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祸》 第一章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每一次见到他,都是一种幸福。 杜修澈看着那个身影渐渐不见,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回到更衣室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换好了衣服。 一天辛苦的排舞下来,现在的大家都是放松而惬意的。 热闹的交谈声在他进来的时候倏地安静,投来的眼光或轻蔑或鄙夷,还有窃窃的议论,修澈都已经非常习惯。 他默默地换好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在门口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 “这么快就走,是不是急着去取悦mark换这次领舞的位置啊?”不怀好意的声音懒懒地响起,接着周围就是一团哄笑。 修澈清瘦的脸白了几分,很想离开,但那人就是不让他走出门。 哄笑的声音更大了,修澈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人看好戏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拦着他的人,一下子夺门而出,但背后不堪的话语还是让他脚步微乱。 “那个变态,喜欢男人!” “听说他以前一直是主力dancer,后来因为勾引团长,被团长夫人闹到舞团来,才沦落到配舞的下场!” “他的主角位置都是靠和男人上床换来的,呸,不要脸!” 外面下着大雨,跑出去的时候修澈没有撑伞,就这样跑进了雨里,冰冷的雨淋下来,他的心才稍稍感到一点安定。 回过头,他发现有人正望着自己。 那个刚才他一直注视的身影,原来就站在自己咫尺之处,淡漠的视线只在他身上扫了一下,便移了开去。 修澈在雨里可以看见他俊美的侧颜犹如雕像,微薄的嘴唇勾着美好的弧度,那人穿着白色丝质衬衫,外罩黑色风衣,修长挺拔,无一不透露着性感。 特助撑起了伞,帮那人打开车门,黑色的保时捷在雨水里闪着光,当车子开过的时候,溅起的水花淋了他一身。 修澈喜欢那个人,那个出色的编舞者,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槿。 然而他只是喜欢,默默的喜欢而已,他知道自己与那人的差别。 那人生活在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耀眼世界,才华名声无一不缺,完美的家世也叫人艳羡。 更何况,自己那不堪启口的喜欢怎能说出口,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去喜欢另一个男人?若被他知道,只怕是无以复加的厌恶,甚至觉得被侮辱了吧。 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是在一边默默地看他,只要能看见他,就很足够。 不是有人说过,单恋是最美好的爱恋吗?他露出迷离的微笑。 回家的路上,修澈都会经过一间花店,漂亮的花都摆在那里,看了就叫人心情舒畅。 他是很喜欢花的,在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对这些美丽清新的植物很着迷,只可惜在育幼院时,很少有机会拥有这样的奢侈品,最多,也只是对着育幼院后园里的那些花发呆,因为院长种的花是绝不允许采摘的。 可是相比之下,修澈反而喜欢后山那些不起眼的野花。 紫色的碎槿在风里柔和的飘动,和曾经家里周围的那些野花很像。 基本上,修澈是个很念旧的人。 可能也是因为记忆里并没多少值得纪念的事情,所以每一桩能让他稍微感到幸福的微小事件,他都记得很清楚。 站在花店前驻足了一会儿,直到店主走出来对他投以奇怪的目光,他才慢慢走开。 回到家的时候,漆黑的屋里也是一片冰冷。 修澈开了灯,晕黄的灯光才给室内带来一点温暖。 拿了条毛巾擦着湿漉的头发,他将从信箱内拿出来的账单,一字排开。 房租、水电费、瓦斯费……钱真是一件奇妙的东西,赚取的时候也许要费上好大的力气,但用起来却可以瞬间无影无踪。 他的收入其实很微薄,虽然在很好的现代舞团跳舞,但作为最不被需要的小配角,外出演出的机会是根本没有的,除去每个月团内公演的配角,这种收入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是很拮据的。 也许应该再去打一份工,修澈擦着自己的头发时想着,目光落到不远处一面人高的镜子前。 那是他在家里练舞的地方。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唯有舞蹈,那也是他从内心热爱的事物。 很久以前,舞蹈给他带来过光和热。 那时的他,被看作是舞蹈界的新星,然而那是多久前呢?修澈已经记不清了,在那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之前,甚至以后的事,他都不愿记得。 下一秒,他马上站起身去打开电视,将声音开得很大,用来冲淡自己又想起的过去。 华槿关上电视,将头疲惫地埋在沙发里,脑海中还映着那人在电视上灿烂的微笑。 方佑然,你终于回来了。 带着微微自嘲的笑,他弯了嘴角,心底深处却涌起最深的苦涩。 在逃了三年之后,你终于回来了吗? “华槿,抱歉,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佑然的声音又在他脑海响起,那个时候,他的眼神并没有看着他。“我没有那样的勇气。我们不该在一起,对不起世伯,也对不起我死去的爸妈。” “没有勇气?”华槿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色,喃喃自语,“佑然,你可知这句话有多伤人?” 又是辛苦练舞的一天,修澈擦完最后一块地,抹了把汗,一直弯着的腰一时间难以直起。 他扶着腰艰难地站起来,心想可能是持续同样工作太久了,他知道自己的腰有毛病,以前跳舞受伤留下的后遗症,作为一个舞者来说,这是很致命的。 现在,在做一些比较有难度的动作时,他常会感到隐隐的疼痛,若是遇上阴湿的天气,那疼痛更像慢慢深入骨髓似的磨人。 可他还想跳舞,所以必须忍耐这些痛苦。 如果连跳舞也放弃的话,那就等于放弃了梦想,放弃了他活着的意义。 今天也是被命令擦完地板才能回去,虽然明白那些人是故意差遣他,但是自己能做的事情,他并不觉得什么为难,至少比起曾经遭遇到的可怕,这样的小事简直不值一提。 为了能留在这里继续跳舞,修澈觉得这些事他都可以克服。 关了灯离开舞团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片漆黑,华灯初上,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可以看到城市的夜景,迷离闪烁。 下了电梯,走出大厦的时候,前面的身影忽然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吓了他一跳,赶忙跑过去扶那躺在地上的人。“你还好吧?” 明润的灯光照在那张脸上,清逸俊秀的一张脸,眉紧皱,像是有着深深的苦恼,性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修澈心底一怔,没想到倒在这里的人居然是他。 一股浓烈的酒味直冲他而来,这个人究竟喝了多少酒啊? “华先生,你醒一醒。”他扶着他,但华槿的体魄修长健硕,很吃重。 修澈好不容易将他扶正站起身,已经有点喘了。 帮他叫出租车吧,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躺在这里。 这个时段出租车并不好叫,好不容易招到了一辆,修澈拖着华槿坐上车的时候,差点被他拽着一起跌倒。 “请问去哪里?”司机在后视镜里看着两个狼狈的男人。 修澈怔了一下。去哪里?“华先生,醒醒,你家在哪里?” 华槿像睡死过去了,双目紧闭,嘟囔了几声,歪着身子躺在修澈腿上,一动也不动。 “去哪里啊?”司机又催促着问。 修澈不免有几分尴尬,急忙中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下车后,他费力的拖着这个个子比自己高的男人,艰难地走进破旧的公寓,让他在床上躺下,单人床立时发出几声呜鸣。 橙色的灯光为那张脸镀上一层光泽,修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扭了一条毛巾,在他湿热的脸上轻轻擦拭。 这张脸,在这么近的距离来看,更加好看呢,心里有一种暖暖又安心的感觉无声无息地蔓延。 喜欢了很久的人,就在这样的距离内,除了心动之外,还有莫名的暖意。 当那双眼睛无预警的睁开时,修澈的呼吸几乎停止。 他怔怔地看着那双深漆的眼,亮得灼人。 “佑然!”那人伸出手,在他想后退的时候,紧紧抓住了他。 修澈惊了一下,显得不知所措。 黑亮的眼,带着迷离的光,华槿一瞬间就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很紧很紧,彷佛要将他揉入身体的那种抱法。 修澈的思维开始停摆,只听到自己一颗心怦怦跳动,想要跳出胸膛。 在华槿开始吻自己的时候,他四肢的血脉似乎烧了起来,除了心慌意乱,根本无法思考。 他的吻灼热撩人,酒味里还带着一种甘草的气息,让修澈想到小时候喜欢待的那片山坡,在夏天的时候,经常有这种甘草的味道混着山风落入鼻息。 长久空虚的心灵和身体禁不起这样热情的撩拨,他的身体像被点燃一样,跟着华槿一起热烈的融化。 他的吻像是有魔法,火热的温度不仅温暖了他的嘴唇,也温暖了心。 那性感的唇从他的溜过,烙在他脖颈,白皙的脖子在橙色灯光里微微侧扭,青色的经脉横过枝节,在那抹白添了几分迷乱。 当自己的脆弱被那双温热宽厚的手掌包裹时,修澈不禁发出了低低的呻吟,脑海里有一点想要逃开的念头,然而更多的是叫嚣着迎合。 他渴望着他,不论是心还是身体,都好想和他交融在一起,那种亲密的感觉他曾幻想过,也因为想到他而释放,那种令人羞耻的自慰虽无法启齿,但实实在在。 他爱这个人,爱了很久很久,带着无法倾诉的痛苦和压抑。 华槿似乎没有耐心温存开拓,拉开恼人的束缚后,便迫不及待的一冲而入,剧烈的痛感像要把修澈撕裂,他痛苦、忍着、配合着,然后最终,听见华槿混着喘息的深情呼唤。“佑然!”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刺眼的光线让修澈不舒服睁开了眼。他迷迷糊糊的望着天花板,脑子开始一点一点清醒,微动了身子,身后倏地传来清晰的痛楚。 他一惊,想起了昨夜,想起华槿,慌忙回头,身边却已经没有人。 他坐起身,环顾自己的公寓,还是原本破旧的样子,独独没了那个人的身影。 一切都彷佛是梦,只有身体的不适还残留着关于昨夜的记忆。 自己怎么就睡着了?那人或许连他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 迷乱的一夜,除了知道那人对和男人做爱这件事并不陌生。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胡涂事啊?修澈扶住自己的额头,宁愿思维停摆,也不愿去回想。 那人不认识他,即使有过几面之缘,可他相信对方连自己的样子都没记清楚过。 真是胡来,他轻轻一叹,眼睛定定望着窗外。 结果来到舞蹈室的时候还是迟到了。 今天是新舞剧角色的甄选,来了很多高层,他为想参选的角色做了很久的准备,即使他争取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也很希望能在这次舞剧里演出。 在换舞衣的时候,修澈的衣服忽然被掀了起来,伴随着一道口哨声。 “修澈你又混到哪个高层的床上去了吗?瞧你身上这痕迹,也不知道遮一遮!”小武嘲笑的声音响遍整个更衣室。 “真是恶心!”旁边一个男生狠狠推了他一把,修澈的手肘被推得撞到柜子上。 苍白着脸,他站直身子,不管身边那些鄙夷的眼光和私语,继续换自己的衣服。 “现在开始发甄选会的号码牌,杜修澈,一号!”领队在更衣室门口喊。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向他。 “凭什么他一号?他不过是一个配角,怎么会是一号?”有人终于不悦的出声质问。 领队耸肩,“这是上面的意思。杜修澈,这是你甄选会的号码牌,拿去。” “呸!”有人忍不住了,朝修澈吐了口口水,“不要脸!” 拿过号码牌,修澈拼命跑出更衣室,好像后面有个妖怪要把他吞噬。 一直跑,没有方向,没有归处,眼睛热得发痛,却没有眼泪,他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杜修澈,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哭! 一直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的流下,他开始狠狠洗自己的脸。 滚烫的眼睛被冰冷的水覆盖,反而烫得益发厉害,他整张脸都湿了,热的、冷的混在一块,从镜子里看自己模糊的脸,细长的眉、单薄的嘴唇、瘦得嶙峋苍白的身躯,简直像鬼一样。 “很痛苦吧?” 从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恶鬼,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挥之不散,修澈不用回头,也可以知道那张脸上邪恶得意的表情。 “是你干的?”他木然的发问。 身后那人忽然很狠抓他的肩膀,逼他转身,凌厉的眼死死瞪他,“你让我身败名裂,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紧抿着嘴唇,修澈冷冷说:“那是你自找的。” 那人气得甩了他一巴掌,“你这贱货!瞧瞧你脖子上这印记,不肯爬我的床,就肯爬其它男人的?好,那就看看,看我能不能弄死你!” 修澈忽然笑起来,淡淡的眼就像一块冰。“牧成宽,你就算弄死我,我也不会上你的床。” 男人又甩了他一巴掌,阴狠的视线盯着他,“我们走着瞧!” 第二章 甄选会开始。 “一号,杜修澈。”领队按号码点人。 “你所要参选的角色?”评审问站在他们眼前漂亮得过分的男人。 “吉米休斯。”修澈平静的回答。 几个评审吃了一惊,“开什么玩笑!你是一号选手对吧?一号的人怎么去跳一个小配角?” “对不起,他搞错了,他跳的是蒙斯塔!”领队在旁边拍了拍手,朝评审鞠躬。 修澈闻言朝他望去,正好对上领队不怀好意的笑,立刻懂了。很好,你和牧成宽想这样击倒我?不可能! 他视线平视,挺直了身体,“我跳蒙斯塔。” 蒙斯塔是这出舞剧的男主角,虽然他从没跳过,可是练舞的时候有看别人跳,他在旁边默默地看过好多遍别人表演,因为他很喜欢这个角色。 蒙斯塔是一个承受着失恋痛苦的人,他所爱的女人一直爱着别人,蒙斯塔一直守在她身边,那女孩却从不肯看他一眼。 蒙斯塔的主题曲便是“我在你旁边”。在你身边,你却从不在意,即使相爱,即使分离,在你旁边,这个位置,是我,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 这出舞剧的编者就是华槿。 华槿在他作品里所表现出的才华,一直令修澈深深折服,他喜欢他舞剧里细腻深厚的感情,总是带着淡淡的哀伤,融化人的内心。 他劈下腿,身后那个不可告人的隐秘疼痛犹在,以他现在的身体要跳蒙斯塔,其实是勉强,可杜修澈的倔强,就是用在这里吧。 闭了闭眼,他让自己沉静,深呼吸,抛弃那些所有的奚落打击,只让自己沉浸在舞剧中,成为蒙斯塔。 当音乐响起,蒙斯塔的单恋之歌,他已经不再是杜修澈。 缠绵的琴音,悠悠的沧桑,撩起心底深处那些伤口,不想碰触,却又无时无刻不在碰触。 修澈的身体无比柔软,动作和心已经融合在一起,那细瘦修长的四肢肆意随着音乐的波浪弯折起伏,轻盈的舞步时而波涛汹涌,时而微小细腻。 当音乐来到高潮,修澈跳到半空中,柔软的舞衣随他在空中飞舞。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看我一眼? 你不知道我爱你。 我微不足道的爱啊,在风中飘零。 从未体会过幸福,一直在孤独与寂寞中徘徊,每个人都会抛弃我,亲如父母,爱如情人,最后都离我而去。 我是一个不能得到幸福的人吗? 就算是这样的人,我也还是在微不足道的爱着你啊,你知道吗? 这是蒙斯塔的心声,也是他的。 泪水从修澈的眼眶滑落,一个后空翻落地的时候,他眼前忽然一黑,体力迅速的消耗使他没站稳。 他急急弯腰向下,柔韧的腰身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双手撑地,舞蹈随着音乐戛然而止。 四周一片寂静。 修澈慢慢直起腰,刺骨的疼痛让他深深吸气,不动声色的站起身。 一个掌声在他身后响起,他回过头,对上那双眼,黝黑深邃的眼,多熟悉。 随着华槿的掌声,其它评审也从舞蹈中回神,热烈地拍起手来。 “你让我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蒙斯塔。”华槿看着他的眼,慢慢说。 修澈一时无语。 “这是属于你自己的蒙斯塔。”华槿淡淡一笑,转开视线,不再看他。 等待所有的参选舞者都表演完后,甄选的结果很快就宣布了,男主角蒙斯塔暂定两个人,修澈居然也位列其中。 大家看修澈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及吃惊,可他只是在这些目光中挺直了背脊,走出舞蹈室,离那些人远远的,心里却有一丝欣喜。 开心是因为努力有所回报,自己的表现得到了别人的赞同,而这赞同里,是否也有那个人呢? 经过花店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 “买花吗?”花店老板问他。对这个一直在自己花店前停留,却从未买过花的男人,他已经很熟悉了。 修澈看着那些娇艳美丽的花朵,终于点了点头。 老板微微一笑,递上一束百合,“今天刚到的香水百合很不错,看,还沾着露水呢,这香味很好闻吧?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修澈一怔,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往后退了一步,离开那些花,摇头。“不,我不喜欢百合,请给我别的花!” 他的神色带着微微的惶恐,让花店老板呆了一下,才有些尴尬的收回手,“那……什么花好呢?” 修澈定了定神,指着摆放在一边的白色小花,“帮我包一束野姜花吧。” 他不喜欢百合,一点也不喜欢,甚至厌恶它的香味。 那个女人抛弃他的时候,就是交给他一束香水百合。 他还记得她低柔的声音说:“修澈乖,帮妈妈拿一下这些花,妈妈去一下就回来。” 他抱着那些百合,很乖的点头。 女人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然后走回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发,“修澈,要乖乖的。” “嗯。”他有点奇怪妈妈的表情,但想让她放心,所以很温顺的点头。 然后女人没再回头,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他眼前。 记忆里,百合的香味和被抛弃的自己混在一起,成了冰凉的、疼痛的味道。 华槿在黄昏的时候接到母亲的电话。 “槿,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吧,佑然也在,你父亲要为他接风。” 拒绝的话原本已经到了嘴边,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全部咽了下去。 驱车回家的速度是飞快的,只因为,他又要见到他了。 三年的时间,冲走了很多事,然而那份感情始终埋藏在心里,就像生了根,益发强烈,越加渴望破土而出。 “少爷!”一路上,不停有人问候他。 华槿知道自己成年后,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客厅里,那个名义上是他母亲的女人,正摆弄着她最喜欢的香水百合。 女人娴静的身影映在窗前,夕阳的余光散在她脸上,她看起来依旧温和漂亮,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也可能要归功于父亲的细心呵护,毕竟这般养尊处优的生活,想要老也不容易,华槿有些讽刺的想。他从不喜欢这个继母,可能是从心底排斥继母这样的存在吧,在他心里母亲只有一个,她很早就离开了人世。 继母是在他十二岁那年嫁进华家的,虽然她对他一直关心照顾,把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做得面面俱到,但他的心里总有一根刺。 他不喜欢她的眼神,温良淡泊的,总觉得十分虚伪。 舒荷静静注视着那些香水百合,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这样的表情反倒令华槿觉得比较真实,对她的不喜欢也减轻了几分。 “妈。”他喊了一声。 舒荷回头,在看到他后,眼神由茫然变得温和,“槿,你回来了。”她脸上顿时又写满慈母的神情,犹如瞬间戴上面具。 “这些百合很漂亮。”华槿看着她身后的香水百合,纯洁的百合,清新的香气他这边都闻得到。 “是啊,刚刚从花房里摘下的。” 华槿点点头,环顾四周,并没有那个身影,“妈,佑然呢?” “他还没到,你父亲在书房,先去看看他吧。”他看着他,眼里有几分明了的透彻。 可华槿也不理会,反正他从来不在乎别人知道他对佑然的感情。 他早就想告诉父母,他爱佑然,想和他在一起,用尽一生,但是佑然断掉了一切,没给他机会。 佑然来得很晚,三年的时光并没有改变他什么,他看来依旧清秀俊朗,不同的是,身材比分离之前强壮了很多,像是刻意锻炼过。 华槿很想笑,因为他的倔强一如从前。那时候,他就很不甘心没他强壮,总是什么事都想超越他。 佑然的眼并没在华槿脸上停留太久,在接触他视线的一瞬,仍是避开了。 华槿在心里轻叹。佑然,三年了,你依旧下不定决心,选择逃避吗? 