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爱女》 楔子 荒凉一片的塞外,眼前只有宽广无尽的黄土,这里连天也呈现昏黄,在很难得的机缘下,才有幸可以瞧见一小株绿色植物与小溪流。 鲜少人迹的地方只有狂风呼啸而过的声响,踏入这里让人有进入地府的异样感受,这时,一道清脆的马蹄声融合在寒风中,益发大声。 黄沙滚滚飞扬在马蹄下,通体亮黑的骏马身上全沾染黄土,但依旧掩盖不住牠高傲的气焰,踏着飞快脚程往前方奔驰去。 坐在马背上的少年满脸灰泥,扎成一束的黑发如令散乱成一团,飞扬在空中,而熠熠发光的是他深如黑潭的双眸,正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前方,长指握紧缰绳不断上下挥动。 在马上除了少年之外,还有一名手臂上插着箭的中年男人,他坐在少年身后,神情似乎十分痛苦,频频将高大身躯往少年厚实臂膀靠去。 「嘶!」黑马吼叫了一声,随即在军用帐篷前停了下来,这时,不少驻守于军营里的战士们全涌了上来。 「恭迎严将军、冷将军。」战士们纷纷鞠躬道。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去找军医来呀!」严霆紧皱眉头,居高临下的对战士们大声怒吼。 他这话一出,五、六名战士立刻奔向专司医务帐篷内喊着军医。 严霆翻身下马﹒接着伸手扶过依然坐在马匹上的痛苦男人。 「冷将军,我扶您下马。」严霆那双有力的臂膀毫不费力的就将与他一般高的男人抱下马。 待他下马后,蜂拥而上的战士们将冷将军抬往军医帐篷去。 严霆默默的跟在众人身后,但精锐眼神却不曾从冷将军的面容移去。 这阵骚动使得一直待在帐篷内思考军情的宇文戡闻声而至,他将高挺身形罩在黑色衣袍之下,塞外的冷风一扬,袍子便飒飒的发出响声。 「冷将军怎么了?」年仅二十三岁的封朝太子──宇文戡已参与不少战役,因此他严峻的面容上找不到一丝属于少年该有的青涩。 「参见太子。」另一名少年老成的严霆双手打揖,接着才将双眼看向宇文戡,细说当时的惊涛骇浪,「冷将军与我一同前往玉关探查敌情,这时候我们的身边突然冒出一群蛊国的敌军,在我们两人奋力战斗下,冷将军为了保护我,身中一箭。」 「哦?蛊国向来精于用毒,那冷将军的手臂不就……」宇文戡紧皱眉头,渐渐收声。 冷将军与他长年并肩作战,袍泽情谊十分深厚,想到冷将军的未来,他不禁难过起来。 严霆不发一语,闭起双眼,将深如子夜的瞳孔与眼前的光景隔离,一会儿后,他握紧双拳,掀起眼皮,炯炯有神的双眸中带着坚定。 「不会的,冷将军不会有事的!」严霆紧皱黑眉,眼神望向早己消失在医务帐篷内的众人。他说什么也得力挽狂澜,不让冷将军为自己送命。 宇文戡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他明白严霆与冷将军两人情同父子,心中的伤悲绝对更胜于他,于是他拍拍严霆宽厚肩膀什么话也不说,然后越过严霆往医务帐篷走去。 帐篷内点满烛光,忙乱的人影穿梭在里头忙着打理冷将军的伤口。这时,严霆也跟着入内,他站在宇文戡身边,眼神十分担忧。 「军医有说什么吗?」他在宇文戡的耳边问道。 「情况似乎不乐观,你瞧冷将军的表情十分痛苦,我想他一定很难熬吧!」宇文戡附耳说着, 躺在床上的冷杰看见严霆来到,他奋力的举起一只手,困难的哑声喊着,「霆儿……过来这里……」 听见冷杰的叫唤,严霆随即上前握住他粗糙的手,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双眼直盯着眼前的他痛苦的表情瞧去。 「霆儿……别难过也别自责,照顾你是我早已答应你父亲的……而现在我要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我听着。」严霆灼热的眼眶微微刺痛。 「如果我有任何不测,请你照顾我的女儿,将她当成你的女儿或是亲妹妹来照顾好吗?」冷杰神情痛苦万分。天知晓他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说得出这一番话。 「我知道,我会的!」严霆用力握紧他的手,偏过头去不语。 冷杰从眼里落下两行泪水,他痛苦的弓起身喊着,因为他的体内似乎有千万只虫子无情的在他五脏六腑里乱窜,还不断囓咬他,这种痛楚比关公刮骨还来得痛上千万倍。 「可恶的死蛮子!」冷杰的痛苦全落在立于一旁的邱军医眼里,这时,他的眼眶也红肿不堪。 宇文戡不知何时来到邱军医身旁,皱紧双眉使得表情更加严肃,「军医,你说,冷将军的伤势如何?」 「启禀太子,蛊国人攻于用毒,而且心狠手辣早已时有所闻,我看冷将军身上的毒恐怕是……」说到这里,邱军医低下头渐渐收声。 「恐怕是怎样?你说清楚。」宇文戡发指眦裂的瞪着邱军医,他不容许他口里说出任何不测的言语。 瞧太子暴怒的模样,邱军医害怕的「咚」一声跪倒在地上,懦懦的求饶,「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呀!蛊国人使毒向来不留后路的,就连他们也没有解药,更何况是我呢!请太子明察。」 「太子……请别为难邱军医呀!老臣早已知自己是……无救了呀!」冷杰说完话,竟声嘶力竭的大吼着痛,嘴角汨汨逸出黑色毒血。 冷杰用力扯着被单,神情痛苦难当,众人面色凝重,却也束手无策。 「杀了我……杀了我……好霆儿,你杀了我吧!」冷杰奋力扯着严霆的手,痛苦的哀求着。 「冷将军,我……」严霆枉顾大掌早被指尖刮过留下斑斑血痕,他的表情颇为为难,却又知晓他多活一刻钟,身子骨就得多承受崩裂而来的苦楚。 严霆闭上眼,双手不住的颤抖着,须臾,他张开眼,里头有的是坚定外别无其它,他朝身边的邱军医伸手,「剑拿来。」 「严将军,这……」邱军医也知道冷杰现在生不如死的情况,踟蹰一下后,便将严霆经常使用的利剑交付至他手中。 沉甸甸的黑身剑柄,是陪他征战多年的伙伴,如今使它砍了亦是多年的同袍好友,严霆的心境无人能瞭。 帐篷外只听闻一句吼叫划破狂风声,接着高大身影掀帘而出,手持滴血的长剑,文风不动的站在寒风中。 寒风放肆的吹佛着寸草不生的荒凉塞外,站在黄沙烟雾袅袅里的少年单手握拳,指尖刺入手掌心里,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在黄土上。 那年,严霆仅以二十岁的年纪带兵一举歼灭蛊国,为封朝立下不可磨灭的汗马功劳,却也着实的尝到何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一章 自从由边境传来捷报,封朝解决了蛊国人屡屡侵犯边境的窘困,如今喜事传来,封朝首都皇城里悬挂火红旗帜与灯笼,就等着将士们班师回朝之时,好好庆祝一番。 但这样的举国欢腾之际,有人得意却也有人伤悲,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昔日风光的冷将军府邸,如今没有奴仆们忙里忙外的备妥餐食,好为主子洗尘,而是个个步履维艰的悬挂白色丧花,准备接过即将由关外运回的尸首。 一名年仅九岁的小女娃睁着水灵双眸,拉拉正在指挥仆人的妇人,粉红色小嘴吐出甜腻的撒娇声音,「奶娘……」 「怎么了?」年约五十来岁的林大婶偏过头瞧着小女娃,接着蹲下身抚着小女娃略显凌乱的黑发,「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我不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我可不可以回房里去换粉红色的衣服呀?」冷芙嘟着小嘴不悦的扯着衣襟,恨不得现在就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 「不可以喔!小姐,您忍耐一下好吗?过几天奶娘就让您穿新制的衣裳。」林大婶握紧她粉嫩的小手,然后动手抚平她衣襟上的皱褶,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可怜的小姐呀!五岁的时候没了娘,结果九岁的时候又失去了爹,现在举目无亲,教她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奶娘,妳怎么哭了?」冷芙从怀里取出粉红色帕子,胡乱的擦拭着林大婶脸上的泪水。 她可爱的举动总算让林大婶破涕为笑,急忙接过她手上的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奶娘不哭了,奶娘带您去厨房找些吃的好吗?」 「嗯!已经过了晌午都还没开饭,芙儿的肚子好饿喔!」冷芙用力的点头,似乎还没有任何关于该如何面对茫茫无知未来的体认。 林大婶捏捏她小巧的鼻头便站起身,拉着她的小手往厨房走去。 热气、白烟、人声,从冷府的厨房里传出,里头五、六名厨子与奴仆忙着事先准备祭品,以供应未来几天里所需。 「小姐真可怜,她好象还不知道她已经无依无靠了。」 一道女声从厨房里传来,听得门外的林大婶面容有些不悦。 「老爷向来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四年前丧妻,现在居然丧命,苦了他的女儿……」说到这里,说话者早已哽咽。 「唉!真不知老天到底有没有长眼?老爷就只有一个女儿,他将女儿疼得像什么似的,如今他走了,却无法见女儿最后一面,想必他定是走得极不安心吧!」 这些话是从一个男人的口里传出,林大婶一听就知是厨子阿吉。 阿吉一说完话后,厨房里头只有热水滚沸的声音,大家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好半晌,阿吉才又道:「听说跟老爷一同去打仗的严将军似乎答应了老爷,他说会好好照顾小姐的,只希望那位严将军说话可要算话呀!」 厨房里传来的话语听得冷芙是一头雾水,她抬起小脸瞧着早已泪湿衣襟的林大婶,嘟着小嘴一脸疑惑。 「奶娘,他们在说什么呀?芙儿怎么都听不懂呢?」 「不懂就别懂了,小姐,咱们进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您吃的好吗?」林大婶低头看着冷芙,努力的扬起微笑。 「嗯!」冷芙用力的点了个头,便朝厨房里头走去。 大人们真是奇怪,为什么他们今天看起来这么难过,还一直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呢?冷芙偏头不解,但是很快的就将这件事拋在脑后。 不管了,等爹爹回来后再问他好了! 她心下这一念,随即收起狐疑,转而扬起一抹笑容,看着厨房里头摆了几块甜米糕以及卤鸡翅,一双细白小手就要伸过去拿起。 「小姐,这不可以吃!」林大婶急忙拍掉冷芙的嫩手。 「为什么不可以吃?」她想吃甜米糕以及鸡肉,如今被制止了,心里老大不高兴,小嘴嘟得不能再高了。 「这不是要给妳吃的。」 「那是谁要吃的?我不管,我就是想吃这些东西!」冷芙双手扠腰,一脸不悦。 从小,她要风得风,要两得雨,一颗心高傲得很,怎能容忍他人的拒绝呢!而这一切全是她爹惯出来的。 「这是给……」林大婶这回说不出话来了。木桌上的甜米糕、鸡肉、豆干炒韭菜、花生、丸子以及一些老爷生前爱吃的菜色,全是拿来祭拜老爷的,这话教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就在林大婶左右为难之际,阿吉拿了两个热呼呼的豆沙包递给冷芙,扯着笑,露出一口黄牙,「小姐,这给您吃,好不好呀?」 「谢谢叔叔。」冷芙一手拿着一个豆沙包便走出狭小闷热的厨房,来到附近的花园边坐下,满心欢喜的吃了起来。 她可爱的模样看在拉拔她长大的林大婶眼里,是那么的不忍心,泪水又忍不住悄悄流下。 小姐从小被老爷捧在手心上,如今小姐却得面对茫茫无依的未来,这教老爷在地下怎么能阖眼呢?只求那位严将军真能不负老爷所托,来府里将小姐带走! 喧风徐徐吹来,带来凉意却也带回了驻守于关外的将士们…… 冷杰的棺木已运回冷府里头整整九天了,庄严肃穆的灵堂里除了白与黑,没有其它色彩,看在年仅九岁的冷芙眼里是格外可怕。 她娇小的身子无助的蹲在厅堂外头的柱子下,害怕的不住发抖,一双水灵瞳眸看着人来人往,每个人的面容都带着哀凄神情,让她忍不住想起娘亲出殡那一天,爹爹身穿白色衣袍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还不顾他人的劝阻,硬要撬开早已钉栓的棺木,抱起面如死灰、浑身发臭的娘亲。 当时她才五岁,吓得她躲在林大婶身后嘴都阖不起来,为了那件事,她整整一个月不敢靠近父亲,也从那时开始,她对白色有着莫名的恐惧。 如今往事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使她惊慌的躲在柱子下面,浑身颤抖。 她的惊恐表情无法引来大人们的关注,因为他们不分男女全站在灵堂前说着话── 「今天冷将军就要出殡了,却还不见严将军前来祭拜。」说话者是一名老人。 「这说的可是实话呀!严将军一回朝便急忙的进宫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八成是等着领赏吧!」另一名较为年轻的男人也不悦的答道。 在朝廷里,众人皆知冷杰生前与严霆除了有同袍情谊外,两人间的忘年之交也为人津津乐道,如今冷杰撤手人寰却迟迟不见严霆出面,的确让人费疑猜。 「该不会他不敢来吧?」第三名男人说话了。 「怎么说?」老人似乎听到了有趣的消息,急忙问道,因为他可要赶明个儿将这事传遍宫里宫外呀! 第三名男人沉默了一下便道:「外传他答应要收养冷将军的遗孤,莫非他后悔了,所以不敢前来?」 这话一说完,在场每个人都点点头,毕竟要领养一名小女娃还得将她拉拔长大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呢! 就在他们围在一起热烈的讨论时,两道颀长身影站在灵堂入口,前者双手负后在门前顿了一下才举步入内,后者接着进入。 站在前头的严霆一身袖口滚黑边的白衣,深如黑潭的瞳眸中没有一丝波澜,似乎不将方才他们的话听入耳里。 宇文戡知道好友是不愿意阐明自己目前的状况,他只好打趣的说话,让大家注意两人早已入内。 「各位大人在评论朝政造诣上皆是上上人选,没想到在背后说长道短竟也是如此出类拔萃,真令我佩服万分。」 宇文戡低沉中带着一贯戏谑的嗓音穿入众人耳里,大家个个面带难色急忙下跪问好,却被他扯着嘲讽笑容随意挥手要他们别多礼。 「太子,你这是何必呢?」严霆无奈的叹气。他明白身为太子除了在朝政上需要有亮眼的成绩外,拉拢朝廷命官也是要事,如今太子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调侃了他们一顿,想必这仇他们是记下来了。 宇文戡没有回答,只是扬起手要严霆别再多话了,他自是有自己的考量。 严霆又叹了口气。他能说些什么呢?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襬被小小的力气拉扯着,于是狐疑的低下头瞧去。 「大哥哥,你是严将军吗?」冷芙仰起小脸看着他。 这位大哥哥好高呀!他跟爹爹一样都像个巨人般。 在冷芙的心里,严霆的伟岸身形虽带给她压迫感,却也带给她无法言喻的安心,让小小的她忍不住想往他身边靠去,寻找依靠。 严霆蹲下身,却仍旧高过她一个头,他伸出厚实大掌拍拍她的头顶,「我是严将军没错,妳一定就是冷芙吧!」 「嗯!我叫冷芙,寒冷的冷,芙蓉花的芙,今年九岁。」她乖巧的简略介绍自己,最后还漾起大大的微笑。 瞧她笑得如绣球花一般灿烂,惹得严霆心里一扫几日来的郁闷,也回以一抹浅笑。 她就是冷将军的遗孤,就是他这一辈子绝对誓死保护的人,就像冷将军保护他那般的保护…… 「妳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回家好吗?」 「为什么?」这里明明就是她的家,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放弃这里,跟这名大哥哥回他家? 她的问话难倒了严题,因为他不太懂该如何跟小孩子对话。 宇文戡适时的出面解救了好友,他也蹲下身摸摸冷芙的头顶,带着笑容,「因为这位大哥哥答应过妳父亲要好好照顾妳,所以妳就跟他回家好不好呢?」 「这是爹爹说的?」冷芙皱起小脸思索了一会,「可是为什么爹爹不来照顾我呢?」 她显然是不知道自己的爹亲早已回家,只是用不同的形式回到家中…… 「乖芙儿,妳爹爹去了一个很远却又靠妳很近的地方,他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照顾妳,所以才叫这位大哥哥保护妳,这样妳懂了吗?」宇文戡拍拍她的小脸,心里却十分不忍心。 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孩竟然在稚幼时接连丧失了父母亲的保护,要不是严霆出面说要照顾她,不然凭她一个人该如何是好呢? 冷芙似懂非懂,骨碌碌的大眼转了一圈,「那我爹什么时候才会从那里回来?」 「这……」严霆拧起眉,看着一派天真的冷芙,真不知该如何开口,「也许很快,也许很久……不过他答应过我,会一直在妳身边看着妳、保护妳。」 「喔!是这样呀!」冷芙还是不懂,却又好象觉得父亲离她很近似的,小小的脑袋无法想太多。 「那……妳愿意跟我回家吗?」严霆的话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闻言,冷芙朝他笑了一下,伸长手臂往他的怀里钻去,紧紧的抱住他宽厚的背部,「我愿意。」 高大的严霆单手抱起冷芙娇小的身体,像是没有任何负担般站了起来,直挺挺的立在灵堂中央,一双坚毅的眼紧盯着冷杰的牌位── 冷将军,您放心,我绝对不负您所托,会将冷芙当作我的孩子、我的妹子、我最最最重要的人看待,从今以后,她将会是我严霆生命中的重心,至死方休! 站在厅堂入口处的林大婶感激的流下泪来。 原来一直不敢进入云堂的冷芙之所以会走入,就是林大婶示意,她要藉由冷芙年幼的口里问出挺拔的严霆是否一诺千金,如今这样的情景让她十分佩服严霆说到做到的个性。 那天,严霆抱着冷芙许下他今生的诺言,也抱着她一同送冷杰的棺木上山,与爱妻同眠。 山上的风吹动挂在基旁的白幡,严霆手撤的纸钱也飞扬在风中,这哀凄的一切让严霆万分自责与不忍,却也充满感激。 最后,纸钱烧完了,和尚也诵完经,严霆低头瞧一直躲在他身边的冷芙。 「我们回家吧!」 「嗯!」冷芙扬起笑容,小小的手执起他长满茧的大手往下山的路走去。 从这天起,她进驻他的生活重心,却也悄悄的渗入他的心底深处…… 自从将冷芙接来府邸居住已经过了五天,这段期间严霆除了上朝办事、退朝操兵演练外,他常常往冷杰生前的府邸去帮忙后事。 因为冷杰的府邸是朝廷供给的,然而他过世后府邸便无人使用,所以今天就是征收回国库的最后期限。 奴仆们忙进忙出的搬离府邸,而掌管奴仆的林大婶也没闲着,她除了要差使奴仆外,还得发放遣散金给他们。 严霆一踏进冷府,就看见林大婶站在厅堂前发放银子,他瞧见她发现了自己,便点头示意,接着走近。 「林大婶最近真是辛苦了。」 「不,这哪会辛苦呢?倒是严将军您依约前来带走小姐,我才是感激不已呢!」林大婶疲惫的眼下泛起暗色,但依旧俐落的招呼仆人与前来关切的人们。 「冷将军与我交情十分深厚,所以照顾芙儿我自是没有二话,只不过……」说到这里,严霆突然噤口了,让林大婶有些不解。 「不过什么?」 严严霆有些尴尬的扯着嘴角,然后才脱口,「我是一个大男人,说不定哪天又得上战场打战,所以要我照顾一位小女孩实在是有些困难,我想,就请林大婶来帮帮我好吗?」 严霆早先就有听闻林大婶决定回乡去照顾刚出世的孙子,所以明天就得动身回家,因此他知道自己的开口求助实在是强人所难,但是想起这几天与冷芙的相处情形,他只好忍不住求救了。 「这……严将军,我孙儿正在家乡等着我回去照料,我可能没有办法前去您府上帮忙。」 「我知道林大婶目前的状况,可是芙儿老是爱黏着我,连沐浴也要跟我在一起,所以我才想要为她找个奶娘,但是她说什么也不肯让除了您之外的人照顾,我这是左右为难呀!」严谨想起昨天与冷芙共浴的情形,就让他有种愧对于冷杰的感觉。 看着冷芙长大的林大婶怎会不知冷芙的性格呢!她一向都知道冷芙自小娇蛮任性,但是骨子里却是对寂寞感到害怕的小女孩,所以特别喜欢到处黏人。 「严将军,我也是万分舍不得小姐呀!可是现实上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去面对……要不然这样好了,我在皇城的表妹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名唤绿绣,她与小姐玩过几回,我就请她来照顾小姐好了。」 「但是……孩子照顾孩子……这样好吗?」严霆不太赞同这个主意。 林大婶摇摇手笑了,「我可不是要绿绣真的照顾小姐,是要她分散小姐的注意力,别让小姐老是黏着将军您呀!」 此时严霆才恍然大悟,对于误会林大婶这件事感到抱歉,「真对不住。」 「别这么说,我等会就去打点她进府的事宜。」 「有劳林大婶了,那我就先回去,如有任何需要,请一定要告诉我,别客气呀!」严霆恭敬的朝她微微点头。 林大婶点头示意后,便目送严霆高大的背影离去,突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出声喊住严霆。 「严将军请留步。」 严霆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林大婶,眼神中带着疑窦。 瞧他止住步伐,林大婶跑向前站在严霆面前,「严将军,我差点忘了一件事,小姐自小与五皇爷的儿子订下亲事,小姐身上的翠王凤坠便是定亲物。」 「五皇爷?」严霆高耸的眉头扬起,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呀!过世四年的夫人与五皇爷的夫人是表姊妹,她们两人早已在小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定了亲,说如果生男的就当一辈子的兄弟,生女的就结为夫妻……怎么?有何不对吗?」看严霆益发沉重的表情,林大婶停下滔滔不绝的话。 「不!没什么。」他扬手否认,随即点头再次告别,「林大婶,我先回府去了,关于芙儿的玩伴一事,就仰仗您了。」 「不会。」林大婶扯着笑说,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万分怀疑。 真是奇怪,据说五皇爷在宫中的势力是如日中天,怎么严将军一听到五皇爷的儿子与小姐有婚约,他的脸就沉了下来?正常人应该是高兴才对呀! 林大婶怎会懂严霆的心思!从十二岁开始进出宫廷的严霆早已深知宫中内斗比说书人口里的故事还来得精采万分,就在他选择与宇文戡成为好友之时,他亦是宣布了与五皇爷为敌。 如今他收养了五皇爷未来的媳妇?这该如何是好? 严霆走出冷杰府邸,翻身上马,往家中方向而去,但是他一双精锐目光却迟迟没有落在沿途景致上,心里全绕着这点打转。 