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来运转》 第一章 撞破 盛夏的夜晚，明明前一秒还热得让叶池恨不能脱光身上的衣服，这一瞬却突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被深冬的冰水淋个湿透。 那种突来的寒冷，让她本来拿着钥匙要开门的手怔住在锁眼前。 而出租房薄薄的门阻隔不住屋内的声音。 “林子，你可别光说不做！小心老娘饶不了你......” 接着是男人的诅咒发誓，“娟娟，你相信我，也就这两天的事了，我已经找了人，真得手了，后半辈子你就等着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 女人的声音很娇很嗲，恐怕听在任何一个男人的耳朵里都会受不了，“真的？不骗我？不会舍不得？” “嗤！老子当初是瞎了眼才会选了那破娘们，本来还以为以她在学校那股劲儿，会是什么富二代之类的，没想到这一出校门才发现，以前那些都是哄人的，还好她还有这最后一点用处，要不然，哼......” 女人有些迟疑，“你确定这事不会被发现。我可经常在网上看到说，骗保这种事没那么容易的，不是经常有被抓的吗？” “放心！我找这人本就是个亡命之徒，之前就曾杀过人。五百万啊，没想到这臭女人这条命还能值这么多钱！” 女人兴奋起来，“林子哥，钱到手了，你可别忘了我啊......” 突然有孩子的哭声响起。 女人的声音有些烦燥，“林子哥，我可跟你先说好，我可不要当人后娘，这小破孩你要怎么处理？” 男人的声音有一瞬间的迟疑，接着坚定下来，“放心，我早想好了，到时就扔给我老娘带着。” 他老娘是个眼瞎的，被他给扔在老家农村里，这几年若不是叶池看不过眼，每个月给寄点生活费回去，恐怕早被她这不孝的儿子给活活饿死了。 叶池的心犹如掉在冰渣里，一点一点的彻底冰下去，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没再犹豫。 “咔擦”一声，门开了。 门里床上原本勾肩搭背黏黏糊糊，快要滚到一块的两人怔住。 叶池却连一个眼风都没看向两人，径直越过两人。 沙发前面的地上，正爬着一个小小的人儿，此时一看到叶池，原本的小声抽噎，霍然变成嚎啕大哭。 叶池心一抽，轻轻瞟了缩成一团的一对狗男女一眼。 她将孩子搂进怀里轻轻哄着。 原本紧紧皱着的眉头在看到怀里抽抽噎噎，被她哄得快要睡着的孩子时，变得一脸温柔。 这对狗男女，本来还想着留对全尸给他们的。 居然让她的宝贝连放声大哭都不敢！ 不知怎的，刚刚叶池瞟过来的明明只是平常的一眼，却让张玉娟身子一抖，就想缩进旁边男人的怀里求安慰。 她往旁边挪一挪，期盼那个男人能如同往常一样将她搂进怀里好一番安慰，可下一瞬，她就惨白着脸，低着头恨不能将自个儿给挤进墙缝里。 刚刚在她面前好一番吹嘘的大男人这会儿佝着身子，明明一米八的个子，居然瑟瑟抖抖地缩成比她还要小的一团。 难不成面前这搂着孩子的女人不是人，是鬼？ 叶池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看了两人一眼，没说话，搂着孩子走向另一间屋子。 不过几分钟，孩子已经在她怀里睡熟。 若不是孩子身上干干净净，她没看出丝毫不对，叶池也不会有那耐性先把孩子给哄睡了。 “林子哥，我们要不要先逃？” 一看见叶池走进屋里，女人就从后面爬到男人身边，嘴里虽然问着这话，可眼里却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这么个大男人，就会嘴上吹得厉害，这么个大个子，居然会怕个女人，更何况那女人自从进门，连一个字都没发出来。她刚才被那男人的反应吓得心下忐忑，刚刚一瞬间脑子发浆，居然会认为那女人是个精怪。 可这世上，除了电视剧小说里瞎编的之外，又哪有真的精怪！ 王玉林仍缩着脑袋，上下牙齿咯咯作响，听到这句话，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逃？逃不掉的！逃？为什么要逃？这是我家！是我出钱租的房子，要走也该是她走！” 可那话里的气势硬生生被他东张西望的眼神和底气不足的声音给降了十分。 女人不理他，翻身爬下床，穿上外套拿自己的包要自己走。 这个没出息的男人，光是人家一个眼神，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亏她还以为几年不见，他除了长个子之外胆子也会长上那么一点的。 她刚穿好高跟鞋站直身子，眼前就多出个人来。 猛一抬头，就看到叶池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这女人，怎么走路不发一点声音！ 看吧看吧，他就知道逃不掉的！ 王玉林幸灾乐祸地看向张玉娟。可在对上叶池的眼睛时，刷地一下，他的脸就跟刚上过涂料的墙壁一样，雪白雪白。 已经被他遗忘的往年记忆突然之间就翻涌而来。 当年两人约会时，碰到小混混尾随，叶池只是一脚，就将那个男人给踹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当年两人上街时，碰到一不长眼的男人摸了叶池屁股一把，他眼睁睁看着那男人的手瞬间就耷拉下来，脸上疼得汗水直流，却不敢叫出来。 类似的事情有好几回，却都是发生在两人刚谈恋爱那会儿，自从两人住一块之后，叶池就被他哄得整天笑意盈盈，他几乎以为当初那几件事是他在做梦。 可刚才叶池进门瞟过来那一眼就让他突然感觉像是冬天里洗了个冷水澡的话，现在这一眼，则是让他突然记忆恢复，瞬间想起了这几件事情。 行动快过思想，在他自个儿还没想明白怎么一回事时，他就已经跪了下来，那“咚”地一声，让听得人都感觉膝盖骨生疼。 “小池，你听我说，这事都是这个女人怂恿我的。真不是我想做的，还有，还有那个亡命之徒，也是我瞎编出来哄她的......” 张玉娟一张脸青青白白，跟调色盘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第二章 项链 叶池嗤笑一声。 也不知当初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吃错了药，居然会选这么个男人，怂的简直让人恨不能先踹上几脚才有心情跟他说话。 她撇眼，语气有些不耐烦，“先把你衣服给穿上。” 一身排骨没有几两肉，也好意思拿出来见人。 轻飘飘的语气里满含着轻蔑，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王玉林却是一喜。 平常叶池跟他说话大多都是这种口气。 这是不是代表着雨过天晴了？ 连滚带爬从床上捞到衣服跟裤子，慌里慌张地给穿上，其间还差点把裤子给穿反了。 张玉娟站在大门边，刚才青青白白的脸此时恢复一丝血色，再看到王玉林此时的表情，她已经没心情去嘲笑这个男人了。 她把手轻轻放在门把上...... 想必这会儿那个女人应该没注意到她才对。 刚冒出这个想法，耳朵边就传来轻飘飘的两个字，“过来。” 语气淡淡的，丝毫听不出任何想法来，可飘进张玉娟的耳朵里时，她身子不知怎的抖了抖，手虽然还放在门把上，脚却已经不自觉地抬起来想要过去。 见鬼了！ “那个臭女人，居然有跆拳道黑带九段的证书，居然还有什么泰拳，太极拳之类的证书。也不知真的假的？” 她耳边蓦然响起之前王玉林无意间跟她抱怨的话来。 等她醒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叶池面前。 叶池的目光上上下下的从张玉娟身上扫过，峨眉轻轻皱起。 她真心看不出眼前这个女人哪点比她好。 长得没她好，身材也不如她。不过，倒是那双眼，是她自己比不上的。恐怕这一辈子，她叶池也不会这么媚媚的看人，就连此时那张小脸惨白，双眼害怕得飘忽不定，却另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意味，就连她这么个女人，看到这幅表情，都有一种怜惜的心情，更别说男人了。 