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娃娃不爱爹》 楔子 靖远侯府,坐落在开封城中。 侯府占地广阔,围墙高耸,隔绝了外在的喧嚣;府内鸟语花香,楼宇华美,宁静优雅,宛如世外桃源。 午后,两名年轻丫鬟带着宋雨蔷,绕过回廊,走过曲桥,路过一座座精致巧妙的庭院,来到一座偏僻又不起眼的院落。 丫鬟们领着宋雨蔷进入无人看守的院子,不时以同情的眼光看着她。 “小公子就住在这。”其中一名丫鬟指着庭院深处的老旧厢房说,“你自己进去吧。” “小公子不是侯爷的独子吗?”宋雨蔷开口,嗓音轻轻软软的。“为何住在这呢?” 靖远侯府唯一的继承者,竟像是重病被隔离的病人,住在偌大的侯府里最为偏远的角落,宋雨蔷颇为意外。 两名丫鬟交换了一记犹豫的目光,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侯府中人尽皆知却不敢声张的旧事? “宋姑娘。”一名丫鬟忍不住了,小声的开口问:“你是老夫人的远房亲戚,你进侯府时,难道老夫人没跟你交代……呃,某些事吗?” 宋雨蔷故作茫然的摇头。“我和老夫人虽是远房亲戚,可身分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我来投靠她,只是当下人,老夫人需要对下人交代什么?” 那名丫鬟有些沉重的开口:“你的差事不像一般下人负责洗衣扫地这些杂事,你是去伺候小公子的,千万小心了!” 宋雨蔷眨了眨水汪汪的眸子。“小公子脾气很坏吗?” 两名丫鬟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小公子非常调皮,府里的下人几乎没一个敢亲近他的,连老夫人都拿他没辙,叫他混世小魔王。” “他经常闹事捣蛋,因此老夫人罚他独自一人住在这偏远老旧的屋子。” 宋雨蔷一手捂着脸,语气慌张的说:“听起来,小公子很可怕呀!” 丫鬟怜悯的看着她,“你如此娇小柔弱,又是老夫人的亲戚,真不晓得老夫人为何将这苦差事交给你?” 宋雨蔷低下头,羞涩道:“我自小喜欢照顾小娃娃,或许老夫人认为我能安抚小公子吧。” “小公子可不是个听话的小娃娃,虽说只有八岁,使坏的本事却比八十岁的人更厉害!” “是啊,即使老夫人百般处罚,小公子的坏脾气依旧不改。除了侯爷,没人管得住小公子;可是侯爷领兵在外征战,两年没回府了。” 宋雨蔷一边听着丫鬟们小声咕哝,一边扫视着前方老旧的房屋。 房屋的门窗紧闭,但凭她习武之人锐利的眼神,仍是发现一道身影正贴在门后偷听她们说话。 她暗暗一笑,想必那人便是侯府里的小公子郑元朗了。 靖远侯府中,曾有过一段惊天动地的旧事。丫鬟们不敢说,宋雨蔷却晓得,那件事在外也有流传,只是人们没胆子张扬。 据说靖远侯郑毓廷性情冷漠,但领兵出征打仗,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兵权在握,天子也要敬他三分。 这么一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侯爷,却因为娶了性子骄纵的妻子,致使他的人生有了污点—— 两年前,靖远侯出外征战,他的妻子按捺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丢下稚儿与情人私奔去了,至今下落不明。 可怜的小公子,母亲丢下他不管已经够惨了,竟还遭到长辈们的迁怒,在这府里备受孤立。 如此气派的侯府,却安排小公子住在最偏远老旧的房屋,简直是虐待。宋雨蔷幽幽一叹,为那即将见面的孩子感伤。 “雨蔷,我们就不为你引见了,你多保重吧。”两名丫鬟把宋雨蔷留在院子里,匆匆离去。 宋雨蔷也不在意,慢慢的迈开脚步,带着一脸的温柔腼腆,轻轻的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小公子,我是老夫人安排来照顾你的侍女,我能进去吗?” 房里,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雨蔷害羞的容颜微微一变。 半晌,里面的小魔王开口:“进来!” 她推开门,直觉不对劲,立刻往后一退。 下一瞬间,只见放在门顶上的木板和小水盆,一古脑的往下掉,猛烈的砸在地上。 水盆里的墨水犹如骤雨四处飞溅,幸好宋雨蔷后退得快,没让墨水淋得浑身漆黑。 “啧啧,小公子欢迎人的方式真特别。”她文风不动,看了看沾到墨水的裙角,脸上的温柔腼腆不减分毫。 出手这般恶劣的孩子,难怪会让人打发到偏僻的院落。收起了对小公子的同情,宋雨蔷放眼望去。 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躲在屏风后,露出半张脸蛋窥视她,见她没中埋伏,男孩的眉眼布满了失望之色。 宋雨蔷与他的目光对上,忽然惊喜的叫出声。她像蛇见到青蛙、猫见到老鼠似的,双目紧盯住小男孩。 这个白白嫩嫩的孩子,就是她要照顾的娃娃! “你鬼叫什么?”郑元朗不悦的吼道。 宋雨蔷露出觊觎之色,慢步靠近他,脸上的温柔腼腆一点点消失,换上了狂野如火的表情。 “小公子,你好可爱呀!”她张开双手,一把抱起小男孩。他比星星还明亮的大眼,比棉花还雪白的肌肤,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吸引。 “你要做什么?别碰我,放开!放开!”向来受人冷淡对待的郑元朗,从未遭遇过如此热情的对待,不由得惊慌挣扎,死命抗拒。 他纯洁的目光、害羞的表情,令宋雨蔷热血沸腾。她拥紧拚命反抗的郑元朗,猛地一口亲上他洁白的小脸蛋。 “哇啊——不要——呜呜!”以捣蛋闹事为乐趣的小魔王,发出了生平第一声哀号。 那哀号声一直传到大厅。 大厅内,郑元朗的祖母——卫戏蛉苏诠刍ㄆ奋?br /> 听见孙子的尖叫,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欣慰道:“终于有人可以压制住那个小坏蛋了。” “老夫人,小公子他……不会……那个……宋姑娘……”管家一边听着小公子的哀叫,一边惊疑不定的捧着东西交给老夫人。 老夫人手一挥,打断了管家语无伦次的话。 明白管家是担心宋雨蔷和小公子闹得太厉害会受伤,但她胸有成竹道:“我这远房亲戚,可是个非常独特的孩子。别看她长得娇柔弱小,本事可不低,绝对有办法整治得元朗服服帖帖,不再顽皮。” 说完,老夫人取过管家递上来的盒子,打开一看,盒中放着一封信,是靖远侯从边关送回的家书。 老夫人展开信来观看,看着上头几句平淡的字句,她沉重的叹了口气。 “唉,不晓得该去哪儿找个人来照顾我这儿子?” 第一章 出征两年,终于打败敌军的靖远侯,日前班师回朝,领了无数赏赐,并在京城逍遥一段日子后,他总算想到了该回家探视亲人。 八月十三日,靖远侯的队伍一回到开封,整座城立即沸腾了,男女老少夹道欢呼,迎接着凯旋而归的英雄。 向来平静的侯府也忙得鸡飞狗跳。 在老夫人一声令下,全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守在府邸内外,等待靖远侯归来。 郑元朗一溜烟的从人群里钻到最前方,眺望着不远处逐渐逼近的队伍,瞧见父亲英武的身影,不禁眉开眼笑。 “我看见爹了!” “小公子,请站到老夫人身后。”一道羞怯的嗓音,冷不防的破坏了郑元朗的欢喜之情。 他回头一看,外表温柔的宋雨蔷以不容抗拒的力道钳住他,不让他乱蹦乱跳。 “你放开我!”自从宋雨蔷出现,郑元朗再也调皮捣蛋不起来,对她的怨念日渐增加。 “老夫人交代过,小公子必须乖巧得体,不能像野猴子一样乱跳乱叫,有失身分。”宋雨蔷柔声劝告。 “哼!”郑元朗瞪她一眼,见父亲的队伍越来越近,不禁恶向胆边生,凶狠的警告她,“你敢再对我不敬,小心我告诉我爹,叫他惩罚你!” 威胁的声音没吓到宋雨蔷,反而令周围的下人们纷纷闪避,还露出畏惧和排斥的神色。 一时间,郑元朗觉得自己彻底被孤立了。 宋雨蔷怯怯的陪笑,抽出手绢擦拭他脸上的汗水;对他的威胁,她丝毫不介意。 “别碰我!”他不客气的挥开她的手。“你这个虚伪的妖怪!” 宋雨蔷的恭敬羞怯全是装的,整个侯府里,除了老夫人,只有他晓得宋雨蔷的真面目。 这时,靖远侯的队伍已经到了府邸外。 郑元朗笃定在大庭广众之下,宋雨蔷不敢现出原形,他可以乘机把她骂个过瘾。 “人面兽心,哼,你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我!现在我爹回来了,我再也不让你胡作非为!”他边骂,边为自己用到好几个成语而感到高兴,丝毫没发现自己的叫骂声,都给他爹听见了。 附近的下人们皆已俯身向侯爷行礼,郑元朗仍意犹未尽,指着宋雨蔷骂个不停,姿态比骂街的泼妇还野蛮。 宋雨蔷偷偷一看,发现靖远侯皱起眉头,冷漠的容颜添了几分阴郁。她急忙扯住郑元朗,小声提醒他:“嘘,别骂,听说你爹最讨厌大声諠哗的人。” 郑元朗最讨厌她从容不迫的态度,失控的大叫:“你以为你抬出我爹,就能吓唬到我吗?” 他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轰得方圆十里之内寂静无声。 “元朗,你太放肆了!”老夫人出声斥责。 郑元朗一脸愕然,总算察觉到周围静得太诡异。 他左右环顾,见到下人们胆战心惊的偷看他,而他的父亲——靖远侯已下马,走到他身边,冷漠的瞥他一眼。 “爹……”郑元朗倒抽了一口冷气,急急忙忙的解释,“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靖远侯郑毓廷那张称得上英俊的脸庞,毫无表情。 他雍容华贵,浓眉大眼,鼻挺唇薄,一身霸气,十分俊朗;与儿子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毫无相似之处。 怪不得有人议论,郑元朗恐怕不是靖远侯的骨肉,而是他不安于室的娘和野男人厮混得来的野种。 这样的流言郑毓廷也听说过,不知是否因此原由,他对儿子非常冷漠。 分别两年,刚见面,他仅仅扫视了郑元朗一眼,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说,毫不迟疑的从儿子身边走过。 “爹,我真不是有意的,是、是——她!”郑元朗惊慌失措,害怕父亲厌恶他,赶紧抓出宋雨蔷当替死鬼。“是这个女人先欺负我!” 宋雨蔷早已蓄满两眼的泪水,就等着郑元朗发难。一听他告状,她立刻跪倒在地,纤弱的身体颤抖不已,彷佛在强忍着莫大的恐惧。 “是、是奴婢的错。”她二话不说直接认罪,可怜兮兮的哽咽道:“小公子请饶了奴婢。”那委曲求全的姿态,活像是被郑元朗欺压多年,彻底失去反抗之心。 郑元朗的顽皮恶劣是众所周知的,因而无人相信他指控宋雨蔷的话。温柔腼腆的宋雨蔷,怎么可能欺负比泼妇还刁蛮的小公子? 除了老夫人,所有人皆以不认同的目光望着郑元朗。 郑毓廷也觉得跪在一旁发抖的宋雨蔷可怜,大发慈悲的对这个胆小如鼠的女人施恩道:“起来。” “谢侯爷宽恕。”宋雨蔷怯生生的起身,慢吞吞的抬头,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送给郑元朗一记邪恶的眼色。 登时吓得郑元朗魂不附体,恐慌的向靖远侯求救:“爹!” 郑毓廷也不看他,兀自离去。他身后跟随的众多下属,将郑元朗挤到远处。 郑元朗失落的低垂着脑袋,俊俏的小脸蛋充满伤心之色。 “可怜的孩子。”宋雨蔷领着失魂落魄的郑元朗回到院落。 郑元朗虽讨厌她,无奈没人安慰,禁不住向她诉苦,“爹不跟我说话,不多看我几眼,是不是讨厌我?” “我跟你说话,我看你呀!”宋雨蔷把他抱在怀里,捏了几把。嗯,细皮嫩肉,真舒服! “当侯爷的孩子还不如当下人的孩子。”郑元朗有感而发。 “孩儿啊,那你就跟着我吧。”她不介意小公子把她当亲娘。 “我说气话呢!”郑元朗羞愤的推开她。这个手脚利落,心思难测,老爱抱他、亲他,把他当亲生骨肉一样照顾的侍女,虽会欺负他、限制他,却不像其它人在背后说他闲话,害怕与他相处。 郑元朗思及,日后只有宋雨蔷肯亲近自己,顿时难过的哭了。 一阵阵哭声传出庭院外,传到大厅。 大厅内,老夫人与刚回家的郑毓廷在谈话,听到隐隐约约的饮泣声,两人不约而同的静默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去关心关心你的孩子吧,他可一直惦记着你呢!” 郑毓廷英挺的双眉微微一挑,没回话。 老夫人又道:“他娘在生他之前,一直很安分的,至少我没发现什么苟且之事。” 郑毓廷一听,漆黑的双目闪过数点寒光。他人生之中,唯一的污点,便是娶了那个拥有郡主头衔,骄纵自大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娘为你挑选的,你……怨恨娘吗?”老夫人沉重的语气和后悔的表情,总算让郑毓廷正视她。 “您多心了。女人,都一样。”谁会成为他的妻,他根本不介意。 老夫人又是一叹,不明白儿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冷落元朗,不是因为记恨着元朗的娘吗?” 郑毓廷抿起薄唇。他讨厌小孩,对于爱哭爱闹的孩子,他自小就厌烦。 “你呀,别相信外头的流言,元朗那孩子肯定是你的骨肉。” “那又如何?”回忆着儿子欺负下人的行为,郑毓廷忍不住皱眉,“应该给他找个强悍的侍女。” 老夫人一愣,低语:“雨蔷够强悍了。” 郑毓廷不解的望着母亲。 老夫人露出了和他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没错,就是那个跪在地上哭着求饶的女人。她是我远房亲戚。” 郑毓廷随即想起了那个因恐惧而颤抖的娇小身影……她强悍? 老夫人信心满满的担保,“把孩子交给她管教,一定没问题;雨蔷从小就爱照顾小孩。” 他还是半信半疑,倒是远处的哭泣声逐渐平息。 老夫人手指着桌上的糕点和甜品,“带些吃的给元朗,多和他亲近亲近,父子间不该像陌生人一样疏远。” 郑毓廷本要拒绝,但见母亲满面期盼,终究点头答应了。吩咐下人带上孩子爱吃的东西,他按捺住性子,走向郑元朗居住的院落。 刚进院子,他便听到屋里传出了宋雨蔷安慰郑元朗的话语—— “元朗乖,不哭,不哭了。”她温柔的嗓音没有腼腆与胆怯,充满无私的情感,如同一个慈爱的母亲。 郑元朗半合着泪眼,躺在她怀里,停止了吵闹。 “元朗是个好孩子……”她边亲他几口,边哼着小曲。“乖乖的,姊姊爱你……” 她动听的声调,彷佛天籁,令人沉醉。 郑毓廷在门口止步,听着宋雨蔷的每一句话,从她柔暖嗓音散发出的母性柔情,他不曾得到过。 他听着听着,有些醉了,不由自主的想:被宋雨蔷宠爱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吧? 屋子里的郑元朗,在宋雨蔷抚慰人心的歌声里,渐渐入睡。 半晌,宋雨蔷安置好郑元朗,随即提着东西走出门。 看见门外站着郑毓廷和两位下人,她惊慌的行礼。 “侯爷。”她摆出一副羞怯的姿态。 郑毓廷打量她纤细的身子,“就你一人伺候元朗?” “是。”宋雨蔷声如蚊鸣,害怕他审视的目光,头低得快要垂到地上。“小公子刚睡下了,奴婢这就去叫他起床见侯爷。” “不必了。”郑毓廷瞧她战战兢兢的,根本找不出一丁点老夫人强调过的强悍。 他叫下人放下食物,自己转身欲走。 “侯爷。”宋雨蔷连忙挽留他。 郑毓廷有些意外。 她的姿态仍是畏怯的,光是叫住他,就彷佛已用尽了她一生的勇气。 “小、小公子很是期盼您的归来,您能不能抽点时间陪陪他?”结结巴巴的说完话,她表现得十分慌张。 她的请求使郑毓廷又意外了一回。 元朗在家作恶多端,每个下人都遭他欺负过,相信她也不会幸免;但她仍愿意为了元朗,不顾尊卑的请求他来看望受到冷落的孩子。 她,不讨厌元朗吗? “小公子的本性并不坏,只是需要关注……”宋雨蔷继续柔声劝说。 她温柔无私的态度,令生性冷漠的郑毓廷对女人难得的有了一点好感。 “晚上带小公子到花厅用餐。”留下了与儿子亲近的许诺,郑毓廷为防止自己后悔,迅速离开。 宋雨蔷的温柔令他想起了生命中的许多女子,没有一个像她,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这么温柔的姑娘,真能管教得了他调皮捣蛋的儿子? 郑元朗午睡醒来后,听说父亲要和他一起用晚膳,开心得大声欢呼。 “爹很少跟我用膳的,以往只让我自己在屋子里吃饭,太好了,晚上又能见到爹了!” “真是可怜的孩子,不过吃一顿饭而已,居然能高兴成这样。”宋雨蔷并不为他高兴,反倒是看不起孩子的爹,如此疏远亲生骨肉。 “你懂什么?我爹日理万机,非常忙碌的!”郑元朗凶狠的瞪她。 宋雨蔷并未向他邀功,郑元朗并不晓得他爹愿意跟他吃饭,还是看在她苦苦请求的份上。 “他又不是皇帝,还日理万机咧。” “不许轻视我爹!” 宋雨蔷翻了翻白眼,抓他下床。“快梳洗,夫子正在书斋等你,下午你还得读书练字。今天骂我人面兽心,不错啊,你的用词比以前丰富,全是我的功劳,明白吗?” 郑元朗气结。宋雨蔷在他面前总是强悍无比,在外人面前又装得柔弱可怜。 “你一定是妖怪变的!”心里不服气,郑元朗猛地端起洗脸用的盆子,毫无预警的将盆里的水洒向她。 宋雨蔷眼捷手快的在他搞怪之前,抢先手指一动,抵住水盆,使得他洒不出的水,一个反扑,淋到他自己身上。 顿时,只听哗啦声一响,郑元朗的衣裳全湿透了。 宋雨蔷漫不经心的擦掉手指沾到的水滴,对着神情愕然的小公子,道:“老夫人交代过你的夫子,上课时,你若迟到一刻,就罚抄《孟子》一遍。不想晚上抄书抄到半夜,你最好乖乖的换上衣裳,赶紧出发。懂吗?” 话说完,她捏着他柔嫩的脸颊,朝他露出街头恶霸才有的邪恶笑容。 再次遭到挫折,没能欺负到宋雨蔷的郑元朗,万分不甘心,撇撇嘴角,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呜……”洪亮的哭声,再次传到侯府各处。 郑毓廷带兵打了胜仗,朝廷的赏赐自然丰厚。 一箱箱宝物抬进侯府,随便一件东西都比人命还值钱;然而,郑毓廷看上眼的却只有皇帝送来的两匹西域宝马。 他来到马厩外,马夫正在清洗马匹。 新到的宝马,体态匀称,健壮结实,浑身雪白找不到一点杂色。 郑毓廷叫来管家,吩咐道:“这两匹马一母一公,是母子,不必隔开来安置,把它们关在一起……”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不期然的,听见一阵熟悉的哭声,从不远处的院落飘了过来。 郑毓廷眉头一皱,回家没多久,便听儿子哭了两次。他记得儿子十分调皮,却不爱哭,怎么隔了两年没见,变得那么爱掉泪了? 看着眼前两匹雪白的宝马,相互紧贴,彼此磨蹭,好不亲密。虽是畜生,也有母子亲情。郑毓廷一向冰冷的心被触动了。 他不禁要想,自己是否待儿子太冷漠了? “小的这匹给小公子。”他临时起意,送一份礼物给儿子。“你们去带小公子过来驯马。” 即使再不喜欢孩子,元朗终究是他的骨肉,或许他该听母亲的话,多与儿子亲近。 “慢着。”主意一变,郑毓廷唤回下人。“我亲自去。” 顺着连绵不绝的啼哭声,郑毓廷再次走到郑元朗居住的院落。 “呜呜呜……”孩子越哭越凶了,那声音倒不像是伤心难过,反而像在赌气一般。 郑毓廷无声的来到屋子前,毫不意外的,听见宋雨蔷温柔的安抚孩子—— “别哭了,元朗,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她的语调好温柔,好动听。郑毓廷冰冷的心又动了。如此温柔的女子,不知许配了人没有? 若她尚未婚配,就凭她温柔的性情与嗓音,他愿意收她入房。 “嘿嘿!”霍地,一声冷笑乍起。 宋雨蔷的温柔嗓音陡然生变,充满了戏谑的意味。 郑毓廷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 “话说回来,元朗呀,你流泪的样子可真动人哪!”宋雨蔷变得邪恶的声音,更加清晰的传出屋外。 “哇啊啊啊……”受到刺激的郑元朗哀号得更凄厉。 见多识广的郑毓廷,忽然脑海一片空白。 屋里的宋雨蔷,正一手按住郑元朗,一手搔他的痒,欺负得小娃娃又哭又笑又挣扎。 “来,姊姊亲一口。”她霸道的轻啃着小男孩柔嫩的脸蛋,一身作威作福的气势,无可披靡。曾经的温柔腼腆,不翼而飞。 “呜!你那么大,当我娘都行了,居然好意思逼我叫你姊姊?不要脸!” “你说啥?”宋雨蔷甜美的笑颜,倏地阴暗,盯着不断反抗她的小公子,低声问:“我,年纪大了?” “不……不……”调皮捣蛋的郑元朗被她眼中的阴暗吓到了,主动求饶,“姊姊,姊姊!” “乖,呵呵呵!” “呜呜呜!”他要叫奶奶换侍女啦! 