晚饭吃得很平静,至少在华远之看来一切都很好。 “佑然,搬回家里住吧,房子这么大,你们都不在,怪冷清的。”华远之笑呵呵地看着佑然。这个孩子是自己好友的遗子,他父母早亡,很早就被接到家里,自己也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在养。 不过这两兄弟也真奇怪,小时候明明要好得很,为什么长大却变得很生疏呢? “佑然,这两年你的钢琴越弹越好了,报纸上总是能看见你。”舒荷微笑说。 “就快赶上他母亲了,明惠当年也是著名的钢琴家啊。”华远之感慨道,眼神变得深远,忆起了一些往日的事。“这次回来不走了吧?”他转头问佑然,眼神期盼。 佑然微微一笑,点点头,“暂时不会离开,新公司很看好这里的市场,会举行几场演奏会,唱片公司那边也想让我在这录制个人专辑。” “那太好了!”华远之大掌一拍,“就住家里,哪儿也不要去。”说话间又瞪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儿子,“槿这小子出去了就不想回来,当初不答应他去搞什么舞团就好了!” 华槿淡淡一笑,眼睛看向佑然,“我不住家里面,你就搬回来吧,也好照顾爸,从你出国以后,他就一直很想你。” “你别光说佑然!你什么时候搬回来?也是时候接管我的公司了吧?”华远之转向儿子,神情虽凶,眼睛却是带着笑的。 华槿的视线落在自己碗里。“当初说好给我五年自由,现在时间还没有到,爸已经着急了吗?我是遵守约定的人,既然说好了,你的公司我就一定会接手,但现在我还不能放弃舞团,这是我的梦想。” “你那什么舞团总监能赚多少钱?听说那舞团虽在国内数一数二,但乱七八糟的事也不少吧?你还是快点收手,回来帮我!”华远之沉声命令,有点不开心儿子一直违逆他。他就不明白那种娘娘腔的玩意为什么这小子会喜欢,都怪遗传了前妻那所谓的艺术细胞吧。 舒荷轻轻握住丈夫的手,温言劝道:“怎么说着就动气了?槿儿自己有分寸,你还信不过他吗?他说会回来就会回来。” 华槿抬眼看向她,就见继母对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他一时间有些疑惑。这女人是真的为他好,还是在作戏? 她嫁来华家十多年并未生育,说有了自己的小孩,便不能全心全意照顾他。 这话曾令华远之深深感动,华槿却不以为然,他不相信她的话。 这女人的过去是个谜,成年后他曾托私家侦探调查过,但什么也没查出来。 到现在,他仍是不能把她看成母亲,心底深处总有隔阂,不过其实如果没有这个女人,父亲也终究会娶别人的吧。 难道誓约真是那么不可靠的东西吗?他和佑然曾经的约定,也脆弱如纸。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抬头看向佑然,对方也正好在看他,一时间视线相交,在沉默中凝结。 “难道我们两个不该单独谈一谈吗?”晚饭后,华槿在花园里找到一直避着他的人。 佑然隔着有刺的蔷薇站在那里,声音平静。“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好谈的,该说的话,在三年前都已经说了。” “你还欠我一个答案。”华槿无法心平气和,声音也因激动而提高。 “什么答案?”佑然冷淡的笑,“华槿,你不要再纠缠不清,如果我可以给你你要的答案,我们也不必分离这三年。” “那不是你内心深处的答案,所以我无法接受。”华槿看着他的眼说。 佑然神情一震,在那有刺的蔷薇后手指微颤,又后退了一步,强自镇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并且,以后也不会改变。”说罢,就想匆匆离开。 “方佑然!”华槿突然在他身后喊。 他不由自主的回头,夜色下,华槿的眼神亮得慑人,那眼中除了倔强之外,还有一丝愤怒,知他如他,当然都捕捉到了。 “你不必见了我就逃,我已经有了恋人,不会再纠缠你,如果这真是你希望的话,如你所愿。” “恋……人……”佑然呼吸微窒。 华槿盯着他的眼,露出嘲弄的笑,第一次,选择伤害他。“当然他也是男人,并且,他不会像你一样,只想着自己,害怕得从我身边逃开。” 第三章 被华槿叫到这个饭局的时候,修澈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尽管心里带着一些不安,但面对华槿,他倒也没什么太多的难受或不自在,这是很奇妙的感觉,可能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对见到他这件事,更多能感觉到的都是快乐。 华槿的身边坐着另一个年轻男子。 修澈觉得有几分眼熟,后来才想起刚在今早的报纸上看到过,是个有名的钢琴家,可是叫什么名字呢?他不记得了。 “你来了。”华槿看到他,站起身,居然为他拉开椅子。 修澈心里的不安扩大了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他坐了下来,才发现对面那俊朗男子一直在瞧着自己。 他的目光很仔细,但没什么恶意,只是看着自己的时候,有一些惘然和失落。 正在奇怪的时候,修澈就听到华槿的声音。 “这就是我的恋人,杜修澈。” 修澈呼吸一顿,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吃惊的表情,他不动声色的看华槿,他也看着他,眼神里有几分恳求和威胁。 “这是佑然,方佑然,算是我的……弟弟。”华槿的眼又看向佑然,黑幽幽的,似乎燃着一团火,炯炯盯着他。 佑然?这个名字像是一根钉子钉进修澈心里。原来他就是佑然,那天晚上华槿一直呼唤的名字,他怎么会忘记? 难怪他对男人之间的亲热全不陌生,难怪他那样爱抚自己,原来他爱的人,是一个男人,一个他说是弟弟的男人。 这顿饭吃得很不舒服,让修澈想到小时候在育幼院因为抢不到食物而在墙角挨饿的情形。 方佑然的视线顿时不时会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些想藏也藏不住的情绪,修澈尽量镇定自若,但心里不免难受。 眼前这两个人,明明是互相爱着的,为什么要摆出这样冷漠的姿态呢? 佑然很快被一通电话叫了出去,包厢里只剩下修澈和华槿。 “为什么要撒谎?”修澈问。 华槿不答,视线转到他脸上,“不是撒谎,我出钱雇你做我的恋人。” 修澈一愕,放在餐桌上的手指微微缩了缩,低下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以为我喝醉了,就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华槿看着他,似笑非笑。“我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传闻。接受男人,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 修澈沉默。 “我会付给你相当丰厚的酬劳。”华槿又说。 “你觉得我会很乐意接受你的提议?”他抬头,与他对视。 “这对你是个有利的交易不是吗?你将得到钱,而且,比起你之前交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在我的交易里,并不需要你的身体,你只需在外面配合我,做出恋人的样子。” “你说的外面,是指在方佑然的面前?”修澈深吸一口气,心底的钝痛一点一点蔓延。 华槿怔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是,在佑然的面前,你就是我亲密的恋人。” “为什么?你爱他,为什么还要我扮成你的恋人来伤害他?” “我要一个答案。”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决绝,“如果我不逼他,他会永远逃避,我们之间就没有将来。” 唇角微动,修澈低下头,手指卷上餐巾,华槿觉得他是在笑,但惨白的脸色又给这笑带了一点阴郁的味道。 “你只需回答我你愿不愿意。” 修澈忽然抬头,“如果我不要你的钱,你会试着用一点真心来喜欢我吗?” 这句突兀的话,令华槿露出惊诧的表情,可他并没有犹豫。“抱歉,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人。我想,对你而言,也不需要什么真感情吧?既然你习惯了利用身体得到想要的,那么钱对你来说,应该是最好的。”他说出自认的事实。 “……我答应。作为报酬,我要钱,很多很多钱。”修澈的眼看着华槿,有幽深的光泽闪动。 华槿觉得他在看着自己,但又似乎是隔开了自己,空空的眼神,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修澈搬进华槿公寓的那天,华槿给了他一张金卡。房子是这栋高级公寓的最顶层,走到阳台上,就可以看见远离处深蓝的海景。 华槿替他准备的房间是客房,虽说是客房,里面的豪华布置也远不是修澈那寒伧的公寓可比的。 他长那么大,第一次住在这么漂亮的房子。 看了看厨房和冰箱,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但很多东西都新得似乎连一次也没用过。 回头看华槿,那男人一副大少爷的模样,果然和这种地方不搭调。 修澈的东西很少也很简单,整理完毕以后,他问:“你肚子饿不饿?” 华槿正在沙发上看书,听了他的话,抬头,有些讶然。 修澈又问:“我可以用你的厨房吗?” 他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那么,我做晚餐,你喜欢吃什么?” “不用那么麻烦,出去吃就好了。”华槿接话,有点不能想象自己张罗晚餐,这太麻烦了,平日里都有佣人做菜他吃,现在因为修澈住进来,有些不方便,他才解雇了佣人。 “不麻烦的,如果你没什么特别讨厌的食物,那我就随便做了。”修澈打开冰箱,看里面的食材,略微思考一下就拿出要用的食物。 华槿惊讶地看他熟练的洗菜切菜,穿着围裙,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他实在很难想象男人对做饭这件事那么游刃有余。 修澈做了好几道菜,两个男人围着餐桌,坐在一起。 华槿开了一瓶葡萄酒,面对这样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有了喝酒的兴致。 几杯酒下肚,他有了微醺的感觉。 炉火在壁炉里烧着,温暖的,安静的,这样的夜晚,似乎可以倾吐一些苦恼。 “我第一次见到佑然的那年,他才十岁。他父母因为空难去世,我爸把他接到我家。佑然刚来的时候,好小好苍白,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人,一双眼睛却好有神,亮得吓人。那时候他对谁都很防备,可是唯独对我,会很温顺很依赖的叫我槿哥哥。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事……” 华槿的眼神因回忆而显得遥远温暖,那些伴随着他少年时代的美好回忆,对他来说很珍贵。 修澈默默听着,不知不觉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涩涩的。 “佑然二十一岁生日那天,我们都喝多了,然后……”华槿的呼吸一窒,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既甜蜜又痛苦,“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佑然觉得不能接受这样的关系,他认为这是对我父亲的背叛,对亲人的背叛,一直说这是错误……” 他缓缓闭上眼,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他不知道他这样说我有多心疼。我爱他,那么爱他……和他发生了那样的事,虽然是酒醉之下情不自禁,但都是我的错,我会负责,负责爱他宠他一辈子,我是那么想要珍惜他……” 他喝醉了,倒在桌子上,嘴里依旧喃喃。 修澈走到他身边,静静看他。灯光下,这个男人俊美的侧颜带着情伤,令人心疼又不忍。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徘徊在他脸颊,脸上带着忧伤的笑。“你从没想过要对我负责吧?像我这样的人,不会有人想珍惜呢……” 音乐激烈的起伏,蒙斯塔半跃在空中。 华槿手抵着下颌,入神地看着修澈的舞姿。 今天的蒙斯塔有点难以形容,怎么说呢?全身上下好像弥漫着一种极度哀伤的情绪。 他带着探究的琢磨,突然听到身边的抽气声,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助手紧紧注视着修澈,手捂着嘴,泫然欲泣。 拜托,没那么夸张吧?华槿别过眼。 虽然,那种姿态,的确让人想到绝望、凄艳之类的词。 白色的舞衣很衬他纤瘦柔韧的身材,柔软的曲线,清妍又妖娆。 妖娆,他的确想到了这个词,虽然这个词形容男人有点过分,但此时此刻,沉浸在舞蹈中的修澈,的确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他的身形本来就纤细柔韧,那种彷佛可以随意弯曲的柔软度,为他的舞姿带了几分肆意和随性。 再加上他的动作抒情任意,手指的弯曲、手臂的绽放、腰身的扭动,都若有似无的带着撩人的气氛,很有诱惑和让人想入非非的意味。 一曲终了,属于蒙斯塔的悲伤气氛还笼罩在室内,大家都显得很安静。 修澈离开了舞蹈室,等待最终的结果。 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跳蒙斯塔,这几天,他为这次最终的选拔做了很多努力。 他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的练舞,审视着自己的舞姿,因为阴雨的天气,还要忽略那时不时隐痛的腰。 如果,可以站在那个舞台上,在大家的面前表演,也算给自己的舞蹈生涯留下一个回忆不是吗?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长久跳下去了,无论年龄还是身体。 心情有些紧张,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自己的脸。 那张脸上现在化着淡淡的妆容,眉挑得更细,上了粉的脸更显苍白,单薄的嘴唇抿上一层水色,下颌上若有似无的几颗痣缀在那里,整张脸有些妖冶,挑细的眉线还带了一点刻薄。 对着这张脸,修澈的眼前忽然映出了方佑然的脸。 那人真是个美男子,俊朗温良的模样,一如美玉,一看便是家教良好的富家公子,对比自己,他就有一股无法压制的自卑从心底涌起。 “你更厉害了啊,这次居然勾上了华槿!”刺耳尖锐的语调在身边响起。 这人真的阴魂不散!回过头,与他面对面,“牧成宽,你究竟还想缠我到几时?” 牧成宽盯着他的眼,“我真没料到,你居然可以得到蒙斯塔这个角色!” 他本来也有张英俊的脸,只可惜坏在他的眼神上。他的眼神阴郁而不干净,修澈每次看到他,都会想到在湿地里爬行的蛇,令人颤栗又恶心。 他的话让修澈微惊。蒙斯塔的角色?结果已经出来了? 牧成宽蓦然推了他一把,将他推撞到镜子边,他身后抵着冰冷的镜子,面前是牧成宽危险怨恨的眼。 “你问我要缠你到几时?我也不知道,也许等你心甘情愿爬到我床上的那天,我就会对你失去兴趣,而在这之前……”他的手指爬上他的脸,湿漉的感觉让修澈想到蛇冰冷的皮肤。“我是怎样也不舍得放开你的。” “变态!”修澈忍不住骂他,眼睛像是结了冰,根本不想看这个人。他抵着自己,游移在自己身上的手,都让他的皮肤泛起一层寒栗,使劲想要摆脱,却敌不过牧成宽的力气。 “放手!听见没有?!”修澈几乎咬牙切齿。 “别以为你攀上华槿,我就拿你没办法,他们这种有钱人,不过是图一时新鲜,你能靠得了他几时?在事情还没变得不可收拾前,你最好乖乖来求我,以免后悔莫及!”牧成宽笑着,毒蛇一样的眼紧紧看着他。 修澈冷笑,“求你?你已经把我毁得够彻底了,我还怕你什么?” 牧成宽皱起眉,“看样子我当真做得不够多,让你一点都不怕我。” “我等着,你尽管把你卑劣的手段全使出来好了。”盯着他,修澈的眼神空洞而无惧。 杜修澈被选为蒙斯塔的消息一时间在舞团里迅速传开来。 大家议论纷纷,他跟华槿之间的关系一下也被传得暧昧不堪,但是碍于华槿舞团总监的身份,议论的声音怎么也不会让他听见,所以修澈自然就成了那些无聊的人鄙视加欺负的对象。 有人偷了他的舞鞋,故意扔进厕所里,有人在他练舞的地板上打了蜡,看他跌倒便拍手叫好,这些见不得人的行为修澈自然知道是出于谁的指使,他一边冷笑牧成宽也只有这种低级手段,一边更加挺直背脊投入练习。 这天晚饭时,华槿忽然问他,“最近是不是有人在整你?” 他怔了一下,抬头看他。 就见华槿表情一如往常,“我听说了一些事情,所以问一下。” “没什么,就是些无聊的人。”修澈又低头扒饭,不再看他。 见他这样说,华槿也没再问下去,打开了电视,看起新闻。 “我想问,蒙斯塔这个角色为什么由我来跳?”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修澈的声音。 他听到,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淡然,“你不相信自己的实力?” “不是。”修澈摇头,“我知道自己跳的蒙斯塔并不符合你原本编舞时的塑造,你的蒙斯塔应该更坚强刚韧的,我跳得太过悲伤了。” “所以,你怀疑自己的实力?”华槿看他,深黑的眼里有一丝兴味。 “我想听真实的答案。” 他看着修澈,沉默片刻才说:“答案就是你的实力,我们不需要毫无创造力的蒙斯塔,选中你也是因为你加入了自己的感情,不知道这个答案能不能让你满意?” 他的话让修澈心头倏然一松,一种轻快的心情瞬间涌上来,“这答案对我很重要。” “你需不需要在家里装面镜子?就把小客厅改成你的练舞房好了,你看怎么样?”华槿环顾四周,想起几次看到修澈在阳台那里垃筋,这才发现这间屋子的确没什么让他跳舞的地方。 “这样太麻烦了。”修澈若有所思的说:“我不会住很久,练舞的话在舞团练就可以了,原本的公寓我并没有停租,实在不行也可以去那里练。” 虽然华槿那句“家里”让他心跳快一拍,不过他并不认为这个家里是对自己说的。这里不是他的家,他只不过是华槿出钱雇来让恋人表明态度的工具而已。 “这个周末,佑然会过来。”华槿的声音低沉下来,脸上带了一点苦恼。 总是方佑然,才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你想我怎么做?”修澈在心底轻叹。 “佑然会和几个我们要好的朋友一起过来,其实就是弄一个小型的家庭聚会,是佑然提出要来我这里的,他说,想看看我们的家……”华槿的口气有一点勉强,又爱又恨的模样。 “那么,是要我扮演女主人的样子吗?”修澈笑了笑,想让气氛轻松点。 华槿抬头看他,眼神有些茫然,但仍点了点头,“我对佑然说你很会做菜,把我照顾得很好。”他的声音略低,对自己这样利用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朋友都把我看成你的恋人了?他们……不排斥同性恋?”修澈有几分不确定,虽然在方佑然面前要摆出恋人姿态,但华槿说还有一些朋友,他不清楚自己要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就怕给他增添麻烦。 “没关系,都是些非常亲密的朋友,他们知道我的性向。”华槿没在意这个,显然心思都到了那天如何面对佑然上。 聚会日是周日,从早上开始,修澈就在厨房里忙进忙出。 华槿看他这样,很想动手帮忙,撩起了衣袖,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这些事情他从来没做过,别说没兴趣,而是压根就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修澈见他像根柱子似的杵在那里,不禁笑了笑,“你去做自己的事吧,不用帮忙,马上就弄好了。” “噢。”他有些尴尬的应了声,怀疑修澈的笑里有小看他的意味,一时间大男人的自尊有点受损。 站在他身边,看他洗菜的动作,两条纤细的胳膊浸在水里,随着动作的上下,有水珠溅在上面,越加显得白皙透明。 他一直觉得修澈的皮肤很好,白得好像常年不照太阳似的,又细腻,不像男生的粗糙,可能因为他骨架小,长年跳舞的关系吧,总之不管怎么看,都是柔韧又细软。 不过那莹润手臂上的一大块淤青因此更显突兀。 他走过去,抓起他的手,看得仔细,不自觉皱起眉。“怎么回事?” 修澈不自在的缩回手,“练舞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但华槿一直不出声的看他,让他觉得很尴尬,索性抬头,与他的视线相对,才发现他眼里的质疑。 “真的,那天练舞地太滑,所以摔了一跤。”修澈解释。他并不想让华槿知道那些人的恶作剧,这是他自己的事,来自那个卑鄙男人的怨恨与纠缠,这样的丑事,他不想把华槿也牵扯进来。 门铃忽然响起,正巧救了修澈。 华槿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佑然和一帮密友。 “修澈,过来。”华槿向他招招手。 修澈走到他身边,华槿的手臂环住他,亲密的宣示他们的关系。 修澈从侧面看他的脸,他的神情比较自然了,至少演得比较象样了。 感觉到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有些颤抖,修澈知道他的紧张,手不自觉的覆上了上去,轻轻压在那手背上,像是给他力量。 “嗨,槿,你的小男友很漂亮嘛!”佑然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先吹起了口哨,小眼睛单眼皮,很亲切的一张脸。 华槿微微一笑,对修澈说:“这小子是阿袁,叫他猿猴也可以。” “你好。”修澈笑着打招呼。 华槿又为他介绍阿袁身边的一个漂亮女生,亚麻色的头发,时尚又活泼的打扮,让修澈想到杂志上的封面女郎。 “这是欢欣,叫她欣欣就好。” “佑然,你们见过一面了。” 修澈看向佑然,这个清秀男子的神色宁静,闪烁的眼却泄露了他心里的一点情绪。不论何时看来,方佑然都像一块温润美玉,纯洁没有瑕疵。 “杜修澈,我喜欢的人。” 华槿的声音拉回了修澈的神思,心脏不免又不规律的跳乱了。 这辈子,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是他喜欢的人,即使这喜欢不是真的,但被人这么介绍,心还是欢喜的乱跳了几下。 