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阴》 第一章 死人生意 我叫相弘化,是一名背二哥。 青天白日的时候帮活人背东西,夜幕降临的时候也背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做这个不光鲜的行当也算是继承祖业。 八十年代的时候,我爷爷还是赤水河沿岸走脚的船工,帮活人拉货,也帮死人带东西。船工大多数人都会接死人活儿,这样能多挣一份子辛苦钱,只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有一样东西是接不得的,那就是火匣子。 偏偏爷爷鬼迷心窍了,接了火匣子。 和他一起拉船的老船工说,爷爷死之前总觉得自己的怀里有个婴儿,怎么甩也甩不脱。死的时候他的双手屈伸,仿佛是做着抱婴儿的样子,他的兜里揣着厚厚的一叠冥币。 为了一摞冥币死了,不值得。 在我接触背二哥这个行业之后我才明白火匣子是什么东西,不满周岁的婴儿死后尸体不能入棺,只能装在用朱砂染后的木匣子里。 朱砂镇魂,若是不被雨水淋湿倒也没什么的,偏巧我爷爷抱火匣子入山洞的时候遇到了倾盆的大雨。 火匣子的朱砂被雨水淋得一点儿也不剩,里面的厉婴出了匣子,缠着他直至死去。 后来,我爹爹虽然没有继承我爷爷走脚当船工的行当,却来到丰县里成了一名老实巴交的背二哥。白日里帮活人背东西,夜里帮死人背东西。 他是不会去触碰火匣子的,可是爹爹命里五行缺寿命,在帮活人背东西的时候失了脚掉到山崖下面。 爷爷和爹爹的亡故对娘亲打击很大,她不让我接触这个行业。 十八岁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全身的皮肤变成红色的,右眼还生了一层白色膜一样的东西。 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爹爹的故交兴云华来到了我家。他看到了我的模样只是说了一句话,这孩子身上生着红皮子,右瞳属狗眼,阴气聚集,跟着我去和死人打交道才能活命。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娘亲双眼饱含泪水,最终还点了点头。也许有些东西是命中已经定好了的,就像我注定要成为一名背二哥。 在我和死人打交道的这些年,身上的红皮子虽然没有褪去,但是也不见得碍事。只是这狗眼却总是受人诟病,我一直戴着一副深色的眼镜,看样子倒像是个读书人。 我也记不起自己背了多少死人,帮那些死人带过多少东西。幸运的是我从没得罪过任何一个死人。 也许这就是积善,积阴德。 做这个行当生意也有旺季和淡季一说,冬季天儿冷死的人多,找我办事的自然就多。只是今年的冬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没有接到活儿。 直到今天早上,我的门口终于摆了一碗米饭。 米饭上面插了三柱香,盯着那三柱香我就明白晚上有生意了,米饭代表白事,三炷香代表午夜三更。 那三柱香朝着西方,也就代表我晚上需要朝着西面走,会有雇主在那里等我。我需要准备的东西是一根黑色的布条,一尊篾条背篼,一捆绳子。 有死人活儿,我白天大抵都是在屋里睡觉,这样就能保证晚上能有充足的精力干活儿。我在屋里睡了一天,起来的时候背脊骨都咔咔作响。 我拉开窗帘瞅了瞅,天已经黑了,是时候出门了。三炷香提示我向西走,装好东西准备启程。 三更天街道上人烟稀少,这么冷的天能游荡在大街上的不是鬼魂就是小偷。 在一个十字路口我发现了第一柱香,那柱香向东。我看了看街牌,向东走那里可是郊区,别说街道,庄户人家都很少了。 以往接的生意都是在人烟密集的地方,这大半夜的竟然让我去那种地方。 在我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东面的马路上三个金元宝被路灯打得熠熠生辉。虽然那些金元宝只是纸做的,并不是真的,但是它明确的告诉我雇主是想要把酬劳提高到三倍。 我在心里不停打着小算盘,钱不少了。 疑虑了一会儿,我最终还是向东走去了。 原本平坦的路面变得凹凸不平,最后索性成了村道路。树林越来越密,林荫下黑得让人头皮发麻,道路基本被荒草淹没。 林子里没有声音,这么冷,鸟兽都懒得出来了。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踩在乱草上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那些香烛插在林子里,到处都是,我似乎是在走迷宫。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终香烛指向了一栋被青苔爬满的房屋。 房屋已经荒废了很久,上面的落叶和藤蔓翠绿翠绿的,如果不是依稀的轮廓那么显眼,倒真的很难发现那是一栋房屋。屋子的后面有一株体量巨大松柏,松柏有五个枝桠,仿佛一只巨大的手盖住了房子。 爷爷说过这种松柏称为佛手松,佛手捧着房子,此为坤地。这么好的一个地方怎么会被荒弃,住在这里不说富甲天下,至少也能成为一方土绅。 根据房屋的轮廓可以看出曾经气派非凡,院前的两尊石头狮子半人来高,细节之处能看出工匠废了很多工。 来到大门前,我还没推门,那两扇布满青苔的铁门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咔咔作响,居然自己开了。 这让我着实一惊,我只是一个背二哥,不是降妖除魔的道士。 我壮大了胆子,朝着房子吼了一句:“我是来背东西,能不能不要吓我。如果非要这样不友好,我离开就是了。” 我的话音刚落,那栋房子窗户也跟着噼里啪啦响了起来,木框互相挤压的吱吱声让人觉得内心不舒服。 “好了好了,我进去就是了。” 看来今夜是摊上不讲道理的主儿了,这样棘手的活儿还是第一次碰到。想要全身而退估计是很难了,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屋子大厅的们虚掩着,轻轻一碰门就开了。房屋里一片漆黑,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地上满是积水,屋子里一片狼藉。 手电光打在水面上,水里黢黑,看不见地板的模样。走路的时候水声在房间里回荡,角落里似乎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看来这房子是被地下水给渗透了,成了一口天然的水井。 大厅里没有任何东西,雇主到底想要让我背什么东西,总不可能让我在这里背水回去。我摸了摸头皮,心理满是疑惑。 大厅左边进去还能看见灶台和橱柜,橱柜的门都掉了下来,浮在水面上。 我四处寻找线索,雇主不会无缘无故将我带到一个空房间里的。这里肯定有我要背的东西,电筒光扫过的地方空无一物。 突然一双豆大的眼睛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手电光聚焦到那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双眼睛像是飞了起来,离我越来越近。 我有些害怕,向后退了几步。那眼睛靠拢我才发现那是一只大如猫的老鼠,老鼠张着血盆大口对准了我的颈子。如果不做出反击,那老鼠的利齿肯定将我的颈子撕裂开来。 我迅速拿着手电筒胡乱挥舞,那只老鼠被我狂魔乱舞的阵势给震慑住,似是手电筒打到了老鼠。那老鼠被打倒在地,叽叽喳喳在水里乱窜,没几秒钟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等那老鼠逃走我才明白这间房间不对劲。 佛手松抱着的坤地被青苔藤蔓覆盖,老鼠变得和猫一样大,风水被改,宝地变阴地。 这里的情况不妙,我转身想要撤退的时候,客厅的大门已经关了。 我畏手畏脚站在墙角,现在这样也许更安全,免得腹背受敌。手电光扫射着房间里的一切,光柱照射到天花吊顶上的时候,爬满青苔的水晶吊灯下面赫然出现了一根红绫。 我分明记得刚刚进入房间的时候这里空荡荡的,什么时候多了水晶吊灯,那一根红绫下面到底捆着什么。我的心跳声变得急促,手电光一点点往下移动…… 第二章 女尸 黑色的长发,霜白的脸,突兀出来的眼珠,伸长的舌头。 她冷冰冰的脸刚好正对我,突兀出来的眼珠紧紧地盯着我看。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全身每一根汗毛都树立起来了,阴风吹来的时候我仿佛还能感觉到它们在我的皮肤上左右摇晃。 见她这番模样,估计是遇上鬼了。 凝视了许久,我不敢怠慢,仔细盯着那颗挂在红绫上的头颅,生怕它有什么动静。 接着慢慢移动手电光,向下照射。 下面是一个赤裸的女人身体,凸起的双峰,身体上布满黑血的疤痕,那些疤痕纵横交错,像一张披在尸体上的渔网。 她的双脚被捆着,死状凄惨,没能善终的女人是最难缠的。要知道活着的女人是不讲道理的动物,更何况是已经死去的女人。 还好只是一具尸体,不是什么山精厉鬼。也许雇主让我背的东西就是她,将她从这里背出去对她也许是一种解脱。 我拍拍自己的胸膛,让自己紧张的心渐渐平复。从背篼里拿了一根香,点燃了,那根香的烟气一直朝着那具尸体飘去。烟气往哪里飘就代表雇主要背的东西就在哪里,果然是这具女尸。 背女尸是要遮住双眼的,不然会心生邪念。 