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初香》 楔子 如果天空不下雨,心底会不会出太阳…… 时间像一道洪流,不管她想不想往前走,它都不肯让她稍微喘息,推着她不断朝未来的路而去,回头一看,她离开他好久好久,久到他的脸孔都有些模煳了,只能依晰记得他的声音…… 但偶尔想起,他的心依然、依然隐隐作痛…… 原来,她失去他那麽久了。 十七岁的夏天,时间显得特别缓慢。 闷热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酸酸涩涩的味道,未成熟的滋味令人心悸。 高中校园裡的角落裡,十七岁的范黛安,一头乌黑长髮绑成辫子,垂挂在白皙的肩膀上,明亮的圆眸瞠得老大,正一瞬也不瞬地瞪着眼前才交往一个学期就对她提出分手的大男孩。 昨天还满口甜言蜜语,今天就说要分手的事,她无法接受。 陆柏熹是全校女同学眼中的白马王子,风流不羁;而她是学校师生公认的才女,安静乖巧,本来两个人的世界是南辕北辙,怎麽样也搭不在一起。 虽然她不是什麽难看的丑女,脸蛋还算清灵,然而对陆柏熹的崇拜者来说,她就是不够资格当他的女朋友。 对他的崇拜者来说,内涵不是重点,外貌才是一切。 内涵,谁第一眼就看得见?不用说,唯有全校男生都爱的校花美女,才能与陆柏熹匹配,平息崇拜者们心中偶像被人霸佔的心有不甘。 总而言之,他的女友必须美若天仙,让每个男生看了都会流口水才行。 要不然,她们无法甘拜下风,退出竞争的行列。 很显然地,只能算是清秀佳人的范黛安,无法让陆柏熹的崇拜者心服口服。 打从陆柏熹和她交往以来,校园裡针对她的冷潮热讽始终不曾间断,她的私人东西一天到晚不是遭到破坏就是无故失踪,三不五时就有女学生找她挑衅也成了家常便饭的事。 对陆柏熹的崇拜者而言,她是一个可以欺负的弱者。 他从来不曾跟一个女生交往那麽久,或许因为这样,更平添了崇拜者们的妒火。 喜欢陆柏熹,所以这一切她都可以当成是幸福的代价,学着去接受。 但她不能接受,他竟然在她百般忍受一个学期之后,一脸无所谓地在放暑假前夕提出分手要求。 不若传闻说是她自己厚着脸皮追他的;当初,明明是他主动追求她的啊!而且,她还是受不了他的缠功,才会答应跟他交往,交往之后才慢慢喜欢上他。 在她真的喜欢上他以后,他却毫无预警提出分手,这又是何居心?难不成他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的感情? 只因为她最初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他这校园王子没有多看几眼,他就心存报复耍着她玩吗?她的初恋,怎能如此不堪! 他怎麽可以,如此戏弄她的感情…… 怎麽可以…… 第一章 「妳听说了吗?『楼上的』交了一个新对象耶。」 「我知道呀,『楼上的』跟那个演什麽青春偶像剧的女演员在交往,谁都知道的好不好。」走往茶水间的路上,陈晓云嗤了身旁喜欢八卦的女同事一眼。 楼上的,是她们对公司大老闆的代号。 大老闆的办公室在顶楼,所以她们才会以「楼上的」当代号。谁都不想在聊八卦的时候,不小心因为隔牆有耳带来麻烦,所以才会用代号聊八卦。 谁叫她们公司的大老闆,完全是一个绯闻八卦製造机,让人想不聊都难。 一天到晚都有报社的狗仔埋伏在公司门口,不难想见他们公司的大老闆有多少八卦可报导,也不能怪她们这些小职员对他的绯闻对象感兴趣。 「妳的消息管道很落伍耶,那个女演员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啦,『楼上的』的新对象是最近那个超走红的模特儿李慧吟啦!」吴美琴反嗤孤陋寡闻的同事一眼,口气仍不减传播八卦的热中度。 「李慧吟?」 不会吧?陈晓云有些讶异。 那位男人眼中的女神、众家名牌争相邀请为代言人的李慧吟,竟然也惨遭大老闆的袭击? 大老闆也太有本事了。女朋友一个一个换,身段一个比一个妖娇,脸蛋还一个比一个美,大老闆分明是想忌妒死那些只能望着天鹅流口水的大众男子。 大老闆要遭人紥成稻草人拿针刺,她一点也不会奇怪。 「是呀是呀,妳一定听过她吧,她现在可红透了半边天。」走到茶水间裡,吴美琴边冲茶边兴致勃勃地道:「最近好多本杂志的封面人物都是她耶,听说最近还有唱片公司找她出唱片,更有几个大导演想找她拍电影!」 这麽炙手可热的女明星,也让她们家大老闆手到擒来了。 不得不让人佩服大老闆的魅力无边。 「难怪最近公司门口的狗仔数量比往常多了一倍……」陈晓云恍然大悟。原来那些狗仔是冲着李慧吟来的。 其实她对狗仔们没什麽意见,只是很佩服狗仔们不畏风雨的精神。 常常她们大老闆晚上十一、二点才离开公司,尽忠职守的狗仔就从白天守到晚上十一、二点,就为了也许能抢到几张独家照片。 「就是呀,要是狗仔像大老闆一样赏心悦目,我就去钓隻狗仔来玩了。」吴美琴嘟嚷着:「公司裡的好男人那麽少,那麽多隻狗仔,要钓一隻总不是太难。」 她偷偷观察过那些狗仔,有几个还人模人样的。 芳心寂寞,有狗仔玩也是不错。 「上班时间没事做,在这裡聊老闆八卦?」 冰冷的声音在俩人背后冷不防响起,让她们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一回头,她们就看见范黛安双手环在胸前,黑框眼镜下的利眸正一瞬也不瞬盯着眼前的她们。 被她那冷眸一瞧,她们手中的茶杯都差点落了地。 要命,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范大副理是想吓死她们这小老百姓喔。 「没、没有啦,我们正在泡茶,只是随便聊两句而已。」勉强将被吓散的三魂六魄收回,吴美琴只能哈哈地乾笑。 「是啊,副理,我们不过刚进来两分钟而已。」神色不安的陈晓云也急忙澄清自己并未打溷摸鱼。 范副理向来严以待己,也严以律人,除了对没能力的人缺乏耐心外,在公司更是出名的讨厌溷水摸鱼的属下,得罪她的属下想要升迁绝对是比登天还难。 不巧的是,这位范副理正好是她跟吴美琴的直属长官。 她平常工作努力,可是很想升官的呢。 「我看,妳们的茶也快凉了。」 范黛安面无表情盯着她们手中的茶杯。 被她冷冷一瞥,陈晓云和吴美琴又打了一个寒颤。 「是、是,副理,那我们回去工作了。」吴美琴慌慌丢下一句话,就跟陈晓云在对她微微一鞠躬后仓皇而去。 不过是泡个茶,她们却差点没被吓个半死。 神情莫测高深看着火速逃跑的属下,范黛安嘴角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属下们个个都怕她怕得要死,她却一点都不明白为什麽。 是她有张血盆大口,一张口就可以把人给吃了不成? 晚上十一点,耸立的高楼依旧灯火通明。 刚走出办公大楼的范黛安,没由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工作了快七年的大楼,禁不住轻轻喟叹。 一毕业就进了创茂兴业,她几乎可说是把命都卖给了这家公司。 十一点下班是一般的事,假日加班对她而言更是常态。 因为卖命工作,她渐渐失去朋友,跟同事除了公事外从不往来,公司对她有好感的男同事无法接受她的工作能力比他们强,总是对她望而却步,公司外的追求者也一律因为她的忙碌打了退堂鼓。 一天过一天,她不但没了朋友,身边的追求者也消失无踪。 她索性每天都穿黑色套装,让人看起来更加精明干练,不敢靠近。 她在拼些什麽?这两年她愈来愈不清楚……从小助理、正式员工、高级干部、到如今副理的位置,并不是她处心积虑追求的成就。曾经她处心积虑想要追求的,如今看来已经遥不可及…… 届满三十岁,她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剩下工作。 她,范黛安,真要把一生都卖给这家公司吗? 因为她的努力,也因为她的聪明干练,公司高层对她的未来充满期许,对她栽培更是不遗馀力,并给她最好的待遇和配给;继续在创茂兴业努力表现下去,她迟早会爬到女性员工望尘莫及的位置。 最好的公司宿舍,最好的公司配车,每月六位数的待遇。 在外人眼中,她的职位和公司给的礼遇,在创茂兴业已经是女人无法触及的巅峰,遑论她的未来依旧前途无限,实在应该满足了。 但她就是无法感到满足…… 今天,是她生日啊! 「大小姐,别挡在门口。」 当范黛安陷入无限感叹的时候,一道男声不客气打断她的冥想。当她错愕地迎上对方时,一双充满戏谑的眼眸便落入她的眼底。 她怔了一下,却完全没有动作。 「妳听见我的话了吗?」从容将眼前傻住的女子打量一遍,陆柏熹觉得她那张脸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她是谁。 会杵在公司大楼的门口,八成是公司员工。 总公司裡的员工少说上百人,他自然不可能每个都记住。大部分的命令,他都是交由直属主管去发佈,很少直接面对经理以下的员工。 范黛安盯着他,仍是一动也不动。 她有多久没看见他了? 大老闆并不常出现在小员工面前。 至少,她的等级还不到每个月可以见他几面的地步。 就差一个阶级。 「喂?」 陆柏熹开始怀疑她是不是重听。 她黑框眼镜裡的黑眸灵动,说她是个傻蛋令人无法相信,若说是重听才会杵在他的前面或许还有可能。 其实他大可绕道,但他就是不想。 公司裡,还没有不听他话的人。 听见他的不耐烦,面无表情的范黛安静静退到一旁。 陆柏熹奇怪地看她一眼,想说什麽又算了,直接往前走去。 「赶什麽,狗仔在等你桃色新闻曝光,不会跑的。」陆柏熹刚往前走几步,她便以十分鄙夷的口吻对他的背影轻哼。 其实她可以体会,女员工为什麽把他当作茶馀饭后的话题。 她不得不承认,他拥有一张所有男人都会想要拥有的帅气脸庞,高壮的身材比例比模特儿更出色,像他这样帅气的老闆并不常见。 一般行业的公司老闆,没秃头、四隻肥短就算帅哥了。 但像他这种拥有出众外表,却不懂得稍微洁身自爱,还一天到晚泡女明星、换女朋友的老闆,员工不对他的爱情生活兴致高昂才奇怪。 「妳说什麽?」陆柏熹蓦地回头。 她的声音很小,但他听见了。 范黛安看着他不悦的脸,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没说什麽就绕过他往前走,并未理会他不是问题的问题。 除非他的耳朵有问题,否则他很清楚她说了什麽。 她没心情跟他在午夜前瞎扯下去。 没想到有员工敢不尊重自己,陆柏熹着实张口结舌愣了好一会。一回神,他想也没想就朝她追去,三两步追上她之后就毫不客气抓住她的手臂。 「谁准妳走的?」他有些火大。 他还不曾被人这样漠视过,遑论他还很清楚感受到她的鄙视。 鄙视?他这辈子更没感受过这样明显的羞辱。 稍顿,范黛安不过很平静地轻讽道:「听起来还蛮好笑,我从来不知道我去哪裡需要别人的同意。」 至少下班后,谁也不能管她去哪裡。 老闆可以花钱买她的工作时间,却不能买她下班后的自主权。 「妳不知道我是谁吗?」他真的深深感到怀疑。 知道他是谁,不可能对他态度如此。 「你是谁很重要吗?」 她冷冷投以睥睨。瞥他一眼,范黛安毫不客气将手臂勐然抽回,再次甩头而去。 莫名,她真的有点累了,今天不想和他过招。 陆柏熹几乎不敢相信她的态度,没两下又追上她,硬生生扯住她的步伐,一双被恼怒的俊眸恶狠狠盯住她没啥反应的脸庞。 「有何贵干?」她迎视他脑火的眼睛。 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他老闆还真会挑时间跟她作对。 被她一问,陆柏熹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回答,更没好气瞪着她冰冷的脸。视女人为弱者而百般包容,他不曾被一个女人如此轻易惹火过。 一个陌生的女子,却让他兴起跟她槓上的无聊火气。 「既然没事,请放开我。」撇了撇嘴角,她想再度抽回自己的手臂。 她在创茂兴业工作了快七年,对他而言却跟空气没两样,他又何必在今晚对她特别在意,她不认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该引来他如此关注。 为他卖命工作了七年,竟还不及她随口一句话引他大老闆注意……唉。 真不值。 「我为什麽要听妳的?」 他偏不! 陆柏熹没好气将范黛安勐然一拉,让毫无预警的她立刻跌进自己的胸膛裡。 喀嚓、喀嚓! 闪光灯在角落闪起,原本在气头上的陆柏熹立刻大感不妙,蓦地将她推开。他和范黛安同时皱了眉头,心跳也同时加快。 被狗仔跟拍是常有的事,但他才刚跟李慧吟交往,并不想在这个时机因为绯闻上报。 范黛安则懊恼,跟老闆扯在一起绝对不是什麽好事。 「该死!」 看她一眼,陆柏熹没有再花时间在她身上,立即朝闪光灯闪起的方向追了过去,不管怎麽样都要把照片追回来。 他甚至连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实在没必要跟她上报吧。 本来要去接李慧吟吃宵夜,现在他只能追狗仔去。 可恶,他美好的夜宵报销了! 都是她的错! 十一点三十五分。 范黛恩瞥了一眼手錶,决定走进一家离公司最近的pub。 今天是她的生日,没有人帮她庆祝没关係,她决定要为自己安排一件跟平常不同的事。 她要将晚上碰见陆柏熹的恼人插曲抛诸脑后。 反正他去追狗仔了,肯定不择手段也会把照片追回来。她很清楚陆柏熹跟自己发生绯闻的话,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他的新欢李慧吟第一个就会找他麻烦。 能追到当红名模,想必是费煞他大老闆不少苦心,自然不会愿意让一个莫须有的绯闻毁了他的努力。对于他追李慧吟的辛苦过程,她其实是略有所闻。 想必李慧吟也听说他是个花花公子,所以曾经对他刻意刁难。 此时传出绯闻,对他来说不会是取得李慧吟信任的好事。 进了pub,她在吧台坐下来,点了杯啤酒又陷入沉思。 第二章 想做些不同的事,她却又不知该做些什麽。 吵杂的音乐,鼎沸的人声,一眼望去尽是生气盎然的年轻人,让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很突兀。 一身黑色套装不说,她还挂着一付严肃的黑框眼镜,摆明就是跟眼前的世界不同调,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麽色彩缤纷的地方。 是啊,她早就不属彩色的世界了。 「这位大姊,妳是不是很无聊啊?」 在她发呆的时候,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突然挤到她的身边,一脸笑嘻嘻问。 他敢说,她是整家pub裡让人感觉最阴沉的人类。 虽然让人感觉很阴沉,她却也不像平常从不到pub,却因为伤心而到pub买醉放纵的那种人。进来快十五分钟却只点了一杯啤酒,以这种速度喝酒醉不了人。 太好奇了,所以他忍不住凑上来瞧一瞧。 范黛安望着突然把脸凑过来的年轻男孩,将他花俏的打扮从头到脚扫一遍,最后盯着他穿了耳环的那只耳朵,估计他约莫二十一、二岁。 唉,好年轻……真好。 若她能年轻个十岁,绝对不会再为工作卖掉她的青春。可惜,她今天就满三十岁了,不可能回到二十岁。 「大姊,我看妳是很无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啊?朋友都我叫小庆,大姊妳也叫我小庆好了。」不在乎她像尊石像一样盯着自己看半天,他朝她邀请,回头朝自己朋友的包厢努了下巴,顺便自我介绍。 「今天是我的生日。」范黛安突然望着他指的远处叹气。 一群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令人羡慕。感觉,她就像是活了一百岁的老人,对什麽新鲜的事都失去了兴致,人生的目标也很茫然。 年轻人,总是充满理想、梦想和目标,她有的却是寥寥无几。 「啊?」他没听懂。 低头看了一眼手錶,范黛安又喃喃自语苦笑。「再过十五分钟就结束了。」一眨眼三十年,再眨一次眼,她恐怕就六十岁了。 六十岁的她会是什麽模样? 八成变成一个孤单又孤僻的老处女,走到哪裡都惹人嫌,只要身体还硬朗可以到处走走,她就应该感到庆幸了。 「大姊……妳今天生日啊?」他搔着头,试着从她没头没尾的话裡找出头绪。 范黛安没回答,却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瞅着眼前清秀帅气的大男生。 「大姊,不要这样盯着我看啦,我都被妳看到不好意思了耶。」发现她眼中突然闪烁着一种捕捉猎物的兴奋光芒,他的心裡开始有些发毛。 之前她还死气沉沉的,突然变得这麽有精神很吓人耶。 没有理会他的不安,范黛安突然就抓住他的手,以一种非常认真的口气道:「你今晚跟我回家吧!」 她的口气,就像他是老天爷赏给她的生日礼物。 「啊?」他完全傻眼,马上就了了她的意思,不由自主倒退了一大步,紧张地乾笑起来,「我说大姊,妳不要跟我开玩笑……」 范黛安的神情不容人怀疑,只澹澹给他一句话。 「谁跟你开玩笑了? 李慧吟被甩,花花公子另觅新欢! 本报记者亲眼証实,目前正在跟当红名模李慧吟交往的创茂兴业董事长陆柏熹,在昨夜和一名上班女郎在公司门外拉扯,陆柏熹数度安抚闹脾气的女子,十分在意女子的一举一动,显见彼此的关係非比寻常,十分暧昧。 最后,在陆柏熹数度安抚后,女子便在娇羞中投入陆柏熹的怀中,俩人在记者的目击中甜蜜蜜地离去…… 该死,希望慧吟不会相信这个报导才好…… 瞪着斗大的绯闻标题,陆柏熹脑袋裡的血管紧缩绷紧,头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女方只能看见一点侧脸,却很清楚不是李慧吟,而他的脸可是一清二楚,想赖都不能赖。照片画面如此暧昧,要别人相信他的无辜谈何容易。 看来狗仔不但落跑的脚程比人快,连编造故事的脑子也比人发达。 捕风捉影还能写得那麽煽动,他算是服了那些狗仔。真实情况,那女人也不过碰到他的胸口两秒钟,狗仔却能写得好像他们当场翻云覆雨过似的。 「你又另结新欢了?」 没敲门就走进来的沉世杰调侃,走近瞄了一眼陆柏熹手中紧握的报纸,早知道他在为什麽新闻皱眉。 说真的,他本来还挺佩服陆柏熹能追到当红的名模李慧吟,没想到跟这样的大美女交往,他也那麽快就腻了。 也因为李慧吟正当红,他想不上八卦新闻都难。 要是跟平常人交往,谁管他陆大公子噼了几隻腿,三更半夜跟谁搂搂抱抱。 所以囉,选择泡妞对象很重要。 「『又』?」陆柏熹眯起细眸,瞪向进门前从不打招呼的沉世杰,眼中迸出危险光芒,一字一句咬牙道,「你以为你这个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的傢伙,有、资、格、跟、我、说、『又』、吗?」 