已经和太子殿下联系上了,明日您带小白进宫,太子殿下会全程陪着您的。” 程谨竹平静的说了一句,语气轻快的仿佛在说明儿一准是个好天气似的。 “啊……你这孩子,晨瀚的事情那么多,怎么好……” 宁氏摇头笑笑,轻嗔了一句,心情到底轻松了许多。 第266章 小白进宫初体验之宫门相见 次日一早,宁氏按品大妆,看着女儿穿上特制的,小小的郡主朝服,宁氏不由轻笑起来。 还别说她的小闺女穿上这身衣裳,非但没有被朝服压了自身的气势,反而更多了几分高贵气度。仿佛她天生就适合穿这样华贵的衣裳。 宝贝崽崽要进宫,可把狼王狼后给愁坏了。它们一家十匹狼,没有一只能陪崽崽进宫的,万一崽崽在宫里被欺负了怎么办? 世上的阿爹阿娘,总觉得自己家孩子弱小可怜无助,就算那个孩子的身手足以秒杀世上许多高手,而且那孩子还有个玄武贴身保护着。 “崽崽啊,要是有人欺负你,你打得过就打,要是觉得可能打不过,千万别硬扛,立刻在心里叫你阿爹,你阿爹保证会在三声之内到你身边……” 狼后极度不放心,再三的叮嘱它的心肝宝贝崽崽。 自从狼王能化形之后,它和它家宝贝崽崽的心声传音距离就达到了方圆五十里,而没有化形的狼后却只有五里,狼大哥它们只有三里。 所以这种关键的时刻,就只有让狼王顶上去! “知道啦阿娘,阿娘别担心崽崽,崽崽会保护好自己哒。” 程小白也不管会不会弄皱身上的朝服,腻在狼后怀里,和她狼阿娘好一阵亲亲贴贴。 点点看到它崽崽姐姐衣服上缀着的珠子亮闪闪的好漂亮,就偷偷伸出爪子去抓…… 不想被它四姐抓了个正着,狼四姐一尾巴把弟弟扫到一边去,然后无比淑女地坐着,无比艳羡地看着它崽崽妹妹……的漂亮衣裳。 “茹茹,阿娘也给你做了一套新衣裳,虽然和小白的形制不一样,但比她的更好看,等阿娘从宫里回来,就给我们茹茹打扮起来。” 宁氏看出四闺女心底的渴望,便轻轻抚着茹茹的头,温柔地告诉她。 茹茹那双如绿宝石一般澄净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它亲昵地歪头,轻轻贴了贴它人阿娘的面颊。 在茹茹心里,人阿爹和人阿娘,比自己的亲阿爹亲阿娘还好,人阿爹虽然没那么细心,可他都记得给自己准备了好几条风格不一的漂亮额饰和项链,而人阿娘给自己做的衣裳比给崽崽妹妹都多…… 茹茹不知道,她的人阿爹人阿娘对于狼王狼后疼爱小白胜过八只小狼崽子,他们心里对八个狼崽子是有愧疚的,所以才拼命对它们好。 一番难舍难分的惜别之后,宁氏带着闺女上了轿子。看到进了轿子就有点儿蔫的闺女,宁氏温柔地笑了起来。 “小白是舍不得狼阿爹狼阿娘么?” 程小白没说话,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 自从狼阿娘拦路喂奶之时起,程小白就没怎么和她狼阿娘分开过。这忽然要分开大半天的时间,小白能适应才怪了。 宁氏哄了女儿好一会儿,才让小白的情绪平复了许多,脸上总算有点儿笑模样了。 母女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小白先跳下轿子,然后有模有样的扶她阿娘下轿。 看到这一幕,跟着服侍的蕙风薰风双陆铃铛都抿嘴笑了起来。 宁氏站稳之后,正要叫人往宫门口递话,却看到宫门突然开了,太子司晨瀚带着一乘凉轿急匆匆走了出来。 宁氏见太子亲迎,赶紧领着闺女迎上前行礼。 这里毕竟是宫门口,不是在庄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所以礼节上绝不可以出一点点差错。 司晨瀚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与自责,赶紧快步上前扶起他宁姨,又将小白扶了起来。 小白在家里被她二哥特意教导过了,只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太子哥哥……” 那乖巧的小模样简直让司晨瀚扛不住,真想一把将他的小白妹妹抱进怀中。 足足有一百三十九天没见面了,司晨瀚没有想到,自己竟比先前预想的更加思念他的小白妹妹。 “小白妹妹长高了好多!” 仙人一般的太子殿下温柔地说了一句,一旁守宫门的将士们全都红了脸,偷偷看向他们家太子的眼神都有些迷蒙了。 “太子哥哥,你为什么戴着面纱呀?” 小白看到她太子哥哥脸上戴着一方绣着银色龙纹的面纱,不由好奇的问了起来。 司晨瀚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他母后为了让宫中的侍卫,太监,宫女人等能正常工作,不得不让他戴上面纱,他也不想啊,可母命难违,而且这样他行动起来也方便些。 否则那些宫女太监侍卫们左一个抽气右一个痴迷的,这宫里还真没法子正常运转了。 “嗯……太子哥哥的脸只给小白看,不让别人看……” 司晨瀚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了,突然俯身贴在小白耳朵,低低说了一句。 “哇哦……太子哥哥的声音好好听啊……” 四岁的小丫头啥也不懂,就知道她太子哥哥的声音好听到她都想把太子哥哥打包带回家,让他哄自己睡觉了…… 刷刷刷……好多道羡慕的眼神全都集中到程小白的身上。 但凡是个胆子小的,这会儿怕不得吓哭了。 偏偏程小白是那个例外,这孩子还有些个人来疯的性子,她才不害怕。只眨巴着大眼睛立刻看了回去。 “咝……”一阵阵抽气声响起。 看清楚长宁小郡主相貌之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气。人人心中都有同样一个念头…… 怪不得皇上和皇后娘娘早早为太子殿下定下太子妃,这长宁小郡主,合该天生就是他们家太子殿下的太子妃,两人简直是太般配了…… 真不知道这些侍卫宫女太监是怎么瞧出来? 一个十岁男孩,一个四岁小姑娘,两个孩子怎么就般配了! “宁姨,您身子重,母后特许您乘轿入宫。”司晨瀚又对宁氏轻声说了一句。 宁氏微微颌首道谢,也不多推辞,就上了凉轿。 “小白,太子哥哥牵着你走路,好不好?” 司晨瀚蹲在程小白面前,保持与她平视的高度,微笑的双眼自带天然的风情,虽然现在的程小白还不懂什么是风情。 虽然不懂,可好看不好看程小白还是知道的,她觉得虽然太子哥哥戴着面纱,可他就是比从前更好看了。 “好呀!太子哥哥……”程小白向司晨瀚伸出自己那肉呼呼的小胖手。 司晨瀚如同握住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轻轻握住他小白妹妹的手,两个人这还是头一回正式的手牵着手,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第267章 福星程小白 太子殿下亲自握着长宁郡主的手,领她入宫,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后宫。 宫女们虽然极度羡慕长宁郡主,可她们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任何人敢有非分之想。 可宁康帝膝下的五位公主,这心情可就复杂多了。程小白立刻成了五位公主心中都羡慕嫉妒恨的存在。 这五位公主,分别是皇后所出的长公主司晨曦,何嫔生的二公主司晨晓,刘贵嫔所生的三公主司晨星和四公主司晨明,宫女子王氏生的五公主司晨暖。 五位公主虽然生母不同,在宫中的境遇也不一样,但她们都极度想要她们太子哥哥独一无二的疼爱。 可是自从太子去过庄子之后,就连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司晨曦,他都冷淡了许多,更不要说其他的隔母妹妹了。 倒也不是说太子对妹妹们有多不好,他该照应的也还是会照应。比如说最小的五公主。 五公主的生母只是个宫女子,当日她生下一对龙凤胎,原本想着以此晋位得宠。 不想四皇子落生不到三天就夭折了,而五公主却健康的活了下来。 因此王氏极恨自己的女儿,她认定是女儿克死了儿子,虽然面上不敢对五公主如何,可背地里没少做挫磨女儿之事。 是司晨瀚有了前世记忆之后,告诉他的母后,皇后派了可靠之人照顾五公主,五公主的境况才好了许多。 只是照应归照应,司晨瀚不会动半点儿真情。有了前世的记忆之后,司晨瀚早就决定将自己所有的真情只给小白一人,连他的妹妹都不可以分享。 崔贤妃听了宫人的禀报,说是皇后派了太子殿下亲自带着凉轿到宫门口进宁国公夫人。 崔贤妃悠悠叹了口气,喃喃道:“本宫还是小看了这位表姐……” 崔老夫人若是听到崔贤妃这话,铁定得啐她一脸。说什么表姐,博陵清河两支崔氏,早就没了关系,崔贤妃还上赶着叫表姐,也不看看她配不配! 坤仪宫内,满面倦容的皇后靠着明黄底绣宝瓶的大引枕,强睁着眼睛问道:“宁国公夫人还没到么?” 一旁的宫女赶紧屈膝回话,“回娘娘的话,想来也快了,宁国公夫人有孕在身,咱们殿下一准不让走的太快,您别着急……要不您先眯一会儿,宁国公夫人到了,婢子立刻叫醒您……”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必了,白日里眯多了,夜里又睡不着……”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有小宫女从外头进来禀报,说是太子殿下将宁国公夫人和长宁郡主接来了。 皇后立刻命人扶自己起来,明明四个来月的身孕,正应该是孕妇身体最好的一段时间,可皇后却虚弱的连自己站起来都做不到了。 皇后还未起身,司晨瀚已经将宁氏母女二人引了起来。 宁氏打眼一看,心中一沉,赶紧行了个礼,立刻冲到皇后身边,拉着她的手,急急说道:“娘娘快别起来,躺下歇着……” “阿娴,你来了,真好……” 皇后仔细打量着好姐妹的气色,见她面色红润,肚子不大不小正合适,身子也不显沉重,不由欣慰地笑了起来。 “皇后姨姨……”程小白有模有样的行了礼,跑到榻旁,学着她阿娘的样子拉着皇后的手,皱着小眉头轻声叫了起来。 “小白啊……我们小白长高了好多哦……翠如,快把本宫给小郡主准备的点心拿过来……” 皇后的心腹大宫女应了一声,飞快下去准备。 看了看殿下侍立的宫女太监们,皇后微微皱眉,淡淡道:“都退下吧……” 和好姐妹说说私房话儿,宫女太监杵了一地,还怎么说啊! 宫女太监们退下之后,程小白才小声的问了起来。 “皇后姨姨,阿娘说有喜之人不可用香香,您怎么还用啊?” 皇后被问得一愣,自从诊出喜脉之后,她的宫里连薰香都停了,更不要说贴身用的了。 “小白啊,姨姨没有用香呀?” 皇后娘娘皱眉说道。 “不对,姨姨用了,又香又臭的,味道好怪,之前三舅母身上有,回京后,好些个姨姨身上也有,皇后姨姨您身上也有……不一样……您的和她们的不一样……” 程小白皱着小鼻子,像只小狗儿似的,在皇后身上嗅来嗅去。 皇后不由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身上,也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忙又叫太子过来闻闻,至于宁氏,皇后想着她有孕在身,早就叫她离自己远一些了。 太子过来闻了一回,也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宁氏听了闺女的话,心里一惊,忙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斗胆,妾身带了整套全新的换洗衣裳,您若是不介意,不若换上再让小白闻闻?” 皇后本就心里慌慌地,听到宁氏之言,立刻道:“好好,阿娴,你不要这样见外……” 少时,薰风和双陆拿着个大大的衣裳包袱走进来,蕙风和铃铛则在殿外廊下等候。 皇后此时心情极为复杂,连最心腹的宫女都不敢相信,她反而更相信宁氏身边的丫鬟,就让她们服侍自己换了全套的衣裳。 皇后再出来时,程小白跑过去上上下下闻了一回,小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说道:“姨姨身上那种香香臭臭的味道好淡啦,小白几乎闻不出来了呢。” 皇后听了这话,面色变得惨白,她喃喃道:“想不到千防万防,竟还是没有防住,阿娴,我……我现在真后悔嫁入皇家了……” 宁氏握住皇后的手,轻声说道:“思兰姐姐,别灰心,咱们总有办法的,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咱们也得振作起来啊!小白,快抱抱你皇后姨姨……” 程小白飞快的答应一声,她个子矮,只能抱着皇后的大腿,皇后自己身子虚,也没有把程小白抱起来的能力。 可就这么被小白抱着大腿,皇后都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些她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大腿方向丝丝涌动,而她一直不曾有过胎动的胎儿,也突然动了几下。 “阿娴,我的孩子动了……” 皇后惊喜的抚着肚子,眼中泛起了泪花儿。 “思兰姐姐,孩子好着呢……” 宁氏握住皇后的手,满心的欢喜。 “母后,您脸色好多了!” 司晨瀚惊喜地叫了起来。 皇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拉开小白抱着自己大腿的一双小手,急切说道:“小白别抱着姨姨,别伤着你……” 这会儿要是再不明白自己又中了算计,皇后就白活了那么多年。 第268章 黑苗蛊毒 “姨姨没事哒,小白很好的,您看……” 小白笑嘻嘻地回应皇后,她摊开自己的右手,手心里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色小珠子。 皇后虽不知那黑色小珠子到底是什么,却本能的不喜欢。 “小白,这是从哪里得到的珠子,脏,快丢了。” 宁氏赶紧说道。 程小白摇了摇头,“不能丢,这就是皇后姨姨身上那些坏东西凝成的小珠子……嗯,要检验的……” 司晨瀚听了这番话,心里一惊,立刻将程小白手里的黑色珠子倒在自己的帕子上,急急说道:“小白,珠子给太子哥哥,别伤着你……” 程小白咯咯笑道:“太子哥哥,这些东西伤不了小白哒,阿爹说过的,小白百毒不侵。” 在场之人都知道小白口里这个阿爹是她狼阿爹,不是永宁关那个亲阿爹。 宁氏早就隐约知道自家闺女百毒不侵,只是她从来没有求证过,毕竟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可是如今闺女自己把自己的底掀了,宁氏除了在心里怪自己没有事先教导女儿之外,也不好做什么了。 “小白,这话可不能再对任何人说了,皇后姨姨和太子哥哥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哦,我们小白就是个普通的孩子。” 皇后赶紧弯腰拉住程小白的两只小手,急切的叮嘱。 说完,皇后还没忘记给好姐妹一个“你这个阿娘是怎么做的,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教的么?小白这么没心没肺的,要是被有心人算计了怎么办?” 程小白笑眯了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扑扇扑扇的,别提多招人稀罕了! “阿娘,皇后姨姨,太子哥哥不是外人,也不是坏人呀!” 甜甜的小奶音传到皇后耳中,皇后别提多高兴了。 “吧唧……”一口亲到小白脸上,程小白立刻搂住皇后的脖子,吧吧两口回亲,主打一个坚决不能让皇后吃亏,都把皇后乐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谁能对一个香香软软,热情又体贴,还会解毒的小姑娘有抵抗力呀…… 皇后索性也不出去了,只留宁氏和小白在内殿说话,倒将她好大儿打发去他父皇那里了。 宁康帝一早就知道他子修贤弟的妻子女儿今儿要进宫。这会儿正在御书房里一个人郁闷呢。 宁康帝很想念古灵精怪的长宁小郡主,可子修贤弟没来,他一个大伯子,也不好去见弟媳妇不是。 正想着回头找个理由,让太子带着小白来陪自己用午膳,外头就传来的小太监的通禀之声。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听到小太监通报的话里没有长宁郡主,宁康帝心中不由暗骂,“臭小子,也不知道把小白一起带来,不知道为父现在不方便去坤仪宫么!” 腹诽归腹诽,可宁康帝还是很痛快地叫儿子进来。 “瀚儿?”看着脸上带着面纱,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有着很深沉的凝重,宁康帝皱眉问了起来。 “父皇,母后并非有孕才身体虚弱,而是又着了算计。” 司晨瀚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了当的说了起来。 反正这里只有蔡贵一个太监,若是连蔡贵都无法相信,宁康帝一家子早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们已经百倍小心了,怎么会?瀚儿,可是有了什么证据?你母后现在怎么样了,不行,朕得先过去看看……” 宁康帝到底做了多年皇帝,他很快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沉声问了起来。 “父皇别着急,母后已经好多了,宁姨和小白正陪着母后说话,这就是母后所中毒素凝成的珠子,父皇您赶紧传孙太医进来验看吧。” 司晨瀚边说边将手帕铺在御案上,手帕中那个黑珠子已经被切成了两半。 司晨瀚找蔡贵要了个空荷包,将半粒黑珠子放进去收好。 宁康帝不解的皱眉问道:“瀚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另外找人验看。”司晨瀚简单直白的回答。 宁康帝低叹一声,点了点头。 这皇位到底有什么好的,整天被这个算计被那个算计的,没有一日的清静安宁。 这一刻,宁康帝越发理解儿子的选择,只是,皇后腹中那个儿子,他……长大后能担得起这万里江山么? 怎么看,都是瀚儿这孩子更能当一个好皇帝!宁康帝在心里暗暗腹诽一句,却没敢说出来,他怕自己说出来,儿子会气得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司晨瀚觉得他父皇的眼神有些奇怪,不由皱起眉头,此时御书房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有些话直说无妨。 “父皇,您若是还想要我这个儿子,就把您脑子里的想法彻底丢了……” 司晨瀚毫不客气地说道。 在不当皇帝这件事情上,务必要坚决再坚决,但凡他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一生怕是就要被困死在皇城中了。 “知道知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父皇也没说什么……” 宁康帝有些心虚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一回。 司晨瀚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小太监的通报之声。 原来是孙太医自己背着个小药箱子来了。 “孙爱卿,你来看看这是何药?” 宁康帝指着御案上帕子里的那半粒小珠子,沉声问道。 孙太医上前托起帕子,先闻了闻味道,什么都没闻到,刚想送到唇边舔一舔,却被太子给拦住了。 “孙大人小心,这是毒药……”司晨瀚急忙叫道。 孙太医皱眉,将帕子放下,去药箱里取了小银刀小银匙,又拿出几只小银杯,分别倒上清水,白酒,米醋,然后小心的从那半粒珠子上刮下些许的碎末,分别放入三只小银杯中。 盛着清水和白酒的银杯中,没有任何的变化,倒是米醋那一杯,原本淡黄色的米醋中突然出现了妖异的粉红色独眼花纹。 “啊……这是黑苗蛊毒……”孙太医立刻银碟盖住盛米醋的杯子,惊呼出声。 “什么是黑苗蛊毒?” “是苗疆的蛊虫么?” 宁康帝和太子同时惊叫起来。 孙太医点头又摇头,飞快说道:“是蛊虫所炼之毒,并非活体蛊虫,可到底是什么样的毒性,臣还得试过才知道。敢问皇上,此毒从何处得来?” 宁康帝看看儿子,司晨瀚沉声说道:“这毒被下在母后的衣服上。” 就这一句,多半个字也不说,司晨瀚不愿意将小白发现毒药之事说出来,那样会给小白招来灾祸,就算孙太医是可信之人,也不能说。 少一个人知道内情,小白就多一份安全。 第269章 皇帝伯伯皇后姨姨好穷啊…… 坤仪宫中,皇后的精神好多了,脸色不再苍白无华,就连说话时的中气,都比刚才足了不少。 此间也没有外人,宁氏想了想,还是对女儿说道:“小白,帮你皇后姨姨闻闻哪些衣服没有味道好不好?” 这事没啥难的,况且皇后又是程小白喜欢的人,她立刻用力点着小脑袋,爽快地应道:“好的阿娘,小白现在就去闻……” 皇后轻轻拍了宁氏一下,嗔道:“乱说话,什么叫闻啊,分明是请我们小白帮皇后姨姨检查一下衣裳,辛苦小白啦……” 皇后说着就要起身,宁氏扶了她一下,毕竟皇后的身子虚一些,而宁氏却觉得自己比没怀孕之前还要健康,体力还要充沛…… 将小白带到寝殿右后侧的偏殿,这里是存放皇后衣物首饰的所在。小白先是隔着那些柜门嗅了嗅,然后指着最外侧两个柜子说道:“皇后姨姨,这两个大柜子里有那种怪味道。” 皇后面色微沉,旋即又对小白微笑着温柔说道:“多谢小白,小白可帮了姨姨大忙呢……” 小白最受不了别人对她这么温柔,正想着送点什么给皇后姨姨,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送的。 正在犹豫之时,小白手里突然多了一颗珠子,然后脑海中就响起了她苍溟爷爷的声音。 “小主人,你这个姨姨人很好,可她的处境却不好,你手里那颗避邪珠,能保她一年内百毒不侵,那珠子只要贴身佩戴就行。” 苍溟的话,程小白不知道为啥就特别相信。 只见程小白举着那颗只有她手指肚大小的银色珍珠,献宝似的送到皇后面前,奶乎乎地说道:“皇后姨姨,这颗珠子能保您一年之内百毒不侵,您只要贴身带着不拿下来就好。” “啊……谢谢小白。那沐浴时也不用拿下来么?” 皇后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那只小小的银色珍珠,还很认真的问了起来。 小白愣了一下,又听苍溟爷爷在她脑海里说“沐浴也不用拿,这珠子不怕水……” 小白忙又学着说道:“皇后姨姨,沐浴也不用拿,这珠子不怕水哒……” 皇后见那珠子小小的一颗,也不方便贴身带着,干脆亲自动手飞快打了个络子将珠子装起来,挂在脖子上贴身带着。 宁氏看到一个敢送一个敢收,她都没反应过来,她思兰姐姐已经打好络子将珠子贴身带上了。 “娘娘,小白她……” 宁氏都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才好了,说闺女闹着玩儿,可宁氏了解自己的闺女,虽说是顽皮了些,可这孩子从来不会说谎,更不会将人命当儿戏。 说皇后不慎重,可那送珠子的是她亲闺女啊,皇后信任她亲闺女才会这样放心,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娴,别想太多了,你这次带着小白来看我,可真是救了我和我这孩儿两条性命呢。我心里只有感激小白的,再没别的念头。瀚儿和他父皇,也都是知道轻重的,我们会保护好小白的,你别担心。” 皇后知道怀孕之人难免会多思多想,有时候还会身不由己的钻牛角尖儿,便赶紧安抚起这个金兰姐妹。 “皇后姨姨,小白很厉害的,小白才不怕!” 程小白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打起了包票。 皇后轻轻捏捏小姑娘那肉嘟嘟的小脸蛋儿,轻轻叹息…… “还是小孩子好,多纯真啊!小白啊,姨姨愿你永远能保有这份赤诚纯真,千万不要被这污浊的尘世污染啊……” 程小白并不明白她的皇后姨姨在说什么,皇后和宁氏也希望小白一生都不需要明白。 她们两人的明白,都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如果可以,她们不愿她们的孩子也付出这些。 “咕噜噜……” 正聊着,程小白的肚子就叫了起来。 因为要进宫,所以今天宁氏起的早,程小白只吃了一顿早饭,还没能多吃些。小孩子消耗得快,小白肚子开始抗议了。 皇后听了这动静,赶紧笑着说道:“可真是委屈我们小白了,来了皇后姨姨这里,怎么能叫小白饿肚子。” 说罢,皇后扬声吩咐外头去御膳房传膳,又叫人先做一盏桃花蜜汁酥酪,配上清爽的翡翠白玉糕给小白垫垫肚子。 小白一听翡翠白玉糕,一双眼睛刷地亮了,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翡翠白玉糕送上来,小白一看这点心还真好看,是如意云头的样子,上下两层翠绿翠绿的,中间夹着一层雪白雪白的馅儿。 拿过来啊呜一口咬下去,程小白眼里的光瞬间消失了。 什么呀,这就是用菜汁子拌了山药粉,再洒上糖霜,中间那层白的,就是没用菜汁子拌过的山药粉。 小白好失望啊! 看到小白那失望的神色以及宁氏尴尬的笑容,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赶紧说道:“这个不好吃,咱们不吃了,小白告诉姨姨,你喜欢吃什么呀?” 程小白老老实实的回答,“皇后姨姨,小白最喜欢吃鱼……” 一说到吃鱼,小白就想到永宁关纳吉海子里那些特别好吃的鱼儿们,忍不住吸溜一下几乎要涌出来的口水。 皇后赶紧又吩咐:“快看看御膳房还有没有江南贡上的鲥鱼,赶紧蒸了送来……” 小白听说过鲥鱼,可没吃过,鲥鱼刺多,宁氏不敢给闺女吃,怕她被刺卡住。 没过多久,午膳送了上来,程小白直接看向那条比她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鲥鱼,心中很是失望,就这,也太小了吧,能有多少肉啊…… 看来小三哥说的没错,皇后姨姨家里是真穷,连条大鱼都吃不起,真可怜!回头得叫阿爹送几条大鱼给皇帝伯伯和皇后姨姨才行。 程小白暗戳戳打定了主意,帝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扣上穷鬼的帽子了。 其实如今彻底抄了太后私库,后来又抄查了太后娘家,如今宁康帝已经不像当初闹雪灾时那么穷了…… 只不过皇家的吃食,的确是还不如略有权势的官宦人家。毕竟内府给皇家的一应食材供给,通常都不会是最好的。 一等品自己享用,二等品卖了赚油水,三等品才会被送入宫里当贡品。 这样万一哪一年出了什么差错,一二等品稀缺,三等品还是能正常供应的,皇家也不会因此降罪内府。 这是除了皇帝之外,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也就是程小白不知道罢了。 第270章 宁康帝的儿女们 吃了一顿味道不怎么样的御膳,程小白心里很失望! 亏她一直以为御膳很好吃,早上还特意为了空出肚子,少吃了好几块点心呢。 宁氏也知道自家闺女给府里的以满娘子为首的厨娘们喂叼了嘴。 没有架子,见人就甜甜笑着叫人的小郡主,谁能不喜欢啊? 府里的下人们为了讨小郡主喜欢,那是变着法子找来各种各样好吃的点心果子肉脯之类的投喂她们的小郡主。 程小白每天上蹿下跳,活动量大的惊人,可身上的小奶膘就从来没少过,那圆圆的脸蛋胖胖的小手小脚和肉乎乎的小肚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宫中没有好吃的,也不好玩。对一个四岁小孩来说,老老实实坐着陪大人说话,无异于受刑。 好在用过午膳,太子司晨瀚就来解救他的小白妹妹了。 “母后,小白难得进宫,儿子带她出去玩玩,别闷坏了她!” 司晨瀚毫不掩饰自己对小白的偏爱,之前都是别人求着他一起在御花园里走走,不论请求之人是谁,司晨瀚都没有答应。 “好好好,快带小白去,难为她陪了我们一上午,必是闷坏了!” 不等宁氏婉拒,皇后便急急答应下来。 开什么玩笑,儿子想和未来小媳妇儿培养感情,她这个未来婆婆那不得拼了老命相助啊! “娘娘,还是……”宁氏刚要说话,却又被皇后拦住了话头。 “阿娴,我正好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聊聊……” 皇后给了宁氏一个“聊我们女人的事情”的眼神,宁氏倒不好让女儿硬留下来了。 妇人的话题,可不适合四岁小姑娘在一旁听。 司晨瀚领着程小白,走出坤仪宫,双陆和铃铛两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两个小丫鬟都听说过皇宫的可怕,所以就算有太子殿下相伴,她们也不敢让她们家小郡主离开她们的视线。 “小白,你是想去御花园看花呢,还是想去百兽园看一看?”司晨瀚很细心的问了起来。 这两处地方,算是宫中还有些天然意趣之地,其他地方,估计小白都不会喜欢。 “去百兽园……”程小白毫不犹豫地叫了起来。 “好,我们就去百兽园。”司晨瀚笑着答应一声,立刻命人备车。 百兽园中有猛兽,所以位置比较偏,离后宫有些远。 听说太子殿下带着长宁郡主去了百兽园,那几位已经在御花园里等她们太子哥哥的公主可气坏了。 她们不说她们的太子哥哥不好,只将怨念都堆到了长宁郡主的身上。 大公主司晨曦站在御花园最高的飞来阁上,看着她四个散落各处的妹妹,听完宫女的禀报,冷冷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转身走了。 百兽园,那里是大公主的禁地。自从三年前去了一回庄子。回来之后,大公主所有的特别待遇尽数被取消。而且宁康帝还将她禁足了整整一年。 那一年间,大公主觉得自己吃尽了苦头。其实帝后也只是让她好好学规矩,修心养性。 在那一年中,大公主最绝望之事,就是在她被禁足两个月之时,她的皇祖母过世了。大公主认定这世上最疼爱自己之人,是被她的父皇母后害死的。 从那以后,大公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变得沉稳安静,言行举止极为得体,便是最挑剔的教养嬷嬷,都挑不出大公主言行举止上的丝毫错处。 可就算是这样,宁康帝还是禁止大公主接近百兽园,她的宫中,只可以养花草,不可以养任何动物。 没有人知道大公主心里是怎么想的,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个百分百符合皇家规范的标准公主。 日子久了,就连宁康帝和皇后都快忘记了女儿从前的凶残暴虐,可太子司晨瀚却没有忘记,他一直在暗中盯着亲妹妹司晨曦,对她严防死守,不给她任何作妖的机会。 “公主,您要去哪里?” 看到大公主面色阴沉着下了飞来阁,她的宫女赶紧追上来,小心翼翼的询问。 只是下了飞来阁,三十来级台阶,大公主的面色就已经变得极为正常。 她淡淡笑了一下,竟有种人淡如菊的怪异感觉。 “本宫要回宫继续为母后抄经祈福。”大公主温文尔雅地说了一句,便缓步向前走了…… 其他四位公主,可就没有大公主这份“平静”了,二公主气哼哼的跺了跺脚,口里含糊地骂了几句,也没敢让人听清她骂的是什么,就扭头回宫了。 毕竟二公主的生母何嫔,自从太后过世之后,就再没了从前的气焰,母亲尚且要夹着尾巴做人,二公主又怎么敢真的放肆。 三公主和四公主是刘贵嫔所生,她只生了两个女儿,并无皇子傍身,在宫中素来以安静不争出名,所以三公主和四公主尽管心里委屈,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委屈地回宫找她们生母哭诉。 倒是五公主,因为被生母虐待而被太子解教,她对太子的感情最深,如今见太子哥哥被宫外来的小丫头抢走了,五公主特别难过,竟是大哭着回自己住处的。 五公主因为被生母虐待,所以皇后特许她单独居住,由教养嬷嬷和宫女们照顾,所以五公主比她的姐姐们自由度要高不少,至少能做到想哭就哭,再不用怕她生母责打了。 崔贤妃听了各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 回到内殿,看到自己亲生的五皇子司晨湖,崔贤妃眼中才流动着一抹温柔慈爱。 “娘娘,三殿下他……”一名宫女匆匆走进来。 崔贤妃眼中的慈爱微敛,轻声道:“三殿下怎么了?” 宫女忙说道:“回娘娘的话,三殿下听说太子殿下带着长宁郡主去了百兽园,就……追了过去……” “嗯,知道了,叫人看好了三殿下,别让他闹出什么事儿。” 崔贤妃面对自己的心腹宫女,也就不再装了。 三皇子司晨河,是崔贤妃入宫多年未有身孕,家里选了个旁枝女子送进宫帮她固宠所生的。 那个旁枝女子倒是好运气,只被宁康帝临幸了一次,就怀上了三皇子,还被封为嫔。 崔嫔生三皇子,毫无意外的难产而死,而崔贤妃这个同族堂姐,就顺理成章的接手了三皇子,成了三皇子的养母。 若只有三皇子这一个儿子,或许崔贤妃还不会有别的心思。 可就在三年半之前,崔贤妃生下了自己的亲儿子,五皇子司晨湖。 如此一来,三皇子在崔贤妃这里,地位就有些尴尬了…… 第271章 突如其来的掀底牌 在前往百兽园的马车上,程小白看到小桌上有四只银碟。 银碟里分别装着七八颗极小巧精致的冰糖葫芦以及三种她之前没吃过的,看上去就很好吃的点心。 一个没忍住,程小白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睁大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她太子哥哥,可可爱爱地问了起来。 “太子哥哥,这些都是给小白准备的么?” 指着桌上的点心,程小白一双大眼睛写满了“好想吃”!她有种直觉,这些点心一定比她皇后姨姨宫里的御膳好吃。 司晨瀚笑着说道:“对啊,都是给小白准备的,这是芙蓉鱼糕,这是金丝燕卷,这个是香蜜桂花酥,这个不是冰糖葫芦,而是冰酪红果……小白,先尝一颗……” 说着,司晨瀚拿起小银勺,舀起一颗裹着透明糖衣小巧红果,送到程小白的嘴边。 已经被投喂习惯了的程小白张开嘴巴,啊呜一口咬住那颗小巧红果,一双眼睛立刻无比满足地眯了起来…… 咬破脆脆的糖衣,就能尝到小红果那七分甜三分酸的滋味,这小红果还没有核儿,里头填了凉而不冰,奶香四溢的乳酪。 程小白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冰酪红果,两三下就咽了下去,然后开心地叫道:“太子哥哥好好吃啊,小白还要……” 司晨瀚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倒映着程小白欢快的笑靥,司晨瀚多想这是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啊…… 那样他就能陪着他的小白妹妹,生生世世地走下去…… 一抹温柔缱绻的笑从司晨瀚眼中流淌出来,这笑发自他的内心深处,就算前世到死都不懂男女之情的程小白看到这样的笑眼,一颗小心脏都不规则的狂跳起来。 “好,晨瀚哥哥喂小白吃……” 司晨瀚那如同清泉一般的声音流入程小白的耳朵,好听的让程小白眯起眼睛,轻轻摇晃着小脑袋,活脱脱像只正在享受主人抚摸的小猫咪。 迷迷糊糊被喂了两只冰酪红果,程小白又被喂了两口清水。她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坐到她晨瀚哥哥怀里了。 程小白也没在意,毕竟此时在她的心中,晨瀚哥哥和她的小大哥小二哥小三哥以及那么多表哥们是一样的,都是可以信任的哥哥。 “晨瀚哥哥,小白要吃那个芙蓉鱼糕。” 小吃货怎么可能忘记自己最爱吃的鱼,就算是晨瀚哥哥美色当前,也不能耽误小吃货的吃东西大业。 司晨瀚笑着应了一声,用小银叉叉起一片芙蓉鱼糕,送入程小白的口中。 所有的点心都做得极为小巧,方便程小白一口吞下。 “好好次啊……”一口咬下,程小白立刻被那极致的鲜美征服了。 鲜嫩软弹的鱼糕中,还包着鲜甜无比的鱼籽,一口咬下去,那爆浆的口感实在是太惊艳了。 “小白喜欢吃,那晨瀚哥哥以后还给你做,好不好?” 司晨瀚松松的抱着他的小白妹妹,不让她感到一丝丝被拘束的感觉,还得保证让她不会觉得自己会掉下去。 “啊,这是晨瀚哥哥自己做的啊?” 程小白惊呼一声,这太出人意料了。 司晨瀚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程小白的鼻尖,亲昵地说道:“谁叫小白是个小馋猫呢,晨瀚哥哥当然得学得一手好厨艺,好给我们小白做好吃的呢……” 程小白此时完全将她阿爹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要随便亲外人,更不许随便亲其他的男人”这话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激动的抱着晨瀚哥哥,程小白“叭唧”一口亲上了司晨瀚的面颊。 自从带着小白上了马车,司晨瀚就取下了一直戴着的面纱,在小白面前,他用不着戴这个东西。 “晨瀚哥哥真好!”程小白开心的叫了起来。 司晨瀚赶紧揽住怀里的小丫头,生怕她掉下去,低头轻轻与小白额头相抵,司晨瀚在心里对自己说:“司晨瀚,你生生世世都不许再让小白饿着……” 前世之时,早逝的司晨瀚的灵魂,亲眼看到被送往朔北和亲的程谨馨,被朔北人关起来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她生生被饿了三天三夜…… 就在朔北人以为程谨馨被饿到无力反抗,可以任他们凌辱之时,程谨馨绝地反杀,以令人无法想象的毅力与勇气,杀死了当时朔北势力最强大的忽卧尔部的汗王和他唯一的儿子,彻底断绝了忽卧尔部的血脉。 自知逃生无望的程谨馨,不愿被擒受辱,她只攻不守,在力杀忽卧尔五名大将之后,被万箭穿心,流尽了自己的最后一滴鲜血…… “晨瀚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伤心?” 就在司晨瀚用额头抵住程小白额头时,一股浓浓的悲伤涌进程小白的心头,她立刻紧张的问了起来。 “啊……没有,小白,晨瀚哥哥只是突然想到一件很难过的事情……没事了,都过去了,往后一切都会很好很好……” 司晨瀚抱着程小白小小的身子,仿佛抱住了他的整个世界。 “嗯,一切都会很好很好哒,晨瀚哥哥你不要难过,小白会保护你哒!” 也不知道小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大的侠义心肠,程小白轻轻拍着司晨瀚的背,很郑重地向他保证。 司晨瀚笑了起来,他的小白就算历经万千波劫,那一腔侠义心肠却从来没有改变过。若非如此,前世的她,又怎么会…… 轻轻摇了摇头,司晨瀚将程小白抱起来,让她站在椅上与自己平视。 “小白,答应晨瀚哥哥,往后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先考虑自己的安危,再不许头脑一热,被人一激就把自己舍出去……” 司晨瀚定定地望着程小白那双圆圆的,无比澄净的大眼睛,极为郑重的恳求。 “小白没有……啊……晨瀚哥哥你……你……” 程小白刚反驳了半句,突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司晨瀚,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世的程谨馨,可不就是受不住激将法,中了算计,才会答应前往朔北和亲…… “小白别怕,晨瀚哥哥和你一样,也是从前世回来之人。” 司晨瀚见小丫头脸都吓白了,赶紧柔声解释。 “你……你……” 震惊过度的程小白已经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了,只会“你你”个不停…… “小白,晨瀚哥哥很开心,这世上,只有咱们两人是一样的,都是从前世而来,都想保护前世没能保护好的亲人,希望他们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走完这一生……” 就在司晨瀚轻声哄着小白之时,环在小白脚腕上的老玄武苍溟,已然惊恐的瑟瑟发抖了…… 第272章 偶遇三皇子 “怎么可能?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位帝君的气息,天啊……天啊!我到底给自己认了个什么样的小主人……” 苍溟在心中不停的嘀咕,而它那片在小白空间中的逆鳞,也突然疯狂地高速旋转起来,过滤空间气息的速度不知比先前快了多少倍。 前往百兽园的路并没有像司晨瀚希望的那样,永远走不到头…… 甚至这条路还很短,司晨瀚觉得自己还没和小白相处多一会儿,桌上点心小白都没全部吃完,怎么马车就停了下来。 司晨瀚自己也不想想,后半程,他的小白妹妹震惊的已经忘记吃东西了。 “太子殿下,百兽园到了。” 唯一一个可以近身服侍司晨瀚的太监小路子,在车外恭敬地禀报。 司晨瀚在心里轻叹一声,拿起面纱戴好,从容的下了马车,又回身抱着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程小白,将她抱了下来。 百兽园中,因为天气热而显得懒洋洋的动物们,突然感受到一股让它们极度舒服的气息。 懒洋洋的动物们全都跳了起来,循着那气息飘来的方向找了过去。 在百兽园中,除了那些有攻击性的动物被用高大的铁栏杆圈起来,其他小动物都是散养着的。 被圈在铁栏杆中的猛兽们,也极度想追寻那股让它们心里踏实舒服的气息,可是却越不过高大的铁围栏,个个都急得仰天长啸…… 看管百兽园的小吏们这辈子也没见过满园动物向门口中飞奔,围栏里的狮子老虎豹子黑熊这些猛兽齐声长啸的。 人人吓得脸色发白,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太子面前,连声哀求太子回宫,此时的百兽园在他们眼中实在是太危险了。 小白听到那些啸声,立刻摇了摇拉着自己小手的司晨瀚的手臂。 “晨瀚哥哥,园子里的动物们好开心,它们想和小白一起玩儿。” 司晨瀚早就知道他小白妹妹的神奇之处,甚至,他可能比小白自己知道的更多。 “好啊,晨瀚哥哥陪小白一起玩儿……” 司晨瀚宠溺地笑着说了一句,拉起小白的手就往里走。 百兽园中动物们的兴奋欢喜,不只是程小白,司晨瀚同样感受到了,那是发自内心的,对好朋友来了的欢喜…… “太子殿下留步啊……求您容奴婢们先安抚好园中的动物,您再和小郡主入园不迟。” 看到太子殿下不听劝,管园子的内监只得退而求其次地恳求。 毕竟太子殿下和长宁郡主,那可都是顶顶尊贵的人啊,若是他们在百兽园中受了伤,不,哪怕是受到惊吓,他们这些管百兽园的,都得被诛九族啊! “无妨,万物有灵,我们未有丝毫伤它们之心,它们必不会伤害我们,尔等全都退下,不要搅了孤与郡主的兴致。” 司晨瀚说话的语气虽然很温和,可管百兽园的内监却听出了太子殿下的不喜。 想想太子殿下之前来到百兽园时,园中动物们的反应,内监略略安心,恭敬地带人让到两旁。 “太子哥哥……” 司晨瀚拉着程小白的手,正要往园里走,耳中传来了他三弟的叫声。 转过身子,看到骑马飞奔而来的三弟,司晨瀚皱了皱眉头,他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他和小白难得的独处时间。 “臣弟请太子哥哥安……” 八岁的三皇子司晨河跳下马背,利落的跑上前行礼。 司晨瀚眉头皱起,淡淡叫了声起。 三皇子站起来,一双眼睛看向程小白,眼中满是好奇。 “这位就是长宁郡主吧?” 三皇子明知故问。今天怕是宫里的鸟儿都早就知道长宁郡主跟着宁国公夫人进宫了。 程小白仰头看看她晨瀚哥哥,对于三皇子,前世今生的程小白都很陌生,两人没有过任何交集。 “他是父皇的第三子司晨河,长宁唤他三皇子便可。” 司晨瀚缓声说了一句,他不想让他的小白妹妹再叫别人哥哥,特别那人还是他的弟弟。 “三皇子殿下安好……” 程小白有模有样的行了个平辈之礼,动作极为标准,只是不带一丝感情。 程小白是个界限感极强的孩子,对于她认定的自己人,怎么笑怎么闹都行。 但是对于陌生人,程小白的疏离会让人觉得这是个冷心冷性到不近人情的孩子。 “长宁郡主好……” 一时被长宁郡主那冷淡的气势镇住了,三皇子讷讷地回了礼。 “你不在宫里读书,来这里做什么?” 司晨瀚冷淡地问了一句。 “太子哥哥,臣弟……臣弟听说您陪长宁郡主来百兽园,臣弟就想……” 三皇子司晨河看到平日里对他挺温和的太子哥哥冷了脸,心里没由来的慌张,都没有勇气将话说完了。 “不论你想什么,都收回你的想法,回去好好读书,好好做功课,莫要再让父皇失望了……” 司晨瀚深深看了弟弟一眼,淡淡的吩咐。 “是,臣弟谨遵太子哥哥之命。” 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说的三皇子,在他太子哥哥并不严厉的眼神下,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三皇子跑了这一路,就只在百兽园门前和他太子哥哥说了半句话。 在回程的路上,三皇子身边的小太监一脸替主子抱不平的神情,愤愤地说了起来…… “殿下您可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太子殿下怎么能对外人比对自己亲弟弟还好……从来也没见太子殿下对哪家闺秀这么上心过!” “住口,郡主是本皇子未来的太子妃嫂嫂,太子哥哥不对她好,难道对你好不成?” 三皇子眼睛一瞪眉毛竖起,一声怒喝之下,一马鞭抽向那个牵马的小太监。 小太监“啊……”地惨叫一声,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滚到了路边。 “再敢污蔑太子殿下和未来的太子妃,本皇子定要杀了你……” 说罢,三皇子一抖马缰催动胯下骏马,单人独骑飞奔而去…… 那个倒地惨叫的小太监见三皇子骑马跑远了,才一骨碌爬起来,口中小声咒骂着什么,掸了掸身上的灰土,往三皇子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第273章 百兽们终于等来了它们的小救星 百兽园的内监小吏人等,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太子殿下牵着长宁小郡主的手,走入了百兽园。 天空之中,各色鸟儿在太子殿下和长宁郡主的周围飞舞欢唱,但也只是在周围盘旋,没有一只鸟儿敢飞到那两位尊贵主子的头顶上。 地上,各种走兽们簇拥着太子殿下和长宁郡主,仿佛是在迎接它们的主人,每只动物都能让人轻易感受到它们那无法言说的喜悦心情。 而铁围栏内的那些猛兽们,依然在长啸,只是那啸声中没有恐吓,有的是普通人都能听出来的委屈。虽然内监小吏们完全不明白那些个大家伙不缺吃不缺喝的,有什么好委屈的。 司晨瀚牵着程小白的手,看她有些呆呆地不知道往前走,便笑着将她抱了起来。 四岁的程小白虽然份量不算轻,可对于这四年以来一直在暗暗习武的司晨瀚来说,这点儿份量根本就不算什么,还没有他平日练功时的石锁重。 程小白有了腿,不用自己走路,就更能集中精神和她的新朋友们打招呼了。 “大家好……”程小白试着在心里对所有飞禽走兽们说了一句。 这句话的威力可着实不小,只见好多只鸟儿震惊的忘记扇动翅膀,扑簌簌地掉了一地。 而那些在地上追着跑的走兽们则来个集体急刹车,全都傻呆呆的盯着那个对它们很好很好的人类少年怀中的小姑娘。 谁说动物们不聪明的,它们都能分辨出来自己脑海里的声音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发出来的。 看到动物那震惊的样子,程小白立刻想起自己第一次和狼二叔它们说话时的情景,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司晨瀚早就知道他的小白妹妹能与一切生灵沟通,只轻笑了说了一句:“小白真是个小淘气!” 程小白立刻瞪起眼睛反驳,“小白才不淘气!爷爷说小白最乖了!” 小白心里的爷爷,特指姜爷爷,这个,司晨瀚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嗯,姜爷爷说的对,小白最乖了……” 司晨瀚毫无立场的附和他小白妹妹的话,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太那啥了…… 程小白反驳成功,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拍拍司晨瀚的肩膀,娇憨地叫道:“晨瀚哥哥放我下来,我要和它们一起玩儿……” 司晨瀚有些不舍地将他小白妹妹放下,这时一只面容极为清秀,有着蓝宝石一般的大眼睛,浑身披着金灿灿软毛的短尾猴子突然跳出来,拉着程小白的手就飞蹿出去…… 要不是程小白的轻功极佳,她还真跟不上这只金色小猴子的速度。 司晨瀚怎么可能允许他的小白妹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只见司晨瀚双腿次第点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程小白飞奔的方向急追而去。 程小白被那只小猴子拉起一阵飞奔,来到一个极大的,里面种着好多竹子的铁围栏之前。 “吱吱吱……”小猴子冲着铁围栏里明显极为焦虑的食铁兽叫了起来。 “好漂亮的大熊啊!”看到那圆滚滚的黑白熊,程小白惊喜地叫了起来。 “熊熊,你好啊,我是小白,我们能做朋友么?” 程小白兴奋地叫了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能听到你的声音?你能救救我的宝宝么?” 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在程小白心中响了起来。 “我叫程小白,我是九霄银狼的崽崽。你的宝宝怎么了,我要怎么救它?” 程小白被问到自己是谁,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是宁国公夫妇的女儿,而是狼王狼后的崽崽。 这就是程小白心中对自己的定位,她先是狼王狼后的崽崽,然后才是她亲阿爹亲阿娘的闺女。 “我的宝宝病了……我不知道它得了什么病,崽崽,你能帮我找大夫给我宝宝治病么?” 这只黑白熊明显有了些灵智,它叫自己的孩子为宝宝,而不是动物习惯的崽崽。 “好,我给它请大夫……你的宝宝在哪里啊,我没看见……”程小白踮着脚找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小黑白熊,忙又问了起来。 母熊飞快跑走,片刻之后又跑回来了,怀中抱着个大约有三分之一个程小白那么大的黑白毛团子。 “小熊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呀,能不能和姐姐说说,姐姐给你请大夫治病。” 看到体型比自己小的,程小白一率将之默认为自己的小弟,而且不接受拒绝。 “姐姐,我肚肚疼……” 一道细弱的声音在程小白脑海中响起。 “晨瀚哥哥,小熊熊生病了,它肚肚疼,我们快给它请大夫吧……” 程小白抓着司晨瀚的手,急切地叫了起来。 司晨瀚摸摸小姑娘的头,蹲下来轻声说道:“好,晨瀚哥哥来安排……” “小白,百兽园有兽医的,让你的猴子朋友把那个最胖的老头带过来……” 司晨瀚浅笑着说道。 “不不不,崽崽,千万别叫那个坏人过来,这园子里的动物不知道被他害死了多少……” 程小白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到母熊愤怒地大叫起来。 “不,晨瀚哥哥,不要他,熊姨姨告诉我,他害死了园里好多动物。” 程小白立刻叫了起来。 “什么,竟有此事?” 司晨瀚面色立刻沉了下来,心中怒气开始升腾。 他从三岁那年第一次来百兽园,就再三交待要照顾好园里的动物,每次来这里,他也没见到动物们有什么异常。 没有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许多动物被害死了。 “那个兽医不行,那怎么办?” 听到小熊崽细声细气的直叫疼,程小白都快急哭了。 “小主子别着急,那只小食铁兽没有大事,它就是太贪吃了,吃的太多消化不了,肚子胀得疼……给他揉一会儿,排个便,通了气就好啦……” 苍溟见自家小主子快急哭了,赶紧给她支招。 “啊……熊姨姨,你家崽是吃多了撑得,给它揉揉肚子,拉了便便就好啦……” 程小白赶紧在心里告诉母熊。 母黑白熊立刻将自家崽子翻过来,开始给它揉肚子。 揉了十来下,小熊仔就“噗噗噗……”的拉了起来。 也不知道小东西到底乱吃了些什么,那个臭啊,简直能顶风臭十里。 万幸司晨瀚有先见之明,看到母熊突然给小熊仔揉肚子,就立刻抱着程小白远远跑开了…… 小熊仔的问题解决了,司晨瀚便陪着程小白去别处看其他的猛兽。 司晨瀚已经发觉了,他的小白妹妹虽然对动物们都很好,可她明显更喜欢大型猛兽,他可不就得投其所好,专门带小白去看猛兽们…… 一圈逛下来,程小白收获了一大帮新小弟,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两只小狮子,一只小雪豹,一只小猞猁,一条小青蛇,一对小白雕,以及肚肚不再痛的小食铁兽…… 这些都是百兽园中猛兽们的幼崽,它们全都哭着喊着要跟着崽崽姐姐走…… 第274章 收获一大波幼崽 “晨瀚哥哥,小白真的可以把它们全都带回家么?” 程小白看看盘在自己手腕上假装自己是只翡翠手镯的小青蛇,再歪头看看站在两边肩头的两只小白雕,再低头瞧瞧抱着自己左腿的小食铁兽,抱着自己右腿的小猞猁, 又看看在前面昂首挺胸开路的两只小狮子和一只小雪豹…… 还有好些诸如金毛小猴,小狐狸,小刺猬,小鲮鲤等等,没抢到先机占据程小白身体某一处的小幼崽们…… 头一回,重生的程小白觉得自己好无助啊!这么多小弟,她都没法子雨露均沾了…… 司晨瀚看到这样的小白,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刚才,他亲眼看着那些动物们纷纷将自己家的幼崽丢给他的小白妹妹,而且还生怕他小白妹妹不收,全都丢下崽子掉头就跑。 别说是叫住它们,就算是司晨瀚去追,都追不上那些快如疾风的动物们。 那些幼崽也是一见到他的小白妹妹,就欢快地往她身上扑,后来的幼崽们跑得慢没抢到位置,就围着他的小白妹妹哼哼唧唧地打转转…… 别说是司晨瀚和程小白这两个天性喜欢动物之人,就算是普通人看到这些可爱到令人想偷回家藏起来的幼崽们,都无法抗拒它们的魅力。 “当然可以,小白,这园子里的任何动物,只要你想要,就都是你的。” 司晨瀚没有明说的是,他早就从他父皇那里要了百兽园,准备寻个合适的机会送给他小白妹妹做礼物。 之所以没有立刻送,是因为百兽园的面积太大,园中的珍奇异兽太多,而京城中的好些亲贵们,对于珍奇异兽们有着一些令人极其愤怒的残忍喜好。 宁国公府现在能护住狼王一家,就很不容易了,不能再给宁国公府带来额外的负担。 等小白再长大一些,他的父皇对朝臣的掌控再强一些,那时再将百兽园送给小白,才是更好的时机。 “可我怎么把它们带回去啊……” 看到幼崽们那一副死赖着自己绝不放开的架势,程小白可犯了难。 司晨瀚立刻开始思考,将这些幼崽们塞进一辆马车送往宁国公府的可行性。 可是看到互相瞪眼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小猞猁和小食铁兽,再看看那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有一肚子鬼主意的小金毛猴,还有那只明明还是只幼崽,却有着无比魅惑之姿小红狐狸…… 司晨瀚立刻打消了心里的念头,把这一群精精怪怪的小崽子装到一辆车里,这车能不能驶出百兽园都难说了。 “小主人,老仆有办法,不过……您能不能让太子殿下先离开一会儿。” 苍溟的声音再次在程小白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为什么呀,难道不能让晨瀚哥哥知道么?” 程小白好奇地问。 “小主人,您忘记您的狼阿娘在纳吉海子边是怎么对您说的么?” 苍溟有些无奈地提醒它的小主人。 因为不知道帝君大人是否有从前的记忆,苍溟不敢让它的小主人冒一丝丝的风险。 “对哦,我想起来了……那……好吧,苍溟爷爷,你等我一会儿。” 程小白在心里说了一句。然后仰头看向她的晨瀚哥哥,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他说。 司晨瀚温柔地笑着,轻轻摸了摸他小白妹妹的头。 “小白,晨瀚哥哥有点事情,要离开一下,你可以在这里等晨瀚哥哥么?要是害怕,就大声叫晨瀚哥哥,晨瀚哥哥会立刻赶回你的身边。” 程小白一听这话简直高兴地不行,立刻使劲儿点头道:“好呀好呀,小白会乖乖在这里等晨瀚哥哥的……” 看着乖巧可爱,偷偷呼了口气的小白,司晨瀚心潮激荡,一个没忍住,低头轻轻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 本着不能让亲自己之人吃亏的原则,程小白反应极快的揪住她晨瀚哥哥的衣袖,飞快的在他面颊上吧唧了两口…… 将自己变成脚链环在小白脚腕上的苍溟,没由来的想到,要是狼王狼后知道在自己的保护下,它们的崽崽主动亲了两回小太子,不知道那两口子会不会气得和自己拼命…… 被偷袭了的司晨瀚开心得都快飘起来了,他怎么压都压不住自己翘起来的嘴角,几乎是跳跃着飞快地走开了。 程小白竖起小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听到她晨瀚哥哥走远了,才在心里呼唤她的苍溟爷爷。 “小主人,您可以先将这些小崽子们暂时接进您的空间,不过时间不能长,最多两个时辰就得把它们放出来,要不然这些小东西都活不下去……” 苍溟此时已经彻底将自己下放到奴仆的地位,若将来它的小主人真的成为那位帝君的神后,那它老玄武能为神后之仆,怕是都用尽玄武一族的运气了。 “这样啊,那……我们从这里回家,得要多长时间呢?” 程小白眨巴着眼睛,在心里算了起来。 “小主人,若是从此处直接回宁国公府,骑马要半个时辰,坐马车慢一些,不过也用不了一个时辰,时间足够了。” 苍溟赶紧提供信息。 在神后未发迹之前多多的表现,将来才能有个好前程不是,有粗大腿不紧紧抱着,那它老玄武岂不就是个大傻子! “嗯,好吧,那苍溟爷爷,您把它们都收进去吧……” 程小白也不知道该怎么收这些幼崽,干脆全都交给苍溟了。 “不敢不敢,小主人,可不敢再叫老仆爷爷,您要是高兴,叫老仆一声老苍溟就行啦……” 苍溟此时恨不得抽死当初那个让小主人叫爷爷的自己。 “哎呀,苍溟爷爷,这会儿哪有功夫说这个,快把它们收了呀……” 一阵无色无味的薄雾以程小白的脚腕为中心散布开去,幼崽们很快都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小主人,您的空间,只有您才有权力收放东西活物。您得静下来,心里默念收,就能将这些小崽子收进来了,要是一次收不完,多默念几次就行了。” 苍溟很仔细的解说起来。 程小白立刻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收……” 最先进去的,不是扒在小白身上的幼崽,而是那只小小的金毛猴。 紧接着,是小青蛇,小食铁兽,小狮子,小白雕…… 苍溟发现,收进空间的顺序,竟然是按这些幼崽们的灵智潜力来排行的。 收完小白雕,还有一半的幼崽没有收,程小白那向来红润粉嫩的小脸却有些发白了,她觉得脑袋好像被扎了好多针…… 苍溟一见情况不对,什么都不顾了,干脆将自己的灵力直接灌到小白的体内。 这才让程小白勉强撑着收完了所有的幼崽们。 疲惫地坐在地上,程小白无力的在心中说道:“苍溟爷爷,小白好累啊,好想睡……” “小主人,你可千万不能睡,快,盘腿坐好,老仆带您行功。” 苍溟都快吓死了,万一小主人因为它的鲁莽出了什么意外,这世上就再也不可能有玄武这种生物了。 第275章 太子当街遇刺 司晨瀚其实一直没有走得很远,他站在一个能隐约看见小白,却完全听不到声音的地方,背对着小白的方向,安静的等待。 忽然,司晨瀚的心头猛地悸动一下。他猛地转过身子,就看到他的小白妹妹突然盘腿坐在草地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司晨瀚心里极为不安,立刻运起轻功,悄无声息的飞奔到程小白的附近。 看到小白妹妹仿佛是练功入定了,她的脸色虽然有点儿苍白,却并没有什么虚弱之状。 司晨瀚几乎完全屏住自己的呼吸,将自己所有精神都集中到一双耳朵上,用心倾听。 终于听到程小白绵长的气息,司晨瀚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小白。 至于那些突然消失不见的幼崽们,司晨瀚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吃惊。 虽然司晨瀚很想知道那些幼崽们去了何处,可是小白不主动告诉,他绝对不会主动开口问。 不让小白妹妹感到一丝丝为难,就是司晨瀚与程小白相处的原则。 “晨瀚哥哥……” 背后传来软糯娇憨的声音,司晨瀚立刻快步走上前,将他小白妹妹抱了起来,笑着问道:“小白现在想去哪里呢?” 程小白赶紧说道:“晨瀚哥哥,小白想阿爹阿娘了,要回家。” 司晨瀚知道小白说的阿爹阿娘是狼王狼后,立刻笑着说道:“小白不等宁姨了?晨瀚哥哥现在就送你回家?” 程小白立刻使劲儿点头,连声应道:“嗯,现在就回家。” 她刚才并没有说谎,一大早就从家里出来了,都快四个时辰没有见到她狼阿爹狼阿娘了,身为一个特别粘阿爹阿娘的小孩儿,程小白已经忍得很辛苦了。 司晨瀚轻轻答应一声,抱着他小白妹妹就往外疾走。 才走了没几步,司晨瀚听到怀中响起了细细的鼾声。低头一看,小白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放轻了脚步,却未减速度,司晨瀚出了百兽园的大门,先命小路子立刻赶去坤仪宫禀报,说是他先送小郡主回府了。 然后又命自己的亲卫将百兽园的一干内监小吏全都看管起来,等他回来再发落。 宁国公府栖梧园狼苑中,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用尾巴逗开三个小狼崽子的狼王突然跳了起来,兴奋地叫了一声,“崽崽回来了……”就一狼当先的往外冲。 瞬间,狼后和没精打采趴在各自房间中的狼大哥狼二姐它们全都跳了起来,十匹狼卷起一阵好大的旋风,冲向了宁国公府的大门口。 马车刚进了大门,正窝在司晨瀚怀里睡得香甜的程小白猛地坐起来,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叫了一声“阿爹阿娘……”,就要往外跳…… 吓的司晨瀚心都不跳了,他赶紧一把抱住他小白妹妹,低声道:“淘气包,吓死晨瀚哥哥了……” 说罢,司晨瀚就抱着小白下了马车。 “嗷……” 狼王一看自家崽子被那个狡猾的人类小崽子抱着,立刻气得龇牙又瞪眼,要不是自家崽子还在那个人类的怀中,狼王铁定已经扑上去了 狼王威风不过三秒,就被狼后一脑袋顶到一边去了。 狼后走到司晨瀚的面前,举起前腿单腿一勾,程小白顺势一滑,就稳稳的落到了她狼娘的怀中。 狼后将娃儿送到自己的背上,向司晨瀚微微点头示意,仿佛在感谢他送自家崽崽回家。 司晨瀚赶紧还礼,可等他站直身子抬起头,却发现眼前连一匹狼都没有了,狼王一家子竟然没发出一点儿声响的撤了…… 夫人没在家,大舅夫人孙氏得了信儿,飞快的迎了出来。 看到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孙氏心中暗自惊讶,可面上却不显,只恭敬地行礼。 司晨瀚温和地笑着说道:“孙夫人快快请起,小白在百兽园玩累了,孤先送她回家,方才狼婶婶已经带小白进去了。” 孙氏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赶紧再次道谢。 司晨瀚还想着赶紧去处理百兽园无良兽医之事,便也没有多停留,微笑着告辞而去。 太子走后,孙氏才长长出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天啊,太子殿下真真是个神仙般的人儿,我孙淑芸真有福气,竟然得见太子殿下的真颜……” 太子上了车,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先去坤仪宫一趟,便让车夫先回宫。 马车刚刚拐入通往皇宫的玄武大街之时,马夫突然闷哼一声摔下马车,而驾车的马匹也“咴儿”一声凄厉的惨叫,两匹马突然人立而起,继而重重摔倒在地上…… 车厢在惯性作用下向前猛冲,整个车厢狠狠地摔到地上。 随车的亲卫立刻脸向外背朝里,将整个车厢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两个跟车的太监正凄惶的叫着“太子殿下……” “孤无事……”一道清冷镇静又响亮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来。 所有亲卫听了都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太子殿下没事,他们心里就踏实了。 就在此时,数道闪着寒光的暗蓝色金镖向车厢方向射来。那些金镖来势极其迅猛,有几名亲卫被金镖所伤,瞬间倒地身亡。 “有暗器……护驾,保护太子殿下……” 亲兵队长大喝一声,他们边用手中的武器打落飞镖,边缩小圈子护住太子所在的车厢。 此时被困在马车厢中的司晨瀚,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且竭力稳住心神,竖起耳朵用心倾听…… 莫约过了两息时间,司晨瀚在车厢坐板旁一扣,手中就多了五枚再普通不过的辰和通宝,只见他手腕一翻,五枚辰和通宝向着左侧飞镖飞来的方向疾飞而去…… 再一扣,手中又多了五枚辰和通宝,这次司晨瀚是向右侧射出这了五枚大钱…… 一息之后,数声重物落地并惨叫响了起来。 一众亲卫定睛一看,只见左右两边各有五个从两侧房顶摔下来的,生死未知的灰衣蒙面人。 “殿下,您……”亲卫队长示意其他人警戒,他自己则赶紧问候太子殿下。 “孤无事,传京兆府尹前来处置此事。” 司晨瀚的声音沉着稳定,立刻安抚了亲卫队长那颗惶恐不安的心。 第276章 总有人跳出来找存在感! 太子殿下在玄武大街遇刺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宁康帝耳中。 宁康帝大惊,先问太子如何,听说太子平安无事之后,方才勃然大怒,一道道饱含着宁康帝怒火的圣旨如雪片般发出,全京城戒严,务必将谋害太子的行凶之人,主使之人一网打尽。 虽然太子亲卫来禀报,说太子殿下平安无事,可宁康帝没亲眼看到儿子,哪里能放心,他又担心这消息传进后宫,有孕在身的皇后承受不住,万一再…… 叫过蔡贵,宁康帝冷冷的交待,若是太子遇刺的消息传进后宫半个字,蔡贵就别想再要他的脑袋。 蔡贵是宁康帝还是五皇子时就跟在他身边服侍的,自然知道轻重,于是亲自带人守紧了后宫,连只蚊子都别想从前朝飞进后宫。 坤仪宫中,宁氏听小路子禀报,说是小郡主累了,太子殿下已经先送她回家了。 宁氏心里就是一惊,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那旺盛到令人震惊的精力,就算是太子殿下自己玩累了,她家闺女都不可能累着。 皇后看出好姐妹的担心,忙笑着安抚她。 “阿娴,瀚儿不是个没有分寸的孩子,你别担心。” 宁氏赶紧摇头说自己不是担心…… 皇后拍拍她的手,笑着说道:“阿娴,我也是做阿娘的,做了阿娘,这一颗心就不在自己身上了,不论何时,总要分半颗心给孩子的,我懂的。原想等瀚儿回来,让他送你出宫的,如今……只能委屈你了,叫张嬷嬷送你吧。” 张嬷嬷是皇后的奶嬷嬷,跟着皇后进了宫,是坤仪宫的总管事,皇后最信任之人。 宁氏赶紧笑着道谢,她知道张嬷嬷在皇后心中的份量,也懂皇后对自己的保护之心。 张嬷嬷被传了过来,听说皇后让自己送宁国公夫人,张嬷嬷很高兴。毕竟宁氏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自从带上程小白给的那颗珠子,皇后觉得自己的精神好多了。她原本想亲自送送好姐妹,却被宁氏苦劝住了。 皇后只能坐在殿内,看着好姐妹上了凉轿,往宫中慢慢走去。 在凉轿上,宁氏想着刚才皇后同自己说的话,心中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 在司晨瀚带着小白离开坤仪宫后,皇后对宁氏说了一个宁氏没有办法拒绝的请求。 皇后并没有要求将从前戏言的娃娃亲砸实了,而是请求宁氏给太子一个机会,若是小白将来有更好的选择,皇后保证绝不会勉强小白。可若是小白也喜欢太子,皇后请求宁氏不要硬拦着两个孩子。 皇后甚至告诉宁氏,皇帝吃够了被迫纳妃的苦头,将来无论如何都不会逼太子纳妃…… 此时的皇后还不知道,她的夫君和她的儿子,已经暗暗约定好了,大楚的万里江山,将来都得由她腹中的孩子承担,她的太子儿子,如今只是给弟弟占个位子罢了。 宁氏在凉轿中正想着心事,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宁国公府夫人请留步……” 跟轿送宁氏出宫的张嬷嬷示意抬轿之人略慢一些,往后看了一眼,便在霞影纱的轿帘外轻声回话。 “程夫人,是贤妃身边的宫女请您留步……” 宁氏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那便请过来问问何事吧?” 那个宫女一溜小跑过来,急急行礼说道:“宁国公夫人,婢子彩云,是翠华宫贤妃娘娘跟前的宫女,我们娘娘听说夫人进宫很是高兴,想见见娘家人……” 宁氏眉头皱得更深一些,她刚要开口怼回去,却听到了张嬷嬷的声音。 “这真是奇怪了,当日崔娘娘进宫,这家世身份可都是极清楚的,这些年来也没听说崔娘娘与程夫人有什么关系,何来这娘家人的说法?” 彩云见是皇后面前第一等得力的张嬷嬷说话,也不敢大声呛呛,只低头说道:“我们娘娘是世家崔氏出身,程夫人的母亲,也是出身崔氏。” 张嬷嬷心中暗骂一声“好不要脸”!正要反驳之时,却听到凉轿上的程夫人开口了。 “或许贤妃娘娘年纪小,不知娘家过去之事。本夫人是博陵崔氏的外孙女,并不敢高攀清河崔氏。况且今日天色渐晚,本夫人也不便在宫中久留。还是下次进宫再给贤妃娘娘请安吧。” 宁氏淡淡的一句话,却将崔贤妃的面子生生撕了下来。 彩云万万没有想到这宁国公夫人竟然敢当众不给她们家娘娘面子。 偏她说的都是事实,但凡对世家有些了解之人,都知道博陵清河两枝,虽然都是崔姓,却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而且博陵崔氏的声望地位远在清河崔氏之上,宁国公夫人那番话听着谦逊,实则是明晃晃打了崔贤妃的脸。 “时间不早了,赶紧走……” 张嬷嬷适时催了一句,抬轿子的太监们立刻快走起来。 快到宫门之时,宁氏一行正遇上匆匆赶来的司晨瀚。 “宁姨,小白在百兽园里玩了一阵子,说想她狼阿爹狼阿娘了,晨瀚这才将小白送回府,狼婶婶接她回狼苑了。” 不等宁氏相问,司晨瀚就上前解释起来。 宁氏听了这样的解释,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 宁氏知道自己的闺女特别粘她狼爹狼娘,一两个时辰看不见都不行,今天出来时间久了,难怪小丫头闹着要回家。 “叫太子殿下费心了,多谢殿下。” 宁氏已经下了凉轿,向太子行礼道谢。 司晨瀚赶紧扶着宁氏,不让她行礼,这可是将来的岳母大人,最好能不受她的礼就不受她的礼。 就在司晨瀚扶起他宁姨之时,宁氏那自从怀孕后就变得特别灵的鼻子突然闻到太子身上有一抹血腥气。 那味道很冲,宁氏赶紧后退并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当着太子吐出来。 太子吓了一跳,本能要上前,宁氏只得低声说道:“殿下留步,您……” 宁氏垂眸,正看到太子天青色外袍的衣摆上有几点暗红的血迹。 “殿下……还请先回东宫更衣再去给娘娘请安。” 宁氏压下心口的恶心之感,用极低的声音对太子飞快的说了一句,就赶紧用手捂住了口鼻。 太子低头一看,也看到自己外袍下摆的血点子,立刻压低声音道:“多谢宁姨,小白真的平安无事,瀚儿也无事,您快回府吧……” 宁氏点点头,上了自家的马车,抓着小桌上的香橼狠狠闻了几下,才压下了心口的恶心之感。 “快回府……”宁氏吩咐一句,马车就飞快的行驶起来…… 第277章 太子哥哥遇刺,小白很愤怒! 宁氏回府必须经过玄武大街,而此时的玄武大街,因为太子遇刺之事已经被禁军封街了,任何人不得由此通行。 宁氏的马车被人拦了下来,片刻之后,一个禁军都头打扮之人来到马车旁,恭敬地请宁国公夫人绕路回府。 宁氏少不得要问问原因,一问之下才知道太子遇刺。 好在宁氏刚刚还在宫门处遇到了太子,这才没有受了惊吓,只命马车赶紧调头绕路,火速回府。 “小白在哪里?” 宁氏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找闺女,宁老夫人还不知道太子遇刺之事,只笑着打趣:“可见得是亲母女了,一会儿没见都不行。” 宁氏急忙说道:“阿娘,不是的,是太子殿下送小白回来,在回宫的路上遇刺,万幸人没有受伤,女儿想问问小白回来之时,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崔老夫人吓了一大跳,忙说道:“天啊,竟有这等丧心病狂之人,太子殿下是多好的人啊!怎么能行刺他……小白才四岁,她能发现什么?阿娴,你可别吓着她……” “外祖母您说什么?晨瀚哥哥遇刺?他在哪里?受了什么伤……” 听说阿娘回府,小白带着她三个狼弟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还没跑进屋子,耳朵特别灵的小白就听到了她外祖母的话。立刻焦急地大叫起来。 “小白别急!你太子哥哥没受伤,阿娘回来时,在宫门口亲眼看见他,他很平安。” 宁氏赶紧安抚急得小脸发白的女儿。 “晨瀚哥哥真没受伤?”程小白皱起小眉头,有点儿不相信她阿娘的话。 “阿娘保证瀚儿没有受伤。小白不相信阿娘么?”宁氏握着女儿的小手,看到女儿有些发白的小脸,心里极不是个滋味儿。 她的小闺女才四岁啊,怎么可能…… 宁氏其实还真是多想了,就算是前世的小白,她于情爱都不曾开窍过。 何况今世的小白才四岁,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吃什么好吃的,怎么玩呀,她哪里能有她阿娘猜测的那些想法呀! “晨瀚哥哥真的没受伤?” 程小白又问了一遍。 宁氏压下心中的焦虑,耐心地笑着说道:“真没受伤。” “哦……那太好了,晨瀚哥哥没有受伤,明天就能给小白送好吃的点心啦……” 程小白的一声欢呼,让宁氏和她的阿娘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母女二人都已经想到她的小闺女(小外孙女)马上就要上花轿了,小家伙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宁氏哭笑不得,轻轻戳了戳闺女的脑门外,嗔道:“真是个小贪吃鬼,难道阿娘少了你吃的不成?” 程小白连连摇头道:“不一样,阿娘,晨瀚哥哥亲手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是小白吃过最好吃的点心……” “啥?” 宁氏和她的阿娘同时风中凌乱…… 最尊贵的,仙人一般的大楚太子,亲手给个四岁小丫头做点心,这话谁敢说,说出来谁敢信? “外祖母,阿娘,小白想起来今天还没做功课,小白先回去做功课了……” 程小白不等她外祖母和阿娘反应过来,又丢下个炸雷般的消息,就飞快的跑走了。 “阿娘,我刚才没听错吧,小白主动说要去做功课?” 宁氏难以置信的看向她的阿娘。 崔老夫人也是一脸的震惊,木呆呆地点了点头,她还没老到耳朵不好使的程度,小外孙女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这小丫头必有古怪……,一准去找她三哥和小二哥商量怎么替瀚儿出气了。” 宁氏极为笃定地做出了判断。 崔老夫人轻叹一声道:“还好有竹儿,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宁氏点了点头,是啊,万幸她还有个靠谱的二儿子。 程小白果然如她阿娘猜的那样,叫上她的狼三哥,去了她小二哥的书房。 “小白,三哥?” 正在奋笔疾书的程谨竹看到妹妹和狼三哥来了,心头一沉,这俩一起来找他,一准有什么大麻烦。 “小二哥,晨瀚哥哥送小白回家,在回宫的路上遇到刺杀了。阿娘说晨瀚哥哥没有受伤。可是小白还是很生气!” 程小白气愤的向她小二哥告状。 “哦,有这种事,小白不生气啊!你想做什么小二哥都帮你。” 程谨竹别的先不说,首先安抚妹妹的情绪。 “三哥说,皇帝伯伯一定会一查到底,可是那些人既然敢刺杀晨瀚哥哥,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查出来,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小白此时成了她狼三哥和她小二哥之间的翻译,一人一狼,都是各自种族中最聪明的存在,此时正式联手! 某些愚蠢而不自知的人类,瑟瑟发抖去吧…… “三哥说的对,不知三哥有何高见?” 程谨竹看向狼三哥,轻声相问。 狼三哥白了程小二崽子一眼,心说都这会儿,你还玩什么心眼儿,赶紧帮小白解决问题呀,没看崽崽都急成什么样了! “小二哥,我能听懂任何动物的话。我想找小鸟儿帮忙,小鸟儿到处飞,它们一定能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程小白心里真着急,抢着说了起来。 程谨竹并没有对妹妹的话表示惊讶,他早就知道妹妹的与众不同,只不过妹妹自己不说,他也不说破罢了。 既然妹妹自己主动说了,程谨竹便开始给她明着支招儿。 “小白,小鸟儿要找,但更要找小老鼠们。坏人的谋划,通常不会在日头之下商量。他们大多会在夜里,在暗室中密谋。” 程谨竹开始不着痕迹的教导妹妹。 程小白一拍自己的脑门儿,懊恼地说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还是小二哥你最聪明了。” 狼三哥在心里鄙夷程小二崽子一回,赶紧说道:“崽崽,等天黑了三哥就带你去抓老鼠。” “好呀,三哥,老鼠爱吃什么?” 程小白无师自通的知道要找老鼠干活,得给老鼠好处才行。 做为一匹身处食物链上层的狼,狼三哥还真不知道老鼠喜欢吃什么。 看到妹妹皱起小眉头,程谨竹笑着说道:“小白,你用香油拌糖糕,老鼠一准爱吃。回头小二哥帮你准备,晚上陪你一起找老鼠。” 程小白的小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又蹦蹦跳跳跑去厨房要香油拌糖糕了…… 程小白跑走之后,程谨竹看看明显不高兴的狼三哥,笑着说道:“三哥,老鼠最滑头不过的,我怕它们骗小白,晚上还得请三哥把关,免得小白上当受骗。” 狼三哥心里这才舒坦了,满意的点了点头,甩了甩大尾巴,轻快的走了出去…… 第278章 小白与小老鼠 当天夜里,程小白和狼三哥来到府里的粮仓中,小白将香油拌糖糕放到粮仓角落的一个极小的洞口外面。然后捂着自己的嘴巴,静静地等小老鼠出洞。 过了一好一会儿,一只小老鼠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脑袋,它没有发现屏住呼吸的程小白和狼三哥,嗖的冲了出来,抱着那块足有半个老鼠大的香油糖糕,扭头就往回跑…… 突然,一只巨爪从天而降,将小老鼠压在地面上,那力度巧得很,既不会让小老鼠跑掉,也不会将它压死。 “吱吱……”小老鼠惊慌的叫了起来。 “小老鼠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有事情请你帮忙,你要是帮我,我包你一辈子都有吃不完的香油糖糕……” 程小白立刻在心里对小老鼠说话,结果把那小老鼠吓的白眼一翻,直接吓昏了过去。 看到身体僵硬的小老鼠,程小白头一回感受到挫败,她在小动物这里竟然不受欢迎了。 “三哥……”程小白委屈地叫了一声。 狼三哥赶紧歪头亲亲妹妹,哄道:“崽崽不伤心,三哥有办法……” 说着,狼三哥踩着小老鼠的爪子微微用力,小老鼠一吃疼,立刻就醒了过来。 “小老鼠你别怕,我不伤害你,我有事请你帮忙……” 程小白赶紧用最最轻柔的语气说了起来。 “是你在对我说话?” 一道破碎到几乎不成调儿的声音在程小白脑海中响了起来。 “对啊,就是我,你别害怕,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 程小白再三保证。 小老鼠心道:“那匹破狼还踩着我的身体,你猜我信不信你的话?” 只是这话,小老鼠没敢说出来。 环在程小白脚上的苍溟一看这一人一狼这么干可不行,那只小耗子没被活活吓死,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对小耗子这种胆小又狡猾的小动物,利诱可比威逼更有效。 程小白突然觉得手里多了个豆子,脑海里同时也响起了她苍溟爷爷的声音。 “小主人,您张开手,这只小耗子就会听您的话了,您给它闻闻手里的东西,答应它办好您要它办的事,就把这颗豆子给它,它一准听您的。” 程小白依言张开手掌,小老鼠顿时精神一振,拼命地嗅了起来。 “小老鼠,你帮我的忙,我就给你这个……” 程小白看到小老鼠拼命向自己这边挣脱,便笑着说了起来。 狼三哥假装无意的轻轻抽动一下鼻子,那味道,它也好喜欢啊!不过崽崽妹妹的事情要紧,它可以忍一忍的。 “好好好,漂亮的小郡主,请问您要小的做什么事情呢?” 小老鼠立刻谄媚地问了起来,敢情它早就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宁国公府的小郡主。 程小白还真没只小老鼠鬼心意儿多,她笑着说道:“我要你发动京城里的老鼠们帮我打听消息。” “啊……小郡主,您知不知道京城有多少老鼠啊?我哪能都认识?” 小老鼠立刻为难的叫了起来,要不是它的绿豆大的眼睛一直滴溜乱转,程小白和狼三哥几乎都要相信它了。 狼三哥悄悄对它崽崽妹妹说了句话,程小白立刻对小老鼠说了起来…… “那是你的事情,你只要给我我想要的消息,我就把这个这给你,要是你骗我……哼,我就养上十只八只大狸猫,专门抓你们老鼠,到时你爹你娘你媳妇你宝宝,一个都逃不了……” 小老鼠都快被眼前这一人一狼气哭了。 干啥呀,你们俩那么大个儿,逮着个小老鼠欺负,有意思么? 可是看到小郡主手中那颗散发出异香的豆子,小老鼠又控制不住的心脏狂跳起来…… 要是得到那个东西,那它是不是就有可能变成传说中的寻宝鼠? “好吧,小郡主,您想知道什么消息,小的尽力为您打听。” 小老鼠再次谄媚地问了起来。 “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家行刺太子,任何与行刺太子有关的消息,我都要知道。” 程小白板起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啊……原来是为了那个人类太子啊,好,这个忙我灰须须帮定了!” 小老鼠前爪一拍胸脯,再没有刚才的推诿拒绝。 “咦,你怎么突然答应的这么痛快?” 程小白好奇的问了起来。 小老鼠忙说道:“那个人类太子真是个好人,我姑奶奶就是东宫的老鼠,有一回它被人发现,要打死它,是太子救了我姑奶奶,他告诉我姑奶奶,叫它不要咬宫里的东西。饿了就到他的书房去,他每天都会在书房的桌子底下放一块点心,足够姑奶奶一家吃的了……我姑奶奶出宫来看我们,给我们讲过好多次呢!太子真是个好人啊!帮他,我们都很愿意的!” 说完,小老鼠似乎是怕自己被嫌弃,忙又说道:“小郡主,其实我们要是有吃的,是不会乱咬东西的,那些木头布料一点儿都不好吃。我们要不是饿的不行,是不会啃那些东西的。” 程小白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我也可以每天给你们一些吃的,你们也别乱咬我家的东西,好不好?” 小老鼠喜出望外,一个劲儿直点头,还立起来拱起两只小前爪,向程小白作揖道谢。 程小白见小老鼠上道,就将一块糖糕放到地上,笑着说道:“那这个就当是见面礼,你带给你家人吧……” 小老鼠赶紧又拱爪道谢,然后才冲着洞里“吱吱……”叫了几声。 片刻之后,五只粉粉的小鼠仔跑了出来,小老鼠很骄傲地向程小白介绍。 “小郡主,这是我家五个小仔,小东小南小西小北小中,快给小郡主问好,小郡主送你们好吃的糖糕。” 五只还粉嫩嫩的,皮毛还没变成灰黑色的小鼠仔立刻人立起来,拱着两只小前爪行礼。 五道奶唧唧地声音响起在程小白的耳中,程小白喜欢的不行,硬从老苍溟那里要了颗小小豆子,还让它给分成五份,送给了五只平白走了狗屎运的小鼠仔。 小老鼠灰须须看着它五个小仔,虽然心里欢喜,可也眼红啊,五个小仔什么都没干,就得了这天大的机缘,它还什么都没有呢…… 五只有天大造化的小鼠仔虽然身体没有变化,可眼神却与刚才有天壤之别。 “小郡主姐姐,刚才我们都听到了,您别急,我们这就去帮您打听消息……” 五只小鼠仔吱吱几声,就嗖嗖嗖地跑没影了。那速度快的,狼三哥都表示震惊…… 第279章 小鼠仔立大功 东南西北中五只小鼠仔得了天大的好处,它们是真卖力办事儿。 程小白是酉时三刻找小老鼠们帮忙的。到了丑时初刻,窝在狼后怀中,抱着点点呼呼大睡的程小白就被她狼娘温柔地叫醒了。 “崽崽醒醒,你的小老鼠朋友来找你了……” 狼后在心里轻声的呼唤,程小白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揉眼睛,脑子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阿娘,什么小老鼠朋友啊?”程小白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睡意。 片刻之后,清醒过来的程小白“啊……”地叫了一声,腾地跳了起来。 “崽崽姐姐,您能出来说话么?” 鼠仔小东颤声说了起来。像它们这样的小动物,对于狼王狼后这样的存在,那绝对是害怕的要死。若不是为了给崽崽姐姐回话,小鼠仔们绝对不敢靠近狼苑半步,更不要说进来找人了。 程小白虽然不知道小鼠仔为啥要自己出去说话,可她一向尊重她的动物朋友们,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崽崽姐姐,我们打听到消息了,在朱雀大街的醉平生酒楼地底下,有个暗室,暗室里有两个人,他们说这次没有杀成太子,还折了三个赤金七个白银,严重损伤了魅影阁的声誉,他们还要继续刺杀太子……” 小东一股脑儿的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 “魅影阁是什么鬼东西?在哪里?” 程小白皱着小眉头自言自语。 “崽崽啊,时候不早了,和你的朋友们说完就早点回来睡觉……” 程小白正想着,脑海里响起了她狼阿娘的声音。 条件反射般的答应一声,程小白就对小东它们说道:“多谢你们啦,快回家休息吧,明晚还得麻烦你们继续帮我打听消息,最好能找到那个魅影阁在哪里。他们敢行刺我晨瀚哥哥,那我就彻底砸了那个魅影阁……” 五只小鼠仔赶紧溜了,这里可是狼苑,虽然那些狼不吃老鼠,可气息实在是太吓鼠了…… 回到狼后身边,程小白打了个哈欠,可还是强忍着睡意说道:“阿爹,阿娘,你们知道魅影阁么,小东说行刺晨瀚哥哥的是魅影阁的人……” 狼王狼后齐齐摇了摇头,对于人类的江湖之事,两匹狼怎么可能知道。 程小白心里着急,站起来就往外走,口中说道:“我去找三哥和小二哥……” 狼后前腿一伸将小白揽回怀中,轻声说道:“崽崽,现在很晚了,你小二哥早就睡着了,咱们不去吵他,天亮了再说也不迟。” 狼王忙也说道:“对啊,崽崽你忘记了,京城有宵禁的,就算有什么事情,现在也不能出门的。” 程小白一拍自己的脑门,“对哦,我忘记了。阿爹阿娘,我们睡觉吧……” 小孩子的睡眠质量好到不能再好了,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细细的小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小白一边打着小呼噜,一边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弟弟拽到怀中抱着,睡得别提多香甜了。 狼王和狼后看着秒睡的崽崽,一脸的温柔慈爱,简直溺死了个人。 次日天刚蒙蒙亮,程小白骑在她狼三哥的背上,冲进了她小二哥的院子。 “小二哥……咦,小三哥你又跑来挤小二哥……” 程小白还没进屋子,就大声喊“小二哥”,结果看到她小三哥揉着眼睛从房中走了出来,这才那样喊了一句。 “小……小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也来挤小二哥么?小二哥真可怜……” 看到小三哥身后又走出来个小大哥,程小白彻底惊了! “小二哥小二哥,小白,你又不是只有二哥这一个哥哥……” 程谨枫一个没忍住,酸溜溜地说了起来。 “呃……”程小白突然有种莫名心虚的感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枫儿,怎么和妹妹说话呢!” 程谨松顺手敲了弟弟一下,然后快步上前将妹妹抱了起来,笑着说道:“小白今天起的真早!” 最后走出来的是程谨竹,他的眼下有些发青,显然夜里没有睡好。 也是,任谁被磨人的臭弟弟闹腾一晚上,谁都得变成个乌眼青。 “崽崽,你小大哥小三哥可能知道咱们昨儿商量的事情了。回头他们问,你就直说。” 狼三哥心思飞转,在心里悄悄知会妹妹。 进了屋子,程谨竹先说道:“小白,昨晚大哥和三弟都为太子殿下遇刺之事来找我,我想这事是我们兄妹共同的事情,就没瞒着他们。” 程谨枫对于妹妹没有第一时间找自己还有些不开心,只委屈地闷声说道:“小白,小三哥我虽然没有大哥武功好,也没有二哥脑子好使,可小三哥我人头熟啊,你有事情,小三哥也是能帮上忙的……” “小三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就是……” 程小白看到小三哥那一脸受伤的神情,心里挺难过的,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释。 程谨竹不舍得妹妹为难,立刻说道:“那会儿大哥和你都没在府里,小白才没告诉你们的。你们要是在家,小白会同时告诉我们三个。” 程小白听了这话,立刻使劲儿地点头,虽然昨天她的确是第一时间只想到小二哥,根本没有想过她的小大哥和小三哥。 程谨松是大哥,根本不可能和妹妹计较这个,只笑着说道:“对啊,枫儿可不许挑妹妹的理,那不是我们都不在家么……” 程谨枫瘪了瘪嘴,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拉着妹妹的小手,很郑重地说道:“小白,往后你去哪儿,小三哥就陪你去哪里,你有事,要第一时间找小三哥。” 程小白甜甜笑着答应下来,程谨枫的不开心才被妹妹甜甜的笑容治愈了。 “小大哥小二哥小三哥,昨天半夜,小东,就是咱们家粮仓里住着的小鼠仔告诉我,行刺晨瀚哥哥的是魅影阁的人,你们知道魅影阁在哪里么?我想砸了那个魅影阁,把里面的人全都抓起来给晨瀚哥哥报仇!” 程小白一口气说了起来。幸好她的狼哥狼姐们没来,要不然只是叫人以及狼,就得叫上好一会儿。 “魅影阁?我听说过……” 程谨松程谨竹程谨枫,三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第280章 飞快成长的少年们 “啊,你们都听说过?在哪里,人多不多?我们得怎么干才能砸了魅影阁?” 也不知道程小白对砸魅影阁有什么奇怪的执念,一口一个砸魅影阁。 “小白你别着急,听小二哥慢慢说。” 程谨竹先将急地直跳脚的妹妹抱到椅上坐下,往她手里塞了一杯不冷不热正好喝的鲜牛乳。 程小白习惯性的喝了一气儿,这才算是平静不少。 “我们都不知道魅影阁在何处。事实上,除了魅影阁之人,再没有任何人知道魅影阁的所在。” 程谨竹沉稳地说道。 程谨枫一听这话,立刻皱眉说道:“这不对啊,要是没有人知道魅影阁在哪里,那他们是怎么接生意的?” 程谨松沉声说道:“我查到了,他们是通过大富赌坊的荷官接生意的。” 程谨竹听了这话,惊讶的看了他大哥一眼。 真奇怪啊,大哥居然在自己在场之时,肯自己动脑子了。 程谨松看懂了二弟的眼神,笑笑说道:“二弟,大哥想明白了,不能因为你的脑子好使,大哥就什么都指着你,把自己的脑子当摆设。将来,大哥总要一个人征战沙场的,若是还不爱动脑子,害了自己也就罢了,若是连累了袍泽将士,我的罪过百死难赎……” “大哥,也不至于,你只是和我在一起时不太爱动脑子罢了,我不在你身边之时,你脑子也是很好使的。” 程谨竹一时不太习惯变化这样大的大哥,急忙说了起来。 程谨松笑笑说道:“二弟,大哥没事儿,我好着呢。咱们还是先说魅影阁之事吧。小白有这个心愿,咱们做哥哥的,无论如何也得帮她完成才行。” 程谨竹压下心中对于大哥突然成长起来的不习惯与失落,点点头道:“好,大哥你接着说。” 程谨松看看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妹妹,摸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小白,大哥已经着手查大富赌坊的荷官了,最多两天就能有结果。” 程谨枫听了这话,立刻说道:“大哥,干嘛费事去查,咱们直接去大富赌坊外头,找个老烂赌鬼,花点银子不就能问出来了。” 程谨竹看看沉稳踏实的大哥,再看看机灵干练的三弟,心中又开心又酸涩。 已经习惯了将家人之事都扛在自己的肩上,如今大哥三弟都成长起来了,程谨竹一时还有点儿不太适应。 “可是我们怎么去找啊?三哥说咱们会被人认出来的。” 程小白突然说了一句。 程谨竹点点头,他狼三哥说的对,就他们兄妹四个,不是程谨竹自吹,这一出门,绝对能吸引所有的人注意力。 若是再带上狼三哥,这简直就是向世人宣布,他们就是宁国公府的公子郡主。 毕竟燕京城里养巨狼的,就只有宁国公府这一家,眼红眼馋宁国公府巨狼的人,在京城可是大有人在的。 在燕京城,亲贵人家都以养得起珍奇异兽做为自家实力雄厚的证明。 若非当今宁康帝对宁国公府无比信重,宁国公程思则又手握重兵,宁国公夫人的父亲在士林当中影响极大,只怕上门厚着脸皮讨要银狼的人家,都能把宁国公府的门槛都踩平了。 “我们不自己去查,找曹姨夫啊,让他找人去查就行了。” 程谨枫笑咪咪地说了一句,竟有一丝小狐狸的狡猾之意。 “这倒也行……”程谨竹想了想,点了点头。 如今瑞雪的夫君曹延龄正领着宁国公府侍卫头领之职,让他去查此事,既合情又合理,而且又有瑞雪这层关系,还特别可信。 兄妹几个又仔细商量一番,就直接去后街找他们曹姨夫了。 正在吃早饭的曹家人听说小公子小郡主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迎了出来。 只是两三天没看到三位公子和小郡主,瑞雪竟然欢喜地直抹眼泪。 这可把曹延龄急出了满头汗,急得他围着他媳妇直转圈子。而曹延龄的亲娘胡氏看到这一幕,立刻垂下眼皮,盖住了眼中的一抹幽怨之意。 程谨松他们兄妹四人都没有注意到瑞雪婆婆那一闪而过的异样。 只有五感极灵的狼三哥察觉到了,可狼三哥只是一匹狼,它哪里能懂得人类那极度复杂的情感,它只是觉得奇怪,可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瑞雪对狼三哥来说,只不过是它人阿娘身边的一个丫鬟罢了。 瑞雪听说三位公子和小郡主是来找自己夫婿的,连饭都不让丈夫吃了,连声催他赶紧走。 曹延龄乐呵呵的和他阿娘打了个招呼,就兴冲冲地走了,完全没有看到他阿娘那瞬间黑沉下来的脸色。 “瑞雪啊,龄哥儿还没吃完早饭呢,他是出大力气的,不吃饱可怎么能成?” 在众人身后,隐约飘出这样一句幽怨的低叹。一匹狼,一个愣头青,三个半大孩子,一个四岁小姑娘,这里就没一个能明白胡氏那话里拐着弯儿的意思,全都兴冲冲的走了…… 宁氏身边的八个一等大丫鬟,瑞雪是最忠诚也是最憨的一个,她最没心机,完全听不懂话中之话。 可以说不论什么话,你不给瑞雪点透了,她就不会去想藏在话里话外的其他意思。 偏偏胡氏又是那种无论什么话只说一半,剩下一半让别人自己去想去悟的性子。 这婆媳俩相处了才两三日,胡氏就生了好几场闷气,可她的儿子媳妇却是啥都不知道,胡氏这气,可算是白生了…… 曹延龄听小主子们说完他们要自己去做的事情,真是又惊又喜又担心。 惊的是小主子这才多大啊,就已经想的这么周全了! 喜的是三位公子各有所长,将来必定能将宁国公府发扬光大! 担心的则是这么重要的任务,他能圆满的完成么? “曹姨夫,我们相信你一定行的!” 程谨枫像个小大人似的跳起来拍拍他瑞雪姨夫的肩膀,极为丝滑的将一叠银票塞进了对方的手中…… “啊……不行不行,三公子,这银子也太多了……” 曹延龄一看手中那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就紧张的叫了起来。 这一叠银票少说也得有五六百两,三公子拿出这么多银子,夫人知道么,别再是三公子偷拿了夫人的银子吧! 程谨竹似是猜到了曹延龄心中的疑虑,笑着说道:“曹姨夫只管拿着,这是三弟自己的银子。” “啊……三公子您……三公子,您能带着我赚点银子么,我我饷银都交给我媳妇了,可我又想给我的孩子打个小金锁……” 曹延龄一张黑脸涨得通红,可是为了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他还是厚着脸皮说了出来…… 第281章 兄弟齐心 听到曹姨夫的请求,程谨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旋即松开了。 程谨松则爽朗地笑道:“等瑞雪姨生了,我送他一只金锁。” 而程谨枫却摇头说道:“大哥这样做不妥,曹姨夫是想自己挣银子给弟弟妹妹买金锁。曹姨夫,你有没有三两银子?有就给我,三个月后,我保证你有打金锁金项圈的银子。” 曹延龄赶紧把自己的荷包掏出来,憨笑着说道:“有有有,你们瑞雪姨给了我五两银子做零花,我还没用……” 说罢,曹延龄就将一个小小的银锞子从荷包中取出来,放到他家三公子摊开的手掌上。 “五两啊,那还能打一只小金镯子。”程谨枫飞快将五两银子收进自己的荷包,笑咪咪地说了一句。 曹延龄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事求三公子,再没错的。 说罢了闲话,曹延龄立刻去安排人混入大富赌坊找为魅影阁牵线的荷官。 程谨松如今也有自己的人手,他从其他途径打听消息,免得信息来源单一,他们再被人骗了。 不得不说,这一趟永宁之行,宁国公府的三位公子都有了极大的长进。 大公子程谨松不再一昧练功,他开始学着动脑筋,还有了自己的小班底。 二公子程谨竹,脑子仍旧极为聪慧,他最大的收获是身体强健了许多。 若说以前家人会担心他熬不住漫长的考期,如今是彻底没了这方面的担忧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能像他外祖父一样,连中六元,为大楚文坛写下浓墨重彩的华章。 至于三公子程谨枫,他最大的收获就是他阿娘允许他行商贾之事了。当然,科举他还是必须要去考的,宁祭酒的外孙,怎么可以是个白身! 刚吃过午饭,各处的消息就陆续汇总到了程谨竹处。 程谨竹分析一番,推断出负责为魅影阁牵线搭桥的荷官,是一个外号叫无影手的荷官,他姓时,叫时一手,他一直自称是鼓上蚤时迁的后人。 也不知道认个小偷当祖宗,有什么可骄傲的。 中间人找到了,让什么人去买凶杀人,花多少银子才能让这个时小手甘愿冒险呢? 毕竟行刺太子之事刚刚发生,此时的魅影阁上下人等应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怕是不肯轻易接生意。 程谨竹正在心里寻找合适的人选,就听到有什么小动物在外面敲窗子。 坐在一旁,无聊到打瞌睡的程小白眼睛一亮,立刻跑去将窗子打开,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就飞了起来。 小麻雀冲着程小白一通叽叽喳喳,程小白渐渐皱起了小眉头。 “小二哥,吏部尚书是谁呀?”程小白皱眉问道。 程谨竹都不用想,便直接开口说道:“吏部尚书姓傅,名南庄,他是两朝老臣,傅家祖上出来一任皇后两名宠妃,长泰帝一朝,傅家有傅半朝之称,后来虽然式微,可底蕴不浅……” 程谨竹还要往下说,却看到妹妹一脑门糊涂地看着自己,不由轻笑起来。 “我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呀,你又不用做官的。这位傅尚书平日里并不显水露水的,小白,你为什么问他,难道他与魅影阁有关系?” 程小白赶紧说道:“小二哥,小麻雀刚才告诉我,醉平生酒楼的掌柜,中午去傅尚书家送饭,在他家待了快一个时辰,小麻雀说那个掌柜被傅尚书叫进了书房,有侍卫守着,小麻雀没敢靠近书房偷听……” “……这就有些奇怪了,一个尚书,一个酒楼掌柜,他们谈什么能谈上小一个时辰?” 程谨竹喃喃自语起来。 程小白忽然想到了什么,跳起来便往外跑,小麻雀赶紧飞起来追过去。 程谨竹笑着摇了摇头,提笔在纸上写下吏部尚书的名字,再画了一个箭头,指向了醉平生酒楼的掌柜王二保。 程小白跑到粮仓,在心里叫:“灰须须,你快出来,我有事情问你……” 片刻之后,灰须须倒没出来,反而是小南从洞里飞快跑了出来,顺着程小白的衣裳就爬到了她的手中。 “崽崽姐姐你好呀……” 小南开心的扭着小屁股叫了起来。 “你是小南?小南,你阿爹在不在家?我有事情问它?” 程小白从荷包中抓出几颗松子放到小南面前,笑着问道。 “崽崽姐姐,灰须须不是阿爹,是阿娘……她没在家呢。早上去宫里找我们老姑奶奶了。” 小南抱着松子,奶声奶气地说了起来。 “对了,崽崽姐姐,刚才小北妹妹才从吏部尚书家回来,他家有只大狸猫,可吓鼠了,小北妹妹吓的魂儿都快飞了……” “吏部尚书家?小北打听到什么消息了?”程小白急切地追问。 “没听到什么,那个书房里有个暗室,是用大石头砌的,不好打洞,我们进不去……那个老头带着醉平生酒楼的掌柜进了暗室……” 小南很不好意思的小声说了起来。 “你们已经很厉害了,谢谢你们呀……回头我给你们送点心……” 程小白觉得这个消息很重要,得赶紧告诉她小二哥,又匆忙地跑回了她小二哥的书房。 程小白回到书房里,她小三哥刚好回来了。 “二哥,银票准备好了,三万两,都是大通龙钞。你看让什么人去买凶?” 程谨枫将一叠银票拍到他二哥的书桌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急切地说道。 “枫儿,你不会把所有铺子的现银都抽出来了吧?” 程谨竹有些担心地问。 程谨枫摇头笑道:“二哥,你也太小看你弟弟我了,区区三万两银子而已,根本不用抽铺子里的现银。” “就是吧,这三万两要是能拿回来就再好不过了……” 想想这三万两是自己大半的身家,程谨枫还是有一丢丢心疼的。赚银子,特别之前要瞒着阿娘,还是很辛苦的。 程谨竹笑笑说道:“知道了,枫儿你放心,二哥保证不会让你白白丢了这三万两银子。” “好,我信二哥。” 程谨枫将银票往他二哥面前一推,竟是再不多看一眼,只这份胸襟气度,就不知强过多少人了…… 第282章 太子来了,带着他的点心来了 “阿娴,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管,就由着孩子们折腾?” 崔老夫人看到自家闺女跟没事人似的,安安稳稳地养胎,不免有些担心地问了起来。 宁氏笑着说道:“阿娘,这是松儿竹儿枫儿第一次合力试手,女儿不能管,也不用管。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做好他们想做的事情。” “你哦,也是个心大的,松儿他们大了,可以不管。那小白呢,她才四岁啊,你也是真放心!” 崔老夫人轻嗔一声,觉得自家闺女对她的外孙女儿太不上心了。 宁氏听了母亲之言,不由笑了起来。 “阿娘啊,咱们家最不用我担心的,就是小白了。她呀,说是身边有六丁六甲护着都不为过。您别看小白折腾的欢实,她可一直都在姐姐姐夫的眼皮子底下呢。姐姐姐夫护着小白,那才叫密不透风。” “阿娘也知道你姐姐姐夫特别护着小白,可它们到底是狼,有些场合它们也不方便现身不是……” 崔老夫人总是觉得小外孙女的安全不够有保证。 宁氏看到自己的螺子黛变成了特制的笔,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也许,往后的任何场合,她的小白身边都会有最强大的保护呢! “阿娘,您就不用为松儿他们兄妹几个担心了。咱们还是先想想给忠儿他们相看的事情吧。虽说要等他们考完科举再议亲,可总得先有个目标吧。如今好姑娘可抢手的紧呢……” 宁氏赶紧转移话题,实在是她的小白身边神异之事太多,她不想让她的阿娘总将注意力放在小白身上。 “谁说不是呢,唉……阿娘都愁死了……你说说,生这么多小子干啥,光给他们找媳妇,都愁死个人了……” 崔老夫人如今一提起给孙子们找媳妇,就一个头四个大……谁叫她有九个大孙子,其中有四个现在就得相看起来,还有四个过不上三四年也得相看,也就是小泥鳅省心,这娃儿相看媳妇,怎么着也得过上十来年。 “阿娴,你说这皇上也不选秀了。若是选秀,咱们还能趁机多认识些合适的姑娘家。” 崔老夫人遗憾地说了一句。 宁氏想起皇后和自己说的私房话儿,不由轻笑起来。 “阿娘,估计宫里选秀,怎么着也得再过上五六年……皇子们如今年纪都小,宫里且不着急呢。” “啊……这么说,宫里是不打算进新人了?” 崔老夫人吃惊地问了起来,声音里还透着一丝丝的欢喜。 她之所以没有很中意的孙媳妇人选,其实与选秀有很大的关系,想通过送自家女儿入宫,为自家谋前程的官宦人家可不在少数。 宁氏轻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阿娘和大嫂二嫂只管放心相看,若真有了中意的,咱们先暗暗打听,然后再请官媒提亲,或者女儿求皇后娘娘赐婚也行。” 崔老夫人赶紧摇头道:“这可使不得,家里九个小子呢,一碗水可得端平了……哪能次次都麻烦皇后娘娘的。况且我们都没打算求娶门第太高的姑娘……” 停了一下,崔老夫人对女儿正色说道:“阿娴,松儿也该相看了,你听阿娘一句劝,高门嫁女低门娶亲。儿媳妇门第太高并不一定是好事。” 宁氏点头笑道:“阿娘放心,女儿懂的。将来松儿他们的媳妇儿,首先得是他们中意之人,至于门第高下,从来都不是女儿选儿媳妇的唯一标准。” 崔老夫人拍拍女儿的手,笑着说道:“这话说的对,这不论选媳妇还是相女婿,人品都是最重要的。特别是选媳妇,一个好媳妇可以旺三代,可不能不谨慎……” 娘俩儿就如何选儿媳妇孙媳妇这一问题,进行了热烈的,深入的探讨。 也不知道宁府里那几个正疯狂备考的少年们是否耳热了一天…… “小白,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人还未进门,程谨松的声音就传进了书房。 程小白深深的嗅了一下,跳起来开心的叫道:“是晨瀚哥哥做的点心,小大哥,你见到晨瀚哥哥了?” “小白……” 程小白的声音刚落,太子司晨瀚就叫着她的名字,从外面走了进来。 “晨瀚哥哥,你真的没有受伤呀!” 程小白看到她的晨瀚哥哥行动自如,闻到他身上只有特别好闻的,香香的点心的味道,没有一丝血腥味儿和药味儿,开心的叫着扑了过去…… 司晨瀚都已经张开双臂准备迎接他小白妹妹了,却被人半路截了胡。 程谨松单手一抄,就将妹妹抱到了自己的怀中。 程谨竹也快步赶上,从大哥手中抱过妹妹,然后迅速后退,将妹妹放到了他书桌后的圈椅中。 “小大哥小二哥,你们干什么呀!” 被“劫持”的程小白,不高兴地叫了起来。 司晨瀚眸色微暗,旋即又微笑起来。 “小白妹妹,我昨儿晚上梦到一种点心,特别好吃,今天早上起来就试着做了几回,总算做成了,就想着送过来,让我们的小金舌头品一品。” 司晨瀚飞快从程谨松右手拿过那只小巧的紫竹海棠食盒,打开放在了程小白的面前。 程小白圆圆的大眼睛瞬间睁到了最大的程度,微微张开的唇角,流出了可疑的液体…… 程谨松他们兄弟三人都暗怀不屑的低头看了一眼。 不想只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了。 海棠花形的食盒中,放着一只青色琉璃盏,琉璃盏中以软嫩的乳酪打底,乳酪面上铺着一道弯弯的七色彩虹,底还有一片青青的草地,彩虹是用石榴籽大小,仿佛水晶一般的东西做成的,草地不知道是用什么做出来的,散发出极清凉的气息…… “好漂亮啊……” 程小白叫出了大家的心声。 “不就是乳酪果粒么……” 程谨枫有些不服气的轻哼一声。 司晨瀚也不辩解,只笑着说道:“大家不尝一尝么,现在吃口感正好哦……” 程小白欢呼一声,拿过旁边的空白琉璃小盏,用小玉勺小心的往每个小盏中小心翼翼的舀了一点彩虹和乳酪,还不忘记再舀一点青青的草地…… 然后一一分给四个哥哥,最后端起那只琉璃盏,开心的宣布,“这些都是小白的……” 看到护食的妹妹,松竹枫三兄弟虽然有点儿心塞,可他们的脸上还是都流露出一模一样的,宠溺的笑容…… 第283章 约定 狼王听说太子那个小崽子又来了,还带来好吃的点心勾引自家宝贝崽崽,眼睛都气红了。 狼王跑起来就往外冲,要把那个碍眼的小破崽子撵走。 不想狼后却淡定的说了一句:“崽崽本来啥都不懂,她就想吃好吃的,你一撵,崽崽可就什么都懂了……” 狼王当即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狼在半空中僵住,然后掉在了地上。 斑斑点点豆豆三只还以为它们阿爹在和它们玩一个新游戏,全都嗷呜嗷呜叫着扑过去,重重的压在了它们阿爹的身上。 狼王立刻打了个滚儿,将三个目中无爹的小崽子甩到地上。 这三个小崽子可不像它们的哥哥姐姐那般听话,就连一肚子心眼的老三,都没这三个淘气。 “斑斑点点豆豆,去找你们崽崽姐姐玩……” 狼后很平淡的一句话,立刻引了来了狼王那无比钦佩的眼神。 要说还得是它亲媳妇脑子好使,三个小崽子向来粘它们崽崽姐姐,它们一出马,看那个人类小破崽子还怎么有机会哄骗它家宝贝崽崽! 三个小崽子欢快地冲了出去。 狼后这才和狼王说起了私房话儿。 “玄镜,你这样可不行,你越对那小太子不好,崽崽就会越对他好的。” 狼后边说边用“你怎么这样笨”的眼神看向狼王,狼王顿时无端觉得自己真的好笨。 “那我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把崽崽骗走?” 狼王愤怒的闷叫一声。 “这怎么可能?你当咱家崽崽是什么?她是喜欢吃好吃的,可也不是几口好吃的就能骗走的。崽崽才四岁,还啥都不懂。咱们呀,就使劲儿的惯崽崽,像她小时候惯着,崽崽有足够多的疼爱,就不会轻易上臭小子的当。” 狼后说的头头是道,狼王一个劲儿的点头。 毕竟银狼一族的族训之一,就是听媳妇的话。 狼王狼后两口子绞尽脑汁子地想怎么能让它们的崽崽拥有数不尽的疼爱,从而让它们的崽崽不至于因为一口吃的就被臭小子骗走了…… 此时程谨竹的书房中,因为斑斑点点豆豆的到来,已经热闹的一塌糊涂了。 如果狼王狼后也来了,两只狼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只见斑斑点点豆豆三只,两只坐在太子司晨瀚的怀里,仰着头,满眼孺慕讨好的望着那张比仙人还仙的脸,另一只把自己挂在司晨瀚的脖子上,假装自己是条温暖的狼皮小围脖…… 而三小只的崽崽姐姐,正一小口一小口,无比珍惜的吃着那数量不算少的美味点心。 松竹枫三兄弟,这会儿心里怕是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太子司晨瀚到底是个什么妖孽,怎么三个小弟弟竟然这样喜欢他? 斑斑点点豆豆三小只绝对是头一回见司晨瀚,可三小只那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久别重逢的表情,到底是几个意思? “殿下,您刚刚遇刺,还来我们府里,太不安全了!” 程谨竹板起脸,严肃地说。 司晨瀚一边抚摸着点点的小脑袋,一边微笑说道:“无妨,若是能引出那些贼人,反倒是好事。” 松竹枫三兄弟因为这句话全都变了脸色,程谨枫到底年纪小压不住火气,立刻愤怒地大叫起来。 “殿下,您将我们家当什么?当你钓鱼的鱼饵么?” 司晨瀚赶紧将怀里的两只小狼崽子放下,站起来正色道:“我绝无此意,宁国公府,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我宁可抓不住真凶,也绝不会让宁国公府受到丝毫损伤。” “殿下此次是虽是轻车简从,可在暗中保护的暗卫,少说也有两百人。殿下,若我猜得没错,昨天晚上我们府外突然多了些暗卫,是您安排的吧?” 程谨松突然沉沉说了一句。他是在府外遇到太子车驾的,当时程谨松就察觉到隐在暗处的暗卫人数极多。 司晨瀚赶紧点头道:“是,我怕有人对府上不利,就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并没有打扰府上之意。” 程谨松点点头,冷冷地说道:“我知道,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活着。” 司晨瀚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暗卫之所以是暗卫,就在于他们必须将自己隐藏的极好,被发现了的暗卫,就失去了暗卫的作用。 看来程谨松如今的洞察力以及身手,都远在暗卫之上,镇北军的少帅,终有一日必将大放异彩! “太子殿下,虽然当初我们的父母曾有戏言,但那只是戏言。我家小白幼逢大难,如今好不容易才一家团圆,我们都希望小白能平安快乐的过一生,请您不要总是打扰她……” “小二哥,晨瀚哥哥没有打扰我呀!” 正埋头苦吃的程小白听到她小二哥的话,心里蓦地一紧,小二哥不许晨瀚哥哥打扰自己,那以后岂不是以后吃不到晨瀚哥哥做的好吃点心了么?这怎么可以! 程谨竹刚刚营造出来的严肃气氛彻底被他妹妹打破了。 舍不得怪妹妹,程谨竹还得违心的笑着应妹妹一声:“小白说的对。” 只是说这样的话,程谨竹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司晨瀚看向程小白,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眼神温暖又深邃,仿佛满天星子俱在他的眼中。 看到这样一幕,就算满心抗拒的程家三兄弟,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真的没有比司晨瀚更好看的人了,无论男女。 这样的翩然若仙之人,真的让人很难硬起心肠拒绝他。 在深深凝视程小白之后,司晨瀚看向松竹枫三兄弟,轻声说道:“我和你们一样,希望小白有平安幸福的一生。她还没长大之前,我不会太多打扰她……至于将来……我们以十二年为期,若是十二年后,我没有能力给她平安幸福的生活,我绝不会纠缠,若是……还请三位成全晨瀚的一片痴心!” 说罢,司晨瀚端端正正地向松竹枫兄弟三人深深一揖,至诚之心,尽在这一礼之中。 松竹枫三兄弟怔住了。 还是程谨竹反应最快,他赶紧拉着大哥三弟闪避一旁,深深望向司晨瀚,摇了摇头。 “殿下的心意我们懂,只是将来如何,全要看小白的心意,我们不能替她承诺什么。” 程谨竹可不会因为一时感动就把自己的妹妹舍出去。 司晨瀚看看吃得极为香甜的小白,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将来一切全看小白的意思。小白不愿意,我司晨瀚绝不会勉强她。” 吃完最后一口点心的程小白抬起头来,看着她三个哥哥和晨瀚哥哥,这四个人看上去奇奇怪怪。 “你们在说什么呀?”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的程小白好奇的问了起来。 看到满眼懵懂的小白妹妹,所有人都轻快的笑了起来…… 第284章 递话儿 程谨竹笑着摇摇头道:“我们在说太子殿下的安全问题,如今幕后主使之人还没查出来,太子殿下最好少往外跑,小白,你说对不对?” 程小白立刻点头道:“对对对,小二哥说的对极了,晨瀚哥哥,你还是别出宫了……嗯……要是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点心,叫小路子送给我好不好?” 小吃货回味着那好吃到让她都想住进东宫厨房的点心,赶紧又补上一句。 松竹枫三兄弟听了这话,齐齐重重叹了口气,就连没多少心机的程谨松,都觉得自家妹妹早晚有一天被司晨瀚用美食拐走了…… “好啊,只要小白喜欢,晨瀚哥哥做了好吃的点心,就叫小路子给你送过来。”司晨瀚宠溺地笑着答应。 程谨竹心想,不能再让妹妹和太子同处一室了,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小白,太子殿下请你吃好吃的点心,你也得回请他吃咱们家的点心,对不对?” 程小白立刻连连点头,礼尚往来的道理,阿娘教过她的。 “小二哥,小白这就去挑选最好吃的点心,请晨瀚哥哥吃……” 程小白说完拔腿就往外跑。 斑斑点点豆豆扭头看看那个特别好看,身上的气息特别吸引它们的人类哥哥,再看看跑出去的崽崽姐姐,挣扎片刻之后,三只小狼崽子就追着它们崽崽姐姐跑出去了。 “太子殿下,不知道您遇刺之事,查得如何了?” 程小白一走,程谨竹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严肃的问了起来。 司晨瀚微微皱眉,低声说道:“有人花重金买了魅影阁的杀手,如今正在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只是魅影阁藏得极深,宁大人追查了三年多,虽然掌握了一些线索,却没有查到魅影阁老巢在何处。故而宁大人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不愿意打草惊蛇。” 前世并不曾出现什么魅影阁,所以司晨瀚并没有相关的记忆。 “是这样啊?那朝中大臣,可否有怀疑的目标?” “若是我遇刺身亡,母后必然承受不住,父皇膝下还有大皇兄,三皇弟和五皇弟,想来背后主使之人,必与这几人的外家有关,已经在暗查了。何家没有任何异动,崔家在京城为官之人,也无异动,崔家本家在清河,也派人去查了,还未有结果传回来。” 司晨瀚是一点儿都不瞒着程家三兄弟,将他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若是还有其他人呢?”程谨竹沉沉问了一句。 司晨瀚沉默片刻,低声道:“是啊,皇位与我是枷锁,可于世人,却是……” “程大哥,谨竹,谨枫,在保证你们安全的前提之下,我能请你们帮我暗查么?父皇虽说是暗查,可朝中之事,哪里有秘密可言?” 司晨瀚很诚恳地拜托兄弟三人。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程家三兄弟已经在着手调查他遇刺之事,现在这样说,就是给他们过个明路而已。 程谨竹深深望向司晨瀚,缓缓点头,应了一声“好”。 程家三兄弟,虽然谨竹是老二,可松枫二人都习惯了由他们二弟(二哥)代表他们兄弟三人做出决定。 “殿下,宫中可有关于长泰帝一朝傅氏一后二妃的秘档,若有,请殿下细读。” 程谨竹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吏部尚书点出来提醒太子。 太子微微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沉沉点了点头。 吏部尚书,不该是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之人,而如今的吏部尚书傅南庄,却低调的让人常常会忘记朝中还有这么一位官员,这事,反常的很哪! “多谢谨竹提醒……” 司晨瀚笑着颌首道谢,却不提回宫之事。 松竹枫三兄弟都知道太子为啥不走,松竹二人只是克制地眉头皱起,程谨枫却是瞪了太子一眼,不高兴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司晨瀚礼貌的微笑着,心里并没有不自在,他完全能理解程家三兄弟的感受。 只是理解归理解,一想到往后与小白妹妹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司晨瀚就不想放弃眼下的机会。 “晨瀚哥哥……” 程小白抱着一只大大的黑漆食盒欢快的跑进来。 程谨松赶紧上前去接,可还是没抢过司晨瀚,那只大大的食盒被司晨瀚抢先接过去,他还心疼地说道:“小白,怎么自己拿这么重的食盒,累着了吧……” 程小白完全不明白她哥哥们为啥在面露心疼之色,以她的大力气,再来三个食盒,她也能毫不费力的抱起来…… “不累,这盒子也不重啊……” 程家三兄弟可是知道自己家食盒有多重的。 自从知道因为食盒把儿断了,妹妹才会流落狼山,程谨枫就要求家里的食盒必须以铁胎为底,确保怎么摔都摔不断…… “晨瀚哥哥,尝尝我家的鱼卷儿,也很好吃哒……” 程小白笑着叫嚷起来。 司晨瀚笑着答应了,却先夹一个小巧的鱼卷儿送进他小白妹妹的口中,然后在程家三兄弟杀人的目光中,再夹一个送入自己的口中…… “嗯,的确很好吃,鲜而不腥,润而不腻。”司晨瀚笑着夸赞一句,果然就看到了他小白妹妹开心的笑颜。 又将其他的吃食每样都尝了一口,司晨瀚确认自己更加了解小白妹妹的喜好,这才起身告辞。 松竹兄弟将太子送出府,程谨枫却没出去送,而是抓着妹妹教导,让她不许随意吃别人喂的东西。 程小白不解的皱着眉头,问道:“小三哥,晨瀚哥哥不是别人呀,而且那些都是咱们家的点心,为什么小白不能吃呢?” 一向能说会道的程谨枫被问的哑口无言,又舍不得对妹妹说重话,只能将所有的账都算到了司晨瀚的头上。 太子出了宁国公府,一个身着灰色衣裳之人远远的跟在后面保护他,直到亲眼看着太子平安地进了宫,那个灰衣人才返回宁国公府…… 第285章 隐忧 坤仪宫中,在宁氏带着女儿前来探望皇后之后,皇后的身体简直如同奇迹一般地变好。 原本一天也吃不下一碗饭的皇后,如今胃口大开,一顿饭都要吃上两碗饭,这还不算各色菜肴。胃口好的令人害怕…… 这大概是自从儿子遭遇行刺以来,宁康帝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因为怕皇后吃的太猛太多身子吃不消,宁康帝还命孙太医又给皇后诊了一回平安脉。 看到孙太医边诊脉边微笑起来,帝后二人心里都更加踏实了。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娘娘如今凤体安康,小皇子相当健康,一应安胎药都可以停了。娘娘若是精神好,可以多走动走动,来日分娩之时,也能少受些苦楚。” 孙太医强迫自己压下对皇后身体如此迅速变好的极度好奇,尽医家本份,对帝后笑着说了起来。 这大概是孙太医自从皇后有孕以来,笑的最舒心的一回。 自从皇后有喜之后,孙太医那原本只有几根白发的头顶上,竟然白了一小半,这全都是被皇后身体给愁的。 明明从脉相上看,皇后既没有中毒之相,也不怎么害喜,可她的身体却是一日比一日虚弱,孙太医一直暗自担心皇后撑不到分娩小皇子之日。 如今皇后突然好了,孙太医若非是在帝后面前,他都要喜极而泣了。他真是太难了! “好,本宫定会多多走动的。”皇后温婉地笑着答应。 孙太医与皇后的父亲定国公是莫逆之交,皇后两次生育,都是孙太医保了她和孩子的性命,她若是连孙太医都不相信,太医署就没有可信之人了。 孙太医刚收拾好药箱,正要告退之时,太子司晨瀚走了进来。 孙太医赶紧躬身行礼,太子微笑颌首,虽然他仍是戴着面纱,可孙太医还是被那双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的双眼晃得失了神。 “孙大人可否在殿外稍等片刻,孤有事向大人请教。” 司晨瀚微笑出声,孙太医立刻特别没出息的使劲儿点头。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可是看到太子,他就是忍不住…… 司晨瀚上前给帝后二人请安,宁康帝看着明明才十岁刚出头,却有着天人之姿的儿子,常常有种自己不配拥有这个儿子的自惭形秽之感。 “瀚儿这是从宁国公府回来的?” 宁康帝干咳一声,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 司晨瀚微笑轻声应道:“回父皇,儿子是从宁国公府回来,给小白送之前答应她的点心。” “好好好,瀚儿就该这样做,说起来小白到母后这里,母后都没有招待好她,母后这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皇后语带歉意地说了起来。 那日她精神不济,就没想太多,这两日精神头好了,再想起当日之事,皇后才发觉自己受了未来儿媳妇天大的好处,却没有招待好她,估计都没填饱小丫头的小肚子。 “母后别多想,小白没有那么娇气的。您如今最重要之事,就好生养胎,平安生下弟弟。” 司晨瀚如春风化雨般的声音,瞬间安抚了皇后的心。 “你就知道是个弟弟,母后还想她是妹妹。”皇后抚着肚子轻声说了一句。 不想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却猛地动了一下,似是对他母后对他性别的判断极不满意一般。 宁康帝就站在皇后身边,看到皇后的肚皮突然鼓了一下,不由笑道:“真是个好动的小家伙,梓童,朕记得你怀瀚儿时,他也这般好动。” 皇后轻叹道:“是啊,瀚儿也这般好动,曦儿却懒得很……” 提到女儿,帝后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司晨瀚在心中暗叹一声,轻声道:“父皇,母后,不是儿子狠心,实在是……曦儿是儿子的亲妹妹,儿子希望她一生平安,可是,儿子不愿曦儿的平安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 “瀚儿,曦儿她已经改了……”皇后难过的小声说道。 “母后,儿子看到了。曦儿是父皇母后的长公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将来等曦儿及笄后,父皇和您一定会为曦儿精心选择驸马,只要曦儿贞静自重,她就会有平安顺遂的一生。” 司晨瀚口中缓缓说出让帝后又安心又不安心的话,帝后二人对视一眼,全都沉默了。 帝后二人知道自从女儿三年多之前从程家的庄子上回来,做出那件事情之后,他们的一双儿女,这一世怕都不可能再有亲如手足的一天了。 儿子是心头宝,女儿也是掌心肉啊,舍弃哪一个,帝后二人都舍不得。 “父皇,母后,请您们放心,只要曦儿不自寻死路,儿子不会动她分毫。” 司晨瀚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再重申一遍,毕竟他有软肋。虽然他的软肋很强大,可那依然是他的软肋,他不能让小白有一丝丝的危险。 帝后无言,艰难的点了点头。或许他们不是一对合格的父母,既委屈了儿子,又……想到如今变得沉默寡言,暮气沉沉的女儿,帝后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父皇母后,您们早些歇着吧,儿子还有点问题要向孙大人请教,时间太晚了孙大人不好出宫。” 司晨瀚并不想对司晨曦之事多说什么,便躬身告退了。 等儿子走出门,皇后才低声道:“皇上,难道我们必须放弃一个孩子么?” 宁康帝扶着皇后的双肩,缓缓道:“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孩子,若说放弃,只能是孩子放弃我们。瀚儿说的没有错,若曦儿彻底改好了,她仍然会有尊贵的一生,若是……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尽了……” 皇后重重叹了口气,心里堵得厉害。可她知道丈夫没有错,儿子没有错,错的,只有她的女儿。 如今她的女儿没有被废掉公主之位,仍然享有长公主之尊,已然是格外开恩了。 只是,父女母女兄妹就这般彻底离了心,皇后这心里,就像针扎一般的疼啊…… 两个孩子,都是她艰难的十月怀胎,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第286章 暗流 司晨瀚出了坤仪宫,孙太医还在宫门口等他。 将孙太医带回东宫,司晨瀚屏退服侍的内侍,就连他最信任的小路子都退了下去。 孙太医一看这阵仗,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立刻躬身说道:“敢问殿下可是要问黑苗蛊毒之事?” 司晨瀚点头道:“对,孤要问的正是此事。” 孙太医立刻说道:“回禀殿下,从皇后娘娘衣裳的检测结果来看,里衣无毒,外袍布料也无毒,但缝制外袍所用的丝线,却以少量的黑苗蛊毒浸泡过。” “为何是少量黑苗蛊毒?”司晨瀚沉声问道。 孙太医皱眉道:“臣一直在思考此事。以外袍丝线的毒性来说,就算穿上一年半载,并不会至人死地,也不会至胎儿死地,但是会让胎儿发育不全,有先天缺陷。臣想不通,既然下了毒,为何不……” 司晨瀚双眉紧锁,这个问题他一时也想不通。 “孙大人,可知这黑苗蛊毒来自何处?”司晨瀚换了个角度思考,又问了起来。 孙太医长叹一声,缓缓道:“岭南之南有两只古苗后裔,一为白苗,为古苗皇族,一为黑苗,为古苗巫医。古苗巫医又分成两枝,一只是被白苗皇族贡奉神巫,一只则是古苗王诅咒过的魔巫。而黑苗蛊毒,就出自魔巫一系。” 司晨瀚心中一惊,立刻问道:“岭南之南,那还在我大楚境内么?” 孙太医摇头道:“回太子殿下,古苗不在我大楚境内,他们独立一国,就是岭南边陲的傩国。” 看到太子眼中的吃惊之色,孙太医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低声解释。 “臣年轻时曾遍游天下访明师寻奇药,在傩国住过半年,因此才对苗人之人有所了解,当初臣见过黑苗蛊毒,才会辨认出来。” 司晨瀚见孙太医说这番话时怅然若失,便知其中必有些伤心往事,他也不多问,只缓声问道:“那孙大人可知如何解毒?” 孙太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才说道:“回太子殿下,黑苗蛊毒入口即死,无药可解,但接触到皮肤,却不会立刻至死,只消以大量甘草煎汁冲洗便可抵消毒性。而那丝线上的黑苗蛊毒含量极少,只要不再接触就不会伤害娘娘的凤体。” “如此便好,烦劳孙大人了,时辰不早,孤命人送孙大人出宫。” “多谢殿下。”孙太医赶紧行礼,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真的很怕太子殿下追问他当年在傩国那半年的经历,毕竟…… 孙太医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被房间遗忘了近四十年的旧事,就这么血淋淋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小路子送走了孙太医,回到东宫,看到太子殿下一个人怔怔的发呆,他也不敢上前打扰,只静悄悄的侍立在一旁,连呼吸都控制的极为细微,生怕惊扰了他家那仙人一般的太子殿下。 小路子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他听到太子殿下轻轻唤了一声:“小路子,请你干爹前来……” 小路子心里一惊,他的干爹,是前慎刑司司主,如今已经不怎么问事,被皇家荣养起来了。 “是,奴婢现在就去。”小路子低声应下,飞快跑了出去。 莫约过去半个时辰,一个佝偻的灰色身影如鬼魅一般飘到了太子面前。 “老奴拜见太子殿下。”那瘦小的灰色身影跪倒在司晨瀚面前,态度极为恭敬。 “路公公请起,孤有一事拜托路公公。” 司晨瀚扶起满头白发的前任慎刑司司主,温言说道。 “老奴不敢当,太子殿下有事尽管吩咐!” 路公公身子一震,立刻无比恭敬地回话。 司晨瀚也不废话,将母后外袍丝线被人以黑苗蛊毒浸泡之事全都告诉路公公。 路公公原本佝偻的身子渐渐挺直,沉声问道:“殿下,是否不论查到谁,都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司晨瀚重重点头,“对,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好,老奴领命,会尽快给殿下一个交代。” 司晨瀚颌首道:“好,有劳路公公。” 路公公听到这话,眼中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暖笑意,“殿下太客气了,老奴这条命都是殿下的。殿下放心,老奴一定将真凶查出来。” 司晨瀚微笑点头,看着路公公如来时一般飘忽而去。 路公公走后,小路子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可没他干爹那样的轻功身法,跑得他好累呀…… 看到小路子满头大汗,司晨瀚浅笑道:“下去洗洗吧,孤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小路子赶紧说道:“这可不行,殿下您忙了一晚上,肚子一定饿了……” 司晨瀚笑着摆手道:“孤不饿,你赶紧下去洗洗,明天一早还要陪孤去百兽园……” 小路子这才听话的退了下去。 夜色之下的皇宫,有些地方已经暗了下来,有些地方还亮着灯火。整个皇宫明明灭灭,看上去像极了一只张大嘴巴,等着吞噬一切的怪兽。 “娘娘,皇后娘娘这几日饭量大增,从御膳房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像是……” “像是什么?”已经卸了钗环的崔贤妃扫了一眼跪在下方的宫女,淡淡问了一句。 “皇后娘娘的身子仿佛有了很大的起色。” 跪在地上的宫女不敢抬头,伏在地上小声禀报。 “哦,这是好事啊,皇后娘娘凤体康健,可是后宫之福。” 崔贤妃口中这么说着,眼中却飞快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她会盼着皇后身体康健,见鬼去吧,她做梦都想要皇后一尸两命。 “是是,是好事……”跪伏在地上的宫女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是不是拍马屁没拍准,拍到马腿上了? 要不是……她若是有攀上坤仪宫的路子,谁想来寻崔贤妃的路子啊! 如今宫里宫外,谁不知道皇上独宠皇后一人,就算皇后有了身孕不便服侍皇上,皇上除了偶尔独宿于万辰殿之外,都是歇在皇后的坤仪宫,其他的妃嫔竟全都成了摆设。 “皇后娘娘开了胃口是极好的,御膳房更要好生伺候着,这一人吃两人补,你们可得精心些……” 崔贤妃又笑着吩咐,倒是做足了当家管事的派头,虽然她只是协理宫务,凤印还安安稳稳的放在坤仪宫中。 “是,婢子谨遵娘娘旨意。” 那个跪伏在地上的宫女又讨好的说了起来。 崔贤妃笑了一下,命身边的宫女赏了这个在御膳房当差的宫女一个小荷包,才叫她回去了。 宫女走后,崔贤妃的心腹宫女上前小声说道:“娘娘,若是皇后娘娘……那咱们岂不是……” 崔贤妃瞪了心腹一眼,冷冷道:“她也得有那个命,急什么,还有五六个月呢……” 第287章 抄家 皇宫之中处处都是有心人,因此很难有真正的秘密。 皇后的身体好起来,这个消息不知道让多少人食不知味寝难安枕。 可是坤仪宫如今被保护的如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皇后的衣食住行,全都由孙太医一一把关。 因为之前有了黑苗蛊毒之事,所以孙太医比先前更加谨慎,所有皇后可能接触到的东西,他都要用三种以上的办法试毒,确保没有问题之后才会让皇后接触。 在这样的保护下,任何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都用不到皇后的身上。 所有有歪心思之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宫中,平静的表面下一直有暗流涌动,宫外翻涌的波浪已经掀到明面上了。 刚过了中元节,秋闱之前,殿前左卫将军常守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领三千禁军,奉旨查封了吏部尚书傅南庄的府邸。 在查封傅府的同时,傅家在大楚的所有庄子,铺子,全都同一时间被查封。 傅尚书疯狂喊冤,常守信也不与他多言,只是命人将五花大绑的傅尚书带到了他的书房之前,冷冷问道:“傅大人还要喊冤么?” 傅南庄眼神微闪,口里的喊冤声却更大了几分。 常守信讥诮地笑了一下,然后猛的捏住傅南庄的下巴,仔细检查了他的牙口,才冷喝一声,“来人,拆房,挖地十尺……” 傅南庄眼神猛地一缩,拆房,挖地,他的秘密保不住了…… 突然想起当日叛国贼李冲一家的下场,傅南庄心一横,就想咬舌自尽。 常守信看似不在意,可一直分了一多半的注意力在这位吏部尚书的身上。 看到傅南庄脖颈一梗,常守信立刻往他的后颈劈出一记手刀,将傅南庄劈昏了过去。 “想咬舌自尽?想得美!”常守信一口浓痰吐到傅南庄的脸上,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常守信祖孙三代都是镇北军的将领,他的祖父,父亲,兄长全都战死在朔北草原上。 常家满门忠烈,只剩下年仅七岁的常守信,面对常家一门七位寡妇,当年的程老元帅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让常守信从军。为他求了恩旨,让他入国子监读书。 可常守信一日都没忘记国仇家恨,他认真读书,更是拼命习武,在六年前高中武状元,他请命前往永宁,却被宁康帝留在京城,任禁军中军指挥使。 常守信不甘心,还是好友程思则写来一封长信,他才压下了报仇之心,成为宁康帝身边最可信任的武将。 六年后,常守信被加封为左卫将军,为宁康帝掌管最精锐的一万禁军。 傅南庄被几声巨响惊醒,灰尘散尽,他那间石头密室被掀去屋顶,彻底暴露在天光之下。 傅南庄双眼死死闭上,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在大楚赫赫近百年的傅家,曾经是傅半朝的傅家,彻底完了…… 常守信命心腹看紧了傅南庄,他自己则亲自跳进石头密室,在几处不起眼的角落或锤或敲或拧,很快打开了所有的暗格,将阁中的隐秘之物全都起了出来。 傅南庄看到常守信的举行,震惊的一双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那些藏东西的暗格,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且暗格都是有机关的,若要暴力打开,只会将暗格连同打开之人炸得粉碎…… 这常守信怎么可能如此了解他的暗阁? 将所有的证物取出,一一放入早就准备好的小箱子里。常守信跳上来,就看到了傅南庄那双鼓得像死鱼眼珠子一般的眼睛。 “傅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常守信冷冷的讥讽一句,看到傅南庄的瞳孔急剧收缩,才满意的挥了挥手,冷喝一声“带走……” 傅家是大族,也不曾分家,单单是在傅氏祖谱上有名字的,就有上百人,再加上服侍的下人们,整个傅家足有上千口人。 若非常守信带来了三千禁军,怕是连押送人犯的人手都不够。 吏部尚书府被查抄,无异于在燕京城炸响了一道惊雷。 那可是一品大员的府第啊,祖上出过皇妃和贵妃的,怎么能说抄就抄了? 一时间,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往内阁。 内阁的阁臣之中,有三分之一都走过傅南庄的门路。毕竟他是吏部尚书,主管的就是官员升迁与贬谪。 “相爷,您看这……”一名阁臣抱着一叠被傅尚书喊冤叫屈的奏折走到张相爷面前,一边小心的窥探张相爷的心意,一边苦着脸说了起来。 张相爷双目微闭,掩下心中的震惊。 查抄吏部尚书府,锁拿傅府的所有人,这事宁康帝乾纲独断,根本就没有和张相爷通气,甚至连备案的旨意,都是在常守信查抄完之后,才送往内府归档。 “有多少与傅尚书相关的折子……” 张相爷都没抬起眼皮,淡淡地问了一句。 那名阁臣忙说道:“回相爷,如今已经有十六份,下官听说还有一些,正往内阁送。” 张相爷点点头道:“嗯,那便都收下来,整理好,签好票拟进呈皇上吧……” 那位阁臣从始至终都没能看出张相爷对傅尚书被抄家之事有何意见,只能应声称是,躬身退了下去。 张相爷的内心,绝对不像他表面上这般平静,高居朝堂三十载,张相爷的政治敏感度若说是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这燕京城的天,终于要变了……” 张相爷在心中暗叹一声,对已经来临的变化,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常守信第一时间将所有的证物全都送到了宁康帝的御案上。 宁康帝看着那些证物,面色极为阴沉。 “常将军,醉平生酒楼可查抄完了?” 宁康帝冷冷问了一声。 “启禀皇上,唐将军还未有消息传回。”常守信恭敬回话。 在常守信奉旨抄没傅府之时,殿前右卫将军唐良率五百禁军前往朱雀大街查封醉平生酒楼。 按说醉平生酒楼不像傅府这般体量大,唐良应该先于常守信回宫复命,可现在还没回来,这不免叫人心有担心。 就在君臣二人说话之际,右卫将军唐良前来交旨。 看到唐良,宁康帝和常守信都大吃一惊。 只见唐良面色惨白,他的右臂被三角巾挂在脖上固定着,被白布包扎的右臂上臂还在往外渗出鲜血,雪白的白布已经被浸成了暗红色…… 第288章 外援 “唐将军,你这是?”宁康帝惊呼一声。 唐良单膝跪地,羞愧地说道:“启禀皇上,末将无能,被贼子砍了一刀。” 宁康帝立刻转头喊道:“来人,速传刘太医为唐将军治伤。” 常守信也快步上前将唐良扶起来,关心地问:“本初兄,可有大碍?” 唐良摇摇头,低声道:“没事,就是……皇上,臣一气之下,下手没个轻重,贼首怕是活不了多久……” 宁康听了这话,笑着说道:“无妨,朕也没打算听他们招供什么。” 常守信和唐良听了这话都是一愣。 这不对啊!抓到敌国奸细,这上线下线,和大楚什么人勾连……还不得把他肚子里那些东西全都掏出来呢,怎么皇上都不打算审呢? 少时,刘太医急匆匆赶来,重新给唐良上药包扎伤口,又往唐良口里塞了一颗解毒丸。 那毒一看就是朔北人常用的毒,刘太医早年当做军医,对这种毒很熟悉,曾做过不少解毒的丸药。 唐良也是够莽的,砍伤他的刀上淬了毒,他都没在意,只胡乱裹了伤口就回宫交旨。刘太医若是晚来半个时辰,唐良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唐将军,您这伤倒不严重,可这毒……一定得静养半个月,连吃半个月的解毒丸,才能将余毒清除干净,否则必会影响寿数。” 刘太医板着脸沉声叮嘱。 他最烦那些不听医嘱的武将,明明叫他们卧床静养,一个两个却像活猴子似的,一刻不动他们就浑身难受。 唐良赶紧笑着答应,他还没生儿子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要不然他爹非得从坟里跳出来扇他大耳光不可! “唐将军,朕给你一个月的病假,好生养好身体再回来当值。刘爱卿,这阵子辛苦你照看唐将军了……” 宁康帝立刻批了假,禁军之中,他最信任的就是常守信和唐良,这两人谁都不能出事。 刘太医应声称是,唐良忙下跪下谢恩,却被宁康帝亲手按住了。 命禁军将士将唐良和刘太医一起送回唐府。 宁康帝方才对常守信正色说道:“常将军,留在京城,你也是能为七位常将军报仇的。” “皇上,臣……”常守信面色涨红,神情有些激动。 拍了拍常守信的肩膀,宁康帝缓声道:“此案交由刑部主审,来日行刑,由你亲自动手。” 常守信身体一震,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谢皇恩。 为祖父父兄报仇,是常守信多年以来的执念,如今终于有机会实现夙愿,他怎么可能不激动,又怎么可能不对破格给他机会的宁康帝感恩戴德! 退出万辰殿,常守信将抄没傅府,以及唐良抄没醉平生酒楼的一应证物人犯,全都移交给奉旨前来接收的刑部左侍郎宁远德。 “宁大人,拜托了!”常守信很郑重的托付。 宁远德正色应道:“常大人放心,秋闱之前必有结果。” 常守信轻轻呼了口气,后退两步,向宁远德深施一礼。 宁远德点点头,亦深深还礼,所有要说的话,都在这相互的行礼之中。 因为人犯数量实在太多,刑部,天牢,大理寺,都察院的囚房全都被塞满了,还有好些人犯没地儿关押。 宁康帝只得下旨,将东郊大营临时改造,关押剩下的人犯。在东郊大营未改造好之前,无处关押的人犯全都被关进了刑部大院中的站笼。 傅家和醉平生酒楼被查抄,发生于七月二十七,而秋闱开始于八月十二,满打满算,宁远德只给了自己半个月的时间。 要在半个月内甄别上千人,审清吏部尚书傅南庄叛国案,这难度算得上地狱级别了。 整个刑部上下人等,以及借调来的大理寺,都察院的人手,个个忙的连喝水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只熬了三天,众人就都熬成了小白的食铁兽,那黑眼圈浓的,活像是被人暴打了一般。 “唉……要是二公子能来帮忙就好了,二公子一个人,能顶我们十个,不,能顶我们二十个人……” 处理卷宗的刑部小吏实在熬不住的,哀叫一声扑到桌上,震天响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对啊,二公子要是能来就好,二公子一目十行还过目不忘,脑子特别灵,……” 其他刑部的小吏都跟着叫了起来。 他们都是见识过宁国公府二公子程谨竹的厉害的,真想二公子能来帮帮忙啊,他们都快撑不住了…… “说什么呢你们!二公子今年要下场,这没几天就是秋闱之期,可不能误了二公子的前程!” 另一名知道些内幕的小吏急忙叫了起来。 “啊,二公子才多大啊,好像不到十二岁吧,这就要下场了?”其他人惊呼起来。 别看这些人累得不行,可再累也不能耽误聊八卦,聊八卦可提神了! “没错,听说这回不只二公子,就连咱们大人家的公子们也要下场……” “对对对,我听说了,宁府的一到七位公子,还有程元帅家的二公子全都下场,今科秋闱的案首,绝跑不出这八位公子。” “咦,那程元帅家的大公子呢?”有个新来的小吏好奇的问了起来。 “大公子当然要参加武举了。”一个小吏白了同事一眼,对他的消息闭塞表示鄙夷。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个小吏好脾气的应了一声,倒叫白他一眼的同僚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在众人谈论之时,他们的宁大人从外面走进来。跟在宁远德身边的,正是方才被谈论的中心人物,程家二公子程谨竹。 “二公子……”一个小吏看到他们热切盼望的缓兵,惊喜地大叫起来。 程谨竹笑着同认识的小吏打了招呼。 所有的小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见礼。 宁远德摆摆手让众人起身,沉声说道:“本官知道卷宗繁多,你等看不过来。特意请来程二公子相助。” “大人,听说二公子要下场,请二公子帮忙,会不会耽误他的备考啊?”一个小吏急忙叫了起来。 能当上小吏的,最少也是秀才出身,他们都知道备考的重要。 宁远德笑笑,对外甥低声说道:“竹儿,卷宗全在这里了,你看需要多久?” 程谨竹看看了堆了大半屋子的宗卷,信心十足的微笑说道:“大舅舅,三天时间就够了。” “好,竹儿,这里就交给你了。三天后,舅舅再来……” 说罢,宁远德就匆匆走了。 “二公子,真不耽误您备考?” 看到宁大人走了,一众小吏忙都围了上来。 刑部的小吏对程二公子是信心百倍,毕竟之前他们见识过程二公子那惊人的阅读记忆与分析能力。 可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小吏却不知道,他们全都用怀疑,甚至是不屑的眼神偷偷看向那个脸上犹带一丝婴儿肥的男孩。 是的,在他们眼中,这位程二公子连个少年都不算,只是个男孩! 第289章 送考 三天很快过去了…… 在这三天之中,程谨竹一日三餐没有落下一顿,每晚亥正准时就寝,寅正准时起床,起床后还要进行两刻的晨练,丝毫没有打乱他往日的生活节奏。 可那几乎堆满整间屋子的卷宗,却是肉眼可见的急速减少。 第三日下午申末时分,程谨竹已经将所有的卷宗整理分析汇总成三本册子,交到了他大舅舅的手中。 “大舅舅,这本是所有与主犯相关的内容,这本是从犯的,这本是与本案无关,可以直接发卖的名册。” “好,辛苦竹儿了,大舅舅事情忙,就不亲自送你回府了。你小舅舅送你。” 宁远德如释重负的长长出了口气,他二外甥真是个大宝贝,将来他入了仕途,说什么也得把人先调到刑部来干一阵子。 程谨竹向他大舅舅行了礼,又和小吏们打了招呼,这才轻快的走出刑部大门,上了小舅舅来接他的马车。 “大人,这……我们真按程二公子写的册子处理么?” 一个大理寺的书吏犹疑地问道。他总觉得宁大人实在有些儿戏了。 “对,就按程二公子整理出的册子处置,本官以项上人头做保,若有差错,本官以死谢罪。” 宁远德扫了那名书吏一眼,淡淡地说道。 那名书吏吓的一哆嗦,他可不敢背上个逼死刑部左侍郎的罪名。 “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小的……小的只是想着人命关天,不可不慎重。” 宁远德没时间理会那名小吏,只将可以直接发卖之人的名册交给自己下属,命他们验明正身之后交给官牙发卖。 傅府的下人,除了傅南庄的几名心腹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老爷是个叛国贼。 只要那些人平日未曾做过仗势欺人之事,只是安安份份地做下人,都可以直接发卖。 刚才质疑的小吏看到刑部的小吏连同衙役挨个验明正身,将可以被发卖之人全都挑了出来。而那些没有被挑出来之人虽然个个面如死灰,却没有一个喊冤的。 大理寺的小吏心中奇怪,便上前问了几句。 刑部的小吏随便指了站笼中未被挑出发卖之人,很平淡地说道:“此人名叫罗六,是傅府三公子长随蒋瑞的舅舅,仗傅府之势,曾于去年九月初七强抢西郊营子口村民女宋氏,打死宋父宋母,重伤宋氏之兄,致其瘫痪在床,宋女不从,罗六将其虐杀,罗六,你可认罪?” 刑部宁大人断案如神疾恶如仇,这事燕京城没有人不知道,只要是犯法之人落到宁大人手中,就没有一个能逃脱律法的制裁。 罗六一听刑部将自己查的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怎么都赖不过去的,只能嚎啕大哭着认罪。 大理寺的小吏彻底惊呆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公子真的这么厉害?” 刑部的小吏白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这就惊着了?在我们二公子那里,这根本不算什么,你且等着看吧……” 说罢,刑部的小吏傲骄地转身走了。 有了程谨竹的帮忙,傅南庄叛国案审理起来就顺利多了。整个刑部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一样,所有的案中案,全都审得快速而准确。 回府的程谨竹,完全没有将在刑部帮忙这事当个事儿,他每天准时起居,给母亲请安,和大哥三哥一起练功,写文章,教妹妹读书写字,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应考之人的紧张。 转眼就是八月十二,程谨竹和他七个同期应考的表兄弟,在他二舅舅小舅舅以及大哥三弟妹妹的热情欢送下,提着考篮走进了考院。 “大哥,你说这次二哥中了解元,咱们总可以为二哥好好庆祝一回了吧?” 在考院对面的茶楼雅间之中,程谨枫扒着他大哥的肩膀,笑着问了起来。 之前程谨竹参加了县试府试院试,全都考得案首,已经是连中小三元,这要是搁在一般读书人家,早就大排筵宴为自家孩子庆祝了。 可程谨竹根本就不当回事儿,也不让家里摆酒庆贺。低调到除了同科考生之外,都没有什么人知道程谨竹连中小三元。而那些同科考生,知道程谨竹是宁国公府二公子的少之又少。 所以燕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压根儿不知道宁国公府出了这么一位少年才子。 “之前县府院试,倒不怎么引人注意。况且那会我们还在庄子上,喜报也没报到京里。如今是乡试,就算三弟想低调也是不行的,报子们敲锣打鼓的登门报喜,还能有人不知道么?” 程谨松笑着胡撸一把弟弟的头,很轻松的解释。 程小白靠在她狼爹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点心,一颗心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就在小白无聊之时,她突然听到隔壁传来的声响。 “大姐,你说二哥能考中解元么?” “一定能!” “那也不一定,宁国公府的程二可是连中小三元,二哥可一直被他压了一头。” “二妹,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你不盼着自家哥哥好,倒向着外人说话!” “你们在这里吵,有用么?难不成你们还有本事左右科考不成?” 程小白越听越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特别是最后那声音,不仅让她耳熟,还让她心生恨意。 “阿爹,隔壁不知道是什么人,好讨厌!”程小白在心中向她狼爹抱怨。 狼王赶紧在心里回应:“崽崽,那四个就是上回你阿娘办花宴时,来的姓何的四个丫头。” “原来是她们……” 程小白在心中应了一声,小脸就像是挂了寒霜一般,瞬间冷了下来。 “小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程谨松和程谨枫同时发觉妹妹不对劲儿,急忙叫了起来。 兄弟俩一着急,声音不免有些大,立刻传到了隔壁房间之中。 狼王没有说错,隔壁房间中正是户部尚书府里为兄长送考的何绣绣,何纹纹,何绮绮以及何湘湘四个姑娘。 大姑娘何绣绣一听到“小白”二字,立刻冷着脸愤愤的哼了一声。 她可牢牢记得,那宁国公府的小贱丫头名字就叫小白。 这阵子太子时常往宁国公府送东西,早就让一直心仪太子的何绣绣妒恨的面目全非了。 若非自己没有本事,只怕何绣绣都不知道行刺长宁郡主多少回了…… 第290章 何家姑娘们的心思 与长姐何绣绣不同,二姑娘何纹纹却是面色微红,眉宇间透着一抹羞喜之色。她听出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绕了多日的声音。 今年七月初,何纹纹坐马车去她外祖母家,路上惊了马,是刚巧路过的程谨松出手制住惊马,才没让何纹纹摔下马车。 程谨松控制住惊马就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可他的样子自此就深深刻进了躲在车帘后偷看的何二姑娘的心中。 何二姑娘知道自家祖父祖母有意与宁国公府联姻,而他们选中的大姐,却任性的自毁前程。可她没有啊,她愿意嫁进宁国公府,嫁给世子程谨松。 三姑娘的眼神悄悄在她大姐二姐之间游走一回,就拿起桌上的点心送入口中,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 而四姑娘何湘湘,她的表情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还有些苍白的小脸上,那双幽黑的眼睛中,有着极深的恨意与忌惮,还有一抹心虚,她的鼻孔微张,呼吸也比平日重一些,显见得很有些紧张。 只不过此时何大姑娘满心妒恨,何二姑娘犯花痴,何三姑娘冷眼看戏,倒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最小妹妹的异样。 何湘湘倒也不怕她的姐姐们发现她的异样,毕竟她早就在她三个姐姐身上做了手脚。若是姐姐们不听她的话,对她不利,那些可爱的小东西就会替她教训她的姐姐们。 “翠衣,去打听打听,隔壁之人是不是宁国公府的?” 何大姑娘恶狠狠地吩咐起来。 一个丫鬟应声称是,赶紧出去打听。 没过多一会儿这个丫鬟就回来了,说隔壁之人正是宁国公府的世子,三公子以及小郡主和小郡主养的银狼。 听到“银狼”二字,何家四个姑娘都变了脸色。 虽说当日她们都见过那两匹巨大的银狼,知道它们并不咬人,可那两匹狼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与畜牲为伍,真不自爱!” 何大姑娘满含妒恨之意的声音传进了隔壁的房间。 程谨松程谨枫和程小白都是习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强多了,而且那何大姑娘根本没有压低声音,她分明就是故意说给程家兄妹听的。 “大哥,小白,你们知不知道,这世上啊,有些丑而不自知之人,那心黑嘴臭的,整天到处喷粪,连圈里的老母猪都受不了……咱们要是遇上这种人啊,可得躲远些,没得被那种人恶心着……” 何大姑娘声音还没落,程谨枫的声音就立刻响了起来,一字不差的传进了隔壁的房间。 “你……”何大姑娘一向自视极高,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骂,她怎么能受的住。 “大姐,你忘了祖母的话么?难道你还想被罚去跪祠堂?” 正要往外冲的何绣绣被二姑娘何纹纹一把拽住。何二姑娘一句话,就让何大姑娘停了下来。 当日在宁国公府的牡丹花宴上,何绣绣做了那样一出戏,狠狠激怒了她的祖父母和父母双亲,此后,何绣绣被罚跪祠堂整整一个月,差点儿跪废了她的双膝。 “难道就任由我被骂?”何绣绣气得双眼通红,恨恨的低声嘶叫…… “大姐若是愿意被撵回老家,随便嫁个粗汉子,那就当妹妹什么都没说,您随意。” 何纹纹贴近她大姐的耳畔,低低说了一句。 何绣绣一怔,她一把抓住二妹,急切问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何纹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低声道:“大姐,我不知道什么,你好自为之。” 坐在一旁吃点心的何绮绮放下点心,低声说道:“大姐二姐,我们都是何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望大姐二姐能记在心里。” 何湘湘看着三个姐姐,突然冷笑了一下。若不是这三个姐姐长的都不错,将来她能用得上,她岂会让她们分走何府的资源。 三姐妹听到她们四妹妹的冷笑之声,全都看了过去。 何绣绣压低声音气道:“四妹妹,你冷笑什么?” 何湘湘用她那双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何绣绣,冷冷低声说道:“我笑你蠢!” “你……何湘湘,别以为祖父祖母宠你,我就不敢罚你……” 何湘湘又是冷笑一声,站起来径自走了出去。 “你……你们看,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姐!” 何绣绣气得直跺脚。 “大姐,若要我们尊重你,你是不是得先自重啊!” 三姑娘何绮绮丢下一句,就赶紧追着她四妹妹走了。 看到妹妹们再不像从前那样尊重自己,听自己的话,何绣绣颓然跌坐在椅上,掩面哭泣起来。 何纹纹看到大姐这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抽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小声劝了起来。 “大姐,别难过了。三妹妹四妹妹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那事其实也不大,过两年就没人记得了,咱们只要听话,祖父祖母不会不管我们的。” “你不懂……我……我心里好苦啊……”何绣绣哭得很伤心,却死咬着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何家与皇后一系,是天生的对头,她的祖父一心要她的表哥做太子当皇帝,而她却一心想嫁给皇后的儿子司晨瀚做太子妃,这件事,是怎么都不可能得到家里支持的。 甚至祖父若是知道了她的心思,只怕……她连京城都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何绣绣见大姐姐哭成这样都没说出她的心仪之人,心中不免气恼着急,若是套不出那人是谁,她可怎么向祖母交差呢。 “大姐姐,快别伤心了,你有什么为难之事,不若与妹妹说说,妹妹虽然无用,可也能替你消解消解……” 何纹纹不死心的劝说着。 何绣绣摇了摇头,低泣道:“没用的,你帮不了我……二妹妹,我知道你心仪那宁国公世子,姐姐也盼着你有个好姻缘……若是……” 何纹纹心中大惊,她心仪程世子之事可是谁都不知道的大秘密,大姐姐怎么会知道? 而隔壁房间中,耳聪目明的三人一狼,其中一狼二人震惊地瞪着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傻了的程谨松,也全都傻眼了…… 第291章 抓个现行 走出房间的何家四姑娘何湘湘,径直下了楼,她的三姐何绮绮只比她晚一步出房间,都没看到她四妹妹的身影。 何绮绮赶紧追下来,一来她四妹妹年纪小,万一被拐子拐走了,她们三个做姐姐的可都扛不住这个大错。 二来,何绮绮一直觉得四妹妹总是奇奇怪怪的,她也想探究个明白,毕竟何家的资源就那么多,以她祖父祖母对她四妹妹的宠爱,只怕所有的资源都会向四妹妹倾斜,这是何绮绮最不愿意看到的。 自从知道隔壁是何府的四位姑娘,程小白的小耳朵就直直地竖了起来,所以何湘湘何绮绮两人先后出门,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忽地从椅上跳下来就往外走,松枫兄弟立刻异口同声地问了起来。 “小白,你要去哪里?” 程小白没好气的瞪了两个哥哥一眼,她想偷偷盯着何家那两个姑娘,可两个哥哥这么一喊,隔壁之人肯定会有所察觉,她还怎么暗暗盯啊…… “双陆姐姐,我要去官房……” 程小白拉着双陆的手,理直气壮的说了一句,她俩个哥哥听了这话,脸上都微有些泛红。 妹妹已经是四岁的大姑娘了,再不能像她一岁之前那样,哥哥们还能帮她换尿布…… 牵着双陆的手,程小白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狼王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往旁边一趴,闭上眼睛假寐,实际上狼王正在用自己刚刚修炼出来的神识锁定了自家崽崽,以确保她的绝对安全。 出了房间,程小白松开双陆的手,双陆了然的笑了一下,俯身在她家小郡主耳边低语几句。 程小白听得眼睛直放光,主仆二人往旁边没人的房间中一躲,过了一会,再出来时就是一个脸黄黄的半大小子和一个黑不溜丢的小黑蛋儿了。 一大一小两个男娃儿堂而皇之的下了楼,与正在找妹妹的何绮绮走了个正对面,何绮绮都没有认出那个小黑蛋儿就是长宁郡主。 双陆带着小郡主光明正大的去了后厨,那个何四姑娘若想做手脚,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吃食上做文章。 茶楼的小伙计们见这两位小公子都穿着锦衣,知道必是楼里的贵客,也没人敢拦她们。任由二人去了后厨。 因为是茶楼,所以后楼只有白案,两个厨娘在案前做点心,两个小子在灶前烧火。 程小白和双陆看了一圈儿,都没有发现何湘湘的身影。程小白正想问,双陆却悄悄指了指一个正对着白案,打开的窗子。 程小白顺着双陆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半朵珠花露在窗台外面,她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何湘湘必是躲在窗根底下。 胖胖的厨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放下手中正在揉着的面团,转身去灶前掀开蒸笼查看点心。 点心果然可以出锅了,胖厨娘将点心摆好盘,放在窗前散散热气,等不烫手了才能送给客人享用。 所有的点心都摆好盘了,胖厨娘转身叫烧火的小子去喊小伙计来端点心。 就在这时,程小白和双陆都看见何湘湘突然从窗外扬手往点心上洒东西。 程小白的身手比她的脑子快,何湘湘的手刚刚伸出来,程小白就悄无声息的轻快一跃,就钻出窗子,死死抓住何湘湘下毒的那只手,大声叫嚷起来…… “她下毒……”四岁孩子的声音是分不出男孩女孩的,何况程小白又是厉声尖叫,大叫的内容又是那么令人震惊,是以根本没有人有时间细想,听到声音之人全都冲了进来。 何湘湘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一把铁钳死死钳住,那种骨头被夹断的巨痛,疼的何湘湘眼泪哗哗直流。 “我没有……我……”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何湘湘的腕骨被程小白捏断,她“啊……”的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双陆赶紧冲过来粗着嗓子大叫:“她下毒,我亲眼看到的,她把毒粉洒到点心上……” 茶楼掌柜已经冲了过来,一听双陆之言,气的眼睛眉毛全都竖了起来。 可就算是这么愤怒,当他看清晕倒在地上的小姑娘的穿着,眼神还是猛地一缩,立刻叫人去请在考院外当值的京兆府班头衙役等人过来,又命小伙计立刻去抓几只活鸡过来。 至于其他人,全都保持原地不动,一切都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说。 京兆府的班头一听说是连升茶楼出了事,立刻交待一声,就带着两个衙役飞快跑了过来。 这连升茶楼的后台可硬,班头不敢不飞跑过来。 听到班头跑进来的脚步声,双陆立刻向她家小郡主使了个眼色,程小白立刻一猫腰悄悄溜了。双陆也找了个机会立刻偷溜。 主仆二人又找了间没人的客房,在双陆的巧手之下,两人很快恢复了她们的本来面目。 松枫兄弟二人见妹妹去官房去了好久都没回来,立刻下楼来找,正好与换好衣裳,洗干净小脸的妹妹走了个正对面。 “小白,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没事吧?” 程谨松上前抱起妹妹,上上下下的仔细察看。 程谨枫抢不过他大哥,一双眼睛也是锁在了妹妹的身上。 “妹妹的脸和手怎么有些潮?额前的碎发也有些湿,耳朵后边怎么还有一点黑灰?她做什么去了?” 程谨枫仔细打量了妹妹,心里的疑惑一个一个的往外跳,可他一个字都没问。 “小大哥,小白刚才听人喊后厨有人下毒……” 程小白有点儿心虚,不太敢和两个哥哥对视,赶紧转移两个哥哥的注意力。 这会儿程谨松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以他妹妹的性子,有热闹岂能不看?何况身边跟着的还是双陆,她可是整个宁国公府里最爱凑热闹的小丫鬟! 双陆也意识到自己忙中出错,露了破绽,万幸发现之人是大公子和三公子,都是自己人。万一…… 双陆立刻在心里警醒自己,以后行事还得加倍谨慎仔细才行。要不等二公子考完试,她去了刑部,岂不是要给夫人丢人。 程谨枫抬手,假装给妹妹整理碎发,悄悄抹去那点红豆大小的黑灰。 “大哥,咱们去瞧瞧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程谨枫笑着建议。 程谨松笑着应了一声好,抱着妹妹就往后厨走,程谨枫趁机瞪了双陆一眼,做了个“回府咱们再算账”的口型。 双陆缩了缩脖子,却也没真害怕,她了解自家的三公子,他是不会罚自己的,只不过……双陆知道自己的那点子小手艺,少不得要全部教给三公子了。 第292章 报官 程谨松抱着妹妹,程小白心虚,也没敢要求自己下来走,只乖巧的搂着她小大哥的脖子,她那副白白嫩嫩乖巧可爱的小模样儿,真是谁见了谁都得爱的不行。 程谨松一行到了后厨,找了个看戏的最佳位置。程谨枫还一口一个大叔大婶的,请人家给他们兄妹三人让点儿空子。 京兆府的班头看着地上躺着两只口眼流黑血的死鸡,再看看离死鸡不远,一个七八岁的华服小姑娘抱着个昏迷不醒,手腕明显不正常耷拉着的小姑娘,正大哭大叫…… 得了丫鬟报信的何家大姑娘二姑娘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在自家妹妹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何家二姑娘还是一眼看到了抱着长宁郡主的宁国公世子,她的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含情脉脉地看了过去…… 程谨松吓的一激灵,赶紧将自己的脸藏在妹妹的身体后面,气的他三弟程谨枫几乎要跳脚了! “大哥,你什么都没干,心虚什么!” 程谨枫没好气的压低声音在他大哥耳边低低提醒一句。 程谨松这才反应过来,憨憨地“哦”了一声,将藏在妹妹身后的脸露了出来。 “三妹妹,四妹妹这是怎么了?”何绣绣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也不知道人群中是哪个机灵的小伙计叫了一声:“何大姑娘小心,你妹妹手上有毒,一口点心就毒死了两只鸡……” 何大姑娘吓得生生顿住身形,急忙叫道:“三妹妹你当心……” 何绮绮刚才就已经听说自家四妹妹在点心里下毒了,可那时她已经抱住了她四妹妹,为了面子,她不能将四妹妹立刻丢开,只能咬牙抱着,小心的避开她四妹妹那只断手。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何绣绣稳了稳心神,摆出何府大小姐的派头,冷声喝问起来。 那掌柜的此时已经知道那个下毒的小姑娘是户部尚书府的四姑娘。他倒也没害怕。 一来连升茶楼占理,二来么,他背后的老板,与那何尚书可不怎么对付,这可是他老板向何尚书发难的好机会呀! “我们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何四姑娘好端端不在楼上喝茶吃点心,却跑到我们后厨下毒,何大姑娘,这到底是为什么?” “胡说,我妹妹金尊玉贵,怎么可能下毒……” 何绣绣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道愤怒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 何绣绣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哭了起来…… “大哥……他们,他们陷害四妹妹……” 一个又高又胖,二十来岁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脸上的每一块横肉都写着愤怒二字。 “原来是何大公子当面,令妹往我们的点心里下毒,被抓了个正着,如今令妹的手上还有毒粉,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 掌柜根本不给何大公子发作的机会,立刻飞快的大叫起来。 何大公子看着地上的两只死鸡以及被啄了一个小角的点心,再看看昏迷不醒的四妹妹,立刻厉声怒喝。 “我四妹妹才五岁,五岁小孩子会下毒?刘掌柜,你好大的狗胆,打伤本公子妹妹,又在她手上抹毒污蔑她,本公子看你是活腻了!” 何大公子色厉内荏地大叫。 班头看看何大公子,再看看寸步不让的刘掌柜,真是头大如斗,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今生要在京兆府当差啊! “咦,刚才抓住何四姑娘下毒的那两位小公子呢?” 刘掌柜的要找证人,才发现刚才那一黄一黑两位小公子早就没影儿了。 刘掌柜心中暗暗叫苦,最重要的人证走了,他可怎么办? 没事,那何四姑娘手中的毒粉就是最好的证明,刘掌柜的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又给自己找到了最有力的证据。 吵闹之间,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进来。 “是何人敢在我家茶楼闹事,好大的狗胆!” 何大公子一听这个声音,脸上的横肉都哆嗦起来。他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谁把这个天煞星叫来了…… 程小白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刻开心地大叫:“清姐姐……” 司越清听到这动听的小奶音,立刻循声看去,只见程谨松抱着程小白站在一旁看热闹。 笑着招了招手,司越清扬声道:“姐姐先处理点事情,回头再陪你玩儿……” 程小白立刻叫道:“清姐姐先忙,小白不着急……” “就是这个声音,刚才抓住何四姑娘下毒的就是这个声音……” 一个烧火的小子立刻大叫起来。 程谨松面色一沉,冷喝道:“放肆,我妹妹根本没离开过我身边,她才四岁,怎么可能抓什么下毒之人?” “就是,我们兄妹三人刚刚过来,这几位大叔大婶都看见的。”程谨枫指着刚才自己叫过的大叔大婶,愤愤的嚷了起来。 那几位大叔大婶,对这三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印象可深了。 那位抱着妹妹的公子,真真英武非凡。 他怀里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笑起来还有一对小酒窝,真是太招人稀罕了。 还有那个小公子,看着衣着华贵,可一点儿贵公子的架子都没有,一口一个大叔大婶的,叫的可亲可亲了…… “对对对,我们都看到的,这三位公子小姐,还有那个小丫鬟,他们刚刚才来……” 司越清冷冷扫了大叫的小伙计一眼,然后冷声道:“何钰,你妹妹在我家茶楼下毒,她手中的毒粉,点心上的毒粉,还有这两只死鸡,已是罪证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 “你……你……我……” 何大公子少年时曾狗胆包天的企图调戏宜晴郡主,被宜晴郡主狠狠抽了一顿,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 所以何大公子看到宜晴郡主,不由自主的双腿发软,早就愈合多年的伤口竟又隐隐抽痛起来。 “刘班头,你且将人犯捉拿,本郡主要状告何府四姑娘投毒害人……” 司越清冷喝一声,跟在她身后的四名侍卫已经腰刀半拔,若是刘班头不抓人,那他自己就得被抓起来了…… “这……郡主,何四姑娘手腕骨断了,人还昏迷着……”刘班头为难地说了一句。 司越清冷冷扫了躺在何三姑娘怀中的何四姑娘一眼,淡淡道:“来人,去叫个跌打大夫,先给何四姑娘固定断骨,再送京兆府!” 宜晴郡主气场全开,何家众人没有一个敢言语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伙计请来了附近的跌打大夫,给何湘湘接骨包扎,然后就被带走了…… 等何湘湘被带走了,何大公子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大叫着冲了出去…… 他得赶紧回家向他祖父报信,这事儿,真是闹大了…… 第293章 先来一场嘴皮子官司 许多看热闹的人都跟着去了京兆府,大楚官员审案,除非是极阴私的官司,通常是允许百姓旁观的,这等热闹若是没看上,岂不是得后悔三年! 程小白已经飞快地扑进司越清的怀抱,一口一个“清姐姐带我去……” 程谨松轻轻敲了敲妹妹的脑门儿,笑着问道:“不迎你小二哥啦?” 程小白死死抱着司越清的脖子,撒娇地叫道:“小二哥要傍晚才能出来,还有好长时间呢,小大哥,我们先去京兆府嘛……” 程谨松自从见到妹妹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不顺着妹妹心意的,他哪里撑得住妹妹的撒娇,立刻毫无立场的答应下来。 “好,我们先去京兆府看看,顺便去醉云楼吃午饭,他们家的鱼脍做的特别好,吃完午饭我们再回来等你小二哥,好不好?” 程小白一听到“鱼脍”二字,就再也听不到别的了,使劲儿点头叫道:“好好好,去吃鱼脍……” 司越清轻轻捏捏程小白的鼻子,笑着嗔道:“真是只贪吃的小馋猫……” 众人说笑着出门,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前往京兆府。 程谨枫陪妹妹坐在马车中,他突然猛地一拍额头,大叫道:“完了完了完了,我们把狼阿爹忘在茶楼里了……” 程小白摇晃着小脑袋,笑咪咪地说道:“没事儿,阿爹知道我们去京兆府了。” 说罢,程小白将车帘挑起一角,向跟着马车外一个中年男子笑嘻嘻地做了个小鬼脸儿。 中年男子则是一脸宠溺的挥了挥手,两人的互动看上去自然极了。 程谨枫见妹妹向外做鬼脸儿,赶紧伸头过来看,可他左看右看,也没见着一个相熟之人。 “小白,你刚才和谁打招呼呢?” 程谨枫好奇的问了起来,毕竟他妹妹才四岁,也没怎么出过门,在京城没啥熟人呀! “呃……没有啦,刚才有人卖糖人的老爷爷,就是上回我们放河灯时买过他糖人的老爷爷……” 程小白想到刚才看到那个她特别喜欢的糖人摊子,赶紧拿过来当借口。 程谨枫也没怀疑,放河灯那日,是他们兄弟表兄十几个人带着妹妹出来的,几乎把卖糖人老爷爷的摊子给买空了,这事他没忘记。 摸摸妹妹的头,程谨枫笑着说道:“小白喜欢糖人,那小三哥给小白开个糖人铺子,请那位老爷爷做掌柜,好不好?” “啊……可是老爷爷说卖糖人也赚不了多少钱,只够糊口,小三哥要是开了铺子,会不会赔钱呀?” 程小白没事就喜欢带着三个弟弟满府乱蹿,可没少听下人们聊天说话,因此知识储备繁杂的很,她都知道只卖糖人不赚钱了。 程谨枫骄傲地笑了起来。 “小白不用担心赚钱的问题,你小三哥可从来都没亏过钱呢!” “那好呀,小三哥,糖人铺子开起来,小白天天去捧场……” 也不知道程小白天天都听了些什么墙角,都知道捧场是怎么回事了。 说说笑笑就到了京兆府。 司越清是苦主,她打了个招呼就先一步进了大堂。而程谨松则将妹妹抱在怀中,和他三弟带着双陆找个视线好的地方,打开了看戏模式。 此时何大公子已经飞马回府请来了他的祖父,户部尚书何进。 何进一看到头戴簪缨赤金冠,身着大红箭袖,腰缠金钱蟒皮鞭的宜晴郡主,就觉得无比的头疼。 这宜晴郡主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偏偏又身份高贵,是当今皇帝的亲堂妹,今天怕是不狠狠的大出血,就了解不了这个案子。 思及此处,何尚书又在心里将小孙女何湘湘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臣拜见郡主……” 何尚书不得不拉下老脸,上前恭敬的见礼。 司越清往旁边略闪了闪,冷声道:“别介……您何大尚书的礼,小女子可不敢受。这还没怎么着呢,您府上的千金就往我家茶楼的点心里下毒,这是想把来吃茶等着接应考仕子的人全都一锅端了哪……” 听到宜晴郡主的话,何尚书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仿佛跌进了冰窖一般。 是了,今日在连升茶楼之人,几乎全是送考之人,这事,真是闹大了! “郡主,您……您可不能乱说啊!我家孙女才五岁,她哪里懂什么下毒,这舌头底下压死人,您可不……” “何大尚书,您这话可错了,舌头低下压不死人,可您家千金手里的毒粉,是一准会毒死人的……” 何尚书心念百转,他知道这下毒之事死也不能认,一但认了,他的孙女难逃一死事小,他的户部尚书之位,怕是再难保住了,甚至宫里的何嫔和大皇子都要受到连累。 “郡主此言差已,我家孙女不知被什么人打断了手腕,不知什么人往她手里放了毒粉,你偌大安亲王府,竟如此陷害一个五岁小姑娘,难道就因为我孙儿旧年少不经事,无意中冒犯了郡主么?” 何尚书一改方才的低声下气,挺直腰板,一通偷换概念的大帽子扣下来,仿佛他竟成了苦主一般。 双陆听到这里,心念急转,她赶紧悄悄对身边的三公子低低说了一几句,就一猫腰赶紧溜了。 “何大人之意真是好笑,你家孙儿四年之前冒犯本郡主,本郡主有仇从不过夜,当时就报了,若是本郡主没记错,是你亲手打了你孙儿三十大板,你孙子才在床上躺一个多月不能下地。怎么这会儿实在是找不出理由,又把这事扯出来胡纠蛮缠不成?” 司越清一点儿都不给何尚书面子,一番话说的又快又狠,如同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何尚书的心口,还反复拧了几圈儿。 “宜晴郡主,本官乃朝廷的一品大员,你休得放肆!” 何尚书气的脸色铁青,黑沉着脸怒喝。 司越清冷笑一声,她会怕和人比身份么,除了宫里的皇后公主,谁还能比她身份更高贵? “何大人许是老糊涂了,本郡主出生便受皇封,堂堂皇家一品郡主,由得你在本郡主面前吆三喝四!” “你,你们做局诬陷本官的孙女,根本没有什么黑公子黄公子……” 何尚书在来京兆府的路上,已经听他孙子和孙女说了连升茶楼之事。 他看上去气急败坏,其实心里早有成算…… “谁说没有人证,本公子就是人证。不过本公子可不姓黄,也不姓黑,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公子姓陆,单名一个爽字。” 身着一袭浅灰色圆领纱袍,手拿一把折扇,面色蜡黄蜡黄的双陆,大摇大摆的从看热闹人群让出的通道中走了进来…… 第294章 针锋相对 “对对对,就是这位黄……啊不……是陆公子,就是他叫破了何府四姑娘下毒之事,救了我们大家伙的性命……” “黄……陆公子,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此时在堂下围观的,好多都是在连升茶楼喝茶吃点心的茶客,他们怎么可能不感激这位陆公子的救命之恩的。众人纷纷叫了起来。 双陆是懂点儿人心的,她故意将自己的皮肤染成特别显眼的蜡黄色,让人一看就忘不了。 如此一来,人们一提到连升茶楼投毒案,联想到的就是皮肤蜡黄的陆公子,绝非白净的姑娘。 “你……是谁家子弟?” 何尚书毫不掩饰自己的官威,来了个先声夺人的下马威。企图抢先压制住这突然出现的黄皮小子。 “你这人好生奇怪,我与你非亲非故非友非朋的,我也不认得你是谁,你也没告诉我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告诉你,难道好叫你派人去拿我家长辈的性命威胁我么?” 双陆的嘴皮子可不是一般的溜,一番话说得围观之人大声叫好。 反正法不责众,那位何尚书这会且没功夫理会他们这些看客。 何尚书则被这黄皮小子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一张老脸涨成了紫茄色。 “你……你……你个黄口小儿,竟敢对本官不敬,好大狗胆……来人……” “非也非也,小子是人,怎么可能有狗胆?难道大人府中之人都长了一副狗胆?怪道小小的年纪,就敢做出下毒害人之事!原来狗胆比人胆大呀!” 双陆毫不客气地抢断了何尚书的话,她的声音尖利,可不是何尚书那老沙哑的老嗓子能比得了的。 一开口就将何尚书的声音死死的压住,气得何尚书抻着脖子直倒气…… 一直高坐大堂的京兆府尹冷眼旁观,心中却在暗暗发笑。 这位京兆府尹李大人,是去年才升上来的,他的座师是宁景彦宁老大人,他是宁康帝这些年来暗暗培养的臣子之一,自然不可能是何尚书的人。 事实上何尚书心里很清楚李大人不会偏帮自己,所以他才会一到京兆府就想先与宜晴郡主说开了,能私下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在来京兆府的路上,何尚书已经想好了要出多少血,好将自家的孙女儿保下来。 只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何尚书的预计,宜晴郡主油盐不进不说,又冒出个黄皮小子做人证,所有的证据都对他的小孙女极为不利,何尚书在心里飞快的权衡起来。 “李大人,你就这么干看着有人羞辱朝廷命官?” 何尚书转身看向假装整理书案的京兆府尹,冷声质问。 “啊……没有啊,这怎么可能?何大人,刚才您不是与郡主商议么,下官还以你们要私下解决此事呢。若是您说动了郡主,郡主不告了,那下官也没资格多嘴不是……” 这位李大人曾在地方多年,不知道审过多少案子,他最知道适时的油滑有多管用。 “你……本官要你禀公而断。”何尚书重重咬着“禀公”二字,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在燕京城亲贵们眼中骄横跋扈的宜晴郡主,却没有说出什么暗含威胁之语,只是很大气的说了一句“全凭大人公断。” 李大人微笑点头应了,命衙役将已经清醒过来的何湘湘,连升茶楼的掌柜,伙计,厨娘,烧火的两个小子,以及被下了毒的点心和两只死鸡全都带上公堂。 因为对那黄皮小子有好感,李大人还亲自招了招手,笑着唤了一声:“这位陆小公子也一起上堂吧……” 何尚书看到那两只死鸡的情形,眼神猛地一缩,继而又面无表情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李大人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何湘湘,连升茶楼告你下毒害命,你可承认?” 何湘湘小小一只,趴在地上全身直哆嗦,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哇哇大哭…… 何尚书立刻沉声喝道:“四丫头休要啼哭,祖父在此,绝不会让任何冤枉于你。” “何尚书好大官威,这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教唆孙女抵赖不成?” 宜晴郡主立刻反唇相讥。 何尚书眼眼一瞪,怒道:“本官敬你是郡主,你休要得寸进尺……” “这却是怪了,本郡主说什么了就得寸进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那孙女手上的毒粉都没洗掉,我们怎么就冤枉她了?” 何尚书重重一拍椅子把手,刚要发作,就听到了李大人幽幽的声音。 “要不何大人您来审吧……” 何尚书面色一凛,将握拳的手伸开,冷冷道:“李大人请……” 双陆的眼睛一直盯着何湘湘那只犹带毒粉的手,心中很是奇怪。一般人对毒药都避之唯恐不及,可这位何四姑娘却反常的很,她难道就不怕中毒? 还有,这位何四姑娘小小年纪,估计连家门都很少出,她怎么会有毒药,而且还是这样烈性的毒药。 地上那两只死鸡此时至少缩小了一半,而且连鸡的羽毛都透着青黑色,看着好不吓人,拿鸡上堂的衙役手中都裹上了厚厚的皮子。 双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她心里清楚的知道何家四姑娘这次死不了。 可是打虎不死必受其害,一个不怕毒的何四姑娘,极端危险。 为了进刑部当差,双陆私底下可没少下功夫,她都快将大楚律背下来了,自然知道投毒未致人死亡者,最重的也只会被判流刑,而那还是针对成年人的。 这何四姑娘才五岁,连被判流刑的可能性都不大。像她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就是何府出一笔赎罪银,何湘湘被送入专门关押犯错女子的回心院,最多关上三五年,就能被放出来。 虽说被关入回心院的女子会彻底没了名声,可死不了啊。以何家的势力,将来远远发嫁了她,何湘湘这一辈子照样能好好的活下去。 就在双陆思忖之时,何尚书突然开口了。 “四丫头,告诉祖父,是谁打断了你的手腕?” 原本哇哇大哭的何湘湘突然停了下来,哭着大叫道:“祖父,是宁国公府的长宁郡主捏断了孙女的手腕……” 第295章 长宁小郡主能捏断人的手腕骨,谁信呢! 何湘湘大叫“是长宁郡主捏断我的手腕”,她的话音还未落,四周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嘘声。 更有人愤怒地大叫:“你放屁,分明是个小黑蛋儿捏断你的手腕,你怎么敢诬赖程元帅的女儿!” 这人的话引发了一片叫好声,还有好些人纷纷出言附和。 “就是就是,人家长宁小郡主白白嫩嫩的,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就柔柔弱弱的,怎么可能捏断人的手腕……” 真正了解长宁小郡主的那几个人,可都知道,他们的小白,别说捏断人的手腕骨,就是将个成人的脑袋拧下来,都是易如反掌。 程谨枫立刻切换到大怒模式,冲着堂上大喊:“大人,我要状告何府四姑娘诬陷我妹妹长宁郡主……” 李大人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高了。 一个宜晴郡主状告何府四姑娘投毒害人之事还没审完了,这宁国公府的小公子又告何府四姑娘诬陷长宁郡主。 这何府四姑娘头真铁,大楚如今最得帝宠的两位郡主,她是一口气全都得罪光了。这姑娘不是失心疯了,就是活腻了…… 何尚书听到程谨枫的大叫,这才注意到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英气勃勃的少年,怀中抱着个白白嫩嫩,看上去特别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那少年长得很像宁国公程思则,他应该是宁国公世子,程思则的长子。那他怀里抱着的,就一定是长宁郡主。 这还是何尚书第一次见到长宁郡主,虽然何尚书知道自己和程思则分处两个对立的阵营,可是看到那么软糯可爱的小姑娘,何尚书还是情不自禁地微微笑了一下。 这位长宁郡主的一双眼睛实在是太澄净明澈了。 何尚书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仿佛回到了五六十年前,看到那个小小的,与邻家哥哥玩耍的可爱小姑娘…… 不过失神只是一瞬,何尚书很快就清醒过来,他板起脸,冷声喝道:“四丫头,你说长宁郡主捏断你的手骨,可有证据?” 何湘湘被祖父的喝问惊呆了! 这样的话,若是从程家兄弟口中说出,她丝毫不会吃惊。可这话怎么能从她祖父口中说出呢? 看到小孙女一脸震惊的表情,何尚书心中暗骂一句“蠢货”。 这样的质问,他若是不先提出来,就更加的被动了。 围观之人显然也没想到何尚书会这样问,一时对他的感观都好了不少。毕竟这话听上去很是公道,并没有偏袒之意。 “我……我记得那人身上的香味,是一股混合着奶香的茉莉香味儿。” 何湘湘突然大叫起来。 “何四姑娘,你确定是混合着奶香的茉莉香味儿?”程谨枫立刻冷冷质问。 此时何湘湘已经不能改口了,她只能咬牙说道:“对,就是那个妹儿……” 程谨枫立刻高声喊道:“李大人,何尚书,还有诸位围观的伯伯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们,我家妹妹才四岁,她常年喝奶,身上的确有奶味,可是我阿娘说姑娘家不适合太早用香,所以我妹妹身上从来不带香囊,就连我阿娘以近身服侍妹妹的丫鬟嬷嬷们也全都不用香,请问我妹妹身上哪来的茉莉香味儿?” 说罢,程谨枫又叫道:“大哥,你让大人抱抱我们妹妹,看她身上可有什么茉莉香味儿?” 李大人是个特别喜欢小孩子之人,他看到可可爱爱的小郡主,早就心痒痒地想抱一抱她了。 听了程小公子之言,李大人立刻飞快起身离座,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程谨松的面前,一张老脸笑得皱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小郡主,下官能抱抱您么?” 似是怕惊着这么可可爱爱的小姑娘,李大人说话的时候,情不自禁的用上了夹子音。 “好呀,伯伯抱……” 程小白可机灵了,软绵绵的叫了一声,伸出她那双雪白的小手。 “诶……诶……”李大人高兴的心里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儿。 这才是三四岁小姑娘应该有的样子么,哪像那个何家四姑娘,明明是个小姑娘,身上的气息却阴郁的让人头皮发麻。 白嫩嫩小郡主的身上只有甜甜的,干净的奶香,没有任何其他的香气。 李大人并没有刻意凑近去闻小郡主身上的味道,只是抱着她的时候,浅浅的闻了闻。 虽然小郡主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可她到底是个小姑娘,不可以不尊重。 李大人是走下来抱长宁小郡主的,他的身边还站着些围观的百姓,有那鼻子尖的百姓也都叫了起来。 “小郡主身上奶香奶香的,根本没有茉莉花的味道!” “不,这不可能,她明明最喜欢茉莉花的味道……” 何湘湘一听所有人都说长宁郡主身上没有茉莉香气,立刻尖叫起来。 程小白听到这句话,心头一沉,她立刻转头死死盯着何湘湘,眼神中的恨意根本藏不住。 可极为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公堂上下,那么多人,甚至连松枫兄弟在内,都没有看到程小白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在大堂外,方才在路上与程小白打过招呼的中年男子却是面色惨白,极为虚弱的靠在墙上,此时怕是一个小孩子伸手轻轻一推,就能将这个高大的中年男子推倒在地。 “崽崽醒醒……万事有阿爹,你千万不要冲动……” 程小白心中响起她狼爹从来没有过的,特别虚弱的声音。 “阿爹,你怎么了,你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回家!” 程小白心头一颤,赶紧在心里呼唤她狼爹。 “崽崽别怕,阿爹没事,阿爹先去你的马车歇一歇……” 在这道声音之后,程小白心中再没响起她阿爹的声音。 “小大哥……” 程小白不敢使劲儿挣脱李大人,怕他发现自己有很大的力气,只能着急地叫她大哥。 程谨松听到妹妹的声音中透着委屈与不安,立刻上前,将妹妹从李大人怀中抢回来。 程谨枫立刻上前描补一句,“大人见谅,我家妹妹不习惯别人抱她太久……” 李大人知道小姑娘家家胆子都小,立刻歉意地笑道:“都是伯伯不好,伯伯不该抱那么久……” 说罢,李大人将腰带上的一双小玉鱼儿解下来,送到程谨枫的手中,笑着说道:“些许小东西,给小郡主留着赏人玩吧。” 程谨枫一眼扫过,知道这对小玉鱼儿大约值个百十两银子,对他们这种官宦人家来说,是一份既体面又得体,给小孩子的见面礼。 程谨枫也不客气,双手接过那双小玉鱼儿,微微躬身笑着说道:“小子替妹妹多谢大人。” 程谨松亦抱着妹妹颌首致谢。 李大人看着这兄弟妹三人,真是越看越欢喜。想想家中的孩子们,他不由动了与宁国公府结亲的念头。 第296章 绝迹世间百年的牵机之毒又出现了…… 程小白很担心她狼爹,一直在她小大哥耳边催他赶紧回马车。 程谨松不知内情,还以为妹妹累了困了,毕竟也快到他妹妹睡午觉的时间了。 “大人,我家妹妹自从早上随我们出府送我家二弟应考,就没离开我们的身边,她根本不可能去捏断何家四姑娘的手骨,关于我妹妹的行踪,您完全可以询问茶楼里的伙计们,我们一行上楼下楼,伙计们全都看到的。至于现在,已经到了我妹妹午睡的时间,小子得先送她去休息了。” 程谨松向李大人微微颔首,解释的声调很平稳。 李大人原本就先入为主的看上了程家的两位公子,再加上何湘湘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可信度,他可是亲自抱过长宁小郡主的。她身上没有一丁点儿的花香。 所以李大人根本不会为难程家兄妹三人,笑着目送兄妹三人离开了。 “大人,真的是长宁郡主捏断了我的手腕,你把她抓起来审啊……” 何湘湘如疯了一般的大叫起来。 “够了,四丫头,你闹够了没有,何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方才何尚书暗暗用力嗅了嗅,压根儿没有闻到一丝丝的茉莉花香,倒是他孙女身上的药味混合着牡丹花香,浓得直冲他的鼻子。 何尚书断定是自己的孙女故意攀扯长宁郡主,企图为自己脱罪。 若是真让她赖成功了,何尚书还会夸孙女儿有本事,可如今没有根本一个人相信她,而且所有人都言之凿凿地说捏断他孙女手骨的是个小黑蛋儿。 那长宁郡主白得仿佛最极品的羊脂玉一般,但凡眼睛没瞎的,就算是往死里昧着良心,都说不出长宁郡主是个小黑蛋儿这种话。 “祖父……”何湘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地瞪大了通红的眼睛。 李大人精明极了,他相当会抓时机,立刻疾步奔回公案之前,拍起惊堂木重重拍下,沉声大喝一句:“何湘湘,你下毒在先,诬陷郡主在后,你可认罪……” 李大人这一声厉喝,仿佛如狮子吼一般炸响在何湘湘耳边,惊得她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都有些迷惘。 何尚书见状心中暗急,他的确是有了放弃这个小孙女的心思,却不能以这样认罪的方式放弃。 不论是户部尚书何进,还是宫里的何嫔娘娘,大皇子,二公子,都丢不起这个人。 何尚书心念飞转,突然,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中指微微弹了三次,发出了一个暗号。 “啊……” 何湘湘突然惨叫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青黑的污血从她的眼耳口鼻中涌了出来…… 堂上堂下,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的汗毛倒竖…… “快查看……” 李大人大叫一声,声音中都透着一丝紧张。 为官十载,李大人审过许多案子,可从没遇到被审问的人犯当堂暴亡之事。 一个衙役上前试试何湘湘的鼻息,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躬身说道:“回禀大人,已经死了。” 何尚书悲恸至极的大叫一声“湘湘……我的孙女儿啊……是谁,到底是谁害我了我孙女儿,李大人,我……我……” 好像是悲痛过度,何尚书喉头发出“呃……”的一声,整个人就昏死了过去。 李大人头皮发麻,立刻沉声大喝,来人,封锁大堂,将堂上堂下一干人等尽数扣下,待本宫审清再行放人…… 司越清临危不乱,她认真看了看何湘湘的死状,然后大声喊了起来。 “李大人,你看这何四姑娘的死状,与那两只鸡的死状极为相似,本郡主建议你速请太医前来验毒……” 一语惊醒局中人,李大人顿觉灵台清明,立刻大声道:“来人,速去太医院,请太医前来验毒……” 说完,李大人向司越清拱手道谢。 “下官多谢郡主指点。” 司越清笑笑,谦虚地说道:“大人不过一时当局者迷罢了。” 京兆府距离太医院不算远,衙役又飞马而去,太医也是飞马赶过来的。 所以李大人还没安抚完那些看热闹反把自己牵扯进去的人们,太医就已经来了。 司越清刚才不经意间看到何尚书的眼皮子飞快动了一下,她心念一闪,立刻笑着说道:“胡太医,还请先救醒何大人,他方才悲极攻心,昏过去了。” 胡太医一听宜晴郡主发话,赶紧拿着药箱跑到何尚书身边救人。 先扒扒眼皮,再搭脉,然后,胡太医拿出嗅瓶放到何尚书的鼻尖,想让何尚书被刺激的气味“刺激”醒过来。 想借装昏离场的何尚书,实在受不了那直冲天灵盖的刺激气味,“啊嚏……”一声,打了个极响亮的喷嚏,不得不醒了过来。 “好了好了,何大人总算是醒了……” 李大人拍着心口,无比庆幸地说了一句。 何尚书差点被李大人的这句话再次逼昏过去。 胡太医赶紧又带着小药箱来到了身体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迅速僵硬的何四姑娘身边。 何湘湘一看就是中巨毒而死,胡太医可不敢大意,他从小药箱中拿出一副用羊肠子缝起来的五指手套戴好,小心翼翼的检查起来。 检查完,胡太医面色难看的像被皇帝罚了他一辈子的俸禄一般。 “胡太医,这边还有两只死鸡,烦请您也验验毒。” 从胡太医的神色来看,他验出了何四姑娘中了什么毒,李大人赶紧叫了一声。 胡太医眉头紧锁,他也没说话,只继续检查那两只死鸡。 很快就检查完了,胡太医沉重的低声说道:“郡主,何大人,李大人,这位小姑娘和那两只鸡,中的都是早就失传了的,前朝的牵机之毒。” 胡太医声音刚落,李大人与司越清几乎是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何尚书却慢了半拍,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前朝牵机之毒,这毒不是在前朝皇后举火焚宫之后,就绝迹了么?” 司越清震惊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 作为一种比鹤顶红还阴毒,还险恶,还无药可解…… 总之,那可是世上最毒最毒的毒药,早已失传近百年,怎么会突然出现京兆府的公堂之上? 第297章 狼王遭反噬 程小白被两个哥哥带回马车,她一进马车,就看到她狼阿爹趴在车厢地板上,疲惫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更不要说像从前那样,一看到她,就立刻将她搂入怀中,父女两个又是贴脸又是抱脖的,黏乎的不行。 “阿爹……” 程小白哭着叫了一声,就扑上前,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抱起她狼阿爹大大的狼头。 抱着阿爹的狼头,程小白才发现她狼阿爹嘴角有一丝丝泛着金色的血沫儿…… 此时的狼王其实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 刚才为了不让任何人察觉到它宝贝崽崽那浓得化不开的恨意,狼王强行催动它根本无法使用的遮天秘法,受到了无情的反噬。 “崽崽……阿爹没事……阿爹只是累了,想睡一觉……” 狼王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最心爱的崽崽有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所以故意轻描淡写的回应一声。 可程小白自这四年以来,几乎就没离开过她狼爹狼娘,怎么听不出狼爹那从来没有过的虚弱,何况她狼阿爹嘴角还有血…… 虽然她不知道狼爹为什么会这样虚弱,可她本能的知道这一定与自己有关,狼爹是为了自己才会变成这样的。 “阿爹,你不要有事……” 程小白紧紧抱着她狼爹那大大的狼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在狼王额顶,那只有程小白能看见的玄色六角星上。 狼王头顶玄色六角星闪了闪,程小白锁骨下的火焰印记也闪了一下。 只是这会儿不论是狼王还是程小白,都没有心思去关注这点异象。 “苍溟爷爷,你知不知道我阿爹怎么了?你有没有东西能让我阿爹好起来……” 程小白哭着在心里呼唤老玄武苍溟。 环在程小白脚上的苍溟赶紧说道:“小主人不要担心,你阿爹化形消耗很大,他真的只是累了。” 刚刚被狼王用最后一点力气威胁了的苍溟,不得不配合狼王说谎骗它的小主人。 否则以那位帝君大人的小心眼儿以及他对小主人和狼王夫妻的看重,苍溟觉得自己不配合,一准儿得被那位帝君炖成一锅汤,给狼王补身子。 “那你有没有什么东西给我阿爹补补?” 苍溟正在担心自己会被炖成一锅补汤,程小白就开始要东西给她狼爹补身子了。 老苍溟心里发苦,狼王是受到了此界规矩的反噬,这种反噬只能自己硬扛,没有什么东西能补…… 不对,有东西能补……苍溟心念飞转,立刻用极小的声音在它小主人的脑海中说了起来。 片刻之后,程小白就抱着她狼阿爹的大脑袋,越发伤心的呜呜大哭起来。 “小白……”没进马车的兄弟俩听到妹妹的哭声,立刻掀开车帘,紧张的叫了起来。 程小白打小就不是个爱哭的孩子,松枫兄弟记忆中,也就是在永宁关那回,他们阿娘睡了个懒觉,把小白给吓哭了,哭得可惨了…… “小白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哥哥,哥哥这就去请太医……” 程谨松急的脸都白了,程谨枫则叫着让车夫赶紧驾车去太医院。 “小大哥……嗝……小三哥……不去……嗝……太医院……我……我心里难受……” 程小白边打着哭嗝,边断断续续地说。 原本今天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可程小白这样伤心的哭起来,天上便涌出了漫天的云彩,遮住了天空中的太阳。 天地之间,仿佛响起了一声极为悠长的无奈叹息,又好像没有…… 程小白觉得有一阵清风轻轻拂过自己,将自己和狼阿爹笼罩起来。 狼王觉得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的渗入自己的身体,涌向它灵台中那颗暗淡无光,而且表面出现许多细碎小裂纹的珠子。 那颗珠子正是狼王的本命内丹,它之所以能化形为人,全是因为苍溟给的那颗莲芯,激发了它身体中的远祖血脉,形成了这颗内丹。 内丹缓缓旋转起来,表面的细纹也在渐渐消失,当狼王的内丹变成光滑,略略恢复了一点点光泽之时,就再没有任何东西往它身体里渗了。 仿佛又有一声悠长的无奈叹息。程小白觉得好像有只大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发顶…… 然后,一天的云彩都散开了,又露出了原来的大太阳。 看到狼阿爹肉眼可见的恢复了精神,程小白的扑进狼王怀中,紧紧抱着它的脖子,急急问道:“阿爹,你全都好了么?” 狼王搂着心爱的宝贝崽崽,亲昵地和她贴贴脸,在心里告诉她,“崽崽不怕,阿爹全好了……” 听到阿爹的声音恢复了从前的精气神儿,程小白心里才踏实下来。 她赶紧在心里向她苍溟爷爷道谢,却听到了苍溟强压委屈的声音。 “小主人,不用谢老仆,这都是老仆应该做的。” 程小白没有听出她苍溟爷爷是强打精神和她说话,还是再三道了谢。 就在刚才,程小白隐隐感觉有大手轻抚自己头顶之时,苍溟的神魂却被重重弹了一下,这一下就让苍溟的修为跌了近百年。 苍溟知道这已经是自己泄露天机后,受到的最轻惩罚,它哪里敢让它的小主人知道。 以苍溟对它小主人的了解,这个小主人可不是一般的护短,要是因为自己让她们……真闹大了,几个苍溟都扛不住的。 “老玄武,谢了!” 正要陷入沉睡休养的苍溟听到了狼王的声音。它只是笑笑没再说话,心里却美得很。 这一回,它看似是被惩罚了,可是将来的好处,那必将大的不得了哦! 狼阿爹好了起来,程小白也就不再哭了。她刚想和她哥哥们说话,却突然怔住了。 狼王也有片刻的怔愣。只不过时间极短,它很快将心爱的宝贝崽崽往怀里一搂,爷俩闭上眼睛,秒睡。 松竹兄弟看到他们狼阿爹搂着妹妹睡觉了。不由相视而笑。肉体凡胎的兄弟两人哪里知道,就在刚才,那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到底有多凶险! 将帘子放下来,程谨松笑着说道:“三弟,你去看热闹吧,大哥在这里守着狼阿爹和小白。” “不不不,我不去,我也要守着妹妹。” 守护妹妹什么的,是程家三兄弟最愿意做的事情。为了妹妹,他们不惜一切,又怎么会在乎少看一场热闹。 第298章 神秘的空间 看上去秒睡的父女俩,此时一个在一个淡粉色,天空中悬着一片如小太阳一般的空间中,另一个则在仿佛缩小版狼山的空间之中。 在淡粉色空间里的是狼王的神识,而在那缩小版狼山中的,则是一个圆胖圆胖的透明团子,团子里还有着极淡的程小白的虚影。 “这里哪里?”爷俩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狼王到底是接受过传承,能化形为人的神异之狼,它立刻猜到了什么,闭上眼睛用力一想,狼王就出现在了它自己的狼山空间之中。 “崽崽?崽崽!崽崽别怕,这是阿爹的空间……” 狼王一进空间,就看到那个圆胖圆胖的透明团子里的它家崽崽的虚影。 “阿爹?阿爹这是哪里呀,真像我们的狼山,可是怎么一个活物儿都没有没?” 那个透明团子一看到狼王,就嗖地飞了过去,糊了狼王一脸。 狼王的神魂赶紧变身成人,将糊在自己脸上的透明团子小心的拿下来,看着它家崽崽的虚影,开心地傻笑起来。 如捧珍宝一般双手捧着那透明团子,狼王大笑道:“崽崽,这是阿爹的空间。你终于能进阿爹的空间了,阿爹真是太高兴了……” “空间?” 那圆胖团子里的小白虚影奶唧唧地说了一句,声音是小白刚学说话时又奶又甜又糯的小奶音,听得狼王立刻回想起当初睡觉时总喜欢缩在自己颈窝处的小小一团,一颗狼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春水。 “对啊,这里就是阿爹的空间,这才是真正的狼山,外头那座狼山只有形没有神,除了能在山顶上晒晒月华之外,没多大用处。” 狼王和它宝贝崽崽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越发轻柔了几分。 “阿爹,我是怎么进来的呀?” 程小白疑惑地问了起来。 狼王笑着答疑解惑,“可能是你的眼泪落到阿爹头上的星星上,我们父女天生有缘,六角星才会自动为你打开通道。” 看到宝贝崽崽还是迷迷糊糊地,狼王又笑着说道:“除了你阿娘,崽崽是唯一能看到阿爹额上六角星的,你哥哥姐姐弟弟们都看不到,它们也就没有进入阿爹空间的机缘。” “啊……阿爹,阿娘额心也有六角星呀,那阿娘是不是也有空间?” 好奇宝宝程小白急忙问了起来。 狼王开心地笑着夸赞,“我家崽崽就是聪明,你说的对极了,你阿娘也有个空间,不过它那个没有阿爹的大。” 不知为啥,狼王说这句话时,语气里还透着一丝小骄傲。 “阿爹,那崽崽也能进阿娘的空间么?” 贪心的小家伙急忙追问。 “这个……阿爹也不太清楚,要不咱们回家试试?” “好呀好呀,阿爹我们现在就回家……阿爹,我们怎么出去呀?” 狼王笑着说道:“崽崽,你心里想着我要出去,就能出去了。” “咦……和我的空间一样……阿爹,崽崽也有个空间哦,不过苍溟爷爷说崽崽还太小了,最好不要常进去。” 狼王满心欣慰,它就知道,它家崽崽和它最亲,这样的机密,崽崽都会毫无防备的告诉它。 “崽崽,你的空间是不是一个淡淡粉色的,空中悬着一片像太阳一样的东西?” “咦,阿爹,你怎么知道的呀,不过我的空间不是淡粉色,是红色的。” 程小白好奇的问道。 狼王用自己的神魂将它家崽崽的神魂包裹起来,轻声说道:“崽崽,你现在想着进自己的空间……” 程小白乖巧的应了一声,心里动念一想,父女两个就凭空出现在那个淡粉色的空间中。 “呀,真的变成了淡粉色……” 程小白欢喜的叫了起来。她还记得她苍溟爷爷说过,当她的空间里不再有一丝红色气息之时,空间里就能住活物了。 “崽崽,那是你苍溟爷爷的逆鳞?” 狼王抬头看看空中一直飞速旋转的片状物,轻声问道。 程小白点头道:“对啊,那就是苍溟爷爷的逆鳞,它可以把红色变没有。” 狼王眼中闪过了然的笑意,果然它家崽崽就是个不凡的。连拥有的空间,都是仅仅存在于传说中的芥子鸿蒙。 突然想到了什么,狼王眼中的笑意一闪即逝,它紧紧包裹起它家崽崽的神魂,瞬间消失了踪迹。 神魂归体,狼王没有任何不适,可程小白却有点儿打蔫。她的神魂之力到底还是太弱了。 “崽崽,往后千万不要随意进入你那个空间,阿爹这个你倒是可以随便进。你只在心里想着我要进狼山,就能进来了。” 狼王轻轻搂着自家崽崽,语气严肃的叮嘱。 程小白向来听话,立刻乖巧地答应下来。 蔫哒哒的小孩儿更惹人心疼怜爱,狼王又怕她神魂有不妥之处,干脆紧紧抱着,谁都抱不走的那种。 得亏狼王如今能自如的调节自己的体温,要不然非得把它家崽子热出毛病不可。 “狼阿爹,你醒啦?小白呢?她怎么还在睡,小白平时最多也只睡三刻的午觉。” 探头进来的程谨枫看到他狼阿爹双眼炯炯有神地睁着,这显然是睡醒了,可他的妹妹却双眼紧闭,没有一丝要醒的意思。赶紧压低声音,小声说了起来。 狼王看看小三崽子,歪头向宁国公府的方向点了三下。 “狼阿爹,你让我们带妹妹回府?” 程谨枫猜了猜他狼阿爹的意思,立刻求证。 狼王笑着点了点头,它家崽崽的爹娘哥哥,就没一个笨的,果然一点拨就明白。 “大哥,狼阿爹让我们送妹妹回府。” 程谨松听了立刻说道:“好,我先送你们回府,再回来接二弟。” 到底是当大哥的,程谨松没忘记考院里还有个正在考试的二弟。 而老三程谨枫被这一上午的事情闹的,完全忘记他们是来接在考院里熬了三天两夜的二哥程谨竹回家这档子事了。 连二哥都忘记了,更不要说那个女扮男装,自称是陆爽公子的双陆小丫鬟了。 等双陆从京兆府出来,来找自家的马车,顿时傻眼了…… 马车没影儿,小郡主,大公子,三公子,全都没影儿了…… 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双陆吓得心都狂跳起来,拔腿就往宁国公府狂奔而去…… 第299章 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 双陆刚跑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她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不安。 双陆脚下未停,只是向左一转,就向刑部的方向飞奔而去。 双陆这一路,尽找人多的地方跑,一直跑到刑部大门口才停了下来。 “衙役大哥,我是宁大人长随宁福的同乡,受他老家叔叔之托,给他捎个信儿,烦请您进去通报一声。” 双陆很有礼貌且大声地对守刑部的门子说了起来,同时将一小块银角子顺手塞了过去。 门子对这个少年公子的上道很满意,捏着银角子笑着应了一声,将人引进门房里坐着等,然后就飞快跑进去通报了。 双陆进了刑部的门房,一个穿着打扮极为普通,丢到人堆里找不出来的中年男子深深地望了刑部大门一眼,才飞快的走开了。 这中年男子一走,双陆心头莫名的不安之感也就立刻消失了。 长长出了口气,双陆略略垮了双肩,她心里突然有个念头,也不知道现在开始学功夫,会不会太晚了。 宁福听说老家叔叔给自己捎信了,特别开心的跑了过来。 他自小父母双亡,是叔叔将他养大的。宁福叔叔为了长福一直没娶媳妇,宁福七岁那年,自作主张将自己卖进了宁府。又把自己的卖身银子硬塞给他叔叔要他娶亲。 宁福叔叔娶亲之后,就一门心思攒银子给侄子赎身,盖房子,娶亲,如今房子已经盖好了,赎身银子也攒得差不多了,宁福婶婶正在忙着给宁福相看姑娘。 宁福还以为是婶婶帮他挑好了姑娘,来信叫他抽空回去相看呢。 看到一个眼生的黄脸公子,宁福愣了一下,他每个月都有两天假期,可是回家探望叔叔婶婶,村子里的人他基本上都认识,可从没见过这么一位看一眼就忘不了的黄脸公子呀。 “长福哥,江叔让我给你带个信儿。” 双陆看到长福眼中的疑惑,赶紧迎上前笑着说了起来。 宁福本姓江,叫江长福,他卖身进宁府后,才随主家改了名字叫宁福。他听这位公子连自己的本名都知道,那必是叔叔告诉他的,就热情地笑着说了起来。 “哦,多谢公子,公子里面请,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宁福一边将人往里让,一边笑着说了起来。 二人进了屋子,双陆用自己本来的声音笑着说道:“宁福哥,我是双陆呀,刚才有人跟踪我,我没法子,只能先来刑部避一避。” 宁福大吃一惊,可他很快就平静下来,笑着说道:“原来是双陆啊,害我白欢喜一场。” 双陆嘻嘻一笑,轻快说道:“对不住啊宁福哥,要不赶明儿我去江家村跑一趟,专门帮你打听消息。” 宁福知道自家大人很看重这个双陆小丫头,而且们打过几次交道,宁福挺喜欢这个聪明机灵的小妹子,笑着摇头道:“不用辛苦你啦,老爷给了假,八月节我就能回家住几天。” 看看双陆的打扮,宁福又笑着说道:“我给你找间屋子,你赶紧收拾一下,回头搭老爷的车回我们宁府,然后才跟着夫人们的车回宁国公府,就不怕被人跟踪了。” 宁福为人忠厚且不缺机敏,而且观察力极强,否则宁远德也不会将一个从外面买回来的仆役提拔成自己的近身长随。 宁福都没问双陆为何这样打扮,只为她周到地安排好回宁国公府之事。 回到宁国公府一回人,程小白和狼王火急火燎地去了狼苑。程谨松赶紧带车去考院接他二弟。 程谨枫跟着他大哥往外走,他突然“啊”的大叫一声。 程谨松被弟弟的怪叫吓了一大跳,立刻扭头看了过去。 “三弟你怎么了?” 程谨枫拍地一拍自己的脑门儿,懊恼地说道:“大哥,我们都把双陆忘了……” “啊……我怎么忘的死死的!”程谨松也一拍自己的脑门儿。 “我先去接上双陆,再去接二弟。”程谨松立刻说道。 程谨枫却是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行,大哥,叫金斧换件没有标识的衣裳,去车马行雇辆中等的马车接双陆,接到双陆,一切都听双陆的安排就行。” 程谨松听弟弟这么一说,想了一下就明白了,立刻点点头亲自去安排。 狼苑之中,狼后看到狼王和它宝贝崽崽欢天喜地的跑进来,眼中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崽崽,用两只小手按住阿娘头上的星星,心里默念“进””。 程小白连一句话都没机会说,心里就响起了它狼娘的声音。 听话的程小白将两只手放到她狼娘额顶的六角星上,在心里默念“进”…… 瞬间,一个裹在圆胖圆胖团子里的程小白虚影,就出现在一个天青水碧,无比漂亮的空间之中。 “崽崽,欢迎来到阿娘的空间。” 狼后的身影也出现在空间之中,她轻轻亲了亲那圆胖团子,慈爱地说道。 “阿娘的空间好舒服啊……” 圆胖团子里的程小白虚影开心的蹭着她狼娘的脸,无比满足地叫道。 狼后空间让程小白的神魂有种自己跋涉过千山万水,历经了万千磨难,终于回家园的感觉。 蓝蓝的天空,远远的山峦,飞舞的白鹤,青青的竹楼,绿绿的草地,和缓的微风,轻柔的水波,灵动的鱼儿,飘摇的水草…… 这一切都让程小白的神魂觉得特别亲切,仿佛是旧友重逢,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里的一份子似的。 “阿娘,崽崽喜欢这里,都不想出去……” 程小白黏乎乎的贴着她狼娘的脸,奶唧唧的哼哼。 狼后看到宝贝崽崽的神魂虚影好像比刚才略略清晰一些,就笑着说道:“那以后崽崽晚上睡觉时,阿娘就带你进空间。” “好呀好呀,崽崽最爱阿娘了……” 程小白的神魂,比她的身体还热情娇憨,一句话哄的狼后眉开眼笑,真是都爱都爱不够它的宝贝崽崽。 狼王哪能独个儿在外头待着,它飞快关上门,跑到它媳妇儿身边趴着,眨眼间,狼王的神魂就出现在正腻在一处的娘俩面前…… 第300章 总算考完一场了 考院大门缓缓打开,疲惫至极的考生们仿佛游魂一般,摇摇晃晃的慢慢走出考场。 在狭小的考棚里住了三天两夜,应考仕子的精力,体力都熬到了极限,好几个仕子刚出考院大门,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万幸他们的家人知道自家孩子身子骨不扎实,一早就等在了考院门外,赶紧抬起自家的应考仕子上了早就备下的车子。 回家的回家,回客栈的回客栈,燕京城里的大小大夫们早都被瓜分好了,就连跌打大夫都被人请了去。 仕子们走的差不多了,程谨竹才拎着自己的考篮,和他的七位表兄弟一起,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宁家来接孩子们的是老三宁远祥,他和程谨松程谨枫舅甥三人,带着八个小厮和下人们迎上前去。 下人们接过考篮,小厮们赶紧去扶各自跟的公子,不想这八个好像刚从酸菜缸里捞出来一般的公子却一个都不让扶,他们是的确是精神有些疲惫,可身体却好的很,一点儿事都没有,根本不需要人扶。 看到八个或英气,或飘逸,或憨厚,或精明,但都非常出挑的少年说说笑笑的走出来,不知道多少应考的仕子以及他们的家人都羡慕嫉妒的红了眼睛。 “大哥,小白呢?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看到一直嚷着要亲自来接小二哥的妹妹,程谨竹眉头一锁,低声问了起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无法一言说尽,程谨松只能笑着揽住二弟的肩头,轻快的说了一句。 “小白很好,她和狼阿爹狼阿娘在狼苑。” “对啊,二哥,你考得怎么样?” 程谨枫抱着他二哥的手臂,笑着问了起来。 程谨枫一开口,立刻引来好些仕子的怒视。 院试有三场,这才考完了第一场,不知道三场没考完,忌讳问考试情况呀! 程谨竹笑笑,淡然说了一句“尚可”。 这话又引来一片怒视,好些学力有限的仕子,一看到考卷就开始在心中暗骂出题的考官,这一场的试题,真不是一般的难,简直就是刁钻。 相府里的张相爷,从三天前就开始没完没了的打喷嚏,一直打到了今天。 那被无数仕子在心中暗骂的出题人,正是张若愚张老相爷。 程谨竹上了马车,程谨枫也不嫌他二哥身上酸臭酸臭的,也跟着跳了上去。 程谨松被他三舅舅叫过去问了两句,才翻身上马,护着弟弟的马车回府了。 程谨竹回到宁国公府时,他的阿娘亲自带人迎了出来。 程谨竹赶紧远远跑开,急急叫道:“阿娘,儿子身上臭,您离远些,别薰着您……” 众人听到二公子的话,都觉得又好笑又心疼,要知道二公子平日里可是最爱干净的,这三天两夜熬下来,真是为难二公子了。 宁氏看着精神头很足的儿子,欣慰地笑了起来。 “竹儿,已经给你备好了热汤,快回去洗洗,洗完好好睡一觉,睡好了咱们再说话。” 宁氏细细嘱咐一番,看着小厮们簇拥着二儿子,二儿子又顺手勾着他弟弟,热热闹闹地走了。 “松儿,去看看你妹妹睡醒了没了,若是醒了,就带她来见阿娘。”宁氏看了大儿子一眼,语气很平静的吩咐。 可程谨松却没由来的心头一紧,总觉得他阿娘像是要找他算什么后账。 “是,阿娘,您先回房歇着,儿子这就带小白去给您请安。” 程谨松赶紧陪着小心答应一声,躬身侍立一旁,等他阿娘在丫鬟嬷嬷们的簇拥下转身走了,他才飞快跑去了狼苑。 “狼阿爹,狼阿娘,小白……” 看到门关着,程谨松就停在外面高声喊了一句。 狼王狼后程小白全在狼后的空间中。 自从狼后发现自己的空间竟然有帮助崽崽凝练神魂的功效,就想叫崽崽在自己的空间尽可能多停留些时间。 所以从外面看上去,这一家三口就在相拥而眠。 因为是狼后的空间,所以外面有动静,狼后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它推了推贴在自己和崽崽身边的狼王,示意它赶紧出去。 狼王依依不舍的出了空间,打开房门,看到程谨松正一脸着急地转圈子。 听到开门的声音,程谨松赶紧冲上前,急急叫道:“狼阿爹同,我阿娘要见小白。” 狼王高傲地点了点头,用神识和它媳妇儿沟通,狼后这才带着崽崽从自己的空间出来。 神魂回体,程小白立刻醒了过来,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无比满足地说了一句“好舒服啊……” 程谨松不知道妹妹的奇遇,还以为妹妹是睡足了觉才觉得舒服,赶紧上前抱起她,苦笑着说道:“小白,阿娘叫你过去呢。” “哦,好呀,我现在就去找阿娘。” 没心没肺地程小白乐呵呵的答应一声,在她狼娘胸前的浓密的软毛上蹭了蹭脸,才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跟着她小大哥走了。 崽崽走后,狼王有些担心地问道:“雪儿,你说咱妹子不会骂崽崽吧?” 狼后笑着反问:“你带着崽崽做坏事了么?” 狼王赶紧扑楞愣的摇头,连声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带着崽崽做坏事……啊……不,我从来都不做坏事!” 狼后笑着说道:“这不就结了。既然没做坏事,妹子又不是不讲理之人,为什么要骂崽崽?” “嗯……崽崽可能……也许……做了一点点坏事……” 狼王想起自己神识看到的那个小黑蛋儿做的事情,不免有点儿心虚地小声说道。 狼后听了狼王之言,却骄傲地笑了起来。 “咱们崽崽是为了救人啊,她要不出手,今儿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狼王点头,又担忧的说道:“可是妹子她凶得很……” 自从狼王上回在永宁关外化形,消失了好几天,回来被被宁氏怒斥一通,狼王就有点儿怵这位平日里温温柔柔,发起火来却比愤怒的母狼还吓人的干妹子。 狼后白了狼王一眼,极为护短地说道:“不许说我妹子坏话!” 狼王怂怂地应了,在它这里,就没有夫纲这一说,一切都是媳妇说了算,媳妇咋说它咋干,最要紧的就是要哄媳妇开心! 第301章 背后教子 没心没肺的程小白,牵着她小大哥的手,蹦蹦跳跳地往上房跑。 程谨松看着啥都不知道,看上去开心得不行的妹妹,心情也松快了许多。 “阿娘……” 人未至,声音先传进上房,自宁氏以下,所有人听到这甜甜的叫声,脸上都不由自主的堆起了姨母笑。哪怕是个刚满十岁的小丫鬟都不例外。 “小郡主您慢点儿,当心脚下……”打帘子的小丫鬟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嗯,没事哒,我稳着呢……” 别人对自己说话,小白从来不会让话落到地上,立刻笑着回应一声,就蹿进了屋子。 小白知道阿娘肚子大,受不住自己的飞扑,她只向她阿娘的身侧扑去,抱着她阿娘的左手手臂,摇啊摇地撒娇。 “阿娘,小白可想您啦……” 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程小白笑嘻嘻地嚷了起来。 “你哦,就会哄阿娘开心!” 宁氏明知道女儿就是顺口一说,可还是很开心,她将女儿拉入怀中抱着,点点她的小鼻尖儿,轻嗔了一声。 “人家才没有哄阿娘,阿娘,您不知道,今天我们去接小二哥……啊啊啊……小大哥,我们都把小二哥忘了……怎么办怎么办……快快快,我们赶紧去接小二哥……” 程小白脸色刷得白了,冲到她小大哥身边,抓着她小大哥的手就往外跑…… 一屋子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哈的笑成了一团。 宁氏看着都急出了满头汗的小闺女儿,笑着说道:“小白别急,你小大哥已经把小二哥接回来了……” 程小白听了她阿娘的话,脸上却没有轻松的神色,她赶紧跑到她阿娘身边,偎进阿娘的怀中,小小声地说了起来。 “阿娘,小二哥最讨厌别人说话不算数了,小白说好去接小二哥的,可是小白忙忘了……” 听着小小的娃儿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忙忘记了,这个情景特别喜感,一众丫鬟嬷嬷都低下头拼命憋笑。 毕竟小郡主这会儿有些紧张难过,再笑她,就太不合适了。 “嗯,小白对小二哥失信了,这事可不小,小白,你觉得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宁氏是个会教孩子的好阿娘,她很懂得在最合适的时机,春风化雨般的引导她的孩子们。 “嗯……小白应该去找小二哥道歉,请求小二哥的原谅……还有,小白以后不能毛毛躁躁的……” 程小白耷拉着脑袋,不安的绞着手指头,小声说了起来。 宁氏笑着低头亲了亲闺女那柔嫩的脸蛋儿。柔声说道:“小白说的很对,那就这样做吧。阿娘相信小白以后但凡做出承诺,再不会轻易忘记了。” 程小白立刻用力点头道:“嗯,小白以后答应的事情,都一定说到做到。” 宁氏又亲了女儿一下,笑着说道:“小白真棒,阿娘相信小白。” 看着小郡主又露出了笑容,一屋子的下人都偷偷松了口气,要不是夫人在教导小郡主,她们看到小郡主那难过的样子,早就忍不住要上前哄小郡主开心了。 宁氏抬眼看了看身边的蕙风喜雨,蕙风立刻将一屋子的下人都带了出去。喜雨则哄着小郡主出去吃点心。 程谨松见此情形,心中暗道:“来了来了,阿娘要找我算账了……” “松儿,弟弟妹妹们年纪小,虑事不周全,你是做长兄的,怎么也不周全了?” 宁氏的声音虽然挺平静的,可程谨松却觉得如同一记重鼓敲在自己的心上…… 是啊,他比弟弟妹妹大那么多,原本该是弟弟妹妹们的主心骨,怎么遇到事情,就乱了方寸呢? “阿娘,儿子错了……”程谨松立刻跪下认错。 “松儿,你是阿娘的长子,将来得担起门户,身为一家之主,一招不慎就有可能满门倾覆,所以阿娘对你,要比对竹儿松儿小白他们更严厉。” 宁氏站在跪在地上的大儿子面前,抬手轻抚着儿子的头顶,很严肃地说道。 “阿娘,儿子明白,今日是儿子错了,儿子不该只看眼前的一点,而是应该胸有全局。” 程谨松只是厚道,他可一点儿都不笨,他阿娘一点拨,他就立刻明白了。 “嗯,阿娘知道松儿聪明,只是平日里被你二弟三弟的聪明掩盖了。松儿啊,你明春考了武举,就要正式从军了,咱们家的规矩,就算考中了武状元,你也得从普通小兵开始历练,那时阿爹阿娘,你二弟三弟小白都不能陪着你,你只有牢记胆大心细小心谨慎这八个字,才能平平安安的。” 宁氏看着跪在地上,都到自己胸口的大儿子,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涩。 孩子长大了,总有一天要离开她去闯他自己的天下,可做阿娘的心,自从放在儿子身上,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阿娘,您放心,儿子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等儿子卸甲归园,就能长侍在你的膝下。” 程谨松幼时曾亲眼看到过,永宁关战起,他的阿娘因为担心他阿爹,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睡。他知道那种牵挂亲人的滋味儿。 “好,我松儿智勇双全,阿娘放心。” 宁氏抚摸儿子的头顶,轻声而坚定地说,就像当初新婚第七天,她送丈夫出征时,曾对丈夫说的话一样,只不过那时她是妻子,现在她是阿娘。 “松儿起来,和阿娘说说今日发生之事的细节。她们虽然回了话,可到底不曾亲眼看见,说的并不清楚。” 宁氏拉起了儿子,对他轻快地说道。 程谨松答应一声,站起来扶着阿娘坐下,又倒了一杯果茶送到他阿娘的手中,这才细细讲了起来。 就在程谨松对他阿娘讲今日发生之事的时候,程谨枫被他二哥逼着,也将今天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程谨竹听完,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三弟,你说那何府的四姑娘突然中毒死亡,你可亲眼看见了?” 程谨枫摇摇头道:“没有,那会儿大哥和我都在外面马车旁守着小白和狼阿爹睡觉。这消息是我们在去接你的时候,听三舅舅的长随说的。” “不对,小白或许到了时间就要午睡,可狼阿爹绝不会,定是出了什么事?我得去狼苑看看。” 程谨竹拧眉说道。 “可是二哥你都熬了三天两夜,不先睡会儿么?狼阿爹挺好的,没有任何不正常啊。” 程谨枫看着他二哥有些泛红的眼睛,心疼的叫了起来…… 第302章 交个底儿 程谨竹不顾弟弟的劝阻,飞快跑去狼苑。 狼王狼后看到小二崽子来了,狼王有些吃惊,狼后却满眼都是欣慰的笑意。 “狼阿爹,您还好吧?”程谨竹扑到狼王身边,瞪大眼睛仔细看了起来。 狼王看到程小二崽子眼睛泛红,脑海中又传来了狼后的话,它立刻头一回主动将程小二崽子抱入怀中,亲热地和他贴了贴脸。 程谨竹有些不自在的红了脸,心里有点儿小小的羞耻感。他都是考科举的人了,怎么好意思做这种小儿情态。 程谨枫羡慕的看着狼阿爹抱着他二哥,如今已经快八岁的他,虽然心里想要抱抱,可也不好意思要求了。 狼后将小三崽子那副一脸想要抱抱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看在眼中,不由笑了起来。 上前叼着小三崽子的腰带往自己背上一送,背着他轻快地跑了出去。 在出门之时,狼后还在心里传话给狼王。 “玄镜,化形之事,应该告诉小二崽子了。” 说罢,狼后就背着小三崽子溜达着出了狼苑,去接她宝贝崽崽了。 狼后出门的时候,还细心的将门关好。 被狼阿爹抱了个满怀的程谨竹,一颗心突然砰砰地狂跳起来。他有种马上就要有大事发生的直觉。 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程谨竹眼睁睁看着抱着自己的狼阿爹变成一个俊美无比的男子…… “狼阿爹……”程谨竹震惊地声音都变了调儿!颤声问了出来。 “对,是我,竹儿。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九霄银狼的族长玄镜,在永宁关得了机缘,终于可以化身为人。” 狼王很简单的自我介绍一番,这才算让震惊的程谨竹渐渐回过神来。 “谨竹拜见狼阿爹。” 回过神来的程谨竹,立刻退后两步双膝跪地正式见礼。 狼王双手扶起干儿子,笑着说道:“竹儿,化形之事太过神异,除了崽崽之外,你是狼阿爹第一个告诉之人。” 程谨竹会意,立刻说道:“狼阿爹如此信任竹儿,竹儿定当严守秘密,未得狼阿爹的允许,竹儿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阿爹阿娘。” 狼王笑了起来,若是不相信这个孩子,它的媳妇儿也不会让它将化形之事说出来了。 “狼阿爹,您能化形,那狼阿娘,大哥二姐它们呢,是不是也都能化形了?” 程谨竹满含期望地问,若是狼阿爹一家都能化身为人,那该多好啊! 狼王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它们的机缘未到,都还不能化形。” 程谨竹失望的低叹一声,他还以为大家都能化形,这样他阿狼爹一家,就能更好的在世间生存了。 毕竟这个世道以人为尊,动物们活的到底艰难些。 变成人,以人的视角看程小二崽子,狼王突然觉得这孩子挺招人喜欢的,便笑着说道:“我总觉得你狼阿娘的机缘快到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它就能化形成人。” 程谨竹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流露出开心的神情。 狼王这才注意到,小二崽子笑起来很像它的宝贝崽崽,还是很可爱的。 “狼阿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您绝不会在外面睡觉的。您能告诉竹儿实情么?” 程谨竹欢喜过后理智回笼,忙又问了起来。 狼王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小二崽子实情。毕竟小二崽子是家里最聪明的人,听他的准没错。 听狼阿爹说完,程谨竹的眉头紧紧拧着,沉沉道:“这何府四姑娘,极有可能是当日假死脱身的李清菡,那她这次是真的死了么?狼阿爹,竹儿得先去查清此事,改日再来陪您说话。” “竹儿别着急,这事狼阿爹去查。今晚我就夜探何府,你赶紧回去睡觉,明天一早又得去考试了。” 狼王知道小二崽子还有六天四夜的考试,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辛苦,它们这些不用考试的,却在家里闲待着。 “嗯……也好,那就辛苦狼阿爹了。您晚上一定要小心些,何进为人狡诈,他的府第定有不少机关暗卫。能查则查,若是暗机关太多,狼阿爹千万不要勉强,等我考完出来,总有别的法子查证。” 狼王听了这番话,揉了揉小二崽子的头,笑着说道:“安心考试,狼阿爹又不是小崽子,还能没点儿分寸?竹儿好好考,考个解元回来……” 因为小二崽子要考院试,所以狼王才留了心,知道院试的头名是解元,所以才这么说。 程谨竹胸有成竹地笑着答应,“好嘞,竹儿一定给狼阿爹拿个解元回来。” “好好好,快回去睡觉吧,你狼阿娘说了,不多睡长不高。” 狼王将程谨竹推出门,就立刻变回了狼身。它还是喜欢做狼胜过当人。 没过多久,狼后背着它家宝贝崽崽回来了。 狼王赶紧上前将崽崽划拉到自己怀里,在心里偷偷地问:“崽崽,你阿娘有没有骂你?” 程小白惊讶地摇头,问道:“阿娘为什么要骂我呀?” 狼王一听这是没挨骂的意思,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赶紧将自己已经告诉小二崽子,它能化形成人之事,告诉给它的宝贝崽崽。 程小白听完她狼阿爹的话,很开心地笑着说道:“小二哥知道阿爹能变成人,真好!” 狼王不明白自家崽崽的意思,狼后心里却很清楚。 “真是为难我们崽崽了……崽崽你别着急,你狼阿爹可以化形之事,将来会告诉你阿爹阿娘,小大哥小三哥的。” 狼后轻声说道。 程小白却是摇了摇头,很严肃地说道:“阿娘教过小白,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崽崽不要我们九霄银狼一族有任何的风险。” “阿爹阿娘,小二哥一个人知道,就足够了。小二哥可聪明了,有小二哥一个人帮我们遮掩,就不会再有人知道的。” 停了一下,程小白窝进她狼阿娘的怀里,小声说了起来。 狼王狼后听了这番话,都笑了起来。它们的崽崽啊,虽然是人,可心里却一直把自己当成小狼崽子呢! 第303章 暗斗 次日刚交寅时,天色还黑沉的厉害,程谨竹就准时醒了过来,刚梳洗完,就听到外头传来他妹妹小白的叫声。 “小二哥……小二哥……” 程谨竹打开房门,程小白就飞扑进他的怀中,撒娇道:“小二哥,小白送你进考场。” 程谨竹抱着妹妹,和她亲昵地顶了顶头,笑着应道:“多谢小白啦!” 看到大着肚子的阿娘走过来,程谨竹赶紧放下妹妹,躬身道:“阿娘身子沉,正该多睡一会儿的。儿子也不是头一回去考了,您不要为儿子费心。” 宁氏含笑扶起二儿子,柔声说道:“我儿此去,定然桂榜题名,阿娘从不担心这个。竹儿,阿娘只心疼竹儿辛苦。” 程谨竹摇头笑道:“阿娘,儿子不辛苦,考得很轻松。您放心吧!” 亲阿娘叮嘱一番,狼阿娘也过来鼓励一回。 程谨竹抱了抱狼后的脖子,学着妹妹的样子与他狼阿娘贴了贴脸,狼后满眼慈爱的笑意,将小二崽子搂进怀中抱了抱,不着痕迹地送给小二崽子一个如意祝福。 看着那祝福没入小二崽子的体内,他眉宇之间那一点点针尖大的晦暗之气彻底被红润光泽取代。狼后才放开小二崽子,走到了她宝贝崽崽的身边。 宁氏亲自为儿子摆了早饭,程谨竹喝了状元粥,吃了如意糕,又被他妹妹塞了几片鱼糕。 时间差不多了,程谨松走了进来,笑着说道:“阿娘,车子已经备好,儿子这就送二弟去应考。” 程小白立刻去抓他小二哥那大大的考篮,却被她狼阿爹抢先一步,叼着考篮飞快了出去。 程谨竹一手牵着三弟,一手拉着妹妹,兄妹三人跟在他们大哥的身后往外走。 一路上,所有下人看到二公子,都会恭敬的说上几句吉祥话儿。 在一路的祝福声中,程谨竹上了马车,前往考院。 马车远远停在考院外两里之处,等候检查的士子队伍已经排了近两里路,马车再也不无上前了。 小厮拎着考篮,程谨竹在大哥三弟妹妹的陪伴下,不慌不忙的排队。 应考的士子们正络绎不绝的赶来。一个身着暗紫色缎袍的青年男子一眼看到完好无缺的程谨竹,眼神猛地一缩,继而又若无其事的排队。 只是那名青年男子总是时不时偷偷看程谨竹一眼,他的眼神移的飞快,每当程谨竹觉察有人偷看自己之时,这名青年男子就已经移开眼神,让程谨竹抓不住他。 程谨松是习武之人,他的五感极为敏锐,有人偷看他二弟,程谨松其实早就发现了,而且他也锁定了目标。 只不过现在二弟考试要紧,程谨松只歪头对自己的小厮银斧低声吩咐一句,银斧就立刻混入人群中,不知去向了。 程谨松的五感灵敏,他的妹妹程小白比他更灵。 程小白略略呆滞了片刻,就有一只还没有程小白手指头长的小老鼠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那个青年男子身边小厮拎着的考篮。 片刻之后,小老鼠功成身退,如它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程谨竹知道大哥帮自己查那个偷看自己之人,却不知道妹妹也在悄悄为自己排除隐患。 “小二哥……” 程小白突然拽了拽她小二哥的衣袖,小声叫了起来。 程谨竹立刻蹲下来与妹妹平视,小声问道:“小白,你要和小二哥说什么?” “小二哥,偷看你之人叫何镌,他祖父是户部尚书何进。” 程小白贴在她小二哥的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程谨竹笑着点点头,夸了妹妹一句:“小白真棒,小二哥多谢小白啦……” 程小白笑弯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扑进她小二哥的怀里抱了抱,又用更小的声音说道:“小二哥,这三天,你的考棚里都会有一只小老鼠陪着你,要是有急事,你悄悄告诉小老鼠,它会帮你传消息回来的。” 程谨竹听了这话,不由笑着摸摸妹妹的头,轻声道:“我们小白长大了,都知道帮哥哥大忙了。小白别担心,小二哥应付的来。” 说话间,就轮到程谨竹上前检查验看了。 程谨竹自己拎了考篮,向大哥二弟三妹挥了挥手,独自走向考院大门的检查处。 很顺利的通过检查,一个班头正要给程谨竹发考棚的号牌。另一个小吏却飞一般的冲了过来。 “万班头,甲字午号下突然塌了,大人下令以辛字辰号上替补。” 小吏急急叫了起来。 班头低头一看,见自己手里拿着的,刚巧就是甲字午号下的号牌,不由怔愣一下。然后飞快找出替补的辛字辰号上的号牌,递给了程谨竹。 “程公子请拿好。”班头恭敬地说了一句。 程谨竹含笑应了,仿佛没事人似的接过号牌,道了谢方才拎着考篮,进入考场找辛字辰号上那间考棚。 路过官房之时,程谨竹看到几名衙役正在清理紧挨着官房,那间倒塌的考棚。 心头微怔,若是这间考棚未塌,那他岂不是要在这间臭号里熬上三天两夜? 素性喜洁,甚至是有些小洁癖的程谨竹怎么可能受得了臭号?只怕连文章都写不好的。 万幸这间臭号塌了,要不然…… 程谨竹摇了摇头,不能再往下想了。 走了一圈儿,程谨竹才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附近找到了辛字辰号上那间考棚。 看到这间考棚,便是一直要求自己在外面喜怒不形于色的程谨竹,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间考棚的位置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竟是整个考场中位置最好的一间考棚。 这间考棚在一排考棚的最外侧,离大树莫约有七步的距离,如盖的茂盛树冠,刚好遮住考棚顶的一多半。 如此一来,就算是骄阳当空,程谨竹的考棚里也不会酷热难熬。 只一侧有相邻考棚,自然也安静许多。 而且这间考棚明显是新建的,里面的一应设备都是全新的,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气,这简直就是天然的薰香,而且还是程谨竹一直很喜欢的松木香氛。 看着这簇新的考棚,程谨竹微笑起来。 这样好的条件,他若是不考个榜首,真是连这间考棚都对不住了…… 第304章 夺舍 户部尚书何进长子的次子何镌,拿着自己的号牌进了考场,他一边寻找自己的考棚,一边偷偷找宁国公府程二公子的考棚。 看到紧挨着官房的考棚塌了,衙役们正紧着清理废墟,何镌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恼恨之色。 当何镌终于找到程谨竹所在的考棚之时,他险些儿控制不住自己那妒恨的情绪了! 那间考棚,竟然是整个考场之中最新,最舒适,位置最好的一间考棚。 在那间考棚里写文章,一定会文思如泉涌,写出远超平日水平的好文章。 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号牌,乙字寅号中,是上届桂榜榜首曾用过的考棚,何镌心里忍不住嫌弃起来。 上届的桂榜解元,在会试之中成绩平平,最后只得了个二甲十九名,赐进士出身,如今还在地方小县做县令,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希望进京为官,更不要说是入阁拜相了。 有心再对程谨竹做些什么,可他们都进了考场,此时考院大门已经上锁,不到这一场考完,考院中没有一个人能出得了考场。 