我用黑布条遮住了自己的双眼,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我朝着那个方向一直走,心里很忐忑,一直在嘴里念叨着:“我只是受人之托,勿怪我,勿怪我……” 摸到女人的双脚,女人的身体似乎很轻,仿佛气球一样想要往上飞走。我不得不紧紧抱着女人的双脚,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绳子束缚住女尸的双腿,我的手从她的大腿一直往上摸索。 尸体很冷,就像是一块冰一样。我的手过了臀部,接着是小腹,在小腹处应该系上一圈,我的手仔细摸索着。 我发誓自己是没有邪念的,就在我对女尸心怀敬意的时候,手上感觉有些不对劲。是的,我的手在她的小腹上似乎摸到了隆起的地方,刚刚没怎么注意女尸的肚子,她竟然怀孕了。 估摸着隆起的程度,肚子里的孩子至少有五个月了。 我的手像是被冰刀刺疼,迅速缩了回去。我的身体也不自已打了个寒颤,脑海里昏暗一片,如同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这并不是一具女尸,雇主让我背的应该是肚子里的孩子,这女尸只是一个躯壳,或者说是一个装婴儿的火匣子。 我拉开了眼罩,身体不停向后退缩。 看来事态已经很严峻了,我爷爷就栽在火匣子上,按照我的道行估计还不够火匣子里的厉婴塞牙缝。 我连忙收拾了背篼就准备逃,这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就连那些滴滴答答的水声也能惊动我,让我觉得万分不安。 若是哪里有滴水的声音,我仿佛就觉得那里有东西在动。 我慌张移动到客厅大门附近,摸索着门把手。好不容易找到门把手,用力一拉竟然怎么也打不开,门不是被锁上,而是卡死了。 门打不开,只能从窗户上爬出去。我拿手电筒照了照窗户,我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这家主人是不是有病,居然把窗户开得那么高,我的身高根本就够不着。 在我移动手电光寻找房间里可以垫脚的物件时候,光柱再一次打到了那具女尸身上,那女尸居然移动了方向,突兀出来的双眼依然盯着我。 女尸肯定是不会自带旋转功能的,唯一的可能是她的身体里有东西,能嗅见生人的气息。 我的思维瞬间紊乱,理不出一点儿头绪,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所有的思维都会跟不上。就在我急得额头上汗如雨下的时候,那只刚刚被我打走的老鼠,不知道怎么的就蹿到了吊灯上。 估计是顺着尸体爬上去的,现在它就蹲在尸体的脑袋上。一双青光蓝眼盯着我,嘴里发出嘶嘶的叫声。 我也弄不清它到底要搞什么。 只见那大老鼠从脑袋上慢慢往下爬,它的利爪抓在尸体身上,惨白的皮肤瞬间就被拉了深深的抓痕。原本还不算丑陋的脸,瞬间就被划拉成血肉模糊的样子。 老鼠的动作让我觉得隐隐不安,可又说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 恍惚之间,我忽然想起爷爷曾经说过,背二哥不能穿皮子大衣,会产生静电,碰到尸体的时候会引起诈尸。 等我刚刚反应过来,那女尸有了动静。只见她忽然在吊灯的红绫上颤抖了一下,突兀出来的眼睛咕噜咕噜转悠了几下。 我的运气该不会这么倒霉,真让我遇见诈尸。 女尸颤抖了一下,接着双手开始动了起来,怒张的嘴巴也开始一张一合。她身体动的时候还能听到骨节咔咔的声响,和医院里医生帮病人接骨时的声音一样。 手电光打在她的脸上,那张已经被大老鼠撕破的脸依然在微笑,很诡异。女尸的双手从暗影里迅速伸了了出来,紧紧抓住那只已经爬到了胸前的大老鼠。 女尸将那只大老鼠放到了嘴边,只见她硬生生把老鼠的头送入了自己的嘴里,洁白的牙齿如同锋利的刺刀一样插入老鼠的身体里。 鲜血从大老鼠的身体里滋溜一下渗了出来。 鲜血一直顺着女尸的嘴巴一直往下留,从她的胸膛上一直流到了肚子上。嗜了鲜血的女尸似乎异常兴奋,在红绫下面不停挣扎。 她那凸起的肚子里有了动静,里面的胎儿冷不丁的就鼓起一个馒头大的包。 那胎儿似乎在里面翻滚着,双手双脚用力撑着的时候还能看见手印和脚印。 我从没见过这种状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捂着自己的脸。我慢慢沿着墙壁,一直移动到了厨房的门口,这样距离远一点,也许会好一点。 退到厨房后,我再一次拿手电光扫射了一下房屋。里面依然空无一物,如果非要和客厅里的鬼东西拼命,我的身上就剩下了背篼了。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一束白色的月光照射进了房间。厨房里居然会有窗户,看到那扇窗户,我差点哭泣了。 厨房的窗户并高,我轻轻松松就能爬上去。 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说时迟那时快,我抓紧背篼的肩带就准备朝着厨房的窗户走去。刚踏出一步,隔壁客厅的女尸忽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声音和老牛的哀嚎相差无几,在房间里不停回荡着,窗户上的玻璃也跟着抖动了起来。 我来到窗户面前,上面残留着一些玻璃的碎渣,需要把这些碎渣都清理掉,如果被卡住说不定会要了我的小命。 我用手电的尾部撞击那些碎渣,撞击的时候很用力,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连续撞击了几次,可是后面几次撞击的声音明显不对劲了。 我仔细聆听了一下才感觉到撞击声音里明显有巨大的水声,而且那水声就是从厨房里面传来的。 更可怕的是那巨大的水声在慢慢靠近我,一点一点,似乎已经很近了。 我哪里敢转身向后看,全都已经不停使唤颤抖了起来,我慢慢移动着手电光。光线照射到窗户上还没撞开的玻璃上,从玻璃上的影子我能看到自己忽明忽暗的脸。 我木讷在那里,颤抖的双脚根本动不了。 光线慢慢变亮,从我的脑袋后面居然慢慢冒出那个女人的头颅,她就站在我的身后,表情诡异。她的脸上伤疤纵横,嘴边鲜血密布,一根长长的舌头正在舔舐着我的头发。 一股子冰凉的气息从女人的舌尖一直蔓延到我的头皮上,那阵冰凉接着从我的头皮蔓延到全身。 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麻酥酥的。 第三章 兴芸芸 被女人围困在这狭小的角落里,可是她却迟迟不对我下嘴。那散发着腥臭的舌头在我的身体上不停添上添下,这丫的该不会是要先做那事再吃了我不成吗? 点儿背遇到能动的货物也就算了,丢了贞操可是大事。 横竖都是一死,要是被侮辱了可是大事。我转过身子,和女人面对面,她怒张着猩红的嘴唇,舌头曲卷着,然后慢慢伸了出来。 那带血的舌头从我的嘴唇一直舔到我的鼻尖,恶心的味道让我快要呕吐。 再也忍不住了,我的双手摸索着背篼,紧紧握住背篼的边缘。在那女人刚把舌头舔到我的眼睛上时,我手起,背篼顺势在空中划出了漂亮的弧线。 那尊背篼不偏不倚刚好盖在女人的脑袋上,女人被背篼困住后,在我的面前双手上撑想要从里面逃出来。 乘着势头,我双手用力一推背篼。女人向后退了几步,双腿没有站稳,硬生生倒在了水里。她的双手不停在黑水里挥着,水花四溅。 这可是好时机,现在不走可就没有机会了。 我迅速拿着手电筒将窗子上的玻璃敲碎,飞身一跨,跃到了窗台上。只差身子钻出去了,看到外面广阔的树林,心里便有种释然的感觉。 一只脚刚刚跨出窗户,身后女人的手却将我的衣服抓住。 这丫的还没完没了了,我用力向外蹿去。 可是身后的女人却说话了,那一刻我愣怔住了。她的声音急促而清脆,她喊着:“相弘化……” 女尸居然知道我的名字,这不应该的。 身体被拽住,想要从窗户上钻出去基本是没戏的,如果女尸在我身后咬住我的下半身那可就糟了。我还独身的雏鸟,树要皮,男人要鸟。 纠结也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慢慢回过头来,盯着身后的女尸,她突兀而出的眼珠子似乎就快要掉下来了。 她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裤子,另外一只手已经放到了头上。她乌黑的指甲尖对准了头皮上已经撕裂开的一条口子,那条口子里露出猩红的血肉,边沿还慢慢流淌着血迹。 “相弘化……”她再一次喊着我的名字,说话的时候尾音拖得很长。 就在我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女尸忽然在我的面前嬉皮的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裂开的皮肉还一张一合的,甚是难看。 她在我的面前,将黑色的指甲嵌入自己的头皮里,指甲嵌入的时候血流如注。 恍惚之间,女尸已经将自己头顶山的一块皮肉给撕了下来,头皮撕下来的时候从头顶上露出了墨色一样的头发。皮肉下面居然还有头发,莫非真的如我所猜想的,女尸只是皮囊,里面有东西。 她就如同剥橘子皮样,将头上的皮肉全都给扒了下来,里面是个女孩子,确切的说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皮囊下面的她面若桃花,细柳眉,樱桃小嘴。 那一刻我竟然看的入神了,难怪爷爷说女人是男人的坟墓,如果对面的是个女鬼的话,那肯定是我的十八层地狱。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稍微松懈了,带着些颤音小声问她。