聚会的气氛很轻松愉快,打过招呼后修澈便进厨房忙了,华槿则和好友谈成一片。 欢笑声不时从厅里传来,修澈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好像是大学同学呢,会说到一些以前读书时候的趣事,但更多的是他不懂的东西。怪不得他,他只有高职毕业,还是非常差劲的学校,华槿的世界,对他来说是很遥远的。 水开的时候,他正在砧板上料理金枪鱼,他急着去关瓦斯,却撞到旁边煮着的高汤,满溢的高汤一下就洒到手上,火辣的疼痛一下布满手臂,他忍不住轻呼一声,走进来的华槿刚巧撞见这一幕,急忙跑过来拉他去冲水。 “痛不痛?”华槿的声音里有一丝焦急。 修澈看到他担心的脸,心底微甜,忍着痛摇了摇头,“不痛,还好。” “去擦一下药膏。”关了火,华槿拉着他走出厨房,很快找到药膏,手指沾药,小心的在那白皙的胳膊上涂抹。 “你这样也太婆婆妈妈了吧!”阿袁笑起来,推了把低头专心抹药的好友。 华槿不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心,只是看到那条胳膊上除了烫红的印记之外,更深的是那处淤青,有些不忍。 这是种莫名的心思,连他自己也不想去探究。 “好了,没事了。”修澈收回自己的手,暖暖的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围的人,无意中对上佑然失神的脸,他怔了一下。 第四章 佑然无意识地开关着桌前的枱灯,心思一直徘徊在今天的众会上。 杜修澈烫伤了手,槿那么小心的替他涂药,还一直吹气,那一幕就像坚硬的石头,堵在他胸口,让他十分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 凌乱的音符不知道在表达什么,他倏然阖上琴盖,眼睛有点发热。 他是不行的,他怔怔地想。他没有那样的勇气和槿在一起。 游学的时候,他在美国遇过一个gay,和他一样,也是留学生。 有人恶作剧的在那人宿舍墙壁上乱涂乱画,写上不堪的脏话。 他男友以前的女友跑过来,泼了他一身水,直骂他不要脸。 那人的日子十分不好过,在学校里也没有朋友,最后看到他的时候,是他爬上学校顶楼的身影。 那之后,便是警车拖走了尸体。 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满身寒颤,恐惧的感觉从心底一直透出来。 还记得出国前,华母对他说的话。 她是那样温柔欲泣的脸,“佑然,你是好孩子,不要再和槿儿有什么接触,不要给他期待,那只会毁了你们两个人……你华伯伯如果知道的话,会承受不了,他会觉得对不起你死去的父母,佑然……” 不!他推落桌上的东西,将头深深埋在双臂里,无法忍受那样的压力和指责。 所以,在美国的三年,他都跟自己说,他已经忘了槿,已经忘了。 尽管槿写来一封封热切的mail,有假期便过来找他,他不是不知道他在自己寓所门外,在冰天雪地里苦等,下是不知道他守在学校,只为见他一面,他真的都知道,只是,他懦弱得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他没有那样的力量去爱,害怕承受指责,害怕非议,害怕被人嘲笑。 于是这二年他锁紧了内心,在觉得自己足够坚强的时候才回来。 原想从此和槿再无交集,但在看到他带着杜修澈出现的时候,心还是窒息了。 不过他还是想着,如果摆脱了槿,那么他从此是否就自由了?是否不用再在面对伯父伯母时背负那样沉重的心思,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 那么,就说再见吧,何况,他已经找到了杜修澈,人家有那样的勇气去爱,自己还在犹豫什么呢? 接到佑然的电话时,华槿正在检视舞台布置。 “槿,是我。”电话里,他的声音低沉动听。 “我知道。”华横心里一阵激荡,这是佑然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 “你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 午后的咖啡馆,透明的玻璃窗,阳光明媚。 华槿深情的眼一直看着眼前温文的男人,在来这里的路上,他想过无数的可能。 他觉得,是佑然要对自己表白了。 他多希望佑然告诉他,槿,我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 如果佑然说缺乏勇气,说害怕,他也会给他勇气,让他可以坚定地和自己在一起。 “槿。”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佑然终于开口了。 “嗯,什么?”华槿还沉浸在自己的美妙想法里,响应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难言的喜悦。 “我们,彻底断了吧。”手捏住咖啡杯,他的眼睛对上华槿的。 冷气直扑过来,华槿甚至觉得,那冰冻的感觉瞬间冻到了心里,自己像是石化了,根本不能动弹。 “对于曾经发生过的事,我并不后悔,但是,我不是那样的人。槿,我真的不想和一个男人共度一生。”看着对面完全沉默的华槿,佑然觉得自己有了勇气。 “你现在有了杜修澈,我是真的替你高兴。你找到一个有勇气爱你的人,他比我勇敢多了。槿,你说我欠你一个答案,现在,我明确回答你了,很抱歉,以前的我一直在逃避。” 说完,佑然站起身想走,却忽然被抓住了手。 “槿?”他有些惊慌,华槿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抓着他的手,这让他感到尴尬,觉得别人的视线已经望了过来。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华槿的眼死死看着他,眼里有暗藏的火焰在燃烧,亮得刺眼。 “你放手。”佑然试图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 “你忘了我们曾经说过,将来要一起在海边买房子,隐居在那里,整天听海,过无忧无意的日子,你都忘了吗?!”华槿低低的咆哮,声音中满是控诉。 “槿,我给了你答案,请你尊重我。”佑然幽深的眼看着他。 闻言,华槿颓然的松了手。 修澈在舞蹈室练了很久的舞。 揉着有些酸痛的四肢,脑海里还在修正自己的舞步。 擦完地板走在大街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 路过花店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视线依旧徘徊在那些美丽的花上。 “我要一束……”修澈的视线又落到那些洁白的小花上。 “野姜花?”老板接口,笑起来。 真是个怪人,对这种只做装饰的花情有独钟。 修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老板手中接过花。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片漆黑,他不禁感到奇怪,通常这个时候华槿已经回家了。 换了鞋走到客厅,一股扑鼻的酒味直街过来。 修澈开了灯,就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酒瓶,和沙发上那个喝得东倒西歪的男人。 “华槿,你醒一醒。”他担忧的拍拍他的脸颊,毫无动静。 华槿醉得睁不开眼,咕嚷了几句,继续歪倒身子。 修澈轻轻一叹,去弄了条热毛巾替他擦脸。 温热的毛巾似乎唤回了一点清醒,华槿的手紧紧抓住修澈。 “怎么了?”修澈觉得他有话要对自己说。 “我被甩了。”他睁开眼。视线空茫地对上他,脸上带着惨淡至极的笑。 华槿试图坐起身,但动了几下也起不来,手还一直紧紧抓着修澈,力道大得吓人。 修澈拉开他的手,想再去换一下毛巾,走到门边,华槿却忽然从身缓抱住他。 “别走……”他声音沙哑的恳求,“他不要我了……他说他从没想过和一个男人共度一生……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我是那么爱他……”滚烫的泪从眼中流下。 修澈呆呆地看他,最后伸展手臂接纳他,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及颓废悲伤的味道搅疼了他的心。 “傻瓜……” 华槿倒在他身上,头搁在他颈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花香,温暖的味道一直散逸到心底,将他的伤口抚慰了几分。 “让我抱一下好吗?我好想抱你……”言语不清的呢喃,酒味和他身上的香味混在一起,缭绕在他的鼻息。 修澈闭上眼,深深回拥住他,手轻轻地抚过他后背,带着安抚的力量。 华槿开始吻他,将他抵到门板上,亲吻他的嘴唇。湿热的舌头交缠,动情的,火热的,带着不顾一切的需索,一个渴望着安慰。一个无所保留的付出,难分难舍的缠吻慢慢勾出身体的火焰。 已不能满足于亲吻,华槿的唇探了下去,烙在修澈的脖颈,辗转向下,在那形状美好的锁骨流连不去,留下印记........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昏死在自己身下的修澈,他们就倒在客厅的地毯上,甚至没有在床上。周团的凌乱、修澈身上青紫红肿的吻痕和那些不堪的痕迹,都提醒了他昨夜发生的激烈情事,让他懊恼得只想死。 用热毛巾替修澈擦拭身体,他都不曾醒来,他一度害怕的想叫救护车了,直到把他抱上床,换好睡衣,盖上被子,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他才安心了点。 现在他醒了,睁开了眼,他才渐渐找回思考的能力。看着修澈又沉沉睡去,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修澈再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舒服了许多。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依然是那双黑亮的眼,那眼里带着焦急与小心翼翼,很专注的看他,被这样望着,他有些难以呼吸。 两人默默对视了许久,华槿伸出一只手,拂过他额前的散发。 “觉得好点了吗?” 他点点头,眼睛一直看着他。 “那里……我替你涂了药膏……”华槿黝黑的眼带了一丝羞涩,脸也红了,心里充满了愧疚,又觉得不该逃避,所以只得与他目光相对。 “想喝点粥吗?我煮了粥。” “你煮的?”修澈有一点惊讶。 华槿脸更红,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脑袋,一只手不自在的挠了挠脖子,“我……看了书,不晓得好不好吃。” 见他这个摸样,修澈心里莫名的感到温暖,“我想吃一点。” 他听了,急忙跑去厨房,把自己弄了半天的粥端出来。 “我吃过,味道还可以。”华槿看着他说。 修澈用小汤匙轻轻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眼睛有些发酸,不知下觉的湿了。 “你怎么了?”华槿仔细看他,觉得他的眼睛红了,还蒙上些许水气,慌慌张张的问。“很难吃吗?难吃就不要吃了!” 难吃到他连泪都出来了?可是奇怪,自己有吃过,就算比下上他,也应该可以入口啊。 修澈努力的吸吸鼻子,不让泪水掉出来,“不是,很好吃。” 他只是感动,从没有人在他生病的时候这样照顾他,华槿是第一个,第一个这样担心他,并为他煮粥的人。 第五章 华槿来到花房的时候,舒荷正在细心的修剪墙边的蔷薇。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 “槿儿,今天怎么有空来?”她有些意外,但看到儿子,还是很开心。这些年,虽然华槿一直对她心存芥蒂,并不亲密,但她是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 “妈。”华槿喊了她一声,神情有几分不自在。 舒荷看他环顾四周,似乎在找花的样子。“怎么了,是要什么花吗?”她微微一笑。 “嗯。”他点头,有点羞涩又有此一憨傻,摸摸脑袋又挠挠脖子,舒荷知道他一紧张就会有这些小动作. “我想要一束玫瑰,要很热烈的红色。上次妈说过有从荷兰带回来一批,就是那个……”华槿还在找着他要的玫瑰。 舒荷笑起来,“傻孩子,妈知道是哪种了。你现在就要吗?送人的?” “嗯,今天是一个朋友的生日,想送他。” “生日?”舒荷愣了愣,“今天……生日……你朋友吗?” 华槿没在意她怔然的表情。还在想着要怎么把花送给修澈,毕竟从来没送过他东西,真要送出手,还真有些尴尬。 昨天他在修澈房里看到他在桌历上圈划的日子,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心里就想要送礼物给他。至于当作是庆生还是赔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舒荷很快弄好了华槿要的玫瑰花束,特地包碍很漂亮,递给他的时候,随口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华槿怔了一下,低头。“男的。” 他的话让舒荷一惊,拉着他在玻璃房的长椅上坐下。 “槿儿,我以为你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了,你应该知道,你的将来不可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华槿并不言语。 “如果被你父亲知道……” “我并不介意被他知道!还有,你现在应该很高兴,佑然他已经明确拒绝了我!我爱了他十年,他说断就断,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他去留学,你对他说过什么!你用我父亲和他死去的父母来压他,费尽心机的拆散我们,现在终于如愿了!”想到佑然那让他痛苦的拒绝,他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槿儿……”舒荷睑色发白,强自镇定地看着继子。 “别叫那么亲热,我不是你亲生儿子!我母亲早就死了。如果她还在世的话,一定会理解我,不会像你那么残忍,无视她儿子的感情!但是,即便我和佑然分手,并不代表我就会去喜欢女人。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佑然个男人,我就是只喜欢男人,你不用再想着如何改变我,让我顺着你们的意思娶妻生子。” “你……”舒荷又急又怒。 “我不在乎你去告诉父亲,也不要用华家的财产来压我,那些财产你想了十几年,全部可以拿去,至于我的性向,也不是你们改变得来的,怎样才能幸福,我比你更清楚!” 修澈在房间里整理自己的衣物,他的东西还是很简单,只是一会儿,便全部收拾妥当。 环顾住了一个月的屋子,居然会有熟悉和不舍。 但是,没什么理由再留下来了,方佑然已经和华槿分手,当初华槿雇他当恋人的事情就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昨天只是因为自己身体不舒眼,才没有说到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自己要走的日子居然是今天,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做这么不快乐的事情。 可是,生活就是如此啊。华槿昨天对他的细心照顾,已经温暖的保存在心里了,他很感激,他可以留耠他这样一个回忆。 当华槿捧着玫瑰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修澈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一个行车箱。 他匆匆放下玫瑰,走到他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走了,总要和你打一声招呼。”修澈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到底他还是做不到笑着对他说再见。“假扮恋人这件事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我也没有理由再住在这里。” 华横心一惊,脑子变得空空的。 他说的没错,佑然已经明白拒绝他,修澈的确没必要再假扮他的恋人来刺激谁,但问题是,他从没想过要他走,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修澈。 修澈见他没有响应,只当他是默允了自己。于是,他站起身,拉过行李箱便想离开。 在与华槿擦身而过的时候,对方的手却忽然紧紧攫住他。 他微惊,转头看他,就见华槿的眼神迷茫,落在他脸上,“不要走。” 修澈怔了怔。 “不要走!”华槿急切的将玫瑰递到他面前,“这是给你的!” 修澈被动的接过,那火红的玫瑰娇艳欲滴,正是最好的时候,只是,他为何? 华槿两只手都抓住了他,“我们交往吧!” 这话更让修澈脑子一片空白,一枝玫瑰从手里落了下来。 “你……”他半天才找回一点声音。 华槿的声音带着急迫,“别走,交往吧,不是演戏,真的和我交往看看!” “为什么?”他的一颗心怦怦乱跳.毫无规则。 为什么?这句话在华槿脑海里也像警铃一样响个不停。他只是不想他走啊,他很习惯有他在身边,煮饭给自己吃,家事也料理得很好,甚至比佣人做得更仔细。 而且,他怕孤独。 佑然不要他了,如果有修澈在身边的话,这痛苦似乎不是那么难熬。 他不想失去他,他要他在身边,所以,交往吧。即使现在他还没爱上他,但也会试着爱他的。 华槿的心里兜兜转转着这些话,但怎么可能这样对修澈说呢? 他看着修澈的眼睛,那双眼闪着晶莹动人的光,仿佛照到了他心里的自私龌龊,让他狼狈得想逃。 但是,他的手还是紧紧抓着他。一闭眼,拥住那个细瘦的身躯,亲吻他的嘴唇。 接触到那微凉柔软的唇时,他的心稍稍安定了。想法也更为坚定。 这个人可以给他安慰,所以即使现在不是爱,也不能放手。 “交往吧,我会试着爱你,真的。” 修澈一阵颤抖,终于伸手,回拥住他。 “好。” 这个带着颤音的字,仿佛来自天堂的定心丸,华槿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手臂也更紧的箍住他,紧紧的相拥。 家里的一间房终于改成了舞蹈房,虽然修澈觉得不用那么麻烦,但华槿一直坚持。 对于突如其来的幸福,修澈有点措手不及,如果真可以叫幸福的话。 但现在的他的确感到很快乐,因为有人说喜欢他,会试着爱他。 被别人关心,被别人呵护,对于从未经历过的他来证有些不知所措,但心底的那份温暖与甜蜜,却时刻叫他回味。 很快就到了公演的日子。 从上午开始,修澈就不想吃饭,他想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因为太在意,毕竟这出舞剧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不仅是华槿编的舞,也因为这是他们确立关系之后,有纪念意义的一出舞蹈,他觉得如果自己不做好的话,会留下很大的遗憾,所以一定要成功。 他在镜中看着自己,此刻他上了浓妆,拿超眉笔细细的描画,一笔一笔,高挑而纤细的眉形,嘴唇涂上水润的红色,这张脸在镜子里,有种妖娆苍白的美。 修澈静静地看自己,挑了挑眉。其实他并不喜欢自己的样子,他不是刻意做出这种妖娆的姿态,这样子的他常常让别人误会,那些流言虽然是造谣出来中伤他的,但对比他的样子,很多人都相信他喜欢勾引别人。 他很害怕华槿会不能接受他,毕竟方佑然是那么温润高雅的气质,而自己总是带了一点隐隐的妖冶,虽是长相问题,但他总是在意,就怕华槿误会自己。 当扔华槿说的那些话他还记得很清楚,他分明是看轻了他吧,毕竟缺少了解。 修澈轻轻一叹,有些泄气的低下头,不想再看镜中自己的脸。 舒荷在佑然的陪伴下来到剧场,从车上下来,就看到涌入剧场的观众。她笑了笑,“看来,首演很轰动啊。” 佑然微微一笑,伸过手臂让她挽住。“槿的这出舞被媒体誉为新锐之最,应该会很精彩。” 舒荷拉了拉自己的披肩,踏上台阶,入口前,大幅海报挂在那里。十分引人注目。 他们停下来看,海报上并没有演员的照片,而是一片蔚蓝的海洋和近乎透明的丝带,前卫而有意境。 舒荷往下看.看到了华槿的名字,然后是主演舞者:杜修澈,王若兰…… 杜修澈?!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闪光劈进她脑子里,她一下子僵住了,呆呆看着那名字。 佑然觉得舒荷挽着自己的手,忽然掐得很紧,有些惊讶的偏头看她,这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她脸色惨白,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身体竟还微微颤抖。 “伯母,你怎么了?”佑然很着急,急忙扶住她。 舒荷深深的呼吸,半晌才找回一点声音,“没事……就是忽然有点晕。”她闭了闭眼,“我们进去吧。” “嗯。”佑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仔细看她的样子,“伯母,如果很不舒服的话就不要看了,我送你回去。” “没事,现在好多了。”转过头,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蒙斯塔出现了。他迈着轻盈的舞步,修长的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双臂张开,像在迎接天空的第一道朝霞。 台下的佑然有些屏息,很专注地看,他知道那是杜修澈,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初见那次。 那人长得很漂亮,带了一些妩媚,若不是他清澈坚韧的眼神,会觉得他太妖了。 老实说第一次看到他,他心里是吃了一惊的,不解槿居然会看上这样一个人。这和他了解的槿完全不一样。 可聚会那次,他又看到了不一样的杜修澈。朴素的居家服饰,系着围裙的他,没有初次见面的诱惑妩媚,而是简单又温和。 佑然觉得这个男人认真的样子让人很服气,这种时候他身上才体现出男性的果敢坚韧,让人忘了他撩人的长相。 