他与五皇爷向来水火不容,五皇爷从前就爱在皇上面前搬弄太子身边能臣的是非,尤其是这次的战役里,五皇爷不但不请皇上多派人手给他,反倒是奏请皇上少派军粮给他,这仇他都还来不及报,就得先帮五皇爷养媳妇,岂不可笑? 在他思索的同时,已经回到府邸,他从偏门而入,将黑色骏马绑在马厩里,顺手抓了干草放在牠面前。 「疾风,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严霆伸手抚摸牠发亮的毛发,对着马匹喃喃自语。 「什么怎么办?」突然间,一道稚嫩的童音灌入严霆的耳里。 他有些诧异的回过头,瞧见冷芙双手负后学他轻轻点头示意,接着沉不住气笑了出来。 她可爱的模样逗得严霆笑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只好蹲下身伸手捏捏她小巧的鼻子,「妳这小鬼真是欠打。」 冷芙嘟着小嘴张开双臂抱着他的颈子,暖呼呼的小脸在他的肩头磨蹭了一下才抬起头,「人家才不是小鬼,人家是芙儿。」 她的模样就像一朵娇小的野菊,既不艳丽也不高雅,却是让人爱不释手。 「是是是,可爱的芙儿。」严霆一手抱起她,往府里的池阁走去。 冷芙双手环住他的颈于,贪婪的吸取他身上带着属于男人的气味,这味道让她舍不得换气,一直不断闻着。 就在走入湖中的池阁里时,严霆突然偏头瞧着她,「妳认识五皇爷的儿子吗?」 在心里,严霆竟然希望她的答案是否定的,这是否代表他已经尽责的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抱着为人父的心态,希望女儿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一般? 「五皇爷的儿子?」冷芙皱着小脸想了一下,「霆哥哥,你说的是阿彻吗?」 她记得阿彻的父亲好象就是五皇爷的样子。 「阿彻?我只知道五皇爷的儿子叫做宇文彻。」是个年仅十二岁就看得出未来绝对会是个没用的皇亲国戚。后面的话他当然是不能说出口,毕竟孩子怎会知晓大人们的世界是如此纷乱,只要一不小心将一丝小过错落入敌人手里,绝对会被对手拿来大作文章。 听他这么一讲,冷芙马上就想起来了,「没错,我认得宇文彻,他有时候会来我家里找我玩。」 想起宇文彻,冷芙便笑得好灿烂、好开心,看得严霆怒意、醋意横生。 「妳喜欢他吗?」话落,严霆将冷芙放了下来,坐在石椅上看着她。 他压根忘了她还只是个九岁的丫头,哪会知道成人的感情世界呢! 站在严霆身边的冷芙用力的摇摇头,她抱着严霆的手臂,还将自己的脸贴在他健壮的胸膛上,「我比较喜欢霆哥哥。」 「真的?」她的话让严霆眉飞色舞,不知不觉露出淡笑。 「嗯!」冷芙爬上他的大腿,双脚跨开坐在他的腿上,抬起头勉强与他相视而望,一双小腿就在半空中晃呀晃的。 「那妳比较喜欢我哪里?」他急欲想知道冷芙心中的想法。 冷芙不假思索的扬起了笑,「因为霆哥哥好壮、长得好英俊,重点是霆哥哥会跟我一起洗澡,所以我比较喜欢霆哥哥。」 这……是赞赏吗? 她的话让严霆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任由她抱着自己不放。 年仅九岁的小女孩就懂得什么叫英俊、什么叫强壮?重点是还喜欢跟男人一起洗澡?真不知冷将军生前是怎么教导这个孩子的? 严霆默默无言的让她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 至少她目前喜欢自己比宇文彻还要多,这应该是好事吧! 而他似乎忘了冷芙将来可是得嫁入五皇爷府里的,因为他一瞧见她甜美可人的样子,就一古脑的想对她好,什么恩怨情仇都被他放在一旁,顾不得其它了。 第二章 寒冬呼啸而过,很快的,早春染上大地,让向来物饶丰足的封朝告别白雪皑皑,迎接欣欣向荣的翠绿。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冷芙已居住在镇国将军府里整整有九个年头了,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里,庆幸的是没有太多的战争,有的也只是宫廷间恶性内斗,然而这些事老百姓当然是浑然不知,只知道先皇驾崩,改由太子宇文勘继位,百姓们丰衣足食,如此而已。 春天也悄悄的染上镇国将军府,雪白傲梅纷纷掉落,换上嫩绿的枝枒,在这绿叶抽芽的花园里,一道人影穿梭在其间。 「小姐,您别到处跑呀!几天前您的脚伤刚好,现在怎么又不记取教训了呢?」二十初头的青衣女子朝树丛里喊著。 只见树梢上坐著一名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孩,她粉嫩小脸上镶著一对黑白分明的水瞳,小巧挺立的鼻子下是一张丰厚双唇,漾起笑来嘴角边有两个梨窝,特别的可爱与迷人。 冷芙低下头看著正在为找不到自己而团团转的绿绣,得意的扯起笑容,还不时掩嘴窃笑。 「小姐,您在哪啊?我怎么找不到您?别躲了好不好?您这样会吓坏绿绣的。」绿绣不断张望著,只想找到冷芙的踪迹,话里带著浓浓担忧,似乎快哭了出来。 瞧自己的好姊妹好似很著急的模样,这时,冷芙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只好开口,「绿绣姊姊,我在这里。」 听闻冷芙的甜腻嗓音,绿绣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她抚著自己的胸口, 「谢天谢地,小姐,您终於肯出声了。」 但是只听人声却不见影,绿绣顺著声音来源看去,却怎么瞧也不见冷芙的娇小人影呀!她又开始不安了,趋向前去左顾右盼。 「小姐,您在哪?我怎么找不到您?」 冷芙俯瞰绿绣找寻自己的身影,一直到她伫立於自己所在的那棵树下时才开口,「我在这里。」 「哪里?」她绝对料想不到冷芙竟然会爬上树去,所以目光一直放在地面上。 冷芙瞧她怎么也不肯抬头仰望,於是一只手放在嘴边得意的大喊,「在你上头呢!」 「上头?」绿绣不解的抬起头仰望,不看还好,一看见冷芙双脚并拢坐在树枝上,心差点蹦了出来,「小姐,您怎么在上面?快下来!很危险的!」 小姐怎么老是不记取教训,总不能安安分分一点呢? 看绿绣为自己担忧的模样,冷芙心里也过意不去,只好吐吐嫩舌摸摸鼻头,「我这就下去。」 话说完,冷芙双手扶著树干,挪动娇臀想往树干靠近,但是当下她赫然发现了一件事—— 「绿绣姊姊……我觉得我下不来……」冷芙看著离地约有三个成年男人堆叠起来的高度,寒意从脚底板开始往上窜升,细细冷汗冒出额头。 她的话急坏了在地上的人儿,绿绣双手不知该怎么摆动,只好抓抓头,紧张的不知所措,「小姐,您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呀!」 「可是我就是忘了自己怎么上来的……绿绣姊姊,怎么办?」说著说著,冷芙水眸里蒙胧一片。 都怪她自己不好,霆哥哥跟绿绣姊姊都告诉她不能再调皮捣蛋了,她居然还不听话! 「小姐,别急,我现在就去请人把您弄下来喔!」瞧冷芙急得哭了出来,害绿绣更慌乱,立刻转身跑离隐密的树丛,唤人来帮忙。 不消一刻钟,镇国将军府里大大小小约莫二十来人全聚集在树底下,里头什么人都有,像是老迈的严管家、年轻的壮丁、洗衣服的李嫂……冷芙能想到的人全都来了。 「大家快想法子救救我呀!」冷芙双手死命的抱住树干,两只腿在空中不断的挥舞,只希望能快快离开这里。 「小姐,您等等,马上就救您下来了。」绿绣仰头安抚冷芙,一心期望她别再乱动了,到时一个不小心从上头摔下来,可要跌伤她粉嫩的小屁股了。 当大夥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该如何将淘气的小姐弄下来,此时,一道低沉带著微愠的嗓音从绿绣身後传来。 「不知道怎么下来,那妳就住在树上一辈子吧!」严霆一身绛紫色官服,显然是刚从宫中回府。 才一进门,就听见几天前扭伤脚的小丫头又闯祸了,严霆的心里带著些微愤怒,赶紧前往案发地点。 一到树下,他就看见这小妮子继上次爬上屋顶,搞得人仰马翻後,这次竟然爬上树,不过一样造成府里的躁动。 听见严霆喑瘂的声音,冷芙害怕的颤抖,抬起眼就与他的怒目相对,但是她随即放下害怕,出声喊道:「霆哥哥,快救我下来啦!求求你……」 她微皱眉头嘟著小嘴,身子轻轻的晃动,只希望严霆别再责骂自己了,快快想法子将自己救下。 严霆略显不悦的蹙眉,他可没有冷芙所想的那般好打发,「妳说妳不再犯错的,怎么脚伤才好,马上又忘了之前的信誓旦旦?」 「霆哥哥,别再教训我了,上一次你不就马上冲上来救我了吗?怎么这一次一直骂人家!」冷芙气严霆枉顾她坐在树上胆战心惊,竟然还不断数落她的不是。 「上一次妳是挂在屋檐上,这一次妳可是好端端的坐在树上,所以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了,况且我上一次是怎么教训妳的?怎么?一下子就忘了吗?」 严霆不将冷芙的怒气看在眼里,迳自说著教训的话语。 这小妮子上一次整个人悬挂在屋檐上头,他还以为她已经得到教训了,没想到她竟然毫无悔意! 想起七天前,冷芙不知用什么方法爬上屋顶,只为更近距离的看燕子,结果在她唤人搬梯子让她下来时,在屋顶上拐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在屋顶上滚了一圈,最後两手撑在屋檐上,身体可是晃在半空中摇晃,情景险象环生,好在严霆刚好回府以轻功跳上屋顶救了她一命。 「你别再训人家了啦!人家知错了……」冷芙说著说著,便抿嘴哭了起来,「坏哥哥,霆哥哥是天底下最坏心的人了,我讨厌你!」 严霆总是拿她的眼泪没有办法,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趋身向前来到树下,他仰起头看著树上人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含怨瞪著自己。 「跳下来吧!我会在这里接著妳。」话落,他张开双臂瞧著她。 「嗯!」冷芙点头,身体向前倾,计算著该由哪个方位跳下去才好。 说也奇怪,冷芙从来就不怀疑严霆的能耐与话语,她丝毫不认为树下的严霆会接不住她由树上跳下的身子。 冷芙看准了位置,不假思索便跳了下来,而严霆也不负所托的结实抱住她。 「我就知道霆哥哥对我最好了。」她将粉嫩小脸埋在他的肩头上,鼻子里吸取他沉稳的麝香味。 在他怀里,冷芙感到安全与满足,她知道这双臂膀永远都是她一个人的,因为她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她爱他那么的多。 从懂得爱的年纪开始,她的眼里、心里、认知里就只有他驻守在那小小的天地,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离不开他的怀抱,如果硬要将她从他的身边驱离,她就会像失去水分的绣球花般,日渐枯萎,最後死去。 严霆单手环住她的腰际,偏头睨了怀中的俏人儿一眼,「妳就别太任性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啦!」她双手环住他的颈子,撒娇意味浓厚。 她总是轻易的令严霆又气又笑,前一刻钟她还惹得他不悦,下一瞬间可爱的撒娇模样便让他忘了愤怒,只能无奈的叹气自己太不够坚定。 「妳喔!真是磨人精。」他有什么办法呢?就只有摸摸鼻头算了吧! 她就是爱当他的小麻烦,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愈麻烦他,他就没有其他心思可以去想别的女人,全心全意只用在她一人身上。 「霆哥哥抱我回房好吗?」冷芙仰起头瞅著他如雕刻般的俊颜。 「妳又不是没长脚。」怎么她已经十八岁了,还老爱黏在他身边,这教她以後嫁人时该怎么办呢? 但一想到怀里的温嫩身子以後会是其他男人的所有物,严霆的心里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不悦与不舍,但他将这种怪异的情感称为做大哥、做父亲对小妹以及女儿的离去感到舍不得罢了。 「人家脚痛。」她赖在他身上不想起来也不想离开,所以随意撒了个谎。 「脚痛?现在还疼吗?」严霆将她的话当真,低头审视她透亮的小脸,「我等会帮妳瞧瞧。」 「嗯!」冷芙微微蹙眉,佯装痛楚的模样,但心里却很得意的,因为她的霆哥哥今晚又会到她的房里来看她了。 见她真的好像不舒服,严霆打横抱起冷芙,随即往她的房里走去。 这一场小姐爬树下不来的剧码就此结束,看戏的奴仆们纷纷散去,重回工作岗位。 圆月悬挂在黑幕上,冷芙房里的木桌上摆满食物,看得她食指大动。 「这些菜看起来真好吃。」冷芙提起筷子夹了一块香煎嫩豆腐。 坐在她身边的严霆没有答话,只带著笑容瞧她生龙活虎的模样,与方才赖在自己怀里佯称脚痛完全不同。 这妮子真是善变,一下子爬上树下不来,一双眼马上染上泪水,怎么现下见到吃的东西却又眉开眼笑?女人真是难懂呀! 冷芙看严霆只顾瞧自己却迟迟未开动,她瞅了他一眼,脸蛋泛起淡淡红晕,「怎么只顾看我却不吃饭呢?」 她的话打醒了他,他随即拿起筷子与装有米饭的碗吃了起来。 「霆哥哥吃这个。」冷芙夹了一块卤肉放在他的碗里。 「嗯!谢谢。」 冷芙扒著饭,一双水灵瞳眸却偷偷往他脸上窥去,一抹满足的笑容在她的嘴角扬起。 她好喜欢这个样子!只因为她谎称脚痛,霆哥哥便命人将开饭地点由大厅转移到她房里,不愿她为了一顿饭还得从府里的东边跑到西边来,这种将她视为挚宝的感觉她真是爱极了。 但严霆怎会懂她的心思呢!他指指桌上的一锅鸡汤,「这是我命人为妳熬的鸡汤,希望妳的脚能快快好起来。」 她倾身向前看了看香味四溢的鸡汤,开心的环住他刚硬的膀子,在上面磨蹭了许久,「霆哥哥对我最好了。」 「妳知道就好,以後别再给我出乱子了,知道吗?」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抚抚她的头顶,口气虽严厉,但动作却泄漏了他的宠溺。 他该拿这小妮子怎么办呢?她老是长不大,这教他该怎么向死去的冷将军交代呀! 「人家知道错了嘛……」冷芙抬起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一般,嘴角漾起笑容,露出嘴边的一对梨窝,「霆哥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嘛!」 「什么事妳先说说看。」她老是爱对他撒娇,每每见她这副模样,他的心里就会升起一股不安,却又夹杂著一丝莫名的得意。 「明天凤阳大道上有一场庙会,绿绣姊姊说到时候会有很多小贩在那里摆摊子,你陪人家去看看好不好?」她的眼里闪烁著一丝期待。 「可是妳的脚还没好,总不能要我明天背著妳逛庙会吧!」严霆挑眉看著她,企图不去理会她眼里的希冀之光。 「霆哥哥……」冷芙柔嫩的双手抓住严霆一只古铜色大掌,左右摇呀晃的,小嘴高高噘起,「求求你,霆哥哥,人家明天脚就好了嘛!」 真是偷鸡不著拾把米,她早先假装自己的脚还没好,只为赖在他怀里不起,而这下却为了先前的谎言,使得自己无法去最爱的庙会。 她可爱得像一只毛茸茸的兔子,粉嫩腮边高高鼓起,桃红色小嘴微微嘟著,而那一双带著晶亮的眼眸夹杂著渴求,就连女人都无法抗拒她的可人样了,更遑论是男人呢? 冷芙只要祭出这招,严霆总会无奈的买帐,他只有垂下双肩没辙的看著她,「话先说在前头,明天如果让我发现妳的脚其实还没好,咱们就不去庙会。」 「霆哥哥最好了!」她开心的将温香软玉全往他手臂上靠去。 冷芙虽娇小,但胸前的浑圆却柔软万分,严霆由手上轻易的感觉到她的娇嫩,他不知所措的抽回手。 「快吃饭吧!菜都凉了。」话落,他随即拿起碗扒饭,不去搭理冷芙。 但是心的加速跳动却是骗不了自己,他感觉到自己不断鼓动的心跳震得他好难受,胯下竟也开始微微泛热…… 严霆,你别太过分了!芙儿可是你在冷将军临死前、灵堂里答应说要将她视为自己的妹子、自己的女儿的人呀!你怎么能够寡廉鲜耻到对自己的亲人有淫欲呢? 严霆心里正承受著极大的人情压力,可是坐在他身边的冷芙却还浑然不知,只是开心的夹菜吃饭,并细细品尝他命人为她特别准备的鸡汤。 一顿饭後,冷芙正在沐浴,严霆为了不让自己尴尬,便步出房门,双手负後,在月色下信步走动。 他仰望银盘的眼似乎越过眼前的景致,迳自思索著关於自己心里最深沉的心事。 芙儿也十八岁了,该是嫁人的年纪……这可如何是好呀! 自从他接手教养冷芙开始,五皇爷似乎对他带有莫名的嘲讽与假意感激之情,这些事他都得以忍受,但最不能让他接受的是五皇爷说的那句话—— 以後咱们就是亲家了,我会好好管教儿子,让他疼惜冷芙一辈子的! 听到这句话,严霆的心里就燃起一股名为妒意的怒火,他将它称为嫉妒宇文彻即将拥有自己最亲的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严霆高挺身形落入沐浴後著装完毕的冷芙眼底,她披著紫色滚毛边斗篷站在香闺前看著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除了爱意绝无其他。 她才不在乎自己与宇文彻的婚约,她早已将那只该死的翠玉凤坠丢到橱柜里不去瞧它,她的心里、眼里一直都只有霆哥哥!只有他一人呀! 「霆哥哥,你在想些什么?」冷芙软腻的嗓音轻轻扬起。 听闻她的声响,严霆随即拉回思绪转过头瞧她,「没什么,就看看月亮罢了。」 「喔!」冷芙朝他眨眨眼,单手向他挥去,示意要他过来。 严霆偏头不语,扯了淡笑往她的方向走去,最後立在她身前俯瞰著她。 冷芙不假思索张开双臂,结实的抱住他的健腰,俏脸埋在他宽广胸膛前不起,「霆哥哥,你不是说要帮我看看脚伤吗?」 「我是有说要帮妳看脚,但是这跟妳抱著我有什么关系?」他拧眉低头审视她。 「是没关系,但是人家就是想抱你。」在他的怀里,她总是能安安静静的闭上嘴,不语好一会。 「我说过妳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样抱著我。」他严厉的纠正。 「我明天再当大人,今天的我只是一个小孩,好吗?」冷芙依旧不肯放开他,还更加放肆的在他胸膛前磨蹭。 严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深知她已不再是小女娃了,不能再这般毫无距离的相处与拥抱,可是每次只要听见她说这话,他总是没辙,任由她使性子下去。 两人沉默了好半晌,冷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霆哥哥来帮我看脚好不好?」 严霆没有说话,只是朝她一笑,便往她的房里走去。 冷芙也跟著进屋,乖乖的坐在床沿等著严霆搬张椅子过来。 他拿了张杉木圆椅坐在床边後,冷芙便将几天前受伤的左脚放在他腿上,掀起裙摆露出一只白玉小腿。 严霆温热大掌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带茧的手指或轻或重的揉捏指下的细致皮肤,为她诊断脚伤是否有痊愈的迹象。 长年征战在外,严霆虽无高深的推拿功夫,但是简单的小伤他依旧有办法处理,所以治疗冷芙轻轻一扭的轻伤,只是牛刀小试。 他正埋首观察冷芙的腿,然而腿的主人却不怎么关心自己,透过他粗糙手指刮过细致肌肤的冷芙舍不得闭上眼,享受这一切。 她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俯首的模样,被他握住的脚踝传来他温热的体温,瞬间沸腾了她的心与情欲。 麻刺的快感由脚底传至她脑中,她抿著唇不让吟哦轻易从嘴里逸出。 「痛吗?」严霆抬眼就瞧见她咬唇的模样,让他有些诧异,因为她的脚伤早巳痊愈,他只是为她在伤处做些按压而已,怎知她会有这种表隋。 「不痛。」冷芙摇摇头,她只是忍住呻吟有些难过罢了。 「是吗?」严霆瞧著她,她面带红润,嫣红的双颊与盈满情欲的眼瞳让他忍不住想一亲芳泽,却又硬生生的别开眼。 他将她柔嫩的小脚放回绣鞋里,随即站起身将圆椅回归原位,「我回房了,妳好好休息,知道吗?」 「嗯!」冷芙咬著下嘴唇应道,但是她心里多想求他留下来陪自己。 「明天我会提早回来,到时如果妳的脚确定不痛了,咱们就出门去逛庙会。」 「我就知道霆哥哥疼我。」她朝他大大的扯了一个笑容。 严霆看了床上的她一眼,才旋身离去,接著将房门带上,留下她以及坐在房里小厅刺绣的绿绣。 「绿绣姊姊,妳快来呀!」冷芙娇嫩的声音从卧房里传来。 绿绣放下手边的针黹往房里走去,「怎么了吗?」 站在衣柜前的冷芙一听到绿绣进来的声音,随即转头瞧她,小脸上满足犹豫,「绿绣姊姊,妳说我明天该穿什么好呢?」 闻言,绿绣边摇头边走近她,「小姐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 「这算什么建议嘛!妳帮帮我挑一件衣裳好吗?」冷芙噘嘴央求著。 「好好好,我帮您便是。」她总是拗不过冷芙的撒娇攻势,只好伸出手往整齐的衣柜里翻去,最後取出一件湖蓝色衣裙。 「我看小姐的肤色配这衣裙很美,明天就穿这样去吧!」话落,绿绣还拿著衣服在冷芙身前比著。 「妳说我穿这样好看?」冷芙拉著绿绣的手,小脸上满足欣喜,「那妳说霆哥哥会不会因为这样而爱上我?」 「这……」她知晓在小姐的心里,将军有多么重要,但是她却也没忘将军可是受人之托呀!「我想,将军一直都待小姐很好,也很疼小姐呀!所以您无论穿什么,将军的心依然不会变的。」 绿绣无法对她说谎,只好不正面回答她的话,说著事实。 听到她的话,冷芙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噘著小嘴,脸上沾染失落,「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呀!他到底懂不懂?」 「小姐……」她一直以来,都把小姐视为自己的亲妹妹般照顾,如今妹妹难过,做姊姊的也好不到哪去,然而她又无法枉顾将军的立场。 「绿绣姊姊,妳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够让霆哥哥在乎我的感觉?」冷芙拉著绿绣的手,一双眼似乎要流出水来了。 「呃……我也不知道……」她从来就没有过追求男人的经验,因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唉!」冷芙用力的叹了口气,她瞥见绿绣面带愁容,她随即扯起笑容,一把接过绿绣手中的衣裙,试图改变气氛,「妳说我穿这件好看是吗?那我去换上给妳瞧瞧。」 绿绣望进冷芙刻意盈满笑意的眼里。她真切的知道小姐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所以才打起精神,当下她感到好不舍。 绿绣一双眼盯著在屏风後换衣服的娇小身影,她只希望自己能够为她多做点什么,就算要她失去这辈子的幸福、短暂的生命,她都毫无怨言。 第三章 百姓的生活究竟过得如何,从庙会小贩参与的热络及前来花银子的朝圣者多寡便可窥知一二。 皇城市中心内占据面积最大的大雄殿今日举办盛大法会,吸引成千上万的香客前来礼佛,这些人中不乏只是想逛逛庙会的人,而站在佛祖前拈香的冷芙就是这种人。 