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松开了抓着我的那只手。 我也没必要逃了,她能松手就肯定没有下定决定要害我,我坐在窗台上面盯着她。可是对面的她并不说话,而是在我的面前将身上的皮囊从颈子一直撕了下去。 她将脚上的皮撕开后,将一张完整的人皮提在手上,抬起头来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我再一次追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她在我的面前忽然笑了起来,然后大声说:“不认识我了吗?”说完她还朝我做了一个俏皮的动作,模样可人。 那一刻我的思微飞速旋转,一个熟悉的模样终于呈现出来,她是兴芸芸,兴云华的女儿。几年前从兴家离开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没想到现在居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刚刚撕人皮的时候我就该猜到是她了,因为这普天之下,只有兴家还有这皮子术。 原本见到故友应该高兴的,可是一想到刚刚她捉弄我的场景,气就不打一处来了。 我从窗台上面跳到了水里,凑到了兴芸芸跟前瞪大了眼珠大声吼着:“你这样捉弄人,可不好,我的小师妹。” 兴芸芸忽然双手将我抱住,而且抱得很紧,抱着我的时候胸前的东西顶的我难受。看来兴芸芸真的长大了,没想到了这些年已经物是人非了,也不知道师父这几年到底怎么样了。 我怕将兴芸芸推开,从水里拿起了背篼准备离开,她这个粘人鬼却一直抱着我的手臂,和小时候一样。 没想到今夜又白忙活了,兴芸芸故意整我,生意没做成不说,居然还多了个拖油瓶。 回到家里的时候,兴芸芸对我脏乱的房屋表示抗议,可是最后还是俯下身子一点点帮我收拾。看着她在房间里面忙前忙后的,整蛊我的气瞬间就消失了,心里想着,家里有个女人还是挺好的。 只不过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娶兴芸芸,我们俩根本就不是一个路子的。 房间的东西刚刚收拾完,她就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身边,然后紧紧抱住我的手臂,嬉笑着说:“这一次我不打算回去了,就准备跟着你。” “你说什么鬼,你不回去,师傅会生气的。” “不行,我要跟着师兄。等我满了十八岁,我就跟你结婚,然后我们生一大堆儿子。你说这样可好,你看今夜这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床,要不咱们就睡一块吧!” 我木讷的快要崩溃了,思维根本跟不上这鬼精的丫头,只见她用身体在我的身上蹭来蹭去。那胸前的东西软绵绵的,我差点就吃了她的糖衣炮弹了。 在我准备转身准备勉为其难拒绝的时候,这丫的居然一掌将我推倒在地上。朝我做了个鬼脸,然后笑着说:“你一共沉默了三十二秒,你算是成功通过我的考验。一般人听到貌美如花的我这样说,沉默不过十秒就会如同饿狼一扑上来了。” 我差点哭了,问她:“这算是什么考验?” 话音刚落,兴芸芸就用被子盖住了身体,在里面捣腾了一会儿,最后将自己的衣服内衣都丢了出来。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散落满地,以前在师傅家的时候,也见过她的衣服包括内衣裤,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而如今她已经是个大姑娘,我略显尴尬。 她伸出了半个头,眨巴眨巴眼睛说:“因为我睡觉喜欢光着,我得确定你是不是能忍受住诱惑。如果不能的话你只能睡外面了,话说今儿个天气挺冷的。” 她将我的床铺给霸占了,我只能睡地上了。当我将床铺整理好,躺下来的时候,兴芸芸似乎已经熟睡了。 睡觉的时候我一直将我的内衣裤给紧紧攥在手心里,这一夜还好,相安无事。 醒来的时候我摸了摸自己的内衣裤居然还在我的身上,看来兴芸芸还没有无聊到要扒我的内衣裤。 我穿好衣服准备出去买早点,本来想问她吃什么,可是喊了半天依然没醒。人变漂亮了,可是睡懒觉的习惯依然没有改。 当我推开门的时候,一股子米饭的香气铺面而来,而米饭里面居然还有另外一的气息。那种气息我再也熟悉不过了,是香燃烧后发出来的,更是钱的气息。 可事实上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屋外的院子里摆满了米饭,几十碗,不对,估摸着至少也应该有一两百碗。那些米饭上面插着香,还燃烧着,我家的院子瞬间烟雾缭绕,成了人间仙境。 这么多生意可还是头一回,看来有得忙了。 我刚想去找兴芸芸报喜的可一想不对,难不成这外面的米饭也是兴芸芸布的局,她又准备整蛊我。 我迅速将门关上,扯了扯盖在兴芸芸身上的被子。她睡眼朦胧盯着我,一副无辜的表情问我:“师兄,能别闹吗?想看我身子你就用力扯,别打扰我睡觉。” 我双手将兴芸芸的脸捧住,很严肃的问她:“外面的米饭你不是你搞的鬼?” “不是我。”刚说完她的眼睛又给闭上了。 看着她又睡下去了,我的心像是悬着起来了,那么多碗米饭,真的很诡异。 第四章 车祸 既然有生意了,作为背二哥就要接单,不能将顾客拒之门外,这是一名背二哥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我将门口的米饭碗收拾了,原来在米饭碗下面竟然压着许多红色的线。 那些红色的线标注出了路线图,所有红线的脉络最后都指向一个地方,看来这就是雇主给我留下的路线图。因为路途遥远,靠寻香走阴的方法肯定不行的。 我收拾了东西,准备好背篼,绳子和黑色的布条,将正在床上睡大觉的兴芸芸喊醒:“我接生意了,睡醒了自个就回去,别让师傅着急了。” 她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坐立了起来,然后小声说:“师兄,你可得对我负责。” 她这一坐起来不要紧,关键是她睡觉是光着身子的,被子没盖到的地方全都露了出来。我迅速用一只手蒙着眼睛,她在我的面前大叫一声,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身体。 这女人但凡起床都是麻烦的,兴芸芸起来拾掇了半天,又是洗漱又是修眉上妆,最终可以见人的时候站立在我面前,简直耳目一星。 兴芸芸死皮赖脸的要跟着我趟这趟浑水,还说如果不答应,她就回去告诉我师父说昨晚我和她已经同床共枕了。 女人啊!我只能悻悻答应,出门的时候我还特意戴上了深色的墨镜。兴芸芸将我的墨镜刨开了,笑着说:“师兄,狗眼被遮,有点人模狗样了。我们去哪里,好玩吗?” 我背着背篼出了门,将被她刨开的眼镜给遮住,没好气的回答:“仁里村,你要去吗?” “没去过,师兄去哪里,我跟着就行了。”她走上前将我的手臂环抱着,摇摇晃晃的。 也不知道这兴芸芸怎么想的,我就是一个背二哥,说俗一点就是帮人背东西的苦力。挣钱不多,而且还有狗眼,身上被衣服遮挡的地方还有大片的红皮子。 她缠着我是真的喜欢我吗?没准只是开玩笑而已,毕竟她是那么喜欢整蛊别人。 仁里村路途遥远,走镇过村得大半天的路程,如果不是带着兴芸芸,我走路都能去那里的。带着她只好在汽车站里买了车票,去那里的车每天来往只有一班。 车上的人不多,我和兴芸芸坐在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因为位置多,我的右边还坐着一对老年人,他们说是回家烧香祭祖的,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 车子出了城就在盘山路上行驶了很久,上山下山走了很久,人都快崩溃了。 就在行驶到一条沿河路的时候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吊车和医院的救护车挡住了去路。兴芸芸喜欢看热闹,和车上的一行人下了车去。 原来是车祸,一辆车不小心将车子开到了河里,我们下车的时候车已经从河里吊起来了,一车的尸体平铺着放在马路中央。 尸体摆成了一排,脸上盖着黄色的草纸,看清楚什么样子。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你一句我一言大多都是说些怜悯的话。 人已经死了,救护车没一会儿就开走了,吊车以慢吞吞的离开了。 车师傅喊我们快点上车,路途还遥远,今夜怕是要走夜路了。 所有人上了车后依然还在不停议论着,旁边的兴芸芸已经哭成了个泪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没想到她这样一个无厘头的小姑娘,居然还能心怀仁慈之心。 车子驶过四人尸体的时候,微风吹来,透过草纸的缝隙我似乎看到了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全都怒睁着眼睛,他们盯着我看。 那一刻我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是要闹哪样? 车子快速通过,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睛,还将脑袋伸出车窗外回望了一下。死人分明盖着草纸,而草纸下面的眼睛无不紧闭着。 