屋外的郑毓廷,慢慢的回过神,感觉到他脑海里温柔可人的宋雨蔷,所有美好的形象,猛然破碎了。 他不出声响,推开虚掩的门,见到宋雨蔷坐在圆桌旁,抱着他儿子吃豆腐;她甜美的脸上带着极不相符的邪笑,乍看起来,竟比恶贯满盈的匪徒还可怕。 宋雨蔷并没察觉到武艺高深的郑毓廷已近在咫尺。 她专心的逗着顽皮的郑元朗,享受调皮的孩子被她驯服的满足感。 “奶奶为何派你来管我,奶奶这么讨厌我吗?”郑元朗哀号不止。 “你误会了。”宋雨蔷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老夫人其实很担心你,你这么小就叛逆乖张,欺负下人、顶撞长辈,一定是缺少爹娘管教的原故。老夫人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无法自己来‘收拾’你,只好请我出马了。” 郑元朗哽咽道:“我爹不理我,我娘又不要我,难道你出马能让爹娘喜欢我,再不离开我?” 假如爹娘愿意陪伴他,不丢下他一个人,他当然愿意乖乖听话,不再捉弄人排解苦闷和寂寞。 “我自然会帮你,我可是无所不能的。”宋雨蔷发出了妖魔般的笑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郑元朗因她的自信,惊喜道:“你有办法让我爹娘永远陪在我身边?” 站在门外的郑毓廷为儿子天真的话语,胸口紧抽。没想到元朗如此在乎他,也没想到自己会为了儿子这一问,有了感伤。 宋雨蔷又打算怎么回答呢? 郑毓廷和郑元朗一样,开始期待宋雨蔷的回答。 怎料,她冷冷一笑,“寻回你娘,拉拢你爹,可不是我的职责。我的任务是管教你,使你连调皮捣蛋,欺负下人,顶撞长辈的事情都做不到,从而发现,你的生活更加的苦闷无趣。” 屋里屋外的父子二人,同时愣住。 “……这样的人生还有何意义?”郑元朗呆呆的自言自语。 宋雨蔷朝他挤眉弄眼。“如此一来,你会逐渐适应苦闷无趣的人生,慢慢的感受到没爹没娘也没啥大不了的,然后在姊姊的爱护下,茁壮成长,身心逐步的强健起来。” 郑元朗无话可说,他不想活了。 冷不防,有人推开门走进来。 宋雨蔷面色微变,察觉一道危险的气息向她逼近。 她讶异的望去,没想到是郑毓廷。 他无声无息的走进房中,一双扰人意志的黑眸,锁住了她的身影。 她马上放开郑元朗。不知郑毓廷来了多久?又听到多少? 郑元朗发现父亲来到,哀戚的小脸蛋立时发光发亮。“爹!” 郑毓廷目不转睛的盯着宋雨蔷。 她邪美的容颜,瞬间换上温柔的表情,轻轻的帮助郑元朗站好,规矩的向郑毓廷行礼。 “你是我娘特地请进府的?”郑毓廷淡漠的问她。 宋雨蔷怯生生的回道:“我是来投靠老夫人的,不算是她特地请来的。不过,照顾小公子的事,倒是老夫人特地安排的……” 郑毓廷眯了眯眼。 承受着他尖锐的审视目光,和刻意散发出的迫人气势,宋雨蔷仍面不改色。他母亲说的没错,这个女人够强。 “你的本事用在元朗身上有些浪费。”想不到他阅人无数,也会看走眼,把宋雨蔷当成弱女子,郑毓廷在心里自嘲。“你来服侍我吧。” “啊?”郑元朗错愕。 宋雨蔷为难的闪避着郑毓廷冷厉的目光,羞愧道:“我只照顾过娃娃,没伺候过年纪……老的人,恐怕无能为力。” 郑毓廷挑了挑眉,生平第一次遇见敢拒绝他的下人。“府里不需要不听话的奴才,你若无法服从主子的命令,就滚。” 宋雨蔷抬头,正视侯府的主人。 郑元朗瑟缩了几下,感觉到一股不安的暗涌,在两个大人之间流动。 波涛汹涌。 第二章 他,老了吗? 郑毓廷思索了片刻,一时竟想不起他目前到底是几岁? 从不曾在意过岁月流逝的他,反常的坐在花厅内,独自追溯着过去,在回忆中寻找着他时常忽略的往事。 守在附近的下人,偷偷交换着纳闷的眼光:他们家侯爷从不发呆的,今天是怎么了? “儿子,你在发呆?”老夫人进了花厅,见郑毓廷心不在焉的坐着,当下讶异道:“出了什么严重的事?” “……” “哪有水灾?哪里干旱?或是,你又得去打仗了?” 郑毓廷冷淡的摇头,他不过是在沉思。 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听说你约了元朗在花厅用晚膳,我来凑凑热闹。” “晚膳时间未到。”他想独处。 老夫人不解的端详儿子。“你有些不对劲,在想什么呢?” “我几岁了?” “这是啥问题?”老夫人愕然。“你刚到而立之年,三十岁呀,怎么连自己的年纪也忘了?” 郑毓廷无语,心想宋雨蔷大概十六七岁左右的年纪,和豆蔻少女相比,他确实是老了。 “你总是绷着脸,没有表情,明明三十出头,看起来却像年纪一大把的老古板。”老夫人感叹道。 郑毓廷彷佛没听见母亲的话,兀自唤下人去请小公子过来用膳。 老夫人觉得没趣,不知该如何与儿子攀谈,自己无聊的低声嘀咕:“比方说雨蔷那丫头,总是装得一副羞涩柔弱样,明明都二十六岁了,却像十六岁少女那般年轻。” 郑毓廷猛地盯住老夫人。 “你看啥?”老夫人被他遽然发光的眼神吓住。 “二十六?她有这么大的岁数?” “是呀,只要你和她一样笑口常开,你也会显得年轻一些。” “她该不会是二十六岁了仍未成亲吧?”郑毓廷再问,全神贯注的等待母亲回答。 老夫人叹息,点头。 郑毓廷摇头,“简直荒唐。” 当今世上的女孩儿,多半十五六岁就嫁人了。宋雨蔷独身至今,称得上异类一个。 郑毓廷为她又诧异了一回。无端的,却有一股安然、惬意之感,在他内心深处滋生扩散。 她仍未嫁、她仍未嫁……可他安然什么?惬意什么? 郑毓廷暗咒自己。即使宋雨蔷孤寡终生,与他何关? “娘,您每次选进门的女人都……有够独特。” “你莫非是讨厌雨蔷?”老夫人困惑。儿子对雨蔷出奇的在意,可她分辨不出儿子的在意,是敌意或别的意味? “娘对她了解多少?” “她呀,从小就是个调皮的孩子。”老夫人掩嘴而笑,一副很喜欢宋雨蔷的模样。“元朗虽然顽劣,却还没有她五成的功力。” “您喜欢她?”郑毓廷不明白,娘有什么可高兴的,找一个比元朗更顽劣的人进门,值得高兴吗? “雨蔷是个好孩子。” “她真是娘的亲戚?”他让宋雨蔷表里不一的变化打乱了心思,无法将她跟“好孩子”三个字连在一起。 “当然是真的。雨蔷并没什么坏处,只是有些古怪的嗜好罢了。” “古怪的嗜好?” “你为何如此在意她?” “……”他不希望母亲引狼入室。 老夫人看见儿子眼里的戒备,不以为然道:“雨蔷不会伤害任何人,你不用防备她。” “即使她有古怪的嗜好?”他不露情绪的追问。 “是呀,嗜好。”老夫人煞有介事的打量他。 郑毓廷发现母亲故意吊他胃口,立即起身。“我派人去调查。” 宋雨蔷彷佛一团迷雾,困住了他的视线,令他看不见别的东西,只想将她看仔细,看她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必了,她的事情我都清楚!”老夫人赶紧挽住儿子的手,“她的嗜好是喜欢小孩子。” 他抿了抿唇,“这有何古怪?” “怪就怪在,她喜欢到见不得孩子受苦,为此,她收养了八个无家可归的小娃娃。” “八个?”郑毓廷感到不可思议。 二十六岁未成婚的女子,竟养了八个毫无瓜葛的孩子,古怪二字,根本不足以概括她的异常! 郑毓廷当即想到: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这下你该晓得雨蔷为何二十六岁了,仍嫁不出去吧?”老夫人语气遗憾的继续说:“她家并不富裕,有人向她提亲,她也要带着收养的孩子一起嫁,人家自然不肯娶她。” “她爹娘不管她吗?” “雨蔷的双亲是江湖中人,性情豪迈,不拘小节,仁慈又仗义,一向纵容雨蔷,任她为所欲为。据说雨蔷收养的孩子,有的是她双亲在外头见了可怜,捡回家照顾的,她算是继承了父母的习性。” “……”果然是“子不教,父之过”,郑毓廷决定今后要多关心儿子。 “前阵子雨蔷的父母病亡,家产也全部用尽了,雨蔷便带着一群孩子来投靠我。我想咱们府里空着的屋子不少,分一块地方给她住一段日子并无大碍。况且她照顾孩子的本事高,正好元朗没人敢伺候,我就让她去管教。”老夫人说到这里,满意的微笑。顽皮的元朗,自从有了雨蔷的照顾,这阵子真是变得懂礼貌,懂规矩了。 郑毓廷只觉世间所有离谱的事情,在这时全遇见了。 他无力反对老夫人的安排,只是问:“娘让她住在哪?” “后院,花园旁边那个大院子。” “我先走了。”郑毓廷跨步离开。 老夫人惊讶地问:“去哪?快上菜了,你不是要和元朗一起用晚膳?” “你们先用。”他头也不回的远去。 老夫人一愣,仔细回想着儿子异常的表现,突然意识到,儿子恐怕是看上了宋雨蔷。 可是儿子才刚回家,怎么才一会儿工夫,他便看上了那个奇特的姑娘? 位于侯府的后花园旁边,有一座大院子,院中房屋众多,绿草茵茵。 宋雨蔷带来的孩童,全住在这座大院子里,平时都不敢乱跑,每天乖乖的待在院子里,等她服侍好了郑元朗,再回来照顾他们。 “姊姊!”年纪最大的大宝,正在院子里晒衣裳,一见宋雨蔷,喜出望外的凑了过去。“你今天回来得真早,不用照顾小公子?” “他爹把我调开了,不准我接近。”宋雨蔷先是哀叹,接着放声喊道:“二宝、三宝、四宝……统统出来帮忙,别让大宝一个人干活!” 霎时,沉静的院子因她一吼,热闹了起来。 一转眼,就见屋子里钻出七个大大小小的娃娃,整齐的奔向宋雨蔷。 “姊姊回来了,真好!” 宋雨蔷俯身,抱起走路不稳的八宝,咕哝道:“一点也不好。” 靖远侯不准她再接近元朗,显然是把她当成祸害。 尽管她是老夫人的远亲,但在侯府里,发号施令的人是郑毓廷。假如他非要扫她出门,老夫人又能如何?届时她带着八个孩子,要到何处安身? 想到这一点,宋雨蔷十分烦恼。假如郑毓廷找她麻烦,她若不认命的承受,必定会被赶出侯府吧? 孩子们察觉到她不开心,争先恐后的挤到她身边,逗她笑。 郑毓廷走向后院,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群娃娃拚命讨好宋雨蔷,向她争宠的情景。 她心事重重的坐在草地上,抱着身边的孩子轻抚着,忧虑的容颜,因此起彼落的童言童语,慢慢转变,最后,终于露出了开朗的笑靥,陪孩子们一起笑。 此时的她,没有任何威胁,温柔和蔼,比任何一位母亲更慈爱;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柔光,甚至比天上的阳光更灿烂。 郑毓廷踏进院子里,移不开凝望着宋雨蔷的视线。 她娇艳的双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让他心魂荡漾,胸口内传出了前所未有的怦然悸动。 即使宋雨蔷表里不一,她的真实性情可能比他儿子还要顽劣,但她依旧强烈的吸引着他。 那温柔时的甜美,那邪恶时的妖媚……他都看见了,无法忽略,无法忘却。 郑毓廷皱起浓眉,默默的计算着院子里的人数。一、二、三、四……她果真带了八个孩子。 “姊姊,那边有个怪叔叔。”几个孩子发现了郑毓廷的存在,纷纷紧张的提醒宋雨蔷。 她转头看去。 郑毓廷一身黑衣,高大的身子挡在院子门口,恰似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阻挡了外面的新鲜空气和光亮,使得院子里渐渐的暗沉。 “侯爷。”宋雨蔷戒慎的站到一群孩子身前,像母鸡在保护小鸡。 郑毓廷脑中仍充斥着她变化不定的表情。 她对旁人温柔害羞的神态,对元朗邪恶狡黠的模样,以及对她的孩子们慈爱柔情的面貌……一时间,他恍惚了,摆脱不了她的一颦一笑,善变的风情。 彷佛有一张突如其来的情网,将他紧紧的束缚住了。 “请问……”宋雨蔷有些疑惑,谨慎的端详他没有表情的面孔,“侯爷,您是来赶我走的吗?” 他英俊的脸一片淡漠。 她猜不出他的心思,端详了他许久,看着他迷人的五官,禁不住遐想:当他笑起来时,会有多好看? “我不会赶你。”他低沉的嗓音,慢慢的响起。 宋雨蔷无来由的心跳加快,细声道:“您是说,要我服侍您,这……您仍坚持不让我继续照顾元朗?” 她问得语气好忧伤。 为了她的孩子们有个安身之处,她只能放弃可爱的元朗,转而侍奉元朗的爹了;即使这个爹对她有成见,八成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您若是非要我服侍您,没有我就不行,那我……只好答应了。”等不到郑毓廷的回答,她无奈的妥协。 郑毓廷闻言,仍不表态。 宋雨蔷陪他晒了一会儿太阳,感到不耐烦了,抬头瞪他。 “你不会反悔了,现在就要赶我离开吧?”如果是,麻烦他赶紧说一声,省得她还得在他面前唯唯诺诺,浪费力气扮可怜。 郑毓廷不回答,反而巡视了周围的孩子们一眼,问她:“这里面,真的没有一个是你的亲生骨肉?” “啥?”宋雨蔷愣了半晌,没好气的回答:“我尚未嫁人呢!” “没嫁人也可以生孩子。” “什么?你想败坏我的名节?” “据我母亲所说,你已经不需要名节了。” 二十六岁的女人,带着八个孩子,压根嫁不出去,名节对她还有意义吗? “侯爷,你究竟是来做啥?找我麻烦?”平和的气息从宋雨蔷身上一点点的消失。 郑毓廷端详她慢慢阴暗下来的脸,挑了挑眉。她的神色变来变去的,比演杂耍的更精采。如此特别的女子,留在身旁,用来观赏,也算一件趣事。 “你不愿伺候我,尽管陪伴元朗,我不勉强了。”看在她身后这么多个孩子的份上,他不再为难她了。 他不爱孩子,却佩服她有耐心收养无家可归的孩童。而且她照顾这些孩子的景象,令他感到温暖,让他看见人世间还有一种美好的、无私的情怀。 “你说啥?”宋雨蔷很困惑,不确定他说了什么。 “你自便。”郑毓廷不等她理解清楚他的话,径自转身离开。 宋雨蔷凝视着他远去的高大身影,想挽留,又不敢挽留。 郑毓廷是特地来告诉她,他改变主意,不要她去伺候了? 他决定不为难她了,放她一马? “你们有人听懂了他的话吗?”她纳闷的问着身边的孩子们。“他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可以继续去玩弄……呃,不,是继续照顾小元朗?” 周围的大小娃娃们茫然的摇头,抢着发问—— “姊姊,那个怪叔叔就是侯府的主人吗?” “他长得真好看,八宝长大后要嫁这样的人!” “……是长得不错,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宋雨蔷抓抓额发,思来想去,仍不敢断定郑毓廷的心思。“嗯,总之,我们被他盯上了,以后要小心。还有,八宝,你是男孩子,不能嫁人!” 翌日,大清早,郑元朗还没睡饱,就被宋雨蔷拉下床梳洗着衣。 他睁着蒙眬的大眼,惊奇的瞪着她,“你不是让我爹调走了吗?” “侯爷改变了主意。” 郑元朗大叫:“不!我爹从不改变决定的!” “反正管家交代了我,今天陪你去打猎。”宋雨蔷七手八脚的帮他穿好了衣裳,又喂他吃早膳。 郑元朗在心里无助的哀号。这可怕的女人怎么驱之不散呢? “过来,别磨蹭。”宋雨蔷刻不容缓的催促他出门。 两人赶到府邸大门口,只见郑毓廷早已整装待发,领着众多护卫等候他们。 太阳从东边升起,光芒闪耀,照映着英气勃发的郑毓廷。他俊朗的面貌,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像是庙宇内天兵天将的尊贵神像。 宋雨蔷望他一眼,赶紧别开脸,心跳忽然乱了,初次了解到,何谓色不迷人,人自迷。 原来年长的男人也会吸引她的目光。以往只有见到白白嫩嫩的孩子才会动心的宋雨蔷,为郑毓廷忐忑了。 郑元朗惶恐的凑近骑在马上的父亲,不敢相信一向疏远他的爹,愿意陪他出门游玩。 “爹,您真、真的要带我去打猎吗?” 郑毓廷淡漠的点头。 宋雨蔷看在眼里,不屑的在心中冷嗤:这个男人怎么当爹的,架子摆得那么高,对自己的孩子也不会笑一笑,真够傲慢,枉费他有一张英俊的脸。 若是他愿意笑,必定…… “你,”郑毓廷手指着她,打断了她脑中的遐想,命令她道:“带元朗骑马,跟上。” 宋雨蔷一愣,“等等,我不会骑马!” 郑毓廷没理会她,径自领着队伍出发,留下一阵马蹄践踏过的烟尘。 管家牵着两匹通体雪白的马,拉到宋雨蔷跟前。 郑元朗知道了她不会骑马,得意的坐上马背,鄙视她的笑着,“嘿嘿嘿!” 她扬了扬眉,冷笑,“哼哼哼。” 郑元朗心惊,差点掉下马。“你、你想做啥?” “你们父子俩想刁难我?还早着呢!” 在郑元朗突然爆发的尖叫声中,宋雨蔷拉起两匹马的缰绳,施展轻功,一溜烟的追上了郑毓廷的大队人马。 惊呼声,因她赫然显露的身手,此起彼落。 郑毓廷闻声回头,看到她在阳光照耀下,两手各牵着一匹马,动作轻盈的向他逼近。 她会轻功?他讶异的目光停在她含蓄的笑脸上。她自信的眼神璀璨如星,绚亮夺目,迷乱了他的神智。他不知这个女人还会带给他多少惊奇? “爹,救救我啊!”郑元朗坐在马上被宋雨蔷拖着走,惊慌的向父亲大声求救。 宋雨蔷慎重的瞥了郑毓廷一眼,见他没反对,她加快速度,拉着马匹超越了郑毓廷的队伍。 当她经过身边时,郑毓廷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试图拦下她。 宋雨蔷见状,警戒的闪开,敏捷的躲过他的手。 一眨眼,她已飘到他前面,衣袂飞扬,宛如仙子。 下一瞬,她转头,困惑的望他,彷佛在问他,为何要拦截她? 她迷茫的眸子,含着一层柔柔的水光。郑毓廷与她四目相对,再度感受到胸口传出了陌生的悸动,打扰了他一向冷静的心绪。 他不止想拦住她,此刻他还想将她拥入怀中,不让她自由来去,脱离他的掌控! “呜呜……爹!”郑元朗的呼救声在耳边徘徊。 “这位姑娘的身手真了得。”赞叹宋雨蔷的声音也在队伍中响起。 郑毓廷瞧了瞧摸空的手指,心里涌起了占有宋雨蔷的渴望! 他策马前追,赶到她身旁,低声道:“我娘没说你会武功。” 宋雨蔷腼腆的回道:“只懂得一点轻功而已,不值一提。” 她的表情好虚伪……看着她的郑家父子一起皱眉。 偏偏是这个女子,潜入他们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除了虚伪,还有温柔、邪恶、甜美……各种属于她的面貌,让人眼花撩乱,也令他们看入了迷。 马蹄声响亮,没过多久,郑毓廷一行人到达了护城河边的林地——属于靖远侯私人所有的猎场。 林中树木苍郁,参天蔽日。 宋雨蔷一入树林,便见到不少飞禽走兽在猎场内出没。 郑毓廷挥手,队伍四散开来,到处捕捉猎物。 郑元朗见状,玩性大发,抛开顾虑,兴致满满的向宋雨蔷要弓箭。“快,拿弓箭来,我要射那只貂!” 宋雨蔷不认同的摇头,凑近他耳边,柔声道:“你爹是吃太饱了,没别的事情做才跑来杀生。你回家听夫子教课去,别学他,好不好?” “你!”郑元朗气得嘴唇发颤。 “元朗。”郑毓廷下马,走向他们,将手中弓箭交给儿子。 郑元朗欢喜一笑,又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宋雨蔷的脸色。 她站在郑毓廷身后,悄悄开口,无声的以口型劝他: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呸,我才九岁,回什么头!”郑元朗恼怒的一吼,拉开弓,架上箭,对准草丛里的小白貂。 “唉!”宋雨蔷大声一叹。 草丛里的小貂闻声,灵敏的跑开了。 郑元朗生气的瞪她。 她幸灾乐祸的偷笑。不料,郑毓廷忽然低头看她,捕捉到她异于平常的调皮表情。 褪去了虚假的温柔和腼腆,调皮的她又换上了一种耀眼的风情,整个人像会发光似的,闪亮无比,迷惑人心。 郑毓廷无声轻叹,一生中见过的女人不知凡几,为何独独不能抑制对宋雨蔷的心动? 他对自己感到不悦,冷漠的走开,走到草丛边,发现里头有一只兔子。 小兔子仰望着他,那双红红的眼睛,散发出宋雨蔷伪装羞涩时的纯洁光芒。 郑毓廷心烦加剧,转身指挥儿子道:“射。” “喔。”郑元朗顺着父亲的指示,再度拉弓。 “不要啦。”宋雨蔷趁郑毓廷没察觉,伸手拍打男孩手中的箭。 郑元朗紧张的躲避,在射出箭的?那,他握箭的手被她打偏,影响了准头。 “你干嘛?” 郑元朗慌张的看着离弦的箭,在空中画出一道歪斜的弧度,飞快的射向背对着他们的郑毓廷。 紧接着,可怕的状况在眼前发生了。 “啊!”宋雨蔷掩唇惊呼。 “爹?”郑元朗手软了。 只见那支射出去的箭,好死不死的没入郑毓廷的后腰下方——结实的臀部上! “侯爷?”宋雨蔷不敢迟疑,快步走到一直沉默不动的郑毓廷身后,观察他的情况。 ……这下她惨了。 郑毓廷浑身紧绷,英俊的脸又冷又硬。 “您、您的……”难得失去冷静的宋雨蔷,说话结结巴巴的。“您的臀……那个中箭了。” “呜!”郑元朗在一旁吓得哭出声来。“啊,不是我做的,是她啦!” “这个……”宋雨蔷围着郑毓廷打转,始终低着头,没勇气看他的脸色。“需要我帮您拔出来吗?” 郑毓廷的脑海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郑元朗代替他爹发号施令,“快叫人来!” “别大声!”宋雨蔷一脸谨慎,像有着深谋远虑的朝廷官员,正正经经的对男孩道:“你想想,你爹是多么威风凛凛、器宇不凡的人物,怎能让人见到他屁股中箭这么不光彩的样子?” 