损友,从来不见他狗嘴裡吐出象牙来! 「至少我懂得保持低调,不像某人老上八卦新闻的版面。」 因为低调,换女朋友的速度不知比他多出几倍,他依然没沾上花心封号。 沉世杰一屁股靠在陆柏熹的桌边,从上俯视着坐在位置上的陆柏熹笑,显然陆柏熹的瞪眼对他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只要觉得无聊发慌,他三不五时就会不请自来,拿他的「亲爱好友」当消遣。 通常,陆柏熹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女人换得快不要紧,要紧的是要低调,才不会被人定义是花花公子。只要女人不发现你是花花公子,自然不会对你有太多戒心。 陆柏熹这傢伙就是永远都搞不懂。 「我跟你的格调不同。」陆柏熹冷冷讽刺。 言下之意,因为眼光比他沉世杰高,所以他的对象总是比较容易让他出名。 「我知道,你的格调太低,光挑些脸蛋美身材好的花瓶,跟我这种看气质也看内涵的人当然不同。」沉世杰啧啧有声地感叹。 不是追演员就是追名模还是歌手,很难不让人将陆柏熹列入外贸协会成员。 陆柏熹交过的女朋友,的确是一个美过一个,颇令男人忌妒。虽然他还不清楚陆柏熹昨晚幽会的对象是谁,至少陆柏熹最近交往的李慧吟,就足以引起她的广大粉丝妒恨交加。 就他所知,追求李慧吟的企业名人也不在少数。 「你是来找我麻烦的吗?」敢情是嫌他心情还不够差! 陆柏熹赏他一记白眼,真不知道自己交他这损友所为何来……对了,他们是因为谈生意认识,生意谈完了,沉世杰却赖着他,说自己是他的朋友。也不过签了沉家几百万的合约,早知道会被沉世杰赖上,他这生意就不作了。 人若倒楣,三、五年的运也走不完,他要甩掉损友何止需要三、五年。 「当然不是。」沉世杰一口撇清,一脸无辜表情,「我是看天气还不错,来找你去打小白球的。」 就算是,他也不会对陆柏熹承认,一不小心变成拒绝往来户还得了。 「现在几点?」陆柏熹没来由问道。 「早上十点吧,怎麽样?」沉世杰瞥了一眼牆上的时钟,怀疑他没眼睛还是近视太深,连那麽大的时钟都看不到。 「早上十点,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沉大少,閒閒没事不用工作吗?」陆柏熹嗤了他一眼,搞不懂一样是老闆,他沉大少怎麽一点都不劳碌。沉家的资本额可不比陆家少,他却常常忙到将近午夜,真没天理。 「咦,我看你不是一大早就在看报纸,手边也没什事忙的样子嘛。」沉世杰经不住调侃手裡还抓着报纸的陆柏熹。 「不提我有多忙,就算没事忙,我今天也没心情陪你打什麽小白球。」陆柏熹一口拒绝,总觉得他是八成来找碴的。 他才不想看八卦新闻,是报纸上有他的照片,他不得不看。 不爽,总要看看那些狗仔是不是把他的俊脸拍丑了。 「走吧,我有生意介绍给你。」沉世杰莞尔一笑,用大拇指朝门外比了比。 陆柏熹露出狐疑的表情,不太相信沉世杰的话。 考虑几秒,他还是将手中报纸甩到一旁起身,准备陪沉大少打球去,心情不爽是一回事,他从不跟钱过不去。 这回,他非从沉家挖笔上千万的合约,好弥补沉世杰给他带来的晦气不可。 去他的娇羞投入陆柏熹怀中! 躲进女厕坐在马桶上的范戴安,双手微微颤抖拿着八卦报纸,不敢相信陆柏熹竟然让照片流落出去,没有拼老命地把照片追回来。 要不是照片应该看不出来是她的话,她岂不是倒了大楣。 现在,她只怕自己昨天穿的衣服被认出来……可恶,真不该穿什麽名牌货!黑色套装很普遍,可是她昨天心血来潮穿了最贵的套装,不少同事都注意到了。 还好照片不是那麽清楚,应该不会被发现…… 「妳有没有看今天的报纸,『楼上的』又上报了耶。」 「有啊,在我们公司门口被拍的,妳看那女的会不会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啊?」 正要打开厕所门的范黛安,因为突然走进洗手间的对话而僵直。两个女员工走进洗手间洗手,不免俗地聊了几句八卦。 范黛安的心脏砰砰跳,胃裡的早餐都快反刍了出来。 「我看有可能喔,那女的穿的套装很眼熟耶。」 「就是啊,会不会是我们公司的女主管啊?」因为除了主任以上的主管外,公司的女职员都有制服,而那女的穿的并不是制服。 「也有可能喔,我们公司的女主管就那几个而已,妳想可能会是谁?」这个可能性让讨论者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大老闆和女主管的绯闻,在公司还是头一遭呢。 捧着自己的心脏,范黛安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不会吧……不要啊! 「李主任、黄主任、赵主任、戴组长、张组长、梁特助……」回话的人数了公司的女主管起来,突然拍手,「啊,还有范副理!」 范黛安抓紧手中的报纸,完全屏住呼吸了。 她觉得自己有种快要昏倒的感觉…… 「别开玩笑了,怎麽会是范副理!」对方不以为然地大笑,「范副理又凶又没女人味,整天扳了一张别人欠她钱的脸,又不是会令男人看了就昏倒的美女,别说她喜欢不喜欢男人了,『楼上的』的怎麽可能跟她在一起嘛!」 在范副理底下工作过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被骂臭头过。 虽然是因为工作被骂,被骂的员工还是在背后偷偷抱怨、顺便宣扬她的恶名,让她凶恶的名声在公司裡不胫而走,没在她下面工作的人都怕了她几分。 好事无人问,坏事传千里大概就是如此。 「说的也是,如果是范副理,天就要下红雨了。」 互望一眼,洗好手的俩人不禁为荒缪的可能性哈哈大笑。 等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远去,范黛安才从厕所裡走出来,脸上的表情複杂到极点,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虽然因为自己被屏除在名单外而鬆了口气,她却也因为听到对她的评价而百感交集。 唉,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如此不堪的印象。 对工作尽心尽力换来如此评价,公司真的亏欠她太多了。 走出厕所的范黛安皱紧眉头,第一次注意到经过她身边的人都自个儿往旁边退去。 难道她是洪水勐兽? 「喂,妳!」 范黛安从后头被拍了一下肩膀,有点吓了一跳。正想看看谁有那麽大胆,敢拍她这洪水勐兽肩膀的范黛安,一回头就看见陆柏熹那张从惊讶转为不悦的脸。 公司的路未免也太窄了…… 「果然是妳!」陆柏熹横眉竖目,像找到欠钱不还的债务人。 原来,「踏破铁鞋无处,得来全然不必费功夫」就是这种感觉。 第三章 本来想叫人事处把员工名册送来找的他,还在想去哪裡把她这个罪魁祸首揪出来,没想到她一大早就把自己送到他的眼前来。 说不定,这也叫做冤家路窄! 只要把她揪出来,至少也有个可以抓去跟李慧吟解释的人。 「我不认识你……」本能答了一句,范黛安丢了一句话就想转头落跑。 她想躲!流言满天飞的此时,跟他说话不是什麽好事。 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大老闆只跟经理级以上的员工接触,而她,不过是个副理。 就算因为她的「恶名昭彰」,没人会把他们联想在一起,难保他此举不会引来新的猜测。 宁愿恶名昭彰,她也不愿受无聊的绯闻所苦。 更何况,那根本不是什麽绯闻…… 陆柏熹硬生生扯住她的手臂,因为她想落跑的态度更加恼怒,「既然在这家公司上班,妳会不认识我是谁吗?」 想装失忆?门都没有! 昨晚才见过,想说睡一觉就忘了昨晚发生的事,也未免太扯了。她想跑又想跟他撇清关係的态度,莫名地惹恼了他。 本来就认为她是公司员工,如今他更加确定。 她想跑?一样,门都没有! 「我现在很忙,没空跟你说这些……」 她顾左右而言它,只想扯回自己的手。大庭广众之下,他是想害她从此不得安宁吗?自私鬼! 他的名声烂掉了无所谓,她的名声可还清白的很。 没嫁人的打算,她总要努力在工作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无谓的流言蜚语,绝对会毁了她多年卖命的成果。 「妳很忙?」陆柏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裡迸出来。他这个大老闆都没说忙,身为员工的她竟敢用「忙」当藉口?。 这女人未免也太可笑了! 「老闆,我很热爱工作不行吗?」她很想把手抽回来,偏偏陆柏熹抓得死紧,一点也没有让她轻易脱逃的意思。注意到四周聚集愈来愈多「关爱」的眼光,她真的很气他引人窃窃私语的举动。 想算帐,他大可用嘴巴说,干嘛死命抓住她的手。 大庭广众之下,这不是存心找她麻烦。 饶了她吧,她可不想因为他大老闆,成为女厕裡被蜚短流长的女主角。 为公司卖她的青春也就罢了,她可不想卖掉她的名声。 「妳还知道我是老闆?」他从鼻子哼出气来,不可一世的模样,「公司裡,老闆最大,说什麽妳们就得做什麽,这道理难道妳不知道吗?」 既然她都承认是他的员工了,在公司自然他是皇帝,说什麽就是什麽。 「你到底想怎样?」她尽量压低声音,声音却藏不住她的脑火。 废话,要不是因为他是老闆,她早赏他一耳巴子!难道他不了,男人随便抓住女人的手也是很不礼貌的事。 普通人,就算是她的上司,也不敢对她做出轻挑的举动。 就因为他是老闆,她才得受这鸟气。 「是啊,陆大老闆,你到底想要人家怎样?」 他从不知道,陆柏熹的老闆派头这麽大。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沉世杰,忍不住在这裡打了岔。 说好要陪他去打小白球,陆柏熹却在半路抓个员工就耗上半天。 杵在旁边研究半天,他仍然看不出他们彼此的关係。 「你凑什麽热闹?」陆柏熹回头恼了沉世杰一眼,依旧紧紧抓住范黛安的手,深恐一不留神就让她熘掉。 损友就是损友,凑热闹也不看时机,就会扯他后腿。 「我不想凑热闹,倒是你真的很喜欢当公众人物呢,当初怎麽不弃商从演去?」沉世杰朝四周的人群扫了一圈,提醒他观众不少。 老闆没赶人,看热闹的怎麽会走。 陆柏熹随着他的眼神一扫,面面相觑的员工立即不吭一声鸟兽散。趁着人多看热闹是没什麽危险,要是被老闆特意记起长相就倒楣了。 快快散人去也。 「怎麽样?」陆柏熹挑眉,朝沉世杰挑衅。 观众现在都散了。 「不怎麽样,你大老闆到底要不要陪我去打小白球?」沉世杰瞥了一眼手腕上的劳力士錶,突然觉得陆柏熹很没诚意,说要陪他去打小白球,还在这裡抓着女员工浪费时间。 这女人虽有几分姿色,但一看她的打扮和充满武装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惹的女人。 外面的花花世界,陆柏熹要怎样的美女都有,浪费这时间干嘛。 就算跟他去打小白球,也应该比跟她大眼瞪小眼有趣吧。 「我有说不去吗?」 话虽如此,他还是紧抓范黛安的手。 「既然要去,你干嘛还在这裡骚扰女员工?」 「谁骚扰女员工了?」 「你说谁看起来比较像呢?」沉世杰瞄瞄他还紧抓人家不放的手,一付「这还要说吗?」的态度。 就算是自己的员工,做老闆的还是不能随便对女员工动手动脚的,不然可成了职场性骚扰 他不想看到陆柏熹被告性骚扰,毁了花花公子的一世英名。 「老闆,请你放开我,我真的要去工作了……」 没心情陪他们閒聊的范黛安忍不住打岔,依旧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想不通他的力气怎麽那麽大。 她知道他和沉世杰是好朋友,但没心情听他们抬槓。 两个大老闆上班时间还有空閒相约去打小白球,她们这些小员工可连听他们瞎扯的空档都没有。 一听到他们要去打小白球,她就想起自己还有一箩筐的工作要做,不赶快回到位置上,今晚又别想回家了。 「我就不放,妳能拿我怎麽样?」 像是赌上一口气,陆柏熹执拗了起来,反而将她的手抓得更牢。她冷冰冰的态度,很明确地惹恼了从不曾被女人如此漠视的人。 他习惯女人崇拜的眼神,而不是将他视若无物。 范黛安有些讶然,张了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实在不知道他在耍什麽小孩性子。 就算见报的事害他跟李慧吟吵架,那也不是她的错吧,是他老闆自己老爱对她乱爱动手动脚,才会惹来无谓的麻烦。 被他这样恶搞,她想不出名都难了。 热死人了…… 明明才三月,太阳却像酷暑一样毒辣,看来全球的气候真的暖化得很严重,重要的是ii她为什麽得在这麽热的太阳底下,揹着沉重的高尔夫球杆袋,走在毫无遮蔽处的草地上?该死的陆柏熹! 不要脸的傢伙,竟然以老闆的身分命令她当杆妹! 要不是她不愿意就这样放弃用七年青春换来的工作?,她肯定把球杆袋甩在他的头上,要他自己去揹什麽鬼杆袋。 没了工作,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要怎麽走。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很多事都变得理所当然,上班的方向是这麽理所当然,上班的大楼是这麽理所当然,熟悉的同事是如此理所当然,真的要她因为赌气失去理所当然的工作,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的勇气不足,就只能咬牙忍受了。 失去工作,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剩下什麽。 纵使在生日的时候,感叹自己的青春都卖给公司;但,她的生活就只有工作了。 她没有自信自己能在别的公司重头再来这样的生活。 所以,她暂时妥协了…… 「妳慢吞吞的做什麽,要等妳太阳都下山了。」 不远处的陆柏熹,一脸不耐地朝她喊叫。老实说,穿着合身剪裁套装、脸上挂着一付黑框眼镜揹着球杆袋、早已汗如雨下的她,在翠绿的高尔夫球场上,看起来颇为诡异。 他不否认,他在享受报复的快 - 感。 谁叫她对老闆姿态摆那麽高。 好不容易跟上,范黛安在恼怒中喘着气,瞪了他一眼却没说什麽,只是安静地抹去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因不高兴而保持沉默。 她想漠视他到底,省得回他一句,他又拿老闆姿态摆谱。 陆柏熹盯着她因为晒过头红通通的脸,和因为汗水及劳动有些凌乱的髮丝,心裡突然冒出异样的感觉,却只是不悦地道:「妳是没吃饭吗,哪有杆妹走这麽慢的。」 他得承认,她绑在后脑勺的髮包虽已散乱,两颊也贴着微溼且凌乱的黑色髮丝,反而让她藏在黑眶眼镜底下红透的脸,看起来有几分性感。 事实上,她穿着剪裁合身此刻却已有些走位的黑色套装,揹着球杆袋站在绿色草地上,整个人跟环境看起来实在很不协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觉得她很性感。 或许,是他从来不曾看过这样难以驯服的女人吧…… 要不是一时恼怒,他也不会把她抓来做他从来不可能让女人做的苦差事。 范黛安回瞪他一眼,依旧没回答。 就算她吃再饱,也不可能揹着球杆袋还能跟上他们的脚步。 他们打一个小白球飞了老远,提起一隻球杆就可以往前走,她却是揹了一整袋重得要人命的球杆,再好的体力也跟不上他们两个大男人吧! 听他说话就会被他活活气死! 「没见过像妳体力这麽差的人,既然体力差,平常就要锻鍊体力,不要因为每天坐在办公室就不运动,迟早会变成活化石。」 见她气得两颊微鼓却依旧瞪着一双大眼睛不说话,他不过是气死人不偿命般地教训,彷彿好心才找她出来揹球杆。 她大概不晓得,她气呼呼的样子让他更想欺负人。 「不劳老闆费心,我的体力好不好我自己很清楚。」她终于不耐回了句。 老闆的脑袋大概都是鱼浆做的,愚蠢到了极点。如果她揹着球杆袋走了半个高尔夫球场还叫体力差,公司裡也没几个算是体力好的。 「如果妳体力好,怎麽会走这麽一点路就喘成这样?」他露出藐视口吻。 「我喘?」走那麽多路能不喘吗? 她气得咬牙,恨不得能用眼睛杀死他一千遍。要不是他是她的大老闆,她早就动手了也不一定。 话说回来,要不是他是她的大老闆,她也不用受这鸟气。 「妳看起来不喘吗?」他彷彿她很好笑地反问。 他真怀疑她两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怎麽还没气昏。奇怪的是,她看起来愈生气,他的心情就莫名地愈好,连他自己也搞不懂。 他就是觉得……好玩。 「喘又怎样?」她快要火山爆发了。 「喘就承认妳体力不好要多运动,我看应该再给妳揹几隻球杆才行。」说着,他就把手上的高尔夫球杆也丢进她揹着的球杆袋裡头,一付是帮她大忙的态度。 谁叫她刚才喊他「老闆」的声音,是那麽刺耳。 他听起来就是不舒服。 孰可忍,孰不可忍! 忍无可忍的范黛安突然将球杆袋甩在草地上,没好气地朝他咆哮:「你以为我为公司卖命这麽多年,是为了当你的杆妹吗?」 工作丢了也罢了,大不了她拐个男人结婚当家庭主妇去。 罢了罢了! 与其被人当杆妹用,她还不如趁着还有几分姿色,先骗一个男人结婚生儿育女去,也比被人压榨劳力来得强。 总之,她、不、干、了! 陆柏熹因她突然爆发的火气一愣,没想到她盛气凌人的模样,让她原本冷漠的脸孔看起来更加生动,令他难以转开目光。 凝视良久后,陆柏熹澹澹问道:「不然妳是为了什麽?」 没想到他会这麽问的范黛安一愣,深沉的黑眸中闪过些许慌乱,眸光在一瞬间黯澹下来,想要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她为了什麽卖命?这问题,她不知问过自己几百几千遍了…… 「我跟你很熟吗?」不知过了多久,范黛安冷冷回了陆柏熹一句话。 耐心十足想看她会怎麽回答的陆柏熹一愣,摸摸自己的下巴几秒,状似思考后耸耸肩,「不很熟。」 严格说来,他们昨天才「认识」,他连她在公司是做什麽的都不清楚。 第四章 昨天早上的他,甚至无法想像他现在会跟她在一起,在此刻彼此大眼瞪小眼。没有预约的事,除非像沉世杰这样的熟人,通常不可能让他更动当日的行程。 她为什麽改变他的行程?他得想想。 「既然不熟,我为什麽要告诉你我私人的事?」她挑起冷眉,高傲的态度像是太上女皇,声音听起来就像结了霜。 既然是豁出去了,她就没必要再看他的脸色。 她为了什麽卖命工作也不关他的事。 「妳是不是很喜欢跟我唱反调?」陆柏熹微皱眉头,搞不懂她为什麽像个冰块人一样,整个人冷澹到了极点。 回想昨天,她对他的态度一开始就是冷冰冰的了。 