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追妻攻略》 第一章 订婚 时璟是不太能喝酒的人,订婚的晚宴上除了熟识的几家长辈,更多的是傅司衡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难免要多喝几杯。 趁着傅司衡在楼上换衣服的空档,时璟也躲到小露台上吹吹风,傅家的别墅在半山腰上,一望出去就是上海星光璀璨的夜景,只是隔得远了,撇去繁华的声色,只觉得朦胧美好。 “苏大小姐。”季沉的声音温温的,落在耳朵里比夜风的温度更舒服些。 时璟站在微黄的光影里,浅珊瑚颜色的及踝长裙衬得她手臂纤细,肤色雪白,带着微微卷曲弧度的长发温柔的顺着她的侧脸缠绵而下,隐隐透出耳垂上闪亮的碎钻石耳环。 她转过头来,看向季沉的眼睛里有浓浓的笑意,“你的颁奖礼结束了吗?晚宴前给温西打电话他还说可能赶不过来。” “本来是赶不过来的,可是没办法,这是苏时璟要订婚了,怎么敢错过。”季沉的嘴角弯弯,语气里带着一丝叹息,眼睛里却是笑的。他真的打算不过来的,车子开出会场好一段路,他还是在路口转了个弯,他想,她的今夜一定是最美的。 “喏,订婚快乐,”季沉把手里的黑色丝绒盒子递给她,语调温柔的像浸满了水,“你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里是harrywinston今年的新款珍珠项链,圆润明亮的淡水珠,简单大方,在当季新品推出时,时璟还赞了一句漂亮。 惊喜之后,时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颈间的那串华丽的钻石链子,是司衡送的,很好看,只是不像季沉送来的这条合心意,她笑了笑,被酒色染红的脸更好看了些,她说,“谢谢你,季沉。” 季沉背倚着洁白的罗马柱样式的围栏,他从来不对苏时璟说不客气,他倒是希望把自己有的能给的都一次给了她,她不用还,不用说谢谢,就是一辈子欠着他就好。 他侧了侧头,目光落在时璟左手的中指上,那里本来空空的,现在被一枚戒指套住了,他还是一副开玩笑的口气,“真可惜,紧赶慢赶的过来。还是没有看到你们俩套戒指。” 时璟摩擦着戒指上闪亮的钻石,尽管抿着唇依旧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她下意识的压低了头,“不过就是订婚而已,之后……” “时璟,”傅司衡打断时璟的话,两人同时转过头去看他,他站在玻璃落地门的门口,换了浅灰色的西装外套,暗色格纹领带系得十分整齐,他今晚喝了很多酒,但是你却不知道他醉没醉,脸色如常,眼睛里的光亮亮的,他朝季沉点了点头,距离不太疏远也看不出两人有多么密切的关系,“你来了。” “恩,来了,”季沉翘了翘嘴角,暖白色的针织衫在夜风里看起来更加单薄,他扮演了很多次男主角,所以十分清楚男配角在什么情况下应该退场,走过傅司衡身边的时候,他还很亲厚的拍了拍傅司衡的肩,高兴的祝福,“订婚快乐。”并回过头向时璟眨了眨眼睛,然后带着微笑,脚步稳稳的离开。 傅司衡嘴角勾起半微笑的弧度,没有说话,侧了半张脸看着季沉的影子在眼角离开,然后走向时璟,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温柔又绅士的抬起胳膊,“我们进去吧,凯斯丽亚的宋董事长来了。” 时璟优雅的点头微笑,却还是在挽住司衡胳膊的瞬间不经意的用左手按了一下胃部,那里热热的有点疼,今天的酒好像是喝得有点多了。 季沉坐在宴会厅角落里的沙发,看时璟优雅的站在傅司衡身边,像一朵用力撑开每一片花瓣的高贵的蔷薇花,连举起高脚杯的角度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他觉得心里是真的高兴的,他陪她走过过去漫长的岁月,他知道苏时璟为了比肩站在傅司衡身边这一刻有多么多么的努力,如果说苏时璟有什么心愿的话,那这一刻就已经达成了,所以,他理所应当的高兴,即使眼角被她此刻的幸福晃得眼角湿润,也依旧高兴,但是未来根本没有彼岸,他并不决定那么早的就从这场感情戏里落幕,即使只是男二号,也要到剧终人散。 傅司晴穿着张扬的紫色晚礼服,镂空的背面设计,露出一整片光滑的皮肤,走起路来脚上的高跟鞋踏在地上掷地有声,她是傅司衡的妹妹,一个被宠坏的贵小姐,虽然霸道任性,好在心思单纯,季沉也乐于把她当作小妹妹,和她玩笑。 她递给季沉一杯香槟,紧挨着他坐下,“季沉哥,你来得真晚,仪式早就结束了。” “主角到了,仪式的意义就完成了,旁的人并不太重要的。”季沉笑了笑,把手里的香槟放下,换了一杯芒果汁泯了一口并解释,“待会要开车。” “今天不喝酒就显得气氛不太好了,我们这些人都一起长大,哥哥和时璟姐订婚我们应该是最高兴的才对,”傅司晴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两颗漂亮的小虎牙,她顺手端起季沉放下的酒杯,一饮而尽,“我替你喝就好啦。” 季沉没有接着说什么,只是从更远的桌子上拿了一杯果汁替换掉傅司晴自己的还剩下半杯酒的酒杯,或许在这样的场合下,他再多说一句就难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眼睛里的情绪了吧,他没有必要让任何人知道他现在几多欢喜又有几多愁的。 傅司晴的眼睛眨了眨,把里面带有感情的氤氲眨掉,笑得灿烂又明媚的挽住季沉的胳膊,“季沉哥,上次你不是说你的新电视剧里有一个角色挺适合我的吗?你和导演提过没有呀?” “还没有,”季沉倒是真把这件事给忘了,但是看到傅司晴快速转阴的表情又连忙补充,“我是想选演员这件事还是导演觉得合适最重要,你既然真的有兴趣,下周我专门让温西带你去一次组里,试一下镜,我觉得你是没有问题的。” 季沉的回答引来傅司晴一声小小的欢呼,之后又连忙信誓旦旦的表决心,“季沉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一定不给你丢脸。”她还要再说些什么,又有其他妆容精致的小姑娘过来找她,她快速回头答应了一声,又转过头来嘱咐季沉不要忘记,然后就匆匆忙忙的奔进她的小团体里。 季沉扶着额有些无奈的笑了,他是羡慕司晴的,她多好呀,有很多朋友,有很多喜欢的事,能够在他们这些所有人的保护下不受到一点点的磨难,没有那么多的求而不得。想到“求而不得”这个词的时候,季沉下意识的看向了人群中央的苏时璟,他的求而不得是真的没有办法得到了。他端起桌上的果汁连着喝下去两杯,喉咙上的苦涩却更加浓了。但是他不知道,隔着他很远的花枝招展的名媛群里,他刚刚还羡慕的人正一瞬不瞬的瞧着她,并随着他仰头喝下果汁的动作难过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初夏的夜已经很深了,宾客渐次离开了别墅,舞池里催人摇曳的音乐也随着宴会厅的巨大水晶灯的熄灭而逐渐归于沉寂。 傅司衡是真的有些喝醉了,有礼的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之后还微笑的对时璟以及苏母说了句稍等,然后才转身不急不乱的走进厕所吐了。时璟是知道傅司衡的,他这种男人就是这样,永远猜不透他的自制能力的底线在哪里,酒喝得再多,说话做事也是不会出错的,别人酒熏熏的一杯一杯的灌他,他表面并没有什么,就是眼睛越来越亮了,看上去更加精明,其实已经喝醉了。 傅司衡从厕所出来已经用帕子擦了脸了,除了耳朵有些泛红没有什么特别,傅家父母正陪着苏母说话,傅司晴已经上楼睡了。季沉还没走,和时璟并排坐着,时不时陪着长辈玩笑几句。苏母看见他出来,关切的问他,“司衡,舒服些了吗?” “没事。”傅司衡礼貌的摇头,伸手端了长几上的一杯热茶喝了一口,才勉把胃里的酒气冲淡了些。 大家又略坐了坐,苏傅两家本来就是世交,两个年轻人的婚事是早从一开始就被肯定的,所以说起话来并没有太多的客套与弯弯绕绕,自动略过了那些今后就是一家人这样的话,主要是在说婚期,傅家父母的意思是在年底,苏母没有太多的意见,只是觉得婚礼的酒店还是应当早点定下来,毕竟好的酒店并不那么好定。 时璟和司衡安静的听着,季沉记得时璟曾经说过希望婚礼在5月里,那个时候花开了,可以穿漂亮的裙子在花丛里走过去,话从他喉咙里滚了一圈,但是没有说出来,他有什么立场呢?好像没有。 告辞离开的时候,傅司衡一直送到门口,嘱咐了苏母注意身体,然后准备打电话叫司机来送。季沉伸手接过李姐递过来的时璟的手包,并笑着阻止了他的电话,“我送伯母和时璟回去,我开了车,也没喝酒。” 傅司衡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把将要说出口的不用咽了下去,略点了点头说,“路上小心。” 第二章 理由 时璟洗了澡从楼上下来,没有看到季沉,只有苏母坐在高脚台灯下选照片,都是今天订婚仪式上拍的,她手里的旧相册是时璟爸爸还在世的时候买的,里面装着父母的爱情,他们共同的家庭,之后也会装着时璟的爱情以及全新的家庭。 她听到时璟的脚步声后就回头,时璟踩着拖鞋,换上白色的蕾丝睡衣,正扯着浴巾擦头发,见到母亲回头便问,“季沉呢?” “小沉走了,”苏母的笑容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温柔,“他走之前做了粥在桌子上,我已经吃了,你也去吃点,你今天就喝酒了,胃里一定不好受。” 时璟回过头,果然看到餐桌上留着一盏灯,照的盛粥的碗亮亮的,旁边的盘子里是她最喜欢用来就粥的竹笋肉末。 订婚之后的几天,时璟一直在为自己的首个珠宝作品展览做准备,每天待在个人工作室里埋头画设计图,大多数时候都忙到深夜,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已经睡下了,留下一路灯一直照到她的卧室。 时璟的房间有一整面墙都是玻璃,正对着一片人工湖,环湖的路灯在一路的柳树树荫里影影绰绰,很容易让人的心突然安静,时璟喜欢在夏天里不吹干头发,开半扇窗,吹风,发呆,大多数的时候,她想的都是傅司衡,现在也一样。 订婚之前,时璟就在想,司衡给她套上了戒指,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还会有一点点变化出现,之前的司衡待她并不是不好,不忙的时候也会特地接她回家,带她去吃饭,大大小小的节日虽然不一定会陪着她,但总是有礼物的。但是,这似乎是不够,也不是时璟想要得多少,只是觉得亲密程度好像还不够,他不忙会带她吃饭,但是忙起来却会好久好久也不主动去联系她;他会送她礼物,任何节日都不落下,但是却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的喜好。 时璟没有和除了傅司衡之外的人谈过恋爱,但是她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够亲密的吧。她见到过在商场里某家奢侈店门口的小情侣,他们捧着奶茶手拉手的从门口路过,女孩喜欢橱窗里的那条蓝色的小裙子,但是因为太贵而怀着艳羡的对男朋友摇摇头。可爱的男孩却非要拉她进去试一试,即使贵也要为了让她高兴买下那条裙子。时璟想,那大概就是她自己所羡慕的情侣间亲密的样子吧。 但是订婚的夜晚过去,时璟有些失望的发现,自己和傅司衡之间又迅速的回到了之前的关系,相伴却不亲密,唯一的改变就是自己左手上多了那枚不愿意轻易取下来的订婚戒指。 “滴滴滴”手机响了,时璟去拿电话,赤脚踩在软软白白的长绒地毯上,脚舒服的深深陷进去。已经将近凌晨一点,所以一定不是傅司衡,他是很绅士的人,即使有很重要的事也绝对不会在超过10点的时候打扰任何人,果然,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是季沉。 “时璟,”季沉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过来,温温柔柔的,“睡了吗?” “没有,”时璟坐回窗前的小沙发上,“你怎么还没睡?今天又拍戏很晚吗?” “刚收工,猜你忙工作室的事不会太早睡,就想问问你作品展筹备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时璟笑了笑,声音通过电话传到季沉的耳朵里,带了一点嘈杂,她说,“不用了,之前本来已经准备了好久,这几天也已经订完了稿,之后主要是新设计制作和之前的成品挑选了,距离作品展的开展还有两个月,时间很充分。” “那,”季沉顿了顿,“那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早上或者下午。” “怎么了?” “明天我安排了司晴到组里来试镜,本来打算让温西陪她,但是我这里另外有一点事情需要温西去处理,所以,想让你陪她去一趟。” 季沉考虑了很久,还是想要找一个借口见一见时璟,打电话之前觉得这番话是很好很有说服力的,但是真正把借口说出来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脑袋里电光火石的想,什么叫让时璟去陪司晴,这样会不会容易让时璟觉得在自己心里她不如司晴重要?又会不会让时璟以为司晴对他太过重要?而且这样的转折也不好,她要是问起温西有什么事要处理或者问他可不可以改时间他又该怎么回答? 还好,电话那头传来时璟简短的回答,“嗯,好的。” 季沉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出话来温柔又无波,“嗯,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过来给我打个电话。”然后道晚安,挂掉电话。 季沉握着手机,表情变化不大,心里的高兴仅仅表现在自己微微上翘的嘴角。温西透过车里的后视镜看他,心里略略有点难受,他叹息的声音很小,但是足够季沉听清楚,“季沉,苏小姐她,已经订婚了。” 季沉没有答话,转过头面向窗外,车窗上有水珠逐渐密起来,原来是落雨了,由小到大,最后将车窗玻璃模糊成一片,印着高速路上璀璨的路灯,像一块好看的玛瑙,不断的变换。 季沉的心渐渐沉下去,是了,苏时璟已经订婚了,是和她最喜欢的人,他的心里谁重要或者谁更重要,她不知道,更加不会在乎。 时璟一早就被傅司晴的电话吵醒,她叽叽喳喳的一面催促时璟加快速度,一面又尖叫着抱怨自己的衣服不好看,配饰不好看,非要时璟给建议。挂电话的前一秒还不忘嘱咐时璟要穿得低调,最好做衬托她这朵红花的小绿叶,烘托烘托她的美好。 司晴今天真的很好看,头发剪到锁骨,染了耀眼的金色亚麻的颜色,衣服选择了白色的露肩小礼服,银色的细高跟将腿型显得更加好看,配饰主要是以碎钻为主,手里的手包却很讨巧的选择了红色。她站在苏家别墅前冲时璟招手,在早晨的阳光里灵动而活泼,时璟一瞬间觉得十分惊艳。 时璟倒是真的穿得中规中矩,长卷发被扎起,白色的系蝴蝶结的雪纺衬衣搭配黑色七分长紧身裤,鞋子也选择了舒服的平底样式,和司晴站在一起矮了半个头。 司晴跑过来拉她,上上下下的一打量还是觉得不满意,苏时璟这样的确少了几分夺目的劲儿,但是清清爽爽的还是很吸引人。司晴瘪瘪嘴,叹了一口气,“还是温西更靠谱。”说着就拉着时璟上了车。 第三章 爱的开始 季沉所在的摄制组正在外滩某高档小区取景,男主角自然是季沉,女主角则是娱乐圈当红花旦俞熙。 接到时璟的电话,季沉亲自迎出来,由于电视剧的拍摄需要,他穿着平时不常穿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的阴影打得有点重,他提着司晴的手指,让她转了个圈,然后笑嘻嘻的夸她真好看,逗得司晴眉开眼笑。 从小区门口到拍摄组所在的小型私人住所有一段排开一整排的迎春花树,花季已经过了,留下一整片郁郁葱葱的枝丫,被整齐的修剪成瀑布形状。小的时候,时璟家也有这样一片迎春花树,夏天的时候枝叶丛里会有小小的萤火虫,撅着屁股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 6岁的时候季沉的父母出车祸去世,奶奶被迫扛起整个季氏企业,忙得没有办法就把他放在苏家,他羡慕时璟的父母双全,表面上乖乖巧巧的不闹也不怎么说话,到了夜里就躲在被子里小声的哭。 “季沉,你怎么了?”5岁的时璟来找他玩,一手提着长耳朵布娃娃,一手撬开他的被角,声音软软腻腻的问他。 季沉抬起眼睛看了看她,只开着台灯的房间暗暗的,光线都聚在时璟的脸上,母亲在世的时候给他买了好多小人书,高高扎着两条小辫的时璟像极了书里的田螺姑娘,想到这里就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心里一难过就猛地扎进枕头里,“哇”的一声彻底哭开了。 一直到哭的很累了,季沉才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有一双手一直按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的,随着他的哭声缓缓的拍。 季沉抬起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时璟已经爬到了床上,半伏着身子压在他的身边,手很短,伸出去只能碰到他的脖子,安慰似的小心的拍他,看他一抬头,就弯着眼睛笑起来,一颗很大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滚出来,落进她的连衣裙里,她还是用甜甜腻腻的声音说话,她说,“季沉你别哭,你哭了我难过。” 季沉吸了吸鼻子,咧起嘴笑起来,露出好看的牙齿,他还是很难过,但是他不想要这个小田螺姑娘难过了。后来季沉想起来,大概那就是他最开始爱上苏时璟的样子了吧。 那个时候的苏时璟并不知道死亡代表着什么,她只是听说季沉的父母离开了,去了哪里母亲也没有说清楚,但是她想,要是爸爸妈妈去迪士尼乐园玩没有带她,她也会很难过的。所以,她决定要让季沉高兴起来,请他吃好吃的,把自己最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他,还有就是,带他去捉萤火虫,那是她家司机尹叔叔的女儿尹湄若最爱带着她玩的。 迎春花丛在夏季有很多萤火虫是真的,但是比萤火虫更多的是蚊子,时璟带着季沉扎在里面不一会儿就满身起疙瘩,一面不停的抓脸,一面指着萤火虫咯咯咯的笑。时璟在他最无助难过的岁月送给了他一整片萤火虫拼成的星空,而她就是那片星空里最好看的星星。 “也不知道这里的晚上有没有萤火虫?”季沉走在最前面,脑袋里的回忆扑哧扑哧的跑了一圈,然后突然停下来转过头去看苏时璟,温柔的几乎要溺出水来。 时璟愣了一下,想了想才知道季沉说的是什么,点着头笑了笑,和小时候比真的太过于沉稳了,她回答,“可能是有的吧。” 司晴的眼睛暗了一下,过了多少年,只要有苏时璟的地方,季沉的眼睛里就只有那一个轮廓,他始终还是那么喜欢她的呀。 司晴没有多问什么,故事再好听也是他们两个的回忆罢了。她笑着,两只手分别挽了两个人的胳膊,一面又催促着,“快点吧快点吧,我还要试镜呢。” 季沉的戏份很紧,刚把她们带到现场就被化妆师抓过去补妆,准备下一场的拍摄,只是冲司晴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又再三告诉时璟中午等着他一起吃饭就被簇拥着走开了。 司晴试镜的角色是喜欢季沉的千金小姐,刁蛮任性又死缠烂打,性格十分的张扬,戏份并不十分多。司晴是季沉推荐来的,又是大名鼎鼎的元朗集团的千金,本来试镜这件事也只是走个过场,导演忙着拍男女主角的重要感情戏,仅仅是和司晴握了个手就交给了副导演,在小型的舞蹈室里进行试镜。 副导演看起来客客气气的,安排时璟和司晴坐了坐,就驾着摄影机开始了试镜。副导演递给司晴一页剧本,上面只是简短的一场戏,是写富家千金买了礼物去给男主角过生日,却恰好看到男主角在桥头与女主角接吻的场景这一段戏。没有多余的台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情绪表达和自由发挥很重要。 司晴本身的个性就属于十分张扬的类型,和角色的契合度很高,但是由于缺乏表演经验,在实际表演的过程中显得有点紧张,发挥的并不是很好,但是好在她自身的骄傲本性并不那么容易被改变,总体来说,也还算合格。副导演就司晴的表演简单的评价了几句,就将角色敲定了。 “哈”司晴低低的欢呼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对坐在角落的时璟眨了眨眼睛,时璟也微笑着冲她挤了挤眼睛。 “傅小姐,这是剧本。”副导演从工包袋里拿出一摞剧本递给司晴,然后补充道,“今天下午就有这个角色的一场戏,戏份不多,你看下午就进组有没有问题,明天上午再正式签合同。” “嗯,没事儿。”司晴接过剧本,礼貌但是高傲。 时璟知道,其实不管司晴的表现怎么样,这个角色都是她的,已经就在下午的戏,上午才试镜,并且也没有其他的竞争者,能这样做只能说明司晴是这个角色的唯一候选人。 从大的角度来说,娱乐圈是很复杂,但是对于像司晴这样家境的女孩子来说,踏进娱乐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靠钱靠家世来使自己顺风顺水,不是为了钱来做这件事,也不用为了大红大紫而出卖自己。 试镜结束才刚好11点,因为和季沉约好了一起吃饭,司晴就兴高采烈的提议要去围观季沉拍戏。时璟没有见过工作中的季沉,连他的电视剧都很少看,倒是苏母看得多,说是为了支持季沉,电视打开首先浏览一圈看看哪个电视台里有季沉的电视剧。 司晴拉着时璟出了舞蹈室,一路问过去才找到季沉现在拍戏的房间。整个房间的窗帘放下来,窗子外还拉了遮光布,整个房间暗暗的,只有角落里的一盏落地灯亮着,看来应该是在拍晚上的戏份。 