况且他会受伤,她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事情若被越多人知道,她越难脱身! 郑元朗哑了半晌,支支吾吾的回她:“可、可是,总不能让我爹一直插着那支箭呀!” 这时,郑毓廷沉声命令道:“你们两个都闭嘴。” 宋雨蔷忽略他不耐烦的神态,以商量的口吻提议,“这样吧,侯爷,我帮您拔箭,您能不能原谅元朗这一次无心的失误?” “明明不是我!”郑元朗赶紧喊冤,“是你害我爹中箭的!” “拔出来。”郑毓廷略一思索,果断的决定——不能让更多人看到他如此不光彩的受伤景象。 “侯爷英明!”宋雨蔷比他更果断,手起手落,倏地抽出箭来。 郑毓廷纹丝不动,感觉箭头的倒勾割过他的皮肉,却不哼一声。 “侯爷不愧是屡建战功的一代名将啊,就算屁股中箭,外表仍高深莫测,威武不可侵犯。佩服,佩服!”宋雨蔷经常安抚受伤的小娃娃,不自觉的就脱口一堆废话。 “……”郑毓廷无言以对,只能瞪着她。 他臀部的衣裤被箭头洞穿,染上了些许刺目的血色。宋雨蔷无意识的伸手,轻轻抹掉他外露的伤口上那鲜红的血。 “你做什么?”让她的手指触碰到臀部,郑毓廷微微一颤,竟比受伤中箭更有反应。 “您要不要止血?”宋雨蔷好心的说明:“我随身带着一些行瘀止血和消肿的药,本是用来防止孩子们顽皮时跌倒碰撞的,不过现在用在您身上,我想也适合。” “我自己来。”他语调硬邦邦的向她索药。 “小的帮您把风!”宋雨蔷狗腿的交出药,立即转身交代郑元朗道:“在附近看着,别让人接近!” 她可担不起伤害靖远侯的罪名,只盼此事就此了结,郑毓廷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郑元朗听话的站到远处把风,一阵观望后,急忙大叫:“啊,有人过来了!” “侯爷,快一点!”宋雨蔷转身催促,意外的,一回头就看见郑毓廷拉下衣裤,露出光裸的臀,艰难的上药。 她双眼发亮,失声一叫。 郑毓廷听她惊呼,飞快的拉好衣裤,质问:“又有何事?” 四目再度交会的?那,他发觉她望着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些以往不曾有过的迷醉。 “好白、好嫩……”宋雨蔷恍惚的呢喃。 “什么?”郑毓廷目露凶光。 “您有一个很漂亮的屁股啊……侯爷。” “……” 第三章 她最爱白白嫩嫩的东西,而那些幼小绵软的娃娃,就是她的死穴,令她见之沦陷,永不超生! 至于其余的东西,只要和白白嫩嫩沾上边的,也能轻易勾引她的心,令她一见便萌发出染指的欲望。 郑毓廷那结实的臀部,看起来确实很白嫩……宋雨蔷无可避免的一见倾心了。但他毕竟是成年男子,又位高权重,她这么直截了当的夸奖他的屁股,似乎太失礼了。 宋雨蔷怀着三分忧虑、七分尴尬,牵着马跟在面色铁青的郑毓廷后方,随着大队人马走向返回侯府的道路。 这一场狩猎,无人尽兴。郑毓廷突然要回去,许多人不知原因也不敢反对。 一路上,气氛低沉。除了郑毓廷以外,众人的神色皆带着困惑与不安。 郑元朗骑在马背上,偷偷的问她:“我爹没事吧?” “你看他屁股受伤,依然策马奔驰,啧啧!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宋雨蔷实在很佩服郑毓廷的镇定,禁不住称赞道:“你爹是男人中的男人!” 听到赞美的郑元朗一点也不开心。 “宋雨蔷。”到了侯府门口,郑毓廷立即吩咐身后的女子:“跟我来。” 话一说完,他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骑马进入侯府;冷漠从容的姿态,完美的掩盖了他臀部受伤的情况。 宋雨蔷少有的忐忑了,瞥了郑元朗一眼,缓慢的跟着郑毓廷越过人群,直达他居住的院落。 他会对她做什么?她脑子里浮现出各种郑毓廷可能采取的报复手段。而她,该咬牙承受,或竭力反抗? “你们都下去。”郑毓廷等下人离去后,他动作僵硬的下马。 宋雨蔷主动凑过去,伸手搀扶他,希望她的殷勤能减少他心里的不快。 “我不是你那些柔弱的娃娃。”郑毓廷不领情。 她讨好的笑,没因他的冷漠而退缩。碰到他的手臂,闻到他的气味,她忽然怔了一下,切实的感觉到:他和她长期疼爱的小娃娃,差别好大。 “我……还真没有照顾过成年人的经验。”她抬头,无意识的打量他英俊的侧脸,心湖没由来的荡漾了。 这个男人又高又壮,好像能顶天立地一般,稳定可靠。即使他那么冷漠,冷漠到她时常觉得他很可恶,但此刻站在他身边,被他的身影笼罩着,她却有一种置身在安全领域的错觉。 错觉他不会伤害她,即使她害他臀部受伤,他也不会恶意报复。 郑毓廷低下视线,正好接触到她复杂的眼神。“在想什么?” 她老实的坦白出自己的心虚,“想你会如何折腾我?” 这个女人实在狡狯,懂得如何示弱,博取怜惜,像一只危险的狐狸。郑毓廷向来讨厌虚伪之人,奈何宋雨蔷强烈的吸引了他,如同长在他心窝上的刺,想拔掉又无从下手,时时刻刻惦记着。 或许,只有当他得到了她之后,对她的感觉才会慢慢消退? “过来。”被动的接受着她体贴的扶助,郑毓廷与她一起进屋,走到床边,他慢慢躺下,面无表情的命令她:“换药。” 宋雨蔷呆了片刻,问:“不叫大夫?” 背对她的郑毓廷,侧躺在宽大的象牙床,一手移向受伤的部位,告诉她:“今后,你就对‘这个’负责。” “啊?”她听得目瞪口呆。“你在说笑?” 郑毓廷慢条斯理的拉开衣裤,露出受她大加赞誉过的臀部。“这么不光彩的事,要隐瞒就要瞒得彻底。” 他不打算让更多人知道他受伤。这伤就让她呵护到底,如有差错,他会拿她的一生来负责! 宋雨蔷咽了咽口水,凝视他大大方方露出来的,犹如刚出炉的馒头一样饱满的臀部。 那比蚕丝更细腻的肌肤,引得她垂涎三尺。如此白嫩之物,一向是她无法抗拒的爱! 宋雨蔷情不自禁的捏了他结实的屁股一下……好有弹性!多捏几下,再捏几下。虽说男女有别,但郑毓廷受伤,她难辞其咎。 况且她一把年纪,大概嫁不出去了,毋须再顾念什么礼节。为了“赎罪”就勉为其难的照顾郑毓廷的屁股吧! “你是在换药还是在弹琴?”一直捏他的臀是有什么意图? 他冷硬的质问,使得毛手毛脚的宋雨蔷迅速斩断脑中的邪念,掏出药,规规矩矩的为他上药包扎。 “你还有什么长辈可以替你的婚事做主?”在她笨拙的处理中,郑毓廷淡然发问。 她有些惊讶的看他。“你想替我找夫婿吗?” “……”他没那么好心。 “算起来,我跟老夫人是远亲,和你多少也能牵扯出一点点亲戚关系。不过你贵为侯爷,有空闲为我的婚事操劳吗?” “少啰唆,回答我。” 宋雨蔷自嘲的笑了,“怎会有男人敢娶我?你看我有那么多个孩子要养,哪个男人能接受?” 尽管长这么大没男人要,她也很受伤,可她早有嫁不出去的自知之明。 “叫我丢掉收养的娃娃是不可能的,他们还小,完全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一般人家的男人因此嫌我累赘麻烦,不肯要我;而养得起孩子们的权贵之家,又嫌弃我出身不高贵,年纪也太大了,不屑娶我。” 郑毓廷抬眼,直勾勾的盯着说个不停的她。 宋雨蔷心跳漏了一拍,感到毛骨悚然。 他忽然说:“我娶。” “啊?” “你找个长辈,代替你父母出面,我们尽早把亲事办了。” 宋雨蔷再次惊呼,他说得字字清楚,偏偏她无法理解。 “都已经这样了……”郑毓廷稍微撑起身,转头看着她的手一一贴在他光裸的臀部,意有所指的说:“自然要给你名分。” 名分……那是啥?宋雨蔷被雷击中似的,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我一个乏人问津的老姑娘,在乎什么名分?” “打算一辈子不嫁人?”郑毓廷从未亲自开口向人提亲,她的反应使他有些不高兴。 “寡妇都有再嫁的,你的年纪不算什么。” 她像是受到了惊吓,霍然起身,看待怪物一般的俯视他,“你别告诉我,只因我看到你的肌肤,摸到你的身体,你就要娶我,为我的清白负责!” 看她气势汹汹的模样,他不禁认为她的话说颠倒了,应该反过来说,换成她对他的清白负责,也许更符合当下的情景? 宋雨蔷察觉他冰冷的眸子里闪耀出诡谲的光芒,胸口一阵紧缩,开始有些害怕他。 “我不介意瞧到你的隐密部位,你安心吧。”她强自镇定的开口。 “我介意。” 她双目圆睁,“反正没人晓得我们关在屋子里做啥,就彻底隐瞒呀!” 她越想抗拒,就越坚定了郑毓廷娶她进门的决心。“只能隐瞒我受伤,不能隐瞒你我的关系。” “我们有啥关系?”宋雨蔷夸张的笑着,神色与市集里的三姑六婆一样世故,没有半点温柔腼腆。 郑毓廷又看了受伤的臀部一眼,当作回答。 她嗤了一声,“我摸过的屁股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么?” “我和你不一样。”他冰冷的语调带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气息。 宋雨蔷觉得自己被他轻视了。 她有点动气,握紧拳头,心里萌生了打他屁股的冲动。可惜形势比人强,她没有开打的勇气。 郑毓廷在她沉默之际,专制的做出决定,“若你找不到亲人为你做主,我会让我娘出面。” 在外征战多年,自家娘子出墙,偌大的侯府里,却连个可以慰借他的侍妾也投有,作为世袭一等侯的郑毓廷,不打算委屈自己。 他想要她,不想压抑他的欲望! “我反对的话,你会如何?”宋雨蔷力持冷静,漫不经心的处理好他臀上的伤口。 “我可以给你的孩子们一个安定的家。”他答非所问。 他冷淡的话语,竟像震撼人心的钟声,打动了她。 宋雨蔷恍恍惚惚的走到桌边,无措的盯着屋内的摆设,脑子里充斥着他的许诺:一个安定的家。 她多么需要一个安身之所,不管做杂役、让人使唤,她都不在意,只要能有个住的地方,为她的孩子们遮风挡雨。 “侯爷,你是说真的吗?”她忍住惊惶,慎重的问。 “我不像你,弄虚作假上瘾。” 宋雨蔷无力的干笑,虚弱的坐在圆椅上,挺直身躯,面对着慢慢起身的郑毓廷。 他的高大、稳健,引诱着她前去投靠。 她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困惑。“我年纪这么大,无家可归,又带着八个待养的孩子,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些,我被老家方圆百里内的未婚男子视为毒瘤,避而远之?” “你废话太多,说重点。” 宋雨蔷像遭受到刺激似的,想笑又笑不出,一脸呆愣。她从没想过,还有男人愿意娶她? “你不是有妻子了?”她坐立难安,目光到处游移,无法直视他冷漠中散发出炽热的眼神。 虽然他们认识不久,了解不多,但年纪都不小了。他有家,她刚好需要家,嫁给他,她并没有损失。只是他还有个私奔出府的娘子未解决吧? “倘若你夫人回来,发现你又娶了我,会不会影响——” “那个女人与我无关!”郑毓廷冷漠的打断她。 她偷偷吐了吐舌,小心翼翼道:“我只听说你有一位妻子,不清楚你们……最后的结果如何?” 她很谨慎的不提起任何有损他男性尊严的字眼,例如:私奔、爬墙;然而,她微弱的语调已透露出有损他男性尊严的怜悯。 “我早就给那个女人的娘家送去休书了。”郑毓廷冷淡的解释,不避讳他遭受背叛的往事。 “你不等她回来?”她鼓起勇气问,端详他英俊的脸。 他的脸色因她的问题而瞬间阴沉,“荒唐!” “你不喜欢她?”她大胆的问,旺盛的同情心使她不再忌惮眼前的男人。 “她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污点,如此而已。”郑毓廷无意再谈及那个背叛他的女人,冷漠的从她身边走过。 她一把揪住他的袖子,追问:“你当初为何娶她?” 郑毓廷甩开她的手,但她又立刻缠上来。 “你曾经像对待我这样,对待她吗?冷冰冰的不给我一点好脸色,却要我嫁给你,被你休掉的那位,是否有过和我相似的经历?” 宋雨蔷仰望他,柔亮的眸子闪现出坚持的光芒,不容他闪避。 鲜少有人敢与郑毓廷对峙。她也很识时务,擅长虚以委蛇;但此丸,她不再退让,眼中的坚持,散发出与他较劲的决心。 “告诉我,假如你的污点,是娶了一个背叛你的女人。那么,遇上我之后,你若发现,我会让你的人生染上更多污点,怎么办,再休了我?” “你想激怒我?”还未嫁给他,便想将他的人生染上更多污点。 郑毓廷冷漠如冰的双眸,绽出怒意。 “不,不。”宋雨蔷抚顺他略微凌乱的衣裳,讨好的笑。 “我只是在琢磨,倘若嫁给你,我将来会不会步上你第一位妻子的后尘?” 一股杀气从郑毓廷高昂的身躯辐射而出。 她赶紧从他身边跳开,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不过,我和你的前妻是不一样的,只要给我一个家,我绝对会死赖到底,不可能离开。” 他身上的杀气,因她的话,奇异的消退了。 宋雨蔷突然心血来潮,笑着道:“侯爷,每个与我相处过的孩子,皆有改变,能承受更多的打击,变得十分坚强,我想,我也能改变你。” 郑毓廷微微眯起眼,发觉她柔亮的眸子掠过一抹顽皮的色彩。 “说不定将来,当你整个人都被我污染了以后,你会发现,其实人生中有一些小污点,并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哈!” “……”这个女人已经在计划着颠覆他的人生了? “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要娶我这样的女子。”宋雨蔷叹了一声,在内心挣扎了一下,随即道:“你能不能只娶我一个?” “……” 他的沉默在她看来像是疑惑,于是她更彻底的表明,“成亲之后,不可以再娶别的姑娘了。” 她的要求,对任何贵族子弟来说,都太过分了。 “你对每一个向你提亲的男人,皆有此要求?”如果是,难怪她年纪这么大还嫁不出去。 “侯爷,你是第一个主动向我提亲的男人。” 郑毓廷皱起眉,在心里咒骂自己。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他心烦意乱,却又无法置之不理? 宋雨蔷一脸不在乎的与他讨价还价,“我未必得嫁人的,有那么多娃娃陪伴我,我不会孤单,等我老了,他们一定会照顾我。” 她不需要男人,只需要一个安定的家,给她的孩子们生存。 “既然如此,你何必计较我有多少女人?” “因为……与你成亲之后,我会像疼我的孩子们一样疼你,此生不再亲近另一个男人,所以你也得专心喜欢我一个,像我爹娘那样,生死相许,不离不弃,更不会移情别恋。”她不知不觉的流露出向往之色。 郑毓廷回她一声冷笑。 她不满的噘了噘嘴,“你不答应?” 他似在犹豫,似有迟疑。 宋雨蔷观察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心里有些疑惑。 无法否认,嫁给郑毓廷是一件对她有利无害的好事,但对于郑毓廷而言呢?娶她,他能有什么好处? 宋雨蔷震了震,一个不敢想像的念头,在她脑海萌生—— 传说中,冷漠无情的郑毓廷,何必为了她的名节、只为了两人微不足道的“肌肤之亲”,牺牲他的利益,迁就她,娶她进门? 她目不转睛的凝视他。他究竟为了什么? 难道是…… “你喜欢我吗,候爷?”她忍不住发问。 郑毓廷冷淡的眼神出现破绽,泄漏出一丝异样的光亮。 宋雨蔷察觉到了,心跳猛地加快。“娶我这种长得并非绝色,还带着一堆拖油瓶的老女人,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你这么积极的想娶我,难道,真是……”她眨着闪闪发亮的眼,话故意不说完,等他解惑。 郑毓廷使劲拉紧了腰带,一言不发。 她继续试探,“我们认识没几天,你怎会如此迅速的迷上我?” 闻言,郑毓廷高大的身躯倏地僵硬。 宋雨蔷清楚的看见了——她的活带给他的冲击。 她惊奇的望着他依然没情绪的面孔,再次确认,“你当真喜欢我?” 郑毓廷咬牙,脸色开始一点一点铁青。 宋雨蔷双手捂住脸颊,心窝发烫,从没有男人喜欢过她,喜欢到说要娶她,郑毓廷是中邪了还是疯了? 她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绝后的满足,管他发疯还是中邪,她“喔呵呵呵”的笑起来,一股强大的自信在体内膨胀。 “……闭嘴。” “哎呀,侯爷,你这是什么眼光啊?”宋雨蔷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乐不可支。 “忘了刚才的话,我不娶你了。”他出尔反尔,像个为了赌气的孩子一样不坦率。 宋雨蔷愣住了,没想到传说中冷漠无情的男人,有这么忸怩的一面……忸怩得比她这个黄花老闺女还纯情。 曾对他有过的成见,正在不断的消失。她看见了他冷漠外表下,藏着另一种面貌,那是一个畏惧受伤,把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人。 宋雨蔷身子一颤,体内的魂魄抖动了起来,感觉脑子里有一道声音,要她去把郑毓廷的冷漠外表摧毁,使他显露出更多生动自在的神采。 突如其来的欲望,吓得她甜美的脸蛋变得苍白。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害怕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忍不住冒犯他,做出一些失礼的举动。 “唉,侯爷……”宋雨蔷捏着眉心,一副思考国家大事的神色。 “如你所说的,这事还是算了,老夫人好心收留我,我不该拐骗她儿子。” “拐骗?” “你是什么身份,世袭一等侯,而我呢?”一旦郑毓廷宣布要娶她,她相信整个侯府的人都会歧视她,甚至怀疑她暗中使了什么邪恶的手段,而老夫人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老夫人一定不会同意你娶我这种没家世的人。我除了一群娃娃,没有别的东西,我也不建议你娶我这样的累赘。” 郑毓廷望着她恬淡的神情。心中无声翻腾。宋雨蔷拒绝了他,等于拒绝了鱼跃龙门的机会。 他有些不能相信,她的拒绝是真心的,而非欲擒放纵。 “你方才不是还要求我不能再娶?”条件都开出来了,怎么一转眼,她的态度又变了? “你说要娶我,我真的高兴,除了你,没人说要娶我。”宋雨蔷一步步走向门口。 “只是高兴过后,我想到,你若娶我,对你没有好处,只有麻烦。” 她不忍心麻烦这个男人。他喜欢她,而她,不曾喜欢过任何男人,她不想利用他,一个前妻出墙私奔,与亲人相处生疏,对情感懵懂无知的男人。 “你应该找一个全心全意爱护你的女人。”宋雨蔷停在门前,忘了心心念念的娃娃们,脑中想的全是郑毓廷。 高高在上的他,冷漠如冰的他,对亲生儿子都挤不出一点热情的男子,可是他又不曾真正的去伤害过谁。也许看起来十分可恶的他,会是一个好人? “你伤口不疼了吧?我先告退了。”她不再多想,推开门。 “慢着!”郑毓廷出声。 她步伐一顿,回过头,率性自然的神态,不再有丝毫的伪装;剥掉那层温柔腼腆的假面,更显得耀眼夺目。 “有何交代?”宋两蔷不亢不卑,显露出了对他身份地位的漠视。 郑毓廷幽幽一叹,不在意她的态度,反而更满意她的表现。 “提议照旧,我要娶你。”他不会再更改主意。 这个奇特的女子,勾起了他的所有兴趣。倘若世上。真有人能够全心全意的爱他,他希望那个人,是她。 一家人在郑毓廷的召唤下,聚集到花厅。 宋雨蔷木然的跟在郑毓廷身后,听他向家人宣布娶她进门的决定。 老夫人第一个惊讶的发问?“这么突然?” 一家人皆用不解的目光询问郑毓廷。 “你们才认识多久?” “娶宋雨蔷……她合适吗?” 议论声中,宋雨蔷缩到郑毓廷高大的身躯后,无声哀叹。这个男人答应只娶她一个。专制的逼她成亲,她想拒绝,但无力拒绝太多次。 她的娃娃们需要一个家,而郑毓廷能给她。既然他不怕娶,她又何必怕嫁? 总以为嫁不出去的她,望着身前的男子,他宽阔的背影给人足以托付终身的感觉,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看上了她,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了幸运而欢呼几声? 老夫人恢复冷静,理智的建议儿子,“毓廷,你别急,先和雨蔷相处一段时日再做考虑。” 她不认为冷硬的儿子会喜爱古灵精怪的雨蔷。 “上一次成亲,是娘极力主张的,我与那女人一次也没见过。”郑毓廷伸手将藏到他身后的宋雨蔷拉出来,推到母亲跟前。 “至少这个女人,我是亲眼见识过的;自己选择的,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宋雨蔷心又发烫了,如何能拒绝这使她感到甜美的机遇?她朝老夫人苦笑:别怪她,她亦无可奈何呀! “明天就办婚事。”