看来真的眼睛花了,我重新坐在了位置上面。车子马上就要转角了,只要转过这个弯我们就算是离开事故现场了。 在转弯的时候,我还特意盯了一下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 它们安静躺在地上,身上湿漉漉的。事故现场的画面即将消失的时候,不远处的那些尸体中的一具忽然坐立了起来。 我吓得从座位上站立了起来。 那坐立起来的是个小孩的尸体,它慢慢转过身子,用盖着黄色草纸的脸望着我。小孩还活着? 旁边的兴芸芸见我从位置上站立了起来,破涕为笑,问我:“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要告诉她我见到了尸体坐立了起来,可是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接下来我沉默了很久,坐在位置上一直盯着车窗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车子在盘山的路上如同发光的巨兽一样在山林里奔驰,我强撑的眼睛,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摇摇晃晃了很久,当和兴芸芸被叫醒的时候,车师傅坐在前面有气无力的喊着:“两位到站了。” 师傅的声音很奇怪,听上去阴阳怪气的。 我和兴芸芸醒来后盯着车子内,昏黄的灯光打在走廊上,车子上已经没有乘客了,就剩下了我们两人。 兴芸芸走在前面,似乎很高兴。 我们下了车,车师傅调了车头,往回开着。我和兴芸芸站在马路上望着车子渐行渐远,我摘下墨镜,只见那车子在一条三叉路口的朝向右边开了去。明晃晃的车灯里忽然开出了另外一辆车子,我看得很真实。 只不过那辆车子的颜色有些怪异,而且外形分明和真实的车子不一样,那辆车子上能看到凹凸的地方,原来是一辆纸做的车子。 而且车子上面的车窗里竟然有许多纸人回首张望着我,那些纸人面无表情。 现在整个世界都死一样的沉寂,我的心跳动不已。我连忙拉着旁边的兴芸芸,小声问她:“你刚刚看到那一辆纸做的车子吗?” 兴芸芸似乎并没有注意,一脸迷茫的说:“哪里有纸车,是不是特别酷?” 我用手拍了拍幸运的脑袋,有些不悦,说:“你一天想什么东西,咱们快点找一下,看看雇主是不是给们留了什么信息。荒山野岭的,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落脚的地方?” 我和兴芸芸两人在站台旁边找了很久,可是根本就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 别说雇主留下的指路香了,公路到我们下车的地方也就断了。这周围根本没有人户,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一时间竟然不之所错了。 兴芸芸站在我的旁边,拿着自己的手电筒,照射着自己脸做着鬼脸。她伸长了舌头说:“看我像不像是一个鬼,我要吃了你。” 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情,我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很正经的说:“别搞怪了,雇主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信息,今夜我们可能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留宿了。” “真的吗?”兴芸芸似乎很是兴奋。 “你有这么高兴吗?” “我从来没做过生意,所以这是我第一次,你懂第一次吗?和女人的第一次一样珍贵,让刺激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她囫囵说了一长串话,我拿着手电筒向四周照射着。 我先是观察了一下地形,并没有理会她。 这仁里村到底在哪里,按照常理,车子停下的地方离村子就该不远了。可是这方圆几百米的地方根本没有灯火,手电照四处照射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有房屋。 难道仁里村不在这里,在我心生疑虑的时候,兴芸芸忽然大声吼着:“师兄,看那里,有灯火。” 我顺着兴芸芸所指的方向望去,在很远的一座山头下面,似乎有一块平整空旷的土地上亮起了许多盏灯火。 也许是因为山林里起了雾气,所以光线若影若现,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不容易发现。 我沉默了一会儿,要知道这样漆黑的夜里在山林里行走是很危险的。兴芸芸问我:“师兄,那是我们要寻找的仁里村吗?” “谁知道呢?”小声回答着,心事重重。 第六章 林中浓雾 荒无人烟的地方,我和兴芸芸也别无选择,只能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朝那个方向走去是小路,齐膝的荒草上面沾满了露水,没走几步我们两人的裤腿就被润湿了。兴芸芸越走气性越若,一边走一边抗议着。 山林的路很安静,仿佛只能听见我和兴芸芸的心跳声和脚步声。偶尔飞过的鸦雀寒鸣一声都能惊扰我们,兴芸芸一惊一乍的,精神高度紧张。 没走一会儿,不远处的山林里一团浓密而黏稠的白色雾气朝着我们的方向弥漫开来,那团雾气移动的速度很快。 雾气来临前,我拉着兴芸芸的手,她的手心很暖和,我在手心的时候就如同握着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也许是因为走累了,我拉起她的手时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白色的浓雾铺面而来,周边的一切似乎都潮湿了起来,头发尖上也跟着在一滴一滴落着水滴,打在脸上时冰冷无比。 在浓雾中穿行比我想象的要困难很多,浓稠的雾气挡住了视线,手电光能照见的地方发出晶莹模糊的光柱,可是根本就看不清楚。 幸好在雾气来临前我就确定了方向,我们笔直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应该没有错的。 其实我还有个小习惯,就是沿途留意那些特殊的地标,毕竟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留点心眼总归是好事情。 在我们刚进入雾气的时候,沿途一颗长着瘤状的香樟树给我的印象很深。 就在我们行走了一会儿,那颗瘤状的香樟树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眼眸里。我赶紧停住了脚步,上前仔细端详了那颗瘤状物体,这东西和我第一次见到的一样。 兴芸芸问我在看什么。 那一刻我的心里也没底,也许这只是巧合而已。没必要将我发现的问题说出来,这样会加重我们两人的心理负担。 在第二次见到瘤状物的时候我就在不停回忆着我爹以前给我讲的一个故事,那是他亲身经历的。 老爹常年在外面跑,夜晚背东西也是常有的。 一天深夜里背东西到夜深才结束,回家的时候还特意买了一瓶二锅头犒劳自己一天的劳累。他那时租住的地方在城郊,得走几分钟小路。 恰巧要经过一户荒废了很久的宅院,听说那家人早年就搬家了,房子年久失修也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我爹经过那栋房子的时候二锅头已经所剩无几,醉意上头。他恍恍惚惚看到那荒废的宅院里面竟然亮起了灯,灯光若影若现,那昏黄的灯光里还有几个人影在里面来来回回走动。 开始的时候我爹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这么破旧的宅院根本不可能有人,提起了精神醒了醒酒就再一次定睛细看。 没想到那里面还真的亮着灯,房间里面还真有人。 我爹也没多想,人家家里人回来了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回家要过他们家的院子,走近的时候和邻居打声招呼是必须的,日后见面了也就算是熟人了。 我爹一点点靠近那户人家,走到小院的时候走到窗户前,透过布满灰尘模糊的玻璃朝着里面望去。 那房间里面哪里是电灯,分明是点着两根白色的蜡烛,那蜡烛发出的微弱灯光照亮房间。房间里面根本就没有来来回回走动的人,而是几个纸糊的纸人在里面飘来飘去,那些纸人是丧品批发店里的那种。 我爹两眼瞪得很大,酒劲全都没了,骇得不敢出声,拔腿就跑也不分东来西北。他跑了半天后反而又回到了那栋有着纸人的院子跟前。 那天夜里,我爹就在那栋房屋的周围转悠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了的时候,邻居出工看到我爹目光涣散一个人在房屋前的院子里面走来走去。喊了好多声都没见他回答,看他痴呆的样子,估计是着了道,走上去就是几个大耳光。 我爹被打醒后才恍然大悟,昨晚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那房屋里面哪里有什么蜡烛纸人,根本就是空荡荡的一片,后来我爹夜晚回家都不走那条路,而是绕着道的走。 现在想想我们的处境,虽然没有我爹讲的那么玄乎,可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往往最不想遇到的事情,总会让你去面对,我再一次见到了那瘤状疙瘩的香樟树,和第一次第二次见到的一模一样。 