季沉坐在床边的白色软皮圈椅上,眼神温柔的注视着侧躺在床上的女孩,因为隔得远,司晴并不能看清那个女孩的样子,但是应当是极美的吧,一头漂亮的长卷发在微黄的灯光里泛出好看的浅红色,被子盖得很低,露出她纤瘦雪白的手臂。 季沉向前侵出半个身子,凑得很近的用骨节分明的手指去轻轻摩擦女孩的嘴角,然后温柔的笑起来,低低的说,“小爱,我会永远陪着你。”然后低下头吻在女孩的眉心。 时璟的喉咙干干的,大约是封闭的环境空气不流通的缘故吧,她只觉得不太想继续待下去,刚想和司晴说去外面等,导演就喊了咔。 季沉出戏很快,眼睛里的深情一眨就干掉了,还是温柔又有点疏离的样子,他转过头看到时璟和司晴,就走出来冲她们打招呼,“你们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第四章 俞熙 工作人员在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时璟和司晴坐到外面的沙发上去等季沉,刚坐下就看见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女孩提着两大袋饮料和水进来,大声的打招呼,“俞熙姐请大家喝水吃冰,冰淇淋在外面的小冰柜里。” 人群里响起一阵不太整齐的欢呼声,而刚刚躺在床上的女孩也已经走出来,外面罩上一层薄薄的淡蓝色睡衣,遮住刚刚露着的好看的手臂与脖颈,一路走过一路向道谢的人礼貌的说不客气,原来她就是女主角俞熙。 “装什么装。”司晴撇着嘴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不满和鄙夷,看样子是十分不喜欢她了。 时璟笑了笑,本想嘱咐几句司晴之后在剧组里不要得罪人,季沉却出来了,他已经卸掉了脸上的妆,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正抬起胳膊扣衬衫袖口上的纽扣。 时璟站起来,刚要说话,那位俞熙小姐就走了过来,手里亲自提着几瓶水,把矿泉水递给了季沉,然后把两瓶奶茶朝司晴和时璟递过来。 司晴头都没有抬,拿着包站起来就走开了,“我饿了。” 俞熙的表情愣了一下,刚要把手里的水放下去,时璟就伸手把两瓶水都接住了,然后礼貌的冲她点点头说,“多谢。” “没事,”俞熙笑着摇摇头,然后转过身面向季沉的时候微笑的弧度又更大了些,温柔又好看,“下午我们的戏份都不多,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吧。” 季沉从来对谁都温柔和气,但是拒绝起人来一点也不会犹豫,嘴里说着抱歉,表情却一点也不会变,春风和煦般的好看,“今天恐怕不行,早上已经和朋友约好了,下次吧。” 俞熙的眼角垂下来,失望的表情看得时璟都心疼,偏偏季沉视而不见,拉过时璟的手侧身走开,还礼貌的对她说一句,“下午见。” 季沉选择了外滩的一家湖南私房菜,他知道时璟和司晴都是要吃辣的,尤其是时璟,对于湖南菜和四川菜都有着特殊的爱好。这家叫做“小湘江”的餐厅位于大厦的21楼,只有面向黄浦江的玻璃窗前放着几处餐桌,从这里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浦东的东方明珠。 菜一道一道的上来,季沉绅士的根据司晴和时璟的口味要求服务员排菜,司晴喜欢东安子鸡,时璟偏爱组庵鱼翅就放在各自面前,另有平江火焙鱼、永州血鸭、麻辣仔鸡几道特色湘菜在桌子上一一排开,而湖南特色的小龙虾则放在自己面前。 司晴夸张的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向时璟抱怨,“时璟姐,你看季沉哥这是安的什么心,我刚在他的电视剧里谋了一个角色,他就专门带我来大吃特吃,想要我长胖。” 时璟笑着夹了一块鱼放到司晴的碗里,一面摇头一面模仿司晴夸张的口气,“你别怪错了他,你季沉哥哥是想要让你多吃一点,有力气为了减肥而努力。” 司晴嘟起嘴,瞧着时璟佯装生气,“你们从小就是一伙的,你总帮着他。”说完又无奈的长舒一口气,一副无奈中释然的样子,“今天我落到你们手里,可不得受你们的欺负了吗?”说着夹起碗里的鱼喂到嘴里。 季沉笑着听她们开玩笑,知道自己一插嘴就会招来司晴的持续性攻击,于是干脆不说话,只专注于手里的剥虾事业。薄薄的塑胶手套黏在他手上,十指细长,指节分明,好看的紧,剥起虾来又快又完整。 司晴和时璟才夹了几夹菜,他面前的盘子里已经堆起了虾壳小山。他去掉手套,将白嫩的虾肉分到司晴和时璟的盘子里,然后才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鸡块放进嘴里。 “季沉哥,”司晴吃着虾肉,像是不经意的说起俞熙,“今天那个女的你可别和她走近了,装得白莲花一样,真讨厌。” “好。”季沉的嘴唇很薄,听见她这样说就简短的从唇缝吐出一个字,继续吃他的饭了,俞熙是不重要的人,他觉得占用时间去想她的事并不划算,他眼角的光一直定在对面的时璟身上,她没有吃太多,正拿着小汤勺慢慢的喝着碗里的鱼头汤,听到司晴的话有瞬间的停顿,但最终没有多说什么,看来她也不喜欢她。他记得之前公司有想让他和俞熙炒作绯闻的想法,要记得回去让温西去推了。 时璟的工作室离外滩并不远,吃过饭后,季沉开车送时璟过去,然后才载着司晴一起回了剧组。司晴下午有一场戏,刚好是和季沉的对手戏,导演已经安排了人在走位了,两个人化好妆就可以正式拍摄了。 时璟并不是独立的珠宝设计师,她归属于法国k.d珠宝设计公司,在珠宝设计圈内有一定的名气,工作时间和工作内容都十分自由,除了每年的年终会或者重大的展览拍卖会,她都不需要在法国公司出现。 她的工作室里除了自己还有两个人,曼达是公司配备给时璟的对外助理,主要是负责时璟的作品宣传,并做好与法国总部之间的联系。而邹悦则主要担任设计助理一职,这是个十分有珠宝设计天赋的年轻女孩,聪明又努力。 时璟到达工作室时,邹悦正在工作间里整理时璟的设计稿,看到时璟进来就停下手里的动作去把工作台的灯打开,笑盈盈的对她说,“曼达去倦春公馆了,听说那个宅子的主人从国外回来了。” “倦春会馆。”时璟念了一句,笑得眉眼弯弯。 时璟这一次的珠宝设计主题主要是中国式的复古风,倦春会馆是民国时期建成的苏州园林式的院子,在高楼林立的上海十分少见,和设计主题十分相符。所以在本次珠宝展览筹备的开始阶段,时璟就首先让曼达去问问能不能租借,但是守着宅子的是一对带着孙女的老夫妻,在初次上门的时候就以主人不在的理由拒绝了,之后多次拜访也都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时璟才让人暂定了市展览馆。 但是,曼达回来并没有带来好消息,曼达是个不算十分精致却很有交际手腕的女人,此刻正低垂着眼坐在窗前的小沙发里不甘心的抱怨,“这个主人也真是奇怪,叫人打电话来说自己回来了,这不是明摆着抛出机会等你来的意思吗?结果你穿过大半个上海去找他,他又叫人告诉你他会考虑考虑,让我先回来,忙活半天连个人也没有见到,我猜这一定是个老教派的老头。”说着拿起杯子猛灌下一口咖啡,想了一想又补充道,“连口水都没有招呼我喝呢!” 时璟被她逗得笑起来,觉得曼达说得还是有道理,但是主人已经这样发话了,不冷不热的把人将在这里,的确又不太好再去打扰了,现在也只有抱着希望,希望他把宅子借出来了。 第五章 邀约 傅司衡的办公室和他这个人一样,冷得不像话,纯黑色的办公桌,纯黑色的书架,纯黑色的皮椅和皮沙发,纯白的百叶窗,纯白的电脑,纯白的杯子和摆件,再活波的人一进去恐怕都被压抑的不太想说话。 他穿着浅色的衬衫站在窗前,咖啡杯里的液体已经冷了,立交桥上飞速运转的车流一圈一圈的滚进他的眼睛里。里霏香水是中国影响力广泛的老字号香水公司,其在中国区的广告由傅氏的正朗集团和奥罗广告公司两家竞争。为此,傅司衡建立专门的设计小组,谈下了今年炙手可热的金马影帝欧辰。 但是在设计比稿的前三天,欧辰方却以还未签约为由转向奥罗,同时奥罗设计方面更是利用新媒体作势透露广告创意主题为秘密情人,而这,正是正朗设计小组的创意主题。傅司衡接到这一消息的同时还收到了自己最信任的秘书谢媛的辞职信。 “设计小组正在全力修改方案,三天时间能不能来得及就只有听天由命了。”宋勋是公司的设计总监,也是这次设计比稿的主要负责人,临时出现这样的问题,他脱不了干系,着急得嘴角蹦出几个血泡。 他僵直的靠在沙发上,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但最重要的是欧辰,他形象好,粉丝多,今年成了最年轻的金马影帝更是名声大噪,里霏香水那边对他的满意度也很高,当初我们定他也费了很大一番功夫。现在再要去找其他代言人,好的已经早就没有档期了,勉强定了人也在影响力上和欧辰差一大截。” “季沉呢?”傅司衡问。 “季沉?”宋勋的眼神更加黯了下去,“早在欧辰之前就已经谈过他,季沉主攻电视剧,和欧辰相比有更广泛的受众群,形象好,绯闻少,粉丝大军庞大,今年也拿了视帝,当然能用他是最好。但是,他一年只接三支代言,今年年初就已经定给了纪梵希、奥迪和明奢手表了。” 傅司衡泯了一口咖啡,冷掉的咖啡味道更加苦,他皱了皱眉就不再喝了,转过头冷静的安排,“云顺洗发水花香系列的设计比稿还有两周,先把那一组的人全部调到里霏香水设计组,共同展开设计工作,设计方案两组,一组以暂定季沉为代言人进行创意,另一组以按照原设计进行修改,安排人将代言人的方向向外国当红男模进行洽谈。” “季沉代言?”宋勋愣了愣。 “我来谈。”傅司衡坐到办公椅上,将手里的咖啡杯放到白色骨瓷小托盘里,季沉的原则从来就不是不可以改变的,只是有两手准备是他一贯的习惯。 宋勋没有从傅司衡的脸上读出为难,他很年轻,但已经沉稳得不需要任何人来为他操心,大多数的时候宋勋都愿意选择相信他,这一次也是。宋勋简短的答应了一声,收拾了摊在桌子上的纸质文件,夹着电脑就出去了,顺便告诉外间的助理进去换咖啡。 傅司衡半靠在皮质的办公椅上,手指在手机壳上点了点,他是要抽烟的,修长且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有淡淡的黄,他找到时璟的名字,拨过去,“喂,是我。——晚上有时间吗?——嗯,到家里来吃饭吧。——好的,晚上见。” 挂断电话,傅司衡突然有一点想抽烟,打开抽屉,靠角的盒子里一整排的打火机都是时璟送的,都是统一的黑色,只是大小和花纹存在区别。他顿了顿,突然很想记起上一次见面时时璟穿的衣服的颜色或者时璟最喜欢的颜色,但是脑袋里关于她的记忆都不到这么细微的地方去。 助理敲了敲门,安静的把咖啡换好又走出去,傅司衡却突然叫住她,“打电话告诉人事部,尽快把我这边的人事空缺补上。” 下午的时候,时璟驾着眼镜在工作室里打磨一颗小小的鸡血石,傅司衡就打来了电话,“还在忙吗?” “嗯,马上就好。”时璟看了看墙上的白色时钟,指针刚好指在五点半,又加了一句,“7点之前可以到。” 但等到时璟把打磨好的成品锁进保险柜,时间就已经将近6点半了。她匆匆忙忙的换好衣服下楼,才发现傅司衡的车早就停在了路边,司机站在车外吸烟,而司衡摇开半扇玻璃,坐在车后座看文件,余光看到时璟,就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 “走吧。”傅司衡还是穿着他贯穿的西装,站在车门前体贴的用手护住了车顶,只等着时璟坐上车,他才从另一侧上车去。 “你什么时候到的?”时璟侧过脸去看司衡。 “刚到。”傅司衡没有看她,依旧回答得十分简短。 “嗯。”时璟点点头,抬头看到司机的便携烟缸里已经掐灭了三支烟了,她也不戳破,只是笑容更加浓了些。 时璟从包里拿出一只小小的蓝色法兰绒珠宝盒打开,里面是一只精巧的领带夹,帕拉伊巴碧玺被切割成方形作为主要的装饰,很适合傅司衡的气质,“订婚礼物,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谢谢。”傅司衡刚要伸手去接,却被时璟让开了,她微微一笑就挤出嘴角两颗小小的酒窝,侧着头,“你今天的衣服很合适,我给你戴上吧。” 傅司衡看见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她面对外人的时候那种安静端庄的样子很不同,突然让他想起小时候那个花园里灵动的奔跑着的小姑娘,小小的她在阳光里像只欢脱的小鸟,他眼睛里的光更加温柔了些,侧过身子让她给自己别上。 时璟的手心里出了汗,黏黏腻腻的,拉着司衡的领带不太敢用劲,别了几次都没别好,突然手指一滑,领带夹就从指尖落到了司衡的腿上。时璟刚要伸手去捡,司衡却先一步的拿到放进衣服口袋里,另一只手则顺势握住了时璟伸过来的手,“回去再别吧。” 司衡握着她的手,并不十分紧,但也让她轻易拿不开,他缓缓的把手放到身侧,一路无话,一直到汽车开进了傅宅才慢慢松开。 第六章 代言 傅家父母有应酬没有在家,傅司晴忙着拍戏还没有回来,吃饭的只有傅司衡和时璟。李姐按照口味做菜,一个喜欢吃辣,一个却口味清淡,满满的摆了一桌子,颜色分得很明显。 深棕色的长木桌,司衡和时璟对面坐着,吃饭的过程中都不说话,安静的夹菜,安静的喝汤,安静得能听清筷子与碗碟之间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小的声响。 以前来傅家吃饭大都是提前一天约定的,来的时候总有傅家父母和司晴在,不太闹腾但总免不了几句交谈,而偶尔和司衡单独吃饭,他也总选在有低低的音乐声的地方,也就不显得太过冷清。 傅司衡大概也觉得这样的氛围有点尴尬,拿起公筷往时璟的碗里夹了一块鳜鱼,笑容温柔的对她说,“多吃点。” 时璟客气的说了句谢谢,她不太喜欢吃这种清蒸的鱼,嚼起来没有味道就显得鱼肉木木的,她吃了一口就没有再继续,转而说,“昨天在杂志里看到一家推荐的礼服馆,婚纱设计得都不错,我想过几天去看看。” “嗯,好。”司衡并不太有兴趣,随意的回答,“这几天公司有点忙,我让司晴陪你去。” “嗯。”时璟含糊的应了一声,眼神黯淡下来。 傅司衡抬头看见了,又向她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甜藕,补充的说道,“你决定要去了还是和我说一声,没有要紧的事我就让秘书安排一下,顺便把我的礼服也一道做了。” “嗯。”时璟还是简短的应了一声,但是抬起头眼睛弯弯的笑了,也拿起公筷向他碗里夹了一块鱼,“你也多吃点。” 刚吃过饭,司晴就回来了,耷拉着眼睛一副累得要死的样子,冲时璟打了个招呼就回了房间。 司衡的房间有一个很大的露台,用玻璃盖住顶,四周装了白色的掀帘式硬质地窗幔,角落里摆着高大的常绿绿植,玻璃小几和黑色布艺沙发靠近围栏处摆着,时璟坐在小沙发上看杂志,司衡换上了深灰色的休闲服从房间里出来,放下一杯咖啡在时璟的面前,然后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各自安静的坐了一会,时璟放下手里的杂志,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有一点过甜了,应该是放了两块半的糖。司衡看到时璟手里的杯子放下了才开口说话,“时璟,我想请你帮我设计一枚领带夹。” “领带夹?”时璟不解,“是我送你的那个不合心意吗?” “不是我个人,是以公司的角度请你做这个设计,”司衡没有看她,只是端起咖啡也喝了一口,“最新的香水广告,要送给代言人的。” 傅司衡向来是把私事和公事分得很开的,在这之前从没有和她讲过公司里的事,更别提和她之间产生什么交易。她笑了笑,坐端了身子,故意摆出十分正经的姿态说,“那么,就请傅总简单的说一下要求,我回去让助理看一下有没有档期,我最近可是有点忙的。”说到这,不自主的就笑了起来。 傅司衡把面前的电脑的屏幕转向时璟,说话的声音像极了在谈一桩生意,“适合他就好。” 时璟的笑容慢慢淡下来,屏幕上的照片是季沉,应该是某一期的杂志封面,他穿着深蓝色的厚睡袍,坐在明亮的窗台上浅浅的笑。 “季沉是最适合这支广告的人,但是他今年的广告已经接满了,所以???”傅司衡温柔的解释。 “我知道了。”时璟的心沉下去,表情冷冷的像积了一层霜,她点点头说,“我会去劝他。”然后不自然的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司衡伸手抓住时璟的手腕,他的手指凉凉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时璟你知道的,能改变季沉的只有你,我,没有办法。” 时璟知道,只有傅司衡才能在她面前把利用这件事说得这样云淡风轻,有种难过的情绪卡在她的胸腔里,她分不清是难过傅司衡的利用,还是难过傅司衡对她和季沉的关系的误解和利用,亦或是难过知道这样是对季沉的利用却不得不这样做。 她转过头去看傅司衡,他望着她的脸很温柔,带着一点无奈和认真。这样的他让她突然间就软了心,连带着即将说出口的一大段不满的话都咽了下去。 时璟回到家刚刚九点半,母亲正在看电视,是季沉拍的一部古装剧,穿着月白色的长袍,戴着发套,坐在屋顶喝酒,月亮很亮的挂在他的身后,让时璟很自然的想起那句“公子世无双”。之后,另一个穿着玄色长衫,拿着长剑的人来找他,站在高高翘起的房楞子上摆好造型要来杀他,刚说了两句话就进入了广告。 母亲就开始向时璟讲剧情,大概是两个男人是情敌,玄衣男人在前期退出了和季沉之间的竞争,后来女主角为了季沉受伤,生死一线,他又回来要杀了季沉报仇,苏母一边说一边还不住的感叹可怜啊可怜啊可怜的季沉。 时璟有些无奈,虽然她没看过多少电视剧,但是她也知道广告过去后的剧情大概就是男主角不愿意动手,又十分深情的表示女主角要是死了,自己也不独活的桥段。那个时候,母亲大概又会接着感叹,深情啊深情啊深情的我的宝贝季沉了。 在这样的想法中,时璟居然又陪着母亲看了一集电视剧,不得不说,季沉长得真是好看,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幅画,眼圈一红就让人有为他赴汤蹈火的冲动,充分满足了从小到大各个年龄层段的女性的幻想。 时璟一定会给季沉打电话,毕竟傅司衡是很少找她帮忙的,但是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压制着她,让她一拿起电话就又重新放下。她摇了摇头,决定先洗澡,或许季沉会主动给她打电话的。吹干了头发,手机依旧没有亮起过,她想或许他还在拍戏,算了,还是先敷面膜吧。又等到她敷完面膜,擦了保湿水和面霜,又涂了身体乳,重新换了一套睡衣,她按亮了手机,已经午夜十二点半了。 第七章 简洁 “嘟嘟嘟……”电话里正在连线,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打在苏时璟的心上,让她变得很烦躁,她突然有一点明白,自己故意拖住时间这么晚打电话或许就是想听到电话的那头在最后传出一句“无人接听”。 “时璟。”连线声切断,季沉的声音响起。 “还没睡吗?” “没有。” “我有件事。” “我答应。” “答应?”苏时璟愣了愣,“我还没有说什么事。” 季沉低低的笑了一句,“司衡的公司下午已经给温西发过邮件了,”顿了顿又笑得更开了些补充道,“他这个人还是这么狡猾,知道你的设计贵,升值空间大就专门诱惑我就范。” 季沉的语气很轻松,但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答应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要不然她也不可能会在傅司衡提出这件事的时候生气。季沉从出道就备受瞩目,严格定下的每年只接三支代言的规定,一方面避免了对自己人气的过度消耗,一方面也不至于在娱乐圈里忙得脚不沾地,但是他这次的破例就等于把之前的规定撕开了口子。 曾经的季沉有强大的季氏企业作为支撑,自然能在娱乐圈里做到随心所欲,但自从季老太太年老,季沉转战娱乐圈,大部分的季氏股份都被外收购,让出了企业一把手的位置,现在的季沉已经不能随意的把人得罪,在此之后的大批代言邀约一定会接踵而至,不说其他的,就季氏这一国内最大厨卫家具制造集团就首先会找上他。 时璟的手攥紧了自己的睡衣角,心里有点生气,却分不清是在气自己还是气季沉,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气,“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随随便便的就答应,你就一点也不会多考虑自己吗?” 季沉知道苏时璟是有些生气了,语气不自觉的变得更加温缓,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哄她,“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你不用觉得是你影响了我的。我们俩一起长大,我帮你是应该的。但是和司衡,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他既然需要我帮忙,我自然也是要帮的。” “那你……”听他这样说,时璟的生气又多了点,傅司衡看所有人都看得透透的,如果真的这样简单,他也不至于要让自己来劝他,时璟刚要出口的话顿了顿,语气又突然弱下来,她这是要怎样呢?和季沉争个谁对谁错吗?她本意也是要他答应,现在这样又是在发什么脾气?难道真的非逼他说出他就是为了苏时璟,他就是???,如果这句话真的说出来了,她该怎么办?她不敢再把假设想下去,只能声音低低的说,“谢谢你。” “很小的时候我就说过,”季沉在电话那头笑得有一点苦涩,但是还是极认真的在说这句话,“苏时璟永远不要对我说谢谢,我不接受。” 苏时璟的眼睛垂下来,她没有去接这句话,因为知道自己接不起,她永远没有话去报答他的这一番情谊,于是只好让他落空。 第二天一早,时璟就让邹悦把一只珠宝盒送到傅司衡的公司,里面装的并不是傅司衡所要求的领带夹,而是由一块很小的黑色陨石作为吊坠的项链,陨石并没有经过打磨,甚至没有穿孔,只是用银作为框架来进行固定,这原本是打算在季沉的生日送出的。 