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神医:病王绝宠倾城妃》 1.第1章 黑暗的记忆 黑暗的房舍湿冷压抑,窗门紧闭,牢牢锁死。 窗外寒风呼啸,鹅毛大雪被狂风挟卷,呼呼尖啸。 幽暗的室内,四周角落中,三三两两蜷缩着在生与死挣扎的娇小身影,他们无一不是纤小娇弱的幼童,不复正常孩子的活泼,每一个皆是小脸发青,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惊惧恐怖。 “啊——!”幼童尖利扭曲的惨叫吓得其他孩子失声痛哭,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内哭声压抑,间或夹杂着成年人粗嘎的喘息声。 孩子尖叫被强行捂住,掩住的惨嚎在夜色中渗透着死亡的诡秘与怨恨。 狭窄的小房间中散发一股腥臊恶臭,地上散乱的堆积着木薪柴堆,两名身强体健的健壮男子呸了一声,喘着粗气喝道:“又死了一个,真是晦气!” 幼童呜咽的嗓音已经悄然消失,幼小破败的赤·裸尸体被男子从身下拉出来随意扔到屋中角落,雪光从窗柩缝隙渗透进来,死去孩子脸上永久凝固死前绝望恐惧的表情,如一道闪电牢牢印刻在窗柩下那双尚未长成的黝黑凤瞳中。 “这些小杂种身上都没什么肉,面黄肌瘦的,玩起来都涩口。”男人一巴掌死死捂住一个孩子的嘴,强行破身,黑夜中,血腥味与嘶鸣声令人心惊胆寒。 “我的小美人呢?躲哪儿去了?”另外一个男人爬起身,在屋子里到处寻找。 正做着恶心事的男人闻言,黑夜中,浑浊的眼睛发亮,浑身一下子有了干劲,血液都涌了上来。 “小美人你也敢下手?老大说那小姑娘定然能买一个了不得大价钱!嘿嘿!” “卖出去也是便宜了别人,不如老子留点力气先尝尝味道?我瞧着那小脸、那肌肤,啧啧,都舍不得捏重了……” “呸!你还尝味道?看你前阵子,瞧着那小美人,还装的像个人一样,还‘叔叔是好人’。”男人嘿笑,对身下的如软泥般流血不止的幼童失去了兴趣,也忍不住跟着四处查看。 “你放心,我用了之后就让给你。”男人猥琐的笑声如地狱勾魂的鬼怪,缩在四处的孩子们低声呜咽,只敢小声哭泣。 “就怕你用了就舍不得下来,那小病美人最近可经不起折腾,也不知道是老大从哪个大户人家拐来的,那个叫阿元的臭小子一直不要命的护着她!”两人说着荤话,大力的扫开围在一起哭叫的孩子,死死盯着每一个孩子的脸。 窗沿潮湿的角落中,黑色的凤眸埋入少年的怀里,冰凉的身子有着病态的颤抖,呼吸微弱,少年将其紧紧抱在怀里,努力降低存在感,以自己的身子挡住微弱的光线。 怀里娇小的幼童乖巧的窝在他怀里,脑袋靠在他颈边,小手环住他的脖子,往他怀里蹭。 两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少年轻轻安抚性的拍了拍怀里的孩子。 小家伙浑身因为剧痛不受控制的发抖,黑暗中少年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也没有一丝其他的动作和声音,阿元只感觉怀里的小人儿在寒冷的冬天却如同从水里捞出来。 他知道,是小十的病又犯了。 2.第2章 小十别怕 “好疼,阿元……”小十纤细的手在阿元的掌心歪歪斜斜的写下这几字。寒夜彻骨,她闭了闭眸子,只想永远这么睡下去。 小十,别怕。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微微干涩的唇角印在小女孩的嘴上。他执起她的手放在他唇边,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不要睡,小十,别睡。 等阿元出去,还要带小十去江南的小巷吃糖梨酥、桃花糕。 小十不要睡着了…… ……好。 “全都起来!小美人呢?” “在这里!小病美人在这里!” 两名面目猥琐的男人视线牢牢锁住角落中的两人,大力扯起阿元,强行抢过他怀里的小姑娘。“小美人,让叔叔来疼你。” “放开我!不要抢小十!走开!”阿元在所有孩子中年纪最大,站起身快有成年人的身高,他死死护住怀里的小十,柔和的神色陡然乖戾,状若疯狂。 “混账色小子,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抓住他!这小狐狸精,在这种地方也迷得有人为她出头。” 两名大汉凶狠的揪住少年的胳膊,拳打脚踢,徒手抓扯他紧抱不放的小女孩。 怀里的小姑娘纤细病弱,单薄的衣裳裹着小小的身子,她的年纪比房内大部分幼童更小,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凤瞳乌目,五官精致如上等的玉瓷。 然而,此时此刻,小姑娘脸色煞白如纸,捂住胸口大口喘气,娇小的身体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她试图挣脱,稚气的嗓音却只能徒劳的发出微弱的喘息。 “阿元……阿元……” 男人强行将她抢到手中,触手幼童的肌肤细腻温软,无一不是精致到极点,让他心中一阵荡漾,这个小丫头也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漂亮的好像能工巧匠精心雕琢的玉人,和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一样。 美好娇弱的东西,总让人有种摧毁蹂躏的冲动。 “走开!”黎明前的黑夜狂风呼啸,简陋木窗渗透些微雪光,少年瞳色赤红充血,对着两个壮年男子扑打抓挠,发狂的掐住其中一人的脖子。“把小十还给我!还给我!” 他双目通红,嘶声扑上去,歇斯底里。 男人被扑的一个趔趄,少年张口恶狠狠的咬住他的耳朵,疯癫狂乱。 “嗷——!”凄厉的惨叫声在夜色中瘆的慌,四周躲避的儿童犹如惊弓之鸟。 阿元硬生生咬下抢走小十的男人一只耳朵,疯狂的抓上去,抄起散落在地面的柴薪,抽打惨叫的男子,接连不断的凄厉惨嚎惊动外面的人,破损的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小十跌到地面,她焦急爬行,试图寻找陷入疯狂的少年,冷风灌入嘴里,喉头一阵腥甜,心脏如同被锋利的刀子切搅成碎末。 “阿元……阿元!” “怎么回事!” “大半夜的鬼叫什么?嚎丧呢!” 破败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三四名高大的男人粗鲁的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3.第3章 十皇子十公主 当看到倒在地上惨哼的同伴,目光一瞪,视线注意到握着染红鲜血的木棍的少年,当即暴怒。 “狗杂种!反了天了!老子打死你!” “老黑、老李!” 又有五六名男人涌进来,其中三人去扶两个受伤的中年男人,另外几人大步跨进屋,冲上去掀倒阿元,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着污言秽语。 阿元完全失去理智,双眸通红,嘶吼着守在小姑娘身前,看到有人上前,发疯的反抗冲打。 “走开!不要碰小十!” 小十嘴里冒出鲜血浓郁的腥味,心脏达到承受的极限,大口大口的从嘴里涌出鲜血。 屋内血腥味令人窒息。 阿元…… 眼前一片漆黑,身体一会儿冷一会热,她安静的蜷缩在湿冷的地面,所有的感觉都在一点点失去。 耳边似乎有凄厉的嘶喊声,还有气急败坏的叫骂吼叫,门窗哐当的遭受强烈的撞击,明明是刺耳尖锐的声响,却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小主子!小主子不要睡!”耳边的声音渐渐的越来越近,和跟在身边的青狐好像…… 嘴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很苦很涩,和以前吃的药丸一样苦。 “父皇……”小姑娘紧闭的双睫颤抖,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小十再也不会不吃药了……母后……” 身体一点一点的涌入温暖,和在阿元身边一样暖和。 寒冬时节,京城轰动,文风客栈被官府查抄,从冰冷的暗室中抬出十几具惨不忍睹的幼童尸体,京城被拐卖的儿童达到上百人数,据说失踪近两个月的十皇子也被找到。 文风客栈内里三层外三层被御林军守得密不透风,周围的百姓全都被京都官府守卫隔开。 “锦儿!我的孩子!”身着翠色宫裙的美艳女子泣不成声,从侍卫的手中接过昏迷的孩子,又是后悔又是心疼。“锦儿,你不要吓母后。” “孩子怎么样了?药喂了吗?御医!” “御医死了不成!还不给朕滚出来!” 站在东方皇后身边,一身玄黑底明黄蟠龙长袍的威严男子厉声质喝,他从未见过一向活泼的小女儿这么奄奄一息的模样。 一个多月的时间,整个京城都翻了一遍,才五六岁的孩子,硬是被折腾成这样! 愤怒、忧心、暴躁、心疼,让年近五十才得这么个小宝贝的帝王暴怒不已,无法压下心头愤怒。 “启禀陛下,药喂下了,暂时止住痛。”一大群老大夫战战兢兢的挤在一旁,对于急的完全无视他们的皇帝,太医们不敢多解释一句。 “陛下,必须尽快回宫,小殿下的情况十分糟糕。” “小殿下没有外伤,只是心腑自幼缺损,在长期断药的情况下造成不可挽回的创伤。”事实上,他们这群御医也不敢相信小公主还活着。 他们很了解十公主的病症特征,在离药接近两个月的情况下竟然挺了过来,这种发病时的剧痛足以让让一个成年人发狂自残。 4.第4章 阿缘与阿元 这次,十公主失踪这么长时间,他们甚至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她还活着。 “把所有人都给朕带上来!” “父皇,把他们交给儿臣处理,锦儿伤势严重,您和母后带着锦儿先行回宫。”稚嫩甜润的嗓音如天籁,粉雕玉琢的小太子笑融融的眸子冷若寒霜飘雪。 他长着一双细长含笑的眸子,眼瞳仿若天生会笑,唇红齿白,穿着象牙白的滚毛边锦袍,如同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 守在一旁的太医们见皇帝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惊讶的同时也有几分了然。 太子慕容澈与十公主慕容锦乃皇后所出,一胞龙凤胎,自幼感情甚笃。两个孩子一起,若是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出任何区别。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十公主自幼与太子殿下一起长大,衣装行为举止皆如一人。 与皇室其他双生子或者龙凤胎刻意不重样正好相反,十公主和太子殿下亲密无间,着装举止时常让照顾的宫人难分彼此。 外界不知情的人一直以为皇后生下的是双生子,当今圣上睁只眼闭只眼,此次对外也仅是说十皇子失踪。 太子殿下个性温和,但这一次却涉及了他唯一胞妹,势必不会姑息。 皇后捂唇,看一眼怀里气息微弱的孩子就凤眸潮红,无法出声,此刻救孩子要紧,帝后两人火速赶往皇宫。 小十指尖微动,苍白的唇轻阖,干涸的眼泪凝固在冰凉的小脸上,皇后以脸贴面,碰到她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小脸,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 若不是她,小十不会出事。 “锦儿。” “梓童,别担心,小十福泽绵厚,定能逢凶化吉。” 帝后捂紧幼女回宫。这里聚集京城众多走失儿童,此事交由京兆尹处理。 “阿元……”昏迷的孩子低声轻唤,似呓语又似梦话。 躺在木柴堆后的少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他嘶声想开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青衣侍卫把他的小十带走。 不要抢走小十!不要! 那对夫妻把他的小十抱走了…… 陛下?皇后? 锦儿……排行第十…… · 我在家排行第十,你叫我小十就好! 我叫阿缘。 阿元?好奇怪的名字。 嗯,阿缘。 …… “这里还有一个少年!” “快把他抬出去,让外面的百姓认认是不是自家走失的孩子。” “还能活吗?快被丧尽天良的狗杂碎打死了。” 御林军全都退到文风客栈的院落中,锦衣玉带的小太子面无表情,幽暗的小屋内全是京兆尹的人,外面的犯人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小角色能够置喙的。 胆敢掳截当今十皇子,还差点要了凤子皇孙的命,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此事已经超越他们所能及的职权范围。 慕容澈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然而,良好的教养与特殊的地位,没有一个人胆敢轻视他。他眼前厚达三四寸的雪地上,御林军押解着二十余名人贩子。 这些人冻得浑身打摆子,脸皮青紫,牙关打颤。看到眼前精致的小太子,吓得瞳仁都缩成针眼,连连后缩,却被御林军强行按倒在雪地。 这张脸!就是这张脸! 5.第5章 分离 与那名叫小十的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十公主!怎么会是十公主? 他们想过那个漂亮的不像真人的小姑娘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大户到这种程度。 “太子殿下,这些人如何处置?是否要移交刑部?”京兆尹谄媚的站在慕容澈身旁,恭声道:“这些狗东西穷凶极恶,干尽猪狗不如的恶事,连十殿下也敢掳截,死不足惜。” “的确死不足惜,伤害了锦儿呢……”小太子笑容柔和,眼底却尽是冰霜。 他慢慢踱至领头人的面前,瞳色阴沉,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眼神。“知道锦儿差一点就死了吗?” 人贩子头目心中发慌,这位小太子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他笑容纯真无邪。 豁然抽出站在身边的一名侍卫的刀,噗呲一声,毫无预警的捅入男人的心脏。 “啊——!” “嗷——!” 惨叫和惊叫声此起彼伏,好几名人贩子眼皮子一翻,昏了过去。 尖锐的刀锋一点点刺穿中年男子跳动的心脏,三四名侍卫将抽搐的男子强行按在雪地无法动弹。 大口的鲜血从男子的嘴里冒出来,慕容澈天真的看着他,依旧是温和懂事的小太子。“吐血好玩吗?” 砰! 男人抽搐着委地不起,彻底失去了生机,慕容澈面色无常的站起身,没有看其他跪在地上的人,目光转向文风客栈那间关了妹妹的屋子。 屋子光线昏暗,地面还残留着凝成冰的鲜血,又脏又恶心,还有男人身上令人厌恶的腥臭。 “这里真碍眼。”小少年笑呵呵道。 原本站在他身边套近乎的京兆尹不敢再靠近,一声不吭。 “青狐,你觉得呢?”他扭头对抱出小妹的暗卫道。 青狐点头,面容冷漠。“殿下说得极是。” “那就烧了吧。” 冲天火光映红了京都雪景,文风客栈从京城消失。 火光中,凄厉的惨叫令人汗毛倒竖,慕容澈看着被扔到火中挣扎哭嚎的人贩子,笑了起来。 都消失好了。 整个京城因年幼的十皇子被劫之事震动半边天,帝后亲自到文风客栈接走十皇子,同日,文风客栈在小太子一怒之下付之一炬。 一时之间此事传遍街头巷尾,感慨人牙子活该的同时,幸存的孩子皆被送回父母身边,没有找到亲人的孩子暂时安置在京城收养贫孤的独孤园中。 一辆华丽典雅的红木马车从文风客栈中接出自家孩子后默默离开,在哭天抹地的众多认领孩子的喧闹中,没有人注意到它。 “阿沅,你带人速去接应太子,殿下也该回宫了。” 御林军总统领拍了拍一名新加入不久的少年肩膀,少年剑眉星目,身姿笔挺俊朗。年纪虽小,性格却十分沉稳,他点了点头领着人去接小太子。 临走前,看向刚刚那辆价值不菲的马车驶走的方向。“统领,刚才是哪家的马车?” 6.第6章 初下江南 “那是夏侯氏,听说夏侯家的痴少爷也被骗子拐来了,受得伤不轻。”总统领摇了摇头。 夏侯家原本也是满门忠烈,可惜偌大家业只剩下夏侯翰和一根独苗幼子,听说这个孩子脑子还有些问题。 魏沅微露讶色。“夏侯氏?就是十几年前椤城之战中,满门为国捐躯,得当今圣上允诺将来下嫁公主给唯一独子的夏侯家?” “正是他家,也不知将来会是哪一位公主下嫁?”总统领没有再多言。 魏沅也不再询问,带人去接太子,皇子公主之事离他太过遥远,他还只是一名御林军新人。 …… 大玥,成帝永嘉年,十公主慕容锦,年十四。 云水城繁华富庶,商旅不绝,是名副其实的江南小城。泠花河穿城而过,湖面之上,乌蓬小舟随波荡漾。 “福运来”酒楼二楼雅间的靠窗位置,一名月牙白素缎锦衣公子支颐托腮,欣赏泠花河上的画舫小舟。 瓷玉般纤白指尖执一把坠玉纸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桌沿,泼墨青丝流泻肩头,半遮鲜妍的容颜。 窗外河面清风袭来,拂开墨缎般柔顺的青丝,露出一张素净清艳玉颜。 拿着菜单的小二看傻了眼,呆呆的不知道做什么。 好俊俏的小公子! 在公子的对面坐着一名大约十三四岁,身着碧色对襟薄衫的清秀小少年,少年眉目清秀灵气。 “公子,云水城和京城果真不同,难怪那些迂腐文人总能拽几句酸诗附庸风雅。”嗓音脆亮,并没有这个年纪段男孩变声期的鸭嗓子。 小二听着这话,暗自猜测原来是京城来客,难怪他呆在人流最大的福运来都没见过这般风姿绰约的少年郎。 锦衣公子回首淡笑,纸扇轻敲小少年的脑门。“胡说。” 少年嬉笑躲避,扭头严肃的询问小二。“听闻云水城的夏侯氏富甲江南,不知是否属实?” 小二连连点头,话语间颇有些与有荣焉。“不瞒两位,夏侯氏是我大玥皇商,便是富家天下也说得。” “富甲天下?”少年笑容消失,目光略带鄙夷。“谁说皇商就是富甲天下?还不是挟恩得来的皇……” “金婵!”锦衣少年秀眉浅蹙,眸光横睨。 被唤金婵的少年即刻噤口,轻吐粉舌扮个怪脸,缩了缩脖子。 小二不以为忤,笑着接了话茬。“两位小公子从京城而来有所不知,夏侯家二十年前本是北地普通商贾,因助当今圣上守卫椤城一跃成为玥国最大的商家。” “是吗?”这话似是引起了锦衣公子的兴致,墨色眸仁清透如水,墨扇轻敲掌心,沉吟片刻。“听闻圣上当年感念夏侯家恩德,许下公主下嫁夏侯家独子,想来夏侯家的公子也是龙章凤姿般的人物?” 小二闻言,意外的摇了摇头。“一个月前从京中传来消息,皇上要将荣贵妃生的八公主嫁给夏侯家的独子夏侯良玉,这事儿现在都成了云水城的一桩奇谈。” “哦?”秀眉微挑。“奇谈?” 7.第7章 我的小亲亲 “夏侯家独子是个低能儿,从娘胎里带来的痴症,九年前一场大病后脾气更是乖戾癫疯。” “是个疯子?”金婵双目一瞪,难掩诧异。“难怪成了奇谈,公主下嫁商人也就罢了,对方还是个痴疯之人,不奇谈才怪。” “夏侯家的痴儿子六岁得圣上指婚,云水城无人不知,并不算奇谈。”小二高深莫测的摇头否认。“奇的是夏侯家的傻子不愿意娶八公主。” 金婵瞪起水灵灵的眼珠子,愕然,随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幸灾乐祸不已,朝对面的锦衣公子挤眉弄眼。 话题到此,锦衣公子也不再询问,点了几样江南小菜,将菜单交给小二。 待雅间只剩下两人,金婵凑近锦衣公子耳边,脆语娇甜,竟是娇憨少女。“公子,八公主真是活该,被商贾傻子拒婚,看她以后如何嚣张?” “你呀!口无遮拦的。” “嘻嘻。”金婵嬉笑的递过去一杯泡好的碧绿龙井。“公子,太……九公子来信说六公子来江南寻你,我们是先去夏侯府还是……” “不急,先到云水城各处逛一逛,难得出来一趟。” 锦衣公子扫一眼陆续端上来的地方小菜,笑容愈发明媚好看。 拿起精致雕花纹竹筷,刚要伸到金色的肉丸子上,眸色一凝,筷子飞速转弯,一筷子夹向迎面而来的某人——鼻子! “哎呦!我的亲亲小十,你怎么还是这么没良心?六哥心好痛。”来人一手捂胸一手捂鼻子,满脸悲痛欲绝。 金婵还没反应过来,檀口微张,傻眼地看着眼前不知从哪个地缝里突然冒出来的俊俏六皇子。“六……六公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十!有没有想六哥?六哥快想死我的小亲亲了!”六皇子慕容煜揉了揉鼻子,一双潋滟璀璨的桃花眸冒绿光,饿死鬼投胎似的扑向一桌子美食。 还是小十会享受,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六哥,请叫在下九弟。”锦衣公子,也就是十公主慕容锦,身形一挪,转眼到了桌子另一边,目不斜视,拿起青花汤勺舀一勺鲜美鱼汤,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真是把抢饭做到优雅斯文的地步。 岂料,慕容煜口一张,一口张走了慕容锦还没来得及送入口的鱼汤。“嗯,味道不错。” 慕容锦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汤匙。“……” 金婵瞄一眼公子发黑的脸,赶紧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一挪。 “哎呀!哎呀!谋杀亲哥啊!啊——啊——!”只听得六殿下尖叫怪嚎,人已经被一脚踢出老远。 金婵回头一瞧,她家公子依旧优雅就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亲亲小十,你扮小九那油滑闷骚狐狸一点也不像啊,哎呦!是小九……小九……”眼瞅冰小十瞄过来,六殿下立刻西子捧心,乖顺的像只大胖兔子,嘴里却没个正形。“我说的事实嘛,你瞧瞧,你和小九哪像是双生胎?” 京城人都说九殿下温润谦和,善言笑,却时又冰冷,行事干脆利落,杀伐果决。 这世上有性格如此分裂的怪物存在?根本就是两个人好不好? “有事?”慕容锦捻起净瓷盘中的云帕擦拭唇边汤渍,秀长的睫毛微掀,斜瞥慕容煜一眼。 8.第8章 夏侯家拒婚 “听说椤城瘟疫泛滥蔓延至整个椤州地界,国库支不出银子。”慕容煜拿起慕容锦的勺子舀一口汤塞进嘴里,继续滔滔不绝:“五哥让江南富商捐银子的法子倒好,只是父皇让九弟去椤城,不知是父皇的主意还是荣贵妃?” 五皇子慕容晔与八公主慕容鸢皆是荣贵妃所生,九皇子也就是太子慕容澈和十公主慕容锦乃中宫皇后所生的龙凤胎。 小十素喜男装行事,又得父皇盛宠,外人都以为皇后当年生下的是双生子。 荣贵妃与皇后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涛汹涌,这事岂是表面这么简单?椤城瘟疫横行,距离京城又远,九弟已是太子,竟然被派到北境边城。 “此事是我向父皇建议。”慕容锦抬眸淡淡道。 “什么?”慕容煜白眼一翻,差点被热汤呛住。“你们才多大年纪?知道那鸟不拉屎的边城有多危险吗?” 慕容锦走到木棱雕花窗边,清冷的眸子扫向行人熙攘的街头。“户部半月前将椤城突发瘟疫的折子送到父皇手中,椤城守军沈凌十日前还来信邀请我去椤城看驼队。” 慕容煜神色一寒。“椤城没有瘟疫?” 慕容锦唇边勾出一抹冷意。“既然有人不安分,我何不将计就计?荣贵妃恐怕正绞尽脑汁让九哥有去无回。” “你不怕那只闷骚狐狸被人宰了大卸八块?”慕容煜插一只丸子塞进嘴里凉凉道,九弟对小十捧在手里怕摔了,小十怎如此狠心? “九哥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也坐不稳太子这位置。”慕容锦挑眉,不置可否。 “你确定不是挟私报复他擅做主张想让你嫁给兵部魏沅大将军?”慕容煜一针见血。 慕容锦明眸瞟了他一眼,扇子一收,清艳的面庞颇有几分无奈。“我想我知道荣贵妃为何夸大椤城瘟疫之事,让五哥跑到这里筹集商贾捐款。” “为何?” “她是想拉拢阿沅,让八姐嫁到魏家,但父皇不会同意。”如今云水城传言八姐被拒婚八成是真的。 “这事我一来便知晓。”慕容煜笑的嘴都快咧到耳后去,两排榴齿亮闪闪发光。“慕容鸢眼睛一向长在脑顶,要是知道自己被一个地位低下的傻子拒婚还不气疯?父皇既然让她嫁,她不嫁都不行!” 慕容锦蹙眉不语,她只是不太明白,夏侯家怎么就敢公然拒婚?这可是皇帝赐婚,抗旨意味着什么,夏侯氏不可能不知道。 “夏侯家富贵,对荣贵妃并非没有助力,她并不一定非要魏沅不可。”魏沅掌握兵马,夏侯家虽不敢直说富可敌国,富甲江南确是铁板钉钉。 夏侯家的公子又是傻子,偌大家业最后落到公主手中并非没有可能。 慕容锦勾唇浅笑,眸底掠过一瞬冷芒。“五哥,你忘记荣家最想要的是什么,何况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辈子背着商贾低贱之名。” 士农工商,商贾地位低下,由来已久。 荣家老侯爷本是商贾出身,因荣妃之故擢升荣毅侯,他们不缺银子,缺的是兵权! 9.第9章 意外情况 他们怎会甘心让八公主嫁给一个商人?平常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嫁给一个痴儿,何况是眼高于顶的八姐? 八公主的婚事用来拉拢朝中贵戚权臣,对五皇子更有利。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次五哥是为搅浑婚事而来。” 慕容煜吃饱喝足,抱头往椅背倚靠,长腿一伸,搭在红漆梨木条凳上。 “不过,适婚公主不多,除非父皇收回成命,不然八妹怎么闹都不能改变什么,夏侯家对我大玥确实有大恩,父皇金口玉言一开,怎能言而无信?除非……” “除非什么?”慕容锦目光不知何时注视到窗外,花棱格子窗牖隐约可见一楼的情形,外面似乎发生争执,喧哗声隐隐可闻。 慕容煜目光凝固在十公主剔透皎润的侧颜,纤长的睫毛卷翘柔亮,五官精致明润,继承了大玥第一美人东方皇后。 小十还有半年多及笄,如果荣贵妃当真要做出什么,她要下手的对象是——小十! 夏侯家的傻公子今年已二十六,早过了婚龄,因天性痴傻又有疯症没人愿意嫁给他,早年夏侯家名义上将有公主下嫁,觊觎夏侯家滔天富贵之人也不敢塞女儿。 八公主今年十九岁,比小十大五岁,荣贵妃一直以女儿年幼为由拖着夏侯家,仅仅是因为舍不得女儿? 慕容煜目光灼灼盯着逐渐长大的十妹,心中一寒。波光潋滟的桃花瞳子掠过一道森冷的冰芒,荣贵妃好算盘。 “六哥……”慕容锦回过头,微凉的眸子淡瞥他一眼。“你刚刚在想什么?” “六公子表情好可怕……”金婵从慕容锦身后探出脑门,心有余悸道。 “哈?本公子在想,小十越长越漂亮,六哥为之神魂颠倒、心神皆摄、心花怒放……啊呀!”六皇子抱头怪叫一声,龇牙咧嘴蹦出老远躲避小十的毒手。 “乱用成语。”慕容锦施施然收回拳头。“六哥思春,出门往右拐,不出三里,红袖招的姑娘个个貌比天仙。” 慕容煜眼角一抽。“你去了?” 不然怎这么熟悉? “有这想法。” 金婵见状,兴冲冲地凑到自家公子身边:“听说红袖招里还有蓝颜馆,里面的小倌儿比女子还艳丽,公子,我们不如……哎呦!你干什么!” 慕容煜拿起汤碗中的大汤勺敲中金婵的头。“慕容婵!小心本公子治你个怂恿之罪!” “本姑……本公子还怕了你不成!”金婵怒目圆瞪,抄起大汤勺有样学样,倒扣到慕容煜的脑门上梆梆直敲。“你这个臭男人,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本公子点油灯?” 慕容锦绯唇微抿,微不可查的一抽,托腮无语望向别处。 “砰!”的一声巨响,不明飞行物直直破开雅间大门袭向慕容锦这边的桌子。 慕容煜与金婵两人神色微变,勺子一扔,迅速翻身躲开。慕容锦凝眸,净玉容颜倏然冰冷,抬腿一脚横踹。 “哐当!” “噼里啪啦!” 数声物体撞击之声从楼下传来,金婵转到慕容锦身侧,几步跨出房门,目光森然的扫向楼下。 10.第10章 擦肩而过 被慕容锦一脚踢下去的是一位身穿蓝葛布短衫窄袖的小厮。 楼下有两方人马对峙。小厮明显是被人一怒之下扔到二楼,好巧不巧地命中慕容锦所在的雅间。 此时楼下被慕容锦踹出的重物击中,响起一连串惨叫和桌椅倒地散架。 “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狗咬狗。”金婵环胸靠在朱红漆木圆柱上,细眸讥诮。 楼下众人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对峙的双方齐刷刷望向楼上,目光触及三位少年公子,目露惊艳。 慕容锦冷眸沉淀冰霜之色,视线落到楼下一名身材魁梧目光如鹰隼锐利的西域青年商人身上。 他们都作西域驼队客商打扮,大约十二三人。 头戴褐色方巾缠绕的多褶绒帽,身穿窄袖衣袍,脚蹬黑色双尖翘头长靴,面目刚毅凶悍,满面络腮胡子。 与他们发生冲突的,很明显是云水城哪家贵少,不仅本人被揍得面孔浮肿,看不清本来面貌,小厮打手也全都躺了一地。 一旁的慕容煜随意倚在回廊镂空花雕横栏边,目光注视着楼下,脑袋凑过来。“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沈家嫡子竟这般没脑子,难怪被庶出的打压得只知道跑出来招惹是非。” “嗯嗯!”金婵忙不迭点头附和。“我听人说,沈惊鸿的老爹和庶长子老哥似乎有意把他养废养歪。” 沈家? 慕容锦秀眉一挑,沉默未语。 西域商队中,坐在暗处身穿深紫丝锦窄衫的青年客商目光微沉,凝眸看向二楼不露声色的慕容锦,惊疑不定。 他应该与魏沅在北地椤城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慕容锦墨扇轻敲掌心,视线在空中与那人凛凛对视,似有火花在空中交接,噼里啪啦一阵森寒。 “走!”紫衫男人毫无预兆地突然起身,一声令下,十几名凶狠如虎狼的客商没有一句异议,毅然退出福运来酒楼。 金婵看着他们的背影,皱眉:“公子,他们为什么突然转身就走?” “北燕王庭不稳,老的没多少日子,儿子争位争得你死我活,你说这位十三王子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为自己兄长祈福?”慕容煜看笨蛋般看着金婵。 金婵眉头微抽,俏脸一黑,怒而跳下栏杆,两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扭打成一团。 慕容锦并不理会两人,瞥到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沈家公子,眉头微蹙,以扇挑帘,如惊鸿从散落满地的桌椅上飞掠过,脚不沾地,稳稳停在福运来大门前。 金婵嘴角微抽:“公子这算不算是病?” 慕容煜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家丁和血迹。“小十洁癖惊天地泣鬼神你又不是不知。” 除了几个亲近之人,凡是挨近她衣服的陌生人都会被扔出老远,刚才被踢出去的倒霉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盛叔,外面发生何事?”酒楼内传来男子的声音,清润纯净如春日融水,温润中透出淡淡雅魅。 慕容锦撩开珠帘的手微滞,这嗓音让她觉得熟悉。 11.第11章 被调戏 她并未回头,秀长的身影消失在福运来酒楼。 慕容煜与金婵见慕容锦没影了,立刻迈开长腿,鬼哭狼嚎地赶上去。 “公子等等我呀!” “小十!表抛弃俺呐!” 正在查看客人伤势的雪衣公子闻言身形一震,蓦然抬首朝外看了一眼,飞快地跟了出去。 “公子!”华盛赶紧让人跟着,公子病情刚有好转,可别又出了什么事 夏侯良玉猛然掀开帘子,茫然张望,街道上人来人往,并没有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莹白鲜艳的容颜微黯,清澈的眸子蒙一层薄淡迷离的潋滟水汽,低叹一声返回福运来。 小十怎么会来江南呢?他一定又妄想了罢。 “公子,云水城的百花会是夏侯家与沈家合办,你不去吗?” 精巧简便的马车内,金婵恹恹地趴在车窗观望外面街市风景,朝一旁端坐的慕容锦抛哀怨眼神。 六公子慕容煜支颐靠在一旁会周公,没反应。 “你们两个去罢。”慕容锦随意靠在金丝绣云厚锦软垫上,冠玉束发,青丝流泻如水,纤玉葱指微拢,懒懒搭在雕花条案上,目光迷离惫懒,雪衣锦袍男装之下透出点滴娈魅,娇不胜衣。 金婵心中一跳,匆忙低首。公子很少会露出这般疲态,让她无缘无故想起京都第一美娈花小史。 呸呸呸,怎么能将娈童和她公子相比!呸呸呸! “公子,不舒服么?” 慕容锦摇摇头,纤指撩帘,朗润的嗓音带了三分喑哑。“停车。” 窗外传来一阵“吁”声,马车停在青石大街路旁。 金婵还待说话,慕容锦已跳下马车,语气虽轻却不容置疑。“你们去吧,我先回凤来客栈,晚些时候再去寻你们。” 车夫载着金婵与慕容煜朝着南城而去。 慕容锦一袭暗花缕金丝云袖锦衣,白底银线团云纹长靴,容颜纤鲜秀美透出罂粟般羸弱柔魅,若芝兰玉树亭亭立于喧哗人群,来往路人忍不住频频回望。 她按住心口匆匆赶往附近的药材铺买药,心跳频率快得几乎下一刻就要猝死。 她不敢告知金婵与六哥,只需要几样普通的药丸就可以暂时制住疼痛,待回到客栈便无事。 这几日玩性大起,随身携带的镇痛丸已经用完,与发病时的痛楚相比,此刻的疼痛她尚能忍受。 脚步略有踉跄,迷离的眸子看到济世堂的牌匾,心下一松,刚要进去,一个人影如墙壁横档在她面前。 “不知这位小公子从哪里来?”轻谑挑逗的声音凑近,一柄纸扇挡在面前。 一名身着大红斜襟高领如意盘丝綾衫,手拿牙雕美人出浴墨扇的公子哥紧盯着慕容锦,浑浊的眸子闪烁贪婪污秽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秀雅流水般的雪衣,好似能透视般咽了咽口水,半摇纸扇故作风流地瞧着她。 他身后跟着两名家丁,见状围住慕容锦。 男子一双手不自觉地摸向她瓷玉般细致朗润的容颜,慕容锦眉头蹙起,躲开脏手,手靠到一旁粗糙的石柱上,石柱上粗糙沙尘的触感令她眉头拧成一团。 心脏因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动作剧烈跳动,她猛地捂住心口,喘息急促紊乱,生忍了猛然击来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薄汗晕染青丝玉颜脆弱好似轻触即碎。 男子心中激狂癫乱,目光泛赤。名动京都的花小史在她面前也要被比作野草,什么时候云水城出现了这般美貌妖魅的小少年? 12.第12章 英雄救美 想起蓝颜馆的花小史不识好歹竟敢拒绝他,心中一阵怨恨,没想到老天给他送来更好的。 “小公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让哥摸摸……”说话间,赤红着眸子扑抱过去。 “放肆!”慕容锦眸光森寒,何曾受过这等侮辱?顾不得不能剧烈动作,翻身避开,那人扑了个空。 “竟敢拒绝爷!来人!给我抓住她!”一声令下,两名下人立刻围拢过来制住面色惨白的慕容锦,顺手就要摸向她的胸口。 “滚!竟敢摸爷的人!”男子一脚踹开其中一名家丁,双臂大揽,抱住慕容锦。 慕容锦登时脸色泛白,一股恶心呕意翻涌。 当真虎落平阳被犬欺。 众目睽睽之下,街头来往的百姓埋头不敢明目张胆观看,偶有几人指指点点摇头,男子似乎更为猖狂,怒目瞪视。“看什么看!爷的人谁敢看!” “哎,这知州之子又抢人了。” “不知道这次又是谁家的孩子?造孽!” 男子只觉怀里身躯馨香,心中顿酥,凑近嘴就要亲上去。 知州之子? 慕容锦心中冰冷,杀意弥漫。指尖长袖冰冷的锋芒蓄势待发。 该死! “姓谭的!你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少年!”一声暴喝,身着石青色斜襟刻丝暗金松花纹,头戴紫金冠,面孔略带青紫的少年举起长剑朝谭禄猛砍。 谭禄一惊,松开慕容锦,两名家丁立刻上前拦阻。 慕容锦不动声色地收回长袖,眸光微带愕然,是当日在客栈中被打的沈惊鸿? 沈惊鸿脸上被揍的伤痕尚未完全消退,但好歹能看清长相。慕容锦眸子微眯,总觉得这张脸和某位好友有三分相似。 “沈惊鸿!你少管闲事!”谭禄暴喝一声。 “哼!爷一向爱打抱不平!谭禄,你再敢碰这位小兄弟一下,我便卸了你!”沈惊鸿横起一脚飞毛腿,踢向谭禄的肥脸。“别人不敢拿你怎么办,以为小爷怕你不成!” 谭禄气的脸色涨红,一转眼,正瞧见两名家丁倒地翻滚尖叫,当即恶狠狠丢下几句狠话,跑了。 “沈惊鸿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告诉你爹打死你这贱种!” 沈惊鸿冷哼一声,调头正要询问慕容锦,人却不见了。 慕容锦已进了药店,服了丹丸坐在藤椅上休息,除却脸色略微苍白,看不出其他神色。 “你……你没事吧?”沈惊鸿难得一次路见不平成功了,有些不知如何反应,似乎和传说中“以身相许誓死追随”什么的不一样?他还想了半晌怎么让人不要跟着他。 慕容锦掀睫,淡淡扫了他一眼。“多谢。” “我们公子救了你,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是什么态度!”一旁的青褂童子立刻跳出来,瞧不惯慕容锦的冷淡。 慕容锦眸光一冷,童子不由往后一缩,闭嘴不敢说话。 因刚刚一出,慕容锦浑身冷汗浸透,很是不适。 “你是不是身体不好?你家在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家?”沈惊鸿挨近坐下,还算有点脑子,既然是对方出现在药铺里,自然是病人。 “不必。”慕容锦眸光微闪,潋滟如雾的瞳眸深深看了沈惊鸿一眼。 13.第13章 五皇子慕容晔 沈惊鸿面上浮现一丝可疑的晕红,长满粗茧的手局促地捻剑穗,剑上流苏被他拧巴成一团。 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如冰玉雕刻出的精致人偶,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 他余光安静地打量闭眸休息的慕容锦,见她呼吸缓缓平静下来,不复刚才惨白如纸的神色,微微安心。 他想,她是一个性子冷淡别扭的小孩,只看装束就比他精美,一定是富贵之家的小公子不愿让人知道被男人调戏才会如此。幸好他来得早,要是被谭禄那个人渣糟践,真要遭天谴。 慕容锦回到凤来客栈已是一个时辰之后,泡了良久,换了四五桶水才从浴桶中出来。 穿好衣服,一枚细巧锋利的短匕安静地放置在嵌花条案上。 想起今日之事,眸光冰冷。 知州之子? 虽没有沈惊鸿,她未必不能脱身,但欠人情却是事实。 想起金婵所言,沈惊鸿在沈家混得不好,小妾生的儿子都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一个嫡出的正牌沈公子竟然一手做粗活留下的厚茧? 欠人情自然是要还。 五哥此次想要端了沈家,吞并沈家的财富,也要看他能不能咽得下去! 慕容锦长袖一扫,将几案上嵌刻繁复紫金流云饕餮凶兽的锋利短匕收入袖中。 南城花会人声鼎沸,金婵目瞪口呆地瞪着眼前拥挤的人群,使劲往前挤。“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煜打个呵欠,挑眉一瞧,竖起耳朵听人群中谈话声,懒懒道:“说什么沈家和夏侯家的人陪着五皇子过来看花……” 等等…… “五皇子?!!” 慕容煜一个激灵,好似兜头一盆冰水泼上来,立刻睡意全无。 “他怎么有这闲情逸致?”金婵伸长脖子往人群中瞧,老远隐隐约约就能瞧见一位深紫锦袍的人走过来。 他身侧两名中年人一左一右陪着他介绍两旁姹紫嫣红的春花。其中一位就是沈家的大老爷沈福晖。 “五殿下有所不知,犬子在温房专门培植的一盆正红色青龙卧墨池牡丹,最配尊贵的荣贵妃娘娘……” 沈家的家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着金褐色缂丝如意团金大翻领袍,大肚圆脸,面露富态,典型的商贾形象。 他说的犬子自然是庶长子沈傅麟。 “你的五哥来了,我们在这里会不会让他知晓公子来江南?”金婵小心翼翼道。 “暂时不知小十是怎么打算,为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赶紧溜吧!”慕容煜转身就低头往人多的地方挤。 “哎!你这没出……” “息”字还没说出口,金婵大急,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哐当”一声巨响,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金婵面部肌肉抽搐,机械地收腿,僵硬地转头往脚下看。 一盆艳丽荼蘼的正红色大圆重瓣牡丹摔得粉碎,青花瓷盆碎裂成几瓣,褐色的泥土倾洒一地,艳绝大气的牡丹花盘此刻焉搭搭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掉落…… 哈? 金婵眼角乱抽。 14.第14章 把她给我抓起来 余光瞥见慕容晔和夏侯家、沈家两人正阔步过来,登时黑线罩顶。 一个响雷劈死她吧。 “我的青龙卧墨池!”沈福晖干嚎一声,肥胖的身子扒开人群扑过来。 胖手颤巍巍地捻起弯折的花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凶狠瞪向金婵,恨不得一把掐死她。“你……你你你!” “呃……你听我说,其实这个……呃……”金婵干笑,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抓起来!”沈福晖暴跳如雷,额头青筋一根一根凸起,一甩手,一群蓝衣家仆一拥而上,反手压住金婵。 金婵忘记反抗,显然她也在发懵状态。 待被人捆住才反应过来,挣巴挣把两下发现无法动作。 “喂!肥老头,大不了我赔你一盆,你怎么能说绑人就绑人,你还有没有王法!” “赔?你赔得起吗!” 沈福晖气得面部肥肉一抖一抖,细眯的小眼眯成一条线,刻毒狠绝,一脚踹向金婵的心窝。 这盆牡丹逆季而开,不知花费了沈家多少心力,竟然被一个贱民给摔碎了,让他如何和五皇子交代? 这是专门为荣贵妃准备的青龙卧墨池,少见的优良品种,竟然毁于一旦!坏了他的大计! “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她!”沈福晖一挥手,两名大汉凶狠地上前扯断金婵的青玉发冠,拉住她的满头青丝往后撕扯,拳打脚踢往她身上招呼。 金婵被五六个壮汉倒扣手腕,一时被踢得俏脸一白,气的浑身发抖,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姓沈的!你竟敢打本公子!我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世上,你——!” “啪!”沈福晖恶狠狠地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还敢嘴硬!” 此处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却没人敢出面指责,慕容煜离得远,正奇怪那犟的跟头驴似的臭丫头怎么动作怎么慢。 “五皇子在此,沈家主莫要逾矩。”夏侯家的华盛管家拧眉。 沈福晖脸色微变,恭敬上前道:“五殿下,小民为贵妃准备的牡丹被这不知好歹的小子摔碎了。” 慕容晔五官凌厉如刀刻,深瞳冰冷,视线正好与金婵投射的倔强目光接触,瞳仁微缩,唇边露出一抹讥讽。“教训区区贱民不必询问本宫。” 沈福晖脸色阴转多云,命人将金婵拖下去,几名壮汉粗鲁地扯住金婵的头发,暴戾地往后撕扯,一脚踢向她的腹部。“还不赶快滚起来!” 金婵痛得俏脸皱成一团,小脸肿得厉害。 别让这死胖子落到她手中! “不知沈家主要将本宫的人拖去哪里?”冰寒的嗓音如同平地一声雷,沈福晖抬首望向五皇子,却见五皇子脸色变得极为古怪。 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名身着牙白缕金线暗纹苏绣长袖锦衣的少年。 少年手执一把折扇,眉宇晶莹剔透,发束光润雪白的嵌宝玉冠,青丝柔亮如墨缎几乎坠至膝盖,腰间系一枚白玉点翠镂空螭龙玉雕。 身形秀长,五官精雕细琢,艳魅的男女不辨,精美细致。 只可惜此时如同一捧冷彻骨子里的冰雪,眉间透出一股凌驾上位者的冰寒肃冷,隐有戾气。 在场观众目光泛亮,沈福晖也怔住,细眯的眼睛隐透淫邪。“你是何人?” 15.第15章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慕容锦眸光如利刃,凤眸半眯。 “哐当!”一声巨响,众人尚未回神,沈福晖肥硕的身子被一脚踢出,撞上一侧冰冷坚硬的假山。 “天……” “我眼睛瞎了!” 一群看花的百姓惊骇地看着眼前弱不禁风的小少年,没想到连沈家主都敢打?旁观的家丁都吓傻了。 慕容锦面无表情,掉头冷喝道:“六哥!出来!” 慕容煜匆忙挤开人群,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瞠目,经慕容锦这么一声厉喝,看到一旁歪倒的金婵脸色倏变。“金婵!” 慕容锦弯腰细心地擦拭金婵唇边的血渍,拧眉凝着她肿胀的左脸,凤眸暗酝冰霜寒雪,盯着沈福晖好似看死人,吓得原本围上来的家丁不敢动作。 六皇子瞥到负手立于众人眼前的明紫锦衣人,面上又立刻挂上三分戏谑。“五哥好兴致,凌王府的小郡主也敢让人打,荣贵妃娘娘的牡丹还真是金贵的让小弟大开眼界。” 他轻佻的话一出口,人群中有人瞪大双眼,有人骇然倒退,沈家的家丁脸色寡白如鬼,自动退出老远,好像金婵是瘟疫。 刚被人扶起的沈福晖怒气尚未发泄,六皇子兜头一句凌王府的郡主,惊得他面色涨紫,肥胖的五官扭曲惊恐,倏地调头看向慕容锦。 世上谁人不知凌王爷当作宝的小郡主爱慕十皇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跟在十皇子身后。 十皇子与九皇子貌倾天人,都说是继承了第一美人东方皇后,那旁边的牙白广袖俊秀少年岂不是…… 十皇子! 沈福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老爷!老爷!” 呼喝、尖叫混成一团。 慕容晔皱眉,眸子危险地眯起,盯着六皇子冷笑一声。“本宫几年前见到金婵郡主之时她不过十岁,如今怎知她会从京城跑到江南来?倒是……十弟到此,为兄还以为十弟陪九弟去了椤城,真让皇兄惊喜万分。” 说到“十弟”两字,慕容晔眸光微闪,除此之外,他的语气平直,没有丝毫起伏,实在看不出哪里惊喜,恐怕只有惊没有喜。 以谨慎著称的五哥会不记得金婵?分明就是故意让她被打。 凌王府与东方世家几代至交,与五皇子母妃的娘家荣毅侯是政敌,他会忘记仇人的女儿长什么样? “五哥真是贵人多忘事,沈府好胆气,堂堂五皇子在场也敢公然殴打郡主,不知向谁借的胆?”慕容锦将金婵交给慕容煜,抚顺衣袍站起,凤眸凝睇慕容晔。 慕容晔眸子微眯,有不好的预感。 慕容锦指尖一挑,一枚砾石闪电般击向沈福晖。 沈福晖浑身一震,痛叫一声醒过来。 他伸手摸向胖脸,摸到一手血色,吓得嘴唇直抖。“十……十殿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殿下饶命!饶命!” 他惊慌地膝行至慕容锦脚边,连连磕头,砰然作响。 慕容锦唇边绽出一抹妖冶笑靥,虚扶沈福晖,沈福晖一时搞不清是何意,也不敢硬跪,赶紧起身。“谢十皇子!谢十皇子!” 慕容锦轻捻艳丽花瓣,鲜艳的红色花汁碾碎在白玉般的指间,妖娆邪魅,她的音色清寒如山泉。 “沈家主有所不知,椤城瘟疫蔓延,五哥奉皇命到江南筹措捐款,造福我大玥百姓,不知沈家主欲捐助椤城多少银两?” 五皇子慕容晔面上神情一变。 16.第16章 孽种 云水城,凤来客栈。 金婵的脸上药后白纱缠成木乃伊,只露出一双滴溜溜乱转的大眸子,白色大脸尤其突出,整个肥壮三四圈。 慕容煜瞧见后使劲儿捂肚子啪啪乱拍桌子,笑得前俯后仰。“这……这是哪位大夫的杰作?我……我要去膜拜……哈哈哈!” “啊!公子!我要杀了他!杀了他!”金婵跳起,抄起枕头杀过去。 慕容锦安静地坐在梨花躺椅上,她已经将消息送到京都父皇手中,以凌王的性子知晓自己宝贝女儿被一个商人欺负,不会轻易放过沈家,但是沈惊鸿…… 不能不管。 椤城瘟疫的消息短短几日传遍云水城,沈家愿捐助八百万两白银也如潮水般席卷云水城。 沈府愁云惨淡,阴云密布。 “爹!你疯了么!我们怎么拿出八百万两白银!”沈傅麟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奈何街头巷尾流言如沸,句句摧心挖肝。 沈福晖面色阴寒,细眯的眼睛迸射怨毒的厉芒,一掌击翻灵芝浮纹香檀木茶几,几盏净瓷青花茶盏砰然落地摔的粉碎。 “慕容锦与凌王家的小贱人蛇鼠一窝,仗势欺人!若是不拿出银子,我们沈家就要家破人亡!”他当时能不答应吗? “小贱人又没死,难道要我们填命?”沈傅麟面容扭曲,他好不容易把沈惊鸿那贱种踢出去,辛苦到手的家产岂能白白送于椤城那群该死的贱民! “你知道什么?前任凌亲王乃当今凌王的兄长,为救东方皇后而死!凌王爷只有慕容婵一个女儿,他岂会轻易放过我们?”若有其他方法,他怎么会愿意将家产拱手让人? “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绝不交出去!”沈傅麟凶狠的眸子危险眯起,狠戾如噬人豺狼。“爹!你不是说五皇子与十皇子是死对头,你去求五皇子!” 想起五皇子,沈福晖脸色倏地铁黑,一巴掌狠煽到沈傅麟的脸上!煽的沈傅麟一个踉跄。“不要提他!他就是负责筹集款项之人,岂会帮我们?” “什么?”沈傅麟抚面大惊,阴柔的五官狰狞扭曲。当初他利用沈惊鸿接近五皇子,没想到竟是引狼入室。 “爹!不能怪我,都是沈惊鸿那个贱种,一定是他恩将仇报,他是故意的,一定是他!五皇子是他引来的!” 沈福晖面沉如水,细眼露出残忍的狠厉,如锋锐针刺。“又是他?当初就不该留下这个孽种!” “那个贱种比我更早认识五皇子,他一定早就知道五皇子想吞没沈家的财产。”沈傅麟咬牙切齿,眸光赤红若饕餮欲啖人肉。 沈福晖气的下巴肉团摇晃,浑身抖索。“把那个孽种……” “老爷,不好了!”高呼声如催命,沈福晖话被打断,额角青筋暴突。 “又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中年管事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浓眉拧成一团。“谭知州领着谭禄口口声声要老爷交出二公子,不然就派人封了沈府!” “什么?”沈福晖大怒。“好个知州,知道我沈家遭难,一个个来落井下石!那孽种又干了何事得罪知州?还不让他滚过来给谭知州磕头赔罪!” “这……”老管家垂首不语,犹豫半晌。“老爷,以二公子的犟性子,若是与知州发生冲突……”后果很难想象。 二公子的性格只会捅刀子怎可能给人下跪? 沈傅麟心中冷笑,眸底掠过阴狠杀意,倚着梨木花雕如意交椅慢悠悠坐下。“你去叫他便是。” 17.第17章 滑稽怪诞的梦 慕容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再次见到沈惊鸿会在潮湿阴暗的地牢之中。 白底滚银流云暗纹长靴踩在地上软绵湿漉,地牢中腐烂腥臭气息浓郁,慕容锦秀眉轻蹙,低咳几声,摆手让几名衙差打开关押沈惊鸿的牢门。 低头踏进牢房,透过昏暗的光线,勉强能看清潮湿的稻草堆中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沈惊鸿似乎感觉到身边的动静,眉睫轻轻颤动,艰难地睁开被血色糊住的双眼,视线中一片赤红,他只能看到一双干净不染尘埃的镂银长靴,忍不住暗嘲,他果然连神智都开始不清,在这样的地方看到这般洁净的靴子。 然而,这双靴子的主人慢慢靠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他视线缓缓上移,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容,听到最意想不到的声音。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沈惊鸿?”明润的嗓音带着低低的喑哑,甘醇平和,语气中稍带疑问。 沈惊鸿呆呆地看着眼前之人,被血腥浸染的眼睛无法闭阖,他从来没想过她会出现这里。 他突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凝视她,看着她微微歪首打量自己,看着她精致绝伦的五官露出稍纵即逝的担忧,然后她转头吩咐衙差给自己换个地方。 最后,他清楚地听到脾气恶劣残暴的牢头点头哈腰地称呼她:十殿下…… 十殿下…… 他有些怀疑自己耳朵也快不行了,眼前一黑,意识沉入黑暗。 他不知道为何父亲在自己茶水中下化功散。 