当初她真是瞎了眼，光听王玉林的甜言蜜语，还以为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若非再加上那会儿正好碰到那件事，她也不会不听家里人的意见，直接离家出走，这么多年都没跟家里联系，还以为既然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那么随便找个人都行，更何况当时，王玉林表现的好像没了她就活不下去一样。既然自己喜欢的人不在了，那就找个喜欢自己的人。 这几年，王玉林在她面前表现的也可圈可点，明明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也没表现出嫌弃。所以叶池嘴上不说，心里却着实感到愧疚。才会那么拼命，想要多赚点钱补偿他。就因为这样，所以平时王玉林那些她看不过眼的缺点她都没有计较。 却没想过，连自家老娘都能那样对待的人，本性就是凉薄的。这种人，恐怕心里只有他自个儿是最重要的。 王玉林穿好衣服，蹲在角落里，明明有椅子，他却不敢坐下来。 屋子空间并不大，一室一厅。虽然两人名义上是男女朋友，王玉林却只能在客厅里另支一张床。小小的客厅虽然只是加了一张单人床，此时三个人挤在这里，蓦然间就将整间屋子给塞得水泄不通。 叶池抬起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淡淡吐出两个字：“说吧。” 说什么？张玉娟茫然抬头。 王玉林身子抖抖，在叶池已经没有耐性的临界点，嗫嚅着开口，“小池......” “不要叫我的名字！” 叶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两个狗男女只是单纯的男女关系，也不知这两人背着她已经在床上滚过多少回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就阴了下去。 别的且不说，她的小宝贝每天晚上可都是给王玉林带着的。 叶池的目光从王玉林的脸上扫过去，“飞飞......” “没有没有！没有让飞飞看到。” 她才说两个字，王玉林的脑袋就跟拨浪鼓一样拼命摇起来。 他知道，飞飞是叶池的命根子，得罪了叶池也许还能活着，可得罪了飞飞，恐怕他会被叶池毁尸灭迹的。 所以即便他胆子大了些，最近跟张玉娟经常勾勾搭搭，可也没敢当着飞飞的面。再说，他脸皮还没那么厚，能当着个小孩子的面做那种事来。 叶池抿抿唇，点头，“说。” 王玉林低下头，“也，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就是前段时间有人跟我推销保险，我想着你晚上出去打工不太安全，就给你买了份。” 这话一出口就顺溜起来，“小池，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想，咱俩收入都不高，万一你要是出点事，咱俩可是连医药费都出不起的。” 说到最后，王玉林激动地站了起来。这话说的连他自个儿都认为自己当初是真心的了。 叶池皱眉，“蹲下！” 王玉林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受益人是谁？” “我。” 张玉娟诧异地看过去。当初王玉林可说那收益人的名字写的可是她啊。 叶池简直不想再问下去了，可这种重保肯定花的不是一百两百块钱，“钱哪儿来的？” 王玉林抱着头不吭声。 渐渐地，叶池感到不对劲来。 “钱哪儿来的？” 王玉林往墙角缩缩身子，“就是，就是，就是你抽屉里那条项链......” 他声音虽小，却仍被叶池听得一清二楚。话一进她耳朵，叶池就感觉自己的脑袋炸了开来。 项链？ 她从小就不喜欢这些女孩家的首饰，唯一一条能让她留在身边的项链只有那条。 那个人送她的唯一一件礼物。 一说出口，王玉林觉得最重要的事都说了出来，也没啥不能说的了，所以当叶池猛地站起身来时，他还在嘟嘟囔囔，“我也没想到那条项链那么值钱，居然能卖十几万，本来我是想着把卖了的钱拿给你的，想起这些日子你这么辛苦。可后来，听那人介绍说，买保险更划算，我想想咱俩以后的日子，觉得买了保险更划算，于是就......” 叶池冷笑一下，霍然抬起脚来。 真当自己是个角了！如今竟敢翻她的东西，还敢卖她的东西了！ 如若是别的，她生生气也就罢了。 可那条项链，是那个人，留给她的唯一一件念想。日子过得再苦再累，她自己都没想过卖掉那条项链的。 第三章 喜欢就花个够 啊——！ 叶池那一脚看起来轻飘飘的，似乎毫不着力。 可趴在地上的王玉林再一次后悔起来。 那天财迷心窍，拿了东西卖掉后就后悔起来，当时他还曾有过再把东西给买回来的冲动，可那冲动也不过一秒。看到手上厚厚一沓的红票子时，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虽然他那瞎眼老娘辛苦一辈子供他上了大学，可当他在大学里见识到了那些富二代官二代怎么花钱，拼命也巴结不上时，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多挣钱！ 凭他的脑袋瓜，他相信自己一定有成功的一日。 可到社会上，才知道，这个社会，仅仅凭脑袋是不行的，最重要的是关系。 处处都需要关系。 明明那些同学在学校时成绩不如他，可却一个个都要比他混得好，一个月下来，他辛辛苦苦拿到的薪水还没有人家的一半多。 可他从不曾反思自己有没有做错。却对那些比他挣得多的人更加愤恨。 于是，那天他看到手上那么厚厚一沓钱时，后悔也不过一瞬而已。 更后来，听到那个保险推销员在推销保险时，无意间提过一句，意外保买得越多赔得越多时，他就心动了。 于是就仔细咨询，在听到目前他们正好有一个短期意外保，只需投入几万块保费，若所保人出意外的话，赔保额可达六百万。 这下他更是毫不犹豫。 张玉娟原本离王玉林有些近，可在听完他这些话后，却稍稍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她没想到，王玉林居然比她想象中的更狠。 叶池刚刚那一脚将王玉林踢得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除了他面色发白，额头冒汗外，表面上却看不出大异常来。 叶池却知道自己那一脚有多大份量。 可这会儿听完了王玉林的话后，她却觉得，刚刚就不应该留下三分力度，应该全力踹过去才是。 王玉林这种人，留在世上就是个祸害，今天害她，明天铁定能害别人！ 可这世上还有法律这一说。 她知道王玉林爱钱，可没想到会爱到这种程度，居然枉顾人命。 怪不得这几晚，她下班回来，总会在路上碰到小混混，以她的身手当然毫发无伤，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最近倒霉，倒没想到原来是有原因的。 刚刚她那一脚正好踢在王玉林的腹部，想必这伤能让他在医院住上个四五个月。 关键是，住院得花钱。 他不是爱钱吗？那就好好花个够。 别以为她不知道，虽然两人搭伙过日子，她打了两份工，并且这两份工得的钱比王玉林还要多，可王玉林私下里藏了多少钱，她心里却一清二楚。 王玉林捂着肚子，压下心里的不甘心，告诉叶池卖项链剩下的钱藏在哪里。心头暗暗侥幸，还好那些钱跟他原本藏的钱没放在一处。 “我都，都，已经，咳咳，告诉你了，你，你，你放过我......” 该死的，肚子怎么越来越痛了。 叶池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拉着行李箱，蹲下来，“最后一个问题，东西卖哪儿了？” 王玉林咳了两声，用力喘起来，“东门，东门当铺......” 叶池冷冷地瞥一眼旁边装淑女的张玉娟，站起来，开门，出去，并关上门。 王玉林痛得弓成虾米，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张玉娟吓得踉跄，刚想离开。 