跳得真漂亮,他不禁赞叹。蒙斯塔连着几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地上,女主角舞了上来,蒙斯塔迎过去。双手揽住她的腰,两人舞出同样的舞步。 可下一秒,温暖快乐的音乐忽然转变,女主角匆匆消失在烟雾里,舞台灯光骤然变得阴暗,音乐也变成了哀伤。 蒙斯塔的梦醒了,女孩离开了他。他在荒凉的梦境里,继续自己一个人的独舞。 腰身轻折,蒙斯塔随着节奏扭动起来,栗色及肩的长发育着波浪的卷度,柔顺的随着扭摆的动作扬起妩媚的波纹,灯光焕然打亮,照亮他雪白妖娆的脸,他眼睛紧闭,似乎沉醉在舞蹈里,嘴唇微张,像在渴望什么,又像在倾诉什么。 啊,蒙斯塔的单恋之歌那么痛苦又那么迷人,他的爱情带着他的心灵和情欲,身体的渴求也在诚实的诉说,这样的爱情更加有血有肉,令人震慑。 佑然闭了眼,觉得心上有什么地方被打击了,舞台上的那个人,和自己是那么不同,所以,他得到了槿,是吗? 直到蒙斯塔下场了,观众还沉浸在他方才的热舞之中,寂静屏息。 佑然觉得自己眼睛干涩,无法呼吸,有什么东西憋得他透不过气来,可身边舒荷的举动却令他一怔。 他清楚地看见她正在擦眼泪。 “伯母?” 舒荷的手在颤抖。是那个孩子,孩子,她的孩子…… 抛弃他的时候,他才十二岁,那么小那么瘦弱的身躯,到现在也还是那么瘦…… 就算长大了,样子变了,还是依稀可以看出小时候温顺清秀的模样。 修澈,修澈,我的孩子,你还记得妈妈吗? 舞剧非常的成功,但华槿的脸却是黑的,开车回家的时候,他不怎么说话。 修澈坐在他旁边,不晓得他为什么生气,想着自己方才的表演,觉得应该不是表演槽糕的原因啊,但为什么槿看起来那么生气呢? 闷闷的洗澡,闷闷的睡在一起,做爱倒是不闷,甚至比往常更为热情撩人。 华槿深深吐了口气,把怀里的人抱紧了几分,手指流连在他细腻的肌肤,光滑充满弹性,非常诱人。 他一点一点,顺着那诱人的脊柱曲线,停留在那柔韧的腰上,想起方才谢幕时听到的议论。 “那个腰啊,真是……”一个男人啧啧出声。 “不晓得那种时候……哈哈!”猥亵的笑声。 “得了吧,要弄到床上还不容易,出点钱就可以了,据说他可是来者不拒啊。” “人家现在可是总监的人,你想爽也不行啊……哈哈哈!” 华槿气得直想揍那几个龌龊的男人,要不是身边的阿袁拉着他,他可能已经干下蠢事了。 想到这里,他忍下住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疼……”修澈轻轻抽气,缩了身子,想避开他的手,但华槿却不放,反而更重的按在他腰上。 “槿!”修澈喊他,自己的腰本来就酸疼,又被他这样压着,疼痛的感觉就像从骨头里渗出来一样难忍。 细而柔软的腰身,如果伸出两只手就可以牢牢握住,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腰身太过纤细了,但是,又充满诱惑。 华槿觉得自己快被他弄得不成样子了,既无法抗拒他的诱惑,又不喜欢他这样媚人的姿态,总是想到那些关于他的流言,想到他的随便。 修澈的腰的确是销魂的所在,可他却又会有一点厌恶,想这媳态不仅只为他一人所展,只怕见过的人已经很多了吧。 这种时候,他就会莫名的怨恨起修澈,有嫌恶的心情,而这种心情自然是不能给他知道的。 带着这样古怪矛盾的心情,对于交往这件事也没太多经验的华槿来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以前只是单纯的喜欢着佑然,然而佑然是纯洁的,没有修澈的乱左八糟,不会让他有这样的烦恼,所以,他变得不知所措了。 “去把头发染成黑色,剪短吧。”他忽然说。 “嗯……你觉得不好看吗?”修澈轻声问。 “对,那个长度有点碍眼,老是在肩上甩啊甩的,而且栗色太亮了,黑色会朴实一点。”华槿闷闷的说,就想让他装扮得朴素一点,那样别人对他的暧昧想法也会降低很多吧。 “你喜欢的话,我就去剪。” 听到他那么听话的答应了,华槿心里有一点得意。 手指穿过那头栗色柔软的头发,其实真的很好看呢,不过还是要剪。他在心里说,像个孩子似的点点头。 “还有,眉毛不要修得那么细。”他又提出自己的意见。 修澈怔了旺,在漆黑的卧室里看不清华槿脸上的表情。 “你不觉得那样有些媚吗?清爽点就好了。”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华槿总结。 修澈的心却沉了下去,“你觉得还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吗?” “唔……那个啊,也不是说变就变的,你夹人的感觉就那样……”华槿的话渐渐含糊起来。 听着他渐渐绵长的呼吸,修澈知道他睡着了。 睁着眼睛,心里有一点疼痛在闷闷搅着,到底,自己担心的事,华槿也是在意的。他不喜欢他的样子,一定也觉得是不正经吧。 第六章 蒙斯塔的公演结束后,阿袁就全面接手了舞团,华槿则开始进入华氏,为将来继承父亲的事业做准备。 因为蒙靳塔的成功演出,舞团收到许多加演的邀请,为此阿袁几乎忙到焦头斓额,这天他约了修澈来商量加演的事情,他们约在咖啡馆,可他却被门外进来的那个人吓了一跳。 修澈见他怔怔的样子,徽傲一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你……”阿袁还是瞪大了眼,将他从头看到脚。 修澈的头发剪短了许多,原本的栗色也染成黑色,一直戴着的那枚银色耳环已经拿了下来,黑色的头发凌乱的散在额际,遮去有些细长的眉,让他看起来又小了好多,有种清爽俊朗的感觉。 “哇,很不错的造型嘛!和原来差好多。” “是吗?有朴素的感觉吗?”修澈很在乎这个。他刻意要发型师设计这个朴素的发型,也剪了参差不齐的刘海遮去自己妩媚的眉骨。 “干么要朴素啊,dancer就应该时髦得让人家眼前一亮!”阿袁瞪他一眼,喝了口咖啡。 修澈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蒙斯塔在月底的时候会加演两星期,很累人的。”阿袁苦恼的摸摸额角,“我觉得不好向华槿交代,他可是嘱咐过我要照顾好你的。” “没关系。这是工作,我应付得来.”修澈点点头。 侧眼看他,阿袁总觉得在那个瘦削的身体里,有着惊人的力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修澈有这种感觉,但他就是给他很能吃苦的印象。 “槿还在写新舞剧吗?” “他最近很忙,刚接手他父亲的公司,很多事他都很陌生,晚上也一直工作到很晚。”想到槿最近的样子,修澈就难掩担心。 阿袁点点头,“意料之中。修澈,你想写吗?”他忽然问。 “我?”修澈怔了一下。 “对,你。”阿袁的眼睛很有神,相当有把握的样子。 修澈不知道他哪来对自己的这种信任,事实上,他从没编过舞。 “我没有经验。”他低了头,觉得自己若要尝试,恐怕会给别人增添麻烦。 “大家都不是一开始就有经验的。” 修澈惊讶地看他忽然握住自己的手。 “修澈,试一下吧,我相信你!”阿袁的眼睛很诚恳,那是种信赖.让修澈感到很温暖的信赖感。 “阿袁……” 阿袁嘿嘿一笑,“我可是很有眼光的,槿那家伙接手舞团不过两年,也没弄出什么大名堂,我比他有野心,我要让我们舞团变成最好的!” 华槿今天的晚饭是在家里吃的,华远之很在意儿子这些天在公司观察的想法,一顿晚饭吃得华槿比不吃还累。 晚饭后,舒荷很意外地要华槿陪她到花园散步,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去了。 “槿儿,那天我去看你们公演了,很棒的舞剧啊。”舒荷低着头,在夜色里看起来心事重重。 “妈能来我很高兴。”他淡淡一笑。对她能来看舞剧他还是很开心的,虽然一直说她并不是自己的生母,但十几年这样过来,也很难不在意她。 “槿儿,那个舞剧的主演杜修澈,杜修澈他……”舒荷忽然停下脚步,神情既凝重又充满负担。 听到她说修澈的名字,华槿心一惊,再看到她的表情,他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他知道继母从以前就暗中派人调查他的行动,在知道他的性向问题后,更是对的这方面极为在意。 想到她又派人调查百己,华槿心里就忍不住冒火,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看来你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舒荷怔怔地看他。 “不必装了,你派在我身边的人一定都告诉你了,杜修澈,我的新男友,否则你现在忽然提他干什么?你又想警告我不能这样是不是,或者又想拆散我们?” 舒荷呼吸紧 窒,在华槿说了这些一话的一瞬,脑袋像被一个巨大的榔头击中,眼前一黑,她只觉天地都塌了。 “妈!”耳边听到继子的一声惊呼,接着她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华槿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修澈正对着镜子跳舞。那是一支关于玫瑰的舞,唱片里怀旧的女声模糊地哼唱着。 “rose,rose,ifyouloveme,givemeapresent。maybesmile,maybedream,ifyouloveme,forever……” 华槿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这么老的音乐。修澈跳的一直是现代舞,但看他随着音乐肆意挥洒的动作,和这古旧舒缓的音乐混在一起时,还真是说不出的流畅,那缠绵之音,似乎也盘旋到他脑海里,心底因为母亲的不快也冲散了几分。 视线望向自己身边的花瓶,那里面插着一束玫瑰,是那天他送给他的。 他一直养着。 想到这里,华槿不由自主的摘下一枝玫瑰,走到他身边。 修澈发现了他,惊讶地抬头,看见他将玫瑰献到自己面前,做出绅士邀舞的动作,脸颊更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或许是因为华槿眼中不加掩饰的欣赏,也或许是他明亮的眼那样认真地望着自己。 总之,那是让他心跳不已的眼神。 手交到他手中,华槿的手指有意地扣住他的,变成十指紧紧交握。 跟着他的步伐,抬起手臂,在他的牵引下旋转轻舞,如此暧昧又心动的舞步,是修澈从未经历过的。 他喜欢跳舞,并一直跳着,然而,从来没有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这般款步慢舞。所有的舞步都像被升华,带着爱情的感觉,肢体的碰触不断引出电流,互相胶着的眼神也似乎随着女人的歌声融合在一起。 华槿的嘴唇贴过来,吻住他的唇,修澈闭上眼,耳边缭绕的音乐似乎已经听不到了,只有他的吻,温暖湿润的味道,就像三月天的雨,清新柔腻。 “跟我去一个地方!”一吻方毕,华槿忽然拉过他往屋子外走。 修澈没想到他拉着他来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篮球场。 两个大男生就在这深夜的篮球场上打起球来。 几个回合后,汗水已布满修澈的脸颊。这种肆意挥洒汗水,跳跃奔跑的感觉很棒。从小到大,自己身边一直没什么朋友,和同年纪的人玩耍是什么感觉,他并没有太多的体会,然而这一刻,两人打累了就仰躺在地上的舒适自在,让他很喜悦。 “这里很棒吧!”华懂的声音传过来。 修澈“嗯”了一声。和他头顶着头躺在沙地上,因此并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然而他还是听得出他的情绪。 “今天有什么烦心的事吗?”他轻声问。 “我妈知道了我们的事。”华槿闷闷的回答,“从她知道我的性向开始,她就一直反对,惊恐得好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从以前就这样了。那时候为了拆散我和佑然,她费了很多心机,可这次不会的,我不会再让她得逞。”他像是赌气,话中有着不认输的倔强。 修澈听着他的话,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他父母会反对是必然,而且,他真的会为这份感情努力,保护他守护他吗? 他们认识得太短,了解得太少啊。 “修澈会和我在一起吧?不会因为别人的阻止破坏就退缩吧?”华槿忽然问。 他的话让修澈怔了一怔,半晌才感到那语气中有着受伤和不确定。是因为佑然吧,他给他的伤害还没有减退吗? 轻轻一叹,他坐起身,将手掌按在他的手背上,眼睛看着他的眼,“不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一直在我身边?”凝视着他的眼,华槿低低的重复。 俯下身,修澈吻他的嘴唇,温柔的虔诚的,以吻诉说自己的感情.他希望华槿能懂他的心。 华槿抓住他的肩膀,将这个吻加深,在夜晚清凉的风里,逐渐有炽热情潮的气息。 两人手拉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华槿的表情已不复方才的阴霾,变得明朗而生动,他时不时转过头看修澈,脸上带着笑,虽然那笑令修澈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心底却是甜蜜温暖的。 “刚才那个地方是我的秘密基地喔,只要不开心,我就会到那里去流汗。”华槿微微一笑,“你是我第一个带去秘密基地的人。” 第一个这个词让修澈心勤,他和华槿之间,也有属于他们第一次的东西呢。 这种时候,脸上忍不住的笑和心里开心的感觉,应该就是幸福了吧。修澈出神的想,华槿却拉着他走进一家宠物店。 “啊,好可爱啊,快来看,修澈,我从以前就一直想养狗呢!”华槿在面对那些宠物时自动缩小成十几岁,像个孩子。 “我比较喜欢这只。”修澈指了指那边穿着宠物店老板织的粉色衣服的吉娃娃,这小东西真是太可爱了。 老板抱出吉娃娃,笑着问他,“你想抱抱吗?” 修澈点头,小心翼翼地从老板手上接过吉娃娃,抱在手上近距离看,感觉更小了,真是小东西呢,修澈心里一下溢满怜爱,手指温柔地在它身上抚摸。 “它喜欢你呢!它叫吉乔,别看它这样,小家伙脾气可大得很呢,不喜欢的人它都不给抱。” “槿,它真的很可爱啊!”修澈开心地摸了摸吉娃娃的鼻子,又凑过去和它鼻子对着鼻子,淘气的在吉娃娃脸上亲了一下。 华槿被他脸上开心的表情打动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怦然,心里涌满怜惜,似乎又带着酸涩和呵疼,那是从未有过的情绪,弄得他只是呆呆瞧着他。 “槿?槿?!” 直到修澈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嗯,什么?”视线一瞬间竟不好意思对上他的,只能假意去看那只拘,那只被修澈捧在怀里,当作宝贝的狗。 “我们把它买下来好不好?”修澈开心地问,脸上带着期待,这样天真没有遮掩的修澈,是华槿从未看到过的。 “不要,养狗很麻烦的!而且它的脸好丑。”他故意皱眉,心里有点不爽那只被他喜欢的狗。 咦,他刚刚不是还说从以前就想养狗吗?怎么才一会儿又说养狗很麻烦?修澈不解地看他。 “我们回家吧。”拖住他的手,华槿像个孩子那样催促。 “喔……”修澈应了一声,有点反应下过来,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看那只吉娃娃。 这更坚定了华槿不买它的心。哼,买回去了,这小东西一定会分散修澈的注意力,说不定会对它比对自己好,他才不要!他冠冕堂皇地想。 “我很喜欢它呢,它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修澈脸上带了一点遗憾。 华槿倏地揽过他的肩膀,“看着我的时候干么想那只拘?”说着不满地瞪他。 修澈被他气恼的表情逗笑,见状华槿益发不满。眼前那张明媚的笑脸,还有微微上翘的薄唇,都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诱惑。 他一下子拥住他,吻住那唇,将它完全收于自己的掌控之下,感受那唇为自己开启的温暖,给予的响应,他的吻更加热烈起来。 拥着修澈缠缠绵绵地吻了会儿,他忽然说:“明天我们来约会吧。” 看到他怔怔的模样,华槿不禁点了点他鼻尖,“傻瓜,我说约会啊,你只要应一声就好啦,我们从没约会过呢,像恋人一样去约会吧!” “槿……” “怎么了,感动得想哭了?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华槿觉得脸有点熟,不自在的挠挠脖子,“我买了胡桃钳的票,我们去看好不好?” “嗯。”修澈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很开心很开心的笑,心里暖暖的。 今天一天修澈都很快乐,脑子里想的都是晚上的约会。 二十四岁的他从来没有约会过,讲出去的话也算一个异类,不过真的,还没有人约过他.像情侣之间那样的约会。 约会定在晚上七点半,因为芭蕾舞剧是在八点开场,而华槿今天一天都要开会,所以就不吃晚饭了,直接去看舞剧。 看了下时间,六点整,他想再做一次练习。从舞团到芭蕾舞剧场的路很短,步行只要十来分钟,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赴约。 音响里再次响起蒙斯塔的音乐,修澈轻轻闭上眼,在地板上舒展身体,手臂缓缓举起,让自己的情绪充分沉浸到人物中去,起伏的音乐激荡地回旋在室内,当他正要随音乐起舞时,乐声却戛然而止。 他奇怪的睁开眼,才发现门口站着的人,牧成宽。 神情一紧,修澈收了动作,站起身。 牧成宽背靠着门,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你还真卖力啊,跳得那么投入,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听到门在他背后上锁的声音,修澈顿时感觉到危险。 “你干什么?”他蹙了眉,冷冷问他。 牧成宽笑,“我在外面转来转去,整层也只有你这间舞蹈室还亮着灯,这么卖力做什么,为了讨好华槿?” “这与你无关。”修澈穿起了外套,准备离开。“让开!”走到门边,牧成宽却依旧站在那里,挡着门。 他的手指快速滑过他外套的边缘,“穿了做什么,马上就要脱了。还是你想我来替你脱,比较有情调?”眼里闪着光,他紧紧盯着修澈。 “疯子。”受不了他恶心至极的话,修澈伸手去抓门把,想绕过他开门。 可牧成宽却蓦地抓住他,身体从后面靠上来抱住他,“宝贝,你开不了门的。” “外面有警卫!”修澈又惊又怒,使劲挣脱他的桎梏。 “警卫?”他大笑,拽着他的手臂一使力,就拖着他走到音响边,啪的打开按钮,一时间音乐声震耳欲聋。 “他只当你在努力练舞呢,怎么会来打扰?”牧成宽下流的视线绕着他,从头到脚,就像已囚住猎物的野狼,毫不遮掩。 “混蛋!”修澈用力想抽回手,无奈他的力气实在不及对方,怎样也挣脱不了! 牧成宽低头就贴了过来,嘴唇已寻着他的唇吻了下来。 修澈抬起右脚就想一脚踹过去,却被他灵巧的躲开,这一踢一晃之间,他的嘴已被牢牢堵住。 牧成宽的舌头又湿又热,那样迫不及待的翻舔过来,修澈内心作呕,拚命咬住嘴唇不让他再进,可牧成宽只是喘息渐重,抵着他的唇喃喃道:“反抗起来更有滋味,当初将你迷昏也没这么销魂的感觉……” 听见这话,修澈心火一起,恨不得手上有把刀捅进他身体,那些不堪的回忆又涌了上来。 牧成宽不在他的唇继续浪费力气,炽热的嘴唇转而印上他的脖子、锁骨、颈间,在那里缠绕,刻意撩拨他的欲望,然后空出一只手往下.一把握住他的脆弱之处,修澈的身子不由一软。 “宝贝,你还是有反应的嘛!”他充满情欲的声音低低笑着,舌头又舔了舔他脖子,“乖,不要抗拒我,那会让你好过点。” 修澈整个人已被他压倒,落在光滑的地饭上,感觉身下的修澈反抗渐弱,牧成宽满意的舔舔嘴唇。“这样才对,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就算被人发觉了,你的名声只会更差,到时华槿只怕一下子就会甩了你……”他舔了下他胸前的小突起。“你顺着我,既没人知道,也让自己好过……这两年,你该学乖了点啊……” 满意地发觉修澈散去了抵抗的力气,身体也变得绵软,牧成宽的呼吸又重了几分。 这时修澈的一只手忽然握住他的手,他心一惊,以为他又要动什么主意,便紧紧地按住他。 可他只是睁开眼.黑眸里带着迷蒙,嘴唇微动,透出轻轻的喘息...... 第七章 修澈一路疾跑,街上的行人纷纷对他投来注视,他也不管。 一颗心激烈的跳动着,直到跑过红绿灯,冲进人群里,他才慢慢有了安全感。 单薄的身体只穿了一件极薄的白衬衫,黑色舞裤也是丝质的,飘逸却不耐寒,脚上也只穿着一双薄薄的舞鞋,他打了个寒颤,手臂交迭,环抱住自己。 广场上的时钟指向六点三刻。 如果现在回家换衣服的话,会赶不及和华槿的约会。 他身上什么也没带,钥匙、手机、钱,一样也没有。 这个样子是没办法回家的,即使回去了,也不够钱付车资,又没有钥匙。 要不要打电话给槿呢?修澈停在路灯下,怔怔地想,但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叫槿来,他一定会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该怎么向他说呢? 咬住嘴唇,他并不想告诉他这样的事。 还是这样去赴约比较好。如果槿问起来,可以说自己练舞练得忘了时间,所以就这么急匆匆的跑出来,连衣眼也忘了换,包包也忘在更衣室没有拿。 来到剧院的时候,离七点半还有一些时间。 站在剧院门口,路过的人都会多看他两眼,虽然不是什么醒目的穿著,不过一个人在这样深秋的夜晚,穿得这样单薄,也是少见了。 没事的,看到槿一切就会好了。他抱着手臂这样鼓舞自己,排挤掉心里想到牧成宽时涌起的恐惧和脆弱。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身体,傻傻的等,等到看见剧院的时钟就快指向八点,但是槿还没来。 他一直守在大门口,不敢往屋内温暖的地方移动,就怕和槿错过。 时钟终于指向八点,那人还是没有出现。 在门口又等了一下,最后他终于不好意思地向剧院的工作人员开了口,“请问,可以借我打通电话吗?” 但是打了以后,那头只是传来用户已关机的讯息。 修澈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继续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漫长得难熬。 