我们一直都在走重复的路,也就是我们一直在林子里面绕圈子,这样的话我们根本就走不出这片满是浓稠雾气的林子。 走在我身后的兴芸芸似乎也发觉了,她一脸压抑的问我:“师兄,咱们今儿个是不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怎么我感觉在绕圈子。” 我铁青着脸,不回答,有些时候秘密放在心里也许会好一些。 在香樟树下停留了片刻,一时间我也想不出该怎么办,想不出来办法我们就继续往前走。 向前走了一阵子,雾气就愈发的浓稠。手电光照射出去的光线似乎就停留在镜筒前面了,我走在前面基本上算是摸着石头过河。 如果不是手抓着兴芸芸,真的害怕会将她弄丢。和她面对面的时候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脸,这样的雾气太可怕了,甚至有些瘆人,让人心里没底。 在我们伸着脚往前探路的时候,一块生硬冰冷的东西挡住了我的去路。在山林里碰倒树木是很正常的,可是前面那看不见的东西却不是树木的圆形树干,而是方的。 用脚蹭一蹭,那东西还平整光滑,和天然的石头具有的粗糙不一样。 那一刻我的内心一紧,心生疑虑,对前面触碰到的东西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我将身后的兴芸芸向前拉着,和我并排着。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变化,凑到我的耳边问我:“师兄,你怎么了?” “前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她的声音很小。 我没有回答,而蹲下了身子,用手电光照着前面,那浓稠的雾气飘荡在光圈里。旁边的兴芸芸也将手电光汇聚了过来,我们两人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的东西。 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块平整的石头,那石头有轮廓,面子被抛光了。 我们两人离那块石头很近,几乎是将脸贴在石头上面了。 石头似乎很高,依次向上,接着我们就看到了一排排清晰的小字。那些小字排列有序,看不清楚上面写的什么东西。 如果这是一块界碑什么的还好,怕就怕遇到了老山里的荒坟了。 字迹有些模糊,而且上面还爬满了细碎的青苔,一时间分辨出来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内容。我和兴芸芸的视线一直向上移动,字迹的镜头一张黑色的陶瓷模样的照片出现在我们的眼里。 照片的边缘上依然覆盖着些许青苔,不过中央的内容还是能看清楚的。 照片里一个身着卡其布装的女人微笑着,那淡淡的微笑里尽是冷冷的诡异,我们俩人的眼睛刚好和她相对。感觉那微笑就是冲着我们的,微弱的手电光打在上面让我全身冷汗骤然而起。 旁边的兴芸芸忽然大声叫了起来:“师兄,这是坟,这是坟……” 她的身体不停往后退,如果不是我紧紧攥住她的手,怕是她会消失在这浓稠的雾色里。她在前面跑着,我跟在她的身后。 我们在林子里面毫无目的的乱跑着。 刚跑了几步,兴芸芸就停下来了。 我走到她身边,兴芸芸用微弱且颤颤巍巍的声音说:“师兄,这里也是坟……” 我立马向前伸手,手掌触碰到了冰冷生硬的石头。 石头很光滑,上面覆盖的湿漉漉的青苔。 这下可糟了,我和兴芸芸应该是进入了村里的坟地了。在农村里,坟地和城里的公墓一样,喜欢聚集扎堆在一起。 如果是风水坟地还好,怕就怕这是乱葬岗。 第六章 阴戏 我们在坟地里转悠了很久,可是一直都是在坟地里来回转着圈,根本走不出去。 我每隔半个小时就看一次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六七点。四周的雾气,丝毫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就在我和兴芸芸感觉到迷茫无助的时候,在浓稠的雾气里忽然有了声音,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幻听,可是兴芸芸也听到了。 她紧紧攥着我的手,说:“有声音。” 那声音是从雾气里传来的,是叮叮咚咚的堂锣声音,听调调应该是送葬的曲儿。唢呐声尤其尖锐,刺透雾气的时候显得沉闷无比。 我迅速拉着兴芸芸的手,一直朝着送葬者的方向奔去。 我们两人走的小心翼翼,走了几分钟之后就看到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在雾色里慢吞吞行进着,堂锣唢呐在后,纸人纸马被小孩子架着,一口朱红色的棺材在最前面,阴风中孝幡飘飘荡荡的。 一路走过,黄色的冥纸散落一地。 兴芸芸估计是终于看到活人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飞身想要冲到人群里去。 我紧紧拉着她手,小声说:“等等……” 她似乎有些不悦,嘟囔着嘴回答:“你没看见吗?那些是人,我们跟着他们就能走出去了。” 我将她拉到一座墓碑后面,劝着她:“我们跟着就行了。” 我用一根手指指着那群在雾气里穿行的送葬者,他们无不脸色阴沉,可是我的心就像是悬在空中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也是因为那一口朱红色的棺材引起的,思索了片刻,倒也没有丝毫的线索。 我和兴芸芸跟着那队送葬者来到了坟地里一块平旷的地方,几个头戴黑纱的老头拿着工具早已经在空地上挖了一个方形的坑。 墓穴的样子也和我往日所见有些不同,那口方形的坑的坑口很小,唯一能容下偌大的红色棺材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竖井式。 红色棺材已经上了棺钉,被几个壮年劳力给竖起来的时候,轻缓的插入那口竖井里面。 旁边披麻戴孝的人全都跪倒在地上,他们匍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棺材入土后,我看的很清楚,填坟的人在棺材上面放了一块巨石。那块石头少说也有几百斤,若不是几人齐心协力,怕是没人能搬动。 立碑是最麻烦的,要整齐好看,而且还要讲求方位和高低。 一切打点完整,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周围的雾气虽然散开了一些,能见度依然不高。 我和兴芸芸跟着送葬者的队伍往坟地外围走去,那些送葬者在林子里面来回转悠,他们并不是走的直线。看来这迷雾森林里如果没有人带路,想要走出去根本是天方夜谭。 走出浓雾的时候,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和兴芸芸跟着那些人进了村子。 从远处望去,这个村子大约三四十户人,村口立着牌坊。送葬者一行人直接从牌坊下面进入了村子里,我和兴芸芸并没急着进去,而是在巨大的牌坊下面盯着牌坊上面几个鎏金的大字——仁里村。 牌匾旁边挂着两个灯笼,那两个灯笼里面点着白色的蜡烛,灯笼是白色的纸糊的,上面写着一个黑色的字‘奠’。村子里死了人,在牌坊旁边挂上白色灯笼是在情理之中的。 村子纵横交错,小巷密布。 我和兴芸芸蹑手蹑脚进去的时候生怕打扰到村子里的人,可是穿街过巷的时候仿佛村子里面没有人,安静的异常。越走我越觉得诡异,并不是因为村子里面人烟稀少,而是村子里面每家每户都挂着白色灯笼。 如果是一个人死去,能在牌坊和每家每户都挂上祭奠用的灯笼,那只能说这人是村子的名望。 兴芸芸跟在我的身后,她紧紧抱着我的手臂,在我的耳边小声呢喃:“这村子怎么了,挂了那么灯笼,听瘆人的。” 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朝着村子的中心走去。 快要到达村子中心时,唢呐锣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那些密集的鼓点和尖锐的唢呐声在巷子里面来回游荡着,就像是四处飞奔的鬼魂。 村子中心时一座体量巨大的祠堂,祠堂外面是一尊方鼎。祠堂大门两边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我们站在门外能清楚听到里面咿咿呀呀的声音,这声音我很熟悉。 祠堂里面在唱大戏。 大门紧闭,门口连个活人都没有。 兴芸芸在我的旁边有些不开心了,她噘着嘴,唠叨着:“刚刚是亲眼看到那些人进了村子的,怎么全都不见了,整个村子的就像是全都死光了一样。” 我连忙堵住兴芸芸的最,她丫的也不怕祸从口出,说这样的毒的话。 “我们上去看看,没准全村的人都在祠堂里面看大戏。有些地方是有这样的习俗,村里死了人,头七之前要唱大戏的,请全村人看。” 她的脸色由阴转晴,笑着说:“我还没看过唱戏,走,咱们这就去瞧瞧。可是大门紧闭,我们进去不了。” 我瞅了瞅祠堂围墙,一丈来高并不容易攀爬,幸运的是墙角居然放着一把梯子。 我将梯子搭在背角的地方,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上了墙我就蹲身在黑暗。兴芸芸上墙角的时候有些胆怯,还好祠堂里面的大戏声音洪亮,不然我们早就被发现了。 