外面120大大的鸣笛声停下来，几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人抬着担架走进来，看到王玉林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就将人给抬上了担架。 张玉娟缩在一旁，看到担架招出去，她也想走时，却被一名护士给紧紧拉住手腕，“家属要跟去办入院手续。” “我不是他家属！”张玉娟挣扎。 护士口罩上面的眼睛里露出鄙夷，“不是家属更不能走，这人重伤，等候警察问询。” 张玉娟挣扎得更大力，这个护士，却不像个女人，力气大得要命，张玉娟挣扎了半天，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掰断，可护士的那只手却仍紧紧地拉着她，直到她被塞进救护车。 救护车呼啸而过。 叶池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看着车远去，却忽然又懊恼起来。 东门当铺！ 拿钱时，她当然也顺手拿到了当票。 虽然她从没在当铺当过东西，却也知道，一块钱当进去的东西，想要拿回来，至少得付出两块钱。 而被王玉林当了十八万的项链，想要拿回来，想必不只一倍。 更何况，她清楚地在当票上看到“死当”两个字。 真是太便宜他了！ 叶池手上抱着娃，此时娃正睡着，她只能恨恨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石子飞起，砰地一下。 叶池闭上眼不敢看。 远远的，一个穿西装打领带，远远看起来身材不错的男人捂着额头东张西望，“谁！谁？谁这么没公德心，乱扔东西！” 叶池张开眼睛，本想走过去。 知错就改一向是她的本性。 那男人却一个跨步，突然捉住旁边一个染黄发，挂耳环，叼香烟的男孩来。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染什么头发，一个男孩，居然还打耳洞，还抽烟！老师没教过你，未成年不能抽烟吗？” 男孩被男人紧紧揪住耳朵，嘴里的香烟被男人抽出来一把扔在地上。 “你又不是我妈，我妈都不管我，你管我！” “管教坏孩子，人人有责！”男人回答得理直气壮。 叶池噗地笑了出来。 男人扭头看到叶池，忽然扭捏起来，他放下手中揪着的男孩，低着头搓着手，远没有刚才那种气势。 “那个，对不起，刚刚那颗石子是我踢过去的，对不起，打到你了，要不然我陪你到医院检查一下？” 叶池看向男人的额头，额头上，一个显眼的红印子，看来刚才她那一脚用的力度够大。 “不用，不用。”男人连连摇头，脸红起来。 “真的不用？” 怎么连脸也红起来了？难不成是被刚刚那颗石子打到的后遗症？ 叶池心下诧异，但看到男人连连拒绝，又恰好此时她怀里的娃有些不安地动起来，要醒的样子。 差点忘了自己怀里还抱个孩子的事。 叶池敲敲脑袋，转身。走了两步又倒回去，掏出一张纸写下自己的电话递给那个男人，“这是我的电话，有事找我。” 然后转身，利落地走了。 第四章 吃饭 徒留男子呆呆地盯着叶池远去的背影，直到人都看不见了，眼睛却仍没收回。 “哎，快擦擦你的口水，真是丢死人了！”男子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呆呆的举动惹来男孩一阵白眼。 干干的嘴角让他知道受了骗，不过他也不生气。回过头，这才发现，刚才那个染着黄发的男孩此时还在他身后。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居然没走？” 他都忘记这个男孩了。 男孩翻个白眼，“大叔，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走？” 男子低头，原来男孩的手一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你小小年纪的，怎么不学好，染了头发不说，居然还抽烟，你在哪个学校上学？我要去问问你老师！” 方才还呆呆的脸上这会儿倒是有了生气，那张英俊的面孔一下子活了过来，倒让男孩看个傻眼，半天才回过神来。 男孩高高抬起头看天，“我没有上学，你不用去问我老师！喂！该放了我吧？” 该死的臭男人，明明长得斯斯文文，像个学生，可手上的力道却大的要死，他挣了半天居然也没挣脱。 “没有上学？你今天才多大？十二，十三？这么点大就不上学，要干什么？不是准备跟人家混黑社会吧！” “你管我！我妈都没管过我！” “喂，你要拉我去哪儿？你该不会是人贩子吧？我可告诉你，我是这地头的老大，等一下我小弟看不到我会报警的！” “……” 尽管男孩嚷嚷地十分大声，却仍然十分无力地被拖走。 这一切后续，叶池无从得知。而那个看着她背影许久的年轻男人她更是压根连脸都没看清，只知道，他个子挺高。 不过，对于叶池来说，现在的她，对男人，敬谢不敏，尤其是，年轻男人。 如果叶池只有一个人，也许随便找个公园的躺椅，一晚上也就过了，可她还带着个娃娃，尤其是个让她疼到心眼里的娃娃，于是，在凌晨两点多钟，当她走过三家小旅馆时，终于无奈地心疼地走进了一家看起来有些烧钱的宾馆。 虽然只是刷卡，避免了直接把钱给别人的那种心疼，可仍让她胸口一抽一抽的。 那条项链，王玉林那王八蛋卖了十八万，她想赎回来，估计至少得要原价的两倍，而她手头的钱加起来不过才十来万。 想到这里，叶池心底就又把王玉林给骂了十遍八遍。 而张玉娟，则恨不能一刀将王玉林给剁碎了喂狗。 被拉进急救室的王玉林，由于腹部受伤过重，居然一度进了重症监护室。而本想占点便宜的她硬生生被被那个力气比男人还要大的护士给拉着却给王玉林办了住院手续，关键是，所有的花费都是由她掏的。 这些年，她不顾脸面攒的那些钱，一下子就去了大半。 而这还是算完。 王玉林还不知何时醒过来。 张玉娟如今也只能祈祷王玉林醒过来。 不仅仅因为她给王玉林交的那些钱指望着能从王玉林手里拿回来。 那个护士可说了，王玉林若是醒来，这事是一码事，若是醒不过来，他们医院有可能会将她告了，王玉林那伤，一张片拍下来，外行人都能看出，是被踢的。 其实护士也只不过是怕张玉娟跑了，王玉林再出事，他们医院白给治一回。毕竟这种事，说不定下一秒人就会醒过来。除非人死了，他们医院才不会多事呢。 可就算张玉娟猜到那个护士的想法，此刻她也没办法走，她的身份证让那小护士给押着，说是等人醒了再说。 所以，尽管此刻王玉林还在昏迷中，他的耳朵也是痒得直抖。 第二天，是个晴天。 s市的天气简直让人无语。 若是下雨，就是冬天，若是晴天，就是夏天。 叶池抱着个小娃娃，无视周围人诧异的眼神，挤在人群中排队。当有人给她让位时，她一瞬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放在平时，一向是她给别人让位的。 没想到，她叶池居然也受了这一回优待。 叶池毫不客气地直接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的点餐台。 她怀里的小娃娃皱着眉，眼瞅着下一瞅就要掉眼泪了。 叶池也不看餐牌，直接对点餐台后面的小姑娘说：“来一份小孩子能吃的，呃，他两岁。” 后面的小姑娘露出个头看了叶池一眼，手上飞快地点着，“牛肉粥好不好？” 看到叶池点头，小姑娘又问着，“小姐你要来份什么？” “来杯咖啡吧！” 娃娃估计是饿极了，叶池喂进去一勺，他就吞进去一勺，三下五除二，一碗份量不算少的粥就给吃个精光，娃娃瞪着大眼看着叶池，“妈咪，还要。” 叶池摇头，“不行，等会儿再吃，要不然你又叫肚子痛。” 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能吃，碰到喜欢吃的，简直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非要吃到吐为止。 