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 楔子 她不记得自己重复了多少次,只记得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幸福生活中,坠入地狱般的恐惧。 她曾经拥有过无数次幸福生活,却屡次被摧毁。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是等着这些事的发生。 六岁的时候,被最爱的父亲,用他拥抱自己的厚实双手,使尽全力的勒住自己的颈子直到断气。 八岁的时候,被最爱的母亲,用她哄自己入睡的手,从自家十楼阳台上把自己推下。 十二岁的时候,被最喜欢的哥哥,用他总是紧紧牵着自己回家的手,按在浴缸里直到无法挣扎为止。 十七岁的时候,初恋的男友,用他总是温柔吻着自己的唇,边说着我爱妳,一生都要在一起,边用自己买来做菜给他吃的菜刀,狠狠的、用力的穿过自己的心脏。 之后,数不清的每一次,父亲、母亲、兄姐、恋人,然浚再重复一次。 但她知道这次不一样,她第一次没有被最爱的人亲手了结生命。 那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她知道她理应死在男朋友手上,但这个陌生人却早了男友一步。 她不知道为什么。 也不像往常一样的有人来接她,她只是漫无止境的等着,看着所爱的人的身影,跟着他走,直到自己找不到他为止,然后渐渐忘记自己为什么要等,自己又在等什么,然后意识到自己少了什么。 她开始漫无目的的寻找着不完整的自己,直到遇见那个充满了柔和光芒,带着灿烂笑容的男孩为止。 第一章 他缓缓睁开眼睛,四周一片寂静。 似乎已经能习惯这种安静,虽然他仍觉得厌恶,在这种宁静下总令他想起许多事。 一些不太想思考的事,自从他认清自己的天命之后,他就不想去想那些会牵绊自己的问题。 但有些事却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尤其在这样的宁静空间里,特别容易让人回忆。 他记得那一屋子的桧木香气,记得母亲的长相,记得她精疲力竭的模样和笑容。 因为母亲说不能说,所以在其它人同情的望着他说,可怜这孩子连母亲都没见过的时候,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有父亲,在他十岁那年突然的问了他一句。 你真的都没见过你妈? ……妈不是我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吗? 他不想跟父亲说谎,于是只能这么反问,于是父亲没再问过。 事实上他见过母亲三次,七岁、十一岁、十八岁的时候。 第一次母亲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做功课,像一个普通母亲一样的,替自己改正错误的地方。 第二次母亲只是告诉自己,做自己想做的,做自己觉得该做的。 第三次,母亲交给他一个盒子,说那比生命还重要,要自己好好保管。 从他握住那个盒子开始,他突然确定了自己该做些什么,该保护些什么,于是他不惜违逆父亲也要离开那个家。 感情对他来说是不需要的,因为他迟早要丢弃这一切,一世对他来说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他不需要亲人、朋友、恋人,他不需要任何会让他流连的感情。 理应如此。 他侧头望去,昏暗的灯光下,韩耀廷躺在一边的躺椅上熟睡着。 他不知道韩耀廷想要什么,他的伤是不轻,但是他觉得没有重到不能碰,可是韩耀廷真的除了吻以外没有碰过他。 倒是对待他的方式就跟情人没两样,这让他觉得十分困扰。 他不想欠他什么,如果他想要这个身体,对自己来说是简单的事,但如果他要的是感情,这种东西他不知道怎么给。 他悄悄的起身,赤着脚走在冰凉的磁砖上觉得凉快许多,他慢慢地走出房间,他并不太喜欢这间过大的房子,密不透风的,而且不用说阳台,连扇可以开的窗都没有。 整片落地的玻璃看夜景是十分美丽,只是厚重的防弹玻璃要想打开是不可能的,他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 闭上眼睛想感应些东西,却什么都感应不到,除了正朝自己身边走来的人以外。他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房子就像一张强大的防护网,隔绝外面所有一切烦杂的东西,跟春秋所在的家一样,他知道这跟那座南海观音并不完全有关,问题出在此刻走近他,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怎么起来了?」 没有睁开眼就这么顺势躺进他怀里,温暖的怀抱和滑到自己腰上的手臂感觉有些熟悉,每当靠近他的时候,就会产生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想透透气……你这房子真烂,连个阳台都没有。」 低声笑了起来,「阳台是吧?我盖一个给你。」 「……要大一点的。」他回答,翻了个身继续安稳的靠躺在他怀里,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常常这么做。 到底是多久以前,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想得起来,除非他过完这一世。 他不明白的只是,这个人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跟着自己重新进入轮回之道。 在母亲把盒子交给自已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必需保护这个盒子,这是他跟母亲花了几百年的成果,而每过百年就要轮回三世是小夏告诉他的。 韩耀廷的修行绝不止几百年,进入轮回之道对他的修行早就没有帮助,而且正在耗损他得来不易的修行成果。 他这一世能为自己杀一个人,不知道前几次的轮回入世又为自己做了什么? 自己又曾做过什么来回报他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但是相处的日子每多过一天,就越能感觉到对彼此的熟悉和亲昵感,慢慢的流回身边。 虽然这一世对他来说很短,但是他不太喜欢这种不属于这一世的回忆和情感却硬要塞进来的感觉。 理智上讨厌,但是实际上,才短短的十几日,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沉溺在这种感觉里了。 这样下去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尽管这么想,他却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继续让这种感觉包围着他。 *** 「呼——」陆以洋长长的呼了口气,看着终于象样一点的房子,觉得还算满意,整个早上的努力打扫终于有点成果。 他用好不容易搬来的两大块厚木板遮住客厅那个大洞,试踩了几下似乎还可以,只要不要在这里奔跑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大间题。 把带来的纸箱贴起来,预备将些损坏的小东西放进去,随手抓起一个木雕面具,奇怪得令人发笑的表情,被炸坏再烧掉大半之后,看起来特别可怕,「这个唔……当废弃物好了……」 『没礼貌!你才要被废弃!』 「哇啊——」陆以洋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上的面具摔到地上去。 抬头才看到一个有点年纪的中年男人,叉着腰瞪着他,『给我好好放好!』 「是、是是,马上……」陆以洋惊慌的看了半天,最后把面具好好的放在清理过的,已经没有玻璃门的玻璃柜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待在里面。」陆以洋有点尴尬的跟那位中年男人道歉。 那个中年男人只是哼了声,转头就回到他的面具里。 「吓我一跳……」陆以洋拍了拍胸口,刚刚还在惊讶槐愔收集物品的品味很奇怪,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槐愔收集的这些东西都是有灵附在里面的。 「唔……要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呢?」陆以洋皱着眉,拿起镜面有着裂痕已轻停止走动的时钟,上下看了半天再摇晃了几下。 「……那只是个钟好不好……怎么摇也摇不出东西的啦。」高晓甜坐在陆以洋刚刚擦得干干净净的矮柜上看着他。 「看得出来就不用摇了呀……」陆以洋无奈的看了下时钟背后,大概是摔下来的时候把电池给摔出来了,他从包包里的mp3中拆了电池装上去,果然嗒嗒嗒的开始走动。 「耶~没坏耶。」陆以洋拿了胶带把钟面好好贴好,调正了时间,再去找个地方挂起来。 然后满意的继续把每个东西拿起来摇摇看看,一一分类好。 「槐愔什么时候回来呀?」 「至少等他伤好吧。」陆以洋看着一边的大型家具,望了下高晓甜然后叹了口气,认命的起身,努力的把不能用了的家具全都拖到门外去,先拿块大塑料布盖住,打算等杜槐回来再决定要不要丢掉。 陆以洋看着他分类成废弃物的东西,确认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在,才放心把塑料布钉好,走回屋里。 「那他伤什么时候好呀?」高晓甜在整理得差不多的房子内走来走去。 「我怎么知道妳怎么不去看看他?」陆以洋疑惑的望了她一眼,从槐愔受伤后,他也没见到高晓甜去找他。 「进不去呀,你这个笨蛋,能去早就去了。」高晓甜瞪着他,「那屋里不晓得供了什么东西,我连电梯也走不进去。」 「是喔?我怎么没感觉?」收了一整个早上,陆以洋觉得有点累的坐在沙发上休息。 「你又不是鬼,当然没感觉。」 「哇啊!」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让陆以洋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连小夏都只能爬外墙上去你说晓甜要怎么进去?」红眼长发的男人正是上次教自己拿盒子,叫苏的男人。 「吓、吓我一跳。」陆以洋好好的坐回沙发上,看了苏半天才开口,「反正,等槐愔好点就会回来了吧。」 「不,他不会住回这间屋子了。」苏看着陆以洋笑了起来。 「为什么?」高晓甜怔了下也跳上沙发望着他。「那个姓韩的有问题对不对!」 「韩先生?」陆以洋偏头思考了下,「他是好人呀,除了有点像黑社会以外……」 不对,他根本就是黑社会吧…… 「我只说他不会住回这间房子,没说他不会回来,反正这间房子也不能住人了。」苏看了看这间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的房子。 「那我们怎么办?」高晓甜嘟起嘴,不满的看着苏。 「不用担心,槐愔会处理的,上次是这样,我想这次也差不多。」苏笑了笑,看向陆以洋。「那盒子你有好好放在身上吗?」 陆以洋点点头,知道他们会怕,也没有再没头没脑的把盒子拉出来,只拍拍胸口。「嗯,一直带在身上。」 苏点点头微笑着,「尽量别离身,放在靠心脏的地方越久,那东西会越听话,他会保护你,久了说不定你比槐愔还能指使他们也不一定。」 「指、指使?」陆以洋眨眨眼睛,摸着胸口。「这里面到底放了什么呀?」 「槐愔没告诉你吗?」苏侧头望着他。 「没有……」陆以洋摇摇头,他有时候的确可以感觉到这盒子里似乎是有生命的,跟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那……该告诉你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苏笑了笑,一下子就消失了。 「欸?」陆以洋上下左右的看了半天,才转向高晓甜,「妳知道苏藏在哪个东西里吗?我至少可以拿起来清一清。」 「你有看见我藏在哪个东西里吗?」高晓甜趴在沙发上,看着陆以洋愣愣的摇头,好笑的开口,「所以啰?又不是每个鬼都有藏在什么东西里,苏跟我一样只是待在这个房子里而已。」 「是喔……」陆以洋看了看刚刚那个面具,「可是附在某个东西上也很方便,带着走就好了……」 这样小宛就不用一直待在学校内了…… 「又在想你那个无头妹妹了。」高晓甜望着他,没好气的开口。 「她叫小宛啦。」虽然不再是太没礼貌的语气,但陆以洋还是无奈的又提醒了她一次。 「是是是,你的小宛妹妹。」高晓甜不以为然的随口应着。 「小宛应该比我大吧……」陆以洋想了下,「啊啊~这不是重点啦,如果可以想办法让她回家就好了,不然至少也希望她可以恢复正常……」 「去找她的头呀。」 「吭?」陆以洋怔了下的望着高晓甜。 「找到她的头就可以了,只要尸骨有全,她的头就不会动不动就掉下来了。」高晓甜回答。 「真的吗?妳是说……真的头?」陆以洋跳了起来。 「头哪还有假的,你这个笨蛋。」高晓甜瞪着他。 陆以洋呆呆的想起,高怀天的确说过,她的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所以只要找到她的头……就可以让她恢复原来的样子吗……? 但是……头在哪里呢? 陆以洋回想着那天的可怕回忆,他记得凶手把小宛的头给带走了…… 那凶手到底是谁呢? 陆以洋皱起眉头,仔细的思考着,因为太过可怕,加上事后的尴尬回忆,他一直没有再去想那天看到的事情…… 犯人的脸过于扭曲狰狞,就算再见到那个人,如果不是那种狰狞的样子,他没有自信可以再认得出来…… 陆以洋想着他的衣着,是普通的西装白衬衫和领带…… 「啊——!」脑中画面闪了一下,他想起来。 「徽章……」陆以洋想起那人的西装上别着一枚小型的银徽章,那大部份是日商公司才有。 「晓甜谢谢妳!我马上去查!」陆以洋抓起包包,高兴的冲了出去。 高晓甜看着他突然迅速起来的动作叹了口气,「真是个单纯的笨蛋……」 随着陆以洋的离开,这间屋子又恢复成原来阴暗寂寞的感觉,她默默的起身,穿进另一头黑暗的墙里。 *** 走出电梯,陆以洋盘算着先做好午餐,然后等春秋冬海上来吃了饭,收拾好再到学校去,数据可以到学校再查。 「嗯,就这样。」陆以洋开开心心的,刷开了门在玄关看见一双陌生的高跟鞋。「咦?真难得,有客人吗?」 「我回来了……咦?」陆以洋开口囔着,走进客厅看到的景像有点不可思议。 一位……女士,正翻箱倒柜的在翻着每个柜子和抽屉,听见声音像是吓了跳的回头看了陆以洋一眼,松了口气又继续翻,「你是谁?」 「咦?我、我叫陆以洋,您好……」陆以洋想了下,觉得不太对,稍微提高了声调,「请问您是哪位?」 那位女士叹了口气,把正在翻的抽屉关了回去,起身看向陆以洋,「你说你住在这里?你是冬海的什么人吗?」 陆以洋看着那位女士,想着要怎么回答,看起来这位漂亮的阿姨也不像小偷,基本上能从大门进来应该就不是坏人,不过她的举止实在很奇陆,虽然那张漂亮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是……冬海的朋友,暂时借住在这里。」陆以洋眨眨眼,那位阿姨看起来有点年纪,却仍然非常漂亮,明亮的大眼睛和带着波浪的长发,粉亮的唇勾起的笑容看起来有点面熟。 「冬海的朋友?」她笑着看看陆以洋,「你住在这里很久了?」 「也不算很久……阿姨您是?」陆以洋小心的回答。 「她是小偷,别理她。」 「吭?」陆以洋愣了下,看着鬼婆婆……不对,是冬海的奶奶从佛坛边走过来。 漂亮阿姨无奈的望了奶奶一眼,扬了扬手上的磁卡,「天底下有哪个人会把自己的女儿说成贼的?我可是拿着妳给我的钥匙开门进来的。」 女、女儿?奶奶的女儿…… 「啊!您、您是春秋的妈妈!」陆以洋指着她大叫了起来。 她怔了下,思考起来,「啊、这么一说,春秋那孩子也该二十多岁了吧……是二十几呢……」 「春秋才没这种不负责任的母亲。」奶奶坐在长椅上,指着对面,「过来坐下。」 「我才没空听妳说教,妳知道我回来做什么吧?」她叉起双臂瞪着她母亲。 「唔……阿、阿姨我倒杯茶给您吧。」陆以洋不太放心的看着她们。 「不用招呼这个小偷。」 「不用招呼我,我马上就走。」 回答倒是蛮一致,陆以洋不晓得该怎么反应。「我、我还是去煮茶吧……」 陆以洋要往厨房走的时候,那位阿姨又开了口。 「等下,我问你。」 「吭?」陆以洋回头,那位阿姨朝他走过来。 「你最近看过一个这样大小的盒子吗?绑了红线用金漆写满字的,你看春秋或冬海拿过吗?」 陆以洋愣了下马上摇摇头,也许是这愣头愣脑的样子让她没有怀疑,只笑了笑再开口,「你住在这儿的话,认得槐愔吗?」 这个阿姨要盒子做什么……? 陆以洋疑惑着,却还是点点头,「嗯,见过几次。」 「最近见过他吗?他在哪?」阿姨的神情看起来严厉了些。 陆以洋犹豫了下,还没回答,就听见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春秋他们回来了……」 「咦?他们中午不是不会回来的吗?」她惊慌起来,转头寻找沙发上的母亲,哪还有影子在。 「唔……我说要回来做午餐所以他们就回来了……」陆以洋这才发现,与其说春秋像她,不如说冬海的长相比较像,这位阿姨长得跟春秋一点也下相似。 也许,春秋像爸爸吧……? 「我们回来了……」先走进屋的叶冬海,抬头就看见她站在客厅中,他愣了半晌,再出口的声音微弱得像在自言自语。「……姑姑……」 她苦笑了起来,她本来没预计会碰到这孩子的,「好久不见了,冬海。」 「怎么了?冬海?」夏春秋见到叶冬海呆在原地,奇怪的推了推他,走进屋内看到她,怔了下朝她点点头。 「小洋,你朋友?」夏春秋并不认得这位女士,只又推了推叶冬海,「你在干嘛?」 「真是……长大了。」她笑着,看着夏春秋。 叶冬海从身后按着夏春秋的肩把他转向他母亲,「春秋……她是你妈……我姑姑。」 夏春秋愣了半天,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士。跟他唯一拥有的那张照片看起来不太一样,但从她的脸可以看出几分奶奶的轮廓,她的笑容有冬海的样子。 他不是没幻想过见到母亲的状况,只是没想过会这么突然,没有任何准备。 张开了嘴,但那一句妈一直叫不出口,夏春秋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我去煮饭,你们先坐一下吧。」在几个人站在原地发愣的时候,陆以洋已经端了茶上桌。 「是呀,坐下再说吧。」叶冬海拉着夏春秋到长椅上坐下,边看着他姑姑。 「姑姑,今天不赶时间了吧。」叶冬海的口气透露着坚持。 「我确实有点赶,没预期会碰上你们呢。」她笑着,却还是坐了下来。 「姑姑到底在忙什么,连回来见春秋一面都没时间。」叶冬海抱怨似的口吻让她笑了起来。 「你不是答应帮姑姑好好照顾春秋吗?姑姑当然是信任你呀。」她笑着回答。 叶东海怔了下,才有些赌气的回答,「妳也没问过,我有没有照顾好他。」 「这么说是指你没照顾好春秋吗?」她偏头看着叶冬海,然后望向夏春秋,「你过得不快乐吗?」 夏春秋像是还没从震惊的状态回复过来,看了叶东海好一会才摇摇头,「我过得很好,我现在很快乐。」 「那就好。」她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摸摸夏春秋的头。「你长好大了,上回我看到你的时候,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夏春秋不记得自己半大不小时,什么时候见过他妈妈,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知道槐愔在哪里吗?」 夏春秋愣了下,抬头看着他母亲,「槐愔?」 「嗯,你的话,一定知道吧?」她很认真的望着夏春秋。 「……连妳都这么问的话,我跟槐愔真的是兄弟吗?」夏春秋望着他母亲的眉眼,试图找出和自己相像的地方。 她笑了起来,「像成这样不是兄弟会是什么?」 ……就这么简单……? 太过简单的承认让夏春秋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姑!」叶冬海惊慌的叫了起来,「妳在说什么!」 她倒是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哪里不对?谁看了都会知道他们是兄弟吧?」 「不是这个问题!妳……」话没说完夏春秋打断了叶冬海的话。「所以,我不是这个家的孩子,我不是妳生的?」 语气倒不特别难过或是哀伤,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他母亲却笑了出来,「你这孩子真有趣,怎么不问槐愔是不是我生的?」 叶冬海和夏春秋都一起愣住,对看了几眼,他们真的从来没想过,只想过春秋是不是杜家的孩子,没想过槐愔会不会是他们叶家的孩子。 「你还没回答我,槐愔在哪里?」她接着刚刚没得到回答的问题。 夏春秋的脑子还一片混乱,他想了想却不确定要不要告诉母亲,「他在……很安全的地方。」 