一个独断的命令,再次出自郑毓廷口中。 “明天?”宋雨蔷惊呼。 众人随即大叫:“这么快?” 郑毓廷发现她很不自在,捉弄她的冲动猛地控制了他。 他语调平淡的开口:“她看过、并碰过了我的身体,因此,我与她得尽快成亲。” 一句话,使得惊吓连连的众人陷入呆滞。宋雨蔷的脸更在瞬间扭曲,腼腆之色彻底消失,又羞又恼的怒视他。 “这种话你怎能毫无修饰的说出口?”她咬牙切齿的责备他,不再卑微的语气和姿态,令周围呆滞的人们再次错愕。 “雨蔷。”老夫人久经风霜,迅速回神,看着她追问:“毓廷说的……是真的吗?” “不,只是他的屁股……”宋雨蔷辩解的话语,中断在郑毓廷一记冷厉的目光下。 他们俩约好了,不泄漏他受伤的事。于是,她的解释有头没尾,模糊不清,像欲盖弥彰的谎言。 众人睁大眼,暗中猜测宋雨蔷和郑毓廷之间,耐人寻味的纠葛。 老夫人咳了两声,尴尬的继续问她:“你看到的、碰到的……是毓廷的……那个部位?” 他的屁股……宋雨蔷后悔的捂住嘴,万分懊恼。她怎么会被郑毓廷害得失去冷静,不打自招? “元朗也看见了。”郑毓廷唯恐天下不乱,大方的搬出人证,增加可信度。 “元朗?”众人火热的视线,倏地飞射到缩在角落的小公平身上。 “呜呜呜!”郑元朗一想起父亲的屁股就难过,毕竟箭是从他手中射出的。 “爹、爹被她……呜!” 小公子表情哀戚,话也说不完全,那沮丧的模样令人联想到不堪的情况。 他们观察不再温柔腼腆的宋雨蔷,再思索郑毓廷的话,不禁猜测—— “毓廷啊,你被……冒犯了吗?” “老夫人,这回真是引狼入室。” “想不到雨蔷的外表如此温柔可人,内心居然是这样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宋雨蔷在众人责难的目光中,不断颤抖。“不是啊,大家别误会,这只是意外,意外!” 郑毓廷放她一个人接受众人口水的攻击,不予支援。 老夫人靠近儿子,低声问:“你确定要娶她?” 郑毓廷领首。他要定了这个女人,相信得到了她就不会再为她心乱! “你要娶她为妻,或是纳她为妾?”老夫人又问。 一个男人能有三妻四妾,但毓廷不仅正妻跟人跑了,连妾室也无。 “随便她。”看了仍被家人指指点点、议论责备的宋雨蔷,郑毓廷眼里闪着他自己也没发觉的趣味光芒。 老夫人一直注意着他,发现他眼里只有宋雨蔷。 “大家别吵了。”挥了挥手,老夫人镇压住全家人的非议,顺着儿子的心,宣告:“事情就这么定了。” “奶奶。”郑元朗连忙反对,“不能呀,您得惩罚她呀!” “元朗。”老夫人叹了口气,严肃道:“以后雨蔷就是你后娘,不要对她没礼貌。” 后娘?宋雨蔷的心思被这个词吸引,感兴趣的瞥了脸色刷白的郑元朗一眼,然后发出阴笑,“嘿嘿!” “呜哇!我不要啊!” 沉寂的侯府内,再度传出调皮捣蛋的小公子可怜的哭泣声。 第四章 月儿圆,风轻轻的吹。 流言四起的侯府,旁人眼中一向与体贴无缘的郑毓廷,竟在用过晚膳后,陪宋雨蔷回后院。 他的举动不仅令众人惊愕,也令宋雨蔷有些别扭。 “你……行了,不必送我。”走到半路,她终于忍受不了一路上遇见的下人们怪异的目光,停下脚步,对郑毓廷道:“你回去吧。” 郑毓廷跟着她止步,一言不发犹如雕像,浑身散发着不近人情的冰冷气息,使人望而生畏。 若是以往,宋雨蔷会疏远他,但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她已对他有所了解,不再厌恶他的冷漠无情。 夜色撩人,四下无人。 长长的走廊像没有尽头似的在脚下延伸…… 宋雨蔷向前走几步,听到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叹了口气,回头调侃道:“你一直跟着我,是怕我会跑掉吗?” “你跑不掉。”他深黑色的眼瞳,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引人失足沦陷。 宋雨蔷与他对视片刻,急忙调开视线,狼狈的发觉到,郑毓廷在她心里的分量正一点点加重。 走廊两旁挂着烛光柔和的灯笼,照着她清澈的眉目。此时的她,欲说还羞,有些旁徨的神色,显得娇柔可爱,动人心弦。 郑毓廷凝望她的月光,越加深沉了。 这个女人长着一张甜美的脸蛋,却有一副妖魔的心肠,让他明知危险,又抗拒不了亲近她的砍望。即使她对他不恭不敬,仍改变不了他想得到她的念头。郑毓廷喑骂自己疯狂。 宋雨蔷僵在一旁,欲走还留;该不该嫁给郑毓廷的决定都没想清楚,她已经开始偷偷的幻想着两人成亲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会不会为她改变不再冷漠?她能不能与他相爱没有隔阂? 越来越复杂的遐想,混淆了她的思绪,她没有办法把他的身影从脑海中扫除而出。 宋雨蔷哀怨的睨他一眼,“虽然认识你没几天,但我还没见你冷冰冰的脸有一些正常的表情。你是不是颜面瘫痪?你会不会对我笑?我可不想嫁给一块冰!” 她说话的表情十分纯真,吐出的话却夹枪带棒。 郑毓廷眉头一紧,刚要开口,就见一群丫鬟经过走廊。 “侯爷。”丫鬟们恭敬的行礼。 宋雨蔷一见外人,立即摆正姿势,温柔腼腆的微笑。 郑毓廷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真是虚伪至极的女人。他的眼光一定是在战场上被打坏了才会看上她。 “哼,在心里说我虚伪吧?”宋雨蔷等丫鬟们走远了,立刻卸下面具,换回大大咧咧的真面目。 “你有自知之明,还有救。” “拜托你了,侯爷,我这不叫虚伪,叫礼貌。”宋雨蔷摇头晃脑的迈开脚步,走了五步,回头告诉他:“我见人就笑的仪态就算是虚伪,也比你冷冰冰的样子来得有礼。” 郑毓廷忽然跨上前,伸出双手捏住她的两边脸颊。 “做啥?”她摆出作战架式,但见他没有攻击的意图,她只得先忍耐住反击的冲动。 他不作声,只是捏着她的脸,捏面团似的,拉一拉,扯一扯,像在玩游戏的孩子。 宋雨蔷被他毫无意义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顾不得制止他,纳闷道:“你这是在惩罚我对你的言词不够敬重?” “不,是捏捏看你脸皮多厚?” 她拉开他的手,又被他缠上来,摆脱不了他的感觉,令她有种陷入牢笼的错觉。 “侯爷,你一直跟我纠缠,不累吗?” 郑毓廷语塞,慢慢松开双手,不能坦白的告诉她,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会觉得疲惫。 敏锐的宋雨蔷仍是从他的沉默中,洞察出他的心思。她颇有感触的叹道:“看来你真的迷上我了。” “……” “实在没想到,我到了这样的年纪还能嫁得出去,唉,坦白讲,你真是瞎了眼了。” “闭嘴!”他为什么要让她来耻笑他的失常? “侯爷,是你要跟着我的,叫你走你又不走,还不许我说话?难道我们两个要学强尸?” “别让我后悔我的选择。” “你后悔不后悔无所谓,总之,安置好我的娃娃们就够了。” 她心里除了那群孩子,就没有别的吗?她自己的将来,她的喜好,她的幸福,她都不在意?郑毓廷不悦,不喜欢她只重视那群娃娃的心态。 “记得你答应过我,要为娃娃们做新衣裳,还要让夫子们教他们习字读书,并且……” 郑毓廷又朝她靠近一步,两人之间已毫无距离。他高大结实的身体,紧贴住她柔软纤细的娇躯。 “你——”她来不及质疑他的举动,刚张开的嘴猛地被他堵住。 他强健的手臂环绕住她的腰身,将她钳制得无法挣扎;被他抬起的下巴高高上扬,迫使她必须踮起脚尖,承受他侵略如火的吻。 宋雨蔷难受的吞下未说完的话,唇舌让他吮吸得有点痛,与平时她亲吻那些孩子完全不同。 她抓紧他的肩,想抗拒他又想尝试下去——尝试看看他还能带给她什么样的激烈体验? 结果,当她勇敢的回应他的热吻时,他竟像是遭到轻薄的大姑娘,率先推开了她。 “干嘛推我?”宋雨蔷吓了一跳,连退好几步才站稳。 他抿起唇瓣,乌黑的眼里有着进退两难的迟疑。 宋雨蔷侧了侧头,一副用心思索的模样。“你禁不起我的迎合?” 郑毓廷冰冷的脸蒙上了一层诡谲的光彩,浑身弥漫一股危险的气息。 “你大胆得近乎狂妄。” “这样,你还愿意娶我?”她有些无奈的反击。 郑毓廷深黑色的双眸,掠过激烈的火光,似有怒火从眼里喷发而出。 “后悔还来得及呀,侯爷。” 留下一声劝告,宋雨蔷拔腿就逃,甜美的脸上有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得意。 一无所有的她,只有一群累赘似的娃娃,但是郑毓廷居然喜欢上了这样的她…… 宋雨蔷不得不自满。 其实她也是很有魅力的吧? 他有预感,娶了宋雨蔷那个女人之后,他的人生会开始变得混乱……然而,他消灭不了渴望她、得到她、占有她的心思。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渴望占有一个人,渴望得全身的血液都迫切的沸腾着。 宋雨蔷……郑毓廷忍不住怨恨起她的存在。 深夜,书房内,老夫人仔细观察儿子的神色。 “虽不知道你和雨蔷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雨蔷的为人我是了解的,我不反对你娶她进门。”她坐到黄花梨圈椅上,语重心长道:“雨蔷会是个好母亲,元朗需要她。” 郑毓廷伫立在窗边,望着天际的明月,深思不语。他没想过为了儿子再找一个娘,娶宋雨蔷只是因为他莫名其妙的欲望。 他希望得到她以后,对她的执着与在意会逐渐减少,直到消失。 老夫人习惯了儿子的冷漠不语,又道:“雨蔷会是个好母亲,可她会不会是个好妻子……就难说了。” 他瞥了母亲一眼,“再糟糕也不会像上一个女人。” 那个趁他外出作战,偷人出墙,抛夫弃子的女人……郑毓廷英俊的容颜,瞬间阴冷。想起那个背叛他的妻子,仍令他感到气愤;仿佛被当众扇了一记耳光的耻辱感,依然烙印在他心中。 宋雨蔷会和那个女人一样吗?有一天,她是否也会背叛他? 尚未得到她,他已不愿失去她,郑毓廷为自己的牵挂深感不满。 “毓廷,你确定要娶雨蔷当正妻,而非妾室?”老夫人并不期待儿子的回答。 意外的是,儿子却正视她,反问:“您想插手?” 老夫人迟疑的开口:“她是我的亲戚没错,可她的身份的确不够资格当你的正妻,我不会偏袒她。” “至少她是我自己选的,将来出了差错,我能为自己负责。”郑毓廷语带嘲讽的回了母亲一句。 老夫人愕然。 儿子的前妻是她精挑细选的名门千金,家世容貌首屈一指;但性情张扬,任性妄为,与毓廷根本就合不来。 两个互不喜爱的男女,最终不欢而散。促成这桩婚事的老夫人,觉得亏欠了儿子,脸色更加难堪。 她苦涩道:“休书都送到她家去了,你们已经没瓜葛,元朗也不会跟她有所接触,你就当她死了,忘掉吧。” 郑毓廷冷笑。人,他早忘了,只是忘不掉那个人留给他的耻辱! 老夫人感叹,“希望雨蔷能令你释怀。” 郑毓廷一听,表情忽变,神色不再冰冷。 如今,只要一听宋雨蔷的名字,他就会心绪不宁。他憎恨自己的反应,却控制不了对她的在意。 “她会武功,谁教的?” “雨蔷?”老夫人发现儿子很容易为雨蔷的事分心。 一向冷漠无情的儿子,很少对人或事物感兴趣,雨蔷令他破了例。对老夫人而言,这算好现象,她不由得期盼雨蔷能改变儿子的冷漠性情。 “我不是告诉过你,雨蔷的双亲是江湖人物。他们有些本领,雨蔷的武艺自然是他们教的,不过他们一家都很安分,不曾闯祸。” 郑毓廷冰冷的脸上飘过讽刺的神色。 “你怎么不坐?一直站着,腿不酸?”老夫人拍了拍身旁的座位。 屁股受伤无法就座的郑毓廷,脸上的讽刺神色更浓厚了。“这就是您口中‘一家都很安分,不曾闯祸’的女人造成的。” “雨蔷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老夫人的好奇心高高吊起。 “……” “难不成像元朗说的那样?”老夫人惊恐了。 元朗一提起雨蔷就落泪,不停责备着雨蔷曾做出某些大胆的举动,像在暗示…… 她侵犯了他爹。 只是老夫人不相信儿子这么强壮的人会被占便宜。 “他说的和事实差不了多少。”郑毓廷冷漠的看了母亲一眼,忍住了抚摸伤臀的冲动。 “什么?”老夫人震惊得呆在椅子上。 “真像元朗说的,你被雨蔷……”怪不得儿子会问她,雨蔷怎么会武功? 看来儿子大概是被雨蔷用武力侵犯了吧? “这实在太惊世骇俗了。”老夫人仰天长叹。 郑毓廷知道母亲想错了方向,却无意解释。 “可是儿子啊,既然你被她……”呃,‘那样’了,又知道雨蔷是如此强悍的人,你怎么还愿意娶她?” 郑毓廷无言以对。遇上宋雨蔷的第一天起,他恐怕就开始发疯了。 “儿子,”老夫人见他俊脸阴郁,禁不住哀叹道:“看来你真是遇到对手了。” 久未有过的喜庆气氛,弥漫在靖远侯府里。 筹备了两天,郑毓廷再娶的婚礼,虽然时间仓卒,但不失隆重的举行了。 郑元朗又哭又闹,结果被关在屋子里不准出席喜宴。 新娘覆着红盖头,被冷漠的新郎牵着。 在场的人只能看到新郎冷着一张俊脸,找不到半点新婚应有的欢喜情绪,害得宾客们也高兴不起来。 难得凝聚起来的喜庆气氛,飞快的消退无踪。 侯府内一片死气沉沉,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在办婚事,还是在办丧事? 拜堂过后,靖远侯立即拉着新娘进新房,连敬酒的礼节也忽略不管。 宋雨蔷隐在红盖头下的柔美脸蛋,沁出几滴冷汗;随着郑毓廷的牵引,她坐到喜床上,一颗心微微的忐忑了起来。 她真的成亲了,像做梦一样,脱离了老姑婆的行列…… 拜堂之后,即将洞房。 宋雨蔷不安的扭动着,各种关于洞房的逦想使她惶恐,却又有一丝丝难以理解的期盼。 “咳,天还没黑,我们是不是太早进新房了?”感觉到他在身边打量她,感受着他独特的男性气息,宋雨蔷尴尬的打破静默。 郑毓廷一声不吭。逐渐强烈的羞怯感,在她心里扩散。 “这个……你臀上的伤好些了吗?” “那个……我们要不要谈谈心?” 始终听不到郑毓廷的动静,宋雨蔷不知所措,偷偷掀起红盖头—— 她睁着慌乱的眸子,看见郑毓廷侧立在桌旁,专心的挑拣起甜腻的喜糖,放入口中。 夕阳为他冰冷而英俊的侧脸,增添了几许暖意。 宋雨蔷诧异的发现,他吃糖果的脸色正在转变,似乎甜腻的喜糖能冲淡他的冷漠,令他露出满足的神色。 “你……喜欢吃糖吗?”她呆呆的问。没想到这个冷漠的男人会吃糖果,并且一脸享受。 郑毓廷身躯一僵,转眼瞪她,“谁让你掀盖头?” 她站起身,把盖头放在床上。“谁让你不理我?要我坐在床上等你一整夜吗?” “没外人在,你胆子就大了,不装腼腆了?”他动手倒了一杯酒。 宋雨蔷凑近他身边,小人得志般的笑着,“今后我就是侯爷夫人,说话可以大声了嘛。” 郑毓廷摇了摇头,他到底是娶了怎样一个女人?“回去坐着!” 她不听话,绕着桌子走来走去。 “我饿了,午饭都没吃,你也不敬酒谢客,顺便让我果腹。”忍不住哀怨的她忽然暧昧的取笑他,“你不是急着跟我圆房吧?” 郑毓廷手中的酒杯险些碎裂。 她眼珠子转个不停,不时的朝他好笑。“我们能不能先商量商量……” “有话直说!”瞧她那奸猾的样子,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嘿嘿……”宋雨蔷难为情的扭了扭身子,盯着他一瞬不瞬的,嘴唇开了又闭紧,似有难言之隐。 她无措的转开视线,落到桌面上,看着他吃过的喜糖,她忍不住拿起来品尝。 郑毓廷蹙了蹙眉。 “这糖……没什么特别的呀。”她舔了舔手指。尝不出是什么滋味瓦解了他的冷漠,令他露出满足的表情。 冷不防的,郑毓廷拉住她的手,欲将她带往喜床。 宋雨蔷赶紧用另一只手取出藏在嫁衣内的一本画册,塞给他。“我前些天向人讨了这个!” 郑毓廷一看,画册的封面露骨的描绘出肢体交缠的男女。他双眼顿时冰冷,不用翻书就知道里面有着怎样孩童不宜的内容。 “我还问了一些有‘经验’的人。”她不好意思的道。 “……”难道她以为他没经验? “她们说,若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这种事心里会不舒服的,所以能不能等我喜欢上你,我们再圆房?”她和气的和他打商量。 “做梦。” “……”轮到宋雨蔷说不出话了。 郑毓廷将她按到床边,接着一本正经的翻开那本书。如他预料,这是本货真价实的春宫画册。 宋雨蔷又黏到他身旁,踮起脚尖,抢过画册,翻到某一页,指给他看,“如果你非要做这种事,有经验的人说,头一回用这个姿势会舒服些。” 他冷冷的俯视她。 “不然,我们用这个姿势吧?” “……”撕! “哎呀,不能撕,要还给人家的呀!” 她急忙阻止,他却单手强硬的压住她的腰腹。 她像四脚朝天的青蛙,躺在宽大的喜床上,起不了身。 郑毓廷英俊的脸上,布满她无法理解的怒意。 “你发什么脾气?”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无知?” “什么跟什么呀?” “用不着你指手画脚,教导我该如何圆房!”伴随着不悦的语调,他的唇渐渐覆上她微启的嘴。 宋雨蔷闭起双眼,胸口紧抽,僵硬的双手慢慢的放到他的肩膀,轻轻发颤,该不该推开他的念头在她脑中打转,没有定案。 他的吻猛烈霸道,恰似掠夺,破坏了她的思绪,抑制着她抗拒的意识。 “至少……等天黑了再……”她难受的呻吟,身子感到一阵凉,嫁衣在他指问逐一离去,落到地面。 而她,仍没决是该不该反抗? “没差别。”郑毓廷的嗓音略微沙哑,泄漏出不再冷漠的激情。 “你一出现,我看人世间都变得黑暗无光了。” “啊?”被亏了的新娘张开眸子,正要数落新郎。 转瞬间,他覆盖而来的身躯,彻底笼罩了她。一声惊呼从她娇艳的双唇吐出又迅速被他吞进口中。只亲过小娃娃的嘴,遭到男人狂猛吮吸,过于激烈的亲密,击溃了宋雨蔷的意志。 绣着百花齐放的床帘,让郑毓廷的手指一拂,徐徐落下,掩盖了喜床上烈火燎原的缠绵。 新娘放在新郎肩膀的双手,时而松,时而紧,最终,无力的滑落到他结实的腰侧。 她已无心反抗。 二十六年的蹉跎,快要消逝的青春,在这一刻有了归属。 新房外,天色渐暗。 第五章 新房内,春色正浓。 郑毓廷前所未有的投入,冰冷的容颜因情欲的泛滥而变得温和,冷漠的眼眸散发出少有的暖意,柔情似水,十分动人。 他畅快的引导着青涩的妻子,她羞怯又勇于冒险的反应,直接不造作,大大的取悦了他。 在激情的颠峰,宋雨蔷失神呢喃:“爹,娘,我不用做老姑婆了。” 她感叹的语调像清明时节在祭祖一样庄严,听得郑毓廷差点崩溃。 “这种时候你还在废话……”他狠狠的吻住她的唇,细细的吮吸,吞噬着她每一口气息。 甜美的味道征服了他的唇舌,再也不愿离开她诱人的檀口。 “等一等。”宋雨蔷反常的推开他,睁大双眼,认真的打量他成熟男性的躯体,“再让我好好瞧瞧你的样子,我还没欣赏够。” 郑毓廷瞪她一眼。欣赏?她以为她在看风景? “啊,真是太刺激了。”她边说边看,一边深呼吸又一边抹鼻子,一副脑充血又快流鼻血的模样。 “够了吧?”中途停止很伤身的。 “你腿张开一点,这边我还没仔细看。” “你以为你是在市集里买猪肉?” “嘿嘿!” 她晶莹的眸子好比星光,耀眼灿烂,使人沉醉,迷惑得他无法抗拒她的每一个要求。 “其实……对这种事,我也有想过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真有亲身体验的一天……”宋雨蔷努力的翻身向上,坐在他的腿腹间。 “别乱动。”郑毓廷捏了她腰侧一把。 浑身乏力的她猛地一颤,趴倒在他身上,又气又嗔的捶着他的肩头。“再让我多看几眼嘛!平常我只能看看小娃娃的身子,他们和你很不一样,你的看起来特别多了……呵呵,真难为情。” 闻言,郑毓廷突然有种沦落到和青楼卖笑的娼妓一般,任人待价而估的屈辱感。 “我感觉不到你有难为情的样子。” 宋雨蔷再度撑起身,继续观察她与郑毓廷紧密交缠的情况,他们的四肢几乎缠绕成一体,犹如分不开的麻花卷。 “啊,这样的姿势好淫乱呀!”她惊叹之余,还发出又羞又兴奋的怪笑。 郑毓廷沉重的叹口气,再次将顽皮的女人压到身下,以吻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双唇,驱逐她多余的心思,令她只能浑然忘我的沉溺在激烈的缠绵中。 意乱情迷的宋雨蔷,更加大胆了。 她放肆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脸,“你长得很好看。” 他的沉默纵容了她的手指不知收敛的游移到他的唇瓣,细绌摩挲。 “……有地方住,有人帮忙养小孩,吃穿不用愁,还可以和你做这种事,又不必付你银子,嘿嘿!”她眯了眯眼,满意的感慨道:“其实嫁人也是满不错的嘛!” 郑毓廷好不容易变得温暖一些的脸,因她的话瞬间寒冷。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惊醒似的怔住了,意识从纠结不清的柔情中一点点抽出。 他像个傻子,成全了她所有好处,但她心中——没有他!