她斜睨的看著站在身旁一身蓝袍的严霆闭起双眼虔心祈求上苍,严肃的浓眉、被眼皮遮盖住的暗黑瞳孔、如天神雕刻般的高挺鼻粱以及微薄的唇畔,再再吸引她所有的心神。 严霆有一头比黑夜还深的长发,他总是将发丝随意束於身後,脸上老是似笑非笑的模样风靡了宫里绝大多数的年轻女孩,然而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一颗心只想好好照顾冷芙,一直到自己离开人世。 终於,严霆缓缓张开眼,他马上感觉到身边的娇小人儿在佛祖面前不但不用心祈求,反倒还不肯专心,一双眼直盯著他瞧。 严霆伸手抽出冷芙手上的两支香,跨步将香枝分别插在大殿内外的香炉里,而冷芙则一语不发的跟著他。 「我说妳呀!读书不认真就算了,怎么连拜拜都不肯用心呢?」严霆偏头睨了冷芙一眼。 「人家哪有不认真?人家只是早就想好要跟佛祖说什么,所以很快的就说完了嘛!」冷芙嘟著小嘴,驳斥他对自己的指控。 闻言,严霆扬了扬眉,「那就是我怪罪妳了喔?」 「当然!」冷芙扬起大大的笑容,接著伸手抱住他的臂膀,「霆哥哥,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只有两个愿望。」 「两个?真的吗?」他扯起淡笑,「我还不知道小芙儿这么的务实。」 冷芙用力的圈住他刚硬的手臂,与他并肩而行,「因为我只要这两个愿望实现了,我就会开开心心的过这一辈子,死之前绝对不会埋怨上苍的。」 她这么说,愈让严霆想知道她的愿望究竟是什么,「那妳说给我听听好吗?也许我可以帮妳实现愿望。」 「第一个愿望我可以跟你说,但是第二个愿望就不能说了。」冷芙故作神秘的朝他笑著。 「那就说第一个愿望来听听。」 冷芙低头想了想,随即仰头,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眸望著他,以甜腻的嗓音柔柔的道出,「我希望霆哥哥能够一辈子富贵无双,仕途坦荡。」 她的心意他感受到了,他捏捏她小巧的鼻头,宠爱之情在他脸上表露无遗,「谢谢妳这么为我著想。」 冷芙开心的拉著他的厚实手掌往两旁的小贩摊位看去,她笑得好开心、好灿烂,然而心里的第二个愿望她不想说,却默默的希望他能够发现…… 一年一度的庙会活动渐渐的结束了,如织的香客也偕著昏黄夕阳回家去,在回府前,严霆带冷芙往号称全封朝最大间的书铺——文阁书铺里走去。 他站在高耸的书架前细细选书,而冷芙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表情略显不悦。 「霆哥哥,我想回家了!」她的小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响了好久。 严霆没有停下选书的动作,他一边翻书一边说:「妳的夫子要妳多看些书,所以我就在挑些书给妳看呀!」 「看书?人家不想看书啦!」光是四书五经就够她一个头两个大了,哪还有心思去想其他。 「这可由不得妳。」严霆低头睨了她一眼,才将目光继续放在书本上。 这时,一道颀长人影站在两人身後,接著露出笑容,「严霆,你怎么上门来了?」 严霆回过头,瞧见当朝宰相亦是自己的哥儿们楚易,随即也跟著扯起一边嘴角,「我都忘了文阁书铺是你们楚家的产业。」 「你的记性还真不好呢!妳说是吧?冷姑娘。」楚易将眼神看向立於一旁的冷芙。 被楚易这么一看,冷芙随即伸手搔头,「好像有这么一点吧!」 「妳真是的,怎么胳臂净往外弯?」严霆略带薄怒的瞪著她。 他们两人的互动看在楚易眼里是特别的有趣,突然问,楚易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严霆,你帮我个忙吧!」楚易顿了一下,接著道:「我娘的手头上有几本不错的文学著作,我想请你帮我画些图好放在书里。」 这份差事严霆大大的不想接,拧眉为难著,「可以不要吗?上一次我已经帮你画了好几张图,这次就饶了我吧!」 严霆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整个人瞧起来就是威严无比,其实他笔下功夫可不输舞刀弄剑,因此时常有人登门求画,楚易亦是众人中的一个。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楚易企图要强迫他答应,「你不知道上一次有你的加持,书卖得非常好,而这一次也就要仰仗你了。」 上一批书让文阁书铺赚进大把银子,楚易也没让好友吃亏,他可是付了好大一笔润笔费给严霆。既然上回合作愉快,楚易当然想再续约呀! 「但是……」严霆并不讨厌接下这份差事,不过他有许多事情得忙,所以是分身乏术。 多年的好友并不是当假的,楚易马上得知他的心声,「我只请你画十张就好了,期限是两个月,到时我除了送这些书给你外,还会亲自挑选适合冷姑娘阅读的书给你好吗?」 这可是一笔好交易呀!只要有文才造诣高深的楚易出手挑书,想必那些书籍必定适合冷芙阅读。 「成交!」严霆朝好友笑了笑,他对这个交易满意极了。 但是被两人撇在一旁的冷芙可就不悦了,她蹙眉,心里老大不高兴,却无法发作,只能嘟囔,「这算什么嘛!」 这一趟文阁书铺之旅,严霆除了吃楚家一顿晚膳,并带回了十来本书籍,让他直呼幸运。 然而他身旁的娇小人儿却没这么有兴致了,她踏著步履阑珊的脚程与严霆一同回到镇国将军府,结束这一天心情大起大落的日子。 白天里,天空万里无云,镇国将军府邸传来阵阵花香与鸟啼声,两道娇柔身影坐在池阁里做针黹。 「绿绣姊姊,妳看看,我绣这芙蓉花好不好看?」冷芙将绣在黑色锦缎上的芙蓉花递给身旁的绿绣。 绿绣放下手中的布接过锦缎,仔细的瞧了瞧,「小姐的女红功夫愈来愈好了呢!这芙蓉花绣得可真美。」 「是吗?」冷芙开心的取回锦缎,一只柔指轻轻抚著芙蓉花,小嘴里喃喃自语,「真希望霆哥哥会喜欢……」 「一定会的,小姐的用心我相信将军一定能感受到。」 「但愿如此。」冷芙低头瞧著手中的布料,只希望她绣在织锦中的满满心意严霆能够了解。 这时,严老管家老迈的身躯往池阁靠近,口里喊著,「小姐、小姐,有人要找将军。」 闻言,冷芙放下手中的锦缎,狐疑的走至严老管家身旁,「可是霆哥哥现在人在宫中呀!难道管家没有跟客人说吗?」 「我当然有说啦!所以那位客人有话要您转交给将军,要您到厅堂见她一面。」严老管家将客人的话一五一十道出。 「喔!」冷芙点个头,然後越过严老管家,往厅堂的方向定去。 绿绣也放下手边的工作,陪同她前往一探究竟。 冷芙一只脚刚跨入厅堂前的门槛,就瞧见里头坐了一名身穿淡紫色衣裙的绝美女子。 蔻丹盈盈站起,那柔嫩腰肢与呼之欲出的浑圆全裹在上好的布料里,看得冷芙有些吃味,心里警钟大作。 「有什么事吗?」冷芙虽自诩自己生来甜美可人,但是面对眼前这位可称为有沉鱼落雁之姿的女子,瞬间自觉矮了一大截。 蔻丹轻扯艳红的丰唇,足以令男人酥软的嗓音缓缓扬起,「我是前来问将军,关於他答应帮我画的图究竟完成了吗?」 「画图?画什么图?」冷芙皱紧眉头,有些摸不著头绪。 「将军在五天前答应为我画一张画像的,今日已是允诺的日子了,所以我前来询问一下。」蔻丹那双桃花眼上抹著紫色艳粉,左眼下一点桃花痣更显她的狐媚,想必男人都无法不被她那天生与後天刻意打扮的娇媚模样给诱惑。 冷芙听了她的话,顿时感到五雷轰顶,一对灵眸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霆哥哥说要帮妳画肖像?怎么可能?而且妳是谁?怎么会认识霆哥哥?」 霆哥哥可不是轻易说下笔便下笔的人呀!他会答应帮她画图,想必她与他的交情定是不同一般。 冷芙有如连珠炮的问话听得蔻丹满意极了,她今日前来,就是要挫挫冷芙的娇蛮锐气,如今,可见成效已经出来了。 「将军是真的答应要帮我画肖像的呀!如果妳不信,可以等将军回来再问他。」蔻丹不理会冷芙的怒火中烧,一脸闲情逸致的看著自己染上粉色的指甲。 「不用妳说我也会问他!」冷芙不喜欢严霆与任何女人有瓜葛,所以她今晚当然会好好盘问。 蔻丹冷笑了一下,纤细膀子向上提升,「我是采花楼的花魁,名为蔻丹,而将军则是我的……」 「妳的什么?妳话一次说清楚!」冷芙双手握拳,心中沸腾著愤怒。 「入、幕、之、宾。」蔻丹一个字一个字加重语气念著,为的就是激怒冷芙。 这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她真不知道将军为何什么事都以她为重,就她看来,她只不过是将军的养女罢了! 冷芙自小便被严霆保护得滴水不漏,男女之欢的情事她并不知道,所以自然不懂什么叫做「入幕之宾」。 「妳说什么我不懂!」冷芙怒目的瞪著蔻丹,口里吐出的语气当然也好不到哪去。 「唉!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丫头片子。」蔻丹嘲讽的看著冷芙,「我要回去了,记得帮我问问将军呀!」 冷芙狠狠盯著蔻丹不语,蔻丹也只好识趣的转身离开,留下她与绿绣两人站在厅堂里。 年纪长冷芙三岁的绿绣马上知道这位花娘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她趋向前去拍拍冷芙的肩头,「小姐,您别搭理她,也别跟将军说她来找将军。」 绿绣晓得将军与蔻丹铁定有床第上的亲密关系,而且将军一定很重视蔻丹,所以蔻丹才敢大摇大摆的上将军府对小姐叫嚣。 「不!我要好好问问霆哥哥,我要知道那个女人跟他究竟有什么关系!」 冷芙抿著小嘴,怒意横生。 「小姐……」绿绣叹了口气,挫败的将手收回来。 这时,冷芙转过头看著绿绣,柳眉皱得不能再紧了,「绿绣姊姊,什么是采花楼?什么又是入幕之宾?」 「这……」绿绣也是个尚未出阁的大姑娘呀!这话要她怎么才能说清楚? 冷芙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双手拉著她的手左右摇晃央求著,「如果绿绣姊姊不跟我说,我会难过得死掉。」 绿绣为难的瞧著冷芙,心下一定,「好吧!您先回房,我拿些东西来再告诉您。」 一整天,冷芙很难得的待在自己房里没有出来走动,她花了许多时间,终於了解什么是「采花楼」,什么是「入幕之宾」,以及花魁与恩客间究竟在房里做了些什么。 这些资料全是绿绣从各个家丁房里收集来的,有的是淫书,有的是家丁阐述亲身上花楼的体验等等。冷芙每翻一页书籍,她的心就揪了一下,每听一句关於男人与女人之间关起房门来的瑰丽情事,她的牙就咬了唇一下。 「小姐,您没事吧?」绿绣瞧冷芙苍白的小脸,心里真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是这种事冷芙迟早得知道的呀! 冷芙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因为她的心好痛、好痛。只要一想起她的霆哥哥用那双粗厚大掌抚著蔻丹全身上下,而蔻丹不要脸的抱著霆哥哥,她的心就会又酸又涩,还夹杂著熊熊怒火。 她看完最後一本淫书时,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她知道严霆该是回家了。 「绿绣姊姊,我今天不想吃饭,就请妳告诉霆哥哥要他一个人吃饭吧!」 「这……这样好吗?」严霆是个正常的男人,像他这般位高权重的人,身旁有一、两个红粉知已是不为过,但绿绣知道冷芙是不可能会懂这些的。 「我才管不了那么多,不过等一会,我会去他房里找他说清楚。」冷芙娇蛮的说著不讲理的话。 她性子执拗就连严霆也拿她没辙,更何况是绿绣呢! 「我知道了。」绿绣叹口气便走出房,接著来到大厅同甫从宫里返回的严霆传达冷芙的意思…… 一顿饭後,严霆回到房里,他脱去一身累赘,将高大身躯浸入注满热水的澡桶,双手挂在桶缘,闭上眼享受这放松的时刻。 此时,门「呀」的一声被打开,冷芙提起裙摆,蹑手蹑脚的来到严霆身边。 自小习武的严霆向来听觉就特别敏锐,不待冷芙开口吓他,便慵懒的说道:「有什么事等一会再说吧!我在洗澡呢!」 他的话对冷芙来说是无效的,她不顾他的指令来到他身边,蹲下娇柔身子与他的侧脸只有十指宽度。 「霆哥哥,我有话要问你。」冷芙呼吸间吐出的香气全打在严霆耳上。 他未张开眼,但眉头却深深拧紧,企图压抑体内的莫名躁动,「我说过等我洗完澡就听妳说。」 「不,我已经等不及了!」冷芙跪坐在他後头,纤纤十指由他的肩头缓缓滑下,来到他精壮的胸膛前,将俏脸靠在他肩上。 「芙儿,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严霆严厉的话语脱口而出,伸出双手就想打掉她的十指,但是腹部传来的闷热却是骗不了人。 不等他动作,冷芙急忙喊道:「霆哥哥,我不许你拒绝我!」 她的话有效的让严霆停下动作,双手放在空中静止不动,严峻的脸上除了微愠外,还夹杂著一丝丝的不知所措。 「芙儿,妳别使性子了好吗?」严霆企图同她说理,他真的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立场与难处。 冷芙哪里会听他说的话,她继续轻柔的抚弄他古铜色的胸膛,软声娇语在他耳边逸出,「霆哥哥,你喜不喜欢这样?我知道男人都喜欢女人服侍的,所以今晚我留下来服侍你好吗?」 冷芙的求欢意图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严霆就是想当唯一一个不懂她心思的人,他用力的拍开她的手,怒意横生的转过头瞪她。 「冷芙,妳别太过分了!一个女孩子家如此不庄重,将来要别人怎么尊重妳?」严霆的怒语说得是铿锵有力。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气与她说话,她娇小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一下,抿著嘴不敢吭气。 她受委屈的模样就像一只躲在墙角下惊恐万分的小兔子,让严霆心有不忍。 不过下一瞬间,冷芙的俏脸由委屈换上怒意,她站起身子,用力的咬著下唇,不让渐渐灼热的眼眶泛出泪来。 「为什么蔻丹可以这样跟你在一起,我就不可以呢?这太不公平了!」 冷芙嘶声大喊,泪珠也不小心的悄悄滑落。 「蔻丹?妳怎么会认识她?」严霆皱眉瞧著冷芙挂满晶亮泪珠的小脸,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揪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不只知道蔻丹这个人,我还知道你答应为她画肖像,而且我也知道你是她的入幕之宾!」冷芙双手紧紧握拳,怒火攻心的她如今面带淡淡粉色,声嘶力竭的控诉,任何人看了都会舍不得。 「芙儿,妳……」严霆知道自己应该要生气的,他也知道自己一定得纠正她,但是到了这个关头,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的哑口无言就像利箭般贯穿她情窦初开的心,她一个上前,用力捶打他宽宇的胸膛,「霆哥哥,我恨你!你在蔻丹房里都跟她做了什么下流事,我全部都知道了!」 一阵拳打脚踢後,冷芙总算安静下来,她大口大口喘气,泪珠却丝毫未有停歇的迹象。 「芙儿……」严霆单手放在冷芙的头顶,好言相劝,「我跟她只是恩客与花娘之间的关系,没有其他的了。」 闻言,冷芙抬起头来盯著他,「那你现在吻我。」 「这……」严霆带著惊恐的瞧著她,只见她闭上双眼,俏脸微微向上抬起,美丽得有如芙蓉花般令人无法拒绝…… 他可以吻她吗?严霆的理智与欲望互相角力。 於公,她是他的养父,於私,他不可否认自己有想亲吻她的冲动。此时,向来意志坚定的他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不!严霆,你不可以这么做!芙儿是冷将军的遗孤,也是宇文彻未来的妻子,你怎么能够接受她的情意呢?这会害死她的! 结论很快的就出来了,严霆单手抚著她的小脸,用拇指为她拭去泪珠,「芙儿,妳累了,回房去休息吧!」 蓦然间,冷芙张开双眼,她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带著愠怒与羞辱。 「霆哥哥,我恨你!」冷芙浑身颤抖,彷佛从牙关里进出话。 这不是她要的答案呀!怎么他总是对她的情意视若无睹? 「芙儿,我……」严霆为难的想拉住她的小手,却被她一把挥开。 冷芙站起身子,只撂下一句话,「我再也不想理霆哥哥了!」便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严霆一人。 几天过去了,冷芙在这段日子里对严霆避不见面,但是她的心早已飞到他身边去,一直留不住。 「小姐,您就别赌气了嘛!」绿绣放下手中的针黹,单手摸摸冷芙的小手。 「我没有赌气。」冷芙咬著下嘴唇,不肯道出真话。 其实她真的好想、好想她的霆哥哥,每每霆哥哥从宫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敲她的房门,那时,她都有一股想敞开门投入他怀抱的冲动。 绿绣可是与她相处九年之久的好姊妹,她的心思她是心知肚明。 「小姐,您这样跟将军赌气也不是长久之计呀!您可以找一天,在适当的时机里对将军说您心里最真实的话语,并且问将军究竟是怎么看妳的。」 绿绣已经无法再坐视不管了。 「这……」冷芙如铜铃般的黑眸望进绿绣眼里,「妳说霆哥哥会不知道我的心思吗?我表现得那么明显,他应该要知道的呀!」 「您还是找一天好好的将心里话老老实实的说出来,这对您、对将军都是一件好事……」绿绣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事来,「对了,明天就是元宵节了,每年将军都会陪您去赏花灯、坐画舫的,您就趁那时候跟将军说个明白好了。」 「嗯!」冷芙用力的点个头,在她的心里已经做下足以撼动她未来这一生的决定。 这天,冷芙主动的来到严霆房里,她扯著一贯的笑容央求他明天晚上带她出门赏花灯,而严霆也正有此意,所以爽快的答应了明晚相偕出游一事。 第四章 皇城内最繁荣的凤阳大道上挤满赏花灯的百姓,他们人手一只花灯,心情愉悦的逛大街。这天夜里,各式花灯将黑暗的天空染得光明一片,看起来与白天无异。 「霆哥哥,你看这花灯好美。」冷芙一手提灯,一手指著悬挂在半空中的花灯。 「嗯!是挺漂亮的。」严霆双手负後,脸上噙著淡淡笑意。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几天前的不悦现在全忘了。 严霆满意的看见冷芙一扫阴霾,如今正开心的拉著他的手四处看花灯,他似乎忘了早先自己要求她当个大人,一颗心只将她当成孩子看待。 「霆哥哥,我们到那里坐坐。」冷芙指著河岸边,并拉著他的手往河岸边草地上走去。 冷芙刻意选了一棵生长於河岸边的柳树下,席地而坐,这时,严霆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河上飘著一只又一只纸莲花,每只莲花上头放著红色蜡烛,点缀了黑色河流。 「真美……」冷芙将花灯放在一旁,曲脚双手环住自己,一双眼盯著不断流动的纸莲花,「霆哥哥,我听人家说,每一只莲花上都带著一个愿望,只要莲花流到大海里,就会被老天爷收到心里,最後老天爷就会帮莲花的主人实现愿望。」 「是吗?」严霆偏头看她被烛光染上的侧脸,一颗心莫名躁动。 冷芙将头转过来瞅著严霆,俏脸上满是期盼,「霆哥哥,我在出门前也放了一朵纸莲花,你说它会不会流到老天爷那里?」 闻言,严霆扯起浅笑,伸手为她拨去腮边的乌丝,一定会的,老天爷会帮助妳这般善良的女孩。」 「真的?」冷芙开心的扬起笑容。 「嗯!这是一定的。」 听到他的话,让冷芙信心大增,她倏怱坐起身,双手环住他的颈子,倾身将自己的丰厚柔办贴上他刚薄的嘴唇。 冷芙身上的淡淡馨香,全被严霆吸进鼻子里,他觉得她好香、唇好软,那犹如上好绸缎的嫩唇轻轻吸吮著自己,这时,他迷失了…… 严霆情不自禁的就想环上她的纤腰,但是下一瞬间,他突然清醒了。 不可以这样!他不能这样对她! 沉寂的警钟狂然大作,严霆一把分开两人,深锐目光盯著她不放。 「芙儿,妳别这般为难我。」他企图掩盖话里的不舍之情。 冷芙偏头不语,她不明白自己这样做对他而言竟然是为难! 两双眼相视了好一下子,最後冷芙打破沉默,「霆哥哥,我爱你,你知道吗?这一辈子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芙儿……」听闻她这番话,他竟有不可置信的欢喜和不可置信的为难,在心里波涛汹涌的拍打著他。 他总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太好,好到让冷芙无法从他严肃的面容中找寻到一点点蛛丝马迹,此时,她不禁挫败的垂下肩。 「霆哥哥,我想知道,在你的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东西?」 「芙儿,妳在我心里怎么会是东西呢?」严霆波澜不兴的黑瞳中找不到一丝情绪,他直勾勾的盯著她,「妳是我这一辈子最爱的……女儿与妹子。」 他知道自己在说谎,也知道自己这话一出口会让她如何心绞,但是他却不能为了两人的私欲,而坏了已逝者早已订下的规矩。 他的话犹如雷击般毫不留情的打在冷芙心里,面对这个迎头痛击,冷芙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心魂无主的飘散在空中。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冷芙的话里没有任何温度,就如她寒冰的眼般。 严霆心里不断叫嚣著、否认著,可是他口里却吐出,「是的,芙儿,妳要记住,妳是宇文彻未来的妻子,我严霆这一辈子想保护的女儿。」 他终於知道她不再是个见糖眼开的孩子,她早已是个有主见、有想法的女人了,因为她的怒气依旧盘旋在心里,愉悦只是她刻意佯装的外壳。 「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冷芙蓦然间换上一颗寒冰的心,站起身子就往镇国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严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也尾随而上。 那一朵朵纸莲花还飘在水面上,里头有一朵盛装了冷芙满满的心意,那朵莲花定是载不动她庞大的爱情,悄悄沉没在暗黑河里…… 自从元宵节那天晚上起,冷芙虽然跟以往无异,每天都是开心的朝大家笑,但是明显的,她疏远了严霆,这点让严霆很难释怀,心里沉甸得有如笼罩乌云一片。 五日後,冷芙跟著严霆来到宫里接受皇上的款待,在赏花宴还未开始之前,她与一名相识甚久的公主在一起闲聊。 「冷芙,我真羡慕妳可以时常跟严将军在一起。」十二公主与冷芙年纪相仿,两人互动自然是热络,她满脸带著欣羡说著。 「是吗?难不成公主喜欢霆哥哥?」冷芙一双眼瞧著十二公主,这时才赫然发现严霆在宫中的爱慕者不少,个个都是皇亲国戚,区区一名蔻丹的确算不了什么。 