她笑了起来,「是吗?那他有没有把什么东西托给你保管? 夏春秋怔了下摇摇头,「没有,他出事后我没见过他。」 「是吗……」她叹了口气,「好吧,你要是连络上他,告诉他我想见他好吗?」 「嗯……」夏春秋点点头,停顿了下才又问出口,「那……他怎么找妳?」 她从桌上拿支笔,随手在一边的长条纸上写了个号码,「这是我的电话。」 她望着夏春秋笑,「你想找我的话,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嗯。」夏春秋点点头,把长条纸折好抓在手心。「谢谢。」 「阿姨留下来吃饭吧?」陆以洋从厨房跑出来。「我做了妳的份。」 「唉呀,真是乖巧的孩子,不过我得走了。」她笑着摸摸陆以洋的头,起身就想走。「不快点的话我会走不掉。」 「咦?姑姑妳不留几天吗?」叶冬海急忙跟过去。 「不行不行,我留下来会很麻烦。」她笑着,伸手抱了抱夏春秋,「你要乖。」 夏春秋僵在原地,柔软的檀木香气,他记得这个味道,虽然他不知道他母亲要他怎么个乖法,他还是含糊的应了声。「嗯……」 她笑着挥挥手,把玄关大门打开,怔了下马上碰地一声关起来。 「姑姑……?」叶冬海愣住,看着他姑姑又冲进屋里。「家里有没有后门?」 「……家里当然没有后门……」叶冬海疑惑的跟过去,门钤随即响起。 夏春秋大概猜得到门外是谁,他把门打开,苦笑着。「杜伯伯。」 「嗯,你妈呢?」杜青以一种惊人的气势走进屋内。 「应该在里面吧……」 「叶依虹,妳还想躲到哪里去。」杜青看起来十分生气的瞪着眼前的人。 她叹了口气,「你不一直追着我跑,我干嘛要躲,你真烦人。」 「只要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不用再追着妳跑了。」杜青严厉的回答,「春秋跟槐愔是兄弟吧。」 夏春秋和叶冬海面面相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陆以洋站在一边,想着这种时候问人要不要吃饭有点白目,侧头看见春秋摆在桌上的那张长条纸,他悄悄打开看那个号码,暗暗记在心底,想着见到槐愔的时候要告诉他。 「长得这么像,说不是也没人信吧。」她叹了口气坐回长椅上。 「既然妳承认了,今天我就要带春秋回去。」杜青转头看着夏春秋。 「等一下!杜伯伯,这太……」叶冬海忙把春秋拦住身后。 「笑话,孩子我生的凭什么要带回你家?」叶依虹冷笑了声。 「妳刚刚明明承认了春秋是我们家的孩子!他跟槐愔是兄弟的话当然是我和依洁的孩子,就因为妳的自私让我的孩子离开家那么多年!」杜青怒瞪着她。 「你怎么没想过槐愔和春秋是不是我生的?」叶依虹笑着,仅轻描淡写的开口。 「妳在说什么!当年是……」杜青几乎是吼回去的,只是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 「想起来了?」叶依虹笑盈盈的望着他。 「妳妳妳!妳明明说那天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杜青脸色发白,指着叶依虹几乎惊慌了起来。 叶冬梅和夏春秋从来没见过杜青惊慌的样子,而叶依虹像是随口讲出来的话,对他们来说却如同一颗炸弹一样爆开来。 「我骗你的,其实槐愔跟春秋都是我生的,我又没嫁给你,所以孩子是我叶家的,给你槐愔算我宽宏大量了。」叶依虹毫不在乎的开口。 「叶依虹!」杜青几乎气到脸色发青。 「杜伯伯,你冷静一下。」夏春秋赶忙穿进这二个人之间,他转头看着他母亲,非常认真的开口。「不管你们过去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妳到底介意不介意我的想法,但是我希望妳可以……不要拿我的身世当玩笑。」 叶依虹看着夏春秋半晌,才长叹了口气,揉揉额角,「我知道了。」 她望向怒气未消的杜青,「你要把错怪在我身上也好,谁叫我是活着的那个,如果你真那么在意春秋的事,应该去问谁你自己最清楚,依洁不愿意告诉你的话,我也不会说出口。」 杜青没有回答,只望着她。 「我累了,反正也跑不掉,我在家住个两天好了,我的房间还在吧?」叶依虹起身朝房间走去。 「嗯,没有动过。」叶冬海回答着,望了夏春秋一眼,示意他安慰一下杜青,他赶忙去拿钥匙替他姑姑开门。 陆以洋悄悄的退到厨房去,苦恼着这顿饭到底该怎么办,也许自己还是溜出门的好…… 「杜伯伯,您坐一下吧。」夏春秋扶着杜青的手臂。 「是我的错……」杜青突然开口,「我一直只顾着工作,忙到没时间跟妻子说话,婚后不到一年,她说她也想工作,我没有反对,等我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大半年没见过她,我跟依虹商量妻子的事,那天我们都喝多了……但是你妈跟我保证我们什么都没做的,我也这么信了,之后妻子也听依虹的话比较常留在家里,不在的时候也会在枕边留字条给我,我最后一次收到的字条是她告诉我她怀孕了,可是那天之后她却没有再回家过,我早该注意她到底在接什么样的工作的。」 杜青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一年后你妈只带了依洁的骨灰和槐愔回来,说依洁难产而死,等我发觉你们家莫名奇妙地多了个你的时候,你已经五岁了。」 杜青看着夏春秋的脸,「我确实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妻子从离开就不曾跟我见过面,她死后我招魂无数次她都不愿意来,我怀疑过这会不会是骗局,她是不是还活着,也验过骨灰,但那的确是我妻子。」 夏春秋想了下,望着杜青,「杜伯伯,说真的我不介意,我也不觉得自己苦,我过得很好,真的,如果我真是您的孩子我会很开心,但是我不会离开叶家,我已经继承这里了。」 杜青苦笑着,拍拍夏春秋的肩,「说得也是,你都这么大了……」 叹了口气,杜青想自己或许早该认清事实才是,他摇摇头往玄关走,「我要回去了。」 「我送您。」夏春秋赶忙跟上。 送走杜青,夏春秋叹了口气,没想到从未谋面的母亲消失这么多年,一出现就如此惊天动地,这可不是他想象中跟母亲相逢的场景。 夏春秋苦笑着,回头只见陆以洋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你没事吧?」 「没事,叫冬海吃饭吧。」夏春秋笑着摸摸他的头。 「嗯!」看着陆以洋跑向房间,夏春秋想要是今晚有空,也许可以跟母亲谈一谈,毕竟自己连一声妈都还没叫过…… 又叹了口气,夏春秋默默的走进饭厅等着跟母亲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第二章 杜槐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韩耀廷大概已经出门了,他起身看看时间,猜想过一会他就会回来,他总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能算准自己会在何时醒来。 他起身舒展了下肢体,下床去走走,躺这么多天,都觉得快生锈了,伤算是复原得很快,但还是会感觉到疼痛。 走到厨房从冰箱中捞出瓶水,打开那扇小窗,顺势坐到地上去,开口唤了声。「小夏。」 「来了来了,你好多了没呀?」小夏从窗探头进来。 「还好,这几天有什么事吗?」杜槐愔暍了口水。 「事情可多着呢,你那小鬼跟你新来的那丫头居然跑去抢了他叔公执行人的执行书,说服他叔公放过他,那女魔头可气得要命。」 杜槐愔一口水差点呛到自己,咳了好几下才笑出来,「这小鬼……咳咳……真有种。」 杜槐愔笑着摇摇头,「结果呢?」 「结果呀,真不知那小鬼是天才还是白痴,到手的执行书居然让那丫头还给女魔头。」小夏不以为然的回答。 杜槐愔吁了口气,还是笑着,「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 「善良?是笨吧,那女魔头把夜给叫上来了,她可没那么笨,发现了盒子在那小鬼身上。」小夏无奈地看着杜槐愔,「你确定把盒子放在那小鬼身上安全?你为什么不自己收着?」 杜槐愔摇摇头,「我现在没办法控制盒子里的东西,放在我身上反而危险,那孩子……我想没问题的……不过……」 杜槐愔停顿了下,抬头看着小夏,「你说……夜上来了?你确定。」 「这哪能不确定呀,天都阴了……」小夏撤撤嘴角,「你晚上看看新闻吧。」 「是吗……」杜槐愔倒是没想到,会引那个大麻烦上来。 「咦?你记得夜的事吗?」小夏怔了下低头看着杜槐愔。 「……不多,但是……似乎记得一些。」杜槐愔拧着眉想了下。 「看来让你跟这个姓韩的混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小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好你个头,有空的时候帮我照顾一下亭亭,我会尽快去找她。」杜槐愔没好气的回答,想了想又开口,「抱歉,这家伙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没东西给你吃。」 「无所谓啦,你快点把伤养好,我不知道夜上来想做什么,目前看起来还算平和,啊、对了,还有你妈那个死党,叶家那个女儿回来了。」小夏突然想到似的又补了句。 「虹姨吗……我知道了。」杜槐愔点点头。 大概是想问盒子有没有事吧…… 「那我走了,有事再叫我。」小夏把头缩回去,消失在窗外。 不晓得妈到哪里去了…… 杜槐愔想着十八岁之后就没见过的母亲,不知道她现在又在追着什么样的鬼。 「你怎么这么爱坐在厨房?」 杜槐愔抬头看着朝他走过来的韩耀廷,「我想吹风……」 「这么小的窗哪吹得到风。」韩耀廷笑着伸手拉他起身,「我叫人来施工了,在屋里打个露台给你。」 「要很久吗?」杜槐愔让他拉着自己走。 「再快也要个几天吧。」韩耀廷笑着。 「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杜槐愔被他拉回房间,自己窝回床上躺着,顺手开了电视。 「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想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是出自我自己的意愿,为什么我会觉得奇怪?」韩耀廷顺手松开领带,笑着看向躺在床上的杜槐愔。 「那,对于我,你没有好奇的事吗?」杜槐愔瞥了他一眼,像是随口说说,目光只盯着今天的新闻报导。 「好奇吗?倒是有一件事……」韩耀廷想了想,「你跟春秋有血缘关系吗?既然长得这么像的话,应该有点亲戚关系吧?」 杜槐愔把目光移向他,过了半晌才回答,「你要我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我跟春秋长得像吗?」 韩耀廷笑了笑,「你这么觉得吗?是你问我对什么事好奇的,我不过问问,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杜槐愔把遥控器一丢,翻了个身躺好,「我们是亲兄弟,大概是我大一点吧。」 「双生吗?那为什么你姓杜他姓夏?」韩耀廷怔了下,倒是没想到他会回答得那么干脆。 「这个嘛……不晓得是我该跟他姓夏还是他该跟我姓杜。」杜槐愔也不像是在回答,喃喃自语般的念着,就没再说话。 韩耀廷见他不说话也没再问,看了看电视上正在报这几天急速上升的犯罪及自杀率,各地不明死亡和暴动之类的,只伸手关掉电视,帮他拉好被子就转身离开。 *** 「呼……好热。」陆以洋伸手抹着额上的汗水,走进学校的时候,正好是最炎热的下午两点。 已经完全进入夏季,动不动就三十三、四度的天气让人热到受不了。 「咦?……那是谁?」陆以洋在走过温室旁的时候,看到小宛正和一个『人』说话。 这实在是十分稀奇,能跟小宛说话,那个肯定不是人。 「小宛……?」陆以洋走了过去,那是一个看起来像在玩乐团的年轻人。 染成金红色的头发有如火焰般,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穿着件无袖背心跟破了好几个洞的牛仔裤,打扮十分简单,但是腰带上系了银炼、手上一圈圈的皮绳和雕花的银饰,再背把吉他大概就可以去街上唱歌了。 陆以洋随意乱想着,朝他点点头,「请问你是?」 「啊、你就是陆以洋吧?我听小夏说过你。」他露出笑容,「你好,我叫夜。」 「你是小夏的朋友吗?你也是执行人?」陆以洋侧着头望向夜,知道是小夏认识的人,至少觉得安心一点。 「我不是执行人,我只是游魂而已。」夜笑着回答。 夜有张很端正的脸,像混血儿一样有着很深的轮廓,不太像中国人,但是却有一对细长的杏眼,很明显的双眼皮,这个人笑起来带着几分邪气的样子,应该也很受女生欢迎。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也不是人,陆以洋思考了一下,他所谓的游魂应该跟字面上不一样吧……? 「你找小宛有事吗?」陆以洋对接近小宛的执行人都有点戒心。 「没有,我只是路过,看她住这里闲晃,所以来聊聊天而己,我喜欢搭讪漂亮女生。」夜笑着,反问陆以洋,「她是你收在身边的?」 「唔……也不算,我们是朋友。」陆以洋听他说小宛是漂亮女生,对他印象马上好了几分。 「那我可以约她出去玩吗?」夜看着小宛在陆以洋身后晃来晃去。 「欸?去、去哪里玩?」陆以洋怔了下看着夜。 「看她想去逛街还是看电影呀,我都可以配合。」夜朝小宛挥挥手。 小宛居然笑了下,陆以洋愣了半天,他从来没有想过小宛也可以出去逛街或是看电影……更何况还不用电影票。 「唔……小宛,妳想去吗?」陆以洋看着小宛问。 「嗯!」小宛竟用力的点点头,后果当然是把头给晃了下来。 「啊啊!妳太用力了啦。」陆以洋赶忙接住她的头。 「啊哈哈哈,对不起,她常常会这样不小心把头弄掉……」陆以洋有点尴尬地笑着。 「我不介意,我会小心她的头。」夜笑着,接过陆以洋手上的头,帮她接上去。 陆以洋看着夜温柔地帮小宛把头放回去,一瞬间真有种想哭出来的感觉。 这、这就是女儿要嫁出去的感伤吗…… 「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多带她出去玩。」陆以洋笑得十分开心,「不过请记得带她回来,跑太远我会找不到人。」 「我会带她回来这里的,你放心。」夜回答着看了看四周,「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嗯,我是研究生,虽然有点混。」陆以洋不好意思的笑着,「这里好热,虽然你们感觉不到,不过还是到我实验室去吧。」 陆以洋带着夜走到实验室,小宛跟在后面慢慢走着。 「她是怎么死的?谁那么狠把她的头砍下来?」夜小声的问着陆以洋。 「我也正在查,我那天看过那个凶手……可是光靠那张脸我也认不出来,不过我看到他衣领上的徽章,我想上网查查看应该可以查得到。」陆以汗叹了口气,走进实验室里,把笔电插起来开机,在这段时间去看了下他的豆子。 我大概毕不了业吧…… 看着又快枯掉的豆子,陆以洋叹了口气,学期都快过一半了,他也没见到顾典恩来过学校几次,指导教授也是一学期见不到两次…… 这间实验室大概被诅咒了吧…… 陆以洋整理了下他的豆子,随即跑回桌上上网。 「我来帮忙吧。」夜坐到他身边,「那个徽章长什么样子?」 「唔……大概,是这样……」陆以洋拿出笔记本,用笔画了大致上的样子。 「从缩写开始查吧。」夜笑着指出来。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人帮忙总是觉得比较没那么无聊。 陆以洋和他闲扯了几个小时,网页一个一个看到眼花撩乱。 他揉揉眼睛,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夜突然伸手指着屏幕。「是不是这个?」 「咦?这页什么时候开的……?」陆以洋甩甩头,仔细看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出来的网页。 「咦……对耶,就是这个!」陆以洋开心的叫了出来。 他仔细的看着公司介绍,把公司地址抄了下来。 「不是很远嘛……」这个地址现在过去的话,不用三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去看看吧?」夜看着陆以洋,「不是很远的话,去看看那个凶手怎么能继续包装着菁英上班族的样子过他的人生。」 陆以洋迟疑了会,点点头,「嗯,我要去看看。」 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过去的话,还赶得及下班前到吧,运气好的话也许堵得到人。「那就麻烦你暗陪小宛了。」 「我会的,你放心去吧。」夜用满脸的笑容回答他。 陆以洋快手快脚的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背起背包看着小宛。「妳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唷。」 「嗯。」 陆以洋朝夜弯着腰,「谢谢你的帮忙。」 「别这么说,只是小事而已。」夜笑着挥挥手,看着陆以洋跑出去。 夜起身走到走廊趴在围墙上往下看,陆以洋几乎是一路跑出校囤,只怕来不及。 「真可爱呀……可爱到让我舍不得下手。」夜撑着下颔笑着。 走回实验室,他拉起小宛的手,「走吧,我们出去逛逛,等你的主人找到妳的头,妳就跟他一起和我回去吧。」 小宛微偏着她不太能动的头,只能不由自主地被他拉着走。 *** 站在宏伟的大楼前,陆以洋呆呆的看着大楼前的广场,来来往往的每个人都快速穿梭在面前,对在这附近工作的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陆以洋抬头往上看了下,蓝到耀眼的天空和楼顶的玻璃一起闪着光芒,不过大概没有人像他一样有闲站在这里观赏天空吧。 陆以洋想着,在广场上的喷水池边坐了下来。 如果……碰到那个变态杀人魔要说什么呢…… 又不能报警……也没有证据…… 陆以洋想了很久很久,太阳晒得他脸上发红,他去买了瓶矿泉水贴在脸上,慢慢等着。 直到天都黑了,才陆陆续续有人从大楼里走出来。 「这么晚下班……真不愧是菁英……」陆以洋喃喃抱怨着。 陆以洋看着一个一个从他面前走过的人,仔细小心的观察着,不记得又过了多久,也许是两、三个小时,他觉得又累又饿,正在想要不要放弃的时候,他一抬眼扫过就见到了那张脸。 就是他! 陆以洋猛地站了起来,那张脸他不会认错,就算现在是带着温和的笑容,他也认得出那张脸挣狞扭曲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陆以洋跟着那个人,觉得心脏狂跳了起来。 幸好他没有开车…… 陆以洋想着,如果他开车上班的,也许明天就得骑车来,在车道前等了。 但是他似乎只住在附近,顺着马路拐进巷子里,走了近十分钟,陆以洋默默跟着,觉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会不会他已经发现我在跟踪……想走到暗处灭口…… 陆以洋有些紧张的想着,却还是静静的跟着那个人,直到他看见那个人走进一间小巧的咖啡简餐店里。 吃晚餐吗……? 陆以洋走近去,装做在翻看门口的菜单,那个人和柜台里的女人笑着说话,女人正准备着餐点给客人,他走进收银台帮正好要走的客人结帐。 原来是一家人…… 陆以洋想了下,推开门走进那间简餐店。 「您好,这里坐。」老板娘正好把餐点放在客人桌上,顺手抽起菜单给他带位。 「吃点什么吗?」年轻老板娘有着亲切的笑容。 「唔……唔唔……牛肉烩饭好了……」陆以洋想想也饿了,就点了餐。 「你这是点对了,我太太的牛肉烩饭超赞的。」 陆以洋怔了下,那个人满脸笑容的端来杯柠檬水,他勉强的朝那人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那个人笑着,又走回柜台内帮忙。 陆以洋看着他们夫妻两个笑得很开心的聊天说话,想着先生上班累了一天没有回家休息,还先来太太这里帮忙,夫妻感情一定很好…… 看起来也不像坏人……为什么呢…… 不行!不能以貌取人,他明明那么残忍的杀了小宛! 陆以洋皱起眉头,想了想拿起手机,至少得告诉别人他在这里…… 打好简讯,又想了想,还是传给高怀天,自从那个捉迷藏的事件后他们就没见过面。 这样至少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您久等了。」那个人笑着端来汤和烩饭。 「谢谢。」陆以洋朝他点点头,拿起汤匙小心的拌了几下,因为闻起来实在很香,而他也真的饿了。 也不至于毒死我吧…… 因为饥饿的关系,陆以洋也顾不得那么多,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幸好除了意外的美味以外没出什么问题。 「呼……饱了……」等到他把饭吃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才觉得满足。 擦了擦嘴,陆以洋环顾这间小小的简餐店,布置很温馨可爱,看来是那位亲切的老板娘自己动手的。 