她想的只有吃的穿的住的和她的宝贝娃娃们,他呢?是不是和他交欢,她也只想着能够享受,对象不是他也无所谓? 宋雨蔷享受着他带领的亲热缠绵,但他突然停止,让她觉得若有所失。 “呀,你怎么不动了?”她定睛审视他阴晴不定的脸容,害羞又勇敢的问:“要换一个姿势吗?” 郑毓廷欲振乏力的躺到她身边。 宋雨蔷见状,担忧道:“你是身体不好吗?可你还是壮年吧,不应该那么早就不行,怎么会突然后继无力?难道,是刚才太猛了?” 他听不下去了,抽出一个枕头盖到她脸上。 她若有所思,任他欺负。“可能和我们晚饭没吃也有关系。” “闭嘴。”他不得不出声了。 “哎呀,我不会瞧不起你的,”她挪开枕头,朝他眨了眨眼,“以后我多煮些壮阳的给你就行了。” 郑毓廷漠然起身,但才下床,宋雨蔷软绵绵的手立即揪住他。 “你要去吃晚饭吗?”她甜甜一笑,早习惯了他难看的脸色,因而没发觉他心情也不怎么开朗,迳自愉悦的吩咐他:“顺便带吃的给我。我想吃汤圆,家里有没有呀?” “怎么又冷冰冰的?”她终于发现他不太高兴,但转念一想,他好像没有高兴的时候嘛,所以她也不在意了。“快去穿衣裳,你光着身子站在床边看我的样子好猥亵喔。” “……” 他仍觉得娶了宋雨蔷,是他一生中最糟糕的决定。 可如今已得到她的人了,他却欲罢不能,不愿疏远她,甚至觉得欲求不满,还想索取她更多的关注。 连她的心,他也渴望牢牢握紧! “起来,吃晚膳。”坐在床边,手上端着餐盘,郑毓廷冷淡的唤着闭目休息的新婚妻子。 宋雨蔷揉揉眼睛,昏昏欲睡的看着他,“你去了好久。” 她迷迷糊糊的表情,显得格外甜美可爱。郑毓廷怦然心动,嗓音不自觉的柔和了些许,“你的娃娃们在外面闹着要见你。” “啊?”想起被自己冷落了一整天的孩子,宋雨蔷赫然清醒,从床上坐起。 郑毓廷拉起被子盖住她赤裸的娇躯,“我已经派人去照顾他们了,明天你再过去。” “你派人照顾他们?”她诧异的重复他的话。 “废话。” 她惊讶的面孔在刹那间变得开怀,赞许他道:“真想不到你也满体贴的,会记得我的孩子们需要照顾。” 他拿起一个热呼呼的包子,塞到她嘴里。 “呀,好烫!”她难受的把包子吐到掌心,张大嘴巴,咬住他来不及收回的手指,重重的啃上一口。 郑毓廷动动指尖,摩挲她柔软的唇瓣。“你就不怕我手指沾过脏东西?” “除非你是上了茅房没洗手,不然……” “你说中了。”他打断她的话,撒了生平为数不多的一个谎。 “啊——”宋雨蔷尖叫,急忙端起汤水漱口。 她惊慌的神态,让郑毓廷冷漠的容颜仿佛冰雪融化一般,露出了少见的笑意。 “你……笑了?”抬头看到他的脸,她错愕得结结巴巴,“你也、也会……笑?” 这真是太奇妙了,她好想叫全府的人来观赏。 郑毓廷敛起笑容,掐了她的脸蛋一把。“吃你的,少说话。” “不行,我太惊讶了,原来你的脸没有毛病,和正常人一样。” 她一手拉开他捏着她脸蛋的手指,另一手移到他眉眼抚摸,专注得忽略了覆在她胸前的被子渐渐滑落。 他抿了抿唇,视线向下移,眼中闪过一抹流光。“你这是在勾引我?” “我是在想,下次你笑的时候,我要不要搞一个宣传,让府里的人来看,即使需要付钱,我相信他们也一定会……呜!” 未能说完的话,消失在郑毓廷陡然凑过来的口中。 他咬住她絮絮叨叨的唇,火热身躯包覆住她一丝不挂的身体。 “你想做什么?”唇舌交缠的缝隙间,她艰难的开口。 放在床沿的一大盘食物,因两人亲密的举动遭受牵连,东倒西歪,弄脏了床被。 郑毓廷眼里有火焰在燃烧,垂视愕然的宋雨蔷,眼中的情火蔓延到她身上。 顿时,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意包围了她。 他灼热的唇又盖住她蠢蠢欲动的嘴巴。 她闭起双眼,浑身肌肤在发烫。 “你的身子你的嘴,都是热的。”不像他表面那么冷漠的热情,席卷了她的心。 她无意抗拒他的亲密,乖巧的承受着他给予的甘霖,亲身体会到她的男人外冷内热的真相。 郑毓廷抱起她离开床,走到桌边,大掌飞快的扫开满桌的甜品,轻柔的将她放在桌面上。 宋雨蔷双手环抱着光裸的躯体,被他火热的目光注视着,她有些羞涩,也渐渐明白他的企图。 “你、你不是不行了吗?”她紧张的问。对于他的企图,她并不排斥,但她担心他的体力不够。 万一他又后继无力,半途把她丢下,她怕自己会怨恨他…… “你多虑了!”郑毓廷没好气的解开衣裳。 他体贴她初经人事,不想让她太疲惫,但她似乎以挑衅他为乐趣,不懂得熄火安分。 既然如此,他何必体贴,干脆痛痛快快对她下手,让她明白永远不要再惹怒他。 “等一下!”在他衣衫褪尽之时,宋雨蔷紧急的叫。 他不耐烦的挑了挑眉,占有她的欲望一触即发。 宋雨蔷环在胸口的手,把自己抱得越来越紧,甜美的脸蛋嫣红无比。在此紧要关头,她不好意思的提议道:“我们能不能用那个姿势?” “……” “嘿嘿,就是那个——”正要找春宫册来指点他,她却突然想起,那本圆房经典已毁在他手里。 霎时,宋雨蔷害羞的脸一阵失落,从新娘变得像晚娘。 “哎呀,早叫你不要撕掉的,现在你看看,叫我怎么指示你嘛?” 她哀怨的瞪着他,仿佛那个姿势用不成,是她多么大的损失。 郑毓廷咬住牙根,不禁佩服起自己来,居然有勇气娶宋雨蔷为妻! “我问你。” “啥?若是床事,省省吧,我了解的不比你多。”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宋雨蔷不高兴的挤眉瞪眼,准备反唇相稽,但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再次夺取了她的呼吸。 覆在她身上的男人,霸道的迷乱了她的意识,燃起激烈的情潮,将她深深的淹没。 一大清早,鸟雀的鸣唱,欢快的响亮。 新房中的男女陆续起身,新郎拿起落在地上的衣裳慢慢穿戴整齐,耳边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见衣衫不整的新娘,半趴在床边,拉被子、丢枕头的,不知在忙些什么。 “你继续睡。”郑毓廷语调平淡的命令。他明明让她累了一整夜,怎么她依然一副精神饱满的模样? “不睡了,我要去看我的孩子们。”宋雨蔷抽出床单卷成一团,然后要求他,“帮我藏起来!” 洁白的床单上,有她刺目的落红,以及他激情遗留的痕迹。 郑毓廷抿紧唇,一动也不动。 她急忙将东西塞到他怀里。“哎呀,据说这个东西是要拿给人看的,证明我们有怎么怎么了……喷,羞死人了,我才不要!” “……”他为什么得帮她做这种事? 发觉他不愿配合,宋雨蔷一手穿衣,一手叉腰,“你是我相公,不会连这么点小事都不帮你妻子吧?” “不要一直提醒我犯了什么样的错。” 她仰望他那张冷漠的脸,心中玩性一起,忽然踮起脚尖,亲了他正在说话的嘴唇一口。 郑毓廷愣住了。 从没有人主动亲过他。嘴唇弥漫开一股酥麻的感觉,带着难以言喻的快意,流窜过他的身躯,使他犹如吃下了世间最可口的糖果,心窝洋溢着甜蜜的滋味。 宋雨蔷见他诧异不语,反而得意的笑,施展出她对付小娃娃的手法,哀求道:“乖嘛,帮帮我,好不好?” 他瞪着她,眼中有着意义不明的光芒。 半响,他竟顺从的拿着床单,转身要走出门——去执行她交代的任务。 “等一等!”宋雨蔷跑到他身前,抬起左右手指,按住他的唇。“你再笑一个给我看。” 他拍开她的手指,绕过她往门口走。“不要得寸进尺。” “你笑起来很是赏心悦目的,别那么吝啬嘛,我可是你妻子呀,不让别人看还有道理,怎么可以连自己妻子都拒绝呢!” “……”他究竟娶了怎样一个麻烦? 趁他停在门口没走远,她小小声的建议,“往后……我们相亲相爱,好不好?” 郑毓廷回首盯住她。 宋雨蔷甜美的脸蛋浮现出美好的笑容,“我希望,我们能和乐融融的携手一辈子。” 这个女人的话语,是他听过最勾魂夺魄的咒语。 郑毓廷僵在原地,心魂震荡不已。 相亲相爱一辈子,这是什么意思? 她决定,将他放到她心里吗? 早晨的餐桌上,郑毓廷一如以往的沉静冷漠,只会偶尔动动筷子,咀嚼食物;然而,老夫人细心的发现到,他寒冰似的气息逐渐暖化。 她相信,雨蔷一定能慢慢的改变儿子。 反观宋雨蔷,一入座就忙着照顾闷闷不乐的郑元朗,比当初身为侍女时更贴心的关怀他。 可惜郑元朗不仅不领情还表情痛苦,仿佛承受继母的关爱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雨蔷。”老夫人坐在媳妇对面,夹了一筷子的菜,送到她碗中,接着神色闪烁的问:“那个……怎么不见了?” “什么?”宋雨蔷一脸茫然。 “床单。”老夫人低声细语。整理新房的丫鬟回报说,没有找到床单,这等于失去了新娘清白的依据。 “喔!”宋雨蔷面色遽然发红,尴尬的笑道:“是相公,他收起来了,说是为了留念。” 郑毓廷冷冷的瞥了睁眼说瞎话的新婚妻子一眼。 宋雨蔷无辜的回他一眼,难为情道:“相公的兴趣实在好古怪喔!” 啪嗒!郑毓廷捏断手中的筷子,以示警告。 宋雨蔷立即贴心又恭敬的奉上她的食具,“我这双给你。” “雨蔷真体贴。”老夫人满意的笑。 “元朗宝贝,你很闷吧?”把眼光转到孩子身上,宋雨蔷高兴的提议,“待会儿跟我去看我的孩子们,我让他们陪你玩。” “你有孩子了?”郑元朗惊讶的开口。 “八个。” “这么会生?”果然不是人啊,这个女妖怪! “当然不是亲生的,不过我爱他们。即使他们体内没有我的血,我和他们也像一家人那么亲密。” 郑毓廷闻言,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一脸满足的宋雨蔷。她如此直率地表达着对于养子们的爱,那份真挚的情感令他心动。 原以为娶了她,他就能逐渐释怀,冷却对她的着迷,但事实并不如他预期的进展…… 越是相处,她展现出的各种面貌,越是牵动他,让他心猿意马。 一次次的被她撩拨了他冰冷的情思,一次次的为她心动,他已经没把握有朝一日能够厌倦她,不再为她迷惑。 到底该怎么做,他才能厌烦她,不再记挂她? “中午想吃些什么?”老夫人关爱的问着媳妇。 “我无所谓。”她温柔一笑,忽然想起什么重要事,慎重道:“啊,给相公做些补补身子的吧。” “什么?”老夫人听不明白。 宋雨蔷不好意思的瞄了夫婿一眼,“据说什么鹿茸、虎鞭之类的很适合……补……这个……那个……” 老夫人一脸愕然,担忧的目光定在儿子身上,仿佛在质疑他的男性能力有没有问题。 啪嗒!郑毓廷手里的筷子又断了一双。 阳光高照,晨风送爽。 郑元朗惊喜的跟着父亲和宋雨蔷往后院走去。 惊的是,父亲居然会听宋雨蔷的话,陪他们去看那群娃娃;喜的是,父亲居然会听宋雨蔷的话,一路牵着他的手。 他感动的看着被父亲握住的手,喜孜孜的笑着,爹牵着他走路呢! “大家都出来呀!”宋雨蔷率先走进院子里,放声一喝。 转眼间,房中的大小娃娃们一个个激动的奔跑出来。 “姐姐!” “呜,你总算回来了。” “别跑那么快,小心跌倒。”宋雨蔷一边安抚着孩子们,一边向他们介绍身旁的郑毓廷。 “看过来,这位大叔是姐姐的丈夫,大家向他问好。” “叔叔好。”清亮的童音悦耳的响起。 郑毓廷不悦的拉着妻子的手臂,质问道:“为什么他们叫你姐姐,却叫我叔叔?” “你看起来比较老嘛,又不温柔又不笑的……”宋雨蔷朝他顽皮的眨眼,扣住他的手指,告诉周围仰望他的孩子们,“虽然这位叔叔外表很恐怖,不过心地还是善良的,大家不用怕他。” 郑毓廷抽开她缠人的手指,转身要离开。 “等一等!”宋雨蔷连忙抱住他的腰。“跟我们一起玩吧,放风筝,捉迷藏,你也来嘛!” “你以为我几岁了?”他掰开她的手。 她赖皮的挡到他身前,“反正你也没事。” 郑毓廷皱眉。什么叫他也没事? “不管你是要巡视产业,或检查帐册,甚至忙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不差这一会儿工夫吧。何况你一定有聘请许多帮手,不然你这两年外出征战,家业是谁来打理的?”她伶牙俐齿的将他的退路断绝。 他果然一句话也无法辩驳。 “来嘛!”自从发现了郑毓廷外冷内热的性子并不是惧后,宋雨蔷对付他的法于使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一旁的郑元朗,看到眼前那么多同龄的孩子,寂寞已久的心早就剧烈的震荡起来了。 这时,宋雨蔷告诉娃娃们:“这个男孩子叫郑元朗,从今后,也是姐姐的孩子,大家来跟他一起玩吧。” 他是她的孩子?郑元朗怒视她,想反驳,然而见到她灿烂的笑容那么真诚,他不禁心生迷惑:为何要排斥她? 如果她真的喜欢他,愿意代替他抛夫弃子的娘疼爱他,那么他也可以接受她吧? “来呀,元朗!”宋雨蔷朝着有些动摇的孩子伸出手,另一只手则拖着郑毓廷加入她的娃娃堆里。 在这一双父子眼里,她迷人的笑靥比阳光更闪亮,驱赶了他们内心的所有阴霾。 即使她难缠得像打不死的妖怪,他们也无法厌恶她,更无法不迷恋她带来的光芒。 温暖动人的光芒。 第六章 侯府的后山,有一片宽阔的草地,平铺在湛蓝的晴空下,显得苍绿如水。 孩子们奔跑在绿地上,迎着凉爽的风,发出悦耳的欢声笑语,宛如飘荡的银铃般响亮,清脆动人。 天空中,数只形状各异的风筝顺风而上,展翅高飞。 宋雨蔷将风筝线交到喜笑颜开的郑元朗手上,亲了他不再显得烦闷的小脸蛋一口,随即转身,向伫立不动的郑毓廷走去。 他站在远处,一副不容亲近的冷漠姿态,阴气沉沉。 宋雨蔷忍不住在心里轻叹。 她这位夫婿,明明人不坏,虽然说话不太中听,却没做过草营人命的恶事。可惜他永远摆出生人勿近的模样,令人难以恭维,更教人不知如何与他相处,难怪他上一任妻子会跟人私奔。 “相公,你站得那么远,不觉孤单吗?”她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把全身重量倚到他高大的躯体。 “我好累,你代替我去陪元朗好吗?” 拒绝的话在舌尖打转,郑毓廷一声不吭。 她仰着头,朝他眨眼,“你要对元朗好一些,只要跟他笑一笑,说一说话,他就会很开心了。” “这种事交给你。” “我自然会照顾他,但你是他爹,不能推卸责任,把你该做的事推到我头上。” 她摇晃他的手臂,像一个正在哀求长辈买娃娃的小女孩。 郑毓廷想甩开她又下不了手。不管她是调皮捣蛋,撒娇耍赖,假装温柔……只要是她流露出的神态,他都看不厌烦。 他眉头一皱,不愿心心念念都是宋雨蔷,奈何……无法制止自己为她日渐沦陷的心。 “脚好酸……”站不住的宋雨蔷,扯着他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她肆无忌惮的依赖他,享受妻子亲近丈夫的权利。 嫁人的好处接二连三的浮现,她忍不住又要感谢郑毓廷愿意娶她。 “你不是喜欢我吗?”在柔暖的阳光下,她纤细的手指顽皮的抚摸他深刻的眉眼。“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你却显得一点都不快乐?” 迷上她,对他而言,根本是得不偿失的惨剧,一个错误。他为什么还要表现得快乐? “难道对任何人,即使是你喜爱的人,你也只想摆出一副强尸的样子?”她吐了吐舌,不管措词是否失礼。 在自己夫婿面前,她无意掩饰她的真实个性,去扮演另一个温柔腼腆的模样,敷衍他,哄骗他。 她不要再对他虚伪,认定他是自己亲密的家人,她希望与他坦诚相待,再也没有伪装。 “你对待你上一任妻子也是这么冷漠吗?” “……提她做什么?” “我觉得自己嫁给你是很侥幸的,你并不坏,假如你对以前那位妻子温柔一些,说不定她会死心场地的陪在你身边。” 郑毓廷冷笑。 “别这样笑嘛,很吓人的……” “少管闲事。”他的语气又冷又硬。 “可是除了管你,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宋雨蔷摊了摊手。她越看郑毓廷越觉得他像个阴暗的孩子。 改变他的念头在她脑海无限的膨胀,她好想为他付出,令他开怀,博取他的欢心。 “你什么都不必做。”他拉开她不规矩的小手。“别找麻烦就好。” “我希望大家都喜欢你,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慢慢改变,我相信——” 他懒得听她异想天开,冷漠的截断她的话,“不必。” 宋雨蔷丧气的垂下头,下巴抵在膝盖上,苦叹道:“要不然,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 一丝少见的自卑在她的声音里若隐若现,悄悄拨动着他的心弦。 微风吹动起两人的衣衫下摆,飘荡起来,时不时的相互摩擦,犹如一场偶然的缠绵。 郑毓廷以指尖轻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清澈的眼,“我什么都不缺。” “噢……”家财万贯,位高权重,她的夫君。 他的手指逐渐下移,最后停在她胸口。“但是我想要的,你一定给得了。” 轻轻的施力,在她心上一按,他无比确定自己渴望的不止她的人,还有她独特的心灵……他从未这般在意过一个人。 宋雨蔷瞠‘目结舌,赶紧握住他的手掌。“哎呀,大白天的,别这样!” 她误解了他举止背后的原因,暧昧的笑,朝他羞涩的眨眼。 “晚上再来啦!现在有孩子在呢!”瞥了瞥在不远处放风筝的娃娃们,她很死相的笑着。 郑毓廷一腔柔情荡然无存。“你脑子里只有床事吗?” “什么啊!这不是你要的吗?”她觉得很冤枉的瞪他,忽然心一动,脸又笑开了,小手探进袖袋内,掏出一个小荷包。 荷包打开,里头有好多颗颜色不同的糖果。 宋雨蔷笑咪咪的捏起一颗糖,放到他唇边,“我还有这个东西可以给你,不错吧?” 她的表情像极了拐骗孩子的坏人。 惨的是,明知危险,他仍甘愿被她骗;顺从的张口,吃下甜得腻人的糖果。他冰冷的心一点点融化,似乎入口的不止是一颗糖,还有夫妻间亲密的小秘密,以及陌生的爱情滋味。 “多吃一点。”宋雨蔷殷勤的话语拉回了郑毓廷的思绪。“这样一来,我吻你的时候也能尝到你嘴里的甜味,啧,一定很可口!” 她一脸的垂涎之色,邪恶得令郑毓廷无语,这么大胆豪放的女人,世上大概没几个。 看得出她是不甘寂寞的,假如他疏忽了她,她会像那个女人一样不安于室,背着他到处勾搭,最后爬墙私奔,离他而去吗? “假如再有战事需要我出征,我必定将你锁入密室,免得你不安于室,逃之夭夭。” 宋雨蔷闻言,发出一阵怪笑,“嘿嘿!假如你真要去打仗,不必锁着我,我会陪你一起去。” 他一怔,没听见她奸佞的笑声,只听见她誓言一般的话;口中的糖仍散发着甜蜜,那蛊惑人的滋味一点点袭上他心头,紧紧盘踞住他的三魂七魄。 “你的娃娃呢?”望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他冷漠的表情解冻了似的,漫开温暖。 “仆人们会照顾嘛;而我,应该照顾你。” 她软绵绵的语调,出奇的诚恳,没有丝毫讨好、造作的意味,彻底掳获了郑毓廷早已为她倾倒的心。 他露出了一个近乎没辙的笑。 一笑过后,天地无光。 “呜……相公……”宋雨蔷用力的咬着袖子呻吟。 “怎么?” “你又笑了!”让她好有成就感,以后的目标就让他每天一笑吧! 原本只想与他互相利用,把身子交给他享用,她则捞尽油水给娃娃们享受,但他的纵容和笨拙的情意,打动了她。 她不想两人的关系永远停留在虚情假意上。 她想要这个不懂温柔的男人,与他长相厮守,终有一天,与他相爱,把她知晓的柔情蜜意,慢慢教给他,瓦解他的冷漠;终有一天,她会得到他的温柔,由她亲自传授。 “毓廷,可以这么叫你吗?”她柔声问道。 郑毓廷被她酥麻的嗓音、迷蒙的眼神,勾走了魂。 宋雨蔷一把抱住他,以夫子教导学生的姿态口吻,拍着他的肩膀保证道:“我会把你训练成一个好孩子!” 他心里的缠绵情思又被她破坏了。“我不是娃娃!” “喔,生气了?”宋雨蔷睁大双眼。和郑毓廷相处以来,她唯一大有长进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事。 如今,她能逐渐的分辨出他——冷漠中的不悦、冷漠中的兴奋、冷漠中的开心等等,数十种失之毫厘,差以千里的情绪;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位相公的表情还真是贫乏。 宋雨蔷调皮的在他的额上印下一个响亮的吻,还没来得及欣赏他表情的变化,耳边飘荡过孩子们的取笑声,引开了她的视线。 “姐姐和叔叔在亲亲呀!” “羞羞!” 几个娃娃干脆不放风筝了,跑到宋雨蔷和郑毓廷身前,看他们坐在一起的亲密模样,指着他们笑。 “叔叔?”郑毓廷扯了扯她一缯发,命令道:“让他们改称呼。” 宋雨蔷嘟了嘟嘴,为难的向孩子们劝说:“宝贝们,可不可以叫我身边这位……哥哥呢?” 众孩童立即回以受到惊吓的神色。 “相公,看来你不太适合当哥哥……”噢,看看她最小的孩子才两岁,正错愕的望着郑毓廷,唉,哥哥?太强人所难了吧。 “那就叫我爹,叫你娘。”独断的话脱口而出,郑毓廷随即起身。 “啊?”宋雨蔷愣了愣,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开了。 