要不是他发现她是员工,拿老闆的身分压她、欺负她,她恐怕从头到尾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哪裡得罪过她却不知道。 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有可能得罪她吗?他愈想愈煳涂。 「你是老闆,我敢吗?」她嘲弄。 「不敢?」他轻哼,可不觉得她哪裡不敢。 「你们两个趁我去洗手间打情骂俏啊?」 从他们身后走过来的沉世杰突然搭上他们俩人的肩膀,笑嘻嘻地朝他们问道也更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谁打情骂俏了?」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又怪异地看了彼此一眼,也同时拨开他的手。 「啧、啧、啧,感情这麽好,还说不是在打情骂俏。」沉世杰瞧瞧自己被打开的两隻手,一付颇为委屈的模样。 渐渐地,他发现她引起陆柏熹兴趣的原因。 她跟他们认识过的女人很不一样。 冷冷的,脾气不好,又容易被人激怒,这样的女人他们都没遇过。 「跟你说不是就不……」 不等陆柏熹反驳,沉世杰因为手机响起便接了电话,朝他比出暂停的手势,还抛了一个媚眼给范黛安便走到一旁去。 「老闆,我可以走了吧?」见沉世杰走开,范黛安朝陆柏熹问道。 反正大老闆看她不顺眼,迟早要她回家吃自己,没必要再花时间跟他耗下去。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应酬上司的人,大老闆也一样 早知道她一开始就不委屈求全了。 「我有叫妳走吗?」陆柏熹不高兴地道。 她为什麽老是想要躲他? 「不管你要我做什麽,我都不揹那东西了。」范黛安皱眉,瞄了草地上的球杆袋一眼,怕他还想叫她揹着走完全程。 傻瓜没有当两次的。 「只要不叫妳揹,妳就留下来陪我吗?」看她一付随时掉头就要走的样子,陆柏熹突然朝她问道。 早就忘了自己气她什麽事情,他只想要她多留一会。 从她身上,他感受到一种……一种……他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范黛安将他从头扫到脚,由脚扫回他的脸上,彷彿若有所思,好半天才在犹豫中问道:「老闆,你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为什麽我脑袋有问题?」他不解。 略有犹豫,范黛安还是一付煞有其事地模样道:「我看你不太正常,是不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脑袋?」 若不是脑袋有问题,他说话怎麽会怪哩怪气的。 「妳说什麽?」 他微皱眉头,才好点的心情又被她搞没了。不是他想抱怨,她是真的很喜欢跟他唱反调。 「你连耳朵都坏掉了吗?」她叹了口气。 「妳…妳叫什麽名字?」 想怒喊她全名的陆柏熹,突然发现自己连她叫什麽名字都忘了问,心底充满了莫名的懊恼。 他从来不曾和人相处老半天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除了她在创茂兴业上班外,他对她可说是完全一无所知。 顿口气,她才回答:「范小姐。」 他突然问她名字干嘛,害她吓了一大跳。 「范小姐?」他的声音充满疑问。她若是姓范,名字不会是「晓姐」之类的吧?若是,她的父母也太天才了。 想让她当一辈子的「小姐」也不是用这种方法。 「没错。」她一口回答。 「妳真的叫做『范晓姐』吗?」陆柏熹还是满心怀疑。 「跟你说没错了。」她显露失去耐心的口吻。 「你们两个慢慢谈情说爱吧,我有事要先走了。」从旁边讲完电话走回来的沉世杰插进他们的谈话,话讲完一挥挥手就转身离去。 被急召,小白球还没打完就得走了。 陆柏熹对于他没人性的举动,只是不发一语赏他的背影一个大白眼。 明明是沉世杰拐他大白天来打高尔夫球的,说要谈的生意也没跟他谈,竟然拍拍他老大的屁股就走了。 只不过,他连骂人都懒得骂了。 反正沉世杰没人性也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事。 「那我也要走了。」范黛安企图搭顺风车落跑,马上跟着丢下一句话。偏偏她运气不好,才刚转身又被陆柏熹抓住手腕,只能在咬牙中回头。 陆柏熹的黑眸裡闪着熊熊火光。 啊,好像不太妙…… 唉……人一倒楣,做什麽都很背…… 坐在灯光美、气氛佳的高级餐厅裡,范黛安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两隻手拿刀叉麻木切着餐盘裡的食物,很明显是没有胃口。 盘裡的美食从块状成了泥状,看起来已经有几分噁心。 「不想吃也不用这样糟蹋食物。」忍耐许久的陆柏熹皱眉,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 一道上万元的食物,她好歹也多吃几口,吃没两口也就罢了,要是主厨看见她把食物搞成这样,恐怕都会掉下心酸的眼泪。彷彿跟他吃饭不但百般无聊还分秒难熬,她真的很会羞辱人。 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麽道,带她来这麽高级的餐厅浪费食物。 「我没有不想吃……」她话含在嘴裡咕哝。 她只是觉得倒楣,好好的一天都被他毁了,所以才没心情享受食物。 不是倒楣是什麽?她可不觉得跟自家老闆好到可以没事就一起共享晚餐,在餐桌上互吐心事的程度。 说实话,他们是当不成朋友的。 一早被他从公司拖出来糟蹋以后,她就没回公司过,办公桌上的工作恐怕已经堆到可以把她淹没。 一想到明天上班不但要面对流言流语,还有做不完的工作等着自己,她的心情不免差到谷底。 他若以为一顿昂贵的晚餐可以让她忘记明天将要发生的事,那他是大错特错。 「没有不想吃,妳会把食物搞成这样?」他瞥瞥她的盘子,不以为然反问。 「我想吃,只是没什麽胃口而已……」她咕哝着反驳。其实她是下意识切着盘裡的食物,不是故意把食物搞成这麽噁心。 还不都怪他大老闆,做这种让她坐立难安的事。 像他这种人物,每天应酬排不完不用说,想来这种高级餐厅搞浪漫的话,不知会有多少美女前仆后继上来,搞不懂他为什麽非要她陪他吃晚餐不可。 难道看她摆一张扑克脸,饭会比较好吃不成。 观察他一天,她几乎怀疑他大老闆是不是看见她不爽快就高兴,要不然为什麽每次她脸色一垮,他看起来就「神清气爽」? 见鬼了,她也不过害他被狗仔拍了一张照片,说起来还是他自己发神经造成,有必要这样对她公报私仇吗? 一天下来,他就是抓着她到处跑,让她哀怨不已。 「妳是不是中暑了?」 陆柏熹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她旁边,在她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已经将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这麽做,当他意识过来时,他已经做了。 只是,他也没有什麽不妥的感觉,彷彿是理所当然的举动。 他没有把事情想的太複杂,只是想这麽做。 「老闆,我很好。」他突兀的举动让她整个人僵硬起来,也只能在僵硬中挤出话来,只觉得她的额头整个都烫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想拍开他的手却始终没有那麽做。 「妳好像愈来愈热了耶……」陆柏熹本来只是怀疑,却觉得手心愈来愈热,现在真的认为她可能是中暑了。 「我们交情没有好到让你做这种事。」她终于有力气拍开他的手。 「妳说什麽?」 好心被糟蹋的陆柏熹再度锁起眉头,不知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话怎麽没头没脑的莫名气奇妙。 才认识她两天而已,他皱眉头的次数已经创了新高,恐怕一年也没这两天皱的眉头次数多。 真不晓得她的本事何在…… 「我说什麽不重要,我没事就对了,谢谢老闆你的关心。」见他脸色不对,范黛安挤出一抹乾笑,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不想让他发现她的异样。 「原来妳还会笑嘛。」 原本还在生闷气的陆柏熹,突然挑起兴味的眉。 其实,她笑起来还蛮好看的……虽然她的笑不是那麽真心。他忍不住想像,她若是真心笑起来的话,不知会是什麽模样。 感觉还蛮让人期待。 「我有嘴巴,为什麽不会笑。?」她当然会笑,只是要看笑的对象是谁而已。范黛安收起乾笑,脸庞又冷了下来。 对他笑,是多馀的。 “柏熹?” 不远处的声音,同时转移了范黛安和陆柏熹的注意力,让他们朝声源望去。 像个发光体引起众人注意的李慧吟就站在不远处,看见跟他同桌的是女人以后,脸上便显露出明显的不悦。 她将范黛安扫了一遍,带着不屑冷嗤一声。 先不提陆柏熹和这女人的关系,她搞不懂他为什么带着这种穿着的女人,在这种尽是名流权贵出没的高级餐厅吃饭。 来这种地方,不求高贵,打扮整齐干净总是基本礼貌。 他都不觉得跟这种女人坐在同桌吃饭很丢脸吗? 不是那女人的黑色套装有问题,而是她的黑色套装不但有些脏还有些皱,不知穿了几天没换似的。 整个餐厅里,就属这女人最突兀,而这女人,竟然和她的男朋友坐在一起。 要不是碍于恋情不能公开,李慧吟早就因为醋劲大发雷霆! 八卦新闻的事,她都还没找他对质算帐哩,他不但没有急着找她解释,还有心情带别的女人吃饭,简直可恶。 本来想和他冷战几天、让他好好反省一下,才没主动找他质问的李慧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白痴一样。 气死她了。 “咦,是李慧吟呢。”范黛安像是不知道李慧吟是陆柏熹的女朋友,只像是看见名人般讶异,掩嘴轻呼。 看他们之间冒出不对劲的气氛,让她兴起恶作剧的念头。 谁叫他大老板虐待她一天,害她腰酸背痛不说,明天还不知有多少工作要赶。当然,她也看见李慧吟充满敌意的眼神。 像李慧吟这样的女人,竟然会对她有所防备,她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要不然,就是陆柏熹的名声太差了。 眼光回到范黛安身上,陆柏熹琢磨着她口气里的惊讶。 她不像看到明星会感到惊喜的人。 不知怎么的,他看到李慧吟的时候不若以往,并没有特别高兴。 李慧吟充满指控的眼神,也并未令他感到内疚。 李慧吟走近他们,想装成朋友的模样打招呼,脸色却显僵硬。 跟以往不同,陆柏熹看见她不但没有兴奋的神态,反而只是一个劲注意着他身旁在她看来根本是平凡无奇的女人。 她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男友这样冷落过。 陆柏熹让她感到受辱。 “李慧吟。” 在她走到桌旁后,范黛安好心地踢了一下他桌下的脚。 “我知道她是谁。” 眼前,没有人会比他认识李慧吟吧。陆柏熹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腿,好气又好笑瞪了范黛安一眼,不知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公司里,不知道他和李慧吟正在交往的人应该不多吧。 第五章 他比谁都清楚,公司很大,流言传递的速度也很快,而他从来也没在公司内隐瞒自己跟谁交往的意图。 “陆柏熹,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在公众场合失态的李慧吟,终于忍无可忍质问,无法相信前两天还对她满口甜言蜜语的男人,竟然会对她如此冷淡。 “慧吟,你好像误会什么了……” 本来顾及李慧吟的形象不好表现太热络的陆柏熹,终于起身拉住她的手,试图缓和她显而易见的火气。 明明是她要求,若是他在公众场合遇见她不能跟她太亲密,最好连招呼都不要跟她打的,难道她都忘了。 一双双八卦的眼睛都投过来了,希望没有狗仔在现场才好。 唉,第一次觉得,跟女明星交往还蛮累的。 “你说我误会什么,你倒是解释看看,她是什么人?”李慧吟的口气不佳,但没有甩开他的手,情绪稍稍有被安抚。她盯着范黛安,突然觉得她的穿着和身形,都和报上跟陆柏熹相拥的女人神似。 她不相信他会为这种女人背叛她,但她的感觉愈来愈不对劲。 “她是公司的员工……”陆柏熹试图解释。 其实,李慧吟一副“捉奸在床”的口吻让他很不舒服,他跟眼前的范黛安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为什么得如此心虚地解释。 他不晓得以往落落大方的李慧吟,此刻怎会如此咄咄逼人,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也许是交往不到一个月,他真的不是很了解眼前的女人。 “员工?” 李慧吟瞥向范黛安,透露出不相信的口气。就算是公司员工,他也没必要单独跟她在这种贵死人的地方吃浪漫晚餐吧。 绝对有鬼。 “是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范黛安从位子上站起来,一副为大局委曲求全的模样,“老板,我看我不打扰你们,先回去了。” 她的口气就像被正房堵见,只好跟男人撇清关系的小老婆。 其实,她不过是想趁机摆脱陆柏熹,想溜。 “谁准你走的?” 陆柏熹突然放开李慧吟抓住范黛安的手。 一刹那间,他们三个人都愣住了,情势有点僵。 陆柏熹生气的是,范黛安每次都一副迫不极待甩掉他的态度,所以下意识就想抓住她的手,却也意识到此举肯定会让李慧吟误会。 李慧吟是误会了,一张粉脸气得通红,咬牙切齿瞪着他们。 陆柏熹的态度,摆明就是跟这女人暖昧不明。 此刻,李慧吟更加肯定,眼前的女人肯定就是跟他一起上报的女人。 昨晚亲热地搂搂抱抱被拍下来,今天又亲亲热热一起吃晚餐,他根本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低头凝视着陆柏熹被误会还不放开的手,范黛安不由在心底一叹。 他大老板到底想怎样,她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李慧吟不再理会陆柏熹,突然朝范黛安质问。 虽然交往以来刻意低调不曾公开,但谁不知道她和陆柏熹正在交往?大庭广众下,听见身后同情的议论,她觉得自己丢尽了脸。 因此,她非要搞清楚真相不可。稍称偏头,范黛安在陆柏熹警告的眼神下欲言又止。 “请你说实话。” 李慧吟也注意到陆柏熹警告她的眼神,心底已经笃定了八分。 若不是有问题,他没有必要这么做。 “李小姐难道没听过,由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吗?”无视陆柏熹突然加重力道箝紧自己的手,范黛安朝李慧吟坏心地感伤。 警告无效,陆柏熹无奈一叹,从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报复。 不用多说,李慧吟旋即瞪了陆柏熹一眼,带着满腔怒火旋身离去。 顿了两秒钟,陆柏熹终于放开范黛安的手,朝她投去“别以为我不会找你算帐” 的一眼,立即朝李慧吟恼火的背影追去。 范黛安低头轻抚着被抓红的手腕,嘴角泄露一抹复杂的笑。 是啊,由来只见新人笑,谁见旧人哭…… 砰一声,陆柏熹关上范黛安办公室的门。 从人事室那里追查半天,他才终于查出她的身份,找到她的办公室来。他不由得怀疑,她故意谎报名字,就是怕他找到她的资料。 什么“范晓姐”,她根本姓“范”名“黛安”。 或许他该庆幸,她没有谎报姓氏,要不然他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 “老板,你这样会让别人误会,你是不是对我有所意图。”很少关上办公室门的范黛安,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只要他有心,她又没离开这家公司,他想报仇迟早会被他找到。 公司满天飞的流言她已经无法去理会,但他此刻的举动只会让流言传的更快。她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澄清不了,她索性不再为他的事做任何解释。 反正公司也没人敢直接问她这些事。 “误会又怎样?”陆柏熹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神情。他是老板,难道有人敢跑进来看热闹,还是在他面前说八卦不成。 只要他说没有的事,就算不信也没人敢质疑。 “老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范黛安搁下满桌的工作起身,自己转移话题。 既然找得到她的办公室,他一定知道她的真名,但他看起来没有什么改变。 薄情的人,脑袋结构一定比较健忘吧。 “你以为昨天的事,我会就这样放过你吗?” 陆柏熹走到她面前,不悦地提醒。没有人应该在兴风作浪之后,还妄想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老板,我昨天做了什么事吗?”她很冷静地反问。 陆柏熹瞪着她无辜的脸半天,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这女人扯上关系,却更想了解她的内心,不喜欢对她一无所知的感觉。 “我被甩了。”在她的耐心等候之后,他闷闷地吐出一句。 “老板,你想说是我害的吗?”她摆出一副不关我事的神情。事实上,她倒没想到万人迷的大老板,会这样轻易就被甩掉。 显然,名模有不小的自尊和脾气。 “不然你以为是谁害的?”陆柏熹叹口气,哭笑不得地反问。 “我怎么不觉得,老板你看起来有很难过的样子。”范黛安研究他的脸,就观察所得的事实而言。 就说薄情的人特别健忘。 “难过是放在心里的,难不成我要哭天喊地,让大家看我笑话吗?”他反驳,却忍不住有点心虚,不能否认跟李慧吟分手其实让他松了口气。他同时做了一个决定,不再跟女明星交往,要学沈世杰保持低调。 “为了表现出你不是薄情寡意的人,有何不可?” “你这女人嘴巴一定要这么毒吗?”不敢相信她说出这种话。 “老板,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她反驳自己的毒舌,“我知道实话总是比较让人听不进去,但总要有人说实话。” “我们交情有好到让你说这种话吗?”