这间简餐店的另一头有座楼梯,看来二楼是自家用,陆以洋把目光扫到楼梯下那一整片玻璃,因为晚上黑漆漆的看不清楚,陆以洋仔细看才发现那面玻璃墙外有一棵大树,乍看以为是院子,细瞧又好像不是。 陆以洋不加道为什么站了起来,朝那片玻璃墙走过去,他总觉得那里有些什么。 他双手压在玻璃墙上仔细看着,那是一棵很大的树。 「唉呀,我忘了开灯,我真是。」老板娘的笑声传了过来,「同学你等等唷,我开灯给你看我们家的骄傲。」 啪地一声,玻璃墙外亮起了黄色的灯。 那是一棵樱花树,满满的樱花开在枝头,铺满地上的是粉嫩的樱花花-瓣。 「那不是假的唷,是真花,很不可思议吧?都这种时节了我们家的樱花还在开。」老板娘的声音透着得意和愉悦。 陆以洋看着那棵树几乎说不出诂来。 ……小宛…… 他可以感觉得到,小宛的头就在那里,在那棵树下。 就在那棵满开的樱花树下。 「爸爸!」 一个男孩子从他身后跑了过去,扑向那个人。「老师说星期三要教学参观!」 「喔!那爸爸一定会去,你不要给爸爸丢脸唷!」那个人抱起他大概小学二、三年级的男孩子,脸上的笑容十分愉快。 「你们家……感情真好。」陆以洋看着那个人,缓缓的开口。 「谢谢,一般一般啦。」老板娘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好……我有个朋友跟老板娘年纪大概差不多,她本来也有个很要好的男朋友,可是还来不及结婚她就死了……」陆以洋看着那棵樱花树慢慢地开口。 「咦?」老板娘没想到陆以洋要接的是这种话题,一时之间愣住地往她先生那里看去。 那个人也有些讶异的看着陆以洋。 「她还年轻,还有大好人生,可是却被一个丧心病狂的变态狂给杀了,砍了她的头带走,到现在还没找到她的头……」陆以洋侧头去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瞬间苍白的脸色让陆以洋更加确定那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老板娘却不明所以,只是有些害怕地抱紧她的孩子,「这位同学……我们……快要打烊了……」 陆以洋瞪着那个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叮地一声门被打开。 「啊、抱歉,我们要打烊了……」老板娘看着进来的人开口,她只想快点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客人送走。 「不要紧,我马上走。」进来的人朝老板娘笑着,直直走向陆以洋,扯住他的手臂走到桌边,扯起他的背包拿着桌上的帐单,朝老板娘笑笑,「抱歉结帐。」 「喔、好的。」老板娘赶忙过来跟高怀天结了帐,然后看着高怀天拉着脸色很难看的陆以洋走出去。 等他们一走,灯一熄马上关起门。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高怀天把陆以洋拉到远些的马路上才开口。 陆以洋低着头,半天才点点头。 高怀天叹了口气,他几乎被这孩子的简讯吓坏,只打了『找到无头案的凶手!我去看看』,然后是地址。 「如果他真是凶手也得有证据,你就这么冲过去跟他说些有的没的他就会承认吗?也许让他有了警觉反而湮灭掉证据怎么办?」高怀天看着陆以洋很严厉的说着。 「……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陆以洋抬起头来看着高坏天,「我不甘心,小宛什么坏事都没做却要被他那样残忍的杀死,他有太太也有小孩,为什么他能那么疼爱自己的妻子孩子,却要去伤害别人,小宛也有妈妈也有男朋友的!」 高怀天望着他,没有改变自己的语气,「我知道你的心情,不过这种事并不是抱着不甘心或是生气就可以解决的,你想帮她就要有正确的方法,要是吓走犯人的话你只是帮倒忙而已,这就是为什么这种事要警察来处理,而不是你这种外行人。」 陆以洋无话可说,只能低下头,半晌才开口,「对不起。」 高怀天把手放在他肩上,把语气放缓了点,「听着,这件事不比其它,我知道你的天赋让你想为那些往生的人做些事,但是你必需顾及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 陆以洋不太懂他在说什么,抬头望着他。 「不要让我担心好吗?」高怀天温和地开口。 陆以洋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半晌只能微微点点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你每回也这么说。」高怀天无奈的笑笑,「走吧,我送你回家。」 「嗯……」陆以洋又看了眼已经关了招牌灯的店。「那棵樱花树,小宛的头就在树下。」 「没有证据是不能随便去挖的。」高怀天把频频看着后面的人拉到身边,「我答应你会去查查他们的关系看是不是能找出动机,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好吗?」 「嗯,我知道了。」陆以洋点点头,心里却是想着,也许该回去问问小宛认不认识那个人。 「小陆。」高怀天见他又陷入沉思,忍不住又唤了声。 「吭?」陆以洋忙抬起头。 高怀天叹了口气,「不管你想做什么事,做之前先告诉我,不要做了才传简讯告诉我好吗?」 「嗯,我知道了。」陆以洋点点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高怀天笑着,摸摸他的头,「算了,先回去吧。」 坐上高怀天的车,陆以洋想着自己下回该谨慎一点,高怀天说的对,自己这种做法只是打草惊蛇而已。 我一定、一定要拿回小宛的头。 陆以洋看着窗外,心底下了这样的决定。 第三章 陆以洋整个晚上都辗转难眠,早早就爬起来,跑到韩耀廷那里去,想要找杜块愔。 等他走进那个豪华的大厅,他又开始后悔,如果把昨天的事说给杜槐愔听的话,他大概会打人…… 「你好点了吗?」陆以洋看着半躺在床上转电视的杜槐愔。 「嗯……」杜槐愔皱着眉把每个新闻台都转过一遍,最后叹了口气关掉电视,把遥控器往旁边一丢。「什么事?」 「没、没事,我来看看你而已。」陆以洋勉强挤出个笑,「最近好乱,新闻每天都在报一些有的没的。」 杜槐愔觉得头痛,地面上会乱都是因为夜上来的关系,就算他不存心捣乱,他的气也会影响黑暗的一面。 所以自杀的,杀人的,暴动的新闻一直在增加。 「真麻烦……」杜槐愔喃喃的念了句。 「什么?」陆以洋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再问了句。 「没什么,你最近都在干嘛?」杜槐愔望着他。「老实招来。」 「唔……我、我昨天认识了一个有趣的执行人。」陆以洋抬起头来,笑着开口。「他是个有趣的好人呢,说认识小夏。」 杜槐愔瞪了他一眼,「执行人没有好人,你不要那么好骗。」 「他也没骗我什么呀,我们随便聊聊天而已,他还带小宛出去玩。」陆以洋扁着嘴回答。 目标是她呀……还是他? 杜槐愔望了这个单纯的笨蛋一眼,放弃的叹了口气,反正盒子在他身上,也没什么伤得了他。「反正,多对执行人有点防备心就是了。」 「嗯,知道了。」陆以洋点点头,「啊、对了。」 他从包包里掏出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他前天背起来的电话,再撕下来给杜槐愔,「这个是春秋妈妈的电话,她说如果见到你的话,要你打电话给她。」 「嗯……」杜槐愔皱了皱眉头,还是接过那张纸。 「那天吵成一团耶,你爸爸也来了。」陆以洋吐吐舌头。 「喔?吵了什么?」杜槐愔问着,看起来却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唔……杜伯伯问夏妈妈你们是不是兄弟,夏妈妈说是,杜伯伯就说要带春秋走,结果夏妈妈却说你们都是她生的……唔……我来说这种事好吗……?」陆以洋说着,却觉得自己好像不该说人家的家务事,更何况是有点……混乱的家务事。 杜槐愔却噗的一声笑出来,「亏她说得出来,我爸一定吓死了。」 「欸?……好像是……」陆以洋干笑了几声。 「真受不了那老头,干嘛那么放不下。」杜槐愔摇摇头躺了下来,不知道话是说给谁听的。 「槐愔,亭亭她……还是不肯走,怎么办?」陆以洋想起亭亭的事,提醒了杜槐愔一声。 「我知道……我会尽快去看她。」杜槐愔叹口气,闭了闭眼。「我累了,你回去吧。」 「喔,那你多休息。」陆以洋起身,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把那个杀了小宛的凶手讲出来,默默的离开了那里。 杜槐愔看着陆以洋离开,拿起手机拨了陆以洋给他的号码。 跟他妈妈差不多,他见过叶依虹二次,只是他见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就是叶家老奶奶的女儿,春秋名义上的母亲,直到某天他在家里翻到母亲的相簿后,问了父亲才知道,原来他见到的那位虹姨就是叶依虹。 「喂,虹姨?妳找我?」杜槐愔拨通了电话。 「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盒子也保存得很好妳放心。」 「那就好,最近地面上不太稳,你要注意一点。」 「我知道,因为有麻烦的人上来了,虹姨……妳要请我妈注意一点。」 「我知道,我会注意。」 「听说妳被我爸堵到了?」 「是呀,麻烦得要命,我把他吓回去了你放心。」 杜槐愔笑了出来,「虹姨在家里吗?」 「嗯,我大概会待上几大,你有需要就随时找我。」 「我是还好,倒是妳既然回来了,就多陪陪春秋吧。」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叶依虹微微笑着,「拜。」 挂掉电话,叶依虹微微叹口气。 「茶……要吗?」 她回头见夏春秋正端了杯热茶过来,她笑着接过。「谢谢。」 也许是二十几年都没喊过,夏春秋一时之间也没办法突然就开口叫她妈。 叶依虹看起来也不太介意,二个人就这样坐着,默默的喝茶。 「冬海呢?」叶依虹看了看四周,也没看见叶冬海的影子。 「上班,他先去公司了,今天要下午才有客人,所以我可以下午再下楼。」夏春秋解释着。 「我听说了致浩哥的事,你辛苦了。」叶依虹淡淡的笑着,喝了口茶,「他一向是个很好强的人,没想到会把自己弄成那样。」 夏春秋只是摇摇头,「没关系的……」 话题又断在这里,母子二十几年没见,就没有任何话可以说吗? 夏春秋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气的开口,「我可以……问妳吗?」 叶依虹笑着,「当然,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我……真的是妳生的吗?」夏春秋用着期待的目光望着叶依虹。 叶依虹苦笑了起来,像是有点苦恼,想了半晌她才开口。「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的确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但是你应该明白,有些人生来就有自己的使命,有时候这些使命会大过任何事,包括亲人。」 她停顿了下,看着夏春秋,伸手抚上他的脸,「春秋,你的出生是个意外,但是你的的确确是这个家的孩子。」 「意外?」夏春秋疑惑的望着叶依虹。 「不是你想的那种意外。」叶依虹笑着,「你的出生要在意的不是谁生下你,而是你的归处在哪里,你的确是叶家的孩子。」 「你是我的孩子。」叶依虹望着夏春秋的双眼,很认真的开口。「不管是谁都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夏春秋微微的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叶依虹伸手轻轻环住夏春秋,「我应该常常回来看你的,对不起。」 夏春秋有点不自在,他没有被母亲抱过,都到这么大了,他连母亲都还叫不出口,他感到有些紧张,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让他觉得舒服。 他记得那是母亲的味道。 「我记得这个檀香的味道……」夏春秋低声开口,那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一种味道。 叶依虹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她不知道该不该对夏春秋说实话,夏春秋跟杜槐愔不一样,她们已经让杜槐愔无法珍惜现在这一世,也许该让夏春秋安稳平静的过这一世才对。 闭上眼睛,叶依虹轻拍着这个孩子,她只希望这个孩子这辈子可以幸福。 *** 陆以洋趴在玻璃橱窗前,看着四十二吋的超大液晶电视播报新闻。 这星期到底自杀了几个人呀……为什么那么想不开……如果能活着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呢……有那么多人想活着都没办法,这些人为什么要抢着去死…… 陆以洋不解的看着新闻,最近的确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很多社会新闻。 好像……突然变得很乱…… 陆以洋皱着眉看着新闻,然后看见玻璃窗上映山很熟悉的人影。 「啊……你来了。」陆以洋回头,望向不知道站在身后多久了的高怀天。 「看你看新闻看得很入神,最近好像没什么有趣的新闻不是?」高怀天笑着,拉着他离开那片玻璃橱窗。 「嗯,最近不晓得为什么,自杀的人好多,干嘛这么浪费生命。」陆以洋叹了口气,没什么精神的跟着高怀天走。 早上从韩耀廷那里离开后,就接到高怀天的电话,于是约吃了中饭。 陆以洋想他大概是担心自己又做什么怪事。 默默的点了菜,有些安静的吃了饭,陆以洋一直提不起精神,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凶手的事,满脑子都是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杀害小宛?如果是变态杀人魔的话,应该不会有那一瞬间苍白的脸色,那是惊慌、害怕、内咎的神情,而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凶手,却对他毫无办法。 「我查过那个人的资料了。」高怀天见陆以洋一直很沉默的样子,先开了口。「你很在意吧。」 「嗯。」陆以洋抬起头来,很认真的想听高怀天说话。 但高怀天只是苦笑着,「他们没有任何关联,他们不认识,没有亲缘关系,没有任何接触得到的关系。」 「是吗……那为什么他要杀小宛……」陆以洋的眼压带着疑惑,他知道高怀天无法回答他,他还是像自言自语般的说出来。 「小陆,你听我说。」高怀天碰了碰他搁在桌上的手。 陆以洋看着高怀天,他那种带着无奈的笑容,像是在说自己果然很麻烦。 自己明明不想给他添麻烦的,为什么……每次的结果都一样…… 高怀天看着他,缓缓的开口,「我知道你因为看得到那些东西,而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的心情,我也曾经有过因为某些心情,而让我决定一定要做些什么的经验,所以我当了警察,虽然我花了很多时间,但是我做了我想要做的事。」 高怀天停顿了下,确定陆以洋在听,才又接着说下去。「那些事都不是你的责任,那些人也都不是因你而死,你不能把所有看得到的事都想扛在身上,都想把它变成自己的责任,那只会让你变得不快乐,觉得什么都做不到,但那本来就不是你该做的。」 陆以洋明白高怀天想说的,但是小宛不一样,他无法说明哪里不一样,但是只有小宛,他无论如何都想帮助她。 如果自己连小宛也帮不了,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真的觉得……我什么也没做好,实验也没做好,好不容易解决家里的事,却变得没时间常常回家,亭亭也不肯走,时间又快要到了,好不容易找到犯人却什么事都没办法做……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陆以洋觉得沮丧,杜槐愔的伤还没好,他也无法再跟夏春秋商量事情,他正在做的事都是春秋不希望他碰的事。 陆以洋看着高怀天,「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可是却老是在麻烦你。」 「我不觉得麻烦,当然你能少做些让人担心的事会更好。」高怀天笑着,「我没有权利反对你去做任何事,但是我希望你能考虑自己的安全,毕竟你要活着才能帮助人或是你看得见的那些东西。」 「嗯,我知道……」陆以洋点点头,认真的开口。「我下次会更注意自己的安全。」 高怀天微微松了口气,「说到要做到。」 「嗯。」陆以洋用力点点头,「我会尽力。」 高怀天苦笑了下,这种事好像不是该说尽力,而是本来就该放在前面考虑的事…… 实在是拿这个孩子没办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他。 高怀天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对陆以洋微笑,「我下午还有班,送你去学校吧?」 「有顺路的话,就麻烦你了。」陆以洋对高怀天展开微笑。 「走吧。」高怀天笑着,拍拍他的肩,跟他一起结帐后走出餐厅。 下了车,跟高怀天挥挥手才跑进学校。 走进实验室,小宛跟夜都在里面,夜正开心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给小宛听。 「玩得开心吗?」陆以洋看着小宛好像很开心的脸。 小宛微微点头,夜也笑着,「我们昨天逛了好一阵子说。」 「那就好,有空就请你多带小宛出去玩吧。」陆以洋见小宛很开心的样子,也觉得安慰不少。 夜起身坐到陆以洋身边,「结果,那个怎么样?」 陆以洋叹了口气,「找是找到了……可是完全拿他没办法,没有证据也没有理由可以去把头挖出来。」 「就这么放过他吗?」夜挑眉望着陆以洋。 「我也不想,不过得想想办法才行。」陆以洋一跟夜说话,觉得刚刚才好一点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他也不像个坏人,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明明那么疼爱妻子和孩子的,我真不懂……」陆以洋低着头郁闷着。 「何不去问问他?」 「吭?问什么?」陆以洋抬起头看着夜。 夜的双眼就像无止尽的黑洞一样,像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似的,深邃美丽却又让人觉得危险。 「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以洋想着,对呀……我干嘛不去问他……? 夜对他笑着,「对呀,问问他为什么做得出那种事,为什么要伤害人,为什么会是小宛。」 是呀……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是小宛…… 「去找他吧,去问清楚。」 去找他,去问清楚…… 「嗯,我应该去找他,去问清楚。」陆以洋抬起头来,对着夜开心的笑。「谢谢你,我一直不晓得该怎么办的。」 夜偏着头,很有趣的看着他。「不用客气,因为对方是人,我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给你建议而已。」 陆以洋摇摇头,「这就够了,谢谢你。」 陆以洋提起包包,满脑子都想着要马上冲去问那个人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是小宛。 在陆以洋感激的朝他道谢再冲出实验室之后,夜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可爱……好单纯好好骗……我还没遇过这么好催眠的孩子……」夜笑到停不下来,伸手扯住正想走出去的小宛。 「妳想去哪里?」 「……危险……」小宛看着夜,神情很哀伤。 「妳感觉得出来呀,不想要回妳的头了吗?」夜把她拉到身边来,「不必在意那些多余的事,妳根本感觉不到也无法思考不是吗?乖乖待在这里就好了。」 「嗯……」小宛应了声,夜松开手,看她继续游荡在实验室里,满意的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小宛,用着比平常快一点的步伐,在走动之间试图思考着,该怎么办,该做什么。 然而,她也只能发出疑问,而无法知道她该怎么办,她停下脚步,伸手拉着她脖子上的领巾,感到沮丧。 「小宛……?」 陆以洋觉得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虽然只是一瞬间,他停下脚步看看四周,也没看到任何人,更不用说是小宛。 