往后她的孩子们,叫她娘,叫他爹……他的意思,是愿意把她的孩子们当成他的骨肉去爱护吗? 宋雨蔷惊喜的追着郑毓廷的背影,朝不苟言笑的男人扑过去。 “你小心点!”怕她摔倒,他连忙停下脚步。 感受到他的关怀,她笑得更开心了。 忽然,笑容一顿,她想起他对自己的孩子——可怜的小元朗,并不是很有爱,这样的他,又怎么懂得去爱护她的娃娃们? “毓廷……” “又怎么了?”干嘛用包藏祸心的眼神看他? “看来,我得花很多心思和力气调教你。” “……” 两人陪一群娃娃玩了大半天,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宋雨蔷和郑毓廷就被老夫人请到正厅。 只见一群侯府的亲戚挤满厅堂,个个都是为了郑毓廷的婚礼来祝贺道喜的。 老夫人高坐在主位上,向亲戚们介绍宋雨蔷的出身。 宋雨蔷朝他们请安时,毫不意外的发现许多人露出了瞧不起她的神色。 她无权无势的家世,实在太单町。 “据说是毓廷亲口点的人,可她的姿色也不怎么样嘛。” “听下人说她还带了许多拖油瓶,看她年纪也不大,到底有多少孩子?” 一阵阵若有似无的窃窃私语声,在宋雨蔷耳朵边响着,音量恰到好处的只让人听见,却让人找不出发言者。 郑毓廷沉默的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相邻的位子落坐,保护她的用意,不言而喻。 细碎的议论声,因此逐渐的减少。 宋雨蔷回握着他的手,甜美的脸上浮现真心欢笑,这一刻,她无比的确信,自己嫁对了人。 “雨蔷,有什么喜欢的吗?” “这次送的贺礼准备得不周到,希望你别嫌弃才好。” 几位长辈见郑毓廷对她好,立即出言关心她。 宋雨蔷保持笑意,温柔腼腆的感谢各方厚爱。 郑毓廷挑眉斜视她,冰冷的眼神里出现一丝促狭。 看啥?她趁人没注意时,无声的发问。 “看你装腔作势。”他毫不避讳的道出声。 “什么?”众人闻言,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呵呵……”宋雨蔷笑脸僵硬了。 亲戚们一阵对望,十分尴尬。郑毓廷的性子冷漠,不易亲近,相较起来,他新娶的温柔娘子,就显得十分讨喜。 “雨蔷,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要不要到我们家庄园玩几天?” 几位亲戚受不了郑毓廷的冷脸,转而向宋雨蔷献殷勤。 我比你会做人吧?宋雨蔷暗中递给郑毓廷一记得意的眼色,接着温柔腼腆的回应道:“我就喜欢在家里,白天扑扑蝴蝶,午后葬葬残花,夜晚读读诗歌什么的……呵呵呵。” “雨蔷倒是个清幽雅致之人。” 清幽雅致……宋雨蔷眨眨眼,这词汇用来形容侯府的环境更恰当吧? 郑毓廷不想再听亲戚们虚伪奉承的话,起身拉过不断陪笑的妻子,借口离开,把无数道挽留声抛到身后。 在雕栏玉砌的侯府里,他们手牵着手,快步行走的身影,竟比周遭绝美的景致更吸引人。 在仆人们诧异的注视下,宋雨蔷甜美的容颜,泛开娇艳的绋红。她主动追随郑毓廷的步伐,也不管他要带她去哪。 喜欢被他保护,喜欢被他纵容,喜欢被他牵引……她望着他的肩、他的发,心里沁出甜甜的滋味,仿佛吃了糖一般。 这个男人心里都是她…… 她笑嘻嘻的抱住他的手臂任他带着走,含情的眼眸眯了起来,突然,眼前一黑,她发出尖叫—— “哎呀,好痛!” 郑毓廷纳闷的止步,看到她手捂着额头,停在圆柱前哀号。 他打量了近在咫尺的圆柱,“怎么,撞到头了?” “呜……”所以说走路要看路。 她可怜兮兮的悔恨样,逗得郑毓廷一乐,嘴唇微微往上翘。 他胆大妄为的妻,除了令他惊奇,挑衅他的威严,管他的闲事以外,还有使他发笑的能力。 郑毓廷说不清自己是娶到灾难,还是娶到了宝? 宋雨蔷不满他有些幸灾乐祸的态度,抬起头,亮出略微红肿的前额,命令他,“帮我揉揉!” 他作势要走,弃她而去。 “揉!”她飞速拦截,绕着他走来走去,不给他脱身的空隙,一副无赖样的索取他的怜惜。“揉揉!” 郑毓廷轻叹,鲜少展现的柔情,浮荡在他英俊却冰冷的脸上。“你真是比元朗还不安分。” 宋雨蔷脸颊更红了。在他眼里,她像孩子一样顽皮吗? 她很少对孩子以外的人这么随心所欲,坦露出自己率真不遮掩的一面。因为他是特别的,她才放纵自己。 在郑毓廷手掌轻柔的揉动下,她又舒服的眯起双眼,胸口有满满的柔情在骚动。 她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希望他心里永永远远都只有她。 “夫人,侯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她定睛一瞧,“管家,有急事吗?” 管家不安的看了郑毓廷一眼,回道:“小公子和夫人的娃娃们……在后山打起来了。” 宋雨蔷双目圆瞠,“打架?” 寂静的院子里,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孩童,紧张的气氛随着孩童偶尔发出的伤心哽咽,在院中逐渐蔓延。 宋雨蔷巡视完好无损的养子们一遍,然后将饱含歉意的目光,移到狼狈不堪的郑元朗身上。 只见他衣衫凌乱,头发散乱,白嫩的脸蛋也布满了抓痕,整个人像极了斗败的公鸡,委靡不振。 她再把视线转向一旁的郑毓廷,却见他事不关己的在大树下乘凉,手中拿着帐册正在检视。 唉,这家伙,自己孩子被欺负了。他也不来关心。宋雨蔷用力的朝郑毓廷咳了一声,示意他分些心思过来。 而他只是挑挑眉,看着院门口,仿佛在说:她再吵的话,他就走人。 宋雨蔷抬了抬下巴,拉高了裙摆,暗示他:敢跑的话,她拔腿就追。 这女人怎么这么缠人?郑毓廷收起手上的帐册,如她所愿的把心思和目光都转向那群待审的娃娃。 宋雨蔷见状,开心的笑了,好像他给了她无比名贵的宝物,令他心口怦然,动容至极,情不自禁的靠近她,想对她再好一些,让她笑得更加灿烂。 “你们怎么把元朗欺负成这样?”面对着养子们,宋雨蔷双手擦腰,开始审问。 只见一群娃娃惊慌道—— “是他先欺负人!” “他脱八宝的裤子!” “他还让八宝哭了!” 此起彼落的指责声飞来,名叫八宝的小男孩应景的饮泣了几声。 宋雨蔷恍然大悟的舒展眉头,柔声问着不声不响的继子:“元朗,你是故意捉弄八宝的吗?” 郑元朗神色复杂,摇了摇头,还是不吭声。 “他还偷看八宝尿尿!”控诉声又起。 郑毓廷不悦的质问儿子:“你几时染上这种癖好?” 郑元朗小嘴一噘,好不委屈。 宋雨蔷赶紧驱散了众多孩童,只留下八宝和郑元朗两个表情古怪的孩子。 “好了,你们说说是怎么回事?”等无关之人走光了,她一手抱着郑元朗,一手抱着八宝,轻声发问。 她脸上的和蔼神情温柔如水,使人安心。郑毓廷闭上眼,听她的声音,如同听到天籁,心驰魂荡。 她尚未如此慈爱的对他……郑毓廷霍然睁眼,望定着她,心里萌发了与她的娃娃们争宠的荒谬念头。 “元朗,你先说吧。”宋雨蔷摸摸孩子的脑袋,套供词。 郑元朗见四周没什么人,难为情的看着八宝,忸怩道:“他长得那样,我以为他是女孩子,就去……和他玩。” “真是好色啊,遗传你爹的吗?”宋雨蔷马上瞥了郑毓廷一眼。 郑毓廷置若罔闻,追问儿子:“然后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不是……是八宝……我和他玩,他突然就要尿尿,一下子把裤子脱了,我、我吓了一跳,盯着他看……结果……” 郑毓廷不喜欢儿子支吾其词、神情闪烁的模样,语调冰冷的接下话:“结果你发现他是男孩子就恼羞成怒,向他发脾气,欺负他了?” “不是,他算什么男孩子呀!”郑元朗被父亲一说,更加恼羞成怒了。“他没有小鸡鸡!” 八宝听他这么大声一喊,受到打击似的,嚎啕大哭。 郑毓廷不解的看着身旁的妻子。 宋雨蔷急忙将八宝抱入怀里安抚。 郑元朗又道:“我看他很奇怪,想看仔细一点,然后他就哭了,再来就是……他们以为我欺负他,扑过来打我。” 他并没有欺负人的意图,挨了打,他也很委屈。 “元朗,”宋雨蔷苦笑道:“这不是你的错,但八宝的情况比较特别。唉,我先带八宝回屋里。毓廷,你向元朗解释。” “解释?”郑毓廷怔住了。他一无所知,如何解释? 宋雨蔷贴近他耳边,低声道:“八宝这孩子是被亲人卖去当奴才的,净身后熬不住苦,大病一场。” “你又怎么把他救为养子的?”郑毓廷深邃的眼里有藏不了的惊疑。 “八宝生病时,别人嫌他用药太多,耗费钱,把他丢了。我正好路上见了,就将他捡回家……这些事你跟元朗说。” 为什么?郑毓廷懒得啰唆。 宋雨蔷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义正词严道:“教自己的孩子体贴,明白人间疾苦,是你这个做爹的责任,是男人就不要推卸,我要去安慰我的八宝了!” 留下任务,她一把抱起八宝,飞快的往屋里走去。 郑毓廷留在原地,俯望着一脸迷茫的儿子,又看看宋雨蔷远去的背影,找不到力量抗拒她的要求。 与她的慈爱相比,他发觉为人父的自己,对亲生孩子太冷酷了。 第七章 一个没权没势,没钱更没依靠的独身女子,宋雨蔷却收养了八个毫无关系的孩子,把他们当亲生骨肉一般照顾疼爱着。 反观他,长年冷落亲生儿子,漠不关心,是否太失职了? 郑毓廷认真的审视儿子的面貌神情,把从前忽视的,属于儿子的一切都在此刻看个仔细。 “爹……”郑元朗被他打量得心生不安,惶恐道:“我做错了吗?” “没有,只是你的话大概伤了那个娃娃的心。” 郑元朗茫然的望着父亲,感觉到父亲说话的口气多了一点温暖,态度也多了一分耐心。 他从未和父亲好好交谈过,见父亲的神色异常温和,禁不住拉着他的袖子不想放父亲走,盼望能与父亲多相处一会儿。 “爹……那个娃娃为什么没有小鸡鸡?”郑元朗天真的问。“听说只有大监才没有小鸡鸡。” 郑毓廷不习惯和孩子交淡,然而触及儿子充满依恋的眼神,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宋雨蔷的交代—— 你要对元朗好一些,只要跟他笑一笑,说说话,他就会很开心了。 他胸口一紧,回忆着她的一字一句,不由自主的想配合。 他牵着郑元朗走到大树边,坐在石凳上,捺着性子告诉儿子,许多儿子不了解的人间疾苦……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也是长大后,出了门,才晓得世间有许多人,过得并不如意。” 郑元朗呆呆的聆听着,比起父亲所说的世间丑恶,他更讶异的是父亲居然肯对他说那么多话。 “许多穷人无法养家就会出卖自己的骨肉,也有把孩子卖去当太监的,可以换更多钱。” “八宝是小太监吗?” “依照你后娘说的,那个娃娃应该是被净身后,大病一场,快死了,被人丢弃的,没当成太监,又差点送了命。” 郑元朗抽了一口冷气,“八宝好可怜。” “因为他没有好爹娘。” “那爹爹算是好的了。”郑元朗庆幸的低下头,觉得自己被爹冷落,被娘遗弃,虽然心里难过,但至少衣食无缺。转念一想,又觉得衣食无缺并不是他喜爱的,他更想要爹娘的关爱。 “我也不好。”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从郑毓廷口中传出。 “爹?”郑元朗惊吓的看着他,渐渐的泪跟婆娑。 郑毓廷轻轻的抹掉儿子眼角的泪光,发现孩平不是他以前所想像的——烦人任性,蛮不讲理的东西。 “爹……”郑元朗感受到父亲少有的关怀,胸口发暖,似乎一下子成长了,乖巧起来。“我去向八宝道歉好吗?” “我陪你。” 郑元朗闻言,开心得整张脸都发光。 他与父亲隔阂多年,突然拉近距离,不再那么疏远。仿佛做了一场美梦,他有些不相信,身边这个面目和善的男人,是他冷漠的父亲。 为什么爹会有这么奇异的变化? 郑元朗脑中掠过了宋雨蔷邪恶的笑脸,不禁浑身一颤,慌张的想:会不会是宋雨蔷使了什么妖法,改变了他爹? 微风轻柔的吹过大地,院子里的花迎风摇曳。 宋雨蔷抱着孩子坐在床上,轻声唱起动听的童谣,安抚着心灵受到创伤的娃娃。 郑毓廷顺着歌声,找到她所在的屋子,一进门就与她对上眼。 她轻轻一笑,他神魂为之一荡,意识到他没有办法不爱她,恐怕一辈子都会被她左右动摇,让一身的冰冷远离。 郑元朗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她怀里的娃娃。 八宝闷闷不快的瞪他。 “这个给你……”他奉上掌心的糖果,真诚的道歉,“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原谅我吧。” 宋雨蔷惊奇的望向丈夫,倒不是被郑元朗的诚意给吓到了,而是为他手里那几颗眼熟的糖果而奇怪。 那分明是她方才给毓廷解馋的礼物,怎么落到元朗手中? 她朝郑毓廷眨眨眼,用眼神问他:糖果是他给元朗的吗? 郑毓廷别开眼,不看她,一脸淡漠。 宋雨蔷笑了,饶有兴味的盯着他。他果真听进了她的劝告,对元朗好,还陪元朗来道歉。 她好开心,开心他愿意为她而改变。 当元朗收到了父亲给的糖,一定非常惊讶——那可想而知的情景,令她越笑越大声。 八宝听到宋雨蔷发笑,人也舒坦了,收下糖,原谅郑元朗。 郑元朗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长那么大,总算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屋子里,因孩子们纯洁的表情和毫无心机的笑声,充满暖意。 一股抚慰人心的欢愉氛围油然而生,蔓延到每个人的内心。 郑毓廷站在靠窗的桌子边,宋雨蔷坐在离他七步远的床榻上,彼此的目光在两个孩子单纯的笑脸上游移,接着又在空中相遇。 视线交缠,他们凝视对方在柔暖阳光下的身影,体内那一抹飘荡的魂魄像找到了居住之地,安适无比。 也许,这个人,就是她今生最美好的归宿了……宋雨蔷不知不觉的对郑毓廷娇羞一笑,笑中含情,犹如盛开的鲜花,鲜艳夺目,不可方物。 那发自内心的情意,深深打动了郑毓廷,使他无意识的扬起嘴唇,也露出一抹笑。 这时,郑元朗正好回头,见到父亲从未有过的笑容,他却像见鬼似的,面色赫然发白。 “爹……”他慌乱的声音让人有些不解。 “怎么?”郑毓廷猜测,可能是他的笑容太生硬,为了安抚儿子恐慌的情绪,他勉为其难的又露出一个更慈祥的笑。 不料,郑元朗见状,颤抖得更厉害。“爹,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 宋雨蔷见他着急得快哭了,只好忍住满肚子的狂笑冲动,正经八百的对郑毓廷道。 “相公,我看你还是暂时别笑了。”不然家人会以为见到鬼,甚至怀疑他们永远冷若寒冰的侯爷被什么妖怪附了身。 “哈哈!啊,抱歉……噗哧……哈哈哈哈!” “……”郑毓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午膳过后,终于送走了一堆亲戚的老夫人,带着丫鬟来寻儿子和媳妇。 刚走进庭院,一阵侯府里少有的笑声,立即吸引了老夫人的注意。 没走几步,她就看见儿子和媳妇,还有一群娃娃,坐在树荫下吃午饭,而一向顽劣的孙子也乖乖的陪在他们身旁,宛如一家人。 融洽、和乐,个个脸上都挂着满足的微笑,连冷漠的儿子也收敛了一身足以冻伤人的寒气,不再难以亲近。 老夫人止步,在远处望着,慢慢的也笑了。 “咱们走吧。”不让丫鬟们声张,她只停留了片刻,又带人离开,苍老的脸上有着许久未有的欢乐。 她一直相信儿子不是无情之人,只是没遇到能够教他去爱的人,包括她这个母亲也不懂得如何爱惜他,教育他。 如今有了雨蔷,老夫人更加确信,上一回媳妇出墙私奔的丑事,不会再发生了。 只要雨蔷在,全家人都会变得快乐。 这一次的婚事,她总算没做错。 “娘——”一声呼唤从远处飘来。 老夫人回头望。郑毓廷发现到她了。 “娘,您怎么来了,也不出声?”转眼间,宋雨蔷已拉着郑毓廷的手,快步前来挽留老夫人。 “呵呵,你们玩就好,不必管我。” 宋雨蔷想与老夫人共享天伦之乐,决心不放人离开,暗中给了丈夫一个眼色,以口型无声要求:留住她。 郑毓廷心领神会,语气平淡的问母亲:“娘,一起到树吃些点心?” 宋雨蔷一听,不满意他的态度,赶紧靠近他背后,小声命令道:“热情点,有诚意一点!” 他皱了皱眉,该怎么热情,怎么有诚意? 思索间,一个心血来潮,他扬了扬嘴角,想试试母亲见到他的笑容后,会像雨蔷那样欣喜,还是像元朗那么慌张? 郑毓廷眉心舒展,面对老夫人柔和一笑。这样够热情,够有诚意了吧? 下一瞬,却见老夫人瞠大双目,肩膀抖了抖,如遭雷击似的——轰然倾倒! “哎呀!老夫人!”丫鬟惊恐的唤着。 “娘?”宋雨蔷惊呆了。 老夫人居然晕过去了。 “相公……”宋雨蔷歉疚的仰望夫君,“以后你还是只笑给我一个人看就好了。” 郑毓廷则是哑口无言。 郑元朗很开心,搬到新的院落,和宋雨蔷的娃娃们一起住,日子不再寂寞,每天都能和父亲亲近。 曾有的怨恨与感伤,一天天离他远去。 现在,不管宋雨蔷怎么亲他、摸他,他都不在意,甚至享受起被她宠爱和欺负的过程。 “小公子。”一名丫鬟神色紧张的来到郑元朗身后,打断了他的沉思。 “什么事?”正在书房抄书的郑元朗一回神,发现字都写歪了。 丫鬟左右环顾,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紧张的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小公子,这……你拿去看看。” “这是什么?”一个脏脏的荷包出现在眼前,郑元朗纳闷的打开来一看,忽然面色一变。 荷包内放着一条绣花手绢和一张纸。他认出那条手绢,是他亲生母亲最喜欢的东西。 那个私奔离去,丢下他不顾,被爹休了的娘。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他着急的追问丫鬟。 丫鬟的眼神飘移不定,忐忑的告诉郑元朗—— 她昨天外出,在街上遇见一个男人,对方不知从哪晓得她在侯府工作,当街拦住她,要她带东西给小公子。 至于男人给了她的好处,丫鬟一字不提。 郑元朗闻言,心神大乱,不知母亲出了什么事。 慌张之中,他想到宋雨蔷。不是父亲,不是奶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那个妖怪似的,无所不能的后娘求助。 可宋雨蔷如今是他爹的正室,若她知道了他母亲的消息,她会不高兴吗?会不会疏远他? 郑元朗越想心越乱,打发走丫鬟,摊开荷包内的纸条观看。 “元朗!” 冷不防地,一声轻柔的呼唤,闯入郑元朗耳里,他像听到鬼哭神号似的,吓得全身打哆嗦。 “你、你怎么来了?”手忙脚乱的收起荷包,他难掩惊慌的瞪着踏进门的宋雨蔷。真是说人人到,想鬼见鬼。 “你慌张个什么劲?”宋雨蔷提着一篮点心,施施然的走到他身边,眯着眼,打量他心虚的模样。“老实交代,做了啥坏事?” “没有……”郑元朗不知如何是好。刚刚看到纸条上的坏消息,一字字都触目惊心。 他迷茫的凝视她,无法决定要不要请她帮忙。 “你不舒服吗?”察觉他有些古怪,宋雨蔷抱起他仔细检查。 “不是……”郑元朗微微闭起眼睛,有点想哭。在后娘的怀抱里,他居然感到很温暖,这种窝心的感觉,连亲生爹娘也没给过他。 “先吃东西,我自己做的点心。”宋雨蔷把他放到椅子上,倒水给他喝。 郑元朗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感受到自己被她当成宝贝一样疼爱着,惊觉出生至今对他最好的人,只有宋雨蔷。 “哭什么呀?”她的语气更加温柔,出什么事情了?告诉我。即使你惹了祸,我也会酌情掩护你的,不要自己一个人烦恼,好吗?” 郑元朗颤抖着小手拿出藏起来的荷包,递给她,求助道:“我、我收到这个……” 郑毓廷花了三天时间,早出晚归,检视过封地内的所有产业,总算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务,往后可以轻松一阵子了。 他开始想着,该怎么与新婚妻子和日渐亲近的儿子,打发闲暇时日。 陪他们在府里闲话家常?他不喜欢。 带他们到府外游山玩水?他们会喜欢吗? 冷漠了三十年的男人,在新婚妻子的死缠烂打之下,终于学会了把家人放在心里记挂,重视、珍惜。 这一晚,郑毓廷仍是晚归。 宋雨蔷在房里,边看着禁书,边等他回来。 “你怎么不先睡?”郑毓廷一进门就抽掉她手上的书本,丢到角落。 “睡了之后,你回来也是会吵醒我的……”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练武之人向来感觉敏锐,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心生戒备。 成亲之前,她每一夜都睡不安稳,总是为身旁的孩子一点动静而惊醒。 成亲之后,只要在他怀抱里,被他的气息所围绕,她就能睡个好觉。 