恨恨找到自己的考棚,对这间千挑万选才选中的考棚,何镌嫌弃的不行,真恨不得这间考棚也突然塌了,他就能要求换考棚了。 所有的仕子都找到各自的考棚之后,程谨竹才惊喜地发现,他的右侧连着空了三个考棚,也就相当于程谨竹拥有一个绝对安静,左右都无人打拢的绝佳考棚。 所有的仕子都无比羡慕那个独享半排考棚的少年,就连考官们都在心中暗叹,这才是祸兮福所伏! 本来这少年被分到了臭号,可那臭号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在这少年进场之前塌了,大人不得不启用备用考棚,叫这少年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宁国公府中,深藏功与名的狼后淡然浅笑,想算计它的小二崽子,做梦去吧!有它狼后护着小二崽子,谁都别想算计! “雪儿,你没事吧?” 想到自己替崽崽遮掩遭了反噬,狼王不免担心的问了起来。 狼后摇了摇头,对狼王低声说道:“我好得很。强逆天机的又不是我,她要罚,也罚不到我身上。” 狼王又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媳妇儿,确定它真的很好,这才偷偷松了口气,又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回。 “不就是吵了几次没吵过自己么,至于那么小气么!死活揪着它的小辫子不放,真是不讲理!” “玄镜,你昨夜查出什么了?” 狼后知道狼王半夜暗探户部尚书府,就轻声问了起来。 “那个何湘湘的确死了,人都抽成了干巴枣,也没下葬,被一把火烧了。” 狼王说了一句,忽然又愤怒起来。 “雪儿你不知道,那个何进坏透了,他竟然在他院子里种了一院子的臭草,薰得我头昏脑涨,都没能潜进去探察。” 臭草,是狼族最讨厌的一种植物,散发着让狼闻了就头昏脑涨,有些反应强烈的狼还会昏厥。 “种了大片臭草?”狼后的声音明显凝重起来。 狼王委屈的点点头,蹭着它媳妇的头求安慰。 狼后敷衍地亲了亲狼王,又急急问道:“是只有一个院子种了臭草,还是所有院子都种了?” “就正院种了,其他院子倒没有。要不然我也不能看到那个何湘湘被烧了,还有她所有的用具也都被一起烧了,浇了油,烧了大半夜才烧完。” 狼王闷闷地说道。 “怕是专门为防着咱们才种的,看来何进身边有能人啊……” 狼王狼后细细聊了起来。 就在何湘湘被烧之时,远在朔北草原忽卧尔部的白发青衣人,突然心头一阵剧痛,他面色大变,立刻冲进一座小帐,看到小帐里神台上的一盏命灯喷了一个灯花,噗地一下子灭了。 “菡儿……” 白发青衣人大叫一声,立刻将那盏已经熄灭的灯拿起来放到地上,他则在灯前盘腿坐好,一双手打着花令,快得几乎打出了残影。 花令打完,白发青衣人逼出一口心头血喷向那盏已经熄灭的灯,那盏灯立刻奇迹般地又亮了起来。 只是那点火光小若豆粒,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白发青衣人极度焦急,他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若是在这一柱香时间里,不能让他的菡儿成功夺舍,他的菡儿就将彻底消散。 狠狠咬着牙,白发青衣人猛地站起来,端起那盏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小油灯,又快又稳的走出小帐,来到那个大石台前。 前任朔北大祭司胡长安,此时已经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他能呼吸,有意识,就是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 看到白发青衣人又来到自己面前,胡长安眼中的恐怖都已经凝成了实质。 “长安啊,我往后会好好待你的……” 白发青衣人突兀地说了一句,然后右手起势,打出一片极繁复的花影,在胡长安突然紧缩成针尖一般的眼神中,那一点如豆的火光突然离开烛台,直直没入胡长安的眉心。 前朔北大祭司胡长安,此生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啊!他怎么会这摄魂夺舍之法,他到底是谁……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做恶一生的胡长安,就此彻底死亡,就连他的灵魂,都成为夺舍他之人的养料。 看看胡长安遍体鳞伤的身体,白发青衣人头一回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了,这具身体连一寸好皮肤都没有,好些地方都露着森森的白骨…… 赶紧给胡长安的身体上了最好的药,又细细的包扎起来。 看到那只被自己砍去左脚的腿,白发青衣人犯了难。 若是刚刚砍下的,倒也不是不能重新接起来,可是,如今那断腿处已经彻底长好了,而且那只左脚他都已经用来做研究,全都用过了,就算是能接,他也拿不出来…… “菡儿啊,你可千万莫怪为师,为师也不想啊,可是……时间不等人,为师也没有办法啊,只能给你用这具身体了……” 白发青衣人坐在大石头旁边,一改平日的少言寡语,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第305章 移花接木 青衣白发人实行逆天夺舍法术时,正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深夜。 突然,一道足以刺瞎人双眼的闪雷撕破漆黑的夜空,紧接着一道炸雷直直劈向朔北草原深处一座不算特别高大,但是极为险峻的山峰上…… 一声惊天的巨响之后,那座原本就不高大的山峰,硬生生被那道炸雷炸平了山峰。 而在天葬台神殿中供着的一盏酥油灯,明明灯盏里还有满满地灯油,燃烧着的灯芯却突然熄灭了…… 炸雷响起,惊醒了朔北草原上的人们,他们赶紧出帐查看。 当看到北方的神山山峰被削平,山顶上还燃起熊熊的大火。所有的朔北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片刻之后,嚎啕大哭之声响遍了整个朔北草原。 乃蛮部的老汗王面色大变,他颤声吩咐几句,亲兵立刻哭着飞马赶往神山查看。 而老汗王的侧妃赛汗萨尔,看到神山那被削平的山峰,惨叫了一声“巴特尔……”就昏死在地上。 大妃塔拉努图眼中有泪,心中却比任何人都清明。她甚至还有心思去关注侧妃赛汗萨尔的情况。 在火把的光照之下,塔拉努图发现赛汗萨尔身下的裙子已经被鲜血渗透了。 “汗王,侧妃不好……” 塔拉努图飞快叫了一声,立刻命人将侧妃抬回帐,又命人赶紧去请巫医。 老汗王看了侧妃一眼,眉头皱得极紧。他不假思索地说道:“塔拉努图,你照看下赛汗萨尔,她……” “汗王放心,侧妃是汗王的女人,我有义务照顾她,只是我能照顾她的身体,照顾不了她的心。神山出了大事,只怕巴特尔……巴特尔是她的命……” 老汗王点点头,低沉道:“本汗明白,你尽管用心照看,不论结果如何,本汗都不会怪你。” 塔拉努图点点头,给了正焦急看向自己的儿子保山一个沉着的微笑,就匆匆进了侧妃赛汗萨尔的帐篷。 “父汗,弟弟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保山大王子走到他父汗身边,诚心诚意地说道。 老汗王看了大儿子一眼,叹了口气,低声道:“父汗也不愿相信巴特尔出事。他九死一生,才闯过了刀山,只要能熬过长生天的赐福,他就是我们朔北的新任大祭司。到时你们兄弟二人联手……” “可如今,怕是……”老汗王深深叹了口气。一向挺直的脊背都有些弯了。 看着片刻之间就露出些老态的父汗,保山大王子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抬头望向熊熊燃烧的神山,保山大王子此时倒是真心祈祷,祈祷上生天保佑巴特尔熬过此劫。 只要巴特尔熬过这一劫,成为朔北草原的新任大祭司。 他们兄弟俩人,一人掌世俗王权,一人掌神权,兄弟二人联手,这朔北草原必将是乃蛮部一族的天下。 什么忽卧尔部,鞑鞑部,以及草原上的其他小部族,都将会彻底并入乃蛮部。到时,真正统一的朔北草原,才真的有与大楚决死一战的资本。 整个朔北草原的人都出了帐篷,向神山方向眺望。只有那青衣白发人没有出帐。 听到帐外传来的哀哀哭声,青衣白发人冷笑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想他……难道会怕小小的此方天道不成?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移花接木之术,不就化解了那所谓的天罚。 想当初那胡长安若是也会这一招,又岂会被此方天道收拾的那么惨? 不过说起来胡长安要是不惨,他也捡不着这个现成的便宜。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将胡长安脑子里的那点东西全都掏干净了,倒也方便了他日后的行事。 “菡儿,没事了,醒来吧……” 青衣白发人站了起来,又向大石台上的胡长安的躯体打起了更加繁复的花印。 这花印足足打了一刻钟,青衣白发人已经是汗湿重衣,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此界灵气到底太少……”青衣白发人口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又往口中塞了一把丹药,这才算是稳住了身形。 “嗯……” 大石头上的胡长安,梦呓般的低低嗯了一声,吃力的睁开了眼睛。 “菡儿,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青衣白发人欢喜地叫了起来。 “师……啊……我……师父,我的声音……” 第一个字出口,胡长安,哦不,是夺舍了的李清菡就尖叫起来。 只不过她夺舍的胡长安身体极度虚弱,就比死人多口气,所以就算是尖叫,那声音细弱的也如蚊子哼哼一般,不是耳力绝佳之人,根本就听不见。 “菡儿莫急,时间太紧了,为师没有时间为你准备躯体,只得先用这一具。日后若有机缘,师父一定给你换个好个……” 躺在大石台的,还是不能动弹的李清菡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厉声尖叫:“师父,我不要别人的,我就要程家那个死丫头的!” “好好好,为师全都依你!等你养好身子,为师就带你进燕京城,抢程家丫头的身体。” 青衣白发人面对李清菡时,态度好的简直不像他自己。 “不过菡儿,为师就算用尽平生所有功力,也只能再为你夺舍一次,若成,就此成了,若不成,你就得灰飞烟灭……” 青衣白发人沉默片刻,又说了起来。 李清菡双眼血红,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师父,若是夺舍失败,那贱丫头又会如何?” 青衣白发人沉声回答:“神魂俱灭,永失轮回之机。” 李清菡听到这样的回答,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瘆人的冷笑。 “好!师父,不论成功与否,菡儿都要夺舍那个贱丫头!” 青衣白发人立刻应道:“好,无论菡儿想要什么,为师都会为你做到。” 听到这番话,李清菡眼中涌出了滚滚的泪珠儿。 “师父,菡儿不是百毒不侵么,怎么还会被牵机毒死?” “什么,你是被牵机毒死的?这不可能!” 青衣白发人震惊的连连摇头。 “就是牵机,可是与您给菡儿的牵机不一样。甚至菡儿不知道是谁给菡儿下了牵机之毒。” 李清菡眼露凶光,胡长安本来就长得丑,再加上李清菡那扭曲的表情,就别提多吓人了。 就算是这段时间看惯了胡长安的青衣白发人,都不禁心头微寒。 第306章 替死鬼 次日清晨,被派往神山查看的亲兵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一进王帐,那个亲兵就扑跪在地,悲痛地大哭。 “汗王,小王子他……他尸骨无存,小人只找到了小王子的护身宝石……” 说罢,亲兵双手高高举起,交握的手心中捧着一块雀卵大小的蓝色宝石。 朔北草原上有个传说,纯净的宝石可以护佑初生婴儿的灵魂。所以每个王族的孩子出生之后,孩子的父母都会送给孩子一块护身宝石,实力越雄厚的王族,送孩子的宝石就越大越纯净。 巴特尔出生之时,老汗王赐给他的就是一块如雀卵大小,极为纯净剔透的蓝宝石。 这块宝石自从巴特尔出生之时,就片刻不曾离身,如今却…… 老汗王潸然泪下,巴特尔是他唯二的两个儿子之一,他怎么可能不心如刀绞。 “二弟……”侍立一旁的保山大王子,看到那块宝石,也忍不住掩面哭泣。 “保山,你去……就算是巴特尔……把那里的土带回来……”老汗王悲痛至极,泣不成声的交代。 保山大王子立刻跪下应是。 再站起来之时,保山大王子已经飞快解下身上佩带的所有金饰,摘下帽子上镶嵌的红宝石,将身上的袍子翻过来穿上,用匕首在两侧下颌处各划一刀,流出殷红的鲜血,然后才低头走了出去。 除金饰,反穿袍子,以匕首刺面,正是朔北人举丧的礼节,被母妃极为用心教导过的保山大王子,如今行事越发滴水不漏了。 老汗王看到大儿子的举动,心中欣慰的同时,也越发的悲痛,他的两个儿子都有了各自的出息,原本正是他乃蛮部大兴之机,可是现在…… 老汗王正伤心着,忽然听到帐外传来凄厉的尖叫声。 “汗王,求您给巴特尔做主啊……” 老汗王听出这声音是他的侧妃赛汗萨尔的,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 赛汗萨尔夜里受刺激昏倒,当时就出了好多血,巫医用尽了法子都没保住胎儿,落下一个将将成形的女胎。 大妃塔拉努图一直很用心的照顾赛汗萨尔,可赛汗萨尔刚一醒来,就扯着大妃大叫,说她谋害了她腹中的小王子。 老汗王听说赛汗萨尔醒了,还特意过来看望她,不想还没进帐就听到赛汗萨尔大放厥词,骂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老汗王心中大怒,当时便转身离开。 若不是想着生死不知的巴特尔,老汗王都想立刻赐死赛汗萨尔了。 “这是知道巴特尔的事情了?她的耳朵倒长……” 老汗王敛去脸上的悲痛之色,冷冷喝问一声。 帐中侍奉的奴仆全都深深低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老汗王冷笑一声,冷冷道:“叫她进来……” 一个女奴赶紧低头快步出帐,将侧妃赛汗萨尔请了进来。 一夜之间,少说老了有十岁的赛汗萨尔,满脸怨毒之色,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叫:“汗王,求您给巴特尔做主啊……” 老汗王冷声问道:“你要本汗如何为巴特尔做主?” “是大妃,还有保山,是她们母子害了我的巴特尔……汗王,求您杀了她们给巴特尔报仇!” 赛汗萨尔像疯了一般的嘶喊起来。 “啊……” 赛汗萨尔正嘶吼着,被突然跳起来冲过来的老汗王飞踹一脚,赛汗萨尔惨叫一声,仿佛断线风筝一般飞起来,重重地砸在牛皮帐篷上,又狠狠地摔到地面上。 “塔拉努图亲自照顾你一整夜,保山听说他弟弟没了,立刻刺了面去给巴特尔收尸,他们就是这样害巴特尔的?你是巴特尔的亲娘,你为巴特尔做了什么?” 老汗王居高临下逼视着赛汗萨尔,冷冷的喝问。 “不……不可能,都是假的,汗王,她们都是假装的,她们在骗您……” 赛汗萨尔疯狂摇头,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夜,你受惊落了个女胎,被救醒就诬赖塔拉努图害了你的小王子,哼哼……你也猜到巴特尔没了,就想生个小王子来保住你的地位,你当巴特尔是什么?……你没本事保住孩子,就要将本汗的大妃拖下水,你好歹毒的心思!” 老汗王犀利的言辞直戳赛汗萨尔内心深处那点子不得见人的阴私,惊得她拼命摇头否认,这种事,她死也不能承认,要不然她就彻底完蛋了。 “巴特尔要去闯刀山,你本来拼命反对,一查出有了身孕,你是怎么做的?缩在帐里躲着养胎,连个屁都没了?如今落了女胎,又想起巴特尔了!若说有人害了巴特尔,那就是你!是你这个亲生额娘害死他的!” 老汗王字字诛心,赛汗萨尔用手死死捂住耳朵,疯狂地摇头,拼命地大叫:“不是我……不是我……” 只叫了两声,就白眼一翻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老汗王冷冷看着昏过去的赛汗萨尔,眼中没有半丝怜惜之意,只有深深的恨。 当日没有劝住小儿子不去闯刀山,老汗王心中的悔恨,必须得有人承担。 而自从知道自己有喜之后,就没再坚持劝儿子不去闯刀山,接受长生天挑选的侧妃赛汗萨尔,就成了老汗王心中悔恨的最好承受之人。 “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废其侧妃之位,贬为女奴,发往极北牧羊,永生不得返回王庭。” 老汗王怒喝一声,决定了赛汗萨尔余生的命运。 已经闯过刀山,正在神山上接受长生天传承的二王子被雷劈死了,侧妃赛汗萨尔被发往极北牧羊,王庭的风,彻底变了。 大妃塔拉努图听到这样的消息,脸上并没有多少欢喜之色,只淡淡吩咐下去。 “汗王虽然废了她的侧妃之位,可她到底也生养了二王子一场,也别往死里折辱她,只好好看管着也就是了。” 上赶着来烧热灶之人,无不交口称赞大妃宽宏大度,赞美之词,听得塔拉努图心里都生出了厌烦之意。 这样的吩咐自然很快传入老汗王的耳中,老汗王觉得自己之前偏宠侧妃,冷淡了正妃,的确做的过份了。 于是流水般的赏赐送入了大妃的营帐。令人瞧了眼热无比。 可是大妃塔拉努图早就无心情情爱爱,不过是微笑着接了赏赐,等送赏赐的人一走,塔拉努图连看都不看,就命人将那些贵重之物收起来了…… 第307章 镇北军议事 朔北的神山突遭雷劈,这种消息是怎么都瞒不住的,永宁关中的程思则在神山被雷劈的第二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程思则不仅知道神山被雷劈,还知道乃蛮部的二王子,已经闯过刀山,正在接受长生天传承的巴特尔,被雷劈的渣渣都不剩下,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众将听了这个消息,都主张立刻大举进攻朔北,也好早日荡平朔北,为大楚彻底解决这个心头大患。 程思则却不同意这个建议。 程家四代镇守永宁关,与朔北人打了近百年。若论对朔北的了解,没有谁比程家人更深刻。 此时朔北人正在为他们的神山被雷劈而悲伤,若在此时攻打朔北,必会激起朔北人骨子里的凶顽暴戾,他们必将死战到底。 在草原上与朔北人死战,镇北军没有任何优势。天时地利人和,镇北军一样都不占,所以这一战镇北军必败。 程思则看到众将激动的满面涨红,人人积极请战。他并未生气,反而微笑说了起来。 “众位将军的心情本帅理解,其实也不是不可与朔北一战,但这一战,我军绝不能深入朔北草原,只能将敌军诱出草原,方可一战。” 众将听了这话,脸上激动的神色渐渐平复下来。 他们在永宁关多年,怎么能不知道孤军深入草原有多么凶险。 如今正是秋季,是草原上雨水最多的季节,若是没有可靠的向导引路,都不需要朔北人出兵,镇北军就会陷入遍布草原的泥沼,进而全军覆灭。 看到众位将军恢复了理智,程思则才又说了起来。 “众位将军,我们几十年来对朔北草原各部的分化已见成效,如今朔北有能力与我大楚为敌的,只有乃蛮,鞑鞑,忽卧尔三部,其中以乃蛮部实力最强。现在乃蛮部的二王子被雷劈死,必将动摇乃蛮部的根基。” 看到众将连连点头,程思则才又着说道。 “鞑鞑,忽卧尔两部与乃蛮部虽有姻亲关系,却更有世仇,若这二部联手灭了乃蛮部,于我们镇北军而言,是去了一大劲敌,于朔北而言,却是塌了半边天。” “元帅,若是那两部不联手灭乃蛮部呢?”一位将军拧眉问道。 “这就看我们的功夫下得如何了。” 程思则淡笑着说了一句,众将心中全都明白了。 挑起朔北草原内斗什么的,镇北军的这些将军可都拿手极了,谁心里没几个虽然馊,但是极有用的主意呢。 百年以来,朔北草原从最初只有一个统一的大部族分化为几十个小部族,而且内斗不断,这可都是几代镇北军中将军们的功劳。 否则以不到五万的将士对抗动辄上十万的朔北军,镇北军怎么可能从无败迹,打得最惨烈的一战,就是落星峡之战,老元帅还生擒了忽卧尔部的汗王。 其实说起朔北草原上的大小汗王们都是祖传的死轴,百年来都没出过一位真正有雄才大略的政治家。 都打了近百年,他们从来没赢过,还不赶紧换个思路。 与大楚修好通商互开榷场,朔北草原能得到的好处,可比对大楚发动战争多多了。 不发动战争,不代表镇北军不对朔北草原进行渗透。 一心挣前程,好封妻荫子光耀门庭的程恒,在帅堂议事之后,悄悄找到他的族兄兼元帅,自请前往朔北打听消息。 其实程思则早就有心将程恒派往朔北。虽然镇北军中几乎人人都会说几句朔北人的话,可程恒却是会的最多的一个人。 他不仅通晓如今朔北诸部的语言,甚至对于早几代的古朔北语,也是了如指掌。 只要在腰间以秘法刺上青记,程恒混入朔北,就不会被识破。 只是程恒成婚才几个月,他的媳妇瑞云虽然有了身孕,却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瑞云怀的是个女孩,程恒又出了什么意外,他这一支可就彻底断了香火。 程恒知道元帅心里的顾虑,便笑着说道:“元帅放心,我且舍不得死呢。就算是还剩一口气,我爬也得爬回来,怎么也得看孩子一眼才行!” “你个臭小子,尽说胡话!” 程思则没好气的捶了程恒一下,眼中却有着化不开的担忧。 “元帅,不如让小的陪程将军去朔北吧,小的去过几回了,人头熟。” 一边送茶的端阳突然说了起来。 程思则看看端阳,又看看程恒,轻轻点了点头,程恒精通朔北语言,端阳灵活机变,这俩人一起去朔北,他的确能放心不少。 “也好,程恒端阳,你们二们即刻潜入朔北打探军情,切记以自身的安危为重。 玄儿每三天会飞往朔北一趟,有任何消息都让玄儿带回,你们千万不可随身携带,以免遭遇朔北人搜身,变生不测。” 程思则想了想,还是决定让程恒端阳走一趟。 如今大战少,程恒想出人头地,不剑走偏锋的确不行。 端阳一年大似一年,多立些功劳,他也好有理由消了端阳的奴籍,再给他娶房媳妇儿,过上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程恒端阳大喜过望,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口称:“末将(小的)谨遵元帅之命。” 程恒端阳走后,玄儿飞了进来,落在程思则的肩头,用小脑袋又顶又蹭的,撒娇个不停。 程思则不由笑了起来。 自从找回宝贝闺女,玄儿都跟他宝贝闺女学会撒娇了。这又顶又蹭的,像极了他闺女撒娇时的小模样。 原本就一直思念妻儿的程思则,此时越发想家,想亲人了。 玄儿蹭了好一会儿,没得到主人的回应,立刻气咻咻地飞了起来,飞到挂在墙上,足有一整面墙大的舆图前,用左翅尖的羽毛使劲儿戳着燕京城的方位,“唧唧唧……”气愤地叫个不停。 “玄儿,你啥时会看舆图了?” 程思则惊喜地叫了起来。 玄儿见主人尽说闲话不说正事儿,干脆冲着他气急败坏地啸叫起来。 程思则上前一把抱住玄儿,给它顺了顺都炸毛了的羽毛,笑着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玄儿想去京城了。等我写封信,你送回京城,好不好?” 玄儿这才算是平息了怒气,歪头敷衍地蹭了蹭它的主人。 程思则走到书桌前,写好信,封入玄儿脚上的信筒。玄儿眨了眨黑宝石般的眼睛,突然飞到圆桌上,将桌上一盘很新鲜的沙枣推倒,然后叼起桌布的四角,将散落在桌上的沙枣盖了起来。 第308章 玄儿回京喽 程思则看着玄儿的这一通忙活,想了想,试探地问了起来。 “玄儿,你是想把沙枣带回京城?” 玄儿听了这话,立刻使劲儿点头。 程思则立刻笑了起来,“不用了,前儿已经命人送沙枣回去啦。” 玄儿气恼地瞪了它主人一眼,程思则竟然奇迹般地立刻懂了。 “这些沙枣,是玄儿要带回京城的礼物?” 虽然这个念头听上去有些荒诞,可程思则心里却是真这样猜测的。 玄儿立刻开心地又蹦又跳,就像刚得了好多糖果的小孩子一般。 自己从小养大的爱宠,还能怎么着,惯着呗! 程思则赶紧找来一个并不很大也不很厚,又轻快又结实的包袱皮儿,将沙枣牢牢包好。 玄儿立刻往包袱系带里一钻,还扭头示意它的主人一定要系结实些。 程思则强忍笑意,将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包袱牢牢系在玄儿背上,还打了个死结,确保包袱不会在半路上散开,从玄儿背上掉下来。 玄儿扭着身子试了试,觉得挺结实的,不会掉下来。就尖啸一声飞出窗子,直往南边的燕京城方向飞去。 如今玄儿的速度比从前快了两三倍,从永宁关到燕京城,只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玄儿飞走了,程思则才想起来,这小家伙还没告诉自己,它啥时候学会看舆图的。 想了一回,程思则不由暗笑自己,玄儿是只鹰,又不会说人话,就算它告诉自己,自己又怎么可能听懂…… 从这个角度来说,人还不如动物呢! 动物有自己的语言,还能听懂人的话,可人却不懂动物的语言,无法真正了解它们的所思所想…… 玄儿飞到京城之时,刚巧程谨竹考完了第二场,还是他的大哥三弟妹妹一起来接他回京的。 同是考了三天两夜试的人,其他仕子们个个精疲力竭,而且程谨竹却是精神极了,甚至于他都有点儿小兴奋。 这三天两夜,程谨竹过得简直不能再舒服了。 他的考棚左右都没有人,所以晚上不会受到打鼾磨牙放屁说梦话之类的袭扰,每一夜,程谨竹都睡得特别安稳。 考棚上有树冠遮阳,程谨竹三天来没怎么出过汗,身上一直保持着干净清爽。 身上清爽了,思绪就格外清晰,一向不爱自夸的程谨竹,看到自己这三天写的文章,都情不自禁的暗暗叫好。 这样的文章若是不被点为头名,阅卷的考官才真是白白长了一双眼睛。 何尚书的二孙子何镌,此时一脸菜色,脚步虚浮的挪出了考院大门,看到大哥何钰,何镌张了张口,想叫一声“大哥”,却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何镌这三天过得简直水深火热。 他的考棚正在大太阳底下,偏这三天都是特别好的大晴天,太阳硬是从东升到西落,就没有被一丝云彩遮挡过。 第三天,何镌带的点心就因为闷热全都变了质。何镌自小锦衣玉食,何曾饿过肚子,他扛不住还是吃了些点心,结果吃坏了肚子,第三天下午,他几乎是在官房里度过的。 在这样的状态下,何镌就算是天降奇才,也写不出锦绣文章。何况他还不是什么天才。 那所谓的才子之名,不过是一帮没气节的文人,想在何镌祖父父亲手里讨些好处,给何镌捧臭脚罢了。 “二弟,你怎么了……” 何钰忍着他弟弟身上那浓厚的酸臭味儿,急急叫了起来。 何镌已经昏过去了,哪里还能回答他大哥。 何府的家丁小厮们赶紧冲过来,抬起他们家二公子,送上马车,赶紧飞车回家请太医诊治。 “咦,那不是那个谁……” 程小白眼尖,轻快地叫了一声,程谨松看了妹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把将她抱起来,赶紧塞进马车,要不过会儿这小丫头还不定说出什么话来呢。 这会儿人多眼杂的,程谨松可不想让妹妹引人注意。 还没回到宁国公府,车厢顶板上就传来的重物落下的声音。 紧接着小白欢喜的叫声就响了起来。 “玄儿,是玄儿回来了……” 骑在马上护着马车行进的程谨松,扬声叫了一句:“是玄儿么?” 车顶立刻传来一声欢喜的“唧唧……” 程谨松不由笑了起来。 天下间“唧唧”叫的海东青,怕是只有玄儿这一只了。 自从有一回玄儿看到它的小主人程小白在庄子里和才出壳,“唧唧”叫的小鸡玩的很开心,玄儿就偷偷学着“唧唧”叫。 功夫不负有心鹰,玄儿偷偷练了小半年,总算是练会了…… “嗖……”的一道风声,玄儿冲进了车厢,拱到程小白的怀中,各种蹭啊贴啊扭啊的……简直黏乎地让人没眼看。 程小白也有阵子没见到玄儿了,见它也是亲热得不行。一人一鹰抱成一团,仿佛他们分别了多少年似的。 事实上,玄儿上个月还飞回京城的,满打满算,这一人一鹰分别也不过半个月而已。 听玄儿说它背上的小包袱里是它送给小主人的礼物,程小白可惊喜了。 她也不看礼物是什么,只抱着玄儿又狠狠的亲了一通。 那股子亲热劲儿,让程谨竹和程谨枫这两个做哥哥的,都眼热的不行。 程谨竹将玄儿背上的小包袱解下来,程谨枫伸头一看,刚想说一句:“我当是什么,原来是沙枣呀……” 可是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程谨枫的嘴巴就被他二哥飞快的捂住了。 “玄儿真棒,都知道给我们小白带礼物了……” 程谨竹赶紧夸了起来。他可太知道自家养的这些“小祖宗”们的脾性了。 宁国公府时所有的动物们,性子可都随小白,那是一句不好的话都听不得,都得惯着哄着夸着。 一个不开心,简直比小白还能使小性子。偏偏小白还吃这一套,一看到那个小动物不开心了,那必须得哄到开心为止。 日子久了,全家人就都养成了宠着那些不会说话的小生灵们的习惯…… 第309章 院试第三场 众人回府,下人们看到精神抖擞,面色红润双眼清亮的二公子,都大吃一惊,毕竟三天之前,二公子考完第一场,回家时看上去还很疲惫憔悴。 回房简单梳洗过后,程谨竹给她阿娘请了安,在他阿娘,大哥,三弟,妹妹的注视下,吃了一顿清爽丰盛的,爱的晚餐。 吃过晚饭,程谨竹一个人悄悄去了狼苑,找到狼后,抱着它的脖子,附在它的耳旁低低说了一句话。 “谢谢狼阿娘帮竹儿,竹儿这三天过的特别好。” 狼后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聪明的小二崽子,只慈爱的笑笑,轻轻贴了贴他的面颊,然后将程谨竹整个人抱入怀中,俨然一副要哄他睡觉的架势。 程谨竹怔愣一下,然后乖乖儿的窝进狼后的怀中,浓浓的睡意立刻如铺天盖地般的袭来,程谨竹从来没有这样以迅速的,一息入睡。 程小白跟着她狼阿爹小大哥照例满府溜达一圈,一来消食,二来巡查府中各处的防务。 如今京城是一潭静水下蕴藏着无数暗涌,宁国府的防守也是外松内紧,狼王每天晚上明面上巡查一遍,暗地里却是将整座宁国公府全都笼罩于自己的神识之中。 完全可以说,没有狼王的允许,连只蚊子都不敢飞进宁国公府。 最近小白一直都在狼苑跟着狼王夫妻睡。宁氏倒是想带着闺女睡,可小白自从回了京城,就不肯跟她阿娘睡了。 推门一看,只见小二哥窝在狼阿娘怀中睡得香极了。 睡觉一向很机警的程谨竹,竟然没有被开门的声音吵醒,可见狼后的怀抱是多么的让人心中安宁。 原本小白都是窝在狼后怀里睡,顺便去狼后的空间凝实神魂。可如今被小二哥占了位子,程小白极为干脆地往狼王怀里一扑,特别理所当然的叫了一句:“阿爹抱着睡……” 狼王简直喜出望外,终于可以不用和它媳妇抢崽崽了。每回它都抢不过,又不敢发脾气,一颗老狼心早就憋屈的不行。 “好好好,阿爹抱着睡。” 狼王生怕它家宝贝崽崽反悔,立刻抱着崽崽往旁边一躺,闭上眼睛就睡。 睡就睡吧,狼王还特别有心机的用自己的大尾巴轻轻拍着怀里的崽崽。 程小白舒服地哼哼两声,秒睡…… 程谨竹的生物钟很准,刚交寅时,他就醒了过来。 怀里的小二崽子醒了,狼后也立刻醒来,它笑着看向怀里的小二崽子,虽然口不出人言,可是程谨竹却完全看懂了他狼阿娘想对自己说的话。 “谢谢狼阿娘……” 程谨竹站起来,单膝跪地行礼,行的正是从前司晨瀚正式拜见狼王狼后时行的礼。 狼后坦然受礼,看向程谨竹的眼神中充满了祝福。 从未睡得如此香甜的程谨竹,觉得自己此时全身都充满了活力,头脑也前所未有的清明。 “狼阿娘,竹儿去考试了,我们三天后再见。” 程谨竹抱了抱狼后,就赶紧回去洗漱,吃早饭,然后赶考。 程谨竹离开狼苑之时,狼王和小白也醒了。 睡在隔壁房间的铃铛已经备好了洗漱用具以及衣裳,小白只要出门转个弯儿,铃铛就会帮她收拾好一切。 程谨竹吃完饭,照例是兄妹三人和狼王一起送他去考院。 只是这一回,程小白腰间多了只巴掌大小的荷包,荷包鼓鼓囊囊的,还一直在动弹。 “小白,这里是什么?”程谨枫指着妹妹的荷包,好奇的问。 程小白笑嘻嘻的打开荷包,捧出一只通体灰色,灰得特别好看的小老鼠。 “小三哥,这是小南,回头让它溜进考场,陪小二哥考试。小南前两天已经和考院里的老鼠们混熟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它们能帮上大忙呢。” 程谨枫听罢笑了起来:“二哥是去考试,小老鼠也不会写卷子呀。” 程小白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她小二哥的第三场考试,她总是没由来的心里慌慌的。可她又不敢说出来,只能让小老鼠们帮着自己照看小二哥,要真发生什么事情,程小白就算是大闹考场,也得救她的小二哥。 程谨竹摸摸妹妹的头,微笑说道:“好啊,回头等小二哥进了考院,就让小南来找我。多谢小白为小二哥想得这么周全。” 程小白很认真地看向她的小二哥,突然说道:“小二哥专心考试,其他的事情都交给小白。” 程谨枫笑着说道:“小白,你别不是没睡好吧,你小二哥好着呢,没事的!” 程小白也不得她小三哥争辩,点点头,郑重道:“嗯,小二哥好着呢!” 程小白说完,突然将脑袋伸出车帘外,向空中喊了一句:“我小二哥好着呢……” 片刻之后,一阵轻柔的风轻轻拂过程小白的头顶,程小白舒服地歪了歪头,这才缩了回去。 大家都只当小白是小孩子心性,只觉得她可爱,却不知道程小白虽然懵懂,她的一些言行,却在无意之中自有天意。 程谨竹通过检查,拎着自己的考篮进了考院。在他后面第五个进考院的,就是户部尚书何进的二孙子何镌。 昨天傍晚还有气无力,病歪歪的何镌,也不知道回府后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今天进考场之时,整个人容光焕发,一双眼睛亮得不正常,精神头好得吓人。 何镌进入考院之后,他没急着找自己的考棚,反而双眼乱瞟地寻找程谨竹在哪个考棚之中。 程谨竹这次的考棚,不是上场考试中那个树下的考棚,而是挨着考院西厢房的第一间考棚。 这个棚子也挺新的,只是顶上没有遮荫之物,而且还有些西晒,看上去条件没有之前的考棚好。 程谨竹自己倒不介意,毕竟这抽考棚都是随机的,要是他两次都抽到一间考棚,必定有人怀疑这里头有人做手脚,于他反而不利。 何镌找到了程谨竹,看到那间考棚的情况,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拿着手中的号牌,何镌直直走向程谨竹上一场考试的考棚,心中暗自得意,这间考棚又新又舒服,顶上还有遮阳的树荫,这三天过起来可就轻松多了…… 第310章 小南立大功 在何镌不怀好意的盼望中,天光大亮。 不想今日天上的云层特别厚,藏在厚厚云层中的太阳,根本没有太多的热度,偏偏又刮起了东风,风里还有些潮气。 有经验的老农,或是钦天监里那些专门靠观天吃饭的官员们,都知道今天必有一场雨,依往年的情形来看,这场雨怕是小不了。 程谨竹博览群书,对于观天之术也有所涉猎。他歪头看看天色,伸手试试风向风速,眼中浮起了笑意。 若是下上一场东风雨,那他这间考棚,就成了全场最好的一间考棚了。 最西边的考棚,受不到来自东方的东风雨的袭扰,而且京城夏秋季还时有雷雨,万一打个雷什么的,上回那间考棚,可就处于危险之中了。 程谨竹曾在书上看到过,打雷下雨之时,万万不可躲在树下避雨避雷,也不可以站在高处,那样都很容易被雷劈中。 果然刚发下考卷不到一刻钟时间,东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纷乱的雨点都有些向考棚中飘去。 程谨竹的考棚檐下,也落了些雨点,还有几滴溅到小桌板的外沿口。 万幸程谨竹看完考卷就已经将考卷收起来放好,桌面上只有一份草稿底卷,就算是落了几点雨也不要紧。 看看渐大的雨势,程谨竹不慌不忙从考篮中拿出一卷四寸长的厚厚油纸。 将油纸展开,用特制的小钉将油纸密密地钉在考棚檐口,就成了个简易的挡雨檐。再大的雨点都不会打进这间考棚了。 东邻的考生看到这个简易的挡雨檐,羡慕的都快哭出来了。他家里人原本也给他准备了这种油纸卷,可他嫌重,硬是拿出来了,没想到现在还真就用上了! 进了考场,是严禁交头接耳的,考生如此,就连考官们也都是凝神静气,能不开口说话就不开口说话,非得说话不可,也是将声音压的极低。 所以考生们羡慕归羡慕,也没人敢说什么。大家都小心的保护好自己的考卷,不能让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寒窗苦读毁于一旦。 没有任何人能想到,这一场秋雨下起来竟是没完没了,噼里啪啦下了一整天。 气温也急剧下降,甚至都有些初冬的冷意,若是穿普通的秋装,只怕已经无法抵御秋雨秋风的侵袭。 程谨竹还好,他自从习武以来,身体底子好了许多,既不怎么怕热,也不怎么怕冷。 最重要的是,在考前一个多月,他在他外公家的模拟考棚中不知做了多少次的文章,其间什么样的天气都遇到过,程谨竹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应考经验。 不过是下雨降温而已,对程谨竹以及宁家子弟来说,这完全不会造成困扰。 可许多只知埋头读书,觉得打熬身体是粗野之举的仕子们可就惨了,他们被冻得瑟瑟发抖,连握笔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 在这些不锻炼身体的仕子中,就有对程谨竹无比妒恨的何镌。 他的考棚在大树下,左右无人,冷雨凄风全朝他一个人招呼了,不过半日功夫,何镌进场时红润的脸色就变成了惨白。 从来没有在这样恶劣环境中写过文章的何镌,脑子里简直是一团浆糊,别说是让他写文章了,就是让他默写《论语》中的文章,只怕都默不全。 感受到气温骤降的考官们,小声商议一回,决定给各棚的仕子送些姜汤,若是这一场的仕子都因为感染风寒而无法完成考试,他们也没法子向皇帝交待不是。 厨下很快熬好了一大锅热辣辣的姜汤。衙役们拎着马勺提着着桶,挨个儿考棚送姜汤。 厨房设在考院的东南方向,衙役们从东往西发姜汤,到了程谨竹的考棚,桶里也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拿马勺的衙役皱眉道:“这也舀不起来了,不如直接倒吧。” 提桶衙役应了一声,拎着桶就往程谨桌案上放着的竹杯中倒。 程谨竹眼疾手快,立刻将自己写了一多半的文章向里一划双手一环,就用上身护住了卷子。 衙役倒出的姜汤果然溅到了桌面上,若是没有及时收卷子,程谨竹的考卷铁定会被姜汤溅湿,从而成为废卷,这一场考试,程谨竹就不可能有名次了。 程谨竹面上神色未变,甚至他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只是用那双冷若寒潭的眼睛冷冷看了两个衙役一眼,让这两个心里本来就有鬼的衙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拎着马勺和空桶,两个衙役逃也似地飞快跑走了。 他们以为自己跑开就算没事了,却不知道程谨竹素来过目不忘,只一眼,程谨竹就记住了这两个衙役的相貌,一切等院试结束再说。 两个衙役刚跑开,小南就爬到桌板上,它指着那碗姜汤拼命摇着它的小脑袋瓜子,然后虚虚做了个捧起姜汤喝了一口的动作,再然后,整个身子往后一倒,四肢直直的伸着,做死老鼠状。 死了片刻,小南又跳了起来,两只小前爪指着姜汤,再次拼命的摇头…… 要不是不可以在考场里喧哗,程谨竹都想放声大笑了。 他小白妹妹这是从哪里找出来的活宝,真是太逗了! 拼命忍着笑,程谨竹重重的点头,偷偷向小老鼠做了个“放心,我不喝……”的口型。 小南这才如释重负地拍拍那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胸脯,赶紧溜下了桌子。 程谨竹飞快拿起杯盖,将盛满姜汤的杯子盖好,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证物,岂能不好好收着。 收了杯子,程谨竹又从考篮中拿出一块小小的抹布,将洒在桌上的姜汤汁子仔细擦干将,然后将抹布和那盛满姜汤的竹杯用油纸包好放在角落里,等出场的时候一并带走。 考生们都喝了姜汤,也没有人出什么意外,大家继续答题。 天气只怕会越来越冷,还是尽早将考卷答完,就算是最后一天熬不住,考生也能保证交卷,不会因此让自己功名无望。 程谨竹没有出事,两个送姜汤的衙役越发心惊。可又不敢再做什么,毕竟巡场的考官和禁军都不是吃素的。 万一被抓了个现行,他们俩非但没有福气享受那白花花亮闪闪的金银,怕是还要葬送了自己的小命。 在连绵的冷雨凄风之中,第三场考试来到了最后一天…… 第311章 考场惊变 第三天上午,终于放晴了,风向也由东风转为西风。 西风很快就将考场上的潮湿带走,给考生们留下难得的干爽。 连着下了两天连绵的秋雨,气温已经降低了不少,在太阳之下,还有些暖意,可那树荫下考棚中的何镌,可就享受不到这份温暖了。 西风呼啸而过,太阳又晒不着,何镌还是冷得直发抖。 他看看面前的考卷,就算这是他自己亲笔写出来的,何镌都没办法说一句这文章写得尚可。 心知自己这一科彻底没有希望了,何镌索性不在考卷上再用一点点心思。 一手支腮,另一只手无意识的轻轻敲打着小桌板,发出低低的敲击声。 很快就有巡考的官员了过来,严厉地瞪了何镌一眼,阻止他敲小桌板的行为。 何镌冷笑一下,倒也没再继续敲了。手闲了,可何镌的脑子却没闲着。 放火烧考场,这招行不通。下了两天的雨,考棚还湿着,烧不起来。 制造混乱也不行,他的考棚离程谨竹的考棚太远,就算是考院发生混乱,他跑到程谨竹的考棚之时,只怕程谨竹已经收拾好东西躲避了。 下毒,这招用了,可没奏效,要不这会早就应该传来程谨竹暴毙的消息。 难道就这么算了,要眼睁睁看着程谨竹成为解元? 何镌早就知道程谨竹的才学了得,若是早知道程谨竹今科下场,他无论如何都会选择再等三年的。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自己这次名落孙山,也绝不能让程谨竹得了那天大的好处,哪怕是彻底毁了这场考试也在所不惜。 想到此处,何镌咬了咬牙,从考篮中拿出一只三寸来长的线香,并一颗黑豆大小的丸子,他将丸子放到舌下含着,才用火折子将线香点燃。 线香上刚刚有红点闪烁,晴空中就响起一道炸雷。 这道雷直直劈中何镌的考棚,考棚立刻燃烧起来,何镌惨叫一声冲出考棚摔倒在地,头上背上都有燃烧的火焰。 而他手里那的线香被大火一烧而尽,所有的气味全都冲进了何镌的口鼻,别人一丁点儿味道都别想闻到。 惨叫的何镌在闻到那气味之后,就扑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突如其来的惊变,惊动了所有人。 巡考的禁军赶紧安抚受惊的考生,令他们待在自己的考棚中,不得有任何异动,否则便以考试做蔽论处。 如此威胁之下,没有一个考生敢起身离开自己的考棚,都在强行压制心中的好奇,只盼着考试能早点儿结束,他们也好看看出了什么新闻。 巡考的考官和禁军飞快赶到何镌的考棚,训练有素的禁军们还人手一只水桶,桶里装满了他们顺手从太平缸中打上来的水。 十来桶水泼下去,那并不很大的火势很快就熄灭了。 众人才看清考棚前有个扑倒在地的考生。 “这人莫不是被雷劈死了?” 一个年纪尚小,嘴上没有遮拦的小禁军失口叫了起来。 “别胡说……”他身边年纪大些的禁军赶紧低声喝斥一句,吓的小禁军吐了吐舌头,缩了缩脖子,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两个禁军上前将人翻个面儿,其中一个禁军小声嘀咕一句“看着瘦不啦叽的,还挺沉……” 有个年纪大些的巡考官听了这话心中一沉,赶紧上前去试何镌的鼻息。 停了足有十数息的时间,巡考官都没有试到何镌的鼻息,这人,应该是断气了…… 巡考官心中大惊,赶紧命人不要碰尸体,只将这里围好,就立刻跑去向主考官禀报了。 四名副主考官中的一人,一听说是辛字辰号上被雷劈中,考棚里的考生已经被劈死了。 那位副主考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然后赶紧低下头掩住自己的神色,再抬起头时,脸上就已经是恰当的震惊和痛心神色了。 “这样的晴天,怎么会有炸雷?还只劈中了一间考棚?世上还有这样巧的事,别不是……” 另一位副主考官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没说出来的意思,在场之人都懂。 “请太医速去验看,你等都下去巡考,免得有人借乱生事。” 此次院试的主考官,吏部左侍郎万大人,沉着老道的吩咐一句,立刻起身匆匆赶往辛字辰号上考棚。 原吏部尚书傅南庄下了大狱,案子也审完了,就等着院试结束后开刀问斩。 而吏部左侍郎万大人,正是宁康帝选定的新任吏部尚书人选,只等院试结束,万大人就能当上吏部尚书了。 当然,这得建立在院试安安稳稳考完的基础上。 若是院试出了什么事故,万大人口里煮熟的鸭子也是会飞走的。 万大人还没赶到辛字辰号上考棚,心里就骂遍了那间考棚里考生的祖宗八代。 院试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别说是升官,万大人能不被贬谪,就算是他祖坟冒青烟了。 驻场太医过来一搭脉,便一个劲儿地摇头道:“不行了,彻底没脉了,回头叫他家里人来收尸吧……” 万大人心头又是一沉,考场里死了人,这事可闹大了! 太医是个好心人,看到这名考生满面炭黑,忍不住用帕子给他擦脸。 毕竟人死为大,又是个读书人,最爱脸面的,还是给他先净个面吧。 这一擦,太医眼神猛地一缩,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万大人发觉太医的异常,立刻低声问道:“徐大人,这是?” “万大人,此名考生绝非死于雷劈,而是中毒。” 徐太医看着自己清理干净的脸,极为笃定地做出了判断。 “什么,中毒而死?” 万大人听了这话,简直头大如斗。他左右看看,这间考棚有左边是考院那棵百年古树,右边连空了五间考棚,他已经问过打雷里的情形,没有任何人接近过这间考棚。 离考棚最近的巡考官和禁军,都离这间考棚有十来步远,他们不可能也没有那个本事隔空下毒。 难道是这名考生自己想不开,服毒而死? 可为什么呀,有什么想不开的,到了第三场考试要服毒自尽? 万大人心中极恼,却不得不压着性子低声吩咐。 “速去查查此人是谁?” 一个禁军士兵听了这话,立刻凑上前,小声说道:“回大人,小人认得他,他是何尚书府长房的二公子何镌。” 万大人一听这话,心头咯噔一下,暗暗叫苦:“完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 宝子们,端午安康!送上一张小白吃粽子的图片,希望宝子们喜欢! 第312章 小南又立一功 同朝为官数年,万大人多少也了解些何尚书家中的情况。 何尚书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就是生下皇长子的何嫔,如今倒是没有前几年那般嚣张跋扈了。 何尚书的长子和次子也都已入朝为官数年,只是这二子的品级都不高,长子熬到现在也只是个从五品,次子仅为从六品官员。 三子无所事事,是个油盐不进的泼皮无赖,数年前因为闹得太,被何尚书一怒之下撵回老家,也不知是不是就此放弃了这个儿子。 何尚书的长子育有两儿两女,次子育有一子两女。 听说数日前,何尚书长子的小女儿在刑部大堂上离奇的中毒死了。不知为什么何府并未将此事闹大…… 何府长房的两个儿子于读书一道一窍不通,二房的独子却是个读书苗子,这个读书苗子便是何镌。 何镌目前是何府最有希望考中科举,步入仕途之人。何尚书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孙子身上。 如今这个承载何尚书所有希望的孩子突然死在考院,何尚书得了消息,不得气疯了啊! 万大人在心中连连叫苦,口中却催着徐太医赶紧验毒,查出中了什么毒,他至少能在皇上面前有个交待。至于何尚书那里,万大人干脆不去想了。 反正又不是他下毒毒死了何镌,清者自清。何尚书要是不讲理地迁怒于他,他倒也没那么害怕。 万大人一生的原则是不惹事,却也不怕事,真被欺到头上,万大人也不是吃素的。 就在徐太医验毒之时,刚才神色微变的那位副主考,溜溜达达地走到了程谨竹的考棚前。 程谨竹此时已经写完了所有的卷子,他早就将卷子收拾,也收拾好了考篮,就等着交了卷子好出场回家。 副主考官刚刚向程谨竹的考棚方向走了三四步,,天空中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乌鸦,一泡新鲜出炉的鸟粪,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位副主考官的鼻子上。 副主考官立刻被恶心坏了,也顾不上原本的主意,飞也似的跑回去清洗自己了。 副主考官跑得太快,所以他没有看到,在他跑走之后,地上有一只特别好看的灰色迷你小老鼠,煞有介事的抱着两只小前爪,向天上飞着的那只乌鸦道谢。 乌鸦“嘎嘎”叫了两声,在空中向程谨竹的方向点了三次头,才快速地飞走了。 小南抱拳向乌鸦道谢,程谨竹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抱起双拳,向地上的小南无声道谢。 刚才那位副主考官走过来时,程谨竹看到他的右手不自然的攥着,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程谨竹虽然不知道这位副主考官要对自己做什么,可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对他充满了恶意。是机灵的小南为自己挡了这份恶意。 等回府后一定得多给小南寻着特别好吃的点心,程谨竹在心里暗想,他甚至想把小南当爱宠精心养起来。 小南似是感受到程谨竹对他的好感,顺着程谨竹的衣裳爬进了他的袖袋,还隔着袖袋轻轻蹭了蹭程谨竹的手臂。 虽然考场里出了人命,可主考官万大人还是坚持到了时间才收卷,收卷之后才下令打开考院大门。 考生们看到两厢禁军个个煞气腾腾,也不敢多言语,只得三三两两拉开距离陆续出了考院。 出了考院大门,考生人才凑到一处,交头接耳的打听刚才炸雷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离辛字辰号上考棚最近的考生,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一句话,彻底放松身心的考生们就将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所有来接考生的人全都惊呆了,这些人散了场不赶紧回家,围成一堆做什么? 是人都有好奇心,只见围着那个知情考生的圈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内圈的人好歹知道自己为什么围起来的,外圈的人则是纯纯的好奇,有热闹瞧,若是不上赶着看,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程谨竹和他的七位表兄弟们却不在这些看热闹的人群之中。 宁氏祖训,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密密实实围起来的人群中,指不定藏着什么危险,还是赶紧回府向长辈禀报考试情况要紧。 来接哥哥的程小白,若不是被她小大哥小三哥死死拽着,早就钻到人群里了。 被两个哥哥拦住,死活不许下马车的程小白,气得一头扎进她狼爹的怀中,气哼哼地告状。 狼王最惯小白了,它那能让崽崽心里不痛快,于是神识散出,很快就知道那硕大的人群,到底因为什么围在一起。 悄悄告诉宝贝崽崽发生了什么,程小白才心满意足的扑进刚刚上马车的小二哥怀中,还小心眼儿的告了一状。 “小二哥,小大哥和小三哥都不让小白下车接你……” 程谨竹摸摸妹妹的发顶,微笑说道:“小大哥和小三哥也是怕我们小白辛苦,小二哥这不自己来了么?只要看到小白,小二哥就觉得特别开心,小二哥也不舍得小白辛苦呢……” 说罢,程谨竹还抱了抱妹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咱们赶紧回家,小二哥终于考完了,咱们可以补过一个中秋节,小二哥早就预定了月明斋的星月酥饼,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回府啦……” 月明斋的点心是京城一绝,每天只卖五十份,其中只有三份星月酥饼。能抢到这一份星月酥饼,都够来买点心之人夸口好久了。 程小白非常喜欢月明斋的星月酥饼,可也不是每天都能吃上的,宁国公府专门有下人长期守着月明斋排队,一个月也买不上一两回。 “真的,走走走,小大哥快叫人赶车,我们赶紧回家!” 在小吃货眼里,凑热闹远不如吃点心更重要。而且那星月酥饼一定要趁热吃才好吃,若是凉了,风味就差了。 程谨松和程谨枫无言地向他们二弟(二哥)挑了个大拇指哥儿,到底还得是程二公子,拿捏他们的小白妹妹,简直不要太轻松哦…… 第313章 何钰以一己之力,几乎团灭自家男丁 何府来接何镌的还是长房的何钰。 他看到好些人围成一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就命长随赶紧去打听,他自己则嫌弃人多味道难闻,远远的站在一边。 一边等长随回来禀报,一边等二弟出来。可长随迟迟没回来,也一直不见二弟何镌的身影。 想起上回来接二弟,二弟昏倒在考院门口,何钰不免心中着急,他见考院大门处已经没有考生往外走了,便急匆匆跑上前,与一个满面愁容,飞快往外走的小吏撞了个正着。 “瞎了你的狗眼,敢撞你何大爷……” 何钰揪着那名小吏的前襟,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 “何……请问您可是何尚书府上前来接贵府二公子之人 ?” 那名小吏一听到“何”字,就赶紧问了起来。 “正是本大爷……你找本大爷有何事?” 何钰听这小吏的语气有些怪异,便松开他的前襟,气哼哼地问了起来。 “主考官万大人有请,何大公子请随小的前来。” 小吏深深躬身,赔着小心地说道。 这个小吏是京城人,知道这何大公子是个最爱面子之人,何况要告诉他的又是那样的消息,所以自己的态度越谦卑越好。 何钰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他立刻推开小吏,大步冲进了考院。 小吏赶紧飞跑进去,抢在何钰前面为他引路。 为了不落何尚书口实,万大人并没有命人挪动何镌的尸体,而是命人拿来一床素白薄锦被,将何镌从头到脚盖了起来。 “大人,我二弟呢?” 何钰看到地上有一张素白薄锦被,也没往自己弟弟躺在被中的方向去想。 正常人谁能这么想呀!何钰只向身着朱红官服的万大人拱手要人。 “令弟……就躺在那里。” 万大人指指地上的素白薄锦被,声音极为低沉,很是悲痛地说道。 “什么?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二弟身体好得很,他怎么可能……” 何钰虽然不爱读书,却也不是个傻子,他知道只有死人才这么盖被子,当先拼命摇头,厉声大叫起来。 万大人挥了挥手,一名衙役轻轻掀开那床素白薄锦被,露出何镌那张已经被清理干净,虽然满面青黑,却能清楚看出面容的脸。 “二……弟……真是我二弟……他……万蛮子,我弟弟好好的来考试,你竟敢害死他,我……我绝饶不了你……” 何钰先是拼命摇头,继而大叫一声万大人的私下里的外号,冲上前一把揪住万大人的前襟,举起拳头便向他的面门砸去。 万大人身边的随从侍卫都不是吃素的,两名侍卫冲上前,一人攥住何钰的一条胳膊往后一拧一扯,就将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何钰拎起来拖了下去。 “何钰,本官念你堂弟新丧,不与你计较,此事你做不得主,速速回府禀报你家祖父,请他前来。” 万大人是南方人,在京城做官多年,却一直未能改了家乡口音,因此他最恨的就是被人骂一声“万蛮子”。 万大人面上不显,心中却暗暗记了一笔账,早晚有一天,他会把账全都收回来。 何钰恨恨地剜了万大人一眼,怒冲冲的转头跑走了。 “大人,他一介白丁,怎敢对您如此不敬!” 长随愤怒地叫了起来。 万大人冷笑一声,并没有回答。 何钰什么都算不上,他的祖父何尚书,那才是个难缠的主儿。等他来了,那才有得闹腾…… 何尚书自从那日在刑部公堂之上不得不处置了他的孙女何湘湘,回府后身体就有些不适,精神头很差,总是昏昏欲睡。 在烧了孙女儿的尸体以及她的所有衣裳首饰用具之后,何尚书才算略略有了些精神,不至于总是打瞌睡了。 正在书房中品着皇商牛家送来的新茶,何尚书才品出几分滋味儿,他的长孙就鬼哭狼嚎地冲进了书房。 “祖父,大事不好,二弟死了……” 何钰完全不考虑他祖父年纪大了,是否能承受这个的噩耗,只不管不顾的又哭又喊。 何钰刚刚冲进书房,二公子死了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何府前院。 正躺在摇椅上的何尚书一听这个消息,刚要用手撑着身体站起来,喉头却咯咯响了两声,头一歪身子一软,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祖父……祖父……快来人哪……祖父昏倒了……” 何钰惊恐地大叫起来。他的祖父可支撑整座何府的金梁玉柱,他可绝对不能有事啊…… 一时间书房乱成一团,下人们个个惊慌得不行。好在下人们大多都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家生子儿,所以在短暂的惊慌之后,管家立刻掌控了大局。 一边命人拿着老爷的帖子去请太医,一边命人请大爷二爷,去内宅向老夫人禀报。 安氏夫人和她的两个儿子闻讯飞快赶来。 看到丈夫(父亲)面如金纸一般仰面躺在摇椅上,安氏夫人强忍泪意,并且喝止了两个儿子的悲哭,沉声吩咐起来。 “老爷好端端的如何会突然昏倒?” 安夫人柳眉倒竖,冷冷扫视着书房中的所有人,沉声喝问。 听说二公子死了消息的下人全都缩着脖子低着头,不敢当第一个回话之人。 安夫人一眼扫见长孙何钰,立刻沉声问道:“钰儿,将你二弟接回来了?” 何钰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嗷嗷大哭起来…… “祖母,二弟没了……” 安氏夫人如遭雷击! 她是个狠的,一把死死掐住自己的人中,强迫自己不许昏过去,尖声喝问:“镌儿好好的去赴考,怎么可能出事,钰儿,你休要信口胡说!” 何钰跪在地上梆梆磕头。 “祖母,二弟真没了,万蛮子说事情太大,孙儿处置不了,叫孙儿回府请祖父……” “镌儿……”大爷何定国和二爷何安邦同时惨叫一声,噗地喷出两口鲜血,两个人就摔倒在地,瘫软到了一处。 “定国安邦……快扶你们大爷二爷起来……” 安夫人大叫一声,这两个儿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安夫人心疼极了。 忽匆匆赶到的太医,看到书房中的情形,整个人都傻了,何府下人去请他时,也没说有三个吐血昏倒的病人呀…… 第314章 心里有鬼 三个昏迷的病人都得救,太医只能让何府下人将老少爷仨新并排放好,飞快给三个诊了脉,然后拿出雪亮的银针。 父子三人的病因都是一样的,悲极攻心,一口气梗住了,倒也不难救醒。 至于他们身上其他的病症,等将人救醒再说。 几根银针扎下,何尚书父子三人很快便醒了过来。 何尚书一醒,就颤声叫道:“钰儿,你二弟他……” 何钰看到祖父亲爹二叔都被自己一句话气昏了,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小声嘟囔:“回祖父,二弟没了……” 何尚书老泪纵横,深深长叹一声,挣扎着坐起来,颤声道:“更衣,老夫得立刻去考院……” 何定国何安邦两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两人听了他们老父亲的话,都哭着叫道:“父子,儿子陪您一起去。” “太医太医,我们二夫人昏倒了,您快救命啊……” 何镌死了的消息传进后宅,他的亲娘一口气没顺过来,也昏了过去。 救人要紧,太医赶紧跟着去了内宅。 何尚书看向老妻,安老夫人满脸是泪,犹自强撑着说道:“老爷快去,把镌儿接回来……” 悲痛至极的安老夫人,一句话未说尽,已经泣不成声了。 何尚书沉默无言,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换上官服,何尚书坐着轿子匆匆赶往考院。 何定国何安邦兄弟两人赶紧跟上他们的父亲。 看着祖父父亲二叔都走了,何钰小声嘀咕一句,“父亲怎么也走了,府里总得留个人主持大局吧。” 安老夫人听到长孙这句话,心中不由长叹一声,压下了所有的心绪。 安老夫人强撑着叫来管家,让他赶紧安排起二公子的身后事。 其他事情都好安排,只一样,管家在寿材上犯了难。 一时之间,也买不到老爷老夫人满意的寿材。 这事报到了安老夫人处,安老夫人含泪道:“先用老爷的寿材。” 大楚的大户人家,主人过了四十,家里就会开始准备寿材,选上好的木头打成寿材,每年漆一遍,何老尚书的寿材,已经漆了十来遍了。 管家应声称是,将老爷的寿材抬进已经搭好的灵堂,何镌的妻子看到这具空棺,又一次哭死了过去…… 何尚书带着两个儿子匆匆赶往考院,万大人也没计较那父子三人黑成锅底的脸色,只将人引去辛字辰号上考棚。 看到孙子那青黑的脸色,何尚书心中一沉,却立刻勃然大怒。厉声喝问起来。 “万大人,我家孩子好好的来应考,却在你的考场中了毒,你却将所有考生全都放走,岂不是放走了下毒之人。” 万大人淡淡反问一句:“何大人如何就能断定,下毒之人在考生之中?” 何尚书被怼了回来,心中暗怒,如今什么猫猫狗狗都敢在他头顶上蹦跶了。 “听万大人之言,可是已经抓到了真凶?” 何尚书冷冷地反问。 “考生何镌,于辛字辰号上考棚应考,他的左右都没有人,前后也无人,请问何老大人,谁还能隔空下毒不成?” 何尚书有心怼回去,怎么就不能隔空下毒,他的手下就能做到。 可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一说出口,那日他的小孙女被毒死之事,就再也遮不住了。 看到儿子面色青黑,再摸摸手,都已经凉了,何安邦扑到儿子身上悲痛的放声大哭起来。 何定国也和他弟弟一样,扑过去大哭。这兄弟二人一左一右守着,哭得极为伤心。 有些衙役禁军看了,不免暗叹这何家大爷二爷,倒是真疼孩子的。 何尚书方才仔细看过二孙子的脸色,发现他口鼻处的青黑之下,透着隐隐的鲜红。 何尚书基本上就能推断出一些真相了。 等听何大人说了何镌突遭雷劈之事,何尚书心中震怒又惊恐。 谁家好人会被雷劈,他这二孙子定是……才遭了天谴! 心中虽然基本上知道了真相,可何尚书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黑沉着一张老脸,怒道:“未查出凶手,万大人就放了所有的考生,令我孙儿冤死,此事本官决不罢休。万大人,金殿上见!” 万大人一点儿也不怕何尚书。 一来,他占着理,何镌先是遭了雷劈,后又莫名其妙的中毒而死,说是天谴都没任何问题,他怕个什么。 二来,这几年以来,皇上几乎都快明着打压何尚书了,能当官的可没傻子,这点儿事情若是看不明白,也不就必在金殿上白占个位子。 “何大人高兴就好。” 万大人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堵得何尚书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藏在袖中的手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在强烈的疼痛刺激下,何尚书才没有再次昏厥过去。 “本官要立刻接我孙儿回府。” 何尚书冷冷说了一句,同时恨恨的瞪了两个没出息的儿子一眼,要不是这两个儿子至今立不起来,他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万大人没有丝毫的阻拦,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何尚书立刻命人将孙子抬起来,送入随行带来的马车之中。 何定国何安邦兄弟二人跟着上了马车,哭的几次背过气去…… 儿子死了,当亲爹的痛不欲生,这个谁都能理解,可当大伯的哭得比当亲爹的还伤心,这就有些叫人看不懂了。 万大人心中闪了个疑问,便将此事丢开。他得赶紧递折子进宫,将何镌之事详细的向皇上禀报。 说起来这何镌还是大皇子的表兄,也不知道宫里头会是个什么章程。 想了想,万大人又将当时在辛字辰号上考棚附近,亲眼目睹何镌被雷劈之人叫来,命他们分别录了口供,再签字画押,随他的奏折一并送入宫中。 写好奏折封好,万大人正在想怎么能尽快递上奏折。就听到有人跑进来禀报,说是皇上身边的蔡公公来了。 万大人简直大喜过望,立刻连声叫请,还亲自迎了出去。 蔡公公正是皇上听说雷劈了考院,才打发他来了解详情的。 万大人简单说了一遍,然后拿出一大盒子奏折与证词,请蔡公公帮他转交给皇上。 蔡公公听说是何尚书家的孙子先被雷劈,接着就中毒而死,心中不免暗暗高兴,只是脸上丝毫不显。 心中的小人都开始跳舞了,蔡公公面上却是沉痛无比,接过那很有些份量的奏折与证词,匆匆赶回宫中…… 第315章 尽在掌握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一个瘦巴巴的小太监惊慌地跑进何嫔的秋蓼宫,急急地叫了起来。 “小丁子,你胡喊什么!” 一个掌事宫女打扮的姑娘飞快迎上来,兜头就是低声喝斥。 “锦萍姐姐,真出大事了,应考的二公子在考院中死了……” 锦萍听了这话,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小丁子,颤声惊问:“你刚才说什么,谁没了?” 小丁子急忙又说了一遍,“锦萍姐姐,二公子何镌在考院中突然死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锦萍拼命摇头,眼泪却止不住的从眼中滚落。 压下心中的惊惧,锦萍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她颤声问道:“二公子怎么会突然没了,到底怎么回事,小丁子,你快说清楚。” 小丁子急忙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说二公子是中毒身亡的。” 锦萍脸色一变,眼中浮现浓浓的恨意。 “是什么人毒死了二公子?”锦萍恨恨地问了一句,可她也知道小丁子不可能知道凶手是谁,只转身飞快往秋蓼宫东配殿跑去。 嫔位的宫妃,是没有资格住一宫正殿的,就算秋蓼宫只住了何嫔一人,她也只能居于东配殿。 何嫔听罢锦萍回禀的消息,顿时泣不成声泪如雨下,伤心的几欲昏厥过去。 何镌是她娘家最有出息的一个侄子,何嫔还指望着他考中科举,将来成为自己儿子的心腹,既能更好的和娘家联系,又能助她儿子成就大事,可现在…… “皇上如何处置镌儿被害之事?” 过了三年多形同被锁入冷宫的生活,何嫔看上去已经没了从前的骄横之气,也肯动动脑子了。 从何嫔表面上看去,她如今低眉顺眼神态和顺,只不过若是极为用心地观察她的双眼,还是能隐约看到极重的一抹戾气。 “小丁子没说。”锦萍低头小声说了一句。 小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买通了一个在万辰殿茶水间负责烧火的小太监,这个消息就是那个小太监告诉他的。 一个烧火的小太监又能知道多少内情呢。 万辰殿大殿台阶下,蔡贵正听他认的干儿子,小太监蔡和向他小声的汇报。 “你可看准了,真是刘卫那小王八羔子传的消息?” 蔡贵黑沉着一张脸,压低声音问。 这万辰殿的太监宫女,蔡贵不知道过了多少遍,没想到还是有那等眼皮子浅的,被人收买了去。 “爹,真的是刘卫,儿子亲眼看到他和秋蓼宫扫地的小丁子在官房后墙边偷偷见面,递了话儿。虽然儿子躲的远,没听到他说什么,可他的口型,分明在说何府二公子中毒死了之事……” 蔡贵点点头,他这个干儿子,年纪不大,长的眉清目秀,人特别机灵,眼神也很清正。最难得的是他会看人口型。分辩对方说了什么。蔡贵也是暗中考察了很久,才决定收他当干儿子的。 “小和子,你做得很好,继续盯着刘卫,可也别让他察觉了。去吧……等过阵子你有假期,爹带你家去玩玩。” 蔡贵黑沉的脸色渐渐转好,拍了拍干儿子的肩膀,夸奖一番。 蔡和一听干爹肯带自己回家,高兴的不行,他知道这是干爹真的认可自己了。 脆生生的应了一句,蔡和开开心心的跑了。 回到正殿,蔡贵小步快走到宁康帝身边,在他耳畔低语一句,宁康帝点了点头,淡淡道“那便等着吧……” 蔡贵低眉顺眉的退到旁边,看到砚中的墨快用尽了,赶紧拿起墨条磨了起来。 如今已经成了御前侍讲学士的宁远祥,奉诏前来讲书。 宁康帝看到宁远祥,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缓声道:“今儿就不讲书了,小宁爱卿,陪朕说会儿闲话,回头再替朕去一趟宁国公府,将那两部新书送给谨竹。” 宁康帝指指一旁的匣子,笑着说道。 宁远祥赶紧应了,跪下替二外甥谢恩。 宁康帝笑着叫了起,又说道:“之前你们府中七个孩子应考,怕是也没心思好好过个八月节,明儿给你放一天假,在家里好好陪父母孩子们补过个节。” 宁远祥心中很是感动,皇上为他,为他们家想得也太周到了。 为了不让宁家成为众矢之敌,皇上并没有快速提拔宁远祥,也没有给多少明面上的赏赐,可是宁康帝对宁远祥的关爱,却是如春风化雨一般润物无声。 这一点,宁远祥早就深切感受到了。 赶紧又跪下磕头谢恩,宁远祥心中有种士为知己死的豪情。 “小宁爱卿,近来别让家里的孩子们多在外面走动,何尚书家的孙子何镌在考院被雷劈中毒而死,只怕……” 宁康帝如今对自己人,那是想的不能再周到了。他真正可信任的人并不算很多,有一个算一个,都宝贝的不行,不能让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出任何的意外。 所以宁康帝有时难免会有些啰嗦,却也都是一番好意。 宁远祥今日在宫中当值,他还没听说考院被雷劈之事。不由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皇上,不知谨竹和臣家七个孩子可否平安?” 问完,宁远祥自嘲地笑了起来,这才是关心则乱,皇上都让他给谨竹送新书,又让自己明天回家补过八月节,这八个孩子铁定平安无事啊! 看到宁远祥那俊俏的脸上染起了红霞,宁康帝不由轻笑起来。 “孩子们都很好,小宁爱卿不要担心。” 宁康帝温和地笑着回答。 自从宁远祥入朝为官之后,宁家一门父子四人在朝为官,宁康帝为了称呼之事,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身为父亲的宁祭酒,是宁老爱卿,老大宁远德,已经从之前的小宁爱卿升级成为大宁爱卿,老二宁远昭,一直在新狼山主持采矿事宜,得了宁康帝一句中宁爱卿,而老三宁远祥,则是小宁爱卿。 宁康帝现在有些头疼的是,宁家此次有七个孩子考院试,哪怕只有一个考中了,明年参加春闱,又考中了,他到时又该怎么称呼这个考中的孩子呢?难道要唤一声“小小宁爱卿”? 这样的称呼,好像不太庄重…… 宁康帝此时还不知道,明年春闱之后,他要纠结的称呼可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呢…… 第316章 内宅阴私几时休? 何尚书将孙子的尸体带回府中,安老夫人带着儿媳孙媳孙女们一起迎上前,整个何府立时陷入无尽哀哭之中。 何镌的妻子扑到丈夫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他们夫妻成亲五载,膝下只得一女,如今还不到三岁…… 何镌的妻子哭丈夫,但更多的是哭自己。她是高嫁进何府的,娘家一直巴结着何府,绝对不可能为她这个高嫁进何府的女儿撑腰,何镌的妻子不知道自己要怎样熬完这一生…… 何镌的母亲也扑到儿子尸体上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她唯一的儿子没了,儿子也没留下个香火…… 何大夫人用帕子捂着脸哀哭,那双用帕子遮住的双眼中却尽是畅快的笑意。 特别当何大夫人看到丈夫何定国那伤心欲绝的样子,眼中的畅快笑意就更加浓烈了。 她的大儿子是没有出息,小儿子也不是个爱读书的,可她的两个儿子可都平平安安地活着呢。 “先别哭了,赶紧为镌儿收拾起来,我亲自为镌儿入殓。” 何尚书压着悲愤低吼一声,他在府里一向积威极重,一声令下,果然哭声立刻小了许多。 何定国何安邦两人在下人的帮扶下,抬起何镌的尸体,送入灵棚东侧的小间。 何尚书想了又想,才让大儿子留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打下手。 何安邦一听父亲的安排,立时急了,跪在地上哭着求道:“父亲,求您让儿子送镌儿最后一程吧。” 何尚书看看二儿子,眼中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色,看了他大儿子一眼,何定国低着的头沉沉地点了点。 将二弟扶起来,何定国悲痛地颤声说道:“二弟,我们一起送镌儿最后一程……” 何安邦这才顺着大哥的搀扶站了起来。 何尚书小心的剥去孙子那焦糊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裳,显出黑糊糊的身体。 何定国何安邦兄弟用热水投了帕子,递到他们父亲的手里。 何尚书用帕子一擦,就擦掉了黑糊糊的东西,露出极不正常的青黑色皮肤…… 何定国看到那青黑下泛着隐隐鲜红的皮肤,心里猛地咯噔一声,这样的死状,竟是中了夺魄海棠之毒,而且还是数量极为巨大的夺魄海棠。否则不可能是这样浓的鲜红色。 何定国猛地抬头看向他的父亲,口唇蠕动,却是什么话都没有问出口。 何安邦则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哭一边拧帕子,完全沉浸在痛失爱子的悲痛之中。 何尚书向大儿子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给孙子擦拭身体,然后为他换好管家匆匆买来的寿衣。 穿了衣裳,何尚书颇有深意的看了长子一眼,何定国咬牙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何定国回来了,手中拿了几盒脂粉。 何尚书接过脂粉,在二儿子惊诧的眼神中,给他的孙子涂脂抹粉,用心修饰起来。 “父亲……您这是……” 何安邦不解的问了一句。 何尚书沉沉道:“让镌儿走的体面些……” 何安邦听了这话,就什么都不说了,只是眼泪掉得更加汹涌。 父子三人收拾好之后,才命人将尸体移入空棺。 何尚书看着那具原本应该由他百年后躺进去的寿材,心中五味杂陈。 如今的天气虽然没有那么热了,可何尚书还是命管家买了大量的冰块,围着棺材放了满满一圈的冰盆。任谁进了灵堂,都得被冻得直打寒颤。 何安邦没忍住打了个极响的喷嚏,引来的他父亲他长兄的怒视,何安邦低下头,不敢多言语,只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他大哥的身后。 何尚书有了年纪,更受不住寒冷,他出去加衣裳时,灵堂里没有其他人,何安邦才拽了拽他大哥的衣袖,小声问了起来。 “大哥,镌儿明明是中毒而死,父亲为何不追究那万蛮子,难道叫镌儿白白冤死不成?” “二弟,父亲自有主张,你别多言。父亲最疼爱镌儿,他不会就这么算了。只是如今……唉……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听父亲的交待就行。” 何定国长叹一声,拍了拍二弟的肩膀,快步走了出去。这灵堂冷得如同冰窖一般,他也受不住。 父兄都走了,何安邦这才站直了从来都没有站直过的身子,定定地看着躺在棺材里,一张脸被画得极为陌生的儿子,压低声音冷冷说了一句。 “小杂种,你总算是死了……” 说罢,何安邦没有丝毫留恋的快步走出了灵堂。只是在步出灵堂的那一刻,何安邦脸上的神情又是悲伤到极致的木讷。 何府的女眷们都知道灵堂极冷,也都在灵堂外穿上了大毛衣裳才进去。 裹着厚厚银鼠皮裘的安老夫人,看着棺材中那张陌生到认不出来的脸,哭得虽然伤心,可她的哭声中,却隐隐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大夫人江氏还是用帕子捂着脸哭,若不用帕子捂着脸,她怕人看到她眼中的笑意。 二夫人王氏,则是扑到棺材上嚎啕大哭,只是刚扑上去就被安老夫人命人扯开了。 安老夫人家乡有个旧俗,活人的眼泪不能落到已经入棺的死人身上,那样会毁了逝者的轮回之路。 二夫人只得用帕子捂着脸接住眼泪,一声声的哭儿子,直哭了个肝肠寸断,让人都不忍心再听下去。 何镌的妻子抱着女儿,悲痛道:“囡囡再看看阿爹……” 不到三岁的小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奶乎乎地叫着:“阿爹不要睡,起来和囡囡玩儿……” 小姑娘天真无邪的声音勾得大人们哭得越发难以自抑。 就在人人只顾着自己哭的时候,何大夫人却悄悄移开些捂着眼睛,用姜汁子泡过的帕子,将自己那被刺激出的眼泪滴到了何镌的身上…… 看到那簇新的,并不很合身的寿衣的确被眼泪浸湿了,何大夫人这才满意的再用帕子捂了眼,继续哭…… 在何尚书的书房之中,只有何尚书和他的长子父子二人。 此时何定国才愤怒的低声质问:“父亲,镌儿怎么会有夺魄海棠?” 何尚书沉默片刻,方才低低说了一句:“是为父给他的……” 第317章 暴雷摊牌 听父亲说是自己给的夺魄海棠,何定国怔愣一下,继而压低声音愤愤质问:“父亲您既给了毒药,怎么不给解药?” 何尚书面色一沉,冷声怒道:“为父怎么可能没给?” “那镌儿怎么会中毒而亡?父亲,镌儿可是咱们后辈中最有出息的孩子啊!他眼看就……” 何定国悲痛地说不下去,又哭了起来。 “若是能把镌儿哭活过来,为父陪你一起哭,哭上十天十夜都行!” 何尚书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何定国惊愕地抬起头,问了一句:“父亲,镌儿是您的亲孙子啊!您怎么可以这样绝情……” 何尚书用极度失望的眼神看着大儿子,再想想窝囊废二儿子,以及现在剩下的两个蠢笨的孙子,何尚书突然心灰意冷。 他就算真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个能接班的后人,何家的败落,只怕从他死的那一刻就要开始了! “罢了,你出去吧,好生发送了镌儿,也不枉……” 何尚书极为疲惫的挥了挥手,叫大儿子出去。 “父亲……难道就真的算了?镌儿他……” 何定国不死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父亲突然的一声暴喝镇压了。 “滚……”何尚书怒吼一声,随手抄起书桌上的双牛铜镇尺向他大儿子扔去。 双牛铜镇尺并没有砸中何定国,却把何定国吓的面色惨白,惊慌地逃了出去。 看到这样没有担当的大儿子,何尚书的心又灰了一层,他扭头看向西南方向,那是他故乡的方向。也不知道被他撵回乡多年的小儿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何定国仓惶跑出书房,与他二弟撞了个正着。 何安邦立刻陪着小心上前问道:“大哥您怎么了,可是父亲又发脾气了。” 何定国看着一脸木讷,什么都不知道的二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二弟,父亲心里难受,你先别进去,免得父亲拿你做伐子。” 何定国这话番说的,倒像个关心体贴弟弟的好兄长。 何安邦木讷地点头应了,转身便往外走,他脚步虚浮,背影透着一股子魂不守舍,何定国看了,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之色。 何府的这一通折腾下来,已经到了深夜时分,何定国心力交瘁,只想赶紧回房歇一歇,明天还有得忙。 在回房的路上,走到月洞门前之时,何定国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月洞门旁斜伸出来的竹枝有一个很新的断枝。 何定国停下脚步,迟疑片刻,方才往月洞门左边的竹林走去。 “大哥,镌儿……” 刚进竹林,一个纤弱的身体就哭着扑进了何定国的怀中。 何定国将扑进怀中之人抱了个满怀,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道:“别哭,别哭……小声些……” 扑进何定国怀中的,正是何二夫人王氏。 她用帕子捂着嘴,整个身体哭得一颤一颤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略略平复下来。 “大哥,镌儿好好的去考试,怎么就没了,他可是你亲儿子,你得为镌儿做主呀!” 王氏低声哭着说道。 何定国心中已经知道了父亲的决定,他的镌儿只能白白死了。只是这句话,他不想对怀中之人说,他不愿意让她觉得他无能。 “翠儿,镌儿没了,我和你一样痛心,可是……这里有许多你不知道之事,现在不是时候,日后我再仔细告诉你。” 何定国轻抚怀中人的后背,压低声音柔声说道。 王氏特别柔顺的点头应了,两人紧紧的拥抱着。 “大哥……王氏?”一道带着疑惑,又迅速转来暴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定国和王氏听到这个声音,惊得身体一颤,两人立刻分开。 勃然大怒的何安邦大步走过来,抡起拳头砸向他大哥的面门,几拳下去,何定国的脸上就像是开了调料铺子,青的红的混成了一片。 “何安邦你住手……” 情郎被打,王氏像疯了一样扑上前撕扯她的丈夫。 何安邦还真停了手,转身,冷冷盯着王氏,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不是被他强迫……你们是通奸……” 王氏一怔,继而拼命摇头否认,可事实俱在,又岂是她一厢情愿的否认,何安邦就能接受的。 “二弟,你……你听我解释……” 何定国慌忙爬起来,抓着弟弟的手,想说什么。 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这事,他根本无法解释。 “大哥怎么不说了?” 何安邦冷冷看着他的大哥,讥讽的问了一句。 “二弟,是大哥错了,你想怎样尽管说,只要大哥能做到,大哥绝无二话。” 何定国牙根紧咬,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好,大哥,我没有了儿子了,你把钰儿和钧儿过继给我,再自请出族。” 何安邦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道。 “啊,这怎么行!我只有钰儿钧儿这两个儿子,不行!” 何定国愤怒的低吼。 “行,来人……”何安邦转身便要大喊,只喊了两个字,就被他大哥和他媳妇联手捂住了嘴巴。 “二弟,你……你也别太狠了。家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父亲母亲年事已高,他们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何定国一脸我为家人考虑的神情,恶心的何安邦想吐。 “大哥,你私通弟媳之时,怎么没想到这些,你让这贱人生下贱种,占了我长子名份之时,你怎么没想到这些?” 何安邦无比怨毒地质问。 “二弟……你……你知道……” 何定国震惊地问。 何安邦冷冷道:“不是你们自己说的么,我来的不早不晚,刚好将你们的话全都听了去。” 何安邦的声音又冷又毒,仿佛淬了寒毒一般。 王氏震惊的望向丈夫,泪珠滚滚落下。 何定国看着无声哀哭的王氏,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何安邦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们俩个还真是郎情妾意!好一对有情的狗男女!” “大哥,你也别想动什么歪心思,日后我若出了什么事,你和这贱人之事,必将天下皆知!” 何安邦看出他大哥眼底藏着的杀意,突然冷冷说了一句,惊得何定国遍体冰寒,如坠万丈深渊…… 第318章 暗中过招 紧紧咬着牙关,何定国突然向他二弟跪倒,王氏见状身子一软,也跪了下去。 何安邦不说话,满眼都是怨毒之色。 “二弟,等办完镌儿的后事,大哥就自请出族。” 何定国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那钰儿钧儿呢?” 何安邦丝毫不让,冷冷地问道。 “他们……他们留在府里。” 何定国艰难地说道。 “好,但愿大哥说到做到,不过是几天的时间,我给你们。” 何安邦满口答应,然后转身便走,连眼风都没给王氏。 王氏伏跪在地上,哀哭不已,只是她再怎么哭都无济于事,就连何定国看向她的眼神,都藏着一丝怨意…… 看到二弟走了,何定国也匆匆走了,王氏只能自己爬起来,走出竹林,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了。 这二十多年以来,她明明一直瞒得很好,怎么就……王氏不敢回二房所在的西园,她怕自己回二房就是自寻死路。 就在王氏茫然之时,一道幽幽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弟妹这是找不到家了么?” 王氏吓的尖叫一声向一旁跳开。她抬眼一看,见是大嫂江氏,赶紧低下头,低低叫了一声“大嫂”。 “弟妹这是没了儿子,就没了家么?” 江氏冷冷说了一句,便往大房所住的东园走去,连看都不再多看王氏一眼。 王氏心中羞忿难当,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她现在心虚极了,觉得如今府中上下,是个人都知道她和大伯哥有私情。 书房中的何尚书还不知道自家后院又起了一把火,他正苦思冥想如何用二孙子何镌之死,为自己争取尽可能大的利益。 只是此时的何尚书,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糊死了一般,一点儿主意都想不出来。 就在何府内里乱得不可开交之时,宫中的大皇子被叫到万辰殿,宁康帝命蔡贵递给他一份折子,示意他打开来看。 大皇子还不知道他的二表兄在考院中被天雷劈中,又中毒而死之事。 只坦然接过奏折,打开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几行字,大皇子的冷汗就渗了出来。 得犯下什么样天理不容的大罪,老天才会降下天雷,活劈了他的二表兄。 此时大皇子恨极了自己的出身。他为何偏偏投生在他母妃的腹中? 若是他投在皇后腹中,他如今何至于要这样谨小慎微,处处小心翼翼,甚至连个太监宫女都不敢得罪。 “江儿如何看待此事?” 见大儿子看完了奏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宁康帝才淡淡地问了起来。 “父皇,儿臣……儿臣以为,何镌既为天雷所劈,必是犯下大过……” 大皇子心里明白,现在不是自己耍心眼儿的时候,只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哦,江儿以为何镌是罪有应得?” 宁康帝追问一句。 大皇子只能咬牙点头应是。 “那你便去一趟何府,将你的意思告诉他们吧。” 宁康帝也不绕圈子,直接吩咐起来。 大皇子心中一沉,他知道自己此时去外公府上说那样的话,就意味着他再也别想从他外公处得到任何一点点的支持。 若是没有外公的支持,他怕是再没有一丝机会接近那个位子。 “嗯?” 见儿子没有回答,宁康帝沉沉嗯了一声,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快。 大皇子心中一凛,赶紧低头应道:“是,儿子领旨。” “嗯,去吧。朕特许你现在出宫,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早去早回。” 宁康帝冷淡地说了一句,又让大皇子惊出了一层内汗。 大皇子刚才还想着到了何府,他得仔细向外公解释,可来回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从何府一个快马来回就得半个多时辰,留下来说心里话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蔡贵,你送江儿出宫,就在宫门处等着接他回宫。” 宁康帝又吩咐一声,让大皇子心中的忿恨又深了几层。 蔡贵躬身应了,引着大皇子往宫门方向走。 大皇子知道蔡贵是他父皇最心腹之人,在他面前,大皇子不敢流露出任何的情绪,只低着头往前赶路。 蔡贵拿着金牌叫开宫门,大皇子看着那御赐金牌,心中恨极了。 能在半夜叫开宫门的金牌,帝后二人和太子各有一块,而他这个大皇子,却连个普通的出宫腰牌都没有。 当然不是只有大皇子没有出宫腰牌,自三皇子以下,其他的皇子公主们都没有。 大楚宫制,皇子未出宫开府之前,是不得擅离皇宫的,所以他们不可能有腰牌。 而太子是国之储君,自然不是一般皇子能比的。早在三年多之前,宁康帝就给了他可以随意进入宫门的金牌。 “请殿下速去速回。” 蔡贵微微躬身说了一句,就连半个字都不多说了。 大皇子压下心中的怨恨之意,还得恭敬地说一句“辛苦蔡公公”,这才匆匆出宫上马,向何府飞奔而去。 迷迷糊糊的何尚书被管家叫醒,说是大皇子殿下来了。 何尚书大惊,竟然腾地跳了起来。 “快快快,快将大皇子请到这里来……” 何尚书一叠声地叫了起来。 片刻之后,大皇子几乎是小跑进来的,何尚书看到外孙满头是汗,赶紧命人上茶水点心,又叫人赶紧去拿干净帕子…… “外祖父,时间紧急,您……” 大皇子看了看左右的下人们。 何尚书会意,立刻命人全都退下,书房中只留下他和大皇子两个人。 下人们退得远远的,大皇子扑通一声跪倒在何尚书面前,低声哭道:“外祖父救江儿……” 何尚书大惊,赶紧扶着外孙的双手,想将他拉起来。 可大皇子却不肯站起来,只低声哭道:“外祖父,父皇疑我之心日重,今日二表兄出了事,父皇竟然……竟然逼外孙……” “他逼你做什么?”何尚书面色极为阴沉地问了出来。 “他……他逼外孙来向外祖父说,说二表兄被天雷劈中,必是遭了天谴……” 大皇子一脸气愤的表情,却是将他父皇要他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何尚书脚下一软往前扑倒,正好被他的外孙接了个正着。 “外祖父,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大皇子哭着叫了起来,这哭声中有多少真情,有多少假意,谁又能分得清楚。 沉默片刻,何尚书稳了稳心神,低声说道:“外祖父知道了,江儿莫怕,外祖父不会中了皇上的毒计,你快快回宫去吧……” 大皇子听了话,感激地叫了一声:“多谢外祖父体谅江儿。” 说罢,大皇子给他外祖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飞快跑了出去…… 第319章 母子离心 大皇子赶到宫门之时,刚好一个时辰。 蔡贵什么话都没多说,只是将大皇子接进宫门,送他回南内七苑的住所。 南内七苑是六岁以上未出宫开府皇子们的居所。如今只住了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人, 大皇子住了最南边的一苑,三皇子挨着他,住了二苑。其他五苑都空着。 以宁康帝如今对后宫妃嫔的态度,估计在他这一任皇帝的任期内,皇子们是住不满七苑的。 蔡贵将大皇子送到南内后,才匆匆赶回万辰殿,今天忙得晚了,宁康帝就没去坤仪宫,而是歇在了万辰殿后面的寝殿之中。 天交寅时,宁康帝就得起身了。 蔡贵一边服侍皇帝穿衣裳,一边将大皇子按时回宫之事回禀一番。 宁康帝点点头,却也没说什么,心里却越发不喜司晨江这个儿子。 当初何嫔使了手段抢先生下司晨江,为他抢到皇长子的名份。这一直是宁康帝心中拔不出的一根刺。 可自司晨江出生以后,宁康帝没叫过他一声“大皇儿”,而对于三皇子五皇子他们,宁康帝则在叫他们之时,都是带着排行的。 自从三年前宁康帝强势起来之后,宫里称呼司晨江为“大殿下”的人日益减少,宫人们通常只叫他一声“殿下”。 司晨江如何能不知道这称呼之间的微妙差异,只是他没有任何办法,总不能因为一个并没有错处的称呼无端惩治下人吧。 若他真这么干,岂不是正如了他父皇的意。他父皇完全能以他性情暴虐为由,将他贬为庶人,就此除了他这眼中钉肉中刺。 司晨江有时会在心中暗自怨恨他的母妃,为何当初非要使手段抢先生下他,明明他还有一个多月才足月。 难道在他母妃心中,一个大皇子的名份,比一个健康的儿子更重要么?没个好身子骨儿,他拿什么和太子争? 因为用药催产的缘故,司晨江的身体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健康,每年秋冬及冬春之交,他都会因为心肺不足而咳上一段时间,一咳起来几乎睡不上一夜整觉。 回到南内一苑的司晨江,因为骑马太急受了风,又咳了起来。 不敢让人发现,司晨江只能找出他外祖父私下给他配的药吃下,才算是勉强将咳嗽压了下去。 刚想躺下睡觉,窗子被人有节奏地轻轻敲响了。 司晨江暗暗叹了口气,起身将房门打开,将站在外面的人迎了进来。 “母妃,您不该来……” 司晨江一开口就是一句指责,这让头戴黑色风帽,身披黑斗篷的何嫔心头一堵,眼泪从她那双红肿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江儿,母妃不放心你……” 何嫔低声哭着说道。 “母妃担心的是外祖父吧!” 司晨江将房门关好,也没有点燃灯烛,走桌旁坐下,淡淡说了起来…… “外祖父虽然伤心,但看着还好,母妃不必太过担心。至于二表兄之死,父皇已经定了调子,二表兄是遭了天谴。时间紧急,儿子此行未曾见到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 何嫔一怔,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连一点儿体面都不给何家。 家里出了个遭天谴之人,何家怕是几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更不可能在官场上有什么作为了。 “他……他怎生如此狠心?”何嫔的泪落如雨,哭的极为伤心。 “你是外祖父他们逼着父皇纳的,我的出生,也是你再三算计来的,就算是妹妹,也是你算计来的。我猜,当时你是想再生个健康的儿子,只不过事与愿违,只生下个女儿。” 司晨江此时的心情糟糕透了,说起话来也就不管不顾的刻薄。 “江儿,你怎么能这样说母妃,母妃全是为了你呀!” 何嫔急得顾不上哭了,赶紧弥补起来。 “这个我信,毕竟你除了我这个病秧子儿子,也没别的儿子了。” 司晨江冷冷一句话,将何嫔堵得险些喘不上气来。 “江儿,你恨母妃?” 何嫔难以置信地望着儿子,这是她一向听话孝顺的儿子,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司晨江冷哼一声,“难道我不应该恨你么?” 不等母妃回答,司晨江的话就如匕首一般,直直刺入何嫔的心中。 “你入宫后,父皇根本不愿临幸你,是你趁着母后有孕,对父皇下了药,才怀上我。又为了抢皇长子之位,用药将不足月的我生下来,未足月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有个健康的身体。你又给父皇下药,才有了妹妹。” 看到母妃的脸色变得惨白,司晨江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他又接着说了起来。 “两次下药,让父皇恨你至深,你,我,妹妹,是父皇此生最大的耻辱。若我是父皇,就算是膝下儿子死得只剩下我一个,也不会将皇位传给我。” “不,江儿,你不要再说了……” 何嫔拼命摇头,支撑她熬到现在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她的亲生儿子无情地撕得粉碎。 “我为什么不说,母妃,你我母子都不要再做梦了。今晚之事,已经让我彻底死心,父皇能留我们母子的性命,就已经是他对我们最大的恩典。若想要得更多,就会死得更快。” 司晨江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吹多了,彻底吹凉了他那颗一直发热的头脑,此时说出的话,倒有些大彻大悟的意思。 何嫔拼命地摇头,她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若是信了,她还怎么活下去? “江儿,不是这样的,你外祖父……” 何嫔还想自欺欺人。 司晨江冷笑一下,冷冷道:“这三年来,外祖父在朝堂上被打压的都快没有立足之地了,大舅舅二舅舅一个五品一个六品,孙辈中更是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这样的外家,还能给你,给我什么帮助?” “外祖父能保住他自己,就已经是他天大的福份了。母妃,你醒醒吧,我们没有希望了……” 司晨江心灰意冷极了,垂头说了一句。 “不……不不……江儿,你不能这样,你得打起精神来,你……你可是皇长子啊……” 何嫔凄惶地叫了起来。 “哈哈哈哈……皇长子,一个亲生父亲都不愿意承认的皇长子……母妃,偷来的东西,早晚要还回去的……” 司晨江最后这句话刚说完,他的母妃就羞愤交加的昏了过去…… 第320章 为难 看到母妃被自己刺激地昏厥过去,司晨江的理智才回到了他的身体当中。 赶紧拿出嗅瓶放到母妃鼻前,那强烈的清凉刺激让何嫔很快醒了过来。 “江儿,母妃没有……我们没有偷任何人的东西,在这宫中,不争不抢就只有死路一条,母妃只是想活下去啊……” 何嫔死死抓住儿子的手,又急又快地说了起来。 似乎只有这样的语气和语速,才能驱散她心底的恐慌一般。 司晨江低头不语,片刻之后才说道:“母妃还是快些回宫吧,时候不早了,若是被人看到您来南内,怕是又……” 何嫔看看窗外,夜色已经没有那么深沉了,她点点头,急急说道:“江儿,母妃这就走,你……你好好的……” 说罢,何嫔胡乱擦了脸上的泪,趁着夜色的掩护,匆匆走了。 何嫔走后,司晨江哪里还有一丝睡意,他一人枯坐了很久,久到服侍他的小太监送水进来,他还直直地坐在桌旁。 “大殿下……您……您这是一夜未眠?” 服侍司晨江的小太监名叫孙一德,是数年之前何尚书想法子塞进宫,又使了手段才送到司晨江身边的。 “一德,你跟着我这个没用的皇子,平日里没少受欺负吧?” 司晨江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嘶哑的让人惊心。 “大殿下,您的嗓子,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孙一德吓了一大跳,放下水盆拔腿就往外跑。 司晨江摆了摆手,本想叫住孙一德,可到底没发出任何声音。 等太医赶来之时,司晨江已经趴在桌上,看上去面色潮红,像是发起了高烧。 太医上前伸手一试,被烫得手一缩,立刻大叫起来。 “殿下高热,快备羊角散……” 小药僮苦着脸叫了一声:“大人,咱们没带羊角散,小的这就回去取……” 说罢,小药僮撒腿就跑,仿佛急惊风一般。 没过多一会儿,小药僮将羊角散取回,司晨江此时已经有轻微抽搐症状了,太医赶紧叫人撬开他的牙关,将羊角散硬灌了进去。 好在羊角散对症,太医给的量又不小,司晨江的身体才安静下来,热度也有所减退,只是昏昏沉沉的并没有醒过来。 再怎么不得帝心,司晨江也是皇子,他病了,南内的管事自然得赶紧向上禀报。 退朝后的宁康帝听了禀报,眉头紧紧皱起,沉默片刻方才说了一句“去南内”。 匆匆赶往南内,看到躺在床上的儿子,宁康帝心情极为复杂。 他何尝不知道出生不是这个儿子自己能选择的,可是…… 昨天晚上,这个孩子还是很健康的样子,只过了一夜,他就变得面色青白双眼深陷,双唇干得爆了皮…… 宁康帝不是狠心之人,就算这个孩子是他的耻辱,他也做不到不管他的生死。 “母妃……母妃……”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司晨江,口中反反复复叫着“母妃”二字,真是让人不忍心再听下去。 “传何嫔到南内照顾。” 宁康帝双眉紧锁,沉沉说了一句。 立刻有人应声称是,飞快跑去秋蓼宫传旨。 宁康帝唤了两声“江儿”,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便也不再喊,只命太医好生照顾,便回了万辰殿。 走到南内大门外,宁康帝看了蔡贵一眼,蔡贵立刻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低低说了一句“老奴明白”。 宁康帝微微点头,快步走了。 何嫔得到消息,已经用了她最快的速度赶来,可还是没见到宁康帝。何嫔心中极为失望,她还以为能借这个机会,和皇上说上几句话。 自从被贬了位份之后,宁康帝就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在不得不叫何嫔出席的宫宴上,宁康帝也仿佛看不见她这个大活人一般。 被皇上警告了的何尚书,只得打消了他之前的念头,只停灵了三日,就将何镌匆匆下葬了。 何镌比他的堂妹何湘湘幸运些,好歹还有个葬礼,有具像样的棺材,而何湘湘什么都没有,就连尸骨都被烧成了一抔黑灰。 一直等着何尚书上金殿告状的万大人,等了好几天,等到了何镌下葬的消息,都没有等到来自何尚书一系,弹劾他的消息。 “老匹夫,算你识相。”万大人在自己的书房中冷冷说了一句,将事先写好的奏折一把火烧了。 堂堂户部尚书的亲孙子,在考场中离奇死亡,户部尚书非但没有找主考官的麻烦,也没向各府发丧报,只草草发葬了孙子。 这事处处透着古怪,京城里的人又特别喜欢谈论这些是非。是以如今京城中最热门的消息竟然不是科考,而是户部尚书孙子不得不说的一二三四五六事…… 宁国公府不是世外桃源,府里负责采办的下人,将外头的新闻带回府中。下人们议论起来,那叫一个热烈呀! 程小白带着自己三个狼小弟,躲在高大的花树后旁,偷听厨娘们聊天。 有好几回,程小白发现自己一来,厨娘们就立刻换了话题,这反而吊起了她更加浓烈的好奇心,她特别想知道那些人到底背着她聊了些什么。 这就有了程小白在自己的家中,带着三个狼小弟,鬼鬼祟祟地躲起来偷听下人聊天儿之事。 听了一会儿,程小白眼中的好奇之意更浓,她已经不满足于厨娘们那东拼西凑,不知道从多少人口中转了多少次的内容了。 悄悄地溜走,正如刚才悄悄地来。 程小白带着三个狼小弟走后,立刻有个厨娘低声问了起来。 “小郡主真的走了么?” “真的走了,已经走远了……” 于是,真正的聊天这才正式开始,方才,不过是大家在配合小郡主玩一个名叫“偷听”的游戏罢了。 厨娘们再聊起来,这内容可就劲爆多了。只何府大爷在考场哭侄子哭得肝肠寸断,就够厨娘们编出好几本全本大戏了。 程小白撅着小嘴回到狼苑,往正在睡大觉的狼阿爹身上一趴,委委屈屈地叫了起来:“阿爹,崽崽好无聊啊……” 狼王赶紧翻身将崽崽搂进怀里,小心翼翼的哄了起来。 “……阿爹,晚上带崽崽出去玩呗……” 闹了狼阿爹好一会儿,程小白才提出自己的要求。 狼王想也不想就要摇头拒绝,它养大的崽崽,心里憋着什么主意它能不知道? 可是所有拒绝的话,在狼王看到宝贝崽崽那委屈的大眼睛里含着满满的眼泪时,就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第321章 半夜看热闹去 明明知道小家伙就是故意装给自己看的,狼王还是硬不起心肠拒绝。 “崽崽不哭……阿爹晚上带你出去玩还不行么?” 狼王赶紧柔声细气的哄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儿立场。 “阿爹最好了……崽崽最爱阿爹了……” 一秒收回眼泪的程小白,紧紧抱着她阿爹的脖子,又挨又蹭的,蹭了自己一头一脸的狼毛,狼王的一颗老狼心呀,简直软得捧都捧不起来。 心中有了期盼的事儿,程小白就开始嫌太阳下山太晚,月亮怎么还不出来…… 宁氏眼看着小闺女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要跑出去看看天色,不由暗觉好笑。 已经学乖了的狼王可不敢偷偷带着崽崽半夜溜出府了。 毕竟怀了崽子的干妹子,发起脾气来,比揣崽子的母狼还吓狼。 惹不起,也不敢惹!狼王很光棍地认怂。 让自家媳妇去干妹子面前,给崽崽报个备,得到了干妹子的同意,狼王才敢将带崽崽半夜出府溜达一圈之事落到实处。 然而这背后的一切行为,程小白都不知道,她这会儿满心想的是晚上要她狼阿爹带她去哪些地方玩儿! “听小三哥说,茶楼和青楼都特别热闹,上回去过茶楼了,也没啥好玩的,要不今天晚上就让阿爹带我去青楼玩吧!” 程小白一边抬头看着从东方刚刚露出头的月亮,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正在听二哥训话的程谨枫,突然没由来的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还疑惑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今天也不冷啊……” 程谨竹看了走神的弟弟一眼,轻轻敲了敲桌面。 程谨枫赶紧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二哥,我知道错了,下回一定先过过脑子再说话。” 原来这阵子程谨枫有好几回不过脑子说了些不太合适的话,他二哥全给他记着,这会正和他算总账呢。 程谨竹听着弟弟那明显不走心的话,面色冷了几分。 “谨枫,你现在就将铺子里的生意全都放下,哪里也不许去,在家里好好读书,什么时候心真的静下来再说。” “啊……二哥,这怎么行,院试就快放榜了,这几个月正是……” 看到二哥的脸色越来越冷,程谨枫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渐至不闻。 “枫儿,你喜欢做生意,也有这个天赋,所以二哥从来没有反对过,可你若是因为做生意而让自己变得浮躁,二哥就不得不反对了。” 程谨竹很严肃地郑重告诉弟弟自己的决定。 二哥从来没有这样严肃的对自己说话,这让程谨枫不由低下头,开始认真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 程谨竹急着把眼看着有长歪迹象的弟弟扳回来,一时没注意,就让他的小白妹妹得了机会,跟着狼阿爹出府去了。 狼王带着它的宝贝崽崽,轻轻巧巧地跳出宁国公府后墙,一狼一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狼王散开神识,确保没有人跟踪自己,才化形为人,又从空间中拿出一套小小的男装,把它家宝贝崽崽扮成个富家小公子,然后扛在肩膀上逛街去了。 “阿爹,咱们去青楼玩吧……” 坐在狼阿爹的肩头,程小白笑嘻嘻地叫了起来。 狼王被它家语出惊狼的崽崽吓的脚下一软,险些儿跌倒了。 有几次晚上化形成人,在京城里走动的狼王知道青楼是怎么回事儿,要不然也不能吓成那样儿。 “不行不行,崽崽,咱们可不能去青楼。” 狼王拼命摇头,急欲打消它家崽崽这荒唐的念头。 程小白原本不知道青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心里正好奇着,又听狼阿爹不让去,心里就越发好奇了。 扯着她狼阿爹的耳朵,程小白不依不饶地叫道:“要去要去,就要去,阿爹带小白去嘛……” 虽然很想听宝贝崽崽的话,可狼王想想家里的媳妇和可怕的,崽崽的亲阿娘,还是坚定的摇头道:“崽崽,咱们不去青楼。要不狼阿爹带你去何府听热闹?” 这阵子何尚书府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连狼王都听说了不少版本。 程小白眨巴眨巴眼睛,在去青楼看热闹与去何府看热闹之间权衡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先去何府看热闹,要是回来的早,就磨着狼阿爹带自己去青楼。 听宝贝崽崽说同意去何府了,狼王不由长长出了口气,心中暗道一声“好玄!” 狼王这会就盼着它媳妇儿早日化形,要不,它是真管不住崽崽了。 崽崽在它面前,可远没有在她狼阿娘面前乖巧听话。 也是该程小白看那份热闹。 何府料理完何镌的后事,刚刚安宁了不到两天,何定国就去了他父母的鹤年堂,将二弟逼自己自请出族,还要将何钰何钧过继到二房之事和盘托出。 安老夫人气得边骂儿子边哭,何尚书则面色阴沉地极为吓人,一双充血的眼睛中闪着阴狠的寒光。 “你想怎么做?”何尚书冷冷地问了一句。 何定国跪在地上,哭着说道:“父亲,儿子一死不足惜,可是如今咱们家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若是……” “我只问你想怎么做?” 何尚书逼视着长子,眼中充满了噬血的寒光。 “儿子当时为了稳住二弟,先答应他的,但是儿子不打算那样做。” 被父亲逼问,何定国将心一横,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那你打算如何了结此事?那是你亲弟弟!” 何尚书颇有深意地追问。 安老夫人心里一惊,立刻叫道:“定国,这件事原本就是你对不住你弟弟,你若敢动你弟弟分毫,我绝不容你!” “母亲,儿子怎敢再伤害弟弟,儿子如今只想求弟弟给儿子一条生路。” 何定国又哭了起来。 安老夫人眉头紧锁地看向丈夫。 何尚书面色阴沉,半晌后才说道:“此事皆由王氏而起。也当落在她身上了结。如今镌儿不在了,倒也是好事。” “老爷,你胡说什么!” 安老夫人怒瞪丈夫一眼,心中极不高兴。 何镌是安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她还没从失去孙子的痛苦中走出来,如何能听得了这样的话。 “王氏病死,给你二弟另娶高门贵女,一应费用由你出。将来家里的产业,你二弟占七成,你占一成,你三弟占两成。你可愿意?” 何尚书沉默片刻,方才冷冷说了起来…… 第322章 顺手救人 何定国听了他父亲之言,震惊地抬起头,望向他的父亲。 这样的分配方案,与将他除族有什么区别? 谁家次子能独得七成家业?剩下的三成中三弟还要占两成,他这个长子只得一成,还得负责出他二弟娶新妇的聘礼以及婚礼所需一应费用,这也太…… “不愿意?” 何尚书冷冷问了一句。 何定国从小就怕他的父亲,自然不敢说不同意,只是他满脸的抗拒之色,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儿子不敢……”何定国低下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何尚书冷哼一声,也不叫跪在地上的大儿子起来,只冲着外面喊道:“速唤你家二爷过来……” 外头有人远远的应了一声,飞快跑走了。 屋顶上,化成人形的狼王抱着它家崽崽潜伏在暗处,悄悄用心声聊天。 “崽崽,何家也没啥热闹看了,要不咱们回家吧?” 狼王不想让那些污浊之事污了它宝贝崽崽的耳朵,就想带孩子离开。 可程小白却不肯,她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能现在就走,看热闹不看个全乎的,回家连觉都睡不着的。 狼王从来也没拗得过它家崽崽,可又真不想让崽崽听那些腌臜事儿,只得用美食来转移崽崽的注意力。 “崽崽,阿爹知道东城墙脚下,有家特别好吃的馄饨摊儿,要不阿爹带你去吃?” “嗯……”在美食与看热闹之间,程小白有点儿小纠结,她两个都想要怎么办? 狼王一见崽崽动摇了,有门儿,立刻追了一句。 “阿爹用神识盯着这里,回头真有好玩儿的热闹,阿爹立刻带你回来……” 程小白一听这话,那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立刻开开心心的同意的。 狼王立刻抱起小闺女,身形如同一道流光,嗖地消失了。 狼王速度极快,赶到东城的馄饨摊儿,也不过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父女二人往小小的馄饨摊上一坐,原本只是一条扁担挑起的馄饨摊儿,立刻变的高贵起来。 买馄饨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看到这样高贵的老爷带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贵气小公子,惊得连招呼客人都话都不会说了。 还是程小白笑嘻嘻地叫了一声:“老爷爷老奶奶,请给我们两大碗小馄饨。” 两个其实还不到五十,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老的老夫妻才回过神来,两人赶紧忙活起来。 男人煮馄饨,妇人烫碗,放作料,很快,两大碗香气扑鼻的小馄饨就煮好了。 程小白捧着大大的碗,深深闻了一下,满足地叫道:“阿爹,小馄饨好香啊……” 狼王笑着给使了个小手段,让崽崽碗里的馄饨和汤没有那么烫,程小白立刻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狼王知道自家崽子的饭量,看着崽崽一气吃了大半碗,就又叫了两大碗。 卖馄饨的老夫妻眼都看直了,这个小公子是真好看,也是真能吃,他家的馄饨皮薄馅大量足,成年人吃一碗也都够了,这位小公子竟然能吃两碗…… 程小白吃得正香,突然听到一个细弱的呼救声。 “救命……救命……” 两辈子都是侠义心肠的程小白立刻放下手中的勺子,在心中对她狼阿爹说道:“阿爹,有人叫救命,是个小孩,我们赶紧去救人。” 狼王神识散看,片刻之后说道:“在两条街外胡同深处一所宅子的地窖中,有四个男孩五个女孩,现在有四个男人两个婆子守着。崽崽,阿爹先送你回家,再回来救人。” “不,阿爹,崽崽不会碍事,还能帮忙。阿爹打坏人,崽崽摸进地窖救人。阿爹不能在人前露面。” 遇到正事儿,程小白还是很有章法的。 狼王知道自家崽崽的本事。其实那四个男人两个婆子加起来,都不够它家崽崽一顿拳脚的,只不过孩子再能干,当家长的也总是不放心的。 “行,听崽崽的,回头阿爹收拾那六个坏人,崽崽下去救人,然后再把柴房点了,把巡城兵引来,那几个孩子就安全了。” 爷俩一合计,说干就干,三口两口吃完馄饨,狼王身上没有钱,还是程小白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锞子付账。 卖馄饨的老夫妻连连摆手,他们一晚上也卖不到这么多钱,怎么可能找得开。 程小白可可爱爱地说了一句:“老爷爷,银子先存在您这儿,我们以后还来吃……” 老夫妻二人这才千恩万谢的收了银子,再抬头时,那贵气十足的父子俩就已经没了踪影。 吓得老夫妻以为自己遇到了仙人,赶紧跪下来梆梆梆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程小白个子小速度快,她很快潜到地窖上方,钻进小小的透气口,如羽毛落地一般落在了地上。 地窖中,横七竖八的倒着好几个孩子,所有的孩子都被麻绳捆了手脚,口里也塞了堵口的帕子。 其中年纪最大的,看上去莫约有七八岁的样子,是个男孩,他口里的帕子已经掉下来了,人是昏昏沉沉的,口中一直喃喃叫着“救命……” 程小白听到的呼救之声,就是这个男孩儿发出来的。 其他的孩子们从两三岁到五六岁都有,看他们身上的衣裳料子都不错,应该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程小白想了想,先将捆住孩子们的麻绳尽数扯断,然后从他狼阿爹空间中取了一葫芦水,倒在那个一直在呼救的男孩脸上。 男孩儿被冷水激的一颤,整个人立刻醒了过来。 “你是谁?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小弟弟……” 那个男孩一醒过来,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小男孩正向其他人脸上泼水,便压低声音急急问了起来。 “你别管我是谁,我是来救你们的,你先把他们都救醒,回头听到院子里响起官兵的声音,你们就赶紧从这里爬出去,就能得救了。” 说完,程小白听听上面的动静,立刻将手里的葫芦塞到那个男孩的手中,灵巧的一跳,就从那狭小的通风口钻了出去。 “哎……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谢你……” 男孩也没敢大声喊,只小声叫了一句。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任何回音。 静下心神,男孩儿仔细听了起来,果然外面很快响起了急促的官靴踏地之声,其间还夹杂着“快救火……”的呼喝之声。 那个男孩立刻将其他几个孩子全都救醒,几个男孩合力,将一个体重最轻的,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子抬起来送到地窖口。 这个孩子的头一伸出地窖口,就用尽他最大的力气,拼命大叫救命。 因为看到院中起火而匆匆赶来的巡城兵以及水龙司的军士们听到凄厉的呼救之声,立刻冲过来查看。 一看地窖中还有好几个孩子,众人赶紧将人都救了出来。 那个年纪最大的孩子一出来就自报家门,他这一说,可把众人吓得脸色都变了…… 第323章 获救的相府小公子 “我是张相府的张念熙,还请诸位尽快通知我家祖父,免得祖父为我担忧。” 那个七八岁的男孩儿径直走到一个身着青色曳撒的男子面前,急切地说道。 “啥,您就是张相爷府上的小孙子,是是是,小的这就去禀报……” 那人又惊又喜,赶紧安排人往相府送信。 下午相府管家到京兆府报案,说是相爷最疼爱的小孙子失踪了。 京兆府正加派了人手四处搜寻,不想竟在这里找到了,活该他立下个大功,这下子升职有望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自报了家门。 领头的小队长一听,好家伙,个个都来头不小,家里长辈官职最小的也是个员外郎。 也不知道是哪个拐子眼这么毒,手段这么了得,拐得尽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 小队长赶紧又安排人往各府送信。 今天晚上这差当的真值,别的不说,单只各府的赏银,少说也能抵上一年饷银了。 相府的人来的极快,报信之人走了还不到一刻钟,相府的人就来了,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张相爷本人。 看到张老相爷亲至,众人纷纷跪了一地。张相爷大袖一挥,胡乱叫了一声“起”,就疾步冲到小孙子的面前,一把将孩子抱入怀中。 “熙儿,祖父的熙儿,祖父总算是找到你了,好孩子,快让祖父看看,受伤没有……” 张相爷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儿的沉稳持重,他这会只是个好不容易才找到失踪孙子的老祖父。 “祖父,熙儿没事,您别担心,熙儿一点儿伤都没受。” 被祖父紧紧抱在怀中的张念熙用手轻拍他祖父的胸口,急急的安慰起来。 张念熙知道祖父有心疾,情绪过于激动时就会犯病。 听到小孙子的声音很有底气,再上下打量一回,见孩子只是脸上手上有些灰尘,倒也没看到什么伤痕,张相爷心里才略略踏实一些。 “熙儿真的没有受伤?你怎么会被拐来这里?” 略略平静些的张相爷沉声问了起来。 “祖父,孙儿也不太清楚。” 张念熙眸色一黯,低低回了一句。 张相爷心中一凛,便也不再追问,只亲自向救人的士兵们道谢。 众人连称不敢,还纷纷夸赞小公子机警,是自己逃出来的。 张相爷知道自家小孙子素来文弱,不可能有本事从拐子手中逃出,他看看小孙子,张念熙立刻趴在他耳边低语一句。张相爷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相爷,掳走小公子的拐子都已被擒,您看……” 领头的小队长赔着小心的问了起来。 张相爷沉声道:“将人犯交给你们李大人,仔细的审,务必将所有相关之人尽数捉拿归案。” 小队长答应一声,声音中透着一丝喜意。这场功劳,他可算是得稳了。 带着小孙子上了轿,张相爷才低声问了起来。 “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的在家里读书,如何却被掳到此处?熙儿别怕,照实对祖父说,祖父一定为你做主。” 张念熙眼圈儿微红,小声说道:“祖父,熙儿在书房读书,侍墨送来一碗桂花酪,熙儿才吃了几口就睡着了,醒来时就已经被捆住手脚关在那处房子的地窖中。” 张相爷慌忙拉起小孙子的衣袖,果然在孙子的手腕上看到被麻绳勒出来的青紫瘀痕。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张相爷心疼的责怪一声,立刻轻跺轿底,命轿夫立刻赶往最近的医馆。 “祖父别担心,熙儿并无大碍。” 张念熙知道祖父最疼自己,见不得自己受一点点的伤,赶紧又安抚起来。 “痴儿啊……”张相爷轻抚着孙子的头,心疼的低低叫了一声。 很快到了医馆,大夫给张念熙全身检查一遍,发现只是手腕脚腕有伤,其他并无伤处。张相爷这才松了一口气。让大夫给孙子上了药再带他回府。 “熙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张相爷心情平稳一些,方才轻声问了起来。 张念熙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啊”了一声。 “祖父,是一个长得极像程叔叔的小弟弟救了孙儿。” 张念熙终于想起来为啥觉得那个小弟弟眼熟了。他的眉眼很像从前他跟祖父去宁国公府拜祭老国公爷时,见到的那位程叔叔。 “像子修的小弟弟?子修膝下有三子,最小的三子谨枫比你还大些,个子也比你高小半头,不可能是他……” 张相爷皱眉低语,听他那熟稔的语气,就知道他平日里可没少关注程思则和他的孩子们。 “不是程叔叔的三公子,是一个……大约这么高,身手特别伶俐,长得特别白净的小弟弟。” 张念熙伸手在自己的胸口比划一下,飞快地说了起来。 “熙儿,你能确定真是小弟弟么?” 张相爷心念一动,突然问了一句。 祖父这一问,倒把张念熙给问住了。 那个小弟弟……哦不,是那位小恩人的确穿的是玉色妆花缎圆领箭袖,头上还束了个小小的嵌宝赤金冠,腰间系了一条金丝锦带,别了一把很别致的匕首,脚上穿着粉底小朝靴…… 那的确是男装的打扮,可是谁规定小姑娘就不能穿男装的?那位小恩公救他之时,他分明还闻到的特别好闻的奶香味儿。小男孩身上可没这么好闻的奶香味儿。 “熙儿?” 张相爷见孙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小脸上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的,表情奇怪得紧,便赶紧叫了起来。 “啊……祖父……熙儿并不能确定那是位小弟弟。” 张念熙心里其他已经隐约有答案了。 张相爷点点头,他孙子都能猜到的事情,他一个堂堂相爷,能想不到么。只不过是不能说破罢了。 “熙儿,回府之后若有人问你,只说是京兆府的巡城兵士救了你。” 张相爷低声吩咐一句,看到孙儿满眼了然的应声称是,张相爷心中很是欣慰。 很快就到了相府,张相爷的老妻何老夫人已经带着儿孙们等在二门了。 一看到儿子,张念熙的亲娘陈氏就扑上来,抱住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丈夫放了外任,陈氏留在府中侍奉公婆照顾幼子,张念熙就是陈氏的命。 张念熙是个情绪很稳定的孩子,他非但不哭不闹,还轻轻拍着他阿娘的背,小声安慰起来。 何老夫人皱眉干咳几声,然后才走上前,沉声道:“熙儿回来就好。熙儿,往后可不许乱跑,叫家里人这般担心了。” 张念熙听到祖母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颤,立刻从他阿娘怀中挣脱出来,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应声称是。 张相爷眼睛微眯,看向对小孙子并没有多少慈爱之色的老妻,心中猜疑更深。 “熙儿还小,他阿爹又不在京中,从今日起熙儿就搬到退思斋,本相亲自照看他。” 张相爷沉沉说了一句,扫了一眼掩不住惊怒之色的老妻和其他一个没忍住,露出震惊羡慕神色的儿孙们,领着小孙儿的手,径直走了。 第324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何老夫人眼看着丈夫连话都不和自己说一句,牵着小孙子的手就走,气的面色发青,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这是连最后一点儿体面都不给自己留了!何老夫人心中恨意更深。她恨恨的瞪了大儿媳妇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陈氏心中发苦,回头婆婆又不知道要用什么阴损的法子折腾自己了。 陈氏是张相爷为长子选的继室妻子,而何老夫人则想要自己的娘家侄女儿做自己大儿子的继室。 没有拗过丈夫,何老夫人几乎是被强压着头皮认下了陈氏这个大儿媳妇,心中自然憋了十足的怨气。 这口怨气,就算是陈氏十几年来尽心尽力的服侍她,用心照顾前头夫人留下的一双儿女,为他们操持了婚事,还给何老夫人生了孙子孙女,都不曾消散。 这些年来,何老夫人在私下里没少折磨陈氏这个大儿媳妇,甚至还在大儿子外放之时,硬塞了小妾给儿子带去任上,却将正经大儿媳妇扣在了京中。 要不是为了儿女们,陈氏怕是早就熬不下去,自请休书下堂了。 张相爷将小孙子带回自己的退思斋,自从二十年前,他就已经独居于此,原本的主院已经成了何老夫人一个人的院子。 看着小孙子睡得并不安稳,张相爷心疼极了,亲自哄着孙子喝了安神汤,看着他渐渐睡沉了,张相爷才略略松了口气。 直到小孙子真的睡沉了,张相爷才悄悄起身,将管家张安叫来,沉声吩咐一番。 张安领命,立刻在府中查了起来。 第二天清早,相府的管家就命人将京城最大的人牙子叫到府中,一气发卖了三大家子,总计二十九个下人。 其中一家是何老夫人的陪房下人,另两家,一户是相府的家生子,另一户是相府二夫人的陪房。 张安办事极为利落,等何老夫人和二夫人赵氏得到消息之时,这三家下人都已经被卖到东郊的矿山砸石头去了。 说起来东郊的矿山,就是程小白的新狼山,不过如今已经是皇家的产业了。卖到此处的奴隶全是在册的官奴罪奴,连赎身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只有挖矿到死这一条路。 赵二夫人哭哭啼啼的找婆婆做主,何老夫人这才知道自己的陪房被发卖了,只气得怒火直冲天灵盖,立刻带人去了退思斋。 可退思斋内空无一人,何老夫人扑了个空。一问才知道,老相爷上朝去了,小公子张念熙,则一早就相爷亲自送去宁府的家学读书了。 何老夫人听说孙子被送去宁府的家学,恼恨的无以复加,这是拿她这个祖母当贼防啊!难不成那个老不死的怀疑自己? 何老夫人一叠声的命人叫张安,找了一圈儿也没找着,又把老夫人气了个倒仰。 张安一早送相爷离府之后,就立刻和他的媳妇带上相爷连夜准备好的谢礼,悄悄送往宁国公府了。 宁氏听说张相爷命人过府送礼,心中惊诧地不行。八月节的节礼早就送过了,如今这不年不节的,送的是哪门子的礼? 因为怀孕的缘故,宁氏这几个月以来都是早睡晚起,她哪里能知道她家小闺女跟着她狼阿爹晚上出去溜达一圈儿,竟然捎带手救了相府的小公子呢。 张安家的进门就行大礼,态度不能更恭敬了。 宁氏客气的笑着唤一声:“快扶张大娘子起来,不必多礼。” 张安家的笑着行完全礼才起身,将礼单和老相爷的亲笔信交给扶自己的满娘子。 满娘子将礼单和信送到自家夫人面前,宁氏先启信细看,眉头不由微微蹙了起来。 思量了一会儿,宁氏才打开礼单飞快看过一遍。 轻轻叹了口气,宁氏淡笑说道:“如此便多承相爷好意了。” 张安家的见宁国公夫人肯收下谢礼,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也是办差多年的,可从来没有送过这种没头没脑的礼,她进门的时候,是真怕宁国公夫人不收呀。 宁氏叫满娘子招待张大娘子吃茶,然后送她离府。张安则在外院由大管家何满招待。 夫妻二人离了宁国公府,张安家的才小心的问了起来。 “你说这不年不节的,相爷这是送的什么礼,我真怕宁国公夫人将我撵出来呢。” 张安家的小声问了起来。 “你呀,什么也不用知道,什么都别问,老爷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办差,只记住一条,咱们的主子是相爷,咱们只听相爷的。” 张安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他自是知道内情的,可他连自己的媳妇都不会告诉,若不是嘴严,他也坐不稳这相府大总管的位子。 “小郡主在何处?”宁氏没看见平日里这个时间总要来给自己请安,顺便再吃上一顿点心的小闺女,蹙眉问了起来。 喜雨笑着说道:“回夫人的话,刚才您还没起来之前,铃铛过来回了话,说是小郡主昨儿回来的晚,这会子睡得正香,怕是一这觉得睡到中午去了。” “回来的有多晚?”宁氏不悦地问道。 “呃……铃铛说过了子时,狼大老爷才带小郡主回府。” 喜雨看到夫人面色沉了下来,赶紧斟酌着回话。 其实狼王带着程小白回府里,都快到丑时了。 实在拗不过小闺女的狼王,在它家崽崽那收放自如的眼泪攻势之下,不得不带着又去了何府看后续,再带着她路过了京城的青楼…… 京城的青楼大多坐落于北城的长思湖附近,家家都有好几条画舫,专供客人们游湖取乐。 程小白这一路过,就看到漂亮的画舫上有好些漂亮的大姐姐小姐姐,关键是她看到了那一桌又一桌的,精美的,如同艺术品般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船点…… 于是狼王只得认命的带着崽崽悄悄潜入画舫,神不知鬼不觉得往它家崽崽肚子里塞了许多精巧好吃的船点,然后才带着心满意足的崽崽回到了宁国公府。 当晚,京城的青楼里就传出了一个消息,长思湖中出了个专门偷吃点心的水怪…… 第325章 宁氏教女 程小白这一夜好睡,一直睡到了午时才被饿醒了。 “阿娘……崽崽好饿啊……” 程小白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子,小小的身体仿佛一张粘人的膏药似的,糊在她狼阿娘的身上,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娇娇气气地叫了起来。 “小懒猫,饿了还不快起来,你易姐姐今儿一早就赶到京城了,说要给你做鱼面吃。” 狼后轻轻拍了拍腻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闺女,笑着告诉她。 “啊……易姐姐来了,太好了,又能次上好次的大鱼啦……” 原本哼哼唧唧不想起来的程小白一听“易姐姐”这三个字,立刻腾地原地跳起来,一双大眼睛瞪的滚圆,兴奋地都不知道该如何了! 口水疯狂涌出,直接影响了程小白的发音。 这位易姐姐,是永宁那位特别擅长做鱼的厨师的小女儿。 易娘子的命苦,嫁人不到三个月,丈夫就没了,因为没有孩子,婆家就想将她买进南边山里给蛮人做共妻。 易娘子自小在永宁关军营中长大,身上自有一股子悍劲儿,立刻将婆家人告上公堂,大人判了和离,易娘子就带着自己的嫁妆回到娘家。 只是和离归家的妇人,到底不在自在,易厨师心疼女儿,又知道女儿跟自己学得一手做鱼的好厨艺,刚巧程小白离开永宁关之时,见天儿的磨着易厨师,要他跟着回京城。 易厨师便推荐了自己的女儿,易娘子做了一碗鱼面,就立刻收服了小郡主的胃,当下就改了主意,非要带易娘子回京了。 易娘子彼时还有些糟心事儿没有处理好,就没有跟着一起回京,如今想来是处理好了,这才来了京城。 铃铛一直在外面急得直转圈儿,夫人要见小郡主,可小郡主睡到现在都不起来,可把铃铛急坏了。 听到小郡主的声音传了出来,铃铛可就再也忍不住了,赶紧叫了起来。 “郡主,夫人叫您起来就赶紧过去。” 程小白完全不知道她阿娘因为收了一份莫名其妙的礼物而要找她算算小账,还乐呵呵地回了一句。 “知道啦,铛铛,你让易姐姐把鱼面送到阿娘那边。” 铃铛只得叫个小丫头去厨房传话了,她自己则赶紧服侍小郡主穿戴整齐。 若是让夫人瞧见小郡主还梳着小男孩的发型,必会不高兴的。 狼王看到没心没肺傻乐呵的崽崽,心里却有些打鼓,救人什么的,它不怕干妹子知道,毕竟那是做好事! 可干妹子要是知道它先带着崽崽去何府听墙角,后来还带着崽崽去青楼…… 狼王扑楞楞地摇了摇头,不敢想,真不敢想,干妹子这火要是发起来…… 要不,自己先回庄子上躲几天? 呦呦它们几个没良心的崽子,回了庄子就不知道回来瞧瞧它这个老父亲,真得好好教训一通才行! 狼后满眼揶揄的笑意,看着明显心虚的狼王,等看够了笑话,才笑着说道:“回头等崽崽回来,咱们带她回庄子上住几天,等府里给小二崽子摆酒庆贺,咱们再一起回来。” 狼王听了这话,简直如听仙音,飞快的拼命点头,几乎要把脑袋点到地上去了。 程小白蹦蹦跳跳的跑进她阿娘的上房,甜甜笑着喊了一声“阿娘”,然后又跑过去将手放在她阿娘已经鼓起来的肚子上,高高兴兴和小胎儿打起了招呼。 “咩咩,今天乖不乖呀,没有有闹阿娘,你乖乖的,不许胡乱踢阿娘,等你出来,姐姐带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自从有一回宁氏胎动,被肚子里的小家伙狠狠踢了一脚,刚巧被程小白看见,程小白每回和她阿娘肚子里的孩子打招呼,都会叮嘱他不许乱踢阿娘…… 这么贴心的小棉袄,宁氏就算是心里有些不自在,在看到小闺女之后,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小白啊,昨晚和你狼阿爹出去玩,玩的开心么?” 宁氏温柔地笑着问了起来。 “啊……阿娘怎么知道的?”程小白一双圆圆的大眼中充满了震惊,还有点儿心虚。 程小白到此刻为止,还以为自己昨晚是和狼阿爹一起偷溜出府的。 “傻孩子,这府里发生的什么事情阿娘不知道?阿娘要是不同意,就会拦着你不许出门了。别担心啦!” 宁氏摸摸小闺女毛茸茸的头顶,柔软顺滑,手感好极了!宁氏忍不住又多揉了几下。 好在程小白没有那种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的奇怪念头,要不非得炸毛不可。 “阿娘真好,小白最爱阿娘啦……” 程小白腻进她阿娘怀中,小嘴儿像是摸了蜜似的,好听话儿张口就来。 宁氏也不说破,只配合的回了一句:“阿娘也最爱小白……” 其实宁氏心里清楚,整个府里的人,大多数人都被小白“最爱”过。 “我们小白昨天晚上是不是和狼阿爹做了一回英雄,救了好几个被拐子拐走的小哥哥小姐姐?” 宁氏轻轻拍着小闺女,笑吟吟地问道。 “啊……阿娘你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么,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程小白再度一脸震惊!难道她真是那只翻不出她阿娘五指山的小猴子?阿娘她什么都知道! 宁氏轻轻点点闺女秀气的小鼻子,顺手将她震惊到张开的小嘴合上,笑着说道:“人家都把你救人的谢礼送到咱们家了,阿娘还能不知道么?” “啊?不可能呀,阿爹都把我打扮成小男孩了,我也不认识他们,他们怎么会认识我?” 程小白一脸的不解。 宁氏笑着说道:“人家是不认识你,可人家认识你阿爹,你扮成个小子,就你这眉眼儿,哪一处不像你阿爹?别人一推测,可不就猜出你的身份了。” “阿娘,到底是谁呀,还怪聪明的呢!” 程小白好奇的问了起来。 宁氏笑容微滞,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你救的人是张相爷府上的小孙子,他名叫张念熙。当日你祖父过世,他曾跟随他的祖父来我们府里祭奠,见过你阿爹。” “哦,没见过。阿娘,小白跟阿爹救人,没有救错吧?” 程小白略显心虚地问了起来。 宁氏笑着应道:“小白是跟着狼阿爹出去的,狼阿爹能护小白周全,在这种情形下,小白救人,没有救错。若是小白自己遇到这种事情,如果想救人,就必须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才可以去救人,若是没有把握,就绝不可以出手。” 停了一下,宁氏看着女儿的双眼,一字一字说了起来。 “小白,阿娘知道你有侠义心肠,但是对阿娘来说,谁都没有小白重要,阿娘请求小白,一定不要舍己救人。你首先要保护好自己,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才可以救人!” 程小白从来没有见过她阿娘如此郑重严肃认真的眼神,沉默片刻,程小白重重的点头,大声的回应。 “阿娘,小白记住了!小白一定会首先保护好自己,有余力才救人!” 第326章 后续余波 宁氏教导女儿一番,就觉得眼皮发沉,整个人困得不行。程小白这阵子可没少听说有喜的妇人会如何如何,赶紧叫人进来服侍她阿娘去睡觉。 宁氏也是真困地不行,只得暂时放下教导女儿之事,先去睡觉了。 程小白悄悄溜出房间,然后扑进铃铛怀里,开开心心的小声叫道:“铛铛,走,我们去吃鱼面……” 此时的程小白还不知道,有个巨大的惊喜在等着她,她磨了阿娘好久,阿娘都不曾同意的去庄子上玩儿,如今很快就能成行了。 程小白昨儿在外面玩了大半夜,今天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反正她有那么多的动物朋友们,不论哪个小动物,都不舍得让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无聊的。 程小白在家里和小动物们玩得很开心,可京城里的有些人,就很不开心了。 继户部尚书的二孙子在考院离奇死亡,户部尚书还没有追究此事之后,这个二孙子何镌的亲娘王氏,因为太过悲伤独子之死,投缳自尽了。 这是传到何府外的消息,而真实情况却非如此。 昨天晚上,狼王带着程小白,在何府的屋顶上看了个全本。 老二何安邦以不逼他大哥出族为条件,逼着他大哥何定国亲手勒死了王氏,并将她挂在房梁上,做出王氏悬梁自尽的假相。 在丧子之后,何尚书的二儿子又迎来了丧妻。 何府再次办起了白事。算起来,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何府在没有被抄家砍头的情况下,接连死了三个主子,这份倒霉,也算是冠绝京城了。 尽管何府打算低调的处置王氏的后事。可王氏又不是没有娘家。 王氏的娘家还在京城之中,门第也不算差,若非门当户对,王氏当年也不可能嫁入风光一时的户部尚书府中。而且王氏还有两个虽然浑不吝,却挺疼妹妹的兄长。 所以何府必须得向亲家府上报丧,这一报丧可不得了,王氏的亲娘立刻带着两个儿子打上何府,一口咬定是何府之人害死了他们家的姑奶奶,非要闹上公堂不可。 原来王氏自从被丈夫撞破自己和大伯子的奸情,就一直深深陷入恐慌之中。 是人都想活着,王氏就给娘家送了一封密信,信中写了几件她从何定国处得到的消息,那几个消息,虽然不足以将何家颠覆,却也能让何家狠狠的伤筋动骨,没个十年绝对缓不过劲儿。 王氏求娘家人,若是自己突然死了,请娘家人一定为自己做主讨个公道。 何安邦看到气势汹汹的两个舅兄,却也没有害怕,将他早就准备好的,诱骗威逼王氏写下的与人通奸认罪书亮了出来。 何安邦心机很深,他只逼着王氏写认罪书,却不让她写明是与谁通奸,如此一来,他既能拿捏王氏的娘家,还能将他的大哥死死捏在手中。 王氏的两个哥哥看到妹妹亲笔写下的认罪书,顿时哑火了。还是王氏的亲娘死不认账,非说那认罪书是何安邦伪造的。 何安邦了解他的这位岳母大人,那绝对是无利不起早,便与他岳母谈起了条件。 果然王家岳母开出了条件,一是要何家扶持她两个儿子,给至少将他们兄弟中的一个调入户部当差。 二就是将家里的庶出女儿嫁给何安邦做继妻,而且要在百日内成亲。 调王家的儿子进户部,这事对于何尚书来说很简单。可是让何安邦娶王家的庶女为继妻,这事何安邦就不情愿了。何尚书还想给次子聘高门贵女,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王家是吃定了何家,见第二个条件谈不拢,母子三人起身便走,声称要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何尚书知道自家如今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折,不得不强压心头怒火,答应为次子娶王家庶女为继妻。 听说了这件事情,何府中最高兴的是老大何定国。这下子,他爹和他二弟想再娶个高门贵女进门的念头可就彻底落空了。 不过是个续娶个庶女,花费不了多少银钱,他的私房银子,总算能少损失些了。 至于王氏留下的两个女儿,因为谁都说不清楚她们到底是老大还是老二的孩子,所以二姑娘何纹纹三姑娘何绮绮的处境就尴尬了许多。 她们两人多多少少听了些风声,已经多少日子不出房门,整日在房中以泪洗面。 安老夫人虽然心疼孙女,可到底也有些膈应,只敲打下人们不许轻慢了二房的两个姑娘,也就不在多上心了。 爹不一定是亲爹,可祖母一定是亲祖母,就连亲祖母都不怎么上心,二姑娘三姑娘的日子,比她们亲娘在世之时可怜多了。 不过是三五日,两个姑娘就瘦得脱了形。 何纹纹一天都不想在何府住下去了,她又想起了那日在街上救了自己的英俊少年。 若是…… 何纹纹急着摆脱现在的困境,就只有嫁人这一条路了。 “二姐姐,你在想什么?” 三姑娘看到她姐姐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又白的,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的,立刻着急的问了起来。 如今她们姐妹两个相依为命,倒比从前亲近了许多,也真心了许多。 “绮绮,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我们早晚得死在这个家里。” 何纹纹一把抓住妹妹的手,小声叫了起来。 “二姐姐,你想做什么?” 何绮绮看到她姐姐眼中闪着异样的光,不由心头一紧,赶紧小声追问。 “我……我想嫁人……”何纹纹红着脸小声说。 “啊……嫁谁?二姐姐你也没订亲呀,何况你才十一岁,你嫁谁呀?” 何绮绮惊呼一声,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低低问了一句。 “我……三妹妹,我知道你很聪明,你帮帮姐姐好不好?” 何纹纹紧紧握着她妹妹的手,急切的恳求。 “二姐姐,我能帮你什么呀,你我的处境都是一样的。” 何绮绮没由来的心头一紧,立刻婉言推辞。 “不不不,三妹妹,你最聪明了!你一定能帮姐姐的,你帮了姐姐,姐姐嫁得好了,才有能力帮你啊!” 何纹纹立刻给她妹妹画了个大饼。 可何绮绮并不是傻子,不是谁给画个大饼就相信的。 事实上可绮绮真的很聪明,只听她不动声色的轻声问了一句:“二姐姐,我怎么才能帮你呀?” 第327章 去庄子 听到妹妹问自己要如何帮忙,何纹纹愣住了,她心里只有个嫁给那人的念头,可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何绮绮看到姐姐那木呆呆的样子,心中暗暗冷笑,口中却软软和和地说道:“二姐姐,我们得守三年母孝。” 何纹纹怔住了,她似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守孝之事。 “二姐姐,谁家能愿意娶一个不孝不悌的女子进门?” 何绮绮又说了一句,打击的何纹纹面色惨白,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等姐姐哭够了,何绮绮才低声说道:“父亲要娶小姨做继室,小姨只是庶出,从来母亲也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想来进了门,对我们二人顶多也只是面子情,说不定还会嫌我们碍眼。” “那我们怎么办?” 何纹纹惊惶地问了起来。此刻她倒像个妹妹,何绮绮更像个姐姐。 “二姐姐,我们不如求祖母同意,让我们去阿娘的陪嫁庄子上守孝,这样既不会碍了小姨的眼,我们也能平安的活下来。” 何绮绮满心苦涩地小声说道。 “阿娘的陪嫁庄子?你是说南郊那个种了好多桃花的庄子么?” 何纹纹眼睛一亮,立刻追问起来。 何绮绮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阿娘如今也就只有那一个陪嫁庄子了,西郊的大庄子早就给了哥哥,如今是嫂子的。” 语气中含着一丝不甘心,何绮绮低声缀了一句。 何纹纹听了这话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西郊的庄子虽大,可她却更喜欢南郊庄子上的那片桃花。 突然想到一事,何纹纹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好,我们就去阿娘的庄子上守孝,三妹妹,我们现在就去求祖母。” 何纹纹拽起妹妹就往外走。 安老夫人看到两个瘦脱了形的孙女儿,到底有些心疼,赶紧叫人炖两盏建莲红枣羹给姐妹俩补一补。 不是安老夫人不舍得给孙女儿吃更好的,而是她们还在热孝之中,只能茹素。 听孙女儿说要去庄子上为母亲守孝,安老夫人沉默片刻,点点头应道:“这样也好,祖母会派刘嬷嬷陈嬷嬷过去照顾你们,你们想带哪些人过去服侍,拟个单子,祖母也好安排。” 何纹纹何绮绮偷偷松了口气,去庄子上守孝,总比现在这样尴尬地留在府里强多了。 等三年后回来,她们正好到了议亲的年纪,想来那时许多事情都淡化了,她们若能得一门好亲事,对家里来说也是助力,祖父母应该会为自己姐妹二人做主的。 何尚书听老妻说二房两个孙女要去庄子上守孝,紧皱了眉头都略略松开一些,连连点头说好,还让老妻多安排几个人照顾两个孙女。 整个何府上下,所有人都乐见二房的姐妹俩去庄子上守孝。甚至大房的江氏还想让何镌的妻子女儿也去庄子上守孝。 可是何镌的妻子并不愿意,她知道自己若是同意去庄子上,也只能去南郊庄子照顾两个小姑子,不可能去自己的庄子。二小姑子心思浅,有什么心思都在脸上,可三小姑子心思太深,何镌的妻子可不敢照顾她。 整个何府之中,除了大房的江氏,其他人对于何镌留下的妻女,心里多少都存了几分愧意,因此也就同意她留在府中为夫君守孝。 何纹纹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何绮绮心中多少有些不甘,这与她之前的设想完全不同。不和嫂子朝夕相处,她还怎么有机会把那西郊那个庄子弄到手。 何绮绮再不甘也没有用,在一个清晨,她们姐妹二人,带着十来个仆妇,上了马车出了京城,去南郊庄子守孝了。 何府的马车在出城之时,正遇上宁国公府的马车,何纹纹听到管事叫车夫停下来给宁国公府的马车让路,便偷偷掀开帘子一角,向宁国公府的马车望去。 果然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何纹纹立时看得痴了。 何绮绮看到姐姐只偷偷往车外看了一眼,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全都变了,忙也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看见了骑在马上,正侧身和旁边马车中的人说话的宁国公世子程谨松。 何绮绮立刻明白了,原来她二姐姐思嫁之人,正是当初祖父祖母为大姐姐选的夫婿,只不过这事连话儿都没递到宁国公夫人面前,就已经彻底没戏了。 何绮绮虽然年纪不大,可心智却比她二姐姐成熟许多。她心里相当清楚,不论是大姐姐还是二姐姐,都配不上宁国公府的世子。 其实以她们大伯和父亲五品以下的身份,她们这姐妹三人,配不上任何公侯府第的世子,就算是公侯府第的次子们,她们也都配不上。 何绮绮想起自己听小姐妹们说过,宁国公府在南郊有个大庄子,是记在小郡主名下的。 何绮绮不由的暗自惊心,打定了主意到了庄子后,要死死的看住她二姐,一定不能让她二姐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何家再也经不住任何风浪了。 今天正巧是狼王夫妻带着小白回庄子上“躲一躲”的日子。 宁氏不知道狼王还带着她闺女逛了一回青楼,将每条画舫上最好吃的船点连吃带拿,整了个精光。 幸存下来的船点全是味道一般的,小白看不上的。 因此听狼后说要去庄子上住几天,宁氏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还派了大儿子护送。 至于二公子程谨竹,他则和弟弟程谨枫卯上了,不把弟弟彻底扳回来,二公子哪里都不去。 这还是程谨竹不知道弟弟和妹妹提过青楼一事,若是程谨竹知道了,程谨松怕是得被关到他下场考试时,才能被放出宁国公府。 “大哥,这个肉干好吃,你吃……” 程小白闲着没事儿,就从她狼爹空间中拿出从画舫上“顺手”拿的点心,投喂她大哥。 程谨松俯身歪头,从妹妹手中叼过肉干,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程小白见大哥吃得香甜,投喂的越发勤快了。 兄妹两人,一个吃一个喂,玩得不亦乐乎,狼王狼后就在一旁看乐子。 挺好的一个英武少年,在他妹妹的身边,活像一只大狗子似的,真是一点儿形象都不要了,只要他妹妹开心。 “小白,这肉干还挺好吃的,不是咱家厨子的手艺,在哪儿买的,大哥以后也去买。” 程谨松咽下肉干,笑着问了起来。 程小白刚说了一个“青”字,就被她狼爹飞快的捂住嘴巴。 等狼王放开它家崽崽,程小白才硬生生转了口风,说了一句:“请狼阿爹买的……” 这会儿二弟程谨竹没在身边,程谨松的大脑自动开机,立刻捕捉到妹妹的不对劲儿。 只不过开了机的程谨松比平时机灵多了,他立刻不再多问,只继续向妹妹要那香而不躁,辣中略带微甜的肉干…… 第328章 欢腾的重逢 程小白哪里知道她小大哥突然长心眼儿了,还特意挑了一块儿大的塞进她小大哥的口中。 程谨松一个飞快转头,趁妹妹不注意,将肉干吐出来收进荷包里,等回到京城,他还得去查这肉干的来处。 狼后将一切看在眼中,却啥都不说,坐等小三崽子被他两个哥哥收拾。 敢告诉崽崽青楼好玩儿,小三崽子可不是一般的皮痒,不狠狠收拾一顿怎么能行! 狼王怂怂的用两只前爪捂着自己的头,假装睡觉,它可不想当那条被连累的池鱼。 宁国公府驾车的马都是在战场上受过伤,退役的军马,它们是不能继续冲锋陷阵了,可拉个马车什么的,却是很轻松。 不一会儿,宁国公府的马车就将何府的马车远远甩在后面,跑得没了影踪。 何纹纹急得直催车夫快一些,可何府驾车的马只是普通马,而且宁国公府马车上散发出来很重的威严,何府的马儿能保持正常行走,已经是马鞭子的功劳了,怎么可能跑起来。 “二姐姐,你安静些。” 何绮绮转身示意后面还有祖母派的嬷嬷们的马车,何纹纹才沮丧地低下头,一句话都不说了。 程谨松可不知道,后面何府的马车里,坐着的正是他避之惟恐不及的何二姑娘,他此时正和妹妹上了山,和满山遍野的老朋友小伙伴们打招呼。 程小白一进山,一头吊睛白额大白虎就忽地冲了过来,将她整个人压倒在地上,一张比大号铜盆还大的虎脸在程小白那巴掌大的小脸上蹭来蹭去,直压得程小白两眼乌黑,啥也看不见了…… “小小白,不要压我……” 程小白赶紧在心里大叫起来。 这头小吊睛白额大白虎,正是从前那头和小白比赛爬树的小虎崽,半年多未见,小虎崽已经长成大老虎,程小白和小虎崽一比,简直就是小小的一只! 小小白亲昵地低头一拱,将小伙伴拱到自己的背上,屁颠屁颠的往山里跑了。 好朋友来了,得赶紧带回家去! “小白……” 程谨松伸手叫了一声,人和虎都没理他,程谨松摇头笑笑,他知道妹妹这在山里,简直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满山的动物们不论大小强弱,每一只都特别护着他的妹妹。 既然来了,干脆先练个基本功,再去找狼大哥,从永宁关回来后,狼大哥它们被狼爹狼娘撵回庄子,已经好久未见了。 程小白见到她虎叔虎婶儿,亲热的扑前抱抱亲亲,她虎婶儿开心的抱住她,然后程小白就收到她虎叔酸溜溜地小眼神儿。 小小白看见小白扑着它阿娘的怀中,也蹭了过去。 白山第一号大醋桶,忍了神奇的人类小姑娘扑进它媳妇的怀里,可忍不了它的崽子也扑过去,只见大白虎一巴掌将亲儿子扇飞,小小白却习以为常的就地打了个滚儿,又撒着欢儿从另一边跑到它阿娘身边了。 一直挂在程小白脚踝上的老玄武苍溟,看到白虎一家三口,眼睛都直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家白虎身上,竟然有一丝丝圣兽白虎的气息。那只小虎崽身上的白虎气息,比它爹娘还浓一些。 若是有机缘,这只小白虎一准儿能进化成圣兽白虎。想起当日初见小主人时的情形,苍溟再一次庆幸自己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程小知道虎叔是个大醋坛子,也没占人家媳妇太久,就带着碍了亲爹眼的小小白,蹦蹦哒哒地继续上山了。 一人一虎没走几步,随着一阵兴奋的“啾啾”声,一只没长几根毛的小胖团子如闪电一般飞过来,死死的贴在程小白的颈窝处。 “坏小白臭小白说话不算数的小白,你说很快就来接我的,可我都等了一百多个日出日落,你都没来……” 程小白脑海中响起了一阵愤怒又委屈的尖叫声。 “红团团对不起呀……我……我出了趟远门,没……” “哼,你明明中间回来过的,都不来找我,都不带我走,我生气了!” 不依不饶的声音,傲娇的语气,立刻将程小白变成了个负心人。 “红团团,对不起哦……” 程小白是有错就认的好孩子,不论是对人还是对动物,她都一视同仁。 “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叫红团团,我叫朱小雀!” 没长几根毛的小胖团子气得炸起了它那少得可怜的几根羽毛,看上去别提多好笑了。 小白虎已经笑的在地上打起滚来。 气得小胖鸟冲着小白虎尖叫一声,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个萤火虫大小的小火团,可那小火团还没落到小白虎身上,就已经熄灭了…… 程小白赶紧给炸毛的小鸟顺毛,可顺着顺着,小手就不由自主地变摸为捏,捏捏紧实肉乎的两只小翅膀和一条鸟腿,小白突然想吃很好吃的烤鸡了…… 万幸程小白没说出来,小胖鸟也不会主读心术,要不然它非得和程小白彻底绝交不可! 再度震惊的老玄武,将它那芝麻大的眼睛瞪成了黑豆大。 “朱……朱雀……”苍溟在心中惊呼一声。 复又低叹:“怎么就没有毛了呢,没有羽毛的朱雀,还怎么正位圣兽?不过好歹也是朱雀,总归是有机缘恢复的。” “青龙呢,青龙在哪里?只差一个了,青龙你赶紧出来呀……” 苍溟在心中无声呼唤。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如今就差一个青龙了。只要四圣兽认主,小主人就能自由进出空间,她的鸿蒙芥子,也将…… 程小白可不知道老玄武在想什么,她此时已经忙不过来了。 小山主回山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白山。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程小白被白山上所有的动物们认定为山主,她年纪小,是所有有崽子的动物们眼中的小幼崽,因此就成了小山主。 天上飞的,山里跑的,就连水里有些开了灵智的大鱼,都欢腾的在水面上跳跃,庆祝小山主回山。 程小白是抱了这个抱那个,眼耳手口脑子,就没有一处能闲着的,忙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和动物们腻歪了一个多时辰,程小白才算有机会挣脱那些热情的怀抱,可以去山洞里看那好久不见的红红爷爷了…… 第329章 洞中生灵的绝处逢生 “红红爷爷……”程小白大叫着冲进山洞,心里高兴的不行。 “白白……” “小白白……” “白白宝贝儿快下来……” 程小白的脑海中立刻响起了好多道声音,这些声音无一例外,都是充满了欢喜的苍老声音。 赤鳞虬红红则将自己弹到程小白手腕上,紧紧贴着她的皮肤,思念和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白白,你离开了好久啊!” 原本已经习惯了无尽洞中岁月的红红以及其他那些程小白叫不上名字的老朋友们,却因为程小白的到来和离开,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红红爷爷,我们去潭里说话……” 程小白知道自己的老朋友们不能离开那个乳白色的水潭,叫了一声就跳了进去。 “哈哈哈哈……爷爷们别挠小白痒痒……” 程小白一跳进水中,她的老朋友们全都围了上来,对她爱不释手的抚摸个不停。 而程小白又长了一身的痒痒肉,摸哪里都痒,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笑闹了好一阵子,程小白才问了起来。 “爷爷,等那个果子熟了,你们就能跟小白一起离开了吧?” 刚才还很欢乐的山洞立刻沉寂下来,片刻之后,赤鳞虬很艰难地回答。 “我可以跟你离开,可它们……果子成熟之时,就是它们消散之时。” “啊……那……那……红红爷爷,能不能让那个果子永远都不要熟啊……” 程小白哭着问了起来。 在庄子上的三年,程小白几乎每天都会来山洞里待上一阵子,听潭里的爷爷们给她讲故事,教她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本事,程小白早就将这一洞的生灵认定为自己的亲人了。 “这……不能,果子到了该熟的时候就得熟……” 虽然不忍心,可是赤鳞虬还是得告诉程小白真相。 “呜呜呜……” 程小白伤心的哭了起来,她不愿意让身边任何一个亲人离开。 “小主人别哭,我有办法帮它们。” 程小白哭的正伤心,脑海中传来老玄武的声音。 “苍溟爷爷,你有什么办法啊?” 程小白惊喜地叫了起来。 “小主人,只要您集齐四灵认主,您的空间就可容纳天地间的一切生灵,它们这些灵体,也只有在您的鸿蒙芥子之中,才能继续存活下去,而且还有可能再次修炼出身体。” 老玄武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活了多少年,这世间的一切,似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潭中那些看似实质,其实只是些虚浮的灵体,还是快要消散的灵体。 这些灵体全都依赖赤灵果树根部的灵气存活。当赤灵果成熟之时,果树会将自己所有的灵气全都供给果子,然后赤灵果树也将陷入休眠之中,那些灵体没有赤灵果树树根的灵气支撑,自然也会渐渐消散。 直到千百年后,赤灵果树积蓄了足够的灵气,才会再次结出果子。 一直对四灵认主之事没什么兴趣的小白,第一次认真地问了起来。 “苍溟爷爷,四灵是什么,要怎样才能认主?” 苍溟在心里笑了起来,它就知道小主人既然身负鸿蒙芥子空间,早晚有一天会想要四灵认主。 于是苍溟给它的小主人仔细讲解起来。 听说自己身边已经集齐了四灵中的三灵,程小白震惊极了,她可什么都没做呀,每天傻吃傻玩的,怎么就集齐了三灵了呢? “小主人,老仆原本来以为青龙一脉已经绝迹,不想你这红红爷爷身上却有一丝青龙血脉。想来也是,当年那个老色龙……算了,小主人你还小,老仆我就不说那些了,免得污了您的耳朵。” 苍溟在心里暗暗鄙视青龙那荤素不忌的色批性子,却也暗暗庆幸,要不是那个老色批不挑食,这条赤鳞虬也不能有一丝丝青龙血脉。 怪不得这条赤鳞虬长得这么好看,要知道上古之时,赤鳞虬可是以丑冠三界而出名的。 苍溟可不知道,在远古之前的某条青龙,哭得天昏地暗! 谁能想到,它一条刚刚成年,开开心心出门历练的青龙,被一条丑出三界的母赤鳞虬给强了…… 从那以后,三观被扭曲的青龙,开始了它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漫长一生…… “可是……苍溟爷爷,红红爷爷,红团团,小小白,只是有一丝四灵血脉,它们又不是四灵,就算认了主也没用啊?” 程小白发出灵魂一问,倒让苍溟一时无话可答。毕竟机缘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随机,若是能让人知道,也就不叫机缘了。 “这个……老仆真的不知道。” 老玄武内疚地小声说了起来。 “苍溟爷爷你别难过,你已经帮小白好多啦……” 程小白听出她苍溟爷爷声音中的低沉难过,赶紧安慰起来。 苍溟深深吸了口气,做了个决定。 “小主人,赤灵果大概还有半年就熟了,您的空间暂时不能收纳灵体,老仆可以为在身体中为它们辟出一片空间,可保它们灵体不散。” “那样对苍溟爷爷有什么伤害?” 程小白想也不想就问了起来。 她与老玄武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已经很了解了,若是开辟空间接纳灵体对她苍溟爷爷没有任何伤害,它一定早就说了,不会说什么集齐四灵认主之类的话。 老玄武笑了起来,这就是它认定的小主人。为了这样的小主人,做出任何牺牲都值得。 “也没有什么伤害,只是老仆得陪着它们一起沉睡,直到另外三灵认主成功,老仆才能醒来。” 老玄武尽量轻快地告诉它的小主人,却没说开辟这样的纳灵空间,需要燃烧它的生命。 灵体在老玄武的纳灵空间中待一年,就要燃烧老玄武十年的生命。 苍溟暗暗算了一下,自己还有两三万年的生命,也就是说它能护着这些灵体两三千年,这样长的时间,应该足够那三灵找到自己的机缘,成功认主了。 “哦,原来是睡觉啊,那还好,苍溟爷爷,小白一定早些帮红红爷爷红团团小小白找到它们的机缘。” 程小白立刻大声保证。 苍溟听小主人说完,看到虚空之中仿佛有什么落在了它小主的眉间。 那样的异象,别说是小白,就算是红红都没有看见,只有苍溟看到了。 安心的笑了起来,它就知道它的小主人生来不凡,未来不可限量。 “小主人,我们先回去找你狼阿爹狼阿娘,老仆要沉睡之前,有些东西得先交给它们,以后小主人说不定能用得上。” 程小白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立刻从潭水中跳出来就往外跑。 赤鳞虬刚要问,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一道极为威严的声音…… 片刻之后,赤鳞虬一句都没有说,只是眼含热泪,目送它的白白小姑娘离开…… 第330章 做狼也得被催婚 一路叫着“阿爹……阿娘……” 程小白飞快冲进她狼阿爹狼阿娘的山洞。 然后,程小白就像是被谁施了定身咒一般,瞪大眼睛看着一匹油黑发亮,娇小的母狼紧紧挨着她的狼大哥,还抬头用娇羞的眼神看向她…… 那双眼睛竟然是纯正的金色,真是太漂亮了…… “你好,漂亮的小狼,你是谁呀,叫什么,我是崽崽……” 在最初的怔愣过后,社牛程小白立刻跑到那只小黑狼的面前,抱着人家就上下其手,那急色的小模样儿,简直让她的阿爹阿娘哥哥姐姐们没眼看。 “崽崽妹妹你好,我叫黑妞妞,是呦呦大哥的新媳妇儿。我听你大哥说过你哦……” 漂亮的黑色母狼虽然害羞,可宣誓主权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大嫂?你就是大嫂呀……” 程小白抱着自己的新任大嫂,又挨又蹭的,丝毫没有任何的陌生之感。 黑妞妞原本天天听呦呦夸自家崽崽妹妹,心里还有点儿不服气,可是亲眼见到崽崽,可就再没半点儿不服气了! 这么可爱,漂亮,机灵,通身灵气的小崽崽,哪匹狼能不爱呀…… “崽崽妹妹,你先放开我,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黑妞妞享受着小姑子的热情,真不想离开,可是它还得给小姑子拿礼物呢。 程小白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有礼物收,赶紧放开双手,先道声谢,然后就眼巴巴盯着她的黑狼大嫂。 黑妞妞转过身子,从后面的石头上叼起一个用绿色大树叶包起来的小包包,将之放到了虚捧着小手的小姑子手中。 程小白打开树叶包,只见一道金色光华冲天而起,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片刻之后,那金色光华敛入金黄的透明石头之中。众狼以及程小白才能睁开眼睛。 “这……这是什么呀?” 程小白看着那和自己的拳头差不多大,金光流动的透明石头,好奇的问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有一回在山里玩,看到这个,很好看,我就拿回去了。” 黑妞妞笑着回了一句,心中暗觉奇怪。 它捡到这块石头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冲天的金色光华啊!就是块特别好看的石头而已! 环在程小白脚踝上的老玄武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它家这小主人的运气到底有多么逆天啊! 才说那三灵需要机缘才能正位圣兽,进而认主。 这西金之精就送上门了。有了西金之精,还怕小小白不能正位白虎么。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若是小主人再得到东木之精和南火之精,那么四灵认主可就在眼前啊! 想想小主人那逆天的气运,老玄武对四灵认主就越发有信心了! “小主人,快将把西金之精收好,将来给小小白用上,它就能变成真正的白虎了!” 苍溟在程小白的识海中着急的催促起来。 “哦……” 程小白答应一声,伸手将那西金之精揣进了自己的腰间的荷包。 老玄武都看傻了。 这可是三界中最珍贵不过的西金之精啊! 遥想当年,多少人为争夺它打得死去活来…… 就这么随随便便装进荷包中,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尊重西金之精了? 程小白收起西金之精之前,又向狼大嫂道了谢。 狼王狼后见自家崽崽接受了大儿媳妇,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黑妞妞这才算是在公公婆婆面前过关了。 狼王训了大儿子几句为夫之道,就把小两口撵走了。 谁还没有年轻过呢,刚刚成亲的小两口,可腻歪了,狼王才不爱看呢…… 狼大哥狼大嫂临走之时,都想把崽崽妹妹(崽崽小姑子)顺走,可是没成功…… 它们的阿爹,狼王,正用防贼的眼神死死盯着它们俩,严防这俩偷崽崽! 狼后将崽崽揽在怀中,看着低头耷脑,不敢正眼看自己的二闺女三儿子四闺女五儿子,黑沉着脸问道:“你们大哥把媳妇带回来了,你们呢?” 四只狼崽子的脑袋低的更深了,连一直高高竖起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就这付怂怂的模样,都不用问,一准是没找着呗,又或者是眼光太高,看不上追它们的狼呗。 “阿娘,茹茹不想要一匹狼做伴侣……” 狼四姐突然鼓足勇气抬起头,极为坚决的说道。 狼后还能不知道自家闺女的心思,只是人狼殊途,若是茹茹能化形为人,还有可能与人类成亲,若是…… 狼后身为一个母亲,哪里舍得让女儿去赌一个希望渺茫的未来…… “阿娘,茹茹不想将就……” 狼四姐一句话,让狼后原本坚定的心动摇了。 “要是一辈子都……” 狼后低沉地问了起来。 “阿娘,茹茹不后悔。” 女儿坚定的话,还是让狼后点了点头。 “好吧,若是不得所愿,你独自一狼也要活得很好!” 狼后点点头,给了女儿祝福。 再看看二女儿,只见高冷的二女儿,一副尔等凡夫俗狼,怎么能配上我狼二姐的模样儿。 狼后生生被气笑了,“二丫头,随你好了!” 狼后发了话,狼二姐和狼四姐如逢大赦,赶紧溜出去了。这会儿不溜,难道留下来陪两个弟弟挨训呀! 狼三哥和狼小弟看看坐在前面,一脸严肃的阿爹阿娘,再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一条肉干,正津津有味啃着,随便看戏的崽崽妹妹,两狼顿时心塞。 “阿娘,我……” 狼三哥刚想开口狡辩,不想它阿娘先开口了。 “老三出去,没你什么事?” 狼三哥先是一愣,继而狂喜地拔腿就跑,简直跑出了它这一生最快的速度,压根不管它那被阿爹阿娘威压控制住的小弟。 “崽崽妹妹救命啊,阿爹阿娘要吃了你小哥……” 受不住爹娘双重压力的狼小哥,立刻在心里向他崽崽妹妹疯狂呼救。 程小白歪头看看坐在身后,给自己当大靠背的狼阿爹,再看看满眼慈爱地看着自己的狼阿娘,在心里回了一句。 “没有啊,阿爹阿娘可温柔了!” 狼小哥又气又急又害怕,只在心里大叫:“那是对你,你看看它们看你小哥的眼神……” 程小白又回头瞧了瞧,还是她那对特别温柔慈爱的阿爹阿娘呀! 于是,不搭理满嘴胡说八道的小哥,专心嗦肉干。这个肉干是越嗦越有味儿。 等回了京城,再叫狼阿爹带着自己去青楼去吃船点…… 程小白在心中愉快地决定了…… 狼小哥的确太小了些哈 第331章 收灵体,苍溟沉睡 狼小哥绝望地看着不理自己的崽崽妹妹,伤心地“嗷呜……”怪叫。 狼王一道威严的眼风扫过去,各种作怪的狼小哥立刻消停了,耷拉下大脑袋,伏在厚实的两只前爪上,满眼的委屈,一脸的生无可恋。 狼后扫了狼王一眼,眼中略带一丝责备之色。 小五出生的最晚,生下来时是最小最弱的一只,狼后当时都觉得这孩子怕是不容易养活。 所以在程小白还没到来之前,狼后在小儿子身上倾注的心力是最多,几乎是不错眼珠子的盯着,搂在怀里护着,吃奶也是先尽它,总算是将它养的和它哥哥姐姐们差不多强壮了。 所以狼小哥也被养得最娇气,直到有了它的崽崽妹妹,狼小哥才收敛了自己的娇气。 可是一但受了委屈,那是必须钻到它阿娘怀里求安慰的,阿娘安慰完了还不行,还得钻到崽崽妹妹怀里求安慰,虽然它块头那么大,它崽崽妹妹小小一只,根本就抱不住它。 “傻儿子,找不到媳妇就找你大嫂啊,你大嫂族群里一定还有很漂亮的小母狼……” 狼后在心里点了小儿子一下,要不这个傻儿子怕是真找不到媳妇了。 哪匹小母狼也不想要一匹又娇气又怂又爱耍宝的小公狼。 听阿娘这么一说,狼小哥更委屈了,硬是顶着它阿爹冷嗖嗖的眼神,挤进它阿娘的怀中,开启了委屈的告状模式。 “阿娘,大哥它不做狼!它有了媳妇就不管弟弟了,我们连句话都和大嫂说不上,大哥可小气了……” 狼小哥在它阿娘怀中委屈的蹭啊蹭的,心里终于好受了。还是阿娘的怀抱最治愈,不开心什么的,全都飞了…… 狼后听到小儿子的告状,不由笑了起来。这才叫儿子肖父,当年它和狼王刚成亲,狼二傻每回往它面前凑,都会被它大哥一爪子拍飞…… 狼王也听到了小儿子的叫唤,看到自家媳妇那揶揄的眼神,狼王不自在的别过脑袋,尾巴一扫,将嗦肉干嗦得无法自拔的小闺女扫进怀里,借着吸闺女盖脸儿。 程小白已经被它狼爹狼娘,以及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们吸习惯了,只在狼王怀中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嗦肉干。 “小五别着急,再过一阵子,等你大嫂揣了崽子,你再去求它,一准能成。” 狼后很有经验的告诉自己的小儿子。当初它也是揣了崽子,狼王才允许二傻接近它,它这才给二傻介绍了灰灰,这不连小崽子都生了好几窝了。 “阿娘,那你管着阿爹,别叫它老是凶我。” 有阿娘撑腰,狼小哥胆子也肥了,竟然当面告状。 狼王扫了不省心的破崽子一眼,然后低头吸口宝贝崽崽平复心情。 所以生那么多崽子干啥,有宝贝崽崽这一个贴心的就足够的,其他的小崽子们就会气它! 狼王气咻咻地想着。 虽然只有大儿子找到了媳妇,其他孩子们全都单着,可狼后并不怎么真的在意,每个孩子都有它们自己的路,狼后知道自己干涉的太多反而不好。 和小儿子亲昵了一会儿,狼后就叫小儿子出去了,再不出去,晚上小儿子就要遭殃了。 狼王看自己亲小儿子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冷了! 洞中只剩下狼王夫妻和程小白。 这时一直环在程小白脚上的苍溟现了形,变成一只和狼后差不多大的玄武。 两狼一玄武用心念沟通,刻意避开了自从老玄武现身后,就不再嗦肉干,小眉头紧紧皱起的程小白。 片刻之后,苍溟面前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东西。狼王狼后则飞快的往自己的空间里收。 地上的堆的东西越来越多,然后越来越少,程小白的眼圈儿也越来越红…… 当最后一件东西被收走之后,程小白再也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苍溟爷爷不许有事……” 扑过去抱住老玄武的脖子,程小白哭得伤心极了。 苍溟赶紧将自己变小,变到适合小主人抱的大小,然后用前腿轻轻拍着小主人的背,慢悠悠地安慰起来。 “小主人不哭,您的老苍溟不会有事的,老苍溟只是怕这一睡时间太久,小主人要用什么东西不方便,才将小主人可能会用上的东西给狼王狼后……” “不,我不信,你骗人……” 程小白哭得稀里哗啦,根本不相信老玄武的话。 苍溟在心中暗叹一声,小主人这是又长大了些,不好骗了哦! 心里想着小主人不好骗了,苍溟口中却还在说道:“真的,老苍溟从来不骗小主人,小主人您气运逆天,相信您一定很快就能集齐三灵认主,到时老苍溟就会醒来啦……” “真的?那你告诉我你要沉睡多久?” 程小白抹着眼泪,哭着问道。 “这个……我想最多也不过睡上个二三十年吧!” 苍溟为了安慰小主人,特意往少里说。 小小白是有了机缘,很快就能正位白虎圣兽,可红团团和红红,想正位朱雀和青龙,哪有那么容易呀! “要那么久啊……” 程小白哭着说了一句。 苍溟轻轻拍了拍小主人的肩膀,故做轻松地笑着说道:“这已经很快了,小主人,我们现在去山洞吧,把你的好朋友们接进我的纳灵空间,这样小主人的家人们就都能去泡那千年玉髓所化的潭水了,现在泡,比果子熟了再泡效果好。” “苍溟爷爷,那我阿娘怀着咩咩,也能泡么?” 程小白带着哭腔问了起来。 苍溟笑着点点头。 “可以的,对您阿娘和咩咩都好。对了,把那个潭水装一小瓶给你皇后姨姨送去,让她加到水里泡一泡,很有好处的。” “好,谢谢苍溟爷爷。” 虽然苍溟一直以仆人自居,可程小白总是一口一个苍溟爷爷,坚决不肯改口,这让苍溟心里热乎乎的,熨贴极了。 狼王狼后陪着崽崽进了那个山洞,赤鳞虬红红看到自己的老朋友们一个一个从潭水中消失,自己心中与老朋友们的牵绊却越来越清晰。 红红知道老朋友们真的有了一线生机,双眼含着热泪,向老玄武行大礼道谢。 老玄武收完最后一个灵体,就已经开始昏沉了,它用了最后的力气,将自己变小,再度变成一条脚链环在了它的小主人的左脚脚踝上。 只是这一次,苍溟是彻底沉睡了,不能在它小主人需要它的时候,再及时出现…… 第332章 狼后终化形 苍溟沉睡之后,赤鳞虬红红突然用自己的尾巴尖在自己头顶两个略微鼓起的小包之间重重戳了一下,一滴殷红中透着一丝丝湛湛青意的鲜血“嗖”地飞向程小白的锁骨之间,那并不曾浮现出来的火焰印记。 泛着青意的鲜血瞬间没入那枚火焰印记。就在此时,山洞外的天空中,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这雷声虽然很响,但并令人心生恐惧之感。 甚至那些灵台清明之人,都能从这雷声中听出欢喜之意。 皇宫之中的司晨瀚,听到雷声后抬头望了望天空,先是微微皱眉,然后浅浅笑了一下。 他这一笑,就连从他身边拂过的秋风都变得温柔起来,似乎是风一大就会惊扰了什么似的。 山洞之中,一点星光从程小白胸口的赤焰印记中飞出,落在赤鳞虬红红头顶的伤口处。 星光没入伤口,伤口突然愈合的仿佛从来都没被刺破一般。 红红的身体突然散发出极刺眼的青光,它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起来。 程小白大惊,赶紧大叫着往前扑,可是却被她狼阿娘死死抱住。 “崽崽别过去,它在进化,你过去会打断进化,红红这辈子就完了……” 程小白听了这话哪里还敢上前,只用两只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圆圆的大眼睛中滚落。 狼王可受不了自家宝贝崽崽这样无声的大哭,扭头冲出山洞,冲着天空疯狂咆哮起来……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因为狼王的咆哮而阴云翻腾,一道铜盆粗的闪电直直劈中狼王,生生把狼王从狼形劈成了人形。 浑身如焦炭一般的人形狼王,右手叉腰左手指天,愤怒地大叫:“有本事你就劈死我,劈不死我你跟我姓……” 又一道闪电直直劈下,将狼王劈成个五体着地的“大”字。 狼王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跳起来,又指着天大骂。 “我家崽崽犯啥错了,你非得这么折腾她!我养她好几年,崽崽从来没哭得这么伤心!天天乐呵极了,就你,一出手就惹哭我家崽崽,一出手就惹哭我家崽崽!” 天上的乌云黑的更浓了,眼看着一道惊天炸雷马上就要劈下来…… 就在这时,程小白从山洞中跑出来,狼后紧随其后。 程小白看到被劈的看不出人样的狼阿爹,立刻腾空跃起,速度竟比闪电还快,冲到了狼王身边。 “不许劈我阿爹!要不永远不理你!” 程小白愤怒的冲着天空大叫,一双手臂使劲儿张开,护着她狼阿爹的意思简直不能更明显了。 惊雷散开,天空中的黑云也在渐渐变淡,最终也散开了。 天地之间,流动着一缕清风,轻柔的抚摸着程小白,仿佛老祖母面对淘气的小孙女儿一般,无奈又宠溺…… 那缕清风轻轻拂过程小白哭红了的双眼,程小白好像听到了一声悠长的无奈叹息…… 原本强硬护爹的程小白忽然软和下来,奶乎乎地仰着头和老天商量:“大家都很好的,能不能不要受苦呀?” 天地之间仿佛被定住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程小白仰着头,很执着的望向天空深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丝若有似无的风轻轻拂过程小白的眉心,程小白身子一颤,软软地倒在了她狼阿爹的怀中。 那丝风吹向狼王之时,可就暴虐多了。 狼王倒也不在意,只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啰嗦,我家的崽崽,要你废话,我能不疼她!” 说罢,狼王变成狼形,背着崽崽进山洞了。 狼后很人性化的摇了摇头,向天空人立而起,做了个长揖,又低啸几声,仿佛是替丈夫道歉一般。 曾经吹拂过小白的清风,此时又吹拂着狼后,只见点点肉眼不可见的星光落在了狼后的身上。 狼后身子一震,立刻跪伏在地,一动不动的任那星光顺着自己的毛孔进入自己的身体。 星光入体,鲜血顺着毛孔渗出,很快就将狼后身下的地面浸透了。 狼后疼极了,它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可狼后却死死咬住牙关,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星光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只见狼后的整个身体都被星光覆盖,鲜血渗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狼后颤抖的也越发厉害…… 不远处,化形为人的狼王紧紧抱着自己的宝贝崽崽,程小白的小身体剧烈的颤抖,她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眼泪却如滂沱大雨一般,瞬间浸湿了父女二人的衣裳。 “崽崽,阿娘在历劫化形,咱们千万不能惊扰它……” 狼王带着哭意的声音在程小白脑海中响起。 “阿爹……崽……知道……崽崽……呃……不吵……阿娘……” 哭得直倒气的程小白,断断续续地告诉她狼阿爹。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狼后的身体才不再继续出血,所有的星光也都没入了她的身体,形成了一个雪白的巨茧。 狼王看到这一幕,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接下来,就得是雷劈了,动物化形,最难熬的一关就是天雷劫,熬过了天雷劫,就能化形成人,若是熬不过,就得灰飞烟灭。 程小白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赶紧在心里对她狼爹叫了起来。 “阿爹快放我下来,我要打坐,我保证不过去。” 狼王心中惊讶,却还是将小闺女放了下来。 只见程小白突然面向她狼阿娘的方向盘腿坐下,一双眼睛紧紧闭了起来。 片刻之后,只见一道五彩的光晕将狼后笼罩起来,那五彩光晕很快没入巨茧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道赐福?” 狼王在心里惊呼一声,它刚才清楚的看到,那道天道赐福,竟然是从它家宝贝崽崽身上发出的。 送出天道赐福的程小白,小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她狼阿爹的怀中。 “阿爹,崽崽没事,好累,崽崽要睡一觉……” 说罢,程小白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程小白送出天道赐福,天空中响起了悠长的叹息,这声叹息不只是狼王,天地之间的一切生灵,全都听到了,只是没有谁能听懂罢了…… 一道无声的闪电,划破裹住狼后的巨茧,巨茧化成一套雪白的羽衣,穿在站在天地之间的那个女子的身上…… 第333章 流动的爱,永不停息 雪白羽衣女子向虚空中深深行礼,半晌方才站直了身子。 只见这女子身姿极轻盈,看着一步未动,可整个人却飘移到了山洞中。 还是人形的狼王,盘腿坐在地上,整个人像一个大大的摇篮,摇篮中躺着狼王最爱的宝贝崽崽。 狼王看到飘移进来的女子,眼中没有丝毫陌生,它轻轻的叫了一声“雪儿……”,眼眶发红,喉头哽咽,再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玄镜,是我,崽崽怎么样了?” 化形成功的狼后玄雪,轻轻坐在狼王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崽崽抱进自己的怀里。 原本沉沉睡着的程小白,突然动了动身子,小鼻子抽动两下,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阿娘”,睡得更加沉了…… 狼后低下头,轻轻亲了亲宝贝崽崽软嫩嫩的小脸,哼起了传承自远古的安神歌谣。 听着那悠扬的歌谣,程小白原本微微蹙起的小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苍白的小脸也渐渐有了淡淡的红晕。 “真是个傻孩子……” 狼后爱怜的再次亲亲宝贝崽崽,与她额头抵额头,很快,淡淡的七色光晕将这娘俩笼罩起来…… 狼王静静的看着妻子和女儿,眼中有心疼,有欣慰,有欢喜,更有一抹愧疚。 若是它的实力足够强横,它的妻子女儿就不用吃这些苦头了。 疼媳妇爱崽崽的狼王,宁可自己吃尽全天下所有的苦,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媳妇和女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安安静静的一家三口,实在是温馨极了。 刚刚在生死关头挣出一条命,已经变成透明紫色的红红,看向那一家三口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 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光棍儿,此刻突然想要一个家,生一个孩子…… 原本程小白应该睡上整整一年,才能勉强补回她强行将自己身体中的天道赐福剥离,送给她阿娘带来的伤害。 这睡上整整一年,还都是天道给程小白大开的方便之门。 可是狼后化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道天道赐福,连同自己与生俱来的祝福能力合在一处,反送给它的宝贝崽崽。 程小白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吸收着天道赐福与阿娘的祝福,她的神魂很快就补回到之前的状态,甚至比从前还强盛了许多。 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程小白就有醒来的迹象,狼王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回肚中。 “阿娘……阿娘……” 闻着熟悉的味道,眼睛都没张开的程小白就迷迷糊糊地叫阿娘,同时习惯性的伸出小手去搂她阿娘的脖子。 入手之处,没有了柔软的绒毛,有的只是如玉的柔润光滑,程小白一激灵,腾地坐了起来,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阿……阿……阿娘……” 程小白“阿……”了好几声,才不确定的叫了一声“阿娘” “崽崽……”一道程小白在脑海中不知听过多少遍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程小白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颗大颗的泪珠儿就从眼中滚落下来。 “阿娘……” 噙着眼泪,欢快的大叫一声,程小白紧紧搂住她阿娘的脖子,将自己小小的身子,死死嵌在她阿娘的怀中。 狼后紧紧抱着宝贝崽崽,眼中含泪,笑着答应,声音亦有些哽咽。 狼王哪里还能忍得住,它一把将媳妇连同崽崽一起抱入怀中,一家三口,亲密无间。 程小白被阿爹阿娘紧紧拥着,此时的她,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叫一声“阿娘”,再叫一声“阿爹”,再叫一声“阿娘”“阿爹”,程小白开心得都不会说别的话了。 狼王和狼后也是崽崽叫一声,它们就答应一声,听上去傻傻的,却让人更加感动! 在这份感动之中,程小白脑海中传来一道不太有底气的声音 “小主人,能抽空理我一会儿么?”…… 程小白茫然转头四下寻找,总算看到地上那条只有半尺长,通身透明紫色,头顶上长出两个大拇指头大小角角的……小蛇! “你是……红红爷爷?” 程小白不确定的小声问道。 半尺长的红红几乎将脑袋摇成了一片虚影。 “小主人,小的是您的契约灵兽红红,可不敢当您一句红红爷爷。” 红红谦卑恭敬地回答。 “你都活一千多年啦,我就应该叫你红红爷爷。可是红红爷爷,你为什么变成紫色的么?难道我要叫你紫紫么?” 小孩子的思维总是天马行空,听上去很好笑,实际上却很本真。 “小主人,小的和苍溟前辈一样,已经认您为主,得您护佑,小的已经进化了许多,只要机缘一到,小的就能成为青龙。” 红红有些激动地飞快说了起来。 “那你变成青龙,就是青色的么?” 程小白好奇的问了起来。 红红笑着回答,“是的,小主人。小的会变成通透的湛青色。” “哦,那以后我就叫你青青爷爷吧!” 程小白很干脆地说道。 红红此时恨不得打死从前那个非要可爱小姑娘叫自己红红爷爷的自己。 早知道有今日认主之事,打死它,它也不敢以仆犯主啊! “我们家崽崽从来不讲究这些,从年岁上来说,你也当得起崽崽一声爷爷。” 狼后温柔的声音响起在赤鳞虬的脑海之中。 赤鳞虬一惊,小主人的阿娘,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人物哦! 宝贝崽崽的天道赐福在自己的身体里转了一圈儿,狼后发现自己竟然也有和宝贝崽崽一样的能力。 此时它只希望宝贝崽崽和自己一样,也拥有了预知与赐福的能力。 当狼后返回给它宝贝崽崽天道赐福之时,皇城的东宫之中,太子司晨瀚心有所感,他站在窗前,深深向南凝望…… 若是此时他能肋生双翼,飞到山中见他的小白妹妹,那该多好啊! 司晨瀚已经感受到白山对自己的呼唤…… 可是…… 转头看看坤仪宫的方向,司晨瀚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母后还没将弟弟生出来,弟弟还需要时间长大…… 也不知道八年时间,够不够将弟弟教导成一个合格的太子…… 司晨瀚不知道,在自己算着何时能脱离皇宫之时,他的父皇也在暗戳戳地算日子。 不知道十年的时间,够不够他的小皇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一但小儿子成长起来,他就能禅位给小儿子,带着他的皇后出宫,去实现当年他曾对妻子许下的诺言! 第334章 京城起流言 白山上出现奇异的天相,京城里的钦天监观测到了。 钦天监的官员们发现,这一年多以来,京城和永宁关发生了好几次奇异的天象。 好端端的突然电闪雷鸣,又很快风云尽散,前几天,响青白日一道惊雷,劈死了户部尚书家的二孙子,这刚过去没几天,南郊的白山上又电闪雷鸣起来…… 钦天监的官员愁得白了头发,烦恼地几乎揪光了胡子,集他们的毕生所学,也解释不了这样奇特的天象。 甚至连是福是祸,这些官员们都判断不出来。 万幸宁康帝不是昏君,他不会因为钦天监的官员无法解释天相而砍了他们的脑袋。 钦天监的官员没有闹出任何动静,可其他心思活络的官员可就没那么消停了。 不知从何时起,一个流言悄然在京城流传开来。 皇后娘娘腹中怀的是妖胎,才会引发这许多的异象。 流言无脚自行,无翅自飞,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就传进了京城的各家府第。 定国公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生生被气昏了过去。 一醒过来,定国公夫人就要进宫看女儿和未出世的小外孙。却被定国公拦住了。 “你要相信皇上和瀚儿,他们不会让任何坏消息传进坤仪宫。” 定国公沉稳地告诉老妻。 定国公夫人哭着说道:“万一呢,万一兰儿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怎么受的住……我在她身边,她总还有个阿娘可以依靠!” 定国公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你别着急,只在家里做好准备,兰儿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宣你进宫,若她不宣,就说明她还不知道。” 停了一下,定国公又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查出这流言是何人传出的,只有查到根子,才能将其连根拔起,还兰儿和小皇子清白。” “这流言怎么查?得多久才能查出来。就算是查出来了,兰儿和小皇子的清白也被毁了啊!” 定国公夫人急的面色发白,愤怒地叫了起来。 “你别急,有办法查的……” 定国公见老妻喘不上气来,赶紧为妻子抚胸拍背顺气。丫鬟们也都取药的取药,倒水的倒水,赶紧服侍素有痰疾的老夫人吃药。 正忙碌间,世子张思仁快步走了进来。 “父亲,母亲,儿子有话禀报。” 张思仁飞快喊了起来。 “思仁?你快说!” 定国公抬头看了儿子一眼,急急说了一句。 “父亲,儿子已经命人去请宁侍郎了,论查案断狱之能,大楚无人能出其之右。” 定国公眼神一亮,对啊,他怎么把宁贤侄给忘记了。 “好好,请的好,人何时能来?” 定国公急切地追问,定国公夫人的气喘都平复了许多。 张思仁赶紧说道:“若是宁侍郎在刑部,应该很快就到了。” 果然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身着官服的宁远德就急匆匆走了进来。 因为来的太急,宁远德甚至都没有时间换上一身便服。 “小侄拜见……” “远德快快请起……” 不等宁远德见礼,定国公已经快步奔到他的面前,一把将正在弯腰的宁远德一把拉了起来。 “远德,我也不同你客套,你帮我查京城流言之事,不论结果如何,我都重重谢谢。” “张伯伯,您这话就太见外了,这是不把小侄当子侄呀。” 宁远德笑着扶起定国公的手臂,将他送回主位坐好,又给被丫鬟们扶着站起来的定国公夫人行了礼,还是自称小侄,口称伯母。 定国公夫人与宁远德的母亲崔老夫人关系挺好的,她从没拿宁家的孩子当外人。 只一把抓住宁远德的手,哭着说道:“远德,你可一定要帮你思兰妹妹,她命苦啊……” 张思仁急得在一旁直小声叫“阿娘”,这样不敬的话,可不能乱说的。 定国公夫人白了大儿子一眼,怒道:“远德又不是外人,我说几句实话怎么了?兰儿是贵为皇后,可我宁愿她嫁的是个普通人!” 宁远德扶着老夫人的手臂,温和地笑着说道:“伯母说的对,小侄可不是外人,幼时老夫人还哄小侄睡过觉呢。不怕您二老说小侄不敬,在小侄心里,思兰妹妹和阿娴一样,都是小侄的妹妹,妹妹有事,小侄这做哥哥的,义不容辞。” 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被宁远德这一番话说的心里热乎极了。两人一左一右抓着宁远德的两只手,那亲热的劲儿,仿佛是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一般。 “伯父伯母且放宽心,小侄已经派出最得力的人手暗查,也安排人做了些必要的反驳……” “伯父伯母,所有的天像都不曾发生在皇宫上方,就算是硬往宫里赖,也是赖不上去的。天下百姓都有眼睛有心,是不会被蒙骗的。” 宁远德言语沉稳条理清晰,很快就稳住了定国公老夫妻的心神。 张思仁感激地看了宁远德一眼,这些事情他也能想到,只是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没有从宁远德口中说出来的有分量。 “好好好,多谢远德……”定国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一个小辈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张伯伯,您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小侄应该做的。您和伯母放宽心,小侄保证不会让此事影响皇后和小皇子。” 宁远德莫约知道些太子殿下的心思,他心里清楚,皇后腹中的小皇子,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帝。 为了宁家的百年基业,有些事情,他必须得做在前头。 流言传不进坤仪宫,却能传进宁国公府。 宁氏听了这样的消息,顿时勃然大怒,气得当场动了胎气…… 吓得崔老夫人徐二夫人柳三夫人以及满府下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万幸宁氏这胎养得极好,只是动了点儿胎气,并不曾伤了根本,宁氏强令自己安静下来,抚着肚子同她的小咩咩说了些话,小咩很快就安稳了许多。 张灵素先冲过来诊了脉,确定夫人和小公子都平安无事,才偷偷松了口气。 是的,张灵素已经诊出来,咩咩是位小公子,已经悄悄告诉她家夫人了。 只是夫人有些“淘气”,不许她将这个结果说出来罢了。 被火速请来的孙太医也给宁氏诊了脉,确认母子俱安之后,孙太医才缓缓开了口。 “夫人放心,皇后娘娘和小皇子都很平安,像那样不经的消息,根本传不进坤仪宫……” 第335章 小二哥中解元 宁氏听说皇后一切安好,这才放了心。命二儿子给孙太医行礼道谢。 孙太医看着这个看着略显消瘦,精气神儿却特别足的少年,笑着夸赞:“二公子颇有宁老大人之风,来日连中六元之时,可莫忘记请老朽吃杯喜酒。” 孙太医一句话夸了两家人,所有人都很高兴。 正在这时,守在考院外看桂榜的小厮大叫着“二公子高中桂榜榜首……” 这声音传了进来,孙太医立刻大笑着道喜,崔老夫人和宁氏等人也都很高兴,但却不是狂喜,毕竟程谨竹高中解元,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若想看众人的惊诧之色,只怕得是程谨竹没有高中解元才行。 程谨竹赶紧向孙太医躬身道谢,孙太医哪能让解元公给自己行礼,就算这个解元公今年只有十一岁,是史上年纪最小的一位解元公。 当年程谨竹的外祖父,宁老先生中解元时,十六岁,已经史上年纪最小的解元,如今他的亲外孙刷新了这个记录,只这一点,足够宁老先生骄傲一辈子的了。 徐二夫人赶紧张罗放喜钱之事。 叫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簇新的六大筐制钱赶紧抬出来,这六大筐喜钱,是程谨竹外公一家特意为他添喜而提前送来的。 宁国公府的大管家何满,也早就换好了十大筐新钱,就等着为二公子庆贺。 之前二公子连中小三元,府里都不曾摆酒庆贺,何满可是憋足了气,就等着这回二公子高中解元,要狠狠的庆贺一番才行。 少时,报子们果然敲锣打鼓,喧天的鼓乐之声,离宁国公府还有一条街时,声音就传进了宁国公府。 报喜的差役是从北边来的,正好与从南边骑马飞奔而来的几个人走了个正对头。 为首的骑马之人,怀里抱着个身穿火红骑装的小姑娘,小姑娘发带上缀着的金铃,在秋风中发出清越好听的铃声…… 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长宁郡主程小白。 一大早,桂榜刚写好之时,一只小老鼠爬到房梁上偷看桂榜,然后和一只小麻雀嘀咕片刻,小麻雀扭头就往南飞,很快飞到白山找到了程小白,告诉她,她二哥高中解元的好消息。 这才有了程谨松带着妹妹一路飞奔,赶回家之事。 狼王则因为狼后刚刚化形,还需要稳固几日,它不放心,得陪在媳妇身边,便没跟着回来。 不过自狼二姐以下,四匹单身狼,可都跟着进了城。 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四匹狼分乘四辆马车进城。 狼三哥和狼小哥自然是不想乘马车的,可它们被狼二姐狼四姐一通不讲理的镇压,就不敢有别的意见了…… “小大哥快,咱们抢先去给小二哥道喜!” 程小白看到报喜的报子,立时着急地嚷囔起来。 程谨松胯下的马儿一听小主人要抢先进府,立刻“咴儿……”大叫一声,跑出了它前所未有的速度,如一道疾风似的,从报喜的队伍前飞掠而过…… 要不是程谨松骑术精湛,怕不得被这匹突然愤发的马儿给闪到地上去。 “小二哥……” 程小白脆生生的声音传了进来,别人还未如何,程谨竹却以着一个文弱读书人几乎不可能拥有的速度,飞快冲了出去。 妹妹去了庄子五天,自从找回妹妹,程谨竹还没和妹妹分开过这么久,程谨竹是真的想妹妹了。 “小白……” 素来清冷自持的小小少年,在听到自己高中解元后只是微笑,此时看到飞扑过来的妹妹,却是笑得仿佛春花齐绽,那灿烂笑容简直让人无法移开注视的眼神! 小白扑进她小二哥的怀中,先一左一右,分别重重亲了一口,然后欢喜的叫道:“恭喜小二哥高中解元……” 程谨竹抱着妹妹,习惯性的掂一掂,看看妹妹瘦了没有。 然后亲昵的和妹妹顶顶额头,这是独属于这兄妹二人的见面方式。 皆因程小白说小二哥是全家最聪明的人,她的小二哥就决定将自己的聪明分给妹妹…… “二弟,恭喜你高中解元!大哥为你骄傲!” 慢一步跑进来的程谨松,笑着嚷了起来。 程谨竹抱着妹妹,抬眼看向大哥,笑着说道:“多谢大哥,等到明年春日,就该弟弟向大哥道喜了。” 武举考试在明年春天的会试之前举行,所以程谨竹才会如此说。 程谨松爽朗笑着应道:“大哥必不负二弟所愿。” 兄弟二人对视一回,眼神最终落到他们妹妹的身上,齐齐笑了起来。 为了这个妹妹,要做他们兄弟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说只是考个文武科举而已。 外面鼓乐喧天,被关在书房里的程谨枫急的抓耳挠腮急得不行。 可没有他二哥的话,守在门口的金斧银斧,两个人就像两个憨憨门神似的,压根不许他踏出书房半步。 金斧银斧两人是一对双生兄弟,力气大,身手好,心眼儿实,还认死理。 所以程谨竹才向大哥借了人,就为了狠狠扳他弟弟的性子。 程谨枫打不过这对斧头兄弟,也说不通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书房里抄书,写文章,反思。 报喜的队伍终于到了宁国公府。 “贵府二公子程谨竹程老爷高中解元……”一声声报喜传进府中,整个宁国公府仿佛滚开的油锅一般,顿时沸腾的不行…… 二公子是天生聪明,可他素日里下的苦功,每一个宁国公府的下人都曾亲眼看过。 二公子到今年十月里才满十一周岁,自他三岁开蒙之日起,每日勤学苦读不辍。 每天卯时(早晨五点)即起,亥正(晚上十点)方歇,这样刻苦读书的日子,二公子整整坚持了八年。 惊人的天赋加上勤勉的苦学,二公子若是不高中,简直没有天理。 府中好多仆妇,想到二公子的刻苦,不由都落下了心疼和欢喜的泪水。 宁国公程思则还在永宁关,报喜的报子们纷纷给宁氏磕头道喜。 宁氏命人给所有的报子一人一个精巧的喜上眉梢锦缎小荷包,荷包里装着一对足重一两的金锞子,喜得报子们见牙不见眼的,吉祥话儿说了一番又一番。 果然不愧是报喜的报子,这专业素质就是好,报喜的话儿足足说了一柱香的时间,硬没有一句话重复的。 也不能说这些报子们见钱眼看,只能说宁国公府的这份喜钱,的确相当丰富,只那绣着喜上眉梢的锦缎小荷包,都值一两多银子一只了。 报子报了喜,恭敬告退,他们还得去别处接着报喜。 此时,听到动静的京城百姓们都涌向宁国公府道喜。 之前宁国公府的姻亲小舅爷高中状元,宁国公府都大发喜钱,这回二公子中了解元,想来喜钱更不可能少了。 况且这可是程元帅的儿子啊!就算是没有喜钱,京城百姓也愿意来道一声喜,表达自己的心意! 第336章 同贺同喜 有了上次发喜钱的经验,何满这次发喜钱,就更加得心应手的。 只是小郡主非要也跟着来发喜钱,何满既不能,也不舍得拒绝小郡主,只能安排人好好保护小郡主,别让小郡主被人冲撞了。 程小白可不管那些,她只知道自己好开心好开心,想要和大家一起分享自己心里的欢喜。 妹妹要发喜钱,做哥哥和程谨松和程谨竹,怎么能不陪在妹妹身边。 于是京城百姓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到了宁国公世子程谨松,新科解元程谨竹,还有可爱到令人想尖叫的长宁小郡主。 程小白可没觉得自己有多可爱,她只很认真的用自己的小手捧起一小捧簇新的铜钱,放到一双向上捧着的大手里,还不忘记说上一句“谢谢你给我家小二哥道喜……” 原本四只大箩筐前排了四条长长的队伍。程小白和她的两个哥哥只在其中一只箩筐前发喜钱。 排在其他队伍前的百姓一看这等情形,立刻跑去小郡主那边的队伍排了起来,哪怕队伍再长,都排到街尾拐弯儿的,他们也得排小郡主和小解元公这队。 程谨松和程谨竹惯着妹妹,一边照应着妹妹,一边发喜钱,每发一份喜钱,也都说上一句“多谢您来道喜。” 对于一直处于社会底层,整天为几文大子儿挣命的普通百姓来说,这一声道谢,甚至比他们手里那一捧铜钱更加珍贵。 好些眼窝子浅的百姓,都忍不住掉了眼泪,再度连声道喜。 后面还没有领到喜钱的百姓们听了前面得到喜钱之人激动的讲述,也都开开心心的盼望快些轮到自己。 有知道宁国公家里有几个孩子的百姓,看到大公子二公子和小郡主都出来的,独独少了三公子,便好奇的问了起来。 程小白是个嘴快的,不等她两个哥哥说话,程小白就笑着囔了起来。 “我小三哥正在写文章呢,他不写好文章不出来哦……” 众百姓齐齐捧场的“哦”了一声,纷纷在心中暗道:“难怪二公子能高中头名,看看人宁国公府这家风家教,他们家孩子不高中头名,简直没有天理!” 被关在书房中,急得就差跳房梁上的程谨枫,可不知道他亲妹妹给他狠狠的宣传了一波,可算是给他架到火上下不来了…… 程谨竹惊讶地发现,自家亲妹妹还有点儿天然黑。 不可辜负了妹妹的天然黑,程谨竹在心中暗自决定,以后要时常用这事儿敲打弟弟,看他还敢不敢荒废学业! 等着排队领喜钱的百姓们都有些担忧,毕竟这么长的队伍,小郡主又是个小孩子,怕是撑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若是不能领到小郡主亲手发的喜钱,那他们重新排这长队,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在后面排队的人,每见到一个领了喜钱往回走的人,都会问上一句:“小郡主还在发喜钱么?” 得了喜钱的百姓们也会都欢欢喜喜的回应一句:“小郡主还在发喜钱,小郡主精神头好极了。” 直到最后一个排队的百姓拿到的喜钱,都是从小郡主手中领到。 看着下人们来收空空的大箩筐,程谨竹赶紧将妹妹抱起来,他大哥念在今天是二弟的好日子,就没和弟弟抢妹妹。 其实程小白是想自己走路的,可是她的三个哥哥总是把她当成没有腿的小孩儿,只要三个哥哥在身边,程小白就没有多少走路的机会。 唉!哥哥们太疼自己,真是个甜蜜的负担呢! 程小白口里说着自己可以走路,可一双小手却诚实的环着她小二哥的脖子,还时不时淘气地往她小二哥的脖子上吹口凉气儿…… 兄妹三人来到上房之时,宁氏正和母亲嫂子弟妹商量设宴请酒之事。 程谨竹听了赶紧上前说道:“外祖母,二舅母,三舅母,母亲,以竹儿之见,现在不是设宴摆酒庆贺的时候。” 宁氏皱眉道:“之前你连中小三元,你说还在孝中不便设宴,阿娘依了你,可如今你中了解元,咱们家也出了孝,再不设宴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程谨竹摇头道:“阿娘,如今阿爹在永宁关,阿娘身子沉,便是有外祖母和舅母们帮衬,府中设宴,阿娘这女主人又怎么能安心养胎?” 见外祖母她们眉头微皱,脸上有了些犹豫之色。程谨竹赶紧接着说了起来。 “不若等明年春闱之后再行设宴,到时,若是永宁关没有战事,阿爹也能回来,咱们家便是三喜临门,岂不是更好?” 宁氏摇头道:“那也太委屈竹儿了。” 程谨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阿娘千万别这么说。在竹儿心中,一家团圆,平安,比什么都重要。若是现在办喜宴,万一有那不长眼的冲撞了阿娘,可怎么办?” 当日生小白时,阿娘人事不知,躺在血泊之中的情形。一直深深刻在程谨竹的心里。 所以阿娘再次有喜,程谨竹是最紧张害怕之人,只是他一直将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有人发觉罢了。 “这……竹儿说的也有道理,他父亲不在家,叫三个孩子招待宾客,也实在是为难他们了!” 崔老夫人看向女儿,轻声说了起来。 宁氏眉头微蹙,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原确不适合摆酒。只是…… 程谨竹似是猜到了他阿娘的顾虑,只笑着说道:“阿娘,阿爹虽然不在家,可大哥这个少族长可在家呢,就算族老们想生事,还有大哥弹压他们。” 程谨松瞪了弟弟一眼,立刻上前说道:“阿娘放心,族老那边有儿子安排,他们不过想沾沾喜气罢了,如今二弟高中,咱们家只会越来越兴旺,族老们也不会太过份的。” 崔老夫人欣喜地看向大外孙,这孩子如今也会动脑子了,不再是个只知道逞匹夫之勇的鲁直之人。 宁氏笑笑说道:“既然你们兄弟都说不摆酒,那便先不摆了。不过……竹儿,回头放你三弟出来,叫他安排人多采买些米粮布匹,捐给安养院和育孤堂。” 程谨竹知道阿娘心疼三弟一个人被关在书房里,赶不上家里的热闹,便笑着应了,反正收拾弟弟有的是时间,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第337章 有来有往,方是长久之道 坤仪宫中的皇后,听说今科院试的解元是程谨竹,开心的不得了,一叠声地命人备这个备那个,直说要亲自给好姐妹道喜。 宁康帝看着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妻子,一时有些怔忡,他有多少年没有看到妻子这样开心的笑颜了。 上次看到,好像还是在大婚之前。自从嫁给自己,那个鲜活的小姑娘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成了不苟言笑的皇后。 然后,轻愁笼上了她的眉间,笑容越来越浅,越来越少…… “阿兰,我对不住你……” 宁康帝越想心中越不是个滋味儿,一把抓住妻子的手,愧疚地说了起来。 皇后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问道:“皇上,您做了什么对不起妾身之事呀?” 这三年多以来,宁康帝除了在万辰殿就是在坤仪宫,再就是去东宫坐坐,仿佛整个皇宫中就只有这三座宫殿似的。 就连当日崔贤妃生下五皇子,宁康帝也只是循例赏赐,人却没有亲自过去。 就这,他还说自己对不起皇后,皇后的确是困惑了。 虽然嫁进宫前十来年,自己的确受了许多的委屈,可这几年皇帝专情的陪伴,有再多的委屈,也都消解了呀! “朕已经快二十年没看到你这样开心的笑容的,都是朕不好,没让你过上开心快乐的日子。” 宁康帝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妻子,轻柔地将人搂入怀中。 “哎哟……这小子力气可真大,阿兰,踢疼你没有?” 宁康帝刚刚贴上皇后那高耸的肚子,就被他还没出生的小儿子狠狠踹了一脚,夫妻二人同时变了脸色。 “没事,皇儿很少这样踢妾身的。” 皇后轻抚肚子,笑着说道:“明明是只小羊羔,可性子却像只小老虎,这孩子,将来怕是个淘气的……” 宁康帝赶紧说道:“淘气好,淘气的孩子聪明,健康,朕就怕他不淘气……” 在将来的某一天,宁康帝恨不得穿越时空,打死那个说“淘气好”的自己。 这个小儿子,淘起来简直没边儿,要不是他的亲亲太子还能管得住这小子,宁康帝都想把这个儿子打包送人了…… 似是听懂了父母的话,皇后的肚皮突然鼓起一只小小的拳头,宁康帝好奇地轻轻摸了摸,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血脉相连的喜欢涌上了他的心头。 “阿兰,你身子重,弟妹身子也重,你们两个一个出门不方便,一个待客太耗神,要不,咱们派瀚儿替咱们走一趟,如此累不着你,也辛苦不着弟妹,你看可好?” 宁康帝是真怕皇后执意出宫,这宫外头那些个流言还没有彻底清除干净,他哪里敢放皇后出宫。 “这……倒也是这个理儿,只是……皇上,我想阿娴和孩子们了。好歹上回还见了阿娴和小白,松儿竹儿枫儿,我都快一年没见了。” 皇后不自觉的撒起了娇,这让宁康帝笑弯了眉眼儿。 “这个容易,过阵子让瀚儿请他们三个去东宫玩,不就能见着了。” “嗯,也行吧,那就让瀚儿过来,我得叮嘱他几句。” 虽然儿子早就独当一面,事事处置的妥贴周到,可做阿娘的,总觉得孩子还小,得时时提点才行。 宁康帝当然不会反对,立刻命人去传太子。 少时,司晨瀚来了,领了他父皇母后之命,带着一大车的礼物,出宫前往宁国公府道贺。 宁国公府收宫里的贺礼,早就收习惯了。 京城的达官显贵人家,谁不知道宁国公一家,已经不仅仅是简在帝心这么简单了。 如今大臣们都知道,若是驳了皇帝的意思,皇帝还不一定盛怒。 可谁要敢说半句宁国公府的不是,皇帝就会立刻大发雷霆,不依不饶的非得逼人拿出实证,要是拿不出来,轻则贬官,重则下狱。 问题是官员们都是望风闻事而奏,手里压根儿没有什么证据,自然是什么都交不出来的。 自从宁康帝重罚了几个诬陷宁国公府的大臣,就再没人敢在朝堂上说宁国公府的坏话了。 再看看太子殿下和宁国公府那极亲密的交往,京城中的显贵人家心里都清楚,这宁国公府,至少能傲立两朝,怎么着也得个大几十年的时间。 所以还是要与宁国公府交好,这可对自家有大益处。 宁氏身子重,太子又是以晚辈身份来的,所以宁氏也没有出迎。 程谨松带着两个弟弟迎出正门,将太子接了进来。 太子先去上房给宁氏问好,宁氏见了太子,赶紧问皇后的情况,听说皇后一切安好,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虽然孙太医说皇后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可宁氏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看到偎在阿娘身边的小白妹妹,司晨瀚的眉眼儿不由自主的柔和起来。 程小白听阿娘问皇后姨姨的情况,想起一事,立刻蹬蹬蹬飞快地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程小白抱着一个足有她脑袋大的青玉葫芦跑了进来。 “晨瀚哥哥,这是送给皇后姨姨沐浴用的灵水,皇后姨姨沐浴时,倒在浴桶里就行,这一葫芦可以用七次,每次倒完,一定要把葫芦口塞紧,否则灵气会跑哦!” 程小白将青玉葫芦放到司晨瀚的手中,很仔细的叮嘱。 司晨瀚在小白妹妹跑向自己的时候,就已经蹲了下来。他一手接过青玉葫芦,没想到这看上去不是特别大的葫芦竟然这么重。 要不是他一直都有打熬身体,怕是一手还拿不住,那就难看了哦! 用另一只手轻轻揽住小白妹妹,司晨瀚笑着看向她,眼神温柔缱绻,眸中的深情仿佛点点星光。 深深说一句:“多谢小白妹妹,我会亲手交给母后的。” 然而一个四岁小姑娘,压根儿看不懂那些,她只笑嘻嘻的点点头。 因为没在晨瀚哥哥身上闻到特别好闻的点心香气,于是程小白毫不犹豫的跑走了…… 掌心失去了热热的温度,司晨瀚不由自嘲地笑了一下。是他急躁了,小白妹妹还小呢…… 自己一定不要着急,要耐心地等她长大…… 第338章 程小白又钻空子啦 太子微服,带着一大车礼物前往宁国公府道贺,这个消息很快在百官府邸间传开了。 一直在等宁国公府下帖子摆酒的各府大人夫人们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们赶紧带上早就备下的礼物,前往宁国公府道贺。 此时,能干且对京城各府人事烂熟于心的满娘子,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人家送礼道贺,宁国公府又不请酒,必然要从重还礼的。这一家一家的还礼,绝对是个令人无比头疼的麻烦事儿。 每家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都各有各的忌讳,若是一个不巧将人家忌讳的东西送了去,岂不是给自家招祸。 所以备礼之事,是最考验主母以及主母的心腹手下能力的一件事。 满娘子绝对是整个京城不可多得的精明能干人儿。 她心明眼亮,记性又特别好。哪家府里忌讳什么,可全都在她脑子里存着。 有了满娘子,宁氏不知道能省多少心呢! 满娘子一边带人将各府送来的礼物入库,一边快速拟好比每家送来礼物多一成的还礼单子。 单子写好了,再仔细复核一遍,满娘子才将单子送给夫人过目。 夫人点了头,满娘子就依着厚厚一叠礼单备好礼物,由世子带着两个弟弟亲自还礼,解释自家暂时不请酒之事。 各府都知道宁国公镇守永宁关,宁国公夫人身怀六甲,的确不便请酒,也都纷纷表示理解,还说等明年解元公高中状元,再去宁国公府讨杯喜酒吃。 松竹枫兄弟三人,也算是在文武百官圈子里正式亮了相。 像这样家世好,长得好,学识好,品行更好的三个少年,那绝对是各家夫人心中最理想的女婿人选。 只不过程家三兄弟真没辜负他们名字里的“谨”字,三兄弟不论去谁家还礼,都是同进同退,从来不会让任何一人落单。 就算有些人家安排了算计,却没有一个能成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三人全身而退,然后在家里懊恼的不行。 程家三兄弟过府,几乎所有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设了屏风,让自家女孩儿在屏风后偷看。 这下子程家三兄弟,就连八岁的程谨枫,都有了不少小小仰慕者。 当然,程谨枫现在还只是个添头,那些名门贵女们偷偷相看的重点是他的大哥,世子爷程谨松,其次就是他二哥,解元公程谨竹。 这兄弟二人,一个俊朗英武,一个秀逸脱俗,两人站在一处,绝对当得起一句芝兰玉树,而八岁的程谨枫,现在也只能被夸赞一句古灵精怪。 哥哥们忙着还礼,小白一个人可就落了单。 “小南啊,我想我阿爹阿娘了,你还没去过我们庄子呢,要不,我带你去庄子呀……” 放心不下宝贝崽崽,只在庄子多待了两天,就匆匆赶回来的狼王狼后还没进门,就听到它们的崽崽又蠢蠢欲动地想逃家了。吓的两狼俱是心里一惊…… “崽崽,狼爹狼娘回来了……” 狼后叫了一声,赶紧推门跑了进去。 “阿娘,阿爹……” 程小白大叫一声,扑进她狼阿娘的怀中,抱着脖子使劲地蹭,叫“阿爹阿娘”的声音里都透着委屈。 小老鼠小南,明明知道狼王狼后不会伤害自己,可还是控制不住本能地瑟瑟发抖。 这种来自上位者的无形威压,对于开了灵智的小动物来说,感受更加强烈。 “小南啊,你先回家吧……” 狼后温和地说了一句,小南乖巧地行了礼,立刻像一阵风似的溜了。 “阿娘,你全好了么?” 程小白搂着她狼阿娘的脖子,担忧地问了起来。 还是狼形的狼后亲亲崽崽的小脸,告诉她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程小白皱起的小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偎在她狼娘怀中,告诉她小二哥高中,家里可热闹了。可是阿爹阿娘没在自己身边,崽崽还是有点儿不开心…… 狼王狼后赶紧哄娃儿,狼王迷迷糊糊的,就被它家宝贝崽崽哄着答应晚上带她去吃船点了。 狼后轻轻蹭了蹭崽崽的额头,在心里笑着嗔道:“崽崽,不许欺负你狼阿爹哦!” 程小白黏黏糊糊地腻在狼后怀中,不依的扭着小身子,非说自己没有欺负狼阿爹。 狼王还傻傻地替它家崽崽做证,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 狼后看看傻的不可救药的丈夫,算了,不管他了,反正崽崽不过就是想吃点儿好吃的船点,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再说了,小孩子能肆意玩闹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年,孩子要玩,就陪她玩吧,等她长大了,叫她去玩怕是都不肯去了。 狼后这么一通自我说服,然后就觉得崽崽想去青楼画舫吃船点,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谁叫好手艺的船娘,都在那长思湖的画舫上呢。若是…… 好几家青楼的老鸨都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有什么人要算计她们。 那几位老鸨,楼里全都养了厨艺极佳的船娘。 松竹枫兄弟三人,足足忙了五天,才将送完了所有的还礼,别说是程谨竹和程谨枫这两个身体还算不错之人,就连世子程谨松,都累的像条伸着舌头喘粗气的狗子! 这样的经历,有一回就够了,下回再不能这么干了。 那些府里的夫人们,眼里是真有钩子啊,真是太吓人了! 一心相看女婿的准岳母们哪里知道,她的热情已经彻底吓退了她们相中的好女婿。 松竹枫小哥仨回府先给阿娘请了安,然后就想找妹妹,吸妹妹续命。 可一问之下,三兄弟的疲惫全都不翼而飞了。 原来他们的妹妹,小郡主程小白,又扮成个小男孩儿,跟着狼王狼后出去吃小馄饨了。 程谨竹现在才知道,在他忙着教训弟弟的时候,妹妹也开始淘气了! 大晚上的,跟着狼爹狼娘出门吃小馄饨,这是正常小孩儿该做的事情么?就算狼阿爹能化形成人,可狼阿娘它不能啊! 生怕自己不招眼,不会被坏人盯上加害么? 信息差导致程谨竹不知道他狼阿娘也能化形了,急的不行,全然没了平时的冷静,拔腿就要往外冲,要去找他那不省心的妹妹和同样不省心,惯孩子没有底线的狼爹狼娘! 第339章 程门三子的未来 “竹儿回来……” 宁氏高声喊了一句,程谨竹这才赶紧转身跑了过去。 “阿娘,您有什么吩咐?” 程谨竹赶紧躬身问了一句。 看着日日苦读,眼下都没有发青的二儿子,这几日还礼,却累出了黑眼圈儿,再看看大儿子和三儿子,都累的有气无力。 宁氏轻轻摇了摇头,缓声道:“这会晚了,你们三个哪里也不许去,只回去安心好好睡一觉,你们妹妹是跟你们狼阿爹狼阿娘出去的,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在这世上,小白在它们身边,是最最安全的。” 程谨竹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他阿娘抢先堵了回去。 “你们狼阿爹狼阿娘什么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情?竹儿,阿娘知道你已经习惯了将什么事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可你也只是个孩子啊,有些时候,要学着适当的放手,相信我们大家都能照顾好自己的。” 宁氏早就察觉到二儿子有些紧张家人过度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与儿子谈这件事。 如今正好借着小白跟着狼王狼后出府之事,与二儿子聊一聊。 “阿娘,小白还小,狼阿爹狼阿娘又太引人注意……”程谨竹担忧地说道。 宁氏笑笑,招手叫三个儿子都过来。 程谨枫赶紧跑到他阿娘身边,低头在他阿娘的掌心蹭了蹭,顿时心满意足,舒服的轻轻哼了两声。 程谨松觉得自己是大哥,而且眼看都十五岁了,不可以再在阿娘身边撒娇,虽然他心里其实挺想的。 程谨竹却是一肚子的心事,眉宇间一抹担忧之色怎么都抹不去,只心事重重的走了过去。 旁边的小丫鬟很有眼力劲儿,立刻去搬了三个小矮几放到她们夫人的身边,这样三位公子都能坐下来,夫人想摸头就摸头,想拍肩膀就拍肩膀,再也不怕够不着了。 不到十五岁的大公子程谨松,如今只比国公爷矮小半头,平日夫人就算是站着,都得仰着头看大公子呢。 “松儿,明年就要考武举了,考完了武举,就得去永宁从军,在家里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半年了……” 程谨松听了他阿娘之言,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舍的依恋,他虽然知道自己一定要从军的,可是十四年以来,他从来没离开过阿娘的身边,怎么能说走就走了。 宁氏笑着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柔声说道:“只要有机会,阿娘就会去永宁关看你和你阿爹的。” 程谨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能不和阿娘一别多年,这对他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说完大儿子,宁氏看向二儿子,亦笑着轻声说了起来。 “竹儿你明年春闱之后,最大的可能就是入翰林院,三年散馆,你也只有十五岁,十五岁的官员,年纪还是太小了,阿娘估计皇上会让你先当几年太子侍读,等你满了二十,才会让你放外任。” 程谨竹听了他阿娘的分析,轻轻点头,他也是这样预测的。 宁氏笑着摸了摸二儿子的头,接着说道: “这样算来,竹儿还能在阿娘身边多待几年,真好!有阿娘看顾着,竹儿你也不用将心思都放在弟弟妹妹身上。阿娘生完了咩咩,就有精力了看着他们两个小皮猴子了。” 程谨枫低下头,小声嘟囔一句:“我才不是小皮猴子……小白才是……” 瞬间,三道很有压迫的目光全都射向程谨枫,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只见阿娘,大哥,二哥,全都冷着脸瞪向自己。 “阿……阿娘……儿子……” 程谨枫结结巴巴的想狡辩,可是在他阿娘,大哥,二哥那了然的目光中,他想不出任何的狡辩之辞。 “枫儿,当日在永宁关,阿娘觉得你小,不舍得让你吃苦,这才没同意你阿爹让你进前锋营训练。现在想来,是阿娘错了。” 宁氏很严肃的板着脸,沉声说了起来。 “阿娘,我……儿子知错了……” 程谨枫耷拉着脑袋,满身都是沮丧的气息。 “枫儿,论聪明,你并不比你二哥差,只是你的心性太过浮躁了。说起来也不能怪你。是阿娘,你大哥二哥,将你保护的太好了。他们两人吃过的苦,我们没舍得让你吃一星半点儿。所以你才会这样浮躁。” 宁氏眉头蹙起,开始反思对小儿子教育的缺失。 程家三个儿子,最见不得的就是他们阿娘难过。 松竹枫三兄弟立刻跪下,齐刷刷的认错。 松竹二人都说自己没有教好弟弟,让阿娘忧心。 程谨枫则红着眼睛小声说道:“阿娘,儿子再也不敢飘了,儿子从今天开始,就像大哥二哥一样,每日早起练功,读书。若是学有余力,儿子才出门……” 宁氏知道小儿子对于经商一事的喜爱,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她其实也没打算拦着不许小儿子经商。 只是不论将来做什么,都要先打好根基,宁国公府的三公子就算是经商,也得是个儒商义商,不能是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一身铜臭气的商人。 “枫儿,阿娘从前答应你的事情,不会改变,但是你也得答应阿娘,不要因为经商移了性情,改了本心。” 宁氏知道小儿子年纪小,心性不定,很容易移了性情,才不得不敲打于他。 程谨枫膝行几步,走到他阿娘的面前,仰头看向阿娘,很坚定的承诺。 “阿娘,枫儿记住了,绝不会因为经商移了性情,改了本心。枫儿一定做儒商,义商。” 只因为这一句对阿娘承诺,程谨枫终此一生,都恪守本心,终成天下第一商。 程谨枫所办的义堂,令鳏寡孤独皆有所养,他所办的义学,不知道帮助了多少寒门学子,培养出多少优秀的人才…… 宁氏看着三个出色的儿子,满心的骄傲,便笑着说了一句:“好了,时候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程谨松和程谨枫兄弟两个听话的应了,可程谨竹却眉头拧起,低低说了一句…… “阿娘,可是小白还没回来呀……” 宁氏心中暗气,生个聪明儿子就是让人头疼,看看,这还忽悠不住他了…… 第340章 长思湖偷点心的水怪又出来啦 “竹儿……” 宁氏沉沉唤了一声,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悦。 程谨竹眉头皱得更紧,阿娘的反应很奇怪,难道她知道了什么不成? “回去睡觉,小白的事情明天再说。” 坚持等儿子们回来,宁氏今天已经比平日睡的晚多了,她早就困得不行。 困倦的人不能睡觉,会本能的心情烦躁。所以宁氏说话的语气也没了平日的温和,带了一丝暴躁之意。 程谨竹见阿娘不高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乖乖儿应声退下。毕竟他阿娘是双身子,可千万不能动气。 看着二儿子飞快地走了,宁氏轻轻呼了一口气,有个聪明绝顶的儿子,当阿娘的压力好大啊! 潜入长思湖画舫中的程小白可不知道因为自己大晚上和狼阿爹狼阿娘溜出来吃点心,让她的小二哥夜不能寐了。 那个做肉干最拿手的船娘,正准备打开食盒,将肉干拿出来装盘,她做的肉干极受客人们欢迎,每天晚上都得用一二十斤。 掀开食盒盖,船娘傻眼了,她明明带了将近二十斤肉干上船,怎么现丰连一条肉丝儿都不见了? 食盒里只有四个金锞子,每个足有一两重,少说能抵一百斤肉干的钱。 只是……这让她怎么和老张鸨交待啊。 肉干可是每个上船的客人必点的菜色啊! 船娘定了定神,赶紧往外跑,她得找个跑腿的小子,赶紧去她家里取肉干。 万幸她前几日见天气凉了,就多做了些以备不时之需,家里还有十来斤已经做好的肉干。 上次程小白是挨个画舫吃点心,这次她可不这么干了。 小吃货永远记得好吃的点心出自哪几条船,带着她狼阿爹狼阿娘一通扫荡,将好吃的点心全都一扫而空。反正她阿爹阿娘的空间够大,多少点心都装得下。 与上次不同,上回没给钱,这次程小白特意将自己的这几年得到的金银锞子全都带上了。 吃白食这种事情,干一回就算了,程小白可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 狼王狼后对于金钱没有概念,崽崽让它们放多少它们就放多少。 于是一阵阵抽气声和偷笑声时不时在某条画舫的小厨房中响起。 但凡做得一手好点心的船娘,今儿可都发了一笔小横财。 于是,长思湖继上次有水怪专偷点心的流言之后,又有了那水怪是个有良心的好水怪,偷点心还给钱的流言。 程小白被她狼阿爹抱着上了岸,神识立刻进了她阿爹阿娘的空间,看到那么多的好吃点心,程小白简直像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开心得简直要飞起来了。 此时还不算很晚,来逛青楼的老老少少,看着一个俊美的男子抱着个白白嫩嫩的小男孩,身边还跟着个身着一袭白衣,比天上仙子还漂亮的小娘子,不由全都用震惊的眼神看了过去。 男人逛青楼不算什么,可带着媳妇孩子一起来逛青楼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关键是人家那媳妇儿一直微笑地看着男人怀里的孩子,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意思! 唉,自家的母老虎要是也这么善解人意就好喽…… 好些成了家的青楼常客们纷纷向狼王挑起大拇哥儿,表示了自己的钦佩之情! 狼王完全不明白那些脚步虚浮的人类为什么向自己挑起大拇哥儿。只是用鄙视的眼神瞪了回去。 那些向狼王挑大拇哥儿的男人们,竟然都自惭形秽地低了头。论带媳妇孩子逛青楼这件事,他们的确不如那个俊逸的不似凡人的男子。 狼后心里却很明白,不由摇头轻笑,将在自己空间中开心的直打滚儿的崽崽叫出来,一家三口得赶紧回家了,若是太晚回家,妹子哪里还真不太好交待。 狼王狼后带着它们的崽崽走了,并不在意给长思湖留下了什么。 有那等缺心眼儿的男人,回家后要求妻儿陪自己去逛青楼,没有任何意外的,他被愤怒的媳妇狂抓一顿不算,媳妇还带着孩子先去公公婆婆处告了一状,然后转身就带着孩子回娘家…… 再然后,这人被他爹娘一通混合双打,这辈子都没敢再踏足青楼半步…… 就在程小白偷买点心买地不亦乐乎之时。她的小大哥走进了她小二哥的房间。 “大哥,怎么还不休息?” 程谨竹看看衣着整齐的大哥,笑着问了起来。 “二弟不也没休息?” 程谨松指指他二弟身上还没换下来的外出衣裳,笑着回了一句。 “我知道你担心小白,就怕你独自出去找她,所以过来看看。” 程谨松边说,边将从妹妹那里“骗”来的肉干从荷包里拿出来,放到了弟弟的书桌上。 “大哥,这是?” 程谨竹不解的问了起来。 程谨松将自己骗肉干的过程仔细说了一遍。 程谨竹沉默了,只是脸色却越来越黑,他撕下一小条肉干送入口中,嚼了几下,脸色就黑得堪比砚浓墨了。 “二弟,你知道这肉干出自何处?” 程谨松立刻问道。 程谨竹点了点头,愤怒的说道:“上次在刑部帮忙,有个小吏特意买了这种肉干分给大家吃,我吃过的。” 程谨松忙道:“这是在哪里买的?” “长思湖双玉画舫。” 程谨竹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这七个字。 “啊……” 就算是洁身自好,从来不踏足烟花之地,可长思湖这么有名的地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程谨松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不……不可能吧……小白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程谨松看着气得快冒烟的二弟,结结巴巴地说道。 “怎么不可能,她现在本事可大了!有狼阿爹狼阿娘护着,她哪里去不得?” 程谨竹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只说三弟不省心,现在看来,最不省心的竟然是宝贝妹妹小白。 “那就更不可能了,狼阿爹狼阿娘那么显眼,小白带它们去青楼,只怕人还没到,咱们就能听到消息。可这阵子咱们也没听到狼阿爹狼阿娘在外头行走的消息呀!” 程谨松认真起来,也是肯动脑子的,他这一番说得他二弟都没办法应答。 谁叫狼阿爹能化形为人之事,是程谨竹承诺过要保密的事情呢。 “大哥说的也是,小白拢共在京城住了不到半年,她能知道几个地方?咱们家的下人,也不会没规矩的在她面前提那种地方,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说罢,程谨竹突然心念一动,抬头看向他家大哥,看到了他大哥眼中那不确定的震惊之色…… “是三弟……” 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第341章 程小白自投罗网 兄弟俩思来想去,觉得带坏妹妹的罪魁祸首一准是他们三弟。 程谨松一双拳头扭的咔咔直响,程谨竹愤怒地拧断了一管他心爱的毛笔。 “大哥,绝不能这么算了,若是不狠狠给三弟一个教训,日后他指不定还会对小白说些什么。” 程谨竹咬牙切齿地说道。 程谨松用力点头,“好,二弟你说怎么干就干,大哥全听你的。” “好。这事须得我们兄弟之间私下处置,阿娘身子重,万万不能受到刺激。” 心思缜密的程谨竹,首先想到的,还是他们阿娘的安危。 “嗯,那就把三弟带到庄子上去,我们好好教他怎么做个合格的哥哥。” 程谨松一拳砸到桌上,将那张将近两寸厚的红酸枝大书案砸出了一个大窝。 这兄弟二人商议好怎么收拾弟弟,就要出门去找那个让他们头疼不已,不知道该怎么教的妹妹。 刚出了院子,兄弟俩就遇上了手里拎着个铁胎食盒,欢欢喜喜跑过来的妹妹程小白。 程谨松的手脚比脑子快多了,本能的立刻冲上前,一手接过食盒,一手抱起妹妹,心疼的软声说了起来。 “小白,怎么又自己拿食盒,咱们家的食盒太重了,下次叫下人拿。” 程小白热情地亲了亲她小大哥的脸,笑咪咪地说道:“可是他们都没有小白力气大啊……” 程谨松一滞,他总是忘记妹妹天生神力这件事,在他心里,妹妹永远是弱小无助的小可怜儿。 但事实上,程小白可是个能倒拔垂杨柳的小小女汉子!只不过是个子小手短,抱不过来垂杨柳,才没去拔上一棵罢了。 程谨竹慢他大哥一步,也飞快冲了过来。 程小白从来不偏心,在她小大哥怀里探出半个身子,在她小二哥脸上响亮的吧唧一声,还高高兴兴的嚷了一句。 “小大哥,小二哥,我给你们送好吃的点心啦!” 在程小白的心里,好东西是一定要和大家分享的。 所以有了好吃的点心,又听说她小大哥小二哥都没睡,正在书房里说话,程小白就兴冲冲的跑来送点心了。 有点儿心塞,又有些欢喜,松竹兄弟对视一眼,两人立刻压下心中所想,脸上立刻涌起大大的,如出一辙的笑容,齐齐说了一句:“谢谢小白!” 程小白摇摆着小手,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儿,“不用谢不用谢……” 看着天真无邪的可爱妹妹,松竹兄弟狠狠教训弟弟的心意更加坚定了。 这么好的妹妹,可不能被那个臭小子给带坏了! 狼苑之中,偎在一处的狼王狼后,正在说悄悄话儿。 “雪儿,崽崽给小大崽子小二崽子送点心,小大崽子还好,小二崽子比咱们老三还精明,他要套话,崽崽还不得被套个底儿掉?” 狼王担忧地小声说了起来。 狼后冷笑了一下,“小三崽子这几个月飘得很,就得狠狠紧紧皮子。反正那俩个不会对崽崽怎么样。” 狼王立刻明白了,为啥一回府,他媳妇就告诉崽崽,她两个哥哥都没睡觉,在书房里说话。 合着送点心是假,让崽崽自我暴露才是真啊!媳妇好久不出手,这一出手,比从前更厉害呀! 看到食盒中那眼熟的肉干,松竹兄弟又对视了一眼。 这会是真的没跑了,妹妹果然又溜去长思湖,跑到画舫上吃点心去了。 看看妹妹身上还没换下来的男装,程谨竹就明白了。 只是有一点程谨竹想不通…… 狼阿爹能化形成人,混入人群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狼阿娘呢,它是狼形,而且还是巨狼,怎么可能不引起骚动? 程谨松倒没想这么多,他曾经拜师狼大哥,太清楚狼对于隐匿身形之道有多精通了。 若是狼阿爹狼阿娘有心隐藏自己的行迹,想发现它们还真是相当的不容易。 至于妹妹,那么小小的一只,狼阿爹狼阿娘随便藏藏,就没有人能发现妹妹了。 “小大哥,小二哥,快吃呀……” 程小白殷勤的让着两个哥哥吃肉干,又从下面一层食盒中拿出一只不算小的银壶,倒了满满两杯透着淡淡茶香的乳白色香饮子。 “这个肉干,就得配这个茉莉奶香味儿的香饮子,才最好吃!” 小小的娃儿,却像个老饕似的教两个哥哥。 松竹兄弟听话的吃一片肉干,再喝上一口香饮子,果然满口清鲜香醇,这味道简直是绝了。 “小白真厉害,我从来没想到肉干还能配香饮子!” 程谨松咽下口中的食物,挑起大拇指,没口子的夸赞妹妹。 程谨竹虽然没说什么,可吃肉干喝茉莉奶香香饮子的速度却明显快了许多。 可见程小白是真的没有推荐错。 程谨松见二弟吃的快,也飞快的吃了起来。 这兄弟二人,其实也是两个隐形的吃货,只不过平日里没有吃到特别可口的,才没有显露出来。 “唉,小三哥真没有口福哦,早早睡了!这香饮子可不能过夜,过夜味道就变了……” 程小白双手托腮,很遗憾地感叹一声。 松竹兄弟听了妹妹的话,不免在心中暗想,三弟还想吃好吃的,做梦去吧,天天在妹妹面前胡说八道,看他们回头怎么收拾他! “小白,这肉干配茉莉奶香香饮子,真真绝配,还没有有?若是有,明儿外祖父带着舅舅表哥们过来,咱们请外祖父舅舅表哥们一起品尝,好不好?” 程谨竹吃完了,用湿帕子擦了擦手,开始笑着给妹妹下套儿。 程小白本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何况明天的客人还是她喜欢的外祖父,三个舅舅以及八个表哥一个表弟,自然欢喜的不行,连连点头叫好。 程谨松看看弟弟,眉头皱了皱,却没说出什么。 兄弟二人送妹妹回狼苑睡觉,狼王假装已经睡着了,不理会两个小崽子。 狼后则将崽崽搂入怀中,用那双洞察一切的眸子看着松竹兄弟,程谨松没由来的有点儿心虚,程谨竹却是坦然微笑,向狼后行礼问了晚安,拉着有点儿不自在的大哥走了。 将崽崽送进自己的空间,狼后蹬了蹬狼王,揶揄道:“孩子们都走了,别装睡了……” 狼王这才一骨碌爬起来,凑到它媳妇身边,小声问道:“那啥……咱妹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再也不让我见崽崽了?” 第342章 小三哥大型社死现场 狼后白了狼王一眼,嗔道:“咱妹子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么?她又不是不知道,你一向拿崽崽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狼王被媳妇揶揄地直磨牙,可是看到四仰八叉躺在媳妇怀里,睡得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崽崽,又忍不住凑过去,轻柔地亲了亲。 自从知道崽崽在自己的空间中待的时间越久,她的神魂就越强韧,狼后每天晚上都趁睡觉的时机,让崽崽的神魂进入自己的空间温养。 神魂离体的小白,从外表看来,就是在熟睡,若没有狼王狼后在空间中叫她的神魂出来,小白就醒不过来。 所以程小白每天晚上必须得睡在狼后身边,早上再由狼王狼后唤醒。 次日一早,已经过了小郡主平时起床的时间,可房中却一直没有动静。 铃铛就有些着急,今儿可是亲家老太爷带着三位舅老爷和九位表公子来府里小聚的日子,估计人很快就进府了,可小郡主还没起床呢! 听到铃铛在外头急得直转圈儿,狼后好笑的将崽崽唤醒。 还没完全醒过来的程小白,先抱着她狼阿娘亲上一通,再抱着狼阿爹黏糊一会儿,然后才是起床开门,找铃铛帮自己梳洗穿衣。 “小郡主,您昨儿又回来得那么晚,往后可不能回来的这么晚,您得早睡,好长个子呢……” 爱操心的铃铛一边麻利的服侍她家小郡主,一边飞快地碎碎念。 程小白笑嘻嘻地摇头晃脑,任由她的铛铛小姐姐念叨自己。 狼王狼后坐在旁边,看着自家崽崽被小丫鬟念叨,眼中尽是笑意。 程小白刚梳洗好,还没吃早饭呢,就有人跑来通禀,说是亲家老太爷带着舅老爷和表公子们到了。 程小白开心的跳起来就往上房跑,好久没见外公,也不知道上回被自己揪断的胡子们都长长了没有? “外公……” 程小白大叫着冲起来,直直冲向听到外孙女的大叫,笑的寿眉舒展,双眼弯弯的宁老先生。 “爷爷看好胡子……”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众人闻言先是一怔,继而都转身,低头,掩面,无声的偷笑起来。 “小淘气……” 宁老先生虚点突然开口的小孙子,笑骂了一句。 程小白跑得飞快,整个人扑进她外祖父的怀中,宁老先生顺势一抱,就将小外孙女儿抱了个满怀,而程小白的小手,相当有自我意识的摸上了那部雪白如银丝的胡子。 先照例左右各亲一下口,程小白就开始甜死人不偿命的叫了起来。 “外公,小白可想可想您啦……” “是么,外公也很想小白。小白,外公又给你带了一部新书,回头外公亲自教你读……” 宁老先生这辈子都改不了教书育人的心了,抱着聪明的小外孙女,又开始了…… “不不不,外公,今天不说读书的事儿,我们还是好祖孙哦……” 程小白飞快的摇着小脑袋,拒绝之意都被她甩满了整间上房。 说来也怪,明明宁老先生一看到外孙女儿,就想教她读书,而程小白却是个不爱读书的,可她偏偏就最喜欢外公。 每回见到都是抱着不放手,可让她的外祖母和其他人都醋的不行。 “小白,昨晚你说肉干要配茉莉奶香味儿的香饮子,哥哥早上派人找了一圈儿,也没有找到,你在哪里买到的呀?” 程谨竹趁着阿娘还未起身过来,而其他人都在这里的绝好时机,笑着问了起来。 “茉莉奶香味儿的香饮子,只有长思湖独美楼家的画舫有卖呀!” 程小白完全不知道她小二哥在给她下套,一边玩着外公的雪白胡子,一边笑嘻嘻的说了起来。 上房突然安静下来,除了啥都不知道的小泥鳅和面色煞白的程谨枫,其他人全都用无比震惊地眼神看向宁老先生怀里的程小白。 “小白,你知道独美楼?” 沉默片刻,宁老先生很艰难地问出这样一句。 “当然知道了,就是青楼呀,小三哥告诉我的,说他们家的香饮子特别好喝……” 程小白随意说了起来。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如刀,如剑,如寒风,如冷雨……全都射向了已经面无人色的程谨枫。 “哦,是枫哥儿告诉小白的。” 宁老先生深深看了三外孙子一眼,淡淡说了一句。 程谨枫的后背立刻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完了,这回,他是真的完了,就算是狼阿爹狼阿娘都救不了他! 仿佛是听到了小三崽子的心声,迈着优雅步子进走来的狼王在心里向狼后嘀咕,“还想我们救他,我们没把他半夜丢到几百里外的野地里,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外公,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大哥,二哥,哥哥们,我……” 所有人都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外孙(外甥,弟弟,表弟),看他怎么圆! 程谨枫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生无可恋地绝望说道:“枫儿错了,请大家重重责罚……” 程小白这才觉出不对劲儿,赶紧从她外祖父怀中滑下来,疑惑的看着严肃的外祖父和舅舅们,以及咬牙切齿的哥哥,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狼王生怕自家宝贝崽崽也受罚,赶紧将崽崽叼起来甩到背上就要往外跑。 “玄镜,你要带小白去哪里?” 宁老先生突然沉沉说了一句,惊得狼王四脚打绊,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 然后狼王一脸震惊的扭头看向自己的亲媳妇,玄镜这个名字,只有自己亲媳妇知道,媳妇啥时候告诉那个讨厌的,要让狼也读书的破老头了? 狼后也是一脸震惊,她连妹子都没告诉,怎么可能告诉那个老头狼王的名字? 看到狼王狼后的反应,宁老先生捋了捋雪白的长髯,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中却暗暗高兴,果然没有一本书是白读的。 这狼王还真是上古霄玄狼之后,玄镜乃是九霄玄狼一族世代相传的狼王之名,不想竟真被他诈对了! 第343章 谨枫知错 “玄镜,遇事逃避岂是丈夫所为?” 宁老先生一句话就将狼王死死钉在了上房。 自然,还不知道到底出了啥事儿的程小白也留了下来,只不过被转移到了狼后的怀里。 狼后不善地瞪着宁老先生,但凡这老头儿敢拿它家宝贝崽崽做伐子,看它能饶得了他不? 宁老先生向狼后温和地笑了笑。 开什么天大的玩笑,他怎么可能舍得动宝贝外孙女儿一根手指头。 宝贝外孙女的那些舅舅哥哥们又不是摆设,还不能替他们外甥(妹妹)扛事儿? “狼后不必担心,不知者不怪,小白什么都不知道,老夫自不会怪她,更加不会罚她。” 看到狼后还是凶巴巴的瞪着自己,宁老先生捋着胡子笑着解释起来。 程小白的眼神顺着她外祖父的手溜到了那部特别漂亮气派的雪白胡子上,小手又痒痒了。 听了宁老先生的解释,狼后才收回了凶巴巴的眼神,将揽在怀里的崽崽放开。 程小白又直奔着她外祖父……的胡子去了 宁老先生依旧抱好小外孙女儿,然后冷下脸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外孙子,沉声道:“谨枫,你都对妹妹说过些什么,全都说出来吧。” 程谨枫低着头,不敢看他外祖父的眼睛,小声说了起来。 “枫儿告诉妹妹京城里哪些地方的东西最好吃,哪些地方最好玩儿,谁家养了什么稀奇的宠物,谁家的小公子小姑娘最讨人嫌……” 越往后说,程谨枫的声音越小,头也低的更深…… 虽说程谨枫这些话并没有什么毛病。可坏就坏在京城好吃的点心,除了那两家点心铺子这外,其他的好厨子都在长思湖畔的青楼。 京城的青楼,不仅是好色之徒的销金窝,更是老饕们的必选之地。 “除此之外呢?” 宁老先生沉沉追问一句。 程谨枫嚅嗫好一会儿,才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还给妹妹讲过几个话本子……” 原本众人听了前面的话,心里的火气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可听到后面这一句,除了几个年纪小的,其他人全都变了脸色。 大舅舅宁远德更是黑沉着一张脸,大步走到程谨枫身边,用左臂将小外甥夹在肋下固定住,右手就狠狠的揍上了他小外甥的屁股…… 一边打,大舅舅还一边愤怒的厉喝:“叫你给妹妹讲话本子,叫你给妹妹讲话本子……” 其他人就眼睁睁看着外孙(外甥弟弟表弟)挨打,一个开口求情的都没有。 真不怪没人求情。实在是如今京城里流传最广的话本子,几乎都是一个套路,全都是什么千金小姐与穷书生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样的话本子,是绝对不许传进闺阁小姐绣楼里的。 如今程谨枫却给才四岁的妹妹讲这样的话本子,众人怎么可能不愤怒。 何况大舅舅宁远德前几日才接了个穷书生诱拐有钱人家小姐私奔的案子,那个小姐下场真是惨得不能再惨了。 大舅舅当时就心有余悸,甚至还在暗自庆幸自家都是小子,不必担心被诱拐。 就妹妹家有一个小闺女儿,好在有狼王狼后,还有这么多哥哥护着好,是一定不会发生意外的。 可大舅舅哪里能想到,小外甥女的亲哥哥,竟然给她讲话本子,这让当舅舅的怎么能不气红了眼…… 宁远德也是练过功夫的,手劲着实不小,他又是带着愤怒打下去的,只重重几巴掌抽下去,程谨枫就疼的身子发颤了。 程谨枫是真的知道错了。 尽管疼地直掉眼泪,口中叫着:“枫儿错了……” 程谨枫却是连半句求饶之话都没说出来。 其他人都别过头不看已经满面泪水的程谨枫。程小白却忍不住…… “大舅舅不打小三哥……” 宁远德高高举起的手被小外甥女儿紧紧抓住,竟是怎么都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只见小外甥女儿眼泪汪汪的抓着自己的手,哭着说道:“大舅舅不打小三哥……” “小白不哭……” 看到从来都是爱笑宝宝的小外甥女儿哭得伤心,宁远德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抽一抽地疼,这可几大家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怎么舍得让她掉眼泪…… 宁远祥赶紧跑过来,把小外甥女儿抱进怀中,柔声哄道:“小白不哭啊……你小三哥做错了事情,必须得受罚的……” 程小白哭着叫道:“不怪小三哥,是小白磨着小三哥讲故事,小三哥的故事全都讲完了,没有新故事,小三哥才给小白讲话本子,小三哥还说那些小姐姐没有脑子,又蠢又傻才会被人骗,小白不会被骗的……” 大家听到程小白的话,全都怔住了。难不成,枫儿是将那些话本子当反面教材给小白讲的? 趁着大舅舅三舅舅怔愣之时,程小白飞快滑下来,将她小三哥从大舅舅手中救了出来。 “小三哥,你疼不疼?” 哗哗流着眼泪,程小白紧紧抓着她小三哥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谨松和程谨竹立刻跑过来,一个抱着妹妹柔声抚慰,一个拉着弟弟的手,眉头紧紧的皱着,眉眼之中尽是纠结之意。 程谨枫从大哥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仰着头看向大哥,眼睛红红的,泪水还在眼中打转转。 “大哥,枫儿真的知道错了……” 说完,程谨枫走到他外祖父的面前,双膝跪地,仰着头说道:“外祖父,枫儿知错,枫儿心性浮躁,若不好好磨砺,将来必难成器。求外祖父为枫儿写一封荐书,枫儿要去考清阳书院。” 程谨枫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那清阳书院,可是全大楚戒律最严苛,生活最清苦,教学质量最高的书院,当年宁老先生就曾在清阳书院苦读整整十年。 为了保证教学质量,清阳书院每年只招六十名学生,而报考清阳书院的学子,数以万计。 清阳书院选拔学生的机制,是极为残酷的养蛊之道。 所以宁老先生都不愿意送自家的孩子去读书。 不是孩子们考不上,实在是……宁老先生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孩子们吃自己当年吃过的那些苦头。 第344章 心意已决 “枫儿……”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程谨枫抬袖擦了泪,坚决地说道:“外祖父,枫儿的性子太浮躁了,除了清阳书院,枫儿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彻底扳过枫儿的性子。求外祖父成全。” “枫儿,你可知清阳书院有多苦多难?” 宁老先生正色问道。 程谨枫点点头。别看他年纪小,可他还真是个百事通,若论消息的灵通,还真没几个人能和他相比。 “外祖父,枫儿知道,枫儿知道入清阳书院,第一年不得回家,第二年,考到前十名才能在过年时回家七日,从第三年起,每天都可以参加结业考试,只有考试通过,才会成为被清阳书院正式承认的书院弟子,有资格选择离开书院或是继续学习。” 程谨枫一一道来,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怕是早就起了意,否则也不会打听的这样清楚。 其实原本家里给程谨枫安排的,是让他进国子监读书。 “枫儿,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是就考上了清阳书院,就不能不去读书。” 宁老先生再次强调。 程谨红着眼圈儿,大声的应道:“回外祖父,枫儿明白,枫儿已经想好了。请您相信枫儿,三年后,枫儿必回。” 宁老先生眼中浮起笑意。 “好,是我宁景彦的外孙,好样的,枫儿,外祖父给你写荐书,清阳书院每年二月开考,你还有四个月的准备时间。” 宁老先生捋着胡子,欣慰地笑了起来。 “枫儿……” 三个舅舅和哥哥表哥们都着急地叫了起来。 虽然他们都是俊才,可清阳书院,那是每一个读书人既向往又恐惧的所在,他们怎么能舍得让孩子去吃那份苦,完全没有必要 “枫儿,你既然有心改过,也就不必去清阳书院了。” 程谨竹赶紧将妹妹塞进站在他身边的大舅舅的怀中,跑到了弟弟身边。 程小白还在恼大舅舅打她小三哥,气咻咻地“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大舅舅。 “二哥,我知道自己的臭毛病,说是要改,可过几天又会故态复萌,只有去清阳书院那种地方,才能彻底扳过我的性子。” 程谨枫看向二哥,老老实实地说道。 “枫儿,你……” 一向聪明无双,辩才一流的程谨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劝弟弟了。 “二哥,我听说清阳书院对每年考试的第一名,都有一项特别的奖励,就是家人每月可以到书院探望一次。往后,就要辛苦二哥陪着阿娘带着小白和咩咩来看我了……” 程谨枫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看到这样的弟弟,程谨竹知道弟弟是彻底醒悟了。 虽然心里极其舍不得弟弟受苦,可是理智告诉程谨竹,弟弟在清阳书院苦读三年,将会让他受益终生。 程谨竹就是这样相信自己的弟弟,相信他只用三年时间,就一定能考出清阳书院。 正在和大舅舅怄气的程小白,一双小耳朵却支楞起来听动静。 虽然不知道清阳书院是什么地方,可是小白觉得她的小三哥好像是要离开家了,于是小身子一扭力气一运,宁远德就抱不住他的小外甥女了。 “小三哥你要去哪里?” 程小白跑到哥哥面前,抓着他的衣袖,紧张地问了起来。 程谨枫赶紧拉着妹妹的小手,夸张的笑着说道:“小三哥要去书院上学啦。” 程小白瘪着小嘴,抽抽小鼻子,突然一个扭身扑进她狼阿娘的怀中,小身子一抽一抽地,无声的哭了起来。 这三年多以来,陪伴小白时间最长的哥哥就是程谨枫。 不是松竹兄弟不想陪妹妹,实在是课业太重,他们已经相当努力的抽时间陪伴妹妹了。 可到底比不上他们刚刚开蒙,功课相对轻松的三弟有时间。 小白一哭,一屋子的外公舅舅哥哥表哥们的心都揪了起来,大家都看向程谨枫。谁都知道小白为什么而哭。 狼后搂着崽崽,在心里传音哄她,狼王也赶紧一起哄。 过了好了一会儿,程小白才不太哭了,从她狼阿娘怀中站起来,再次走回她小三哥的身边,可怜兮兮地问道:“小三哥,你几天能回家一次?” 程谨枫挠了挠头,小声说道:“小白,清阳书院很远,小三哥不能常常回家,不过你可以跟阿娘狼爹狼娘每个月都来看小三哥。” 程小白听了这话,又开始往下掉金豆豆。 程谨枫赶紧抱着妹妹,轻声说道:“小白不哭哦,等小白七岁了,小三哥就能在家里陪着你了。” “三年,那要好久啊……” 程小白哭着说,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不舍。 “小白,三年很快的,等狼大哥的小崽子们出生了,小白当了小姑姑,小三哥就会回来啦。” 程谨松已经听说了他狼大哥有媳妇之事,便拿这话来哄妹妹。 “真的么?”程小白有点儿不相信地问。 程谨枫为了哄妹妹,还用力的点了点头,重重的回应一声:“当然是真的。” 狼后心中暗笑一句:“小三崽子真会坑他狼大哥狼大嫂,呦呦和妞妞这下子可惨了!” 自家崽崽有多能磨人,狼后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此后,黑妞妞肚子可就彻底被小姑子盯上了,小白隔几天就得问她狼大嫂揣没揣崽子,什么时候能生小崽儿,可把黑妞妞给愁得不行。 黑妞妞知道自己的血脉奇异,呦呦是九霄玄狼之后,也是异种,它们俩想怀上崽子,实在是太难了! 公公婆婆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来没催生过,可小姑子却天天催生,这算怎么一档子事儿呀! 说话间,梳洗好的宁氏匆匆赶了过来,发觉上房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赶紧先向父亲行礼,然后急急问了起来。 宁景彦看着大着肚子的女儿,心里很是紧张。毕竟上一次女儿生外孙女儿,孙太医将她从阎王殿里硬抢了回来,这一回…… 赶紧让女儿坐下,宁老先生用最温和的语气,告诉女儿,她的小儿子想去报考清阳书院。 宁氏一听这话,脸色刷地变白了。 “枫儿,你有心向学,哪里不能读书,咱们不去考清阳书院。” 宁氏急切地说了起来。 程谨枫赶紧跑到他阿娘的面前,宁氏看到儿子跑起来姿势有些奇怪,立刻紧张地问道:“枫儿,你腿怎么了?” 程谨枫当然不敢说自己被大舅舅胖揍了一顿,只说不小心摔了一下,胡乱将事情遮掩过去。 宁氏一时也没多想,毕竟小儿子淘气的很,上个房爬个树是常有的事,不小心摔了也正常。 谁家小子不是摔打着长大的,小男孩儿可不能娇养着。 摸摸小儿子的头,宁氏轻声哄道:“枫儿,就在国子监读书,也很好的。” “阿娘,儿子性子浮,国子监管不住儿子的,儿子向您保证,三年后,儿子一定考出清阳书院。” 程谨枫犹带稚气的小脸上充满了坚毅,这样的坚毅,宁氏在丈夫脸上看到过,在大儿子二儿子脸上都看到过,如今小儿子也有了同样的坚毅! 有夫有子如此,宁氏本来应该开心的,可她的脸上却满是心疼不舍的泪水…… 第345章 人这么齐,那就来个庄子一日游吧 看到女儿(妹妹,姐姐,姑姑,阿娘)哭了,一屋子的大小男人们全都慌了神。 “阿娴莫哭,枫儿肯上进,是好事啊……” 这是一脸着急之色的宁老先生,若非有那女大避父的约束,他真想像女儿小时候那样,将女儿抱入怀中,好好安慰她。 “阿姐,我有好友在清阳书院教书,我一定拜托他照看枫儿!” 这是宁远祥,他和姐姐感情最深,姐姐一哭,他的眼圈儿都跟着红了。 “阿娘,您放心,儿子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是程谨枫,他见自己又把阿娘惹哭了,满脸都是愧疚之色,让人瞧着越发心疼了。 “阿娘不哭,要不小白偷偷溜进那个什么书院,陪小三哥读书。” 程小白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大包大揽。 父弟弟弟儿子轮着劝了一回,宁氏虽然拭了泪,可眉头却仍是轻蹙。 直到小白拍着小胸膛来了这么一句,立刻把她阿娘逗笑了。 “你自己都是一读书都犯困,浑身不自在,还去陪你小三哥读书,怕是你小三哥顾不上读书,得陪你玩呢!” 宁氏破涕为笑,轻嗔了一句,将站在自己身边,仰着小脸向自己做保证的小闺女揽入怀中,轻轻亲了一下。 看到妹妹哄好了娘亲,松竹兄弟都偷偷松了口气。 他们兄弟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阿娘和妹妹掉眼泪。 “枫儿,你真想好了?” 宁氏拉着小儿子的手,又问了一遍。 程谨枫坚决地重重点头,大声说道:“阿娘,枫儿决心已定,决不反悔。” 轻叹一声,宁氏低声道:“好吧,我枫儿既有如此决心,阿娘也不会拖后腿,竹儿,这阵子多教教你弟弟,松儿,你也带着弟弟多练练,去清阳书院读书,若没个好身体,是没法子撑下去的。” 程小白听了这话,立刻想进白山山洞里的那一潭灵液。立刻叫了起来。 “阿娘,我们带上外公一家和咱们一家,赶紧回庄子。” 宁氏不解的问道:“小白,你不是才从庄子上回来么?又想你的小伙伴了?” 程小白使劲儿摇头,急急说道:“阿娘,小白虽然也想小伙伴,可真不是为它们去庄子上的。大家都去,泡潭水……” 宁氏一脸疑惑,白山她也上过不少回了,从来也没见到哪里有潭水啊。 程谨竹心念一动,立刻上前笑着说道:“阿娘,就听小白的吧。小白总是想大家都好的。” 程小白立刻连连点头,“对对,都去泡潭水,对大家可好了。咱们现在就去慈恩寺接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接上她们一起去庄子。” 在秋闱之前,崔老夫人在慈恩寺佛前发了愿,求菩萨保佑七个孙子和外孙子全都高中,若全都高中,她必给菩萨们重塑金身。 桂榜一出,程谨竹高中解元,他的七个表兄也全都榜上有名,只不过有四位表兄的名次比较靠后,只有三位表兄的名次在前五十名之中。 七个孙子全都考中了,所以崔老夫人带着三个儿媳妇,赶紧前往慈恩寺布施还愿,说好了今天回来。 宁氏在心里算了一下,今日是父兄弟弟休沐的日子,若是错过了今日,至少又得等上十天。 父兄弟弟都很忙,有时就算是轮到了旬休之期,都不一定能休,今儿他们能凑齐一起休沐,还是很不容易的。 “父亲,辛苦您走一趟?” 宁氏看向父亲,笑着问了起来。 宁老先生也是个惯女儿的,女儿开了口,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 立刻打发二儿子出去,叫他亲眼看着下人们准备马车,务必得让他女儿舒舒服服平平安安的去庄子。 宁致忠笑着躬身请示:“祖父,孙儿和谨松谨竹一起去接祖母母亲和婶婶们?” 宁老先生微笑点头,他的长孙虽然比不上二外孙聪慧过人,却也不是个蠢笨的,家里这七个小子,属他的名次最好。 宁致忠高中桂榜第五名,这个成绩也是相当了不得的。 “好,远祥,你带着他们俩个去接人,接了人直接去小白的庄子,不必再绕回来和我们会合了。” 宁老先生吩咐一声,宁远祥也赶紧躬身应是。 偎在娘亲怀里,和咩咩玩隔着肚皮对手指游戏的程小白,忽然开口说了起来。 “小二哥不去,忠大哥哥,小大哥,你们带上斑斑点点豆豆一起去接。” 说罢,程小白轻啸一声,三只比它们爹娘只小两圈的小狼崽子就呼啸着冲了进来。 狼王如今可有心眼儿了,生怕宁老先生又要抓它的崽崽去读书,一早就将三个小家伙撵到园子里玩了。 三只体型已经相当不小的小狼崽子,冲到它们崽崽姐姐面前,齐刷刷来了个急刹车,屁股往后死死一坠,就那么整整齐齐的,在它们人阿娘面前坐成了一排。 “斑斑点点豆豆,你们仨跟我小大哥,忠大哥哥一起去接我外祖母和三个舅母,不许淘气闹人。” 看到三个小弟跑过来,程小白立刻站直身子,背着一双小手手,板着小脸脸,煞有介事的交待。 三只小狼崽子又是齐刷刷的点头,仿佛受过训练一般。 点完头,三只小狼崽子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脑袋伸到它们人阿娘的旁边,等着人阿娘摸头。 宁氏不偏不倚的摸了三个狼儿子,一匹狼摸三下,一下都不多,一下也不少。 三只小狼崽子才满足的站起来,走到了程谨松和宁致忠身边。 大家都被程小白和三只小狼崽子的互动逗笑了,只是所有人的笑容中,都藏着一抹担忧。 一家子都是聪明人,听到小白刻意不让她小二哥去接人,只让身手最好的小大哥和忠大哥哥去接,大家都觉察到了什么。 狼后看看这一屋子的聪明人,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虽然聪明是好事,可面对这么多聪明人,真心累啊! 宁程两家,怎么就不出几个憨憨呢! 程谨竹看向他大哥,看到大哥笑着轻轻点头,程谨竹心里才略略踏实一些。 还好,这会儿大哥的脑子没闲着! 第346章 有惊无除 程谨松和他大表兄宁致忠出门略作安排,就带着三只小狼崽子去慈恩寺接人了。 慈恩寺在京西的玉枫山,离京城莫约二十里。据说这里的菩萨特别灵,京城里的贵夫人们都愿意到这里为儿女求姻缘。 崔老夫人之所以来慈恩寺还愿,还要住上两日,其实也存了别的心思。 能多见几位官宦人家的小姐,她也能多点儿选择不是。 为了孙子们的婚姻大事,崔老夫人头发都快愁白了。 从前,宁家的孙子们名声不显,关注的人并不多。 可是这次秋闱,宁家七个孙子应考,七人全都考中了,宁家长孙还考了个第五名,这下子他们兄弟七个,可就立刻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桂榜一出,崔老夫人就放出了自己要带三个儿媳妇去慈恩寺还愿的消息。 这崔老夫人都还没到慈恩寺,慈恩寺里的小院厢房,就已经快被有意与宁府结亲的夫人们给抢完了。 这两日,除了礼佛还愿之外,崔老夫人和她三个儿媳妇的身边,就没少过带着女儿的各家夫人们。 “姑娘,您赶紧想想办法呀!婢子听说崔老夫人她们今儿就要回去了。您出来这一趟,多难啊,若是……” 慈恩寺后山,一株百年古槐之下,一个相貌普通,一双眼睛却太过灵活的小丫鬟,正压低声音,急急地对一个身着五成新粉紫色衣裳,身形消瘦的姑娘说了起来。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父亲官小位卑,夫人有心,也只会为妹妹打算,我……我不过是被拉过来给妹妹做陪衬罢了。夫人怎么可能让那么好的亲事落到我的头上。” “姑娘,您可不能这么想啊,就算老爷夫人……您还是归义侯府的嫡亲外孙女啊……” 小丫鬟一脸着急的低叫。 “不过是个败落的侯府罢,就连父亲都不畏惧外祖家,要不然,他又怎么敢……何况是如日中天的宁府?” 那姑娘越说越心灰意冷,语气中已然透出一丝绝望之意。 “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婢子听说……” 小丫鬟凑到她家姑娘耳边,飞快低语起来。 “真的?” 听完丫鬟的话,那个姑娘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急急追问一句。 “真的,婢子偷听到夫人和姑娘说话,才知道这个消息,若是姑娘抢在二姑娘之前救下宁府的老夫人,还怕……” “嗯……好,那咱们赶紧先下山等着。” 姑娘低低说了一句,也顾不上等继母和妹妹,立刻带着丫鬟下山。 程谨松和宁致忠接到了人,说了去庄子之事,崔老夫人立刻乐呵呵的应了,带着三个儿媳妇赶紧上车下山,从京西到南郊,这路可不近呢。 宁府的马车行到一处狭窄的山口之时,从两侧突然射出数枝利箭,斑斑点点豆豆猛然从车厢之中跃出,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道路两旁巨石的后面。 “大哥,你保护外祖母和舅母……” 程谨松飞快说了一句,拔出腰间佩剑,飞快向斑斑飞蹿的方向冲去。 点点和豆豆去了同一个方向,斑斑就落了单,当大哥的哪能看着最小的弟弟以身犯险。 宁国公府的府兵和宁氏的家丁们立刻将马车严严实实的挡了起来,因为宁国公府的府兵有佩刀之权,所以他们站在最外围,直接拉起了人墙。 斑斑点点豆豆程谨松,冲出去不过数息时间,此起彼伏的哀嚎就响了起来。 而急匆匆下山的那对主仆,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脸上立刻涌起懊恼之色,她们这是来晚了么? 少时,程谨松高喊一声,“过来几个人帮忙捆人……” 宁国公府的府兵立刻跑出来几人,跑过去帮忙捆人,拖人。 没过多一会儿,路边就整整齐齐的捆着十来个穿着粗布衣裳每个人的手腕都鲜血淋漓,惨叫连连的健壮男子。 程谨松见这些人连声惨叫,却没有一个人自尽的,心中很是疑惑,只是他并没有让这种疑惑流露出来。 为了以防万一,程谨松也不急着审人,先动手卸那些人的下巴。 斑斑点点豆豆机灵极了,它们有样学样,立刻飞脚踹向那些还没被卸的下巴…… 哀嚎声立刻戛然而止,山道上立刻安静多了。 “谨松,这些人怎么处置?” 宁致忠飞快走了过来,沉声问道。 程谨松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斑斑点点豆豆从那些人的藏身之处拖了好大一捆麻绳跑了回来。 “这么多绳子,必是捆人用的。大哥,这些人虎口茧子极厚,太阳穴微鼓,身上杀气很浓,想来都是刀口舔血的练家子。不如……” 在那些人凶悍中难掩恐惧的眼神里,程谨松冷冷说了一句,“全都交给大舅舅审吧……” 听到那句“大舅舅”,有两个健壮男子的眼神猛地一缩,闪过一抹惊恐与怨毒的恨意。 这两个男子的细微变化,根本逃不过程谨松的眼睛。他心里便有了些猜测。 微微抬脚轻轻一踢,两颗小石头不偏不倚,正好打中那两个健壮男子的太阳穴。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砸昏了过去。 看到同伴被打昏,那些健壮男子们都很惊恐,可眼神却又各不相同。 程谨松暗中观察一下,又连续踢石头砸昏了几个人,然后叫剩下两个还清醒之人,将他们的同伴抬到板车上,在宁国公府兵的看管上,推着板车往京城方向走去。 在吩咐之时,程谨松向一个府兵小头目使了个眼色,那个府兵立刻会意,微不可见的轻轻点了点头。 “大哥,你带着它们三个,护送外祖母舅母去庄子,我在后面跟着他们。” 程谨松指了指斑斑点点豆豆,笑着说道。 “谨松,你不可自己以身犯险,要去我们一起去。” 宁致忠一把抓住表弟,板着脸,眼神很是凌厉。 “大哥放心,我有万全的把握。” “我和它们三个不熟,你带它们送祖母她们去庄子,我去追查。” 宁致忠看懂了表弟刚才那一系列的动作,立刻低声说了起来。 程谨松还想要说什么,有府兵过来,说是老夫人请两位公子过去说话。 斑斑点点豆豆跟在它们大哥脚旁,欢蹦乱跳的向马车方向跑去。 程谨松看着三个狼弟弟那血糊刺啦的嘴巴,赶紧说道:“快回去车上擦擦,别吓着外祖母……” 三只小狼崽子可不像在它们崽崽姐姐面前那么听话,立刻伸着头,将嘴巴在它们大哥身上使劲儿蹭…… 三张狼嘴一点儿都没擦干净,程谨松身上浅湖蓝色的衣裳,却已经脏的让人看不下去了。 宁致忠强忍笑意,低声说道:“谨松,如今你一身的血腥气,太显眼了,还是我去追踪吧,放心,我绝不会放跑他们的。” 程谨松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无奈地虚点三个狼弟弟,看到三小只一点儿心虚的意思都没有,那得意的小模样儿,简直像极了他的妹妹。 自家弟弟,还能怎么办,打又舍不得!程谨松只能将袍子撩起掖在腰带上,才算遮住些血污。 在车厢外回了话,崔老夫人听说无人受伤,歹人也都抓住了,心里才踏实下来,余下的事情她不问,只让两个孩子去处理了。 宁致忠知道表弟不愿意让自己涉险,便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谨松,我的功夫不如你,由你护着祖母她们,我才能放心,若是我护送,万一又遇袭,我一个人护不住的。” 程谨松想了想,才点点头,决定让表哥带上最擅长追踪藏匿的豆豆,他心里才踏实。 宁致忠刚要走,就听到“哎哟”一声娇呼…… 第347章 算计落空 听到有人呼救,宁致忠本能就要赶过去查看。 程谨松却一把抓住表哥,飞快的大声说道:“大哥且慢,需知男女有别,我阿娘教过,男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可以先叫个婆子过去查看。” 前几日带着两个弟弟往各府还礼,程谨松可算是见识到内宅妇人的可怕,都已经有些杯弓蛇影了。 除了阿娘小白外祖母舅母们,其他的女人都好可怕…… 这就是程谨松带着弟弟们还礼,跑了几日后得出来的最终结论。 “啊?哦……我知道了。” 宁致忠都能考到桂榜第五名,自然不是没脑子的,他立刻明白过来。调转方向,带着豆豆逃一般的飞快跑走了。 “姑娘,他……他们怎么能这样……” 那个小丫鬟气得眼睛都红了,在她家姑娘耳边愤愤的低叫。 “住口,小翠,不许胡说。” 那个姑娘用极低的声音训斥一句,眼圈儿却是红的厉害,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 崔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和一个大丫鬟很快过来,看到一个小姐打扮的姑娘坐在地上,一手按着脚踝,仿佛是受伤了。 一个小丫鬟半跪在那姑娘身边,脸上仿佛很惊慌,可眼珠子却太过活络,让人看了心中不喜。 “不知您是谁家的小姐,如何主仆二人独自下山,可否需要帮助?” 崔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大丫鬟玉华语气温和地问了起来。 “我,我是工部冯员外郎家的嫡长女,有事急着下山,不想扭伤了脚。不知姐姐府上是哪一家,可否派人送小女一程。” 那位姑娘眼中含泪,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 “原来是冯大人家的大姑娘呀,我们离开时,看到府上的夫人和二姑娘还在慈恩寺里未走呢。” 玉华看到那冯大姑娘神情一怔,心中暗觉好笑。只是没有在面上流露出,还是继续用很温和的语气说话。 “冯大姑娘莫要着急,我们这就派人去给您母亲送个信儿,再留两个婆子陪您在这里等着,等冯夫人接到您,我们家的婆子再自行回去便可。” 说罢,玉华招手叫过来个身形粗壮,一看就是下等粗使婆子的两个中年健妇,命她们在此陪着冯大姑娘等她继母和妹妹,等冯夫人来了,她们俩再行回府。 玉华回到车队中,叫来两个才总角的小厮,叫他们往慈恩寺跑一趟,给冯夫人报个信儿。 冯大姑娘用贝齿紧紧咬着下唇,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很得体的道谢,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一次的机会没有把握住,她不知道回府后,继母会怎样挫磨自己。 玉华回到车队中,又从家丁中挑出两人,这两人是那两个婆子的子侄,叫他们远远地候着,等冯府的人一来,这两名家丁就能护着两个婆子回府。 宁府对下人一向宽厚,就算只是两个粗使婆子,也会为她们的安全考虑的很周到。 看到宁府的车队走动起来,冯大姑娘心里又羞又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落。 那个小丫鬟口中劝姑娘不要哭,眼中却闪过一抹一闪而过的怨毒之色。 冯家大姑娘之事,连个小插曲都算不上,毕竟这几些日子以来,削尖了脑袋往崔老夫人婆媳身边挤,争着表现自己的姑娘们,可不是一个两个。 那些姑娘不论身份地位相貌,可都比这位冯大姑娘强多了。 就算是那样的姑娘,崔老夫人都没有相中,不要说相貌只是中人之姿,家世寻常,还有着不算高明的算计都写在脸上的冯大姑娘了。 宁府的两个小厮还没到慈恩寺,就在半路上遇到了急匆匆带着数十名家丁往山下赶的冯府一行。 小厮上前通报一番,冯夫人面色微变,她的亲生女儿冯二姑娘到底年纪小,一时没藏好自己的情绪,扭着帕子气恼地骂了一声“贱人”。 冯二姑娘的声音虽小,可马车外宁府的两个小厮耳力好,听了个清清楚楚。 冯夫人赶紧捂住女儿的口,又命人重赏了来报信的两个小厮,叫自己的心腹嬷嬷带人赶紧沿着山路追下去,接她那个不省心的继女。 冯府如何,程谨松一行人自然不会在意,顺着城外的官道走了不到十里路,程谨松就看到一白一黑,一高大,一娇小,两匹都同样神俊无比的狼向着自己的车队飞奔而来。 “大哥大嫂……” 程谨松开心的大叫一声,从马上飞跃而起,直扑向那匹银色的巨狼。 飞奔而来的正是狼大哥呦呦和它的新媳妇儿黑妞妞。程谨松上次在庄子里已经见过了。 狼大哥允许小大崽子抱抱自己,却不允许他扑向自己的新媳妇儿。 所以程谨松刚要和大嫂打招呼,就被狼大哥一脑袋顶到旁边去了。 程谨松也不恼,只笑嘻嘻的远远叫了一声“大嫂”,得了黑妞妞一个含笑的温和眼神,便带着大哥大嫂去外祖母和舅母们了。 崔老夫人也听说了自己的狼外孙有新媳妇儿之事。立刻下了车,将一条赤金镶红宝石的特大项链亲手挂在了狼外孙媳妇的脖子上。 自从上回给狼后一个玉镯子做见面礼,狼又没法子戴手镯之后。崔老夫人就特别定做了十四条赤金镶宝的特大项链以及十四条赤金通鼻额饰。 专门用做给着干女儿夫妻以及狼外孙外孙女小夫妻们的见面礼。 如今虽然亲孙子媳妇还没着落,可大狼外孙就争气地给她带回来外孙媳妇来了,还是匹特别漂亮,双眸金灿灿的小黑狼。 崔老夫人一见就爱得不行,真想把外孙媳妇带回家精心养着。 “大哥,你还是护送外祖母一行去庄子的么?” 程谨松笑着问了起来。 狼大哥高傲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自己的新媳妇,眼神立刻变得温柔和软。 程谨松见多了他狼阿爹面对狼阿娘和小白,与面对他们兄弟几个时完全不同的双标脸,早就习以为常了,丝毫不往心里去。 “那外祖母和舅母们就拜托大哥大嫂了,我得赶紧去追大表哥,给他帮忙。” 狼大哥点了点头,程谨松向外祖母舅母们行了礼,就如一阵疾风般闪的无影无踪了…… 第348章 暗探匪窝 程谨松离开的时候,带上了斑斑。 斑斑对自己弟弟的气味不能再熟悉了,引着程谨松一通飞奔,很快就追上了跟在豆豆身后,暗中跟踪“成功逃跑”的两个劫道之徒。 看到那两人跑进虎峰山下的松林,宁致忠对他表弟低声说道:“谨松,我听人说过,虎峰山里有一伙穷凶极恶的山贼,那些人会不会就是山贼?” 程谨松点点头道:“很有可能,我记得大舅舅秋闱之前才砍了一个在闹市杀人凶徒的脑袋,那人好像就是虎峰山之人。” 不用备考秋闱,程谨松常在外面走动,消息自然要比宁致忠这个疯狂备考之人灵通得多。 “那这个可能性还真得很大。”宁致忠低语一句,然后看向他的表弟。 “大表哥(谨竹)你赶紧回去报信,我去盯着那两个人……” 表兄弟二人,异口同声地说了起来。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程谨松抢着说了起来。 “大表哥,我和斑斑豆豆默契更好,有它们在我身边,比你安全的多,你还是赶紧回去,这几日常叔叔正好在京西大营巡查,你去找他,请他带兵前来剿匪。” 程谨松小声安排起来。 宁致忠摇了摇头,低声道:“谨松,我们还是先查实了才请常叔叔发兵,否则若不是山贼,常叔叔也不好交待。” 程谨松听罢点点头,的确是这个理。毕竟没有圣旨,京西大营的兵除非必要不可擅动。 “也好,我们先查清山贼有多少人再说。” 兄弟二人商量好了,悄悄追进了松林。 穿过松林,已经是虎峰山的半山腰了。抬头往上看,能看到一左一右,各有一座没有完全隐蔽起来的了望哨。 程谨松凝神静听,然后向斑斑点点做了手势,只见斑斑点点悄悄潜行到了望哨下,纵身飞跃,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望哨中,利爪左右一划,就划断了懒洋洋打瞌睡哨兵的颈动脉。 鲜血喷涌,四个哨兵连声音都没能发出,就重重摔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处理了哨兵,斑斑豆豆分别人立而起,向他人大哥的方向挥了挥沾着鲜血的狼爪。 “斑斑豆豆得手了……” 程谨松低呼一声,和宁致忠两人飞快向山上潜行。 虎峰山并不一座很大的山,但山势有些陡,三面俱是绝壁,只有一条上山的通路。 兄弟二人潜入山寨,发现这里果然是山匪窝子,那两个逃回来的山匪正哭着报信,求大当家的赶紧带人下山救四当家的和兄弟们。 程谨松和宁致忠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山匪,带着斑斑豆豆悄悄下山。 “大表哥,你快去找常叔叔带兵过来剿匪。我得在这里盯着,免得叫他们跑了。” 程谨松飞快说了一句,推他大表哥快走。 宁致忠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表弟带着斑斑豆豆已经飞快返回了。只得赶紧向京西大营飞奔。 好在这虎峰山离京西大营并不远,不过只有十里路而已。 宁致忠正飞奔着,身后突然响起风声,宁致忠本能侧身一闪,看到豆豆正向自己飞奔而来。 豆豆停在宁致忠身边,仰着脖子,用前爪指了指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金锁。 宁致忠愣了一下,才伸手摘下金锁,将金锁打开。 金锁中有张不大的字条,宁致忠打开看完,点了点头,又将金锁合好,再挂回豆豆脖子上的金项圈上。 “多谢豆豆,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小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叫他别担心。” 宁致忠说完,豆豆歪了歪脑袋,眨巴眨巴浓绿如墨玉的眼睛,再点点头,然后站起扭头就往回飞蹿。 “真是匹聪明的好狼!”宁致忠笑着夸了一句,继续往京西大营飞奔。 来到京西大营外,宁致忠停下来略做调息,然后才走向京西大营,说自己是常将军的世侄,奉家中长辈之命,给常将军送信。 宁致忠身着锦衣,气度不凡,京西大营的士兵也是有眼力劲儿,知道这必是京城里的贵人公子,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向里通报。 少时,常守信大步走来,看到宁致忠,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之色,然后朗声大笑着走过来,高声唤着:“忠儿,你今儿怎么有空来找叔叔?快来,叔叔刚得了一只狍子,你正好陪叔叔喝几杯……” 宁致忠笑着行礼拜见,又朗声应了,随常守信走进了京西大营。 “忠儿,你怎么突然来了京西大营,可有什么要紧事?” 将人带进自己的营帐,常守信才低声问了起来。 “常叔叔,我和谨松找到了盘踞虎峰山土匪的老窝,谨松在那里守着,叫我来给叔叔报信,也好拔了这个毒瘤。” 常守信面色一沉,怒道:“胡闹,你们两个才多大,竟敢做这种事!背着家里大人进山打猎,你们可是活腻了不成!” 说罢,常守信方又压低了声音,低声道:“有多少人,需要带多少人马?” 宁致忠忙也低声说道:“不足百人。若是精兵,数十人便可。” “嗯,忠儿,你拿叔叔的令牌,回京调一百禁军,叔叔先带着三十名亲兵前往虎峰山接应松儿。” 说罢,常守信将自己的令牌塞进宁致忠的手中,又高声怒喝,“简直胡闹,走,叔叔这就带人过去救那个臭小子!” 说罢,常守信大步走出营帐,命自己的亲兵集合。 京西大营的守将很快赶了过来。 常守信立刻说道:“罗将军,我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跑去金牛山打猎,出了些意外,我得赶紧去救孩子。” 就西大营守将罗元听说是去金牛山救人,又看到常将军只点了三十名亲兵,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小孩子淘气也是正常,将军莫恼,还是救人要紧。不知是谁家的小公子呀?” 常守信沉声说道:“这是宁老大人的长孙,他和他的表弟宁国公世子独自去金牛山打猎,如今宁国公府世子被困金牛山。” 宁国公一家简在旁心,这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事。 罗将军一听被困的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眼睛一亮,立刻说道:“末将陪将军一起去救人。” 常将军听罢点头应道:“也好,多个人总多份力,罗将军快些点上兵马,免得耽误时机。” 罗将军心中一喜,可继而心念一转,忙又讪笑着说道:“可是……未得圣旨,末将不必擅动兵马。” 常守信故意沉着脸,冷声道:“那便不要耽误本将救人……” 说罢,带上宁致忠和三十名亲兵,常守信一行人飞马离开。 吃了一嘴灰尘的罗将军狠狠的啐了一口,骂了一声“想骗本将军出营,休想!” 说罢,罗将军又叫来两名心腹,命他们赶紧追上去,看看常守信去的到底是金牛山,还是虎峰山。 第349章 马到功成 罗将军派出的两名心腹,刚出京西大营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被常将军埋伏的两名亲兵擒住,用铁核桃塞了口,用牛筋绳子捆了个严严实实,一左一右挂在马背上带走了。 因怕惊走了山匪,常将军命手下亲兵全都脱去皮甲,只着便装,在松林外下了马,留四人看马兼等候援军。其他人全都步行潜入虎峰山。 刚刚穿过松林,常守信就看到一匹通体雪白如银,只双耳耳尖中有两撮玄色狼毫,比普通狼大许多的银狼向他的方向飞一般的跑了过来。 “点点?你是长宁小郡主的点点弟弟么?” 身为程思则的至交好友,常守信听说过小侄女身边有好多匹巨大的银狼,甚至知道三小只的体貌特征。 来的正是点点,它上下打量着常守信,仿佛在确认身份一般。 片刻之后,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确认了对方身份的点点,向常守信很高傲的点点头,向他吐了个东西。 常守信扬手接住,打开来一看,见是一个团着球的小块羊皮。 赶紧将羊皮球摊开,见上面写着:常叔叔,跟点点走。落款是侄儿谨松。 常守信扬手做了个手势,二十六名便服亲兵就悄无声息的跟在点点后面,潜入大半个高的草丛之中。 点点七拐八弯绕着走,完美的避过了所有的陷阱,将这二十七人带到了潜伏起来的程谨松的面前。 “常叔叔”程谨松迎着常守信走来,轻轻叫了一声。 常守信没好气的瞪了大侄子一眼,却没将责怪的话说出口,只是皱眉说了一句:“松儿鲁莽了。” 未及弱冠的少年就敢孤身闯匪窝,虽说是虎父无犬子,可到底也不该这样以身犯险。 虎峰山的土匪杀人不眨眼,这孩子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可他让他程家兄长和嫂子如今承受得起。 程谨松憨笑一下,他如今还未参加武举考试,至交亲朋们虽然知道他身手不错,可真正知道他底细的,也就家里的亲人和传授他枪法的平南侯府二爷以及罗老侯爷。 将山匪的详细情形说了一遍,常守信紧皱的双眉略放松了些。立刻安排手下布控,只等宁致忠搬来援兵,就能将这伙山匪一网打尽。 一个时辰之后,援兵赶来,在常守信的指挥下,生擒了所有的山匪,解救了二十多名被绑架的肉票,缴获了近十万的金银珠宝,以及他们与京西大营勾结的铁证。 看到两个少年带着三匹狼往南走,常守信立刻高声叫道:“忠儿,松儿,你们不跟叔叔回京么?” 程谨松笑着说道:“常叔叔您忙着吧,我们还得赶到庄子去,家里人正等着我们呢……” 常守信还想出言挽留,不想两个少年和三匹狼速度极快,已经成了他视野中几道残影。 “将军,真不请两位公子一起回京么?” 一名亲兵凑过来问道。 常守信笑笑道:“他们便是不跟着回京,本将军也会为他们请功,剿灭虎峰山贼匪,他们二人首功。” 兄弟二人带着三匹狼,抄近道穿小路,总算在午后赶到了南郊的庄子。 此时女眷们正在泡潭水,宁老先生被他小外孙女带着,在庄子里散步,其他的少年们都被撵上山练脚力去了。 程小白眼尖,看到大表哥和小大哥以及斑斑点点豆豆,立刻欢呼起来。 兄弟二人上前给祖父(外祖父)问安。 宁老先生见两个孩子都平平安安的,便什么都不问,只让两人先去吃饭休息。 不问的原因自然是小外孙女儿在一旁,老先生知道这小家伙特别爱管闲事儿,还是让她少知道些吧。 等过会儿男人们去泡潭水,那时想问什么不行。 普通人泡那潭水,最多也不能超过三刻钟,程谨松兄弟还没吃完午饭,女眷们便回到了庄子。 从表面上看,女眷们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自崔老夫人以下,人人都觉得自己的体健神足,便是年轻时,身体都没有这样健康过。 崔老夫人一见到丈夫,立刻催他赶紧带着孩子们去泡潭水。 刚刚吃完饭,还没消食儿的程谨松宁致远,就被他们的外祖母(祖母)撵着去了山洞。 在山洞中,程谨松和宁致远才将顺手帮着常将军剿灭虎峰山匪之事说了一遍。 大舅舅宁远德一听虎峰山山匪,立刻泡不住了,站起来就要回京。 他手中有好几个案子都与虎峰山山匪有关,得赶紧回京审案才行。 “急什么,你都几个月没好好休沐了。今日就算是休上一整天,天也塌不下来。赶紧坐下来好好泡,孩子们送你一番造化,可不能辜负了他们的心意。” 宁老先生低斥一声,大儿子天天忙得如同被高速旋转的陀螺一般,老先生平日里嘴上不说什么,其实心疼着呢。 宁远德心里着急审案,却又不好违逆父亲之命,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程谨竹见大舅舅着急,笑着问道:“大舅舅从前还教过竹儿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您自己怎么倒忘记了。” “你这孩子,那时你还小,正长身子。大舅舅是大人……” “怎么,你是大人就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宁老先生看向大儿子眼下那浓浓的黑眼圈儿,没好气地责问。 宁远德其实是真累,刑部的差使不比别处,都是实打实的案子,每个案子都牵连着数条人命,他不敢不严谨慎重。 程谨松为了转移他大舅舅的注意力,便开口问道:“二舅舅,工部可有一位姓冯的员外郎?” 二舅舅笑着点头道:“倒是有一个,松儿,你怎么问起他了,这人……啧啧……” 宁远昭想起那位同僚,不由摇了摇头,一脸的一言难尽。 原本大家没在意什么,可看到二叔(二舅舅)的表情,便都来了兴趣,纷纷围过去,一脸等着听故事的表情,倒让宁远昭笑了起来。 “冯员外郎是归义侯的前女婿,正经本事没有,本就是靠着裙带关系进的工部,整日里不懂装懂,生生把自己的五品员外郎折腾成了六品,着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奇葩。” 二舅舅想着几个孩子还小,有些话不能说出来污了他们的心灵,只一语带过,没将那位冯员外郎的老底掀了。 第350章 荒谬的真相 宁远德心念公务,泡过潭水之后立刻飞马回京,在申正之前赶回了京城。 急着进宫请旨提审虎峰山的山匪,宁远德在宫门外遇到京兆府的府尹李大人。 两人见面略一寒暄,才知道他们的目标竟是一致的,都要请旨提审虎峰山的山匪。 宁康帝听到了宁李二位大人之言,便笑着说道:“索性并案一起审吧。” 京兆府有关虎峰山的土匪的案子只有一桩,那便是前阵子发生的官宦人家幼儿被掳之案。 而刑部与那些土匪有关的案子却有四五桩之多。 所以案子就并到了刑部,由宁李二位大人共审。 左卫将军常守信率禁军剿匪归来,那阵仗怎么都小不了。 有人上前打听,听说是剿的是虎峰山的山匪,所有人全都大声叫好,人人争夸禁军威武。 虎峰山土匪为患多年,打家劫舍,绑肉票,贩卖人口……无恶不作。 宁康帝曾命京西大营数次剿匪,却一直没能剿灭匪患,直到这一次,被派往京西大营暗查的常守信彻底灭了这帮恶匪。 “夫人,不好了……” 一道惊慌的呼叫传进刚刚从慈恩寺归来,面色极难看的冯夫人耳中。 “放肆!”冯夫人身边的丫鬟立刻厉喝一声。 心烦意乱的冯夫人狠狠瞪了身边的丫鬟一眼,冷声道:“还不滚进来回话。” 少时,一个四十来岁,身穿粗缎衣裳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冯夫人扫了左右一眼,丫鬟们便都识相的退了出去。 “什么事值当如此大呼小叫?” 冯夫人压着火气低声责问。 “夫人,表公子说那些人失手被擒,怕被招认出来,求您救他。” 婆子上前一步,在冯夫人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冯夫人低低骂了一声,死死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夫人,表公子闹着来找您,老奴已经先将人稳住了,您看……” “拿三百两银子给他,叫他今天就出京,寻个安全之处躲上一年半载再回来。你告诉他,本夫人答应他的事情依然算数。” 冯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口中说出的话却很和气。 说罢,冯夫人亲自开了自己的妆奁,拉开最底下的小抽屉,取出六张五十两的银票交给那个婆子,让她赶紧去办事。 婆子急匆匆走了,冯夫人看看小抽屉中所剩不多的银票,又看看寥寥几样撑门脸的首饰,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 在京城,做小官家的继室夫人,真是太难了。若不是为了……她真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最先受审的是宁国公府府兵押送回来的山匪。 这几名山匪骨头实在不算硬,一顿板子打下来,就哭天抢地,什么都招了。 宁远德听说他们被人花了二百两银子收买,才会埋伏在山道上偷袭宁府的女眷,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大人赶紧巡抚面色越发阴沉的宁大人,笑着说道:“万幸程世子和令公子身手好,师母和嫂夫人们全都平安无事。” 宁远德冷哼一声,压下心中的怒火,继续审了起来。 很快工部员外郎冯夫人姨妹家的儿子刘刚就被供了出来。 李大人立刻命手下赶紧抓人。 宁远德看了站在一旁,身着男装的双陆,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双陆会意,立刻退了下去。过了莫约一盏茶的时间,她才走了回来。 看到双陆面上浅浅的笑容,宁远德心情略好了些。双陆真是天生做推官的好苗子,一定要好好培养她才行。 双陆刚到刑部,就着手将京城有案底之人以及地痞流氓等等分门别类的整理成册,以便将来搜捕缉拿人犯。 刚才出门,双陆就是去翻查自己整理的档案,还真找到的几条与刘刚相关的记录,她已经给京兆府的人指了几个拿人的方向。 刘刚得了他表姨给的银子,心中得意的不行。觉得自己唬住了表姨,又赚了一笔。 算起来已经从他表姨这里弄了一千多两银子,足够给他的相好赎身,再买个小院,快快活活的养外室了。 之前冯夫人给了刘刚五百两银子,让他找人假装伏击宁府的女眷。 可刘刚只花了二百两银子,找了在赌场里认识的,虎峰山的一个小土匪头目,让他们假装伏击宁府女眷。直接昧下了三百两。 那小土匪头目一听是刑部宁侍郎家的女眷,连价都不讲立刻满口答应,拿上二百两银子,钱都不赌了,直接回了虎峰山。 然后便有了宁府车队遇袭之事。 刘刚没有想到的是,他只说让那些人假装伏击宁府女眷,给他表姨妈和表妹造出个对宁府女眷的救命之恩,然后就能将表妹嫁进宁府。 可虎峰山的土匪们,打的却是绑宁府女眷做肉票,先勒索重金,再逼宁远德自杀报仇,然后再撕票的主意。 若非程谨松和宁致忠带着斑斑点点豆豆以及宁国公府的府兵前来接人,只怕真叫那虎峰山的土匪得了逞。 京兆府的衙役按照双陆的指点,径直去了桃花胡同的一处暗堂子,果然抓到了正在给相好赎身的刘刚。 人赃并获,京兆府的衙役立刻极为高调的押着刘刚去刑部交差,好巧不巧,路过了工部冯员外郎府第的后巷。 刘刚是没特别没有骨气的怂包软蛋,他被押上大堂,一看到旁边被打得浑身是血老熟人,虎峰山的土匪小头目。 就吓得往地上一跪,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连就自己偷过几只鸡,套过几条狗之类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 李大人见宁侍郎都快气冒烟了,赶紧说道:“宁大人息怒,要不先去后堂歇会儿,本官接着审?” 宁远德硬梆梆地说了一句,“不必,本官自己审!” 李大人看看跪在地上,还在拼命将自己干过的坏事一一招供的刘刚,不由摇了摇头。 双陆见大舅老爷气坏了,赶紧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听了双陆的话,宁远德的愤怒明显消减了一些。 这不免让李大人好奇地看了双陆一眼。 “这个少年本官好似在哪里见过,倒有几分面善。” 李大人在心里嘀咕一句,又将心思放在审案上了。 可李大人这一眼,却让双陆暗暗心惊,当日在京兆府,她可是曾经乔装改扮上堂做证的,不会是被李大人认出来了吧? 第351章 自寻死路 京兆府的衙役拿着府尹李大人的手令,前往工部员外郎冯大人府上,请冯夫人,冯家大姑娘到刑部问话。 冯夫人听到下人禀报心中大惊,狠狠瞪了刚才大叫着“夫人不好了”的婆子一眼。又命人赶紧工部找老爷报信,然后板着脸,摆足了官员夫人的架子,缓步走了出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来官员府邸搅闹。” 冯夫人冷声喝问,看上去气势很足。 京兆府的衙役们根本不会害怕一个六品官员的夫人。 若说别的京城可能不多,可说起官员来,随便在街上丢根棍子,都能打着几个五六品的官员,实在是太不稀罕了。 “我们大人有令,请工部冯员外郎的夫人和长女到府问话。夫人若是配合,自是一切好说,若是不配合,那就别怪小的们不给冯夫人和府上的大姑娘留面子了。” 来冯府提人的京兆府衙役班头,是前阵子才从刑部调过去的,听说冯家胆敢算计他的前上司,这个班头就算是收了冯府管家塞来的好处,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冯夫人气的脸都青了,在心里不住的骂那个班头,可看到几个衙役摸刀的摸刀,抖锁链的抖锁链,她的胆气就全都不翼而飞了。 冯府管家点头哈腰的赔笑脸,又塞了几个红包,这才算求得班头同意,让夫人和大姑娘坐车过去,免受抛头露面的羞辱。 其实就算是管家不塞红包,在未定罪之前,传讯官员内眷,她们也不必抛头露面的步行前往公堂的。 冯夫人到了公堂,一眼就看到自己姨妹家的儿子像一滩烂泥似的趴在堂下,她心里猛地一抽,暗叫一声“不好”。 刘刚看到表姨来了,立刻哭嚎着大叫:“大人,就是她给的银子,让小人找人扮成劫匪,打劫宁府的女眷。” “放肆,你血口喷人……” 冯夫人指着刘刚大叫,过度的惊慌让她再也维持不住她官员夫人的体面。 刘刚生怕堂上的两位大人偏帮他表姨,将罪名都扣在他的头上。 这个蠢货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花钱雇人袭击的,正是坐在堂上左侧那位大人家的内眷。 “你才没有,你先给了我五百两银子,就是叫那个孙婆子给我的,你还说只我要办好这事,就把你们府里的大姑娘嫁给我。” 刘刚心中着急,不管什么话都往外秃噜。 原本因为上公堂就吓得脸色惨淡的冯大姑娘,听了刘刚的话,惊的面色煞白,双眼圆睁,冲到她继母面前,颤声叫道:“母亲,你……你竟如此害我……” “大姑娘不要听他胡说,我没有……” 冯夫人一把抓住揪着自己衣襟的继女,干巴巴的辩解。 刘刚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怎么的,这会儿简直诚实的令人发指。 “你有,冯大姑娘,她已经叫孙婆子将你的小衣交给我了,就在我娘手里……” 刘刚此言一出,整个公堂立刻静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极度震惊的眼神看向冯夫人。 见过蠢人,还真没见过蠢到冯夫人这般地步的。 而冯大姑娘听到刘刚的话,羞辱至极,喉头咯咯响了两声,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冯大姑娘的贴身丫鬟小翠,立刻扑到她家小姐身上,大哭大叫起来。 宁远德回过神来,重重一拍惊堂木,喝令衙役找来看管女牢的婆子,命其将冯大姑娘救醒。 工部员外郎冯大人赶到刑部大堂之时,冯夫人已经在供状上画押了。 她倒是想不承认,可她给刘刚的是银票,但凡银票,在钱庄都是有底根的,一查就能想出来到底是谁家的银子。 若是十两八两还好说,可那足足有一千两银子,搁谁家也不是个小数目,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个外四路的表外甥那么多钱。 而且还有关键证人孙婆子,刑具往地上一扔,孙婆子就吓得全都招供了。 冯大人看过供状,当胸狠狠踹了他夫人一脚,踹得冯夫人摔倒在地,吐了好大一口鲜血。 宁李两位大人很看不上冯大人这般做派,宁远德冷喝一声:“冯大人好大官威,在我刑部大堂殴打妻子,你眼中可还有大楚律?” 大楚的律法中明文规矩,丈夫殴打妻子致伤,致残,致死,都有相关的处罚。 殴打妻子致伤,罚银五十两或苦役一月,致残,罚银一百至五百两不等,或罚苦役半年至两年,致死者,流一千里,情节极其严重者,可判斩刑。 “宁大人,这恶妇……下官也是……” 冯员外郎还想为自己辩解,却被李大人一句话堵了回来。 “冯大人如今还未休妻,她现在还是你的妻子。” 冯员外郎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十多年前,他贪图美色,又因为岳父归义侯犯了事,被皇帝撵出朝堂,成了个有虚名无实权的空头侯爷,他再也不用看岳父的眼色行事。 冯员外郎立刻以无子为由休了病重的发妻,冯大姑娘的亲生母亲钱氏,钱氏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活活气死了。 归义侯虽然落了势,可到底在朝中有几个亲朋故旧,虽然不能将冯员外郎一撸到底,却也让他从正五品跌到了正六品,而且从此再无升迁的可能。 “本官……本官这就写休书!” 冯大人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 悠悠转醒的冯夫人听到这话,立刻像疯了一般扑向丈夫,一边撕扯抓挠,一边破口大骂。 “冯天保,你不是个人……当看你诱奸我,吃我家绝……” 冯天保脸色极黑沉,他一把揪住妻子,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一句什么,然后将她向旁边一甩…… 冯夫人身子一软滑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李大人一拍惊堂木,冷喝一声:“押下去打入大牢……” 通匪可是重罪,冯夫人这一次必是在劫难逃。 一旁抱着自家姑娘的小翠,一直小声哭她家姑娘…… 就在冯夫人刚要被押下去之时,冯家大姑娘突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我不能活了……” 猛地撞向了堂下的柱子…… 第352章 夫妻夜话 冯大姑娘想突然跳起来撞柱,刑部的衙役们怎么可能让血溅公堂之事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只见两个衙役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分别抓住冯大姑娘的左右双臂一扯,硬生生阻了她的冲势,却也将冯大姑娘的两条胳膊拽脱了臼。 冯大姑娘惨叫一声委顿在地,又疼又羞,眼泪哗哗的涌了出来。 两个衙役救下了冯大姑娘,立刻松开手,同时高声大叫:“大人,隔着衣裳,我们没有碰到这位姑娘,求大人为我们做证。” 这两个衙役都是有媳妇孩子的人,都怕自己被这位冯大姑娘赖上。 冯大姑娘听到这样的喊叫,哭的越发凄惨了。 小翠见自家大姑娘没能成功撞柱,眼中闪过一抹恼恨之色。 双陆就站在小翠斜对面,她家大舅老爷的身边,刚巧看到了小翠那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 双陆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已经暗自上心了。她有种直觉,这个小丫鬟必有古怪,暗中盯着她,说不定能抓出条大鱼。 冯大人在公堂之上就要借纸笔写休书,正好还能请宁侍郎和李大人给他做个见证。 谁知根本没人肯借纸笔给他,宁李二位大人更不肯给他这种人做见证。 冯大人只能灰溜溜地带着了无生意,眼中偶尔还流露出一抹浓浓恨意的大女儿回府去了。 冯大人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明日是大朝会,宁李二位大人都得上折子奏事,便也不再继续审案,各自回府了。 双陆是以宁远德子侄身份跟在他身边学习的,自然也得着他回宁府。 在回府的路上,双陆将自己发现的异常告诉给大舅老爷,宁远德对于双陆这般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极为满意。 这么机灵聪明能干的小丫头,怎么就没投胎到他夫人的腹中呢。 想到三个“烦人”的儿子,宁远德又想要小闺女了。 心里有了个念头,宁远德决定晚上回去和父母妻子商量商量,若是他们都同意,没能生出个亲闺女,认个义女总可以吧。 宁远德觉得双陆比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可强多了。 回府之后,宁远德看到父母妻儿都回来了,脸上不由自主浮起了笑容。 父母在堂,夫妻恩爱,儿子成器,宁远德已经是相当成功的人生赢家了。 晚上就寝之前,宁远德和妻子说了想收双陆为义女之事。 孙氏听了这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怎么,你不愿意?你不挺喜欢双陆这孩子的么?” 宁远德笑着问了起来。 自从双陆住进宁府,自崔老夫人以下,府里的夫人们可都喜欢她喜欢的不行。 “不是不喜欢,我可喜欢双陆这小丫头了。你是不知道,这几日跟着母亲没少见那些个千金小姐。我也不是说她们不好,就是……” 孙氏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大儿子的亲事,真是快愁死她了。 “就是没有一个对你脾气的。” 宁远德笑着接口说道。 “对对,就是这样。你知道的,我最看不上那些个扭捏作态之人。” 孙氏烦恼地说道。 “你莫不是想让双陆给咱们做儿媳妇?” 宁远德笑着问。 “唉,我倒是有这个念头,可是双陆还小,她和竹儿一般大,忠儿可都十八了,若等双陆及笄,至少要等四年……” “那其他的孩子呢?咱们又不是只有忠儿一个儿子。” “配忠儿,我都觉得可惜了,其他几个小子还不如忠儿。说起来若非身份差了些,双陆嫁公侯世子都配得起,以双陆之才,世家主母都做得。” 孙氏真心喜欢双陆,否则也不会这样说。 宁远德心念一动,一个念头开始萌芽。 “那咱们就认双陆为义女吧,给她一个好身份,将来说不定能有个更好的前程。” 宁远德看向妻子,眼神很亮。 孙氏与宁远德做了多年的夫妻,与他心意相通。 听了丈夫的话,孙氏想了想,笑着说道:“你是说松儿?” 宁远德点头笑道:“若是两个孩子有意,也未尝不可。若是无意,双陆有个好身份,将来也能走得更远。” 孙氏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松儿将来注定要镇守边关,他的妻子,可不能是担不起事的弱女子,双陆有胆识,人又聪明果敢,若真成了,将来松儿必定不会有后顾之忧。” 宁远德笑着说道:“若是能成自然好,若两个孩子没有缘分,咱们也不能强求。总要孩子们自己愿意,才能成一双佳偶。” 孙氏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 “咱们家的儿媳妇还没着落,你倒先操心起外甥了,松儿才十四,还不急呢。” 宁远德听了妻子的话,也自嘲的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宁远德低叹一声,轻声说道:“其实忠儿的媳妇,我心里倒有个人选,只是……咱们家的门第还是差了些……” 孙氏立刻说道:“你中意的莫非是宜晴郡主?” 宁远德一惊,愕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孙氏一拍丈夫的大腿,疼得宁远德直龇牙。 “我早就看上那个孩子了,这不是你的官职太低,咱们忠儿之前也没个功名,我没敢说么。” “真的,你也觉得那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宁远德高兴地问。 “当然是好孩子,还是一等一难得的好孩子,说实话,若是你有妹夫那身份,我说什么也得厚着脸皮求媒人提亲。” 停了一下,孙氏有些幽怨地说道:“早知道头几年说什么也要逼你上进的,你没个好身份,都影响儿子娶媳妇了。” 宁远德有些无语的看向自家亲媳妇! 原来是谁说的,官大官小都无所谓,反正也不指着俸禄过活,只要他做官做的顺心就好。 女人翻脸就是快,还没法子和她讲道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明儿起我就发奋努力,争取早日升官,不给你儿子娶媳妇当绊脚石,行不行?” 宁远德开玩笑的说了起来。 孙氏白了丈夫一眼,也知道是自己胡搅蛮缠了。 “算啦,你原先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吧!等明年忠儿高中,我就找阿娴做媒,给忠儿求亲去……” 第353章 被委以重任的小白 宁远德只是在休沐这日晚上回家住了一夜,次日上朝之后,就连着一个月没有回过家,吃住都在刑部。 双陆也是吃住在刑部,一个月没出过刑部的大门。 甚至宁远德又将他的二外甥程谨竹借去刑部帮忙了,还给大外甥送了一封信,程谨松看过信之后,也忙得不着家了。 程小白连着三天没见到小大哥和小二哥,不免抱着她狼爹嘀咕起来。 “阿爹,你说小大哥小二哥忙什么呢?小二哥又没考试,我都三天没见着他们了。要不咱们出去找他们吧。” 狼王心头一颤,它家崽子这才安稳了几天,又不安生了。去青楼那事才刚刚翻篇几天呢。 “崽崽啊,你小大哥小二哥一准是做正事去了。咱们可不能给他们添乱。” 狼王想想小二崽子出刑部之前特意对自己说的话,赶紧说了起来。 “哼,谁添乱了,阿爹看不起崽崽……” 程小白娇哼一声,扭头扑进她狼阿娘的怀中。 狼后看了狼王一眼,对怀中闷闷不乐的小丫头笑着说了起来。 “崽崽啊,你小大哥小二哥都忙正事了,你小三哥正拼命学习备考,现在只能将保护你阿娘和咩咩的重任交给你。狼阿娘相信崽崽一定能保护好阿娘,对不对?” 程小白眼睛陡然一亮,立刻大声应道:“对,崽崽一定会保护好阿娘和咩咩的。” 说罢,行动力极强的程小白立刻跑去找她阿娘了。 宁氏看着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的小闺女,好奇的不行。 她这个小闺女就是个活猴儿,平日绝不可能在屋子待这么久。 今儿这是怎么了,这孩子一大早就跑到自己身边,陪自己吃了早饭,散了步,睡了午觉,又陪着吃了午饭,现在都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这孩子硬是没有离开自己身边半步。 虽然很高兴小闺女陪着自己,可这……也的确是太反常了。 “小白可是想出去玩儿?” 宁氏想了想,笑着问道。 程小白先是点头,占到一半,又使劲儿的摇头,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阿娘,小白不想出去玩儿,小白陪着阿娘。” 宁氏更加觉得奇怪了,仔仔细细打量着小闺女,这也没被调包啊,是她心爱的宝贝小闺女。 “那阿娘给小白讲故事?” 宁氏试探地问了起来。 程小白不是很有兴趣的点了点头,扒在她阿娘身边,小手放到阿娘肚子上和咩咩玩,只听了几句故事,就无聊地睡着了。 薰风赶紧过来将小郡主抱到床上,为她除了鞋袜,给她盖上小被子,让她睡的舒服一些。 宁氏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满眼疼爱。 程小白睡觉不老实,只睡了一会儿,就手舞足蹈的打起拳来。 丫鬟嬷嬷们生怕小郡主一个不小心误伤夫人,赶紧上前小声劝她们夫人离远些。 宁氏想了想,起身走到窗下的摇椅上躺下,轻声说道:“好些日子没见着瑞雪了,回头叫人去她家看看,她若是身子爽利,就让她过来说说话儿。” 瑞云婆家没有人,宁氏干脆将她安置在府中,早早晚晚都能见上一面。 坐胎四个月以后,瑞云不再孕吐,能吃得下东西,人长胖了些,身子也好多了。甚至都有精力帮着调教新入府的小丫鬟们。 瑞雪住在婆家,刚回京时,还经常往府里走动请安,可这一个多月以意来,瑞雪就没再来过了。 宁氏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可前阵子事多,就没顾上瑞雪,如今得了空,便问了起来。 喜雨赶紧应了一声,说明儿一早就去瑞雪家告诉一声。 薰风却是眉头微皱,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宁氏看到薰风的跟个些奇怪,便问了起来。 “薰风,可是瑞雪出了什么事情?” 薰风赶紧跪下,低声说道:“回夫人,瑞雪姐姐现在好像不太好。婢子表嫂昨儿来看婢子,听她说了几句。” 宁氏知道薰风的表嫂与瑞雪婆家是邻居,想来是听说了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细细说来,不可有所隐瞒。” “回夫人,婢子表嫂说,曹家婶子请大夫给瑞雪姐姐摸了脉,说怀的是个女胎,曹家嫂子待瑞雪姐姐就不好了。” “你可知是怎么个不好法?” 宁氏的声音有些发冷,脸上也没了笑容。 “曹姐夫一上值,曹家婶子就叫瑞雪姐姐服侍自己,端茶倒水捏肩捶背洗脚洗衣裳做饭,生生把瑞雪姐姐当粗使丫鬟使唤。大晚上的也不叫瑞雪姐姐回房,说是她有身孕,不能服侍曹姐夫,叫小丫鬟去服侍曹姐夫。” 薰风愤愤地说了起来。 “曹延龄就这么眼看着他娘欺负瑞雪。” 宁氏气得面色发青,冷冷问道。 “回夫人,倒也不是,曹姐夫当时就和他娘翻了脸,说要带着瑞雪姐姐出去赁房子单过,可曹婶子又要抹脖子又要上吊的,以死相逼,曹姐夫这才没带瑞雪姐姐走。” “可到底是撕破了脸,曹姐夫在家时,曹婶子就假装对瑞雪姐姐好,曹姐夫一出门,她不敢明面上欺负瑞雪姐姐,就天天指桑骂槐的,瑞雪姐姐根本不能好好养胎。” 薰风昨天听她表嫂说了瑞雪的情形,特意跑去看了瑞雪,心中正气得不行,如今夫人问了起来,她怎么能不狠狠告上一状。 薰风嘴快,喜雨想拦都拦不住,只能让她如实说了。 “哼……喜雨,传话出去,叫何满两口子带几个人去曹家,把瑞雪接回来,真当瑞雪没靠山不成!” 宁氏冷喝一声,言语中颇有些杀伐果断之意。 “阿娘,我也要去……” 被薰风吵醒的程小白腾地跳了下来,赤着脚跑到摇椅旁,急急叫了起来。 “小白,天晚了……” 宁氏不想让女儿过早的见识人间险恶,打算拒绝女儿的要求。 “阿娘,就让小白去呗……” 程小白开始了她的缠人大法。 “小白乖啊,在家里陪阿娘好不好?” 程小白一下子想起狼阿娘说如今她得肩负起保护阿娘的重任,立刻垮了双肩,闷闷的应了一声。 宁氏挥了挥手,喜雨应了一声,赶紧下去传话。 看到小闺女无精打采的小模样儿,宁氏只得叫人请来狼王狼后。 说起哄小白,还是狼王狼后更在行,她这个阿娘早就自愧不如了。 第354章 可怜的瑞雪 不过半个多时辰,满娘子就将瑞雪送来了。 宁氏打眼一看,震惊的坐直了身子,小丫鬟赶紧扶着她们夫人,宁氏顺势站了起来。 “瑞雪?” 宁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声叫了一句。 “夫人……” 那个瘦的皮包骨头,挺着肚子的,真的是一个多月之前还丰满圆润的瑞雪? 瑞雪哭着叫了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快快,快扶起来。瑞雪别哭,有我呢……” 宁氏赶紧叫人将瑞雪扶起来,送到椅上坐下。 “瑞雪姨姨?” 程小白使劲儿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瘦巴巴的大肚子妇人是真是瑞雪。 “小郡主……” 瑞雪还没坐下,就要起身行礼。 宁氏一把按住瑞雪的肩头,突出的锁骨极为硌手,可见瑞雪瘦成了什么样子。 “坐下,稳稳心神,吃点东西再说话。灵素呢,怎么还没过来?” 宁氏沉声问道。 “回夫人,灵素姐姐刚才在制药,身上染了药气,恐怕冲撞了夫人,得沐浴更衣手才能过来。” 宁氏想起前几日张灵素说要制化瘀丹,里面有几味药对有孕的妇人不利,便告了假,说这几日不过来的。 没过多一会儿,头发还湿着的张灵素匆匆跑了过来。 “夫人,小女来了……” 宁氏赶紧叫人拿大帕子将张灵素的头发包起来,嗔道:“再急也得把头发绞干,若是受了凉可不好。” 张灵素笑着应道:“夫人别担心,婢子的身体好着呢。” 看到瘦成人干的瑞雪,张灵素也吓了一大跳,忙问道:“上次诊脉,你还好好的,怎么一个多月未见,就瘦成这样了,快让我看看……” 说罢,张灵素走到瑞雪对面坐下,将她的手拉到脉枕上,认真的诊脉。 片刻之后,又换了一只手诊脉。张灵素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你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灵素冷着脸问道。 瑞雪愕然,“我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点儿胃口都没有,连饭食吃的都少,更不要说吃别的东西。” “不对,一定吃了……算了,我先给你煎副药喝了,清清毒,然后再补身子,怎么就亏空成这样了?” 张灵素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瑞雪低下头不说话,眼泪却洇湿了她的衣裙。 “阿姐,您先带小白去睡觉吧。” 宁氏眉头紧锁,还是准备先安置女儿。 程小白哪里肯走,只一个劲儿的摇头,“阿娘,小白不走,小白要知道谁害瑞雪姨姨。” 狼后也站着不动,倒是狼王很自觉地走了出去。 狼后一动不动,宁氏就明白她阿姐的意思了,这是想让小白了解世间险恶呀。 没奈何的叹了口气,她阿姐总是有道理,那就让小白留下来吧。 张灵素去煎药了,宁氏命下人们都退下,拉着瑞雪的手,心疼的说了起来。 “你个傻丫头,我认你做妹妹,就是给你当靠山的,有事情怎么都不来找我,打量我一个堂堂国公夫人,还对付不了你婆婆么?” “夫人……”瑞雪叫了一声夫人,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叫什么夫人,叫姐姐,怎么,想不认我这个姐姐么?” 宁氏轻抚瑞雪的头,说的话虽然不软和,语气中却透着满满的心疼。 “姐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们说,当人媳妇都是这样的……” 瑞雪哭诉起来…… “放屁,哪个好人家会搓磨自家儿媳妇,别哭,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宁氏看到瑞雪这副样子,心中又疼又气,连粗话都说了出来。 狼后听到妹子说粗话,立刻在心中对它宝贝崽崽说了起来。 “崽崽啊,你阿娘是气狠了才会这样说的,你可不能学哦,我们崽崽最乖了,对不对?” 程小白迷迷糊糊被它狼阿娘忽悠了,还点着小脑袋保证自己一定不说粗话。 瑞雪擦了眼泪,低声说了起来。 原来一个多月之前,她的婆婆请了个稳婆给她摸脉,说是能摸出男女。 稳婆一摸,就说怀的是个女胎,瑞雪的婆婆胡氏当时就变了脸色。 从那天开始,胡氏就开始变着法儿的折腾瑞雪。 起初胡氏还不敢做得太过分,可她看到瑞雪并没有告状,全都忍了下来,就越发变本加厉了。 原本买来服侍瑞雪的两个小丫鬟也全都发卖了,所有的家务落到了瑞雪一个人的身上。 除了家务之外,瑞雪还得给婆婆立规矩,每天黎明即起,忙到半夜都不一定能睡觉…… 曹延龄这阵子很忙,总是早出晚归,有时还两三天才回来一趟,胡氏越发无所顾忌,甚至还动手打了瑞雪。 宁氏越听越生气,程小白也是越听越生气。她悄悄在心里对她阿娘说了起来。 “阿娘,我要去揍那个恶婆子,给瑞雪姨姨出气。” 狼后想了想,问道:“揍到什么程度,直接打死么?” 程小白一时语塞,好像不能随便打死人。 可是她心里好气啊! “崽崽不气,先看看你阿娘如何安排的。她不会让你瑞雪姨姨受委屈的。” 狼后轻声说了一句,虽然还是在哄孩子,可它已经开始有意识的教导,而非单纯的哄小娃儿。 “瑞雪,你往后有何打算?” 宁氏缓声问了起来。对于这样的瑞雪,她心中有些失望。 “我……夫人,我现在只想把孩子生下来。” 瑞雪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嗯,这是自然,生了孩子之后呢,你又打算如何?继续让你婆婆虐待你,虐待孩子么?” “不不不,绝不可以!” 瑞雪激动的大叫起来。 叫过之后,瑞雪又瑟缩起来,喃喃道:“夫君是独子,我逃不开的……” 宁氏皱眉摇了摇头,心中更加失望了。 她都已经明说了自己会给她撑腰,瑞雪怎么还是立不起来! 此时张灵素将煎好的药送了过来,宁氏看着瑞雪喝了药,方才缓声说了起来。 “今晚先住下来,晚上好好想想,明天再告诉我有什么打算。” 宁氏也有孕在身之人,动了一回怒,虽然未动胎气,可腹中的咩咩动的却比平时更厉害些,想来是在催着她赶紧休息。 瑞雪哭着应了,低头走了出去。 栖梧园房子多,她就算是出嫁了,她原本住的屋子也还留着,并没有安排其他丫鬟入住。 看到屋子里熟悉的家具床榻摆设,瑞雪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满娘子轻叹一声,示意小丫鬟们都下去,她自己则上前扶住瑞雪,轻声说道:“瑞雪,今儿晚上我陪你住,有事尽管说话……” 瑞雪听到这句贴心的话,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扎进满娘子的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第355章 想明白了 哥哥们没在家,觉得自己身负保护阿娘重任的程小白,晚上非要睡在她阿娘外间的暖阁子里。 宁氏拗不住女儿,只得答应下来,叫祥云喜雨两人照应着,狼后也没回狼苑,入夜之后,它还得带着崽崽进空间淬炼神魂。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狼后和程小白都在外间睡的缘故,宁氏本以为自己这一夜不会睡的太好,可没想到一挨着枕头,她就睡沉了,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连平日一夜数次的起夜都没有了。 “阿娘今天气色真好!” 背着两只小手,做出个小大人模样的程小白,煞有介事地说道。 宁氏轻点女儿的小鼻尖,笑着说道:“那是因为小白在阿娘身边呀……” 程小白骄傲地扬起小脑袋,也觉得是自己的功劳。 陪着阿娘用了早饭,程小白有点儿憋不住了。就她这个活猴儿的性子,能坚持一天一夜陪在她阿娘身边,已经很难得了。 宁氏想着回头还要处理瑞雪婆家之事,小白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便笑着说道:“小白要不跟狼阿娘出去玩会儿?” 程小白很明显的心动了,只是脸上却满是纠结之色。 “……可是,小白要保护阿娘和咩咩……” 宁氏这才知道小闺女为啥这样的黏着自己。 “阿娘……这样吧,小白就在阿娘的院子里玩,阿娘这里有什么动静,小白一准第一个听见,就能保护阿娘和咩咩了” 宁氏本想说“阿娘不用保护”,可心念一转,就硬生生转了说法。 狼后眸中含笑,满意地点了点头,它就知道它妹子聪明。 程小白刚跑到院子里练枪,这枪法是她小大哥亲自教的,后来阿爹也教了两回,程小白每天都要去演武场练上半个时辰的枪法。 如今程小白一招镫里藏身无影枪,已经能刺出九个枪花,直追她阿爹和小大哥的十二个枪花。 “小郡主好厉害!”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很少有机会看到小郡主练枪,个个兴奋的拼命拍巴掌,欢呼个不停。 宁氏听到小丫鬟们的欢呼声,不由摇头笑了起来。 她这个小闺女,不爱读书写字,独爱习武。而且还是天生的习武好苗子。真真是个将门虎女。 想想自家三个小子,虽说老二走的仕途,可习武起来也是一学就会,天份也不差,老大自不必说了,那就是个学武的天才。老三也有学武的天份。 难不成这将门的传承,都融进了骨血么! 摸摸在肚子里打拳踢脚的咩咩,宁氏觉得,这小子将来恐怕天份也不低。 程小白才练了不到一刻钟,大着肚子的瑞雪瑞云从外头走了起来。 程小白赶紧收了招势,免得误伤了两个大肚婆,那可是她未来的小弟小妹呢。 “瑞雪姨姨,瑞云姨姨……” 程小白接过小丫鬟送来的帕子,胡乱擦了脸上的汗水,高兴地叫了一声。 瑞雪瑞云赶紧屈膝行礼,同时口称“拜见小郡主”。 程小白小手一挥,有模有样的说道:“姨姨们不必多礼,快进屋吧……” 瑞雪心中一惊,这才多久没见小郡主,小郡主就像个小大人了。 瑞云常来走到,见小郡主的时候多,倒没觉得吃惊,只笑着从身边小丫鬟手中接过一只小小的食盒,笑着说道:“小郡主,这是您上回说好吃的香桂如意饼,早上才做的,您尝尝。” 程小白早就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气,眼睛早就瞄上了那只小巧的食盒子。 听瑞云说话,她赶紧双手接过食盒,开心的道了谢,就跑进了廊下的茶水间。 如今程小白都知道吃不同的点心要配不同的茶水,跑去折腾烧水沏茶的小丫鬟了。 瑞雪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之色,她一个多月没来给夫人请安,这次过来,都没给小郡主带小礼物。 瑞云轻轻拍了拍瑞雪的手,低声道:“我一个人住,总比你方便许多,况且我送了也就是你送了,难道你还和我生分不成。” 瑞雪还想说什么,可两人已经走到了廊下,打帘子的小丫鬟已经挑起了帘子。 进了屋子,瑞云瑞雪要行礼请安,被宁氏命小丫鬟拦住了,只叫两人坐下说话。 “瑞雪,歇得可好?” 宁氏看到瑞雪面色不再像昨天那么苍白,心情也略好一些。 瑞雪忙说歇得很好,多谢夫人看顾。 宁氏微微皱眉,缓声道:“你可想好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瑞雪显然是已经想好了,她抬起头,眼神中没有了昨晚的彷徨,多了一抹坚定。 “夫人,等婢子夫君得了空,婢子想与他好好谈一谈。若是夫君要婢子委屈求全忍让婆母。婢子斗胆求夫人为婢子做主,让婢子带着孩子与他和离,这孩子既是个女孩,留在他们家,我怕孩子活不了……若是……那就叫他拿出个彻底解决的法子。” 瑞雪很艰难的说出这番话,眼中噙着泪,神情却很坚决。 宁氏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的瑞雪可算是长脑子了。本夫人答应你,这阵子你先和瑞云一起住,等你家夫君办差回来,就叫他与你好好谈一谈。” 瑞云眉头微皱,她知道曹延龄是独子,而大楚以孝治天下,一个孝字压下来,只怕这事难了…… 只不过看看瘦得皮包骨头的瑞雪,瑞云就不能再说什么,只笑着应道:“那敢情好,我们正好做伴儿,也能多说说话儿。” 三个正说着各自孕期感受,一个小丫鬟快步走进来,面色犹带没压住的怒色。 “回夫人,曹家的胡婆子在角门上跪着,要接瑞雪姐姐回家。” 小丫鬟嘟着嘴,忿忿地回禀。 如今栖梧园里的小丫鬟们,大多都是瑞雪瑞云她们几个大丫鬟教导出来的,见教过她们的瑞雪姐姐被婆婆那般搓磨,小丫鬟们都忿忿不平。 瑞云眼睛一竖,刚要开口骂人,却听到了满娘子的声音。 “夫人莫要动气,婢子已经处理好了。” 随着话音,满娘急匆匆跑了进来。 宁氏微微挑眉,扫了那个小丫鬟一眼,看向满娘子。 满娘子躬身回话。 “夫人,婢子刚刚去见了胡婆子,告诉她瑞雪怀相不好,夫人好心接她进府安胎,已经叫小厨房的周婆子刘婆子好生送胡婆子回去了。” 宁氏听满娘子刻意点明派去送胡婆子的人选,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 第356章 意外 小厨房的周婆子和刘婆子,这两人各有特长。 周婆子长得膀大腰圆,一身的蛮力,一百多斤的整扇猪肉,周婆子一次能轻轻松松的扛两扇。 “送”个百十来斤的婆子回家,简直不能更轻松了。 而刘婆子则是嘴皮子特别利索,骂起人来,半个时辰都不会说半句重复的话,而且还能做到一个脏字儿不带。 并且刘婆子的传播能力特别强,什么事儿她要是想传,最多只要一个时辰,就能传遍整个国公府。 被刘婆子骂的人,能活活憋屈死还挑不出刘婆子一点儿错处。 双陆没去刑部之前,最爱听刘婆子讲八卦,跟她学怎么怼人。说起来,也算是双陆的师傅之一了。 瑞云瑞雪也跟着笑了起来。 满娘子走到瑞雪身边,缓声说道:“瑞雪你别恼我自作主张,你如今真的好好安胎……” 瑞雪赶紧站起来,抓住满娘子的手,感激地说道:“我谢姐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我嘴笨,不会说话,可我心里全都明白。” 宁氏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瑞雪你只安心在府里养着,将来不论如何,总不会让你没个着落的。” 满娘子见没什么事了,便躬身告退,将那个来报信的小丫鬟带了下去。 直到走出了院门,满娘子才沉着脸冷声喝问:“谁让你递话的?” 那个小丫鬟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立刻摇头道:“没有人让婢子带话。” 满娘子低叹一声,“双喜,你真让我失望,既然你说没人让你递话,那这擅离职守,擅闯上房之罪,就你自己领了吧……” 双喜一听这话,吓的脸色煞白,慌忙跪倒在地,哭着说道:“表姨,双喜知错了,您饶了双喜这一回吧,是……是……婢子想在夫人跟前露脸……” 满娘子摇了摇头,眼中的失望之色更浓,她淡淡说道:“你不是家生子,虽说签的是死契,倒也不是不能赎身。给你爹娘送个信,让他们来给你赎身吧,若是不来,我只能叫人牙子来了。” 双喜一听这话,扑上前抓住满娘子的腿,哭着说道:“表姨,双喜错了,双喜真的知道错了,您别叫我爹娘来赎我,他们会打死我的……” 满娘子俯身将双喜的手拽开,冷冷道:“你如今大了,他们不会打死你的。” 双喜闹出的动静有点儿大,院中的程小白耳朵又尖,立刻跑到院门口看热闹。 双喜看到小郡主出来,立刻舍了满娘子,向小郡主扑跪过去,哭着连连磕头,口中叫着“小郡主救命……” 程小白身体的反应永远比脑子快,见有人扑向自己,程小白立刻纵身一跃,跳到了月洞门旁的墙头上。 满娘子虽然知道小郡主身手好,可还是吓了一大跳,立刻冲到墙下,双手张开,急急地叫道:“小郡主您当心些,慢慢下来,婢子接着您。” 程小白像只小猴儿似的蹲在墙头上,还拍了拍小胸脯,说了一句:“好险,还好没被扑到,要不就得负责了。” 前阵子宁氏教导儿子们,让儿子们一定小心谨慎,不要被姑娘扑进怀中,否则就得对人家姑娘负责,把人娶回来。 程小白掐头去尾听了半句,知道不能让人扑着自己,要不就得对人负责。 听到小郡主那稚气又好笑的话,满娘子和大小丫鬟全都是正儿八经的抿嘴憋笑,她们家小郡主可是个爱面子的,不能当面笑她。 轻轻飘进满娘子的怀中,程小白好奇的看着那个在地上百二磕头叫救命的小丫鬟,眼神渐渐冷了。 “满姨姨,把这个丫鬟撵走吧。” 程小白突然冷冷地说了一句,平日里总是带着笑容的脸上已经挂起了寒霜。 “是,小郡主,婢子知道了,这就叫人牙子进来。” 满娘子答应一声,将小郡主放下来,亲自去安排。 双喜虽然一直在哭,可耳朵却一直支棱着听动静。 听到小郡主说要将自己撵出去,双喜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奴婢并没有犯错,小郡主,您不能无缘无故撵我……” 双喜疯了一般的大叫起来。 “有缘故,我看你不顺眼!” 程小白双手环胸,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从来没见过小郡主这样神情的大小丫鬟嬷嬷们都惊呆了。 所有人心里都有同样一个念头,双喜到底做了什么伤害小郡主的事情,小太阳般的小郡主会变得这样冰冷! 想到这里,所有人看双喜的眼神都淬了冰! 别的都不说,单说双喜让小郡主脸上没了笑容,双喜就罪大恶极! 原本懒洋洋趴在院中的狼后,在它宝贝崽崽神情变冰冷之时,已经飞快冲到了它崽崽的身边。 “崽崽,阿娘在……” 狼后在心里说了一句,程小白一转身扑进狼后怀中,虽然没有传出哭声,可是大家都看到了小郡主那小小的身子颤抖的厉害。 小郡主哭了……爱笑爱闹的小郡主哭了…… 除了双喜之外,其他在场之人,不觉都红了眼圈儿。 小郡主是小主子,可在她们的心中,小郡主还是小妹妹,小闺女儿,小孙女儿,是她们心甘情愿,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孩子。 几个大丫鬟扶着宁氏飞快走了出来。 看到宝贝闺女伏在她狼阿娘的怀里无声哭泣,宁氏的心都碎了。 不顾自己的大肚子,宁氏半蹲在地上,拥住了颤抖的女儿。 “小白,阿娘在……” 宁氏和狼后说了同样的话。 “阿娘……” 带着浓浓的哭意,程小白转身伏在阿娘怀中,小身子还努力的拱起来,不让自己挤到阿娘的肚子。 宁氏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阿娘在……阿娘在……” 干妹子接手了崽崽,狼后得了空儿,一步一步走近双喜,一双凝碧的双眸冷冷锁住双喜。 尽管狼后常在府中走动,如今府里的人都不怕狼后。 可是当一匹狼,而且是狼后,定向释放它的威压,别说是个小丫鬟,就算是程思则当面,只怕也承受不住。 双喜连叫都没叫出一声,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狼后盯着双喜,眼中浮起一抹困惑之色,她看到的情景,不足以让它的宝贝崽崽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啊? 难道是前世之事? 狼后有的只是预知能力,却不能回溯往事,更无法知道前世之事…… 第357章 呵护 “三公子,您快别写文章了,快去看看小郡主吧,小郡主在栖梧园,哭得伤心极了……” 正在专心写文章的程谨枫听到他的小厮招财在外面大喊大叫,惊得手一颤,一大滴墨汁滴到了刚写了一半的文章上面。 慌忙丢下手中的笔,程谨枫都来不及从房门跑出去,直接一个鱼跃,从书桌前的窗子蹿了出去,几乎是脚不点地的向栖梧园飞奔而去。 “小白……小白不怕,小三哥来了……” 程谨枫一边大叫一边飞奔而栖梧园,看到宝贝妹妹正伏在阿娘怀里,小身子一颤一颤抖的厉害,而他狼阿娘正皱着眉头,盯着一个躺在地上的小丫鬟。 “阿娘……小白不哭,小三哥来了……” 程谨枫硬是将妹妹从他阿娘怀中抢过来,紧紧的抱住。 喜雨她们正好趁机赶紧将夫人扶起来,免得一直憋着夫人肚里的小主子。 宁氏站起来,面带寒霜,冷声吩咐:“将这恶奴关进地牢,叫何满查她底细。” 满娘子答应一声,立刻叫个婆子拿绳子将双喜绑起来,好关进地牢。 婆子拿麻绳一绑,双喜就醒了过来,立刻大哭着叫道:“夫人开恩啊,婢子只是收了胡婆子一两银子的好处,往您这里传话,婢子真的没干别的呀……” 宁氏面色极寒,冷喝一声“关进地牢”。 婆子立刻用汗巾子堵了双喜的口,飞快将她绑的结结实实,带出去交给侍卫,由侍卫将人关入地牢。 众人回到房中,程小白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只是她满眼的纠结,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 宁氏屏退了所有的丫鬟,连三儿子都撵了出去,只留狼后和她的小闺女在身边。 “小白,阿娘前两天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宁氏温柔地揽着女儿,轻声说了起来。 程小白听她阿娘讲述梦境,一双红红的大眼睛越睁越圆,越睁越大…… 阿娘的梦,怎么与她前世的经历那么像?甚至比她记忆中的前世还要全。 十四岁死在朔北之后,程小白的灵魂没有去处,整日在天地间飘荡,她不知道自己飘了多久,飘着飘着,好多记忆仿佛都飘散了…… 宁氏边说边哭,程小白先是怔愣,继而泪如泉涌 “阿娘,是真的,都是真的,那都是小白上辈子的事情……” 宁氏心如刀绞,却还得忍着悲痛,颤声给女儿找理由。 “小白真的在梦里经历过这样的苦难?” 程小白被问得怔住了,那真的是一场梦?还是真的是自己的前世? 可是她明明记得,就是刚才在院中那个小丫鬟,就是她下毒害死了玄儿。阿娘怎么没有梦到? “阿娘,那个丫鬟,她毒死了玄儿……” 扑进阿娘怀中,程小白伤心的大哭起来。 “什么……” 宁氏万万没有想到女儿心里承受的,竟然还有这样她不知道的苦痛。还有没有别的,宁氏不知道,她也不敢问…… “小白不难过,玄儿现在好好的。我们一定会保护好玄儿,玄儿会一直好好活着。阿娘今天就给你阿爹写信,叫玄儿回来陪你,好不好?” “好……要玄儿……”程小白哭着说。 狼后立刻将崽崽揽到自己的怀中,看看宁氏,再看看一边的笔墨纸砚。 宁氏点点头,立刻过去写信。 信写好之后,狼后轻啸一声,将在刚才狼苑中闹腾着要过来,却被狼后阻止的狼王叫了过来。 狼王一进屋子,直奔它的宝贝崽崽,看到崽崽双眼通红,狼王原本凝碧的双眸立刻变成森森的血红色。 “谁伤害崽崽,雪儿,你告诉我,我活撕了他!” 狼王冲着狼后咆哮起来。 狼后抬起前腿,轻松的压住狼王的脑袋,冲着它冷冷啸了几声。 狼王立刻怂了,低下头,紧紧抱着崽崽。 “姐夫,请你去趟永宁关,叫玄儿回来。” 宁氏将封好的信放到小皮包中,又将小皮包系在了狼王的脖子上。 狼王点了点头,低头亲亲崽崽,然后转身飞快蹿了出去。 狼后无缝连接,将崽崽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小白不难过哦,玄儿很快就回来了,这次让玄儿在家里多陪你一阵子。” 宁氏摸着女儿的脑袋,轻声细语地说了起来。 “妹妹,妹妹……阿娘,枫儿要守着妹妹” 被丫鬟们拦着不让出屋的程谨枫着急的大叫。 宁氏拿着身边的铜铃摇了两下,清越的铃声可以传得很远,足够传到在廊下候着的丫鬟们的耳中。 丫鬟们这才赶紧进屋,程谨枫也趁机跑了进来。 “小白别不开心,小三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程谨枫跑到妹妹面前,夸张地笑着哄妹妹。 一向贪玩的程小白却摇了摇头,小声地说道:“不行,小三哥得准备考试,不可以出去玩儿。” 程谨枫立刻垮了双肩。他倒不是贪玩,而是他想在妹妹不开心的时候陪在妹妹的身边。 宁氏看出儿子的心思,轻声说道:“枫儿,只有你变得强大,才能更好的保护妹妹,陪伴妹妹。先去读书吧,阿娘相信枫儿一定能实现自己许下的承诺。” 程谨枫慢慢挺起垮下的双肩,眼神又坚毅起来。 “儿子明白了。小白,小三哥这就去好好读书,小三哥不能陪伴的日子,你要开开心心的。” 程谨枫像个小大人似的叮嘱妹妹,让人看了既欣慰又心酸。 而他们的阿娘宁氏,心中则充满了内疚…… “阿姐,你先带小白去狼苑吧。” 宁氏对狼后轻轻说了一声,狼后点点头,将崽崽送到自己的背上,很快走了出去。 回到狼苑,狼后将崽崽的神魂送进自己的空间休养。 刚才程小白悲伤大哭的时候,狼后才发现了它宝贝崽崽神魂上极隐蔽的暗伤。 虽然自己的空间并不能修复那样的暗伤,可总能让崽崽的神魂凝实一些,对她总是有好处的。 “阿娘,妹妹出了什么事?” 刚把崽崽的神魂送进空间,狼二姐狼三哥狼四姐狼小哥,还有斑斑点点豆豆全都悄悄走了进来,狼二姐问出了它们兄弟姐妹的担忧。 刚才它们原本要冲过去保护妹妹的,可是却被它们的阿爹按住了,如今阿娘带着妹妹回来,可不得赶紧过来问一问…… 第358章 顺藤摸个大瓜 狼后本想告诉孩子们真相,可是看到斑斑点点豆豆三小只瞪着大眼睛盯着自己,就看了三儿子一眼。 狼三哥收到它阿娘的指令,立刻低头去叼斑斑的后脖颈,狼二姐和狼四姐瞬间明白了,立刻分别叼住点点和豆豆,拽着它们就往外走。 被两个姐姐叼住后脖颈的点点和豆豆敢怒不敢言,只能努力缩起比它们姐姐已经小不了多少的身体,任由姐姐们将自己拖出去。 可被狼三哥叼住的斑斑就不一样了。 只见斑斑头一扭身子一翻,就将它三哥死死压在身下,还顺势咬住了他三哥的后脖颈。 狼三哥的身手在银狼一族中已经是相当好了,没想到竟然干不过它还不到六个月的弟弟。又羞又恼的狼三哥急得嗷呜直叫唤。 狼后嫌弃的白了三儿子一眼,抬腿将斑斑扇下来,一脑袋顶出了门。 斑斑不高兴地直嗷呜,却被狼后狠狠的低啸警告了。 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的斑斑委屈的趴在门外,可怜巴巴的看向它崽崽姐姐,不停地在心里呼叫…… 神魂已经被送进空间的小白,此时完全听不到小弟的求助,看上去睡得极沉。 斑斑呼叫姐姐不成功,生气了,大大的身子一拧,头朝外,屁股冲着门,生起了闷气。 将两个弟弟丢出狼苑的狼二姐和狼四姐,看到斑斑趴在门口,两狼毫不犹豫地上前,又拖着斑斑,将它丢出了狼苑,还非常无情的关上了狼苑的大门。 气得斑斑人立起来疯狂扒门。 狼苑的门是用极坚硬的铁木制成的,利刀砍过也只是留下道白印儿。 可斑斑两三爪子,就将铁木大门挠出了几条深深的沟。 点点豆豆也冲过来一起挠门,三小只自从出生就极为受宠,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必须得讨个说法。 刚得了夫人的吩咐,出去办事的满娘子看到三位小爷把那铁木大门快挠破了,赶紧上前笑着叫了起来。 “三位小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吃香香的羊肉?” 正挠门的三小只立刻停下来,齐刷刷的扭头看向满娘子。 满娘子笑着说道:“今儿才买了一圈肥羊,三位小爷要不要去吃呀?” 斑斑点点豆豆最爱吃的就是羊肉,还是百吃不厌的那种超级爱吃。 所以一听说有新鲜的小肥羊,三小只立刻跳下来,乖乖儿跟着满娘子走了…… 撵走了斑斑点点豆豆,狼后就将前世玄儿被双喜害死之事告诉了四个孩子。 虽然狼后还特意警告孩子们不许擅动,可狼三哥眼珠子骨碌乱转,一看就知道它已经“深刻领会”它阿娘的意思了。 出了阿娘的屋子,四匹狼凑到了一处,小声商议起来…… “三哥,那个贱丫头害死玄儿叔,我这就去咬死她给玄儿叔报仇。” “笨蛋,阿娘说了,是上辈子,玄儿叔现在好着呢。” 狼二姐瞪了弟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玄儿和狼王狼后平辈论交,所以狼崽子们都叫它一声玄儿叔。 “反正她害过玄儿叔,就得给玄儿叔报仇。” 狼小哥小声嘀咕,姐姐们太凶,它可不敢惹! “别急,先让阿娘发落之后再说。” 狼三哥一付山人自有安排的模样,胸有成竹的说道。 满娘子安顿好三匹狼小爷,就匆匆去了双喜住的屋子。 双喜现在还是个三等丫鬟,住在一进院后廊下倒座里的大通铺。 此时丫鬟们都在当值,房中并没有人。满娘子叫来看屋子的婆子,让她指认哪个铺位是双喜的。 婆子胆颤心惊的指了铺子,就赶紧退了出去。 当差一辈子的婆子,深深明白知道的越少,就能活得越长这个道理。 满娘子立刻上前检查双喜的铺盖枕头以及她的箱笼。 铺盖没有问题,箱笼里有两件鲜亮的缎子衣裳以及一对金丁香和五六两银子,这倒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前阵子二公子高中,府里发了不少赏钱。 可是当满娘子检查到枕头时,却发现了异常。 双喜的枕头是个荞麦皮的,并不大,可拿起来却很压手,颇有些份量。 满娘子伸手一捏,就捏到了好些硬硬的小疙瘩,从手感上判断,极像是金银锞子。 满娘子心中一沉,命人铺开一张大大的包袱皮,将双喜的枕头划开,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包袱皮上。 看到倒出来的东西,满娘子都吃了一惊。 这个荞麦枕头里,只有一小半的荞麦皮,其他全是破碎的金锞子,目测少说也有十多两。 怪不得这枕头拿在手里这么重。 银子倒在其次,关键是这里面还有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成人巴掌大小,一寸多厚的纸包。 “快去请张姑娘来一趟。” 满娘子稳住心神,沉稳的吩咐。 没过多一会儿,张灵素匆匆赶了过来。 满娘子将油纸包递给她,恭敬地说道:“麻烦姑娘查验一下,看这是什么东西。” 张灵素点点头,轻轻打开油纸包,露出包在里面的灰黑色粉末。 拿出一枚素银簪子轻轻拔了拔灰黑色的粉末,素银簪子并没有变色,依然雪亮如新。 张灵素这才挑起一丁点儿粉末,用舌尖轻轻沾了一下。 只沾了这一下,张灵素就觉得有些头晕,她立刻用清水洗舌,又在眉心掸了几点冷水,头脑才算清醒起来。 “是药效极强的蒙汗药,大量服用可致死。以这一包药的药量,足以杀了一府的人。” 张灵素冷着脸沉声说道。 行医之人,最见不得好好的药材被用来配制这种害人的东西。 满娘子和跟她搜查的两个丫鬟全都惊得面色惨白。 “此事重大,必须立刻禀报夫人,请夫人定夺。” 满娘子飞快的将这些强力蒙汗药重新包好,用包袱皮将荞麦皮和那些破碎的金银锞子包起来,匆匆去栖梧园禀报了。 宁氏听完满娘子的禀报,沉思片刻,淡淡道:“将双喜被关进地牢的消息放出去……” 满娘子先是微怔,继而很快想明白了,立刻应声称是,转身出去安排了。 宁氏看向畅欣院的方向,冷冷哼了一声。 若此事果真如她推测的一样,是二房程思逸所为,她少不得要好好清理门户了! 第359章 鱼上钩了 “你听说了么,刚才主院那边将一个小丫鬟关地牢了,也不知道那个小丫鬟犯了什么大罪……” 睡得迷迷糊糊的程思逸,听到有人在窗外小声说话,他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睡意全消,腾地翻身坐了起来。 急急下床的程思逸似是想到什么,又坐了下来,一双耳朵竖了起来,屏声静气的听外头的动静。 “当然听说了,我还知道那是个三等小丫鬟,叫双喜。进府好些年了,还只是个三等丫鬟,估计不是粗笨不知眉眼高低,就是个提不起来的赖货。” “双喜”二字传进程思逸的耳中,他的脸色立时大变,满脸都是惊慌之色。 慌慌张张的跳下床,程思逸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子里疯狂转圈。 边转着圈子,程思逸口中边嘟囔着“怎么办,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儿,程思逸才平静下来,他冲着外面高喊了一声“来人,服侍本老爷更衣……” 少时,一个大丫鬟打扮,体型却像少妇的姑娘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服侍程思逸更衣。 程思逸心中有事,就没像平日那样,将丫鬟往自己身下按,却也没少在她身上又捏又拧的。 丫鬟始终低着头忍着,手上的速度却越发快了起来,赶紧服侍着将衣裳穿整齐。 程思逸这才急匆匆地走了。 那个大丫鬟见人走了,一下子蹲到地上,双手环着自己,无声的悲哭起来,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程思逸带着个小厮出了国公府,径直去了西市。他并不知道,从他踏出畅欣院开始,就已经被人暗中盯上了。 程思逸在西市进了哪家铺子,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买了什么东西,全都被详实地记了下来。 宁氏翻看这些记录之时,程思逸才刚刚踏进了畅欣院。 将满娘子叫过来,宁氏交待几句,满娘子下去安排,宁氏便拿过一本《幼学琼林》,正正经经的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胎教。 总不能因为当阿爹的是武将,五个孩子就全都有习武天赋吧。 她就不信习文的争不过习武的,说什么也得在根上把咩咩扳过来,好歹再出个读书种子。 不觉天色渐晚,程小白又跟着她狼阿娘跑来陪她亲阿娘的。 听到小闺女趴在自己的肚子上,数着自己给咩咩准备好的小礼物,宁氏的呼吸都开始变得粗重的。 铁胎牛筋弹弓,精钢飞虎爪,狼牙小匕首,连珠小袖箭…… 宁氏突然觉得小闺女还是去狼苑睡吧,让她这么教下去,咩咩怕不得是她小闺女的翻版。 要不,干脆把小泥鳅接来,让小闺女祸祸小侄子吧。反正小泥鳅如今在家里淘得没边儿,没人管得住他。 反而见到他小白姐姐,乖得像只小猫儿似的,让他撵狗,他绝不会撵鸡,就算小白说便便是香的,小泥鳅都得捧场说说那是上好的香料…… 狼后瞧着干妹子那越来越扭曲的神情,赶紧将崽崽带走了,这孩子再不走,非得把她阿娘气出个好歹不可! 狼后带闺女躲了,宁氏深呼吸几次,再次拿起书本,给肚子里的咩咩读书。 刚才还小手小脚左边伸一下右边伸一下的咩咩,突然不高兴的踹了一脚,疼的宁氏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听到动静的程小白,嗖地冲了进来,紧张地叫道:“阿娘您怎么了……” 宁氏面色有些发白,摇摇头强笑着说道:“阿娘没事儿,小白快去睡觉吧。” 程小白皱起小眉头,板着小脸走到她阿娘身边,很严肃的盯着她阿娘的肚子,一本正经的说了起来…… “咩咩,阿娘怀你很辛苦,不许欺负阿娘,要不然等你出生了,姐姐一定打你的小屁股。” 宁氏眼看着自己的肚子上缓缓鼓起两只握在一起的小手形状,然后,咩咩就老实多了。 无奈的看向女儿以及女儿身后的狼后,宁氏苍白的笑了一下,看来她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这么听姐姐话的咩咩,怎么可能不跟着姐姐习武。想到小闺女对读书写字的反感,咩咩怕也不会喜欢的。 狼后还没带着崽崽去暖阁,满娘子就进来回话了。 “回夫人,二爷潜入地牢,企图毒杀双喜,已经人赃并获,请夫人发落。” “这么早?”宁氏不由轻呼一声。 做这种坏事,怎么也得到后半夜,所有人都睡熟了,才好下手,这会儿才刚过亥时呀。 满娘子也有些无语,她家何满都已经准备好熬个大夜,还特意灌了一肚子提神醒脑的浓茶。谁曾想不到一个时辰,就人赃并获了呢。 “夫人,二爷下毒之事,还有双喜的口供,二太爷三太爷都瞧见听见了,他们说程家容不下这等不忠不孝不义的悖逆恶徒,一定要开祠堂将二爷除族。” 满娘子又说了起来。 宁氏点点头,像程思逸这种败类,不除族还留着过年不成。 “口供呢,拿来我看看。” 宁氏见满娘子不主动给自己供状,便直接开口要。 “这……夫人,您看归看,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可不能动了胎气啊!” 满娘脸一脸的纠结神色。 宁氏淡淡道:“其实知道那包蒙汗药,我也就猜到几分了。拿过来吧,你家夫人没那么娇弱。” 满娘子这才不太情愿的将供状拿出来,就立刻出去命人赶紧请张姑娘过来候着了。 供状是事先请了一位从刑部退下来的老刑名师爷写的。 这位老师爷的笔力不俗,一份供状被他写的有声有色,读了令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果然如宁氏推断的一样。程思逸买通了双喜,让她在府中大小厨房的水缸中下药,等所人有被药倒之后,他就能进栖梧园对宁氏行不轨之事。 等事成了,他再将宁氏弄醒,自此就能拿捏住宁氏,进而掌控整个宁国公府。 尽管事先想到了,可看了供状,宁氏还是动了胎气,好在她如今身子骨极好,咩咩这胎极稳,所以张灵素进来给她按了几个穴位,宁氏的情绪就渐渐稳定下来了。 “写份状告程思逸企图谋害国公夫人的状子,明日一早就告到京兆府去。” 宁氏眸色冰冷,决然下了令。 第360章 母女起冲突 满娘子听到夫人下的命令,惊得心头一跳,赶紧说道:“夫人,这……怕是有伤您的清誉……” 宁氏冷声道:“本夫人行得正坐得端,堂堂正正,又岂会在意小人之言。” “可是……” 满娘子还想再劝几句,却被她家夫人堵了回来。 “若是有人因为此事看轻了我宁远娴,就此疏远,那才正合我意。” 听到这句话,满娘子不敢再劝,只能拿着供状应声退下,只是紧锁的眉头却一直不曾打开,她心里到底还是不赞成夫人这样做的。 只不过身为下人,主子有命,她必须按主子的意思做事。 宁氏转头看看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好奇,却憋着不问的女儿,再对上狼后那双温暖睿智,满含鼓励赞许之意的眼睛,宁氏笑了…… 她如今虽然身体还是京城中的贵妇,可心灵却已经脱出那些桎梏。 如今的宁氏,自信,勇敢,坚毅,不会被任何流言蜚语所伤。 “阿娘好好看!”程小白突然叫了一声。 仿佛摆脱了什么束缚一般,宁氏眉宇之间多了一股独特的神彩,原本就容貌过人的宁氏,此时的确更美的。 程小白不懂,那是一种发自强大内心的,自信的美。 次日一早,崔老夫人过来看女儿时,程小白正缠着她阿娘,闹着要跟阿娘上公堂玩。 崔老夫人一听这话大吃一惊,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氏知道自己状告小叔子之事瞒不住母亲,便如实说了。 崔老夫人一听,立刻拍着巴掌叫道:“你这个丫头好糊涂了,这种事怎么能告上公堂,快把何满追回来,你堂堂国公夫人,可丢不起这个人啊……” 宁氏还没怎么着,程小白先不乐意了。 嗖地跳到阿娘面前,张开手臂将阿娘护在身后,程小白气鼓鼓地大叫“外祖母不要胡说,阿娘没有丢人!” 崔老夫人急了,握着外孙女的手臂就想将她带到一旁,可程小白天生神力,她不想动,别说是崔老夫人,就算是她三个舅舅过来,都休想让她移动一步。 “小白,你还小,不懂事,快让开,外祖母要和你阿娘说话。” 崔老夫人心里着急,说话的语气就没那么和气了。 程小白小脸一板,大声叫道:“我阿娘耳朵很灵,外祖母有话就在这里说,你不要过去吓我阿娘和咩咩……” 崔老夫人这一生顺风顺水,上没受过婆婆的气,中没受过丈夫的气,下没受过儿孙的气。被小外孙女这么怼,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崔老夫人立刻沉了脸,冷声质问:“阿娴,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 宁氏轻叹一声,双手落在女儿的肩头,轻声而坚定的说道:“母亲,小白一心护母,是她的虔诚孝心,女儿不认为小白有错。” “你……你现在怎么这样?” 崔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话,竟是从她那个素来温柔和顺的女儿口中说出来的。 “母亲息怒,小白,扶外祖母坐下。” 宁氏沉稳的吩咐。 程小白虽然心里不太乐意,可还是痛快的答应一声,扶着她外祖母坐下。 尽管崔老夫人不乐意,可她哪里能对抗得了外孙女儿的力气。 “娴儿,这种事情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怎么可以闹得世人皆知,你好糊涂啊!” 崔老夫人难过的捶胸顿足,仿佛天塌了一般。 “母亲错了。女儿未曾受到任何伤害,何来的打落牙齿和血吞?” 宁氏心中一阵烦躁,说话也凌厉了几分。 “有人企图谋害女儿,女儿难道不该为自己讨个公道,恶徒难道不该受到国法的严惩?” “这,话虽这样说,可你是女儿身,这……这……名节……” 崔老夫人急得都快语无伦次了。 “母亲莫非觉得女儿失节了?” 宁氏冷声反问一句,将她母亲生生问住了。 “没有,这个自然没有。只是……这种事情,不好闹开啊……” 崔老夫人急得老泪纵横,一个劲儿捶自己的胸口。 真心疼啊,她那个乖巧温柔和顺的女儿怎么不见了啊! 今天跟崔老夫人过来的是三夫人柳氏和小泥鳅。因为小泥鳅遇到斑斑点点豆豆,要和它们玩,柳氏就停下来交待几句,所以晚过来了一会儿。 还没进门,柳氏就听到了婆婆的哭声,这可把她吓坏了。 这得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啊,婆婆才能哭成这样。莫不是大姑姐出了意外…… 想到那些吓人的情景,柳氏先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几乎是拖着腿脚踉跄着跑进上房,看到大姑姐好端端的坐着,柳氏长出一口气,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屋里的丫鬟们早就很有眼力劲儿的退到了廊下,所以柳氏瘫坐在地,竟没有丫鬟来扶。 程小白立刻跑过来,将三舅母扶起来送到一旁坐下,然后立刻退回她阿娘的身边保护阿娘。 柳氏定了定神,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走到婆婆身边,用帕子给婆婆擦泪,又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等婆婆气顺了,才轻声问了起来。 崔老夫人一通倾诉,末了还问了一句“你说,你姐姐是不是错了……” 柳氏都快为难死了,今儿怎么偏偏是她跟着来了! 顺着婆婆的话说大姑姐错了,柳氏不愿意,因为她觉得大姑姐做的对。 可是要不顺着婆婆的话,婆婆已经这么生气了,回头再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宁氏知道三弟妹的为难,立刻说道:“三弟妹懂什么,母亲问她能问出个什么。这事要评个对错,只有请父亲来断。” 崔老夫人正在气头上,立刻叫道:“找你父亲就找你父亲,难道你父亲还能不明事理不成!” 宁氏立刻说道:“三弟妹,你快出去吩咐一声,叫人去金殿外等父亲,请他老人家到这里来。” 柳氏知道大姑姐这是给自己解围,立刻起身应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说罢,柳氏用尽所有的力气,急急的快步走了出去。 崔老夫人看着仿佛落荒而逃一般的三儿媳妇,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瞪了女儿一眼,却被小外孙女儿气咻咻地瞪了回来。 崔老夫人心塞极了,干脆眼睛一闭谁也不理,等着丈夫来给自己撑腰! 第361章 资深女儿奴 刚下朝就被接到宁国公府的宁老先生,听罢老妻愤愤的诉说,脸上却没有一丝愤怒的神色。 “娴儿,回头若是京兆府来请人,为父陪你一起过去。” 宁老先生看向女儿的眼神中有慈爱有骄傲,唯独没有一丝丝的嫌弃。 “老爷,你说什么呢……” 原本正用帕子拭泪的崔老夫人大惊,也顾不上擦泪了,气急地叫了起来。 “娴儿做的对,女婿不在家,她又没个公公婆婆,我这做父亲的不给她撑腰,难道还指着别人不成。” 宁老先生皱眉看向老妻,眉情有些冷,说话也不那么好听。 “可她不该这样做,若是坏了名声,将来孩子们的亲事都……” 崔老夫人看到丈夫神色不对,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小了起来。 “胡说!娴儿未有丝毫错处,有人意图加害她,她如何告不得?告个状就会坏了名声,你倒告诉我,这是谁家的道理?你崔家的么?” 宁先生面色黑沉下来,对老妻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老爷……” 崔老夫人委屈地哭了起来,嫁入宁门几十载,这是丈夫第一次对她说重话,还当着女儿的面,崔老夫人脆弱的心肝承受不住。 宁老先生眉头紧锁,沉声道:“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赶紧回家去吧。” 崔老夫人一辈子顺风顺水,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真是里子面子全都丢光了。 愤怒的一甩袖子,黑沉着一张老脸,愤怒的瞪了女儿一眼,崔老夫人转身便走。 一句“老三媳妇,赶紧带孩子随我回府……” 一直没敢进门,只远远站在廊下候着的柳氏赶紧低声应了,叫身边的小丫鬟快去把小公子接来一起回府。 柳氏快步追上婆婆,也没敢挨得太近,她怕婆婆迁怒自己,当着下人给自己没脸。 在二门上了车,等了好一会儿,小丫鬟飞快跑了回来,说小公子死活不肯回府,要在姑奶奶府上住几日。 崔老夫人面色铁青,冷喝一声:“我们走……” 柳氏有心留下照看儿子,又不放心婆婆,还想着回府悄悄知会大嫂二嫂一声,免得两位嫂子什么都不知道,白白吃了婆婆的排头。 看到母亲负气走了,宁氏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她并不想这样气她的母亲,可若是以违背自己的意愿委屈求全,宁氏更不愿意。 她突然想起从前的自己,从小母亲就教她贞静贤淑温柔和顺,万万不可掐尖要强,女子名节大于天,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一直奉行母亲的教导,出嫁后处处小心忍让,太夫人在世之时,有太夫人照看着,那个李氏没太敢作妖,勉强算是相安无事。 可太夫人过世之后,那李氏处处欺她,母亲却要她再三忍让,甚至…… 若非自己一退再退,又怎么会中了算计,母女分离了整整半年。 若不是小白有造化,得了舅爷和狼王狼后的照顾,只怕是…… 一想到差一点儿就要与女儿天人永隔,宁氏悲从中来,哭得无法自抑。 刚刚还板着脸的宁老先生,看到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立刻慌了神,急得团团转,连声说着“囡囡不哭,阿爹给你买糖吃……” 宁氏小的时候,宁老先生总是这样哄女儿的。 听到这久违的话,宁氏含着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爹,女儿的女儿都四岁了呀,您还是只会这一句哄孩子的话!” “唉,你小的时候一哭,阿爹就这样哄你,你立刻就不哭了……如今你都是当娘的人了,阿爹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你喽……” 宁老先生长叹一声,追忆从前。 宁氏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挽起他的手臂,低声道:“阿爹给囡囡买糖,囡囡就不哭了……” 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宁老先生低声道:“好,阿爹给囡囡买糖吃。” “娴儿呀,莫生你阿娘的气,她老了,脑子僵了,有些事情一时转不过弯来。她心里还是疼你的。” 宁老先生轻叹一声,还得替老妻描补一番,可不能让女儿冷了心。 宁氏低声应道:“阿爹,女儿没有生阿娘的气。等这事了了,女儿就去向阿娘赔罪。不管怎么说,女儿顶撞阿娘就是错了。” 宁老先生摆了摆手,“倒也不必赔罪。阿爹了解你,也了解你阿娘,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过阵子就好了,母女哪有过夜仇的。” 宁氏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心里清楚,母女之间到底有了裂痕,只怕再不会像从前那样亲密了。 京兆府受理了宁国公府的状子,派一个班头带着几个衙役前来提拿人犯。 何满将堵了口,五花大绑的程思逸和双喜移交给衙役。 又备了车轿,送昨夜亲眼见证程思逸下毒,又在与双喜的对骂中口出狂言,将自己的计划全说出来的两位族老以及那位退下来的老师爷前往京兆府。 程思逸被带上公堂,口里的麻核桃一被取出,就叫嚣自己是国公府的二爷,京兆府没有权利拿他。 李大人冷冷一句,白身庶民竟敢咆哮公堂,先打二十杀威棒。 一板子下去,程思逸就立刻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他身上既无功名又无爵位,只是个普通的庶民,一个衙役都能对他动板子。 程思逸被打得鬼哭狼嚎,二十板子打完,就已经气若游丝,看上去仿佛要不行了。 跪在一旁,看到二老爷被打成个血葫芦,双喜吓得浑身乱颤,二老爷那么胖都扛不住,她这小身板,不要二十板子,只怕十板子就得送了小命。 “老爷饶命啊,奴婢招供……” 李大人都还没开始审双喜,双喜就嗷嗷叫着要招供。 生怕被打板子的双喜立刻招供起来。 将程思逸在何时何地收买她,许了她什么好处,要她做什么事情,又在何时何地给了她蒙汗药等等……全都详细地说了起来,比昨夜在地牢里说的还详细。 两位族老,退休的老师爷也都纷纷做证。 半死不活的程思逸心惊胆颤,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班头看多了这种耍滑头的犯人,不由冷笑一下,给一个衙役使了眼色。 那个衙役飞快跑开,没多一会儿,就端着一盆飘浮着许多碎冰块儿的冰水,兜头泼向程思逸。 激得程思逸险些儿原地跳起来。 另一班衙役很快将卖蒙汗药和毒药的掌柜以及小伙计全都抓了过来,看到这两个人也被抓了,程思逸彻底绝望,他知道自己真的完蛋了…… 第362章 背后教妻 宁老先生陪着女儿等了很久,也不见京兆府来人请他女儿前去。 正疑惑着,满娘子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行罢礼,满娘子说道:“回老太爷,回夫人,案子已经审结了,那贼子被判了流三千里,发与黑石城守军为奴。” 黑石城是大楚边境最西端的一座城池,此地干旱少雨,环境极为恶劣。 黑石城外是荒无人烟的戈壁,城内除了守城官兵,就是发配此处为奴的犯人,一个普通百姓都没有。 与黑石城相距最近的城池,也在两百多里以外,负责每个月为黑石城运送一次给养。 驻守黑石城的官兵,说是官兵,其实和野人差不多少,城中没有百姓,自然就没有女子,被发配到这里的犯人,说是为奴,实际上是为了纾解黑石城官兵的某些需求。 宁老先生听罢满娘子的话,点点头道:“倒也算判得合适。娴儿,这事得写信告诉思则,莫因此事影响你们的夫妻之情。” 宁氏点头答应,没告诉她爹,自己手里有一封丈夫早就写好的分家文书。 程思逸若是不作妖,等宁氏腾出功夫,就要请族老们见证分家,将程思逸分出国公府另立门户。 按着惯例,嫡长子独得七成家业,庶子共得三成。宁国公府只有程思逸这一个庶子,他可以独得三成家业,那可是一笔相当不少的财富了。 可惜程思逸心太毒了,他做下那样的恶事,不只失去了三成家业,还活活葬送了自己。 宁老先生回到自己的家中,立刻告诉老妻审案的结果。 崔老夫人听说女儿没有上公堂案子就审结了,而且这案子并不是公开审理的,知情的只有寥寥几人,她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就好这就好,没伤着娴儿的名声就好。” 崔老夫人喃喃自语。 宁老先生叹了口气,坐在老妻身边,缓声说道:“你啊,真是糊涂了。这事说到哪里,也是咱们女儿占理,是那恶贼的罪过。这人啊,能管住自己,可管不住别人,恶人起心动念害人,难道还是被害之人的过错么?” 崔老夫人怔愣一下,低声辩解道:“我知道娴儿没有错,只是这种事情,压下去便是,何苦非要告上公堂闹大了呢。人家面上不说,背后岂不笑话她?将来有了儿媳妇,怕都不好弹压了。” 宁老先生摇摇头,很不赞同老妻的想法。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家三个儿媳妇,你弹压过谁?她们有谁不敬着你?” 崔老夫人赶紧说道:“那是咱们儿媳妇人品好,性情也好。” “难不成将来松儿他们娶得媳妇全都是势利眼?专门挑婆婆的错?” 宁老先生哭笑不得的反问。 “倒也不是这样,只是……唉!宁国公府门第高,将来娶的儿媳妇门第自然也低不了,我这不是怕娴儿被人看低了么……” “又说胡话,做婆婆的不看低儿媳妇,就已经是她们的福气了,你见着几个儿媳妇敢看低婆婆的?你娘家侄媳妇侄孙媳妇那么多,也没有一个吧?咱们家三个儿媳妇,哪一个不是一心孝敬我们?” 崔老夫人张了张口,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宁老先生又说了。 “若是因为此事,让那些眼大心空之辈看不起娴儿,疏远她,倒是件好事。她们若敢到娴儿面前说怪话,以娴儿的性子,断断轻饶不了她们。” “这要是闹僵了,娴儿可怎么找儿媳妇……” 崔老夫人着急地插了一句。 “松儿他们想娶媳妇还不容易,只有她们求着娴儿的,没有娴儿求她们的。” 宁老先生骄傲地应了一句,又接着说了起来。 “有咱们女婿,有松儿他们兄弟,还有小白……对了,还有玄镜两口子和那一帮小狼崽子们,咱们娴儿的靠山呀,可硬得很呢,别说是京城,怕是全天下都找不出比她靠山还硬的人。” “可是……”崔老夫人面上还有忧虑之色。 “你也别可是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天天想那么多做什么,踏踏实实地当你的老封君,不快活么?” 宁老先生打断了老妻的话。 “你说什么呢,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我怎么可能不想。” 崔老夫人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我看你是这阵子挑孙媳妇挑花了眼,挑乱了心。” 宁老先生看着心浮气躁的老妻,一语中的。 崔老夫人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行了,你也别烦了,忠儿他们的亲事,我心里成算,你不要着急。” 安抚地拍拍老妻的手,宁老先生和缓地说道。 “真的,你看中了谁家的姑娘?我这阵子倒也相中了几个,就是没拿定主意。” 崔老夫人一提起孙媳妇这个话题,立刻两眼放光。 “这会子上赶着和你套近乎的人家,怕是养不出有风骨的姑娘。咱们家的孙儿多,可千万不能乱,一个媳妇娶得不合适,就能毁了一大家子。” 宁老先生赶紧严肃起来。孙子们的婚事,可不能随便定下,一定要慎重才是。 “老大前几日说过,他相中了安王府的宜晴郡主,只是咱们家身份低了些,若是明年忠儿高中之后再提亲,也还算说得过去。” 宁老先生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提前告诉老妻,毕竟那宜晴郡主有个京城小霸王的恶名,老妻一准儿不愿意,想说服她,且得下一番水磨功夫。 “什么,她?不行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我死也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果然不出宁老先生的预料,他的老妻几乎是跳起来大叫着反对,那张老脸黑的,都快比得上他砚中的浓墨了。 “俗人,到今日我才知道,你也是个人云亦云的俗人!” 宁老先生摇摇头,满眼失望之色。 “你……你如何这般说我,那宜晴郡主凶悍之名传遍京城,娶她进门,咱们家还能有安生日子么?” 崔老夫人气哭了,抹着眼泪质问。 “你啊,你只听说郡主凶悍,却不想她若是不凶悍,又怎么能护住自己和弱弟。之前在庄子上,你也不是没和郡主相处过,你看她在庄子上凶悍么?” “别听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多用自己的心,静下来好好想想……” 宁老先生站起来,拍拍老妻的肩膀,迈步走了出去,给老妻留下独立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第363章 遇袭 宁老先生背后教妻之时,大夫人孙氏听三弟妹说了事情始末,立刻亲自坐车去了刑部。她也不进刑部,只命人到门上传了话,就坐在车上等丈夫过来。 没过多一会儿,胡子拉碴双眼通红的宁远德急匆匆走了出来。 若非家里出了大事,他的夫人也不会跑到刑部来找他。 听夫人说完,宁远德眉头皱起,一句“阿娘好糊涂”没好明着说出来。 “我知道了,这就叫竹儿回家,松儿晚上也会回去。这阵子我这里正忙着,家里就烦劳你多费心了。” 孙氏忙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本就是该我做的。你也别熬的太狠,看看,这才几天,你都瘦了一大圈,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宁远德笑道:“我每顿都好好吃的,你放心吧,我好着些,瘦些还精神,真长胖了,那还不得落到小三崽子手里,我可不想受老二那份罪。” 孙氏想起二小叔子减肥的血泪史,不由也笑了起来。 “那也不能太瘦了,从今儿起,我每天都叫三彩给你送补汤,你叫双陆出来拿,不可过了旁人的手。行了,你下去吧,我回家了。” 孙氏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想着给丈夫炖汤补身子,就没心思和他多说什么,直接把人撵下车,催着车夫赶紧回府。 宁远德看着跑远了马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快步走进了刑部。 没过多一会儿,程谨竹骑马冲出了刑部,为了快些赶回家,他尽挑行人少的小路飞奔。 程谨竹一路风驰电掣,让两个一直在刑部外盯着的男子恨得直咬牙,他们两人并没有事先准备坐骑,这会儿有心追都追不上。 “阿娘……” 程谨竹一进栖梧园,就着急的大声叫了起来。 看到平日里沉稳安静的二公子急出满头汗,连连高声喊叫。栖梧园的管事张嬷嬷赶紧跑着迎出来,笑着说道:“二公子莫急,夫人很好。” 狼王狼后,宁氏,小白,狼二姐它们姐弟七个,外见一个小拖油瓶小泥鳅,全都跑了出来。 “小二哥……” 程小白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小二哥了,心里想得不行,看到小二哥,程小白欢快地大叫一声,整个人向她小二哥飞扑过去。 程谨竹接住妹妹,顺势后退了六七步,才卸去妹妹飞扑过来的力道,站稳了身形,抱着妹妹快步向他们阿娘走去。 “阿娘……” 程谨竹仔细观察他阿娘的神色,见阿娘眉宇之间并无郁色,才略略松了口气。 “竹儿瘦了,快给二公子炖玉参汤。” 宁氏看到瘦了一大圈的儿子,心疼极了,赶紧张罗起来。 程谨竹将妹妹放下来,扶着他阿娘的手臂,笑着说道:“阿娘不要忙,儿子没事儿。儿子陪您说会儿话,回头还要去刑部,刑部那边正到了要紧之处。” 宁氏轻叹一声,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不是招猫斗狗,就是在学堂里跟先生读书,可她家的孩子却已经要担起重任了。 回到府中,宁氏什么都不瞒着儿子,将事情的始末细细说了一遍。 程谨竹气得满面通红,咬牙恨声道:“流三千里,便宜他了!” 宁氏却摇了摇头,淡淡道:“死罪容易,活罪才难熬,竹儿,这样的判决很合阿娘的心意,你不要再节外生枝。” 程谨竹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点头应了下来。 宁氏摸摸儿子的头,轻笑说道:“去沐浴吧,这头发都腻住,你也不嫌弃,不会进了刑部就没洗过吧。” 程谨竹不好意思的低头嗯了一声。在刑部这些日子,他忙的连饭都是好歹应付一口,哪里还有时间洗头。他的小洁癖都被那样的忙碌治好了。 程谨竹见阿娘真的没事,才回去洗漱。 泡在暖暖的兰汤之中,不过几息时间,程谨竹就已经沉沉睡着了。 小厮捧砚侍墨两人心疼的直掉眼泪,院试那阵子,他们的二公子也没累成这样。 捧砚侍墨两人轻手轻脚地为自家公子洗了头,又随时试水温添热水,好让二公子睡得舒服一些。 程谨竹这一觉睡了大半个时辰才醒,一醒来就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头好极了。 狠狠搓了身上的灰,换了两次水,程二公子才变得干净清爽。 看看天色,日头还未西沉,程谨竹赶紧去见他阿娘,告诉阿娘自己要去刑部了。 宁氏看着儿子喝了补汤,心中纵然不舍,却笑着送儿子出门。 程谨竹上了马,正要催马前行,却看到一个眼熟的男子站在府门外,微笑地看着他。 “狼阿……” 一个“爹”字被程谨竹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赶紧低头行礼,知道狼阿爹是特意来护送自己去刑部的。 化身为人的狼王笑笑,示意小二崽子赶紧催马。 程谨竹双腿一夹马腹,马儿长嘶一声,甩开四蹄飞奔起来。 狼王看着是在走路,可身影闪动极快,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程谨竹的后面。 此时已是暮色渐起,路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了,道路相当通畅。 突然,程谨竹胯下骏马腾空跃起,在空中飞跃了三四丈,才稳稳落在地上,继续往前飞奔。 若非程谨竹当日在永宁关的前锋营受过特训,只怕马儿这一飞跃,他就得被甩下来。 “该死,那匹马怎么回事!快射马……” 一道粗砺的声音低喝一声,数点寒星便冲着程谨竹骑的马飞射而去。 骑在飞奔马上的程谨竹和身子陡然一飘,整个人被抱着飞起来。 “竹儿别慌,是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程谨竹的耳中,让他及时收回了反掌正欲刺出的判官笔。 “狼阿爹……” 程谨竹低声叫了一句。 狼王沉沉嗯了一声,抱着小二崽子弹身一跃,就落到了几个灰衣人的面前。 那几个灰衣人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被狼王挥袖打晕了。 一阵嗒嗒的马蹄声传来,原来是程谨竹的马儿在狼王的控制下跑了回来。 刚才狼王抱着程谨竹跃起时,向马儿发了一道暗劲,将马儿送出十数丈,避过那打向马匹的数点寒星,这匹马儿才能全须全尾的跑回来。 “狼阿爹,这几个人能昏多久?” 程谨竹指着那三个灰衣人问道。 狼王笑了一下,淡淡道:“竹儿想让他们昏多久就能昏多久。” 程谨竹笑了,在他狼阿爹耳边低语几句,狼王笑着点了点头,将小二崽子放到马背上,让他自己去刑部了。 用神识看到小二崽子已经进了刑部,狼王才挥了挥手,那三个灰衣人立刻醒了过来。 第364章 夜探 三个灰衣人清醒之后,三脸懵,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程家那个小崽子呢?” 一个灰衣人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低呼一声。 “跑了?” 另一个人摸摸头,疑惑地说了一句。 “蠢货……还不快拆了绊马索回去领罚。” 为首之人低骂一声,没好气的一人踹了一脚。 他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带着这两个生瓜蛋子办事,果然差事办砸了。 两个灰衣人赶紧答应一声,跑到街边解下绊马索,以手臂为轴,飞快绕了起来。 狼王隐在暗处,盯着那三个灰衣人收好绊马索,往西市方向行去。 神识锁定这三个灰衣人,狼王还不忘记扫描附近已经上了门的各家点心铺子。 谁叫它养了个嘴又馋又刁的崽崽呢,万一能搜到一家做好吃点心的铺子,它就又有东西可以哄崽崽了。 三个灰衣人进了西市外承平坊永乐街靠西坊墙的一座普通民宅。狼王的神识也跟了进去。 这座民宅看着不大,也就是个小小的两进宅子。可里头着实不小,与左右后面三所宅子全都打通了。 后街彻了一道假的西坊墙,若是不仔细丈量,很难发现那道假西坊墙里还藏了一所宅子。 三个灰衣人径直走进了左侧的那所宅子,进了一进院的东厢房。 “蠢货,只是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你们都能失手,主人养你们何用!” 一道愤怒地喝骂响了起来。 “总管,那程家小崽子的马跑得极快,您又说不许重伤他,小的们不敢在京城纵马,就……” “不是给了你们绊马索!” “那马兴许是受过特训的,在绊马索前飞跃而起,绊马索根本没派上用场。” “放屁,就连战马都没有这种特训!你们三个办事不利,按着规矩该怎么罚,知道么?” “知道……” “知道还不自己动手,难道你们想进刑堂?” “不不不,多谢总管开恩……” 紧接着,三道闷哼之声次第响起,狼王神识一扫,看到那三个灰衣人一人切掉了自己的一根小手指。 “念在你们初次办差,这次就算了,若下次再不好好办差,可就不是一根手指头能了结的。都滚下去治伤吧。” 留着三缕山羊胡子,干瘦干瘦的中年男子冷喝一声,三个灰衣人如逢大赦,赶紧退了下去。 “这程家二小子果然奸滑,程家老大身手太好,怕是更难活捉,看来只能想办法抓他家老三,要是能抓住他们家的小丫头就更好了……” 山羊胡子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不知道自己的话全被狼王听了去。 程家三个崽子是自己护着的,崽崽那更是心尖尖,狼王勃然大怒,神识锁定那个山羊胡子,就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杀死这人。 突然,狼王的神识扫到后街宅子北墙外有三个身穿夜行衣之人。其中一个正是他家的小大崽子程谨松。 狼王凄立刻收回锁定山羊胡子的神识,专为暗中保护他家的小大崽子。 程谨松身着一袭夜行衣,脸上还蒙着的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面罩。这样一打扮,只怕连他亲阿娘猛地一眼看过去,都认不出来。 狼王看到,自家小大崽子身边跟着那两个人,一个是曹延龄,另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狼王依稀记得在永宁关时仿佛见过这个人。 略一想,狼王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岳胜么,它家崽崽说他是个好人,叫他哥哥,还让他抱过两回的。 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什么好人!全都没安好心,想抢它的宝贝崽崽! 岳胜正在执行任务,哪里能想到一只大锅从天而降,扣到了自己的头上。 听了好一阵子,确定墙内无人,程谨松三人方才纵身跃过墙头,如黄叶般轻轻飘落在墙内的地面上。 三人似是已经了解过这座宅子的布局,轻巧地向西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院潜行而去。 那个小院很黑,也没有什么动静。 可程谨松他们三人不敢大意,还是在院外侦察了许久,通过呼吸声判断出,这院中至少藏了十个身手不算太差的习武之人。 程谨松眉头微皱,眼中有一抹凝重之色。 虽然他们三人可以干掉院中暗藏的侍卫,可一旦交手定会打草惊蛇,就拿不到藏在小院中的关键证据了。 就在程谨松急着想招之时,院中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起来,像是全都睡着了一般。 程谨松听到那粗重的呼吸,反而更加谨慎。 谁家侍卫能在一瞬间全都睡沉了,这显然不合情理。 “松儿莫怕,只管进……” 狼王学着程思则的口音,在他家小大崽子耳边低语一句,然后用神识一托,程谨松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小院中的地面上。 “世子……” 岳胜和曹延龄看到他们的世子爷突然跳进小院,吓的低低惊呼一声,忙都跟着跳了进去。 这一跳,岳胜和曹延龄都暗自惊喜,自己的功力突然长进了许多,已经能做到身轻如燕了。 暗中出手相助的狼王不由摇了摇头,很鄙夷地嘀咕了一句。 “就这点身手,也敢来做暗探,要不是怕你们给小大崽子拖后腿,我才懒得理你们。” 程谨松三人进了院,先四下巡查一番,见挨着院墙的一排小房子中,横七竖八的倒着十来个身着劲装之人。 程谨松立刻上前,出指如飞,封住那些人的穴道。 没有一个时辰以上的时间,这些人断断不会醒过来。 程谨松做了两个手势,岳胜立刻选好位置担任警戒,曹延龄则随程谨松潜入小院的正房。 狼王的神识一直紧紧跟着程谨松,虽然知道这孩子身手相当好,京城中找不出敌手,可万一呢,对自家孩子的保护,狼王觉得怎样都不过分。 看到小大崽子进了正房,打开了机关,走进了地下的密室,极有目标地找到一个一尺长,半尺高的朱红色匣子。 那间密室中还堆了好些大箱子,狼王通过神识看到了许多的制式弓箭刀枪以及官银。 曹延龄打开一口箱子,看到满满一箱金锭子,眼睛都快被闪花了。 赶紧盖上箱子,曹延龄在心里对自己说,“这都是赃银,你不能动。不义之财不可取……” 第365章 连夜查抄 程谨松看到那些金银锭子上都有库银的标记,立刻打开所有的箱盖,发现有六成箱子里装的是库银,其他的则是珠宝玉石。 在心里暗暗估算了库银的数额,程谨松眸中尽是怒意。 大楚四镇边军,为了军饷每年不知道要和户部拉扯多少回,甚至还得给户部行好处,每年最多也只能得六到七成军饷。 户部从上到下那些堂官们,最拿手的就是哭穷,说什么国库空得都能跑耗子。 国库里可能真的能跑耗子,库银都被偷到这里来了。 可就这一间密室中,就藏了百万两以上的库银,程谨松怎么能不恨! “世子息怒,先将要紧证据带回去,也好带人抄了这里。” 曹延龄知道自家世子爷为什么愤怒,他也很愤怒,若是能足额发放军饷,他也不至于想给未出世的孩子打个银锁,都要绞尽脑汁的攒钱。 程谨松点点头没有说话,从怀里取出一大块黑布,将那朱红匣子里的密信全倒出来,严严实实的打了个小包袱,结结实实的系在身上。 然后将那只朱红匣子原样放好,两人悄悄出了密室,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在狼王的暗中护送下,程谨松曹延龄岳胜三人顺利的离开那所宅子,悄悄进了刑部。 没过多一会儿,宁远德带着大外甥去了常守信的禁军大营。 半个时辰后,近一千禁军悄无声息的出了大营。 为了保密,除了领军的常守信和他的两名心腹以及程谨松,其他人都不知道这大晚上的,将军要带他们去何处。 当禁军到了西市附近,有两个禁军士兵心中一紧,生怕要去的是那处地方,若是…… 前后左右都有禁军,这信怕是传不出去了…… 狼王担心小大崽子的安全,一直没有回宁国公府,在暗中保护他。 看到禁军扑向那所宅子,狼王心念一动,立刻潜入那所宅子做了些手脚。 禁军将那处前后左右四所宅子打通的大宅团团围住,才燃起火把破门而入。 宅中主事之人,见大宅被破,立刻冲进小院大叫起快放火…… 那些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守卫们赶紧拎起堆在院中的火油坛子,砸破泥封到处泼洒。 这一泼才发觉气味不对,坛子里的火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成了清水,这还烧个屁啊! “妈的,这还怎么烧……”一个守卫骂了一声,身子却悄悄往外退。 主事之人眼尖,甩出一枚三棱镖,就将那个准备逃走的守卫送上了西天。 甩出三棱镖之后,主事之人立刻冲进密室,他得赶紧带着那些密信,从密道逃走,只要密信在他手里,他的主子就倒不了。 进了密室,将朱红匣子往怀里一揣,用极为可惜的眼神看了看那满室的金银珠宝,这个主事之人打开密道,一头扎了进去。 往前只走了十几步,前方的道路就被塌落的石块泥土堵得严严实实,一个人要想挖通这条路,少说也得个五六天。 事情紧急,没有时间留给这主事之人思考好好的密道怎么会塌了,明明四五天之前他还来检查过,当时密道好好的。 主事之人揣着个朱红的匣子,退回到密室,他先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才小心翼翼的钻了出来。 主事之人的脑袋刚刚伸出密室,后脖颈上就被人狠狠劈了一下,整个人向前仆倒,人事不醒。 “世子,您没劈死他吧?他可是重要人犯。” 一个禁军士兵,之前剿灭虎峰山土匪时,与程谨松打过交道,就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死不了,我手下有分寸。” 程谨松不苟言笑的应了一声,将那主事之人拖出来,熟练地卸了下巴,取出了口中的毒囊,才命人将其五花大绑起来。 两个禁军士兵抢着上前绑人,甚中一人拿着绳子刚要上手,就被程谨松一把抓住手腕,猛地拧翻过来。 那在个禁军士兵的拇指食指之间,夹着一枚仅有一寸长的银针,银尖泛着冷森森的幽蓝色,显然淬过剧毒。 “杀人灭口!” 程谨松冷喝一声,五指暗劲一运,生生捏碎那个禁军士兵的右手腕骨,那人立刻疼得昏死过去。 就在那人昏死之时,数道寒光直射程谨松的面门。 程谨松一个铁板桥后向折腰,同时左手一挥一旋,右手甩出一柄匕首。 一道无形的气旋锁住那数道寒光,然后尽数落在地上。 那柄被甩出的匕首也在“啊”的一声惨叫之后,落在了地上。 与匕首同时落地的,还是被匕首削出一只手的一名禁军士兵。 “程世子……” “世子爷……” 众禁军士兵紧张地叫了起来。 这宁国公府的世子若是有个好歹,他们可就全完了。 “我无事,将这三人绑了,那两个看看嘴里有没有毒囊,去请你们将军过来。” 收起曹延龄捡回来的匕首,程谨松沉声吩咐。 狼王的神识看到这一切,心中很是骄傲。 到底是它的小大崽子,这身手行,过关了! 脑子也不赖,虽然比不上崽崽和小二崽子聪明,但也和小三崽子差不多了。 狼王也不知道对它家宝贝崽崽有多厚的滤镜,其实到目前为止,它家崽崽还没怎么显露出她的聪明。 再次用神识扫视一番,确定小大崽子没有危险了,狼王赶紧回府,折腾了大半夜,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它的崽崽准是睡沉了。 唉,又少抱了崽崽一回。 狼王在心中感叹,全然忘记了,自从崽崽能进它和它媳妇的空间,他基本上就没多机会抱着崽崽睡觉了。 看着从密室中抄出来的那数十箱金银珠宝,所有人都快被晃瞎了眼。 常守信黑沉着一张脸,命随司书吏赶紧登记造册,也好赶在早朝前向皇帝禀报,在金殿上打那那贼一个措手不及。 认命的半夜起床,准备上早朝的宁康帝,突然接到了刑部侍郎宁远德的求见。 宁康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立刻命蔡贵悄悄将宁远德引入万辰殿御书房。 一众大臣都在朝房里等候上朝,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都没有听到静鞭之声。 大臣们不免暗自猜测起来。 难道是皇帝病了?要知道这十来年,皇帝可从来没有误过早朝呀! 户部尚书何进坐在朝房中的太师椅上,看着是在闭目养神,实际他此时已经被莫名的不安闹的心烦意乱了…… 第366章 落网 心中烦躁不安的何尚书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想唤长随前来交代些事情。 只是还没有走到朝房门口,就听到了响亮的静鞭声。 何尚书只得赶紧转了方向,站到自己该站的位置,排队上朝。 文东武西,官员们分立两厢站好,宁康帝才缓步走上金殿,在龙椅上稳稳地坐了下来。 一番流程之后,刑部侍郎宁远德出班奏报,弹劾户部尚书何进勾结京西大营守将罗元,豢养虎峰山土匪,私盗库银,买卖人口等数项大罪。 何进一听宁远德的弹劾内容,一颗心就沉进了无底深渊,可他绝不能就此认罪,立刻扑跪在地,连连磕头,大叫道:“臣冤枉,宁侍郎血口喷人,诬陷朝廷重臣,用心险恶,其罪当诛……” 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全都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向何进,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当一盏茶时间的户部尚书。 满京城谁不知道铁面判官宁远德宁大人铁面无私,有案必破有冤必申。而且只要案子到了他的手里,必定一查到底,不把相关人犯全部依法定罪,绝不草率结案。 若无铁证,以宁侍郎的谨慎行事的风格,他断断不会在金殿上当着皇上和这么多文武大臣上奏。 “大宁爱卿,你既弹劾何尚书,想必有证据,且呈上来。” 宁康帝看向宁远德,眼神很温和,称呼很亲切,大臣们听得好心酸。 “臣遵旨。” 宁远德将几封密信放到蔡贵捧过来的托盘上,蔡贵捧着托盘往回走。 经过跪在地上的何进之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崩出个火星子,突然落到托盘上,那几封密信瞬间化为飞灰。 满朝君臣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何进却在心中暗暗得意,只要密信毁了,就没有证据证明他有罪了。至于那宅子里藏的宝贝…… 只要他人还活着,就有办法再赚回来。 “那有什么密信,皇上,宁侍郎诬告上官,其罪当诛。” 宁康帝面色凝重地看向宁远德,宁远德却微微点头,淡淡笑了一下。 宁康帝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想不到何大人还有这般身手,这弹指飞星的功夫练得不错啊!” 宁远德淡淡说了一句,惊得何进出了一般的冷汗。他怎么会知道弹指飞星这门功夫? 而且刚才自己是在袖中出手的,他不可能看到! “你说什么,本官听不懂……” 何尚书强撑着冷喝一声。 宁远德笑笑,躬身道:“皇上,方才那些密信是假的,真的还在臣这里,容臣呈上。” 宁康帝这会儿怎么看他的大宁爱卿怎么顺眼。还在心里暗暗叨咕:你说子修贤弟怎么这么会结姻亲呢!他的大舅兄真是太棒了,回头必要给他升官,重赏! 何进听了这话,心中惊疑不定,若那密信是假的,怎么可能一点烧成灰了呢? 宁远德走到宁康帝的龙案之前,才将真正的密信从左袖中取了出来呈了上去。 宁远德后退几步,扯起右袖看了一下,看到袖袋位置有个针尖大的小洞,洞的边缘有些发黑,显然是被火星子蹦的,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何尚书,讥诮地笑了一下。 何尚书恨地咬牙切齿,脸都变了形。 满朝文武虽然不知道宁侍郎的袖子上有什么,可看了他的动作,多少也能猜到几分,立刻拉开了与跪在地上的何尚书的距离。 刚才宁侍郎可说了,这何尚书会功夫呢,万一他狗急跳墙可怎么办? 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可得躲远些。 就在宁康帝假装看密信之时,已经事先安排好的执金卫悄悄走到某些位大人的身后,只等皇帝一声令下。 飞快翻完密信,宁康帝面色阴沉,冷喝一声“拿下”,户部,兵部的十几位大人,立刻被执金卫扒去官服,五花大绑,然后一脚踹出来,扑跪在金殿上。 金殿之外,也有好几位品级不够进金殿的下级官员被执金卫抓了起来。里面就有那位气死发妻的工部六品员外郎冯大人。 “皇上,臣……臣冤枉啊……皇上……” 何进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膝行向前,拼命的大叫。 宁康帝大叫一声“唐良,擒下何进!” 右卫将军唐良大声应是,冲上前按住还想往前膝行的何进,宁远德也站直了身子,将宁康帝挡在自己的身后。 宁远德身材高大,宁康帝又是坐着的,他这一挡,就将宁康帝挡得严严实实。 蔡贵也冲过来与宁远德并肩而立,死死的护住他的皇帝。 何进抬头,却完全看不到皇帝,他心一横,就想一死结束一切,这样或许能保住他想的人。 可何进还没来得及结果自己的性命,就已经被唐良一手刀劈昏了过去。 宁远德见危机解除,才躬身退下,蔡贵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宁康帝心中记下了两个这份护主之功,厉声喝令扒去何进的官服,将其打入天牢候审。 宽大的一品尚书官服被扒去,何进的双手就露了出来。 在何进的左手中指上有些微末黑色痕迹,他中衣左袖的暗袋中,还有些白色的粉末,官服的左袖上也有一个比针尖略大的小洞。 宁远德走到近前察看一番,冷声道:“果然是白磷,他也不怕将自己烧了……” 至此,君臣们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宁康帝也明白了为何刚才在万辰殿的御书房,宁远德要假造几封密信,这是让何进充分暴露啊! “大宁爱卿有大材,朕必当重用之……” 宁康帝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何进及其党羽全都被关进大牢之后,左卫将军常守信押着几大车的箱笼,来金殿外交旨。 众臣听说查抄出何进偷盗的库银一百三十万两,全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前几年有一回闹蝗灾,户部连官员的官俸都发不出来,那一年,有些指着官俸养活一家老小的官员,家里甚至饿死了人…… 原来不是国库没钱,是这何蛀虫全给私吞了。 想到此处,那些官员们恨不得立刻冲进天牢,活撕了那个何蛀虫! 第367章 势败如山倾 何进及其党羽被打入天牢之时,另有一队禁军奉旨查抄了何府。 在左右卫将军的严格治军之下,禁军就算是抄家,也没有一个人打砸抢,更没有趁机奸淫女眷的行为。 安老夫人和她的儿媳孙媳孙女们被勒令摘下所有的首饰,除了身上的锦缎外衣,关进了一间厢房中,由数名禁军在外头看管。 至于府中的男丁,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五花大绑关在一旁, 府里的下人们也全都被锁拿起来。待案子审结,有罪的判罪,无罪的重新发卖。 “乖乖,到底是户部尚书,这家底子比傅家厚实多了。” 一个前阵子曾经参加过查抄吏部尚书家的禁军士兵看着堆满整整两个大院子的财物,不由低低叫了一声。 “少废话,专心当差!” 一个队长瞪了那个小兵一眼,没好气的喝斥一声。 “祖母,这可怎么办呀,快让姑母想办法救我们啊……” 何大姑娘抓着安老夫人的手,又哭又叫。 其他女眷都眼巴巴地盯着安老夫人,口中虽然没说,心里却有着一样的想法。 “皇上若是不迁怒你姑母,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她哪里有办法救我们。” 安老夫人一颗心如同浸在黄连汁子里一般,绝望地低低说了一句。 这几年来,她的女儿在宫里一日比一日艰难,她这个做母亲的全都知道,却什么都没为女儿做过。不是她不想帮女儿,实在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今家里获罪,只怕女儿在宫里会更加艰难,不知道皇帝能不能看在大皇子的份上不降罪她的女儿…… 想起这几年来大皇子几乎没怎么来自家走动,安老夫人心中还有一丝庆幸。当今对孩子一向宽容,大皇子应该不会被自家连累吧。 听到婆母(祖母)的话,所有的女眷全都放声痛哭,哭她们或是被流放或是被充作官妓的悲惨命运。 宁康帝到了傍晚才看到了禁军查抄何府的财物清单。 看罢厚厚的单子,宁康帝面色铁青,好半晌才恨恨说了一句,“损天下而肥一家,是朕错了,朕养了好大一条蛀虫!” 蔡贵送上一盏不冷不热的清茶,轻声劝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宁康帝接过茶盏喝了两口,沉声道:“人还在外面跪着?” 心里恨极了何尚书,宁康帝连一声“皇儿”都不愿意叫了。 蔡贵知道皇上问的是什么,立刻应道:“是,殿下退朝后就跪在外面,一直跪到现在。” “嗯,叫他进来……” 宁康帝沉沉说了一句。 蔡贵应了一声,轻轻走了出去。 “皇上宣殿下觐见。” 蔡贵走到跪在阶下的大皇子司晨江的面前,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色彩,淡淡说了一句。 司晨江赶紧磕头谢恩,撑着自己的身子,勉强站起来。 服侍他的小太监要过来扶着,却被司晨江摆手制止了。 跪得太久,司晨江双腿几乎没了知觉,艰难的挪进了殿内。 “儿臣拜见父皇。” 司晨江进殿便跪,身体摇摇欲坠。 “你从散朝后跪到现在,想求什么?” 宁康帝冷冷地问了一句。 自从五六岁以后,司晨江越长越像他的母妃,没有一点儿像宁康帝的地方,宁康帝一看到他心里就膈应,对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好脸色。 “父皇,求您将儿臣贬为庶民。” 司晨江以头触地,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悲伤。 “理由!” 宁康帝冷冷问了一句,并没有如司晨江心里预想的那般,司晨江心里蓦地一沉,突然意识到自己以退为进,走了一步错棋。 “儿臣的外祖父犯下大罪……” 司晨江嚅嗫着说道。 “然后呢?” 宁康帝冷冷看着跪在下面,抢了太子皇长子身份之人,眼中没有一丝父子之情。 司晨江愕然抬头看向他的父皇,不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 “你求朕将你废为庶人,不是不行。朕以大楚律治天下,你去看了大楚律再来求朕。” “父皇……” 司晨江惊慌的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委屈与不信。 “想好了再来求朕,你只有一次机会。” 宁康帝冷冷说了一句,示意蔡贵将人带下去。 司晨江被两个小太监架着出了万辰殿,命卫士将之送回南内一苑的住处。 司晨江刚回到南内一苑,他的母妃何嫔就飞快迎了出来。 “江儿,皇上怎么说,可允了你的求情?” 自从上次司晨江生病,宁康帝允许何嫔前来南内照顾,也算是解除了她的禁足令。何嫔每日一早便来到南内一苑,等儿子睡下之后才返回秋蓼宫。 司晨江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攥住他母妃的手,暗示她不要乱说话。 送司晨江回来的两名侍卫,只当没有听到何嫔的话,将人送进南内一苑转身便走。连何嫔打赏的赏银都没接。 何嫔心里恨得直咬牙,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 母子二人进了房,太监宫女们都识相的退了下去。 司晨江才摇了摇头,涩声道:“外祖父必死无疑,你不要再奢望了。母妃,若有一日……那药,就用了吧……” “啊……不,我不能死,我是凤命,我还没当太……”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何嫔就被自己的亲儿子死死捂住嘴。 “你想死也别拖上我!” 司晨江贴着他母妃的耳朵,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何嫔惊恐的瞪大眼睛,她养了十来年的儿子,却从来没见过他的面容如此的狰狞可怕。 “你……你不是江儿……” 何嫔一得到自由,就惊恐的摇头,低声叫了起来。 “我倒情愿不是你的江儿!” 司晨江恨恨的说了一句,一脚踹倒了旁边的鼓凳。 “江儿……你……你别说气话……得想办法救你外祖父啊……” 何嫔抓着儿子的手,低声哀哭起来。 “我救不了,天下也没有人能救他,他犯下的罪行,诛九族都不为过。” 司晨江瘫坐在椅上,满眼绝望之色。 如今的他,内无助力无外援兵,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光头皇子,他能做什么?他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第368章 何进跌倒,宁康吃饱 户部尚书何进倒台,受牵连下狱的官员多达近百人。金殿上都明显空了许多。 宁康帝立刻将定国公世子,他的大舅兄张思仁擢升为户部尚书,又往户部调了五六名心腹官员,这些人又各自带了得力的手下入户部当差,才算是稳住了户部的局面。 从何府,何进在西市的宅子,虎峰山的匪窝,以及所有被抄家官员处抄来的银子,共计七百五十万两有余。 宁康帝听到这个数字,简直是喜怒交加。他脸上神情变幻快的差点让蔡贵以为皇上中了邪风。 宁康帝喜,喜的是自从他继位以来,来从来没有这样富裕过,加上今年的秋税,国府存银就能突破千万大关,这简直不是富裕,而是暴富啊! 过惯了紧巴日子的宁康帝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花这么多的银子了。 悲,自然悲的是被蒙骗了十几年,何党一系的官员个个肥的流油,随便拎出一个都比他这个皇帝家底子厚实,实在是太悲哀了。 “皇上……” 新任户部尚书张思仁,见他的皇帝妹夫一会儿悲一会儿喜的,赶紧开口叫了一声,可不能因为这七百多万两银子,让他的皇帝妹夫魔怔了。 “啊……大舅兄……” 宁康帝回过神来,立刻笑着叫了一声。那声音竟然透着一丝丝的心虚和讨好之意。 张思仁心头一紧,立刻板着脸说道:“皇上,这是国库的银子。” 宁康帝尬笑一下,低声说道:“大舅兄,朕和皇后的私库……” 张思仁连连摇头,又急急说了一句:“皇上,户部还有事,臣先告退了。” 这会不跑,难道等着皇帝要银子填他的私库么! 这公是公私是私,可得分清楚才行…… 看到大舅兄落荒而逃,宁康帝小声嘀咕一句,“朕也没想怎么样,不就是想把之前皇后,子修贤弟弟妹捐的东西折成银子还回去么……” 蔡贵低头不语,憋笑憋得好辛苦。 “皇上,如今国舅爷掌管户部,您再不用犯愁啦……” 蔡贵见皇上闷闷不乐,赶紧劝了一句。 宁康微怔,继而笑道:“说的也是,当使当用,国舅不会为难朕的。” “如今有了银子,朕得把将这些年来欠四镇边军的军饷慢慢补上,他们在外守边,日子艰难啊……” “还有工部,好几项工程都因为缺银子不能展开,也得给工部多拨些银子,子修贤弟说过,那火蒺藜好用的得,得多造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各州府的学宫,也得拨银子修缮……” “若是国库的银子足够用,看看能不能给百姓们减些税赋,百姓们也怪不容易的……” 蔡贵看着皇帝说这里要用银子那里要用银子,却没有一文是用在宫中,用在他自己身上的,心里不由有些发酸。 “皇上,您也该做几身龙袍了……” 蔡贵忍不住低声说了起来。 只有近身服侍皇帝的他才知道,皇上春夏秋冬四套龙袍,已经穿了好几年,每次上朝穿,退朝立刻换下精心保养,可再怎么精心保养,那四套龙袍也已经不鲜亮了。 “诶,不用做新龙袍,朕那几套还能穿,倒是该给皇后做新衣裳添新首饰……还是等生完皇儿再做吧,现在做了,过几个月就不合身了。” “皇上,如今国舅爷掌了户部,再不会像从前那样艰难,您和皇后娘娘,也不用再那般节省了。” 蔡贵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虽说几年前得了太后的私库,宁康帝和皇后才又有了些家底子,可是国库空虚,宁康帝和皇后有钱也不敢花,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蔡贵才会这样哭求。 “朕和娘娘都习惯了,也没啥。” 宁康帝不以为意的笑笑,摆摆手道:“走,去坤仪宫,和皇后娘娘分享这个好消息。” 说罢,永康帝就轻松地走了出去。 蔡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皇帝今儿的身形,仿佛比之前都挺拔了几分。 自从泡过小白送的那一葫芦潭水,皇后就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肚子虽然比之前又大了不少,却没了从前那种垂坠之感,就连肚皮上撑开的花纹都浅淡地几乎看不出来了。 宁康帝一进坤仪宫,就看到他的皇后正健步如飞的在院中跑圈儿。 宁康帝吓的脸色都变了,疾步上前,惊呼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来,千万莫伤了身子。” 皇后迎上前,笑着说道:“我活动活动身子骨,将来好生。” 宁康帝赶紧扶住皇后,责怪道:“你挺着大肚子呢,就算是活动,也该让人扶着慢慢走,哪能这么健步如飞的,再抻着可怎么是好!” 帝后二人边说话边携手走进宫中,蔡贵赶紧悄无声息的清场,没有宫女太监嬷嬷在场,帝后二人才能自在说话。 皇后虽然将心思都放在养胎上,可出了那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听到些风声。 自家大哥当了户部尚书,她阿娘还带着大嫂侄女进宫来谢恩呢。 听丈夫兴奋地说了一气,皇后笑着说道:“皇上,咱们可算是熬出来,往后您乾纲独断,再不会有人掣肘了。” 宁康帝拉着皇后的手,笑着说道:“是啊,往后咱们都不会再受委屈了。思兰,朕往后就守着你,守着瀚儿他们,等孩子们长大了,朕就禅位,带你出宫看遍天下风景。” 听到这句话,皇后眼睛一热,泪珠儿不由人的滚落下来。 “您还记得!” 皇后轻轻说了一句,赶紧抽出手拭去脸上的泪珠儿。 宁康帝赶紧掏出帕子给皇后拭了泪,又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从来都没忘记过对你的承诺。” 轻抚着妻子的手,宁康帝发觉这手感竟和大婚时的一样,大婚时,他拉着新娘子的手,就是这样的柔软,嫩滑,细腻,一直润进了他的心底。 “思兰,你的手……脸上也静净白了许多……前阵子还有年细纹和斑点都没了……” 宁康帝的眼睛几乎贴到皇后的脸上细瞧一番,才惊呼出声。 皇后轻嗔的白了皇帝一眼,轻道:“你才发现呢?” 宁康帝有点儿尴尬地笑了一下,他这一年多以来眼神比从前差了不少,就连看奏折都能凑近了看。怕不是上了年纪,得配副镜子了…… 第369章 结案 户部尚书的案子比之前吏部尚书的案子更复杂,牵连更广。 宁康帝不得不特意赐下尚方宝剑,但凡有涉案之人,自恃身份闹事抗命者,可先斩后奏。 如此一来,那几个仗着自家祖母是当今皇姑,还有几位老公爷的子侄才老老实实的认罪伏法。 案子太复杂,刑部会同大理寺京兆府审了整整两个多月,才审完了这一串如同葫芦串儿一般的案中案。 何进一党贪污库银之事,愤怒的是宁康帝和朝廷的官员们。 何进勾结虎峰山的土匪并拐子们诱拐孩童,打劫行人之事,就活活捅了京城百姓的肺管子。 京城百姓得知前户部尚书何进竟然是京城拐子头的后台,他们丢失的孩子全是那何进手下之人拐走,不知卖到何处之时,京城差点闹出了民变。 各坊各里的百姓自发上血书,要求对何进一党处以凌迟的极刑,求皇帝派人找回他们被拐的孩子。 上百支由禁军校尉,士兵,刑部差役以及宫中内监组成的小队,从京城奔出,奔向大楚的各州府县镇,尽最大的可能解救被拐卖的孩子们。 所有犯事官员全都从重从快处置,以何进为首的十多名首犯,全都处以凌迟之刑。 行刑之日,京城百姓尽来围观,那些家里被拐了孩子的百姓,更是挤在最前头,刽子手削一片肉下来,他们就抢一片…… 喂狗,剁成肉浆,用火烧成灰…… 可就算是这样,也难消他们的心头之恨! 何进等十三人,生生被凌迟了一天一夜,片了整整三千刀,连骨头上的肉丝都被刮得干干净净,才被一刀扎入心脏彻底死去。 其他主要从犯全都处以斩刑。菜市口寒光闪闪人头滚滚,刽子手的雪亮的大砍刀都砍卷刃了十来把。 鲜血渗入地下四五尺深,浓重的血腥气经月不散。 就算是阳气最强的正午时分,行人走路都要避着菜市口,这里的血腥阴寒之气实在是太浓了。 罪不至死的官员全都依大楚律论罪,该流放的流放,该坐监的坐监,该服苦役的服苦役。 安老夫人在牢中听说丈夫竟是京城拐子的后台老板,当时就羞愤地撞墙而亡,被牢子们用草席一卷,丢到了乱葬岗。 有些不愿受辱的官员内眷,也都纷纷自尽,女牢之中,只剩下些没有勇气去死的女眷们。 这些没死的女眷一律没入贱籍,由官牙当众发卖。 若是没有至交故友前来买人,这些女眷们基本上都被会各处青楼买走,调教一段时间就能挂牌开张。像这样的官家女子,在青楼之中的行情比普通妓子好多了。 刑部的结案奏折经由内阁呈送御前,然后再记档归案。 张相爷先仔细的看了一遍。看罢,他面色极为难看,命人将奏折送往御前,就怒气冲冲地回府了。 面色铁青的张相爷回到府中,愤怒地一脚踹开主院上房的房门,吓得正斜倚着大靠枕闭目养神的何老夫人一个激灵,腾地从榻上跳了下来。 “你……你发什么疯!” 何老夫人看清踹门的是许久不能踏足上房半步的丈夫,气地厉声大叫起来。 “你竟然叫人将我的念熙卖入那种腌臜之地,若非念熙福大命大,他……你这恶妇何其狠毒,我张家绝不容你!” 张相爷指着妻子厉声喝问,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成活剐了她的利刃。 何老夫人眼中闪过惊慌之色,立刻尖声叫道:“我没有,你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没有,那些拐子都招供了你还想抵赖!何浣芸,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恶毒,念熙……他可是你嫡亲的亲孙子!” “我呸,你个老不要脸的,我嫡亲的孙子,你天天念熙念熙的叫着,怕是在你心里,早把他当成那个老贱人……啊……” 何老夫人话没说完,张相爷当胸一脚,狠狠的踹了过去。 何老夫人惨叫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撞在罗汉榻扶手上,然后重重跌倒在地。 “张若愚,你……” 何老夫人只叫了一声,就疼得说不出话来。 张相爷冷喝一声:“本相此生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当年同意娶你这个毒妇!若能重活一世,本相宁可孤独终老,也绝不娶你这毒妇……” 说罢,张相爷连看都不多看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疼得钻心的何老夫人,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极冷酷的声音。 “老夫人罪孽深重,自今日起关入佛堂,不许踏出半步。” 何老夫人捶地大哭,想要爬起来追出去理论,却发现自腰部以下突然没了知觉,别说是站起来,就连爬都爬不动了。 “来人啊……” 何老夫人惊恐地大叫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进来两个身强体壮的粗使婆子,她们粗鲁的抬起何老夫人,将她关进了佛堂。 自此,何老夫人再没走出佛堂半步,直到半年之后死去。 在刑部的结案卷宗出来之后,有好几家府第的夫人都被关入佛堂,或者直接送到庄子上养病,从此再没有消息。甚至还有两位夫人直接被休回了娘家,然后被直接被娘家沉了塘。 有心人暗中一打听,才知道那几家都有孩子与张相爷家的小公子一样,都落到了拐子的手里。 若不是张相爷家的小公子机警聪明,只怕那些孩子们都将沦为某些有特殊癖好之人的玩物。 看来这些孩子被拐,都是内宅阴私啊!所以这娶媳之事,一定要慎之又慎,必须得打听的清清楚楚。 若是娶了一个搅家精,这一大家子就再没个安生日子了。 后宅不安宁,男人就不可能在外面心无旁骛的奔前程。 是以京城各家有适龄公子的人家,对相看之事,慎重的不能更慎重了,就算是亲眼看过了姑娘,还得拐弯抹角的多方打听,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假象蒙蔽了。 这般慎重的结果就是,在年下的成亲旺季中,整个京城硬是没有几家办喜事的。 不论是官媒还是私媒,都过了她们从业以来,生意最惨淡的一个寒冬。 第370章 小白的新能力 京城的腥风血雨对宁国公府的程小白来说,最大的影响就是她总是见不到她的小大哥和小二哥,连狼阿爹都会时不时消失一下。 要不是狼阿爹每次回来都会带好吃的点心,程小白都不想理她狼阿爹了。 谁叫她不论怎么闹腾,她狼阿爹就是不肯晚上带她偷偷溜出府玩了呢。 两个哥哥可以正常回家之时,京城已经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这日,宁国公府的东侧门大开,一辆辆马车陆续驶了出来,前往定西侯府吃满月酒。 一个月之前,宁国公府的大姑奶奶程婉如生下一个男孩,因为程婉如高龄产子,分娩时吃了大苦头,且又是在冬日里,所以并未大办洗三,而是等孩子满月,程婉如的身体也有了起色,这才摆酒宴客。 定西侯夫人罗氏带着二儿媳妇和几个孙女儿迎了出去,看到宁氏立刻拉着她的手,特别亲热地说起话来。 程小白看着和阿娘说话的罗老夫人,脑子里突然闪过几个画面,她那笑微微的小脸立时冷了下来,眸中涌起一抹寒意。 只不过她那巴掌大的小脸被出风毛的雪帽遮了大半,若非面对面盯着看,是发现不了这般异样的 “阿娘,我要找哥哥……” 程小白突然叫了起来。 宁氏赶紧俯身轻声问道:“怎么突然想找哥哥了?要不要先去看弟弟,看完再去找哥哥?” 罗老夫人也笑着说道:“是啊,小郡主先来看安儿弟弟吧。” 一向很好说话的程小白却突然执拗起来,非得立刻去找哥哥们。 宁氏只得略带歉意的对罗老夫人说道:“伯母您看方不方便派人送小女去前边找她三个哥哥。” 罗老夫人自然不能说不方便,只得命丫鬟引路,好生护送小郡主到前面去。 程小白带着铃铛喜雨两个丫鬟,宁氏又命两个嬷嬷跟上前,一行六人往招待男宾的院子走去。 正和表兄表弟们说话的程家三兄弟,远远看到妹妹来了,立刻丢下表兄表弟们,齐齐迎他们的宝贝妹妹。 “大哥……”程小白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张开了双手。 程谨松赶紧将妹妹抱了起来,还主动将妹妹的小手塞到自己的衣领中,给妹妹暖手。 “小白,怎么不跟着阿娘?” 程谨竹给妹妹拽拽因为被大哥抱而起皱的衣裳,温和地问了起来。 “小大哥,小二哥,你们今天绝对不许吃酒,一滴酒都不许吃,茶水污了衣裳也不许在这里换,更不许跳进池子救人。” 程小白突然压低声音,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松竹兄弟先是一怔,继而郑重点头,妹妹说的这些,他们之前全都经历过了,之前都没上当,难道今天就会上当不成。 停了一下,仿佛在想什么似的,程小白又低声说了一句话。 “今天玉盈姐姐会一直跟在阿娘身边,不会出来。” 说完,程小白小身子一扭,就从她大哥的怀中滑了下来,拉着她小三哥咬了一会儿耳朵,就走回到那引路丫鬟的面前,板着小脸说了一句:“我要回去找阿娘。” 丫鬟只得赶紧引路,将这位有些古怪的小郡主送回到宁国公夫人的身边。 此时宁氏已经在房中和大姑姐说话了。 小白进门,还知道在薰笼前站着烘一会儿,去了身上的寒气方才进了内室。 “大姑姑,给我看看小马驹。” 程小白跑到床前,笑嘻嘻地叫了起来。 程婉如的小儿子属马,在程小白这里就成了小马驹。 程婉如赶紧叫紫电抱着小儿子给小侄女看。 满月的孩子长开了一些,白白嫩嫩的挺可爱,只是程小白见这个弟弟长得有些像刚才那个罗祖母,心里就有点儿嫌弃了。 原本准备送给弟弟的狼牙吊坠,也不打算拿出来了。 程小白紧紧皱着眉头,闷闷地说了一句:“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大姑姑。” 程婉如听了这话,笑着应了一句。 “我们小白眼真准,这小子长得像他祖母,还真不像我。” 小婴儿正睡觉,也没什么好看的。程小白看了几眼就走到她小表姐的身边,拉着小表姐的手,撒起娇来…… “玉盈姐姐今天一直陪着小白好不好?” 李玉盈非常喜欢这个可爱的小表妹,立刻笑着应道:“好呀,姐姐一整天都陪着小白。” 程小白立刻抱上了她小表姐的手臂,大有将自己挂在小表姐身上的架势。 看到小姐妹俩感情好,程婉如和宁氏相视一笑,心中很是欣慰。 若非血缘太近,姑血不可还家,程婉如还真想将女儿嫁回娘家。 宁国公府门风正,子侄成器,再是知根知底不过的,若是嫁过去,女儿这一生都有了保证。 看到大姑姐眉宇间浮起一抹郁色,宁氏猜到了几分,向程婉如打了个眼色,程婉如会意,让丫鬟们服侍着小姐俩去暖阁子玩了。 人都走了,宁氏才握住大姑姐的手,轻声问道:“可是玉盈的婚事有了眉目?” 程婉如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婆婆想将玉盈嫁给她娘家侄孙子,我没答应。今儿宴客,我怕有什么意外,便拘着玉盈在房里陪我。” 宁氏在脑子过了一会,脸上不由浮起一抹怒色,低声道:“那样不成器的东西,怎么配得上我们玉盈。” 程婉如连连点头,恨声道:“她想拿我的玉盈填她的娘家,我死也不能答应。” 宁氏赶紧拍了拍大姑姐的手,轻声说劝慰。 “自然是不能答应的。她只是祖母,断没有越过亲爹亲娘做主孙女婚事的道理。大姐姐你千万别动气,先养好身体要紧,你身子好起来,才能更好的护住孩子们。” “我现在一想到玉盈的亲事,这心里就……不舍得她嫁人,又不得不给她说亲事。阿娴,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若有,你可一定告诉我呀……” 程婉如突然坐起来,抓着弟妹的手,急切地低声恳求。 宁氏心念一动,立刻笑着说道:“大姐姐别着急,初二你来,我让你见几个孩子,若有你中意的,这事就好办了。” 程婉如立刻想到了如今在京城相当有名气的宁家七郎君。她笑着问了一句:“是忠儿他们?” 宁氏笑着点点头,程婉如猛得向后一倒,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阿娴,思则能娶到你,是我们程家最大的福份!” 第371章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松竹枫兄弟三人,出门做客本就加倍小心谨慎,又有了妹妹特意跑过来说了那一番话,这兄弟三人就更加小心提防,生怕着了算计。 宁国公府的三位公子,自从上次回礼之后,就再没和任何人家走动,不知急坏了多少位夫人。见不着面,她们就算有天大的手段也使不出来呀。 因此这次到定西侯府吃满月酒,松竹枫三兄弟身边围满了前来“身负重任”前来套近乎的公子们。 程婉如的长子李玉麟看到表弟们被围得水泄不通,赶紧过来解围,请大家移步花园赏梅品茗论文观画。 主人相邀,客人自然不可扫兴,众人簇拥着程家三兄弟,吵嚷着说要拜读解元公的大作。 走了几步,程谨枫突然捂着肚子,皱着眉头做痛苦状。 “大哥二哥,我要去更衣。” 松竹兄弟立刻应声道:“好,我们陪你去。” 众人一听这话,多数人善意的笑了起来。 却有个不识眉眼高低的,开口就是一句讥讽。 “三公子也不是小孩子了,更衣应该不用兄长陪着吧。” 程谨松扫了那人一眼,面色一沉,冷声道:“罗公子千顷地一棵独苗,难怪不懂这兄弟之情。” 那个说话之人正是定西侯夫人罗氏娘家唯一的侄孙罗继祖。 也不知道罗氏的娘家出了什么问题,四个房头夫人小妾一堆,生了十三个女儿,却只得了一个男丁,这个男丁还是妾生的,记在长房正室夫人名下。 只有这一根独苗苗,罗继祖被一家子惯得不像话,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罗家就算是瞒得再严实,有心人下点功夫打听,也是能打听出来的。 这也就是宁氏听大姑姐说罗老夫人有意将李玉盈嫁给她娘家侄孙子,极为愤怒的原因所在。 “哼,我就是独苗,我们家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你们白眼气!” 罗继祖好像没有听懂程谨松的讽刺,还洋洋自得起来。 程谨竹微微摇头,这种蠢货,就多余和他说话,他轻唤一声大哥,陪着弟弟去更衣了。 在场之人,都知道程家三兄弟但凡在外面做客,必定同进同去,绝不会落单,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声程家兄弟谨慎,也不好多说什么。 说是更衣,其他只是程谨枫的托辞,他和两个哥哥转弯就去了他大表兄的外书房,在那里躲会儿清静。刚才围在他们身边的那些人,实在是太聒噪了。 后宅之中,一个小丫鬟在罗老夫人身边耳语几句,罗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然后低声吩咐两句,小丫鬟退下,罗老夫人继续招待宾客。 定西侯府的二夫人卜氏看到那个小丫鬟,眸光微微闪动,走到一旁对身边的大丫鬟低声说了几句话,大丫鬟飞快退下,卜氏才回到原来的位置,与旁边的女宾继续说笑。 松竹枫三兄弟并没有在李玉麟的外书房待太久,他们的表弟李玉皓就跑过来请人了。 李玉皓比程谨枫大两岁,看到书本就头疼,倒是个学武的好材料,已经跟他祖父习武三年了,这阵子正磨着他大表兄程谨松教他功夫。 “大表兄,二表兄,小枫,前头快开宴了,你们就别躲在这里啦。咱们赶紧去吃酒……” 李玉皓跑进来,笑着叫嚷起来。 程谨松抬手就一个脑瓜嘣儿,斥道:“多大了你就喝酒,不许喝。当心姑姑知道了叫人揍你。” 宁氏给儿子们定过规矩,过了十二岁才许吃酒,程婉如觉得这规矩好,也给自家儿子立了,程谨松才会这样说他。 李玉皓摸摸脑门儿,也不恼,还讨好地笑着说道:“大表兄,我就喝一小杯……” 程谨竹板着脸说道:“一杯也不行,今天不止是我和枫儿,就连大哥也不吃酒。” “啊……今天我弟弟满月,真不喝一杯?” 李玉皓哀嚎一声,他还以为能蹭大表兄一杯酒喝呢。 程谨枫推着表兄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你就别想啦,咱们赶紧走吧……” 表兄弟四人去了花厅,有三个小厮迎上来引路。 程谨竹看到小厮将自己兄弟分别往三张桌子旁引,不免微微皱了眉头。 李玉麟正在帮着他祖父父亲招呼宾客,看到表弟们进来了,立刻迎上前去。 “表兄,我们兄弟不坐在一处么?” 程谨竹开口便问,问得李玉麟一愣。 “你们的位在一起,都在主桌。”李玉麟赶紧说道。 三个小厮听到大公子的话,全都面色发白,深深的低下脑袋。 李玉麟见此情形,心中暗怒,被他二表弟按住手臂,低声说道:“先招待宾客要紧。” 李玉麟歉意地轻轻点头,命人将三个小厮带下去关起来,等送走了宾客再审。 开席之后,丫鬟们鱼贯而入,送上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 其中有个端着一碗汤羹的丫鬟也不知道是被绊了还是怎么了,突然身子一歪,托盘中大碗里的汤羹直直向程谨松身上泼去。 程谨松反应极快,他一个旱地拔葱直直跃起,腰身一拧就落到了椅子后面,此时那一大碗甜汤已经全都泼在了他的椅子上。 坐在旁边的程谨竹,也已经侧身举袖,护住自己和弟弟。 罗老侯爷气的面色铁青,李呈瑞李玉麟父子赶紧冲过来察看。 程谨松笑笑说道:“姑丈表兄不必惊慌,小侄并未被溅到。” 李玉麟喝令将那个跪地磕头请罪的小丫鬟拖下去重打。却被程谨竹劝住了。 “今天是安儿表弟的好日子,就先别罚了,不如先将她关起来,明日再发落也不迟。” 李玉麟向表弟们作揖道歉,命人赶紧将那个小丫鬟拖下去,打扫干净,请表弟们再次入席。 离宴客厅不远的一间客房中,一个少女在房中心神不宁的走来走去,时不时往外张望一下,却一直没有等到那个应该过来更衣之人。 后宅之中,小丫鬟又到罗老夫人耳边低语起来。 罗老夫人眉头微锁,想了想又小声说了几句话,小丫鬟又跑出去传话了。 前院的宴客厅中,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众人平平安安的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宾客们有了年纪的就在花厅吃茶聊天,年纪小的坐不住,就在园子里三五成群的逛着玩。 这时有个小丫鬟来到程谨松等人的面前,说是奉了世子夫人之命,请三位表公子过去说话儿。 松竹枫兄弟对视一眼,三人心里都有了猜测,全都看向大表兄李玉麟,齐声说了一句:“表兄陪我们一起去给姑母请安吧……” 第372章 算计到头一场空 听到表弟们要自己陪着,李玉麟也没多想,笑着应了,陪三个表弟去内宅。 小丫鬟心中暗暗着急,大公子在一旁,她还怎么执行老夫人的命令。 可小丫鬟也不敢拦着她家大公子,只能低头在前面引路。 从二门到程婉如住的龙泉居,要经过一个挺大的荷花池,当程谨松他们一行人转过一个弯,能隐隐看到荷花池时,一道惊呼突然响了起来…… “快来人啊……救命啊,大姑娘掉进荷花池了……” 李玉麟一听“大姑娘”三个字,脸色立刻变了,拔腿就跑。这府里的大姑娘是他的亲妹妹李玉盈,他得赶紧救人。 程谨松听到呼救,也本能纵身欲起,却被他二弟一把拽住,低叫一声:“大哥别忘了小白的话。” 程谨松身形一滞,停了下来。他想起来了,妹妹说过,玉盈姐姐今天一整天都会和她在一起。 若有小白在身边,表妹根本没有可能掉进荷花池。 李玉麟边跑边脱外袍,还没跑到荷花池边,就被飞快追过来的大表弟二表弟给拽住了。 “表兄别急,看清是谁再救。” 程谨竹冷冷地说了一句。 李玉麟一愣,扭头一看那个呼救的丫鬟,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那个丫鬟眼生得很,根本就不是他妹妹身边的丫鬟。 丫鬟见没人下去救人,立刻扑跪在地,哭着求道:“求求公子救我家大姑娘……” 李玉麟接过三表弟递过来的外袍,重新穿了起来,冷声喝问:“你是谁,池子里是谁家的大姑娘……” 丫鬟惊呆了! 不是应该先救人么,怎么还盘问起身份了。这天寒地冻的,再不下去救人,她家姑娘还不得冻出个好歹。 好些人被呼救声引了出来,众人看荷花池边站着四位公子,一个丫鬟跪在地上,池子里还有人在扑腾着叫救命…… 李玉麟看到好些人出来,立刻叫道:“这里有位姑娘落水,有会水的赶紧来救人……” 有两个婆子飞快脱下身上的棉衣,跳进水里救人了。 罗老夫人程家三兄弟拉着她的大孙子远远离开荷花池,恨的直咬牙,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程家三个小子,简直像是通身抹了油一般,滑的完全拿捏不住。 偏偏他们还拉着自己的大孙子,让她连说都没法说,难道还能撇开大孙子,指责程家三兄弟视人命如草芥,见死不救么? 少如两个婆子将那个落水的姑娘救上来,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这是不罗家大姑娘么?” 听到这一声,李玉麟的脸色难看的都快没法形容了。 用极度失望的眼神看了祖母一眼,李玉麟拉着三个表弟飞快的向龙泉居走去。 “夫人,大公子和三位表公子来看您了。” 小丫鬟来到床前禀报。 程婉如先是微微皱眉,继而笑着说道:“让他们先到东厢房用茶。” 宁氏见大姑姐要更衣,立刻拦住她,笑着说道:“叫他们在门外行个礼就行了,大姐姐你快别起来,就算是出了月子,可也不能受风的。” 见小丫鬟不动,只看向她们夫人,宁氏又笑道:“行了,快去传话吧,就说是我说的。” 程婉如点了点头,小丫鬟才行礼退下。 少时,程谨松三人在廊下问安,程婉如回了几句。问起刚才有人呼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李玉麟刚要全都说了,却被他二表弟拦住了。 “姑姑性情刚烈,你若说了,她必大怒,还怎么养身子。这事只告诉姑丈就行。” 李玉麟想想正是这个道理,就胡乱说了一句,将这事掩了过去。 “大表哥……” 程小白叫了一声,跑出来,手中还拽着她的玉盈小表姐。 看到妹妹好好的站在那里,李玉麟心中越发明白了。 勉强笑笑,给了小表妹一只赤金镶红宝石的小兔子,李玉麟就拉着三个表弟往外走。 李玉盈疑惑地蹙眉,轻声说道:“大哥好像不高兴。” 程小白拉着小表姐的手,可可爱爱地说道:“玉盈姐姐,带小白出去玩会儿,行不行呀!” 谁能忍心拒绝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娇娇软软的要求。 李玉盈进屋向母亲和舅母禀明,然后牵着小表妹的手,带着丫鬟嬷嬷们,到外面玩一会儿了。 在小白有意无意的拉扯下,她们一行人走进了招待女宾的院子。 “蠢货,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把握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一间有点儿偏的屋子传出罗老夫人压抑的责骂之声。 李玉盈一怔,继而拉着小表妹的手就要走,可程小白这会儿滑得像条小鱼,李玉盈根本抓不住她,眼看着她往传出声音的那间屋子跑去了。 无奈的李玉盈只得命跟着的丫鬟嬷嬷全都退远些,她自己则轻轻地向小表妹追过去。 “姑祖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明明金环口里叫的是大姑娘,那程家大公子听到他表妹落水也不救,我也有什么办法啊……” 一个虚弱尖细的声音传入李玉盈的耳中,李玉盈当时就愣住了。 这声音,分明是祖母娘家的大表姐罗琳琳,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程家大公子,是大表兄,大表兄的表妹,不正是自己的,自己什么时候落水了? 沉心一想,李玉盈才想明白过来。罗家大表姐是要冒自己的名,让大表兄救落水的她,然后逼大表兄娶她进门…… 想到一层,李玉盈转身就跑,转身之时,泪水在风中洒落…… 程小白原本还想看热闹的,见玉盈小表姐突然转身跑了,她只能放弃看热闹,赶紧追上了小表姐。 “玉盈姐姐,你要去哪里?” 程小白急急问道。 李玉盈怎么都擦不干脸上的泪,干脆就不擦了,哭着说道:“小白,你陪姐姐一起去我祖父父亲,请他们为我做主。” 罗老夫人极不喜欢孙女儿,可罗老侯爷却特别疼孙女儿,世子李呈瑞更是把女儿视为心尖子。 所以受了委屈,李玉盈第一想到的就是找祖父和父亲告状。 “好,我给姐姐做证。”程小白拍拍小胸脯,满口答应下来。 第373章 重罚 李玉皓看到自己的小厮探头探脑地张望,便挨边儿悄悄走了出去。片刻之后,还没完全学会隐藏情绪的李玉皓气鼓鼓的走了进来,趴在他阿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李呈瑞听二儿子说完,眉头皱了起来,立刻起身告罪,飞快地走了出去。 定西侯见一向沉稳的大儿子这般行为,不由也微微皱眉,示意身边的长随赶紧跟上去瞧瞧。 “阿爹……,罗家大表姐假冒我,跳到荷花池里,想要谨松表兄救她。” 李玉盈一看到亲爹,立刻开启告状模式。 等小表姐话音一落,程小白立刻使劲儿点头,连声道:“没错,小白亲耳听到的……” 说罢,程小白将她听到的罗老夫人和罗家大姑娘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学了出来。 不论是声音还是语气,程小白都学了个十成十,惊的李玉盈都忘记告状了,只瞪大眼睛看着小表妹,不知道她是怎么发出那样苍老和那样尖细虚弱的声音。 自家事自家心里最清楚,李呈瑞没有丝毫怀疑,只是将小侄女儿抱起来,轻声恳求道:“小白,这样的话能不对别人说么?” 程小白立刻歪头问道:“姑夫,别人是谁呢,阿娘,小大哥小二哥小三哥算别人么?” 李呈瑞无奈道:“自然不算,除了他们之外,就都是别人了。” 程小白立刻点头答应下来,等回家还是能和狼阿爹狼阿娘它们说的,它们都不是人,当然不能算别人啦。 看了热闹却不和狼阿爹狼阿娘分享,小白觉得自己晚上会睡不着觉。 “盈盈别难过,阿爹回头就把这事告诉你祖父,必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祖父和阿爹一定为你做主。你和小白先去你阿娘房里玩。外头冷,别受了风。” 李呈瑞将小侄女儿放下,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心中怅然若失,女儿长大了,他已经不能再抱了啊…… 孩子怎么长得这样快啊,明明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娃儿,怎么一眨眼就长成大姑娘了! 李呈瑞刚出门,就看到他爹的亲信长随快步走来。 “回大爷,侯爷让小的过来问问,是不是大姑娘受了委屈?” 到底是知子莫若父,老侯爷知道,能让自己的儿子这么冲动,一定是和他的宝贝大孙女有关之事。 “我这就亲自去向父亲禀报。” 李呈瑞说了一声,就快步走了。 长随忙也快步跟着走了,不过他没有跟着去花厅,而是去找了他的媳妇,在内宅上房当差的一个管事娘子,向她打听起来。 罗家大姑娘在大公子和三位表公子面前落水之事,知道的人不算少,那长随的媳妇就是一个,她赶紧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丈夫。 说到最后,那位管事娘子压低声音吐槽了一句。 “也不知道老夫人到底在想什么,见过偏娘家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偏的。再怎么着,大姑娘也是她的嫡亲孙女,不比个外四路的侄孙女亲近,怎么忍心这样糟蹋大姑娘的名声。” “这话你在家里和我说说也就算了,可别在外头乱说,传到老夫人耳中,老夫人不打杀你才怪。” 长随叮嘱一声,就急匆匆跑开了。 李呈瑞并没有立刻向他父亲禀报,毕竟还有宾客在,家中之事,总要等宾客散尽才好细细理论。 可长随从媳妇处打听了消息,很快就悄悄向侯爷禀报了。 定西侯最疼的就是李玉盈这个大孙女儿,孙子们都要靠后,一听大孙女竟然受了这样的委屈,老爷子立刻沉了脸,将宾客全都丢给儿子招呼,独自去安慰宝贝孙女儿了。 李玉盈和程小白刚回到龙泉居,就有丫鬟进来禀报,说是侯爷让大公子接大姑娘到醒醉轩说话。 醒醉轩是定西侯的书房,平日里能进出醒醉轩的,除了定西侯,世子李呈瑞,大公子李玉麟,就只有大姑娘李玉盈了。其他人一概不许出入。 程婉如倒也没在意,平日里公公得了什么稀罕的好东西,总会叫她的长子长女去醒醉轩,今儿许是又得了什么好东西要给两个孩子。 宁氏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今儿侯府宴客,按说侯爷会很忙,哪里有时间哄孙子孙女? 虽然觉得不对劲儿,可宁氏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大姑姐虽然出了月子,身体却还挺虚弱的,还是让她安心静养才好。 程小白很认真地盯着她玉盈小表姐看了一会儿,才笑着偎在了她阿娘的怀中。 醒醉轩中,老侯爷看着大孙子送大孙女儿进来,立刻说道:“盈盈乖囡受委屈了!阿爷都知道了,回头一定给你出气!你祖母老糊涂了,尽做蠢事,都怪阿爷没管好她!” 李玉盈摇了摇头,难过的说道:“阿爷,玉盈一人的委屈事小。只是今儿若让罗家大表姐得逞了,阿爹还怎么有脸去见舅舅?阿娘还能有娘家么?咱们定西侯府和宁国公府几代人结下的交情,难道要从此交恶?” 老侯爷原本心里想的全是大孙女在自己家里被外人欺负了,还没想得那么深。毕竟内宅之事,男人们通常不会上心。 可听大孙女这么一问,老侯爷面色一凛,又凝重了几分。 李玉麟上前一步,开口说道:“祖父,今日有人假传我母亲的话,让三位表弟去龙泉居,三位表弟邀孙儿同行,快到荷花池时,听到有丫鬟大叫大姑娘落水了,孙儿以为是妹妹落水,急着要去救人,是两位表弟拦住孙儿,孙儿看清那丫鬟不是妹妹身边之人,这才没有跳下水救人。” “若是表弟们没有拦住孙儿,孙儿下水,救了罗家表妹,孙儿定定会被逼着娶罗家表妹,若是不娶,她们一定会毁了孙儿的名声。祖父,孙儿和妹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在自己的家里都不能安心度日。” 李玉麟越想越后怕,心中也就越发的生气,向他祖父告起状来也更尖锐一些。 老侯爷面色越发阴沉,冷冷道:“从今往后,再不许罗家人上门,不论来的是谁,一律打出去。若有人敢违背此令,必以家法重罚!” 缓了声气,老侯爷又说道:“麟儿,先送盈盈去你母亲那边,再去陪你表弟们说话。” 安排了孙子孙女,老侯爷双拳猛击书桌,腾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出醒醉轩…… 送走宾客之后,数辆马车驶出了定西侯府,车中坐着的,正是被老侯爷撵回娘家的罗老夫人以及她的心腹下人们。 第374章 赤灵果熟了 定西侯府的老夫人在孙子的满月酒当天被送回娘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知道些内情的,就没有不讥笑罗老夫人的。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她自作自受。 被送回娘家的罗老夫人,日子相当难过。 她的弟弟弟媳妇嘴上不明说,脸色却很难看。 特别是罗大姑娘的生母,罗老夫人的大弟媳妇,天天哭女儿伤了身子丢了名声,再不可能有个好婚事。 罗老夫人的弟弟,话里话外都在说,只有将侯府嫡出大姑娘李玉盈嫁到罗家,他才能原谅他大姐误了他女儿的终身…… 罗老夫人在娘家只住了不到七天,就搬到她的陪嫁的庄子上去住了。 不是不想回侯府,而是不能回也不敢回。 定西侯动了真怒,若罗老夫人敢擅自回侯府,他就要休妻了! 侯府的二夫人卜氏很开心,因为她的婆婆被撵回了娘家,大嫂程氏身子还没养好,暂时无法管家。这管家大权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大嫂,不知道您是否要回国公府住对月,若是要回去,请您提前告诉弟媳一声,弟媳也好备礼。” 这日,卜氏兴兴头的来到了龙泉居,笑着问了起来。 燕京城旧俗,女子生完孩子后,通常会在满月后回娘家住上一个月,叫做住对月。 程婉如淡笑道:“我弟妹身子重,就不回去住对月了。” “啊……这样啊。也好,如今天寒地冻了,不挪动也好。” 卜氏言不由衷地笑着应了一句,再胡乱聊几句话,就赶紧告辞了。 出了龙泉居,卜氏恨恨地哼了一声,匆匆走了。 从程婉如生了长子之后,定西侯府就由她管家,只有在产育之时,罗老夫人才接过管家权,等出了月子,罗老夫人就会将管家权重新交给她。二夫人卜氏从来都没沾过管家权的边儿。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婆婆被撵回娘家,大嫂虽然出了月子,可身体却虚弱许多,没有精力管家,这管家权终于落到了二房的手中。 原以为可以趁着大嫂回娘家住对月的时机,多多安插自己的人手,狠狠的捞上几笔油水。 可卜氏万万没有想到,大嫂这次竟然不回娘家住对月了。 大嫂在府里住着,她还怎么将自己的心腹安插到有油水的位置捞好处呢? 程婉如根本不理会弟媳妇那蠢蠢欲动的作妖之心,只专心调养身体。 再养上大半个月,她的身体就能彻底好起来,到时再拿回管家权,这侯府里就乱不起来。 大半个月,连熟悉府务都做不到,程婉如不相信二房就能翻了侯府的天。 至于算计她一双儿女的婆婆,有她程婉如在侯府一日,她就别想再回来! 宁氏回到国公府,想起自己泡过那神奇的潭水之后,身体不知好了多少倍,肚子里揣着宝宝,整个人却轻松的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也不知这潭水大姑姐可不可以泡。 宁氏也不问小白,直接去问狼后,从狼后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再找闺女要一葫芦潭水。 她还记得小白上次装了一葫芦潭水送给皇后,听太子说,他母后如今身体好多了,还每天在坤仪宫里跑圈儿呢。 程小白开开心心的跟着她狼爹狼娘狼哥狼姐狼弟们去了庄子。 半日后,小白让她狼小哥送了一葫芦潭水回国公府,她自己则和狼王狼后在庄子上住下了,说是到快过年的时候再回来。 对这样越来越有主意的小闺女儿,宁氏也没什么办法。小家伙这两个月憋坏了,就由她在庄子上放松放松吧。 过了年小白就五岁了,就得正式开蒙读书,宁氏看过祥云专门为她闺女拟定的教案。说实话,宁氏都忍不住心疼同情她的宝贝闺女一盏茶的时间。 丝毫不知道过年之后,自己就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程小白,在庄子里毫不客气的“霸占”了她的狼大嫂黑妞妞。 看着“霸占”自己的洞子,“强抢”自己的媳妇的崽崽妹妹,在外面威风八面的狼大哥一点办法都没有。 此时,狼大哥突然明白从前它阿爹被阿娘撵到一旁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了。 程小白爱极了她狼大嫂那一身油光水滑,黑得发亮的皮毛,简直比最上等的贡缎还丝滑,而且还自带暖暖的温度。 在大雪纷飞的冬日里,窝在这样的一个恒温丝滑的怀抱中,简直不能更惬意了。 黑妞妞也特别喜欢这个小姑子,甚至还带她回了一趟自己的族群。 然后,程小白就拐了了人家三只幼崽回来了。 狼小哥立刻被其中一只幼崽迷得不知道自己是谁,见天儿贱兮兮的各种献媚讨好。 黑妞妞实在看不下去小叔子那贱了吧唧的样子,偷偷问狼大哥。 “呦呦,你说我现在告诉小五,他一直在讨好我弟弟,小五会不会受不住打击?” 狼大哥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弟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连公母都分不出来,活该它自找苦吃,不告诉它,看它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狼王狼后看着孩子们闹腾,并不怎么管它们。只是每天晚上一定要求小白回来睡觉,她的神魂必须好好休养才行。 这一天,小白正在看小小白和红团团吵架,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她青青爷爷的声音。 “小主人,快回洞穴,赤灵果就要成熟了,您赶紧摘下来服用……” 程小白赶紧跳起来往地下洞穴飞奔,小小的身子如同一道闪电,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狼后心有感应,也向地下洞穴飞奔而去,狼王紧随其后。 潭水旁的那棵赤灵果树,此时已经落尽了所有的叶子,主干的树梢上挂着一枚赤红如火,放射出夺目光华的火焰形果实。 程小白站在树上,仰头紧紧盯着这枚漂亮的令人沉醉的果子,等待所有光华尽数敛入果子的那一刻…… 洞口,狼王狼后身形暴涨,两具狼身将整个洞口死死堵住,无形的杀气充盈了洞外三丈的全部空间…… 第375章 好险! 山腹中突然散发出一股让所有生物兴奋激动的气息。 白山中的动物们都循着本能向山腹深处的洞穴跑去。还没接近洞穴,动物们就被那熟悉而又浓郁的杀气吓的停住了脚步。 这可是白山之王的杀气! 小小白和红团团也追了过来,它们倒不是被那神秘气息吸引过来的,而是跟在好朋友小白身边追来的。 小小白和红团团现在还没有认小白为主,它们是平等的好朋友。 小小白的爹娘也跑来了,它们看到狼王狼后如此戒备,也立刻守在洞外两侧,毫不保留地释放自己的虎威。 狼大哥带着媳妇,弟弟妹妹,狼二叔带领所的有银狼族众,全都在山洞外摆开防守的阵势,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敌人严阵以待。 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凭空出现在洞口前。 “果然是赤灵果的气息,还好我们没有来晚……” 一个仿佛大球上接了个小球的和尚兴奋地叫了起来,原本应该与世无争的双眼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贪婪。完全无视守在洞外的银狼与白虎。 “大师说的极是。可见你我确与这赤灵果有缘。” 身着靛蓝道服,身形干瘦的道士笑着应声。 因为小白的缘故,狼山的动物基本上都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它们只是不会说而已。 这一僧一道的对话,守在洞口的所有生物都听懂了。 狼二叔大嘴一咧,露出四颗闪着寒光的雪亮狼牙,一双前腿扒地蓄力,眼看就要向那一僧一道扑过去。 “二傻住手……” 狼王冷啸一声,一道裹挟着杀气的罡风直扑那一僧一道,却没有伤他们分毫,只是在二人面前的地面上,劈出一道一丈多深,三尺宽的深沟。 二人大惊,猛地飞身后退数丈。 “赤灵果已有有缘人,尔等速速退去,可饶尔等不死……” 一道极为威严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响起,声如洪钟大吕,那一僧一道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震颤起来。 “前辈,我等不敢觊觎赤灵果,只求一睹真容。” 那个胖成球的大和尚低头恭敬地回话。 回应他的,是一个冷冷的“滚……” 这一声“滚”,似有风雷之力,让这两个和尚道士都身不由己地倒退了好几步。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转身就走。 就在狼二叔放松警惕之时,一股淡淡的烟气从四面八方升起,而狼二叔和它带来的银狼一族以及白虎一家,突然被吸进了山洞中。 倒是狼大哥它们兄弟姐妹八个,还好端端的守在洞外。 发现二叔和族狼们以及三只白虎突然失踪,狼大哥极为紧张,二话不说将三个小弟弟踹到它阿爹阿娘的身边,又和黑妞妞两个,一前一后将弟弟妹妹们牢牢护在中间。 狼王狼后看到大儿子的举动,很满意,狼后这才告诉大儿子有人放毒,二傻它们还有白虎一家不像它们一家这样百毒不侵,已经送进洞里避毒了。 狼王将自己的神识覆盖整座白山,却没有发现刚才那几个人的踪迹。 狼王心里一沉,只怕那几个人身上有什么隐藏踪迹的法宝,这就麻烦了! 狼二叔它们被狼王甩进山洞之时,赤灵果周身的光华正好敛入果子体内,整个果子自动脱离枝头,不偏不倚掉入程小白的怀中。 浓郁的果香让程小白食指大动,立刻抱着果子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那赤灵果的果壳很硬,程小白一口咬下去,都没能彻底咬开,只咬出个米粒大的小口子。 一股鲜甜无比的果汁自动从那个小口子涌入了程小白的口中。 片刻功夫,程小白就将果汁喝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个硬硬的,火焰形的果壳。 “好困……” 喝完赤灵果汁的程小白,小脸通红,整个人都冒起了热气,只含糊的嘀咕一声,往那潭水一倒,就呼呼大睡起来。 “崽崽……崽崽你怎么了,你快起来……别吓二叔……” 狼二傻扑通一下跳进潭水,钻到宝贝小侄女儿的身下,想将她拱到岸上去。 不想程小白却在狼二傻背上一翻身,搂住她狼二叔的脖子,硬是又坠进了潭水中。 被小侄女儿压着起不来,狼二叔只有半个脑袋露出水面,疯狂呼唤它媳妇救命…… 虽然二傻傻不拉叽的很不靠谱,可是狼二婶也没打算换个伴侣,还是冲过去救狼了。 只是跑到一半,狼二婶突然转身,将傻傻站在地上的银狼们,以及白虎一家,全都踹进了潭水中。 原本挺大一个水潭,此时被银狼和白虎们占满了,程小白被它们拱出了水面,睡了个天昏地暗。 进入水潭,银狼们和白虎一家才知道自己得了多大的机缘,个个都老老实实的伏在潭水中,生怕身体的哪一个部位泡不到潭水。 小白喝光了赤灵果中所有的果汁,那独特的香气也就消失不踪了。 狼王狼后知道自家崽崽已经吃了赤灵果,就将孩子们全都叫入山洞,它们俩也收敛了杀手,隐藏在洞口两侧,等着那些放毒之人送上门来。 发现空气中再也没有那独特的气息,和尚和道士大惊失色,立刻冲入山洞查看。 他们付出极大代价才得到的赤灵果消息,怎么能让别人抢走了。 贪婪之心一起,理智就做不了脑子的主。他们只想着抢赤灵果,忘记了刚才那道深沟的警告。 刚进山洞,狼王狼后同时出击,猛扑向那一僧一道。 狼王狼后的速度已经快如闪电了,可那一僧一道却突然消失无踪。 狼王心里一沉,立刻用神识锁住整个山洞,以它如今的能力,可以用神识冰封之术,将时间与空间锁死一盏茶的时间。 在这一盏茶的时间里,狼王是这片空间绝对的主宰。 狼王刚要彻底绞杀那一僧一道的身体与神魂,脑海里就响起了狼后的声音。 “玄镜,想想崽崽,不能以秘法杀人。” 狼王一滞,立刻将那一僧一道身上的两枚玉佩收走,才解除了空间封锁。 使用神识冰封之术,对狼王的反噬极大。若非上头有人,在这方天地动用不属于此界的禁术,足以让狼王灰飞烟灭。 狼王只是对狼后说了一句:“雪儿,交给你了……”就歪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一僧一道发觉自己不能隐藏行迹了,神色大变。 两人刚要出手,却被狼大哥和黑妞妞猛扑上来,一人赏了一爪子,那一僧一道就捂着脖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第376章 小白救狼爹 “把他们拖出去……” 狼后冷喝一声,狼大哥和黑妞妞一狼拖一人,将一僧一道拖出了山洞。 狼后跟出去,指点大儿子大儿媳妇,呦呦和黑妞妞两狼分别在一僧一道丹田处狠狠一撕,彻底毁了一僧一道的丹田。 那两人修炼了几十年才修出的那点灵力,随着丹田的被毁,彻底消散于天地之地。 “你们两个看好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狼后知道那一僧一道并没有死,对大儿子大儿媳妇吩咐一声,就赶紧进去看狼王了。 “玄镜……” 狼后轻轻叫了几声,狼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狼后只能像从前抱着小白睡觉,将她的神魂收入自己的空间那般,引导狼王那极为虚弱,几乎要消散的神识进入自己的空间。 只盼着空间也能凝实狼王的神魂。 “阿爹……阿娘,阿爹怎么了……” 狼后刚将狼王的神魂引入自己的空间,程小白的神识受到吸引,自觉的进了空间。 看到狼阿爹的神识成了极淡的虚影,而且只有小小的一团,程小白害怕极了,赶紧冲过来想抱住她的狼阿爹,可是却什么都没有抱住。 “崽崽别怕,你狼阿爹受伤了,得好好养伤。” 狼后赶紧搂住宝贝崽崽,轻声抚慰她。 “受伤……” 程小白念叨一句,她的神魂突然从狼后怀中消失,狼后大惊之色,低头看看狼王那不再变虚弱变小变淡的神魂,一扭头追出了空间。 还在呼呼大睡的程小白,此时眉头紧紧皱起,双拳紧紧攥着,仿佛在拼命挣扎强行醒来一般。 “啊……” 程小白大叫一声,终于睁开了双眼。 凭空腾跃,程小白冲到了她狼阿爹的身边,看到狼阿爹趴在地上,嘴角流出金色的血液,原本泛着银色光华的皮毛也失去了光泽。 右手往脚上一抽,程小白飞快拔出插在靴筒里的狼牙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手腕重重划了一刀,殷红的热血立刻涌了出来。 程小白将自己的左手腕硬塞进她狼阿爹的口中,鲜血一滴不落的流入狼王的咽喉,昏迷的狼王无意识的吞咽起来。 “崽崽……” 刚出空间的狼后看到这一幕,心疼的如刀绞一般,它立刻冲上前阻止它的宝贝崽崽,却被它的宝贝崽崽那满脸的泪水与满眼的哀求拦住了。 “阿娘,不要阻止崽崽,让崽崽救阿爹……” 狼后心中响起了它最心爱的崽崽的哭求之声。 “崽崽,你……你还是小孩子,不能流这么多血,你阿爹没有事的……” 狼后急得要变成人形,这样她才能给宝贝崽崽包扎伤口。 “阿娘不要变成人,崽崽没事……” 程小白一边阻止她狼阿娘,一边将右手放到她狼阿爹的心口,感受她狼阿爹的心跳。 直到手心传来渐渐有力的心跳,程小白才将自己的手腕收回来。 此时程小白的左腕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那略略外翻的伤口,看上去却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程小白放血救她狼阿爹,说起来很慢,其实也只有不到十息的时间,当狼二姐它们都反应过来之时,程小白已经扯着衣袖,将自己的手腕胡乱裹了起来。 狼后顾不上还没醒过来的狼王,只将崽崽紧紧抱在怀中,那双凝碧般的双眸中,盈满了泪水。 “阿娘,崽崽没事,崽崽还没睡醒……” 程小白摸摸她狼阿娘的鼻子,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倦意,话都没有说完,程小白就偎在狼后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狼四姐跑到崽崽妹妹身边,将自己头上的发带扯下来,用两条前腿笨拙的给妹妹包扎伤口。 边包扎,狼四姐边掉眼泪,只恨自己怎么不能变成人,两条前腿就是没有人手灵活,不能给妹妹好好包扎伤口。 狼后将崽崽的神魂带进空间,看到她的神魂和从前一样,心中才略略放心,身体上的伤好办,它就怕崽崽的神魂受伤。 狼后赶紧在空间里寻找伤药,它记得上次带崽崽去永宁关,悄悄收过张灵素做的伤药,这会儿正好找出来给崽崽治伤。 “雪儿你在找什么?” 狼后正找着,忽然听到了狼王的声音。 回头一看,狼后眼中尽是惊喜之色。 “玄镜,你好多了?” 狼王那如浅浅虚影一般,小小一团的神魂,此时长了许多,也凝实了许多,虽然比从前狼王的神魂小一半,可凝实程度很好。 狼后认真检查过了,狼王的神魂只是缩小了些,并没有暗伤。 “我好多了,我怎么会这么快好起来?” 狼王的神魂疑惑地问。 它知道自己动用了禁术,能够保住一条命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恢复的这么快。 “是崽崽喂你喝了她的血。” 狼后低声告诉狼王,声音中有着藏不住的心疼难过。 “什么?崽崽怎么可以这样做,你怎么不拦着她,她这么小,怎么能……” 狼王越说越急,神魂立刻出了狼后的空间,回到了它的身体中。 使劲儿坐起来,狼王还有些头晕,勉强摇了摇头,狼王赶紧将宝贝崽崽紧紧抱在怀中,心疼的无以复加。 “崽崽,阿爹的傻崽崽,谁叫你用血救阿爹啊,阿爹没事的,多睡一阵子就好了……” 狼王抱着心爱的崽崽,在心里不停地对她说话,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程小白的左手手腕上。 从来没有看到狼王落泪的所有动物们,全都惊呆了。 这时狼后找到了张灵素做的伤药,也出了空间。 狼王看到狼后叼着的小药瓶,立刻轻轻用牙撕掉宝贝崽崽手腕上包扎伤口的发带。 狼后小心咬掉瓶塞,将瓶中的伤药倒在心爱崽崽的伤口上。 张灵素做的伤药效果很好,却也很疼。 就算是正在熟睡,程小白都疼得胳膊直颤,心疼的狼王恨不得咬死自己。 狼后不停地轻轻亲她的宝贝崽崽,想用这种方法来给她止疼。 狼王则小心的固定着宝贝崽崽的手腕,不让她乱动蹭掉了手腕上的药。 过了最初的疼痛劲儿,程小白轻轻皱着的小眉头才松开,狼王狼后也才松开了一直紧紧皱着的眉头…… 第377章 连夜奔波 程小白这一睡,足足睡了七天七夜。 尽管她的心跳呼吸都正常,气色也从刚刚割腕放血里的苍白渐渐变得红润,可狼王狼后还是不放心。 小白受伤的当天,狼后就连夜潜回京城,回到宁国公府,将张灵素以及她的药箱一起偷出来带回白山。 第二次被狼半夜偷走,张灵素已经习惯了。只稳稳的坐在狼后背上,甚至在狼后翻越城墙之时,她还伏低身子,紧紧的抱住狼后,不让自己掉下来。 狼后直接将张灵素带回狼洞。它的宝贝崽崽正睡在狼洞的万年暖玉床上,睡得极沉。 狼王就卧在一旁,小心的将崽崽搂在怀中,又厚又粗的大尾巴仿佛厚厚的毯子一般盖在崽崽的身上。 狼王一直没有睡,只不错眼珠子地守着它的宝贝崽崽,满眼都是内疚之色。 张灵素一进狼洞,就闻到了熟悉的伤药味道和淡淡的血腥气,她循着味道找去,发现小郡主左手手腕被严严实实的包扎着,血腥气和伤药味道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小郡主……”张灵素惊呼一声,立刻冲上前查看。 狼王看到张灵素,才慢慢退开一些,给张灵素足够的空间,好给它的宝贝崽崽检查身体状况。 先诊脉了解小郡主的伤情,确保小郡主性命无碍之后,张灵素才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检查小郡主的伤势。 那肉乎乎的手腕上,有一道足有一寸长的伤口,伤口上糊了厚厚一层伤药,看得张灵素只皱眉头。 这样上药,浪费药粉且不说,关键是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药效,而且直接将药洒到伤口上,小郡主得多疼啊! 张灵素赶紧重新给小郡主清洗伤口,看到小郡主竟然受了刀伤,她不由震惊地看向狼王狼后。 天下间还有人能在这二位眼皮子底下将小郡主伤成这样?不可能吧? 看到张灵素震惊的眼神,狼王狼后眼中的愧疚之色更浓了,它们没有保护好它们最心爱的宝贝崽崽。 张灵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她什么都没问,只细心的重新为小郡主上药包扎。 当然就算她问了,狼王狼后也不可能变成人形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伤口的愈合程度来看,小郡主应该是下午受的伤,晚上极有可能高热。张灵素不敢大意,坐在小郡主的旁边,轻轻虚握她的右手,这样小郡主若是发热,她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狼后原本想送张灵素回京的,可看到她的举动,狼后便走了出去,很快又回来了,带回来一张又轻又暖的狼皮,轻轻盖在了张灵素的身上。 张灵素生怕吵到小郡主,只能低头轻声道谢。 狼后点点头,再次跑了出去。 第二次潜入京城回到宁国公府,狼后推开小二崽子的房门,轻轻走了进去。 “谁!” 狼后还没有走近床前,就听到了一声低喝。 “竹儿别怕,我是狼阿娘……” 一道温柔的女声传入手握匕首,弓身蓄势待发的程谨竹的耳中。 程谨竹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个声音而放松警惕,反而更加紧张了。 那颗聪明的脑袋一时之间想了太多,程谨竹都怀疑有人在自己家中很要紧的位置安插了奸细,否则怎么会有人知道他有个狼阿娘? 狼后没有再往前走,而是转身走到桌前,拨开铜灯的风门,屋子里顿时亮了许多,程谨竹透过帐子,也能看清帐外的确是他们兄妹的狼阿娘。 “狼阿娘?您怎么半夜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程谨竹收起匕首,下床快步走向狼后,急切地问了起来。 狼后身形一晃变成人形,轻声说道:“竹儿别急,听狼阿娘慢慢说。” “狼阿娘,您也能变成了人了!真好!” 程谨竹开心极了,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一直想告诉你的,却总是没有机会。竹儿,今天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狼后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程谨竹,包括小白割腕放血救狼王之事也一字不落的说了。 “狼阿娘,小白和狼阿爹现在怎么样,他们都平安么?” 程谨竹紧张的攥紧了双手,急切地追问。 “崽崽一直在睡,我刚才带灵素过去给她看过了,灵素说崽崽没有大碍,养好伤就行,不过她今天晚上得守着崽崽。你狼阿爹也好多了,可也得再休养上小半年才能彻底好起来。” 狼后轻声说着,它也想表现的轻松些,只是语气却不受控制的低沉难过。 “狼阿娘,竹儿明白了,天亮后竹儿会告诉阿娘,我借灵素姐姐用几天,再找个借口去庄子上守着小白和狼阿爹。” 程谨竹很快明白他狼阿娘的用意,立刻做了安排。 虽然他很想立刻去庄子上看妹妹,可是他不能。他得留下来稳住阿娘。若是阿娘知道小白受伤,一定承受不住的,阿娘现在还怀着身孕,不能受一点点刺激。 “竹儿,我们没有有照顾好崽崽,连累了崽崽……” 狼后极为内疚地说道。 程谨竹望着这个与阿娘有三分相像,比阿娘更好看,更多几分神圣慈爱气息的狼阿娘,轻轻握住她的手,轻柔而坚定地说道…… “狼阿娘别这样说,只要能救狼阿爹,不论是我,大哥,三弟,或是阿爹阿娘,我们都愿意倾尽我们的一切,我相信小白就是这样想的。” “狼阿娘,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就应该守望相助,互相扶持的。” 狼后望着这个不到十二岁的孩子,眼神温暖如春,她站起来,轻轻抱住这个小小年纪就将照顾家人视为己任的孩子,轻声说道:“好竹儿,谢谢你!” 程谨竹顿时满脸涨红,七岁之后,连阿娘都没这样抱过他。 有心挣扎,可是狼阿娘的怀抱让他有种特别踏实,特别安心的感觉。 那是一种天塌下来都会有人帮他撑着的安全感。程谨竹忍不住想让自己稍微放纵一下,只一下就好。 这片刻的安心,足以让他将来可以走得更高更远…… 第378章 祖孙连心 次日一早,程谨竹强压下心中的焦急,一直等到他阿娘起身,便急急上去禀报,只说自己很要紧朋友的妹妹病了,求张灵素过府治病。 宁氏自然满口答应,还让二儿子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让张灵素带上,代表她探病。 程谨竹不得不暂时欺骗阿娘,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只躬身低头应了,赶紧退了下去。 看着二儿子走了,宁氏微微皱眉,心中暗道:这倒是怪了,从来不曾听说竹儿有什么要紧的朋友,而且他也不是关心朋友妹妹的性子…… 难道是小白出了什么事情? 不可能啊,有狼姐和狼姐夫守着小白,天下间怕是没人能伤着小白的一根头发。 不是小白,难道真是竹儿看中了他朋友家中的妹妹? 翻过年竹儿才十二,看他的情形,也没开这个窍啊? 想将二儿子叫回来问个清楚,又怕孩子真相中了谁家姑娘,脸皮薄又不好意思说,回头再羞着他! 宁氏越想越糊涂,理不出个头绪来,却把自己给想睡着了…… 宁氏这次怀孕,唯一的妊娠反应就是贪睡,还不是一般的贪睡,若是由着她睡下去,一天十二个时辰,她能足足睡上八个时辰。 一旁服侍的丫鬟赶紧拿过锦被轻轻给夫人盖好,轻手轻脚的退到一旁守着。 等宁氏一觉睡醒,叫人去唤二儿子之时,却听丫鬟禀报,说是大舅爷又叫二公子去刑部帮忙了。 宁氏忍不住吐槽起来。 “天天叫竹儿帮忙,也不知道刑部到底有多忙!这都大年下了,没几天就要封笔了,怎么还这样忙?往后竹儿去哪部都行,就是不能去刑部,去了刑部,我怕是连儿子的面都见不着了。” 程谨竹出门之时,看到他小舅姥爷站在马车前。 “舅爷爷,您这是?” 程谨竹不解的问道。 姜老爷子勉强笑笑说道:“搭个便车。” “啊……您要去刑部?” 程谨竹疑惑地问。 姜老爷子摇了摇头,颇有深意地说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程谨竹心中一紧,眼睛微瞪。 姜老爷子急道:“快上车,回头车上说。” 程谨竹只得上了车,到了刑部,程谨竹让车夫赶车回府,等车走远了,才与姜老爷子上了另外一辆马车,急匆匆出城去了。 出了城,姜老爷子才说道:“昨天夜里狼后突然来了,我担心小白有事,必得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才能放心。” 程谨竹大吃一惊,狼后悄悄回府,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小舅爷爷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姜老爷子看出二外孙眼中的疑惑,淡淡说道:“我在狼山几十年,对狼的了解甚至超过对人的了解,狼后虽然行迹极为隐匿,可它瞒不过你小舅姥爷的双耳双眼。” 程谨竹彻底服了,他真没想到,舅爷爷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竹儿,小白她没有出事吧?” 姜老爷子担忧地问了起来。 “这个……舅爷爷,小白的确受伤了,不过您别担心,她没有大碍,孙儿就是去看小白的。” 程谨竹知道舅爷爷对小白感情极深,既不忍心也不必要瞒着他,便简单说了一句。 “什么,小白真受伤了!” 姜老爷子低呼一声,立刻冲出车厢,劈手抢过马夫手里的鞭子,口中清叱一声,马鞭在空中一甩打了个响鞭,两匹驾车的马儿立刻撂开四蹄飞奔起来,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还多。 只用了平时一半多的时间,马车就到了庄子上。姜老爷子跳下马车就往白山飞奔,程谨竹运足了内力都追不上他,眼看着他跑得无影无踪。 “小白……小白……” 姜老爷子人还没有跑到狼洞外,声音已经传了进去。 狼后听到熟悉的声音,赶紧迎了出去,看到姜老爷子,狼后内疚地低下头,都不敢直视老爷子那焦灼的双眼。 “狼后,我的小白怎么样了……唉,你也不会说话……” 姜老爷子口中说着话,脚下没有丝毫停顿,飞奔进了狼洞。 “小白……灵素姑娘,小白她怎么了?在睡觉么?” 第一声大叫之后,姜老爷子看到小白躺在玉床上,立刻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了起来。 “舅老爷放心,小郡主只是在睡觉,她受了外伤,已经上药包扎过了,昨晚也没发热,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张灵素赶紧过来见礼,轻声介绍小郡主的情况。 “外伤,谁能伤了小白?” 姜老爷子深感意外,本能地问了一句。 狼王听到这句问话,立刻将脑袋藏在自己的大爪子底下,它没脸见姜老爷子了。 狼后走过来,在姜老爷子面前低下头,仿佛在认错一般。 姜老爷子困惑极了,他也顾不上狼后的反常举动,只飞奔到小孙女的身边,看着小孙女左腕上包扎好的伤口,心疼极了。 “小白,爷爷来了,是爷爷不好,爷爷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伤的厉害么,疼不疼啊……” 姜老爷子甚至不敢触摸小孙女儿那包扎起来的左腕,只能轻轻抚摸小孙女儿的头发,低低地喃喃自语。 程谨竹用他最快的速度冲进狼洞,看到他小舅爷爷正在和妹妹说话,而妹妹却一句都没有回应。 冲到玉床前,看到妹妹只是睡熟了,小脸红扑扑的,和平时睡觉没有什么两样,程谨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妹妹的脸色还好,想来真是伤的不重。 “二公子……” 张灵素低呼一声,赶紧上前行礼。 程谨竹赶紧还礼,连声说辛苦灵素姐姐,多谢灵素姐姐。 张灵素知道二公子这会儿过来,必是已经知道小郡主受伤之事,赶紧将小郡主的伤情介绍一回,也好让舅老爷和二公子别太担心。 程谨竹听罢,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灵素姐姐,你熬了一夜,快去庄子里歇歇吧。” 张灵素的确挺累的,虽然小郡主夜里并没有发热,可她还是一夜都没合眼,她的手指足足在程小白右手手腕上搭了一夜。 “二公子,小郡主现在没事了,我不知道她为何沉睡不醒,但我知道,这样的沉睡对小郡主来说有益无害,睡得越久对小郡主身体的康复就越有好处,您不必着急唤醒小郡主。” 几乎给小郡主诊了一夜的脉,张灵素察觉到小郡主体内有一股极为浓郁的生机,这股生机在极为缓慢的调理小郡主的身体,而深沉的睡眠,就是这种调理所带来的反应。 听了张灵素的话,又认真观察了妹妹的呼吸与睡眠,程谨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妹妹平安就好! 第379章 谨竹出手 姜老爷子是一定不肯离开他孙女半步的,就算孙女儿睡得像只小猪一般。 程谨竹也不舍得离开妹妹的身边,可他还得去查那一僧一道的来历。 那一僧一道虽说被呦呦夫妻抓伤了脖子,却没被抓破颈动脉,是流了不少血,却没伤了性命,后来又被破了丹田,只也是没了法力,人还是没死。 现在这一僧一道被白山中的动物们合力倒吊在一棵足有上百年树龄的大柳树上。 树下,狼二叔带着它的儿子们死死的看着这一僧一道,但凡两人有一丝异动,狼二叔的小儿子狼小傻就用从它好朋友小金丝猴那里学来的上树本领,嗖嗖蹿上树,一个凌空扭身连环抓,一僧一道身上就得多上许多条血口子。 狼小傻的哥哥们有样学样,个个都跟弟弟学上树,学凌空扭身飞抓,拿那一僧一道当活靶子练本领。 已经吊了一夜加半天,一僧一道都快成了血葫芦,身上连巴掌大的完整布片找不出来。 程谨竹来到大柳树下之时,狼小傻已经学会了控制凌空飞抓的力度,身形也越发的灵活了。 “二叔……” 程谨竹走到狼二傻身边,躬身叫了一声。 狼二傻立刻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憨笑。程家三个小崽子,狼二傻最喜欢的就是小二崽子,只要看到小二崽子,二傻就没有任何原由的特别开心。 二傻的几个儿子也都随它们爹,非常喜欢身上没毛的小二崽子,几匹狼将他团团围起来,亲热的不行。 “二叔,我要审那两个人。” 程谨竹指着吊倒在树的一僧一道,对狼二傻说道。 狼小傻一听小二崽子要审人,立刻啸叫几声,一金一红两只猴子从山中蹿出来,扯着捆一僧一道的绳子咔嚓两口,就将手指头的粗的绳子咬断了。 一僧一道大头朝下栽了下来,得亏树下是相对松软的泥地,要不这两人的脑袋非得被怼进胸腔不可。 原本已经昏迷的两人生生被摔醒了,他们惊恐看着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眼中闪闪幽幽寒光的巨狼,心中恨透了那个告诉他们赤灵果消息的男人。 那人只说这山中有将要成熟的赤灵果,可没说这山里有巨狼,还有白虎…… “你们是什么人?” 程谨松冷冷开口审了起来。这阵子他在刑部帮忙,着实学了不少审案的手段。正好在这一僧一道身上试一试。 一僧一道原本打算抵死不招的,可当他们看到那个冷面少年拿出一只葫芦,在地上滴了一滴液体,无数只足有半寸大的黑蚂蚁立刻蜂涌而至,倾刻间将那滴液体连同那一小片地面上的泥土啃得一干二净。 一僧一道立刻慌了,他们虽说号称早已堪破生死,其实还是怕死的,更怕被蚂蚁活活咬死。 “我是牛首山青阳观的道士玄性……” “我是江州望山寺的和尚圆德……” 一僧一道立刻自报家门。 程谨竹听完心中暗惊,他听说过这两个名字。这两人在道门和佛门的地位都不低,据说一个道法精深一个精通佛理,在当地的影响力相当大,信众人数极多。甚至在某些事情上,都能左右当地的官员。 而且这圆德和尚…… 程谨竹想起三年多以前审理的李冲叛国案。 他还记得当时那刘氏还有李氏娘家之人都说过有个胖胖的大和尚给她们的孩子批过命,那个大和尚会不会就是这个圆德和尚? 看来还不能立刻杀了这两人,得秘密关押起来,仔细的审问才行。 想到这一层,程谨竹飞起两脚将一僧一道踹晕过去,让狼兄弟们帮忙拖进两个没有动物居住的山洞,将他们死死反绑在两块巨石之上,就算这两人醒来,也没有办法挣脱出来。 请狼二叔带着儿子们继续看着这两个人,程谨竹匆匆下山安排起来。 刚到山脚,程谨竹看见司晨瀚迎面跑来,正向他遥遥招手。 “谨竹……” 看到程谨竹,司晨瀚加快了脚步,飞奔到他面前,急急问了起来。 “谨竹,小白出了什么事?” 程谨竹被问的一怔,面色一沉,冷声道:“我妹妹好的很。” 司晨瀚摇摇头,很笃定地说道:“谨竹,你不必骗我,小白一定受了伤,我感应到了。” “不知所谓。” 程谨竹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司晨瀚也不恼,只说道:“谨竹,我真的很担心小白,她现在是在狼婶婶的洞子里么?我先去看她……” 说罢,司晨瀚向狼王洞的方向飞奔而去。 程谨竹在他身后喊了几声,司晨瀚跑得却更加快了,很快就转了个弯儿,跑得无影无踪。 气恼的哼了一声,程谨竹赶紧去庄子上找人手,转移那一僧一道。 反正小白现在睡得很沉,就算司晨瀚过去,小白也不会知道。 司晨瀚跑到狼王洞之时,刚才狼茹茹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司晨瀚,狼茹茹双眼一亮,立刻转身领他进洞。 面对俊美的如仙人一般的司晨瀚,狼茹茹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 狼王看到司晨瀚走进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将原本就圈在它怀中的宝贝崽崽抱得更紧一些。 狼后看到司晨瀚,眼中倒是闪过一抹了然的浅笑。 姜老爷子看到仙人一般的太子殿下,赶紧站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只有些慌张的跪下行礼。 司晨瀚知道姜老爷子是小白心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将来若是他能得偿心愿,还得跪拜这位老人家。 一定不肯受姜老爷子的礼,司晨瀚赶紧快步上前将还没跪下的姜老爷子牢牢扶住。 “姜爷爷快别多礼,在白山没有太子,只有一个后生小子司晨瀚。” 狼王听到司晨瀚的话,在心中气恼的暗叫:假模假式收买人心,果然是只狡诈的小狐狸! 狼后扫了狼王一眼,看在它如今身体虚弱,得好好休养的份上,就不训它了。 人家孩子好心好意来看崽崽,对老人家谦虚有礼,怎么就成了狡诈的小狐狸? 第380章 相助小白 司晨瀚知道狼王伯伯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可他一点儿也不怕,毕竟狼后婶婶会护着自己的。 姜老爷子真没想到还只是个半大少年的太子殿下,竟然有那么好的身手,被他扶着,姜老爷挣了几下,硬是没有挣脱这孩子的双手。 “姜爷爷,让我先看看小白。” 司晨瀚的声音极为诚恳,姜老爷子迷迷噔噔就应了一声好,在司晨瀚松开双手后,还主动让出了位子。 “小白,晨瀚哥哥来看你了……” 司晨瀚小声的说了一句,看着他小白妹妹左腕被严严实实的包扎起来,一颗心疼的都拧了起来。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小白一定很疼吧。” 如玉笋一般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拂过程小白被包扎好的左腕,司晨瀚轻轻地握住小白的左手,一股极纯正的浩然之气缓缓流入程小白的左手,经由左手向上行至左腕,在伤口处停留片刻,又继续向小白的心脏流淌…… 因为服下赤灵果汁得到了强大生机,原本蜷缩在程小白的丹田中,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释放。 可有了这股浩然之气的引领,那股生机仿佛找到了通路,顺利地流过程小白的四肢百骸,沉睡中的程小白,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那股强大的生机在小白体内循行一个大周天,不断的吞蚀司晨瀚的浩然之气,循行一周天后,司晨瀚的浩然之气只剩下头发丝那么细小的一缕。 司晨瀚这才收回所剩无几的浩然之气,整个人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狼王伯伯,狼后婶婶,姜爷爷,您们别担心,小白会很快好起来的。” 司晨瀚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他的面色苍白的几乎要透明了,身子颤抖的厉害,赶紧盘腿坐下,司晨瀚倚着小白的万年暖玉床,闭上眼睛沉心修炼。 狼王狼后又不是没有见识的普通狼,方才司晨瀚的所做所为,姜老爷子看不明白,它们两个心里却极为清楚。 狼王头一回收起对司晨瀚的敌意,在心里悄悄对狼后说了一句:“雪儿,刚才是我错了,他是个好孩子。” 狼后轻叹一声,低低回应。 “是啊,这孩子好不容易才修出这么一点点浩然之气,全给了我们崽崽。” “苍溟老爷子要是醒着就好了,也不知道它那些宝贝,哪一个能给这孩子补补身子。” 狼后满是遗憾地低声说了一句。 苍溟沉睡之前,将自己的宝贝全都给了狼王狼后,东西太多,它没有时间一一介绍,以至于狼王狼后守着宝山却不知道该怎么用,真是愁死个狼! 被二公子撵回庄子休息的张灵素到底不放心小郡主,还有狼王,虽然张灵素不会给狼看病,可她还是能看出狼王的虚弱。 到了庄子上,张灵素给狼王炖了一大锅补身子的药膳,又给小郡主炖了她最爱喝的飞龙菌子汤,就匆匆回来了。 “狼大老爷,这是给您补身子的药膳,您多吃些,也好快些恢复健康。” 程灵素将一口锅放在狼王的面前,笑着说道。 狼王闻了闻,好香,还没有药味儿,又舔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味道真好! “雪儿,你快来喝,这汤好喝极了!” 狼王的原则是有好吃的必须得先尽着媳妇孩子,当然这个孩子仅限于宝贝崽崽,其他的狼崽子敢在狼王口里夺食,狼王能将它们揍得不知道自己是谁。 狼后摇摇头,她好好的,又不用补身体,喝什么补汤啊。 张灵素福灵心至,赶紧又说道:“狼大老爷您快吃吧,婢子也给狼大夫人准备饭了,只是我一个人拿不了,得再下去一趟。” 白山是动物们的天下,庄子里的人未得允许,是不能随意上山的,所以张灵素只让人将自己准备的吃食放在山脚下,她一趟一趟的往山上运。 姜老爷子赶紧说道:“灵素姑娘你歇会儿,我下去拿。”说罢就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张灵素知道老爷子身体极好,拿些吃食对他来说很轻松,便也没多说什么,只上前给小郡主诊脉检查身体。 看到太子殿下在一旁打坐,张灵素也没觉得惊讶。 虽然皇上没有发明旨,可谁不知道小郡主是皇家内定的未来太子妃,太子殿下又三五不时的往宁国公府跑,宁国公府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将太子当成自家姑爷了。 “小郡主的身子又好了许多,如今气血畅通了好多。” 张灵素心中欢喜,脸上流露出喜色,开心地告诉狼王狼后。 狼后看看双眼微闭的司晨瀚,心中暗道:都这孩子的功劳!这份情,是我和玄镜欠下的,可不能算在崽崽的头上。 狼王听到了狼后的心声,一个劲儿地应声。 “对对,是我们欠的人情,与崽崽没有一点儿关系。” 不知怎么的,司晨瀚竟然听到了狼王狼后的这一点心声,他气息一乱,差点儿走火入魔。 赶紧收拢心神,也没法子再继续修炼下去了,司晨瀚睁开眼睛,急急说道:“狼王伯伯,狼后婶婶,您们还有小白,不欠晨瀚任何人情。您们允许晨瀚看小白,是晨瀚欠了您们的天大人情,晨瀚还不曾道谢……” 说着,司晨瀚就要挣扎着站起来行礼。 狼王不自在的别过脑袋,狼后则赶紧用身体挡住司晨瀚,不许他站起来。 用前腿轻轻拍了拍司晨瀚的肩膀,狼后很认真的看向司晨瀚的双眼…… 一人一狼对视了好一会儿,别过脑袋的狼王都气咻咻地转过来,要不是被他媳妇压制着,狼王都想暴揍司晨瀚一顿了。 那是它媳妇,你个臭小子看那么久,想干啥! 司晨瀚那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上,浮起了倾国倾城般的绝世笑容。 狼后也笑了,眼中尽是欣慰之意。 狼王直觉不对劲儿,它媳妇该不会是把崽崽许出去了吧,这可绝对不行,那是它的崽崽!它的!谁都不能抢走…… 司晨瀚慢慢闭上眼睛,再次沉心凝神修炼。 为了小白妹妹,他必须让自己在最短时间里强大起来,毕竟那个藏在暗处的宿世之敌,已经来到了这一界! 中卷终 第381章 两个新生儿 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天,皇后顺利的生下一位小皇子。 小皇子出生之时,晴空如碧,数朵仿佛镶了金边的七彩祥云一直漂浮在坤仪宫的上空,甚至还有人听到了隐隐的仙乐之声…… 皇后生了三个孩子,生小儿子是最轻松的一次,从发动到生下小皇子,只用了两个多时辰。 生下小皇子后,皇后甚至还有力气抱着小儿子掂一掂份量,可把照顾她分娩的定国公夫人吓坏了,生怕女儿动作大了再有个什么闪失。 宁康帝一直在产房外的花厅中等着,现在还只是早春,他却紧张的汗湿了几重衣裳。 听到那特别响亮的“哇哇……”大哭之声,宁康帝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皇后总算是平安生下孩子了。 收生嬷嬷出来报喜,说是皇后娘娘生下一位小皇子。宁康帝丝毫没有惊喜之色,毕竟这一胎是个儿子,他已经知道了将近七个月。 “娘娘身体如何,可还好?” 宁康帝不问皇子先问娘娘,倒让收生嬷嬷心中暗暗吃惊。她听说过帝后感情极好,可没想到这样好。 “回禀皇上,娘娘平安吉祥,方才还有力气抱了小皇子。”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快收拾好了,朕要进去看娘娘。” 宁康帝一句话都没问小儿子,只一门心思看自己媳妇。 太子司晨瀚无奈地笑了一下,看来他全面接手弟弟的时间得提前了。 可太子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提前,竟然是提前到现在…… 又等了莫约两刻钟,定国公夫人抱着小皇子走了出来。 司晨瀚赶紧从他外祖母怀中接过弟弟,送到他父皇面前,笑着说道:“父皇您看,弟弟长得多好!” 宁康帝看着红皮猴子似的小儿子,有点儿违心地应了一声“是挺好看的。” 司晨瀚看出他父皇嫌弟弟长得不好看,干脆将弟弟往他父皇怀里一塞。转身安排其他事情了。 弟弟出生了,宫里要放赏,外面要大赦天下,还得要内府造玉碟,有好多事情要忙,可他的好父皇这会儿一双眼睛除了盯着产房的门口,就再也不看向别的地方了。 宁康帝抱着小儿子,心头才渐渐涌起血脉相连的感觉,他轻轻试了试,笑着说了句“还真沉……” 蔡贵赶紧笑着说道:“回皇上,小皇子可结实呢,足足九斤五两。” 宁康帝大吃一惊,一句话脱口而出。 “竟然这样重,朕的皇后可吃大苦头了!” 定国公夫人赶紧说道:“皇上放心,娘娘身子还好,小皇子身子骨贵重,其实并不胖的。” 宁康帝忍不住隔着襁褓轻轻捏捏小儿子的胳膊腿儿,的确结实的紧,可见在娘胎里可没少“锻炼”身体。 “朕的皇后受苦了……” 宁康帝又说了一遍,抱着小皇子就想进产房看皇后。 众人赶紧将宁康帝拦住,产房中也加快了收拾整理的速度。 皇后已然换好了干净的衣衫,移进了与产房相连的东套间,这里是皇后坐月子的地方。 宁康帝终于进了东套间,看到他的皇后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很好,眉眼之间越发的温柔宁静,那是她之前两次坐月子时从来没有过的。 “思兰,辛苦你了,你感觉怎么样?身上还好么?” 宁康帝将小儿子放在摇篮里,拉着妻子的手,轻声细语的问了起来。 皇后眉眼儿舒展,温柔地笑着说道:“妾身很好,这孩子一点儿也没折腾妾身,是个省心的。” 皇后真不知道,自己这话实在是说早了,她这个小儿子,可是一点儿也不省心,她和皇帝还有她们大儿子的苦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六皇子司晨昊满月的第二天,三月初三上巳节这日,宁国公府中也迎来了四公子程谨柏。 这一次,程思则提前请了两个月的假,说什么也得陪妻子分娩。 只是当他抱着红彤彤,皱巴巴,小老头似的小儿子,反应和他的皇帝五哥像极了,都嫌孩子长得丑! 说起来程思则还真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长得什么样儿,他见到他的三儿一女时,四个孩子都已经长得白白嫩嫩,要多可人有多可人了。 宁氏看到丈夫那嫌弃又不敢直说的小表情,不由笑了起来。 “子修,小婴儿出生时都这样皱巴巴的,等长开就好看了。而且孩子出生时皮肤越红,长大后皮肤就会越白净的。你可不能嫌弃我们小咩咩。” 虽然小四公子大名叫程谨柏,可不论是宁氏还是其他人,都叫他小咩咩,也只有叫他小咩咩,他才会手舞足蹈的回应。 反而他亲爹叫他“柏儿”之时,小小的四公子是连理都不理的。 程思则抱着儿子,在心中暗自腹诽:臭小子,你阿爹我已经尽力救你了,将来被人笑话你叫咩咩,可怪不到阿爹头上。 听说子修贤弟也得了个儿子,宁康帝相当高兴,大手一挥,流水般的赏赐就送进了宁国公府。 宁康帝都已经想好了,等柏儿满月后就将两个孩子养在一处,让他们相伴着一起长大,也好沿续他与子修贤弟的情谊。 皇后听了宁康帝的打算,真是好气又好笑。 “皇上,您是打算把柏儿抢进宫里养着呢,还是把昊儿送到阿娴身边养着?” 皇后一句话问得宁康帝哑口无言。 送小儿子出宫,那显然行不通。 将柏儿养在宫里,都不用子修贤弟做什么,他的宝贝小侄女儿就能带着一帮巨狼掀了他的皇宫。 抢小白的弟弟,宁康帝觉得自己就算是皇帝,小白应该也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哪……等柏儿三岁了,就让他和昊儿一起开蒙,一起读书总可以吧。” 宁康帝退而求其次,皇后硬是从这句话中听出了皇帝的小小委屈。 “等他们三岁再说吧,今儿轮到你带昊儿了吧?” 皇后揉揉额头,无奈的轻声问道。 宁康帝无奈地点头,小儿子出生仅仅四十天,他,皇后,还有太子司晨瀚,生生熬瘦了一大圈儿。 小皇子司晨昊除了父皇母后和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之外,再不肯让任何人碰自己一下。 但凡奶娘,宫女,嬷嬷,太监碰他个衣角,小皇子就能哭的撕心裂肺,哭的人脑子嗡嗡直响。 奶娘喂奶,那是绝对不行的,只肯让他父皇,母后,还有哥哥,用小银勺子将挤出来的奶水,一点一点的喂他。 换尿布,洗澡,睡觉,也必须得宁康帝皇后或是太子亲力亲为,否则就往死里哭…… 第382章 儿郎皆成器 相对于宁康帝一家三口的苦日子来说,程思则夫妻竟然不能更轻松愉快了。 咩咩是个超级好带的孩子,谁抱都让抱,不论哪个奶娘喂奶都吃得特别香甜。 吃饱了就睡,睡着了就算有人在他身边大声说话都吵不醒。 