陆柏熹撇了撇嘴,就好像她昨晚曾说“我们感情没有好到让你做这种事”一样的口吻。 眼睛,僵硬地问。 不知他是何居心,让她感到颇为小安。 “我要你陪我。”他笑。 “老板……我恐怕没办法以身相许……” 她大惊失色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她感到兴趣,她都没办法答应他的要求。 别开玩笑了。 一见她惊恐的反应,陆柏熹忍不住大笑,“我有说要你以身相许吗?”不知她是不是想像力太丰富了,他根本没想过她想的事。 “那……”发现自己多想了,让她有些困窘。 陆柏熹突然觉得她困窘的很可爱,不由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 “老板?”她被吓僵了。 还说没有要她以身相许,那他在做什么。 “你脸上有脏东西。” 他笑笑地把手收回,有些莫名依恋手心的温度。 “脏东西?”她摸摸自己脸上被碰触过的地方,觉得有些发烫。 “我已经帮你拿掉了。” 陆柏熹依旧笑笑地耸肩。就算他曾经因为要求她陪自己的“赔偿”有所迟疑,此刻他的迟疑也已消失殆尽。 他感觉,自己将会有很大的改变。 “嗨,你回来啦。” “小庆?”疲惫的一天后,范黛安在自家门口见到意外的脸孔,稍有犹豫后道:“我好像不记得,我那晚有做出必须对你负责的事。” 本来生日那晚,她是想做出什么事来为自己“庆生”。 但把安庆带回家之后,她什么事也没做,只不过是两个入喝得酩酊大醉,都倒在客厅睡了一晚罢了,虽然她不确定醉倒之后的事,也应该什么事都没发生才对。 说好不再连络,他实在没理由又出现。 “你不要说得这么冷淡嘛。”安庆迎上前,朝她讨好地笑,“虽然只有一夜,你总不会想跟我撇得一千二净吧?” 真绝情哪。“你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是要害我在这里不能做人吗?”她下意识左右张望,怕他说的话被邻居听到。 看来她生日那天,真的是做了一个失策的选择。 “黛安姐,你让我借住几天好不好?”在范黛安还在左右小心观望的时候,安庆突然扑上去抓住她的手。 “你做什么?”她吓了一跳。 “你放心啦,我对大姐没有兴趣,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安庆赶紧放开她的手,双手合什哀求,‘‘黛安姐,你收留我几天吧,我被老爸扫出家门,身上没半毛钱,现在没地方可以去呢。” “你做了什么事被赶出来?” 范黛安抚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他感到好气又无奈。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他对她没兴趣,要不然那晚他们早就发生事情了。 “这个——一言难尽啦。”他搔着头干笑。 望了他白净的脸庞一眼,范黛安就推开他往前走,直接了当地拒绝:“抱歉,我跟你不熟,没办法收留你。” “啊,你不要这么狠心嘛!”安庆急忙绕道挡住她的去处,可怜兮兮地央求,“拜托啦,黛安姐,只要你肯收留我,洗衣、煮饭、打扫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做,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要不是除了她没有人可以拜托,他也不会找上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望着忐忑不安的他陷入思考,范黛安像是有在考虑。老实说,她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家,回家以后早已精疲力尽,煮饭不说,的确没时间洗衣、打扫,有个人暂时能帮她做这些事,听起来的确不错。 他的提议对忙碌的她来说,是有些诱人。 啧,真伤脑筋啊…… 深吸一口气,范黛安走进了陆柏熹的办公室。 看见走进来的人,陆柏熹裂出笑容,马上起身朝她走去,边走边道:“真是稀客,没想到你也会自己来找我。” 不知怎么的,他看到她就觉得心情还不错。 “老板,我是你的员工,不是什么稀客。”顿口气,范黛安又闷闷道:“另外,我来找你,是因为老板你叫我来的。” 自己叫人家上来,还说什么稀客不稀客。 话说回来,她进创茂兴业七年,从来也没进过他的办公室,感觉这一步好遥远。本来,她以为自己要升上经理之后,才有可能进到这里。 误打误撞,她提早看到顶楼的风景,令她不胜唏嘘。 “我们又不是不认识,干嘛这么正经八百的。”陆柏熹上前拉她的手朝一旁的休息区走,“唉,我忙昏了,都忘了是我叫你来找我的。” 本来一早就叫她上来,偏偏他早上工作堆得像山一样高,没空追踪。 话说回来,现在都快中午了,她不想见他的意图未免太明显。他可以想见,她肯定是能拖就拖,拖到不行才来见他。 范黛安被动地被拖着走,眼睛却盯在他握住自己的手上。 第六章 她搞不懂他想做什么,对她的态度为什么愈来愈奇怪。只不过,早知道他忙忘了,她就不来他办公室了。 “来,这边坐。”陆柏喜将她安置在沙发上。 “老板,如果你没什么事,我要回去工作了。”范黛安觉得很不自在,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意图,刚坐下又想起身。 “我说过要你陪我,难道你忘了吗?”他将她的身体压回沙发里。 “老板,你要找个女人陪你应该是很容易的事,为什么非找我麻烦不可?”她真的百思不解,连李慧吟那种女人都可以追到手的人,应该不会缺乏女人陪伴吧。 除非,他想把她留在身边报复,那就另当别论了。 希望他不会打这种奇怪念头才好。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在找你麻烦,而不是对你情有独钟?”陆柏熹失笑。招招手就会有女人前仆后继而来,他是不缺女人陪伴。 他缺的是,能引起他兴趣的女人。 本来他以为李慧吟能引起自己的兴趣,只可惜感觉转眼就消失。 “老板,你吓到我了。”范黛安瞪圆了充满防备的眼。 不想跟他拐弯抹角,所以她实话实说。 “你有这么不经吓吗?”陆柏熹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挑了一下她的下巴,一如所料看见她仓惶失措的模样。 要不是脸上戴了一副吾黑框眼镜,她看起来应该可爱多了。 但眼镜并未遮去她慌乱的可爱模样。 “老板,跟你在一起之后,我的心脏愈来愈弱了。”范黛安抱怨,很不习惯他对自己愈来愈多小动作。 这应该算是办公室性骚扰吧!“这样,跟我在一起之后,你要把心脏练强一点。”对于她的说法,陆柏熹感到愉悦而露出一抹贼笑。 不用说,他喜欢她的说法。 范黛安迎视他带着笑意的清俊眼眸,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感觉到心脏跳跃的速度不断加快,而她更加慌乱。 这一切都不是她预期的画面。 唉、唉、唉……为什么她非要陪他参加晚宴不可? 在范黛安没得选择之下,陆柏熹下午三点就跑到她的小办公室,在引起一堆猜疑后,便拖着她丢下俩人的工作离开办公室。 现在的她,站在名牌服装店的穿衣镜前,只能说是满头雾水。 “转个一圈给我看吧。”坐在dvd室里看范黛安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的陆柏熹,在她又换了一套洋装后对她笑道。 “怎么样?”范黛安心不甘情不愿原地转了一圈。 她都不知道自己换了几件衣服,他却始终都不满意。这里的衣服,每一套都快要她几个月的薪水,看了会令人乍舌,随便哪一套都很漂亮才对。虽然偶尔也买名牌,她还没一次试穿过这么多名贵的衣服。瞧服务她的专柜小姐有多殷勤,就知道他肯定是这里的大户。 “还不错,就这套吧。” 陆柏熹走到她面前,将她被小礼服包裹的玲珑身段扫视一圈,总算露出令专柜小姐安心的笑容。他在评断后顺手摘下她的眼镜,“我看你这眼镜好像没什么度数,就不要戴了吧。” 啧,就觉得是这副眼镜碍事,果然没错。 一拿下眼镜后,穿着黑色小礼服的她看起来,可说是完美极了。 “你做什么,眼镜还给我,我看不见了啦!”被摘下眼镜的范黛安大惊失色,一时之间只想抢回眼镜。 其实,他说对了,她近视的度数根本不到一百度。 但眼镜是她的保护色,失去保护色会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我看你看的很清楚嘛。”左闪右躲她都能看见,陆柏熹更确定自己的猜测,一转手就将她的眼镜藏在口袋里,只朝她温柔地笑道: “穿小礼服戴着眼镜很不搭昵,你就忍耐一下。” “我不要忍耐。”脸色难看的她气呼呼拒绝。 “好,要我眼镜还你可以。”贼溜溜的眼眸一转,他将自己的脸朝她凑了过去,指着自己的唇道:“你在这里亲一下,我就把眼镜还给你。” “老板,你疯了。”她的脸色更加难看。用猜的也知道他是故意让她为难而放弃眼镜,她的脸还是整个躁热起来。 “我没疯,这是交换条件,你可以自己选择。”陆柏熹微笑,仍是那副赖皮却没得妥协的嘴脸,心情很好。 欺负她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她咬牙瞪眼,最后只能放弃而冷哼:“随便你,我才不亲你呢。”别开玩笑了,她怎么可能为了讨回眼镜而吻他,她的吻才没那么廉价!老板疯了,她也没必要随之起舞。 “这样啊……”他的语气有些失望,嘴角却挂着微笑。 摘下眼镜的她年轻许多,看起来就像刚出社会的新鲜人,气呼呼的样子看起来反而十分可爱,让人忍不住会想要一亲芳泽。 或许是他有些被吸引,怎么看她就怎么可爱起来了。 一旁伺候的服务人员好生羡慕,认定了她是陆柏熹最新上任的女朋友,而且她显然是他公司的员工,比起之前的女朋友,感觉更像麻雀变风凰,让她们这样的平凡人有机会多了几分遐想……只是不知道,这次陆柏熹能和她交往多久。 令她们更不解的是,他竟然为了她放弃美若天仙的李慧吟。 啊,还真让人好奇这女人的魅力何在呢。 富丽堂皇的豪宅大厅里,飘扬着优美的音乐旋律,印入眼帘的男男女女,个个都是精心打扮的绅士名媛,与华美的大厅相得益彰,呈现着无与伦比的名流味道。走进这个空间,就好像走进一个奇幻的旅程。 从来不走优雅路线的范黛安,在华丽的人群里显得很不自在。 也不知道陆柏熹是何居心,将她带在身边到处介绍给别人,好像她是他的女朋友一样,引起不少人的误会;一堆人都在打量着她,仿佛都在窃窃私语她靠什么手段,能够把陆柏熹这样的花花公子手到擒来。有些交头耳语,已经大声到她可以直接听见。 天晓得,她不过是被他抓来玩的小员工。 许多不好回忆涌上心头的她,受不了一再被陌生人评论而躲进盥洗室,好不容易才换来几分钟喘息时间,几乎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她的梦靥却挥之不去……“范小姐,你怎么了吗?” 走进盥洗室的沈灵灵,看见范黛安站在洗手台前,任由水龙头的水冲洗双手许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不由上前关心。 因为她是陆柏熹的女伴,一挽着他的手出现就己引起全场注意,她当然知道她是谁。 人要红,只要几秒钟而已。“我没事……你认识我?”猛然回神的范黛安一愣,转身看见沈灵灵关心的脸。 唉,又是一个大美女,老天真是不公平啊。轻易便能看出眼前这气质和美丽兼具的女子出身不凡,她不由在心底感叹。 她想,眼前这女子条件这么好,人生肯定少有挫折。 “你是柏熹的女朋友不是吗?” 沈灵灵耸耸肩。言下之意,没有人会不认识陆柏熹的女朋友,而陆柏熹的热门度可想而知。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范黛安立即否认。 “是吗?”沈灵灵看起来有些错愕,旋即又笑道:“不管是你是不是,我看大家都以为你是了,一堆女人羡慕你羡慕得不得了呢。” “羡慕?有什么好羡慕的。”范黛安很明显地嗤之以鼻。 明明不是他的女朋友还要被误会,她只觉得倒楣。 惟一能庆幸的是,她跟他们的生活圈可说是全无交集,未来跟这群华丽的人应该也不会有太多接触。 “呵,你不知道柏熹多受女人欢迎吗?”沈灵灵眼眸里的光芒灵动,为她口气里的不以为然一笑。“就算只有一次也好,很多女人都巴不得能受邀当他的舞伴,被大家羡慕一次呢。” “他有多受欢迎不关我的事。”范黛安关掉水龙头,声音显得冷漠。“你……还真特别。”沈灵灵若有所思道。 真不晓得陆柏熹知不知道,他带了一个不但对他不感兴趣的女伴,这女伴还对他评价甚低。 呵呵,挺有趣的嘛。 范黛安躲在角落里,远远看着不一会就被女人包围的陆柏熹。 修长俊朗的身影,让他走到哪里都不容易被人忽视,再加上他有张媲美明星的俊俏脸孔,平日对女人的态度又十足绅士,走到哪里都被女人包围也是正常的事。光他那对深邃的黑眸,此刻就不知电死多少名媛淑女。 反观自己,在眼前的世界里,从哪里出现都不会引人注目吧。 要不是陆柏熹强迫她挽着他的手臂走进这个世界,她在这群人眼中恐怕就是微不足道,全身上下也没什么可以吸引目光的条件。 她有几分姿色,但在眼前俊男美女充斥的世界里,她不过是个普通人。他们俩人的世界,是如此地不同。 察觉她藏身在角落,陆柏熹便摆脱了仰慕者朝她走来,伸手在发呆的她面前挥了挥,不解问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说要去盥洗室,她却消失了快二十分钟。 他本来还担心她是不是在厕所昏倒,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差点忍不住去女生盥洗室里找人。 要不是他的眼神始终四处搜寻,还不知道她躲在这里呢。 她是想跟他玩躲猫猫不成。 “谁躲了,我只是不想过去打扰老板你的好事。”她收回飘远的心神后否认,懊恼自己躲得不够好,竟然会被他发现。 “打扰我什么好事?”他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看你被众家美女簇拥,感觉正好不是吗?”她轻哼。 “亲爱的,我天天也被美女簇拥,有什么好奇怪的?”陆柏熹朝她的脸凑近,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老板,你别闹了。” 范黛安退了一步,紧张地将手中的酒举起饮了一大口。他真的很过分,干嘛每次都故意找机会调侃她,要着她玩。 “别喝太快,你会醉的。”注意到她手中拿的是烈酒,他不禁好心提醒。不知谁拿酒给她的,那杯酒精浓度可媲美威士忌呢。 “你放心,我酒量没那么差……”刚说完,她就感到身体发烫,脑袋有些昏眩。 “你怎么了,是不是真的喝太快了”他看她不太对的样子。 “没有,我酒量好得很,你看,我还能喝。”逞强的她坚决否认,一举杯又将酒杯里的酒喝干,马上整个人又更加不对劲。 “你的脸很红,要不要紧?”他伸手碰了碰她异常涨红的脸蛋。 唉,真不知道她在逞强些什么……“不要紧……”话说如此,她却感到双腿有些无法支撑身体重量,转而在有些摇晃中朝大厅的门外走去,想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 陆柏熹见她走路不太稳,想扶她却被她一手推开。凝视自己被拒绝的手,他陷入思考。 她是真的这么讨厌他吗…… 范黛安在院子找了张长椅坐下来,不断汲取着新鲜空气。 跟在她后头的陆柏熹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来,始终注意着她的状况。没想到一杯酒后座力这么强的范黛安,双手撑在长椅上支撑身体的重量,只觉得整个人像着火般,濒临快让她失控的状态。啊! 她的脸在烧、眼睛在烧、鼻子在烧、耳朵在烧、整个脑袋都在烧……好难过……“你是不是很不舒服?”陆柏熹伸手摸她的头。 “不要随便碰我!”范黛安恼怒拍开他的手,一晃却感到更加昏眩。该死,她到底喝了什么鬼玩意,一杯就让她这么难过。 顺手从服务生的拖盘里拿了一杯酒,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酒。 第七章 “范黛安,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陆柏熹的自尊心在一瞬问大受打击,突然用力抓住她的右手,忍无可忍问道。 “我是很讨厌你,怎么样?”整个人被他晃得更昏,她不禁生气地回答。 “为什么讨厌我,我对你做了什么事吗?”听见她的回答,陆柏熹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反而将她的手腕抓得更紧。“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还要我告诉你吗?”她将脑袋甩了甩,试图让自己的思绪明朗些,“像你这样的人,被讨厌是应该的……” 是啊,他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还要她喜欢他吗……“你说清楚,什么叫做我这样的人?”陆柏熹感到羞辱,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自己又是哪里得罪过她了。 她的坦白,让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捶了一拳。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你很烦耶,不要什么都要问我……”头疼欲烈的范黛安忽然抓狂,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我叫你不要随便碰我,你是没耳朵还是白痴听不懂!”她已经有点酒醉,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 用力喊完,她只觉得头也要爆炸了,随即砰声就趴在长椅的椅背上,嘟嘟囔囔抱着椅背哭闹了起来。 陆柏熹错愕一愣,随即在无奈中叹了口气。 唉,这女人根本是醉了。 酒品真差……不知道范黛安住在什么地方,所以陆柏熹只好将酒醉的她背回家。 骂完他之后就在长椅上呼呼大睡,他是真的服了这个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底的女人。 