冷芙的话可说到十二公主心坎里去,她低下头绞著衣摆,声若蚊蚋,「不只我爱严将军,我的姊姊八公主也爱他呀!还有七公主、九公主也是。」 冷芙睁大水眸。原来她的霆哥哥有这么多选择,自己对他而言果真不过是个养女罢了。 这番心思跃上心头,冷芙一颗心不住揪疼,但是她却努力想去忽视这番情感,纤纤十指紧绞著手中丝帕,强扯起一抹笑容。 「如果公主想要传达爱意给霆哥哥却又不好意思,我可以代为传达。」 既然他想将她视为女儿、当成妹子,那她就该尽本分,为自己的家人寻找未来的另一伴。 十二公主面带讶异,惊呼声扬起,「真的吗?妳真的愿意帮我和姊姊们传达爱意?」 「这是当然的呀!有什么不对吗?」冷芙脸上笑容不减,但是她的心恍若被剜起,巨大的疼痛在她的心里扩散。 十二公主看她噙著笑意的模样,还当她真的是愿意为自己传递爱意,所以放下心防,伸手搔搔头,「我还以为妳爱严将军耶!因此每次都不敢跟妳讨论关於严将军的事情。」 「咦?公主,妳这话是听谁说的?」冷芙睁大双眸看著十二公主满脸尴尬的模样。 「大家都这么说呀!他们都说妳想嫁给严将军,不想要宇文彻。」 原来……每个人都比霆哥哥懂她…… 冷芙微微的皱了下眉头,用力扯著笑,不让心里的痛楚随意显露,「霆哥哥只是我的……养父罢了,对他而言,我就是他的女儿,一家人怎么能谈情说爱呢?」 她不想承认却也得承认,因为这一切早就注定好的是吧! 冷芙苦涩的模样、痛苦的说出违心之论的表情,全落人站在不远处的严霆眼里、耳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想为心里翻腾的怒意多做解释。 赏花宴就在御花园里举行,宇文戡邀请了朝中重臣以及一些皇亲国戚,同在御花园里享受难得的优闲午後。 凉爽的喧风吹透人心,令人忍不住心情愉悦,但是这风却吹不进在座两个人如寒冰的心里,那就是板著一张脸坐在宇文戡与楚易身旁的严霆,以及同几名公主信步走在花丛中的冷芙。 此时,一名身穿华贵衣饰的年轻男子走近严霆,他站在他身後双手打揖,「严将军,好久不见了。」 严霆一回头,就看见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怒意放肆的在他的心里流窜,但是口气依旧不造次,「原来是小皇爷,请问有事吗?」 宇文彻身型高佻,但显得瘦弱些,面容清秀中带著书生气息,是典型的读书人,他温雅的说:「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严将军,所以我想跟您讨论一下关於芙儿的事。」 从小,宇文彻的心里就只住了一个女人的娇小身影,那个人便是青梅竹马的冷芙,他除了身为五皇爷的儿子感到骄傲外,他也为自己的未来妻子感到满意,一颗心只想娶她,并无其他人选。 「芙儿还小,我并不想这么早将她嫁出去。」严霆用力握住的双拳不住颤抖,因为唯有如此,他才能客气的跟宇文彻说话。 「可是芙儿已经十八岁了,在她这个年纪嫁人是很正常的。」宇文彻每晚都想要冷芙想到快发疯了,虽然冷芙对他不冷不热、爱理不睬的样子伤透了他的心,但是他依旧相信只要自己娶了她,两人必定能举案齐眉。 严霆怎么会不知道宇文彻的心思,因为从宇文彻的眼里,他轻易的窥见宇文彻满腔的爱意,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冷芙成为其他人的所有物,虽然他知道这天总会到来,却自私的不想这么的早…… 「我说了,芙儿的年纪尚小——」严霆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娇柔嗓音便打断了他,随即让他的血液凝结成块。 「我愿意嫁给阿彻,任何时候都可以。」冷芙站在严霆身後瞧著宇文彻。 严霆转过头看著冷芙,他拢紧双层,冷漠的俊颜上布满寒冰,口气里充斥著迟疑与想再给她一次机会,「芙儿在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要嫁给宇文彻没错,这也是你告诉我的呀!」 立场瞬间易位,严霆如鹰般的锐眸扫射著冷芙面带坚定的容颜,这时,他知道眼前的娇小人儿正往他铺好的道路前进,但是他的心为什么带著……酸楚? 「如果这是妳的决定,我没有任何意见。」严霆板起脸,不肯泄漏心事。 听见严霆终於松口,愿意让冷芙嫁给自己,宇文彻开心的欢天喜地,「那我明天就请我父亲托人上门讨论嫁娶的事宜,这样可以吗?严将军。」 「随便,我没有意见。」话落,严霆双手撑著桌子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冷芙的黑亮瞳眸盯著严霆离去的身影不放,她的心隐隐发疼,泪水就快要把持不住的奔腾而下! 这一整天,冷芙依旧对宇文彻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就连他拉她的手,她都忘了拒绝,一颗心已经跟随严霆的离去而脱离自己的身体…… 「小姐、小姐……您在想些什么?」绿绣软柔的嗓音倏乎贯穿了冷芙的耳里。 冷芙回过神,赫然发现自己站在严霆的房门口,这时天色暗下,将军府里早已点上烛火,她转头看著绿绣,神情木然,「我在这里要做什么?」 「小姐,将军说有话要跟您谈,要您到他房里一趟。」 「喔!是这样呀!」冷芙将目光放回严霆的房门,深吸一口气後推门而人,接著朝里头喊道:「霆哥哥,我已经进来了,你在哪里?」 「在这。」坐在檀木书桌前绘图的严霆出声,但依旧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冷芙撩裙走至严霆身边,她低头一瞧,书桌上平放著一幅画作,里头是一名红衣女子抚琴的模样,那精细的画工、扣人心弦的画技宛若女子跃然纸上,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心思去赞赏严霆的画作,因为画中女子正是蔻丹。 「找我做什么?」冷芙抿唇蹙眉的不悦模样显而易见,她的话里头也一样带著火药味,呛得严霆抬起头望向她。 他审视了她好一会才开口,「明天五皇爷会亲自上门来提亲,他说会顺带选几匹布送妳,还要差人给妳做新衣,所以妳明天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知道吗?」 严霆说话就像公式般传达五皇爷的意思,听在冷芙耳里竟是如此难过。 她不懂,难道他对她真的没有任何情意在吗?不然他为什么总能够这么心平气和? 「我知道了!」冷芙瞪著严霆,她伸出手,在他没有任何防备下抽起画作,随便的卷曲,接著就藏在身後,「霆哥哥,这幅画给我。」 「这幅画还没乾透,妳这样染料会印在画上的。」 从严霆的眼里,她瞧见了微愠,但是她才不怕他!因为这一切全是他搞出来的,所以就算他要娶妻子,她也不许他娶蔻丹,也不许他再跟蔻丹见面,只因为他肯为蔻丹绘图,这代表了蔻丹对他而言是如此重要。 「霆哥哥,你好早之前就答应过我,要帮我画肖像的,现在画在哪里?」 「这……」严霆总是认为冷芙一直就在他身边,所以他老是一天拖过一天,因为他认为她决计不会离开自己! 刹那间,严霆才猛然意识到他总将未来的日子里理所当然的加上了她! 他在心里的最底层从未承认过她总有一天得嫁给别人,因而离开他的生命中。 但是她已开口说愿意嫁人了,他又有何方法能要她收回承诺呢? 他的惊恐面容看在冷芙眼里却被解读为不悦,这时,怒气、怨气、难过全夹杂在一起,充斥著她的脑门,於是她不假思索的就将画用力的甩在地上,再用脚践踏。 「严霆,我恨你,我嫁人後,绝对不会再回来这里!」冷芙声泪俱下。 严霆想上前安慰,却被她恶狠狠的拒绝,转身离去。 严霆高大的身躯伫立在桌前不动,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冷芙消失的地方,直到另一抹人影从他的视线中出现为止。 「将军……我有话想跟您说。」绿绣紧咬著下嘴唇,一脸不安与惧怕。 「什么话妳就直说吧!」 绿绣用力吞了口唾液後,才放大胆子开口,「将军,小姐一直都是爱您的呀!她今天会选择嫁给小皇爷,也是遵照您的愿望才嫁的。如果将军对小姐没有任何一丝情意的话,那您的作法是对了,但是如果您其实是爱著小姐的话,那我只能说在战场上您是勇者,可是面对小姐的爱情,您却是不堪一击的懦夫。」 绿绣的严厉指控震撼了严霆的心,他瞠大眼,迟迟说不出话来,最後才找到自己的理智,困难的用低哑嗓音回应,「我知道了,谢谢妳告诉我这些话。」 他低下头,反覆检视自己对冷芙的感情,却不敢下任何结论…… 一个月後—— 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镇国将军府外,宣告了镇国将军府将举办喜事,所以把这个值得庆祝的消息分享给经过此地的人们。 相对於外头的热闹模样,府邸内人人面带愁容,心里全是说不出口的不舍之情。 冷芙端坐在房里,一身绣工精美的火红嫁衣将她白透的肌肤衬得更加水嫩,但是她的脸上却丝毫找不出任何喜悦之情,也搜寻不出一丝新嫁娘的娇羞,有的只是漠然的表情。 「小姐,您就别再赌气了。」绿绣一边为她整理衣摆一边劝说。 「我没有赌气,我只是高兴不起来。」 这一个月下来,冷芙消瘦不少,所以早先量身订做的嫁衣对她来说略显宽大些,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在她说出恨严霆一辈子後的未来日子里,她的情绪里将没有喜怒哀乐。 「唉!」绿绣重重的叹了口气,眉间全积满忧愁,「您真的不必要拿下半辈子的幸福去气将军呀!」 绿绣叹气的话语冷芙听到了,然而她却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低下头默默掉泪。 她错了吗?难道她真的错了吗?她是不是不该为了探测霆哥哥的心,为了故意赌气才点头说要嫁人……想想,她真的就像一个自私、任性的小孩。 但是这一切都来不及了,等一会由五皇爷府里出发的轿子就会过来迎娶她进门,而来来往往道喜的宾客也纷纷涌进将军府以及五皇爷府邸,她势必得嫁人的,绝对赖不得。 门「呀」的一声被打开,人内的是已经一个月不见的严霆,他身穿黑袍,面无表情的走近冷芙,最後在她的面前停下脚步。 冷芙胡乱的拭去脸上的泪珠,扬起头睨著他,在他面前武装自己。 严霆不以为意的扯了个笑容,他接过仆人手上的喜帕,低哑嗓音缓缓扬起,「我是来帮妳盖上喜帕的。」 冷芙依旧不语,因此严霆只有继续说下去,「芙儿,妳不快乐吗?」 闻言,冷芙孱弱的身子顿了一下,但她随即逞强的道:「我没有不快乐,你别胡说,反正你也只需顾虑自己的事就好了,我快不快乐跟你毫不相关。」 他拧眉审视她愤怒的俏脸,心里却怎么也舍不得将她嫁给他人,因为他知道自己老是寻找与她相像的女子当作寻欢对象,就算只是一句语气、一个动作像她,他都会乐於当那位女子的恩客。 而他之所以会待蔻丹特别,原因只在她艳丽的脸上只要一扯起笑容,嘴角边就会露出两颗小小的梨窝,就会让他想起冷芙,可是这些话他怎能对冷芙说出口? 「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要单独跟芙儿说。」严霆开口要奴仆们回避,直到房里只剩他们两人後,他才接著开口,「我看过妳选的布疋了,妳全部都选择白色的布料做衣裳,这实在是不寻常。」 他知道冷芙素来讨厌白色,也绝对不穿白色的衣裙,然而她却选择了大量的白色布疋做十来件衣裳,真是令人费疑猜。 「我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霆哥哥来猜测我的心情。」冷芙从口脱出的话语含著冷漠,但是她荒芜一片的心田却因为他的了解与关怀,冒出一小株嫩绿枝枒。 「好吧!既然妳都这样说了,我就无话可说。」话落,严霆举起手上的鲜红色喜帕,缓缓的盖在冷芙头上,他的心揪拧著、翻搅著,他必须用力皱眉,才能够把想将她一把抱起扬长而去的奔腾欲望给压抑下来。 这时,冷芙的视线里只有殷红一片。 她再也看不到她的霆哥哥了…… 泪水模糊了眼前一切,滴痛了她的心。她一直知道,霆哥哥身上带著沉重的包袱,他必须为他死去的父亲扛起光耀严家的责任,也必须为她死去的父亲担起照顾她的责任,更需要如履薄冰的站在朝廷上力保宇文戡不被五皇爷拉下台,其实她都是知道的,却在此刻才恍然大悟,她一直以来都是在为难他的呀! 「霆哥哥……」冷芙语带哽咽的开口。 她的声音扬起,让严霆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过头看她,眼神直视前方不语。 「谢谢你这九年来的照顾,我知道我很任性,也时常给你添麻烦,但是我想说的是没有你的未来里,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可是……我却会失去了幸福……」话到後头,冷芙抽抽噎噎的断续说著:「你还记得我的愿望吗?」 「我记得,就在庙会那天,我跟妳一起去大雄殿礼佛,妳说妳许了两个愿望。」他记得她曾说过只要人生中实现了这两个愿望,她绝对会含笑九泉。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你能实现它,而第二个愿望……是再也无法实现的了。」 「你说,我听著。」严霆想实现她所有的愿望,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不!我的愿望你绝对不能够实现的。」冷芙断然的拒绝他的要求,因为她的愿望绝对会使他为难,她是说不出口的。 「告诉我,能不能实现就等妳告诉我後再谈也不迟。」严霆走向她,握住她略显冰冷的小手。 冷芙迟疑了好一会,最後她动手掀开覆盖在头顶上的喜帖,露出泪痕斑斑的小脸,一双眼瞅著他,聚集体内所有勇气,才缓缓开口,「霆哥哥,我第二个愿望就是希望能够与你一同实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是这个愿望你就算有回天之力,也无法帮我实现了不是吗?」 她的晶透泪水就像露珠,一颗一颗滴在严霆的心里,他想伸手为她拭去,却迟迟不敢付诸行动,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放任自己恣意的爱她,也不能让她再有任何希望。 「将军,花轿已经到了,外头的人都在催小姐快快上轿子。」 绿绣的嗓音灌入两人耳里,瞬间将他们拉回现实。 「我知道了。」冷芙动手将面容盖上喜帕,然後缓缓起身。 此时,门外的绿绣随即入内,搀扶她步出房外。 当绿绣越过严霆时,她一双眼无奈的看著他,深深叹了口气,才继续向前行。 冷芙娇弱的身子一出现在镇国将军府的大厅里,震耳欲聋的炮竹声也响起,让这一切看起来热闹非凡。 严霆冷著一张脸坐在正位上,身旁的茶几上放著冷杰夫妇的牌位,而宇文戡与楚易也分别坐在宾客席里。 冷芙拜别了父母牌位,也拜别了严霆,她缓步往门外停驻的喜轿走去,严霆则跟在後头不发一语。 最後他站在府邸大门前,镇国将军府的御赐匾额底下,一双眼直盯著冷芙坐入花轿内,这时他还未发现到自己的双手正不住颤抖,益发不可收拾。 「起轿!」媒婆喊著。 接著轿子随即离地,缓缓前进。 严霆的双眼泛著热意,他的心沸腾著。 他不想要这样就结束了,因为他是爱著她的呀!因为他与她两人是相爱的呀! 他不是懦夫!他是将军,一个在战场上、朝廷里、情场上勇往直前的将军! 突然问,严霆目眦欲裂,话从牙关里传出,「停轿!你们给我停下来!」 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等轿夫将花轿放下,一把伸出手将冷芙拉了出来,不小心扯下她脸上的红头巾与头上的珠花,一头乌黑长发散乱的飘散在空中,让她白皙的小脸显得特别楚楚可怜。 严霆一手扯著冷芙,另一只手拉下坐在马背上的宇文彻,翻身上马,接著拉起冷芙坐在自己身前,双脚一夹马肚,头上戴花的骏马立刻扬长而去,留下在场所有瞠目结舌的与会宾客及坐在地上的宇文彻。 这时,宇文戡的嘴角竟不合时宜的露出笑容,他偏头在楚易的耳边道:「好戏上场了。」 站在宇文戡身边的楚易看著马匹消失的尽头,才缓缓脱口道:「但愿如此。」 第五章 奔驰的棕马穿越了大街小巷,吓坏了行人与小贩,最後跑出繁华城内,来到翠绿一片的山野里。 吓傻了的冷芙乖乖的缩在严霆强壮的胸膛间,一路上什么话也不敢说,因为他好像正在气头上,至於他为何会生气,她可没有任何头绪。 手持缰绳的严霆这时用力往後一拉,马匹发出「嘶」一声後停了下来。 严霆俐落的跳下马,接著伸手抱住冷芙的纤腰将她放在地面,他不发一语的一手牵马一手执著她的柔嫩小手往林间走去。 「霆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冷芙几乎是被扯著往前走,她脚步踉舱、发丝微乱,脸上挂著乾涸的泪痕,看起来狼狈万分。 严霆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拉著她继续向前走,脚步却贴心的慢了下来,握著她的大掌也放轻不少。 两人所到之处全是蓊勃一片,轻易的让人放松精神,用力的汲取林野间特有的氛香,也让冷芙不安的心镇定下来。 两人无声的徒步约莫一盏茶时间,严霆拉著冷芙穿越一片花海及树丛,最後停在被花与树围绕,由竹子搭建而成的一间别致小屋。 刹那间,冷芙以为自己来到人间仙境,那儿小鸟宛转啼叫,彩蝶翩翩飞舞,翠绿枝枒与各色花朵交织而成的美景,令人流连忘返。 「好美的地方……霆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冷芙扬起脸看著站在身旁的严霆。 一直沉默不语的他终於发声,他低头俯瞰身穿嫁服的冷芙,心湖一阵波动,「这里是我父亲建造给我母亲的地方,从前,他们就爱带我来这里游玩。」 这是冷芙第一次听他说起过往,不知道是她的错觉吗?她在他的眼底竟然发现一丝寂寥一闪而逝。 「你爹爹一定很爱你娘亲,所以才会建造这样的地方给她。」 「嗯!」严霆喉头明显一缩,顿了顿後才接著道:「他们两人鹅鲽情深,在我娘亲因病过世後,我爹终年郁郁寡欢,最後也在一年後战死沙场。」 他低哑的嗓音幽幽道出往事,冷芙忍不住抿唇,眼眶灼热,困难的问出,「霆哥哥……你那年几岁?」 严霆轻扬嘴角,仿佛说著他人的事一般事不关己,「那年我才十二岁,严家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所幸冷将军对我照顾有加,把我送人宫中与皇上作伴,在我十五岁上战场时,他依旧提携我,让我在军中屡屡建功,才有今日的地位。」 他的童年没有父母的照顾,只有独自一人在宫廷之中生长,而她却有她的霆哥哥关照,实在比他幸福多了。 冷芙的视线被泪水弥漫,模糊了严霆高大身影,她无法抑下内心澎湃的情感,不顾一个月前的誓言伸手抱住他的健腰,将小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间。 「霆哥哥,我绝对不离开你了!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就算你不爱我也好,就算你想娶蔻丹也行,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好吗?」止不住的清泪奔腾而下,染湿了冷芙白皙的小脸。 「芙儿……」严霆低头瞧她不断抽动的弱小肩头,他再也无法阻止心里的波涛爱意,反手抱住她,厚实大掌在她窄小的背上来回轻抚。 冷芙仰起头,看著严霆一贯冷静的面容,眉头紧皱,话里全是哀求口吻,「霆哥哥,你就答应我吧!我想在你身边,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嫁给宇文彻……」 不等她说完话,严霆一只大掌抚上她绝美的小脸,神情带著无比温柔,「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所以妳别再说了。」 冷芙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知道他已经懂了,便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往竹屋走去。 严霆将竹屋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整齐中带著朴实淡雅的摆设,他走近窗前将挂在窗上的竹帘一一拉起,外头春日随即照射进来。 他背光转身看向屋内,只见满脸惊讶的冷芙正像小孩般探索著一切,他嘴角微微扬起,心里升起暖暖的幸福感觉。 突然间,他一个箭步上前,攫住她的细嫩手臂,将她的娇弱身子往自己宽大的怀里塞去,闭上眼反手抱住她。 「霆哥哥?」对於他突如其来的亲昵行为,冷芙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却又欣喜若狂,她从他的胸膛间听见了他沉稳的心跳声与呼吸声。 冷芙白透的小脸就像一层薄纱盖在粉色芙蓉花上,娇艳欲滴的丰唇呈现红色,两颊旁小小的梨窝增添了她可人的甜美气息。 严霆吞了一口唾液,他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火热,胯下正悄悄激昂…… 一个倾身,他毫无预警的将薄唇贴上她柔嫩艳红的唇办,趁她未防备之际,将大舌窜入她的柔香檀口中,与她的娇嫩小舌共同盘旋....... 冷芙再次张开眼时,黑暗笼罩屋外,早已被点燃的蜡烛尽责的散放光芒,让小屋格外温馨。 严霆提了一桶水走进来,穿著黑色衣袍的他将比夜还深的长发随意束起,面带笑容的走近她。 「起来了?」严霆挑挑眉头瞧著她,眼里有著毫不掩饰的温柔。 「嗯!」冷芙抓紧不知何时盖上的被子,满脸通红的点点头。 一抹红霞染上她迷人的俏脸,让严霆的胯下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但他知道娇弱的她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承受两次激烈的欢爱,所以只得忍下。 「我烧了些热水给妳洗澡,等妳洗过身子後,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谢谢。」冷芙客气的话语甫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严霆扯著嘴角,不想去点破她现在的心境,他转过身将冒著热气的水倒入放在床边不远处的大桶中。 「可以洗澡了。」他转过头斜瞥了一眼迟迟赖在床上不起的她。 「嗯!」冷芙用力抓紧被褥,差点连俏脸都要埋进去,她用力的点头。 她开始搞不懂自己了,以前,她一直渴望他的拥抱,希冀他的亲近,但是在两人有了最亲密的接触後,她竟然开始知道何谓害羞,发烫的双颊因为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笑容益发火热,一颗心不断悸动著,差点就要跳出胸口。 