他偏头想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前走。 站在前一天来过的地方,他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 要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是小宛? 夜的声首反复反复的在他脑子里回荡,他几乎只能想着这件事。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陆以洋被吓了一跳几乎整个人跳起来。 「吓、吓死我了……」他拿出手机一看,只是简讯。 打开来瞧,是高怀天。 『明天中午有空的话,再一起吃饭。』 陆以洋看着屏幕愣在原地,他呆望着那则简讯好久好久,然后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我在想什么?哪有那么简单……去问了他就会告诉我为什么吗?不被灭口才怪吧……我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昨天答应过不再做这种事的不是…… 陆以洋起身,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跟中邪一样的跑来这里想堵那个人,又尤其是对方已经警觉自己的存在,再做这种事不是自找死路? 真是见鬼了……还是快走好了…… 陆以洋抓起背包,正想离开的时候,好死不死那个人刚好走山来,陆以洋一愣,那人刚好抬头见到他,马上脸色剧变。 虽然不是那种扭曲狰狞的脸,却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陆以洋还在想自己是该拔腿就跑还是该怎么反应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压低丁声量,「跟我来。」 陆以洋来不及回答就被直拖着走,幸好没跑多远,那人只是把陆以洋拉到大楼边比较角落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这种地方也不能灭口吧…… 陆以洋安心了点,一边也暗自骂自己是中了什么邪跑来找死。 「你到底想怎么样?」那个人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从他的脸色中看得出来,他非常紧张而且害怕,或者是内咎还是心虚。 陆以洋看着他的表情,倒是不觉得那么害怕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那个人看起来的样子十分迷惑,又或者是苦恼,陆以洋不太确定,他只是等那个人开口。 那个人犹豫了很久才开口,「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很爱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也还小,请你放过我好吗?」 那个人朝陆以洋低下了头,再重复了一次,「请你放过我吧。」 陆以洋怔住,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不是我要不要放过你,她……她尸骨不全……没有办法瞑目,我希望你可以把她的头还给我。」 那个人愣了下,没想到陆以洋会是这种要求。「只、只要她的头……就好了吗?你不会去报警?」 陆以洋沉默了会,才抬头看着他开门。「你……不会觉得有罪恶感吗?那样的……杀死一个还有那么美好人生的女孩……」 那个人低下了头,悲伤和后悔都写在脸上,「……怎么不会……我每天都在后悔,每天都在为她祷告……每天每天都在祈求我那天没那么做……」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陆以洋本来想再问,却又觉得问了应该也得不到回答,的确如他所说,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我不会报警。你去自首吧。」陆以洋很诚恳的开口,「自首的罪会比较轻,不要再抱着这种罪恶感生活了,面对自己的过错吧,你有妻子孩子,她也是有母亲有情人的,换个立场想想,如果今天遭到这种待遇的是你妻子你又是什么感觉?」 那个人明显动摇了,陆以洋接着再说下去,「不要再活在这种充满罪恶的日子里了,去自首吧,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过了许久,那个人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抬起头望着陆以洋,「我会去自首,不过请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和我妻子好好谈谈……至于她的头……你明天晚上十点在后面那个公园等我,我把她的头还给你。」 陆以洋觉得松了口气,「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愿意这么做。」 那个人露出苦笑,「我真的过得好辛苦,没有一夜可以安稳入睡,日日夜夜都被罪恶感给纠缠,每天每夜都梦到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以洋笑着回答,「那就好好的解决这件事吧,我相信你总有一天可以再安稳入睡的。」 「嗯,谢谢你……」那人朝陆以洋弯下了腰。 「别这么说,那就明天晚上十点,我在公园等你。」陆以洋再跟他确认了时间。 「嗯……不过……我希望你可以一个人来,我、我不想给别人看到……」那个人有点难过的开口。 陆以洋迟疑了下,还是决定答应。「我知道,我会一个人来。」 「谢谢你……」那个人朝陆以洋点点头后,陆以洋才开心的离开。 看着陆以洋离去的背影,那个人的神情显得非常非常的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找上我……如果你没出现的话,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秘密…… 第四章 他扬起手,在空中盘旋的鹰飞落地面,低空转了几圈后,才像是不甘不愿的停在他手臂上。 「真不愧是槐愔养的孩子。」夜勾起笑容,伸手轻抚着牠的羽毛。「不过你要知道,只要不是活着的,都不能拒绝我,知道吗?」 夜拆下手腕上的银链,在鹰脚上缠了两圈,「你就乖乖的待在这里,哪里也别想去,不要破坏我的乐趣,知道吗?」 鹰发出长啸声,像是在表达不满,跳离他的手臂却飞不起来,只能在地上飞跳着,而夜只是笑,看着他然后缓缓开口,「你也一样,小夏,不会坏我的事吧?」 「没这种事,我怎么会呢?」小夏笑得灿烂从暗处走山来,「你放心,我不会忘记我的立场的。」 「那就好,我给你们家的人特例可不是用来反叛我的。」夜望着小夏微笑,「我知道你现在的立场比较困难,忍耐一下等槐愔回来了,他也就跟你一样立场,再不会为难你了。」 「当然,这我知道。」小夏极度阳光的笑容里看下出什么反应。 「知道就好,你也希望槐愔早点回来吧?」夜拍拍他的肩,笑着。「希望的话就不要妨碍我,不然就算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会原谅唷。」 「我知道。」小夏保持着他的笑容,看着夜离去。 然后长叹了口气,「早说那孩子是个麻烦了……我可没办法帮忙……」 小夏苦恼着要怎么办的时候,看见小宛慢慢的从他面前走过去,一步一步缓缓的,独自走出学校。 小夏眨眨眼睛,然后在原地躺了下来,笑着闭上眼睛。「我可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做唷~」 而小宛只是慢慢的走在路上,她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走出这个地方,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她感觉到她必须做点什么。 为了那个发亮的男孩,为了那个指引自己走出黑暗的男孩。 她只是不停的向前走,不知道为什么,一走出学校之后,那条路就越走越黑暗,变得丝毫没有亮光,但她却反而记得这条黑暗的道路她已经走过好几次了。 只是每次都有人领着她走,她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过,她注意到这条路越走越模糊,她看不见来时的路,也看不见将去的地方。 她变得什么都看不见,她伸手胡乱摸索着,然后想起自己少了什么。 她伸手摸着自己的颈口,她的头呢? 她想着,然后她想起来了,因为她没有头,所以她无法走在这条路上了。 她在路上胡乱转着圈,她觉得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喜欢走这条路,虽然路的尽头可以重新再投进那舒适温暖的地方,但接下来又是撕裂般的痛苦,她不想一再经历相同的事。 她想回去,她想回那个发亮的男孩身边。 「妳在这里做什么?」 她伸手胡乱抓着,她认得那个声音,那是帮过她的人。 「救……救救他……快……救他……」 「……跟我过来,妳不能待在这里。」那声音的主人拉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拉出那条漆黑的道路,那场黑暗的恶梦。 *** 陆以洋在约定好的时间,站在公园里等,他心里很紧张,他当然也想过如果那个人是想趁夜灭口要怎么办? 但是,也许这么说很蠢,陆以洋还是很想相信他。 并不是单纯的说他看起来不像坏人,或是同情他,而是陆以洋真的从他身上感觉到某种感觉。 陆以洋想了想,长叹了口气,跟别人说,他看起来不像坏人,跟他感觉起来不像坏人,是一样蠢的事吧…… 但陆以洋还是想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抬起表看着,十点零五分了…… 会不会跑掉了…… 陆以洋踢起地上的石头,觉得等得有些无聊,路灯映着地上的影子长长的,陆以洋看见另一个影子迭上来,疑惑的回头望了下。 「哇啊————」陆以洋看见那个人拿着斧头朝他劈了下来,急忙闪开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头绊倒,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那个人一斧劈空,没有劈到人,整支砍进旁边的树上,一时之间拔不出来。 陆以洋赶忙起身想跑,那个人脸上的神情并不是那天他所见到的狰狞模样,而是焦急、慌张、害怕的样子。 那个人见陆以洋要跑,放弃了手上的斧头,追上来整个人压住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放开我!」陆以洋挣扎着想要甩开他却没办法,那个人用双手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陆以洋还记得那种恐怖的感觉,他叔公在电梯里,也曾经这样用力的勒住他,他差点就断了气。 他紧紧扯住对方的双手,被勒住的颈子意外的没有很紧,只是不太能呼吸。 「放……放开我……不要……不要再做错了……」陆以洋努力的,让自己发出声音。 从残破的语音里还是可以辨认出他说了什么,那个人的手紧紧地颤抖着,手中温热柔软的颈子只要再用力一点,或许就可以折断它…… 他手上的颤抖渐渐蔓延到全身,最后终于忍不住松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对不起……」那个人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全身都充满了悲痛和愧疚和难过。 陆以洋咳了几下,用力吸着气,他伸手抚着颈子,心脏还在狂跳着,但他知道自己是对的。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陆以洋移近了点,伸手推着他的肩。「告诉我为什么?」 他抬起满布泪痕的脸,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看见满手血迹一样惊恐,他喃喃地开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她,那就像一场恶梦一样,我没有办法控制,我那时候只知道自己非得要那么做,我也不想杀她,真的真的不想,可是我没有办法抗拒自己拿起斧头去砍她。」 他突然抓住陆以洋的手,脸上慌张的神情比谁都要言怕。「等到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把她的头带回家埋在树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去看过医生,我去做过治疗,找怀疑过我双重人格,怀疑过我是变态杀人魔,可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好怕我有一天醒来会砍了我妻子,会杀了我自己的孩子,我好怕……好怕……」 他哭倒在地上,满满的无助和痛苦,陆以洋却不知道要怎么办,他不知道要怎么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把这件事忘记吧。」 陆以洋怔了下,回头看见杜槐愔站在身后。「槐愔……」 杜槐愔看起来很累,脸色也不太好,他只是走近那个人,在他身前蹲下,伸手抚着他的头,「把她忘记,你没有做过这件事,那只是个恶梦,忘记它,但是要把那棵樱花树当成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好好照顾它,不管是谁都不能靠近它。」 「知道吗?」杜槐愔的声音很温柔,神情也很柔和,那个人停止了哭泣,只是缓缓的点点头。 「那就回去吧,回去你妻子孩子还有樱花树所在的地方,从今天开始你不会再记得这件事了。」 那个人点点头,缓缓站起来,回身朝来时的地方慢慢走去。 杜槐愔长长的吁了口气坐在地上,看起来很累很累。 「槐愔……你不要紧吧?」陆以洋忙爬过来扶着杜槐愔。 「……你这个蠢才……再这样下去我有几条命都不够给你玩……」杜槐愔瞪了他一眼,看起来倒也不是多生气。 「对不起……我无论如何都觉得他……不是坏人……」陆以洋越说越小声,但是他想如果是杜槐愔的话,应该可以理解他在说什么吧。 杜槐愔只看了他一眼,「这跟他是不是坏人没有关系,你要先学的是不管任何事都有因果。」 「因果?」陆以洋看着杜槐愔。 「有因才有果,小宛会被杀不是没有理由的。」杜槐愔望着他,显得有些无奈。 「人在每一世所做的事,等到死后都会一一审判,她在过去曾犯过错,因为一念之差她杀了许多人,所以她被判轮回二十一世,每世都要被她所爱的人杀死。」杜槐愔平静的开口。 陆以洋睁大了眼睛,看着杜槐愔,「二、二十一世?」 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个消息,他想了很久很久,杜槐愔也没催他,只是等着他开口,「可是……这样不对……不对的……」 「哪里不对?」杜槐愔反问。 「我不知道她前几世到底做了什么事,可是她身为余学宛的那一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为什么她要平白受那些她完全记不起来的罪呢?」陆以洋不明白的望着杜槐愔。 杜槐愔笑了起来,「人都只看到自己想看的而已,如果你看过她残忍杀人的那一世又会怎么说呢?」 陆以洋低着头想了很久,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形,但是想起刚刚那个人又觉得不对。「那……那又为什么……小宛会被那个人杀死,他根本不认识小宛呀?」 杜槐愔轻叹了口气,「因为有个笨蛋的想法跟你一样,所以他做了件蠢事,破坏了规矩。」 「规矩?」陆以洋眨着眼睛望着杜槐愔。 杜槐愔望着陆以洋过于清澈的双眼,觉得有点头痛。「她必须接受二十一世的惩罚,这就是规矩,但是有人不认同,于是赶在她男朋友之前先杀了她,埋了她的头,她尸骨不全所以无法继续轮回下一世。」 陆以洋怔了半晌,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杜槐愔,语气有些兴奋。「所以你让那个人忘掉这件事,不要把头挖出来,这样小宛就不用回去接受惩罚了是吗!」 杜槐愔瞪了他一眼,「我让他忘记这件事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倒霉的路人,刚好被那个笨蛋相中去做这件事,我虽然不认同那种规矩,但也没有必要硬去违反它,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要不是你们这些笨蛋我也不用扯进这种事来。」 「对、对不起……」陆以洋老实的道了歉。 「回去吧,别再管这件事了。」杜槐愔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嗯……你、你一个人不要紧吗?」陆以洋有点担心他身上的伤。 杜槐愔又瞪他,「你不要再惹祸就什么事都没有!」 陆以洋缩了下,「知、知道了……」 捡起背包,陆以洋不放心的看了看杜槐愔,然后慢慢的离开了公园。 杜槐愔点了支烟,缓缓的把烟吸进肺里,让他觉得好过一点,「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想上来玩玩而已,你这三世可玩太久了,我好无聊。」夜带着百般无聊的笑容走出来。 杜槐愔看了他一眼,「这是最后一次了,接下来一百年你会看我看到烦,干嘛不趁现在保留一点空间呢?」 夜笑了起来,伸手搭上他的肩,「我怎么会看你看到烦呢?看来你还没记起我们过去那一百年有多快乐。」 杜槐愔的确没有真的想起这个人是个怎么样的人,不过他直觉这个人是危险的,他拍开夜的手。「别说废话了,几十年你一眨眼就过去了,我该回去的时候就会回去,你别多事。」 杜槐愔说完就想走,夜凉凉的开口,「我现在嫌几十年久了,我很中意那孩子,不如我先带他下来玩玩吧?」 杜槐愔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他,「别动那个孩子,他是叶家人用生命换来的孩子。」 「欸?我记得他姓夏吧?好像不该是叶家人的,这招偷天换日用的还不错,不过你真以为这行得通吗?」夜笑着,像是在嘲讽他。 「没效的话,他不会活到现在,你有本事的话,就去跟上面要人吧。」杜槐愔冷哼了声,没再理会他便离开那里。 夜只是偏头望着他,然后轻轻笑了起来,「让你下来轮回果然是对的,个性越来越有趣了,我等不及你回来了,就跟那个孩子一起下来吧,我等着吶。」 夜轻哼着歌,慢慢走在漆黑的路上。 *** 陆以洋慢慢走在路上,带着沮丧和不知所措的心情。 他没有办法接受小宛居然曾经是那样的杀人抂,也没有办法接受已经是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却要接受她不知道也不记得的惩罚。 「要怎么办呢……小宛……」陆以洋郁闷着,正想走进大楼的时候,突然发现小宛就站在他身边。 「咦?!妳在这里干嘛!」陆以洋大惊失色,就在家门口,要是被春秋看到了还得了! 「你……在叫我……」小宛只是眨眨眼睛的看着他。 「我、我叫妳就会马上出现吗?」陆以洋惊慌起来,「那妳可不可以马上回学校去?妳要是被看到的话就……」 「不是叫你不要带那些东西回家的吗……」 陆以洋觉得全身发凉,他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听见夏春秋的声音。 他赶忙把小宛藏在身后,「春秋你听我说,她不行,绝对不行……」 也许是陆以洋的神情过于慌乱,夏春秋皱起眉头望着他,「什么东西不行?」 夏春秋看着那个被陆以洋藏起来的女孩,朝她伸出手。「来,妳过来,去妳该去的地方。」 「春秋!不要带她走!她不能走!」陆以洋还来不及注意到夏春秋的反应,回头把小宛朝后推,「听话!妳快回学校去,不要再出来了!」 小宛听话的慢慢朝着陆以洋推她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头。 陆以洋转身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夏春秋,「对、对不起……」 夏春秋几乎要气炸,现在看起来只是在忍耐着,语气还算平和,「你送了东西给她?」 陆以洋缩了下,虽然觉得很害怕,但是还是点点头,「我并不是故意的……我送她东西的时候不知道这样会让她留下来……」 夏春秋深呼吸着,想让自己不要发太大的脾气,「没关系,我们想办法解决,先回家。」 ……解决……不行……一定要说清楚…… 陆以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夏春秋回了家,然后看夏春秋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春秋……可以听我说吗?」 夏春秋坐了下来,叉着双臂瞪着他,「说吧。」 陆以洋深吸了几口气,「我、我想留下小宛。」 碰的一声夏春秋一拍桌站了起来,「我说过几次!只有这件事不行!你不能留下任何一个鬼!」 陆以洋缩了下,要对抗自己尊敬而且喜欢的人,对他来说比刚刚面对杀人鬼还要来得可怕。「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行呀……小宛是个好女孩,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却被人杀死砍了头藏起来到现在也……找不到,尸骨不全也不能离开,她只能在那里游荡而已,为什么她必需受这种罪……」 夏春秋深吸着气,望着陆以洋,「我上次告诉过你,天地运行有一定的规矩,她会死于非命是注定的,如果她曾犯过罪就必需要受惩罚,如果她没有犯罪,下一世就会给她一个更幸福的人生,那都是注定好的,没有人可以擅自改变。」 陆以洋皱起眉头,「可是……这样一点道理也没有。」 夏春秋瞪着他严厉地开口,「你所谓的道理只是你用自己的眼睛所见,单方面的事实,这就跟犯了罪要坐牢一样,这是惩罚,不管她记不记得都一样,既然犯错就要接受惩罚。」 陆以洋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种论调,「如果要惩罚应该要在她还记得自己罪孽的时候罚,她才会知错!像这种等她脱胎换骨再世为人后才惩罚她的方式我看不出哪里有效!应该要罚犯了罪的人!而不是罚一无所知的人,这跟无理取闹的父债子还有什么不同!」 「这是规矩,就跟法律一样!你可以因为不相信法律就自行去制裁你觉得错的人,或是去放走你觉得正确的人吗?你有绝对的自信认为自己绝对没有错?绝对可以成为这个世界对错的准则?」夏春秋毫不留情的吼了回去。「你太过自大,这世界并不是以你的想法在运行,你不能随意想打乱秩序就打乱。」 「我……我并不是认为自己绝对是对的……」陆以洋低下头,虽然他并不认同夏春秋的理论,但却也无话可以反驳,「只是……只有小宛绝对不行……我要对她负责,我答应过她要送她回家的……」 夏春秋忍无可忍的再度拍桌站了起来,「基本上你把这种事当成责任就是一种自大!你不可能在路边看到一个鬼就收走一个鬼!这个世界的平衡会被你破坏!」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陆以洋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也不是自愿看见他们,我也不是因为想让自己高兴才留他们下来的,如果不要我管他们为什么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我会为了他们那么难过,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让我跟他们有牵扯,为什么我会认识你们又要进这个家,我不是因为想破坏你所谓的规则或是平衡才做这些事,才忍受这些痛苦的……」 陆以洋忍不住委屈的眼泪不停掉下来,夏春秋一下子停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陆以洋的话让他想起自己之前的生活,让他想起过去自己曾经也是那么痛苦,而这个孩子却总是用乐天的想法和开朗的态度去隐藏这些想法和所有负面的情绪,自己把他留在这个家里,又曾经教过他什么东西呢?除了一些他无法明白的说教以外,自己做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他只顾着找回他过去因为痛苦而来不及体验的幸福生活。 「以洋……我……」 「春秋是笨蛋,我最讨厌你了!」陆以洋哭着骂出声,然后冲出家门。 夏春秋愣了下,然后苦笑起来,「这是你能骂我最难听的话了吗……」 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夏春秋感到好久没感受到的自我厌恶。 我到底……在做什么呀…… 抚着额角,夏春秋觉得非常非常头痛。 「以洋怎么了?我刚看他哭着跑出去。」叶冬海疑感的从大门走进来,看见瘫在沙发上的夏春秋。 「你们吵架了?」叶冬海过去坐在他身边,把他揽进怀里。 「……这个笨蛋可以想到用来骂我最难听的话,就是春秋是笨蛋,他最讨厌我了。」夏春秋苦笑着。 「看起来还蛮有用的……」叶冬海无奈地笑着,轻抚他的背,「你知道他不是真心这么想的,不要难过。」 「……我才没有……」把头埋进叶冬海怀里,夏春秋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你到现在还觉得槐愔走的路是错的吗?」 轻拍着夏春秋的背,叶冬海笑着,「我们或许都曾经认为他是错的,但你会这么问的话,不就早知道这种事本来就没什么对错不是?只是走的路不同而已。」 夏春秋没有回答,叶冬海叹了口气,「或许你也该让以洋走槐愔的路,硬逼他把道路修正成跟我们一样是毫无意义的。」 夏春秋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谁叫你要捡他回来的。」 「是是,是我的错。」叶冬海苦笑着,却紧紧的环住怀里的夏春秋,「不过……我很庆幸我当初捡了他回来。」 「如果没有他,或许我们没办法变成现在这样。」叶冬海笑着,轻吻夏春秋的发。 深吸了口气,夏春秋回抱住叶冬海,想着如果他想专心抱紧手上这一个,也许他得放开另一个才对…… 叹息着,夏春秋把眼睛闭上,不知道到底对他放手是自己太过自私,还是这本来就不该是他走的路。 也许,那只有天知道。 第五章 陆以洋觉得自己当年独自离开家到台北去念书都没这么难过。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跟家人争吵过,考上高中的时候,他就觉悟从此要离开家人离开自己熟悉的一切去独自生活。 然后他遇见了春秋跟冬海,觉得他们是上天赐给他,除了家人以外最珍贵的,但是现在他却和春秋起了冲突。 他边哭边冲出大楼,想着他到底该怎么办,当年离家都没那么无肋而且茫然。 擦干眼泪边走边想,却怎么也放心不下小宛,最后还是搭车到学校去。 他沿路都在思考到底怎么做春秋才会开心,却又能对小宛有帮助。 虽然自己在这里胡乱想不可能有结论,但也没有办法不去想,他担心春秋是不是生气了,还是被自己的话给伤到,他并不是真的讨厌春秋,可是却像小学生一样说出那种话。 长叹了口气,再抹掉一直要滚出来的眼泪,他下了公交车走进学校。 才进门就看见小宛在那里晃来晃去,没有像平常一样待在温室或是实验室。他赶忙跑过去,「小宛,妳没事吗?」 「嗯……」小宛只是拉着他的衣袖,神情看起来居然有点担心。 「妳在担心我吗?」陆以洋仍旧觉得眼泪一直要掉下来,却还是笑了出来。「谢谢妳,我没事。」 他拉起小宛的手笑着,「走吧,我们去流浪好了。」 他们在校园中随意乱走,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现在不能回家,也不能把小宛带回老家,去投靠学长们……应该也不行…… 叹了口气,头垂得更低,他也没脸去找高怀天……要怎么告诉他自己还是做了件那么蠢的事…… 槐愔……槐愔的话……去槐愔家比睡实験好 陆以洋想了下,回头看着小宛。「我们去槐愔家好不好,晓甜虽然说话有点毒,但其实人很好的,妳可以跟她做朋友。」 「嗯。」 听小宛应了声,陆以洋安心的拉着她的手,往杜槐愔家去。 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幸好赶上末班公交车,走进那栋破旧的公寓,爬上楼推开门的时候,发现灯居然是亮的。 咦?我昨天灯没关吗……? 陆以洋从后门走进去,听见亭亭带着啜泣的声音。 「可是,我不想走……我想留住你身边……」 「乖,妳要听话,乖乖跟爸爸走,等下一世妳再来做我亲妹妹好不好?」 「你骗我……找知道你是第三世了,你下一世就要去工作……我也要去工作,我也是你们家的人不是吗?」 「亭亭!不准这么说,妳知道有多少人在努力,就为了让妳可以过正常生活吗?」 听起来是亭亭跟槐愔的争执,陆以洋也没特别回避,他想应该在自己走进来的时候,槐愔就发现了。 亭亭在哭着,「……我知道……等明天……明天我就走……我有一件事想做……明天你要来送我。」 槐愔叹了口气,「知道了,明天晚上我再来,妳一定要听话好吗?」 亭亭用力点点头,哭着冲回另一边的墙去。 陆以洋探了探头走山来,不太理解的开口,「你为什么不留她下来呢?如果她不想走的话。」 杜槐愔回头望了他一眼,只平淡的开口,「留下来对她来说并不是最好的,有时候就算她想留也不能让她留。」 陆以洋皱起眉头,想了很久,「那……到底怎么区分对跟错呢?」 杜槐愔望着他半晌,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这种时间你带着她来这里干嘛?」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陆以洋马上像颗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在沙发上。 「……小宛被春秋看见了……我跟春秋吵架了,怎么办……我再也不能回那个家了……」说着说着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杜槐愔也没说什么,走向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来,「没那么严重,过两天春秋气消就好了。」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才是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方法呢……」陆以洋觉得十分困惑而且难过,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杜槐愔掀了掀唇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槐愔……我该怎么办……?」陆以洋抬头看着杜槐愔,红着眼眶吸着鼻子,眼泪一直从他圆圆的大眼睛滚落,小宛扯着他的衣角,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 杜槐愔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如果想跟着春秋就不应该问我,我跟他走的路是不同的,你越是想照我的方法走,你离春秋就会更远。」 陆以洋没有再问下去,八是眼泪掉个不停。「那我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春秋要的……我不想让小宛回去轮回呀……」 「你干嘛不把他留在身边算了,这孩子不适合叶家的。」 突然出现在槐愔身后的是苏,陆以洋抬头看看杜槐愔,他也很想跟着槐愔,大部份时候,他觉得槐愔的做法他比较能认同,可是又觉得如果真的因此离春秋越来越远要怎么办? 「你不要多事。」槐愔不以为然地开口。 陆以洋把头埋在沙发里苦恼,然后注意到小宛好像不在身边了,他抬起头发现小宛站得远远的,不知道为什么缩在最角落边。 「小宛?妳怎么了?」陆以洋站起来朝她走去。「为什么要蹲在这里?」 「……怕……」小宛缩着身体蹲在角落处不肯动。 「怕什么?」陆以洋不明所以的望向杜槐愔,趴在他身后的苏笑了起来。 「啊、妳是那时候的女孩,妳还没被找到真好。」苏笑得很开心的模样。 「苏,你回去吧。」杜槐愔点了根烟,平静的开口。 「咦?你认得小宛?」陆以洋望向苏,觉得十分疑感,苏从来没离开过这房子的话,他怎么会认识小宛。 「当然认得,她就是那个必须轮回二十一次都要被所爱之人杀死的极恶之魂。」苏笑得很高兴,像是碰到老朋友一样。 「极、极恶之魂?」陆以洋望向杜槐愔,一脸疑感。 「苏!」杜槐愔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说得太多了。快回去。」 苏耸耸肩,笑着望向杜槐愔,「你迟早得告诉他的,与其放着他一个人乱撞,不如早点多教他一点。」 苏说完,朝小宛挥挥手就消失了。 「槐愔……」陆以洋望向杜槐愔,「苏到底在说什么?他为什么认得小宛?」 杜槐愔叹了口气站起来,「他就是我说过的那个笨蛋,为了破坏规矩所以抢在她男朋友之前找个替身杀了她的。」 陆以洋睁大了眼睛,「杀了小宛的……是苏?」 杜槐愔熄了烟,望了小宛一眼,「苏认为她迟早都会死,被他杀死然后游荡在人间,总比她被男朋友杀死再进入下一个轮回重来一次来得好。」 陆以洋欲言又止,他不认为用这种理由杀人就是正确的,但是……要是苏没杀她的话,她应该早被男朋友杀死然后进入下一世的轮回了。 他望向小宛,「……你怎么想的呢?」 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难道要小宛去选择她想怎么死吗? 「我想……活着……」小宛慢慢吐出来的那几个字,让陆以洋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知道……妳想活下去的……我知道。」 陆以洋红了眼眶盯着杜槐愔。「你觉得……苏这样是对的吗?」 「没有任何杀人的理由会是正确的。」杜槐愔回答,「苏是罪人,所以他不能离开我的房子,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消灭他,但是还不到时候,我还需要他待在这里。」 陆以洋仍然不明白,「那你为什么不把他交出去审判?你在保护他吗?」 杜槐愔嘲讽般的笑了起来,「交出去?你是说让他像小宛一样,也去被审判然后罚个轮回几十世都被残忍杀死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陆以洋像是被泼了桶冷水一样静了下来,似乎在一夜之间,他所认知的世界突然失去了平衡,他不加道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别管这件事了。」杜槐愔把手按在他肩上,「如果你还想留在春秋身边,就忘记这此事情吧,去做你觉得该做的事就好了。」 「那小宛……要怎么办……」陆以洋低下头,紧紧握着小宛的手。 「让她待在我这里吧,你想要看她随时都可以来。」杜槐愔温和的回答。 「你要把她跟杀她的凶手放在一起?」陆以洋觉得无法置信。 杜槐愔无奈的瞪着他,「难道你想把她一直丢在学校当游魂吗?」 陆以洋想了半晌,突然站了起来,「那也总比要她整天跟杀人狂在一起的好。」 他拉起小宛的手,「我们走!」 冲出去的速度倒是很快,杜槐愔并没有阻止他,这孩子不是他的责任,亭亭那次是不得己,要是自己再继续教他的话,这孩子就再也没办法走回正途了。 看了看表,现在将近凌晨二点,杜槐愔叹了口气跟着走出去,他想他再不回去的话,可能就要有人上门来了。 才走出公寓,果然车已经停住门口,他没说什么,只是直接上了车。 *** 「结果我们真的在流浪了。」陆以洋开始后悔带着小宛到槐愔这里来,现在可没公交车再回学校了。 「要是把妳带到学长那里去会吓坏学长们吧……而且我也不想做电灯泡……」陆以洋叹了口气,「我看我们只好用走的回学校,然后夜宿实验室了……咦?」 陆以洋没走多远,就看见夜站在前方对他微笑着。 「原来你们在这里呀,我找了好久。」夜笑着朝陆以洋走近。「结果怎么样了?」 陆以洋叹了一大口气,「别说了,一团混乱……我都得出去流浪了。」 「这么惨?发生什么事了吗?」夜一脸关心的问。 「总之……小宛的头是不能找回来的。」陆以洋挑了最简单的回答,他想自己还是不要多说得好,只是想了想还是觉得很生气。「到底下面是什么规矩,乱七八糟的都让人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的。」 夜噗的一声笑出来,「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当我的面这样骂。」 陆以洋扁着嘴,不满的睨着夜,「我又不是在骂你。」 「总之,都是那些狗屁的鬼规矩害我得去流浪。」陆以洋随意迁怒的下了结论。 夜笑着搭上他的肩,「那你想不想下去玩看看?我认识一些制定那规矩的人,或许你可以改变他们的想法也不一定,搞不好照你的想法可以订出有趣的规矩。」 陆以洋看了夜一眼,「我才不要,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到下面去。」 夜看起来十分愉快,「死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像我这样不是很自在吗,轮回一世不过七、八十年,一辈子努力念书、工作、养儿育女到老到死,再重来一次不是很无聊?到下面去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很好吗?」 陆以洋皱起眉头,「你是下面的业务员吗?我才不想到下面去工作,人活着一世虽然只有七、八十年,可是这七、八十年是很珍贵的,应该要好好把握才对。」 夜看起来有点惋惜,「你真不考虑一下吗?」 陆以洋用力摇摇头,坚定的拒绝,「不要,我要做一个人!」 手机突然响起,陆以洋赶忙接起,「喂喂……啊、嗯……在、在路边。」 陆以洋正想回头跟夜说等一下的时候,发现人已经不晓得消失到哪里去了。 「咦?人哩……啊、没有,没有别人,我一个人在路边……」赶忙回到电话上去。 结果是高怀天打来的电话,因为自己忘了回他简讯,等报了自己的位置挂掉电话之后,陆以洋看着夜空的星星,感激得差点掉下泪来,「还好……不用真的去流浪……」 陆以洋带着小宛,坐在路边等着,「小宛,妳哪里认识夜的呀?他好像有点奇怪……」 陆以洋想起杜槐愔说过叫他不要随便相信执行人。 不过……夜说他不是执行人呀…… 陆以洋就坐在路边胡思乱想,直到高怀天的车开到眼前为止。 开了车门,他有点抱歉的朝高怀天笑了下,「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还有一个……」 高怀天低头看了下车窗外,也没看到任何人才意会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他笑了出来,「无所谓,反正我也看不到。」 「谢谢!」陆以洋开了后车门让小宛爬上去后,才自己坐上了车。 「怎么这么晚还在路边游荡,又在帮助同学了?」高怀天望了身边的陆以洋一眼。 「唔……我、我跟春秋吵架了……」陆以洋低着头小小声的开口。 「离家出走吗?」高怀天笑了出来。 陆以洋扁起嘴,「一点都不好笑……」 「抱歉。」高怀天努力止住笑,「不然到我家住一晚吧?」 陆以洋开心的睁大了眼睛,「可以吗?」 高怀天温和的笑着,「当然,你不担心的话。」 担心什么? 陆以洋怔了下,突然想起他跟高怀天的状况,好像也不是很方便随便投宿到人家家里…… 可是……总比流浪好吧…… 陆以洋很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高坏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开玩笑的,我不会做什么的,你放心好了。」 「我、我没有担心啦……」陆以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看了看后照镜里的小宛,好像也没什么反应,才没感到那么尴尬。 「为什么吵架了呢?」 「因为……春秋见到小宛了……」陆以洋把吵架的事说了出来,除了小心的漏掉他愚蠢的中邪跑去找犯人差点被砍的事,其余的全都像是抱怨似的告诉高怀天。 高怀天也只默默的听他抱怨,没发表什么意见。 「你……你觉得呢……我是错的吗?」陆以洋望着一直没发表过意见的高怀天。 高怀天笑着停下车,「你自己觉得呢?你希望我认同你是对的吗?」 陆以洋扁起嘴,被高怀天一说,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小鬼……他的确想要人安慰,他知道春秋或许是对的,可是他无法认同,这种状况又该怎么办? 「先上楼吧,到了。」高怀天熄火催他下车。 「喔喔……」陆以洋赶忙解开安全带,带着小宛和高怀天一起上楼。 高怀天住的地方是栋整洁漂亮的公寓,「虽然要多付清洁费,但是每星期都有人来好好打扫,所以保持得很干净。」 陆以洋跟着高怀天,没有搭电梯直接走上二楼,掏出钥匙开门之后看见的是一间很简单的房子,不管家具或摆设都很简朴。 「我在家的时间不长,所以没什么多余的东西,随便坐,我拿点东西给你喝。」高怀天走向厨房。 「谢谢……不用忙了啦……」陆以洋回答,回头,看小宛还在门口,「咦?妳在那里干嘛,怎么不进来。」 