时钟指向九点,然后又慢慢指到了十点。 期间,他又向别人借打了两次电话,可槿的手机却依然关机。 舞剧演完了,观众陆续从里面出来,修澈看着他们,心却沉甸甸的。 槿不会有什么事吧?不会的不会的!他摇头,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 已经僵硬的身体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了,只有方才扭到的脚踝发出刺骨的疼痛。 他慢慢走在街上,空荡的街连人影也少了,穿过路边广场的时候,修澈看着那快接近午夜十一点的时间,发了好一会儿愣。 现在回去舞团的话,那个人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雨水打在脸上,痒痒滑滑的,修澈冷得身体发颤,赶紧加快走回舞团的脚步。 拿回手机和包包的时候,他惫急取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冰冷的女声依然没有感情的说着用户已关机。 一颗心不安的跳动,修澈闭上眼,深深吸气。上天,请祢保佑槿不要出事。 快到家的时候,雨还一直下,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倾盆大雨。 他一瘸一拐地穿过马路,方才扭到的脚变得越来越疼,弯身摸过去,痛得他抽了口气。 跛着腿站起身,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住通往公寓的小道走,路过咖啡馆的时候,扶着墙角弯腰揉了揉脚踝,想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家了,只是抬头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看见一个身影,他整个人都僵庄了。 坐在咖啡馆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华槿是谁?而他的对面,是方佑然。 修澈怔怔地看着,想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伸手揉眼睛,抹去脸上的雨水,再看,那个身影还是烙在那里,并没有消失。 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停注了,时间也凝固了,就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雨里,耳边呈雨水哗哗的声响,胸口好像有一只手紧紧揪着,恶意地戳着他的心,一下一下。 眼睛有点发烫,嘴唇也微微的发颤,雨水落进嘴里,是咸的。 回到家,修澈直接走向浴室,热水冲在身上,心却还是空空的冷,身体也很冷很冷。为什么不热呢? 修澈调大了热水,皮肤已经感到烫伤的疼痛,但是,他还是觉得冷。 手擦过腰间的时候,隔着水雾看到那处红肿的咬痕,他的心颤了一下,抓着毛巾使劲的搓,抹上厚厚的沐浴乳,用力擦,仿佛要搓掉一块皮那样用力,腰上的疼痛一直痛到心里面,好痛好痛,快要死掉的那种痛。 闭了眼,靠着玻璃滑坐到地上,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力气好像都用完了。 华槿回家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 他轻轻走到卧室,在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时,莫名松了口气。 走过去想看看他,对方忽然翻了个身,调亮枱灯。 “把你吵醒了?”华槿的眼里有歉意。 “没什么,正好醒了。”修澈一双眼落在他脸上。 华槿看着那双如珠玉的眼,在幽暗的灯光下,润润的颜色似有水光流动,纯洁而清素的味道,一时间他竟有些无法面对。 “抱歉,今天我没能赴约,你等了很久吗?”他有点担心。 修澈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我等了一会儿,打你手机说你关机了,我猜想你手机没电,可能还在忙工作,所以自己就先回来了。” 华槿这才松了口气,“是吗,那就好,我还怕你等很久呢。” “那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你不来了?”修澈忽然问。 “啊……”华槿怔了一下,有些支吾,“抱歉,因为会议的讨论很激烈,我一时间忘了。我想你如果等不到我,会自己先回来,所以后来也就没打了。” 修澈又看了他好一会儿,“你一直都在开会吗?” “嗯,”华槿点头。“你不知道,今天好忙好忙,那些一会议把我弄得头好晕,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修澈忽然翻身躺下,用背脊对着他。 华槿怔了一下,讷讷问:“你又想睡了?” “嗯。”他闷在被子里回答,“你洗个澡也早点休息吧。” 华槿见他真的马上要睡着的模样,就俯身在他额上吻了一下,“好好睡吧,我去洗澡。” 华槿走进浴室,修澈立刻伸手关灯,眼睛一直闭着,有一点湿漉留在枕头上, 华槿心神不宁地泡在浴缸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修澈撒谎,可是刚才面对他眼睛的时候,谎言便不由自主的跑了出来。 在被他凝视的时候,他甚至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大概是作贼心虚吧。 轻轻叹了口气,脑海里又回想起刚才佑然压住他的手,不让他打电话给修澈的情景。 “不要去。”他说。 “佑然?”他很惊讶,不明白佑然的举动。 “槿,我好像……不能失去你。”佑然看着,说出这句叫他呆滞的话。 整个晚上,主动找他出来的佑然都在喝酒,看他痛苦的样子,他也觉得很难过,他从没见过佑然如此脆弱,这跟他心里的那个佑然,好像有些不一样。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佑然说不能失去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对他说这句话呢? 而为什么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既没从前的欣喜,反而有些痛苦和惘然? 不放心佑然就那样跌跌撞撞地回去,他又把他扶到咖啡馆坐了一会儿,看他清醒,似乎找回理智后,这才放心地回家。 “唉。”华槿长长地叹口气,将自己完全埋在水里,屏住呼吸。 好混乱,好麻烦,他都快理不清自己的心了。 一边是佑然,一边是修澈,就好像一个左右摇摆的天平,他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修澈已经在天平的那端了呢? 早上醒来的时候,打开卧室的门,就闻到空气中漂浮的早餐香味,这让华槿的心情瞬间好起来。 眼睛寻找着那个身影,最后定格在沙发上,他不由自主的向修澈走过去。 “早啊,”他笑着俯身,想给他一个早餐吻。 “早餐在桌上,吃过后去公司吧。”修澈没有抬头,正低头弄着什么。 华懂俯下的身子在看清他的动作时,怔在那里。“你怎么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冰袋,胶在脚踝的位置,因为被冰袋压着,看不清怎么回事。 修澈这才对上他的视线,“没什么,练舞的时候扭伤了脚。” “让我看看,严不严重?”华槿心中一急,坐到他身边,伸手就想拿开冰袋查看。 “你轻一点,没什么,我冰敷就好了。”他避开,并没让他看。 华槿怔了下,不敢硬来,生怕弄疼他。 “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医生吧?” 修澈听到他语气里带了浓浓的担忧,呆了一下才说:“你不是很忙吗?我自己可以去。” 华槿拉住他的一只手,眼睛凝视着他,“我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去。” “华槿,你真的有想过要好好了解我吗?”修澈忽然问。 这句话让华槿哑然,思维好像停摆了一下,完全无法回答。 见状,修澈抽回了手,淡淡说,“我还是自己去吧。” 坐在诊疗室里,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老医生坐在修澈的对面,将x光片挂上。 “年轻人,你是舞者吧?” “嗯。” 老医生一副果然的表情。“从片子上看,你左腿的跟腱正在发炎。你说昨天跳舞的时候扭到,只是加深了原本的炎症罢了,你最近练舞是不是练得很勤?” 修澈点了点头。 “你一直进行强度很大的跳跃、蹬腿,超过脚的承受力,所以跟腱发炎了。以前有过跟腱炎吗?” 修澈怔了一下,“以前练舞频率太过的时候有过疼痛,但冰敷和涂抹药膏之后就好了,所以并没有在意。” 老医生点点头,“这也算是你的职业病,待会儿去打一支消炎剂,平时在家的时候用冰块按摩。最近你要停止跳舞,不要再让炎症加深,否则很有可能造成跟腱断裂,那就严重了!” “不能跳舞?” 医生瞪了他一眼,“当然,还是你想毁了自己的脚?” “但是我马上就要公演了,能不能有好得更快的法子?” “年轻人,这世上的舞蹈家不止你一个,因为跟腱炎不能参加比赛的也多得是,你现在没有选择,如果想快点好起来,就乖乖的对自己的脚好一些,让它充分休息。” 从医院回来,修澈决定打个电话给阿袁,自己的情况必须要让他知道,也好做下面的准备。 正想着,门铃忽然响了,他开了门,外头是一个花店的小弟,手里居然捧着一大束玫瑰。 “请问这里是杜修澈先生家吗?这是给你的花,请签收一下!”小弟将大束热烈得像火焰一样的玫瑰递到他手里。 修澈差点拿不过来,有些尴尬地看见小弟脸上探询的表情,他一定很奇怪居然有人会送这么一大束玫瑰给一个男人吧。 脸红的签收,他关了门,取出花里的卡片,果然是那个傻男人。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起来。 “修澈……”华槿极富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似乎有几分羞涩。 “什么?”他故意问。 “你……收到花了吗?” “嗯。”修澈淡淡地应了声。 “那个……对不起。”华槿“那个”了半天,终于把这三个字说出来,“昨天没能按时赴约,真的很抱歉,我保证以后不会那样了,原谅我好不好?” 修澈轻轻一叹。“我并没有生气。” “但是你不开心。早上你问我有没有想好好了解你,修澈……我是认真的。” 他的话让修澈心一跳。 “我是认真的!”华槿在那边肯定的重复,“我……没有太多的恋爱经验,不清楚怎么交往……” “槿。”修澈听他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下面的话,便轻轻喊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的花,很漂亮。”他若有所思地说。 “啊,那就好!”华槿大大松了口气,“你去看医生了吗?脚怎么样,严不严重?” “还好,多冰敷就可以了。” 听到电话那头别人催促华槿的声音,修澈就让他挂断了电话,转过身看着那些红玫瑰,凝神思索着。 槿说不知道怎么交往,其实他也一样啊!两个同样缺乏恋爱经验的人,不同的是自己可以确定自己的真心,而槿,他爱的人是谁,他真的知道吗? 门铃再度响起,修澈以为华槿又弄了什么花样,便走去开门。 门一开,站在外面的那不是什么送货小弟,而是一位中年妇人。 那张脸,让修澈记忆里深埋的那块腐烂不堪的心土,一点一点被翻刨了上来。 那个女人,和当初抛弃他的时候并没多大改变,十二年的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修澈……”女人梦魇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手里的拐杖也不由自主的从手中脱落。华槿终于从恼人的文件里抬起头,觉得自己今天的力气都全部用在这上面了。 秘书推门走了进来,交给他他的私人信件。 他一封封略过,无疑是些信用卡账单之类的,并没什么重要,然而一封写着“华槿先生亲启”的快递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封快递沉甸甸的,里面像是有很多文件的样子,他拆开,啪地一堆照片滑到桌上。 视线落到上面,瞬间像被重击,放眼过去皆是不堪的画面,而这昼面的主角,居然是修澈! 一张一张的,从眼皮前掠过,每一张都刺痛他的眼。 修澈是在什么情形下被人拍下这样的照片,他已经不愿去想,太阳穴紧蹦着,尖锐的疼痛从那里散发出来,最后他霍然将照片往桌上一摔,再看下去,他真怕自己会去扭断他的脖子。 手机忽然响起。 华槿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起,怕自己把情绪带到工作里,但是,手机那边的男声却说,“华先生吗,你已经收到我寄的精彩照片了吧?” 他呼吸立即一窒,“你是谁?寄这些照片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男人笑起来,“听声音,华先生气得不轻啊,消消气,看来华先生是对杜修澈动真情了?这样的话,我们的生意就有得谈了。”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说到最后,华槿几乎是用吼的。 “华先生不用激动,我没什么恶意,”男人悠然回答,“寄给你这些照片,只是想让你更了解你的情人而已,老实说我现在正好很缺钱,想找修澈叙叙旧,但又不知道拿什么当见面礼,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最好。” 华槿咬牙切齿地骂,“混蛋!” “如果华先生不喜欢,那我只好去找修澈了,他虽然没你有钱,但看在这些照片的份上,想必也会极力满足我的。”男人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说。 “住口!你想找我谈是吗?好,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他从齿缝里逼出这几个字,觉得自己快气疯了。 在修澈想关门的那瞬,舒荷忽然说:“我是华槿的母亲!” 这句话,让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苍白了脸,看着彼此。 修澈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被人里量敲了一棍,钝痛的感觉比见到这女人更甚。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事,她抛弃了他,去当别人的继母,而那个人,就是自己爱着的人。 “修澈……”舒荷伸出了手,看着儿子惨白着脸的样子,真的很想抱他,很想抚摸他的脸,就像他小时候她常做的那样。 然而,他避了开去。 最后,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下,气氛僵硬得连空气都像结了块。 眼前女人高雅奢华的模样刺得修澈眼疼,脑海里浮起的尽是落魄挨饿的自己,心像刀割一样剧痛着。 “修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舒荷光看到他就心疼得想哭,她想自己是太想儿子了。 修澈拚命克制住自己辛酸的情绪,睁着一双眼,淡淡冷冷地看她。 “我上次看到你跳舞,才找到了你……”她的声音已经哽咽。 “找到我?”修澈淡淡一笑,“你是找我吗?只是无意中看见吧。”他只觉讽刺,然而这女人假惺惺的话依旧刺痛他的神经,他觉得自己太懦弱了,不该被她影响才对。 “修澈……”舒荷苍白了脸,怔怔地看他。 “你现在想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舒荷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要说的话让她觉得没有办法面对儿子的脸。事实上,她的确没脸见他,抛弃他,现在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修澈,你离开华槿吧。” 深漆的眼定定看她,“为什么?”清幽的声音几乎听不到。 “华槿他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他父亲不会同意!如果被他父亲知道了,你只会受到伤害。” “是吗,如果我不介意被伤害呢?” “修澈,你离开他吧。如果你不离开他,远之会知道你们的事,他会调查你,如果他调查你。我和你的关系就会被他知道,我……”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她不能让丈夫知道自己和修澈的关系。 “你什么?”修澈盯着她的眼,脸白得像纸。她怎么会那么残忍,残忍到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难道他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吗?在她心里,他每次都要为她的幸福让路吗? “修澈,我绝不能让远之知道我骗了他!他最恨别人欺骗他,如果、如果他知道我骗了他这十二年,他一定会恨我,他会不爱我,我不能失去他……”想到那令她无法承受的可能,她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修澈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她哀声请求,看她因为害怕失去而满脸惊恐,这个女人,大概从来不曾爱过他吧。 闭起眼睛,他不想再看到她,心里那些被她刨割出来的伤口,又疼了起来,像被剔着骨肉的感觉。 “修澈,妈也是为你好……你和华槿,两个男人怎么可能得到幸辐?孩子,你不要执迷不悟,离开他,妈会给你很多钱,让你衣食无忧,妈妈会好好照顾你,只要不给远之知道……”握住他的手,舒荷出声哀求,她觉得儿子给予的反应太过冷淡,让她不安。 她也是为他好啊,难道他还指望和华槿共度一生?他离开华槿,对他们母子来说都好,她也会好好照颤他,弥补这些年对他的亏欠。 舒荷继续着自己的想法。 猛地抽回手,修澈连拐杖都不要了,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你可以走了!你说的任何一个字我都不会听,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你的事情也和我无关!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至于你那个丈夫,他要查什么是他的事,你骗他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 他跛着脚走到门边,苍白的脸上神情激烈,砰地打开门,指着外面,“现在,你给我出去!” 将舒荷推了出去关上门,修澈再也没了力气,背靠着门板上滑坐在地,手按在心口。很痛,真的很痛……槿,快来救救我…… 休息了一会,修澈仍强打起精神做了晚餐,他不想华槿看出他的不对劲。 华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正无精打采地看着一出舞剧。 直到感觉身旁的沙发凹陷下去,他才发现华槿坐到自己旁边。 “过来。”他听到华槿对自己说。 尽管有点疑惑,但他还是听话地又往他身边移近。 华槿忽然一把勾住他的腰,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嘴唇狠狠欺了下来。 “呜……”修澈有些措手不及,被那火热的唇压得无法呼吸。 华槿的吻又深又烈,似乎要吮过他口里的每一个角落,舌头不耐烦的舔过牙齿,便牢牢勾住他的舌。 急切的吞噬着彼此,修澈才稍稍后退想要柔和一下,华槿便在他唇上一咬,没有留情,疼痛和着血腥味混进吻里。 意乱情迷中,修澈有些不安,然而身体像是有意志似的顺从着华槿。 随着他倒在沙发上,华槿宽厚炽热的手掌已摸上他的身体,撩起衣服,一寸一寸掠过光滑柔韧的皮肤。 腰赤裸地暴露在空气中,感觉到一丝凉意,修澈不自禁地动了动身子,有点疑惑华槿为何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慢慢睁开眼,却发现华槿灼灼的视线正盯在自己腰上,那眼神里不似以往的炽热留恋,而是怒火。 “这是什么?”华槿修长的手指在他腰侧狠狠一按,神情咬牙切齿。 修澈惊坐起身,还不懂他在说什么,顺着被他弄疼的地方看过去,脑中轰然一声。 这是……那腰侧红色的咬痕十分清晰,是昨日……“槿……”修澈脸色蓦地发白。 华槿狠狠一把推开他,“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啪地一声,从他口袋中用力甩出一迭照片。 修澈看清楚,脸色益发苍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照片上的他一丝不挂,以不堪的姿势被人拍下,这是……这是……直到一张牧成宽抱着自己的照片落入眼中,他才惊觉这是那时被迷昏拍下的照片。 牧成宽居然拍下这样的照片……修澈双手颤抖,又羞又辱,只觉一股热血窜到四吱百骸,连身体都在发烫。 “槿,你听我说……”他慌忙抬头,寻找华槿的视线。这是误会,他必须解释清楚! “你想说什么?想跟我说你和这个男人过去的下流艳史?这个男人现在来跟我勒索了,拿着这些照片来跟我勒索!他说如果我不给他钱,他就把你这些照片散布出去。杜修澈,你究竟做了多少淫荡事情,又有多少人有你这样的照片?” “不是的!”修澈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捂着自己的耳朵很命摇头。槿的话将他的心都要割裂了,他怎么可以这样说?! “槿,我没有!你听我说,这些照片……”见他要起身,修澈跪在沙发上拉住他的手。他的脸色惨白,衣衫褪到一半,嘴唇也肿着,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实在太不堪太没尊严,然而,他不可以让他走,他必须解释。 