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和兄长让家丁按住他给谭禄磕头,不明白为何他们毫不留情地拔剑刺进他的胸口,甚至打断他的腿,逼他钻谭禄的裤裆,他觉得这真像是地狱,好像一场滑稽怪诞的梦。 他还清晰地记得父亲骂他贱种,不要脸的贱人生的孽种,他敬若神明的父亲和大哥冷眼在一旁指挥家丁对他拳打脚踢给谭禄出气。 世界好像突然就颠倒崩塌了。 京城宣旨的内侍捧着明黄的圣旨接收沈府的八百万两白银之时,格外春风得意的谭知州也携子来观摩。 慕容晔、慕容煜、慕容锦三兄弟坐在沈府正厅听户部尚书齐崚陈述圣意,金婵倚在慕容锦身边削水果皮,边吃边看热闹。 慕容晔神色不动,万年冰雕般的冷脸没有表情,凤目俯视跪在地上的沈福晖以及沈家剩下的十来位庶子庶女。 户部尚书很轻易地完成任务,事情来得太顺利,让这位从京城大老远跑来准备接受沈家顽强抵抗的老尚书心中狐疑。 沈福晖俯在地上,恭顺谦卑,完全一副乐意为灾区奉献的大慈大悲弥勒佛面孔。 对此,户部尚书齐崚深觉皇恩浩荡,乃是圣上得民心,知州善处理官商关系的缘故,刚要好好表扬沈福晖和一旁一脸忠贞孝烈模样的谭知州几句时,慕容锦纤指抵唇,眉头紧蹙,抑制不住低咳几声。 “小殿下!您可是哪里不适?脸怎这般苍白?”内侍总管许公公紧张万分,赶紧跳上前。 齐崚一顿,也关切地望过来。 慕容煜和金婵几乎同时奔近前,对慕容锦又是抚额头又是搭脉。 慕容晔手中茶盏漾起一圈波纹,见状,踏出的半步不动声色地收回,悠闲地拨了拨茶沫,嗓音平直无波,颇为冷淡。“十弟,这是怎么了?” 18.第18章 收拾谭禄 慕容锦拉开金婵和慕容煜乱来的爪子。“无妨,昨日去地牢了一趟,想来是沾染湿气,过几日便无恙。” “地牢?”许公公大惊。 “你去地牢做什么?”慕容煜皱眉,不赞同地瞪了慕容锦一眼。“那腌臜地方你怎么能去?” 慕容锦眸光微抬,并未回答,淡眸转而睇凝慕容晔。“五哥,官员家眷强抢百姓罪名如何定判?” 慕容晔不语,不知慕容锦在这场合说这话什么意思,他这个十弟很少没事说无关闲话。 慕容锦淡笑,略微苍白的唇瓣晕开一抹浅淡弧度,明亮的凤眸因咳嗽而湿润,带着浸露珍珠般的薄魅。“不知齐大人和谭知州认为如何评判?” “此事视情节轻重而定。”齐崚沉吟道。 “自然自然,齐大人所言甚是。”谭焜心中一跳,隐隐有一抹怪异感。 慕容锦缓缓起身,秀丽精美的容颜微冷。“若是官员明知其罪却包庇元凶,甚至纵容其污蔑他人,故意栽赃,意欲屈打成招杀人灭口又如何?” 她语气倏然冰冷若寒潭,雅致的五官陡然如秋风肃杀,上位者的威压凌厉让人心中一肃。 齐崚一凛,面露愤然,语气铿锵:“此等恶劣罪行,理应削其官职!铡刀伺候!以命偿命!” 谭知州脸色剧变,一时不敢接话。 慕容锦缓缓踱到他面前,语气幽冷如从地狱深处传来,低低回旋在偌大的厅堂内。“谭大人以为呢?” 谭焜腿一软,“嗵!”的一声跪下。“微……微臣……” 此时此刻,在场诸多面孔俱是微变,看到十皇子与谭焜异状怎么也能隐隐猜到十皇子的意思。 慕容晔眉头一跳。“十弟有何话不如一次说完。” 慕容锦轻拭冰凉的指尖,长长的睫毛微垂,看不清她眸底究竟何等颜色,然而,她只说了一句,却令慕容煜和慕容晔倏然变色! 她嗓音很低,在场诸人却遭雷击。 她说:“若这位被强抢的百姓是本宫呢?” “砰!”滚烫的杯盏摔得四分五裂,慕容煜嗵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 英俊的五官怒气勃然,一脚揣向谭焜的胸口,硬生生将其踢出数丈之外。“小十,告诉六哥是谁!我抄了他九族!” 慕容锦面上没多少变化,语气冷淡。“你闭嘴。” 抄九族是谁都能说的?何况还有位专门与她作对的慕容晔在场,不过此时慕容晔却诡异地没有去挑慕容煜大逆不道之言。 他眉睫低垂,看不清面色,周身却弥漫一股可怖的低气压。 “齐大人,不如请谭公子上前一叙。”慕容锦挑眉,走出上位,安静站到一旁。 齐崚预感此事非同小可,立刻让人将谭知州拖到一旁,把谭禄带上来。 谭禄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在场众多眼睛望过来,神色各异,有阴鸷有好奇,有厌恶也有疑惑。 “谭公子,你可认识沈惊鸿?”慕容锦清润微哑的嗓音出现时,谭禄明显一滞,目光触及到那雪色秀长身影,目光染了一层欲色。 “小美人,你怎么在这里?”话落,看都没看齐崚陡然色变的老脸,几步跨到慕容锦身侧,啧啧称赞。“小公子心口还疼么?要不跟本公子回家,本公子帮你揉揉……” 19.第19章 恶意致残 “锵!” “砰!” 两声重物落地声齐齐响起,谭禄被慕容煜一脚踢出,重重砸到花棱香檀架上的瓷瓶,瓷瓶瞬间爆裂,谭禄如烂泥般萎靡地瘫软在地。 慕容锦长睫微掀,目光略微诧异地瞥向慕容晔,在谭禄原来站的柱子后插着一柄犹自摇晃震颤的龙吟剑。 显然,这是慕容晔的剑。更显然的是,若是谭禄没被慕容煜一脚横踢出原地,可能直接下黄泉了。 “狗贼,命真大!”金婵面沉如水,收回指尖泛着蓝光的银针。 慕容锦眉睫一抽。 “污言秽语侮辱小殿下!这等人渣还放在这里干什么?”尖利的鸭嗓子几乎破音,显然气得不轻。 许公公眸光狠厉残忍,一挥手,立刻从角落中出现几名黑衣人带走了谭禄。 慕容锦抚额,无语地坐回去。 犯人都被拖走了,她这个原告,状还没告完。 “小十,那个败家货沈惊鸿是怎么回事?”慕容煜发泄完怒气,总算想起慕容锦提到沈惊鸿这个名字。 沈福晖和沈傅麟对刚刚之事尚心有余悸,一听此言,头低得几乎触地。 “沈家主与沈大公子慷慨无私,不如让他们说说那位。”慕容锦轻酌香茗,悠然独坐,眸汪沉浸在袅袅雾气之中,看不清晰情绪。 “沈惊鸿?就是那个大闹福运来酒楼的纨绔败家子?”金婵秀目一瞪。 “哼,他好大的胆子,连本宫也不放眼里。”慕容煜哼哼两声,对他印象不好。 沈福晖和沈傅麟对视一眼,暗吁一口气,看来那贱种和六皇子关系并不好。 “沈惊鸿目前在天牢中。”慕容锦不动声色地将沈家父子的动作收敛眼底,淡淡道:“听说沈家主和沈大公子大义灭亲刺了他两剑,他在牢中被施以酷刑,手脚俱废血肉模糊,看来活不长久。” 她冷淡平静地说着可怖之事,恬静清润的嗓音简直让人误以为她在说今日天气和煦,阳光普照正好外出踏青。 金婵龇牙,悻悻地将正准备塞入口中的水果放回镂空琉璃青玉果盘。 “逆……逆子强抢民女,伤人性命,围众斗殴,是以小民才……才施以严惩。” “没错。”沈傅麟见室内气氛诡异安静,愈发不敢抬头,点头附和沈福晖之言。 “听说他一直声称冤枉,不知是否属实?”慕容锦轻抿薄雾迷离的清茶,语音模糊雅淡。 “怎么会?他一向喜欢惹是生非!只会给沈家惹麻烦!我们绝没有冤枉他!”沈傅麟精神崩成直线,条件反射地矢口反驳。“我们只是配合谭大人抓捕凶犯!” 慕容锦眸光掠过暗芒,纤白指尖轻轻摩挲温润的杯沿。“听说他被人强行踢断腿骨被按倒钻谭禄的裤裆?” “是他自己要钻的!” 沈傅麟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慕容锦搁下茶盏,意兴阑珊,和这种智商之人斗智当真无趣至极。 “咯咯……”金婵嗓音脆亮,笑得花枝乱颤。“公子,金婵都要以为沈家主和沈大公子与沈惊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当真是蠢货,沈惊鸿喜欢钻人裤裆?看他在福运来之时被人打得只剩半条命也不肯低一下眉头就知道是难啃的硬骨头,沈惊鸿这茅坑的烂石头在整个云水城都鼎鼎有名。 “故意伤人罪有轻有重,一般情况,长辈教训晚辈不构成任何罪责,但是庶长子恶意毁伤嫡子致残……”慕容煜奸笑,罪名不轻啊。 20.第20章 谭禄给人切了 “来人!将沈傅麟暂行收押天牢!待查明缘由再行定罪!”齐崚直接一锤定音。 沈傅麟一惊,眼睁睁看着五六名衙差面露凶光地上前抓他,顿时尖叫地扑向沈福晖。“爹!救我!我不要坐牢!” 他现在落在冷面罗刹十皇子手中,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沈福晖脸色惨白,猛然扑抱向沈傅麟,拉住他的手臂。“不关麟儿的事!” “哦?”慕容锦挑眉。 “是……是谭禄做的!不干我们父子之事!”沈福晖脸上肥肉摇晃扭曲,两手死死拽住沈傅麟不让衙差拖他走。 慕容锦凤眸微眯,发现沈福晖的语病,她神色一沉,音嗓陡然带了一股居高临下的凛然戾气。“沈惊鸿是不是你的儿子?” “不是!”沈福晖被逼的精神崩裂,几乎毫不思索地脱口而去,大堂内顿时一片哄然! “原来是这样,沈惊鸿不是沈福晖的儿子?” “难怪他这么折磨沈惊鸿。” “可不是!听说沈惊鸿当日被打的不成人形从沈府拖出去。” 沈福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什么,登时脸色剧变!连滚带爬地滚向慕容锦,扑过去意欲抱住她的腿。“不……惊鸿是我儿子!是我儿子!” 慕容锦眉头一皱,迅速侧身避开,冰冷道:“齐大人,给你一天时间将此事查清楚,沈惊鸿是本宫的恩人,倘若死在大牢里……” “下官立刻派大夫前去为其医治!十殿下请放心!”齐崚一声令下,数名衙役强硬制住沈家父子,不顾两人嘶吼叫唤,拖死尸般拉走了。 没想到最后事情竟然这般收场,慕容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慕容锦,瞳眸中一片阴暗。“十弟果然好本事。” “多谢五哥夸奖。”慕容锦面不红心不跳。 慕容晔脸色一僵,转身欲走。 “扶我回……”慕容锦话未说完,直直栽倒下去,失去意识。 …… 古人云:有恩必报。 古人再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慕容锦云:古人可以闭嘴了。 沈家案子不过半日就被雷厉风行的老狐狸齐崚查得清清楚楚,一碗怎么搅也不融的血告诉世人,沈惊鸿是石头缝蹦出来的猴子。 沈家恶意伤人,意欲害人性命成立。 不知是不是齐崚故意为之,沈福晖和沈傅麟被打得半死不活,偌大面积牢房偏偏就被抬进沈惊鸿曾经住的牢房,齐崚遣派一堆人客客气气从沈福晖父子眼前再抬走十皇子的救命恩人… 据说沈家父子当场就气昏过去。 次日凌晨,慕容锦刚睁开眼,金婵一阵风刮进她房中,兴高采烈地告诉他昨夜不知是哪位侠肝义胆的义士无声无息潜入大牢,把谭禄给切了…… 慕容锦狐疑地瞥向慕容煜。 “我发誓,不是我干的!”其实,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别人就这么干了。 对于此事,慕容锦转头便抛之脑后。 目前,有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沈惊鸿胸口被刺一剑本未伤及心脏,但他在地牢之中受尽酷刑鞭打,加之地牢污浊伤口感染……”慕容煜斟酌词句,想着怎样才能让慕容锦更容易接受。“情况不太好。” 金婵绞着发丝,也沉默下来。 她自从知道沈惊鸿与公子之事后也将他当做自己的恩人,并不希望他真去见西天佛祖。“我们找了很多大夫,都说他支撑不到……五日。” 慕容锦心中一咯噔。 21.第21章 峰回路转 江南之行果然不平静。 她伤寒刚愈就开始满城跑腿找神医。 不管是江湖郎中还是哪路大仙,都被她连蒙带骗地招来了。 结果很显然,不奏效。 沈二公子犹自在黄泉和人间边缘拔河。 时间只剩最后三日,慕容锦坐在沈惊鸿榻边,看着他在两日内迅速衰败下去,眸光暗沉。 两日前她已通知京都母后寻找凌霄子神医,到现在都没消息传来,凌霄子又出去云游四海。 京城的大夫纵使有能人可以医好沈惊鸿,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第三日正午时分,慕容锦易容成普通的少年郎拿着药方去济世堂抓药,顺便打听附近还有没有被她遗漏的医术高明的大夫。 刚走出济世堂没多久,远远就看到前方青石大道围着一群百姓。 悲呼、尖叫和议论声吵得人心烦,慕容锦皱着眉头,正打算换个方向离开,目光无意瞥到路中央停着一辆宝蓝鎏金流苏顶马车。 准确来说她注意到的是车上带着斗笠的车夫,眸光一凝,刹那间改变了主意。 青石路中央一名青衫年轻人倒在血泊中,看打扮应当是儒生,头束蓝色头巾,身侧凌乱散一地蓝皮线装书本。 书页沾粘着血渍,满地腥色触目惊心。 慕容锦脸色微冷,不动声色地打量外观看似平常的马车,宝蓝色的窗柩隐约可见车内粉玫窗纱,若她没有看错这不是普通纱锦,而是瑶光缎,阳光浸透入室也如月华柔和。 皇室贡品竟然出现在此地? 所坐马车发生碾压行人之事,车主却自始至终没有露面,车门紧闭,坐在车座上的马夫面色冷漠平常,平常的几乎街上一抓一把。 不过,很不幸,她刚好认得这位“平常”马夫。 路边行人围着中央的马车指指点点,慕容锦大概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是哪来的马车,太嚣张了!” “明知这位书生过路竟直接赶马轧过去!还是不是人!” 大玥尤其看重读书人,考中功名者见县令免跪,更不用说恶性故意伤人事件,完全视人命如草芥蝼蚁。 愤怒的百姓簇拥上前,围住马车,这才困在此处。 即便如此,这马车主人也没有丝毫要道歉的意愿。马夫平凡无奇的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声音暗沉厚重,手中马鞭猛然抽中打响喷的白马。“不想死,滚!” “驾!” 竹制斗笠遮住大半面容,两匹毛色顺直的白马踏开在场百姓,横冲直撞欲冲出人群。 “啊呀!快躲开!” “快躲开!他要轧过去!” 人群霎时骇然,没有想到此人竟敢在闹市如若无人之境,他竟想从人群冲出去! “还有没有王法!” 拥挤的人群顿时人仰马翻,躲避的摊贩、拥挤的人群叫嚣尖叫响成一片,混乱不堪。 慕容锦提着药包,乘着混乱慢悠悠踱到被人遗忘的书生面前,蹲下身检查脉搏。 地面上殷红的血液浓稠刺目,或许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也或许是被这骇人的血量吓住,没有人敢动他,孤零零地躺在路中央。 22.第22章 夏侯公子 慕容锦眸色深浓如寒潭,此人没有被车轮碾压胸口,但胸骨碎裂成片,应是被烈马踢中胸口之故,只要稍稍移动胸骨断裂的裂口就有可能刺穿心脏。 慕容锦扫了一眼地上血迹,血液是从书生的腿流下,腿上有碾压痕迹,半边青衫都浸泡在血水中。 她虽不是大夫,但研习轻功多年,武学同宗同脉,她对人体有大概的了解,对这人的受伤状况心中有一个轮廓。 这名青衫少年活不长了。 莫名的想起还躺在榻上生死不明的沈惊鸿,她与沈惊鸿不过几面之缘,说不上多大交情,但她并不喜欠人情。 抬眸,宝蓝色的马车早已冲过人群,扬长而去,人群哭嚎声一浪高过一浪。 慕容锦纤长冰凉的指尖摸索到昏迷书生的颈动脉,微弱到几不可查的脉动如丝缕般时有时无。艳绝的血色触到她纤玉白皙的指尖,妖冶魔魅。 如此痛苦挣扎地死去,不若早些离去,至少可以少受些苦痛。 她指尖明光微闪,刚要不着痕迹没入,一声明亮的“吁”勒马声在身后响起。 不知何时,路边又多了一辆香檀沉香木的精美马车,车身雕刻繁复的山石竹雀图,朱红华丽车身左下角有一枚雕刻细致的合荆鸟图徽,两匹枣红色的良马随意走动,青石板地响起达达的蹄声。 “这位公子,那青衫书生受了重伤不能随便碰,若是公子放心不如交给我们夏侯府。”朱红马车上走下一名身着弹墨对襟团福纹长衫,身量高大的中年人,礼貌地看着慕容锦,征求她的意见。 中年人环顾一周,最大的受害者身边只有这一位白衣小公子,他以为慕容锦和书生认识。 慕容锦墨瞳一闪,纤指没有落下手,缓缓收回。抬指提起自己的药包,淡漠的眸子没有看这名中年人,而是穿过他看向那辆马车。 难道江南盛行车主坐在马车中装神秘? 她起身如陌生人直接与中年人擦肩而过。 “这位公子,这……”一时中年人有些不解。“公子与这位书生是何关系?” 慕容锦长靴微顿,秀眉微挑,浅噱:“路人甲。” 中年人微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慕容锦转身离去。 身后情形如何已不在慕容锦考虑的范围。 目光投向南城方向,眸底掠过深思。 如果她没有记错,原先撞人的那辆宝蓝色马车中坐着的是她亲爱的八姐慕容鸢? 那位车夫应是荣府暗卫,专门负责慕容鸢的安全,瑶光缎亦是慕容鸢爱好之一,只是没想到她如今竟出现在此地? 今日当真精彩,先是八姐,紧接着夏侯府也登场了。 看来她的时间不多,看了一眼手中药包,暗叹,早日找到神医才是大事。 “公子,你看他还有救吗?”华富小心翼翼将鲜血浸透的书生放到马车上。 车中坐着一位雪色缕银线滚镶蓝边锦衣的公子,眉宇清澈剔透,墨色的乌瞳清润潋滟,流光溢彩。唇色殷红,鼻梁高挺,五官精雕细琢,雅致温柔。 他垂首仔细检查一遍,从车内暗格中拿出应急纱布和药物,动作麻利快速。 华富令马车放慢脚程,一路载着伤员直奔夏侯府。 夏侯良玉后来时常想,若是当时没有一时兴起救郭嘉,也许他以后不会和小十有很深交集。 23.第23章 掳劫夏侯神医 云水城这段时日最著名之事莫过于六皇子和凌王府的小郡主逮人就问:你可知哪里有神医?长何模样?叫甚名字?贵庚几何? 不过三日,云水城数百里之内的大夫几乎都被折腾一遍。 “公子,今日我见到一位你绝对想不到的人。”傍晚时分,云水城的烟水画桥镀上一层橙黄金边,金婵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躺在泠花河畔的青石上,歪首朝立于烟柳下的慕容锦扮个鬼脸。 “是谁?难道是伟大的父皇阁下陪着皇后娘娘到此?”慕容煜笑噱。 “去!怎么可能?”金婵白了他一眼。 慕容锦席地而坐,曲腿随意倚靠在树下。侧颜映着橙色的夕阳余晖,浑身散发出淡淡暖润的光晕。“你见到八公主慕容鸢了?” “公子,你是神么?”金婵高昂兴致立刻焉怂,秀目斜睨慕容锦一眼。“怎么总是一猜就中?无趣!” “慕容鸢到了江南?难道是去会她那位夏侯情郎,恳求其回心转意?”慕容煜顺手拔几根柳条胡乱扎在一起,编成帽子往慕容锦头上扣,对八公主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 慕容锦扭头没有搭理他。 “明日,我再去看看。” “也好。”慕容煜捧住小十冰雕玉琢的玉颜扳正她的冷脸,不顾冰刃般嗖嗖朝他招呼的眸光,上上下下瞧了一遍,笑道:“知道她想干什么才好下手不是?” 慕容锦不语。 济世堂掌柜替慕容锦配好所需药材细细嘱咐煎煮时应注意事项后,便去往内厢照顾其他病人。 “今日一大早送来的病人李大夫已经看过,修养大半月也就无碍,阁下尽管放心。” “如此正好,所需药费我会派人稍后送来。”内厢走出一位熟人,慕容锦脚步因此一顿。 “您慢走。” 掌柜送走客人,转身正好看到安静立于条案后的慕容锦,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名少年的眼睛生得极好,在这张平凡无奇的脸上如明珠耀眼。 “公子,您还有什么需要?” 慕容锦转眸看了他一眼。“我想看看刚刚那人送来的病人。” 掌柜一愣,也没有多想,领着她去了内厢。 慕容锦走出济世堂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头顶阳光璀璨,云水城依旧繁盛富丽,金粉荟萃,车水马龙。 果然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昨日差一点就害人性命,那名书生名唤郭嘉,如今已无生命危险。 一个胸骨碎裂之人,不过几个时辰时间,转眼之间又回到人间,也许,她应该去拜访拜访夏侯家的那位大夫。 她之前在云水城中多方打听,并未听说夏侯家有这么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想来可能是夏侯氏专属大夫,或者他不是一般人,毕竟,并不靠行医吃饭之人,她漏掉也是有可能。 郭嘉说,是一位白衣公子为他搭脉诊治。其他的事因伤重昏迷并不记得。 会是谁呢?不是普通人,不好办。 何况,据她所知,她能干的五哥有意到夏侯家做客,若是她想象力丰富一点,也许八姐也在其内。 可她时间实在不多。只剩两日,再拖,沈惊鸿当真要驾鹤西去。 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惊动任何人又能把大夫掳来? 她需要好好想想。 24.第24章 九年来的习惯 “你当真要用七卫?”慕容煜怪叫,随即面露狰狞,恶狠狠道:“我这就去捏死沈惊鸿,一掌敲碎他脑门。” 慕容锦斜觑上蹿下跳的六哥,手中墨扇悠闲摇摆如传说中的卧龙老先生,一派仙风道骨,气定神闲。 “杀猪焉用宰牛刀?我只需要知道上次那位马车的主人每日习惯便好,届时……” 慕容锦眸光一闪,合拢扇子,朝金婵和慕容煜打个眼色,两人立刻凑过来。 “到时候,我们再来演一出好戏,六哥你将夏侯府的马车引到……然后金婵……” 慕容锦话毕,金婵已是跃跃欲试,慕容煜怪异地瞧着慕容锦,神色说不出的诡异。 他瞥了一眼一旁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金婵,狐疑道:“为何不扮作乞丐?白白便宜了夏侯家的人,万一他乘机占你便宜怎么办?我不依!我不依!” 慕容锦声色凉凉。“若是六哥愿意代劳……” “什么时候出发?”慕容煜立马干脆利落。 金婵睥睨地瞪了慕容煜一眼,鄙视无比。“你大可以穿着发臭的乞丐服去博取同情,说不定本小姐还会施舍你一个铜板。” 乞丐想碰到豪富人家的衣角都是痴心妄想。 慕容煜额角有爆裂的趋势,捏紧拳头,咔嚓咔嚓在金婵眼前晃。 金婵撇了撇嘴,小心地挪到慕容锦身后。 慕容煜办事效率颇高,很快打听到每日卯时初,小十所说的那辆马车会去南城金玉点心坊,两刻钟之后会到燕尾巷梨花坊,最后路过济世堂回府。 这个习惯几乎是雷打不动,半城的人都知晓,打听难度连吹灰之力都不用,当日慕容锦便决定让金婵守在燕尾巷的拐角处。 清晨来往的路人应当没有正午多,避开济世堂附近熙攘的人流,更利于行动,只是…… 当到达目的地,慕容煜已经开始鄙视慕容锦的脑子是不是真如传说中般神奇。 燕尾巷停满马车,来往人流几乎挤破头,脚趾头都要踩烂了。 金玉点心坊和梨花坊每日凌晨出笼糕点,整个巷子甜香怡人,半城的人都一窝蜂涌过来。 她眼角微抽地盯着推搡的人群,总算明白为何夏侯氏根本不下车。 “小十,你是不是胆怯了?”慕容煜开始得瑟狂笑。 小十不喜生人靠近的毛病从皇后肚子里带出来的,当年父皇都被她嫌弃过。 慕容锦面无表情,一双冰冽的眸子却如寒星摄人。“六哥,你是不是闲的慌,九哥在椤城极为思念你……” “……”慕容煜默默地脚底抹油。 金婵一直注意着夏侯府的马车,但车上的人除了露过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就没出过马车,一位暗青窄袖斜襟长衫的中年男子走下来,青丝高束一丝不苟,眉宇间带着商人的亲和力,应该是夏侯府管事之类的人物。 华富替公子买好桃花糕以油纸分别包裹好,这才送到车上。 “公子,梨花坊今日休业没有糖梨酥,这是金玉坊刚刚出笼的桃花糕,桃花刚刚洒上,您趁热吃。”华富将糕点递于夏侯良玉,令车夫回府。 夏侯良玉修长的指尖触到温热的糕点,眸光浸润莫名的光彩。 糕点甜香的气息环绕,使他有一种回到九年前的错觉。 25.第25章 撞到人了 不知道小十还记不记得阿缘? 小十曾说江南的桃花盛开的最长久,江南小巷深处做甜点的糕点师傅每日会拿桃花做糕点,她曾在京都吃过一次,希望有朝一日亲自去看看烟水迷蒙的江南,是不是有撑着油纸伞的美丽姑娘,是不是和她娘亲一样漂亮温柔…… 九年前的天气太冷,京都也冷,冻到骨子里,那时候只有小十是暖的。 那时候她还那么小一点点,也许不记得阿缘了。 夏侯良玉卷翘的长睫微颤,沉默不语。 “公子,出了燕尾巷,前方便是济世堂,老奴已经将姓郭的书生交给李大夫,再养半个多月就能痊愈。”华富看到前方熟悉的场景,想起当日那位有趣的白衣小公子。 夏侯良玉想到郭嘉,明润的眸子黯淡。他记得九年前学医的初衷,到如今却没有用到,也许小十已经痊愈,用不着他了。他该高兴才是,那般精致的人儿连上天都会偏疼罢? “公子,前几日京中似乎有人要见凌霄子师父,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京城的人?宫里谁病了么?”夏侯良玉一听到京城眉峰微蹙,师父去了西域,一年后才能回来。 “老奴也不知,不过应当不是宫中人,说起宫中的人,听华盛说五皇子和六皇子以及十皇子和凌王府的小郡主都到了江南……公子?你怎么了?”华富脸色猝变,立刻冲到夏侯良玉面前。“是不是病又犯了?” 夏侯良玉温润清秀的面容倏变,手中桃花糕抖落一地,手脚不受控制,不可置信地看向华富。“他们到了江南?” 十……十皇子? 当今陛下有十个孩子,公主与皇子并未分开排列,九皇子与十皇子是双生子,可他知道,皇帝的第十个孩子,不是男孩。 “公子!”华富立刻让车夫赶紧回府,扶夏侯良玉坐好,见他情绪稍稍好转,这才道:“前些日子,几位皇子出现在百花盛会上,双方发生些冲突,如今倒无事,好像是因椤城瘟疫之事,想来这几日六皇子和十皇子应该要回京了。” “回京?他们现在住……” “哐!”马车猛地急停,华富一个不查,险些一头栽到车壁,伸手扶住浮纹车窗,一脸铁青地踏出门。“发生了何事?” 他打开车门,探头往外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名身形纤细的小女孩倒在地上,白藕般的纤长手臂擦破一大块,渗出大片血丝,小女孩似是痛极,坐在地上抽噎哭泣,长睫沾珠,泫然若泣。“呜……我的糖葫芦……” 低柔稚嫩的嗓音让人一听就心软,恨不得立刻将小家伙护在怀里呵哄,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掉珍珠,纤巧瘦小的双手委屈地抹眼泪,小肩膀一抽一抽,一边擦眼泪,一边还不忘抽噎着找自己丢失的糖葫芦。 华富一看此景,小心肝儿都要碎成一瓣一瓣,当即怒目瞪视车夫。“怎么驾车的!怎么会撞到孩子?” 26.第26章 相遇 眼看围观的群众各个凶神恶煞地瞪过来,恨不得上前吞了他,车夫很是尴尬。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的,这孩子突然举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兴高采烈地小跑过来,大概一高兴忘记这是大路。 “富管事,我并未撞着这孩子,大概是孩子吓着了,惊慌之下才擦伤了手臂。” 福管事一看,立刻跳下马,上前温声哄道:“小姑娘乖,你爹娘呢?” “哇啊……”小女孩瞅见眼前的大叔,哭得更惨,抹眼泪触到手臂的伤口疼得抽泣,福管事不知所措,对方是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他当真没辙。 “福叔,把孩子抱上来。”夏侯良玉的声音清清凉凉带着些微暖意,小女孩哭声一噎,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打个小小的哭嗝,愣愣地瞅着华富。 夏侯良玉听到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心中揪痛,难受至极。 华富很是赞成自家公子的意见,不过怕孩子不同意,复又低声诱哄,好像扮外婆的大灰狼。“小姑娘,你手臂痛痛,爹娘看到会伤心,车里的叔叔帮你治好再去看爹娘好不好?” 小女孩歪着脑袋,红红的大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呆萌稚气,萌翻在场诸人,低糯的嗓音软软的好似棉花糖。“要糖葫芦……” “好好好!只要你乖乖的,叔叔马上给你买好不好?” “嗯。”小家伙迟疑地点了点头。 华富伸手把孩子抱到怀里,刚触到她冰凉的肌肤,不知是否触到手臂上的伤口,怀里娇小的身子微微一僵。 华富小心翼翼将小家伙抱到车里,小女孩歪着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泪痕尚未干透,揪着华富的衣袖不撒手,鼓着粉嫩粉嫩的腮帮子,瞪着大大的眸子,软糯的嗓音带着哭腔。“糖葫芦,叔叔说买糖葫芦……” 华富掌心摸了摸小女孩柔顺的头发,小家伙赌气蹲在一角不许他摸,华富哭笑不得。 这孩子一看便是出生富贵人家,锦衣玉食养大的娇人儿,五官精美细腻,齐腰的长发如瀑,系发的流银玉缎质地细腻如水,似画里走出的精致玉人儿,看她委屈的模样,华富连自家公子都抛到九霄云外。 “好,叔叔这就去买,你乖乖的治手臂,知道吗?” 小女孩鼓着粉嫩的腮帮子,点点小脑袋。 华富走出去顺手带住车门,对车夫吩咐两句,示意不必等他,转头去外面买糖葫芦。 车内只剩夏侯良玉和娇小的小女孩。 夏侯良玉在小女孩被抱进来的刹那就惊住了,长袖下五指颤抖,眸光润泽,刹那深邃如漩涡,修长的五指掐入掌心,痛感袭遍全身才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 殷红的棱唇想说什么却发现说不话来。 “白衣服的叔叔?你就是上次治好郭嘉哥哥的神医么?”小女孩明亮的眸子凝视夏侯良玉,夏侯良玉心跳的很快,控制不住的加快。 他紧紧盯着眼前精雕玉琢的小人儿,不受控制地伸手牵住她的手,眸中惊涛骇浪难以掩藏,以至于手都有些发抖。 27.第27章 心疼 他心心念念了九年的小人儿竟然站在他面前!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以为随便一个像小十的人都是她。 “叔叔?”小女孩清亮的眸子一眨一眨好似黑曜石,眸中带着困惑。 夏侯良玉艰难地点了点头。“是。” 他的嗓音喑哑干涩,清润淡情的眸子露出近乎贪婪的痴狂之色,手脚抖得几乎无法掩藏。 小女孩清透的眉目微闪,长睫轻覆遮住眸底一闪而逝的冰冷,欣喜地挨近夏侯良玉,顺势偎入他温暖的怀里。 夏侯良玉没有拒绝,伸袖让她更容易的靠近,他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某根弦瞬间断裂,伸臂想把她更紧地拥进怀里,又把骇着她,不敢收紧。 “手臂还疼么?我看看。” 夏侯良玉看到她手臂上的淤紫血痕,心疼的眼底泛酸,反手去拿暗格中的纱布药膏,刚欲转身。 “别动。” 女孩嗓音冰冷彻骨,夏侯良玉的手一僵,颈边抵着锋利的利器,鼻端是她独特的冷香萦怀。 颈间一痛,利刃入肌理一分,温热的液体顺着颈项流入衣襟。“敢叫一声就切断你的脖子。” 天真稚嫩的神色收敛无踪,剔透的眉宇间取而代之的是冰冽的寒意。 她娇小的身子倚在夏侯良玉的怀中好似不谙世事的幼童,说出的话、做出的动作却带凌厉杀气,与她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反差。 “让你的车夫将马车赶至凤来客栈。”说话间,她一指点中夏侯良玉的穴位,拿出一枚青色药丸塞进他唇中,干脆利落地扣住他的下颌。 夏侯良玉低咳一声,干咽了下去。 长睫微垂,他什么都没问,吩咐车夫掉头前往凤来客栈。 “你,叫什么名字?”夏侯良玉好似不知自己已成砧板上鱼肉,目光柔和地看着怀里的少女,手脚麻利地处理她手臂上的伤口。 她变了很多,性子变冷漠了,没有小时候活泼,却还是这么喜欢冒险,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慕容锦没有理会他,冷淡地瞥了一眼缠上白纱的手臂,收回短匕,靠在他怀里休息,眸光平静。 “你若是想活命就不要废话,刚刚吞下的毒丸,待你替我办完事,自然会给你解药。” 话落,便不再多说废话。 慕容锦没有意识到眼前之人对于她是一个陌生人,她却肆意赖在他怀里没有半丝排斥,这是她头一次和陌生人这么亲近。 夏侯良玉绯然薄唇染出温柔之色,伸臂半圈住怀里软糯的小身子,这真像是梦境。 “公子,凤来客栈到了。”车夫的声音传来,慕容锦冷眸凝了夏侯良玉一眼,片刻之后就安静站在一侧冷眼看着他。“把衣领竖高。” 他颈上被匕首划出的细微伤口,血液已经凝固,却还能隐约看到。 慕容锦说完,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欢乐地跳出马车,歪首瞅着马夫,炫耀般朝他摆了摆自己缠绕白纱的手臂,笑嘻嘻道:“我爹娘住在这里,叔叔等等哦。” 28.第28章 你叫什么名字 马夫好笑地点头,待夏侯良玉下车,他赶着马车到客栈侧面停靠。 小姑娘眸光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稚嫩的嗓音朗脆明亮,客栈中来往客人的目光忍不住扫过来,夏侯良玉微微侧身,半遮住她娇小的身形。 两人看上去很和谐,即便事后别人怀疑只会怀疑夏侯良玉诱拐小孩,怎么也算不到一个孩子身上。 刚走到侧室,慕容煜和金婵已在等候两人,看到娇小玲珑的冰雪般的小女娃惊得下巴哐当一声落到地上,双目快凸出眼眶。 “一切顺利,我去换身衣服。” 慕容锦冷淡的嗓音没有起伏,没看两人见鬼般的表情,踏进房内,走出来的时候已是十皇子慕容锦。 慕容煜好不容易收回震惊,靠在墙壁上,满脸戒备地盯着夏侯良玉,嫉妒的目光直勾勾地瞅着他那张漂亮的雌雄莫辩的脸。 “他就是神医?神医不应该白发飘飘、满脸皱纹、目光炯炯、满面红光?他不是江湖骗子吧?” “你说的是妖怪吧?”金婵收回跟着慕容锦跑的视线,听到慕容煜的话,抱胸暗嗤一声。 “行了,不要斗嘴了,赶紧离开这里,沈惊鸿没多少时间。”只剩最后一日,沈惊鸿整个人只剩皮包骨,面色晦暗透着死白,若不是胸口轻微起伏,她几乎以为那是一具干尸,慕容锦并没说笑的心情。 金婵与慕容煜瞪视一眼,知道轻重,不再多言,一人带着夏侯良玉离开,一人断后。 慕容煜正要带夏侯良玉离开,夏侯良玉脚步却站在原地未动,温润的目光凝视慕容锦。 “我,不想和他走。” 慕容煜眸光一沉,狭长的眸子深沉地盯了夏侯良玉两秒。 慕容锦皱眉,眸光冰寒。“你如果想死,可以和我讨价还价。” “你朋友受了伤。”夏侯良玉目光温和的看着慕容锦,所以她即使生气也不会杀他。 虽然她不记得他,他很难过。 “你是头一个敢威胁我的人。”慕容锦眸色暗沉。 夏侯良玉见她眸底的煞气,唇色微白,小十想杀他,她眼里只有厌恶与不耐。 “我只是想与你一起……”夏侯良玉凝视着她,苦笑。“你忘记……我吃了什么?” 慕容锦眸光一凝,似是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神色一顿,眉睫微垂。 “公子,断后之事由我和六公子便是,你先带他去给沈惊鸿疗伤。”金婵没想什么,时间紧迫,不容她多想,她顺手揪住慕容煜的衣领拖出去。 慕容锦点头,从侧门出客栈,门外有一辆马车等候,她和夏侯良玉上了马车。 夏侯良玉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之人,墨色的眸子中透出复杂浓郁的情愫,慕容锦抬眸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过了明日,你最好忘记一切。” “我明白。” “你是夏侯家的人?” “嗯。”她果然不记得他了,夏侯良玉眸光微黯,虽然早已猜到,依然难掩失望。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锦随意靠在车壁上,清冷的眸子望向窗外,随口一问。 “夏侯良玉。” 29.第29章 太聪明死得快 慕容锦凤眸一窒,蓦然转首看向眼前之人,似是不可思议。 凝着他的目光变幻万千,忽明忽暗。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她没有掩盖自己是十皇子的事实! 只要有点智商,日后稍加询问便知她是十皇子,偏偏她头次出现在他面前是女子,慕容锦觉得很烦躁。 原本她还了沈惊鸿的恩,在江南呆不了多长时间,回到京都,这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但她竟然……竟然将夏侯良玉给掳了来! “你现在又想杀我。”夏侯良玉安静地看着她,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慕容锦清润的眸子难得冒出一丝恼怒,这个人不是低能吗?夏侯家想做什么?为何对外声称夏侯良玉是个傻子? “夏侯家是诚信的商贾,从来没有欺骗谁。” “太聪明会死得很快。”慕容锦眸色平静下来,事已至此,后悔无用。 夏侯良玉灼灼地看着她。“夏侯家并未欺骗他人,我……的确有些不好。” 没有这个痴傻之名在外,当今陛下依旧看不起夏侯家的身份不是么?何况,他的情绪确实很不稳定。 “我看你好得很。”慕容锦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长睫轻覆,闭眸休息。 夏侯氏恐怕骨子里就看不上皇室公主,前朝尚公主的驸马皆不许在朝为官,公主之尊变成一种华而不实的奢侈品,公主不过是可悲的笑话,愿意娶公主的都是些高门富贵养出的蛀虫。 明明是毫无魄力能耐的软脚虾,却昂着他们高贵的脖子,趾高气扬地表示自己娶了公主才不能施展抱负。 新朝废止此项法则,公主再不是谁都敢暗中嘲笑的笑柄,二姐和三姐都是和亲他国,大玥暂时并无其他公主下嫁。 驸马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根本无人知晓,有自视甚高的人瞧不上公主也并非不可能。 即使她并不见得多喜爱八姐,但同为皇室宗亲,被人公然拒婚,她也不会高兴。 窄仄的空间内鸦雀无声,只有车轮辘辘声和车外隐隐传来的街市喧哗。 夏侯良玉静静看着慕容锦,眼前之人身上有一股清冷的气息。 神清骨秀,长睫卷翘,肤如梨花清透,唇色嫣然绯红,缕银纹雪白斜襟锦衣很合身,淡蓝色的云纹滚边衬得她眉宇间略显英气。 羊脂白玉发冠束发,柔软的青丝垂落,露出两条浅蓝流云锦发缎。 她微微侧首,半截修长纤细的颈项瓷玉般精致温润,泛着柔和的光泽。 夏侯良玉颊色微氲,殷唇湿润,眉睫微垂,不敢再看。 他是一个患有痴疯之症之人,情绪时常不稳,之前从未想过和她有牵连,但九年前父亲告诉他,夏侯家与皇室的亲事,他从未如此期待自己的娘子。 因为他知道小十就是十公主,他一直在等,等着她长大。 然而等候数年,得到的消息却是皇帝将八公主嫁给他。 他觉得绝望。 当今圣上宠爱九皇子与十皇子,尤其对待十皇子更是呵护备至。 他纵容所有人误会大玥没有十公主,只有十皇子。 皇帝为什么这么做? 渐渐的,他就明白那位站在巅峰的男人是何想法。 30.第30章 相处 是因为自己?他是一个商人之子,还身有痴症,那个人怎会愿意将最疼爱的幺女嫁给他? 夏侯良玉苦笑,垂眉不语。 沈惊鸿的病的确很糟糕,夏侯良玉看到他的时候风轻云淡的面上露出沉郁之色。 “他还有没有救?”慕容锦站在门口并未进房,身后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光晕,看不清面上表情。 沈惊鸿安静地躺在榻上,形容枯槁干瘦,周身散发出腐败的气息,外表伤口看似已缝合,但内伤事实上根本没有半丝好转。 起初还会发烧,到最后已成枯败之色,她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掳来夏侯良玉。 “我需要……” “银针、匕首、纱布、药材、滚水还有火和干净的纱巾都已经准备好了。” 慕容锦淡瞥了夏侯良玉一眼,纤指指向曲折蜿蜒的碧瓦翘角回廊。“如果要煎药,炉子外面就有。” “他还有救。” “需要我么?”慕容锦礼貌性一问。 夏侯良玉转首灼灼凝视她,眸底如炽热的岩浆翻滚。 “我,有点怕血。”慕容锦微愣,随即清润面容略带尴尬。 “我需要安静的环境。”夏侯良玉目光在她微微发青的面上细细绕了一圈,很平静地表示她可以离开。 他知道她怕的不是血,而是腐烂的味道,小十是个挑食的孩子,宫中的生活将她肠胃养得娇。 “好!”慕容锦扭头就忙不迭闪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我会让人进来帮你。” “……好。” 夏侯良玉在室内呆了许久,偶尔会要求换水换纱布,慕容锦靠在门框外,夏侯良玉每次叫人,她直接将叽歪的慕容煜一脚踹进去。 金婵已经利落地收拾完残局,那位车夫正独自好眠,一时半会还不会苏醒。 太阳从东方转到西方,月上重楼,银辉洒地,夏侯良玉还没有结束,一盆盆暗红色腥臭血水和沾染血迹的纱布被下人一个接一个换走。 慕容锦看看天色,丑时已过,时值寅时,天空泛起鱼肚白,夏侯良玉没有再让人换水,慕容锦打发金婵和慕容煜去休息,独自坐在露水正浓的回廊上。 晨光东升,回廊庭院,碧草沾染晶莹欲滴的露水,清晨的空气清新宜人,房门吱呀一声,夏侯良玉从房中走出。 慕容锦侧首转眸看向他。 夏侯良玉脸色稍显苍白,绯润的唇色略微干涩。 看到她时,淡然的眸光如注入生命力,缓缓璀璨生辉,慕容锦随意曲腿坐在廊栏上,柔顺的青丝肆意流淌地面,清冷的五官柔和生动,夏侯良玉下意识就要上前,随即似想起什么,又往后退了一步。“我想沐浴。” “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她唇边露出一抹不明显的笑意,吩咐值夜的下人将水抬到侧厢。 当夏侯良玉从屏风后沐浴出来之时,慕容锦坐在室内安静品茗,看到他,示意他坐。 “沈惊鸿多久可以下地?” “大概需要一个月。” “我没听说过你会医术。” “我不怎么医人。” “我没有给你下毒,昨日的药丸只是普通镇痛药。”她随手塞进他嘴里,只想让他别耍花样。 31.第31章 你是个怪人 “我知道。”夏侯良玉墨色的瞳仁如同拢上一层细腻柔和的月光,眸中尽是对她的纵容与宠溺。 慕容锦闻言握着茶杯的五指微拢,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你是个古怪的人。” “很多人这么说。” “是么?那有没有人说你很聪明?”慕容锦薄唇微弯,端起茶盅轻酌一口。 “那倒没有。”夏侯良玉淡笑,玉颜光润,温阆如玉。 他自始至终都静静看着她,目光没有挪动分毫,世人都说他是痴儿,或者是傻子疯子之流,不一而足。 慕容锦放下薄胎绘彩白瓷茶盏,冷淡道:“我不希望你将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人,我想,你这么聪明迟早会知晓我是谁。” “我可以知道沈惊鸿是你的……什么人?他是谁?”他想问,为何她这般在乎他?甚至不惜冒险劫持自己。 她爱上别人了么? “不是谁,我欠他一个人情。”慕容锦冷淡的凤眸转向夏侯良玉,支颐慵懒,白皙的食指轻叩香檀桌面。“你救他,我还了人情。” 不过,她又欠了夏侯良玉一个人情。 “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以拿着这个来找我。”慕容锦拉下腰间的镂雕白玉凤扔到桌面。“只要我能做到之事,我都会帮忙。” “什么事都可以么?” “不是违背道义原则皆可。”慕容锦挑眉,看了他一眼。“杀人都行。” “好。”夏侯良玉将白玉凤拢入掌心,玉佩尚带着她身上清凉熟悉的气息,他很喜欢。 “我已经通知夏侯家的人稍后来接你。” “我……以后还能看见你么?”夏侯摩挲着掌心温暖的玉佩,目光凝注在眼前之人身上。 “我想能。”慕容锦浅噱,想起最近动作频频的八公主。“夏侯公子,你为什么拒绝八公主?” 夏侯良玉定定地看着她,温雅面色一白,眉宇微蹙。“你想我娶她么?” “有人让你不要娶她?”慕容锦皱眉。 “不,没有人这么说。”这件事只有眼前之人可以左右他。 “你知道抗旨是什么罪名吗?” “我不喜欢八公主,为何要娶她?”夏侯良玉明朗的眉宇间渗透暴烈戾气,望向慕容锦的目光赤红欲狂。 慕容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夏侯良玉爱上哪家小姐?难怪不愿娶八姐。“你拿好我的玉佩,若是真有事相求,我想我一定会答应。” 他若是抗婚想娶自己喜欢的那一位,她或许能在父皇面前帮上忙,这件事帮了他对她并无坏处。 “公子,外面有两位自称华富、华盛之人说来接夏侯公子回府。”婢女恭敬的声音传入房内。 夏侯良玉没有半分欣喜,他并不想离开,却没有留下的理由。“我以后可以来找你么?” 慕容锦并未开口,她想,他知道她的身份后或许就如避八姐般唯恐避她不及。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夏侯良玉道。 华盛和华富被人引进内室时,慕容锦已经离开,只有夏侯良玉安静地坐在红木长椅上。 他们一行人离开后慕容锦才从门侧缓缓踱出,墨色凤眸深邃看不到底。 32.第32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其实她一直很想问,夏侯良玉是否曾经认识她。 即使她很想忽视,但是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很奇怪,明明她与他是初次见面,他却不似第一次见她。 当真怪异。 她不记得自己之前在哪里和这位夏侯公子见过面。 华富接回夏侯良玉后欲言又止,手中拿一把红彤彤剔透诱人的糖葫芦,脸色怪异地瞅着夏侯良玉,犹豫半晌才期期艾艾开口。“公子,那个孩子可好?”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手臂是否已经无事?他们循着夏侯府马车的踪迹找到凤来客栈却无人,只听人说公子领着一个孩子进去,他们寻了一夜,第二日夏侯府外就有一位小童言说是夏侯公子让他们去接他。 如今公子是平安无事回来,怎不见那小姑娘? 夏侯良玉温凉的指尖轻抚掌心玉佩,闻言淡笑。“她么?已被父母接回家。” “那就好。”华富郁闷地盯着糖葫芦看了一眼,略带遗憾。 夏侯良玉不语。也许他不久就可以再见到她。 她说什么都可以答应他?如果,他要她呢?不是杀人放火,没有违背原则道义不是么? 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已识出,明知她别有目的接近还是纵容她的靠近,她窝进他怀里环住他时,他当真是回到发病时的痴愣呆傻,小家伙软糯撒娇的模样,绝无仅有的罢? 谁让他的小家伙从来都是冰娃娃呢? 其实,冰娃娃也有无语崩溃的时候。 窗外春风和煦,草长莺飞,窗内慕容锦抚额支颐,秀颜渐黑。 金婵拽住慕容锦的衣摆撒娇摇摆,慕容煜大大的俊脸快贴上慕容锦逐渐发黑的秀靥。 “冷面臭小子!把我可爱无敌、纯洁天真的小妹妹交出来!交出来!交出来!”慕容煜怒目圆瞪,趴桌子蹬椅子,鬼哭狼嚎,几里可闻。 “公子,你再扮回去吧……扮回去吧……扮回去吧……”金婵又开始唐僧念经了。 慕容锦已经遭受噪音摧残几时辰,冷脸有开裂迹象。 “嗷呜,我亲爱的小十,最爱的小十,亲亲小十,美丽与良善共存的小十……” 慕容锦横了慕容煜一眼。“你在说我?” “是啊!是啊!小十,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六哥我如此可怜,看你这张冷脸看了十四年啊!十四年!十四年!”慕容煜扳着指头,无限哀怨,越数越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最没人疼的小可怜。 “对啊,公子,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从了小爷吧!”金婵树袋熊般趴上慕容锦,色迷迷瞅着她,又是抚胸又是哀叹,就差对月流泪,吟几首闺怨体唐诗宋词。 “呜呼哀哉,本公子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天仙之貌,深情呼唤我亲亲美丽的锦小娘子……” 慕容锦一手一个,扒开挂在身上的两只唧唧歪歪的大肥松鼠,凉凉道:“要不,本公子撮合二位成就举世良缘?” “哦!”金婵西子捧心,弱柳扶风。“我发觉我善良的心脏有点心伤,我去外面喝口茶水疗伤。” 33.第33章 酒香醉人 “哎!”慕容煜骚包无比的一撩青丝,哀伤忧虑,竖起小把铜镜。“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容颜有些小瑕疵,我去修复修复。” 慕容锦挑眉,悠闲地轻抿一口雨前龙井,世界终于安静了。 “小十,忘记告诉你,八妹邀请你前去泠花河划船摘莲花。”慕容煜挤眉弄眼,走出去的脚步又拐回来。 “这个季节有莲花么?”金婵伸长脖子,探出脑门,瞟了一眼春风陡峭的窗外,与慕容煜大眼瞪小眼,古怪地瞅着慕容锦。 “公子你去么?” “有奸情!” “有阴谋!” 慕容锦蹙眉深思,为何她这般聪慧头脑之人身边却养出两头蠢猪呢? 烟花三月,桃妍春暖,燕子点水。泠花河碧波荡漾,画舫翘檐,红袖蹁跹。 慕容锦扫了一眼河面,莲花是没有,只是没想到几名娇滴滴侍女引她进画舫,见到的却不是她那位八姐。 朱红画舫,美人如玉,脂香清郁,歌舞不歇。 牙白素净长衫的夏侯良玉安安静静地坐于左侧红木条案后,玉色发冠在艳红薄纱映下,透出淡淡暖润,视线触及侍女引进的雪衣少年,眸中升起一缕奇异温柔。 慕容锦敛衣低头踏入画舫,墨扇轻抵下颌。“夏侯神医,别来无恙。” 夏侯良玉墨色的瞳子深邃,唇边弯起一抹弧度。“神医不敢当。” “你自然当得,沈公子虽未醒,好歹看上去已回归人形。”慕容锦白色长靴落地,低首入内。 舫内两名身着薄烟罗纱的舞女躬身上前迎她。“殿下请。” “素闻泠花河胭脂香郁,艺妓伶人,笙歌画舫皆是靡艳,果然不假。” 慕容锦含笑接过一名歌姬纤纤玉指递来的焦脂杯琼浆,酒香清冽,慕容锦肆意把玩暖玉杯盏,轻啜一口。“八姐这东道主为何姗姗来迟?” “殿下好生有趣,八公主怎会到此画舫?此舫乃一位贵客专为十殿下准备,特邀夏侯公子到此一叙。”红衣美人娇俏可人,杏眼桃腮,语带薄嗔。 “是么?”慕容锦并不在意,转眸瞥向夏侯良玉。“夏侯公子何故到此?” 夏侯良玉拿出一页桃花笺递于慕容锦,并未多言。 吾之夏侯公子,心甚思慕,泠花河,画舫一叙。 署名:慕容锦。 慕容锦嘴角一扯,放下焦脂玉盏,纤指执起薄笺,看到上面簪花小楷,绯唇含笑,姿态慵懒随性。“原来是在下邀请的夏侯公子。” 夏侯良玉眸光流转,含笑不语,并不再愿沾手那搁下的素笺。 不是小十的语气,也非小十所写,要来何用?他顺手端起她搁下的杯盏轻抿,酒香甘醇,桃香浓郁。 刚欲咽下酒液,温润容颜微变,目光凝向淡粉桃花酿,瞳色一深。 这里面…… 刚刚小十喝了? 他迅速扫视一圈艳靡画舫,浓郁的脂粉香气掩盖了空气中薄淡异香。一曲歌舞退下,不知何时舫内竟只剩他两人。 “殿下不如早些回去罢。”夏侯良玉静静凝视慕容锦,对面之人净瓷玉颜细致如画,眉目剔透,瞳眸潋滟。 明知并非她的来信,他还是不由自主来了。 34.第34章 胭脂毒 “神医可知为何被人邀请?”慕容锦支颐,含笑凝他。“夏侯公子委实倾国倾城,只是这世上之人多爱江山胜过爱美人。” “你当真中毒了。”夏侯良玉暗叹一声。“桃花散,融入酒水,洒进胭脂,中者周身燥热,意欲合欢。” “嗯?”慕容锦眸光柔和似水,凤眸中波光潋滟如万千桃花纷开竞绽,好似夏侯良玉是她深爱之人。 她并未有怪异举动,只是粉颊透出媚色,墨瞳如拢一层朦胧薄雾烟纱,与平日的慕容锦大相径庭。 夏侯良玉伸手抚上她皎润柔滑的容颜,指腹轻轻摩挲。“小十,你知道我是谁么?” “神医,你有没有解药?”她微凉的五指渐趋温暖,覆上夏侯良玉宽大的手,娇靥贴着他掌心轻蹭。 她的神智和体内燥热的药性相抗,夏侯良玉因她的动作忍不住震颤,他未曾中药,她却是他的桃花散。 “神医,你知不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她绯唇殷红,夏侯良玉眸带深浓欲念,灼灼看着她,并不答话,慕容锦轻笑:“我在想,你是不是也中药了。” “你觉得呢?”他捧起她的颊,借着此刻温馨俯首含住她绯红柔润的薄唇,夏侯良玉周身淡淡的药香环绕在她周身。 慕容锦微微瞪大眸子,随即苦笑。“看来你也很难受,和我一样。” “小十,你知道我有多喜爱你么?”他眸色柔软如水波,长睫微覆,落下淡淡的蝶影,温柔轻入她檀口含撩宠爱。 “你……你中毒还比我深。”慕容锦低微喘息,侧首避开他逐渐浓烈狂肆的吻。 夏侯良玉顺着她躲避的侧颜轻舐她白皙娇嫩的颈项,痴缠舔吻,如痴如狂。“我觉得,我快死了。” “我……我需要冷静一下脑子。”慕容锦白皙指背挣出一根根修长的指骨,艰难地推开夏侯良玉,脚步略有些虚浮。“我出去吹吹风。” 掀开帘子。“七卫!本……本宫需要冰……” 话未说完,身体似是已达极限。 砰! 倒地不起。 夏侯良玉看着她被一名身着劲装的黑衣人带走,微松一口气。 …… 如果可以,慕容锦是绝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被暗算了,还是很低级的暗算。 奈何与才见过两面的神医一起在画舫挨过一日一夜,实在不可能,她当时只想对着那张倾城的脸扑上去,幸好她现在终于没这可怕惊悚的想法。 慕容锦焉怂地爬出冷水浴桶,换了身衣服走出来,七名黑衣男子齐整地半跪在她面前,慕容锦轻咳一声。“昨日本宫喝酒喝醉被你们送回来,其余的你们一概不知。” “是。” 七人没什么表情,明白慕容锦的意思。 “我想知道是何人邀请的夏侯良玉。” “是。”七人消失在原地。 慕容锦想起昨日画舫中的情形,以扇抵额,长睫微垂,眸光沉静。 慕容鸢是想让夏侯良玉知晓她是女装?