邹悦并不是第一次到元朗集团来,轻车熟路的拿到门禁卡,顺着复杂的走廊左拐右拐的往里走,傅氏占据着整整一栋大楼,每一层或两层都属于不同的部门,为方便员工上下班,每三层都会设置直达电梯,最高层是傅司衡和其他几个高管的办公层,又另有一层专属电梯,只有指纹打卡才能使用。所以,没有人带领是难在这些电梯之间找到正确的路的。 “小姐,小姐。”邹悦被人轻轻的拉了拉袖子,她转过头一看,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姑娘,皮肤白白的,眼睛很好看,她瘦瘦小小的身子,穿着不太合身的白衬衣和黑色套裙,高高扎起的头发已经跑得有点散了。 她气喘吁吁的把耳边的散发揽到耳朵后面,然后面露难色的问她,“请问你知道怎么到17楼吗?这儿的电梯太多了。” 17楼是接待层,一般的客户接待都是在那里,自己要到傅司衡所在的管理层也要通过那里的前台进行连线。邹悦友好的笑了笑,“我也要到17楼。”然后转过身示意她跟上。 上班高峰刚过,电梯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女孩慌慌忙忙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卡通外形的化妆镜,对着镜子不停的抿头发,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又不自然的伸手往下扯了扯太短的裙子。 “你去面试?”邹悦好奇的问她。 “啊,嗯嗯,”女孩大概没有想到邹悦会突然和她说话,愣了一下又慌乱的回答,“是,面试,你也是吗?” “不是。”邹悦笑起来,她也曾经这样慌慌张张的跑到时璟的工作室去面试,曼达那个妖精扭着小蛮腰问她问题的时候,时璟突然回来,她一慌张还碰倒了一盏咖啡。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姑娘,长相不算多美,但属于胸大腰细的那一类,只是一身老气横秋的工作装不仅盖住了自己的优点还显得人十分的刻板。邹悦摇了摇头,望向她说,“你这样可不行,我帮帮你吧。” 电梯门在17楼打开,邹悦从电梯里出来,转过头看见女孩还在电梯里别扭又紧张的扣上了衬衫领口上第二颗扣子。 邹悦连忙按住电梯按钮,阻止了电梯门的闭合,“快出来呀。” “哦—哦”女孩回过神,连忙走出来,不好意思的冲邹悦连声说谢谢。 毕竟时间工具有限,邹悦对她的改造算不得改头换面,但终归是有了变化,摘掉她的头绳,薄却黑的头发被分成了中分,虽然披着却整体向后,多余的碎发被摄在耳后,露出一整张小巧的脸。同时还替她添了添眉尾,用樱桃粉的腮红在她的脸上添了点颜色,看上去精神也更加干练。最后,还把她整齐穿着的白色衬衫解开了两颗纽扣,将严肃的工作装弄出两分禁欲的美感。 邹悦很满意自己的手艺,看来在曼达的熏陶下她的进步也是蛮大的。她拍了拍女孩的肩,指了指与贵宾接待相反的方向,那里的办公室门口沉默的坐着几个女孩,应该也是来参加面试的,她笑着鼓励她,“去吧,加油。” “嗯,谢谢你!”邹悦匆匆忙忙的跑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对邹悦灿烂的笑起来,“我叫简洁,下次在遇见一定请你吃饭。”说完又匆忙的跑开了。 邹悦愣了愣,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像一个人,但仔细想一想又好像没有认识的人与她相似,最终摇了摇头向相反方向走开了。 第八章 倦春会馆 邹悦没有见到傅司衡,是他的助理下楼来取的东西,见了她亲亲热热的喊姐姐,非要拉她去接待室里坐一坐,说是傅司衡要亲自选新秘书,暂时没有时间。 邹悦客气的推脱说还要去展览馆帮时璟拿珠宝材料,助理只好让她等一等,上去把东西放好,又提了两个长纸袋下来交给她,说是傅司衡特地让带给时璟的,请她拿回去。 邹悦瞟了一眼,她认得袋子上爱马仕的标志,心里不由的叹了一口气,真是浪费人民币,时璟那个人可不太喜欢这个牌子,拿回去就送给储物柜了,倒是说不定曼达看到会喜欢的不得了。 回到工作室,曼达正坐在靠窗的休息区里涂睫毛膏,透过镜子看到她回来就随口告诉她,“苏小姐去倦春会馆了,下午应该不回来。”想了想又转过头来,皱着眉冲邹悦八卦,“我说上次怎么我过去了,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原来你猜怎么着?” 邹悦放下袋子,拿了杯子倒了杯水喝,顺便配合的回答,“怎么了?” 曼达听见她问,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来,“原来那家主人的确想要谈会馆租借,但是是想和时璟谈会馆租借,下午特意打电话来说要时璟亲自去倦春会馆谈呢。” 邹悦听到这里也带了点疑惑,追问道,“为什么呢?” “当然凭借我多年的八卦经验了,打电话来的是个年轻男人,声音好听,表现上说要请时璟过去公馆细谈,但你想想,办展览看场地谁去不是去,再说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拍照片回来看还不是一样的吗?非要指明让时璟去。”曼达皱着鼻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依我看,一定有鬼。”说完就转过头去对着镜子认真的涂她的睫毛了。 邹悦不由的好笑,曼达的话果然是不能认真的去听的,她这个人好处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有十分出色的故事编写能力,没有进入娱乐圈做狗仔简直就是娱记行业的一大损失。 工作室到倦春会馆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时璟坐车过去已经接近12点,为避免给主人带来不便,她又特地的在公馆附近选择了一家咖啡馆进去坐着,礼貌的避开常人的午饭和午休时间,直等到下午两点才按响了公馆的大门门铃。 很快门就开了,从门缝里探出个小脑袋,女孩扎着两个麻花辫,辫子上绑着两个粉色蝴蝶结,眨着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睛,甜甜的问她,“是苏姐姐吗?” 时璟半蹲下身子,温柔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着问她,“是我,我可以进去吗?” 小女孩点点头,把门拉得更开了些,侧身让时璟进去又踮起脚把门从里面挂上,带着时璟顺着右边的长回廊一直绕进去。穿过爬满爬山虎的月洞门,进入一个三进的院子,居正的屋子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清风明月”,想来就是这家主人宴客的地方。 时璟跟着小女孩进去,和公馆整体的复古相比,屋里的摆设添加了许多现代化的摆件。屋里还没有人,时璟挑了一张靠门的黄梨木太师椅坐下,刚要开口问一问小女孩,她却一转身跑开了。 时璟环顾了屋子一周,知道是要继续等下去了,就坦然的开始考虑怎么安排自己的设计作品摆放了。正瞧着红木高桌上的那盆开得正好的蝴蝶兰思考要不要把花挪开的时候,梵歌就到了。 他站在门口轻轻的咳了一声,时璟回过头,首先看到的就是他背对着太阳光的高大的人影,看不太清楚脸。时璟站起来,礼貌的冲着他微笑,“你好,我是苏时璟。” “好久不见。”梵歌笑着,手里还端着一只水晶碗,里面装满了泛着水光的大颗大颗的紫葡萄。 梵歌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和黑色牛仔裤,随着越来越远的离开强光,脸也逐渐变得清晰,时璟微微有些吃惊,“梵先生?” 梵歌和时璟隔着小桌子坐下,笑着把手里的葡萄放下又向时璟推过去,“你尝尝,院子里的葡萄树结的。” 时璟和梵歌并不太熟,只见过两次面,两次都在法国,他来参见过她在法国的设计展,还在一次珠宝拍卖晚会上拍下了她设计的钻戒。所以,相比梵歌的热络,时璟却礼貌的保持着距离,笑着说了谢谢,也没有去拿葡萄。 梵歌也没有介意,一面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她倒水,一面直接问她,“你是想要用这里办设计展?” “谢谢。”时璟接过水,放下后从手包里拿出一本白色的文件夹递给他,“这是我这次展出的部分作品,你先看一下。” 梵歌直接接过去打开来看,时璟接着解释道,“我这次的设计作品的主题主要是以中国传统的复古设计为主,大量采用了青花瓷、珍珠、玉石这一类的材料,我想好的作品展览一定是要有最合适的展览场地才能最大程度的展现设计的意义。” 时璟观察着梵歌的表情,看他看设计图看得认真,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就接着就作品设计主要是为了宣传中国文化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讲了一通,这是出来之前,曼达现场传授给她的谈判技巧,说是要体现民族责任感。 只不过相比曼达说起这些的时候的慷慨陈词,时璟就显得十分的平缓了,不疾不徐的慢慢讲,她想最重要的还是要梵歌真心喜欢这些设计吧。 梵歌的眼睛从一页一页的设计图纸上翻过去,尽量慢一点,再慢一点,他喜欢在慢慢的翻过去的时候,时璟一直在同他说话,声音平平稳稳的,很好听。 看到最末,梵歌合上文件夹,礼貌的递还给时璟,他的修长的手指很白,在小拇指的末端的位置长了一块黑色的印记。他站起来,面对着时璟绅士的伸出手,笑得温柔又好看,“合作愉快,苏小姐。” 第九章 梵歌 确立合作关系后,梵歌主动提出要带着时璟看一看园子,选择主要的设计展览厅。倦春公馆总体呈现不规则布局,除了刚刚所在的院落,还分为其他三个大小不同的院落和一片十分宽阔的花园,之前梵歌提到的葡萄树就在其中最大的一处院落“清晖园”中。 梵歌和时璟隔着一段距离慢慢的走着,他没有说过多余的话,时璟就在他背后沉默的跟着,他们仅有的交流就是踏进一间屋子的时候,梵歌说一句这是用做什么的房间,时璟简单的答一句“嗯”。然后梵歌靠着门站着点燃一根烟,或者选择一把椅子坐下,看着时璟从房间的东边一步一步的走到西边去。 时璟很喜欢靠近花园的那个院子,小了一点,走出门就是花开灿烂,但是考虑到展览举办的时候真是夏季热得最厉害的时间,院子的主客厅正对着东面,再加上室内的可支配面积小,并不利于展览作品的安排。所以,最终时璟将地点选在了“清晖园”里。 时璟量了房间的尺寸并用手机拍下了院子的大概情况,太阳已经基本落下了,整个院子陷在一整片的橘色中,梵歌在院子的角落里喂猫,白白胖胖的猫一点也不怕人,依偎在梵歌的脚边,懒洋洋的抬起头去够他手里的火腿。 “我先走了,打扰了。”时璟隔得很远对他说。 梵歌站起来,白猫不满的叫了一声,打个滚又软绵绵的躺到了地上,他的笑在微黄的光晕下影影绰绰,像极了季沉,他对她说,“吃了饭吧。” 时璟恍惚了一下,刚想要拒绝,就被一只沾着水的小手给拉住了,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到跟前的,她仰起头,举着一只漂亮的水蜜桃到时璟面前,洗过桃的水顺着女孩的手臂一直流进她的连衣裙袖子里,她甜甜的喊她,“姐姐,奶奶让你吃桃。” 时璟转过头,看见带着围裙的奶奶站在月洞门的门口,手里还扭着一把肥嫩的大葱,慈祥的冲她招手,“吃饭吧吃饭吧,我都做好了。” 灰褐色的方形木桌被摆在大厨房的院子里,靠近围墙的地方种着一片凤仙花,现在正是花季,远远看过去像一片紫色的云霞。 时璟、梵歌和爷爷各自占据桌子的一方,而奶奶和小孙女则共同坐在一条长条椅上,爷爷不是个能说话的人,偶尔让一让菜,大多数的时候都沉默的夹菜,沉默的喝两口小酒。奶奶却是个不太能闲的人,一顿饭吃下来,又要忙着给小孙女夹菜,一面又要来回走动在院子和厨房之间,端上来一盅炖鸡,隔会儿又张罗着捧上来一碗肉圆子汤。 吃饭到一半,大院的门铃没响,但是门却被啪啪啪的敲得大响。小女孩眼睛一亮,吐出嘴里的鸡爪子骨头,像条小泥鳅似的顺着条椅缩下去,飞快的向大门跑过去,急得奶奶连忙下桌子跟着追出几步又停下来,大声的冲着孙女的背影喊,“慢些慢些,别摔了。” 时璟听见大门发出“吱呀”的开门和关门声,然后紧接着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来,小女孩拉着一个穿蓝色短袖小衬衫的男孩子欢欢喜喜的跑进来又从左边的月洞门钻出去,奔向小花园了。 “活波的小青梅竹马。”时璟转过头冲梵歌笑着小声说道。 梵歌没有说话,却跟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让时璟又想起了季沉,那个男孩,可不就是她的小青梅竹马。想到这儿,时璟不自觉的笑得更开了,落在梵歌的眼睛里比画还要好看。 很多人见了很多次,谈了很多次都不见得会成为深交,但是有的人不需要和你多熟,也不需要和你有太多的交谈,只需要一个让人觉得舒服的相处就能迅速成为朋友。对于苏时璟来说,大概梵歌就是这样的人吧,像极了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所以,当梵歌提出要送她回家,她也并没有太过拒绝。 梵歌的车里有淡淡的薄荷的味道,在已经黑下来的炎热的夏天显得十分的清爽,车里的cd重复的唱着一首老歌,温柔的女声低低的,像极了柔情的倾述。两个人还是没有更多的话,时璟很满意这种情况下的沉默,让她的眼皮一点一点的更重,是十分舒服的感受。 梵歌一直把时璟送到她所住的别墅的门口,时璟温柔的对他说了声谢谢,又相互道了再见就下车来往回走。 “时璟。”梵歌突然这样叫住她的名字,时璟在他的这声称呼里愣了愣,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他。 梵歌已经从车里下来了,隔着车身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没有说,最后再次向她挥了挥手,温柔的向她说,“晚安。” 时璟又愣了一下,但很快管理好表情,也微笑的向他挥了挥手,“晚安。” 梵歌看着时璟的身影慢慢走远,最后消失在门的那一边,他又笑起来,嘴里不由的再次说出她的名字,“时璟。”她的名字并不好念,他也从没有当面叫过她的名字,但是这两个字已经在他的心里反反复复的出现了无数次。 这一夜,时璟睡得很好,她在梦里又看见了白天的小女孩,她拉着她的小竹马不停的向前跑,路边开满了各种颜色的花,时璟一直顺着他们愉快的笑声走,边走边学着老奶奶的口气喊,“慢些慢些。” 突然他们在一个转角的地方回过头,笑嘻嘻的冲她招手,时璟认出来了,原来那两个小孩又变成了自己和季沉,和抽屉里相册中的样子一样,手拉着手,欢快的冲她喊,“快点快点。”说着又转过身跑远了。 她刚要追过去,手却被傅司衡拉住了,是长大后的他的模样,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头发吹得整整齐齐,正温柔的看着她,他缓缓的将一枚戒指套到她的手上,然后握住她的手说,“回去吧,今天有很重要的晚宴。” 第十章 庆功宴 傅司晴的角色很小,进组半个月就杀青了,最后的结局是为爱神伤后远走异国,再也没有回来。她特地为自己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功party,邀请了大部分的剧组人员,意外的也包括了俞熙,之后她打电话给时璟和傅司衡。 时璟正在根据清晖园的场地进行展览的最终布景图的确定,接到司晴的电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以展览将近的理由委婉的拒绝了。她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更重要的是她一想起俞熙在片场对着季沉深情款款的放电的样子,心里总有些说不太清楚的不舒服。 而傅司衡一向对司晴的小打小闹的事情不太感兴趣,加上不久前刚刚依靠季沉的代言合同拿下香水广告,正是忙的时候,也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并主动承担了所用费用,傅司晴这才欢欢喜喜的挂断了电话。 party在傅氏产业旗下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二楼的宴会厅在司晴的指挥下被装点得五光十色,司晴挽着季沉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礼服隆重而华丽,高高的向人群举起酒杯,“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也希望剧组之后的拍摄顺顺利利,收视长虹。” 季沉的脸上依旧是温风和煦的笑,胳膊上的衣服连着自己的肉都被司晴狠狠的掐住,一点也挪动不开,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两才是这部戏的男女主角。季沉暗暗的较劲,最后还是无奈的放弃了,只希望这样的照片不要被人拍到才好,他可不想成为八卦杂志下一期的封面。 季沉抬头喝酒的同时侧目看向她,发现司晴正挑着眼睛瞧着人群里的俞熙,表情得意又骄傲,心里不由的好笑,瞬间就想通了司晴非要邀请俞熙的目的,小女孩的好胜心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司晴当然知道季沉心里会这样想,但是他这个傻瓜,他怎么会明白当一个女人喜欢上另一个人,就能够轻易的在人群中通过其他女人的眼神来判断敌情,瞧瞧俞熙的那个小眼神,呸,白莲花。 一时众人散开,剧组的人在宴会厅里要么三五一群的站着说话,要么就找了地方玩游戏,而另外由司晴邀请来的小闺蜜则大多数就着音乐在宴会厅的中央跳起来舞,笑起来的声音像银铃,惹得人纷纷忍不住多看几眼。 季沉靠着窗子,伸手接过温西递过来的一杯暗红色的酒,这样的场面他终究是不太喜欢的。 “明明可以不来的,后悔了吧。”温西晚上要开车,只选了杯可乐喝,像个女人似的拿手捏着杯子,斜着眼睛睨了一眼季沉,装模作样的长长叹了一口气,“有的人呀,想见人家苏小姐,可是连人家到底来不来都搞不清楚呢。” 季沉无奈的笑起来,“就你话多。” “嗳,”温西又往季沉的身边靠了靠,端着杯子的手抬起来指了指人群中笑得灿烂的傅司晴,压低了声音说,“我看这傅小姐就很好,年轻漂亮,家世好,最重要的是人家心里才是真真切切装着你呐。” 季沉皱了皱眉,抬起手肘用了劲的撞在温西的肩膀上,“这是我妹妹。” 温西瘪了瘪嘴,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季沉,”俞熙穿着一身白色的长款蕾丝晚礼服,头发精心的挽起来一半,她走起路来温温柔柔的,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明天的那场戏要在外滩那里拍,我知道一家做得很好的法国料理,中午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好。”季沉简短的回答了一句,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一边的温西,“你也是喜欢法国餐的,明天就一起去试试俞小姐的推荐吧。” 温西看着俞熙眼角逐渐淡下去的欢喜,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季沉甩锅这一招简直用得炉火纯青,自己也只得硬生生的接下来,装作极为高兴的祥子拍了拍手,“正好呢,就愁没有好的餐厅呢。”说完心里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季沉下一句要说什么他已经知道了。 果然,季沉端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笑得温柔又好看,对俞熙说,“明天我请客吧,上次就想说请你去吃饭的,温西也已经吵了好几天了要去吃,这次正好给了我的机会。” 温西差点抓狂,看吧看吧,他是想要和人家俞熙吃饭的,看吧看吧,都怪自己这个电灯泡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人家怎么会怪季沉,他那么好。温西心里默默的将俞熙划进了那个庞大的恨死自己的名媛明星圈了。 “嗯好。”俞熙侧了侧头,温柔又娇羞的笑着答应,顺便把自己雪白的一整段脖颈送到季沉的面前,妩媚极了。 “季沉哥。”傅司晴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俞熙温温柔柔的迈着步子向季沉走过去,笑得含羞带嗔的和他说话,匆匆辞了说话的人就紧跟着过来。 温西默默的向更远的地方挪开了,这把火就要烧起来了,他首先得腾开地方才能避免引火上身。 司晴走过去,亲亲热热的挽住季沉的胳膊,声音特地装得又甜又腻,“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的好多朋友都在怪我没有好好介绍你呢。” 这话说得很暧昧,但是了解的人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司晴没有等季沉回应,就已经把眼睛望向了一旁尴尬的俞熙,貌似亲密的冲她打招呼,但下巴却是高高的昂起的,她说,“呀,原来俞小姐也在呐,刚刚达蒙影视公司的公子还说喜欢俞小姐的戏呢,待会我给你好好引见引见?” 这就是明显的贬低了,可是俞熙在娱乐圈混了多少年,比这更加讽刺的话她也听了不少,她还是温温柔柔的笑,温温柔柔的口气,礼貌却不冷不热的回答她,“谢谢傅小姐的好意。”