娃娃看叶池一脸坚决，丝毫没被自己打动，原本在眼睛里滚来滚去的眼泪慢慢又给收了回去，大眼睛又盯上叶池面前的杯子。杯子里面是黑黑的东西，正冒着热烟，看起来不像太好喝的东西。可那股味道他是第一次闻见，并且他的妈咪似乎很享受。 叶池一向不太喜欢喝咖啡，就是偶尔喝上一杯，也要放上许多糖，甜到牙疼才愿意喝。 可现在她面前这杯咖啡，她是连一粒糖都没放。所以才喝上两口，她尺有些后悔，想要再去拿些糖过来。可一抬眼，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正盯在咖啡杯上，嘴角居然还有滴透明的液体。 叶池眼角抽抽。 她这儿子到底随了谁？明明那个人没有这么贪吃的啊？ 叶池坏心眼地笑笑，“想喝？” 娃娃眼都没抬，仍盯在咖啡杯上，听到叶池的问话点点头。 叶池将杯子放到他面前，插进根吸管。 小娃娃迫不及待地将吸管放进嘴里，深吸一口气，呼噜一下，一大口进了嘴。 平常除了白开水，他的妈咪可从没让他喝过其他的，不过他有偷喝过妈咪喝的东西，很好喝的。 所以这次有了机会，绝对要多喝点。 哇！ 叶池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将娃娃刚刚吃完的那个空碗放在他嘴下面。 吐出来后，娃娃吐着舌头，有些委屈地看向叶池，“妈咪，你坏，比药还难喝。” 第五章 当铺 软糯的声音让叶池忍不住将小娃娃抱进怀里，用力在他脸上亲了几口。 “小乖乖，妈咪是告诉你，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的。不要看见吃的就往嘴里塞，说不定有些是毒药呢。” 娃娃皱着眉头，不太理解什么是毒药。 “比这个还难喝吗？” 叶池愣了一下，才重重点头，“比这个难喝一百倍！” 虽然对一百倍没有概念，但毒药比这个苦苦的药还要难喝一百倍，却被娃娃牢牢记在了心里。 小娃皱着眉头，一脸苦大愁深地看着那杯黑漆漆地咖啡，即便是叶池往里添了好几勺糖，喝到嘴里几乎能把牙齿给甜掉，小娃娃的眼光每挪到咖啡上，仍是皱紧了小眉头。 小娃娃本就长得好，再加上这种小大人的表情，惹得旁边几个女人母性泛滥，若非叶池脸上那种“闲人勿扰”的表情挂着，几人都要围上来摸一把了。 东门当铺。 叶池皱着眉头。 这条街十分出名，叫做当铺一条街。 除了一家冷饮店之外，其他二十一家店铺皆是当铺。 可她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来回逛了三四遍，每家店的店名都快被她给记全了，也没找到东门当铺。 两种可能。 第一是王玉林随口说出来诳她的。 第二种就是，东门当铺压根没开在这片儿。 想起王玉林的为人，叶池觉得他应该没胆骗自己才对。 这会儿，叶池有些后悔，当时应该问清楚地方再走才对。这会儿想要再问王玉林，恐怕会有些困难。 她踢出的那一脚她自己心头有数。恐怕王玉林这会儿还在医院里。让她去医院，她又委实不太愿意。 算了，还是再找找吧，真找不到，再去找那个混蛋。 叶池抱着小娃娃，寻了街头一处椅子坐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据说万能的“百度”来。 也不知这家东门当铺有没有出名到随便一搜就给搜出来的。 她娘的！ 要不是顾忌她现在穷，早把手里的手机给扔出去了。 上网翻了半天，倒真让她找到了东门当铺四个字。 可她娘的！ 哪个王八蛋做的网页，东介绍西介绍，整整花了三四页来介绍这个当铺，她耐着性子翻到最后一页，居然没看到地址。 别说地址，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 叶池磨牙。 别让她找到那个当铺，找到她一定先把这家店给拆了。 别家店在网上做广告时，恨不能只写上地址和联系方式，哪像这个东门当铺，存心耍人玩呢！ “妈咪，冰淇淋，冰淇淋……” 叶池捂眼，想装做没听见。 不就那么一次吗，她自己嘴馋，买了个冰淇淋回去吃，还让娃娃给舔了一口，结果这小子就这么惦记上了。 这会儿看到人家手里的冰激凌，眼睛眨都不眨，嘴里叫着，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真丢人！ 本来她是打定主意糊弄过去的，可却耳尖地听到了“东门当铺”四个字。 “啊？你干什么？” 正吃着冰淇淋的小姑娘被突然窜到面前的叶池吓了一跳，手里的冰淇淋差点扔到叶池脸上。这会儿正面色难看地瞪着叶池。她身旁的男孩一个踏步挡在小姑娘面前，大声质问。 叶池有些不好意思，刚刚一时忘形，吓到人家了。 她努力挤出笑来，带着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我能问一下你这冰淇淋哪儿买的吗？我家娃娃也想吃。” 叶池这一开口，两人才注意到叶池怀里那个眼巴巴盯着小姑娘手里冰淇淋的小娃娃，娃娃长得可爱，大小通吃。还不待男孩开口，小姑娘就从他身后挤了出来，看着小娃娃露出大大的笑来，“呀，好可爱。你也想吃啊？也是，这爱的冰淇淋最好吃了，我也喜欢吃。阿姨，这家冰淇淋店就在路口转角那儿，东门当铺旁边就是。” 叶池的脸皮僵住。 阿姨？！被个小姑娘叫上了阿姨？阿姨不是那些眼角有了皱纹，怀里有了娃娃的人才有的称呼吗？ 天雷滚滚，一瞬间叶池不知自己该干什么来着。 “妈咪妈咪，我要吃，我要吃。” 终于被怀里的小娃娃摇醒后，叶池长叹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怀里这小伙子让自己从“姐姐”变成了“阿姨”。 叶池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眼间就思绪就转到了刚刚小姑娘提到的东门当铺上。 路口转角处。 果然有一家冰淇淋店，店门口排了长长一队，都是些小姑娘小男孩。刚刚升级成为阿姨的叶池在怀里小娃娃的催促下，也僵着脸排在了队伍中。 让她稍微雀跃的是，她果然在这家店旁边，看到了东门当铺。 不过，东门当铺实在是出乎意料。也怪不得一开始她压根没注意到。 这店面小的还没有眼前的冰淇淋店大。小小的窄窄的一扇门虽然大开着，却也只能仅容一人进出，这要是个胖子，估计就卡中间了。 门上横匾上四个大字倒是写得挺漂亮的。 叶池看了又看，心底不由又犯起愁来。 这家店面，看着就小，想必平时生意也少，她想要赎回她那项链，估计得花上更多钱。 想了又想，等队排到她跟前，她跟怀里的娃娃一人拿着个草莓冰淇淋时，就又把刚刚犯愁的念头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店面小，意味着人少，后台小。到时候若真不行，她就用拳头先把东西给拿回来！ 一大一小两人就坐在东门当铺门口的长椅上，一口一口地舔着冰淇淋。 叶池满意地直点头。 就她坐在这儿半个小时内，别家当铺至少也有两三个客户进进出出，可唯有这东门当铺，别说一个人了，就连只苍蝇都没飞去过。 不错不错。这样一来，她刚刚冒出那想法也许真的可行。 反正，她也只打算先把东西给拿回来，那宝贝，除了放在她自个儿手边，放哪儿她都不太放心，至于钱，肯定是会给的，但至于多久，叶池没想过。反正什么时候赚到钱什么时候还给人家。不过如果，万一这家店的老板大发好心，收的手，她也是可以一次性付清的。 她叶池，可从没有赖账的习惯。 第六章 卖掉了 整间屋子里并没有多少东西，最显眼的就是一进门就能看到的那个黑色大桌子。 除此之外，屋子里几乎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男人，此时正皱着眉头，脸上很挣扎地看着手中的一张纸条。 屋子里跟叶池想象的不太一样，跟电视上演的也不太一样。空空的，入目就看到一张黑漆漆的木头桌子。 叶池的眼睛却瞪大了。 空气里那股淡淡的香味，让她更不怀疑，眼前这张毫不起眼，十分随意地放着的黑桌子真的跟她伯父那个宝贝是同一种木头料子。 可她伯父也不过仅仅巴掌大一块，宝贝一样锁在保险柜里，若不是小时她太过调皮非要看，估计谁也想不到让伯父放在床头保险柜里的只不过是拳头大小的一块木头。 