藏在墙角一隅,我们二人终于可以看到祠堂里面的景致了。 首先瞧见的是戏台,那戏台和我以往见的根本不一样。只见祠堂西面的戏台并不是木质的,似乎是用竹子做框架,白纸相糊。那些在台子上唱戏的角儿也不一样,平日里唱大戏的角儿穿着那可是有讲究的,什么蟒袍长靴五花腰带,可是现在戏台上面的那些角儿却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 那白色的衣服能看见棱角,分明是纸做的。 在看看戏台下面,前面放了很多把椅子,那些椅子整整齐齐排列在前面。更加诡异的是,那些椅子上面一个人也没有坐,椅子上空荡荡的。 几排椅子后面是披麻戴孝的人,他们跪在地上,脸和地面贴着,无一人抬头。 旁边的兴芸芸看到这一切,瞪大了眼珠,那眼珠就像是快要放光了。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大声喘气,见我在看她便轻声细语问我:“师兄,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 我沉思了片刻,这种风俗我也是第一次见。 要知道唱戏的事情和我们背二哥那时两个行当了,隔行如隔山。虽然没有吃过猪肉,可是还是能猜测到猪肉的味道。 也许这就是老人嘴里的常常念叨的阴戏,只是这阴戏很多年前就没有人唱了。 活人搭台,活人唱戏,不过唱戏的听主可就变成了死去的人。其实唱阴戏有这样一层说法,那是在贿赂死人,具体有什么原因我也说不上来。 那台子下面空着的位置,应该就是留给鬼坐的。我们没有法眼,也没有阴阳眼,看不见椅子上面坐着的是什么人很正常。 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我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兴芸芸,她现在应该够害怕了。 就在我觉得这里足够安全准备在围墙上面稍事休息的时候,那台子上面的鼓点忽然密集了起来,我还以为是大戏到了高潮部分。 朝着戏台上面望去的时候才发现,台子上面的人已经不见。 而那些跪在地上脸贴地的村民已经抬起了头,那些人全都用冰冷的眼神盯着我看。 在我准备拉着兴芸芸逃的时候,围墙上面哪里还有她,估计是没站稳已经掉到了祠堂里去了。她在下面哇哇嚎叫着,惊扰了祠堂里面庄重的仪式。 第七章 诡异的堂屋 兴芸芸掉落下去后,我也跟着跳了下去。 她的脚伤了,钻心的疼,我连忙扶着已经疼得汗水淋漓的她。祠堂里面披麻戴孝的村民全都围了过来。 在人群里,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我们身边,屈膝跪地摸了摸兴芸芸的脚踝。男人脸色阴沉,看不透他,站在他身后的村民亦是如此。 我有些焦虑问他:“她伤的怎么样?” 中年男人起身,背对着我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不该出现在这里,时间不对。” 围拢的村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炸开了,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中年男人忽然高举着双手朝着人群大声喊着:“大家别闹了行吗?” 男人的声音很粗,雄壮有力,盖过了人群的声音,所有立马安静了。 山羊胡子男人转过头来,神情淡定,问我:“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能说实话,遂回答:“驴友,在山林里迷路。” 我的话音刚落,一个妇女提着我放在院墙外面的背篼挤进了人群。她将背篼丢在地上,大声说:“村长,我们在外面发现了这些,里面有绳子。” 原来山羊胡子男人就是仁里村的村长,我有些尴尬,指着背篼里面的绳子辩解:“我们是驴友,在山林里需要这些东西是很正常的。” 他挥了挥手,神情淡定说:“不用说了,没必要解释。” 我一时间语塞,现在没有必要和村长争辩。 村长面对着人群,朝着人群里喊道:“阿依,你来一下。把这两人带你们家里,明天早上你亲自送他们出去。我不想再看到我们村里有外来的,我们这里不欢迎外来的人。” 听到要赶我们走了,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了,那雇主那里可就没法交代了。 “村长,你看我朋友已经受伤了,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留宿几天。前不是问题,我们可以付……”我的话还没说完,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面容俊秀的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蹲到我们身边,扶着兴芸芸的肩膀,劝着我们:“我说哥,咱们能不能别闹了,村长已经说了。” 他将兴芸芸扶了起来,我也略显为难,可是见到村长的脸如此板着,我也不好和他对立,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我拿了背篼,和小伙子扶着兴芸芸就出了祠堂。 出了祠堂就看到那些白色的灯笼,旁边的兴芸芸已经疼得额头上满是大汗,根本没有心情说话。 我在一旁拍了拍阿依的肩膀,问他:“你们这全村怎么都挂着灯笼,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依不说话,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该问的就问,这些问题可不是你一个外人需要知道的。” 后来阿依就一直不说话,沉默着,任凭我问什么,他的嘴巴就像是被封了胶一样牢实。 阿依的家离祠堂不远,也就三四分钟的路程。 到了阿依的家里,土木结构的小瓦房,正中是堂屋,东西两面是厢房。阿依将兴芸芸扶入了西厢房,房间里也没别的,就一张破旧黑色的木床而已。 阿依没说什么,径直出了门到院子的水井里打了水。进来的时候,一方木桶里已经盛了一些凉水,他另外一只手上提着暖水瓶。 他将木桶和暖水瓶放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说:“给,擦一擦。还有,我看你们肯定不是两口子,她是你妹妹?” 兴芸芸忽然兴起,忍着疼痛回答:“你看我们怎么就不像是两口子?” 我在旁边努力点着头。 阿依将东西放好后,转身离去,他回过头来小声说:“我也不管你们是不是两口子,反正提醒你们一句,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起来,更不要四处张望。”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凝重,很郑重,让人听着挺别扭的。 阿依关了门后,房间里就剩下了我和兴芸芸。整个世界再一次陷入了寂静之中,我们相顾无言沉默了很久,我兑了热水帮兴芸芸擦拭扭伤的地方。 擦拭完后,出门倒水的时候看见阿依站在院子的方井边上,盯着祠堂的方向,他的眼里满是忧郁。 我只是小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他转过头来盯着我的时候眼神冰冷,让人觉得有些可怖。 我将水倒入阴沟里,没趣的回到房间里面。 兴芸芸没几分钟就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从祠堂里面传来的唱大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坐在床边回想着阿依说的那些话,为什么我们不能听不能看,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其实他越这样说,我的好奇心就越浓。 我困了一会儿觉估摸着夜已经很深了,脱掉了鞋子慢慢朝着窗户的边缘走去。窗子上面没有玻璃,而是用纸糊的,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我伸着手指在窗户边缘捅了一个小洞,从那个小洞窗向外面瞅去。 阿依没有在院子里面,这么晚了,估计他已经回到东厢房睡觉去了。 这时祠堂唱大戏的声音已经停息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轻轻推开房门,木板门被推开的时候咯吱咯吱的声响在黑夜里就像一颗炸弹爆裂时的响亮。 幸好没有惊醒对面的阿依。 我环顾了四周,这座房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那一刻我想去祠堂,还没等我将脚迈出院门,堂屋里似乎是老鼠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任何声音都显得突兀。 我瞅了瞅那间堂屋,堂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昏黄的光亮。 农村在堂屋里面供奉神明,在神像前面供奉香油灯都是很正常的,我也就好奇了仁里村里到底会供奉什么样子的神明。 我蹑手蹑脚朝着堂屋走去,越靠近堂屋的门,那昏黄的灯光隐隐绰绰的,就像有人在里面拨弄着灯芯。也不知道为何,我越靠近那堂屋,心里就越是不安。 