然后望向季沉,笑容明媚,“那我们约好了。”然后转身走开了。 司晴满脸笑的表情在俞熙转过身的瞬间就暗了下来,鄙夷的冲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白莲花!” 转过头看到季沉好笑的表情又换上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提醒他,“季沉哥,你可要离白莲花远一点。” 季沉忍住笑,真是个小丫头。 司晴本来想要拉着季沉往人群里去的,又突然想到季沉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所以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进另一个人群里的俞熙,这才放心的回到之前自己突然脱队的人群,心里暗暗的想,一定要把那朵盛世白莲给盯紧了。 看着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温西才默默的缩回到季沉的身边,摇着头感叹道,“其实这傅小姐和俞熙都是蛮好的嘛,选谁都是稳赚啊。” 季沉瞥了他一眼,相当的无奈,“你是不是要跳槽到八卦星刊去当主编啊?满嘴的胡说八道。” 第十一章 珠宝设计展览 时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季沉了,他忙着拍戏,而她忙着做最后的展览准备。时璟偶尔会想起季沉,但也就是想想,提醒自己忙过之后一定要请他吃饭,但是展览当天一定是不行了,已经约了司衡了。 季沉也会想起时璟,吃饭睡觉喝水的频率去想,他也想在自己这部戏杀青之后要和她一起吃饭,但是她的设计展的当天一定是不行了,她大概已经约了傅司衡了吧。 时璟的展览时间安排在星期天,下午四点钟就在同一地点进行设计作品拍卖。被邀请到场的除了设计圈的公司、设计师,还包括了许多上海名流和贵老板。k?d公司的部分高层和设计师也参加了这次展览。 曼达扭着她那条小蛮腰,在人群中迎来送往,忙得不可开交。而邹悦正召集了记者在另一个院子一条一条仔细的比对拍卖会上的相关问题,把关于时璟私人的问题统统划掉。而其他包括茶水饮料提供、引路以及现场维护的工作都是专门从活动执行公司请来的专人负责。 所以,理所应当的,时璟的工作十分的轻松,她只需要画着精致的妆容,换上好看的裙子,优雅的和前来参加展览的认识的人打个招呼,站在她的得意作品面前替生意人、艺术人一一介绍。 季沉一直到拍卖会开始之前才赶到,很正经的穿了一套卡其色格纹的西装,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冲人群中的时璟遥遥的招了招手。 后他一步走进来的是个穿着淡紫色女士西装外套的女孩,拿着小手包有些踌躇的立在门口。季沉转头看见她,她也同时看见了季沉,季沉不认得她,但她却认得季沉。 女孩想要兴奋的笑一笑,又害怕被人笑话的抿紧了嘴,她抬起手扯了扯自己的外套边,也不知道刚刚打车过来有没有被挤皱。然后小心翼翼的靠近季沉,脑袋埋得低低的问他,“你是不是演那个…那个那个的…季沉啊?” 季沉被她的一连串的那个那个逗得笑起来,点点头打趣的回答她,“我就是演那个…那个那个的…那个季沉啊。” 女孩把她压得更低,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句不争气,然后用更轻的声音问,“那个,我妹妹可喜欢你了,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最后这几个字几乎低得听不清楚,但季沉还是听清了。 “签在哪里?”季沉当她是个小粉丝,觉得她挺有趣。 “啊?”女孩像是没有想到季沉会答应的这样干脆,慌张的抬头去看他,又反应过来慌忙的去包里翻出一本记事本,伸手递给他,“这里这里…这里就好。” 女孩直视着他,他的眼睛真是好看呐,像星星,笑起来一闪一闪的顶好看。但同时愣住的还有季沉,他并不是因为她又有多漂亮,而是,她真像一个人,像极了,眼睛和嘴巴都像,他想如果她笑起来一定会更像。 季沉摇了摇头,把脑袋里那个荒唐的想法摇出去,怎么会是她,再像也不会是她,那个人早就答应过他,永远不会回来了。他笑起来,接过女孩手里的记事本,潇洒的在扉页提上他的名字,然后递还给她。 女孩接过来,欢欢喜喜的把记事本抱在手上,刚要再开口说话,却听到有人叫她,“简洁?” 简洁转过头,却是之前在电梯里拔刀相助的女侠邹悦,她刚从门外进来,手里抱着两只箱子,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她。 “嘿,女侠!”简洁并不知道邹悦的名字,笑得眉眼弯弯的跑过去,伸手取过邹悦手里上层的那个箱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邹悦冲不远处的季沉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笑着看向简洁,“我也没想到呐,上次你的面试怎么样?” 简洁点点头,“多亏了你,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在元朗集团当上总经理助理。” “总经理助理?”邹悦上次去可就是助理接待的,她疑惑的想,怎么?那天面试就是为了换了她? “嗯,”简洁解释道,“其实我本来是要去面试秘书的,接过总经理见了我就说我能力还不足,就先从助理做起,之前的林思姐被提上去做了总经理秘书。” 邹悦点点头,这可不太像是那个冷冰冰的傅司衡能做出来的事啊,这样一面想一面就带着简洁抱着东西向里走。 季沉在她们的对话中脸色逐渐暗下来,眼睛里是极少出现的怒气沉沉,元朗集团的总经理,可不就是傅司衡吗?这么多年了,他就真的这样忘不了她,那苏时璟呢?她又算什么?季沉暗暗的攥紧了拳头,抬头望向简洁的背影的眼睛里,有着一望无底的黑。 简洁跟着邹悦一路走进去,放下东西的时候恰巧遇到端着杯子走过的时璟。她在照片里见到过她,知道她就是总经理的未婚妻,这场展览会的主人,于是连忙整了整衣服迎上去,“苏小姐。” “你好。”时璟停下来,并不认得的她,但还是伸出手友好的和她握手,然后礼貌的问她,“你是?” “哦…哦,我是元朗集团总经理的助理,”简洁连忙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只礼物盒双手递出来,“我叫简洁,总经理今天有事过来不了,让我替他过来给您把祝贺礼物送来。” “谢谢。”时璟礼貌的接过来,淡淡的失望从眼睛里透出来一点。 手机在手包里发出振动,低低的有些声响,时璟拿出来,正是傅司衡发过来的信息,上面简短的写着,“公司有事,晚上你早点回家,下次再约。” 拍卖会上,季沉和代表傅司衡出席的简洁并排坐在右边的第二排,而许久没见的梵歌也来了,一个人坐在最末的位置,笑吟吟的望着时璟。 梵歌买下了当时看到设计图时就提过的很喜欢的骨瓷吊坠,简洁在傅司衡的安排下花大价钱买下了一对景泰蓝珍珠耳环,简洁是个才踏进社会的女孩子,举起手牌的时候手微微有一点抖,那么多那么多钱呐。而季沉,则什么也没有买,一直沉默的笑吟吟的看着流水样摆上来的设计作品。 第十二章 季沉的晚餐 设计展结束之后下了一阵雨,满院子都是被雨水打湿的细细的泥土的味道,邹悦叫人抬了一箱雨伞站在门口一个一个的发。 时璟和曼达正在整理没有参与拍卖的其他设计作品,季沉从车里拿了自己的风衣又回来,小心的罩在时璟的身上,她从小就是怕冷的,大夏天也要盖被子。 时璟转过头看见是他就笑起来,自然的将自己的手臂套到袖子里去,下雨的天气真是冷,“刚刚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季沉笑了笑,越过她从展览柜里取出一件坠着金色蝴蝶的项圈放进一旁的盒子里,然后递给曼达登记、装箱,“今晚剧组没事,就帮帮你。”顿了顿,又装作不经意的提起,“司衡呢?他怎么没来,晚上不带你去庆功吗?” 时璟笑着的眼睛突然暗了暗,也装作不在意的去整理珠宝,“他有事。” 季沉点点头,沉默的又去取另一件东西,略等了等,又一面装盒一面问她,“晚上一起吃饭吧,正好今天伯母不在家。” 苏母和傅家父母约好一起去了普吉岛,已经走了两天。时璟点点头,“也好,等一下收拾完就走吧。” “别别别。”曼达可是个人精,她侧目看了一眼季沉,那眼睛里的欢喜盖也盖不住,她懂她懂,春宵一刻值千金,好像不对,但就那么个意思,收拾完得等到什么时候。 她连忙走上来一把接过时璟手里的珠宝盒,笑嘻嘻的打趣,“你就去吧,这的事儿交给我,可别让我的季大明星等急了,我可要心疼。” “对啊,难得季沉哥过来,”邹悦派完了伞,拿了个空的打包箱放在桌子上,“这里有我和曼达。” 季沉撑着伞,将时璟小心的护在前面,夏天的雨好像比春天的还要凉些。梵歌站在院子的拐角处,默默的把手里的雨伞放下去,他和苏时璟之间大多数时候都会晚一步,他换了件衣裳,听说她喜欢吃辣菜还特地定了位置,他常用的伞都是一个人的,还特地去商场买了一把。但是,多做了一件事,她的身边就不会是他。 时璟看到季沉右边肩膀上的一片湿,把他的卡其色的西装浸成了黑色。他脱下外套,递到车的后座上,里面是一件雪白的衬衫,倒没有湿。 季沉把车开出去,然后问她,“想吃什么?” “嗯,”时璟托着下巴认真的想,各种麻辣菜在脑袋里顺着过,最后,她摇摇头靠在座椅上,眉头皱皱的,“随便吧。” 季沉偏着头笑起来,大多数女人的一句随便都是道大题,做得好就好,做得不好就是送命。他略想了想,笑起来,“那就吃随便吧。” “嗯。”时璟这些天都忙得累了,季沉的车里满满都是季沉的味道,她从小到大总能在有他的味道的地方安心的睡过去,她含含糊糊答应了一声,就慢慢闭上眼睛,呼吸平静。 车子最终停在了季沉私人公寓的停车场里,他平时工作大都很忙,加上奶奶搬去了市郊的别墅,他并不经常回家住,干脆选了一处公寓搬出来,平时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时璟偏着头靠着椅背睡着了,脸上红扑扑的,明明睡得很沉,眉头却始终皱着。季沉深深的看着她,下意识的凑过去,想要用手指摸一摸她的眉心,要怎么样,才能把她的眉头抚平。 季沉顺着时璟的眼睛看到她的鼻子,最后落在她的嘴唇上,淡淡的樱花粉的颜色,被唇釉染得轮廓清晰。季沉想起来,他是吻过苏时璟的,在高中的时候,十七岁的她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真是一点也不怕光,明明白白的把脸放在阳光里,他低下头,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嘴唇,软软的,有点香。 季沉笑起来,正在暗暗骂着自己有点坏的时候,时璟就醒了,睡眼朦胧的看着离自己靠得很近的季沉,“到了么?” 季沉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十分自然的坐直了身子,“到了。”说着就下车打开后车门拿东西。 时璟紧跟着下来,盯着季沉手里的大包小包问他,“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季沉锁了车,很认真的看着她,“当有的人仰着头靠在我的座椅上流口水的时候。” 时璟瘪了瘪嘴,知道季大厨这是要大显身手了,不想在他创作热情高涨的时候搭理他。 季沉这个人其实是很自恋的,喜欢用纯色的围裙,纯色的桌布,纯色的手帕,纯色的毛巾,颜色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却是一样的,就是在靠近边缘的地方用金色的细线绣上了他的英文名字,很小,但是在纯色的背景下一眼就会被看到。 季沉用杯子倒了一杯热水,放了两片香片进去,然后递给她,“冰箱里有冰咖啡,你先别喝。”说完就进了厨房。 其实时璟是很少来季沉的公寓的,偶尔过来就是为了吃一顿季沉做的饭。时璟觉得他和许多女孩子比都更加的精致,公寓里干干净净,总有手洗的衣服被挂在小阳台里晾干,冰箱里塞满了食材和水果,从番茄炒蛋到麻辣香锅和佛跳墙,做得一手好菜。 时璟窝在沙发里,电视打开正好在放季沉主演的热播电视剧,就是那部赚了苏母好大一堆眼泪的古装剧。剧集应该已经接近结尾,季沉已经换了发型,更加成熟了,但还是穿着一身白衣,大抵在这个戏里,他就只有白衣服吧。他握着一把翠绿的萧,站在船上缓缓的吹。 镜头拉开,一个穿着碧绿色长裙的姑娘从小小的船舱里走出来,站在他的背后轻轻的唤,“玉生。”然后画面落在她的脸上,很精致的长相,笑起来的时候和司晴有点像。 想到这里,时璟突然想起了白天见过的那个叫简洁的女孩,恰巧季沉从厨房里切了水果给时璟端过来,她就问他,“你白天见到司衡的那个新助理了吗?就是穿紫色衣服的那位。” 季沉的身子顿了顿,拿起小叉子叉起一块苹果递给她,装作十分不在意的样子,“怎么了?” 时璟没有发现季沉的停顿,接过水果咬了一口,自顾自的说,“她长得真像湄若,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不觉得。”季沉没有多说,转身进了厨房。 尹湄若,她走了,又来了个她的影子。 第十三章 罪恶的资本主义 白色长条木餐桌上满满当当的摆着季沉两个小时的作品,四喜丸子、酒酿排骨、可乐鸡翅、麻辣小龙虾、鱼香茄子并一道番茄蛋花汤。 季沉从厨房里端出荷叶八宝饭,一打开盖子,鼻子里就充斥着浓浓的荷叶的清香,他冲时璟笑了笑,“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季沉的手艺一向都很有卖相,光是看着,也会食指大动。时璟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排骨,时璟不爱吃肥肉,排骨上的也不行,季沉做菜之前就把上面的一点点肥肉给仔细剃掉。 季沉盛了一碗汤给时璟,撇去表面的葱段,她不是不吃,只是嫌葱吃到嘴里会有味道,“先喝点汤,你的胃本来就不好。” “谢谢。”时璟接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小口喝下就不动了,转而去夹了鸡翅放在碗里,这个要凉一点才好吃,不那么甜。 季沉喜欢看时璟吃东西,虽然她挑三拣四还吃不了多少,但是只要看着她就觉得很好了。因为上海人大多是吃不得辣的,大多数的餐厅都以甜为主,她家里的阿姨勉强学会了几道辣菜却并不地道,于是他特地在大学的假期跑到cd和长沙去学辣菜,那个时候司晴还笑话他以后要做一个厨子。 季沉问,“设计展也终于告一段落,你之后有什么安排?” “安排?”时璟的吃相很优雅,但是嚼动的速度却很快,她咽下一口饭,想了想回答说,“法国那边要求我延续中国元素为法国的一个选美比赛设计选美王后的王冠,时间很充沛,也不会之前忙了。” “也好,”季沉点点头,“这段时间你太累了,借这个时间休息一下也好。” 季沉望了一眼时璟,心里从下午一直都在想那个像极了尹湄若的简洁,本来是想要提醒一下时璟该去傅司衡的公司多看看,注意一下简洁,想了想还是转了个弯,“有时间多和司衡出去吃吃饭,旅游什么的,你们虽然订了婚,但是等着司衡这个钻石王老五的女人可多了呐。”说道这儿,还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冲时璟暧昧的眨了眨眼睛。 时璟笑起来,今天的季沉话真多。 季沉也笑起来,他想还是不然时璟去伤这个心好了,尹湄若可以走,那这个简洁,他一定也不会让她威胁到时璟。 时璟没有吃饱,季沉早已经提醒了她还有甜点,要知道,他做的芒果班戟可是真好吃。 简洁作为傅司衡的助理,兼具生活和工作,上班时间要早于普通员工半小时,要在傅司衡上班之前准备好今天会议的文件,做好行程安排表,还要煮好咖啡,不加糖,在傅司衡走进办公室之前放到他的桌上还要保证咖啡的温度合适。 她的办工桌被安排在傅司衡独立办公室的门口,正对面摆着刚刚升任总经理秘书林思的办工桌,两者之间留出一条通道供人进出。助理和秘书的区别最明显的就是简洁的桌子上摆满了电话,分为外来接线盒傅司衡专线。而林思的办公桌上则摆满了各种文件,一摞一摞的整齐码放。 “早。”林思放下包,冲简洁友好的打招呼,她穿着精致得体的衣服,画着精致得体的妆,但乌青乌青的黑眼圈用再多的分也盖不住。没有做总经理秘书之前,她真是不知道原来这工作这么累。 “早。”简洁把傅司衡的行程安排表递给林思,笑容充沛。林思不由的想,还是做助理好,钱是少拿点,地位是低点,上班时间是早点,但好歹轻松呀。 简洁看着林思的浓重的黑眼圈,本来想要多说一句什么的,但是傅司衡已经从电梯出来了,白衬衫,黑色西装,他每天都这样穿,只能从衣服的剪裁上看出昨天和今天的略微不同,但终归是帅的就对了。 “总经理。”两人同时向他打招呼。 傅司衡略微的点了点头,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脚步不停的走进办公室。 林思连忙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早在她来之前,简洁就泡好了,她感激的向简洁笑了笑,然后抱起一摞文件和行程表跟进办公室里,她一天的战争已经打响了。 简洁之后的工作就真的算是轻松了,端茶送水接电话,偶尔应付一下提早到来的客户,傅司衡极少给她安排其它的事,也难得召见她,像是代替他去参加时璟的设计展也是通过林思带出来的一句话。 谁知道,林思从办公室里出来就站在她的办公桌前对她说,“简洁,总经理让你进去。” 彼时,简洁正在喝水,差点一口气喷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咖啡味道不对?温度不对?行程表安排不对? “总经理,”三十秒后,简洁站在了傅司衡的办公室里,“你找我?” “嗯.”傅司衡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把桌子上的盒子推向她,“拿去。” 简洁打开盒子,正是昨天自己替他在时璟的展览会上拍下的那一对耳环,她迟疑着,并不太懂傅司衡的意思,就听见他接着说,“眼光很不好,你拿走。”说完就低下头翻看手里的文件,不再理她。 简洁坐在办公桌前,托着脑袋,皱着眉头打量着盒子里的耳环,心情复杂,她倒不是疑心傅司衡对自己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毕竟她见过苏时璟,那个光是站着就会发光的女人,那么好的未婚妻呐,而且就拿近的来说,林思就比她好看性感得多。 她主要是在心里默默的感叹着资产主义的罪恶,多少钱买的呀,够她在上海租一套像样的小房子一年呐,她就不用每天和别人共用一个厕所了。现在就因为不满意不喜欢,就随便给她了,真是的,罪恶的不知民间疾苦的资本阶级。 简洁摸了摸耳环上的圆滚滚的珍珠,多好看呐这耳环,比自己最贵最喜欢的那对耳环好看多了。这个副总经理长得好看,穿得好看,就是品味真是一等一的不好呢。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合上盒子把耳环装进了包里,回去一定得好好的放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机会戴一次。 第十四章 记忆里的尹湄若 傅司衡抬头看向了窗外,又下雨了,水珠密密麻麻的砸在落地窗上,很快就将窗外的高大的建筑虚化成了暗灰色的影子。 他记起记忆很深处的那个人,她也来过这间办公室,她送过他一张白色的带着长毛的长沙发,就摆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他曾经为这张长沙发皱过眉头,因为它真的和他的风格一点也不搭调,但是她喜欢,就留下了。 两年前,或者还要更久以前,也是这样的下雨天,不打雷,就安安静静的落雨。她坐在那条沙发上等他,等他从面前成堆成堆的文件中抬起头,她早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司衡从小立橱里拿了一件自己的大衣,轻手轻脚的盖在她的身上。他靠得很近的看她,她的嘴角翘起,好像连梦里也都是在笑的,这样的她在他看来,真的美得像一束阳光,突然照进他暗沉沉的生活。 傅司衡低下头,将吻轻轻的落在她的唇上,刚要撤离,却不想她倏的睁开了眼睛,笑盈盈的拉住他的领带将他拽回去,吸引着他将这个吻更深的延长下去。他和时璟也接过吻,他却记不得吻她的时候有过这样强烈的冲动,像是整颗心都迫不及待的要冲出来,撞得心口隐隐的疼。 傅司衡的手指几乎要把手里文件的边角揉皱,他现在依旧记得她带着薄荷味道的润唇膏的味道,真的。 他转过头,办公室的门被关着,白色的墙隔开他所处的空间,但是他依旧能准确判断简洁的办公桌的大概位置,那个女人,真是像她。他摇了摇头,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送她东西,不过是个影子罢了,再像她,也终究不是她。 时璟的展览会告一段落,曼达和邹悦忙完一个上午的整理工作后,都被放了两天假,并约定了星期一的晚上由时璟带着她俩单独去庆功,曼达离开工作室的时候还喜滋滋的宣布说到时候一定要狠宰时璟一笔大的。 时璟的腰挺得笔直,现在突然松下来又十分的不适应,她弯腰脱下自己高跟鞋,光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凉凉的很舒服,接下来的两天假期,她决定还是要好好休息一下。 时璟看到窗外越落越大的雨,心里平静又安谧,时璟向后靠在自己的工作椅上,抬起脚在空气里轻轻的荡,桌子上邹悦临走前给她泡的咖啡缓缓地向上涌着热气。 时璟主动的给傅司衡打了个电话,她想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和自己去看礼服,今天或明天都可以。