如果她和夏侯良玉发生什么,恐怕就不得不嫁给他,慕容鸢当真好算计。 35.第35章 桃花春睡 慕容鸢听到红绡从画舫中得来的信息,微露吃惊。“你确定夏侯良玉并非传言中痴傻?” “公主,据奴婢所知,不仅如此,他识穿传信邀请他前往画舫之人并非十皇子。” “那桃花散他们可吃了?”慕容鸢想起今日真正的目的,不由焦躁忐忑,只要他们两人做出苟且之事,父皇就只能将慕容锦嫁给卑贱的商贾。 魏沅又岂会要残花败柳?但不知为何,她心底又隐隐莫名烦躁。 红绡一窒,垂首,遮住眼底隐隐不安。“吃了。” “什——什么?现在如何?” “并未发生任何事,十殿下便被一名暗卫带走。” “竟然让她逃脱了!”慕容鸢心中一定,随即神色倏变,长袖狠狠扫开身侧条案上的茶杯,碎片溅到半跪在地面的红绡脚下。“一群没用的东西!要你们有什么用!” “公主,还有一事。”红绡见她发怒,跪在冷硬的地砖上。 “说!”慕容鸢有些不耐烦,没有成功,她难道要嫁给区区低贱商贾不成?父皇的心生的偏,为何如此偏疼东方贱人生的贱种! “夏侯良玉似是早已知晓十殿下女扮男装,他……”红绡皱眉,思忖片刻,想起夏侯良玉当时惊人粘缠作为,心中疑惑。“他似是爱慕十殿下。” “什么?”慕容鸢杏眼掠过一丝阴戾嫉恨,闻言心中一动。 “桃花散下于十殿下杯中,夏侯良玉喝了十殿下的酒才察觉有异,他并未中毒,却……” “却如何?” “侵犯十殿下。”红绡斟酌字句,又道:“当日奴婢暗中送信到夏侯府,在夏侯良玉房中见到十殿下的画像,落款是夏侯之缘。” “夏侯之缘?”慕容鸢心中疑惑,这又是怎么回事? “夏侯良玉,字‘之缘’。”红绡声音平静,句句清晰。 慕容鸢听到此,红唇勾起,眸子涌起一股森冷的阴寒,冷瞥了一眼红绡。“你去把我前几日请人画的桃花春睡图拿来。” 没想到她多此一举的留了一手,如今竟能派上用场,也省了她许多事。 “是。” 难怪夏侯良玉胆敢拒绝她。 她被一个商贾拒亲,变成人人嗤笑的笑柄,此仇不报,她就不是慕容鸢! 夏侯良玉不是喜欢慕容锦?她就成全他! 慕容鸢看着描金红漆木圆桌上拉开的画像,冷笑一声。“悄悄给夏侯公子送去,想必他一定爱不释手。” “是。” 红绡收起画卷时目光扫到,呼吸微微一窒,惊慌地收起画像。 雪绫装裱的画像内,桃花林中落英缤纷,树下积一层艳丽的桃花瓣。 一名牙白长袍男子靠坐在落花桃树下,他怀里拥着娇小玲珑的少女,宽大的长袍松散半裸,半遮挡住怀中玉质娇人儿,只露出牙白长袍下精致修长的颈项和两只纤长未着鞋袜的雪白小腿和玉足,少女纤足似是忍受极大的痛苦而微微蜷起。 两人痴缠交叠,更让人耳垂泛红的是少女颈间隐隐可见男子唇齿留下的朵朵艳丽殷红梅蕊,与漫天花瓣相映成趣。 36.第36章 画皮 牙白衫的男子埋首在少女鬓发散乱的雪嫩鹅颈间,修长有力的双手扶住怀中少女纤嫩的腰肢,青丝垂落,玉颜迫切的欲念焚人,两人融合体位特殊,少女似是楚痛又似娇嫩羞怯。 这分明是一副极令人遐想的含蓄春宫图,欲遮还羞,更让红绡心底发寒的是,这男子是夏侯良玉,少女只露出精致的侧颜,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赫然是十公主慕容锦! 这哪是十公主?或者只能说是借着十公主有意引诱对其有非分之想的夏侯良玉,宛若画皮,绝艳酥骨勾魂致命,却让人欲罢不能。 慕容鸢冷笑,不要说是对她那位十妹心存旖念的夏侯良玉,随便一个正常男人看到此画中的慕容锦真颜都要癫狂。 东方皇后那贱人当真给她的女儿遗传一副好相貌。 “公主,夏侯良玉对药理有一定了解,这画中颜料异常是否会被识出?” “不会,逍遥散自身无毒,何况目睹画中旖旎,又有多少心思想到其他破绽?此药本就是西域传来中原的药物,见过它的人不多。” 这种东西令人上瘾,其中有一样罂粟她倒是听说过,经过数道工序的提炼混合,不易被识出,药效更强数倍不止。 一个敢拒绝她的低贱商人,若是上瘾一般爱上她美丽无情的十弟,当真是趣事。 大胆贪婪的商贾总是给人惊喜,到了一个贪心的程度,揭破十皇子女扮男装之事就更有趣了。 即使不揭露,接触画作时间长了逍遥散产生幻觉腐蚀灵魂更为可怖,毕竟人都死了,还能娶她?父皇总不能让她嫁给一个死人。 桃花春睡图当夜被无声无息地搁置在夏侯良玉的桌案上。 …… 到江南近一个月,京都催归的信件如雪花般一封一封砸向慕容锦,传信的大鹏金雕是一只叫哨子的白鹰,扶摇直上万里,迅猛矫捷。 它从椤城带回太子慕容澈的信件,慕容锦一高兴,喂了它一头斑羚,撑的哨子直翻白眼,张开翅膀露出大白肚子躺在金婵的床上翻滚怪叫。 金婵扑上去扯它的大白毛,慕容煜在一旁为金婵加油助威。 慕容锦看着手中的家书,丝织白帛质地细腻,即使是墨水浸染也不易晕开,的确是她亲哥的手笔,他一向喜欢做这般温润文雅的风骚文艺举动。 写字总要最好的笔墨,住的地方要干净得不染纤尘,欣赏的热带鱼都要没腥味摇摆动作要柔美,用膳穿衣也力求最精最白净,养在身边的宠物狗都得根根毛发雪白整齐柔顺,就差踩的地面也要处处光可鉴人。 他送来的家书字迹龙飞凤舞,显示某人写信的时候异常志得意满,唠叨一大堆自己的丰功伟绩,顺便在最后一行添上,他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魏沅得知她到了江南,决定回到京城交代任务后到江南找她。 慕容锦看到“魏沅”两字,眸底掠过淡淡的光彩。 他也回来了? “阿沅……”她许久不曾见到他。 37.第37章 母蟑螂都不许靠近 “殿下,许公公来了。”七卫之一的赤鹰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许公公…… 慕容锦抚额,又看了一遍手中丝帛家书。 许公公与他父皇寸步不离,此次亲自下江南,定是劝她回京。 且北燕王子现身江南,恐怕事情也不简单。 慕容锦决定借此机会询问许公公北燕之事,却不想许公公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北燕欺人太甚。”金婵怒不可遏,俏脸涨红,锤的桌子梆梆直响。“二公主在多年前和亲北燕老国王,若是再嫁一位公主给王子,至我大玥脸面于何地!” 北燕二王子前来大玥,求娶大玥公主,以固两国邦交。 慕容锦虽对此事略有惊讶,却也在意料之内。 历来能用女人解决的问题,历代朝廷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亲。 “北燕一直是我国北境隐患,民风彪悍兵强马壮,我大玥新朝如何抗衡?唯有和亲才能得休养生息以图将来,此次北燕使臣得知陛下将八公主下嫁夏侯家已是不满,因此他们提出娶诸王之女时陛下应允了。” 许公公的话言犹在耳,慕容锦眸色黯沉,她并未将此告知金婵。 金婵就是诸王之女中的一员。 大玥吸取前朝诸侯王叛-乱的教训,统共就封了三位有封地的诸侯,虽说另外两位的女儿多,但都是没名头的庶女,北燕王子亲自到来,肯定不会愿意娶一个可有可无的妻子。 金婵还以为慕容锦有危险,很是担忧。 “公子。”她秀眉紧拧,收回锤桌子的拳头。“八公主和五皇子会不会从中捣乱?万一他们将公子身份告诉北燕怎么办?” “他不会,即使小十被拆穿也是八妹去和亲,小十大不了嫁给夏侯良玉。”慕容煜抿一口龙井,往椅后靠了靠,父皇宠爱小十世人皆知,绝对不会让小十去和亲,伤人八百自损一千的蠢事五哥从来不做。 “说来也是,等这件事过去,公子及笄,魏将军自会求亲,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十分满意魏将军,少年英雄,前程似锦!” 金婵促狭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慕容锦。 慕容锦一脸没表情。放下甜白瓷茶盅,目光望向窗外。“我与阿沅谈此尚早。” “看来公子很满意。”金婵正经八百点头,公子没有冰脸降霜,也没有拒绝,好现象! “便宜了姓魏的,听九弟说他身边都是清一色小厮伺候,周围十里连只母蟑螂都不许靠近!”慕容煜抱胸,不怀好意地朝慕容锦嘿笑,挤眉弄眼。 “哇?这么忠贞?听说他都二十五了!就比那个什么夏侯小一岁,都快到大叔级别,不知道能不能一扛到底?” 金婵一脸崇拜,魏沅一直征战沙场,守卫边庭,这才拖到现在的年纪还没说亲。 “都等九年了,再等个一两年想来他也等得。”慕容煜对金婵的短浅表示鄙视。 慕容锦卷翘长睫遮住了眸底神色,想起胞兄的信。“他们已从椤城动身回京都,大概还有两三日到达。” 38.第38章 莫忘了奴家哟 “这么顺利?荣贵妃没有做手脚?还是做了手脚没有得逞?” 慕容煜很不放心,小九和小十长着同样一张脸,唯一的区别在于。 一个外表像是温柔的小绵羊,实则大灰狼。一个外表冷若冰霜,心底却是热心肠,沈惊鸿这件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还不信对付一个谭禄还用的着沈惊鸿出手,八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可小十认准了死理,就是觉得欠人情要还,哪怕这个人情水分很大,她觉得实在。 其实对待八公主亦是如此,他有些想不通,从谭禄和沈氏父子身上可以看出小十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绝对要打击到对手没有翻身的可能,但是对待八公主她数次留情。 他可不认为小十是因为那是她姐姐,她整治五哥和荣贵妃可没有丝毫留情面,但不知为何八公主屡次设计陷害,她都没有实质性的动作,曾经也是,总是小惩大诫,并不会做绝。 为何唯独对八公主不同呢? 想不通啊!难道有什么事他不知道? 他正想着,慕容锦淡淡道:“你们回京将哨子也带走,它留在九哥身边若是路上有何变故我也能及时知晓。” 虽然以九哥的手段不会有危险,但她心头不知为何隐约不安。 “……好。”慕容煜收回思绪,点头。 许公公与慕容煜出去收拾行礼,明日便要回京还有诸多事情要准备,谭氏父子被押解回京交由刑部处理,而沈氏父子依旧被关在地牢之中,齐崚已交代新上任的知州沈氏父子交给慕容锦全权处置。 次日,慕容煜和许公公离开了江南,慕容锦担忧京中北燕和亲之事,让慕容煜将金婵一道拎走,自己暂留云水城。 “公子!我不走了!我不走!”金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别,八爪章鱼似的扒在慕容锦身上腻歪半天死活不挪腿,到最后死拽着她不撒手。慕容锦好一番劝解,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慕容煜瞧见这情形,朝慕容锦抛个媚眼,阴阳怪气道:“十哥哥,你可莫忘了奴家哟……” 慕容锦:“……” 马车辘辘,载着几人离开。慕容锦手心紧捏着许公公走之前交给她的菱形嵌字金牌,站在路旁看着渐渐驶离视线的蓝色流苏马车一动未动。 “殿下,这是陛下特意交代老奴将此物交于您,他知道殿下贪玩,若是不回京就拿着这个,碰上麻烦也能救急,一切以安全为上,不必顾忌其他,凡事有他在。” 慕容锦唇边勾勒一抹温暖的笑意,冲淡了些许失落。 “殿下,您已站了近一个时辰。”赤鹰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慕容锦身前,这才拉回她的思绪。 “如今只剩我们几个。”慕容锦转身回去,赤鹰神情微顿,低首不言。 随着五皇子离开,八公主也不见踪影,想来也是回京,与和亲北燕相比,嫁给商贾之子反而不算什么,但八公主如此轻易收手委实不是她的作风。 慕容锦支颐坐在福运来二楼欣赏街景,如意富贵条纹的梨木桌面摆放着燕尾巷梨花坊和金玉坊的各色糕点,甜香弥漫布置精美的雅间。 她想起自己曾经对阿沅提及江南的桃花糕,他说将来有机会带她到江南吃深巷的糕点,他还说他娘亲很会做各色美丽精致的点心。 但是后来阿沅似乎忘记此事,忘记答应了她。 39.第39章 乞儿 他不喜甜食,尽管每次为哄她高兴都表现得很喜欢,但是她看得出来,他并不热衷。 魏老夫人出生北地贫户,的确是个热心肠,却和阿沅当年说的婉约如水的江南女子不同。 魏沅真的很好,对她更是体贴备至。 他勤奋又刻苦,军功卓著,从普通农户出身走到大将军的位置,经历的艰辛困苦绝非常人可比。 父皇看重他,母后也很欣赏他,她自己……? 慕容锦眸光一片混沌,透过重重光影,到达九年前那座黑暗湿冷的旧房子。 她已经不记得他当年的模样了,可她记得他曾说过的话。 “我叫阿缘……” “江南的桃花和小十一样漂亮,以后阿缘到小巷里天天给小十买洒满桃花的桃花糕好不好?” “你们打我吧!不要打小十,她这么小,可以卖出好价钱,你们别打她……” “阿缘会永远陪着小十……” “阿沅……”慕容锦低低轻唤一声,咬一口桃花糕,馨甜而不腻。淡淡的桃花香像极春天桃林的味道,温暖清甜。 慕容锦走出福运来已近黄昏,橙黄的夕阳映照在低垂的杨柳树枝上,如洒一层薄薄金沙。 街上行人如织,商贩吆喝,酒肆茶坊市招高悬,来往轿辇马车匆匆,路旁三三两两坐着衣着褴褛的行乞之人,三教九流齐聚。 “大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小姐行行好……” “公子行……”一名年轻跛足的少年沾满污渍的手拿着豁口陶碗,头发乱蓬蓬一团。春寒未褪,他一身褴褛破衣只堪堪遮住重要部位,露出干瘦暗黄的四肢,少年怀里还抱着一名大约一两岁的女孩子。 他看到慕容锦走过来,下意识要去拉她的衣摆,瞥见雪白锦衣的瞬间又缩回手,正不知所措之时,眼前伸出一双白皙修长如玉般的手掌,他愣愣地看着那双精美如雕刻般的手甚至忽略了那双手中递过来的软香糕点。 “你妹妹生病了。”慕容锦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孩子,小家伙烧的脸颊通红,呼吸沉重浑浊,再这般下去,活不过今夜。 少年心一揪,沉默地接过慕容锦递过来的东西,喃喃道一声谢谢,轻拍怀里的孩子。“她不会死,我会一直照顾她……” 慕容锦闻言,表情有瞬间惊滞,心口突然钝钝作疼。 “小十不会死,阿缘会一直照顾小十,永远陪着小十。” 她鬼使神差地又掉头转回济世堂。 再次回到少年乞儿身边时手中多提了几包黄纸包裹的药材,少年怔愣看了她许久,待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熙攘的街头多时都未曾回过神。 “这是给你妹妹的药,煎药时两碗水煮成一碗,每日早晚服用,这是五日的量。” “公子……叫什么名字?” 那时候她似乎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才道:“东方锦。” 其实他不太记得那位公子的五官,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人群中随便一抓一大把,但她的眼睛好像黑夜的繁星,让人见之难忘。 东方……这个姓氏大约整个玥国无人不知。 40.第40章 婉娈幼童花小史 慕容锦手执墨扇,一袭苏锦白衣,独自一人在江南各处行走。 青苔小巷、画桥烟柳的河岸、摩肩擦踵的西城市集,甚至脂浓粉香的伶馆青楼。 她也不知自己在留恋什么,寻找什么。 第五日,慕容锦想起金婵曾说的蓝颜馆,蓝颜馆并不在喧哗热闹的坊市红灯巷,而是泠花河面上一座大型流动的雕花朱栏画舫。 华丽的楼舫歌舞笙笙,奢艳靡丽,远远便能听到舫中传来的靡靡之音。 画舫荡漾在泠花河碧波之上,如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船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慕容锦淡笑,墨扇一展,临水而立,身后靡靡之音难掩她周身清雅诗韵。 “公子好雅兴。” 闻声,慕容锦回首,目光触及来人的五官,眸中有片刻愕然,眉睫轻蹙,心中十分古怪。 花小史红衣绯然鲜艳,身量秀雅,纤指粉若艳桃,唇边笑容如雾岚云烟。 世人皆云,绮妍小史,婉娈幼童,如日在东,鲜肤胜粉,脸若桃红,香肤柔泽,和颜善笑,美口善言。 但眼前这张脸委实……过于熟悉。 “阁下想必便是名动大玥的花小史,闻名不如见面。”慕容锦不再看他那张靡艳的脸,转而投向波光粼粼的泠花河面。 花小史红衣如水,笑容甜美,嗓音软而不腻。“公子是少数不为小史容颜所动之人。” 花小史听闻已有二十岁,然在十四岁时被**下药,从此身体停滞生长,他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稚童模样。 “容颜?”慕容锦低笑,唇边弧度清浅并不十分明显。 “公子不在意容颜,小史却依赖它而活,即便是轻视,小史也没有资格。”花小史轻笑,清甜的嗓音如弥开的清茶,眸底浮出淡淡轻嘲。 “蝼蚁尚且偷生,世人存活在世,方式不同而已,在下从未轻视花……史公子。”慕容锦转眸浅笑。 花小史眉宇晶亮,有刹那惊艳华彩,他不知为何惊艳,只觉眼前的少年熟悉又陌生。“公子可直唤在下小史。” “是么?”慕容锦墨扇抵下颌,眸带笑意。或许是那张脸的缘故,她并不厌恶花小史。 试问,世上谁会讨厌自己呢?那张脸与自己倒有六七分相似,难道是她流落民间的哥哥? 慕容锦心中好笑,自然不可能。 世间广袤,无奇不有,长相相同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花小史觉得眼前少年自然亲切,他在画舫二楼凝望许久才走到她面前,她就如同一幅水墨画,精致耐看。 慕容锦觉得他极有趣。“你可有小字?” “小字‘子酝’。” “久仰子酝之名,在下东方锦。” “阿锦?”花小史听到东方姓氏,微微一怔,随即释然。 慕容锦点头。 “阿锦是京城人士?” “正是。”慕容锦在京都就听说过花小史的艳名,金婵曾数次提议去伶人坊观赏他,没想到他们竟会在江南见面。 花小史闻言,正要说什么,就见一名青衣小厮匆匆跑来。“公子,里面闹起来了!说要你上台……上台脱衣赔罪……” 41.第41章 修罗现 花小史面色毫无变化。“我知道了。” 小厮擦了擦额角的汗,又匆匆跑进画舫。慕容锦跟着进去,花小史一时竟不愿她进去那般污秽之地。“阿锦……” “无妨。” 蓝颜馆与当初八公主为她准备的画舫天差地别,蓝颜馆仿若一间朱栏青楼,不同的是来往伺候的皆是清一色长相清秀美貌的少年。 室内薄纱雾纺,地铺红艳绣花厚绒西域地毯,地毯上梨木如意富贵纹的大圆桌整齐排开,两侧摆放朱漆条案,中央一座罩红纱的表演木台中一名彩衣少年正婉约抚琴,室内桌椅上、条案后皆是喝的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口吐污言秽语的男子。 见到花小史到来,立刻来了精神。 “花小史来了!” “脱光了上台!不然砸了你蓝颜馆!” “快脱快脱!” 大腹便便的男子扑上来撕扯花小史的衣襟,伸手就在他衣襟内摸了几把,室内醉醺醺的淫-糜气息与脂粉融合,慕容锦心口犯堵,阵阵反胃。 花小史隔开几名男子与慕容锦的距离,俊美的面上笑容温和,似乎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拉开男人的手,轻笑:“怎么闹成这般模样?小史这不是来了么?” 甜腻温柔的声音没有温度,却柔软如绵。 慕容锦眸光略沉,花小史被几名猥琐男子围拢调笑,艳丽红衣被撕扯拉拽,半裸白皙胸膛,乌墨青丝披散开,美艳靡丽。 他没有半丝不适,身子顺势倚靠入男子怀里,娇笑轻嗔,宛若女子。“您下手可轻点。” “好好好!”几名中年男子目露赤红,肥厚的大手急不可耐地摸上那张奢艳魅绝的容靥,熏丑腥气的大嘴凑上前就往红唇上亲。 慕容锦眸底杀意弥漫,面上清冷阴沉,音嗓冷凌:“这群垃圾本宫看着碍眼。” “是。” 七道暗影倏然出没,空气中凛冽的剑气瞬间充斥整座画舫,杀意弥漫。 “啊啊!血啊!” “我的手!我的手!” 惨绝人寰的尖利嘶吼如野兽濒死,响彻整个泠花河面。 罗纱帐,绿绮琴,绯衣人。 地毯被奢艳的猩红血渍浸染,渗透别样的靡艳腥甜。 时间仿若静止,画舫内所有人都骇然惊怔。 太快了! 慕容锦蹙眉看着脚下逐渐晕染开的猩红。她刚刚换上的新靴子—— 青狐不知从哪个角落中出现,拦腰将白衣如雪的少年抱到没有血水污渍的地方,又重新消失。 慕容锦眉目一展,对青狐的办事能力很是满意。 “嗵!”的一声,不知是哪位小童经受不住晕倒躺地,声响瞬间打断室内诡秘的气氛。 “啊啊!杀人了!” “杀人了!快跑啊!” 尖叫冲顶,奔跑哭叫声乱成一团,慕容锦随意找个空闲位置坐下,拎起白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女儿红,雪白的锦衣在一片混乱中格格不入,花小史从震惊中回神,呆滞地扫了一眼残肢纵横的地面又机械地望向悠闲小酌的慕容锦,目露茫然。 当真是东方家的人么?不然谁敢如此肆意呢?下手没有丝毫犹豫。 42.第42章 神医怪癖 慕容锦托腮支颐,等着人群安静下来,人在头脑发热的时候总是什么形象都顾不得。 一刻钟不到,船舱就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抱头尖叫跑没影了,慕容锦不无遗憾,她其实想解释一通,看现在情况不太可能实现。 七卫砍菜瓜都没有这么利索,看来对这些蛀虫不是一般的深恶痛绝。 此刻,除了不知躲藏隐在哪处的七卫,现场只有慕容锦和花小史。 花小史衣衫散乱,容色艳魅,骨骼纤细若女子,的确是做娈童的好材料,外形看绝对看不出来已经是成年男子。 不过那般虎狼之药恐怕效用大约也只有不到十年限度,待过十年,花小史又该如何? 他对生活失去希望才会随波逐流,身为男子难道甘心伏于别人身下度过一世? “阿锦,你讨厌我了么?”花小史拿起慕容锦的酒杯,仰头灌入,青丝铺撒,容颜红艳,妖娆邪佞。 “你想过离开这里么?”以他如今的经济能力,想摆脱易如反掌,但他从未想过这么做。 “离开这里,我便是废人,从出生那刻开始我就在伶人馆长大,离开这里我一无所有,毫无用处,我这样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难道将来要落到让女子养我?”他宁愿如此一世也不愿依附别人而活,世间有多少人当真不歧视他? 如今他容颜倾世,世人取悦他,抬高他,喜爱他,而一过三十,他将以更可怕的速度老去,谁还会看得起他?世人只说容颜不过一瞬,鄙之肤浅,奈何他就是爱此肤浅,依靠它而活,一旦失去地狱在他面前敞开。 “如果你哪一日想离开,来东方护国公府找我。”东方家的人知晓东方锦是何人。 “阿锦,谢谢你。” 慕容锦轻酌甘冽的酒水,淡笑不语。 “公……公子……”门外战战兢兢的小童牙齿打颤,骇然看着慕容锦,向花小史使眼色。 “我下次再来看你。”慕容锦起身离开。 “我明日就要回京,也许以后在京中有缘相见。”阿锦还是少见他比较妥当,她是世族公子,与自己呆得时间长了恐要惹人闲言碎语。 “好。” 慕容锦低首,正欲掀帘,冷不防此时刚好有人掀帘而入。 慕容锦一时不查,待发现之时迅速后退,脚底踩上不知是谁的断手,直愣愣往一地血水后仰跌去。 她瞬间惊呆了! “青……” “你还好……小十?” 慕容锦喊七卫青狐的声音一顿,墨瞳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她视线平静地缓缓下移,移到抱住自己腰的那只凉玉般的手。“神医,你可以松手了。” 夏侯良玉一怔,松开怀里带着淡淡冷香的身子。 “之缘认识阿锦?”花小史立于一旁,轻笑道。 “认识。”夏侯良玉眸光温暖,看着慕容锦如拢一层柔和的阳光。花小史目光一闪,心内一阵涩意。 慕容锦理好自己的衣衫,这才抬头,刚好瞥见夏侯良玉望向花小史时尚未敛去的温柔,眉心一跳,神医果然是神医,爱好也不同凡响,她轻咳一声:“神医与子酝认识?” 43.第43章 书房女图 其实她是废话。 搞不好神医就是爱上眼前这位京都第一美男子子酝,不然怎么连八姐也拒绝了? 八姐虽然脾气坏点,心思恶劣点,心眼小点……好歹要身份有身份,要相貌有相貌。 “夏侯公子医术高明,机缘巧合之下交为好友。” “神医既然来此,阿锦尚有要事,不便久留,先行告辞。”慕容锦敛衣离开画舫,她并无偷窥习性,当灯泡绝非好事。 还有一个问题她十分不解,她明明是易容之后出来,夏侯良玉怎这么容易就认出她来?她的技术什么时候这么糟糕? 医术精通之人实在太危险!多呆一刻都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慕容锦身影消失在眼前,夏侯良玉眸色黯然,久久不曾收回投注的热切视线,也没有多少心思留在画舫与花小史说话。 花小史经过今日一系列意外,兴致不浓,一时之间也不曾开口。 “公子,老爷在你书房等你,说是有要事与公子商量。”华盛的话令夏侯良玉神色一变。 书房? “即刻回府。” 夏侯老家主已近古稀之年,白发苍苍,夏侯良玉原是夏侯家最小幼子,如今却已是夏侯氏最后这一代仅存血脉。他的婚事关系到整个夏侯氏,怎料变故如此之多? 阿缘已二十六,普通人家孩子已是一群,他却迟迟未娶,二十年前皇帝或许是感念夏侯家,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夏侯氏富可敌国的传言引起当今圣上不满,怕是早已恼了夏侯家,不然也不会迟迟拖着八公主婚事不办。 如今婚事有了着落,不曾想,先是对婚姻之事向来淡淡的阿缘万般不愿,几次抗拒推脱,现在北燕使臣到来更是使这件事变得扑朔迷离。 夏侯翰按了按额角,挥退下人,推开夏侯良玉的书房,独自走进去。 书房以镂雕博古架隔开内外,内间摆设整洁雅致,左手处紫檀书架上摆放着历代古卷书籍,旁侧花架台面文竹翠绿,书架两步之外是红漆木翘头条案,案下铺垫织锦空山悠月图案的厚绒地毯,条案上文房四宝齐聚,一副画卷铺开以纸镇压着摆在案上。 夏侯翰负手望过去,在书架一侧的墙壁上一副装裱精美的画映入眼帘,画上似是一名少年,走近只略微扫了一眼,面上便已微微变色。 画中是一处曲折游廊,朱栏间十三四岁的雪衣少年曲腿慵懒靠在廊柱上,长廊外隐约可见江南盛开的桃花,她身后碧草沾着清晨晶莹的露水。 少年眉目清澈,仿若芝兰玉树带着一股天然风流的清雅姿态,她似是看向画外之人,眸光清冷,如浸雪水的墨玉宝石。 这张脸,即使过去二十年,他依旧记忆深刻。椤城的红衣修罗少年,那个极喜女扮男装,如火一般热烈的少女——东方皇后,东方卿! 但很快,老人就平静下来,画中少年显然不是东方皇后,东方皇后喜红色,性格活泼跳脱,而画中少年貌若冰雪,白衣墨发,眉宇间的疏离与清冷太过明显。 这是十皇子慕容锦? 44.第44章 瞒天过海 他这段时日因旧疾发作虽未出府,却也知晓有几位皇子到江南水城,其中就有十皇子,十皇子乃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幼子,亦是东方皇后所出,想来也只有这位。 