「进……不去。」小宛像是有点苦恼。 「进不来?」陆以洋怔了下,抬头看见高怀天家中居然供奉了关公。「咦?怎么会。」 「怎么了?」高怀天走了出来。 「你供了关老爷在家里呀。」陆以洋眨眨眼看着那座神像,有些讶异。 「说来话长,那是我刚当上警察时的局里供的,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那间警局必须拆掉迁移,新局长请了新的关老爷来坐镇,我也没办法看着这座关老爷留在即将拆迁的局里,就这么请回家了。」高怀天笑着,走过去上了炷香。 陆以洋抓抓头走到门口去,「怎么办?不然我们还是回学校去吧?」 「……这里……就好……我没关系……」小宛微微笑着,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真的吗……」陆以洋不知道她是真的觉得这里好,还是不想自己半夜再回学校去。「小宛,谢谢妳……」 「嗯。」小宛只是照例应了声,在走廊上散起步来。 「她进不来吗?」高怀天问着。 「嗯,她说没关系,她待在走廊上就好。」陆以洋把门关上,微叹了口气。 高怀天迟疑了下,想着会不会吓到邻居?不过应该也没这么多人能见鬼……吧。 决定不理会这件事,他把刚才拿到桌上的牛奶递给陆以洋。「抱歉,冰箱里只有水跟牛奶。」 陆以洋扁嘴看着他手上拎的啤酒,高怀天注意到他的眼光笑了起来,「还是你想喝酒的话也无所谓。」 陆以洋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摇摇头,「牛奶好了……」 他不是不能喝,啤酒的话大概一次三、四瓶也ok,可是问题在他只要喝半瓶就会开始满脸通红,像是已经喝了半打一样。为此他被捉弄过好几次,那些明明喝得比他少的同学们,一个个借酒装疯说他好可爱然后扑过来的,大概就有半打……后来易仲伟就严禁他在家聚的时候喝酒,也禁止别人灌他酒,再后来他就一直被笑说保护得比女孩子还严。 我又不是自愿的…… 想起往事,陆以洋扁起嘴,不甘不愿的喝着牛奶。 「你刚刚问我的事。」高怀天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也把啤酒塞回冰箱,倒了杯水出来。 「嗯?」陆以洋抬头看着他。 「我是不晓得你们的世界有什么规炬,不过以我的立场来说,如果我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杀人犯也让他判了刑,结果他撞到头失去记忆忘记他所杀过的人、犯过的罪,对我来说结果还是一样的,那抹灭不了他所犯过的错,并不是忘记就可以宽恕一切。」高怀天温和的望着他。 陆以洋怔了半晌,「可是……已经……」 已经过了那么多世了……但那又跟过了好几年有什么不同呢…… 陆以洋垂下头,靠在椅背上,「难道要我把小宛送回去继续轮回吗……」 高怀天笑着,「说实话,不是认识你跟冬海,我还不太信这种东西,以你的立场来说,你做的也不是错的,拿刚刚那个失去记忆的犯人当例子,因为我在他犯罪的时候就知道他,所以我必须追捕他,若是有人在他失去记忆之后才遇到他,一定无法认同我的做法,不过法律就是法律,只要我遇到他我就会抓他,你会想藏他也是人之常情,但可以试着理解夏春秋的想法,」 陆以洋低着头很久才抬起来看着高怀天,「我知道就算我没办法认同,春秋也的确是对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让春秋了解小宛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做能让他高兴。」 「你并没有必要讨好他。」高怀天有点无奈的看着他。 陆以洋愣了下,才吶吶的回答,「我不是……想讨好他……」 那不然是什么呢?不就是希望春秋开心,希望春秋认同自己做的好,做的对。 高怀天望着他苦恼的脸,不由自主的想伸手去碰,但他只是反而后退些的靠在椅背上,「你现在就像个想要父母认同的孩子,但是再怎么崇敬自己的父母亲,他们走的路也未必适合你。」 陆以洋愣了下,他当初念农是为了家里的菜园,什么时候开始他连实验也没顾好,每天把所有的时间精力花在这此事情了。 结果,什么也没做好。 「我倒是觉得你太急着栽进那个世界,反而忘记你的现实生活了,除非你想像夏春秋那样开业,或是干脆在他们家工作,不然你是不是该想一下你原本念农是为了什么?」高怀天望着陆以洋认真而温和的开口。 陆以洋深思着,他一直想让春秋开心,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跟春秋一起工作,因为春秋在做的工作他不会,他没有那种替人消除灾厄的能力,他能做的只有和那些东西沟通而已,就像槐愔在做的…… 见陆以洋沉思了起来,高怀天看看钟,现在已经过三点了,他摸摸陆以洋的头,「都快三点半了,先去睡吧。」 「啊、抱歉,你明天是不是还有班?」陆以洋一时之间也忘记高怀天还要上班。 「不要紧,我晚班。」高怀天带着陆以洋走进一间房间,看起来似乎没有人在使用,堆了不少杂物。 「抱歉,平常没人在用所以有点乱。」高怀天把床上铺着的床单拉起来,换新的,再搬了床薄被给陆以洋。「凑和一下吧。」 「谢谢,真的麻烦你了。」陆以洋低下头,心里十分感激。 「不用客气,不过我上次说过的,我空着一间房,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搬过来,我是认真的。」高怀天带着微笑,出口的语气倒是真的很认真。 「唔……」陆以洋抱着被子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却在转念之间想起叶冬海的话。 「那个……我可以问吗?」想了半晌,陆以洋还是决定开口问看看。 「嗯,当然。」高怀天点点头。 「冬海告诉我……你有交往的对象……是以前同寝的室友,是真的吗?」陆以洋想一直保持在这种瞹昧的情况下也很麻烦,不如趁早间清楚。 「小千呀……」高怀天笑了起来,笑容里那种无奈陆以洋倒是见过好多次,看来那位室友,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位很麻烦的人吧…… 「我知道别人怎么看我跟小千,找也一向懒得解释,不过如果我告诉你,我跟他没在交往你信吗?」高怀天叉着手臂靠在墙边看着他。 「嗯,如果你说没有的话,就没有。」陆以洋用力点点头。 「不过呢……」高怀天犹豫了下,接着开口:「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虽然我们没在交往,不过我们的确是会上床的关系。」 「啊?」陆以洋没想别高怀天会说得这么坦白,他也没想过他会有这么……开放的关系……虽然上了床不见得就在交往是没错…… 陆以洋偏头想了半天,尽管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说不介意的话又好像很奇怪,可是说介意就更怪了,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想跟高怀天交往,虽然常常在麻烦他,跟他一起出门或是吃饭的感觉很好,但要进一步的话,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法接受……他连女朋友都没交过了,更何况是男朋友…… 「我跟小千从大学就认识,当然是经历过很多事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们会上床是建立在彼此的需要上,当然我们在很多事情上也彼此依赖,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如果今天他有认真的对象,我会毫不犹豫的停止这种关系,反过来他也是,但那不妨碍我们身为朋友的那一层关系,这是我们的共识,我们觉得没必要说给别人听,所以总是被误会。」高怀天很认真的说明。 陆以洋有点疑惑,他看着高怀天,「真的能分得那么清楚吗?」 高怀天笑着:「别人我不知道,我们的确可以,小千是非常专情的人,可惜他只喜欢他爱不到的人,他这辈子只爱过两个人,第一个死了,第二个也可能死在哪里了吧,小千不说我不知道,不过肯定的是他从来爱的就不是我。」 高怀天停顿了下,望着陆以洋,「我的话,小千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伴,但从来不是我喜欢的型,而且我一向不太容易喜欢上人。」 陆以洋觉得高怀天的等级实在太高了,自己连交往过的对象都没有就碰上这种的,难怪冬海要自己离他远一点,但是…… 「那你……喜欢我吗?」陆以洋小心的问出口,如果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吻他第二次,为什么要叫自己一起住,自己只要一通电话就可以找到他帮忙…… 「我喜欢你。」高怀天温柔的说着,「但是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办法在一起,如果是别人的话可能我不会顾忌这么多,通常我都是抱着不试看看不会有结果的想法,可是你的话……」 高怀天笑得有些无奈,「一来你是冬海像弟弟一样的朋友,二来我不确定我所谓的试看看会不会伤害到你,你看起来是很容易认真而且完全投入的类型,事实上我过去从来没有试过和你这样的人交往。」 「你的意思是你对恋爱不会认真吗?」陆以洋皱起眉,不太理解他到底想不想跟自己交往。 高怀天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我自认自己只要有对象就是很认真的,只是恋爱对我来说,向来在生活里占的幅度不是很大,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接受,如果你投入百分之九十的时间,而我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时间,显然对你来说我就不够认真。」 陆以洋低着头想了半天,「我不晓得耶,我不晓得我能拿出百分之几的时间来跟人交往。」 高怀天笑了起来,「就是因为都不晓得,所以才要试看看不是?」 ……唔……是这样吗…… 陆以洋想了很久,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怎么整理。 高怀天笑着摸摸他的头,「是刚好你问了,所以我解释给你听,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解释过小千的事,但这也不是要给你压力,我们可以像之前那样就好,等你觉得你能够理解了我们再来讨论也可以。」 陆以洋用力点点头,很感谢高怀天给他的时间和空间,至少这是唯一一件不会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的事,「谢谢你。」 高怀天笑着,「别谢那么早,搞不好我隔两个小时就来偷袭你了。」 「啊?」陆以洋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高怀天已经笑着离开顺手带上房门。 只留下抱着被子站在房间里满脸通红的陆以洋。 第六章 隔天,谢过高怀天之后,陆以洋带着小宛先回到学校去,要她待在学校别乱跑,自己独自去了杜槐愔的家。先不管苏的问题,他想送亭亭走。 还想着再看到苏要怎么反应的时候,一走进杜槐愔家里,就看见亭亭缩在沙发上哭,高晓甜坐在旁边安慰她。 「槐愔还没来吗?」陆以洋坐到另一头的沙发上。 「还没……」高晓甜看起来很无奈的样子。 陆以洋叹了口气,看着亭亭,「亭亭,妳昨天说还有件事想做,是什么呢?」 亭亭抹了抹眼泪,「我想帮槐愔过生日……」 「槐愔今天生日吗?」陆以洋惊讶的叫了起来。 「不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生日……」亭亭觉得非常郁闷,「我问他好多次他都不肯告诉我,可是我想帮槐愔过生日,想帮他吹蜡烛唱生日歌就像他每年为我做的一样……」 「这样呀……」陆以洋想了想,笑着望向亭亭,「有心的话哪天过都可以呀。」 「走!我们去买蛋糕!」陆以洋站起身,一把将窝在沙发上的毫早拉起来。 「咦?可以吗?」亭亭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高晓甜。 高晓甜笑了起来,「他说可以就可以吧。」 陆以洋用力点点头,「今天是妳要离开的日子,我想槐愔会一直记得这一天。」 亭亭低下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却跟着用力的点点头,「嗯!」 「走!我们去买蛋糕!」陆以洋把手举起来大叫,然后一个人两个女鬼就这么上街去。 「哪边有蛋糕店呢?」陆以洋走在最前面,这里他并不是非常熟,望着后面的亭亭和高晓甜。 「前面转角就有我以前常去的蛋糕店。」亭亭扯着陆以洋的衣角,她其实有些害怕要离开这间屋子,从死后她就没踏出去过。 陆以洋怕她不好走,直接伸手牵着她,「不过这怎么吃呀?买拜拜蛋糕好了」 「拜你个头啦。」高晓甜瞪了他一眼,「哪有人做生日买拜拜蛋糕的。」 「也是……」陆以洋想了下,看亭亭,「买妳爱吃的好了。」 「嗯……他们的樱桃黑森林很好吃。」亭亭紧紧握住陆以洋的手。 「那就买黑森林好了。」陆以洋带着她们走进蛋糕店。 「哇……看起来都好好吃。」各式各样的蛋糕看得他眼花撩乱,最后依照亭亭的选择,买了个六吋的樱桃黑森林。 跟店员要了个问号的蜡烛,他们才开心的提着蛋糕回去。 一到家,槐愔已经坐在屋内脸色不太好,看见陆以洋进来马上站了起来,「你带着亭亭到哪里去了!」 陆以洋缩了下,赶忙将手上的蛋糕放在桌上,顺手把亭亭推出去,「快说!」 亭亭站在杜槐愔面前,支支吾吾半天才开了口,「唔……生、生日快乐,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可是我想帮你过生日……」 说完眼泪又掉下来,陆以洋走过上把蛋糕盒子拆开,点上蜡烛,「这是亭亭的心意,你就接受吧。」 杜槐愔看着亭亭怔了下,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十分柔和,他伸手摸摸亭亭的头,「妳下一世努力一点,活过一百岁,等我再可以轮回的时候,就可以做兄妹了,好吗?」 「嗯,我下一世还要做你的妹妹,再下一世也是,还有再下一世……」亭亭的眼泪掉个不停,哽咽地说着。 「所以下一世妳要活过一百岁,要记得。」杜槐愔笑了起来,那种柔和的笑脸,乍看之下和夏春秋真的非常像。 真的……是兄弟耶……好像…… 陆以洋想着,如果是兄弟,为什么会走向不同的路,这点他一直想不通。 「那来唱生日歌吧!」高晓甜拉亭亭熄了屋里所有的灯,只剩下那支问号燃着微弱的烛光。一起唱!」 「啊啊~~刚刚应该买瓶酒的。」陆以洋叫着,和高晓甜还有亭亭一起唱了首五音不全的生日歌,等国台英语各轮过一次之后,杜槐愔才受不了的叫他们住口。 「许愿!」亭亭很乐的看着槐愔。 杜槐愔苦笑着,看着那支蜡烛。 愿望……我有什么愿望? 杜槐愔闭上双眼,半晌才睁开眼吹熄了蜡烛。 「耶!开灯开灯!」高晓甜开心的去把所有灯都打开。「槐愔你许了什么愿呀?」 「不能说啦!说了就不准了!」亭亭赶忙阻止。 「那蛋糕要切吗?」高晓甜看着精致漂亮的蛋糕。 「妳们又不能吃,别切好了,槐愔带回去自己慢慢吃。」陆以洋笑着帮杜愧愔把蛋糕再盖好绑好绳子。 杜槐愔看着亭亭,伸手轻抚她的脸,「亭亭,妳要听话。」 「嗯……」亭亭点点头,然后起身看了看门外,「我要走了……」 她转头看着陆以洋,「谢谢你。」 陆以洋只是微笑着,「下一世要努力唷。」 「嗯,我要努力活过一百岁。」亭亭握紧拳头,忍住不要再让泪水掉下,她伸手抱了一下高晓甜,「晓甜姐姐再见。」 最后再看着杜槐愔,嘟起嘴说,「不可以骗我,你只可以有我一个妹妹。」 杜槐愔笑了起来,「我只有妳一个妹妹而已,我保证。」 亭亭看起来像是快哭出来,但她没有,她只是突然转身朝门外冲,然后一下子就消失在外面。 「啊……走了。」陆以洋看着空荡荡的门外,想着如果小宛也有这么好运就好了…… 他转头看看高晓甜,她又回复到之前一脸寂寞的样子,「晓甜……妳没事可以再去学校呀,可以跟小宛做朋友。」 「谁要跟你那个没头宝贝做朋友!」高晓甜瞪了他一眼,说完转身就冲进墙里去。 「……她到底讨厌小宛哪点呀……」陆以洋满脸疑惑。 杜槐愔叹了口气,「讨厌她那么被你重视这一点吧。」 「啊?是吗?」陆以洋愣愣的又想起高晓甜说喜欢他的事,可是明明就说要做朋友了不是?女生真难懂…… 「走吧,我陪你回去。」杜槐愔拿起蛋糕,朝他望了一眼。 「回、回去?」陆以洋愣了下。 「回家呀,你不想回春秋那里了吗?」杜槐愔把灯都关掉,然后走出门。 陆以洋愣愣的跟在后面,想呀……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跟春秋说…… 「你以为我闲着没事会想踩进他们家吗?」杜槐愔瞪了他一眼。 「谢、谢谢。」陆以洋低下头,小声的道谢。 跟着杜槐愔走下楼,才踏出大门,不远处的马路边,韩耀廷正靠在车上咬着烟等着。 「哇,韩先生对你真好,这么早就来接你。」陆以洋开口,注意到杜槐愔的脸色只是有些讶异,也不像不耐烦。 陆以洋因而有些意外,他以为有人随时跟在身后会让杜槐愔嫌烦。 「正好有车坐。」杜槐愔只回答了这句,顺手看了看表,确定时间应该还早才对。 韩耀廷看见他们走过来,扔了手上的烟,正想迎过去的时候,暗处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手上拿着一支铝棒朝杜槐愔的方向挥过去。 「槐愔!」韩耀廷马上冲了过去对杜槐愔大叫。 杜槐愔一愣,发现背后有东西靠近,回头只见到一双火红的眼,他想闪开,但因为身体休养了好一阵子,失去原有的灵敏度,他一时之间无法完全闪过,仍然被那支铝棒打到头,亭亭给他的蛋糕滚落在地上。 「槐愔!」陆以洋大叫起来,看着杜槐愔倒在地上,而那个人还想继续攻击时,他整个人急扑过去扑倒那个人。 「你……你是……是苏吗……?」陆以洋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那个人,好像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玩完棒球刚要回家的打扮,狰狞的脸和血红的双眼却完全不是人该有的。 陆以洋想起他曾进入小宛的回忆中,他坐在地上,而那个人拿起斧头,几乎是相同的动作,扬起的手就要朝他击去。 「不要——」陆以洋用力大叫着,内心的不甘愿和怒气好像突然一齐散发出来,从胸口全部冲出来。 他睁开眼睛,一个黑色的像是人又像是烟雾般的东西挡在他面前,伸手紧紧勒住攻击他们的人。那个人挣扎着,却无法推开那双勒住他的双手。 眼中的血红光芒慢慢变得暗淡,陆以洋只是惊恐的看着这一切。「那……那是什么……」 冲过来的韩耀廷脚步慢了下来,他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顿时愣在原地。 杜槐愔甩了甩天旋地转的头,伸手抚上觉得热热辣辣的额际,烫手的血从指缝中流出,他略抬起眼看见面前的景象,只怔了两秒随即大叫出来。 「叫他住手!」 陆以洋一时之间下知道杜槐愔在说什么,直到杜槐愔冲过来握住他的肩,「那个是人!你不能指使他杀任何一个人!快叫他住手!」 陆以洋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并没有指使什么,但是他看得出那个人眼中的红色光芒快消失,他几乎是翻着白眼在口吐白沫了。 「……住……住手!不要杀人!」陆以洋大声喊着,那团烟雾一样的东西居然回头看了看他。陆以洋倒抽了口凉气,那团烟雾竟然也有对血红的眼睛。 「拜……拜托你……不要杀他……不要杀人……」陆以洋只是吞吞吐吐的再说了一次。 那团烟雾人居然真的松了手,然后冲回陆以洋的胸口。 「哇啊!」 陆以洋几乎快把胆吓破,之后才意识到,刚刚那东西是从他一直挂在胸口的盒子内出来的。 「槐愔……哇啊!」陆以洋正想看看杜槐愔的状况,那个倒下来的年轻人居然又双眼发红的站了起来,刚才那个快要死掉的模样跟假的一样。 韩耀廷没有再给他攻击杜槐愔的机会,一步跨向前去重重赏了那个人一拳。 那个人马上摔在地上,而韩耀廷那拳则把一个人影从那年轻人身体内给打了出来。 「又、又一个!」陆以洋扶着杜槐愔,惊叫起来。 韩耀廷看了看自己的右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打出那种东西,像在拍奇幻电影一样,他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 那个被打出来的,比起那团烟雾来说,至少看起来是个人,只是也有双血红的眼睛。 那个鬼惊异地看着韩耀廷,退了几步正想走的时候,杜槐愔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玻璃瓶朝那个东西扔过去,啪地一声,玻璃瓶碎开,里面的水也洒了一地。 