双方父母最终把婚礼日期定在了12月24日,现在已经进入了六月中旬,算一算已经是很近了。 时璟的电话把傅司衡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他微微有些怔住,然后接通电话,“时璟。” 傅司衡和时璟约定第二天下午三点由傅司衡来接她,虽然他不喜欢这样的事,但他答应了也会去做,虽然对于时璟算不得深爱,但他依旧认为时璟对于他也是很重要的,可以的时候,他依旧愿意让她高兴。 时璟挂断电话,她在做一切与婚礼相关的事,或者以婚礼的名义做任何事的时候,心里都会觉得无比的踏实,她真真切切的能体会到拥有傅司衡的欢喜。 她从书架的最底层翻出几本杂志,里面自己比较喜欢的礼服馆都被她做了记号,她比对着杂志上的简短介绍在电脑上打开相关礼服馆的官方网站,杂志上的礼服大多是婚纱,男士的礼服样图很少,她想还是应该先自己从这几家店里选出一家最合适的。 傅司衡那个人不喜欢逛街,更不喜欢来回奔波的选,她记得上一次和傅司衡一起逛街已经是好几年前了吧,那个时候刚大学毕业,司晴非要拖着时璟和季沉去选她校园舞会上的礼服。时璟回家后在饭桌上邀请了尹湄若,又在尹湄若的鼓动下叫上了傅司衡,于是一大帮人就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商场。 女人在商场最容易被释放天性,任何女人都不会例外,而尤其以傅司晴这一类作为代表。她一个平时多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耍脾气的人,一进入商场就向垂危病人被强行注射了兴奋剂,逛一天都难得听见她说一句累。 傅司晴不喜欢尹湄若,看她的时候眼睛都不在她的脸上停留,仅有的交流也主要以鼻孔出气的方式。而尹湄若到不在意,向来都是笑意盈盈的去迎接司晴的不喜欢。 一路上,两个人都主要以时璟为中心,一左一右的和她相互挽着胳膊。季沉和傅司衡就后一步慢慢的跟着,从一家店走到另一家。 三个女人都乐此不疲的反反复复的试衣服,傅司衡的话不多,坐在休息区偶尔向前来询问是否合适的女人点头或摇头,并在最后走出商店的时候主动为她们的买买买掏卡。 而季沉就像是个沉默的绅士,说话不多,礼貌的从售货员的手中接过袋子并温暖和煦的说一句谢谢。 大多数的时候,司晴都是抱着大卖特卖的心情踏进商场的,合不合适不是第一宗旨,这一刻开不开心最重要,所以往往战果斐然。而时璟属于选衣服和做事都一样认真的人,她不会在乎卖多少,选择的标准是试过之后觉得合适。 而尹湄若,那个喜欢穿浅色连衣裙的女孩,她愉快参与逛街,也同样乐此不疲的去试穿,她喜欢去试那些颜色鲜艳,款式性感的礼服,站在宽大的试衣镜前,旋转着,发出好听的欢快的笑声,但试过之后却从来也不会买。 时璟常常觉得那个瞬间的尹湄若特别的不一样,像是另一个妖娆的灵魂从她浅色、阳光的表面钻出来,之后又随着这些衣服一起退下去。 那一天的逛街情形一直被记在时璟的记忆里,是因为她记得那是傅司衡唯一一次参与过的,尽管他的表情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但是她也知道他是再也不会去了。 时璟笑起来,记忆逗笑了她,现实却灵活的向她隐瞒了一件事情。 尹湄若像只张扬的大丽花愉快的旋转着,傅司衡的眼睛里的倒影,全是她的好看的裙摆。 第十五章 陪你逛街买衣服 时璟起床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穿着白色的短睡衣,黑长的卷发被随意绾成一个小髻子,朦胧着眼睛下楼去拿水,冰箱刚被打开一半,就被一直手给按住了。 时璟并不很清醒,机械的顺着手臂转过身去,两个人从靠得很近变成了面对面靠得更近,季沉的胳膊越过时璟撑在她身后的冰箱上,他的头低着,浅浅呼出的气正好拂在她的额头上,时璟被刺激的一机灵,脑袋里迅速冒出曼达那天满脸羡慕的向她科普的一张照片,她说那叫“壁咚。” 时璟挪动着身子,从季沉所框住的范围内移出来,不自然的理了理额发,“你怎么来了?” 季沉的鼻子尖上还停留着一点时璟身上的沐浴乳的淡淡的香味,他放下手,从厨房的小吧台上拿起一杯白水递给她,“喏,喝这个,早上起来就喝凉的不好。” 时璟接过来,“刘阿姨呢?” “她出去超市了,说要去买点排骨给你熬汤。”季沉转过身把燃气灶上的火调小,然后拿起菜刀继续切胡萝卜丝。 时璟这才发现季沉穿着围裙,燃气灶上的白色砂锅已经滚出了热气,微波炉的工作时间正在进行最后一分钟倒数,而白色的大理石厨桌上已经摆上了两个小菜,分别是糟云腿和白水豆腐。 时璟十分自觉的洗了手,端着两个小菜走到餐厅里,然后安安静静的发呆,太阳光从窗外的大榕树里透过来,星星散散的落在她的身上,要是现在厨房里的那个人是傅司衡该多好。 季沉的粥熬得稠稠的,鸡蛋也煎得很好,被模具框成太阳花的样子,他坐在时璟的对面,用一只雪白的勺子一圈一圈缓慢的搅动着碗里的米粥,眼睛笑眯眯看着时璟优雅的往嘴里送煎饺,她一定不知道她嚼着东西的时候左边的脸颊上会出现一个明显的酒窝,在阳光里亮晶晶的,像是灌满了甜酒。 季沉把面前的粥送到时璟面前,“应该已经不烫了。” 时璟已经吃了三个煎饺,两块豆腐,还喝下去一杯芒果青瓜汁,现在面对眼前这一碗粥不由得鼓了鼓眼睛,季沉什么都好,就是总把她当成一头猪,使了劲儿的往她胃里填东西。 季沉用餐巾擦了擦手,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下午我带你去看话剧吧。” “嗯,好。”时璟点点头,但马上又抬起头来歉意的冲季沉摇了摇头,“今天不行,下午要和司衡去看一看礼服,我差点忘了。” 季沉点点头,沉默着又怕时璟觉得抱歉,又赶紧扯出个笑脸来对她玩笑,“新娘子真着急。” 时璟就盯着季沉的嘴角看,那里是在笑的,她不看眼睛,因为她好像不太敢去验证他的眼睛里是不是也是在笑的。她沉默了一下,又扬起头冲季沉笑起来,“我下午出门还没有合适的衣服呐,你陪我去逛逛吧。” “嗯,好。”季沉点点头,并不想去探究她是不是因为感到抱歉才这样说。 临近中午的商场人很少,白白的凉气从中央空调的细缝里跑出来,短短的一点距离就阵亡了。时璟向来怕冷,走进来总觉得又湿又冷,季沉就带着她顺着商场里分布在靠近边缘的店开始逛,边缘的靠近门,空气总是流通的,所以温度要更高一点。 季沉大概是怕被人认出来,戴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还扣着卡其色渔夫帽,半低着头和时璟走在一起。 时璟侧着脑袋看他,不由的笑起来,“谁像你那样打扮都会被多看两眼的。” 季沉挑着眉冲她笑,伸手揽住她的肩,又把脑袋往下埋了一点,“那就只好带着你上头条了。” 时璟笑着打掉他的手,想要板住脸偏偏一开口就笑了起来,低低的骂了他一句不正经,然后转身走进一家以白黑色作为主打的店,橱窗里的模特穿着黑色的长连衣裙,高高的扬着下巴,苏时璟并不喜欢,眼睛都没有在这件热销上多停留一秒。 时璟从衣架上提出一条黑白拼接的短款连衣裙,整体质地又滑又挺,她冲着镜面比了比,然后转过身去问季沉,“怎么样?” 季沉从这条裙子里只能看到三个字,那就是傅司衡。不得不说,这条裙子所表现的性冷淡感受真是和他契合的很,他想要是时璟穿着这条裙子和傅司衡站在一起,实在算得上般配,但是,真的一点也不适合她。 季沉向后退了半步,装作认真打量的样子,手里的墨镜迅速在他的手指上转了个圈,然后他憋着一个大大的嫌弃的表情冲时璟摇了摇头,“不好看。”然后转过身顺着一整排的衣服看过去,伸手拿了一件纯白色的蕾丝单肩带长裙递给她,“这个吧。” 时璟接过来,提着衣架把裙子转了个圈,好看是好看,就是文艺得不行,如果尹湄若在的话,她穿起来倒是好看。时璟想要顶两句嘴,但抬头看到季沉带点小期待的眼睛就忍不住转了话头,“我去试试。”然后转身由售货员带去试衣间。 大多数的时候,时璟挑衣服总会在脑袋里把傅司衡的衣服类型和样式过一遍,然后再对比着来搭配自己的衣服,别人的每一句般配都是她的奖赏。 时璟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不得不承认,她比自己本来的样子更好看,雪白的柔软的蕾丝包裹着她,盖住她身上所有的凌厉的气息,温柔的像一捧刚刚融化的雪。时璟不由的有些怔忪,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爱这样的打扮的? 季沉满意的看着她,眼睛里盛满了密密麻麻的心动,当然更心动的是服务员冲他的那一句赞叹,“您的女朋友真好看。” “女朋友”三个字一直甜到季沉的心里,苏时璟当然好看啦,真好看。多懂事可爱的售货员,就凭她这句话,季沉就想一定要把这条裙子买下来,即使苏时璟不想买,他也一定要买下来的。46 第十六章 婚纱店 傅司衡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准时到了,季沉已经走了,时璟穿上季沉选的那条裙子对着镜子看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换上了傅司衡曾经说过一句好看的那条香槟色连衣裙。 婚纱馆开在繁华的市中心,原木色的装潢从外面看进去更像是一家咖啡馆,推门进去的时候门上的黄铜材质的风铃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窝在门边的灰色的大猫不满的抬起头看一眼又低下脑袋睡过去。 店里的销售人员很多,但客人却很少,年轻的身材姣好的姑娘礼貌的把他们带到接待室里,走廊的两侧是高大的玻璃展橱,一面是婚纱一面是男士礼服。 时璟和司衡坐下后,工作人员简单的问了喝什么就说了句稍等出去了,之后再进来就跟着一位穿着白色西装包裙的女人一起,看上去年龄不大,剪了很短的头发,身材很胖但是也并不会觉得她难看。 “嗨,我是设计师希文。”她打招呼的时候自信又友善,傅司衡点点头算是回应,倒是时璟对她很有好感,主动向她伸出手,“你好。” “您身材真好。”希文握住时璟的手,多年设计工作养成了一眼就能把对方的三围说个大概的好本事,她欢快的冲时璟笑着,“希望我有荣幸为您的婚礼服务。” 希文简要的就时璟的喜好和期望进行了询问,然后点开电脑上的一组例图后把电脑屏幕转向时璟,“这是我之前设计过的婚纱,您先简单的看一下有没有比较喜欢的类型。”然后试探着问她,“苏小姐,婚纱是打算直接从成本中选择喜欢的还是考虑要参与设计呐?” 时璟转过头去看傅司衡,他的眼睛原本停留在手里的西装杂志上,见时璟回头看他,就迎着她的目光笑起来,“都可以,你定吧。” 时璟又转过头来看向希文,“做设计吧,婚期还早。” 女人对婚礼对衣服永远都有着近乎苛刻的幻想和要求,苏时璟也不例外,所以之后的时间两个女人就婚纱的基本样式、材料、花纹以及长度展开了漫长的探讨,傅司衡沉默的坐着,始终面带微笑,心里默默的想,其实他真的还是不适合参与到女人的事情中的。 相比起来,傅司衡的西装设计工作就简单的多,版型就用身上的,布料黑色就好,量过尺寸也总共用了不到十五分钟时间。 希文亲自把时璟和傅司衡送出门,约定好设计交稿的时间,直到两个人走到街的拐角才转身回到店里。 “喵”大灰猫的眼睛碧蓝碧蓝的,亲昵的抬起爪子去抓希文的裙角,希文托着它圆滚滚的肚子抱起来,正好听见前台的小姑娘在讨论傅司衡和时璟,“真般配呀两个人。” “是啊,”另一个女孩托起下巴,一脸的羡慕和失落交杂,“郎才女貌,真幸福的一对儿。” 希文摇摇头,笑着用手去挠大灰猫的颈子,是啊,长得多般配的一对,但是也就长得般配而已吧。希文喜欢在和客人进行设计讨论的时候问一问他们的爱情,但是在刚刚的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提起,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他们有没有爱情她不清楚,但是即使有,那有的上限她是明白的。 傅司衡的车停在另一栋商业楼的地下停车场里,他们并肩走着,路过拐角的一家珠宝店的时候,时璟微微顿了顿脚步,橱窗里的那枚钻戒上的钻石切割得真好,简单的六角棱型,做了表面抛空处理,水蓝色的灯光从它的表面穿过去,耀眼的像朵雪花。 时璟的手上已经有一枚戒指了,是订婚戒指,以一颗较大的白钻作为中心,周围戒托的地方也被镶满了碎砖,很贵也很贵气,但是却不比眼前的这颗更让人喜欢。时璟想,结婚戒指用这一枚应该很合适,可以转过头,傅司衡已经走出几步远了。 “司衡。”时璟快步跟上。 傅司衡停下来,转身的瞬间却被身后的人一撞,一个纸箱子磕到他的头继而又滚到地上,蹦出一双白色的漆皮高跟鞋。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女生慌忙稳住怀里重重叠叠的高出自己许多的一列纸箱,叠声道歉。 傅司衡皱了皱眉头,用手扫了扫自己的黑色西装,莽莽撞撞的人能做什么事。 “总…总经理?”女孩侧过半边身子,露出自己的脸也看清对方的脸,却是简洁,她一向有些怕傅司衡,她也能看出来现在的他是有点生气的,就待在那儿,一时有些踌躇。 傅司衡的眉头皱得更深,脑袋里一热,张口就说,“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语气不太好,但是也没有过多的责怪在里头。 简洁想自己一定是疯了疯了,居然从他傅总经理的话里听出了宠溺,天呐,疯了疯了,不过,这么多年?什么意思?他们认识也就一个多月吧好像。 时璟却没有太注意傅司衡的话,看傅司衡没事,就把高跟鞋重新装进鞋盒里,然后小心的替简洁重到箱子的最顶层,温柔的向她笑了笑,“小心点。” 简洁愣了一下,刚刚没有太注意到傅司衡身边的时璟,这会儿人家站在跟前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刚才小小的让别人的未婚夫在自己的心里跑了一圈,立马就红透了脸,正在想着自己该怎么打招呼的时候,身后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就华丽丽的替她解了围。 “啊”简洁被撞得七荤八素,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救手里的鞋子,脚的反应弧却很长,等反应过来好像救自己更重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直挺挺的向前扑,眼见着就要和地面亲热的接个吻,却被一双强于力的手卡住胳膊给提了起来,但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就被新一批的纸箱子给重重砸了下来。 傅司衡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他半支撑着简洁的身子,一只红色的高跟鞋直直的砸在了他的头上又滚下去,但是该死,他该生气的,现在却心跳得让他疼。 “哎呀,简洁。” “司衡。” 时璟上前去拉住傅司衡的胳膊,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简洁也被另外一个男人给扶起来,夸张的摸摸她的脑袋,掐了掐她的胳膊,然后不由分说的把她扯到自己的怀里,那样子紧张的不行,“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46 第十七章 爱情的戒指 傅司衡的眉头皱得很深,好像有什么话从心口冲出来,又在喉咙的深处打了个滚被咽下去,他猜他是要说放开她的,但是他的立场使得他没有办法理直气壮。 “时璟。”傅司衡转过头,冲着时璟温温柔柔的笑,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带着她转身,走进了时璟刚刚驻足的珠宝店。 “我没事儿,没事儿。”简洁从舒四启的怀里挣出来,眼睛看到的只是傅司衡与苏时璟的登对的背影,他们感情真好,这样想着,心里突然有点酸得发烫。 舒四启笑着揉了揉简洁头发,快速的把地上的高跟鞋收拾起来,重新分成两份,矮的摞到简洁的怀里,自己抱起高高遮住自己眼睛的一大摞高的,嘴里还唠唠叨叨的嘱咐她,“你跟着我,小心点啊,别再撞着人了。” 简洁路过珠宝店的时候,服务员正把橱窗里的那枚钻戒取给傅司衡,苏时璟坐在他的身边,眼睛里盛满了甜,但始终都是优雅好看的。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舒四启,他和她一样,手心里的汗几乎把鞋盒子揉软了,她和他,是生活在上海水深火热的和里面的那对完全不一样的最平凡不过的小情侣,她满足着,对比着,就觉得心里开始乱糟糟了。 傅司衡从服务员的手里接过那枚时璟看上的钻戒,很简单,好看但他又不觉得有太好看,他递给时璟,温柔的笑着,“喜欢吗?” 时璟自然喜欢,她以为他是没有注意到的,但是他却是知道的,被傅司衡在意的心情才是最让她欢喜的。 傅司衡是知道的,她喜欢一件东西时候的眼睛,他自己在那双眼睛里住了好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看着她欢喜的笑,突然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其实他是想忽视的,但遇到简洁时的那种心跳让他难受让他不想承认,或许,用力的认真的去爱苏时璟,才是他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先生眼光真好。”年轻的服务员带着黑色的丝绸手套,满脸笑着的奉承着,“这是这一季的新设计,是爱情的独一无二,是一生唯你的承诺。” 傅司衡的目光落在钻石光滑的表面,记忆深处的那个女人曾经轻轻的在他的耳边说过,“我就是要你傅司衡的全心全意,此生唯一。” 他抬头看了看时璟,他决心要爱她了,但是脑袋里简洁的脸又快速的晃了一遍,他真是要疯了,他伸手从戒指盒里把戒指取出来,小心翼翼的戴到时璟的手上,正合适。 上海的夏天很湿热,天彻底黑下去,霓虹灯渐次亮起来。 简洁坐在床上,脚垂下去浸入白色的塑料盆里,热水里被舒四启放了陈艾叶,淡淡的草的苦香味。舒四启在狭小的浴室里洗澡,哗啦哗啦的声音在隔音不好的小出租屋里听得很清楚。 简洁突然想起那对傅司衡送的耳环,她伸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来,对着自己的耳朵左右比了比,如果换上苏小姐那样好看的裙子的话,自己应当也是和这对耳环匹配的。但是她只有一条好看的裙子,还是大学毕业舞会时舒四启给她买的,薄荷绿的连衣裙,并不很贵,但她只穿过那一次就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衣柜里,那是舒四启两个月兼职才有的钱。 简洁长长叹了口气,向保存连衣裙一样小心翼翼的把耳环放进盒子里,又放在床头柜的最里面。她想起来,好像还没有因为这副耳环好好谢过傅司衡,应该是要谢的吧,她心口麻麻的,拿起手机写一句删一句又再写一句,最后短信框里只留下了简短的“谢谢您送的耳环。”她又不敢发出去了。 “简洁?”舒四启踩着拖鞋,在水泥面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明显的湿脚印,他拽着白色的毛巾使劲的揉自己的头发,走进房间看到简洁正在发呆。 简洁其实什么都没做,但就是心虚得不行,下意识的要把手机往身后藏,慌慌张张的手机就从手里撞了出去,先是磕在了泡脚盆的沿上,之后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简洁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捡,手机屏幕被摔开了花,屏幕上弹出短信发送成功的通知,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现在更心疼她的手机,上班的时候才换的,现在换块手机屏幕又得不少钱了。 舒四启的心也疼得不行了,伸手把简洁手里的手机接过去,开机关机,又试了试按键和触屏,“还好还好,只是屏幕坏了,触屏这些都还有用,送到网上修应该更便宜些。” 简洁听他这样说,心里稍稍好受一些,但脑袋里去突然撞进了苏时璟的那颗钻戒,眼眶里一热,差点涌出泪来。 短信到达傅司衡的手机的时候,他也正洗完澡,他喜欢在浴室里就把头发吹好,白灰条纹的长睡衣裹在身上显得整个人随意又不慵懒,手机屏幕亮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手机上看到简洁的名字,她发来短信“谢谢您送的耳环。” 傅司衡把手机扣在桌面上,起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香烟和伙计,转身去了阳台,他猛地吸了几口烟,把脑子里的简洁压下去,尹湄若又笑意盈盈的从记忆深入冒出来。 那个女人总喜欢穿浅色的连衣裙,给他发短信也很短,大多数是见面的地址,也会收了礼物后专门发短信说谢谢。她第一次给他发短信的时候,只有一句话“小花溪,我等你。” 小花溪是学校的松针树林,贯穿整个树林的小溪早就干了,这片林子却叫了这个名字,那个时候的傅司衡已经和时璟在一起两年,他一直觉得时璟就是那个和他匹配的人,他也以为他对时璟的喜欢就是爱了,但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顺着那条干掉的小溪走进了这个女人所埋下的爱情圈套里。 “傅司衡。”尹湄若把白色的毛线围巾亲手系在了他的脖子上,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傅司衡,我想套住你,你愿不愿意?”46 第十八章:出差的前奏 司晴大约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演员了,风风火火的签了季沉所在的经济公司,又马不停蹄的接了一部电影,是大成本制作,司晴虽然演技不行,但胜在有钱,虽然演了个女三号,但导演也对她客客气气。