要尿了拉了,就皱着小眉头哼唧几声,别管是谁,只要给他清洗干净就行。 宁氏总算知道自己为啥孕期那样能睡了。全是咩咩的缘故。 咩咩除了吃就是睡,一天醒着的时间连两个时辰都不到。怕不是天底下最能睡的小婴儿。 能吃又能睡,小咩咩就长得特别快,不到二十天,就白嫩的让程思则都不敢相信这是他那个红彤彤皱巴巴小老头似的小儿子。 自从咩咩出生之后,狼茹茹就扎在了它人阿娘的房中,谁都叫不走。看咩咩弟弟,是狼茹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怕自己戴的小首饰们硌着咩咩弟弟,狼茹茹现在什么配饰都不戴,素净的它人阿娘都过意不去了,让人给它做了好几件不带配饰的漂亮小比甲小裙子。 小白也喜欢守着咩咩弟弟,只是她不能有了弟弟就不要哥哥,还得分些精力想着哥哥们,还有她的狼小弟以及其他的动物小弟们。 最让小白没有更多时间守着弟弟的是,过完年,她就正式去外公家的家塾上学了,教程还是祥云和她的外公一起专门为她编写的。 虽然每天只是半天学,上五天休一天,可这对小白来说,也是相当残酷的一件事情了。 小白不想上学,让她狼阿爹陪她一起溜回白山,可是连半天都不到,就被她狼阿娘捉了回来,连狼阿爹都被狼阿娘狠狠训了一通,足足一个月没让狼阿爹回狼苑睡觉…… 小白上了三个多月的课,就到了她小大哥参加武举考试的日子。 十五岁的程谨松,策论第一,弓马第一,武功第一,成为所有应试举子心服口服,当之无愧的武状元。 惊才绝艳,这四个字已不知被京城百姓说了多少遍。 不知多少小娘喊出了“嫁人就嫁程谨松”的豪言壮语! 吓得程谨松连出门都得乔装打扮,否则他根本走不出宁国公府一百步。 狂热的小女娘们埋伏在宁国公府方圆五里以内,随时准备抓住一个看到姑娘就脸红的少年武状元。 “二弟,你帮我想想办法,我也不能一直躲在家里呀!” 苦恼的程谨松无比郁闷地坐到他二弟对面的椅子上,一向挺直的双肩都耷拉下来了。 “大哥,你再忍几天吧,阿爹的假期快用完了,到时你跟阿爹去永宁,难不成外面那些人还能追去永宁么?” 程谨松没说话,他真是怕了那帮疯狂的小女娘们。什么时候燕京城的小女娘这么豪爽开放了,堵人都堵到家门口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程谨松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想娶媳妇了,那些女子真是太恐怖了! 好在程谨松高中武状元之时,他的阿娘宁氏还在坐月子,宁国公府闭门谢客,真正有规矩的人家,就算有心结亲,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送拜帖要求上门做客。 至于那些直眉瞪眼上门送帖子的,宁国公府一张不留,全都退了回去。 唯一的女主人在坐月子,小女主人才五岁,谁家好人家能在这种时候要求上门做客呀! 好在武举考试过后没多久就是春闱,京城又有榜下捉婿的旧俗,这才算是给程谨松解了围。 春闱结束,程谨竹毫无悬念地高中会元。 为了躲避榜下捉婿,程谨竹和他同科的表兄们,没有一个人亲自去看榜的,全都是派人下去抄榜,免得被谁家捉去做女婿。 杏榜之上,会元是程谨竹,第二名是他的大表兄宁致忠。 听说自己的儿子考了第二名,宁远德震惊极了。儿子的才学如何,宁远德心里很清楚,怎么就考中了第二名?难道是祖宗保佑? 看榜的人细细一算,大惊! 宁老祭酒的孙辈,八人应考,八人高中,这简直不可思议! 宁老祭酒本人,看到杏榜,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孩子们的成绩太好,他的压力好大啊! 天地良心,他是亲自给孙子们开蒙的,可后来也没全部亲自教导啊。这七个孩子,都是跟他们小表弟一起读书做文章的。 是了,是竹儿,竹儿真是大才,不只自己高中头名,还把七位表兄弟送上了杏榜。 “祖父……” 宁老先生正想着,他的长孙定致忠面色发红,神情有些忐忑地走了进来。 “忠儿来了,快坐下说话。” 对于考到第二名好成绩的长孙,宁老先生怎么看怎么顺眼。 “祖父,若是……若是孙儿金殿得中……您能不能……能不能为孙儿求亲?” 结结巴巴的,宁致忠总算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忠儿想祖父为你求娶何人?” 宁老先生好奇地问了起来。毕竟个大孙子每日除了读书就是习武,他也没见过几个姑娘啊。 “是……是……是宜晴郡主。” 宁致忠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宜晴郡主?哈哈哈哈,忠儿心仪之人是她?” 宁老先生手捋长须哈哈大笑,他真的太高兴了! 宁致忠本来不算很白净的脸上红得快要滴血了,头深深低着,不敢看他祖父一眼。 “诶,你这像什么样子,既然有心求娶郡主,那就挺起胸膛,有个好男儿的样子,缩脖耸肩的,人家郡主能看上你?” “是!祖父,孙儿心仪宜晴郡主,求祖父成全!” 宁致忠立刻挺直了胸膛,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好,只要忠儿金殿高中,祖父就亲自为你求娶宜晴郡主。” 宁老先生想到长子长媳都相中了宜晴郡主,他也很满意,如今长孙也说自己心仪郡主,这真是巧之又巧! 明儿他就请安王爷吃茶,探探他的口风,若是愿意结这门亲,那他就舍了老脸去求皇上赐婚,想来皇上会很乐意锦上添花! 第383章 一拍即合 安亲王收到宁祭酒老大人邀请他喝茶的帖子,心里陡然一惊。 赶紧收好帖子,悄悄去寻了那令他头疼心疼,哪哪儿都疼的女儿。 “清儿……你这阵子没打过宁祭酒家的孙子吧?” 安亲王偷偷看了看女儿的脸色,嗯,心情还不错,就小声地问了起来。 “宁家的孙子,没打过,他们又不是那些纨绔无赖,好端端的我打人家做什么?” 司越清眉头一拧,安亲王立刻倒退好几步,干笑着说道:“你别恼,父王就是问问。刚才宁祭酒送了帖子请为父喝茶,为父这不是怕……” 司越清立刻明白了,她父王生怕她打了宁家的孙子,宁老祭酒要找她父王算账。 “我从没打过宁家的孙子们,宁家的长孙前阵子倒是与我一起揍了乐昌姑姑家的三孙子。” “啊,你……算了,那也算是你表侄子,揍就揍了吧。就当替你表哥管儿子了。” 反正乐昌也没告到他这里,他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至于为什么揍的,那还用问么,一准是乐昌的孙子欺男霸女,刚巧让他女儿给撞见了。 安亲王叹了口气,拿这个女儿实在没辙。 这样的暴碳性子,谁敢娶啊,不要命啦! 这闺女都快二十了,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难不成她真一辈子不嫁人么? “没打过宁家孙子们就好,那……父王就去赴约了?” 安亲王心里这才踏实了,放心的去赴宁祭酒之约。 “什么?宁老大人,您……您能再说一遍么?本王近来耳力不佳……” 安亲王听完宁祭酒的话,震惊之余,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他怎么听到有人想向他那个霸王似的女儿求亲,这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宁老先生寿眉微皱,心里觉得这安亲王别不是和他装疯卖傻吧,他刚才的话,说的多直接了当啊。为了配合安亲王的水平,他连一个文雅的词语都没用啊! 唉,谁叫想和他家结亲呢。宁老先生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王爷,老夫为长孙宁致忠求娶您的长女为妻,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啊……是真的啊!愿意愿意愿意,小王太愿意了,宁老大人,不,宁叔叔,您家什么时候来迎亲?今天不行,今天实在来不及了,明天,宁叔叔,明天行么?我现在就回去给清儿收拾嫁妆,从清儿出生起,我就一直在攒嫁妆,都是现成的……” 安亲王在确认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之后,一把抓住宁老先生的手,激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现在就将女儿嫁到宁家去。 “啊……王爷,您别激动,这个……我们还没有请媒人登门求亲……” “不用求不用求,宁叔叔,您真是大好人啊!您听我说,我家清儿,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她就是……她就是好打抱不平,最是侠义心肠,她其实很温柔的,她很疼弟弟,也疼我这个父王……” 安亲王激动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抓着宁老先生的手不放,絮絮叨叨个不停。 宁老先生心中暗道,若非了解宜晴郡主的为人,就看这么疯疯颠颠的阿爹,怕是也没人愿意求娶宜晴郡主了。 “王爷,若是您不反对这门亲事,老夫想等殿试之后,就请媒人登门提亲。” 宁老先生笑着征求安亲王的意见。 “干啥要等殿试之后,明天就来吧,咱们把亲事先定下来,再选个好日子,就给他们成亲。反正做郡马不会影响……致忠……对,绝不会影响忠儿的前程。” 安亲王爷甚至都没记住宁祭酒的长孙叫什么名字,还是在宁老先生的提醒下,才叫对了宁致忠的名字。 好不容易有人向自家女儿求亲,安亲王爷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了。 “王爷,儿女婚事是大事,万万不可草率。三书六礼缺一不可。您若是同意,那明日老夫就请人登门求亲?” 宁老先生见安亲王越说越激动,大有拉着他彻夜长谈的架势,赶紧打断安亲王的话,问了起来。 “好好好,明天一定早点来啊……” 安亲王连连点头,心里还在担忧明天宁家会不会反悔不来提亲。 “宁叔叔,要不咱们先交换信物吧。” 安亲王直接将自己的四爪蟠龙金印掏出来,硬往宁老先生手里塞。 宁老先生看清是王爷金印,唬了一大跳,赶紧拒绝,谁家结个亲家,用官印当信物啊! “不行不行,这是王爷的金印,怎可做信物,王爷不拘什么,换一样吧。” 安亲王爷在身上摸了个遍,最后依依不舍地从衣领中拽出一条已经有些泛白的红绳,上面系着一块极为油润的,半月形的羊脂白玉佩。 将玉佩解下,安亲王有些神伤的低声说道:“这是我和清儿阿娘的定情信物,就用它做清儿的信物吧,清儿阿娘会愿意的。” 此时的安亲王,没有了平时的万事不入心,他的眉宇之间尽是深沉的悲伤。 宁老先生低叹一声,伸出双手接过玉佩,仔细的装入荷包,才将荷包放进袖袋之中。 “宁叔叔,忠儿的信物呢?” 安亲王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又追着要起了宁家的信物。 宁老先生只能将挂在腰间的书卷形青玉佩解下,交给了安亲王。 “王爷,今日仅且以此二物为信,等定了亲,我们再换回来,让孩子们自己互送信物。” 宁老先生听出来安亲王对那枚半月形玉佩的不舍,便笑着提议。 安亲王果然眼睛一亮,立刻高兴的答应下来。 与宁老先生告别,安亲王赶紧上了轿子,一叠声地催轿夫赶紧回府,他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女儿。 正在和弟弟下棋的司越清看到她父王像只大肥兔子似的突然蹿出来,真是吃了一惊。 安亲王的腿有毛病,平时走路一向很慢的。 “父王,您慢些……” 司越明赶紧起身扶住他父王,让他坐在自己刚才坐的位子上。 司越清有些别扭地说道:“什么值当你跑的,慢慢走不行么。” “好事,大好事,清儿,父王今天给你订了一门亲事……” 安亲王笑的眉眼都挤到一起了,真是高兴的不行。 司越清面色一沉,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她弟弟一把拽住,急切恳求:“姐您先别发脾气,听父王说。” 安抚住姐姐,司越明才又问了起来, “父王,你给姐姐订了谁家的公子?” 第384章 父女交心 “清儿,我给你订的是宁祭酒的长孙,刑部宁侍郎的长子宁致忠,和你一般大,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这是宁老大人给的信物,清儿,你好好的收着。” 安亲王边说边那将那枚书卷形的玉佩拿出来,往女儿手里塞。 司越清像是被烫了手一般,将那枚玉佩往棋盘上一放,冷着脸说道:“我不嫁……” “好……啥?你不嫁,你为什么不嫁?致忠那孩子多好啊,他文武双全,长得好,品性也好,你在你宁姨的庄子上也见过他的。可着满京城打听,比他还好的少年郎,你能找出几个?” 安亲王急得都要跳起来了。 司越清气急叫了一声:“反正我不嫁!要嫁你嫁!” “胡闹!清儿,为父在和你说正事,你不要闹意气!” 安亲王爷难得严肃地说了起来。 “我知道宁家大公子很好,但是我不嫁。” 司越清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之色,可还是坚决的拒绝。 安亲王简直要气冒烟了。 这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他女儿竟然不答应。 站在一旁的司越明眼中涌起难过之色,他突然大叫道:“是我连累了姐姐,姐姐,你为了我不肯嫁人,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说着,司越明转身就往柱子撞去。 司越清大惊失色,一个飞纵冲到前面挡住弟弟,司越明收不住身子,撞上了他的姐姐,姐弟两人全都摔倒在地。 “你们……你们……” 安亲王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赶紧上前将一双儿女拉起来。 “明儿,你胡说什么,我没有为了你不嫁人,我只是自己不想嫁人。” 司越清抓着弟弟的双肩,急切地大叫。 司越明泪流满面,哭着说道:“姐姐,我不是从前的明儿,我现在能照顾好自己,你不要再为我耽误自己了。我知道,你故意在外面表现的很霸道,就是想让那些人不敢向你求亲,这样你就能在王府守着我,保护我……” 安亲王都听傻了,他的嫡长子,世子,唯一的儿子,在王爷里竟然还需要他姐姐来保护。他从来没有虐待过自己的儿子啊! “明儿,你不要胡说,姐姐没有,姐姐真的不想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若是不嫁人,阿娘就不会死……” 司越清抱住弟弟,急切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悲伤与惶恐。 “清儿……你……” 安亲王怔怔地望着一双儿女,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父王,您做什么……” 司越明赶紧扑过来拽住他父王的手。 “明儿,清儿,是父王对不住你们……” 安亲王胖胖的脸上满是悔意,眼中溢满了难过。 “父王,您别这么说……” 司越明从来没见过他父王这般难过,急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清儿,是父王对不住你母亲。可天下的男人并不都像父王这样,还是有好男人的,你宁姨家的程叔叔,宁家三位表舅舅,定西侯府的世子,都只守着一位夫人,既不纳妾也不收通房,而且宁家还有不许纳妾的祖训,他们和父王不一样……” 安亲王为了女儿答应嫁人,不惜贬损自己。 司越明忙也说道:“对啊,姐姐,你从前带我去宁姨的庄子上,我们见宁大哥的,宁大哥人真的很好……” 司越清心中有些动摇,她的弟弟如今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虚弱了,世子的地位也很稳固,而且服侍弟弟的人,都是她不知筛选过多少遍的,绝对忠心之人。 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放心的嫁人? 安亲王看出来女儿的犹豫与挣扎,心中更加难过。 “清儿,你知道父王有两名暗卫,从今天起,父王将他们两人交给明儿,由他们保护明儿,你应该能放心了吧。” 大楚的皇子们,在七岁时都会得到两名专属于自己的暗卫,这两名暗卫将会用一生来保护分给他们的皇子。 每名暗卫在自己二十五岁之后,都会收一个资质好的孤儿做徒弟,将他们培养成下一代保护皇子的暗卫。 安亲王也曾经做过皇子,他七岁那年得到了两名暗卫,如今他身边的两名暗卫,已经是第三代了。 说罢,安亲王爷拿出一只骨哨吹响,两名暗卫就突兀地出现在了这父子三人的面前。 “辰一辰二,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世子的暗卫,保护世子是你们唯一的任务。若有一日本王犯了糊涂对世子不利,你们可以立刻杀了本王。” 安亲王爷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严肃,将招唤暗卫的骨哨塞地了儿子的手中。 直到看见那两名暗卫向世子认主行礼,安亲王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清儿,现在你能放心了吧?” 安亲王看向女儿,眼神透着暖意。 “父王,我……我愿意结这门亲事。” 司越清想了想,没想到自己还有什么不嫁人的理由。 毕竟那日动心的,并不只有宁致忠一个人。她,其实也动了心。 安亲王长长出了口气,笑着说道:“愿意就好愿意就好。清儿,明天你宁爷爷就让媒人来咱们王府提亲,你明儿哪也别去,就在府里待着。” 司越明听到姐姐愿意嫁人,未来姐夫还是他很崇拜的宁大哥,立刻开心的笑弯了双眼,他已经开始想要送姐姐姐夫什么新婚礼物了。 宁府中,宁致忠听祖父说安亲王同意了亲事,开心的不得了也羞涩的不得了。 宁远德和夫人孙氏听了这个消息,简直是太称心如意了。他们夫妻原本就相中了宜晴郡主,不想大儿子也对宜晴郡主动了心,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情! 整个宁府上下,听说大公子将要和宜晴郡主订亲,主子们高兴,下人们担心,毕竟宜晴郡主那京城小霸王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了。 万一郡主嫁过来,一个不高兴就用鞭子抽她们怎么办? 其实也不是所有的主子都高兴,宁致忠的祖母崔老夫人,就不是那么高兴。 在她看来,宜晴郡主身份太高,性情太烈,她真的很担心结了这门亲事,她的宝贝大孙子将来会被郡主欺压,受些无法对人明说的委屈…… 第385章 双喜 为长子求亲,宁远德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请官媒。 请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的结发妻子元老夫人做大媒,前往安亲王府求亲。 刑部尚书沈之墨未发迹之前就是个穷书生,娶了先生家中的独女元氏为妻,夫妻二人是青梅竹马,成亲后感情一直很好。 沈之墨发迹后也只守着妻子一人,既不纳妾也不收通房,府里不是一般的清净干净。 沈尚书夫妻共生养了四儿三女,儿子个个在朝为官,三个女儿嫁的也都很好,如今元老夫人已经是做曾祖母的人了。是京城中是极令人羡慕的诰命老夫人。 安亲王爷今天起得特别早,天刚亮就起身了,将管家使唤的团团转,连马房的马儿,狗舍的狗儿,都被拉出来彻底清洗了一遍。 元老夫人的早早登门,才算是止住了安亲王爷的“折腾”。 听元老夫人说明了来意,安亲王爷大喜,有元老夫人做大媒,那可比官媒体面多了,这说明宁祭酒家是真的相当重视他的女儿。 而安王妃蒋氏听完元老夫人的话,先是震惊,继而便是阴暗得不能见人的愤怒! 那宁祭酒的长孙,今科会试的第二名,求娶那个狠毒的丫头,她没听错吧? 凭什么让那个狠毒的丫头得个这么如意的女婿! “老夫人真是为宁家长孙求娶我们王府的大姑娘?别不是……” 蒋氏抢在安亲王爷之前开口,她的语气酸溜溜的,透着一股子没有藏好的恶意。 “正是如此,宁侍郎特意请老身来做这个大媒,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 元老夫人并不理会安王妃的话,只笑着看向安王爷。 在京城住了几十年,元老夫人还能不知道些陈年旧事?她原就看不上安王妃,也就没打算给她面子。 “好好好,多谢老夫人,这亲事,本王应下了……” “王爷,您怎么能这么快答应,还没问过大姑娘的意思,毕竟大姑娘性子烈……若是大姑娘不乐意,怕不是又要甩鞭子,王爷您还是……” 蒋氏两只手绞着帕子,说话半藏半露的,那作派着实让人看不下去。 “滚!”安亲王怒喝一声,拽起蒋氏就往外推搡。 蒋氏没想到丈夫在外人面前不给自己留一点儿面子,立刻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安亲王尴尬的向看元老夫人,一张胖脸涨的通红,赶紧好声好气的道歉。 “蠢妇无知,失礼了,老夫人莫怪。本王是极愿意结这门亲事的。” 元老夫人平日里与安王妃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偶尔在宴会时遇见,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是以元老夫人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堂堂王妃,竟然会这样小家子气。就算她是姨娘生养的庶女,该学的规矩也不可能不学啊,怎么就学成这个样子! “王爷言重了,既然王爷应允了亲事。那殿试过后,宁府便来正式行纳采之礼,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元老夫人笑着问了起来。 安亲王自然是连连点头,他其实巴不得宁家今儿就来行纳采礼,也好将亲事彻底定下来。 可安亲王也知道殿试在即,他的好女婿得全力以赴准备殿试。 状元是不敢奢望的,可榜眼探花,他的好女婿总能得一个吧。毕竟他可是会试第二名呢! 回头就进宫去见皇帝侄子,就算舍了老脸,也得给好女婿求个好功名。 说好了亲事,元老夫人还得去宁府回话儿,便也不多留,很快告辞而去。 送走了大媒人,安亲王面色立刻冷了下来。平日里蒋氏在自己院子里折腾,他也没爱管。反正有大女儿压着,蒋氏翻不了天。 如今在女儿议亲的关键时节,蒋氏还敢作妖,真是给她脸了! 安亲王冲到后宅,立刻命教养嬷嬷将二女儿移出蒋氏的院子。 教养嬷嬷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招呼丫鬟们一通收拾,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二姑娘送进了郡主隔壁的院子。 安亲王再叫管家找来泥瓦匠,直接将蒋氏院子的前后门,院墙上的花窗全都用青砖砌了起来,只留下脸盆大的洞口,好往里送水送饭。 等送大女儿出阁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放她出来。 蒋氏被封在院中,哭嚎的嗓子都哑了,都没有什么人过来多看一眼。 安亲王府紧锣密鼓的准备嫁妆之时,殿试的结果也出来了。 程谨竹毫无意外的被点为头名状元,榜眼是宁致忠,探花郎是江州人,名叫袁文源,是个二十多岁,相貌极为清俊之人。 安亲王爷听说好女婿真的中了榜眼,简直开心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非要大摆宴筵给好女婿庆祝不可。 要不是宜晴郡主死活压着,只怕安亲王府真的就要摆开流水席了。 游街夸官的第二日,宁致忠带着亲手捕获的一对活雁,前往安亲王府行纳采之礼。 安亲王爷看着那一对神气十足的大雁,满意的一张胖脸都笑酸了。 纳采本该用大雁,可大雁极难捕捉到一对活的,所以燕京城中男方行纳采礼,通常以一对大鹅代替大雁,极少有人真有去捕捉大雁。 上回用一对活雁行纳采礼的,还是如今的宁国公程思则。 当时那对大雁,不知道羡煞多少姑娘家。 司越清听说宁致忠以一对活雁来行纳采之礼,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很是高兴。笑容从心底涌到了脸上。 司越明也很高兴,他未来姐夫这般重视他姐姐,将来姐姐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 二姑娘司越静,也在悄悄为她大姐姐高兴。她心里知道,是大姐姐进宫给自己求了教养嬷嬷,她的母妃才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动辄拿她出气。 宁致忠前往安亲王府行纳采之礼,京城中的亲贵们才知道他和宜晴郡主订了亲事。 那些相中了宁致忠的官员及他们的夫人们,差点儿要悔断了肠子,那可是他们最最中意的女婿人选啊,还是可以立刻成亲的那种,怎么就让那小霸王抢了去! 早知道她们就不该顾虑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直接去宁府提亲就好了! 这京城里的闺秀,哪一个不比那个小霸王强! 第386章 哄闺女逛晚市 小大哥高中武状元,小二哥高中文状元,对宁国公府来说,这绝对是双喜临门,可是程小白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阿爹要回永宁关了,小大哥要跟阿爹一起走,小二哥要进翰林院,小三哥以第一名的好成绩考上了清阳书院,也要离开家去上学了…… 家里就剩下狼阿爹狼阿娘,阿娘和她还有小咩咩了…… 喜聚不喜散的程小白一想到这里,就难过的好想哭…… 饭桌上,程思则和宁氏看着小闺女抱着碗,连菜都不夹了,魂不守舍的数米粒儿,心疼的不行。 “小白,晚上让阿爹和哥哥们带你去逛西市,好不好?” 宁氏轻轻抚摸着坐在自己和丈夫中间的女儿,柔声问道。 “哦,好的阿娘。” 程小白都没听她阿娘说了什么,只条件反射般的应是。 宁氏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丈夫一眼。 程思则干脆站起来,抱起女儿,对三个儿子笑道:“咱们不在家里吃了,走,阿爹带你们去吃晚市。” 西市有条小食街,从街头到街尾全是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子,每天下午开张,直到次日凌晨才收摊,是燕京城夜晚最热闹的去处。 可这里也是小孩子被拐的高发地,因此来逛晚市的基本上都十六岁以上的成年人,一般没人敢带小孩子过来。 程小白知道晚市,她狼阿爹还偷偷带她去过几回。这事可从来没敢让她阿娘哥哥们知道,要不狼阿爹又得被她阿娘训了。 不过晚市上的小吃真的好好吃啊,没什么精神头的程小白眼睛果然亮了起来。 程思则心道这法子还真管用,立刻抱着闺女往外走。 程小白却身子一拧滑了下来,跑到小大哥小三哥之间,一人牵着一个哥哥,小脸上这才有了些笑容。 程思则自嘲地笑了起来,他陪女儿的时间少,女儿更亲近儿子们也是应该的。 宁氏只能无奈的笑一下,给丈夫一个“加油……”的眼神。 晚春的夜晚,春风习习不冷不热,正是最舒服的时候。程小白不太喜欢坐马车,她阿爹就抱着她骑马,程家三个小子也都骑马随行。 狼王如今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狼苑里睡觉。狼后又不放心宝贝崽崽。干脆带上从那一僧一道身上缴获的隐身符,悄悄跟在了后面。 程思则发现怀里的小闺女时不时冲着他身后笑,笑的可甜了。 回头看看,后面也没有小白认识的人啊! 程思则心中纳闷,赶紧抱紧宝贝闺女,虽然他和儿子的身手都不错,也带了足够多的侍卫,可还是得倍加小心。保护好孩子们。 小白自从沉睡了七天七夜之后,就有了些只有狼王狼后才知道的变化。 比如那一僧一道的隐匿符,就瞒不过小白的眼睛,所以小白一直能够看见她狼阿娘跟在后面,所以才会甜甜地笑。 晚市人多路窄,是没有办法骑马的,程思则一行人下了马,程小白立刻跑到她小大哥小三哥之间,一手抓着一个哥哥,就往晚市里冲去。 程思则看看自己和被嫌弃的二儿子,苦笑了一下。 程谨竹看到阿爹眼中的失落,刚想说点什么安慰阿爹,却看到阿爹身后有个极为眼熟的女子。 “狼……”程谨竹硬生生将“阿娘”两个字咽了回去。有点儿心虚地看了他阿爹一眼,见阿爹的眼神一直放在妹妹身上,程谨竹才暗暗松了口气。 狼后已然化成人形,甚至还特意幻化了自己的容貌,若非那双熟悉的眼睛以及慈爱的眼神,程谨竹也不能一眼就认出那个女子就是他的狼阿娘。 狼后向小二崽子笑笑,就不远不近的跟上了它的宝贝崽崽,在暗中保护她。 三个哥哥一个阿爹,还是有十来个侍卫,隐隐成拱卫之势,将小白保护起来,却也没有让她感觉到被拘束。 小白还是能够自由的买各种小吃,不一会儿一张小脸抹得像只小花猫。 她那小有洁癖的小二哥,为她擦脸都已经擦脏了好几方帕子…… 程思则一行出门之前,都换普通百姓的衣裳,虽然一直保护着小白,可队形看上去相当松散,松散到不会让人感觉到他们在保护小白。 晚市上也不是一个小孩子都没有,不过其他的孩子都被家里的大人牢牢抱在怀中,牵在手上。 只有程小白,一手拿着几串烤串,一手拿着一碗香饮子,在人群中钻得不亦乐乎。 这么特立独行,长得又特别好看的小姑娘,绝对是拐子们的首选目标。 自从去年冬日何进倒台后,京城严打拐子,大多数拐子已经落网,一小部分漏网之鱼也都藏得严严实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 对漂亮孩子的需求一直存在,因为货源紧缺,价格更是翻了好几倍。 贪财的拐子们见风声没有那么紧了,又开始蠢蠢欲动。 程小白撸一口烤串,嗦一口香饮子,心情好极了。 可当她看到一个扛着一把子冰糖葫芦的小贩时,原本满是笑容的小脸立刻挂满了寒霜。 将手里的烤串和香饮子往还空着一只手的小三哥手里一塞,程小白就往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方向冲去。 可冲是冲了,却没跑动…… 程小白被她亲阿爹拦腰抱了起来。 “阿爹,你快放开我,我要……” “你要去抓坏人……” 程思则飞快的接口低声说道。 “啊?阿爹你怎么知道,阿爹你快放我下来,别让坏人跑了……” 程思则轻轻捏捏闺女的小鼻子,轻声说道:“放心,坏人跑不了,阿爹现在就叫人抓他……” “不行不行,阿爹现在抓人,没有证据的,坏人要是不认账,反告阿爹怎么办?” 有个总是去刑部帮忙的小二哥,还有大舅舅忙里偷闲的讲故事普法,程小白如今的律法意识可强了。 程思则万万没有想到,他这无法无天的小闺女,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不在家的日子里,他的夫人儿子们,真的将小白教得特别好! 程思则要是真想抱紧女儿,小白想挣脱也是要费些力气的。 眼珠子飞快转了几下,程小白干脆不挣扎了,趴在她阿爹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第387章 兵不血刃 程思则听女儿说完,立刻大摇其头,说什么也不同意。 程小白急了,一手揪住她阿爹的一只耳朵,扭着身子撒娇,“阿爹答应嘛,人家就要吃冰糖葫芦……” 一旁的路人听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想吃冰糖葫芦,那个当阿爹的瞧着也不像是买不起冰糖葫芦的样子,却狠心不给买。不由纷纷在心中鄙视这个吝啬的阿爹。 要是他们有这么可爱的小闺女,别说是冰糖葫芦,就算金银首饰,他们也舍得给买。 程思则架不住宝贝闺女这么撒娇闹腾,可让他看着小闺女以身犯险,他更做不到。 “阿爹答应吧,小白真的百毒不侵哦。那些拐子们也就是用些蒙汗药,根本麻不翻小白的。小白假装被他们迷晕,然后就会被带回他们的老巢,阿爹就能带人连窝端了。” 程小白又趴在她阿爹耳边小声嘀咕。 程思则还是不答应,哪个当阿爹的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以身做饵去钓人贩子啊! 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他怎么办?他媳妇怎么办?他狼姐狼姐夫怎么办? 这一大家子全都得疯啊!就算是血洗京城也来不及啊! “小白乖,阿爹有办法,你什么都不做,只开开心心的逛晚市,吃小吃,好不好?” 程思则软声细语的哄闺女,奈何他的宝贝闺女拗得很,根本就不听他的。 甚至还重重地“哼”了一声,使劲儿挣脱她阿爹的怀抱,去找她小二哥了。 小二哥是全家最聪明的人,一定会支持她这个好主意。 “小白,别着急,大舅舅已经安排盯着那帮拐子了,咱们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大的帮忙。千万不能破坏了大舅舅的安排。” 程谨竹将妹妹抱起来,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程小白立刻乖巧地哦了一声,从他小二哥怀里溜了下来,跑去拉小大哥和小三哥的手了。 程思则这个当阿爹的,无比心塞。 刚才他怎么哄,小闺女都不肯听他的,怎么二儿子只一句话,小闺女就这么老实了。 看着小闺女拉着的大儿子,程思则开始思考这小子得用几年的时间才能彻底成长起来,接掌镇北军的帅印。 他到底还要在边关待几年才能回到京城久住,陪伴小闺女的成长。 也不知道五年的时间够不够? 五年后,大儿子二十岁,小闺女也十岁了,若是再不回来,怕是…… 程思则使劲儿的摇头,不能想,一点儿都不能想! 一想到他的宝贝闺女十六七岁就要嫁人了,程思则就想一枪捅了那个将来要拱他家小闺女的猪崽子! 程小白是肯听她小二哥劝的好孩子。她都不去招惹在晚市上出没的拐子。 可那些拐子们见到这么极品的好货,怎么可能放过。 北边的老板都开出百两黄金的高价,要买顶顶漂亮,特别白嫩的小女孩儿。 程小白在那些拐子的眼中,根本不是小女孩儿,而是金光闪闪的百两黄金。 巨大的利益使人疯狂。 一个针对程小白的掳人计划展开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们看到我的孩子没有……” 一个凄厉的女子哭声突然响起,一个体态纤秾,穿着白色素服的年轻女子哭喊着向程思则的方向跑来,一边跑,一边抓着路人问,眼看着就要扑到程思则身上了…… 程思则后退几步身子一闪,那个女子就扑了个空,她还要转身再扑程思则之时,一个侍卫冲上前拧那女子的手臂,将她往下重重一压,那女子就被死死压在地上。 突然有女子被压在地上,周围立刻乱了起来。 拐子们早就盯紧程小白,正要出手之时,却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姑娘被她阿爹一把抄起来,紧紧地抱在怀中。 “小白,那个女人要暗算阿爹,你得保护阿爹……” 听媳妇说过小闺女的性子,程思则立刻活学活用,强烈要求小闺女的贴身保护。 程小白哪里知道她阿爹的小算计,立刻拍着小胸脯脆生生的答应。 “好!阿爹别紧张,小白一定保护好阿爹。” 松竹枫三兄弟,简直无法直视抱着他们妹妹的阿爹,阿爹这么的不那啥,他们阿娘知道么? 那么大的块头,怎么好意思说出来要他们妹妹保护他的话!妹妹但凡多读一年书,都不能上他们阿爹的当! 拐子们的第一招,以失败告终,还损失了一个同伙。 程思则的侍卫动作极为迅捷,不等围观之人反应过来,侍卫已经将那女子五花大绑带出了晚市,交给了宁家大舅爷的手下。 暗偷不行,拐子们干脆改明抢,反正那几个人瞧着穿着打扮很是普通,顶多也就是个京城里的小富户,抢了也就抢了。 程·京城小富户户主·思则,堂堂镇北军大元帅,被一伙拐子瞧不起了。 几个拐子隐藏在人群之中,不着痕迹地往程思则身边靠拢,只是他们还没等接近那个抱着金娃娃的男人,腰间就被人用匕首顶住了。 再然后,拐子们脖子一疼,就啥也不知道了。 程思则的侍卫们,几乎是人手一个拐子,将他们打晕后拖走,交给了晚市外的负责接应的刑部便装衙役们。 还没闹明白到底晚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刑部衙役们,就被白送了一场功劳。 见那些侍卫亮了大人妹夫,程大元帅的令牌,又看到被他们私下里偷偷叫做刑部之光的程二公子,刑部的便装衙役们再无一丝迟疑,高高兴兴的将嫌犯送回去了。 程小白被她阿爹抱在怀中,居高临下的扫视晚市,找到几个负责接应的拐子。 悄悄告诉阿爹还有几个漏网的拐子,程思则立刻叫大儿子带上几个侍卫悄悄尾随那几个拐子,务必要顺藤摸瓜,找到拐子们的老窝,将他们一网打尽。 没有了拐子的晚市,程小白逛得很尽兴,小肚子吃得滚瓜溜圆,将要和小大哥小三哥分别的忧伤被彻底冲散了。 狼后悄悄看着又开心起来的宝贝崽崽,心中很是欣慰。想让崽崽和她亲阿爹多多独处,狼后就没有再接近干妹夫一行人。而是尾随小大崽子帮忙去了。 在狼后的暗中帮助下,程谨松带着侍卫们将拐子们一网打尽,还解救出二十多个小孩子。 这二十多个小孩子明天一早就会被运出京城,他们的命运将会无比的悲惨。 这天夜里,程家人熟睡之时,无数点金光悄然没入今晚所有前往晚市之人的身上。 这是天道赐下的功德之光! 第388章 又到别离之时 尽管舍不得离开家人,可程思则还得带着大儿子离开家人,前往永宁镇守边疆。 程小白像条八爪鱼似的死死巴在她小大哥的身上,说好了不哭的,可眼泪它不听话,哗哗地直往外涌。 小白无声的哭泣,让所有人都红了眼圈儿。 “小白乖,不哭啊,大哥去永宁给你抓大鱼……” 程谨松摸着妹妹的头,轻声的哄她。 “不要大鱼,要小大哥……” 程小白用带着哭腔的小声音叫了一句,再也忍不住的,将小脸埋在她小大哥的肩头,呜呜哭了起来。 狼王狼后可舍不得它们的宝贝崽崽这样伤心,两狼立刻在心里对崽崽承诺。 “崽崽不哭啊,阿爹保证每个月都带你去永宁看你小大哥。” “崽崽不哭了,阿娘一定经常带你去看你小大哥和阿爹。” “真的?阿爹阿娘不骗崽崽?” 程小白还得再求证一下。 狼王狼后赶紧保证,程小白才抽抽噎噎的收了眼泪。可整个人还巴在她小大哥身上不肯下来。 程思则眼热极了,他也想抱抱小闺女,这一别,少说又得一年不见,要不是当着这么多的手下,不能失了元帅的面子,程思则其实也好想哭的。 他舍不得妻子女儿,也舍不得还在酣睡的小咩咩。 另一边,曹延龄也在与妻子瑞雪告别。 瑞雪在二月底生了个男孩,她的婆婆胡氏知道后,哭着喊着要孙子。 曹延龄硬顶着他母亲的压力,根本不让瑞雪回家坐月子。也不让他母亲进宁国公府。 曹延龄去求了元帅和夫人,求他们同意让瑞雪做咩咩小公子的奶娘,这样就能让瑞雪和孩子都留在宁国公府里。他自己则求了将军,求他带自己去永宁从军。 在离开之前,曹延龄给他母亲买了两个小丫鬟,又和瑞雪商量,将他们积蓄的一半给了他娘,做养老之用。日后的饷银也一分为二,一半奉养老娘,一半养妻儿。 至于胡氏要求和儿媳妇孙子同住,曹延龄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老娘留,直接告诉他母亲,他不想下次回来探家时,只能见到妻儿的灵位。 分开两处住,互不打扰,彼此相安无事,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做丈夫的,做父亲的,唯一能想到的两全之法。 胡氏自从听说瑞雪生了个男孩儿,就后悔的不行,却觉得自己是做婆婆的,断断没有向小辈低头的道理,还端着架子等儿子请她去看孩子。 可令胡氏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儿子竟然买了两个小丫鬟送过来,说自己要去永宁了,瑞雪留在国公府给小公子做奶娘,国公夫人开恩,允许孩子留在瑞雪身边。 胡氏这才慌了手脚,拽着儿子又哭又闹又打,可她的儿子都不为所动。 等胡氏撕打累了,曹延龄才低声告诉他母亲,若非有府医及时救治,她偷偷下的药,就已经将瑞雪母子毒死了。他不将此事闹大,已经耗尽了他们的母子之情。 胡氏这才知道她的儿子什么都知道了,再也不敢闹腾,老老实实的回家里待着了。 曹延龄安顿好妻儿,才决心上战场搏功名,他知道自己对不起瑞雪和儿子,若不能封妻荫子,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瑞雪抱着儿子,看着丈夫,心中极为不舍,可她还是强装笑颜,拿着儿子的小手,故做轻快的笑着说道:“我和福哥儿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时,福哥儿就会叫爹了……” 曹延龄不敢说话,他怕一说话,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能拼命点头。 突然转身,快步走到夫人的面前,曹延龄二话不说就跪下磕头,梆梆梆三个响头磕下去,曹延龄的额头就见了青紫。 “快起来,放心,我会照顾他瑞雪母子的,她们是你的妻儿,也是我的妹子外甥。去了永宁要照顾好自己,上了战场,一定记得瑞雪和福哥儿盼着平安归来。” 宁氏叫二儿子扶起曹延龄,轻声叮嘱他。 与其说是叮嘱曹延龄,不如是在叮嘱她的丈夫程思则和大儿子程谨松。 家中有从军的亲人,心中那深深的牵挂,宁氏已经尝尽了苦涩滋味。 程谨松轻声哄了妹妹好一阵子,才哄得妹妹不再哭了,他将妹妹放入他阿爹的怀中,站到了一旁。 程思则紧紧抱着宝贝女儿,心中更加不舍,若非北疆未定,他真想撂挑子不干,留在家里陪着女儿一天一天的长大。 “阿爹要保护好自己,小白和阿娘等阿爹平安回家。” 程小白将头埋在她阿爹的颈窝,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程思则使劲儿点头应了,不舍的亲亲女儿的发顶,强忍心酸,将女儿抱给了二儿子,走到了他夫人的面边。 “阿娴,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程思则深深望着妻子,心中越发不舍。 “子修,多多保重,我们等你回家。” 宁氏含泪笑着说了一句,难掩心中的酸楚不舍。 程思则忽然一甩披风,将妻子裹住,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 宁氏一怔,继而双手环住丈夫的腰身,夫妻二人紧紧相拥。 片刻之后,宁氏轻轻推开丈夫,含泪笑道:“子修,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松儿。但愿北疆早平,再无战火。” 程思则点点头,后退几步,让出了妻子面前的位置。 程谨松立刻大步上前,给他阿娘跪下磕头辞行。 “阿娘,儿子这就去建功立业了!” 程谨松故作轻松的大声说道。 宁氏亦笑着回应:“松儿好样的,阿娘等你凯旋而归!” 程思则带着大儿子和亲兵们上马向北急驰而去,宁氏带着孩子们一直站在门口望着…… 直到烟尘散尽,她才带着众人回府。 没有多少时间让宁氏伤感,她还得忙着为小儿子收拾行装,送小儿子去清阳书院,距离书院报到的最后期限,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送走了阿爹和小大哥,马上又要送走小三哥,程小白心里很难过。 就算是阿娘说带着她一起送小三哥去清阳书院,一来一回,小白至少能有半个月的时间不用上学,她都高兴不起来。 还得是狼王狼后承诺,经常带她去看小三哥,程小白的难过才没有那么深那么重,吃饭时也不会魂不守舍了。 第389章 危机袭来 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三年。 长宁郡主程小白已经是虚龄九岁的大姑娘了。许是自小习武的缘故,程小白身材高挑匀称。猛地看上去,倒像是十二三岁的姑娘。 这日清晨,程小白早早起来,陪着阿娘和弟弟吃了早餐,就抱着弟弟跳上她阿爹特意从永宁送来的汗血宝马,打马出城去迎接她那以第一名好成绩考出清阳书院的小三哥。 “姐姐,小三哥会喜欢咩咩么?” 窝在姐姐的怀里,白嫩嫩的小咩咩奶声奶气的问。 三岁的咩咩自从会走路那天开始,就是他姐姐的头号跟屁虫,就连睡觉都要跟着姐姐。 不让他跟着姐姐,他也不闹腾,只用一双大大的杏核眼,委屈巴巴地看着那个不让他跟着姐姐之人,看得人不由的心软,最后还得如了他的心愿。 “小三哥当然会喜欢咩咩啦……咩咩不说话,等我们到了五里亭再说好不好?” 程小白用披风裹紧弟弟,不让他灌了风。 “好……” 将小脑袋埋在姐姐胸前,肉呼呼的小身子紧紧贴着姐姐,小咩咩乖巧的让人实在没法不疼他。 到了五里亭,程小白抱着弟弟跳下马,将他放下来,笑着说道:“咩咩走一走,活动活动腿脚……” 小咩咩响亮的答应一声,以姐姐为圆心,开开心心的小跑着绕圈子。 咩咩才跑了几圈,就被他姐姐一把抱起来,向前方骑马而来之人飞奔而去。 “小三哥……” 清亮的少女声音传入马上之人的耳中。 骑马的少年立刻一夹马腹,口中清叱一声,马儿立刻甩开四蹄向前狂奔…… “小白……” 马儿跑到一半,骑在马上的程谨枫高喊一声,从马上纵身跃起,脚尖在马鞍上一点,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程谨枫比马儿还快到达他妹妹的面前,将单手抱着弟弟的妹妹紧紧搂入怀中。 “小三哥……” 一道清亮一道稚气的声音同时响起,两道声音中都充满了欢喜。 “小白……咩咩……” 程谨枫看到妹妹抱着弟弟,立刻接过弟弟,完全不理会他弟弟立刻皱巴起来的小脸。 “小白,阿娘知道你来接我吧?” 鉴于妹妹偷溜的记录实在太多,程谨枫赶紧问上一句,如果又是偷溜出来的,他得赶紧想法子给妹妹打圆场,要不阿娘又得罚妹妹抄书了。 二哥给他的信里可说了,阿娘叫人盖了一座三层小楼,专门用来收藏他妹妹被罚抄的书。 程小白被罚抄的书,全是她外祖父收藏的珍本孤本,三年下来,已经抄了将近三十本,而宁老先生的珍藏,足有上千本之多…… 而程小白那一笔让她阿娘一看就无比头疼的烂字,如今都练得相当大气磅礴了。 猛地看上去,根本就不像小姑娘写出来的字,没有那个小姑娘能写出那样满是攻伐之气的书法。 “阿娘当然知道,要不然我能带咩咩出来么?” 程小白笑嘻嘻地捏捏弟弟那软软的小耳垂,咩咩立刻歪着头,让他姐姐捏的更顺手一些。 “阿娘知道就好,小白,咩咩,咱们回家……” 程谨枫打了个呼哨,他的马儿就嗒嗒嗒的跑了过来,而程小白的汗血宝马,根本都不用招呼,就已经主动跑到了它小主人的身边。 “小白,阿娘,狼阿爹狼阿娘,还有二哥呦呦大哥它们都还好吧?” 兄妹二人飞身上马,也不急着催马,只边走边聊天儿。 “黑妞妞还有十来天就要生小狼崽了,阿爹阿娘说它可能会难产,回白山看着了,二姐它们也都回了白山。我明天也要回白山,小三哥你也一起去吧!” 程小白提到黑妞妞,语气中透着担忧,她前几天去看揣崽子的狼大嫂,看到了满眼的血红。 程小白没敢告诉其他人,只悄悄告诉了她狼阿娘。 狼后的神情也很凝重,当天就和狼王一起回了白山,说要等黑妞妞平安生下崽崽再回京城。 “好,明天我们一起回白山。” 白山对程小白来说,才是真正的家,而程谨枫他们兄弟几个,也都和妹妹一样,将白山视为自己的第二个家。 “小三哥,小二哥如今可忙了。他今年春天才从翰林院散馆,就被大舅舅点名要到了刑部,如今三五天都不一定能见上他一面。阿娘可不开心了。” 程小白一路走一路说个不停,程谨枫听着妹妹叽叽喳喳,满脸都是宠溺的笑容。 被小三哥牢牢抱在怀中的小咩咩,撅着小嘴巴,哀怨的看着兴奋到忘记还有个咩咩弟弟的姐姐,着实有点儿抑郁。 兄妹三人进城门的时候,正遇上守城门的士兵检查一辆进城的马车。 守城士兵认识长宁郡主,又看到跟在郡主身后的马车上有宁国公府的祥云银狼徽记,赶紧放他们一行入城。 程小白催马进城门之时,突然感觉到一股极浓重的恶意向自己袭来,她转身看向恶意袭来的方向,就看到了那辆正在被检查的马车。 从半卷的车帘中看进去,只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背影,和一个斜戴着眼罩,半躺在车中的男子。 程小白没有看出什么异常,那股浓重的恶意也突然消失无踪,她便赶紧催马进城,免得挡了其他进城人的路。 “小白,刚才那辆马车有什么不妥?” 程谨枫立刻小声问了起来。 程小白摇了摇头,轻声回答,“也没看出什么不妥,就是感觉挺奇怪的。” 程家兄妹匆匆回府,那辆马车通过检查也进了京城。 车厢之中,那个半躺着,斜带眼罩之人紧紧抓着那白发之人,尖声叫道:“师父,就是她,她化成灰我也认得。她就是程谨馨,您快帮我夺舍她!” 这车厢中的二人,正是从朔北草原而来的毒王阴南天和他的徒弟,夺舍了曾经是朔北大祭司胡长安身体的李清菡。 “菡儿不可着急,那姑娘身上有极厚的功德金光护体,想夺舍她极为困难,一招不慎,我们师徒必会灰飞烟灭。且让为师想出个万全之策,再行夺舍之事!” “什么?还要等,师傅,我已经等了三年了,我……” 李清菡恨的直砸身下的坐板,那只眼窝深陷的眼睛中尽是浓浓的怨毒之色。 第390章 小团圆 并不知道前世仇人已经来到京城的程小白,正在听她小三哥讲这一路的见闻。 兄妹俩正说着话,他们的二哥程谨竹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在程谨竹身后,跟着个身着男装之人。 程小白看到那个身着男装之人,立刻飞奔过去,抱着她兴奋的大叫“双陆姐姐,你可回来了,我可想你了……” 双陆环住小郡主,笑着说道:“我也想小郡主了……” 说着,双陆将一本书塞进了程小白的手中。 程小白立刻开心的笑眯了双眼,飞快地将书藏起来。 程谨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个宝贝妹妹是吃准了他非但不会告状,还会护着她,藏双陆帮她抄的书,都不背着些自己。 “二哥……” “三弟……” 竹枫兄弟真的是三年未见,虽然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可总没有亲眼见到人那么有冲击力。 兄弟二人紧紧拥抱,在外人面前冷静自持,小小年纪就颇有威严的程谨竹,此时眼眶泛红,激动的脸上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拥抱过后,兄弟两个孩子气的比起了身高。 十五岁的程谨竹已经六尺多高了,他的弟弟也只比他矮两寸,兄弟俩的个头,在同龄人当中,都算拔尖的高了。 “也不知道大哥有多高了?” 程谨枫突然叹息一声,三年未见大哥,心里真的好想念啊! “大哥现在比阿爹还高这么多么呢!” 程小白伸出手掌比划一下,满眼都是骄傲。 狼王狼后对宝贝崽崽绝不会失信,说每个月带她去趟永宁,还真的每个月带她去一次。 只是每次停留的时间都很短,最多也只是一天,毕竟程小白还得去外公家读书,每五天才休息一天。 “啊……大哥都比阿爹还高啦,小白,阿爹和大哥都好么?永宁那边还有战事么?” 做为一个缺席三年的孩子,程谨枫想知道每个家人的一切近况。 兄妹三人坐下来聊了好一阵子,他们的阿娘宁氏才匆匆回府。 早在半个多月之前,宁氏就接了定国公府的帖子,答应去赴定国公府的菊花宴,实际是为了暗中考察适龄的姑娘们。 毕竟大儿子十八,二儿子十五,可都还没说定亲事呢,宁氏心里也是暗暗着急的。 宁氏也没想到二儿子会在菊花宴这天回到京城,便只得先去定国公府走一趟,与定国公府的夫人姑娘们说了会儿话,才好提前回府。 看到思念已久的三儿子,宁氏喜泪涟涟,程谨枫赶紧上前给阿娘磕头,心情也是激动的不行。 宁氏仔细端详三儿子,见他长高了,人也瘦了,没有了从前的跳脱浮躁,通身的沉稳气度,怎么那么像她的二儿子! “我枫儿受苦了……” 宁氏知道小儿子的性子,他将自己打磨的那般内敛,真不知道在清阳书院吃了多少的苦头! “阿娘,枫儿不苦!将来再考清阳书院的学子才苦呢!儿子在清阳书院三年,打破了所有能打破的记录。您不知道,学兄学弟们看儿子的眼睛,那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呀!” 程谨枫看到阿娘难过,赶紧说笑起来。 “你啊!” 宁氏轻轻托起三儿子的右手,只见他拇指食指中指上的的茧子极硬,虎口掌心的茧子也能硬得像石头一样。 宁氏就知道这三年来儿子过得有多苦了,他既要读书作文章,又要苦练祖传的枪法。一个人到底能有多少精力,能撑得住这样的苦学苦练! “阿娘,儿子真的很好,您试试,儿子如今身子骨可结实了。” 程谨枫赶紧将他阿娘的手引到自己的手臂上,让她去捏自己那硬梆梆的胳膊。 “枫儿这三年辛苦了,先在家里歇几个月。你年纪小,不急着去考科举。” 宁氏知道三儿子的计划,可她舍不得孩子这样连轴转,这个最贪玩的儿子,竟比他二哥玩的时间还少。 “阿娘,二哥十二岁时都高中状元了,儿子已经晚了许多,不能再耽误啦……” 程谨枫赶紧笑着说道。 程谨竹走过来笑着说道:“你知道我十二岁中了状元,你却不知道皇上为了我这个状元愁成什么样了。” 程谨枫还真不知道,立刻追问起来。 “当日我中了状元,皇上都不知道将我放在哪里才好。就算是进翰林院做庶吉士,我的年纪也太小了,要不是学问实丰比不过我,那些老先生们冒得酸气都能把我腌成一坛老酸菜了。” “散馆之后,若不是大舅舅强烈要求我去刑部历练,皇上还得为难呢。庶吉士散馆后通常要外放为官,哪里愿意要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主掌一府政事呢?” 程谨竹轻叹一声,他虽然才学过人,奈何现在的官场还不是他理想中的官场,想要改变许多现状,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自己吃过的苦,程谨竹不想让弟弟再吃一遍。 “二哥,我……阿娘,儿子想去考科举,不过是咱们家不可有白丁,考完之后,儿子还是想经商。” 程谨枫转身看向阿娘,有点儿不安的说道。 宁氏听了三儿子的话,宽容地笑了起来。 “松儿,阿娘从来没打算强迫你当官,你将来的路由你自己决定。如今咱们家,有足够的底气,让每个孩子都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尽管放开手脚去做,成功了,阿娘为你骄傲,若是不成,只当积累经验了,阿爹阿娘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枫儿,你才十二岁,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去尝试!只管放手大胆去做!” 你阿爹说过的,咱们家的小鹰长大了,尽管展翅高飞,不论你们怎么飞,飞到哪里,都是阿爹阿娘最心爱的孩子们!” 程谨枫听了这话,怔愣了片刻,他以为自己如今学问很好,考科举完全没有问题,阿爹阿娘就会希望他当官,毕竟经商是贱业,商人的地位在大楚一直不高。 万万没想到,阿娘从前对自己的承诺并没有改变,他还是可以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 “三弟,朝堂上有阿爹,有大哥,有我,足够了!你尽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第391章 大方的小白 “小三哥要做生意呀?……喏,这个给你……” 程小白从荷包中翻出个小小的白玉兔头印章,塞到了她小三哥的手中。 “这是什么?” 程谨枫不解地问。 “小三哥,这是我的零花钱,你拿去做生意吧……好像差不多有一万两吧,要是不够,我还有,阿娘帮我收着的,你找阿娘要呀!” 程谨枫赶紧将印章塞回妹妹手中,连声拒绝,“不用不用,小白,我有银子。” 程谨竹拿过那枚白玉兔头印章,放进三弟的手中,幽幽说道:“三弟拿着吧,那不是一万两银子,是一万两金子,如今小白可是我们兄妹中最有钱的人呢!” “啊……是一万两金子啊,阿娘,小白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程谨枫震惊极了。他之前做过生意的,知道赚钱并不容易。 妹妹还不到十岁,阿娘也不可能给单给她这么多零花钱,难道妹妹也做生意了? “新狼山出了金银矿,小白每年都有不少花红。还有她封地上的税赋……既是妹妹给你的,你就拿着用吧,只当你妹妹入股了,往后也给她发花红……” 宁氏有点儿无奈的笑着说了一句。 程谨枫这才想起来,妹妹是享有封地税赋的长宁郡主。 “那就多谢妹妹啦,这一万两金子就当妹妹入股的银钱,小三哥给你六成的红利,回头就拟了契书给你签字。” “不用给我,给阿娘就行。阿娘会给我零花钱的。” 程小白抱着她阿娘的手臂,仰头看着阿娘,讨好的笑了起来。 “小滑头,又想用银子收买阿娘,让阿娘不罚你抄书!” 宁氏轻轻捏捏女儿的鼻尖,笑着打趣起来。 小咩咩一听这话,立刻跑到她阿娘身边,抱着大腿嗖嗖地爬上去,扑进阿娘的怀中,重重地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下,然后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 “阿娘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娘,阿娘不罚姐姐抄书……” 宁氏没忍住,轻轻拍了拍小儿子的小屁股,嗔笑道:“真不愧是你姐姐的小跟屁虫儿,就知道护着姐姐……” 小咩咩骄傲的一挺胸膛,大声说道:‘咩咩的姐姐,咩咩当然得护着!’ 程谨竹看看三弟,对他笑着打趣道:“三弟,要说护着小白的心,咱们怕都比不上咩咩,咩咩就差将自己粘在小白身上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一阵子,就陪着程谨枫一起去了他外公家。 程谨枫三年未曾归家,都是宁氏带着小白还有小咩咩去看他的。他的三个舅舅也去看过他,可外公外祖母年纪大了,不能长途奔波,已经三年没见到这个外孙子了。 听说姑姑带着小白和表弟们来了,已经嫁入宁府,去年十月生下一个儿子,如今执掌宁府中馈的司越清,飞快地迎了出来。 “姑姑……呀……这是谨枫吧,长这么高了,若是在路上遇见了,都不敢认了呢!” 司越清看到与三年前判若两人的三表弟,欢喜地叫了起来。 “谨枫拜见大嫂……” 程谨枫赶紧上前见礼。 宁致忠与司越清成亲之时,程谨枫已经去清阳书院读书的,他没有假期,也就没能参加他这一辈兄弟的第一场婚礼。 “小枫儿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姑姑,谨枫和谨竹越长越像了,咱们家怕不是又要出一位状元郎呢!” 司越清扶起程谨枫,对姑姑笑着说了起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内宅。 宁老先生和崔老夫人早就在上房等着三外孙子了。 一看到三外孙,宁老先生满眼都是欢喜之色。 虽然三年未见这个外孙子,可他的每一篇文章,宁老先生都认真的读过,批改过。 所以宁老先生知道外孙子如今的学识已经不比他二外孙差什么了。 崔老夫人也满眼欢喜,不等外孙子磕头行礼,就将人拉到身边,细细地问了起来。 程谨枫发现,外祖父与三年前相比,除了胡子又白了一些之外,并没有别的变化。 可外祖母却明显变老了许多,眉宇间有着些微的郁郁之色,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程谨枫耐心回答外祖母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之时,小咩咩扑进他外公的怀中,小手手自觉的摸上了那部灿若银丝的白胡子。 宁老先生轻轻拍了拍小外孙的小肉手,然后指着外孙女笑骂起来…… “就不能教咩咩些好的,尽教他淘气。你长大了,外公还以为这胡子总算是熬出来了,你倒好,又教小咩咩来做弄外公的胡子……” 程小白赶紧摆手,可她还没开口否认,她的头号小跟屁虫已经开口了。 “不是姐姐教的,外公不要骂姐姐……外公的胡子长得好漂亮,咩咩喜欢咩咩才摸的……” 宁老先生摸摸小外孙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就会护着你姐姐。” 程小白也过来轻轻偎着外公,和小咩咩一人一半瓜分了外公的长胡子。 “外公的胡子就是漂亮,是大楚最漂亮的胡子。我和咩咩是亲姐弟,我们都喜欢极了……” 宁氏轻轻瞪了女儿一眼,嗔道:“小白,你都多大了,还作妖,不许玩外公的胡子……” 宁老先生赶紧护着外孙女儿,“她才多大,还不到十岁呢,想玩就玩吧……没事儿……” 宁氏无奈笑了一下,如今她真是知道什么是隔辈亲了,除了读书之外,她阿爹的什么原则到了小白这里,全都得作废。 说笑了一阵子,程谨枫的三位舅舅舅母以及表兄弟们也全都赶过来了。 亲人相见,自有一番热闹。这热闹的中心,自然就是程谨枫。 崔老夫人看着缺了女婿和大外孙子的女儿一家,突然幽幽说了一句:“要是枫儿他爹和竹儿也回来就更好了……” 众人压下心中忧虑,都笑着应和称是。 宁老先生寿眉皱起,他的老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年衰老了很多,还会叫错孩子们的名字,别人还不能告诉她记错了,若说了,她就会特别生气。 请太医看过了,太医也没说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病症,只是让老夫人好生将养着。 程谨枫还以为是外祖母口误,正想说在永宁的是大哥谨松。 却被他妹妹轻轻拽了拽衣袖,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程谨枫明白妹妹的意思,也轻轻点了点头…… 第392章 齐心合力 在宁府用过了午饭,宁老先生又亲自考了三外孙一回,满意的不得了,将自己最心爱的一方砚台和一套孤本送给他。 宁老先生考外孙子,还将外孙女叫到身边陪考。 程小白看到外公送小三哥孤本,立刻撒起娇来。 “外公,您看小三哥学问这样好,您就多送他几套书呗?” 宁老先生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小外孙女的小心思。 “然后你就能少抄几本书了?是不是?” 程小白被戳破小心思,也不恼,只不依的抱着她外公的手臂,撒娇地嚷道:“外公,您就帮帮小白吧,阿娘想要藏书楼,也不能可着罚小白一个人抄书呀……您那么多书,小白抄到什么时候才能抄完呀!” “谁叫只有你一个人最淘气,不罚你罚谁……” 宁老先生故意不告诉小外孙女,自己已经命儿孙们带着抄那些孤本珍本了。 这些书籍,唯有多多的抄写,让更多的人读到,才能让这些孤本珍本更好的流传下去,而不是渐渐散佚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在外公家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宁氏才带着小白和枫柏两个儿子回家了。 程谨竹在用过午饭之后,被他亲大舅舅带回刑部去办案去了。 刑部如今还是相当的忙,程谨竹已经不盼着正常的休沐了,他只求每个月都能休息一天,也好陪陪阿娘和弟弟妹妹。 次日天刚亮,宁氏就带着孩子们往庄子上赶去。 昨天晚上,小白告诉她黑妞妞有可能难产,宁氏立刻紧张的不行,赶紧派人买了一堆促产止血的药丸子。 宁氏一行刚出城门,就听到后面有人高喊。 程小白从车厢中探头一看,就笑着嚷了起来:“阿娘,是晨瀚哥哥……” 后面追来之人正是太子司晨瀚。 要不是得带着弟弟司晨昊睡觉,他原本还能早些出宫的。 “晨瀚哥哥,你怎么来了?” 小白看着催马跑到马车旁,肤色暗黄眉毛又粗又浓的司晨瀚,笑着问了起来。 为了不引起轰动和围观,如今司晨瀚在外面走动之时,都得刻意的将自己扮丑一些,可不论他怎么乔装打扮,程小白总是能一眼就将他认出来。 “我记得狼大嫂快生小崽了,就想来看看。” 司晨瀚简单的说了一句,并没有说得更多更深。 程小白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小声说道:“晨瀚哥哥,你也看到了?” 司晨瀚见不得他的小姑娘这样难过,立刻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道:“小白不怕,有晨瀚哥哥和小白,狼大嫂一定会平安生下小崽子的。” 程小白点点头,她已经想好了,万一狼大嫂真的难产,到了紧要关头,她就帮着灵素姐姐,用从师父那里学到的剖腹之术,将小崽子从狼大嫂的肚子里取出来。 宁远祥曾经说过要请医仙谷谷主的大弟子谭枢子出山,可是一直没找到他,不知道他钻到那个深山野林中采药去了。 直到三年前谭枢子来到京城,宁远祥和他说了毒王阴南天之事,谭枢子立刻同意到宁国公府暗中保护宁氏一家人,也好将阴南天抓回医仙谷,以谷规严惩。 谭枢子到了宁国公府后,很快就发现张灵素这个学医的顶级好苗子,哭着喊着非要收她为徒。张灵素拜师后,谭枢子将医仙谷的医术倾囊相授。 张灵素学的又好又快,不到三年时间,就已经尽得她师父的真传,谭枢子都动了将她立为少谷主的念头。 程小白是个好奇心极强的孩子,但凡她不会的,她都有兴趣去学习。 双陆得闲之时,小白就跟着双陆学刑侦之术,还背着她阿娘偷偷摸摸破过几个案子。 张灵素学医,她也有兴趣,就跟着学习望闻问切,还学着开方子…… 谭枢子见小郡主灵慧,心底纯善,且又胆大心细,又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便主动教导她医术,可是却不将小郡主收为医仙谷的正式弟子。 虽然不记名,但如今已经接替他师父成为新任医仙谷谷主谭枢子,却告诉医仙谷的所有弟子,长宁小郡主是他们不记名的小师妹,任何人对小郡主不利,就是欺医仙谷无人。 数日之前,医仙谷来了一封密信,谭枢子匆匆赶回医仙谷。若是他在京城,程小白就不用为她狼大嫂担心了。 众人到了庄子,直接上了白山。 狼王听到动静,飞奔出来,程小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心中一紧,只叫了一声“阿爹”,就冲进了洞穴。 洞子里,黑妞妞卧在厚厚的软草堆中,呼吸很是急促,那双金色的眸子都没有了平日里的光彩。 张灵素正在用手按揉黑妞妞那鼓鼓的腹部,帮它调整胎位,还是想让黑妞妞自己分娩。 正常的分娩,无论对黑妞妞还是它腹中的小崽,都极有好处。不到万不得已,张灵素不想为黑妞妞剖腹取崽。 “大嫂别怕,有灵素姐姐和小白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就在小白进入山洞之时,司晨瀚在洞外的一处高台上盘膝而坐,双目微垂,口唇微微翕动,仿佛在念着什么。 天下间,除了狼王狼后和小白之外,再没人能看到,随着司晨瀚无声的念诵,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渐渐笼罩了黑妞妞所在的山洞。 狼王大惊,这…… 狼王突然向司晨瀚的方向匍匐跪倒,整个狼头紧紧的贴在地面上。 这是银狼一族对上位者最高的礼仪。 知道呦呦的媳妇要生小崽子,狼二叔二婶,以及其他的银狼全都来了。 看到它们的王向那个人类行了族中最重的礼仪,所有的银狼全都有样学样,纷纷向司晨瀚的方向行礼。 狼后心有所感,转身出洞,看到盘腿坐在高台上的司晨瀚,还有正在向他行礼的所有银狼们。 狼后立刻明白了。 司晨瀚正以无上秘法遮掩黑妞妞分娩之事,以确保黑妞妞不受天罚,平安生下小崽。 狼后立刻坐下来,两只前爪结了一个极为奇怪的法印,一个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金色祝福之印,直直向司晨瀚飞去…… 第393章 与天相争 狼后打出的金色祝福之印,直直飞到司晨瀚的头顶,飞速旋转变大,然后轻轻落在司晨瀚的身上,为他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层光晕渐渐没入司晨瀚的身体,与他彻底融合在一起。 得到了狼后的最顶级祝福,司晨瀚便不再分出一缕心神对抗将要降临到他身上的天罚。 狼后的顶级祝福就是被祝福之人不受三界之内任何形式的伤害,包括天罚。 但这样的祝福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狼后知道,在这一界,只有它的宝贝崽崽和司晨瀚两个人才有资格承受这最顶级的祝福,却不会被天道惩罚。 而狼后一生,只有三次机会送出这样的祝福。若是三次祝福全部送出,后果则极其严重。 狼后必须得为这三道祝福献祭自己的生命。 送完祝福,狼后立刻回到山洞中看顾黑妞妞。 “夫人,如今胎位已经正过来了,我也用银针催生,可是狼大嫂没有力气生……” 张灵素急得双眼发红,她是医者,无法救治病患是她最痛苦的事情。 “没有力气?我这里有五百年的老参,快给妞妞含一片。” 宁氏赶紧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盒,从盒中拿出已经切好的薄薄参片,放进黑妞妞的口中。 黑妞妞含着参片,金色的双眸还是黯淡无光,完全使不上力气。 对于黑妞妞来说,就算是千年人参,都不能激发出它的潜力,不被天道允许的胎儿,岂能那么容易生下来。 “阿娘,你带我阿娘出去……” 小白感觉黑妞妞的生机正在流逝,心中大惊,立刻在心里对狼后说话。 狼后知道它的宝贝崽崽要做什么,眼中闪过难过不舍和犹豫之色。 程小白急了,立刻将她阿娘抱起来放到她狼阿娘的背上,用力一推,就将她两位阿娘推出了山洞。 张灵素一看连夫人被小郡主推出去了,她立刻起身说道:“小郡主,您叫我我再进来。” 说罢,张灵素也飞快的跑了出去。 现在就得抢时间,片刻都不能多耽搁。 程小白坐在黑妞妞身后,将它的头放在自己的怀中,轻声说道:“大嫂别怕,崽崽不会让你和宝宝出事的。” 说罢,程小白划破自己的手腕,让自己那泛着金色的鲜血流入黑妞妞的口中。 就在小白割腕放血之时,白山上的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仿佛天在哭! 黑妞妞黯淡的双眸盈满了泪水,它不要妹妹放血救自己。 可是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的黑妞妞,连闭嘴和扭头都动作都做不了了…… 金红色的鲜血流入黑妞妞的口中,顺着喉咙滑入腹内,黑妞妞那黯淡的双眸又有了光彩,身上也有了力气。 就连肚子里的小崽,也动弹起来。 “崽崽,够了,快包扎伤口……” 黑妞妞低低说了一句,然后突然昂起头,上半身直直挺起…… 随着一声极度凄厉的尖啸,一个小小的肉团子突然冲出黑妞妞的身体,落在那软软的细草垫上。 程小白胡乱扎紧袖口,赶紧将那个小肉团子托起来送到黑妞妞的面前,好让她为小肉团子舔尽胞衣,小崽子才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黑妞妞吃力的舔着胞衣,很快,一个小小的,只有小白小臂长的玄色小崽子露出了真容。 此时狼后,宁氏还有张灵素都冲了进来。 狼后看到那身上有着六角星时隐时现的玄色小小一团,整个狼都呆住了! 狼后此时才明白为何老天不让黑妞妞顺利的生下小崽!原来黑妞妞的小崽竟然是真正的玄狼。 山洞之外,仍是黑云翻滚暴雨如注,自狼王以下,全都湿透了,可司晨瀚却是连一个衣角都不曾被雨水打湿。 只不过在他的头顶,有一团浓黑如墨的劫云,劫云中雷光疯狂闪动,却一直没有劈下来。 听到山洞中的动静,司晨瀚立刻站起来,身形闪动之间,就已经进了山洞。 而那他头顶疯狂闪动的雷光,立刻向地面倾泻而下。 司晨瀚刚才坐过之处,被雷电生生劈出一个两丈见方,三丈多深的巨坑。 若非狼王带着族众们躲闪及时,只怕它们全都得被劈进这巨坑之中。 司晨瀚进了山洞,立刻将那个小玄色的小肉团抱起来,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小肉团的身上画了一个很玄妙的符咒。 鲜血很快隐入小肉团的身体,与它自己的血肉融为一体。 肉眼可见的,刚才还气若游丝,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小肉团,呼吸明显的粗壮了许多。 司晨瀚的脸上浮起笑容,将自己那咬破的手指放到小肉团的口中,等小肉团本能的嘬了三口,他才将手指头收回来,将小肉团放回黑妞妞的怀中。 宁氏和张灵素不知道司晨瀚在做什么,可也能猜是他是在救小崽子。 狼后看到这一幕,心里再明白不过的。 狼后匍匐在地,头紧紧贴在地上,向司晨瀚行了玄狼一族的大礼。 司晨瀚救的不是一只小幼崽,而是玄狼一族复兴的希望。 司晨瀚赶紧扶起狼后,这位可是他心里认定的狼岳母,怎么能让它对自己行此大礼。 狼后起身,就要去看它的宝贝崽崽。 可司晨瀚的动作比狼后还快,他飞快抱起小白,眨眼就没了踪影。 “晨瀚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还没看清小崽长什么样……” 司晨瀚抱着小白,纵身跃至狼洞顶上的大石台上,他也不说话,只捧起小白刚刚割腕放手的那只手,将自己的血滴到小白的伤处。 那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遇到司晨瀚的血,立刻不再往外渗,而且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最后只余一条细细的刀痕。 司晨瀚将自己的血抹在那刀痕之上,手指微微用力下压。 片刻之后,司晨瀚拿出帕子擦去残留的血迹,程小白手腕光滑如玉,没有一丁点儿伤痕。 “小白,不能让宁姨看到你的伤,她会伤心的。” 司晨瀚这才低声解释了一句。 “嗯,我也没打算让阿娘知道,本来还想偷偷包扎起来呢,我的愈合能力特别强,两三天就能长好了。” 程小白看着自己那完好无损的手腕,放心的笑了起来。 只是刚才失了血,程小白的脸色有些苍白,让司晨瀚看了极为心疼…… 第394章 胜天半招 “小白,以后不论遇到什么紧急情况,都不要再放血救命了。” 司晨瀚看着怀里姑娘那苍白的小脸,心疼愧疚地柔声叮嘱。 “晨瀚哥哥,我也不会随便放血的。可阿爹和黑妞妞是家人,我不可以不救的。” 程小白抬起头,苍白的小脸如同最顶级的白玉一般,泛着淡淡的清辉。 司晨瀚还想说什么,突然,天空之中云收雨歇,点点金光向他和小白涌来。 司晨瀚心中一惊,这竟然是极纯的信仰之力与功德之光! 不论是信仰之力还是功德之光,都是天道无法控制的,甚至可以与天道之力相提并论。 可是他和小白也不曾立祠造像,何来的信仰之力与功德之光? 心念一动,司晨瀚抱着小白回到了狼洞。 狼洞中,玄色的小肉团子已经开始吃奶了,而狼王狼后率领它们的族众,正在举行一个特别的仪式。 司晨瀚和程小白都能清楚的看到,那信仰之力来自于所有的玄狼族众,功德金光,则来自黑妞妞母子。 程小白看看司晨瀚,两人同时如释重负的轻轻呼了口气。 黑妞妞母子身上发出的功德金光,说明它们彻底被此界天道接受了。 小崽子从此就可以像其他族众一样,在白山上自由自在的成长。 “小白,你怎么样?” 宁氏猜到女儿必是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救黑妞妞母子,立刻冲上前查看。 可此时程小白的手腕上连一点儿伤痕都没有,宁氏瞪大了眼睛检查,所见也只是女儿那光滑如玉的双腕。 再检查其他的位置,也都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宁氏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中,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一柱香后,小崽子吃完奶,坦露着小肚皮,躺在它阿娘身边呼呼大睡,全然不知道自己刚刚从阎王殿里逃回人间。 小崽子睡着了,黑妞妞可没睡,它走到司晨瀚和程小白的面前,跪下行礼,程小白赶紧拦住它。 在程小白有限的几次经历孕妇分娩的经验中,产妇极其娇弱的,必须得坐月子才行。 “狼大嫂不要多礼,好生将养身体要紧。” 司晨瀚微笑着轻声说道。 虽然司晨瀚已经将自己扮丑了,可黑妞妞看他的眼神,仍然充满了惊艳之色。 黑妞妞低头,轻轻蹭蹭司晨瀚的手,既是感激,更是臣服。 “大嫂好好休息……” 程小白将黑妞妞送回小崽子的身边,看到那起伏的小肚皮,忍不住上手轻轻揉了一下。 熟睡的小崽子四肢一缩,小身子一转,就盘在了程小白的手臂上,抱的特别紧,哪怕被提起来了,还睡得极为香甜。 程小白只能将小崽子抱入怀中,就像她小时候,她狼阿娘无数次抱着她哄她睡觉一样。 黑妞妞走过来,偎在程小白的身边,也闭上眼睛,安心地睡了起来。 宁氏和程灵素两人赶紧将那染血的软草全都拿出狼洞,司晨瀚和带着许多产妇坐月子所需之物赶上山来的程谨枫,将那些染血的细草点火烧成了灰烬。 众人将程谨枫带上山的褥子等物送进山洞铺好,她让黑妞妞舒舒服服地坐月子。 程谨枫还带上来一大锅熬的雪白香浓的山鸡汤,给他狼大嫂补身子。 黑妞妞闻到浓浓的香味,才觉得肚子饿得不行,站起来走到锅旁,一口气就喝了大半锅的山鸡汤。 程谨枫又拿出一只杀好但没做熟的山鸡,黑妞妞眼神一亮,立刻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虽然做熟了的鸡味道好,可是对狼来说,还是生肉的营养更好,黑妞妞做了阿娘,要喂奶,就不能只顾自己的口腹之欲。 其实刚做阿娘的妇人,谁不是放弃了自己喜好的口味,什么下奶吃什么,就为了把孩子养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世上最本真的母性,大抵如此! 黑妞妞吃完饭,狼王狼后率领所有族众举行的神秘仪式才结束。 狼大哥急着看媳妇,狼王狼后则来到司晨瀚面前,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司晨瀚轻轻抱了抱狼王和狼后,柔声说道:“狼伯伯狼婶婶,能够为玄狼一族做点事情,是瀚儿的荣幸,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我希望终有一日,玄狼一族重振当年荣光!” 狼后满眼欣慰,狼王却有点儿别扭的歪着头,不敢直视司晨瀚。 “雪儿,我很感激这小子,可也不能把崽崽当谢礼送给他,这绝对不行!” 狼王在心里对狼后偷偷说道。 “玄镜,你真是想太多了,两个孩子的事,决定权一直在崽崽手上。崽崽愿意嫁瀚儿,咱们可不能拦着;崽崽若是不愿意,瀚儿是绝不会让崽崽为难的。这几年你还没看出来么?瀚儿对咱们崽崽是多么的百依百顺!” 狼后暗暗提点狼王,免得到了那一日,它做出什么让崽崽为难的事情。 狼后知道,在崽崽心中,自己和狼王是最重要的亲人,若是它们不同意,崽崽宁可委屈自己,也不会答应嫁给司晨瀚的。 可是它们怎么能忍心让崽崽委屈自己?那是它们用生命来爱着的崽崽呀! 瀚儿又不惜一切救了黑妞妞母子,救了玄狼一族那几乎不可能的希望,这份大恩,玄狼一族不论怎么报答都不为过,又怎么能刁难瀚儿呢? “那就等崽崽长大了,让她自己做决定吧,崽崽愿意的事情,我……我也没意见。” 狼王有些违心地说道。 其实一想到崽崽将来要离开自己嫁人,狼王心里就特别难过,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一场。 狼王相信,它那个干妹夫,一准和它一样,都舍不得崽崽嫁人! 要不等下回干妹夫回来,它们俩个找个没人的地方,一起哭一场? 司晨瀚可不知道狼王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对狼后轻声说道:“狼婶婶,小崽儿没成长起来,可不能让它出白山,我画的符,只能将它的神异之处压制三年,三年之后,我可以重新画符,只是那样对小崽并不好,它可能会失去最重要的机缘,若是在这三年中,他能够顺利变形就再好不过了……” 狼后点点头,眼中满是欣慰的笑容。它忍不住庆幸自己当初在桑河边救了宝贝崽崽,玄狼一族才有了今日的惊喜! 第395章 小狼玄铭的隐患 狼王狼后请司晨瀚给自家刚出生的长孙起名,司晨瀚想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小白,你觉得“铭”字如何?” 边说,司晨瀚边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铭”字。 虽是用树枝写的,却也是铁画银钩,风骨天成。 程小白立刻点头道:“好好,就叫玄铭。” 狼王狼后也连连点头,小崽儿是玄狼一族复兴之始,的确应该铭记。 不到半天的时间,小玄铭就睁开了眼睛,看到那双与先祖一模一样的金碧色双眸,狼王狼后激动的冲出山洞仰天长啸…… 银狼族众们虽然不知道王和后为何这样激动,却也都跟着冲出洞长啸。 要不是白山下庄子上的人们听惯了狼啸,怕不得吓出个好歹来。 宁氏不知道群狼为何激动狂啸,但是看小玄铭出生的如此艰难,也知道这个小崽生来不凡,必定肩负着极大的使命。 爱怜的看着躺在自家女儿怀中,四只小脚紧紧盘着女儿手臂,呼呼大睡的小狼崽儿,宁氏很是心疼。 她知道这个小崽儿的一生怕是要比普通狼辛苦千倍万倍。 轻轻抚摸着小狼崽儿,宁氏低低道:“小白,这是你的小侄儿,往后一定要好好护着它。” 程小白使劲儿点头,怕吵醒了小狼崽儿,用气声说道:“阿娘,我一定会保护好小铭儿的!” 司晨瀚坐在小白身边,小狼崽儿将自己的尾巴放在他的掌心。轻轻握着那条细细的玄色尾巴,司晨瀚忙也轻声承诺。 “宁姨,瀚儿会和小白一起保护玄铭的。” 宁氏笑着点头,她毫不怀疑这一点。 宁氏已经看出来了,司晨瀚一颗心全在自家女儿的身上,小白对司晨瀚也是相当不一样。 司晨瀚在小白心中的地位,仅次于她三个亲哥哥,就连宁家和李家的表哥们,在小白心中的位置都在司晨瀚之后。 这般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小白将来还有可能嫁给别人么? 只是女儿这般跳脱的性子,她将来能受得到宫中那些将人死死桎梏住的规矩么? 还有妃嫔们,若是…… 小白怎么可能和其他女人共用一个丈夫? 深知女儿性情的宁氏,已经开始为女儿的将来担忧了。 程小白可不知道她阿娘已经开始愁她的终身大事。只顾着玩小玄铭脚上的小肉垫儿。 刚出生的小幼崽,脚上的肉垫软软嫩嫩的,捏揉起来的手感简直让人无法自拔…… 程小白在玩小玄铭的小肉垫儿,司晨瀚则在投喂他的小姑娘。 程小白有的吃有的玩,开心的几乎要飞起来。 在这几年的投喂之中,司晨瀚发现小白虽然喜欢吃甜口的点心,却更爱吃肉食。 小肉儿小鱼干是小白的最爱。 于是司晨瀚见小白之时,身上总有一个荷包装满了他亲手做的美味小鱼干或是小肉干。 程小白最爱的,就是这她晨瀚哥哥的那只荷包。 “阿姐,我们要不要带黑妞妞母子回京城坐月子?” 宁氏小声的问狼后。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让黑妞妞母子在白山洞狼坐月子不安全。 狼后有些犹豫,黑妞妞这次生小崽儿,说是死里逃生都不为过。的确要好好休养才行。只是…… “阿娘,我不管,我就要带大嫂和小铭儿回京城养身体。” 正在玩小肉垫的程小白突然冒出来一句。 狼后看看干妹子,立刻点了点头,它的宝贝崽崽都开口了,那必须得听崽崽的呀。 没有人和狼知道,程小白的这一句话,又救了黑妞妞母子一回。 上古玄狼降世,怎么可能不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若是将幼年期的上古玄狼抓住,先结主仆血契,再以灵药饲喂,待玄狼结成内丹,玄狼的主人就能剖腹取丹,吞下玄狼内丹,那人就拥有了上古玄狼的一切能力。 司晨瀚所画之符,可以掩去上古玄狼的气息,小玄铭现在看上去就是只瘦弱的普通小黑狼。 可是若有与司晨瀚同阶之人来到此界,就有可能看破小玄铭的真实身份。 小玄铭太过弱小,司晨瀚不敢对它用更高阶的隐匿之术,那是小玄铭无法承受的。 在白山上休养了两天,第三天,宁氏一行就返回了京城。 小玄铭特别黏它的小白姑姑,除了吃奶之外,非得躺在小白姑姑的怀里才能好好睡觉。 所以小白,黑妞妞,小玄铭共乘一辆马车。司晨瀚和程谨枫骑马一左一右的护着这辆马车。 狼王狼后还有狼大哥狼三哥狼小哥都没坐车,而是随行在马车左右。 狼二姐和狼茹茹则陪它们人阿娘坐在车里,外面尘土飞扬的,这两只可都不想被吹的灰头土脸,落一身的土。 这几年来,宁国公府的巨狼三五不时就会在京城里露个面儿,如今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些看上去吓人,可心肠却特别好,还会路见不平出爪相助的好狼们。 狼小哥有一回在街上溜达,看到一个人类小崽在井台边玩辘轳,眼看着就要掉进井里,狼小哥立刻冲过去抱住小孩儿,将小孩儿救了回来。 这一幕刚好被孩子邻居看见了,赶紧去告诉孩子的父母,孩子的父母对狼小哥千恩万谢,还去买了一刀肉送给狼小哥,还要让自家的孩子让狼小哥做干爹…… 还有一次,狼三哥去接宁府接崽崽妹妹回家,看到有地痞流氓在小巷子里欺负姑娘,狼三哥一爪一个揍翻了五个流氓,还叫来巡街的士兵,将五个流氓绑起来送进了京兆府。 那五个流氓后来被判苦役劳教三年。 自那以后,程小白的狼哥狼姐狼弟弟们,没事就上街溜达溜达,京城的治安立刻得到了极大改善,连小偷小摸都少了许多。 谁也不想被巨狼一口咬送拖进官府呀! 巨狼咬一口,少说也得送掉半条命,官府再罚苦役,这一条小命还不得玩完呀! 也不是没有人想设计抓到这些巨狼,甚至是毒死它们。只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能得逞。 宁康帝听到这些巨狼的行为,还亲自下旨嘉奖它们,给每匹狼都发一块御赐金牌,这下子银狼们在京城中行走,就更加光明正大了! 第396章 重生真相 “师父,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夺舍那个贱丫头!” 瞎眼瘸腿,丑得让人看一眼都嫌多的李清菡,看到宁国公府进城的车队,看到那些原本早就该被烧死的野狼,恨得独眼血红,原本就丑的令人发指的脸上,狰狞地如恶鬼一般。 “现在不行!” 白发人看到骑在马上的司晨瀚,双眸猛地一缩,眼中满是忌惮之色。 对李清菡说话,也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冷硬的声音中还透着一抹不耐烦之意。 李清菡心头一抽,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只独眼中涌了出来。 若是个美人儿垂泪,还有几分美感,可这样一个丑八怪掉眼泪,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就算白发人知道那灵魂是自己的徒弟,可看到那样一张倒胃口的丑脸,日复一日的看着,他也有些遭不住啊! “清菡,那个丫头身上的功德金光实在太厚,你根本夺舍不了,你可以重新选一个目标,为师助你重新夺舍。” 看那溢出车厢,浓郁的让他睁不开眼睛的功德金光,白发人知道就算是在上界的自己,都没有办法让他的徒弟成功夺舍。 “不,我就要那具身体!” 李清菡立刻尖叫起来。她无法接受那个前世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送去朔北找死的丫头如今这般的风光。 而她,前世的大皇子妃,后来的皇后,却如此的凄惨! 就算是死,她也得将那个丫头重新拖进十八层地狱。 李清菡心中恶念翻涌,突然,她心口被什么狠狠的扎了一下,疼得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疼的直打滚儿。 白发人赶紧将李清菡抱起来放到床上,立刻为她把脉。 可是从脉像上诊不出任何的异常。 白发人为李清菡精心调养了三年,这具身体除了独眼和断脚之外,已经没有什么毛病了。不应该突然心口刺痛。 这样突如其的心口刺痛,已经发生过好几回了。每次心口疼一回,李清菡的生机就会悄悄流失一点点。流失的量很小,小到连白发人都没有察觉。 来到此界,夺舍了那个毒王阴南天之后,白发人找到李清菡,却没敢推演李清菡的前世今生。所以白发人不知道李清菡为何会重生。 白发人若是敢动手推演,必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此界天道察觉,他就将承受最厉害的灭世天雷。 灭世天雷之下,就算是上古金仙也得魂飞魄散,再无半点生机。 “清菡,你记得前世之事,是否记得你是如何重生的?” 白发人面色沉郁,沉沉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李清菡牙齿咬地咯咯直响,不肯开口说半个字。 “清菡,你知道?你必须如实告诉为师,为师才能知道该如何助你!” 白发人紧紧盯着李清菡,若非是她,白发人根本就不会说这么多,他早就直接动手用搜魂之术自己找答案了。 搜魂过后,李清菡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这是白发人一直没有动手的原因所在。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当日我被那贱丫头的爹吊在城头上千刀万剐,我突然看见那个贱丫头,一个很奇怪的旋涡突然将那个贱丫头吸了进去,我……我也被吸了进去……” 李清菡九分真一分假的说了起来。 她前面的话都是真的,可最后一句却是假的。 并非是那个旋涡将李清菡吸进去,而是她濒死之际,灵魂抓住了程谨馨的脚,跟着进了那个旋涡。 而那个旋涡,正是早就过世的太子司晨瀚散尽十世功德,才为程谨馨求来的一线重生之机。 重生的正主是程谨馨,也就是这一世的程小白。 而李清菡则是蹭了机缘,欠下了程小白的天大恩泽。 欠了程小白的天大恩泽,还想加害她,李清菡加害程小白的恶念越重,她受到了惩罚就会越重。 就因为李清菡最后一句的撒谎,让白发人无法知道真相,也就没有机会想办法斩断这层因果。 李清菡也就无法知道,自己只要动心起念伤害程小白,她就会心疼,就会流失生机,次数多了,她也就活不长了。 司晨瀚一直将小白一行人送进宁国公府,就急匆匆回宫了。 他两天两夜没回宫,还不知道他弟弟在宫里闹成什么样了。 皇宫之中,小皇子司晨昊,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只是抱着小胳膊,板着一张小脸,盘腿坐在五凤楼头,看着宁国公府的方向,一言不发。 旁边围了一圈儿的宫女太监,可没有一个人赶靠近小皇子十步之内。 宁康帝和皇后一左一右的陪着儿子,两人苦口婆心的劝小儿子下来,可回应他们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司晨瀚匆匆赶回宫,刚进宫门,蔡贵就像是见到大救星一般,冲上来大叫…… “殿下您快上五凤楼吧,前儿小殿下没等到您回来陪他用午膳,就上了五凤楼,一直坐到现在,他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皇上和娘娘怎么哄都哄不下来……” 司晨瀚大惊,立刻运起轻功登上五凤楼,看到了他那个让大楚至尊至贵的三个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冤种弟弟。 “昊儿下来……” 司晨瀚板起来,沉声说道。 小皇子看到哥哥来了,眼圈儿红红的,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转,就是不掉下来…… 冷着小脸,定定的盯着太子哥哥,小皇子冷嗖嗖地说了一句:“哥哥不要昊儿了!” 司晨瀚见弟弟不下来,一个闪身飞转,飞上前拎着弟弟落到了他父皇母后的身边,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了起来。 “父皇,母后,您们不能这么惯着昊儿,他不下来,就直接拎下来!” 宁康帝和皇后对视一眼,两人极度无奈。 这个小儿子真是他们夫妻俩命中的天魔星,到他太子哥哥手里,怎么摆弄都行。 可是在自己面前,稍微有一点点不如这小子的意,这小子小的时候反抗的方式是往死里哭,如今大些了,倒不哭了,却学会了绝食,不吃不喝也不睡,硬塞着吃也没用,塞进去立刻全给吐出来…… 也不能把孩子逼死吧! 宁康帝现在特别羡慕他子修贤弟,看看人家,多会养孩子。 养的孩子个个成材,这也就算了。关键是那个比他小儿子小一个月的小咩咩! 宁康帝心道:与自己这个犟种加冤种的小儿子相比,小咩咩简直是小天使!他是真想和他子修贤弟换个儿子养! 第397章 六皇子二三事 被司晨瀚拎下来的小皇子司晨昊,扒着他哥哥的腿往上爬,司晨瀚嘴上说着训弟弟的话,一双手却飞快将弟弟抄起来抱进怀中。 “哥哥不许不要昊儿!” 小皇子紧紧抱着哥哥的脖子,哭叽叽的说了一声,眼皮一合,秒睡…… 三岁的孩子,熬了这么久,不吃不睡的,早已经熬到了极限,要不是意志力撑着,他早就睡着了…… 宁康帝和皇后见小儿子眼睛一闭,还以为孩子又累又饿昏过去了,吓得面色大变,连声叫“御医……” 司晨瀚将手搭在弟弟的手腕上试了试脉,赶紧轻声说道:“父皇母后放心,昊儿没事,只是睡着了。” 被冤种弟弟给逼的,司晨瀚如今已经快成了专精儿科的大夫了。 宁康帝和皇后知道儿子靠谱,而且小儿子还打起了细细的小呼噜,还真是睡着了。 所有的宫女太监看到小皇子在太子殿下的怀里睡着了,都狠狠的松了口气,小皇子在五凤楼台熬了两天,东宫的这些宫女太监们也跟着熬了两天,全都累惨了。 司晨瀚赶紧抱着弟弟回东宫,命人赶紧用胭脂米熬浓浓的米油。等会儿好给小皇子先濡养肠胃,然后才能慢慢吃些好消化的东西。 小皇子年纪小,还没有分独立的宫殿,从出生开始,多数时间都住在东宫,少数时间住在坤仪宫,偶尔给个面子,去宁康帝的万辰殿睡个午觉。 乐仁宫中,大公主司晨曦听宫女说太子殿下回宫,已经将小皇子抱回东宫睡觉了,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哥哥总算是回来了,要不然昊儿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虽是笑着说这句话,可她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甚至还有一丝遗憾恼恨之色。 宫女退下去,司晨曦回到内殿,狠狠的低声咬牙咒骂起来…… “小贱种,你怎么没活活饿死!” 自从皇后平安生下小皇子之后,司晨曦也去看了几回,可每回司晨曦只要接近弟弟十步之内,小皇子必定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哭得比宫女太监们接近他时还撕心裂肺。 帝后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让女儿离小儿子远一些,要不然小儿子能活活哭死。 司晨曦为此恨透了这个弟弟。 若非小皇子只让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三个人接近自己,只怕都不能平安的活到现在。 在小皇子这里,与大公主有相同待遇的还有大皇子和崔贤妃。 至于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小皇子虽然也不待见,好歹没有哭得那么惨烈。 小皇子两岁以后,他的父皇母后太子哥哥也试着教导他。 司晨昊这孩子早慧,他的聪明程度曾让宁康帝无比的骄傲。 可聪明的孩子难哄啊! 不论帝后怎么哄,司晨昊就是不肯让除了父皇母后太子哥哥之外的人接近自己。 特别是大公主,大皇子,崔贤妃等人,绝对不能接近司晨昊十步以内,但凡她们试图接近一点,司晨昊就冷得如同千年寒冷一般,那冷森森的目光几乎要将周围的人冻起冰块儿。 大公主曾经找她母后哭诉。 可是做弟弟的不肯亲近这个姐姐,皇后怎么劝,她小儿子就是不听,皇后是真的无计可施,只能想法子安抚女儿。 大公主面上说自己是姐姐,不会和弟弟计较,可是心里早就恨透了这个弟弟。不知道在自己的寝宫中诅咒了多少回。 大公主恨弟弟,崔贤妃更恨! 她原以为皇后这次有孕,定会一尸两命,可万万没有想到,那么多的算计,皇后都躲过来了,还那么顺利平安的生下了小皇子。 皇帝给小皇子赐名,还没沿用这一辈皇子用的“水”字旁,而是用了一个极有深意的“昊”字。 崔贤妃怎么可能不恨极了! 原本后宫只有她有两个儿子,虽然有一个不是亲生的,可记在她名下就是她的儿子。在儿子的数量上,崔贤妃稳稳压皇后一头。 可皇后平安产子,就成了后宫中唯一拥有两个亲生儿子,一个亲生女儿,生孩子最多的女人。 以宁康帝如今独宠皇后的架势来看,崔贤妃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再生出孩子的。 小皇子这般得宠,就算太子有个三长两短,还有小皇子这个中宫嫡子,皇位怎么都不可能落到崔贤妃的亲生儿子手中。 想到这一点,崔贤妃就日日在宫中祈祷,祈祷六皇子司晨昊夭折。 可三年过去了,六皇子还是活的好好的,甚至已经由太子开了蒙,不论什么书,太子只要教上两遍,小皇子就能流利的背上来,简直就是个神童。 崔贤妃再看看自己的亲生儿子,眼看着就七岁了,一本书读上十多遍还背不下来,天天就想着偷偷溜出去玩,气的崔贤妃脸上都多了几道细纹,头发中也开始有了银丝。 用胭脂米熬的香浓米油放到不凉不热,太子抱着弟弟,将他叫醒。 司晨昊偎在太子哥哥的怀中,眯着眼睛让哥哥喂自己喝米油, 一小碗米油下肚,司晨昊又紧紧抓着他太子哥哥的衣襟沉沉睡去了。 皇后看到睡着了的小儿子还死死抓着他哥哥,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司晨瀚低声说道:“母后别担心,这是儿子头一回离开昊儿两天以上,他难免不习惯,儿子往后会慢慢教他的。等他再大些,正式开蒙读书,就让咩咩给他做伴读,有了小伙伴,昊儿就不会这么粘儿子了。嗯……到时就让谨竹来教昊儿,除了谨竹,别人怕是也教不了他……” 六皇子司晨昊,排斥自己的亲姐姐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们,可他对宁国公府的哥哥姐姐们,却并没那么排斥,就连程思则和宁氏,他也不排斥。 程思则一家人,是除了帝后太子之外,可以接近六皇子,甚至被六皇子允许抱一抱自己。 其实六皇子很喜欢小白姐姐抱自己,可是他的太子哥哥很不喜欢,甚至他要求小白姐姐抱抱,还被他太子哥哥揍了小屁股…… 第398章 程家长孙玄铭 正在刑部写结案卷宗的程谨竹突然觉得后背微微发凉,有种被人在背后算计的莫名感觉。 有人在背后算计自己,这事并不奇怪,身为大楚唯一一位十五岁的正六品官员,想在背后算计他的人多了。 可让程谨竹觉得奇怪的是,这次那种被算计的感觉并不让他心厌烦,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期待。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违和。 “小程大人,不知道您写完了么,小人正要给大人送卷宗,正好一起带过去。” 一名书吏的问话打断了程谨竹的思绪。他笑着应了一声,飞快写完剩下的几段文字,让书吏将案卷一并拿走了。 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程谨竹想着今天阿娘和妹妹她们应该能回来,就对手下的小吏交待一声,带着长随匆匆骑马回府。 回到家中,程谨竹听门上的下人说夫人一行已经回府了,就立刻往栖梧园跑去。 宁氏看到二儿子回来,立刻笑着说道:“竹儿回来了,快摆饭……” 刑部忙的要命,宁氏口中抱怨儿子不该进刑部,行动上却很是支持,从来不耽误他的时间。 “阿娘,您回来了,狼大嫂怎么样,平安生下小侄儿没有?” 程谨竹急急问了起来。 宁氏笑着说道:“还好有惊无险,你狼大嫂生下一个小崽儿,晨瀚给它起的名字叫玄铭,“铭记”的铭。” “我们带你狼大嫂母子回来了,它们都在狼苑,你过去瞧瞧,手脚轻些,可别惊扰了铭儿。” 对于头一个大孙子,宁氏可是相当宝贝的。 程谨竹应了一声,掉头就往狼苑跑。 不跑不行啊,他的时间太紧。刑部中午的休息时间原本就只有一个时辰,有时候有了突发案件,根本没有时间午休。 自从进了刑部,程谨竹觉得自己的轻功是越来越好了,跑起来一阵风似的,飞快! 进了狼苑,程谨竹拍拍身上的衣裳,扫去浮尘,轻轻敲了敲门,才缓步走了进去。 一眼看过去,只见狼大嫂黑妞妞正在睡觉,他的妹妹程小白坐在狼大嫂身边,怀里趴着个玄色的小狼崽子。 程小白看到小二哥走进来,扬起手招了招,她怀里的小狼崽子立刻不高兴的扭了扭小身子。 直到程小白将手放在它身上轻轻抚摸,小崽子才继续安稳的睡觉。 “小白,这就是铭儿?” 小玄铭是在所有人期待中出生的,甚至它还没有出生,大家都已经准备了足足的爱来迎接它了。 在程家人心中,小玄铭根本不是小狼崽子,而是程家的长孙。将来程谨松他们兄妹的孩子们,都是小玄铭的弟弟妹妹。 “嗯,小二哥你看,铭儿可爱极了。它的眼睛可是金碧色的,好看极了呢……” 小白全程用气声和她小二哥说话,这可是连小咩咩都没有过的待遇。 “真可爱!小白,我能不能轻轻摸摸铭儿?” 程谨竹也用气声问了起来。 程小白点点头,拿着她小二哥的手,轻轻放在小玄铭的头上。 熟睡的小玄铭本能的用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它二叔的手,那柔滑的触感让程谨竹的心软成了春水。 “铭儿好小啊,我记得斑斑点点豆豆出生时,至少比铭儿大一倍,铭儿的身体怎么样?” 看到只有妹妹小臂长的小玄铭,程谨竹担忧地问了起来。 “刚出生时好凶险,现在已经好多了,阿娘说,铭儿只要能吃能睡,很快就会长大的。” 程小白将手放在小玄铭的身上,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笑着告诉她小二哥。 “那就好!大嫂怎么样?” 发现自己进来后,狼大嫂黑妞妞连眼睛都没睁开过,程谨竹又担忧起来。 “大嫂吃了大苦头,灵素姐姐说它得好好养上几个月才能恢复。” 转头看着偎在自己身边,睡得极深的黑妞妞,程小白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她听狼阿娘说了,黑妞妞这次生小玄铭,彻底伤了身子,以后可不能再让它生小崽了。 “小白别担心,咱们家什么好药材都有,一定能将大嫂的身子补起来。” 程小白点点头,要不是她苍溟爷爷陷入沉睡,就能找苍溟爷爷要好东西给狼大嫂补身子了。 虽然苍溟爷爷将它的宝贝都给了阿爹阿娘,可阿爹阿娘一是不知道该用哪种东西,二来也不想在苍溟爷爷不知道的情况下,擅自动用它的东西。 若是苍溟这会能暂时醒来一下,非得气坏了不行! 当时它将那些东西拿出来,就是让狼王狼后在需要用的时候直接用,不过是时间紧急,他还没来得及交待就已经陷入沉睡了。 程谨竹午休时间实在是不充足,看过狼大嫂母子,他匆匆离开狼苑,胡乱吃几口午饭,就急忙赶回刑部了。 在白山之时,司晨瀚告诉过小白,在小玄铭还没满月之前,她最好多抱抱小玄铭,这对小玄铭的成长有极大的好处。 所以程小白特意求阿娘帮她向外公请了一个月的假。她打算整整抱着小玄铭一个月,好让小玄铭能更好的健康成长。 抱着小玄铭,无聊时,小白会想起从前那些有趣的事情。 想着想着,小白就想到了她狼阿爹化形的契机,那颗莲子芯! 眼睛一亮,小白立刻在心中呼唤起来。 感应到宝贝崽崽的呼唤,狼王赶紧跑过来。 “崽崽,找阿爹干啥,是不是这小崽子淘气?” 对于第一个大孙子,狼王并没有太浓烈的感情。又或者它和狼后几乎将绝大多数浓烈的感情都给了它们的宝贝崽崽,没有剩下多少了。 “阿爹,苍溟爷爷的莲子芯是不是在你那里?” 程小白在心里问道。 “啊……是在阿爹这里……” 狼王立刻猜到崽崽的用意,不太情愿地应了一声。 那世间只剩一根的莲子芯,是狼王想留给它宝贝崽崽应急的,万一崽崽以后有需要呢? 黑妞妞现在也不是非那颗莲子芯不可! 灵素姑娘说了,只要好好养着,过几个月黑妞妞就能彻底恢复了。 “阿爹给我……” 程小白也不多说什么,手掌一摊,就等着她狼阿爹把莲子芯拿出来。 狼王极度不情愿,慢慢腾腾的拿出了那颗莲子芯…… 小白飞快的将莲子芯塞进黑妞妞的口中。 狼王郁闷地扭头走了出去…… 老狼心受伤了,得找媳妇求安慰去! 第399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正在睡觉的黑妞妞突然感觉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入口即化,瞬间就渗入了口腔。 知道小姑子在自己身边,自己是绝对安全的黑妞妞连眼睛都没睁开,整个狼就被一股说不出来的舒服给包裹住了。 那种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被抚慰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黑妞妞忍不住轻轻哼唧起来。 程小白赶紧一只手搂着小玄铭,用另一只轻轻抚摸黑妞妞的头颈,黑妞妞特别配合的向上顶着,让小姑子摸得更顺手一些。 “大嫂,你好些没有?” 程小白用气声问。 “崽崽,我全好了,好的不能再好。” 一道轻柔的,如同清泉一般的声音传进程小白的耳中,她身子一怔,歪头看向黑妞妞,惊喜地轻叫起来。 “大嫂,你会说话了?” 黑妞妞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本能跳起来,瞪大眼睛,惊疑不定的轻声问…… “崽崽,我会说话了?我怎么会说人类的话?” 程小白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她知道这必定是那颗莲子芯的功效。 “大嫂,你站起来试试,身体好些没有?” 黑妞妞闻言使劲儿站起来,不想这一用力,竟然四脚腾空,整匹狼弹跳到了半空中。 吓得黑妞妞四腿平伸,啪地落回地上。 若非地面上铺了厚厚的软垫,黑妞妞怕不得将自己摔成一张狼饼。 “崽崽,我……我这是怎么了?” 狼生头一回感受到身轻如燕,黑妞妞很懵! “大嫂,你全好了!” 程小白欢喜的说了一句,她怀中的小玄铭不高兴地扭了扭小身子,似是嫌声音太吵,影响它睡觉了。 程小白赶紧轻轻拍了几下,小家伙才又吧唧吧唧嘴,接着睡了。 黑妞妞再次站起来,在地上走了几圈儿。 “崽崽,我真的全好了,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好舒服……” 程小白欢喜的连连点头。 她苍溟爷爷的宝贝就是好,可惜这莲子芯和莲子都没有了,若是能每狼一根莲子芯,那该多好啊! 苍溟要是听到它小主人的心声,非得气醒过来不可! 那可是九转金莲的莲子芯啊!三界之中也就那么十来颗莲子,十来颗莲子芯。它的小主人还想每狼一根莲子芯! 她怎么敢想的!真当三界唯一的一株九转金莲是她家荷花池里的普通莲花么!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欢喜过后,程小白闻到了一股很难闻的酸臭味儿。 狼的嗅觉比人类敏感许多,小玄铭已经被臭得将整个头钻进了它小白姑姑的袖子里…… 黑妞妞也闻到了酸臭味儿,它四下看看,再扭头闻闻自己的身体,一双精光内敛的金色双眸中,充满了浓浓的不可置信! 它这么爱干净,每天都花大把时间打理自己的皮毛,身上怎么可能这么臭! 爱干净的黑妞妞立刻冲出门,直直冲向狼苑中的活水池。 这是宁氏专门命人引了一脉活水过来,给狼王狼后一家洗浴用的。 黑妞妞刚出门,就遇到叼着一只去皮小肥羊,急匆匆回来投喂媳妇的狼呦呦。 看到亲亲媳妇从房中冲出来,狼大哥吓了一大跳,口中叼着的去皮小肥羊啪唧一下掉到了地上。 黑妞妞看到丈夫,蹿得更快了,如同一道黑色流光一般眨眼不见。 狼呦呦也顾不上地上的小肥羊,转头就追了上去。 程小白抱着小玄铭快步走出来,只看到了她狼大哥的一道残影。 “小铭儿,你阿爹阿娘都跑喽,小姑姑带你去找你阿奶。” 程小白边说边抱着小玄铭去了她狼阿娘的房间。 刚迈进房间,就看到她狼阿爹正腻在她狼阿娘的怀里,又是蹭又是亲又是抱的,简直让人没眼看…… 狼后看到崽崽来了,四脚一蹬,将腻在自己怀里咕涌的狼王踹走,迎上前笑着问了起来。 “崽崽过来了,黑妞妞好起来了吧?” 程小白点点头,轻快的答应一声。 “阿娘放心吧,大嫂好多了,刚去洗澡了。” 说完,程小白歪头,向她狼阿爹淘气的眨了眨眼睛。 狼王那浓密狼毛下的皮肤已经羞成了粉红色! 他的一世英名啊!怎么就让崽崽看到了它和它媳妇撒娇的样子呢?往后还怎么直面它的宝贝崽崽? 程小白可不管她狼阿爹那复杂的心理活动,只走到狼后近前,撒娇道:“阿娘抱崽崽睡觉呗,崽崽困了……” 一直担心狼大嫂的程小白,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一觉,如今黑妞妞的身子好了起来,被紧张担心压制下的困倦疲惫之感全都涌了上来。 要说睡的最舒服的地方,还是狼后的怀抱,程小白这不就抱着小侄儿找来了。 狼后赶紧卧住,将宝贝崽崽还有大孙子圈在怀里,卷起的大尾巴还轻轻拍着它宝贝崽崽的背。 程小白双眼已经闭了起来,迷迷噔噔叫了一句:“阿爹也来睡……” 狼王立刻屁颠屁颠跑过来,卧倒在它媳妇对面,两只狼将宝贝崽崽和大孙子拥在中间,夫妻俩看着宝贝崽崽和大孙子那安宁的睡容,心中盈满了幸福。 狼大哥找到自己媳妇的时候,黑妞妞已经洗了好几遍澡了,清清的流水从黑妞妞身上流过,还是会立刻变成了浑浊的黑水。 狼大哥听小三崽子说,生完小崽的妇人不能见风更不能见水。急得跳进水里将黑妞妞拱上了岸。 “呦呦你干什么?我洗澡呢!” 黑妞妞气得直吼狼哟哟。 “妞妞你现在不能洗澡!更不能受风。” 狼大哥边说边将媳妇紧紧搂在怀中,好像这样就能给它媳妇挡风似的。 “你胡说些什么呀!我们狼哪有这么娇气!你别抱我,我身上好脏,不洗怎么行!” 黑妞妞说罢又跳回水中,还把狼呦呦也带了进去。 “妞妞你的力气怎么变得这样大?” 狼大哥见自己被媳妇带进水中,震惊的叫了起来。 要知道黑妞妞的体型相对银狼来说实在是太娇小了,从前它力气也小,还很娇气…… 最后四个字,狼大哥向来只敢在心里想想,从来不敢当着它媳妇的面说出来! 毕竟它的媳妇不止是娇气,还很小气,一生气就不理它! 自己找的娇气小媳妇,只能自己惯着喽! 第400章 战云将临 程小白抱着小侄儿,在狼爹狼娘怀里好梦正酣的时候,玄儿穿着女主人为它特制的小牛皮马夹包,飞回了宁国公府。 玄儿如今飞回京城,都是直接去狼苑找小主人的。在空中清啼几声,玄儿刚刚落到狼苑中假山的山石上,就看到狼茹茹飞快冲了出来。 “玄儿叔回来啦!崽崽妹妹正在睡觉,您别吵到她。” 狼茹茹细声细气地说了起来。 玄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飞落到狼茹茹的面前,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茹茹,你大嫂生了没有,生了几个小崽儿?” “玄儿叔,我大嫂就生了一个小崽,四天前才生的。” “我主人没算错,黑妞妞果然生了,怎么只生了一个,你们狼不是一次都生好几只的么?” “就这一个都生的好凶险,我大嫂和小铭儿差点儿没命……” “怎么会这么凶险?是有敌袭么?黑妞妞和小崽现在怎么样?” 一只不知上过多少次战场的鹰,军事术语绝对是张口就来。 “也不是……反正就很凶险。不过都过去了,现在我大嫂和小铭儿都平安着。” 玄儿和狼茹茹叔侄两个,有来有往的聊了起来。 正聊着狼小哥从外边溜溜达达走进来。 一看到玄儿,狼小哥飞奔上前,紧紧抱着玄儿,开心的直叫唤…… “玄儿叔,你可回来了……” 玄儿嫌弃的用翅膀推开小五侄子的大狼头,故作沉稳的训了起来。 “小五,你都是当叔叔的狼了,可不能这样毛躁,说话就说话,总是动手动脚干什么!” 狼小哥郁卒地屁股坠地,坐好,可怜巴巴的看向它玄儿叔。 毕竟有求于鹰,还是听话些好。 听到动静的狼二姐它们,也都跑出来,个个都亲亲热热地叫着“玄儿叔”,热情的不得了。 狼后听到玄儿的声音,将怀中两个搂紧些,软软的绒毛将两崽的耳朵堵得严严实实,然后后腿一蹬,踹醒了装睡的狼王。 “玄儿回来了,你快出去,先带玄儿去见妹子,回头等崽崽睡饱了再见它。” 狼王无奈的站起来,暗自腹诽玄儿来的不是时候,它都好久没带它宝贝崽崽一起睡觉了,这才刚睡一会儿,臭玄儿就飞回来捣乱! 一边腹诽,狼王一边懒洋洋的走出门,撵散了它的儿女们,带着玄儿去上房见妹子。 宁氏看到玄儿,立刻笑着说道:“我想玄儿这两日就该到了,果然来了……” 说罢上前亲手解下玄儿身上穿着的小牛皮马夹包,将包中的东西全都取了出来。 共计有六封信,十块成色极好的各色宝石,最小的一块也有手指肚大小,两包薰鳇鱼干,还有一包永宁关特有的黑浆果。 永宁黑浆果味道极好,却特别不耐放,摘下来不到两天准坏。若非玄儿如今不到一天就能飞回京城,宁氏它们是吃不到这黑浆果的。 宁氏看看信封上的字,将信分成三份,丈夫和大儿子给自己,两个儿子,还有小白,分别单独写了一封信。 至于小儿子咩咩,因为他还认不了几个字,那爷俩就没单独写。 打开丈夫给自己的信,宁氏看了起来。 看罢,宁氏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有些担忧。 虽然程思则的信写的和之前没有特别大的区别,可是宁氏还是从字里行间看出来,安宁了四五年的永宁,怕是又要起大战事了。 赶紧打开大儿子的信急急看了起来。 看到大儿子说自己带兵击退了好几次袭扰的朔北军,立了功,现在已经升为偏将军了。 宁氏的心越发沉了。 她知道在军中升迁并不容易,若非在战场上杀敌过千,她的大儿子不可能只用三年时间就升为偏将军。 宁氏了解自己的丈夫,他只会压大儿子的军功,若非大儿子的军功压到不能再压,他是绝对不会因为那是自己的亲儿子而提拔他的。 “辛苦玄儿了!他们父子都平安么?” 宁氏轻轻抚摸玄儿的背羽,低声问道。 玄儿赶紧拼命点头,老主人和小主人都挺好的。小主人上阵杀敌,比老主人还英勇,如今朔北军听到程小将军的名号,都吓的直哆嗦呢…… 玄儿想说的很多,可是它不会说人话,只能使劲儿点头! 宁氏勉强笑了一下,至少现在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是平安的,这就很好了。 身为军人之妻,之母,她所求的不就是夫子皆平安么! 永宁关中,程思则看着从战场上归来,满面血污,精气神十足的儿子!心中无比骄傲! 他的长子,如今的谋略,勇武,全都比他强,在军中的威望也与日俱增。 就算是此时将镇北军交给他,他也完全担的起来。 只是……那是亲儿子,程思则又怎么舍得将十八岁的大儿子一个人留在永宁,让他小小年纪就担此大任。 就算心中极其牵挂妻子女儿,程思则也做不出将千斤重担甩给儿子一人个的这种事情。 “松儿好样的!有没有受伤?” 程思则拍拍儿子的肩膀,笑着问道。 程谨松摇摇头,大声应道:“回元帅,末将不曾受伤。” 金斧银斧两人赶紧上前为他们的将军卸甲。 程思则看到儿子的锁子连环亮银甲的前胸护心镜左侧,有一道一寸多长的暗黑色划痕,心头蓦地一凛。 “松儿,今日与你交手之人是谁,用的什么武器,你可曾被击中?” 程思则急切问了起来。 程谨松立刻回答:“回父帅,今日与儿子交手的,是一名小将,他自称合骨铁奇,是忽卧尔部的小王子。他的身手很不错,与儿子缠斗了百余招,刚落了败像,就被几名忽卧尔部的大将合力救走了。” “合骨铁奇?忽卧尔部唯一的小王子,他才十二岁,合骨扎钦怎么会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上前线?” 程思则双眉紧锁,疑惑的自言自语。 这些年来,镇北军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朔北渗透之举,程恒更是带人潜入朔北三年,源源不断的送回情报,人却一直没有回来过。 所以程思则一听合骨铁奇这个名字,就知道他到底是何人,才会有那样的疑问。 第401章 没有希望的朔北 朔北草原,忽卧尔部王帐中,合骨扎旺和合骨扎钦兄弟二人看着双眼紧闭,面如金纸,人事不醒的合骨铁奇。 合骨扎旺急得直掉眼泪,合骨铁奇是忽卧尔王族俺支一脉唯一的男丁,他要是死了,俺支一脉就彻底断了根。 合骨扎钦则是恨得面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双拳紧攥,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出来。 “二哥,我要攻打永宁关,我要为拉突报仇!” 合骨扎钦一拳砸在案几上,砸碎了半张案几。 “托托尔,拉突现在昏迷不醒,救拉突要紧,等拉突醒了再去报仇!” 合骨扎旺哭着说道。 “怎么救醒他?我们没有大祭司,老先生也走了……我们的巫医根本没用!” 合骨扎钦愤怒的大吼大叫,狂暴的在帐中毁坏他能踹到的一切东西。 自从前大祭司胡长安被雷劈之后,朔北草原至今没有新的大祭司出现。 去闯刀山的人很多,可是别说是接受长生天的传承,就连刀山都没有人能闯过去。 三年中死了数百人,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敢去闯刀山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预言在朔北草原上流传…… 长生天已经抛弃了朔北,朔北草原是罪人之地,罪人不死光,长生天决不会再护佑朔北草原上的所有部族。 至于这个罪人是谁,因为没有大祭司,所以没有人能够确切知道。 如今的朔北草原,已经是人心惶惶,眼看着就要彻底分崩离析了。 曾经最强大的乃蛮部,在老汗王过世之后,新任的保山汗王和他的母妃决定带着部族北迁,摆明不再与大楚为敌。 鞑鞑部德旺王爷连同他的嫡子们全都被一个女奴生的庶子毒死了。 那个庶子并没有统领整个部族的能力,鞑鞑部几个千夫长们分别带着自己的家人部众叛出鞑鞑部,有些自立为汗王,有些投了北上的乃蛮部,有些则被忽卧尔部收入帐下。 如今的朔北草原,隐隐成了忽卧尔一家独大之势。 实力的增强,让合骨扎钦为父兄报仇的心越发热切起来。 他对大楚丰饶国土的的觊觎和对镇北军,对程家的仇恨全都膨胀起来。 这三年来,他一直在拼命练兵,就想一举攻破永宁关,活剐了程家人,将大楚的锦绣河山占为己有。 合骨扎钦的野心一点儿不落的全都灌输给他唯一的儿子合骨铁奇。 十二岁的合骨铁奇,每天叫嚷着祖父伯伯报仇,攻进永宁关,杀绝程家人…… 在最近的一次忽卧尔部对永宁关的袭扰之中,合骨铁奇偷偷混入军中,到了前线他才从粮草堆里钻出来,非要上阵杀敌不可。 只有十二岁的合骨铁奇,长得膀大腰圆,猛得看过去,就像个成年人似的。 他还是朔北草原上最有名的大力士,能徒手分开两头正在角斗的野公牛。 那次率军出征的并不是合骨扎钦,而是他手下的一员大将蒙达合,此人正是合骨铁奇的师父,是个力气很大,身手也很了得,还很自负的将军。 徒弟都跟来了,蒙达合自然也想让徒弟少年扬名,就同意合骨铁奇出战。 镇北军出战的就是小将军程谨松。 与合骨铁奇缠斗起来,两人竟打了个势均力敌,直打了一百多招,合骨铁奇被程谨松的暗劲所伤,打倒在地…… 就在程谨松使出一招索魂枪之时,一个朔北的士兵被人扔过来,替合骨铁奇挡了这必死的致命一枪。 两个忽卧尔的将军同时抢上前,一左一右抢了合骨铁奇就逃,另四名将军同时攻向程谨松,挡住他攻势。 程谨松连挑两名忽卧尔的将军,再想追杀合骨铁奇之时,合骨铁奇已经被救回了忽卧尔的大营。 合骨铁奇回到营帐时还能正常说话吃饭,只有些气弱,军医给他检查了身体,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可蒙达合不敢大意,立刻命心腹亲信,将合骨铁奇送回龙庭。 被送回王帐的合骨铁奇,只和他伯伯和父亲说了几句话,就突然大口大口的吐血,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昏迷过去。 所有的巫医全都来了,可是没有人能查出他们的小王子到底得了什么病,受了什么伤。 只能在帐外跳萨满为小王子祈福。 原本跳跳萨满就能让昏迷的病人醒过来,可这一回却失了灵。 巫医们在帐外跳了一天一夜,合骨铁奇却连是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若非有参汤吊着命,只怕这会儿是不是还能活着都难说。 看着活死人一般的儿子,这可是自己唯一的根苗,合骨扎钦怎么可能不狂怒! “托托尔,救拉突要紧,要是没了拉突,咱们就算拿下大楚的江山又如何?” 合骨扎旺哭着说道。 合骨扎钦在两年多之前,又得了五个女儿,之后他的妻妾女奴们就再没了动静。 至此,合骨扎钦总共生十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在每天晚上都不缺女人的情况下,合骨扎钦的女人们已经快三年没有动静了。 部族里医术最好的老巫医悄悄告诉汗王合骨扎旺,说是合骨扎钦王子肾精已绝,再也不可能生出孩子了。 所以合骨扎旺才会这般的绝望。 想他俺支家族从前是何等的人丁兴旺,他的祖父有二十多个儿子,他的父汗有十个儿子。 可如今俺支家族却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那些死去的叔伯兄弟们有的没生孩子,有的也是只生女孩。 俺支家族要那么多女孩干什么,他们要儿子,要多多的儿子! 可现实却是极度的扎心,到了合骨铁奇这一代,竟然只有他这一个男丁。 原本想着十二岁的合骨铁奇也能睡女人了,可还没给他选妃,他就偷偷上了战场,回来就昏迷不醒! 难道俺支家族被长生天诅咒了?长生天放弃了他最忠心的俺支家族? 合骨扎旺想到这里,哭得更加伤心了。 “二哥,你不要哭了,我们草原上没有好大夫,我就去大楚抢,我就不相信救不回拉突!” 合骨扎钦被他二哥哭的更加心烦意乱,拔腿就往帐外走,要点齐兵马再攻永宁关! 第402章 美人计 “托托尔你给我站住……” 哭得满脸是泪的合骨扎旺冲上前死死拽住弟弟,不许他去点兵。 “二哥,拉突的仇不能不报!” 合骨扎钦愤怒的大叫。 虽然能轻易的挣脱他二哥的钳制,可合骨扎钦却只是叫没有用力挣扎。这两年合骨扎旺的身体越来越差,合骨扎钦怕伤着唯二的亲人。 “托托尔,就算你能一举攻破永宁,能抓到大夫,他们就能尽心给拉突治病么?要是暗中下黑手,害了拉突怎么办?” 合骨扎旺哭着反问。 合骨扎钦急眼了,愤怒的问道:“那怎么办?难道就干看着拉突这样躺着,像个活死人一样!” “能不能想办法找回那位先生,他的医术最好,一定能救醒拉突!” 合骨扎旺急切的说道。 “二哥,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怎么找?” 合骨扎钦也是心乱如麻。 他都不知道那白发人带着前大祭司胡长安什么时候离开的,更不可能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天下之大,又怎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两个不知行踪之人? “托托尔,我们求和……献公主给大楚皇帝,求他们派御医救拉突!” 合骨扎旺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紧紧攥着弟弟的手,满脸的恳求。 “不行,这绝对不行!二哥,你在想什么?怎么能向大楚求和?” 合骨扎钦像是被什么扎了似的,猛的甩开他二哥的手,腾地跳了起来。 合骨扎旺一个没稳住,向后跌坐在地毯上,就算是有厚厚的地毯隔着,他这一下也摔的不轻,疼的他直捯气! “二哥,摔到哪里了?” 合骨扎钦赶紧冲过去扶起他二哥,满面紧张之色。 “托托尔,听二哥的话,我们得先救拉突。如今朔北势弱,再和大楚打下去,我们朔北就彻底完了。不如先求和,我们也好休养生息。” 合骨扎旺抓着弟弟的手,飞快的说道。 看到弟弟完全不搭自己的话,合骨扎旺忙又劝了起来。 “托托尔,从前我们也不是没和大楚讲和过,那些年,是我们朔北发展最快的时间。要不是……” 合骨扎旺长长叹了口气。 大约在百年之前,大楚和朔北是有互不侵犯的和平约定的,当时大楚还在永宁关外设了榷场。 朔北人用自己的战马牛羊毛皮,换取大楚的盐茶丝绸,还能悄悄买些铁锅铁铲之类的铁制品。 那些铁制品买回来后,只要重新加工,就能制成锋利的武器…… 在开放榷场的那十几年间,朔北草原各部的生活水平得到极大的提升,人口的数量也翻了几番。 后来朔北各部的汗王们,不满足于在榷场上得到的利益,又因为人口的增加和兵器的升级养大的野心,想得到的更多…… 朔北人屠杀了榷场上的大楚人,抢光了他们所有的货物…… 大楚震怒,关了榷场,派镇北军镇守永宁关,这场战争,打了近百年! 合骨扎旺其实一直反对与大楚作战,可是父兄都在时,他一个不得宠的王子,没有一丁点儿话语权。 父汗兄弟被镇北军杀死之后,就算合骨扎旺有心求和也不可能了,杀父杀兄弟之仇,他要是敢不报,他唯一的弟弟和那些有亲人死在镇北军手中的将士们,能活活吃了他! 仇恨越结越深,深的再无和解的可能。 合骨扎旺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和大楚和解。 可是俺支唯一的血脉,合骨铁奇昏迷不醒,又让合骨扎旺看到了希望。 朔北草原没有好大夫,若是以求御医为名向大楚求和,他的弟弟和族人们应该能答应吧? “托托尔,要是拉突没了,我们俺支家族就……我们就定要救拉突,为了救拉突,我们不惜一切……” 合骨扎旺不顾自己尾椎骨传来的疼痛,抓着弟弟的手,再三恳求。 “二哥,我们和大楚仇深似海,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合骨扎钦看看人事不醒的儿子,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可能的,一定可能的,只要我们诚心求和。我们把娜妮娅献给大楚皇帝,再保证永不侵犯大楚边境,大楚皇帝一定会动心的。” 娜妮娅是合骨扎钦正妃所生的女儿,今年十六岁,生的极为美丽,被誉为朔北百年未有的绝美明珠。 朔北草原的小伙子们都想成为娜妮娅的夫婿,却又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能匍匐在地上,让娜妮娅公主踏在自己的背上,不知是多少朔北小伙子们的梦想。 就因为娜妮娅公主长得实在太美,所以她的婚事一直没有定下来,合骨扎钦到现在还没的找到一个有足够强大实力的男子,好将娜妮娅的价值发挥到极致。 当初李清菡夺舍之时,白发人不是没考虑过娜妮娅公主,毕竟那是一个让他都动心的美人儿。 只是当时时间太过急迫,而娜妮娅公主却在百里之外的外祖父家中,白发人才不得不让徒弟夺舍了又老又丑而且还是个残疾的胡长安。 “大楚皇帝会答应么?” 合骨扎钦犹豫的问了起来。 从细作送回来的消息来看,那大楚皇帝如今独宠皇后一人,三宫六院形同虚设。娜妮娅虽然生的极美,可她…… 就算合骨扎钦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最美丽的女儿是个只有外表没有头脑的草包美人,又被她母妃惯得娇纵无比,这样的女儿,就算是能进入大楚皇宫,她又能活几天? “会的,一定会的,我们送娜妮娅去大楚,让乌云珠做她的侍女。” 合骨扎旺赶紧说了起来。 怎样向大楚进献公主求和,这件事已经在合骨扎旺脑子里预演了无数遍。 “乌云珠?嗯,这倒是可行!” 合骨扎钦立刻点了点头。 乌云珠是他另外一个女儿,这个女儿相貌一般,可脑子却是他所有儿女中最好的一个,聪明又机灵,还很有谋略。 合骨扎钦不知多少次暗恨乌云珠不是个儿子,若她是个儿子,他还用愁忽卧尔部的将来么? 若是乌云珠陪娜妮娅进了大楚皇宫,说不定…… 想到了那令人狂喜的可能,合骨扎钦对向大楚求和,就再没一丝丝的反对了! 第403章 求和,就要有求和的态度 这日永宁关下,一名忽卧尔的将军去盔卸甲,不带任何武器,只着一袭白袍,骑马缓缓来到永宁关下。 “我乃忽卧尔部千夫长蒙达合,奉我家汗王之命,求见镇北军程元帅……” 守城的将士赶紧将消息报到帅府。 程思则心中疑惑,这忽卧尔人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立刻穿好盔甲,程思则便要打马出关,程谨松赶紧上前拽住马缰,急急劝阻。 “父帅,谨防有诈!儿子愿替您前往。” 程思则笑笑说道:“他要见的是镇北军元帅,若为父所料不错,怕是要来求和。松儿不必担心,只在城楼为父帅掠阵便可。” 程谨松皱眉还是不放心,忙说道:“那儿子陪您一起去。” 程思则摇摇头笑道:“不必如此……” 说罢一拨马头,便骑马出关。 “程元帅,我家汗王思及两军交战,百姓苦不堪言,愿与大楚和平相处,这是我家汗王亲手所写的国书,请程元帅速速转呈贵国皇帝。” 说完,蒙达合就双手高高举起,托起两卷羊皮,向程思则躬身呈上。 程思则并不接那所谓的国书,只冷笑一声。 “国书?本帅倒不知忽卧尔何时立国?不是撮尔小部,也敢妄称一国?” 前文说过,蒙达合是个极自负的性子,若非唯一的小王子,他的徒弟合骨铁奇昏迷不醒危在旦夕,他根本不可能来递这份被他视为奇耻大辱的求和国书。 “你……” 蒙达合差点儿绷不住就要翻脸,可是想想生死一线的徒弟,再想想那封来自左贤王的密信,蒙达合硬生生咬牙忍了。 那左贤王,就是合骨扎钦王子,在乃蛮部的保山大王子继承王位之时,合骨扎旺就正式册封弟弟为忽卧尔部的左贤王,掌一切军政大权。 “既然想求和,那就有个求和的样子。我大楚只接受降书。” 程思则冷喝一声,一带马缰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与蒙达合多说。 “你……程元帅不要欺人在甚,我忽卧尔是与大楚皇帝议和,程元帅若是不向大楚皇帝禀报,就是欺君之罪!” 蒙达合厉声大叫起来。 他的大楚官话说得虽然蹩脚,可声音却相当大,大到足以让城楼上的守军听得清清楚楚。 程思则一勒马缰,马儿便停了下来,他看看满面紫涨的蒙达合,冷笑一下,朗声道:“本帅只一句,既想求和,就按求和的规矩来,否则,便来战!” 说罢再不理会蒙达合,回身便走。 昨日程思则已经得到消息,那合骨铁奇小王子重伤,昏迷不醒,忽卧尔部无人能医。 再想到今日忽卧尔突如其来的求和,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不过是想骗大楚的御医去给合骨铁奇治病救命罢了。 忽卧尔部王族只有这一根独苗苗,他若死了,忽卧尔内部必乱。 到时镇北军便可大有所为,一举荡平朔北,永息北疆之患,将士们不必在苦守朔北,朝廷的军费开支也能减少一些…… “程元帅留步……” 蒙达合见程思则根本不理会自己,立时急了,他的徒弟还等着大楚的御医来救命。 “是末将言语有失,请程元帅原谅。” 蒙达合不得不赶紧道歉。 “请程元帅将我部求和文书,火速送于贵国大皇帝座前。” 蒙达合从牙缝中硬挤出这一句话,心中的屈辱让他怨毒至极,却不敢在此时有一丝一毫的流露,只能在心中将这该死的镇北军元帅凌迟了无数次。 “这还像句人话……” 程思则带转马身,来到蒙达合十步之外,长枪一挥,枪尖便停在了蒙达合的面前。 蒙达合含恨将合骨扎旺汗王亲手写的求和文书,以及他们部族中的画师为娜妮娅公主画的小像全都放在了程思则的枪尖上。 程思则长枪一挑,扬手一接,那两卷文书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蒙达合气地直喘粗气,却因为现在有求于大楚,连一句硬气的话都不能说,活活憋屈死他了。 回到永宁关,众将都围了上来。 刚才他们都听到了蒙达合大叫的话。 “元帅忽卧尔人向来狡诈,他们怎么可能求和?这里头一定有算计!” 一个将军大叫起来。 程思则笑笑说道:“是有算计,他们的小王子如今重伤不醒,要求我们大楚的御医救命!” 众将一听这话,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从来没听说过正在交战的双方,要求对方的大夫给乙方之人治病的,这忽卧尔部的汗王还真是敢想啊! 程思则看看手中两卷用火漆封印的羊皮,讥讽的笑了起来。 叫过大儿子,命他带着岳胜,将这两卷“求和”文书送回京城。 说起来这也不算是十万火急的军情,以四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送,也就足够了。 程谨松三年未曾回京,心里怎么可能不想家,程思则也是少年从军,知道那段心路历程。 再加上忽卧尔人有心求和,永宁关接下来就不会有太多的战事,干脆就让大儿子顺便休上两个月的探亲假。 若是能用这两个月的时间定下终身大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一年多以来,程思则每次接到妻子的家书,都在明里暗里的说该给大儿子娶媳妇了,总要让孩子回来亲自相看相看才行。 程谨松可不知道他阿爹阿娘已经在为他的终身大事发愁了。只开开心心的回去整理行装。 三年来,他给家人攒了好多礼物,玄儿每次回京也带不了多少,这次正好一起带回去。 看着大儿子马鞍两旁挂着的两个大包袱,程思则不由抽了抽嘴角,可也没说出什么责备的话。 毕竟这样的事情,他少年时也曾做过。谁还不是从少年时一路走过来的。 “松儿,路上当心,别把求和文书弄丢了。回家好好歇一阵子,多陪陪你阿娘妹妹。有事就让玄儿带信回来。” 虽然儿子早就能独挡一面了,可做阿爹的,还是忍不住要多叮嘱几句。 程谨松一一应了,向他父帅行了礼,与岳胜跃上马背,向南飞驰而去…… 第404章 拒和 程谨松用了将近四天的时间才赶回京城,也没回家,直接去兵部,向新任兵部尚书,他的世伯兼师伯,呈上了两卷求和文书。 兵部尚书是去年才提拔起来的,新任平南侯罗庭瑚。而罗庭玉的二弟罗庭琏,就是程谨松正式拜的师父。 老平南侯罗锋,当年那个在沙场上所向无敌的罗疯子,三年半之前因病离世。 二十七个月丁忧期满,罗庭玉袭爵平南侯,被宁康帝任命为兵部尚书。 如今户部,兵部,刑部,吏部,这四部的尚书都是宁康帝的心腹重臣。 礼部和工部尚书,还是先帝一朝的老臣,但那两位老臣并不像先前的户部尚书何进那样处处与宁康帝拧着来。 也不像那被砍头的吏部尚书傅南庄,面上不显山露水,实际是勾结外邦,欲行不轨之事。 工部和礼部的两位尚书都六十出头了,干不了几年就该致仕了,宁康帝心中也已经有了合适这两部的尚书人选。 罗庭瑚看着这个自小有一半时间在自家长大的晚辈,心中很是骄傲。 “松儿,快来坐下歇歇,来人,去沏一盏龙团胜雪,配致味斋的椒盐酥饼。” 罗庭玉是个细心之人,他还记得程谨松最喜欢喝的是什么茶,爱吃的是什么点心。 程谨松听到罗伯伯连自己的喜好都记得这么清楚,心中暖融融的,赶路的辛苦都一扫而空。 “罗伯伯,这是忽卧尔部的求和文书,他们唯一的小王子合骨铁奇如今重伤不醒,想求我们的御医救其性命。” 程谨松先简单禀报一句,末了又缀了一句话。 “罗伯伯,如今朔北人心已散,只忽卧尔一部袭扰边境,其部兵力正在逐年减少……” 罗庭瑚笑了起来,他起身拍拍大侄儿的肩膀,轻快的说道:“好,罗伯伯知道了,这就去向皇上禀报,松儿,你先洗漱一下,用些茶水点心,稍后皇上定会招你见驾。” 程谨松站起来应了,躬送他罗伯伯走出去,才又坐了下来,轻轻呼了口气。 虽然没有拼命赶路,可四百里加急的速度,也会让人感觉到辛苦。 因为忽卧尔部的文书以火漆封印,写明了大楚皇帝陛下亲启,所以罗尚书也不能先行打开,直接将求和书送进了万辰殿。 蔡贵当着皇帝的面,在一旁小几上挑开火漆封印,将两羊皮卷展开。 其中一卷是用大楚文字书写的,那就是求和书,另一卷则是一个少女的小像。 那小像画得惟妙惟肖,画中的姑娘生动到仿佛要从画卷中走出来一般。 画卷开启之时,一股极淡的气味飘进蔡贵的鼻中,那味道有点儿怪,蔡贵皱了皱眉头,突然对那画中有姑娘有种说不清的厌烦之感。 将两张羊皮卷叠着放,求和书放在上面,画像压在下面,蔡贵将羊皮卷摆到了宁康帝的面前。 宁康帝看看求和书,不由冷笑一下。 他不知道那些忽卧尔人在想什么,只写个求和书,就要求停战,派御医去救他们的小王子,难道忽卧尔人觉得他是个愚蠢至极的皇帝么? 大楚从来没有挑起战争,只要忽卧尔人不进犯,北疆就没有战事。 小王子病重,那正好啊! 忽卧尔王族没了后人,部族必将分崩离析,他为什么要阻止这种分裂呢? 送公主和亲? 他宁康帝是那种好色的皇帝么? 宫里还有那么多不肯出宫另嫁的美人,已经够他头疼了!他是疯了才会再往宫里接美人。 “底下那张是什么?” 宁康帝都懒得亲自动手翻看,只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蔡贵不是很情愿的拿开求和书,露出了那副娜妮娅公主的小像。 宁康帝扫了一眼。 平心而论,那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可是宁康帝并不好女色,如今他守着皇后过日子,夫妻感情好得很,才不想再纳什么美人进宫。 忽卧尔部,合骨扎钦在心里暗暗算着时间,他估计求和国书和他女儿的小像应该已经送到了大楚皇帝的面前。 他以火漆密封,要求大楚皇帝亲启。 想来大楚的大臣们是不敢擅动的。 只要大楚皇帝亲手打开他女儿娜妮娅公主的小像,这事就成了! 那小像上涂抹的黑苗异蛊的子蛊会在瞬间进入大楚皇帝的鼻端,大楚皇帝就会立刻迷上他的女儿。 有娜妮娅的美貌和那子蛊的效力,大楚皇帝必将沉迷女色,只要他与娜妮娅交合,那大楚的天下,就归他合骨扎钦了! 合骨扎钦的算计不可谓不精明不狠毒。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宁康帝根本没有亲自打开忽卧尔的求和书和画像。 而那黑苗异蛊的子蛊,对男人有效,对女人也有效,唯独对没有根的太监无效,非但无效,还有反作用。 原本是让人迷恋身上种下黑苗异蛊母蛊的画中人的子蛊,只会让太监特别憎恶画中之人。 “求和?求和是假,求医是真!罗爱卿,替朕拟一封拒和诏书,着人送回永宁。让谨松在京城多待一阵子,这孩子都三年没回来了。” 宁康帝前半句话还有些冷,等说到他子修贤弟家的大儿子,声音就温和愉悦多了。 罗尚书应声称是,就当着皇帝的面,在下首草拟拒和诏书。 罗尚书知道以如今北疆的形势,完全没有必要和谈,最多再过个十来年,朔北就能完全纳入大楚的版图。 此时若是和谈,岂不是等于主动放弃那片放牧养马的绝佳之地? 这事得尽快办好,若是被朝中那些文臣知道忽卧尔求和,而皇帝又不答应,那还不得吵翻了天。 虽然如今任的是文官,可罗尚书却一直怀有一颗武将之心。 否则罗尚书也不会刻意越过内阁,直接将这求和书送到宁康帝的面前。 罗尚书很快起草了拒和诏书,请宁康帝御览。 宁康帝看罢,十分满意,立刻用了印,连同求和书以及那副小像一起封起来交给罗尚书,让他派人送往永宁。 就这样,忽卧尔的求和书在燕京城打了个转儿,连个水花儿都没激起,就又回到了朔北草原…… 第405章 谨松回家 程谨松听说皇上已经驳回了忽卧尔的求和书,开心的笑了起来。 罗尚书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松儿,快回家去吧,皇上说了,让你在家里多待一阵子,等到伯伯的休沐之期,就来家里和伯伯还有你师父喝酒!” 程谨松响亮的答应了,开开心心的跑了出去。 罗尚书看着程谨松的背影,心中遗憾极了。 多好的女婿人选啊,偏偏他们平南侯府没有和他年龄相当的姑娘,平南侯府总共有三位姑娘,两个已经出嫁,孩子都两三岁了。 他的小女儿罗薇比长宁郡主还小两岁,年龄也不合适! 唉,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平南侯府就生生错过了! 宁氏正在查看铺子掌柜送来的账册,猛得听到大儿子唤“阿娘”的声音。 宁氏一惊,抬头一看,只见气宇轩昂的大儿子正向她跑来,宁氏腾的站起来,飞快往外跑,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松儿……” 宁氏跑得急,有些踉跄地向大儿子扑去…… 程谨松扑跪到他阿娘面前,宁氏一把抱住儿子,激动地哭到无法自抑。 “阿娘,儿子回来了……” 程谨松跪在地上,被他阿娘紧紧抱在怀中,欢喜的声音中满是哽咽。 十五从军,离家三载,这是程谨松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他怎么可能不想家,想阿娘,想弟弟妹妹…… “小大哥……” 一道清脆一道软糯的声音同时响起, 程小白一手抱着弟弟小咩咩,一手抱着小狼崽玄铭,飞奔进来。 “小白……咩咩?咩咩都长这么大了……” 程谨松猛地回头,看到妹妹一手一个娃的飞奔过来。 赶紧冲过去接过弟弟,还想接过小玄铭,却被小玄铭用小屁股怼了,说啥也不离开它最喜欢的小白姑姑。 “小大哥……” 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小白格外想她小大哥,抱着小玄铭扑进她小大哥怀中,就像小时候一样。 程谨松紧紧抱着妹妹,难免挤着小玄铭。小狼崽子气得掉头冲着程谨松直呜呜, 玄铭那小奶牙都没长齐的狼嘴张开,一道力量并不强的风刃从它口中冲出,擦着程谨松的面颊飞掠而过,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玄铭不许胡闹,这是叔叔!” 程小白轻拍玄铭那肉嘟嘟的小屁股,沉声教训起来。 程谨松赶紧笑着说道:“没事没事,小白别训铭儿,它还不认识我。” 程小白板着小脸摇头道:“那可不行,狼阿娘说了,现在就得好好教铭儿,它可不能随便甩风刃,若让有心人知道铭儿的特别之处,铭儿就更加有危险了。” 程谨松看着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妹妹,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我们小白真是长成大姑娘了!” 此刻,程谨松莫名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与心酸。 “阿娘,您抱一下铭儿……” 程小白将小侄子塞进她阿娘的手中,然后拿出一个小玉瓶,挑了点儿玉白色的膏体,抹在她小大哥脸上的伤口上。 一阵舒服的清润之感从皮肤上传来,程谨松笑着说道:“小白,哥哥皮糙肉厚,很快就好了,不要浪费你的膏药。” 程小白轻哼一声,“膏药做出来就是给人用的,说什么浪不浪费。” 宁氏看着眼前的儿女,笑的眼尾都有了细纹,真好,她的儿女都平平安安的! 收好小玉瓶,程小白又把小侄儿抱了回来。 小玄铭哼哼唧唧地硬往小姑姑怀里钻,仿佛委屈地不行。 “阿娘,二弟三弟呢?” 程谨松将在自己怀里扭着小身子的弟弟送上自己的肩头扛着,笑着问了起来。 “竹儿在刑部呢,枫儿出去看铺子了。你也没提前送个消息回来,阿娘也好让他们在家里等你。” 宁氏不知道大儿子能在家里停留多久,已经急急叫人去刑部和街市上找两个儿子回来了。 “阿娘别急,儿子有两个月的假期,现在才用了四天,怎么着也能在家里陪您五十天。” 程谨松笑着说道。 “真的?松儿,你没有受伤吧?小白,快给你小大哥诊个脉。” 宁氏先早一喜,继而一惊。 从前她的丈夫每次有假期,都是回京养病,她的松儿怕不是受了什么伤? 程小白立刻坐到她小大哥对面,拽过哥哥的手腕开始诊脉。 两只手都诊过,程小白看向紧张的阿娘,笑着说了起来。 “阿娘放心吧,小大哥的身子挺好的,就是有些累,可能是赶路太紧张的缘故,睡一觉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小白回头和你灵素姐姐一起,给你小大哥抓几副补身子的药,让他好好养养,这三年在永宁关,你小大哥可是吃苦了!” 宁氏看到个长高了许多,宽肩窄腰,已经完全是成年男子体型的长子,满眼的心疼。 刚才拉着大儿子的手,宁氏摸到了满手硬硬的老茧,当阿娘的怎么能不心疼! 程小白爽快的答应了。 虽然她在小玄铭出生之前,每个月悄悄去永宁关之时,都会给她阿爹和小大哥诊脉,也给他们留下了专门调养身体的药丸子,可她的医术到底不如她灵素姐姐,还是要请灵素姐姐再诊脉开方子。 “阿娘,儿子身体很好,您不用担心!” 程谨松伸手扶着在自己肩头做怪的弟弟,笑着说道。 “真是越来越像你阿爹,从前他每次回京也这么说……还不是得……” 宁白瞪了大儿子一眼,原想抢白几句,到底心里不舍得,没再说什么。 看到已经完全长成大人的大儿子,宁氏立刻想到了还不知道在谁家养着的大儿媳妇。 当阿娘的,看自己的孩子,都是怎么看怎么好! 这么优秀的大儿子,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 宁氏再次将京城的贵女们在心里过了一遍,还是没能挑出个重点人选。 这会儿,宁氏有些能明白她两个嫂子前几年的焦虑了。 选个样样合适的儿媳妇,真的好难啊! 看看一脸天真无邪的宝贝闺女,宁氏更心塞了! 别人家的姑娘都有玩的好的手帕交,多少也能从侧面了解些别家姑娘的真实性情! 可她家这个女儿,唉…… 第406章 辛苦的小白 程小白要是知道她阿娘觉得她没有几位要好的手帕交,非得大叫冤枉不可! 她比京城里那些千金贵女们可忙多了!忙得根本没有时间交朋友。 姑娘家的礼仪,她必须得学,虽然她并不喜欢。 程小白不会给任何人机会,让她阿娘被笑话不会教女儿。 每天上午都要去外祖父家念书,五天才能休息一天,也得咬牙坚持下去。 外祖父,阿娘,哥哥们,大家都告诉她,读书明理,书中自有大天地。 此外,她还要每日习武,这是小白最喜欢做的事情,从三岁开始,直到现在,程小白没有过一天的懈怠。 还要回白山和小伙伴一起玩耍,听到小伙伴那一声声的挽留,程小白每次都是依依不舍得离开白山。 晚上还得偶尔和狼阿爹狼阿娘偷溜出府,吃各种好吃的小吃,捎带手整肃京城的治安,抓个小偷,揍个流氓,教训个恶霸什么的,程小白可都没少干! 如今燕京城的治安程度不知比从前好了多少倍。 谁家姑娘能有她这么忙啊!忙得连淘气的时间都没有了。 小玄铭出生后的日子,竟是程小白这几年来最清闲的一段时间。 燕京城的街溜子们突然发现,最近那个金面小霸王好些日子没有露面了,他们可算是能松快一阵子。 狼王狼后程小白,宁国公府偷溜三人组,已经在京城闯下了不小的名号。 狼王是银衫郎君,狼后是冷玉夫人,而程小白则是金面小霸王。 为了遮掩真实身份,程小白向来以男装示人,还会戴上一张她晨瀚哥哥友情提供的黄金假面。 不知有多少人暗中跟踪这三人组,却没有一个人能跟踪到底。 所有跟踪之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昏倒,被丢弃在各个垃圾堆中。 “阿娘,您这么看我做什么?” 程小白看到她阿娘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背后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每回阿娘要罚她抄书,或者是想带她出门做客,或者出终极大招办宴会时,她就会有这样的眼神! “小白啊,你看咱们园子里的花开的正好……不如……” “不不不,阿娘,你不想的,咱们家的花都快败了……” 程小白疯狂摇头,一边在心里暗想着,回头一定得通知小南它们,赶紧把园子那些花全都啃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看阿娘还开什么花宴! 这几年在京城住着,若说让程小白最头疼的事情,那就是参加花宴和自家设花宴。 程小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夫人小姐们那样热衷于办各种花宴,她们不嫌烦么? 从收拾园子,修整花木,到安排起居宴坐之处,准备各种名目繁琐的用具,再到写帖子请人,最后是招待宾客…… 谁家夫人和谁家夫人不对付,不能安排到一桌,又谁谁家的姑娘有忌口,再有谁谁家姑娘心眼多,得重点盯着…… 程小白一想到那些,就觉得一个头有三个大! 程谨松好笑的看着已经炸毛的妹妹。 这几年,妹妹每回去永宁,都会向他吐槽阿娘热衷于参加宴会和自家办宴会。 他和他阿爹,每回都只能提供一双耳朵听着,可不敢发表一个字的评价,妹妹(闺女)他们惹不起,难道就惹得起阿娘(亲媳妇)? “阿娘,小大哥难得回家,咱们一家人亲亲热热的,不好么?” 看出阿娘眼中的坚定,程小白哀叫起来。 窝在程小白怀里的小玄铭,啥也不知道,也跟着啊呜啊呜的瞎叫唤! “你啊!” 宁氏恨恨虚点女儿,这小闺女越长大越淘气,越来越不像个姑娘家。 虽说闺女这样并没什么不好。也就她外祖母有些意见,其他人可都觉得小白这样很好。 可是宁氏心里明白,女儿总是要长大的,她总要有自己的社交,若是太过特立独行,将来女儿会吃亏的! 正说话间,程谨竹和程谨枫兄弟两人匆匆跑了进来。 两人看到大哥果然回来了,立刻奔上前,兄弟三人抱成一团。 刚才还在大哥头顶做怪的小咩咩,已经跑到他姐姐的身边,偎着姐姐逗小玄铭了。 “二弟,三弟……” 看到两个长高了许多的弟弟,程谨松相当激动。 兄弟三人自小一起长大,三年前才分开,他们的兄弟之情相当深厚浓烈。 “大哥,你能在家里住多久?” 程谨枫抢着问。 “差不多能有五十天!” 程谨松笑着大声宣布。 “太好了,大哥!我们兄弟总算能好好聚一聚了!” 程谨枫抓着他大哥的手直蹦跶,就像他小时候一样,没有丝毫的沉稳。 程谨竹就比弟弟沉稳多了,可灼灼的双眼也透露出他心底的激动。 宁氏看到孩子们全在眼前,含笑的眼中泛起泪花。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程谨竹方才问了起来。 “大哥,怎么突然回京了,可是永宁有什么事?” 程谨松摇头笑道:“也没啥大事,就是忽卧尔人想求和,阿爹命我将求和文书送回来,正好我三年不曾休假,阿爹就给了我两个月的假期。” “求和?这怎么可能?忽卧尔人死硬的很,他们怎么会求和?” 程谨竹立刻皱眉追问。 “他们唯一的小王子合骨铁奇被我用暗劲伤了心脉,没有大夫能医治,就打起了我们大楚御医的主意。” 程谨松对自己的弟弟,是不会隐瞒什么的。 “那皇上的意思?” 程谨竹担忧地问道。 忽卧尔人反复无常,与他们和谈,岂不是给他们喘息之机,让他们重整旗鼓么? 程谨松立刻笑着说道:“皇上驳回了求和文书。” 程谨竹只松了半口气,另外半口,还是提着。 “大哥,你莫不是直接找罗大人,未进内阁,就将忽卧尔的求和文书送到了御前?” “正是如此。” 程谨松笑着应答。 程谨竹轻轻叹了口气,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为大哥做些善后之事了。 为官三年多,程谨竹比他的父兄都了解文官们心中的所思所想。 他大哥此番的行为,真是捅了文官们的肺管子! 第407章 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忽卧尔部在送出求和文书后的第十天,收到了大楚的正式回复。 “不和谈,要战便战!” 看到七个刺眼的大字和那鲜红的朱砂大印,合骨扎旺如丧考妣,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口中反复喃喃地重复着:“怎么会不答应和谈……怎么会不答应和谈……” 而气疯了的合骨扎钦则愤怒的砸了他所能看到的一切东西,然后冲出帐,点齐了忽卧尔部所有的兵马,要攻破永宁关,打到燕京城,活捉大楚皇帝,将他五马分尸,以泻心头之恨。 就在忽卧尔士兵集合之时,从震惊不信中的惊醒过来的合骨扎旺,冲出王帐,在他弟弟耳边低语几句,合骨扎钦尽管满脸的不情愿,可还是解散了军队。 回到王帐,合骨扎旺急急说了起来。 “托托尔,依我看,这拒绝和谈应该不是整个大楚朝廷的决议,大楚人什么时候行文这么简单硬气?这分明是武将所为。” 合骨扎钦想了想,没开口,却也点了点头。 “如今拉突虽然没有醒过来,可命总算是保住了,我们还有时间暗中寻找名医。这事才是如今我们最重要的事。” 合骨扎钦没有说话,还是点了点头。 没想到那个楚奴还真有点本事,若是他能救醒拉突,给他个官职也不是不可以。 合骨扎旺见弟弟的情绪稳定一些了,才又说道。 “我们可千万不能上了楚人的当,现在我们的兵力不如镇北军,真要决一死战,我们并没有胜算。反给了镇北军进犯朔北的借口。” 合骨扎钦面色立刻黑沉难看了许多。 尽管一点儿都不想承认,可是合骨扎钦知道,这几年大楚风调雨顺,又从重惩治了一批贪官恶吏,大楚皇帝对朝政的掌控比从前不知强了多少倍。 而镇守永宁的,是大楚皇帝最信任的臣子,永宁关将士人数以及武器准备与五年前相比,几乎是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正是因为镇北军的人数增加,武器装备更好,合骨扎钦才想急着打下永宁。 若是让镇北军继续发展下去,忽卧尔部不只是没有可能打下永宁,而是朔北将被镇北军一举扫平。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干等着镇北军扫平朔北么?” 合骨扎钦愤怒地大叫。 “当然不能。托托尔,我们得想办法让楚人内部乱起来。” “如今我们的眼线全被大楚拔了,没有人手,还怎么想办法?” 一想到前几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走漏了消息,朔北在大楚境内所有的细作一个不落的被大楚全都揪了出来,尽数杀死后,还将人头送回了朔北。 近百颗人头,每颗人头上都绑着用朔北文和楚文两种文字写好名字身份的标签,被镇北军送回朔北草原的边境,摆成了人头京观。 那血淋淋的人头京观,不知道让多少朔北百姓亲眼看到了。 自那以后,朔北的人心就再也无法真正凝聚起来了。 强横的乃蛮部立刻举族北迁,鞑鞑部内乱覆灭,只剩下忽卧尔部在苦苦支撑。 用了好几年的时间,忽尔卧部才重新收拢人心,提高了部族的凝聚力和军力,这才又有了胆子进犯永宁。 只是这一战,非但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还折了忽卧尔部唯一的小王子…… 合骨扎旺后悔极了。 而合骨扎钦则是恨极了! “托托尔,我想……让人护送娜妮娅和乌云珠,带上我们的国书,直接去燕京求和。” 虽然被大楚狠狠的打脸,可合骨扎旺还是想求和。 一是合骨铁奇虽然保住了性命,可一直没有醒过来,他们还是要求大楚的御医救醒合骨奇。 二来,合骨扎旺不相信大楚的皇帝会不迷上他的侄女,朔北最美丽的明珠娜妮娅。 合骨扎钦想到自己在娜妮娅画像上做的手脚,心里又有了底气。 那大楚皇帝必定已经中了子蛊,只要娜妮娅进了大楚皇宫,还怕掌控不了大楚皇帝? 合骨扎钦想到这一层,心情立刻好了许多,赶紧坐下来和他二哥商议派什么人,如何护送娜妮娅和乌云珠前往燕京城。 燕京城,皇宫,万辰殿中。 自从那日拆了忽卧尔部的求和文书后,蔡贵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儿,心头总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可又吐不出来。 不过四五日,原本微胖的蔡贵就瘦了好几圈儿,原本白胖红润,极富态的脸,瘦得脸皮都松得打了皱儿。 “大伴,你这是怎么了,突然瘦了好多?” 宁康帝看着面色灰白的心腹大太监,担心地问了起来。 宁康帝还是个不受待见的光头皇子之时,蔡贵就是陪在他身边的小太监,那时他是人人敢欺的太监小蔡子。 小蔡子是个死心眼儿,跟了五皇子,就死心踏地跟着,不管吃了多少的苦头,受了多少的折磨,他都没有生出丝毫不满背叛之心。 如今可算是熬出头了,当年人人敢欺的小蔡子,如今连阁臣们见了,都要恭敬地称一声蔡总管,蔡公公。 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蔡贵可不能有事啊! “回皇上,咳咳……奴也不知道,自从那日拆了求和文书,奴这身子就很难受,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吐,可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蔡贵没精打采的回话。 “竟有这等事,你怎么不早说,非得熬上几天?” 宁康帝心疼的责怪一声,立刻高声命小太监去传太医。 蔡贵赶紧跪下道:“奴只是个卑人,怎敢劳动太医,回头……” “胡说什么,你是朕的大伴,怎能说是卑人!” 少时,孙院正拿着小医箱匆匆来了。 传话的小太监也没说清楚皇上要传哪一位太医。 太医院默认是皇上要诊脉,来的人便是专门负责帝后皇子脉案的孙院正。 “孙爱卿请起,朕的大伴这几日突然消瘦,你快给他看看。” 孙院正在宫中行走,与蔡贵熟得不能再熟了,两人虽无私交,可关系却不错。 “蔡公公请……” 孙院正示意蔡贵伸出手腕,开始给他诊脉。 一诊之下,孙院正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仿佛打了死结一般。 赶紧站起来躬身死死盯着蔡贵的双眼,孙院正那紧张专注的神情,将宁康帝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第408章 蔡贵解蛊 若非知道孙院正并非那种故弄玄虚之人,而且大夫诊病需要安静,宁康帝都快忍不住问出声了。 “奇怪?你怎么可能中了迷情蛊?” 孙院正盯着蔡贵的双眼看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看的蔡贵浑身发毛,觉得自己可能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吓得几乎坐不稳了。 直到孙院正开口说话,蔡贵才又重新活了过来。 迷情蛊,这名字一听就离不了那档子男女之事。他一个六根清净的太监,就算中了这蛊,也干不出什么事儿。 宁康帝听了孙院正的话,面色却是一沉。他立刻想到刚才蔡贵说过,他是拆了忽卧尔的求和文书之后,才开始难受的。难道忽卧尔人求和是假,加害他这个大楚皇帝是真? 毕竟那求和文书上曾写明了大楚皇帝亲启。若是…… 当时若是将那两卷文书留下就好了,也好让孙爱卿检验一番。 宁康帝在心中暗自后悔。 “孙爱卿,这蛊可有解?” 宁康帝急急问了起来。 孙院正笑着说道:“还好,蔡公公中了迷情蛊,是有解的,只是要吃些苦头。等解了蛊,需得好生调养上一个月才行。” 宁康帝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解就行。 至于调养,宫中什么样的好药材没有?他再给蔡贵放一个月的假,让他安心养病就好了。 “那就赶紧解吧!” 宁康帝急急地催促。 孙院正愣了一下,问道:“皇上,就在这里解?” 宁康帝反问:“这里不可以么?” 孙院正摇摇头道:“倒也没什么不可以。只不过……皇上您是万金之躯……” 蔡贵立刻明白了,赶紧站起来说道:“烦请孙大人去下处……” 宁康帝摆摆手道:“不必这么麻烦,就在这里赶紧动手,朕离远些就是了。” 陪了自己四十余年的大伴,宁康帝对蔡贵的感情不比对他子修贤弟少,他是真的担心蔡贵。 孙院正点点头,心中更加明白蔡贵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从医箱中拿出两只像海碗一般的油布罩子。孙院正正色叮嘱。 “皇上,这是臣自制的防毒面罩,回头您带上,在臣划开蔡公公手指之时,您最好可以暂时屏住呼吸,以防万一。” 宁康帝点点头,接过了一只防毒面罩。 “蔡公公,引蛊之时会很疼,还请您忍耐些。不要大叫大动,免得惊扰了蛊虫,无法将之顺利引出。” 蔡公公笑着说道:“好的,孙大人您尽管动手,咱家什么疼都忍得住。” 宁康帝听了这话,想起心酸的往事,眼圈儿都有些发红。 孙院正拿出一只银色小碗,在碗中倒了些琥珀色,散发淡淡香甜之气的液体,然后开了一个小匣子,将里面的半枝线香取出来,用火折子点燃。 一股子古怪的香味渐渐散发出来,方才还神色正常的蔡贵立刻紧咬牙关,面上浮现起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子密密麻麻的渗出,顺着蔡贵的面颊流了下来…… 尽管疼的身体颤动得极为厉害,可他硬是死死抓着桌角,一动都没动。 宁康帝亲眼看到,蔡贵的左肩头突然鼓起一个小包,那个小包还缓慢地往手指方向移动。 孙太医立刻用早就捏在手中的小刀,飞快的划开蔡贵的中指指腹,再托起蔡贵的左手,让鲜血滴入那只小银碗中。 肉眼可见,那个小包移动的速度加快了许多,越接近手掌方向,速度就越快。 “啪”的一声,声音极细小,可屏气凝神的宁康帝和孙院正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只小银碗中的琥珀色液体突然变成了浓黑色,升起淡淡的烟尘。 孙院正立刻抄起一旁的大银碗,将那烟尘和小银碗一并死死扣住,烟尘没有一丝的散逸。 又将蔡贵左手中指尖的血挤了一些到另一只干净的银碗中,孙院正才给蔡贵上药包扎。 等孙院正都收拾好了,摘下脸上的面罩,宁康帝也赶紧摘下面罩,急急问道:“大伴,你感觉怎么样?” 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似的蔡践,吃力的点了点头,虚弱地说道:“皇上,奴没事了,胸口再无翻涌之感。” 孙院正利落的收拾好桌面的各个银碗。盖好药箱,这才拿起笔开方子,给蔡贵调养身体。 就在蔡贵身体中的子蛊被引出,落入那琥珀色液体中之时,朔北草原上,忽卧尔部龙庭的一顶华贵帐篷中,正在练习舞技的娜妮娅公主,突然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捂着心口摔倒在地上…… 坐在上首的左贤王大妃娜日嘎拉格,还有下首的好几个侍女,全都惊恐地扑了过去。 娜妮娅公主身负重任,她可绝对不能出事啊! 一番慌乱之后,娜妮娅公主被安置在榻上,巫医给她检查身体。 以忽卧尔部巫医的水平,根本无法检查出娜妮娅公主出了什么事。 巫医们只能在榻前开始跳起了禳灾舞,希望祈求上天降福除病灾。 也不知道是不是跳大神见效了,反正在巫医们跳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娜妮娅公主醒了过来。 醒来的娜妮娅公主,看上去挺健康的,就连吐血之后的苍白都没有。 这个消息传出来,娜妮娅公主立刻成了朔北草原上被长生天护佑的福女。 合骨扎钦听了这个消息,立刻命人将娜妮娅是天赐福女的消息疯狂传播,力求在最短时间内传进大楚皇帝的耳中。 入夜,合骨扎钦来到他的正妃娜日嘎拉格的帐篷中,压低声音问了起来。 “王妃,娜妮娅身上的蛊虫没有出事吧?” 娜日嘎拉格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大王放心,蛊虫还好好的在娜妮娅身体里养着,没有事。只要那大楚皇帝碰了娜妮娅的身子,他就会被娜妮娅彻底控制。” 合骨扎钦点点头,低声道:“那就好,你放心,只要我们拿下大楚,你就是我的皇后。” 正妃娜日嘎拉格笑了起来,柔若无骨的靠进合骨扎钦的怀中,微微低头,不让合骨扎钦看到她眼中的冷意…… 第409章 求和,怎么还被全歼了? 孙院正为蔡贵解蛊后的第三天,程思则就收到了宁康帝让玄儿送来的亲笔密信。 看罢密信,程思则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直叫“好险!” 刚收好密信,帅堂外就传来了传令兵的通报之声。 “报……元帅,忽卧尔人又在关下求见!” 程思则正恨忽卧尔人使那种卑鄙龌龊的手段,听说忽卧尔人求见,立刻顶盔披甲,骑马上了城楼。 永宁关外,来的是还是那个蒙达合。 蒙达合看到镇北军元帅并未出城,城楼上却有个身着金盔鑫甲之人走动。 知道那着金甲之人必是镇北军元帅,蒙达合立刻高声叫了起来。 “程元帅,我们大汗诚心诚意与贵国讲和,为表诚意,我邦愿先献公主入楚。” 程思则示意身边的小将喊话。 “蒙达合将军,你们只需撤兵,永不进犯大楚,我大楚自会与朔北和平相处。你们打了败仗,就推个女人出来顶账,算什么诚意!” 蒙达合差点儿被那小将的喊话气吐了血。还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数十年来,镇北军从来没有主动发起对朔北的战争,一直都是朔北对大楚垂涎欲滴。 每年春季青黄不接时,朔北人要到大楚打草谷。 每年秋季大楚粮食丰收之时,他们还要来打草谷。 起初几年,朔北军是得逞了的。大楚北境没有及时逃难的百姓几乎被朔北军屠杀殆尽。 后来程家率镇北军镇守永宁关,朔北军就再没怎么得手过。 逃难的百姓们才返回故土,朝廷又迁了不少百姓到永宁,永宁才渐渐恢复了元气,又有了勃勃生机。 可就算是这样,朔北诸部就像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野猪一般,每年都会攻打永宁关至少两次。 所以镇北军只能牢牢扎在永宁,始终不能减少兵力布署。 蒙达合得了左贤王合骨扎钦的密令,说什么都得将娜妮娅公主送进大楚,哪怕暂时撤兵都可以。 心一横,蒙达合高喊起来。 “程元帅,我们可以撤兵,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愿意献上我们的公主……” “蒙达合将军,你们家公主没人要么?为何非要塞给我们大楚?” 城楼上的一名将军冲着城外高喊起来。他的话引发了潮水一般的哄堂大笑。 那些笑声自然都是镇北军将士们发出的。 忽卧尔的将士听到这样的话,早就气红了眼,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镇北军中的将士,基本上人人都懂几句忽卧尔话,毕竟打了这么多年,听也听会了。 听到忽卧尔的将士大骂,镇北军的将士们自然不肯干受着,立刻高声骂了回去。 一时之间,两方骂声一片,彻底淹没了蒙达合的高喊之声。 程思则看着城下冲着身后怒吼的蒙达合,冷笑一下,对身边小将吩咐几句。 小将飞快跑去安排。 永宁关的城楼上,有了片刻的安静。 城楼下忽卧尔军的叫骂,就更加疯狂了! 突然,永宁关城楼上,打起了一个巨大的横幅。 “不撤军,便来战,卖公主求和,怂包软蛋!” 一阵军鼓响起,镇北军将士立刻整齐划一,极有节奏的高喊起来。 他们喊的,正是那横幅上的十五个大字! 令蒙达合愤怒到疯狂的是,镇北军将士喊话用的是忽卧尔语,他的每个人士兵都听得无比清楚! 朔北人本来就是受不了刺激的蛮性子,何况汗王要卖给大楚求和的,还是他们心中的女神娜妮娅公主。 这绝对让所有的忽卧尔勇士死都不能接受! 一个忽卧尔的千夫长突然纵马冲出阵营,指着程思则大骂! “程乌龟,有本事下来与我决一……” “死战”两个字还没说出,那个千夫长就被一支利箭射穿身体。 那支箭的来势极猛,射穿了千夫长的身体,都不减来势,带着千夫长继续飞了一丈多,重重的摔落在蒙达合的马前。 蒙达合大惊,本能带马后退到五丈开外。 等蒙达合反应过来之时,永宁关的城楼上已经响起了极为刺耳的嘘声…… 射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镇北军元帅程思则。 自从被宝贝闺女带着去泡了那神奇的潭水之后,程思则身上所有的暗伤全都好了,力气又增大了至少三成,目力也好了许多。 所以他才能射出那令所有人极度震惊的惊艳一箭。 朔北军士气全消,纷纷转身往回跑。 蒙达合的行为让他在军中再没有一丝威望,无论他怎样大喊大叫,都没有一个朔北将士理会他。 看到朔北军往回逃,程思则大手一挥,鼓手立刻敲出进攻的鼓声,早就埋伏在城门处的三个前锋营立刻如狼似虎般的冲杀出去。 如今镇北军前锋营的坐骑,全都是经过狼三哥特训过的顶级战马,不仅速度快,耐力强,而且每匹战马都蔫坏蔫坏的。 平日对主人不敢使坏,可上了战场,那些战马可就撒了欢。 祖祖辈辈都养马的朔北人,硬是不知道战马除了带着主人冲杀之外,竟然还能独立,或是合作作战。 头锤,扬腿踩,飞腿踹,拱敌军战马的马肚子,向敌军将士吐口水…… 这些都算了,那些战马还色诱朔北的战马,关键还一色诱一个准! 要知道战马都是被骟过的,根本就不可能发情呀! 简直是活见鬼了,朔北将士们简直要活活气疯了…… 这都是什么人训出来的流氓马啊! 有几名年轻将军盯死了蒙达合,他们的战马也盯死了蒙达合的战马。 也不知道那几匹战马是怎么勾搭蒙达合坐下战马的。 在交战之际,蒙达合的战马不是慢半拍,让他打不到镇北军的将军,就是蹿的飞快,直接将蒙达合送到朔北将军们的刀下…… 出了个马内奸,蒙达合还打什么打,不过是四五招的功夫,他就被三名镇北军小将打落战马,被生擒活捉了。 而蒙达合的战马,则欢快地蹦跶着,跟着那几匹勾搭它的战马进了永宁关…… 此战,镇北军大胜,除了千多人逃回朔北之外,镇北军斩杀了四千多人,生擒两千多人,其中包括以蒙达合为首的七名将军。 这一仗,镇北军真是赢麻了! 第410章 难养的小皇子 刚飞回永宁不到两天的玄儿,又得飞回京城传捷报。 飞在天空的玄儿,突然觉得小三侄子说的非常有道理,皇帝应该给自己一个编制,并且补发这些年的军饷。 它好给小主人攒嫁妆,听说人类女娃儿出嫁,嫁妆越多越好。 自从狼三哥没事儿就往永宁关溜达,和永宁关的所有动物打成一片后,它教出了无敌流氓战马,又带歪了它玄儿叔。 要知道之前玄儿可不知道什么是编制,什么是军饷。只要给它肥美的小羊肉,它就相当满足了。 带着一肚子的心思,玄儿飞进了燕京城的皇宫,熟门熟路的降落在坤仪宫的院子里。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皇帝一准在皇后宫里,玄儿可门清呢。 “玄儿……”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玄儿抬头一瞧,原来是六皇子那个小崽子。 六皇子司晨昊,对玄儿很熟悉的,甚至天天板着的小脸,因为看到玄儿,还流露出一丝丝笑容。 玄儿看着六皇子走向自己,立刻张开双翅,抱了抱六皇子。 它每回回到宁国公府,都会这样抱它的小主人们。 虽然六皇子不爱笑,天天板着小脸,可玄儿知道这是个好崽子,所以也可以抱一抱。 六皇子歪着头,在玄儿翅膀内侧细密柔软的羽毛中蹭了蹭,小小声叫了一句“玄儿叔……” 有一回,他在宁国公府,看到比他小一个月的咩咩弟弟就是这样叫的,他也好想叫,不过那会儿人太多,他叫不出口。 玄儿已经习惯了被狼小崽和人类小崽叫“玄儿叔”。 听到六皇子也这样叫自己,就歪着头贴了贴他嫩嫩的小脸蛋儿,开心的“啾啾……”几声。 宁康帝看到小儿子这么亲近玄儿,又给抱又给亲的,气得眼都红了。 皇后早已经见怪不怪,只用手轻轻拍着皇帝的背,轻声道:“皇上别恼,昊儿还是个孩子……” “他就会欺负我这个父皇,明明我这个父皇对他最好!” 宁康帝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亏心。 身为一个皇帝,他亲自给小儿子喂水喂饭,把屎把尿,每天洗澡,夏天打扇子,冬天暖被窝,儿子生病,他整夜整夜不睡的守着…… “昊儿又不是不孝顺你。” 皇后轻嗔一声。 宁康帝听罢叹了口气,小儿子冷是冷了些,却也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上回他遇感风寒,可把小家伙紧张坏了,哪儿都不肯去,就在床头守着,小手一会儿就来试试额头,看热度退了没有…… 整理一下心情,宁康帝高声喊了起来…… “玄儿,别和昊儿玩了,快进来……” 玄儿听了这话,立刻放开怀中的小崽儿,扭哒扭哒地向殿内走去。 宁康帝不由摇头,对皇后吐槽起来。 “它明明是只鹰,这大殿的门也够高够宽,就不能飞进来么?” 刚巧玄儿此时正迈进大门,听到宁康帝的吐槽,立刻人里人气的白了宁康帝一眼。 宁康帝竟然还看懂了玄儿眼中的鄙夷之意! 飞到桌子上靠皇后的方向,玄儿特别有礼貌的低头点了点头,向皇后行礼。 皇后笑着抱了抱玄儿,将它身上的小牛皮马甲包解了下来,拿出封在包里的密信,交到了宁康帝的手中。 宁康帝去看密信,皇后则为玄儿安排食物和清水。 小皇子腿短,等他父皇去看密信了,他才走了回来。 “玄儿叔,昊儿飞……” 小皇子端端正正的坐在玄儿的对面,一本正经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玄儿听懂了,可它不敢答应啊! 就连家里的小主人,它都没敢带着飞上天,怎么能带昊儿飞? 就算真要飞,那也得先带小白飞才行! 玄儿心里可有数了,根本不答小皇子的话,只一个劲儿低头大口炫肉。 皇后听到小儿子的要求,脸都吓白了,她儿子还真是想上天! “昊儿不可以,太子哥哥不会答应的。” 皇后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将大儿子搬出来压制小儿子。 她原本也不想的,可谁叫这一招百试百灵呢! 母后的拒绝在小皇子的意料之中,他忽然想起上次跟太子哥哥去宁国公府,看到咩咩弟弟提出要求不被答应之时的样子…… 抬起头,一动不动的,定定的看着母后…… 小皇子心想,母后一定扛不住的!咩咩弟弟这样做,它家里人全都扛不住! 可小皇子不知道,小咩咩那双眼睛会说话,一双圆圆的杏核眼中充满了委屈,还夹杂着宝宝委屈宝宝不说的小倔强,这谁能扛的住啊! 可不是像他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人看,那眼神冷嗖嗖的,正三九天都能吓得人出上一身的白毛汗…… 皇后面色一沉,冷着脸不理儿子了。只给玄儿添水添肉。 小皇子心里的委屈已经翻江倒海了…… “好……太好了!不愧是朕的子修贤弟!” 一声极度兴奋的叫好,扯断了小皇子紧绷着的委屈情绪。 三岁多的小孩儿,再老成持重也还是个孩子…… “哇……”的一声,小皇子扑着正在欢快吃饭的玄儿怀中,大哭起来。 刚刚替偷懒的父皇批完折子的司晨瀚还没踏进坤仪宫的大门,就听到了久违的,他弟弟那足以掀翻屋顶的哭声。 司晨瀚大惊,赶紧运足轻功,几乎是脚不点地的冲进了大殿。 “母后,昊儿这是怎么了?” 看到昊儿将自己埋在玄儿怀中,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自从昊儿周岁以后,他可就再没这样哭过了啊! 到底是谁惹了这个小魔星! 宁康帝听到小儿子的哭声,也赶紧冲了过来,着急地问, “昊儿怎么了?” “玄儿叔,我要去找小白姐姐,找咩咩弟弟,你带我走……” 哭归哭,可不耽误小皇子清楚的表达自己的诉求! 玄儿一脸懵,它正吃的好好的,小皇子突然冲到它怀里大哭,还要自己带他回宁国公府找小白和咩咩…… 他一个鹰,怎么带小孩儿回府啊! 司晨瀚赶紧去抱弟弟,可小孩儿身子一扭,紧紧的抱着玄儿,还哭着控诉。 “哥哥坏,不许昊儿飞……” 司晨瀚傻眼了,这话从何说起啊? 这到底是谁给他扣的黑锅? 是谁破坏他和弟弟的关系! 第411章 皇宫中的家人闲谈 听到小儿子的控诉,看到大儿子一脸懵的愤怒,皇后心虚了那一一丢丢的时间。 很快,皇后就理直气壮地告起状来。 “瀚儿,你弟弟要让玄儿带他飞上天……” 司晨瀚顿时觉得头大如斗,弟弟越长大越不好带了,小脑袋瓜子里尽是些千奇百怪的念头,带半天弟弟,比替他父皇批十天的折子都累。 “昊儿,玄儿从永宁飞回来,很辛苦的,我们是不是应该让玄儿好好歇一歇。” 司晨瀚并没有强行抱起弟弟,而是坐下来,轻轻抚摸弟弟的头颈和背,等弟弟愿意转过身子与自己对视,才很平和的与他说话。 “嗯……可是昊儿好想飞……” 委屈极了的小皇子瘪着小嘴,小声嘟囔。 “哥哥虽然没有玄儿叔飞那么高,可也能飞一飞的,等昊儿心情好了,哥哥带昊儿飞,好不好?” 太子对弟弟极有耐心,仍然好声好气地说话。 小皇子低下头,有点儿不情愿,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他都这么闹腾了,哥哥都没有生气…… “……好吧……” 有点儿委屈的退而求其次。 其实只要耐心的沟通,小皇子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讲道理之人。 不过是三岁的小娃儿,难免会闹些小脾气罢了。 帝后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他们的小魔星总算是哄好了。 玄儿也偷偷松了一口气,虽然小皇子挺可爱的,可是它都没有带小白小主人飞过,怎么可以带小皇子飞呢? 玄儿这是忘记了,当年它的小白小主人刚刚出生,它就带着她飞往永宁,半路还把小主人给弄丢了…… “瀚儿,快来看,你程叔叔发来密信,永宁大捷……” 宁康帝满心的欢喜还没有得到分享,见小儿子安静了,立刻向太子显摆起来。 “哥哥,刚才昊儿心里好难过,父皇还大声叫好!” 听到父皇的声音,小皇子立刻想起来自己为啥会哭,立刻扯着哥哥的衣袖告状。 太子震惊的看向他父皇! 父皇这样勇么?竟然在弟弟难过的时候大声叫好?这不可能吧? 皇后和玄儿都一脸懵地看向宁康帝,她俩一个证人一个证鹰,怎么都不知道? 宁康帝面露苦恼之色,想了一下才哭笑不得的解释起来。 “真是赶巧了,昊儿,父皇绝没有笑你的意思。刚才父皇看了你程叔叔的密信,得知永宁大捷,父皇才大声叫好。” “真的?父皇不是在笑昊儿?” 小皇子还得再求证一番。 宁康帝赶紧使劲儿点头,他怎么可能笑话自己的儿子?就算是真想笑话,那也得等儿子不在场再笑呀!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宁康帝将密信拿出来,让太子念给他小儿子听。 司晨昊听完太子哥哥念的密信,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误会父皇了。 一张小脸紧紧的绷着,小皇子走到他父皇面前,无声的磕了个头,然后立刻起来退到他太子哥哥身后,开启了自闭模式。 太子反手伸到背后,摸摸弟弟的头,对他父皇母后说了起来。 “父皇,折子全都批完了,有几份折子需要父皇过目,您抽空看一看。儿子回头送玄儿回家……” 感受到手掌下弟弟的紧张,太子方才慢悠悠地接着往下说。 “正好带昊儿去和小咩咩玩一会儿。” 小皇子立刻开心的抱着他太子哥哥的腿,高兴的蹭了蹭。 玄儿其实很想说不用送,自己能找着家,可它不会说话呀! 不会说话的鹰没鹰权,只能任人安排了。 “瀚儿,你程叔叔又立了战功,父皇想着,暂时不升他的爵位,等朔北平定之日,直接封王爵。你看如何?” 宁康帝舒心的笑着和太子商议。 太子微笑点头:“父皇圣明,儿臣觉得非常好。” 皇后在一旁听了,忙说道:“可是子修立了大功,总不能不赏吧?” 皇帝笑着说道:“现在不封赏子修,可以封赏松儿。松儿这三年可没少立战功,若不是子修一直压着他,松儿早就够格封五品的游击将军了。” 司晨瀚忙也说道:“父皇所言极是,儿臣看过兵部的功勋册,谨松这三年来,大小功劳立了近二十次,杀敌过千,斩杀敌将十余人,若是论功行赏,从四品的将军也当得。” “松儿只有十八岁,还未行冠礼,贸然升得高位,对松儿的将来并无好处,皇上,依妾身之见,从五品更好些。” 皇后想的长远,轻声建议起来。 宁康帝仔细一想,觉得皇后所言有道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子修贤弟的孩子们都太出色了,宁康帝一直担心孩子们遭人忌恨。 所以皇帝一直压着谨松谨竹的品阶,这才让御史们没有死盯着松竹兄弟二人,在鸡蛋里面挑骨头。 “梓童,你看看朕的私库里还有什么稀罕的好东西,让瀚儿带上,多孩子们一些,也算个补偿。” 宁康帝如今私库充实,说话都比从前有底气多了…… 太子带着玄儿,弟弟,还有两大车礼物,浩浩荡荡地前往宁国公府。 听到动静的官员们,都已经酸到不再酸了。 反正这辈子,他们是不可能比得上宁国公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想到又可以见到咩咩弟弟,在宫里总是绷着小脸的小皇子,脸上也有了笑容。 “就这么想和咩咩弟弟玩呀?” 太子抱着弟弟,缓声笑着问。 小皇子重重的点头,坚定的说道:“昊儿喜欢咩咩弟弟!” 有句话,被太子哥哥揍过小屁股的小皇子没敢说出来。 “昊儿更喜欢小白姐姐……” 小皇子偷偷在心里补上一句。 宁国公府的门子,老远看到太子的车驾,赶紧将正门打开,叫人去向夫人禀报。 这几年来,收皇上赏赐的礼物,都快成了宁国公府的常态,一众下人们已经从开始的兴奋激动,到如今的平静淡定了。 到了自家门口,玄儿怎么都待不住了,钻出马车展开双翅,越过宁国公府的大门,直接往栖梧园飞去…… 第412章 双面小皇子 “玄儿?你不才去永宁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狼王看到玄儿,惊讶地问了起来。 玄儿和狼王打了招呼,就去和抱着小侄子玄铭的小主人亲热起来。 黑妞妞身体彻底好了之后,它的奶水质量简直是突飞猛进,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原本只有小白小臂长的小玄铭,已经到长的足有小白一整条手臂那么长了。 而且还壮实了许多,小白估计着怎么也得有个三十多斤。 得亏小白天生力气极大,否则还真架不住这样整天抱着小玄铭。 “小白,铭儿都这么大了,还得你抱着么?” 玄儿看到小主人抱着吹气般长大的小玄铭,立刻心疼的叫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啊,晨瀚哥哥说我最好抱足一个月。” 实心眼的小白摸摸小侄子的头,笑着解释。 玄儿还想说什么,他的小五侄子就欢快的蹿了过来,兴奋地围着玄儿直转圈儿。 狼王看到兴奋的有些不正常的五儿子,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崽子之前也没那么粘它玄儿叔呀,整天不想着找媳妇,一天天的,一点儿正事不干! 自从狼小五发现自己献殷勤的是一匹小公狼之后,羞得躲在狼苑小半年,都没好意思再去白山,如今才算缓过来一些。 玄儿将自己为啥又飞回京城,向小主人解释一番,小白就带着玄儿去见她阿娘了。 但愿阿娘看到玄儿,会不再生气了。 因为小白实在不想办花宴,所以已经当了祖祖爷爷奶奶的小南小北它们,带着它们的儿孙们,连夜将花园中所有盛开的花儿全都啃得让人无法直视。 宁氏为此极为生气,好几天都没给她亲闺女一个好脸色了。 就连松竹枫柏四兄弟给妹妹(姐姐)求情,都被他们阿娘无差别的狠狠训了一顿…… 宁氏听说太子来了,立刻带着在家的大儿子和小儿子迎了出来。 至于小白,哼哼!太子是外男,大姑娘家要贞静自守,不许抛头露面,老老实实的待在狼苑吧! 真是气狠了的宁氏,恨不得将女儿锁在狼苑中,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太子送上礼单,宁氏一头雾水。 这不年不节的,皇上干啥突然赏赐? 太子解释一番,宁氏这才明白了,高兴之余,也心疼远在永宁的丈夫,不知道在这场胜利中,她的丈夫有没有受伤。 宁氏此时还不知道,这场胜利,是镇北军几十年来赢得最轻松的一场战斗。 甚至军中的主将都没有下场,只出动了三个前锋营。这一战的战损比是零比六千,这样的战绩,绝对够格载入战争史册。 宁氏和太子说话,小皇子跑到他咩咩弟弟的身边,在宫里时那双冷冷的双眸,此时有着暖暖的笑意。 “咩咩弟弟……” 小皇子叫了一声,打开自己的荷包,开始往他咩咩弟弟手里塞东西。 漂亮的宝石,精巧的白玉九连环,纯金的鲁班锁…… 司晨瀚不经意扫了一眼,发现他弟弟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全都塞给了小咩咩。 “谢谢昊儿哥哥,咩咩也有好多玩具,我们一起去玩呀……” 小咩咩白嫩嫩的小脸上,一双圆圆的杏核眼忽闪忽闪的,别提多可爱了。 小皇子立刻大声答应,还一把抱住了小咩咩,仿佛不如此,就无法表达出他心底对小咩咩的喜爱之情。 看到和在宫中判若两人的弟弟,太子不知道自己应该喜还是悲,只觉得满心无奈。 “昊儿哥哥,我带你去看我姐姐和我小侄子,我狼大嫂才生了小侄子,你还没有见过呢。” 小咩咩对于只比自己大一个月的昊儿哥哥,也是相当喜欢的。比喜欢瑞雪瑞云姨姨家的福哥儿安哥儿要喜欢多了。 小皇子开心的答应,又十分有礼貌的向宁氏和他太子哥哥请示。 “宁姨姨,太子哥哥,昊儿可以和咩咩弟弟一起去找小白姐姐看小侄子么?” 看到礼数周全的小皇子,宁氏笑得眼睛弯弯,立刻答应下来,叫人送这俩孩子去狼苑。 太子能说啥呢,除了答应之外,他啥都不能说。 其实他也想去看小白,只可惜宁姨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儿,他还是别给小白惹麻烦为好。 小白带着玄儿正往上房走,半路就遇到了咩咩和小皇子。 小皇子看到小白姐姐,也看到了她怀中的那玄色的小狼,立刻高声叫了起来。 “小白姐姐,昊儿来看你了……” 小皇子在他小白姐姐面前,从来不高冷,从来不淘气,从来不拧巴。所以程小白完全不知道,在宫里的小昊儿是什么样的。 在小白心里,小昊儿和小咩咩一样,都是自己的乖弟弟。 “昊儿真乖!” 摸摸小皇子的头,司晨昊开心的蹭了蹭,兴奋地要求…… “小白姐姐,我能摸摸小狼么?” 程小白干脆就地坐下,好让两个弟弟尽情地摸小玄铭。 跟着小咩咩的嬷嬷不由抽了抽眼角,小郡主实在是……太不拘小节了,这将来进宫当太子妃,怎么受得了宫里那些规矩啊! 小皇子偷偷靠着他小白姐姐的肩膀,轻轻抚摸着小玄铭,满眼的满足和幸福之意,是他在宫中从来没有过的。 若是宁康帝和皇后看到他们小儿子的这一面,怕不得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小白姐姐,你为什么一直抱着小玄铭?” 看到小玄铭睁着一双金碧色的双眸,好奇的打量自己,而小白姐姐却一直抱着它,小皇子疑惑地问了起来。 “你太子哥哥让我抱的呀!” 小白无奈地解释。 她是很爱小侄儿玄铭,可一连抱了半个多月,小玄铭除了吃奶之外,全在她的怀中,小白什么都做不了,连每日不缀的习武都被迫停下来,小白心里也是有些着急的。 “啊?昊儿这就去问太子哥哥……” 说着,小皇子拔腿就往回跑,吓得宁国公府的几个嬷嬷面色大变,赶紧追上去在后面护着,可不能让小皇子在府里磕着碰着。 小白赶紧跳起来,追上小皇子抄起来抱住。她一手抱着小玄铭,一手抱着小皇子,就腾不出空来抱小咩咩了。 蹲下身子,小白笑着唤道:“咩咩过来,到姐姐肩头坐着……” 小咩咩使劲儿摇头,连声说道:“不要,姐姐会累……嬷嬷抱咩咩就行了……” 小皇子有些不好意思,可又舍不得让小白姐姐将自己放下来。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头一定让太子哥哥多抱抱小咩咩…… 第413章 宁国公府又出了个小心机崽儿 宁氏看到闺女一手抱着六皇子,一手抱着小玄铭走进来。气咻咻地“哼”了一声,侧转身子不理她。 而太子司晨瀚则在看到他小白妹妹之时,立刻站起来疾步迎上前,将冤种弟弟硬“撕”下来。 没办法,小皇子双手紧紧搂着他小白姐姐的脖子,不用点儿力气,真拽不下来。 小皇子看到哥哥脸都黑了,也没敢像在宫里那样闹腾,毕竟哥哥打屁股真的很疼。 从出生到现在,小皇子就挨过一回打,那滋味能让他记一辈子。 而且哥哥打人,父皇母后都不救他的…… “小白,怎么还抱着昊儿,他自己能走……” 将弟弟放到一旁,司晨瀚又伸手去接小玄铭,这可是他和小白合力救下的第一个宝宝,有相当不一般的重大意义。 听到太子的声音,小玄铭那金碧色的双眸刷地亮了起来,扬着小脑袋,就往太子的方向扑腾。 程小白顺手将小玄铭交给她晨瀚哥哥,快步走到了她阿娘的身边,抱着她阿娘的胳膊轻声撒娇…… “阿娘理理小白好不好?您不理小白,小白吃不下睡不着,都瘦了呢……” 宁氏白了女儿一眼,还是不理她。 程小白并不气馁,只歪头凑到她阿娘面前,讨好地笑着说道:“阿娘,好阿娘,亲亲阿娘……” 那声音过于甜腻,让宁氏受不得的打了个寒颤。 “站好了,好好说话,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宁氏扛不住女儿的撒娇,到底破了功,虽说是轻声斥责,眼中到底有了几分笑意。 站在太子身边的小皇子,不转眼珠子的盯着他小白姐姐撒娇,好像是又学到一招。 只是不知道板着一张小脸的他,口里却说出撒娇的话,会不会把他父皇母后吓出个好歹! 司晨瀚静静的看着小白妹妹耍宝,满眼都是宠溺之色。 偏爱从来没有道理可言,不论小白做什么,在司晨瀚眼中,都是极致的可爱! 基本上哄好了阿娘,程小白才问了起来。 “晨瀚哥哥,你看看小铭儿的情况,我还要再接着抱它么?” 喜动不喜静的小白,抱了小玄铭半个月,真有些熬不住了。 司晨瀚低头看看怀中抱着他的衣袖,啃得无比欢快的小玄铭,笑着说道:“不用整天抱着了,只要小铭不离开你一丈之外就行。” 想了想,司晨瀚又说道:“让小铭儿跟在你身边半个月就行了,它现在完全可以在地上跑了。” 因为小玄铭出生时太过凶险,它又比一般的初生小狼崽子瘦弱许多,所以出生半个月,小玄铭硬是没下过地。除了吃奶之外,其他时间全腻在小白的怀里睡觉。 狼王狼后狼大哥它们早就看不下去了,谁家的小狼崽子不是出生后就能下地的,就小玄铭例外。黏它小白姑姑黏得不能再紧了,恨不得长在它小白姑姑的身上。 司晨瀚边说,边将小玄铭放在地上,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小玄铭就已经跳进了它小白姑姑的怀中,找了个舒服姿势一窝,眼睛一闭,开始装睡…… 程小白都看呆了!她一直以为小玄铭还不太会走路,可它竟然…… 小玄铭刚才的速度快到司晨瀚和小白都没有看清楚! 小白敢打包票,闪电的速度都没有小玄铭快! 宁氏更是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真是那个半个月前几乎没命的小幼崽? 小皇子则是紧紧盯着小玄铭,心里无比羡慕它那不可思议的速度! “铭儿,不许装睡,你早就好了?” 程小白立刻在心里在和小侄子沟通。 小玄铭却蒙头装睡,根本不回答。 程小白被小侄子给气笑了,立刻在心里传音,请来了她的狼阿娘和狼大嫂。 狼后和黑妞妞赶了过来,程小白气鼓鼓地将小玄铭塞给她狼阿娘。 小玄铭又要闪进小白姑姑的怀中,不想却被狼后一爪子压后小身板儿,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再敢骗姑姑就送你回白山!” 狼后低啸着威胁小玄铭,小玄铭还真怕被送走,小声嗷呜两下,四肢摊平趴在地上,耷拉着脑袋表示自己错了,下回一定改…… 孙子认错了,狼后才放开它。 小玄铭偷偷看看一屋子的长辈们,发现自己是最小,也是地位最低的一个。只得臊眉搭眼的走到它阿娘身边。 黑妞妞看到儿子走得那叫一个稳,四条腿有力极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叼着儿子的后脖颈,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它不找个地方好好“教育教育”儿子,都对不起生它时吃的苦受的罪! “姐姐,大嫂为什么叼着小铭儿出去了?” 不让嬷嬷抱,自己走进来的小咩咩,跑到他姐姐身边,自然而然的拉着姐姐的手,仰起小脸笑着问。 那双亮晶晶的杏核眼中,满是对姐姐的依赖和崇拜。 没错,在小咩咩心中,他的姐姐就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 小白哪里舍得让弟弟仰着脖子看自己,立刻伸手将弟弟抱入怀中。 小皇子看到这一幕,真是羡慕极了! 他要是小白姐姐的亲弟弟该多好呀!小白姐姐就能天天抱着他了! 就算不是亲弟弟,要是父皇母后肯将他送给程家,小白姐姐也会天天抱着他的,而且还有可爱的小咩咩做伴…… 那可比在宫里好太多了,宫里除了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之外,其他人都好可怕……他们好像都会吃小孩儿! 司晨瀚只顾着宠溺的看他的小白妹妹,全然不知道他的冤种弟弟都想将自己打包送给程家了。 宁氏看到太子那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心中很不是个滋味。 晨瀚这孩子哪哪儿都好,就是一点不好,他怎么就是太子呢? 她一万个不愿意让女儿踏入那吃人的深宫! 而且以小白的性子,真要是进了宫,只怕三宫六院都不够她收拾的…… 万一小白在宫里受了委屈,以她夫君,狼姐狼姐夫,还有小白所有的动物朋友们,那还不得把天都捅出个窟窿! 宁氏越想越头疼,比找不到合适的儿媳妇们头疼一万倍! 第414章 毒王现身 在离皇宫最近的祥和客栈中,有个童颜白发之人包了一个有独立角门通往街道的小院。不许客栈中任何人过去服侍。 掌柜的见怪不怪,只给了钥匙就什么都不问了。 看着白发人跟在小二身后去了那小院,掌柜的立刻叫过一个伙计交待几句,就急匆匆跑开了。 祥和客栈的掌柜绕了好多圈子,最后才进了刑部。在刑部待了莫约两刻钟就出来了。 然后去卤货铺子买了些下酒的小菜,这才晃晃悠悠的回了客栈。 刑部之中,宁远德听了掌柜的密报,愁得直揪胡子。 那可是毒王啊,举手投足之间,都能毒死一大片,他到底要想什么法子才能以最小的代价生擒毒王? 三年多之前,谭枢子进京之后,宁远德就请他配合刑部的画师,画出了毒王阴南天的相貌,并将之发到了各守城士兵以及京城所有客栈,酒楼,茶肆,瓦舍等处。 要求一旦发现发现毒王阴南天的下落,立刻秘密前往刑部禀报。 三年多来,刑部一直没有得到任何线报,所有人基本上都不抱希望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那祥和客栈的掌柜记性如此之好,一眼就认出了毒王,立刻报到了刑部。 有为难之事,找二外甥谨竹。 这是宁远德自从将二外甥要到刑部之后,一直贯彻的宗旨之一。 “来人,速请小程大人前来。” 宁远德向外喊了一声,长随答应一声就飞快跑走了。 没过多一会儿,抱着一掌厚卷宗的程谨竹走进了他大舅舅的房间。 “竹儿,快坐下,舅舅有个难题,你帮舅舅想个法子。” 宁远德接过二外甥手里的卷宗,随手放到桌上,拉着外甥坐下,急急说了起来。 程谨竹听完,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大舅舅,那就只有我们兄弟几个悄悄前去抓捕了。” 泡过潭水之后,所有人都是百毒不侵,程家兄弟身手好,宁家兄弟的身手也不差,而且身手最好的程谨松还回家休假了,这简直天赐良机。 “这……” 宁远德极为犹豫,孩子们百毒不侵之事是极大的秘密,他打从心底不愿意此事曝光,为世人所知。 那样会给程家,给宁家带来灭顶之灾。 可除了身手极好的外甥儿子侄儿们,宁远德又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合适的人选。 明知是送死,还往里头白填性命,宁远德过不去自己良心这道关。 “不行,还是得再想想。” 人命关天,宁远德必须慎重再慎重。 程谨竹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经有了计划。只是事涉他狼阿爹狼阿娘,就没法子对大舅舅说明了。 “大舅舅,您还有别的吩咐么?” 程谨竹站起来问了一声。 宁远德笑笑道:“没了,对了,后天休沐,让你阿娘带着你们都回来,你外祖母这几日还是念叨着你大哥。” 程谨松回家的第二天,就去了外祖家。 宁氏带着孩子们回家之后,崔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天天念叨着要见大外孙,见不着就抹眼泪。 宁氏连着四五天带大儿子回娘家,才算哄好了老母亲。 这才过去三四天,老太太又开始念叨了。 程谨竹笑着答应了,行礼退下。 出了房门,程谨竹才低低叹了口气。 外祖母如今是有点儿糊涂,却也没糊涂透了。她天天要见大哥,还不是…… 程谨竹知道,他外祖母的娘家,博陵崔氏的嫡支大房和三房进京了。 这两房的子嗣都很兴盛,与程谨竹平辈的就有七个男丁,四嫡三庶,同辈的姑娘们有八位,五嫡三庶。 崔家的八位姑娘,与宁家未成婚的孙儿和程家兄弟几个都有年龄相当的姑娘。 若说这崔家没有点儿别的心思,程谨竹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毕竟崔氏大房和三房都只有一个子弟中举,名次也不怎么靠前,实在没有必要举家搬来京城。 自从崔家搬到京城之后,隔个三五天就上门请安。崔家的规矩不错,绝非恶客,就算是来的频繁些,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如今掌中馈的宜晴郡主,也不好给祖母婆婆的娘家人脸色看,毕竟人家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回回都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宜晴郡主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性子,但凡崔家姑娘们来给她们姑祖母请安,就别想见到一个宁家未婚的孙子。 宁家已经婚成婚的孙子们,崔家的姑娘也见不到。他们都各有各的官职,每天都要当差的。 就连刚刚七岁的小泥鳅,不是被他大嫂直接打包送回娘家,就是被送到宁国公府,再不然送去白山下的庄子也行,主打一个不让崔家姑娘们有机可乘。 崔家来到京城快一年了,除了在第一次登门时见过宁家的孙子们一面,以后就再没见过了。 宁远德和宁远昭兄弟两个,都是忙得几乎不着家之人,宁远祥去年外放了,带着媳妇上任,只将儿子留在家中,是以宁家的爷儿们硬是没发现他们舅舅家的心思。 要不是身为大嫂的宜晴郡主看得紧,只怕她就会多出两个姓崔的弟媳妇了。 要保护小叔子们,更得保护表弟们。宁国公府的门第比宁府高,崔家岂能不动心! 宜晴郡主早就悄悄知会了姑姑宁氏。这也是崔家姑娘们至今没有机会见到程家兄弟的真正原因。 程谨松回家,是一定要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的。这让崔家又看到了希望。 只是每一次,只要程谨松在崔老夫人身边,她的侄孙女们就见不到她。 宜晴郡主只说一句“程家表弟在祖母身边。” 崔家的姑娘就算是有心,也不好意思硬要求立刻去给姑祖母请安了。 与崔家姑娘们打过几回交道,宜晴郡主已经看出来了,这几个丫头,是有贼心没贼胆,面皮都不厚,还是能守着规矩体面的。 若非在相处中察觉这八个姑娘眼界太窄,嫡出的姑娘眼高过顶,庶出的姑娘又被养得很小家子气。实在不是小叔子表弟们的良配,宜晴郡主也就不必做这个恶人了。 第415章 公主们的心思 尽管小南带着它的儿孙们啃了园子里的花,依然挡不住宁氏办花宴的念头。 宁国公府又不差钱,买上几百盆名贵花木完全没有负担。 程小白看到阿娘兴冲冲的安排,也不敢再扫阿娘的兴,毕竟阿娘真气狠的,是很难哄回来的。 京城中的贵夫人们,谁不是个人尖子,一听说宁国公府开宴会,便知道这是宁国公夫人终于要选儿媳妇了。 于是肉眼可见的,燕京城中的衣裳铺子首饰铺子的生意全都火了起来。 特别是最顶好的锦裳阁和撷玉轩,忙得已经不接待新客人,人均消费千两以上的水平并没有吓退雄心勃勃的夫人贵女们,大家都想在宁国公府的宴会上惊艳亮相,去争那世子夫人或是二少夫人的宝座。 宫中的几位公主得了消息,都有些动心。 宁国公府一家子简在帝心,程家三位公子她们也是见过的,绝对都是人中之龙,而且相貌还是一等一的俊美,若能嫁得这们的夫婿,往后这一辈子必定能称心如意。 宁康帝的公主们,大公主二公主十三岁,三公主十二岁,四公主五公主十一岁。单论年纪,与程家松竹枫三兄弟都能配得起来。 公主们都知道,她们的父皇根本无意招程家子为驸马。 毕竟大楚的驸马是不可以任实官掌实权的,而程家大公子二公子一武一文,俱是栋梁之才。而那三公子,听说只用了三年就考出了天下第一难考的清阳书院,只怕将来的前程也不可限量。 公主们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痛恨那让她们无法嫁得如意佳婿的规定,凭什么皇子选妃就可以任意挑选,公主选婿,就要先把最优秀的人才剔出去。 就算是前朝的驸马兴兵作乱,也不代表所有的驸马都会造反呀! 为了自己的终身,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决定搏一搏,毕竟她们的父皇还是挺好说话的,万一父皇能答应呢。 这日,宁康帝下朝,正急匆匆往坤仪宫赶,在路上遇到了等了好久的三位公主。 宁康帝是个性情温和之人,这三个女儿虽然不是皇后生的,可也都是他亲生的,平日里虽然过问的不多,却不代表宁康帝不关心女儿们。 “父皇……儿臣拜见父皇……” 三位公主齐齐下拜,喊父皇的声音透着少女独有的娇憨,立刻勾起了宁康帝如今越来越浓的父爱。 “我儿平身,你们在此等候父皇,可是有什么事情?” 宁康帝特别温和地问道。 三位公主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红着脸说出自己的请求,前去参加宁国公府的宴会。 宁康帝也没多想就同意了,公主们出宫参加宴会本就没什么不行的。 公主们大了,总要有她们的社交,宁康帝并没打算将女儿们在宫里关到十五六岁,然后选个驸马,再塞进公主府去。 在驸马人选问题上,已经让公主们受委屈了,在其他方面宽容些也无妨。 三位公主没有想到她们的父皇这么好说话,全都喜笑颜开,叽叽喳喳叫着父皇,要说跟父皇去给母后请安。 宁康帝被女儿们围着,很开心,带着三个女儿去了坤仪宫。 皇后看到二三四三位公主跟着皇帝进来,心中有些奇怪,可也没说什么,只是命人为公主们上茶水点心。 原本被皇后看着读书的小皇子,看到三个姐姐来了,立刻板起小脸,整个人嗖嗖的直放冷气,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架势。 冷冷了叫了一声“父皇”,虽然礼数周全,可宁康帝却是浑身不得劲儿,他小儿子这声父皇叫的,那是一丁点儿感情都没有。 皇后微微蹙眉,她的小儿子对后宫中其他妃嫔和兄弟姐妹的排斥,显然程度又加重了。 听皇帝说完允许公主们参加宁国公府宴会之事,皇后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可皇帝已经答应了,她这个做皇后的也不好公开反对。只能也点头答应下来。 三位公主心里这才踏实了,父皇母后都答应了,她们就得忙着准备衣裳首饰了。 总不能堂堂皇家公主,还不如宫外那些千金贵女体面吧。 大公主听说父皇母后答应了三个妹妹的请求,眼中闪过一抹有些冰冷阴森的笑意。 就算是为了皇家的体面,她的父皇母后也得让她带着妹妹们去宁国公府参加宴会,否则…… 大公主没有猜错,很快就是坤仪宫的掌事姑姑过来告诉她,让她参加宁国公府八月初六的秋宴。 五公主那里也有人去通知,五公主倒是意兴阑珊,甚至心底还有不敢流露出来的不高兴。 就算是服侍五公主的近身内侍,都不知道五公主心里藏着一腔越积越浓的怨恨,这怨恨全是冲着宁国公府的长宁郡主程小白去的。 既然要让公主们参加宁国公府的秋宴,皇后自然要先告诉好闺蜜宁氏一声,免得她到时忙乱。 宁氏看罢皇后的信,心中有些无奈,毕竟她原本没有打算请公主的。 可帝后已经发了话,不请也得请,宁氏只得补了贴子,亲自送进宫中。 皇后看到宁氏,满心的歉意。她知道一下子招待五位公主,会给宁国公府带来好多原本不必要的麻烦。 “阿娴,你也不用太费心了,只和其他客人一样招待就行,她们几个都还算贞静。” 皇后拉着宁氏的手,想解释几句,又没说出口,只能这样告诉她。 宁氏笑着说道:“娘娘言重了,臣妾宴客,还能怕客人多么?只要公主们不嫌臣妾招待不周便好。” 皇后摇头笑道:“她们啊……阿娴你放心,就只是参加你的宴会,绝无旁的。你不是外人,我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松儿他们几个,绝对不会尚公主,你尽管放心。” 宁氏反握住皇后的手,轻声笑道:“我怎么会不放心呢?娘娘您也别担心,松儿他们也算是久经考验了……” 皇后想起传进宫中的那些有关于松竹枫三兄弟的新闻,不由也笑了起来。 这三年来谨松谨枫不在京城,就谨竹一个人,原想着落单的程二公子更容易算计一些,可万万没想到,这位小程大人单身一人时更加难算计,所有有心招他为婿的亲贵人家,如意算盘都落了空。 第416章 贵宾纷至 转眼就是八月初六,这日一早,宁国公府的门前就排起了长长的车队。 此次的秋宴,是宁国公府近十年来最隆重的一次,几乎请遍了京城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内眷。 之前宁氏参加宴会,所接触到的几乎全是三品以上官员亲贵的内眷。 可宁氏却没有看中任何一位姑娘,如今只得将网撒的更大一些,说不定中阶官员家中,有她不知道的好姑娘呢。 因为客人实在太多,宁氏一个人招呼不过来,所以今日一早,宁府的孙大夫人和徐二夫人,以及大少夫人宜晴郡主,四少夫人钱氏,都早早赶来帮忙了。 二少夫人李玉盈还没嫁进门,三少夫人全氏因为有孕在身,在府里安胎,便没有过来。 依附宁国公府的程氏族人,也都赶过来帮忙,甚至她们还暗暗的憋着一口气,说什么也得压国公夫人的娘家一头。 免得程家的国公府成了宁家的国公府,什么光都让宁家沾完了,程家族人啥都得不到。 心里想得挺美,可当她们一看到宁府的大少夫人宜晴郡主,就立刻哑火了,一个个缩手缩脚的,连上前打招呼都磕磕巴巴的。 宜晴郡主气场全开,虽然是满面笑容,却有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别说是程家旁枝的奶奶姑娘们,就算是王妃公主见了宜晴郡主,心头都有些打颤儿。 程小白虽然极不喜欢应酬,可这是她阿娘举办的宴会,为了阿娘,程小白还是会打起精神,扬起笑脸招待宾客。 太子抱着从起床开始就挂在自己身上,说什么都不放手的弟弟,带着其他的弟弟们,陪五位妹妹前往宁国公府。 尽管皇后觉得公主们应该不敢在宁国公府的宴会上做什么出格之事,可万一呢? 不放心的皇后,索性让太子也去宁国公府,也好约束公主们。 三皇子和五皇子得了消息,也请旨赴宴,宁康帝已经答应了女儿们,也就不好驳了儿子们的面子。 于是就有了太子带着一串弟弟妹妹去宁国公府做客的这一幕。 唯一没有要求前往宁国公府的,是如今仿佛隐形人一般的大皇子。 自从何进倒台之后,何嫔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她所生的大皇子和二公主,被分别记在了五公主的生母王嫔和三四两位公主的生母刘贵嫔的名下。 王嫔之前生了龙凤胎,可惜四皇子落生就夭折了,如今得了个大儿子,自是不胜欢喜,对大皇子比自己的亲生女儿上心多了。 可是大皇子自从遭遇生母被废,外祖父一家被杀之后,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像个空有躯壳的游魂一般,没有一点儿少年人的朝气。 王嫔见自己捂不热便宜儿子的心,便也不怎么上心了,这对半路母子也就只剩下些面子情。 至于被塞了个女儿的刘贵嫔,她心里是不情愿的。她又不缺女儿,缺的是儿子。若是将大皇子记到自己的名下…… 刘贵嫔只也是想想,她知道那不可能,毕竟她的品阶仅次于崔贤妃,皇帝怎么可能让她有儿子。 刘贵嫔如今只盼着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能得个如意的驸马,至于何氏所生的二公主,刘贵嫔并不上心。 二公主能得个什么样的驸马全凭她自己的造化,自己的亲生的两个公主,刘贵嫔还顾不过来呢。 太子带着弟弟们在正门下了车,宁国公府的下人过来,为公主们的车驾套上大青骡子,从东侧夹道前往二门。 正与刑部尚书家的老夫人元氏说话的宁氏,听下人禀报说是公主们到了,立刻向元老夫人告个罪,带着侄媳妇宜晴郡主和女儿程小白前往二门迎客。 公主们下车之时,宁氏已经在垂花门下迎客了。 因为公主们如今都没有得到册封,而宁氏,宜晴郡主,程小白都是有实封的一品夫人,郡主,所以并不必给公主们行大礼。 公主们一想自己如今还是光头公主,心里就觉得憋屈,还不敢流露出来,全都向宁氏和宜晴郡行了晚辈之礼,与长宁郡主互行平辈之礼。 大公主面上神色淡淡的,并不热情,二三四三位公主就热情多了,她们脸上的笑容夸张到让人感觉她们在巴结宁国公夫人一般。 至于五公主,她看向长宁郡主程小白的眼神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恨意。 若非程小白五感极其敏锐,她都不一定能捕捉到五公主的那一丝恨意。 她和五公主见面的次数很少,也从未发生过争执,五公主为啥恨自己? 一向觉得自己人见人爱的程小白困惑了! 不过那困惑也只是一瞬。爱程小白的人和动物那么多,程小白自小就被浓浓的爱包围着,五公主喜欢她也好恨她也好,程小白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程小白不往心里去,不代表隐身在程小白身边的狼王狼后不往心里去。 狼后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它的宝贝崽崽,开始观察五公主,看她的将来。 狼王则在想着该如何教训对它的宝贝崽崽心存恶意的五公主了。 公主们刚到,宜晴郡主的妹妹司越静也来了。 如今的安亲王妃仍然没被解除圈禁,王府里的庶务已经交给二姑娘司越静打理了。 有经验老道的嬷嬷们指点着,司越静慢慢上了手,如今管家管的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静姐姐……” 程小白看到司越静,脸上的笑容才真切起来,刚才迎接几位公主,她脸上虽然有笑容,可眼中却没有。看得狼王狼后心疼坏了。 “郡主……” 司越静微微屈膝行礼,她虽是亲王之女,却也没有受封,司越静又是那种特别知礼守礼的姑娘,自不会在礼仪上出半点儿差错。 “静姐姐快别多礼,我陪你进去。” 程小白还了礼,拉着司越静的手往里走。比对几位公主不知亲热多少倍。 几位公主气得够呛,却不敢发做,还得笑着给司越静行礼,谁叫司越静年纪不大,辈份却高呢,她可是几位公主的堂姑姑。 宜晴郡主看到大方得体的妹妹,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笑意。 独立起来的妹妹,没了那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第417章 秋宴(一) 所有收到帖子的宾客心里都明白,宁国公夫人办这次秋宴,目的就是选儿媳妇,很有可能将三位少夫人全都选出来。 而宁国公府的三位公子,听说特别宠妹妹,若是讨了长宁郡主的喜欢,离成为宁国公府的少夫人,可就近了一半的路程。 可那长宁郡主简直就是京城贵女中的另类,她基本上不出门参加花宴,平日里有交往的也仅限于定国公府,平南侯府,宁府等有限几家的姑娘。 其他亲贵家的姑娘,就算是有心讨好长宁郡主,都找不到门路,今儿她们可算是能见着人了。 所以每位应邀前来的千金贵女,全都收起了自己平日里的架子,精心准备了送给长宁郡主的礼物,力求让长宁郡主喜欢上自己。 程小白真心不想收礼物,却因为自己是主人,并不好拒绝,只得收下各种昂贵精美的首饰,珍稀的书籍,精巧的绣品……等等小白并不喜欢的礼物。 然后转手递给身后的丫鬟,再由铃铛估算着那些礼品的价值,从夫人早就准备好的回礼中挑出与之价值相当的礼物回赐。 要不有铃铛这个比她阿娘还机敏百倍的万事通帮忙,程小白觉得自己极有可能原地爆炸! 她烦得都有些压不住心里的烦躁情绪了。 要不是有狼后隐身在一旁,不停的安抚轻哄的,程小白真能和她狼阿爹一起原地失踪。 狼王看到宝贝崽崽明明都快烦死了,还得保持得体的笑容,心疼的受不了,一个劲儿的和狼后抱怨干妹子事儿真多,真能折腾它的宝贝崽崽。 狼王在心里抱怨,还不敢让它宝贝崽崽听到,它还得给崽崽加油打气,再许上些让崽崽开心的承诺来哄她…… 今日前来宁国公府做客的姑娘们,少说也得有三四十位,程小白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被那些姑娘们头上金灿灿的首饰,身上华美的衣裳晃瞎了。真想去看狼大嫂和小玄铭洗洗眼睛呀! 在程小白眼中,狼大嫂和小玄铭比那些姑娘们好看多了! 下帖子邀请的宾客终于来得差不多了。程小白被群芳环绕,脂粉气息浓得直薰她的眼睛,程小白心中暗自想着,等晚上非得找三个哥哥狠狠打一架不可,都是被他们连累的! 都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学学狼大哥,自己找个媳妇带回来给阿娘,害她在这里活受罪! 程小白这么一怨念,正在招待男宾的松竹枫三兄弟,不约而同的狂打喷嚏。 那情形着实有些怪异! 三兄弟没奈何的互看一眼,这种熟悉的感觉,在他们阿娘决定办秋宴之时,他们就开始有了。 起初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想明白,是他们的妹妹心中怨念所至。 于对妹妹的神异之处,三兄弟心里都清楚,也只能干受着了。 等宴会结束,他们再想办法好好哄妹妹吧! 长大了的妹妹可没有小时候那么好哄了,唉,真是个甜蜜又头大的负担! 既然是赏秋,那自然要去园子里赏桂花。赏桂只是名头,实际上却是作诗,画画,写书法,弹琴,下棋,怎么能显示自己怎么来。反正宁国公府已经将所需的一切都备齐了。 程小白看到那早就备好的棋案,琴桌,画台,书几,心中突然有一丝庆幸。 幸好这是她家的宴会,她这个主人应该是不需要去写字作画下棋弹琴的。 要是有那不开眼的请她作诗画画弹琴,那人这辈子都别想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虽然如今程小白的书法已有小成,棋下的也不错,可这两样她都不喜欢。 至于画画么,她只擅长画动物,其他的都画不好,还有做诗,那还是算了吧! 不能提,一提全是宁老先生的辛酸泪! 宁老先生教了好久,少说也有半年,也只是教会了外孙女格律。程小白虽然能照着格律做出几首诗,只是那诗做的,比她小时候写的字还让人头疼! 在学诗的那段时间里,宁老先生被外孙女愁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为了老命着想,宁老先生主动放弃了将外孙女培养成诗人这个美好的心愿。 “众位姐姐不必拘束,都随意啊……” 程小白招呼一句,那些姑娘们都纷纷走向自己擅长的桌案,卯足劲儿要一展身手,若是能技惊四座,那就相当好了。要是还能让长宁郡主另眼相看,那就是好上加好,再好不过了! “小白,累了吧,要不你去看会儿锦鲤,这里有姐姐替你招呼?” 小表姐兼未来二表嫂李玉盈见小白总是用手指碾腰间的玉禁步,知道她已经相当不耐烦了,便在她耳畔轻声建议起来。 李玉盈两年前与宁府二房的长子宁致义定了亲,因为李玉盈年纪小,她祖父父亲都舍不得她太早出嫁,父子俩不顾脸面的找到了宁老先生,恳求将婚期定到李玉盈十六岁生辰之后。 宁老先生也是个疼女儿的,自然能了解李家父子的心情,而且他的二孙子宁致义今年十九,年纪也不算是很大,等得起,便将婚期定到了明年秋日。 程小白看看那些专心展示自己的小姐姐们,点了点头,轻声回了一句,“那就多谢玉盈姐姐啦……” 说完,就往赏鲤池方向走去,带走了一批并不擅长琴棋书画的姑娘们。 “致敏姐姐……你到这里来……” 程小白发现双际被人挤到后面,立刻扬手高声叫了起来。 两年之前,双陆正式被宁府大房宁远德孙氏夫妻收为义女,宁老先生赐名“致敏”,并将她记入宁氏的族谱。 自此双陆就成了宁府大房的长女宁致敏。同时她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京兆府的推官沈陆爽。 双陆这些年来破案无数,就连宁远德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双陆的,他这个前浪,几乎快被双陆这个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双陆到刑部见习办案,刑部沈尚书是知道的,他极为惜才,从不恋权,还特别能替手下担责。 看到了双陆的成绩与才华,沈老尚书便悄悄求见皇帝,将双陆之事和盘托出。 也不知道沈老尚书到底是怎么说服皇帝的。 总之,双陆以沈老尚书侄孙沈陆爽的身份,进入京兆府,成为大楚最年轻的推官。 第418章 秋宴(二) 双陆听到小郡主叫自己,便微笑着走了过去。 许是历练多了,双陆的性子比从前沉稳多了,一双眼睛里神气内敛,那股子精气神儿,怕是除了小白之外,没有谁能比得上她。 那些偷偷排斥宁致敏的姑娘们,看到小郡主主动招呼宁致敏,心中都有些慌乱,万一这宁府半路认来的大姑娘在小郡主面前说上几句,她们可是受不住的! “郡主!” 双陆走到近前,躬身行礼,明明是女儿家的万福礼,硬生生被双陆行出了潇洒的风姿。 “致敏姐姐,你天天都忙,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可得好好陪陪我。” 程小白拉着双陆的手,亲亲热热的大声说了起来。 果然有好几位小姐听了这话,都绷不住变了脸色。 就算是心里有小算盘,可一群十二三四岁的姑娘家,长在深闺之中,也没经历了什么世事变化,她们怎么可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 双陆知道小郡主是在为自己撑腰。 虽然如今的双陆已经有足够强大的自信面对一切,可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还是很感激她的小郡主,以及给她新生的夫人。 “好啊,今天我一定好好陪小郡主。” 双陆笑着说了一句,低下头,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为小郡主理了理散在耳畔的碎发,又为她扶正了头上的发钗。 双陆如今个头真是不矮,比她同龄的姑娘少说也要高出半个头,穿男装时,都不用特意垫高靴子子。 一个低头给小郡主理头发,一个仰头看着,这一幕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之美。 一旁的司越静张锦欣等人都看痴了…… 她们从来都不知道,两个姑娘站在一处,竟然是这样的赏心悦目…… 若是这些姑娘中有人是从现代穿越来的腐女,一准得磕cp磕的如痴如醉! 程小白抱上双陆的手臂,小声嘀咕起来。 张锦欣听到小郡主约宁致敏宴会散了之后陪她一起抓锦鲤烤着吃,眼睛顿时一亮。 她听说锦鲤挺好的,可一直没吃过的呢。 皇宫的锦鲤,那是一准不能打主意的。 定国公府的锦鲤,那更是她祖父的心头宝,爱到每条鱼都给起了名字,是一条都不能动的。 听小白妹妹这意思,宁国公府的锦鲤,是可以抓来烤着吃的,那她今天说什么也要在宁国公府待到晚上,总要吃了烤锦鲤才回家。 “小白,有姐姐的份么?” 张锦欣立刻揽住程小白的肩膀,笑着小声问了起来。 程小白立刻点头,烤鱼么,要就是气氛,人越多越好! “静姐姐,你也晚点回府。” 程小白拉着司越静小声叮嘱。 司越静小脸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可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华。 离开了生母的种种压制,司越静终于能够自由成长,虽然她天性害羞,可并不影响一切的正常社交。 其它的姑娘们看着围在小郡主身边的姑娘们,心里羡慕的不行。 可那些姑娘,除了那宁致敏只是个侍郎义女的出身,身份上差一些,其他几位姑娘,她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说笑之间,好些宫女嬷嬷簇拥着五位公主走了过来。 原来刚才自矜身份,不愿意与其他贵女们同游的五位公主,见宁国公府没有给她们任何的特别待遇,本应该陪侍在她们身边的长宁郡主也不见踪影,几位公主就坐不住了,带着浩浩荡荡的下人们找过来了。 宁致敏一眼就看见五公主身边,跟着一位并未着宫女服侍的尖下巴姑娘。 仔细认了一下,宁致敏立刻用极低的声音提醒:“小郡主,五公主身边是的张巧安,从前那位二姑奶奶的女儿。这几年她借着府里的势,在张家过得还不错,这人小算计多,您一定注意些。” 程小白轻轻点头,张巧安这个人,她听玉盈姐姐提过几次,还是有点儿印象的。 公主们走到近前,众位姑娘屈膝行礼。 大公主高昂着头,淡淡地叫了起,那傲气的神态,与她在宫中绝对判若两人。 程小白根本就不惯着大公主,甚至在这五位公主之中,她最讨厌的就是大公主。 程小白如今能看到环绕在大公主身上的浓浓怨气,这些怨气,全都来自于从前被大公主虐杀的小动物们。 甚至程小白的预知能力让她看到,就在今晚大公主回宫之后,她残忍地虐杀了四公主养了一年多的小雪球。 那是一只极漂亮的,浑身披着雪白长毛,有着一双蓝绿双色鸳鸯眼,去年贡上来的可爱小猫咪。 就算那只小猫咪并未开灵智,也不会说话,只是只漂亮的小猫,程小白也不允许大公主虐杀它。 这几年来,大公主已经不敢再虐杀动物。 自从太后过世之后,再不会有人替大公主遮掩,甚至是给她提供极大的方便。 大公主将自己凶残的本性死死压制住,只是那骨子里的恶,压得越死,反弹的就是会越厉害。 今日来宁国公府做客,大公主眼看着所有人都高高捧着程小白这个野丫头,而她,明明是最尊贵的嫡长公主,却因为未得封号,竟让那个野丫头爬到自己头上做威做福。 受到刺激的大公主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性子,所以才会在后半夜换了一身黑衣,悄悄去了离她最近的四公主的住处,将那只有些呆萌,不知道人类也有坏人的小猫咪抓进冷宫虐杀…… 当然这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程小白既然看见了,就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 万物有灵,程小白绝不会见死不救! 五公主偷偷看向程小白,眼中有藏不住的妒恨之意。她突然拉着身边的张巧安,扬起笑脸,只是眼神中藏着一丝恶意。 “长宁郡主,贵府宴客,怎么连自家亲戚都请漏了?” 说着,五公主就将张巧安推了出来。 第419章 秋宴(三) 张巧安的父亲早就休了张巧安的生母,从前宁国公府的二姑奶奶程莹如。 程老元帅过世之时,程婉如已经被休,她并没有回娘家,带着夫家退回的嫁妆和补贴给她的五千两银子,住进了她的陪嫁宅子,一个两进的小院。 后来程老元帅自戗而死,程婉如非但不举哀哭丧,还立刻卖了那所二进宅子,带着所有的身家离开京城,不知去了何处。 程思则得了消息,在开祠堂之时,将程婉如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程婉如不再是程氏之女。 宁氏做事细致,还将此事报到了京兆府,拿着除名出族的文书,将被休回娘家的程婉如,自宁国公府程家的户籍上彻底销户。 还拿着燕京城宁国公府户籍路引的程婉如,手里那张路引已经作废了。 连生母都被除名出族,张巧安已经不能算是宁国公府的外孙女。 这几年张巧安没来宁国公府作妖,只是逢年过节会送两样针线过来,也不多话,略坐坐就走,并不敢多打扰。 宁氏想着一个小姑娘在继母手中生活艰难,只要她不作妖,本本分分的做人,想借国公府之势以自保,倒也不是不行。 因此就没将程婉如被除族之事宣扬出去,也算给张巧安留了些体面。 看到了宁国公府的态度,张巧安的继母虽然对她不怎么好,却也没怎么苛待,家中姑娘有的待遇,张巧安都有。 张巧安今日原本不想来宁国公府的,如今她才知道当年的自己有多蠢。宁国府的公子们和她虽然有表兄妹的名份,可身份上却是云泥之别。 而且她的生母又做出那般绝情之事,张巧安知道,能让自己借势护着自己,已经是宁国公府对她最后的善意了。 可张巧安不想来,她的父亲继母却逼她来。哪怕是做个小妾,那他们张家与宁国公府的关系,就算再续上了。 张巧安原本只是想在宁国公府角门里的小园子待一会儿就回家的,不想却被几个宫女看见了。 那几个宫女都是五公主身边之人,立刻将张巧安带到了五公主的面前。 五公主一听张巧安的身份,又见她穿着寒酸,首饰也不华美,就想用她来打脸长宁郡主,也好让那些世家贵女们知道长宁郡主的真面目。 其实张巧安今日的穿着打扮还算得体,都是新的,只是首饰是包金的,衣裳的料子也只是普通的绸缎。 张巧安的父亲只是个六品官,家中兄弟姐妹又多,张家如今已经没有能力给她置办更好的衣裳首饰了。 大公主冷眼看着五公主作妖,没有丝毫的阻拦之意。 二三四三位公主,虽然有心阻拦,却因为五公主是她们姐妹之中最得太子哥哥另眼相看之人,所以她们心中都藏着不可明说的怨恨之意,也乐得看五公主出丑。 张巧安并不知道五公主会这样说,吓的脸色煞白,赶紧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宁国公府与我家并不是亲戚……” 五公主气的脸都青了,狠狠瞪了张巧安一眼,厉声叫道:“你难道不是长宁郡主的表姐?” 程小白走到五公主面前,她虽然年纪比五公主小,个头却比五公主高,五公主看程小白,须得微微仰头,如此一来,刚才那色厉内荏的气势立刻就没了。 “我倒不知,深居宫中的五公主殿下,对我宁国公府之事,竟然如此了解么?” 程小白并没有动气,只是冷冷说了一句,然后淡淡看了张巧安一眼,一句话都没和她说。 可张巧安心头却是一沉,一种巨大惊恐突然袭上她的心头! 那五公主说是带她进园子做客,该不会是利用她来羞辱宁国公府吧? 若真是那样……张巧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失去宁国公府这座靠山了。 众人听到长宁郡主的话,很多人都大为吃惊。虽然程小白很少在高门贵女的社父圈子里走动,可圈子里谁不知道长宁郡主的威风! 能降服那样庞大巨狼之人,得多厉害啊!还不得一言不合就拔刀,以力服人啊! 可刚才听了小郡主那句话,一句话里不知下了几个钩子,不论五公主怎么接,都会自讨没趣! 说起来小郡主也的确真勇。那可是公主啊,这小郡主是没有一点儿怕的!不愧是未来的太子妃!真敢硬刚未来小姑子啊! 程小白并不知道,如今未来太子妃这个标签,粘在她身上,是怎么都撕不掉的了! “你……程谨白,你放肆!” 直呼女子闺名,是极其无礼之事,哪怕对方也是个女子。 双陆面色不变,心中却暗暗记下了这个出言不逊的五公主。 她现在动不了五公主,可五公主的外祖家,还是可以查一查的。 开动大脑,双陆开始搜索有关宫女子王氏的背景。 “五公主真不放肆!” 程小白面色微冷,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却相当有分寸的没有抨击她的教养。 跟着五公主的嬷嬷都快急死了。在宫中之时,五公主可没这么尖酸啊。 那是多温柔乖巧的一位公主啊!五位公主属她性子最好了! 怎么出了宫,五公主却像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一般,完全变了一个人! 大公主听了程小白的话,面色越发冷傲。 “长宁郡主,休要倚仗父兄之功,将自己凌驾于公主之上!” 大公主冷森森地说了一句,用心极其险恶。 “大公主慎言!” 张绵欣一听大公主这么说,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上前一步与程小白肩并肩,沉声说了一句。 算起来张锦欣是大公主的亲表姐,她们二人的关系原本应该很亲密。 可事实上这表姐妹二人的关系却极为恶劣。 张锦欣四岁时有一回进宫,她的皇后姑姑送了她一只雪白雪白的长毛兔,张锦欣喜欢极了,抱着就不放手,大公主也很喜欢,说要和她一起玩小兔子…… 张锦欣最后还是没能将那只纯白的长毛兔带回家。 四岁的张锦欣亲眼看到只有三岁的大公主,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用一块并不很大的小石头,将那只小兔子砸成一滩如烂泥一般的血肉。 张锦欣受了极大的惊吓,发出声音惊动了大公主。 一个三岁的小娃娃,扭过头,脸上尽是血点子,阴森森的盯着她四岁的小表姐,张锦欣吓的连连尖叫救命,扭头就跑…… 当时张锦欣并不知道,她尖叫出声之时,一个干瘦的老太监立刻冲出来销毁大公主行凶的罪证,另一个老太监则向她逃跑的方向追了出来 若非刚巧遇到了太子,只怕张锦欣也得遭遇毒手,不可能活着出宫…… 第420章 秋宴(四) 跟着母亲出宫之后,张锦欣大病一场,足足三个多月才慢慢好起来,从那以后,张锦欣再也不肯进宫。 四岁的小娃儿已经懂些事情了,所以没敢告诉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为此还生受了不少的委屈。 自那以后,张锦欣知道大公主是何等凶残之人,便是在宫宴上遇见了,就算是硬扛着长辈的责骂,她也不理大公主,更不会让大公主有机会与她独处。 也就是这几年,张锦欣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无助,而大公主也将自己的凶残全都藏了起来,再见面时,张锦欣才不再那么害怕大公主,可心里对大公主的提防却是一日都不曾放下。 张锦欣突然站出来,用略带教训的语气轻斥大公主,这让大公主极为错愕。 毕竟这些年来,张锦欣非但从来不主动和她说话,甚至在看到她时,眼神中都会透出一丝并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的恐惧。 而张锦欣眼底的那抹恐惧,却让大公主心里受用极了。 可是这一次,张锦欣的眼中再没了一丝恐惧,有的只是很明确的厌恶与指责。 “你……” 大公主恶狠狠的盯着张锦欣,却没将那句“凭什么教训我”说出口。 那句话若是说出口,大公主觉得自己再无尊严可言。 “表姐如今真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原来没用的小兔子也会长出尖爪牙利齿!” 大公主显然意有所指,就等着看张锦欣眼中浮起恐惧之色。 听了大公主那充满恶意的话,张锦欣非但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朗声说了起来。 “再柔弱的小兔子,遇到凶残的恶徒,也会长出尖牙利齿,就算打不过,也要活活撕下恶徒的一块血肉,方才不负来这世上一遭。” 众位姑娘听到大公主和张锦欣那没头没脑的对话,都是一头雾水。 皇后的亲生女儿和皇后的亲侄女儿,哪一个都不好惹,哪一个都不能得罪。 甚至在一众贵女心中,皇后的亲侄女儿要更不好惹一些。毕竟大公主这几年来,是越来越不得帝心了。而张锦欣,却经常被皇后招到宫中说话,时常到得赏赐。 身为嫡长公主,再有一年多就及笄了,可到现在都还没有得到册封,这里头透露出来的信息就太耐人寻味了。 “这一群人都围在这里,莫不是看上了这池子里的锦鲤?” 一道轻快的笑声传过来,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众人寻声看去,见说话之人是宜晴郡主司越清,忙都过来见礼。 大公主她们五人,也都屈膝唤了一声“堂姑姑”。 司越静叫了一声姐姐,过来将刚才发生之事简单的讲了一遍。 司越清看了看挑起事端的五公主和出言恶毒的大公主,淡淡吩咐一句, “既然要来做客,便好好做客。” 一个“要”字咬得略重,宜晴郡主的意思就很清楚了。 二三四三位公主面上微微涨红,可不就是她们“要”来的做客机会。 大公主则恨得直咬牙,她才是嫡长公主,如今却被个郡主如此欺侮,这全都是她那狠毒的父皇母后之错! 而五公主只是妒恨程小白,对于司越清这位堂姑姑却害怕的紧。 当年司越清在宫中怒抽企图调戏她的前承恩公府小公爷,那快如闪电的鞭影和小公爷的凄厉惨叫,曾让五公主做很久的恶梦。 “我们知道了……” 就算心里不情愿,几位公主还是老实的答应了一声。 宜晴郡主也没再多说几位公主,只是看了不知所措,眼圈儿有些发红的张巧安一眼。 张巧安心中紧张极了,她听说过宜晴郡主的威名,生怕她也给自己一鞭子。 可宜晴郡主并没有打算处置张巧安。 司越清知道张巧安并没打算参加秋宴,只想在角门上的小园子躲上几个时辰,就可以回家向她父亲继母交差了。 是五公主身边的宫女碰巧看到张巧安,才将她硬拽到公主面前当枪使。 至于五公主的宫女为何会出现在角门旁的小园子,这个自然要查,只是现在不方便明查,司越清已经命人给满娘子传话,让她暗查了。 五位公主都觉得丢了脸面,自然不想再和众多贵女在一起,回了宁国公府特意为她们安排的休憩之所。 回到房中,大公主叫其他的宫女嬷嬷全都退下,只留下心腹大宫女,压低声音问了起来。 “可查到那些狼在哪里?” 侍女赶紧小声回禀。 “回公主,听说那些狼在狼苑,狼苑在宁国公夫人的院子栖梧园中。婢子打听清楚了,栖梧园离这里不远,隔了两个院子。只是婢子不知道是否能混进去。” “没关系,混不进去,那就光明正大的进去,本公主就不相信那些下人有胆子拦公主。对了,那香可带够了?” 大公主的声音中透着凶残狠厉,让人听了不禁浑身发凉。 “公主您放心,婢子带了一大包,足足能迷昏几百匹狼。” 那个回话的宫女,说话之时语气中的狠厉丝毫不比大公主少。 “那就好!” 大公主说了一句,从左袖中抽出一柄闪着森森寒光的小巧袖剑。 “如意,你说这剑能一剑扎透那些巨狼么?” “公主,婢子还带了铁钩链,流星棰……” 这个名叫如意的宫女,将一个并不很大的包袱在桌上摊开,露出了带着紫黑色干涸血迹的凶器。 “你果然是本公主的如意。等开宴之后,你找个机会弄脏本公主的衣裳,我们借更衣之机……” 大公主与如意低低耳语起来。 大公主以为自己行事隐秘,却不知道为了确保万全,狼王早已经用自己的神识覆盖了整个宁国公府,甚至连府外前后左右的街道,都被狼王划入了监控范围。 听到大公主要来狼苑下毒杀狼。 狼王真是被气笑了,银狼一族百毒不侵,会怕小小的毒药么? 来,你只管来,不将计就计抓你个现行,它就不配当玄狼一族的族长! 第421章 张网以待 狼王知道自己做事有时候会顾头不顾尾地冲动,所以立刻将大公主要对狼苑中所有的狼下手之事仔细告诉了狼后。 狼后想了片刻,立刻安排起来。 狼王很听媳妇的话,狼后边说,它边使劲儿点头。然后让它媳妇独自守着崽崽,狼王则去安排起来。 虽说银狼一族天生不惧百毒,可万一大公主那毒粉不仅仅是毒,还掺杂了其他东西呢? 狼族的谨慎让狼后做出最周全的安排。 狼王隐身到了如意的身边,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一大包毒粉换成了颜色一模一样的驱蚊粉。 这是夏天狼苑驱蚊用剩下的,配方出自张灵素之手,绝对无毒无味,效果还相当的好。 如意不知道毒粉被调换,还在附和大公主,说着要怎样虐杀狼苑里的银狼们。 皇宫之中,宁康帝正要和皇后一起用午膳,突然看到对面的紫檀架寿山福海大屏风上突然出现了大公主和一个侍女的画面。 宁康帝心中一惊,立刻屏退所有的宫人。花厅之中只留下他和皇后两人。 帝后二人立刻起身来到屏风之前,瞪大眼睛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屏风中传出了很小的声音,帝后二人又贴近了些,才勉强能听到大公主和她的侍女正在说些什么。 听着两人那压低声音,充满了浓浓暴戾之气的对话,皇后深身颤抖个不停,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宁康帝气的脸色都发黑了,双拳紧紧的攥着,若非画面中的两人并没有停止说话,宁康帝一准狠狠砸向这架屏风,暂泄心头之怒。 “皇上,曦儿她……她一点都没改,她一直在骗我们……” 皇后已经哭得站不住身子,宁康帝急忙扶住她,夫妻二人眼中尽是对大公主的绝望。 “皇上,快派人把曦儿招回来,不能让她害了那些狼,我们不能对不起子修和阿娴……” 宁康帝眼中满是挣扎之色,片刻之后,他咬着后槽牙摇了摇头。 “不,朕立刻微服前往宁国公府,只有让她看到朕亲眼看见见,才能……” “皇上……您打算……” 皇后想问皇帝打算如何处置她的女儿,又不敢问出口。 宁康帝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立刻去换便服。 皇后赶紧擦了擦眼泪,匆匆跟去服侍宁康帝换衣裳,她自己也飞快换了衣裳,要与皇帝一起去宁国公府。 程思则在京城时,帝后经常微服前往宁国公府,暗卫们早就习惯了。 帝后二人一个宫女太监都没带,只带了暗卫在暗中保护,急匆匆赶到了宁国公府。 帝后赶到之时,宁国公府刚刚开宴。 何满见帝后前来,虽然略有惊讶,面上却没有丝毫流露,只悄悄将帝后引去他们家国公爷的书房。 少顷,宁氏带着二儿子,和得到暗卫通知的太子匆匆赶来书房。 丈夫没在家,可帝后却微服出宫了,而且皇帝的神色很不对劲儿,皇后的眼睛也红肿的厉害。宁氏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可能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宁康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弟妹,引朕前往狼苑,找一间有狼的屋子,让朕与皇后藏身。” 听到这么离谱的要求,宁氏都傻了! 帝后二人这是要干啥,好好的为啥要到狼苑中有狼的屋子藏身? 不等宁氏惊讶完,宁康帝又接着说了。 “弟妹,你和瀚儿谨竹也随朕与皇帝一起藏起来?” 要是小咩咩在这里,高低得问上一句:“皇帝伯伯,你们大人也喜欢玩藏猫猫么?” 程谨竹听了皇帝这样莫名其妙的吩咐,心中咯噔一下,突然就想到了一种让他极度愤怒的可能。 看到程谨竹那没有彻底藏住的怒意,宁康帝心中又是一叹! 怎么子修贤弟的孩子个个聪明能干又品性纯善,可他的孩子…… 唉,真是……除了太子和小儿子是他的骄傲,其他孩子全都才能平平…… 在心性上…… 宁康帝发现自己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并非皇后所生的儿女们。 其实就算是皇后生的大女儿司晨曦,他又何曾有过半点儿的了解? 瞬间,宁康帝陷入深深的自我否定之中。 太子司晨瀚想了想,能让他父皇母后在这会儿突然微服出宫,只怕必与他的妹妹司晨曦有关。 想到了那种可能,司晨瀚的心也沉入了深渊。 “宁姨,还请您赶紧安排。” 司晨瀚微微躬身,艰难的低声请求。 宁氏还没反应过来,毕竟她并不非常了解大公主做过的恶毒之事。 程谨竹则立刻躬身应是,将帝后带进了他狼三哥的房间。 狼小三正在摆弄着蓍草,帝后,宁氏,司晨瀚和程谨竹,看到狼小三有模有样儿的占卜,全都惊呆了! 他们此刻只想问一句:眼前这匹狼,它真的是狼么?就算是朝夕相处的宁氏和程谨竹,也不知道狼小三有这样神奇的本事呀! 银狼的爪子比普通的狼灵活,这个可以有,但是…… 可狼小三有模有样的将五十根蓍草取出一根旁置,将其余四十九根,按着一变四营,三变成一爻,十变成一卦规则开蓍草,正而八经的占卜,这就离了大谱,简直不可思议! 宁康帝无法和狼小三小沟通,其实他很想问上一句:“你在算得是什么?可准否?” 若是准的话,让一匹狼去钦天监任职,也不知道钦天监的官员们能不能接受? 宁康帝一瞬间想了很多,可什么都没说出口。 “三哥,我们借你房间躲一会儿。” 程谨竹在震惊过后,开口说了起来。 狼小三点点头,左前腿往侧后方的一块大石头指了一下。 那块石头五尺多高,上面有个一丈见方的平台,是狼小三特意从白山带回来,好趴着睡觉的大石床。 那块石头正对着一个大窗户,从支开的窗户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狼苑的大门以及通往各个房间的路。 程谨竹拿出一个小葫芦,从里面倒出几五粒金红色的丹药。 “皇上,这是解毒丹,含在口里可以不受毒气侵袭。” 宁康帝知道程谨竹极为聪明,可没想到他竟然聪明到这般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他只说了一句话啊,这孩子却几乎猜到了所有的真相! 第422章 抓了个现行 程谨竹的绝顶聪明,并没有让宁康帝心生忌惮,反而让他无比的骄傲! 在宁康帝的心中,是真把他子修贤弟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孩子越聪明,做父母的心中就会越骄傲! 宁康帝他们几人刚在大石头后站好,石壁上就两尺见方的画面。 方才宁氏来之前,花厅中已经开宴了,众人以为宁氏去更衣,便没有在意,宁国公夫人虽然暂时离席,不还有长宁郡主和宜晴郡主主持宴会么。 而且那些夫人小姐们都觉得比起宁国公夫人,长宁郡主年纪小,更容易被她们“拿下”! 宁康帝等人,看到画面上,大公主的衣裙被茶水打湿,她立刻带着侍女离席更衣。 原本应该回房间更衣的大公主,却带着侍女往栖梧园的方向走来。 宁康帝面色沉郁黑如锅底,皇后几乎站不稳身子,全靠好姐妹和儿子支撑。 宁氏虽然还是不很清楚将要发生什么,可她知道这必与大公主有关,大公主来栖梧园,必定不怀好意。 守门的嬷嬷听说大公主要进栖梧园赏花,也不敢阻拦,只能放她进去,毕竟大公主何等尊贵,就算是夫人和郡主在这里,也不能拦着她的。 大公主进了栖梧园,命如意叫来一个扫地的婆子,问清了去狼苑的路。 石壁上的投影,不只有画面,还有声音,只是声音不大,不接近石壁是听不清的。 帝后看到女儿带着宫女走进狼苑,狼苑中听到陌生人脚步声的巨狼们,除了黑妞妞母子,其他狼全都走了出来。 大公主看到这么多巨狼,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害怕之色,反而眼中满是凶残的兴奋之色。 帝后二人这是第一次直面他们女儿的凶残神情,竟被惊住了! 那个叫如意的宫女,手一抖,向群狼洒出早就准备好的毒粉。 所有的巨狼立刻歪七扭八倒了一地,仿佛集体昏迷一般。 大公主得意的大笑:“好啊,真是太好了,如意,这药真好用,回头你再多配些!” 如意心中暗觉不对,那药粉虽然说真的很好用,可也没有这般的神效。 那些狼总得挣扎片刻才会昏倒的,怎么她刚刚洒出药粉,那些巨狼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不论位置远久,全都瞬间昏倒了。 一直在暗中盯着的狼王不由在心里暗骂一句:“蠢蛋崽子,连做戏都不会做,昏得也太假了……小三崽子也真是的,不多教教它们!” 大公主可不知道狼王的内心独白和如意心中的疑惑,她立刻兴奋的低叫起来…… “快拿绳子过来……” 如意压下心中的不安,立刻拿出一捆并不很粗,却极为结实的牛筋绳子。 大公主立刻亲自动手,将离自己最近一匹巨狼捆了起来。 在捆狼之时,大公主觉得特别顺手,丝毫没有因为巨狼沉重的份量多费一丝力气。 被大公主捆的那只正是狼小五,它在大公主捆它之时,甚至还偷偷动动身子,小幅度的抬抬腿,给大公主大开方便之门。 程谨竹简直没眼看配合大公主捆自己的小五哥,这是生怕大公主发现不了破绽么? 不着痕迹的偷偷看一眼帝后,见帝后两人俱是身体打颤,皇帝眼中含泪,皇后已经哭得双眼模糊,应该都没有看到他小五哥的小动作。 死死捆好狼小五,大公主抽出袖剑,轻轻抚摸着狼小五那油光水滑的皮毛,极为惋惜的说了一句:“可惜了这张好皮子,若是在宫里,还能活剥了做褥子……” 说罢,大公主放下袖剑,拿起流星棰,就往狼小五的前腿狠狠砸去…… “孽障住手!” 宁康帝大喝一声,太子身形急闪,突然出现在院中,一把抓住他妹妹的手腕,夺下了那柄满是紫黑色干涸血迹的流星棰。 “哥哥……” 大公主惊呼一声,如意吓的掉头就跑,却被紧追着太子跑出来的程谨竹一脚踹倒在地。 程谨竹受妹妹的影响,极为爱护动物们,也极恨虐待动物之人。 他现在不能对大公主动手,难道还不能将个恶毒的宫女踹个半死么? “父皇?母后?” 看着面色铁青,满脸失望与绝望之色的父皇母后,大公主吓坏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连跪都不知道跪了…… “朕没有你这样恶毒凶残的女儿!” 宁康帝一句话,将大公主打进了无底深渊。 虽然大公主心里不愿意承认,可她心里明白,如今自己的全部底气与倚仗只来自于她的父皇母后。一心护着她的太后祖母已经不在了! 皇后泪流满面,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说出为女儿求情的话。 她不明白,皇帝和她都很善良,他们的两个儿子也很善良,怎么偏偏这个女儿却是这般灭绝人性的凶残狠毒! 怎么会这样? “瀚儿,将她绑起来,朕带她回宫……” 宁康帝仰起头,竭力逼退眼中的泪水,在心中做出了他此生最艰难的一个决定。 程谨竹一时顾不上皇帝如何处置大公主,他急着解救昏倒在地上的巨狼们。 虽然刚才他看到小五哥配合大公主捆自己,可程谨竹还是很担心。 耳中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竹儿别担心,它们都没有中毒,你狼阿爹已经换了药,你只用些清水随便泼一泼它们就行了。” 程谨竹听到他狼阿娘的声音,才暗暗松了口气,瞬间就有了决定。 他先假装往每匹巨狼口中塞了解毒丹,再去池子里取了清水,往巨狼们的狼头上洒了过去。 那些都挺爱演戏的巨狼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走起路来来歪歪扭扭的,有那戏足的巨狼还时不时来个原地摔…… 这演技,真是可以打上九十九分,为啥不给一百,那是因为怕狼狼们骄傲! 