没想到竟是这般清华少年,宫里出生的孩子竟会养出这般的性子当真奇特。 他对九皇子与十皇子这对双胞胎早有耳闻,十四年前这对孩子出世,皇帝大喜,史无前例地册封尚在襁褓中的九皇子为太子。 世人对这对孩子的关注总难免多些,令人称奇的是这对双生子性格天地之别,九皇子温谦和善,逢人便笑,十皇子冷淡少言,鲜有出没。 只是,十皇子的画像怎会出现在良玉的房中?夏侯翰心中纳罕。 “老爷,公子不在府中,华盛已去寻了,想必要一会儿才回。”华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夏侯翰并不着急。“待他回来,让他过来见我。” 华富低声应了。 夏侯翰在书房内等了半个时辰也未见夏侯良玉回来,起身正要出去。 衣角携风拂起红漆木条案上画卷一角,夏侯翰余光无意间瞥见画中人物的裙摆,轻咦一声,似是女子的服饰? 他的儿子二十六年都未曾涉及男女情事,书房之内怎会出现女子画像? 绕过地毯,夏侯翰将条案上摆放的绛州澄泥砚台挪到一旁,仔细端详案上画幅,一看之下,登时色变,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直直摔倒。 一口血呕在喉间上下不得,手背青筋突起,根根狰狞。 “好……好得很!好一个当今圣上!好一场瞒天过海!”他夏侯家何德何能竟引得一国之君如此大费周折防范! “砰!”房门被猛然推开。 “父亲!”夏侯良玉几步跨入,见此情形立刻上前扶住年迈的夏侯翰。“您……” 夏侯良玉匆匆将条案上的画卷收入怀中,略微复杂地看向夏侯翰。“您都知道了。”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华富一进门就看到老家主老脸煞白如鬼,吓了一大跳。 “你们都出去,谁都不许进来!”夏侯翰神色微厉,华富见状也不多问,反手关上房门,派人守在门口几丈之外。 “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十皇子竟是公主!” 夏侯翰气的脸色阴沉,他万万没想到当今圣上欺瞒了所有人,十皇子如同当年的东方皇后,女扮男装! 那幅画上画着的是一辆红木马车,那个娇小的少女乖顺地偎在良玉怀里安眠,虽然神色变了,衣衫变了,但是那张脸赫然就是十皇子! 夏侯翰本以为自己的儿子是近日发现,没想到夏侯良玉一句话瞬间将他震在原地。 “九年前阿缘已知晓,那年冬日我痴病发作被人拐卖,当时同被拐卖的还有小十,她与九皇子闹别扭出宫迷了路,被人贩子迷晕绑架,那时候我便已知道。” 他还记得当年的情形,帝后同时出现在灰暗的客栈之中,皇后抱走了小十,他记得小十说过,她在家排行第十,他们又称她锦儿…… 他怎会不知道? 45.第45章 阿缘宁愿孤老一世 “阿缘,你可曾想过当今皇帝为何要隐瞒十公主的身份?” 夏侯翰发现一个更棘手的问题,看自己一直冷淡情薄的儿子如此在意此画,言辞间谈及十公主更是满腔柔情掩都掩不住,那画作之中少女情态细致入微,握笔之人极尽缠绵之态,阿缘分明就喜欢十公主!可是皇上已有意让八公主嫁到他们家! “阿缘并不知全部缘故,想来躲避与夏侯氏的联姻亦是其中一条。”夏侯良玉苦笑,修长的五指轻抚画卷。 九年前,府中有冰人来夏侯府说媒,父亲才向外透露夏侯家与皇室公主联姻之事,那时候自己尚满心期望,小十也许将来是自己的妻子,皇室公主不多,适龄公主除了八公主只有小十。 那时候小十还是个孩子,他就等,他可以等他的小十长大,这么年过去,皇室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下嫁公主的半丝消息。 而与他同年龄层的人一个个成亲,如今孩子已可以参加童试。 他从未想过放弃,而皇室之中没有一个十公主,只有十皇子。 他渐渐就明白了,也知道可能性太低。 可是这么年过去,守候成了他的习惯。 原本以为自己爱的只是一个影子,只是一个模糊的名字,一段温暖的记忆,也许有朝一日他见到她时,甚至都不认识她。 可是她出现了,出现在他视线,如此令人惊艳,如此令人意外,夺走了他全部的热情与视线。 他很清楚,他很爱她。对于注定要爱上的那个人来说,一眼之于他,足够了。 “父亲,除了小十,阿缘宁愿孤老一世。” 夏侯翰良久不语,面上表情变幻万千,从白到青,直至最后变得尖锐阴寒。 “阿缘!你可知此次为父找你前来是为何事?北燕遣使到京都,意欲和亲迎娶公主,只因八公主与我夏侯家早有婚约,皇上以没有适龄公主为由拒绝!若是皇上有心让十公主恢复女装也不会冒如此大险!” 皇上此举分明是拿江山社稷开赌,他宁愿冒险拒绝北燕也不愿让世人知晓十公主。这等情形之下,若是十公主被揭出女子身份,以皇上宠爱十公主程度,他定会使八公主和亲,十公主嫁到夏侯家。 但是皇上不这么想!也不愿这么做! 他冒着两国兵戈之险也不希望十公主嫁到商贾之家。 夏侯氏数代为商,世人骨子里看不起夏侯家。当年先父去世前不愿接受封爵,夏侯家与当初的凌亲王乃至交,然而凌亲王却间接被当今圣上迫害致死,先父临死之愿他如何违背? 难道当真要害的夏侯家无后! “阿缘,你若是想娶十公主也并非不可。” 夏侯翰眸底掠过阴霾,此次就是一个绝佳时机!与远嫁和亲相比,嫁到身为商贾的夏侯家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十公主身份曝光,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这是慕容皇族欠夏侯氏的! “父亲,阿缘绝对不会以小十性命博弈!” 夏侯良玉长睫掀起,他如何不知父亲的想法?利用一切手段,只要娶到小十,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46.第46章 摄魂 一旦如此,将会得罪皇室与北燕,两国交恶绝非好事,更重要的是小十在乎她的父皇,即使当今皇上狠厉无情、心狠手辣又翻脸不认人,但是对小十却是个好父亲。 “为何不可?宫中荣贵妃的女儿八公主虽不得圣宠,但嫁去北燕也是她的使命。” “父亲可知阿缘九年前为何突然学医?”夏侯良玉小心地将画卷搁置在条案上,嗓音略低。 夏侯翰微怔,静静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自幼聪慧,若不是生在商贾之家又有这古怪病症,绝非这般龙困浅滩,学医……当真消遣也好。” “我学医只为医治小十罢了。” 夏侯翰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九年前阿缘被救回之后就发奋努力,对医术异常感兴趣,他依靠先父关系让阿缘拜医仙凌霄子为师,不过几年已是不凡,但他并不知阿缘为何性格大变。 夏侯良玉继续道:“十公主有先天性心脏病,她心腑脆弱,经不得激烈情绪,良玉不能强行娶她,当年一场小小的风寒就险些要了她的命。” 那时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地蜷成一团,痛极也不敢出声就怕他担心,那情形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夏侯翰颓然靠坐紫檀直背交椅,苍然目光注视墙壁上白衣墨发的少年。 “阿缘,这幅画若当真是十公主,她对你没有半分男女之情。”那一双眼睛生的极美,通透幽凉,看透事实却与世无争,眸中没有半丝情义,他的儿子爱上的是一个不爱他的冷情之人。 夏侯良玉修指苍白,父亲的话如一记重锤击在胸口,闷痛难忍,道尽了他九年可笑的守候。但不爱谈何容易?除非挖出他的心,掏出他的心脏。 “你好好想想。”夏侯翰叹口气,离开夏侯良玉的书房。 夏侯良玉静坐许久,很想就此放弃,可一想到那一袭白衣,他就止不住心底抽痛,他觉得自己就像躲在暗处的可怜虫,默默在角落守着她,只为多看她一眼,但她却根本不知自己的存在。 “小十……” 明明刚刚才见到她,却觉得好似过了许久许久,满心满眼都是那雪色锦衣的身影,他不敢硬闯进她的生活,她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而自己却是商贾之身。 他的疯病治不好,一发病就好像野兽般疯狂,曾经她只是一个遥远的影子,他可以肆意地想着将来那是自己的娘子。 可如今她就在江南,他才突然发现,不仅仅是身份阻隔,她眼中没有他,而自己的病注定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他一发病,就可能伤害她,失去理智的自己他无法控制。 他捧在手心的小十,怎么能自己亲手去伤害她?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心底不可抑制地弥漫阵阵恐慌。 也许这样就很好,远远看着健健康康的小十。 他抽出搁放在条案下暗格中的另一幅画卷细细铺展开,因长期摩挲的缘故,画幅边缘光滑平整。 画中盛放的桃花灿若朝阳,树下一对玉人倚树而眠,灿润妖魅的娇颜在月白袍的男子怀里婉转绽放,一切仿若触手可及,近在眼前。他有些痴了,伸手轻触,目光迷离而沉溺,仿若摄魂。 47.第47章 阿沅重伤 慕容锦从蓝颜馆的画舫出来顺道去逛集市,黄昏时分才慢悠悠回到住处,和她一起的还有身后七名脸色黑沉的男子,这七人整齐划一的脸黑如锅底…… 慕容锦悠闲地收合墨扇,这才“突然发现”七卫,仰起头瞄了一眼赤鹰手中堆积得足有近一米高的江南小吃,摸着下巴沉吟良久。“咦?本宫今日买了这么多吗?” “公子当然不止买这么多,请公子挪移尊目到属下面前。”青狐凉凉道,立刻凌波微步闪到慕容锦眼前。 随他一起移动的还有另外五座小吃山。 “……” 慕容锦终于有点自觉了,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座山,正经道:“咳……青狐,你可以放下了。” “回禀公子,属下是黄枭。”咬牙切齿声从山后传来。 慕容锦:“……” 将暗卫挪作此用,她大约是鼻祖了。 江南风景令人流连忘返,放浪形骸几日,原本打算再住一段时日,带着七卫去见见世面,然而,哨子一路呼啸送来的急信,眨眼使她轻松的心情跌落谷底。 来信并非织锦白绢,而是以普通纸张书写,字迹潦草,连一向沉稳的九哥都如此匆忙,只能说明情况堪忧,慕容锦匆匆扫一眼,唇色已是苍白。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只说是路上遇到山匪突袭,魏沅中箭昏迷,让她尽快回京。 若是普通小伤,九哥怎会行为如此反常?一定会瞒着她,他定是又害怕自己心悸发作才这般措辞。 让自己回京?这时候让自己回京? 阿沅有危险?慕容锦身体往后踉跄两步。 “殿下!”青狐与赤鹰对视一眼,立刻从暗处出现,扶住脚步不稳的慕容锦。 慕容锦按住胸口,脸色微变,白皙的五指透白,纤细的青色血管触目惊心,根根可见,赤鹰神色大变。 “快……在条案上……”慕容锦刚说完,赤鹰迅速拿起条案上红色的长颈药瓶,匆匆倒出两颗药丸喂给慕容锦。 见她神色略微好转,七人松了口气。 “明日回京,你们去收拾一下。”慕容锦神色疲倦至极,透白的面上薄汗浸透青丝,短短一刻时间,她明润秀妍五官已苍白羸弱如一碰即碎的瓷偶。 七卫们隐隐猜到太子的信中说了什么不好之事才致小主子心疾发作,京中发生变故,小主子不放心定要回去。 七卫离开不久,慕容锦稍稍休息,消失在室内。 阿沅重伤,凌霄子不在京中,恐怕九哥和魏家都束手无策。 慕容锦剔透的食指微曲,轻叩桌沿,眸光幽深。 如果是他……也许有办法。 慕容锦在夏侯府内一棵苍翠茂盛的榆钱树上静坐良久,盯着眼前紧闭的木棱窗沉默。 顺手摘下一片鲜嫩榆钱芽塞入口中,她倒是没想到夏侯家这样的富商会在庭院内栽种这种树。 一个时辰过去,天边的夕阳渐红,橙红灿艳如胭脂,慕容锦还在犹豫,夏侯良玉与自己非亲非故,请他去京城成功率为零。 他并非专门治病的大夫,也许因为爱好而学医,夏侯家富甲江南也不需要他行医补贴家用,完全没有去京城的必要。 但这次她已经打算好了,若是夏侯良玉誓死不从,直接敲晕了扛走。 48.第48章 她要走了 慕容锦盯着木窗一动不动,榆钱树被她摘光了一大片嫩芽,吃的她快要吐了。 榆钱能吃还是阿沅九年前告诉她,据说饥荒年份百姓没有粮食只能吃榆钱。 她的锦年宫前院是桃林,后院一院子榆钱树,阿元曾说以后要种很多榆钱树,这样小十就不会饿肚子…… 想到阿沅还生死不明,慕容锦脸色冷凝,伸手去推夏侯良玉的窗户—— “砰!” “嗬!”慕容锦吓了一大跳,险被突然打开的窗户推下树。 “你?” “你?” “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突然开窗?” 窗里窗外两人反应各异,慕容锦秀眉微挑,丝毫没有身为偷窥者的自觉。 夏侯良玉双臂支在窗台,牙白的长袖滚边在夕阳下泛着淡橙色的光芒,唇边弯起温柔的弧度,眸汪浸染暖润笑纹,轻笑道:“阁下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温润凤眸看到她的刹那,灿然生辉温柔如水。 “是么?不请本公子进去参观陋室?” 慕容锦随手拈一片榆钱塞入嘴里,纵身跃入室内,夏侯良玉侧身让她进来,略带诧异地看着慕容锦。 她还记得榆钱可以吃么? “神医院子里的树长得都比旁的院子味道好。” 慕容锦食指轻抵唇角,刚刚一不留神貌似吃的太多,如今有些撑。 “旁的院子?” “嗯,我逛完了夏侯府找到这里。”慕容锦打量一眼室内大概摆设,敛袖坐下。 “小十喜欢榆钱树?”夏侯良玉五指微拢,好笑地看着她,端来一杯茶汤递到她面前。 他关窗时无意间发现,窗外的榆钱树枝光秃一枝,她在外呆了很长时间…… 慕容锦接过白瓷茶盏,茶水清亮明绿,香气悠长,她刚喝了一口,白瓷般的面容浮现极淡的窘迫。 六安瓜片这种茶貌似助消化的效果不错…… “咳!我来找你是有事相求。”慕容锦开门见山,她总觉得和神医相处时哪里不对头。 “嗯。”夏侯良玉没有多少意外,小十怎可能无缘无故来找他?“哪个朋友受伤了?” 慕容锦放下茶杯,长睫微垂,神色冷淡下来。 “我一个很重要的人被人追杀重伤,如今生死不明,我明日便回京都御城。” “御城?”夏侯良玉指尖一抖,手中滚烫的茶水洒到手上都毫无所觉,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走了! 她要回京,离开江南! “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回京,我需……” “……好。” 夏侯良玉几乎想都未想就答应了,他只听到她说希望自己和她一起…… “你?”慕容锦愕然看向他。“我说……” “夏侯家祖址本是北地,后来迁到江南,我已有数年未曾回过御城,去看看也好。”夏侯良玉狭长的眸子深不见底,如拢一层薄纱。 慕容锦觉得自己不了解眼前之人,她收敛情绪,看了他一眼。“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无妨。” “我不喜欠人情不还。”慕容锦认真道。“你以后有事可以找我,只要我做得到,我会帮你。” “好。” “如果你想娶子酝,得他同意我才能帮你。”慕容锦认真道。 49.第49章 永世不悔 子酝是她朋友,她总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夏侯良玉明润玉颜微滞,被卡在喉咙的热茶烫的发红。“咳咳!你……你说什么?” 他刚刚听错了罢?娶花小史? “你放心,我不会看不起你的。”慕容锦站起身。“除了这件事之外,我说的话依旧作数,明日清晨我再来找你。” 夏侯良玉下意识想解释,目光扫到她沉郁的神色,到口的话又没说。 他看得出来,她很担心,是为了受伤的那位?沈惊鸿受伤时她虽然着急却没有这般焦躁不安。 是什么人?让她亲自来找自己?这么牵动她的心? 他心口好似堵了一块石头。 “不要担心,若是我能救,定会倾尽全力。” “多谢夏侯公子。”慕容锦话落也不多留,身轻如燕,纵身从窗口跃下,如来时那般没有惊动一人。 “等等,小十以后可以唤我阿……缘……”夏侯良玉冲到窗檐时,慕容锦鸿雁般的身影早已消失。 他突然有些悲哀,为自己感到悲哀。 他不希望她如此迅速地离开他的生命,这一次她回京,也许他们以后都不会再相见。 他不想这样,他只是想在她身边多呆那么一段时间,看着她也好。 当慕容锦再次来到夏侯良玉的房外时,他已经站在长长的回廊下等她,银纹滚边的月白素衣雅致飘逸,发束染墨白玉冠,如水青丝顺着肩流泻而下,容颜在清晨的阳光下皎洁温润,长身玉立,公子如玉。 不知为何,慕容锦有片刻恍然,这情形似乎莫名熟悉。 “你来了。”他唇若涂脂,笑容温柔,如江南春日绵绵细雨,不知在此等候多久,青丝沾染白霜般的朝露,五官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我刚刚去见了令尊。”慕容锦想起夏侯老家主,老人家看着她良久不语,最后只叹了一口气说他知道了。 “我已与家父说过离开江南一阵子。”想起昨夜,夏侯良玉没有细说。父亲知道他要去京城,只告诉他以后不要后悔。 他不会后悔,若是能让小十不再担忧,他想,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他永世不悔。 这一趟回京之旅很是仓促,没有来时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一切以赶路为主。 她匆匆回京,尚未来得及告知他人夏侯良玉与她一起回京之事。 照他们的速度,从江南云水城到京都最少有十日路程,三日过去,慕容锦神色冷淡,眉宇间有淡淡疲倦。 夏侯良玉安静地替她把脉,见她倚靠在软枕上休息,小心地拉起薄毯盖上。 轻便快捷的宝蓝色马车并不是特别宽敞,几日下来,遇到镇子客栈便下来休息。但今日太阳已快落山,附近依旧没有看到城镇村庄。 马车再舒适,颠簸的道路也不能使人安稳,即使在睡梦中慕容锦依旧紧按闷痛的胸口,眉头拧成一团。夏侯良玉看了良久,揽起慕容锦让她枕在他膝上安睡。 不过三日,她已经有些无法适应,接下去还有七日可怎么好?他就知道,他是该来的。 50.第50章 一物降一物 “小十别怕,很快就没事了,好好睡一觉……”他覆下身轻轻在她唇上贴了贴,低魅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宠溺眷恋,修长的手轻轻拍着她好似哄着心爱的宝贝。 慕容锦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回到了九年前冰天雪地的黑屋中,阿沅轻轻哄着她睡觉。 她不记得他的模样,可是他的声音很软很柔和,让人安心…… 那时候母后不喜欢她,只有父王陪着她,那次她和九哥哥闯了祸。 父王不愿罚她和哥哥,母后异常生气,亲自动手打了她一巴掌,还让他们兄妹滚出凤仪宫,九哥哥替她顶罪,她又气又委屈,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翻墙出宫,结果在半道上被人贩子迷晕劫走。 那一个多月没有镇痛药,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来的,又冷又饿,她从未如此害怕过。 病痛发作时的剧烈疼痛烙印进她的灵魂,以至于这么多年无法忘怀。那段饥寒交迫的日子她亦是永生难忘。 可黑暗的记忆里有阿沅,若不是阿沅何来如今的小十?他一直陪着她,不断鼓励她不会死,他说会永远陪着小十。 “阿沅……” 夏侯良玉倏地睁开眸子,耳边轻柔的音色却如同炸雷!巨大的震惊令他止不住浑身颤抖!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怀里的人儿,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十刚刚喊什么? 她还记得他么? 她还记得阿缘吗?! 她没有忘记,她还记得九年前的阿缘! 巨大的狂喜虏获了他全部心神,他近乎痴癫地轻抚她皎润的容颜,好似轻轻一碰就要碰坏了,他的小十没有忘记阿缘……多好…… 他长睫轻颤,俯身贴着她的脸,温凉的触感比想象中更细腻美好,他轻轻摩挲轻吻,轻怜密爱。 “小十,阿缘一定会治好你的病,你等着我好么?” 慕容锦没有回答他,一天不断的赶路早已耗尽了她的精力,宫里金堆玉砌精心养着才让怀里的娇人儿有活力到处闲逛,经过几日折腾,早已形如脱水的鱼儿,焉耷无神,挣巴挣巴两下就现出原形。 他还记得九年前的小人儿活泼如精灵,起初那几日连人伢子都被她哄得心花怒发,即使在心疾发作时也是明朗的小太阳,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小十性子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夏侯良玉眉峰微皱,明润的眸子难掩心疼。 慕容锦醒来时已近深夜,夜幕浓沉,丛林中鸟兽虫鸣此起彼伏。 她微微眯起眸子才看清眼前的情形,面前是一堆燃烧旺盛的篝火,跳跃的橙红火焰噼啪作响。 这是在森林里?慕容锦听到附近河流潺潺水流声,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 “附近没有村落,今夜只能在此露宿一晚。”夏侯良玉拿起一只烤的滋滋作响的金黄鲫鱼递给慕容锦。“饿不饿?” 慕容锦从他怀里起身,坐到一旁,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鱼摇摇头。“不饿。” “你不饿也不能整日不吃东西,接下来不知还有多长时日才能碰到镇子。”夏侯良玉并未收回,温和的眸子中带着毋庸置疑。 慕容锦看了他一会儿,眸光几番变幻,默默接过去。 51.第51章 不曾忘曾经阿缘 隐在黑暗中的黄枭与赤鹰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他们发现这位夏侯公子看似温柔,却将不按常理出牌的小主子治得死死的。 小主子性子说一不二,最忌别人强迫指使,但这三日来被夏侯公子破的一点渣都不剩。 起初殿下把夏侯公子安排在另一辆马车,十殿下生人勿近的习惯他们几人一直很清楚,除了当今陛下和皇后以及九皇子和金婵郡主、六皇子、魏将军之外,只剩他们几个中的青狐。 这还是因为九年前青狐第一个将小公主从人贩子手中抱到皇后怀里的缘故,扳着指头一算也就七个人,这位夏侯公子明显是意外。 更令他们意外的是小主子不排斥,这几日殿下身体不好,全靠夏侯公子的细心照料,今日下车时夏侯公子抱着小殿下下车,他们都惊住了。 “还有几日路程?” 慕容锦的声音带着初醒的喑哑磁软,夏侯良玉指尖微动,自然地将自己的月白色的暗云纹织披风披到慕容锦单薄的肩上。 “还有六七日路程,你身子不好,若是你病倒了,我先治你。” 他的声音微凉,见她伸手要解披风,语气带着极淡的胁迫与无奈。 慕容锦手中动作一滞。 “你可以告诉我,是谁受伤了么?”夏侯良玉的神色在明晃晃的篝火中看不清晰,声音幽凉低沉。 慕容锦往后靠了靠,没说话。 夏侯良玉耐性极好,也不催促,碧水般的眸子静静看着她。 “赤鹰。”慕容锦声音刚落,一个暗色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篝火前。“你陪着夏侯公子,我去洗个脸就回来。” 慕容锦说完,站起身朝后方水流声走,月光下月白的披风散发冷色的光晕,使她整个人透着不真实的美感。 赤鹰并不担心慕容锦,七卫另外几个估计跟过去了,她让自己陪着夏侯公子,大概是让他告诉夏侯良玉怎么一回事。魏将军重伤,小主子并不喜欢多说。 “受伤的是魏沅魏将军,掌握大玥十万兵马,魏将军与太子殿下交好,在椤城回京路上遭遇袭击,胸口中箭,因凌霄子云游未归,箭矢靠近心脏拔出时损伤心腑,性命堪忧,魏将军一心想见小主子,太子不得已之下才告知十殿下此事,让殿下尽快回京。” 赤鹰的声音低沉而平直,平铺直叙地将事情讲清楚说明白,夏侯良玉不语,虽然隐约猜到,但此刻无法平静面对。“魏……沅……与十殿下是何关系?” 魏沅……阿沅…… 是阿沅,不是阿缘。 夏侯良玉心口炙痛,指尖颤抖,从天堂堕入地狱,不过如此。 赤鹰看了他一眼。“与公主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当今陛下与皇后娘娘很欣赏魏将军。” 赤鹰的话很有艺术性,说到十殿下的父母欣赏魏沅,又是两小无猜的情义,已经很明显告知夏侯良玉皇帝和皇后很中意魏沅,是理想驸马人选。 赤鹰说完身影隐没在黑夜中,他敏锐地发觉眼前这位温若凉玉的夏侯神医周身散发出的戾意与阴沉,似乎还有别的,但是对暗卫来说对危险的感知比对其他敏感。 52.第52章 良玉的愤怒 他觉得夏侯公子并不是表面的温朗儒雅,但是只要对十殿下无害,其他人如何他们根本没有插手的必要。 夏侯良玉只觉得周身血液冰冷,一想到小十将来是别人的妻子,一股狂乱欲焚的灼热愤怒与暴戾就如滔天大浪翻涌呼啸,这个人如今要死了,自己却要去救他,救一个要将小十夺走的男人! 温雅的面容阴戾,体内暴烈的因子蠢蠢欲动。 慕容锦抱膝坐在河岸上,月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睡了一整日,如今她没有丝毫睡意,还有六七日到京城,太久了。 阿沅能不能等到那时候?等她回去? 从未有过的恐慌弥漫,她害怕阿沅就这么没有了。 “殿下!”青狐的声音在黑夜中异常清晰,七卫迅速跟上。 夏侯良玉看着她的身影从远处急掠而来,好似惊鸿落地,稳稳落在他面前。 她的轻功很好,他看出来了。 “回京!现在就回去!”慕容锦小脸微白,眸子明亮摄人,毅然跳上马车。“赤鹰!黄枭!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是!”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一左一右出现在车驾上。 夏侯良玉沉默地坐到她身边,慕容锦周身带着冰霜寒气,焦躁的情绪弥漫,她心神不在此处,马车飞奔的车轮声才让她稍稍安心。 “他这么重要么?” 夏侯良玉的声音恢复平静,眸底暗流掩藏在恬静的狭长眸底。 “夏侯公子,我只希望你可以医治好他,若是没有他,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慕容锦定定看着夏侯良玉,眸底深切的期望灼伤了他的心。“没有人知道阿沅对我的意义,你不会明白。” 夏侯良玉愈加沉默,长袖下掌心一片血色。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救他。 