那个鬼看着脚下已经湿成一片,拾起头看向杜槐愔,一脸嘲笑的神情,「这种东西就想困住我,你不觉得太小看我了?」 陆以洋觉得胸口的盒子正在鼓噪不休,有如极度紊乱的心跳般不规则的随意跳动着,而且越来越重。他像是要安抚什么般的伸手按住盒子,把它紧紧贴在胸口,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让那种不规则的跳动慢慢跟他同步。 那个鬼看着陆以洋,露出狰狞的笑容,「想收我的话,只有用聚魂盒,来吧,我看看那东西有多厉害。」 杜槐愔攀着韩耀廷的手臂站了起来,他突然觉得很累,自从他碰见这个小鬼以后,发生的倒霉事实在太多太多,房子被炸了,夜被引上来了,现在还有这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极恶之魂,什么规则都反了。 「你有烟吗?」杜槐愔抬头看着韩耀廷。 韩耀廷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种时候还想要烟,却仍然从口袋里掏出来,咬了支点上火,想递给杜槐愔的时候他摇摇头,「扔过去。」 韩耀廷皱起眉确认杜槐愔说的话,见杜槐愔点点头,望向地上他刚刚洒的那一滩水。 韩耀廷吸了口烟,在缓缓吐出来的时候,伸手把烟弹了过去。 「等一下!这太卑鄙了!」那个鬼大叫了起来。 「哈……我第一次听鬼跟我说卑鄙……想碰聚魂盒你还早了两百年……」杜槐愔无力的笑了起来,然后随着烟蒂落在湿掉的地面上,哗地一声那个鬼整个烧成一团火焰,搭上一阵阵的惨叫声,效果看起来特别好。 「这是某种魔术吗?」韩耀廷不解的望着杜槐愔。 杜槐愔却大笑了起来。 真是太方便了……杜槐愔想着自己那么怕麻烦的个性,会跟这个人交往数百年也许是因为做事方便吧……这人既然能一拳便将那东西打出来的话,那一把火也绝对能烧到他滚回下面去。 陆以洋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让盒子里的东西平静下来,才看向杜槐愔。「槐愔,你没事吧……」 韩耀廷掏出手帕按着他受伤的额角,「可能得缝个两针吧。」 「我不要紧……」杜槐愔看着陆以洋,想着他没办法放着这孩子不管了,他实在太危险。 一旁燃烧着的火光突然熄灭,连带被烧着的那个鬼都消失了,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夜从刚刚还燃着大火的地方走过来,停在几步前的距离,「我真没想到你还在跟这家伙混。」 杜槐愔看着夜半晌,然后笑了起来,「我也没想到,不过我现在知道一件事了,你们拿他没办法,在地面上怎么闹是一回事,你仍然不想跟上面打坏关系对吧!」 夜挑眉望着他,「别忘了你终究得回到下面来。」 杜槐愔笑着,「再等六十年吧,等我回去你已经无聊到不会计较我做过什么了。」 夜只是回以微笑,「六十年好长呀,也许我一起在这里待六十年也不错。」 杜槐愔认真的看着他,「随便你,不过我不会给你机会动到这孩子。」 拉着目瞪口呆的陆以洋,杜槐愔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蛋糕盒,扯了扯韩耀廷,「我们走吧。」 韩耀廷也没再多问,只是扶着杜槐愔上车,然后尽快离开那里。 夜看着他们离开,然后像是喃喃自语般开口,「六十年呀……好久……」 好期待…… 夜笑着,转身融入黑夜里。 *** 回到韩耀廷家,他忙着去叫医生,杜槐愔把陆以洋叫过来,认真的望着他。 「你仔细听着,那种事绝不能做第二次知道吗?」 陆以洋还余悸犹存的用力点头,「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做的……」 杜槐愔叹了口气,「你听着,刚刚那个鬼,我们称做极恶之魂,这种灵魂都是至少杀过百人以上,而且毫无悔意的人死后变成的,小宛曾经也是,苏也是。」 小宛……也是…… 陆以洋愣愣的听着。 「他们不一样的是,小宛已经在几百年前就被抓到了,所以她接受了审判,得到惩罚。」杜槐愔继续说明下去。「极恶之魂很难抓,所以我们跟夜有个协议。」 「夜到底是谁?」陆以洋疑惑的问,他一直以为夜只是普通的鬼。 「夜是统管下面所有执行人的一个……管理者。」杜槐愔想了个他能理解的说法。 「那……所以他是坏人吗?」陆以洋惊恐的开口。 「看你用什么角度来看。」杜槐愔苦笑了下,「他上来只是无聊而已,你瞒着我,和高晓甜去抢了执行书然后谈判对不对?」 陆以洋缩了下,然后点点头。 杜槐愔叹了口气,「方法确实是我说过的,但我可没想到你们会背着我照做,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我的屋子里做,而不是像你一样在大马路上胡搞?」 陆以洋摇摇头,「我没想那么多……」 「因为我的房子有保护在,下面看不到我在房子里做什么。」杜槐愔伸手推了下他的头。 「喔……那、那你们做了什么协议?」陆以洋想起刚刚说的话。 「只要我们抓到十个在逃的极恶之魂,就可以解除这个代代都得为下面工作的诅咒,我们可以自由选择要不要做。」杜槐愔指了指陆以洋胸口那个盒子,「那东西叫聚魂盒,里面已经有六个极恶之魂,是我跟我……这世的母亲一起抓的,花了我们几百年的时间。」 陆以洋惊讶的看着他胸口的盒子,「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保管无所谓吗?」 杜槐愔看着他,有点无奈,「开始的时候是没办法,因为里面的力量十分可观,所以多得是人想要抢这东西,因为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又是个单纯的孩子,我要你帮我保管纯粹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尽力做好,我只是没想过这些鬼东西会这么中意你,愿意转化成你的力量去保护你。」 「保护我?」陆以洋摸着胸口的盒子,觉得不可思议。 杜槐愔抚着他整个都在发疼的额头,「所以,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陆以洋抬头看着杜槐愔,不理解他指的是什么事。 「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跟我,等你毕业就跟我工作,我会尽力把我会的东西教你;一条是跟着春秋,你可以修行,修个几世如果修的好的话,就会跟那家伙一样。」杜槐愔指指不想打扰他们谈话,在外面等待医生到来的韩跃廷。 「咦?韩先生是修行人吗?」陆以洋惊讶地看着外面的韩耀廷。 「本来是吧……再这样下去就快要被我害得不是了……」杜槐愔苦笑着。 「所以,你好好考虑你想怎么做,不要再犹豫不决了。」杜槐愔望着他还像个孩子的圆脸蛋,伸手捏了两把,「你再犹豫下去我大概会遇到更多倒霉事。」 「哇啊,痛!」陆以洋马上抚着被捏的脸颊。「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 「你留在这里吧,我请韩先生给你一间房间睡。」杜槐愔伸手摸摸他的头。 「嗯……」陆以洋点点头,看着杜槐愔头上的伤,「我去看医生来了没。」 杜槐愔躺了下来,觉得累到极点,却也一下子轻松不少,夜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亭亭也安全送走了…… 杜槐愔感到头晕目眩,抬手摸摸目己的头,确定应该只是皮肉伤,然后侧头望向桌上那个摔得乱七八糟的盒子。 他爬起身去拆那个盒子,里头的蛋糕已经摔成一团泥状了。 亭亭是例外,他从出生就好好藏着、保护着她,只为了不要被下面发现。在无法违抗的命运里,亭亭是一个证实他们有办法扭转命运的存在。 带着欣喜跟得意的心情,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学会走路,看着她开始上学。 杜槐愔伸出手指挖了一点奶油送到嘴里,他记得那过份甜腻的味道,是亭亭很爱的那家蛋糕店,就在路口转角处。 「你饿了吗?」韩耀廷走进来坐在他身侧,皱着眉看着那个蛋糕。 杜槐愔缓缓放下手,亭亭是他在这一世中唯一在意的,唯一放下下下的,现在却已经没有了……那是不是表示这一世已经没什么值得他流连了……? 「你怎么了?」韩耀廷的手轻轻抚上他后颈。 杜槐愔侧头去看韩耀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接着亭亭死后出现又是为什么呢……? 杜槐愔伸手再去挖点奶油放进韩耀廷嘴里,湿润温暖的感觉包围着他的手指,他像是呢喃般的开口,「……这是我的生日蛋糕……」 韩耀廷轻咬着他的手指,然后拉下他的手贴上他的唇,「生日快乐。」 在温暖的拥抱和激烈的唇舌交缠之间,杜槐愔想他这一世,大概也离不开这个人。 第七章 夏春秋从静坐中睁开眼睛。 真是难得。 他起身走到玄关,一开门杜槐愔就站在那里,夏春秋倚在门边皱着眉看他头上的伤,「真难得你肯爬上顶楼。」 杜槐愔耸耸肩,「没办法,该来还是得来。」 「先进来吧。」夏春秋让开了点让他进门,杜槐愔只迟疑了会儿,还是走进屋里。 大概有十多年没来了,这屋子的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摸一样。 杜槐愔皱起眉先到观音前上香,才走到长椅上径自坐下。「快点,我话讲完就要走了,你知道我讨厌来这里。」 「当然知道。」夏春秋给他倒了茶,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大了就渐渐可以理解为什么槐愔讨厌待在这个家。 就像他怕吵一样,槐愔怕静,太安静会让他不安。 「虹姨走了?」杜槐情四周看看,没有感觉到叶依虹的存在。 「你一直都认得她?」夏春秋怔了下随即望着他。 「见过三、四次,不过我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叶家的女儿。」喝了口茶,杜槐愔看着夏春秋。「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你没告诉我你认识我妈?还是你没告诉我你知道到底谁是我妈?」夏春秋自嘲似的笑了笑。 杜槐愔拨拨头发,觉得很麻烦,「你也没问过我,而且我觉得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也下会改变什么。」 「至少我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吧?」夏春秋看着他,神情认真。 「好吧……」杜槐愔叹了口气,「我们确实是双生兄弟,我想我应该生得早一点。」 杜槐愔看着夏春秋不意外的脸,继续开口,「你知道我们两家做的生意不同,负担的天命也不同,你们家代代都侍奉观音,而我们家是帮下面做事的,在我妈即将生产的时候,你们家出了了点差错……因为冬海的父亲执意要娶他母亲,因此注定两年后会一起遭逢意外,你们家没有继承人,冬海的能力不够,而虹姨已经决定她要走的路,于是奶奶请求观音赐她一个继承人,刚好我妈怀的是双生,所以你是插队来的。」 夏春秋听得目瞪口杲,「你……你听谁说的?」 「很扯吧,我妈说的。」杜槐愔笑着,「所以我妈才会一知道怀孕就离家出走,虹姨陪着她等你一出生就抱走你,这种事解释给我爸听他也不会接受。」 夏春秋低着头思考这种事的合理性。 「所以你舅舅是错的。」杜槐愔摊着手,「你比任何一个姓叶的都要有资格继承,因为你是观音赐给叶家的继承人。」 「虽然很扯,不过事实就是这样。」杜槐愔望着似乎一时之间无法完全接受的夏春秋,笑着开口,「你也不用想太多,其实不管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生的,是谁家的人,你都不会离开观音,离开这个家,更不用说离开冬海不是吗?」 夏春秋望着那张与他神似的脸,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杜槐愔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而且……他说的是对的,知道这些事也不会影响他往后的生活。 深吸一口气,夏春秋想了一会儿,「那……你妈现在呢?她不是……过世了?」 杜槐愔笑着,「在下面努力做我们家该做的工作,有观音在她是不可能接近这里的,你要是想见她,我会告诉她。」 夏春秋思索了半晌,最后还是摇摇头,「不用了,还是不要好了。」 杜槐愔点点头,「你决定了的话。」 「你是特地来告诉我这件事的吗?」夏春秋觉得杜槐愔还有话说。 「一半一半。」杜槐愔苦笑着,「最近实在发生太多事情了。」 「你是要来说以洋的事?」夏春秋抓了个抱枕窝进长椅。 「你知道我们走的路不同,说实话我不知道这孩子走哪条路会比较适合他,我也不知道他会选择哪条路,不过这么放着他实在太危险了,所以我昨天给了他选择。」 杜槐愔认真的看着夏春秋,「如果他想跟我,我希望你放手。」 夏春秋望着他半天,才缓缓开口,「当初要你留在我家你不要,这么多年不见一来就是帮着奶奶找我麻烦,现在连我家里的孩子也要抢,你到底是哪门子的兄弟……」 杜槐愔笑了出来,「那笨小鬼也不见得会走我的路,你干嘛沮丧得这么早。」 夏春秋长叹了口气,「我已经知道他会选什么,他并不是真的那么笨。」 「也许吧。」杜槐愔起身,「好吧,已经把话说完,我要走了。」 「不送……」夏春秋的语气听来有点赌气。 杜槐愔笑着,「不用送,我自己走,省得你气起来拿扫把赶我。」挥挥手,杜槐愔自己离开。 夏春秋抱着抱枕躺在长椅上,想着陆以洋,想着以后能看到他的时间就更少更少了。 「……笨小鬼……」喃喃自语般的骂着,人还没走,夏春秋已经开始觉得寂寞了。 *** 陆以洋整整思考了一个晚上。 他想着春秋骂他的话,槐愔给他的选择,还有小宛的事。 他走进实验室里,看着他不知道枯掉第几次的豆子,摸摸那些干枯的小豆苗,他觉得非常抱歉。 实验室也不知道多久没打扫了 「好!先打扫!」陆以洋振起精神,先从打扫开始,照以前常做的顺序,他把窗帘整个拉开,然后打开窗,扫地、拖地,再来是把桌椅都抹干净。 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他松了口气,在以前易仲玮常坐的地方坐下来,最近也很少见到他学长。 恋爱中的人真忙……啊…… 还在想着易仲玮,他放眼望向那间对角实验室的窗边,他学长正趴在窗台跟他挥手。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去陪杨学长了。」陆以洋觉得很有趣的用力挥手。 果然是恋爱中的人呀…… 感叹着他学长的行为,却也替他开心。 陆以洋笑着,把他的豆子们再全部重种一次,做好记录后他坐下来打开笔电,写了封信给一直没来实验室的顾典恩。 「还有什么呢……」陆以洋想着,也该写封信给教授,然后这星期天回家一趟吧,没去看叔公的话等下他又生气…… 长长的吁了口气的时候,小宛从门口走进来,陆以洋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小宛时心里的惊慌和害怕,但现在却没有办法放着她不管。 小宛是第一个寻求他帮助的人,也是到目前为止他唯一没办法帮上忙的。 「小宛。」陆以洋轻唤了声,小宛晃着晃着走到他面前来。 「对不起,我好像都没问过妳……我只顾着考虑自己的想法,只想着我认不认同这种事……」陆以洋停顿了下,觉得有些郁闷,他拉住小宛的手。「我曾经答应过妳,说要送妳回家和妳妈妈在一起,我可以找回妳的头,但是这样的话,妳就得继续轮回,继续去接受惩罚,如果妳不愿意的话,可以和我在一起,不管多久我都会带着妳,绝不会丢下妳不管。」 小宛露出了笑容,「要……和你……在一起」 「是吗,」陆以洋笑着,「那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吧,嗯!」 陆以洋笑着,「也不能老把妳放在学校,我会跟槐愔商量怎么办。」 「嗯!」 手机铃铃铃的响起,陆以洋赶忙接起来,「喂,啊、学长?」 陆以洋转头去看另一边的窗,他学长拿着电话跟他挥手。「午饭?好呀,我收收就下去……那你们先去吧,我去餐厅找你们……ok,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陆以洋像往常一样把实验室收好,把窗关上窗帘也拉上,才关灯离开。 「我跟学长们吃饭,妳回温室那里去吧,我跟槐愔商量好就来带妳。」陆以洋吩咐小宛。 「嗯……等你……」小宛回答,摇摇晃的的朝温室走。 陆以洋笑了笑走向学校大门,快出校门的时候有人叫住他。 「陆以洋?」 「啊,」他回头看见叫他的人,一下子露出了笑容,「李嘉恰,今天有课呀?」 「是呀,好难得碰到你。」李嘉怡笑着,红润的脸色让她看起来精神气色都很好。 「是呀,妳看起来很好。」陆以洋由衷的替她能走出这段伤痛而开心,李嘉怡笑了笑,套着七公分高跟鞋站在陆以洋面前足足高出他一个头左右,也因为身高差的关系,陆以洋注意到她用条银炼系在颈间的戒指,跟高晓甜那个款是一样的。 「这个是……」陆以洋迟疑了下,「tiffany吗?」 「对呀!」李嘉怡开心的笑了起来,勾起颈间的戒指秀给陆以洋看,「我替那个笨蛋买给我自己的。」 陆以洋露出苦笑,「妳一辈了都不打算忘记他吗?」 「忘不了吧……」李嘉怡摇摇头,但马上就扬起振作的笑容,「不过这不表示我没办法接受别人。」 她握着颈间的戒指,笑得很甜蜜,「只是在我能接受别人之前,至少让我有个东西来纪念他,这是他答应要送我的。」 陆以洋看着李嘉恰,很诚心的开口,「李嘉怡,妳会幸福的。」 「当然,我现在就很幸福。」她笑着紧握她的戒指。 随着钟声响起,李嘉怡尖叫了起来,「啊!我有课,下次见了!」 「拜!小心点呀……」看李嘉恰踏着七公分的高跟鞋奔跑,陆以洋都替她觉得紧张。 想起李嘉怡刚刚幸福的脸,陆以洋有掉泪的冲动,在不幸之后,所有的快乐回忆都会变得悲伤,但她把所有的悲伤都化成幸福。 刘育良,你老婆真的很赞呀…… 深吸口气,陆以洋抬头望着艳蓝色的天空,想起那天那个断了线的风筝。 想起他那天下定决心要帮助往生者和因为失去至亲而哀伤的人们,然而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他似乎已经偏离了他最初的决定,只顾着拘泥一些无意义的观念和想法。 也许在生者的心情和死者的意愿之间会有冲突,但怎么去平衡跟判断应该就是他往后要学习的事。 陆以洋迈开脚步向前走,他想,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已经知道他该往哪条路走。 *** 夏春秋闷了一个下午,等下班回家,一打开家门就闻到非常香的味道。 啊……那笨蛋回来了……他走进厨房,陆以洋一边哼歌一边煮菜,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陆以洋一转头就看见夏春秋盯着他,差点把手上的菜摔满地,「你、你你回来啦……哈哈哈吓我一跳。」 夏春秋也没说话,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菜放在桌上。 「……谢谢。」陆以洋笑了起来,继续把手上的菜炒好。 等冬海也回来后,三个人一起吃饭,陆以洋和夏春秋都显得特别安静,叶冬海只好拼命找话题让气氛欢乐一点。 陆以洋咬着筷子想这终究不是办法,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春秋、冬海。」把筷子放下,陆以洋坐直了身子很认真的望着他们。「我、我有话想说。」 叶冬海看了夏春秋一眼才开口,「嗯,你说吧,我们在听。」 陆以洋深吸了口气才开口,「我考虑了很久很久,我很喜欢你们,也曾经想要一直待在你们家,我很感激春秋把自己的性命分给我,让我今天可以活着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陆以洋停顿了下,看着夏春秋的脸,「也就是因为这样,我特别珍惜这条得来不易的生命,我希望我今后的人生,都能在无悔的状况下度过,槐愔说我可以跟着你们修行,等我修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可以出来帮助人,但是我不想等那么久,我现在就想用我能用的能力去帮助无依的灵魂跟悲伤的人们,虽然……这样很对不起这么照顾我的你们……可是我希望你们可以理解我的想法……」 陆以洋再深呼吸了一次,像是鼓足勇气般的开口,「我、我想跟着槐愔,我想学习他会的一切,然后以我自己的方式去帮助人。」 叶冬海微微苦笑,看看夏春秋似乎没什么反应的脸,他回头看着陆以洋,「以洋,你知道槐愔走的路和我们不同吗?」 「我知道……」陆以洋用力点点头,「可是,我跟槐愔不同,我知道他不喜欢上来这里,可是我喜欢,我可以常常回来看你们,做饭给你们吃,给观音上香,我跟着槐愔学习不会妨碍我回来找你们。」 「你想搬出去?」夏春秋到这时才开口说了句话。 「……嗯。」