宁康帝扶着站不稳身体的皇后,看向宁氏,眼中充满了愧疚之色。 子修贤弟在北境拼死戍边,他的女儿却谋害子修贤弟的家人…… “弟妹,朕绝不会轻饶这孽障……” 宁康帝心里失望至极,悲愤至极,连大公主的名字都不愿再提起了。 “皇上,大公主还小,您也别太……给她一个机会改过自新吧……” 宁氏躬身,垂首,低眉,不让人看到她的神色,轻声回应一句…… 第423章 狼王善后 听到宁氏的求情,宁康帝长叹一声,他怎么能不听不出来宁氏心中的怨愤。 任谁家人被企图谋害,虐杀,谁能受得住? 是那些巨狼的运气好,没让他这个孽障得逞,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若是……宁康帝都不敢想当宁氏和孩子们看到一地被牙虐杀的巨狼尸体,他们会是个什么样子! 到时他与子修贤弟必定离心,他将彻底失去这唯一的生死之交。 越想越后怕,宁康帝立刻咬牙说道:“弟妹,是朕教女无方,对不起狼兄一家,你们放心,朕绝不会轻饶这个孽障!” 宁氏轻轻摇头,仍是低着头低声说话。 “皇上,无论您怎样决断,我们程氏一门,绝无任何意见。此事,臣妾不会写信告诉子修,也不会让孩子们写信。” 宁康帝暗暗松了口气,他是真的担心宁氏在愤怒之下立刻给他子修贤弟写信,到时,他就太被动了。 其实身为一个皇帝,宁康帝原本不必这样在意一个臣子的感受,可他偏偏特别在意,那是他以性命相交的挚友,两人从四五岁上就开始共历生死,这份情义,早就远胜至亲。 瘫软在地上的大公主,听到她父皇那咬牙切齿的话,在最初的惊恐之后,心中反倒渐渐镇静了。 大公主也算了解些她父皇母后的性子,那是再心软不过的,对下臣尚且如此,何况对她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 了不起回宫被禁足,圈禁上几年罢了。再过几年她到了该成婚的年纪,难不成她父皇母后还会不给她选驸马么? 大公主想的很美,所以她跪直了身体,向宁氏的方向磕头。 “宁姨,曦儿错了,曦儿不应该因为太喜爱这些狼,父皇却不许曦儿向您讨要,而对狼狼们心生怒意,曦儿再也不敢了,求宁姨姨原谅曦儿这一回吧……” 程谨竹看到大公主跪直了身子,就立刻扶着他阿娘避开了。 就算大公主现在没有受封,身上没有品级,他也不能让阿娘受她的礼,那样他们程家就太被动了。 如今皇帝和他阿爹关系好,倒也没什么,可万一将来……有什么拿这事来攻击程家,程家百口莫辩! 帝后见女儿这般做派,心中更加绝望。 宁康帝已经绝望到连一声“孽障”都不愿意叫了,命暗卫将大公主和如意打昏绑起来,匆匆带她们回宫。 太子没有跟着回宫,他看向宁氏,躬身说道:“宁姨,父皇母后一定会不姑息司晨曦。” 宁氏看向太子,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一声,眼睛里尽是伤心心疼和疲惫。 程谨竹扶着他阿娘,低声说道:“殿下,此时还是不说这些了,六殿下离开您时间长了怕是不习惯。您先请,臣送臣母去休息片刻。” 太子看着明显与自己生分的程谨竹,苦笑着点点头,他努力了那么久,总算让程家人有些接受他了,可他亲妹妹这么一闹,只怕…… 又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轻轻点头,示意程谨竹扶着他母亲先走,太子怔怔的站了片刻,才匆匆回了前院的宴席。 在回宫的马车中,宁康帝双目微闭,面上的神情极为哀痛。 皇后的眼泪就没干过,听说女儿虐杀小动物和亲眼看见,那种冲击力绝不一样。 此时的皇后,悲伤,绝望,想不明白,种种负面情绪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就在帝后相顾无言,各自神伤之时,他们的马车之中,突多出一个身着玄衣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皮肤极白,如冰冷的寒玉一般,目如寒星,叫人不敢直视,额间那个玄色六角星,如星也如眼。 这人的耳朵尖而长,如墨般的乌发上戴着一顶狼头银冠,身上那一袭玄衣有异彩流动,劲瘦的腰间,系了一条双狼互搏银色腰带…… 宁康帝大惊,立刻将皇后护在身后,冷声喝问:“你是何人?” 那人冷冷说了一句:“吾乃玄狼之神,汝女欲绝吾血脉,吾以秘术投影告汝真相,汝若不能处置,吾必亲自动手。汝等看清,此乃汝女昔年所为……” 说罢,那人大袖一挥,帝后眼前就出现了一间挂满各种被虐杀动物尸体的秘室。 在秘室中间的一张石台前,一个身着宫装的小姑娘正拿着一把流星棰,一下又一下的疯狂捶打石台上凄厉惨叫的动物。 那背影……帝后几乎同时屏住呼吸,他们怎么能认不出来…… 画面中行凶的小姑娘突然转过身子,那张溅满了血点子的小脸极度狰狞,皇后不敢相信那真的是她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女儿司晨曦。 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皇后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宁康帝赶紧转身抱住皇后,连声呼唤起来…… 那个男子又挥了挥袖子,皇后便悠悠醒转过来,她泪如雨下,悲痛绝望的说不出话来。 “汝好自为之……” 说罢,那个男子便如出现那般的突兀,消失在空气之中。 “狼神……” 宁康帝喃喃低语一句,紧紧将皇后搂在怀中。 此时的帝后,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与皇后,而是一对因为女儿的暴戾凶残而伤心至极的寻常夫妻。 “雪儿,我按你说的做了,你说皇帝能相信么?这样就不会牵连干妹子一家了吧。” 在宁康帝马车中狠狠装了一把的狼王,凑到它媳妇面前,脸上立刻涌起快夸我快夸我……,贱嗖嗖的小表情。 真是让人没眼看! 狼后将凑到自己面前大脸一掌推开,没好气的说道,“也只能这样了……他不会怀疑妹子一家的。” 狼王立刻做出大大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笑着说道:“那就好!妹子一家还是挺在意这个皇帝的。” 狼后轻轻叹息一声,它能预知一些未来,可它看不透人心。 而且人间的帝王有龙气护身,关于皇帝的未来,狼后能预知的其实很有限。 “雪儿,你担心什么?难不成那个狗皇帝会对妹子一家动手?” 狼王看到媳妇皱眉叹气,立刻问了起来。 大有只要狼后一说是,它就去屠了皇宫之意。 “你胡说什么,皇帝不会对妹子一家下手的。” 狼后不能完全看到皇帝的未来,但她能预见程家的未来…… 第424章 跳出个穿越者 宁氏劲头十足的设宴,想选出称心如意的儿媳妇。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大公主会来上这么一出,宁氏的好心情被败坏的一干二净。 别说是选儿媳妇,就连秋宴,宁氏都想赶紧结束了。 宾客未散,宁氏是当家主母,自然不可能撂挑子不管。独自坐了一会儿平复心情,宁氏重新梳妆,匆匆去了花厅。 主人离席的时间有些长,宾客们难免心中犯猜疑,不知道宁国公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程小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见阿娘这么久没回来,也试着去感知,可她什么都没感知到。 程小白的预知能力,只能预知一些将来要发生的事情,却看不到过去。 而且关于大公主预谋虐杀群狼之事,偏心小白的天道,不愿让她受那样的刺激,早就程小白见到大公主之时,就悄悄改动了程小白所看到的画面。 宜晴郡主心里有些担忧,可看到小白妹妹都快压不住着急之色了,她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忧,低声抚慰起来。 好在宁氏调整情绪并没有太长的时间,及时回到了花厅。 众人看到宁国公夫人的情绪还挺正常的,脸上笑容也不勉强,都放松下来,赶紧想法子给自家的女儿创造机会,给宁国公夫人留下个深刻的印象。 一想到大公主看着温婉柔顺,却能做出那样残忍之事,宁氏就心有余悸。 她不知道席间这些或温柔,或明媚,或娇憨,或善解人意的姑娘们,是不是也都带着假面,真实的她们,会不会也很可怕! 被大公主吓着的宁氏此时有些杯弓蛇影,除了看宁致敏,张锦欣,司越静等几个她深度了解的姑娘,眼中有些信任之色,看其他的姑娘们,宁氏心中都存了极大的疑虑。 那些带着女儿们来做客的夫人,看到宁国公夫人看向她们女儿之时,面上虽然有笑容,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只是很客气的礼仪性微笑。 夫人们心中一沉,知道宁国公夫人这是没有看上自家的女儿们。 可婚姻本就是结两姓之好,又不是结仇,人男方家里没相中,女方也不能硬赖不是。 以宁国公府如今的门第,谁还敢将女儿硬赖给程家子不成?而且就算她们有心兵行险招,也没有机会呀! 宁国公府的宴会向来严守男女大防,绝不会发生在别家宴会上常有的,少年男女私会,共处一室,落水救人等等丑事。 有些人已经放弃了高攀宁国公府的念头,只想好好做客,宴会散了平平安安回家,这就已经足够了。 可有的人却还是不死心! 那些人中,有几位宁康帝姑姑们的孙女们,还有个吏部考功司令吏柳如晦的四女儿柳絮。 这位柳四姑娘,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曾作出许多令人拍案叫绝的诗词,颇受京中少年们的追捧。 当年宁氏守孝期满带着孩子们回京,办的第一场宴会,这位柳四姑娘就曾经因为对程小白翻白眼儿,被狼王叫来的几只小麻雀,狠狠浇了一场鸟粪…… 小十年过去了,柳四姑娘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无礼,只眼神依旧活络,总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之感。 柳四姑娘长得还算漂亮,皮肤很白皙,大眼睛高鼻梁的。 可就是太瘦了,她那尖尖的下巴仿佛锥子似的,让人看了总担心她低头时,会不会扎着自己。 身形相当消瘦,前后都平,腰瘦的双手可握,就像个纸片人。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的飞起来。 这样的柳四姑娘,很难让人不怀疑她在家里一直受虐待,没吃过一顿饱饭。 大楚虽然不是以胖为美,却也不会认为瘦到三根筋挑着个脑袋的姑娘是个美人儿。 宴席将终之时,柳四姑娘盈盈起身,向宁国公夫人屈膝行礼,口称:“小女为夫人做了一首诗,请夫人赏鉴。” 人家姑娘要展示才艺,宁氏总不能当场拒绝,只能微笑着说话。 可那笑容的敷衍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柳四姑娘站起来,开始大声吟诵……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四句诗吟罢,柳四姑娘昂首而立,等着迎接那如潮水一般的赞美之声。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夸赞,柳四姑娘惊讶地看向四周,只见那些夫人们脸色都不那么好看,与她同龄的那些姑娘们有些人皱起眉头,有些人看向她的眼神中有着恼意…… 再看向上首的宁国公夫人,只见她神色清冷,眼中有着极力压制的怒意。 宜晴郡主知道此事姑姑不能发作,但她可以。 “红柳,将柳四姑娘的大作录下来,张嬷嬷,你连人带诗,一起送回柳府。” 宜晴郡主冷喝一声,她身后的丫鬟嬷嬷答应一声,立刻飞快找来纸笔录下那四句诗,一个身着暗紫色衣裳,面容冷肃的嬷嬷走到柳四姑娘面前,沉声请她离席…… 柳四姑娘不服,大叫道:“国公夫人,小女作诗赞美您,您怎能如此对我!” 程小白听到这句话,彻底压不住了,纵身跃至柳四姑娘面前,一把揪住柳四姑娘的前襟,怒骂:“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做诗羞辱我宁国公府……” 柳四姑娘被程小白这么一揪,脸色立刻青了,她拼命的向后挣,急急大叫…… “我怎么羞辱你们宁国公府了,这可是……我作了这么美的诗,你们……你们难道没有人懂么?” 受柳家夫人之托,带柳四姑娘赴宴的夫人气得脸都黑了,她虽不懂诗词,可用那四句诗来赞美宁国公夫人,的确是太不合适的,就算她一个不懂诗词的,都能听出诗中暗藏的轻佻。 “四姑娘住口……” 那位夫人赶紧起身离席,向宁国公府夫人连声道歉,并趁机解释柳家夫人生了病,不能前来,又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才请她带着柳四姑娘前来府上做客,她只是受人之托,与柳家四姑娘真不是一伙的…… 第425章 大公主暴亡 那位受托带柳四姑娘前来参加秋宴的夫人,在解释之后,立刻带着柳四姑娘离开了宁国公府。 她的两个女儿不得不跟着离开,两人愤怒的直向柳四姑娘甩眼刀子。 就算今日她们没能得到宁国公夫人的青睐,能多在宁国公府停留一阵子,多给宁国公夫人留下好印象总比现在这样灰溜溜地被人赶走强多了。 万一散席之后,她们还有机会与世子二公子三公子打个照面呢? 到了柳府,柳家卧病在床的夫人听说了女儿在宁国公府的行为,非但不责怪她的女儿,话里话外还暗含着宁国公夫人不通文墨,连这样绝好的诗词都听不懂。 在一旁大着肚子侍疾的柳家大少夫人,又羞恼又惊恐,吓得脸都白了。 宁国公府的门第何等高贵,她们本就高攀不起,可她那个糊涂又护短的婆婆,怎么敢当着宜晴郡主身边掌事嬷嬷的面说出那样的话? 这是生怕公爹和她的丈夫仕途顺利么? 那位嬷嬷听到柳家夫人那夹枪带棒的话,着实被气得不行,可她是从宫里出来的,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看看面色腊黄,干瘦干瘦的柳家夫人,那嬷嬷心中暗道:“怪不得这柳四姑娘没规没矩的,原来有这么个脑子不清楚的母亲。” 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将郡主的话都传到了便转身离开。 柳家大少夫人赶紧追出来相送。 边往那嬷嬷手里塞荷包,边小声解释…… “嬷嬷恕罪,母亲她久病在床,这里已经有些乱了……” 大少夫人用手指了指脑子,神情极为无奈。 嬷嬷淡笑一下,并不接荷包,只淡淡道:“贵府夫人病重,府中总有主事拿主意之人,我们郡主吩咐了,那诗,是要送到贵府老爷面前的。” 说罢,嬷嬷出门上车,扬长而去。 大少夫人心头冰凉,若是早知道公婆丈夫像没脑子一般宠着那个言行乖张举止古怪轻浮的小姑子,她说什么也不能嫁进这柳家。 可如今腹中已经有了孩子,有了牵绊,便是和离都不能了,她该怎么办? 宁国公府的秋宴散了。 宾客们陆续告辞离开。 四位公主一直没有见到她们的大姐,少不得问一问。 宁氏只说一句,宫中来人将大公主提前接走了。四位公主就算心中生疑,却也没有胆子当面问个仔细。 三皇子五皇子见太子哥哥都不问,也都识相的一个字都不问。 自从当年被禁足之后,大公主和她的兄弟妹妹们的关系都很冷淡,在宫中比她父皇更像个孤家寡人。 司晨瀚有心在宁国公府多留一阵子,却因为弟弟妹妹都在身边,他不走,他们便也不能走。 太子只得放弃了先前的念头,打算明日再来宁国公府,说什么也得将突然被拉开的距离再拉回来。 回宫之后,一众皇子公主各找各妈。太子则直接去了坤仪宫,他要知道他父皇到底是怎么发落司晨曦的。 坤仪宫中,皇后一直默默垂泪,宁康帝则心烦意乱的走来走去。 看到太子抱着小儿子来了,宁康帝立刻停下脚步,看向面色阴郁的儿子。 “昊儿,自己先回房,哥哥和父皇母后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待会儿哥哥再带你回东宫。” 司晨瀚将弟弟放下来,语气相当和缓地说道。 一向特别有性格,很不好说话的小皇子这会儿却乖得很,向父皇母后行了礼,便去了偏殿。随便拿了一本画册,可心思全不在画册之上,一双小耳朵直直竖起,偷听外面的动静…… “父皇,不知道您打算如何处置司晨曦?” 太子直接了当的问了起来。 宁康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了口。 “过两日,宫中便会发布她突发急病故去的消息。” 司晨瀚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极为黑亮,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他的父皇。 宁康帝有些不自在的回避儿子的眼神,接着低声解释。 “瀚儿,父皇没有打算徇私,只是……父皇会将她终生圈禁在冷宫之中,由暗卫严加看守,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踏出冷宫半步。” “儿子知道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司晨瀚才淡淡地说了一句。 宁康帝也不知道儿子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有点儿心虚,毕竟在回宫的马车上,他是想让司晨曦真的“病故”的。 三日之后,大公主司晨曦突发急症,经太医医治无效,暴亡。 大公主生前所居住的乐仁宫,被皇帝下旨封了起来。 乐仁宫寝殿下的密室中,双眼中尽是暴虐之意的大公主,不停的嘶吼咒骂,回应她的,却只是空空的四壁弹回来的回声…… 大公主病故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一直蒇在客栈中不出门的李清菡听了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傻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死?她明明活的比我还长!她死了,我还怎么夺舍?” 过了好一阵子,李清菡才喃喃自言自语起来。 这阵子,不论李清菡怎么闹,她的师父都死咬着不肯让她夺舍程谨白,李清菡又越来越无法忍受又丑又残的自己,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她师父帮她夺舍大公主。 原本白发人是不同意的,毕竟身为帝后之女,身上必会有龙气护身,夺舍这样的身体,极难成功而且极易受到反噬。 可当大公主一行出宫前往宁国公府时,白发人远远的望了去,发现五位公主的车驾,独有大公主车子的上方,几乎没有一点儿龙气护佑。 白发人这才同意为徒弟夺舍大公主。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前脚刚同意助徒弟夺舍大公主,大公主就突然病死了,就算他能得到大公主的尸体,也没有办法行夺舍之术了。 “师父,我怎么办?” 李清菡哭喊起来。 “哭什么,没有大公主,还能夺舍其他人。” 白发人心烦的喝斥一声。 自从进了燕京城,白发人就有种诸事不顺的憋屈感觉。就连他最擅长的瞒天过海秘术,都不能顺利的施展出来。 难道司氏皇族不只有龙气护佑,还真的上承天意,是天命的帝王? 第426章 真心以待 宁氏听说大公主病故,心中大惊。 大公主是帝后的亲生骨肉,为了给宁国公府一个交待,皇帝竟…… 日后只要帝后想起此事,子修和她与帝后的情谊就会被撕开一个深深的裂痕…… 若是君臣相疑,那…… 宁氏越想越心惊,也越恨大公主,若非她做出那种恶事,又何至于将帝后和他们宁国公府逼到这般田地! 就在宁氏心中不安之时,司晨瀚独自来了宁国公府,与宁氏单独密谈了小半个时辰。 等两人出来之时,宁氏眉宇间的焦虑已然消散了许多。 大公主没真死就好,哪怕是圈禁起来,她至少还是活着的,这多少能让帝后心中好受一点儿。 永宁关中,程思则收到了玄儿带回来的,宁康帝一封极长的亲笔密信。 看完信,程思则整个人都惊呆了。 呆愣了片刻,程思则又抓起信,仔仔细细的再看了一遍。 确认自己没看错,信上的字也千真万确是皇帝的亲笔,信上还有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暗记。 这封信上的内容是真的,皇帝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程思则才算说服自己相信了信中之事。 大公主那个孩子,看着温婉可人的,怎么竟然会这样的凶残? 还想杀他狼姐一家子,她是真活腻了么? 银狼一族百毒不侵,而且狼王狼后还能……大公主她怎么敢的? 真是自寻死路! 宁康帝是什么都不瞒着他子修贤弟,就连在回宫的马车上突然出现了狼神之事,他都在信中详细的描述了当时的细节! 虽然程思则回京的时间很少,与狼王狼后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多了,可是狼王能化形为人之事,程思则是隐约知道一些的。 只不过狼王狼后不主动告诉他,他就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是有狼王这个神奇的超级存在镇守宁国公府,程思则根本不可能极度放心,心无旁骛的镇守永宁关。 想了许久,程思则才给宁康帝写了回信,抬头写的是“五哥”,这是个最能让宁康帝安心的称呼。 宁康帝收到玄儿送来的回信,独自一个人躲在玉渊阁看信。 看完信,宁康帝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中就流出了泪水…… “子修贤弟,五哥愧对你……” 喃喃说着,宁康帝将信按在自己的左胸心口处。 他一直记得,在子修贤弟的此处,有一个一寸多长的伤口,那是子修贤弟为他挡刀留下的。 若没有子修贤弟以身挡刀,他怕是早就成了泉下枯骨。 宁康一个人在玉渊阁待了很久很久…… 久到皇后心中相当不安,命太子带着昊儿前来寻他们父皇。 一向不怎么爱搭理父皇的六皇子,看到他父皇红肿的双眼,难得主动的走了过去,挨着他父皇坐在台阶上,像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父皇的腿,好像在无声安慰一般。 宁康帝将小儿子抱进怀中,搂着那有些僵硬的小身子,郑重说道:“昊儿,往后一定要对程叔叔好,就像对你太子哥哥那么好。” 小皇子大无语,宁康帝总觉得小儿子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像看大傻子,可是他没有证据! “父皇,程叔叔是长辈,昊儿怎么可以像对太子哥哥那样对他,要更好才对!” 这几乎是小皇子出生以后,和他父皇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果然把他父皇给“感动”哭了! 小儿子这么一打岔,宁康帝心中的难过就被冲淡了一些,父子三人离了玉渊阁,又去了坤仪宫。 大公主病故,在宫中知道真相的只有帝后和太子三人,其他人一概不知。 在宫中,最可怕的就是未知。 崔贤妃想尽了一切法子打听消息,可是非但没有打听到消息,反而折了好些人手。其中一人还是崔贤妃入宫时带的丫鬟。 那个丫鬟是在被抓之后服毒自尽的,七窍流血死状极惨。崔贤妃看了尸体之后,吓得面无人色,继而病了一场,从此在宫中沉寂了许多。 其他人看到仅在皇后之下的崔贤妃没打听出真相还重病一场,也都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 毕竟如今皇帝专宠皇后一人,若是她们本本分分的,还能在宫里平安度日,若是敢有歪心思,那因为爬床而被杖毙的宫女子就是她们的前车之鉴。 大公主死了,最高兴的人是五公主。 自从当年她被生母虐待,被太子哥哥救了之后,五公主心里就一直藏着一个执念。 若是她能被母后记在名下,与太子哥哥的关系就更加亲密了。 可是之前太子哥哥有同母妹妹,五公主知道自己没有希望。 如今大公主死了,她是不是就能…… 可是要怎样才能成为记在皇后名下的女儿?五公主想了好几年,都没有想出个好办法。 就在五公主苦思冥想之时,宫外有人递牌子求见五公主的生母王嫔。 来人是五公主的舅母徐氏。 徐氏一见到王嫔,就哭了起来…… “娘娘,求您救救您大侄子吧……” 王嫔看到嫂子那青黑的眼圈儿,灰败的脸色,不由大惊,急急叫了起来。 “嫂子你先别哭,贵儿出了什么事?” “娘娘,昨天贵儿被京兆府的衙役抓走了,说他……说他强抢民女,被人告下了……” 徐氏哭着说了起来。 王嫔一听这话,立刻厉声怒骂, “我也没少给你们银子,叫你们好好给贵儿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你们就是不听,由着他的性子胡闹,现在闹出事来了,又来求我,难道我还能管得了京兆府不成?你们也太瞧得起我了!” “娘娘,真不是贵儿胡闹,咱们家这才起来几年,门当户对的人家,咱们去求亲,没有一个答应的。贵儿心里也堵得不行,那日下乡,他见到个女子,就喜欢上了,要娶回家来,可是那家人不答应,还说了许多难听话……” “贵儿一时生气,才抢了人……” 徐氏言语之间神情并不自然,王嫔一看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立刻冷了脸。 “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家的姑娘,贵儿只是抢了人,就没干别的?” 王嫔虽然不是很知道亲侄子的性情,可她知道她亲哥哥是个什么货色,这儿子像爹,只怕是…… 第427章 罪有应得 徐氏见小姑子一脸猜疑地看着自己,知道不说实话是不行了。 “那女人才成亲一个多月,夫家娘家都是普通的农户。” 徐氏支支吾吾地小声说。 “什么?我就知道,他好的不学,只学这个!强抢民妇,被抓了活该,判个十年八年的都不多!他真以为我这个姑姑姑在宫里日子多好过么?他惹什么祸我都能替他平了!” “你这个当娘的到底是怎么教儿子的!就知道惯着惯着,惯进大牢了,看你们还怎么惯!” 王嫔气得浑身乱颤,指徐氏就是一通责骂! 徐氏心里委屈极了,要说惯她儿子,眼前这人不比她更惯,要不然她的儿子怎么有这样大的胆子强抢民妇! 真是和他爹一模一样!当年若不是…… 王嫔的哥哥原本就是个京城附近玉华县柳子镇的杀猪匠,他不喜欢水灵灵的小姑娘,只喜欢嫁过人的少妇。 徐氏就是王嫔的哥哥勾搭来的,只不过徐氏不是少妇,而是个寡妇,她嫁人不到半年,丈夫就没了。 王嫔的哥哥强抢,徐氏半推半就,这才成了夫妻。 徐氏生了个儿子叫王贵,今年十七岁,和他爹一样,只喜欢少妇。 此时的王家,已经不从前那个镇上的屠户,而是柳子镇最大的富户,便是在玉华县中,人人都得尊称一句“王老爷”。 宁康帝可没有大封外戚的习惯,就算王嫔生过皇子公主,宁康帝也只赏了些财物,并没有封官晋爵。 柳子镇的人不知道底细,觉得王家人是皇亲贵戚,怕王家人怕的要死。 被王嫔之侄王贵强抢回府的少妇家人,原本不敢告状,打算咬牙吃了这个哑巴亏。 反正乡下娶亲花不了多少钱,用王贵丢给他们的二十两银子,他们也能重新娶个新媳妇。 可那被抢的少妇是个烈性子,非但抵死不从,还一脚踹到王贵的命根子上,王贵大怒,将那少妇狠狠打了一顿,打得皮开肉绽。 打完之后王贵还觉得还不解气,又带着家丁去将那少妇的丈夫狠狠打了一顿,将人打了个半死。 少妇的丈夫是家中的独子,被打了个半死,那户人家将儿子送进医馆救治,大夫说伤的太重,怕是很难救活,就算是花了重金救活他,他这辈子也只能瘫在床上了。 那户人家悲怒交加,一张状子告上了玉华县的衙门。 玉华县的知县一听说告的是宫中贵人的亲侄子,就不想受理此案,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怎么敢审宫中贵人的亲人。 原本想糊弄过去的知县,无巧不巧的遇上了前来巡查刑狱诸事的京兆府沈推官。 这才有了王嫔的亲侄子王贵被抓进大牢之事。 王嫔气贵气,可还是疼侄子,那可是她们王家的根苗,万一有个好歹,她爹娘还不得活活哭死。 “只是抢了人,没动手?” 王嫔不太相信她嫂子的话,她知道侄子比哥哥当年狠多了。 “呃……还打了人……娘娘,只是打了人,没出人命……” 徐氏小声说了起来。 王嫔这些在宫里,跟嬷嬷们学规矩之时,也略略学了些律法。知道以她侄子的罪过,不至于被砍头,甚至还能以银代罚,多出些罚罪银,就能少判几年。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准备三千两银子,我这边也想想办法,让贵儿被判得轻些。” 王嫔皱着眉头,并不是很有底气的吩咐。 徐氏并不知道王嫔在宫中的处境,在她看来,皇宫中的娘娘,权势不知道有多大,只要她发句话,前朝的官员谁敢不听? 实际上王嫔半点儿权势也没有,若非王嫔出身贫寒,没有任何的背景势力,她根本没有机会生下孩子。 徐氏本就是个乡野妇人,进宫求见,她哪哪儿都不自在,一听娘娘发了话,就赶紧起身告退。 临走之时,倒是没忘记拿了一小卷银票交给王嫔。 王嫔见银票卷儿不算太小,心中还算满意。 不得帝宠,若是再没些银子傍身,她在宫中就寸步难行。 徐氏走了,王嫔赶紧数银票。 打开小卷一看面额,王嫔脸都黑了,十两一张的银票,总只有四十张,四百两银子,够干什么的! 王嫔根本不相信她哥哥只给她四百两银子,必是徐氏从中贪了许多。 若非王家只有徐氏生的王贵这么一个男丁,王嫔都不想救他了。 王家极其的重男轻女,就算是王嫔入宫,王家因女得富,也没有改变王家人的观念。 王嫔有四个侄女儿,分别是招娣,盼娣,引娣,来娣,四个姑娘加起来,都没有王贵这一个弟弟有分量。 玉华县的大堂上,知县一脸愁苦的审案。审的就是王贵强抢民妇之案。 王贵仗着姑姑是宫中的贵人,根本不将知县放在眼里,傲气的不行。 坐在一旁听审的沈陆爽,冷眼看着嚣张的王贵,虽然一言不发,可面色阴沉,不悦之色让知县大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知县心里大惊,他可知道这位小沈推官是刑部尚书的侄孙子,刑部那位铁面判官的亲传高徒…… 天啊!他怎么把那位铁面判官给忘记了,这案子若不依律而断,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怕是再也戴不了几天了! 说不定自己还能以徇私枉法的罪名,去刑部大牢里住一阵子…… 越想越害怕,知县重重一拍惊堂木给自己壮胆,厉声大叫:“来人,将人犯拖下去,打二十棍杀威棒!” 王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拖下去,狠狠的打了起来! 惨叫之声响起之后,知县大人偷眼看小沈推官,见他脸色不那么阴沉了,知县心中有了底,知道这个案子该怎么判了。 徐氏刚刚回到家中,立刻凑了三千两的银票往县衙送。 可她和丈夫刚刚赶到县衙,就听说她儿子的案子已经审完了。 王贵因为强抢民妇,以及殴打百姓至一死一重伤,被判了斩刑,只等刑部复核勾决便要行刑。 徐氏当时就瘫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 原来王贵打伤的少妇丈夫,在送到医馆后熬了不到一天,就伤重不治死了。 原本的打伤人就成了打死人,王贵犯罪的性质就变了。 大楚律写的明白,故意伤人致死者,斩! 第428章 心愿落空 有小沈推官盯着,玉华县知县不敢耽误,立刻将卷宗呈送刑部。 八月至九月,是刑部集中复核各地衙门呈送斩刑卷宗的时间。王贵的案子正好赶上了。 若是王贵再晚一个月犯案,他的斩刑复核就会延迟至明年秋后,便能多活一年,也能多给宫里的王嫔一些“运作”的时间。 只过了三日,刑部的审批行文就到了玉华县知县的手中。 次日,王贵就被押上刑场,于午时三刻被砍了脑袋。 王家的天都塌了,他们的独根苗没了,连个香火都没留下。 王嫔的父母大悲大怒,两人叫着要进京喊冤告御状…… 王嫔听说侄子被砍了头,生生哭昏了过去。 被救醒之后,就冲出门去万辰殿外跪着,哭求皇上为她侄子做主伸冤。 五公主听说生母在万辰殿外跪求,立刻赶到万辰殿,跪着哭求她生母不要闹事,说表哥是罪有应得。 王嫔本就因为生下龙凤胎之时,儿子夭折了女儿却活下来,一直觉得是女儿夺了儿子的运,不只是对亲生女儿不亲近,还时常在私下里虐待她。 如今听女儿直说王贵罪有应得,愤怒到失去理智的王嫔疯了一般的撕打五公主,还一直叫着:“你这贱丫头害死亲哥哥,你怎么不去死……” 就算是宫女太监们及时出手救下了五公主,五公主也被她的生母打肿了脸,面颊上还被王嫔用指甲划了几个血口子,看上去好不吓人。 替父皇在万辰殿批折子的太子听到太监的禀报,匆匆出来之时,宫女太监们已经将王嫔和五公主母女分开了。 王嫔疯起来战斗力着实了得,拉架的宫女太监几乎是个个挂彩,五公主更是伤得像个破碎娃娃。 一看到太子哥哥出来,五公主凄厉地叫了一声“太子哥哥”,就昏死在宫女的怀中。 得了消息匆匆跑来的太医赶紧救治五公主。 而愤怒的王嫔却还在狠狠啐着五公主,口中不住的骂着“小贱蹄子……”之类的污言秽语,活像只疯狗一般。 在坤仪宫中,和皇后一起教六皇子的宁康帝听到太监的禀报,气的脸都黑了。 “来人,传朕旨意,将王嫔玉碟除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皇后没有说话,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五公主自从搬出来独居一宫之后,基本上不怎么见她的生母王嫔,怎么就突然…… “皇上,您既然将王氏玉碟除名,那五公主该记在谁的名下?” 皇后轻声问道。 “这……要不就记在你的名下?” 皇后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拒绝了皇帝的提议。 “皇上,妾身有瀚儿和昊儿就足够了。” 皇后的语气中透着无尽的悲伤,宁康帝心头一沉,立刻将皇后揽在怀中,低声说道:“是朕没有想周全,你别难过。” 皇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是妾身不会教女儿,妾身不敢再试了……” 停了片刻,皇后又说道:“皇上,当年刘嫔因难产而死,不如就将大皇子和五公主记在她的名下吧。” 听皇后提起刘嫔,宁康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涩声说道:“也好……” 刘嫔是个极温顺安静的女子,眉眼儿有几分像皇后,她的出身只比王嫔高一点儿,是个地方小吏的女儿。 当年刘嫔怀了身孕,就因为太医诊出她怀的是个皇子,就遭了暗害早产,分娩之时难产,以致一尸两命。 大皇子听说养母王嫔在万辰殿外大闹,还重伤了他如今名义上的亲妹妹五公主。 只冷冷笑了一下,连去看看的面子情都不做。 自从生母被废,外祖父被抄家灭门,大皇子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人虽然活着,却没有一点儿活气。 接到被记到过世的刘嫔名下的圣旨。 大皇子像个提线偶人一般,面无表情的接旨谢恩,仿佛那旨意与他无关一般。 五公主满心想着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父皇就算是为了补偿自己,也得将自己记在皇后名下。 接到自己被记在过世的刘嫔名下的圣旨,五公主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会这样?那刘嫔都过世好多年了,父皇怎么会这样安排?她这有娘和没娘有什么区别? 反应过来之后,五公主嚎啕大哭,眼泪湿透了她脸上包扎伤口的帕子,腌得伤口剧痛,五公主生生疼昏了过去。 服侍五公主的奶嬷嬷知道五公主的心愿,便悄悄去东宫求见太子。 不论太子行事如何果断,除了亲弟弟之外,对其他的兄弟姐妹,太子都保持着相对疏离的态度。 可在宫人的心中,太子都是那么善良温柔疼爱弟妹,求到太子面前,五公主就一定能得偿所愿。 太子听完五公主奶嬷嬷的哭求,神色很冷。 “五妹嫌弃刘嫔的身份低微么?” 五公主的奶嬷嬷震惊极了,不敢相信这样诛心的话竟然是从太子口中说出来的。 “不不不,太子殿下您别误会,实在刘娘娘已经仙逝,不能照应公主啊!公主自小不受王娘娘待见,若非殿下出手,只怕公主都……求殿下再救公主一回吧!” 五公主的奶嬷嬷拼命的磕头请求。 “五公主有何难要孤去救?” 太子冷冰冰说了一句。 自从他知道五公主在秋宴上向他的小白妹妹发难之事,司晨瀚就已经收回了对五公主的那点子怜惜之心。 他救人倒是救错了,竟救了个白眼狼! 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小白是他没过门的太子妃,五公主竟敢那样对小白,真当他这个太子脾气好不成? 五公主的奶嬷嬷被太子问得一愣,五公主现在的确没有什么需要人救的。她只是想记在皇后的名下,成为太子的亲妹妹。 “若是五公主觉得刘嫔的身份太高了,配不上她,孤可以建议父皇将她记在其他宫女子名下!” 太子冷冷说了一句,大袖一拂便走了。 立刻有小太监上前,将五公主的奶嬷嬷连推带搡,撵出了东宫。 五公醒来后听说奶嬷嬷去求太子殿下,心中还存了极大的希望,可当她看到神不守舍奶嬷嬷回来了,就知道自己的心愿不可能实现,眼泪又涌了出来。 当五公主听奶嬷嬷说完她求太子的情形,五公主遍体生寒。 自小在宫中长大,五公主一点儿也不缺心眼,她听出来太子哥哥的警告,也知道这警告因何而来…… “程小白,我与你势不两立!” 紧紧咬着牙,五公主在心里暗暗地发誓…… 第249章 家贼难防 程小白并不知道,因为五公主对她的挑衅,她的双陆姐姐暗中出手,既维护了律法的公正,为受难者伸冤,也为她狠狠的出了一口气。 这天程小白忙中偷闲,在帮她阿娘安排好送各府亲朋好友的中秋节礼之后,带着弟弟一起溜小侄子。 小玄铭虽然被它祖母和阿娘狠狠教训过了,可还是喜欢腻在它小姑姑的怀中。为了占空儿,小白只能抱着小咩咩。 二人一狼正在狼苑外的园子里晃悠,小玄铭突然扒着它小姑姑的裙角,在心里急急叫了起来。 “小姑姑,你快看小二叔叔鬼鬼祟祟地进了狼苑……” 程小白从花树后的空隙一看,还真是她小二哥一个人进了狼苑。 小玄铭形容的一点儿都没错,真是鬼鬼祟祟的! 小二哥好奇怪啊,为啥进狼苑还要鬼鬼祟祟,也没人拦着他不许进啊! “铭儿,你偷偷回去,别让你阿爹阿奶发现,看看你小二叔想干什么?” 好奇心极重的程小白轻轻摸摸小侄子的头,在心里吩咐。 小玄铭兴奋的直点头,然后瞬间消失,程小白都没看清它是怎么跑的。 小玄铭可能是世上唯一一只不使用任何隐身道具,都不会被狼王狼后神识发现的生物,这点连程小白都做不到。 “姐姐,为什么要让小铭儿去听小二哥说话?” 小咩咩抱着他姐姐的脖子,用气声小小声的在姐姐耳边低声问。 “姐姐也不知道,只是有种直觉,小二哥有好玩的事情,他还想带上姐姐。” 程小白小声回答。 “哦!那一定是小二哥错了!” 小咩咩毫无理由的偏向姐姐,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程小白笑着亲了亲弟弟的小脸,小咩咩白嫩嫩的小脸立刻浮起了红晕。 虽然阿娘说咩咩是个大孩子了,不可能让人随便亲亲,可是小咩咩真是喜欢让姐姐亲亲啊! “姐姐,咩咩都四岁了,可以学武了吧?” 小咩咩很羡慕哥哥姐姐们那高来高去的身手,早就想学了。 之前宁氏怕伤了小咩咩的身子骨,不许他学。可当小咩咩听说姐姐两岁就开始习武了,就天天磨他阿娘。 宁氏被磨的没法子,答应他四岁之后可以学,如今小咩咩三岁半,他自觉的四舍五入一下,相当于四岁,就再次提出了这个要求。 程小白抱着弟弟颠了颠,小声说道:“也不是不行,不过咩咩学武得听姐姐的安排。” 小咩咩开心的拼命点头,抱着姐姐一通热情的口水洗礼,幸亏程小白不是她小二哥,没有洁癖,要不还得丢下弟弟去洗脸。 自从黑妞妞身体好了之后,它的奶水就越来越充足,小玄铭又是个独生子,根本就吃不完那么多的奶水。 狼后就让黑妞妞喂小咩咩吃奶,免得浪费了那样充满灵气与能量,还特别温和不伤人的奶水。 小咩咩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好意思趴到狼大嫂怀里吃奶,黑妞妞就让小白挤了自己的奶水,每天早晚给小咩咩喝一碗。 只喝了十来天的狼奶,小白就发现弟弟的身体外表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可身体的强度,速度,韧性与耐力都比从前强了许多。 现在给小咩咩打基础,正是最好的时机。 若非如此,程小白也不可能答应的这么痛快。 姐弟俩说好了学武之事,小玄铭也从狼苑中回到它小姑姑小叔叔的身边。 “小姑姑……” 突然出现在程小白裙边的小玄铭,学着它咩咩小叔叔的样子,眨巴着天真无邪的一双金碧色的眼睛,卖萌! 聪明的小玄铭观察了几天,发现咩咩小叔叔这招特别灵,立刻活学活用上了。 程小白还真架不住小侄子这么卖萌,便又随地坐下,让小侄子趴在自己的腿上。 小玄铭如今是见风长,程小白已经没有办法同时抱着弟弟和小侄子了。 只小玄铭一只,就能占满她的怀抱。 “小姑姑,小二叔叔说有个客栈里有个特别厉害的大坏蛋,叫阴南天,他想请阿爷阿奶帮他抓住这个大坏蛋。” 小玄铭心满意足的趴在小姑姑的腿上,小声的告密。 程小白眼睛陡然一亮,这么好玩刺激的事情,她小二哥居然不来找她!难道她程小白的身手很差么? 她都能和小大哥打个平手了,打十个小二哥也不在话下,小二哥怎么可以不找自己? “铭儿,你小二叔叔可说了抓人的时间?” “嗯……没有,小二叔叔说要等什么时机。” 小玄铭用小爪爪扒拉着咩咩小叔叔,企图将他扒拉开,好独占小姑姑的怀抱。 小咩咩虽然不想离开姐姐的怀抱,可他很疼小玄铭的,便主动下来,偎在他姐姐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小侄子那油光水滑,比丝绸手感还好的玄色皮毛。 小玄铭立刻钻进他小姑姑的怀里,用脑袋顶着小姑姑的脖颈,使劲的蹭啊蹭的,开心的小尾巴都快旋成小风车。 程谨竹说完正事出了狼苑,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妹妹已经派了个小探子,将他的请求打听得清清楚楚。 忙得恨不能将自己分成八个人的程谨竹,急匆匆出门去了刑部。 这几日经办的一个案子,人犯死不招供,已经在暗房熬了几天,现在火候应该差不多了,晚上加个班,得到口供就能将这个案子尽快审清,还受害人一个虽迟但到的公理。 程谨竹走后,狼王问狼后, “雪儿,刚才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儿?” 狼后想了想,笑了起来。 “刚才必是小铭儿来过了,那小家伙速度快,又会隐匿身形,可那一身小奶味儿它可藏不住。” 狼王点点头,笑着应声。 “怪不得我的神识没有任何波动,我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奇怪,原来是小铭儿捣的鬼。这小崽子淘得很,将来可不能让它跟三崽子接触,要不小铭儿还不知道得学成个什么样!” 想起三儿子的“丰功伟绩”,狼王是真头疼啊! 本本分分当匹狼不好么,它那个三儿子,那鬼心眼儿多的,简直是没法子说! 看它把永宁关的战马都教成什么样了? 这阵子又教它玄儿叔向皇帝讨二十年的军饷,他咋不上天啊! 第430章 神奇的小崽子们 被狼王吐槽咋不上天的狼小三,还真有个飞天的大计划,只不过还在策划阶段,狼小三已经在暗戳戳的收集羽毛了。 “小铭儿知道了,崽崽就一定会知道,崽崽知道了就一定要参加,跟在我们身边,我们还能保护她,要是她自己单独行动,那可绝对不行。雪儿,要不我们干脆告诉崽崽吧?” 没有人和兽比狼王狼后更了解程小白。小玄铭来偷听,狼王狼后立刻知道这是它们宝贝崽崽的主意。 就像是程思则和宁氏生的小白,是给狼王狼后生的一般,狼大哥和黑妞妞生的小玄铭,就是给程小白这个小姑姑生的。 除了吃奶之外,小玄铭从来不黏着它阿娘,更不沾它阿爹的边儿。 狼大哥想和儿子亲近亲近,都得求它崽崽妹妹发话,要不小玄铭才不肯让它阿爹靠近。 亲生爹娘尚且如此,就不要说其他的叔叔姑姑们了。 狼王狼后发现,它们的小孙子玄铭明显更亲近人类,真是又高兴又心酸。 在它们的传承记忆之中,上古玄狼一族出生时是狼形,十岁之后就会化形为人,从此以人形生活,只有在每个月的月圆之时,才会化身为狼。 每一只真正的玄狼,其实都是上古神人的伴生神兽,当他们化形为人之后,就会与自己专属的上古神人相伴而生,同生共死。 所以真正的玄狼,都会本能的更愿意亲近人类。 所有上古神人,在最后一场大战之中死亡殆尽,玄狼一族除了两只刚刚出生的小幼崽被保护起来之外,其他的玄狼全都随自己的主人战死了。 而那两只小幼崽失去了伴生神人,也就失去了化形的机缘。只是将上古玄狼的血脉传承下来,算起来到现在已经将近万年了…… “玄镜,你怎么了?别不高兴,小铭儿是真正的玄狼,这可是我们一族盼了上万年的大好事啊!” 狼后轻轻顶了顶狼王的脑袋,低声安慰。 狼王咧嘴一笑,赶紧说道:“雪儿我没不高兴。小铭儿是我们玄狼一族的希望,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我就是想,要是其他的崽子也能生出小玄狼该多好啊!” 狼后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看小玄铭出生的那么艰难,只怕这机缘是逆天而为,一次也就算了,再来几次,天上那位还不得疯啊!” 狼王没说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可别让它真的见到那位,要是见到了,不管打不不打得过,高低都狠狠打一场! 问问她凭啥不让玄狼一族重现世间! 狼王狼后说私房话的时候,程小白正开动脑筋怎样帮她小二哥抓那个毒王阴南天。 在宫中带着弟弟帮父皇批折子的司晨瀚,突然心头一紧,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哥哥,你怎么不写了……” 看到哥哥提着笔,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歪头一看,见哥哥脸色不太对劲儿,小皇子就赶紧问了起来。 “啊……没什么,哥哥刚才走神了……” 摸摸弟弟的头,司晨瀚干脆将待批的折子合了起来。 真不知道那些大臣三五不时上这些没有任何实际内容的请安折子到底要干啥? 洋洋洒洒上千字,就只是请安问好,半点正事都没有,朝廷上的官员都这么闲么? 自从替父皇批了半年多折子,司晨瀚都不知道这样想过多少次了! “昊儿,哥哥有事要出宫一趟,不方便带着你,你去母后宫里待上半天,好不好?” 司晨瀚直觉自己应该出宫一趟,便和弟弟商量起来。 “出宫?哥哥你要去哪里,是去找小白姐姐么?” 一听出宫二字,小皇子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那热切兴奋的小眼神,让司晨瀚实在没法子找个借口骗弟弟。 “昊儿……哥哥不去找小白姐姐,要去找小白姐姐的二哥,你还记得么,就是那个在刑部的谨竹哥哥……” 司晨瀚想了想,决定只告诉弟弟一半的出宫行程。 “啊……哥哥是去见谨竹哥哥啊,那昊儿还是去母后宫里吧!” 小皇子的眼中立刻没了光彩,蔫头耷脑的小声说了一句。 天不怕地不怕,简直是宫中小魔星的六皇子,居然怕程谨竹这个他只见过几回的哥哥。 关键是程谨竹从来没对小皇子做过任何令他害怕的事情。 要不是弟弟每回见到程谨竹之时,司晨瀚都在一旁,司晨瀚都忍不住要怀疑程谨竹对他弟弟做了什么…… 将弟弟和没批完的奏折一起打包送进坤仪宫,司晨瀚立刻乔装打扮一番,一个人出宫了。 宁康帝看看高高的一摞奏折,再看看板着小脸,一边吃点心一边盯着自己的小儿子。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的太子生怕他这个父皇不认真批折子,还给他放了个小监工…… 就问谁家父皇像他这么惨,被两个儿子吃得死死的! “父皇不许走神!” 小监工咽下口中的点心,板着小脸开口了。 宁康帝突然有种小时候去上书房读书,被先生盯着的诡异感觉。 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宁康帝还得笑着应一声,“诶,父皇不走神……” 然后努力专心的批折子。 小皇子一边监工,一边在心里暗自计划起来…… 批折子本来就是父皇的事情,父皇偷懒,全推给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忙得都没有时间带他出宫去见小白姐姐,要是…… 宁康帝刚批完一本折子,拿下一本的时候,就听到了个甜津津的叫声…… “父皇……” 宁康帝震惊的手一颤,折子掉到了地上。 用力揉揉眼睛,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笑得正甜的小儿子,宁康帝突然大叫起来。 “思兰快来,昊儿出事了……” 正在内殿忙着的皇后一听这话,慌忙撂下手中的事情,飞快奔了出来。 “昊儿……昊儿这不好好的,皇上您怎么胡乱说话!” 惊讶的皇后看到完好的小儿子,不由嗔怪的说了起来。 “不不不,昊儿一定出事了,他……他冲着我笑,笑的甜极了……” 宁康帝指着小儿子,手都颤抖起来。 小皇子努力回想小白姐姐哄她阿娘的样子,跳下来走到他父皇身边,嗖嗖爬了上去…… 宁康帝被突然亲近自己的小儿子彻底吓傻了…… 第431章 大无语…… 皇后看到丈夫因为小儿子爬上膝头而整个人都僵硬起来的,不由摇头轻笑。 小皇子的性子是有亿点点轴的,他认准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底。 所以就算他的父皇很僵硬,小皇子还是按照自己跟小白姐姐学的撒娇之道,一步一步的进行。 先甜甜的叫一声,然后再抱肩膀…… 呃……他的胳膊太短了,抱不过来怎么办?那就抱脖子吧,反而离的不远,又能抱过来…… 再然后……开口提要求! “父皇,好父皇,往后你都自己批折子吧,不要让太子哥哥批了……” 小皇子抱着他父皇的脖子,模拟他小白姐姐撒娇时的声音,别扭的叫了起来。 宁康帝差点儿被他小儿子吓的原地跳起来! 他的耳朵没出问题吧,那奶娇奶娇的声音,是他这冷面无情小儿子的发出来的? 皇后也吓得冲过来摸上儿子的额头,这孩子别不是发热了吧,怎么还说上胡话了? “父皇……好父皇……你就答应昊儿吧……” 再一波重击袭向宁康帝,宁康帝都没想明白儿子提的是什么要求,就一个劲儿的连连点头。 “好好好,昊儿要什么父皇都答应……” 目标达成,小皇子没有一丝留恋的立刻从他父皇膝头跳下来,又板起了小脸。 “父皇金口玉言,答应的事情不许变卦!” 再度被小儿子暴击一回的宁康帝有点儿茫然的看向皇后。 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提示。 “皇上,您答应昊儿,往后都自己批折子,不让瀚儿带批了。” “啊……这怎么可能?朕怎么会……好吧,朕答应了!” 刚要否认,宁康帝就看到小儿子眼里开始积蓄暴风雨! 这个小魔星哭了可太难哄了,宁康帝宁愿批折子也不想哄愤怒的小儿子,只得硬生生改了口。 小皇子听到最后一句,眼中的快要成形的暴风雨才算消散开了。 又坐回他父皇的对面,板起小脸,继续监工。 宁康帝不得不继续苦哈哈的批折子…… 才出宫没多一会儿的太子突然觉得身上一阵轻松,仿佛甩掉个大包袱似的。 太子可不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好弟弟给他解决了一个多大的麻烦。 将程谨竹约出刑部,去了刑部附近新开张不到三个月太和楼。 这太和楼是程谨枫专门为他二哥开的,整个三楼都专属程谨竹一人,他在此可休息可读书可会客可饮宴…… “殿下找我何事?” 程谨竹不知道太子为什么突然来找自己,他的公务繁多,就不绕圈子了,直接了当的问了起来。 “谨竹,刑部近日是否有棘手的行动?” 太子直接问道。 程谨竹心中一怔,的确是有个棘手的行动,只是除了他大舅舅舅,他的狼阿爹狼阿娘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啊,太子怎么会这样问? “是有一桩棘手之事,我们掌握了毒王阴南天的下落,却不敢贸然抓捕。” 程谨竹低声说道。 “毒王阴南天?那个医仙谷的叛徒?这事小白知道么?” 太子追问一句,惊得程谨竹几乎要跳起来。 “我怎么可能告诉小白这种事情!她当然不……” 程谨竹说到后半句,突然没了底气。 以他狼阿爹狼阿娘对他妹妹的宠溺,小白只要撒个娇,他狼阿爹一准儿扛不住,什么事儿都得被小白套出来。 “我没告诉过小白,但我不知道小白是否已经知道了。” 程谨竹有些苦恼的低声说道。 司晨瀚点点头,他此时知道自己刚才那突然的不安是怎么回事了。 一准是小白知道这事,说不定…… “谨竹,你回刑部啊,我先走了……” 司晨瀚越想越心惊,立刻跳起来便往外走,程谨竹看到他这样的反应,脸色刷的白了。 “我和你一起去……” 司晨瀚拦住程谨竹,低声说道:“你身手太差,不行,赶紧通知狼叔狼婶。” 被赤果果的鄙视了,程谨竹心中好气,却还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他的身手在普通人里的确算最好的,可是和他大哥,妹妹,包括太子这些个学武天才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太子和程谨竹分头行动,一个回家搬救兵,一人直接去了那个客栈。 在距离客栈还有两里路的巷子里,太子找到了易容之后,变成个黑黢黢少年的程小白。 看到小白妹妹竟然是孤身一人,太子吓的魂儿都要飞了。 太子看到程小白是一个人行动,却不知道在程小白身边,始终会有隐身相伴的狼王玄镜。 “小白……” “晨瀚哥哥……” 一黑一黄,一高一矮两个少年对了个正对面,两人同时小声叫了起来。 这两人都是不论对方如何易容,都能一眼认出对方来。 “小白你想干什么?不是会想自己去抓那个毒王阴南天吧?” 司晨瀚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一把抓住小白的胳膊,急急低声问了起来。 他可知道小白妹妹滑得像一尾小鱼,但凡他一松手,小白就会溜的无影无踪。 “你怎么知道……” 程小白震惊的瞪大眼睛,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露馅儿的。 “你啊……算了,我陪你一起去抓人。知道你功夫好,可也不许逞能,首先得保护好自己。” 司晨瀚揉揉小白的头,无奈的说了一句。 隐形的狼王怒视司晨瀚,司晨瀚感觉到有人在瞪自己,可是四下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崽崽,这臭小子坏的很!” 狼王愤愤的给他闺女佳音。 程小白在心里敷衍地应和,这几年来,狼王一直在它宝贝崽崽耳边拼命说司晨瀚的坏话。 程小白起初还认真反驳,到现在已经是习惯性的敷衍应付了。 晨瀚哥哥好不好,程小白心里最清楚。 长大了的小白,对人和事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这份判断能力,是她两位阿娘极为用心地教出来的。 客栈中的白发人,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恐,这种惊恐让他本能的想逃,逃得越远远好…… 将徒弟抓起来丢进马车,偷偷开了小门,白发人带着徒弟一阵疾风似的溜了…… 第432章 没抓着…… 白发人带着徒弟溜了。 以神识锁定那个小院的狼王立刻发觉了。 狼王发觉那个白发人身上仿佛有什么能隔绝他的神识,让连白发人的样子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个模糊的样子。 白发人的徒弟狼王倒是看得很清楚,又残又老又丑的样子,真是恶心着狼王了。 狼王就没见过比他更难看的人。 “崽崽,那两人已经逃了,往北门方向逃蹿。” 狼王立刻报信儿。 程小白立刻抓住司晨瀚的手,低声叫道:“晨瀚哥哥,那人往北门方向逃了,我们赶紧追。” 司晨瀚被他小白妹妹抓着手,就算是易了容,脸上都透出羞红,耳朵尖儿已经红透了,仿佛能冒出热气。 这可是小白妹妹第一次主动拉他的手啊! “好……我们追……” 司晨瀚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晕乎乎的本能答应。 两人拉着手,运起轻功往北门方向飞去。 狼王心里这个气啊! 这会儿可是大白天,你们俩的速度越快就越吓人! 无可奈何的狼王只能用神识裹住这两人,好歹遮一遮这两人的行踪,免得京城里传出大白天闹鬼的新闻! 白发人一路狂奔,可他心底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却并没有消失…… 在飞奔之时,白发人抽冷子望后一看,只见浓浓的紫金之气急追而来,那是…… 白发人惊得连马车都不要了,回身抱起徒弟,纵身闪动,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刚刚瞬移到北门外,一道惊雷就毫无预兆的直直劈了下来。 白发人慌忙丢出一个什么东西,替他生受了雷劈,他自己则抱着徒弟飞蹿到北门外不远处一个人头攒动的骡马市,藏在了人群之中。 程小白和司晨瀚到雷劈过的地方之时,看到焦黑的地面上,有一小片被劈成渣渣的古怪粉末。 司晨瀚蹲下来仔细检查,双眉渐渐皱了起来,越皱越紧。 “晨瀚哥哥,这是什么?” 程小白见她晨瀚哥哥蹲在地上,盯着那一小片古怪粉末看了好一会儿,便也蹲下来,边上手拨弄,边好奇地问了起来。 司晨瀚赶紧抓住他小白妹妹的手,不让她碰到那片古怪粉末。 “小白,这是傀儡之晶被雷劈后的粉末,千万不要碰。” “傀儡之晶是什么?” 好奇宝宝程小白问了起来。 “傀儡之晶是炼制傀儡替身的材料,这东西邪门的很,你别碰。” 看到那片古怪的粉末,司晨瀚似乎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几个画面,多了些从来不曾想起的记忆碎片。 “烛幽魔帝……” 司晨瀚突然喃喃说了一句。 “晨瀚哥哥,烛幽魔帝是谁?” 程小白好奇地问道,这个名字一听就不像普通人类,好怪啊! “我也不知道……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个名字,应该……是敌人吧……” 司晨瀚并不很确定的说了一句,突然抱着头,满面痛苦之色,头疼,好疼啊!那仿佛是扯动灵魂的痛! 程小白立刻将手搭在司晨瀚的手腕上,仔细诊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司晨瀚的身体,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可他面上的痛苦神色也不像是做假,大颗大颗的汗珠子直往地上砸,落在了傀儡之晶的残存粉末上,激起一阵黑烟,那点粉末顿时化为乌有。 惊雷劈中白发人的傀儡之时,他就已经喷了好大一口鲜血。 毕竟要想瞒天过海,他就得将自己的心头血滴入傀儡之晶进行炼制。这样才能让天道认定那个傀儡就是他本尊。 当傀儡之晶粉末被司晨瀚的汗水化为乌有之后,白发人与傀儡之间的最后一点点联系就彻底消散了。 白发人心头又遭了重击,闷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疼得他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师父……”李清菡吓坏了,赶紧扑到她师父身上大叫起来。 骡马市上的人见着老的老,残的残,瞧着怪可怜的,还主动将他们抬到板车上,拉着送去医馆救治了。 司晨瀚的疼痛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小白别担心,我没事,我们继续追?” 狼王在一旁听了这话,轻嗤了一声,在心中腹诽…… “还追?就你那一身明晃晃的紫金气,隔几十里都能看到,还追个屁!” 腹诽完了,狼王才在心中给它宝贝崽崽传讯。 “崽崽,别追了,你一身浓的刺眼的功德金光,那小子也是一身紫金气,实在太显眼了,你们还没发现坏人,怕是就先被坏人发现了。咱们先回家想法子吧。” 程小白一愣,她是能看到她晨瀚哥哥身上的紫金气,可真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那么浓的功德金光。 “晨瀚哥哥,你远远看到我时,我是金灿灿的么?” 程小白好奇的问了起来。 司晨瀚笑着点头道:“是啊,小白妹妹身上的功德之力,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浓。” 程小白沮丧的低下头,不开心的说道:“那还抓什么呀,都没看到坏人,我们怕是就会被坏人先发现了。” 司晨瀚听了这话,也明白过来,赶紧摸摸小白妹妹的头,温柔的抚慰起来。 “小白别着急,晨瀚哥哥一定想办法隐去咱们身上的金光。” 程小白叹了口气,自责地低声说道:“本来想帮小二哥抓坏蛋的,没想到却怕坏蛋惊跑了,再想抓他可就难了……我真是给小二哥帮了倒忙!” 司晨瀚赶紧说道:“不难不难,小白不着急,晨瀚哥哥来想办法!” 程小白抬起头,看向司晨瀚,严肃地说道:“不要,晨瀚哥哥,我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能一有麻烦就丢给别人!” 司晨瀚一愣,小白妹妹这突然的拒绝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是别人啊! 司晨瀚不知道,为了不让女儿轻易被人拐跑,他的宁姨和狼婶儿真是下足了功夫,已经将小白培养的相当独立坚韧,自信自强! 外表是个小甜宝的小白,内心其实相当的独立刚强! 第433章 这只是个开始 程谨竹刚回家,他一向神采飞扬的妹妹就耷拉着脑袋迎着他走了过来。 “小白,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程谨竹面色立变,快步上前拉着妹妹的手,急急的问了起来。 “小二哥,去你书房说话。” 程小白闷闷地说道。 “好,你先去书房等哥哥,哥哥去给娘亲请个安就立刻过去。” 程谨竹怔愣一下,立刻安排起来。 程家的孩子规矩特别好,出门之前,要向母亲禀报,回家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去上房请安,告诉母亲自己已经回来了。 程小白到了她小二哥的书房没多一会儿,程谨竹就匆匆跑了进来。 因为是一路运起轻功跑回来的,程谨竹鼻尖上都渗出了汗珠子。 “小白,出什么事了,快告诉哥哥。” “小二哥,对不起,我把你要抓的犯人惊跑了。” 程小白耷拉着脑袋,愧疚地说道。 程谨竹微微一想,便知道妹妹说的必是那毒王阴南天。他在客栈外放了眼线的,下午收到了毒王阴南天连账都没结就突然离开的消息。 “没事儿,小白别难受了,小二哥早晚都会把阴南天抓回来。” 程谨竹将妹妹按进椅中,笑着哄她。 “可是……那人可能抓了,这一次机会这么好……” 程小白越想心里越不得劲儿,她原本是想帮哥哥的,可是却帮了倒忙。 “真没事儿,小白,你和哥哥说说当时的情形,下次再有了那阴南天的消息,哥哥就能想出应对之策了。” 程小白点点头,兄妹二人细细说了起来。 用了小半个时辰哄好了妹妹,看着妹妹眼中又有了神彩,心里这才踏实了。 送妹妹回房,看到咩咩搂着小玄铭,坐在妹妹的房门前,眼巴巴看着院门的方向,程谨竹不由笑了起来。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在他心里,还是小小一只奶团子,需要全心全意呵护的妹妹,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有了依赖她的小弟弟和小侄子…… “姐姐……” 一看到姐姐出现在院门口,咩咩和小玄铭就冲了过来。 小玄铭的速度极快,一头撞进小姑姑的怀中,哼哼唧唧的撒娇,控诉小姑姑已经大半天没理它了。 小咩咩落后几步,也冲过来,拉着姐姐的衣袖,仰着小脑袋热烈地叫着“姐姐”,一又黑又亮的眼睛忽闪着,仿佛满天的星子都在他的眼中。 程谨竹看着抱成一团的妹妹弟弟和小侄子,笑着悄悄离开了。 有弟弟和小侄子缠着小白,小白应该没有时间再沮丧了。 转身进了狼苑,程谨竹看到狼阿爹狼阿娘在房中等自己,没由来的,心情就轻快了许多。 刚才他为了安慰妹妹,是故作轻松不在意的。 事实上,毒王阴南天的逃脱,让程谨竹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之感。 “竹儿不要担心,你狼阿爹的神识已经锁定了那个阴南天,只要他再进京城,我们一定会立刻发现。” 狼后先给小二儿子吃了一颗定心丸。 “太好了,谢谢狼阿爹狼阿娘……” 程谨竹立刻站直身体,整理衣裳,恭恭敬敬地行礼拜谢。 狼后将小二儿子扶起来,将自己的推测说给他听。 “竹儿,我怀疑那个毒王能看到小白身上的功德金光。还有太子,他如今的紫金神气已经很浓厚了,那个毒王可能也能看见。” 程谨竹点点头,若是这个原因,阴南天的逃脱就说得过去了。 可是那个阴南天也就是毒术了得,并不是修行之人,他怎么会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功德金光呢? “狼阿娘,阴南天古怪的很!” 程谨竹沉声说道。 狼后点点头,缓声说道:“这人身上的确极有古怪。我曾试去感应此人的将来,看到的却只是一团灰黑迷雾。他要么不是此界中人,要么就是修行了瞒天密法,遮掩了自己的一切。” 程谨竹心里一沉。 若果然像狼阿娘推测的这样,想将阴南天抓捕归案,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狼阿爹,狼阿娘,若是你们有了阴南天的下落,一定不要贸然抓人。” 程谨竹生怕狼阿爹狼阿娘在阴南天手里吃了大亏,赶紧再三叮嘱。 就在程谨竹和狼王狼后商议之时,北门外骡马市上的医馆的后院厢房中,阴南天双眼紧闭的躺在小床上,一动也不动,看上去也就比活人多口气儿。 医馆的大夫检查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连连摇头叹气…… “此人心脉损伤极重,老夫无能为力……” 李清菡惊呆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师父怎么就心脉损伤极重了? “不,不可能,你胡说!你赶紧给我师父用药……” 抓着大夫,李清菡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 大夫挣脱李清菡的手,没好气的怒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都说了他已无药可救,你还歪缠个什么。你要真有孝心,还是赶紧带他回家,给他穿戴起来,好好的发送。” “你胡说,我师父根本就不会死……” 李清菡愤怒的尖叫,声音极为刺耳,气的小伙计一个劲儿的在旁嘀咕,“真是丑人多做怪……” “你放肆!” 自从夺舍到了胡长安身上,李清菡最最听不得的,就是一个“丑”字。 “你说什么?” 怨毒的盯着小伙计,李清菡独眼中的怒火几乎都要喷出来了,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李清菡恨自己这几年只顾着休养身体,就没跟她师父学习一点儿毒术,否则,这医馆中再别想有一个活人! 大夫赶紧将小伙计护在身后,这不只伙计,还是他妻子唯一的侄子,这孩子若是出事,他妻子娘家可就断了香火。 “你们赶紧走吧……” 大夫又说了一遍,还吩咐小伙计赶紧跑去叫辆车,趁着那白发人还没断气,赶紧将人送走。 躺在床上的白发人醒了过来,他吃力地说道:“清菡,我们走……” 李清菡见师父醒了,喜极而泣。 以瞎眼瘸腿的老年男子之身,做小女儿的情态,恶心的那位大夫都要吐了…… 以大夫的判断,这白发人必是回光返照,得赶紧撵他走,若是死在他的医馆,那可就太不吉利了! 第434章 缘起 没有客栈肯收一个半死不活的客人,这人死在客栈里,他们往后还怎么做生意? 拉车的车夫倒是个好心眼儿,告诉车上的师徒二人,骡马市往西十多里的山脚下,有个废弃的山神庙,可以暂时栖身。 白发人立刻叫车夫赶车去山神庙。 那里果然是一处废庙,门窗都破败不堪,四面墙和房顶还算完整,庙里也不知供的是哪尊神,神像都已经倒塌了。 车夫将白发人扶进破庙,白发人给了他一个小小的金锭子,差不多有一两多,车夫高兴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再三道谢之后才离开。 车夫走后,李清菡皱眉问道:“师父怎么给他那么多银子,讲好了车费只要五百文的。” 就算前世爬上了皇后的高位,可李清菡骨子里的吝啬小气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这世也是一样,对于银钱,李清菡看的甚至比前世还重。 白发人面色阴沉,他没想到徒弟在人间两世,竟然变得如此小家子气。 若非绝不可以……白发人是真想解开徒弟灵魂上的封印! 他真是受不了徒弟这样抠抠搜搜,连一文钱都要斤斤计较的性子。 “清菡,为师不缺钱,你也不缺,何必如此?” 白发人冷冷说了一句,看到徒弟眼中那藏着的不赞成,便又说了一句:“何况为师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 发了一笔小财的车夫,赶着车,哼着小曲儿回家。 似是不相信这一趟简单的活计就得了一两多金子,时不时把小金锭子拿出来,放在嘴边咬一咬,确认这真的是金子。 走着走着,车夫就觉得头晕眼花,一个倒栽葱就从车上摔下来,翻滚进路旁的小沟中…… 拉起的骡子不知道主人摔下车,还慢慢地往走…… 过路的行人发现车夫尸体之时,已经是十多天之后了,他的尸体早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认,手里还握着一块乌漆麻黑的东西,没人能认出那是一枚小小的金锭子。 白发人等车夫走后,掏出几枚丹药塞进口中,盘膝打坐了一个多时辰,面色才渐渐好了起来。 “师父,您全好啦!” 李清菡惊喜的叫了起来。 白发人看到凑在自己面前,那放大了好几倍的丑脸,顿时无比心塞。 每次当白发人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徒弟的丑脸,他的徒弟就会给他来个当头暴击,真是没有最丑只有更丑啊…… 若不是那丑脸身体里是他徒弟的灵魂,白发人早就将这个丑八怪碾成渣渣了。 “没事了,为师只需调息数日便可康复。” 白发人闭上眼睛不看徒弟,淡淡地说道。 李清菡应了一声,在他师父身边坐下,又开始在心中诅咒她所有的仇人们。 白发人师徒二人在破败的山神庙中暂时憩身。他们一个伤一个残,如今都没什么行动能力,这几日全靠在骡马市上买的干粮度日。 夜晚,东宫之中,带着弟弟睡觉的司晨瀚一直睡不踏实,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一个相当模糊的画面…… 那好像是一个战场,又好像不是…… 好些人在天空中,又有好些人在地底下,所有的人,全都模糊的只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 天地之间,只有一道如破锣般的狂笑之声…… 司晨瀚拼命的仔细听,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听出什么微什么君,其他的就什么都听不清了。 接着就是撕杀,天地之间全是金色的,黑色的,各种奇怪颜色的鲜血…… 一个金色的身影突然从天空中坠入深渊…… 司晨瀚只觉得心头巨痛,“啊……”的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哥哥哥哥……” 被太子哥哥惊叫吓醒的小皇子,赶紧扑到他太子哥哥怀里,用小手飞快的拍着哥哥的背,紧张地连声说道:“哥哥不怕昊儿在……” 已经汗湿寝衣的司晨瀚,心有余悸的抱着弟弟软软的小身子,低声说道:“昊儿不担心,哥哥没事,哥哥就是做了个恶梦……” 小皇子举起袖子拭去哥哥额头的汗,小声问道:“哥哥,恶梦是什么?” 三岁多的小皇子从来没做过噩梦,一时无法明白他太子哥哥感受的。 “恶梦是……” 太子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弟弟解释。他真心希望弟弟一生都不会做一个噩梦。 “没事了,昊儿先睡,哥哥得去沐浴。” 太子将弟弟放到一旁,准备起身下床。 小皇子飞快爬到床边,自己穿好了小鞋子,急急说道:“昊儿陪着哥哥。” 太子看看弟弟身上的衣裳也有点儿潮,可能是刚才抱他时沾了汗水,干脆将他抱起来,一起去沐浴了。 边给弟弟洗着,太子边回想刚才那似梦又非梦的画面,回忆那突如其来的锥心之痛。 不期然的,“烛幽魔帝”这四个字又跳了出来。 与那四个字相伴而来的,又是那引动灵魂的痛。 太子强忍着那样的疼痛,拼命的回想。 前几年太子就发现自己记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封印了。 一但他试图找出那些记忆,他就会受到极痛苦的莫名攻击,这种痛苦,只有与他小白妹妹在一起时,能缓解一些。 可惜和小白妹妹在一起,也不能让他解封那些记忆。 就在太子突发恶梦的同时,一向睡得无比香甜的程小白,突然在睡梦中疼出了一身冷汗。 而她在狼后空间中的神魂,也突然震荡起来。 狼后第一时间惊醒,立刻上前抱着宝贝崽崽的神魂,同时将狼王的神魂踹出空间,让它赶紧去看宝贝崽崽。 “崽崽……崽崽你快醒醒……” 狼王看到自家崽崽疼的缩成一小团,身下的褥子都被冷汗打湿了,赶紧跳上床,像崽崽小时候那样,将她的身子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中,用大尾巴不停的轻轻拍着崽崽的身子,抚慰着她! 在狼后怀中的小白神魂,渐渐安稳下来,狼后这才出了空间,赶紧跳上床,将崽崽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平时极少哭的小白,被狼后搂进怀中之后,突然悲伤的哭了起来…… “阿娘,崽崽好痛……” 破碎的呜咽声,哭碎了狼王狼后的心! 第435章 同人不同命啊! “玄镜,崽崽好痛……怎么办?” 狼后没有办法消除它宝贝崽崽的痛苦,急得直叫狼王。 狼王急得围着它媳妇闺女团团转。 看到媳妇怀里的崽崽双眼紧闭小脸煞白,小身体一直在颤抖,狼王心一横,变成人形盘腿坐到狼后的对面,一颗拳头大小的银色内丹,渐渐从狼王胸前浮现。 “玄镜,你……不行,用我的内丹……” 狼后大惊,立刻将崽崽放平,化身为人,盘腿坐下,将自己的内丹祭出…… 两颗内丹飞到程小白的头顶,都想进入她的身体,可是程小白的身体上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般,不论狼王或是狼后的内丹怎么努力想融进去,就是破不开那道屏障,根本接触不到它们的崽崽。 “雪儿,崽崽的身体排斥我们的内丹,你快收了……” 狼王在心底对狼后说了一句,也召回了自己的内丹。 狼王狼后收了内丹,刚要商量怎么办之时,一道玄色闪电从外面冲了进来,直直冲进了程小白的怀中。 “铭儿?铭儿不许淘气,姑姑不舒服……” 狼后吓了一大跳,拎着孙子的后脖颈,没好气的训了起来。 “奶奶放开我,我要救姑姑……” 小玄铭龇牙叫了一声,身子一扭就挣脱了狼后的手,跳回它姑姑的身边。 看到小玄铭小心翼翼的咬破它小姑姑的手指,狼王心中一震,立刻拦住了还要训孙子的狼后。 小玄铭用自己的头顶去蹭它小姑姑那渗出血珠子的手指头。 程小白的鲜血正抹在小玄铭头顶的六角星上,瞬间便渗了进去。 小玄铭额顶的六角星突然放射出金色的光华,将一人一狼笼罩起来。 这金光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才渐渐隐入一人一狼的体内。 当金色光华升起之时,程小白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渐渐消失了。 金光完全入体之后,一人一狼,以同样的姿势仰面朝天躺着,就连小肚皮微微起浮的频率都完全一样,两个小家伙都已经睡沉了。 在小白和小玄铭的额头,分别出现一个泛着金光的玄色六芒星,金光闪烁几次之后,这两颗六芒星就隐入皮肤之下,再也看不见了。 “玄镜,崽崽和小铭儿这是……” 狼后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声问狼王。 狼王无声大笑,笑的露出了后槽牙,它疯狂的点头,连连说道:“对对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崽崽是上古神人的转生,小铭儿就是她命定的伴生神兽!她们已经成功结契了。” 狼后喜极而泣!眼泪哗哗直淌。 上古玄狼一脉,终于能够真正的重现世间,这是多少辈银狼的心愿啊! “刚才崽崽和小铭儿是在结契么,怎么会没有天劫?” 在玄狼的传承中,上古神人与玄狼结契,是要经受九重天劫考验的,只有通过了这个考验,才算是结契成功,上古神人与玄狼自此同生共死。 可是刚才四周安静极了,别说是劫雷,就连点儿风声都没有。 狼王仰头向上看,它的视线仿佛穿透屋顶,看向无尽的苍穹。 “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走那些过场了。” 狼王挑挑眉,说出的话特别招人恨。 话刚说完,九重天之上,就卷起了极为恐怖的风暴,只不过那风暴再怎么狂躁,也始终不曾降临人世,只狂暴的咆哮了好一阵子,也就渐渐散去了。 原本和小姑姑并排躺着的小玄铭,睡着睡着就缩成一团,窝进它小姑姑的怀中。 看到小孙子拼命缩小身体,硬将自己自小姑姑怀里塞,大有小五一受了委屈就往崽崽怀里钻,完全不管崽崽妹妹是不是能将自己抱过来的架势。 狼王狼后都笑了。 崽崽真是命里注定就是它们家的人,谁都抢不走的! “雪儿,咱们也睡吧!” 狼王和狼后一左一右,躺在两个孩子身边,为她们提供了这世上最安全的怀抱。 宫里的司晨瀚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他洗去一身的汗水,将弟弟拍睡着了,司晨瀚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烛幽魔帝四个字,就像是魔咒一般,在他脑子里翻滚,可司晨瀚却怎么都想不起任何与烛幽魔帝相关的信息。 每当仿佛要有一点点头绪之时,那灵魂深处的痛楚就会让司晨瀚痛不欲生,几乎撑不下去…… 小皇子早上醒来之时,就看到他仙人一般的太子哥哥双眼微合,倚在靠枕上,整个人憔悴的好像是大病一场似的,看上去虚弱无助极了。 “哥哥……” 小皇子紧张的叫了起来。 “昊儿,哥哥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司晨瀚边说边坐直身体,想给弟弟穿衣裳。 因为六皇子不喜欢太监宫女靠近自己,所以东宫的寝殿之内,就只是他们兄弟二人。 三岁多的小皇子还不能独立穿好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繁复的衣裳。 “哥哥歇着,昊儿自己来……” 说罢,小皇子胡乱裹上衣裳,跑到床头拽响了通往太监房间的铜铃。 三年没响过的铜铃再次响了起来。 东宫的太监总管邓林激动的几乎要哭了。 赶紧飞奔到寝殿外,邓林激动的在外面喊:“太子殿下,小殿下,老奴可以进来么?” 片刻之后,一道稚气中透着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吧……” 邓林心里一惊,怎么是小殿下的声音,难道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情? 赶紧推开寝殿大门,邓林慌里慌张的跑了进去。 看到小皇子身上胡乱裹着外袍,有点儿小强迫症的邓林着实别扭极了,也担心极了。 “老奴拜见小皇子,太子殿下可是还不曾起床?” 邓林边说边偷偷向帐幔后的大床偷看,只隐约看到一个倚着靠枕半躺着的人影。 “太子殿下,您身子不适么,老奴这就去请太医……” “孤无事,只是夜里未曾睡好,邓林,速去去坤仪宫请皇后娘娘过来接小皇子。” 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透着一抹虚弱疲惫,邓林心疼极了,赶紧答应一声,跑出去安排。 小皇子跑到哥哥身边坐下,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哥哥,眼中浮起了自责之色…… 第436章 所有人都关心太子殿下 皇后很快来到了东宫,还带来了孙院正。 皇后给小儿子穿衣裳,小皇子扭着小脑袋,直勾勾盯着孙院正放在他太子哥哥手腕上的手,紧张的板着小脸,小小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皇后赶紧用帕子擦去小儿子手心的冷汗,柔声对他说道:“昊儿不怕,哥哥没事儿……” 皇后的安抚并没有什么作用,小皇子就没移开过看他太子哥哥的眼神。 直到孙院正诊完脉,说太子殿下并无大碍,是真的夜里没睡好,喝些安神汤,好好补一觉就行了。 小皇子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他母后严肃地说道:“母后,昊儿往后晚上都自己睡。” 小小的孩子,将哥哥夜里没睡好的原因归结为自己,心中自责的不行。 皇后立刻应道:“好,那就将昊儿的床设在母后寝殿的暖阁子里,可好?” 小皇子板着脸点点头,跑向他太子哥哥了。 “孙大人,我太子哥哥真的没事么?他夜里出了好多冷汗……” 小皇子板着脸问孙院正。 孙太医赶紧笑着说道:“小殿下放心,太子殿下真的没有大碍,老臣这就去熬安神汤。” 太子浅笑着点点头,孙院正的一颗老心脏立刻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偷偷腹诽一句,太子殿下真是“妖孽”啊,他这一笑,真是要人老命,殿下还是快些戴上面罩吧,要不这宫里哪天不得被迷死几个! 皇后看到儿子的笑容,心里的想法和孙太医也差不多。什么叫倾国倾城,她这个儿子就是倾国倾城啊! 有些话皇后想和太子说,可小儿子在场,又不好说。另外一个能将小儿子带走的人,还在金殿上,皇后只能压下心里的话,先安顿两个儿子吃早饭。 宁康帝上朝看不到太子,心里也惦记的不行。 从十岁之后,太子就没缺席过一次早朝,宁康帝已经习惯了往下一看就能看见令他无比赏心悦目的太子。 金殿之上,群臣见太子殿下没有随朝听政,都在心中暗自揣测起来,好些大臣甚至因为看不到太子而心情有些沮丧。 六年了,每天能在早朝上见到比仙人还潇洒飘逸的太子殿下,已经成了大臣们默认的上早朝福利了。 匆匆结束早朝,宁康帝直直奔向东宫,好些位大臣追着宁康帝,直说有事禀奏,硬是没追上几乎跑出一道残影的皇帝。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了?要不,咱们去东宫给太子殿下问个安?” 一位大臣转身征求同僚的意见。 “好好好,王大人说的极是……” 好几位大人同声附和。 “尔等胡闹!” 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张老相爷面沉似水,冷眼看着他们。 “相爷……” 众臣都不敢再说什么,内阁首辅发话的份量,那还是相当重的。 “少凑热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张相爷冷斥一声,一众大臣都各归各衙了。 “简直胡闹!” 张相爷说了一句,看着众臣都走远了,他才迈步往东宫走去。 太子殿下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太子殿下,他可得赶紧去看看,太子殿下一定不能有事啊! 张相爷来到东宫,还没进门就看到皇帝领着小皇子慢慢走出来。 张相爷上前见礼,宁康帝立刻叫起,如今张相爷都六十出头了,已经上了折子请求致仕。 可现在没有合适的接任首辅人选,宁康帝再三挽留张相爷,他才答应勉力支撑着再干几年。 “见过张老相爷。” 小皇子有板有眼的行礼问好。 看着这个比自己重孙子还小的小皇子,张相爷满眼慈爱,连声说好。 资深颜控张老相爷,每次见到太子殿下和小皇子殿下之时,都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张相来此,是想见太子?” 宁康帝略带疑惑的问道。 张相爷连连点头,恳切地说道:“启禀皇上,如今时气乍暖还寒,老臣担心太子殿下少年人贪凉,想来规劝太子殿下几句。” 宁康帝有些无语,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张相,太子并未着凉,只是夜里未曾睡好,才喝了安神汤,已经睡下了。” 宁康帝淡笑解释,看到老相爷脸上掠过一抹遗憾之色,宁康帝心里好堵啊! 那是太子,是他亲儿子,你们这些大臣能不能别这么过份,总憋着主意抢着关心太子。 真当他这个皇帝不知道他们那些小心思不成? 再想也没用,未来的太子妃只能是程小白,只有小白才配得上太子,其他大臣的女儿想都别想! 侧妃?良娣?也想都别想,通通没门!就太子那个性子,他能让人进东宫给他小白妹妹添堵? 这绝不可能! 宁康帝毫不怀疑,他但凡提半句让太子纳侧妃收良娣,给皇家开枝散叶,他的宝贝太子一准带着宝贝儿媳妇躲到他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甚至还有可能把他宝贝小儿子给拐走…… 六皇子乱入:太子哥哥太子妃嫂嫂不用拐,昊儿主动跟你们走…… 别问宁康帝为啥知道,问就是直觉! 因为直觉躲过许多次暗杀的宁康帝,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 其实人张老相爷压根儿也没有往东宫塞人的念头。 太子殿下眼里只有长宁郡主这个未来的小媳妇儿,其他的闺秀,太子殿下从来都没正眼瞧过。 做为一个疼爱儿孙的老人家,张相爷压根就不想送孙女儿入宫。他只盼着自己的儿孙嫁娶的,都是自己的意中人,不要再重演他这一世的悲剧…… 至于其他的大臣,的确有许多人想送家里的女孩儿进东宫,那些姑娘们也都相当的情愿,甚至是对进东宫之事无比热切。 哪怕她们只是在宫宴上,远远的看过戴着面具的太子一眼。 可自从三年前小皇子出生后,东宫之中连宫女嬷嬷都不用了,只用太监,太监们还几乎没有近身服侍两位殿下的机会。 东宫严防除了程小白,皇后,以及宁氏这三位女性之外的一切女性。 东宫的太监们甚至在私下约定好了,一定誓死扞卫太子殿下的清白! 第437章 拼搏的程家兄妹 程小白一觉醒来,完全不记得自己夜里痛不欲生之事,胡撸怀里的“大抱枕”小侄子,吧唧亲了一口,就跳下床洗漱去了。 而此时只不过是寅正时分(凌晨四点),程小白这些年来,每天都是这个时间起床习武,早就养成了打不破的生物钟。 小姑姑一下床,小玄铭立刻醒了,赶紧摇着尾巴去找小姑姑,伸着脖子要求小姑姑给自己洗脸,刷牙…… 小玄铭可是玄狼一族中,难得的爱干净的小狼崽子,这可能是遗传了它阿娘黑妞妞,黑妞妞就是匹特别爱干净,爱臭美的小美狼。 洗漱完成,一人一狼各自吃完自己的早早饭,这一顿是练武之前的,练完之后还有一顿。 程小白一天至少要吃五顿正餐,否则真供不上她这一天的体力消耗。 一人一狼去了演武场,程小白先热个身,小玄铭也有样学样,虽然做为一匹狼,根本不需要热身,它们随时都可以高速出击。 热身完成后先跑圈儿,程小白一跑起来,就觉得很不对功儿。 她的速度是挺快的,可也没快到这个程度呀? 铃铛看到她的小郡主眨眼间就跑完了一圈,震惊地使劲儿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眼花了! 小玄铭看到小姑姑跑圈,立刻冲过去跟着一起跑,只见一白一玄两道身影如同两条飘飞的光带,那速度快的让人完全无法看清楚。 松竹枫三兄弟很快都来到演武场,看到妹妹已经带着小玄铭练了起来,他们三人也都赶紧热身,和妹妹一起跑圈儿。 看到妹妹跑得几乎要飞起来,程谨松惊讶道:“小白的速度怎么突然快了这么多?” 程谨竹在心里默默算了妹妹速度,点点头道:“比昨天快了近两倍,听小白的呼吸很正常,不会有问题的。” 程谨枫叹了口气,有些伤感说道:“小白根本不用这么拼的,她明明可以比任何人家的姑娘过得都自在惬意,谁家姑娘寅时就起来练功呀!我们又不是没有能力让她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程谨松立刻重重点头,极为赞同三弟的话。 程谨竹却摇了摇头,看着妹妹如同流光一般的身影,心疼地小声说了起来。 “无论我们多有能力给小白最好的生活,都是我们给的。小白所学的诗文,所修习的武功,才是小白自己的。” “若有一天我们因为各种原因不能陪在小白身边,小白今日所练,就是她面对一切的底气。大哥,三弟,小白平日里看着娇憨爱闹,可她心里却比谁都清明!” “这……二哥,你能不能别这么清醒,我们就小白这一个妹妹,怎么舍得让她这样吃苦!” 程谨枫有些难过的低声说。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种感觉,将来有一天,小白可能要自己独自面对极大的困难,我们都帮不上她!她现在多练一点儿,将来就能多一层胜算!” 程谨竹的声音中也透着一抹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近半年以来,这种感觉突然出现,而且还越来越清晰…… “除非我们全都战死,否则一定不会让小白独自面对危险!” 程谨松掷地有声的说了一句,冲出去追着跑圈的妹妹,飞奔起来。 既然妹妹将来可能会遇到极大的危险,那他就将自己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做妹妹最坚固的盾!任何人想动他的妹妹,就得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二哥,我相信事在人为!” 程谨枫神情凝重的说了一句,追着大哥跑了出去。 程谨竹重重点头,大哥和三弟说的对,事在人为,人可胜天…… 收拾起有些沉重的心情,程谨竹也冲了出去! 程小白看到三个哥哥开始跑圈,就刻意放慢了速度,以她如今这匪夷所思的速度,她三个哥哥是追不上的。 松竹枫三兄弟咬牙提高自己的速度,努力追上故意放慢速度的妹妹。 兄妹四人无声跑圈,气氛莫名有些紧张。 小玄铭却没心没肺的欢蹦乱跳,不是撞小大叔的屁股,就是挠二叔一爪子,当然它是收起指甲的,只用掌上的肉垫挠一下。 再不就跑到小三叔后面嗷嗷乱叫一气,活像个小监工…… 三兄弟没有一个人生气的,在跑圈的同时,还会配合小玄铭胡闹…… 宁国公府上下就没有不惯着小玄铭的,人比狼惯它惯得厉害多了。 得亏小玄铭是狼,有他小白姑姑和狼后祖母管着,要不然一准儿得被惯成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头。 跑完圈,兄妹四人开始拉筋,小玄铭也跟着前俯后趴的拉伸,看上去有模有样儿。 拉伸之后兄妹四人就开始练兵器了。 程谨松练的是枪,程谨竹练的是剑,程谨枫练的则是判官笔。 程小白则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可她最喜欢的,却是锤。 程思则听说宝贝闺女总终选定了锤为做为自己兵器,沉默了很久,锤和他的宝贝闺女实在是不搭呀! 可是闺女偏偏最喜欢锤! 程思则只能拿出自己收藏了多年的密银铁精,耗时半年才打造出一对看上去精巧玲珑,只有金瓜大小,实则各重六十八斤的八楞梅花亮银锤。 程小白收到这份礼物,开心的立刻拉上她狼阿爹悄悄去了永宁关,当着她阿爹的面,练了一套流星赶月锤。 程思则看到小小的闺女虎虎生风的挥舞双锤,真是既高兴又心塞。 他到底还是失去了那个软软糯糯的小闺女! 狼王乱入:大兄dei,干妹夫,你从来就没拥有过软软糯糯的小闺女…… 松竹枫三兄弟看着那对只有金瓜大小,却足重一百三十六斤的八楞梅花亮银锤,在他们妹妹手中轻的仿佛羽扇一般,都自惭形秽的低了头…… 片刻之后,三兄弟全都抬起头,满眼的坚决,疯狂的练枪,练剑,练判官笔! 妹妹这么厉害,他们这三个做哥哥的也不能差的太多!练,必须往死里练! 演武场的下人们发现,今天三位公子都已经练疯了…… 第438章 蓄势 兄妹四人练得热火朝天,却被一个奶呼呼,气鼓鼓的声音打断了。 “小大哥小二哥小三哥,你们为什么不叫咩咩起床,一起来练功!” 兄妹四人收了武器,齐齐看向站在演武场入口,气得鼓成只小河豚的弟弟小咩咩…… 控诉完三个哥哥,小咩咩哒哒哒跑到姐姐身边,抱着姐姐的腿,仰着小脸,眨巴着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软软地问了起来。 “姐姐说好教咩咩习武的,怎么不来喊咩咩呀?是不是忘记了呀?” 松竹枫三兄弟无奈的看看弟弟,这小家伙也就是在小白面前才这么乖,在他们兄弟三个面前,可是一不如意就用他那双圆圆的大眼睛无声控诉,然后小身子一转,背对着他们,谁哄都不理,以沉默表达抗议的小家伙! “咩咩,你还小,得多睡觉,姐姐原本打算辰时再叫你起床的。” 程小白放下锤子,将弟弟抱起来,亲亲他的小脸蛋儿,笑着哄了起来。 “不要哦!阿娘说姐姐比咩咩还小的时候都是卯时即起的,小咩咩也要像姐姐一样努力!” 松竹枫三兄弟听了弟弟的话,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决心。 弟弟妹妹都这么努力,他们三个做哥哥的,必须更加努力才行! 京城中所有的亲贵子弟们都想不到,宁国公府的五位公子小姐,明明可以过最富贵舒适的日子,可他们却毫不犹豫的选择日复一日的苦学苦练。 程家的孩子们打熬了筋骨,也磨练了意志,更淬炼了心性。 在程家兄妹刻苦之时,宫中的司晨瀚也没闲着。 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教导弟弟两个时辰之外,其他的时间,司晨瀚全用来修习他的浩然之气。 渐渐的,宁康帝和皇后发现,他们的太子身上隐隐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正气之威。 原本飘若仙人的太子,如今隐隐有了更在帝王威势之上的威严。 别说是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就算是宁康帝自己,每每看到太子儿子之时,都会有种向他顶礼膜拜的冲动。 程小白和司晨瀚,还有程家兄弟们,都在为未来可能发生之事做最充分的准备。 狼王狼后虽然什么都不问,可它们心里都有所感应,狼后留在宁国公府里守护它的宝贝崽崽。 狼王则带着儿女们回了白山。 整个白山上所有开了灵智的动物们,都在用它们自己的方式刻苦修行,只求在将来的某一天,它们可以助它们的小山主一臂之力。 狼后想了许久,与它的小二儿子深谈了一回,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小二儿子。 程谨竹听完,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接受消化了一切,并且开始思考他要如何做才能更好的帮助妹妹。 三天之后,京城里开了一间异宝阁,专收一切天材地宝,只要是真正的珍稀之物,异宝阁不惜重金收购。 这间异宝阁的主人就是程谨枫。他要为妹妹收集世间所有的异宝,其中最最要紧的就是离火之精与乙木之精,这两样是朱小雀和赤鳞虬正位圣兽的关键所在。 至于庚金之精,早就被黑妞妞当做见面礼送给了小白,只等小白虎主动认主之后,就能融合庚金之精,成为真正的圣兽白虎。 就在司晨瀚程小白等人疯狂提升自己的同时,逃出京城的阴南天和李清菡也没闲着。 用傀儡之术瞒天过海,阴南天受了很重的伤,他表面上是伤了心脉,实际上是伤了神魂。 神魂之伤想要彻底修复是极其困难的。 阴南天只能带着徒弟改头换面,乔装打扮之后重回朔北草原。 朔北草原是最适合阴南天休养的地方,这也是他之前在朔北停留数年的原因所在。 毒王阴南天的灵魂之力相当强悍,被异界之魂夺舍后,两个神魂在阴南天的体内斗了好几年。 这也是夺舍后的阴南天,救出还是婴儿的李清菡,以秘法改了何家长子夫妇的记忆,以李清菡取代真正的何湘湘之后,便再没有消息的原因所在。 他得和真正的阴南天灵魂争夺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直到李清菡被毒死,尸体被烧之前的半个月,那个异界之魂才彻底干掉了阴南天本体之魂,彻底掌控了阴南天的身体。 阴南天这才有了能力为徒弟行夺舍之术,将李清菡的灵魂塞进了曾经的朔北大祭司,胡长安的身体之中。 师徒二人刚进朔北,阴南天就听到忽卧尔部重金求名医救治小王子合骨铁奇的消息。 自从被程谨松以暗劲伤了心脉之后,合骨铁奇虽然被一个楚奴献药保住了性命,可是人却一直没有醒过来,如今就是个活死人。 为了保住这唯一的血脉,忽卧尔部甚至开出了只要能治好小王子,就与救治之人平分朔北草原这个叫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阴南天下毒在行,治病的本事也不差,他在医仙谷那几年,可不是白待的。 数月之间苍老了许多的合骨扎旺与合骨扎钦兄弟二人,一看到白发飘飘,如仙人一般的阴南天,激动的扑到阴南天脚旁,连连磕头求他救人。 阴南天大袖一挥,扎旺扎钦两兄弟无风自起,全都被托了起来。 “两位不必多礼,本尊听闻小王爷重伤,特来相救。” 明明是来朔北养神魂之伤,阴南天却说自己是特意来救合骨铁奇小王子的。 合骨扎旺感动的直抹眼泪,合骨扎钦虽然也激动的不行,可心中却暗自犯猜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阴南天被引入合骨铁奇的帐篷,看到双眼紧闭,气若游丝,只比死人多口气的合骨铁奇,阴南天淡淡笑了一下。 病重才好,合骨铁奇病的越重,治好他,自己所得的好处就会更多。 一番诊治之后,阴南天淡淡道:“小王子的病原本不难治,可惜耽误了时日,又服了不该服的药,现在老夫就得多费些心力了。” 在帐中服侍的一个男子一听这话,立刻跪下来大叫:“汗王,小人献上的可是出自医仙谷的保命丹啊!” 原来这人就是那个献药保住合骨铁奇性命的楚奴! 第439章 找个新皮囊 “哼!医仙谷的药,就一定是灵丹妙药么?” 阴南天冷哼一声,那异世之魂彻底吞噬阴南天灵魂之时,也融合了一部分阴南天最深的执念。 其中之一就是对医仙谷的妒恨。 所以一听到“医仙谷”这三个字,白发人就恨得直咬牙。 跪在地上的楚奴吓得浑身发抖,趴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合骨扎旺到底还念着那颗保命丹保住了侄子的性命,若是没有那颗丹药,只怕他侄子早就断了气。 骂了一声“蠢货”,合骨扎旺挥挥手,命人将那个楚奴拖了下去,实则救了他一命。 合骨扎钦这会儿也没心思去处治一个奴隶,只连声恳求白发人救他的儿子。 白发人需要在忽卧尔部休养生息,自然不会拒绝合骨扎钦的请求。 只不过……白发人看了看丑得实在让人无法忍受的徒弟,提出了一个要求。 “汗王,左贤王,救小王子并不难,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先生您说,只要我们能做到,我们一定照办!” 合骨扎旺与合骨扎钦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救治小王子的诊金是你们的娜妮娅公主。” 白发人冷冷说了一句,就再也不开口了。 合骨扎钦眼中立刻浮现起犹豫之色,娜妮娅可是他的秘密武器,专为大楚皇帝准备的。 一个娜妮娅,换大楚的锦绣江山,简直是太划算了。 可是…… 合骨扎旺眼中也有挣扎之色,可他纠结的时间很短,毕竟若是没了合骨铁奇,就算打下了万里江山,又有谁来继承呢! “托托尔……” 合骨扎旺叫了弟弟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合骨扎钦眼一闭,心一横,点头应道:“好,只要先生治好拉突,我就将娜妮娅献给先生。” 白发人冷笑一下,“先送人过来……” 合骨扎钦暗暗咬牙,却不敢违背白发人之意,闷闷应了一声“好”。 白发人唇角微微勾起,脸上浮现出一丝愉悦的表情。 “让娜妮娅的生母亲自将她送过来,献于本尊。” 白发人突然又说了一句,合骨扎钦愣了一下,继而点点头,立刻转身出了帐篷。 合骨铁奇不是大妃的亲生子,合骨扎钦担心大妃不愿意献出自己的亲生女儿娜妮娅。大妃蛊术极为了得,合骨扎钦并不敢强逼于她,只能好言相求。 合骨扎旺见弟弟走出去了,知道他是去求娜妮娅的生母,想了想,合骨扎旺也走了出去,若是弟弟劝不服弟妹,他这个汗王就得亲自去求。 这些年来,合骨扎钦的大妃,对他这个兄王还是挺敬重的,她应该能给这个面子。 合骨扎旺还没走近他弟媳妇的帐篷,就看到弟弟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的就是左贤王正妃娜日嘎拉格和朔北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娜妮娅公主。 合骨扎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赞到底是弟弟的正妃,就是识大体,不是那些目光短浅的女人能比的。 合骨扎钦带着妻女走进儿子的帐篷,向白发人恭敬的行礼。 白发人扫视左贤王正妃娜日嘎拉格和娜妮娅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娜妮娅公主的确相当的漂亮,看上去很是养眼。 “王妃可自愿将女儿献给本尊?” 白发人突然开口问大妃。 大妃娜日嘎拉格点点头,缓声道:“本妃愿意将娜妮娅献给先生。” 听完大妃的话,白发人满意的笑了。 有了娜妮娅父母的亲口承诺,他再次为徒弟行夺舍之术,所受的天罚就会小很多,再用上瞒天之术……这次找哪个替罪羊更合适呢? 白发人想了一会儿,便有了替罪羊的人选。 “娜妮娅留下,其他人都退出此帐。” 白发人吩咐一句,就不再说任何话了。 合骨扎钦夫妻赶紧退了出去。 出帐之后,大妃回头看了一眼,便冷着脸快步走了。 合骨扎钦赶紧追上去,小声说了起来。 “爱妃息怒,等拉突好了生下儿子,就抱到你跟前养着。” 娜日嘎拉格冷笑一声,一句话都没说,扬长而去。 若非……她才不会与合骨扎钦纠缠了近二十年! 被父母留下来的娜妮娅公主,看到白发人之时倒还没害怕,甚至还有一丝欢喜。 自小成长的环境让娜妮娅公主成为一个极其慕强之人,只要对方强大的连她的父母都要陪着小心,娜妮娅公主就不在乎这人有多老!只要不是丑得让她下不去嘴就行! 白发飘飘的阴南天何至是不丑,他双眉似剑,丹凤眼,悬胆鼻,薄唇无情却更加勾人,娜妮娅公主一眼就相中了! 刚刚扬起她母妃精心训练出的完美笑容,娜妮娅公主就看到了满眼妒恨狠戾之色的李清菡。 “啊……” 被李清菡吓的大叫一声,娜妮娅立刻躲到白发人的身旁,牵着他的衣角,像受惊了的小兔子一般,怯生生的娇嗔一句:“先生,娜妮娅好害怕……” 白发人哈哈大笑,一把将娜妮娅搂进怀中,“美人儿不怕,有本尊在,没有人敢动你……” 娜妮娅心中立刻踏实下来,柔若无骨的偎在白发人怀中,让白发人相当的满意。 李清菡满眼狠毒之色,愤愤地叫了一声“师父……” 若是美人嗔怒,那还有点儿看头,可此时的李清菡丑得不能再丑了,她那般做派,就有些让人作呕了。 “清菡不必动气……” 白发人笑着安抚了一句,心中却决定赶紧为徒弟行夺舍之术。 他很喜欢娜妮娅公主的皮囊,也更在意徒弟的灵魂,将这二者合二为一,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娜妮娅公主偎在白发人怀中,还用挑衅的目光瞟了李清菡一眼。 虽然眼前这男人丑到无法形容,可娜妮娅的本能却还是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威胁! 自以为得意的娜妮娅公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她更不知道,自古以来以色侍人的女子,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表面上对她疼宠有加的父王母妃,其实对她没有半点儿的真心!有的只是利用! 第440章 再次夺舍 白发人说要为合骨铁奇配药,需要合骨扎旺兄弟二人的七根头发和七滴鲜血。 为了救侄子(儿子)的性命,合骨扎旺兄弟毫不犹豫的拔下头发,割破手指,将血滴在李清菡带来的两只小银壶中。 白发人很快就用这两份头发鲜血做出两个一寸来高的傀儡替身。 等行逆天夺舍秘术之时,有这两个傀儡替身,他和徒弟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三日之后,合骨铁奇醒了过来,尽管人还是很虚弱,可总算又是个活生生,能说话能行动的人了。 合骨扎旺大喜,连连向白发人道谢。 白发人却只是摆摆手,冷冷道:“医仙谷不过浪得虚名,日后莫要再信……” 这会儿就算是白发人说太阳是方的,合骨扎旺都得附和说是,何况他只是诋毁一个与合骨扎旺没有任何关系的医仙谷,合骨扎旺点头应是,点的头都有些晕了。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本尊要闭关百日,尔等休要打扰。” 白发人已经选好了为徒弟夺舍的日子,对他而言夺舍并不难,可是想要彻底融合娜妮娅与李清菡的身魂却需要一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中,李清菡是不能受到任何惊扰的。 自从合骨铁奇清醒之后,合骨扎旺就将白发人奉为神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说要闭关不许打扰,合骨扎旺就派出亲兵警戒,不许任何人接近。 十二月初一这天子夜时分,一弯细如银钩的新月被厚厚的云层遮掩,天上的星子也都被云层掩住了光辉。 夜色之下的朔北草原,黑得如浓黑一般。 只有从前的乃蛮部王庭,如今被忽卧尔部占领的,那一处牧草极丰美,且有河水流过的大片绝好的草场上,有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白发人那顶极大的帐篷中,娜妮娅公主双眼紧闭平躺在石台之上。她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挣扎之色,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在娜妮娅公主的头顶,有七盏闪着幽蓝色冷焰的灯盏,令人惊恐的是,这灯盏中极其干净,没有一点点灯油,只有七根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制成的灯芯。 火焰跳动之间,七个骷髅头时隐时现,看上去吓人极了。 当那七点幽蓝色冷焰突然变成紫黑色,将熄未熄之时,白发人立刻伸手虚虚一抓…… 胡长安的颅骨硬生生被掀开,一团灰黑色的浓雾从胡长安的泥丸宫升起,飘到了娜妮娅公主的脸上,从她的眼耳口鼻,钻进了她的身体。 当最后一丝灰黑色浓雾没入娜妮娅公主的身体之时,那七簇紫黑色的火焰全都熄灭,七条灯芯连同灯盏立刻化为乌有。 就在火焰熄灭的同时,数道碗口粗的闪电伴着足以震碎人五脏六腑的惊雷,直直劈中了合骨扎旺的王帐。 睡梦中的合骨扎旺和他的大妃就这样劈成渣渣,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惊雷极响,整个王庭的人都被震的暂时失去了听觉。他们举着火把冲出营帐,只能看到别人的嘴巴在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合骨扎钦的帐篷离王帐最近,他受到了冲击也更严重些。 眼耳口鼻都有鲜血溢出,合骨扎钦根本就站不起来。 还是亲兵们冲进营帐查看,才将他扶起来,架着走出了营帐。 看到王帐所在被劈出一个极深的大洞,洞边所有人都举着火把照亮,才能勉强看到洞底有星星点点的金银色块状物,除了那点点金银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合骨扎旺比他的父兄都惨,那些人战死沙场,就算不能留个全尸,好歹也能捡回些尸块,可合骨扎旺却是连点儿灰都没留下。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世上根本不曾有过这样一个人。 合骨扎钦心如刀绞,趴在洞边嚎啕大哭,他的脏腑本来就受到极大的声波冲击,大哭之下,合骨扎钦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昏死在洞口旁边。 大妃娜日嘎拉格姗姗来迟,看到汗王被劈得连灰都不剩,丈夫也昏迷不醒,她眼中闪过一抹快意的冷笑,然后立刻命人将合骨扎钦抬回营帐,命巫医过来救治。 如今汗王和汗王大妃全都被雷劈死了,左贤王又昏迷不醒,左贤王大妃娜日嘎拉格就成了忽卧尔部最有话语权之人。 等这一天,大妃娜日嘎拉格等了将近二十年。 如今的朔北草原上,几乎是忽卧尔部一家独大,那些小部落们要么投靠忽卧尔部,要么就追寻着乃蛮部,远远的向北逃离。 因此当朔北草原上的牧民们知道他们的汗王和汗王大妃被雷劈死,都觉得长生天彻底放弃了朔北草原,他们都成了神的弃民。 巨大的恐慌在朔北草原上,如同燎原之火一般迅速蔓延。归附忽卧尔部的小部族们,纷纷向北逃离,寻找北去的乃蛮部。 那些老弱病残,没有能力北去的牧民,则悄悄南下,想求得大楚的庇护。 永宁关外,陆陆续续来了拖家带口的牧民,他们全都跪在关外,不停的磕头,请求大楚接纳他们,给他们一条活路。 镇北军镇守永宁近百年,可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情况。 从程思则这个元帅以下,所有人都犯了难。 若是朔北来犯,镇北军绝不含糊,定能将朔北军打得屁滚尿流,可现在关外的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就算是对朔北军有深仇大恨,镇北军也从来没有杀戮过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就在程思则为难之时,程恒从朔北发来紧急密报,详细报告了朔北草原的现状。 程思则这才知道为何关外有这么多的老弱妇孺请求成为大楚的百姓。 是否接纳朔北的平民,这可不是小事。 程思则立刻写密信先发给皇帝,再以六百里加急的塘报送往兵部。 一明一暗,两天的时间差,足够宁康帝抢先做出决断,并且想好如今应对持各种意见的大臣们了。 在皇帝圣旨下达之前,程思则不会开关接纳任何一个朔北人,就算是幼儿或是老人在关外哭喊,他也不为所动。 虽然不开关门放人,可程思则命将士们向关外的朔北百姓喊话,说是已经向皇帝禀报,让朔北人稍安勿躁,半月之内必有回音。 第441章 接纳 宁康帝接到密信之后,又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朔北内乱,大楚终于有了彻底平定朔北的机会。 忧的则是朔北人若是假归附,实则是做内应,大楚就危险了。 纠结了一阵子,宁康帝就命人宣大国舅爷入宫,安置百姓是户部的职责,他要先听听户部尚书的意见。 户部尚书匆匆进宫,他听说有许多朔北的老弱妇孺请求入关,成为大楚的子民,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皇上,这是大好事啊!” 宁康帝皱眉问道:“若是这些人明为归附,实为内应怎么办?” 张思仁笑着说道:“这个却也不难。首先先请程元帅在关边甄别这些朔北人是否会武功,是否识字,然后再派人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 “若这些人只是单纯的老弱妇孺,既不识字也不会武功,身体只是弱,也没有重大的传染性疾病,便可放老人女人以及十岁以下的孩子进关,由我大楚军派兵护送他们前往西南东南西北诸地。” 宁康帝微微挑眉,像什么什么大宝贝似的看着他的大舅兄。 张思仁并不在意皇帝的眼神,只接着说道。 “皇上,将这些朔北人送往各地,每户发给十两安家银子,每村只安置一到两户,由当地的村长里长层层负责,许她们与我大楚百姓通婚,如此只需数十年,这些朔北人就会被同化为我大楚子民。” “妙啊!大哥大材!” 宁康帝激动的一拍桌案,兴奋的叫了起来。 张思仁赶紧谦虚几句,看到皇上赞同自己的意见,他的心情很好。 两日之后,永宁关的塘报到了兵部,兵部尚书将塘报送往内阁,走常规程序送往御前。 大朝会上,宁康帝提出朔北百姓请求归附大楚之事,命众臣商议。 百官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纷纷请求皇上接受朔北百姓的归附。 打仗太烧银子了,若是能分化瓦解朔北人的实力,再一举平定朔北,往后便不必再负担那高额的军费了。 至于朔北人会不会是假投降,有些大臣想到了,有些大臣却连想都不想。 朝堂上热闹极了,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烈议论着。 可好些位大臣说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给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接收方案。宁康帝看到这样的大臣们,说心中不失望那是假的。 自己到底养了些什么尸位素餐的臣子! 宁康帝在心中暗暗反思。 “众位卿家,当如何接收朔北百姓,可有良策?” 宁康帝不想再听废话了,淡淡问了一句。金殿上立刻安静多了。 户部尚书张思仁看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开口说话。便抱着笏板走了出来。 众人看到户部尚书走出来,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安置百姓就是户部之责,还好张大人能顶事儿! 张思仁将自己的建议一一说了出来,众臣无不暗暗点头,心中佩服的紧。 等张大人说完,大臣们忙都连声应和,都就张大人的接收方案极妥贴合适。 就这么着,大臣们头一次这么高效率的决定了一件事。 从朔北百姓来到永宁关下之日算起,不到十日,宁康帝的圣旨,连同太医院中专精传染科疾病的太医们,就来到了永宁关。 已经在关外等了十日的朔北老弱妇孺,听到永宁关城头上传来的大楚皇帝圣旨,无不喜极而泣。 来投大楚的,没有一个家中有壮年男子的,若是有,他们就会北上寻找乃蛮部了,乃蛮部走的再远,也还在朔北草原上。 若非迫不得已,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太医会同永宁关的军医,给所有请求入关的朔北人检查身体。 除非是那种重病在身,没有救治希望之人,其他有些小毛小病的,医生们就顺手给治了。 这让那些受病痛折磨的朔北百姓无不感激涕零。 在朔北草原上并没有大夫,有的只是专为贵族治病的巫医,普通百姓生病之后只能硬扛,或者用祖辈传下来的土法子治病。若是扛过去算是命好,扛不过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老弱妇孺万万没有想到,大楚竟然派了这么多大夫给她们治病,而且还是免费的。 原本对归附大楚之后的未来很惶恐的她们,顿时有了信心。 治病之后,对于大楚军将她们分成三队,分别护送前往东南西南和西北三地安家,到了地方还给每户十两安家银子,这些朔北人个个喜极而泣,没有一个人反对。 此次归附大楚的朔北老弱妇孺,约有三千多人,其中正值育龄的女人就占了一半,足有一千五百人之多,十岁以下的男童一百多人,女童近一千人,其他全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年人。 眼光不够长远的合骨扎钦和他的大妃娜日嘎拉格现在根本想不到,妇人的大量离开,让朔北草原上很难再响起新生婴儿的哭声。 而女童的离开,则让留在草原上的男孩们长大后娶不上媳妇。 这三千人妇孺的离开,只是个引子,看到大楚接纳了她们,有更多的朔北百姓动心,生起了离开朔北归附大楚之心。 朔北草原上的人心彻底散了,合骨扎钦就算是有通天之能,也很难挽回败势,何况他还没有那通天之能! 草原上发生的一切变化,闭关中的白发人和他的徒弟李清菡都不知道。 重新得到一具年轻漂亮身体的李清菡正在努力让自己的灵魂彻底融入娜妮娅公主的身体。 娜妮娅公主身体中的迷情蛊母蛊,给李清菡的融合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迷情蛊是娜妮娅公主的本命蛊,白发人若是杀了迷情蛊,娜妮娅公主就会立刻变成一具干尸,所以白发人不敢动迷情蛊。李清菡只能慢慢地用自己的神魂去同化迷情蛊,让它彻底接纳自己。 足足用了一百天,娜妮娅公主的本命迷情蛊才被李清菡的神魂融合,成了李清菡的本命迷情蛊。 变成了极美的少女,又拥有了本命迷情蛊,李清菡顿时觉得自己有了掌控天下的能力! 远远看向南方燕京城的方向,李清菡雄心万丈…… 第442章 狠毒莫过如此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李清菡心中最想嫁的,是太子司晨瀚。 前世,太子看不上李清菡,在程思则没将自己真正的女儿程谨馨找回来之前,太子就已经决定宁可毁约,也绝不娶程清菡为太子妃。 在程谨馨回归之后,太子更加有理由不娶李清菡。 李清菡因爱生恨,才和大皇子联手害死了太子。 这一世,太子觉醒之后,比前世更多了许多飘逸绝尘的仙人之姿,李清菡还是何湘湘之时见过他,又被迷的找不着北。 只不过那时李清菡还太小,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将自己活活作死了。 如今夺舍了娜妮娅公主,李清菡觉得自己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相貌,都足以配得上大楚太子司晨瀚,一颗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李清菡心里很明白,横在她嫁给大楚太子之间的困难有很多,其中最大的困难就是她的师父。 自从成功夺舍娜妮娅公主之后,李清菡就发现师父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那根本就不是看徒弟的眼神,分明是看禁脔的眼神。 白发人不惜瞒天过海,两次为徒弟夺舍,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师徒情分。 白发人的徒弟多了,也只有一个李清菡让他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到底是前世做过皇后的人,李清菡一点儿也不缺心机,甚至现在的她,比前世做皇后时,心机还更加深沉。 发现师父对自己有不一般的占有欲,李清菡就将自己的心思深深藏起来,绝不在她师父面前有一丝一毫的流露。 在李清菡融合娜妮娅公主之时,合骨扎钦已经接替他的兄长成为新的忽卧尔部汗王。 坐拥朔北草原的合骨扎钦,身体还没有彻底养好,就开始准备粮草整顿兵马,做起了与大楚最后一战的准备。 合骨扎钦想得很好,可是当他看到各位千夫长报来的兵马人数,差点儿气吐了血。 如今整个忽卧尔部所有的士兵加起来不足五万人,其中四成以上都是老弱残兵,真正有战斗力的不到三万人。 如今永宁关的镇北军主力就有三万人,其他后勤及辅兵也有将近两万。 合骨扎钦心里很清楚,常规作战,他的三万主力根本打不过镇北军的三万精兵。 看到神情阴郁的合骨扎钦走进自己的帐篷,大妃娜日嘎拉格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讥诮之色,沉溺在坏心情之中的合骨扎钦并没看到。 “爱妃,你有没有可以毒死所有镇北军的蛊毒?” 合骨扎钦咬牙问道。 大妃娜日嘎拉格摇了摇头,沉沉说了一句“没有”。 她手中若是有那么厉害的蛊毒,早就直接用了,何必千里迢迢来到朔北,在朔北潜藏了近二十年。 合骨扎钦重重叹了口气,愤愤道:“难道我们注定赢不了?” 大妃娜日嘎拉格淡淡哼一声,缓缓道:“汗王,我虽没有那种东西,可有一个人一定有!” “谁?爱妃,你说谁有,他在哪里?” 合骨扎钦一把抓住娜日嘎拉格的手,兴奋地叫了起来。 “那人就是娜妮娅的师父,汗王,我如今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毒王阴南天。” 大妃娜日嘎拉格冷笑着说了起来,眼中闪动着扭曲的兴奋寒光。 “毒王阴南天,是什么人?” 合骨扎钦皱眉追问。他从来没到过大楚,也没听说过医仙谷与阴南天之间的恩怨。 大妃娜日嘎拉格将阴南天的来历详细说了一遍,听得合骨扎钦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冲进毒王阴南天的帐篷,求他对永宁关下毒,毒死所有的镇北军。 “爱妃,拿下大楚,我必封你为后,与你共掌大楚江山。” 合骨扎钦哈哈大笑,仿佛大楚江山已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大妃淡淡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 “汗王,您入主大楚,可否许我掘大楚皇陵,将大帝狗皇帝挫骨扬灰!” 娜日嘎拉格冷冷地问了一句。 合骨扎钦愣了一下,继而点头笑道:“这有何难,到时必让爱妃称心如意。” 娜日嘎拉格笑着点头,这一回,她笑的很真,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那位阴先生一直很不好说话,爱妃,你可有法子让他能为我们所用?” 合骨扎钦想起阴南天那神鬼难测的手段,心中着实没底儿,便又向他的大妃求计。 除了美貌之外,娜日嘎拉格能坐稳大妃之位,更多靠得是她的头脑与那一身神秘的蛊术。 就连合骨扎钦都不知道,他的大妃娜日嘎拉格根本就不是朔北人,她是来自大楚岭南深山中最后的黑苗蛊王。 “那日我听到娜妮娅叫那阴南天为师父,若是让娜妮娅求他,他或许会答应。” 娜日嘎拉格沉吟片刻,才并不很确定的说了一句。 “真的?他收了我们娜妮娅为徒?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和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给她准备丰厚的拜师礼。” 合骨扎钦大喜,高兴的嚷了起来。 “可能是阴先生不许她告诉我们吧?娜妮娅自从进了阴先生的帐篷,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娜日嘎拉格微微皱眉,低声说了一句。 除了本命迷情蛊之外,她还在娜妮娅身体里种了一只沉睡的六翼金蚕蛊子蛊。只要娜日嘎拉格需要,这只子蛊随时都能醒来,彻底控制娜妮娅,让娜妮娅成为一个只知道执行母蛊命令的活死人。 六翼金蚕母蛊,是历代黑苗蛊王的本命神蛊,娜日嘎拉格体内的这只六翼金蚕母蛊,是世上最后一只。因此娜日嘎拉格才会成为最后一代黑苗蛊王。 六翼金蚕的子蛊种入人体极为困难,耗时相当漫长,需要持续整整一年的时间, 在种下子曙的第一年里,娜日嘎拉格每天都得用自己的鲜血喂养种入娜妮娅体内的子蛊,否则子蛊就会从沉睡中醒来,吸干宿主全部血液,然后爆体而死。 若非娜妮娅是娜日嘎拉格亲生的,娜日嘎拉格根本没有机会完成这长达一年的种蛊之路。 第443章 最大的危机来了 进入五月,永宁关渐渐热了起来。 从京城飞回来的玄儿,终于如了狼小五的意,引着路痴狼小五来到了永宁关。 狼小五真不是偷溜的,只看它身上背着的四大包各种口味的粽子,就知道狼小五被抓了公差,当起了苦命的小驿狼。 当然狼小五自己不觉得苦,还开心的不行,毕竟它终于能如愿的去永宁关了。 而且所人有都答应它,它想在永宁关待多久就待多久。 永宁关的将士人数众多,狼小五当然不可能送来足够人手一只的粽子数量,它带来的粽子也只够有品级的将军们一人分上两只的。 好在玄儿带回来的信中写明了,运往永宁的糯米干果鸡子儿和粽叶以及擅长包粽子的人都已经提前出发,很快就会到达永宁。 力求保证每个士兵都能吃上一个粽子。 玄儿和狼小五叔侄到达永宁的下午,程谨枫带着妹妹小白,弟弟小咩咩以及大侄子小玄铭,押着十车物资,来到了永宁关。 小咩咩看到那么高的山,那么蓝的天,那么绿的草地,那左一群又一群的牛羊,那时不时蹿过的野马野羚羊…… 小咩咩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用,小嘴儿巴巴的问个不停,活脱脱是个超级好奇宝宝! 面对弟弟时,程小白总是特别有耐心,别管弟弟问出什么样的幼稚问题,程小白都笑着为弟弟解释。 如果解答不出弟弟的问题,程小白也不糊弄小咩咩,特别坦诚的告诉弟弟自己也没知道,但是为会他去问知道的人。 程谨枫时不时转头看看共乘一骑的妹妹弟弟,再看看非要骑马的小侄子玄铭,笑得都有些冒傻气了。 小玄铭自己的速度太快,一眨眼就跑得无影无踪,它只跑了两趟,就不爱自己跑了。 非闹着要骑马,程小白只能替小侄子哄来一匹马,让小玄铭像一张毯子似的摊在马背上。 那匹马儿都快气哭了,你一个跑得比马还快的狼,要骑马?你礼貌么?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欺负马有瘾是怎么着? 你们一家狼就不能换个祸害的目标,非得可着马祸祸不行么? 要不是小山主发了话,看本马不把你这个臭崽子甩下去! 如今小白身边所有的动物,对小白的称呼都是小山主,这是和白山上的动物们学的。 程谨枫的协调统筹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他们下午申时到了永宁关,戌末时分,那刚刚包好,如同小山一般的粽子就已经下了锅。 粽子要煮上一夜才好吃。 这一夜,镇北军的将士们闻着浓浓的粽香,进入了幸福的梦乡。 自从程思则接任元帅之后,每年的端阳节,中秋节,以及春节,宁氏都会安排人送来应节的粽子月饼以及面粉和鲜肉,确保戍边的将士们也能过节。 这一应支出,全由宁国公府独自承担。可程思则早就和妻子商量好了,告诉将士这是皇上的恩典,宁国公府只是奉旨办理。 并不知内情的镇北军将士们,对宁康帝这个他们连见都没有见过的皇帝,心中充满了感动,打起仗来也更加勇猛,誓要以死相报。 第二天正是端阳佳节,镇北军的将士晨练之后,每人都得到一个巴掌大的粽子和一颗煮得极香的鸡子儿。 所有的将士在吃之前,都向南方燕京城的方向遥拜,敬祝皇帝端阳安康。 遥拜之后,大家才开动起来。 粽子里甜甜的蜜枣,甜的不只是粽子,更是镇北军将士的心。 永宁关内,人人欢喜,永宁关外的朔北草原上,日子可是难熬多了。 好不容易才熬过了每年都要熬的春荒,朔北草原又遭遇了大旱,刚刚长出的牧草全都旱死了。 最让合骨扎钦无法接受的是,朔北草原大旱,而与朔北一关之隔的大楚,却是风调雨顺,永宁关内草肥水美,牛羊肥壮,庄稼的长势也格外的好…… 不只是老弱妇孺,就连青壮之人都想归附大楚,谋求一条活路。 合骨扎钦下令,设重兵封锁边境,不许一个青壮男子投奔大楚。 至于老弱妇孺们,因为被合骨扎钦视为累赘,倒是可以通过封锁线,去永宁关求一条生路。 如今的朔北草原上,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整个草原从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女子,连总人口的两成都不到。 合骨扎钦以为自己将累赘甩给了大楚,却不知道再这样下去,都不需要镇北军打来,朔北草原就会因为人口问题而走向灭亡。 每个一个想进入大楚的朔北老弱妇孺,都要接受比最初严格许多倍的检查。 几轮严格审查下来,还真查出了不少奸细。 对付奸细,镇北军的手段简单至极。 但凡一批请求进城的朔北人中有一个奸细,这一批人都失去了进城的资格。 将奸细连同那一批人赶出城,奸细们就会被真心投奔大楚的朔北人活活打死。 几次之后,合骨扎钦不得不放弃在投入大楚的老弱妇孺中安插奸细。 合骨扎钦百思不得其解,镇北军到底是怎么将奸细一个不剩找出来的,明明她们与那些老弱妇孺没有任何的不同,甚至看上去还更弱更惨更让人心生同情! 程思则自然知道原因,可他会说么?那必然不可能! 为了保护家人,程思则会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中。 连番受挫,合骨扎钦再也无法忍受,他求了白发人很久很久,又让他的“女儿”在她师父面前多多美言。 白发人终于答应下来,给了合骨扎钦一颗毒药。 那毒药名为生生不息。服下此药后一个月后才会毒发,再高明的大夫都检查不出服药之人已经中了毒。 服药之人毒发后,并不会立刻死亡,只会上吐下泻,要足足泻上三天才会死去。 服药之人的排泄物毒性极强,传染性极强,七天时间就能灭绝一个村子,一个月就能灭绝一县。 若是不能及时采取隔离手段,不到一年的时间,大楚的土地上就不会再有一个活着的生物! 合骨扎钦狗急跳墙,已经彻底没有人性了! 第444章 小白立大功 永宁关城楼上,程小白抱着弟弟,指着远方的朔北草原,告诉弟弟,就是那里坏人总想入侵大楚,她们的阿爹才不得不离开她们,一直驻守在这里。 一旁的程思则听到女儿的话,激动的几乎要流下眼泪。他的女儿长大了,知道了阿爹的辛苦和无奈。 小咩咩听姐姐说完,紧紧攥起两只小拳头,气愤的叫了起来。 “姐姐,等咩咩长大了,一定把那些坏蛋全部干掉……” 四公子奶声奶气的话,逗笑了城楼上的所有的官兵们。 他们常年驻守永宁,不就是希望在他们身后,大楚的孩子们都能平安康健的长大么? 看到乖巧可爱聪明又机灵的小咩咩,官兵们看到了自己坚守永宁的意义。 “咩咩,阿爹抱,别累着姐姐……” 程思则一直想抱小儿子,奈何他这个小儿子活像是他闺女身上的挂件儿,就连睡觉都要挨着姐姐,根本不要他这个没见过几面的阿爹抱。 “咩咩很轻的,不会累到姐姐……” 小咩咩扑闪着那双又黑又亮又大又圆的眼睛,很认真的告诉他阿爹。 程思则真是心塞极了! 他镇守永宁关二十六年,错失了他所有孩子的童年。 如今程思则就盼着大儿子成亲,给他生个小孙孙,到时他就请旨致仕,提前过上含饴弄孙的快活日子。 只是……大儿媳妇还不知道在谁家养着呢! 程思则正走神着,怀里突然被塞了个宝宝,他本能收紧手臂,低头一看,只见小儿子瞪圆了一双大眼睛,满眼的不敢相信。 “咩咩,让阿爹抱一会儿,姐姐有要事,很快就回来……” 咩咩听到这句话时,已经看不见他姐姐的身影了。 委屈的瘪了瘪小嘴,小咩咩主动伸手圈住了他阿爹的脖子,阿爹都没抱过他几次,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抱小孩儿,别再把他摔下来。 咩咩要是受伤了,姐姐会很不高兴的,所以小咩咩一直相当注意自己的安全问题。 看到小姑姑如疾风一般向城下飞掠而去,小玄铭后腿一弹,后发而先至,已经蹿到了它小姑姑的前头。 “小姑姑,有什么好玩的?” 小玄铭好奇的在心中传音,兴奋地问了起来。 “铭儿,你……算了……” 程小白自亲接生,亲自抱了大半个月的崽子,她了解极了,这家伙的好奇心比谁都重,越不让它干的事情它越要干,还是别拦着的,反正也拦不住。 小玄铭如今若是全力飞奔,不论是狼或是人,都没有能追上它的。 程小白来到城门外,冷声喝道:“这批人一律不得放行入关!你等速速回营,关城门!” 城门下检查的士兵和医官们都认得这是长宁郡主。 说起来永宁关还是郡主的封地,因为郡主的恩德,永宁关百姓的日子才渐渐好过去。 郡主发话,不论是医官或士兵都齐声应是,立刻迅速撤回永宁关,厚重的关门紧紧的关上了。 正在排队的十来个朔北妇人和孩子都傻眼了,明明刚才还在检查,怎么突然退回去了。 扑到关门上,朔北人边敲打着关门,边喊着“我们要进去……” 程小白面色凝重,认真的一个一个盯着刚才与朔北人有接触的士兵的医官,全都看过一遍,程小白才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这些人没有一个会在近期内因突发急症而死。 “小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将小儿子交给三儿子看着,程思则迅速来到北门,看到闺女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赶紧问了起来。 “阿爹,外边的朔北人身染剧毒,不可放其入关。” 程小白生怕有人心软放那些朔北人进关,便大声说了起来。 吓得刚才那些检查朔北人的士兵和医官们全都脸色大变,医官们赶紧给自己诊脉检查身体,那些士兵们则惶恐的看向他们的元帅。 程思则心中也很紧张,立刻命人腾空两座帐篷,将刚才与朔北人有过接触的士兵和医官集中安置,又请来今日轮休的太医给他们检查身体。 太医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这些士兵和医官们的身体有任何问题,甚至其中有两个前几日还有些伤风症状的士兵,身体竟然全好了。 “程元帅,他们的身体都很健康。” 太医笑着向程思则禀报。 程思则点点头,心里踏实许多。同时他心里也有很多疑问,只是现在人多眼杂,实在不适合问出来。 回到帅府,程思则才将女儿唤到面前,想问个究竟。 “小白,那些朔北人真的染了剧毒?” 程小白点点头,应道:“阿爹,只有一个妇人身染剧毒,其他们并没有。可是我们不能冒险,万一其他人也有,只是我没有看出来呢?” 程思则点点头,事关重大,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为了不将毒源放进永宁关,程思则决定从此不再接收朔北的妇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程思则宁可背上抗旨之罪。 那十来个朔北妇孺听说永宁关不再接纳她们,在关外哭闹了半天,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她们,她们只能背上行囊返回朔北草原。 一直在暗中监视这些妇孺的合骨扎钦亲兵,看到她们返回朔北草原。立刻扮成流匪,将这十来个妇孺尽数杀死,还将她们的尸体堆到一处,全都烧成了灰烬。 白发人给合骨扎钦那颗原本足以让大楚灭国的生生不息,就这样连一点儿水花都没激起就彻底消失了。 白发人听说了这个结果,气的大骂合骨扎钦无能。 那颗生生不息是毒王阴南天耗费五年时间才炼制出来的,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是赤鳞虬牙中的毒液,是阴南天偷了医仙谷的世代珍藏,世间仅有三滴,全被他用在炼制生生不息上了。 如今世间并无赤鳞虬的踪迹,这毒液自然无处可寻。就算白发人有方子,也制不出这流毒万里的生生不息了。 白发人不知道,他以为世上早已绝迹的赤鳞虬,如今正老老实实的圈在长宁郡主的手腕上,假装一条漂亮的紫晶手镯…… 第445章 突发疫情 自从过了端阳节,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今年朔北大旱,枯死的牧草已经无法抓住干裂的土地。夏季又正是西南风盛行的时节,永宁关正好在朔北草原的西南方,几乎承受了所有来自朔北的风沙…… 永宁关的百姓已经习惯了每到夏季从朔北吹来的西南风,他们也早早给自家的水缸水井盖好了盖子,免得风沙落入水中,污了好好的清水。 “报……启禀元帅,城中百姓突发疾病,所有医馆人满为患,病患人数一直在上涨,各医馆前来求援。” 程思则正在和手下将领商量如何趁朔北大旱一举收复朔北,就听到传令兵惊慌的叫声。 “百姓染病?众将士可有染病之人?” 程思则心里一紧,立刻追问起来。 几位将军都摇头道:“回元帅,我军将士无人染病。” 这些将军们正觉得这事挺奇怪的。 自从端阳节那日,吃了三公子小郡主他们兄妹送来的粽子,他们手下将士们的身体一个比一个好。 从前每日出操,总有一两个因为身体原因请假的,如今连一个都没有。将士们出操时,个个精气神十足,嗷嗷叫的像猛虎下山一般。 程思则暗暗松了口气,他的将士身体都很好,这样他就能放一半的心了。 “速调军医前往各医馆支援。尽快将所需药材列出单子,赶紧从附近调派采购。” 程思则大声下令,立刻有负责后责的将军下去安排。 “众位将军,扫平朔北之事暂时搁置,先救治永宁百姓要紧。” 众将全都应声称是,镇守永宁多年,将军心里都清楚,永宁百姓是他们的根本。若是没有永宁百姓的支持,镇北军不可能坚守永宁近百年之久。 众将随他们的元帅全都出了帅府,前往各个医馆查看。 一出帅府,众人都惊呆了。 早上他们进帅府时,街市上还热热闹闹的,有做买卖的,有逛街的,有吃小吃的…… 怎么只是一个上午的工夫,街市就空了? 两旁的店铺开着门,却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倒也不是所有的铺子都没有人,医馆里的人就极多,几乎挤的没有下脚之处。 看到挤在医馆里的百姓声音嘶哑,面色潮红,咳嗽声就没有停过,有些人甚至已经出现呼吸急促甚至昏迷的现象。 “元帅,这……这是疫症……您千万别过去……” 一位有些见识的将军赶紧挤到他们元帅身边,拽着元帅的手胳膊,不让他再往前走。 还算这位将军有心眼儿,并没有大声嚷嚷,只是在他家元帅身边小声说了一句,这才不至于引起恐慌。 程思则心中一沉,疫症?他的永宁关怎么会突然爆发疫症? “张将军,你带一千兵马悄悄出城,封锁所有的村镇,张将军,你带兵封城,不可让一个患病百姓离开永宁。谨松,你带亲兵帮助各医馆维持秩序,千万不可激起民变。” 程思则深知瘟疫一般蔓延后果何等严重,必须将永宁变成孤城,才能保住更多的大楚百姓。 众将应声称是,没得到将令的将军们也都在想怎么才能为永宁百姓出份力尽份心。 “元帅,千万不可让小将军去维持医馆秩序。让末将去!” 两个五十出头的将军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他们二人就是没有得到将令之人,也是如今镇北军中年纪最长的两位将军。 谁都知道,去医馆维持秩序,就得最近距离的接触患病百姓,这太危险了! 小将军还未弱冠,也未娶妻,可不能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程谨松在永宁四年了,早就赢得镇北军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心!他们早就认定了,小将军就是少帅,未来的镇北军大元帅! 程谨松立刻抱拳躬身说道:“多谢韩伯伯肖伯伯美意。元帅,末将领命。” 说罢,程谨松就飞快跑去集合自己的亲兵了。 看到少将军跑了,韩肖两位将军,还有其他没有被分派差使的将军都急的不行,这么凶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个孩子去做,他们这些大人又不是死光了! 在没有战事之时,程谨松在这些将军们的眼中,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需要大人仔细呵护。 “他是本帅的长子,他出面,才能稳定人心!” 程思则低声而坚定的说了一句。 “元帅,小松还是个孩子!” 韩老将军愤怒地叫了起来,那是多好的孩子啊!他还欠了这孩子的救命之恩! “来人,送老将军回府休息。” 程思则没有时间与韩老将军多说什么。 他将儿子派到最危险的地方,他自己也不可能躲在后面。 “在中心大街设军帐,本帅亲自坐镇!” 程思则的一句话,让所有将军的心都揪了起来。 元帅亲自在中心大街设帐坐镇,万一被感染了怎么办?镇北军可以没有任何一位将军,但不能没有元帅啊! “元帅……” 所有的将军都叫了起来。 程思则抬起手往下一压,沉声说道:“你们没有发现么?百姓们发病极快,可我们镇北军将士一个发病的都没有?” 众将愣了一下,左右看看,入目之处全是面色红润,一看就气色极好的士兵们。 程思则心中有些猜想,但不确定。不过万一是这个原因呢? “杨将军,当日枫儿运来的米粮干果粽叶可还有剩余?” 程思则向他的军需官喊了一声。 “回元帅,还有些剩余,却也不多了。米还有十石,干果九十余斤,粽叶还有一百斤。” 杨将军不知道将军为啥突然问这个,不过他天生长了个特别擅长记账的脑子,立刻如数家珍般的报了起来。 “将粽叶切碎,与米和干果一起熬粥,不必很稠,尽量做到永宁百姓人均一碗……” 程思则突然发出这样一条命令,好多将军都很疑惑,这永宁百姓也没到吃不上饭,需要放粥的程度啊。 有那心思灵敏的,想想将士们一个都没有染病的,就猜到了几分。 但凡能猜到几分的,无不对千里送粽的小郡主和三公子感恩戴德! 第446章 先手与求援 镇北军的将军们还真没感激错。 那些糯米,都产自白山脚下的庄子,所有包粽子的粽叶,小白也都用稀释过的神奇潭水泡着,从京城一直泡到了永宁关。 程小白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是有种直觉,若不这样做,她的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程小白知道自己预测不了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所以也没想着预测,干脆顺着心意去做就完了。 程小白的直觉,帮镇北军逃过了一场灭顶之灾。虽然镇北军的将士们并不知道。 可此方天道却是再清楚不过的,程小白身上的功德金光便又厚实了许多,她现在几乎成了凝成实质的移动小金人儿。 永宁的百姓看到程元帅在中心大街设了军帐坐镇,全都安心极了。 他们深信,他们的程元帅绝不会放弃他们。 “元帅,是疫症,传染很快,好在百姓们喝粥之后,病情稳定许多,暂时未有病人死亡。我们已经根据病情拟了方子,煎药给病人服下,效果如何还需观察几日,如今城中的药材不够,最多还能维持三日。” 军医虽然觉得自己身体很好,没有一点儿被传染的症状,可为保万全,他还是隔着军帐,向元帅禀报。 “好,缺什么药,速速报来……” 程思则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派出的将士已经将整个永宁牢牢封锁起来。可以保证疫情不会扩散出去。现在要做的就向京城求援,求药,求大夫。 偏偏这个紧要关头,玄儿没在永宁关。 如今玄儿的速度极快,一天就能飞个来回,所以它没事儿就飞回京城看小主人,和小主人待几天再回永宁关。 玄儿不在永宁关,速度最快的就是小五儿子。 程思则回了帅府,仰天长啸起来。 自从小闺女和狼王时不时来永宁溜达一回,程思则就常常和狼王切磋,互相学习,有时候还勾肩搭背的坐在一起,共同敌视那个未来想抢走他们心尖尖的假想敌…… 长啸呼唤玄狼,就是狼王教程思则的。 狼小五正在纳吉海子里扑腾,崽崽妹妹特别爱吃这里的鳇鱼,狼小五记得可清楚了。 这回来永宁关,狼小五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抓鳇鱼。 听到人阿爹呼唤,狼小五赶紧从纳吉海子里蹿出来,边抖身上的水,边往帅府飞奔。 “小五,阿爹有重要的事情,你赶紧回京一趟找谨竹。” 狼小五有些茫然的看向他人阿爹。难道人阿爹不知道,它狼小五不记路么?要不它还用求玄儿叔那么久,求他带自己来永宁? 程思则还真不知道这个小五儿子是个狼中奇葩,但凡遇到个三岔路口,没人指路,狼小五一准跑上最不正确的那条路。 得亏从帅府到纳吉海子只有一条路,要不狼小五是绝对不敢独自去的,万一走丢了,它可就成了再也找不着家的孤狼! 所以没有人引路,谁都不敢放狼小五独自出门,那可是一准儿撒手没! “不行么?” 程思则看向满脸悲伤的小五儿子,要不是事情紧急,他都不忍心再问了。 狼小五憋了半天,才用前爪在地上划出三个歪歪扭扭,疑似文字的三个符号。 程思则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震惊地问道:“小五,你不认路?” 狼小五羞愤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子用屁股对着它人阿爹,生气了! 知道就行了呗,还非得喊出来,我狼小五不要面子么? 程思则可是知道家里这几个狼儿子狼闺女一个比一个有脾气,只得赶紧顺毛哄。 “小五不生气,是阿爹错了,等阿爹忙完这一阵子,给小五烤羊吃。” 听到有烤羊吃,狼小五悄悄向人阿爹歪了歪。 当听说可以吃四只烤羊的时候,狼小五就已经努力将自己往它人阿爹怀里塞了…… 哄好了小五儿子,程思则就赶紧去发八百里加急的密折了。疫情事大,他必须得和阎王爷抢时间。 八百里加急的密折刚发出去不到两个时辰,玄儿就降落在程思则的肩头。 看到玄儿回来,程思则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来。 “玄儿,你来的太好了,赶紧吃肉喝水,帮我给皇上送信。” 玄儿愣了一下,它才刚到,就得立刻飞回去么? 虽说现在飞个来回很轻松,可是……庄子上的驴都没被这么使过,干啥这么使唤它? “玄儿,永宁出大事了,你真的得再辛苦一趟,永宁突发疫情,缺医少药,我们必须得向皇上求援!” 程思则看到玄儿歪着头,豆大的小眼睛里有着气愤之色,赶紧解释起来。 自从找回了女儿,程思则一家都认定动物与人是同样平等的存在。所以程思则才会向玄儿解释,而非强硬的命令。 玄儿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然后尖喙啄了啄主人的荷包。 程思则愣了一下,迟疑地问:“玄儿,你……想要银子?” 玄儿立刻扑愣愣的点头,对对,它就是要银子,二十多年的军饷呢,听小三侄子说那可是一笔不少的银子! 程思则哭笑不得,将自己的荷包解下来,放到了玄儿身上穿着的小羊皮马甲的口袋中。 家里的这些小家伙们啊,真是都成精了! 玄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决定等回京城后就交给小白小主人,这可是它给小主人攒的第一笔嫁妆。 玄儿哪里知道,它主人的俸禄全都在它女主人的手里,那个荷包中,只有区区十几两银子, 想通过这种方式给小主人攒嫁妆,只怕它小主人的孩子都能满地跑的时候,它也攒不出一抬嫁妆。 歇了大半个时辰,玄儿带着密信展翅高飞,直直飞往京城。 就在永宁关内紧急抗疫之时,朔北草原上,合骨扎钦正和他的大妃畅饮美酒。 草原上再旱,王族的用水还是有保障的。他们可以从北原那积年不化的冰山上凿冰运回王庭。 虽然极耗人力,但为了不渴死饿死,忽卧尔的士兵们还是相当愿意去取水的。 “爱妃,一个月之后,我们就能进入永宁,大楚江山就是我们的了!” 合骨扎钦志得意满,抓着大妃的手,畅想着那无比美好的未来! 第447章 救灾如救火 玄儿飞进皇宫,宁康帝亲自从它的小马甲中取出密信,命人给玄儿准备食水,然后才拆信看信。 只看了开头几行,宁康帝的脸上就没了轻松愉快的神色。 永宁关突然发生瘟疫! 自宁康帝登基以来,发生瘟疫这还是头一次。 还是做皇子之时,宁康帝听说过瘟疫之事。 当时东平郡望城县的两个镇子突然爆发瘟疫,就连医仙谷的大夫都无法控制疫情。 先皇当即下旨烧光了两那个镇子,后来还封锁望城县整整三个月。 直到确认疫情消除,才解除了对望城县的封锁。 那一次,望城县被烧死,病死的百姓足足有三万人之多。 先皇为此,不得不被群臣迫着下了罪己诏,从那以后,先皇渐渐失了民心,人也变得越来越残暴昏聩…… 飞快看完密信,宁康帝沉思起来。 宁宁关的疫情必须救! 可是怎么救,派谁去救?若是救不了…… 不,绝不行!救不了也要救,子修贤弟必须活着回来! 宁康帝摇摇头,将在脑中一闪念的封城焚烧甩了出去。 永宁关都是大楚的子民,他一个都不可以放弃! “来人,速传孙掌院见驾!” 太监立刻小跑出去传旨。 宁康帝看看站在一旁小几上狂炫食水的玄儿,问了起来。 “玄儿,你男主人在永宁关还好么?” 玄儿立刻停止吃食,向宁康帝连连点头。 宁康帝心里略略松了口气,子修贤弟现在还是平安的,那就好! 玄儿几口吃完肉,立刻跳到宁康帝面前,指着宁国公府的方向,告诉他自己要回家。 玄儿其实算是宁康帝和程思则两人共同养的,对于玄儿的意思,宁康帝多少能猜出一些。 他点点头道:“快回去吧,明天早点儿过来,还得往永宁送信。” 玄儿点点头,双翅一展,就从打开的殿门飞了出去。赶紧去给小主人报信。 孙院正还没到万辰殿,太子先来了。 看到太子快步走来,宁康帝不知怎么的,突然伸手将密信压在了奏折底下。 “父皇,儿臣听说玄儿来了,可是永宁有什变故?” 宁康帝有些犹豫,不太想告诉儿子实情,可这事怎么都瞒不住的,太子总会知道。 “这个……永宁关发生瘟疫……” “瘟疫?父皇,程叔叔可还安好?疫情可否严重?” 太子急急问了一句,又自言自语道:“一定很严重,否则程叔叔不会让玄儿在晚上飞行!” 宁康帝点点头道:“确实不轻,而且很蹊跷,你程叔叔信上说,永宁一日之内突发瘟疫,他正在追查根源。” “父皇,让儿臣带队去永宁。” 太子郑重的跪下来请旨。 “不行,这绝对不行!瀚儿,你又不是大夫,你去了有什么用?你程叔叔还能分心照顾你!不能去给你程叔叔添乱!” 宁康帝脸一板,怒喝起来。 “父皇,您知道儿臣百毒不侵,儿臣去了,可以帮助程叔叔救灾。” 太子丝毫不惧他父皇的愤怒,据理力争。 “那也不行!那不是毒,是瘟疫!” 宁康帝脸都黑得如浓墨一般了! 他就是自己亲自去永宁关,都不能让太子前去! “父皇,儿臣有种预感,此次永宁瘟疫,儿臣不去,必不能根除!” 太子眼中的焦灼之色,让宁康帝怔住了。 “瀚儿……你……你不知道瘟疫有多可怕,父皇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宁康帝将儿子拉起来,双眉紧锁,低声说道。 “父皇,儿臣知道,正因为儿臣知道,儿臣才请求亲自前往。” 司晨瀚也降低了声音,可语气却更加的坚决。 “不行,万一……你不要你小白妹妹了?” 虽然有些心塞,可宁康帝知道,在儿子心中最重要是程小白那丫头,他就不信用那个丫头来劝说儿子,儿子能不听劝? 太子听了他父皇的话,不由笑了起来。 “父皇,只怕这会儿小白也在磨着宁姨,要求去永宁。” 宁康帝完全不相信,玄儿又不会说话,小白怎么可能知道永宁有疫情? 太子心念一转,浅笑起来。 宁康帝被儿子这么一笑,笑的脑子都有些迷糊了!他儿子从前可没这样对他笑过! “父皇,你敢不敢和儿臣打个赌?” “赌就赌,父皇有什么不敢的?” 宁康帝的理智告诉他别赌,可嘴皮子却飞快的答应了。 “好,若是小白妹妹去永宁关,父皇您就同意儿臣率队带太医前往永宁救援。” 太子继续浅浅笑着说话,他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让宁康帝不由自主的答应了。 “好,朕答应你,只要你宁姨同意小白去永宁,朕就让你去……” 宁康帝飞快的接了一句,话一出口,宁康帝就恼的直想揍自己几拳。 这种事怎么可以拿来赌? 万一弟妹扛不住小白的闹腾,真答应了怎么办? 不行,得赶紧叫蔡贵去说一声,千万不能答应小白去永宁啊! 被好大儿绕得团团转的宁康帝,完全忘记了他刚才还想着玄儿不会说话,小白根本不可能知道永宁关疫情之事。 玄儿是不会说人话,可架不住程小白她可以和一切动物沟通啊! 玄儿一回家,就找到了它最爱的小白小主人,先将从老主人那里薅来的荷包交给小主人,说是给她存嫁妆。 小白如今压根儿就没有嫁人的意思,说到嫁妆只是哈哈一笑,将荷包交给铃铛收起来。 铃铛现在管着小郡主的所有私房,是程小白的私人大管家。 玄儿又将永宁关发生瘟疫之事说了一遍。 程小白立刻收了脸上的笑容,飞快列了单子,叫铃铛溜派人去她名下的药铺调集药材和医馆的大夫以及学徒。 自从小白对学医有兴趣之后,她那个宠妹狂魔的小三哥,已经给她开了两家医馆三家药铺。 这还只是在京城开设的,在江南,也有医馆和药铺正在筹建之中。 狼王和狼后,始终有一只留在崽崽身边保护她。 听说永宁有疫情,崽崽已经开始调集药材了,狼后立刻叫来狼王,准备将崽崽调集来的药材放入它们的空间之中,带着崽崽连夜赶往永宁。 至于那些大夫学徒们,不好往空间收,就让他们轻装简丛的赶路,日夜兼程,三天就能赶到永宁。 永宁可是崽崽的封地,那都上她的子民,崽崽不可能不救。 安排好调集人手和药材之事,程小白立刻跑去见她阿娘。 之前偷偷逃家,程小白可没少被她阿娘教训,如今小白也学乖了,先去请求阿娘同意,若是阿娘不同意,她再偷溜也不迟! 第448章 小白终于不偷溜了 程小白去找她阿娘时,宁氏已经睡下了。 听到女儿在外面喊“阿娘”,宁氏心头一紧,赶紧起床穿衣。 宁氏了解自己的女儿,若非有十万火急之事,小白是不会这样莽撞的。 “小白快进来……” 宁氏边穿衣裳边喊了一声。 程小白跑进卧房,急急说道:“阿娘,我有急事去永宁,请阿娘允许。” 宁氏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挥退服侍自己穿衣裳的丫鬟,抓着女儿的手,紧张地问了起来。 “小白,你阿爹出什么事了?” 程小白愣了一下,她如今情窦未开,还不能体会到她阿爹阿娘的夫妻之情。 “阿爹好好的,没出事。” 程小白立刻叫了起来。 “小白你别骗阿娘,阿娘什么都能承受,你告诉阿娘实话!” 宁氏紧紧抓着女儿的手,紧张的满手都是汗。 程小白扶她阿娘坐下,赶紧解释起来。 “阿娘您别着急,阿爹真的没事。是永宁关突发疫情,女儿要去永宁帮阿爹救灾。” “疫情?你阿爹真没事?玄儿回来了,它告诉你的?” 宁氏一但冷静下来,脑子还是很好用的。她立刻想到了关键之处。 程小白将玄儿告诉自己的事情,仔细告诉她阿娘。 宁氏听罢,定定的看着女儿那仍有些稚气的小脸,涩声说道:“小白,那可是疫症,你学医也没有几年,很危险的……” 程小白抓着她阿娘的手,笑着说道:“阿娘您忘了么,我可是百毒不侵呢,不会感染疫症的。而且我还有那个……说不定能更快的治好永宁百姓的病。” 宁氏知道女儿百毒不侵,也知道女儿有神奇的能力,可是做为阿娘,就算知道女儿的能力再强,她也不舍得让女儿以身犯险。 “阿娘,女儿得去,阿爹要救灾,还要防着朔北人,这种时候,女儿必须得去帮阿爹和小大哥!” 宁氏眼中满是挣扎之色,她担心丈夫儿子,更舍不得小女儿。 “阿娘,您放心吧,这回狼阿爹狼阿娘,还有大哥二姐三哥四姐它们都去永宁。狼阿爹还说让二叔带着其他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向永宁集结,一但有需要,我们可以立刻拉起一支狼军!” “它们都去?” 宁氏惊讶地低呼一声。 “的是,大家都去,狼阿娘说永宁突然发生疫症,必与朔北人脱了不干系,得防着他们偷袭永宁。小小白和红团团也会去。” 程小白这会儿还知道,不只是玄狼一族和小小白红团团,整个白山所有开了灵智的动物们这次可是全员出动! 那阵仗,简直不用开打就能把敌方军队给吓死了! “这……小白,你一定不会有事?” 宁氏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就算是不答应,小白也会偷溜。她根本就看不住这个女儿! 若是女儿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去也不是不行…… “阿娘放心,小白有万全的把握。” 程小白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看到女儿这豪放的动作,宁氏又是一阵头疼。她这闺女,怕是这辈子都和温柔娴静无缘了。 “每天给阿娘带平安信回来,能做到么?” 宁氏无奈地问。 程小白立刻兴奋的又要拍胸脯,被她阿娘一把抓住手,没好气的斥责了一句。 “说话就说话,瞎拍什么,当心拍不长了……” 程小白也不知道她阿娘说拍不长了,说的是什么,她也不在意。她只知道阿娘这是同意她去永宁了。 “阿娘,您歇着吧,我收拾收拾,就直接去永宁了。” “胡闹,城门都关了,你怎么出城……” 宁氏瞪了女儿一眼。 程小白嘻嘻一笑,她才不会告诉她阿娘,就京城的城门,能拦得住她程小白? 翻个城墙什么的,那就是她的家常便饭。 “你要出远门,阿娘怎么还能歇的住。” 宁氏边说边站起来,要去给女儿准备行装。 娘俩刚出卧房的门,就听到小丫鬟在外面禀报,说是三公子来了。 程谨枫快步走进来,急急问道:“小白,你怎么突然调集大夫和药材,莫不是永宁关出了什么事?” 程小白赶紧将永宁突发瘟疫之事说了一遍。 程谨枫立刻说道:“小白,你在家里守着,小三哥带人去永宁救援。” “小三哥,你不会医术,我不会统筹安排,你不能因为担心我,让我们两人都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程小白一句话,就将她小三哥说的哑口无言。 “可是……” 程谨枫还是不舍得让妹妹以身犯险。 “别可是啦!小三哥,我师父还没回来,你得赶紧帮我传信给他,请他直接带人驰援永宁。我今夜就走,先带一批药材过去,帮阿爹控制疫情!后面的事情,就全靠小三哥你在京城调度!” 平日无事之时,程小白就是个淘气的小姑娘,带着弟弟和小侄子干尽了淘气之事。 可是一但有事,程小白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行事干脆果敢又有条理,着实叫人刮目相看。 宁氏看到女儿脸上的坚毅果断,眼中热辣辣的,她的儿女们,越来越像她的丈夫,分明还是在阿娘怀里撒娇的年龄,这孩子已经勇敢的担起重任! 在这一刻,宁氏才真正明白什么是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小白,放心去永宁吧,阿娘等你早日归来!” 宁氏看着女儿,眼中有不舍,也有欣慰,更有骄傲!她的小鹰又要展翅高飞了…… “阿娘……永宁那么危险……” 程谨枫不赞成的叫了起来。 “松儿,你妹妹说的对,听妹妹的安排。你的后援做的越好,你阿爹大哥妹妹就越安全!” 宁氏轻轻拍了拍三儿子的肩膀,藏住眼中的不舍,含笑告诉他。 程谨枫难过的低下头,他怎么就没学医呢,若是他学了医,妹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明明他们兄弟三人说好了,要将妹妹当小公主养着,不叫她受半点人世之苦!可如今…… “小三哥,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才辛苦呢!” 程小白知道自家小三哥为什么难过,俏皮的笑着说了一句,差点儿勾出了她小三哥的眼泪。 宁氏含泪轻轻摇了摇头,她知道女儿注定不会成为一个世俗认定的大家闺秀。但她不在乎,她的小白,就是世间最完美的姑娘! 被宁康帝连夜派出宫的蔡贵,听说宁国公夫人答应让小郡主去永宁,立刻傻了眼! 皇帝和太子殿下打赌打输了,太子殿下要出宫去永宁了,这可怎么办呀? 第449章 愿赌服输 宁康帝看到蔡贵蔫头耷脑的回来了,心中一沉,暗道:“不会吧,弟妹真舍得让小白去永宁?” 太子看到那样的蔡贵,却舒心的浅笑起来。 他了解他的小白妹妹,也了解他的宁姨。 太子知道,宁姨绝不是那种因为担心孩子,就将孩子死死圈在自己身边之人,她只会压下所有的担心,放自己的孩子展翅高飞。 “蔡贵,你奔波一夜,必定累坏了,快回去休息吧……” 宁康帝开始明晃晃的耍赖。 太子也不恼,立刻闪身上前,将蔡贵按进离他最近的圈椅中,端起一盏茶塞进了他的手中。 “蔡公公辛苦了,快坐下歇歇,喝杯茶……” 蔡贵吓坏了,腾地弹了起来,将茶盏放到一旁的高几上。他只是个下人,怎么敢让太子殿下给他奉茶。 “殿下,老奴不敢……” 宁康帝看到好大儿的举动,没奈何的叹了口气,无力的吩咐,“说说吧……” 蔡贵低着头,小声说了起来。 “回皇上,太子殿下,老奴到宁国公府之时,国公夫人已经同意小郡主去永宁了,小郡主正收拾行装,马上就要出发了。” “啊……这大半夜的她怎么出城?” 宁康帝不由惊呼一声。 太子听了蔡贵之话,却在心中暗暗偷笑,京城的城门,又怎么可能拦住他的小白妹妹。 “这个……听说小郡主是和狼王狼后先行一步的,三公子调集好大夫和药材,也会立刻出发去永宁。” 宁康帝刚才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想明白哪里奇怪,这会儿突然想明白了,立刻追问。 “玄儿又不会说话,小白怎么知道永宁有疫情?子修也没给她们写信。” “父皇,玄儿是不会说人话,可小白能听懂玄儿的话。” 太子微笑着为他父皇解惑,气得他父皇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你……你这个逆子,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都不告诉父皇……” 宁康帝指着太子,气得脸红脖子粗。 “父皇,您也没问过啊?” 太子闲闲一句,气得他父皇几乎要跳脚了。 “滚滚滚,朕不想看到你!” 宁康帝真是被气着了,猛得转过身子,不理越大越气人的儿子。 “是,儿臣告退……” 太子抿嘴一笑,行礼告退。 等太子走出去了,宁康帝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子大叫:“司晨瀚,你给朕滚回来……” “皇上息怒……”蔡贵赶紧上前劝解。 司晨瀚听到身后传来他父皇的怒喝声,不由摇了摇头,怎么觉得父皇越来越像小昊儿了,真是喜怒全都形于色! 当皇帝的人,怎么可以这样? 想了想,司晨瀚还是停下来,转身,回了万辰殿。 看到太子又回来了,蔡贵赶紧偷偷使眼色,表示自己可以哄好皇上,太子殿下您尽管去做您要做的事情。 司晨瀚向蔡贵微微点头浅笑,差点儿把蔡贵迷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父皇,您别动怒。您想,小白都去永宁了,儿子不得去帮您看着您未来儿媳妇啊!” “哼,小白用你看!” 宁康帝没好气的怼了一句,脸上的怒容却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父皇,您就让儿子去永宁吧!儿子替您去看程叔叔。” 太子一句话说到了宁康帝的心坎上。 宁康帝是真的很担心他的子修贤弟,却因为受身为皇帝的限制,除非遇到生死存亡的大事或者封禅,皇帝都不能出京。 “瀚儿,永宁现在很危险……” 宁康帝看了儿子很久,涩声说道。 “父皇放心,儿臣不会有危险。” 太子看向他的父皇,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 宁康帝眼睛一亮,想起来有一回太子非要服侍他沐浴,洗过之后,宁康帝身上的陈年暗伤一扫而光,身体健康极了,好几年了,连个喷嚏都没打过。 看来瀚儿有些不能说的秘密啊! “真不会有危险?” 宁康帝再次求证。 太子坚定的应道:“父皇放心,儿臣不会有任何危险。” “好吧,那就去吧!明日带上药材动身,告诉你程叔叔,父皇还会继续往永宁送药送大夫的,让他不要太过着急,要好好保重身体。” 宁康帝咬牙下了决心,派他最心爱的儿子去永宁。 太子答应一声,立刻告退。他并没有回东宫,而是去了太医院。 深夜中的太医院,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忙的热火朝天。 一切能救治疫症的药材全都被登记打包装箱装车,太子到太医院之时,已经装满了四辆大车,库房中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运送药材。 “殿下,您怎么来了?” 看到太子殿下,孙院正赶紧迎了过来。 “孙大人,这四车药材能顶多长时间?” 太子指着四辆装满的大车,急切地问。 “那要看病人的病情如何,有多少病人?这四车药材,莫约能救治三五千人,若是重症,大约可救治两千人。关键是不知道到底是何病症,所有相关药材都得备上。” 孙院正有些为难的解释。 太子点点头道:“好,辛苦大家了。明日一早,装好几车,就随孤出发几车,疫情紧急,我们必须日夜兼程,每车多备两套骡马和两名车夫,歇人不歇路。” 孙院正大惊,刚要开口劝阻,却被太子拦住了。 “孙大人,父皇已经同意孤带人亲自永宁。” 孙院正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劝什么,只能点点头,应道:“那好吧。殿下,臣已经命人赶制防疫香包,您多带几个!” 太子笑笑,谢过孙太医的好意,立刻带着随行的侍卫和太监,一起帮着运送药材。 从来都如仙人一般的太子竟然和自己一起抢运药材,整个太医院中所有的人,都要兴奋疯了。 大家就像是嗑了神药一般,拼了老命清点搬运药材,效率提高了好几倍。 每运一趟,就偷偷看一眼太子殿下,什么辛苦都烟消云散了! 宁康帝听说儿子去了太医院,还亲自搬运药材,心疼的都揪了起来。 他那仙人一般,只应该高高在上的太子,怎么可以出这种苦力? 宁康帝一声令下,往太医院调了两百名侍卫和太监。 侍卫和太监们到了太医院,全都抢着帮太医院干活,说什么也不能累着他们天人一般太子殿下! 第450章 接管永宁 狼王一家,陪着它们的宝贝崽崽,半夜翻墙出了京城,天光还未大亮,就已经到了永宁关下。 看到小郡主率领十一匹巨狼出现在的地平线上,封锁关门的士兵急得脸色都变了,冲着小郡主的方向拼命摆手大叫。 一个小校觉得声音不够大,立刻抄起铁皮喇叭,高声叫了起来。 “小郡主你千万别过来,快回去,永宁关现在不安全……” 可怜小校不敢公然大喊永宁关有瘟疫,只能说关中不安全。 狼王听到那小校的喊叫,偷偷对狼后说道:“这些将士还行,崽崽没白对他们好!” 程小白向朝自己大喊的将士们招了招手,然后气运丹田,向关内高声大喊…… “阿爹,我来送药了……” 正在中心大街军帐中的程思则,猛然听到女儿的喊声,吓得差点儿摔倒! 永宁这么危险,小白怎么能来!这孩子真是…… 程思则在心中暗暗说了一句,立刻赶往城楼上。 “小白,将药卸到空地上,阿姐,姐夫,快带孩子们回京……” 程思则看到他狼姐狼姐夫还有九个狼儿子狼儿媳妇狼闺女身上都背着沉重的大药包,激动的虎目含泪,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家人顶事儿! “阿爹,我是学医的,我能帮上忙,快放我入关!” 大白天的,还是要给阿爹面子,程小白这才放弃了翻墙的念头。 程思则知道女儿随谭先生学习医术,可她学医时间并不算长,而且此次瘟疫的传染性极强,永宁关除了镇北军将士之外,不过一日一夜的时间,所有百姓都传染上了。 程思则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但他绝不能让女儿以身涉险。 “阿爹,放我进关,永宁是我的封地,我要对我封地的百姓负责!” 程小白心中急躁,大喊的声音中不知不觉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势。 程思则突然有了立刻听从女儿号令的奇怪念头。 “开……” “不可啊,元帅,小郡主年纪小,更容易被传染,可不能让小郡主入关,太危险了……” 旁边几位将军一人急忙捂住他们元帅的口,其他人则着急地劝了起来。 这些年来,小郡主为永宁关做的已经够多了,所有的将军都很感激小郡主,也相当心疼她,不愿她承受任何的风险。 “阿爹,诸位伯伯叔叔们,不要再犹豫了,我敢来,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程小白又喊了一声。 此时斑斑点点豆豆还有小玄铭,也都跑过来冲着永宁关方向,帮它们的小姐姐(小姑姑)嗷呜起来。 程思则面色凝重,握拳重重砸向垛口,大声喝道:“开门,放郡主入关!” “元帅……” 众将齐声大叫。 程思则深吸一口气,涩声道:“永宁现在需要大夫和药材。” 一日一夜之后,永宁关还有少量的药材,却已经没有可以看病的大夫了。 关内的大夫也都感染了瘟疫,实在撑不下去了。 如今全靠他们病发之前开的方子煎药,分给百姓们服用,只是药效并不明显。 如果没有每人一碗的粽叶甜米粥撑着,只怕如今的永宁关,已经要遍地死尸了。 程思则极为担心,他的将士们虽然吃了粽子,可万一扛不住这样的瘟疫,将士们也都染了病,永宁关只怕是再无生路! “崽崽,带上面罩……” 狼后在心里提醒一句。 程小白赶紧拿出阿娘带着侍女们连夜赶制出来的面罩,先给小玄铭系上,再一一给哥哥嫂子姐姐弟弟们戴好,然后给狼王狼后戴好。最后才给自己戴。 虽然银狼一族百毒不侵,可也得做做样子,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个秘密。否则银狼一族的灭绝就在眼前。 守关的将士们全都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关门,迎接小郡主一行入关。 此时程思则已经从城楼上下来了。 “小白,你来永宁,你阿娘可知道?” 程思则看到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女儿,没奈何的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实在是他这宝贝闺女偷偷逃家的次数太多,程思则怕她这次又是偷溜出来的,回头还不得把他媳妇气出个好歹。 “阿爹放心,阿娘知道我来永宁。阿娘还给我收拾行装来着。” 程思则心里这才踏实一些,低声说了句:“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阿爹,太医未来之前,让我接管永宁!” 程小白严肃的通知她阿爹。 “……好,听小白的!” 知道女儿有许多神异之处,程思则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程小白也不客气,立刻向她阿爹发号施令! “阿爹,快找库房,好让狼阿爹它们卸药……再给我支个医帐,我现在就给大家诊病开方子……” 程小白的行动力很强,两句话就将事情安排下来。 程思则这个做阿爹,干脆的答应一声,立刻命人安排。 “小白,阿爹已经用你们上次送来的米和粽叶熬了粥,发给大家吃了。吃过之人,病情虽未好转,却也没有恶化。” 程思则低声告诉女儿。 程小白点点头,低声告诉她阿爹,“多亏是放粽叶一起煮的。” 然后又大声说道:“阿爹,我带来许多细棉布,时间紧急,来不及做面罩了,让人裁好发下去,系在头上遮住口鼻。” 程思则点点头,低声道:“够么?” 程小白点头,“应该够一人一个,小三哥还在调集物资,三五日就能运来。” 程思则点点头,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女儿来到身边之后,他就有种永宁关的疫情不再可怕的直觉。 “阿爹,速调三百人来我帐下听令,其中要有五十个识字之人负责抓药,一百人熬药分药,另外一百五十人,分成三十队,十队处理水源,二十队处理所有患病之人的排泄物。在太医未来之前,永宁关,由我负责!快!” 程小白说话又急又快,却条理清楚安排妥当。 程思则从来没有见过女儿的这一面,眼中闪动的惊喜和愧疚…… “好,阿爹这就去安排!” 大声答应一句,程思则立刻出帐安排。 “诸位叔叔伯伯,赶紧排队让我诊脉,若未染病,立刻安排人上城楼严守,谨防朔北人此时进犯!” 程小白看看身边这些目瞪口呆的叔叔伯伯,毫不客气的安排起来。 众位将军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应是,他们的小郡主就是非同凡响,果然是将门出虎女,看看这气势,比他们元帅都有威严! 染病的百姓们听说他们的长宁小郡主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千里送医送药入关,全都感动的直抹眼泪…… 程元帅一家都是大好人啊!为了永宁,他们真是倾尽一切! 第451章 驰援 程小白到达永宁关的次日,太子司晨瀚带着六位太医十二个医僮日夜兼程,骑马来到了永宁关外。 程思则听说太子来了,不喜反忧,永宁关的疫情这般严重,他怎么敢放太子入关,万一感染了疫症怎么办? 那可是国之储君啊! “程元帅,我奉父皇旨意,前来永宁关主持抗疫之事,请您快快下令开关门……” 司晨瀚手里挥舞着一卷明黄的圣旨,向城楼上高喊。 程思则不能抗旨,只能一边在心里责怪皇帝,一边飞快下楼迎接太子。 看到太子和六位太医十二个医僮全都戴着面罩,程思则心里才略略踏实一些。 好歹这一行人是做了防护准备的,而且太子也泡过那神奇的潭水,应该和他一样,不会被瘟疫感染。 将太子一行人迎进永宁关。 “程叔叔,您还好么?永宁现状如何?” 司晨瀚看到永宁关的街道上只有面戴三角巾遮住口鼻的镇北军将士往来,并没有看到多少永宁百姓,赶紧问了起来。 “臣无事,镇北军上下所有人都未感染瘟疫。” “永宁百姓们全都染了疫症,小白说为了防止交叉感染,让百姓们都待在家中尽量不要出门,所有重症之人已在昨日晚间单独集中起来,由专人看护。” “昨日城中百姓全都诊治过了,服用汤药之后,病情略有减轻。如今永宁最缺的就是大夫,本地大夫也都感染了疫症,现在只有整个永宁只小白一个大夫撑着……” 程思则心疼的说了起来。 他心爱的闺女自从昨天早晨到达永宁之后,立刻给永宁百姓诊治,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了。 看到女儿那熬红的双眼,程思则心如刀绞。 “小白妹妹在哪里?我带太医来了……” 司晨瀚赶紧放开心神,去感应他小白妹妹的位置。 “小白正在前街医帐安排人手,准备下乡巡诊。” 程思则将太子一行人往前街引,满眼心疼的说道。 他的女儿,还不满十二岁,就得将永宁百姓的生死担在自己的肩上,这让程思则觉得自己更加对不起已经亏欠许多的女儿。 “下乡巡诊?” 太子皱眉问了一句。 “是的,昨日小白连夜给城中所有患病之人诊了脉,底下的村镇也派了医兵送药。小白不放心,要全都巡诊一遍才踏实。” 太子听了这话,立刻转身吩咐,“速往前街医帐,你等全由长宁郡主调派。” 众太医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可面上都是齐声应声。 且不论长宁郡主的医术如何,只这份急危济难的仁心和担当,就足以令他们敬佩了! 程小白看到太子哥哥带着太医来了,立刻飞奔过来,直直越过她的晨瀚哥哥,奔向那六名太医和十二名医僮。 “王太医徐太医张太医肖太医李太医陶太医,你们来的太及时了。我正愁分身无术……” 程小白奔到六位太医面前,飞快的说了起来。 “此次疫情,病人的主要症状是咳嗽,胸疼,呼吸不畅,高热,少量病人伴有严重腹泻,以解毒活血汤,银翘散,清瘟败毒饮治疗,都可见效,小铭儿,把方子拿过来……” 程小白一声招呼,小玄铭叼着一本册子窜了过来,将册子甩到了为首的王太医的手中。 六位太医立刻围上来翻阅脉案和相应的方子。 “啊……” 简单看过脉案和相对应的方子,太医们齐齐惊呼出声。 长宁小郡主开出的方子真是精妙极了,实在难以想象,她学医只学了两三年。 “妙啊!实在是太妙了!小郡主大才!” 几位太医没口子的夸了起来。 “六位大人,如今城中百姓都已经诊过一遍,永宁下辖四县九镇一百三十七个村子,都还没有大夫前往,如今连同六位大人在内,我们共有七名大夫,每人各带一队,负责二十个村子,可行?” 程小白原本犹带稚气的小脸上,尽是果决刚毅之色,涨红的双眼充满了誓死与阎王爷抢人的决心。 “好,下官谨遵小郡主之命。” 六位太医本能的应声称是,丝毫没有半点儿不情愿。 他们对小郡主的怀疑,已经完全被那本册子上的脉案和方子彻底打消了。 司晨瀚看到如利剑出鞘般的小白妹妹,满眼欣赏和心疼。 快步走上前,司晨瀚大声说道:“诸位大人放心带人下乡,孤会做好一切后援,为你们输送药材粮草。” 程小白这才看到她的晨瀚哥哥。 “太子哥哥,你来的正好,速速下令向怀德郡乐阳郡调集战马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司晨瀚点头应是,丝毫没有半点儿被指挥的不悦。立刻命人拿来纸笔,飞快写了起来,写完盖上太子印信,命人立刻送往怀德乐阳两郡。 这两地分别在永宁关的东西方向,距永宁关三百余里。快马加鞭,一日便可来回。 程思则看着这对小儿女,将他的活儿都抢光了。不由摇头轻叹一声,自己真是老了!孩子们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轻叹之后,程思则立刻打起精神,亲自分派人手,随医疗队下乡。 就在忙碌之时,太子抽空来到他小白妹妹的身边,将一只不小的荷包和一只银壶塞给她。 “小白,来不及吃饭,就吃点肉干垫一垫,别饿坏了。等疫情稳定了,我给你做好吃的补一补。” 看着小脸明显瘦了一圈儿小白妹妹,司晨瀚心疼极了,却说不出阻止小白妹妹救人的话,他了解小白妹妹,就像了解他自己一样。 “好,多谢晨瀚哥哥!” 程小白立刻摸出一大块肉干塞进嘴里,没嚼几下就干咽了下去,看得司晨瀚心惊肉跳,生怕他小白妹妹噎着了。 程小白的上一顿饱饭,还是在离开家之前吃的。进了永宁关,她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要不是狼王狼后时不时偷偷投喂两块点心,程小白这会儿怕是早就饿晕了。 司晨瀚赶紧将银壶的塞子拔开,倒了一碗茉莉香奶饮子送到他小白妹妹的嘴边。 程小白一低头,叼起银碗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 一大块肉干和一碗茉莉香奶饮子下肚,程小白立刻精神多了。 “多谢晨瀚哥哥,我带队下乡了……” 程小白抢过银壶,喊了一声就正在集合中的队伍飞奔而去…… 第452章 八方相助 永宁关上午刚刚迎进了太子,下午又迎来了十来个骑马飞奔而来之人。 为首之人是个姑娘。 有眼尖的镇北军将士认出来了,这人正是张灵素小张大夫。 张灵素之前来过永宁,曾为不少将士治过病,她认不全镇北军的将士,可镇北军的将士却是人人都认识,医术好,人美心善,开朗大方的小张大夫。 “快开门,我们都是大夫……” 张灵素大叫起来。 守门将士赶紧报到今日的城门值守将军曹延龄处,曹延龄立刻上前确认众人身份,确认之后才打开关门,将张灵素一行迎了进来。 “曹叔叔,关内疫情如何?小郡主在哪里?” 张灵素急切问了起来。 小郡主前夜突然离府,当她知道时,小郡主和狼王一家都已经翻出京城城墙了,张灵素急的不行,立刻要出城去追。 最后还是宁氏阻止她的行动,让她带上第二次筹集的药材前往永宁。 张灵素极为担心,就和闻讯赶往永宁的几位师兄一起骑马先行赶路。 疫情当头,能多抢一点时间,就能多抢回一条人命。张灵素等人不敢让自己在路上耽误更多的时间。 “疫情尚在控制之中,小郡主已经带队下乡巡诊了,灵素姑娘,永宁缺药,你们带了多少药过来?” “我们带了六车药材六车粮食还有六车清水,估计今天夜里能到。曹叔叔,您到时安排人接应一下。” 张灵素边说边疾步往关内走。自从知道永宁关突发瘟疫,她就急得没有合过眼,如今到了永宁,听说疫情还在控制之中,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程思则听说张灵素又带了一批大夫过来,赶紧迎了过来。 也顾不上寒暄,只简单介绍了情况,就立刻将这十五位大夫分成七组,火速送往各村镇。 “灵素丫头,小白去了刘各镇一带的村子,你去替替她,小白自从到了永宁,到现在都没合过眼……” 程思则的声音有些哽咽。 “好!元帅放心,我一定将小郡主换回来。” 张灵素一听小郡主两天一夜没合过眼,也心疼极了。她精心呵护照顾的小郡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灵素丫头,别只顾着救人,也要照顾好自己。” 程思则又叮嘱一句,在他的眼中,张灵素也是自家孩子。 张灵素笑着应了,正要纵身上马,却看到狼小三向自己飞奔而来。 “三哥!” 张灵素轻快的叫了一声。 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在白山,张灵素和狼三哥的交集都莫名其妙的多。多到张灵素已经习惯狼三哥在自己身边出现,也习惯了叫它三哥。 狼三哥点点头,那双凝碧的双眸中流动着暖暖的笑意。 走到张灵素身边,狼三哥低下头,伏低身子,示意张灵素到自己的背上。 “三哥,你要带我去找小郡主?” 张灵素问了一声,狼三哥点了点头。 “好嘞,多谢三哥!” 张灵素也不客气,轻快地骑在狼三哥的背上,狼三哥平稳又快速的冲了出去,它背上的张灵素甚至都没有因为突然提速而带来的推背力。 看到狼三儿子背着张灵素几个起落就没了影踪。程思则眼中难得流露出一抹笑意。 孩子们相处的融洽,程思则表示自己一颗老父亲的心很安慰。 倒是刚刚过来想和张灵素打个招呼的程谨松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他狼三哥平日傲气的不行,除了小白之外,张灵素大概是狼三哥头一个主动背的人。 “松儿……去歇一个时辰吧。” 程思则本来准备给儿子安排差使,可是看到儿子那已经遮掩不住的疲惫,他硬是转了主意。 “阿爹,儿子不累……” “胡说,你看看你……你阿娘若是见到现在的你,怕是都不敢认了。快去睡一会儿。小白说了,过度疲惫会让人降低对疫症的抵抗力,自从发了疫症,你就没合过眼,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听阿爹的话,快去歇一会儿。” 看到儿子微微发颤的身体,程思则的心再次疼了起来。 他是镇北军的元帅,如今永宁的最高主官,可他也一个父亲,一个对儿女满怀愧疚之情的父亲。 “好吧……阿爹,我就睡半个时辰,您到时叫我……” 程谨松也的确是撑不住了。 自从疫情爆发以来,程谨松顾不上吃顾不上喝,整日在永宁各处奔波,清查病患,维持医馆秩序,防止有人趁机作乱! 父帅主持大局,所有需要落实的细节,几乎都由程谨松这个少将军来安排。 没日没夜的奔波,让所有的百姓只要推开门,就能看到他们的少将军,这也在极大的程度上稳定了人心。 程谨松虽然不是大夫,可他却用自己的行动给永宁百姓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让百姓们坚信就算是有疫情,永宁也不会被放弃! 程谨松真是累到了极限,只对他父帅说了一句,往墙边一靠,倚着墙就睡着了。 程思则满眼心疼,扶儿子坐下来,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盖在他的身上,让他能睡得稍微舒服一些。 “阿爹……” 程思则刚给大儿子盖好披风,就听到了小闺女的叫声。 “小白,阿爹在这里,别着急……” 程思则看到狼王背着一脸焦急的女儿飞奔而来,赶紧迎了过去。 “阿爹,下面村镇的水源和粮食都出了问题,不可再食用。” 程小白俯身贴近她阿爹的耳朵,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那城里的水源和粮食呢?” 程思则立刻低声追问。 “昨天检查之时,城里的水源和粮食还没有问题,现在不清楚,我得立刻检查……” 程思则点点头,立刻亲自陪女儿先去军中的粮库检查。 程小白的检查方式简单粗暴,她直接抓起一把粮食,闭上眼睛感应普通人吃了这些粮食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片刻之后,程小白的额头就渗出了汗珠子。 “阿爹,这些粮食也有些问题,不过比乡下的粮食毒性小些。先封存吧,我听灵素姐姐说,今晚就有六车粮食送到,应该能顶上几日。” 程思则点点头,双眉紧紧锁了起来。 昨天检查时还没有问题的粮食,为什么一天一夜之后有毒了?难道有人趁乱投毒? 第453章 查出毒源 检查完粮食,程小白又赶紧去检查水源。从不论是从甜水井还是苦水井中打上来的水,都比昨日浑浊一些。 “阿爹,水也有毒了,毒性还不算强,不论是饮用还是日用,都得烧开再煮一刻钟以上,彻底灭杀毒性后才可使用。” 程思则听了女儿的话,立刻点头答应,命亲兵速速通知所有看守水源的士兵。 每个水井边都架起了大锅,一锅接一锅的煮水,煮好之后倒入彻底消毒的大桶中,再将桶面严严实实的封起来,以保证这些煮开的水不会再被污染。 下面乡镇的粮食和水都不能再食用。只能从城中调拨。好在刚刚入夜,随张灵素前来永宁的药材粮食清水全都运到了。 城中只留了一车药材一车粮食和一车水,其他全都立刻分放到各村镇,用以维持最基本的生命需求。 “小白,快回帐歇会儿……” 看到小闺女眼下一片青黑,程思则心疼极了,赶紧叫女儿去休息。 疫情未消,程小白哪里能歇得住,她摇头拒绝。 “阿爹,我不累,正好跟他们一起下乡,下面的百姓病情比城里的重,大夫们少数还是不够,根本忙不过来。” 程思则看到女儿那明明疲惫至极,却格外明亮的双眼,心中既酸涩又骄傲还心疼自责! 他恨自己无能,无法应对瘟疫,连累女儿辛苦至此! “小白……” 程思则正自责着,忽然听到了太子的叫声。 程小白循声看去,只见她晨瀚哥哥飞掠过来。 “小白,我发现了毒源,你和我一起上城楼,助我一臂之力。” 周围所有人听到太子的话,全都兴奋极了,找到了毒源,消灭这场瘟疫就容易多了。 “殿下,毒源在哪里?” 程思则急切的追问。 司晨瀚指向天空,沉声道:“程叔叔,毒源在风中。我已经问过了,三日之前永宁刮起不小的北风,风是从朔北吹来的,此后城中就有人开始染病。” 程思则点头道:“的确如此,可是每到冬季,永宁都会起北风的……” 程小白立刻明白了她晨瀚哥哥的意思。 “阿爹,有人在风中投毒。” “小白,这人极有可能就是毒王阴南天。” 司晨瀚飞快接了一句。 程小白立刻重重点头,自从阴南天逃脱之后,她特意调查了有关阴南天的所有情况,如今程小白掌握的信息,比刑部可全乎多了。 “什么阴南天?” 长期驻守永宁的程思则不太了解京中之事,皱眉问了起来。 “阿爹,阴南天算得上当世用毒第一人,其他的来不及和您多说了,我们得先想法子阻止毒源继续往永宁扩散。” 程小白说了一句,就与她晨瀚哥哥手拉手,向城楼飞掠而去。 “啊……” 看到太子殿下和小郡主那疾风闪电一般的速度,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惊呼起来。 他们只是眨了眨眼睛,太子殿下和小郡主就已经到了北城楼上。 “晨瀚哥哥,你打算怎么做?” 程小白眼睛微眯,看向从草原吹来的北风,心神入定之后,她竟能看到那风中比牛毛还细许多倍的黑点…… “小白,你为我护法,我将以我浩然之气逆转风向!” 司晨瀚神情坚毅,向他小白妹妹重重点头。 程小白迟疑片刻,也重重点了点头。 “你们全都退到城楼下,告诉我阿爹,所有人都各归营帐,净街,外面不可有任何人停留。” 程小白叫来守北城楼的将军,让他带着所有的士兵下城楼各各归营帐。 自从程小白来到永宁之后,她这个永宁的小领主就全面接管了永宁。 小郡主一声令下,守城的将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毫不犹豫的应声称是,带着手下将士飞快退了下去。 程小白和司晨瀚居高临下,看到所有将士各归营帐,整个永宁已经没有一个人在室外了。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点了点头。 司晨瀚纵身跃至最高的敌楼之上,在楼顶盘膝坐好,程小白紧随其后,站立在司晨瀚的身边。 狼王狼后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两狼一左一右,分立在程小白的两侧。 “阿爹阿娘,你们快回去……” 程小白立刻紧张的叫了起来。 “傻崽崽,阿爹阿娘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狼后慈爱的说了一声,还抱了抱她的宝贝崽崽! “崽崽,我们早就说好的,你在哪里,阿爹就在哪里,你别想甩下阿爹!” 狼王俯身贴了贴它宝贝崽崽的脸,就立刻站直了身子,将媳妇和崽崽全都护在自己的身下。 司晨瀚看到突然出现的狼王狼后,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突然遥遥点了狼王狼后额头一下。 两滴紫金色的血液瞬间没入狼王狼后的识海,狼王狼后的体内立刻生出一层至竖至软的内甲。 这层内甲极为强韧,就算是上古金仙全力攻击,都撕不破这层内甲。顶多只能划破狼王狼后的皮毛。 狼王狼后身子一震,齐齐震惊的看向司晨瀚。 这是……这是神君灵血……他怎么会有? 司晨瀚淡淡一笑,这一笑,简直让天地为之失色…… 狼王狼后都身不由己地看痴了。 只有程小白丝毫不受这一笑的影响,轻轻抚摸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向边的小玄铭的脑袋,轻笑说了一句:“我们一起给晨瀚哥哥护法,小铭儿怕不怕?” “嗷呜呜……” 小玄铭回应它小姑姑的,是一阵激烈的仰天长啸…… “晨瀚哥可,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程小白笑着问了一句。 “好……” 司晨瀚答应一声,立刻将自己的浩然之气尽数释放出来…… 永宁关上方的天空中,渐渐升起一个无色无形的圆罩,圆罩外顶端中心位置,有一个极小的气旋开始旋转…… 气旋越转越快,从草原上吹来的北风,全被吸进气旋,那小小的气旋越转越快,越转越大,大约半个时辰后,就涨到几乎与圆罩一样大了。 此时的司晨瀚,已经是汗湿重衣,他的面色惨白到几近透明,身形也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司晨瀚觉得背上突然传来一股暖意,接着,与他的浩然之气极为相似的气息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司晨瀚很熟悉这股气息。当日接生小玄铭之时,他曾用浩然之气为他的小白妹妹梳理身体,这就是他小白妹妹的内息。 “去……” 司晨瀚咬破舌尖,一声“去”如惊雷炸响,天空中的气旋立刻如飓风一般,向北方狂飙而去…… 第454章 因祸得福 南风凭空而起之时,万里无去的睛空之中雷声大作。 司晨瀚用最后一丝浩然之气裹住他的小白妹妹,将她送到了狼后的怀中。 一道让永空上空亮如刺眼极昼般的紫金劫雷,直直劈向司晨瀚的头顶。 程小白惊叫出声,立刻挣扎起来。 可是狼后抱的特别紧,程小白根本就挣不脱。 “阿娘放开我……” 程小白急得大叫。 “崽崽别着急,你先看看……” 狼后感应到了什么,立刻对怀中的崽崽飞快说了起来。 程小白见自己无法挣脱阿娘的怀抱,心一横,双手飞快结印,将她体内的天道赐福硬生生剥离出来,打进了她晨瀚哥哥的体内。 狼王看到了崽崽将自己的天道赐福打入司晨瀚的体内,它面色凝重,深深的看了狼后和它最心爱的崽崽一眼。 这一眼,满是不舍的眷念和决绝的告别…… 狼王将自己的神识全部散开,以玄狼一族最高秘法,布下了回天大阵。 若是司晨瀚扛不住天道劫雷,狼王就会立刻启动回天大阵,以燃烧狼王神识为代价,让时间回溯到一个时辰之前。 回天大阵一旦启动,狼王必将身魂俱散,彻底消失于三界之中。那时程小白就将失去最爱她的狼阿爹! 然而此时程小白不知道。狼后知道,狼后心里极为悲伤,却不能让它的崽崽知道。 狼后只能死死的抱住它的崽崽,用最虔诚的心默默祈祷,祈祷司晨瀚能撑下这天道劫雷。 它承受不起失去丈夫的痛苦,它的崽崽更承受不起失去阿爹的痛苦! 如果……它的崽崽一定会毁了这方天地! 司晨瀚此时还不知道狼王为自己做了什么,他得全力应对天道劫雷。 进入司晨瀚体内的紫金劫雷刚刚从司晨瀚的头顶心钻入他的体内,就遇到了程小白送过来的天道赐福,天道赐福立刻融合这道紫金劫雷,将其化为灵力,引入司晨瀚已经空荡荡的灵台之中。 第二道紫金劫雷立刻追上,入体,被引入司晨瀚的灵台,接通着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五道紫金劫雷之后,司晨瀚的灵台中已经被灵力撑得鼓胀到了极致,眼看着就要爆开了。 第六道紫金劫雷紧随而来,这一道劫雷不像之前五道劫雷那么粗壮,只有手指头粗细,但比那五道要亮上数十倍,天地之间亮到了极致,亮到万物都失去了踪影…… 司晨瀚的灵台再也无法容纳一丝灵力,第六道劫雷一入体,就在司晨瀚体内肆虐,司晨瀚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滋血,成为天地之间唯一的一抹金红…… 突然,三道如流光一般的银色身影飞向那一团金红,在那团金红的上方结成一个圆球…… 第七道紫金劫雷,直直劈在这个圆球上,鲜血如瀑布一般冲在血人司晨瀚的身上。 当那些鲜血淋到司晨瀚身上之时,瞬间没入他的体内,司晨瀚的灵台突然变成三个,将第七道紫金劫雷尽数收纳。 司晨瀚的三个灵台之中,分别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每个身影都盘膝而坐,吸入紫金劫雷化成的灵力,再缓缓呼出来。 经过小身子吐纳过的紫金劫雷灵力,变得浑厚绵密,再没有了狂暴之气。 第八道劫雷进入司晨瀚的身体之时,他突然睁开双眼,此时司晨瀚的双眼已经被黑眸变成了紫金色,他的眉心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六芒星。 第九道劫雷,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势,向永宁关北城楼劈来。 司晨瀚仰面朝天,张开双臂,长啸一声:“来……” 那肆虐的劫雷仿佛听到号令一般,尽数被司晨瀚吸入体内…… 第九道紫金劫雷在司晨瀚体内冲撞,激荡,然后怎么都逃脱不了司晨瀚的控制,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的化为灵力钻入司晨瀚的三个灵台之中。 劫雷过后,司晨瀚依然傲立城头,天空中飘起如丝般的细雨。迅速修复司晨瀚的身体。 司晨瀚心念一动,三个小小的身影从他身体中飞出,落地之时,就已经长到他腰间那么高了。 那令人无法视物的极光退散,狼王狼后和程小白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只见三个只到司晨瀚腰间的小男孩,紧紧抱着司晨瀚的腰,全都仰着小脸儿…… “斑斑点点豆豆……” 程小白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样叫了起来。 那三个小孩儿听到这个声音,齐齐扭头看,然后齐声大叫:“崽崽姐姐快过来……” 三个小孩儿的声音有些生疏稚嫩,程小白却欢喜的扑了过去。 真的是她的三个弟弟,它们都能化形了!真是太好了! “狼伯伯,多谢您,快收了回天大阵吧……” 司晨瀚看向一脸震惊的狼王,微笑着说道。 狼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收起了以神识布下的回天大阵。 回天大阵没用上,真好,它不用形神俱散,还能继续陪伴它的宝贝崽崽。 狼后更感性一些,它也不想哭的,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阿娘不哭,我们都好好的……大家都平安无事。” 程小白扑向化形成三个小男孩的身形陡然一停,猛的回身抱住了她狼阿娘的脖子。 “诶,阿娘不哭,……阿娘高兴……” 狼后回抱住崽崽,狼王将媳妇崽崽全都搂进怀中,亲了媳妇亲崽崽,亲了崽崽又亲媳妇,它真是太兴奋了…… 司晨瀚带着三个小男孩来到狼王狼后的身边,与它们紧紧相拥! 那如丝般的灵雨跟着司晨瀚移动,均匀的洒在每个人,每匹狼的身上。 狼后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赶紧让大家散开,尽可能多的淋那灵雨…… “瀚儿,你和斑斑点点豆豆结契了?” 狼后也不再隐藏自己,直接开口问了起来。 “是的,狼婶婶,斑斑点点豆豆与我结下平等之契,它们都是我的伴生神兽,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三个的。” “你……您是哪位神君?” 狼后犹豫片刻,看着司晨瀚那紫金双眸,还是问了出来。 只有神界至尊的那五位神君,才有同时契约三只本命神兽的能力。 “狼婶婶,我现在不能说,此界天地承受不住。” 司晨瀚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浅笑着说了一句。 “你还是晨瀚哥哥么?” 程小白皱眉,看向司晨瀚的眼神中有一丝陌生和疑惑。 司晨瀚闭上眼睛,又立刻睁开,此时他额上已经没有了那金色的六芒星,眸子也变成了正常的黑色。 “小白妹妹,我永远都是你的晨瀚哥哥……” 强行压住激动的心情,司晨瀚轻轻拉起他小白妹妹的手,如起誓一般的承诺…… 第455章 难得轻松一刻 化形成为三个六七岁左右小男孩的斑斑点点豆豆,虽然成为司晨瀚的伴生神兽,可它们仍然更加亲近它们的崽崽姐姐。 “姐姐姐姐姐……” 三小只围上来叫个不停。 程小白立刻没心思去想晨瀚哥哥还是不是晨瀚哥哥了,立刻抓着三小只认真的分辨起来。 化形后的三小只长得一模一样,和小咩咩有八成相像,若是小咩咩也在这里,看上去就像是四胞胎一般。 “你是斑斑?” 指着三小只中眉毛最浓黑的一只,程小白用很确定的口气问。 被点到的那一小只立刻欢快的蹦了起来。 “崽崽姐姐真厉害,我是斑斑!” “姐姐猜猜我是谁?” 另一个小家伙歪着头,眨巴着和小咩咩同款的大眼睛,糯叽叽地问。 “嗯……你是豆豆” 程小白摸摸小家伙的头,看到他脸上流露出满足开心的神色,笑着回答。 “崽崽姐姐真棒,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呀?” 程小白指着站在一旁,笑的略微有些憨,双耳耳垂各有一个小小黑点的小家伙,笑着说道:“因为他是点点呀……” 三小只看到姐姐不费半点儿力气就认出了自己。而它们的阿爹还一脸的糊里糊涂,正小声问它们阿娘怎么分辨它们三只,不由齐齐向它们阿爹做了个鬼脸儿。团团抱住了它们的崽崽姐姐。 程小白挨个儿摸头,舒服的三小只立刻变回狼身,这样才能让它们的崽崽姐姐摸得更痛快。 由姐姐陪着长大,三小只知道姐姐最喜欢撸它们了! 自从有了小侄子,三小只觉得自己在崽崽姐姐面前都失宠了…… 小玄铭已经忍了很久,看到三个小叔叔越来越过分,都抢它姑姑主人了,简直是叔可忍侄不可忍! 小玄铭冲过来,一脚一个踹飞三个小叔叔,独霸它的小姑姑。 斑斑点点豆豆被踹飞了也不恼,又飞快奔了回来…… 三小只与司晨瀚结契之后,与他心灵相通。所以司晨瀚立刻感受到了三小只那无法控制的欢喜。 用最温暖的眼光看向小白妹妹,司晨瀚心中的欢喜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小白,我们下去吧……” 司晨瀚向他的小白妹妹伸出了手。 程小白笑笑,大大方方伸出自己的手,两人手拉着手走下城楼。 狼王一看到那臭小子牵自己宝贝崽崽的手,立刻气得跳脚大叫,却被狼后无情的镇压了。 “别闹,孩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还不许他们庆祝一下……” 自从小玄铭与崽崽结契之后,狼后就一直在思考它家崽崽的真正身份,如今又见到三小只与司晨瀚结契,狼后就基本上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那可是天地初开之时就定下的姻缘啊,任谁都打破不了! 它们能做的只有保护与祝福! “雪儿,那臭小子抢咱们崽崽!” 狼王苦着脸,委屈巴巴地小声叫了起来。 “放心吧,她永远都是我们的崽崽!我们还可以陪她很久很久……玄镜,往后别和妹夫抢崽崽了,妹夫是凡人,能陪崽崽的只有这一世。” 狼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狼王沉默片刻,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毕竟媳妇发话了,它愿不愿意都得愿意不是! 司晨瀚和程小白携手走下城楼,斑斑点点豆豆和小玄铭四只,在他们身前身后扑腾蹦跶个不停,欢快极了! “小白,如今不会再有新的毒素落到永宁……” 司晨瀚轻声说道。 程小白笑着应声,“不再有新的毒素就好了。我已经想到了清除毒素的办法,至于患病的百姓们,他们只要继续喝药就能好起来。我想再有半个月,永宁百姓就能全都康复了……” 司晨瀚点点头,心中却在暗叹。 就算他没有告诉小白,她真正的身份与能力,可她还是用自己所学之长,救治着永宁百姓。就像当初她毫不犹豫的散尽自己的神格,救活三界苍生一般。 轻轻叹息一声,司晨瀚看向他的小白妹妹,眼神中有愧疚和怜惜,更多的是心疼,心疼她曾经遭遇过的一切。 听到外面再没有动静了,军帐之中的程思则几次走到帐门前,又退了回来。 他怕自己突然出去,会破坏了太子的安排。 直到听到帐外响起轻快的唤“阿爹”之声,程思则才冲出了军帐。 “小白……殿下……放开我家小白……” 程思则看到太子殿下牵着他宝贝闺女的小手,立刻气得三尸神跳,嗷嗷叫着冲了过去,硬生生抢回了自己的宝贝闺女。 “小白,阿爹阿娘教过你的,不可以让你哥哥弟弟以外的男人牵你的手,更不可以……” 程思则虎着脸教育闺女。 程小白小声嘀咕一句:“可是晨瀚哥哥也不是外人呀,我小时候他还抱过我呢……” 程思则更加心塞了! 他就知道司晨瀚这小子没安好心!他宝贝闺女还不到十二岁,这小子就…… 司晨瀚看向未来岳父大人,眼神虽温暖,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威严。 “程叔叔,是瀚儿鲁莽了,请您不要怪小白妹妹。瀚儿以后会注意的。” 微微欠身,司晨瀚轻声说了一句。 程思则这会儿心里又堵又气又恨自己! 他恨自己当年是被什么糊了心,竟把小闺女的终身许给这个臭小子!现在想反悔都不行! 自从小白过了十岁生辰之后,他的皇帝五哥几乎每封信都提要给两个孩子定亲,都磨了他一年多了,要不是他死扛着硬是不接这茬儿,只怕是…… 还“瀚儿”,真是的,他怎么好意思这样自称的!你又不是我家的,你是谁家的崽就回家找谁去! 心中腹诽归腹诽,程思则还不能当着女儿的面说出来。 毕竟皇帝五哥要给两个孩子定亲之事,他可一直瞒着他媳妇女儿呢! 一直跟在崽崽后面的狼王斜了程思则一眼,想起媳妇说的话,又暗戳戳笑了起来。 狼王走到程思则面前,头一顶,就将它干妹夫推进军帐中。 吵啥呀,那可是天地初开时就定下的姻缘,你一个凡人就能反对成功了?你想都别想! 第456章 吹向朔北的瘟疫之风 被狼王顶进军帐的程思则又飞快的跑了出来。 他闺女还在帐外,可得看紧了,不能被某个讨嫌的小崽子叼走了。 “小白,怎么突然变了风向?” 永宁关的冬天,从来没有刮过南风,程思则一出帐就被打着旋儿吹过的南风吹翻了衣摆,他直觉这风与两个孩子脱不开关系,便问了起来。 “阿爹,晨瀚哥哥刚才转了风向,永宁瘟疫就是北风吹来的。朔北有人在风中投毒。” 说起正事,程小白的神情就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告诉她阿爹。 程思则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司晨瀚,他又不是神,还能转了风向? 司晨瀚自然知道他程叔叔的怀疑。 这话说给谁听,谁都得怀疑,毕竟知道他神君身份的,只有狼王狼后和斑斑点点豆豆,就没有一个人类。 “小白,朔北有这般神通广大之人么?” 利用风来投毒,程思则有生以来头一回听说,这事听上去实在太没谱了! “阿爹,真是这样。医仙谷的叛徒,毒王阴南天现在就在朔北。他的毒术独步天下。单论用毒,医仙谷没有人能比得过他。而且他叛出医仙谷之时,还将谷中珍藏了上百年的秘毒偷走了。” “毒王阴南天?嗯……我听说过,他果真逃到了朔北?” 司晨瀚点点头,看向朔北的方向,很确定的应了一声。 “程叔叔,阴南天就在朔北。此人毒术极精,心计比其毒术更加阴毒,若无万全准备,绝不可轻易动他。” 司晨瀚心中有个推测,但还没有最后确认。如果阴南天真是那人……若是贸然动手,只怕这一界生灵都将灭绝。 “难道任由他继续下毒?” 程思则愤然问道。 司晨瀚摇了摇头,沉声道:“程叔叔,瀚儿会处理好此事,不会让阴南天再有机会毒害我大楚子民。” 程思则双眉紧锁,虽然他不想让这小子叼走自家的闺女,可也不能让他以身犯险。 皇帝五哥就这么一个长大成器的儿子,可不能有任何的损伤。 一时想不出个头绪,程思则索性不想了,还是等谭谷主到了永宁,他再向谭谷主请教吧。 相信医仙谷有办法对付阴南天这个叛徒。 入冬后的朔北草原上忽然刮起了西南风。这是冬天的朔北从来没有过的。 普通牧民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太往心里去。 可忽卧尔王庭的合骨扎钦看到帐前的大旗忽然往北飘,立时吓得面色大变,惊慌的冲向白发人的帐篷。 “先生,不好了,风向变了,刮南风了……” 因为太过惊恐,合骨扎钦都没等人向帐中禀报,就直直冲进了帐篷。 帐篷之中,白发人高坐虎皮交椅之上,右手拿着一只盛满冰镇葡萄酒的水晶杯,左手搂着徒弟李清菡的腰,正俯身向她的红唇亲去…… 当然在合骨扎钦眼中,白发人抱的是他的女儿娜妮娅公主。他怎么都不会知道,他的女儿的灵魂早已经被烧尽,如今身体里 看到合骨扎钦突然冲进帐篷,白发人面色一沉,将手中的水晶杯往案上重重一顿,拇指中指一合,就要向合骨扎钦虚弹…… 李清菡赶紧一把将她师父的右手抱住拽入自己的怀中。合骨扎钦这个便宜父汗现在可不能死。 “师尊别生气,我父汗必是有要事才会如此,您就饶他一回吧……” 白发人在李清菡身上重重揉了一把,才冷声道:“看在我乖徒儿的份上,饶你一回……” “说吧,出了什么事,叫你这个汗王惊慌成这个样子?” 白发人眼皮微垂,扫了合骨扎钦一眼,轻蔑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先生,草原上刮起了南风,求您快救救我们吧……” 合骨扎钦急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瘟疫若是在朔北草原横行,不只他忽卧尔部,整个草原将会彻底灭亡。 白发人一听变了风向,心中也是一惊,他之前算过的,十日之内都是北风,才会选择在此时下毒。 朔北草原是最适合他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之处,他可不能现在就毁了朔北草原。 将徒弟放到一旁,白发人立刻快步走出帐篷,出门查看风向。 西南风带着丝丝暖意,草原上的寒气都被吹散了许多。 白发人神色阴沉,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极为不舍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三粒碧绿的丹药。 “将这三颗药一斤奶酒化开,十斤清水放一滴,分给草原上的每一个人,每一匹牲畜,要快,明日天黑之前,确保所有人和牲畜都服下解药,否则……” 合骨扎钦答应一声,接过解药便跑。时间紧急,救命要紧! “草原上的水源也要投放,野牲畜的毒也得解……” 白发人又喊了一句。 他这可不是关爱野生动物,而是只要草原上有任何生物中毒而死,整个朔北草原就将面临灭顶之灾。 白发人相当佩服这具身体的制毒能力。 染了瘟疫的病人,在没死之前,毒性尚可控制,一但死亡之后,尸体就成了剧毒的载体,毒性和传染性都会翻倍增加,到时就算是有解药,也救不了中毒染病之人。 合骨扎钦胡乱答应一声,拿着解药奔回了王帐。 李清菡落后一步跑出帐篷,白发人唯恐合骨扎钦办事不力,就将严重的后果再夸大几倍讲给徒弟听。 李清菡吓的魂飞天外,赶紧冲向王帐,去告诉她那个便宜父汗。 算起来这还是李清菡成功夺舍之后,第一次进入她父汗的王帐。在此之前,白发人看徒弟看的相当紧。 “父汗……” 李清菡冲进王帐,叫了一声。 合骨扎钦如今对这个女儿,绝对是高高供起来的,一见她进帐,立刻满面堆笑的迎上前来。 “娜妮娅,你可算回来了……我们……” “父汗,现在没有时间说别的,您听我说……” 李清菡将她师父的话仔细说了一遍,合骨扎钦吓的魂飞天外,赶紧亲自用一斤奶酒化开那三颗碧绿的丹药,得到一壶淡绿色,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液体。 亲自将一斤奶酒分装到十个小银壶中,合骨扎钦喊来亲兵,让他们一人携带一壶,分赴朔北各处,救治很可能已经染上疫症的人们…… 第457章 正位青龙 朔北草原上的南风刮了一天一夜之后,风停了! 原本以为北风能带来些雨水的牧民们失望极了。就算是王庭派人来送水,也没能让牧民们高兴起起来。 毕竟每个人,每匹牲畜都只分到了一碗水,而且那些人还得看着他们喝完才离开。 一碗水只能解一时之渴,他们将来该怎么办? 并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外打了个转儿的牧民们对于合骨扎钦这个汗王并没有什么感激之情。 事实上他们也不必感激,合骨扎钦若是没存着害人之心,朔北又怎么会面临瘟疫之祸。 永宁关内,不再有新的疫毒从风中飘来,大夫,药材,粮草源源不断的来到永宁。 五天之内,永宁关已经汇集了近百位大夫,六十余车药材,近百车粮草和清水。 就算是永宁关所有的粮食清水都不能食用,运来的食水也能维持永宁所有百姓的一月之需。 永宁关所有百姓们的身体都渐渐好了起来,平日身体强健的,基本上彻底康复,他们已经可以帮忙救助其他重病之人了。 程小白担心将来还会发生投毒之事。和她狼阿爹狼阿娘一起,隐身走遍永宁的每一处水源,让盘在她手腕上的赤鳞虬青青爷爷往每处水源中都吐了一口口水。 赤鳞虬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吐口水了,好累啊,好干啊……真是要虬亲命啊! 憋了好半天,赤鳞虬才往最后一处水源中吐了一小口口水,这真的是最后一口了,没个十年八年,怕是再也攒不出口水来。 伸着舌头可怜巴巴的喘粗气,原本湿润的鲜红舌头,如今都干得裂开了细纹。 程小白看着有气无力的青青爷爷,心里有点儿内疚,赶紧伸出手,诚心诚意地说道:“青青爷爷,你咬我一口吧,能让你舒服些……” 赤鳞虬赶紧疯狂摇头,杀了它它也不能咬小主人啊! 就在赤鳞虬疯狂摇头之时,它的身体突然被天空中传来的巨大吸力吸到了青天之上。 “青青爷爷……” 程小白着急的大叫一声。 “崽崽别怕,是天大的好事儿……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青青青一会儿就回来了……” 狼后歪头贴贴宝贝崽崽,含笑说话,声音中透着轻松欢喜和兴奋。 程小白极度相信她的狼阿娘,立刻安心的靠在她狼阿娘的怀中,安静的等待她青青爷爷归来。 九天之下,一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紫色赤鳞虬,正被银色的劫雷狂劈不止。 赤鳞虬的身体疯狂的翻滚着,那银色的雷光沁入它的身体,给每片紫色鳞片都镶了一圈银边。 银边在不断的扩大,赤鳞虬的扭动翻滚也越发的激烈,紫红色的血水从每片鳞片下渗出,只是两道劫雷的功夫,赤鳞虬就成了一条血龙。 银色的雷光疯狂冲向赤鳞虬的身体,没入其中,疯狂的冲刷着的它的每一条经络,每一片鳞片。 赤鳞虬的身体被冲得粉碎,浓厚的功德金光又立刻将它的身体重新塑形。 赤鳞虬的模样也在这不停的破碎重塑之中,渐渐的改变。 除了颌下的逆鳞,赤鳞虬通身的鳞片都已经变成青湛湛的银色。 唯有颌下那片逆鳞,还是幽深的紫色,仿佛是坚守的最后倔强。“嗷……” 已经长出龙角龙须龙爪龙鳞的赤鳞虬,突然直直立起,左前爪拽住自己的逆鳞狠狠一撕…… 随着那一声痛彻神魂的仰天长啸,赤鳞虬硬生生将自己颌下那片幽紫色的逆鳞撕了下来…… 一颗紫黑色的珠子从逆鳞伤口处飞出,一小片青湛湛的新鳞片飞速长出,长大…… 最后一道雷光覆盖了整个龙身,在那团雷光之中,传出了一声无比欢喜的龙吟…… “主人,我终于变成青龙了……” 一直静静等待着的程小白,脑海中传来了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个白须长眉白发,穿一袭青衣的老头儿从天空中飘然而下,落到了程小白的面前。 “你是青青爷爷?” 程小白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 “是我,小主人,老奴终于正位青龙了……您如今就差一个小朱雀。” 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程小白立刻笑了起来,小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那雪白如银的,又浓又密,特别有型的长胡子。 “青青爷爷,你也能变成人了,真好呀!” 程小白开心的嚷了起来。 青龙看到小主人为自己高兴,心里很开心。 “小主人,如今我能随意在天上飞,我背您在天上飞几圈啊?” 都说人老成精,活了上千年的赤鳞虬,那更是精的不能再精了。 趁着老玄武沉睡,小小白还没正式认主,小朱雀的机缘还不知道在哪里之时,它得先在小主人心中确立自己的地位。 要是能成为小主人心目中的第一圣兽,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呀好呀……我们真能在天上飞么?” 虽然会轻功,可到底还是在地上,程小白心里还是很向往那辽阔高远的天空。 “当然可以……” 青龙立刻变回真身,显摆之意不能更明显了。 “阿爹阿娘,我们一起飞上天……” 程小白一手拉着狼阿爹,一手拉着狼阿娘,齐刷刷跳上大青龙的背。 狼王还有些小心眼儿的使了个千斤坠,大青龙顿时觉得背上一沉,好像背了一座山似的,虽说还是能飞起来,但真的很辛苦啊! 就不能心疼心疼刚刚正位青龙的自己么? 大青龙心里委屈,但是龙龙不敢说!那两匹狼是它小主人的阿爹阿娘,它一个都惹不起! 狼后嗔怪的瞪了狼王一眼,狼王才讪笑着收了千斤坠。 大青龙这才能够轻松的起飞,背着它的小主人一家三口,在青天之上,在云层之间自由的穿梭飞翔…… 只飞了不到一刻钟,狼后就让大青龙赶紧降落到地面上。 此界灵气并不算充沛,而青龙飞翔却要消耗大量的灵气。若是灵气被消耗的太多,就会破坏此界的平衡,导致天灾频发民不聊生,这是狼后不愿意看到的。 “老奴送您个礼物。” 落地之后的大青龙,口中吐出一颗紫黑色的珠子和那片幽紫色的逆鳞,将之放到它小主人的手心。 虽然不知道这片逆鳞和珠子有什么用,可程小白还是笑咪咪的向她青青爷爷道了谢,然后仔细收到了腰间的小荷包之中。 大青龙开心的笑了,立刻变成玉簪粗细的小龙,仍旧环到它小主人的手腕上,口尾相衔,就成了一只青翠欲滴的绝品手镯。 第458章 第一次非正式约会 十天后,永宁关最后一个感染疫症的百姓彻底康复,各方前来支援的大夫们纷纷告辞离开。 程思则亲自向所有的大夫一一道谢,将他们的姓名籍贯详细记录下来,一来是上折子为大夫们请功,二来,程思则已经决定在永宁刻石立碑记功,铭记每一位医者为救治永宁百姓做出的贡献。 “程叔叔,我们也该回京了。” 送走了大夫们,司晨瀚才来到他程叔叔的面前,微笑着告诉他。 程思则点点头,板着脸冷淡地说道:“殿下的确应该回京了。不知殿下何时起程?” 司晨瀚好脾气地笑着说道:“后日一早起程。” “嗯,早点走好,快要下雪了,赶在下雪之前回京,免得被雪堵在路上。” “程叔叔说的极是。” 不论程思则的语气有多么冷淡,司晨瀚都始终面带笑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不高兴。 别看程思则上阵杀敌之时铁血无情,可面对孩子们,他真强硬不了多久。 几句话之后,程思则便忍不住放软了语气,建议太子在离开永宁之前,去纳吉海子走一走,那里是永宁风景最好的地方。 司晨瀚立刻笑着应了,说自己一会儿就去,却压下了半句“约着小白妹妹一起去”。 程思则知道太子很好,他文武双全,品貌俱佳,说起来的确是所有有女儿人家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可一想到这小子将要抢走自己的心头肉,程思则就怎么也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儿。 他知道不论从道义上,情理上……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他都不应该再无声的拒绝这门亲事。 但是……程思则想到还没有和女儿相处多久,她就要离开自己,程思则就想去找狼王,和它一起抱头痛哭…… 都快将自己纠结死的老阿爹,不知道他已经被人偷家了。 司晨瀚说自己会冬钓,还跟御厨学会了一种独特的烤鱼方法,程小白这个小馋猫就巴巴的跟着她太子哥哥去纳吉海子钓鱼了。 虽然身后还跟了大大小小一串,共十二匹狼,可司晨瀚还是挺满足的。四舍五入一番,他也算是和小白妹妹正式约会了。 如今狼王一家,也全都站在他这边了。虽然狼王还是有点儿不情愿。 可是有狼后镇压着,狼王真翻不起大浪。 纳吉海子上已经结起了厚厚的冰层,小玄铭有生以来头一次看到那么大的冰面,开心的在冰面上呼啸狂奔,时不时打个出溜滑,摔个屁墩儿,兴奋的不得了。 司晨瀚亲自动手,在冰面上凿了个铜盆口那么大的窟窿,一尾尾活鱼就噼里啪啦地往外蹦。 从来没看到这种钓鱼方式的一人和众狼,全都围上来看的津津有味儿。 狼三哥看到这一幕,悄悄退了出来,飞奔回帅府,将正在整理药材的张灵素拽出来,甩到自己的背上,又飞一般的奔回了纳吉海子的冰面上。 “灵素姐姐快来,我们一起烤鱼吃……” 程小白看到被狼三哥背来的张灵素,欢快的招手大叫。 狼三哥跑的更快了,很快冲到了它崽崽妹妹的面前,俯低身子,让张灵素平稳地站在了冰面上。 狼王看看自家三儿子,在心里小声问狼后…… “雪儿,我怎么觉得三儿对灵素丫头有意思?” 狼后白了狼王一眼,在心里回答。 “你可算是瞧出来了,真难得啊!咱们第一回带崽崽来永宁时,三儿就相中了灵素丫头了。只不过那时我也不知道咱们到底有没有化形的机缘,就什么都没说。万一三儿不能化形,岂不是害灵素丫头。” “啊!还真是有意思啊!这小子真是……那你说,咱们三儿能有机缘么?” “原本是没有的,可现在么……应该是有机会的……” 狼后看向正忙活着烤鱼,崽崽围在他身边又笑又闹的司晨瀚,眼中笑意闪动。 “你说他……也是,不论他是哪一位神君,都有帮三儿化形的能力,只不过……若是三儿与他定契就好了,可惜不是啊……” “别胡说,神人的伴生神兽是早就注定的,哪能随便换。三儿一定有三儿的机缘,只是不知道这机缘什么时候才到。灵素丫头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等不了几年了……” 狼后低叹一声,它三儿子的情路,只怕是注定坎坷艰难。 也不知道司晨瀚从哪里弄来了许多红柳枝,给他的小白妹妹做红柳烤鱼。 红柳烤鱼别有一番风味,程小白吃得眉眼儿弯弯,开心极了。 司晨瀚时不时回头看看他的小白妹妹,两人目光相触之时,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甜…… 程小白或许情窦未开,但和她晨瀚哥哥在一起之时,她是最放松最自在的,没有任何的压力。 一生好强的程小白,在宁国公府时,其实是有压力的。 这压力并不是她的阿娘哥哥们给她的,而是她自己给自己的。 哥哥们都那么出色,做妹妹的怎么可以落后! 四岁之后,随着前世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复苏,程小白心底其实一直都有着从未对人说起过的恐惧。 虽然狼山没有被烧,爷爷没有惨死,狼阿爹狼阿娘一家都陪在自己的身边; 虽然宁国公府再也没有毒祖母和李清菡; 虽然阿娘,皇帝伯伯和皇后姨姨也很健康; 虽然大哥已经在永宁建功立业,二哥顺利进入朝堂,三哥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她还多了个可爱的咩咩弟弟; 虽然风神如玉的太子小哥哥也很平安; 可程小白在偶尔独处之时还是会害怕! 她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一切又和她前世一样! 保护所有的亲人,是程小白上辈子灵魂快要消散时唯一的执念! 只有和司晨瀚在一起之时,程小白才会莫名的感到轻松,好像所有的压力全都烟消云散一般。 “玄镜,你看崽崽在那人身边,有什么不一样?” 全部心思都在宝贝崽崽身上的狼后,轻声问狼王。 狼王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尖尖竖起的耳朵突然耷拉下来,沮丧地将头往爪子下一藏,狼王极度不愿意面对自己刚才看到的事实! 它的崽崽,在那个小子的身边,怎么会比在自己的身边更自在…… 不,狼王打死都不肯承认他看到的事实…… 狼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浅浅的笑了,它的双眼一直望向它的崽崽,眼中满是祝福! 第459章 无言 程大元帅忙中偷闲,赶紧去找闺女增进父女感情。 可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一问之下才知道他的宝贝闺女,被司晨瀚那个臭小子拐去纳吉海子烤鱼了。 程思则气得火冒三丈,正巧看到大儿子从阶前跑过,倒霉的程大公子谨松立刻被他那愤怒到头上要冒烟儿的元帅阿爹揪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 听了一会儿,程谨松才听明白他阿爹的意思,这是嫌他没看好妹妹呗!妹妹被某个臭小子拐走了呗! 也不知道是谁把半个镇北军的军务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还怎么有时间陪妹妹。 妹妹这次到永宁来,整整半个月,他和妹妹说过的话不到一百句,他心里还憋闷着呢! 他难道不想陪妹妹么?妹妹是他亲眼看着,从那么小小的一团,一点儿一点儿长成如今这般婷婷玉立的小姑娘! 程谨松在心中腹诽他阿爹,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流露,他阿爹说啥他都应声称是,不给他阿爹搓火。 程思则训了一阵子,自己也觉得有些理亏,大儿子忙的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了,哪里有时间照看妹妹,他实在不应该怪儿子。 “算了,你陪阿爹一起去找小白吧……” 缓声说了一句,程思则快步越过大儿子,向外疾走。 程谨松嘴角抽动,干干笑了一下,赶紧跟上他阿爹。 父子二人还没到纳吉海子,远远就听到了如银铃般的轻快灵动的笑声。 “哈哈哈哈……晨瀚哥哥你真像只偷嘴的大花猫……” 不知道自己早就吃得满嘴黑的程小白,指着司晨瀚大笑起来。 “好,晨瀚哥哥就是只大花猫……” 司晨瀚好脾气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阿爹,我们先别过去……” 程谨松一把拽住他阿爹的手臂,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程思则瞪了儿子一眼,却也停下了脚步。 “阿爹,自从小白四岁之后,她就没再这样没心没肺的大笑过了。从那时开始,小白每天将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她想让所有的人都满意,却唯独忘记了她自己,她那时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子啊……” 程谨松心疼的告诉他阿爹。 程思则惊呆了。他一直以为女儿过的非常开心快乐,她习武不缀是因为她喜欢,那她坚持每天读书也是因为喜欢么? 程思则还算知道自家闺女,那可真不是个能静下来读书的孩子…… “小白为什么要这样,她不需要如此啊!我们能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程思则不解的问大儿子。 程谨松叹息一声,低声说道:“阿爹,二弟和我说过,小白心里一直藏着很深很深的恐惧,可是我们谁都不敢问,谁也不忍心问。” 说到这里,程谨松这个刀剑加身不眨眼的人,红了眼圈儿。 “阿爹,小白很怕失去我们所有人,狼阿爹它们一家,还有小舅爷爷。二弟说小白拼命让自己学更多的本领,就是想让她自己强大到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都能保护好我们。” 程思则已经听不下去了。 “我的傻孩子,该是阿爹保护你啊……怎么能……” 程思则想冲到女儿面前,紧紧的抱住她,告诉她天塌下来,都有他这个阿爹撑着。 可是听到女儿那开怀大笑的声音,程思则的双脚却像是灌了铅一般,一步都走不动。 “阿爹,二弟说我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们要让小白看到,我们很强大,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只有让小白看到这一点,她才有可能卸下自己的担子。” “阿爹知道了……松儿,是不是每次和晨瀚在一起,小白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 程思则涩声问道。 此时他才真的开始正视女儿的未来,而不是因为自己舍不得,拒绝去想。 “这……儿子也说不上来。儿子只知道每回他来看小白,小白都很开心,小白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特别认真专注的陪着。小白喜欢吃好吃的,他就特意学了厨艺,每次到咱们家,他都会给小白带来亲手做的精美吃食……阿爹,他宠小白,就像狼阿爹狼阿娘那样。” 大儿子的最后一句话,彻底震动了程思则。 说起来,虽然他和妻子一直以来都希望女儿幸福快乐,可他们还是对小白有所要求的。 可是狼王和狼后却不同,在狼王狼后这里,只要它们的崽崽开心快乐,崽崽想怎么样都可以,狼王狼后只会陪着她笑陪着她闹陪着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 而司晨瀚竟然做到了他们为人父母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阿爹知道了,我们回去,让小白痛快的玩一场……” 程思则低声说了一句,快步往回走。他此时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女儿。 程谨松低声应了,深深看向妹妹的方向,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去追他的阿爹。 正在陪小白玩闹的司晨瀚,飞快向程家父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才他们的对话,司晨瀚全都听到了。他没有想到程谨竹竟然这样敏锐,小白什么都没说,他却什么都猜到了。 只是程家兄弟用错了法子,他们不该什么都不问,只是拼命提升自己的实力。 其实若是能坦然的说开了,小白的压力或许还能减轻一些。 “晨瀚哥哥,别走神儿,赶紧翻鱼……” 程小白一声大叫,立刻让司晨瀚收回跑偏的思绪,赶紧翻鱼洒料,阵阵烤鱼香气勾来了一串小馋猫…… 看到小白妹妹又吃又玩又闹,快乐得不得了,司晨瀚越发确认自己没有助她觉醒,带她回归神界,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自从受了九重紫金天雷劫,司晨瀚其实原本可以立地飞升的。可他却强行封印自己的修为,将自己变成在此界允许范围内,实力最强横的存在。 这样一来,此方天道就无法将身为神君的他“请”出此界。 他就能一直陪着小白一起陪伴她的家人们。 神界,谁爱去谁去吧! 将来他一定独开一界,一个只属于他和小白,没有任何掣肘,小白不必再牺牲自己的世界。 第460章 别样的言出法随 从纳吉海子回来之后,程小白就发现她阿爹怪怪的。总是用的一种孩子阿爹对不起你的眼神偷偷看她。 程小白刚要开口问,她阿爹就说自己有事,跑得就像是狼阿爹在后面追他一般。 两三次下来,程小白生气了。 不就是比轻功么,谁还不会呀! 轻轻一跃,程小白就冲到她阿爹的前方,堵住了去路。 “阿爹,你再跑,我就告诉阿娘,你不要我了……” 程小白双手叉腰,气鼓鼓的大叫。 “没有没有,小白,阿爹绝对没有不要你!阿爹就算不要自己也不会不要你!” 程思则赶紧拼命摇头解释。 “那你这两天一看到我就跑,也不跟我说话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白,阿爹就是觉得自己没本事,非但不能照顾好你,还让你为阿爹受苦……” 程小白愣了一下,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受苦啊!她过得挺开心的。 “阿爹,你胡说什么呢?小白不苦啊!谁家姑娘能有小白这么自由自在呢?” 父女俩一直僵持住了,一个说女儿太辛苦了,一个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苦。 这时司晨瀚走了过来,他笑着提醒道:“小白,狼大嫂正到处找小铭儿呢……” 程小白一拍脑门儿,惊呼一声:“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阿爹,我有事先走了,回头再聊……” 最后一个字说完,程小白已经蹿得无影无踪。 司晨瀚这才看向他程叔叔,恭敬地问道:“程叔叔,我能和您聊会儿么?” 程思则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转身往书房走去,司晨瀚落后增步以示尊敬,跟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在书房聊了些什么,反正程思则走出书房之时,眉宇之间平和宁静,再没有了之前的种种不自在。 程小白觉得她那个正常的阿爹终于回来了。很开心,为此,特意和小玄铭砸破纳吉海子的冰面,下水抓了五条百余斤的大鳇鱼。 元帅府重开长街宴,既庆祝永宁重获新生,也做为欢送太子和小郡主回京的送行宴。 程小白在永宁的人缘好到没法再好了,所有的永宁百姓听说小郡主要回京,全都涌进城中为小郡主送行。 人人都是泪眼汪汪,他们既舍不得小郡主离开,又舍不得小郡主留下受风雪之苦。 人潮之中,一位大娘突然高声大叫起来:“小郡主,听了您的话,我家狗头去读书,今年终于考上秀才啦……老婆子给您磕头谢恩哪……”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让开一条路,让那位大娘能够顺利的走到小郡主的面前。 “您是……是宋大娘?狗头教官终于考上秀才啦,真是太好了,恭喜您啊宋大娘……” 程小白立刻想起自己第一次来永宁时,因为气不过教官宋狗头狂虐她小二哥,就给了宋大娘出了个主意,让宋狗头去考秀才。 当时她只是淘气来着,真没想到宋狗头居然真考上了秀才!不是说他只上了半天学堂,因为实在太笨,被先生劝退了么? 还是丑得让人伤心的宋狗头低头走了过来,向小郡主跪下行礼“道谢”。 要是没有小郡主的建议,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与秀才这个身份沾上半点儿关系。 提起考秀才的艰辛历程,宋狗头简直是一肚子的苦水。 他都二十岁了,还得每天被他阿娘用棍子抽着读书,起五更睡半夜,头悬梁锥刺股,天天背书背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就这么着苦苦熬了六年,终于,他今年以最后一名的好成绩,考上秀才了…… 可算是熬出头了…… “呃……宋秀才请起……” 程小白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当初她那个建议的确损了些,万万没想到还真实现了。 可见人的潜力到底有多大!一个被先生赶出学堂之人,只要专心向学,也有考中秀才的一天。 就算没有能力继续考下去,宋狗头至少也能做到读书明理,将来他在镇北军中,也会有更好的前程。 宋大娘对小郡主绝对是感激的五体投地,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她老宋家可算是出了个读书人,终于能改换门庭了。 老宋家八辈祖宗都得感激她这个好媳妇。 司晨瀚一直在身边默默守护着他的小白妹妹。此时的司晨瀚,看到永宁百姓的感激化为点点金光,全都涌向了他的小白妹妹。 那是功德金光和信仰之力,可是只一地百姓,怎会如此的浓厚? 司晨瀚抬头望向天空,暗自思忖起来。 狼王狼后也发现了这种异常,功德金光和信仰之力,它们也是能看到的。 突然,司晨瀚在袖中的右手暗暗画出一个符咒,这个符咒很快散入天空,那些全都涌向程小白的信仰之力和功德金光,突然四散开去,均匀的飞向狼王狼后,狼大哥黑妞妞等所有的玄狼。 狼大哥以下,只觉得身体中突然多了什么东西,特别的舒服,只有狼王狼后知道那是信仰之力和功德金光。 “狼伯伯,狼婶婶,小白现在不能有太多的信仰之力和功德金光。救助永宁百姓,您一家都有大功,本就应该和小白共享这些功德金光和信仰之力。” 司晨瀚暗中向狼王狼后传音。 狼王狼后愣住了,它们只知道功德金光和信仰之力是世上最好的东西,小白为什么不能得到太多? “为什么?” 狼王立刻追问起来。 狼后却是若有所思,它和司晨瀚对视一眼,看到他轻轻点了点头。 狼后心里就明白了。 “玄镜,我知道原因了,回头细细和你说。” 狼王听了这话,才点点头,收回了瞪向司晨瀚的,凶狠的眼神。 虚空之中,一道悠长幽远的叹息响了起来…… 如今想给小丫头送些造化都这样难么? 纵然是神君,你能拦得住一时,难道还能拦得住一世么? 那个小丫头的宿命早就注定,又何必非要逆天而为呢! 叹息响起之时,虚空之中忽然刮起无尽罡风,将那道叹息彻底刮散。 虚空之中,又陷入死一般的冷寂…… 第461章 快乐的回京之路 司晨瀚程小白一行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进了腊月。 回京的路程,就不必像去永宁时那般日夜兼程了,司晨瀚陪着他的小白妹妹,一路逛吃逛吃…… 每经过一个市镇,两人都会换上普通百姓所穿的布衣,戴上遮去真容的面具,穿大街钻小巷,去寻访当地的特色小吃。 若是遇上小白特别爱吃的小吃,司晨瀚就会悄悄向老板打听做法,等回京之后,三五不时的做给小白妹妹吃。 一行人走到狼山之时,还全员进山,在狼山中玩了两天。 狼山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过程小白快乐的记忆。 看到小白妹妹一进狼山,整个人就像是被解封了一般,欢快的像个山中的精灵,司晨瀚心中暗暗做出了决定。 狼王狼后自从陪崽崽回京之后,已经十年未回狼山了。 看到从前的家园,狼王狼后心吵胜唏嘘,时间过的可真快啊!离开狼山之时,崽崽还是个连话都说不周全的奶娃娃,如今她都已经长成姑娘了! 狼大哥它们兄妹几个,带着从来没有回过狼山的斑斑点点豆豆和小玄铭,满山乱蹿,惊得山中走兽四处逃蹿,林中飞鸟全都炸翅离巢…… 程小白听到好几只鸟儿边飞边喳喳大叫:“不好啦,狼来啦……狼来啦……” 小鸟们的寿命不长,十年之后再回来,认识狼大哥它们的飞鸟都已经不在了。 山中走兽看到狼,哪里有不逃命的。自从银狼一族离开狼山,仿佛将这一山的灵气都带走了,狼山再没有开灵智的小动物了。程小白听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一只动物的声音。 狼三哥深藏功与名。 自从搬离狼山之后,狼三哥偷偷回来好多次,将山中所有开了灵智的动物全都忽悠去了白山。 要不然白山中也不会突然多了那么多开启灵智的动物。 甚至是白虎一家,都是狼三哥软磨硬泡,从别的山中请来的。 只要是崽崽妹妹喜欢的,狼三哥都会为她安排起来。 在狼山住了一夜,程小白一行又到了京西镇。 “晨瀚哥哥,镇上有家太素医馆,我阿娘能找到我,多亏了医馆的孙爷爷,我们去看看他吧!” 程小白笑着对她晨瀚哥哥说。 司晨瀚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为了不惊吓着京西镇的百姓,狼大哥带着媳妇儿子弟弟妹妹们守在镇外官道旁,司晨瀚和程小白以及隐去身形的狼王狼后四人去了太素医馆。 如今的太素医馆可不是从前那个小医馆了。 除了白发苍苍,身体却格外硬朗的孙老大夫之外,医馆里还新招了两位大夫和六个小伙计。 店铺也由原来的小小一间,变成了现在的三大间,店铺后院还设了七八间小房子,可以让重病患者住下来治病。 小伙计看到一位少年陪着一位姑娘走进来,赶紧上前招呼,他边招呼边在心中纳闷,这两位看上去气色很好,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难道是家中有人病人不方便行动,来请大夫出诊的? “小二哥,请问孙老先生可在?我们是特意来拜会孙老先生的。” 司晨瀚笑着说了一句,小伙计眼中却立刻升起了警惕之色。 “我们家先生正忙着,没功夫牵线搭桥,二位要是不看病,请回吧。” 小伙计有些不耐烦的开始赶人。 并不是这小伙计态度不好,实在是镇上好些爱钻营之人,听说孙老先生与京城里的贵人关系很好,每年京城中的贵人都会往太素医馆送银子送药材,他们就想从孙老先生这里寻一条结识京中贵人的捷径。 孙老先生不堪其扰,小伙计才会有这样的态度。 “小二哥误会了,我家祖父与孙老先生是多年的老友,我是代祖父来看望孙老先生的。” 程小白指了指她晨瀚哥哥手里提的礼品,笑着解释。 小二脸上有些发红,他这是又莽撞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听到柜台外面的动静,快步走了出来。 “玄参?你是玄参对不对?我爷爷是狼山的姜老猎户!” 程小白记性好,一眼认出这个青年,立刻招手叫了起来。 那个青年还真是玄参,如今他已经不是小药童,而是太素医馆的掌柜了。 “……您是程……您二位快里面请……” 十年过去了,玄参再不像从前那样毛躁,他虽然没有认出戴着面具的程小白,但是知道姜老猎户与他师父之间关系的,真没几个人,就算不是那位小郡主,也必是知情人。 孙老先生刚刚为一位老妇人诊完病,让小僮带她去前柜抓药了。 看到玄参带着一对少男少女走进来,孙老先生立刻站了起来。 “师父,这是姜老爷子的……” 玄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师父拦住了。 “我知道,快去沏茶……” 孙老先生摆手笑着吩咐一句,快步迎出来,口称:“拜见郡主”,就要躬身行礼。 程小白赶紧扶住他,不让他拜下,笑着唤道:“孙爷爷快不要多礼,您请坐。” 宾主落座之后,玄参送上沏好的香茶,就识趣的退了下去。 “孙爷爷,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程小白好奇的问了起来。 她这会儿戴着面具,根本没有露出真正的容貌。 “人长大了,相貌的确会有所改变,可再怎么变,这眼睛的形状和双眼的距离都不会变,老朽这一生,只见过一双这般精灵的双眼……” 孙老先生忍不住轻声感叹。 自从第一次见到姜老弟家的小娃娃,他就觉得这孩子眼中的纯净是世上绝无仅有的。 十年过去了,这孩子眼中的纯净依旧。 “小郡主,姜老弟可好?” 孙老先生已经三四年没见过姜诚了,心中很有些挂念。 “我爷爷好着呢,他也常提起您,等明年天春,我陪爷爷回来看您。” 姜老爷子更喜欢在庄子上住着,时不时上白山转转,替他孙女照顾白山上的动物们,隔几天就去打扫狼王一家的洞子们,确保狼王一家不论什么时候回到白山,都有干爽舒适的洞子居住。 当白山的动物们开始疯狂修炼后,姜老爷子也开始拼命练武,将来就算是不能帮上孙女儿,老爷子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孙女儿的累赘。 第462章 小鬼头主意大 程小白和孙老先生聊的很开心,司晨瀚从始至终都微笑相陪。 孙老先生发现了,那个少年的眼神就没离开过程小郡主,想起送药材银子前来的国公府下人偶然提起过,说小郡主是未来的太子妃,太子殿下可宠小郡主了! 孙老先生心中就有了猜测。只不过看到这两人都身着布衣,孙老先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不点破。 “孙爷爷,如今来医馆还看病的穷人还多么?” 程小白听她三舅舅说过,太素医馆给贫苦百姓治病基本上不收钱,或者只收极少的药钱。当年那场雪灾,太素医馆为了救治贫苦百姓,差点儿都开不下去了。 后来她阿娘每年冬夏两季,都会派人给太素医馆送一车应季药材和一千两银子,用以维持太素医馆。 孙老先生也是个心思清明的,他特意做了极详细的账册,每次宁国公府来送药材和银子之时,他都让人将账册带回宁国公府以供账房查验。 “这几年好多啦!连着四五年都风调雨顺的,年景好,朝廷也没有加税,百姓们的日子没有头几年那么艰难,只要不是家里遭了难,也算能看得起病了。” 若是四境战事不断,朝廷发不出军饷之时,就会加征临时捐税,百姓们本就不宽裕的日子就会越发的艰难。 随着国库日渐丰足,宁康帝再也没加征过临时捐税,百姓们的日子比前些年的确好过多了。 孙老先生拈须微笑,心中很是安慰,只盼着这样的好日子一定要持续下去。 狼王一家还在镇外官道旁等着,程小白也没多在太素医馆停留,与孙老先生聊了一会儿,两人便告辞离开。 孙老先生站在医馆门口,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心中不胜唏嘘。 冬日天黑的早,刚过了申正,天色就有些暗了,程小白一行赶了一阵路,总算是在申末关城门之前,赶到了京城。 刚进城门,程小白就听到了熟悉的叫声:“姐姐姐姐姐姐……,咩咩在这里……”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程谨竹抱着弟弟骑在马上,小咩咩正拼命的招手大叫…… 差不多快有一个月没见到弟弟了,程小白自然极为想念。 双腿一夹马腹,程小白冲了过去,隔空伸手一捞,就将弟弟抱到了自己的马上。 小咩咩站在马鞍上,紧紧搂着姐姐的脖子,小脸儿死死的贴在他姐姐的颈窝,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咩咩好想姐姐……”,宣泄着他满溢的思念。 程谨竹身边的马上,坐着他的弟弟程谨枫,在程谨松的身前,也坐着一个小男孩儿…… 那个小男孩儿板着小脸,一声也不吭,只是定定看向他那个正催马飞奔过来的太子哥哥。 “昊儿,哥哥抱……” 司晨瀚向弟弟伸出双手,笑着唤了起来。 小皇子板着的小脸这才放松了,张开双手,叫了一声“哥哥”…… 将弟弟抱入怀中,小皇子将脸埋在哥哥的胸前,小身子微颤,怎么都不肯抬头看看他的太子哥哥。 司晨瀚知道弟弟偷偷哭了,怕让人看见,就用袖子遮住弟弟的小身子,低头轻声说道:“等昊儿长大些,哥哥再出门就能带着昊儿一起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小皇子略带鼻音的声音响起:“哥哥说话算数,不会再丢下昊儿了!” 太子轻轻点头,低声保证:“好,哥哥答应昊儿。” 小皇子这才在他太子哥哥身上蹭了蹭小脸,坐直了身子。 “哥哥,我们一起回家吧。” 小皇子拽了拽他太子哥哥的衣袖,小声说了一句。不知为什么,司晨瀚从弟弟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心虚。 “好啊,我们先送小白姐姐到家,再回家好不好?” 司晨瀚和弟弟商量。 低下头,不看哥哥的眼睛,小皇子小声说道:“我们就是回小白姐姐的家呀。” 司晨瀚愣了一下,他离开京城不到一个月,宁国公府就成他弟弟的家了,他父皇母后宁姨知道么? 程谨竹拍马上前,小声解释起来。 “殿下,您离开京城的第三天,皇上就将小皇子送来我们家了,这段时间,他都和咩咩一起吃一起睡的。” “他在府上住了二十六天,没回宫?” 司晨瀚相当震惊。 程谨枫也拍马过来,小声说道:“对啊,小殿下说您不在宫中,他就不回去,皇上和皇后娘娘只能每天微服出宫来看小殿下。” 司晨瀚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这个弟弟真是个天魔星! 