在离堂屋只有一两步的时候,一股子臭味铺面而来。 这种臭味很熟悉,是尸体腐烂的气味,在这里怎么会有尸体呢?这尸体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我将自己的头凑近堂屋虚掩的门,从门缝里面朝着里面望去。 堂屋里面并没有供奉什么神明,而是在堂屋的正中央放了几盏油灯。那油灯在微风里恍若有人在拨动灯芯,光线忽明忽暗。 我数了一下,一个三盏油灯。 在油灯后面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是三具尸体,尸体穿着寿服躺在地上,他们的脸上盖着草纸。三具尸体很明显其中一具还是个孩子,那具短小的孩子在中间,另外两句因为脸盖着,穿着的寿服也一样,所以也看不出性别年龄。 三具尸体安安静静躺在堂屋中间,被昏黄的灯光照耀很诡异,似乎它们立马就要站立起来似的。 也许这些都是我想多了。 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转过身去,一个黑色的影子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个黑色的影子在我的身后也不知道站立了多久,他一动不动的,我转身面对他的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 还没等我叫出声来,那黑影忽然将我的嘴巴给盖住。他的力量很大,从他用力和我挣扎时候的喘息声我就能听出来,黑影是个男的。 “不要叫。在这里大声喊可不是一件好事。”说完了他便松开了手,我听出来了是阿依的声音。 我尽量抑制住自己忐忑的心情,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要吓死我啊?” 他拉着我的手臂就要离开堂屋门前,顺势将我拉到了他的房间里面。房间里点着灯,我就像是个被发现了的贼一样,感觉特别不自在的站立在墙角。 他坐到了床边板着脸问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低着头回答:“三具尸体。” 第八章 门前香 “有些东西是不该看到的。”阿依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忧郁,似乎心情瞬间就跌落到了谷底。 既然三具尸体摆放在他家的堂屋里面,也就说阿依和那三具尸体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我以试探性的口吻问他:“怎么会有尸体?不入殓埋葬吗?” 他沉默了很久,并不说话。 我准备击破他的心理防线,这样也许就能套取有用的价值。 “那三具尸体已经不是停放一天两天了,尸身上已经有了尸斑,我在门口已经闻到了臭味。人死了就要入土,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这样逝者才能安息。” 他忽然转过脸来,盯着我的时候眼神很奇怪,恨意里面似乎还藏着某种异样的情感。 “入土为安,你说的轻松。”阿依咬着牙,这一句话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 “他们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你不需要知道,他们是我的父母和小弟。” 阿依的脸颊似乎有一行晶莹的泪水流淌了下来,昏黄的灯光照耀着熠熠生辉。 “全村都挂着灯笼,是不是每家每户都有死人?” 我的话音刚落,阿依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健步来到我的面前。双眼瞪得圆鼓鼓的盯着我,咬着牙齿的时候能听到齿缝里的滋滋声音。 他这样让我很被动。 我的身体慢慢向门口挪动,小声解释着:“我没有恶意的,只是觉得很奇怪。” 他并没有为难我,而是愣怔的站在原地,转动着脑袋一直目视我离开他的房间。 “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我权当他那句话是一句警告的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从东厢房回到房间的时候,我还特意瞅了瞅堂屋,里面很安静。 回到房间后我一直睡不着觉,仁里村里无不透露着诡异的气氛,可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自己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兴芸芸估计是太累了,睡的很熟。 夜里外面一丁点响动和光线都能将我惊醒,我大致数了一下,阿依整夜起来了两次。他从东厢房走到堂屋,不一会儿又回到房间。 估计是去堂屋里给阴灯添香油,尸体未入土之前灯不能熄。 他上第二次灯油的时候,天已经泛黄,似乎就快要亮了。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不争气的开始打架了,最后竟然在床边倒下睡着了。 刚睡没一会儿,我就感觉到似乎是有人来敲门了。 木板门被敲打的时候声音咯吱咯吱的响,那声音震耳欲聋,我和兴芸芸都被吵醒了。 我们互相望着彼此,感觉有些奇怪。 我从床上下了地,漫步走到门口,慢慢拉开房门。那房门被拉开的时候,一阵浓稠的雾气从外面弥漫进了屋内。 那些雾气和林子里面的一样。 诡异的雾气让我觉得有些害怕,不停向后退着,直到我的双脚抵到了床边。兴芸芸在床上也显得异常紧张。 她抓着我的手臂问着:“这些雾气是怎么回事。”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很仔细的盯着那些雾气。 从雾气里面忽然伸出了一张脸,只是那一张脸上居然盖着黄色的草纸,接着第二张草纸和第三章也慢慢从雾气里面凸显了出来。 是堂屋里的尸体,那三具尸体在迷雾里面恍恍惚惚的,让人感觉神秘。 他们就站立在门口,一动不动,将门口堵得严丝合缝。 从我和兴芸芸的角度还能看见他们侧脸上的石板,一块块呈现绛紫色。 兴芸芸在我的身体边上有些害怕,她紧紧拖着我的身体,在我的身后呢喃着:“是尸体,师兄我好害怕。” 那三具尸体虽然堵在们口,可是他们并没有要进入到房内的意思。 片刻的时间,尸体被浓稠的雾气包裹。那些雾气弥漫到房间里面,让整个房间看是浑浊不堪。 我甚至看不清楚兴芸芸的脸了。 她在我的身后不停摇晃着我的手臂,她摇晃了几下我就发觉不对劲,兴芸芸的手越来越冷,后来竟然如同绑在我手臂上的冰块一样刺激着我的皮肤。 我知道不好,想要甩脱兴芸芸的手,可是只手抓着我的手臂的时候指甲已经慢慢嵌入皮肉里面。 我疼得大叫一声。 当我将脑袋凑到那一只手旁边的时候才发现,抓着我手臂的根本不是兴芸芸的手,而是一只长满尸斑的小手。 一张盖着草纸的脸从雾气里面瞬间凑到了我的脸庞,那草纸下面一张阴沉的脸和我的脸相隔很近。 那一刻我喘息着,不停向后退。 在雾气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到了我耳朵里面:“相弘化,你快醒醒,你抓着我疼。” 接着从雾气里面一双手啪啪就是两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很疼,我闭着眼睛接受那钻心的疼痛。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兴芸芸的脸就贴在我脸上。 她的眼珠子瞪得很大,咕噜咕噜转着,她的身后并没有什么雾气,也没有什么盖着草纸的尸体。 我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原来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可是我的脸生疼,看来那两耳光是真实的。 “你打我干什么?”我诘问着她。 “你丫的睡觉就睡觉,还不老实抓我的手,疼死我了。”她摸着自己的手,一脸委屈。 “你也不能打我耳光,男人的脸是打不得的,要是被人知道了我怎么混。” “我就要打了,我就要打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就在兴芸芸得意洋洋的时候,阿依推开了房门,他喘着粗气站在门框上,上气不接下气,深色慌张。 我知道完了,他估计是要来赶我们走了。 我脑子里飞速转动着,希望能想一个能留下来的办法。 “香,好多香……” 听到香的时候我的兴奋劲儿一下子就起来了,还以为雇主将着这事情给搞忘记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我连忙冲到了门口,双手抱着阿依的臂膀问他:“你说的香在哪里?” 阿依指着门口。 我冲到了门口,在阿依家门口分明插着三柱香,那三柱香的烟气朝着阿依家里的飘着。 看来雇主让我来背的东西应该就是阿依家里的三具尸体,这应该是事实了。 阿依站在我的身后,他的喘息身还没有结束,说话的时候也有些结巴了。 “村子里面还有,每家每户都有,不信你去看看。” 每家每户都有,这也就证实了,全村没户人家里面都有尸体。我倒不怕尸体多,生意人嘛,不怕生意好。 可是这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走,我们去看看。” 