很快,她就飘飘然的准备给自己配上一个助理了。 季沉晚上有大夜戏,趁着时间没到,就和温西躲在保姆车里吃云吞面,配着老马家的蒸酥肉,司晴打来电话刚好让他错过了最后一片肉,“季沉哥,做什么呐?” 季沉盯着温西吃得一鼓一鼓的腮帮,默默的把心里小小的怨念咽了下去,一面想活该温西越长越胖,一面回复司晴,“在等戏呢,怎么了?” 司晴特地作出撒娇的口气,“我就是想,人家好歹现在也是个演员了嘛,别人都有助理跟着,就我没有,指不定别人背后怎么笑我呢,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助理呀?” 季沉想了想,温西被分配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好像已经是自己拍了两部戏之后了,而司晴现在还不算正式出道,要处理的事情不多,公司就可以解决了,添一个助理在身边反而显得累赘,“要不再等等吧,现在要助理,之后观众对你的感觉不太好,作品出来了,公司也会选好的人给你的。” 司晴大小姐惯了,从来就是说风必下雨的个性,季沉一反驳,她就不乐意了,“公司给我配得什么时候呀?我现在就要,现在就要,你给我找嘛,那个俞熙都有,反正我是要有的,就得有。”委委屈屈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很盛气凌人。 季沉瞥了一眼温西,他正开开心心的端起便当盒往嘴里灌面汤,而自己碗里的面已经有些干了,心里想着反正是争不过司晴的,她也不需要在这条路上走多远,高兴就是标准了,于是连忙顺从,“好,我明天就让温西给你找一找。” “这还差不多。”司晴满意的阴转晴,却没有挂电话,欢欢喜喜的又向季沉说起来自己的新电影,角色很好,欧辰是男主角,她自己很喜欢欧辰什么的。 季沉用筷子拌了拌自己的面,已经出现了面团了,心里再次默默的叹了口气,大夜戏的晚上真的很容易饿的,温西已经翻出了餐巾纸擦嘴了,行云流水的从饮料袋里选择了季沉喜欢的西柚果汁,打开盖子就往嘴里灌,季沉不由的想,活该温西交不到女朋友,太不善解人意了。 司晴不了解季沉的心理活动,只觉得他正在等戏,时间是很够的,所以她想和他多说话,即使他不说就听着,她也是很高兴的。其实,他们都不明白,她想成为演员的原因就是能光明正大的和季沉相匹配,可以有足够的底气告诉他她的喜欢。 傅司衡在那天之后几乎没有再和简洁说过话,也并不是说刻意疏远,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这亲近这一说,而且即使是林思,她也大多时候在傅司衡的眼睛里没什么存在感。 如果说那条项链曾经带给简洁什么不一样的悸动,那也在傅司衡长时间的冷漠下逐渐安静,她怎么不明白,社会是民主的,但是贫富、优劣的人群之间始终存在着的巨大的鸿沟,她现在应该想的只能想的就是不丢掉工作,房租、生活都在催逼着她。 可是命运这东西你怎么样也想不到,他写的剧本你不用猜,他已经安排好下一个镜头只等你往里面钻,傅司衡要出差香港,本来是林思去跟的,但是临时又因为其他项目的问题被临时留下,所以相对简单的陪同出差的任务就落在了简洁身上。 舒四启的生日在两天之后,正是出差当中的时间,简洁已经准备好了礼物,是一件印着情侣logo的灰白相间的t恤,淘宝店买的,自己有一件相同的小号许多的,很平民也很贫民,小人物的固执的浪漫。 简洁把行李箱拿出来摊在床上,用湿毛巾仔仔细细的把行李箱轮子上的灰擦干净,墙上的白色挂钟比平时聒噪,但是走得更慢,滴答滴答的比窗外马路上的汽车喇叭声更吵得人心烦。 钟表的时针刚好停在10的位置,舒四启还没有回来,他刚刚找了个房产中介的工作,忙得脚不沾地,简洁做好了饭菜在厨房用水温着,行李箱又重新擦了一遍,她自己隐隐觉得有点心虚,像是要出门偷情的情妇,脑袋里傅司衡的脸一出现就连忙慌张的摇头删除。 她想,自己只是在努力的奋斗工作而已,为的还不是和舒四启的将来,要知道他读书不多,现在又才刚刚开始工作。这样一想,她就开始收拾起行李来了,正在把自己的高跟鞋打包,舒四启就回来了,出租房就那么大,眼睛一扫就看到了被塞满一半的行李箱,他放下给她带的臭豆腐一边问她,“干什么呢小洁?” 简洁的心突然又慌了,和他说了要出差,又下意识的补充道,“办公室的林思这次和我一起去,跟着她能多长长见识。” “去多久呢?” “一周。”简洁看到舒四启的眼睛暗了暗,心里突然有些不忍心也有些不敢和他提起他的生日,明明是约好的去吃小龙虾,预定的电影票也是她喜欢的那部。 舒四启趴到衣柜上,从角落里取出个曲奇饼的盒子,打开后又从里面拿出个藏蓝色的小包,里面是一叠崭新的100元人民币,他取出一半就往简洁行李箱里的一件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塞,“小洁,这是2000千块钱,出门了总有用得着的时候,别委屈了自己,啊。” “嗯。”简洁垂下头,偷偷的把准备今晚就送出的礼物往柜子的最里层挪了挪。21046 第十九章:眼睛的错 季沉向来不太关心傅司衡的去处,但是从时璟口中得知他去了香港,他的心里突然想起了简洁,下意识的想要问问和傅司衡同去的人有谁,想了想还是喝了口果汁把疑问灌了下去。 这已经是他今天下午喝下的第7杯果汁了,各种搭配下的水果组合,味道酸的甜的都有,而现在这杯还没喝完,时璟就已经开始切芭乐了,淡粉色的果肉和芒果果肉码在同一个盘子里很好看,但他一想到待会它们也会变成果汁进入他的胃里,就默默的叹了口带着苹果味的气。 季沉比傅司衡更加贴近时璟的时候就是时璟练习厨艺的伟大的瞬间,说白了就是担任着小白鼠的重要任务,为身为圣上的傅司衡尝一尝菜试试毒什么的,今天的光荣任务就是从各种水果搭配的果汁中找到甜点与酸度适中的那一款,毫无疑问,傅司衡喜欢。 但是季沉不在乎,甚至乐在其中,至少有一点他是胜过傅司衡的对不对,时璟的每一道菜他都比他更早尝到,多幸运。 “这个有点酸了,少放点青苹果刚好。”季沉很认真的点评。 “嗯好。”时璟擦了擦手,拿起笔就直接伏在厨房吧台上,认真的在笔记本上记下来,然后顺手取一个青柠檬去洗干净。 你觉不觉得,一个有阳光的午后,在一个贴着雪白瓷砖的宽大的厨房里,你喜欢的女孩把长发扎起来,松松的系着一件白色的围裙,周围有果香、茶香,还有橄榄油被微微烧热的香味,而她站在其中,认认真真,只为了你,做你喜欢的口味是件比时间都更加重要的事儿。 “你最近好像都挺闲。”时璟把混合的果肉倒进榨汁机里,把差点沉浸在自己编造的美好想象里的季沉给拉了回来,苏时璟真好看,拿水果的手很好看,专心的样子很好看,爱傅司衡的样子也很好看,他想,还是做一只旁观的小白鼠吧。 “嗯,很闲。”季沉把牛乳放到她伸手就可以拿到的位置,夸张的做出放松的表情和姿态,“一个男演员,每年就拍两部戏,接下来就是零碎的代言和拍摄活动,能不闲吗?真别说,闲下来的感觉相当的好。”说着还闭着眼睛仰着脖子装作十分满足的样子大大的叹了口气。 时璟笑了笑,“今年的两部片子拍得倒是很快,这才刚刚进入7月里。”自然的拿过牛乳舀了2勺放进榨汁机里,按下了开关。 时璟绕过木质的厨房吧台,在季沉的身边坐下并顺手拿起季沉的杯子,把里面剩下的苹果凤梨汁喝下去,皱了皱眉,“酸得不行。” 季沉笑了笑,低下头翻杂志,“一点点酸。” 季沉低下的头,翘起的嘴角,以及从高大的玻璃窗子里透进来的金色的光,时璟侧着头看着,这样的画面好像在过去的好多好多年里都在不断的重复着,只是面前这个人已经从穿校服的少年长成了今天的棱角分明。 “季沉来了。”苏母打开门,看到季沉的眼睛都是笑的,她穿一身水青色的刺绣旗袍,时璟倒了杯水迎向她,“妈,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苏母点点头,轻轻的裹紧了披肩,“太热了,就散了。” “伯母吃了饭了吗?”季沉站起来,怨不得苏母喜欢他,那么站着显得乖乖巧巧的又懂事。 “在外面吃了。”苏母欢欢喜喜的拉住季沉的手,亲亲热热的给他讲自己看电视的心得,还顺便问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连着叹了好几声我可怜的季沉。 时璟房间的门锁坏了,还没来得及换,虚掩着,站在门口就能听见她悬在窗上的风铃发出清脆又细碎的声响。 “时璟。”季沉用白瓷碗托着红艳艳的挂着细密水珠的樱桃,轻轻的叩了叩房门,没有人回应,门却借着力开了。房门正对着卧室,往左是浴室,向右是用镂空玄关隔开的衣帽间。 季沉把樱桃放在靠窗的桌案上,转过身刚好透过镂空玄关看到时璟影影绰绰的光滑的背,她伸手从衣架上取下肉色蕾丝内衣穿上,双手背后扣上扣子,新做的红色的指甲格外显眼,更衬得时璟肌肤雪白。 季沉错开眼,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了一下,但是眼睛里却错不开时璟白胜雪的背和拨人心弦的手指。他转过身,小心翼翼的端起桌子上刚刚放下的白瓷碗,但是来不及下一步动作,他亲爱的温西就把他恶狠狠的推进了深渊里。 时璟的手机放在桌子上,现在正欢快的哼出甜蜜的钢琴曲,而手机屏幕上“温西”两个字格外醒目。季沉深吸一口气,索性重重的将手里的白瓷碗放下,然后波澜不惊的拿起时璟的手机接电话,“怎么了?” “苏小姐…啊,不,那个…傅总?” “是我。”季沉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或许他真的回去就该把那篇打了好几百次也只起了个头的辞退信加紧写出来给他寄过去。 “季沉呀?”温西一点也察觉不出来电话这头的低气压,反而说气话来还带着点洋洋得意,“你怎么电话不开机?还好我聪明,这个时间要么打给苏小姐要么打给傅小姐总找得到你。” “说事儿。”季沉离怒挂电话只有一步。 “哦哦哦,那个你明天不是要去孤儿院吗?东西我买好了,我今天提前送过去吧,明天我要请假。” “可以请假。”季沉生着气突然就笑起来,“按照制度来吧,于重要工作日强制请假视作旷工,扣除一个月工资。” “旷工?一个月工资?明天什么工作日啊?嘿…”季沉按断电话,把温西聒噪的声音隔开. “季沉?”时璟的声音有些试探也有些不稳. 季沉的喉咙干干的,尽可能的笑得波澜不惊,转过身冲时璟扬了扬手机,”温西的电话,我就接了.” 时璟套着一件浅紫色,袖口绣蔷薇花的睡衣,腰上的带子系得很慌乱,脸上没有血色的白,在目光与季沉相接触的一瞬间又逐渐变红,直到烧疼了脸,想说什么又觉得什么也不能说. “这个时间洗什么澡呢?”季沉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味的装傻充愣,”难怪进来没看到你.” 时璟愣了一下,不自然的别过脸,把散在床上的两条丝巾拿起来转身向衣帽间去,有些心虚的回答,“嗯,太热了。” 时璟的睡裙很大,走起路来显得空空荡荡,原本已经沉浸下去的洁白的背,鲜艳的指甲又重新从季沉的脑袋里钻出来,让人嗓子干得发疼。21046 第二十章:你回来做什么 简洁和傅司衡已经到达香港4天,除了工作上的简短交流之外,他们几乎没有产生多余的对话,即使有空闲的时间,傅司衡也只是待在酒店的房间里,进进出出的除了送餐的餐厅服务员就是打扫的客房服务员。 简洁对着镜子比了比红色的长裙子,这是她最贵的裙子也是最好看的裙子,背着舒四启新买的,一次也还没有穿过,本来放在柜子里,临走的时候从翻出来放进了行李箱。 晚上傅司衡要参加一个慈善晚会,简洁需要陪同,她有些紧张的想,“这样的裙子穿在身上,会不会站在苏小姐的身边也是可以分得一点点目光的。” 手机接收到短信,屏幕亮起来的同时发出急促的震动声,简洁被吓了一跳,像是被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心事,连忙将心里刚刚出现过的苏时璟的名字给抹去。 是傅司衡发来的短信,简短的说明了出发的时间需提前30分钟,也就是半个小时之后,没有原因,简洁也不敢发短信去问,也简短的回复“好的傅总。” 说是慈善晚会,其实本质上就是一群有钱人搭线、吹捧、谋求共同利益的平台,当然任何形势下的慈善都是值得推崇的。但是,任何没加过世面或者囊中羞涩的人都应当尽可能的避免踏入这样的场合,你不会感到有多少的善意,毕竟你连房子也买不起,你能感受到的仅仅是囊中更羞涩,比如简洁。 简洁虽然只念完了大学本科,但是学校是数一数二的,自己辛辛苦苦学习换来的成绩也足够让她感觉到骄傲,可她即使很认真的去听傅司衡和白皮肤老外的交流也仅仅是停留在重点单词辨别的程度。 当然最让简洁感到难堪的是,傅司衡自然的把手里的酒杯向后递给她,半天却得不到回应,转过身看到是她,原本已经带了薄怒的眼睛愣了一下就冷了下来,转过身从经过的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中换下一杯酒,微笑着又与另一个前来打招呼的人碰杯。 时璟的脸烧起来,迅速的红到耳根。真的,那种理所当让的忽视的眼神比无奈、生气更加让人难堪,他甚至对她这个人的基本工作能力都不抱有任何期待。这个时候的她,穿着昂贵的裙子,画着精致的妆,但本质上却像个混迹在高贵场合的小丑。 “傅总。”衣着得体的年轻人冲傅司衡打招呼,身旁的女伴高挑又魅惑,简单的寒暄过几句之后,他抬头左右环顾了一圈,“苏小姐没来?” “没有。”傅司衡微笑,“这次只是来出差。” “回去替我问苏小姐好,”年轻人笑得更开些,伸手拍了拍傅司衡的胳膊,“去里面吧,上次和你提过的邹先生也在,和你一样很懂得一些好酒,总比这外面闹哄哄的好。” 傅司衡点点头,走出两步又转过身将手里的酒杯递给身后的简洁,并吩咐道,“你不用去,到外面休息区等我。” 简洁捏着细长的酒杯,暖黄的光投进酒里,一晃就碎成一片钻石一样的光。她自顾自的掉了一颗泪,他看出来她不适应这样的氛围,他有些担心她无法适应包间里更加复杂的商业关系。但是,她看出来的,只有小女生一样矫情的心思,他终究是嫌弃她的。 傅司衡从包间里出来晚会已经散了,他眼睛亮亮的,走过休息区的时候叫了她一声,然后带头走进夜风里,坐进了慈善晚会所提供的专车。他们两个同坐在后排,都紧靠着两边的窗户,不说话,连呼吸也不太听得见。 简洁以为傅司衡还在为晚上的事情生气,但是到了酒店才知道,他原是醉得狠了。简洁扶着傅司衡进了电梯,出电梯的时候就变成了扛了,他高大的影子包裹着她的,像是只机械运用的熊。 进了房间将傅司衡扶到床上,又给他垫了一个枕头,简洁转身去浴室给他取毛巾。回来的时候傅司衡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低着头,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的两侧。 “傅总?”简洁轻声的唤他,把毛巾递到他面前,“擦擦脸吧。” 傅司衡抬起头,面前的简洁穿着鲜艳的红裙子,脸逐渐模糊下去又清晰起来,和记忆中那张脸逐渐重合,他的目光冷得让人害怕,直勾勾的盯着她,一直到简洁头皮发麻,他才终于说了话,“你回来做什么?” “我……”简洁还没明白傅司衡话里的意思,就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把推到了墙上,慌张中撞到了墙边的立柜,柜子上的白色花瓶掉在厚厚的毛绒地毯上,没有碎,滚出好远. 傅司衡的呼吸重重的打在简洁的额头上,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他,压低了声音问她,”你回来做什么?” “傅总…”简洁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就被吞进了傅司衡带着浓重酒气的吻里,他发了狠的咬她的嘴唇,直到她发出痛呼才慢慢温柔下来,口里呢喃着,”再不要走了,再不要走了.” 简洁轻轻的挣了挣身子,他就抱她越紧,他的吻真的是可以噬人心魄的,逐步软化掉她脆弱的抵抗.或许不去想任何事,就这样沉沦进这个夜晚就是此刻最该做的事. 傅司衡摸索着去拉简洁裙子上的拉链,但是手里腻了一层汗加上喝醉了酒,怎么也捏不住细小的拉链头,傅司衡急了一阵突然泄了劲,趴在简洁的肩窝里,低低的笑,”湄若,你怎么还穿这条裙子?” 简洁几乎是瞬间清醒,用了力的挣开他,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刚扣上门就跌坐在地上.小腿太软,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站起来,最终所幸放弃.她的眼睛从散乱的头发丝看起,逐渐抬起头,行李箱放在地上还没有拉拉链,最上面的那件衣服里有舒四启塞给她的两千块钱. 简洁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涌出来又顺着脸滚下去. 第二十一章:嘿!你的公主抱 凭着苏母的专宠,季沉在苏家的地位几乎要高过时璟去,二楼有季沉专门的客房,衣柜里有季沉换下来的被洗干净的衣服。很多时候季沉会被留下来住一晚或者小住几天,但是自从时璟订婚宴之后,无论待到多晚他总坚持回去。 夏末的夜,大雨把窗外模糊成一片,季沉打开房门,即使窗子紧闭着屋里也没有久未住人的气味。苏母很爱这个家,每一间屋子即使不住人,也总是用花瓶插着应时的花。 时璟窝在房间的小沙发里,用手机给司衡打电话,铃声响了一次就被掐断了,之后也没有再打过来。略等了等,时璟从cd架上翻出两张电影碟,一部韩国的文艺爱情片,想看没时间看;一部泰国的恐怖片,想看又不敢看。所幸也睡不着,倒不如拉着季沉看电影。 时璟算是看电影的一股清流了,家里没有膨化零食也没有碳酸饮料,用托盘举着碧根果、草莓和巧克力,外加两杯热牛奶就敲响了季沉的房门。 季沉正在洗澡,听到声音就快速的冲干净身上的泡沫,裹着浴袍开门的时候头发尖还不住的滴着水,他接过时璟手里的托盘,“这是做什么?” “看电影啊。”时璟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电影碟,“你得提升演技了,大影帝。”说着便侧身进了房间。 季沉的房间毕竟是客房,相比时璟的房间要小许多,但是影像播放设备却是很棒的,早两年季沉喜欢赖在这里,所以花大价钱安装的。季沉研究了一下时璟带过来的电影碟,一时好笑,“你这是要帮我开发恐怖片领域还是深入韩国内部获取机密啊?” 时璟不理他,自顾自的窝进床尾沙发里,用眼神督促他播放。 季沉掂量了一下上次一起看恐怖片时留在自己胳膊上的牙印,默默的将韩国文艺爱情片放进影碟机,但是刚看了个开头,时璟就以剧情缓慢为借口要求季沉换片。 时璟和大多数看恐怖片的女生一样,表面上看上去波澜不惊,但是季沉知道明明她心里已经怕得不行,就靠着好奇强撑。季沉关掉房间的大灯,却悄悄扭亮了壁灯,时璟有轻微的夜盲症,转过头全是黑会让她更加不安,而他也没有立场在电影播放的过程中轻轻拥著她。 时璟蜷着身子窝在沙发里,用长长的睡裙罩住自己的腿和脚,尽量不让自己身体的任何部分放在看不到的位置,她自己的想象力她还是清楚的,看个电影大呼小叫也太丢人。 恐怖片讲的故事很应景,参演恐怖片的女人意外在恐怖片拍摄的过程中去世,之后恐怖片上映,原本扮演女鬼的演员成为了真正的女鬼,所有看过电影的人都死于女鬼之手。 时璟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电影开始嘴里咬着半块碧根果,电影过半也没有吃进去,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细小的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下恐怖片带来的恐惧。 季沉有些好笑,又担心时璟长期保持一个姿势会很难受,于是从桌子上端起来想要递给时璟,刚好说了一句,“别紧张。”房间突然间就陷入了黑暗。 “啊!”时璟尖叫一声,猛地钻进季沉的怀里,攥紧他的衣服,还顺便把自己的脚更深的缩进睡裙里。 时璟的呼吸就贴在季沉的胸口,湿湿热热的,几乎瞬间抽走了季沉所有的力气,他僵直着,只怕一动就惊动了她,便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时璟把眼睛埋进季沉带着薄绒的深色睡袍里,略等了等,时璟有些怨自己,季沉对她怎样,她装作不知道,心里却比谁都要清楚,这样的亲近里暧昧有些太重了,想要把头抬起来又没有那个勇气。 时璟小心的拽了拽季沉的衣服,低声问他,“好了吗?” 季沉用手轻轻的环住她的肩,伸长了胳膊,尽量不调整位置的将手里的牛奶杯放下,“不是电影,是停电了。” 时璟答应了一声,然后试探着抬起了头,停电的房间里一片黑暗,季沉的眼睛却很亮,让时璟突然间就安定下来。 “没事。”季沉轻轻握住时璟的手,低声的安慰她,“很快就好了。” “小姐。”刘阿姨敲响时璟的房门,“停电了,你开开门。”然后又冲季沉的房间喊“季先生,停电了。” “走吧,我们先出去。”季沉把时璟蜷在沙发上的脚放下去,让她套进拖鞋里,之后再扶住她的胳膊,引着她慢慢站起来。 “嗯。”时璟点点头,顺从的站起来,但是刚迈腿就撞上了为了方便摆放零食而搬过来的实木桌子上,闷沉沉的响声伴随着时璟吃痛的轻呼。 “怎么了?”季沉扶时璟坐下,但是碍于看不清楚也不敢轻易用手去碰,所幸一把将时璟抱起来,转身往门口走,“下去点上灯再看看。” 时璟从没有被人这样抱起过,下意识紧紧环住季沉的脖子,轻轻挣扎着,“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季沉没有停下,故意做出不满的口气,“你这样重,要不是你眼睛不好,腿又受伤,我可不想抱你。” “哪里胖?”时璟小声的嘟囔着,明明害怕得手心都腻出一层细汗,却又刻意的让自己的身体和季沉保持一定的距离。 