两日时间赶了三天的路程,距离京城还有大概四日路程的时候,他们停在一个叫赤桐镇的地方休息补充一路所需。 慕容锦精神不太好,夏侯良玉每日强行灌药,她一路吐回来,绯唇如今苍白如雪,在小镇的客栈吃了点东西,脸色才稍有好转。 “神医,我已经吃不下了。” 七卫出去采买补给,给马喂水喂料,此刻只有慕容锦与夏侯良玉,慕容锦盯着又递到眼前的竹筷有几分无奈。 “不吃也行,我已吩咐小二将药煎好,稍后你喝了也好过点。”夏侯良玉神色不变。 “……我吃,我吃。”慕容锦易容后只有一双眸子能看清情绪,明润的眸子如蒙薄雾,甚是可怜。 夏侯良玉心中一疼,嗓音温和。“吃不下便罢了,以后莫要挑食胡闹,知道么?” “嗯。”慕容锦不动声色将一整根青菜挑到夏侯良玉的碗里,默不作声扒饭。她以前喜欢干这种事糊弄有些呆憨的阿沅。 夏侯良玉颇为好笑地看着她的小动作,小十挑食的毛病还不算太严重,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将不爱吃的夹给他,然后若无其事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一向当没看见。 慕容锦不知为何心情好了点,凤眸明媚灿然,好似做了坏事没被发现而偷着乐的孩子。 53.第53章 小十不要怕 她刚要说什么,空气中突然弥漫一股森冷杀气。 她肃然一栗,蓦然抬眸,就见数名大汉手中执剑,直直朝她袭来。 “东方锦!纳命来!” 夏侯良玉也发现了。 眸光一寒,两人迅速离桌。 “砰!”的一声巨响,木桌被劈成两半,轰然散架。 “杀人了!快跑!快跑啊!” 客栈内的百姓大惊,轰然尖叫,抱头飞快窜出客栈。 慕容锦看着混乱的人群,冰冷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这些人长相每一个都毫无特色,专找死穴下手,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该死的!竟然叫她东方锦,这是为何? 难道真是东方世族的仇敌?根本不可能。 她很肯定要杀她的人绝对是冲着慕容锦而来,竟然还知道她身边的七卫,专挑他们不在的时候! “你们是何人?”慕容锦躲过一名黑衣人刺过来的剑,冷声问道。 “要你命的人!”七八人齐齐冲上前,直取慕容锦命门。“小子,你今天就死在这里吧!” 话音一落,数道冷剑密集地直刺而来。 “小十!”夏侯良玉神色一变,五指纤细的银线如蛇般直袭而出。 “呲!”的一声尖细的声响,银丝碰撞到锋利的剑锋,堪堪拦住他刺过来的力度。 慕容锦观察四周,没有称手武器! 她迅速拿出长袖中泛着冰冷色泽的锋利短匕,身影快如闪电,鬼魅般穿梭在几名黑衣人之中。“找死!!” 一声低喝,冰冷的银芒爆闪,配合她快如闪电的速度,迅速解决了五人。 还有四个! 另外四人见状,神色阴狠,对视一眼,迅速结阵,只见森寒剑影如千万细针雨水,兜头击向慕容锦。 夏侯良玉眸光浮现一层血光,修长的五指执四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飞速朝那虚影爆射而去。 “唔!” 数声闷哼传来,阵法大乱,慕容锦立刻抽出短匕,就要给这四人最后一击! 短匕拿出刹那,慕容锦神色剧变,心脏骤然凝缩,好似突然插进一把冷剑。“噗!” 慕容锦脸色煞白,一口血呕出,身形一矮,半跪下去。 “小十!”夏侯良玉心神俱裂,快速揽起慕容锦的腰,指扣手腕把脉,脸色霎时难看至极。 慕容锦呼吸沉重,指骨青白,攥着夏侯良玉的衣摆拼命平复呼吸。“快!杀了他们!快!” “你们去死吧!” “下地狱吧!” 数声凄厉地暴喝从慕容锦身后传来,慕容锦试图转身,夏侯良玉已如修罗般冷然收回手中银丝,血珠滴答落地,三人怒目圆瞪似是不敢相信,如串烧般被一根细丝贯穿咽喉,只留咽喉一点鲜红,轰然倒地。 慕容锦神色一松,心脏好似被利刃生生挖出,呕血难止,浑身都止不住痉挛,几乎染红了夏侯良玉月白的锦衣,她指骨攥的扭曲痉挛,剧痛快要冲回神智。“赶……赶快回……” “你别说话!不要说话!小十不要怕,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夏侯良玉脸色十分可怕,巨大的恐慌几乎击垮他,发疯般搂紧慕容锦。 54.第54章 以命相护 “小……小心!”慕容锦突然看到夏侯良玉的身后,登时瞳色剧变! 夏侯良玉心神俱在怀中人身上,他甚至没发现刚刚杀的几人之中少了一个人。 他已经感觉到身后森冷的杀气,但是不可以躲,他一躲,难道将小十推到身前吗? “不要怕,小十……” “去死吧!”黑衣人狰狞大笑,看到夏侯良玉手中银针银线,一抹阴毒与算计浮现在一双浑浊的眼睛中。 一只手无声无息摸向腰间暗袋,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好对付。 “嗤!”的一声,身体一凉,一把利剑透胸而过。 夏侯良玉脸色一白,手中银线快如雷霆乘此时机已没入身后黑衣人咽喉。 “桀桀……”黑衣人突然发出一声濒死般玉石俱焚的阴森沙哑嘶叫。“十殿下,去死吧!” 他表情扭曲,猛地抓破手中气囊,一把扔向慕容锦。 血红色的烟雾袭来,慕容锦胸口起伏,呕出几口腥色。夏侯良玉见状,猛地将她紧紧抱进衣袍中,双手死死按住她的后脑埋在他的胸口。 “小十,不要睁开眼睛好么?” 身后的桀桀怪笑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倒地。夏侯良玉手中银线松散落地,他无法动弹,眼睛里流出湿热的液体,和血一样红。 慕容锦紧紧攥住夏侯良玉的衣摆,心脏好似被碾碎,她看不到听不到,伸手触到他胸口冰冷的剑锋,温热的液体滴到她的衣衫,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眼前阵阵发黑,心脏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说不出的惊痛,停顿了一瞬。 她昏迷了过去。 夏侯良玉踉跄几步,他不敢拔剑,此刻七卫不在,他不可以倒下。 “小十,不要怕……没事了……”他抱紧她,好似要嵌入身体,融进血肉才安心。 她不能死,他只知道,小十不可以死。 七卫出现时,惊得脸色发白,即使见惯了杀戮,也被震在当场,尤其看到自己守护的主子倒在血泊中霎时周身弥漫一层杀戾气息。 “殿下!” “夏侯公子!” 两人几乎被鲜血浸染,夏侯良玉眼睛流出鲜红的血,右胸插着一柄长剑,他处于半昏迷状态,看到七卫时才直直倒下去。 慕容锦还处于恍惚之中,心口尚隐隐作痛,若不是青狐告诉她已经昏迷了两日,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夏侯公子说殿下一时行动过激导致心腑无法承受才呕血,他已经配好药丸,殿下每日按时吃便无事。”青狐靠在门框,要说的都说一遍,不该说的,他直接省略。 比如,夏侯公子简单处理伤口就守在殿下身边不愿离开,比如他几次失血昏迷,比如他不允许将此事告诉殿下…… 他们几个旁观者的任务只是保护十殿下,凡是对十殿下不利之事,他们都自觉排斥在外。 “他伤势怎样?”慕容锦扫视一周,发现是陌生的地方,没有看到夏侯良玉。 “刚醒,如今有两位大夫在为他换药,没有性命之忧。” 慕容锦闻言往床榻后靠了靠,沉默不语,纤长的睫毛轻颤,看不清眸底情绪。 55.第55章 生生要我去死 “殿下……”赤鹰欲言又止,他手中拿着一页薄笺从门外走进来。“昨夜九殿下的来信。” 慕容锦蓦地一惊,连鞋袜都来不及穿上,匆匆掀被赤足下榻。“给我!” 赤鹰与其他几人默然没入黑暗,空气中落针可闻。 薄薄一页竹笺,只有四字。 锦儿,速归。 慕容锦浑身发寒,她一昏迷就耽误了两日,她还在赤铜镇。 她一手拂开木桌上的瓶瓶罐罐,匆匆写了一封信,转身正要唤赤鹰,身子一顿,与门口站着的夏侯良玉目光相触。 他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到来。 不过两日,夏侯良玉脸色很差,苍白失血,眉宇间有一条极浅的红纹,犹如一点细长的朱砂,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雪白的长袍都黯淡无光。 “神医…” “阿沅是魏沅吗?”他定定看着她,这件事对他很重要。 “……是。”慕容锦有片刻怔仲,随即默默点头。 夏侯良玉温玉般的容颜瞬间褪色,喉间有一股腥甜之气,头疼又开始隐隐发作,他忍不住揪住眉心,那血色的朱砂红纹愈发深浓。 “你的伤势……”慕容锦上前搭在他的脉搏上。 夏侯良玉惊蛰般甩开她,向后退了几步。 “我的伤势无碍,你若是急着赶路,并无不可。” “夏侯良玉,你搞清楚情况!”慕容锦一听他的话,不知何故,心中一股郁气难舒。 她一把摔开手中信件,冷怒难消。“我不希望还没到京都你就没命,阿沅他快死了!你就算死也得治好他再去死!” 夏侯良玉踉跄两步,脸色蓦然青灰,拼命咽下翻涌而上的血气,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你放心,我还死不了。” 说完,转身而去。 慕容锦颓然坐下,她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极易对他翻脸,她察觉到夏侯良玉的不对劲,但是阿沅可能已经不行了…… 她等不起,那是陪她长大的阿沅,是她在最困难的时候支撑她走过黑暗的人,她无法想象阿沅如果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就是心疾发作而死,也得回去死! 接下来的两日,车内诡异的安静,七卫都发现周围很可怕的低气压。 慕容锦并不多话,夏侯良玉坐在角落不言不语,他安静地靠在车壁上休息,慕容锦每次醒来总发现自己躺在他膝上,屡次不止。 还有两日就可以达到目的地,她心下微松,靠着车壁休息,不到片刻,低缓的呼吸绵长清浅。 夏侯良玉睁开眸子,小心地将她揽到怀里,轻薄的金丝织锦绒毯盖在慕容锦身上。 他轻轻叹气,微凉的手细致地临摹她精美剔透的五官。“你这么在意他,我怎么会不救他?可是,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说出的话生生要我去死……” 其实他现在比死难受,他重若生命的人让他去死,只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可是他并不想死,即使这样痛苦,可是这几天她离自己这么近,近到他只有梦里才出现的距离,他感受到她的焦急,她的担忧与不安。 她不再清冷如冰玉雕成的人偶,她有情绪,会愤怒,会担心,即使她担心的那个人不是他…… 马车颠簸,慕容锦蝶翼般的长睫微颤。 56.第56章 投怀送抱 傍晚时分,慕容锦醒过来,夏侯良玉靠在车壁上睡着了,手还拉着薄毯防止从慕容锦身上滑落。 窗外是一片碧色的绿野,橙红的夕阳从窗外洒进来,夏侯良玉苍白玉颜晕开淡淡的暖色。 他的五官柔和如明媚莹玉,眉宇间谦和雅致,令人心底生出暖意,眉心这几日出现一条细长暗红的纹路,使他整个人生出清华绝尘的气息。 慕容锦俯身撑着车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眉心那一条暗红痕迹,为何出现在眉心?以前还没有,似乎这几日有逐渐暗沉的迹象。 她纤长的睫毛几乎触到夏侯良玉,淡淡的冷香环绕。 夏侯良玉感觉到近在迟尺的呼吸,他呼吸一窒,没有睁开眼,长长的宽袖下修长透白的五指微微紧张,他甚至感觉到小十纤柔的长睫触到他的脸。 慕容锦盯着他的眉心,沉默。 并不是别的什么缘故,似乎是长期不断捏鼻梁眉心的缘故而导致出现红血丝,而这么做的缘故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他时常精神烦躁,一个是头疼欲裂,以这种方式缓解头疼。 慕容锦明白过来,撑臂侧过身正要离开,却见夏侯良玉面色艳红,耳后都有淡淡红晕,唇色湿润绯然,微微一怔,有些不解。 她一晃神,感觉马车一颠,她飞速转身,正要伸手抓住从车壁伸出的长几,感觉腰间一紧,身体已不受控制地朝夏侯良玉扑过去! “唔!”慕容锦低闷一声,待缓过神,只感觉唇上一软,夏侯良玉软滑湿润的舌已扫过她的唇瓣,慕容锦脑中一根弦崩断,轰然一声!如受惊的兔子,猛地跳出夏侯良玉的怀抱! “砰!”脑门撞上门板的巨响。 “唔!” 慕容锦捂住脑门,小脸皱成一团,眼眶瞬间红了。 “小十!”夏侯良玉匆忙上前,伸手去揉她的脑门,感觉一会儿的功夫就长出一个包来,他暗暗叹气。 “你——你这个——”慕容锦无法言语自己此刻的心情,但当目光扫到夏侯良玉疑惑担忧的眼神,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刚刚怎么想貌似都是自己投怀送抱,一把将他压醒了。 慕容锦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抿抿唇,憋紧了嘴。“天快黑了,我们找个地方住下。” 慕容锦揉了揉脑门后的凸起圆包,打开车门透透气。 夏侯良玉眸色渐深,食指轻抚唇瓣,还残留着凉玉温软的冷香触感,墨瞳幽暗,淡笑不语。 刚刚,他是故意的。 深夜时分,小村庄的光线昏暗,外面没有一丝月光,天空阴沉。 慕容锦坐在树枝上仰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也许明天不是一个好天气。 因为靠近京城的缘故,人烟渐多,一路上皆是城镇,一行人投宿小镇客栈。 夏侯良玉不知为何不再与慕容锦同坐一辆马车,他的脸色很是可怕,很少出马车,慕容锦知道他胸口有伤,但是他一直不许任何人靠近,她也不知到底怎样了。 凌晨时分,慕容锦在马车上近一个时辰都不见夏侯良玉从客栈下来,冷瞥了一眼黄枭。“去看看神医到底怎么了,太阳都三竿了,他难道还没醒?” 黄枭不到片刻就回来了。“夏侯公子尚未起身。” 57.第57章 小十不要走 “什么?”慕容锦拧眉,跳下马车,直接上了客栈二楼,直奔夏侯良玉的房间。 马上就快到京城,她急的都快疯了,他怎么还在睡觉? 慕容锦一脚踢开夏侯良玉的房门,几步上前拉开帷帐,一把掀开被子,抬手就要动手,这才惊觉,夏侯良玉一直没有反应。 他安静的躺在床上,精美容颜静漠温和,慕容锦触到他的皮肤,如蜂蛰了般缩回。 “快去请大夫!快去!” 慕容锦拉开他白色的亵衣,胸口缠绕的白纱血色浸染,夏侯良玉整个人好似火烧一般滚烫,慕容锦神色微变。 “黄枭拿一坛烈酒和纱布来!” “青狐,你去找客栈掌柜,找一名小厮上来伺候!” “碧蛟将夏侯公子的衣服拿一套上来!” 慕容锦将所有人都支开,埋首在房内来回踱步,什么时候的事?都过去这么几天了,她以为他没事了。 几人有条不紊地忙碌,小厮用酒水将夏侯良玉全身擦拭一遍,换上了衣服,大夫看过之后又是叹气又是摇头,重新将他伤口换了一遍药,慕容锦看到他胸口狰狞的伤口,半晌不语。 老大夫的话还在耳边。 “这么严重的伤竟然这么草草处理?你是他弟弟难道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这么到处跑亏得他身体底子好才熬过来,正常人死几回了!如今伤口感染高烧不退,再迟几刻,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 碧蛟满脸戾气地盯着这个老大夫,他竟然敢对小殿下骂骂咧咧地乱飞唾沫星子。 慕容锦诡异地安静,也没反驳,摆摆手送走了唐僧念经的大夫。 “殿下,如今还有一日一夜便到京城,不如让夏侯公子在此养病,殿下先行回宫。”碧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慕容锦没有回应,碧蛟就开始不明白了。 她也觉得碧蛟说的不错,但是她不能不管夏侯良玉,她做不到。 但是阿沅等着她回去,最后,慕容锦让七卫中的青狐和碧蛟留下,其余五个立刻回京告知此地的情况,若是九哥知晓,定会有安排。 夏侯良玉烧的很厉害,到了夜里十分不安定,不断说胡话,慕容锦困极,坐在他榻边靠着休息。 半夜时分,夏侯良玉突然浑身发抖,慕容锦手被他抓着不放,她抽了抽,夏侯良玉握地更紧。 “你——夏侯良玉——你放手。”慕容锦怎么使劲都抽不出来,她不知道这个看似温柔的夏侯公子怎么昏迷了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小十……小十……” “……?”慕容锦不解地看着他,他是在叫她?“夏侯神医,你醒……” “小十,不要走……不要走……” 夏侯良玉脸色烧的通红,容颜酡红艳魅,握着慕容锦的一只手臂,语气凄然绝望,慕容锦眸光微凝,没有再挣脱,只好随他。 她伸手触到他的额头,再这样烧下去,他恐怕真要变成傻子。 她伸长手使劲去够不远处的酒水,夏侯良玉抓着她一只手,她一时没有办法。“夏侯神医,你烧糊涂了……” 58.第58章 少年太子 次日,夏侯良玉高烧退下,他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他伸开五指努力看着自己的手,重影不消,渐渐的,他的心缓缓下沉。 “你终于醒了,殿下先行回京了……”房梁上打瞌睡的碧蛟见他醒了,朝他挥了挥手,呵欠连天。 “……她回京了。” 夏侯良玉眸光没有神采,原来都是他的幻想,她早已离开,魏沅病情不稳,她担心不是意料之中么? 此处距离京都不远,她一颗心早已回到魏沅身边,又怎会在此照顾他一夜? “你已经醒了,如果还扛得住就启程,今日正午差不多太子殿下的人也该到了。”碧蛟摸着下巴揣摩着也该是这个时辰。 天刚蒙蒙亮,夏侯公子体温正常殿下才放心,马不停蹄地往御城赶,按照那匹追风马的速度,应该明早就能到达。 “现在,是什么时辰?”夏侯良玉又安静地闭上重影模糊的眼睛,放弃了挣扎,早已预料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寅时刚过,现在是卯时。”碧蛟跃下房梁,出门招呼人过来。 夏侯良玉靠在软枕后,伸手往枕头后拿出白色的瓷瓶,倒出两颗赤红的药丸咽下,闭上眼睛。待过了半个时辰,他才缓缓睁开眼…… 还有二十日时间。 他知道小十一旦回京,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她这么希望自己治好魏沅,他帮她。 魏沅有能力照顾好她,他却无法不到。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想见她,陪在她身边。 瞳孔扩散的焦距缓缓聚拢,他看着手中妖异血红的药丸沉默不语。这段时间,他不能变成废人,小十还需要他…… 正午时分,一名身着明紫暗绣云纹斜襟锦服的少年翻身下马,停在夏侯良玉所住客栈,动作利落流畅,腰间绶带所系双佩发出悦耳声响,及腰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摆动。 客栈小二立刻上前招呼,笑脸相迎。 “客官是住店还是……” “请问店家,你们店里是否住着一位白衣公子?她长得和我一样,不知店家可否告知在下她现在在哪里?” 少年玉面朱唇,粉砌玉雕,周身气质华贵,气质温和,尤其是他笑得时候,好像眼里只有你一人。 店里的客人都忍不住望过来,掌柜的一呆。小二立刻道:“这位公子定是弄错了,小店的确有有一位俊美好似神仙的白衣公子入住,只是与公子长相并不相似……” “不知小二能否带在下去找她?”少年明眸皓齿,笑容温暖,让人如沐春风,小二乐颠地点头,一马当先在前带路。 “公子要找的人正在二楼用膳,公子来得正是时候,他稍后就要离开小店。” 少年笑容可掬,眸眼间隐隐可见璀璨的光芒,带着莫名的惊喜。 他得知小十的消息后,一路飞奔到此,就为了早点见到她,不知道那冰娃娃如何是高了还是胖了?在江南玩得可开心? “公子,就是这间。”小二刚说完,少年伸手就推开房门,连招呼都省了。 “小十!你这个臭丫头,玩得乐不思蜀,有没有想本少……你……请问阁下是谁?” 59.第59章 她一直都在 少年翻脸比翻书还快,目光接触到夏侯良玉的刹那,由刚刚的神经质疯癫,瞬间变成温雅少年,礼貌谦和,笑容大度亲切。 夏侯良玉放下竹筷,抬眸看了来人一眼,起身道:“草民夏侯良玉见过太子殿下。” “夏侯……”慕容澈凤眸微微眯了眯,对这个姓氏尤为敏感。“你认识小十?” “属下见过太子殿下!”碧蛟从暗处出现,半跪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碧蛟?你的主子呢?” 慕容澈依旧笑脸谦和,只是眸中没有丝毫笑意。 小十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将夏侯良玉带到这里?先且不提为何夏侯良玉不傻,就是他和小十在一起也令他十分不快! “太子没有遇到主子?主子今日寅时骑着追风回京了!” “什么?”太子脸色一垮,怎么这么巧? “寅时?她是寅时回去?”夏侯良玉敏锐捕捉到不对,他以为小十前夜就回京了,不曾想她是今日寅时才回去,那之前她是否…… 她真的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原来他没有感觉错。 “碧蛟,为何夏侯公子会在此处?”少年太子斯文优雅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语气清和,丝毫没有外露其他情绪。 只是他舍主而问碧蛟就说明了他对夏侯良玉怀疑的态度。 而且,夏侯良玉竟然一眼就认出他和小十的不同! 他和小十长得一模一样,都说同挤一个娘胎的双生子长得像,有时父皇都不能一眼将他们认出来,更不用说别人,到如今外人还是搞不清他们谁是谁,可眼前这个男人却一眼就识穿了。 这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不是夏侯良玉感觉敏锐观察细微,就是他对小十十分了解,知道小十那冰冷的性子。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觉得危险。 “启禀太子殿下,夏侯公子是小殿下请来为魏将军治病的大夫。”碧蛟也不废话,直接点明重点。 “大夫?那小十为何独自回京?”单独抛弃救命的大夫,说不通。 “夏侯公子前些日子受了伤,小殿下担心魏将军,先行回京,夏侯公子随后便到。” 碧蛟想起十殿下曾经严厉叮嘱七卫不许将她遇袭心疾发作之事告诉任何人,所以,他没说此事。 慕容澈没有再问,原本他心中也有疑虑,怎么会在回京路上受伤,但是小十既然有活力独自骑马飞奔回去,想来无事,只要不是他的冰娃娃出事,谁出事都不关他的事。 “既然如此,本宫先行回宫。”慕容澈看都没看一眼旁人一眼,连应付都省了,没找到他心肝宝贝冰娃娃,这地方也不想呆了,又一骑红尘不见了。 夏侯良玉神色不动,拿起筷子继续用膳。 碧蛟暗自感慨,就连他在那一瞬间也以为是小主子,没想到夏侯公子竟然直接当陌生人,对那张脸视若无睹,这是什么高深境界? “稍后启程去御城。”夏侯良玉心情稍霁,明眸渗透淡淡碎星般的笑意。 碧蛟抱胸深思,一双墨瞳中全是狐疑。夏侯公子可怕的冷脸怎么瞬间就变温柔了? 60.第60章 这是十殿下 慕容锦翻身下马,眼前是一片金瓦粉墙,气势恢宏的沤钉兽环朱红宫门外整齐地站列两排守门侍卫。 她牵着追风走近立刻引起守门侍卫的注意,数柄冷剑齐齐挡在面前。“来者何人!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慕容锦此刻异常落魄狼狈,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衣衫起褶皱,青丝凌乱,覆一层白雾般的朝露,易容之后的容颜蜡黄无神,与那逃难灾民有得一拼。 若不是她周身冷然气质与难民区分开,侍卫估计直接架出去扔大街,追风马喷着响鼻,晨雾薄露中冒着白气,趾高气扬地蹬蹄子甩耳朵。 慕容锦神色冷凝,伸手去拿自己的玉佩,拿了一个空,她这才想起自己将白玉凤的佩饰当人情送给了夏侯良玉。 “赶紧走!再出现在此处,休怪我们不客气!”几名侍卫见她可疑,试图驱赶。 “发生了何事?” 侍卫中走出一名身着暗红底衬袍外套铁青甲胄,头戴红缨镀金铜盔之人,十来名侍卫一看见他立刻整齐退到一边。 “沈凌?”慕容锦见到来人,眉头微挑,十分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大胆!金吾将军的名号岂是你等小民能直呼的!”一名年轻的侍卫脸色涨红,这乞丐好生无礼,竟然以这般语气与他敬重的将军说话。 “金吾将军?”他从椤城调回京都任职?慕容锦颇有几分意外,沈凌是有大志向之人,守边建功立业,怎回来当这表面威武华而不实的执金吾来? “阁下尊姓大名?怎认识我?”沈凌上前几步,打量慕容锦,从头到尾都没看到熟悉的印象,他刚从椤城调回京城,很少有人知晓他的名字。 “沈将军莫不是被京都繁华迷了眼也会以貌取人?”慕容锦安抚躁动的追风,转头看向沈凌,眸光含笑。 “你、你是……”沈凌觉得这语气异常熟悉,冰凉而戏谑,这分明就是…… “殿下!” 沈凌面露狂喜,话落抱拳行礼,慕容锦淡笑,扶住他的手臂,弯腰瞬间眉头微皱,按住隐隐作痛的心口。“我还没死,不要随便拜我。” “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一路风尘,小心才是!”沈凌见她皱眉,不放心道。“殿下路上没有遇到太子?他匆匆赶去赤铜镇接殿下。” “九哥去了赤铜镇?”慕容锦一凛,随即想起一件更重要之事。“阿沅如今伤势如何?” 沈凌神色一怔。“此事说来话长,他当初腹部中剑,如今……” “腹部中剑?你速带我前去!”慕容锦翻身上马,沈凌会意,也令人速速去马厩牵一匹枣红色马。 “将……将军!她……她她她……”一群侍卫瞅了半晌,惊骇地瞧着慕容锦。这个好似逃难的叫花子将军怎么叫她殿下?她是哪位殿下? “这是十殿下。”沈凌无奈,瞥了一眼慕容锦那张蜡黄干涩的脸,眉头微抽。“殿下,你怎易容成这般丑的模样?” 61.第61章 当我是傻子 “易容?”慕容锦意识到被拒之门外的缘故,她一时匆忙惊慌,竟忘记此事,伸手揭下脸上一层假面,露出精雕细刻的秀美五官。“本为行事方便,方才一时忘记此事。” “太……太子殿下!”一群黑红甲胄的守门侍卫低声惊呼,眼前这张脸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谁?听闻十殿下与太子是孪生兄弟,两人长相相似也是正常。 “属下见过十殿下!”冷铁碰撞声整齐划一,众人身形一矮,肃声行礼。 