他离开宫中不到一个月,他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不知道这未婚未育先养娃儿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哥哥,我们就再住一夜吧,明天,明天昊儿一定跟哥哥进宫。” 司晨瀚真是被这个小魔星弟弟给气乐了。 在宁国公府住了二十六天,就成了回家。 皇宫是他们的家,他不说回宫,说进宫! 他是不是还得夸弟弟一句用词精准?这里外分的可真清楚,只可惜闹反了! “晨瀚哥哥,就让小昊儿再住一夜吧……” 偎在姐姐怀里,笑得特别灿烂的小咩咩软糯糯地请求。 任谁对上那双湿漉漉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到那祈求的小眼神,都没法狠心拒绝这一点点小要求! 何况司晨瀚自己也想在宁国公府里住一夜。 “这……谨竹兄,我们兄弟就厚颜多打扰一日了。” 司晨瀚看向程谨竹,语带歉意。 程谨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勉强笑着说道:“殿下言重了,时间不早,我们赶紧回吧……” “谨松,你抱着昊儿……” 太子低下头向弟弟解释一句:“昊儿,哥哥回京,必须得先去给父皇母后请安,禀报过父皇母后之后,哥哥再出宫陪你。” 小皇子点点头,眼中难得闪过一抹羞愧之色。 自从太子哥哥出宫之后,他就没主动去给父皇母后请过安,都是父皇母后出宫来看他的。 看到弟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司晨瀚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将弟弟送到程谨枫的马上,与小白妹妹道别一声,就带着亲兵向宫门急驰而去…… 第463章 世事恐难尽如人意 就算太子殿下轻车简从的回宫,宫中的动静都不小。 守宫门的禁卫军赶紧开宫门,又让人飞跑去仪坤宫中禀报。 宁康帝和皇后知道儿子这两天就回来,可到底是哪一天,他们也没得到了准信儿。都已经准备安寝了,才听到太监的禀报。 帝后二人赶紧更衣,又命人去御膳房传膳。 司晨瀚赶到坤仪宫之时,御膳房已经开始陆续送晚膳了。 “父皇,母后,儿臣回来了……” 司晨瀚脚步飞快,叫父皇母后的声音也比平时略高了些,带了些兴奋与思念。 虽然已经恢复了神君的记忆,可做为凡人的司晨瀚,所有的记忆和感情都不曾被冲刷掉丝毫。 从小没离开过父皇母后身边的司晨瀚,这一走就将近一个月,怎么可能不想家想父母双亲。 “瀚儿……” 宁康帝和皇后叫了一声,同时扑向儿子,将跪了一半的儿子拉起来。 一人拉着儿子的一只手,皇后轻轻抚摸儿带着半张面具的面颊,低声说道:“我瀚儿黑了,瘦了,累坏了吧!” 宁康帝抓着儿子的另一只手,连连点头说“你母后说的对”…… 说实话,在陪着小白妹妹回京途中,他们一行人一天少说吃五顿,司晨瀚觉得自己的衣裳都略有些紧了。 至于说黑了,那更不存在,这一路司晨瀚都是易容的,他压根儿没以真面目示人。 快到皇宫时,司晨瀚才除去易容的面具,戴上了他遮住半张脸的特制银丝面罩。 不过有黑叫你娘觉得你黑了,有种瘦叫你爹觉得你瘦了。不接受任何反驳。 “父皇母后,您们的身子可好?父皇母后请座,容儿子行礼。” 司晨瀚看到父皇鬃间有几丝银发,母后气色倒是挺好的,便笑着躬身说,将他父皇母事往宝座上送。 “好好,我们都好,就是想你!” 皇后不舍得放开儿子的手,被儿子扶着坐在宝座上。宁康帝笑着拉过皇后的手,无比欣慰地轻声说道:“叫让瀚儿行了礼,也好用膳。” 司晨瀚回到下方,正冠,整衣,双手撩起袍服下摆,端端正正的双膝跪下,口称:“瀚儿拜见父皇母后……” 司晨瀚跪下之时,宁康帝和皇后同时有些头晕眼花心跳加快,当儿子磕头之时,这种症状略有加重,直到他们的儿子行完礼站起来,那种眩晕的不适感才消失。 宁康帝不知道儿子是神君临世,他与皇后若非是神君的生身父母,根本承受不住这三拜。 那种头晕眼花心跳加快的感觉来的太突然,走的又快,宁康帝虽然没多想要,却本能的说了一句:“瀚儿快快起来,往后不必行此大礼。” 这话一出口,宁康帝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快步走下去,和皇后一起,一左一右陪着儿子去用膳。 司晨瀚虽然不饿,却也拿起玉箸吃了起来。 帝后二人看着儿子用膳,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心爱的儿子回家了,真好! 用过晚膳,司晨瀚才说还要出宫去宁国公府,陪弟弟,明天一定回宫。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宁康帝和皇后真是被他们的小儿子磨的不轻,在听到儿子要出宫陪弟弟,两人竟然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其实若非有皇帝皇后这重身份的阻隔,他们也想住进宁国公府。 宁国公府的家庭氛围实在是太好了,那就是帝后最想要的家庭氛围。 一家人亲亲热热和和睦睦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层出不穷的算计,没有心怀鬼胎的探子细作,没有森严的重重宫规…… “快去吧,明天早点儿回来,昊儿也该收收心了。” 宁康帝轻叹一声,叮嘱儿子几句。 司晨瀚一一应了,赶紧辞别父皇母后,匆匆出宫去了宁国公府。 太子回京,回宫后又出宫去了宁国公府,这个消息还不到子夜时分,就传进了权贵们的府邸。 羡慕嫉妒恨,都快把那些权贵以及他们府里的姑娘撕成了碎片。 权贵们想的是皇帝的恩宠,千金贵女们想的自然就是那位有仙人之姿的太子殿下。 至于小豆丁六皇子,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人关注他。 毕竟没有人知道皇帝和太子的打算,并不知道这位小皇子才是他们将来的帝王。 宁氏听孩子们说太子回头还要过来,便也没有安寝,一直等到太子来了,与他说了会儿话,才让二儿子送太子去休息。 司晨瀚轻轻走进小咩咩的卧房,看到他的天魔星弟弟,此时像条小八爪鱼似的巴在小咩咩的身上。 人家小咩咩的睡相可比小昊儿好太多了,仰面朝天平躺着睡,一双小手交叠放在小腹…… 司晨瀚不由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小咩咩和小昊儿,还真是两个极端,他们两人多少中和一点儿,可就太好了! 熟睡中的小皇子突然耸了耸小鼻子,闭着眼睛呢喃了一句:“哥哥快来睡……” 然后又抱紧些小咩咩,继续呼呼大睡。 看到弟弟睡得这样肆意没有防备,司晨瀚不禁在心中暗想,他和父皇计划让昊儿做太子,将来继任皇帝,这个安排到底合不合适! 从小昊儿出生那天开始,他对皇宫就充满了抵触,在宁国公府的小昊儿,和在皇宫中的小昊儿,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仿佛是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怀抱,睡着了的小皇子又迷迷糊糊的叫了起来。 “哥哥快来睡……” 司晨瀚笑笑,挥去脑海中的念头,轻轻应了一声,“好,哥哥这就来……” 脱衣脱鞋上床,司晨瀚刚在外侧躺下,他的弟弟就从小咩咩身上翻过来,一骨碌滚进了他的怀中。 “昊昊乖,好好睡哦……” 睡迷糊了的小咩咩,还用手轻轻拍了拍小皇子的身子,安慰的哄了一句。 “咩咩也好好睡……” 闭着眼睛的小皇子还回了一起,也在小咩咩身上拍了两下,两个睡着了的小娃儿互相哄着,这一幕看上去温馨又好笑。 司晨瀚笑了起来,伸臂将两个娃儿都揽起怀中,闭上眼睛,安心的睡了起来…… 第464章 榜样的力量 天交卯时,司晨瀚就觉得怀里两个小家伙开始蛄蛹起来。 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小咩咩竖着食指冲着小昊儿做了个“嘘……不要吵醒晨瀚哥哥”的口型。 小昊儿也立刻放轻了手脚,悄悄从哥哥身边爬开,然后才和小咩咩一起倒着爬下床。 成人大床的尺寸,对两个小豆丁来说还是太高了些。 司晨瀚想看看这两个小家伙这么早起床想做什么,就假装继续睡觉,实则微微睁眼,悄悄的观察。 两小只互相帮对方穿衣裳,然后手牵手走了出去。 外面传来小厮低低的声音。 “小殿下,小公子,水已经备好了,小的在外面候着。” 刚过三岁,程小白就教弟弟自己穿衣洗漱,如今小咩咩已经基本上可以自理了。 平时小厮有时还在一旁辅助一下,可如今小殿下来了,他不喜欢外人离自己很近,所以小厮都是远远的在门口回话,绝不让小殿下不舒服。 司晨瀚看到两个弟弟自己刷牙漱口洗脸,都做得有模有样,然后就手牵着手走了出去。 赶紧悄悄跟上去,只见两小只到圆桌旁坐好,先喝几口温水润润喉,再吃两块点心,喝小半杯奶子。这就算吃完了早早餐。 两个只用清水漱了口,就手拉着手走了出去。 司晨瀚就像个怪哥哥似的悄悄尾随,一直跟着他们走到了演武场。 隔着墙,司晨瀚都能听到兵器相交发出的响声。 程家兄妹们日复一日的晨练,早就开始了。 就算他们昨晚比平日晚睡了一个多时辰,今天早上也没有一个赖床多睡一会儿。 看到两个弟弟来了,对练的程谨竹和程谨枫收了手中了武器,迎上两个弟弟,开始帮他们热身,然后就是跑圈。 两个孩子虽小,却也很有毅力的跑了六圈,然后才在他们小白姐姐的指导下开始扎马步打根基。 司晨瀚看向出来,不论跑步时气息还是扎马时的双腿稳定性,自家弟弟明显比小咩咩差了些。 弟弟平日那雪白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额头的汗珠儿顺着面颊往下流,可就算是这样,他还在咬牙坚持。 司晨瀚看到这样的弟弟,欣慰的笑了起来。 轻快的走进演武场,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把长剑,司晨瀚对拿着双锤准备开练的程小白笑着说道:“小白,我们来对练。” 程小白笑着应了一声“好”,两人就缠斗起来。 虽然司晨瀚和程小白的对练相当精彩,可演武场上对练的竹枫兄弟以及咩咩和司晨昊,都没有一个人分心的,全都专心致志的继续自己的晨练。 半个时辰后,程小白意犹未尽的向外跳开,笑着叫道:“晨瀚哥哥,我们先练到这里。” 说罢,程小白就向扎马的两个弟弟跑去。 “小昊儿,咩咩,可以收功了……” 小咩咩听了姐姐的话,立刻收功站直了身子,开始活动身体的各处关节,随意走动着放松。 小皇子虽然也是有样学样,可他到底练习的时间短,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样的锻炼。 司晨瀚走过来,给弟弟擦汗,轻揉腿上的肌肉,小皇子看到小咩咩都没有让哥哥姐姐帮自己,赶紧将哥哥推开,举袖胡乱擦了头上的汗,去追小咩咩了…… 司晨瀚有生以来头一次被弟弟推开,他竟然有种弟弟开始长大的莫名欣慰。 不到二十岁的太子,此时竟然开始提前体会老父亲的欢喜与失落了。 “谨竹谨枫,多谢你们了。” 司晨瀚知道他弟弟在宁国公府住的这二十多天,都是竹枫兄弟照看的,就算是关系好,他也是要道谢的。 程谨枫爽朗的笑着说不用。 程谨竹则有些哀怨的看向太子,无可奈何的说了一句:“殿下,皇上命臣给小殿下启蒙。如今臣额外兼了小殿下的文武先生。” 司晨瀚了然的笑了起来。 自从弟弟出生,他父皇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程谨竹给昊儿做先生,做太子太傅,做帝师。 只是他没想到,他父皇连发蒙这事儿都交给程谨竹了。 这是一心要将程谨竹锁死在他弟弟身边之意啊! 等弟弟长大了,有谨竹辅佐于他,朝中诸事都会顺畅许多。可是内廷后宫呢? 也不知道昊儿这让不让宫人太监靠近自己的性子长大后会不会改一些…… 明明他爹还活得好好的。司晨瀚一个做哥哥的,却得操着老父亲的心。 晨练结束,司晨瀚就匆匆带着弟弟回宫。 想到弟弟昨天傍晚在城门处的任性,再看到弟弟晨练时有模有样,司晨瀚才意识应该正式教导弟弟了。 六皇子司晨昊,很快就要结束他自由任性的生活,开始被立规矩了。 “昊儿,我们先回宫向母后请安。今天时间有些晚了,父皇已经上朝,那就等父皇退朝后再问安,我们做儿女的,应该晨昏定省……” 司晨瀚在路上,就开始给弟弟讲了起来。 小皇子眨巴着眼睛,一个劲儿的点头。 “哥哥,昊儿知道的。咩咩弟弟和昊儿说过了,昊儿每天早上都跟咩咩去给宁姨姨问安的。” 弟弟的话,让司晨瀚开始反思父皇母后和他是不是太惯弟弟了,惯的连规矩道理都不给他讲,只由着他的性子行事。 咩咩比昊儿还小,他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一样的极受宠爱,无忧无虑的成长,可咩咩却比昊儿懂事太多了。 “哥哥,你怎么发呆了?” 小皇子说完话,见哥哥没有反应,立刻皱起小眉头问了起来。 “哦……哥哥没有发呆,哥哥只是觉得昊儿和咩咩在一起很好……” “对啊,哥哥,我可喜欢小咩咩了,也喜欢他们家。要是我们家也像咩咩家一样,那该多好啊!” “哥哥,宫里好冷,好暗,我都不好意思请咩咩到宫里玩。”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小皇子,不知道自己扎了太子哥哥的心。 “昊儿,如今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能告诉哥哥宫里怎么冷怎么暗么?你告诉哥哥,哥哥才能想办法解决。” 自己是不可能当皇帝的,就算只守着小白妹妹一个人,小白妹妹怕是还会受到繁琐宫规的烦扰。 所以还是想办法改造皇宫吧,改造一个昊儿喜爱的皇宫,这样昊儿对于当皇帝这件事,应该就不会抵触了吧? 第465章 孩子长大了 司晨瀚带着弟弟去坤仪宫请安。 看到小儿子跪在自己前面请安,皇后习惯性的要开口免礼,却被她的太子儿子用眼神阻止了。 “昊儿拜见母后,母后睡得可安好?” 一句很普通的问安,让皇后惊讶极了,这还是她那个拧巴的小儿子么? “安……安……母后睡得安,昊儿快起来。” 皇后见小儿子跪伏在地上,小小的一团,立时母爱泛滥,连声叫起来,还要起身亲自扶起小儿子。 司晨瀚先一步扶着他母后的手臂,微微用力扶她坐下。 皇后有些不解的看向儿子,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皇子问过早安,站起来跑到皇后身边,仰着头叫了一声母后。 这一声母后不像平日那般又冷又硬,反而多了些软糯,皇后竟听出几分小咩咩的声调。 “诶!昊儿真乖!昊儿夜里睡得可好,早上想吃点儿什么?” “回母后,昊儿睡得很好,早上想三鲜小馄饨。” 小皇子只是像个正常小孩儿一般回话,差点儿让皇后喜极而泣。 这还是她那个又冷又硬又倔的小儿子么? “好好好,母后这就命人去做。” 皇后赶紧吩咐人去御膳房传膳。 小皇子小脸儿有些儿发红,也不知道他低头想了些什么,就见他突然走到他母后的身边,用很小很小的的声音低低说了一句话。 “母后,对不起……” 皇后一怔,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儿子向自己道歉?为什么啊? 太子唇角微扬,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欣慰的笑容。 皇后将小儿子搂入怀中,没敢用力,怕他觉得不舒服。 “昊儿很好!” 轻轻拍着小儿子的背,皇后轻柔而坚定的告诉他,他是个好孩子。 小皇子彻底放松自己的偎进他母后的怀中,皇后抱起他,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然后用眼神问她的太子儿子。 “昊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子淡笑摇头,无声地告诉他母后“昊儿没事,他只是开始学着成长。” 没有太子殿下的早朝,整个金殿都失了颜色,这样的日子,朝臣们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 今年大楚又是风调雨顺的一年,除了永宁闹了一场瘟疫,让皇帝和朝臣们狠狠紧张一回,让他们的太子殿下出京一个月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件。 君臣相对之时,彼此都觉得特别没意思! 又是一场想念太子殿下的早朝! 终于,有位大臣实在忍不住了,出班跪倒奏问皇帝。 “老臣听闻太子殿下已经回宫,不知殿下何时才能回来听政?” 宁康帝心中暗道:朕一大早就来上朝,今天都还没见到朕的太子,朕都没急,你们倒急上了,怎么着,我皇儿不来上朝,这朝政还能荒废了不成! “太子一路辛苦,昨夜才抵京城,总要让他歇几日养养精神。” 宁康帝淡淡的说了一句。 没有任何意外的,朝臣们面上都流露出一丝遗憾。 看来还得等几日才能见到太子殿下洗洗眼睛了。 冬日里只要没有冻雨雪灾之类的自然灾害,进了腊月,是朝政相对轻松的一段时间。 各地解往京城的税赋全都入库,今年的年景好,大楚国库的存银第一次超过一千万两,这让户部尚书张大人一改从前的苦瓜脸,天天乐的见眉不见眼,笑得眼尾硬是多了好几条皱纹。 宁康帝想在开年之后翻修一下万辰殿,张大人都很痛快的答应了。 官员的考评也都结束了,今年国库充盈,宁康帝也大方许多,所有考评成绩为上等的官员,一律恩赏三个月的俸禄。 三个月的俸禄对于权贵人家并不算什么,可对那些出身贫寒又清廉的官员来说,三个月的俸禄已经很不少了,能让他们过个宽裕的新年。 年底,除了礼部之外,其他五部都相当清闲。 这官员们一清闲,有些人就爱管点儿“闲事”。 “臣启万岁,太子殿下已经到舞象之年,该立太子妃了……” 礼部右侍郎秦大人出班禀奏,让一心想赶紧退朝回宫见儿子的宁康帝心中有些不快。 太子妃,那还用立么,早多少年就说好了,长宁郡主就是太子妃! 要不是…… 宁康帝心中有些窝火,他既有些不高兴子修贤弟总是不接这茬儿,又气太子不争气,明明是仙人之姿,怎么还没把小白那丫头迷的五迷三道的,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倒是他这个太子儿子,天天憋着心思想去宁国公府倒插门,真当他这个父皇什么都不知道么? 哼,他就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程家又不是没有男丁,用得着让女婿来撑门顶户! 日子过得越来越顺心的宁康帝,如今脾气可见涨许多,都有条件有能力使小性子了! “太子年纪还小,不急着立太子妃。” 宁康帝有点儿违心的应付了一句。 谁说他不想早就给儿子定下媳妇,可那也得亲家同意才行他这个皇帝又不是那种不讲人情以势压人的暴君! 太子殿下都十七岁了,这叫还小? 绝大多数大臣家中,他们十七岁的儿子当爹的都不在少数。可太子殿下都十七了,还是只连人事都未经过的童子鸡,这也太委屈太子殿下了。 秦大人飞快看了他的顶头上司一眼,忙又说道:“皇上,殿下都十七了,再不立太子妃,只怕是……” 宁康帝心烦的很,他知道这些大臣的心思,都憋着劲想往东宫塞人。 与皇后闲谈时,宁康帝听皇后提起,如今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宦人家,基本上都不给家里十五岁以下的姑娘议亲了,都盼着或许有可能进东宫。 绝大多数人家不敢奢望太子正妃之位,可侧妃,奉仪、承徽、良媛、良娣这些份位,她们还是能搏一搏的。 当今太子地位的稳固,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哪怕是以最低的份位进了东宫,将来都得能得一宫主位。她们身后的家族也能一飞冲天…… 好些只想美事的大人们也不想想,太子为了未来的太子妃洁身自爱到连宫女都不用,也不让太监近身服侍,他怎么可能接受除了长宁郡主以外的任何女人! 第466章 被惦记的太子婚事 “皇上,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当负起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之责。” 秦大人再次收到他顶头上司的暗示,只得继续纠缠太子纳妃之事。 宁康帝是性子好,可他是皇帝啊! 一个小小的礼部右侍郎,揪着太子的婚事不放,这算什么! 他这个亲阿爹还在呢!用得着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废话? “秦侍郎可是觉得朕缺皇嗣?” 宁康帝冷着脸,陡然提高声音喝问一声,惊得秦大人身子一颤,连道不敢。 虽说秦大人觉得儿子越多越好,可这话他敢在金殿上说么? 当今有五位皇子,最小的六皇子也过了三岁,五位皇子都很健康,怎么着也不能算是缺皇嗣。 皇子太多了也不是好事,先帝皇子多,生了十九位皇子,因为宫斗夭折了八人,活下来的十一位皇子还没长到成年,就斗得你死我活…… 最终成功活下来的,只有当今皇上一人。 或许皇上就是因为亲历了先帝朝的诸皇子之乱,才不想多生皇子吧。 有些大臣们在心中暗自猜测。 “太子妃之事,众卿不必再提,到时朕自会颁旨册封。” 宁康帝扫视群臣,眼神在礼部尚书身上略停片刻,沉声说了一句。 礼部尚书心中微惊,可想想祖制,他心中又有了底气。 帝王之家,就算是普通皇子都没有只守着一人的道理,何况是国之储君太子殿下! 他的孙女儿容貌昳丽德才兼备,比太子殿下小两岁,年龄正合适,她又是名扬京城的美人才女,不奢求太子妃之位,难道还不配做侧妃奉仪么? 那长宁郡主年纪尚小,若是能抢在她前头进了东宫,再生下太子的长子,未来国母之位到底落在谁手里还真不一定! 被自己臆想出的远大前景迷了本心的礼部尚书,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死亡线上疯狂蹦跶了! 在坤仪宫中陪母后说话的太子司晨瀚,突然没完没了的打喷嚏。 皇后大惊,还以为儿子赶路辛苦受了风寒,一叠声地叫人去传孙院正。 小皇子也紧张的将小手放到哥哥的额头上,看哥哥是不是发热了。 太子笑着将弟弟抱进怀中,摇摇头说道:“母后放心,儿臣没事儿。” 小皇子也用力点头,急急说道:“母后,哥哥的头不热。” 就算儿子这么说了,皇后还是不放心,总算孙院正过来诊了脉,她心里才能踏实下来。 孙院正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略略调息之后,给太子诊脉。 诊完脉,孙院正立刻笑着禀报。 “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身体极好。” 孙院正发觉得自己的手指一搭到太子殿下的手腕上,就感受到了无比浓郁的生机,太子的身体好的令人无法想象。 有这样脉象之人,孙院正还见过一个。那就是长宁小郡主。 每三个月,孙院正都会去宁国公府诊一次平安脉。整个宁国公府里,身体最好的就是长宁小郡主。 倒不是其他人身体不好,而是他们尽管身体都挺好,身体里却没有像太子殿下和小郡主那样浓郁的生机。 皇后极为信任孙院正,听他这么说了,皇后方才笑着点了点头,心里踏实了。 孙院正诊完脉告退,正遇上走进坤仪宫宫门的皇帝。 “孙爱卿?是谁身体不适?” 一看到孙院正,皇帝就紧张起来,立刻追问。 “回皇上,臣奉娘娘之命,为太子殿下请平安脉。” 孙院正赶紧回话。 “哦……太子身体如何?” 皇帝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淡笑问了起来。 “回皇上,殿下身体好极了。” 做御医几十年,孙院正还是头一回用“好极了”来形容一个皇家之人的身体。 听到孙院正的话,宁康帝很高兴,满意地笑着点头,向坤仪宫内走去。 太子耳力极好,听到了他父皇和孙院正说话,立刻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母后,父皇回来了……” 然后又牵起弟弟的手,笑着缓声说道:“昊儿,我们去迎父皇……” 小皇子点点头,顺从的跟着哥哥向外走去。 看到小儿子今天这么乖巧,皇后心里都有点儿发毛。 “父皇……” 太子和弟弟同时叫了一声,躬身行礼。 宁康帝被两个儿子叫的一愣,主要是被他小儿子惊着了。 小皇子从前很不爱叫人,确切的说不怎么爱说话。但凡能用眼神表达的,小皇子绝不多说一句。 “好好好,瀚儿昊儿快平身。” 宁康帝伸出手想扶小儿子,可只伸到半空,就做了个虚扶的动作。 小儿子不喜欢被人碰触,宁康帝这个做父皇的心里很清楚。 宁康帝伸在半空的手突然被一只小手握住了。 震惊的宁康帝眼看着小儿子伸出自己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之中,还有点儿别扭的笑了一下,软软的叫了声父皇。 “昊……昊儿……” 宁康帝求助地看向太子,满眼紧张。他小儿子怕不是得了什么病吧? 司晨瀚在心中暗叹一回。 他们这一家子到底是怎么了,之前儿子不像儿子爹不像爹的,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父皇,昊儿学读书知礼仪了!” 司晨瀚很简单的解释一句,宁康帝觉得自己都要老泪纵横了…… “好好好,昊儿真好!” 轻轻握住儿子的小手,极力控制住想抱他的念头,不能太快了,别再让昊儿不自在,不着急,得慢慢来! 宁康帝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左边是太子,右边是小儿子,父子三人走进内殿,宁康帝这一刻又骄傲又满足。 皇后迎上前来,一家四口亲亲热热的说话。 听皇后说起瀚儿刚才连着打了好多的喷嚏,宁康帝心中有些了然。 原本想和皇后商量商量给太子定婚之事,可看到小儿子在跟前,宁康帝就压下的心思,有些话不适合小孩子听,等晚上再和皇后商量也不迟。 就在宁康帝思考太子婚事之时,远在永宁关的程思则,在深思熟虑许久之后,终于提起笔来给他的妻子写了一封长信…… 第467章 大皇子的婚事 宁氏收到玄儿送回来的信,看过之后,独自沉思了许久。 宁氏知道丈夫说的没有错,可是一想到让女儿进宫,宁氏心中就抗拒的不行。 亲眼看过好姐妹在深宫之中煎熬挣扎的宁氏,一万个不愿意让女儿未来长长的人生都被困在那重重宫阙之中。 就算太子如今眼中只有小白又怎样? 当初五皇子对她的好姐妹不也是情根深种么?后来还不是纳了一个又一个妃子。 宁氏能理解皇帝的身不由己,却更加心疼好姐妹的痛苦。 若是当初没有动心,做合格的皇后不难。可难得是动了心,用了情,却要面对那一个又一个的妃子,一个又一个其他女人为自己心爱男人生下的孩子,皇后的苦,是无法说出口的苦。 宁氏相信此时的太子,对自己女儿是一片真心,可是将来呢,若是和他父皇一样,那小白…… 宁氏都不敢往下想…… 小白那自然率真的天性,是最不适合深宫的性格。 做为阿娘,宁氏不求女儿将来的尊贵,她只求女儿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宁氏正想着,听到窗外传来女儿的声音:“小铭儿,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扑阿狸不许扑阿狸,你又挠不过它!你非不听,活该被阿狸挠个满脸花……” 阿狸是白山上的一只开了灵智的猞猁,很黏程小白,偷偷从白山跑来宁国公府,从此就在府里住了下来。 小玄铭吃醋,总是趁阿狸不注意偷袭它,却回回都被阿狸挠个满脸花,总是气咻咻的跑来向小姑姑告状。 听到女儿充满孩子气的大叫,宁氏笑了,她女儿还小着呢,急啥议亲事呢,且得过上三五七年再说。 只看小白什么时候开窍吧,要是这辈子不开窍,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反正小白的哥哥弟弟都宠小白宠的不行,十分乐意养她一辈子。 小白不论嫁到谁家,都不会比在自己家中快活自在。 心里有了准主意,宁氏便给丈夫写回信。 永宁关中的程思则收到信之后,都不用做任何思想斗争,就听了他媳妇的话,给皇帝写了回信。 宁康帝收到回信,飞快看了一遍,立刻将信递给了坐在下首,正在检查弟弟功课的太子。 司晨瀚看了信,心中虽然有些郁闷,却没有反对。 “父皇,就依程叔叔之意吧。小白现在还小,的确没有开窍,儿臣愿意等小白长大,儿臣相信小白开窍之时,所选之人定然只会是儿臣,立太子妃之事不着急。” “这……小白至少还得三年才及笄。” 宁康帝皱眉说道。 “父皇,三年后儿臣也只有二十,那时昊儿也有七岁了,儿臣可以功成身退。” 司晨瀚轻声说了一句。 “不行,三年时间,昊儿才能学多少东西,怎么也得等昊儿十岁的。” 宁康帝立刻出言反对。 司晨瀚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如今他父皇母后的身体都好极了,估计活成人瑞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父皇再做上二三十年的皇帝完全没有问题。想早早禅位躲清闲,那是绝不可能的。 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司晨瀚能不了解么,将来父皇和昊儿为了禅位和继位之事,可有得闹腾呢。 昊儿有谨竹这么个天下第一智慧的先生,又有小咩咩这么个看着乖巧憨厚老实,实则是个隐形小腹黑的好朋友,他父皇想斗得过昊儿,好难哦! “父皇,儿臣的婚事真不急,至于朝中的大臣们,他们想将女儿嫁入皇家也不是不行,儿臣又不是没有手足兄弟。父皇何不给皇兄皇弟们赐婚。” 司晨瀚浅笑着说了一句。 “你都不急,他们急什么。” 宁康帝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父皇,儿臣是不急,但皇兄呢?” 司晨瀚知道他父皇平日总是刻意遗忘大皇子司晨江,便提醒了一句。 听儿子提到大儿子,宁康帝沉默了。 宁康帝不愿意想起大儿子,可他有司晨江这个儿子是事实,不是他想假装不存在就不存在的。 “父皇,礼部尚书的嫡长孙女与皇兄年龄相当,不若为他们赐婚。” 司晨瀚浅笑着提了一句。他刚回宫那日,礼部尚书指使手下官员上奏立太子妃之事,司晨瀚可给他记了一笔小账。 礼部尚书的嫡长孙女赵昭在京城颇有才名,也有美人之名,原本司晨瀚并没有关注过此人。 可这位赵大姑娘曾经暗中败坏长宁郡主的名声,她行事虽然很隐匿,可司晨瀚还是查出来了。 司晨瀚原本就打算出手教训赵大姑娘,因为去永宁救灾耽误了此事。如今礼部尚书指使人上蹿下跳,刚好提醒了司晨瀚。 “这……礼部尚书的嫡长孙女……” 宁康帝沉吟片刻,他不想让大皇子有得力的岳家,以免他将来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父皇,赵尚书再有几年就该致仕了吧?” 司晨瀚知道他父皇顾虑的是什么,便轻声说了一句。 宁康帝在心中将礼部尚书的儿子们过了一遍,脸色和缓了许多。 赵家的儿子们并没有特别出色的,品级最高的是赵尚书的长子,从四品,去年外放广德府知府。 此人倒是老实厚道胆小,官声还算可以,做大皇子的岳家,倒也算是合适。 “瀚儿,朕若是给他们赐婚,这皇长孙……” “父皇,您只管赐婚,儿臣并不在意这些。” 司晨瀚飞快的接话。 当年皇后生大公主时难产,司晨瀚当时还很小,着实被吓坏了,心中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若是任由司晨瀚的心意,他是绝不愿意让他的小白妹妹承受那样的痛苦。 只是这种话司晨瀚现在不会说出来,毕竟他和他小白妹妹的婚事八字还没有一撇,现在真是说不着。 宁康帝想想也笑了,他自己既不是长子也不长孙,怎么还起了这样的执念。 “好吧,那就给他们赐婚。” 宁康帝向外唤了一声,禀笔太监很快赶了过来,写好赐婚圣旨,宁康帝看过之后用了印,便命司礼太监前往礼部尚书府颁旨了。 第468章 一悲一喜 礼部尚书府忽然来了宣旨的司礼太监。 赵尚书赶紧命下人准备香案,带着全家人恭敬的接旨。 跪在母亲后身的赵大姑娘,听到前头那些夸赞她慧质兰心之类的言语,心中还暗自得意。觉得祖父出手就是灵验! 可当她听到“赐婚大皇子为正妃”这几个字之时,赵大姑娘惊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 一句话只叫出了第一个字,赵大姑娘就被跪在身边的堂妹死死捂住嘴巴。 “大姐姐,你要想害死我们全家,你就叫就闹!” 赵二姑娘在她大姐耳畔飞快低声说了一句,感觉到大姐软了身子,才拿开捂着她嘴巴的手。 礼部尚书先是极为震惊,继而面色灰白,趴在地上颤声接旨谢恩。 赵尚书心里清楚,这道赐婚诏书,就是皇帝对他最严厉的警告。 如今的皇帝真不是当初的皇帝了,赵尚书心如死灰。 赵二老爷将父亲扶起来,再三道了谢,又给司礼太监塞了鼓鼓的荷包,陪笑着送人出府。 司礼太监看到那鼓鼓的荷包,面上没有什么异常的表情,心中却不太高兴。 他们这些颁旨太监收荷包早就收出经验来了,荷包越大越重,里面装的银子越少,反而那些小小的,又轻又薄的荷包,里面装的不是玉器就是银票,怎么着也得是五十两起步。 送走了司礼太监,赵二老爷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悲愤的哭声。 “祖父,我不嫁大皇子……我不嫁……您帮昭儿想办法……” 赵大人除了孙子们之外,最疼的就这个长孙女。见长孙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疼的不行。 只是圣旨上写明了赐婚于大皇子司晨江和广德府知府嫡长女赵昭,没有丝毫可以钻空子的可能。 但凡圣旨上写的含糊一些,赵尚书都能让二儿子的长女,刚才捂住赵大姑娘嘴巴的那个姑娘替嫁。 “不嫁就是抗旨死罪,大侄女想要我们这一大家子都陪你去死么?” 赵二老爷面色阴沉地冷喝一声。 不出预料的,收到了他父亲的斥责和母亲的怒骂。 “你这逆子胡说什么!” “昭儿你是亲侄女,你好狠的心,竟要逼她跳火坑!” 赵尚书和他的夫人立刻冲着二儿子怒喝起来。 赵二老爷冷哼一声。 “这可是皇上的旨意,我赵老二何德何能,怎么有本事逼赵家大姑娘嫁给大皇子殿下。” 赵大姑娘已经哭晕在她娘亲的怀中。 赵二老爷走到自己的妻子女儿身边,对她们说了一句,“回去吧”,就率先走了。 不得父母心意的孩子,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赵二老爷努力了几十年,他累了,倦了,也彻底死心了。 横竖最晚等到父母百年之后,他这一支必是要被分出去的,还是回去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赵尚书气得面色铁青,双手颤抖的厉害。 这里有对二儿子的怒气,更多的却是对皇上的不满,只不过这种不满,他不敢也不能有丝毫的流露。 如今的皇上乾刚独断,身后又有所有武将的支持,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刚刚登基,羽翼未丰,处处受老臣掣肘的皇帝了。 “老爷,大皇子就是废人,咱们昭儿怎么能嫁给他!” 赵老夫人哭着低声说。 “胡说!” 赵尚书低声怒斥一句,虽然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种话可以想,却不可以说出口。 大皇子再不得圣心,也是皇家子嗣,还能由臣子挑剔不成! “父亲,求您想想法子吧,不能让昭儿这么毁了啊……” 赵大夫人紧紧抱着女儿,哭得如同泪人一般。 “那是圣旨,我有什么办法!” 赵尚书愤懑极了,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对上大儿媳的苦苦哀求,他只剩下无能狂怒! 南内一苑中,大皇子司晨江听到太监传旨,心里有些意外。 大皇子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只能像个隐形人一般在南内一苑了此残生。 万万没有想到,他刚十七岁,他的父皇就给他赐了婚,女方还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孙女。 就算是身处宫中,司晨江也听过赵大姑娘的美名与才名,那是个才貌双全的姑娘,家世也好,做他的皇子妃绰绰有余。 常年没有什么表情的冷漠脸上,露出一抹喜意,他恭敬的跪着谢恩,此时这一声谢恩,是发自司晨江内心深处的。 现在得到父皇赐婚,那是不是代表将来他还是有被封王的一天,甚至将来还能得到一块封地,就算是偏远些也没关系,只要能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司晨江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又有了希望。 “儿臣谢父皇隆恩……” 行罢大礼,司晨江才站起来,躬身双手接过那份明明很轻,在他心里却重逾千斤的赐婚圣旨。 宁康帝上午给大皇子和礼部尚书的嫡长孙女赐婚,下午这个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京城的亲贵圈子又有了不小的波动。 难道皇上没有真正厌弃大皇子? 是不是还能去烧烧冷灶? 皇上不给太子殿下赐婚,却给大皇子赐婚,是不是皇上对太子殿下有什么不满? 在南苑沉寂数年,已经没有人关注的大皇子,因为一道赐婚诏书,又成了一时的焦点。 只有赵尚书和他的两名心腹心里清楚,这是皇帝对赵尚书的反击。 他们在朝堂上妄议立太子妃之事,惹怒了皇上。 将赵大姑娘选为大皇子妃,就是皇上的反击。 这面上看着甜,内里却苦如黄连的赐婚,彻底断绝了赵家的向上之路。 以大皇子的身份,就算是当今皇上其他的儿子都死绝了,他都没有可能继位。 这一世,大皇子最好最好的结局,也只可能是被封为王爷,远远打发到穷乡僻壤,一生不得回京。 赵大姑娘嫁为大皇子妃,真真是白费了她之前得来的好名声。 赵大姑娘早在五年前在宫宴上见过太子一面,自此就一门心思想嫁太子,哪怕不是正妃都行,她从未想过嫁除了太子之外的任何人。 如今皇帝一纸诏书,绝了赵大姑娘嫁入东宫之路,赵大姑娘在被救醒之后,不说话也不吃饭,只是默默流泪抗争…… 第469章 一把好牌打得稀烂 礼部尚书赵大人的确是很疼赵昭这个长孙女,但绝不会越过他的儿子孙子们。 他一直坚定的认为,儿孙才是他赵家的根基,女儿孙女唯一的用处就是联姻,为家族带来助力。 若是不能给家族带来助力,这个女儿或是孙女在赵家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价值。 曾被赵尚书寄以厚望的长孙女赵昭,被赐婚给大皇子,就算是做正妃,也不可能成为赵家的助力。 皇帝有多厌恶大皇子,身为礼部尚书,赵大人比其他大人心里更清楚。 赵昭将来能不拖累赵家,赵尚书就心满意足了。 听说孙女绝食抗婚,赵尚书大怒。他虽然不愿意将孙女儿嫁给大皇子,但更不敢抗旨。 如今的皇帝不是刚刚登基时的皇帝,若是激怒了皇帝,赵家满门人头不保。 “你去告诉她,就算她将自己活活饿死,我也只会报一个恶疾暴亡,但凡她还有一口气,就得嫁给大皇子。” 赵尚书冷着一张老脸,对妻子低声怒喝。 赵老夫人直抹眼泪,她心疼孙女儿,却不敢违背丈夫之命,只得亲自去了大孙女的绣楼。 “祖母,您救救昭儿……” 赵昭看到祖母来了,扑进她怀中,哭得肝肠寸断。一旁陪着的赵大夫人,已经哭得双眼红肿直倒气了。 “昭儿啊,这是命啊,皇帝的旨意谁敢不听,你祖父也不能抗旨啊……” 赵老夫人心疼孙女儿,没忍心将那残忍的话直接说出来。 “祖母,我不嫁,我死也不嫁!赵煦只比我小半岁,她长得有几分像我,让她替我嫁……” “呸!你做梦!皇家要的是你赵昭,可不是我的煦儿!” 赵昭的声音尚未落下,一道愤怒的喝骂声伴随着重重的撞门声传了进来。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只见怒气腾腾的赵二夫人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婆婆面前,将赵昭从她怀中拽出来,劈手就是重重的一记耳光。 “放肆!” “弟妹……” “二婶你打我……”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来。 赵昭捂着自己的脸,满眼的不敢相信。 “打得就是你,赐婚诏书上写的明白,指定你赵昭为大皇子妃,你要死要活是你自己的事,凭什么攀扯我的煦儿!” 赵二夫人气得浑身乱颤,指着大侄女厉声喝骂! “我……” 赵昭说不出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话。 “母亲,抗旨是抄家灭门之罪,您要为了一个孙女儿,舍弃一府的儿孙么?” 赵二夫人不得婆婆责骂自己,就先冲着她说了起来。 赵老夫人面色一凝,护着大孙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赵大夫人则哭着说道:“弟妹,昭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求你救救她吧……煦儿……” “呸……你住嘴!你疼你闺女,难道我就不疼我闺女?况且皇家指的是你家赵昭,这抗旨欺君之事,我们二房绝不可能答应!” 自从嫁进赵家,就一直收敛本性谨小慎微的赵二夫人,今天为了保护女儿火力全开,一人硬刚婆婆大嫂侄女,以一敌三还占了上风。 “二婶,求您救救昭儿……” 赵昭哭着滑到地上,跪在赵二夫人面前,连连跪头。 赵二夫人立刻闪到一旁,冷声道:“准大皇子妃的头,我可不敢受。” 赵昭饿了一天,好不容易想出的法子又被二婶毫不留情的拒绝,她一个撑不住,就昏倒在地上。 赵大夫人赶紧扑上前将女儿抱入怀中,哭着叫人传府医。 赵二夫人冷哼一声,扫了大房母女二人一眼,转身走了。 她原本是好意来看侄女,再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劝劝她,不想在门外听到赵昭想让她的女儿替嫁,赵二夫人这才没压住心里的怒火,狠狠的闹了一场。 回房之后,赵二夫人心中余怒难消,干脆找到丈夫的书房,将大房的打算告诉丈夫。 赵二老爷听罢冷笑一声,低喝道:“简直白日做梦,你放心,她们谁也别想算计了咱们煦儿。她们这么有主意,怎么能不让父亲知道。” 说罢,赵二老爷直接去了他父亲的书房,将他那好大侄女的算计告诉他父亲。 赵尚书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还以堂妹替嫁,真当皇家都是傻子么? 如今想不嫁给大皇子,赵昭只有暴亡这一条路。 可他若真的让长孙女“暴亡”,他的尚书之位,他儿孙们的前程也就彻底毁了。 “为父知道了,我礼部尚书府断然不会发生这样荒谬不经之事。” 赵尚书瞪了二儿子一眼,没好气地喝了一声。 赵二老爷听了这话,心里才踏实下来。还好他父亲没犯糊涂,没偏心到底。 赵家的内宅的动静虽然不算很大,可自从前户部吏部尚书犯事之后,宁康帝就加强了对重臣家中的监控。 赵大姑娘不肯做大皇子妃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宁康帝的耳中。 就算不待见大皇子,可他毕竟是皇子,还能任由一个尚书孙女挑剔。 宁康一怒之下,就给大皇子添了位侧妃,是当日在金殿上跳出来请皇上早立太子妃的那位秦大人的小女儿。 这位秦五姑娘比赵大姑娘大一岁,因为是家中的小女儿,很得父母兄姐的娇宠,被娇养出个掐尖不让人的性子。 都十七了,还没定下人家,秦家人都在为这事发愁。 接到皇帝的旨意,秦家人明忧暗喜,特别是秦五姑娘的几位嫂子,不知欢喜的在心里念了多少声“阿弥陀佛”。 这眼看着就要砸在手里嫁不出去的小姑子可算是有了着落,皇子侧妃,这个身份对她们来说已经很高了。将来家里的姑娘们说亲时,也能抬一抬身价。 秦五姑娘得知自己被封为大皇子侧妃,心中挺高兴的。她曾在宫宴上见过大皇子。 虽然大皇子如今是个不受宠的小透明,可他那张脸不偏不倚,正好长在了秦五姑娘的赏美点上,甚至在秦五姑娘看来,只要能嫁给大皇子,正妃侧妃都无所谓。 纳侧妃不像娶正妃,有着相当繁琐的礼制,下旨后不到半年,秦五姑娘就欢欢喜喜的被接到南内一苑,做了大皇子的侧妃。 而此时赵大姑娘还在娘家不情不愿的备嫁…… 第470章 六皇子挨揍 大皇子被赐婚,还纳了侧妃,这让名下有两位皇子的崔贤妃动了心。 崔贤妃亲生的五皇子年纪还小,可记在她名下的三皇子已经十五岁,正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这日宁康帝退朝之后,仍旧到坤仪宫用午膳。 用罢午膳,帝后二人照例去坤仪宫的小花园散步消食,缓步走上一刻钟,才回去小憩。 边散步,皇后边缓缓说了起来。 “皇上,上午崔氏来请安,提起了三皇子的亲事,如今皇子公主们也都渐渐大了,也是该考虑议亲之事。不知您可有打算?” “嗯,也还没细想过。老三多大了?朕恍惚记得他还没有十五吧,这就急着想娶媳妇了?” 宁康帝想了想,才笑着打趣一句。 皇后淡淡笑了一下,这哪里是三皇子着急,分明是他的养母崔贤妃着急。 三皇子一天大似一天,自从住进南内二苑之后,他除了初一十五往养母的玉华宫请安之外,几乎不再踏足内宫半步。 对于住在隔壁的弟弟五皇子,三皇子也没有特别关照过他。 甚至在五皇子抢三皇子东西起,三皇子还很不客气的狠狠教训了弟弟。 崔贤妃此时才意识到,三皇子这个养子是真的与自己离了心,若是再不拢络住他,这个儿子就算是白养了。 可如今皇后独掌后宫,皇子公主的诸般事宜都由皇后做主,崔贤妃如今有心无力,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为了不让三皇子继续与自己离心,崔贤妃能想到的也只有为三皇子选崔家女为正妃,这样才能将三皇子牢牢抓住。 “老三十五了。” 皇后淡笑回应一声。 “才十五急什么!” 宁康帝应了一声,两人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思兰,子修说小白的亲事得她自己点头,可朕看小白还是一团孩子气,压根儿就没开窍,瀚儿什么时候才能将她娶回来呀。” 想着前几日才见过的程小白,宁康帝是真心替儿子发愁。 那小丫头真是只长个子不开窍。看上去已经是少女的身形了,可心性却…… 别人家十三岁的小姑娘,谁不是情窦初开,可小白却还是一团稚气,和昊儿咩咩在一起,完全不像是姐姐带着两个弟弟,分明就是三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宝宝! 皇后其实也有点儿发愁,打小就相中的儿媳妇不开窍,儿子又是个死心眼儿,她这个未来婆婆是最着急的人。 夫妻俩正发愁,忽然听到了久违的,小儿子的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父皇,母后……” 帝后二人同时慌了,两人也不顾形象了,赶紧往外飞奔…… 刚跑出花园,大哭的小皇子就冲进了他母后的怀中。 “母后……” 看到母后,小皇子哭得更伤心了…… “昊儿这是怎么了?谁惹昊儿了?快告诉父皇母后……” 皇后抱着小儿子,心疼的叫了起来。 “父皇,母后,是儿臣打了他!” 一道清冷愤怒的声音传到宁康帝和皇后的耳中。 帝后二人同时震惊地看向他们的太子儿子,满脸的不敢置信。 “瀚儿……你……你打了昊儿?” 宁康帝结结巴巴的求证。 若说宫里谁最宠昊儿,他们这做父皇母后的,都比不上瀚儿这个太子哥哥。他怎么可能舍得打昊儿? “为什么啊?” 皇后颤声问了起来。 “父皇母后,你们问他!” 司晨瀚面上犹带怒色,指了指将头闷在母后怀中,虽然还在干嚎,两只耳朵却直直竖起的破弟弟。 “昊儿,你做了什么事惹哥哥生气?” 宁康帝立刻俯身问了起来。 只要六皇子在场,宫女太监们都早就特别识相的退了下去,免得惹六皇子殿下不高兴。所以宁康帝问话也自由了许多。 “哼!父皇,母后,儿臣就要娶小白姐姐当媳妇……” 气不平的小皇子突然梗起小脖子,大声叫了起来。 “我的小祖宗喂,这话你也敢说!” 宁康帝一把抢过儿子,赶紧捂住他的嘴,将他藏到自己的身后。 程小白就是他太子儿子的逆鳞,昊儿这臭小子是活腻了不成! 皇后已经震惊的懵了! 小儿子要抢一母同胞亲哥哥的未来媳妇!这……这……是怎么话说的!这怎么可以! 司晨瀚气的满面铁青,周身嗖嗖地往外冒寒气,明明已经是春末夏初,宁康帝和皇后硬生生被儿子放出的寒气激得汗毛倒竖,激灵灵打了好几个寒颤。 “瀚儿别生气,你弟弟还小,他什么都不懂……” 皇后赶紧替小儿子说几句好话。 “不,母后,儿臣懂,儿臣知道什么是娶媳妇,儿臣就是要娶小白姐姐!” 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六皇子,挣脱他父皇的控制,头铁的大叫起来。 “司……晨……昊……” 司晨瀚一字一顿的叫着弟弟的全名,身形一闪,就将弟弟拎起来倒扣在自己的膝头,啪啪啪的抽了起来。 “我就要娶小白姐姐……” 上了倔劲儿的小皇子哭得满脸花,还嘴硬的大叫“要娶小白姐姐”…… 宁康帝和皇后看到他们的太子儿子真得已经被气冒烟了…… “瀚儿快住手,昊儿不懂事,母后一定好好教他,你……你别打了……” 皇后听到小儿子哭叫声都细弱起来,急得满脸是泪,冲上前抱住儿子的胳膊,不让他再打下去。 宁康帝赶紧冲过来,抱起小儿子就跑…… 再不跑,宁康帝真怕小儿子会被他哥哥打出个好歹…… 司晨瀚也没想真把弟弟打死,便也顺势下台阶,让父皇抱着弟弟跑走了。 “瀚儿,莫生气,昊儿他懂个什么,许是看宫里办喜事,他向来喜欢小白,才会这么说。是母后不好,没教好昊儿,母后一定好好教他,你别生气呀……” 皇后见儿子真是动了怒,赶紧安抚。 “母后,儿臣……唉……” 司晨瀚重重叹了口气,心情渐渐平缓。 “母后,儿臣刚才失礼了。” 司晨瀚站起来向母后行礼道歉。 皇后赶紧扶住儿子,让他坐到自己身边,细细问了起来。 她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好有针对性的教导小儿子。昊儿一天大似一天,不能再像他小时候那样无条件的惯着他了。 第471章 小昊儿能有什么坏心思? 宁康帝抱着小儿子跑回寝殿,将人放在罗汉床上,赶紧扒下他的裤子检查伤情。 小皇子别扭的扭动着身子,不让父皇看自己的小屁股。 “昊儿乖,别乱动……” 宁康帝一手控制小儿子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按住儿子的腿,就看到了一个紫红发涨的小屁股。 “咝……瀚儿怎么打得这样重!” 宁康帝倒抽一口凉气,在心中暗自腹诽,没敢说出声来,怕小儿子和他太子哥哥从此起了嫌隙。 “昊儿乖,不乱动,父皇给你上药……” 宁康帝边说边去找药。他小儿子性子拧巴,不喜欢宫女太监在身边,宁康帝只能起身亲自找药。 找来跌打药,用温水化开了,抹在小皇子两片红肿的小屁股上。 清凉的感觉冲淡了火辣辣的疼痛,小皇子立刻跪在罗汉床上。不是他不想坐,实在是屁股疼,坐不了。 “父皇,您给儿臣赐婚吧,儿臣要娶小白姐姐……” 执拗的小皇子直勾勾盯着他的父皇,理直气壮的要求。 “昊儿不许胡说,小白姐姐是你太子哥哥的未来媳妇,你怎么能娶她!” 宁康帝面色一沉,语气严肃了许多。 “为什么不能,太子哥哥也没娶小白姐姐,我为什么不能娶!” 小皇子脖子一梗,不服气的反问。 宁康帝被小儿子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个小毛孩子知道什么是娶媳妇?尽胡说八道,你太子哥哥和小白姐姐的婚事,早在小白姐姐还没出生之前就定下来了。只是因为小白姐姐还没长大,才没有和你太子哥哥成亲。你太子哥哥一直在等你小白姐姐长大。” “昊儿,你才五岁,还不到娶媳妇的年纪,等你到太子哥哥这么大年纪时,父皇一定给你精心选一位正妃。” “这娶媳妇啊,得娶比自己年纪小的,不是媳妇照顾你,是你照顾媳妇,这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你小白姐姐那么疼你,你忍心让她辛苦的照顾你么?” 知道小儿子虽然执拗,却不是不讲道理的孩子,宁康帝便耐着性子教他。 “可是……可是昊儿想和小白姐姐在一起,就像小咩咩一样……昊儿听说娶了媳妇,媳妇就会一直陪在身边永远也不分开,昊儿想让小白姐姐一直陪着昊儿。昊儿会照顾小白姐姐的。” 小皇子还是不太服气,可声音却小了些,也不知道是他父皇哪一句话说动了他。 “昊儿,你还小,不知道为什么要娶媳妇,等你长大后才会懂。” 皇子们通常在十四五岁时,才会有专门的女官引领他们行鱼水之欢,这是定例。 当然皇子们也可以选择不要这样的女官,他们可以从宫中的秘藏避火图,以及各种姿式的欢喜佛中学到足够多的知识。 “父皇,昊儿都六岁了!” 小皇子不服气的叫了起来。 “可是娶媳妇这种事,你要到十六岁才会明白。” 宁康帝飞快的接了一句。 “为什么?” 小皇子不解的反问,不就是娶媳妇么,多简单的事,为啥非要等到十六岁? “呃……因为到了十六岁,你才真正的长大成人,娶媳妇是只有大人才可以做的事情。小孩子绝不可以。” 宁康帝都快被小儿子问崩溃了。这孩子脑子里怎么这么多“问什么”? “那好吧,父皇,等昊儿十六岁,你能让昊儿娶小白姐姐么?” 用一双因为哭过显得水蒙蒙的大眼睛望着父皇,小皇子很认真的要求。 “这个……这个父皇说了不算。得看你小白姐姐的意愿。你小白姐姐的阿爹早就和父皇说好了,小白姐姐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就算是父皇也不可以强求。” 宁康帝甩得一手好锅,嗖的一下,这口锅就扣到了镇守永宁的程思则的头上。 “哦,那好吧,我去问小白姐姐,请她等昊儿十年,昊儿十六岁就能娶小白姐姐了。” 执拗的小皇子一条道儿走到黑,完全不知道站在寝殿外,他的太子哥哥已经面色阴沉,周身放出的寒气都快将周围的一切冻起来了。 “昊儿,小白姐姐不同意的话,你不可以胡闹缠着小白姐姐答应。” 宁康帝赶紧追了一句,生怕小儿子犯了倔劲儿,对他小白姐姐死缠烂打。 “司晨昊!” 实在忍不住了,太子一声冷喝,大步走进寝殿。 小皇子听到太子哥哥的怒喝,小身子一抖,立刻躲在他父皇的身后,只露出个小脑袋,委屈巴巴的哭诉:“哥哥不疼昊儿了……” “你都要抢我媳妇了,还想让我疼你!” 司晨瀚边说边冲到罗汉床前,伸手将弟弟从父皇背后拎了出来。 宁康帝本能出手相护,却被皇后拦住。 “皇上,他们兄弟俩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先走……” 小皇子眼看着父皇被母后拉走了,母后走之前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立刻心虚了。 “哥哥……” 小声叫了一句,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讨好。 “别叫我哥哥,司晨昊,你真是人不大心不小,谁叫你和哥哥抢媳妇的!” “小白姐姐又不是你的媳妇!” 小皇子作死的低声顶了一句。 太子被弟弟的话顶的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不疼的。 这破弟弟是真不能要了,刀子捅得也太准了! “怎么不是,小白还没出生,我们就定了亲事,要不是她年纪小,我们早就成亲了。” “哼,哥哥骗人,你根本没和小白姐姐定亲,大皇子哥哥才叫定亲。” 小屁孩儿不好蒙,这阵子宫里因为大皇子的婚事,还是有些很动静的,虽然不让宫女太监靠近自己,可该知道的消息,小皇子是一点儿也没落下。 看到太子哥哥肉眼可见的难过起来,小皇子心里发慌,赶紧张开手臂抱住他的太子哥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昊儿喜欢哥哥和小白姐姐,哥哥一直陪着昊儿,可小白姐姐不是,昊儿想让小白姐姐也一直陪着昊儿。他们说只有娶了媳妇才能一直在一起。太子哥哥,你要是答应娶小白姐姐后一起陪着昊儿,昊儿就不抢小白姐姐了……” 第472章 谈心 被皇后拉走的宁康帝,真不放心他小儿子。万一这小子又惹怒了他太子哥哥,再被揍一顿怎么办? 皇后还能猜不出丈夫的心思,只没好气的小声说道:“皇上也别太偏心了,昊儿小就能任性妄为,瀚儿是哥哥,就得无条件让着弟弟么?” 宁康帝赶紧连连摆手,“朕绝无此意,只是……” “只是什么,我们平日里太惯着昊儿了,他才会这般任性。宫中像昊儿这么大的孩子,什么事不懂?昊儿还不是仗着我们宠他,才敢这样闹腾。” 宁康帝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皇后抢白了一通。 皇后刚才听儿子说了事情的经过,真是气得不行,这一肚子邪火不能冲着儿子发,只能冲着皇帝去了。 说起来,这样的底气还是宁康帝给的,他就想和皇后做一对寻常的夫妻。而非被重重宫规礼仪约束下的皇帝和皇后。 “思兰你别生气,谁家孩子小时候不淘气!” 宁康帝好声好气的哄媳妇。 “瀚儿就不淘气!” 皇后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是啊,瀚儿小时候是不淘气,都是我这个父皇无能,他不敢也不能淘气!” 宁康帝难过的说了一句,皇后心里一紧,深深的难过涌上心头。 亲手养育了小儿子,隔几天就见一回小咩咩,帝后才知道一个小孩子正常的成长轨迹是什么样的。 想起他们的瀚儿仿佛生下来就极为懂事,他不哭不闹,孝敬父母呵护弟妹…… 那时他们的瀚儿才将将三岁…… “是朕无能,对不起瀚儿……” 宁康帝内疚地低声自责。 “皇上,别这么说,瀚儿从来没怨过……” 皇后拉着丈夫的手,低声安慰。 宁康帝摇了摇头,低声道:“瀚儿不怨,是瀚儿懂事,可我,我不应该……” “瀚儿懂事,可瀚儿也是孩子啊!他也会委屈难过,可他从来都不说。他不说,我不该只当不知道啊!” 宁康帝陷入深深的反思之中。 皇后听了丈夫的话,也开始反思起来。 帝后二人对坐无言,都在深刻的反思自己。 寝殿之中,司晨瀚看着一脸执拗认真的弟弟,心中有些无奈,但有些事情是必须坚守的。 “昊儿,小白姐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算太子哥哥娶了她,她也不可能一直陪伴昊儿。就像昊儿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任何人无法替代一样。” 司晨昊很认真的盯着太子哥哥,闷声问道:“太子哥哥是不是也不会一直陪着昊儿?” 司晨瀚沉默片刻,郑重的点了点头。 知道弟弟对自己有着近乎偏执的依赖,司晨瀚决定不再纵容他了。继续纵容的态度会毁了昊儿。 “为什么?” 司晨昊陡然尖叫起来。 “昊儿,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永远陪着另外一个人,能永远陪伴昊儿的,只有昊儿自己。父皇母后,太子哥哥,小白姐姐,我们都有一天会离开。”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小皇子眼中涌出。 “哥哥,大家不能不离开昊儿么?” 可怜巴巴的问了一句,小皇子伏进哥哥的怀中,难过的呜咽起来。 和刚才哭嚎着“父皇母后救命”时不同,小皇子现在的哭泣声音很小,却比刚才伤心百倍。 知道弟弟是真的伤心了,司晨瀚不再说什么,只抱着弟弟,轻轻抚着他的背,让他将伤心难过全都宣泄出来。 哭了好一会儿,小皇子才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太子哥哥,小声地请求:“哥哥能多陪昊儿几年么?” 司晨瀚用力过猛,以至于让他弟弟以为他现在就要离开自己了。 “好,哥哥答应昊儿,在昊儿长大之前,哥哥会陪着昊儿。昊儿也要答应哥哥,不和哥哥抢小白姐姐。” 司晨瀚怔愣一下,立刻答应下来,还提出了条件。 司晨昊带泪的小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好,昊儿不抢小白姐姐。” 听父皇说小白姐姐是未来太子妃嫂子,司晨昊其实已经放弃了娶小白姐姐的念头,刚才只不过是一时嘴硬和父皇硬顶。 如今在哥哥面前,司晨昊就又变回了乖弟弟。 “昊儿真乖!” 司晨瀚摸摸弟弟的头,轻声问了一句:“哥哥打疼昊儿了吧?” 明明小屁股还一抽一抽的疼,可司晨昊却使劲儿摇头,一个劲儿的说“不疼”,那乖巧的小模样儿着实让他哥哥心疼。 “昊儿对不起,刚才哥哥一时没控制好情绪打了你……” 司晨瀚不觉得弟弟年纪小,就可以随意糊弄,弟弟刚才有错,可他也不该不讲道理直接动手揍他,所以该道歉就道歉。 “是昊儿错了,昊儿不该闹小性子!” 司晨昊有点儿别扭的向哥哥道歉。 兄弟就这亲重归于好,全然不知道因为他们俩,他们的父皇母后正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昊儿,你怎么知道娶媳妇?” 生于宫中的孩子,没有八百个心眼子都活不下来,司晨瀚哄好了弟弟,立刻追问起来。 司晨昊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哥哥,昊儿要是说实话,你能不揍昊儿么?” 用手虚捂着小屁股,司晨昊的眼神有些躲闪。 无论弟弟说出什么,今天都不能再揍他了。再揍,怕是真要伤了他的身子骨。 “好,哥哥今天不揍昊儿。” 司晨瀚只答应今天不揍,可没答应一直不揍。得看这臭小子干了什么事,要是必须得揍,那就等他养好了屁股再揍也不迟。 小皇子显然没有注意到太子哥哥给自己挖的坑。小声的讲了起来。 “今天早上,昊儿偷偷去御花园上树抓鸟,听到两个小太监在假山后说话,他们说娶了媳妇就能和她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就像大皇子哥哥和他的妃子一样……” 大皇子纳了秦五姑娘为侧妃之后,两个人好得如蜜里调油一般,小皇子虽然不会靠近他们,可也看到过几回他大皇子哥哥和秦侧妃小嫂子亲亲热热黏黏乎乎的样子。 小小的六皇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亲密关系,心里很是羡慕,他也想让小白姐姐这样陪着自己,才会闹出了那一场笑话。 小孩子眼中的世界很单纯,可大人的世界却非如此。 听完弟弟的话,司晨瀚心中警觉,立刻决定让人暗查今日早上在御花园中发生的一切…… 第473章 双陆 扮成男装,偷偷溜去京兆府找双陆的程小白可不知道,一直被她当作亲弟弟一般的六皇子,憋着娶她做正妃的主意。为此还遭到了他太子哥哥的暴揍。 “沈推官,外面有位宁柏宁小公子要见您,他说他是您的表弟。” 正在写结案卷宗的双陆听到衙差的禀报。心中微微一怔。 要是宁家的弟弟来找自己,他们只会自称堂弟而非表弟,宁柏?不可能是四公子,那就只能是小郡主。 想到极有可能是小郡主,双陆立刻放下手中的笔,飞快的迎了出去。 京兆府门外站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双陆只看了那双眼睛一眼,就认出来这真是小郡主。 程小白易容的本领是双陆亲手教出来的,双陆怎么会认不出来。 “表弟今儿怎么来了,快随为兄进去说话。” 两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手拉着手儿,轻快的往里走。 一旁的门子看到这一幕,心里觉得奇怪,两个少年手拉着手,怎么看怎么别扭。他们又不是姑娘家,用得着这么亲近么? “小……” “表兄叫我阿柏就好。” 双陆刚张口,程小白就拦住她,小声的提醒。 双陆笑着点点头,轻快的叫了一声“阿柏”,立刻将上差之前义母为自己准备的点心拿出来,请小郡主吃。 宁大夫人孙氏,双陆的义母,好不容易得了个义女,疼双陆疼得什么似的,她的儿子们通通靠后,就连孙子们也得靠后。 也不知道宁家到底是怎么了,以宁致忠为首的孙子这一辈,一溜十个男丁。 宁三夫人柳氏在小泥鳅之后,又生了个儿子,恼得柳氏直说再也不生了。一生一个秃小子,好烦人! 到了重孙子这一辈,如今已经有三个小奶娃了,又是清一色带把的,宁家三位夫人着实是欲哭无泪,她们只是想要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但凡有一个就行,怎么就这样难呢! 所以双陆这个义女,在宁府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每天晚上回府,义母和婶婶嫂子们,都稀罕双陆稀罕的不行。 为了方便双陆,宁府特意买下与东邻一墙之隔的二进小院子,赠给沈陆爽沈推官。 沈推官是宁侍郎高足的消息在官场上人尽皆知。师父给徒弟一座小宅子,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自从双陆上差从自己的宅子出发,回家后就直接从墙上开的月洞门进入宁府,换回女装,承欢在大夫人的膝下。 至于双陆的亲生爹娘,已经被除了奴籍,双陆爹娘如今管着宁氏后来为小白添置的庄子。 双陆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二哥跟了二公子做长随,二哥被三公子安排在铺子里学本事,最小的弟弟今年才四岁,在江南跟着爹娘。 双陆的爹娘打算让小儿子读书考科举,若是能考中,他们沈家就能彻底改换门庭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双陆的本姓就是沈,刑部尚书沈老大人认她做侄孙,却也合适极了。 “阿柏有事找我么?” 双陆亲手布了点心,看着小郡主吃的挺开心,一双灵秀的双眼笑得弯弯,全然没有审案时的凌厉之气! “阿娘又想开花宴,我躲出来了。” 程小白有些无奈地嘟囔一句。 自谨松以下,三个儿子三条小光棍儿,宁氏愁啊! 前几年她还劝母亲嫂子别着急别发愁,侄子们的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孙媳妇儿媳妇。 如今论到她自己,宁氏才知道真是没法子不愁。 京城的闺秀们表面上看着都不错,可内里如何,宁氏真不知道。 她那原本可以打入千金圈子的宝贝女儿,如今连京城的闺秀们都认不全,更不要说深入了解她们了。 所以宁氏也不再为难闺女,只独自挖空了心思打听,愁得宁氏都长出了几根白头发。 双陆知道夫人的用意,不由抿嘴笑了起来。 “表哥,你说人到了年纪就一定得娶媳妇么?” 程小白有点儿郁闷地问。 “倒也不是,不只是娶媳妇,还有嫁人。” 双陆幽幽说了一句。 今年双陆都十八了,她亲娘义母,如今都在愁她的婚事。 偏偏双陆对自己如今的生活极其满意,她压根儿就不想嫁人。一但嫁人,她就再也不能做推官了。 程小白用同情的眼神看了双陆一眼,大舅母都和他阿娘说了好几回,回回都是抱怨她大舅舅想了那么个馊主意,让好好的姑娘家天天扮成男装去查案子审案子,彻底耽误了双陆的终身。 如今京兆府的沈推官已经有了小铁面判官的名号,这让孙氏更加发愁了! 双陆的将来可怎么办呀? 双陆自己是不愁的,甚至她觉得一辈子不嫁人也没关系,反正她也没有心上人,嫁人哪有做推官好! 只不过双陆知道这话不能说出来,不论是义母还是亲娘,听了这话还不得气出个好歹。 在刑部和京兆府历练出来的双陆,如今心思越发缜密了。 两个心大的,不觉得姑娘家必须得嫁人,很是叛逆的姑娘对着苦了一会儿脸,又都笑了起来。 “沈推官,西城柳叶胡同出了无头人命案,大人让您去查……” 两个姑娘正喝茶吃点心聊天,一个衙差跑进来急急大叫。 双陆眼睛陡然一亮,她是真的喜欢查案,案子越难查,越有挑战性,双陆越喜欢。 “表哥,我能跟着一起去么?” 程小白还没亲身经历过查案这种事,兴奋的几乎要原地跳起来。 “当然行。” 双陆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 双陆立刻带上长随仵作衙役,和小郡主一起骑马往西城柳叶胡同赶去。 隐身保护崽崽的狼王听说有无头人命案,也兴奋的不行,立刻紧紧跟上。 而留在家里的狼后则陪着妹子和嫂子说话儿。 宁大夫人孙氏这次来宁国公府,是做了很久思想斗争的。 “阿娴,你知道嫂子性子直,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孙氏也简单铺垫一句,就开门见山了。 “你觉得双陆这孩子怎么样?能不能给你做儿媳妇。” “双陆当然是好孩子……什么,大嫂你是说……” 宁氏吓了一大跳,震惊的看向娘家大嫂。 “我想,你若是不介意双陆的出身,双陆其实很适合松儿。” 孙氏干脆将心里话全说出来,然后紧张的看向妹妹,等的她的回应…… 第474章 谨松回京 “双陆和松儿?” 宁氏喃喃念叨一句,她还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倒是卧在一旁的狼后听了孙氏的话,在心中暗暗点头。双陆那个丫头的确不错,和松儿很般配。 “双陆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她,只是从来也没往这上面想过。我知道双陆的志向不在内宅,我也不忍心让埋没了双陆的才干,这才将她推荐给大哥。” 宁氏理了理思路,慢慢说了起来。 孙氏心里很紧张,虽说双陆只是义女,可在她心中,那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做阿娘的,总想将最好的给孩子。 在孙氏的心中,能嫁入好的婆家,有好的夫君,是姑娘家这一生最最重要的事情。 “之前也没往这上面想过。不过大嫂这么一说,我细想想,双陆的确很适合松儿。” 宁氏缓缓说了一句,孙氏肉眼可见的大大松了一口气。 “阿娴你也觉得双陆合适吧,不是我夸我闺女,双陆真是顶顶好的姑娘……” 孙氏心情一放松,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夸闺女。 宁氏看到大嫂那满眼的光,听着不带重复的赞美之词,不由笑了起来。 上一个被她大嫂这么夸的,就是她啊!那时她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 “大嫂,双陆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能不知道她么?这孩子聪慧机敏又能干,品行还忠直善良,我很喜欢她的!” 宁氏等大嫂夸了一气,停下来喝口茶润喉之时,才笑着说了起来。 若不是喜欢双陆,又爱才惜才,宁氏怎么可能求了她大哥,让双陆女扮男装,跟在她大哥身边学习。 自从双陆抓住羊皮荷包这个线索,从而揭开当年落星峡之战的真相,双陆在宁国公府就不再被当做普通丫鬟了,她所受的教育就和千金小姐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学得还更多。 “大嫂,双陆很好,只是我也不知道松儿和她投不投脾气,将来松儿和他媳妇怕是注定要分隔两地,相聚的时间很少,若是夫妻不睦,岂不是害苦了两个孩子?” 宁氏自己和丈夫感情极深,她也想让自己的孩子都拥有这样一份不掺杂质的纯真感情。 宁氏之所以宁可自己发愁,也不武断的给儿子们定下亲事,正出于这个原因。 “你说的也是,两个孩子都太忙了,一个在边关一个在京城,也见不上面说不上话……” 孙氏也有些发愁。她和丈夫的感情也很好,自然能明白小姑子的心意。 姑嫂两个同时发起愁来。 狼后在一旁听了这番话,不由微微眯眼笑了起来。 愁什么呢?若是有缘分,纵然相隔千里万里,他们也会相见。 “夫人,大舅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宁氏和嫂子正发愁之时,就听到了小丫鬟欢喜的叫声。 孙氏喜出望外,立刻拊掌大笑。 “世上还能有更巧的事情么?我们正说着松儿,松儿就回来了。” 宁氏也笑了起来。心中暗道:莫非松儿和双陆真是缘分天注定? 快步走进来的程谨松,看到大舅母也在,立刻上前见礼。 孙氏从前看大外甥,是以舅母的身份看的,这会儿再看他,不由自主转换了身份。 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欢喜啊! 大舅母脸上夸张的慈爱与欢喜,让程谨松没由来的汗毛倒竖,紧张的甚至想躲到他阿娘的身后。 “松儿怎么回来了?可是有军情?” 宁氏轻轻碰了碰大嫂的手,示意她别太夸张了,再吓着孩子。 孙氏这才略有收敛,可心里都已经在想给两个孩子做什么样的喜服了。 “阿爹让儿子送军报回京,还有给阿娘的信。” 程谨松已经去兵部呈送了军报,被皇帝召见过之后才回府的。 并不知道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他的元帅阿爹替他向皇上请了三到六个月的相亲假,程谨松很开心又能回家见到阿娘和弟弟妹妹们了。 将信取出来双手交给阿娘,程谨松就坐在一旁等弟弟妹妹们。 可阿娘都看完信了,弟弟妹妹们没有一个过来的,难道是他们都不稀罕他这个大哥了? “阿娘,小白和柏儿呢?” 等不到妹妹弟弟的程谨松问了起来。 宁氏笑着说道:“你妹妹去京兆府玩了,柏儿跟枫儿出门了。” 程小白以为自己成功偷溜,却不知道她这只小猴子根本翻不出她阿娘的五指山。 程小白刚翻墙出府,宁氏就已经知道了。派人远远尾随,看着她进了京兆府,侍卫才赶回府回话。 “哦,那儿子去接妹妹。” 程谨松应了一声,向大舅母告了个罪,便要往外走。 “不……那就去吧,小白今儿穿了男装,正好把双陆一起接回来,她差使要是不忙,就请假歇半天吧。” 宁氏原本想说不用去接,却猛地想到大儿子的亲事,就立刻硬生生转了话头,将儿子打发去京兆府了。 孙氏一听小姑子的话,也立刻连连点头,慈爱的笑道:“快去吧,早些回来,我们一起用午饭。” 程谨松答应一声,飞快跑了出去。 宁氏和大嫂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个好的开端。 程谨松到了京兆府,却没找到妹妹和双陆。 听说他们去城西查案,程谨松立刻跳上马,往城西赶去。 程谨松赶到城西柳条胡同之时,双陆正在勘验现场。 程小白头一回看到凶案现场,她非但不害怕,还兴奋的两眼放光。骨子里的侠义让程小白极想为死者申冤,将凶手捉拿归案。 衙役在凶案现场外面放了警戒线,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程谨松透过这窗子看到认真勘查现场的双陆和双眼闪亮的妹妹,眼中流动着一抹自豪的笑意。 认真工作的男人极有魅力,女人也是如此。 这是程谨松头一次看到查案中的双陆,与她平时截然不同。是那样的专注沉稳…… 这让程谨松心跳的节奏突然有点儿乱,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勘验结束之后,双陆胸有成竹的说道:“此人是被杀后移尸至此,这里并非杀人现场。速速走访附近百姓,重点查问昨夜子时之前可曾有异常动静。带猎犬过来,寻察人头。” 众衙役满带疑惑之色,却全都齐声应是。 双陆淡笑解释了一句:“房中血迹呈撒落状,而非喷溅状,死者被一刀断头,血迹必为喷溅状,因此本官断定这里不是杀人现场。” “没有移尸痕迹,说明凶手必以车辆载尸,昨夜子时城西下了一场大雨,房中并无泥水痕迹,因此本官断定移尸在子时之前。” “好了,大家快分头去查……” 双陆轻轻拍掌,众衙役才回过神来,立刻跑去办差了。 程小白连声惊叹,感觉双陆为自己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双陆轻轻拉了拉还在震惊中的小郡主,轻声笑着提醒,“阿柏,世子爷来了……” 程小白抬头一看,见自家小大哥正笑盈盈的往自己自己和双陆,立刻拽了双陆跑出来,开开心心的叫了一声:“大表哥……” 第475章 动心 从妹妹的亲大哥变成大表哥,程谨松能怎么办!只能宠溺地笑着答应呗。 因为不知道妹妹给她自己编了个什么身份,程谨松也不能叫名字,只能应一声“表弟”。 双陆不着痕迹的笑着唤了一声,“阿柏,要不你先和世子爷回去?” 程谨松立刻明白了,妹妹用的是四弟的名字。 “也好,沈推官若是不忙,就和我们一起用午饭吧。” 这会儿差不多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双陆倒是能抽空一起吃个午饭,下午再接着查案,并不会耽误事情。 和手下人交待几句,双陆就和程谨松兄妹一起去了宁国公府。 看到沈推官和宁国公府的世子爷这么熟,京兆府的衙役们都特别高兴。 在京兆府当差,顶头上司和亲贵们的关系越好,他们办差就越顺利。 而宁国公府,无疑是京城中最有话语权的亲贵之一。 “小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和双陆姐姐在一起?” 在回府的路上,程小白压低声音问她大哥。 程谨松笑笑,轻声回了一句:“阿娘告诉我的。” “啊,阿娘知道我偷溜啊……” “阿娘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啊……” 程谨松无奈的说了一句。有这么个既淘气,身手还极高的妹妹,他阿娘真是得操碎了心。 “那阿娘有没有生气!” 程小白有些心虚地小声问。 “没有,阿娘只要知道你是安全的,就不会生气。” 程谨松赶紧给妹妹吃颗定心丸。 程小白心里这才算是踏实了,立刻转头和双陆讨论今天的案子。 程谨松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听双陆做极详细的案情分析。 一直知道双陆特别聪明机敏,但程谨松还是第一次见到工作中的双陆。 侃侃而谈的双陆是那么的神采飞扬,程谨松的心跳动的越来越快,看向双陆的眼神中渐渐涌起热烈…… “芳龄”十八的宁国公府世子程谨松,脑子里一直紧紧锁着的某一窍突然崩开,他不敢再那样直直地看向双陆,小麦色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 和小郡主热烈讨论案情的双陆压根儿没注意到大公子的异常,程小白也没有注意到。 只有隐身的狼王看着有点儿傻的人儿子,独自无声大笑。 可是又有一个孩子动了春心,狼王高兴的不行。 明明不论是狼儿子狼闺女还是人儿子,都到了发情了年纪,可除了大儿子之外,其他人和狼全都是光棍着,狼王为此没少和狼后嘀咕这事。 别人家都是做阿娘的特别上心儿女亲事,可在狼王家里,天天为孩子们亲事犯愁着急的却是狼王。 狼后反而一点儿都不着急。问就是一句“孩子们都有自己的缘份,缘分到了亲事自然成。” 到了宁国公府,程小白赶紧溜回去洗掉易容,恢复本来面目。免得她阿娘看着闹心。 双陆因为下午还得去京兆府,就没有恢复姑娘家的装扮。 请假什么的,对双陆这个超级热爱刑侦工作狂来说,根本不存在。 宁氏看着并肩走过来的大儿子,小闺女和双陆,满眼笑意。 之前没上心倒也不觉得,如今看到双陆走在大儿子身边,嘿!还真是般配极了! 程谨松的个子比同龄人高出大半头,而双陆的个子也比同龄的姑娘高许多,她只比程谨松矮半头。 双陆长得并不算是顶顶漂亮,可她眼中的坚毅与神采总是能让人忽略她的相貌,被她身上那种特别的气质所吸引。 从前没有想过,如今往那上面一想,宁氏真是越看越觉得双陆真合适自家大儿子。 做阿娘的了解自己的儿子,看到儿子时不时飞快的偷看双陆一眼,宁氏知道儿子可算是开窍了! 孙氏看到宝贝闺女和大外甥并肩走来,笑的眼角都堆起了皱纹。多好的女儿女婿啊!要是双陆将来给她生个小外孙女……八字将将有虚虚的一撇,孙氏就脑补到好几年以后了。 程小白有生以来头一回被她亲阿娘和大舅母同时忽视,这种感觉还怪有意思的。 双陆五感极敏锐,她立刻感受到了夫人和义母的不对劲儿,可一时又分析不出这种不对劲儿的来源。 反正义母和夫人绝不会对自己不利,双陆索性坦然面对了。 看到潇洒大方又沉稳的双陆,宁氏心中越发满意。 宁国府的宗妇,就得有这样的气度才行。 “阿娘,我阿娘和大舅母是怎么了,她们看双陆姐姐的眼神好奇怪呀!” 程小白跑到狼后身边,抱着它的脖子,习惯性的在狼后胸前蹭了蹭,在心中悄声问了起来。 狼后笑着说道:“崽崽,你阿娘和大舅母想让双陆做你小大哥的媳妇。” “啊……” 在心中惊呼一声,程小白立刻扭头看向小大哥和双陆。 感受到妹妹(小郡主)那热辣辣的探究眼神,程谨松和双陆脸上浮起了几乎是复刻般的疑惑神色。 看到两个孩子那如出一辙的神情,宁氏和孙氏笑得越发夸张了。 两人恨不得现在就给两个孩子定亲,以最快速度走完三书六礼,一个娶儿媳妇,一个嫁女儿,皆大欢喜…… 双陆只是从未想过嫁人之事,可不代表她不懂。 开动聪明的大脑略一分析,双陆就能猜到夫人和义母的心思。 只是…… 双陆心中犯起了为难。 双陆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女子,走了世上最难走的一条路。 在当今世道之下,她若想继续做推官,怕是只能终身不婚。 可是夫人对自己恩同再造,若是夫人有意,她…… 一直悄悄留意双陆的程谨松看到双陆眉头微皱,好像很是苦恼,心里就突然不舒服起来。 他只想看到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双陆,不愿意她有任何的愁苦。 双陆那细微的情绪波动,宁氏和孙氏都看在眼中,她们都很了解双陆,大抵也能猜出双陆因何为难。 孙氏心中有些发愁,宁氏反倒不怎么发愁,她在送双陆去刑部跟着大哥学习之时,就已经想过了双陆的将来。 只是那时宁氏没有想到,双陆的终身,竟然会落在她大儿子的身上。 第476章 双陆的小麻烦 双陆并没有请假,西城柳条胡同的无头命案还等着她尽快侦破,将真凶缉归案,为死者申冤。 宁氏和孙氏都没有勉强双陆,宁氏只是顺水推舟,让大儿子送双陆去京兆府。 虽然她们觉得这是门极好的亲事,可也得两个孩子相互中意,将来成亲之后,才能将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我会在京城待上一段时间,你有事只管说话。” 将双陆送到京兆府门口,程谨松看着双陆的头顶,很认真地说道。 “好!” 双陆抬头,笑着答应一声,眼神无比清亮。 程谨松心头猛地一跳,又有了那种异样的悸动。 “小沈推官……小沈推官……” 一个突兀的叫声传进程谨松和双陆的耳中。 程谨松看到双陆突然皱起眉头,眼中似有一抹厌烦无奈之色。他面色立刻冷了下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头带交脚幞头,身着绿色缎袍的男子跑了过来,他直勾勾的看向双陆,眼神很放肆,令人恶心。 “你是何人?” 程谨松第一反应就是将双陆拽到自己身后,将她严严实实的挡住,冷着脸怒喝一声,声音中透着森森冷意。 “你是什么人?我找小沈推官,干你何事!” 这个身着绿色缎袍,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眉眼一横,没好气的叫了一声,就探手伸向程谨松身后,想去捉双陆的手。 程谨松面色更冷,猛然出手捏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反手一拧一松,这个绿袍男子就被甩出三四丈远,重重的摔在地上,疼的他“啊啊……”大叫。 “世子爷,他是京兆府崔少尹的独子崔传瑞。宫中的贤妃娘娘是他堂姑。” 双陆在程谨松身后低声简单说了一句,并没有说的更多。 “他骚扰你?” 程谨松低声问了一句。 双陆轻咬下唇,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此人性好龙阳,拦过我两次,我教训过他了。” 崔传瑞之父崔厚城外放十余年,去年秋天才调回京城,任京兆府少尹,从四品。 此人有一妻五妾数名通房,却只得了崔传瑞这一个儿子,对他无比娇纵。 崔传瑞不好女色,独好龙阳,都二十出头也不肯娶亲,只要让他看到俊美的少年,崔传瑞就会不惜一切弄上手。 有一会崔传瑞到京兆府来找他父亲,看见从他父亲公事房窗外经过的双陆,就立刻动了歪心思。 崔传瑞在京兆府堵过双陆一回,双陆碍着崔少尹的面子,虽然没理会崔传瑞,却也没动手收拾他。 崔传瑞就像狗皮膏药似的粘了上来,各种出言挑逗轻薄,双陆忍无可忍,直接当众扇了崔传瑞的耳光,掰折了伸向她的狗爪子。 崔少尹见一个小小推官这样不给自己面子,气的面红耳赤,当时就要以势压人,叫人拿下双陆。 可惜整个京兆府的衙役们最佩服的就是沈小推官,而且沈小推官的后台可比崔少尹硬多了,没有一个人听崔少尹的,崔少尹也不是初入官场的愣头青,这才知道儿子踢到了铁板。 自那以后,崔传瑞安分了一阵子,不知道今天怎么又突然跳了出来。 程谨松手一搭上崔传瑞的手腕,就知道他是个没有功夫的普通人,因此只用了不到半成的力气,免得真将崔传瑞摔死,闹出人命。 因此崔传瑞怪叫着跳起来,一个头槌就向程谨松撞过来。 程谨松听双陆说这人好龙阳之时,心里就膈应的不行,虚指一弹,一道指风打在崔传瑞的腿上,崔传瑞就扑通一下扑跪在程谨松的面前。 京兆府门上当值的门子们看到崔公子挨打出丑,都低头偷笑,他们早就看这货不顺眼了,只是碍着他爹的面子,不好揍他罢了。 “你先进去吧,下午我来接你。” 程谨松不理会扑跪在自己面前,半天爬不起来的崔传瑞,转身对双陆低声说了一句。 双陆原本想说不必烦劳世子爷,她能独自回家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双陆突然不想拒绝,只点点头,轻轻应了声“好”。 程谨松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侧身让路,看着双陆走进京兆府,才收回了视线。 崔传瑞这一摔摔得不轻,直到双陆走进了京兆府,他都没能爬起来。 程谨松看到像条爬虫一般的崔传瑞,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身上马走了。 等程谨松走了,崔传瑞才扭头冲着不远处的门子愤怒的大叫:“你们都瞎了,还不赶紧扶本公子起来。” 两个门子对视一眼,微微摇头,走下来一左一右拎着崔传瑞的两条胳膊,将他拽了起来。 “他是什么人!” 崔传瑞指着程谨松离开的方向大叫。 “崔公子,那位可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镇北军的少帅,我们大楚最年轻的五品游击将军,立下战功无数!您可惹不起他!” 门子骄傲的历数宁国公府世子爷的身份,最后还不忘挤兑一句,果然如愿看到崔传瑞的脸都扭曲到变形了。 虽然进京才半年多,可崔传瑞没少听说过宁国公府一门三俊才的传说。 他还在暗处偷偷看过宁国公府的二公子,那如朗月一般的二公子,真是太让他心动了! 若非崔传瑞根本接触不到程谨竹,他怕是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这么个肮脏的玩意儿,程谨竹若是知道了,绝不会让他有机会见到次日的太阳。 “他和小沈推官什么关系?” 崔传瑞不死心的追问。 门子倒是个百事通,他立刻冷笑说道:“程世子的大舅舅就是我们沈推官的恩师,我们沈推官平日里与宁国公府的公子们都是以兄弟相称的。对了,我们沈推官不是刑部尚书沈老大人的侄孙……” 崔传瑞深受打击,他知道沈推官有后台,在京城做官的,有谁没有后台呢! 可他没想到沈推官的后台这么硬!就算他以成亲生子为条件,让他爹答应帮他将小沈推官搞到手,他爹能办到么? 第477章 禀父母 双陆刚在自己的公事房坐下,就看到崔少尹从外面走了进来。 虽然很讨厌这个崔少尹,可双陆并没有丝毫流露出来。只起身拱手行礼。 崔少尹还不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刚刚在外面狠狠的丢了人,还笑着说道:“小沈大人,本官晚上在阅红楼设宴,请小沈大人务必前来。” 双陆心中起疑,她与这崔少尹基本上算是撕破脸面了,前几日遇见之时他还还横眉竖目的没个好脸色,今天怎么突然腆着脸宴请自己?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宴怕不是场鸿门宴…… “真是对不住崔大人了,宁国公府世子已经约了下官。” 女扮男装在京兆府做推官,双陆自然要百倍谨慎小心,她从不参加不知根底的宴会。别说是已经和程谨松有约,就算是没约,她也不会参加崔少尹的酒宴。 崔少尹真没想到自己都亲自来请的,一个小小推官竟然还敢拒绝自己。而且说出来的理由还那么的让他不敢有二话。 回到京城之后,崔少尹才知道堂姐虽然身体仅在皇后之下,可处境却极其艰难。否则也不会让他外放了十多年才调回京城。 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亲贵,就是宁国公一家,甚至宁国公夫人的娘家,如今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 听说那位长宁小郡主,早就是内定的太子妃,她比所有的公主都得宠。 太子殿下时常带着六皇子前往宁国公府,已经是满京城无人不知之事了。 宁国公府的世子爷,最年轻的五品游击将军,板上钉钉的未来镇北军元帅。 二公子程谨竹,大楚最年轻的状元,如今正在六部历练,只怕二十年之后,他就会成为最年轻的内阁阁臣。 三公子程谨枫,只用三年时间就考出清阳书院的天才…… 崔少尹越想越心惊,若是沈推官的后台是宁国公府,他就得立刻掐断原本的念头,不能为了一个沈推官,让崔家满门遭受灭顶之灾…… 实在不行,他去南风馆买个雏儿,让他去钓着瑞儿,他再暗中运作一番。只要瑞儿肯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哦,原来小沈大人与程世子有约,那本官就不打扰了。” 说罢,崔少尹像是被狼撵了一般,慌忙逃出了双陆的公事房。 双陆看着崔少尹的背影,心中起疑,决定将这位少尹大人查个底儿掉。 双陆忙碌之时,程谨松回到家中,找到他阿娘,一张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自己喜欢双陆。 宁氏见儿子终于开窍了,心里很高兴。可面上却不显,只淡淡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阿娘,您……您不满意双陆?” 程谨松看到他阿娘面上没有高兴之色,立刻紧张地追问。 宁氏淡淡道:“松儿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程谨松急了,“阿娘,双陆很好。” 不擅言辞的程谨松有一肚子的话,就是说不出来,急得面红耳赤,就差抓耳挠腮了。 “双陆的确是个好孩子。但她不是普通的姑娘家。谨松,你能接受一个整天与其他男人共事的姑娘么?你的妻子是我们宁国公府的宗妇,这身份何等贵重,你心里应该清楚。” 宁氏缓声问了起来。 程谨松点点头,正色道:“阿娘,儿子明白。儿子喜欢的就双陆的独立自强聪慧坚韧,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和儿子并肩而行。” “这几年阿爹常催儿子赶紧娶亲,儿子得空时也会想到底要娶什么样的姑娘……” “儿子没见过多少姑娘,只见过舅母姑姑们,儿子说实话您别生气,儿子真心不喜欢像三舅母和三姑姑那样柔弱的女子。” 程谨松越想心里越清明,就将自己的想法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出来。 宁氏听了这话,微微点头。 她可算知道为啥大儿子这几年一直没意中人了。 大儿子没有机会认识更多的女子,她只能偷偷带大儿子暗中相看她有些中意的姑娘。 暗中相看之事宁氏做得极为隐秘,除了她们母子二人,再没第三个人知道。 当然狼后是知道的,只不过狼后心里能压得住事,从来都没说过这事儿。 程谨松暗中相看的那些姑娘,无一例外都是像他三舅母和三姑姑那样的姑娘。 不是宁氏不给儿子更多类型的选择,实在是那样的姑娘才是高门闺秀的主流。 就算宁氏满心不愿意承认,她都不得不承认,京城中像小白,像宜晴郡主这般一言不合就开干的莽姑娘,实在是最最罕见的奇葩。 在宁氏的潜意识中,她并不希望有那么能闹腾的大儿媳妇。她有小白这一个就够了! “阿娘,儿子注定不会久居京城。儿子不想让未来的妻子像您一样整日煎熬。若是她能有自己的事业,多少能冲淡一些。” 程谨松停了片刻,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 做为长子,程谨松陪伴母亲的时间最长,宁氏心中的煎熬,他比两个弟弟的感受都深。 宁氏听到这话,心中发酸眼圈儿泛红。 是啊,丈夫在外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一年都未必能回家一次,她心中怎么可能不煎熬呢! 要不是她生孩子生的密,孩子们分去她绝大多数的精力,宁氏都不知道自己要怎样熬过那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 真正疼女儿的人家,谁肯让女儿受这份煎熬呢! “阿娘,双陆不一样,双陆相当独立,她有自己的事业,儿子不在家中,她也能过得很充实,而且双陆能力极强,咱们家的事情她又都知道。我们对双陆也是知根知底,她和家里每个人相处的都极好,将来……” 宁氏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突然出口打断儿子的话。 “谨松,你到底是喜欢双陆,还是觉得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阿娘,儿子喜欢双陆,也觉得双陆是最合适儿子的人选。” 程谨松一时没有想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想也不想就回答起来。 宁氏听了儿子的话,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这孩子都快二十了,还是没有真正开窍啊! “谨松,你说了很多,可没有一句提到双陆的心意,双陆她……也喜欢你,愿意嫁给你么?” 第478章 宁氏的意难平 宁氏一句话,问懵了她的大儿子。 双陆应该喜欢自己,愿意嫁给自己吧? 程谨松在心中暗忖,却没有底气说出口。 看到大儿子傻愣愣的站着不说话了,宁氏忍不住抚额长叹。 她大嫂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儿子都是债! “双陆是个好孩子,她也的确很适合做我们宁国公府的宗妇,但是松儿,你想过双陆她愿意么?双陆走的这条路,是没有人走过的路,她硬生生闯出来了。若要她现在回归内宅,岂不是白废了她这些年的拼搏奋斗?” 宁氏自小随父亲读书,她的才华甚至在她兄弟之上,却因为是女儿之身,只能空有一身才学却没有施展之处。 看到聪慧机敏的双陆,宁氏仿佛看到了小时候那个不服气的自己! 女子并不比男儿差什么! 在自己的身上,在小白的身上,在双陆的身上,宁氏都看到了。 所以当双陆展现出自己过人的天赋之后,宁氏一方面为双陆提供了最好的学习条件,一方尽全力为她争取。 双陆这才有机会以女儿之身成为铁面判官宁侍郎的唯一高徒,才会有机会得到刑部沈老尚书的认可,成为京兆府的推官。 为了双陆的将来不至于被扣上欺君之罪的罪名,宁氏甚至在将双陆推荐给大哥之前,就向皇后交了底。 能成为志趣相和的金兰之交,皇后和宁氏的想法自然有许多相通之处。 皇后相当赞同宁氏的想法,还特意正式向皇帝禀报。 所以说双陆女扮男装在刑部学着办案,后来进入京兆府任推官,这些事情宁康帝全都知情。 看过所有双陆断案的卷宗之后,宁康帝甚至都有了将双陆当作刑部尚书后后备人选培养的念头了。 如今的后备人选是双陆的师父宁侍郎,沈老尚书告老还乡的折子已经连续递了三次,宁康帝很快就会批准了。 “阿娘,我没想让双陆做个内宅妇人啊!” 程谨松并不知道他阿娘那复杂曲折的心路历程,只震惊的叫了起来。 若是将双陆困在内宅之中,这和折断天上飞鸟的翅膀有什么不同?他喜欢双陆,就更应该成全她才是啊! 看到儿子一脸认真的神色,宁氏轻吁一口气,浅笑起来。 或许她当年的梦想,能在双陆身上实现。女子也可以既有前程,也有家庭。 “松儿,你的心意阿娘明白了,阿娘并不反对,你阿爹也不会反对。如今只看双陆的意愿,她愿意嫁你,阿娘这就请大媒去向你大舅舅舅母提亲。若是双陆不愿意,阿娘不希望你勉强双陆。” 双陆身上承载了宁氏弥补遗憾的所有希望,宁氏愿意为她保驾护航,看她到底能在这条艰难的路上走多远! 至于大儿媳妇,好儿郎何患无妻!谨松这么好的儿郎,是绝不会砸在手里的! 若是双陆不愿意,那她就去探探定国公府的口风,锦欣那孩子爽朗明艳,应该也是大儿子喜欢的类型。 宁氏甚至很有些自恋的想,说不定锦欣丫头一直没定亲,就是在暗暗等着她的大儿子呢! 宁氏这么想,是对一半错一半。 定国公府的嫡孙女张锦欣,是惦记着程家的公子,只不过不是大公子程谨松,而是二公子程谨竹。 其实说起来惦记程二公子的闺阁小姐,比惦记程大公子的人多多了。 程谨竹这一款,才是时下最受闺阁小姐喜爱的类型,想嫁给程二公子的姑娘,能从朱雀大街街头排到街尾。 奈何程二公子眼光极高,一个都看不上,而且他上面还有个没成亲的大哥顶着,二公子如今完全没有压力。 “阿娘,您答应啦,那儿子这就去问双陆……” 程谨松的性子鲁直,没去永宁之前,偶尔有会有细致体贴之举。 自从去了永宁之后,很快就被老兵同化,在直男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的狂奔。 “真是个傻儿子,别直不笼统地说,惊着双陆阿娘可不答应!” 看到儿子那一脸的迫不及待,宁氏没好气的嗔了一句。 怪不得她娘家嫂子弟妹都想要女儿,这儿子长大了,的确糟心极了。 正想着还是女儿贴心的宁氏,就听到了女儿清亮亮的叫声。 “阿娘,您在么,小白来啦……” 听到女儿的叫声,宁氏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宠溺的笑容,可旋即又收了起来。 她这宝贝闺女,也不是个省心的!听她叫的这么甜腻,怕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阿娘,小大哥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我们今天晚上可以一起去逛西市么?” 程小白轻灵的跑进来,抱着她阿娘的胳膊撒娇。 宁氏知道就算是自己不同意,她狼姐狼姐夫那两个无条件惯孩子的,也会偷偷带着小白去逛西市,还不如干脆答应了,省得小白鬼鬼祟祟的,她看了就头疼! 宁氏根本就不知道,她小闺女的本领远比她知道的大的多,以小白如今的能力,想偷溜出去不被她发现,简直是易如反掌。 小白之所以每次都藏头露尾的留下破绽,其实还是为了她这个阿娘安心。 “行啦,阿娘答应你还不成么,快放开阿娘,你都要把阿娘摇散架了!” 宁氏轻轻拍拍女儿贴在自己肩头的小脸,笑着打趣一句。 就算程小白收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宁氏还是有些受不住她小闺女的摇晃。 谁能想到,祖传巨力的程家满门男丁,都没有程小白这个看上去乖巧软糯的小闺女力气大! 程思则父子三人合力,与程小白拔河,在不放水的情况,都干不过程小白一个人。 这说给谁听谁能相信呀! “谢谢阿娘!” 程小白欢快的站直身子,向她阿娘行礼道谢。 宁氏没奈何的摇头笑笑,然后习惯性的对大儿子交待起来。 “松儿,照顾好弟弟妹妹。” 程谨松立刻躬身应是,身为长子,照顾弟弟妹妹的意识早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天色将暗未暗之时,走出京兆府的双陆,看到骑在马上的世子爷,小郡主,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整个人都懵了! 闹这么大阵仗,小郡主和四位公子想干啥? 第479章 逛西市 “沈贤弟,我们一起去逛西市吧……” 程谨松热情爽朗的招呼起来。 程谨竹有些惊讶的看了大哥一眼,心中暗道:大哥什么时候对双陆这样热情了?有古怪! 双陆笑着应了一声,上了长随牵过来的坐骑。 宁家的孩子受他们姑丈的影响很深,出门都不喜欢坐车坐轿,只喜欢骑马。 看到沈推官被宁国公府的众位公子和小郡主接走了,崔少尹的长随赶紧跑去禀报。 崔少尹这才信了沈推官并未骗自己,而且她的确与宁国公府的关系很深。他是绝对不可以再打沈推官主意的。家里那个不省心的逆子也得死死管住了,要不然怕是小命难保。 来到西市,看到五个或英武不凡,或飘逸出尘,或贵气逼人,或可爱乖巧,或目光如电的少年公子拱卫着一个身量高挑,眉如弯月目似星辰,雪白如玉般的少女,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这不是宁国公府的小郡主和四位公子,那一位公子是谁?” “啊,他是小沈推官……小沈推官,多谢您为小女申冤,还小女清白,救小女性命……” 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瞪大眼睛认了片刻,立刻丢下摊子扑跪到双陆面前,梆梆梆的连磕响头。 双陆赶紧双手扶起这位老人家,微笑说道:“唐老丈快快请起,审案断狱是我们推官的天职,您快不必多礼。令爱本就无罪,理当还她清白。” 这是双陆正月里复核的一个案子,唐老丈的小女婿在家中突然暴亡,婆家人非说是儿媳妇毒杀亲夫,告到了当地官府。 唐老丈的女儿熬不住大刑,屈打成招,被判了秋决。宗卷先报到京兆府,再由京兆府将汇总后送往刑部。 双陆看到这个卷宗,发现有疑点,就将卷宗压下来,亲自暗中调查。 最后查出了真凶是唐老丈小女婿的大哥,为唐老丈的女儿申冤,还了她的清白,还责令当地官府赔偿纹银百两,又许她归嫁另嫁,婆家不得阻拦。 唐老丈的女儿这才死里逃生,带着嫁妆和官府的赔偿回到了娘家。 唐老丈激动极了,回身拔起他摊子上最大的一只糖葫芦垛子,就往双陆手里塞。 “沈推官,小老儿也没有别的好东西,这都是刚做的,新鲜又干净,您别嫌弃……” 双陆笑着伸手拔下一根鲜亮红润的糖葫芦,塞到了她的小郡主的手中。 程小白立刻咬下一颗嚼了起来。片刻之后,眉眼儿弯弯的程小白笑着夸道:老伯伯,您家的糖葫芦真好吃! 唐老丈常年在西市卖糖葫芦,自然认识热爱美食,一个月总要来西市逛上一两回的长宁小郡主。 一听小郡主夸自己做的糖葫芦,唐老丈激动的浑身都颤抖起来。连声道:“多谢小郡主,这些都送给小郡主……” 程谨枫摆手笑道:“多谢老伯好意,我家妹妹可吃不了这么多糖葫芦,一根就够了。” 说罢,程谨枫接过那大大的糖葫芦垛子,将之插回摊子上,还悄悄放了五文钱,这正好是一只糖葫芦的价格。 看到唐老伯眼中的浓浓感激,双陆的坚持与努力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程谨松看着这样神采飞扬的双陆,一颗心跳的又急又快,他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程小白五感极灵,小大哥心跳的异常立刻被她捕捉到了。 伸手往小大哥脉上一搭,片刻之后,程小白自言自语起来。 “小大哥身体很好呀!” 程谨竹听到妹妹的小声嘟囔,立刻将轻轻抓着姐姐腰间丝带的小咩咩抱起来塞进三弟怀中,然后轻声向妹妹询问起来。 “小白,大哥怎么了?” “大哥的身体很好,可是很奇怪,他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节奏也有些异常。” 完全没开窍的程小白一脸的纳闷,低声告诉他小二哥。 程谨松听了弟弟妹妹的对话,耳根子刷得红了。 被小三哥抱在怀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姐姐和哥哥们的小咩咩立刻叫了起来,“姐姐,小大哥的耳朵突然红了!” 程小白歪头一看,咩咩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小大哥的耳朵红的都快滴血了,这种情况她从来没听谭先生讲过呀。 程谨竹心思急转,他看了看大哥,又刻意让大哥注意到他看向双陆,果然发现他大哥的面颊泛起了异样的红晕。 就算大哥被晒黑了,那抹红晕很不显眼,可心明眼亮的程谨竹还是捕捉到了。 “小白,二哥知道原因了,回头告诉你……” 程谨竹在妹妹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耳朵很灵的枫柏兄弟立刻竖起了耳朵,然后小咩咩就叫了起来:“小二哥,咩咩也要听……” 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程谨竹笑着应了一声:“好,回头也告诉小咩咩……” 程谨松眼神躲闪,都不敢看向他的弟弟妹妹,却飞快看了双陆一眼。 双陆见大公子看向自己,立刻不自在的移开眼神,若非脸上有易容,她也会被发现面颊微微泛红了。 虽然双陆已经想过自己终生不嫁,献身于她热爱的刑侦事业。 可哪个少年不慕艾,哪个少女不怀春!正是青春悸动的年纪,怎么可能不会动心! 宁国公府的公子郡主是西市的常客,西市上的小商小贩对他们都很熟悉了,甚至大半月见不到小郡主和几位公子,大家都会惦记的念叨几句。 程小白和小三哥小咩咩热情的和相熟的摊主们打着招呼,那些摊主也都按着小郡主的口味做好点心小吃,热情的送到小郡主的手里。 小三哥的责职就是付钱,他如今可是京城中小有名气的小财神,宁国公府上下人等的衣食住行用,全都由他承包了。 一路逛吃逛吃,大家都很开心。 松竹枫三兄弟心里都清楚,随着妹妹日渐长大,他们能这样陪伴妹妹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他们极为珍惜这样的机会。 双陆整日忙着查案断狱,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光,她也很珍惜。 小咩咩最是无忧无虑,他不知道姐姐总有一天会离开他,还以为能一辈子都跟在姐姐身边。 众人正逛着,突然有个醉汉从斜刺里冲出来,口中叫着“小沈儿”,直勾勾地冲向双陆…… 第480章 胎死腹中的阴谋 被当街冲出的醉汉猛扑,双陆也毫不紧张,她这些年来一直苦练功夫,已经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就算对上膀大腰圆的壮汉,双陆都能以一打四不落下风。 只见灵巧的闪身一避,单腿一勾,那个醉汉就踉跄着向前扑倒。 程谨松的手脚比脑子反应快,双陆闪身之时,他就已经快速补位,一把揪住那醉汉的后脖梗,将他往后一扯,斗大的拳头就轰上了那醉汉的面门。 程谨松只用了一拳就将那醉汉打飞,越过几个铺子,挂在了路旁的一棵歪脖子老树任斜伸出来的树杈上。 “啊……你们……敢打我……我姑姑可是宫里的娘娘……” 鼻梁骨被打断,满脸是血的醉汉嗷嗷惨叫起来。 “大公子,他是……” 双陆微微皱眉,刚要说什么,却听到程谨松沉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他是崔传瑞,这事你别管了,交给我。” 双陆沉默片刻,摇摇头,低声说道:“还是让我自己来处理吧。” 程谨松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我打的人,我自己担着,与你无关。” 大哥和双陆的对话,程谨竹听得清清楚楚,立刻朗声说道:“这恶徒竟然袭击郡主,沈推官,当如何依法论罪?” 刚才双陆与程小白并肩而立,那醉汉扑过来之时,说他扑双陆没错,若是说袭击长宁郡主,也没有任何问题。 双陆立刻明白二公子之意,当即说道:“袭击当朝郡主未遂者,处五十板以下杖刑,罚三年以下苦役。” 西市上有维持市场秩序的五城兵马司军卒。听到动静,他们很快赶了过来。 听说有你竟敢袭击当朝最最得宠的永宁郡主,带队的五城兵马司小校惊得脸色都变了。 立刻指挥手下的军卒将那醉汉从树上拽下来,五花大绑的押走了。 至于醉汉被打的满脸血,鼻梁明显塌了,小校和一众士兵表示自己完全没看见。 谁不知道皇帝皇后太子殿下,那是将长宁小郡主当成眼珠子一般的宠爱,若是不从重从快惩治,只怕五城兵马司都得吃瓜落。 “小大哥,崔传瑞是谁?” 还没闹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程小白,凑到她小大哥的身边,小声问了起来。 “那是个……无恶不做的混账王八蛋……” 程谨松可不想污染妹妹纯洁无瑕的心灵,只能含糊的应付一句。 程小白眨巴眨巴眼睛,嘴上什么也不说,却在心里呼叫总会在她左右的狼阿爹。 变成普通男子,不远不近走在自家崽崽后面的狼王收到崽崽的呼叫,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被关进五城兵马司的崔传瑞早就醒酒了,事实他根本就没喝醉,周身的浓重酒气,根本就是崔传瑞自己将酒浇在身上造成的。 “你们赶紧放了我,我姑姑是宫里的贤妃娘娘,我爹是京兆府的崔少尹……” 被五花大绑的崔传瑞在牢中嚎个不停。 根本没有人理会崔传瑞,他的底细,在他还没被关进牢中,就被五城兵马司查了个清清楚楚。 崔传瑞正嚎着,突然看到一个身形消瘦的黑衣人从木栅栏之间滑了进来。 “你……你是来救我的么?” 崔传瑞也不傻,立刻压低声音问了起来。 那个黑衣人也不说话,只是走到崔传瑞面前,伸出裹着黑布的手,抵住崔传瑞被打断的鼻梁,内力一吐,一股极为刁钻的内力透过崔传瑞的头骨,将他的脑浆绞成了一团浆糊。 崔传瑞连半点儿声音都没能发出,就七窍流血脑死亡了。 黑衣人仔细检查了崔传瑞的鼻息脉像,确保他彻底死了,才得意的冷哼一声,转身想要钻出牢房逃之夭夭。 “这样杀人很好玩吧?”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突然在那黑衣人身后响起,黑衣人被吓得弹身跃起,双手反身连甩数下,数只闪着幽蓝暗光的三梭镖就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那道阴森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黑衣大惊,还要再甩出三梭镖之时,他的身体突然就不听他使唤的,莫名其妙的来到崔传瑞的身边,刚才绞碎崔传瑞脑浆的那只手,被死死粘在崔传瑞的脸上…… “不好啦,快来人啊……有人暗杀犯人……” 一个身着牢头服饰的男子从外面晃进来,扫了牢房一眼,就尖声大叫起来。 外面的牢子,军卒人等,听到叫声全都涌了起来,将黑衣人右手砸在犯人脸上的那个瞬间看了个清清楚楚。 黑衣人大惊,立刻狠狠咬牙,想咬破毒囊自尽。 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能将口中的毒囊咬破。 而此时牢子和军卒们已经冲进了这间牢房。 又有人在混乱中叫了一声,“不好,这人要咬毒自尽,兄弟们快拦住他,要不然我们说不清楚……” 四个军卒立刻冲上前,两个人分别抓住黑衣人的两只胳膊往后一拧,一个人伸手捏住那黑衣人的下巴,另一个人拿着小刀在黑衣人口中一剜,就将一个毒囊完整无损的挖了出来。 就在毒囊被挖出来之时,黑衣人发现自己突然能动了,他立刻暗运内力后背一挺,想震开反剪他双手的军卒。 两个军卒没有被震开,黑衣人却是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 原来不知是那个大聪明抽出佩刀,从侧面捅了黑衣人一刀,下刀的位置正在右侧腰间,这黑衣人的右侧腰子是确定废了。 被五花大绑起来的黑衣人再没了反抗之力,那个身穿牢头服饰的男子无声怪笑几下,陷入夜色之中没了踪影。 抓了个借酒耍流氓的兔子,没想到还引来了刺客暗杀这只兔子,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今晚可别想睡觉了,他得连夜突审出结果,否则他这个指挥使能不能接下当下去就难说了。 将五城兵马司闹得人仰马翻之后,狼王深藏功与名,回家找崽崽显摆去也…… 第481章 小白的秘密武器 开开心心逛了西市,先将双陆送回家,程家兄妹五人才有说有笑的回府了。 刚从上房请安回来,程家兄弟还有小白就看到一个满脸得瑟,强烈求夸奖的大狼头。 原来是狼王藏在门扇后面,又不想好好藏着,伸歪着脖子伸出了大脑袋。 “狼阿爹……” 兄妹五人齐齐叫了一声,小咩咩立刻跑过去抱着狼王的腿,蹭蹭往上爬,翻身坐到了狼背上。 狼王有些遗憾的看向宝贝崽崽,心中暗想:崽崽长大了,都不像小时候那样和自己贴贴了…… 狼王正想着,程小白就跑到它面前,抱着脖子来了个亲热的贴贴,狼王立马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咧开嘴大笑,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崽崽,我们回头一起去小二崽子的书房说话。” 狼王享受了宝贝崽崽的贴贴,才在心里传音。 程小白在心里答应着,五人一狼就往外走。天色不早,该就寝了。 松竹枫兄弟三个都长大了,早已经搬出栖梧园,有了各自的院子,如今只有小白和小咩咩还住在栖梧园的狼苑中。 为了让狼王一家和小白住得舒服,宁氏几年前大兴土木重建狼苑。 重建后的狼苑几乎成了缩小版的白山以及山下的庄子。 如今栖梧园中,三分之二还多的地盘归狼苑,宁氏上房起居处卧房等等,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 程谨竹回到自己的径节居,立顿命小厮赶紧准备茉莉香饮子和好消化的粟米奶糕,还特意准备了超级甜腻的芝麻酥糖。 点心刚刚摆上书房中靠南墙的半边桌,程小白和狼王就悄悄进了径节居。 “狼阿爹,小白,我们去书房吧……” 一直等在径节居院门内的程谨竹迎上前,笑着招呼。 对于小二哥能预判自己行动之事,程小白早就习惯了。 还没走进书房,狼王闻到了浓浓的芝麻甜香,程小白也闻到了自己最喜欢的茉莉香饮子的香气,父女两人露出一模一样的开心笑容。 程谨竹超级细心,观察力极为惊人,就连狼后都不知道狼王极度爱吃超级甜的芝麻酥糖,程谨竹却发现了。 从此程谨竹就控制好节奏的偷偷投喂狼王,确保既让狼王吃的开心,又不会因为吃太多甜食伤了牙齿。 “阿爹,今晚被五城兵马司抓走之人出了什么意外?” 程谨竹等他狼阿爹吃下一块芝麻酥糖,才微笑问了起来。 狼王将有黑衣人暗杀崔传瑞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程小白震惊的瞪大眼睛,那个崔传瑞不就是个京兆府少尹的儿子,还值得被暗杀? 程谨竹却是面色微凝,立刻起身向他狼阿爹行礼。 “狼阿爹,多亏您出手,要不然双陆和大哥就要有大麻烦了。您救了大哥和双陆。” 程小白眨巴着大眼睛,努力用心思考,然后眼神一亮,惊呼道:“小二哥,你的意思是有人做局害双陆姐姐或是大哥?” 程谨竹骄傲的笑了起来。 “小白真棒!这么快就想到了。曹传瑞被抓走之前,曾被大哥迎面打了一拳,虽然大哥控制了力道,绝不会将他打死,可他若是突然在五城兵马司暴亡,大哥怎么都逃不了一个过失杀人之罪。” “曹传瑞是家中独子,如此在量刑上就会更重,过失杀人,最重的量刑是秋决。” 程谨竹很认真的给妹妹解释。 “是什么人,这样狠毒?我现在就去查。” 程小白气得小脸涨红,跳起来就要往外走。 程谨竹赶紧拉住妹妹,笑着看向他狼阿爹。 狼王飞快咽下口中的芝麻酥糖,赶紧说道:“崽崽不用着急,已经让小一百去查了。” 小一百是当年混进考场的小老鼠小南的重重重重重孙子,排行第一百,是所有老鼠中最聪明的一只,也是唯一不怕狼王一家的一只。 小一百生来不凡,它个头极小,还没有小咩咩的手掌大,通身纯黑色,绿豆大的小眼睛亮的发光,鼻子特别灵,能闻到所有宝物特别的气息。 小一百祖祖祖祖祖祖爷爷成为一只寻宝鼠的心愿,终于在小一百身上实现了。 精明的小一百没事儿就寻宝,寻完宝就找来小白主人去取宝,渐渐就混成了小白身边的头号小狗腿子。 小一百还很有心机的和小玄铭成了好朋友,小玄铭甚至允许它鼠假狼威地坐在自己的头顶上,光明正大的逛宁国公府。 如今小一百已经混成了整个京城的鼠王,京城里的上百万只老鼠,全是小一百的手下,让小一百去打探消息,简直是不能更合适了。 “阿爹真聪明!” 程小白听说狼阿爹已经派出了小一百,立刻竖起大拇指夸了起来。 狼王骄傲的挺起胸膛,一脸的得意。 它才不要告诉崽崽,小一百是它媳妇儿派出去的,当阿爹的,必须得在崽崽面前有面子! 这一夜,京城所有人家的老鼠洞里,都不怎么安静,时不时传出一阵叽叽声。 继而便有小老鼠们飞快蹿出,在夜幕掩护之下,溜进了各家主人的书房,密室,卧房等等最能打听到秘密的地方。 五城兵马司灯火通明,指挥使正使出全身本事审那个黑衣人。他不知道,角落里有一只小老鼠正瞪大眼睛监审,竖着一双小耳朵接受信息。 黑衣人口中的毒囊被取出后,他不能服毒自尽,又怕自己熬不住酷刑招出主人,干脆心一横,硬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咬舌自尽并不现实,可没了半截舌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黑衣人也就不怕自己招供出主人了。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并不擅长审案,犯人咬了舌头,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接着审了,又不能让人犯失血过多而死,只能命人给犯人上了金创药,先戴上重枷锁起来,等天亮之后向刑部求援,请两个审案高手来帮忙。 东城一位五进大宅中,位于第二进院东院的书中,一个身量高而瘦,细眉长眼,颌下只有几根稀疏胡须的中年男人一脸焦虑之色,在书房中团团转圈子,口中不时念叨一句“怎么还不回来……” 在这间书房的书橱顶上,一只灰毛老鼠居高临下地盯着那来回转圈的中年男子。 书房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小老鼠几乎盯了一夜,中年男人也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东色微明之时,中年男子熬不住了,叫来亲信赶紧出门,去五城兵马司附近打听消息。 书橱顶上的小老鼠终于蹲到了消息,立刻从书橱背后溜下地,三钻两钻没了身影。 第482章 登闻鼓响 次日清晨,文武群臣刚刚踏入金殿,就听到外面传来的隆隆鼓声。 百官闻声无不面露惊色,有人冒死鼓响登闻鼓,这是得有多大的冤情啊! 正迈着四方步,不疾不徐往龙椅走的宁康帝听到登闻鼓响,脚下一乱,立刻三步并做两步,疾步走上了金殿。 还未在龙椅上坐定,宁康帝便沉声喝问:“何人敲响登闻鼓?值殿将军速去监刑,刑毕将人带上金殿。” 登闻鼓可不随意敲的。 任何人敲响登闻鼓,必须先受四十大板,以责其越级上告之罪。然后才由专人将告状人带至御前,由皇帝亲自审理。 值殿将军跑到殿外设登闻鼓的地方,看到一个身着素衣的中年妇人已经被守鼓的御林军抓起来,正准备打板子。 那中年妇人看见跑过来的值殿将军,立刻凄厉的尖叫起来。 “将军,妾身是京兆府崔少尹之妻,臣妾有天大冤情,求您禀报皇上,为臣妾申冤啊……” 值殿将军面色铁青,冷声喝道:“凭你是谁,有胆子敲响登闻鼓,就得先受四十大板越级上告之罚。” 那中年妇人面色惨白,咬牙叫道:“妾身愿受……” 两个手持板子的御林军看向值殿将军,值殿将军点点头,双脚平行站立。 两个御林军会意,明白这是正常打的意思。便抡起板子,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只一板子下去,那中年妇人就疼的大声惨叫起来。 一个御林军飞快上前,往中年妇人口中塞了个木块,才让她叫不出声来,不至于惊扰了贵人们。 四十大板打完,那中年妇人自臀部以下的衣裙,全都被鲜血浸透了,人也是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能断气。 早就被叫过来的两个婆子将这妇人抬到内室,给她上了药,换了衣裳,才让人抬着她去了金殿。 到了金殿之上,妇人强撑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状纸,就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站在文官队列中的崔少尹看到那个妇人,面露震惊之色,他急忙出班跪倒,向宁康帝禀报,说这告状的妇人是自己的发妻薛氏。 宁康帝冷冷扫了崔少尹一眼,没有理他。只是低头看状子。 看罢状纸,宁康帝那在金殿上通常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阴沉的令百官心中大惊。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何在?” 宁康帝示意蔡贵将状纸送给太子过目,冷声厉喝。 “臣在……”熬了个通宵,双眼通红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心中一惊,赶紧出班跪倒。 “昨晚可曾收押一名叫崔传瑞的男子?” 宁康帝声音冷冽极了。 “启禀皇上,昨晚臣的手下的确收押一名在西市借酒装疯闹事的男子,此人自称崔传瑞,说其姑姑是宫中的贤妃娘娘,其父为京兆府少尹崔大人……此人触刑律,臣不敢殉私,只能依律将其拘押……” 崔少尹一听这话,在心中暗自叫苦,他家与贤妃娘娘家除了都姓崔以外,原本并没有更多的关系。 可崔少尹为了向上爬,就与贤妃的娘家联了宗,论起辈份,也能叫贤妃一声姑姑,可这里头的水份有多大,但凡知道内情的之人谁不清楚啊!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边说边拿出一份奏折,双手高举过头,大声说道:“皇上,昨晚详情臣已具折上奏……” 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跑过来,接过折子递给蔡公公,由蔡公公转呈御前。 宁康帝看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奏折,面色微微缓和了些,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那崔少尹之妻薛氏冒死敲响登闻鼓,告的是宁国公府世子仗势欺人,将她的独子崔传瑞殴打至死。 宁康帝根本不相信谨松是那种仗势欺人之人,一定是薛氏诬陷于他,所以宁康帝才会那样愤怒,也不将状纸传阅,直接责问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奏折上详细写明了所有的经过。 从崔传瑞醉酒耍流氓扑向沈陆爽沈推官开始,宁国公府世子出手阻拦,再到巡城士兵将他锁拿带回五城兵马司,然后就是有黑衣人夜入大牢,在谋害崔伟瑞时被抓了个正着等等…… 这份奏折写的不是一般的详尽,就连每一处的证人是谁,他们都做了什么样的证供,也列的清清楚楚。 宁康帝满意的点点头,命小太监当场念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奏折。 崔少尹听完折子,悲愤的大叫一声“瑞儿”,昏死在金殿上。 已经快五十岁的崔少尹,只有崔传瑞这一根独苗苗,如今独苗苗死了,崔家的香火彻底断了…… 宁康帝根本就没理会昏死的崔少尹,只命小太监再将薛氏的状纸念了一遍。 百官们听到薛氏状告宁国公世子无故殴打其子,致其死于五城兵马司大牢之中,求皇上按律处置宁国公府世子程谨松。全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各自昏倒的崔少尹和其妻薛氏。 从西市到五城兵马司有三刻钟的路程,那崔传瑞被宁国公府世子打了一拳之后,平平安安的从西市走到五城兵马司的衙门。 此事有至少十名以上的巡城军卒作证。 这怎么还能将崔传瑞之死赖到宁国公府世子身上?这崔夫人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蔡贵,从慎刑司调几个人去五城兵马司,朕倒不信审不出来!” 宁康帝冷喝一声,蔡贵大声答应。文官队列的靠后的位置,一个细眉长眼,胡子稀疏的高瘦男子心中大惊,就算竭力让自己稳下来,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脸色发白,身体也微微打颤。 原本算计的好好的,五城兵马司那些蠢货何时这样尽职尽责了? 而且那人的身手极好,怎么可能被一班在五城兵马司里混日子的军卒抓住?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听奏折上的意思,那人还活着,虽然现在没招,若是被慎刑司的那帮变态审问,只怕由不得他不招! 不行,得赶紧想办法! 这次扳不倒宁国公府,也不能让皇上将顺藤摸瓜,将他们查出来…… 第483章 顺藤摸瓜 “主人主人……” 小一百顺着程小白的衣裳嗖嗖往上爬,边爬边叫唤。 程小白摊开手掌,小一百轻快的跳上去,两只小前爪抱住主人的大拇指,一双绿豆眼儿都眯成一条缝,看不见眼珠子了。 “主人主人,我东城勤业坊挑水胡同鸿胪寺右少卿廖家的小弟刚刚传来一个消息,那个姓廖的老男人一夜没睡,在书房等消息,天快亮的时候,姓廖的叫来亲信去五城兵马司打听消息了。” “现在姓廖的去上早朝了,我小弟叫他小弟藏在姓廖的轿子里监视他,等有了消息再来禀报。” 小一百嘚啵嘚啵语速极快,要不是程小白已经习惯了它的语速,还真不一定能听清楚。 “鸿胪寺右少卿,没有印象。去问问小大哥和小三哥。” 家里最聪明的小二哥上朝去了,程小白只能退而求其次。 程谨松和程谨枫听到妹妹的问题,程谨松是一头雾水,他对京城中的官员并不熟悉。 可程谨枫却相当熟悉,他笑着说道:“小白你问他做什么?” “那人叫廖昌哲,出身江东三等世家,丰德十七年的进士,此人颇有些语言天赋,一直在鸿胪寺任职,如今是从五品的鸿胪寺右少卿,其夫人是宫中贤妃娘娘的庶妹。” 在做生意的同时,程谨枫一直在不着痕迹的收集朝中官员的信息,这不就用上了。 觉得应该给妹妹补上关于世家的这一课,程谨枫就仔细的讲了起来。 江东世家共分五等,一等是诸如王,谢,陆,程这样的沿续了近千年世家,二等是崔李苏张这几大家,三等世家便是沈廖许严等几家。 其实严格说起来,江东世家专指王谢陆程这几大家,二等以下在老牌世家子弟的眼中,根本就不算是世家。 他们不过是近二三百年才兴起的新兴家族罢了。 廖昌哲就是廖家嫡支的次子,也是廖家在朝中官职最高之人,否则比他家门第高的清河崔氏,也不会将养在主母身边的庶女嫁与他为妻。 廖昌哲这人平日里倒是老实勤勉,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小大哥,小三哥,昨晚有人潜入五城兵马司暗杀被小大哥打了一拳的崔传瑞,杀手已经被当场抓住了,小一百查到,那个杀手极有可能是这个廖昌哲派出去的。” 程小白将昨夜之事仔细说了一遍。 程谨松疑惑道:“那人有什么值得派人暗杀的?” 程谨枫却是变了脸色,连声说道:“好险!好险……” 程谨松立刻看向三弟,皱眉问道:“三弟你说什么好险?” 程谨枫赶紧将自己的分析讲给他大哥听,听完,程谨松倒抽一口凉气,愤怒的大叫一声:“好阴毒!我们宁国公府挡了谁的道,要这样害我们!” 程谨枫叹了口气,若是宁国公府挡了谁的道,他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等二哥回来,问问二哥吧?二哥比我们看得都长远。” “那我们去刑部?” 程小白立刻积极的嚷了起来。 松枫兄弟点点头,看向妹妹的眼神中透着一抹无奈的宠溺。 他们的妹妹只要一有机会就想往外跑,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事在他们妹妹这里根本不可能。 程谨枫甚至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好好个妹妹,怎么就成了个街溜子…… 向阿娘禀报之后,兄妹三人一起出门去刑部。 因为今天要做正事,所以小白没将弟弟和小侄儿一起留在家中。 小咩咩自然是很乖,姐姐说什么他听什么,可小玄铭却不乐意了,跳着脚的闹着要跟去,最后还是狼后出面镇压,小玄铭才不得不老实下来。 眼巴巴看着主人姑姑走了,小玄铭用爪子蒙脸假哭,被祖母扇了几下,它这才算是消停了。 刚到刑部大门前,兄妹三人以及隐身保护的狼王就遇到了刚刚下朝的大舅舅和小二哥。 宁远德看到外甥女儿,自然是相当高兴,立刻命人去买小外甥女爱吃的点心,带着小外甥女就往门里走,至于两个大外甥,大舅舅只当没看见。 家中从二十来岁到不满周岁,十多个秃小子已经让大舅舅对于带把儿的晚辈很不耐烦了,果然臭小子就是臭小子!碍眼的很! 自从大舅舅得了男孙之后,不敢在家里表现出心里郁闷的大舅舅,就连看到之前最欣赏的二外甥,都没多少好脸色了。 他们哪有小外甥女儿软软糯糯可可爱爱,看到小外甥女儿,大舅舅觉得眼爽心清,真是舒服极了! 众人进了刑部,全都去了大舅舅的公事房,讨论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 程谨松听说那崔传瑞的母亲告自己杀了她的儿子,真是气笑了。 “我要真想杀他,还能让他活着走到五城兵马司?” “松儿,说什么呢!你如今是在京城,不是在永宁,说话还是要注意些!” 大舅舅瞪了大外甥一眼,轻声斥责。 程谨松老老实实答应了,娘亲舅大,舅舅说啥他都得听着。 “还好奏指挥使及时上了折子,皇上已经判定薛氏诬告,判其重打一百杖,坐监三年。因念极痛失独子,许其办完丧事后再入监受刑。” 大舅舅将结果说出来,看到三外甥眼中闪过一抹戾色,小外甥女儿眉头微皱,有些儿气不平之意。 “小白,枫儿,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大舅舅得先压下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要是闹起来,只怕半个京城都不得消停。 “大舅舅,我们没想干什么!” 兄妹二人异口同声的说了起来。 大舅舅在心中暗道:我要相信你们这俩个小淘气,我就是个大傻子! “小白,枫儿,是薛氏诬告了你们大哥,可如今崔家死了独子,薛氏被判了重刑,而谨松什么事都没有,这在普通百姓看来,崔家极为可怜,我们若是再做什么,就会被认定为落井下石。到时如果有人操纵民意,不只是谨松,就连整个宁国公府都要遭受无妄之灾!” 大舅舅生怕几个孩子年轻气盛压不住火气,赶紧掰开了揉碎了给外甥们讲了起来…… 第484章 预判与应对 大舅舅苦口婆心讲了一盏茶的时间,见四个外甥全都点头,才略略松了口气。 又叮嘱外甥们回家一定要将这件事完完整整的告诉他们阿娘,投喂了小外甥女儿,才让孩子们赶紧回家。 当然程谨竹这个刑部司主事是不能回家的,他还得上班呢。 亲自去了验尸房,程谨竹找到刑部最厉害的宋仵作,据说此人是编着《洗冤录》的作者宋慈的后人。 “程大人,您找小人?” 宋仵作透过窗子看到小程大人,立刻快步迎了出来。 “宋伯,烦您速速前往五城兵马司,为昨夜死去的崔传瑞验尸,务必留下最详细的尸格。” 宋仵作在刑部干了五十多年,几乎是刑部的镇部之宝,程谨竹对他一直都很敬重。 “好,小人立刻就去。” 宋仵作答应一声,回房背起自己的验尸箱,带着小徒弟立刻去了五城兵马司。 就在程谨竹让宋仵作去验尸之时,程谨枫也说自己有事,让大哥陪妹妹回家,就急匆匆走了。 程谨松不疑有他,毕竟三弟如今生意摊子铺得很大,的确相当忙。 可程小白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小三哥就算是再怎么忙,只要小大哥回来了,他都会放下手中的生意,好好陪小大哥的。 到底是什么生意,比陪小大哥还重要呢? 虽然心中有疑惑,可程小白知道小三哥一定有小三哥自己的事情,就算她是小三哥的妹妹,也不应该打听小三哥的秘密。 这就是宁氏这些年来对女儿悉心教导的成效了。 就算是再亲近的人,程小白都不会去探究别人的秘密,她始终保持着应有的尊重与尺度。 “小白……” “小大哥……” 兄妹两人同时叫出声来。 程谨松立刻笑着说道:“小白你先说。” “哦……小大哥,我们去找双陆姐姐吧,早朝上的事情她一定会听说的,别再为这事担心。” 程谨松听完妹妹的话,笑了起来。他刚才想说的也是去找双陆,安她的心。 兄妹二人很快就到了京兆府。 门子看到宁国公府世子又来了,而且还带来了长宁郡主,赶紧陪笑着迎上前,听说是找沈推官的,赶紧将人往里让,同时叫人飞跑去向沈推官禀报。 双陆的确已经听下朝回来的府尹李大人说了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心中乱的很。 “小沈推官也不必太过担心,此事皇上已有定论。本官只是给你提个醒。” 到现在李府尹都不知道眼前的小沈推官,就是当初上堂做证,几句话就将前户部尚书何进气了个半死的黄皮小子。 双陆叉手行礼,口称:“多谢大人!” 李府尹看着眼前这个如修竹一般俊秀的孩子,突然想起前几日大儿子写来的信,信上说起他的长女到了该相看的年纪,想请父亲母亲在京城中为孩子择一门好亲事。 “呃……小沈推官啊,你多大了,家里可曾给你订下亲事?” 李府尹有点儿尬笑地问了起来。 “啊……回大人,下官十九岁了……小时候家里给订了娃娃亲。” 双陆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她赶紧推说自己小时候订了娃娃亲,免得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哦,已经定了亲啊……成亲时一定要请本官吃喜酒哦!” 李府尹心中很失望,刚看好的孙女婿没了。但也没办法,谁叫他下手晚了呢?若是早……唉,怎么也得早上十九年,还得提前与沈家交好…… 李府尹一时想的有些多,都走神了。 双陆也不好出声打断李府尹的思绪,只能耐心站在下首等着。 就在这时,一个差役飞快过来,在门口躬身行礼。 “禀大人,宁国公世子和长宁郡主要见沈大人。” 差役的声音打断了李府尹的思绪,立刻笑着说道:“好好,小沈大人快去吧……” 双陆行礼告退,出门之后才疾步快走起来。 李府尹看着在窗外一闪而过的小沈推官,心中又对他高看一层。 与宁国公世子交好,小沈推官又这么年轻,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双陆将小郡主和世子爷引到东院招待贵客的畅怀居,待仆役退下后,才急急小声问道:“世子爷,郡主可是为昨晚之事而来?” 程谨松点点头道:“正是,你别害怕,我们不会让这事牵连到你身上的。” 双陆摇摇头,低声说道:“此事皆是因我而起,世子是受了我的连累。只是我有几个关节点没有想明白。世子爷,您这阵子在京城中可要谨慎小心些,恶人以有心算无心,防不胜防。” 程谨松忙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你安心做事,若是姓崔的找你麻烦,一定告诉我,我来处理。” 程小白看着她小大哥和双陆姐姐你一言我一语的有来有往,只是说出来的话都好别扭,完全不像平日里正常的他们。 小眉头蹙起,程小白不解的说道:“小大哥,你和双……哦不,和沈哥哥说话都好奇怪啊!” 在京兆府,不能叫双陆姐姐,那就只好叫沈哥哥了。程小白还是不太习惯,差点儿就叫错了。 程谨松心里有事儿,耳根子有点儿发红,赶紧否认,“我们很正常。” 双陆听到“我们”两个字,心头一跳,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时不能直视程谨松,眼神有些儿飘忽。 “沈贤弟,后日你休沐么?” 程谨松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在心中暗暗做了决定,立刻盯着双陆的脸问了起来。 “我……我后天休沐……” 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硬是让双陆说出了一股子心虚的意味。 在一旁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程小白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多余。 就像是当初她大表哥带着她和未来大表嫂出去吃饭,她在饭桌上的那种感觉。 “沈哥哥,那我们后天去马场赛马呀……” 程谨松还没来得及说出约双陆的话,他的妹妹就抢着开口了。 程谨松无奈的叹了口气,妹妹抢了自己的话,他能怎么办? 双陆对于小郡主的要求,从来都不会拒绝的,立刻笑着点头答应了。 “那个……我……后天我也也一起去。” 程谨松无奈的说了一句。 “小大哥,难道你原本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赛马么?” 程小白反问一句,语气中透着惊讶。 程谨松看到瞪大眼睛的妹妹,摇头笑了起来。 “小白想做什么,小大哥都陪着!” 程小白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坏笑着小声问了一句。 “阿娘要我绣花,小大哥也陪着一起么……” 看到小大哥突然红了的脸和双陆姐姐强忍笑意的扭曲表情,程小白笑疼了肚子…… 第485章 双陆的志向 下午,宋仵作从五城兵马司回到刑部,将两份极为详尽的尸格交到了程谨竹的手中。 其中一份,是秦指挥使让宋仵作带回部归档的,另一份,则是宋仵作特意多做出来,留给小程大人做证据,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程谨竹诚恳的向宋仵作道谢。 宋仵作连连摆手,只说这是这是自己本职,小程大人不必道谢。 程谨竹笑着目送宋仵作离开,然后才认真看了那份尸格。 看过之后,程谨竹暗暗倒抽一口凉气,心中一阵后怕。 若不是狼阿爹及时出现在五城兵马司的大牢之中,他大哥这口黑锅是背定了! 到底是什么人处心积虑的要害他大哥,害宁国公府? 因为刚才在大舅舅身边,所以小白和她小大哥小三哥都没将那小一百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来,所以程谨竹此时分析起来,可得费上不少的心力。 程谨竹敢自信的说上一句:“宁国公府没有私敌!” 坐在桌前,盯着案上的笔墨纸砚,程谨竹陷入沉思之中。 父兄在永宁镇守边关,结仇的只可能是朔北人。永宁关的百姓有多拥护镇北军,程谨竹是亲眼看到过的。 在京城之中,阿娘也从未与人结怨…… 事实上京城的大部分的贵夫人和千金小姐,都一门心思讨好阿娘,毕竟阿娘身边可有六七个正当议亲年纪的大好儿郎。 被宁府几位夫人嫌弃到不行的儿子们,在京城亲贵圈子里,可是炙手可热的最佳女婿人选。 更不要说他们兄弟三个,随便哪一个都能让好多千金小姐抢破头! 而且阿娘和皇后娘娘关系极好,谁不知道阿娘和皇后娘娘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啊! 皇后娘娘…… 程谨竹脑子里飞快闪过什么,放在桌上的双手猛得一握。 阿娘没有仇人,可皇后娘娘有啊! 若是有人将宁国公府视为皇后娘娘在宫外的势力之一,想毁了宁国公府来打击皇后娘娘,甚至是动摇皇后娘娘的根基。 毕竟世人都知道,宁国公府是铁杆皇后党。 “不对,不对啊!若是想……他们应该选择定国公府才是。” 定国公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张老国公虽然不怎么过问政事,可每到大朝会之时,定国公只要往金殿上一站,就是皇后娘娘最坚实的后台。 而且如今的户部尚书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这一重后台也是相当硬的。 定国公府姻亲故旧极多,宁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一比,简直算是没有亲戚朋友了。 姻亲故旧多,可下手之处就多,算计定国公府比算计宁国公府容易多了。 难道不是冲着皇后娘娘去的? 程谨竹绞尽脑汁的思考,不觉已经枯坐了一个多时辰。 “公子,您得起来活动活动了……” 小厮送上一盏热茶,小声的提醒。 程谨竹还陷于沉思之中,并没有听到小厮的提醒。 小厮也不敢再说话,只是往二公子面前放茶盏时略略重一些,磕出一声声响。 程谨竹这才回过神来,端着茶盏小酌一口,摇了摇脖子,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 “公子,有什么疑案么?小的从来没见您想一件事想这么久?” 小厮轻声问了起来。 程谨竹摆摆手道:“没有什么疑案。” 小厮便识趣的退了下去,可很快就跑了回来。 “二公子,小郡主命人传话,说是中午在太和楼吃饭,请您一会儿过去。” 听小厮说完,程谨竹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难得今天没有什么要紧公务,程谨竹索性提前溜号,对手下人交待一声,就去了太和楼。 上了三楼,程谨竹看到大哥三弟,小白还有双陆都在,脸上露出了轻快的笑容。 大哥的心思他猜到了,所以看到双陆在这里,程谨竹丝毫不觉得意外。 “二弟(二哥,小二哥,二公子)” 四人全都喊了起来。 程谨竹一一应了,坐下来笑着说道:“就差个小咩咩,咱们人就齐了。” 听小二哥提起小咩咩,程小白才想起早上不带咩咩出来的原因,赶紧向她小二哥说了起来。 听妹妹说完,程谨竹看向双陆,沉声问道:“双陆你怎么看?” 双陆毫不犹豫地回答:“幕后主使是贤妃或者贤妃娘家,我个人觉得贤妃的可能性最大。” “哦?为什么这样说?” 程谨松,程谨枫和程小白齐声问了起来,程谨竹则是眼中闪过一抹赞叹之色。 双陆淡定的说道:“因为廖昌哲与贤妃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极深,贤妃进宫后,廖昌哲一直不肯娶亲。” “后来还是廖昌哲的母亲求到了贤妃的面前,在贤妃的撮合下,廖昌哲才在二十八岁那年才不得不娶了贤妃的庶妹为妻。” 程家四兄妹全都听傻了,这样隐秘的事情,双陆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程谨竹,他赞叹的问道:“这也记到了你的百事录中?” 双陆点点头,急忙解释道:“二公子,我并没有其他的用意,只是……” 程谨竹赶紧笑着说道:“双陆你别紧张,你做百事录,我比谁都赞成!我其实也想做,只是到底不如你!” 双陆好似天生有神眼神耳一般,只要她用心查,就没有她查不出来的消息。 这几年来京城的破案率直线上升,犯罪率直线下降,当记双陆首功。 只不过这种事情实在不能传扬出去,所以知道双陆做百事录之人,除了双陆的授业恩师宁远德之外,就只有程谨竹一人了。 当然现在又多了程谨松程谨枫和程小白三个人,以及隐开的狼王和无所不知的狼后。 程谨枫像是被什么触发了一般,直勾勾盯着双陆的眼睛亮得吓人。 三弟看双陆的眼神让程谨松没由来的心里不舒服。他瞪了弟弟一眼。 沉浸在思绪之中的程谨枫没有注意到大哥在瞪自己,只兴奋的低声嚷了起来。 “双陆,好双陆姐姐,我们合作吧……” 双陆惊讶的看向三公子,她哪里会做什么生意啊?而且她对做生意也没有兴趣!她只喜欢查案破案!立志做大楚第一位,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提刑官! 第486章 合作 太和楼三楼上没有外人,程谨枫和双陆又熟的不能再熟了,所以说起话来也就随意许多。 若是从前程谨松听到三弟这么叫双陆,绝对不会不开心,可今天听到三弟这样叫,程谨松却觉得心里有些说不清的不舒服。 连女孩儿的手都没拉过(小白不算啊,那是亲妹妹)的程谨松,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叫做吃醋。 看到大哥看向三弟的眼神不对劲儿,程谨竹低头偷笑,笑过之后抬起头来,接着看戏。 “三公子,我也不会做生意啊!” 双陆为难的说了起来。 “双陆姐姐,是我们合作做生意,你根本不用管经营上的事情,只需要提供信息支持就行了。收益我们六四分成,你六我四。” 程谨枫浑然没有感觉到大哥正用杀人的眼神盯着自己,还兴奋的说个不停。 “这怎么行,三公子,我什么都不懂,怎么能拿这么多的分红,还有,您到底要做什么生意?” 双陆彻底懵了。 程谨松听了三弟的脸,脸上的不悦渐渐消散,他虽然没有两个弟弟脑子转得那么快,可也不是个笨人。这几年在永宁,没有了二弟这个外接大脑,他已经习惯独立思考了。 “三弟,你是想利用双陆的百事录,开一间消息铺子,对外贩卖消息?” 程谨松突然开口,倒让他二弟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大哥如今脑子挺灵光啊! “对对对,大哥你说的对极了!” 程谨松高兴的应了一声,犹自盯着双陆,等着双陆的回答。 “可是……我做百事录并不是为了卖消息,而且百事录里有许多隐私……” 双陆神色中有着抗拒之色,她觉得这样做不合适。 “双陆姐姐,我并不是要卖百事录里的隐私,而是卖消息。至于卖什么消息,怎么卖,全由我们控制。” 程谨枫连连摆手辩解。 看到双陆不情愿,程谨松立刻说道:“三弟,别为难双陆。” 程谨竹却是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之后才说道:“倒也不是不行。” 程谨枫立刻高兴地说道:“大哥你看,连二哥都支持我,可见此事可行。” 说完,程谨枫又看向双陆说道:“双陆姐姐,你能用几年的时间就写出了百事录,可见你一定有你有独特的调查方法,我看重的并不是百事录本身,而是你的调查能力。” “我,三公子,我可以……” 双陆刚想说自己可以将调查方法以及人脉交给三公子,却被程谨枫拦住了。 “双陆姐姐,我不要,我只是想和你合作。我擅长的是做生意,你擅长的是调查,你我合作,双方共赢,这不好么?” 程谨枫诚恳地说道。 程小白听到这会儿,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挽着双陆的手臂笑着说道:“双陆姐姐你就答应吧,反正人家来买消息,买与不买由我们做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 听小郡主发了话,双陆面上的犹豫之色减少了些,只是她也不会做生意,这样占三公子的便宜,不好吧? “三弟,双陆还得忙京兆府的事,她忙得过来么?” 程谨松不想双陆白天忙公事,晚上还得加班忙生意上的事,就算是铁打的汉子,都熬不住这样的两头消耗,何况双陆还是个姑娘家。 “大哥,我不会让双陆姐姐忙到分身乏术的,接什么样的任务,多长时间交任务,全由我们决定。” 程谨枫显然已经想好了相关的一切,胸有成竹地说了起来。 “那……好吧,三公子,我不能拿那么多分红,最多只拿三成。” 双陆想清楚之后,才点点头,正色说道。 “不行不行,这生意全靠双陆姐姐你撑着,三成怎么可以,至少五成,我们对半分。” 程谨枫喜欢做生意,却并不贪财,他喜欢的是各种生意带给他的挑战,以及拥有财富之后可以更好的兼济天下。 再说双陆又不是外人,她如今很需要钱,只靠大舅母给是不行的,双陆姐姐必须得有足够多的,属于她自己的收入来源。 凭双陆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在几年时间里写成百事录的。双陆一定需要花钱养些人,才能更好的收集消息。 虽然双陆从来没有说过,可以程谨枫生意人的眼光来看,双陆一定是缺钱的。 双陆是从宁国公府走出来的,程谨枫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她。 “好,就五成!” 程谨松程谨竹还有程小白异口同声的说了起来。 双陆很不好意思,直说三公子给的太多了。 听双陆答应了,程谨枫立刻跑到一旁的书桌前,飞快的提笔写好两份契书。 然后拿着契书和印盒跑回双陆面前,生怕她反悔似的,催着她签字盖章。 程谨竹拿过一份契书仔细看了起来,程谨松也凑过来一起看。 程小白就凑到双陆身边和她一起看契书。 双陆飞快看完契书,连连摇头道:“这样不行,一切使费都能由三公出,三公子实在太吃亏了!” 程谨枫笑着说道:“双陆姐姐,我可是个生意人,怎么会做亏本买卖,你尽管放心吧!” “这……”双陆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占三公子的便宜。 “双陆姐姐,你尽管签吧,此事可行!” 程谨竹也出言相劝。 双陆惊讶的看了二公子一眼,从前在府里时,三公子会时不时的叫她双陆姐姐,可二公子从来没叫过来,他怎么…… 特别关注细节的双陆,感觉到了一些异样。但这种异样并没有让双陆感到不安,反而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欢喜。 一声“双陆姐姐”,让双陆感觉自己和宁国公府的羁绊更深了许多。 不知怎么的,双陆鬼使神差的看了大公子一眼,看到大公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双陆飞快移开眼神,耳根却悄悄红了。 没有人知道,后来扬名天下的天机阁,肇始于太和楼三楼的书房之中,更没有人知道,天机阁的创始人,只是两个不满双十的年轻人。 双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为了更好的办差而整理的百事录,竟然让她成了天下最大的情报头子! 而这一切的开始,只源于当初她多看了那只羊皮荷包一眼! 第487章 三角情仇 鸿胪寺右少卿廖昌哲府上,弥漫着令人所有下人惊恐不安的气氛。 老爷和夫人一个比一个火气大,哪怕是下人走路的脚步声略重一些,都会招来一番怒斥责骂甚至是毒打。 好些小丫鬟都吓得躲到背人处偷偷哭,她们的命真是太苦了,怎么就被廖府买了来,将来她们可怎么活下去么? 听说从前老夫人在世的时候,还能压制老爷夫人一些,那时老爷虽然很少进夫人的房间,但对她也还算客气有礼,夫人纵然心中有怨,可也不怎么虐待下人。 可自从老夫人过世之后,老爷就视夫人如剧毒蛇蝎一般,而夫人也像是被放出牢笼的野兽,但凡老爷多看了哪个丫鬟一眼,那个丫鬟就离死不远了。 廖府的丫鬟折损率极高,如今京城中但凡还有一丝丝良心的人牙子,都不愿意卖人给廖府。那根本不是卖人,而是将人往火坑里推。 “廖昌哲,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堪忍受丈夫冷漠的崔氏,不管不顾的冲进丈夫的书房,愤怒的嘶吼起来。 原本就有些干瘦的廖昌哲,在两日之间又瘦了一大圈儿,原本只有廖廖几根白发的他,此时已经白了一半,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憔悴! “你……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看清丈夫两日之间突然老了许多,崔氏心中的愤怒突然消散了,她眼圈儿发红,涩声问了起来。 “没什么……你我本是怨偶,与其再这么互相折磨下去,倒不如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枯坐在书桌后面的廖昌哲抬起头,看着眼前本该最熟悉,可他却觉得无比陌生的妻子,沉沉地说了一句。 同时,将一张已经盖好印章的文书轻轻推到了书桌对面。 “你要休了我?” 崔氏刚刚消散的愤怒立刻重燃,尖声怒喝起来。 “不是休书,是和离。” 廖昌哲淡淡说了一句。 崔氏一愣,抓起那张纸瞪大眼睛看了起来。 “我不和离,我死也不和离。既入了你廖家大门,我生是廖家人,死是廖家鬼,你休想甩了我。” 悲愤的崔氏狠狠撕碎和离书,咬牙切齿地冲着廖昌哲嘶吼,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急雨一般飞落而下。 “你这又是何苦!这些年来的苦日子,你还没熬够么?” 廖昌哲低叹一声,声音竟是这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和缓。 “我……我不和离,我死也不和离……” 崔氏的眼泪落得更急,神情也有些凄惶。 廖昌哲又拿出一份和离书,推到崔氏的面前。 “我已经将和离书送入京兆府入档了,你这几天尽快收拾好你的嫁妆和我补偿给你的东西,搬走吧。” 廖昌哲并不理会妻子的情绪,只是继续交待。 “廖大哥,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我……我……我进宫去求姐姐……” 崔氏并不傻,看到丈夫这样反常的举动,她知道丈夫必是犯了事,只是不知道犯的是什么事。 横下一条心,崔氏极为艰难的说出那句让她觉得屈辱到家的话。 “不,你不许去找娘娘!” 廖昌哲突然厉声大叫起来,像是被狠狠踩了尾巴的猫! “……你……廖昌哲,你对她太痴,对我太狠了……你到底是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她,你……” 崔氏身子颤抖的厉害,说出的话破碎不成语调。 “没有为什么,娥娘,是我廖昌哲对不起你……若有来生,我……还是不要有来生了……” 廖昌哲缓缓摇头,喃喃低语。 “你一定遇到大事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为她做了什么要命的事?” 崔氏似是想到了什么,惊恐的看向廖昌哲。 “难道传瑞之死与你有关?” 昨日,崔氏收到与娘家联宗的族兄派人送来的丧报,说是他的独子死了。 崔氏当时问了几句,下人回答的含含糊糊,崔氏当时没往深处想,只命人准备丧仪,打算到了日子去祭拜。 后来崔氏听身边的嬷嬷说了几句她打听到的消息,听说族嫂薛氏竟然敲了登闻鼓,状告宁国公世子打死其子,后来查实薛氏是诬告,还被判了得罪。 崔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族侄之死与自己的丈夫联系到一起,明明他们素无仇怨,甚至都不一定认识。 可是独属于女人的直觉却让崔氏觉得族侄被杀一事一定与丈夫有关系,而且还是为了宫里的那个女人。 自从知道丈夫一颗心全在入宫为妃的嫡姐身上,崔氏就不愿意再称她一声姐姐了。 哪怕自己的亲事还是这个姐姐一手促成的。 丈夫没有一天忘记自己的嫡姐,这个事实让崔氏心头的伤口滴了十几年的血。 她恨嫡姐,恨她都入宫为妃了还不安分,还要勾引她的丈夫。 廖昌哲对崔氏越无情,崔氏就越恨嫡姐。 谁能想到,她嫁给廖昌哲十多年,如今竟然还是女儿身。 新婚之夜的落红,是廖昌哲割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抹在元帕上的。这是崔氏一生都无法接受的最大屈辱。 廖老夫人到死都不知道,不是她的儿媳妇不能生,而是她的儿子从未给过儿媳妇生孩子的机会。 “休要胡说!” 一直表现的很冷静的廖昌哲突然厉声怒喝,一张面狰狞的如同恶鬼一般。 “真的是你干的?为什么,传瑞也是她的族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崔氏仿佛没有听到丈夫的怒喝一般,喃喃自语。 “你们想嫁祸宁国公府,剪除皇后娘娘的臂助!” 崔氏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子,若是她不为情所困,没有嫁给廖昌哲,随便嫁到其他人家,她都能将自己的日子过的很好,将儿女们教养的很出色。 世家大族的教育还是相当厉害的。 只可惜就像廖昌哲痴恋崔贤妃一般,崔氏还是少女之时,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廖昌哲。为他不惜暗中自伤,从而错过了嫡母为她安排好的两桩极好的婚事。 如愿嫁入廖府,崔氏以为自己能夫妻和美,不想这有苦难言的日子,她一过就是十六年。 从一个满心期盼美好生活的世家千金,到如今面目可憎的恶毒妇人,崔氏自己并不想这样,可她却没能管住自己的心! 第488章 小一百立新功 听到妻子说自己想陷害宁国公府,剪除皇后娘娘的臂助,廖昌哲面色大变,猛站起来冲到他妻子的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压低声音恶狠狠的在她耳边恐吓…… “你休想往娘娘身上泼脏水……” 崔氏被掐得面皮紫涨,根本说不出话来,已经有些向上翻白眼了,她死死抠住丈夫的手,拼命往外扯…… 廖昌哲的右手手背被崔氏抠出五个血口子,血肉深深塞进崔氏的指甲缝中。 垂死之际,人的求生欲望极强,崔氏扯不下丈夫的手,本能的胡乱抓,尖尖的指甲直奔廖昌哲的眼睛,廖昌哲本能后退,才松开了掐着崔氏的手。 “你要杀我!” 捂着脖子倒退好几步,崔氏还是满眼的难以置信,惊恐又愤恨的死死瞪着她的丈夫,这个原本应该是她最亲的人。 “我……我没有……你是娘娘的亲妹妹……她已经很可怜了,你不该那样诬蔑她……” 廖昌哲口中讷讷,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子一般反复绞着崔氏的心,将那颗已经破碎不堪的心绞成了肉浆。 “她可怜?廖昌哲,你个糊涂虫,她有什么可怜的,世间女人,有几人能比她尊贵?她在宫里仅在皇后娘娘这下,膝下还有两个儿子傍身,将来至少也有个太妃之位?她可怜,她哪里可怜了?” “廖昌哲,你还有没有点人心!她有我可怜么?她好歹也尝过鱼水之欢,还生了儿子,我呢?我嫁给你十六年,守了十六年的活寡,我膝下没有一男半女,我还背着不能生育,气死婆婆的恶名?” “你廖昌哲在她那里又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她玩弄于股掌的傻子罢了!你以为你为她守身,她就能高看你一眼不成!这些年,她除了利用你之外,对你还有什么?” 崔氏如疯了一般的嘶吼。 被丈夫掐住脖子威胁,扯断了崔氏最后一丝理智的神经线,她再也无法隐忍下去了。干脆闹它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不许说,你不要再说了!” 廖昌哲死死捂住耳朵,不让崔氏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中。 只是掩耳盗铃终归无用,崔氏的话如重锤一般狠狠砸在廖昌哲的心上。 就算廖昌哲不愿意承认,可五皇子的确是他心上的姑娘和皇帝生的,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 在五皇子出生之前,廖昌哲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心爱的姑娘虽然被迫进宫,可一直为他守身如玉。 可五皇子的出生打破了他一切的幻想。 但就算是这样,只要贤妃从宫里递话出来,廖昌哲还是屁颠屁颠的上赶着去做。 “我为什么不说!我就是说的太少了!我早该揭发你们这对狗男女!” 崔氏悲愤的大叫。 她对丈夫又爱又恨,因爱不得而生恨。对宫里的嫡姐贤妃,就只有彻骨的恨,没有一丝一毫的姐妹情。 若是上天允许崔氏选择,崔氏宁可生于寻常百姓之家,也不愿生在崔家与崔贤妃做姐妹。 “你放肆!我与娘娘清清白白……” 廖昌哲怒喝一声,一记耳光将妻子扇倒在地。 崔氏倒卧在地上,用手捂着脸,眼中满是浓烈如刀的恨意。 “你们清白?你们真的清白么?苍天在上,你敢发誓么?你和崔妙娘但凡有一点点私情,崔妙娘今生必被剥皮实草,死后沦入恶鬼道,永世不得超生!廖昌哲,你敢么!” “她是你亲姐姐,你怎能如此恶毒的诅咒她!” 廖昌哲气急败坏,就是不敢发誓,贤妃崔妙娘是他豁出性命都要守护的人!他怕真的应誓。 崔氏死死盯着丈夫的脸,眼神从悲愤渐渐变的深沉,阴沉,以及死寂。 而廖昌哲却因为心虚,并不敢与妻子对视。可他心中却已经有了最后的安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崔氏吃力的站了起来,挪到书桌前,拿起那薄薄的一张,对她来说却重似千斤的和离书,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妻子拿着和离书走了出去,廖昌哲的眼中闪动着犹豫挣扎之色。 过了好一会儿,廖昌哲的眼神彻底冰冷,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命丫鬟进来给自己上了药,廖昌哲戴上幕篱后悄悄出府,兜了几个圈子才去了维扬镖局。 维扬镖局是京城一个极不起眼的小镖局,拢共才有四个镖师十个趟子手,两三个月也不一定能接上一单生意,一直半死不活的经营着。 廖昌哲在维扬镖局待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回府。 他以为自己行事很隐秘,却不知道早就落了底。 在廖昌哲的袖袋之中,藏着一只两寸多长的纯黑色小老鼠。 这只小老鼠来头可不小,那可是京城鼠王,长宁郡主的头号小狗腿子,寻宝鼠小一百。 自从发现廖昌哲可疑之后,小一百就溜进了廖府。不是藏在廖昌哲随身的荷包里,就是藏在他的袖袋中。 主打一个贴身侦察! 刚才廖昌哲和崔氏吵架,甚至是上演全武行,小一百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跟着廖昌哲回到廖府,小一百才悄悄溜出袖袋,叫来廖府的土着鼠交待一番,就赶紧给小玄铭发信号,让它来接自己。 让小一百浑身毛发都竖起来的是,来接它的不是好朋友小玄铭,而是那只从白山跑来京城,赖在宁国公府不走,总是欺负小玄铭的大猞猁阿狸。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 小一百惊恐的尖叫,恨不得将自己塞进墙缝里。 “废什么话,赶紧跟我回头,小山主还等着你回话。” 阿狸前爪一拨一挑,就将小一百扫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一口叼住,转身几个腾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一百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鼠生多艰,就觉得呼啸的风都要将它的胡须吹断了…… 再回神之时,阿狸已经将小一百吐了出去,小一百跌跌撞撞的摔到了它家小主人的脚边。 阿狸吐出小一百,用睥睨天下的眼神扫了一眼快要气哭了的小玄铭,高高昂起来,傲气十足的走了出去。 “小姑姑,阿狸又欺负我……” 小玄铭哭唧唧的向小姑姑告状,完全忘记它凭实力完全能打过阿狸的事实。 第489章 小白之善 听到小侄又哭唧唧的告阿狸的状,小白真是哭笑不得。 摸摸小玄铭的头,往它口里塞了一大块用羊肉做的巨型磨牙棒。 虽然小玄铭早就不需要再像小狼崽子一样磨牙了,可它就是特别爱啃府里厨娘特制的磨牙棒。一根成年男子小腿粗细的磨牙棒,可以让小玄铭安安静静的啃上半个时辰。 小玄铭心满意足的咬着磨牙棒趴到一旁咬了起来。 小一百偷偷腹诽:“它不会是故意想骗磨牙棒吧?每回都来这一招,偏偏主人就是惯着它!” “小一百,不许乱想,快说说你打听到的消息!” 脑门儿被轻轻点了一下,小一百立刻回过神来,一本正经的汇报起来。 程小白听完小一百的汇报,心中堵得透不过气来。她所见到的夫妻,感情都很好,如廖昌哲和崔氏那样的,还是小白头一回听说。 程小白想不明白世间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夫妻!心里就积了一团郁气! 让小一百派鼠盯紧了那个维扬镖局,又叫它再去廖府贴身监视廖昌哲,程小白就去找她的哥哥们了。 今日正是休沐之期,小白已经和哥哥们还有双陆约好了一起去郊外的马场赛马。也差不多该动身了。 松竹枫柏四兄弟早就准备好了,程谨松答应四弟教他骑马,所以小咩咩穿了一身宝蓝色滚镶银边的骑装,小孩儿看上去别提多精神多招人喜欢了。 “姐姐,我们走呀……” 小咩咩看到姐姐,必须飞扑过来拉着姐姐的手撒娇。 程小白将弟弟抱起来,和他贴贴脸。 小咩咩在贴脸之后,用一双手小捧着姐姐的脸,板着小脸气愤的说道:“是谁惹姐姐生气了,咩咩去打他!” “小白,出了什么事?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出气……” 松竹枫三兄弟听到弟弟的话,立刻围上来齐声叫了起来。 程小白看到哥哥弟弟的反应,心中的郁气消散几分,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并没有人惹我,就是刚刚听说了一些廖府的消息。” 松竹枫三兄弟立刻明白了,全都点了点头。 自从听双陆说完廖昌哲的隐秘往事,他们就猜到了几分。 “小白,等到了马场再说吧。” 程谨松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顺手将弟弟接过来抱好。尽管妹妹是家里力气最大之人,可程谨松还是不愿意让妹妹受累。 有他们这三个哥哥,怎么能让妹妹受累抱弟弟。 小咩咩不开心的撅起小嘴,哥哥们就是喜欢和他抢姐姐,难道是因为他们从小没有姐姐抱么? 程小白他们要去的马场在北郊,从前是皇家马场,后来宁康帝将马场给了太子,太子转手就给了他的小白妹妹。 狼三哥这几年在永宁关之时,经常悄悄潜入朔北草原,将草原上最好的野马全都拐回永宁关,再带着这些神俊的,没有被阉割过的野马来到崽崽妹妹的马场。 不到五年的时间,小白的马场就繁育出速度,耐力都极为惊人的近百匹千里马。 太仆寺卿得了这个消息,每天都找机会和长宁郡主搭话,求她借种马给太仆寺,用以繁殖更多的战马。 程小白绝不小气,繁育优质战马提供给大楚的军队,这事她义不容辞。 小手一挥,太仆寺卿就得到了四十匹种马和一百匹优选精良母马。 一把白胡子的太仆寺卿大人感动的一见到长宁郡主就笑成了一朵花儿,一口一个小祖宗的叫着,别提多亲近了! 但凡谁敢说小郡主一句不好,老头儿就会立刻撸起袖子冲上去干架! 在北城门与双陆汇合,双陆带着宁家的三个弟弟过来。他们分别是大房的宁致敏,二房的宁致信和三房的小泥鳅宁致善。 自从双陆正式认宁远德夫妇为义父义母之后,宁家并没有向孙儿们隐藏双陆的真正身份。 宁家的孩子们都知道,双陆穿女装,就是致敏姐姐,装男装就是沈哥哥。 几个弟弟在姐姐和哥哥之间切换的极为自然流畅,而且他们还都特别注意保护双陆的秘密,这让大人们瞧了都暗自吃惊。 宁家算起来上下五代,就出了宁氏这一个女儿,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了个双陆,家里上上下下的男人男孩们,可不得稀罕疯了。 就连最讲礼制规矩的宁老爷子,都亲自给宝贝孙女儿铺路。 刑部尚书沈老大人能这样痛快的答应认双陆为远房侄孙,不仅仅因为双陆的才华,还为了还从前欠宁老大人的天大人情。 双陆今日穿的是女装,这几日她以沈陆爽的身份和宁国公府的郡主公子往来的相当密切,若再以小沈推官的身份往来,对宁国公府并没有好处。 双陆进了官场,才知道官场中的道道,出身于宁国公府的双陆,不会让自己给宁国公府带来任何麻烦。 程小白看到双陆穿了女装,很开心。 双陆是沈陆爽之时,她就不能和双陆太亲热,那样会让人家说闲话,小白总得时时提醒自己。 可双陆穿了女装,小白就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 一行人说说笑来到马场,管事和仆役们全都迎上来行礼,亲热的不得了。 小白马场中的管事和仆役,全部是从镇北军中退役的伤残老兵,他们有的断了手,有的断了腿,有的瞎了眼睛,有的上了年纪。 他们大多数都是回乡后被骗光伤残抚恤银子,又受尽了家人的冷眼虐待,本想一死了此残生,却被他们的小郡主派人接到了京城,让他们住进了马场。 镇北军以骑兵为主,老兵们和战马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养马,他们个个都是好手,哪怕是有伤残在身,那也比一般人强多了。 看到自己能为小郡主效力,老兵们也就安心在马场住下来,能够自食其力,老兵们就有了活下去的信心。 小白的马场中养了三百多名伤残老兵。这仅仅是镇北军退役老兵的一小部分。 自从小白知道了伤残老兵回乡后的遭遇,就着手在各地买庄子,就近安置守边半生,大部饷银都寄回乡养家,退役后却被家人嫌弃的老兵们。 第490章 谨松告白 宁国公府的小郡主和四位公子约宁府的姑娘去马场,这个消息很快就被有心人打听到了。 这一上午,守北城门的兵卒们就看到好些公侯人家的公子陪着自家的姐妹出城,去的都是长宁郡主马场的方向。 长宁郡主是早就内定了十几二十年的太子妃,没有人敢惦记。众人的目标自然是程家的三位公子。 或许宁家那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姑娘是内定的程家儿媳妇,可她只能嫁一位程家公子,还有两位单着呢。 只是不知道宁家姑娘是哪一位程公子的未婚妻? 大家都在猜是二公子,他和宁家姑娘的年纪相当,身份上也更合适些。 毕竟大公子是世子,他的夫人是宗妇,身份地位低了的女子是配不上大公子的。 三公子年纪又比宁家姑娘小,应该也不会是他。 大公子和三公子成为主要目标,一拨千金小姐们正在往马场赶来。 马场之中,程谨松先问候了老兵们,看到大家气色很好,比军中的将士们还胖一些,精神头也足,身上穿的衣衫也没有补丁,程谨松知道妹妹将这些老兵照顾的很好,心中很是欢喜。 老兵们分别将程小白她们兄妹的专属坐骑牵出来,坐骑们看到小山主,都高兴的不行,所有的马都看向那匹通体油黑发亮,个头最高,体型最健美,态度最高傲的马王,满眼的羡慕嫉妒。 被狼三哥教出来的马,随便牵出哪一匹,都至少有八百个心眼子,内心戏可足了! 众人上了马,程小白因为要说正事儿,就将小咩咩交给了致仁致信表哥。 两位表哥知道小表妹要正事,就带着两个弟弟骑马走远些,不让两个小孩子儿听到哥哥姐姐将要谈论的事情。 程小白将小一百打听到的消息详细说了出来。 程谨松大怒,程谨竹和双陆脸上却是早就想到会如此的表情。程谨枫则是呵呵冷笑了两声。 “我一直觉得维扬镖局有古怪,两三个月都没一笔生意,居然还能在京城里混这么多年。原来是背后有金主。” 程谨枫冷笑着说了一声。 双陆点点头道:“两年前,维扬镖局的两个趟子手醉酒闹事,当时也查过维扬镖局,竟然没出查出他们和廖昌哲有关系,看来我的调查还是有盲区……” 程谨松赶紧说道:“他们若是不和姓廖的联系,你是没法子查到他们之间有关系的。双陆,你已经做得相当好了。” 程谨竹飞快看了大哥一眼,心中暗道:大哥这是开窍了呀,都会安慰人了!看来阿娘就快能给大哥办喜事了。 双陆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有些不自在的回避大公子的眼神。 初次动心的少年,哪里能藏得住自己的心事,什么情愫都在那双灼灼的眼睛里了。 “大哥,既然那姓廖的要对发妻下手,你干脆带人当场救下廖夫人,有廖夫人这个证人,我们也好反告廖昌哲。” 程谨竹见大哥心思没在正事上,只得开口安排。 程谨松的双眼一直望向双陆,就算双陆别扭的回避,他还是不收回自己的目光。 二弟和自己说话,程谨松也只是点了点头,连半点儿眼神都没分给他。 程谨竹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和弟弟妹妹有些多余。 程谨枫混迹生意场,见识不比他二哥少,虽然还不知道动心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儿,可看到他大哥这副不值钱的样子,程谨枫也了然了。 “二哥,小白,我们去跑几圈,看看咩咩跑到哪里了……” 程谨枫招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率先跑了。 程谨竹口中清斥一声,追着三弟跑去,程小白虽然啥都不明白,可她好胜心强,也跟着追了出去。 “小郡主……” 双陆叫了一声,也拍马追上去,程谨松立刻紧紧跟上,与双陆并辔而行,急切的叫了一句:“双陆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程谨松是极为典型的武将性格,决定了的事情就要立刻去做。就只是这两天的时间,他已经彻底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一刻也不想耽误,要向双陆告白了。 “啊……我……我要去追小郡主……” 面色涨红的双陆结结巴巴的回应一声,完全没有平日里小沈推官的洒脱。 “等会儿再追也不迟。” 程谨松催动坐骑,横在了双陆坐骑前面,挡住了去路。 “我……” 双陆受不住程谨松那炽热的眼神,低下头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双陆,我心悦你!你……愿意嫁给我么?” 程谨松一记直球直击双陆心灵深处,惊得她猛然抬头,瞪大眼睛看向面前的大公子。 平日里英武不凡的大公子,此时面色涨红,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让双陆觉得极为陌生的情绪。 “大公子,您胡说什么!我……我只是个小丫鬟……” 双陆结结巴巴的说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的话。 “双陆,我心悦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身份。你是双陆,是宁致敏,是沈陆爽,都没有关系,只要你是你,就是我心悦之人。” 开了窍的程谨松简直无师自通,一句话就说到了双陆的心坎上。 “可是……我有什么值得大公子心悦的,我是一个,不,我甚至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子。没有男子能接受我这样的妻子,我已经打算孤独终老了……” 也许是大公子的眼神太热切,也许是压在心底很久的为难需要一个出口,总之慌乱的双陆不知不觉说说出了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 听到一向自信开朗的双陆说出这样自卑的话,程谨松心疼极极了。 催马转弯,程谨松与双陆在各自的马上相对而坐,程谨松一把抓住双陆的手,急切的说:“双陆,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双陆慌乱的抽自己的手,却怎么都抽不出来。 “大公子,你放手,我……我配不……” “双陆,只有你才能配得上我,不,是只有我才能配得上你!” 程谨松此时仿佛是二弟三弟齐齐附体一般,既有他二弟的口才,又有他三弟的厚脸皮。 在宁永关时,程谨松可是听那些老兵油子们说过了,想讨媳妇就不能要脸,烈女怕缠郎!相中了姑娘家,就一定要快准狠的拼命去追! 看到双陆越来越红的脸上难得一见的娇羞,程谨松知道,老兵们真没骗自己! 第491章 未来小舅子们急眼了 程小白跑了几圈,一骑绝尘,说起与马儿的配合,谁能比得上她这个能和马儿无障碍沟通的天赋异禀之人。 其他人好胜心起,也都纵马飞奔,紧追不舍,不一会儿,六匹骏马在滚滚烟尘之中,向程谨松和双陆的方向飞奔而来。 “小大哥,你放开双陆姐姐……” 程小白眼睛特别尖,一眼就看到她小大哥抓着双陆姐姐的手不放。 嘴巴比脑子快的程小白立刻大叫起来。 这就是宁氏对女儿的教育,她一直教育女儿,小姑娘家要自珍自重,不能让除了阿爹舅舅哥哥弟弟们以外的男子碰触自己的身体。任何男子碰触与自己没有亲人关系的姑娘,都是在轻薄她。 所以看到小大哥紧紧抓着双陆姐姐的手,程小白就本能的大叫起来。 程谨竹和程谨枫听到妹妹大叫,两人还在偷笑,不想落在他们后面的宁致仁和宁致信甚至是小泥鳅,齐齐高声大叫:“放开我姐姐……” 三人拼命打马,向程谨松和双陆的方向回速飞奔。 听到小郡主的大叫,双陆越发用力拽自己的手,程谨松不想放手,可是双陆低声呼痛,他才不得不放开手。 又气又恼又羞的双陆瞪了程谨松一眼,抓着马缰一抖,她的坐骑就掉头跑开了。 程小白见双陆姐姐跑开,立刻策马追了上去,宁家三兄弟此时也奔到了程谨松的面前。 “虽然你是我大表哥,也不可以轻薄我姐姐,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我还要和你打!你下来……” 十四岁的宁致仁,宁家长房第三子,紧紧地盯着程谨松,小脸紧紧的绷着,双手攥拳,冲着程谨松大叫! 二房的宁致信和三房的宁致善(小泥鳅)也重重点头。 小泥鳅更是直接从马上腾空跃起,轻飘飘落到他大表哥的马背上,抱着他大表哥就往地上摔。 程谨松真是哭笑不得,小泥鳅的马上功夫还是他亲手教的,他的那一招自己不熟啊! 左手揽住小泥鳅的腰轻轻一拽,斜抱着大表哥的小泥鳅就被他大表哥夹在了肋下。 “大表哥你放开我,我们三个单挑你一个!” 小泥鳅真是不知道害怕,反手勾住他大表哥的肩膀,大叫起来。 程谨松飞身下马,将小泥鳅放在地上,看向从马上跳下来,围着自己的致仁致信兄弟,摇头笑道:“你们仨的骑射拳脚都是我教的,来让师父看看,这几年有没有长进。” 三小只嗷嗷叫着冲向他们的大表兄,四人战成一团。 程谨竹和程谨枫都没有下马,坐在马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四人混战。 三兄弟的合击之术练得不错,两个大些的一人抱一条腿,小泥鳅直接蹿到他大表哥的身上,一记锁喉失败之后,干脆并指直接偷袭他大表哥的腋下…… 程谨松无奈的摇头,右手抓起小泥鳅的后心抖手甩了出去,左手抓住宁致信,将他扔回马背上,至于抱住自己右腿的宁致仁,待遇就比两个弟弟差多了。 程谨松右腿一弹,宁致仁就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摔到七八丈外的草地上。 若非此正是牧草茂盛的季节,宁致仁这一摔,怕不得疼上个十天半个月。 只一招,兄弟三人完败,气得宁致信大叫大表哥不是人! 程宁两家的表兄弟们关系都很好,彼此相当了解,宁致信大叫大表哥不是人,这并不是骂他,而是说他大表哥武力惊人,简单就是个人形凶兽。 这句话几乎每个宁家兄弟都说过。 所以程家兄弟也不会生气,程谨枫催马跑到宁致仁身边,将他拉起来拽到自己的马上,将他带了回来。 小泥鳅也跳到了他大表哥的背上,非得要他背着自己。 程谨松反手一揽,托着小表弟兼未来小舅子的身体,飞身上了自己的坐骑。 看着大表哥那帅飞的背人飞身上马,宁家两个见识少了点儿的兄弟眼中全都充满了惊艳之色。 在最初看到姐姐被大表哥轻薄的愤怒之后,宁致仁想起来了,他阿娘和他阿爹商量过要将姐姐嫁给大表哥之事。 是不是阿娘已经和姑姑谈过了,大表哥就要和姐姐成亲了? 而且姐姐身手很好,她要是真不愿意,大表哥也不可能这般接近他。 宁致仁知道,他阿爹为了姐姐的安全,特意请人给姐姐定制了全套的防身暗器。 什么绑在手臂上的暴雨梨花针,可以发射麻醉针的戒指,装满蒙汗药的香囊,能当匕首用的发簪,伪装成腰带的软剑,可以弹出利刃的靴子…… 宁致仁想到这里,心里突然难过起来。他好不容易才有个姐姐,怎么这样快就要被抢走了…… “大表哥,你要娶我姐姐么?” 宁致仁闷声问了出来。 程谨松立刻拼命点头,连声说道:“我当然要娶她!” 趴在大表哥背上的小泥鳅一听这话,气的一个跟头翻到了前面,站在鞍桥上,愤怒的大叫:“你和姑丈怎么都这样坏,你们都已经抢走我姑姑了,怎么还要抢走我姐姐……” 程家三兄弟听了小弟的话,简直哭笑不得! 什么叫抢走你姑姑! 你这小屁孩儿还没出生,他们阿娘就已经生出他们四兄妹了好不好! 还抢走他姐姐!双陆本来就是宁国公府的人!那不叫抢,那叫接双陆回家! 只是小泥鳅已经气哭了,做哥哥的也不能再刺激弟弟,程谨枫上前将小表弟抱到自己的马上,给他擦了眼泪,笑着哄了起来。 “小泥鳅,你喜不喜欢小白姐姐?” “当然喜欢,我最喜欢小白姐姐了,也最喜欢姐姐。” 小泥鳅可是个机灵的,还自行发挥追加了一句。 程谨枫笑了起来,又说道:“可是你姑姑若是不嫁给你姑丈,就不能给你生出小白姐姐啊!要是小白姐姐没有生出来,小泥鳅就没有最喜欢的小白姐姐了……” “啊……那……那我不说姑丈抢走姑姑了,可是……可是他要抢我姐姐,我好不容易才有姐姐的……” 小泥鳅一指大表哥程谨松,气鼓鼓的样子特别好笑。 宁致信看到缺心眼儿的小堂弟就这么被三表哥忽悠的,不由抚额长叹。 他三叔可是状元啊,三婶也是才女,怎么就生出来小泥鳅这么个缺心眼儿的憨货! “三表哥,你这么哄他,亏不亏心啊?” 宁致信没好气的叫了起来。 “我说的可有一句是假话?” 程谨松怪笑一下,一句反问绝杀致信表弟。 第492章 双陆的纠结 程小白和双陆策马飞奔,不一会儿就看不见她们的影踪了。 程谨竹知道只要妹妹出门,狼阿爹一定会隐形在她身边保护,所以也不担心。 程谨松和程谨枫则是因为这里是妹妹的马场,也不担心安全问题。 而且两个姑娘家说话,他们这些男的跟上去,总不那么合适。 程小白和双陆骑马跑上马场西边最高的山坡上,两人下了马,随意的席地而坐。 程小白是改不了喜欢赖在身边人或狼身上的习惯了。 往双陆腿上一摊,程小白看着双陆那还有些发红的脸,笑着问道:“双陆姐姐,以后我就能叫你大嫂了吧?” 双陆原本红晕未落的脸腾的烧起了两团浓浓的红云。 “小郡主您胡说什么,我怎么了就……” 程小白腾地翻身坐起来,瞪大眼睛看向双陆。 “双陆姐姐,你不喜欢我小大哥呀?” “我……” 双陆一时不知道应该怎样和小郡主解释。 说不喜欢大公子,这话有点儿亏心,双陆说不出来。就算她打算封心锁爱独身到老,可青春的心不可能那般理智。 “双陆姐姐,你喜欢我小大哥对不对?” 程小白立刻抱着双陆胳膊又摇又晃的撒娇。 自从小白被接回府,双陆和铃铛就一直贴身照顾她。铃铛负责生活起居,双陆负责陪小郡主读书写字。 在程小白眼中,这两人都不是丫鬟,是可以撒娇的姐姐。 “小郡主,我……你是知道的,我打算当一辈子的推官,我怎么能嫁人呢?” 双陆任由小郡主摇晃自己,为难的低声说了起来。 “做推官和嫁人有什么冲突么?也没听说推官们都不娶媳妇呀?” 程小白疑惑地问道。 “小郡主,那不一样的。男子为官,自是可以娶妻,可我不一样。” 双陆低下头,心里很难过。 “那有什么不一样的!双陆姐姐,你做推官一样可以做我大嫂。我小大哥又是不那种迂腐之人。我们家人都不是迂腐。你是知道的呀!” “小郡主,我知道,可是大公子的夫人是宗妇,责任重大,我不能……” “阿娘身体好着呢!国公府和宗族里的事情,阿娘少说还能管上几十年。” 程小白飞快的说了一句,愁眉不展的双陆都被她逗笑了。 小郡主这么“孝”,也不知道夫人知不知道! 宁国公府里正在听下人禀报的国公夫人宁氏,突然没由来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唬的丫鬟们以为夫人受了风寒,赶紧准备热茶姜汤。 边打喷嚏边摆手的宁氏笑着说道:“不必忙了,必是你们家小郡主又背后嘀咕我这个阿娘了。” 宁氏如今身体好的不能再好,自从生完小儿子,她就再也没有生过病。偶尔打个喷嚏,都是小白在背后嘀咕她。 如今宁氏都有经验了。 众人听夫人这么说,都笑了起来。 夫人管小郡主管的严,小郡主不敢不听,心里又不太情愿,所以才时不时在背后嘀咕几句。 “双陆姐姐,你就答应做我大嫂吧,我小大哥人可好了,而且他就像我阿爹一样,基本上不在家,绝对不会碍事的,完全不影响你做推官呀。” 双陆再次被逗笑,她真是头一回听说丈夫在家就是碍了妻子的事儿,这话若是传到太子殿下耳中,不知道太子殿下会怎么想? “双陆姐姐,你当我大嫂,我们每天都去查案子,想想就好开心啊!” 程小白双眼亮晶晶的,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我们……” 双陆疑惑的重复一句。 “对啊,就是我们,双陆姐姐和我啊……我们一起去查案。” 程小白很认真的回答。 “小郡主,您这是给您大哥找媳妇还是给您自己找呀?” 双陆心情突然轻松许多,便和小郡主玩笑起来。 程小白眨巴眨巴眼睛,笑闹起来。 “哦……我知道了,双陆姐姐更喜欢嫁给我做媳妇……” 将自己塞进双陆的怀中,程小白紧紧抱着她的腰,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双陆摇头失笑,圈住小郡主的身体,让她窝得舒服一些。若是她的小郡主不嫌弃,她是真的愿意一辈子都陪在小郡主身边。就是怕太子殿下不愿意。 太子殿下对小郡主的独占欲虽然藏的极深,却逃不过目光如炬的双陆的眼睛。 “小郡主,我喜欢大公子。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将整颗心都放在大公子的身上,我更喜欢审案断狱。大公子人这么好,他应该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夫人。” 说笑过后,双陆也敞开心扉,说了实话。 “可是小大哥要镇守永宁,他也不能将整颗心都放在妻子的身上。” 程小白立刻反驳双陆的话。 “小郡主,那不一样的,男子可以,女子却不行。” “为什么不行,男子和女子到底有什么不同!双陆姐姐,别人这么说我不奇怪,可是你怎么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明明已经证明了,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一样能做,而且还能做得更好!” 程小白惊讶的问了起来。 双陆沉默了好久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此时的程小白和双陆都不太清楚,有句话叫关心则乱,正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如此纠结。 隐身的狼王真是着急。多简单的事儿,怎么双陆这姑娘还整得这么复杂,喜欢就上,不喜欢就一脚踹开,哪有那么多的纠结! 做人真麻烦,还是做狼好,只要看对了眼儿,往一个洞子一钻,这事就成了! 雪儿脑子好使,回头让她想个法子撮合大小子和双陆这个别扭的丫头。 明明这两个孩子已经看对了眼,还拧巴个什么!赶紧成亲生几个小崽子出来玩玩,家里没有崽子都不热闹了! 对于崽崽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黏着自己。(这是狼王认为的,其实小白对于她狼阿爹狼阿娘的依赖从来没有改变过) 狼王心里一直挺郁闷的,只是它从来没有在崽崽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第493章 小插曲 程小白和双陆正聊着天儿,马场的管事就匆匆骑马飞奔而来。 “回禀郡主,归化侯府,乐安伯府,太常寺卿,兵部尚书,吏部左郎等七八家府上的公子小姐都来了咱们马场……” 马场管事心里很着急,这么多公子小姐同时来马场,若是将他们全都拒之门外,只怕对小郡主和宁国公府不利。 程小白皱眉道:“我又不曾下帖子相邀,不速之客不必招待。张伯,你尽管将他们拒之门外。让他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马场管事答应一声,愁眉苦脸的带马往外走。小郡主这话,他可不能和那些公子小姐们直说。 松竹枫析以及宁家三兄弟正好遇到管事张伯,见张伯满面愁容,程谨竹便问了起来。 张伯看到二公子,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赶紧迎上前禀报。 程谨竹听罢眉头微皱,心中有些烦躁。这两年来,变着法子和他偶遇的姑娘每天都有,还不止一位,他真是不堪其扰。 好在大哥多数时间都在永宁关,要不然大哥非得被那些姑娘吓得这辈子都不想娶媳妇不可。 “张伯,你去告诉那些人,马场早就定下不招待外客的规矩,请他们另寻他处游乐。” 程谨竹淡淡吩咐一句,张伯心中暗暗叫苦,二公子的吩咐和小郡主的吩咐有什么区别?他还以为二公子更和气些,能更圆融的解决这个麻烦。 主子们发了话,张伯只能去这样回复那些公子小姐们。 别看张伯没人时愁眉苦脸的,可当他到了马场大门前,就变了个样儿。 仿佛出鞘的利刃一般,张伯挺起胸膛,周身环绕着一股浓浓的杀气。他在战场上丢了一只眼睛,脸上那只独眼中寒光凛凛,看上去无比的吓人。 “各位公子,小姐,我们马场从不招待外客,诸位请回。” 张伯的声带受过伤,声音嘶哑低沉,听上去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你……你可知我们是谁……” 为首的归化侯府三公子立刻气愤的大叫起来。 “小人不知公子是谁,小人只知若无我家主人邀请,任何人不得入内,便是皇子王孙也不例外,公子若是不信,自可去向皇上向太子殿下询问。” 张伯用独眼扫了那归化侯府三公子一眼,冷冷地说。 “你放肆……”归化侯府三公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养马的独眼老头下了面子,立刻暴跳如雷,催马就向张伯猛撞过去。 张伯能做马场的管事,怎么会没有几手驯马的绝招,只见他不慌不忙微微侧身,左手抵住冲过来的马头前额,只一抵一旋,就让冲过来的马儿立刻停了下来。 张伯撮唇尖哨一声,归化侯府三公子的坐骑咴儿一声猛地打了个转儿,撂开四蹄向外飞奔,速度比刚才快了至少一倍,吓得那位三公子尖叫连连…… 那些公子小姐来马场,是与程家三位公子交好的,不是想来闹事的,如今见刺头儿已经败下阵了,自然也不敢再啰嗦什么,只能在马场外守株待公子们! 反正休沐只有一天,程家二公子今天关城门之前一定要回京的。其他几位公子应该不会让二公子一个人回京。 张伯看到那些公子小姐在马场外寻了地方,命仆役设了幕帐,一副安营扎寨的架势,便又回去禀报了。 程谨枫听完张伯的回禀,立刻笑着说道:“张伯不用再理会他们了,我们马场又不是只有一个门,等会儿我们从西门走不就行了,也绕不了多远的路。” 众人连声说好,最大的程谨松都还不到二十岁,谁还没点儿专属少年人的意气和狡猾呢。 和小郡主聊了一会儿,双陆觉得自己胸怀又开阔了许多。 自己都已经跳出来那个怪圈了,怎么还要受那怪圈的影响?是自己一叶障目了。 看到双陆眉眼之间那点儿茫然消失不见,程谨松不由长长呼了口气,莫名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双陆……” 程谨松催马来到双陆身边,笑着叫了一声。 “大公子,给我三天时间,让我想清楚,三天之后,我给您一个准话。” 双陆不是扭捏之人,大大方方的回答。 程谨松立刻笑了起来,爽快应了一声:“好,我等你!” 程谨竹和程谨枫都开心的笑了起来,细细想来双陆做他们的大嫂,还真是合适极了!甚至双陆都不是嫁进国公府,而是回家。 宁致仁和宁致信兄弟却拉长了脸,满脸的不高兴。 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姐姐,这才几年啊,姐姐就要被人抢走了! 小泥鳅看看大表哥,再看看敏姐姐,又看看小白姐姐,心里很是纠结,两边都是亲人,他到底要向着哪一边呢? 想了又想,小泥鳅决定还是应该向着小白姐姐。实在不行,等敏姐姐出嫁了,他也跟着住到姑姑家,反正敏姐姐出嫁是要有陪嫁的,他小泥鳅完全不介意将自己当成敏姐姐的陪嫁。 张伯知道小郡主爱吃鱼。 不只是张伯,几乎所有的镇北军将士都知道小郡主爱吃鱼。 所以一听小郡主要来马场,老兵们就主动去附近河里下网抓鱼,这会儿已经送回来二十多条肥美的大鱼。 看到这些鲜活的大鱼,程谨松立刻招呼弟弟们和自己一起杀鱼洗鱼。 程宁两家的孩子没有娇养的,他们虽然不必自己亲自动手洗衣做饭,可这些事情他们都会做,而且做得还有模有样。 看到咩咩帮哥哥串鱼,程小白突然想起在永宁时太子哥哥做的红柳烤鱼,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要是晨瀚哥哥也在这里就好了,红柳烤鱼最好吃!” 程谨竹闻言立刻看了大哥一眼,在京城中,他看妹妹看的可紧了,太子根本没有机会单独带他妹妹去做什么红柳烤鱼。 一定是上次去永宁救灾,太子他假公济私,拐小白去烤鱼了。 将麻烦弟弟丢给自己,他却拐自己的宝贝妹妹,司晨瀚,你这个小人! 程谨竹在心里暗骂太子,面上却丝毫不显…… 第494章 太子的皇帝养成计划 宫中,正在检查弟弟功课的司晨瀚连着打了七八个喷嚏。 对上弟弟那紧张的眼神,司晨瀚摇头笑着说道:“昊儿别担心,哥哥无事。” “可是哥哥近来时不时就会打喷嚏,哥哥,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早些看太医哦,母后说过的,不可以讳疾忌医。” 司晨瀚摸摸弟弟的头,笑着答应了。 自从在永宁关敌楼上彻底觉醒之后,就算是强行压制自己的修为,可五感的灵敏却是无法压制的。 所以每当被人提起或是暗暗惦记,司晨瀚就会直打喷嚏。打喷嚏的程度和被惦记的程度成正比。 刚才程谨竹的怨念相当深,所以司晨瀚才会连着打了七八个喷嚏。 “昊儿今天的功课写得相当好!” 司晨瀚满意的点头,颇有些夸张的夸奖弟弟。果然看到弟弟眼中那藏不住的小骄傲。 “哥哥,朝中的官员都有休沐,昊儿为什么没有?今天先生都不用来给昊儿上课,可昊儿却还得做功课。” 趁着哥哥高兴,小皇子立刻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小皇子口中的先生就是程谨竹,如今他已经正式拜师入学了。 “这个……昊儿,祖制有规定,皇子每年只有在正旦,万寿节以及皇子自己的生辰这三天可以休息,其他时间都要正常读书习武,一日不可缀。” 想当初,太子自己就是这么熬过来的,他习惯了,也没觉得不合理。 可听弟弟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不对劲儿,大臣们尚且五日一休,皇子们却一年只休三天,的确相当的过份。 已经想好要和父皇好好说说此事,不过在没有结果之前,还不能和弟弟说,免得他白欢喜一场。 “唉,我为什么不是宁姨姨的儿子!” 小皇子双肘支在桌上,两只小手捧着脸,闷闷地说了一句。 “昊儿还有三天假期,可小咩咩是全年无休啊,不只小咩咩,还有小白姐姐,你的程先生和谨枫,都是全年无休的。” 太子心念一动,立刻说了起来。 “啊……也是哦,昊儿在宁姨姨家住的时候,也是每天跟咩咩一起做功课的,咩咩的功课比昊儿的还多。不过咩咩做的快,他每天做完功课,都能有半天的时间玩儿。” 小皇子回想一下,心里很是羡慕。 “咩咩做的快,那是因为咩咩平时下的功夫深。昊儿,你想不想让咩咩做你的伴读,就像程叔叔当年给父皇做伴读一样。” 太子开始给弟弟下套了。 “想,当然想呀!” 小皇子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 “哥哥,咩咩给我做伴读,那昊儿就能每天去咩咩家读书了吧!” 一心不愿意待在宫里的小皇子,随时随地给自己找理由出宫。 “真是个小滑头,往后你就在东宫读书,让你程先生带着咩咩一起来。晚上哥哥亲自送咩咩回府。” 太子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脑袋,嗔笑着说了一句。 “哦,和咩咩一起在太子哥哥这里读书,好呀好呀!” 小皇子只听了前半句话,就开心的拍手叫了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哥哥后面那句借公济私的“晚上哥哥亲自送咩咩回府。” 司晨瀚的东宫,是独立于后宫之外的单独宫院。 东宫之中没有宫女只有太监,人数也不多,而且这些太监都不知道被筛选了多少遍,每个太监都是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之人,绝不会让小皇子感觉到阴森寒冷,小皇子在东宫比在后宫放松多了。 小皇子都没有注意到,如今东宫里属于他的东西越来越多,反而他太子哥哥的东西却在逐渐减少之中。 相信有了小咩咩做伴读,弟弟的学业一定会突飞猛进。 程家子弟就是有一种带动身边人努力上进的神奇魔力。 为弟弟量身制定的六年学习计划可以正式启动了! 前三年是在东宫学习。 三年后,程谨竹也该外放了,正好带着昊儿到地方上体察民情,这是将来成为一个好皇帝的必经之路。 相信以谨竹之能,三年他就能调回京城,到时就可以让父皇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封昊儿为太子。 六年时间,应该足够小白长大了。到时他和小白成亲,夫妻两人隐居白山,就能一世逍遥…… 司晨瀚越想越出神,甚至连将来和小白两个人在白山如何生活都想好了。 “哥哥,你在想什么?笑得好奇怪呀?” 小皇子盯着眼前的哥哥惊呼起来。 如清风朗月般的哥哥怎么可以笑得那样……贱嗖嗖的。小皇子想了好半天,才想出这样一个形容词。 “啊……没有没有……” 清风朗月般的太子面上一红,赶紧收起所有的旖旎思绪,继续指点弟弟的功课。 太子的思绪是收回来了,可小皇子又开始跑偏了。 “太子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小白姐姐娶回来呀?” “总要等你小白姐姐长大。” 太子无奈的回答。 他不想娶么?他做梦都想娶,可是小白都还没及笄,他再急也得耐心等。 说起来回京之后就没和小白见上几回,他心里一直想着小白,也不知道那个小没良心的是不是偶尔能想起自己。 回京之后的小白,除了每日的习武之外,已经不用每天去宁府读书了,也不用再被罚抄书。 虽然很少见面,可太子知道,小白三五不时的扮成少年,出没于刑部和京兆府两处衙门。 再不就是出城去白山,一待就是五六天不回京。 总之回京之后的小白,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要不是前两天出了崔少尹夫人诬告宁国公世子程谨松之事,太子估计着小白又该玩出京城了。 崔少尹夫人诬告宁国公世子之事,其中明显有问题,司晨瀚已经派人秘查了,只是现在还没有查出真相。 “殿下……” 司晨瀚正想着,就听到暗卫的轻呼之声。 司晨瀚点点头,唤了一声“进……” 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高举过头,呈到了太子殿下的面前。 “殿下,这是在薛氏处搜到的密信。” 司晨瀚展信一看,只见信上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令郞与宁国公府世子相争沈推官,宁国公世子怒杀令郎。 第495章 夜半救人 太子知道程谨谨竹在刑部和一位数月前过世的老先生学过笔迹鉴定之术,便命人将那封密信送往宁国公府,让他从笔迹上追查线索。 此时太子还不知道,程家兄妹已经锁定了幕后真凶,定下了计策,正在等待时机。 程谨竹拿到密信,看到上面的字体明显是左手字,通过与公文比对字迹的方式显然行不通的,只能先将密信收好,等救下崔氏之后再说。 两日后,崔氏带着急匆匆清点好的嫁妆以及陪房下人踏上了回娘家清河郡东武城的路。 崔氏知道自己带了近十车的财物相当惹眼,出京之时不惜花重金请了京城中最有名的顺达镖局,护送自己回家。 前三天路上平安无事,崔氏心中略略松了口气,再赶两天的路,就能进入清河郡,只要进了清河郡,她就彻底安全了。 第四天傍晚时分,车队还没有赶到下一个驿站,崔氏心中有些着急,在野外露宿极不安全。 荒郊野地月黑风高,不正是杀人越货的最佳时机么? 崔氏知道自己着急也没有用,从京城到清河,路上总有一天赶不到驿站,得住在野外。 叫来心腹嬷嬷,让她去给镖师和趟子手们送给肉食,请他们夜里多加小心,只要能平安到达东武城,必须付双倍镖银。 原本崔氏这一趟镖,顺达镖局就收了她四百两银子,再翻一倍就是八百两,那多出的四百两,就是此次护镖的镖师和趟子手们白赚的。 众镖师齐声称是,纷纷拍着胸口保证一定将崔夫人一行平安送到东武城。 有了加倍的镖银,镖师也更加上心,原本只安排四名趟子手值夜立刻改成了一夜两班,每班两名镖师带着六名趟子手巡夜。 夜色渐深,营地上除了巡夜之人,其他人都睡着了。 忽然,走在最后的一个趟子手低低闷哼一声,就被人抹了脖子拖到了草丛中。 其他趟子手听到动静赶紧回身察看,却接二连三的被抹了脖子。 两个镖师立刻吹响哨子,与几个黑衣人打斗起来。 其他睡着的镖师立刻醒来,分出几人带着趟子手去保护崔氏等人,其他人则冲出来与黑衣人打斗。 那些黑衣人的身手极高,不过几个招面,就杀了几个趟子手,伤了好几句镖师。 前去保护崔氏等人的镖师和趟子手,遇到了黑衣人更多更狠。 片刻功夫,崔氏马车前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地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马车之中的崔氏吓得面色灰白,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剧烈的颤抖着。 就这样被劫杀,崔氏不甘心! 死死抓着一个荷包,崔氏下了最后的决心。 “嬷嬷,我必难逃一死,你带着这只荷包趁乱逃走,去找我亲舅舅,将荷包交给他,让他为我报仇雪恨。” 说罢,崔氏将荷包塞进心腹嬷嬷的手里,掀开车厢底的暗板,让她的心腹嬷嬷先藏在车厢底下,再找机会逃走。 “夫人您藏起来……” 老嬷嬷不肯走,她是崔氏的奶嬷嬷,将她从那么一小团儿养到这么大,老嬷嬷早就将崔氏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不行,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死,谁都逃不了……嬷嬷,你一定要为我报仇,我要天下人都知道那两个贱人做过的恶事……” 崔氏满脸是泪,眼中尽是绝望。她一把将嬷嬷推出车厢底板上的洞口,又飞快将洞口堵了起来。 奶嬷嬷伏在车厢底下,紧紧抓着那只荷包,哭得泪流满面,却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 将荷包塞进里衣中藏好,奶嬷嬷才悄悄从车底向外观察,准备找机会逃走。 崔氏堵好洞口之后,强迫自己坐直了身体,擦干眼泪,整理好头发衣裳,她是世家贵女,就算是死,也要死的体面。 就在崔氏整理好自己,手中握紧准备自尽的金簪之时,却听到外头突然响起士兵冲锋的喊杀声。 车厢外也被陡然亮起的火把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崔氏握紧金簪抵住自己脖子的手一松,就滑了下来。 难道有人来救自己了,会是谁? 崔氏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打斗之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四周很快安静下来。 “崔夫人请安心,我是宁国公世子程谨松,听闻有人谋害夫人,特来相救,如今贼人已经尽数被擒。” 车外传来一个清朗朗的声音,让崔氏紧张的心情略有舒缓。 可转念一想,谁知道车外之人是不是真正的宁国公世子,万一是假冒的呢? 崔氏正想着,又听到了个娇俏清脆的小姑娘的声音。 “小大哥,我都说你不行啦!还是让我来吧……” “崔夫人,我是长宁郡主,前阵子的千秋节上,你还见过我的。我就一个人,可以到你的马车上么?” 程小白的声音传进马车之中,崔氏听到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的确很像长宁小郡主的声音。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应,程小白又叫了起来。 “崔夫人,要不你挑开车帘看一眼,看是不是我……” 车厢中没有回应,可车帘却被挑起一角…… “真的是您?郡主,您请进来……” 崔氏有些发颤的声音响了起来。 程小白点点头,轻快的跳上马车,一猫腰钻了进去。 “崔夫人别怕,你现在安全了,那些要杀你的人都被我大哥抓起来了。” “多谢世子爷小郡主救命之恩。” 崔氏赶紧俯身拜倒道谢。 程小白笑着摆了摆手,“我们既然知道有人加害你,就不会袖手旁观。” “不知郡主可否告诉妾身,到底是谁要杀妾身?” 崔氏心中明明早有答案,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问了起来。 “除了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牲夫君,还能有谁!” 程小白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真是他……他……我早该死心的,为了那个贱人,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崔氏恨的双眼充血,几乎要流下血泪。 “小郡主,我……我愿意随您和世子爷回京,状告那个没天良的恶贼!” 崔氏不笨,她很快就想明白事情的原委,干脆主动提出来回京告状。 若是能因此交好宁国公府,她说不定除了回娘家之外,还有别的生路。 第496章 告状 数日后,京城都察院大门右侧的鸣冤鼓被人敲响了。 那鼓点又急又响,直传到了后堂的都御史赵大人的耳中。 赵大人立刻升堂问案,衙役将击鼓告状之人带进了大堂。 “民妇崔氏状告前夫,鸿胪寺少卿廖昌哲谋财害命杀人灭口,求大人明断。” 崔氏来到公堂上,高高举起了手中以血写就的状纸。 书吏走过去接下状纸,送到赵大人的公案上。 赵大人看到那满目殷红的血字,眉头已经紧紧的皱了起来。 若非有天大冤屈,这妇人又何必以血写状! 待看完诉状,赵大人面色铁青,一拍惊堂木,从签桶里抽出一只红头签扔到堂下,厉声大喝:“来人,速传鸿胪寺左少卿廖昌哲到堂。” 衙役立刻上前拾起红头签,飞快跑了出去。 想起状纸上写明自己为宁国公世子和长宁郡主所救,行凶之人尽数被生擒。 赵大人刚准备再发一签,却见一个书吏小跑过来,将一个册子放到了公案上,小声回话。 “大人,程世子和小郡主已经将相关人犯送来了,这是名册。” 赵大人点点头,收回伸向签筒的手,拿起那份名册翻看起来。 看完之后,赵大人又命人去五城兵马司提那个行凶被抓了个现行的黑衣人。 京兆府崔少尹独子被暗杀于五城兵马司大牢之事,朝中大臣没有不知道的,赵大人自是也有耳闻。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崔家独子之死,竟然与鸿胪寺右少卿这个八杆子扯不上关系之人有关。 一直没有收到带回得手消息的信鸽,一直告假未上值的廖昌哲惶惶不可终日。 当都察院来人传唤,说他的前妻将他告到了都察院,廖昌哲就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骨一般,瘫软在地上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突然,他拿出个小瓶拔了塞子就往口里倒。 都察院的衙役专办官员的案子,经验极为老到。 廖昌哲一动手,他们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两个衙微一个飞扑按住廖昌折的双手,抢下了他手里的小瓶,将仔细的将瓶口塞好。 怕这位廖大人再出什么幺蛾子,两个衙役飞快的卸了他的双臂以及下巴。 耷拉着双臂,吊着下巴的廖大人疼得直冒冷汗,再没有任何寻短见的可能了。 看廖大人这副做派,两个衙役心知公堂上那个前廖夫人一准儿没诬告,这廖大人身上案子可不小。因此也不必对他客气。 将人扔上廖府的马车,一路打马如飞,很快就将廖昌哲带回了都察院。 被带上公堂,廖昌哲看到站在一旁的前妻崔氏,满眼的怨毒之色让人看了无不心惊。 若非下巴被衙役卸了说不出话来,廖昌哲一定会指着前妻破口大骂。 不能说话也就没法子问案,赵大人示意衙役将廖昌哲的下巴推上,却没让人给他的双臂复位。 果然廖昌哲下巴一被合上,就大骂起来。 “你这不守妇道的恶毒贱人,你敢……” “啪……” 一声巨响打断了廖昌哲的咆哮。 廖昌哲愣怔一下,继而大叫:“赵大人,这毒妇以妻告夫,当先打四十大板。” 赵大人冷声喝了一句:“崔氏已与你和离,以妻告夫之刑,用不到她身上。” 大楚律有规矩,以妻告夫,不论所告为何,均需先打四十大板,以此维护夫权。 廖昌哲被堵的无话可说,只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瞪向前妻。 “廖昌哲,崔氏告你在维扬镖局豢养死士,命死士劫杀于她,你可承认?” 赵大人厉声喝问,其声如洪钟大吕,震得廖昌哲心中如遭重锤。 “下官冤枉,赵大人,下官没有……” 廖昌哲立刻大声喊冤,仿佛他的声音越大,他就越有底气一般。 “来人,带维扬镖局一干人犯上堂。” 听到这句话,廖昌哲身体猛地一颤,他万万没有想到,维扬镖局的人失了手,竟然没有服毒自尽。 看着衙役们押着十来个人上堂,为首之人正是维扬镖局的总镖头王维扬,后面跟着四个镖头十个趟子手。 维扬镖局总共只有十五个人,全都到齐了。 廖昌哲心中如同被滚油浇了一般,立刻悄悄使眼色,让那十五个人赶紧自尽。 自总镖头以下,这十五个人都看到了主人的暗示。 只是现在他们现在内力全无,口中毒囊早被取出,连一丁点儿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别说是咬舌自尽,他们这会儿就连咬口豆腐都费劲儿。 赵大人高坐正堂,廖昌哲那那暗示的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对崔氏的诉状,赵大人又多信了几分。 这时五城兵马司那位已经承受了慎刑司太监热情招待的黑衣人也被带到了公堂上。 看到除了能张口喘气说话,其他任何事情都做不了的同伙,维扬镖局之人都惊得直打寒颤。 他们自问已经够狠辣无情的了,可万没想到,这官府里的人比他们狠多了。 若不是那张脸还能认得出来,谁敢相信这一摊血呼哧啦的骨架子是他们之中身手最好,对大人最忠心的那个人啊…… 这黑衣人也的确是条汉子,熬刑到现在,他都一直死咬着是宁国公世子指使他杀死崔传瑞,绝口不是他真正的主人。 廖昌哲看到黑衣人的惨状,惊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越发打定了主意,只要有机会就立刻自尽,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事连累宫里的娘娘。 而维扬镖局那十五个人看到昔日同伙如此惨状,个个无比惊恐,一想到那样的酷刑将会施加在自己身上…… “大人饶命啊,小人招供,只求大人给小人一个痛快!” 年纪最小的一个趟子手承受不住,扑跪在地,一边磕头一边拼命大叫起来。 赵大人也没有想到只是将黑衣人抬上公堂,就收到了这样的奇效。 为了更顺利的审案,赵大人并不理会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趟子手,只是用威严的目光巡视着其他的镖头和趟子手,连看都不看廖昌哲一眼。 维扬镖局的人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在赵大人的逼视中彻底断了。 扑通扑通扑通…… 接二连三的,那十四个抢劫杀人犯全都跪倒在地,哭着喊着要招供…… 第497章 罪证 廖昌哲眼睁睁看着维扬镖局的人将自己供了出来,愤怒的大叫他们诬陷自己,声嘶力竭地喊冤。 站在一旁的崔氏看到前夫抵赖,立刻跪下高声叫道:“大人,民妇有廖昌哲豢养维扬镖局死士的证据。” 廖昌哲一听这话,立刻瞪向崔氏,眼中的怨毒之色如同匕首般扎向崔氏。 已经对廖昌哲彻底死心的崔氏已经不再会因为这样的眼神而伤心,她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高高举起。 “大人,这荷包里有廖昌哲拨给维扬镖局银钱的账目,以及维扬镖局众人在廖昌哲手里的把柄,请您过目。” 崔氏此言一出,廖昌哲和维扬镖局的人全都惊呆了。继而就是深深的恐惧。 衙役上前接过荷包,送到赵大人的公案上。 赵大人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团成球的两个纸团。 赵大人小心打开纸团,看到其中一张纸上写的是认罪书,底下有十几个清晰的暗红色指印。 原来维扬镖局的这十来个人,是廖昌哲早年外放时抓到一伙被通缉的山匪,依律全都是死罪。 廖昌哲却让他们签下认罪书,为他们改名换姓,还给他们开了一家镖局,让他们为自己做事。 打开另一张纸团,上面是记载了三年前廖昌哲给维扬镖局拨付的银钱数目,看上去显然是从账册上撕下来的一页。 “张大牛,李铁栓,徐宝根……来人,速往刑部调丰德二十三年江南道的通缉档。” 赵大人一一念出了维扬镖局众人的本名,每念到一个,就有一个人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 廖昌哲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只有一死才能保住贤妃娘娘。 很有自知之明的廖昌哲,知道自己必定熬不住酷刑,到时怕是什么都会招出来。 赵大人断案无数,只是扫了一眼廖昌哲,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廖昌哲已存了死志。立刻命人点了廖昌哲的麻穴,让他既没有力气以头撞柱,也不能咬舌自尽。 在二堂等着上堂做证的程谨松程小白兄妹,将一壶茶都喝到没有颜色了,也不见有人来请。 程谨松能稳得住,可程小白就坐不住了,站起来团团转圈子,口中小声嘟囔,“怎么还不让我们上堂做证……” “小白,不用我们上堂做证就能查明真相,不更好么?别着急,等退堂之后,大哥带你去吃烤羊。” “小大哥你都不怎么在京城待着,知道哪家的烤羊最好吃么?算啦,回头还是我带小大哥去吧。我们先去吃老刘记正店吃烤羊,再去旁边的今古楼听书看杂耍……” 程小白对京城的吃喝玩乐之处熟得不能再熟了,立刻将他们下午的行程安排的明明白白。 只要妹妹不闹腾,她想做什么都行,程谨松难得有假期,他想多陪陪妹妹。 公堂之上,见大势已去的廖昌哲瘫软在地上,不论赵大人问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维扬镖局之人也只知道廖大人叫他们劫杀崔氏,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崔氏看到廖昌哲如死狗一般一言不发,心中恨意翻涌,立刻当堂大叫起来。 “大人,民妇知道姓廖的为何要派杀手暗杀崔传瑞,他奉宫中崔贤妃之命嫁祸宁国公世子……” 廖昌哲听到这话,一双死灰一般的双眼突然涨得血红,就算是站不起来,廖昌哲还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崔氏飞快爬去,边爬边骂:“贱人,毒妇……” 公堂上有那么多的衙役,自然可能眼看着崔氏被袭击,一名衙役抬脚一踩,将廖昌哲死死踩在脚上,一步也爬不了了。 赵大人听到崔氏的话,心里一惊,眉头皱了起来。 事涉后宫妃嫔,这已经不是他这个都御史能全权处置的。 立刻命衙役将维扬镖局众人押入死牢,又将崔氏和廖昌哲带到二堂密审。 在二堂里的程氏兄妹,看到赵大人走了进来,两人上前问好。 赵大人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些,缓声说道:“本官还未谢过程世子……” 程谨松赶紧抱拳笑道:“赵伯伯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武人本份。” 赵大人赞许的点点头,京城里做父母的,谁不道羡慕宁国公府的四子一女,都恨不得那是自家的孩子。 看向长宁郡主,赵大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主动招呼她。 “小郡主,好久不见。” “赵伯伯好,怕是赵伯伯宁愿少见长宁几回。” 程小白笑嘻嘻的回话,言语之间与赵大人很是熟悉。 赵大人也笑了起来。 “若是小郡主只是来都察院玩儿,赵伯伯欢迎之至。” 程小白最爱打抱不平,她常常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在京城里行走,有好些不开眼的纨绔子弟看到这么漂亮水灵的小姑娘,就想上前调戏。 但凡是官家子弟,程小白就将人暴打一顿直接绑起来送到都察院,京城官员就没有不怕赵大人的,进了都察院,官员们再怎么护犊子也不敢到这里来捞人。 这两三年,程小白已经往都察院里送了十几个纨绔子弟以及他们的几十名手下。 所以赵大人才会开那样的玩笑。 程小白轻轻呼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了一句:“唉,如今那些混账东西都学精了,还真难抓他们。” 赵大人摇头失笑,这小郡主真是与众不同。 不过托小郡主的福,京城的治安如今好多了,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可以放心的逛街了。 就在赵大人和程家兄妹说话之时,衙役将崔氏和廖昌哲二人带了进来。 程谨松立刻带着妹妹回避。 赵大人赞许的点了点头,扬声说道:“世子和郡主不必回避,此案与宁国公府也有关系,可以一旁听审。” 程小白一听这话,立刻拉着哥哥坐到东侧的官帽椅上。 廖昌哲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赵大人问他,他就说崔氏妒恨亲姐姐,才往娘娘和他的身上泼脏水,他与娘娘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 然后赵大人并没先问他,而是先问了崔氏。 “崔氏,你可矢诬告后宫妃嫔是何罪?” 崔氏跪在下面,磕了个头,坚定的说道:“回大人,民妇知道,民妇绝非诬告,廖昌哲书房的秘格之中藏着他与贤妃的通信,大人一查便知……” 第498章 一只麻烦的大瓜 听崔氏说起自己书房中的秘格,廖昌哲面色大变,他死死瞪着崔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声接一声地大骂:“贱人……毒妇……蠢货……” 崔贤妃是崔家嫡女,她若是获罪,崔家还能逃得了?清河崔氏,是崔贤妃的娘家,可也是崔氏的娘家! 娘家遭难,崔氏一个和离妇人,难道还能有生路! 赵大人立刻命人前往廖府搜查书房。 一个班头带着四名衙役,将廖府书房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劈开了那张极大的书案,才在书案夹层中找到了一个厚约一寸,长约一尺的金丝楠木鲁班锁。 轻轻摇一摇,明显能听到里面有信件摩擦发出的沙沙响声。 班头知道这种特制的鲁班锁不能用强力破坏,否则就会触发机关,将匣子里藏的东西烧为灰烬。 班头带着盒子赶回都察院。 赵大人看到这个鲁班锁匣子,也有些头疼。 鲁班锁变化无穷,除了拥有之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如何打开。 甚至连试都不能试,只要一个步骤不对,锁中暗藏的火药就是会将匣中之物烧毁。 “赵伯伯,可否让我试试……” 看到赵大人面露愁色,廖昌哲眼中却闪过一抹喜色。程小白立刻站起来,走到赵大人身边,淡笑着问了起来。 “啊……这……小郡主,您会解这个鲁班锁?” 程小白点点头,有很把握的说道:“赵伯伯,我家二哥教过我解鲁班锁的诀窍。再难解的锁,只要找准关键,就能轻松解开。” 赵大人有些犹豫,此事原本与长宁郡主无关,可她若是解锁失败,岂不是得…… “赵伯伯放心吧!我自小到现在解过的鲁班锁,少说也有上百个了。我有把握的。” 赵大人看向世子程谨松,看到世子笑着轻轻点头,便将盒子递给了程小白。 程小白拿着那只匣子,并不急着解锁,而是凝神静气的观察起来。 外人只看到长宁郡主盯着那只匣子发呆,只有隐身的狼王知道,它家崽崽调动了自己的超强感知力,去感应这只鲁班锁的内部构造。 一刻钟后,程小白开始解锁。 只见她十指翻飞,快得让人看不清她的动作,只看到一块块奇形怪状的小木条被一一折下来放到一旁。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赵大人的书案上堆起了一小堆小木块儿,而长宁小郡主的面前,则出现了一小撂信件。 廖昌哲眼看着长宁郡主比他更熟练的拆开了这只鲁班锁,顿时肝胆尽裂,“啊……”的怪叫一声,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跪在廖昌哲对面的崔氏,眼看着前夫昏死过去,眼中闪过一抹畅快之色,却突然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崔氏无声痛哭,哭得肝肠寸断! 那毕竟是她从少女时就全心爱慕的人啊!就算是已经决裂,也不是说放下就能彻底放下的。 得从自己的心里活生生挖走那个人,这样的痛,崔氏承受不住…… 程小白皱眉看着崔氏,心中很不理解。 明明崔氏眼看就要大仇得报,她怎么还哭成这样? 程谨松看到妹妹发呆,赶紧过来将妹妹拉到一旁坐下。还安抚的摸了摸妹妹的头。 赵大人看着面前的六七封信,着实有些为难。 这毕竟涉及后宫妃嫔,万一再……皇上怎么能受那样的屈辱? 就算是真的,做臣子的不能也不该知道啊! 可是不看信,又没法将这案子审清楚。 信不能看,案子必须审。 赵大人想了片刻,就想出了法子。 只见赵大人命人拿来传送密折的匣子,在众人见证下,将那些信件封入密匣,然后在匣上打上火漆印记。 “程世子,小郡主,麻烦二位陪伯伯一起进宫一趟。” 赵大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要求。 若非不得已,赵大人也不想将两个孩子扯进这种事情中。 可他又需要两个有力的证人,证明他并没有私下看信。有谁能比亲自解开鲁班锁的长宁郡主和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宁国公世子更合适呢? 程谨松点头答应了,他多少也能猜到几分赵大人的意思。 程小白更是不会拒绝,她进皇宫,比回宁国公府的路都熟。 毕竟皇后娘娘两三天看不见小郡主,就想得不行,会派人来接她进宫。 程小白自由出入皇宫的腰牌,早就在当年册封郡主之时一并发下来了。 宁康帝近来心情很好。 今天年景好,天下太平,就连政务都比从前少了一些。 小儿子如今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聪慧,就算是不轻易夸人的程谨竹,都背地里夸了六皇子好几回。 后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平和,宫妃们都老实本份的待在她们的宫中,没人惹事生非。 皇子公主们也都很乖巧听话。 宁康帝正算着自己什么时候能禅位给小儿子,就听到小太监禀报,说是都御史赵大人带着宁国公世子和长宁郡主求见。 宁康帝心里一个激灵。 都御史赵方直求见,难道他又查出贪腐官员了? 不对啊?难不成赵爱卿查贪官查到了谨松和小白的头上? 他们兄妹是贪官? 这绝不可能! 程家除了三小子枫儿爱财,其他几个孩子在钱财上从来不在意的。这些年来,小白她们几个孩子,可没少补贴镇北军,成千上万两的银子拿出来,那几个孩子可是连眼都不眨的! 到底怎么回事? 宁康帝赶紧打断自己的思绪,坐直身子,清了清喉咙,让人传赵大人,宁国公世子和长宁郡主觐见。 少时,赵大人捧着一只密折专用的匣子快步走了进来。 蔡贵赶紧下来接了匣子,送到了宁康帝的面前。 宁康帝大为不解,赵大人都自己来了,怎么还带个封好的密匣,有什么折子他自己直接呈上来不就行了。 “启禀皇上,臣审理鸿胪寺右少卿廖昌哲杀人案时,查到一些信件,已在程世子和郡主的见证下封入密匣,请皇上御览。” 赵大人说罢,就退到一旁站定,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字都不再多说了。 宁康帝大感奇怪,可还没忘记给赵大人和谨松小白兄妹赐座。然后才拿出竹刀划开火漆印记,将信取了出来…… 第499章 太子套路多 宁康帝看完密匣中的所有信件,面色阴沉的如同暴雨将至的浓黑天空一般。 别说是程家兄妹从没来见过他们皇帝伯伯这样难看的脸色,就连在朝将近三十年的赵大人,都从来没见到皇帝气成这样。 莫非五皇子的身世真有问题?赵大人低头暗自揣测。 “赵爱卿……” 宁康帝沉沉唤了一声。 “臣在……” 赵大人赶紧应声称是,微微抬头看向皇帝的御书案。 宁康帝示意蔡贵将信送到赵大人面前。 赵大人压下心中的不安,只得接过来飞快看了起来。 看罢所有的信,赵大人偷偷出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信中虽然有些叙旧情的内容,但看上去也算是发乎情止乎礼,皇帝头上应该还没有变颜色,五皇子应该还是皇上的亲生子。 不过崔贤妃信中指使廖昌哲做的事情,写得虽然隐讳,可任谁看了信,都能看明白。 崔贤妃勾结外臣陷害忠良之罪是板上钉钉怎么跑不了的,只是这罪如何治,就得看皇帝的意思了。 宁康帝此时也在思考应该如何处置此事,甚至经由此事,还可以打击世家的势力。 都说是流水的皇朝铁打的世家,大楚建国之初,得到了世家的支持,因此对世家一向宽容。 如今一百五十余年过去了,世家的影响力比开国之初大了许多。甚至隐隐有入侵京城之势。 上次崔贤妃派人打探大公主“病故”真相之时,宁康帝之所以没有趁机发落崔贤妃,更多的也是顾虑她身后的世家势力。 打蛇不死必受其祸,曾经隐忍多年的宁康帝深知这个道理。 但这一次真的不一样了。 有崔贤妃的亲笔信为证,宁康帝问清河崔氏一个教女无方,秽乱宫闱之罪,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 就算其他世家想要声援清河崔氏都师出无名。 “赵爱卿,速速严审廖昌哲,将其口供呈上来。” 宁康帝冷冷说了一句,声音中透着一股子杀气! 赵大人赶紧应声称是,带着那几封密信出宫了。 至于程谨松和程小白兄妹,则被宁康帝留在宫中,这都快到吃午膳的时间了,他怎么着也得留两个孩子吃顿饭才行。 自家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动不动就跑到宁国公府蹭饭,蹭得宁康帝这个当人阿爹的都不好意思了。 带着两个孩子刚出万辰殿,宁康帝就看到自己一大一小两个“傻”儿子,疾步走来。 原来蔡贵看到小郡主来了,立刻叫小太监去东宫报信儿,太子和六皇子就赶了过来。 “父皇……” 兄弟两人叫了一声,行了礼,立刻看向了走在他们父皇左后方的程小白。 “小白妹妹(姐姐)” 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程谨松莫名觉得这兄弟二人都有点儿憨。 “晨瀚哥哥,小昊儿!” 程小白热情的招呼,还摸了摸跑到自己身边的六皇子的头。 六皇子此时真心嫌自己长大了,都不好意思让小白姐姐抱自己了。 只能偷偷拉着小白姐姐的手,冰块般的小脸上总算有了他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笑容。 太子有点儿羡慕弟弟,他也想拉着小白妹妹的手,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必须为小白的名声着想,所以只能克制自己了。 宁康帝带着四个孩子去了坤仪宫。 皇后看到程家兄妹,可比看到自己亲儿子高兴多了。 特别是谨松,自从谨松从军之后,皇后很少有机会见到他。看着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谨松,皇后满眼都是慈爱的欢喜。 “松儿快过来,让张姨好好看看你!” 皇后拉着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大外甥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 “高了,壮了,也黑了!我们松儿长成大小伙儿了,真好!松儿啊,有没有中意的姑娘,有就请你皇帝伯伯下旨赐婚!” 大概是到了一定的年纪,做阿娘的看到长大成人的孩子,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娶媳妇和嫁姑娘。 程谨松面色暴红,他不敢说出双陆之事,又不想说自己没有心仪的姑娘。 看到未来大舅兄面色涨红,太子赶紧解围。 “母后,谨松大哥一直在边关,哪里有机会认识姑娘。” “瀚儿说的也是,松儿,这回在京城多待些日子,定了亲再回永宁也不迟。” 说罢,皇后扭头看向宁康帝,笑着说道:“皇上,妾身可不是干政,孩子们的婚姻大事也很要紧的。” 宁康帝笑着说道:“好,这次松儿不定下亲事,就不让他去永宁。”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小皇子转了转眼珠子,放开抓着小白姐姐的手,跑到程谨松面前,仰着小脸,眨巴着大眼睛,用上他偷偷练了好久的,小咩咩的表情,盯着程谨松,可可爱爱的问了起来。 “谨松哥哥,你能教昊儿骑射么?我听咩咩弟弟说,谨松哥哥的骑射是最厉害的!” 看着和自家弟弟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表情,程谨松舍不得拒绝,又不能擅自做主,只得看向他皇帝伯伯。 宁康帝哈哈大笑,指着小儿子说道:“昊儿倒是个有眼光的,知道你谨松大哥的骑射比你程先生好得多。” “松儿,你要是有时间,就教教昊儿,竹儿已经给他打了些基础,昊儿在骑射上还算有点儿天分。” 程谨松听了这话,立刻躬身应道:“是,谨松遵旨。” 小皇子立刻恭恭敬敬行了个拜师礼,口称:“学生拜见大程先生。” 程谨竹都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就已经从程先生变成了二程先生。 小皇子拜师成功,就又退回到小白姐姐的身边,依旧拉着她的手,就像是小咩咩依偎在姐姐身边一样。 太子看到拜师程谨松的弟弟,心中暗笑。前阵子他时不时给弟弟讲起程谨松,今日果然见效了。 过阵子再和弟弟多聊聊谨枫,引起弟弟对陶朱之事的兴趣。 文治国武安邦商业富民,这些东西弟弟都学会了,还怕他将来不会成为一代圣明之君么? 第500章 世家之患 帝后二人在两个儿子,一个未来儿媳妇,一个大侄子的陪伴下用了午膳,气氛相当的融洽。 等孩子们都告退之后,帝后散步之时,宁康帝才将崔贤妃指使鸿胪寺右少卿廖昌哲杀害京兆府少尹之子崔传瑞,嫁祸给程谨松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皇后立时大怒,愤愤道:“皇上,此番绝不可轻饶了崔氏。” 宁康帝点点头,沉声说道:“崔氏赐死,其子贬为庶人,清河崔氏教女无方,抄没家产,清河崔氏一门流三千里,遇赦不赦。” 皇后点点头,想了想才说道:“三皇子本非崔氏所出,将他记回生母名下,就不要将他也贬为庶人了。” 宁康帝沉默片刻,点点头,沉沉说了句“也好。” 宁康帝的儿子可不算多,如今总共只有五人。大皇子虽没被废,却也和废了差不多。 若是将三皇子和五皇子全都废为庶人,就只剩下太子和六皇子,这也太单薄了些。 何况当初三皇子被记到崔贤妃名下,本也是宁康帝被胁迫的无奈之举,如今正好借此时机将他记回生母名下。 赵大人奉旨突审廖昌哲,廖昌哲几次想自尽都没能成功,熬不住酷刑,又因为证据已经被赵大人掌握,审了一个多时辰,廖昌哲就全撂了,将自己如何与崔贤妃联系,又如何安排人杀害崔传瑞,嫁祸宁国公世子之事,全都招了出来。 拿到口供,宁康帝连下几道圣旨,由左右卫将军各带一千名禁军日夜兼程赶赴清河郡,分别扑向崔氏所在的东武城和廖氏的祖宅谷梁城。 从廖昌哲被抓到宁康帝颁旨,左右卫将军率禁军出城,总共不到半天的时间。 等京城中与崔氏廖氏有姻亲故旧关系之人反应过来之时,禁军已经赶到清河郡抄家抓人了。 后宫之中,被钻狗洞溜出去玩的五皇子气得头疼的崔贤妃,被如狼似虎一般冲进来的太监惊得面色煞白,继而勃然大怒…… “圣上有旨,崔氏毒妇跪接……” 捧着圣旨的老太监尖声喊了一句,崔贤妃惊呆了,这圣旨是颁给她的? 来颁旨的是慎刑司的太监总管,他带来的都是慎刑司的好手,就等着送崔氏上路。 崔氏没有反应过来,立刻有两个太监冲过来按住崔氏的肩头死死一压,再向她的腿窝一踹,崔氏就身不由己的跪倒在地上。 “……崔氏祸乱宫闱勾结外臣,赐鸩酒一壶。崔氏,上路吧……” 慎刑司的太监总管阴恻恻地说了一句,一挥手,一个小太监端着个小快步走了过来。 “冤枉啊……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没有,臣妾不服……” 崔氏凄厉地大叫起来。她每封信上都写明让廖昌哲阅信即焚,皇上不可能有证据的。以廖昌哲对她的心,廖昌哲也绝不会将她供出来。 “崔氏……这宫里头哪有什么冤枉,皇上圣明烛照,岂能冤枉你个小小宫妃,廖大人可舍不得烧你写的信,人家藏的可严实了,不过呀……再严实也没用,还不是被搜出来了……” 老太监一番话说的阴阳怪气,如淬了毒的匕首反复绞碎了崔氏的心。 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崔氏趴在地上,突然,她猛的坐起来,“我皇儿,他……” “皇上仁慈,将三皇子记回崔恭妃名下。哦,恭妃娘娘就是三皇子的生母。至于前五皇子么,废为庶人圈禁起来,崔氏,你知足吧!……” “……不……他不能这样对我皇儿……” 崔氏伏地大哭,怨毒之色让老太监看了都心里发沉。 “送崔氏上路……” 老太监催促一声,两个太监反剪着崔氏的双手,捧酒壶的小太监捏住崔氏的下巴,将一壶鸩酒全都灌进了她的口中。 灌完酒,崔氏就被扔到地上。在数名太监的紧盯之下,七窍流血而亡。 再三确认崔氏气绝,太监们拿出一领破席,将崔氏胡乱裹起来送进化人场,直到崔氏被烧成灰烬,慎刑司的老太监总管才向宁康帝复命。 都察院中的廖昌哲被判了斩立决。 就在崔氏被烧成灰烬之时,廖昌哲也被砍下了脑袋。 也不知道这两人的鬼魂是否会在奈何桥上相遇,更不知道他们相遇之时,是执手相看泪眼,还是大打出手,怨恨对方害了自己的性命…… 宁康帝这一次的行动极为雷厉风行,等朝中大臣反应过来之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世家出身的官员有心为崔廖两家抱不平,却不敢说出口。 到底是崔家嫡女与廖家嫡子犯法在先,而且还事涉皇帝的尊严。况且皇帝只是抄没崔廖两家的家产,并没有杀这两家除了崔妙娘和廖昌哲之外的任何人。 以崔廖二人犯下的罪过,他们的父母兄弟都应该被株连砍头。 世家大族的掌家之人没有傻子,他们知道皇帝对世家的不满已经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 要么直接造反,要么彻底臣服,要么就此隐居避世,世家没有第四条路可走。 造反? 在宁康帝有众多悍勇武将支持下,那根本是一条直接鬼门关的死路。 隐居避世? 就算他们有心隐居,也得看皇帝答不答应。 皇帝若是答应了,合族还能有条生路。 皇帝若是不答应,想扣罪名那还不容易,一道圣旨就能调动当地驻军,将隐居的世家屠个干干净净。 臣服? 怕是只有这一条路了。毕竟世家子弟自小读书,对典籍的控制是世家子弟科举之上的最大优势。 寒门子弟想读书,且不说有没有读书的银子,就算他们有银子,也得不到注解精妙的典籍。 在科考这条路上,寒门子弟凭什么和世家子家竞争? 只要世家子弟在朝为官之人越来越多,他们早晚有一天能把持朝政,让皇族屈服于世家之下! 不就是熬时间资历么? 已经有数百上千年历史的世家会怕熬时间么? 一代做不到就两代,三代,四代,五代总有一代人能将世家的野心变为现实! 第501章 祸福相倚 接到废自己为庶人的圣旨,一向顽劣不服教训的五皇子司晨湖却没有任何的反抗,他很顺从的接了旨意,只提出一个请求。 他请求自己在出宫之前,最后拜见一次父皇。 宁康帝听了太监的回禀,缓缓点头答应了。 看着被带进来的儿子,宁康帝心情很复杂。 “父皇,容儿子最后再唤您一声。” 司晨湖跪伏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响头。 宁康帝看着这个有七分像崔氏,三分像自己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朕会送你去皇庄,你可以在那里终老一生,你可愿意?” 司晨湖立刻又磕起头来。 “草民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你……” 看到如此平静接受自己命运的儿子,宁康帝心中暗觉奇怪。 这还是那个气得上书房的先生们集体请辞的顽劣孩子么? “皇上,草民之前的顽劣行径,都是为了打消她不切实际的野心。只是草民没有想到,草民已经如此不堪大用,她竟然还会做出那样的恶事!” 司晨湖涩声低语,泪水从眼中流出。 “你……竟然有意而为……” 宁康帝惊讶地问了一声。 司晨湖轻轻点头,悲伤的喃喃自语。 “草民早有自知之明,心中所求不过是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原本以为她看到草民资质愚笨不堪大用,就会死了那份心,可是……或许是草民错了,草民越是愚钝,她若是成功了,得到的就会越多……” 宁康帝震惊的看向这个他平素只会责骂他淘气不上进的儿子,心中生出自责,他这个父亲失职啊! “皇上,您不杀草民,还给草民安排了去处,让草民能过上安稳踏实的日子,草民真的很感激您。” 司晨湖擦干了眼泪,如释重负的轻声说了一句。 从前小的时候,他是真的淘气不爱读书做功课。三四岁的小孩子,哪有不爱玩的。崔氏安排的功课越多,司晨湖的反抗之心也就越重。 随着年龄的增长,司晨湖是真的看清楚了,他若是安安分分的做皇子,不起一丝与太子和六皇子相争之心,他就一定能以王爷之尊安享一生的荣华富贵。 可他若是起心去争那个位子,就算身后有世家的支持也绝不可能成功。 毕竟太子身后有所有的武将与半数以上的文官支持,而且太子还占了原配正宫嫡子的大义。 而且司晨湖压根儿就不想和太子哥哥争,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喜欢太子哥哥,就算为太子哥哥去死他都心甘情愿。 所以司晨湖明明脑子很好使,却从来不肯认真学习,还天天将先生气得暴跳如雷,败尽了他在朝臣心中的形象。 司晨湖原本以为自己这样做能让他母亲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可是他错了!他母亲的野心,与他是否成器根本没有关系,从始至终,他的母亲以及母亲身后的世家,要的只是他这个皇子的身份。 如今彻底了结了,虽然失去了王爷的尊荣富贵,却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司晨湖心里终于踏实了。 “皇上,请您将草民圈禁于皇庄之中,一定派人暗中盯着草民,若是世家有人来找草民,您正好一网打尽。” 司晨湖又磕了个头,伏在地上恳求。 “你……到了皇庄安稳过活,朕会保你一世平安。” 宁康帝沉默片刻,低沉地说了一句。 司晨湖磕头道谢,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父亲,面上尽是释然的轻松之色。 “皇上保重龙体,草民告退。” 宁康帝点点头,司晨湖站起身退了出去。 看着儿子的背影,宁康帝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司晨湖被秘密送出宫之时,太子带着所有的兄弟们来送他了。 今日之后,司晨湖不再是五皇子,可还是他们的弟弟。血脉之亲,不是一道圣旨就能断绝的。 大皇子拿着一只小包袱,放到他五弟的手中,低声说了句“五弟,保重。这是你小嫂子为你准备的盘缠,虽不多,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自从纳了侧妃之后,大皇子就不再像从前那样死气沉沉,前阵子秦侧妃有喜,大皇子的眼中又有了光彩。 “多谢大哥,大哥多多保重。来日小侄儿出生,弟弟怕是不能来道贺,这里先给大哥道喜了。” 司晨湖接过小包袱,向大皇子行了个礼。 大皇子眼带笑意,连声谢过他五弟,任谁都能看出他对秦侧妃腹中的孩子极为期待。 太子含笑看向大皇子和五弟,等他们说完话,才上前拍了拍五弟的肩膀,缓声说了起来。 “五弟,若有人欺侮你,尽管让人传信回来,你不再是皇子,可还是父皇的儿子,我的弟弟,我们绝不会不管你的,安心!” “多谢太……二哥。” 司晨湖听到这句话,心中更加踏实,他知道父亲和二哥都是仁厚之人,就算是被贬为庶人,自己的将来的人生也不会很差。 “五弟,我……” 三皇子上前一步,看着这个从小没少欺负自己的弟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司晨湖退后一步,向他的三哥郑重行礼道歉。 “三哥,从前是我顽劣,总是抢你的东西,对不起。” 说完,司晨湖将背上背着的小包袱解下来,双手捧到他三哥的面前。 “三哥,这里都是我从前抢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三皇子抓过小包袱重新系在了他五弟的身上,粗声说道:“这就是你的,五弟,你往后要好好的,以后……我有机会一定会去看你的。” 说完这话,三皇子赶紧扭头看看太子可哥,见太子哥哥微微点头,三皇子脸上才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最小的六皇子等哥哥们都说完了,才向前走了几步,将手里拎着的小书箱放到他五哥面前。 “五哥,这是我送你的书,你要好好读书,先生说读书可以以知事,可以明理,可以正心。你读完了让人捎信儿,我还给你送。” 司晨湖看着这个唯一的弟弟,笑了,他拎起那个小小的书箱,爽朗的应道:“好,五哥一定好好读书!” 被废为庶人之后,司晨湖和兄弟们的关系反倒融洽起来,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世家不再是皇家心腹大患之后,他或许还有为大楚效力的一天! 第502章 小白的经济观 这次世家对皇权的试探进攻以彻底失败告终,他们在宫中安插的眼线被连根拔起。在朝为官的世家子弟,全都遭到打压。 一时间世家在燕京城几乎没有了立足之地。 皇帝的一系列举动虽然让世家紧张,却并没有动了世家的根本。 直到有一天,皇家在燕京城设立了一座五层高的,面对所有读书人开放的万卷楼。 万卷楼中有珍本古籍,也有最基本的三百千等蒙学读本,只要有心向学,但凡识字之人,都可以凭自己的户籍文书前往万卷楼借阅书籍。 若是有心抄写的,只要字体端正,就可以在万卷楼领取两份笔墨纸张,只需要抄写一份留在万卷楼,他们就能免费带另一份回家。 若是抄写的特别好,万卷楼还会额外赠送笔墨纸砚助学。 寒门子弟之所以读不起书,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们出不起束修。 其实普通学塾收取的束修并不贵,最普通的私塾一年也不过收几百文束修,好一些的学塾收取一到五两银子不等。 可是书籍和笔墨纸砚却很贵,开蒙的三百千,最普通的手抄本,最便宜的也要一两银子一本。一个蒙童一年的笔墨纸砚开销,少说也得六七两银子。 学的时间越久,在书籍笔墨纸砚上的开销也就越高。 百姓人家供养一个读书的孩子,的确是相当艰难。 万卷楼此举造福了京城以及京畿附近的寒门学子。那些京城以外的寒门学子,也没有被遗忘。 宁康帝已经颁布明旨,在各州郡府县,都会陆续设立藏书楼,只要是大楚的学子,就都能享受同样的待遇。 各地的藏书楼掌事,由国子监考核之后一一任命,这些掌事还肩负着为学子们答疑解惑的职责。 每座藏书楼,还会配上与其规格相应人数的禁军,以保证藏书楼书籍和人员的安全。 完全不盈利的藏书楼,一应费用全从皇帝的私库支出,从而杜绝了藏书楼被某些有心人控制的可能。 两年之前,宁康帝悄悄给了程谨枫二十万两银子,算做他的投资。 如今每年宁康帝都能分得十万两以上的红利,可不再是当年那个穷的叮当响,还得花岳父家银子的穷皇帝了。 至于万卷楼中的书籍,一多半来自于宁府子弟抄写的自家藏书,其中还有长宁郡主不小的贡献,谁叫她被罚抄书的次数最多呢。 另一小半中的一半书籍是由朝中大臣们捐赠的,剩下的,就是这次抄了崔廖两家抄回来的书籍。 看到抄家抄回来那么多珍贵的书籍,别说是宁康帝,就算是宁老先生,都暗戳戳的盼着啥时能再抄世家一回。 不要金银珠宝,只要他们的海量藏书。 听说京城设立了万卷楼,世家彻底慌了! 世家长盛不衰的根基,就是他们掌控了书籍。 如今虽然已经有了雕版印刷,可因为成本太高导致书籍的价格极为昂贵,而且许多典籍都被世家私藏,根本就不会被拿出来雕版翻印大量售卖。 