季沉停在门前,低下头故意靠时璟的脸很近,笑着抱怨,“苏小姐,我知道你看不太清楚,又比较贪恋我的公主抱,但是抱着这样重的你,我不太能开得了门。” 时璟愣了一下,别过脸去错过季沉暧昧的呼吸,伸手摸索着扭开了房门。 房间外的刘阿姨看时璟没有回应,就举着蜡烛向季沉的房间走过来,还没来得及走近,就看见房门打开,季沉抱着时璟走出来,一时有些愣,“那个…那个…停电了,已经打了电话让物业过来,先下楼去吧。” “嗯,好。”季沉点头答应,手上暗暗使劲控制住时璟又开始挣扎的身子。170. 第二十二章:孤儿院 苏母是个喜欢收集蜡烛的人,偏爱迷迭香,客厅里蜡烛点了许多,又特地打开窗子把味道冲散了些,留下来的香味程度刚刚好,舒服又不腻人。 看到时璟被季沉抱着走下楼,苏母连忙站起来,“这是怎么了?又看不见摔着了?” “没事,妈。”时璟连忙摇摇头,不满的瞥了一眼季沉,“都是这个人,大惊小怪,搞得我好像瘫痪。” “这是说得什么话?”苏母有些嗔怪。 季沉把时璟放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从桌子上取了只蜡烛照过来,时璟的膝盖已经青了一块,在原本白嫩的腿上显得格外明显, “哟,怎么这样严重了。”刘阿姨来苏家的时间虽然不短,但是时璟是难得摔着碰着的,不清楚她是有些轻微紫斑的,但凡磕着碰着就容易青紫。这一下难免觉得严重,惊呼一声就连忙去楼上拿药去了。 季沉眉头锁得很深,也没有多说话,举着蜡烛从冰箱里翻出冰袋来小心的往时璟伤口上敷,等到刘阿姨拿了药下来又亲自给她涂药。 时璟让了让,讨好的冲季沉说,“能不能不要擦药,反正也不严重。”想了想为了更有说服力又补充道,“这个药的气味太大,我不喜欢屋子里有它的味道。” “药还是要擦的。”刘阿姨催促着。 季沉本来也想坚持,但是一遇到时璟的眼神,话出口就变成了,“那就冰敷吧,敷久一点效果也是一样的。” 季沉对着蜡烛给时璟的腿做冰敷,担心冰袋太凉,敷久了对身体也不好,不时也会用手去捂一捂时璟的膝盖再反复冰敷。 过了不久,客厅的灯亮了,季沉一抬头才发现时璟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苏母吹熄了蜡烛,转过身看见时璟歪着脖子躺着,怕她早上脖子疼,于是走过来准备叫醒她。 “伯母。”季沉拦住苏母,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说,“您先去休息吧,我送她上去就好。” 台灯的光被调到最弱,温柔的光落下,时璟睫毛的影子被拉长,投在眼睑上,干净得像块白瓷,如果真的有睡美人,会不会就是这个样子。 季沉伸出手将时璟额头上散乱的发色掖下,低下头极轻的在时璟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他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没有办法,爱一个人爱到中毒,刻骨,唯有她可缓解痛楚。 时璟,如果可以,我想送你黄色玫瑰,我想爱你光明正大。 一夜好眠,阳光透过重叠的纱帘,只剩下细密的光,散在白色的地毯上,像散碎的金色的星星。 时璟站在楼梯上就闻到牛奶温热的香味,季沉正在往面包上涂果酱,抬头看到她就停下来,把牛奶、羊角包端到餐桌上,一面吩咐她,“过来吃饭了,待会还得出去。” 时璟揉了揉眼睛,“出去?今天有工作吗?” 季沉用手指点了点时璟的额头,温柔而宠溺,“你忘了?之前不是说想要去孤儿院看看吗?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待会温西就来接我们。” “原来是今天。”时璟洗干净手,顺便帮季沉把沙拉端出去,“都是我忘了,本来想把封在之前老房子里的漫画书也一并带过去的。”用水果叉递了一颗蓝莓放进嘴里,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记得吗,我小时候很爱看漫画书的,房间里有一整面墙的书架,摆满了漫画和洋娃娃。” “嗯,记得,小时候在你家,总把漫画借给我,每天说好多次不要把书弄坏,”住在时璟家里的那段时间,是季沉最痛苦的阶段,但是因为有了时璟,就像是喝了药水后泯进一颗蜜饯,之后再提起,季沉也总是笑的,“小时候的你顶霸道,非要我也拖着你的粉红色兔子跟着你里里外外的乱跑,还不许不愿意,说个不字就得哭,非说我不喜欢搭理你。” 时璟蹙着眉,做出一副认认真真回忆的表情,“我怎么记得是你非要玩我的玩具,还非得揪着我的花裙子说好看呐?” “我可没说你花裙子好看。”季沉摇摇头,把涂好果酱的面包递给她,笑得和电视剧里的纯情少年一般无二,“我说的是你。” 即使爱的不是面前这个男人,时璟也难免在这样的柔情蜜语里,心跳狠狠的漏拍,绝大多数时候,季沉的确要比傅司衡更加的蛊惑人心。 时璟画了极淡的妆,穿着蓝色绣百合花的连衣裙,长发挽在左边,站在穿着浅灰色休闲服的季沉身边,般配得紧,至少温西是这样觉得的。 趁时璟上楼拿手机的时间,温西一脸八卦的逼近季沉,“季少爷,昨天我把你气得不轻吧?” 季沉一想到昨天,恨不得就把温西送去大西洋里喂鱼,还没来得及赏他几句骂就听见时璟的高跟鞋踏在大理石楼梯上的声音,只得作罢。 温西也为了自己的工资自觉的闭了嘴,心里却暗暗的幸灾乐祸,“可不是被气得不轻了吗,和苏小姐单独相处这样好的机会却愿意顶着我这个电灯泡,好吧,季沉你不让我请假好过,反正来都来了,我非得把电灯泡做称职了,你可别后悔。” “想留下来喝杯咖啡?”温西笑得有多阴险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是季沉却看得清楚,轻飘飘的瞪了他一眼,又皮笑肉不笑的补充,“今天没你可不行,我出钱献爱心,你怎么也得用你的体力表示表示。” 孤儿院在靠近郊区的地方,蓝色和黄色外表的房子,院子里有一排贴着白色瓷砖的花坛,正是秋初,月季花开了一半,谢了一半。 季沉曾在某当红真人秀节目中充当过短期的嘉宾,恰逢年末,节目录制的最后,在节目组组织下,季沉和一众明星带着大包小包的慰问品过来看望过小朋友。 小朋友排着队,张大了眼睛好奇的左看右看,接过棉袄和球鞋,扬起脸甜甜的说谢谢。 季沉很容易就从这些孩子的身上看到小小的自己,失去父母的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对他关爱有加,拿礼物送给他,拿零食逗他,拿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他也是乖乖巧巧的接受然后礼貌的说谢谢,转过身就掉眼泪。210 第二十三章:时璟的漫画书 季沉推开门,院子里有一片跳远用的小沙坑,三五个小孩子蹲在地上,用红色的或蓝色的小铲子把细沙铲进塑料玩具小车的车斗里,又嘻嘻哈哈的推着小车跑来跑去。 “季沉哥哥来啦。”穿红色碎花小裙子的小姑娘从秋千上跳下来,欢快的喊着跳着向季沉的方向奔过来。 忙着玩运沙游戏的小孩子听见了,也丢下手里的小铲子,欢欢喜喜的张开手,迈着小碎步向这边赶来。 “小心点。”季沉伸手抱起最快跑到面前的剪着小平头的小男孩,亲昵的揉他的头发,毛茸茸的有点扎手,“剪了头发差点没认出来你。” 小男孩咯咯的笑个不停,转过头看到其他孩子也跑得近了,连忙趴在季沉的肩上,用肉肉短短的手箍住他的脖子,像是守着极珍贵的玩具,深怕被旁的人抢了去。 “季沉哥哥!季沉哥哥!”小孩子的身高都还不到季沉的腰,围着季沉欢快的叫他。很快,从屋里一股脑的涌出来更多的小孩子,快速的加入了这一阵营。 “季沉来啦。”穿着水墨色棉麻长裙的韩院长从里屋出来,如果需要用比喻来形容眼前这个人,时璟想真是像极了初秋的莲花,素雅安谧,风骨尽显。 “院长。”季沉把小平头放下来,礼貌的同韩院长打招呼。 孩子的笑声欢快的在院子里荡来荡去,韩院长把刚沏好的茶分别端给季沉和时璟,又摆出冰镇西瓜和糟花生来,“天太热,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谢谢。”时璟接过茶,是很普通的茉莉花茶,颜色澄亮,香气馥郁,腾出的热气被头顶的电动风扇一吹就散了。 她将茶杯放在木桌上,微笑着回应,“是我们打扰了。” 温西将最后一个箱子搬下来码在走廊上,摘下头上的帽子一个劲儿扇风,原本特地穿的粉色t恤在背部湿成了一条不规则的深色线。 “喝点水。”季沉原本下了心要捉弄温西,但是看到他热得满脸通红也毕竟不忍心,将手里还没动的茶递给他。 “这里还有。”韩院长转身去端茶。 “不用不用,这个就好。”温西笑着拦住韩院长,伸手从季沉手里接过茶杯,凑近了吹开茶叶,啜一口觉得太烫又放下,一面又向季沉抱怨,“那个白色箱子里放的什么?也太重了。” 季沉又顺手递给温西一块西瓜,随意的回答,“时璟的漫画书。” “我的漫画书?” “嗯。”季沉又拿了块西瓜,用水果叉刨干净表面的西瓜子然后转身递给时璟,笑起来十分温柔,“就是老房子里的,我从伯母那拿的钥匙。” “可是我今天才对你说起。”时璟有些疑惑。 “你忘了,年初和你提起到这儿来,你就说过想把书带过来,但是临到却去了巴黎,但我记得的。” 温西咬一口西瓜,将西瓜子吐在手心里,季沉深情款款惯了,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情话。 时璟点点头,不敢抬头回应他的眼神,他给的感情很多,多到时璟不舍得放开也不敢伸手去接。 这一刻,在夏末靠近中午的高温里,时璟突然感觉冷到心里,她爱的是傅司衡,但季沉的位置亦没有人可以代替,她多舍不得季沉给的深情就有多不愿意这个男人受到伤害,该说再见了吗?她不知道。 季沉不知道时璟的想法,但是他清楚自己怎么想,离开从来不是他的归宿,早在好多好多年前,自己已经找不到出路,注定在这条单线爱情路上不停不休的感动自己。 略歇了歇,韩院长就带着时璟、季沉以及温西往宿舍楼里去,季沉不愿意做善良的施舍人,也不愿意这些孩子直面别人所谓的恩赐,每次来总习惯悄悄的把礼物放到宿舍去。 孤儿院的孩子不多,男孩11个,女孩14个,最大的有11岁,而最小的只有2岁,分别住在2个男孩寝室和3个女孩寝室中。 宿舍楼是传统的水泥房,需要从楼梯来来回回的搬东西。时璟和韩院长并肩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季沉和温西来来回回的忙碌。 水泥围栏上是孩子用剪断的可乐瓶子种着的芦荟,在焦灼的阳光里呈现出深绿的颜色。韩院长把远处的小山丘指给时璟看,“翻过那里有一座月老庙,很多年了,经常市区的人都开着车过来许愿,听说是很灵的。” 时璟点点头,还没领会韩院长说这话的意思,她就补充道,“其实季沉真的是很好的孩子,善良,也懂得为人考虑。那年来孤儿院的明星浩浩荡荡一大批人,就只有季沉还经常过来,后面的老房子已经拆了,就是季沉出的钱在建新的宿舍楼。”说到这里还特地转过头来,特别认真的对时璟说,“这样喜欢你的人,千万别错过了。” “其实,我们…”时璟知道韩院长是会错了意,正想解释却又突然停下,季沉正端着箱子从楼下上来,他的确是那么好,她不爱他,也没必要告诉其他不相干的人,于是点点头,“我会的。” 吃过午饭之后,小朋友不愿意去睡觉,都围在季沉身边吵着要听故事,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喜欢白雪公主,穿紫色碎花小裙子的小姑娘喜欢灰姑娘,而年龄比较小的带着白色小领结的小男孩却非要听机器人、外星人相关的故事。 韩院长和时璟坐在靠窗的长椅上,好笑的看着季沉应对左边的小孩子又去哄右边的小孩子。 韩院长站起来,遥遥的冲着季沉比了比手表,已经接近一点半了。 季沉领会的点点头,把搂在怀里的胖小子放下来,特地用一种接近小孩子的口气同他们商量,“不讲故事了,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好!”小孩子异口同声的回答。 “但是呢。”季沉开始讲条件,“时间已经不早了,唱了歌,咱们就得去睡午觉了。”说到这还夸张的打了个呵欠,“好困了呀。” 连苏母那样的中年妇女都逃不了季沉的这双眼睛的蛊惑,何况是这些个头还不到腰的小孩子呢?即使有不愿意的,也都在大部分孩子的带领下点头答应了。1 第二十四章:法式晚餐 “时璟,”季沉站起来,笑得煦日和风,“帮我弹一首曲子吧。” 小教室靠窗的位置放着一架电子琴,用绿色的绒布盖着,孤儿院里没有人会弹,就一直空置着。 “弹什么?”时璟坐在电子琴面前。 “虫儿飞。”这是高中时候,时璟与季沉参加校园歌唱比赛是唱的歌,没有拿到比赛第一,时璟一直觉得是因为季沉唱错了一个音,为这事季沉道了一个月的歉,顺便请了一个月的哈根达斯。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这一次,在郊外的孤儿院里,阳光明亮,季沉面向专注的孩子轻轻的唱,其实不是他唱错了,是她弹错了。 司衡去香港的行程安排了一周,到今天为止还剩下2天。简洁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手机里有一条傅司衡的短信,一条银行的短信。 “有事,我先走,你自己改签。” 打开下一条,银行账户到账10万。 简洁吸了吸鼻子,眼眶酸涩但却没有眼泪,有钱人真好,随随便便也能丢给你个10万8万,迫切的想要抹去什么呢?其实什么也没有不是吗? 简洁拉开窗帘,阳关强烈,晃得人睁不开眼,她打电话给司机,“请问傅先生什么时候的飞机?” 下午两点半,傅司衡准时从酒店楼上下来,司机打开车门,简洁已经坐在后座了,她风淡云轻的将季沉要的少糖少奶咖啡递给他,一边从容不迫的向他汇报由于提前结束出差而需进行的工作调整。 傅司衡表面上什么痕迹也看不出来,咖啡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专注的查看文件,不时提出文件修改想法要求简洁记录。 表面上一切如旧,但也只是如旧而已,他不一样了,而她终究也不一样了。 那个吻,他想放下,而她却决定要抓住了。 时璟和季沉一起回了苏家,一首歌引发的回忆让他们从上车一路谈到下车。 “那个时候,你可喜欢那只猫了,后来丢了,你还哭鼻子呢。” “你才爱哭鼻子。”时璟拧了一把季沉的胳膊,笑得欢快。 “回来了。”傅司衡本来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季沉和时璟进门就站起来,虽然在笑,但是已经有些不快了。 傅司衡和季沉一起长大,他愿意为季沉做朋友或者说兄弟该做的所有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介意季沉和时璟在一起。 时璟怔了怔,下意识的把拧在季沉胳膊上的手放下来,仅仅一秒又重新笑出来,和之前的随意相比更加优雅,更加收敛,但是季沉看得出来,那样的笑容甜蜜得让他心疼。 “你回来了?”时璟走向傅司衡,轻轻的挽住他的胳膊,眼里只有他,“不是还有两天吗?” “没有多的事就提前回来了。”傅司衡微笑着替时璟理了理微乱的发丝,又转过来对季沉笑着说,“这样热的天气你何必带她出去,她怕热你也知道。” “好了,知道你心疼了。”季沉叹了口气,故意装作酸不溜秋的感觉。 时璟在傅司衡身边的时候,眼里心里就一点也容不下季沉了,也分不出一点点心思来想季沉在这种独属她与傅司衡的甜蜜中的感受。 季沉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他最乐于看到的就是苏时璟这种发光的笑,即使眼睛里不是他。 “你们回来啦?”苏母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已经不早了,刘姐请假回去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那我先去换件衣服。”时璟在傅司衡面前很在意形象,心里暗暗有些后悔回来的路上由于热而把长发随意的扎起来了。 晚餐在市中心的旋转餐厅,正经的法国菜,水晶灯的亮度调得很低,穿燕尾服的外国人站在中心的小圆台上安静的拉着小提琴,由落地玻璃窗看出去,上海的灯亮起来了,将天空衬托成深蓝色。 傅司衡是这家的常客,礼貌的征询了其他人的意见后,点了白汁烩小牛肉、法式干煎塌目鱼、土豆泥焗牛绞肉、考卡芒贝尔奶酪,要了甜点苹果塔,配了波尔多干红。 “季沉,最近不忙么?”傅司衡发问。 “不忙。”季沉抬起头冲他笑笑,“倒是你,最近很忙的样子,听说还去了香港,以前倒不怎么见你出差。” “嗯,公司得发展。”傅司衡突然想起香港的那个晚上,简洁的红裙子和樱桃色的红唇,于是不愿多说了,低下头去专注的吃东西。 “别太辛苦了。”苏母有些心疼他。 “都是小事。”傅司衡摇头微笑,转而把自己盘子里切好的牛肉放到时璟的盘子里,“你多吃点。” “谢谢。”时璟笑着道谢,一边吃东西一边顺口问他,“那位简小姐看起来是精明能干的呢?” 傅司衡表情变了变,但是很快就不着痕迹的管理住了表情,“怎么这样说?” “前两天林思去过工作室取设计稿图的时候说起你带了简小姐过去香港。”时璟抬头看他,“怎么了?是不好吗?上次我见过,觉得是很诚实有礼貌的人。” “工作的人都一样,差别不大。”傅司衡云淡风轻。 季沉听到这里,暗暗的捏紧了手里的酒杯,傅司衡的表情波澜不惊,只希望心里也这样波澜不惊,不然他能让尹湄若离开,哪里又会嫌多一个简洁呢? “说起来,那位简小姐和湄若生得像极了。”时璟感叹着。 这一句话的重量让傅司衡难以淡定,喉结处痒得难受,转过脸去将杯子里的酒灌进去。 季沉的眼色更加暗了暗。 “湄若?”苏母也来了兴趣,“是尹叔叔家里的女儿?” “嗯。”时璟点头,顺便看了看季沉,“季沉也见过,在我上个作品会上,我和他说像来着,他非说不太像。”然后又向苏母补充道,“妈,如果你见了肯定也觉得像。” “我去一下洗手间。”傅司衡低声说,然后离开座位。 尹湄若,尹湄若,这个女人两年前走了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傅司衡也觉得自己很没用甚至无助,再听到她的名字就像是原本结痂的恶疮被戳破,疼痛难忍。1 第二十五章:回头爱你 傅司衡站在洗手池面前,心里烦乱,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刚想点起就从镜子里看到背后的墙上贴着“禁止吸烟”的字样,又重新把烟放了回去。 季沉随后进来,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透过镜子里看旁边的傅司衡,“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很好。”傅司衡略点头,打开水龙头洗手,将擦手的废纸巾丢进纸篓,然后转身出去。 季沉先一步拦住他,迫使傅司衡抬头看他,“有事?” “有。” “怎么了?”傅司衡向后推开一步,皱着眉,有些戒备。 “也没什么。”季沉逼得更近,直视他的眼睛,“不久前遇到尹湄若,她让我代问你好。” “尹湄若?”傅司衡攥紧拳头,差点在这三个字前管理不好自己的表情,下意识的问他,“她在哪?” “你还不明白吗?”季沉冷冷的扯出一个笑,“我哪会告诉你?你至始至终都只该有一个苏时璟。” 傅司衡咬紧了牙,不愿意与他再多待,曾经他们也有过形影不离的时间,但是一切都在两年前走到了终点。 季沉看着傅司衡出去的背影,脸色逐渐冷淡下来,他可以失望,可以痛,可以被踩入到泥泞里,但是苏时璟一定不可以。他像只刺猬竖起铠甲,下定决心要挡在时璟面前,护她到底。 两年前,时璟生日那天,季沉没去,他说他临时被加戏;傅司衡没去,他出了车祸,撞伤了腿;尹湄若没去,收到了米兰服装设计学院的录取离开,并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都是时璟知道的,她不知道的是季沉没来,是因为窥破了傅司衡和尹湄若的暧昧。傅司衡出了车祸,开车撞了他的人时季沉。尹湄若离开,是在傅司衡和自己所谓的未来之间选择了后者。 那天晚上过后,表面上一切都风平浪静,甚至在时璟谈起尹湄若的时候,季沉和傅司衡能相对坐着,举起红酒杯笑着互敬一杯酒。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回到餐桌上,主餐已经被撤了,季沉向服务员招了招手,甜点就被端了上来。 “没事吧。”时璟关切的握住傅司衡的手,“看你脸色很不好。” “没事。”司衡回握住她,故意将紧握住的手放到桌子上,时璟手指上的订婚戒指在灯光下格外闪耀。他转过去对季沉笑,“刚刚你吃得少,要不要再要点什么?” “不用。”季沉知道傅司衡之前受了他的气,现在又想在他身上找补回来。 季沉把冰激凌推到时璟的面前,笑着嘱咐她,“才吃了饭,等等再吃凉的。” 季沉没有再回苏家,从餐厅直接开车回去,由傅司衡送时璟和苏母回去。 时璟在洗澡,司衡随手从时璟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是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扉页是深蓝色,被时璟用黑色的笔签上了英文名字。司衡不经有些好笑,不知道时璟和季沉之间是谁学谁,总喜欢在属于自己的东西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高中的时候,班级里坐后排的男生与女生张扬的谈着恋爱,男生很爱打篮球,在喜欢的姑娘经过篮球场时高高的把袖子给撸起来,胳膊上刺着女生名字的字母。 司衡和时璟并肩过去,时璟带着小女生的欢欣,感叹着,“他真的好喜欢她。” 那个时候的傅司衡谈不上爱时璟,但那一定是喜欢她的,他转过头来对她说,“我也可以为我喜欢的姑娘在身上印上名字。” 那句话是傅司衡对时璟说的,虽然最终他没有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属于时璟的痕迹。