逐渐的,她养成了与他同床才能入眠的习惯,舍不得戒掉。 “明天起,我就不用再外出忙碌了。”郑毓廷动手解开外衣。 宋雨蔷一听,高兴的贴在他身旁,为他除下中衣。“可以每天在家陪我们吃饭吗?” “你只有这点要求?”露出那么开心的表情给他看,害他又想亲吻她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啄了下她红嫩的唇瓣,然后含在口中吮吸,听她逐渐混乱的呼吸,舌尖探入她嘴里,搅弄着她的丁香小舌。 “等、等一下。”即将瘫在他怀里,任他胡作非为的宋雨蔷赶紧叫停,“我有事和你商量。” 他挑了挑眉,用过去的经验猜测她“商量”的目的。“今晚又要玩什么不正常的姿势?” “哎呀,你不要满脑子都是那种事情!虽然我偶尔建议你尝试一些新鲜的体验,但我骨子里仍是个非常正经,玉洁冰清的温婉女人!” 正经?玉洁冰清?温婉?“请问,每晚入睡前,不看禁书和春宫图就不能闭眼的人,是谁?” “你刚好在身边,有书有图,我也是和你体验夫妻之道而已。”宋雨蔷闷闷的瞪他,娇嗔的眼神,妩媚诱人。 郑毓廷身体燥热了,手指受到情欲的催促,拉扯着她的衣裳。 “有事啦!”她急忙抽出一条手绢,在他眼前晃了晃。“先看这个。” “什么?”他取过手绢看了看,不解其意。 “你不知道吗?”她提醒他,“是你以前那位妻子的东西。” 郑毓廷完全没印象。“提她做什么?” “有人让府里的丫鬟拿这条手绢和一张字条给元朗。” 郑毓廷目光变冷。 她捞过浸在温水盆里的布巾,拧干,轻轻的为他擦拭脸颊,使他冷硬的容颜渐渐柔和,一股成就感在她胸臆间浮现。 “元朗吓坏了,我安慰他一整天,他才稳住心情。”她拉他坐到床沿,握着他的手,为他擦拭每一根指头。 “我会叫人调查那个丫鬟。” “先按兵不动吧,即使那丫鬟被人收买了,也可以留到秋后算帐,如今更麻烦的,是这个……”她又取出一张字条交给他。 他看过之后,面无表情。 宋雨蔷惦记着元朗的委托,打量起郑毓廷漠不关心的表情,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肩膀。 字条她也看了,不晓得上面写的是真是假? “你说,这上头写的是真的吗?元朗的母亲真的病重垂危,需要重金诊治吗?” 她不知所措的玩弄起他的手指。 字条里写着——要求元朗从侯府里带一些值钱的东西出门,在某处与人会面,并且不可泄漏给外人知晓,否则元朗的母亲必死无疑。 种种要求不像是来求援的,反而像是来勒索。 郑毓廷低下眼,梭巡她为难的脸色。“那个女人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她和情人私奔之后,我就把休书送到她娘家去了。据说她娘家的人也将她逐出家门,不承认她是他们家的人。” “这么一来,她若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受伤生病,没人可依靠,或许盘缠也用尽了,身无分文,那不是很惨吗?” “你担心什么?”她也管太多了吧?他以为她只对受苦受难的孩子有爱,难不成她进展到了对任何不幸之人都无法割舍的境界? “她是元朗的母亲!元朗会烦恼,我见不得孩子难过嘛!”宋雨蔷拧了他结实的腰腹一把。 他的放任,纵容了她毫不客气的蚕食他的权威、鲸吞他的领域,不是以夫为天,而是以夫为宠儿;她会疼爱他,也会斥责他,更会要求他为家人效力。 “你出出主意帮帮元朗吧。”宋雨蔷理所当然的要求。 “……我一定是被你使了妖法,蒙蔽了心智,才会把你纵容成这样。” “我又怎么了?”她一脸无辜的眨眼。 “别管闲事,任她是死是活,你只须袖手旁观。”其余的,会令他家人不安的人,他会铲除干净。 “假如她真有危难呢?” “我会叫人去收尸,清明时让元朗去她坟上祭拜。” “呀呀呀,这太无情了!”宋雨蔷不禁开始担心,万一她惹郑毓廷生气,他也这么冷漠的对待她,怎么办?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英俊的丈夫,无端的害怕起来……怕失去他。 她得到过他的微笑,感受过他的温柔,不能再承受他无止境的冷漠无情,她已经依恋上了他对她的好! 假如有朝一日,他像对待前妻这样对她……她无法再想像了,她受不了! 可怕的领悟,如同高涨的潮水,一瞬间淹没了宋雨蔷。 她强忍住慌乱,抱紧他的手臂,不想放松。她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在她尚未彻底改变他之前。 “毓廷。”宋雨蔷神色迷离,一时间竟忘了正事,呆望着男人的侧脸,眼中有着需求,需求他无止境的包容。 “少发骚,我不会改变决定,让你插手那女人的事。”郑毓廷没发现她的意乱情迷!一心防范她以“勾引、迷惑”为武器,影响他的决定。 “发骚?”这个词刺激得宋雨蔷惊醒过来,脸上的迷情不翼而飞。 她睁大眼眸,不悦的瞪着他。 “早点睡,不要试图诱惑我,改变我。”他走到烛台边,准备吹熄烛火。 宋雨蔷猛地从他身后偷袭,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动。 “听话!” 她摇头。 他僵着不动,不知她要要什么招数?只能在心里警告自己死也不能妥协! “我会叫人看紧元朗不止他胡来,你也安分点,少管闲事。”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不着痕迹的改变了他,像包着柔软蚕丝的铁手掌,推动他往她预期的方向行动,他——容忍了。 可关于那个女人的事,他不想插手,只想任背叛他的人自生自灭! 第八章 宋雨蔷温柔的将郑毓廷一步步拖回床上。 对付他,她自有手段。 这些日子的相处,足够她清楚他外冷内热的性情,也知道需要用什么方法去掌握,牵动,最后使他乖乖听话。 “你还喜欢她吗?”她发问,一双明媚的眸子里满是忧伤。 郑毓廷脸色一沉,“胡说什么!” 她扁了扁嘴,“因为你喜欢她,所以她的背叛带给你无法承受的伤痛,令你在她离开以后不愿触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你是打算为哪家书坊的艳情话本编撰故事吗?”郑毓廷受不了,伸指拧着她脸颊,又掐又捏,用力惩罚。 宋雨蔷疼得哇哇大叫。有些不敢置信他会用这么孩子气的方式泄愤,简直像个蛮横的少年,一点也不符合他乎日冷漠无情的作风。 “我讨厌那个背叛我的女人,她的死活,我不想管!”郑毓廷说得简明扼要。 “但她毕竟为你生了个孩子。”她闷闷的顶嘴。一股醋意涌上心头,她好郁闷,为什么生下元朗的人不是她? 假如她与毓廷之间,从没有过其他人,那该是多么完美的结合? 宋雨蔷想着,面颊渐渐发红,脑子里萌生了一个难为情的欲望;想独占她的丈夫。 倏地,她感到别扭,无从发泄的举起拳头捶打郑毓廷的肩背,一下一下又不舍得用力,让她心慌得更厉害了。 越来越在乎他,怎么办? 郑毓廷转过身,抓住她的拳头。“别乱发脾气。” 她没有!她只是不好意思,羞得发慌。只因她刚刚发现自己好想和他生个娃娃,好想他只属于她一个。 “你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前从未见过面的吗?” “这世上的夫妻大多如此。” “我们就不一样。”她是看他顺眼,又觉得他有用途才肯下嫁。“若不是你长得好看,又能帮我照顾娃娃,我才不嫁。” “……”他真怀疑自己在她心里除了权势与相貌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优点? “那么,你真不喜欢你前一位妻子?” “问这些废话你不觉得烦?” 他冰冷的眼神给了宋雨蔷最好的答案,她确信他只对她动了心,立即甜蜜的欢笑。 “怎么会烦,我总要确定一件事。”她欲言又止,朝他眨眨眼,“你怎么不追问我要确定的是什公事?” “……” “问啊!问嘛——问啦!” 娶了这种妻子,真是应了“自作孽不可活”的话。郑毓廷满心无奈的开口:“请问,你要确定的是什么事?” “我在想,虽然得不到你身体的第一次,但至少你心里的第一次是我的!” “……”唉,他头很晕。 她仍兴奋的在他耳朵边欢呼:“是你说的,你不喜欢你前妻,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 他不记得自己说过那么肉麻的话。 宋雨蔷益发觉得自己幸运。“你说,我是不是该报答你那位前妻?” “岂有此理?”他没好气的咬了她柔嫩的嘴唇一口。 她反咬回去,与他牙齿相碰,疼得她龇牙咧嘴。 郑毓廷被她逗笑了,直摇头。在他面前,她越来越“真”了,不造作,不掩饰,率直得令他着迷渐深:无止境的宠着她。 “总之,我答应元朗,假如他娘真有危难,一定会帮忙。”她跪坐在床上,双手圈住他的颈项。 “自己夸的海口,自己填。” “相公,你不能让我失信于人,食言而肥,你帮帮我嘛!”她黏着他摇来晃去不断撒娇。“你想想,若非你那位前妻离开,我们也不会在一起。她对于我们的相亲相爱,有着不可缺少的推进作用!” “早点睡吧你!”他拔开她犹如八爪章鱼般纠缠不清的手脚,拉过被子覆盖住她扭动不停的身子。 宋雨蔷嘟起嘴唇,像一个贪婪的孩子在索取糖果吃。 郑毓廷体内的情焰霍地爆发,不由分说的舔吮她半开的小嘴,吻得她理智全失,目光涣散,无助的闭上双眼,承受他的挑逗。 他的舌尖徐缓的游移到了她的脖子、她的胸口、她逐渐露出来的肌肤…… 她不知道自己的衣裳何时被他褪去,只能感觉他的亲吻抚弄,激烈得犹如雷电,震得她头皮发麻,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 “乖,我们睡吧。”郑毓廷趁她神魂颠倒吋吹熄烛火。 室内逐渐黯淡,只剩朦胧的月光,模糊的照着房中物品的轮廓。 宋雨蔷的叹气声幽幽响起。“我们真的……不管元朗他娘了吗?” 她的锲而不舍令郑毓廷跟着叹气。“你就是不肯安分?” 她撑起身子,顽皮的亲吻着他的鬓发,灼热的气息喷吐在他耳朵与脸颊。 “你想想我说的话,若非你的前妻离开你,娘不会安排我来照顾元朗,或许我就不会遇见你。所以我觉得,我该感谢她。” “无稽之谈。” 宋雨蔷用力摇头,发丝甩来甩去,犹如桀骛不屈服的野马在使性子。 “如果我没遇见你,你就不会想娶我了,此时此刻,我们也不会躺在一张床上,我也不能每天偷摸你白白嫩嫩的屁股……” “住口!” “更不能每天喂你吃糖。”她不但不听话的住口,反而变本加厉,用软绵绵的嗓音,勾引人似的,充满诱惑的问:“今天上午我放在桌上的糖,你带走了,全吃光了吗?” “……”不仅全吃了,而且每吃一颗都会想她一遍。郑毓廷无言了。 宋雨蔷习惯性的趴在他结实的身上,一副作威作福的姿态。 “你想想,我们每天可以做那种羞人的事,多少也有她的功劳。” “出力的都是我,她有什么功劳?”他不以为然。 “别插嘴!”她霸道的捂住他的唇,声明道:“假如她没离开,我才不要嫁你当小妾,更不会和你好!” “所以我该感谢她给我戴绿帽,如今更应该报答她喽?”郑毓廷怒极反笑。她说的是什么荒唐的道理? 宋雨蔷一本正经的点头,清澈的眼眸闪闪发光。 “没错!将来我们还可能生许多娃娃,哈哈,好羞人。这也多亏了她抛弃你!” “……你是不是天兵来附身了,不懂得说人话?” “怎么,你不想跟我生娃娃?” 在微弱的月光中,她甜美的容颜清楚的映在他漆黑的眼瞳里。 “你已经有那么多娃娃了,还不够?”他注视她半启的柔唇,语调又为她柔缓了几分。 “我也想自己生呀,给元朗添弟弟妹妹。”她把头枕在他胸膛,轻声笑了笑。 “我想和你在一起,相亲相爱的,就算吵架了也不分开。” 他的眼神彻底温热。“我不会跟你吵。” “你只会给我脸色看,我知道。不过,我相信我们在一起会很舒服,很自在……我不想跟你分开。”说着说着,她感觉到一种幸福溢满心头。 “但是我得到的一切,都是从你前妻那儿夺来的……” “不是!” 她的脸仍贴在他的胸口,看不到他的神色。从他突然加重的语气,她猜想他的眉头肯定又皱了起来。 “你是我亲自挑选的,与任何人无关!”郑毓廷握住她顽皮的手,不让她的手指摸上他眉心的皱痕。 “可在我之前,你有过妻子。”她介意道:“如今她可能吃尽苦头,我却被你疼宠着,无忧无虑。尤其她还有个孩子——元朗,那不时的提醒我,是我介入了你们。” “在你介入之前,她已经离开了。” “我知道,但我来侯府就是为了照顾元朗。即使成为你的妻,我也想继续疼爱他。我不希望元朗难受,为他母亲担心。” 总而言之,孩子对她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郑毓廷再次不由自主的嫉妒起儿子…… “帮帮我们。”宋雨蔷甜蜜蜜的哀求声比夏天的蚊子还扰人。 “至少确定元朗的娘能够活下去,让元朗安心好不好?相公,好嘛!” 他环抱住她的腰,用力一勒,正色道:“你似乎不明白。” “什么?” “你是我的妻。” “也是你儿子的后娘。” “不,你得先重视我——你的夫婿,然后才瞥别人!” “你……在嫉妒?”宋雨蔷嗅到了一丝醋味,哈哈大笑,“敏廷,你好可爱,我去点灯来欣赏欣赏你现在的表情。” “……”欺人太甚,他真是撞坏脑子了才会看上她。 宋雨蔷爬起身,点上床边的烛灯,再回头,却见郑毓廷转身要睡觉了。 “别这样嘛。”她不甘寂寞的拉了拉他。 他不理睬,冷若寒冰。 她贼贼一笑,凑近他耳边道:“起来嘛,今晚我们用那个姿势。” 郑毓廷终于转眼面对她,可惜没有一点高兴的神情,反而用一种看待怪物的眼光打量她,像在审视她到底可以怪到什么程度。 宋雨蔷抬高枕头,抽出最近几天才弄到手的春宫册,一脸暧昧的拿到他眼前摇晃。 “有很多新的玩法喔!”她说得很暧味。 他一语不发,直接抢夺,双手一扯,撕—— “呀!你怎么这样?很难弄到手的,这是限量版本,还有作者签名你知不知道!啊——还撕?快住手!喂——真是坏脾气!” 郑元朗一个晚上都睡不好,烦恼着离家出走的母亲不知出了什么事,是否安好? 早晨,天亮不久,宋雨蔷独自来到郑元朗的寝室。 她的神色也有些憔悴。昨晚为了元朗,和郑毓廷激战了一夜,此刻她甜美的脸上挂着醒目的黑眼圈。 “我和你爹商量好了,你拿着些值钱的东西,依照宇条上的要求,自己去见那个人。”她边交代,边将带来的早膳摆上桌。 “我一个人?”郑元朗有些害怕,看着面前的食物知没有胃口。 宋雨蔷拿起饭菜喂他,“我们会在暗中保护你,但我们不能露面,免得打草惊蛇。” “我也要装成不知道,对不对?” ”聪明。” “你们……真的会跟着我吗?”他还是不能安心。 “你想想,自从你认识姐姐后,见过什么事情姐姐没办到的?” 宋雨蔷得意的问。 郑元朗一看她得意的嘴脸,心里的惶恐立即消失。“姐姐?你都当人后娘了还好意思装少女?” “你说什么?”她亮出拳头在他面前挥了挥。 “没,姐姐……” “喔呵呵呵呵!” 唉,有这种后娘,不知道是他比较惨,还是他爹更可怜?郑元朗不禁为父亲忧烦。 午时,街道行人稀少。 宋雨蔷拉着郑毓廷尾随郑元朗,走在空旷的大街上。 两人的外貌经过一番乔装打扮,戴上假发、画了满脸皱纹,装扮成一对老夫妇;宋雨蔷一手拄着拐杖,郑毓廷则是换上粗劣的衣裳,让人完全想像不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一路上,郑元朗都没有察觉到他们,旁人比没发现他们的跟踪。 只是郑毓廷始终冷着一张脸,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 “你不要阴沉着脸嘛,会让人怀疑你是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宋雨蔷不停的劝告他。 郑毓廷的面色却更加阴暗。“这简直是在儿戏。” “你跟我约好的,今天一整天都要陪我的,不许反悔!”她担心他自行离开,干脆丢开拐杖,整个人赖在他身上。 “至少你该让我带上护卫……” “人多了会被发现的。你不用怕,我很强,会保护你!”她不等他说完话,抢先拍胸口保证他的安全。 “我不用你保护!” “噢?莫非你怕我出意外?”宋雨蔷听出他话里的关切,涂得苍白的脸上散发出喜悦的光芒。 郑毓廷无言以对。她总是令他深感挫折,又难以弃置不理。 即使此刻,她戴着花白的假发,脸上画满皱纹,但被她清澈的眸子凝视的他,仍会心动。 看她笑得如此喜悦,即使她的五官因装扮而画得快分不清了,他却还是觉得她可爱。 “嘿嘿。”宋雨蔷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偷摸了他的脸一把,犹如轻薄良家妇女的登徒子那样邪恶。 “你老了也一定是个好看的老头。” 两人的心思不约而同的想到:就算对方白发苍苍,面容苍老,彼此仍看不厌烦……也许,这辈子真是注定要相亲相爱了。 郑毓廷沉重的叹气。他认了,上辈子一定欠她许多债,今生才挣脱不出她的魔掌。 “自己走,大街上别发骚。”他万般无奈的拉她站好。 她一站好,立即轻踩他一脚。“说话给我留点口德。附近也没什么人,这个时间都去吃饭了,谁会看见?哼!” “来了。”郑毓廷望向前方的眼眸闪过一抹寒光。 宋雨蔷立即凝神望去—— 郑元朗依照字条上的吩咐,顶着大太阳,站在一家客栈外等待。 过了一会儿,一名乞丐打扮的男子,从巷子里慢慢走出来,四下环顾,谨慎的朝郑元朗靠近。 “那个人……”宋雨蔷见状,揪住郑毓廷的衣袖。 “再看看。”郑毓廷平静的吩咐。 听着他的声音,她感到安心,不由得认为,就算他没有权势,也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不会让他爱的人受到伤害。 她又露出甜甜的笑,惹得郑毓廷险些翻白眼。 幸好街上行人少,否则她一脸幸福又痴缠着丈夫的姿态,定会招来万众瞩目,流言蜚语。 那一头,郑元朗和那名乞丐装扮的男人低声谈了些什么,接着他就跟着乞丐走进巷子里。 “这条街我来过,那条巷子通往河边,附近没什么住户。”宋雨蔷拖着郑毓廷就要跟上去。 “我过去,你待在这!”他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强硬的命令。 “不——” 他神情坚决,“听我这一次!” 她眼珠子转了转,语气温柔的迷惑他,“我们是一家人,有事情应该一起承担才对。” “你——” “听我这一次?”她柔声道。 郑毓廷语塞了。他又有哪一次没听她的呢? 宋雨蔷忍住得逞的好笑,与他走向街尾处的巷子。 每当走在前面的乞丐回头查看是否有人跟踪,他们就飞速闪避,仿佛偷情的男女,鬼祟至极。 那名乞丐带着郑元朗到了河岸边,确定周围没人后,便开口向他要值钱的东西。 郑元朗把身上带着的一些珠宝给了对方,然后心急的询问母亲的下落。 宋雨蔷和郑毓廷离得很远,只能模糊的辨识他们对话的口型。 突然,郑元朗和那名乞丐争吵了起来,他伸手要抓住对方,对方不仅推开他,还踢了他一脚,郑元朗瘦小的身子跌落在地上。 “该死!”宋雨蔷心一紧,急忙冲了过去。 那名乞丐闻声转头,见到一个老太婆扑了过来,虽然惊讶却不害怕。 岂料,那模样苍老的女人,动作竟敏捷如鹰,一招就将他放倒在地,出脚踩住他的胸口,令他无法动弹。 “相公,这家伙交给你!”把逞凶的乞丐制伏,宋雨蔷等夫君一来接手,立即赶到郑元朗身旁。 只见孩子已经昏迷过去,漂亮的脸蛋上沾满尘上,额头被地上的石子划破了皮,溢出丝丝血痕。 “可怜的孩子……”她心疼的抱起郑元朗。 冷不防地,一群人从巷子里窜了出来,赶到郑毓廷身旁。 “问清楚他的底细。”郑毓廷看也不看那群人,开口就是命令。 那群人依言架起乞丐,拖到一旁拷问。 宋雨蔷难掩讶异,定睛一瞧,见到那群人当中好几个眼熟的男子,正是郑毓廷的贴身护卫。 “我不是没让人你带人的吗?”怎么她一路上都没发现他的护卫? “你的话能听吗?我嘱咐过他们,不到最后关头不必现身!”郑毓廷走向她,关心儿子的伤势。 她也顾不得追究他的隐瞒,着急道:“我看元朗伤得不轻,哪有医馆?我们先送他过去看大夫。” “侯爷。”一名护卫匆忙靠近,附在郑毓廷耳畔,低声说话。 宋雨蔷听不到谈话的内容,甜美的脸蛋浮现疑问。 郑毓廷向护卫点了点头,立刻吩咐道:“你带夫人和小公子去最近的医馆找大夫诊治。” 她听得有些惊讶,“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郑毓廷瞧了那乞丐一眼,“那家伙以前也是府里的护卫,就是和那个女人一起私奔的人。” “什么?”宋雨蔷惊呼。那外表狼狈不堪的乞丐,就是郑毓廷前妻的情人? 郑毓廷又开口:“我还有事要问他,你照顾元朗就好,等事情了结,我会去接你们。” 他未了结的事情是…… 宋雨蔷脑中灵光一现,瞧了瞧怀里的郑元朗,接着柔声拜托丈夫,“务必把元朗的娘给救出来。” 郑毓廷深深的注视她,看到了初次见到她时她的温柔,还有再次见到她时她的慈爱……那些属于她的美好神采,此刻重现。 她不是个虚伪的人,只是她只对心爱的人流露真情。