严霆与冷芙相处九年之久,对於她的一举一动,他虽无法发下豪语说自己完全掌握在手中,但是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然而就在两人云雨过後,她突然变了! 她害羞的模样他可是第一次见过,却是该死的让他想紧紧抱住她。 不敢再去多看她的甜美可人,严霆跨开步伐离开卧室,将这一片小天地留给她一人使用。 冷芙瞧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却也染上落寞。 她又不懂了!怎么她想要他的陪伴,却又羞於与他同处一室? 摇摇头,她抓了放在床边的红色衣袍掩盖住光裸娇躯才站起身,接著往弥漫著热气的澡桶走去。 严霆细心的将屏风放在澡桶前方,让冷芙可以安心的在这个私密空间,尽情享受沐浴的乐趣。 冷芙脱下外袍,将其挂在屏风上,一只纤腿探入水中,然後再换下一只腿,一直到热水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她才舒爽的叹气,「好舒服……」 她拿起桶缘上挂著的白色丝帕在身上擦呀擦的,此时,她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胸脯上、大腿内侧全是斑斑红点,让她害羞的惊呼。 绿绣曾拿淫书给她看过,所以她当然知道这些红斑代表了什么! 这全是她的霆哥哥亲自在她身上留下来的痕迹,想到此,她的双颊泛上红晕,腿间顶端竟然有一阵酥麻感传到她的脑里…… 不能再去想了,她不能再想这些事了!这样她好像是放荡的女人喔! 冷芙拉回自己的心神,将注意力放在沐浴上头,她细心的清洗自己,但是每每触感上好的丝帕划过她花蕾上、双腿间,都会让她忍不住瑟缩,接著想起白天时,严霆是怎么用他的粗糙手指抚过她全身上下,无一幸免。 好不容易洗好澡,冷芙站起身,这才发现屏风上头不知何时已挂上一条乾布以及一套水蓝色衣裳。 她伸手取过乾布,将身子擦乾後换上衣裳。因为绿绣没有跟过来,所以她只好试著动手打理自己一头乌黑长发。 终於,她在一个时辰後步出卧房来到小厅,她瞧见严霆曲脚坐在躺椅上,专心一志的阅读手中蓝色书皮的书籍。 看著他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让冷芙害羞的低下头,嗫嚅的喊他,「霆哥哥,我洗好澡了。」 听见她娇腻嗓音响起,严霆放下手中的书籍,抬眼瞧向她,「洗好了?那咱们吃饭吧!」 「嗯!」冷芙咬唇不敢瞧他,手中不断扯著衣摆显示她的不安。 她的不知所措看在他眼里,别有一番风情,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白透的俏脸上因沐浴过後染上淡淡粉色,接著又因羞赧,使得脸颊画上淡淡晕红,是如此的迷人,只要是男人,都无法抗拒她那甜腻清灵的模样。 严霆坐在木桌前的凳子上,而桌上不知何时早已摆满一桌菜色,里头有三菜一汤与一锅白饭,虽比不上在将军府邸时的珍馐美味,不过也算丰富了。 饿了一整天的冷芙肚子咕噜咕噜叫著,她提起筷子,动手夹了青菜放在嘴里。 「好吃吗?」严霆审视著她脸上的表情。 这盘青菜虽没有蒜蓉调味,但是清脆的口感让冷芙开心的点头,「很不错。」 严霆双手环胸,两只手肘靠在木桌上偏头看她,「妳觉得好吃就好,我还担心妳吃不惯清粥小菜。」 从小,她就被旁人当成掌中宝,就连父亲过世,什么苦头都还来不及尝到,就被严霆接回家,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所以这样简单的餐点,她可是从来没有吃过。 「怎么会呢?我觉得这菜很好吃。」冷芙再吃了一口,才突然想到什么,疑惑的看著严霆,「霆哥哥,这些菜是打哪来的?」 「这些菜是我趁妳还在睡觉时,骑马下山买的,然後再亲自下厨。」严霆扯了下嘴角,「妳觉得好吃,那我的辛苦就值得了。」 闻言,冷芙如铜铃般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这些菜是霆哥哥烧的?我觉得比厨娘烧的还要好吃呢!」 「妳的小嘴真甜。」严霆伸手捏捏冷芙小巧的鼻头,很开心原本乐天开朗的她又回来了。 「我说的可是实话。」冷芙偏头朝他一笑,随即低下头,捧碗吃起盛装在里头的白米饭。 她惊鸿一瞥的甜腻笑靥瞬间震荡了他的心,不知怎么搞的,一向律己甚严的他竟然无法压抑自己跳动不已的心,一把攫住她的白皙手腕就往自己身上拉去,头一低,结结实实的吻上她微启的双唇。 原先捧在冷芙手中盛满白米饭的瓷碗立刻掉在地上,匡啷一声碎成好几片,而他的吻就像投掷一颗比天还大的石子在她早已狂风呼啸的心湖,震得她瞠大双眸,迟迟无法将理智拉回。 严霆放开囚梏细嫩手腕的大手,来到她纤腰上来回爱抚,大舌则是毫不犹豫的采入她的口里,不断扫著她的芳腔,就连角落也不放过。 松软的感觉造访冷芙的全身,她的力气仿佛被他无情的抽走,只能任由他抱著自己,肆无忌惮的吻著,她缓缓闭上眼,享受她一直渴求的亲密。 镇国将军府与五皇爷府今日是怎样的鸡飞狗跳,她已经管不著了,她知道就算严霆只是一时兴起同她玩玩也好,只是可怜她也行,在她反手抱住他雄壮的腰际开始,这一切对自己而言,就是一辈子的幸福,她会永永远远记得这一刻。 第六章 四片唇瓣依依不舍的分开了,冷芙粉色舌尖露出在丰唇中间,微瞇双瞳有些迷茫,就像生来就是用于诱惑男人的尤物。 严霆的大手磨蹭着她细致的小脸,口里吐出的话语全是温柔,「芙儿,我的芙儿,妳后悔吗?」 「后悔?我怎么会后悔呢?」今早披上嫁衣面临不得不嫁的窘境,那才叫后悔,而眼前这一切可是她求之不得的。 冷芙皱着细眉瞧了瞧严霆波澜不兴的黑瞳,她的脸上突然换上担忧的神情,「难道霆哥哥后悔了?」 闻言,严霆只是扯着嘴角朝她看去,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我的芙儿还真不了解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冷芙双唇微噘,面带疑惑。 严霆脸上笑容不减,轻轻的摇了一下头,放下抚着她俏脸的大手,「咱们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话落,严霆为她再拿来一只新碗,为她添上白饭后,便径自提起筷子、捧起碗,一如往常吃了起来。 这时,冷芙才依样画葫芦也开始享用这一餐。 一顿饭过后,冷芙站在严霆身后,她瞅着他宽广的背部,看着他辛勤的洗着碗。 体内升起一股想紧紧抱住他的欲望在到处乱窜,冷芙试探性的想举起手环住他,却迟迟不敢将指尖碰触到他。 她是怎么了?怎么自从跟霆哥哥做了那档事后就害羞了起来?以前的她都不会这样呀! 不过她真的不懂,为什么霆哥哥会突然的抱她?会把她从花轿上拖下来?难道他……喜欢她? 不管,她现在一定要问清楚。 「霆哥哥……那个我……」冷芙发现从口中吐出的话语竟然断断续续的,而且心不断的鼓动再鼓动,紧张得让她几乎快昏倒了。 「什么事?」严霆继续埋头洗碗,没有回过头瞧她。 冷芙圆滚滚的眼珠子在眼里转了一圈,她紧张的扯住衣襬,「你……这个……」 她的异样让严霆忍不住回过头看她,他扬起眉等着她的话。 严霆俊逸非凡的面容,教冷芙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液,贝齿咬着红唇,眼神则是飘向旁边。 「你为什么会……嗯……煮饭?」说到最后那两个字,她才将眼光直视着他。 她在干什么呀!怎么问这个不相干的话题?冷芙在心里早已掴了自己好几下巴掌,气愤自己怎么那么不中用! 「煮饭?」严霆面露笑容,使得原本刚硬的脸庞变得柔和,「妳忘了我长年在军中生活,很多事情都得要自己来,所以就学会煮一些粗糙饭食了。」 「可是你不是将军吗?为什么要亲自下厨?」冷芙瞠大双眸,百思不解。 「我又不是一开始就当将军的,而且有时候我也得独自一人在外头打探敌方军情等等之类的事,那个时候我哪有时间上馆子吃饭,因此就得学会怎么求生,填饱肚子。」 「喔!是这样啊!」这时,冷芙才猛然发现,其实她根本不怎么了解他。 说来有趣,两人相处了超过九年的时间,每次都是他主动问及她的事,而她却只会跟他撒娇、发脾气而已…… 严霆彷佛看透了她的心,他擦干手,然后抚着她的头顶,倾身温柔的开口,「妳想要知道什么事,我都会跟妳说的,嗯?」 「真的?」冷芙仰头啾他,满脸欣喜。 「当然是真的,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妳该上床睡觉了,明天我带妳去一个地方好吗?」 「好。」冷芙用力的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卧房走去。 有什么事她明天再说好了!明天,她一定要好好问题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冷芙在心里暗自道。 这天夜里,严霆沐浴过后走出屏风时,冷芙早己躺在软床上呼呼大睡。 他一双黑沉的眼直盯着她的睡容,大掌轻抚着她细致的娇颜,疼惜、爱怜的情绪全在他严峻的脸上表露无遗,内心早已做下坚决的决定。 早晨,凉风夹带翠绿嫩叶的馨香吹拂着林野,阳光和煦,让鸟儿愉悦的在树枝上高歌,被盎然绿意环抱住的这一片小丘上立着两冢墓穴。 严霆与冷芙并肩而站看着墓碑,她的面容带着一丝丝不解。 「霆哥哥,这是……」冷芙瞧了瞧墓碑上早已斑驳的字迹。 严霆直视着两冢墓穴中间立起的墓碑,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可言,「这是我爹娘的坟。」 冷芙抬头瞧着他面无表情,微风从两人背后扬起,使得她与他的乌黑发丝不断向前飘去,衣袂震起,发出飒飒声响。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严霆才接着开口,「我父母生前最爱的就是这个地方,他们两人时常并肩坐在这块空地上谈天说地,所以我娘死后,我爹就将她葬在这里;我爹死后,我就将他埋在娘身边,让他们两人在地底下也能结伴而眠。」 「霆哥哥……」冷芙瞧见他的侧脸竟然沾染了深深寂寥,她忍不住伸手牵了他的大掌,「你很寂寞吗?」 严霆偏过头俯瞰着她,隔着被风吹拂而落到面容上的发丝轻轻的朝她一笑,「不会,怎么会呢?有妳的陪伴我怎么会寂寞?」 闻言,冷芙漾起大大的笑容,那一对浅小的梨窝跃上她的俏颜,「真的?霆哥哥真的这么想?」 「当然,妳在怀疑我吗?」 「不!」冷芙一把抱住严霆的健腰,将俏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我最相信霆哥哥了,我也最喜欢霆哥哥,所以我绝对不离开你了。」 严霆伸手揉揉她的头顶,爱怜的低头亲吻她顶上的发丝,「芙儿,妳知道我为什么要带妳来这里吗?」 冷芙躲在他的怀里摇摇头,「不知道。」 严霆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宽宇胸膛先是鼓起再下降,接着抱住冷芙窄小的肩头,「一个月前我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我这个人虽在战场上杀人无数,但是在任何时候都衾影无惭,可是这样的我为国家屡建奇功,为何不能得到我这一辈子最想要的东西呢?我真的不懂有些人不必努力,为什么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只因为他的家世显赫?这样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冷芙抿嘴听着他道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霆哥哥,我想,这就是宿命吧!」 「嗯!一个月前的我就是这么想的,一直以来,我很懂得认命,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要用我自己的双手去改变这一切,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严霆的情绪虽然平稳,可是他的坚决却是显而易见。 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他如此的想要得到?冷芙实在是想不出来。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下颚,「霆哥哥,你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妳还不懂吗?」严霆放开囚梏她肩头的手,让她脱离自己的怀抱。 「我真的不知道。」冷芙皱着眉头,百思不解。 蓦然间,严霆扬起了胜利的微笑,将她一只柔软小手放在自己一只大掌里,轻轻的一握,「我想要的东西就是妳。」 冷芙睁大眼,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脑子一片乱烘烘的。 「妳说,我为什么会把妳从花轿里拉出来?妳说,我为什么会跟妳共赴云雨?妳说,我为什么会带妳来我爹娘坟前?」严霆扯起一边嘴角,鹰眼直勾勾的望向她。 「我……」冷芙的心跳动异常,她的耳里只有他低哑嗓音问着一连串的话以及她的心跳声。 「我重视我的父母,就算他们已经过世了,我依旧得尊重他们,所以我才把妳带来他们面前,当着他们的面慎重的问妳一个问题……」严霆将手一缩,把握在他手里的柔嫩小手放在自己嘴边,接着亲吻了一下,「芙儿,嫁给我好吗?我发誓我一定带给妳幸福。」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胜过冷芙脑子里千百首情诗,她的泪水不知何时流了下来,一直到凉风吹拂,她才发现脸上的冷意是自己的泪珠。 「霆哥哥,你爱我吗?」泛红的双眸投射出渴爱的讯息,这句话在她心里盘旋己久,却迟迟不敢问出口。 「爱,芙儿,我真的爱妳,就从……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心里一直就只有妳。」 他终于说出口了,也终于承认了,他对她的在意一直以来都是爱她、想占有她呀!以前说什么对她只是家人的爱都只是自欺欺人。 下一瞬间,严霆倾身吻上她的小嘴,四片唇瓣相互吸吮着对方、渴求着对方,直到气喘吁吁才缓缓分开。 严霆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话,那一呼一吸之间将热气打在她的耳朵上,「妳的回答呢?」 「什么回答?」冷芙气若游丝的反问。 「关于妳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妻子这件事。」 冷芙缩了一下肩膀,害羞的低下头轻嚷,「嗯!」 她娇羞的模样让严霆看得目不转睛,他扬起嘴角,爱溺的揉着她的发丝,「妳真是我害羞的小妻子。」 说完,两人又紧紧相拥,舌尖交互舔弄着对方,恩爱的模样就连地下的严氏夫妇都得自叹不如。 吃过严霆亲自下厨的午饭后,冷芙小睡了一会,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原本躺在身边的他已经不见了。 「霆哥哥?」冷芙掀开薄被下床,一双眼搜寻着他高大的身形,一直到看见他坐在大门前的背影才放下心来。 冷芙走近他,一脸不解,「霆哥哥,你在做什么?」 「妳起来了?」严霆依旧没有抬头,继续拿着小刀雕刻着手中的木头。 「嗯!」冷芙一屁股坐在严霆的身边,「霆哥哥,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雕木头?」 「这木头是上好的千年杉木,妳闻闻它的味道。」严霆将手中的木头放到冷芙的鼻子前,「怎样?味道很不错吧?」 「嗯!味道脱俗,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我觉得这个味道好象……霆哥哥身上的味道。」她凑近严霆,扯了他的衣襬,像小狗般嗅了嗅,「没错,真的很像耶!」 严霆爱怜的眼神看着她,只是扯着笑没有回答。 他真的觉得现在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可以大声的说爱她,可以尽情的与她接近,让他无法回想一直到前天之前,他都得处在压抑情感的生活究竟是怎样? 忆起那兵戎相见的日子竟然恍如隔世,安逸于现在的生活,让他几乎忘了十二岁那年在父亲坟前信誓旦旦的发誓,他严霆必定光耀门楣的伟大梦想。 「芙儿,妳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还是回到将军府去?」 冷芙侧身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与他相视,「只要有霆哥哥的地方,就算是猪圈我也喜欢。」 这番话让严霆忍不住失笑,他放下手中的刀子与木头,爱抚着她的背,「我的芙儿真是可爱。」 冷芙朝他泛起娇笑,相视良久后,她才再度开口,「霆哥哥,你说我们这样好吗?」 「有何不妥?」他觉得两人就像神仙伴侣,没有任何不妥呀! 思索了一会,冷芙拧着眉心,「阿彻没有娶到我,我想,五皇爷一定很生气吧!我怕……到时候五皇爷又要在朝廷里为难你了。」 「我的芙儿这么关心我?」严霆的心充斥着满满的感动,伸手为她拨去脸上的发丝,「我昨天就说了,芙儿,妳实在是太不了解我了。」 她是不怎么了解他没错,这一点她也是在昨天晚上才明白的。 这时,她用手撑住他的大腿坐了起来,一双眼诚挚的望向他,「霆哥哥,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想要了解你的想法。」 严霆偏头一笑,吸了一口气后,才不疾不徐的说:「我这个人素来就不懂后悔为何物,我向来做事敢做敢当,我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下公然抢婚,我就敢去面对五皇爷的百般刁难,而且昨天我敢这般对妳,我就会对妳负责。」他抚着她的小脸,用粗糙拇指划过她细腻的红唇,「芙儿,我对妳不求任何事,只求妳一定要相信我,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比我还要爱妳。」 热潮袭上冷芙黑白分明的瞳眸,她紧紧的抱住严霆,「霆哥哥,我也爱你,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而且我也一样,这世上绝对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比我还要爱你。」 严霆一手抱住她的细腰,一手抚着她的头顶,瘖哑嗓音像是轻吟般由口脱出,「我知道,我都知道。」 冷芙抬起头瞋着严霆,剔透小脸泛着红量,她懦懦的开口,「霆哥哥……我要你吻我。」 「那有什么问题呢?我是求之不得……」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严霆早已按捺不住低头贴上她红艳的双唇,将未说完的字句埋在她的檀口之中。 结束一个吻后,他一把将她抱起,让她背对着坐在自己的双腿中间,温香软玉全往他胸膛前靠去........ 第七章 黑幕再度笼罩大地,杳无人烟的丛林深处传来微弱烛光以及袅袅白烟,有时还传来男女调笑的愉悦声响。 冷芙坐在竹屋前的门槛上,上半身全靠在严霆宽阔的胸膛上,她将娇躯缩在他的双腿中间,恣意享受他带给她的温暖与柔情。 一双纤细的小手不断把玩一只男性大掌,她将他的长指在自己手心里搓来搓去好半晌,心里弥漫着浓浓幸福感。 「霆哥哥,今天你为什么要帮我画肖像呢?」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我帮你画肖像吗?怎么?我帮你画了肖像,你居然又不满意了?」严霆扬起眉头,话里有着浓浓的不解。 「人家没有不满意,只是……」冷芙噘嘴,渐渐收声。 「只是什么?为何不说清楚呢?」 冷芙抿着小嘴嗯嗯啊啊好一阵子才愿意开口,「人家想要的肖像画不是那种……色情的。」 为什么霆哥哥肯帮蔻丹画正常的肖像画,也肯帮楚易家中的书铺画插图,就是不肯安安分分的帮她画图? 黝黑大掌揉了揉冷芙的头顶,严霆失笑着,「原来你不喜欢我帮你画这种画像呀!不过我真的认为今天你躺在那里任由我画图时,那神韵真是美极了,令我下笔有如神助。」 忆起她的娇媚模样,就让严霆把持不住,想与她再度携手共赴云雨。 闻言,冷芙转过头瞠着他,「霆哥哥,你最好色了……你说你下笔很快,那我的肖像画你到底画好了吗?」 怎么才记得他只在宣纸上落下几笔,花费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在作画上,难道她的霆哥哥真如神助般,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就画了一幅画像? 「还没,我还没画好。」 「那你什么时候会画好呢?」冷芙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他笔下的自己。 严霆勾了嘴角,捏捏她的粉嫩腮边,「我的芙儿等不及要看自己祖胸露背的模样吗?」 「讨厌,才不是呢!」冷芙打掉严霆的手,俏脸佯装微怒。 严霆没有多说话,只是扬起一边眉头瞧着她不语,因为他实在爱看她总是在自己的注视下渐渐羞赧的模样。 果然没错,冷芙望进他的墨黑眼底后,随即像被腊烛烫到般,赶紧别开眼,低下头,不敢多去瞧他。 严霆无法忍俊不笑,动手将她结结实实抱个满怀,下颔靠在她的头顶上,恣意的汲取她发丝上的淡淡馨香,闭上眼享受这平凡的幸福。 须臾,严霆喑哑的嗓音缓缓在她头上响起,「芙儿,我们回京吧!」 回到皇城待命,是他身为镇国将军应要负的责任,他身上背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包袱,他绝对没有一走了之的权利,但是他担心她会懂他吗? 答案很快的就出现了,冷芙毫不犹豫的握紧他的大掌,扬起笑容,「嗯!霆哥哥是将军,所以一定要赶快回京去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冷芙转过身子,担忧的瞧他,「回到皇城后,五皇爷会不会对你百般刁难?他会不会逼我一定得嫁给阿彻?」 她任性的后果、她的宿命,让她迟迟无法开怀,但是这一切都比不过霆哥哥是否会因为这次的事件,在朝廷上树立更多敌人还来得令她忧心。 严霆轻抚她溢满担忧的小脸,柔声安慰着,「芙儿,你的关心让我很快乐,不过我想你别太忧心了,五皇爷在朝廷上虽有一定的地位,可是他却也奈何不了我,顶多只是请求皇上删减我的俸禄或是军队预算罢了,况且你忘了吗?皇上与我可是多年交情,这一点会让五皇爷对我有所顾忌的。」 「嗯!我知道了。」