结果华槿却一把拽起他,揪着他的头发又重重吻住他。 那是个浓烈又充满火药味的吻,没有一丝柔情和怜惜,彷佛发泄又惩罚,这样的吻太痛苦,修澈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在渐渐不能呼吸的时候,后脑勺忽来的剧痛又让他清醒了,是华槿扯着他的头发,让他与他面对面。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以前的那些事情我统统不想听!杜修澈,你给我听着,以前的事情我都可以当没发生过,但以后你要乖乖在我身边,如果再有什么乱七八槽对不起我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华槿黑亮的眼冒着火。 心痛到不能呼吸,却一点一点冷下来,“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修澈木然地问。为什么不听他解释,为何就把他看成那样的人…… “解释?听你再编什么理由来骗我吗?杜修澈,你腰上那个痕迹还在,如果说这些照片是以前,那么那个该死的下贱吻痕又是怎么回事?!”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甩他一个巴掌。他居然还有脸说要解释?! “……既然你认定我这么下流无耻,为什么不和我分手?装什么伟大,说以前的事都不计较?何必自欺欺人。”修澈的眼泪滑下脸颊,神情却是冷的。 “你……”华槿呼吸一窒,眼神大痛,忽而紧紧拽过他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捏碎他骨头,可修澈却感觉不到痛,与他视线相对,两人又冷又热的视线碰撞凝峙,犹如战斗。 “我爱上你了!”华槿突然狂吼,“因为爱上你了,所以即使你是这副模样,我也不能和你分手!”他咬牙切齿地说出最挫败的话。 如果不是这些照片,如果不是那个卑鄙的男人来勒索他,他还真没弄清自己懵懂的心! 然而,在受了这样大的侮辱之后,他发觉自己依然无法放弃杜修澈,这种又爱又恨的激烈情感,他从没对任何一个人有过,就连佑然也没有! 他的话像隆隆的惊雷,劈进修澈心里。 在这样不堪的时候,他居然说他爱他? 这样的爱是他要的吗? 华槿的爱带着对他的强烈鄙夷,带着巨大的误会,这样的爱是有缺口的,是残忍的。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爱,为什么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深陷进去,根本不想抗拒呢? 杜修澈,你爱华槿已经爱到这样了吗?即使他的爱不给你尊严,让你痛苦,让你受伤,你仍然会为他爱你而高兴吗? 闭上眼,滚烫的泪流了下来,修澈勾过华槿的头,紧紧的紧紧的压住他嘴唇,用从来没有过的热情回应他。 第八章 午夜十二点,修澈看看墙上的挂钟,在沙发上抱住自己,蜷缩得更密。 华槿还没回来。 最近,时常这样,他变得喜欢喝酒,变得没有固定回来的时间。 不回来吃晚饭,也时常三更半夜才回家,没有电话,没有讯息,还时常是喝得烂醉的进家门。 他在想什么,他是知道的。 华槿的骄傲让他忍受不了那些不堪,既无法对他的过往释怀,又无法放弃他,这样一定很痛苦吧。 门铃响起来,从自己惘然的思绪里回神,修澈急忙去开门。 开了门,阿袁扶着跌跌撞撞的华槿走了进来。 “这家伙喝了很多。”在修澈的帮助下,两人把华槿扶到沙发上躺下。阿袁这才松了口气,撇撇嘴,很不满地瞪着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的好友。 “麻烦你了。”修澈担心地看着华槿,他的脸色很不好,还有汗水从那俊美的脸上沁出。 阿袁忍不住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可看到那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难堪,他顿时又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对不起啊,我认识这家伙很久了,除了心情特别恶劣会喝成这样之外,很少见他这么失态。” 修澈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最近……有一点问题。” “喔,”阿袁吁了口气,神色缓和下来,“那就快点解决吧,我可不想再见这家伙这么要死不活的样子。”他笑着打趣。 修澈只是默然的看着华槿,阿袁见他这样,也只能尴尬的笑,说,“那我先走了。” “嗯。”他起身想送他,这才发觉阿袁额上被抓伤的伤痕,还有血丝渗出来,“你的额头……” “这个啊,”阿袁不在乎地抹了下,但是没想到的疼痛让他咧嘴抽了口气,脸有点红,觉得丢了面子。 “别笑我,这可是华槿的杰作!”看到他错愕后的微笑,阿袁不满的哼了声。 “怎么?”修澈怔了一下。 “这家伙发酒疯啊!劝他不要喝,居然想和我干架,一个没躲过,被他抓了道,哼!”说着又瞪了沙发上的华槿一眼。 “你等等,把伤口处理一下。”修澈立刻转身去拿医药箱。 “不用麻烦了。”这么说着,他却坐了下来。老实说,他还满喜欢和修澈相处的,总觉得他身上有种很恬静的气息。当然,朋友“妻”不可戏,这个道理他是懂的,所以即使有好感,也止于好感而已。 修澈仔细地在伤口周围涂药,两人的距离很近,修澈的呼吸就轻轻洒在阿袁鼻端,他觉得空气里有了暖暖的感觉。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修澈的睫毛好浓好密,真的,比那些故意搽睫毛膏的女孩还浓,漂亮的阴影投射在脸上,有几分惊艳的感觉。 这一刻,阿袁忽然体会到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喜欢另一个男人,有些男人,身上真的混合了男子的坚韧和女子的柔媚,这两种奇异的感觉并存所产生的魅力更为惊人。 “你们在干什么?”耳边忽然听到华槿冷冷的声音。 他怔了怔,感觉面前的修澈身子一僵,他不解地站起身,才发现华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阿袁,你可以回去了。”华槿摇晃着站起身,冷冷地下逐客令。 “噢。”阿袁觉得他的语气和眼神都不对,但自己的确没什么理由再留下来,不过他们俩之间奇怪的气氛还真是让他迷惑。 摸了摸脑袋,他下意识地看向修澈,就见他对他点点头,“路上小心。” 这是要他走的意思吧?“嗯”了一声,他就告辞离开了。 关了门,华槿仍站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修澈。 “你刚才在干什么?”抓起他一条手臂,他拽得死紧,眼神开始冒火。 “没干什么,阿袁的额上被你抓了一道,在替他上药。”凝视着池,修澈平静地解释。 “上药?我不记得我有抓过他。”华槿皱眉,马上又沉着脸警告,“记着我的话,不要背着我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眼神深了几分,修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抽回手。“我累了,要睡了。” 他神色平淡地从他身边走过,这副模样却弄得华槿心头大火。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猛地被拽到男人怀里,“放开我!”修澈挟长的眼闭了闭,身体用力地挣扎,企图挣脱。 “你居然不要我?”华槿火气更加上涌,被他的反抗弄得越加恼火,酒气熏染的脑子本来就不清醒,现在被弄得更加生气,他索性死死的吻他,心里只想着要把这恼人的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 但是修澈还是强烈反抗着,所以他干脆打横抱起他,走进卧室把他丢在床上,俯下身就是一阵热吻,却意外地没再受到推拒。 这种反应让他放心起来,动作也益发肆意张狂。 进入的时候其实很不温柔,修澈的脸背着他埋在枕头上,可以听到他细微的痛呼,他心底难解的感情告诉他应该慢一些,修澈会承受不住,然而更多的愤懑情绪也不知是怎么堆积起来的,夹杂着怨恨,使他就是无法温柔。 槿的动作热切得有些粗暴,很多时候都弄痛了他。他脑海里的复杂情绪修澈多少理解一点,这从他对自己时而温柔时而粗暴的矛盾动作就可以看出。 这个男人其实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每次体会到他的心情,修澈心里都不免酸涩和疼痛。 把身下的人转了过来,华槿让他与他面对面,再次重重地进入,看到他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心里像被戳了几下。 但是那极力忍耐的神色又使他很恼火。为什么要忍耐?为什么要这样容忍他?他对别人也是这样容忍惯了的?在和别人做爱时,他也会露出这么迷惑勾人的神情吗? 他是惯于这样的!这种想法令华槿难以忍受,脑海里又闪过那些不堪的裸照。他心中一痛,冲刺的动作更用力起来。 修澈终于忍不住的喊出声,“槿……”他张开水漾的眼,那里面蒙了一层雾气,似在恳求,恳求他轻一些、温柔一些,如此楚楚的神态,却令华槿有了更深的反感。 他闭上眼,罔顾他的恳求,越故意弄疼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喊着,反抗吧,抗拒我啊,这样我就放过你。 然而,那双攀附在自己肩头的手,却始终没有推拒的力道。 他睁开眼,对上修澈苍白的脸,就见他眼睛闭紧,嘴唇死咬,极度忍耐的表情。 他的这表情震撼了他,俯下身对着那唇热烈的需索,果然,那唇又为他开启,满满的配合。 动作不禁柔和了下来,在紧实温柔的抽动中,寻到身下人敏感的地方,故意在那儿圈绕盘旋,使力一顶,果然听到修澈忍耐不住的呻吟。 心上柔软了一点,有些火热的感情注入进来。自己是知道如何取悦他的,只在于愿不愿意,虽是如此,更多时候他却选择不顾他的感受残忍的做爱,虽然事后他都会极度后悔,但是过程中看着修澈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媚惑勾人,他总是厌恶。 喜欢和这个人做爱,却又极度反感他所流露出来的媚人之态,真想遮住他的脸,不看他这副撩人的样子,也不用想这种模样到底有多少个男人见过! 狠狠抛去温柔,在修澈将他搂得更紧,纤细的腰肢随着他扭摆极度需要他的时候,华槿霍然抽离。 修澈才被欲望攻得神智迷离,忽然感到他的离开,睁眼呆呆地看他,眼里的水气就像要落出来,既不解又受伤。 华槿盯着他的眼,恨恨地问,“你爱我吗?” 嘴唇闭着,红晕渐渐从修澈脸上褪去,他只是沉默地看他。 “说啊!说你爱我!为什么不说?!”他越是不肯说,华槿就越是发狂,修长的手指狠狠扳过他的脸,让他与自己相对。 可他还是不讲,深邃的眼里水雾渐浓。华槿见他缓缓闭上了眼,躺在那里像死尸一般,所有的欲望立时都冷了,一瞬间像被冻住。 他颓然地倒在一边,喃喃道:“为什么不说你爱我……为什么不说呢……” 听着他的话,修澈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缓缓流了下来。 第二天是星期日。 因为佑然的第一张个人钢琴演奏专辑录制好了,马上就要发行,所以邀请几个好友聚聚,也请了修澈。 华槿和修澈到达的时候,大家已经都来了,阿袁正在把烧烤的食物搬到外面,修澈便跟着帮忙。 “那个,昨天还好吧?”阿袁想到昨天晚上把喝得醉醺醺的华槿送回家,那家伙好像有些阴阳怪气,便关心的问。 修澈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你喜欢吃烤牛肉对吧?” “啊,嗯。”他转话题未免也太快了吧?不过人家显然不想继续,他也不是那么傻的,那就住口呗。 “我喜欢吃牛肉,要七分熟的,那样最好吃!”他哈哈一笑。 修澈点点头,“这个我很拿手。” 他啧啧出声,“修澈,你是不是上过烹饪班啊?” 修澈的脸微微一红,“没有,就是喜欢而已。” 他的皮肤本来很白皙,现在在阳光下带了一些粉色,有透明轻薄的感觉,配上他乌黑的发丝,阿袁有些看傻了,“干么不戴原先那枚耳环?那个银环很适合你啊。” 他总觉得他的穿著有些太素净,好像在刻意避免什么。 “你的脚怎么样了?”看他今天没拄那根医生吩咐的拐杖,阿袁又问。 “好点了,也许可以赶在公演前排练昵。”修澈微微一笑,黑亮的眼闪过温润的光泽。 “没关系的,已经和赞助商说好了,脚有问题的话就不用勉强。”他接过修澈烤的那串牛肉,诱人的香味已经在空气里散开,迫不及待地咬了口,哇,果然好吃!“对了,我上次说过编舞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嗯,有想过,改天我把自己的构想跟你说。”修澈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笑出来。 “别光跟我说话啊,快烤快烤!”阿袁很快解决了一串,却根本没有尝够,只是把他更多的馋虫引出来而已。 “你们谈得很开心啊。”华槿忽然走了过来,站在两人中间,一只手环住修澈的腰。 修澈觉得不大妥当,想要避开他,毕竟这里还有其它人,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也未必能接受同性情侣。 他的躲闪令华槿相当不快,方才虽在和别人交谈,但他的视线一直飘过来,看到好几次修澈对阿袁笑得灿烂,他就再也镇定不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对修澈的笑异常敏感,老是会去猜测他的意图,甚至觉得他又在对别人做些有意无意的暗示,于是放在他腰间的手搂得更紧了。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旁若无人?我还在啊!”阿袁看着两人凝视着对方,眼神深邃,鸡皮疙瘩马上出现,眼前的画面虽然赏心悦目,但毕竟是两个大男人,这样对看,呃,他还是觉得别扭。 “非礼勿视,你可以走得远点。”华槿淡淡地说,眼睛却不曾离开修澈。 “真是,受不了你们!”阿袁嘟囔了一句,识相的嚼着牛肉走开。 修澈又低头去烤其它的食物,感觉华槿还在身边,并没有走开,便问,“你想吃什么?” 华槿没有回答,只牵起他的一只手,手指穿过他的手指,与他十指交缠,紧紧握在一起。 “不要对别人笑。”他低低说。 修澈轻轻一颤,抬头看他。 华槿的眼神炯炯深邃,“我会嫉护。” 手抚上他脸颊,修澈似乎叹了一口气,华槿觉得他有话对自己说,但终究还是没开口。 吃过午餐,修澈在厨房里整理餐具,佑然走了进来。 “今天真麻烦你了。” “没什么,”他微微一笑,“反正我也不懂你们说的,给我点事做正好呢。” 看他很有条理地做着,游刃有余又赏心悦目,佑然轻轻一叹。 “怎么了?”听到他叹气,修澈怔了一怔。 “修澈,其实我讨厌过你。”佑然看着他,没头没脑的丢出一句,“因为你的出现,使我不得不正视对华槿的感情,然而,我还是缺乏勇气,再次放弃了他。那个时候,我很嫉护你,嫉妒你的勇气,也嫉护你和他在一起的幸福,每次看到你,就好像是对我自己的嘲讽,那时候我还真讨厌看见你。”佑然弯起嘴角,像在自嘲。 “那么,你现在有勇气了?”修澈看他,喉头涩涩的。 “就在不久之前,我对华槿说,我不能失去他。”凝视着他的眼睛,佑然慢慢开口,“你想知道他的答案吗?” “我想我知道。”他轻声说,眼神清澈而豁然。 凝视他半晌,佑然又叹了口气,低下头,“你赢了。他拒绝了我,说他无法放弃你,虽然他还弄不清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闻言,修澈先是一震,接着眼神闪动,像极了外面莹莹的湖水。 “我还是迟了。”佑然笑了笑,笑容里是未尽的惆怅。“请你好好珍惜他,好好的爱他。”他的表情十分认真,“对我而言,他不仅是喜欢的人,也是我的亲人。” 修澈凝视他半晌,用眼神回答。 一场聚会下来,华槿又喝了许多酒。修澈的脚开车不方便,所以两人是由阿袁送回来的。 修澈扶华槿到卧室里,忽然想到两人初次在一起,他也是喝得这般醉醺醺的模样,好像一点酒力也没有。 可是,最近真的越喝越多了呢。 对着他的侧脸发了会儿呆,回神的时候却对上华槿的眼。 他是醉了还是醒着? “过来。”华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躺下来。 当那只手臂揽住他的瞬间,修澈居然有一点心慌和害怕,想到那种疼痛得折磨人的做爱,他根本不想要。 槿已经很久没有对他温柔了,他的神情里时常带着迷惘和厌恶,他都看见了。 感觉身边的人僵硬得厉害,华槿有些奇怪,手臂微微动弹,那人便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脸上还带了一点惊慌,那身体抱在怀里,什么时候变得更瘦了?苍白清透的脸孔,让他觉得心痛。 “你在紧张什么?”他声音沙哑地问。 “我……”修澈在灯光下看着他的眼,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我只是想抱抱你。”他叹了口气,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想要缓解他的僵硬。 “槿……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谈什么?”他的语气有些烦躁,不想碰触那些他无法忍耐的话题。 “你一点都不信任我,对吗?”修澈看着他的眼睛说。 信任?华槿觉得像被刺到,“我怎么不信任你?” “你说不计较我以前的事,但心里却一直纠结着那些事。”修澈一语道破,直戳他的心脏,让华槿小心维持的平和再度被怨怼冲破。 “是!我是在意!在意到抱着你的时候,总会想别人是不是也这样抱过,你也对他们展露那样的风情吗?还会在意你究竟和多少个人做过!” “你……”修澈登时白了脸,虽然早就知道,但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还是刺伤了他。 “我怎么了?坐起身,华槿眼睛里冒着火,管不住自己嘴巴的抛出一串恶毒的话,“我本来也不是这样的人,是你让我变成了这样!我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变得疑神疑鬼,如果你没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从前,没有那么浪荡的名声,我又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思想?你甚至让那个男人拍下那样的照片,还要我怎么想你?我也很痛苦……” “痛苦却又不能放弃我,是吗?”眼里闪着寂寥的光芒,修澈呆呆地看他。 “……你给我点时间……” 眼中渗过深深的苦涩,修澈弯了嘴角,像是在嘲笑。“你相信别人,为什么不愿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们?!”华槿受不了的大喊出来,“我刚接手舞团的时候,就听过你那些不堪的事情,每个人都说你随便低贱,就算我可以不相信那些人,那个男人却拿着那样的照片向我勒索!如果你真的什么也没做,为什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你要我怎么相信?!” 修澈呆呆地听着他说这些残忍的话,每一句都在他心上划下深深的裂口。 借着酒意,华槿说着让他痛苦不堪又无法启齿的话,一双手却仍忍不住抚上修澈的脸。 “你在床上的时候那么温顺,那么配合我,配合到让我觉得你是习惯这样的,你说我怎么能不痛苦?爱上了不纯洁的人,甚至你可能只是在利用我……你从来都没说过爱我……” 看着那张清透的脸,在灯光下闪着凄迷的光,带着一种诱惑,让他觉得他是朵致命的罂粟,而自己就是那个被迷住不要命的人。 他意乱情迷地吻下去,试图在那柔软冰凉的唇里找寻自己失落的真心,却被用力推开,下一秒,一巴掌落在他脸上,清脆冰凉的。 “你……”华槿呆呆地看他,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反抗他。 修澈的眼里闪着泪光,凌乱地从床上爬起,脚步跌撞地跑出去,头也不回。 华槿震住了,直到他的身影不见,他才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追了出去。 修澈没有思考地走,天色渐渐暗下来,穿着单薄的衣服,他在夜风里只感到寒冷。 眼眶早就冰凉,身体也僵硬得不了,左脚踝的疼痛清晰地传来,他终于走不动了,靠着一面废墙无力地坐倒。 好痛,身体和心,什么地方都好痛好痛。 杜修澈,你应该去哪里呢?你可以去哪里呢? 他愣愣地问自己,十二岁那年被母亲抛弃的无助感又涌上。 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是要伤害他呢?他已经很努力了,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去爱一个人,忍受他给予的伤害,为什么还要一再伤害他呢? 像游魂一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了,修澈茫然地走到门口,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却映入眼中。 “修澈。”舒荷站起身,热切地喊他,她在这里等了很久。 “你来干什么?”修澈没有开门,只是站在门边看着她。在这种时候,他根本不想看到她。 “我……”他看起来憔悴又苍白,让她心痛起来。“我们进去谈吧。”她稳了稳心神,看着他说。 “槿在里面,如果你想当着他的面谈的话。” 他并不知道华槿追了他出去,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舒荷轻轻一叹,伸过手握住他,立时一股温暖包围了修澈。 “修澈,离开华槿吧!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看着他瘦削的脸,她的鼻子不禁有些发酸。 这孩子根本不是幸福的样子啊! “照顾我?你预备告诉你老公我的存在?”修澈冷笑。 “澈……这件事不能给他知道,但是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有钱了,有能力照顾你了,我……” 修澈忽然笑起来,打断她还没说完的话,甚至让她心慌。 “你有钱了就能照顾我,等你没钱的时候再抛弃我是不是?”狭长的凤眼里闪着寒冽的光,一瞬间舒荷觉得自己被他照得无所遁形,过去犯下的错误让她无法直视他的眼。 但她的手一直紧紧抓着他,使劲地摇头。“不会的,妈妈……不会再抛弃你了……”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她必须说啊,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想再抛弃他了,做错了一次已经够她悔恨一辈子。 修澈任她握着,“你真的了解我吗?你以为我还需要你的钱吗?” 舒荷抬头,眼里还带着泪,却不懂他的意思。 “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我的吗?我卖身给男人,随便哪个男人都可以,只要给我钱,现在是华槿,因为他很有钱。” 舒荷倏地捂住自己的嘴,脸色灰白,整个人都在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 修澈轻轻地笑,抽回自己的手。“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为什么和华槿在一起,为什么和男人在一起。你虽然抛弃了我,但还留给我这个身体,这个身体虽然又瘦又不堪,好在还有男人喜欢。”他一直笑,笑得舒荷哭花了眼。 “修澈……” “我不需要你的钱,从你抛弃我的那刻起,我跟你就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回去守着你的老公,就当我已经死了。” 修澈回头,为她让开了路,却和一双眼对上,那双眼深湛幽黑,是华槿。 华槿强自压抑着怒气送舒荷回家,在车上还不停地想着修澈的话。 混蛋,居然说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他到底该相信他哪句话?1 还有他竟然是继母的亲子,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吗? 回到家,他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但是眼睛在接触到整理行李的修澈时,就像点燃了导火线,根本没办法控制。 “杜修澈!”站在他身后,他紧紧盯着他。 “怎么?”修澈回身,视线淡淡地扫过他,又很快移开。 “跟我打一架!”华槿微眯了眼,不等他回答,一拳就揍了过去。 修澈没有防备,被打到下巴,歪了身子扑倒在沙发上。“混蛋!”他擦了擦嘴角,怒火也被点了起来,反手也是一拳,直朝华槿的鼻梁而去。 华槿险险避开,抱住他,和他摔倒在地毯上。 “到底谁是混蛋?告诉我,你不是为了钱才和我在一起的,告诉我!”他大声吼,挥舞的拳头并没有落到修澈身上,而是狠狠落在地毯上。 修澈又挥了一拳,正中他脸颊,华槿微松了手,修澈想挣脱他的怀抱,但他随即又有了力气,紧紧抱住他,不让他挣脱。 “混蛋,放开我!” 华槿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两人在地上扭打,期间华槿又挨了修澈几拳,但他却再没对修澈出手。 “打够了吗?”压着他身体,华槿黑亮的眼凝视着他。 “放开我。”修澈又再说了一遍,语声微冷。 “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他的声音露出痛楚,很认真地看着他。 “当初是你雇我做你的恋人。”修澈幽黑的眼眸无比深邃。 “可是你问过我,如果不要钱,你是不是可以用真心来喜欢我,你问过的!”他急切地说。 修澈眼神闪动,“你还记得我的话……” “我记得,全部都记得!所以,告诉我,你刚才跟妈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都是故意气她的!” “你给了我很多钱不是吗?” “你……”华槿心火一窒,竟说不出话来。 忽然笑了笑,修澈妖娆的眉骨挑起来,露出引诱的表情。“这些真话都是你刚才说过的,现在又觉得接受不了了?你也说了,我一直和男人乱来,你给了这么多钱买下我这个身体,其实是做了亏本买卖。” 听见这话,华槿胸口的火烙越烧越旺,看他做出勾引的样子,他竟心痛不已。 “我现在不想和你做买卖了,你要不要最后再享受一次?毕竟你付了那么多钱。”修澈还在笑,低沉的声音带着诱惑,贴着他的身体轻轻动起来,缓慢而撩人的摩擦,一只手更是牵着他的手,拉到自己腰间,柔韧的腰肢贴合着华槿的手掌,媚惑人心地扭动起来。 “别这样!”华槿声音嘶哑地吼,眼睛都红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那么热,热得想掉泪。 “别怎样?”妩媚的表情不见了,修澈淡淡地问他。 “难道你就这么喜欢勾引男人,和男人上床吗?!”华槿失控地吼,“别这样,求求你!” 推开他,修澈坐起身,神情冰冷而苍白,“华少爷喜欢的那种正经样子恐怕我做不来,以前都是装的。” “修澈……”华槿呆呆地看他。 他站起身,眼神并没落到他身上,“我本来就长这样,你要我染头发,要我变得朴素,难道我不知道你是看不惯我不正经的样子?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就如在床上给你的感觉一样,我就是习惯这样的,随便又轻贱的一个人,要赶我出门,拜托请等明天,晚上很冷,我不想感冒,感冒的话会很麻烦。” 他淡淡地说着,走往卧室抱了被褥往沙发上扔。 华槿看他瘦削的身形一条褪走得一拐一拐,一股酸涩袭上了眼睛。 早上华槿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修澈,他莫名的惊慌起来,在看到他的行李还在的时候才舒了一口气。 他在镜子前呆呆看了自己一会儿,然后苦笑。华槿,你什么时候会因为一个人变成这副摸样呢? 忍不住去打修澈的手机,过了很久那人才接起来。 “你在哪里?”他迫不及待的问。 那边沉默了一下。 “修澈?!”华槿喊他,心又被提了起来。 “在舞团,阿袁有事找我。” 那嗓音还是有些沙哑,是他听惯的声音。华槿觉得自己听到这回答,整颗心都放了下来。“你会回来吧?”他忍不住问。 “嗯。”对方又沉默了一下,最后才应了他一声。 挂断电话,华槿迅速跑去车库,发动了车子就飞驰起来。 他要去舞团找他!本着这个念头的他,没有多想,只是一味加快速度。 阿袁沮丧地低着头,满脸苦恼。 修澈看他好几次抬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好自己问,“到底什么事?”修澈认真地问他。 “我遇到了麻烦。”阿袁很气馁,半天才这样回答。 “是演出吗?” 苦恼地爬了爬头发,他受挫地看他,“赞助商那边忽然改变主意,原本说因为你受伤可以找人代替蒙斯塔的角色,现在又说如果你不跳首场的话,他们就取消赞助……” “你手上的合约当初没有改吗?”修澈挑了挑眉。 “没有,当初只是在电话里口头承诺,并没有改合约。”说着他懊恼的用力打了下头,“我果然就是个理想化的家伙,这样就兴高采烈了,还说要把舞团搞得更好,现在这样子简直差动透了!槿在这里花了两年的心血,就要被我搞砸了……”将脸埋进自己的手掌,他的声音挫折又痛苦。 “我跳就可以了。”修澈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这……”阿袁抬头,舌头像打结了一样,愣了许久才猛然清醒,“不行!你伤还没好,又是首场,怎么跳舞?绝对不行!” “可以的。”修澈凝视着他的眼,微笑。“如果不跳的话,舞团和你怎么办?你也说了,这是槿两年来的心血。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打止痛剂就行了。” “止痛剂?” “是啊,只要首场不是吗?打止痛剂就没问题。”修澈肯定地点头。 “不行……修澈……”阿袁还是觉得不妥。 “没问题的,相信我。” 看着他坚定的眼,阿袁越加对自己的失败充满挫折感。“修澈,我是不是很没用?”睁着眼,他神情脆弱得就像个孩子。 修澈握住他的手,给他力量。“没有,你只是缺少经验。记得你说过要让我编舞吗?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也是第一个给我这样机会的人,阿袁,你要相信自己。” “修澈……”阿袁只觉胸口涨满热流,冲得他眼睛也发热,在这种时候,有个朋友对他说“你做得不错要相信自己”,让他觉得那是救赎的声音。 他激动的拥住他,只想响应这份信赖。 第九章 华槿询问了保全之后,来到练舞房,走过通道的时候,就听到转角处的笑声。 脚步停在那里,对话就这样传进他耳里。 “看到没?又搞上了呢!”一个女生轻蔑的冷笑。 “我看啊,这里只要有点权力的男人都被他弄到手!”男人悻悻然的口气。 “不是说他和华槿在一起吗?” “哈,你以为华槿会要他多久?他这种人,不安分的,华槿走了,自然下一个就是袁总监嚷!” “真贱!男人到底喜欢他什么?” 男人不怀好意的淫笑,“你没听说过吗?他在那方面的本事让人欲仙欲死,只要和他做过一次,好像就忘不了……” “呸,不要脸!” 华槿死灰了一张脸,攥紧拳头。 穿过通道,练舞房就近在眼前。 他们……在里面吗? 站在角落发呆了半晌,华槿才鼓起勇气抬起头。 画面是触痛神经的,就算在心里祈祷了无数遍,老天却好像要折磨他一样,硬是不让他好过。 那里面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他……爱上的人…… 华槿,你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竟会喜欢上这样的人,他说他是为了你的钱才接近你,他都说了,你还不醒悟,还眼巴巴地指望着他对你能有一点真心,可是他现在在你好友怀里,他们抱在一起呢! 哈,你已经被甩了,你是过期的物品了,他不要你了,华槿…… 不甘、气愤、痛苦、失措、无助、茫然全都混在一块,原本华槿以为自己会进去掐住修澈的脖子,会要杀了他的,可他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人像被冻住了,心也像被封住了。 阿袁走后,修澈在练舞房对着镜子试着拉腿。 可他的动作在下一秒就僵在那里,那该死的脚踝正发出刺痛神经的疼痛,甚至有冷汗流了下来。 他慢慢倾倒身子,捂着那条腿坐下来,维持那姿势都不敢动,好让疼痛减轻一些。 坐上出租车回家的时候,心情是矛盾的。 开了门,华槿坐在沙发上,直直地看他,他的眼神幽黑深沉,竟看不出情绪。 这样的眼神令修澈不安,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华槿。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低压的,带着阴沉,“这是你的行李箱,你早上就打包好了?你是想离开我,是吗?” 修澈接触到他的视线,有窒息的感觉,就像深不见底的古井,危险却又幻惑。 他弯腰推过自己的行李箱,取出一样东西。 华槿低头,发现那是一封信。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看一下这封信。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但又不知从何开口,我们似乎都没有好好谈话的机会。”修澈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看了这个,能够多了解我一些的话……” 他的话倏然而断,因为华槿忽然抓住他的一条胳膊,眼睛里忽然露出蛮横盛怒的光束。 “你……”修澈怔了一下。 “你想走的话,再好好还一下债!你不是说我在你身上花了很多钱?现在我还想再享受一下!”华槿冷笑着,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着一件最不值钱的东西。 这样的眼神和话语刺痛了修澈,他心慌又无助,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样。 “请你放开……我不想……”他拚尽力气去抵抗华槿,真的害怕起来,因为华槿的眼里没有一点珍惜,那种粗暴的发泄和极度厌恶的眼神几乎将他击倒。 华槿蛮横地抱起他,用力之大让他连推拒的机会都没有。 “放开……”修澈觉得恐惧,这个正试图强要他的男人,根本不像他爱的那个人了,他毫不顾及他的感受,只想让他痛苦。 两个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华槿却一口狠狠咬在他嘴唇,鲜血倏地冒出,修澈听到他的冷嘲。“装什么清纯的样子,你这样的贱货有什么资格装摸作样!” 修澈惊愕地睁大了眼,呆滞地看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说这样的话。 衣衫破裂的声音,赤裸的身体很快暴露在空气中,他痛苦地卷缩起身体,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自尊都在一瞬间四分五裂,碎成一片。 在被狠狠贯穿的那刻,他觉得自己像是死了过去,那种全身麻木冰冷,宛如尸体的感觉,模糊了一切。 十一月,京都的枫叶犹红。 走在平安京古风建筑的小道,清新的空气里带了一丝古朴典雅。 华槿呆呆站在一株红叶旁,直到身边的助理拍了他肩膀,他才回神。 “华先生,刚才天宇那边打电话来,说合约已经准备好了。” 点了点头,华槿望向山上的神社,神情怅然。 他刚才在那里祈祷,祈祷能获得心情的平静,忘记那个人。 他虽然是来日本办事,但其实是逃过来的。 因为无法在那里面对那个人,所以才逃过来的。 “sam,你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会议改期,下午我有事。”他心绪烦乱,并不想再陷入公事里。来这里的前一个星期,他都让自己忙得没有时间去想那个人,想关于他的一切。 与此同时,台北。 “修澈,你真的行吗?”阿袁始终不放心,看着已经化好精致妆容,穿着舞衣的修澈。 “没问题,不是打了止痛剂了吗?现在一点也不疼。”他微微一笑,朝阿袁抬了抬修长的腿。 阿袁看医生一脸欲言又止,也知道情况没那么好,但是,演出迫在眉睫,他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序幕已经拉开,音乐隐隐传来,蒙斯塔在第一幕就要出场,就在这个序章之后。 阿袁拉住修澈的手臂,忍不住问:“今天的演出,你没有对华槿说吗?” 修澈静静地看他,“你不是说他去日本出差了?” “可是……”阿袁想说,你可以叫他回来。 “阿袁,我和他已经结束了。” 阿袁觉得修澈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他眼睛里凉凉的东西为什么叫自己难受呢?眼前这个单薄的身体,似乎隐藏了巨大的痛苦。真的结束了吗?结束了,为什么你还要勉强自己跳这场舞呢?若是结束了,舞团的麻烦也和你毫无系系啊!你还是为了他,才站在这里的吧…… “好了,我要出场了,希望可以跳得圆满。”修澈沉静地站在那里,眼里好像只有舞台了。 蒙斯塔的主题音乐响起,修澈踩着轻快的舞步,跃上舞台。 阿袁站在布幕里看他,眼神担忧。 “医生,真的不要紧吗?” 医生摇了摇头,“还是太勉强了,虽然打了止痛剂现在暂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就怕……” “怕什么?” “跟腱断裂。我对他说过,他自己看来也很清楚。”医生看着阿袁,据实以告。 阿袁抽了一口冷气,“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必须进行手术,还要看他术后的恢复情况,也可能从此不能跳舞了。” “修澈……”阿袁震惊不已的捂着胸口,修澈每跳一步,他就觉得胸口被踩痛一次。 他跳得越是漂亮,他就觉得心脏被牵扯得越痛。 观众沉浸在蒙斯塔精湛的舞艺里,他腾空跃起的时候,身后翻飞的彩带彷佛带动了整个舞台,大家都屏息看着。 单恋之歌响起的时候,蒙斯塔的身躯微微倾倒下去,原本活泼轻灵的音乐转而不见,变成忧郁哀伤的情怀。 我绝望的爱啊,终于凋零 碎在你的残忍与无心里 温柔,已然失落 我爱 虽然如此痛苦 我却并不后悔爱过 如此悲伤 我也并不后悔承受 那爱过的记忆 将伴随着我 伴随着我的回忆 直到呼吸消失的那天…… 他柔软的身体蜷曲起来,双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那线条绝望而凄美,压抑了整个剧场。 暗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照亮那张脸孔上脆弱的神色,柔韧的腰身弯折,绕着蓝色的丝绸波浪,柔软荡漾,那样凄楚哀伤的舞姿,竟有女观众忍不住掩面而泣。 华槿坐在相式茶屋里,古朴的装饰,宁静怡然,阳光从窗棂照进来,散在团蒲上,盈盈柔和。 终于掏出了那封信,摆在眼前。 他一直没办法看这封信,对那人的情绪太强烈,这强烈的感情在过去的日子几乎让他窒息。 展开信纸的时候,手指竟有些微微颤抖,信终是铺在了面前,清逸的字迹伴随着茶香,一点一点漾开。 槿: 提笔写这些字的时候,其实我自己很矛盾。 好像有很多话对你说,又似乎什么也说不出口。这样的交谈方式很奇怪,但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心平气和的交谈。 最先遇到槿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浑身湿透地站在雨里,路过的人没有人管我,但是槿出现了,把你自己的伞交给我,还对我说快点回家,小心着凉。 你根本不记得有这样一件事了吧?但是在那个雨天,对着那样脆弱无助的我说着小心着凉的你,给我带来的勇气,你一定不知道。 槿见过那个男人吧,那个向你勒索的男人。 他叫牧成宽,是在你出资接手舞团之前,曾经的总监。 一开始进入舞团的时候,他对我很关照,在很多方面都很照顾我,让我觉得遇到了好人。 然而这个好人没多久便开始会有意无意地碰触我,做一些让我难堪的动作,因为不安,因为害怕,我渐渐疏远他,然而有一天,他说要排练新舞,要我们去他家集合。 我到了他家,喝了饮料,等别的舞者,然而左等右等都没有人来,我有些不安,头也开始发晕,就想离开。 但他却拦住我,笑着对我说在我的饮料里加了迷药,我一会儿就要昏过去了。 我惊慌极了,想着要怎么逃脱,这个时候我的头已经很重很重,神智也开始不清醒,眼睛直想闭下来。 后来我还是昏过去了,并没有逃脱,你手里的那些照片,我想就是这样来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我昏迷的时候,拍了多少这样的照片。 醒过来的时候,那个人正伏在我身上,用他湿冷的舌头舔我,他把我弄醒,说那样昏迷像个死尸没意思。 他已经锁住我的手,算准我根本没办法逃离。 我感到绝望,很想就这样去死,还好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我的求救,他妻子忽然回来了。 见我们这副模样,她简直要发狂,红了眼睛追打那个卑劣的男人,而我,被她解开双手,慌乱地逃出那栋房子。 外面下着大雨,我淋得浑身湿透,也无法抛开那样的恐惧。 那个时候你捡到了我,是的,槿捡到了我。 我们第一次的相遇,是在我那么不堪的时候。 我一直记得槿,后来槿又出现了,居然是新来的舞团总监,那一刻,我心里的欣喜用言语根本无法表达,那种心情,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就像一直陷在阴雨天的人终于遇见了阳光吧。 偷偷的注视你,喜欢你,已经成为我的秘密,现在想来,那些都是很美好的记忆。 槿听过很多我的流言,是不是?那些话都很难听,虽然我每天都有听到,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其实很难受。 牧成宽的妻子看到他的丑行,便坚决地和他离婚,那时候他因为好赌,欠了很多债,他妻子是富商千金,原本可以替他还钱的,然而发生了这件事以后,她便对他心灰意冷,很快就离开他。 牧成宽为了还债,就将舞团抛售了出去,没想到出资买下的人,是你。 我以为从此就可以摆脱那个男人的纠缠,然而,我想得太天真了。他失去了舞团,失去原本拥有的名誉地位,所有的一切,于是他开始恨我,觉得是我把他弄成这样。 然后,他开始对外散布我的谣言,和别人说我是如何勾引他,如何让他身败名裂。谣言开始在舞团散播,团里本来就有很多人是他的旧识,他们更是联合起来污蔑我。 流言,说的人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就连你也那么看我,不是吗? 那时候,我有想过离开,到一个没有流言,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但是,我想见到你,想每天都见到你。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会觉得好温暖。 而且,我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在这样的现代舞团跳舞,一直是我的梦想。 我讨厌自己的样子。 真的,非常讨厌,我曾经想过,如果我不是长这样,别人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想我,谣言也会不攻自攻? 第一次看到佑然的时候,我受了很大的刺激。他那么干净温润,就像一块美玉,我想如果我也长这样,别人是不是就不能侮辱我了?真是很幼稚的想法。 后来,槿要我头发剪短,染回黑色,弄成朴素的样子,我其实很伤心。 你的话就像验证了我对自己的看法,我的模样无法让你喜欢。 虽然,在遇到你之前,我有与别人交往过,但真的,我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很早我就知道自己的性向,可能是因为从小被母亲抛弃的关系,我无法和女孩相处,她们会让我感到紧张。 我的第一个男友是一个大学生,认识的时候,我刚从育幼院出来,一边报考舞团,一边打零工。 