别说他在女人面前从来没有这么吃鳖过,她对老板也太不客气了吧。 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大床后,十足无奈的他便拿了条湿毛巾,坐在床边替她擦着额头。 他实在不懂,这女人怎么会这么倔强……这么讨厌他。 陆柏熹放下手中的毛巾,深深凝视着她在沉睡中显得特别纯真的脸,忍不住伸手轻轻抚过她的眼睫、鼻尖至小巧的嘴唇,最后留恋在她柔软的脸颊上。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眼神都放在她身上了。 跟李慧吟分手之后,除了她,他完全没注意过别的女人。 只要和她在一起,他整个人就觉得很开心。 这么可爱的女人在他公司工作了七年,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实在是有点可惜哪。 要是早点发现她的存在,他就有更多时间可以研究她了。指尖再度回到她的唇上,他轻轻感受着指尖下的温度,心跳也缓缓加快。 说不上来,他对她也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嗯……”沉睡的范黛安突然呻 - 吟,吓了他一跳。见她并未张开眼睛,他才松了口气,依旧坐在床边俯视她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头亲吻了她的唇瓣。 感觉到嘴唇热热的,她缓缓张开了沉重的眼皮,看见他近在尺尺的脸孔,发现他正亲吻着自己……这一定是梦吧。 “柏熹?”半梦半醒的她呓语。 “怎么了,是不是想喝点什么?”陆柏熹稍为起身问道,因为她喊他的名字怦然心动,她喊他的方式仿佛跟他如此熟悉。 无庸置疑,他喜欢她喊他的名字,远远胜过她喊他老板。 范黛安摇摇头,总觉得这个梦好真实。 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呼吸,都是如此真实……一定是梦啊,好遥远、好遥远的梦,梦里的他曾经是如此温柔……黑眸闪过贼光,陆柏熹缓缓俯身,在她耳边柔柔轻语:“那,亲爱的,我可不可以亲你?” 虽然已经偷亲过了,再徵询同意也不算太晚。 她头昏昏的,张着一双茫然的眼,觉得梦境好像愈来愈真实。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哕。” 说着,陆柏熹在亲了亲她的鼻头之后,又再度吻住她微张的红唇,轻轻吸取她口中的甜蜜,在滚烫的感觉中与她的唇舌交缠。 …… 她整个人失控地颤栗着,哀求的声音只是助长了他侵入的快 - 感,很快便再次地被他完全占有。 噢、噢……天哪…… 啪! 面对怒火中烧的范黛安,陆柏熹无言抚着自己被打了一巴掌而发烫的脸颊。 没有一个男人会期待在激 - 情之后,被女人赏个一巴掌当奖赏吧。 本以为她只是去洗澡,谁知道她洗完澡穿回衣服就跟他针锋相对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夺去贞操的范黛安满脸怒火指控。 她想哭,但她忍住了,不愿在他面前成为弱者。 陆柏熹凝视她发火反而增添几分艳丽的脸,几秒后,缓缓问道:“范戴安,你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事吗?”既然你情我愿的事变了调,他得弄清楚她还记得多少。 但她说他夺走她的清白,证实了他昨晚的猜测,她果然是处女。 范黛安一愣,咬了咬牙才不情愿哼道:“我醉了,记得不是很清楚,要不然怎么会让你有趁人之危的机会。” 她只记得梦情中的激 - 情,却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生。 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他趁人之危……“趁人之危?” 他好气又好笑,满脸无奈望着她,“如果我说,昨晚是你自己要求跟我上床的,有没有勾起你一点回忆?” 虽不全然是事实,但她的确曾默许他昨晚做的事。 “你骗人!”脸怦地像是刚下水的虾子炸红,难堪的她立即否认。 不会的,她怎么可能自己要求跟他上床,不会的……偏偏她依稀记得,昨晚被他碰触的感觉是那么舒服……是啊,若不是她昨晚曾经主动过,他今天早上也不可能那么自然地喊她亲爱的,那么理所当然和她再次发生关系……而他一碰触她的身体,她不就全然失去反抗的能力……种种可能性爆炸她的脑袋,让她几乎无法否认下去。“我有没有骗人,你最好问问自己的心,”看出她的动摇,陆柏熹故意加强引导,“天晓得我那么配厶晶的要求,竟然换来你今天的一巴掌,早知道我昨晚又何必那么尽心尽力让你舒服……” “不,不要说了!”范黛安蓦地打断他让自己想找个地洞去钻的话,整个人倏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还拼命地摇头。 好丢脸,这不是真的……陆柏熹在她身边蹲下,摸着她的脑袋感叹:“唉,我还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呢,没想到你只是酒后乱性,对我根本不是真心的,还拿我当色狼看……” “我叫你不要说了!” 丢死人了,他说的每个字,都存心要她尴尬死吗?她将涨红的脸埋在双腿间,死也不想抬起脸来。谁跟他两情相悦了! 她这么讨厌他、恨他,避他唯恐不及,却趁着酒意对他要求燕好,在床上对他需索无度吗?宁愿死掉,她也不要相信这是事实! “我怕我不说,就会你误被会到死呢。”他将她的脸从双腿间捧起。 她咬着下唇,一付难堪又可爱的模样,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地球在此刻爆炸,如果可以的话,海啸卷过来把他们都掩没了也好,她就不用面对如此难堪的景色——他调侃的眼神。 可恶,他非用这么让她害羞的眼神看着她不可吗? “亲爱的,不用担心,我愿意原谅你打我一巴掌的事。”从她的表情也知道她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他以宽宏大量的口吻对她笑道。 范黛安望着他,觉得他满脸的嘲笑。 或许,她是该为打他一巴掌道歉,但她应该死也不会这么做。 深深吸了一口气,范黛安在重新整理了心情之后将他的手拨开,强迫自己若无其事般道:“好,就这样算了吧。” 她蓦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错愕的脸。 “什么东西就这样算了?”他缓缓起身,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打算。 “昨晚是我喝醉了,才会发生那么荒唐的事,引起你的错觉又做了,今天的事,我们就当是误会一场,就这样算了吧。”她将衣服拍了拍,镇定地把话说清楚,“我们当作没发生过这件事,你还是我的老板,我也只是你的员工。” 她试图导回正轨,跟他划清界线。 像他这种花花公子,跟女人上床是家常便饭的事,上床之后的后遗症也常常有,不用他负起责任,他应该会感到松一口气才对。 “你说什么?”他眯起眼眸,眸中闪烁危险光芒。 她的意思是,想吃一吃就装没这回事? “老板,我说的很清楚,这是一场误会。”隐藏心底的畏缩,她一股作气摆出平日女强人的姿态道。“既然我都不计较你玷污了我的清白,身为男人的你,也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你以为可以像你说的这么容易吗?”他压抑的声音里带起火气。 生平第一次,有女人想在上床之后甩了他,还说什么一场误会。 他怎么想,他的脑袋都告诉他,这不是一场误会,而是一场羞辱。 他的心缓缓紧缩,开始让他觉得隐隐作痛。 天晓得,他不曾为女人心痛过……“对你来说,至少不会是让你难过的事吧?”她打从心底如此认为。 决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以后,她已经重新振作精神。人生总有一些失误,只要她及时将失误逆转,也没什么不可挽救的事。 陆柏熹隐忍心中的火气,他一字一句地把话说清楚。 “你认为你可以代我发言吗?”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翘班了。 回到家里的范黛安将包包随手一丢,整个人跃进沙发里,总觉得好像在梦里。昨晚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对她而言是如此地不真实。 她竟然跟陆柏熹上床了! 她是喝醉了,那他呢? 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拥有,他为什么跟她上床? 跟员工纠缠是多么麻烦的事,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虽然花名在外,但他怕麻烦,从不招惹自己的女员工,她早就比谁都清楚。 最近他的举动,实在让她难懂……在创茂兴业工作了七年,为他爬到今天的位置,好不容易交手了,他却根本不记得她是谁,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想当初,她因为被甩的不甘心,不但跟他读同所大学没让他发现,大学毕业就千方百计进了创茂兴业工作,一心想要爬到最高点,找机会报复他,谁知,一转眼就过了七年……她年轻时充满报复的念头,早在几年前就消失无踪。 当她发现自己的举动是多么无意义的时候,她已经在工作岗位上奋斗许久,奋斗到让她成了人人敬而远之的女强人,奋斗到让她忘了初衷……放弃报复的念头以后,她只想好好地把工作做好,然后离他远远的……她想忘了跟他有关的一切,谁知一时口快又招惹了他,走进他的世界里。 唉,为什么一看到他,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如今,他对她是何居心呢? 在她不再想要跟他有所瓜葛的时候.他又硬生生闯进她的生命里,让她回想起当年的苦涩……是神在考验她,还是告诉她,她当年想要报复的念头有多愚蠢? 竟然为了一个花花公子做到这种地步.她的确是愚蠢的……“啊,你没去上班?”刚起床的安庆搔着一头乱发从房间走出来,因为看见她而吓了一跳,不禁一连串问道:“我昨天煮好饭等你吃饭等到好晚耶,你昨晚去哪里了,怎么会穿这身衣服,咦?你的眼镜呢?” 他审视着她身上的小礼服,发现她整个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老实说,除了有些失魂落魄以外,现在的她足以引来陌生人对她吹口哨。不知她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我又没叫你等我。”她漫不经心回了一句。 她差点忘了收留他的事。 第八章 “你说话怎么这么无情,我可是等你等到好晚,没办法才自己先吃饭呢。”安庆不满地埋怨,却在观察她糟糕的脸色,忍不住凑到她身旁,小声问道:“你……昨晚……该不会被人强暴了吧?” 她感觉很涣散,又一夜未归,是不无可能吧? 范黛安吓了一跳,神情闪过一丝慌张。 “不会真的是吧?”安庆看出了她的慌张,不由紧张起来,更充满义气道:“你还好吗?要不要我陪你去报警?哪个该死的家伙,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人在哪里,我找兄弟去帮你报仇!” “你疯了,找什么兄弟。” 她好气又好笑k了他的脑袋一下。 若有他这种弟弟,她不常常被气死才怪。 “你不要怕,我找的人手脚都很俐落,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以为她怕被对方找麻烦,安庆信誓旦旦保证。 “我没有被强暴。”她叹气。 是迷迷糊糊跟人上了床,不算是什么强暴吧。 强暴怎么会有那么舒服的感觉……虽然对发生过的事懊悔不已,她却也不能否认陆柏熹带给她的感觉几乎令她难以招架,而且的确令她舒服不已。 不可能公开承认,她也无法对自己的内心否认。 陆柏熹带给她的感觉还是如此强烈。 “嗄?”安庆一愣,整个人松了口气却埋怨:“没有你也不早说,我还以为你真的被人怎么样了,吓得半死哩。” “我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她失笑,被他一闹郁闷解了不少。 “当然哕,你现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耶,住的,吃的,喝的,连出门坐公车的钱都得靠你赞助,要是你大姐有个闪失,我可是会哭天喊地的。”安庆理所当然道,表情认真到可以。 “小鬼,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范黛安又拍了他一下脑袋,突然觉得,家里多一个人的感觉也还不坏。至少安庆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也将她从过去的苦涩回忆中拉了回来。 只是,明天的她该如何面对陆柏熹? “你要辞职?” 创茂兴业顶楼的办公室里,陆柏熹瞪着开口说要辞职的范黛安。 本来他还有些高兴,她躲了好几天竟然会主动上来找他,没想到她只是想告诉他,以后要完全脱离他的生活圈,连他的员工也不当了。 可恶,她该死的哪里也不能去! “是的,老板。”范黛安站在他大型的办公桌前,神情冷漠道:“其实我已经跟人事部过辞呈了,但我想还是知会你一声。” 她想,既然要离开,就有始有终吧。 她是为了他进创茂兴业,要离开知会他一声也是理所当然。 其实,她用各种理由翘了三天班,大可再找个理由电话辞职就好了,只是她负责任的个性还是让她回到公司办理离职手续,也将手边的工作跟直属经理报告,做个简单的交接。 虽然她的直属主管都极力挽留,在她的坚持下也莫可奈何。 想了整整三天才决定的事,她不会改变。 辞职等于放弃她七年多来努力的成果,要她放弃她也觉得心有不甘。但她前思后想都不可能再跟他维持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所以她非走不可。他可以继续过他的花花公子生活,她却不能当回原来的她了。 “我有准你辞职吗?”他压抑着怒气。 该更进一步的距离,她却迫不极待将他推得更远。 “老板,请让我提醒你,我并没有跟公司签过任何契约,我想辞职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她一脸冷漠说道。 公司已经开始谣传他们之间暧昧的关系,继续在公司待下去,就算她升宫到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家也会怀疑她根本是透过关系升官。 她不愿意,更不愿承受那样异样的眼光。 “我不准你辞职。”他起身朝她走去,强硬地说。 “我已经决定了,你改变不了我的决定。”范黛安对他的逼近感到不安,下意识地开始退后,觉得有几分危险。 虽已人、情两失,她仍想全身而退。 或许,她上来告知他辞职的事,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你为什么总是想逃开我?”陆柏熹朝她逼近,眼神里充满不能理解的哀怨,并决心要她给他一个答案。 在他发现自己的心意以后,怎么能容许她逃得老远。 当了这么多年别人眼中的花花公公子,他却不曾对一个女人这么执着过。 在她身上,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感,不知该对她这样的女人如何是好,更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才能褪去眼中的防备而对他敞开心胸。 “老板,你搞得我很紧张……”因为他不断前进,她不断地往后退,后脚跟却碰到了沙发,不得不停下来。 他的眼神是如此深情,但像他这样的人,还有深情可言吗? “你随随便便就想从我身边逃开,难道就没有搞得我很紧张吗?” 他将她逼得跌进沙发里.从上而下以受伤的表情俯视着她。 都如此亲密过了,她还是不给他任何机会。 “老板,你想太多了,我们之间不过是发生过一场错误,只要彼此都当作没发生过就好,我没有必要从你身边逃开……” 仰望他,她好想叹气,心跳也莫名加快。 想起前几天缠绵的时刻,她整个人又燥热起来。 她还记得,在她放弃挣扎后,他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温柔,仿佛她是他最珍贵的宝贝般爱怜。可是她不知道,他在床上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是如此温柔,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是他的宝贝。 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她又何尝不曾奢望过……若她是他唯一的宝贝,她就不会有苦涩的回忆,这些年也不会在商场上打滚、和男人斗争,成了自己也没料想过的女强人……曾经,她只想要成为幼稚园老师,拥有一个平凡的小家庭。 为他,高中时的梦想,早已离她远去。 “你要说这也是一场错误吗?” 陆柏熹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俯身跪在沙发上、将她的娇躯局限在他的两腿之间,狠狠封住了她的唇。 他不容拒的舌绝窜入她的嘴里与她交缠,像是春天的雷雨,来得既快且狂。 他狂乱汲取着她的芬芳甜蜜,紧密想要锁住她的灵魂。 “呜、呜……” 她想拒绝,却已在被他攻克的下一秒手脚无力,完全无法抵抗他的侵略,只能发出引人遐想的娇喘。 噢,天啦,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快要沦陷了。 或许,她就是害怕一被他碰触,自己就会全身无力无法抗拒的感觉吧。 因为无法抗拒他的诱惑,所以她想逃得远远的,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她好气,气自己过了这么多年以后,还是会因为他的碰触陷入无法自拔里。 十七岁的她无法拒绝,三十岁的她依旧难以抗拒。 