冷芙侧身将小脸靠在他的伟岸胸膛上,细细倾听他沉稳的心跳声,「霆哥哥,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虽然她还想多待在这里几天,与他就像寻常乡野夫妻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现实的压力却让她不能娇蛮任性下去。 「我的芙儿真懂事,让我很开心。」严霆俯身亲吻她的粉嫩腮边,接着在她耳边轻轻道:「等回到皇城,我就会奏请皇上,请他为你我俩指婚好吗?」 他的求婚话语使冷芙害羞的更往他胸膛里钻去,扭动娇小身躯,支支吾吾的道:「人家不知道啦!」 小人儿羞赧的模样让严霆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伸出舌尖舔弄她的耳朵,「芙儿,我会给你一辈子的富贵与幸福,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她的耳里,仿佛毒药般薰得她晕头转向,感觉自己就像陷在幸福的氛围里,令她不想找寻出路。 「霆哥哥,我可以不要富贵,我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就会有幸福。」她娇柔声响诉说着她心里最真挚的爱情,这时,薄雾染上她的视线。 她认为自己多么幸运呀!能够得到他的爱对她而言就是无上光荣,然而这一切对两天前的她来说只是一种奢侈的幻想罢了! 银白月牙映照着相拥的两人,他们坚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定会携手共度,就算前方荆棘一片,他们也绝对不会放开对方的手独自前行。 天方亮,鸟啼声便响彻林野间,一早起身的冷芙正坐在铜镜前打理自己的一头鸟丝,她拿起月牙梳细细梳开打结的乱发。 「芙儿,你这么早就起身了?」严霆一边走入卧房一边瞧着爱人,最后他的脚步停在她的身旁。 「霆哥哥,你早呀!」冷芙回过头朝他一笑。 严霆勾起嘴角,一把取过她手中的梳子,仔细的捧起她的秀发再轻轻梳理,两人的模样就与平常恩爱夫妻没有两样。 当他将她的发丝梳理好后,严霆从怀里取出一支雕工精细的木质发簪,动作俐落的捧起一撮黑发,在她的右耳上做了一个小髻,并将发簪插在其中。 「如何?」从铜镜中,严霆很满意的瞧见她十分适合这个模样。 「嗯!很漂亮,不过霆哥哥,你那支发簪是从哪里弄来的?」冷芙透过镜子瞅着严霆,一脸不解。 「你还记得我昨天不是在雕木头吗?这就是我的成品。」 冷芙水亮瞳眸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回头瞧他,「这是霆哥哥做的?」 「嗯!」严霆轻轻颔首,一双鹰眼从未离开她清灵的小脸。 「没想到我的霆哥哥不只图画得好,还会雕刻呀!」 「喜欢吗?」 冷芙用力的点了一个头,「喜欢,只要是霆哥哥送我的东西,我都喜欢。」 严霆高高挑了眉头,伸手拉着她往屋外走去,那天从宇文彻身下抢来的棕马不知何时已被他牵来门口。 「我们出发吧!」严霆俐落的翻身上马,接着俯身抱起冷芙坐在自己怀里,双脚一夹,棕马便缓缓走了起来。 冷芙回头看了一眼渐渐成为远景的竹屋,她虽然很喜欢那儿的清幽环境,但是在皇城中还有许多关心她的人在等着她,因此心下并无太多不舍。 究其最终的原因,当然是只要有严霆在的地方,那儿就算是生活困苦的塞外,对冷芙而言,依然是天堂。 就这样,两人乘坐马匹,缓缓往将军府而去。在路上,他们互相说笑着,让这整整一天的路程洋溢着愉悦。 当两人毫无预警的回到镇国将军府时,天色早已昏暗。 一听闻从门房里传来的消息,绿绣顾不得手中的针黹,飞也似的奔向前,兴高采烈的抱着冷芙打转。 「小姐,我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绿绣的眼里藏不住泪水,淅沥哗啦的直流。 冷芙何尝不想绿绣呢?她也开心的反手抱住绿绣,又蹦又跳好不开心,「绿绣姊姊,我也好想你呀!」 见这情景,严霆忍不住挑起眉头。 明明只有分别三天,有必要搞成像是十年不见吗? 「这……可以容我说一句话吗?」严霆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肚子饿了,可以开饭吗?」 主子这么一说,才让围绕在两人身旁的奴仆们七手八脚的张罗饭食,半晌,一桌珍馐全上齐了,让冷芙食指大动。 「芙儿,咱们吃饭吧!饭后我要进宫一趟。」严霆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醋溜鱼卷放在冷芙碗里。 「霆哥哥这么晚要进宫去?」冷芙疑惑的瞧着严霆。 「嗯!毕竟我无故旷职多日,今天回京,当然要跟皇上请罪,并禀报我这几日的行踪。」 「喔!」冷芙点点头,心里升起一股寂寞。 她还以为今天晚上他会像在竹屋一样,与她同榻而眠。 然而严霆竟然轻易的就看穿她的心思,大掌放下筷子,揉了揉她的头顶,语气里净是宠溺,「我会快去快回的,等我回来就去找你好吗?」 「好。」冷芙喜出望外,朝他投以一个大大的笑容,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吃饭。 他们两人的亲昵互动看在一旁的奴仆眼里是特别的开心与暧昧,他们全都知道了!在主子消失的这三天里,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皆在盘算,过不久,将军府又要办喜事了! 这回可不是将军嫁女儿,而是将军娶妻子呀! 这群人当中就数绿绣最高兴了,从冷芙九岁时就一直看着她长大的绿绣深知她爱修严霆的心意,如今两人似乎有了异样情愫,绿绣的心现下可是满满的激动,迫不及待的想要逼她招供了。 天方亮,金碧辉煌的皇宫内苑充斥着朝中要臣,坐在龙椅上身穿黄袍的宇文戡睥睨着大殿中央的一名老臣。 「启禀皇上,微臣有要事禀报。」五十开外的王御史站立在中间,两旁则是以五皇爷与楚易为首,后头是个个朝中要臣排排站好的景象。 「容禀。」字文戡随意挥手要他快快说话,虽然他早已知道这个老头准备要说什么,但是他还是给主御史一个开口的机会。 王御史朝五皇爷瞥了一眼,才朗声道:「四日前,镇国将军枉顾与五皇爷有约在先,竟公然抢夺五皇爷的媳妇,还未告假三日不上朝,请皇上下旨责罚镇国将军。」 宇文戡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意兴阑珊,「敢问王卿家,镇国将军三日未告假不上朝是听谁说的?」 「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王御史的心被宇文戡的话震了一下,随即拖大家下水。 「啧!有目共睹是吧?」宇文戡单手托颔扯着嘴角,「镇国将军位高权重,难不成他向朕告假还需要跟大家报告吗?」 「这……」王御史被字文戡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宇文戡饶富兴味的睨着王御史涨红的老脸,他心里可是心知肚明。 这个老头向来靠五皇爷提携,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地位,竟然敢公然挑衅严霆,为的就是讨五皇爷欢心?这可真是有趣极了! 宇文戡精锐鹰眸转向立于一旁的五皇爷,亦是他的皇叔宇文景钧,「不晓得皇叔对于王御史朝镇国将军的控诉有何高见?」 高高在上的宇文戡一脸无所谓的睨着宇文景钧,让宇文景钧怒火中烧,恶狠狠的瞪了站在后面的严霆一眼,随即走出来。 「皇上,微臣请求皇上严办镇国将军。」宇文景钧的老脸全被眼前的宇文戡以及不远处的严霆给丢光了,他的面容严肃,眼里仿佛带着火焰。 「哦?这怎么说?」宇文戡瞥了一眼宇文景钧,接着不专心的玩弄拇指上的翠玉指环,摆明了不把他当一回事。 这宇文景钧也真妙,他明知他与严霆交情甚好,与他则是交恶,他又凭什么认为他会帮着他不帮严霆呢?宇文戡在心里想着。 向来高高在上的宇文景钧怎能容忍小辈对自己的侮辱,他用力握紧双拳,好不容易从牙关挤出话语,「皇上,镇国将军抢夺皇亲国戚未过门的妻子,这可是大逆不道。」 宇文景钧认为自己字字属实,严霆今日绝对逃不了牢狱之灾抑或贬职的命运,宇文戡身边少了严霆,只剩下楚易一人之际,他再想尽办法撂倒楚易,到时任凭宇文戡为旷世奇才也是孤掌难鸣,他就能轻而易举的当上皇帝。 但是现实总是会挤压梦想的,宇文戡似乎早已知道宇文景钧会来这一招,他扯起嘴角,一派优闲的道:「那皇叔你说,朕该为了宇文彻这个皇侄严办镇国将军罗?」 宇文戡的话正说中了宇文景钧的心事,宇文景钧恶意的回头瞪了严霆一眼,接着打恭作揖,坚决的道:「请皇上明察,请皇上务必严惩镇国将军好杀鸡儆猴。」 「好一个杀鸡儆猴。」字文戡倾身向前,双手合掌,两边手肘分别放在两只大腿上,顿了顿,才接着道:「皇叔呀皇叔,镇国将军为了封朝出生入死,纵横沙场十四余年,你说他功高震国,朕却为了从没为朝廷贡献过一丝丝心力的皇侄而严惩他,你说这叫做杀鸡儆猴吗?」 「这……」字文景钧的面容一阵青一阵白的,没有话好接口。 大殿里肃穆一片,接着楚易一跨步站在五皇爷身旁,「启禀皇上,镇国将军疼爱冷杰将军的遗孤,两人如胶似漆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冷姑娘开口答应嫁给小皇爷,却在新婚之日被镇国将军夺去,我想以常理来说,镇国将军是舍不得冷姑娘嫁人,因而出此下策夺人,这是人之常情。」 「不,不是这样。」严霆也跨了一步站在中央,拱手接着道:「我与冷芙情深意笃,她嫁给小皇爷实在是因为先人自私所订下来的亲事,我看她终日以泪洗面心有不忍,才会出此下策,请皇上明察。」 原来昨晚严霆会入宫,为的就是与宇文戡以及楚易商讨计谋,而今天大殿上三人互相接话的戏码早已是昨晚安排好的。 这时,一道如烈火般的目光直向严霆射来,他抬眼一瞧,发现宇文景钧正用燃满熊熊怒火的双眼瞪着自己。 宇文景钧看着宇文戡,口气里满是不悦,「小犬那日心灵遭受重大创伤,这一点我实在无法原谅镇国将军与冷杰的女儿,是他们两人联手加害我儿子的。」 「哦?是这样吗?」字文戡假意思索了一会,「那朕就罚镇国将军七日不准出将军府,闭门思过,并罚两人一年之内不准成亲,以慰皇侄心灵的重大创伤。」 「皇上,这……」听到这里,宇文景钧的脸都绿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宇文戡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公然袒护严霆。 「怎么?太轻了吗?」字文戡挑挑眉头睨着宇文景钧,瞧他那副恍如遭逢雷击般的老脸就觉得好笑,「还是皇叔要朕判镇国将军三年五载不准出门,到时边关如果发生战乱,朕就有请皇叔与皇侄父子俩联手共同退敌罗!」 宇文戡的话甫落,一群与宇文景钧交恶的保皇派全噗哧的笑了出来,随即掩嘴,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严霆朝宇文戡与楚易扯了一抹微乎其微的笑容,他知道现在再也没有任何阻碍能够打击他与冷芙的相爱了。 「既然众爱卿没事,那就退朝。」字文戡站了起来,一扬袍离开大殿,准备回到御书房等待两名好友,一同分享方才堵得宇文景钧以及其派系的人哑口无言的那份得意。 第八章 凉爽的春日悄悄由夏日所取代,和煦阳光一如往常照耀大地,却是照不进五皇爷府邸里头。 自从被抛下马、颜面扫地后的一个月,宇文彻依旧不能从伤痛中走出来,毕竟他爱了冷芙整整十几个年头,如今美梦破碎,说什么他都无法释怀。 然而就在今天,宇文彻接获一个有趣的消息,他站在自家花园里扬起胜利的微笑,决意参加两日后宇文戡的庆生大曲。 他向来温文的眼睛里迸出邪恶的意念,双手握拳,朝镇国将军府的方向看去。 芙儿,你等着,我会让你知道你的选择是多么的愚蠢,到时候我将会再度把你迎进五皇爷府邸,让你当个富贵无双的小皇爷妃。 两日后,十支红色大旗飞扬在空中,发出飒飒声响,巨大礼炮在空中点燃,划成一条完美的白色烟雾,庆祝宇文戡的寿辰大典正式拉开序幕。 舞台上表演耍大旗、舞龙舞狮等等热闹的节目,另一端的宽敞平台上,皇亲国戚、朝中要臣坐满五十张大圆桌,齐声为宇文戡庆贺。 坐在严霆身边的冷芙开心的嘴都阖不拢了,她一双眼直盯着对面的舞台,一会叫好,一会拍手的,让严霆忍不住勾起嘴角。 同桌而坐的有宇文戡、楚易与一名绝色女子还有一些朝中大臣,他们全都发现严霆严峻的面容上竟然露出宠溺的笑容,个个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这时,宇文戡总算出声了,「小冷芙,你是来为朕祝寿的还是来看表演的?」冷芙转过头瞅着身穿黄袍的宇文戡,随即举起眼前的酒杯站了起来,「民女当然是来为皇上祝寿的,喏!皇帝哥哥,您瞧,我这就祝您万寿无疆、身体健朗如何?」宇文戡时常造访严霆的居所,因此冷芙与他早已熟稔万分,所以她总是能对高高在上的宇文戡撒娇。 坐在冷芙身边的严霆也举起酒杯站起,他朝冷芙扯了一抹笑容,口气里带着些许教训味道,「哪有人说完祝寿的话后还问寿星如何的呀!」冷芙噘着嫩唇,轻微摇摆双肩,她指着严霆朝宇文戡看去,「皇帝哥哥,您瞧瞧,霆哥哥老爱挑我毛病。」「我哪有?你这张小嘴真爱血口喷人。」严霆捏了一把她粉嫩腮边以示惩戒。 两人感情好,在座的众人全都知道,也期望一年不准成亲的期限快快过去,到时皇城又会传出一段佳话了,而他们也可以笑着恭贺将军抱得美人归。 坐在正位上的字文戡偏头扬起眉梢,话里是满满的调笑意味,「怎么?你们俩是在表演余兴节目给朕看吗?」「什么余兴节目?,我可没准备!」严霆拧眉,急忙否认。 他可是堂堂的大将军,怎么可能会准备那种娘儿们才会玩的把戏。 「哦?」宇文戡单手托颔,手肘靠在圆桌上,轻摆了一下下颔,「朕还以为你们在唱双簧。」他这话一落,同桌的人全都笑了出来,严霆顿时涨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搔搔颈子。 倒是冷芙毫不在意众人的笑声,她漾起甜腻的笑容,伸手勾住严霆的手肘,她仰起头,俏脸上满是得意,「霆哥哥,你瞧,大家都喜欢我和你的对话呢!」「别再说了!」严霆尴尬的坐下,将祝寿场面留给冷芙一人。 这时,又只剩冷芙一个人站在桌前了,她再度举起酒杯朝字文戡看过去,她扬起笑容,让唇畔两侧的一对梨窝跃上小脸,「先前说的不算数,我再说一次喔!」字文戡没有说话,只摆出愿闻其详的模样。 「我祝福皇帝哥哥事事顺遂,与身边这位姊姊能相守一辈子。」话落,冷芙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谢谢你的祝福,朕希望你的祝福都能实现。」宇文戡也举杯仰头将酒灌入口中,「朕也希望你与严将军能举案齐眉。」闻言,冷芙害羞的垂头坐下,但是她却发现放在大腿上的小手这时被一只大掌包裹住,那黝黑的有力掌心传来热度熨烫着她的心,让她全身暖暖的,就像午后躺在花园里接受阳光照射般温暖、舒服。 「多谢皇上的祝贺,我想,我与芙儿必定是一对神仙眷侣,到时就请皇上以及宰相大人别太嫉妒呀!」严霆的目光扫射至楚易身上,因为三名好兄弟内就只有他依旧孤家寡人一个。 严霆不害羞的说出那番话,并不表示冷芙脸皮同他一般厚,她羞赧的扯了扯他的手臂,低下螓首,期期艾艾的说:「霆哥哥……别再说了啦!」「原来未来的将军夫人害羞了,我想,严将军就别太为难人了,有些人的脸皮总是特别薄的。」楚易趁这时开口,为自己平反。 「对嘛!」冷芙可是十分赞同楚易的话,她噘着小嘴,双手叉腰,怒瞪严霆,「人家与宰相哥哥都是读书人,脸皮总没有你这种长年在外、被风吹日晒导致脸皮比书还厚的人……」还来得不知羞耻。 「的什么?怎么不说了呢?」严霆饶富兴味的瞅着她。 冷芙与严霆相处甚久,她知道他扬起的眉梢无声的告诉她:你再不住嘴,看我回家后怎么罚你。 「人家不说话了啦!」冷芙随即提起筷子,夹了眼前的烧鸡放在自己碗里。 白透的肌肤底层渗出红润,冷芙双颊微醺,小嘴微微嘟起的模样,可爱得就如绣球花般,令人目不转睛,却也引来同桌众人的笑容。 「真是对不住,芙儿每次一有话就口无遮拦的说,所以让大家见笑了。」严霆伸手抚抚她的柔滑乌丝,鹰眼瞧着她头上每次必定佩戴的檀木发簪,心中鼓起满腔爱意,迫不及待的想将她再度压在身下,好恣意的爱着她。 庆生大典已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就是晚上的重头戏,亦是冷芙最期待的放烟火时刻。 中午吃了一顿珍馐美味后,冷芙饱足的与绿绣信步走在御花园里,她们满心等着夜晚快快降临,好赶至护城河边观看烟火施放。 「小姐,您瞧,这牡丹开得可真好。」绿绣指着两旁的艳红牡丹花,面容惊喜万分,毕竟凭她一介平民能进入皇宫内苑就已经是天大的殊荣了,更遑论现在正踏在御花园里陪主子赏花呢! 「嗯,我带你去前面,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池塘喔!」冷芙一把抓起绿绣的手腕,往前快步走去。 「小姐,您走太快了啦!我会跟不上的……小姐……」绿绣被动的被冷芙拉着往前走,素来温雅的她无法跟上冷芙的脚步,所以一直喊停,但是当冷芙真的停下来后,她又一脸疑惑,「咦?小姐,您怎么停下来了?」「绿绣姊姊,你看。」冷芙伸出纤指指向前方。 顺着冷芙的手指看去,只见眼前有一池占地宽广的池塘,绿水上浮着一朵又一朵的莲花,而池塘上则是竖立了一间池阁。 「好美的景致呀!」绿绣忍不住赞叹。 「不是啦!我是要你看看池阁上的那位姊姊。」冷芙挪动手指,精确的指着四周挂满红纱的池阁。 绿绣定睛瞧了又瞧,依稀间,她见到里头坐着一名女子与几名奴仆,「您是指里头的人吗?」「嗯!」冷芙用力的点头,面容满是兴奋,「我跟你说呀!那位姊姊今天也在宴会上呢!她坐在皇帝哥哥的身边喔!」一直注视前方的绿绣突然扯了扯冷芙的衣袖,她指向前,神情略带惶恐,「小姐,您瞧瞧,有一名宫女正朝我们这里走来了。」冷芙定睛一瞧,只见身穿粉色衣裙、做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朝两人笑了笑,站定在冷芙跟前时,福身恭敬的道:「贵妃有请冷姑娘入池阁一聚。」「贵妃?」冷芙微蹙眉心,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一直坐在皇帝哥哥身边的女子便是他的妃子。 冷芙雍容的朝宫女轻轻点头,漾起笑容,「就请姊姊带路。」话落,宫女转身走在前头,冷芙与绿绣则跟在后头,一一进入池阁里。 「请问贵妃娘娘,您找我有事吗?」冷芙一双大眼瞧着坐在石椅上的女子。 女子身穿白衣,上头绣着红牡丹,眉黛如山,眼眸流转中别有一番风情,她的模样就像从月宫翩然降落的仙子,令绿绣心里大呼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女子如此绝尘。 白幼灵指了指身旁的石椅示意要冷芙坐下,然后轻扯笑容,口里吐出温文优雅的话语,「我今日在宴会上见着冷姑娘,直觉得冷姑娘个性可爱、迷人,想跟你做个朋友。」「真的?」冷芙喜出望外的瞧着白幼灵,心里头万分高兴。 「嗯!」白幼灵轻轻颔首,接着道:「我看冷姑娘与严将军感情甚好,严将军还不畏与五皇爷为敌,硬是要与你双宿双飞,让我看了好生感动。」听她柔嫩嗓音道着自己的好,让冷芙害羞的搔搔头,满脸不好意思,「没有啦!是贵妃娘娘太容易感动了。」「怎么会呢?难不成冷姑娘不为严将军的真情所感动吗?」严霆疼爱冷芙是朝廷里的一大佳话,任何人都知晓冷酷的严霆爱惨了冷芙,为了佳人,他不惜牺牲一切,只求能与爱人共结连理的这份情感,连天都会感动的。 原先低下头的冷芙这时抬起眼,语气坚定、眼神坚决的瞧着白幼灵,缓缓道出内心最真实的情感,「我爱霆哥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只爱他一个人了,一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他也是一直爱着我的……但是霆哥哥为了我违抗五皇爷,让我心有不安。其实……我愿意为了保全霆哥哥而做任何的牺牲,我不希望他为了我,牺牲他自己呀!」自从霆哥哥在婚礼上掳走她后,五皇爷一直有意无意的刻意打压他,且有愈来愈过分的迹象,这些事是她从其他公主的口里听闻的,在那当下,她的心揪如绞,却又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去帮助心上人。 「我明白你的心。」白幼灵将一只柔掌放在冷芙的手上,她轻轻的笑了一下,「我今日找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些话。」「什么?」冷芙的小脸上带着困惑。 她向来与自幼灵不熟稔,甚至这是两人第一次的谈话,她不懂为何白幼灵会找她前来谈天,也不懂白幼灵究竟有什么话可以对她说。 白幼灵知晓冷芙的困惑,但她没有明说,只是轻笑,「芙妹妹,我想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你也许不甚了解我的经历,但是我却从皇上那儿听闻了许多关于你以及严将军的情事,所以对于你,我是有一定的了解。」「哦?」冷芙没有想到宇文戡在私底下还会谈论到她与严霆的事情,原来世上除了女人会嘴碎,男人也是不遑多让呀! 「你想想,世上有好几百万的人吧!但是你认识的人又有几个呢?是一百多个?还是一千多个?然而在这些人当中却只有一个人与你心灵相犀,相知相惜的爱恋着对方,那个人就是严将军呀!」「嗯!贵妃娘娘说的的确没错,我认识那么多人,可是心却是只给了一个男人。」白幼灵微微一笑,口吐兰芳的轻柔再说话,「芙妹妹有幸在这一生当中寻找到与你相爱的男人,这是你的福气,然而也有许多人却一辈子也无法找到抑或无法与相爱的人过一生,所以我就是要告诉你,要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爱情,纵使……」瞧白幼灵渐渐收声,今冷芙大感不解,急忙询问,「纵使什么?贵妃娘娘怎么不说呢?」白幼灵低下头,轻绞手中丝帕,才又开口,「纵使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或者是做了无法让你原谅的事,但是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也要好好想想他的立场与难处,我想,这些都是无法构成你们不能相守的原因。」她说的每一句话,冷芙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为何她说的话,冷芙一句也不懂! 「我不懂贵妃娘娘的意思。」「不懂?」白幼灵为难的抿唇,「你以后就会明白了……到时请芙妹妹务必记得我说的每一句话。」话甫落,白幼灵便盈盈站起,朝冷芙留下一抹笑容就离开了池阁。 待走远后,白幼灵身旁的婢女在她耳边不解的开口,「娘娘,您为何要跟她说这么多?」「没什么,我只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别像我一般……」最后的话语,白幼灵没有说全,只是微拧眉心,缓缓向前行。 