陆以洋犹豫了一会儿才点点头,「不完全是为了这件事啦……一是我不是想打扰你跟冬海的生活……二是我既然想走槐愔的路,就不应该太依赖你们……」 陆以洋越说头越低,然后又突然振作起来似地抬起头,「但是你们可以随时依赖我!房子没有人打扫,没有时间做饭,随时需要我的时候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随时回来照顾你们的!」 叶冬海无奈的笑着,「你真的决定了吗?」 「嗯!」陆以洋用力点点头,「我想了很久,我决定了。」 「那就这样吧,你都决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夏春秋只淡淡的回了句,然后继续吃饭,「你的手机最好随时都是通的,要是让我打不通你就知道好死。」 陆以洋怔怔的望着夏春秋,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只是慌忙的把还没掉出眼眶的眼泪擦掉,「嗯,绝对不会让你打不通的!」 「好吧,快吃饭吧。」叶冬海笑着对陆以洋开口。 一顿饭在陆以洋强忍泪水的状态下吃完,收拾着碗筷,陆以洋在厨房边冼碗边掉眼泪。 一只微凉的手拍了拍他的背,他侧头一看,一个温暖和蔼的笑容。 「奶奶……」陆以洋眨眨眼睛,抹掉眼泪唤着。 「决定了就好。」奶奶笑着,再拍拍他的手,「要常常回来看看春秋,这孩子其实很怕寂寞的。」 「我知道,」陆以洋用力点点头,再抹抹眼睛,「奶奶也是,不要再欺负他们了。」 奶奶笑了笑,「那是我最疼的孙子们,我怎么会欺负他们。」 「嗯。」陆以洋看着奶奶,能在观音的房子里来去自如,奶奶应该也是很高深的修行人,「我知道,奶奶一直不离开这里,也是放下下他们两个吧。」 奶奶笑着把食指点在唇上,「不要说出去唷。」 「嗯,奶奶也要保重,找会回来看妳的。」陆以洋有点依依不舍的看着奶奶。奶奶只是微笑着朝他挥挥手,然后消失。 「你在讲电话?」叶冬海探出头来看他。 「唔唔……没、没有,我在自言自语。」陆以洋胡乱解释。 叶冬海上下看了看,大概心里有数也就没多间,他走进厨房帮忙收拾洗好的碗筷,「你想搬到哪里去?」 陆以洋怔了下,想着如果告诉叶冬海他想搬去跟高怀天住大概会吓坏他,不过现在也还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他跟高怀天的事 。 「我还没决定,决定后会马上告诉你。」陆以洋回答,然后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着叶冬海。「大门的磁卡,我怕我忘记,就先还给你们。」 「不用了。」叶冬海笑了起来,摸摸他的头,「那是春秋给你的,那个房间就留给你,随时想回来就回来,不用顾忌什么,就把这里当家。」 「嗯……谢谢你……冬海……」陆以洋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赶忙再用袖子抹掉。 「又不是要嫁到海外不回来的女儿,哪来那么多眼泪好掉。」叶冬海笑着轻拍他的头,「快收拾好可以休息了。」 「嗯,我快好了。」陆以洋加快速度把碗盘收好,想想又抬头看着叶冬海,「春秋呢……」 叶冬海笑着摇摇头,「嘴上说的轻松,在房里生闷气呢。」 见陆以洋低下头有些郁闷的样子,叶冬海拍拍他的肩,「别担心他,几天就好了,只要你记得随时回来看他。」 「嗯,我会的,一定会的。」陆以洋真心地承诺。 「我去陪春秋,你也早点休息吧。」叶冬海再摸摸他的头,走回房间去。 陆以洋看着厨房确认瓦斯关了,水也关好,再把灯关掉才走回房去。 他想起第一次走进这间房子时心里的安心与舒适,这里对他来说早已是家。 但他也必须离开家,才有办法成长,有办法自由地做他想做的,不管是受伤还是难过都将要自己承担。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按下快拨键。 响了几声后接通,话筒里传来的温和嗓音让他觉得安心和温暖,「喂,……是我,我是想问……你还需要室友吗?」 离开这里之后,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开始。 【全书完】 番外篇 「依我看,全部做掉省得麻烦。」 「现在这时节才说做掉他们,前面花的工夫不都白费了?」 「不然找个替死的来个杀鸡儆猴?」 「不行,最近条子那里盯得很紧,别乱来。」 「够了。」韩耀廷盯着眼前四个心腹手下,淡淡地开口,「现在不比从前了,别开口闭口就要做掉人。」 五个人走进韩耀廷精致的小客厅里,杨焰、萧谨华、陈风跟张世礼都是跟他多年、最为忠心的手下,尤其是杨焰更是从小跟他到大。 几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韩耀廷接着开口,「再约他们谈一次,真的不行再来想其它的可能性。」 叭滋地一声,几个人朝陈风那里望去,陈风才刚坐下去,不知道把什么东西给扫了下去,矮身去捡了起来。 「这什么?」陈风看着手上摔裂的青绿色长方状薄形物体,当手机或pda太大,说是计算机又太小,他拿起来正反看了一下,青绿色的面版掉了一、两块下来。 「这什么么?……pda吗?」陈风把它打开,看着碎成不知道几十条裂缝的液晶屏幕。 「那是ndsl,我弟弟有一个。」萧谨华看了一眼。 「什么ds?」陈风看了雨眼,望着韩耀廷,「老大这你的吗?」 「别闹了,坏了就扔了快讲正事。」韩耀廷望着手上的数据报表,也没在意。陈风耸耸肩把东西往旁边垃圾筒一扔,会议又继续下去。 会开了大约两个小时,这是定时会议,所以大家都很习惯会开一半有人衣衫不整地从这一头的房间走出来,从另一头的门出去,被他们老大纠正几次后,才改为至少会套件衬衫或上衣再走出来。 杜槐愔今天走出来的样子是牛仔裤和白衬衫,比起他平常的工作服,这一身打扮看起来比较符合他的年轻。 他走出来从旁边的桌上开始翻,翻到沙发上,把每个人推走丢开座垫再整个人横过韩跃廷身上去翻另一边的坐垫。 会议被迫打断。 韩耀廷伸手揽住他的腰,怕他滑下沙发,「宝贝,你在找什么要不要告诉我?」 「你有没有看到我昨天在玩的那个?」杜槐愔边翻着,打掉他的手再换另一边找,一手把杨焰推到旁边去。杨雕乖乖地换了位置。 「什么样的东西?」韩耀廷耐心的问着。 「方型的,大概这么大。」杜槐愔单脚跪在沙发上,伸手比划了下,「绿色的,我昨天在玩的那个电动玩具。」 旁边的四个人一齐变了脸色,陈风动作很快,赶紧把刚刚丢进垃圾筒的东西捞出来,只想了两秒不到就塞进杨焰的手里。 杨焰稍愣了下忙塞进他的坐垫下。 「奇怪,跑到哪里去了,我明明丢在这里的。」杜槐愔在沙发上翻来翻去,要不是韩耀廷不准他把他的『人』带进屋子里,他早就找到了,要被人知道他也有找不到的东西,他还要不要做生意? 「所以就告诉你东西不要乱丢,你没放在房内吗?」韩耀廷念了两句,边把手上的资料翻过了一页。 「昨天要不是你硬在沙发上就做起来了,我哪会把它丢在这里呀。」杜槐愔抱怨着把另一边的椅垫全丢开来。 韩耀廷想了下,昨天的确是看他太过专心盯着那个小小的东西,后来强制他扔下手上的东西注意自己。 「好吧,我的错,别找了,我买个新的给你好吗?」韩耀廷想了个补救的办法。 望着不知害羞为何物的杜槐愔,其它四个人已经习惯了,他们只担心杜槐愔一生气他们四个都倒霉。 「不行啦,那是小陆的,我要还他。」杜槐愔回答着边想了下,突然回头瞪向后面那四个看起来很惊慌的人。「你们看到了吗?」 四个一起摇头,整齐的样子可以比得上国庆阅兵。 杜槐愔不相信地瞪着他们,「看你们一个个心虚的样子,年纪一把了藏人家的电动玩具干什么。」 四个人面面相觑地不知道要不要出卖真正弄坏的人。 韩耀廷望着他们四个,正事都还没办完,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到底谁拿了快点拿出来。」 陈风向杨焰投去哀求的眼光,后者狠瞪了他一眼。才陪着笑开口,「呃……杜先生,其实呢,发生了一点意外……」 「什么意外?」杜槐愔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杨焰苦笑着说下去,「它不小心坏掉了……我们不是故意的」 萧谨华跟张世礼用不认同的眼光蹬着杨焰,正确来说,弄坏的是陈风,他不应该用『我们』来拖其它人下水。 「坏了?」杜槐愔叉起手臂,提高了声调,「怎么会坏的,拿出来我看看能不能送修。」 虽然听起来不是生气的语调,但杨焰还是战战兢兢地把那个破碎的东西拿出来给他。 一看他手上的东西,杜槐愔倒吸了口气,指着那个坏掉的东西,脸色剎时苍白起来。 四个人也一起变得惨白,他们都没忘记陈风上回足足倒霉了一个月,就因为他对社槐愔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后来还是韩耀廷求了情才放他一条生路的。 「是……是谁!」杜槐愔显然非常生气,他拿起那个ndsl,打开来看见屏幕上放射状的裂痕差点昏倒。 杨焰赶忙回答,这是意外,不是故意的,我可以拿去修理。 看见杜槐愔的神情,韩耀廷想那大概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我买个新的赔给小陆吧?」 「不行!一定要原来的才行,这是小陆的妈送他的,要是知道它坏了,他一定会哭出来,他哭了春秋会找我麻烦。」杜槐愔气得脸色涨红。 「我拿去修,一定修得跟原来的一模一样。」杨焰赶紧保讲。 杜槐愔瞪着他,瞪到杨焰冷汗直流才咬牙切齿地开口,「一定要跟原来的一样,不能有不一样的地方。」 「我保证!」杨焰赶紧举起手来发誓。 「好吧,放过你,要是拿回来不一样的话你就试看看。」杜槐愔丢下这一句话,气得转头就走,临进房前大概是又想到什么,回头瞪着韩耀廷,「你!下次别想在沙发上做了!」 随着杜槐愔碰地摔上门,韩耀廷看看放在腿上的资料,一直拿在手上转的那支笔啪一声被他折成两段,冷冷地开口,「那,谁弄坏的?」 陈风很想找个洞躲起来,他没办法确认是惹了杜槐愔比较可怕还是惹了他们老大比较可怕,虽然方才明明是他老大连看也没看一眼的叫他扔掉…… 杨焰叹了口气,「老大,是我不小心弄坏的。」 陈风感激地想要抱住杨焰,但是时机不对。 「拿去修,现在。」韩耀廷开口的同时把手上的数据合上,「会明天再开,可以回去了。」 四个人知道他们老大是要去安抚那个正在发火的杜槐愔,连忙收收东西逃离现场。 *** 「所以,我早就说做掉他们便一劳永逸了。」 「不然花点钱,条子那打通一下。」 「那还不如把钱花在请人做得漂亮一点……」 「在说什么呀,我们是没人了吗!」 「够了。」韩耀廷冷冷的扫了一眼,真这么想的话就你们四个找一个去好了。 四个人互看了一眼,其实也只是耍耍嘴皮子,被韩耀廷一讲也都吐吐舌头不敢多话。 「如果没稍微有建设点的意见,就别废话了。」韩耀廷已经习惯这四个人只要聚在一起就会玩闹起来,毕竟是从小在街上砍杀出来的交情,现在要逼他们一个个把刀枪收起来换上西装坐住冷气房内开会,实在也很为难他们。 「那不然……」陈风话还没说完,碰的一声巨响传来,杜槐愔脸色十分难看的从另一边的房间冲了出来。 「这是什么鬼!」 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又哪里得罪了这个少爷。 「怎么了?」韩耀廷望着怒气冲冲的杜槐愔,温和的开口。 「这是什么?」杜槐愔拿在手上的,是一个看起来几乎全新的ndsl。 「呃……修好的机器。」杨焰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迟疑了下才开口。 「修个鬼!壳也是新的!屏幕也是新的!整个都是新的哪里有修!我说得是要跟之前的完全一样!不能不一样,这整个都是新的!你懂不懂『一模一样』的意思!」杜槐愔几乎是在怒吼。 「呃,」杨焰愣了三、四秒,马上接过他手上的机器,「我知道了,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我马上送去弄成跟原来的一样。」 「最好是!要是再弄不好你们全部都给我小心一点!」杜槐愔瞪了他们一眼,再气冲冲的走回房去,又是碰地一声关上房门。 萧谨华跟张世礼瞪着陈风和杨焰,「关我们什么事呀!」 杨焰倒也没反驳,只盯着手上小小的机器,翻来翻去看了半天,然后苦了一张脸,「跟原来一样的话……就不能用了呀!」 韩耀廷无奈的摇摇头,「尽量吧,再不行的话我亲自去跟小陆道歉好了。」 陈风感激的望着韩耀廷,「老大,谢谢你救我。」 韩耀廷把子上的资料夹翻完顺手扔在他身上,「那这个就给你负责了,下次开会前搞定。」 「散会。」韩耀廷站起来便径自走回房里,在陈风目瞪口呆还没恢复神智之前,萧谨华跟张世礼已经快速逃走准备去吃饭,而杨焰看着手上那个绿色的机器伤透脑筋。 「我到底是招谁惹谁呀!」 在陈风的哀嚎之下,杨焰边烦恼边走出大厅。 *** 三天后。 杜槐愔翻来覆去的检查手上的机器。 杨焰吞了口口水紧张的看着他检查。 比起上次全新的样子,这次看起来实在很惨,本来漂亮的绿色镜面外壳用快干黏出一条一条的痕迹,里面的屏幕打开来呈现放射状的裂痕,还有一、两块是全黑的状态。 的确整台都是原来的零件,差别只在能不能用而已…… 杨焰看着杜槐愔检查,暗自希望自己这次的想法是对的,要跟原来一样的意思应该是这样吧 第一次送修的时候,技术人员皱着眉头说要修的话,维修和零件费会比买一台新的还贵,他坚持要全部维修的时候,技术人员一脸这人是钱太多的模样,却还是帮他将全部零件换新, 第二次他缠着技术人员,私下花了比这台机器贵三、四倍的价请他用原来的零件拼到可以用。 虽然技术人员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真的用原零件拼到让他可以玩的状态。 虽然屏幕时亮时暗…… 「好吧,也没办法了……」杜槐愔虽然看起来还是不太满意,但终于可以接受的把那台破烂的ndsl收起来。 杨焰松了一口气,另外把一台全新的ndsl递上去,苦苦笑着开口,「这是我们赔给小陆的,那台纪念性那么重……还是好好收着就好,要玩的时候玩这台吧……」 杜槐愔撇撇嘴角,随便听也知道这台是不能玩了,他收下那台全新的,也没说什么的提了就走,「谢啦。」 看杜槐愔干脆的拿了东西离开,杨焰才松了口气,「好险……」 杜槐愔直接跑回新家,走到厨房探了探头,「小陆?」 「有!」陆以洋跑了出来,「真难得,你怎么这么早,我在煮饭你要吃吗?」 「嗯,好呀。」杜槐愔坐了下来,看见桌上的炸鸡块,忍不住抓块塞进嘴里。 「你今天没回春秋那?」 「嗯,他今天没客人所以跟冬海出门约会。」陆以洋边炒菜边回答,回头看杜槐愔在偷吃菜随即笑了起来,「去拿筷子嘛。」 想了想觉得有些新奇,平常杜槐愔不到傍晚不会出现,今天还不到中午就回来了真是蛮奇怪的,自从旧家给炸掉之后,韩耀廷就另外给他买了个新家。 与其说是新家,不如说是事务所,这个地方有很大的厨房,很好的浴室,还有接待室和可以办公处理文件的地方,但却没有房间,陆以洋想这大概是韩耀廷防堵杜槐愔想搬回家的招数吧…… 不过他认为韩耀廷是多虑了,杜槐愔待在这里的时间少得要命,大部份时间都留在他家。 「你一个人吃煮这么多干嘛?」杜槐愔边吃过问。 「我等下要去学校,顺便做便当给学长们一起吃。」陆以洋拿出四个便当盒,一个个装好。 杜槐愔看了他一眼,既然有四个便当,多出来的大概是给他那个不晓得到底有没有在交往的同居人,「……小陆……」 「嗯?」陆以洋把装好的便当盖好再一个个塞进袋子中。「怎么了吗?」 「那个……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杜槐愔的神情显得有些苦恼。 「嗯,茶。」陆以洋倒了杯茶给他,在他身前坐下来。 「这个……要还你……」杜槐愔把那个看起来很惨的ndsl推到他面前,「对不起,因为我的疏忽把它弄坏了,我有请人尽力把它弄成原来的样子,不过可能不太能玩了,所以这个新的也赔给你,虽然无法替代那个旧的,不过至少可以玩,我真的很抱歉。」 陆以洋怔了下,把那个ndsl打开看了几眼,然后笑起来,「没关系啦,其实我根本不打电动的。」 「可是……那是你妈送你的。」杜槐愔一脸抱歉的望着他。 「嗯,所以才会一直带在身上呀,最多拿来当电子辞典而已。」陆以洋摸摸现在变得不平整的表面。 「不用介意啦。」陆以洋笑着,「我要是带回去给我妈看到的话,她虽然会一直碎碎念,但其实心里会偷偷开心我有在用,用到坏她更开心吧。」 杜槐愔吁了口气,多说抱歉也没什么用,这孩子就是有颗体贴的心,「好吧,你要去警局送饭才去学校对不对?我有开车回来,我送你吧。」 陆以洋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欵……那就麻烦你了。」 把东西都收拾好要走的时候才想起来,「咦?你车不是撞坏了?」 上星期韩耀廷买了辆百万名车给他开,不到二天就被他撞得全毁,人完全没事也真是奇迹。 「对呀,不要紧,我拿了陈风的钥匙。」杜槐愔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陆以洋在心里同情起韩耀廷那位可怜的手下。 保重啦……陈大哥…… *** 为了能顺利毕业,陆以洋没日没夜的赶着前一阵子荒废的实验。值得庆幸的是顾典恩又开始回到学校来,除了比过去沉默一点外,还是和从前没什么差别。易仲玮为了要鼓励他,三天两头跑来和他斗嘴。 日子又开始跟以前一样,陆以洋提着有点重的背包走在路上。 「大哥哥。」 陆以洋回头,每天经过的小公园内,一个男孩蹲在沙堆里朝他挥手。 「小佑呀。」陆以洋笑着走过去蹲在他身前,「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等妈妈。」小佑笑着,然后一脸新奇的指指他的口袋,「这是什么呀?」 陆以洋低头一看,是他上午顺手放在口袋里的ndsl,他笑着把它抽出来,「这个是ndsl呀。」 「果然!我刚刚就觉得应该是!」小佑很兴奋的笑着,「可以给我吗?」 「不行,不过可以借你玩。」陆以洋把ndsl小心的递给他,「拿好唷。」 「嗯!」小佑小心接过,开心的打开来玩,「你的跟我的颜色一样耶,我以前也有一个。」 「真的呀?」陆以洋看着他高兴的表情,一边随口应着。 「嗯,同学都有,所以我缠着妈妈要,生日的时候妈妈送我的。」小佑扬起开心的笑脸望着陆以洋。 「原来如此。」陆以洋点点头,想起自己的母亲跟着笑了出来,「这个也是我妈送我的,她大概是看别的男生都在玩,所以觉得我应该也爱玩吧……」 小佑目光盯着不停跳动的画面,边回答。「你妈妈不知道你爱玩什么吗?我妈就知道,我喜欢超级玛利和炸弹超人。」 微叹了口气,陆以洋像是喃喃自语般的看着小佑,「因为小佑一直跟妈妈在一起呀……」 小佑抬起头一脸祈求的看着陆以洋,「大哥哥,这个给我好不好。」 陆以洋苦笑,「不行,这个是我妈妈送我的,我送给你她会很伤心。」 小佑嘟起嘴,「我妈妈很生我的气,因为我边打ndsl边走路,结果被车子撞到,她气得把我最喜欢的ndsl和炸弹超人还有超级玛利丢掉。」 陆以洋伸手摸摸他的头,「我想她不是气你,是气她自己。」 小佑快要哭出来的望着陆以洋,「可是她之后就不再跟我说话了,我怎么叫她都不理我。」 陆以洋叹了口气,「那是因为她听不到……你怎么不跟奶奶一起走呢?」 「我想等妈妈不生我的气了再跟奶奶走。」小佑郁闷的拨着沙,「啊!妈妈回来了!」 小佑跳了起来,把ndsl还给陆以洋,「大哥哥谢谢你,明天要再来找我玩唷。」 「嗯,bye!」陆以洋朝他挥挥手,看着他冲向一个经过公园的女士,年纪并不是很大,看起来却很沧桑。 陆以洋叹了口气,把ndsl紧紧握在手上。 「你怎么了?」 「嗯?」陆以洋抬起头,高怀天正笑着望向他。 「咦?你今天也好早。」陆以洋起身,拍拍身上的沙。 「没事就先回来了,看你想不想出去吃个饭。」高怀天看着站在另一头愣愣地朝公园发呆的女士,「你刚刚在看她,认识的人吗?」 「也……不算认识……」陆以洋看着她发愣的模样,再望向紧紧拉着她裙摆的小佑,突然想起来。 「啊!对了!」陆以洋叫了声,从背包中翻了半天翻出一个纸袋,然后把背包塞在高怀天手里,「帮我拿一下。」 「嗯。」高怀天也习惯了他总是突如其来的做些怪事,帮他把背包的拉炼拉好,站在原地等他。 只见陆以洋拿着纸袋朝那位女士冲过去,不知道跟她说了些什么,然后把纸袋塞进她手里,挥挥手就快速跑了回来。 赶在那个女士站在原地哭出来之前,陆以洋拉着高怀天就跑,一口气跑过好几条街才喘了口气,「呼……」 「你又做了什么事?」高怀天笑着,帮他抹掉微红的脸上滑下来的汗水。 陆以洋笑了起来,用力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我煮饭就好。」 他红艳艳的脸颊和灿烂的笑容正好映着夕阳西下的天空。 高怀天也笑着,很自然的拉起他的手,「好吧,那趁太阳还没下山,还可以看看夕阳。」 「嗯!」陆以洋觉得脸上发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让高怀天拉着他的手,走在还没什么人潮的街上。 在夕阳的微温和柔和的光线陪伴下,他们拖着细长的身影走在回家的路上。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