世家在知识上的垄断彻底被打破,若是他们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法,百余年之后,世家将不再是世家。 世人只知道万卷楼是皇帝所建,却不知道这是宁国公府二公子秘折提议,三公子主持修造,长宁郡主更是将自己九成的私房全都投了进去,只给自己留了一成买美食的钱。 宁氏将女儿的私房账本摊开放到她的面前,笑着打趣起来。 “小白,这可是二十万两银子,真不心疼呀?” 程小白小手一挥,毫不在意的笑着回答。 “阿娘,我才不心疼呢。这些银子堆在库房里,就是一堆死物,一点儿用都没有。用出去才是钱,小白不缺吃不缺喝,要那么多死物也没用呀,不如拿出来盖藏书楼,让全天下的人都能读书明理,这些钱才真的有价值。” 宁氏看着婷婷玉立的女儿,欣慰地笑了。 精心养育的女儿,终于长成了最好的样子!宁氏心中无比骄傲。 捐银子这事,程小白没告诉任何人,宁康帝还是看了万卷楼的账目之后才知道。 宁康帝真没想到小侄女儿竟然如此大方,心中很是感动,拉着皇后一个劲儿的念叨…… “咱们的儿媳妇好啊!真好!朕从来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虽说小白为善不欲人知,可朕却不能当不知道了,朕必须下旨褒奖小白!对了,小白喜欢美食,回头再挑两个手艺好的御厨着送去宁国公府……” 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上,如今宫中哪里还有手艺好的御厨,您一高兴就给小白送御厨,如今宫里的御厨都得出宫去宁国公府学手艺呢。” 宁康帝哈哈一笑说道:“有么,朕也没给小白送几回御厨呀?既然宫里没有手艺好的御厨,那就算了。赏小白些什么呢?御马,小白也不缺,最好的马都在小白的马场里……” “对了,朕记得那年底下进贡了一大块殒铁,干脆让匠作监打上一对锤子送给小白。” 宁康帝想起了修贤弟曾在信里抱怨,说他好好的小闺女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大锤这种武器,就立刻有了主意。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却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毕竟小白的喜好真的也就这么两样了,一是美食,二就是兵器。 谁能想到那个香香软软的可爱小姑娘,骨子里却是个暴力女大王呢! “皇上,您私库里还有一套寒光甲,不若让匠作监给重新打造一番,为小白打一套盔甲,这孩子看到她大哥身上的盔甲,眼都直了,心里还不知道多羡慕呢!” 皇后比皇帝更了解未来的儿媳妇,笑着建议起来。 “这个,朕又不会让小白去冲锋陷阵,盔甲就……” “可是小白真的很喜欢啊!” 皇后一句话就让皇帝撤回了自己的意见。 “好,给小白打盔甲,寒光甲配不上小白,朕给她打一套金锦细鳞明光甲,保管又轻便防御性能又强,还很漂亮!” 宁康帝想着从前在书中看到过的金锦细鳞明光甲的样子,笑着说了起来。 程小白此时还不知道,两件她特别特别喜欢的礼物,正在匠作监中紧锣密鼓的秘密打造之中…… 第503章 谨松双陆婚事定 江南某处隐秘的山庄之中,一个与长宁郡主长得有七分相似,却比长宁郡主更多了几分娇柔妩媚的少女结束了舞剑,接过侍女送上的帕子拭了拭额头的汗珠子,轻盈地向坐在看台上的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去。 “义父,您看玉儿的剑舞可算大成了?” 这姑娘一开口,说的竟然不是吴侬软语,而是地道的燕京官话,声音软糯甜美,听上去十分的悦耳。 “不错不错!玉儿的剑舞刚柔相济,身姿越发显得妖娆可人,确是已经大成。” 那中年男子拊掌大笑,看上去很是满意。 笑过之后,那中年男子继续用审视的目光打量那个叫玉儿的少女。 片刻之后,这中年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玉儿眼睛还是不够大不够圆,可惜找不到阴毒王,否则就更像了!” 少女听到这话,低下头不敢说话,心中却深深妒恨那个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长宁郡主。 燕京城中,并不知道江南有个姑娘正拼命模仿自己的长宁郡主程小白,正在宁国公府的库房到处乱窜地挑选宝贝。 “阿娘,这对瓶子好看,记上吧!” 程小白抱着一只半人高的影青梅瓶,指着另一只对她阿娘笑嘻嘻的嚷了起来。 “知道了,你还真是个会挑的!咱们家就这一对影青梅瓶,改明儿还得踅摸三对,好给你二哥三哥和小咩咩准备聘礼。” 宁氏嗔笑一句,命丫鬟在册子上记录下来,叫四个婆子将这对瓶子装箱,小心的搬出去。 这母女二人可不是闲着没事儿来清点库房,而是在给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准备聘礼。 当日双陆深思熟虑之后,又单独求见了宁国公夫人。直到离开栖梧园之时,双陆面上激动的红晕都不曾完全褪去。 听夫人说起她从前为自己将来做的规划,双陆无比感动。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修了几世才有这样的福报,才能有幸服侍这样的夫人,拥有这样的婆婆。 双陆离开之后,宁氏就递牌子求见皇后。 皇后听说好姐妹选了双陆做儿媳妇,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笑的极为开怀。 “好,双陆好!阿娴,你我当年的遗憾,双陆这孩子为我们补上了。这婚必须由皇帝亲自赐。我相信总有一天,双陆会以女儿之身立于朝堂之上。松儿是个有眼光的,真好!” 皇后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激动了,她看向好姐妹的眼中都泛着泪光。 宁氏连连点头,又想起当她们未满十岁时在一起说过的豪言壮语。 原来当年的心愿,不只她没有忘记,皇后也没有忘记。 “等皇上退朝回来,我就请他下旨。唉!怎么就让你家大嫂抢了先,我还想认双陆做女儿呢!” 皇后很遗憾的感叹! 宁氏立刻笑着摇头:“那可不行,双陆要是公主,我们还不敢求娶了呢。” 皇后想起本朝糟心的驸马制度,不由摇了摇头。的确,若是双陆做了公主,她和谨松真的就不可能了。 宁康帝退朝后回到坤仪宫,听皇后说了谨松双陆之事,他还有点儿犹豫,毕竟双陆是他看好的,为他的继任皇帝准备的下一任刑部尚书。 在三个月之前,前刑部尚书沈老大人再三上书请求致仕,宁康帝批准了,留沈老大人在京城养老。原刑部侍郎宁远德继位刑部尚书。 “皇上,您不同意?” 皇后见皇帝面露犹豫之色,立刻皱眉问了起来。皇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那一瞬间沉了脸色。 “没有,朕没有不同意,就是……松儿和双陆,是朕为昊儿准备的文武重臣,双陆嫁人生子,真是浪费了她的才干。” “皇上,双陆就算是嫁人生子,也不影响什么呀。” 皇后不服气的说道。 “唉,嫁人就得生子,这里外里的,总要耽误好几年时间。” “那又怎样,就算不嫁人生子,官员们请病假,丁忧,皇上您难道还能不批么?” “思兰,这到底不一样的。罢了,你今儿说这话,必是弟妹来求赐婚旨意的,难得她有了相中的儿媳妇,朕还能不成全么?” “好在大宁爱卿年富力强,怎么着也能做个十几二十年的刑部尚书,到时双陆也能将孩子生完了,正好接替大宁爱卿。” 都没用皇后说的太多,宁康帝自己就将自己说服了。痛快的亲笔写下赐婚圣旨。 两道赐婚圣旨从宫中发出,一道送往宁国公府,一道送往刑部尚书府。 宁老先生嫌儿子孙子重孙子太多太闹腾,在请旨致仕之后,强行给儿子分了家。老夫妻二人跟着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都被分了出去。 被分出去的老二老三不肯离父母大哥太远,不去住分给他们的宅子,而是不惜花重金买下原来宁府左右相邻的两座五进大宅院,宁家三兄弟从此比邻而居。 除了往来时多走几步路,别的和没分家之前没有任何区别。老爷子隔上一两天,就得被闹腾的孙子重孙子们“烦”上一回。 宁氏一门三府占了乐安坊的一条街,这条街原本叫平康街,就因为这条街上住了宁氏一门三子,宁老先生又捐出家中所有的藏书,百姓们感激老先生的义举,自发将这条街叫做三宁书街。 日子久了,在户部的鱼鳞册上,这条街也由原来的平康街更名为三宁书街。 皇帝为宁国公世子和刑部尚书之女赐婚,燕京城中的亲贵们虽然眼红,却也只敢在背后嘀咕几句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丫头命真好之类的酸话,是绝不敢当面说出来的。 宁府大姑娘在宁家有多受宠,京城亲贵们是见识过的。 有一回一位四品官员的夫人背后说宁家大姑娘身世不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的野丫头。 这话刚好让孙氏听见了,孙氏当时就冲上前,左右开开弓将那位说怪话夫人的脸扇成了猪头。 自那以后,但凡宁府,宁国公府,安亲王府,定西侯府,以及所有与宁府有姻亲关系的府第,设宴之时再没请过那位夫人。 不到半年,那位夫人的丈夫就被皇帝贬出京城,一家人至死都没能再回到燕京城。 第504章 八月节前的京城 定下亲事后,宁氏立刻操办起来。 程谨松出城亲手捉了一对完好无缺,没有一丁点儿伤口的活雁,送往宁府行纳采之礼。 纳采礼之后程谨松没有在京城多做停留,很快回了永宁关。 结两姓之好共有六礼,在行过纳采礼之后,程谨松需要出面的就是最后的亲迎之礼了。 早点回永宁,也好节省些假期,程谨松私心想着大婚之后,能在家多陪双陆一段时间。 送走了未婚夫,双陆继续做她的小沈推官。若说与之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双陆眼中的笑容比从前多了不少。 定下这样一门亲事,对于双陆来说,让她心中更安定,也更有动力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大展身手。 宁尚书府里的大姑娘是个很神秘的人。 这是京城中所有贵族小姐们一致的看法。 宁大姑娘很少参加宴会,众多小姐们见到她时,知道她是宁大姑娘,若是没见着面,还真的很难回想起来宁大姑娘到底长的什么样儿。 订婚之后,给宁府大姑娘下帖子的人家多了起来。 一来是想提前结交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毕竟年纪相当,大家能说得上话。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宁二公子和宁三公子的媳妇还没有着落,与他们二人年纪相当的姑娘们可都惦记着呢。 只是让那些下帖子的姑娘们很失望,宁大姑娘接到十张帖子,顶多只答应一两次赴宴。 渐渐的,各府的小姐们发现了一个规律,宁大姑娘一个月顶多参加两次宴会,而且每次宴会至少间隔十天以上。 众位小姐们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双陆也不会为此向她们解释。 而且这位宁大姑娘好生了得,表面看上去是她们在向宁大姑娘隐讳的打听国公府二公子三公子的消息,可事实上却是宁大姑娘什么都没告诉她们,她们却不知不觉将自家的事情掀了个底儿掉。 七八次宴会之后,大家才知道这宁大姑娘的厉害之处,收起了先前暗藏的轻视之心,不敢再通过宁大姑娘打探什么消息了。 日子快得很快,中元节过后就是八月节。 今年的八月节,宁康帝打算好好设一场宫宴。 刚过了中元节,皇帝就下旨宣布扩大八月节参加宫宴官员的范围。特许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携夫人和嫡子女参加。 大臣们得了这样的旨意,心中都如明镜一般。 皇子公主们都到了相看的年纪,皇上这是要广撒网,重点捞鱼……哦不,是选儿媳和女婿。 京城中高端的衣裳首饰铺子全都忙了起来。 绣娘们日夜不停的赶制衣裳,匠人们也是没白没黑的打造各种新鲜花样儿的首饰,确保那些入宫领宴的贵女们个个花枝招展光彩照人。 官员夫人们都卯足了劲儿打扮女儿,基体上没人用心给儿子做新衣裳新头冠。 大楚的驸马爷没有实权,谁家舍得浪费自家有出息的嫡子。 程谨枫这几日天天在书房中盘账,每天都笑的见眉不见眼。 没有人知道,燕京城是最顶尖的霓裳阁和天工楼,都是宁国公府三公子的产业。 霓裳阁出品的衣裳全是顶尖精品,最便宜的一套衣裳都要五百两起步。稍好些的衣裳都在千两以上。 就算价格如此昂贵,霓裳阁的衣裳都被抢购一空,新下的订单已经排到两年以后了。 至于天工楼里的首饰,那就只有一个“贵”字可以形容了。 最简单的一对赤金玲珑耳钉,净重不过半钱,就要二百两银子。 和霓裳阁一样,再贵的价钱都阻拦不住各家夫人小姐的购买热情。 天工楼师傅们手中的小锤子都快挥出残影了,也供不上前头店面里的需求。 “小三哥,你天天抱着账本子偷笑,笑啥呢?又发财了呀!” 程小白从她小三哥书房外路过,透过窗子看到笑得好像偷吃香油的小老鼠一般的小三哥,不由笑着打趣起来。 “还真是,小白你快进来……” 程谨枫向妹妹招手,笑着大叫。 程小白看看左右无人,轻快一跃,就从窗子钻进了她小三哥的书房。 程谨枫哈哈大笑道:“小白,你又钻窗户,回头让阿娘逮到了,我可不替你说好话的!” 程小白向她小三哥做了个鬼脸儿,丝毫的拽起小三哥,坐到了他的位子上。 “小三哥,喊我进来做啥……” “小白,你快看,这是咱们霓裳阁天工楼上个月的账本。真是赚麻了……” 程谨枫将账本推到妹妹面前,兴奋地嚷嚷。 “有多少?我看看……啊……不是吧,京城里的人都这样有钱么?” 程小白起先还是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等看清数字,一双原本就又大又圆的眼睛,几乎要蹦出眼眶子了。 “三十九万七千八百两……六十四万一千九百两……” “小三哥,我没看错吧,别不是他们算错账了?” 程小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这只是霓裳阁和天工楼一个月的流水啊,这也太吓人了! “没算错,我刚才复核了三次,这两家店七月的利润足有八十万两。” 程谨枫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他可算是见识到京城贵夫人们的购买力了。 “哼,她们这么有钱,也不知道捐些钱出来建藏书楼。” 程小白在惊讶过后,噘着嘴嘟囔了一句。 要在大楚的每一个县都设立至少一座藏书楼,所需的银钱数以百万计,若再算上维持藏书楼运营的费用,只怕千万都打不住。 程小白知道这是一笔怎样巨大的开销,才会这样小声的抱怨。 “小白别恼,我已经悄悄提高了皇帝伯伯所占的股份,给他四成,建藏书楼的费用差不多就够了。” 程谨枫赶紧安抚妹妹。 程小白点点头,忽尔又笑了起来。 “反正也一样,她们不捐钱,在我们的铺子里花银子,我想再想法子捐了,也是一样的。” 程谨枫笑着点头,心中却暗道:还是不一样的。 她们若是捐资助建藏书楼,还能让皇帝伯伯记她们的好,将来受益于藏书楼的学子们也会感激她们。 可如今钱是花了,除了衣裳首饰之外,她们别的什么都得不到! 第505章 有备而来 中秋节将近,宁康帝的姑姑乐怡公主和两个姐姐新城公主和湖城公主也都应诏赶来京城,参加此次宫宴盛会。 乐怡公主的生母是地位最低下的宫女子,她的驸马家世不显,已经去世多年,其子魏越在江州府任知府,乐怡公主随儿子一直住在江州。 此次入京,乐怡公主身边带着一个十四岁的孙女和一个十二岁的孙子,其用意自然一目了然。 当初先帝为了笼络江东世家,将新城公主和湖城公主全都嫁入江东世家。 新城公主嫁的是江东第一大世家王家的嫡三子,算起来如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新城公主的儿女都已经婚嫁,孙辈们年纪又小,此次进京,亲城公主带着的是王家大房二房两个正值及笄之年的嫡出女孩儿。 湖城公主嫁的是江东陆家的嫡长子,她身边带着的也不是她的儿女,而陆家的二房三房的两个嫡子一个嫡女,都是正值议亲年纪的孩子。 三位公主都是久别京城,如今再回到故乡,俱是百感交集,看到不再熟悉的京城,三位公主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三位公主在京城都有公主府,虽然宅院并不算很大,都是五进的宅子,离皇宫也有点儿远,谁叫她们当年都不是得宠的公主呢。 新城公主和湖城公主一起拜见姑姑乐怡公主,想请姑姑一起递牌子进宫。 她们出嫁的早,多少年没回京城,对宫里的一切都陌生极了,就算有着公主的身份,可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乐怡公主想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是该去拜见皇后。孩子们就不要带了,宫宴之前,皇后娘娘必定很忙。” 新城公主和湖城公主听了这话有些意外,她们想提前拜见皇后娘娘,就是想让孩子们在皇后座前露个面儿,好歹让皇后对她们有个印象。 不是两位公主自夸,她们带来的孩子们,女儿家个顶个的钟灵毓秀,那气度可不比皇家公主差什么。 陆家的两位嫡出公子,那也是江东数得上名号的俊秀才子。 “姑姑,我们久居江东,皇后娘娘本就不熟悉我们家的孩子,若是……” 新城公主心中有些不痛快,脸上就露出了一两分。 乐怡公主在心中冷嗤一声,面上却不显,只淡淡说道:“若是给皇后娘娘添麻烦,娘娘怕是更会不喜。” 湖城公主原本也想着说什么,可听姑姑这么一说,就立刻将话咽了回去。 三位公主递牌子入宫,皇后娘娘听到宫人禀报,还得想一想才能想起这三位是谁。 上次见面,还是皇帝登基时她们进京朝贺,一晃已经过去小二十年了。 皇后顾念三位公主都有了年纪,就命人带了轿子去宫门口接人。 三位公主看到宫里派了轿子来接,心里踏实了许多。看来皇后娘娘还是挺和善的。 坐进轿子,轿帘一放,三位公主什么都瞧不见,自然看不见东西六宫大部分的宫室都有些寥落了,不复她们父皇(皇兄)当朝时的热闹繁华。 进了坤仪宫,三位公主上前行礼,皇后虽然热情客气,却也没有如三位公主想象那般连国礼都免了。 等三人行完礼,皇后才命人扶她们起来一一赠座。 叙了一番寒温之后,三位公主有心多说几句话,和皇后拉近些距离。 可是掌事女官和嬷嬷们如流水般穿梭着前来回话,皇后忙得不可开交。 三位公主实在坐不住,只得起身告辞。 皇后也不挽留,命人好生将人送出宫。 等三位公主走后,皇后假意嗔怒的瞪向掌事女官如月。 如月赶紧上前跪下,笑着说道:“娘娘饶了奴婢一回吧,这可不是奴婢擅作主张呢。” 皇后奇道:“不是你还有谁,她们几个想不出这么促狭的鬼主意。” “娘娘,是我呀!”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入皇后的耳中,皇后闻声立刻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这个小淘气包,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说话之人正是长宁郡主程小白。她拥有一块除了万辰殿以外,其他宫室都可以任意行走的特别金牌。 “娘娘,我和那几位老奶奶前后脚进的宫,见她们磨磨叽叽的也没个正事儿,您这阵子这么忙,所以就……” 程小白一手领着六皇子,一手领着小咩咩,笑嘻嘻的走了走来,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中闪动着的一丝小狡黠。 “淘气!不许教坏他们两个,那三位,其中年纪最大的的确能叫声奶奶,另外两位都是你皇帝伯伯的姐姐,叫声姑姑或者伯母都可以。” 皇后虽是板着脸教小白,眼中却尽是笑意。 程小白挨了训也不在意,只笑着应了一声“知道啦皇后姨姨。阿娘今儿兴致好,做了您最喜欢的香蜜桂花枣,叫我给您送来尝尝,是不是从前那个味道。” 说完,程小白一招手,铃铛就将一对精美的甜白瓷小罐送到了她的手中。 皇后笑的双眼弯了起来。 “都多少年了,难道你阿娘还记得,香蜜桂花枣做起来可费功夫了,快拿来我尝尝。” 如月赶紧屈膝接过那对甜白瓷小罐,打开一只的盖子,送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前。 皇后娘娘还没尝,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闻着那浓而不艳的香气,神情都有些沉醉。 她闻的不只是香蜜桂花枣的味道,更多的是那段童年少年时光的美好回忆。 珍而重之的用小银勺舀起一颗只有莲子大小的枣子,轻轻放入口,带着点儿微酸的桂花蜜香混合着枣香,让皇后回到了童年的桂花树下。 程小白看到皇后那一脸沉浸的神情,立刻向两个弟弟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跟自己快溜。 三人刚刚退着走了几步,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小白不许偷溜,本宫刚才还想命人接你入宫,正好你来了,快帮本宫安排内外命妇的座次。” “啊……不不不,娘娘,小白不行的,小白连人都认不齐。” 程小白赶紧摆手,来了个拒绝三连…… 第506章 坤仪宫中的欢乐时光 “如月,快拦住小郡主,天天滑得像条小泥鳅似的!抓你可真不容易,今儿来了还想跑?” 皇后指着偷溜中的程小白,笑着叫了起来。 如月飞快扑到小郡主面前,轻盈地往她面前一跪,笑着说道:“小郡主,奴婢求您啦,您就给娘娘打个下手吧,娘娘这几天忙得觉都没睡好。” 程小白很喜欢如月这个漂亮小姐姐。事实是漂亮的小姐姐们她都喜欢。 招架不住漂亮小姐姐的温言软语,程小白无奈的被推回皇后娘娘的身边。 “娘娘,您不能总是这样,也太胜之不武了!” 皇后轻轻捏了捏程小白那软弹软弹的脸蛋儿,笑着说道:“什么武不武的,有用就行,姨姨又不是带兵打仗的将军。” 小咩咩在底下轻轻拉了拉六皇子的衣袖,低声对他说道:“小泥鳅是我宁家小表哥,姨姨怎么说姐姐是小泥鳅呀?” 北方的泥鳅少,小咩咩到现在也没见过活的泥鳅,因此才有此一问。 连可能到处玩的小咩咩都不知道小泥鳅是啥,六皇子更加不知道了。 不过不知道没关系,他们可以去问太子哥哥。 正好被他那好父皇抓差的太子哥哥还不知道小白姐姐进宫了。 自从知道小白姐姐是太子哥哥的未来太子妃,小皇子就点亮了奇奇怪怪的小“媒婆”技能。 但凡知道小白姐姐进宫,小皇子就会立刻向他太子哥哥报信,给他太子哥哥创造一切和小白姐姐遭遇偶遇奇遇等等……相遇的机会。 司辰瀚那一颗当哥哥的心啊,别提多满足了?这个弟弟真是没白养,好样的!必须得多教他些帝王之术,好让他早点当皇帝。 六皇子丝毫不知道,他的好太子哥哥,私下去告诉他的二程先生,给他加了一倍的功课…… 趁着父皇起身到外头活动活动筋骨之时,六皇子带着小咩咩溜进了万辰殿。 看到小咩咩,太子立刻知道小白进宫了。小咩咩就是小白的小尾巴。 听说小白进宫送好吃的,却被母后扣下帮着排命妇们的座次,太子的眼睛不由一亮。 立刻收起面前长长的折子,让小太监拿好跟上,太子就带着两个弟弟从后门溜了…… 放松筋骨的宁康帝回来,见书房中一个人都没有,他那么大的好太子不见了! “来人,太子殿下去了何处?” 宁康帝高喊一声。 “回皇上,奴婢看到六殿下带着咩咩公子来了,可也没见着太子殿下出去,可能是从后门走了吧。” 在书房门外当值的小太监指了指后门,小声禀报起来。 “咩咩来了?哦,朕知道了……” 宁康帝挥退小太监,一闪身也从后门走了。 从万辰殿书房的后门出去,有条近路通往坤仪宫。 这里其实原本没有路,只是一片草地,被宁康帝走的多了,才走出了一条小径。 宁康帝心想太子都能去找他未来媳妇儿,他这个当皇帝的凭啥不能去找自己明媒正娶的媳妇儿。 到了坤仪宫,宁康帝看到他的太子好大儿已经和小白坐在一起,两人有商有量的安排官员和命妇的座次。 看到这一幕,宁康帝没由来的激动,心中暗想:这是多般配的一对好孩子呀! 也不知道小白这孩子到底开没开窍,就算不成亲,咱们先定个亲也行呀! 瀚儿这一天大似一天的,要个名分也不过分吧! 被儿子吓了几回,说要去做宁国公府的上门女婿,关键这话还是宁康帝自己起的头。宁康帝如今在太子这里,都不敢轻易开口了。就怕儿子拿上门女婿这事儿来堵自己,那还不一堵一个准啊! 小咩咩和六皇子肩挨肩的坐在一起,两人共同看一本画册。那本画册是小咩咩带进宫的,他阿娘从前给他姐姐编写的防骗防拐手册。 程小白觉得自家弟弟太单纯了,一骗一个准儿,就将自己小时候的画册找出来,让弟弟一定做到对一切拐骗手段烂熟于心,防祸于未然。 走到皇后身边,宁康帝笑着轻声说道:“回头让御膳房多准备些小白咩咩爱吃的菜,留他们姐弟用了晚膳,再让瀚儿送她们回家。” 皇后点头轻笑道:“皇上放心,已经安排了,如今秋蟹正肥,他们姐弟又都好这口儿,小白爱吃的焗蟹和咩咩爱吃的蟹酿橙都安排了。” 宁康帝和皇后,对宁国公府几个孩子各方面的喜好都了如指掌,在他们夫妻心中,小白和松竹枫柏就是自己的孩子。 说是一起拟名册,可太子哪里舍得让小白多干活儿,他飞快拟好官员的座次,又将小白妹妹手里的册子拿到自己的面前,下笔如飞的写了起来。 对于这种明晃晃的做枪手行为,帝后二们选择视而不见。只是在心中偷笑。 两个孩子如此和睦,离成亲的日子还会远么? 拟好座次之后,小白轻轻拽了拽太子的衣袖,眼神向外瞟了一下。 太子立刻会意,起身带着他小白妹妹走了出去。 咩咩看到姐姐和太子哥哥单独走出去了,立刻起身去追。小皇子赶紧拽他,却没拽住,咩咩其实力气很大,跑的也快。 宁康帝赶紧冲过去将咩咩拦腰抱起来,笑着哄他。 “咩咩乖,太子哥哥和小白姐姐有话要说,伯伯抱你去吃糖……” “皇帝伯伯,咩咩不吃糖,哥哥们说过,咩咩虽小,也得保护姐姐,不能让姐姐单独和别的男的相处……” 宁康帝抱得紧,小咩咩又不敢使劲挣扎,一着急就把哥哥们全给卖了…… 宁康帝简直哭笑不得,松竹枫三兄弟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太护着妹妹了,这些年来小白一直不开窍是有原因的。 三个亲哥哥,对了,还有那两只护小白就像护着眼睛般的狼王狼后,他们将一切有嫌疑的异性挡在小白五丈之外,小白几乎是身处女儿国之中,这让小白怎么开窍啊! 头一回被小白妹妹主动约见的太子殿下,一颗心激动的砰砰乱跑,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和小白妹妹并肩行走,太子都欢喜的红了耳朵。 “太子哥哥,秋宴那天你可一定要小心些,我得到消息,有人要生扑你……” 程小白将小一百传回来的消息,一字不错的告诉了她的太子哥哥。 第507章 太子能有啥坏心思…… “是谁?” 一听说有人要生扑自己,司晨瀚心头怒起,声音都明显粗重一些。 “呃……只知道是益阳侯府的姑娘,具体不知道是哪一个。” 这消息是小一百住在益阳侯府的小弟传回来的,益阳侯府是京城出了名的专生女儿的人家。 他们家的嫡女足足有七位,是前后两任益阳侯夫人生的,庶出的女儿连益阳侯自己都记不清有几个。 小老鼠们被那么多姑娘闹昏了头,也说不清准备生扑太子的是哪一位姑娘。 司晨瀚想了一会儿,才从记忆中翻出了益阳侯。 益阳侯鲁封没有什么本事,只是蒙祖荫降等袭爵,袭了益阳侯之位。他没有什么野心,只想生个儿子继承家业。 只要鲁封老老实实的不犯事,他的儿子就能再降等袭爵成为伯爷。 可就这么一点心愿,益阳侯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到现在都没能实现。愁得益阳侯都不想活下去了。 益阳侯府嫡出未出嫁的姑娘还有四位,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如此胆大包天,敢打太子殿下的主意。 司晨瀚心里有了打算,声音又缓和了许多。 “多谢小白特意来告诉我,晨瀚哥哥就拜托小白妹妹保护了。” 深谙“缠”字诀的司晨瀚眼见着小白妹妹都长成大姑娘了还不开窍,心里怎么可能不着急,他得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和小白妹妹绑在一起才行。 “好,晨瀚哥哥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天生侠义心肠的程小白立刻拍着胸脯大声保证。 看到小白妹妹那郑重其事的神情,司晨瀚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笑了起来。 被皇帝伯伯抱着的小咩咩一直不踏实,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殿门的方向,心想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还好没让小咩咩等的太久,太子和小白就肩并肩走了回来。 一看到姐姐,咩咩就从皇帝伯伯怀中挣脱,跑到姐姐身边,紧紧抓着姐姐的手,一张小脸上尽是纠结的愧疚之色。 没有遵守对三位哥哥的承诺,对自己要求很高的小咩咩自己和自己拧巴上了。 “咩咩怎么了?” 咩咩自从断奶后就跟在小白的身边,对这个弟弟的了解,小白超过所有人。 小咩咩只是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小白就发现他情绪的异常。 “姐姐不要担心,咩咩没事,我们可以早点儿回家么?” 突然发觉皇帝伯伯一家对自己姐姐“不安好心”的小咩咩,觉得皇宫不是个好地方,得赶紧离开。 司晨瀚赶紧抱起未来小舅子,那三个大的他没有太多的办法,可咩咩还小,还有可能将他养成自己的帮手。 “咩咩想家了么?吃过晚膳,晨瀚哥哥送你和姐姐回家好不好?” 一向很好说话的小咩咩,突然板起小脸,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要,姐姐和咩咩能自己回家。” 看到好大儿在咩咩这个小屁孩儿面前吃瘪,宁康帝不厚道地无声笑了起来。 皇后轻轻拽了丈夫一下,示意他别笑的太过分了,没看到昊儿已经开始向他这个父皇发射眼刀子了么。 昊儿护他太子哥哥的心,可不比咩咩护着姐姐的心少一丝一毫。 “父皇,母后,儿子今天想去咩咩家住,可以么?” 小皇子突然大声问了起来。 帝后二人全都愣了一下,继而点头笑着应道:“好好,昊儿今晚可以去咩咩家住。叫你太子哥哥送你。” 咩咩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别过小脑袋,连小皇子都不理了。 小皇子却一点儿也不恼,还跑过去拉着小咩咩的手,轻声细语的哄了起来。 宁康帝和皇后都看呆了,他们这个小魔头般的犟种儿子,居然会伏低做小的哄人? 用晚膳时,帝后眼看着小儿子殷勤地给小咩咩布菜,笑得像朵花儿似的,都忍不住有些吃味了。 要不是小咩咩在这里,帝后都不知道自己的犟种儿子竟然还有这样亲和的一面。 宁国公府中,宁氏看到太子送小白和咩咩回来,又顺便将小皇子打包送来,已经习以为常了。 也不知道小皇子是真喜欢宁国公府,还是太子借着弟弟找机会接近小白,如今小皇子一个月里至少有半个月住在宁国公府,他都快成宁国公府的四公子,小咩咩降为五公子了。 “殿下辛苦了,天色已晚,快到关宫门的时间了,殿下请回。” 宁氏决定今天就和小白深谈一回,所以得赶紧打发太子回宫,他在宁国公府里,真的好碍事啊! 对宁国公府的所有人,司晨瀚都特别有耐心特别好脾气,他笑着应了,叮嘱弟弟几句,就向宁氏行礼告退。 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程谨竹恭敬且疏离的将太子送走。 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程谨竹心中有种很深的无力之感。 如今皇帝伯伯的用意他基本上猜到的,谁家小皇子启蒙不久就开始学习治国之道的。这是想让六皇子将来继位做皇帝。 太子不做皇帝,那他将来要做什么呢? 身为中宫嫡子,难道他真能为小白抛下一切? 打发两个弟弟睡觉,程小白脚下一拐又去了她狼阿爹狼阿娘的房间。 虽然有自己的闺房,可程小白晚上就没回自己房间睡过,全都跟着她狼阿爹狼阿娘睡,就算长大姑娘了,小白还是喜欢像个小宝宝一样偎在狼阿娘的怀里睡觉。 狼阿娘的怀抱,是小白在这世上最能安心的所在。 “郡主请留步……” 刚刚抬脚踏过门槛,程小白就听到了叫自己的声音。 “半夏姐姐?阿娘有事找我么?” 听到声音是阿娘身边的大丫鬟半夏,程小白便转过身子问了起来。 “是是,夫人请郡主过去说话。” 半夏福身行礼,恭敬的禀报。 “这大晚上的。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奇奇怪怪的。” 程小白嘀咕一句,快步向她阿娘的上房走去。 进了上房,程小白见房中除了阿娘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不由心里有点儿发毛,上回她阿娘屏退了丫鬟们,可是为了训她呢! “阿娘,您找小白?” 程小白将自己这一个月来的做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觉得没有干啥让阿娘生气的坏事,这才满脸堆笑的问了起来…… 第508章 摊牌了 “小白,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阿娘想和你聊聊大人的话题。” 宁氏走过来拉着女儿的手,将她引到罗汉榻上,与她面对面的坐好。 程小白心里越发发毛,这大人的话题怕是不好聊!她还是个孩子呢,能不能不聊呀! 面对阿娘灼灼的眼神,程小白将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聊了就聊吧,就算今天不聊,明天也是要聊的,阿娘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住她。 “小白,你怎么看你晨瀚哥哥?” 宁氏知道女儿性子直,不能和她绕太多的圈子,干脆单刀直入的问了起来。 “啊,晨瀚哥哥很好呀!” 程小白想都不想就直接说了出来。 宁氏有点儿自嘲的笑了一下,说是不绕圈子,可她还是不够干脆直白。 “小白,阿娘告诉你一件事。” 宁氏决定真不再绕圈子了。 “哦,阿娘您说,我听着呢。” 表现的无比乖巧的程小白,竖起了两只小耳朵,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当年你皇后姨姨生下晨瀚之后,皇帝伯伯就和你阿爹约好了,将来阿娘我若是生了女儿,就嫁给晨瀚为妻。” 宁氏一句话就将当年的约定说完了,然后目不转睛地看向女儿,等待她的反应。 “阿娘生的女儿,那不就是我么?” 程小白指着自己的鼻子求证。 宁氏笑着说道:“对啊,你阿爹和我只生了你这么一个宝贝闺女。” “哦……阿娘您的意思是我是晨瀚哥哥的媳妇?” 程小白有些好奇的问。 宁氏真不想点头,可又不能不点头。 “阿娘,那小白还是小白么?” 程小白突然问了一句让宁氏既意外,细一想又很合情合理的话。 “小白当然还是小白,只不过要是做了太子妃,小白的责任就太重了。而且……” 宁氏心中纠结极了。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又怎么忍心将那么鲜活的女儿送入深宫。 如今太子说的再好也是不能确定的未来。当初五皇子还不是一样,张姐姐满心欢喜的嫁了。可后来这二十多年,张姐姐真的快乐幸福么? 可是这世上除了太子之外,的确没有人能配得上小白。 宁氏的心里纠结极了。 “阿娘,小白喜欢晨瀚哥哥,不喜欢皇宫。” 程小白或许没有开窍,可她一直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喜欢什么不想要什么。 这一世的小白,已经有了对一切不愿意之事说不的能力和底气。 “小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氏不明白女儿到底想表达什么。 “阿娘,如果小白非得像姐姐们一样嫁人,那小白愿意嫁给晨瀚哥哥,但是晨瀚哥哥必须离开皇宫。” 已经参加过好几场婚礼的程小白,其实大概知道成亲是怎么回事儿。 将自己和晨瀚哥哥代入新娘新郎的角色,程小白发现自己一点儿都反感。可一想到在皇宫那种地方举行婚礼,她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 “这……小白,这恐怕不行。你晨瀚哥哥是太子,他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 宁氏眉头蹙起,有些为难的低语。 “这有什么不行的?晨瀚哥哥原本就不喜欢皇宫啊!既然不喜欢,又何必非要困在宫里呢?” 程小白眉峰一挑,眉宇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霸气。 “这……小白,世上事很难尽如人意的。” “阿娘,小白不相信世事难以尽如人意,小白只信人定胜天!若晨瀚哥哥是小白的伴侣,小白一定不会让他过不开心的日子。” 被狼王狼后精心养育的小白,个性中其实有很多的狼性,只不过因为生活过的顺心如意,她的狼性才没有体现出来。 宁氏真不知道,狼后其实在私下里教了小白很多。 对于感情,小白或许还懵懂,可狼对伴侣的坚贞与一往无前,已经刻进了小白的骨子里。 宁氏脸上有些发红,和还没及笄的女儿谈这个话题,她其实很不自在。 可现在已经到了不能不谈的时候。 此次中秋宫宴,若再不定下太子的婚事,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帝后和太子为了小白已经让步了太多次,实在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小白或是被立为太子妃,或者皇上下旨选别家闺秀为太子妃,这事总要有个定论。 “小白,若是你晨瀚哥哥必须住在宫里,你还愿意做他的太子妃么?” 宁氏将最坏的情况说了出来。 向来快人快语的程小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坚定的摇了摇头,涩声说道:“阿娘,小白不愿意。” 口中说着不愿意,脑海中浮现出晨瀚哥哥身边有了其他姑娘的情形,泪珠子从程小白的眼中涌出,从她的脸上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洇出好大一片水痕。 看到女儿落下的眼泪,宁氏知道太子早就在她女儿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她的心。 “小白不哭,阿娘来想办法……” 宁氏赶紧起身来到女儿身边,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哄了起来。 “阿娘,小白是不是很坏呀……小白不想住到宫里,又不想晨瀚哥哥对别人好……” 程小白将脸埋在阿娘怀中,嗡声嗡气的低语。 “小白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宁氏抱紧女儿,心中既欢喜女儿终于长大了,又酸楚的直掉眼泪。 这只是初提亲事,还没到嫁人的份上,宁氏就已经百般不舍了。 “阿娘,那……往后小白该怎么办呀?” 两世以来头一回面对感情问题的程小白心里慌乱极了,仿佛长草了一般。 “小白什么都不用做……以前怎样往后还怎样!有阿爹阿娘呢,都交给我们就好。” 宁氏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抱着女儿轻轻摇头,安抚她那颗有些茫然的心。 程小白伏在阿娘怀中,闷闷应了一声,心里却开始有了其他的想法。 说起来宁氏还真没有彻底了解她的女儿,若是狼后在此,一定能猜出它的崽崽所有的想法。 向来遇事喜欢勇往直前的小白,怎么可能不去找她的晨瀚哥哥,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清楚呢! 第509章 小白的底气 夜已深了,东宫里的太子司晨瀚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让他有种莫名的又喜欢又不安的感觉。 司晨瀚知道,能如此牵动自己心绪的,除了与小白妹妹有关之事,再没有别的。 想到几日后的中秋宫宴,司晨瀚心里就有些烦躁。他很不喜欢参加那样人人戴着假面的宫宴,可现在弟弟还没有成长起来,他又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说不参加就不参加。 太子缺席中秋宫宴,这绝对会是一件朝野震动的大事。 其实凭本心而论,和小白妹妹两个人单独回白山,去山顶上赏月,那才是司晨瀚心里最愿意做的事情。 宁国公府中,程小白躺在她狼阿娘温暖的怀抱上,头一回失眠了。 “崽崽有心事?” 狼后轻拍着宝贝崽崽,在心里温柔地问了起来。 “阿娘,今晚阿娘告诉我,说我还没出生,就和晨瀚哥哥定了亲。” 程小白抱紧她狼阿娘的脖子,将自己嵌进她狼阿娘的怀抱,闷闷地说。 “哦,你阿娘终于告诉你啦……” 狼后没有丝毫意外的应了一声。 毕竟太子眼看着就快十九岁了,明年就要行冠礼,关于他的太子妃人选,实在也不能再拖着不宣布了。 “那我们崽崽是怎么想的呢?你愿意不愿意?” 狼后突然睁开眼睛,瞪了一下急欲说话的狼王,狼王怂怂的低下头,蔫了。 媳妇不许说话,狼王心里好委屈,但是狼王却不敢说! “阿娘,崽崽挺喜欢晨瀚哥哥的,也喜欢皇帝伯伯皇后姨姨还有小昊儿,可是崽崽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那几位阴阳怪气的公主。” 面对狼阿娘,程小白绝对是无话不说,而且不论说的是什么,她都很轻松很随意,不像面对她亲阿娘时,说话还要想一想,有时会有点儿小紧张。 “嗯,崽崽呀,别说是人,就算是狼,也有喜欢和不喜欢的,谁的一辈子都是在做选择。不论我们崽崽怎么选择,阿爹阿娘都会永远陪在崽崽身边。” “崽崽喜欢的,阿爹阿娘就算去抢,都会抢来给崽崽。崽崽不喜欢的,就算是天,也别想强迫我们崽崽。” 狼后说这句话,有意无意向天空翻了个白眼儿,显然是意有所指。 无尽虚空之中,又响起了一道极为悠长又无奈的叹息…… 虽然一直都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狼阿爹狼阿娘都会无条件的陪着自己。但是听狼阿娘再这样郑重的强调一遍,程小白还是十分的开心。 无比依恋的在狼阿娘怀里使劲儿蹭着小脸,程小白那颗有些不安宁的心立刻踏实了。 狼王看到崽崽只和它媳妇黏乎,眼红极了。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崽崽还有阿爹,你爱干啥就干啥,万事都有阿爹给你兜着!” 程小白立刻转过身子,抱住狼阿爹的脖子,与它贴贴脸,开心的应道:“阿爹阿娘永远陪着崽崽,我们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听到崽崽的话,狼王终于满足了。搂着崽崽和媳妇,很霸气地说了一句:“都不许说话了,快睡觉!” 狼后白了狼王一眼,将崽崽抱回自己的怀中,狼王也不恼,用大尾巴轻轻拍着崽崽,夫妻俩一起哄娃儿睡觉,虽然这娃儿已经是十二岁的大姑娘了。 可是在狼王狼后心中,崽崽永远是那个小小一团的小可怜儿! 在狼阿爹狼阿娘的抚慰下,程小白很快睡着了。 可狼王却怎么都睡不着,只能偷偷在心里给媳妇传音。 “雪儿,你说我们去找那臭小子吧,做啥太子,让他陪崽崽回白山。” “这事我们不能去说,崽崽长大了,我们不能什么都替她做主。快睡吧,别吵着崽崽。” 狼后淡淡说了一句。狼王只能闭上眼睛,看上去是睡着了,可脑子却转得飞快。 就算那臭小子是劳什子帝君,那又怎样!不能让崽崽满意,就休想娶崽崽! 快睡着的狼王如是想! 次日宫门刚开,几乎一夜未眠的太子就单人独骑出了东宫,径直去了宁国公府。 宁国公府的孩子们日复一日,从来不曾断绝的晨练早就开始了,小皇子也跟着一起练习。 太子直接去了演武场,在武器架上选了一条齐眉棍,与他的小白妹妹对练起来。 小白的身手越来越好,竹枫兄弟二人已经完全不是她的对手,无法陪他们妹妹练功了。 放眼整个京城,怕是也只有太子司晨瀚与程小白有一战之力。 酣畅淋漓的对打了将近三刻钟,两人还没有分出胜负。 程谨竹在一旁看到妹妹与太子对打,棍影翻飞之中裹着双锤的银光,你来我往之间透着浓浓的缠绵之意,形成一个任何人无法进入的独有世界。 看到这一幕,程谨竹心里有些慌乱。 向来理智的程谨竹心里明白,妹妹终究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她会有她自己的家庭,她的人生。 可是程谨竹实在不想那一天这么快来到。妹妹才十二啊!司晨瀚你个禽兽! 素来文雅程谨竹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 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司晨瀚和程小白对视一眼,没有说一句话,两人却同时收住手里的兵器,结束了这场对练。 “小白妹妹……” “晨瀚哥哥……” 停手的两人同时唤了一声,又是相视一笑。 “小白妹妹你先说……” 司晨瀚从怀中拿出一方绣着一团乱草般的帕子,轻轻拭去他小白妹妹额间的汗水,宠溺的笑着说道。 “好,吃完早饭你来狼苑,我有事情和你说。” 程小白看到那条帕子,小脸微红,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了起来。 那条绣着一团乱草的帕子,是程小白学习刺绣的唯一成品。 宁氏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亲自给女儿描的牡丹花图案,女儿怎么就能绣出一团乱草? 原本这宁氏是想偷偷销毁这条帕子的,她宁可女儿不会刺绣,也不能让人知道她的手艺差到这样没眼看的地步。 可是小白不愿意。绣的再差,那也是她这辈子第一件,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件绣品,必须得好生收起来。 司晨瀚知道小白妹妹学刺绣,早就暗戳戳等着。最后用小白最爱吃的一道雪山烈焰,将那张帕子哄到了手中。 从此,神仙一般的太子殿下就再没用过其他的帕子…… 第510章 月将圆,心将满 “晨瀚哥哥,我昨晚听阿娘说,我还没出生,皇帝伯伯和我阿爹就给你我定了婚约。” 程小白一句话,就把太子殿下的心紧紧的揪住了。 “小白……我……是有这么回事,我……你……” 一向进退有度的太子心中慌得如乱麻一般,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嗯……你不愿意?没事儿,不愿意也没关系,就是……晨瀚哥哥往后还会给我做好吃的么?” 看到晨瀚哥哥面色涨红,说话也结结巴巴的。程小白立刻抢着说话,仿佛这样能让她有点不舒服的心好受一些。 “我没有,我愿意,我太愿意了!小白,我一直盼着和你在一起,我只怕你不愿意……我想生生世世给你做好吃的!” 司晨瀚急得额上冒了汗,头一次飞快的抢话。 刚刚有一点点不舒服的心立刻自在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晨瀚哥哥愿意和她在一起,还是因为他答应生生世世给她做好吃的。 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接下的话就顺畅多了。 拉起小白妹妹的手,司晨瀚望向那双圆圆的,一直长在他心上的澄净双眸,温柔地笑着说了起来。 “小白,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宫,我其实也不喜欢。我最喜欢的是白山,有小白的白山,才是我最向往的地方。你别担心,我都已经想好了……” “父皇如今身体很好,再做个几十年皇帝完全没有问题。而且还有昊儿,等昊儿再大一些,晨瀚哥哥就请辞太子之位,让昊儿做太子,我们两个去白山隐居,过我们自己想过的日子……” 生怕小白妹妹打退堂鼓,司晨瀚语速极快地说出自己对将来的安排。 看到小白妹妹那盛满星光般笑意的双眼,司晨瀚悬了好些年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好呀!阿娘说晨瀚哥哥的太子妃人选若是还不宣布,皇帝伯伯会很为难的。晨瀚哥哥,我愿意做你的媳妇。” 程小白并没有丝毫的脸红,她很坦然的说出自己的心意,让司晨瀚高兴的想抱着她冲上云霄,遨游九天! “小白!我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司晨瀚心潮激荡,将他心爱的小白妹妹紧紧抱在怀中,始终缺了一半的心终于圆满! 此时司晨瀚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幸福! “臭小子,抱一下就得了,快放开我家崽崽!你们还没成亲!” 某个刚从醋缸中爬出来的阿爹冲到近前,一脑袋顶向司晨瀚,司晨瀚顺势抱着小白妹妹飞到了屋顶上,只留下一句气得狼王更加跳脚的话。 “多谢阿爹送小婿一程……” “雪儿,你看那臭小子欺负我……” 快气哭了狼王立刻找媳妇求安慰。 狼后又白了狼王一眼,没好气的嗔道:“玄镜,你有完没完啊!那么大的年纪,整天欺负瀚儿,还冤枉瀚儿欺负你,好意思嘛!” 狼王惊呆了,它亲亲媳妇竟然这样说它!难道爱真的会消失,它不再是它媳妇的心头宝了! “行了……快别发呆了,没听瀚儿说了么,他要和崽崽一起隐居白山,咱们得赶紧重新收拾白山,崽崽要长住的地方,必须得是洞天福地,咱们可有的忙呢!哪里有时间东想西想的!” 狼后缓了语气轻嗔一句,用尾巴扫了扫狼王,狼王立刻满血复活,屁颠屁颠地跟着媳妇去设计让崽崽住的最舒服的白山了。 屋顶之上,程小白和司晨瀚并肩而坐,司晨瀚握着他小白妹妹的手,轻声而坚定的说道:“小白,将来我们和狼阿爹狼阿娘一家一起住白山,你想做什么晨瀚哥哥就陪你做什么……” “好呀!晨瀚哥哥,我们把白山附近的庄子全都买下来,将来阿爹回京后就能和阿娘一起住过去,还有我小大哥小二哥小三哥,小咩咩……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小白,以白山为中心,方圆五十里的庄子我早就买下来了,全都记在你的名下。过完节我就找人设计盖庄子,你想盖成什么样儿的告诉晨瀚哥哥,我来安排。” “真的呀!那可太好了,原来那些地是被你买去了,怪不得何叔说找不到那些地的地主,不好买呢!原来那些地已经是我的了呀!” 程小白惊喜的叫了起来。 司晨瀚就喜欢看他小白妹妹欢喜的样子。他觉得不做皇帝是自己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之一。 若真做了皇帝,司晨瀚觉得自己一定会是个心中只有小白,没有江山的昏君。 狼苑的屋顶上突然多了两个人,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能看到。 司晨瀚如今只想昭告天下,他的小白妹妹愿意做他的妻子,又怎么会顾忌别人的眼光。 竹枫柏三兄弟和小皇子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冲到了狼苑。看到妹妹(姐姐)和太子坐得那样近,三兄弟全都气坏了。 嗖嗖……程谨枫抱着弟弟,和二哥一起纵身跃上房顶。 气红眼的小咩咩大叫:“你放开我姐姐……” 司晨瀚笑着将小咩咩抢到自己的怀中,用手轻挠他的痒痒肉,宠溺的说道:“咩咩不气哦,以后晨瀚哥哥就是你的姐夫了……” 竹枫兄弟听到这话,齐刷刷看向他们的妹妹。 程小白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小二哥小三哥,我愿意做晨瀚哥哥的媳妇!” “小白,你才十二岁,真不着急!” 程谨枫痛心疾首的叫了起来。 程谨竹则大步冲到妹妹身边,看着妹妹的眼睛,急急的问:“小白,你真想清楚了?愿意嫁进皇宫?” 做为宁国公府的头号大脑,程谨竹相当了解自己的妹妹,问出的问题也最犀利。 “小二哥,我不用嫁进皇宫,晨瀚哥哥说我们会在白山的。” 程谨竹立刻扭头看向司晨瀚,眼中的审视之意溢于言表。 司晨瀚点头,轻声说了“昊儿”两个字。程谨竹就什么都明白了。 “殿下,名分未定,您不该如此,小白不在意,您不可以不在意!” 程谨竹板着脸说了一句。 司晨瀚好脾气的笑着点头,应道:“我知道了二哥,以后会注意的。” 一句二哥,司晨瀚成功的把未来二舅子气跳脚了…… “谁是你二哥,小白,走,跟小二哥下去……” 愤怒的程谨竹拉着妹妹的手,跳下了狼苑的屋顶! 第511章 兴奋的皇家四口 司晨瀚紧跟着飞下了狼苑的屋顶,飞快的将弟弟打包塞进马车,一路风驰电掣的冲回了皇宫。 看着太子殿下如疾风一般从身边掠过,宫女太监们无不震惊极了。纷纷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让他们的太子殿下如此着急…… “瀚儿……” 刚刚下朝回到万辰殿的宁康帝眼看着太子冲到自己面前,腾地站了起来,急忙说道:“瀚儿别慌,凭什么事都有父皇为你做主……” “……父皇,小白答应了,您快写赐婚诏书。” 不等稳住气息,司晨瀚就兴奋的叫了起来。 “什么?小白愿意嫁给你啦?好好好,蔡贵,快把朕早就写好的旨意取来……” 宁康帝的高兴的眉飞色舞,一叠声叫了起来。 虽然子修贤弟夫妇一直没有松口,可宁康帝还是一早就偷偷摸摸写好了赐婚诏书,命蔡贵仔细的收藏起来,只要有了机会就能立刻拿出来的宣旨。 蔡贵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一溜飞跑去请圣旨。 宁康帝见儿子面色发红,呼吸还有点儿急促,赶紧亲自倒了杯茶放到儿子手中,笑着夸了起来。 “瀚儿好样的,比父皇当年强多了。快喝点儿茶压一压,我们一起去告诉你母后这个好消息。” 人矮腿短跑得慢的六皇子,一路紧追他的太子哥哥,直到蔡贵将圣旨请来,他才气喘吁吁的跑进了万辰殿。 “哥哥你又丢下昊儿!” 一进万辰殿,小皇子就气鼓鼓的投诉他的太子哥哥。 宁康帝赶紧笑着解释,“昊儿不生气啊,小白姐姐终于愿意做你太子妃嫂嫂了,太子哥哥太高兴,急着来找父皇请旨……” “真的?” 小皇子立刻跑到他太子哥哥的面前,瞪大眼睛求证。 “当然是真的!小白姐姐亲口答应哥哥的。” 太子从袖中拿出专属弟弟的月白素面帕子,给弟弟擦了头上的汗,笑着承认。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怪太子哥哥了。哥哥,小白姐姐,不对,是小白嫂嫂什么时候才能搬进东宫?” 如今东宫是自己和太子哥哥共同的地盘,小白姐姐若是搬进来了,自己不就能和小白姐姐日夜相处,小皇子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立刻仰着脸问了起来。 “这个……小白姐姐还没及笄,怎么也得及笄之后才能成亲。” 太子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弟弟的小心思,故意笑着说了起来。 “啊,那至少还得三年!” 小皇子突然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他太子哥哥一眼,似是嫌弃太子哥哥没有用,不能早早将小白姐姐接进东宫。 “三年很快的,昊儿不急……” 宁康帝摸摸小儿子的头,笑着安抚他。 太子听了这话实在有些无语,小白可是他的媳妇儿,父皇安抚弟弟算怎么一回事,要安抚也该安抚他才对。 蔡贵将圣旨送到了太子的手中,司晨瀚打开来仔细看了一回,见圣旨是他父皇亲笔所写,几乎穷尽的世间赞美女儿家的所有词语。 目光落在那句:特赐宁国公嫡长女,长宁郡主程谨白为太子司晨瀚正妃,司晨瀚脸上露出了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 “父……父皇……哥哥……”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皇子,看到他太子哥哥的笑容,突然小声叫了一句,又飞快抓住太子哥哥的衣袖,生怕太子哥哥突然飞身成仙,离开这凡俗人世。 听到弟弟的叫声,司晨瀚低头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和缓的答应一声。 小皇子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刚才已经不像尘世之人的太子哥哥,这会儿又是他熟悉的哥哥了。 父子三人带着圣旨去了坤仪宫,这样大的好消息,必须得第一时间和皇后(母后)分享。 果然皇后听了这个消息,高兴的合不拢嘴,一叠声的叫人将私库账册全都搬来,她得赶紧挑选聘礼。 这几年皇帝和她的私库翻了好多倍,只今年最新的账册有四大箱,要从大量珍宝之中选出最贵重最合小白心意的,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 “梓童别急,还有三年时间,够你慢慢选的,何况太子妃的聘礼,本该内府拟定,从国库支出,咱们准备的,只是私下给小白。” 有一位看国库比看自己家私房还紧的大舅爷户部尚书,宁康帝如今的小算盘也是越打越精了。 既然大舅爷不让他擅动国库的钱,那正使正用的,给亲外甥媳妇,堂堂国朝太子妃备聘礼,不论是大舅爷的身体还是户部尚书的身份,都不能也死抠着不出吧! 大舅爷要是连太子妃的聘礼都敢抠,那就别怪他这个皇帝妹夫去向老岳父老岳母告状了! 宁康帝在心里暗戳戳的打定了主意,完全没有想到他压根儿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户部尚书张思仁,的确将国库看的很紧,要不然也不能只用了数年的时间,就攒出个存银过千万两的国库。 想想当年掏光了国库和皇帝的私库,才凑出三十万两赈灾银子,简直是往事不堪回首。艰难的日子总算是熬过去了,如今也算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张尚书的原则很简单,当省必省,当花必花,皇帝妹夫的享受,必须省了又省。可是给太子妃的聘礼,是绝对不能小气的! 皇后一听皇帝的话,就知道他心里的念头,不由抿嘴笑了起来。 如今事事顺心的丈夫,倒比从前多了几分天真的孩子气,还挺有意思的。 “给小白姐姐准备聘礼呀,昊儿也要出……” 小皇子听到父皇母后的对话,立刻喊了起来。 赶上好时候的小皇子,年纪虽然小,可身家真是不薄。 司晨瀚听到弟弟的话,不由笑了起来。 “昊儿的家底子得留着将来娶媳妇儿,小白姐姐的聘礼哥可自有安排……” 帝后闻言齐齐开口:“胡闹,儿子娶媳妇的聘礼,当然得由我们做父母的准备。” 宁康帝又追加了一句:“”你们俩人的私房都好好收着,将来了成了亲就交给各自的媳妇,这样往后的日子才会过得顺心舒畅……” 第512章 受刺激的程家众人 “枫儿你说什么?” 宁氏听完三儿子的话,整个人都傻了,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极度怀疑自己幻听了。 “阿娘,就在刚才,小白把自己许出去了!她告诉司晨瀚,愿意做他的媳妇。” 程谨枫气鼓鼓的叫了一声。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枫儿你一定听错了……” “阿娘,小白亲口说的,我怎么可能听错!” 一时没理解阿娘心情的程谨枫几乎要跳脚了。 刚刚哄好不开心弟弟的小白老远就听到她小三哥气急败坏的大叫,赶紧跑了过来。 “小白,你答应嫁给晨瀚了?” 宁氏一把抓住女儿,做最后的求证。 程小白很坦然的点点头,没有半点儿的羞赧之色。 崽子长大了就应该找伴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宁氏的教育到底没有干过狼王狼后的潜移默化,她不可是那种一提到婚事就扎到阿娘怀中不好意思见人的寻常姑娘。 “……好吧,那阿娘写信告诉你阿爹……” 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看到女儿那一脸的坦荡,宁氏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垮了双肩,低低的说了一句。 都是程子修你惹的祸,就算你身在永宁关,也别想置身事外。不能说女儿,宁氏心里的郁闷就全冲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去了。 “小白,你年纪还小,怎么也得及笄后再成亲。不急啊……” 宁氏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摆了摆手,就迷迷噔噔地往外走了。 女儿如此轻易将自己许了出去,宁氏一时缓不过劲儿。 “啊……小三哥,我着急了么?” 程小白茫然看向她小三哥,眼中充满疑问。 “你啊……” 看着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程谨枫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出去。 妹妹是摆脱不了太子妃这个身份了,那他这个做哥哥的,就要给妹妹最坚实的底气。 不愧是天生的生意人,程谨枫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接受的极快,并且能在最短时间里做出反应。 整理资产,再给妹妹开上几十家铺子,等妹妹出阁时,怎么也得给妹妹准备上百里红妆才行。 二公子程谨竹则向刑部告了假,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 虽然不舍得妹妹嫁人,可妹妹已经做出了决定,做哥哥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妹妹保驾护航,让妹妹一生无忧。 既然那个人决定将来不做皇帝,那六皇子的课程就要好好改一改了。 书房中的程谨竹奋笔疾书,一份详尽的未来皇帝课程安排就那么水灵灵的出炉了。 还想着自己到底有啥好东西能加进太子哥哥给小白姐姐的聘礼中的六皇子浑然不知道,一个史上最严格的未来皇帝学习计划已经向他冲来了。 六皇子幸福的童年时光,至此戛然而止。谁能想到,只是因为哥哥想娶媳妇,做弟弟的就各付出那样惨重的代价呢。 京城之中的竹枫兄弟还算相对正常一些。可永宁关中,收到京城来信的程思则程谨松父子,看完信之后,活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震惊的缓不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程思则才涩声问道:“松儿,你阿娘信上说小白答应和太子的亲事了,是真的么?” 程谨松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犹自沉浸在愤愤之中。 “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小白才十二岁啊!司晨瀚,你个禽兽!” 程思则不说话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难过起来。 “我的小白,她都没长大的,怎么就……” 双目无神的程思则喃喃自语,就像是他的女儿立刻马上就要出嫁一般。 “阿爹,都怪你,没事乱定什么娃娃亲……” 程谨松头一回这般不敬的对父亲说道。 “我……当时还没有小白,我也不知道啊……” 程思则后悔极了。 若是当年没有脑子一热和皇上定下儿女亲事,他就能多留小白几年了。 “阿爹,您今年也没回过京城,现在永宁也没有战事,不如您请旨回京?” 程谨松才从京城回来没多长时间,不好再请假回京,何况事涉妹妹的婚事,当然是做父亲的回去更合适。 程思则点了点头,立刻快步走到书桌旁,开始写请旨回京探亲的折子。 程谨松看着他阿爹下笔如飞,沉默了好一会儿,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其实从理智的角度来想,太子的确是最合适妹妹的夫婿人选。 程谨松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决定的如此之快,他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阿娘的信写的也不那么详尽,还是让阿爹回京问个清楚。小白才十二岁,只是个孩子,怎么着也得过个四五年再成亲才好。 若是再多个四五年的时间,自己一定能成长为独挡一面的元帅,掌一方重兵,也能成为妹妹的一份底气。 朝上那些老家伙们想要往太子身边塞人,也会多些顾忌…… 就在程思则写信的功夫,程谨松都已经想好将来若是有人往太子身边塞人,他要怎样收拾人家了。 与焦虑的程家父子相比,狼王狼后可轻松多了。 毕竟它们知道的可比程家父子多多了,就那位的死心眼儿和护短劲儿,它们一点儿都为它们的崽崽担心。 狼王悄悄通知弟弟二傻,叫它带着群狼赶紧扩张势力范围,只一座白山哪里够住的。 崽崽要成亲了,地盘必须够大,排面必须摆足了! 狼后也不管狼王折腾,只忙清点空间中老玄武沉睡之前堆给它的那些宝贝。 做为崽崽的阿爹阿娘,狼后觉得崽崽要成亲,它们得为崽崽准备一份天下无双的聘礼,替崽崽给晨瀚那孩子下聘。 没错,在狼王狼后心中,崽崽是不可能出嫁的,要嫁也是司晨瀚嫁给崽崽才对。 白山可是崽崽的地盘,那小子都决定要住到白山了,还能不算入赘么? 就像是暴风眼永远最平静一般,程小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点头答应了亲事,她的亲人亲狼们就全都发动起来,简直快要忙疯了…… 第513章 程思则回京 收到玄儿送来的密信,宁康帝看罢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打趣坐在下首,瞧着略有点儿紧张的儿子。 “瀚儿,你的岳父大人请旨回京,你说朕是应允呢还不答应?” “父皇,如今永宁并无战事,就让程叔叔回京吧,程叔叔自从军之后,就没在家里过上几回中秋节。” 司晨瀚想也不想就说了起来。 宁康帝笑着点了点头,立刻应道:“好,请依瀚儿之言,让你的岳父大人回京过节。” 说罢,宁康帝亲自写了诏程思则回京的诏书,命蔡贵送去记档,再以八百里加急发往永宁。 然后又写了封信,让玄儿先送回永宁。 如此一来,程思则只要看到玄儿送回去的信就可以立刻动身,路上走得急一些,就能赶在中秋节前回到京城。 程思则收到宁康帝的回信,立刻向手下将军府交待军务,再带上大儿子给他阿娘弟弟妹妹以及未婚妻的信,就往马厩牵马,准备回京。 还没到马厩,程思则的小五儿子就如一阵风似的冲到了他的面前。 “小五,阿爹要回京城,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程思则真的就是看到小五儿子随口那么一问,不想立刻被他小五儿子头一低一拱,程思则整个人就骑到了小五的背上。 程思则只来得及喊了一句,“松儿,和伯伯们守好永宁……” 一狼一人就已经冲出了永宁关,冲上了回京的官道。 狼小五的速度可比什么战马都快,就是有一点让程思则很头大。他万万没有想到,小五竟然是匹不认路的狼,但凡遇到有两个分叉的路口,小五必须得停下来,等着它人阿爹指路。 从永宁到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个路口,到了后来,程思则远远看到路口,都已经习惯的性的提前指路了。 “走左边……错了错了,那边是左……” “走右边……” “走中间……” 快到路口之时,程思则就拍拍小五的左耳,额顶或是右耳,狼小五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奔跑。 在路上,程思则还遇到奔往永宁的驿卒,收到了那份诏他回京的八百里加急的圣旨。 宁康帝中午发出的密信,程思则第二天清晨赶到了京城的城门外。这绝对是他从永宁回京,速度最快的一次。 看来以后来往京城,可以让呦呦小三小五它们几个充当脚力。 程思则看到久违的京城,心里不由这样想了起来。 守北门的士兵看到一个人骑着一匹巨狼从北边官道飞奔而来,立刻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等程思则来到城门下,一个守门的士兵突然惊喜的叫了起来。 “那不是小郡主家的小五爷么?快快,赶紧去给小郡主报个信儿,小五爷回来了……” 程思则翻身下了狼背,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他这个镇北军大元帅,长宁小郡主的亲阿爹,还没有小郡主的小五哥面子大!进城门都不用刷身份的。 “小五爷……您……您是程大元帅……” 那个欢喜大叫的士兵迎上前来,才看清站在小五爷身边之人是镇北军的程元帅,不由结结巴巴的叫了起来,赶紧跪下行礼。 “正是本帅,免礼。” 程思则虚虚抬手,叫守城士兵起身。 城门官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恭敬地请程大元帅入城。 程思则发现那些守城的士兵都在悄悄的和他小五儿子打招呼,小五也是一脸看见熟人的欢喜之色,心中有些奇怪。 “你们……都认识我家小五?” 程思则忍不住问了起来。 众士兵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 “回程元帅,小五爷是出了名的不记路还总爱偷偷跑出来玩,我们不知道给小五爷指过多少回路啦……” 狼小五大概是京城中知名度最高的一匹狼了。 他天生不记路,却偏偏喜欢当个街溜子,有事没事就溜出去玩儿。 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随便找个穿着军服的士卒,让他们给自己指回宁国公府的路。 一来二去,长宁郡主家的小五爷不认路就已经是京城中无人不知的“密秘”了。 程思则看了一眼昂首挺胸的小五儿子,真是哭笑不得。今儿他才知道,不认路到他小五儿子这份上,也是一种本事。 “小五,阿爹得先进宫,你是让人指路回家,还是跟着阿爹?” 程思则顺着小五儿子的背,笑着问它。 狼小五歪头想了想,突然撒腿跑了。 程思则顿时有些紧张,小五不认路,怎么还敢乱跑。 旁边一个小兵却笑着说道:“元帅您别担心,一准是郡主来了,小五爷每回这样跑,就是闻着郡主的味儿了。” 程思则有点心塞,怎么一个守城小兵都比他了解他家儿子姑娘的事情。 不过既然是小白来了,他还在里干等着做什么,赶紧追上去! 没过多一会儿,程思则就看到他的小五儿子背着他的闺女和小儿子,一颠一颠的跳着跑了回来。 “阿爹,您怎么回来了?” 闺女一张口,程思则就觉得心塞,什么他怎么回来了,难道他不能不应该回家么? “阿爹,姐姐是说您怎么都不带个信儿就回来了……” 小儿子的解释又给程思则这个做阿爹的补了一刀。 “皇上招阿爹回京。” 在外面程思则并不好多说什么,只简单回答了一句。心中遗憾女儿长大了,都不能抱一抱了。 “哦,那阿爹赶紧去复旨吧。我得赶紧回家告诉阿娘您回来了,阿娘一定很开心。” 程小白这句话,才让她阿爹的心情好了起来。家里还是有人惦记他,盼着他回来的。 “好。阿爹一会儿就回家。对了,这是你小大哥写的信,先带回家。” 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交给女儿,程思则看看粘着他闺女,假装看不见自己的小五儿子,无奈的笑了一下,疾步走了。 程小白见状轻轻拍了她狼五哥一下,嗔道:“不许欺负阿爹。” 说罢,带着弟弟去了附近的车马店,租了一辆马车,让车夫赶车追上她阿爹,送他进宫。 程思则正走听,听到身后传来急急的喊声:“程元帅请留步。”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车夫驾着一辆马车追了过来。 一问才知道是宝贝闺女租车送他,程思则有点儿受伤的心立刻痊愈,高高兴兴的上了车,去见他皇帝五哥了。 第514章 有人企图挖墙角 秋收已经结束,宁国公府各处庄子的庄头们都赶在节前入府汇报今年的收成。 如今府里的庄子比从前翻了近三倍,好几十位庄头都等着夫人接见,宁氏忙得不可开交。 正忙着,程小白带着弟弟从外头轻快的走了进来。 众庄头一看小郡主和小公子来了,赶紧起身见礼。这些庄头中有一多半都是近几年镇北军退下来的将士,看到小郡主,他们心中自然无比的亲近。 程小白记性好,心中对这些退役老兵又很敬重,一口一个某某伯伯,叫的庄头们心里热辣辣的,比三九天喝下一壶烫酒更热乎。 小咩咩有样学样儿,也跟着姐姐一起叫伯伯们,可把老兵们欢喜的不行。 程小白叫了一圈儿的伯伯,才走到她阿娘的身边,在她耳旁低声禀报。 “阿娘,您还忙着呢,那什么……我阿爹回来了,刚刚去拜见皇帝伯伯了,一会儿就回家。” 宁氏眼中果然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心情立时轻快了许多。 “大家今天就在府里住下,你们元帅回京了,让他见见你们。” 宁氏听完女儿的话,立刻笑着对诸位庄头说了起来。 庄头们一听说元帅回京了,每个人都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自从退役离开永宁之后,他们几乎没有机会再见到元帅,心中很是想念,也很想向元帅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若是没有元帅夫人和小郡主的留用,他们这些退役老兵回家之后,是过不上什么舒心日子的。 皇宫之中,宁康帝见到子修贤弟,自然是不胜高兴,听说他是骑狼回京的,宁康帝还真是很羡慕。 可惜小白极度宝贝她那些狼们,除非是不得已,小白是绝对不会同意别人骑它们的。 知道子修贤弟许久未曾回京,心中一定相当思念家人,宁康帝也没多留他,只叮嘱他带着孩子们进宫赴中秋宫宴,就命人从御马监选了一匹好马,让程思则骑着回府了。 程思则回到国公府,宁氏带着家里的孩子和毛孩们迎了出来。 看到丈夫站在自己面前,宁氏满眼含笑,眼泪却不由人的涌了出来。 程思则赶紧上前一步拉着妻子的手,用粗糙的手拭去她面上的泪,笑着叫了一声:“阿娴,我回来了……” 小咩咩看到阿娘又哭又笑的,赶紧小声问姐姐。 “姐姐,阿娘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呀?” 摸摸弟弟的头,程小白小声回答:“阿爹回来,阿娘最高兴了……” 两个孩子的声音虽然小,可宁氏却听得很清楚,转头瞪了两个孩子一眼,嗔道:“你们还不过来拜见阿爹……” 程小白和小咩咩赶紧上前行礼,程思则一手一个扶住,笑着说道:“快起来,咱们回家说话。” 一家人回到栖梧园,程思则看看女儿,又看看小儿子,再看看笑意盈盈的妻子,心中不由喟叹:这才是我想过的日子啊!再等几年,等松儿能独当一面,我就卸甲归田,守着阿娘和孩子们过日子! 宁国公突然归来,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好些亲贵们都在揣测皇帝此时招宁国公府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立太子妃之事?皇帝终于要下旨了么? 长宁郡主当太子妃之事,真的不能改变了么? 家里有与太子年龄相当姑娘的府第,基本上都有这样的念头。 乐怡公主府上,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来到乐怡公主的房中。 这个少女一进门,乐怡公主身边服侍的丫鬟嬷嬷就全都退到了外面。 “孙女请祖母安。” 这个少女就是乐怡公主带进京城的孙女儿,名唤魏如玉。 从未到过京城的魏如玉声音很是甜糯,说的却是极纯正的北方官话,没有一丝江南的吴音软语之感。 “起来吧……” 乐怡公主淡笑着说了一声,她的语气有些奇怪,并没有祖母对孙女儿的疼惜怜爱,倒有着那么一丝丝的忌惮。 离开京城多年,久居江南的乐怡公主,声音里都夹了几丝江南的绵软音调,还不那她这个从未来到燕京的孙女儿官话说的纯正。 “祖母,玉儿想求您带孙女儿悄悄看一眼长宁郡主。” 魏如玉盈盈而起,轻声细语的提出要求。 “不行!” 乐怡公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个要求。 她与宁国公府从无往来,怎么见?难道还要她这位尊贵的公主自降身份不成! “祖母,不见长宁郡主,玉儿怎么知道如何胜她?若不能胜她,玉儿来京城还有什么意义?” 魏如玉有些执拗的继续要求。 乐怡郡主沉默片刻,方才沉沉说了起来。 “本宫不可能亲往宁国公府,想来他们也不会来拜见本宫这位公主。不过听说长宁郡主不是个大家闺秀,经常在街面上出没,你若想见,就自己想法子去碰运气吧!” 魏如玉刚要说话,她的祖母又接着说了起来。 “就算是去见,也得小心仔细些,不要被长宁郡主发现。若是坏了你父亲的事,没人能保得住你。” 魏如玉低头轻轻应了一声:“是,玉儿知道轻重,请祖母放心。” 乐怡公主说完话,就倚在石青松鹤大方枕中,闭上了双眼。 魏如玉见状立刻屈膝行礼,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乐怡公主才睁开双眼,眼中尽是冷意。 那股子冷意,直到她的孙子魏璟跑进来,才算是冰消雪融。 “祖母,孙儿不想尚公主,您帮帮孙儿吧……” 魏璟跪在祖母的躺椅边,伏在她的腿上,委屈的叫了起来。 “璟儿别急,你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子,你不愿意娶公主就不娶。宫宴时看中了谁家的姑娘,悄悄告诉祖母,祖母定会让你如愿。” 摩挲着孙子的头,乐怡公主满口应承,好像全京城的高门闺秀都由她孙子挑选一般。 魏璟这才高兴起来,复又小声要求:“祖母,孙儿听说长宁郡主很好,要是姐姐……您就帮璟儿求娶她吧!” 第515章 中秋宫宴(一) 听到孙子想娶长宁郡主,乐怡公主半眯着的眼睛立刻睁开了,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的冷意。 “璟儿,长宁郡主规矩不好,就是个粗鄙的野丫头,配不上你。” 听到祖母这样说,魏璟瘪了瘪嘴,没敢再说什么。 祖母的话就是他们家的圣旨,就算是最得祖母疼爱的他,也不敢不听祖母的安排。 见孙子没再说话,乐怡公主才又半眯起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魏璟见祖母闭目养神,就小心的行了礼,恭敬的退了下去。 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魏璟看到他姐姐魏如玉身边的婆子正在向留在京中看守公主府的嬷嬷打听什么。他心念一动,就放慢了脚步。 “你问长宁郡主呀……这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长宁郡主最喜欢晚上去逛西市……” 看房子的婆子收了好处,自然知无不言。 长宁郡主是京城中最与众不同的千金贵女,打听她的消息并不难。 在家中陪阿爹阿娘吃团圆饭的程小白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正在盘算着明儿一大早就去庄子上陪爷爷和白山的生灵们过节,后天再一大早赶回来。 后天是中秋节的正日子,怕是一天都要耗在宫中,小白只能提前去和爷爷过节了。 狼后知道妹夫难得回来一趟,吃过团圆饭,狼后立刻清场,将所有的孩子们都带走了。 谨竹谨枫各自回房。 小白和咩咩则去了狼苑。 照例狼王狼后是小白的,咩咩则寸步不离的跟着刚从永宁回来的小五哥。 狼小五去了永宁好几个月,咩咩很想它。 早早在狼阿娘怀里睡觉的程小白不知道,有两个傻货跑到西市的夜市上去“偶遇”她了。 魏家姐弟扑了个空,只得悻悻回了乐怡公主府。 第二天晚上,不死心的魏家姐弟又去了西市,结果自然还是没能成功“偶遇”长宁郡主。 魏璟倒还好,可魏如玉却气得够呛,觉得自己被捉弄了。 第三天就是中秋节的正日子。 刚过辰时,通往宫门的官道就已经被各府的车轿挤得没有落脚之地,所有的车轿都在以龟速极缓慢的前行。 坐在公主轿辇之中的魏璟看着外面那密密麻麻的车轿,不由低呼一声:“京城的官员可真多啊!” 江南虽然繁盛富庶,却没有如京城这般多的达官显贵。 魏如玉听到弟弟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屑,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乐怡公主听到孙子的话,心中却极不是个滋味,江南虽好,却养不出京官亲贵子弟的眼界,她的孙子,到底是有些耽误了。 想起当年离开京城的情形,乐怡公主心中恨意翻涌,若有一日…… 死死压下心中的恨意,望向远处的巍巍宫城,乐怡公主眼中似是有一团火光在跳动…… 有御林军维持秩序,车轿们行得虽然慢,却没有停滞,入宫领宴的官员及其家眷,都在宫门外下了车轿,按照品级排好队,等着执事们引他们入宫。 官员与女眷各排一队,中间相隔五丈。 官员的首位,站的是安亲王。他是当今皇叔,除了皇帝没谁比他的身份更贵重了。 女眷这边,首位是乐怡公主而非安亲王妃。一直被圈禁的安亲王妃,每逢宫宴就报病假,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京城还有那么一位安亲王妃了。 乐怡公主身后是新城湖城两位公主,再往后就是各家国公府的一品诰命夫人。 在一品国公夫人之中,宁氏是最年轻的一位,她敬老尊贤,就站在了国公夫人的最末一位。 紧挨着宁氏的,就是宜晴,长宁,和乐三位郡主。 和乐郡主就是宜晴郡主的异母妹妹司越静,她前年才被封为和乐郡主。 在郡主之下,才是按品级排列的各家夫人,这些夫人带来赴宴的女儿们因为没有受封,便按其父兄的官位依次排在队伍的后方。 乐怡,新城,湖城三位公主带来的女孩儿,位次都排得很靠后,这让几个在家中很得看重的女孩儿心中很是气不平,不过是因为来之前被再三叮嘱过,才没有流露出来。 在花儿一般的姑娘们之中,最特殊就是乐怡公主带来的孙女魏如玉。 倒是不说魏如玉长得有多漂亮,而是她一直戴着一方金丝缀粉色米珠的面纱,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 宫门还未打开,乐怡公主正好有机会悄悄看向长宁郡主程小白。 程小白五感极灵敏,有人偷看自己,她立刻觉察到了。 “阿娘,那个烦人的老奶奶偷看我……” 程小白眼风一扫,大大方方的看了乐怡公主一眼,在心里却和隐藏在自己身边的狼后吐槽。 “崽崽,那个婆子不可是个善茬儿,你要当心她。” 隐形的狼后扫了乐怡公主一眼,在心里传音告诫崽崽。 “知道了阿娘。” 程小白乖巧的答应了一声。 宫门终于开了,两列长队鱼贯而入,走进了宫门。 没有了格外赐轿的恩典,三位在江东江南养尊处优的公主走的颇有些辛苦,还不比她们身后的定国公老夫人走得稳健。 一行人走了快两刻钟,才走到皇后的坤仪宫。 各家夫人携了自家的女儿,按品级依次拜见皇后。 这可是展示她们女儿最好的机会。只要皇后娘娘看中了,以当今皇帝对皇后娘娘的爱重,自家姑娘的前程就差不了。 乐怡公主先带着自己的孙女儿魏如玉拜见皇后。 皇后看到魏如玉戴着面纱,心中便有些不喜。 不想进宫就不必来,何必戴们面纱遮遮掩掩,真是小家子气!还有那双眼睛,也太活泛了些。 “臣女魏如玉拜见皇后娘娘。” 魏如玉盈盈下拜,她的身形略显纤瘦却不单薄,看上去有种不和谐的力量感。 听到那纯正的燕京官话,皇后心中有些惊讶。一个江南女子怎么会说出如此纯正的北方官话,这个魏如玉还真是奇怪的紧! “嗯……” 皇后淡淡嗯了一声,立刻有女官在一旁轻喊一声“退下……” 魏如玉眼中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惊讶,飞快看了祖母乐怡公主一眼,眼神中有一丝紧张。 乐怡公主也没想到皇后这样不给自己面子。连最基本的赏赐都没有,就干巴巴的命人退下,这岂不是让她在所有命妇面前失尽了颜面。 只是…… 乐怡公主瞪了魏如玉一眼,眼神很有些凌厉。 魏如玉尽管不情愿,可还是老老实实的行礼退下。 接下来就新城湖城两位公主带着家中的女孩儿上前,皇后和气地问了一两句,一人赏了一件内造的首饰。 乐怡公主看到此处,怎么能不知道皇后故意针对她的孙女,心中有火不能发,可脸色却绷不住的难看了几分。 第516章 中秋宫宴(二) 令乐怡公主更加气不平的还在后头。 皇后见到几家国公府的姑娘,都很亲热,赏赐也比刚才给新城湖城公主两家姑娘的厚上几分。 特别是长宁郡主上前拜见之时,皇后不仅亲手相扶,还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那股子亲热劲儿让所有的命妇们都眼红的不行。 乐怡公主眼看着皇后将自己手腕上戴的那只冰种五福翡翠手镯取下来套在长宁郡主的手腕上,还笑着说了一句“不当什么的,长宁带着玩儿,赶明有了好的再给你。” 那可是世间极罕见的红、绿、紫、黄、白五色集于一身的五福翡翠手镯,令乐怡公主这个见惯了好东西的人都不由起了几分贪占之心。 可看那长宁郡主的神色却平常的紧,完全没把这只镯子当回事儿。 站在乐怡公主侧后方的魏如玉,可算是如愿见到了长宁郡主。 飞快看了长宁郡主一眼,魏如玉就深深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怨忿之色。 就是这个长宁郡主,让自己吃尽了苦头,今日若是不能成功取代她,还不知道…… “崽崽,乐怡公主那个孙女对你敌意极深。” 隐形的狼后传声给程小白,提醒她要当心。 “阿娘,崽崽觉察到了。” 在宫门排队之时,程小白就感受到来自好些姑娘的忌妒怨忿,其中最浓的一份就来自于那个她从没来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魏如玉。 要不是顾全大局,不想毁了这场准备许多的盛宴,程小白早就不会再忍了。 狼后知道如今天下没有人能伤害到它的崽崽,因此在提醒之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自从上回和司晨瀚密谈过之后,狼后就已经不再动用自己的预测能力了。 为了长长久久的陪伴崽崽,狼后知道自己不可以再随意干涉他人的因果,不能再泄露天机。天道的容忍度也是有限的。 非但自己不用,狼后也不许崽崽再用,崽崽用的越多,就离她的宿命越近。 狼后绝不允许自己的崽崽去承受那永生不灭的孤寂! 在单独见过和乐郡主之后,接下来的夫人们就成批成批的带着自家女儿给皇后行礼了。 皇后足足用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才见完了所有入宫领宴的各大家闺秀。对于三皇子妃的人选,皇后心中也有了初步的决定。 拜见过皇后之后,各家相熟的夫人就三三两两得凑到一起,聊起了儿女家长。 此次宫宴,皇家要选皇子妃和驸马,各家有适龄儿女的夫人们也可以趁机相看媳妇姑爷,还能让自家的孩子们看上一眼,若是孩子们看对眼了,将来也不至于成一对怨偶。 绝大多数的父母,还是希望自家孩子一生平安喜乐的。 平日里相熟的姑娘们也都走到一处,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打发着领宴之前的时光。 长宁郡主身边,是以尚书千金身份入宫的双陆,和乐郡主司越静,定国公府的张锦欣,孙掌院的孙女孙灵枢。 这几人是程小白在京城中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其他官员府上的小姐,程小白仅仅是见过认识但不熟。 “张姐姐,你看中的那匹玉狮子生下小马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去马场,训好了再带回府。” 程小白想起张锦欣眼馋自己马场的玉狮子好久了,就笑着告诉她。 张锦欣大大方方的道谢,立刻约好了去马场的时间。 “哼,真是脸大……拿皇家的东西送自己的人情。” 一道冷冷的讥讽之声传进程小白的耳中。 程小白飞快转头一看,见五六步外站着一个身量苗条高挑,头戴赤金镶红宝五尾偏凤步摇,身着大红贡缎衣裙的姑娘。 这姑娘相貌不俗,算是难得的美人,只是她眼眉之间的刻薄与怨恨之色将她七分的美貌生生折扣了三分。 “她是赵昭,礼部尚书的长孙女,还未过门的大皇子妃。” 司越静知道小白与京中贵女往来的少,不一定认识那人,赶紧上前在她耳边低声介绍。 “哦,是她呀……” “原来是脸不大的赵大姑娘,可见得绝食还真是有效!赶明儿谁嫌自己脸大了,只学学赵大姑娘就行了。” 程小白从来不是肯吃亏受气的性子,别人怼自己,她要是不怼回去,就连小一百那些打听消息的小弟们都对不起。 “你……” 赵大姑娘万万没有想到,看上去年纪小面嫩,一团孩子气的长宁郡主竟然如此犀利。 她竟然敢当众说出自己绝食之事。她怎么敢! “我什么?” 程小白眉锋一挑,一股无形的威势袭向赵大姑娘,压得她说不出话来。 程小白淡笑了一下,不再理会战五渣的赵大姑娘,招呼身边的姐姐们一起去看锦鲤了。 未来大皇子妃公然挑衅长宁郡主,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后的耳中。 皇后面上不显,只是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去将这个消息传进大皇子和礼部尚书夫人的耳中。 因为和京城的千金都不认识,也没有哪家千金过来结交魏如玉这个公主的孙女儿,魏如玉只能和同路进京的两位王家姑娘和一位陆家姑娘走到了一处。 王家姑娘和陆家姑娘也不喜欢整天戴着面纱,一副高不可攀架子的魏如玉,却又不敢得罪她,只得沉默地跟在魏如玉身后,以不说话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抗拒。 魏如玉看到长宁郡主带人进了一处月洞门,就快步追了过去。 刚才还没有看守的月洞门前,突然走出来两个小太监,只见这两个小太监似笑非笑的伸手拦住去路,说了一句:“小姐们请留步,此间不可擅进。” 魏如玉不服气的说道:“我刚看见有人进去,你们怎么不拦……” 小太监嗤笑一声,“郡主进自己的园子,我们为什么要拦?” “什么,这里竟是长宁郡主的园子,这怎么可能……” 小太监偷偷翻了个白眼儿,心中暗道:这是谁家才放出来的土包子,连长宁郡主在宫里有多受宠都不知道! “魏姐姐,我们快回去吧……” 陆家的姑娘赶紧轻声说了一句,心中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不识眉眼高低的蠢货走在一起…… 第517章 中秋宫宴(三) 程小白耳聪目明,乐怡公主家那个蒙着脸的孙女在月洞门外吵嚷,她听得清清楚楚。 其他几个姑娘虽然听不太清楚门外有人在吵闹些什么,可也能听到那些喧哗声。 “郡主……” 司越静小声叫了一句,眉宇之间有些担忧。 “姐姐别担心,不用管她们。我们玩我们的。” 程小白挽着司越静的手臂,将她往观鱼池旁带。双陆和孙灵枢一左一右挽着张锦欣的手臂,也有说有笑的走了。 一道月洞门,将这小小的一片天地隔成了两个世界。 轻盈的笑语声传到月洞门外,听在被小太监挡在门外的魏如玉耳中,不啻于最犀利的打脸。 王家陆家的三位姑娘就算对京城中的闺秀再不熟悉,也不愿意和魏如玉同行,万一被她连累了,家里这一趟送她们进京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跟着魏如玉的丫鬟见自家姑娘又犯了牛心左性的毛病,赶紧偷偷去向乐怡公主禀报。 乐怡公主听说之后,心里堵得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她就说外室之女没有一个好玩意儿,要不是只有这个丫头可用,她又何必用她顶替真正的嫡孙女儿,将她带进京城。 对悄悄过来回话的嬷嬷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个嬷嬷就悄悄退了下去。 没过多一会儿,魏如玉身边就多了一个嬷嬷,她的言行举止也收敛了许多,想来是被乐怡公主派来的人训诫了。 喂鱼玩水,程小白她们几个玩了好一会儿,就有人来请她们,就快要到了开宫宴的时间了。 程小白一行走了出来,好些与程小白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们都过来打招呼。 在未来太子妃面前混个脸熟总是件好事。其实只要对太子殿下没有意思的姑娘,很难不喜欢长宁郡主这个随和大方开朗可爱的姑娘。 程小白长得很漂亮,她的漂亮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圆圆的小脸,圆圆的大眼,小巧挺翘的小鼻子,让人见了忍不住不喜欢她。 只要是对太子无意的闺秀们看到她,总觉得她就是个可可爱爱娇娇软软,需要姐姐们全心呵护努力投喂的小妹妹。 就算是有人见识过小白的大力气,也改不了她们一看到小郡主,就会油然生出一种保护她的莫名保护欲。 程小白虽然很少参加京城中的宴会,可她记性好,只要见过一回的人,她基本上都能记住名字。 今天来参加宫宴的闺秀们基本上都比小白年纪,所以程小白一路“姐姐”叫过来,不知不觉收获了好些姐姐的芳心。 魏如玉在一旁冷眼看着长宁郡主和京城中的闺秀们打招呼说话,眼中闪过一抹妒恨不甘之色。 一直暗中留心周围环境的双陆立刻捕捉到魏如玉眼中的闪过的那一抹异色,就此上了心。 “郡主,不若去更衣?” 双陆小声在程小白耳边低语一句。 程小白会意,立刻结束与姐姐们的寒暄,和双陆一起去更衣。 到了官房,双陆命丫鬟们先在外面候着,将魏如玉的异常告诉小郡主,让她多加小心,千万不要中了算计。 程小白点头应是。她原本就对那个魏如玉没有丝毫好印象,如今双陆这么一说,程小白就更讨厌她了。 双陆看到魏如玉后,意识到自己的百事录有很大的欠缺。 大楚江山广阔,而她的百事录,只记录了以京城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的人和事。 东南西南以及东北西北之事,她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自从崔廖两大世家被抄之后,双陆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不足,开始着手布局,只是时间太短,还未见成效。 乐怡新城湖城三位公主在京城的旧事,双陆查到了一些,可是她们远嫁之后的一切,双陆就一无所知了,这让双陆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 若是有机会到各地走一趟就好了,双陆在心中暗暗感叹。 “好嫂子,你想什么呢?” 程小白发现双陆突然走神了,就打趣的笑着叫了起来。 双陆脸上一红,轻嗔道:“又取笑我!我想……算了,等宫宴结束再说吧。现在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程小白眨巴眨巴眼睛,小声说了一句:“你要是出远门不带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双陆愣了一下,继而低声笑道:“只要夫人答应,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 程小白笑了起来,“那就说定了哦,只要阿娘答应,你就不会丢下我偷跑。” “你以为我是你啊,没事儿就偷偷逃家,当年可把夫人吓坏了……” 双陆对于小郡主的黑历史,简直不能更熟了,吐槽起来绝对一吐一个准儿。 姑嫂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才从官话中出来,正好遇上来寻人的张锦欣司越静孙灵枢三人。 张锦欣性情最活泼,指着程小白和双陆打趣起来。 “可见得你们俩人是亲姑嫂了,在官房里都能说这么久的悄悄话儿。” 程小白顺势缠上张锦欣的手臂,笑着还击。 “羡慕吧,你也加入我们呀!我可缺嫂子了呢!” 张锦欣面上一红,小声说道:“又淘气!你要是舍得把你二哥送给我,我也不怕做你嫂子!” 张锦欣心悦程谨竹,这事与她最要好的几个小姐妹隐约都知道一些。 大家都极佩服张锦欣的勇气,毕竟程家二公子谨竹,那可是滴水不漏,油盐不进,每年不知被算计几十回,却没有一回中招的牛人! “真的?” 程小白原本是在开玩笑,可听到张锦欣那看似玩笑,实在认真到声音都有些发颤的话,她就立刻收起了玩笑之心。 自从阿娘不许她动用预测能力之后,也不知道阿爹阿娘对她做了什么,她真的不太能看到未来了。 特别是那些与自己有血脉之亲的亲人,他们的未来,在程小白眼中就是一团迷雾。 忍不住偷偷看一眼张锦欣的未来,程小白只看到满天遍地的红,就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扎脑子,程小白突然头疼起来。 “崽崽,你又不听话……” 隐身的狼后气的不行,赶紧将右前爪盖在崽崽的天灵盖上,一股暖暖的气息从程小白的头顶灌入她的身体,那种被针扎大脑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第518章 中秋宫宴(四) “阿娘,崽崽知道错了,崽崽下回再也不这样做了……” 听到崽崽软软糯糯的声音,狼后就舍不得生她的气了,只能没奈何的叹了口气,假装凶巴巴地说了一句。 “还想有下回?扣你十天的金嫂肉干,不许你找阿爹撒娇!” 那年狼王带着崽崽潜入花船偷肉干之事最后还是让程谨竹查出来了。 既然妹妹喜欢那位厨娘做肉干的手艺,程谨竹将花了重金将那位厨娘请回宁国公府,专门给他的妹妹做各种好吃的肉干。 厨娘听说小郡主喜欢吃自己做的肉干,天天埋头研究配方,研制出各种极美味的猪牛羊鱼等等肉干。 得到了宁国公府上下人等的一致好评,还特意以厨娘的姓氏来命名这么好吃的肉干,金嫂肉干,已经是成了宁国公府的特产了。 每天不嗦几条金嫂肉干,程小白就会觉得这一天都没滋没味的。 所以狼后的处罚对程小白来说,力度已经是相当大了。 要是被亲阿娘罚不许吃肉干,程小白是不怕的。因为她还有狼阿爹狼阿娘投喂。 可现在被狼阿娘罚了,就算是狼阿爹也不敢不听啊…… “阿娘……” 程小白不甘心的撒娇。 “不许撒娇,再撒娇就加罚十天!” 狼后是真气急了,头一回对它的宝贝崽崽如此严厉。 “哦……” 程小白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起来,两鬓几根不听话的小呆毛都蔫哒哒地垂了下来。 “郡主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孙灵枢是学医之人,望闻问切已经浸透了她的骨子。小郡主突然没精打采,孙灵枢不免有些担心。 “谢谢灵枢姐姐关心,我没事。” 程小白努力提起精神,勉强笑了起来。 这下子张锦欣双陆和司越静全都发觉不对劲儿了,忙都问了起来。 “我真没事,就是饿了,想吃金嫂肉干。” 程小白低低嘟囔了一句。 众人一听这话都笑了起来。 张锦欣赶紧叫人去取些肉脯,程小白却蔫蔫的拦住她。 “锦欣姐姐不用忙了,我想吃家里的金嫂肉干,可是我被阿娘罚十天不许吃。” 大家听了这话又都笑了起来,用美食来罚小白这个好吃宝,还真是一罚一个准儿。 也不知道小郡主又淘了什么气,让那么疼她的宁国公夫人舍得下狠心罚她。 双陆心里摸约能猜到罚小郡主的只怕不是夫人,而是狼大夫人,只不过小郡主不说,她就一定不会问。 “十天很快过去的。” 双陆轻轻为小郡主整理两鬓垂下来的小呆毛儿,笑着安慰她。 “嗯……” 靠在双陆的怀中,程小白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又看了张锦欣一眼,眼神是略带幽怨之意。 张锦欣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怎么回事。正想问一问,就听到了宫女太监们的清脆击掌声。 这是宫宴将要开始的信号,张锦欣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与众人一起往设宴的四海同春殿走去。 四海同春殿是皇宫中院子最宽敞的一座建筑,大型宫宴都设在此处。 百官和命妇们的座次都是已经安排好的,入宫的嫡子嫡女们的座位分别位于他们父母的侧后方。 进了四海同春殿,就有当值的小宫女前来引路,将众人引到各自的座位上,程小白就和她的姐姐们分开了。 “小白,可是累了?” 宁氏一眼就看出女儿兴致不好,急切的小声问了起来。 “阿娘,我不累,就是……唉……” 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程小白挽着她阿娘的手臂,将头靠在阿娘的肩上,不说话了。 宁氏赶紧摸摸女儿的额头,温度很正常,也没发热,再拉过女儿的手摸一摸,手是温热干爽的,也很正常。 “觉得无聊了?要是实在不想待在这里,过会儿阿娘就带你先回家。” 宁氏知道女儿不喜欢这样处处是规矩的宴会,便在她耳畔柔声安抚。 “不用啦,阿娘,我真没事儿……您让我靠一会儿就好了。” 宁氏听了女儿这样软软糯糯的话,一颗心柔成了一池春水,她轻轻点头,摩挲着女儿的手,给女儿提供无声的支持。 “程夫人和女儿感情可真好啊!” 一道听上去有些发酸的声音传入宁氏和程小白的耳中,母女俩抬头一看,只见乐怡公主正居高临下的看向她们。 宁氏轻推女儿,母女俩盈盈起身,宁氏淡笑敛衽行礼,缓声道:“见过公主殿下。” 程小白微微低头,也跟着她阿娘行了一礼。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乐怡公主突然觉得心头一紧,胸口竟有些气血翻涌的感觉,脚下也不稳起来,不由人的斜着退了三步,才稳住了身体。 “祖母……” 站在乐怡公主身旁的魏如玉惊呼一声,赶紧冲过去扶住她的祖母。 宁氏神色未变,仍是淡笑说道:“想来公主一路上京很是辛苦,还请公主静心养身,多多保重。” 乐怡公主胸口的翻涌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在孙女和丫鬟的搀扶下,有点儿仓惶地走向了她的座位。 扶着祖母坐下之后,魏如玉飞快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那个丫鬟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魏如玉心中一阵气恼,若非这里是皇宫,她定然是要发怒的。 “祖母,孙女去为您沏一杯老君眉。” 低声向祖母禀报一句,魏如玉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主仆二人走到无人之处,魏如玉压低声音责问起来。 “刚才为何不下手?” “姑娘,刚才时间太短,奴婢没有把握。” 那个丫鬟的声音更小,听上去对魏如玉这位主子姑娘并没有什么敬畏之意。 “真没用,等会儿回去,务必下手毁了她。否则……哼!” 魏如玉低低说了一句,就快步向远处的一个小太监走去。 “小公公,我是乐怡公主的孙女儿,可否请你取些热水来沏茶?” 小太监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殿内有专门伺候茶水之人,姑娘请回去寻她们便可。” 每个位置上的小太监都有各自的职责,若他们敢擅离职守,必会受到重罚。 何况这位姑娘看着眼生,她说是乐怡公主家的孙女儿就是么,万一是骗人的呢? 小太监暗自思忖,我虽然只是小太监,可我不傻,想骗我离开岗位,没门儿! 第519章 中秋宫宴(五) 魏如玉带着丫鬟悄悄回到乐怡公主的身边,将一盏刚沏好的老君眉奉上。 乐怡公主扫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魏如玉就在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 时不时偷偷瞄一眼长宁郡主,魏如玉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却不知道每一次都被长宁郡主发觉了。 甚至连宁国公夫人都发觉有些不对劲儿,乐怡公主那个孙女和她闺女又不熟,她总是偷看小白做什么? 正想问问女儿,司礼太监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只见皇帝皇后并排同行,太子殿下身边跟着六皇子,距离六皇子十来步开外,走的是大皇子和大皇子侧妃,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三皇子,走在三皇子后面的是二三四五四位公主,公主之后才是宫中现存的妃嫔们。 如今宁康帝的高阶妃嫔已经团灭,余下的妃嫔中最高的品级是三公主和四公主的生母刘贵嫔,此外还有两个嫔,一个美人一个宫女子,都不曾生育过。 宁康帝允许所有的妃嫔出宫另嫁,就算是三公主四公主的生母刘贵嫔,想出宫也没有问题。 宁康帝明确告诉这五人,如果她们愿意出宫,他会为她们安排好一切,备上丰厚的嫁妆,让她们一生都能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 只是这五位妃嫔没有一个人肯离开皇宫,都哭着求皇帝让自己留在宫中,哪怕是份例减半也没有关系。 皇帝不临幸自己更没有关系,她们只想在宫中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 宁康帝答应了五人的请求,给她们每人晋了一级位份,提高了月例,还特许她们百年之后可以葬入妃陵,只要大楚不亡,她们就不会断绝祭祀。 看到跟在最后面,屈指可数的几位妃嫔,许多大臣心中都很别扭,他们府里的小妾通房可比皇帝多多了,动辄十人起步。往后家里的夫人可有理由不让他们再纳妾了。 今日来赴宴的都是各家的正室夫人,看到帝后恩爱有加,宫中只有六位妃嫔,这些夫人们先是羡慕,继而愤怒。 连皇帝都这般洁身自爱,她们的丈夫,那些做臣子的,还不知收敛的左一个右一个往家里纳,往后再不能由着他们这些老不修! 还想倚红偎翠,做梦去吧! 帝后落座之后,百官和内外命妇行大礼参拜。 礼毕,宁康帝举杯开宴,君臣共饮。三饮之后,就到了百官献酒,各家公子小姐献艺的环节了。 最先自告奋勇起身献艺的就是乐怡公主的孙女魏如玉。 只见她轻盈的走到殿中,屈膝行礼,弯曲的身体恰到好处的展现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姿。 太子所在的位置,正是观赏魏如玉美妙身姿的最佳角度。 颀长雪白的脖颈,圆润挺翘的前胸,不盈一握的腰肢,以及那最能令男人想入非非的浑圆,都毫无遮掩的展现在太子的眼前。 魏如玉故意保持这个姿态数息的时间,却连一声压仰的低叹都没有听到。 微微抬眼,用脉脉含情的眼神飞快看向太子,魏如玉看到的却是一双凝寒如冰,看她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眼睛。 惊得魏如玉立刻收回眼神,吓出了一身冷汗。 惊吓过后,魏如玉极不甘心,立刻请求舞剑助兴。 宁康帝眉头微皱,扫了乐怡公主一眼,淡淡说了个“准”字。 内侍送上一柄未开刃的宝剑,魏如玉只是一个起手,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的程小白就看出她只是个花架子,不由轻轻嘁了一声。 听到魏如玉要舞剑,程小白刚才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希望她是个有真本事的,将来说不定还能对战一回,结果却让程小白相当失望。 对花拳绣腿不屑一顾的程小白,低头在自己的席面上找好吃的。 一盏茉莉香奶饮子引起了程小白的注意。 很馥郁的茉莉奶香掩不住那极细微的一丝臭味儿。 程小白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用手掌盖住那巴掌大小的碗口,虚虚用力往下一压。 就在魏如玉以一个卧鱼儿结束自己的剑舞之时,一道凄厉的惨叫突兀响起来。 魏如玉受惊收不住卧鱼儿的力道,整个人啪地一声侧着拍倒在地上,承受所有冲击力的右臂“咔”的一声脆响,白森森的骨头碴子刺破衣裳,血呼哧啦地冒了出来。 魏如玉受不住痛,“啊……”的惨叫一声,昏死在地上。 两声接连响起的惨叫打破了中秋宫宴欢乐的气氛。 所有人都循声看向惨叫发出的地方。 只见乐怡公主身后一个丫鬟跌倒在地上,她心口处的衣裳已经被汩汩涌出的鲜血浸透,好像心脏上开了个血洞一般。 “出了什么事?” 好些人都在小声低语。 程小白眉头皱起,下蛊之人竟然是魏如玉的丫鬟,她为什么要加害自己? 原来方才程小白发觉自己的茉莉香奶饮子被人动了手脚,里面有一只蛊虫。 程小白以内力将蛊虫彻底绞杀,母蛊受到极强烈的反噬之力,才会蹿入宿主的心脏疯狂啃噬以修复自己受到的重伤。 魏如玉的丫鬟就是那个宿主,心脏被母蛊啃食,她再无生还的可能。 赴宴的百官之中有好几位太医,太医们立刻分头上前查看魏如玉和她的丫鬟的情况。 就在太医上前给那个倒地的丫鬟检查之时,太子司晨瀚暗中出手,将那只啃尽了丫鬟的心脏,企图逃走的母蛊直接以无形无色的冷焰烧成了灰烬。 就在母蛊被烧成灰烬之时,在遥远的朔北草原忽卧尔部王廷一顶极豪华的大帐之中,合骨扎钦汗的大妃娜日嘎拉格突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整个人抽搐得仿佛得了羊角疯一般。 侍女们吓坏了,赶紧冲出王帐找汗王,找巫医,有个深得大妃器重的侍女则直接冲向王廷北部那一顶比王帐还气派的帐篷,去求娜妮娅公主的师父前来救大妃…… 第520章 中秋宫宴(六) 听说大妃突发恶疾,芯子是李清菡的娜妮娅公主相当着急,连声催她师父赶紧去救大妃。 白发人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很痛快的拿起药箱,带着徒弟去了大妃的帐篷。 李清菡师徒来到帐篷之时,合骨扎钦已经在帐篷之中了。娜日嘎拉格大妃已经被抬到榻上,已经没有刚才抽搐的那么厉害了。 白发人上前扫视一眼,伸手扒了扒大妃的眼皮子,又试了试她的脉,嘴角微扯冷笑了一下。 “没有病,不过是被反噬了,熬过来就行。” 说完,白发人连药也不开,转身就走了出去。 李清菡眉心一紧,丢下一句“你们好好照顾母妃”,就追着她师父跑了出去。 追着师父跑回帐篷之后,李清菡才急切地低声问道:“师父,她真的死不了么?” “只要她的本命蛊还活着,就算是死了她都能复活,你不用担心学不到她的蛊术。” 白发人深知自己的徒弟担心什么,淡定的说了一句。 “嗯,死不了就行,都过了这么久,她还不肯正式教我蛊术,叫她吃点苦头也好!” 李清菡冷哼一声,愤愤说了一句。 来到朔北草原已经快一年了,李清菡一直想深学入习蛊术,她甚至想继承大妃娜日嘎拉格的衣钵。 但是大妃一直都不肯系统的教她,只有被缠急了,才会给出一两只蛊虫让李清菡学着养。 在李清菡手里活的最长的一只蛊虫是瞌睡蛊,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只能让人睡上一觉。 就这么一只最普通的,在黑苗一族中被拿来哄孩子玩的蛊虫,在李清菡手中也没活过一个月。 “用蛊不过是小道,不学也罢。” 白发人有些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他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对这个原本最宠爱的徒弟,他现在越来越没有耐心了。而且偶尔还会生出厌烦之感。 特别是在被徒弟“服侍”过之后,那种莫名的厌烦之感就会突然很强烈,但又转瞬即逝。 “师父,您又不教荷儿仙法,又说用蛊是小道,那荷儿到底能学点什么呀?” 李清菡委屈的侧着身子,让她师傅只看自己的侧面,小声抽泣起来。 仙儿是白发人高兴之时对李清菡这个徒弟的称呼。自此在没有外人之时,李清菡就如此自称。 “唉……你急什么……为师就你这一个徒儿,还能不教你真本事么?” 看到徒弟的侧脸,白发人的语气明显和缓了许多。 “你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住为师的仙法,若是强行修练必定爆体而亡。为师正在为你淬练身体,等你身体能撑得住了,你想学什么为师都教你。” 白发人将徒弟搂入怀中安抚了一通。 忽卧尔王庭发生的事情,大楚暂时无人知道。 燕京城皇宫中的四海同春殿内,因为乐怡公主的孙女和她的丫鬟一伤一死之事,整个大殿中的欢乐气氛顿时消散无形。 魏如玉因为受惊摔断了右臂,太医已经为她及时接骨,用夹板将右臂牢牢固定起来。现在已经被安置了偏殿的阁子里,等会随她祖母出宫就行了。 那个丫鬟已经死透了,死因是心脏被啃食干净。 这样的死法实在太过吓人,太医不敢公开说出这个事实,只是悄悄向宁康帝禀报了。 宁康帝听完太医的禀报,心中极为震惊。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死法。 “是什么东西啃了那个丫鬟的心脏?那东西会不会伤害其他人?” 宁康帝焦灼地低声问了起来。 “父皇……” 太子的声音传进宁康帝的耳中,宁康帝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瀚儿来了,快过来……” 宁康帝招手,太子快步走到了他父皇的身边。 “李太医暂且退下。” 太子吩咐一句,李太医赶紧行礼退下。 做太医的保命之道,第一条就是不该听不不听,不该问的不问,就算是知道内情,也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父皇,那个丫鬟是被她自己身体里的母蛊反噬啃食了心脏,儿臣已经将那只蛊虫彻底绞杀,不会再为害人间。” 司晨瀚简洁明快地告诉他父皇真相,免得父皇为此忧心。 “真的?原来是这样。不会再继续祸害就好,瀚儿,父皇幸而有你这个好儿子……” 宁康帝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了起来。 只不过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宁康帝又皱起了眉头。 “瀚儿,你刚才说那只是母蛊,那子蛊呢,那个贱人到底要害谁?” 自从上次蔡贵替宁康帝挡灾,中了迷情蛊之后,宁康帝对蛊虫就有了些了解,他知道有母蛊必有子蛊,因此又紧张了起来。 太子面色沉沉,低声怒道:“她要害的是小白,那只子蛊已经被小白杀死了,母蛊才会疯狂反噬吃了宿主的心脏。” “什么,竟然敢害小白!瀚儿,此事你去查,一查到底,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天大的狗胆,连小白都敢害!” 宁康帝比他的太子儿子还愤怒,气得面色铁青,说起话来都咬牙切齿。 说起来程小白和六皇子,是宁康帝抱的次数最多的两个孩子,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孩子。 这是太子小的时候都没有机会享受过的幸福滋味。 宁康帝觉得子修贤弟不在家,自己就有责任给小白双重的父爱,所以在小白还小的时候,宁康帝只要有机会,就会抱着小白陪她玩,逗她开心。 虽然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可是宁康帝疼爱小白的心却已经满的溢出来了。 “父皇,儿臣一定会一查到底。既然母蛊是乐怡公主府里的丫鬟养的,那魏家必定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后面还有世家兴风作浪。” 太子的声音极冷,就算他强行压制自己的修为,让此方天道默许他在此界活动,可就算是强行压制后的帝君之怒,也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 “父皇,秋节之后儿臣就要微服去江南,彻底解决世家之患。” 太子冷冷说了一句,宁康帝硬是没能顶住儿子带来的压力,说出“不可以”这三个字。 第521章 中秋宫宴(七) 将离奇死亡的丫鬟抬走,大殿上很快又热闹起来。 难得有机会进宫的闺秀们为了搏个好前程,已经准备了很久,自然不可以半途而废。 一时之间,大殿中间特意搭起的舞台上,闺秀们争奇斗艳,那才叫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场,似乎有无形的硝烟在姑娘们之间升腾。 程小白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品琴听曲观赏歌舞,闲着的左手还和着音乐轻轻打着拍子,快活都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听说长宁郡主才貌双绝,不知小女等可有幸请郡主赐教!” 程小白正吃得开心看得过瘾,突然听到有人提起自己,她循声看了过去,见说话之人是个眉眼飞挑的高个儿姑娘,眼生的很,之前没有见过。 这姑娘刚刚跳完舞,此时气息尚未平稳下来,剧烈的喘息让她的身材越发波显得澜起伏,吸引了不少隐晦的关注目光。 “你听谁说的?那你一定是上当受骗了!你瞧上去也不像个傻子呀?怪可惜的。” 程小白不慌不忙放下手中的包银象牙箸,轻轻摇了摇头,用一种近乎惋惜的语气说了起来。 这个刚刚跳完一曲六幺的姑娘立刻气得涨红了脸。 刚才的一曲六幺搏了个满堂彩,这姑娘有点儿发飘,就想拉踩长宁郡主,看她的笑话。 谁也没想到长宁郡主不按常理出牌,一句话怼得自己无法下台,生生被晾到了舞台上。 “我……” 那姑娘紧咬下唇,眼圈儿泛红,却没有落下眼泪,仿佛有种坚强的倔强一般。 “唉……你快下来吧,你的舞跳得真是不错!” 程小白招了招手,又喊了一声,那姑娘就快被刺激的绷不住了。 “下一个是谁?什么节目?快上去呀!” 程小白转头看向下方喊了起来。 满殿之人都震惊地看向长宁郡主,不是吧!这小郡主真当自己在逛瓦子不成? 那些姑娘可都是名门闺秀,在小郡主眼中竟成了贱籍的艺人么? 没有一位姑娘响应长宁郡主的号召,跳六幺舞的姑娘就这么被晾在了舞台上。 “你看,大家都和本郡主一样,没有什么才艺哦,我们真比不上你。” 程小白很有诚意地向舞台上的姑娘说了一句,终于成功的将这位姑娘气哭了。 皇后微微摇头,柔声嗔了一句“长宁不许淘气”,就将这事混了过去。 再往后就没有一位姑娘肯上台献艺了,程小白以一己之力,破坏了闺秀们难得的展示自己的机会。 所有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姑娘们,全都恨上了那位跳六幺舞的姑娘。 她们不是不恨长宁郡主,而亲眼看到皇后对长宁郡主的态度,她们不敢恨。 不论她们心里有多么不服气,闺秀们都知道长宁郡主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大楚最尊贵的女人。 她们的未来,她们未来夫君的未来,可都在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手中。 女眷这边偃旗息鼓了,对面的男宾席上,便有少年公子站出来表演才艺了。 被推出来的多数是家里的嫡次子嫡幼子们,他们或许才华一般能力有限,可都有着不错的相貌。 这是各家为皇帝选驸马特意从家族中选出来的孩子们。 二三四三位公主,都悄悄的,认真的观看,她们的驸马极有可能就在这里面。若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她们只能在这些人中选一个自己最能看上眼的。 至少将来不至于看到驸马就心烦,那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至于五公主,她压根儿就没用正眼看那些献艺的公子们,只是不时向太子的席位看一眼,再用极隐晦的眼神飞快瞟一眼长宁郡主。 那一脸受了欺负般的委屈,让人看了着实很倒胃口。 “小白,你欺负过五公主?” 五公主看向程小白的眼神虽然又快又隐晦,可还是被宁氏发现了。宁氏这才压低声音悄悄的问女儿。 程小白茫然的摇了摇头,低低道:“没有啊,我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每回见到我,她都是那副表情,活像是我刨了……” “她家祖坟”这个四字,在阿娘越来越严厉的目光中,总算是消失在程小白的口中。 嗔怒的瞪了女儿一眼,宁氏觉得这阵子对女儿有些过于纵容了,什么话都敢往说,回府后还得罚她! 程小白一看她阿娘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得受罚了。心眼儿飞快转动,程小白给她阿娘一个乖巧软糯的笑容。 “阿娘,我知道错了,回家就抄太祖母留下的家训。” 抢先自己罚自己,阿娘就不会再罚了吧? 程小白会讨巧儿,苏太夫人留下的家训不过三百余字,抄起来完全没有压力。 宁氏轻轻摇头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啊!算了,看在你阿爹份上,抄家训就抄家训吧。” 罚闺女抄书,最舍不得的是那个当阿爹的,宁氏这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程小白立刻看向对面坐着的阿爹,送给他一个大大的,超极甜的笑容。 被女儿笑容暴击的程思则,开心的连干三大杯酒,起身就要离席跑去找闺女。 被小儿子死死拽住,程思则才又坐了下来。 “姐夫,你看我闺女冲着我笑呢……” 程思则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把抓住坐在自己旁边的姐夫李呈瑞,兴奋的显摆。 已经做了人家岳父的李呈瑞,酸不溜丢的来了一句:“谁还没有个闺女!我闺女不只对我笑,还亲自给我做衣裳……你看,我这件衣裳就是我闺女亲手做的。” 李呈瑞从官服袖底拽出玉白色的里衣袖子,反显摆回去。 从来没有收到闺女亲手所做任何针线的程思则先是沮丧一下,继而又昂起头,很骄傲的宣布…… “我才不舍得我闺女做针线,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不能为闺女养个针线房么……非得叫孩子受那份辛苦……我看姐夫也不是真疼盈儿……” 李呈瑞瞪着专门扎自己心的小舅子,恨不得把他那张嘴堵上。 他不疼闺女?他疼得心都疼了!闺女出阁了,他想疼都疼不着了啊! 第522章 中秋宫宴(八) 各家的公子们献艺之后,宁康帝和皇后瞧中了七八个少年,将他们列为驸马的人选,再考察上几个月,全面调查清楚了,才能最后确定下来。 当然定下驸马人选之前,帝后是一定会问一下公主们的意见,毕竟那是公主们的终身大事,总要她们自己心里喜欢才行。 二三四三位公主也分别有了中意的人选,五公主连看都没看,自然是一个都没看上。 宫宴将终,宁康帝在太子数次急切的催促目光中,命司礼太监总管当殿宣旨,册封长宁郡主为太子妃,待太子妃及笄后再行议定婚期。 太子欢欢喜喜的走到程小白面前,向她伸出右手。 程小白将手放到太子的手心,两人手牵着手,走到宁康帝和皇后面前,磕下谢恩。 太子和程小白这一跪,端坐着的宁康帝和皇后突然有点儿心里慌慌的,头也有些昏昏沉沉,有种莫名的推力推动他们,竟是不能维持面对两个孩子端端正正坐着的姿势。 帝后二人不约而同的微微侧身,好似在避让两个孩子这一跪似的。 令帝后吃惊的是,刚刚一侧坐,他们两人心也不慌了头也不昏了,也没有莫名其妙的力量推自己了,这才算是勉强受了礼。 太子扶着小白,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满天星子簇拥着一轮皎洁如玉的圆月,正好停在太子和小白的头顶,一带如流云一般的月华从天空中倾泻而下,正好笼罩着两人,为他们平添了许多神秘圣洁。 “啊……”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惊呼,才打破了那令人沉醉的静谧。 帝后相当高兴,宁氏眼含欣慰,笑着看向女儿女婿,程思则却是红了眼圈儿,还非倔强的说是眼里进了沙子…… 宁国公府中,没有陪在崽崽身边的狼王,紧紧抱着崽崽最喜欢的一个狼形小抱枕,那是从前干妹子照着它的样子亲手给崽崽做的。 狼王也不大声嗷呜,只是无声地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满身都是破碎感的狼王,让人看了好心疼啊! 狼二姐和狼四姐一左一右偎在它们阿爹的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陪伴…… “晨瀚哥哥,我狼阿爹不开心,我要回家。” 原来还挺轻松愉快的小白,突然神情有些默然,她抽出自己的手,小声说了起来。 “啊……好,小白你稍微等一下,我马上陪你回去。” 太子俯身在程小白耳边低语一声,那温柔的语气让程小白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子,很是煞风景地说了一句“晨瀚哥哥你能不能正常说话?” 一直隐身中的狼后听到自家崽崽如此不解风情的话,不由笑了起来。它一点儿都不担心家里那只不开心的狼王。 中秋宫宴本来就到了尾声,太子只需要告诉他父皇母后一声,就可以提前送程小白回家了。 宁国公府中,伤心的狼王收回了自己的神识,所以并不知道它的崽崽因为感应到它不开心而提前离席回家了。 “阿爹……” 冲进狼苑,看到狼阿爹抱着自己最喜欢小狼抱枕,哭得很是伤心,程小白立刻冲进狼王怀里,紧紧的抱住了它的脖子。 “阿爹不哭崽崽回来了……” 着急的程小白心疼极了,恨不得将自己嵌进她狼阿爹的怀中。 “崽崽?崽崽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阿爹没事儿,就是被风吹了眼睛……阿爹真没事……” 狼王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就为了哄它最心爱的崽崽。 “阿爹不难过,崽崽一辈子都陪着阿爹……” 程小白隐约知道狼阿爹为什么伤心,赶紧大声承诺。 “阿爹,将来小白和我成亲之后,您和阿娘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太子快步走到狼王的身边,单膝跪下请求。 “你……真的允许……我们继续和崽崽在一起?” 反正此间没有外人也没有外狼,狼王干脆发出了人声,一双碧眼灼灼的盯着司晨瀚。 “求之不得!” 司晨瀚毫不回避的接受狼王的审视,诚心诚意的说出这四个字。 “好!” 狼王立刻高兴起来,毕竟闺女成亲做阿爹阿娘的能当陪嫁,全天下也只有它和狼后。 既然不用和崽崽分开,那它还伤心个什么?必须干点儿什么来庆祝一下! 嘿嘿,妹夫你可就比不了我哦,我能永远跟着崽崽,你就不行! 狼王甚至还在心里小小的得瑟了一把。 在这一刻,只有程思则一人受伤的事界终于达成了! 已经匆匆出宫追闺女的程思则突然打了个冷颤,他总觉得好像有谁在笑话自己。 宁氏见了忙问:“子修可是受凉了?” 程思则连连摇头,冰天雪地的永宁都没让他受凉,京城的天气这么舒适,他怎么会受凉? “阿娴,我心里不舒服。”程思则握了握妻子的手,声音中透着些委屈和难过。 宁氏心知肚明,丈夫是舍不得女儿。 “子修,小白离出嫁还有好几年呢。你这会儿就开始心里难过,得难过到什么时候呀?” 程思则沉默了,他不想说话! 今天晚上已经被扎心好多回了,此时程思则只想静静…… 在宁国公府马车的后面,有一辆挂着益阳侯府徽章的马车,车中坐着四位姑娘。 这四个姑娘中有三个神情都极为沮丧,只有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冷眼看着三个姐姐,时不时讥诮的冷笑一声。 这三位姑娘今天晚上都准备生扑太子殿下。可自她们踏进宫门之时起,就被几名宫女死死盯住了。 从入宫到出宫,益阳侯府的四位姑娘,每人身边都有一位黑面神一般有品级的宫女不错眼珠子的盯着。 别说是生扑太子殿下这么狂放的动作,益阳侯府的四位姑娘就连坐久了微微调整身体,盯着她们的宫女都会如临大敌,恨不得再叫几个人过来看着她们…… 整整一晚上,基本上没吃没喝,也不敢动弹,只能干巴巴的枯坐着,益阳侯府的姑娘们可是遭大罪喽…… 第523章 亲子时光 中秋节后的第二天,清晨,程小白在演武场遇到了早起练功的父亲。 “阿爹早呀!” 神清气爽的程小白笑着扬声问好。 “小白也来啦……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程思则看着一身利落打扮的女儿,立刻收了功飞跑过来。要知道刚才他三个儿子来的时候,他这个做阿爹的硬是理都没理,只顾着自己练功呢。 “阿爹,我睡醒啦……回头吃过早饭,阿爹陪我去庄子上好不好?” 程小白顺手将一条厚实柔软的帕子递给她阿爹,让阿爹擦汗,笑着问了起来。 “好啊!小白想去哪里阿爹都陪着你!” 女儿定了婚事,程思则越发觉得自己陪女儿的时间越来越少,自然是女儿想做什么他都要陪着了。 “那好,阿爹,我先跑圈儿……” 边说话边做做热身活动的程小白轻快的说了一句,就跑了起来。 “阿爹陪你……” 程思则喊了一声,追着女儿那轻快如山间精灵般的身影,飞快跑了过去。 “三哥,阿爹好偏心呀……” 小咩咩忍不住向一旁的三哥抱怨起来。 “阿爹一惯如此,咩咩习惯就好。其实不只阿爹,我们三个就不偏心么?咩咩你敢说一句姐姐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么?” 程谨枫笑着怼了弟弟一句,小咩咩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了。 十圈跑完,程小白跑到兵器架前,拿下一杆梅花枪,笑着嚷了起来。 “阿爹我们过过招……” 程思则朗声大笑应道:“好,让阿爹看看小白的枪法又精进了没有。” 说罢,程思则抄起一杆亮银枪,右手一翻挽了个枪花,与女儿对打起来。 程小白知道自己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所以刻意收了力气,免得一招把阿爹的枪磕飞,阿爹就没面子了。 两招过后,程思则高声叫了起来:“小白不必收着力气,尽管放手施为,阿爹要看看小如如今的真本事。” 程小白响亮的答应一声,只见腾身跃起,从半空中一枪刺出,枪尖闪动时都带出了嗡嗡的蜂鸣声,程谨枫暗暗一数,竟然数不清这一枪究竟刺出了多少虚影,以他的眼力,竟找不到枪头真正的刺出方向。 程思则在叫一声“好”,亦腾空跃起,斜着刺出一招百鸟飞啄。 程谨枫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妹妹刺出的一枪,他还能看到许多的虚影,可阿爹这一枪,他看到的只是一片银色光带…… “嘡啷……”一声脆响,程思则的枪尖从侧面击中他女儿的枪头,父女二人同时倒飞出去。 程小白落地后退了三四步,可她阿爹却退了七八步。 “阿爹输了,小白的枪法果然又精进了许多,好样的!” 程思则输了,却比自己赢了还开心。女儿青出于蓝,做阿爹的无比骄傲。 “阿爹没输,若不是我的力气大,阿爹这一枪必定能磕我的枪,阿爹只要顺势接上一招封喉,小白绝对逃不过去的。” 程小白收了枪,跑过来高声叫了起来。 程思则笑着摇了摇头。 “小白,力气大就是你的实力,战场之上没有假如。刚才你不应该顺势飞出去,完全可以用勾字诀反勾住阿爹的枪,再以缠字诀欺身近战,阿爹教过你左手剑的,右手枪缠斗,左手剑制敌,阿爹必不是你的对手。” 程思则并不在意自己的输赢,他只想将自己的毕生所学教给孩子们。 听上去是在教小白,又何尝不是在教导一旁观战的三个儿子呢。 “哦,小白懂了,多谢阿爹教导。” 程小白倒提梅花枪躬身行礼,这是习武的规矩,程小白不论跟谁学,最后都会如此拜谢。 “行了,小白,去练锤给阿爹看看。” 程小白拿起自己的八棱梅花亮银锤,练了一套阿爹教她的流星赶月锤法。 每一招都裹挟着风雷之势,招招都能致敌死地。看得程思则连连点头,笑的见眉不见眼。 就问谁家能有这样文能……呃……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好闺女! 程思则还是心里有数的,他的闺女还没有文能提笔安天下的能耐。不过他二儿子有啊!反正都是他程思则的儿子,都一样骄傲! 等姐姐练完锤,小咩咩才跑过来,很有心机的挤开他阿爹,拉着姐姐的手,满眼崇拜地叫了起来。 “姐姐好厉害!姐姐什么时候能教咩咩练锤?” 程思则有点儿心塞,他现在也发现了,小儿子特别黏姐姐,而且对他这个阿爹很不满意,每每他要和女儿亲近,小儿子一准跑过来捣乱。 父子四人离开演武场,各处回去沐浴,然后再去栖梧园的花厅一起用早饭。 程思则沐浴完,正在妻子说吃过早饭就陪女儿去庄子之事,就听到丫鬟在外面禀报,说是太子殿下来了。 程思则一听到“太子”二字就浑身不舒服。但他也知道太子没错。真是终究起来,还是他先将女儿许了出去,怪不得别人。 宁氏已经习惯了太子三五不时的往自家跑,便笑着问道:“只有太子一人,六殿下没来?再去多准备些吃食。” 丫鬟忍笑禀报,“回夫人,六殿下这次没有来,只有太子殿下一个人。” 宁氏笑着和丈夫说了一句:“瀚儿难得今儿能甩下六殿下。” 程思则听到妻子这样亲近的称呼太子,心里更堵得慌了。 丫鬟禀报完,太子已经快走进来了。 宁国公府的路,太子可熟了。 “晨瀚拜见程叔叔,宁姨。” 太子知道不能把未来岳父大人气狠了,所以中规中矩的躬身行礼。 程思则和宁氏都侧身让了一下,毕竟那是太子,不可以受他的全礼。 “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宁氏笑着问。 “回宁姨,我想小白今天应该想去庄子上见姜爷爷,就想过来陪她一起去,也好给他老人家行个礼。” 司晨瀚微笑着恭敬回话。 程思则的脸色有点儿发黑,臭小子又来抢他的闺女。都已经定亲了,就不能给做人阿爹的多一些和女儿相处的时间么。 “程叔叔,您带小白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太子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让程思则心情好了一些,他轻哼了一声,心中暗想:还算你小子上道! 第524章 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姜老爷子正在白山脚下一小片瓜田中寻找已经炸开口的八月瓜。 前几天小白过来时,八月瓜还没有炸口,不好吃,这几天老爷子天天在瓜田里转悠,看到的炸口的八月瓜,就赶紧摘下来。 孙女儿很喜欢吃八月瓜,做爷爷的必须满足。 “爷爷,小白来啦……” 正躬身摘瓜的姜老爷子听到这清脆悦耳的声音,高兴的再也合不拢嘴,立刻冲出瓜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爷爷……” 程小白叫着扑进爷爷的怀中,抱着爷爷的颈子,在爷爷胸前衣襟上蹭蹭小脸,一双圆圆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儿。 “诶……诶,爷爷手脏,别把小白衣裳弄脏了。” 姜老爷子扎煞着双手,用手臂轻轻搂搂小孙女儿,乐呵呵地说了起来。 “爷爷手才不脏……” 程小白仿佛看不到爷爷手中沾着的泥土一般,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爷爷,我阿爹和晨瀚哥哥还有小三哥和小咩咩都来了……” “好好好,都来好,都来好……” 只要看到孙女儿,不论孙女儿说什么,姜老爷子都会说“好好好”,这是独属于他们祖孙之间的亲昵。 “小舅舅……” “爷爷……” “舅爷爷……” 程思则带着孩子们恭敬的行礼,全都喊了起来。 被叫小舅舅和舅爷爷,姜老爷子已经习惯了。可是太子竟然叫他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的眼神立刻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太子,满眼尽是防备之色。 “爷爷,小白已经答应做晨瀚的太子妃,父皇昨天正式下旨。您是小白的爷爷,就是晨瀚的爷爷,晨瀚今日特来向爷爷禀报。” 司晨瀚将自己放的极低,向姜老爷子躬身行礼。 姜老爷子瞪大双眼,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猛地盯住程思则,冷声质问:“你就是这样做小白阿爹的?” 程思则心里有苦难言,他不想现在就将女儿许出去,可是小白自己点头答应了呀…… “爷爷……” 程小白赶紧拽着爷爷的手臂,在他耳边飞快低声说了几句。 “哦……是这样啊……那就好……太子,那老头子我就托大喊你一声瀚儿?” 听完孙女的悄悄话,姜老爷子脸上怒色尽散,慈眉善目如同老菩萨一般,笑得连眼角的皱纹都加深了许多。 “好好好,爷爷就唤我瀚儿。” 司晨瀚立刻笑着连连点头,满溢的幸福快乐几乎要从他的眼中溢出来。 程思则很想知道女儿说了些什么,小舅舅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如此轻易的接纳了太子。 “走走走,小白,瀚儿,咩咩,跟爷爷去摘八月瓜……” 老爷子招呼一声,带着三个孩子去瓜田了。 程思则摸摸后脑勺,也赶紧追了过去。如今他外家就只有这一个舅舅,程思则心里还是很想亲近他的。 “小舅舅,小白和您说了什么?” 借着请教舅舅什么样的瓜才算熟透了的机会,程思则凑到他小舅舅的身边,低压声音问了起来。 姜老爷子看了外甥一眼,见他满眼的困惑。心念一转,姜老爷子压低声音问了起来。 “你不知道小白为什么肯答应这门亲事?” 程思则茫然地摇了摇头。满打满算他才回家两天,还有一天浪费在宫中,真没有机会和女儿深入的谈心。 “哦……原来你还不知道啊,那就算了,往后小白会告诉你的。” 姜老爷子莫名觉得很开心,拖长声音说了一句有点儿虾仁猪心的话,背着手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程思则隐约能听到他小舅舅仿佛在哼唱不知名的小曲儿,心头再中一“箭”。 “爷爷快来看,这个瓜熟没熟透?” 程小白欢快的声音飘荡在瓜田上空,程思则听到这样快乐的声音,释然笑了起来。 只要女儿能真正的开心就好! “诶……来了,爷爷看看啊……” 姜老爷子洪亮的声音响起,随即快步走到孙女儿身边,摘下那个裂开口,里面的瓜瓤已经有些透明的八月瓜,顺手扫掰开递给孙女儿,慈爱的笑道:“这个熟透了,小白快吃……” 程小白啊呜一口咬下去,美滋滋地笑道:“爷爷挑的就是甜……” 这会儿不只是程思则,就连司晨瀚都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那祖孙二人仿佛自有一个外人无法进入的美好天地。 小咩咩歪头看着舅爷爷和姐姐,突然轻轻喟叹一声:“舅爷爷是世上最好的爷爷!” 司晨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只百灵鸟从瓜田上空悠闲的飞过。突然黑豆大的鸟眼陡然一亮。 瓜田里那个人怎么这样像小山主? 百灵鸟立刻落在瓜田旁的树枝上,歪头看了起来。 “呀……真的是小山主……” 百灵激动的立刻振翅高飞,边飞边唱着:大家快来呀,小山主回来了,在老爷子的瓜田里…… 程小白耳朵极尖,立刻听到了百灵鸟那婉转轻灵的歌唱。 “爷爷,我的好朋友们就要来了……” 姜老爷子当然知道孙女儿的好朋友们都有谁,立刻笑着回应。 “好好好,上次你来的时间短,都没有机会和它们一起玩儿,回头只管去山里玩,到了饭点记得回来吃饭就好。爷爷给你做贴饼了和干炕小杂鱼。” 老爷子最知道孙女儿的喜好,立刻安排的妥妥贴贴。 “好嘞,谢谢爷爷……” 程小白开心的叫了一声,带着弟弟就往山里冲。 司晨瀚宠溺的笑了起来,向老爷子和未来岳父大人说了一声,也追了上去。 看着孩子们跑远了,程思则才走到姜老爷子的身边,低声说道:“小舅舅,我查到些与外祖父家有关的消息。” 原本笑着眺望孩子们身影的姜老爷子猛地回过头,瞪大眼睛盯着外甥,急切问道:“什么消息,他们都还好么,他们在哪里?” “外祖父一家在前往岭南的路上,被黑苗人掳走,自此再无消息。我已经派得力之人前去寻找黑苗人的下落。暂时未有消息。” 程思则低声说了一句。 姜老爷子也沉默了。 他们虽然并不了解黑苗人,却都曾听说过黑苗蛊毒,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家子文弱之人,落到黑苗人的手中,怕是不可能平安了…… 第525章 又见小小白 在白山上疯玩了半天,直到山脚下传来敲锣的声音,程小白才向她的好朋友们告别。 动物们簇拥着它们的小山主,将她送下山,快到山脚下的时候,程小白让朋友们回山。 以白山脚下的一条环山河流为界,河西的庄子是人类的世界,河东的白山是动物们的天地,人与动物互不干扰侵犯,共同住在这片天地之中。 别的动物们都走了,只有已经是壮年老虎的小小白不肯离去。 赖在爹娘身边那么多年,虎爹终于忍不下去了,在一个多月之前将儿子一顿暴揍之后,狠狠地撵出了山洞,坚决不许已经是成年老虎的儿子天天赖在家里“啃老”。 被赶出家门的小小白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它在白山中到处流浪了好久,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栖身之所。 通常来说,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如今白山已经有了一对老虎,小小白的确是有些多余了。 它应该离开白山,去另找一个山头,开辟自己的领地。 可是小小白打死也不愿意离开白山,就算已经是成年虎,可它对找伴侣这种事情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兴趣。 除了每隔三四天捕猎一回,填饱肚子之外,小小白就会趴在好朋友崽崽曾经住过洞子外面的大石头上,傻傻地等待着好朋友回来…… 直到半个月之前,狼三哥回来一趟,和小小白聊了会天,小小白才决定了自己的将来。 “小小白,你想跟我出山么?” 程小白将手搭在小小白的脖子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势,笑咪咪的问了起来。 “崽崽,我想跟你出去,听说你有块好看的石头,给我行么?” 小小白歪头蹭蹭程小白的脸,在心里告诉她。 “行呀……” 程小白爽快的答应一声,一块金光流动的透明石头,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她的手中。 已经习惯隐身跟在崽崽身边的狼王,在小小白提出要求之时,就已经从空间中把那块西金之精扒拉出来,在最恰当的时机放到了它家崽崽的手中。 小小白和小咩咩震惊的四眼瞪直,司晨瀚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是笑了笑。 “姐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变戏法的?” 小咩咩惊呼起来。 程小白故意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可是还没开口,就撑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小小白……” 程小白上下打量小小白,这也没个兜儿,她要往哪里塞呢? 小小白直勾勾盯着那块拳头大的西金之精,突然张大口,伸出舌头一卷,就这么简单粗暴的将西金之精吞了下去。 司晨瀚无奈摇头,他可算是发现的,小白的朋友们都像小白,怎一个莽字了得…… 不得不一手拉着一个,将小白和小咩咩带到安全的地方,再反手给小小白打了个防护结界,罩住了已经开始狂暴的小小白。 “晨瀚哥哥,小小白不会有事吧?” 程小白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用西金之精,也不知道从普通兽正位圣兽到底要经历些什么。 当日赤鳞虬的终极进化是在天空中进行的,程小白压根没亲眼看见。 “嗯……小小白不会有事,就是会吃些苦头。” 以凡兽之躯生吞西金之精,若非自己在这里,小小白非得爆体而亡不可。 只不过这些就不用向小白解释的太多了,免得她担心。反正有自己在,小小白总是能正位圣兽的。 看到防护罩中的小小白口眼耳鼻全都开始飙血,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嘶吼,司晨瀚立刻拉起小白妹妹的手,用自己的食指在她的食指尖上轻轻一压,再向小小白飞指一弹。 一滴混合起来的指尖血就被弹进了小小白的眉心之间。 已经在小小白体内暴走肆虐的西金之精立刻温顺许多,小小白也不再翻滚,只是无力的趴在地上,用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好朋友崽崽,嘴巴一动一动的,好像在喊着什么。 司晨瀚的防护罩可以隔绝一切,包括声音,所以程小白根本就听不到小小白在喊什么。 “晨瀚哥哥,我们就这样干等着么?”程小白着急地问了起来。 “小白,这是小小白的机缘,谁都帮不了它,只能等。”司晨瀚顺势握住他小白妹妹的手,再也不放开了。 停了一下,司晨瀚又说道:“放心,小小白一定会成功的。小白,爷爷怕是等急了,咱们先回去吃饭吧,小小白最快也要到今夜子时才能完成进化。” “可是……” 看到小小白那难受的样子,程小白不忍心丢下它自己独自承受那样的痛苦。 “小白,我们必须得走,这样对小小白才好。别担心,小小白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司晨瀚明白小白妹妹的心思,便微笑着安抚起来。 小咩咩看看未来姐夫,再看看姐姐,又看看小小白,心中生出极其强烈变强大的心愿。 他不愿意和姐姐差得太远,怕有一天自己会追不上姐姐的脚步…… 听晨瀚哥哥说完,程小白才答应离开。 离开之前,她向小小白大喊:“小小白别怕,你一定要闯过来,我会一直在庄子上等你,你好了就喊一声,我立刻过来……” 司晨瀚将小白妹妹的话送入防护罩,小小白听见之后,吃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沉入西金之精的世界。 程小白深深看向小小白背后的山林,她分明看到虎叔虎婶藏在山林中,正偷偷看向它们的儿子小小白…… 程小白笑了起来,拉起弟弟的手,轻快地说道:“走,我们回去吃饭。” 庄子里的姜老爷子已经敲第三回锣了,若是还不见小白回来,姜老爷子就要进山找人了。 程思则见女儿还不回来,急的不行,再也不想干等着,已经冲出了庄子。正好遇到从白山上来的三个孩子。 “你们怎么才回来?” 程思则飞快打量着三个孩子,见他们全都衣衫整齐神情轻松,这才松了口气,缓和语气问了起来。 “阿爹,小小白舍不得我,闹着要跟我出来,就耽误了一会儿。” 程小白知道圣兽之事很令人匪夷所思,就一言带过。 程思则也知道小小白,便也没多想,带着女儿回庄子吃饭,至于那个臭小子和小咩咩,他们又不是没有腿,难道还不会跟回来么? 第526章 各有机缘 吃过午饭,程思则打算带着孩子们回京,可程小白却说要在庄子上住一夜再回去。 程思则只得打发人回京传信,他自己则陪女儿在庄子上住了下来。 司晨瀚和小咩咩自然也没有回京。大家一起来的,就得一起回去才是正理。 天色将暗的时候,狼后带着二闺女三小子五小子来到了庄子。也不知道三小子怎么忽悠的,还把人灵素姑娘一起带了出来。 狼大哥一家三口还有狼四姐,都被留在京城宁国公府,担负着保卫它们人阿娘的重任。 看到狼后带着孩子们来了,庄子上没有人害怕,大家都很喜欢比人还要有人性的狼王一家。 特别是狼后,脾气特别好,庄里的小孩子甚至都敢大着胆子轻轻摸摸它腿上的银白毛发。 小孩子们围了过来,看到坐在狼三大爷背上的张灵素,齐刷刷叫了起来。 “灵素姐姐好……” 灵素经常进山采药,时常在庄子上住几天。庄子里的大人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不用出庄去看大夫,只来找灵素姑娘就行了。 所以张灵素在庄子上的声望很高,几乎全被灵素姐姐扎过针的孩子们,天天被大人耳提面命的说要牢记灵素姐姐的大恩,所以孩子们只要看到她就会条件反射地问好。 “大家好,李大妞,姐姐这里有包糖,拿去分给小伙伴们,一人只许吃一颗,多吃了会肚子疼。” 张灵素看看这些孩子们脸上又有并不明显的点点虫斑,立刻打开挂在狼三哥背上左侧的药箱,拿出一包药糖,交给了最踏实稳重的李大妞的手中。 “哎!多谢灵素姐姐……” 李大妞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伸出双手接过那包药糖,就让小伙伴们去通知那些还没赶过来的小朋友们了。 这样的药糖,庄子上的小孩子们基本上每年都会吃上一次,吃完之后就会拉上几回虫子,最初大家都很害怕,如今已经习惯了。 拉完虫子之后身体就舒服很多,又能吃又能睡的,孩子们都很喜欢。 没有人注意到,白山脚下庄子里的孩子,几乎没有一个夭折的,全都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而此时在大楚境内的其他地方,幼儿的夭折率还高达四成。 当年守制之时庄子上的小孩子们,如今有好多都已经成亲生子做了爹娘…… 狼后看着站在三儿子身边的张灵素,发觉有极细微的点点金光从天地之间飘向她,又顺着张灵素放在三儿子背上的手,飘进小三的身体。 狼后笑了起来,果然救死扶伤最是能积累功德。 三儿子这些年来没少帮灵素找药制药,跟着它治病救人,如今也被天道认可,能得到功德金光了。 就是不知道这功德累积的多了,能不能让三儿子早日化形成人。 灵素姑娘已经二十多了,她家里一直催她嫁人,从前张灵素的爷爷张府医在世之时,张家人不敢违背张先生之意,没敢逼张灵素嫁人。 可四年前张府医过世,张灵素失去了家中唯一支持自己学医的爷爷,在张家的处境就比从前艰难了许多。 若非张灵素宁死也不答应嫁人,她身后又有宁国公府的支持,张家人到底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她这会儿怕是都已经被绑上花轿,强逼着出嫁了。 狼后看得清楚,三儿子看张灵素的眼神中满是情意,狼是最忠诚的动物,一但动了心就是一生一世,若是…… 狼后不敢再往下想了,从来不犯愁的狼后,这次是真为三儿子担忧了。 程小白不知道她狼阿娘的担忧,欢欢喜喜的跑出来,冲进狼阿娘怀中一通撒娇。 狼后紧紧抱着崽崽,立刻压下所有的烦心事,娘俩儿只是半天没见,就亲热的好像分别了半辈子似的。 “阿娘,我告诉你哦,小小白吃了西金之精……” 程小白看到狼阿娘,立刻和它分享小秘密。 “啊……生吃的?”狼后惊讶的问了一句。 程小白点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 “对啊,就是生吃的,难道还要煮着吃么?” 狼后真心想抚额叹息,它扭头看向还在隐形中的狼王,在心中责问:“玄镜,你就这么干看着,都不教教孩子们?那西金之精是能生吞的么?就知道你不靠谱,就不该让你陪崽崽回来!” 隐形的狼王嘿嘿一笑,讨好的摇了摇尾巴。 “这不有瀚儿在么,而且小小白动作太快,我都没来得及说。” 狼后能相信狼王的话才怪。 小小白动作再快,能快过九霄玄狼的狼王? 何况那西金之精一直放在狼王的空间中,拿出来时只要多说一句话,小小白就不知道要少受多少苦头。 “你就小心眼儿吧!小小白也是咱们的侄子。看你还有什么脸去见崽崽她虎叔虎婶!” 狼后白了狼王一眼,它还能不知道丈夫的小心眼儿,分明是看小小白总黏着崽崽,这家伙又醋上了。 “没事没事,有瀚儿在呢,我什么话都不说,才能送小小白一场造化……” 狼王将当时的情形细细告诉狼后,狼后这才没有再揪着这事不放了。 亥正时分,原本晴朗的天空中突然狂风大作,如银蛇一般的雷光在浓厚的乌去中时隐时现,最后全都向白山山脚处劈了过去。 “这都八月了,怎么还电闪雷鸣的,老天爷想干啥呀?” 庄子上被雷声惊醒的农户们嘀咕一声,翻个身子又睡着了。 这些年来,庄子上似乎有神灵保佑一般,不是一般的风调雨顺,就算是电闪雷鸣,也不会对庄子造成任何伤害,所以农户们如今都特别的心宽,只要房子不塌,就不会影响他们睡觉。 “阿娘,小小白是成功了么?” 已经和阿娘坐在房顶上,看向白山方向的程小白,小声问了一句。 “是的,只要小小白熬过劫雷,就彻底成功了,就是不知道小小白要渡的是几重天劫。” 狼后看向天空中浓厚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劫云,心里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小小白那个孩子能不能扛过来…… 第527章 福兽白虎 “咔嚓……” 一道幽紫色泛着雪亮银边的劫雷从半空中劈下,裹挟着风雷万钧之势,向地上那只只有小奶猫崽子般大小的小小白狠狠劈去。 “嗷呜……” 小白虎的个头虽小,声音却极响,甚至大的压过了那道劫雷的轰鸣之声。 这才是第一道劫雷……直直的劈中了小小白的脑门。 小小白脑门中那个原本并不很清晰的“王”字吸收了所有的劫雷,立刻变得格外清晰,仿佛变成凸出小小白脑门的立体“王”字一般。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直至第五十四道。 小小白正位圣兽白虎的渡劫,整整经历了六九天劫。 这已经是兽类渡劫的极限。 巴掌大的小小白几乎被劈成了渣渣,如同一摊碎肉一般摊在地上。 在它身体的上方,有一个足以笼罩小小白全身的“王”字虚影,形成一个看上去很松散,实际上却密不透风的保护罩,严严实实的保护着破碎到快拼不起来的小小白。 雷电终于停了,小小白的头顶上飘起了丝丝细雨,那个“王”字保护罩立刻四散开去,没入小小白的身体之中,和灵雨一起修复小小白的身体。 看到灵雨落下,远远隐在暗处的司晨瀚程小白还有狼王狼后,以及担心到双眼通红浑身直颤的虎叔虎婶,都长长的出了口气。 小小白可算是挺过来了,天上开始下灵雨,就说明小小白渡劫成功,成为世间唯一的一只圣兽白虎。 下一只圣兽白虎,得等到小小白殒落之后,才会有出生的机缘。 小小白九死一生,伤情极其惨重。 狼后立刻悄悄卷起一阵旋风,将所有的灵雨尽数卷起,一滴不漏的全都卷向小小白。 灵雨入体,小小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起来,那才叫一个迎风见长…… 只数息时间,小小白就长得比它爹娘的体型还大上五六倍。 灵雨下了足足两刻钟才停,吸收了所有的灵雨之后,小小白的身形才恢复到正常老虎的大小。 小小白欢快的叫着,一个闪身就冲到了数十丈以外的小白的面前。 四爪合抱,小小白将程小白抱了个满怀。 程小白打小和小小白抱来抱去的,早就抱习惯了。也伸手紧紧抱住小小白,开心的不得了。 一旁的司晨瀚脸色立刻黑了下来,这些混蛋崽子们都憋着抢他媳妇! 偏偏小白又惯着它们,他还真不能对这些崽子做什么,要不小白该不高兴了。 不要钱一般的眼刀子嗖嗖向小小白甩去。 虎叔虎婶担心极了,本能让它们感知到那个少年的恐怖。对危险的预知能力让它们明白,就算儿子已经成了圣兽白虎,也不是那个人类少年的对手。 两只虎冲着小小白嗷呜嗷呜地大叫了起来,大意大概就是“崽子你赶紧放开小山主……” 小小白显然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它根本就不听爹娘在叫唤什么,只是紧紧抱着好朋友,突然低下头,用额头顶住好朋友的额头。 小小白额顶的王字陡然放大,放射出令人无法直视的金色光华,将一人一虎笼罩起来。 司晨瀚面色这才略略好了几分,他看得出来,这是小小白在认主,小白的宠物,也就是他的,算了,饶过他这一回吧! 光华散尽之后,大家看到程小白抱着还没有她小臂长的小白虎崽子,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啊呸……臭崽子心眼儿真多!” 狼王在心里吐槽一句。 狼后和虎叔虎婶则快步迎上前,仔细的打量变成小虎崽子的小小白。 小小白看到爹娘来了,立刻蹿进它娘的怀中,各种翻滚撒娇挨挨蹭蹭。 原本还心疼儿子的虎叔立刻怒了! 一爪子将臭不要脸的儿子扇飞,推着媳妇儿就回它们的山洞去了。 被扇飞的小小白顺势落到司晨瀚的左肩肩头,就势盘了下来。 只是刚刚盘好,小小白就被从司晨瀚灵台中冲出来的斑斑点点豆豆合力揪起来扔了出去。 斑斑点点豆豆这三小只很是霸道,主人是崽崽姐姐和它们仨的,谁也别想抢走。 小小白被扔到狼王狼后的面前,狼王一脸嘲笑的看着它,狼后则慈爱多了。 “小小白,你已经是白虎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淘气,往后要跟在崽崽身边好好修炼哦!” 小小白敢在任何人和兽面前淘气,却唯独不敢在狼后面前造次,它乖乖巧巧的答应了,迅速变小,将自己变成婴儿手掌大小,自觉的吊在了主人的腰带上,假装自己是一件腰佩。 “就差一个小朱雀了……朱雀认主之后,主人的鸿蒙芥子空间就能开启,玄武大哥也就能醒来了……” 环在程小白手腕上的青龙突然开口,悠悠的说了一句。 青龙的话音刚落,还是没长齐羽毛的小肥鸟红团团就挥舞着两只肉呼呼的翅膀,如一阵红色旋风般地冲到了程小身的面前。 “红团团……你终于回来啦……” 程小白惊喜的叫了起来。 这几年以来,她每次回白山都没有见到红团团,心中很是想念。 “朱小雀朱小雀朱小雀……” 小肥鸟气急败坏的又叫又跳,逗笑了在场的两个人和好几只兽。 “好好好,朱小雀!你这几年跑到哪里去了?” 程小白赶紧摸摸朱雀光秃秃的头顶,给它顺毛。还别说,朱小雀的头顶毛绒绒的,手感好极了。 朱小雀突然扭转脖子,在程小白手心中轻轻啄了一口。 一颗殷红的血珠子冒了出来,朱小雀用脑袋一蹭,那颗殷红的血珠子就被朱小雀的脑袋彻底吸了进去。 吸了鲜血的朱小雀,身上的羽毛瞬间长了出来,它的体型也变大了许多。 原本的小肥鸟消失不见,一只有着七色漂亮尾羽的,看上去像青鸟,又有些像凤凰的鸟儿出现在大家面前。 “朱雀……” 狼王狼后和青龙,甚至是小小白都惊呼出声。 惊喜实在来的太过突然!认主也能搭顺风车,白虎认主还能搭个朱雀做添头,这到底是怎样逆天的运气呀! “主人你等一会儿,我先算个旧账!” 朱雀绕着小白主人飞了七圈,然后才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句,将自己的身体绷成一条直线,如利箭一般射向狼王…… “不要脸的臭狼,还我至阳花……” 第528章 四灵归,鸿蒙开 “什么至阳花?破鸟你瞎叫唤什么?我什么时候拿你的花了?” 狼王脖子一梗眼睛一瞪,没好气地吼了回去,抬起前腿一腿将冲向自己的朱雀踹飞。 “呜呜呜……主人你看臭狼欺负您可怜的小朱雀,它明明抢走了我的至阳花,还死不认账……” 被踹飞的朱雀顺势飞回程小白的面前,一头扎进主人的怀里,呜呜哭着告状。 程小白嫌弃的将朱雀从自己的怀里拽出来,皱着眉头说道:“我阿爹从来不抢别人的东西,你不要胡说!” 狼王一听崽崽这样向着自己,立刻咧嘴大笑,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儿…… “啊啊啊……它就是抢了……它不止抢了我的至阳花,还让天雷劈我……要不然我就早变成朱雀了……我守了那朵至阳花好几十年……马上就要开花了,它把花抢走了……” 愤怒的朱雀啊啊大叫,扭头冲着狼王张口,一个拳头大小的无色火焰球就向狼王头顶砸去…… 司晨瀚一看到那无色的火焰球,面色一凛,立刻甩袖将狼王掀飞到一旁,那颗无色的火焰球落到狼王刚才站立的地方,立刻烧出了一个三尺多深的黑洞。 “朱雀,好好说话,再敢擅动,必将你打回原形……” 司晨瀚面色冷沉,向朱雀怒喝一声。 程小白脸色也冷了下来,她立刻将朱雀甩开,飞奔到狼王身边,紧张地问道:“阿爹,你有没有事……” 狼王摇摇头,“崽崽,阿爹没事,阿爹想起来了……之前我在山上看到一株很漂亮的花,就想摘来给你玩儿,是和这只小破鸟打了一架。” “小破鸟,当时你没打过我,活该那花是我的,不服再打一回……” 狼王冲着朱雀喊了起来。 朱雀听到这话,扑通一下子坐到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你要那花也没有用,我……我……我也不敢跟你打,他们都向着你……呜哇哇……你们都欺负我……” 朱雀伤心的泪水落在地上,激起了一地的蒸汽。 “阿爹,你也没给我花呀?” 程小白不解的在心里传音。 狼王明显尴尬了一下。 “那时我正和那破鸟打架,听你阿娘说你不舒服,我急着回去看你,就把花扔到空间,后来就忘记了……” 虽然是在心里传音,可狼王声音还是越来越小,显然也是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了。 “啊……那花还在空间里么?” 程小白万万没想到,还真是她狼阿爹抢了朱小雀的至阳花。 “这个……阿爹,您要是不介意,我们把至阳花还给朱小雀吧,你看它哭的也怪可怜的……” 程小白在心里小声和阿爹商量。 狼王点点头,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道:“阿爹听崽崽的,崽崽你做主吧。” 说罢,狼王的神识沉入空间之中,开始翻找那朵将要盛开之时被他收入空间的至阳花。 狼王空间的宝贝实在不少,翻了得有一柱香的功夫,狼王才找出那朵和收进来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的至阳花。 “崽崽,你拿去给它。” 狼王将花放到自家崽崽的手上,别扭的转过头,不去看哭的稀里哗啦的朱小雀。 “朱小雀,你别哭了,我阿爹让我把至阳花还给你。” 程小白拿着至阳花轻轻摇了摇,缓声招呼朱小雀。 那朵将要盛开的至阳花突然光华大作,此间的天地顿时失色,所有人和兽的眼睛都已经因为极至的亮而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光华大作之时,朱雀突然消失不见。等光华散开之后,程小白手中的至阳花已经合上了,只是花苞比刚才大了许多,仿佛里面包了什么。 “咦,那只小破鸟呢?” 最先开口的是狼王,它的神怀有些儿别扭,口中说着小破鸟,语气中却透着关切之意。 “阿爹,朱雀在这朵花里,等它吸收完花中的离火之精,就能成为真正的朱雀,如今它只能算是朱小雀。” 司晨瀚缓声解释起来。 自从和小白定了亲,司晨瀚私下里已经改口叫狼王狼后为阿爹阿娘了,狼王虽然觉得有点儿别扭,可它拧不过它媳妇,狼后对白得个帝君大儿子,可是满意得不行。 “瀚儿,那朵花是不是焰灵花?” 狼后好奇的问了起来。 司晨瀚连连点头道:“阿娘说的对极了,那就是神界的焰灵花,相传此花伴随朱雀而生,没想到此界居然也有一株。看来朱小雀注定是朱雀。” 程小白好奇的端详着手中那朵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花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这朵包着朱小雀的花。 突然,一朵巨大的火焰在程小白胸前腾空而起。 在这朵巨大火焰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出了青龙,朱雀,白虎,玄武的虚影。 在火焰的焰心位置,一个三岁左右的幼儿虚影闭目盘腿而坐,一只手掌大小的玄狼崽子正伏卧在那幼儿的身边。 那孩子的容貌狼王狼后不能更熟悉了,那就是它们最心爱的崽崽,那个小玄狼崽子分明就是小玄铭。 司晨瀚看到这一幕,轻松的笑了起来。 小白终于能开启独属于她的鸿蒙芥子空间,走出了属于她的第一步! 巨大的火焰急速缩小,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虚影也在急速缩小,最后全都纳入盘腿而坐的程小白的体内。 程小白的虚影也在随着火焰急速缩小,最后连小玄铭一起消失不见。 就在所有的虚影消失之时,程小白的额头突然多出一点鲜红的,只有半个手指头大小的火焰印记。 “小白,恭喜你!” 司晨瀚上前一步,笑着说了起来。 “晨瀚哥哥,我……阿爹,阿娘,我能进空间了。” 程小白刚想回应一句,可脑海中传来的波动,让她无比欢喜的叫了起来。 狼王狼后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围着崽崽,开心的不行。 “苍溟爷爷,你快出来啦……” 程小白叫完了阿爹阿娘,神识就在她的空间中急切的叫了起来。 “来了……” 苍溟答应一声,一个闪身就出了空间。 “您……是苍溟先生?” 狼后看到一个身着黑色衣衫,头戴玄武冠,气度恢弘的中年美男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第529章 尽职尽责老苍溟 “狼后你好啊,我就是苍溟,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中年美大叔苍溟眼神深邃浅笑微微,一股历尽万年的苍桑与释然气息扑面而来,十分的相貌硬生生被扩大到了十二分,程小白和她的狼阿娘立刻看直了眼。 狼王和司晨瀚几乎是同一时间冲到了狼后和程小白的身边。 司晨瀚看向苍溟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威压,狼王则直接死死瞪向苍溟,口中低声咆哮,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苍溟无奈的低笑起来,立刻改变自己的形象,硬生生从中年美大叔变成老年帅爷爷。 眼角的鱼尾纹细细密密的,一双弯弯的眼睛格外的慈祥宽厚,一部浓密雪白的银髯垂于胸前,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司晨瀚这才撤了自己的威严,狼王也不再低声咆哮威胁。 “苍溟爷爷……” 程小白开心的叫了一声。对她来说,开启了鸿蒙芥子空间的喜悦都比不再见到苍溟爷爷更开心。 “小主人,好久不见,您长大喽……” 苍溟说话的声音缓慢悠长且低沉,充满了磁性,听得程小白耳朵痒痒的,舒服的不行。 苍溟边说话边向小主人行礼,却被小主人托住双手,不让他拜下去。 苍溟微笑颌首为礼,又转身面向司晨瀚,极为恭敬地长揖到地,口称:“玄武苍溟拜见上神大人。” 司晨瀚抬手虚浮,缓声说道:“往后不必如此多礼,只要为你家小主人打理好空间便可。” 苍溟恭敬地应声回话:“是,苍溟谨遵上神法旨。” 司晨瀚摆摆手道:“正常说话便好。” 老头儿没看见他家小主人已经皱起眉头了么,他对自己这般的恭敬生分,会让小白不开心的。 老苍溟应了一声“是”,转身面向小主人,满眼都是宠溺的笑意。 “小主人,您的好朋友们都已经安顿在空间里了,它们修炼个几百年,大概都能修出实体。等您得闲了,可以回空间看看他们。” “真的呀,真是太好了,我……我今天晚上就去看它们。苍溟爷爷,你睡了这么久,身体有没有受影响?” 程小白周到地问了起来。 “小主人尽管放心,您的空间开启之后,我们四灵就与空间同生共死,空间不灭四灵不亡,我们都会一直陪着您的。” 老苍溟知道自家的小主人是个喜聚不喜散的性子,便笑着说了起来。 “青龙和小白虎还有我老苍溟,如今都能随意进出空间,小朱雀还不行,她得彻底炼化吸收焰灵花,才能成为真正的朱雀,怕是还得些年头。” “哦,让那让她好好炼化吧。苍溟爷爷,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我的空间开辟之后,能让小动物们住进去的,现在它们能住进去了么?” “当然可以,不只是小动物,连人都能进去,只不过进去之时会处于昏迷状态,您想让谁醒来谁才能醒来。不过就算是昏迷状态,对它们的性命也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就像是睡了一个长觉似的,只要您不告诉,它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进过空间。” 苍溟知道小主人对她自己的空间一无所知,就细细的讲了起来。 小心眼儿的狼王将媳妇挤到一边,离那个妖孽的老苍溟远些再远些,可一双耳朵却直直的竖起,决不能放过老苍溟说的任何一个字。 狼后知道狼王小心眼儿,也没和它计较,反正离的再远又能有多远?它只要一个转身飞跃,眨眼间就能回到崽崽身边。 司晨瀚微笑的看着老苍溟给小白讲解,反正他已经设下了结界,除了狼王狼后之外,别的人和动物都听不到苍溟的话。 “苍溟爷爷,我那空间能让动物们长得更好么?” 好奇宝宝般的程小白又问了起来。 “这是一定的。小主人,您往空间收动物,一定要收开了灵智的动物,未开灵智的动物会被空间排斥,甚至有可能被抹杀。” 苍溟赶紧提醒一句,小主人可不能见到一只动物就收一只,鸿蒙芥子空间中三界之中最最顶级的空间,泥猪土狗般的食材,它是绝不肯接纳的。 “哦,我知道啦……” 程小白点点头,她将来有可能收进空间的,只是会是开了灵智的动物。 未开灵智的小动物都是食物,人生底色是自然的程小白从来不会排斥大自然的食物链。 细细给小主人解说了空间之后,老苍溟依旧变成一条细细的脚链,系在了它家小主人的左脚脚踝上。 打理空间,老苍溟只需要分些神识过去就行,它还是喜欢待在小主人的身边。 老苍溟刚刚占好位置,青龙和小白虎也全都从空间中蹿了出来。 青龙依旧将自己变成如一汪碧水般的翡翠手镯,环在小主人的左手手腕上。 小白虎也将自己变成一块一寸见方的白虎玉佩,挂在了主人的腰间。 在鸿蒙芥子空间中打了个转儿再出来,玄武青龙白虎身上都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分别变成了玄金色的脚链,缭绕着金丝的青湛湛手镯,以及金丝白玉的白虎腰佩。 只有被困在焰灵花中的朱雀无法脱身,小白身上才少了一件朱雀饰品。 司晨瀚听到有人在结界外高喊,立刻撤了结界,看到爷爷,岳父大人和三舅兄,边往白山这边飞跑边高声喊着“小白……” “爷爷……阿爹……小三哥……” 程小白欢喜的叫了一声,向他们飞奔而去。 小小白渡劫之时还是子夜时分,现在已经天光大亮了。 清晨起来没看到孙女(闺女,妹妹)的祖孙三人,顿时紧张的不行,赶紧上白山找人。 “小白,上山怎么不给爷爷留个信儿……” 姜老爷子摸摸飞跑过来的孙女的头,笑着说了一声,语气中没有一丝责怪之意。 “啊……爷爷我忘了……” 当时程小白一心惦记小小白,就没顾得上给爷爷留信儿。 “都是大孩子了,还忘东忘西的,没吃早饭吧?快垫一垫。” 姜老爷子笑着说了一声,将一个小油纸包塞进了孙女儿的手中。 程小白打开油纸包,大口大口的咬着还很热乎的葱香蛋饼,吃的香甜极了,让姜老爷子看了无比的开心! 第530章 潜伏的危机 回庄子上用过一顿已经不算早的早饭,程小白就神秘兮兮地把爷爷拉到一旁,和爷爷嘀嘀咕咕的咬耳朵。 姜老爷子满眼都是慈爱笑容的认真听孙女儿说话,然后一个劲儿连连点头。 程小白看到爷爷答应了,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 “爷爷,那我们就说定了哦,到时候我来接爷爷。” 姜老爷子连声说好,就连马上要和孙女儿分别的淡淡离情别绪都被冲散了。 程谨枫心里好奇极了,却一直憋着没问。直到骑马踏上归程,他才忍不住催马赶到妹妹身边,小声问了起来。 “小白,你和舅爷爷约定了什么呀,能告诉小三哥么?” 程小白淘气的一笑,飞快瞟了正竖起耳朵的阿爹一眼,竖起食指摇了摇,嘻嘻笑着说道:“不着急,过几天小三哥就知道啦。” 程思则很有些失望,他极想进入女儿的世界多多的了解她,可是小白却总有意无意拦着不让他进去。 司晨瀚只是宠溺的看着小白妹妹,眼里再没有其他人了。 他自然是知道小白与老爷子做了个什么约定,不过小白想暂时保密,那他就装不知道吧。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成行,还有好些事情需要提前安排。 回宫之后,司晨瀚去万辰殿见了他父皇,父子二人密谈了许久。 从万辰殿出来之后,宁康帝去了坤仪宫,太子则回东宫检查弟弟的功课。 坤仪宫中,看到皇帝脸上有些委屈的神色,皇后迎上前来缓声笑着问了起来。 “皇上这是怎么了?上早朝之前还好好的呀?” “还不是咱们的好儿子!” 宁康帝很无奈的说了一句。 “昊儿又做什么了?这阵子昊儿一直很乖呀?” 皇后越发惊讶了。 “不是昊儿,昊儿乖得很,是他太子哥哥!” 宁康帝无可奈何的吐槽一句。 皇后听了这话,立刻遣退了下人,然后才疑惑的问了起来。 “瀚儿从来都没让我们费过心,他能做什么惹您不高兴?” “他啊,真是长大了,在京城中待不住了,刚从白山回来,就跑来和朕说,他要带着小白,昊儿,谨竹,谨枫,双陆她们几个去江南。” 宁康帝气哼哼的坐下来,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茶水,似是想用茶水浇灭心中的不悦之意。 “啊……瀚儿莫不是想去解决世家之患?” 皇后的政治敏感度可不低,立刻想到儿子的目的。 “朕也是这样想的。可瀚儿就是不明说!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如小时候听话了。” 宁康帝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 皇后一个没忍住,飞快白了皇帝一眼。 能有瀚儿这么出色的儿子,皇帝就偷笑吧,还说那样的怪话,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唉……算了,瀚儿想去就去吧,反正他打算带上昊儿,咱们还能省点儿心。” 宁康帝想起儿子刚才说过的话,又嘟囔了一句。 皇后笑了一下,没接这个话茬儿。她可没觉得小儿子让自己费心。 再说了,养孩子哪有不用心的。 别说是养孩子了,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那不也得费心思才能养得好么。 “对了,找个由头让乐怡公主和她那个孙女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孙爱卿重新验过那个丫鬟的尸体,发现了黑苗蛊毒的残留。她们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宁康帝想起退朝后孙太医借着请平安脉的机会呈上来的秘密禀报,心头有些发沉。 “好,此事我来安排。” “皇上,刚才照顾魏如玉的宫女悄悄过来禀报,说那魏如玉长得竟有七八分像小白,我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皇后微微皱眉,担忧的轻声告诉丈夫。 “魏如玉是谁?哦……乐怡公主的那个总是戴着面纱的孙女。” 宁康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魏如玉是何许人。 皇后点点头,低声道:“就是那个丫头。” “她长得像小白?” 宁康帝不是个多疑的皇帝,在听了这个消息却也不能不多思多想。 皇后点点头,低声道:“刚才叫如月过去悄悄看过了,素着脸都有七分相像,若是装扮起来,只怕……” “朕知道了……朕会处理好此事。” 宁康沉沉说了一句,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不论是巧合还是有心而为,这魏如玉都要尽快处理掉。否则将来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 皇后点点头,皇帝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若是皇帝不出手,那她这个皇后少不得就要出手了。 能在宫里活下去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手段。谁的脚下不曾踩过别人的血肉尸骨。 宁康帝在心里暗暗回想乐怡公主之子魏越的履历,不细算不知道,这一算宁康帝还真是暗吃一惊。 “魏越在江南江东等地为官足有十多年了,一直未曾调回京城,只怕他也被世家拉拢了去。” 算起来魏越离开京城前往江南之地上任,到现在已经有十七年了。 在这十七年间,魏越辗转江南江东为官,从七品知县做起,如今已经做到三品的两江转运使,那可是一个相当要紧的职位! 宁康帝仔细回想魏越这十七年来的考评,全都是上上,否则他也不会升得这样快。 像魏越这样的官员,通常外放三到六年,最多九年,是一定要调回京城的,否则就会造成在地方上一人独大,不受朝廷节制的恶果。 从前的吏部尚书傅南庄有胆子收好处,魏越想买通他很容易,可新换上来的万尚书,那可是自己的心腹啊,难道他也被收买了? 宁康帝越想越心惊,背上渗出了一层的冷汗。 看到丈夫的脸色有些难看,皇后立刻紧张起来。 “皇上,您哪里不适?” “没有,朕可能识人不明了……” 宁康帝喃喃说了一句。 皇后听出来这事怕是涉及朝政,便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轻声安慰。 宁康帝心中有了疑问,便也没在坤仪宫停留太久,用过午膳就回了万辰殿。 日暮时分,两名暗卫悄悄潜入吏部尚书府,对他进行近距离监视。 另有六名傲龙卫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悄悄出宫离京,往两江转运使司所在地秣陵城急驰而去。 第531章 君臣兄弟 独自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程思则就悄悄问他媳妇。 宁氏被问得一脸懵,她也没听说小白有什么大计划呀。 看到媳妇儿也什么都不知道,程思则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 翻身将媳妇抱进怀中,说了一句“睡觉”,然后秒睡。 气得宁氏扭着丈夫胳膊内侧的嫩肉一拧,程思则疼得直皱眉,却硬是装睡不醒。 宁氏也拿如此惫赖的丈夫没辙儿,不理他了,只在心里想着,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的了解小白的大计划,想着想也就睡着了。 程思则的特别假期时间并不算很长。 每到秋冬之季,都是朔北人打草谷的高发时期,虽然如今朔北人的实力大幅下降,可是现在掌控朔北的合骨扎钦是个撞得头破血流都不回头的死硬派,所以镇北军还是要严防死守。 身为一军主帅,程思则无法安心的在京城享受平和安宁的幸福生活。 “皇上,臣该回永宁了。” 早朝之后,程思则被宁康帝留下来说话,进了万辰殿,程思则就如是说了起来。 宁康帝长叹一声,低沉道:“子修,你才回来几天啊,再多歇几天吧!” 程思则笑着摇了摇头:“皇上,臣歇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不回去,只怕那些鞑子又要趁机做乱。百姓们辛苦一年收获的粮食,可不能被人抢了去。” 朔北人每一次打草谷,或多或少都能抢走一些粮草。 随着镇北军的强大,朔北人能抢走的粮草越来越少,朔北人也会因此丢下不少性命。 可抢走的粮草能让更多的朔北人不至于饿死在严寒又漫长的冬日之中,所以每到秋冬之时,朔北人是一定要来打草谷的。 “唉……子修,如今国库里有足够的银子,你看是否能一举荡平朔北,让我大楚边民永不受打草谷之害!” 宁康帝如今总算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皇上,臣也有这样的想法,最迟五年,五年之内,臣一定荡平朔北,永绝后患。” “好,朕相信你!子修,你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武器给武器,有任何要求你只管提,朕无不答应。只盼你早日荡平朔北,不再受那风雪严寒之苦!” 看着从前的京城玉郎如今皮肤又黑又粗,满面都是风霜之色,宁康帝真的心疼。 “好,有皇上这话,臣定当竭尽全力,早日将朔北划归我大楚版图。” 说完了正事,宁康帝收了面上的凝重之色,笑着说道:“子修,如今我们已经是儿女亲家了,我想着等小白及笄之后,就命钦天监择吉日,给两个孩子完婚……” “啊……不行不行,小白及笄才十五,还太小了,得让阿娴再多教她两年。” 程思则一听这话,就跳起来连连摇头! 开什么玩笑,满打满算小白不到三年就及笄了,他还想多留女儿几年,哪里舍得她一及笄就出嫁! “子修,后年瀚儿就及冠了。” 宁康帝幽幽说了一声。 在这个男子人均十六就做阿爹的年代,谁家大儿子都二十了还不成亲呀! 程思则顿时哑了火,没话可说了。 片刻之后,程思则很光棍地说了一句。 “皇上,您也知道,小白的事情臣是做不得主的,一切都得听小白义父义母的。要不,您过阵子和阿姐姐夫商量?” 宁康帝气笑了,指着程思则笑骂:“好你个程子修,拿你狼姐狼姐夫来搪塞我,真当我不敢去找它们商量么?” 程思则陪笑说道:“那怎么可能,皇上您尽管去找狼姐狼姐夫商量,它们很好说话的。” 宁康帝没好气的白了程思则一眼,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看看你,亲闺女的亲事都做不得主!” 被扎心了,程思则低头不说话,是啊,他缺席了女儿的出生,成长,没有给女儿全心的父爱,他真的没有资格做女儿的主。 看到子修贤弟耷拉了脑袋,宁康帝心里不忍,觉得自己说得话太过份了,便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低声说道:“子修,我刚才只是一时口快,并没有……你为朕舍下了天伦之乐,是朕对不起你……” “皇上您别这么说,守边保国,是我辈军人的天职,人生哪有两全,是臣自愿做了选择。” “子修,平定朔北之后就让谨松镇守永宁,让他带着媳妇一起去,你回来,从此再不走了。” 宁康帝抓住程思则又粗又硬的手,坚定的说道。 “好,臣先谢过皇上!” 程思则立刻站起身来,向皇上深深行礼。 “子修,回头你陪朕去工部,他们前阵子捣鼓出新式火铳,咱们一起去看看。若是好用,就先给镇北军装备起来。” 对于镇北军,宁康帝心里很是偏爱,有什么先进的武器设备,一定先给镇北军装备上。 如今大楚四境边军之中,数镇北军面对的敌人最彪悍野蛮。而且从永宁到京城的道路极为通畅,一但永宁城破,朔北人只需要急行军四到五天的时间,就能直抵燕京城下。 所以其他三镇边军虽然都很眼红镇北军的待遇,却从没有过何任何怨言。 “多谢皇上!” 听到有新的武器,程思则相当高兴,这些年来镇北军与朔北人对战越来越轻松,这几年列装的先进武器绝对是最大的助力。 宁康帝和程思则聊了很久。程思则都没有想到向皇帝打听一下太子近来可有什么大计划,因此也就错过了知道他亲闺女大计划的机会。 不过不知道其实是一种幸福,若是程思则知道皇帝都知道那个大计划,而他这个做人亲阿爹的却一无所知,还不知道得有多心塞! 宁康帝也没想到子修贤弟还不知道他家小白准备下江南之事。他以为子修贤弟知道了,也就没有再提起…… 随皇帝去了工部的试验场,程思则看到那青湛湛闪着寒火的三眼火铳,兴奋的仿佛当年娶媳妇一般,抱着那三眼火铳死活不放手…… 工部的官员匠人们都知道这些将军的脾气,看到好的武器哪里还能走得动道儿,也都见怪不怪了。 试过三眼火铳的威力之后,程思则更加兴奋,连声请求工部加紧制造,务必在两年之内给镇北军配备三眼火铳。 最后,抱着那枝三眼火铳美滋滋的回家,程思则仿佛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可看看怀中的三眼火铳,就又觉得忘就忘了吧,应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第532章 帝后争执 带着从工部“讹”来的十支三眼火铳,程思则很快就踏上了前往永宁关的路。 直到离京之时,程思则都不知道他的闺女程小白很快就要下江南了。 丈夫离开家的第三天,宁氏迎来了她闺女的大计划。 “阿娘,我要跟爷爷双陆姐姐小二哥小三哥咩咩,还有晨瀚哥哥和昊儿一起去江南游学,您一定要答应哦。” 程小白很理直气壮的提出请求。 宁氏反应很快,立刻反问起来。 “小白,你确定是去游学,不是去江南玩么?” “阿娘,看您说的,我还带着咩咩和昊儿呢,当然是去游学啦,外公不是总说江南文风最盛么,说不定去一趟江南,您闺女我也能出口成章了呢!” 程小白没个正形的腻到她阿娘的身上,挨挨蹭蹭的,活像只撒娇的小奶猫。 宁氏口中说着“都多大的人了,还跟阿娘撒娇呢……”,手却轻轻拍了起来,就像哄小娃娃睡觉似的。 “想去江南啊,也不是不行……” 宁氏笑着拖长了声音。 “阿娘,只要您让女儿去江南,您提什么要求都行!” 程小白立刻坐直了身体,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灼灼放光,别提多精神多兴奋了。 “小淘气包!” 宁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轻嗔了一声。 “现下阿娘也没多少事,你答应带阿娘一起走,阿娘就同意你去江南。” 宁氏略略歪头,满眼笑意的看向女儿,眼中藏着一抹促狭。 “啊……那太可以了,阿娘,我还怕您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下江南了。干脆这样,您穿男装,我们都叫您阿爹,好不好?” 出门在外,做男子装扮的确很方便,且又有双陆同行,在双陆的巧手装扮之下,宁氏扮成男子是绝对不会被人识破的。 宁氏连连点头,笑着问道:“可定了日子?” 程小白赶紧说道:“还没呢,没得到您的同意,我们怎么可以擅自定下出行的日子。” 宁氏听了这话心里很是熨贴,女儿真是长大了,懂事了,行事也越发有章法知进退。 “那就商量着定个日子吧,阿娘正好也要准备准备。” 宁氏笑着说了起来。 她是宁国公夫人,没有特别的大事是不能随意出京的。 只不过这条规矩对宁氏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约束力,她只需要悄悄向皇后禀报一声,就可以出京的。 可过了八月节之后,京城中的各种宴会就会多起来,若是全都推了,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宁氏想了想,立刻说要给皇后写信。 程小白赶紧铺纸磨墨,服侍她阿娘写信。 皇城中的坤仪宫内,气氛有些奇怪,从来没红过脸的帝后二人一东一西背对背坐着,各自生起了闷气。 宫女太监们早就被遣了出去,这会连个打圆场缓和气氛的人都没有。 “思兰,你可是皇后啊,怎么能说撂下朕就撂下朕!” 宁康帝生了一会儿闷气,还是主动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起身来到皇后身边,语气和缓的说了起来。 “我哪里有撂下你?我不过是不放心昊儿罢了。况且我又不是一去不回,还能不和瀚儿小白他们一起回京么。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皇后也是嘴硬的很,明明是自己想去江南,却说是不放心小儿子。 宁康帝一脸“你看我到底相不相信你的话”的表情,让皇后多少有那么一丢丢心虚。 “思兰,孩子们去江南,一来能历练历练,二来也能长长见识,你……你留在宫里陪朕不好么?” 宁康帝越说越委屈,难道他就不想去江南么,他也想啊! 可他是皇帝,这辈子都被圈在这四九城中,最远就去过京郊的皇庄,当了快二十年的皇帝,也只去了三四回…… 现在最心爱的两个儿子要出远门,儿子的阿娘也要跟了去,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他岂不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皇上……我……我都陪了你二十多年了,就让我陪一陪孩子们吧,孩子们长得太快了,我怕再不陪,往后他们就不需要我陪了……” 皇后的话很是伤感,宁康帝的情绪更加低落了。 可巧这会儿大宫女如月在殿门外禀报,说是宁国公夫人送信入宫。 宁康帝背过身子,皇后命如月将信送进来。 如月呈上信件之后立刻退了出去。 皇后展信一看,不由笑了起来。 “五哥……” 皇后拖长声音叫了一句,宁康帝被麻的打了个哆嗦,粗声粗气的说了一句“有话就说”,可翘起的唇角却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五哥,阿娴也陪孩子们一起去江南哦……” 皇后拉过丈夫的手,将展开的信放在他的手掌上,笑着说了一句。 “什么……唉,子修不在家,偌大国公府,还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 宁康帝说了一句,语气中尽是酸不溜丢的意味。 “五哥,你看阿娴也去的,有她做伴,还有小白双陆陪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这辈子也没出过京城,难不成江南还能有人认出我么。” 皇后为了前往江南的自由行,都不惜“出卖色相”了,用手指勾着宁康帝的手,轻轻的摇啊摇的,摇的宁康帝整个人都迷糊了。 “唉……去吧去吧,不让你去,你的心也得跟着飞出去,朕硬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的。早去早回吧……” 看着因为想去江南而变得特别鲜活的妻子,宁康帝不忍心再拒绝了。 “多谢五哥……” 皇后高兴的行礼。 “可有一条,你不许和弟妹扮成夫妻!” 皇后行礼行到一半,耳中就传来了这样一句话。 皇后撑不住笑了起来。 “五哥,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您还翻呢!” 从前还是豆蔻少女之时,皇后和宁氏偶尔会扮成新婚的小夫妻去瓦子听曲看戏,偏偏被五皇子和程思则抓了正着…… 从前新婚燕尔之时,五皇子夫妻还常拿这事说话,这都十多年没提过了,不想今日宁康帝又提了起来。 这醋劲还真是很不小哦! 第533章 出京,金蝉脱壳 过了重阳节,京城中秋意渐深,百姓们已经换上了夹棉衣裳。 每日上朝的大臣们,上早朝的热情似乎也被萧瑟的秋风吹散了。 金殿上,没什么精神的皇帝和同样没什么精神的大臣们竟然有种同命相怜的悲戚之感。 原因无它,太子殿下和六皇子殿下陪伴皇后娘娘前往距离京城两百里开外的涿郡报国寺为皇家祈福,据说要到年底才能回来。 为了不耽误六皇子殿下的学业,已经升任东宫侍讲学士的程谨竹,也随行前往报国寺。 大臣们偷偷腹诽,京城附近也很有几家香火很盛的寺庙,就算不去长祥寺,慈恩寺也是可以的。 慈恩寺的方丈慧通法师精通佛法,是当今数一数二的得道高僧,曾主持过不少次规模盛大的祈福法会。 而且慈恩寺离京城近啊,拢共不过二十里路。若是皇后娘娘去慈恩寺为大楚祈福,太子殿下完全不用耽误上早朝的时间…… 皇后一行来到报国寺,当地的官员都带着家眷前来拜见皇后娘娘。 可皇后谁都没见,只有一名气度不凡颇有威严的女官出来传话,说皇后娘娘要静心礼佛,请诸位大人及夫人小姐们全都回去。 涿郡的官员很是无奈,只得退出报国寺。 他们的夫人眼见着皇后娘娘就在报国寺后山的禅房之中,却不能带着女儿们拜见,心中急得如同被滚油浇过一般。 有心来个误闯,可是那盔甲鲜明,手持长戟的御林军将士个个杀气腾腾,将整个报国寺后山的所有禅房守了个严严实实。只怕还没闯进后山,她们就会被御林军将士们直接送上西天。 报国寺的主持大师法名了缘,是位真正得道的高僧。 程小白看到大和尚有着雪白过耳的长眉和飘在胸前的雪白长胡子,可面上却红润光滑的没有一点儿皱纹,就偷偷和双陆咬耳朵,猜这位大师有没有七十高龄。 双陆飞快做了个“一百零八”的手势。 这位了缘大师已经足足活过了一百零八个春秋。 程小白震惊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住了缘大和尚,怎么都看不出他竟然已经是百岁老人。 了缘大师面色平和慈悲,看向程小白,微笑着合什颌首。 “小友平安,甚好! “大师您认识我?” 程小白惊讶的问出声,长得这样有特色的老人家,她若是见过了,怎么可能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了缘大师乐呵呵的笑着解释,“虽不曾见过小施主,老纳却与小施主有一卦之缘。” 程小白更困惑了,她啥时候请这老和尚给自己算过卦? 扮成普通妇人的宁氏突然想起从前自己在娘家坐月子时,大嫂孙氏刚好回娘家,她曾为自己,为小白求过签,请了缘大师算过卦。 心里知道了缘大师定是看破了她们的身份,宁氏躬身行礼,口称:“多谢大师……” 了缘大师双手合十,乐呵呵的还礼。 还礼之后,了缘大师看向太子司晨瀚,微笑说道:“殿下若有差遣,只管命人来传老纳。若无事,老纳便不打扰了。” 司晨瀚颌首应了,请老和尚自便。 了缘大师又向皇后行了礼,很淡然的离开了。 当夜,一队人马轻车简从,悄悄从后山一条小道离开了报国寺的禅房。 在报国寺后山脚下,程谨枫已经和姜老爷子带着数辆马车等在此处了。 被双陆化妆成男子的皇后和仍做妇人打扮的宁氏到底还是扮成了夫妻。 反正都出了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两个女子又不能做些什么,宫里的皇帝爱吃干醋尽管吃去。 为了出行方便,程小白和双陆也都是男装打扮,皇后和宁氏就有了六个大儿子。 姜老爷子说自己可以扮成管家,可宁氏却不答应,一声“阿爹”叫得干脆利落,却招出了老爷子的眼泪。 姜老爷一生无儿无女孤苦零丁,捡到了小白,他那孤寂的人生才有了光彩,如今老了老了,竟然还能听到一声“阿爹”…… 老爷子立时觉得自己就算是立刻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爷爷……” 程小白一叫,小咩咩也跟着叫了起来。他早就想叫爷爷而不是舅爷爷,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在宫里高冷无比,不许人靠近自己的六皇子司晨昊,此时也相当乖巧的跟着叫了一声“爷爷”。 姜老爷子用粗糙的大手擦脸上的泪,直说让沙子迷了眼睛。 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没有一个人说破,小咩咩还贴心的送上自己的帕子给爷爷擦一擦。 “阿爹阿娘,我们这就起程吧……” 司晨瀚笑着说了一声,解了老爷子心中的小小尴尬。 “好,我们起程……” 出宫之后的皇后,鲜活洒脱了许多,像是木偶人被施了仙法活了过来,这是连司晨瀚都没有看到过的,母后的另一面。 “哥哥,阿爹比做阿娘的时候好看多了!” 司晨昊跳到他哥哥的马背上,和哥哥小声咬耳朵。 司晨瀚微微低头,对弟弟笑着说道:“昊儿说的对,我也这样觉得。” 皇后轻轻扶起宁氏的手臂,笑着说道:“我扶夫人上车……” 宁氏回以灿烂一笑,这样的对话,二十多年之前,曾经发生在她们之间。 “多谢夫君……” 宁氏轻笑应了一声,轻提裙子,踩着马凳上了马车,皇后也跟了上去。 程小白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双陆,低声嘀咕起来。 “你觉不觉得阿爹阿娘好般配呀,比我阿爹配多了……” 程小白这话,也就双陆能听懂。 前一个阿爹阿娘指的是皇后和夫人,后一个阿爹,就是有点让人很想同情他的镇北军程大元帅! 正向手下将领们布置作战任务的程思则,突然觉得后心一凉,心头一阵发慌,怎么竟有种被人偷家的奇怪感觉? 这不可能啊! 松儿就在自己身边,阿娴和其他的孩子们都在京城,他们夫妻虽然聚少离多,可感情一直很好啊…… 第534章 舒服的行程 为了让阿娘妹妹大嫂舒舒服服的坐车下江南,程谨枫已经忙了大半个月,紧急改造出十辆外表看着极为普通,内里却大有乾坤的,防火防刀箭甚至还有着相当强防震功能的超级马车。 每辆车都备了两名车夫,其中一名是傲龙卫,另一名是宁国公府最可靠忠心的私兵。 明面上随行的下人虽然人数不多,可都是能以一挡十的高手。暗中保护的傲龙卫人数虽不详,但皇后觉得皇帝极有可能将七成的傲龙卫精英全都派出来了。 “阿娴,我们终于有机会一起出京了。” 皇后握着宁氏的手,笑着说了起来。 “是啊,我真没想到当年咱们的一句说笑,竟然真有实现的一天。” 宁氏也有些唏嘘,从前少女时的种种情形,此时尽在眼前,仿佛那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到了江南,咱们一站一站地慢慢逛,让孩子们忙他们的去,咱们不耽误他们的正事。” 皇后已经想好了如何安排这一趟江南之行。 虽然如今不是春和景明的烟花三月,感受不到温润如丝的春风春雨,可秋尽江南草木不凋的景致,在京城是看不到的。 “好啊,我只在方志游记中看过江南,这次定要亲自游个痛快,来日写上一本秋游江南,也不枉走了这一趟。” “那可太好了,写好了就放到万卷楼,也叫后世之人知道女子亦有大才!照样能写出锦绣文章……” 皇后和宁氏两人越说越开心,也是越发期盼这三个月的江南之行。 马车外面,六个儿子听到车厢中阿娘们的说笑,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程谨竹和双陆却不约而同的微微皱起了眉头,皇后虽然扮成男子,可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的问题,那有男子的声音会如此柔美纤细,还得想个办法才行。 要不皇后娘娘只要一开口就得露馅儿。 “灵素,有没有什么药不伤身体,又能暂时改变人的嗓音。” 双陆催马来到张灵素的马车旁边,向里面小声问了起来。 “改变嗓音的药?倒是有,就是药效时间不长,一丸药只有三天的药效,服用后能让声音变得低哑粗糙。” 张灵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双陆一开口,她就明白双陆的用意了。 “那药对身体没有任何伤害吧?” 双陆追着问了一句。皇后千金贵体,可不能有丝毫损伤的。 “没有任何伤害,还能补益肺气。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先诊个脉更为稳妥。” 双陆点头应了,这才催马回到了程小白的身边。 程小白侧身问了几句,知道双陆的担忧,便轻轻敲响马车的窗棂,等马车停下后,就拉着双陆上了马车。 外表看着并不大的车厢,坐四个人都丝毫不显得拥挤。皇后见双陆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便笑着问她。 双陆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皇后听罢笑了。 “还是我们双陆细心,我都没有注意这个问题,既然灵素那丫头有药,就拿来给我吃吧。” 宁氏忙说道:“还是先诊个脉吧。” 皇后笑道:“自从生完昊儿,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好些年都没吃过药了,每次请平安脉时,孙太医都说除了你们一家子,他就再没见过像我身体这么好的人。” 说到这里,皇后拉着宁氏的手,低声说道:“阿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宁氏反握住皇后的手,轻声道:“你若要谢我,岂不是辜负了我们这么多年的金兰之情?” 皇后听了这话,轻轻点头,看向宁氏的眼神温柔似水,“阿娴,遇到你,认识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程小白和双陆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她们真不应该在车里…… 被“阿爹”阿娘的肉麻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程小白立刻拉着双陆下车,她们还是去骑马吧! 看到小白和双陆下了马车,司晨瀚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双陆实在太多余! 已经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司晨瀚硬是没能和他的小未婚妻单独说上几句话。 在太子哥哥和未来太子妃嫂子的事情上,六皇子司晨昊特别有心机。 “沈哥哥,我有问题请教你,你能带我一程么?” 六皇子的骑术虽然学得不错,可是长途跋涉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吃力的,所以六皇子不是在他太子哥哥的马上,就是在二程先生或者三程先生的马上。 六皇子终于如他太子哥哥所愿,对于商业之事也有了很浓厚的兴趣,私下里拜程谨枫为先生,程谨枫就成了六皇子的三程先生。 其实六皇子还有一位小程先生,虽然六皇子没有正式拜师,可细细想来,小程先生咩咩对六皇子的影响,甚至超过了他的三位兄长。 双陆哪能想到六皇子心眼儿这么多,她也没多想,只笑着应了一声,催马上前,将六皇子接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程谨竹有些怀疑的看了六皇子一眼,他不记得六皇子近来有关于刑律的课程,他有什么要向双陆请教的。 六皇子还真有问题,他前阵子在二程先生那里看到一个毒蘑菇案的卷宗,当时就有些困惑之处,这会儿正好拿出来问双陆。 弟弟离开了自己的马背,司晨瀚就驱马来到了小白妹妹的身边,与她并辔而行,小声聊了起来。 竹枫兄弟虽然有些不开心,可都已经定婚了,他们若是再拦着太子不许他和妹妹亲近,就太不合适了。 他们只能忍住心里那酸溜溜的滋味儿,偷偷埋怨阿爹当年实在是少不更事,那么轻易的将妹妹许了出去。 咩咩倒没有两位兄长那么多的心思。在咩咩这里只有一个准则,那就是只要姐姐喜欢就好。 凡是姐姐喜欢的,咩咩都喜欢,凡是姐姐讨厌的,咩咩都要将之彻底消灭! 程小白一边和她晨瀚哥哥说话,一边走神儿…… 狼阿爹狼阿娘还有大哥大嫂二姐三哥四姐五哥,以及好些白山的小伙伴们,它们都没这样长时间的待在她的鸿蒙芥子空间里,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适应…… 第535章 暗潮 皇后和宁氏扮成中年夫妻,陪着老父亲,带着六个儿子和下人们一路前行,看去像是举家前往江南探亲一般。 路上不是没有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土匪,只不过都被潜伏在暗中保护的傲龙卫提前一步收拾了。 皇后一行只用了七八天的时间,就到了江南的第一站,江州。 “阿爹阿娘,我们在江州休整几日可好?” 化名为徐辰的太子司晨瀚,还未进江州城,就笑着建议。 皇后和宁氏都连连点头。 她们的身子骨虽然都很好,可是半辈子过得都是养尊处优的富足生活,这七八天的赶路对她们来说还是很辛苦了。 反倒是孩子们适应良好,就连最小的咩咩和六皇子,都精气神儿十足,一副再赶上十天的路程也没有问题的架势。 化名为徐未的程谨枫,立刻打发人去江州城中最大的八方楼包下房舍最多,设施最完善的东跨院,这院中还有座三层小楼,在三楼的挑台上直接观赏江景。 号房子的下人都回来了,众人还在江州城的城门外排队等候检查。 在城门外等了得有小半个时辰,众人才得以顺利进城。 徐未对他亲二哥,化名徐午的程谨竹低声说了起来:“三哥,这江州城的官员一定有问题,进城费太高了,我们这样规模的车队,在其他地方的进城费不过三五两银子就够了,可江州的守城官开口就是五十两。” 程谨竹点点头,低声道:“我注意到了,回头叫人在城门这里看着,看看对普通百姓的收费如何。” 程谨枫点点头,立刻调派人手。 化名徐巳的双陆低声说道:“不要派人盯着城门,那些人很警惕。不可打草惊蛇。我刚才留意到了,普通百姓的入城费是成年人十文,孩子五文,空牛车加十文,拉满货的牛车加三十文至五十文不等。” 就在刚才等候进城的时间中,双陆已经悄悄打听到了这些信息。 “二哥真厉害!” 程谨枫挑了挑大拇指,由衷的赞叹。 双陆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心中却在思考该如何暗查江州的官员。 只看城门官如此收进城费,便可知这江州知府不会是什么清官。 在八方楼的东院安顿下来之后,皇后和宁氏去休息了。 程小白带着两个弟弟跑到三楼挑台,趴在栏杆上数江上的船只。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往来船只的三人很是兴奋,数得不亦乐乎。 司晨瀚和双陆程谨竹三人共商暗查江州官员之事,程谨枫则带着两个小厮出门做市场调查去了。 江州府衙中,新上任不到半年的知府江大人,看着面前的书信,眉头紧紧的锁着,一脸的为难。 想了一会儿,江大人喊了一声“请赵师爷过来……” 少时,一个清瘦干练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您有何吩咐?” “交待下去,让那帮看城门的眼睛放亮些,近来可能有京城里通天的大人物来江州,都仔细些,若是发现了,不许惊动那些人,赶紧来报。” 赵师爷赶紧答应一声,立刻出去传话。 “皇后娘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来江州?魏大人也真是太过小心了!” 江知府小声嘟囔一句,将那封信折好装回信封上,打开书柜里的暗格,将信放进去,再将暗格复原。 销毁信件是绝不可能的,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这些信件可是江知府最后的保命符。 离江州城不到百里的秣陵城,两江转运使魏越的府上,一个修长文弱,身着宽袍大袖,气度出尘脱俗的中年男子,蹙着眉头,看向两江转运使魏越,沉沉相问。 “魏兄,京中情形如何,玉儿可有消息?” “如玉献舞失手,摔断了胳膊,如今正在养伤,那个丫鬟失了手,已经死了,皇帝留我母亲在京城多住些时日,她老人家暂时不能回来。” 中年男子听了魏越之言,面色极为难看。他刚想说什么,魏越又接着说了。 “前日母亲传了密信回来,说是皇后带着太子六皇子去涿郡报国寺祈福,母亲怀疑皇后祈福是假,极有可能微服前往江南。” “什么,皇后太子来了江南?他们为什么来?难道是……” 中年男子面色大变,再也绷不住那雅量高致的气度了。 “王家主莫惊,那只是家母的推测,并无实据。” 魏越淡淡说了一句,语气中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讽之意。 纵然是天下第一大世家的家主又如何,遇到事了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他魏越若是有这样的家世身家,早就不会蛰伏在这江南之地了。 “魏大人,不论公主的推测是否属实,我们都得小心谨慎,最好让各地官员严查来自北方的商旅,不,所有北言口音之人,都要仔细盘查。” 江南第一世家,王家的家主王庚,面色很是凝重。 江南自来被世家视为自己的领地,俨然是大楚的国中之国。如今皇家之人微服前来江南,这可是一个极不妙的信号。 虽然前不久朝廷才抄没了崔家廖家,可那也是崔家廖家犯事在先,江南的大小世家们一直都乐观的认为朝廷不会也不敢对所有的世家开刀。 此次王家陆家将自己家的嫡女送往京城,原本觉得怎么也能得个太子侧妃或是皇子妃的位份,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好消息传回来。 这让王家的家主心里已经有些发沉了。 两家的嫡女是明棋,魏如玉就是暗棋,如今嫡女没有戏,想用魏如玉取代长宁郡主也不可能。长宁郡主被封为太子妃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江南。 如今倒还有一招险棋可走…… 若是皇后,太子六皇子等人真的来了江南,只要将她们所有人永远留在江南。 到时中宫无主,嫡子俱丧,再想法子除了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皇帝便再无皇嗣,京城必乱。 只要皇帝还想生儿子,就势必得临幸其他的妃嫔,到时想法子让魏如玉上了龙床,无论如何都得生下皇子,到那时…… 王家家主想着想着,不由得冷笑连连! 第536章 游望山寺 江南各地的官员都收到密信,严查从京城方向来的商旅,对那些有浓重京城口音之人,更要严加盘查。 此时皇后一行已经在江州城的八方楼住了下来。 好好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皇后和宁氏就带着徐申、徐酉,徐戌三个小儿子,即小白,六皇子和小咩咩,逛起了江州城。 至于四个大些的“儿子”都各有正事要做,皇后便让他们自由行动。 暗中有傲龙卫保护着,狼王和狼后还隐形藏在了它们家崽崽的身边,小白的鸿蒙芥子空间中,还有许多杀伤力惊人,开了灵智的凶兽们在时刻准备着。 所以说看上去最普通不过的妇孺弱小,实际上却是行走的人间凶残。 “夫人,我听说江州的望山寺极负盛名,寺中的圆德大和尚佛法精深,我们不如前去随喜一番。” 皇后笑着征求宁氏的意见。 宁氏本无所谓去哪里游玩,既然皇后有此提议,她自然不会不愿意。 “好啊,那就去望山寺吧。” 程小白听到望山寺和圆德大和尚,忽然想起一事。立刻悄悄在心里问她狼阿娘。 “阿娘,那个圆德大和尚,是不是当日想抢赤灵果的那个胖秃子!” 狼后应了一声:“对,就是那个胖秃子,如今还关着呢。你小二哥说这人关系重大,不好随意杀了。” 程小白哦了一声,心说皇后姨姨注定要失望了,她不可能在望山寺里见到那个圆德大和尚。而且那个胖和尚坏得很,见他干啥? 圆德大和尚和那个玄性瘦道士,如今都还关在白山脚下庄子里的地牢之中,两人被毁了丹田再也无法修行,如今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在地牢中熬日子,天天盼着奇迹出现,有人来将他们救出去。 都盼了好几年,却一直没有人来营救他们,若非每天有人往地牢里扔两个窝头和一小皮囊的清水,这二人都不敢确信自己还活在人间。 望山寺并不在江州城中,而是座落在城外东郊的抱犊山上,山门正对着南面的江南第一高山夷山,望山寺的寺名正由此而来。 皇后宁氏带着三个孩子出东城,赶车的一名傲龙卫,他听到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夫被守城门的军士反复盘查,问那名车夫是不是从京城来的。 这名傲龙卫就多了个心眼儿,在接受出城检查之时,说的是夹杂着东南口音的蹩脚官话,果然很顺利的出了城,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来到了抱犊山脚下。 “这座寺庙好大啊!” 程小白抬头看向望山寺,不禁轻呼起来。 从山脚下往上看,几乎看不到多少山石,能看到的全是依山而建的,层层叠叠的庙宇楼阁。 “这是自然的,我们望山寺可是江南第一大寺,不!是大楚第一大寺。” 一个头戴墨色洒金儒巾,身着品蓝纻丝罗绢圆领襕袍的年轻男子很是骄傲的接了一句。 程小白没理会这突兀接话的男子,咩咩和六皇子却没好气的瞪了那书生一眼。 被两个小男孩儿瞪了一眼,书生也没恼,还笑着说道:“听这位小公子之言,想是第一次来望山寺吧,在下陆子璋,正是本郡人士,愿为小公子向导。” 程小白扫了那自报姓名的年轻男子,心中突然有种说不清的讨厌之意。 那陆子璋的眼神看上去仿佛很清正,却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邪意。 “不必了,我等随父母大人游玩,不必外人相陪。” 要不是出门之前答应过小二哥,一定不惹事,绝不轻易动手,程小白才不会这样客气的说话。 陆子章看上去倒像个识趣的,立刻笑着点点头,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开了道路。 抱犊山并不高,山路也很平缓,随着石阶慢慢往山门走,也不怎么累人。 皇后和宁氏如今身体都很好,走这样的山路对她们来说完全不是负担。 咩咩和六皇子两个小孩儿精力体力就有些过于旺盛了,根本耐不住性子慢慢走,两人来来回回在石阶上跑来跑去,算起来都跑了两三个来回了。 石阶上的行人们看了之后,都在暗自腹诽这对夫妻心可真大大,由着小儿子们乱跑,万一摔着了可有好瞧的。 那些人哪里知道,那两个孩子可有“人”在暗中保护着,别说是摔着,就连一丝儿油皮都不会蹭破。 远远落在皇后等人后面的那个陆子璋,正悄悄向身边的随从交待着什么。 习惯于陪着崽崽出门,将神识外放掌握一切动向的狼王突然眼神一凛,闪着寒光的眼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意。 狼后感受到狼王的异常,立刻在心里传音。 狼王愤愤的说了一句话,狼后听后眼中的杀意竟比狼王还要浓烈。 “玄镜,你锁死了那个恶贼,回头召唤几头本地狼,等妹子他们离开这里,就引那些本地狼活撕了那主仆几人。” 狼后杀气腾腾的下令,狼王点点头,立刻扩大神识笼罩的范围,开始搜寻附近的本地狼。 狼王狼后沟通之时,刻意隔绝了与它们宝贝崽崽的联系,所以程小白并不知道,她的狼阿爹狼阿娘准备干些什么。 望山寺的香火极为兴盛,皇后和宁氏在大雄宝殿拜了佛祖,宁氏让三个孩子也过来拜一拜。 程小白带着两个弟弟上前,还没有拜之时,高高在上的佛像仿佛有些摇动。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看,佛祖睁眼了……” 香客们全都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原本双目微垂的佛祖眼睛全都睁开了,而且眼神中还透着惊慌之色。 一旁的知客僧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坏了,佛祖突然睁眼,面露惊慌之色,难道是大雄宝殿中进了什么绝世邪魔不成? 原本就没有拜下去的程小白顺势站直了身子,一手拉着一个弟弟。 如此,惊慌睁眼的佛像才又恢复原状,仍是那个双目微垂,悲天悯人的佛菩萨。 皇后和宁氏怎么都想不到佛像睁眼与她们的孩子有关,两人也是吃惊不小,觉得这望山寺的佛像真的有灵性,想来那位圆德大和尚应该也不是那种欺世盗名之辈。 皇后捐了五百两银子的香油,知客僧对她们的态度立刻更加热情了几分。 皇后淡笑问道:“不知道我等可否有幸聆听圆德大师讲法?” 知客僧立刻面露难色。 “徐施主有所不知,师叔祖闭关参禅,尚未出关。想来与施主的缘法不足啊……” 程小白听了这话,心中暗笑:“胖秃子闭的是死关,参的是往生禅,他这辈子都出不了关喽……” 第537章 锁龙池 皇后也只是从前听说过圆德大和尚佛法精深,才有兴趣见一见,并不是非见不可。 听知客僧说圆德大和尚闭关参禅,又看到咩咩和昊儿两个一脸庆幸的小表情,皇后就知道两个小家伙不耐烦听这些,就不再提此事了。 上香之后,知客僧叫来一个莫约十三四岁,生得很是灵秀,能说会道的小沙弥,让他引着贵客在寺中游览。 这几年来圆德大和尚一直没有露面,江州城的很有身份地位的老爷夫人们数次求见不得,他们面上虽然不显,可心里却不怎么痛快。 如今望山寺的香火比之前差了不少,遇到一次就献上五百两香油银子的大方香客,知客僧自然得好好招呼,以图他们下次还来。 在京城中看尽了皇城宫苑的六皇子和小咩咩,并不觉得依山而建的望山寺有多么的宏伟壮观。 只逛了两三处就意兴阑珊,没有再逛下去的兴致了。 皇后和宁氏倒不在意思观赏什么建筑风景,她们两人享受的是这种无拘无束天高地阔的自由。 特别是皇后,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远离京中的一切,可以尽情的只做她自己。 除了宁氏,怕是再没有人知道皇后原本是个率性洒脱不拘一格之人,她向往的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月,是杏花烟雨江南,是雪花大如席的塞外…… 当年还是少女之时,皇后最大的心愿竟是做个游侠儿,一人一马仗剑走天涯。 可自从做了皇子妃,做了皇后,她折断了自己所有的羽翼和梦想,将自己圈在那小小的四方天地之间。 这一次出京,其实是弥补了皇后多以年来压在心底最深处,从来不敢想起的遗憾。 宁康帝正是因为知道妻子心中深深的遗憾,最后才会答应让她出京。 程小白对望山寺的风景也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听小沙弥讲起寺里的锁龙池,她的眼睛才亮了起来。 “那锁龙池中真的有龙么?” 程小白好奇的问道。 “当然有了,要不怎么能叫锁龙池。听师祖们说过,那池子里锁了一条兴风作浪为祸江州的孽龙,是敝寺的了因太师祖降伏孽龙,将之镇压在锁龙池,才有了江州城的风调雨顺。” 小沙弥无比骄傲的挺着胸膛,与有荣焉地说道。 程小白点点头,问道:“那锁龙池在何处,你引我们去看看。” 小沙弥犹豫一下,想到知客僧师叔说一定要招待好这几位贵客,便点头应道:“好,施主请随小僧这边来。” 众人跟着小沙弥转过山道,向后山的锁龙池走去。 在路上,程小白暗暗在心里联系她狼阿爹狼阿娘,请它们待会儿用神识探一探锁龙池中到底有没有龙。 虽然已经有了圣兽青龙,可是龙这种生物,谁不想多认识几条。 最关键的是,刚才听小沙弥提起锁龙池时,程小白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和烦躁。 崽崽的任何要求,狼王狼后都不会拒绝。 狼王立刻放出神识,狼后则小心护法。 佛寺所在之地,说不准有些什么古怪,他们还是小心为好。 转过山道,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众人就听到水流冲击之声。 “诸位施主,锁龙池修建在瀑布之下,所以才会未见池而先闻水声。” 小沙弥是个尽职的导游,很细心的讲解起来。 绕过一个急弯,一道白练从天而降,轰鸣的水声不绝于耳,将底下的池水激出无些雪白跳跃的浪花。 “这就是锁龙池么?” 程小白高声问道。 小沙弥点头,亦高声回应:“小施主,这里正是锁龙池。” 水声实在太响,在这里说话不高声可不行。 “这倒是个奇峻的险处。” 皇后看看四周的环境地势,点头称赞了一声。 程小白的关注点可不在周围的风景,她只想探一探这锁龙池,看看池中到底有没有锁着一条龙。 狼王很小心的将自己的神识向锁龙池底漫延过去,可刚刚触及池底,就遇到了严严实实的神识屏障,狼王的神识悉数被反弹回来。 隐形的狼王低低闷哼一声,立刻闪身进入狼后的空间修补有些受损的神识。 “玄镜,你的神识受伤了,怎么回事?” 狼后看到狼王的神魂有些微震荡,立刻低声追问,还没忘记顺手布下结界,不让崽崽听到任何动静。 “那池子底下有古怪,我的神识被弹了回来。雪儿,你可得看好了崽崽,别让她去试探。” 狼王并不担心自己的伤,它最担心的还是崽崽。狼王最了解自己亲自养大的崽崽,崽崽上了性子莽起来,那真是谁都拉不住,只有狼后能哄住她。 狼后仔细检查了狼王的伤情,发现并无大碍,只要在自己的空间里休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心里踏实下来的狼后立刻出了空间,盯紧了它的崽崽。 “阿娘,你和阿爹去哪里了?我刚才叫你们都没有理我。” 狼后赶紧说道:“你阿爹和我进空间了。崽崽,找阿娘做什么?” “阿娘,我感觉到这个锁龙池很有古怪,不如我们半夜和晨瀚哥哥一起来探一探。” “好啊,那我们晚上悄悄的来。” 狼后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瀚儿是这世间无敌的存在,若让他一起来夜探锁龙池,想来是一定是再安全不过的。 只要崽崽不莽撞行事,她想做什么狼后都会答应。 一带瀑布和一池碧水,看久了也没有意思。 皇后和宁氏又看到咩咩和小昊儿满眼跃跃欲试,想跳进池里游泳,两人赶紧带着孩子们离开。 再不走,这俩个小家伙真敢偷偷下水。 还不知道这池子里到底有没有龙,或者其他什么凶兽,皇后和宁氏可不敢冒这个险。 小沙弥看到两位大施主招呼三位小施主离开,也偷偷松了一口气,毕竟住持很少同意让人到锁龙池这边游赏的,他到底也担了些干系。 直到将五位施主送出了山门,小沙弥摸着袖里那对精巧的金花生,开心的笑了起来。 第538章 恶有恶报 下山之时,程小白突然惋惜地叫了一句:“呀!我们怎么就下山了,还没尝尝他们的斋菜呢!” 在上山的石阶上,程小白听到上山进香的香客聊起望山寺极负盛名的罗汉斋,听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已经想好了要在望山寺里好好吃一顿的。 可现在还没尝到那着名的罗汉斋,怎么就下山了。 宁氏笑着安抚女儿,“你向来不爱吃素的,不如咱们回江州城,去临江阁尝尝折烩鱼头,听说特别好吃。” 程小白果然被她阿娘转移了注意力,急急下山了。 到了山脚下,又遇到了那个上山时遇见的陆子璋。 陆子璋抬脚刚要往程小白她们的方向走来,不知怎么的,双脚突然一软来了个原地摔,嘴唇不偏不倚正好摔在台阶上,磕得满脸是血,疼得陆子璋惨叫连连,一张口就吐出了满是鲜血的好几颗牙齿。 程小白和咩咩还有小昊儿,不约而同的“嘶……”了一声,觉得自己的牙齿都有些发酸了。 “嘶……”过之后,程小白一行特意绕开被下人们七手八脚扶起来的陆子璋,径直走了。 陆子璋转身看着程小白等人的背影,眸色很是阴沉,他陆子璋长到如今,还没受过如此冷遇,此仇不报,他枉为江南陆家的公子! 不顾自己还是满口的鲜血,陆子璋就叫一个小厮悄悄跟着那一行人,看看他们去了何处。 刚刚交待完,陆子璋突然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他本能伸手一摸,摸到了满手的鲜血…… “公子……猴子,是那只猴子……啊……有好多猴子……” 一个下人指着不远处的树梢,惊恐地叫了起来。 随着下人的叫声,无数石块如雨点一般向陆子璋一行人砸过来,那些石头都有着锐利的尖角,没过多一会儿,将就陆子璋以及他的下人们砸得血肉模糊,看上去极为吓人。 不远处大树上的猴子们还在拼命的扔石头,如暴雨般密集的石块让人不敢也无法上前施救,路上的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石将那伙人严严实实的埋起来,堆成了一个大石堆。 一只金毛大眼,体型有半人高的猴子突然尖啸一声,上百只扔石头的猴子瞬间在山林四散逃走,片刻功夫就跑得无影无踪。 等望山寺的和尚们赶到山脚下之时,只看到一个大石堆,一个人,一只猴子都看不到了。 “快救人啊……” 一个大和尚喊了一声,众和尚们赶紧扒开石子堆,从里面刨出来五具尸体。 大和尚小心的拭去穿缎子衣裳那具尸体脸上的血污,然后重重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陆公子,是陆公子……” 几个小和尚惊呼出声,那声音惊中透着隐隐的喜。 “快……叫人赶紧进城去向陆家主禀报……” 大和尚的声音有些发颤,陆家最得宠的陆五公子不明不白被一群猴子扔石头砸死在望山寺脚下。如今圆德大师不在寺中,这事再无人能为望山寺转圜,这一劫,望山寺到底要怎样熬过去呀! 狼后的空间中,狼王正告诉狼后,它如何收拾那陆子的小子! 竟然敢打崽崽的主意,想将崽崽掳走做娈童,岂能让恶贼留个全尸。 “雪儿,说来也怪,这边山里连一只狼都没有,却有不少的猴子。你说巧不巧,那些猴子正要找那姓陆的寻仇。猴王的媳妇还揣着崽儿,前几日被那姓陆的派人抓了去,活揭了天灵盖,用滚油泼猴脑吃……” 狼王越说越气愤,大有冲回去亲自杀那陆子璋一回的意思。 “果然是个十恶不赦的恶贼,你可帮了那些猴子?” 狼后气愤地问道。 狼王点点头,“我帮了,我悄悄点化猴王,教他怎样扔石头才能又快又狠又准,猴王果然一点就通,还立刻教了其他的猴子,我还特意给了他们许多特别尖利的小石头。” 狼王的空间比杂货铺还杂货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狼王空间里找不到的。 就连没有什么用处的尖锐小石头,狼王空间里都有一座小山那么多。 要不是狼王暗中友情支援,那些猴子还真不可能在抱犊山上捡到这么多趁手的尖利小石头。 “玄镜,干得漂亮!咱们哪能不扶危济困帮助弱小呢!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 狼后笑着说了一句,一双眼睛中尽是促狭的笑意。 它们可是狼啊,最狡猾最聪明的狼,那一位以为那些条条框框真能约束住它们么? 只要狼想,那一位就别想成功! 九霄玄狼不得擅自伤害凡人,更不可以杀死凡人,可也没说不许九霄玄狼见义勇为吧! 大家都是动物,守望相助不是很应该么? 凭什么猴子就要被人类抓去活吃猴脑,而如此残忍行凶的人类却能不受任何惩罚,依然过得逍遥自在! “玄镜,这事儿你可得保密,别又在崽崽面前说漏了,可不能那种龌龊之事污了崽崽的耳朵。” 狼后深知丈夫高兴起来什么话都会往外秃噜,所以事先提出警告。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告诉崽崽,我瞒她还来不及,雪儿,我又不是二傻,能那么没脑子么!” 狼后有点儿怀疑的看了丈夫一眼,它和二傻可是亲兄弟,万一偶尔犯个傻呢? “雪儿,我刚才听到,那个姓陆的是江州世家陆家的儿子,崽崽她们这一趟下江南,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收拾世家。你说,咱们能不能帮崽崽她们做点儿什么?” 狼王想到那些和尚们害怕的表情,就对狼后说了起来。 “这个……我们还是不要主动做什么了,只看着孩子们就好。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再出手也不迟。孩子们总得多多历练才能成长起来。” 狼王连连点头,在他的家族中,教养孩子全是狼后的职责,它这个阿爹,只要陪孩子玩就好。当然这个孩子还是特指它们的宝贝崽崽。 其他的狼崽子们,可没有让狼王这个阿爹陪着玩的特别待遇。 狼王狼后在空间里聊天儿的时候,一个和尚骑着一匹快马,飞速越过程小白她们一行的马车,往江州城飞奔而去…… 第539章 死了小的来了老的 “五哥你看,那个和尚一点儿都不慈悲……” 咩咩眼尖,看到拼命用马鞭子抽马往前飞奔的和尚,气愤地叫了起来。 受姐姐的影响极深,咩咩很爱护动物,最看不得欺凌动物的行为。 “七弟,那是望山寺的和尚,我认得他的僧袍,望山寺一定出了大事,否则那和尚应该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凶残。” 六皇子沉稳的接了一句。 “再有什么要紧之事也不应该那样虐待马儿!” 咩咩嘀咕了一声。 程小白转头看向两位阿娘,笑着问:“阿爹阿娘,我们管不管这件事儿?” “小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回头命人打探消息也就是了。” 皇后缓声吩咐,程小白只能低头应了,心中却在联系她的狼阿爹狼阿娘,有热闹她没机会看,可不能让阿爹阿娘错过了。 那个和尚骑马一路飞奔,以最快的速度进了江州城,来到了陆府门外。 “快快,小僧是望山寺的法明,有急事求见陆家主。” 那个和尚急得满脸是汗,急急叫了起来。 陆府的门子知道今天五公子去望山寺游玩,心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往府里报信。 少时,法明被传了进去,他一看到陆家家主,就急急叫了起来。 “陆家主,五公子在抱犊山脚下被群猴以石头袭击,已经……已经往生了……请您赶紧前往……” 陆家家主一听这话,身子一颤跌坐在椅子里,颤抖的双手几乎抓不住椅子的扶手。 “你……你说什么……真是我儿子璋……” 陆家主颤声追问。 “是,就是陆子璋陆公子,我们寺中之人都认识他……” 和尚躬身低头小心的回话。 陆家主大叫一声“璋儿”,两行老泪从眼中涌了出来。两旁侍立的下人全都低下头,掩面悲哭。 “快,快叫大公子……” 陆家主强忍悲伤,稳住心神,立刻安排起来。 少时,陆家主和他的大儿子带着马车下急匆匆冲出府门,径直赶往望山寺。 陆家一行人刚出城门没多久,就遇到了回城的皇后一行。 官道没有那么宽,看到对面的车马速度很快,似是有急事要赶路,皇后便命让车夫将车停在一旁,给陆家的车马让路。 陆家主心如火烧,根本顾不上道谢,倒是陆大公子在马上微微欠身,向让路的马车车厢抱拳道了一声多谢,才又催马飞奔了。 皇后和宁氏笑着说了一句“这人倒还算个知礼的”,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陆家的车马又往前急驰,陆大公子的长随突然发现官道旁边有个小厮藏头露尾鬼头鬼脑的,那个小厮瞧着还有些眼熟。 “大公子您看,那不是五公子身边的金贵……” 长随喊了一声。 正策马飞奔的陆家主猛得一拽马缰,将飞奔的马儿生生拽得前蹄腾空,差点儿将陆家主掀翻在地。 “金贵在哪里?” 陆家主知道金贵是他五儿子最喜欢的小厮,平日有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都让他去办,这才硬生生停了下来。 长随跳下马奔到官道下,将金贵拽了出来。 “金贵你如何没有跟着你家公子!” 陆大公子厉声喝问。 “回大公子,我们公子派了小人的差,小人……” “还敢耍鬼!把人绑了,带走……” 陆家主心急火燎,怒喝一声,掉转马头向望山寺飞奔。 被绑起来甩到马上的金贵急的大叫,却被人骂了一句“ 五公子没了,你这做奴才的等着陪葬吧!” “什么,你胡说!这绝不可能,我刚刚才和我们五少爷分开,那会儿爷还好好的!” 陆家人一路飞奔,很快就到了抱犊山脚下。 望山寺的和尚也不敢擅动陆子璋等人的尸体,只是清了场,将目睹陆子璋被击杀过程的路人香客请入寺中暂歇,然后就在住持圆空和尚的带领下,围着石堆和尸体们念起经来。 “住持,陆家主来了……” 知客僧在圆空和尚耳边低语一声,圆空和尚并没有起身,而是将这这遍经文诵完,才站了起来。 陆家主看到躺在地上,除了脸还能勉强辨认,身上已经被砸成烂肉的儿子,“啊……”的惨叫一声,直挺挺地向后摔倒。 陆大公子抱着他的父亲,赶紧抚胸拍背,等他父亲喉头咯咯响了两声之后,才将一枚救心丹塞进他父亲的口中。 陆家主原本就有心疾,那救心丹是请了名医为他量身定制的,见效很快,药一入口,陆家主很快就清醒过来。 “琮儿,把你弟弟收殓起来,其他人也都好好收殓了。” 陆家主吃力的吩咐一句,然后死死盯着圆空和尚,沉沉问道:“我儿今日来贵寺游玩,到底发生了什么?” 圆空和尚长叹一声,口宣佛号,低沉地说了起来。 “阿弥陀佛……陆家主请节哀……令公子今日并未踏入鄙寺,老纳实实不知发生了何事。方才也是听到路人报讯,得知陆五公子在山脚下出了意外,老纳这才带人在此守候。” 陆家主面色惨白阴沉,他冷喝一声“将金贵带过来……” 一个长随扯着金贵快步走了过来。 “你家公子今日可曾进望山寺?” 陆家主厉声喝问。 “回家主,公子不曾进入望山寺,一直在山里……” 金越说声音越小,头也低得越深。 金贵不敢说,可陆家主又怎么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知道儿子必是觉得那日的猴脑格外好吃,所以又想来抱犊山中抓猴子。 “圆空大师,何人目睹我儿为猴群所杀?此人在何处,我要问个清楚。” 既然儿子的死与望山寺没有关系,陆家主对圆空和尚的态度也就和缓了一些。毕竟望山寺在江南的影响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阿弥陀佛,老纳已经将那些人请进山门,暂歇于客堂,陆家主自可去询问。” 圆空和尚垂眸合十回答一句。 陆子璋被猴子所杀,在佛家来说正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圆空和尚口中虽然不说,但心里比谁都清楚。 第540章 夜探锁龙池 回到江州城八方楼的程小白,立刻去找她的晨瀚哥哥。 看到小白鬼鬼祟祟的从窗口歪头看过来,司晨瀚实在压不住高高扬起的嘴角,笑着招呼一声“小五快进来……” 程小白小声答应一句,飞快从门外跑了进来。 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确定左右房间真的没有人,程小白还是压低声音说话。 “大哥,我们今天晚上夜探望山寺后山的锁龙池好不好?” 司晨瀚明知道附近没有人,可还是很配合的压低声音,小声答应:“好……” 他甚至都没问问为什么要这样神秘的夜探锁龙池。 只要是小白妹妹想做的事情,他就一定奉陪到底。 “那我们二更动身?到时我来找你。” 程小白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彩,她那双陆费尽了心思才化出来的普通相貌,因为这双眼睛而熠熠生辉。 其实若非程小白这双怎么遮都遮不住的灵气十足的双眼,她也不会被那陆子璋盯上,陆子璋也不会因此激怒了狼王狼后,从而死在了复仇猴王的手中。 樵楼鼓打二更,戴着黑头套,穿着一袭黑衣黑靴的程小白就悄悄挑开窗子,一猫腰钻了出去。 等窗子落下,原本躺在床上的双陆坐了起来,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她就觉得小郡主今晚有点儿不对劲,果然就半夜偷溜了。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别不是想夜探抱犊山的锁龙池吧? 想起晚上听咩咩说起的锁龙池,双陆直觉那里有古怪,小郡主最爱探险不过,她不可能不去探一探。 自己的武功不够高,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的身手都比不上小郡主,若是跟去了怕是还得拖累小郡主。 如果太子殿下陪小郡主一起去就再好不过了。太子殿下都能轻松的和小郡主打个平手,身手一准差不了。 双陆想到此处,立刻来到后窗台前,将窗户支起一条细细缝隙,偷偷观察太子房间的后窗。 片刻之后,太子的后窗果然被推开,一大一小两道黑影先后从窗子翻出,如轻羽落地一般飘到了地面上。 双陆当然能认出那两道身影,那分明是太子和小郡主。双陆甚至还看到地上有两个极大的狼形身影,正是双陆熟悉的狼王和狼后。 狼后突然昂着头,向双陆的方向点了点,双陆心里可算是彻底踏实了。 有狼王狼后还有太子,小郡主的安全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只要安全没有问题,小郡主喜欢玩就去玩呗,再不玩,等长大了,就没有多少机会能痛快的玩了。 见双陆关好了窗子,狼王狼后才又隐藏了身形。 江州城的城墙在程小白眼中简直就是个小土堆,翻越起来没有任何难度。 二人两狼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城,不过用了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望山寺后山的锁龙池。 在并不很明亮的月华之下,锁龙池上烟雾蒙蒙,让人很难看清池水。 “这里就是锁龙池?” 司晨瀚低声问了一句。 程小白点头道:“对,就是这里,我白天来过的,绝不会记错。” 司晨瀚点点头,突然说道:“小白,你和阿爹阿娘在岸上等我,我去去就回。” “啊……你要下去?那我也要去,苍溟爷爷给过我避水珠,阿娘,避水珠还在你那里么?” 狼后点点头,避光珠凭空出现。 “阿爹阿娘,你们和小白不用下去,我自己就行,很快就能回来了。” 司晨瀚飞快拿过避水珠,对狼王狼后说了起来。 “要去就一起去,要不都不去……” 程小白很执拗的坚持。 司晨瀚听到这话,无奈的叹了口气,低低应了一声。 “一起去也行,小白你得答应我,等会不论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激动!” 程小白原本就是个对万事万物都有极大好奇心之人,听她晨瀚哥哥这么一说,越发想一探究竟了。 “好,我答应!” 想也不想程小白就做出了承诺。 司晨瀚摇了摇头,说道:“那好吧,我们一起。” 说罢,司晨瀚握住他小白妹妹的手,狼王和狼后一左一右,将两人护在中间,二人两狼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锁龙池。 在二人两狼入手的瞬间,一个极漂亮的水蓝色大泡泡突然出现,将狼王狼后司晨瀚程小白包裹起来。 白天曾经隔绝了狼王神识的屏障消失不见,程小白他们下沉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沉到了池底。 这锁龙池其实是个天然形成的,很深很深的深潭,潭水冰冷刺骨,普通人别说是下潜到潭底,就连将伸进池面上的水中,都会被冻透了骨头。 踩在潭底的石头上,程小白指着不远处散发着淡淡银光的地方说道:“我们去那里看看……” 司晨瀚欲言又止,牵着小白妹妹的手,向那淡淡银光走去。 就连平日里不怎么细心的狼王都看出来了,晨瀚这孩子很不对劲儿。 走着走着,程小白突然停了下来。一向不笑不说话的脸上,冷得如寒冰一般。 “小白别激动,晨瀚哥哥有办法救它……” 眼看着小白妹妹就要暴走,司晨瀚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在她耳边不停的低语,还不停的抚着她的背顺气! 狼王狼后凝碧的双眸此时已经聚集起了浓黑的风暴。 狼后死死按住狼王,低吼道:“玄镜,我们必须同时出手,否则那小家伙必定魂飞魄散……” 就在程小白她们的正前方,八条水桶般粗细的黑色链子死死缠住一个浅得几乎是虚影的巨大龙蛋。不时有极细的银丝被那黑色的链子吸走…… 本应该厚实无比,可以抵挡一切外力的蛋壳,此时薄得几近透明,让人一眼便能看到蛋壳中那只有拳头大小,虚弱无比,紧闭着双眼的银色小龙。 “小白,我以浩然之力砸开锁链,在我移开的瞬间,你立刻将龙蛋收进空间,阿爹,你立刻将所有的锁链碎片收进空间,阿娘,您给小龙一道祝福,先保住它的命。” 蛋壳中的银色小龙虽然还没彻底死去,可也几乎断绝了生机,若是有狼后的祝福加持,它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第541章 望山寺塌了 和小白,狼阿爹狼阿娘沟通好之后,司晨瀚神色肃然,浓浓的浩然之力瞬间渗入八条黑链和龙蛋蛋壳之间,形成一个极薄的隔离带。 就在浩然之力覆盖整枚龙蛋之时,程小白额头那点鲜红的火焰印记突然向龙蛋射出一道灼目的红光,红光一闪即逝,龙蛋随着红光一同消失。 收龙蛋比之前收开了灵智的动物们费力极了。 只用了不到一息的时间,程小白却面色惨白,无力地倒在她狼阿娘的怀中。 司晨瀚心中焦急,催动所有的浩然之力缠住八条黑链,将龙蛋被黑链吸走的生机尽数夺回来。 原本不可能被任何武器砍断的黑链瞬间崩碎成无数的碎片。 狼王等的就是黑链崩碎的这一刻,只见一个如龙卷风般的高速旋涡将所有的黑链碎片尽数吸进了狼王的空间。 就在司晨瀚以浩然之力吸回龙蛋生机之时,抱犊山中望山寺里除了一座破旧的草堂之外,其他所有建筑全都离奇的坍塌,寺中的僧人除了在草堂中修行的老和尚之外,其他人死得死伤得伤,望山寺数百年的根基一朝断绝。 寺中“圆”字辈的和尚,无一幸免全都变成了枯木一般的干尸。 “圆”字辈以下,依次是重伤,中重伤,中伤,就连才入寺不久的小沙弥,都受了断胳膊断腿这样的轻伤。 那个在草堂中修行的老和尚听到那惊天动的动静,却没有出门,只是癫狂的大笑大叫“报应啊……报应……” 随即举火自焚,将自己连同那间并没有任何损伤的草堂禅房烧成了灰烬。 龙蛋被程小白收进空间之后,整个锁龙池的水突然不翼而飞,池底干得仿佛从来没有过一滴水似的,那常年不断的瀑布也绝了踪影。 “阿娘,小白怎么样?” 司晨瀚收回浩然之力,立刻来到狼后身边查看小白妹妹的情况。 狼后缓声回答:“崽崽脱力了,神魂也有些不稳,已经送她回空间养神魂了,我们赶紧回去。” 司晨瀚点点头,立刻抱着如同沉睡一般的小白妹妹。 狼王瞪了司晨瀚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快上来,你能有我的速度快?” 在不解除自我封印的情况下,司晨瀚的速度的确没有狼王快。他只得抱着小白妹妹骑上狼王的背,还有礼貌的说了声“多谢阿爹……” 狼王冷哼一声,发足狂奔,眨眼就没了踪影。 二人两狼很快回到了八方楼,狼王狼后带着崽崽悄无声息的进了双陆的房间。 一直不敢睡的双陆看到狼后背着小郡主回来,惊得跳起来冲上前,飞快的试她家小郡主的鼻息脉相。 发觉小郡主只是沉沉睡着了,双陆才长长出了口气,轻声说道:“婶婶快上床陪小郡主睡觉吧。” 狼后点点头,它就喜欢像双陆这样机灵又有分寸的孩子。不该问的事情,双陆绝对连半个字都不会提起。 次日一早,刚刚下楼的竹枫柏三兄弟和六皇子就听到楼下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在说望山寺也不知道触怒了何方神灵,竟然在一夜间被夷为平地。 程谨枫有点儿遗憾的皱了皱眉头,他昨儿才打算与望山寺做笔生意,狠狠赚上一笔,不想今早一起来,就听到望山寺完蛋的消息,看来那笔银子真不该他赚。 程谨竹则是心中疑惑,这望山寺在江南的地位很高,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彻底毁灭了?到底什么人有这样大的能力? 咩咩和六皇子却没有什么感觉,他们昨天去过望山寺,感觉并不算好,所以望山寺没了就没了吧,与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兄弟四人走下楼,程谨枫叫来小二,借着点餐的机会向他打听望山寺之事。 咩咩和小皇子却有些无聊的坐在桌旁,一个疑惑姐姐今天怎么起晚了,一个怀疑太子哥哥昨夜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刚才他叫都叫不醒,睡的香极了! 皇后和宁氏起身之后,看到“大儿子五儿子”都没起床,又听到外面在传望山寺一夜消失的消息,就猜到这事十有八九是她们两个“儿子”合伙干的。 宁氏觉得主谋多半是小白,不由低低叹了口气,她闺女要不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得整个大的! “阿娴,你叹什么气呀,孩子们又没做错什么。” 皇后真是了解她的好姐妹,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宁氏听了皇后的话,忍不住在心中暗想:有这么惯孩子的阿娘,瀚儿和昊儿没长歪真是难得! 皇后和宁氏还以为两个孩子半夜活拆了望山寺,出了大力气,一定都累坏了!所以也不让人叫醒两人,由孩子们睡到自然醒。 神魂有些虚弱的程小白睡到巳正时分才醒来,狼后看着崽崽还有发白的小脸,心疼极了,抱着崽崽不放手,还要她再多睡一会儿。 程小白抱着她狼阿娘的脖子,憨憨的撒娇“阿娘,我好饿呀……” 狼后一个眼神,狼王立刻从空间中放出一大桌子的江州早茶。这都是狼王一大早去江州的各处茶楼“买”来的特色早点。 要不是望山寺一夜消亡之事太过离奇,江州城怕要流传起早茶铺子闹鬼的消息了。 一大早上,各家早茶铺子发现自己最拿手的点心全都不翼而飞,空空的盘子里倒是有个不小的金锭子,抵点心的钱是足够了的,可这事说起来到底是吓人! 程小白饿极了,一顿风卷残云,将一大桌子的各色茶点吃了个精光。 惹得狼后还瞪了狼王好几眼,嫌它点心买少了。 “崽崽,感觉好些了没有?” 狼后瞪完狼王,才转头柔声细语的问它的宝贝崽崽。 狼王也不恼,屁颠屁颠凑上前,习惯性的替它家崽崽清理手上的油渍和点心渣子。 “阿娘,我好多了……” 程小白笑的眉眼弯弯,可能是吃饱了的缘故,脸色都略显红润一些。 在程小白醒来之前,司晨瀚已经醒了过来,昨夜消耗了太多的浩然之力,他得抓紧时间修炼,将消耗的浩然之力补回来。 这一趟江南之行,可能会比他想象的要费力一些,他必须让自己随时保持最好的状态,才能更好的保护小白,保护小白看重的亲人。 