神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呢,让她面对这样的男人却毫无抵抗的能力,只能任凭自己陷入狂乱的漩涡里,一次又一次犯不错误…… “亲爱的,难道你要舍弃这一切离开我吗?” …… 赤裸的男女在诺大的沙发上紧紧交合,全然进入了另一个情色空间。 迷情中,她紧闭的眼角不知何时滑落两行清泪。 为什么她就是拒绝不了诱惑…… 在穿回彼此的衣服后,陆柏熹将范黛安揽在怀中,观察着她的神情。 或许他的手段是有点卑鄙,但他已经别无他法可以将她留在身边。在再次紧密的结合之后,她就不能说走就走,当他只是个陌生人。 一次误会,两次也是误会,她总不能说第三次还是误会。 虽然强势,他的举动却不强硬,她可拒绝他的亲吻和一切攻势,但她没有。很明显的事实,在他享受鱼水之欢时,她同样沉醉其中。 “你哭了吗?”他抹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在叹息中问道。 或许他太强势了点,而她懊恼自己跟他一起沉沦吧。 只是被她想逃的念头刺激,想尽办法要她留在身边,他并没有要把她弄哭或让她伤心的意思,更舍不得让她掉眼泪。 她泪痕未干的模样,让他的心隐隐揪痛。 任由他抱在腿上,她有种自我放弃的感觉,整个人感到虚脱。每次和他做爱之后,她就像全身被吸干了力气,无力到最高点。 明明是被强迫的,她却舒服到了极点,真丢脸啊。 “我没有哭……”才倔强地说完,她的眼泪又滑了下来。 连坐在他怀里的感觉都是这么舒服,让她一点挣扎的意愿都没有……她不甘心自己这么没用!可恨,喜欢他明明是十多年前的事,为何她至今无法摆脱他的箍咒。 她的身体不听使唤,完全受他摆弄着。 “是,你没有哭,这些都是珍珠。” 陆柏熹捧着她的脸失笑,轻轻吻去她的泪。只要她愿意接受他对她好,他们之间也不必针锋相对。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心明明是对他有感觉,但她却企图一概抹煞。 他从来不曾如此想要珍惜一个女人,她却只想摆脱他。 难道他不值得她爱吗? 在眼泪被他吻去之后,范黛安直视他的眼睛,关起自己的心门讪笑:“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却老是糟蹋我的感情……” 他一直都是这样,根本不把她的感觉当感觉。 如果他在乎她的感觉,一番忍心一而在、再而三伤害她的人、她的心。 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在十几年前碎了,没想到那颗心原来还在她的胸口里跳动,让她感受到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不曾死去。 她宁愿死心了,就再也不会被他牵动。 他为什么要假装那么温柔,为什么又将她拉进他的生命里,还那么自私地撼动她的灵魂,用甜言蜜语再一次考验着她薄弱的意志力? 她在重蹈覆辙,不但没在经验里学到教训,这一次不只赔了心,还赔上了她的身体。 他怎能对她一再如此残忍。 这一次,当他离她远去的时候,她还能剩下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微微皱眉。 “你不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曾在一起,又何必假装你会在乎我?”对他幽幽一笑,她仿佛陷入遥远的回忆里,“我高一,你高三,你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追求我,却也在学期末甩了我,让我从此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陆柏熹抱着她的手因讶异而松开,她也就顺势从他腿上站了起来。 “我相信你说的,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最后你却让我发现,其实我和别的女人没有不一样。”她在他的注视下继续说着,声音空洞飘邈,“你让我大彻大悟,原来我真的很平凡,从头到尾只是你用来排遣无聊的垫档。偏偏我是那么愚蠢,一心想报复……追你追到这里来了,才发现自己在做一件多么无意义的事。你让我在我想要重新开始的时候,又卷进你的生活里……” “你完全不记得我了,对吧?”顿了口气,她望着他晒笑自嘲。 因为他忘得彻彻底底,所以现在的他才能表现得对她有所眷恋,想将她留在身边。 如果他知道自己曾经甩了她,恐怕早已避她唯恐不及。 这次,她没办法等他腻了自己才被他用掉。 几个月,让她花了十几年才摆脱被他用掉的苦涩;这次,他要她花多久时间才能复原?他真的太自私、太自私了。 她的人生,绕着他的人生一直转,也该是结束的时候。 她不要再为他整个人被要得团团转。 “我……”愣了许久的陆柏熹努力回想,将回忆追溯到遥远的高中时代。范黛安、范黛安……黛安、黛安,她是那个范黛安?才女范黛安?想了许久的他在瞬间想起些什么,几乎不敢相信她说的话竟然是事实。 从小到大,他少说换过上百位女朋友,对那么久以前的往事自然记忆很浅。 第九章 她说的话是真的吗?她是因为他才进创茂兴业? “你们两个关着门在你依我偎,相看两不厌啊?” 总是不请自来的沈世杰,在气氛最混乱的时候,闯进了陆柏熹的办公室。没敲门就走进来的他,一进门就看见陆柏熹和范黛安莫名地僵持着。 这俩人的感觉很不对喔!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老当不速之客。”陆柏熹微微皱眉,不情愿地将眼神从范黛安移到沈世杰身上。 他和范黛安之间,还有很多疑问要弄清楚。 “你怎么这么冷漠,我都自己送上门来给你看了,你还一付不感兴趣的样子,真是让人伤心啊!”沈世杰捧着自己的心,唱作俱佳抱怨。“亏我想说上次要跟你谈的生意还没谈,自己把生意送过来给你做呢。” 有了女人眼中就没朋友,陆柏熹这家伙可真是无情无义。 陆柏熹以为他就没有女人可以约会吗?他可是舍弃了众多软玉温香跑来找他,这家伙却是那么不识相。 “我在忙。”陆柏熹的口气略显不客气。 “忙?忙着做坏事啊?”沈世杰扫了一眼他有些凌乱的办公室,无视他的不悦挑眉调侃,“上班时间,这样不好吧?” 平日,陆柏熹的办公室随时都保持得很干净,会有凌乱的感觉的确很奇怪。 虽然范黛安和陆柏熹保持了一段距离,但陆柏熹还坐在沙发上,小茶几上的东西有被推倒过的感觉,报纸和杂志都散了一地,实在很不寻常。要是他早来一步,说不定就能捉奸在床……呃,是撞见满室春色。 范黛安脸上的红潮还没完全褪去,神色也怪异的很。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虽然被说中了,陆柏熹却很冷静一嗤。 不待沈世杰回话,神经紧绷到最高点的范黛安己抢先道:“老板,你们忙吧,我先出去了。”一说完,她就快速离开。 若是沈世杰早一步撞见之前发生的事,她肯定丢脸到无地自容。 “黛安……” 当陆柏熹想要阻止,她已经夺门而出。 当办公室大门应声破甩上,他也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高中的时候,他对她做了什么,他真的已经下复记忆,如今却得承受恶果。人啦,是不是真的会有报应,而他过去风流的报应即在眼前……“我打扰了你的好事吗?”沈世杰在一旁干笑。 他可不曾看过陆柏熹在哪个女人离去后叹气,遑论怅然若失的模样。 看来,有人在爱情上首次阵亡了……追到门边的陆柏熹回头,撇唇冷讥:“你在内疚吗?” “不要这样嘛,我怎么知道你会在办公室就跟女人搞上了……不,我是说在办公室就谈情说爱起来。”被冷瞪一眼的沈世杰立即改变说法,嘿嘿笑道:“我看你们之间好像有些问题,需不需要我的帮忙?” 再被瞪上几眼,他恐怕会内伤吧。 “你帮忙?我看你只会愈帮愈忙。” 陆柏熹不领情地走回办公桌前。 “谁说我帮不上忙的,你大概不晓得灵灵跟她交情还不错。”沈世杰脱口而出,“你知道女人嘛,有时候只会跟朋友说心底的事。” 沈灵灵跟范黛安不过在厕所内有过一面之缘,真亏他能讲得如此煞有其事。 “你妹妹认识范黛安?” 陆柏熹有些怀疑世界有这么小。 “认识啊,她们是好朋友呢,有什么问题你找灵灵帮忙就好了。” 沈世杰不敢告诉陆柏熹实话,其实妹妹只是跟他说过,她在厕所跟范黛安聊过几句的事。 女人嘛,能在厕所聊天,应该也算是好朋友了。 “是吗?”陆柏熹信了他几分,冷硬的口气也缓和下来。 他对范黛安一无所知,若能有帮手让他了解她的事,是会比较好吧。 目前,他需要的可不只帮手,还要更多的运气。 不管过去发生什么事,他都很确定自己的心意……他不会放弃范黛安!如果过去曾经辜负过她,就让他用未来去补偿她吧。 走到最后还是来到他的身边,她终究是要属于他的! 天色蒙蒙地,就好像她此刻的心情。 走了那么远的路,她还是走不出陆柏熹带给她的魔咒。 自从十七岁遇见陆柏熹,她就像是迷失了自己的灵魂,把自己的命运和他交缠,几乎忘了该怎么追求自己要的人生。 三十岁了,她应该想要怎样的人生? 若她将十七岁到三十岁切割成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她因为被陆柏熹甩了,陷入伤心里不可自拔:第二个阶段,她想尽方法接近他的生活,寻找他的弱点一心想要报复:第三个阶段,她发现自己的愚蠢,却已找不到自己的生活重心。 猛然一想,她才发现自己为他伤心太久了。 不愿意承认,她却是那么在乎他,在乎到宁可失去自我。 所以她无法拒绝他每一次的碰触,甚至在被他碰触的时候,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幸福……她是无与伦比的呆子吧,不管被他怎么伤害,怎么告诉自己他有多可恶,还是无法将他从心底抹去。 有时候,她会怀疑自己着了魔,才会对他的事如此执着不能放。 她不知自己为了什么执着,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无法入睡的她走到窗边,无神望着天上的下弦月发楞,许久后才低头朝路边顺眼望去,在想转身回房间的时候,发现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而诧异回头。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熟悉的跑车停在下面,而他倚在车门站在路旁。 吓了一跳的她在下意识中躲在窗帘后,心底冒出千百个疑问。 逃出他的办公室以后,她就不曾回到公司去,一转眼也过了七天。 七天不见了,他为何又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还以为他放弃她了……她还以为…… 一个月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范黛安在窗边俯视着路旁持续站了一个月的身影,实在不明白他的何在。 陆柏熹这一个月来,每晚都会在她的窗不出现,有时朝她的窗口望来,常常却是靠在他引人注目的高级跑车旁,抽了一整晚的烟。 他就不怕得肺癌吗? 每晚偷偷注视着他的举动,她都不禁整晚在心底咕哝。 他每晚都像准备长期抗战似的,准备了一整条烟,也几乎每晚都把整条烟抽完。不懂他的目的何在,她只是在意着他似乎抽了过多的烟。 在意着,她也无奈着。 或许,她该搬家了……也许是他的缘故,在她离职后,公司没有主动催她还回公司配给的住处,但她既然离职了,迟早也要搬家。 有这个认知,她从离职后就开始打包东西,准备离开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白天整理着东西,晚上她却注视着窗外的他无法入眠,整整一个月了。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呢?为什么…她无法对他视若无睹,心还隐隐作痛。 或许,他真的是对她下了魔咒……她无法负荷他日以继夜带给她的自我折磨。 她好想为自己找个出口,他却以如此令她在意的方式存在,让她根本看不到出口的方向,日日夜夜都自我矛盾着。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让她脱离他的生活? 不知为何原因,今晚的范黛安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去面对每夜守候的陆柏熹。她无法再忍受他的行为,无法再忍受自己为他的举动夜夜难眠。 一了百了,她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她在陆柏熹的诧异中走到他面前,在萧瑟的夜晚,她双手环在胸前冷冷问道。 他这奇怪的人,每天做这种事,难怪气色这么不好,黑眼圈如此严重,样子跟个吸毒惯犯没两样。 他是在寻她开心吗?为何用这种方式折磨彼此……“你怎么知道……”他有些讶异地说不出话来,连手中的烟都掉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在他知道她住在公司安排的住处后,他每晚下班就会把车开到她的住所楼下,一待就是好几小时。 这么做多久了,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你以为你不是很明显吗?”她毫不讳言朝他冷嗤。“你每晚都站在这里,都有住户怀疑你是不是可疑份子,准备报警去了。”要不是他外貌出众,开着名贵的跑车,怎么看也不像坏人,恐怕是有人报警了。 他让她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我不晓得……”他朝大楼望了一眼,呐呐地楞道。 别人怎么看他,他其实并不在乎,他还沉浸茬她主动出现的感动里。他不知道她发现自己的守候多久,他只是很高兴她没有永远避不见面。 只她肯见他,让他燃起了希望。 “不晓得?”她突然怒火中烧朝他咆哮:“你为什么永远这么自私永远都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永远都在伤害别人!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看见你,我想要自己的生活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其实她气的是,她还是这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她气的是,她根本不曾将他从心中抹去,还是为他而心痛。 其实她气的是,他明明无法给她,她想要的爱情,却还是不断招惹她的心。陆柏熹愣在原地,望着她发狂的模样而沉默,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她的伤心、她的愤怒、她的无所适从,她的想要放弃……他,真的曾伤她如此之深吗? 若是,他是如此该死。 “你讨厌我吗?”许久后,他只能如此问道,“对,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根本不知道别人会受伤,讨厌你玩弄别人的感情还乐在其中,讨厌你的自大,讨厌你的无知,讨厌你一再打搅我的生活!”她一股作气朝他吼道,整张脸都吼到完全涨红。 她更讨厌自己,为什么没办法真的讨厌他。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对他早己全然失去感觉,不再为他悸动,不再为他产生任何感觉,如果可以,她真的如此希望。 恨他,对她来说,是比爱他好过多了。 如果她真的能恨他……“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这么差劲……”因为她的攻击深深受到重创,感到无比沉重的他也只能呐呐道歉。 只要她希望,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作为补偿。 只怕她根本不要他的补偿。 “你是不知道,所以你可以跻蹋别人的感情,对别人的痛视若无睹!”她在一瞬间封闭了心门,吼出她长久以来所受的伤害。 她的痛苦倾巢而出。 陆柏熹凝视她痛苦而扭曲的脸,许久无法言语。 她让他感觉.他是万恶根源。 “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或许他真的糟蹋过许多女人的感情,他无法去请求她们的原谅,只希望自己犯的错能到此为止。 若知道挚爱可能因为他的轻漫而天折,他会选择不同的路。 “我要你离我远远的!”深吸一口气,她逼自己斩断这段孽缘。 她相信,只要他离远远的,她迟早能将他忘掉。 “我是真的喜欢你。”在沉寂的哀伤中,陆柏熹忽然轻声道。他有种感觉,自己快要永远失去她了,这感觉让他感到窒息,他又无力改变。 他在承担过去所欠下的感情债,“你要我相信你的感情?”她笑了,笑容里带着太多讽刺。 浪子难回头,她真的怀疑他能懂得如何去爱人。 “我知道很难,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他伸手想碰她的手,却被她很快地闪开,让他又感到一阵失落。 “我没有时间跟你耗,我只要你离我远远的。”她撇开了脸,拒绝相信他的话。 就算她的心有那么一点点动摇,她也不会承认。曾经,他也给了她那么多美好的承诺,转眼问却只换来狠心的分手宣言。 陆柏熹沉默几秒才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你真的舍得我消失吗?” 第十章 他到今天才知道,受伤的心有多难复原,而他伤了别人的心,是多么罪过。然而,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要为她尽最大的努力。 范黛安的心头倏地一震,为他没由来的话感到心窒。 他为何老是如此残忍……她怎能承认她舍不得,怎能承认一想到他会从此消失,就跟被他甩掉时一样痛苦?她要让他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是需要鼓起莫大勇气去忽视自己的真正感受啊! “你真的舍得吗?”见她不语,他心中燃起希望再次追问。 “我跟你之间,已经没什么舍得不舍得的问题,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冷静下来,她不再咆哮、不再怒吼,声音却充满冷漠。 在心痛与伤心中,她宁可选择平静的生活。 陆柏熹的脸失去神采,像是被重视的人狠狠打了一拳。他的心纠结,像是她将他的心狠心丢在地上踩碎,让他再也没有复原的机会。 原来将要失去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感觉……“你走吧,不要再来做奇怪的事,我很快就会搬家了。”感觉再也无法承受心中快要爆炸的情绪,她咬牙说出自己的决心。 “你要搬去跟那个男人住吗?”他突然问,心又被抽痛。 守在她楼下的日子,他很清楚有个年轻的男人在她家出入。 他从人事部调过她的个人资料,知道她并没有兄弟姐妹,可想而知她跟那个男人的关系并不单纯——孤男寡女同居在一起,关系不可能会单纯。 他怀疑,他忌护,偏偏就是没有权利对她指控。 就算她跟别的男人同居,他也没有权力过问,只是他还是不愿放弃。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在他之前她并没有和别人发生关系。 就算他们是清白的,她和那个男人同居的事实,也已经几乎让他抓狂和崩溃。 为此,他的烟一晚比一晚抽得耍凶。 “你在说什么,什么男人……”她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搞的一愣,旋即意识到他说的人是谁,“你在说安庆吗?” 他每天晚上都守在楼下,一定发现了安庆住在她家的事。 “他叫安庆?你要跟他一起住吗?”他再次问道,一听见她几乎承认的说法,几乎让他的心死去,让他真的要崩溃了。 “我是要跟他一起住,他不能没有我,我也一样,不过我要跟谁住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感情生活也不用你多问。” 听出他似乎误会了什么,但她不想解释,索性让他误会到底。 在安庆的父母原谅他让他回家之前,她恐怕是搬到哪里都得带着他这个跟屁虫。 目前安庆需要她这个衣食父母,而她需要安庆这个男生帮她搬家。 所以,她并没有说谎,若他误会了也是他的事。 在她的错愕中,陆柏熹冷不及防将她拉进怀中,像是要用尽生命的力量般,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也再一次吻住她讶异的红唇。 他的吻,带着伤心,带者悲凉。 创茂兴业里开始流传耳语,公司的大老板成了同性恋。 不知从何时开始,陆柏熹不再传出任何绋闻,爱情生活沉寂得像是一场黑洞,久而久之,连总是想从他身上挖到新闻的狗仔也逐渐不再埋伏。 公司变得好安静,也仿佛少了一点生气,业绩却依旧稳定成长。 种种合理怀疑让爱八卦的女员工认定,老板一定是哪里不对成了同性恋,才有可能从此不沾女色。要她们相信风流成性的大老板会开窍诫色,就好像要她们相信天空会掉下千万黄金,是不可能的事。 无所谓流言,陆柏熹只是更专心在工作上。 他的心像死了,没有任何感觉。 他让范黛安消失了七个多月,从她消失的那一天起就不近女色,不去任何会认识女人的宴会,连贴身秘书都换成了男人。 他宁愿心死了,也不愿想像她对别的男人笑。 不曾在感情上跌得这么重,他却不在乎。 “听说你几个月来清心寡欲,是不是准备去当和尚了?”没敲门就走进他办公室的李慧吟,不客气打扰了正在工作的陆柏熹。 她总觉得陆柏熹欠她些什么,所以态度高傲了些。 “慧吟?”陆柏熹有些诧异她的出现。 说起来,从分手以后,他们就不曾联络,更遑论曾经见面。 “怎么,看到我像看到妖怪一样,难道我变丑了吗?”李慧吟挑高眉头,可不觉得自己有变丑的倾向。 每日有忙不完的工作,她顶多是有些疲惫。 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一点疲惫应该遮不掉她的光采。 “你有什么事吗?” 对于不请自来的李慧吟,他有些防备。毕竟她不是沈世杰,不自请来可以随便就打发走。 不能怪他紧张,当初他们分手并不能说是和平收场。 虽然当时是她误会了,他也不想再解释。 “你这是什么冷漠的态度?旧情人见面就不能给一点情面吗?” 李慧吟不满地白他一眼,“难道你不知道,创茂这一次的新产品是找我代言吗?” 瞧他防备的神情,以为她对他有什么企图似的,还真伤人哩。 拜托,她现在可是名花有主,沉浸在热恋中,他想复合她还不肯呢。要不是听说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传出任何大小的花边新闻,她也不会在对旧情人的好奇心下,跑来看他是不是哪里变了。 “是吗?”他还真的不知道。 “要是不信我的话,你把你们行销部的陈经理叫上来问,看我有没有骗你这种无聊的事。”李慧吟好气又好笑地娇瞠。 “不用了,我相信你。” “你该不会以为我来找你,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吧?”望着陆柏熹仍有防备的脸,李慧吟终于被打败道:“拜托,我是来跟你们陈经理谈合作方式,念在旧日情份一场,顺便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下个月要订婚了。” 她满脸幸福秀出纤白手指上的订婚戒指,迫不极待想和人分享她将要订婚的快乐,却又碍于身份被经纪人警告不能太早公开,所以她才会找不可能出卖自己的他一吐为快。 因为现在很幸福,她可以不计较他那一脸无知的痤样。 “喔,恭喜你了……” “后悔了吧,谁叫你当初不好好把握我这个大美女,现在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李慧吟快乐地笑,顺便调侃他一下。 若不是跟他分手,她又怎能遇到她的皇叩天子,拥有现在的幸福,所以现在的她对他不但没有怨恨,反而是充满感激。 是感激,所以她才会接下创茂的代言工作,还能跟他谈笑风生。 “是啊,我真的有点后悔。”许久没笑过的他淡淡一笑。 看见以前的女友获得他无法给的幸福,让他觉得仿佛少对不起一个人,充满了真心的祝福,也真的感到高兴。 “算你还懂得说几句好听的话。”李慧吟朝他满意地娇笑,随即以非常宽大的口气道:“好吧,为了庆祝我在甩掉你之后,竟然遇见了我的mr.right下个月也要订婚了,就让你请我吃一顿饭吧。” 今天没有别的工作.跟他叙叙旧也是不错。 反正她心情好。 “小姐,你的逻辑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感染了她的快乐,陆柏熹却失笑。 为什么他被她甩了,要为她庆祝她找到mrright还为她订婚请她吃饭?虽然他一点都不伤心,她的话听起来总是歪口常理。 “反正这是你欠我的。” 李慧吟颇有意含朝他做了个鬼脸。 当他欠她好好分手的那一顿饭哕! “是,大小姐。” 无法拒绝的陆柏熹叹气。 或许,他是欠她一顿饭吧,毕竟当初跟她分手的时候,他不但不觉得难过,还松了一口气。 抱歉不曾真心爱过她,他也无可奈何。 难得上街的范黛安,漫无目地在橱窗前逛着。 安庆跟父母和好所以回家了,现在的她一个人住在十坪的套房里,过着非常简单却也还算宁静的生活。 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逛街,一点都不想和别人进一步接触,很习惯一个人做每件事。 失业了七个多月,她连找工作的念头都没有。 她让自己沉淀,也算为过去工作七年换来喘息的空间。卖命工作七年换来接近千万的储蓄,只要她不挥霍,不工作几年日子也是可以过得还不错。 只是最近,她开始闷得慌才会出门逛街。 走累了,她坐在露天咖啡座的椅子上随处张望,有一搭没一搭啜饮着杯中的果汁。 不远处,突然有辆她熟悉的跑车,在一家知名的餐厅前停下。 她屏住呼吸,整个人都不动了。 跑车的门开启,驾驶下车绕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另一抹她也熟悉的身影,娇俏地扶着他的手下车,对他展露盈盈笑意。那俩人出众的身影,一出现就引起许多路人的注意,餐厅里也有西装笔挺的人立即出来迎接。 他们仿佛习惯了旁人的注视和礼遇,没有特别在意周边发生的事。 范黛安的心忽然整个紧揪,活生生像有人在拉扯着她的心脏。 在被拉扯中,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桫撕裂了,正延着破裂的伤口在滴血。 骗了自己那么久,原来她的心还是那么痛、那么痛……在陆柏熹将钥匙交给泊车小弟,回身想跟李慧吟说话时,一抬眼却看见对面咖啡座里的范黛安正一瞬也不瞬朝他们望来。 他的喉咙窒紧,在和她四目交接中,时间像是流逝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柏熹,你怎么了?” 见他神情怪异的李慧吟摇了摇他的手臂。 随着他的眼神望去,她才发现跟他遥遥相望的范黛安。 咦?那女人不就是当初让她跟柏熹分手的女人吗? 想想,从那女人之后,他好像就不曾传出任何绋闻过,难不成他就是为了那个女人……不会吧,花花公子也有为情所苦的的一天。 “慧吟,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能请你吃饭了。”陆柏熹对李慧吟说话,不动的跟神却始终锁在对面的范黛安身上。 明明决定放弃了,他的心却鼓噪着,像雨天下的狂雷。 见到范黛安以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放弃对她的感情,甚至与日俱增。 他用满档的工作麻痹自己的心,逼自己不再想她,在见到她以后却完全功亏一篑。 他根本无法放弃对她的爱。 “你去吧,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人,就别再让人家跑了。” 不介意身为大明星的自己被冷落,李慧吟失笑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真心巴的建议。 从他的表情看来,他是真的很在乎那个女人。 君子当有成人之美,一顿饭不吃也不会怎样,她也不是那么爱吃东西。 “我知道了,谢谢……”陆柏熹因李慧吟的话终于看向她,在心中翻腾的情绪中对她感激一笑便朝对街跑去。 一看见他的动作,对面的范黛安当场慌张地起身。 发现范黛安想要跑,陆柏熹立即加快速度。 这一次,他不会让她轻易逃跑了。 脚程极快的陆柏熹,在一个转角追上范黛安,抓住她的手。 “你放开我,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她气喘吁吁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既然他都跟李慧吟复合了,还来追她做什么? 在看见他和李慧吟出双入对的那一刹那,她心底有个地方破了洞,任凭她怎么抗拒都无法填补。 她气自己的心总是无法对自己说谎,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困窘。 “既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一看见我就跑?”陆柏熹被她逃跑的举动和所说的话激怒,更将她往自己一扯。 她被迫埋首在他胸膛里,闷声急唤。“别这样,你弄痛我了!” 他放开她,禁不住问:“你还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吗?” 第十一章 或许他是那么自私,希望她早已被那个年轻的男人所抛弃,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趁虚而入,再一次挽回她的心。 他想起高中的时候,她曾经对他那样如痴如醉,视他为她的一切,必定曾经对他用情至深。 她甚至为他进创茂兴业工作,不就代表了她对他的在意有多深。 本想说谎,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她累了,不想再说谎。 “真的吗?”本以为希望渺茫的陆柏熹喜形于色。 “你干嘛那么高兴?”她觑他。如果她真被男人甩了,他应该为她感到难过才对,怎么可以一付幸灾乐祸的模样。 他自己跟李慧吟复合,看起来感情顺利稳定,却希望她的感情生活悲惨吗?这人未免也太没有同情心。 “我是很高兴。”他无法掩饰自己的开心。 “你高兴什么,难道你喜欢看到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吗?”说着,她想起这些日子一个人生活,再也看不到他的感觉有多么寂寞而暗自叹息。 但他跟李慧吟复合的事,证明她及早抽身是对的。 跟他在一起愈久,她在跟他分手后的痛苦只会愈薹鼓,“我不喜欢你孤孤单单一个人,我也不想再孤孤单单一个人,所以……”他以深情的眼神凝望着她,缓缓锐出真心话:“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他停止呼吸,只怕她给了否定的答案。 她瞪圆了一双黑眸,许久未语。 心跳像是失去节奏的音符,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偏偏他的神情是如此认真,一点都不能怀疑。 “你在开我一个恶劣的玩笑吗?”她心中的火气冒起痛嚷。 他孤单? 他明明跟李慧吟在一起! 若不是开她玩笑,就是他想享受齐人之福。 若他有了李慧吟还不满足,还想跟她共享鱼水之欢,他就是一个超级大浑蛋! 宁愿寂寞死,心痛死,她也不要跟大浑蛋在一起! 他把她的心撕裂了还不够,又来咨意扰乱她的生活,是想陷她整个生命于万劫不复之地吗?她能给的都给他了,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 “我是认真地请你考虑。”他抓住她的双臂着急否认。 她的眼神如此疏离,令他心痛。 “我没有办法考虑你说的事。”她坚决摇头,句句清晰,”就算我现在是一个人,我当初对你说过的话也没有改变,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没有办法学会洒脱,她索性断绝跟他有关的一切。 一旦跟他牵扯,她恐怕再也无法翻身。 “你真要如此狠心吗?”她不要他,呵,她还是不要他!他受伤极深,锁住她的俊眸像是飘进了雾,让她几乎跌进其中找不到路。 宁愿一个人,她也不屑接受他想全心奉献给她的赔补。 “我要狠心能比得过过你吗?” 都已经跟李慧吟在一起了,他还来诱拐她的心! 她说不出的愤怒,全数倾泄在她激动的声音里,“你想报复还是怎样,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了,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 她的人生为他搅乱满池春水,已回不了最初的模样。 在陆柏熹未来得及反应的惊愕中,她突然又抱住自己的肚子,觉得快要站不住而猛然抓住他的手臂,痛苦呻 - 吟:“我肚子好痛……” “你你哪里痛?” 他急忙扶住她下沉的身体,无法去想她刚说的话。 “肚子……我肚子好痛……” 她捧着自己的肚子,额头涔涔冒出斗大的冷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感觉随时都会昏过去。 她不想向他求救,但她别无选择。 陆柏熹见她支撑不住而将她整个人横腰抱起,紧张中才发现她宽松的衣服下,顶着一个微凸的肚子:她整个人依旧纤细,那肚子并非发福的迹象。 她……怀孕了? 像是雷电应声劈下,他整个人都被劈得昏头转向。 难怪她怎么样也不肯跟他复合,原来她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 若不是她穿了一件宽大的衣服,微秃的肚子也下明显,再加上他万万想不到她会怀孕,才使他没注意到不争的事实。 他好傻,也好愚蠢。 “啊,好痛……肚子好痛……” 她的疼痛让她快要崩溃,却又感到慌张。 她好担心,是不是她太激动了所以动到胎气,天啦,请不要惩罚她的失控,请让她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将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寄托啊! 可以失去一切,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忍一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无暇在此刻分析自己的感觉,他因为她的痛苦而感到惊慌,无论如何都先解决她的痛苦再说。 她痛苦扭曲的脸也扭紧了他的心。 他想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柏熹……救我……我好痛、好难过……”被他抱在怀中的她,在他朝大街跑去的时候,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缓缓流下了泪。 如果可以在他的怀中死去,对她来说或许也是幸福的吧。 如果能在他怀中死去,她再也不要张开眼睛,不去承受他不爱她的现实……“别担心,就算用我的命去换,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眼见她血色尽失,生命力仿佛在一点一滴流逝,他的心脏紧窒,对她信誓旦旦保证,内心却比谁都害怕会失去她的可能性。 “柏熹……” 她掀起眼帘,勉力看了他一眼就昏了过去。 是不是她的错觉呵,他看起来是如此恐惧,仿佛她对他是那么重要……陆柏熹以最快的速度揽下一辆计程车,跳上车后紧紧搂着怀中失去知觉的人、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喃:“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 眼角闪过害怕的泪光,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恐惧过。 他没有失去她的勇气,无伦如何都不接受从此失去她的可能性! 