据说，那拳头大小的黑木头这会儿放在拍卖场里能拍到数千万。 那，眼前这张桌子，如果她没认错的话，恐怕能值上几百个数千万。 叶池悄悄后退一步。 “妈咪？” 怀里娃娃尾音上调，软软糯糯，平时让叶池一听见就想大口亲他的声音此时却跟炸雷一样。 叶池手快的捂住娃娃的嘴。 娃娃还在啃冰淇淋，这一下叶池手上就变得湿湿滑滑，可娃娃还以为叶池在跟他玩，咯咯笑了声，居然伸出舌头又舔了叶池一下。 这下叶池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 叶池浑身上下不怕痒，大学同学曾说过她身上没痒点，是个冰美人，却谁也不知道，她的痒点在手心。 这一笑，叶池脚就不再停，一个转身就要出去。 趁现在这屋里没人，出去也没人看见。 “请问——” 她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听在她耳朵里还有些熟悉。 不过，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估计除了老板也没其他人。叶池不理，抬脚仍继续往外走。 却恰好，此时，从门外走进一个男人，特高，窄窄的门，一下子被堵的死死的。 这下子，叶池进不得，只有退。 等叶池一转身，看清面前的男人，顿时惊呼，“怎么是你？” “是你！”对面的男子也不惊呼，面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 “你，你，你是来找我，找我的吗？” 男子欢喜得结巴起来。 叶池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忘记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一下子正好撞到身后那个男人的怀里。 真他娘的！ 叶池心底爆粗口。 这男人是铁板做的吗？身上都没肉吗？不过一下，叶池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撞在钢板上一样，痛得要命。 还好那男人扶了她一把，叶池也不至于摔倒在地。她赶紧看向怀里的娃娃，怕他吓着，谁知怀里的娃双眼亮晶晶，正盯着她身后的男人。 叶池更郁闷。她的娃娃可还没用过这种羡慕的眼神盯过自己呢。 “那个，我叫赵子文，今年二十八岁，未婚……” 叶池还没反应过来，对面那男人就开始了自我介绍，不过这介绍她才听两句，就感觉不太对劲，这太像是相亲时的台词了。 叶池还没开口打断，她身后那个男人就笑道，“小文，你吓到人家了。” 赵子文这才看见叶池身后还有个人，“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哥？当弟弟的叫赵子文，这当哥的该不会叫赵子武吧？ 叶池心下嘀咕着，想趁着这兄弟俩说话的功夫出去，谁知这才刚抬脚，原本已经迈过她的高大男人又回了头，“这位小姐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小文，有你这当老板的吗？来了客人也不请人家进来坐。” 赵子文热情地看向叶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不好意思，快进来，快进来坐，你抱着孩子，应该已经很累了吧？” 他热情得，让叶池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再说，她原本就是来问那条项链的事的。虽然这里摆了张值钱的桌子，但也许是她眼花认错了呢？或者这铺子里其实就这么个值钱的物件，放在这里吓人呢？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太怂了，居然被张桌子给吓跑，真不像她叶池。 这样一想，叶池十分坦然地坐了下来。 看到叶池坐下来，赵子文毫不掩饰的满脸高兴，“那个，小姐，我叫赵子文，今年二十八岁……” 叶池头大，一抬手打住他的自我介绍，“你是这里的老板？我来是想赎回一条项链的。” 啪地一下将那张当票放到桌子上。 “这是死当。”坐在另一边的男人轻飘飘拿起当票。 叶池坐得笔直笔直，一脸大义凛然，“多少钱？你说！” 赵子文拿过当票，“啊，是那条项链啊！” 听到这话，叶池心里飘过不好的预感。 果然，赵子文看向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这条项链啊，不好意思，前天有人看中了，已经卖出去了。” “已经卖出去了？”叶池喃喃。 这么快，难道她真的连那人送给她的唯一的一件东西都留不住？ “啊？虽然人家还没拿走，不过已经交了订金了。” 赵子文挠挠头，实在不好意思。他虽然是第一次做生意，却也知道做生意要讲诚信。不过看到对面这个女孩脸上的茫然和失落，他忽然有悔了那桩生意的想法。反正那人也只是交了订金，大不了他多赔一些就行。 叶池却是眼睛一亮，“多少钱？我出双倍买！” 赵子文吓一跳，有些喏喏：“一百万。” 叶池傻了。 一百万？现如今，她身上所的有钱拢在一起，也不过十万。 两倍的话，两百万？ “不能便宜点吗？”问出这话，叶池自个儿都觉得脸红。她自己说的出两倍，如今又说出这种话来。 赵子文怔住，估计是第一次碰到她这种人。 叶池连耳朵都烧了起来，却仍是硬着头皮，“那个，要不咱们打个商量，那条项链你多留一些日子，过些日子我一定有那么多钱来买。真的！真的！求求你了，那条项链真的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许是叶池从未出现过这种表情，原本乖乖窝在她怀里啃冰淇淋的娃娃仰着头，拿着手里被他舔得七零八落的冰淇淋往叶池嘴里送，“妈咪乖，不哭，妈咪乖，不哭。” 小娃娃软软的声音这样说着，却也渐渐含了泪意。 第七章 做个交易吧 叶池一愣，摸向自己脸上。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叶池一把抹去眼泪，低着头，紧紧地把娃娃抱在怀里，也顾不得冰淇淋会蹭到她的衣服上。此时，只是这样紧紧抱着他，才让她感到一丝安慰。 两百万。 算了吧。 反正那人离去的也够久了。 反正自己还有这个孩子。 反正，反正那人将会永远地住在自己心底。 赵子文慌得直搓手。 从没哪个女孩子像叶池一样。 也从没哪个女孩子在他面前哭过，那些个女孩子在他面前，只会冲他笑，各种笑。讨好的，撒娇的，假意嗔怒的。就算偶尔一次两次的哭，可也不会像叶池此时这样，哭得一点都不顾自己的形象。也没像叶池这样，一点声音都没哭出来，只是眼泪扑簌簌地一直往下掉。 他搓手，看向仍旧闲闲坐在一边的哥哥。 “哥——” 一旁半向隐在阴影里的男人轻轻叹口气，叹息声含在嘴里，连离他最近的赵子文都没听见。 这姑娘，也不知憋了多久。哭出来就好了。 可惜他这个弟弟一腔热血，偏偏喜欢上这么个姑娘。他想到这，顿时有些头大。 眼看着叶池的泪水渐渐止住，他心知这姑娘估计也哭得差不多了，轻轻咳了一声。 果然，叶池再抬起头来，若非双眼泛红，几乎看不出她曾在一秒前那样痛快的哭过。 “谢谢。” 叶池抱着娃娃站起身，深深鞠躬。 谢谢你们刚才没有打断我，谢谢你们给我一个哭的地方。 叶池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么多眼泪流出来。 曾经她以为，在那年，她的母亲毫不留恋，不回头地离她而去时，她就已经把眼泪流干。 所以，这几年，无论她心头多么苦，多么想哭，却总感觉眼睛里涩涩的，连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原来，不是没泪。 而是，没有合适的机会，没有合适的地方，没有合适的人。 真是奇怪。 叶池站直身子，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 明明眼前这两人对她来说，只是陌生人，刚刚却着实让她酣畅漓淋。 “谢谢。”她再次说，“那条项链，我不要了。” 一句话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转身，准备走出去。 既然准备忘记，那就从此刻开始。 “等等！” 让叶池有些奇怪的是，叫住她的不是赵子文，而是从进来就仿佛隐形人一样的另一个男人。 叶池半转身看过去，那个男人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却仍有着令人不能忽视的强大气场。 “我想跟你做场交易，不管成不成，项链都还你。” 赵子文动动嘴角，终是没说什么话来，其实刚刚叶池哭的那会儿，他就想把项链还给她，可他嘴笨，张了几次嘴，却愣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这会儿听到自家大哥这样说，脸上也笑出来，只是重重点头。 叶池轻轻翘起嘴角，摇头，“不用了，谢谢。” 那个男人又道，“或者，你可以提别的要求。别太急着拒绝，你可以考虑一下。三天，三天内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来这里找我。” 这次叶池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那个男人又道，“我叫赵子博。” “不是赵子武？” 话脱口而出，叶池就后悔起来。 赵子博低笑出声，跟他说话的低沉声音不太一样，他的笑居然十分清脆悦耳。 叶池忽然有些慌张起来，“我不会同意的。” “放心，不是让你做坏事。孩子两岁多吧？” 孩子？叶池看向怀里的娃娃，许是吃饱了，又跟着她跑了一天，此时娃娃在她怀里半眯着眼睛，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 “子博哥哥——” 又娇又嗲的女声响在叶池耳朵边。叶池打个寒颤。 随即一股香味一下子冲进她鼻间，叶池一惊，低头，看见怀里的娃娃耸着鼻子就要哭出来，这下子连话也顾不上说，连忙抱紧娃娃从门里冲了出来。 这小子，这一点上倒是跟他那没见过面的亲爹一模一样。都是闻不得半点香水味道。 站在门外的阳光下，叶池长长呼出一口气。 刚刚在赵子博第二次提出那个要求时，她有些心动。 孩子。 如今她没有工作，而孩子两岁多，马上就可以上幼儿园，她从没想过孩子上学后，她一人待在家里的情景。 三天？ 其实不用三天，现在她就已经决定答应跟那人做那个交易。 不过，不急，还是要听听那个交易是什么。 三天。 三天她得找个托儿所，把娃娃放进去，让他提前适应一下。这孩子，打从那么小一个肉团就开始跟着她，也一直没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过，也不知，能不能适应？ 现在，她得先找房子，要不，今晚还得住宾馆。虽然，已经决定不再买回项链，目前手头上的钱算得上比较宽松。但自从那年离开家，叶池就习惯性的能省则省。 说起来，这几年跟王玉林在一起，她居然从没想过买座自己的房子。 这会儿，她忽然，想买座房子，属于自己的房子。 有了这想法，叶池的脚步忽然轻快起来。 得找个有阳台的，一室一厅或是大的单间都行，重要是安全，便宜。 东门当铺里。 那个娇娇的嗲嗲的声音的主人，疑惑地看着叶池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转过身来就叫起来，“子博哥哥！” 别说赵子博，此时这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人，连赵子文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可明明这间屋子只有一个窄窄的前门，女子绕着屋内唯一的桌子走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一个人。 难道她刚刚眼花了？ 女子不死心，可惜又找了两圈，屋内仍然只有她一人。 等女子走后，桌子后面就忽然多出两个人来。 “大哥，这个设计可真好！” 赵子文喜滋滋地摸着一盏黑色的屏风。两人明明就在桌子后面坐着，却让那女人找不到。真是厉害啊！ 赵子博皱眉，“子文，她什么时候知道我名字的？” 那女人一出现就是冲着自家弟弟去的，明明他跟她也不过才见过一次面，而且话都没说一个字，他也只不过礼貌性地冲人点点头而已。 赵子文没空理他，仍在研究着那盏神奇的屏风。 赵子博摇摇头，摸着下巴，忽然想起叶池。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啊。 连哭都是一幅倔犟的样子！ 第八章 狼外婆 找房子这事说起来挺容易，可到天色泛黑，叶池跟娃娃这一大一小却又都有气无力地回了昨晚住着的那家宾馆。 还好昨晚找的这家宾馆还算不错，不用再花费力气找住的地儿，只要愿意掏钱就行。 叶池龇着牙万分心疼地狠狠心又掏了两晚的房费，依照今天母子俩找房的速度，怕是再有两天都难找到满意的。 可那赵子博给的是三天。再说，这宾馆住着倒舒服，却是死贵，而且再舒服也没有安全感，只适合小住，实在是不适合长住的。 不过，在看到床上很快就睡熟的娃娃时，叶池就把这事给抛之脑后，往床上一趴，怀里抱着个软呼呼的娃娃，很快就睡着了。 这是这几年来，她最快入睡的一次。 可能因为，今天那痛快一哭，让她心里彻底痛快起来了吧。 所以等第二天醒来，她自个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满意得不得了，就连她那宝贝的小娃娃都直叫“妈妈今天真好看！” 可惜这好心情却连半天都没维持住。 在一楼餐厅，两人美美地吃了早餐，然后就决定再去找房。 一出门，叶池就怔了一下，然后拉着娃娃转个身，就要换个方向走。 却还是慢了一步，身后传来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声，“小池。” 叶池假装没听见，脚下不停，继续住前走。 那个声音却不放弃，跟在她身后不停地叫她，“小池，小池……叶池，叶池。” 叫到后面，虽然叫了全名不如之前亲切，那管声音听起来却依旧温柔得很。 一连串地呼唤让被牵在叶池手上的小娃娃好奇起来，虽然叶池步子迈得大，却也顾着手上小娃娃的脚步小，所以其实两人走得也并不算快，若非这样，后面那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铁定早被叶池给扔得远远的。 小娃娃偷着空朝后面看了几眼。 是个挺好看的姨姨，可不知怎的，小娃娃皱着小眉头，心下却觉得不太高兴。 许是叶池装做没听见这姨姨的叫，或是小娃娃从叶池的面上看不出多大欣喜，所以虽然后面那个还算好看的姨姨冲他摇着几颗平时他最眼馋的棒棒糖时，小娃娃反而将眉头皱得老紧。 妈咪昨天给他讲的故事里，就有许多狼外婆喜欢拿糖骗他这样好看的小娃娃，然后放锅里煮了吃。 想到这里，小娃娃眉头简直要夹死蚂蚁，脸上也由晴转阴，眼瞅着就要开始下雨。所以牵着叶池的手就不由更紧了些，最后干脆往叶池身前一拦，抱着她大腿，不愿意走了。 叶池蹲下身子就被吓了一跳，娃娃可爱的小脸上，两只大眼睛里含着两泡泪水，活像是被谁咬了一口似的。 “宝贝，怎么了？累了？别哭别哭，妈咪抱。” 叶池一把抱起娃娃，娃娃在她怀里抽噎两声，死死搂住她脖子，终于大哭起来，“飞飞不要被狼外婆吃掉，飞飞不要被吃掉……” 这下叶池懵了。 她忽然想起昨天随口跟娃娃讲的故事来，难不成当时娃娃没被吓到，这会儿才被吓到了。赶紧将娃娃紧紧搂着，一迭声地哄着，“不怕不怕，没有狼外婆，妈咪在呢，有狼外婆也会被妈咪打跑的……” 可惜后面那个趁着这功夫追上来的人，看着又温柔又漂亮，而且手里还拿着棒棒糖，并且笑眯眯地直冲他挥手，实在是跟妈咪故事里的狼外婆一模一样，所以小娃娃顿了一下，结果哭得更厉害起来。 “狼外婆，狼外婆，我不要被狼外婆吃掉……” 叶池自责不已，昨天一时兴起，跟飞飞讲起那些拐骗孩子的事来，是想让飞飞多长点记性，别一看到吃的就跟人跑，没想到把娃娃给吓到了。 “小池。” 这功夫，身后的高跟鞋女人终于追了上来，弯着腰喘着气站在叶池身前。 直到叶池看到她手中拿着的棒棒糖，猛一瞬间，她忽然福灵心至，知道了怀里娃娃刚才哭着的原因。又是想笑又是心疼。 “扔掉！” “啊？” 女人直起腰来，有些茫然，不知叶池冷着脸说出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虽然叶池从没给过她好脸色，但用这么难看的脸色说出话来却是第一次。所以她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渐渐也冷了下来。 一张原本挺好看的脸，笑着时还能让人觉得漂亮，可一冷下来，两只眼角就显得讥诮，整个人都显得刻薄起来。 “把你手中的糖扔掉！” 叶池深吸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得说道。若不是怀里的小娃娃回头看到这女人又大哭起来，她压根不想同眼前这人多说一个字的。 即便是叶池说的清清楚楚，可女人的脸色并没有好看起来，她没有丢掉手中的棒棒糖，反而高高举了起来，“又不是给你的，是给这个漂亮娃娃的。小朋友，快转过头来，姨……奶奶请你吃糖。” 听到她的声音，娃娃原本已经低下来的哭声蓦然又大起来，活像是已经被人贩子给拐跑了一样。 叶池伸出一只手，快速地将女人手里的糖给夺过去，然后一把扔在地上，并且用力踩了两脚，压根不去看女人更加难看的脸色，轻柔地摇着怀里的娃娃，哄着他，“不怕不怕，妈咪把她赶跑啊，妈咪很厉害的……” “宝贝，你转过头来，妈咪把棒棒糖都给消灭了噢……” 娃娃慢慢转过头来，在没有看到棒棒糖后，才一抽一抽地小声啜泣着收起了眼泪。 可惜，就这片刻功夫，小娃娃的两只大眼睛就已经哭得红红的，看起来像小兔子一样，让人觉得可怜。 叶池更是心疼得厉害。于是脸色就更加没有好起来。 而她对面外表看起来不比叶池大上几岁的，却又自称奶奶的女人，虽然在弄明白叶池刚刚并不是冲她发火，但已经消失的笑容此时却怎么不能再次给扯出来。 她们两人，并不是第一次相见，却在第一次相见，都不喜欢对方。 即便是，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在这种情况下，脸上那层笑，也如同面具，一旦拿下，就再难戴得上去。 第九章 要洗脸 女人的这种直觉，很奇怪。 而向来对直觉这两个字嗤之以鼻的叶池那一次罕见地依了自己这份直觉，决定不喜欢眼前这个女人。 虽然，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眼前这个女人远没有现在这种从容优雅的气质，那会儿的她，有些青涩，跟叶池站在一块儿，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她们是姐妹。 实际上，叶池的爸爸却笑着揽过那个女人的肩膀，对叶池说，“小池，你可以叫她芹姨，也可以叫她妈妈。” 那会儿，叶池着实愣住，呆呆看着眼前搂在一块儿看起来十分幸福的两个人，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知道，爸爸妈妈离了婚，迟早会有这一天，但实在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早。 妈妈离开她不过才十一天，每天早上醒过来，她都还盼着能听到妈妈的声音时，她的爸爸却用这个事实告诉她，她的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虽然叶池面上冷静，心里却恨不能跟以往一样，看不顺眼就上去踹两脚，但毕竟，眼前这个此时让她有些恶心的男人是她爸爸。 才十一天。 到底是因为她这个爸爸早对妈妈没了感情，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地移情别恋？还是他早有了新欢？所以才会忍不住，在他们那个家仍有前妻气息的情况下，就把新欢给带了回来？ 她希望是第一种，心里却忍不住倾向第二种。 所以，她无法原谅。 从那一天起，她再没叫过爸爸。 从那个家走出去，到今天，已经整整五年。 她还以为，她已经忘记了过去的所有。 可是，当这个女人站在她面前，用熟稔的口气叫她的名字时，不知为何，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叶池有时特别喜欢用拳头讲话。因为有些时候，拳头远比嘴巴更有用，更有效果。 此时，她就想一拳打到眼前这个女人的脸上，或是一脚把这女人踹得远远的。 叶池抱着娃娃，转个身。 既然已经决定不认识她，那就没必要跟个陌生人说费话。 她已经决定，今天找到房子，明天给娃娃找家托儿所。 她已经决定，要接受那个赵子博所谓的交易。 她不想坐吃山空。更要紧的是，看到这个女人，她就会觉得手痒脚痒，不找点事做，她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打人。 “小池，你爸爸想你了，他想让你回家看看……” 女人的声音虽然仍然温柔，却涩涩的干干的，仿佛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过水一样。 女人犹豫一下，又接着说，“还有这个孩子，你爸爸说你可以带回家。” 如果不是紧跟在女人身后的保镖扶着她，她根本不可能追上叶池的步子。 叶池的步子又大又急，仿佛身后有鬼追一样。 但那个声音却不放过她。 “小池，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爸爸。我跟你爸爸是真心相爱，你爸爸跟你妈妈已经完全没有感情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池猛然停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瞪着紧追不舍的女人。 纵然女人穿了一双鞋跟超高的高跟鞋，但在一米七二的叶池身前，却仍然只能仰着头看她，这让面上永远带着笑意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半晌仍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来，可却怎么看也觉得比哭强不了多少，眼里闪着不甘。 “小池，你爸爸想你了，让我过来接你回去。” 看到女人脸上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叶池心情忽然好上三分。 她托了托怀中快要滑下来的娃娃，最后索性给放了下来，牵着娃娃的手，走到一边一家茶饮放在外面的桌子前，径自坐了下来。 女人脸上闪过一抹恼怒。 在任何人面前，甚至是她那个丈夫面前，她都是从容的优雅的知性的，而且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女王感觉。可只是这个继女，却让她时时感到挫败。 如果说五年前初次见面时，还能在叶池脸上眼里看到讨厌或是别的不好情绪，还能时不时地撩拨两句，让叶池暴跳如雷。可现在，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叶池像是换了人，那种高高在上，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表情，让她恨不能跳上去抓花叶池的脸，抠掉叶池的眼睛，让叶池再不能以那种眼神看她。 仿佛她只不过是叶池眼中的蝼蚁一样，抬抬脚就能踩扁。 女人紧紧握着拳头，平时修剪得极为精致的指甲几乎要把掌心给戳个洞，却仍没让她的怒气消减一分。 “妈咪，那个奶奶为什么生气啊？” 女人好不容易压抑住脸上的怒气，努力摆出一幅笑脸来，刚走近叶池，却被那个小娃娃一句话给僵在原地。 奶奶？ 她刚刚自称奶奶，也只不过是因为在辈分上想要压上叶池一辈，是在提醒叶池，不管怎样，不管她叶池承认不承认，她都是她叶池名义的母亲。 真是跟他那个妈一样讨厌！ 女人脸上的粉也遮不住她控制不了的扭曲，原本她想优雅地走过去，做出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此时，她迈出的脚却只能顿住，想要努力地将脸上的表情给扭转过来，刚刚压下有些狰狞的表情，叶池的下一句却让她又破了功。 “噢，可能是因为那个奶奶脸皮太厚，早上没先干净吧。” 娃娃十分同情地，“那很难受的噢，脸没先干净，晚上睡出来的眼屎糊在眼睛上，是很难受难受的。” 娃娃很是感同身受，边说边可怜地看向僵在原地的女人。 女人僵着身子，一张精致的脸上忽然如同带了别人的面具般，怎么扯都扯不出表情来。她暗自深深吸了几大口气，安慰自己“不要跟个小孩子一般计较”，可这话说了几遍都不管用，集在胸口的气硬生生地顶在那里，一点都没少，反而越来越多。 到最后，在看到叶池拿着杯橙汁给小娃娃喝，小娃娃又瞥过来的那可怜的一眼时，终是忍不住，板着身体转过身，一个字也没说就往回走。 老远，还能听到小娃娃的声音，“妈咪，那个奶奶怎么就走了？” “奶奶要回去洗脸啊。” 女人一个趔趄，若非身旁保镖眼疾手快扶她一把，她铁定会摔上一跤。 她跟叶池，上辈子绝对的有仇！ 第十章 打电话 上辈子，她俩有仇没仇叶池不知道。 但叶池知道一点，这辈子她们俩铁定是有仇。 原本叶池对蒋凤芹仅仅只能算得上无视。因为这件事中，她最恨的反而是她爸爸。 可是在后来的日子里，蒋凤芹把她当陌生人一样对待也就是了，偏偏最喜欢在她爸爸面前装好人，明面上对她嘘寒问暖，那热情的态度哪怕是她亲妈都比不上，可一转过脸，就对她冷嘲热讽，叶池当狗叫不理她，居然让她胆肥，还想虐待叶池。 叶池从小就对那些能够飞檐走壁的大侠颇感兴趣，从五岁起就开始练武，而正好她本身也比较有天赋，那年她虽然才十八岁，外表一幅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形象，可已经是跆拳道黑带三段，别说蒋凤芹这么个女人，就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没功夫的话她同时能对付上三个。 所以，理所当然的，蒋凤芹被打了，而且鉴于前些日子她对叶池那些虚与委蛇，叶池可没忘记，这下一并给算上了。 可惜，那会儿她太年轻，偏又看不得蒋凤芹脸上的假笑，所以大部分拳头都招呼在蒋凤芹最看重的脸上。所以，轻易地就让她那个爸爸相信了蒋凤芹所有的话，连让她解释的机会都没给，直接赶她出门。 哎！当年还是太年青了啊。 叶池把一声长长的叹气伴着橙汁一下子喝进了肚子。 她爸爸当年只有她一个孩子，当年意气用事，居然空着手就离开了家，太便宜那个蒋凤芹了。若是如今，再有这种机会，她一定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不能便宜蒋凤芹那个假女人。 还有，已经五年了，居然到今天，家里才来人寻她，真是...... 来的居然还是跟她最不对盘的蒋凤芹。 叶池摩挲着手机，虽然手机里没有存着爸爸的电话号码，但那一串数字却牢牢的记在她心头。 蒋凤芹说爸爸想她了，想让她回去。 叶池沉思着。 当年，父母没有离婚时，她有时会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可是那一年，所有的灾难仿佛商量好似的，一古脑的全砸下来，全然没同她商量一声。 一下子，她变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 还有那年的情窦初开，怯怯的欣喜着，却忽然知道自己居然算得上第三者，而那个让她惊喜的男人其实一直另有所爱。这也罢了，那个优秀的男人却突然间抱着她痛哭，让她原本已经放弃的心忽然又吊了起来，然后却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她第一次爱上的男人死在她面前。 那是第一次，让叶池意识到生命的脆弱。 也是第一次，她忽然恨起爸爸来。 明明，这些痛苦，她只有那么一个亲人可以诉说。却偏偏，自从有了蒋凤芹，自从没了妈妈，好像，她也就再也没了爸爸。 所以，那天打蒋凤芹时，她才会那么轻易地下得去手。 当然，事到如今，五年后的今天，叶池也不曾后悔过那天打蒋凤芹，唯一后悔的只是当时不应该打蒋凤芹的脸的。应该打那些没人看到的地方，而且应该把她打成内伤才成。 “妈咪，你要打电话吗？” 坐在叶池对面的娃娃幸福地眯着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叶池的手指在手机上点来点去，拿起又放下，放下再拿起。 叶池轻笑，“妈咪想打电话，却又不敢打。” 不知这算不算近乡情怯。 “打电话有什么不敢打的，又不会挨打。” 小娃娃理所当然的说出来。 叶池一笑，手上不再犹豫，十分熟练地拨出那个一直记在心上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通了，却响了许久都没人接。 叶池皱起眉头。 难不成她打的不是时候？还是爸爸的电话换了？或者是爸爸不想接她的电话？ 应该不是最后那个猜测。 叶池记得，她刚走出家门，她爸爸就后悔了，叫她名字让她回来，可她不理。当天晚上爸爸就亲自去学校宿舍接她，她也不回。后来几乎是一天一个电话。 可那会儿，那个男人刚刚死在她面前，又加上那天被爸爸赶，一向开朗能想得开的叶池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倔强的不愿意理所有人。 所以到最后，干脆换了手机号码，以前那些熟悉的认识的人，一下子都变成了陌生人。 再后来，她抱到了娃娃，心想着就这样，恐怕她那爸爸更是不愿她回家。 于是，就犟着脾气休了半年学，然后再半工半读的完成学业。而这期间，她曾在学样看到过几次爸爸，那会儿，心里却掺着各种情绪，有悔有怯也有气，所以就躲着不见他。 一直到三年前，她索性跟着王玉林到了s市。 手机里变成客服小姐甜美的语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叶池愣了一下，又拨了过去。 她向来是干脆利落的性子，既然已经找过一次，就不再犹豫。 可是同样的号码已经拨了五遍，到最后，却都是那管甜美却冰冷的语音。 也许爸爸真的只是在开会。 叶池告诉自己。 她牵起已经喝完橙法的小娃娃。 “妈咪，我们要去哪儿？” “去找房子啊？” “啊？还要找房子啊？” “当然，不找房子我们晚上住哪儿啊？” “住宾馆啊。” “妈咪没钱了，再住下去人家会赶我们走的。” “那，妈咪要去哪儿找房子啊？” “放心，今天我们一定能找到房子，现在，妈咪要去找一个应该很厉害很厉害的叔叔，那个叔叔肯定能帮我们找到房子。” ...... 气呼呼走掉的蒋凤芹直到车开远，才有些后悔起来。 她怎么能被叶池那死丫头一激就这么灰溜溜地跑了呢。正后悔，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还以为是叶池那死丫头后悔了打的电话，不禁得意得笑起来。拿起电话才发现，是另一个人的号码。 这下子，她脸上的笑就紧张起来，眼睛往前面司机位看了又看，发现司机并没有注意到她时，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怎么这会儿打电话过来了？我现在没在家，没空去打麻将。” “......” “啊，那好，我回去就去找你。” 挂掉电话，好一会儿蒋凤芹才感觉那跳得飞快的小心脏慢慢恢复到原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