第542章 王陆两家之难 望山寺坍塌之时,白山下庄子里的地牢之中,道士玄性突然惊恐的尖叫起来。 任谁看到身边活生生的,能说能走的大活人眨眼间变成一具仿佛被蒸发尽身上所有液体的枯尸,都受不了那样剧烈的刺激! 可是任凭玄性怎样尖叫,没到送饭的时间,都不会有人理他…… 远远躲开圆德的干尸,玄性突然发狂一般的用头撞墙,边撞边叫“我错了,我错了……” 直到将自己撞昏过去,玄性才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转回江州城,今日出城的人特别多,几乎整个江州城的人都涌到南门,大家都急着出城去抱犊山看望山寺的废墟。 自然有些人是单纯去看景,更多的人却是惦记上了望山寺的财富。 这些年来,香客们进献的香油钱实在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目,如今望山寺塌了,那些和尚也不可能活着,这无主的财宝,那还不是谁捡到就是谁的。 人们赶到抱犊山之时,整座抱犊山已经被府衙的官兵重重围了起来。 看到有人来了,官兵们立刻半抽出腰刀,厉喝着“不许上前”,一脸的杀气腾腾。 大人可是交待过了,任何人胆敢擅闯,格杀无论。 金银财宝当前,谁又能不动心! 在望山寺那仿佛被巨锤夯砸过一般废墟之中,不知有多少衙役官兵如同犁地一般的翻找。 官兵们翻了一遍又一遍,别说是金银财宝,就连个铜子儿都没翻出来。 无比愤怒的带队校尉冲到被圈在不远处空地上的和尚之间,拔出腰刀大喝:“他妈的!钱呢,钱呢!” 受伤最轻的小沙弥也是断手断脚,大半夜都没得到治疗,此时早就气息微弱了,更不要说那些重伤之人。 地位越高的和尚伤得越重,“圆”字辈的和尚没有一个幸免于难,官兵们又怎么可能问得出来。 在八方楼里惬意地陪崽崽的狼王,神识扫过望山寺的废墟,得意的笑了。 望山寺几代和尚积累的财富,如今可都在它的空间之中。 昨天夜里,将两个孩子送回八方楼,让媳妇留下来照顾崽崽,狼王则立刻赶回抱犊山,将望山寺的财富全都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之中。 还别说这望山寺是真有钱,狼王只是粗粗算了一下,只是金银就有五六百万之多,这还没算那些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青铜器具。 狼王听它崽崽说过,那些青铜家什特别值钱。 什么东周西周的,狼王也不懂,它只知道这玩意儿值钱,那就必须得给它家崽崽弄回来。 早上付茶点钱,狼王用的就是从望山寺抄回来的银子。 王家的家主听说望山寺在一夜之间变成废墟,惊的当场就厥了过去。 而正在为儿子办后事的陆家家主,听说望山寺变成废墟,还暗自觉得解气。 最喜欢的儿子死在望山寺脚下,就算与望山寺无关,陆家家主也已经记恨上了望山寺。 正觉得解气之时,忽然有小丫鬟惊慌的跑来报信,说是老夫人听说望山寺毁了,立刻昏死过去…… 陆家家主急忙赶到后宅,府医已经将老夫人救醒了过来。 老夫人一看到儿子,就拉着他的手放声大哭,直说望山寺毁了,陆家就要完了,让儿子赶紧将庶子们全都远远送走,多给他们傍身银子,只求他们能活下一两个,好歹能延续陆家的血脉。 陆家家主当时就傻了,若真出了灭族之事,最应该送走的不是嫡子么,怎么老太太却要他将庶子们都送走。 “阿母,您到底在说什么?儿子不明白……” 陆老夫人好像是有些糊涂了,只翻过来调过去的说赶紧送走庶子,远远的送走…… 江南世家极重嫡庶之别,甚至在王陆这样的世家之中,庶子的待遇仅仅比奴仆好一点点,他们实际上就是嫡子们的高级奴仆。 所以陆家主才不理解母亲为何执意让自己将庶子远远送走。 “别问了,快去办……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老夫人急得拼命捶打儿子,使劲儿地推他。 “阿母,这到底是为什么?您不告诉儿子,恕儿子不能从命。” 陆家主也上了性子,硬和他母亲拧着来。 陆老夫人气的直摆手,她的心腹嬷嬷赶紧将房中服侍的下人全都遣了出去,自己也走了出去,在外面关上了房门。 “儿啊,你不知道,那望山寺原本不叫望山寺,叫镇龙寺,后山的锁龙池中只的锁了一条龙,当时的空慧大师做了法,将那条龙的生机转嫁到镇龙寺和我们陆家还有王家。我们王陆两家,只有嫡支才能接受那条龙的生机。” “空慧大师做完法师之后就圆寂了,他在圆寂之时留下一句话,说是寺毁之日,妖龙出世,必夺回生机。儿啊,我们陆家和王家的嫡支都受了那妖龙的生机,他们都活不成了啊……” 陆老夫人说完这番话,又捶床大哭起来。那妖龙怎么不等她死了再出世,非要她这老婆子亲眼看着子孙死绝么! 陆家主惊呆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阿母,您说的是真的么?别不是犯癔症了……” 这么离奇的事情实在让陆家主无法相信。 “真的,是真的!阿母怎么会骗你?你阿爷走的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件事……” 陆老夫人哭得已经撑不住身子了,整个人伏在了榻上。 “可是……可是我们现在都好好的……” 陆家主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之处,还是不敢相信这般匪夷所思之事。 陆老夫人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只伏在榻上无声的流泪。 陆家主只得跪下说道:“阿母,儿子这就去安排,给他们一人五千两银子,安排可靠之人送他们去北方。”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才勉强支撑起身子,无力的点了点头。 陆家庶子们两辈人加起来有十多个,总有人能活下去,延续陆家的血脉。 “儿啊,书,那些书……看看哪个孩子最有天分,给他带上吧……” 陆老夫人刚想缓口气,又想起一事,猛得坐直身子,急切地说了起来。 第543章 谋一线生机 陆老夫人让儿子给庶子们银子,让他们赶紧逃往北方,陆家主很痛快的答应一人给五千两银子,安排可靠之人护送庶子们离开。 可听到母亲要求他挑选一个天分的庶子,将家里的藏书全都交给他,陆家主就不肯答应了。 家中的大量藏书才是陆家的立身根本,怎么可能传给庶子。 陆老夫人气的捶床大骂“糊涂!你糊涂啊……人都没了,那些书你还怎么保得住……” 陆家主心里拧不过那股劲儿,又怕母亲气坏了身子,只能敷衍地答应下来,实则连一本书都不准备给庶子们带走。 陆家的庶子们正为他们的嫡出兄弟,五公子陆子璋守灵,却突然被管家带走。 陆家主给了庶子们一人五千两银子,安排可靠的忠仆立刻将他们送出江州,往北方送,走的越远越好。 在一众庶子之中,有一个十二三岁,长得很是清秀白净的少年,他是庶子中最得他父亲陆家主喜爱的一个。陆家主将这个孩子留到了最后。 “子瑀,为父安排人护送你去朔北,若是能平安到达朔北草原,便去找忽卧尔部的大妃娜日嘎拉格,你将此物交给她,她会安排好你的。” 陆家主拿出一枚只有小手指肚大小的青灰色蛇钮印章,对他的第九个儿子陆子瑀低声交待。 陆子瑀眼泪汪汪的看向他父亲,连连点头,抽泣着小声哭道:“父亲,儿子舍不得离开您……” “唉……父亲也不想送你走,可现在不得不走,若是陆家熬过这一劫,父亲会立刻将你接回来。若是……将来就靠你延续我们陆家的香火。” 陆家主声音极为低沉,心情相当的难过。 陆子瑀抽泣着应了,跪下给他父亲磕头,高举双手接过那只小小的蛇纽印章。 “走吧……” 陆家主转过身子,背对着儿子挥了挥手。 陆子瑀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离开。 庶子们全都被送走,这动静不可能不惊动陆家大公子陆子珪。他立刻赶去问他的父亲。 却听到了那个让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的消息。 “父亲,这不可能吧,昨夜望山寺就毁了,可我们一点事情也没有啊……” 陆子珪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任何的变化,因此不高兴的说了起来。 十来个庶弟拿走了六七万两银子,还带走了不少下人,这让早就将陆家的一切视为自己所有的陆子珪根本无法接受。 “你派人去打听,看看王家是否也如此安排庶子。” 陆家主心烦意乱,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陆子珪心中一沉,立刻冲出去派人打听。 看到这样的大儿子,陆家主心中很是失望,这个儿子既没有多少才能还心胸狭窄,陆家交到他的手上,只怕也传承不了多久。 没过多久,陆子珪的心腹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王家比陆家的动作快多了,早在两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将家中的所有庶子送出了江州城。 王家的庶子从东南西北四门同时出城,因此没有知道他们去的到底是哪个方向。 “父亲,难道那真是真的?” 陆子珪不死心的再次求证。 “是不是真的为父其实也不清楚,但那是你祖父临终时的遗言。” 陆家主仿佛被什么吸走了全身的精气神儿,整个人像个活死人似的瘫坐在椅上,面色极为灰败难看。 江州城王陆两家的动向,没有逃脱司晨瀚一行人的眼睛。 司晨瀚立刻给傲龙卫下令,命他们分别跟踪王陆两家的每一个出逃的庶子,看看他们到底去了何处,想要做些什么。 程小白养足了精神,立刻想去空间中看那枚龙蛋。 狼后却拦住了它的崽崽,告诉她得去人烟稀少的地方看才安全。 程小白心念一动,便跑去找司晨瀚,要和他一起去夷山。 司晨瀚从来不会拒绝小白妹妹的任何要求,便立刻向他母后禀报。 皇后巴不得儿子有机会和小白多多的独处,才能更好的培养感情。立刻连声答应。 宁氏见皇后答应了,自己也不好硬拦,只得说让谨竹他们兄弟陪着一起去。 司晨瀚还没说什么,程小白先摇头了。 “阿娘,我们去夷山有正事要做,不能让小二哥小三哥他们跟着的。” 宁氏觉得有些心塞,在外间的竹枫兄弟更加心塞,被妹妹明晃晃的嫌弃了,怎么办? 竹枫兄弟对视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 必须得提高自己的实力,就算追不上妹妹,至少也得让妹妹不再担心自己,能让自己站在她身边的能力。 咩咩倒是没多想,姐姐都说了有正事要做,那就一定不可以打扰姐姐的。 六皇子也有点儿委屈,可是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他连咩咩都打不过,若是非要跟着太子哥哥和小白姐姐,只会给他们添麻烦,还是算了吧! 司晨瀚程小白还有狼王狼后出了江州城,乘船去了江对面的夷山。 夷山险峻,来此游玩之人并不多,整座夷山处处都是鸟鸣兽啸,让两人二狼听了心中都很欢喜。 “小白喜欢夷山?” 司晨瀚见小白妹妹眉眼舒展神情愉悦,便笑着问了起来。 程小白连连点头,“对啊,夷山真清静!” 司晨瀚点了点头,打算给他父皇写封信,将夷山划给小白妹妹,就当作……送小白的新年礼物吧! 龙性喜水,程小白他们一行特意找了个有水潭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龙崽应该会喜欢这里吧?” 程小白笑着问了一声,狼王狼后立刻捧场的点头,司晨瀚则暗觉好笑。 那可不是条小龙崽,算起来它少说也有几万岁了! 在狼阿爹狼阿娘的护法之下,程小白拉着司晨瀚进了自己的鸿蒙芥子空间。 空间之中,一颗几近透明的龙蛋悬浮在天空之中,龙蛋之中的小银龙身形虽然还是透明的,可看上去明显凝实了许多,甚至能看到它肚皮在轻轻地翕动…… 第544章 抢了我的全都还回来 “晨瀚哥哥,我们怎么帮它?” 程小白急切地问了起来。这枚龙蛋让程小白有种说清的熟悉欢喜之感,同时还有着感同身受的深深悲伤。 “小白别急,我有办法治好它。它被人夺了百余年的生机,我这就帮他夺回来。” 司晨瀚看向龙蛋的眼神中充满了心疼与愤怒。 龙蛋似是感应到了,轻轻颤动了几下。 “小白,你让阿爹将他收集的黑链碎片全都送进来。” 司晨瀚交待一声,程小白立刻闪身出了空间,找狼阿爹要碎片。 狼后唯恐那些碎片会伤着它的宝贝崽崽,干脆进了空间,将碎片直接交到了司晨瀚的手中。 在程小白的鸿蒙芥子空间之中,司晨瀚可以不再压制自己的修为,放心大胆的出手。 天道之力无法渗入程小白的鸿蒙芥子空间。 只见那无数的碎片在无形的压力之下凝成一个圆形的浅口大碗,口径正好与龙蛋一般大小。 司晨瀚单掌一翻一送,大碗就到了龙蛋之下。 龙蛋立刻惊恐的跳了几下,显然怕极了这那黑链凝成的大碗。 “忘尘莫怕……我在……” 司晨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那枚龙蛋还真的安静了下来,稳稳的落在大碗之中。 无数道比牛毛还细的银光从大碗中渗出,往龙蛋中渗透。 龙蛋先是轻轻颤动一下,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继而就疯狂的吸收起来。 比牛毛还细的银光渐渐变粗,如丝线,如细绳,如手指…… 最后形成一个银色的巨大光茧,将整枚龙蛋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程小白甚至能听到银色光茧之中传出欢喜的龙吟之声。 “活了活了,晨瀚哥哥,龙活了……” 程小白兴奋抓着司晨瀚又喊又跳,司晨瀚满眼宠溺地看着他的小白妹妹,笑着一声声回应“它活过来了……” 黑链凝成的大碗不再向外释放银白色的光华,司晨瀚面色微沉,立刻说道:“小白,你在这里看着龙蛋,等我一下。” 说罢,司晨瀚闪身出了空间,右手在虚空中一旋一抓,然后立刻消失,回到了鸿蒙芥子空间之中。 天上一道劫雷还没形成,就失去了劈下来的方向。 狼王狼后眼看着天上那道明显茫然无措,到处飘荡寻找雷劈目标的劫雷,憋笑憋得肚皮都要撑破了。 两炷香后,找不到了目标的劫雷开始消散,狼王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一道并不是很响很大的闷雷劈中了狼王刚才打滚的地方,狼王嗖地跳了起来,天上的劫雷这才算是彻底散了。 狼王刚要跳脚大骂,却被狼后一爪子按住了。 “玄镜,你差不多得了,真惹恼了她,能有你好果子吃?你能斗过她么?别斗不过又跑到崽崽面前告状说怪话,崽崽还小呢!” 被媳妇训了一通的狼王这才算是老实了。 和狼后两个老老实实的继续护法。 就在司晨瀚刚才凌空虚虚一抓之时,肉眼不可见的银色光点从王陆两家飞出,飞向夷山。 王陆两家所有的嫡系子孙,仿佛在一瞬间被吸走了精魂一般,全都倒地不省人事。 王陆两家的女眷,除了掌中馈的主母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陆两家哭声一片,哭丈夫哭儿子哭孙子的声音传到了围墙之外,让人听了还以为王陆两家的男丁瞬间死绝了。 王陆两家夺取了百余年的龙之生机,今日全都连本带利的还了回去。 程小白鸿蒙芥子空间之中,司晨瀚将夺回来的龙之生机尽数打入银色光茧。 那包裹着龙蛋的银色光茧突然剧烈跳动起来。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光茧也越来越薄,已经能隐隐看到其中的龙蛋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龙蛋将光茧彻底吸收。原本透明的蛋壳变成厚实不透明的银色蛋甲,悠长的龙吟时不时的响起来。 “晨瀚哥哥,小龙崽怎么还不破壳?” 程小白有些着急的问。 “小丫头,我才不是小龙崽,我是你忘尘老祖……” 龙蛋之中传出一声愤怒的大叫,显然程小白一句小龙崽,惹恼了蛋壳中的银龙。 “不许胡说,没有她你的小命早就完蛋了,还敢自称老祖!” 司晨瀚毫不客气地一脚踹飞龙蛋,厉声喝斥了一句。 “你……你变心了……你有异性没人性……” 被踹飞的龙蛋嗖的飞了回来,凑到司晨瀚的面前,没皮没脸的大叫起来。 “滚……还不快去老实吸收,耍什么嘴皮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会学乖么?” 司晨瀚一掌拍飞龙蛋,揽住他小白妹妹的肩膀,柔声说道:‘小白,我们别理会这个疯子,咱们走……’ 说罢,两人就当场消失,只留下龙蛋惨兮兮贱嗖跟的哭嚎之声。 “不要啊……别丢下我自己在这里……我害怕……” “二皮龙,你能要点脸不?要不是我家小主人救了你,你这会儿都被人吸干净了,还好意思和我家小主人争宠!” 一道苍老的,不屑的声音突然在空间中回荡…… “谁……你是老乌龟?” 龙蛋惊叫起来。 “你才是老乌龟,老子是玄武,玄武!” 苍溟愤怒的大叫起来! “哈哈,原来真是你这只老乌龟,哈哈哈哈……老乌龟,你不是被压在那什么海子底下么,也出来啦……” 龙蛋欢喜的大叫起来。 “哼,懒得理你这条破泥鳅!” 苍溟冷哼一声,再也不说话了,那条二皮脸的破泥鳅就是个话痨,它偏不和它说话,非得憋憋它不可! “老乌龟……别啊……别不理我……陪我说说话儿……求你了……老乌龟……老玄武……玄武大哥,我错了还不行么?” 龙蛋叫个不停,老苍溟却硬是不开口答腔,可把龙蛋急坏了,在空间里上上下下的乱蹿乱跳,最后都快哭出来了。 空间之外,程小白看向司晨瀚,笑着问道:“晨瀚哥哥,那条龙到底是谁呀,你认识它?它好像也认识我,可我并不认识它呀!” 司晨瀚笑着回答,“那就是条话痨龙,咱们不走,非得被它烦死不可,他其实也不认识,倒是认识我。” “它叫忘尘,原本是仙界的一条龙……” 第545章 细说根由 程小白司晨瀚和狼王狼后回到江州城之时,刚进城门,就看到满城缟素,街面上除了匆匆驶过的马车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步行的行人。 “好奇怪,中午出城的时候这里明明还很热闹的,也没过多长时间,怎么说冷清成这样?” 程小白打量着两旁的街道,惊讶地说了起来。 “王家陆家有大丧,你们怎么还敢穿如此鲜亮的衣裳。” 一个穿着灰白色素服的男子拦在司晨瀚和程小白的面前,愤怒的指责。 程小白双眉一挑,立刻反怼回去。 “王家陆家的丧事与我们何干,我们爱穿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关你什么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你简直不知好歹!” 那个男子愤愤的大叫,边叫边往后退…… 要不是看到那个高个子的男子已经将手按在腰间佩剑的剑茎上,他说什么也要与这两人理论到底的。 “嘁,真没用!” 程小白鄙夷的哼了一声,拉着她晨瀚哥哥的手飞快往八方楼走去。 突然被小白妹妹拉手的司晨瀚心情极好,原本打算甩个小石子儿教训教训那个不知所谓的男子,他也不甩了。 毕竟没有那个男子冲过来闹这一出,小白妹妹还不一定会主动拉他的手。 八方楼的掌柜不在,腰上扎了白布素带的伙计们跑上前迎客。 看到徐大公子拉着徐五公子的手,也只当他们兄弟感情好,并没有多想。 先去阿爹阿娘的房间禀报一声自己出门回来了。 皇后和宁氏看到两个孩子眉眼舒展神情愉悦,也都笑了起来。看来两个孩子想做的事情已经做成了。 皇后和宁氏都怀疑王陆两家的男丁突然离奇的集体暴亡,这事怕是与自家的两个孩子脱不开关系。可程小白他们不说,皇后和宁氏就什么都不问。 “辰儿,你有正经事情要做,也不用只陪着申儿。” 在外面说话行事要谨慎,所以就算是没有外人,宁氏还是称呼司晨瀚的化名徐辰,申儿则是由程小白的化名徐申而来。 “是,阿娘,辰儿知道了。” 司晨瀚恭敬的答应了,和程小白两人一起告退。 “小五,你先回房歇会儿,歇好了要是还想出去玩,就来找我。” 走到廊下,司晨瀚才对程小白轻声叮嘱一句。 程小白笑咪咪的点头答应,只是她会不会这么听话,就两说了。 “大哥,小五,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程谨枫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冲起来,一看到两人,就大声喊了起来。 刚才王陆两家传出噩耗,程谨枫本能直觉这事与他妹妹和太子脱不了干系,立刻出门找人,找遍了整个江州城都没找着,可把程谨枫急坏了。 “小四别紧张,我就是带小五出城走走。” 司晨瀚微笑着解释一句,三人就往程谨竹的房间走去了。 现在是六皇子和咩咩的读书时间,就算是在路上之时都得按时读书,别说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更得好好读书才是。 清清朗朗的读书声传入耳中,三人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小五,去看看老二在不在房里,若在就喊她过来。” 司晨瀚交待一声,程小白立刻转身往右边跑了。 少时,化名为徐辰、徐巳、徐午、徐未、徐申、徐酉,徐戌的七人全都聚集在程谨竹的房间之中。 “大哥,王陆两家的嫡系男丁全部暴毙,就连还没满月的男婴都不例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谨枫刚才在外面找人,也没耽误他打听消息。 “他们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正主找过来,将东西抢了回去,王陆两家的嫡支男丁尽数受到反噬,才会全部死去。” 司晨瀚简明扼要的说了一句,除了他和程小白之外,其他人全都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大哥,王陆两家到底抢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反噬?” 咩咩惊呼一声问了起来。 司晨瀚摸摸咩咩的头,轻声说道:“他们抢走了一条上古神龙的生机和气运。那条上古神龙命不该绝,谁抢了他的,他就会加倍抢回来!” “大哥,是锁龙池里锁着的那条龙么?” 六皇子立刻追问。 司晨瀚点点头,应道:“对,就是那条龙,它现在已经脱困了,所以王陆两家才会遭到那样的报应。” “大哥,凡人怎么有能力夺走龙的生机气运?” 程谨枫皱眉问道。 司晨瀚想了想,觉得应该将这件事情的始末告诉弟弟们,这对他们也是算是一个警醒。 人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应该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起贪念同,贪心一起,人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小六小七,大哥给你们讲个故事……” 司晨瀚说是给小六小七讲,可也没二三四他们离开,这个故事同样也是讲给他们听的。 “从前有一条上古神龙,它在远古的大战中受了极重的伤,辗转流落了江州……” “……那条上古神龙的伤情一直在恶化,它只能在藏在江底慢慢的休养,不想却被望山寺的前前任住持空慧发现了行迹,空慧联合当时的王家陆家家主,以邪法夺取神龙的生机和气运,将它困在了锁龙池下。” “望山寺的香火日渐兴盛,王家和陆家在江南的势力也越来越大,如今的江州城,俨然是王陆两家的天下,你们这几天应该也听说了江州有句话叫王陆共江。” “这两家的嫡支子孙,虽然能力都很一般,可寿命都很长,运气也都很好……若是那上古神龙没有机会脱困彻底死去,王家和陆家必定会出身负龙运之人,到时大楚必将大乱!” 司晨瀚眸色深沉,眼中有着隐隐的怒意。 “什么……” 包括程小白在内,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他们万万想不到,大楚竟然还面临着如今隐藏极深的滔天大祸! “好在天道有常,王陆两家绝不可能得逞。他们所有沾过龙运的子孙,已经死绝了。” 司晨瀚忙又说了一句,众人这才长长呼了一口气,万幸只是虚惊一场…… 第546章 安排 “大哥,那条神龙不会再被人抓住抢生机夺气运了吧?” 六皇子紧紧皱着小眉头,忧心忡忡地问。 “小六别担心,它再不会被人抓走了。” 司晨瀚很欣慰的笑着回答弟弟。 “大哥,王家陆家覆灭,谢家程家必定趁机而起,瓜分王陆两家,在这几日的暗查之中,我发现王家和陆家只是名义上的第一等世家,世家真正的话语权却谢程两家手中。” 程谨竹沉声说道。 众人刚刚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 “三弟,江州并没有谢程两家的势力,我查过了,他们的势力范围主要在东山郡。这两家比王陆两家低调神秘的多,与他们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姻亲关系。王家只有两个庶女嫁给谢家的旁枝庶子,程家庶出三房的庶子娶了陆家旁支的嫡女,但这三人都没有子嗣。” 双陆拿出小本本,翻到一页,指着一栏缓声说道。 “这倒是奇怪,江南世家世代联姻,早就已经盘根错节,谢程两家居然能将自家撕掳出来。” 程谨竹沉说了一句。他还没来得及查谢程两家,不想双陆已经做好了调查。 “我也听说了一些消息,谢程两家原本走的就更近些,他们两家大约在百年之前,曾和王陆两家有过血海之仇,所以才没有联姻。只不过那是百年前之事,到底是真是假,如今也无法查证了。” 咩咩和六皇子听着哥哥姐姐们热烈的讨论,都吃惊的不行。 明明大家一起赶路,一起住进八方楼,也没见着他们怎么往外跑,怎么却已经将江南的四大世家查得如此清楚? “王陆两家已经不足为惧,只留人盯着就行,谢程两家倒要着重关注。” 司晨瀚总结了一句,双陆程谨竹他们全都点头答应了。 “程家?三哥,我们和那个程家有关系么?” 因为自己姓程的缘故,咩咩对“程”家比较敏感,便扬声问了起来。 程谨竹沉默片刻,缓声说道:“说有关系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三哥,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这话说得好模棱两可呀!” 六皇子皱眉问了起来。 “小六……” 司晨瀚沉沉叫了一声。 六皇子一梗脖子,不服气的说道:“大哥,我又没有说错。” “大哥,的确是我说的不清楚,不怪小六。” 程谨竹倒是替自家学生解释了一句。 “之所以说有,那是因为大约在百年之前,程家曾经出过一个丝毫没有读书天分,却天生武力过人性子鲁直的嫡子,只不过这个嫡子连同他的父母全都被除族了,所以也可以说没有关系。” 程谨竹低低说了一句,就连最小的咩咩都听明白了。 江南世家程家,其实与宁国公府程家原本应该是一家,只不过宁国公府程家的先祖一脉被逐出家门另立一枝。 那被逐出之人,就是第一代镇北侯。他和父母被逐出家门之后,就投身从军,屡立战功,累功被封为镇北侯。 至于江南程家为何没有找上镇北侯府,这就不得为外人所知了。 “小七,我们现在挺好的,对不对?” 程小白怕弟弟心里不太得劲儿,便笑着安抚他。 咩咩灿烂一笑,“我们当然很好啦,是那个程家不好,没眼光,笨!” 大家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 他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人对世家有好印象,宁国公府的孩子们甚至会以和江南程家有关系为耻。 “大哥,江州知府的事情我查的差不多了,罪证正在收集之中,再有个三五天应该就能收集齐全。” 双陆将一本并不算很薄的小册子交到了太子的手中,恭敬的说道。 司晨瀚点点头,果然双陆的查案能力已经青出于蓝了,满打满算他们一行人到江州才三天,双陆就已经有了如此大的进展。 想必宁尚书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欣慰! “好,辛苦二弟了。” 接过小册子,司晨瀚笑着说了一句。 “三弟四弟,你们俩先去东山郡打个前站,去时换个身份暗中监察东山郡的官员,至于谢程两家,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等你们到了东山郡,会有人与你们联系的。” “好,我们明天就动身。” 程谨竹一句话也不多问,痛快的答应下来。 “大哥,那我们呢?” 程小白指着自己,双陆,六皇子和咩咩,很有兴致地问了起来。 “小六小七陪阿爹阿娘,五弟,你陪二弟查一查魏家。” “两江转运使魏越?”双陆问了一声。 司晨瀚点点头,沉声道:“此人心机深沉,你们查他之时,务必要加倍小心,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程小白和双陆同时点头答应,神情很是肃然。 “大哥,你将我们都安排了,那你呢?” 六皇子皱眉问了起来,他有种莫名的直觉,他的太子哥哥要干件大事儿,还不准备带他们任何一个人。 太子笑着说道:“大哥有大哥的事情要做。” 六皇子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太子哥哥越是这么说,越让他觉得可疑。 身为老大,总是有点儿特权的。司晨瀚不说,谁也没法子逼问他。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们的小白妹妹(姐姐),就不信小白妹妹(姐姐)出手,还能不手到擒来? 程小白却没有接收到众人那已经相当明显的“暗示”,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明显走神了。 要不是狼后暗中传音,程小白且回不过神来。 “咦,你们这样看我做什么?” 回过神的程小白惊讶地说了一句,众人不由纷纷抚额…… “小五,大哥要离开几天,你帮大哥照看阿爹阿娘小六小七,好不好?” 司晨瀚自然而然的拉住他小白妹妹的手,轻声说了一句。 “好啊!”程小白问都不问就答应下来,气得程谨枫带着两个弟弟直瞪眼睛。 “小五,你怎么都不问问大哥要去做什么?” 程谨枫急急问了起来。 程小白笑的眼儿弯弯,“大哥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不说,我们为什么要问?” 程小白反问让双陆和竹枫兄弟全都陷入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众人皆有所得…… 第547章 玄儿来了 江州府衙中,知府江大人心爱小妾的服侍下换了去王陆两家吊丧的素服,换上一袭舒服的暗绯色夹棉缎袍,兴致很高的命下人准备好酒好菜,又传来府里养着的歌伎,命她们歌舞起来。 “老爷今儿真高兴!” 小妾仿佛没骨头一般的依在江大人的身上,一颦一笑妩媚至极。 “本老爷到江州上任大半年,今天是最高兴的一天,往后天天都是好日子,心肝儿,你就等着跟老爷我享福吧!” 江知府摩挲着小妾纤细柔软的腰身,笑的无比肆意。 虽然不知道王陆两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两家的嫡支一系死了个干干净净,庶子们也在昨日全被都送出江州,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 如今的王陆两家只剩下满门寡妇,就算这两家都有一位下嫁的公主,如今还能勉强支撑门面,可是没有男丁,王陆两家的灭亡是早晚的事,就算是有公主坐镇也不可能挽回。 京中早就有消息传来,王陆两家的新城公主和湖城公主,根本就不受皇帝皇后的待见,她们在江南也不过是狐假虎威,但凡知道底细的官员,不会有人买她们的账。 “老爷,妾身听说王陆两家有好几位嫡出的姑娘,咱们府里还有好几位没有说亲的哥儿……” 江知府的小妾心眼儿转得极快,立刻想到了王陆两家那巨额的家私以及两家没定下亲事的姑娘们。 没有了男丁,那王陆两家还不得指着姑爷撑门面,若是娶了这两家的姑娘,岂不是…… 江知府可不傻,小妾这么一提,他立刻明白过来,搂住小妾重重亲了一口,江知府哈哈大笑着打起了如意算盘。 “本老爷的小心肝儿就是聪明!等他们两家办完了丧事,老爷就打发人去求亲,听说陆家的三姑娘和王家的六姑娘极出挑,再配上丰厚的嫁妆,也算能配得上本老爷的公子们。” “老爷英明,妾敬老爷一个皮杯儿……” 底下弹琴跳舞的歌伎们都看不下去小妾的浪荡样儿,不是低头就是偷偷转头,不看高高在上坐着的那两个丑态百出之人。 王陆两家的男丁尽数离奇死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两江转运使魏越的府上。 正在吃酒听曲儿的魏越接到王陆两家前后脚送来的丧报,心中极其震惊,面上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异常神色。 命管家准备两份丰厚的丧仪,魏越打发自己的两个儿子往王家陆家跑一趟,他自己则谁家都没去,而是去了书房给他的母亲,如今仍然留在京城的乐怡公主写信。 半个时辰后,一只信鸽从魏府飞出,刚刚飞过江,就被一只神俊无比的海东青一爪子拍中,信鸽哀鸣一声,直直的摔到了地上…… 那只海东青一个俯冲抓起信鸽,飞越浩浩大江,飞过江州城门,直直落到了八方楼东跨院中一棵极高大的桂花树上。 海东青刚刚落在树梢上,程小白就冲出房门,凭空跃起,脚尖在栏杆上一点,就飞到了桂花树上,紧紧地抱住了那只海东青。 “玄儿,玄儿……我好想你……” 这只海东青可不正是从永宁关不远千里,飞到江南来找小主人的玄儿! 玄儿张开双翅,将小主人抱在怀中,一人一鹰就在树梢上亲热起来。 “小五,快下来,当心些,别摔着了……” 姜老爷子听到动静跑出房间,看到小孙女儿在树梢上抱着玄儿,吓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唉,知道了爷爷,我这就下去……” 程小白扭头回应一声,抱着玄儿就往下跳。 玄儿似乎忘记自己会飞了,竟由着小主人将自己抱着跳回了二楼的回廊中。 “你这孩子!” 姜老爷子长长出了口气,轻轻点点孙女儿的额头,都没舍得用力气。 “嘻嘻……爷爷我这不好好的么,您别担心,你看,玄儿来了……” 程小白抱着玄儿向爷爷献宝。 玄儿还很人性化的点点头,向姜老爷子“啾啾”两声,好似在和他打招呼一般。 姜老爷子摸了摸玄儿的头,笑着说了一句:“玄儿来了,爷爷给你买肉去。” 说罢,姜老爷子一阵风似的下了楼。 江南当地的羊肉不如北方的羊肉鲜嫩肥美,每到秋冬之时,会有北方的商贩将北方的羊贩到江南售卖,老爷子急着去给玄儿抢好羊肉了。 “小白,我刚才抓了一只鸽子,你看看是不是信鸽。” 玄儿和小主人亲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只已经快凉透了的鸽子,赶紧说了起来。 飞到桂花树上,将挂在树杈间的死信鸽叼回来,程小白往信鸽腿上一看,看到一个细铜管儿,就知道这一定是信鸽。 将铜管取下倒出比竹签粗不了多少的密信,再将信鸽还给玄儿,让它先垫垫肚子,程小白就拿着信鸽去找她阿娘了。 薄竹纸上的字迹比米粒大不了多少,没有那种特制的放大镜,是看不清楚写了些什么的。 宁氏正和皇后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就看到女儿走了进来。 “阿爹,阿娘,玄儿来了,还抓到一只信鸽,这是密信,阿娘,得用您那个镜子看。” 宁氏一听说是信鸽,就已经起身去找放大镜了。 “江南剧变,盼母速归……” 宁氏边看边小声念了起来。 “这是魏越写给乐怡公主的密信。三哥你看……” 皇后娘家有两位兄长,她是定国公府的大姑娘,也是定国公府的三公子。穿男装之时,宁氏通常都会唤皇后一声三哥。 皇后接过密信和放大镜,认真看了起来。 看罢,皇后冷声道:“这魏越果然贼心不小,看这信的意思,他是想趁机吞并王陆两家,与谢程两家三足鼎立,做个草头王,看来当日扣下乐怡公主,还真是歪打正着。” “阿爹,阿娘,我晚上去魏家,把那个魏越抓起来……” 程小白想起晨瀚哥哥安排她和双陆暗查魏家,就想来个釜底抽薪,直接解决魏越,看他们还能怎么蹦跶! 第548章 玄儿的春天就要到来 “不许淘气,都没摸清魏家的底,单把魏越抓了有什么用?” 宁氏瞪了女儿一眼,轻嗔了一句。 “阿娴别这么说小五,她也是想早些解决麻烦。我们小五最乖了!” 皇后赶紧开口护住儿媳妇,她的儿媳妇,就算是儿媳妇的亲妈,也不能说她。 宁氏不由笑了起来,“三哥你就惯着她吧,将来可别怨我没教好孩子!” “瞎说,小五是多好的孩子啊,这么好的孩子你还说没教好!那我呢,我……唉,阿娴,你真的比我会教孩子!” 想起圈禁在乐仁宫寝殿底下密室中的女儿,皇后沉沉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宁氏是极少数知道大公主并没有病逝,一直被秘密关押之人。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宽慰皇后,只能轻轻握住皇后的手,低声说道:“还得多看着瀚儿昊儿啊……” 皇后点点头,轻声道:“阿娴,我知道的。” 程小白并不知道大公主没死,她还以为皇后因为想起死去的大公主才会心里难过,便悄悄退了出去,将两个弟弟带过来,推进了阿爹阿娘的房间。 想来有两个弟弟在眼前,“阿爹”应该能转移注意力,不会太难过吧。 咩咩和昊儿被姐姐不由分说拽了出来,推进了阿爹阿娘的房间,两人全是一头雾水。 咩咩看到阿爹眼圈儿红的厉害,阿娘好像也有些难过的意思,就快步走了过去。 “阿爹,阿娘……” 咩咩走到皇后和阿娘中间,仰头看着阿爹红红的眼圈儿,咩咩眼圈儿立刻红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咩咩……” 皇后吓了一大跳,赶紧将咩咩搂进怀中,连声抚慰。 昊儿落后了一步,看到咩咩一哭,他母后就顾不上伤心难过了,昊儿在心中暗想:自己又学到了一招…… 招是好招儿,可就是他想用起来很有些难度! 咩咩的眼泪说来就来,都不用酝酿的。可自己就不行,就算是使劲儿硬挤,都挤不出几滴眼泪怎么办? 看到昊儿一脸的纠结,宁氏还以为他羡慕咩咩被他阿娘抱了,赶紧将人搂进怀中,免得孩子心中觉得失落。 “咩咩不哭,告诉阿爹,你怎么了?” 皇后轻声细语的问了起来。 “阿爹难过,咩咩看了心里也难过。” 咩咩软软糯糯的声音很快治愈了皇后的悲伤,她搂着咩咩,摸摸他的头,轻声哄道:“阿爹没事儿,就是刚才有点儿迷了眼睛,阿爹不难过,咩咩也不难过!” “阿爹阿娘……” 程小白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小五快进来。” 皇后招呼一声,程小白又走了走来,手中拿着一只宁氏格外熟悉的铜管。 “那个……玄儿是来送信的,我刚才给忘记了。” 程小白不好意思的说了起来。 皇后和宁氏都被这时而细致,时而马虎的闺女给逗笑了。 接过铜管倒出信,展开来一看,宁氏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她们一行人出京之后,皇帝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儿,就往永宁发了一封密信。 程思则看了信,才知道他的妻子儿女全都下江南了。想来当日女儿那个大计划,就是和阿娘哥哥弟弟一起去江南吧。 女儿的计划中完全没有自己,程思则心塞了…… 心塞之后,立刻给他媳妇写信,先没啥底气的声讨一回,再求一回安慰,总之中老年男人的失落与不甘,在程思则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信的最后,程思则提到了江南程家。他将自家与江南程家的恩怨纠葛仔细的写清楚了。 程思则在信告诉妻子,若是江南程家纠缠她们母子,要求宁国公府程家回归本家,她就一定不要手下留情,叫竹儿枫儿兄弟两个彻底整垮江南程家,也算是为他们的高高曾祖父出口恶气! 宁氏心中暗想,怕是最后这一段话,才是丈夫写这封信的目的所在。 原来江南程家并不是不想找上宁国公府程家,他们找了许多年,却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宁国公府程家之人。 如今程家众人到了江南,程思则担心江南程家对自己的做些什么龌龊之事,才会将这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妻子。 程思则不知道,在他看来是藏得极深的秘密,他的孩子们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都不用他多叮嘱,程家的孩子们就已经决定对上程家之时,绝不手下留情了。 “三哥,我们与江南程家很有些孽缘……” 宁氏没有瞒着皇后,将与江南程家的关系说了一遍。这事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只不过时间久了,知道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如今还知道此事的,除了程家家主以及几位老掉牙的族老之外,也就是程思则和他的孩子们知道了。京城程家旁支的族人们都没什么人知道。 皇后听完宁氏的话,冷声怒道:“这样的人家居然也能传承至今,真是没有天理!” “阿爹阿娘,我听说程家的藏书最多,江南如今却还没有一座官办的藏书楼。” 程小白突然说了起来。 皇后和宁氏立刻明白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值得一试! 看到阿爹阿娘眼中的赞许,程小白立刻来了精神,丢下一句“我去找哥哥们商量”,就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咩咩和昊儿两个赶紧挣脱阿爹阿娘的怀抱,追着他们的小五哥跑了出去。 皇后和宁氏对视一眼,得,又剩下她们两个人了,孩子们都大了,不愿意黏着阿娘了,她们还是自己找乐吧! 刚冲进双陆的房间,程小白就惊呆了。 八仙桌上怎么站着一只湿哒哒灰扑扑的大鸟? 再一细看,那委屈的眼神?这不是玄儿么? 玄儿看到小主人来了,刚要扑过去,就听到双陆喊了一声:“玄儿你的毛还没干,摸到脸上洗不掉……” 刚刚伸出一只爪子的玄儿,更加委屈的收回了爪子。 “小主人,双陆说我太招眼了,得变个颜色才不会被认出来,要不然会给大家带来危险……” 玄儿无比委屈的向小主人告状兼撒娇! “玄儿你乖乖听话哦,等办完江南之事,我带你去找媳妇,朱小雀告诉我,在北荒那边有和你一样大的海东青,还有不少呢,我一定能帮你找到可心意的媳妇儿!” 玄儿一听这话双眼立刻灼灼放光,秒变海东青雕塑,打死都不动的那种! 第549章 乌鸦报讯 六七日后,两江转运使魏越没有收到他母亲乐怡公主的回信,江州知府却接到了从京城来的钦差大臣,户部尚书,定国公世子,国舅爷张思仁。 “下官拜见张大人。” 江州知府看到面无表情的钦差大人,以及随行的那些盔甲鲜明的御林军将士,惊恐的面无人色,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了。 “江州知府江永防接旨……” 张尚书展开圣旨,冷声宣读起来。 随着张尚书的宣读,江知府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软,不等张尚书宣完圣旨,江知府就已经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上,连半句喊冤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圣旨上将江知府的罪行写的明明白白,甚至连他上任半年来贪墨了三十七万四千五百两银子这笔帐都写的清清楚楚。 江知府认定自己家中出了内贼将自己告发了,也就绝了侥幸之心。内贼咬一口,何止入骨三分,他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张尚书命御林军扒去江知府的官服官帽,将之五花大绑,关入大牢之中,又命两名校尉带上两队御林军前去查抄江府。 张尚书本人则坐镇江州府衙清点府库,好一派紧张繁忙。 张尚书率人前脚进了江州府衙,留守在江州魏府的魏三公子立刻写信派人送往秣陵的两江转运使衙门。 魏越收到三儿子的信,大吃一惊。他在京城埋了好几个暗桩,他们怎么都没将这个消息提前报回来? 户部尚书突然率御林军前来江州,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二封信很快就来了。 看到江永防被罢官下狱,家产尽数被查抄,魏越心中暗叫不好,朝廷这是真要对江南开刀了,皇后太子那些人一定早就到了江南。若是…… “来人……” 魏越冷冷叫了一声,他的心腹长随立刻跑了进来。 “前往江州的可疑之人,查到下落么?” “回老爷,上午才传回消息,说是有人租下了八方楼的东来馆。是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七个儿子,陪着老父亲到江南避寒的。” 长随立刻躬身回答,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打开铺在了他家老爷的面前。 “老爷,这是那一家老小十口人的画像。” 魏越立刻拿起画像认真的辨认起来。 虽然快二十年没有回京城了,可京城里所有重要人物的相貌,魏越基本上都知道。 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几遍,魏越也没从能从任何一张画像上看出皇后太子的影子。 “那些人可否易容?” 魏越沉声问道。 “这个……底下人并没有看出那些人有易容的痕迹。” 长随低声回答,语气却并不十分确定。 毕竟那一家子将东来馆租下来后,不论是吃食清水还是其他的,全都是那一家人的下人出来自取的,八方楼的伙计并没有机会进入东来馆。 能见到那一家人,也只有在他们进出八方楼之时。 飞快的看上一两眼,真看不出什么。 “魏安,你立刻带几名好手赶往江州夜探东来馆,若是发现他们有任何异常,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魏越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家十口极为可疑,顿时起了杀心。 魏安答应一声,立刻退了下去。 为老爷杀人,这种事情他做了可不止一次两次,早就是熟手了。 “不论你们是不是皇后太子,在这个时候来江南,就是找死……” 魏越看着桌上那叠画像,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窗外老梅树上,一只乌鸦突然“呱呱……”叫了两声。 魏越原本就心情烦躁,又听到不吉利的乌鸦叫声,心中更烦。 “来人,把那只乌鸦射下来……” 魏越指着窗外的老梅树,厉声大叫。 管家赶紧叫人来打鸟,可不等有人拿着弓箭赶过来,那只乌鸦就扇动翅膀飞走了。 这只乌鸦一飞就是几十里,直直飞进了江州城八方楼的东来馆。 “快逃命快逃命,有人要来杀你们……” 正在和双陆商量悄悄潜入秣陵,夜探魏府的程小白,耳中突然传来了乌鸦的报警之声。 程小白跑到窗前,伸头往外看,看到院中的桂花树上,站着一只乌鸦,它正向着自己的方向不停的“呱呱”叫着。 “快逃走快逃走,有人来要杀你们……” “小乌鸦快过来……” 程小白摊开手掌,在心中呼叫小乌鸦。 正在呱呱叫着的小乌鸦明显被吓着了,脚下一滑就摔下了桂树枝。 还好它还知道自己有翅膀,在将要摔到地面之时,才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 “小哥儿,是你在叫我么?” 乌鸦飞到程小白的面前,呱呱地问她。 程小白点点头,接过双陆递给自己的点心,捏碎了放在窗台上,她则后退了好几步,笑着招呼小乌鸦。 “多谢你来报信,我请你吃点心。” 小乌鸦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站在窗台上,有些警惕的吃起了点心碎屑。 直到吃完了所有的点心碎屑,屋里的两个人类都没有任何抓自己,打自己的意思,小乌鸦这才大着胆子飞进了屋子。 “呱呱呱……” 小乌鸦冲着程小白着急地叫了起来。 “你们快逃啊,有坏人要来杀你们了……” 吃了善良小哥儿的点心,小乌鸦觉得自己更应该救他们,所以叫的更急。 “好好好,你别急,我已经知道了。你能告诉我是谁要来杀我们么?” 也许是艺高人胆大,程小白听说有人要来暗杀自己,非但没有丝毫的紧张害怕,她甚至还有几分兴奋之意。 除了在永宁半夜偷溜去朔北草原,与敌人交过手之外,程小白还没正经对敌过。 “唉呀,姓魏姓魏,你们赶紧逃啊……那人可狠了,他总杀人,我都看过好几回了。” 这只乌鸦将自己的窝安在两江转运使府的后园老榆树上,对魏府的事情,它知道的可不少。 “我知道了,多谢你来给我报信。” 程小白手掌一伸,亮出一颗绿豆大小的丸子,笑着说道:“送你的谢礼。” 小乌鸦也是愣大胆儿,也不问这是什么,一口叼起吞进了腹中。 然后,小乌鸦白眼一翻,两腿一伸,直挺挺的倒在了程小白的手中。 “真是个傻鸟。” 隐形的狼王连连摇头,狼后却是笑了笑,赶紧给它崽崽传音。 “崽崽,你把这只乌鸦收回空间,它且得睡上三五个月才能醒过来……” 第550章 还击 “小五,这只乌鸦说了些什么?” 双陆虽然不懂鸟语,可乌鸦那焦急的语气她听出来了,所以才问了起来。 “二哥,小乌鸦告诉我,魏越派人来暗杀我们。如今大哥三哥四哥都不在这里,就靠我们保护爷爷阿爹阿娘小六小七了。” 隐藏在暗处,暗中保护皇后一行的傲龙卫心里很憋屈,小郡主当他们这些人都是摆设么? 魏越派来的刺客但凡接近东来馆十步之内,他们这些傲龙卫就应该集体自裁谢罪。 夜色渐深,双陆和程小白丝毫没有睡意,两人都有些兴奋的等待刺客的到来。 此时狼后已经受它家崽崽所托,去保护皇后和宁氏了。狼王不肯去,一定要留在崽崽身边。 就算崽崽身手好,狼王还是不舍得让崽崽辛苦。 程小白好说歹说,狼王这才同意给她掠阵,让她有出手的机会。 姜老爷子的房间中,多了一匹银灰色的巨狼,这匹狼可是老爷子的老熟狼,狼王的亲弟弟狼二傻,当年他们在狼山是合作打猎之时,配合的要多默契就有多默契。 三更时分,一行黑衣人在夜色之中潜入八方楼,他们熟门熟路的往东来馆方向走去。 只走出三四步,就有一阵旋风从这几个黑衣人身边飘过,黑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全都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傲龙卫们眼都直了,小郡主的身手如此诡异么?难怪看不上他们,和小郡主一比,他们的确是摆设。 “这些人身手也太差了,还有脸学人家做刺客。” 程小白不屑地轻哼一声,然后向傲龙卫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傲龙卫见小郡主居然懂他们傲龙卫独特的手语,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皇上和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宠小郡主了,连如何调动傲龙卫这样的机密都教给了小郡主。 傲龙卫从暗中走出来几个人,将六个被放倒的刺客五花大绑起来,先卸了下巴,再取出口中毒囊,废了他们的武功,然后才将人带走审讯。 将来处置魏越之时,这些人的口供是相当重要的。 一场暗杀危机就这样被化解了,房间里的众人甚至连点儿声响都没有听到。 “阿爹阿娘,我想一个人连夜去秣陵。” 轻快跑回来的程小白飞快地说了起来。 “什么,不行!” 皇后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 在皇后心里,小白只是个孩子,怎么能叫她以身涉险! “阿爹,我能行的,我速度特别快,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跑上一个来回,我们抓了那些刺客,等于对魏越打草惊蛇,万一他逃跑了怎么办?我们对江南没有他熟,再想抓他就难了。” 程小白说的特别有道理,皇后眼中明显有了犹豫之色。 宁氏想了一片刻,低声道:“小五去倒也合适,只是抓魏越并不难,难的是控制他手下的势力,小五,你若去魏府,有把握控制住魏越,不让他手下的势力乱起来么?” 程小白点头道:“阿娘放心,我一定能做到。” 宁氏听了这话,转头看向皇后,轻声问道:“要不让小五试试?” 皇后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就让小五试试。小五,和你二哥一起去秣陵,好不好?” 程小白心里知道是这皇后姨姨的底线,虽然带上双陆姐姐会有点儿不方便,可她还是爽快的答应下来。 狼王狼后是不可能不陪着它们宝贝崽崽的。它们索性进了空间,将那两枚可以隐形的符咒交给大儿子大儿媳妇,让它们俩出了空间,隐形贴身保护它们的人阿娘和大姨。 是夜,狼王狼后分别背着崽崽和双陆,如幽灵一般翻越城墙,径直往秣陵方向飞奔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程小白一行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秣陵城,来到了两江转运使魏越的府邸。 许是亏心事做多了的缘故,魏越极其怕死,整个魏府,只有魏越和管家两人知道他晚上歇在何处。 若是普通人想行刺魏越,的确是难于登天。 魏越不只是行踪不定,他的府上还装备了无数暗器机关,就算魏府中人,晚上起夜时若不加倍小心,都有可能触发机关,成为枉死之鬼。 可这一切在拥有强大神识的狼王面前,就什么用都没有了。 狼王只需要用神识一扫,就能将魏府中所有的机关看得清清楚楚,找到魏越的藏身之处。 谁能想到,堂堂两江转运使,跺跺脚江南都得震三震的魏越魏大人,今天晚上居然住在柴房底下的地窖之中。 就算那个地窖被布置的极为舒适甚至是豪华,可那也只是个地窖。 狼王很庆幸自己来了,要不它的崽崽想破头也想不出那个魏越居然睡在地窖中。 “阿爹,我有个主意,回头我把魏越装到空间里带走,您变成魏越的样子在这里蒙几天,行不行?” 程小白抱着她狼阿爹的脖子撒娇,狼王最受不了崽崽撒娇,立刻没口子的点头答应。 少时,潜入地窖的父女二人,一个将人收进空间,另一个摇身一变,变成了魏越的模样。 双陆和狼后在柴房外望风,看到小郡主出来了,双陆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也不问狼王怎么没出来,只轻声问道:“得手了么,咱们撤?” 程小白点点头,无中生有的从黑暗中拽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口袋,低声道:“就在这里,我们赶紧撤。” 二人一狼如鬼魅一般离开了魏府,来时无影去时无踪,若非那个大麻袋,双陆都不敢相信自己做过夜探魏府这件事情。 “阿娘,我们去那里……” 程小白指着一座并不高的小山对狼后说道。 狼后点点头,立刻调转方向,往位于江州与秣陵之间的牛首山飞奔而去。 “阿娘,您和二哥在山下等我一会儿……” 到了牛首山下,程小白说了一句,抓着麻袋就往山上飞奔。 大约过一刻钟,程小白才从山上下来,此时她里已经没有麻袋了。 “小五,魏越呢?” 双陆忍不住问了起来。 “带他回江州不方便,我将人藏在这山里,等要审的时候再来提他……” 牛首山的一个山洞中,满眼兴味的狼三哥,看着眼前那个还在沉睡之中的男人,弹了弹它锋利雪亮的指甲…… 第551章 去秣陵 东方将明未明之时,程小白和双陆狼后已经悄悄回到了东来馆。 狼王还留在秣陵两江转运使府中假扮魏越。 皇后和宁氏看到两个孩子平安回来,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是踏实下来,两人赶紧命人备早饭,孩子辛苦了一夜,一定饿坏了。 用罢早饭,程小白说道:“阿爹,阿娘,秣陵已经安全了,我们今天就去秣陵吧。” 在江州住了小十天,该办的事都办好了,该玩的地方也都玩过了,再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皇后和宁氏自然没有异议,立刻命人收拾行装,退了东来馆,刚过巳时,众人已经出了江州城。 皇后一行刚离开八方楼,掌柜就急忙回房写密信,用信鸽发往秣陵主家谢家。 刚刚飞出江州的信鸽被染得灰不溜丢,怎么都看不出是一只海东青的玄儿一爪子打了下来,正落在了程小白的马车上。 程小白捡起信鸽,往鸽腿上一摸,就摸到了细细的铜管儿。 将信取出来,程小白将信鸽扔给玄儿,玄儿如今都挑嘴了许多,信鸽哪有小羊羔肉好吃,于是就将信鸽扔给了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笑笑,索性烫鸽子拔毛,在炭盆子上烤了起来。 怕小孙女儿赶路无聊,干脆给她烤鸽子吃着玩儿。 将信送到阿娘的手里,宁氏拿出放大镜看了一回,对皇后笑着说道:“咱们住了这些日子,都不知道那八方楼是谢家的产业。八方楼的掌柜给谢家报信了,怀疑了咱们的身份。” 皇后淡笑着说了一句:“这些人的鼻子倒是很尖。后面有没有人跟踪我们?” 程小白赶紧说道:“原本是有的,可都被叔叔们打发了。” 程小白说的叔叔们就是傲龙卫们。若是再不处理干净尾巴,傲龙卫们都觉得自己再没脸继续做皇帝的暗卫了。 太子殿下和小郡主实在是太打击人了,他们俩随便出出手,就没有一个傲龙卫能扛得住。 “小五,那八方楼的掌柜,今天是头一次给主家报信么?” 皇后心细,轻声问了起来。 “当然不是,咱们住到八方楼的第四天,他就开始写信了,不过没有一只信鸽能飞出江州,叔叔们拦截了所有从八方楼飞出的信鸽。之前拦截下的信,都是大哥和三哥处理的。” 太子和程谨竹如今都不在江州,所以才轮到程小白处理秘信。 “这就好。”皇后笑着说了一句,孩子们个个能力超群,皇后心中很欣慰。 大队车马行动总是要慢一些,程小白一行在秣陵城快要关城门之时,才进了城。 秣陵是整个江南最繁华的城市,这里世家林立文风极盛,且又经济发达商贾云集,江南财富半数以上在秣陵,这句话丝毫不夸张。 一进城,程小白就感受到了与京城不一样的繁华气象。 就算在京城中,普通百姓也很少有人能穿得起缎缎衣裳,他们通常穿的粗布或是细麻织就的衣裳。 而江南的普通百姓,几乎人人穿的都是丝缎,路上往来的普通妇人,头上耳上手中都戴着数量不算少的金银首饰。 “阿娴,这江南果然比我们想象的还富庶!只怕他们都是世家的根基,想要连根拔除,很难!” 皇后低声说了一句,眉宇之间有一丝担忧之色。 “三哥,江南本就是鱼米之乡,家家养蚕户户缫丝,听说寻常人家都有一两台织机,怎么也能给家人做几套好衣裳的。丝绸卖到其他地方很贵,在江南却并不算很值钱。” 宁氏曾听三儿子说起过江南之事,对江南有所了解,所以才不会像皇后这些担忧。 皇后点点头,轻声道:“如此便好,江南若是富庶太过,北方就……” 皇后没说完,可宁氏完全明白皇后的意思,笑笑说道:“三哥别担心,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北方也有北方的优势。”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一座宅院之前。 门房上的小子跑过来打听几句,一个管事打扮的下人拿出一方令牌给他看了,这小子立刻扭头囔了一句:“快去告诉刘大管事,主人来了……” 少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看上去有些憨厚的干练男子飞奔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和几个男女仆役。 “小人刘得水请主人安……” 刘得水冲到马车近前,向前一滑就跪倒在地上。 “免礼……” 皇后身为一家之主,自然得出声说话。 刘得水恭敬地将主人一行迎进门,送到了正堂。 随行的丫鬟嬷嬷们立刻接手了内宅,部分傲龙卫和宁国公府的府兵们则接管了外院。 这座三进的宅子,是程谨枫从前买下的,刘得水是程谨枫救下的一个落难商人。 刘得水被人陷害,夺走了所有的产业,他的一双儿女还被买入烟花之地。是程谨枫出手救了刘得水,赎出他一双儿女,并且为他们消了贱籍,恢复了平民的身份。 如此一来,刘得水的儿子刘长林就能继续读书,将来若能考中功名,刘家便能彻底改换门庭。 刘长林被程谨枫送入山东的泰山书院读书,一年才回秣陵一次。刘得水的妻子死在那场陷害之中,如今他带着十三岁的女儿在秣陵为恩公打理生意,照看宅院。 一应杂务都有下人安顿,程小白便悄悄去找爷爷。 “爷爷,我们晚上去看花灯啊……” 秣陵有条花街,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挂起各种各样的花灯,程小白来之前就打听过了,今天刚好是十五,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至少还得等上半个月才能看到江南的花灯。 姜老爷子向来惯着孙女儿,孙女儿说要看花灯,就必须陪着一起去。 “小五,去问问你阿爹阿娘要不要一起去看灯?” 姜老爷子提醒了一句。 程小白答应一声,飞快跑走了。 “阿爹阿娘……” 人还没进门,声音先传了进去。 皇后和宁氏对视一笑,两人齐齐说道:“必是请我们去看花灯的!” 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南,皇后和宁氏在路上可是没少读有关江南的游记和方志,她们俩人虽然是第一次来江南,可是对江南的了解却已经很充分了。 第552章 小白终于打上架了 命刘得水选了两个机灵的小厮引路,程小白一行人去看花灯。 花街两旁全都是铺面,每家铺子的门前,楼上,都挂着形形色色的花灯。 惟妙惟肖的十二生肖花灯,四大美人灯,八宝如意灯,走马灯…… 花灯的样式之多,令程小白和双陆大开眼界,皇后和宁氏到底见多识广,还不至于像个孩子们的连连惊呼。 “嘁……从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 一道不屑的声音突兀响起,传进正指着一盏昭君出塞灯惊呼的程小白的耳中。 程小白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披着五彩霞光锦斗篷的姑娘正向自己的方向翻白眼儿。 那姑娘瞧着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头上戴着一副赤金点翠嵌宝的头面,看上去很是华贵。 在所有的首饰当中,程小白最见不得的就是点翠首饰,一套点翠头面,不知道要死多少只可怜的翠鸟。 早在十年之前,宁康帝就下旨禁止制造点翠首饰,京城里的夫人小姐就算是有点翠首饰也不敢戴出来。 可江南远离京城,有些夫人小姐照旧佩戴点翠首饰,也没有人追究她们。 “小五别冲动……我们先查清她的底细再说。” 眼看着小郡主要发作,双陆赶紧抓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她们刚刚才到秣陵,还摸不清秣陵的水深,最好不要贸然与人相争。 程小白压下心中的怒意,还是狠狠的瞪了那个姑娘一眼。 那姑娘一看就是个骄横的主儿,方才程小白没招惹她,她都那般讥讽。如今被个土包子瞪了一眼,那姑娘怎么能忍得下来! “来人,把那臭小子抓起来……” 那位姑娘厉喝一声,从她身后就蹿出几名家丁,向程小白扑过来。 程小白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可算是能打一架了! 暗中保护主子们的傲龙卫哪敢让主子受惊,刚要用暗器袭击那几名家丁,不想耳中却传来小郡主的声音。 “你们不许出手,要不我天天把你揪出来……” 傲龙卫们苦哈哈地收回了暗器,小郡主有命,他们不敢不听啊! 况且就那几个家丁完全不是小郡主的对手,就让小郡主玩一玩吧。 家丁们不知道有人在暗中放手,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接近那些人十步之内。 家丁们快冲到程小白面前时,程小白才腾身出手,只见她凌空飞起,只一招神龙摆尾,就将冲过来的家丁们全都远远踹飞,横着砸向那些家丁们的主子姑娘。 “小姐……” 两个丫鬟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将那个披着五彩霞光锦斗篷的姑娘护在了身后。 家丁们的身体直直撞在那两个丫鬟的身上,将两个丫鬟连同他们的主子姑娘一起压在了地上,生生来了个人肉叠罗汉。 一连串的惨叫声响了起来,原本好整以暇看热闹的路人们此时全都面无人色,也不知道他们的腿脚怎么这样快,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原本热闹的街市上,除了程小白一行和那一堆叠罗汉之外,竟然再没有一个人影儿。 “狗奴才,还不快滚一边去……” 那个姑娘痛苦又骄横的声音响了起来。 家丁们赶紧爬起来,丫鬟们也爬了起来,顾不上疼痛,赶紧去扶她们家姑娘。 那姑娘被压在了最底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脸色异常的难看。 “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叫人,与本小姐将那些人全都绑了关进大牢!” 姑娘愤怒的尖叫,有两名家丁立刻跑到附近的店铺中叫人去了。 片刻之后,从街市两边的铺面上,涌出来几十个手拿棍棒的精壮伙计,全都叫嚣着往程小白等人扑了过来。 程小白兴奋的大叫一声,赤手空拳的冲向那些伙计。 一记空手夺白刃,程小白就将冲在最前头之人手中的短棍抢了过来,然后反手一挥,那个伙计就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横飞了出去,砸倒了好几个人。 双陆紧随其后,也抢了一条短棍,与那些伙计对打起来。 姜老爷子看到从两旁店铺中涌出来的打手越来越多,也冲出去和孙女儿并肩作战。 皇后和宁氏知道傲龙卫一直在附近保护,所以心里也不紧张。宁氏越发不紧张,因为她知道她狼阿姐就在身边,关键时刻,狼阿娘就能抵挡数万大军。 “老二小五的身手真不错!” 皇后甚至还有心思和宁氏聊上几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所有从店铺中冲出来的打手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在街面上,哎哟哎哟地惨叫个不停。 程小白,双陆还有姜老爷子下手都极有分寸,既让这些打手痛的要死要活,又不会真的伤了他们的性命。 那位姑娘显然没有想到,上百号打手竟然打不过眼前那土包子。她吓得面无人色,口中却还不饶人。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连我的人都敢打,你们等着……” “诶……有种别逃啊,你不说你是谁,我们怎么知道你是哪棵葱哪块姜!” 程小白翻了个白眼,说出来的话特别搓火。 “你,本姑娘是程家的三小姐,你叫什么,有种报上名来!” 听到“程家”二字,程小白等人不约而同的想,“不会这么巧吧?难道她就是江南程家之人?” “程家?是那个世代读书,守礼知义的世家程家么?” 双陆突然扬声应答,一句话将那姑娘堵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江南程家向来以诗礼之家自居,可今天晚上那姑娘做出来的事情,与诗礼二字连半个大子儿的关系都没有。 她若是敢承认,就说明江南程家是欺世盗名之辈,若是不承认……,就算她不想承认,可除了对面那些人,其他人谁不知道她是江南程家最得宠的嫡出三姑娘!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姑娘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难看极了。你了好一会儿,才问出这么一句。 “我们么,不过是路过江南,侥幸学过几手粗浅功夫,不必受人欺负的普通人罢了!今日得罪了程三小姐,来日我们必当备礼前往府上请罪!” 双陆扬声接了一句,最后一名“请罪”说得意味深长,让程三姑娘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第553章 程三姑娘死了 终于打了一架,虽然对手太弱,打得并不尽兴,可程小白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想在这世上找出能打赢自己之人,实在是太难了。这两三年以来,每回和阿爹小大哥对打,程小白都得偷偷放水,才能打个势均力敌。 架打完了,花灯也没的看了,花街上冷清的像条鬼街似的,所有的店铺全都上了门板,原本在街边叫卖的小摊贩们也都没了影踪。 看到空荡荡的花街,程小白的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小五,我们回去吧……” 皇后招呼一声,将有点儿沮丧的程小白叫到了身边。 “阿爹阿娘,我……” “小五刚才可累着了?咱们回去吃宵夜吧,出来前让她们熬了红豆羹,放了你喜欢吃的小圆子,现在应该差不多做好了。这花灯看多了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填肚子要紧,对不对?” 皇后笑着说一句,立刻让程小白的心情好了不少。 众人离开花街,上车回家。 后面少不得有人偷偷跟踪盯梢,不过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傲龙卫处理干净了。没有一个漏网之鱼有机会跟到位于府前街的那座三进宅院。 吃过绵软香甜的红豆羹,大家闲聊一会消消食,便都各去回房睡觉了。 来到秣陵城的第一夜,程小白一行人一夜好眠。 这一夜,睡不着的人可就太多了。 秣陵城外牛首山的山洞中,已经不知多少次被吓昏又醒过来的魏越觉得自己还不如彻底死了! 天知道江南什么时候有了那般妖孽的银色巨狼,那狼简直比世上最坏的坏人还坏,这一天一夜,魏越被折磨的只恨自己为什么还活在世上! 其实狼三哥连魏越的一根汗毛都没伤着,它只是坐在魏越的身边,一边用闪着寒光的指甲戳着坚硬的石头,就像用筷子将豆花搅成豆浆一般,一边很热情的和魏越聊天儿…… 秣陵城中,程家二房也没人能安稳的入睡。 去看花灯的那位程三姑娘,就是二房的嫡出姑娘。 程三姑娘回家之后,还没来得及告状,就突然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府医过来一搭脉,脸色立刻变了。 原来这程三姑娘被那么多人压在底下,她虽没有受外伤,却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是当时没有发作出来。 府医从脉像上诊出三姑娘体内突然大出血,却诊不出到底是哪里出血。 程家赶紧连夜派人前往江南杏林圣手叶一针府上求医。 到了天明时分,才从叶家请来了叶一针的长子叶岐。叶一针年事已高,已经不再出诊了。 叶岐给程三姑娘诊了脉,眉头紧紧的皱起,看了忧心忡忡的程二老爷一眼。 程二老爷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亲自引叶岐到外面的花厅开方子。 “二老爷,令爱伤在脾脏,出血情况极严重,便是家父前来施针也无力回天,令爱大概还能支撑三到四个时辰……” 进了花厅,叶岐连方子都不开,就压低声音告诉程二老爷实情。 “什么,这怎么可能,她只是被压了一下,进门时还好好的,怎么就……” 程二老爷连连摇头,不愿意相信叶岐的诊断。他好好的女儿,不过是出门玩了一趟,怎么就要没命了? 叶岐低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拱手告辞离去。 叶家的方脉是江南一绝,叶家治不了的病人,在江南没人能治。比叶氏更高一筹的,那便是医仙谷的谷主了。 可那位谭谷主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时之间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看到丈夫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程二夫人立刻叫了起来。 “叶大夫怎么说,开好方子了?叫人煎药没有?” 程二老爷摇了摇头,悲痛地说道:“没有方子,也不用煎药了,娇儿……娇儿她……不行了……” 程二夫人一愣,继而扑到丈夫身上又哭又骂,女儿是她的心头肉,程二夫人如何能得听了这样的话。 二房的动静到底惊动了程家的老夫人。 程老夫人最疼爱的孙辈就是程三姑娘,一听说孙女儿小命不保,程老夫人立刻带着一枝三百年的老山参匆匆赶到了二房。 “娇儿,我的娇儿啊……” 程老夫人还没进屋,就伤心的哭了起来。 程二老爷夫妻赶紧迎出来,程老夫人只恨恨地瞪了两人一眼,就冲进了房间。 红酸枝拔步床上,程三姑娘面色灰白,双眼紧闭,口唇没有一丝的血色,看上去仿佛已经断气似的。 “娇儿啊……快,快煎独参汤,救我的娇儿……” 程老夫人捶床大哭,一边哭一边下令。 丫鬟赶紧应声去煎独参汤。 程二老爷走到他母亲身边,跪下,哭着说道:“阿母,娇儿不中用了,刚才就想灌参汤,一滴也灌不进去……” “滚,都是你这没用的东西误了我的娇儿……叶一针呢,为什么没请他来!” “阿母,叶圣手年事已高,不出诊了,娇儿如今也不能移动,叶大先生给娇儿看过了……” 程老夫人知道叶岐的方案不比他父亲差,只是在针法上略差一些,听说是叶岐诊的脉,程老夫人也知道孙女儿是保不住了,哭的越发伤心。 没过多一会儿,丫鬟端着煎好的独参汤送过来。 程老夫人厉声道:“撬开牙关也得灌进去,总要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娇儿,我们也好为娇儿报仇!” 几个丫鬟婆子好一通忙活,好歹灌进去小半盏独参汤。 程三姑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微微泛红,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怕是要回光返照了,程老夫人和程二老爷夫妻也更加悲伤了。 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独参汤见了效,暂时吊住了程三姑娘的命,程三姑娘的眼皮微微颤动,一旁的丫鬟就立刻大叫“姑娘醒了……” 程老夫人紧紧攥住孙女儿的手,哭着说道:“娇儿,到底是谁害了你,你告诉祖母,祖母一定为你报仇……” “祖母……乡下……土包子……” 程三姑娘凄厉地叫了一声,气绝而亡。 刚才那剂独参汤,的确可以吊命,却不适合严重内出血的程三姑娘,原本还能熬三四个时辰的她,在独参汤霸道的药效下,内出血加剧,立时暴亡…… 第554章 结仇 程三姑娘临终一句“祖母乡下土包子”,让她的祖母和房中服侍的下人们都惊呆了。 程老夫人面色铁青,眼中尽是怒意。 程二老爷赶紧跪在地上,急忙解释。 “阿母,娇儿昨晚遇到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乡下人,就是他们伤了娇儿,娇儿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只能这样说,求祖母为她报仇……” 程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才略好了些。她也不相信孙女儿在临死之前无缘无故的骂自己。 “那还不快把那乡下土包子抓来给娇儿报仇!” 程老夫人捶打着儿子的肩膀,悲愤地大叫。 “阿母,儿子已经叫人去查了,还没回来禀报。” 程二老爷恨恨地说道。 程二夫人在女儿暴亡的那一刻,已经昏死了过去,被丫鬟婆子们抬回房间,请府医过来救治了。 程家的势力的确不容小觑,只用了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他们就查出昨天下午有一行人来到秣陵,住进了府前街一所三进宅院之中。 而且那一行人在傍晚时分还出门去花街看了花灯。 最要紧的就是最后这一条,是程家的探子从一个常在府前街附近卖糖水的小贩处打听到的消息。 外来人口,又去看了花灯,这两条都对上了。程二老爷立刻派人去城门那边查找那一群人的进城信息。 “徐朗,晋地商人,哼哼,不过小小商贾,也敢与我程家做对!” 程二老爷拿着从城门那边抄录来的信息,面色极为阴沉难看。他的女儿竟然死在小小的晋地商人手中,简直是奇耻大辱! “来人,速速点齐人马,前往府前街,将徐氏一家尽数抓来,我要在娇儿灵前杀了他们,为娇儿报仇!” 程二老爷满面狰狞,再没有半分平日里那谦谦君子之风。 “二弟不可……” 程大老爷一直冷眼看着弟弟折腾,直到他说要将那徐家人抓来在灵堂杀死,才出声喝止了他。 “大哥,娇儿好歹叫您一声大伯,您就忍心看她冤死不成?” 程二老爷悲愤地叫了起来。 “二弟,当日之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是娇儿挑衅在先,又命人围攻那徐家人,徐家人只是自卫,且并未对娇儿下手。娇儿并非他们所杀,你怎能滥杀无辜之人?” 程大老爷面沉似水,说出的话全都是事实。 昨夜之事,花街上所有属于程家铺子的掌柜伙计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程老爷只需要将他们传来一问便知内情。 “那又怎样!娇儿要抓个人,他们就该老老实实让娇儿抓,敢反抗就该死!” 程二老爷似乎是被丧女之痛冲昏了头脑,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不讲理。 程大老爷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在心中暗骂一声“蠢货”。 虽然这厅中都是自己人,可那样的心思只能在心里想,却绝不能说出来。 程家立世数百年,所倚仗的是仁义礼智信,讲的是诗礼传家,怎么可以自己揭了自己的面皮! “来人,去把咱们家三姑娘过世的消息传到那徐家人耳中。” 程大老爷不理会暴跳如雷的二弟,沉沉的吩咐一声。 “大哥!” 程二老爷愤怒地大叫,却被他大哥一个如寒冰一般的眼神给冻住了。 很快就有人将程家三姑娘暴亡的消息传到了刘得水的耳中。 刘得水已经听说自家主子在花街大战程府打手之事,正满心惴惴不安。 程家在秣陵的势力极大,真硬刚起来,他怕主子会吃亏。 “主子,昨夜的程家三姑娘今天暴亡,程家已经知道主子昨夜与三姑娘发生冲突之事,怕是要对主子下手,请主子早做决断。” 刘得水跪在地上,火急火燎地说了起来。 皇后和宁氏听了都是一惊,昨天晚上那程三姑娘也没下场呀,不过是被她自己家的丫鬟家丁给压了一下,怎么就死了呢? 程小白倒是没觉得惊讶。那程家三姑娘被扶起来之后,她在打架之余,还忙里偷闲的看了她一眼。 当时程小白就看出程三姑娘受了内伤,若是不立刻就医,定然会内脏破裂出血,若没有医仙谷的独特医术及时救治,程三姑娘必死无疑。 “她死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程家死了个人,就得让无辜之人陪葬么?便是皇家也没有这个道理!” 六皇子神色极为冷肃,冷冷地喝问。 刘得水被小主子的话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可他又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才认识主子两天,他也不知道主子的脾气禀性,这会儿定然是说多错多。 “六哥别生气!世上总有些自以为是的蠢人,不值得为他们动气!” 咩咩拍了拍昊儿的手,和缓的安抚了一句,六皇子眉眼间的冷冷杀意才散开了一些。 “徐管家不必惊慌,我们并未杀人,自然不必离开,真走了,倒显得我们心里有鬼了。” 双陆淡淡说了一句,话中却暗含着一丝丝敲打之意,若是刘得水听懂了,往后他就还能有上升的空间,若是听不懂,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刘得水显然不是个蠢人,他很快明白过来,连连磕头告罪,说是自己犯蠢了。 想起当日恩公救自己时的情形,刘得水觉得这回程家说不定要摔个大跟头。 程府后堂,愤怒的程二老爷气急败坏的冲着他大哥喊叫。 “大哥你什么意思,娇儿被人害死了,你非但不为她报仇,还给凶手通风报信!你还配做娇儿的大伯么!” “蠢货,你想让整个秣陵城的人都知道你程家二老爷行凶杀人么?你说娇儿是他们害死的,你有证据么,你要真那么想,你去告上公堂啊!这个新来的知府可不是从前那个对我们唯命是从之人,你敢告么?” 程大老爷一脚踹倒弟弟,压低声音喝骂。 “大哥……我……” 程二老爷说不出话来。他要是有证据,早就去告状了,不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想直接抓人么。 “蠢货,只要他们出了秣陵城,你想干什么不行?” 看到弟弟还没有想明白过来,程大老爷恨恨的补了一脚,用更低的声音在他弟弟耳边说了一句…… 第555章 夜袭 程家派人盯死了府前街的那座宅子,只要那徐家人出城离开秣陵,他们就立刻追上去截杀,为程家三姑娘报仇。 可是等了一天,两天,三天……直到程家三姑娘起入土安葬之日,那徐家人也丝毫没有离开秣陵城的迹象。 徐家那对夫妻每天陪着老父亲,带着四个孩子和十来个下人,在秣陵城的胜古迹大街小巷,除了逛吃逛吃还是逛吃逛吃! 也不知道是秣陵城的美食养人还是怎么的,徐家最小的那三个孩子,肉眼可见的脸儿圆了一圈。 程家二老爷夫妻都快气疯了,程家大老爷也很震惊,他们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胆大包天之人。 徐家人的做派彻底激怒了程家大老爷。 这一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一队脸上蒙着黑色面巾,身上穿着黑衣,脚上穿着黑色快靴的杀手,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悄然无声的逼近了府前街那座宅子。 那队黑衣人刚刚踏入府前街之时,狼后和程小白都发觉了。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程小白不想放过,抱着她狼阿娘的脖子一个劲儿的撒娇,非要自己亲自去会会那些黑衣人。 狼后虽然知道自家崽崽本领极高,可那一队黑衣人足足有百人之多,崽崽一个人也打不过来呀。 “阿娘,二叔二婶它们都在空间里憋好久了,今夜黑得很,不如让它们一起出来玩玩……” 崽崽都这么说了,狼后只能答应。 二傻只是名字叫二傻,它又不是真的那么傻,而且二傻一家子的杀伤力也是相当可以的。 程小白悄悄进了空间,和二叔二婶以及一票弟弟妹妹们交待一番,一群狼在空间里简直沸腾了,个个嗷嗷叫着要出去玩儿…… 程小白孤身一人悄悄往外溜,刚溜到前院,就看到了一身劲劲装,手持猎刀的爷爷。 “爷爷,您这是要出去溜达溜达?” 程小白知道爷爷对于杀气特别敏感,便陪笑着小声说了起来。 “小白不也要出去溜达溜达,咱们祖孙一起啊!” 姜老爷子挑眉笑着说了一句。 程小白只能点头,拿出一套弓箭递给爷爷,低声道:“爷爷,您给掠阵,我和二叔二婶它们练练手儿!” 姜老爷子知道二傻一家的实力,痛快地接过弓箭,只要让他跟着保护孙女儿,做什么都行。 祖孙二人轻快的纵身跃到墙头上,两人目力极好,就算夜色再浓,他们也能将来犯之敌看得清清楚楚。 程小白心念一动,狼二叔一大家子还有狼大哥狼大嫂狼二姐狼四姐狼小哥它们就如鬼魅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黑衣人的外围,形成一个虽然松散,却无法攻破的包围圈。 巨狼们落地无声,浓黑的夜色又掩去了它们的行迹,是以百多号黑衣刺客,硬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已经落入了巨狼的包围圈。 黑衣人已经来到徐宅门前,纵身跃起,想要翻越院墙跳进院中。 只是他们刚刚跃起,就被什么东西当胸一拦,黑衣人还没落在墙头上,就全都被打了回去。 “爷爷,我先下去玩会儿。” 程小白轻轻说了一句,便从墙头上跃下,不偏不倚落到了为首的黑衣人面前。 “什么人!” 黑衣人压低声音喝问一声。 “你爷爷……” 程小白答了一句,在开口之时同时出手,她双手各持一把齐眉短棍,向前一招横扫,就打翻了六七个黑衣人。 程小白力大无比,所有被她打倒的黑衣人,都在瞬间失去了战力,昏死在地上。 众狼一见崽崽太过强横,它们若是不出手,怕是就没有机会出手了。 狼大哥低啸一声,率先冲进了黑衣人的队伍。狼二叔它们全都立刻跟了上去。 冲是冲进了,可所有的狼都没有主动出手,只龇牙低吼的恐吓那些黑衣刺客。 黑衣刺客们大惊,立刻攻击突然出现的巨狼。 所有的巨狼都生生受了黑衣人的一记攻击之后才飞快反击。 只见爪影翻飞之下,几十个黑衣刺客应声倒地,疼得昏死过去。 程小白让狼大哥它们出来之时特意叮嘱了,揍人可以,但不能杀人。而且得让那些黑衣人先出手,如此一来巨狼们只是自卫反击,天道也不能怎么着它们。 巨狼一出手,程小白的对手就越来越少了,急得程小白直叫“你们给我留几个……” 还能站着的黑衣刺客听到这样的话,差点儿被气得吐了血。 有个机灵的黑衣刺客见势不妙,干脆扑倒在地上装死,还将已经昏倒在地的同伴拉到自己身上遮掩。 在墙头上掠阵的姜老爷子看到那个抖机灵的刺客,面色一沉,立刻张弓搭箭,一箭射穿那人露在外面的大腿。 疼得那个黑衣刺客“嗷”地大叫一声,立刻暴露了行迹。 狼小哥飞也似的冲过来,愤怒地跳起来往那黑衣刺客的裤裆狠狠一踩,黑衣刺客连叫都没叫出声就彻底昏死过去。从此加入了公公们的行列。 说起来慢,实际是这场单方面的群殴用时并不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战斗就结束了。 程小白清点一下人数,发现足足有一百二十个黑衣刺客,现在没有一个人是清醒的,可也一个都没死。 有三十多个被狼小哥和狼小傻飞腿踹成太监的,有四十多个被抓断了手筋脚筋,其余的黑衣刺客受的全是棍伤,虽然不致死,可一身的功夫从此就被废了。 刚刚结束战斗,听到动静的双陆就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躺了一地的黑衣人,双陆皱眉,低声问了一句:“是程家派来的刺客?” 程小白挠挠头,低声说道:“应该是吧,我忘记问了……” 双陆有点儿无语,立刻蹲下来“摸尸”寻找线索。 许是觉得一百二十人杀十几个人,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所以这些黑衣刺客在出门之前都没有解下自己的身份腰牌。 双陆拿到一方小小的铜牌,正面以卷云纹为底,正中刻了个“程”字,反面则是数字四十七。 那卷云纹和江南程家的族徽上的卷云纹底一模一样,双陆在调查江南程家之时,已经看过好多回这样的卷云纹了。 “是程家的刺客,口中还有毒囊。” 双陆放下铜牌,又检查了那人的口腔,沉声说了一句。 程小白听了这话,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第556章 程府门前惊现密集死尸 清晨,程家的门子打开大门,拿着扫帚准备出门扫地。他刚刚踏出门槛,就“嗷”地一声尖叫,没命似的逃了回来。 “死人啦……好多死人啊……” 门子连声尖叫,像是被吓疯了一般的往里飞蹿。 没过多一会儿,收到消息的程大老爷和程二老爷匆忙跑了出来。 程家大门外,整整齐齐的摆了一地,戴着黑面纱,穿着黑衣黑裤,足蹬黑靴的尸体。 每具尸体都头朝程家大门脚朝外的摆着,所有的头都歪向左侧,双手向上摊开交叠于小腹之前,手掌上捧着一个刻着“程”字的长方形铜牌。 尽管每具尸体的高矮胖瘦都不一样,但每颗人头的头顶都保持了绝对的一般高低,仿佛用尺子量出来的一般。 一百二十具穿着统一黑色服饰,手里捧着“程”字铜牌的尸体,绝对极具视觉冲击力。程家二老爷只看了一眼,就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下人们赶紧冲上来抢救二老爷。 程家大老爷到底是撑门顶户的掌家之人,比他弟弟坚强多了。一直死死掐着自己的指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有早起的路人看到程府大门前整整齐齐的排满了尸体,惊恐之余好奇心又起,立刻呼朋引伴到程府外看热闹。 程家两位老爷跑出来的时候,程府大门对面已经站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大批刚刚收到消息,连早饭都顾不上吃的百姓,急匆匆往程府方向跑来。 刚刚到秣陵上任不到一个月的新任知府吴大人,已经收到了消息,他立刻亲自带上府衙中所有的衙役,仵作,杂役人等,连轿子也不坐,骑着马直奔程家。 程二老爷刚刚昏过去之时,吴大人就已经骑马冲进了程家所在的细柳街。 百姓们听到马蹄之声,又看到马上之人穿着官服,忙都让开通道,吴大人得以很顺利的在程家大门前下了马。 拼命飞奔的衙役仵作杂役人等也都追了上来,一个个弯腰撑腿的喘粗气,真是累得不轻。 “程家主,这是何意?” 吴大人看向面色灰白的程大老爷,皱眉问了一句。 程大老爷心中一紧,知道此事必然无法善了。 “这……草民也不知啊!早上下人一开门就看到这些尸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如今恶毒,杀人之后将尸体丢到草民门前,还请大公为草民做主……” 程大老爷说着便深深弯腰行礼,态度很是恭敬。 吴大人在心中冷笑一声,心道:现在知道恭敬了,早干什么去了?本官到任不足一个月,你们给本官下的绊子还少么? “程家主既然不知发生了什么,那此事就由官府接手,来人,即刻清街,设棚,仵作当街验尸。” 吴大人厉喝一声,众衙役和仵作齐齐答应一声,杂役们立刻就近准备竹杆草席等物,搭设简易草棚给仵作验尸。 秣陵府衙只有两名仵作,两人看着那一百多具尸体,着实头疼的紧,他们俩就算是不吃不睡连轴转,只怕十天十夜也验不完啊! “大人,小的们人手不足,不知可否从别处调派仵作?” 一个年纪大些的仵作赶紧上前回禀。 吴大人自然不会不答应,立刻写了几封信,命衙役前往附近的县府衙署调集仵作前来秣陵支援。 程小白和双陆一早就换了装扮,扮成两个小乞儿,躲在人群之中看热闹。 看到吴大人来得很及时,程小白和双陆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这吴大人还行,她们没白往府衙送信。 两个仵作开始当街验尸,被衙役们拦在警戒线外的百姓们急得百爪挠心,他们太想知道结果了。 连验了四具尸体,死因全部都是中毒。 仵作们在尸体的口腔之中发现了被咬破后残留的毒囊。 “大人……” 仵作赶紧出棚禀报。 程大老爷面色极为难看。刚才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刺客全都是服毒自尽的,原本正想法子遮掩过去,不想吴大人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程大老爷什么都做不了了。 “哦,是中毒而死,而且是自己服毒?这倒是有意思了!” 吴大人淡淡扫了一旁的程大老爷一眼,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 “接着验,看看是不是都是中毒而死?” 吴大人说了一句,又扫了程大老爷一眼,看到他鬓角似乎有一点汗珠子,吴大人又淡淡的笑了。 “程家主可认识这些死者?” 吴大人缓声问了起来。 可听在程大老爷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啊……我不……我不认识他们,大人,不知是何人如此恶毒,将这么多尸体放在我程家门外,求大人为程家做主,还程家清白啊……” 终于,程大老爷在这位新上任不到一个月的知府大人面前,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弯下了那他挺直的腰。 “大人,我们在一具尸体上查到了一张契书,是赎买翠红楼黄莺姑娘的文书。” 一名搜查的衙役跑过来禀报。 吴大人就着差役之手看了那契书,脸上流露了一抹笑容。 “速传翠红楼鸨子前来回话。” 那契书签订的时间就在前天,想来翠红楼的鸨子一定认识那具尸体。 程大老爷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想起带队去府前街杀徐家人的程豹,他的相好就是翠红楼的黄莺,而程豹是程家家生子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若是那鸨子认出了程豹,程家就再也没法子脱清干系了。 程大老爷悄悄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立刻悄悄退到一旁,然后飞快溜走去安排。 吴大人身边的长随注意到程家管家的异常,便悄悄跟了过去。 双陆也注意到程家管家突然离开,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赶狗入穷巷,果然狗急要跳墙。 与小郡主耳语几句,程小白将手背在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 暗中保护小郡主的傲龙卫士,只得认命的分出两个人去盯程府管家,好在必要之时及时出手,救下那个珍贵的人证。 第557章 钉死 不到一个时辰,吴知府的长随带着两个衙役,押着一个身穿程府仆役服饰,满面惊慌之色的中年男子,带着那翠红楼的鸨子龟公等人回来复命了。 程大老爷看那被抓的男子,眼神蓦地一缩,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 “回大人,翠红楼的一干人等尽已经带到,小人等前去提人时,正好遇上此人刺杀翠红楼的鸨子,刚好被小人等擒下,请大人发落。” 程家主在心中暗骂手下没用,连两个衙役都打不过,还让人生擒了。 程家主哪里知道,他的手下不是打不过衙役,而是打不过一直隐在暗处发阴招的傲龙卫士,这才让两个衙役捡了漏。 吴知府命人将那程豹的尸体抬过来,让鸨子当面认人。 鸨子已经知道来杀自己的人就是程家派的,心中恨得不行,程家好几位爷都是她翠红楼的常客,竟然如此无情! 想她杨翠儿在欢场混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么,能遮掩的,不用程家打招呼,她自然会替程家遮掩,何必如此绝情。 走上前看了一回,鸨子极为笃定地说道:“他就是程家的程豹,前日才来我翠红楼赎走了黄莺儿。小的听说他在葫芦街买了一处房子安置黄莺儿,大人只派人往葫芦街一寻便得。” 吴知府点点头,命人去葫芦街找来黄莺,再次认尸。 程大老爷的心都快被滚油烫熟了,他突然急中生智,急忙说道:“大人,程豹犯下偷盗主人财物大罪,草民已经将他撵出府了。” 吴知府淡淡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没过多一会儿,黄莺被寻了过来,她一看到程豹的尸体,就扑上去放声大哭起来。众人从黄莺的哭声中才知道,她已经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如今丈夫突然没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怎么活下去…… “你……你还我豹郎命来……” 黄莺哭着哭着,突然起身一头向程家主撞去。 程家主猝不及防,被黄莺撞了一个趔趄,立刻气得面色紫涨,想也不想就劈手打了过去。 “啊……” 程家主的右手刚刚扬起来,手腕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疼得他大叫一声,这记耳光是没法子再扇下去了。 有名好心的衙役趁机扶住黄莺,将她扶到吴知府面前。 “黄姑娘何出此言?” 吴知府和气的问了一句。 “回大人,民妇已经和豹郎立了婚书。” 黄莺先不回答吴知府的问题,而是告诉他自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程豹妻子。 吴知府点点头,立刻改口道:“程娘子如何说是程家主害了尊夫。” 黄莺软软跪倒在地,指着程家主厉声叫了起来。 “他看谁不顺眼,就指使府里的下人去杀人,豹郎是他家的家生子,不敢不听他的话。从前的刘家灭门案,孙记织厂被烧,都是他指使豹郎干的,豹郎曾对我说过,若有一天他死于非命,定然是死在他手里。” “大人,豹郎每次执行他的命令,都会记下出动了那些人,做了什么事,如今册子就藏在民妇家中床下的暗箱之中,大人派人去一搜便知。” 黄莺满脸决绝,她自小被卖入青楼,受尽了苦楚,遇上真心对自己的程豹,黄莺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如今程豹没了,她除了卖笑之外,又没有别的生存技能,倒不如扳倒害死程豹之人,也算是为了他报仇,至于自己…… 黄莺没有信心活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将孩子生下来,将他养大。万念俱灰的黄莺已经萌生了死志。 程家主听了黄莺的话,立时脸色大变,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程豹,竟然捅了自己最狠的一刀,他真不该一时心软,除了程豹的奴籍…… “程娘子,你是要状告程家主害死你夫程豹么?” 吴大人问了一句。 黄莺立刻拼命点头,又哭着说道:“民妇不识字,写不了状纸。” 吴大人点点头,命人找来讼师,当场给黄莺写状子。 没过多一会儿,衙役将从黄莺家抄出来的册子呈了上来。 吴大人只翻看了几页,就面色一沉,冷声喝道:“来人,将程思瑞拿下!” 程思瑞正是程家主的名字,他已经好多年没听人这样喊自己了。 两个膀大腰圆的健硕衙役冲上前,扣住程家主的双肩,反扭他的双臂,将人五花大绑起来。 家主被抓,程府的下人们都慌了手脚,赶紧往府里报信。 程老夫人得了消息,慌忙赶到府门外,看到大儿子被五花大绑压跪在地上,程老夫人眼红的仿佛要滴血一般。 “你们……你们……放肆,还不快放了我儿!” 身为谢家嫡女,程家的老祖宗,程老夫人底气十足。 毕竟谢程两家才是江南真正的主人,所有谢程两府之人,都是这样认为了。 “程思瑞杀人越货罪大恶极,本府要将他收押严审!” 吴大人是宁康帝发觉江南情势不对,特意派到秣陵的干吏,他背后有皇帝的支持,甚至还有两个宫中的暗卫贴身保护他,吴大人对上江南世家,底气也是相当足的。 “你……你……” 程老夫人被吴知府怼的直喘粗气,眼中的凶光几乎要将吴大人活生生捅死。 围观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全都觉得特别解气! 但凡受过程家欺侮之人尽数蜂拥而出,跪下连声高喊“大人英明,草民要告程家……” 一时之间,状告程家子弟强抢民女,欺行霸市,杀人越货等等之声不绝于耳。 吴知府听到那些告状之声,面色极为阴沉,他命讼师为告状的百姓们一一写下诉状,他要一个案子一个案子的审理清楚,还百姓一个公道。 这也是程家平日里太过放纵家中子弟,以至于积聚了如此多的怨忿,才导致了破鼓万人锤,程家之败就在眼前。 程小白听到这么多人声讨程家,一张小脸紧紧的绷着,虽然京城宁国公府程家与江南程家早就没有任何关系,可她还是极为愤怒,江南程家玷污了“程”姓,这样的江南程家,早就该彻底覆灭! 第558章 谢家 正在东山郡调查谢程两家勾结控制江东江南官员一事的程谨竹程谨枫兄弟两人收到消息,说是秣陵城中的程家新宅被秣陵知府吴大人端了,程家家主等人已经被抓进府衙大牢。 “二哥,这事透着古怪,别再与小白相关。我们立刻赶往秣陵吧。” 程谨枫知道阿娘妹妹一行已经到了秣陵,不禁担忧的说了起来。 “你先去,这边的事情才有了眉目,我们不能全都走了,总要留个人坐镇。” 程谨竹略一思忖,缓声说道。 虽然程家新宅被查事出突然,可对他们兄弟来说却是个好事,水不浑可不好捉大鱼! “也好,那二哥,你多加小心,万一遇到棘手之事,千万先保护好自己。” 程谨枫这几年来历练多了,整个人相当沉稳,个子也蹿了不少,比他二哥还略高些,体型也相对健壮,兄弟两人站在一起,谨枫如今更像哥哥,谨竹反倒像是弟弟了。 “知道了,放心吧,我会首先保护好自己的。” 程谨竹微笑着应了一声,身为家里孩子中武力值最低的一个,咩咩如今和他对打都能不落下风了。 程谨竹相当有自知之明,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是绝对不会以身犯险的。 隐在暗中的傲龙卫,再次心塞一回,明明三公子知道他们的存在,却从未将他们的武力考虑进计划之中,有他们在,还能让二公子出意外不成? 东山郡离秣陵很近,骑马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能到达。 程谨枫骑上快马,一路往秣陵城飞奔。 刚出东山郡,程谨枫就遇到了刺杀。 对方足有十来个杀手,前来劫杀程谨枫一人。 程谨枫丝毫不惧,腾空跃起双袖一甩,一对判官笔就亮了出来。 暗中尾随保护三公子的傲龙卫立刻现身,与那些刺客厮杀起来。 刺客们的功夫都不错,若是普通人早就被他们杀死了。 可今儿不巧,刺客们遇到的武功仅次于大哥程谨松的程谨枫,还有专学杀人技的傲龙卫。 不过是一盏茶时间的混战,所有的刺客全都被打成重伤,再没有丝毫反击之力。 程谨枫一句“留活口……”还没喊完,那些刺客全都咬破口中毒囊,七窍流血而亡。 “哎呀,线索断了……” 程谨枫惋惜地说了一句,立刻问一个傲龙卫士,“我三哥身边保护的人手可足?” 那个傲龙卫士点点头,低声道:“四公子放心,我们知道三公子身手弱,在他身边安排的人手最多!” 程谨竹若是知道自己被傲龙卫士鄙视了,也不知道有何感想! 程谨枫心中暗想,“虽然是事实,你们也不必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我二哥不要面子么?”可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向傲龙卫士们道谢。 傲龙卫士们恭敬退下散开,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程谨枫真是羡慕这些人的神隐技术,若是有可能的话,他真想好好学一学。 东山郡一个山村外的山脚下,在一片密密麻麻的坟冢之前,一个身着灰袍,头发花白的瘦小男子背手而立。在他身边侍立着一个比他高壮一些,也年轻不少的中年男子。 没有人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瘦小老年男人,竟然一手操控了整个江东江南的官场,商路。 这人正是谢家的上任家主,名叫谢临,侍立在他身边的,就是他的长子,现任谢家家主,谢晷。 “你太鲁莽了!” 谢临冷冷地说了一句。 “父亲,儿子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可他们已经查到了我们谢家的头上,若是除了他们,只怕谢家将有大祸。” “糊涂,在江东,我谢家能有什么大祸,你不要看到王家陆家程家相继出事就乱了阵脚!为父曾教导过你,危机即是转机。两江的世家,有我谢家一家足矣。” 谢临说话之时傲气十足,听上去他就像是两江的皇帝一般。 “父亲,您从前也教导过儿子,四大世家同气连枝,王家陆家程家都亡了,唇亡齿寒啊!” 谢晷急急争辩起来。 “此一时彼一时,王家陆家程家俱是自取灭亡,而我谢家,从来都是严格约束子孙,岂是他们三家可比的。” 谢临想到自家的家教,心中很是骄傲。 在两江的诸多世家之中,谢家的实力最强,却也是最低调的一家。 谢家子弟也都很低调,未及冠之前就老老实实在家里读书学习,及冠之后,有一小部分人去考科举,其他人要么被分派到家族产业中做事,要么选这一样自己的爱好用心的钻研,最有才学之人,谢家就会供养他就潜心治学,力求成为一代大家。 不知不觉中,谢家子弟已经渗透进了两江的方方面面,官,商,学,都有谢家子弟的身影。他们的位置都不是顶顶重要的,可在关键时刻,却都能派上的用场。 竹枫兄弟到了东山郡,刚开始调查,就被谢家子弟发现了,他们立刻向家主禀报。 谢晷自从听说王陆两家男丁死绝之后,就有些草木皆兵,又听说有人到东山郡来查谢程两家的底细,他更加惊慌,这才派出刺客截杀出城的徐未,也就是程谨枫。 至于徐午程谨竹,因为住的就是谢家开的客栈,反而让谢家不敢明着下手,将动静闹大了。 谢家不是没有暗中下毒,可竹枫兄弟原本就百毒不侵,还有傲龙卫士在暗中保护,谢家一直没能得手。 父子二人正说着,一个管家打扮的男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太爷,老爷,我们派去的刺客失手了,他们全都服毒自尽。” 管家心中极为害怕,声音都颤抖的厉害。 “什么,全都失手了,这怎么可能,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谢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揪住管家的前襟颤声追问。 “老爷是真的,小人已经叫人悄悄将尸首收回来了。” 管家眼泪哗哗直流,那些刺客中有一个是他的亲外甥,可叫他可怎么向他妹妹交待呀! “可有人跟踪盯梢?” 谢临面色一凛,猛地转过身子,紧紧盯着管家,厉声喝问。 管家连连摇头,急急道:“回太爷,没有人盯梢……” 谢临心中却有种不安的预感,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第559章 谨枫归来 一路风驰电掣赶到秣陵的程谨枫,看到所有的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住在府前街的宅子里,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心里踏实下来。 “小四回来了,怎么还跑出了一头汗,快去洗洗换上干净衣裳,别着凉了。” 皇后看到孩子满头汗,立刻心疼的说了起来。全然忘记自己现在是阿爹,这些话,应该是做阿娘的说才更合适。 好在此间没有外人,刘得水父女都不在近前,皇后才算没有穿帮的危险。 “阿爹阿娘,那程家是怎么回事?” 程谨枫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急切的问了起来。 皇后和宁氏听到这样的问话,都笑了起来。 “这事说来话长,先简单告诉你一句,那程家人不开眼惹到我们头上,就自取灭亡了。好了,快去沐浴吧,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洗完了再细聊。” 宁氏轻嗔一声,推儿子往外走,程谨枫应了一声,顺手将弟弟小咩咩拽走。 六皇子和咩咩两人自从出了京城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咩咩被拽走,六皇子立刻快步追了上去。 等程谨枫再回来时,已是神清气爽干干净净,就连头发都被他用内力烘了个八成干,只是发梢还略有些潮气,所以也没有挽发,只是松散的披在背后。 披发的程谨枫倒是别有一股飘逸之姿,就算脸还是那张易容过后,并不特别出色的脸。 宁氏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她的三儿子如今真的长大了! 突然犯起愁来,二儿子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如今三儿子也到了该相看起来的年纪。若她能狠心不顾儿子们的感受,以宁国公府的身份地位,想娶媳妇儿自然不难。 可难就难在宁氏不愿意委屈儿子们,她这一生虽有磨难,可夫妻恩爱不凝,足以冲散一切的磨难,她想让自己的每一个孩子都有一桩如意的亲事。 到底还是皇后了解好姐妹,她听到宁氏突然轻叹,便立刻轻声说道:“阿娴莫犯愁,就算是竹儿年纪也不大,有时间慢慢挑。或许孩子们都随他们阿爹,开窍晚也说不定。” 宁氏听了这话,眉眼儿弯弯,温柔地笑了起来。 她那夫婿可不是开窍晚,大家认识了那么多年,他硬是没有意识到他喜欢自己 要不是太婆婆实在看不下去点醒了他,又风风火火地提亲,只怕是…… “养儿养女都是债哦!”宁氏轻轻感叹一声。 皇后笑容微敛,没有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 于皇后而言,儿子不是债,两个儿子都是她黯淡人生中的光亮,可女儿…… 大公主是皇后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痛苦,每每想起女儿,皇后就会陷入极度的自责之中,她一直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才会让太后有机可乘。 皇后并不知道,有些恶,是与生俱来的。 当年连话都说不周全的大公主就敢亲手掐死太子养的小雏鸭,这事只有大公主的奶娘一个人知道。 大公主的奶娘并没有告诉皇后,只是故意将自己冻病了,借病脱身,离开了大公主的身边。 宁氏知道皇后的心结,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皇后的手,用自己的温暖驱散皇后心中的苦寒。 程小白眼见着阿爹阿娘又“腻歪”上了,便拽了拽双陆,又向哥哥弟弟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众人前往程谨枫的房间,刚进院门,就看到刘得水的女儿刘玉奴从房间里匆匆跑出来。 程小白面色一沉,立刻拦住路,冷声喝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玉奴低头小声说道:“小女替恩公收拾床铺。” 双陆一眼扫过,发现刘玉奴面上并没有惊慌之色,倒是很有几分羞涩之意,心中大约明白了几分。 “我早说过不必人近前服侍,你若是忘了,便去问你父亲。” 程谨枫声音很冷,神情更冷,这程小白她们几个从来没有见过的。 刘玉奴眼圈儿一红,含羞带怨的飞快看了程谨枫一眼,扭身跑开了。 “诶……这人怎么这样!” 程小白气呼呼的叫了一声。咩咩也跟着说了一句,六皇子没开口,却是冷冷盯着刘玉奴跑走的方向,眼中有种直接将这人抹杀的寒意。 双陆摇了摇头,这是三公子的私事,就算她已经嫁进家,成为三公子的大嫂,这种事情她也不好干涉太多。只不过这刘得水的底细,还是应该再查一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双陆从来不会忽略任何一点点细微的潜在危险。 几人走入房中,全都认真观察这间屋子有何不妥之处。 这是个两明一暗的套间,两明是东西两厢,一边是待客的花厅,一边是书房,一暗便是卧室了。 花厅的圆桌上,摆着一只影青梅瓶,梅中插着几枝娇艳欲滴的鲜花,那花瓣上犹有几点晶莹的露珠,显然是刚刚换上的。 对面书房里的书桌上,放了一只雪白的净瓶,瓶中插着一枝鲜红似火的枫叶,看去极有视觉冲击力。 “刘姑娘倒是挺有心。”双陆淡淡说了一句。 程谨枫眉头皱得更紧,他在外经商用的都是化名姜宣,从来没有用过程谨枫这个真名,难道刘玉奴知道了?所以才会在书房中放了一枝这样漂亮的红枫? 程小白没有在插花上多用心思,她的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正满屋子闻味儿,看看那刘玉奴是不是在房中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咩咩看到姐姐到处闻味儿,也跟着到处嗅啊嗅的,六皇子则飞快找到薰笼,将里面的香料取出来,交给小白姐姐辨认。 程谨枫看到妹妹弟弟们忙得不亦乐乎,便笑着说道:“没事的,就算有些什么,咱们也是不怕。你们们别太紧张。” 程小白没理她小三哥,很认真的检查完香料,又进卧室检查一圈,然后才走出来说道:“那也不能大意了。” 咩咩和六皇子两人使劲儿点头,齐声说:“五哥说的对!” 程谨枫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应是。 众人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双陆将面朝院子的窗户全都推开,众人这才各自坐了下来,开始互通情报。 第560章 莫名其妙的黑锅 程谨枫听妹妹说完江南程家之事,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了。 他和二哥在东山郡查了好些日子,也只是摸到谢程两家一小部分底子,可妹妹只用了几天的时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程家连根拔了。 是妹妹运气太好还是他们兄弟俩个点儿背? “四哥你这什么表情,怎么着,我们把事儿办了反而做错了?” 程小白不满意她小三哥的态度,不高兴的反问一句。 “不是不是,小五你干得真漂亮!” 程谨枫赶紧夸赞妹妹。这可不是他说好听的哄妹妹,而是真觉得妹妹干得漂亮。 就是程家兄妹们说话之时,秣陵城府衙大牢中,程家主面如死灰,面对前来探监的母亲,他连一个字都不说。 程豹私自记下的册子将程家主彻底钉死,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平日那些对程家唯唯诺诺的官员们,如今都与程家一刀两断,甚至程家女眷们想求他们帮忙,那些人连见都不肯见程家女眷,唯恐惹祸上身。 “儿啊……儿啊……” 程老夫人一声又一声的叫着,老泪直流,不过是数日时间,她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全都白了,人也消瘦得厉害,看上去如风中残烛一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熄了。 “儿啊,总要想法子保住我们程家的血脉啊……” 吴大人也是个厉害的,他到了秣陵虽然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却一直在暗查程家,程家对子孙的约束又不像谢家那么严格,吴大人一抓一个准儿,只不过全都压着引而不发,只等到关键时刻给程家致命一击。 所以此次程家上下的男丁,除了程家主一个两岁多的孙子之外,其他人全都被抓了进来。 而那个两岁多的小孙子,又是个先天不足身体孱弱,能不能养大真的很难说。 沉默了许多,程家主突然翻身跪倒,给他母亲连连磕头,边磕边说:“阿母,儿子不能为祖宗尽孝了,往后四时八节的祭祀,全都托付母亲了。请阿母替儿子给祖父磕头赔罪,儿子辜负了列祖列宗……” 说罢,程家主伏地痛哭不止。 程老夫人哭得满脸是泪,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儿的点头。 狱卒很快过来赶人,程老夫人心中极恨,可此时她儿子的性命就在这些贱役的手中,所以她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看着母亲离开,程家主在心中暗自祈祷,但愿母亲听懂了他的暗示,拿着祖上留下来的信物去京城宁国公府,说不定他还能有一线生机。 程老夫人出了府衙立刻回府,直奔祠堂而去。 进了祠堂,程老夫人屏退下人,走到过世公公的牌位之前,一把拿起牌位,仔细检查起来。 牌位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普通的牌位,程老夫人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好几遍,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将牌位放回原处。 这一放,程老夫人就发现不对劲儿,那放牌位的台面比两旁的台面要略高一点儿。 程老夫人立刻用手摸索台面,果然发现了细细的缝隙。 拔下头上的簪子小心撬起薄薄的木板,程老夫人看到一封信和一本族谱。 将信和族谱全都拿出来放到袖中收好,再将木板放回去,将过世公公的牌位放好,程老夫人立刻带着信和族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信是当年将那位武学天赋绝佳,于读书却一窍不通的程家嫡子赶出家门的族长,也是那位嫡子的亲生父亲留下的。 程老夫人打开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原来她丈夫这一脉子嗣并非长房嫡支,只是当年的二房,若从根上算起来,他们如今只能算是旁支。 族谱很是老旧,上头的笔迹都是历代程氏族长留下的。 在这套族谱上,京城宁国公府程家才是世家程家的正枝嫡脉。 程老夫人明白了,儿子是要她拿着这份族谱和那封信去京城程家求援。 在程家主看来,我承认你们京城程家是嫡支,你们就要担起嫡支族长的责任,护住江南程家。 程老夫人想了又想,却找不出最合适前往京城的人选,最后她只能横下一条心,亲自前往京城宁国公府求救。 又或者?程老夫人担心往返京城时间太长,倒不如就在秣陵借宁国公府之势,逼吴知府网开一面? 反正族谱上写明了宁国公府程思则是程家家主,她索性将那程思则拖下水。听说皇帝对那个程思则极为恩宠,说不定能免了江南程家之罪。 哪怕是多罚些银子都没关系,只要江南程家还在,银子早晚都能回来。 程老夫人想了许久,自以为想得十分周全了,便又有了精气神儿,叫丫鬟进来服侍自己梳妆更衣,她要带着族谱去求见吴知府。 府前街的宅子里,宁氏可不知道一个惊天大锅就要扣到她远在永宁镇守边关的丈夫头上。她正张罗着给孩子们做暖锅子。 天有些阴,还飘了些如丝的细雨,正是吃暖锅子的好天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狼王一起待久了,家里的孩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特别爱吃羊肉锅子。 程小白看到阿娘张罗暖锅子,趁人不注意时悄悄溜出门,准备去多买些肥羊收到空间里,等晚上无人之时,进空间和二叔二婶大哥大嫂它们来个大会餐。 出门不到半个时辰,程小白就买光了市面上能找到的上等小肥羊,全都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收进了空间之中。 空间中的狼二叔它们听说晚上要会餐,兴奋的在空间里嗷嗷叫着直撒欢,吵的镇守空间老苍溟的一缕元神都坚持不下去了,将狼二叔它们挨个儿的胖揍了一顿,这群巨狼才算是消停了。 程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羊肉暖锅子之时,程老夫人带着族谱去求见吴知府。 吴知府听说程老夫人求见,本不打算见她。程家之案铁证如山,任谁都翻不了案,她一个老妇人来求情也是枉然。 听说吴大人不见程老夫人,衙役有些为难的禀报。 “大人,那程家老婆子也不知带了什么东西,看着倒像是有十足的倚仗,说是大人若不见她必定后悔终生。” “什么?好好好,那就叫那老妇人进来,本官倒要看看她究竟有什么倚仗!” 吴大人生生被气笑了,一拍桌子厉喝起来。 第561章 无耻至极 吴知府命人将程老夫人带到二堂问话。 程老夫人听说是二堂而不是后堂或者花厅,脸色变了几变,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怒意。 二堂也是审犯人的地方,大多用来审问女犯或者不方便让更多人旁听的案件,这吴知府是将自己当成犯人了。 进了二堂,程老夫人还在自矜身份,也不向吴大人行礼。 吴知府也没想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计较,便没治程老夫人的罪,只冷冷地问了一句。 “程谢氏,你求见本官所为何事?” 程老夫人被人尊敬了一辈子,年少时她被人称一声谢四姑娘,嫁人之后就是程少夫人,程夫人,后来升级成了程老夫人,这辈子还是这头一回被人当面唤作程谢氏。 茫然了片刻,程老夫人才反应过来程谢氏就是自己,面上的怒色就有些压不住了。 “大人休要逞口舌之利,宁国公府的亲眷,不是大人能随意欺侮的。” 程老夫人一辈子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她着实受不了这几日的巨大落差,根本不能正视将要家败人亡的现实。 如今又有了族谱这根救命稻草,程老夫人还觉得一切都会回归从前的正轨。 吴大人被程老夫人的话说的一怔,宁国公府? 大楚的宁国公是镇北军程元帅,虽然都是姓程,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宁国公与江南程家有什么关系呀? 若两家真有关系,皇帝不可能不知道。皇帝调他前来秣陵做知府时,可是特意交待过要严查谢程王陆几大世家的,并没有让他将程家单拎出来区别对待。 “程谢氏,你可知道冒认官亲是何罪责?” 吴知府冷喝一声,双眼微眯,眼中似有杀意闪过。 “我没有,现有我程氏族谱为证,宁国公正是我们程家的家主。” 程老夫人立刻举起族谱,大声说了起来。 吴知府冷着脸,翻开了师爷从程老夫人手中接过,送到他面前的那本族谱。 那本老旧的族谱上,的确将程思则一脉记载的相当清楚,而且从程思则往上六代,每代的程家族长兼家主,都在程思则这一脉。 看罢那本族谱,吴知府眉头微微皱起,这本族谱极为老旧,看上去不像是做旧的,应该是程家祖上传下来的。 这事还真是透着蹊跷!不过吴知府相信宁国公与这江南程家一定不会有多深的关系,否则那程谢氏拿出来的就不是族谱,而是与宁国公府往来的书信了。 “本官与程元帅也曾有过书信往来,这族谱上的字迹并非程元帅手迹,而且这百多年以来,你们江南程家的族长家主,不一直另有其人么?远的不说,只这一代族长家主,便是你的长子,这是整个江南无人不知之事,程谢氏,你又做何解释?” 吴知府随手命上族谱,冷冷问了一个程老夫人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这……反正宁国公是我们程家的族长家主,大人有事只与我那侄儿宁国公说去。” 程老夫人一脸的理直气壮,将吴大人气的脸都黑了。 “来人,将程谢氏押往大牢,听候发落。” 程老夫人惊呆了,怎么还要将她抓起来,她又没犯事! “凭什么找老身,吴大人,你想干什么?” 程老夫人拼命挣扎,可又怎么能挣脱两个衙役的钳制,只能冲着吴大人大叫。 “程谢氏有冒认官亲,诬陷朝廷重臣之嫌,自当收监候审。待本官与程元帅修书一封问清真相,再行处置。” 吴大人冷冷说了一句,挥了挥手,衙役就将程老夫人拖了下去,送到女监交给牢头看管。 程老夫人又惊又怕,只是现在知道怕已经晚了,进了大牢想全须全尾的出去,那可就难上加难喽! 吴大人虽然并不相信程元帅是江南程家的族长家主,可还是写了一封密信,命心腹之人飞马送往永宁关。 数日之后,永宁关的程思则收到了吴大人的密信,看罢信,程思则气的双手都有些打颤,他知道江南程家很无耻,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思量片刻,程思则将大儿子叫了进来。 “松儿,为父有要事派你前往秣陵,你用最快的速度赶去。” 程思则将吴大人的信递给儿子,示意他看一看。 程谨松看罢信,也是气得不行。 “阿爹,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耻之人!儿子这就去秣陵处理此事。” 身为京城程家的少族长,程谨松有资格也有权力处理这样的事务。 “好,你阿娘弟弟妹妹们都在秣陵,双陆也在。她们都易容用了假名,你可以悄悄去见她们,但一定不要被人发现。” 程思则又多说了一句,免得儿子不知内情,让有心人顺藤摸瓜,摸到了皇后等人的真实身份。 程谨松点点头,他没过门的媳妇跟着她阿娘一行去江南之事,他早就知道了。为了保密,他都没告诉他阿爹。 “松儿你先去收拾,为父写几封信,你正好一起带去江南。还有,到了江南记得让玄儿回来,这都多少日子了,玄儿怕玩野了心,都不知道回来了。” 好久没收到媳妇的信,程思则有点儿担心媳妇玩的太畅快,把自己给忘记了。还有玄儿,也是一去不回,程思则心里着实有些不是个滋味儿。 程谨松很快收拾好行囊,在他阿爹书房外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等到他阿爹拿着好几封信走了出来。 有给吴大人的回信,有给亲媳妇的信,有给宝贝闺女的,还有一封信是给竹枫柏三个大儿子的。 程谨松真心觉得他阿爹是上了年纪,比从前可啰嗦多了,从前阿爹的家信只写一封,是给他阿娘的,顶多在信里提一提他们兄妹几个。 收好信,程谨松带着两名长随,骑上妹妹的马场里培育出来的千里宝马,直奔秣陵而去。 江南,程谨枫趁乱低价买入程家,王家,陆家的产业,若非他头寸调的充足,险些儿吃不下那么大的产业。 皇后和宁氏还是自己玩自己的,有时候会带上小六小七,免得他们给哥哥们添乱。 要不是有咩咩劝着,六皇子才不愿意跟着,他更想跟着双陆姐姐和小白姐姐,跟着这两个姐姐,那日子才叫刺激呢! 第562章 谨松来了 一路日夜兼程,程谨松用了四天三夜的时间赶到了秣陵。 进了秣陵城之后,程谨松没有去找家人,而是先去了府衙。 吴大人听说宁国公世子亲自来了,自是不胜欢喜,赶紧亲自出迎。 程谨松见到吴大人,以晚辈之礼相见,吴大人看到如此谦逊有礼的宁国公世子,心中越发的欢喜。 “世子一路辛苦,快先到后衙休息。” 吴知府亲自引着程谨松往后衙走。他了解宁国公府的门风,所以也不将人往内宅带,毕竟他家中有两个正值议婚之龄的女儿,还是要小心避嫌才好。 程谨松谢过吴知府,在后衙稍做洗漱,简单洗去一路的风尘。 吴大人注意到宁国公世子洗漱之时,他的长随一前一后守住房间,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吴大人在心中暗叹一回,庆幸自己并没有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必是算计不成反而得罪了宁国公府,他这辈子的前程就到头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程谨松就洗漱好出来了。 神清气爽的宁国公世子果然品貌不凡,吴知府只能再次暗叹一回自己家女儿没有福气了。 “多谢吴伯伯。” 程谨松向吴知府抱拳道谢。 吴知府当得起这一声道谢,便坦然受了,请宁国公世子到花厅说话。 到了花厅,程谨松将父亲的亲笔书信交给吴大人,吴大人立刻展信细看。 看罢,吴大人眉眼舒展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府上不可能这样的违法乱纪胡作非为的亲眷,果然是他们冒认官亲。辛苦世子跑这一趟了。” 程谨松连道不辛苦,又说自己会在秣陵停留几日,以配合吴大人审理江南程家之案,等结了案再回永宁。 吴大人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满意,暗道这才是国公府的教养,那江南程家,有一个算一个,给宁国公府之人提鞋都不配! “世子若是不着急,三日之后开审,世子意下如何?” 吴大人笑着问了起来。 程谨松立刻笑着说道:“全凭吴伯伯安排,小侄未有不从。” 吴大人被程谨松这一声一声的“吴伯伯”叫都合不拢嘴,真是开心极了! “好好好,伯伯一定尽快安排,贤侄歇一歇,养好了精神也好逛逛秣陵,这里与北地不同,别有一番风致,江南的物件别致小巧,倒是送礼的上佳之选。” 吴大人知道程谨松已经定了亲,家中还有个极为宠爱的妹妹,未来的太子妃殿下,故而很有针对性的推荐了一番。 程谨松正有借着逛秣陵的机会悄悄去找阿娘弟弟妹妹们,自然是从善如流,诚心诚意地向吴大人道了谢。 中午,吴大人宴请程谨松,宾主尽欢。 用罢午饭,吴大人回后宅小憩,却被他的夫人抓住,好生抱怨了一通。 吴大人也不恼,只耐心听夫人抱怨,等夫人说完了,他才慢悠悠说了一句。 “夫人是想让女儿一辈子在婆家都抬不起头来么?” 吴夫人恼道:“我的女儿们又不差,凭什么抬不起头来?” “程世子已经有未婚妻,你难道想让女儿们做妾?况且用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进门,婆家人谁能瞧得起?而且还会因此得罪宁国公府与刑部尚书府。夫人,你觉得为夫有多大的本事,能经得住你们这样折腾?” 吴大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躲在屏风后的两个女儿听得清清楚楚。 “那……那万一……” 吴夫人一想到那样完美的女婿人选,到底有些不甘心。 “没有万一,以宁国公府的门风,若不是程世子自己情愿,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是绝不会硬逼着他娶亲的。我们的女儿又不差,何苦非要做那等苟且之事,毁了自己的名声,坠了我吴家的门风,还断其他孩子们的前程,夫人,这有百害而无一利之事,为何要做呢?” 吴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低声说道:“妾身明白了,老爷放心,妾身会约束好女儿们,不会做出任何不体面的事情。” 吴大人手捋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这位夫人虽然并不聪明,可好就好在她能听得进劝说,而且做什么事都会先和自己商量,并不会独断专行。 程谨松并不知道,只是短短的午休时间,吴大人就为他掐死了两朵烂桃花,真没辜负他上午叫了那好几声的“吴伯伯”。 下午,程谨松带着长随出门,在街上闲逛。 看到一间茶楼的招子上有一个奇丑无比,变形到看不出来那是个狼头的图案,程谨松眉眼儿弯弯,舒心地笑了起来。 这个丑到让人没眼看,认不出来那是只狼头的图案,是他妹妹人生中的第一幅画作,那时小白还不到三岁,雄心勃勃的要画她狼阿爹,画了小半天,就画出那样一张图。 小白说那是她狼阿爹,可是包括狼王在内,所有的人和狼,都没有认出来。 没想到三弟将那幅画保存下来,还将之做成了所有店铺的独有标记。 如今行走在大楚,只要看到那个除了知情人之外,再没有人能看出那是个狼头的图案,程家人就知道那是自家三公子开的铺子。 走进茶楼,程谨松将一方玉牌递给掌柜,掌柜的一看那那熟悉的图案,立刻恭敬的将程谨松请上了三楼雅间。 “随便上些茶水点心,叫你们东家来见我。” 程谨松收好玉牌,淡淡说了一句。 茶楼掌柜虽然不知道拿玉牌的人是谁,可他被派来做茶楼掌柜之前就记牢了几个图案,但凡拿着那几个图案玉牌的客人前来,都要无条件的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是,贵客您稍等,小的这就去请东家。” 程谨枫来到秣陵之时,秣陵铺子的掌柜们都知道,也知道去何处寻找东家。他们只是不知道东家的真实身份罢了。 程谨松临窗吃茶看风景,这竟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如此悠闲。 忽然,程谨松眼前一亮,楼下的街面上有几个行人,面容虽然陌生,可是体态却让他很眼熟,他们不会是…… 程谨松想了想,随手拈起几个长生果往那几人脚旁丢去。 那几个行人本能的往后一闪,其中一人抬头向上看,原本愤怒的双眼突然就盈满了惊喜…… 第563章 遇见 路上的几个行人不是别人,正是程小白双陆咩咩和昊儿,抬头往上看的就是程小白,她的性子暴一些,没有双陆那么细心,从那几个长生果就想到些程小白没想到的东西。 “小大哥……” 程小白拽着双陆的衣袖,飞快的叫了一声。双陆了然一笑,抬起了头。 双陆仰头一看,正好与程谨松带笑的双眼对视,双陆不由面上一红,虽然她易容看不太出来,可眼尖的程谨松却看到双陆的耳根子红了。 程小白拉着双陆冲进茶楼,咩咩和昊儿两人立刻紧紧跟上。 茶楼掌柜去给他们东家送信了,伙计立刻迎上来招呼。 双陆要了个楼上的雅间,伙计将客人引上楼,就下去准备茶水点心了。 伙计一走,程谨松就快步走进了这间雅间,守在门外的小厮立刻关上了雅间的房门。 程小白欢喜的扑过去抓着他的手,开心的叫道:“小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秣陵的,怎么也不送个信来……” 程谨松捏捏妹妹的鼻尖,打趣地笑道:“玄儿都不舍得回永宁了,我怎么给你送信啊?” “啊……玄儿都没来过江南,就让它好好玩一玩嘛!” 程小白一撒娇,她小大哥哪里能招架的住,还不是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咩咩和昊儿想到这阵子玄儿干的事情,都抿嘴偷笑起来。 自从玄儿发现江南的信鸽特别多之后,就抓上瘾了,别管是送信的还是没送信的,只要瞧着像是家养的信鸽,玄儿通通不放过。 江南好些养鸽子的人家发现自己家的鸽子飞出去一只就不回来一只,没过多久,家里的就一只鸽子都不剩了。 而姜老爷子的做蜜炙信鸽的手艺则是日日见长,怕是连宫里的御厨都没他做鸽子的手艺好。 只是顿顿都有蜜炙信鸽,如今吃得全家上上下下已经闻鸽色变了…… 和妹妹说了话,程谨松看向含笑望着自己的双陆,轻声说道:“多谢你照顾阿娘和弟弟们。” 双陆耳根又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回了一句“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必言谢。” “哎呀,你们这么客气干啥,又不是外人!” 程小白一手拽着小大哥,一手拽着双陆,在圆桌旁坐下,很有心的将两个安排到了一处。 还没说几句话,伙计就送了茶水点心上来,守在门外的小厮接过茶水点心,让小伙计退下后才将茶水点心送进雅间。 “小大哥,你来秣陵做什么,是阿爹叫你来的么?” 程小白给众人分了茶,才笑着问起来。 程谨松将程家老夫人指认他们阿爹江南程家家主之事说了一遍,众人都气得不行。 一向好脾气的咩咩头一回冷了脸,咬牙气道:“世上怎么还有这样无耻之人!” 六皇子赶紧顺着咩咩的背,急急说道:“咩咩别生气,我帮你杀光江南程家之人!” 六皇子话中的杀意让程谨松都吃了一惊。 那可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若是个嗜杀的性子,那可不是大楚之福。 咩咩重重点头,“嗯,杀光他们,要依律而杀!” 六皇子立刻点头,“好,那就依律而杀!就算杀他们,也要杀的师出有名光明正大!” 听到这番对话,程谨松才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六皇子不嗜杀成性就行。还好如今咩咩能劝得住他。等见到二弟,还是要和二弟说一说,得好好磨一磨六皇子的心性。 “大公子,我这里还有些江南程家所犯罪行的记录,你想法子给吴大人,有了那些罪证,江南程家绝不可能逃出生天。” 双陆轻声而坚定的说了一句,程谨松立刻用力点头,满眼都是骄傲与赞赏。瞧瞧,他的媳妇就是这么能干,世上谁能比得了? 双陆耳根发红,却丝毫不回避程谨松的眼神,两人对视的眼神都有些拉丝了…… “小大哥,你什么时候去见阿爹阿娘?” 程小白觉得自家小大哥和双陆姐姐黏黏乎乎的怪不得劲儿的,就很煞风景地问了起来。 程谨松掩饰性的干咳一声,赶紧说道:“你们住在哪里,我晚上过去。免得暴露了你们的身份。” 程小白点点头道:“好,那我先回去向阿爹阿娘禀报,小六小七,跟我先回家。” 说罢,程小白一手拉着一个弟弟,飞快地溜了。 双陆立刻不自在起来,程谨松却满眼含笑,一把抓住双陆的手,低低地呢喃:“双陆,我好想你……” 正在下棋的皇后和宁氏看到小白带着两个弟弟回来了,却没看到双陆,便问了起来。 程小白笑嘻嘻地说道:“阿爹阿娘,小大哥来秣陵了,我们正好在街上遇见,小大哥说晚上过来,我就带着小六小七先回来了。” 皇后闻言笑着说道:“松儿来了,真是太好了。几个孩子都来江南了,就松儿没来,我心里还有些不得劲儿,总觉得委屈松儿了。” 宁氏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大儿子如今军职在身,哪里能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呢。 “他怎么突然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宁氏想不出永宁与秣陵之间能发生什么事情,才轻声问了起来。 “还不是那个江南程家,阿娘您都想不到,人还能无耻到那般地步……” 咩咩气鼓鼓地说了起来。 等咩咩说完,皇后和宁都觉得不可思议又啼笑皆非,那程老夫人的脑子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吃空了,连这种昏招都能想的出来。她这是生怕江南程家不彻底完蛋么? “阿爹,您给父……写信,让他依律用最重的罪治江南程家。” 六皇子板着小脸,愤愤地说道。 皇后却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小六要对阿爹有信心,相信他绝不会轻饶了江南程家。这信不用写的。” 程子修可算得上是丈夫的逆鳞,江南程家如此往程子修身上泼脏水,诬陷于他,皇帝不夷江南程家三族,都算皇帝仁慈。 六皇子闷闷应了一声,总觉得他父皇魄力不够,那处理结果还真不一定能让他满意。 第564章 谢家跳出来了 入夜之后,程谨松孤身一人悄悄来到府前街,傲龙卫士见是程世子来了,就一点儿动静都没发出来,放程世子进府。 程谨松走到院墙边,向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扫了一眼,藏在东西南北四方的傲龙卫士不免心中发毛,难道程世子看破了他们的隐身之所? 程谨松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四方揖,做了个“多谢”的口型,便轻轻一纵,如羽毛一般飘落在院墙之内了。 带队的傲龙卫队长羞得脸都涨紫了。他咯咯地直磨牙,打定主意回京之后一定要往死里练那帮小子们,不练到程世子和郡主发现不了他们绝不收手! 在江南还有京城的傲龙卫士们不知道,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苦日子就快要来到了! 程谨松轻快的翻过几道院墙,才到了后宅。 后宅此时灯火通明,大家甚至连晚饭都没吃,就等着程谨松回来吃顿团圆饭。 “阿娘……阿……爹……” 程谨松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携手而立,他很快认出来女子是他的亲阿娘,那另一个就一定的皇后娘娘了。 有点儿不太自在的叫了起来。 “松儿快来,我们就等你了……” 皇后招呼一声,咩咩就跑过来,拉着大哥的手,将他拽进了屋子。 程谨松还不习惯扮成男子的皇后,这让他感觉特别陌生,而且……皇后娘娘扮成男子和阿娘站在一处,怎么就那样和谐呢,仿佛本来就应该如此似的。那他远在永宁的阿爹怎么办? 在永宁和阿爹朝夕相处,程谨松才知道阿爹对阿娘有多么的眷恋,只不过将身许国,阿爹不得不对阿娘有所辜负。 “傻小子,瞎想什么呢?” 到底是知子莫约母,看到大儿子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儿,宁氏便笑着嗔了一句。 “哦……儿子没想什么,阿娘,这是阿爹给您的信,这是给小五的,这是给三弟四弟六弟的。” 程谨松赶紧从怀里拿出阿爹的亲笔信,分别交给阿娘,妹妹和谨枫。 程小白看到阿爹给阿娘的信最厚,给自己的次之,给哥哥弟弟们的最薄,看上去仿佛只有一张信笺似的,不由促狭地笑着摇了摇头。 皇后看到程子修给阿娴的信最厚,欣慰地笑了。她和皇帝都希望子修和阿娴感情好上加好。 不论是宁康帝还是皇后,都将自己曾经的求而不得,寄托在了程思则和宁远娴两人身上。他们夫妻过得越幸福,帝后就越高兴。 一家人吃了团圆饭,程谨松又陪着说了好久的话,直到三更之后,他才匆匆离开,去了秣陵府衙。 回到府衙,程谨松悄悄去了吴大人的书房一趟,将双陆收集的程家罪证放到了吴知府的书桌上。 清晨,吴知府起床后照例来到书桌,他有早起读书的习惯。 坐在书桌前,吴知府立刻发现桌上多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将册子打开一看,吴知府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本册子里记载的都是江南程家的罪证,有些他已经查到了,却苦于证据不足,不能拿上公堂做证,有些则是他根本不曾查到的。 这本册子上不仅写明了江南程家的诸般罪行,附上了相应的证据。 吴大人只要按图索骥,就能找齐证据,将江南程家连根拔除。 别看程家从前不可一世,依附投靠程家的人着实不少,可如今程家树倒猢狲散,连一个肯为程家出头的人都没有。 吴大人也没有心思晨读了,立刻传来心腹之人,命他们立刻将程家的罪证一一寻来。 只一天时间,众人就将程家的罪证找齐了。只等着明日开审,依律断案,再将判决结果上报刑部,估计用不了半个月,程家的最终审判结果就能传回秣陵。 当晚,心情愉快的吴大人正想和夫人做些生命和谐的运动,却听到管家虽轻但急促的敲门声。 被坏了兴致的吴大人黑沉着脸,下床披了件衣裳去开门。 “什么事?”满脸怒色的吴大人没好气的喝了一声。 “大人,谢家主来了,求见您……” 管家一脸无奈的低声禀报。 “谢晷?他来做什么,不见……” 吴大人当然知道谢家主是给来程家求情的,才故意这样说了一句。 “大人,谢家主……” 管家将一只并未封口的信封举起来送给他家老爷。 吴大人冷哼一声,拿过信封倒出信笺打开看了起来。 看罢,吴大人怒不可遏,怒喝一声“他敢!”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让夫人服侍自己更衣。 一炷香后,穿戴整齐的吴大人已经出现在西便厅中,谢家家主谢晷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两刻钟了。 在江东江南之地从未受过如此冷遇的谢家主面色极为难看,不知道在心里杀了吴大人多少回。 “吴府台,在下深夜来访,打扰了。” 谢家主并不很有诚意的拱了拱手,他甚至连站都没站起来。 便是知府大人又如何,在江东江南两地,就算是条龙,也得给谢家盘着。 谢家主还沉浸在旧日谢家的荣光之中,却不知道刽子手的鬼头大刀已经在他头顶上扬了起来。 “谢家主有事直说!” 吴知府也懒得与谢晷客套,冷冷地问了起来。 谢晷傲然一笑,眉眼挑起,很随意的说道:“府台大人若是不想江东江南大乱,便不要为难我们世家,程家之人,我劝大人最好全都放了,否则……哼哼……” 吴知府本来被人扰了好事就火大的很,如今又听谢晷大放厥词,心中更怒,冷喝道:“程家罪证确凿,放人,休想!本官明日便公审程家众人,依律论罪!” “你……你敢……我千年世家的颜面,岂是你想羞辱就能羞辱的!” 谢晷腾地跳了起来,指着吴知府的鼻子厉声大喝,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小小世家!你们自矜自傲,自以为是,其实不过就是草头百姓!” 一声断喝传入西便厅,程谨松龙行虎步,杀气腾腾的走了进来。 原来刚才管家听到西便厅的动静不对,他怕自家老爷有危险,赶紧叫小厮去向程世子求助。程谨松这才及时赶了过来。 第565章 送人头 谢晷看着这个高大威武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直直走到自己的面前,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 谢晷被那股威势压的说话都结巴起来。 “谢晷,谢家的家主,六日前派出十三名杀手,截杀无辜行商之人,十三名刺客尽数为过路义士所杀,谢晷,本将军说的可对!” “将……将……将军……你是……” 谢晷估计眼前这年轻人顶多二十五六岁,这么年轻就做了将军,他到底是谁? (程谨松在永宁关数年,被北风吹粗糙了皮肤,看上去比较显大) “本将军的名讳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程谨松一句话说得比一句傲,从他听双陆说了谢家派人截杀他弟弟之事,谢家就已经上了程谨松的必杀名单。 “你怎敢如此欺侮老夫!你就不怕……” 谢晷仗着有顶尖高手在暗中保护自己,虽然被程谨松的所势压的说话有点儿不利索,却也没真怕到瑟瑟发抖的程度。 “你的倚仗就是这两个人么?” 程谨松打了个响指,他的长随立刻拎着两个黑乎乎的人形物体走进来,并将之扔到了谢晷的面前。 “啊……” 被巨大惊恐袭击的谢晷吓得倒退一声,惨叫一声跌坐在身后的椅中。 那两个被丢到地上的黑衣人,正是谢家暗中蓄养的顶尖高手,这就是谢晷敢深夜独入府衙的底气所在。 这两人身手极高而且狠辣无比,出手几乎不留活口,死在这两人手下之人,少说也有上百人之多。 喘着粗气,谢晷看向地上那两个唇角挂着鲜红血水的黑衣人,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两人口中都藏有毒囊,可到现在也没服毒自尽,而且唇角有鲜红的血,那只能是被人硬生生撬开牙关,取出了毒囊。 “这……你……我……” 谢晷的大脑一片混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 “吴大人,这两人深夜窥探府衙,被我的亲兵擒下,他二人已经被废去武功,口中毒囊也已取出,您可以放心的将人收监。” 程谨松看向吴知府,微微颌首说了一句。 吴知府闻言大喜,立刻喊人进来将那两人五花大绑,拖走关入大牢。 谢晷越发害怕,他自己并不会武功,如今只剩他一人在府衙,这不成了送人口头么。 “吴大人,在下告辞……” 谢晷强撑着说了一句,站起来就想走,只是他来的容易,想走,可是难如登天了。 “谢家主莫非以为劫杀商旅没有触犯大楚律法么?” 吴知府冷哼一声,厉声喊了一句“来人……” 管家带着几个衙役冲了进来。 “将此人上枷,单独关押。” 吴知府一指谢晷,冷声下令。 如今秣陵府衙里的刑名钱粮师爷以及衙役全都是跟吴知府一起来到秣陵城的,因此对于谢晷这个在江东江南鼎鼎有名的谢家主,他们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大人一声令下,几个衙役就如狼似虎似的冲了过来。 谢晷毫无反抗之力,被两个衙役抹肩头拢二臂,用粗麻绳五花大绑着拽了出去。 谢晷嗷嗷的胡乱大叫,一个衙役气得扯掉谢晷的靴子,拽下他的袜子塞进了他的口中,谢晷差点儿被自己的臭袜子熏晕过去。 看着谢晷被拖下去,吴大人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多谢贤侄出手相助。” 程谨松笑着说道:“吴伯伯言重了,小侄既遇上了,便是小侄份内之事。” 吴大人听了这话更加高兴,又问道:“贤侄,你刚才所说谢家派刺客劫杀商旅之事,可确有此事?” 程谨松点了点头,在心里组织一下语言,才和缓的说了起来。 “确有此事,此人姓徐名未,是位行商。他在东山郡前往秣陵的路上被谢家派出的刺客劫杀,巧遇小侄好友数人,才救了他的性命。此人如今正在秣陵城中,大人若是需要他上堂做证,小侄可去请他前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有人证就好。” 吴大人心中略略踏实一些,只要有人证,就能更容易的将谢家钉死。如今程王陆三家已经覆灭,只剩下谢家,等彻底灭了谢家,他调任秣陵的重任就完成了七八成。 剩下的中小世家收拾起来容易的多,将江南彻底收回朝廷手中指日可待。 吴大人仿佛看到了功成之日,自己加官晋级的美好前景。 谢晷前往府衙,只在临行之前告诉了管家。 管家溜溜等了一夜也没等回自家老爷,心中惴惴不安。 天亮之后,管家赶紧叫人到府衙打听消息,银子塞了不少,却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打听出来。 吴知府早就让师父知会了底下的衙役们,谢家塞的银子尽管大胆拿着,也不用交上来,只一条,不许告诉谢家任何消息。 衙役们简直要高兴死了,奉大人之命,光明正大的拿银子不办事,平日里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儿! 整整一个上午,谢家的管家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他吓坏了,立刻去乡下祖地向前任家主谢老太爷禀报。 谢老太爷一听说儿子半夜去了府衙至今未归,向来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立刻涌起了浓浓的怒意。 “胡闹,谁让他去的,我一再告诫他不可鲁莽行事,他怎么敢违背父命!” 管家不敢说话,只能趴跪在地上,等着老太爷发完火。 片刻之后,谢老太爷就平静下来,冷声问道:“昨夜是谁保护你家老爷前往府衙的?” 谢老太爷了解自己的儿子,没有人保护,他是断断不会半夜独闯府衙的。 管家老老实实的回了话。 谢老太爷听说是岳冷锋和杨铁手跟着去的,心里倒踏实一些。这两人的身手极好,是家里死士的教头,打遍江东江南未逢敌手。 “他们二人呢?”谢老太爷问了一句。 管家摇了摇头,低声回话。 “小的已经四处找过了,都没有找到。昨夜他们保护老爷去府衙后,就没了消息。” “我知道了,你且回去,稳住府里上下人等,不要自乱了阵脚。” 谢老太爷面色更加阴沉,冷冷说了一句,就打发了管家。 管家走后,谢老太爷沉思片刻,立刻动身去了后山的墓园…… 第566章 歪打正着 谢家的前任老家主谢临有个怪癖,过上三五日就要去后山的墓园转一转,这一转就能转上大半天,在谢家老宅养老的老仆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次也不例外,谢老太爷去了后山墓园,直到天擦黑才回来,下人们赶紧过来服侍老太爷净手更衣,两个丫鬟伺候着用了晚饭。 时间倒回下午,飞到秣陵城外搜捕信鸽的玄儿突然感觉东南方向应该有不小的收获。 双翅一殿,玄儿径直往东南方向飞奔而去。果然飞了没多久,玄儿就发现不远处的一个山包中飞出了好多只信鸽。 玄儿不愧是上过战场的鹰,脑子就是比普通的鹰好使,它竟然知道要等信鸽远离那个小山包再进行捕杀。 一刻钟后,玄儿出击,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就此展开,从那小山包里飞出的信鸽,有一只算一只,没有一只能逃脱玄儿的利爪和尖喙。尽数被玄儿杀死,还被叼到浓密的树冠中严严实实的藏了起来。 在一个地方突然出现这么多信鸽,玄儿觉得很不对劲儿,在藏好信鸽尸体之后,就一爪一只抓着两只信鸽飞回了府前街,将信鸽交给了姜老爷子。 老爷子做的蜜炙信鸽大家都有些吃顶了,可玄儿却没有,它还是很爱吃,而且谨松来了,怎么也得让老爷子帮自己烤鸽子招待谨松才行。 之前常常被小狼崽子们叫“玄儿叔”,玄儿是真将自己当成长辈了,深深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孩子们。 姜老爷子接过信鸽首先检查腿上的铜管,若是有信,就取出来亲自交给小白,若是没有,就直接拔毛开膛破肚…… 这两只信鸽腿上的铜管里都有信,姜老爷子赶紧洗了手,将铜管给孙女儿送去。 程小白拿着铜管直接去找她阿娘,让阿娘看信。 正在和皇后就一本游记争论不休的宁氏,看到女儿来了,一秒变回端庄稳重大方得体的宁国公夫人。 看罢了信,宁氏轻轻摇了摇头,好像在感叹什么似的。 皇后见了笑着问道:“阿娴,信上写了什么,叫你如此感叹。” 宁氏轻声道:“我们原本以为世家控制了典籍才能千年不倒,现在看来竟是错了,世家的根本不仅仅是士,还有农,甚至农占的份量更重。” 边说宁氏边将手中的放大镜和密信送到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拿着放大镜看了一会,神情凝重起来。 “想不到世家的手已经伸得如此之长,如果我们这次没有来江南,只怕……” 宁氏点点头,低声说道:“从这信上的编号来看,这样的信应该有不少的一批,也不知道玄儿是不是将所有的信鸽都拦截了。” “小白,你快去问问玄儿,看看有没有抓漏了的。还有,其他的信鸽在何处?” 程小白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咩咩跑过来回话,说是五哥和玄儿出城了。 程小白叫出青龙,让它变成小一些的青龙,带自己和玄儿飞出城去取信鸽。反正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又是个暗无星月的阴天,青龙隐在空中飞行,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青龙将自己变成只能背一个人飞行的大小,这样消耗的灵力相对少一些,等回来之后它再去空间里修炼几天也就能补回来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程小白去而复返,她手里拎着一部书大小的羊皮口袋,鼓鼓囊囊的,显然装满了藏信的铜管。 皇后和宁氏两人立刻拆信,读信,誊抄,两人忙不过来,又抓了双陆和小白的差。 四个人溜溜忙了大半夜才将所有的密信整理好。 看着厚厚一沓誊抄好的信件,四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若不是玄儿这阵子迷上了抓信鸽,不只是两江,只怕大半个大楚都得乱起来! 那谢家看着并不显山露水,可触角却伸得如此之长之深,令人极度惊心! “小五,你务必告诉玄儿,请它辛苦一趟,将这些密信火速送往京城,务必赶在谢家起动这些人之前将他们全都换下来。” 皇后神情凝重,看向程小白,很郑重的拜托。 程小白点点头,立刻将玄儿叫了进来,宁氏将那些信件封好,装进为玄儿特制的八口袋羊皮小马甲中,再亲手给玄儿穿上。 “玄儿,这事关系重大,一定要火速送往京城交给皇帝。” 皇后轻轻摸着玄儿的头,认真的对它说。 玄儿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懂皇后的话了。然后挨个儿和女主人和小主人贴贴面颊以示告别。 程小白抱着玄儿的脖颈,亲昵地说道:“玄儿,你送了信先回家吃顿好吃的,歇足了精神再回来。” 说完,程小白就将一颗糖豆塞进了玄儿的口中。 那糖豆入口即化,滑入了玄儿的腹中,玄儿立刻舒服的打了个哆嗦,简直美得要冒泡了。 这颗糖豆是老玄武专为开了灵智的飞禽走兽炼制的煅体丹,刚刚才开炉,只炼出了三颗。 老玄武知道玄儿在小主人心中的份量,就拿出一颗让小主人给玄儿服下。 “唳……” 舒服到极致的玄儿忍不住清啼一声,嗖的飞了出去,眨眼就没了踪影。 速度过快的玄儿,只来得及给它的小主人留下一句颤抖的“小白,我去去就回……” “小五,你给玄儿吃了什么,它怎么……” 到底养了玄儿多年,宁氏一眼就看出玄儿已经亢奋到了极点,便好奇的问了起来。 程小白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四圣兽,空间等事,她都没有告诉她阿娘。 在人类之中,除了司晨瀚之外,没有人知道小白还有那样逆天的奇遇。 “呃……那是别人给我的一颗药丸,对鹰很好的,能延长鹰的寿命。” 程小白想了想,捡最不起眼的一点告诉了她阿娘。 皇后和宁氏都以为那是医仙谷的谭谷主给小白的神奇药丸,便也不多问了。 程小白偷偷呼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为难。 她的秘密越来越多,若是全都瞒着阿娘哥哥们,程小白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可是那些奇遇又太过匪夷所思,程小白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了。 第567章 马大哈程小白 玄儿飞走的时候东方未明,熬了一夜的众人都回房睡觉了。 程小白一觉睡醒,已经日上三竿,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揉眼睛,刚想抱着狼阿娘撒个娇,程小白就听到窗外传来玄儿的叫声。 “阿娘,玄儿回来了……” 程小白惊喜的叫了一声,跳下床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狼后赶紧冲过去将崽崽叼起来丢到自己的背上,又从空间中取出一双鹿皮小靴子,程小白立刻套上靴子,免得狼阿娘又要碎碎念她。 自从崽崽初潮之后,狼后就从她干妹子那里恶补了所有的女性生理知识,知道崽崽一定不可以受凉,程小白从此失去了赤脚奔跑的机会。 从高空中俯冲下来的玄儿直接降落到狼后的背上,双展一拢就将小主人抱在怀中。 “小白,那颗糖真是太神奇了,我全身都充满了力量,速度也比从前快多了,谢谢小白……” 程小白在玄儿胸前蹭了蹭头顶,笑嘻嘻地告诉玄儿,往后有了这种糖还给它吃。 一鹰一人在狼后背上亲热个不停,大家都忘记了同在秣陵城中,两江转运使府上,还有一个假冒魏越的狼王。 无比怨念的狼王百无聊赖地坐在魏越的书房中,他是谁来都不见,什么命令都不下。只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看谁都不顺眼,随时都有可能发火的样子,倒真将魏府上下人等全都唬了过去。 “雪儿……崽崽……你们都不要我了么……” 狼王没个正形的趴在桌上,在心中不停的无声怨念。 狼王还真没说错,它媳妇和它的崽崽还真暂时将他忘记了,不只是狼王,就连被放在牛首山中看管魏越的狼三哥,也一并被忘记了。 牛首山中的狼三哥比他阿爹更怨念,它对吓唬捉弄魏越已经失去兴趣了。 魏越每次醒来,狼三哥就会极不耐烦的一脚踹昏他,每隔一天就丢半只血呼哧啦的野鸡或是野兔给魏越,保证他不会被饿死就行。 至于魏越吃不吃,狼三哥可不管,反正这个人类饿急眼了自然就会喝血吃肉。 会不会吃出什么毛病狼三哥也不管,它们狼世世代代都吃生肉,也没吃出什么毛病。 而且这个人心可比狼脏多了,那野鸡野兔和他比起来,不知道有多干净。 坐在洞口,狼三哥看看秣陵的方向,希望崽崽快点来接它回去,有时候狼三哥也会看向西南的方向,深沉的目光中尽是怀念。 西南是二舅舅上任的方向,狼三哥真是无比想念二舅舅的烤鸡…… 亲自带人在西南大山中勘探矿脉的二舅舅宁远昭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当年在庄子上,被狼小三支配的,那段令他终生难忘的刺激(苦难)日子。 玄儿和小主人好生亲热了一阵子,才让小主人脱下自己的羊皮小马甲,飞到树上睡觉去了。熬夜飞了个来回,这会儿补个觉也很应该。 程小白将羊皮小马甲送到她阿娘的手中,就开开心心的找去爷爷,吃他做的蜜炙信鸽。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程小白昨天将玄儿猎杀的信鸽全都装在空间之中,所有的信都交给了阿娘,信鸽都交给了爷爷。 姜老爷子宰杀了大半夜的信鸽,一小部分做蜜炙信鸽,绝大部分则抹上盐和香料,腌上一天入透味道,再风干几日,然后剁成小块蒸熟,再用香油炸了,用棉纸吸干油之后,就能给他的宝贝孙女儿当小零嘴儿。 “小白啊,爷爷怎么好几天都没见着你狼阿爹?” 姜老爷子一边将鸽子腿撕下来递给孙女儿,一边笑着问了起来。 虽然狼王狼后时常隐形,可过个一两天就会现身和姜老爷子打个招呼,他们之间可有着一起养育崽崽的交情呢。 所以好几日只看到狼后没看到狼王,姜老爷子还挺惦记的。 “啊……” 正在大快朵颐的程小白突然怔住了,然后跳起来就往外飞奔…… “小白……小白……这孩子,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姜老爷子看着孙女儿的背影,口中说着仿佛嫌弃的话,脸上却满是骄傲,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好像都在夸赞孙女儿一般。 程小白飞奔到她狼阿娘身边,抱着狼后就开始咬耳朵。 “阿娘,我让阿爹在魏家假扮魏越,这几天我……我忘记了……” “没事儿,这几天你太忙了,不用管你阿爹,等忙到姓魏的那摊事儿,再找你阿爹也行。” 狼后特别体贴,在崽崽和狼王之间,狼后的选择绝对是崽崽而不是狼王。 “不行,阿爹最没耐性的,阿娘,今天晚上我们悄悄去魏府看阿爹好不好?” 程小白还是惦记她狼阿爹,抱着她狼阿娘央求起来。 “行啊,只要崽崽喜欢,阿娘都陪着你。” 狼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惯崽崽,就算崽崽要将天捅个窟窿,狼后都会立刻替崽崽去找杆儿。 这一下午,程小白都魂不守舍的,总是走神儿。 宁氏很少见到女儿这样,还以为女儿是想瀚儿那个孩子了。说起来瀚儿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都走了快有十天了。 宁氏看着女儿,不免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慨,她却不知道自己误会了女儿。她女儿想的是被忘记在魏府里的狼王呢! 好不容易熬过了晚饭,天终于黑了。 程小白只说自己困了要睡觉,就回了房间。 皇后很是惊讶,认识小白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听这个精力过于旺盛的孩子说自己困了。 皇后疑惑的看向宁氏,宁氏勉强笑了一下,她能说什么,难道要说闺女想未婚夫了么?这就算是事实,她也不想说出来好吧! 回到房间中,程小白在床上堆出了个人形,用被子盖了上去。 狼后看到这一幕,立刻悄悄施法做了个幻像结界,不论谁来看,都能看到一个窝在自己怀中呼呼大睡的崽崽。 程小白并不知道她狼阿娘做了幻象结界,还觉得自己这招瞒天过海用的挺好,得意的歪了歪脑袋。 收拾好一切,狼后带着它的崽崽,悄悄出府,往两江转运使府飞奔而去…… 第568章 小白探亲 两江转运使府上,狼王悄悄跳到府中最高的楼顶上,生无可恋的趴在绿色的琉璃瓦上,思念它的媳妇和它的崽崽。 有生以来头一次和媳妇分开这么长时间,狼王真是抑郁了。 狼王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在看到一个无比矫健美丽的身影之后,刷地亮了起来。 想也不想,狼王从楼顶飞身而起,迎向那道它日思夜想的身影,在飞身的同时,狼王从人变身为银色的巨狼。 “雪儿,你终于想起我了……” 狼王无比怨念的说了一句,就将媳妇和崽崽紧紧抱在怀中,空了好几天的心,终于得到了圆满。 狼后担心惊动了魏府之人,坏了崽崽的事,就将张灵素做的加强版蒙汗药洒向魏府。 原本就已经入睡的魏府上下人等睡得更沉了,就算是夜半惊雷也吵不醒他们。 “玄镜,你没误了崽崽的事吧?” 知道狼王有时候会不太靠谱儿,狼后与丈夫轻轻贴了贴,就轻声问了起来。 “那不可能,我这几天装得可好了,根本没有人看穿!” 狼王骄傲的昂首说了起来。 “阿爹最厉害了!” 程小白立刻吹捧起来。 狼王美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将崽崽从媳妇背上薅下来,抱在怀里好一阵亲热。它是真想崽崽啊!崽崽不在身边,再好的美味佳肴都没了味道。 程小白也热烈地抱紧她狼阿爹的脖颈,使劲儿的蹭着。 狼后站在一旁,笑咪咪地看着。这阵子它一直独占崽崽,这会儿就不和狼王争了。 “崽崽,阿爹还得在这里等多久呢?” 一家人黏糊了好一阵子,狼王才满眼期望地问了起来。 “这个……阿爹,你再坚持几天吧,应该不用很久了。我想皇帝伯伯很快就会派人来接掌两江转运使,阿爹先配合着交接好府务,我再把那个真魏越弄回来,阿爹就能回家了。” 程小白以手指当梳子,将她狼阿爹胸前的银色毛发梳好,分成三份,每一份都编成一条鱼骨辫…… 狼王任由崽崽的手在自己胸前做怪,没有丝毫反对之意,只和狼王依偎在一起,享受这难得的团聚时光。 狼后和程小白几乎陪了狼王一整夜,当然到了后半夜,程小白就偎在她狼阿爹怀里,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等醒来之时,程小白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府前街宅子的卧室中。 看过了狼阿爹,程小的准备出城去看狼三哥。 三哥可没有阿爹那么好哄,程小白就带上了爷爷做的蜜炙信鸽,以及狼阿娘和灵素姐姐。 虽然程小白不太明白阿娘为什么让自己带上灵素姐姐,可是阿娘既然吩咐了,就一定有阿娘的道理,程小白就是这样的相信她的狼阿娘。 牛首山的山洞前,狼三哥又一次坐在洞口,继续做一匹忧郁帅美狼。 正忧郁的狼三哥突然闻到风中传来一阵极为微弱,但特别熟悉的气息。 陡然兴奋起来的狼三哥猛地转身冲进洞中,将刚刚有醒来迹象的魏越一脚踹昏,然后拖来一块极大的石头堵住洞口。 这样一来,就算魏越再次醒来,他也别想逃出这个小小的山洞。 检查过巨石能将洞口彻底堵死之后,狼三哥才发足狂奔,向山脚方向俯冲。 “小五爷,您是特意陪我来这里采药么?” 一身利落装扮的张灵素看着眼前的牛首山,笑着问了起来。 程小白笑着摇了摇头,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一阵疾风包围,继而落入一个热情澎湃的怀抱之中。 “三……三爷?” 张灵素吃惊地叫了起来。 狼三哥在程家的排行是三爷,而原本的三公子程谨枫则是小三爷。一字之差,这身份的区别就显出来了。 狼三哥抱着崽崽妹妹,满眼欢喜的看向张灵素,眼神极其灼热。 张灵素被看得不由红了脸。 从前她很少和狼三哥如此对视,倒也没注意到三爷的眼神是这样……让她不会有反感的侵略性。 狼后看着张灵素泛红的面颊,心中欢喜又着急。 真不知道三儿子什么时候能变成人,若是等的太久,就太委屈灵素了。 狼后知道张灵素如今一直在承受家里逼她嫁人的压力。甚至这份压力都隐隐加到它干妹子的身上了。 看到张灵素,狼三哥立刻想起它这几天无聊了就到山里转悠,采到了好几样珍稀的药材,张灵素见了一定会很开心。 将怀中的崽崽妹妹甩到背上,又将张灵素拱到背上,狼三哥撒着欢儿的跑走了。 狼后眼看着三儿子将崽崽和灵素带跑了,连看都没看它这个阿娘一眼,不由摇头笑了起来。 它听干妹子说笑话时说过儿子长大了,有了媳妇就不要阿娘,如今它也算是提前体会一把这样的待遇了。 狼三哥背着妹妹和心上人,飞奔到一个小小的山洞前,才将两人放了下来。 钻进山洞拖出一个并不很大的树叶包,狼三哥将包放到了张灵素的面前,然后灼灼的盯着张灵素,一脸求赞扬的表情。 张灵素打开树叶包,看到三个更小的树叶包,将三个小包分别打开。张灵素果然惊喜的叫了起来。 “白玉娃娃参……紫金芝……这是……这是翠羽太岁……天啊,三爷,您从哪里找到这样珍稀的药材!” 张灵素兴奋的声音都发颤了。 狼三哥看到张灵素如此开心,眯了眯眼睛,愉悦地笑了起来。 将摊开的树叶包往张灵素脚旁推了推,狼三哥看向它的崽崽妹妹。 “灵素姐姐,这些都是三哥为你找的,你快收起来。” 程小白开始当翻译,为她的狼三哥和张灵素架起一道沟通的桥梁。 “不不不……这可不行,这太珍贵了。” 张灵素连连摆手,她的确相当欢喜这三株极为珍希的药材,可就因为她知道这三株药材的价值,才不能收。 狼三哥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极为了解自家三哥的程小白知道三哥这是不开心了。 将三株药材胡乱裹起来,往张灵素只要出门去野外就一定会背上的小背篓里一塞,程小白霸气地说道:“灵素姐姐收下!三哥的心意比这些药材更贵重!” 狼三哥听到崽崽妹妹的话,立刻拼命点头,没错,它的心意比这些药材更贵重! 第569章 图穷匕现(上) “崽崽,我还得继续看着山洞里那个蠢货么?” 看着张灵素收下自己送的礼物,狼三哥满意的眯起了眼睛,心情很好,才有心思向它崽崽妹妹提问。 “呃……三哥,你再帮我看几天呗,应该也不用太久了,我想不会超过十天。” 程小白在心中估算了皇帝伯伯政令传达的速度,再加上赶往秣陵官员的脚程,并不是特别有底气的给出了一个时间。 狼三哥听了这话有点儿小失望,一个狼守着一个蠢货,还是很无聊的,它又不能要求张灵素一直在这里陪着自己。它要是敢提,别的人和狼它不知道,但自己的亲阿娘狼三哥还是相当了解的,一顿爱的暴揍必定少不了! 程小白看出狼三哥不是特别情愿,就抱着它的脖颈一通咬耳朵…… 随着崽崽妹妹的话,狼三哥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亮的都快放出灼人的光华了。 “崽崽放心,那蠢货就交给我了,不论多少天都行,我保证让他活的不痛快又死不了。” 狼三哥就差抡起两条前腿梆梆敲打自己的胸口起誓了。 “嗯,三哥最棒了……” 程小白抱着她狼三哥的脖子,在它的脑门上重重亲了一口,狼三哥高兴几乎要原地起飞,真想立刻去找大哥小五它们显摆显摆! 毕竟崽崽长大以后,亲它们几兄弟的次数比小时候少多了。 安抚好了狼三哥,狼后才带着崽崽和张灵素回了秣陵城。 打足了鸡血的狼三哥,再次成为魏越三生三世都无法磨灭的阴影。 魏越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可他觉得自己和那匹巨狼比起来,简直就是纯良无害的小白兔。魏越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又损又狠,招数层出不穷,比最狡猾的狐狸还狡猾的恶狼! 现任家主谢晷失踪,前任老家主谢临只能离开祖宅,来到秣陵城谢家新宅主持府中事务。 当日以信鸽发出密信之后,谢临心中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来到秣陵的第一件事,谢临就写了数十封密信,命死士快马送出秣陵城。 谢家派出送信的死士刚出秣陵,就遇到不明身份之人的袭击。三十一名死士尽数被杀或是服毒自尽,三十一封密信就落到了那些不明身份之人的手中。 为了保密,谢家死士们的尸体全都被集中起来秘密烧毁,这些为谢家卖命一生之人,到死连个全尸都没落下,全都变成一堆堆的灰烬。 谢临焦急地等待着回信,三天四天没有回音,他尚且能自我安慰路程远,死士们赶不回来,五天六天,还是没有消息,谢临就有些坐不住了,就算死士们不回来,他精心训练的信鸽们也应该将回信带回来了,可鸽子们也是一只都没飞回来。 谢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鸽子们早就被做成了蜜炙信鸽和磨牙的小零嘴儿。 谢临离开东山郡的祖宅,这对程谨竹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 有神俊的玄儿来回送信,程谨竹和大哥三弟完全能够实行无障碍沟通,两下约定好时间同时对谢家发难,谢家这一次必定在劫难逃。 一直等不到消息的谢临决定不再等下去,情势逼得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这天夜晚,正准备等府中人都睡着之后,就溜去看媳妇崽崽的狼王,听到管家在外面禀报,说是谢老家主来了。 狼王知道谢老家主是谁,但不知道谢临和魏越之间有什么关系,它怕自己误了崽崽的事,赶紧在心中呼叫崽崽。 两江转运使府离府前街并不远,狼王一呼叫,程小白就立刻接收到了。 “二哥,谢临去魏府了。你知不知道谢临和魏越有什么关系?” 程小白跑到双陆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一声。 “魏越最宠爱的小妾是谢临外室所生的女儿,他打点江南上下官场的银子全由谢家提供。不过谢临和魏越在明面上从来没承认过他们之间有翁婿关系。这四五年,魏越羽翼渐丰,对谢家也不像之前那样言听计从。” 双陆飞快的说了起来。 程小白赶紧在心里告诉她狼阿爹,狼王收到传讯,就知道应该如何对付谢临了。 管家将谢临引入花厅,谢临等了足足两刻钟,狼王假扮的魏越才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 管家看到老爷出来了,赶紧带着下人们退了下去。 每回谢家家主前来,魏越都不许人在跟前服侍,还要求管家在院中守着,以免有人偷听。 “魏大人如今架子越来越大了!” 谢临被扔在花厅这么久,心中的怒气也是腾腾的往上冲。想他谢临本是两江的地下皇帝,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谢老家主也没事先送个帖子,本官哪里知道你要来?” 狼王又不是真的魏越,自然对谢临没有丝毫惧意,说出来的话也是硬梆梆噎人的紧! “你……你……好,是老夫失礼了!” 谢临本已气得怒发冲冠,却硬生生压住火气,冷冷道了个歉。 “好说好好,谢老家主此时前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狼王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问了起来。 “魏大人可否知道我儿谢晷的下落?” 谢临心计很深,他今夜前来,原本是要魏越配合他起兵造反,可此时却是只字不提,只做出一副担忧儿子的表情。 “谢家主?不知道啊。他失踪了?谢家主已经许久不曾来我府上了。” 狼王一脸的震惊,不知内情的人看了,还真以为他不知道谢晷的下落。事实上狼王知道的一清二楚。 “魏大人真不知道?” 谢临有些不相信,两江之地的消息很难瞒住魏越这个两江转运使。 事实上谢晷被关进府衙大牢的消息早就被魏越的手下报了上来,只不过狼王最近对所有报上来的消息都采取了已读不回的模式。 魏越手下的心腹们已经彻底麻爪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触怒了大人,让大人如此对待他们。 第570章 图穷匕现(中) 狼王演技一流,谢临根本无法从它的脸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片刻之后,谢临颓然低下头,悲伤地说道:“魏大人,我儿谢晷失踪了,还请魏大人施以援手寻找我儿。” “哦……好的,本官回头就安排下去。” 狼王煞有介事的答应下来。 然后花厅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谢临到底没熬过狼王,清了清嗓子,干咳一声,低声问道:“贤婿,琳儿母女可好?” 琳儿就是谢临的外室所生的女儿,她随母姓,名叫钱琳。 钱琳也走了她母亲的老路,起初做了魏越的外室,直到生下女儿魏如玉之后,乐怡公主才允许儿子用一乘小轿将钱琳接回魏府。 “还好,不过如玉在京城献舞之时受了伤,如今在京城养伤。等她伤好之后,家母再带她回来。” 狼王并不很在意的说了一句,与从前魏越对钱琳母子的看重大不一样。 谢临心中一紧,暗忖:难道他发现了琳儿的秘密,知道了如玉的真实身份?不可能啊,若是他真知道自己做了绿豆王八,还能如此平静? 那只一个闪念,谢临此时满心想的还是他的大业。 “贤婿,程家,王家,陆家相继出事,不知你怎么看?” 狼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能怎么看?他们自己找死,本官能拦得住不成?” 谢临心里咯噔一下,这话的意思不对啊,难道魏越也起了别的心思?若真是如此,那就不能和他共襄大事了,而且…… 谢临心念飞转,觉得当年魏越初到江南之时,他曾经布下的一招闲棋冷子,是启用的时候了。 想到此处,谢临觉得也没什么需要对魏越说的了,立刻起身告辞。 狼王也没有留客,只是命管家进来送客。 谢临听了这话,心中怒气翻涌地厉害,越发坚定了刚才那个念头。 谢老家主出了两江转运使府,随手往天空甩了一只信号烟花,然后就在十来个一流高手的保护下往家中赶去。 刚行到半路,谢老家主就遇到了数十个黑衣人的劫杀,那些黑衣人甚至连刺客必备的面罩都没有戴,就这么光明正大的露出一张看上去很普通的脸。 黑衣人三人一组攻击一个谢临的保镖,十来个高手都被缠住,还有十来个黑衣人同时攻击谢临所乘的轿子。 不过是一个照面的功夫,谢临就被黑衣人从轿中抓出来,一记手刀劈昏。 等谢临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之中。 想去摸挂在腰带上的打火石,谢临才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起来,根本就动弹不得。 “来人啊……” 谢临想大声呼叫,可是却只能张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巨大的惊恐将谢临淹没,尽管天气很冷,谢临却很快汗湿重衣,他不知道在黑暗之后,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离开两江转运使府时,谢临往天空中放了一朵银色,形状极为奇怪的烟花,暂时撕破了如墨一般的夜空。 与两江转运使府只隔了一条街的一座小院中,一个小厮看到那朵银色的烟花,立刻冲进房中,急急地叫着:“老爷……老爷……来信号了……是银色的彼岸花……” “可看清了,真是银色的彼岸花?” 一个反背双手,背对门口的男子问了一句,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兴奋。 “是是是,是银色的彼岸花,老爷天天让小的看,小的早就记得熟熟的,再不会认错的。” 那中年男子转过身子,笑着说一声好。 若是程小白在此,看到这个转过身子的中年男子,必定得惊得跳起来,这人分明就是魏越。可魏越已经被她丢进牛首山的山洞里了。怎么会在这里? “整整十五年了,老爷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欢儿,你立下大功,老爷定要重赏你。” 中年男子说了一句,走到书架旁,取下一个红木匣子,递到了那个小厮的手上。 “这个,小的也没干什么……” 小厮欢喜的抱住红木匣子,被匣子的重量压得身子一歪。 “这……老爷这也太多了吧……啊……” 小厮笑的见眉不见眼,伸手掀开盖子,一片金灿灿的亮光晃花了小厮的双眼。小厮难掩狂喜的说了起来。 只是还没有说完话,一只细如牛毛的针从匣中发出,直直射入小厮的眉心,小厮惨叫一声摔倒地上,整张脸迅速变青发黑……他手中的红木匣子跌落地上,里面的金元宝滚了一地。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小厮就已经死透了,他的尸体开始腐烂化脓,最后化成一滩黄水,世间从此少了一个叫欢儿的小厮,酆都城中多了一个枉死鬼。 中年男人眼看着欢儿化成一滩水,才冷笑一声走了出去。 欢儿一死,世间便再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两江转运使府,你们的魏越魏大人来了…… 中年男子换了一身暗紫色贡缎便服,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出小院,走向一条街外的两江转运使府。 “老爷?您……” 两江转运使府的大门被敲响,门子不耐烦的过来开了门,一看到来人,就将所有抱怨的话全都咽回了肚中。 门子只在心中暗自疑惑,也没见着老爷出门,老爷怎么还从外头回来了。 “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开!” 听到老爷喝斥的声音,看到老爷那傲慢的神气,门子心中的疑惑反倒消失了。毕竟他们家老爷平时就是用这样对他们下人说话的。 踏进两江转运使府,中年男子脚下没有一丝的停顿,仿佛他已经走过了百回千回,对这里一路一径都无比的熟悉。 魏府管家从对面走过来,看到老爷突然出现在眼前,不由用力揉了揉眼睛,他莫不是看错了?一刻钟之前,老爷还在花厅接待谢老家主,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魏安,你傻站着干什么?” 假冒魏越先发制人,抢先怒喝起来。 “啊……没有没有……老爷,您……” 管家说了半句话,就没再问下去了。毕竟他家老爷最讨厌人家打听自己的行迹。 “哼,退下……” 假冒魏越冷喝一声,喝退了管家。 管家退下之后,假冒魏越静静站了片刻,然后径直向一个方向走去…… 第571章 图穷匕现(下) 冒牌魏越在府中走了一会儿,发现走的方向不对,怎么还往府外的方向走了?这大晚上的,魏越不可能不在府中。 冒牌魏越直皱眉头,他停了下来,转身回头,看向那一片片的房舍,试图找出魏越此时所在的位置。 府中又来了个假魏越,狼王的神识已经察觉到了,它的好奇心立时跳了出来…… 狼王将房中的灯烛全都点亮,整个书房瞬间成了全两江转运使府最亮的所在。 冒牌魏越立刻迈着坚定的步伐,往书房快步走去。 走到书房外,冒牌魏越看到窗户上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不由勾起唇角,眯起眼睛,脸上露出的得意的笑容。 从怀中摸出一个拇指高,黑漆漆的小瓶子,魏越拨开塞子,往瓶中丢了点东西,就飞快的将瓶塞紧紧塞好,然后站在窗外静静的等待。 看到小瓶子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冒牌魏越脸上的笑容更加畅快了,他抬头看向窗户,期待房中之人痛苦的翻滚,挣扎以及哀嚎,直至凄惨死去。 可窗中那个身影却始终稳如泰山,完全没有任何冒牌魏越期待的反应。 倒是在牛首山的山洞中,昏迷之中的魏越突然惨叫一声,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挣扎,哀嚎…… 狼三哥被吓了一大跳,腾地跳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嗅了起来。 一股奇怪的淡淡臭味儿传进狼三哥鼻端,刺激地它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学了一肚子古怪知识的狼三哥眸色一紧,心中暗道:“这个蠢货怎么还中了蛊,该不是蛊毒发作了吧,怎么办?我答应崽崽不把他弄死的!玄睿你千万不能乱了方寸,想想素素原来是怎么说蛊虫的……” “对了,素素说绝大多数蛊虫都怕冷,低温能让蛊虫休眠,把这货丢到池子里去……” 牛首山顶上有个天然的池塘,现在已经是冬天,那池塘里的水已经结了薄薄的冰,还是很寒冷的。 说干就干,狼三哥嫌弃地叼起魏越,往山顶飞奔,离池塘还有老远,狼三哥就将魏越狠狠甩向池塘。 魏越被丢在池塘边上临水的地方,狼三哥将他推进池塘,再将魏越的头固定在水面上,如此一来,魏越既不至于被淹死,他脖颈以下的身体又都泡在了寒冷刺骨的水中。 狼三哥还真是歪打正着,被丢进池塘泡冰水的魏越脸上的神情比刚才舒展了许多,脸色却也青了许多。 好消息是他体内的蛊虫在寒冷的刺激下,果然陷入了休眠。坏消息是魏越泡在水里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他怕是不能支撑的太久。 两江转运使府的书房外,冒牌魏越觉得不对劲儿,立刻转身要走,只是他刚刚转过身体,就像是背上了一座大山似的,再也走不动半步了。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书房门被人推开,冒牌魏越眼睁睁看着“真魏越”从房中走出来,惊恐地瞪大眼睛,他想也不想就要对这个“真魏越”下手,却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有意思……” 狼王说了一句,袖子一挥,冒牌魏越立刻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必须得告诉崽崽……” 狼王特别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然后在心里给崽崽传音。 已经赖在狼阿娘怀中,准备美美睡一觉的程小白听到她狼阿爹的传讯,一骨碌爬了起来。 “阿娘阿娘,阿爹哪里有好玩的,我们赶紧过去……” 狼后听到崽崽的话,有点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时打算背着崽崽悄悄收拾收拾狼王那个总是捣乱的家伙! 带着崽崽飞快赶到两江转运使府,狼后和程小白看着书房地上躺着个魏越,娘俩不约而同的想,这人真有本事,竟然能从小三(三哥)手里逃出生天,还平安的逃回家了。 牛首山顶,被冤枉了的狼三哥还在看管着奄奄一息的魏越,哪里知道一口大锅从天而降,生生扣到了它的头上。 “这人是魏越?” 狼后惊疑不定的问了一句。 狼王立刻摇头道:“应该不是,我猜这也是个假货,刚才他拿个小瓶神神叨叨的,好像是要害死谁似的。崽崽,这就是那个小瓶,刚才还跳个不停,这会儿又没动静了。” 程小白接过小黑瓶,摇了几下,听到里面有轻微的水声,同时透过塞子闻到了极淡的臭味儿。 这样的臭味儿程小白之前闻过几次,也不算陌生了。 “阿爹,这里应该是化成水的蛊虫。真是奇怪……” 程小白心里也觉得很疑惑。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呼出声…… “不好,阿娘,我们赶紧去牛首山,看看那个真魏越是不是出事了?” 狼后立刻反应过来,将崽崽甩到自己背上,一个飞纵就蹿了出去。 “等等……我也去……” 狼王赶紧叫了起来。 “玄镜你哪也别去,在这里帮崽崽守着……” 狼后的声音传进狼王的心中,憋屈的狼王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 媳妇的话不能不听,何况还是帮崽崽守着的,那必须得干好才行! 狼后带着崽崽赶到了牛首山,看到山洞里没有人也没有狼。 在空中闻了闻,狼后立刻背着崽崽往山顶飞奔。 程小白也是被她狼阿娘背习惯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速度完全不比她狼阿娘慢,她可以自己跑的。 山顶上的池塘边,狼三哥心里有些发慌,那寒冷的冰水是可以让这蠢货体内的蛊虫休眠,可那冰冷刺骨的寒冷,也足以要了这个蠢货的小命。 这蠢货现在还不能死,怎么办? 聪明的狼三哥此时也没有办法了。 “三哥……” 程小白叫了一声,从她狼阿娘背上腾空跃起,落到了她狼三哥的身边。 “崽崽,你来了真是太好了,这个人突然发病,我猜是蛊虫发作,就将他丢到水里,他体内的蛊虫倒是不闹腾了,可这么冷的水也能要了他的小命。” “三哥别急,我有办法,先把他拽上来……” 程小白神情沉稳,飞快从靴筒的刀鞘中拔出了她的狼匕首…… 第572章 机缘来的如此突然 狼三哥将魏越从水中拖出来。 此时的魏越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程小白右手拿着匕首,用左手试了试魏越的脉,还好,脉息虽然相当微弱,但总还跳动着,人暂时死不了。 仔细诊了脉,确认了蛊虫的位置,程小白左手放在蛊虫所在的位置,一股温热的内力吐出,因为寒冷而休眠的蛊虫立刻躁动起来。 就在蛊虫躁动之时,程小白手起刀落,在魏越左胸处狠狠窗外剜下一大块血肉,被剜下的血肉飞落进池塘之中,立刻染红了好大一片池水。 飞快在魏越伤口处洒下大把大把的金创药,程小白边洒边心疼地说道:“真是便宜你了,浪费我这么好的药!” 程小白的金创药效果极好,不过数息时间,魏越的伤口就不再流血,如今天气很冷,伤口也不容易感染发炎,魏越的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阿娘,崽崽如今越来越厉害了!您看她这身手多利落!” 狼三哥最知道它阿娘爱听什么,立刻夸了起来。 狼后听到儿子夸宝贝崽崽,无法自抑的扬起了嘴角,开心的笑了起来。 “小三啊,你辛苦了,等办完了这事,你就陪灵素四下转转,采采药什么的,走远些也没关系。” 狼后了解自己的儿子,对它来说,陪张灵素采药,是它最最快乐的事情。 狼后之前并不许儿子和张灵素一起出门太久,之前它心里没底,不敢让两个孩子接触太多,免得自家的傻儿子越陷越深。 可九霄玄狼血脉中的执拗是无法对抗的,玄狼要么不动心,要动心就是一生一世,狼后不是不知道儿子心里的苦。 狼后从前觉得希望渺茫,可如今崽崽开启了鸿蒙芥子空间,四灵归位,又有神君相护,三儿子这几年没少跟着灵素治病救人,也积攒了不少的功德,说不定它很快就能有化形的机缘,所以狼后才会松了口。 “真的?阿娘您……谢谢阿娘……” 狼三哥无比兴奋的一个滑跪,就跪到了它阿娘的面前。 狼后笑着点了点头,又看看站在一旁懵懵懂懂的崽崽,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三哥,这人要是快死了,你就给他吃一颗这个东西,一天吃一次就行。” 程小白拿出几粒乌漆麻黑的小丸子,四下看了看,放到洞壁一块突起的石头上,这块石头距离地面挺高的,狼三哥能够到,魏越却够不着。 那几粒黑乎乎的丸子,是老苍溟炼废了的丹药,凡人吃了能延长几天寿命,当然副作用也是相当不小的。 可对程小白来说,魏越只要暂时不死,撑到她皇帝伯伯派人来接任两江转运使之时就行。副作用什么的,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觉得三哥看管魏越很辛苦,程小白又找她苍溟爷爷要了一粒丹药,塞进了她狼三哥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狼三哥只觉得肚子里好像着了一团火,烧的它整个狼都红了,一双幽碧色的双眼都烧成了浓浓的紫色。 狼后知道苍溟所炼丹药的效力,倒也没有着急,只坐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银白的狼三哥变成了火红的狼三哥,它身上的热度让整个山洞温暖如春,尚未苏醒的魏越都舒服的哼唧起来。 狼三哥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红成了一团灼热的火焰。 狼后看到如同火焰一般的儿子先是急剧膨胀,然后又急速缩小,整整反复了九九八十一次,火焰般的狼三哥才褪去了赤红,变成一匹普通狼大小的银狼。 狼后的眼中闪过狂喜之色,它颤声叫了起来…… “小三,你试试能不能变大……” 狼三哥点了点头,努力试了起来。 努力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聪明的狼三哥才找到诀窍,身形摇动之间,就变回了原本的大小。 狼后几乎要喜极而泣。 九霄玄狼变身为人,原本是需要好几步的,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能随意变幻身体的大小。然后才是与神人签订契约,成为神人的伴生神兽,才能进化为人。 斑斑点点豆豆都没有经历化形的所有中间环节,就直接化形了。而小玄铭没有立刻化形成人,那是因为它实在是太小了,还只是个幼兽,等小玄铭成年之后,它就能顺理成章的变身成人。 “小三,你能不能变小,尽量的变小!” 狼后又颤声叫了起来。 这一次狼三哥很快就将自己变成一匹只有成人手臂大小的迷你九霄玄狼。 看到如此迷你的三哥,程小白欢喜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她一把抱起狼三哥,疯狂地揉了起来。 “崽崽放开我……” 变小的狼三哥大叫起来,拼命挣脱崽崽妹妹过于热情的怀抱。落地之时,狼三哥就已经恢复了它平时的体型。 狼后看着崽崽狂揉三儿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小三,你就该让崽崽多揉你几下,你可知道崽崽给了你多大的机缘!” 看到儿子挣扎着跳到地上,狼后有点儿不满意的说了起来。 狼三哥多聪明啊,它立刻就明白了它阿娘的意思,立刻人立起来,将崽崽妹妹抱住怀中,和她脑门儿顶脑门儿的亲热起来。 兄妹两个好生亲热了一会儿,狼后才叫了停。 “小三,看好这个人。时候不早了,崽崽得回去睡觉了,这一夜可把崽崽累着了。” 程小白连连摇头,说自己一点儿都不累。 可是有种累叫你阿娘觉得你累,并且不接受反驳。 狼三哥只能目送阿娘带着崽崽妹妹离开,然后回到山洞中反复练习变大变小。甚至狼三哥还暗戳戳的试着变幻自己的样子。 多次尝试之后,狼三哥已经能让自己的脑门顶上长出一只角,或者长出个猪鼻子,身体也一会儿圆胖一会儿消瘦的,简直比四不像还四不像…… 狼三哥玩的不亦乐乎,都没有注意到一直昏迷的魏越悠悠醒了过来。 魏越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头顶长着独角,一张马脸上有一双血红血红的双眼,身体粗壮如牛,用两条后腿支撑身体站立的怪物…… “……牛头马面……啊……我死了……” 刚刚醒来不到一个呼吸的魏越,成功的将自己吓昏了…… 第573章 手足之情 秣陵城的谢家新宅之中,谢家管家在失去现任家主的下落之后,又失去了他的前任老家主。 等到后半夜都没将老家主等回来,管家极度惶恐不安,他觉得有张无形的大网将谢家牢牢罩了起来,只怕谢家的气数是真要尽了。 “大公子,老太爷已经出府四个多时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管家慌张的找到了大公子谢煌,急急禀报。 “什么,祖父去了何处?” 谢大公子丢下手中的书,腾地站了起来。 “老太爷去了两江转运使府,四个时辰前去的,到现在都没回来,也没有人传回消息。万一老太爷也像老爷一样……” 管家几乎要哭出来了。 先丢了老爷,又丢了老太爷,谢家到底怎么了? “两江转运使府?祖父去哪里做什么,我们谢家和他们又没什么往来。” 谢大公子皱眉问了一句。 管家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大公子是个书呆子,却偏偏嫡和长这两样都占了。老太爷和老爷不在府中,他只能向大公子禀报,可是论起心机谋略,还是庶出的四公子更厉害。 “大公子……” “大兄……” 管家一声大公子还没叫完,就听到从书房外传来四公子谢炯的声音。 “四弟来了……快进来……” 谢大公子听到弟弟的声音,立刻扬声叫了起来。 谢炯虽是庶子,可他的生母在生他之时难产死去,谢炯自落生就养在谢夫人的跟前。 谢大夫人对这个养在自己身边的庶子极好,好到谢炯愿意为嫡母和嫡兄去死。 在谢大夫人过世之后,谢炯为嫡兄挡住了所有来自于兄弟们的明枪暗箭。 “大兄,阿爷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阿翁昨天才回来,晚上出去之后就再没回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谢炯面带焦虑之色,急急问了起来。 “四弟,阿爷失踪了,阿翁昨晚去了两江转运使府,至今未归。我正想亲自去拜会魏大人。” 谢煌稳了稳心神,沉声说了起来。 “大兄糊涂!你怎么能亲自去!” 谢炯说了一句,双眼死死盯住管家,“方伯,我阿爷失踪前到底去了何处?” 管家只犹豫了一下,就立刻说道, “回四公子,老爷那晚去了府衙,自此再无消息,老奴曾去府衙打探消息,却一无所获。府衙之人都说未曾见过老爷。” “贴身保护阿爷的护卫呢?” 谢四公子气势十足,比他大哥更有未来家主的气势。 “回四公子,他们都和老爷一起失踪了。” 管家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 谢四公子心里一沉,忙又问道。 “阿翁和他的护卫难道也都失踪了?” 管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大兄,只怕阿翁和阿爷凶多吉少,朝廷应该是对我们世家下手了。” 谢四公子极为笃定地告诉他的兄长。 “不……不会吧,我们也没有反抗朝廷,朝廷为何要对我们下手?” 谢大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有股子在他弟弟们看来相当愚蠢的天真。 若是谢四公子死保着他的大兄,只怕谢大公子早就折损在那些兄弟们的明枪暗箭之下。 不得不说,已经过世的谢大夫人很有远见,为唯一的亲生儿子留下谢炯这个极为得力的好帮手。 “大兄相信我么?” 谢炯望向大兄,眼中有着迫切和渴望。 谢煌立刻点头说道:“大兄当然信你。” “好,大兄,你现在就带大嫂和侄儿们去舅舅家。立刻动身,这里,我替大兄守着,谢炯但有一口气在,谢家就不会出事。” “阿炯,大兄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一切,阿炯,你帮大兄将你嫂子和宁儿送去山阳书院,若是……她们就托付给你了。” 谢煌虽然是个书呆子,却也不傻,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大兄,这不行,你的妻子你自己照顾。我留下!” 谢炯急的大叫一声。 “阿炯,我是谢家嫡长子,家中有难,我岂有偷生之理。” 谢煌看上去神色淡定,可心里其实早就成了一团乱麻。他知道自己应该守住谢家,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怎样做才能守住谢家。 “阿兄,你是君子,有些事你是做不来的。可谢炯是个小人,谢炯什么都可以做!” 谢炯紧紧抓着他大兄的双手,从牙缝中挤出这样一句话。 “阿炯,你不要这样说!” 谢煌眼圈儿红了,泪珠从眼中滚落。 “阿炯,大兄不走,我们一起守谢家。方伯,你立刻安排可靠之人,护送大少夫人和小公子前往山阳书院。” 山阳书院是谢煌外公创办的。现任山长是谢煌的亲舅舅,山阳书院在两江的影响力很大,有足够的能力护住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 管家方伯答应一声,立刻下去安排。 谢炯长长叹了口气,专注地望着他大兄,低声说道:“大兄,你又何必如此执拗……” 谢煌刚要说话,不想颈项一疼,眼前一黑,就倒在了他弟弟的怀中。 “对不住了大兄,你必须走,我答应过阿娘,要好好保护你的,谢炯绝不食言。” 将大兄扶到椅上坐好,谢炯立刻出门将还未走远的管家叫了回来。 半个多时辰之后,两辆看上去并不豪华,却很宽敞的马车从谢家后门驶出。 两辆马车刚刚离开谢府,就有人跟了上去。 又过了两刻钟,从谢府下人进出的西角门,驶出一辆极为普通的双辕青油车,这辆马车直奔秣陵城西门,出了西门就是前往山阳的官道,若是一路顺利,最多一个时辰,这辆马车就能到达山阳书院。 出了西角门的马车并没有逃脱被人盯梢的命运,才驶过两条街,就有两个骑马之人不远不近的追了上去。 青油马车出城之后,很快就被骑马之人追上,将之逼下了官道。 一个骑马之人挑起车帘,看到一位满面惊恐的少妇紧紧搂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在那少妇的身边,躺着一个双眼紧闭的青年男子,这青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谢家大公子谢煌。 第574章 世家败 骑马之人从怀中拿出一本并不很厚的画册,翻看起来,翻到一页停了下来,看看画册,再看看马车中的少妇男童以及那沉睡不醒的青年男子。 在确定了这三人的身份之后,骑马之人打了个唿哨,从官道外冲出来十多个人,连人带马车打包带走了。 少妇惊恐万分,死死搂着儿子,颤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谢大少夫人不必害怕。只要你们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里,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只是请你们一家三口不要离开秣陵。” 一个骑马之人淡淡说了一句,语气还算和气。 谢少夫人抱着儿子默默流泪,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 马车被赶回秣陵城中一个空置的宅子,四个仆妇将谢大公子一家三口送进一个小院,然后将院门锁了起来。 谢少夫人抱着儿子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什么动静,这才松开了儿子,哭着摇晃丈夫的身体。 叫了好一会儿,谢煌才被他妻子叫醒。 猛地坐了起来,谢煌看着眼前极为陌生的玩意,惊愕的叫了起来。 “婉娘,这里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谢少夫人边哭边说,谢煌听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听明白了。 “婉娘,宁儿,别害怕……” 谢大公子口中说着让妻儿不要害怕,他自己的声音却有些发颤。 “夫君,我……我们还能活下去么?” 谢少夫人六神无主,哭着问了起来。 谢大公子低下头,不敢看妻子满是泪水的脸,喃喃道:“会的,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三餐都有人送进来,虽不丰盛,可也能填饱肚子。 谢大公子在最初的惊慌之后,也渐渐安定下来,只每日教儿子读书打发时光。 仿佛避世而居的谢大公子并不知道,外面已然变了天地…… 送走大兄之后,谢炯立刻让管家调集所有秘密养在东山郡的府兵,准备血洗秣陵城,在占领秣陵之后,再发兵江州。 只要占领了江州和秣陵这两大重镇,谢炯就有资本和朝廷对抗,将来划江而治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失败了,大兄一家三口已经到了山阳书院,谢家血脉不绝,将来必有再起之时。 谢炯安排的很周全,只是管家出了秣陵城之后,就再没能回来,更不可能带回那三千精兵。 谢家秘密养在东山郡祖宅后山的三千私兵,早就老家主谢临离开之时,就被暗查谢家的程谨竹率领五千秘密调防到东山的禁军连窝端了。 花费谢家几十年的心血,数不清的金银粮草,好不容易才练出的三千精兵,连上阵的机会都没有,就全都成了禁军的俘虏,被押往西南开矿去了。 谢炯心中的雄图霸业,还没开局就已经输了个底儿掉。 等了两天,没有等回管家以及三千精兵,谢炯知道自己的大计划怕是行不通了。 极度不甘心的谢炯,决定先亲自刺杀秣陵知府,然后再杀两江转运使魏越。 自小苦练武功,谢炯自认凭自己的一身本事,足以横行天下。 入夜之后,一身黑衣的谢炯潜入府衙,他刚刚翻墙跳进府衙大院,方才还黑漆漆一片的府衙立时灯火通明,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整个府衙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想不到谢四公子还有样好的身手。” 吴知府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然后话风一转,厉喝一声:“来人,拿下此贼!” 数名衙役立刻持刀冲向谢炯。 谢炯冷笑一声,双手各挽剑花,他自小学的是双手剑,也算是打遍两江无敌手。 几名衙役显然不是谢炯的对手,很快就露了败相。 程谨松一直在观察谢炯的武功路数,看了一会儿,程谨松淡淡笑了起来。 原来两江第一高手也不过如此。 “金斧银斧,上,留活口。” 程谨松一声令下,金斧银斧挥动手中的板斧,齐齐冲了上去。 谢炯右手举剑格挡,金斧的斧头却微微一翻,顺着剑身向剑鞘方向抹削而去。 原本谢炯是想以右手剑格挡吸引金斧的注意力,以左手剑突袭金斧心口,以求一招制敌。 不想金斧的招式极为刁钻,完全不似他外表的憨厚,谢炯被逼,不得不撒手弃剑,这才保住了自己的右手。 银斧的斧头如疾风一般拦腰扫向谢炯,谢炯只能以一记铁板桥下腰躲过。 可躲了银斧的斧头,就来不及躲金斧的斧头。 只见金斧的斧头往谢炯平推,然后以斧面啪的一拍,拍在正使出铁板桥的谢炯腰腹之间,一声脆响以及一声惨叫之后,谢炯就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围观之人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程世子那两个看上去憨憨傻傻,还特别能吃的长随,身手竟然如此了得,不过是一个照面,就将打遍两江无敌手的谢四公子给拍废了。 “世子爷,那人可没死……” 金斧银斧跑回自家世子爷的身边,急急叫了起来。 刚才世子爷下的令是留活口,他俩可听话了,真没把那人活活拍死。 程谨松点点头,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干得好!” 金斧银斧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两人一左一右,抱着自己的板斧,站在了他们家世子爷的两份侧。 “吴伯伯,此人应该是断了腰骨,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程谨松,已经看惯了生死,所以才会很平淡的对吴大人说了一句。 吴大人心头一紧,赶紧应声道谢。 有了宁国公世子的帮忙,他真的是轻松太多了。 等来日上折子的时候,一定要将宁国公世子的功劳大书特书。毕竟若是没有宁国公世子前来秣陵,收拾世家之事绝不可能如此顺利。 谢炯被擒之后,各路好消息纷纷传入秣陵府衙,吴大人每天都很开心的忙碌着。 上任之前,吴大人甚至都想过自己会死在秣陵,如今不只是命保住了,将来还能加官晋爵,甚至史书上都会记下他平定两江世家的丰功伟绩。 一想到光明的未来远大的前程,吴大人真是睡着了都能笑醒过来。 第575章 回京 到十一月底的时候,两江的形势彻底扭转,世家的残余势力被太子带来的禁军精锐一扫而空,所有与世家有勾结的官员尽数被撤换,下狱,集中清算。 到了江南就没消停过的程小白一行,这大半个月倒是闲了下来,一行人走走停停,尽情欣赏江南的风土人情和数不胜收的美景。 在收到宁康帝的第三封亲笔书信之时,眼看就要进腊月了,皇后才决定返回京城。 这一趟江南之行,给皇后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美好回忆,回到京城之后,只凭这些回忆,都能为她支撑往后余生的漫长宫中岁月。 程小白她们这些孩子可体会不到皇后那复杂的心情,对她们来说,江南之行只是一站,将来她们还能有机会去更多更远的地方。 程谨松在离开秣陵返回永宁关之前,和双陆悄悄约定,等他们成婚之后,就想法子让双陆调到永宁。 永宁关的人口比十年之前翻了一倍,镇北军要厉兵秣马,准备扫平朔北之战,已经很难兼顾永宁的政事了。 永宁需要一位与镇北军配合默契的文官主政,而双陆不论从才干,履历以及和镇北军的关系来看,都足最合适的主政永宁官员的人选。 至于谨竹,他回京之后,就得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教导六皇子这件事情上。给六皇子打下最坚实的基础,六皇子将来才能游刃有余的应对他漫长的皇帝生涯。 明年春天谨枫也该参加春闱了,虽然没有人要求谨枫必须得考中,可是谨枫却暗暗给自己定下头名状元这个目标。 考中状元,是谨枫对长辈们的交待,也是他为自己的读书生涯做一个完美的收官。科举之后,谨枫便要将自己全部的精力用在经商之上。强国有他的大哥二哥,那富国之任,就让他程谨枫来承担吧! 三个哥哥都有了清楚的人生目标,可程小白一直没有。 外公阿娘要自己读书,程小白认真读了,反正她又没有考科举的压力,读起来也没觉得吃力。但是读书这件事,程小白是真的不喜欢。 她不能像她的小二哥那样,从书中得到无穷的乐趣。 经商,程小白更是兴趣缺缺,就算是流落狼山,被爷爷和狼阿爹狼阿娘共同抚养的那段时间,程小白都不知道什么叫匮乏,不论是精神还是物质,程小白一直都相当富有。 习武,这事程小白很喜欢。可是如今只有她的晨瀚哥哥与她势均力敌,其他人都是手下败将,小小年纪的程小白已经尝到了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滋味儿。 没有对手的人生好寂寞…… 至于说做一个世俗认可的大家闺秀,程小白一想到那些让她头大如斗,完全没有道理的规矩,就激灵灵地直打寒颤,那种被关在绣楼之中,十天半个月都不给下楼的日子,程小白连半天都过不下去。 在回京的路上,皇后和宁氏眼看着从来都是活力四射的小白越来越蔫,两人都担心的不行。 皇后和宁氏问了几回,都没问出个所以然,两人就越发担心了。 狼后最知道崽崽的心思,只是崽崽的人生目标,得崽崽自己认清自己的心之后才能自己确定,这件事,谁都帮不了崽崽,做阿娘的,能做的只有陪伴,在崽崽需要的时候,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狼王却从来不去想这么复杂的问题,它假扮魏越那么久,少了多少与崽崽相处的时间啊,这回还不得全都补上。 自从与新任两江转运使顺利交接之后,狼王除了能化形为人之外,还多了个随意变幻身体大小的本领。 将自己变成一匹身长不足两尺的小狼,狼王就成了它家崽崽的腿部挂件,与崽崽形影不离。 除了程小白和狼后,以及一致鄙视狼王的非人类生灵,还有心细如发的程谨竹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条奶乎乎肉嘟嘟的小白狗是威风凛凛的狼王。 毕竟谁家正常狼会“汪汪汪……”地叫唤呢! 程谨竹再次听到奶唧唧的“汪汪”叫声,实在没忍住在心中鄙视了狼阿爹一回,为了在妹妹面前争宠,狼阿爹已经完全没有下限了。 程小白的茫然,司晨瀚心里最明白,虽然他希望这一世小白能没心没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可他并不会将自己的愿望强加给小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小白保驾护航,让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并且将那些事情有可能给小白带来的伤害抹杀在萌芽之时。 回程的路上,大家都没有什么游玩的心思。她们先转道涿郡报国寺,然后再摆开皇后的出行仪仗,浩浩荡荡的回京。 盼妻思儿心切的宁康帝,亲自率满朝文武迎出了内城,要不是百官再三劝谏,宁康帝原本是想迎出京城的。 毕竟自从成亲以来,宁康帝就没和妻子分开这么久过。这两个月以来,宁康帝孤孤单单一个人,天天睡在坤仪宫的床上,真是孤单寂寞冷…… 看到气色无比好,极度容光焕发的皇后,宁康帝眼都看直了,一颗心都不受控制的荡漾起来。 皇后被皇帝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向面上发烫,都不好意思与他对视了。 “梓童辛苦了”皇帝上前一步握住皇后的手,无比温柔地轻声说了起来。 距离皇后最近的太子和六皇子,齐刷刷打了个冷颤,觉得他们父皇的声音好肉麻啊!从前也没觉得父皇这样肉麻呀! “哥哥,父皇莫不是生病了,他的声音好奇怪!” 六皇子轻轻拽了拽他太子哥哥的手,小声问了起来。 太子将笑意硬生生憋回去,低低回应:“父皇没事,只是太久没有见到母后了,难免有些激动。” “哦,父皇看到我们就不激动。” 六皇子小声嘟囔一句。从前他看过程叔叔看到咩咩,就一下把咩咩举起来扛到肩膀上,可他父皇就从来没这样对他过! 宁康帝要是知道小儿子如此吐槽,必定得大叫冤枉,就这个生人勿近的冤种儿子,就算他这个当父皇想扛,这臭小子也没给过他机会啊! 第576章 生死 皇后回京之后,又恢复她从前的忙碌。毕竟就快过年了,诸般杂事着实不少。 回到京城的宁氏也忙了起来。 进了腊月,要盘点一年来的账务,要往各亲朋故旧府上送年礼,还要安排发放所有阵亡镇北军将士的抚恤,又要赏赐府内府外的大小管事们和仆妇们…… 总之宁氏每天一睁眼就是忙忙忙,一直要忙到三更时分才能睡下。 程小白也被她阿娘抓了差,每天跟在阿娘身边,做着一些她并不喜欢做的事情。 “唉……大嫂要是年前就嫁进来该多好啊?” 程小白瘫在罗汉榻上,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程谨松和双陆的婚期订在了明年三月,程小白现在比她小大哥还盼望着婚期能提前到现在。 “你啊……将来你要管的家可比咱们家大多了……还不打起精神来好好学着。” 宁氏轻轻点点女儿的额头,没好气的嗔了一句。 “不要啊……” 程小白哀嚎一声,翻身伏在她阿娘的膝头,整个人都萦绕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不要什么……看看,那一堆都是各府指名送给你这个未来太子妃的,那些你自己处置,阿娘可不管。” 宁氏看不得女儿惫懒的样子,故意说了起来。 “啊……那……那我带回去看……” 程小白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你啊,就可着铃铛一个人累吧!铃铛可就一个,累坏了她,看以后谁帮你管账!” 宁氏立刻猜到了女儿的心思,瞪了她一眼。 “阿娘,铃铛最擅长做这些了,您不是说过要知人善任么?” 程小白反驳了一句,倒让她阿娘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女儿了。 陪在一旁算账的满娘子听了这话,不由低头笑了。她的女儿今后一定比她更有出息,为人父母心中盼望的,不就是这个么! 宁氏正忙着,外面突然传来小丫鬟的禀报之声。 “夫人,二表少夫人来了……” “二表嫂来了……” 程小白立刻跳了起来,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 “玉盈怎么突然来了?难道……” 宁氏心头一紧,脸上再没了笑容。 片刻之后,宁氏看到女儿挽着她的表姐兼二表嫂李玉盈走了进来,李玉盈看上去很疲惫憔悴,眉宇之间笼着挥不去的忧虑之色。 “玉盈,快过来暖和暖和……” 宁氏叫了一声,拉着外甥女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 “姑姑,祖母今儿早就一阵一阵的犯糊涂,也不肯吃东西,只说要见您……大伯母和大嫂走不开,命我来请您回去。” 李玉盈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些哭意说了起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玉盈别怕,我现在就过去,小白,你跟阿娘一起去看外祖母。” 宁氏边说边站了起来,她的丫鬟们已经开始准备衣裳首饰,满娘子亲自去安排车辆,一屋子的丫鬟嬷嬷都高速运转起来。 很快换好了出门的衣裳,宁氏带着女儿和外甥媳妇,急匆匆回了娘家。 车辆进了三宁书街,宁氏没有看到挂白,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进府之后,大侄子媳妇,宜晴郡主司越清飞快迎了出来。 宁氏看到大侄子媳妇眼窝深陷,看上去很是憔悴,立刻心疼的抓住她的手,飞快的说道:“怎么累成这样?该早些告诉我的。” 司越清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祖母前几日还挺好的,从昨儿起就糊涂一阵清醒一阵的,身边离不得我们……” 司越清说的我们是指她的婆婆以及她这一辈的孙子媳妇们。 如今二夫人徐氏三夫人柳氏都随丈夫上任去了,崔老夫人便要求大儿媳妇以及没有随丈夫上任的孙辈媳妇们贴身服侍自己。 这事宁氏知道,也曾苦劝了几回,不想彻底惹恼了崔老夫人,她甚至愤怒的赶女儿走,不许唯一的女儿回娘家,干涉娘家,确切的说是干涉她使唤儿媳妇孙媳妇之事。 “母亲也真是……辛苦你们了……” 宁氏轻轻拍拍侄媳妇的手,低声说了一句。 司越清摇了摇头,轻声道:“姑姑别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做媳妇的应该做的。” 程小白听了这话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反对做媳妇的亲自照顾婆婆,做晚辈的照顾长辈是应该的。可是像外祖母这样放着下人不使唤,却故意折腾儿媳妇孙媳妇,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看到从前娇艳如花的表嫂们如今憔悴不堪,程小白真的很心疼。 宁氏知道女儿的脾气,就没让她立刻跟自己进去,程小白正好有机会偷偷和她狼阿娘说话。 “阿娘,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外祖母不再折腾大舅母和表嫂们?” “这个有什么难的。崽崽,这种事,你要找你苍溟爷爷帮忙呀。” 狼后笑着给自家崽崽支招儿。 “苍溟爷爷?他有什么办法?” 程小白一时没明白狼阿娘的意思,疑惑的问了一句。 “小主人,老奴还真有办法……” 老苍溟可能是得到了狼后的传讯,他的声音在程小白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什么办法?苍溟爷爷你快说……” “小主人,您的外祖母寿数差不多了,若是不管她,她最多还能再活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小主人的舅母表嫂们怕是要吃不少的苦头。” 苍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缓慢悠长又充满磁性,若非外祖母的事情着急,程小白真想伴着这样的声音美美睡上一觉。 “那怎么办?能不让舅母表嫂们受苦么?” 程小白是个随心之人,她对外祖母的感情远没有对舅母和表嫂们的感情深,所以她不假思索的选择站在舅母和表嫂们这一边。 “能!老奴可以为您的外祖母炼颗丹药,服下之后她就会陷入沉睡之中,大约能沉睡半年左右,最后因为油尽灯枯而离世。” “这样啊……那还挺好的!” 程小白和老苍溟对话的声音明显轻快了许多,她显然觉得这样做是个很好的选择。 “小主人,这事您得和您母亲商量,可不能擅自做主。” 老苍溟处处护着自家小主人,是不肯让她担一丝丝因果的。 “哦好,我这就和阿娘商量。” 程小白打定了主意,便一溜烟儿的跑进了她外祖母的房间。 第577章 悲伤 也不知道崔老夫人这会儿是清醒还是糊涂的,她看到唯一的女儿走进来,消瘦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愤怒的神情…… “滚,谁叫你来的,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崔老夫人边嘶喝着,边奋力将手里的小药盅扔向她的女儿。 在床前服侍的大夫人孙氏赶紧去拦,司越清也飞快拉了姑姑一把,才没让宁氏被小药盅砸中。 “母亲……”宁氏难过地叫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在母亲心中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事事听话顺从于她的好女儿,母亲才会这样对自己。可宁氏并不后悔。 她也是做阿娘的人,她要保护自己的儿女,就算是为此受到母亲的责难,她也无怨无悔。 “母亲,是阿娴来看您了。” 孙氏也是为了给婆婆打圆场,描补一番,才故意说了一句,然后又向小姑子充满歉意地解释起来。 “阿娴,母亲如今糊涂了,你莫往心里去。” 宁氏苦涩地笑了一下,轻轻点头,低声说道:“我知道的,大嫂放心。” 孙氏轻叹了一声,她真是想不明白,婆婆明明有那么好的日子却不过,非得钻那个牛角尖做什么。 都说一辈人不问两辈事,婆婆却非要干涉松儿他们几个孩子的婚事,又整天说小白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不像个大家闺秀。 小白怎么了?那是多可爱贴心又善良懂事的好孩子啊!从前婆婆也是很喜欢小白的,如今却怎么看小白都不顺眼。小小人儿在外人哪里没有受过委屈,倒是在亲外祖母这里没得个好儿。 孙氏真是为外甥女儿抱不平。 “大嫂,太医可来过了?” 宁氏见母亲脸上怒意未消,一直死死瞪着自己,胸膛起伏的厉害,口中呼哧呼哧的做响,她难过的落下眼泪,轻轻拉着大嫂绕过帐幔,来到了东里间。 “来过了,母亲还是老毛病,如今越发糊涂了,一天当中不是糊涂就是昏睡,清醒的时间不过两个多时辰。” 孙氏轻叹一声,低声说了起来。 “那……” 宁氏欲言又止,孙氏却立刻明白了小姑子的意思,她伸出三个手指头,低低道:“太医说最多还有这些时间。” 就算晚年的母亲对自己各种不满,消磨了太多的母女之情,可宁氏听到母亲只有三个月的寿命,眼泪还是立刻涌出眼眶,哗哗地流了下来。 “阿娴……” 孙氏轻轻唤了一声,将小姑子揽在怀中,这可是孙氏当女儿一样照看着长大的小姑子,孙氏特别心疼她。 姑嫂二人无言,相对垂泪之时,程小白的小脑袋在帐幔后一闪,探了出来。 “大舅母,阿娘……” “小白……快过来……” 看到外甥女儿,孙氏就算心中难过,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向她招了招手。 程小白轻快的跑到大舅母和阿娘的面前,张开双臂抱了抱两人。 “小白,回头在外头远远看一眼就行了,别往前去。” 孙氏生怕老太太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让小白受委屈,特意叮嘱起来。 程小白点点头,将老苍溟的话加加减减虚虚实实的说了出来。 狼后见自家崽崽又顾头不顾尾,只得设下结界,不让第四个人听到她们的对话。 “小白,真有这么神奇的药?” 宁氏惊诧的问了起来。 程小白立刻重重点头,她苍溟爷爷炼的丹药,质量绝对有保证。 “大嫂,这事我去和父亲大哥说。” 宁氏知道身为儿媳,大嫂总有些不便之处,便主动说了起来。 孙氏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小白,将药给我……” 宁氏向女儿伸出手。 “呃……阿娘您先去向外公禀报,若是外公同意了,我才给您。” 苍溟爷爷正开炉炼丹,药都没炼出来,程小白拿什么给她阿娘呀。 宁氏摇了摇头,虚点了女儿一下,就匆匆走了。 孙氏赶紧将外甥女儿揽在怀中,抱了抱她,叫大儿媳妇带她去吃点心,这屋子里的气味到底不那么好闻,孙氏怕熏着外甥女儿。 司越清带着小表妹回房,她知道这是婆婆有意给自己机会,让自己歇一歇。这几天她每夜都守在祖母的身边,的确相当疲惫。 程小白知道大表嫂太累了,进房之后就推她去小睡一会儿,自己在外间有一块没一块的吃着点心。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有丫鬟来寻,程小白耳朵尖,立刻轻轻跑出房门拦住了丫鬟。 问清丫鬟到底是来找自己的,程小白便不许丫鬟们惊扰了大表嫂,自己跟着丫鬟去了外公的书房。 都快到书房了,苍溟才将刚刚出炉,还带着些余热的丹药交给了他的小主人。 “外公,大舅舅,大表哥……” 程小白走进书房先叫人。书房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外公阿娘和大舅舅父子。程小白立刻知道这是外公为了保护自己,才不叫其他的表哥们过来的。 “小白,把药给外公。” 宁老先生声音很是低沉,缓缓说了一句。 程小白拿出一个小小的寸金葫芦,放到了外公摊开的手掌之中。 宁老先生紧紧握着这只小小的寸金葫芦,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儿。 “远德,信都发出去了?” 宁老先生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宁远德却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父亲,信都发出去了,估计年前都能赶回来。” 宁家如今外放做官的人可不少,老二老三都在任上,孙辈当中也有四个人,前两天老夫人不好之时,宁远德就给弟弟和侄子们去了信,让他们尽快赶回来,见老夫人最后一面。 “好,阿娴,先带小白回去吧。等……你带着孩子们过来,让你母亲……再见一回,就……” 相伴一生的老妻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就算宁老先生很豁达,能看淡生死,可心里还是会难过会不舍…… “好,阿爹,您多保重。” 宁氏看着须发如银,憔悴消瘦的父亲,心疼的直掉眼泪。 “阿娴不哭,阿爹没事的……” 宁老先生知道女儿为何落泪,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哄了起来。 “阿爹……” 宁氏再也忍不住了,转身扑着父亲的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程小白心中很难过,赶紧在心里问她苍溟爷爷。 “苍溟爷爷,有丹药让我外公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么?” “小主人别担心,您外公不用服丹药,他的寿数长着呢……” 苍溟乐呵呵地回应一句,程小白立刻如释重负般的长长出了口气…… 第578章 告别 宁氏在带着女儿回府之前,又去看了母亲一回。 崔老夫人已经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大夫人孙氏才算是得了闲,能和小姑子说几句体己话儿。 “阿娴,母亲这边……你看要不要将两个孩子的婚期提前?” 孙氏眉头紧锁,低声问了起来。 宁氏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是按原定的婚期吧……母亲……能撑住的……” 孙氏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了底,她不好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小姑子的手,满眼感激之意。 “大嫂,你也别太累着自己。” 看着鬓间已经有星星银丝的大嫂,宁氏心中很是酸楚。就在半年之前,她大嫂还是一头青鸦鸦的乌发…… 可见这半年大嫂过得有多辛苦! “放心吧,没事的。” 孙氏低低说了一句。婆母虽然如今越来越拧巴,可公公,丈夫,小姑子,儿子媳妇们都是极好的,她便是辛苦一些,心里也很安慰。 在回国公府的路上,宁氏突然问了一句:“小白,你外祖母也泡过那潭水,怎么……” 程小白指了指脑袋,小声说道:“外祖母这里病了,那潭水能解毒,能强身健体,可治不了脑子。” 宁氏听懂了女儿话中的双关之意,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个新年,宁程两府过的都很压抑。 宁家所有外放的孩子们都回京了,程思则程谨松父子,也在大年初二这日赶回了京城。 就这还是有狼大哥狼小王它们俩去永宁接人,那父子二人才得以用最短的时间返回京城。他们满打满算,只能在京城停留两天就得返回永宁关。 正月初二这日,程思则陪着妻子,和狼王狼后一起带上家里十五个孩子,尽数去了宁府。 这日崔老夫人的精神头还不错,也没有乱发脾气。 让孙媳妇服侍自己穿好衣裳,崔老夫人坐在上首,一个一个的受了儿孙们的礼,看到济济一堂的孩子们,崔老夫人笑的很是开心。 行礼之后,崔老夫人叫掌管自己私房的管事丫鬟带人捧来五个箱子。 “老爷,咱们家五个孩子,我就把私房分成五份,分给他们五个。” 宁老先生愣了一下,继而想明白了,笑着连连点头说好。 宁远德他们兄妹四人也立刻明白过来,知道母亲说的五个孩子,其中包含了她的干女儿狼后。 狼后很是吃惊,不由睁圆了眼睛。 “雪啊,你是我们正式认过亲的女儿……” 崔老夫人看向狼后,招了招手,笑着说了一句。 狼后听到这句话,不由低了头,轻轻走到崔老夫人的面前,坐下来,看着她的双眼,眼中有着感动与一丝歉意。 “好孩子……” 崔老夫人伸手摸了摸狼后,轻声说了一句。 “老大媳妇,还有孙媳妇们,前阵子让你们受委屈了。” 崔老夫人看向大儿媳妇和这大半年来一直在自己病榻前服侍的孙媳妇们,低低说了一句。 大夫人强忍着不哭,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泪水,那几个孙媳妇更加撑不住,都低头用帕子捂了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莫哭……莫哭啊……其实我心里全明白……我这几年的日子是偷来的,都是我们小白的功劳。小白啊,外祖母这两年犯糊涂了没了心性,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如同大彻大悟一般,崔老夫人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那消瘦到刻薄的脸上,此时看上去很是慈祥。 程小白泪点低,早就已经眼泪汪汪,又听到外祖母这样说,心里更加受不住,往她狼阿爹怀里一扑,无声哭了起来。 狼王赶紧抱住崽崽,温柔地贴了贴她的脸,仿佛在哄小娃儿一般。然后将她推到狼后身边。 程小白涩声叫了一句:“外祖母……”,握住了她那枯瘦的手。 看到女儿难过了也不找自己,程思则心里难受极了,可他还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诶……” 崔老夫人笑着应了一声,声音虽然微弱,却透着一抹高兴。 命丫鬟将写好标签的五个箱子分别交给三个儿媳妇和两个女儿,崔老夫人长长出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最要紧的使命一般。 “行啦,大年下的,不兴哭哭啼啼的,都下去吧,我要和你们父亲单独说说话儿。” 崔老夫人无力的挥了挥手,让孩子们全都退下。 宁远德带着所有人给母亲(祖母曾祖母)磕了头,低着头倒着退了出去。 丫鬟们将老夫人扶到床上,服侍她躺好,也都退了下去。 “老爷,如今我心愿已了,把药给我吧,能在睡梦中平平静静的走,是我的造化。之前的苦,我真不想再受了。” 崔老夫人看向相伴一生的丈夫,笑着说了一句。 宁老先生点点头,将外孙女给的那只寸金葫芦拿了出来,倒出一粒洁白如雪的丹药。 “这药能让你睡上半年,半年后你会……” 宁老先生到底说不出那个“死”字,一生要强的他别过头,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 “真好啊,还能多活三个月,老爷,我这一生,真是有福气啊!要是有下辈子,你还愿意娶我么?” 崔老夫人望着丈夫,再不必遮掩眼中的情意。 宁老先生连连点头,“我愿意,你别怕,下辈子我还去娶你……” 崔老夫人眼中泛起欢喜的泪花儿,让丈夫将那颗雪白的丹药放进自己的口中。 服药之后,崔老夫人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她脸上的表情很极舒展,原本枯黄的脸色都奇迹般多了些血色,看上去并没有丝毫的濒死之状。 “睡吧……好好睡吧……” 宁老先生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妻子的手,痴痴的看着她的睡容。 少年的夫妻老来的伴,这一生他们夫妻两人一直携手同行,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第579章 大皇子大婚 正月初四,程思则程谨松父子二人早早起身离开京城,赶回永宁关,送他们的还是呦呦和狼小五。 已经习惯了和父亲分离的程小白如今已经不会因为别离而难过了。这反而让做阿爹的程思则心中又多了几分离别之苦。 丈夫走后,宁氏每隔几日便回娘家看看母亲。看到母亲睡得很安祥,气色也比以前好,甚至每天还能进些养身体的补汤,这比之前好太多了。 宁氏甚至觉得母亲的时间也许不止半年那么短,或许还会有奇迹! 出了正月,很快就到了大皇子迎娶正妃的日子。 因为大皇子并未封王出宫开府,他如今还是个住在南内一苑的光头皇子,所以大皇子的婚礼规格自然不会很高,不会缺少隆重,但也不会有多热闹。 大皇子对自己的婚礼也不上心,如今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儿。 大皇子和大皇子妃的大婚之期,正是侧妃秦氏所生女儿的满月之期。 大皇子侧妃秦氏在正月里生下了大皇子的第一个孩子。那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婴,大皇子喜欢得不行,给女儿起了个小名叫乖乖。 自从女儿乖乖出生之后,大皇子就没离开过女儿的身边,就算是奶娘喂奶,大皇子也不许将孩子抱出去,顶多让奶娘将孩子抱到帷幔后喂,喂好奶大皇子就立刻将女儿抱回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皇子就从一个新手阿爹进化成了超级奶爸。每天守在乖乖身边,大皇子觉得自己都可以不吃不睡,就这样日日夜夜的守着女儿。 大婚当日,大皇子守着女儿,连喜服都不想换。他觉得就这样守着乖乖娘俩,一家三口过日子就很好。 太监过来催了几回,大皇子才不情不愿的换了喜服,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躺在亲娘怀中呼呼大睡的女儿,真是舍不得离开。 普通人大婚,只要新郎没有特殊情况,都是要亲自到岳家迎亲的。皇子们可以不亲迎,但皇子若是愿意,他要亲自迎亲,也不会有人反对。 赵府众人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大皇子亲至,只等到了宫中前来迎亲的执事们。 赵尚书没看到大皇子亲至,脸上着实挂不住。可他心里也清楚,大皇子不来迎亲,都是他孙女儿自己做出来的。 中秋宫宴那日,赵大姑娘那不合时宜的言语,再一次败尽了她在皇家本来就没剩多少的好印象。 说实话,皇家没有取消这门亲事,已经是给足了赵尚书面子。 赵大夫人可不会这样想,没有看到大皇子前来,赵大夫人当场变了脸色。脸色黑沉的不像是要嫁女儿,倒像是要找谁寻仇似的。 已经盖好了盖头的赵大姑娘听说大皇子没有来,愤怒砸碎了手中捧着的四喜如意玉瓶。 那可是象征赵大姑娘往后人生平安如意的吉祥物儿。 “我不嫁了……” 赵大姑娘一把扯下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孽障!今天你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进宫的花轿上!” 一声怒喝响起,赵大姑娘抬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可父亲看上去怎么如此陌生,而且他满脸狰狞,与其说是父亲,倒不如说是仇人。 “大姑娘,皇命不可违……,求大姑娘别为难家里了……” 一个戴着好几样赤金首饰,衣着时新鲜亮,二十多岁的娇俏妇人突然说了一句,就飞快躲进了赵大人的背后。 赵大姑娘看到父亲做了一个很明显的保护动作,将那妇人护在了身后,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贱人……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赵大夫人原本就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又看到丈夫在任上带回来的小妾这样没有规矩,气得扑上前要打那小妾周氏,却被赵大人死死攥住手腕,怒责了一句“你们想死自去死,休要连累这一大家子……” 赵大姑娘看到母亲这个正室夫人在小妾面前被如此下了脸子,心中的恨意更加浓重,她现在恨所有的一切…… 恨祖父祖母,恨父亲姨娘和所有庶出的弟妹,恨二叔二婶堂弟堂妹,恨宫里的皇帝皇后,大皇子,秦氏贱人和那个小贱种…… 恨意如同烈火一般灼烧着赵大姑娘,反而将她烧冷静下来了。 “再去找一个玉瓶……” 赵大姑娘捡起地上的红盖头盖在头上,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赵大人见女儿不再做妖了,便命人立刻去找玉瓶。 万幸那只玉瓶不是御赐之物,只是赵大姑娘的陪嫁,在赵家库房中总能找出一只差不多的顶事儿。 赵大姑娘的哥哥背着她出门,送她上轿,在路上,赵大公子低声告诉妹妹,让她进宫之后和大皇子好好过日子,将来大皇子总有封王的一天,到时她就是王妃,这一生的平安富贵也就有着落了。 赵大姑娘没有应她大哥的话,满心充满仇恨的她,进宫可不是安安生生过日子的,若不将皇家闹个底朝天,赵大姑娘就觉得对不起自己今日受到的羞辱。 花轿被抬进宫,到了南内一苑,鼓乐声中,只有两个喜嬷嬷上前来扶大皇子妃下轿。 赵大姑娘却像是被粘在了喜轿中似的,一动也不动,只冷声质问大皇子为何不来。 南内一苑的西院中,秦侧妃忍着心酸劝大皇子出去迎亲行礼。 大皇子此时突然有些明白当年他父皇的心境,心中装着一个女人,再去和别的女人亲近,那种感觉……真不是个滋味儿。 “你和乖乖等我,我去去就回。” 大皇子说了一句,低着头,有些落荒而逃般的走了。 秦侧妃抱着女儿,看着房门的方向,苦涩地笑了一下。 今天,她真的能等回丈夫么? 大皇子来到布置成喜堂的正堂,却没有看到新娘子。大皇子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听说新娘子还没下轿,大皇子心中更加生气,只命太监跑出去传话。 当赵大姑娘听到太监的话,差点儿没气昏在喜轿之中。 “大皇子有话,若赵大姑娘不屑于做大皇子妃,大皇子自不会强求……” 第580章 打脸 坐在喜轿中的赵大姑娘听到太监的话,气得目眦欲裂。 依着往日的脾气,赵大姑娘绝对会弃轿而去。 可是现在赵大姑娘不敢! 这里是皇宫,赵大姑娘再傲气,也知道自己今日但凡敢下轿转身出宫,就一定不可能活着走出这深深宫院。 强压着恨意,赵大姑娘忍着羞辱,向喜嬷嬷伸出了双手。 两个喜嬷嬷上前扶着赵大姑娘慢慢下轿,跨过了火盆,跨过了马鞍,走向了喜堂。 大皇子一身正红吉服,远远看上去挺精神的,却板着一张脸,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主持婚礼的礼官就没见过这样别扭的婚礼。 新郎官一脸阴沉,新娘子那一步一步走的,简直是步步杀机。 与其说这是拜堂成亲,还不说这是决一死战。 礼官心里真是为难,可还得完成自己的职责。 一声赞礼过后,可算是到了拜堂的环节了。 礼官大声赞礼,大皇子却像个强项令,跪是跪了,可那脖子坚决不能弯一弯,新娘子也像是背上绑了板子似的,腰背绷的笔直。 礼官在心中一个劲儿的叹气,双方都这样的不情愿,这个亲不成也罢。 好歹糊弄着拜了堂,众人连推加搡的,总算是将大皇子和大皇子妃送进了洞房。 一进洞房,大皇子就将所有服侍的下人撵了出去。 四个喜嬷嬷面面相觑,这还没饮合卺酒,也没结发,这婚礼不算完成啊。 大皇子随手扯下赵大姑娘的红盖头,看到了一张愤怒到变形的脸。 “你知道你根本看不上我,宁可绝食也不愿意做大皇子妃。不过是你家不敢抗旨罢了。” 大皇子选了个距离赵大姑娘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冷冷地说了一句。 赵大姑娘刚要开口,却又听大皇子说了起来。 “我也不想娶一个心里没有我的恶毒之人。你进了宫,安安分分的,自然能活下去,若是做妖,也是你自己去死。你若好自为之,我或许能给你几分体面,若是不能,休怪我无情。” “司晨江,你……” “放肆!” 大皇子一声厉喝,打断了赵大姑娘的话。 “直呼夫君姓名,赵家真是好家教!” 大皇子冷冷说了一句,便甩袖转身出门,大步向西院走去。 赵大姑娘原本一直觉得大皇子得求着自己,毕竟她的祖父可是礼部尚书,手里掌着实权。她在南内一苑,不说是呼风唤雨,那也得是说一不二。 可事实狠狠扇了赵大姑娘一记响亮的耳光,整个南内一苑根本没有人将她当回事儿。 当初秦侧妃进宫之时,虽然没有婚礼,可是自太子以下,几个皇子不只是送了贺礼,还亲自前来道喜,兄弟几人难得一起吃了饭。 可这次大皇子大婚,没有一位皇子前来道贺。 当日赵大姑娘的一些行为,让皇子们一致讨厌赵大姑娘。所以皇子们没有给大皇子的大婚送贺礼,却给他们今天满月的小侄女儿乖乖送了很丰厚的贺礼。 秦侧妃听到门响,抬头循声看去,看见应该在新房的丈夫神清气爽的站在房门前,笑着望向她们母女。 此时秦侧妃才确信,自己真的赢了,丈夫的心全在自己这里。 “殿下,乖乖刚才醒了,还到处找阿爹呢……” 秦侧妃温柔地说了一句,大皇子立刻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小跑到女儿身边,将又睡着了的女儿小心翼翼的抱进了怀中。 到了晚上,大皇子并没有歇在秦侧妃房中。而是独自带着女儿睡在了他自己的卧房之中。 东院的新房中,天一擦黑,赵大姑娘命人服侍自己用饭,然后命人服侍自己洗漱,径自睡下了,她的陪嫁丫鬟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大姑娘发作起来又要打人。 这一年多以来,赵大姑娘因为心情不好而打伤打残的丫鬟已经有十多个了,哪个丫鬟心里能不害怕啊! 一夜过去,宫里的嬷嬷在门外叫起,大皇子妃不耐烦的抓起一只枕头砸向房门,吓了嬷嬷们一大跳。她们可真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皇子妃。 新婚第二日,大皇子照例应该带着大皇子妃去坤仪宫磕头。 等赵大姑娘梳洗好之后,大皇子已经陪着秦侧妃用过了早饭,正板着脸坐在正堂等大皇子妃出来。 大皇子妃看到面无表情的大皇子,新仇旧恨全都涌上心头,没有冲上去挠花大皇子的脸,那是赵大姑娘还有一点点仅存的理智,她怕死! 坤仪宫中,因为大皇子妃今天要认亲,所以公主和几位内命妇都早早来了坤仪宫,大家都在陪皇后说话。 没过太久,一名宫女快步走到皇后身边,在皇后耳畔低语几句,皇后听罢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 少时,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之间至少隔了三四个人的距离,看上去就像两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一般。 想起上前大皇子带着秦侧妃来坤仪宫磕头,可不是这样的情形,那时大皇子和秦侧妃黏乎的都快粘在一起了。 几位闲着没事最爱吃瓜看戏的妃嫔们眼中都流露出一抹好戏的神色,几位公主也是满眼兴味,等看了母后对大皇子妃的态度,她们就知道往后应该如何对待赵大姑娘这位大嫂了。 大皇子在拜垫上跪下,大皇子妃也跪了下来,说起来真是讽刺,这一刻,竟然是他们夫妻距离最近的一刻。 “儿臣拜见母后……” 大皇子恭敬的磕头行礼。 大皇子妃低低哼了一声,然后扬声说道:“儿媳拜见母后。” 皇后听大皇子妃说的那一句“儿媳”,心里突然有种不高兴的感觉。 “嗯……起来吧。徐嬷嬷,看赏……” 皇后淡淡的虚应一声,看了一旁的徐嬷嬷一眼。 徐嬷嬷会意,立刻带了两名捧着托盘的宫女走了过来,徐嬷嬷将托盘中的东西送到了大皇子妃的手中。 大皇子妃垂眸一看,差点儿气炸了肺! 谁家婆婆给刚过门儿媳妇的见面礼是宫规女则,这也太打脸了。 “赵氏,既嫁入我皇家为媳,当谨守宫规严守女则,万不可行差踏错!” 皇后并没有理会大皇子妃那隐忍的愤怒,淡淡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