他不要、他不肯、他不! 就算跟死神抢人,他也要将她从鬼门关里抢回来! 她不爱她也好,他只要她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就够了。 神啦,别对他做如此残酷的事! 一进医院,范黛安就被送进急诊手术室。 陆柏熹焦躁地在手术室外等候,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 若可以,他宁愿痛苦的人是自己,想为她承受一切苦难。 但他不能,他只能在手术室外焦急踱步,什么不能做。 他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早知道他当初应该学医,从什么商!如果是医生,就不用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只能无用地恐惧会失去她。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敞开,而范黛安躺在活动病床上被推出来。 “她怎么样了?” 他箭步冲到她的病床前,十分心疼望着病床上几乎完全没有血色的脸,感觉她受了天大的折磨。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是不是有问题? “你放心,你太太只是昏睡而已,休息两天就会慢慢恢复精神。” 察觉他在紧张些什么,护士朝他解释安抚,也小心翼翼道:“不过早产的宝宝现在在保温箱里,还要观察个几天才知道状况。” 护士看多了紧张陪产的爸爸,并未对他慌乱的举动感到奇怪。 不过这么高大帅气的爸爸,护士们倒是很少见,总禁不住窃窃私语多瞧几眼。护士们好生羡慕病床上的女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她是多么在乎。 “宝宝?”他一时忘了。 “是呀,因为孕妇子宫收缩得太厉害,所以宝宝早产了,现在住在保温箱里。”准备将病床推到普通病房的护士道。 或许他以为妻子得了什么怪病,其实他太太就是早产而已。 孕妇没有危险,有危险的是不是七个月就早产的宝宝。 “宝宝要不要紧?” 听出护士声音里的暗示,禁不住紧张追问。不管谁是孩子的爸爸,在他为黛安松了口气后,也决定连宝宝一起照顾。 爱屋及乌,他不想追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个,你可能要去问医生。”护士三两拨千佥,不敢随便说话,“宝宝的眼睛和鼻子、嘴巴好像你呢,如果你想看宝宝的话,可以去加护病房看。”说真的,宝宝跟爸爸一样帅气,将来肯定跟爸爸一样不知要迷死多少女人。 瞧,光是路过的病人和护士还是采访的家属,是女人谁没多瞧他一眼。 见护士含糊带过,陆柏熹再度紧张了起来,没解释自己不是宝宝的父亲,宝宝的眼睛和鼻子、嘴巴没道理和他相像。 他只担心,宝宝该不会有事吧? 陆柏熹带了全套的防护才进入加护病房。 因为范黛安依旧沉睡,护士说她恐怕一天一夜都不会醒来,所以他在拜托护士多加照顾以后,就跑来加护病房看心爱女人所生的孩子。 护士说宝宝的状况不稳定,让他感到有些担心。 已经吩咐医院不管要花费多少钱,都要给宝宝最好的医疗支援,但他还是想亲眼看看宝宝的情况。 一想到是她的孩子,他就感到同样宝贝。 只是当他看到宝宝的时候,他真的完全楞住了。 宝宝好小、好小,却像护士说的,宝宝的眼睛和鼻子、嘴巴都跟他好像,根本像是他的小型复制品,连眉毛的形状都跟他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 黄昏光线打入单人病房里,微微搔痒着病人的眼睛。 比医生预估的时间还久,范黛安睡了将近三天才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全身无力看着四周的陌生景象。 白色的世界……这里是医院。 有颗头趴在她的病床旁,似乎显得相当疲惫。 发现陆柏熹还陪在她的身边,让她感到莫名地安心。她静静望着他侧着的脸,还依稀记得,他在她昏倒前看起来是多么紧张。 是不是,他比她想像还要在乎她……爱她? 其实她有治息来源,知道在她离开以后,他就没传出过任何绋闻,也没人看见过他和女人出双入对。 她想,是不是李慧吟的公众身份,让他们改成了地下化恋情,而她却—度以为他是为她而有所改变。 如果她真的想太多了,他为什么又会丢下李慧吟朝她追了过来。 她真的不懂,怎么也想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孩子……我的孩子……”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肚子消了,整个人开始惊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怀孕还未满七个月,她的孩子极有可能保不住。 陆柏熹从恍惚的感觉中被吓醒,立即抓住她慌乱挥舞的手,“黛安,宝宝在加护病房的保温箱里,我不会让宝宝有事的。” 听见他的话,她才渐渐冷静下来,许久都没有说话。 “你一直陪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在迟疑中问道。随然他努力打起精神,可是他藏不住黑眼圈和疲惫的神态。 曾经不敢奢望,躺在医院能有他陪伴,她的感觉十分复杂。 明明不相信他的感情,有他陪在身边却又令她如此安心。她不能否认,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他,让她有种幸福的感觉。 “嗯,不过我刚刚好像睡着了……”他不好意思笑着。 连续守候了她和宝宝三天两夜,他的体力已有些不堪负荷,趴在她床边就不小心睡着了。 “不好意思,让你照顾我。”她低下头,小声地道。 “只要你不要老是想把我从你身边赶走,我很乐意照顾你一辈子。”他轻轻握起她放在被单上的手,再一次表达自己对她的情感。 若她能更依赖他一些,他会感到无比荣幸和开心。 她习惯了独立,让他总觉得自己的存在对她而可有可无。 独立的女人,只要一件事没有办法自己作——生小孩。 第十二章 如令她连小孩都打算自己生了,所以一直想要把他从身边赶走,岂不更令他感叹。 范黛安讶然无语,想从他深情的黑眸里看出虚假却不能。 本来想抽回自己的手,她终究没这么做。 她的感情,连她自己都无法掌控。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照顾……”他打从一心底叹气。“但至少你住院的这段时间,就让我照顾你和你的孩子吧。” 他采取缓兵之计。 “出院之后昵?”她盯着他握着自己的手问。 “等你出院之后,如果你还是那么讨厌我,我就从你眼前消失。” 他作出自己最不愿做的保证,却很清楚不这么做,他就不能留在心爱的人身边。 在她如此脆弱的时候,谁也无法将他从她身边赶走。 漫长的沉默,让等待变成一种折磨,他希望自己不会又被拒绝。 就算她拒绝,他还是会厚着脸皮陪伴她,但他不希望是如此僵局。 “我饿了,你能不能弄点东西给我吃?” 在沉默过后,她顾左右而言它。 陆柏熹呆呆一愣,突然发现这就是她的回答。 她愿意接受他的照顾了!万岁! “好,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龙蛇虎胆我都可以帮你找来!”他像个大孩子般欣喜若狂跳起,迫不及待想要为她作些什么事。 她终于愿意依赖他,而不再想要把他赶走啊! “神经,你说的那些东西能吃吗?” 躺在病床上的她失笑。 看见他如此开心,她心中有着奇妙的感觉却又刻意压抑下来。 她说服自己接受他的提议,是因为她身体虚弱而宝宝也需要人看顾,他是看顾宝宝的最好人选:但她的内心深处知道,她在贪恋自己不该拥有的幸福。” 在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她不知幻想过多少故事情节。 但她不曾妄想眼前的画面。 “哥,你瞧,宝宝好可爱喔。” “嗯,是很可爱,真不像那家伙的种呢。” 育婴室前的玻璃窗上,趴了一男一女的身影,正仔细研究着他们的目标。 大热天跑这一趟,他们就是要看看宝宝长什么模样。 “怎么会不像,你看那鼻子、眼睛、嘴巴根本是他的翻版嘛!” “我说的是个性,老妹!”他嫌她没搞清楚。 “拜托,才不过那么小丁点,你也能看出小娃的个性?”作妹妹的反驳,才不信刚出生的娃娃就能看出个性。 “你哥我会看面相,难道你不知道吗?”他践的哩。 “会看面相,你怎么没看出胡说八道,会被人追杀砍打?”沈灵灵的视线暂时离开宝宝,带着讽刺白了哥哥一眼,他这个神经病,竟然说她跟范黛安很熟,熟个鬼哩。 虽然陆柏熹不曾真的找她帮忙,但哪天事情穿帮,她老哥肯定死第一个。 陆柏熹跟她打探消息时,她被老哥逼迫说谎,不晓得会不会跟着倒楣。 “你没听过,吉人自有天相。”沈世杰裂嘴一笑,不甚在乎。 “我的儿子可爱吗?” 不知何时,陆柏熹冒出来搭着他们兄妹的肩膀,吓得他们冷汗直流。瞧他心情这么好,应该是不会找他们算帐吧。 “你怎么确定他是你儿子?”沈世杰回头笑问。 就因为陆柏熹心情大好通知他们,说他可能有了儿子,认为那小仔有百分之九九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们兄妹才会特地过来替他确认。 “有什么好怀疑的?” 陆柏熹充满自信。本以为她肚子那么小,大概怀孕不到五个月,不可能是他的孩子,但宝宝出生的时候已经快要满七个月,算算时间,根本不可能是别人的小孩。 医生说她大概是吃得很少,所以肚子和宝宝才会那么小。 在责怪她怀孕,却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还是质问她为什么隐瞒怀孕这么久之前,他想自己还是先跟她把感情培养回来,让她能够重新接受自己再说。 “是、是、是,没什么好怀疑的。”那还叫他们来监定什么? 根本只是想炫耀他的儿子有多可爱嘛! 沈氏兄妹很有默契地同声附和,也同时在心底咕哝起来。 话说回来,那小家伙还真是跟他老爸像到没话说啊。 在陆柏熹的坚持下,范黛安在医院里住了快要两个月。 住在vip高级单人病房里,她想做什么都有人服侍,每天都被他当成贵重物品般小心照顾,仿佛她是易碎的水晶玻璃。她没有反抗他所有的安排,一下子就习惯了让他照料一切。 说是让她调养静下心身体,也方便她陪伴住在医院的宝宝,事实上他只是在拖延她出院的时间,怕她一出院就说不想再见到他了。 他还不确定她已经放弃了逃离他的念头。 范黛安坐在病床窗边的椅子上,静静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也倾听着下方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人声,总觉得好久好久没有过这样平静的感觉。 “别坐在窗边,小心受凉了。” 刚走进病房的陆柏熹皱眉,赶紧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急忙替她拿了一件薄外套过去替她披上,怕她当真受凉。 “我有那么脆弱吗?”她摇头。 “最近的感冒病毒很凶,你还是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他将窗户关小了一点,就是无法放不对她的关心。 “你别把我当病人看,我根本没生病。”她淡淡提醒。 继续住在医院是他的要求,不代表她产后的身体还没复原。 每天都为她进补又不准她随便乱动,他迟早会害她在产后变成大胖子。 拜他所赐,她错过产后恢复身材的最佳时机了。 “我知道你没生病,只是要你小心预防。”将窗关小后,他去将自己放下的花束拿过来,直接塞进她的怀中对她笑道:“送你的。” 她有些诧异望着怀中缤纷的花朵失神。 “为何送花给我?”许久后,她呐呐问道。 她不可以以心动,不能感动的。 “你生孩子那么辛苦,我早该送你花的,喜欢吗?”他在她的身边蹲下,理所当然对她微笑,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奇怪。 等她出院以后,他会常常送她漂亮的花。 “你……”他一副好像知道孩子是他的的口吻,让她倏地旁徨起来。什么叫做“早该”?若不是他的孩子,他何来的早该可言。 他是不是知道了……“如果你喜欢,我会觉得很开心。”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手。 “我不要你送我花。” 一瞬间,她狠心将花甩在地上,突然冷冷拒绝。 至此为止,她不该再接受他的温柔了,否则她真的会万劫不复。 如果他知道孩子是他的,说不定有一天会从她身边抢走孩子。 一想到宝宝会被他抢走,她就快要疯掉了。 无法消化她说变就变的脸色,他只能愣愣盯着被她摔在地上而破碎的花束。相安无事过了两个月,她终究是爆发了。 “花也是有生命的,你这样做会让花很伤心呢。”面无表情收拾着地上的花束,他平静的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默默将花束和散落的花都丢进垃圾桶里。 主人不爱的花,自然成了垃圾。“我要出院了。” 在他将花丢进垃圾桶的时候心头紧缩,她也突然要求。 她觉得自己贪心太久了,该是面对事实的时候,他说过,只要她还是讨厌他,他就会消失。 “你这是在、水远拒绝我吗?”他深沉而阴冷下来的眸子里,透露着他的受伤。她忽然巨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摆明是要跟他划清界线。她真的好残忍,好残忍。 “我不懂你,为什么跟李慧吟在一起,还要这样招惹我?”她脱口而出放在心底两个多月的疙瘩,情绪显得激动起来。“我不要你为了孩子留在我身边,也不用你对我负任何责任。” “你承认宝宝是我的孩子?”他终于有机会问。 “呃……我不是……” 她猛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懊恼自己一时口快说溜了嘴,该死!她等于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可恶,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她就变的特别笨。 “其实我早就知道宝宝是我的孩子。”他走到她的面前,想把她抓起来痛打一顿屁股,也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却只能哂笑自嘲。 “难道你没发现他跟我是那么像,没有人会怀疑那是我的儿子吗?” 她紧闭双唇,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只是不想承认。 儿子长得那么像他,她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才会下意识就认为他知道真相。 陆柏熹凝视着她僵硬的脸,禁不住指控她的打算:“你真的很残忍,竟然想剥夺我跟儿子相处的机会,带着我的儿子永远离开我。”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他的感情,他真的不知道。 他是那么努力,在她眼中却仿佛微不足道,怎么也无法软化她冷硬的心。多么想将深爱的她紧紧拥在怀中,他却只能站在她冷淡的视线外。 “你是为了儿子才留在我的身边对吗?”仿佛对他的行为下了注解,心是那么痛她却不理不采,她在下定决心之后咬牙对他道:“想见儿子我不会阻止你,请你回到李慧吟身边去吧。” “李慧吟就要跟别的男人结婚了,为什么我非得去她的身边不可?”他冷冷嘲弄她的无情与自作主张。 如果她曾经注意演艺圈的新闻,就会知道李慧吟在一个多月前已经订婚,结婚之日也在不久时。 他早就跟李慧吟没有任何瓜葛,她却一再要将他推进对方的怀里。是这样吗? 范黛安张口结舌,无法消化他给的讯息。 “我跟李慧吟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天你看到我跟她在一起,是因为她强迫我为她庆祝她的婚事。”他澄清,并感到痛心不已道:“在你离开以后,我就不曾跟别的女入在一起,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明白我有多爱你?” 他不知道还要多努力,他才能打破她内心的不信任。 她的种种表现都是爱他的,她却不肯承认。 在一瞬间,她的眼泪狂泻不止。 她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哭,只知道一听到他跟李慧吟没有任何关系,她心底高筑的城墙就倾倒下来,快得让她自己也措手不及。 像是压在心里已久的石头被挪去,她整个人都重新灌入了生命力。她很想相信他是爱她的,她真的很想、很想相信。 “黛安?” 没想到她会突然大哭,他心疼又无所适从。是他说错了什么,还是他表现的方式太冷漠,才会让她哭成这样? 天啦,被她一哭,他的心都快要碎了。 手足无措中,他将她猛然拉进自己的怀里,像安抚小朋友一般摸着她的头,十分心疼地对她说道:“嘘、嘘,别哭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好了,全都是我的错,拜托你不要哭了……” 他边说边拉起了她的手,毫不留情朝自己的胸前捶打。 “你为什么这么可恶,你为什么这么可恶,我恨你、我恨你……” 她哭着,渲泄了长久以来的情绪与悲伤苦涩,顺着他的手不断不断捶打他的胸口,哭得仿佛肝肠寸断,也打累了自己的双手,最后才伏倒在他的胸口上抽咽着。 他好过份,等了这么久才告诉她事实哪……害她心痛了那么久……“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任由她捶打,不断在她耳边重复低语。 从这一刻,他相信她是真的己放下对他的心防,迟早会投入他的怀抱里。 追求她那么久,他对她的感情总算感到踏实起来放弃高傲自尊接受他的爱,她却在哽咽中喃喃自语:“为什么……这么辛苦的感觉却无法停止,为什么,我无法阻止自己去爱你……” 终于亲耳听见她的告白,陆柏熹在贼贼眸光中仰起她的脸笑。 “亲爱的,因为你终究要属于我。”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