冷芙坐在石椅上目送白幼灵窈窕身影渐渐离去,水眸里满是疑窦,小小的脑袋转呀转的思索方才她留下来的话语。 这时,一道温雅的嗓音突然灌入冷芙的耳里,打断了她的思路。 「真巧,没想到芙儿你在这里!」字文彻扯着笑容走入池阁,一屁股坐在冷芙身旁的石椅上。 「原来是阿彻。」冷芙的口吻不冷不热,一如往常,她似乎不将一个月前把他的脸丢尽的事放在心里。 「我刚刚经过这里,瞧见你坐在这里,就想说来跟你打声招呼。」她的无谓语气伤透他的心,但是他依旧佯装儒生模样,平心静气的同她说话。 然而与冷芙的相遇才不是碰巧,是他自从结束了中午的宴会后就一直跟在冷芙身后,直到严霆有事离去让她一人独自与绿绣闲晃时才琨身。 但是他的热情,冷芙可没有心情体会,一颗心全放在等会相约碰面的严霆身上,她意兴阑珊的瞄了字文彻一眼,「喔!那你可以去忙了。」这话分明就是要赶走宇文彻,让他怒火中烧,口气里添加了火药味,「你就这么急着想赶我走?难道你都没有想过你可是答应要嫁给我的!」「喔!我是答应过你,但是那也只是在盛怒中答应你的呀!」冷芙噘着小嘴,脸上丝毫找不出悔意,「而且霆哥哥也因为这样遭受责罚,所以我认为我们就一笔勾销了。」她的善解人意、她的娇柔话语全是留给严霆的,在其他男人面前,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刁蛮任性的小丫头。 「你!」宇文彻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把抓起她的纤柔小手,怒瞪着她,「难不成我对你而言就只是一个与路人无异的男人吗?」他明明这么的爱她,事事以她为优先,这样的痴恋却换来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什么都让他无法释怀。 「你弄痛我了!快把我放开!」冷芙紧皱眉心,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痛楚,嘴里则是慌乱的喊着。 站在一旁的绿绣机警的向前扯动宇文彻的肩头,口气里带着怒意,「小皇爷请快放开小姐,到时候被别人看到了,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宇文彻用力挥手,将碍事的绿绣推到一旁,暴怒的大吼,「你这个下人真不知礼数,看我以后怎么惩戒你!」他说的以后当然是指他与冷芙成亲后,因为宇文彻手中握有一张王牌,那张王牌可是能让冷芙与严霆决裂的武器。 冷芙转头,惊慌的瞧着被推倒在地的绿绣,美眸里盛满担忧,「绿绣姊姊,你没事吧?」接着她回过头怒瞪宇文彻,用尽所有力气想抽开被他箝制的小手。 奈何她一名娇小的女子怎敌得过成年男人呢!最后只有挫败的不想再挣扎,改以怒瞪的方式逼他放开自己。 「宇文彻,我要你放开我!再不放开,等一会我就告上霆哥哥那里,要他叫皇上惩罚你喔!」冷芙现下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出声恐吓。 她娇嫩嗓音夹杂怒气听在他耳里就像娇嗲般,丝毫引不起他的害怕,只不过从她口里道出他最恨的人,让他怒意横生,书生形象早已消失殆尽。 他放开囚梏冷芙的大掌,改以用两指箝住她尖窄的下颔,逼她正对他与他相视,「芙儿,你可知你口口声声叫的霆哥哥是怎样一个卑劣的人吗?」「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她的霆哥哥向来光明磊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会被冠上卑劣一词?「我看是你在胡乱造谣吧!」冷芙如此护着严霆,让宇文彻的心碎裂一片,他咬牙切齿,手中的劲道不自觉的加重,「话别说得太早,以免到时候失落会更大。」他如此坚定的语气,令冷芙怀疑的浅蹙眉心,口吻里已沾染一丝疑窦,「你把话说清楚。」他可爱的小人儿已经开始担心了,他不禁心花怒放,他扯起邪恶的笑容俯身靠近她粉嫩的小脸,用侧脸磨蹭她的柔软腮边,「我的芙儿别太心急,明天巳时,我在凤阳大道尽头的桂花桥上等你,到时我会明明白白的跟你说清楚。」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冷芙当场愣住,她还来不及拒绝他,他便放开手,一双水亮瞳眸直亘盯着他,「你……」「我怎么了?!」宇文彻勾起眉尾,朝她扯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就要离开,待他跨开两步后,又突然回过头,「我忘了说,明天我只许你一个人前来,如果我发现你身边跟着严霆抑或是那名女仆,我将不会告诉你这件事。」「为什么?如果你想说什么,干嘛不现在就大大方方的说呢?」一想到可能要与他单独相处,冷芙的心猛然紧张一下,嘴里却佯装怒意,好掩饰她的惊慌。 「现在说?那可不行!」宇文彻微偏头,口里全是神秘的语气,「当然了,今天见面与明天相约一事,你不准透露给严霆知道,不然难保我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他的举动!」「你!」这是在威胁她吗?她诧异的发现宇文彻似乎不再是以前那个温雅的阿彻了,她从他的身上依稀瞧见五皇爷残酷的影子……冷芙因怒气而泛红的小脸就像一颗鲜嫩欲滴的蜜桃,令宇文彻的胯下微微激昂,心里升起一股想一把抓起她好好放肆蹂躏的淫欲,但下一瞬间,他却硬生生的忍下了。 因为愈是难以得到的花朵,就愈值得期待当将其采撷下来后,那份上乘的快感。 「告辞了。」字文彻旋身大步离去,留下一脸深矉蹙頞的冷芙。 黑夜降临原本是冷芙今日最期待的时刻,但是她却安安静静的站在护城河畔低头深思,两道弯眉也忧愁的拢起,根本无心观赏五光十色的烟火。 「芙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站在她身边的严霆担忧的偏头瞧她。 「没什么!」冷芙随即仰头,递给他一抹让他放心的笑容,接着勾起他的手臂,将头靠上。 黑鸦鸦的天空挂上绚烂烟花,格外耀眼夺目,但冷芙墨黑瞳眼中却是越过那片天空,心里是百转千回。 究竟霆哥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怎么没有跟她说过呢? 「霆哥哥……」不确定的嗓音柔柔扬起,冷芙望进他的暗黑鹰眸里,神情恳切,「你有瞒我什么事吗?」「咦?为什么这么问?」严霆浅蹙眉头,一脸不解。 「人家就是想知道嘛!你说,你有没有瞒我什么事情?」严霆想也不想,大掌落在她透白的脸颊上,犷悍面容露出格格不入的宠溺表情,哑然嗓音逸出口,「芙儿,我不是曾说过,只要你想知道的事,开口问我,我一定会给你答案的,我答应过你不会去隐瞒任何事情,记得吗?」「嗯!我记得。」她依然记得,竹屋中,霆哥哥会允诺她,愿意向她倾诉任何一件事,哪怕是枝节末微的小事,只要她一开口,他总是会说的。 严霆扯了嘴角,「那就对了,你只要提问,我便会回答,然而你方才的问题,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如果你硬要我回答,我只能说没有!我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对你隐藏。」他将一颗心全奉献给了她,他不想要在两人之间有任何的阻隔,他想要的是与她心灵上的深处碰撞,所以他是决计不会蒙骗她的。 「霆哥哥,我知道了,我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冷芙伸出双臂勾住他的颈子,示意要他弯下身子。 懂她如他,他微弓身躯,让她可以踮起脚尖就能覆上他的薄唇。 她软嫩的粉色双唇轻轻贴在他刚硬的唇上,两人没有任何激昂的相濡以沫,只是闭上眼拥抱住对方,藉由双唇来碰触彼此,那心灵上的激荡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亲密。 护城河染上一片墨黑,水面上忠实的映照出天空闪烁的火花,一如两人用虔诚的心探访对方,毫无掩饰的将自己的爱意呈现给对方知晓。 第九章 白天里的凤阳大道两旁全是开门营业的商家与路旁小贩,而采买食材、货物的百姓以及闲逛的人民全在这里活动。 冷芙与绿绣两人走在其中,但是现在她们没有闲情逸致到处乱看,两颗心悬在半空中,直直往大道的尽头走去。 「小姐,您真的要独自赴约?这好吗?」绿绣皱眉盯着冷芙佯装平静的侧脸。 「嗯!宇文彻说了,他要我一个人赴约,不然就要对霆哥哥不利。」虽然她从不认为单凭宇文彻一人之力,就可以撼动得了霆哥哥,但是她绝对不许有人拿着任何事情、任何谣传来伤害霆哥哥,就连以讹传讹的荒谬谣言都不许。 所以她决定不告诉霆哥哥,单独赴约,心中早已打好算盘,决意将宇文彻即将说的话完全否决。 就在这时,冷芙瞧见不远处的桂花桥上站立了一名男人,她定睛一看,辨认出那个男人就是今天的邀约者。 「绿绣姊姊,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冷芙将手伸到怀里,用力握紧暗袋里的翠玉凤坠,接着跨步向前。 「嗯!小姐,您小心一点,我在这里看着喔!」绿绣躲在一棵树后,大眼直直盯着冷芙的背影不放,神色颇为担忧。 冷芙将手伸出暗袋,缓缓的走向桥,接着在距离宇文彻有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到底要说什么?」冷芙的口里全是满满的鄙夷与不耐。 今天的她身穿鹅黄色衣裙,将她向来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粉嫩,头上仅用一撮乌丝盘上小髻再用檀木发簪固定,落在肩上的长发因风微微飘动,看起来绝丽万分却又带有少女的气息。 宇文彻一双眼直盯着她睐去,心里想要她的意念更加沸腾再沸腾,简直要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瞧他呆傻的盯着自己的模样,令冷芙大感不悦,她高高耸起眉,嘴角微勾睨着他,「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可没有时间跟你瞎耗。」 鄙夷话语传入宇文彻的耳里打醒他的欲念,他随即开口,「我等一下要说的话会让你大呼不虚此行的。」 「哦?是吗?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想向我随意编造霆哥哥的坏话,那你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冷芙顿了一下,然后恶狠狠的瞪着他,「我跟霆哥哥无话不谈,我们俩如胶似漆,他曾允诺我再过十一个月就要娶我入门,所以你还在想着要娶我的话,那很抱歉,我恕不奉陪。」 她之所以不能马上成为霆哥哥的妻子,全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害的,而且也是他害得霆哥哥在朝廷上老是遭受打压,每每公事都多到做不完,无法得到休息,让她好心疼,所以面对这个罪魁祸首,她绝不轻易给予好脸色。 冷芙口口声声全是她那个该死的霆哥哥,字文彻说什么也不肯甘心,因为她原先就是他的人呀!那个严霆怎能后来居上一直保持赢家的姿态呢? 「芙儿,难道你忘了以前的我们是如此的恩爱吗?」难道两人一同携手上街、一同谈心的画面对她而言都是无意义吗? 「什么恩爱?我对你只有朋友的情谊罢了!」冷芙从怀里取出两人的订婚信物丢在宇文彻身上,「这个东西还你,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宇文彻接过翠玉凤坠,心中的怒火猛然高涨到顶点,他用力的扯住冷芙的一只细腕,大声喊着,「难道你就不能爱我吗?我这么的爱你,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下场?」 「你这个狂夫!你快放开我,你把我弄痛了!」看着他暴怒的面孔,冷芙心底升起浓浓不安与害怕,只好武装自己。 「你骂我狂夫?」宇文彻拢起眉头,他自诩自己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而今最深爱的女人竟然认为他是狂妄、精神错乱的无知人民,令他火冒三丈。 突然间,宇文彻曲起自己的手让冷芙靠近他,却一改方才盛怒的语气,软言软语的在她顶上说道:「我可怜的芙儿,你可知你口口声声说爱你、说要娶你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角色?」 冷芙偏头不语,她答应过严霆要相信他的,所以她才没有兴趣同宇文彻说心上人的背后话。 瞧她不说话,宇文彻接口又道:「早在九年多前,严霆与你的父亲冷杰一同出征,那时你的父亲为了保护他而受伤中毒,结果他为了不让冷杰说出实情,就当着大家的面,一剑将你的父亲杀死了。」 「你骗人!」冷芙回过头怒瞪着宇文彻,但是她的黑眸中却隐藏不住诧异。 字文彻耸耸肩,「我没骗你呀!你想想,冷将军受重伤回到军营,不到一个时辰,严霆就以冷将军无法再承受毒发的痛楚,一剑刺死他,你用你那聪明的脑袋想想,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 「我不知道。」冷芙不想顺着宇文彻的话,去推想严霆当时的怪异举动。 「我想,那天严霆跟你的父亲两人一同出去打探敌情,当时敌方突然出现,严霆就拿你的父亲当人肉盾牌为他挡箭,在事后,为了以防你的父亲会说出实情损害他的颜面,所以就一剑将你的父亲杀了。」 「你骗人!我不相信你的话!」不知何时,冷芙的瞳眸中全浸满泪水,她疯狂的摇头,否认他的一字一句。 霆哥哥不是这种人!他不是杀她爹爹的凶手!他不是、他不是…… 冷芙激动的模样,让宇文彻的内心扬起胜利的旗帜,他伸出手为她抹去脸上的泪珠,口里吐出的话全都是不舍,「芙儿,别哭了,就在你现在还没嫁给严霆的时候就看透他了,对你而言何尝不是好事呢?而且我这些话全都是从当年随军出征的邱军医口里得知的,因此可信度很高……」 「你放手!我不需要你的狗屁安慰!」冷芙蓦然挥开他触碰到自己小脸的手,「我要回家了,你走开!」 冷芙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宇文彻目送她离开,嘴里却喊着,「芙儿,我会一直等你的,相信我,我是世上最爱你的人,我绝对不会欺骗你,也不会离开你……」 宇文彻爱她爱得快要发狂了,他丝毫不在意她与严霆之间也许会有不为人知的亲昵行为,因为他只要她一人,就算当个挑拨离间的反派角色,他也在所不辞。 然而,宇文彻也坚信自己所言不假,虽然他只有从邱军医的口里得知,严霆在冷杰中箭的一个时辰后动手结束他的生命,其余的都只是宇文彻自行猜测的场景,但是他依旧相信自己的猜测绝对没错! 「小姐,您到底怎么了?小皇爷究竟跟您说了什么?」坐在冷芙身旁的绿绣不断反覆问着同样的问题,从白天一直到现在的夜幕低垂,已经问了不下百来遍。 但是绿绣得到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就是冷芙的沉默不语。 自从冷芙步下桂花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在大街上时,她强忍住奔腾的情绪,回到卧房后,随即掩面大哭,什么话也不肯跟绿绣说,就连午饭以及晚膳都没有胃口下肚。 她将视如珍宝的檀木发簪丢在地上,躺在床上哭泣不语,让绿绣摸不着头绪,只有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檀木发簪收好,放在冷芙的梳妆匣里。 看冷芙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绿绣是心急如焚,她不时探头往外望,心里祈祷今晚留在宫中用晚膳的严霆快快回府,因为只有他才有办法将性情执拗的冷芙制得服服贴贴。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长时间的等待下,绿绣终于听见一串沉稳的脚步声缓缓朝这里而来。 不等严霆推门而入,绿绣立刻箭步上前,在冷芙的房外拉住严霆。 「将军,不好了!」 平时温柔娴雅的绿绣今日却莽莽撞撞,令严霆万分不解,他挑高眉头,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绿绣,「怎么了?」 「这……」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因为冷芙一直不肯跟她说在桂花桥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昨日宇文彻曾要求冷芙,不准对严霆说出两人见面一事,因此她支支吾吾的,不知怎么开口。 「是不是芙儿发生什么事了?」一股紧张感从体内猛然升起,严霆当下一把推开绿绣,走入冷芙的卧房内。 越过小厅与书房,他的步伐在冷芙的锦床前止住,见她侧躺将脸朝向墙壁,严霆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床沿轻抚着她的小手。 「芙儿,你怎么了?听说中午和晚上你都没吃饭,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一回到府邸,众人皆紧张的向他报告冷芙今日的怪异举动,因此现下严霆的话里满是关怀,神色颇为担忧。 岂料冷芙一句话也不说,手用力一挥,抽掉在他掌下的手,因为她不想与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芙儿?」冷芙从来就不会这样,如今她有这番行径,让严霆颇为讶异,「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了?」 只见冷芙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坐起身与严霆四目相视,口里愤恨的质询,「霆哥哥,你说,你究竟有没有骗过我什么?」 她要他的一个解释,一个为何杀了她父亲的解释。 严霆一双墨黑鹰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瞧去,微愠在他心里缓缓发酵,「我昨天说过,我从未隐瞒你什么事。」 他强忍怒气,用力握紧十指,使得手背青筋爆露。他最恨别人不肯相信他!尤其是眼前的心上人! 冷芙可没有将他的愤怒看在眼里,圆目怒瞪了他好一阵子才开口,「那你说,我爹爹是怎么死的?」 每个人都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为国捐躯,所以一直以来,她就相信她的父亲是战死沙场,从来就没有其他的假设,而今她得知九年前世上唯一的亲人竟然是死在她最爱的男人手上,这要她如何释怀? 娇柔嗓音如今添上怒火道出他最不愿意她问出口的话,刹那间,严霆震住了,脑筋一片空白,严肃面容染上一丝丝不知所措。 他似乎瞬间凝结的表情全落入冷芙的眼底,此时,屋内安静无声得让冷芙几乎快要发疯了。 一双小手抓紧他的肩头,冷芙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去摇晃高大如山的他,声嘶力竭的大喊,「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就算说个谎言给我听也好呀!」 滚烫泪水早已覆盖她的小脸,泛红的双颊、睁大的双眸、紧咬的下唇再再说明她现在心痛如绞,急需他的一个解释。 「芙儿,我……」他该要怎么说呢?冷杰的确是死在他手上没错,只是她会相信他的话吗? 到现在他才恍然意识到当年动手杀了冷杰一事,在他心里还存藏有浓浓的愧疚,只是他隐藏得太好了,好到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愈爱冷芙他就愈怕,怕她会问他关于她父亲的事,怕她会不相信他的说词,怕她会将他当成弑父凶手,因为他不能失去她呀! 冷芙双手成拳,用力的打在严霆宽广的胸膛上,虽然她的柔弱力气对严霆而言根本构不成威胁,但是她却不知道她的每一拳都狠狠的打在他最脆弱、最无助的心里。 「你是杀人凶手!你这个混蛋!」冷芙双眉用力的拢起,恶狠狠的瞪着心上人。 「芙儿,你听我说……」不管她相不相信他的故事,他都决意要说出当年的事发经过,而那一段他动手杀她父亲的片段,他也绝对不会隐瞒。 冷芙双手捂住耳朵,疯狂的摇头,「不听!我不想听了!」 「冷芙!」严霆突然大吼,用力的将她想逃避现实的手拉下,眼神里充满坚定。 他如子夜般的黑瞳直直盯着她无助的小脸,声音喑哑,困难的开口,「在我说之前,你先告诉我,究竟是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他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能够仅以言语就能轻易的挑拨两人之间的感情。 「是谁跟我说的难道很重要吗?我觉得重要的是你究竟有没有杀了我父亲!」冷芙贝齿紧紧咬住红润唇瓣,娇小的身子无助的颤抖着,就如秋天的枯黄叶子一般,风一扬,随即有落下的危险。 严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似乎从悲凄的奔腾情绪中找出一丝理智,「冷将军是我杀的没错,不过……」 这时,冷芙不给他任何的解释机会,紧咬柔唇的齿猛然松开,小嘴微张,神情全是不可思议,「你承认了……严霆,你真的承认了……」 「这只是一部分的事实,其实当年冷将军……」他急忙想要再解释什么,却被冷芙一掌打断。 「啪!」 那力道不小的落在严霆左脸上,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个凶手!枉费我还这么的相信你……严霆,你真的是一个烂人!宇文彻说的真的没有错,你真的好肮脏……」她严厉的指控,理智早已从她脑中消失,她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 在她盛怒的言语下,严霆听到了宇文彻三个字,刹那间,翻腾愤怒、骇人醋意就像排山倒海般在他体内狂卷成惊涛骇浪,他用力的抓住她柔嫩的手腕,发指眦裂的瞪着她,高挺身躯因愤怒而颤抖,「你说这是宇文彻跟你说的?」 「是,宇文彻说你杀了我父亲,当年你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我父亲拿来当肉盾,让敌方的毒箭射入我父亲身上!」 听到这里,严霆简直怒不可遏,一字一句全是由牙关硬挤出来的,「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 冷芙斜眼瞪着严霆,怫然作色,将宇文彻的话原原本本托出,「他说你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你干了这种下流事,所以才挥剑将我爹砍死。」 