但是即使后来爱尹湄若那么深,在她也同样表示这样的想法时,他也拒绝了,他总是记得那个午后,时璟穿着校服干净透明的笑。 司衡坐在沙发上翻书,这本书时璟刚好看到一半,中间贴着蓝色书签。翻到第六页,书中夹着很薄的一张不规则纸片,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my affections and wishes have not changed. but one word from you will silence me for ever. if, however, your feelings have changed。(我爱你的心一如竟往,只要你一句话,除非你改变了你的想法。)” 是司衡自己的笔迹,就是在时璟两年前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写下的,他下定了决心要在那天晚上带着尹湄若向时璟摊牌,在尹湄若摇摆不定的时候,傅司衡写在书页上交给她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这一页纸会在时璟这里,但是无论如何,在这一刻,傅司衡只剩下对时璟泛滥的愧疚,她留下他随意写下的话,找到话的出处,看他看过的书。 相比尹湄若,苏时璟爱他更深,他却把心分成很多分,只把最小的交给了她。 “要不要喝点什么?”时璟换上长裙,头发还没有彻底吹干,在灯光下黑得发亮。 司衡将纸片插回到书中,“咖啡吧。” 时璟的房间就有咖啡机,在靠近书架的小吧台上,时璟很少为司衡泡咖啡,但是却能准确的从多种咖啡中找到司衡喜欢的阿拉比卡。 灯光偏黄,时璟的米色薄绸长裙带了点淡淡的红,她把长发撂在一边,正对着司衡的方向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她真的很美,甚至相比尹湄若,他也不得不承认时璟的美。 他轻轻的从时璟的背后拥住她,低下头刚好将下巴落在时璟的发心,鼻尖都是她干净的香气,他突然有点后悔曾经爱上了别人,这一刻,他想爱回来,还来得及吗? 时璟有些微微的愣住,司衡很少这样与她亲近,停在他的怀里,心跳得有点急。 “我们早点结婚吧。”司衡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头发,冰凉的触感,舒服的香气。 “早点结婚?”时璟不清楚司衡的想法,突然听到这句话有点没反应过来,她侧过头只看见他的影子。 “对,早点结婚。”司衡放开她,引导她转过身子面向她,“就10月吧,12月太远。” 傅司衡很少说这样的话,在时璟听来很像是情话,她微笑着点点头,“好。” 大约是灯光太暧昧,大约是时璟太美,傅司衡只觉得心动,低下头轻轻的吻住她的唇,希望爱她,希望只爱她。 第二十五章:红色樱桃 傅司衡是爱苏时璟的,在之后的时间里,时璟沉浸在这种美好中。 傅司衡将婚礼的时间从12月24号提前到10月15号,只要有时间就亲自去工作室接时璟回家,甚至还在某一晚时璟为他做饭的时候,换了休闲装帮她洗菜打下手,这都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时璟亲自打电话到礼服馆询问礼服设计情况,希文热情的表示了恭喜,又和时璟约了看礼服设计稿的时间,就定在星期六的下午三天。 时璟在吃饭的时候和傅司衡说起,他主动的提出要陪时璟同去,并在饭后打电话给林思做了工作调整。 星期六下了雨,天色沉沉,傅司衡开完会已经十二点,他打电话给时璟,“下雨了,你别到公司了,下午会议不重要,我开车过来接你。” 傅司衡很矛盾,他曾经以为,时璟是他很重要的人,却不是爱。但是在这段时间内,他决定爱时璟,并逐渐热爱上这种爱时璟的感觉。 “傅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司衡紧了紧领带,侧着身子靠在办公椅上翻文件。 简洁推开门走进来,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是公司食堂的配餐,茄汁虾、三文鱼头、双椒牛柳,配了素菜油麦菜,汤品白豆藕块汤。 她转过头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司衡,“傅总,吃饭了。” “嗯,好,放着吧。”司衡头也没抬,从香港回来之后,他对简洁一直保持着冷淡的距离。 简洁有些失望,转身走出去。 “我出去一趟。”林思欢快的冲简洁挤了挤眼睛,她刚谈了恋爱,正是缠缠绵绵,柔情蜜意的阶段,只要中午没有要求,总是要挤出时间出去吃饭的。 “去吧去吧。”简洁点点头,打开餐盒正准备吃饭手机却响了,是舒四启,“小洁,你下来一下,我在你公司门口。” “你…”简洁刚要说话,突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司衡的办公室,连忙压低了声音走到走廊里,“你怎么来了?我还在上班呢。” 舒四启愉快的说,“你昨天不是说想吃樱桃吗?我到这边见完客户就给你买过来了。”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我现在没时间。” 舒四启听出简洁有些不高兴,语气软下来,讨好的争辩,“可是我都买来了,还带了你喜欢的茉香奶茶。” “可是我没时间。”简洁皱着眉,语气已经有些明显的生气了。 “可是…”舒四启想了想又折中问,“那我放在你们公司前台吧,你有空了就下来拿。” “不用不用。”简洁连忙拒绝,想了想又说不出来什么具体的原因,只得妥协,“你等一下。” 舒四启站在公司门口的花坛上,穿着正装,撑着黑色的折叠伞,看到简洁出来就站起来,讨好的把装着樱桃和奶茶的塑料袋递给她,“喏。” “你不用专门来给我送这些的。”简洁有些无奈。 “我只是刚好在这边见客户,”舒四启宠爱的揉了揉简洁的头发,“你快回去忙吧,别惹老板不开心了。” “嗯。”简洁理了理被舒四启揉过的头发,说了句回去小心就转身往公司走。 走到公司门口,简洁转头看他,舒四启依旧站在花坛边,看到她回头后就笑着向她挥挥手,示意她快进去,简洁心里狠狠的沉下去。 公司的午休时间很长,林思出去约会,一般都会卡住时间点回来。简洁在座位上略坐了坐,看看时间,午饭送进傅司衡办公室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简洁将舒四启送来的樱桃洗干净,用玻璃碗装起来,细心的把碗面上沾的水擦干净,然后捧着樱桃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傅司衡已经吃过了饭,没有吃多少,筷子、碗碟都被整齐的放在托盘里,傅司衡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敲字。 简洁绕过桌子,站在靠近傅司衡的沙发一侧,双手递出樱桃到司衡面前,“吃点水果吧。” 傅司衡扫了一眼带水的红樱桃,又迅速把视线移回到电脑屏幕上,“不用,谢谢。” 简洁并不放弃,又将水果碗举得更近些,声音可人,“吃一点吧,我特地下去买的。” 傅司衡头也没抬,直接拒绝,“我过敏。” 简洁的脸瞬间红起来,缓缓的将手收回来,压低了声音嗫嚅,“对不起。” 司衡飞快的敲出一句英文,同时回答她,“没事,出去吧。” “我…”简洁还想再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来,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将桌子上的托盘端起来往回走。 傅司衡想起在某个聚会上,尹湄若把樱桃递过来,自己还没来得及拒绝,时璟坐在旁边,怕自己和尹湄若尴尬,主动伸手把樱桃接过来,“我最喜欢吃樱桃了。” 他笑起来,以前眼睛里全部都是尹湄若,那个时候的自己,只担心尹湄若会难过,哪里会心细到看时璟的好。 “咚。”简洁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红色樱桃撒了一地。 傅司衡惊了一下,连忙去看,简洁紧闭着眼睛,费力的想要抬起手却又虚弱的放下。 司衡把简洁抱到沙发上,拿了靠垫让她躺下,“还好吧?怎么了?” 简洁虚弱的睁开眼,轻轻的喘着气,“没事。” “还是叫救护车吧。”司衡站起来去拿电话。 “不用了,傅总。”简洁轻轻的抓住司衡的手,皱着眉,虚弱的摇了摇头,然后借着司衡的力坐起来,“只是有点低血糖。” 司衡站起来,想叫林思进来,却想起现在正是午休,只得转身亲自倒了杯水过来递给简洁,“没有吃饭吗?” 简洁轻轻的摇摇头,颇为惋惜的感叹,“可惜了那么远买的樱桃了。” 司衡瞧了一眼地上滚了一地的红色樱桃,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以前尹湄若也做过这样的事,去了很远去给他买板栗,还在雨里摔破了胳膊,可买来的板栗却被她护在怀里,拿到他面前时还带着温度。他很生气,但是气着气着就笑了起来。 司衡看着简洁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从香港回来就一直冷对着她,甚至还想着找个机会让她离开公司,想起来却是不忍心的,他低声问她,“要不你下午回去休息吧?”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简洁慌忙摇摇头,又挣扎着要站起来,还没立住就扶着额头虚弱的倒下来,稳稳的靠在司衡的怀里。 第二十七章:我们的家 司衡小心的扶着简洁躺下,“那你在这里先休息一下。”然后将空调的温度调高,又拿了毛毯盖在简洁的身上。 “谢谢。”简洁点点头,闭着眼睛的时候眉头还微微皱着,楚楚可怜的样子。 司衡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一点半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简洁微微睁开眼,司衡面对落地窗站着,身材挺拔却不单薄,深蓝色的衬衫很接近窗外乌黑的云,是很冷漠却好看的男人。当然,也是舒四启比不上的男人,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站在了傅司衡的身边,她也只是受够了曾经小人物的生活,舒四启要怨她也没有办法。 简洁将鼻子埋进司衡的毛毯里,柔软的动物纤维扫在鼻翼上,带着傅司衡好闻的薄荷味,让她想起那一夜的吻,也想起那一夜司衡口里呢喃的名字,“湄若”。他爱的不是苏时璟不是吗?他对她也是心动的不是吗?那么,她为什么要退让… 简洁昏昏沉沉的睡醒,已经是两点半了,傅司衡已经不在了,一杯巧克力糖水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地上散乱一地的垃圾被简单的清理了,灰色地毯还残留着焦黄色的污迹。 她重新仰面躺下,窝在温暖的沙发里,心里很平静,一条路踏上去了,不是退不退的事,是要怎样走才能走到底的事。 希文点开婚纱设计稿,纯白色的鱼尾婚纱,长长的拖摆,大露背的样式,略宽的肩带上点缀着零散的水晶,简约却不失贵气。 “很好看。”时璟满意的点头,又握了握司衡的手,探询的问她,“你觉得还要修改吗?” 司衡仔细的看了看图纸,摇摇头,回握住时璟的手,“很好,很称你。” 希文略有些惊讶,也就过去了一个多月,但是看傅司衡的样子却是和之前很不同了,至少眼睛里多了温度,也有了时璟。 希文点开为司衡设计的礼服,按照他的要求选择了常见的廓形,颜色用了常见的灰色,领带也单独的进行了设计,是深蓝色印暗紫色条纹的样式,整体看起来很有画龙点睛的意思。 敲定礼服设计款式之后,时璟把婚礼改期的时间重申了一次,再三和希文约定了试礼服的时间。 希文将时璟和司衡送出门,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司衡为时璟罩上白色细毛呢薄外套,一面撑起伞将时璟护在怀里。 “苏小姐。”希文见多了各种各样的新人,却很少遇见一位新娘,从自己女性的角度都感到怦然心动,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想要把祝福说出来的冲动,她冲着回头的时璟认真的笑,“希望你幸福。” “谢谢。”时璟笑开来,下意识的往司衡的怀里靠了靠,“我很幸福。” 店里的白猫趴在书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渐次亮起来的霓虹灯,懒懒的把脑袋埋下去,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车里放着缓慢的古典音乐,隔开车外的雨声,傅司衡专注的开着车,时璟专注的看着身边的人,看着看着就笑起来,岁月当真静好。 “怎么了?”司衡看了一眼时璟,伸手扳下后视镜,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复又看着时璟笑起来,“好像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有啊。”时璟笑着把脸转向车外,有啊,有我的目光。这是电视里季沉的台词,当时她只觉得酸啾啾的,现在想来,真的是很应景。 “什么?”司衡又对着镜子看了看,时璟却笑着摇头不说话了。 司衡在岔路口转了个弯,转进静安区,一路顺着陌生的街道驶过去。 “这是去哪儿?”时璟看着飞速过去的街景,有些疑惑的问他。 司衡笑笑,并不说话,一副神秘的样子。 最终,车驶进了一栋别墅的地下停车场,司衡打开门让时璟出来,牵着她的手,从停车场电梯进到别墅里去。 新装修的别墅带着干燥木材的味道,欧式的装修风格,白色的花瓶插着鲜艳的百合花,沙发背景墙上挂着一幅油画,是时璟所画的星空,一切的样子都和时璟预期中的家相契合。 时璟转过头去看司衡,“这是?” “这是我们今后的家。”司衡握着时璟的手,将自己的温度过渡到时璟冰凉的手指上。 “家?”时璟的手心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这是傅司衡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家,温柔又深情。 “喜不喜欢?”司衡牵起时璟的手,轻轻的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然后带着她顺着白色的旋转楼梯向楼上走,向左是三间屋子,向右是两间。 司衡打开最右边的房间,这是一间主卧,面积很大,涵盖了书房与起居,小的装饰品还没有摆出来,整体是米白色的装饰,在靠近窗的区域专门为时璟摆上了画画用的画架,连素描笔、水彩都是时璟惯用的牌子。 时璟松开司衡的手,用手指划过柜子、书架、床,最后停在窗前,窗外的雨把窗子模糊成一片,但是隐隐约约能看到黄色、白色暖黄的光,那里是万家灯火,而自己也将成为这万家灯火里的其中一位女主人,是和司衡组成的家里的女主人。 司衡轻轻的从背后拥住时璟,也将目光投进窗外的夜里,“也许我早该为你,为我们布置一个家。” “司衡,”时璟转过来,投入司衡宽大的怀抱了,爱了好多年,司衡都是被爱的那一个,时间长了,甚至让时璟忘了被爱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她环住司衡的腰,眼泪落下来,渗进司衡的衬衫里,她喃喃着,“谢谢你。” 时璟的这一句谢谢,让傅司衡的心莫名很疼,双手用力的将时璟环住,偏着头轻轻的吻她的耳朵,“谢谢你,时璟。” 大雨滂沱的夜,在温暖的房子里,相爱的两个人相拥着,互述着衷情,时间输给了爱情。 很多年后,苏时璟依旧忘不了那个雨夜,那大概是爱了傅司衡好多好多年里,最最美好的回忆。但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在之后的日子疼那么深,那么重,生生世世都不可原谅。 第二十八章:生日宴会 时璟的生日在8月底,傅司衡提前一周就委托给司晴来策划生日晚会,司晴是喜欢热闹的人,第二天就拿出了三套方案。时璟在对比了化妆舞会、比基尼晚会之后保守的选择了烛光晚会,还再三嘱咐司晴不要弄的太夸张,温馨、自然就好。 生日那天季沉让温西送来一车的黄玫瑰,花瓣铺成一整条路,高低不等的玻璃杯里点着蜡烛,晚宴区设在靠近泳池的小花园里,浅黄色的小灯挂在树丛里,像一片闪烁的星星,精致的餐具,粉色、蓝色的绣球花,每一位被邀的女宾在入场时都被赠与一朵缠着白色纱带的黄色玫瑰。 司晴穿着露背的白色长蕾丝裙,画着复古的妆容,戴着珊瑚色珍珠项链,头上别着白色羽毛小礼帽装饰,娇妍又妖娆。 她细长的手指捏着细长的酒杯从泳池边走过,惹得一众男士频频侧目。她径直走到糕点台边的季沉身边,举起酒杯,优雅而娇柔的娇笑,“季少爷来得真早。” 季沉不得不惊叹今天的司晴很不一样,也很美,笑着举起酒杯回敬她,“差点不认得,很好看。” 时璟还在楼上,对着大立镜整理自己的裙子,一袭浅豆沙色的薄绸长裙,没有多余的一点装饰,将时璟姣好的身材显露无遗,长发被挽起,银色枫叶装饰的发夹隐隐可见,一贯的优雅美好。 司衡推门进来,帮时璟把没有提到顶的拉链拉上,习惯性的从背后拥住她,目光在镜子里接触,他轻轻的吻了吻时璟的侧脸,无限温柔,“真美。” 司衡握着时璟的手从楼上下去,刚到门口就迎来一阵阵祝福,吸引了所有在场人的目光,包括季沉。他看着人群中闪耀的苏时璟,再美的人,再美的事都不能分走他的目光。 “走啊。”司晴欢喜的拖着季沉往人群中心去,临近了方才放开他,自己挤到时璟和傅司衡的中间,热情的招呼着来宾,“今天呢,是我最亲最亲的姐姐也是嫂子的生日,谢谢大家来参加。”说到这里,司晴伸手从身后的侍者的托盘里拿起香槟分别递到时璟和傅司衡的手里,自己也端起一杯,遥遥的冲着来宾举杯,“希望大家可以开开心心的玩。” 季沉隐没在人群里,高高的向台上举杯,微笑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生日快乐。” 晚会的全程,司衡都温柔的揽住时璟的腰,形影不分,完全是一对璧人。 “……”司衡的手机响起来,拿出手机来看,却是简洁。 “怎么了?”时璟转过来看他。 “没有。”司衡掐断电话,快速的将手机收起来,抬头继续和来宾说笑,但是很快,手机又响起来。 时璟握了握司衡的手,善解人意的安慰他,“有事你先去吧,没事的,别耽误了你自己的事。” “我马上回来。”司衡无奈的点点头,侧面向对面的人点点头以示歉意,然后退出人群。 “怎么了?”司衡接通电话。 “傅总,有比较紧急的文件,林思姐让我送过来让你签字。”简洁在电话里回答。 “明天再说吧。”说着,司衡就要挂断电话。 “等等,”简洁连忙阻止,随后声音软下来,楚楚可怜,“我已经送到苏小姐家门口了。” 司衡还想再拒绝,突然想起那天中午一地的樱桃,心里一软,只得说,“那你进来吧。” 司晴喝了点酒,被夜风一吹,酒气就上了头,别了众人跑到客厅里吹空调,她伏在沙发扶手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大门铃声被按响,司晴转过头不想理,直到铃声响起第三次,她才懒洋洋的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偌大的客厅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只得站起来去开门。 “谢谢。”简洁简短的道了谢就想侧过身子进门去。 司晴有些昏昏沉沉,再加上屋里屋外强烈的灯光差,一瞬间有些失神,就在简洁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伸手一把抓住简洁的胳膊,笑嘻嘻的问她,“尹湄若,你从米兰回来啦?” “小姐,你认错了。”简洁愣了愣,抬头看到司晴眼神迷离,知道她是有些醉了,轻轻的挣开她,转身询着音乐声向后院去。 “错了?”司晴有些清醒了,下意识的跟出去。 “司晴。”季沉进入客厅的时候正好撞见跟着简洁的司晴,看她形色疑惑,“怎么了?” 司晴摇摇头,“我可能真的喝醉了,我好像刚刚看到尹湄若来了。” “尹湄若?”季沉让开,路上已经没有了简洁的身影,司晴踮起脚四周看了看,疑惑的说,“咦?人呢?” 季沉下意识的想起那个简洁,连忙顺着司晴所指的方向跟过去。 “季沉哥。”司晴更清醒了些,也连忙跟上去。 简洁从包里拿出密封好的文件,递给傅司衡,“林思姐说文件比较急,您签了还得送回去。” 司衡打开文件,借着路灯看,“这个文件并不急,明天细看也是一样的,你不用待会送回公司,如果林思还在公司,打电话告诉她直接回家。”说着又将文件合起来递还给她。 “哦。”简洁接过来。 “你回去吧,再晚打不到车了。”司衡嘱咐了一句,转身准备走开。 “傅总。”简洁叫住他,压低了声音问,“那晚,我们……” “我们之间没有哪一晚。”司衡转过头来,冷冷的呵斥,“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见。” “可是……”简洁抬起头,眼泪从眼眶里快速的涌出来 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晚宴区突然热闹起来,快要切蛋糕了。 季沉与司晴从阴影处走出来,季沉温柔的与简洁简短的打了招呼,然后转头对着司衡笑起来,“我们过去吧,要切蛋糕了,都等你呢。” 司衡看了季沉一眼,下意识的有些戒备,转过头重新对简洁说了一句,“你把文件拿回去,明天我再签。”然后和季沉一起走开。 司晴原本有些酒醉,但是傅司衡和简洁简短的对话像是有效的解酒药,她恨恨的瞪了一眼简洁,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转身跟着季沉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