那个男生并没有和我约会过,我们在一起,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喜欢和我做爱,后来他出国游学,我们就分手了。 第二个男人,比我大了快二十岁,他是画家,我们在公园遇到,他说要画我。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温暖很平静,我想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很像我死去的父亲。 后来他妻子发现了我们的事,就分了手。 再然后,遇见了你。 你问我爱不爱你? 爱不爱你,槿,你要我怎么回答? 在遇到你以前,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情。 这么强烈的感情,强烈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描述。你送我的花,你对我的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沉淀到我心底最深处,画出幸福的形状。 幸福和痛苦,都是你给我的。 那些痛苦也曾让我窒息得快要死掉,觉得没有力气再去爱你,觉得自己的爱太卑微太没有尊严。 然而这些又算什么呢? 每每看到你,就觉得它们什么都不是。 抱歉,我好像越写越不象样了。 说了这些,也不知道你能相信我多少,但是,这些话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 那天佑然告诉我你选择了我,你可知我是多么的欣喜? 只是如果这真的是爱,能不能请你不要伤害我,多相信我一些呢。 信到这里打住,后面是一大片空白,越到后面越紊乱的字,显示了主人越不平静的心思。 洁白纸面上的字渐渐化开了,一圈一圈的痕迹晕开来,那天下午的和式茶屋里,俊美的男人,捧着信纸,哭得像个小孩。 抵达台北的时候,华槿几乎是冲进阿袁办公室的,他抓着阿袁的肩膀就喊,“修澈呢,修澈在哪里?” 阿袁用力扯开他,重重给了他一拳,“我不知道!” 华槿顾不得他莫名其妙的拳头,捂着被打中的脸颊,一脸不信,“你怎么会不知道,蒙斯塔的公演不是刚刚结束?” “修澈只跳了首场,那之后他就离开了。”阿袁看着他,黑眸里闪着怒火,“他的脚踝跟腱断裂,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动手术。” “你、你说什么?” “你这差劲的男人!”阿袁抓起他的衣领,忍不住又揍了一拳,“那时候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在他身边?!” “我……”华槿神情痛楚,“阿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我说了我不知道!”阿袁又是一拳重重挥出,看着他倒在地上,脸色挫败。“我没有理由留他,可以留他只有你不是吗……他的脚可能以后都不能跳舞了。”无视华槿惨白的脸,他继续冷冷地告诉他。 “不!”华槿痛呼。 “假惺惺的做什么,现在才想到他吗?” “之前我在日本……”华槿失神地说,神色憔悴。 瞧他这副模样,阿袁又气又恼,“太迟了,槿,他走了。” “他有说什么?他有话对我说吗?!”华槿忽然想到了什么,紧紧抓住他的衣领,急切地问。 阿袁看了他一眼,黑亮的眸里带了一抹痛色。“他说,蒙斯塔的单恋之歌结束了。” 第十章 一年后。 街角的便利商店里,男人仔细的把物品装入袋子。“一共三千七百元,谢谢。” 客人付了钱,拿着东西离开。 旁边的糖果柜前,两个女孩在窃窃私语。 “看吧,很帅吧!” “真的很帅耶!” “他来没多久,只上白天的班。”女孩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偷看了几眼。 男人的皮肤很白皙,黑色的短发参差不齐,左耳上有一枚银色的耳环,小巧精致。 感觉男人的视线移了过来,女孩一阵心跳,推着身边的好友,小声说:“喂,你快买东西啊!”她可不想被当成来店里捣乱的小太妹。 男人微微一笑,移开了视线。 莫名的,女孩有些失望。 “哇,这个月又有heartstory专栏耶!”女孩的好友目光浏览到杂志区上,一下子发出了惊呼。 “你干么叫那么大声!” “很好看的,你不知道吗?那个寻找蒙斯塔的故事,我每次看都会掉泪。” “噢,那个像写日记的啊?我有看过,好像在这杂志上很红,不过更新的日子都不定。” “你说他写的是不是真的啊?” “傻瓜,当然是小说啦!” “可是我真的觉得很感人很真挚。”女孩的好友兴奋地抓起一本杂志,跑到男人面前灿烂一笑,“我要买这本杂志。” 男人似乎有些发呆,怔了一下才回神,帮她结帐。 两个女孩红着脸离开,店里一下子恢复了宁静,没有客人。 男人走到杂志区前,拿起了那本女孩刚才买的杂志,寻着目录翻到她所说的heartstory专栏,“寻找我的蒙斯塔”这几个字就映入眼帘。 像是受到震撼,男人倏然阖上杂志,胸腔微微起伏,半晌,才又重新翻开。 亲爱的蒙斯塔: 你好吗? 我去了一次海边,一个人开着车,去的时候是早晨,沙滩上并没有人。 一开始觉得很惬意,海风吹过来很舒服,我沿着海滩走,留下一长串脚印,用相机拍下来,就好像圈划的线。 但是,渐渐的,我觉得寂寞了,回视自己走过的痕迹,想自己怎么就走到这种地步? 你在哪里?我爱的你,究竟在哪里? 你的样子又像平常一样浮现在我脑海,所有的点点滴滴,都生动的细细上演起来,眼睛又发熟了。 你一定会笑我吧,老是动不动就掉泪,变成了没用的男人。 但是,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每时每刻,都在想。 想你叫着我的名字,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叫着说:“槿,我回来了。” 那样,我就可以紧紧把你搂在怀里,再也不放手。 我又在妄想了。 你的脚好了吗?我一直很担心,每天都在祈祷,祈祷你健康,祈祷你可以再跳舞。蒙斯塔,给我一点消息,告诉我一声好不好?让我知道你一切都好。 回来的时候在潜水商店里买了一个冲浪板。 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冲浪,很想学,我把冲浪板挂在我们的卧室里,淡蓝色的,很好看。 先买了长板,因为老板说这个比短的容易学,也比较安全,我又在脑子里想象你冲浪的样子,你细长的眉会挑起来,即使摔到海里也不会服输吧。 好想再看一次你笑的样子,你单薄的嘴唇、生动的眼睛、倔强的眉宇,我都想抚摸,细细的,一点一点的,全都摸遍。 蒙斯塔,如果你看到了,请快回来好不好? 一直等你的槿 男人怔怔地捧着杂志,觉得眼眶有些湿润,阖上书页站在那里,直到顾客喊他结帐,才慢慢回神。 一直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买了晚餐往自己简易的公寓走,离开店里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把那本杂志买了下来。 橙黄的灯光,和往日一样宁静的小屋,他打开计算机,把那文章上的网址输入。 按下enter的那刻,手指有一瞬间的犹豫,可他还是按了。 出现的页面是一片蔚蓝的海水,蓝与白的相见,澄澈透明。 槿的思念,寻找我的蒙斯塔。 部落格主人用银色书写着这几个触动心神的字。 部落格已经建立了一年,男人怔怔地看着那些长长的日志,他想自己是在外面漂泊了太久,不看报纸不看杂志,连电视也不怎么看,闭塞简单的生活起码不需要心力,过起来比较容易。 点开那些写给自己,自己却从来没有看到的日志,他慢慢读了起来。 二00七年一月二十三日 亲爱的蒙斯塔: 你好吗? 今天母亲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了父亲,她告诉他你和她的关系,告诉他自己当初是怎么抛弃你,告诉他她欺骗了他。 她哭着说自己是残忍的母亲,父亲起初很震惊,但是,之后却是我意料之外的平静。 他居然安慰她,说会帮助她一起找你,然后好好照顾你。 在父亲宽厚的胸膛里,我看到一个男人对他所爱之人的信任与宽容,心里益发痛苦,比起父亲,我又是如何的恶劣和残忍啊! 我想忏悔,却连机会也没有。 经常在深夜徘徊在屋子里,寻找你留下的气息,想象你还在这里,但四周冰冷的空气,似乎都在嘲笑我。 蒙斯塔,我爱。 我在呼唤你,你听到了吗? 二00七年二月二十三日 亲爱的蒙斯塔: 今天我也去育幼院当羲工了,那里的孩子们都认识我了呢,他们亲切的叫我须子叔叔。 你走之前用我的名义捐给育幼院的那些钱,让我痛苦万分。一直以来,我给你的钱,那些侮辱你的钱,最后居然被你以这种方式还给了我。 但是,也因为这样,才让我有机会接触到这个不同的地方,看到这些可怜的孩子。 今天在花园里松土,准备下星期种一些花下去。 七岁的小星很喜欢黏着我,他长得很可爱,白净瘦小,眼睛也是细长的,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他告诉我他很喜欢跳舞,将来的梦想是当一名舞蹈家。 蒙斯塔,我想收养孩子,但是,要和你一起收养才有意义。 如果是你,一定会很温柔的教育孩子,而且,你可以帮他做很好吃的东西。 蒙斯塔,我想念你,这种沁入骨髓的想念快把我逼疯了! 我渴望抱你,渴望呼吸你的气息,渴望将你揉入我怀中,有无数无数的渴望…… 快要发疯的槿 二00七年五月二十二日 今天我学做了两道莱,都是妈妈教我的,一道是茄汁咕咾肉,一道是酱虾,妈妈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两道菜。 我做的时候很用心,但是切食材的时候有伤到手。 妈妈说我动作笨拙,一看就不是做家事的料,我笑着对她说,你和我完全不一样,你切菜的动作很好看,而且做出来的菜味道和颜色都好好。 听见这话,妈妈的眼睛马上红了,我也很难受,觉得不应该说那样的话,但是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蒙斯塔,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吗?想念你煮的菜,想念你在厨房忙碌的样子,想念穿着围裙的你,那抹清瘦的身影…… 我做了好几遍,因为前面几次都不怎么成功,就在我快把厨房变成战场的时候,终于做出了能够入口的咕咾肉。 我吃了好几块,妈妈也说好吃,我的鼻子又发酸了,眼睛也热起来。 下午阿袁打电话来,兴奋地跟我说他找到一个很棒的舞者,要我去看看他的舞蹈。 那个人也跳了蒙斯塔,他说他很喜欢这出舞剧,他觉得蒙斯塔的感情细腻丰富,是最考验舞者的。 可是,他的舞蹈无法打动我,虽然他的身体柔软,曲线优美,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你那种激动人心的舞步?同样的动作却没你的那份妖娆魅惑呢? 我对阿袁摇头,阿袁说我太苛刻了。 苛刻吗? 我只是无法接受没有你的蒙斯塔。 二00七年六月六日 今天我又在街上认错人了。 那个人的背影,真的有点像你,柔顺的黑发,清瘦修长的身形,腰身纤细。 看着对方怪异的眼神,我沮丧到极点。 后来下起雨来,我在雨里呆呆站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总有预感,好像能见到你。我心跳得飞快,有种期待又激动不知所措的情绪,我记得那个地方,那是你说我捡到你的地方。 我觉得你今天会出现在这里,虽然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找到处找你,阿袁说我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我从他们的眼里看到担心,但是,我真的没有疯,只是很想找到你,很想很想。 雨越下越大,街上慢慢连一个人也没有了。 我站在那里,有点回不过神,那种会见到你的感觉渐渐离我而去,我想,今天还是碰不到你了。 回家的时候路过剧院,我愣愣地出了会儿神,忽然想到,如果我在这里等你,你会不会来呢? 我最亲爱的蒙斯塔,我决定在这里等你。 如果你看到的话,请在这个周末晚上八点来这里好吗? 我真的,好想见你。 等你的槿 男人的手指有些颤抖,怔怔看着屏幕,嘴里喃喃唤着一个名字。 “槿……” 视线落到桌历,二00八年二月十四号。 那天他等在那里了吗?他会等了多久呢? 尾声 晚上的风有些微寒,修澈拉高衣领,整个人包裹在风衣里。 大剧院的雕塑广场近在眼前了,他站在马路边,望着那里,脸上露出自嘲的笑。 还真是受不了自己,居然为了一篇八个多月前的日记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也许只是想怀念一下罢了。他怔怔地想。 明知那个人不会在这里,可为什么心里还有莫名的期待? 二十六岁了还很幼稚,他给自己下评语。 靠着喷泉停下来,看着剧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脑海里有些回忆在绵延。 他好像看到自己曾经等在那里的身影,那个寒冷的夜晚,他是那么期待地等着与华槿的约会,然而直到散场,他都没有来。 记忆是如此清晰,心里曾经的失落和痛苦,也像倒流般地重新袭来。 他摇了摇头,固执地想要抛去那些回忆。 “修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那声音沙哑颤抖得不成样子,但还是一下子传到了修澈心脏,像被凝固般,他无法转身,无法回头,僵在那里。 “修澈!”那个沙沙的声音又再叫了一遍,那样激动地叫着,依旧颤抖得不成样子。 下一刻,他被紧紧拥住。 那是一个温暖的,颤抖不已的怀抱。 “修澈,修澈,修澈……”那人一直颤抖地唤他。 修澈的呼吸停滞了很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僵硬的身体慢慢柔和下来,嘴唇微动,喊出了那个名字。“槿。” 他转身与他对视,男人的脸孔不似记忆里的俊美,那张脸上添了皱褶,添了风霜,甚至留着乱七八糟的胡子,头发长而浓密,卷曲莲乱的,然而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彷佛探照到他心里,那样紧紧的凝视。 “槿……”伸出轻颤的手指,他抚过那张沧桑憔悴的脸。 华槿激动的泪水混在了一起,他再也忍不住,双手揪住修澈的领口,头抵着他胸口,竟像个孩子呜呜的哭泣起来。 他一直哭,哭得伤心又彻底,所有压抑的痛苦,所有的悔恨,所有的爱情,彷佛都在瞬间爆发出来。 修澈觉得自己包得厚厚严实的心,被封闭上石膏的心,忽然间一层层剥落了。 最里面的伤口露了出来,还是血淋淋的疼,但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槿的眼泪,槿的哭泣,好像都散在他心口上,洗涤冲刷,果然还是要面对伤口敷上药,才有治愈的机会。 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上哭泣男人的腰间。 感觉他对自己的拥抱,华槿的眼泪越加汹涌。 黑暗宁静的房间,缠绵的吻胶着了好久,像是分不开似的,直到无法呼吸都不想分开,就算分开了之后急促喘息,仍是抱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 看着彼此的眼睛,两人都说不出什么话来,华槿的眼睛又湿了,修长的手指只是一遍遍轻抚修澈的脸。 修澈轻问,“一直等在那里吗?” “嗯。” “每天每天?” “每天每天。” “为什么?” “想见你,感觉你……总有一天,会来的。”华槿的声音低哑而颤抖。 “傻瓜!”修澈的眼睛不觉湿了。 “不,一点也不傻。”他哭苦笑着,抚摸着眼前人的脸,嘴唇一点一点吻过,想要描绘出他的所有。 “你的胡子弄疼我了。”修澈轻喘,感觉华槿的眼泪融进自己嘴里。 “对不起,我马上刮掉,一定会弄得干干净净……”他颤抖的吻着,因他的话心疼又幸福。 “傻瓜。”在黑暗里捧起他的脸,手指穿过他浓密的发,修澈紧紧抵靠着华槿的头,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块。 “再给我一次机会。”华槿颤抖又虔诚的恳求,“不要原谅我,只要让我爱你。尊重,信任,包容,好好地爱你,好吗?” 修澈静静听着,温柔的手指摩挲着他浓密的发。 “蒙斯塔的主题曲是什么?” “我在你旁边。”华槿颤声回答。 他轻轻一叹,与他额头相贴。“这就是我的回答,我在你旁边。” “修澈……”华槿又紧紧抱住了他,炽热的嘴唇攫住他,温热的泪水淌过来,与修澈的混在一起。 “脚好了吗?”像是想到什么,华槿捧住他的脸,细细凝视。 “嗯,好了,只是,不能跳舞了。”修澈笑了笑,眼神温柔而绵长,并没有伤感。 “修澈……”华槿心脏猛地一扯,无限怜惜地看他。 “没关系,有你就够了。”嘴唇贴上他,修澈温凉柔软地亲吻着。 “你永远是我的蒙靳塔!”珍惜地紧紧地拥住身前人,华槿的眼泪和心底的温度交融在一起,变成了平静的幸福。 番外——一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男人睁开惺忪的睡眼,很自然地去看身边的人。 他还在熟睡,朦胧的光线顺着他光裸的后背一直绵延到腰线,甚至臀部美好的曲线也在薄被下若隐若现。 忍不住心动,手抓过被子替他盖上,嘴唇轻轻烙在那白皙的肩膀,在吻痕上又印了一个吻。 “早安,我爱。”他轻轻呢喃,温柔的视线在那张沉静美好的睡颜上流连不去。 勉强自己离开温暖的床,他蹑手蹑脚走进浴室,不想吵醒熟睡的人。 梳洗后,他笨拙地点火,炉子上的锅子没多久便热得冒烟,男人手忙脚乱地将一颗鸡蛋敲进去,旁边的烤面包机又发出了叮咚声。 跑去顾面包的男人在回头一瞥锅子时,突然发出哀鸣,“啊,怎么又焦掉了?”他沮丧地对着锅子碎碎念,“什么不沾锅嘛,简直就是骗人的东西!” 怎么办怎么办?煮早餐给爱人吃的计划从他的幻想里一点点幻灭了…… 啊,不行,不能认输! 像个傻瓜似的对着空气捏了握拳,他又拿出拚命三郎的气势,把做坏的东西扔进了垃圾袋,继读奋斗。 结果好不容易做出象样的早餐,但是爱人却还没醒。 看着那嫩白的煎蛋从冒着令人垂涎的热气到冰冷,华槿只能对着空气叹息。怎么办?要给他热一下还是重新煎呢?如果重新煎,他对自己的手艺实在没自信,这个是只有一次的煎蛋啊!修澈赶不上的话就没有了…… 他闷闷地想,又像作贼似的偷偷溜进卧室,床上的人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醒转的意思,阳光照在雪白的床单上,床上的人睡得就像个小天使,脸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华槿低头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轻轻叹口气,实在舍不得吵醒这样的情人。 修澈坐在餐桌边,等着华槿端上早餐。 只是从他赖在厨房一步三回头的模样看来,他也知道那早餐势必又不怎么“好看”了。修澈抿唇忍住笑,看着他把一盘有些发黄的煎蛋放到他面前。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放在微波炉里转了一下啊,它就变成那么难看。刚从锅里出来的时候,它绝对是雪白好看的!”华槿一脸苦恼的辩解。 垂下眉目,修澈用汤匙遮住自己的笑,咬了一小口,“嗯,味道不错。” “啊,是吗?那这样说,我是不算厨房白痴喽?”他一下子充满精神。 “槿,我不介意你继续在厨房搏斗的。”露出狡黠的笑,可下一秒,修澈却被人用嘴唇堵住了后面的话。 中午,朋友到家里聚餐。 热热闹闹的一餐,华槿殷勤的招待只想他们快点离开,望着那群过了黄昏还不想走的家伙,他实在有赶人的冲动。 他拉过阿袁,恶狠狠地说,“干么非得挑今天过来?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修澈很久没两人世界了吗?” 悲惨啊,上个星期是他因为公事去了巴黎,这个星期则是修澈带着舞团去东南亚表演,他们都分开了那么多天,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还要来捣乱! 阿袁懒懒地回答,“干么,庆功嘛,这次演出很圆满,修澈的编舞真是一绝啊。” “总之,快点给我滚蛋!把那群家伙统统带走,别再让他们围着修澈!”华槿死瞪着客厅里那群围着情人的苍蝇。真的是像苍蝇一样,那什么眼神啊?干么这样看着他的修澈?! “华槿,你别小气过头了。年轻人崇拜你老婆,探讨舞蹈精髓,你在那边不爽个什么劲啊?这些可都是我们舞团的未来之星,你也知道大换血之后,舞团就靠他们嘛。”阿袁笑着拍拍他肩膀后走开。 气闷的华槿在厨房里拉住进来倒水的修澈,抵着冰箱的门便是深长的一个吻,温柔绵密,交缠着彼此的呼吸。 他幽黑的眸无辜地看着那双凤眼,噘起了嘴,“把他们都赶走好不好?” “槿,别这么孩子气。”微微一笑,修澈的手指抚过他的手背,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华槿出了会儿神。 好不容易熬到夜晚,属于两个人的时光总算来了。 慵懒地躺在床上,让修澈枕着自己的胳膊,华槿的视线认真地望在书上,用他最温柔的声音阅读着里面的句子。 “再过不久,我就要回到你的身边了,这边已经是秋天,落叶成熟的季节,早上可以踩着满道红叶,走的时候会发出清脆响声。那会让我想起你,想起你在落叶里天然玩耍的姿态。想你的时候,偶尔抬头看看碧蓝的天空,沉静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天空,和我们生活的地方很不一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在修澈睡前为他念书,因为记着他的话。修澈曾说:“槿,我喜欢你的声音,它们就好像最悦耳最安心的音乐呢。” 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吸声,他停了下来,视线落到爱人脸上,他已经睡着了。那张脸上带着平静满足的微笑,那样纯洁安心地躺在自己身边,这样的姿态只为自己展露。 光是如此静静的凝望,华槿已经感到幸福,那种填满胸臆的,泛滥的柔情,还有这个人带给自己的所有感动,都是爱吧。 他俯下身,在他额上轻轻一吻,不舍的眼神眷恋着他美好的睡颜。 “晚安,我爱。”他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