刹那间,严霆的理智崩溃了,他盯着她,看出她的不信任毫无掩饰的跃上俏脸,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 他默默放开囚桎她的手,神情从愤怒转为漠然,话里平稳如寂静的死海,「你相信他的话?既然如此,你就别再问我关于冷将军的任何事了。」 向来意气风发的严霆如今宛如斗败的公鸡,低头垂肩的模样让冷芙心中升起不舍,但是随即又将这该死的情绪抑下。 他可是杀死她爹的凶手,是让她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的可恶男人,弑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她在心里狠狠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对他心软。 「你就没有任何话要说吗?」她口里虽然不饶他,但心底深处却不自觉的想再给他无数个辩驳的机会,只是她不肯承认。 严霆毫无生气的漆黑眸子盯着她,语气里全是不确定与疑窦,「我说什么你会相信吗?」 「我……」她知道方才不肯听他辩解的是她,她也知道不愿听他决定杀人的理由也是她,但是当他一问时,她却踟蹰了…… 她会相信他的话吗?她真的不知道现在该相信谁了。 最后,她开口,「你说,我会听的。」 严霆挫败的目光审视着她旁徨无依的小脸,半晌后才幽幽开口,「不了,既然你口口声声指称我是凶手,我想,在你心底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 「这……」 严霆举起抖动不已的手抚上她的侧脸,用拇指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芙儿,别自欺欺人了,既然你早已认定了宇文彻的话,我就承认他所言不假。」 严霆放下手,站起身子缓缓踏步离去,在他走至卧房门口时才转过身,口里满是伪装平静的寂寞,「说起来很突然,因为宫中发生大事,所以明天一早,皇上会御驾亲征远赴漠北,而我与宰相也会前去,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吧!」 他的面容溢满寂寥,映对的是冷芙一脸诧异,他瞧她直直盯着自己不语,只有勾起嘴角旋身离去。 当他背对她时,脸上刻意朝她扬起的浅笑依旧还在,不同的是,现下他的笑容其实是嘲讽。 严霆打从心里嘲讽自己的无能与无耻,他这时才明白爱上她对于她与他而言,都是个错误吧! 在有冷芙陪伴的日子里,严霆度过了从未有过的欢愉日子,在那段如梦似幻的生活中,他早已忘了自己就是一剑刺死冷杰的凶手,就算他的理由再如何正当、再如何为冷杰着想,但那也只是他人对于他这件事的看法。 严霆明白,在冷芙的心里其实潜藏着深深的寂寞,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如今她一颗心坦然的奉献给他,他却在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残忍的给她迎头痛击,娇弱如她怎能承受心上人竟然是弑父凶手……想到此,他的心就莫名揪痛,这份痛楚远比开胸剖腹要来得疼上千万倍。 他恨!恨宇文彻竟然带给冷芙这种常人无法接受的椎心痛苦。 他恨!他也恨自己,竟然无法保护她那颗最真挚的心。 严霆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尽头,却无法在冷芙心中灰飞烟灭,而这点,他在事后才明了…… 时节的转换让人不得不去正视时光并不因为个人而停下流动,翠绿的嫩叶由枯黄所取代,接着又纷纷掉落在地面,宣告寒冬的脚步缓缓逼近。 冷芙穿着丹红滚毛边长袍,一张小脸被寒风冻得微微泛白,她独身一人走在蜿蜒的回廊上,接着推门进入严霆早已空了七个多月的房间。 她拉开太师椅坐在檀木书桌前,白皙纤手抚着椅把,回想他会经坐在这张椅子上办公、绘图的情景……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抿唇从身旁雕花瓷桶中取出数张裱背好的画作一一展开,里头的画有磅礴的山水画作,也有轻灵可爱的花鸟画,还有一张八个月前他在竹屋里为她画的肖像。 画里头她衣不蔽体的半坐卧在躺椅上,画面上她面如桃花、眼神流转,他将她的神韵掌握得入木三分。 还记得严霆被宇文戡罚七天不准出门时,他便趁着这空闲之际将图绘好拿给冷芙观赏,那时冷芙曾问过他—— 霆哥哥,我记得你首次画这张图的那天,你只用了一盏茶时间勾勒描边,为何之后的上色你却没有找我来你面前让你画,而你却能画得出来? 严霆用他温暖的粗砺大掌抚着她的柔软小脸,浅扬笑意。 傻芙儿,画者有所谓的胸有成竹,而我则是心里、眼底、脑海里全是你的模样,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在我心里呀!所以我不需要看你也能画你。 他的温柔爱语仍在冷芙的耳里低回着,可是他的人却已离她千万里远。 当冷芙还将心神沉迷在过往时,绿绣悄然走进。 「小姐……」绿绣红着眼眸,怯怯的喊着。 冷芙抬起头看向绿绣,她心里升起不安与慌乱,这时,她猛然发现入屋的不只绿绣一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冷芙瞪着跟在绿绣身后的蔻丹。 蔻丹越过绿绣在书桌前停下来,她神态骄傲的睨着冷芙,但口里却掩饰不住浓浓的哀伤,「我听说一件事,在漠北打仗的军队现在几乎是溃不成军,他们这一仗打得十分辛苦……」 「什么?」那不就表示严霆在这场战役中尝到许多挫败?冷芙瞠大双眸,看着眼前面容有些憔悴的蔻丹。 「有一名朝中大臣告诉我,因为宫里发生了叛乱事件,好像是皇上的爱妃将军事机密全泄漏给敌军知道,所以现下我军只要有任何的举动,全都在敌方的掌控之中。」长袖善舞的蔻丹轻而易举的就能得知宫中情形,因此她的消息来源铁定不假。 蔻丹望着冷芙接着道:「其实,严将军一直都是爱你的,他曾告诉我,他之所以会成为我的恩客原因就在你……」 「我?」冷芙完全无法将自己与眼前的媚人儿联想在一起。 「严将军说他喜欢女人笑起来有一对梨窝,后来我才得知,原来他喜欢的女人模样一直都是以你为范本……而我今日前来,除了想告诉你现在的军情外,还想跟你说已经有一位大官买下我了,所以我不会再缠着严将军,请你放心。」要高傲如蔻丹低头实在是很难得的事,她面带尴尬说完话便旋身离去,留下冷芙以及绿绣两人。 「小姐……怎么办?将军会不会有危险?」待蔻丹离去,绿绣着急的问。 「我不知道!」冷芙突然站起身夺门而出。 她跑过回廊一路奔回房里,但担忧的泪珠却不争气的一直落下。 「霆哥哥,你现在怎么了?」冷芙从柜子里取出那支檀木发簪,在鼻子前嗅了嗅。 成熟稳重的香气瞬间充斥着她的胸臆,仿佛严霆从未自她身旁离去。 突然间,一道娴雅嗓音回荡在她的脑海里,那是好几个月前白幼灵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芙妹妹有幸在这一生当中寻找到与你相爱的男人,这是你的福气,然而也有许多人却一辈子也无法找到抑或无法与相爱的人过一生,所以我就是要告诉你,要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爱情,纵使…… 纵使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或者是做了无法让你原谅的事,但是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冷芙这时才赫然明白,白幼灵那日怪异的话全都是说给未来的她听的呀! 她想他!她不能没有他!她发了疯的爱着他,纵使他亲手杀了她的父亲,但是他一定是有自己的难处,可是她却没有好好的听他说完,一味的只相信宇文彻的片面之词…… 她必定是伤透了他的心! 当下,冷芙才从懵然噩梦中觉醒,她双手成拳,做下坚决的决定。 第十章 荒凉,是这里唯一的形容词,在距离皇城千里远的漠北如今狂风大作,镂心刻骨的寒风直灌入将士的战袍内,令人直打冷颤。 面对一连串的锻羽而归,让身为前锋的严霆背负庞大的压力,现下身穿黑袍的他直挺挺的站立在狂风中,衣袍与黑发一同飞扬,严肃面容似乎正在沉思。 「严霆,你受伤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楚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面带担忧,站在严霆身旁。 「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被一箭射穿肩胛骨罢了,他不懂为何楚易会如此担心?「倒是皇上他……」 听闻严霆从口里道出他最不想谈论的话题,楚易紧拢浓眉,狭长的眼底沾满落寞,「我想被心上人背叛的滋味一定很难受吧!」 「何止难受,这种痛楚就像被一把小刀将皮肤一寸寸割下还来得疼痛万分吧!」严霆的话语飘渺,就像在述说自己的事情一般。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八个月吧!再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不知道芙儿现在可好? 每回严霆从梦中惊醒,他都无法将冷芙泪流满面、严厉指控他的场景忘怀,还益发清晰,让他的心揪得如拥有神力的手直掐着。 「你快快入帐篷内休息吧!」楚易拍拍严霆的肩膀,接着转身离开。 严霆没有回楚易的话,一个人站在军营外头,但他的眼却穿越过千万里的宽广大漠,回到皇城内的府邸里…… 芙儿,你还好吗?芙儿,你还在将军府吗?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是因为我从来不后悔我做的事,这样的我铁定伤透你的心吧! 此时,马蹄声渐渐朝严霆的方向而来,在离他十步之遥停下来,马上人儿一跃而下,牵着马静静伫立在他身后。 那轻盈中带着力道的马蹄声传入严霆耳里,不必回头他便知晓这匹马是他的疾风,当下他认为骑着疾风的人就是楚易。 「我说过我等会就会回去,别来催我。」他现在还在遥想着远方的爱人,并不想太快回到军营里。 他低哑的嗓音回荡在宽遥大漠里,好半晌,一道强忍哽咽的娇软声音缓缓响起,「霆哥哥……」 蓦然间,严霆高挺的背影震了一下,他慢慢回头,「芙儿?」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不是他的假想,向来沉寂的黑眸点上疑惑,这是他首次呆立在原地像个傻子般不知如何动作。 冷芙不等他回过神,脚步一跨奔向前去紧紧抱住他结实的健腰,将小脸深深埋入他宽宇的胸膛里,小嘴吐出的话全是断断续续的,「霆哥哥……我好想你……」 抱着他,她才猛然惊觉对他的思念早已超过她的想像,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意如涨潮般汹涌而至拍打着她的心,在她抱着他的那一刻激起万丈浪花。 「霆哥哥,对不起……我曾经说过我不要再离开你了,但是我却没有遵守誓言……」冷芙抱着他声泪俱下,无助的窄肩在他的怀里抽动。 「芙儿……」严霆大手握住她的肩头,低下头亲吻她的头顶,顷刻间,她特有的馨香传至鼻间充斥着胸臆,这时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芙儿又回到他的身边了。 寒风卷起漫天风沙,刺骨冷风无情的吹着漠北,却吹不进相拥的两人,因为他们相信只要有拥抱对方的一天,那沸腾热血绝对足以抵挡漫天风雪。 站在远处的孤独身影双手负后,自从得知爱人的背叛后,他的脸上就失去了笑容,如今宇文戡俊逸的脸上勾起一抹浅笑,为两人祝福。 帐篷内仅以昏黄的烛光照亮,硬木搭成的简便床铺铺着厚毯,前方有一盆火焰用来驱赶漠北的寒冷夜晚。 高大的男人光裸着上半身坐在床铺上,结实的古铜色胸膛包裹着白布,而在他怀里的是一名娇弱的女子,两人相视而看。 男人俯首将刚硬的薄唇贴在女子娇柔的丰唇上,大手一伸,将娇小身躯往自己身上压去。 「唔……霆哥哥……」冷芙张着小嘴,仰头接受他霸道的侵犯,让他的大舌喂入自己嘴里,狂乱的扫舔她嘴里任何角落....... 天空鱼肚甫翻白,严霆穿上黑袍,负手走在天地一色的大漠里。寒风并不因为白天而收敛,反倒狂肆的吹着,让他深如子夜的黑袍与长发飘散在空中,昂首独立在空无一人的荒地,显得如此寂寞。 冷芙不知何时站在严霆身后,她拉起紫色滚狐狸毛边的披风帽子,雪白双颊在抱子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娇弱。 她缓缓的趋近他,自他宽广的背后抱住他,小脸贴近他,「霆哥哥,你寂寞吗?」 他的大手握住她略显冰冷的小手,体温温暖了她的手,也温热了她的心。 他的嘴角勾起浅笑,低哑嗓音不疾不徐的道:「这话你不是已经问过了?我说有你在,我怎会寂寞呢?」 「我指的不是大家都看得到的表象,而是你的内心……我一直都知道霆哥哥的心里好寂寞,因为霆哥哥从小就一个人生活,你没有家人,只有朋友,而之后你又做坏人杀了我爹爹!」冷芙的娇弱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她好心疼,心疼他当时寂寥的心,心疼他担下重担杀了她父亲。 「芙儿,我现在的心并不寂寞,我想,就算全天底下的人都不懂我,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待着、理解我,我就不寂寞。」 他的喑哑语调在她的耳里低回,那是世上最甜蜜的话语呀! 冷芙想起八个月前,她狠狠的拒绝他的模样,声嘶力竭的严厉指控他的不是,而他一句话也没有辩驳,只是默默承受、默默转身离去,刹那间,她仿佛越过时光洪流一窥他年少时——独身一人度过漫漫长夜,一个人享受佳节气氛…… 泪水止不住的流泄,抱住他的手更加用力,只想藉由手劲,深深安慰他破碎的心。 「霆哥哥,我爹爹的死,你一定很过意不去吧!之前宇文彻跟我说的话都只是他的臆测,而我竟然想也不想的就相信他的话,伤害了你……」之后的话,她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只要一想起二十岁的严霆亲手杀了对他而言就像再世父亲的冷杰,为的就是让冷杰别再受太多的苦头,进而背负这份罪恶一直到他死去为止…… 「芙儿,别再说了。」他的心是激昂的、是雀跃的,因为她已经懂得他了,这时,心里头的沉甸甸重担突然放下,他低下头握紧她娇弱的小手,想从她的手里得到一丝一毫的勇气。 「霆哥哥,等我们一回皇城就成亲好吗?」她害羞的将小脸更往他背肌靠去。 「哪有女孩子家自己提亲的?」严霆勾起薄唇。现下的他得意万分,因为他已经得到全世界的幸福。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说!」冷芙放开手跑至他跟前,仰起头瞅着他,「霆哥哥,我想要成亲!我想要跟你成亲好吗?」 「嗯!」严霆上扬的嘴角已经显示出答案了,他深情的望着她良久,接着将她的一只手掌拉至他的脸上贴着,「芙儿,有了你,我这一辈子也就完整了。」 权力、富贵、功勋、佳人,他每一项都具备了,那他的人生也就到达幸福的最顶峰,至少他是这般想的。 「不,霆哥哥,你还少了一样。」冷芙侧身将肩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头玩着他的大掌,「你还少了孩子,我们两人的孩子。」 「的确,我还要我的芙儿为我生个孩子,一个属于我和你的孩子。」低哑男声在她的头顶上响起,话语里是谁都比不上的愉悦,是幸福的愉悦。 大风扬起,吹皱两人的衣袍,但是他们却不觉得冷,因为他们的心现在是暖洋洋的。 「芙儿,你都还没告诉我,你究竟为何会来这里?还有你是怎么来的?」他无法忘怀昨天她的娇软语调传入他的耳里时,那份喜悦与感动。 「这……」冷芙依旧不停歇的玩弄他的大手,想了想,才缓缓道出,「有一个人告诉我,在茫茫人海中,两个人能相遇、相爱是多么的难得,她要我好好把握你给的这份爱情。我知道人生还有许多路要走,但是我一想到未来的路途如果没有你的携手陪伴,那我宁可不要继续走下去……」 之后的话语里,冷芙提起蔻丹告知她边关战事告急,以及她如何请绿绣帮她找来一些会武艺并可以依靠的家丁随她一同前来,为的就是告诉他,他一直都有她的陪伴,他不是一个人孤独的走在人生道路上。 「傻芙儿,你为何不等我班师回朝后再说呢?」他心疼她越过千山万水只为陪伴他,他也心疼她餐风露宿坐了一个月的轿子来找他。 「不,我等不及了,我当下只想向鸟一般飞到霆哥哥身边,什么事都不管了。」冷芙用力的抱紧他,语气里全是坚决,「霆哥哥,我爱你,我爱你爱到无法自已了,我想,我是一个坏女人、坏女儿,因为当我将你与爹爹去世的事放在同一个秤上时,你对我的重要远远超过我爹的死……我是一个不孝的女儿,却又是一个爱你爱到无法自拔的女人……」 「芙儿……」严霆反手抱住她因抽噎而抖动的窄肩,「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你对我的爱我都明白了……」 「霆哥哥?」冷芙抬起头望着严霆突然止住话的面容,她举起手为他拭去眼底流转的泪水。 不知道从哪时候开始,他的人生背负着许多包袱,为了在如履薄冰的官场上打滚,为了在成千上万能者当中脱颖而出光耀门楣,他早已将脆弱、痛苦的情绪深深隐藏在心底深处,不许它随意泄漏出来。 但是他累了,他真的好累…… 「芙儿……」严霆喑哑嗓音陡然脱出而口,语带哽咽的话里有他最真诚的爱情,「谢谢你懂我,谢谢你爱我,有了你的陪伴,我才可以再继续昂首挺立的走下去。」 「霆哥哥,我也是,我只要有你的陪伴,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冷芙将脸侧靠在他的胸膛上,听他沉稳的心跳声以及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在他的怀里找到了一辈子的依靠,从小,她母亲早逝,父亲时常在外打仗,她幼小的心灵其实很害怕寂寞,一直到她的霆哥哥如神祗般出现在她眼前,他张开手问她是否与他同行?她想也不想的就握紧他的手,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她的人生就因为有了他而发光。 而他在抱着娇弱人儿里寻觅到一生的依恋,他知道以前的日子里,他没有真正的家人,但是现在,他有了,未来漫漫长路中,她会在他寂寞、旁徨、孤独、无依时握紧他的手,笑着叫他一声「霆哥哥」,那会比什么都还来得令他容易满足,比什么都还来得容易抚平他困惑的心。 长年漫天风沙的漠北里有一对拥抱的人儿,他们看起来就像风中腊烛般,随时都会被寒风吹灭,但是他们的心里却燃起熊熊烈火,那火光是用尽长江水也浇不息的爱火,在两人心底蔓延,一直到携手离开人世间为止…… 尾声 黑夜降临皇城的天空,这天,皇城犹如不夜城般让火红灯笼照亮夜空,歌舞升平的元宵佳节里,百姓们面容全带笑意。 在冷风吹拂皇城的一月里,宇文戡带着败北的将士们班师回朝,但二月的元宵佳节,皇城又再度染上繁盛,今夜,凤阳大道上小贩云集、赏花灯的人们如织就可以知道过了一个月的低潮,皇城又再度恢复生气。 身穿白色、绣有粉色芙蓉花衣袍的冷芙提着花灯,她扬起大大的微笑,唇畔一对梨窝跃上悄脸,火红烛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幸福洋溢。 「我雇了一艘画舫,现在我们就去河边坐船赏夜景吧!」身穿深蓝色衣袍的严霆紧紧握住她的小手,生怕娇小如她会在如海人潮中与他走散。 「嗯!」冷芙朝他扯了笑容,便随着他走至河边,两人上了画舫。 被天染黑的河水上行走着十来艘船只,照惯例,许多女孩子都会在这一天放纸莲花在河面上,因此河上如今是点点烛光,就像夜空中繁星点点般。 冷芙将手靠在船边的栏杆上,一双水亮瞳眸直盯着一朵朵纸莲花,却没发现原先站在船头的严霆早已走至她身边坐下。 「想什么呢?」严霆伸手为她拨去腮边乌丝,柔情眼光全落在她的娇嫩粉颊上。 她轻轻一笑,然后缓缓开口,「我在想,下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呢!二」 「是呀!再过一个月,我们就是真正的家人了。」严霆勾起嘴角,俯身亲吻她的软润双唇,「到时你可不能再跟别人说你是镇国将军的女儿,而是将军夫人。」 「讨厌!」冷芙将娇小身子靠在他的宽阔胸膛前。 「芙儿,你今天为何穿这样?你不是害怕白色吗?」他记得她讨厌白色,是在她母亲入土那天发生骇人事件后才开始的。 冷芙举起手抚着他的刚硬肩头,娇笑一下,才肯说答案,「我以前是不喜欢白色没错,但是有霆哥哥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她的话让严霆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大手抚摸她的窄小后背好半晌,「你今年有放纸莲花吗?」 「当然有,我每年都会放纸莲花的呀!」 严霆俯身亲吻她的头顶发丝,让她的幽幽馨香灌入自己的鼻间,「那……你跟老天爷许了什么愿望呢?」 「我每年的愿望都是一样的呀!」她的愿望向来简单,就仅仅那两个愿望。 「你是说希望我仕途顺遂以及能与我携手相伴这两个愿望吗?」他永远记得她的愿望是什么,因为实现她的愿望一直以来就是他的责任。 「嗯!我今年在纸莲花上许了这两个愿望外,我还加注了一个……」冷芙抬起头盯着他深如黑夜的鹰眸,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严霆回以浅笑,轻抚她的细致脸蛋。 「可以,不过你要低下头,我才肯说。」 闻言,严霆扬起眉梢,「哦?这么神秘?」话落,他依言低下头,用他的鼻尖碰触她的鼻尖。 这时,冷芙一抬颔,将柔嫩小嘴贴上他的薄唇,她感觉到世界似乎停止了运转,天地间只有她与他做着心灵最深处的碰触。 当冷芙缓缓离开他温热的双唇,随即泛起娇羞的微笑,「我还说了……谢谢老天爷为我实现我所有的愿望。」 下一瞬间,严霆攫住她的后脑勺将她靠向自己,四片唇瓣一接触,便肆无忌惮的疯狂吸吮对方,将一切一切的甜蜜爱意全化作数不尽的吻,灌入对方嘴里久久不散…… 「你看,那是严将军和他的养女耶!」另一艘画舫的乘客指着前方。 「对呀!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人的故事……」另一名乘客开始缓缓道出关于严霆与冷芙的一切。 相拥的两人似乎还不知道他们的结合早已成了佳话,在皇城里沸沸扬扬的流传着,每个传诵的人无不为两人的这段奇缘献上最真挚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