说完我就朝着村子里走去,在那些小巷子里面,果真如此,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插着三柱香,那些香气朝着屋子里面飘着。 走了一段距离我便停下来了,阿依跟了上来。 我很严肃的盯着他问:“这村里是不是每年每户都死人了,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阿依似乎有些难为情,抓耳挠腮的,他刚想要张口的时候从旁边巷子的转角处忽然出现了一群人。 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些人前面是村长,也就是那个长着山羊胡子的男人。 村长快速来到了我和阿依的面前,他并没有理会我,而是大声质问着阿依:“今天早上一早送他们出村,他怎么还在这里。” 阿依低着头。 “村长,我们都清楚,他是背尸体的。” 村长有些微微怒火,指着阿依就大声呵斥:“什么背尸体的,有一捆破绳子就是背尸体的。这些门前的香肯定是他耍的小把戏,我命令你快点送他出村。” 第九章 尸体回来了 我以为自己铁定要被送出村子的时候,一个老妈子拨开了簇拥的人群。 那老妈子神情紧张,额头上满是汗水,她来到人群中心,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打结了。 “村长,不好啦,不好啦……” 老妈子话还没说完就弯着腰,用手捶着胸膛。 村长扶着老妈子的肩膀,脸色阴沉。 “慢点说,什么事情。” 老妈子抬起身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她一边说着还用手指着祠堂的方向。 “不好啦,村长,他回来了……就在祠堂里面。” 村长原本阴沉的脸瞬间拉长了,他绕开了人群就往祠堂方向冲了去。所有的村民也跟在村长身后,一行人跑的很快,根本无暇顾及我。 阿依也跟着他们,留下了我一个站在原地,感觉一头雾水。 我也跟了上去。 来到祠堂的时候门口挤满了人,那些人站在那里翘首张望着,我站在外面根本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人们的口中我听出了个大概。 他回来了,而这个所谓的他并不是某个人,而是一具尸体。如果没有猜错,那一具尸体应该是昨天下葬的那位。 我不停向前面挤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窥见祠堂里面的情况。 在祠堂的庙堂里,一座太师椅上面,一个穿着寿服的男人坐在一把漆黑如墨的太师椅上面。那个男人的身体僵硬,面色酱紫,脸颊上面还有许多溃烂的地方。 从那些溃烂的地方离还流出了许多绛紫色的汁液,偶尔还能瞅见伤口里还有白色的蛆虫在蠕动。 男人闭着眼睛,神情镇定,泰然自若。 村长站在人群前面,什么话也没有说,安静看着那具尸体。 时间仿佛是沉默着的,那一刻安静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最后还是村长慢慢转过身子,然后朝着人群里面大声喊着:“那个背尸体的人,在哪里?既然我们送不走,那就让他来试试。” 有男人小声嘀咕着问道:“村长,哪里来的背尸体的人?” 村长似乎有些不悦,指着其中的一个男人说:“难道你忘记了吗?就是昨天晚上来我们村的那个年轻小伙子。” 那个男人被村长呵斥了,低着头小声问:“那个戴着深色墨镜的?” 他们说的是我,既然今天早上雇主出现了,而且村长也有意让我帮他们,看来这单生意想必没有那么难做了。 我从人群中走了出去,然后大声回答着:“村长,不要用找我,我在这里。” 他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有揶揄的说:“你这道行够吗?如果不行的话可以悬着今天离开仁里村。” 我没有回答他。 上前走到了那把太师椅旁边,一股子尸臭味道铺面而来。 近看,尸体是一具三十来岁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正值壮年。 尸体的脸上虽然满是伤疤,但是那些伤疤应该都是长时间未入殓尸体腐烂而造成的。就我从上到下打量着,尸体身上并没有任何直接伤口,看来死因并不是外伤导致的。 “他是怎么死的?”我问着。 村长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似乎是思量了半天,只是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怎么死的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这具尸体我们送不出去。” “那别的尸体呢?” 我将目光投向外面,示意那些村民家的尸体。 “所有的尸体我们入殓之后,都会自己回来。就像他们会走路,能自己走回来。” 村长似乎没有打算告诉我更多的信息,我不好硬着头皮继续追问。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试试,这事情有些棘手。这事情得天黑了做,如果要送到坟地,你得帮我找个熟路的小伙子。那里我可不熟悉,容易迷路。” 村长在我的面前轻轻点了点头,说:“阿依,你能陪着去吗?” 阿依在旁边沉默了半响,然后小声回答:“可以,村长。” 那天我们回到阿依家的时候,阿依并不和我说话,而是径直走到堂屋里面添加灯油。 那时我站在门口,盯着他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往陶瓷碗里倒着香油。那倒下来的香油就像一根细丝一样,足见他有多小心。 “需要我帮忙吗?” 他转过来望着我,说:“不用。” 我觉得无趣,准备房间里准备东西。 兴芸芸已经醒了,她的脚上有伤,似乎是还不能下地行走。她见我推门进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并没有告诉她村里的情况。 她少知道一些,也许她会更安全。 我躺在床上休息了整整一个下去,将东西放在了阿依的房间里,还特意让他下午去准备了一只公鸡,没准晚上能用得着。 夜黑下来的时候,是阿依轻轻敲了敲我的房门提示我该出发了。 我给兴芸芸盖好被子,蹑手蹑脚走了出去。阿依跟着在我的身后,他几乎不说什么话,而是顶默默的帮我抱着公鸡。 来到了祠堂,村长和众人在门口等待着我。 我一个人进去了,让阿依在门口等我。阿依似乎有些担心我,扯了扯我的衣服,我朝他使了个眼神让他放心。 祠堂里面有些黑,里面点着两盏油灯,左右各一盏。 灯光打在那个正襟危坐的尸体身上时,感觉气氛很诡异,他就如同一个安然入睡的人一样,若是被打扰就会醒过来。 我一步一步朝着尸体走了过去,从背篼里面拿出了绳子。 这男人就用不着蒙眼睛了,只需要绑好,然后背在身上就可以了。尸体因为是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僵硬,根本不好打八卦绳结。 好不容易打上了八卦绳结,双手套在八卦绳结的套子里面,慢慢往双肩上挪动着。 尸体一点点朝着我的背脊扣上,那尸体挨着背上的时候,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背脊传到了全身。也许是因为很久没背尸体了,一时间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尸体在我的背后依然还是呈现出坐着的姿势,一双手刚好在我的腰际,走路的时候一低头还能看见那一双满是尸斑的手,还有那乌黑的指甲。 起身准备上路,上路之前是要和尸体聊天的,这是规矩,说简单点就是讨好尸体,一路上要听话不要搞事。 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小声说着:“尸体上路,鬼有鬼路,人有人路,我只是一个背工,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恩怨可以来世再谈。上路了,坦荡大路去来生。” 走出祠堂的时候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只有阿依和村长站了出来。 阿依站在我的身后,抱着那只公鸡。 村长瞅了瞅我,又盯了盯我身体后面的尸体。他小声说着:“注意安全。”他这话说的我心里很慌,他的语气和口吻无不像是在说最后道别的话。 我没有回答,身后的男人身体壮硕,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们和所有人道别了,出了牌坊,就是密无边际的树林。 阿依走在前面,他抱着那只公鸡不说话,一直默默的走着。我只有跟着他,他行走的速度很快,我本来就背着尸体,跟在他后面走着够呛的。 到了林子里面,开始还能看到一轮下弦月的,可是没几分钟的功夫林子的树枝就将那轮弯月给遮挡住了。 在林字里面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我们的脚步声。 直到我们走进那一片迷雾包裹的世界,原本安静无比的公鸡,在进入迷雾的时候便开始咯咯叫唤了起来。 公鸡的声音低沉,它在阿依的怀来开始不安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