他终于明白,自己怎么会迷上这个女人。 她有一颗火热的心。在他冰冷的人生中,最需要的就是她阳光般耀眼无私的柔暖。 半晌后,郑毓廷缓缓点头。“你想要的,有哪一次我没给过你?” 天色渐暗,宋雨蔷带着清醒过来的郑元朗回到侯府。 郑毓廷一直没回来,不知他带着乞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究竟找到元朗的母亲没有? 她很担心,尽管她很清楚丈夫的本事不小,也知道他的武功高强,可她仍然害怕,担心他有危险…… “别走来走去的,我头都晕了。”郑元朗坐躺在床上,神情委靡的看着绕着桌子转圈圈的宋雨蔷。 “头晕?我看看。”她急忙凑过去打量他苍白的脸色。 他受伤的额头已经上过药,脸上还有些细小的伤痕。 “那家伙太可恶了,居然动手伤人!”她切齿道。 郑元朗小手揪着被子,忧虑的开口:“我叫他带我去见我娘,他不肯,所以出手赶我走。你说,会不会是我娘已经……” “别怕,你爹……”想安慰他的宋雨蔷突然说不出话。每次说起元朗的父母,她都有些不是滋味。 他娘,他爹,他们一家三口,有切割不断的联系,而她,仿佛成了局外人。 “我爹怎么?”郑元朗见她沉默,紧张的追问。 宋雨蔷摇摇头,暗骂自己小心眼。只不过是个称呼也斤斤计较,她以往的豁达到哪去了? “你爹去找你娘了。他答应过一定把她找回来。”安慰的话语终于说出口,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爹,你娘……她凝视郑元朗,郁结于心,羞耻的发现自己还是很在意,甚至不甘心。 为什么元朗的亲娘不是她?为什么她不是郑毓廷唯一的妻? 她一定不会背叛郑毓廷跟别的男人私奔,留下元朗不管,伤害他们父子!如果元朗和郑毓廷由始至终只属于她,该有多美好? 第九章 宋雨蔷沉默着,清丽的眸子掠过一丝惆怅。 郑元朗拉住她的袖子,不好意思的朝她羞涩的笑。 “谢谢。”他对她轻声道。 “客气什么。”宋雨蔷怜惜的抚摸他的手。 “我知道,爹是为了你才对我好的……”他变懂事了。 “胡说,一家人相亲相爱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原因。” “夫人,小公子!”伺候宋雨蔷的丫鬟慌张的跑进屋里。 两人朝丫鬟望去,见她张开嘴巴,说出一个安定他们心的消息—— “侯爷回来了。” 宋雨蔷与郑元朗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放心的笑容。 她二话不说,抱起受伤的郑元朗,出了院子,迎接郑毓廷。 如郑元朗所盼望的,他父亲顺利的将他母亲带回侯府。 “娘——”他一见母亲就挣扎着要离开宋雨蔷的怀抱。 宋雨蔷体贴的把他抱到那女人身旁才放开他。 郑元朗的娘受了严重的伤,躺在一张四人抬的木板上,被护卫抬进门,郑毓廷就在她左边,而郑元朗扑到她右边,激动的呼唤着她。 一家三口重聚的景象,映入宋雨蔷眼里。 她的心又发闷了,好想把郑毓廷拖到身旁,用一根绳子绑住,向世人昭示:他只属于她。 “吃了吗?”郑毓廷发现她傻傻的发呆,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宋雨蔷摇头,没来得及和郑元朗的母亲说句话,或仔细端详人家几眼,郑毓廷便已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开了。 “我也没吃,一起去用膳。”他领着她往卧房的方向走。 宋雨蔷频频回头,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 郑毓廷对她的关注像一个奇迹,让认识他的所有人惊讶。 郑元朗的母亲眼角余光瞥见郑毓廷带着一名女子离开,很是诧异,虚弱的开口问儿子:“那人是谁?” “父亲……新娶的夫人。”郑元朗望着宋雨蔷远走的背影,收不回视线。 宋雨蔷的手被郑毓廷紧握着,无视周围的人,恣意行走,恰似一对相爱的情侣郑毓廷心无旁骛,眼中只有她。 即使两人没有情话绵绵,没有耳鬓厮磨,但旁人也看得出,他们的心牢牢的系在一起。 “你不陪他们吗?”宋雨蔷在房门前停下脚步。“一回来就和我躲进房里,不妥当吧?” 郑毓廷不耐烦道:“他们又不是什么客人。” 这个男人依旧不屑人情世故,冷漠傲慢。宋雨蔷幽幽一叹,为什么他只对她一人好,害她忍不住也喜爱上他,为他患得患失,心神忐忑。 “你前妻伤得严重吗?”她低声发问。 “有大夫,不用你操心。” 他的漠然再次证明他对那女人并无情意。宋雨蔷却不知该为自己高兴,还是为他的前妻悲哀? “我……会不会很任性,总要求你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她若有所思的问。 以往,不曾担心他的反应,也无视他的心情:而今,她在乎起他的感受了,甚至害怕他厌烦了自己。 宋雨蔷郁闷的坐在桌边,心里很是旁徨,仰望他的脸,想控制对这个男人的喜爱,无奈的是,她不知如何控制……甚至,不愿控制。 郑毓廷听了她的问题,并没有回答,迳自吩咐门外的小厮送上膳食,然后虚掩上门,坐到她对面,为自己斟了杯茶。 她不满他的忽略,抢过凉茶,一口倒进口中,结果喝得太快,差点呛到。 郑毓廷摇了摇头,嘴唇慢慢上扬,似笑非笑,过了许久才道:“我不会因此不要你的。” 她脸蛋蓦地一热,渐渐泛红,嘴唇颤抖了半晌,才扭捏道:“我们相亲相爱,好不好?” 这样的话她曾经说过,当时说得那么潇洒。此时,她满怀着忐忑,紧张的盯着他的脸,观察他的神色,担心他露出一丝一毫的反感或嘲讽。 郑毓廷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里暖洋洋的,情不自禁的笑了。 “我们不是已经相亲相爱了?” “不一样,这回不止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她决定掏心掏肺去爱他。 “每天夜里,我不是都在陪你做相亲相爱的事?”他戏谑道。 “那也不一样——” 他打断她,审问:“有什么你要的,我没给过你?” 一句无奈的话,透露出了他的宠溺。 宋雨蔷迷蒙的眸子逐渐发亮,好像天上的星星闪闪动人。 他对她的喜爱,根本不用怀疑。 宋雨蔷重新把坐在对面的男人打量一遍,倏地起身扑过去,一手揽住他的肩,一手抱住他的腰。“毓廷宝贝,你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姐姐越看你越顺眼,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你还小我几岁,说什么姐姐,少占我便宜!”郑毓廷气不得也笑不得,用力拉开她不安分的手指。 她嘟起嘴巴亲着他的唇,不过一两个吻就令他放弃反抗,认命的由着她上下其手,大吃豆腐。 一时间,郑毓廷觉得自己和青楼花妓所遭受的待遇没什么分别。 “侯爷,夫人,膳食到了。”送餐的小厮推开虚掩的门,一见宋雨蔷老实不客气的摸着郑毓廷的屁股,急忙退出房外,死命赔礼道歉。 “嘿嘿!”宋雨蔷收回手,对丈夫傻笑,“真是的,天还没黑呢,怎么做起这种事了,好像很伤风败俗。” 郑毓廷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无奈道:“你不要坐在我的腿上,说我伤风败俗好不好?” 月昏黄,夜生凉。 郑元朗陪着母亲在客房谈话,听母亲诉说她离开后的遭遇。 ——她说,日子过得很辛苦,只能卖了私奔时带上的值钱宝贝,维持生计。 她说,她的情郎嗜酒、嗜赌,一没钱就对她拳打脚踢…… “既然那人这么可恶,当初你为何要跟他走呢?”郑元朗困惑的问。 “当初他奴颜婢膝,百般讨好宠爱,完全不是如今这样子。”女人很后悔,为了一时贪欢,抛弃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她不停的诉苦,却没提过一次她可曾思念被她留在家里的儿子? 郑元朗想告诉母亲,他有多么想她,可母亲一次也不提起他,他的心有些凉,说不出话来。 “元朗,你去跟你爹说,让他留下我。娘如今回不去娘家了,没处可去,只能依靠你了。” 母亲的哀求让郑元朗想起他被留下时孤单难受的心情,冰凉的心登时又冷了几分。 “我会跟爹说的……”为难的答应母亲的期盼,郑元朗一阵心虚。 他知道父亲对出墙私奔的娘并不喜爱,父亲喜爱的人,他只见过一个。 郑元朗眉头一皱,心里更加为难。 他该不该去求宋雨蔷让他母亲留下? 郑元朗心事重重的离开母亲居住的客房,刚出门,就让等候已久的丫鬟将他带到老夫人的屋里。 老夫人一照面就吩咐他道:“元朗,你娘若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你要懂得回绝她,别让她去吵你爹,或者你后娘。这个家还是我在做主的,她有什么话想说,叫她来找我,明白吗?” 郑元朗闷闷的点头,家里的长辈都不会原谅母亲的,他也清楚母亲犯了错,但她终究是自己的亲娘,他舍不得怨恨。 第二天清晨,在屋子里用过早膳后,宋雨蔷一如以往的做好点心,送给她的娃娃们享用,顺便也去探望郑元朗。 “昨晚没睡好吗?”见他神色憔悴,她愉悦的心情跟着低落了几分。 郑元朗又摇头又点头,恍惚的看了她半晌,突然冲口道:“能不能让我娘留下来?” 宋雨蔷愣住了。 他迫不及待的接着说:“拜托你让我娘留在家里吧!”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她有些头痛。 “你可以说服我爹,他会听你的!”郑元朗小脸上满是恳求。 他知道宋雨蔷喜欢他,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甚至比他亲娘更疼他,他相信她一定会帮他! 可,宋雨蔷迟疑了。 她没办法立即答应他的要求。 假如下一回,元朗求她退居二房,让郑毓廷重新接纳他亲娘,难不成她也得点头说好? 宋雨蔷无法忍受这个令她揪心的想法,她无意识的对他摇头,“我不能答应,但我会帮你问问你爹的意思。” “你是不是怕我娘会抢走爹?”郑元朗率直的问。 他的问题让她忍不住苦笑。“不,我是怕我会为了你,把你爹推开。” 知道他听不明白,宋雨蔷叹了口气,无言的离去,缓慢的走到郑毓廷的练功房。 通常他上午没有事时,会待在练功房内练武。 她偶尔也来凑热闹,看他舞剑挥拳,豪迈的身影映满她的眼里。 一天天地,她把他放在心里重视,珍惜,不知不觉的爱上了,不愿与任何人分享他。 她呆呆地伫立在练功房外,望着房中练剑的丈夫,再次确认了自己对他的独占之爱。 “不用陪你的娃娃了?”郑毓廷目光触及她的刹那,停止了动作,为她的到来萌生了一点讶异。 “我也很纳闷……应该陪他们更久一些的,但是忽然想见你。” 宋雨蔷神情迷惘的走到他身前,恰似迷路的孩子。 她以为自己只喜欢白白嫩嫩的小孩,不会爱上成熟男子,然而郑毓廷打乱了她的世界,闯进她心里。 他不是没人疼的娃娃,他一点也不弱小可怜,但她仍然爱了。 她主动的张开手,抱住他的身躯,幽幽长叹。 “你又怎么了?”郑毓廷抱起她,坐到角落的石桌上,发觉她不开心,不禁想逗她高兴。 “跟你的娃娃吵架了?” “我怎么会那么幼稚。”在他心中,她像孩子一样任性吗? 她抬头瞪他,瞪着瞪着,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妩媚之意。 郑毓廷情思一动,猜测道:“大白天的,脑子里又在想什么龌龊的行径?我记得你曾经提过,想在练功房里亲热,该不是就为这个来找我?” “住口啦!”她难得多愁善感,找他表现一下从没有过的少女情怀,现下被他一番取笑,怒气高张,所有的柔情全部消散。 “我再龌龊也是你害的,谁让你娶了我,害我变得这么奇怪。” “是不是元朗又和你说什么了?” “你怎么晓得?”她的心事有那么明显吗? “你整天不是为了自己的娃娃们牵肠挂肚,就是为了我的孩子寝食难安,你的心事根本不用猜。”他很好奇,究竟要到几时,他才会成为她心目中第一个在乎的人? “这次不是为他们。”宋雨蔷又羞又愧。 毓廷的用情比她深,而她一直贪图他给的好处,与他亲密也只顾着享受他的纵容。相处了那么久,她给的爱那么少,她真的羞愧了。 “这一次是为了你。”她不好意思的开口,“元朗求我,让我说服你留下他母亲。” 郑毓廷闻言,浑身寒气毕现。“我可不——” 她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表明自己的心意。“我也不愿意!” 他一身寒气因她眼中的柔情而消散。 “我不想别的女人有机会亲近你。”宋雨蔷跺了跺脚,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原本不是这么小气的……元朗求我的时候,我不禁想着:万一你们言归于好,我怎么办?” 她烦躁的捏着他手臂肌肉,难以想像他的身体给别的女人拥抱的情景,那会令她发狂! “这一次我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元朗。”她求助似的问他:“你和娘决定好吗?该不该留下元朗的母亲,你们拿主意吧。” “那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为了元朗,该留,可我心里不舒服。我知道我不应该介意,但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得与她分享你。”她用力抱紧他的腰,强劲的力道展现出不愿失去他的心情。 她终于重视他了……郑毓廷对她的表现,满意得几乎心花怒放。 他平静的容颜看不出愉悦,但嗓音温柔而满足,“你这样反而让我想留下她来刺激你。” 宋雨蔷一愣,随即瞪他,“你要是敢移情别恋或脚踩两船,我会——” “如何?”他感兴趣的问。 “阉了你!” “……”够狠辣的,他选中的女人。 “然后——” “还有?” “当然!我会把你囚禁起来,夜夜非礼你、蹂躏你,哼哼!” 郑毓廷为她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表情而疑惑,“把你的男人阉了,你还怎么非礼:蹂躏?” “嘿嘿!”她邪恶的手指绕到他结实的臀部画圈圈。“就像男人对待男人那样呀。” 郑毓廷英俊的脸霎时阴沉无比。“你怎么知道男人对男人的做法?” “哎呀,还不是书坊害的,上回委托人买的男女春宫画册,居然搞买一送一的活动,附赠一本男男交合手册,害我看得流了一中午的鼻血。毓廷呀,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他额上青筋暴起,狠狠的拉开她徘徊在他后庭的猥亵之手。 “看来你倒是很期待我移情别恋或脚踩两船,好提供你染指我的机会。” “即使你不移情别恋或脚踩两船,我也有机会染指你吧?” “做梦!” 她握起拳头,大声道:“有梦才有动力!” 郑毓廷默然,回想起当初决定迎娶宋雨蔷时,她说过的话—— 假如你的污点,娶了一个背叛你的女人。那么,遇上我之后,你若发现,我会让你的人生染上更多污点,怎么办……说不定将来,当你整个人都被我污染了以后,你会发现,其实人生中有一些小污点,并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笑得好似妖魔的宋雨蔷,开始相信他的人生早晚会让她污染得一片黑暗。 “相公,你怎么走神了?”宋雨蔷观察不出他曲折复杂的心思,神色柔媚的摇晃着他的手。 郑毓廷深吸一口气,“我不会答应让元朗的母亲留下,所以你绝对不会有染指我的机会。” “啥?”宋雨蔷闻言,正经八百的追问:“那你打算如何解决?” “以后你就知道。”暂时保密。 “说嘛!”玩什么神秘!“你夫人我很在意的,别吊我胃口!” “去玩你的,别烦我练功。”郑毓廷拿起摆在桌上的一颗水果,先给她看一眼,然后丢出门口,像戏弄一只狗一样打发她。 宋雨蔷气得两眼大睁,甜美的脸蛋涨红,倏地,她坐在地板上,揪着郑毓廷的衣摆拉来扯去,口里直嚷着:“告诉我,不然我不起来!”这种撒野耍赖的手法,三岁小孩都没脸用,郑毓廷更是从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当下愕然无语。 “说呀,说呀!告诉我啊!”宋雨蔷见他被吓住了,更肆无忌惮的在他脚边滚来滚去。 郑毓廷愣愣的望着练功房外的天空,还有路过门口却被里面的景象惊骇得呆若木鸡的下人,他只能无力的闭上眼,第一百零一次的对他妖魔一般的妻子,乖乖妥协。 午膳时分,郑元朗依从吩咐,到花厅和家人一起用膳,家里的长辈们无一缺席。 老夫人等他吃了几口饭后,忽然开口道:“元朗,我们已经决定把你娘送回她娘家。” 郑元朗连忙看向宋雨蔷,求救般道:“娘说她娘家的人不要她了,她除了住在这里,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元朗,别看你后娘了,这事她也没办法。”老夫人语气严肃。 “我找过人去劝她娘家的人,你爹也答应给对方一些好处,所以她娘家愿意收留她。情分虽然断了,我们还是讲仁义的,会让人照顾好你娘。” “爹,娘不能住在这里吗?”郑元朗望向父亲,央求道。 郑毓廷直言,“元朗,你随时都可以去找她,就算要跟她回娘家住也无妨。”郑元朗听了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不受重视,立刻丢下碗筷,跑出花厅。 宋雨蔷捏了捏丈夫的手,拉起他,向其他人赔礼一笑,便急着去追郑元朗。 “别管他了。”郑毓廷很不情愿的随着她走。 “你刚才那么说很不妥,令他难堪了。” “小孩子哭闹过后会更懂事的。” “你真是失败的爹!”宋雨蔷强拉着他,来到客房外。 两人互看一眼,站在客房门口,四周很安静,所以他们清楚听到了郑元朗边哭边向他娘道歉。 他娘知道无法留在侯府里,竟然破口大骂,斥责儿子没为她尽力。 宋雨蔷十分心疼郑元朗,拉了拉丈夫的衣袖,恳求道:“去带元朗出来吧,别让他再受伤了。” 话声刚落下,郑元朗便哭着冲出客房,见到宋雨蔷和父亲在外头,他哭得更厉害了,一头扑向宋雨蔷的怀抱—— 郑毓廷却抢先把儿子抱起来。“别哭了。” “呜……爹,我很乖了,我听她的话了,为什么她还要骂我……”郑元朗非常伤心。 郑毓廷瞥了妻子一眼,她以目光鼓励他:安慰自己的儿子。 他在心里暗叹了口气。“你娘的性情一向不好,那不是你的责任。她生了你,但从没尽到养育你的责任,你想帮她没有错,但不用勉强自己,只要做到无愧于心就足够了。” 郑元朗听父亲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登吋忘记哭泣。 宋雨蔷伫立在他们身边,等郑毓廷擦干儿子的眼泪后,柔声提议道:“我们回去吃饭吧,方才匆忙跑出来,肚子还没填饱呢!” 她这一说,郑元朗也觉得饿了。 宋雨蔷抓着郑毓廷的腰带,拉着他们父子到娃娃们居住的院落。一群娃娃正在房里吃午饭,见到他们出现,开心的笑着。 宋雨蔷伸手抱过郑元朗,把眼睛泛红的他放在那群孩子中间,让童言童语安抚他受伤的心。 郑毓廷站在门边,凝视着妻子甜美的容颜,久久移不开视线。 她回头看他一眼,接着取了一块甜点放在手绢里,走到他身边,示意他张开口,她把甜点送进他嘴里。 “相公,我对你好不好?” 郑毓廷眉一挑,“每次你露出这种邪恶的神情,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说吧,这次又想搞什么怪?” “我哪有?我只是在表现我对你的好。相公,既然我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该报答我呢?” “……”他可以叫她不要对他好吗? 宋雨蔷拉着他到门外,从怀里取出一本藏了很久的禁忌之书。“报答的方式,你看这个怎么样?” 郑毓廷低眼一看,正宗的男男恩爱秘本。 他手一抬,就要夺来撕毁。 “哼,这次不会让你得逞的!”宋雨蔷眼明手快,将书藏到身后,快步跑进屋子里,闪避他的抢夺。 “这是啥?”突然一道疑问,从她身后响了起来。只见一个站在她后面的娃娃,好奇的抽出她手中的那本书,认真打量着。 猝不及防的宋雨蔷骇然回头,“八宝,乖,不要翻,还给姐姐!” 她话还没说完,其他孩子就把那本书拿走了,接着一个传一个,最后传到郑元朗手。 郑元朗见她脸色难看,不知道这本书里写了什么,他干脆大方的召集身边的娃娃,“来,大家一起看!” “不要啊——”眼见阻止不了,宋雨蔷发出响彻云霄的尖叫。 郑毓廷摇头苦笑,等着屋子里再度爆发一场动乱。 但即使再乱,他想,他也不会厌烦。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