太子面容多有人见,但十皇子性子偏冷,也很少出席大型场合,因此少有人知,但两人是双生子在玥国无人不晓。 “走了!”沈凌的马一到,两人策马扬鞭消失在宫门口。 “咦?回宫的方向不是在这边?殿下方向反了。” “魏将军重伤,想必是去看望他。” “魏将军伤口不是快好了吗?怎么殿下这么匆忙?” “是啊,的确奇怪!”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暗自点头,顿觉有理。 慕容锦出现在将军府时,四名身姿笔直的红甲侍卫一看到她,面上一凛,目带恭敬。 “见过太子殿下!” “带我去见你们将军!”慕容锦没有时间解释,绕开几名侍卫,快步走了进去。 “十殿下!”沈凌侧身下马,朝几人挥挥手示意立刻起身。“都起来!快通知魏老夫人,就说十殿下回来了!” “十皇子?”几人一惊,对视一眼,刚刚那是十皇子,不是太子? 沈凌说完,即刻追上慕容锦的脚步。“殿下,魏将军在东院……” 慕容锦气息微喘,一路疾奔,纤长透白的食指靠近东院房门,终于放下心。 从江南一路飞奔回来,她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他,如今相距这么近,她竟有些害怕,阿沅,他还好么? 小十回来了。 “将军如今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要是凌霄子神医在就好得更快了!” “是啊,这阵子应该可以下榻,我想……啊!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两名身着淡粉衫发束圆髻的稚龄小丫鬟看到房门徘徊的慕容锦,神色一顿,吓了一跳。 “你们刚刚说……什么……”慕容锦略白的面色微沉。 “吱呀——” 枣色硬木镂雕房门在慕容锦冷凝的目光下缓缓打开。 魏老夫人正轻声与身后一名鹅黄挑丝薄罗长裙的妙龄少女说什么,冷不防看到慕容锦,面上一惊。 “民妇魏氏见过太子殿下……” “魏老夫人,阿沅病情如何?”慕容锦扶住魏老夫人,冰凉的手微抖。 “民妇多谢殿下放心,大夫说阿沅没事,刚刚吃了药已睡下。”魏老夫人一身天青色刻丝如意团云纹绸衣,看向慕容锦的目光谦和恭敬。 “阿沅……无事?他病情是何时好转?”慕容锦语声喑哑,淡润的眸子透着薄霜。 “都八九日了,半月前遇袭,所幸是刺中腹部,并未伤及要害,可把民妇吓掉了半条命……” 慕容锦耳畔轰鸣,即使早有准备,依旧周身冰冷僵硬,她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傻子…… 62.第62章 欺骗 她最信任的九哥为了让她回来,竟有这种残忍的方式欺骗她! 慕容锦胸口闷痛,十来日她马不停蹄从江南一路飞奔回来,路上差点送命,甚至害的夏侯良玉也千里迢迢赶来,她只是担心阿沅,担心他出事。 可当她心急如焚赶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当没事般笑着告诉她其实阿沅什么事都没有!都是骗她的! 多日来全靠一股执拗赶回来,几个日夜都没有休息,她以为可以给阿沅一个惊喜,如今崩然溃散,只有惊,何来的喜! 喉头甜腥,胸口阵痛,慕容锦呼吸紊乱,有些喘不过气…… “殿下脸色不好,不如先去内堂休息……” “多谢夫人,我还有要事,先行回宫。”慕容锦努力咽下喉间腥气,脸色煞白,机械地转头离开。 “殿下不进去看看阿沅吗?”魏老夫人暗自疑惑,太子殿下怎穿这身衣服?全身带着风尘泥土气息,与平日极为不符。 “殿下!你怎走这么快?”沈凌跑得快吐血,好不容易追上,看到慕容锦转回,极为不解。 “难道魏将军休息了?他病的这些天,老是念着你,听到你回来的消息,一定要乐醒……” 慕容锦眼前发黑,她什么都听不清,只觉得脚有千斤重,不知为何,眼前总出现她在客栈遇袭时,夏侯良玉按着她的头靠在胸口告诉她不要怕的情形。 她摸到那透胸的冰冷利刃时,心跳有那么一瞬间惊滞。 如今发现,她简直可笑至极!还害得他险些丧命! “殿下,你现在要回宫吗?” “我……”慕容锦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沈凌的声音惊骇欲绝,惊动了魏府。 “怎么回事?” “殿下昏过去了!” “快!快传大夫!” 沈凌抱起慕容锦,没有停留,几个腾跃冲出魏府,全速往皇宫赶。 沈凌的身影刚刚刚离开,东院的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名身着白色亵衣,连鞋袜都未来得及穿上的高大男子破门而出。 男人脸色苍白,身手却异常利落矫健。听到声音几乎是立刻就推门而出。 “锦儿!是锦儿来了?” “将军!你还病着怎么出来了!” “表哥,你好好躺着,没有什么锦儿,你听错了。”甜腻的嗓音绵软柔媚,鹅黄衣衫的少女上前扶住仓惶的男子,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怀疑。 “刚刚是太子,夫人请她进来,她不知为何脸色十分不好,又转身走了……” “什……什么?太子?” 魏沅棱角分明的五官微拧,随即迅速浮出亮色。 “是啊,哎!表哥!你去哪儿啊!” 魏沅顺手抄起衣架上的长袍随便往身上一套,匆匆忙忙往外赶。 “阿沅!你现在要去哪儿!你还病着,难道还想要我这老太婆整日为你提心吊胆!”魏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低喝一声,喝止了魏沅的脚步。 “娘,听说太子来了。”魏沅身形一顿,眉峰蹙起。 “太子殿下自有宫里的人照顾,你跑去凑什么热闹?她要是想来看你自然会来,你要去宫里怎么也得等病好之后。” 63.第63章 皇后发怒 “……阿沅明白。”魏沅脸色微沉,眉峰隐添郁色。 魏老夫人叹气,她也不知自己这个儿子是如何想的,怎么突然对太子如此放心不下?她也不敢告知刚刚情形,不管如何,等阿沅病情完全好之后再论此事。 宣政殿内,一身明黄龙袍金带的帝王正与几位朝臣商讨早朝之事,紫檀暗色龙纹的条案上整齐排列数堆案牍,许公公搭着拂尘安静地站在皇帝身后。 “此次北燕和亲之事,诸位爱卿有何建议?” “启禀陛下,臣以为岐山王之女堪当此任。”某大臣手执玉笏,躬身道。 “此言差矣,岐山王之女年幼无知,怎可担此重任?臣举荐梁王之女……”户部侍郎范大人反驳。 “范大人可知,梁郡主早已有婚约在身?”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凌王之女金婵郡主最为合适,金婵郡主明年及笄,聪颖慧敏,最是适合。”年迈的顾老丞相慢悠悠的声音响起,众臣一时诡异沉默。 谁人不知这金婵郡主是最适合人选?但自幼跟随陛下最宠爱的十皇子身边,扬言非十皇子不嫁,而十皇子与慕容婵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陛下爱子心切,爱屋及乌,恐怕不会同意慕容婵和亲,何况那凌王也不是谁都能招惹,东方家与凌王府关系微妙,搞不好把皇后娘家也给得罪了…… 谁知,皇帝沉吟半晌,并未发怒,他低沉道:“此事朕会认真考虑。” 正当众人一头雾水之际,刚刚被一名小太监叫出去的许公公老脸阴霾,靠近皇帝耳边嘀咕两句,当今陛下当即脸色大变! 他砰然一拍条案,震得案上折子跳了跳,厉声道:“还不速去请太医!” “娘娘已将御医院的人都叫走了,陛下不必担心。”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明日再说!摆驾凤仪宫!”皇帝眉目微沉,不再看众位大臣一眼,一甩长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往凤仪宫而去。 “这……”众臣面面相觑。“发生了何事?” “难道是皇后娘娘染疾?” “今日凌晨上朝时还碰到东方老国公乐呵呵的,皇后娘娘怎可能染疾?” 群臣带着满腹疑问离开宣政殿。 “这是太子的主意?他现在又在何处?让他给本宫滚回来跪在外面不许进来!”慕容珣一踏进凤仪宫就听到他的皇后发怒。 二十年前七皇子夭折之后,皇后性子冷淡不问世事,极少如此情绪外露,今日何事让她生如此大气? “娘……娘娘,太子殿下前日便去……去了赤铜镇,最快也要今天晚上回宫……”几名负责太子起居的东宫太监宫女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 东方皇后一袭藕荷色绣海棠暗纹的曳地凤尾裙,青丝柔亮如乌瀑,拖曳到裙摆上,发髻简单的以浅绿的转珠凤钗随意束住,精致柔媚的五官与慕容锦与慕容澈如出一辙。 此刻东方皇后显然十分生气,温柔的眉目间暗酝凌厉锋芒,慕容珣微微一怔,这样的卿卿数年不曾见到…… 64.第64章 讳莫如深 “皇上驾到!”许公公拉长声音,凤仪宫内声音一顿。 “臣妾……” “小十如何?”慕容珣几步上前牵起皇后的柔荑,顺手抚顺她鬓边青丝,没有让她行礼。 东方皇后轻声叹气。“陛下去看看小十吧,这孩子性子执拗,被澈儿骗得从江南飞赶回京,心疾发作差点丧命……” “岂有此理!”慕容珣脸色一沉,眼底有一抹冷意。 皇后摆手让所有人都下去,拂开层层纱幔进入寝殿。 “若仅仅如此臣妾也不会生气,好歹小十如今无事,只是,臣妾刚刚才发觉,这孩子心疾曾发作一次,不知是何人压住势头才让小十有气力赶回,看小十的脉象,心脉有接连的痕迹……” 心脉断裂,会在半个时辰内呕血而亡!这世上她不知除了凌霄子还有谁有这种续接心脉的本事? 她一想起小十险些永远回不到她身边就惊骇欲绝。 细柔的凤眸如利刃,嗓音冷凌。“澈儿明知魏沅对小十意义非同寻常,怎可拿此事开玩笑!” “我去看看小十。”慕容珣安抚的拍了拍东方皇后的手,东方卿点点头。 “小十刚刚睡下,臣妾已喂了药,休息一段时日便无碍。” 小十的病最怕的是突然发作,生与死只在一瞬间,这心疾怕是要伴随一生,若不是她的缘故,怎会让两个孩子提早出世?导致小十心腑未完全发育好变成心疾。 慕容珣坐在榻边,看着安静的小女儿,心中叹息。这孩子生来就受尽病痛折磨,五岁之前她聪慧活泼。 当年卿卿怨他,也连带着不喜小十,小锦儿当时最是粘他,总是跑到他膝下哭诉母后不疼她,前一刻哭的稀里哗啦,一转头活蹦乱跳地到处给他闯祸。 她这般跳脱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他几次因小十与卿卿闹翻,五岁那年小十被劫失踪,回来后,小十从前活泛的性子就彻底消失了,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不会再假装心疼让他再多疼她一些,也不会故意闯祸惹卿卿的注意。 她掩藏痛苦,让自己看上去和正常孩子一样,她不再到处惹事,性子低调安静甚至冷酷残忍。 “卿卿,你可知小十为何对魏沅独独不同?” “这件事臣妾也曾询问魏将军,应当与九年前小十失踪的两月有关,那时魏沅曾参与追剿贼匪。” 其他的,她无法查探。小十对这段记忆讳莫如深,魏沅吐露的信息也不多。 “卿卿……”慕容珣蹑手蹑脚地走出殿,见慕容锦睡得熟,这才缓声道:“我欲赐婚小十与魏沅,你觉得如何?” “此事可先透露给魏沅,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再做决定不迟。” 东方皇后放下帷幔,秀美妩媚的娇颜略带沉虑,温和音嗓听着异常舒适。 小十不喜被人安排,凡事顺其自然为好。“还有一事,陛下可想过?” “何事?” “江南夏侯家。”东方皇后眸光幽深,适龄公主只有两位,总要有一人嫁过去。 65.第65章 宫廷隐秘 慕容珣坐在红木雕花方凳上,伸手揽住东方卿纤细的腰肢抱到膝上,东方卿微滞,起身就要站起,慕容珣手中动作极为霸道,她只好作罢。 “夏侯家有小八,轮不到我们小十。”慕容珣虽已过花甲之年,看上去却不过四十出头,岁月沉淀,周身自有一股帝王的威严与成熟魅力。 “若非小十中意魏沅,臣妾倒是更属意夏侯氏。” 东方卿似透过时光看到战火纷飞的椤城,淡淡道:“二十年前,夏侯氏已过世的老家主英雄了得,他的儿子夏侯翰办事狠厉杀伐有大将之风,唯一的缺陷便是太不择手段,但其经商天赋超群,才有如今的夏侯氏富甲江南……” “听闻夏侯翰的儿子是个痴疯之症的傻儿,这样的人怎可配小十?”慕容珣下巴搁在东方卿卿的肩上,狭眸微眯。 他唯一宝贝的孩子,他在有生之年定要为她铺设一条康庄大道。决不允许身份卑贱之人去阻碍接近他的小公主。 “不仅仅是因其痴傻,若臣妾只生下小十,让她嫁给夏侯氏臣妾绝不会反对,但小十的哥哥是太子,澈儿此次之事令妾身十分生气,但他也情有可原,他最大的软肋就是小十。” 踏上高峰得踩上多少枯骨冤魂?她不希望将来澈儿龙椅脚下有他妹妹的骨骸铺垫。 东方皇后语音沉缓,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夏侯氏野心太大,迟早与澈儿利益发生冲突,若锦儿嫁过去,夹在中间如何是好? 单凭这一条,她才不惜违背诺言,使用了卑劣的手段。 为了她的孩子将来无后顾之忧,她有什么做不到?当年为了护住腹中未出世的小七,前凌王才会死…… 现任凌王想必是怨恨她,她做梦都未曾想到,她千方百计守护的孩子,一生下来没多久就离开了她…… 想到这里,东方卿目光微闪。 “卿卿,我会为小十铺平道路,你莫要担忧,任何人伤害到我们的小十,朕都会铲除——”明帝狭眸掠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彩,不知想到什么。 东方卿凤眸一颤,五指瞬息白透,那一刹那,她觉得慕容珣似乎知道什么。 他说的是“我们的小十”……没有包括澈儿么? “卿卿,你还恨我么?”慕容珣神色恍然,当年皇后独占皇宠却有不孕之症。 不是不孕,是不愿,小七夭折后,整整五六年,她都不肯让自己碰她。 若不是当年他装醉闯入凤仪宫,也不会有聪慧伶俐的小十,小十是他向上天抢来的孩子…… “这么多年前的事了,说它做什么,孩子都这般大了。”东方卿淡笑,笑意浅淡不达眼底,敛衣站起正要掀帘离开,慕容珣神色沉郁,带着厚茧的大手不肯松开她。 “卿卿,你……” “陛下,春寒未褪,莫要着凉。”东方皇后轻笑拢紧慕容珣的衣襟,眸汪中尽是温柔爱怜,慕容珣心中一软,不由自主地圈紧她。 “陛下,贵妃娘娘听说十皇子病重,特来看望。”帘外,许公公低声道。 66.第66章 太子被罚 “就说小十已经睡下,让她回宫吧。”慕容珣圈住东方卿的手臂让她坐到自己膝上,冷淡敷衍道。 “奴才这就去回……” “等等。”东方卿露出一抹温淡的笑容,温婉和煦。“告诉贵妃娘娘,就说多谢她好意,只是小十已无大碍,无须挂怀。” “……是。” 许公公匆匆退下。 东方卿笑容柔和,轻道:“陛下已两月不曾去贵妃宫中,今日卿卿得陪着小十,陛下去贵妃妹妹宫中休息罢。” “你照顾小十也要多注意自己身子。”慕容珣大手轻抚东方卿柔婉娇颜,锋利的狭眸此刻只有满腔柔情。 “臣妾明白,陛下莫让妹妹等久了才是。” 慕容珣这才出了凤仪宫。 待纱帘逐层放下,室内明黄的身影离开,东方卿柔媚面上的笑容如天上的云彩般消散无踪,美丽的眸子冰漠冷然,转头进寝殿。 次日正午,天空阴云密布,大雨击打金色的琉璃瓦劈啪作响。 在慕容锦的记忆中,江南的春雨蒙蒙如雾,即使走在雨中也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柔和感,京都御城完全不同,雨水瓢泼,哗啦啦击打寝殿窗户。 “娘娘,外面雨势如此大,太子殿下要是淋出好歹来可怎么好?” “是啊,娘娘,您要罚太子也不能在这时候,他一路风尘赶回来,再这般淋雨,万一伤寒,小殿下醒了也不会高兴。” 外面的声音压得很低,寝殿安静,慕容锦一丝不露听到耳中。背靠红底绣金凤团花的软枕,氤氲的眸子有几分缥缈,窗外的雨水连成串发出脆亮干净如铃铛般的声音。 外面的雨很大。 她知道母后定是知晓自己受骗之事,她想,她已经知道为何九哥会被拦在门外跪着认罚,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母后生气不让她进凤仪宫,看母后生气程度决定是蹲在墙边还是跪在门外。 哥哥每次都陪她一起蹲墙角跪台阶。 如今…… 慕容锦眸睫微颤,轻微叹气。 东方卿席地长裙逶迤撒开,雍容如华贵牡丹,婉约明丽的容颜如冰冷锐,她只身站在雕金绘彩的朱红回廊上,几步之外,少年太子被淋得几乎睁不开眼,发冠歪斜,青丝粘黏在双颊,雨水顺着他精致的五官流淌。 “其他人都下去。”东方卿语气凌厉,一众宫女太监纷纷躬身退走。 “……母后。”慕容澈垂下头,嗓音嘶哑。 “你到如今还不知所谓!”东方卿娇颜倏冷,太子太过任性,仗着几分聪明全然忘记所有。“你知道母后为何让你跪在此处?” “儿臣不知,儿臣从赤铜镇赶回,听说小十她回宫……” “住口!”东方卿不顾雨势,一巴掌煽到慕容澈的脸上。“你这般自私自大的脾性再如此下去,是想害死你妹妹!” “儿臣怎会伤害小十?”慕容澈眉峰蹙起。 “我问你,是不是你让哨子送信到江南,告知你妹妹魏沅病重不治?是不是你含糊其辞故弄玄虚骗你妹妹回京?你明知魏沅与别人不同,还这般利用你妹妹!” 67.第67章 暴揍九哥 “你可知,锦儿半路遇袭被逼的呕血,心脉受损!若不是发现的早,还被蒙在鼓里!她一路马不停蹄赶回,连命都差点没了,结果回来只是一个骗局,你让她如何承受得住?你明知她心疾危重,若不是当年有凌霄子,你妹妹五岁就死了!” “因为你,她数次差点丧命,你还在此不知所谓!恐怕心中还为自己骗回妹妹高兴!你这般心机却用在全然相信你的小十身上,你这种可怕的性子,你你……” 东方卿脑海中突然映出慕容珣的脸,顿时神色一戾,澈儿如今与他有何差别!怎会与他当年相似?! 慕容澈面孔惨白,蓦然抬首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面露骇然。“小……小十她现在……” 她心疾又发作了?怎么会? 他只是想让她回来,并没有想要小十的命,也许……也许她回来他身边就无事了,他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的确是帝王之性,可以不择手段。”东方卿冷笑两声。“人说幼时偷针长大偷金,我看你不用等,你妹妹迟早要被你害死,枉她这么信任你,对你的话没有一丝怀疑,澈儿,你在这般下去,迟早会有后悔的一日!” 他就是内心笃信小十不会怀疑他,才这般肆无忌惮利用魏沅为诱饵骗小十回来。 “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锦儿?”慕容澈抬眸看到殿内缓缓步出的白色秀长身影,顿时一阵惊喜,小十没事么? 慕容锦身披一件雪白的薄绒狐裘,银边狐绒滚边衬得她身形愈发娇小,她只身立在回廊上,广袖素裙,裙裾逶迤曳地,脸色有些透白,唇无血色。 “母后。”慕容锦手中拿着吸水性极好的厚绒棉毯,她上前细心地擦拭东方皇后淋湿的如瀑青丝,笑容清浅。“你不要再让小哥跪在外面,小十自己来打他好不好?” 东方卿叹气,抚了抚小十披散下的青丝,柔声道:“锦儿,你哥哥他太胡闹,若是如此下去,母后实在担心……” “母后,小十揍小哥几拳头就不生气了,病情说不得就好了。”慕容锦轻笑。 东方卿一时哭笑不得,敲了敲她的脑门,嗔道:“你这张嘴不知晓随了谁!” “小十听闻母后三岁时一句话能把父皇气得吐血三升。”慕容锦板着脸正经道。“儿臣道行尚浅。” 东方卿美眸一横。“那是啊!” 慕容锦知道,母后终于不生气了。 半时辰后,凤仪宫寝殿。 慕容锦拿着厚毛丝帛使劲擦慕容澈湿漉漉的头发,顺带擦擦他和自己长得一样的那张美脸。擦得慕容澈一张小白脸通红。 “小十,小哥不是故意的。” “……” “小十,小哥不知……嘶!”他的脸瞬间剧痛,估计快被擦破一张嫩皮。 “小十,虽然我不知,但是……啊呀!”太子殿下脸色扭曲,龇牙咧嘴的抽出他尊贵的脚,锦缎鞋面多了一个慕容锦赏赐的鞋印子。 68.第68章 揍揍更健康 “锦儿,我真的没……啊啊!” “慕容澈!你给本公子闭上你那张臭嘴!”慕容锦凶神恶煞地盯着面前尊贵的太子殿下,食指戳了戳他的脑门。“你竟敢欺骗本公子这么善良的弟弟!当真是我一个多月没收拾你,你就皮痒了!” “是——啊——啊啊!我错了!救命啊!” “你还躲!你给我躲!你个混账王八蛋!看我今天怎么好好给你松松筋骨!”慕容锦气极,一把扔了披风,撸起袖子就扑过去。 “啊!我貌若天仙的脸!啊!我娇艳胜花的容颜!啊啊!我下次不敢了!” “你还敢有下次?” “没有了!我绝对不敢啊!我可以对着神勇无比的父皇发誓!” “你对着温柔可人的母后发誓都没用!” “杀人了!救命啊!” 殿内太子殿下杀猪般的惨叫一浪高过一浪,外殿侍婢宫人动作迅速,娴熟无比。 “怎么样,门窗都关好了?” “都关好了” “娘娘那边如何?” “月芬正在汇报宫中这个月的账目,保证听不到!” “不错,有进步!” “那都是十殿下决策英明!” “……” 数层帷幔殿阁内,青铜镂花香炉内青烟袅袅,温暖的炉香环绕。 月芬合上账目,好容易才忍住眉角不抽搐,估摸着这次十公主是真生气了,太子殿下凄惨无比的惨叫声简直直达天听。 “咳,娘娘……” “小十这病好得到快。”东方卿靠在金丝云绣大靠枕上,红唇沁出淡淡笑意,心中却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兄妹感情是真的好罢。 “小殿下说适量运动,有益身心健康……”月芬硬着头皮道。 “是么?”东方卿卿微微挑眉。“以后小十要运动,让澈儿陪着一起去也好,兄妹之间有个照应……” 月芬:“……” 这是太子殿下的母后罢? 当凤仪宫的宫人需要一颗彪悍的心脏外加强大的面部控制力,不然,得罪温雅斯文美若天仙的太子殿下绝对是一件可怕的事。 尤其是在这时候,众人只瞄了一眼,就脸色扭曲,吭吭哧哧地低头匆匆而过,活像后头有洪水猛兽在追赶,这一刻她们才深刻感受到十殿下道行之高深,实乃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改。 慕容锦出门时,优雅闲适,扇子一展,悠闲地摇了摇,继续做回翩翩美少年。 至于伟大又文艺的太子殿下…… 这个……十皇子殿下后头跟着的熊猫眼猪头脸的大头怪和太子殿下长得有点像…… 不到一刻钟,太子殿下身边十丈内除了那位悠然自得的凶手外连苍蝇都吓跑了。 慕容锦心情无比之好,一口郁气全没了。 “亲爱的九哥,小弟送你回去如何?”慕容锦笑容可掬。 慕容澈好似受到惊吓,蹬蹬蹬退出一丈之外,戒备地瞅着她。“多谢十弟好意,十弟贵人事忙,此等小事不劳烦十弟贵手……” “是么?真的不需要?”慕容锦深表遗憾。 “当然当然!九哥身强力壮,回去之事绝不敢劳烦十弟!” 69.第69章 当年的客栈 “那真是太遗憾了!”慕容锦耸肩,扇子一收,双臂交叉胸前,纸扇抵着下颌,目露促狭。“那小弟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九哥了……” 随即,高昂美下巴,扬长而去。 慕容锦离开,慕容澈面上惊恐神色收敛无踪,眸光带了几分笑意。其实小十很多时候很好哄,和小时候一样,一串糖葫芦就能把她收买了,她遗忘痛苦的能力有时候快得令人咋舌。 “殿下,您……要不要回去擦药?”暗处的影卫没有抬头,他们在之前就被太子殿下支出去,虽然没看到太子殿下被揍过程,不过结局就…… 他还是别抬头了。 太子殿下与十殿下不同,他自幼身体很好,师承武宗柳叶子,武艺非凡,每次与只会轻功的十殿下交手都惨败而回,其实原因很简单,所有人都知道答案,或许十殿下自己都知道。 这两位殿下当真是一对奇怪的双生子,一个周瑜一个黄盖。 “回东宫。”慕容澈神色冷淡,眸中渗透极不明显的庆幸。 这次是他的疏忽,陷锦儿于危险之地,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事,小十是他最重要的妹妹,他怎会伤害她? 何人胆敢半路伏击小十?活得不耐烦了! 想来母后所言心脉尽断那次当真是夏侯良玉接的? 他记得碧蛟说小十找夏侯良玉是为给魏沅治病? “你去打听清楚,夏侯良玉什么时候到京都。” “是!” 夏侯良玉给他一种危机感,这种感觉很令人不愉。但一时他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慕容锦也想起夏侯良玉来,不知道他病情如何? 当日担心阿沅,她将夏侯良玉丢在赤铜镇,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 如今阿沅病情并无大碍,她一时反而不知怎么面对夏侯良玉。 夏侯良玉到达京都时已是当日酉时,春天的这个时辰太阳已经落山,京城因下雨的缘故,天色已全黑下来。 夏侯良玉坐在马车中沉默不语,位置没有移动分毫。 天气不巧,天黑的太早了,他轻微叹息。 黑夜中的京城没有一丝光亮,四周只有车轮辘辘声,声音之于他从未有过的清晰,也许,以后他只能依靠听觉…… “夏侯公子,前面就是皇宫,此时宫门已闭,恐怕要等明日方可进宫。”碧蛟的声音传来,夏侯良玉微微侧身,前方一片模糊。 “找个客栈住一晚。”夏侯府在南城有一座宅子,但是他只在九年前住过,又正当夜晚,自上次在赤铜镇挡下药粉,眼睛已然模糊不清,无法找到自己的家。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般可怜可笑。 “住客栈?”碧蛟沉思片刻才道:“我已让人告知小殿下,她应该会派人出宫接我们。” “不必进宫,去文风客栈。”他这个时辰不能进宫。 “文风客栈?夏侯公子多年未曾进京大概不知,文风客栈九年前就被太子殿下一把火烧了。” 夏侯良玉滞住,想来也不算意料之外,文风客栈曾是藏匿小十的地方,太子一怒之下烧了它也在情理之中。 70.第70章 失手伤到她 “随便就近找家客栈住下便是。”夏侯良玉不再言语,碧蛟只好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为了避免自己的主子找不到人,暗中做了几个记号联系七卫。 慕容锦没想到夏侯良玉不打算进宫,她在宫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一辆马车,只好自己去找他。 更鼓敲过,寅时晨露正浓,天还没亮,慕容锦从七卫处得到夏侯良玉的确切位置。 她曲腿斜靠在他房门的木棱镂花窗柩下,窗外雨势渐小,淅淅沥沥地透过敞开的窗子飘入漆黑的室内,慕容锦跑了一夜,白衣墨发皆淋得透湿,滴答答沿着窗台滴落地面。 慕容锦跃下窗台,敏捷如猫,即使是轻纱帷帘都没有拂动,她觉得自己很像潜室盗窃的窃贼? 若她是杀手,夏侯良玉岂不是毫无察…… 刚思及此,只听得“呲——” 一声极细的尖锐嘶响在黑夜中异常刺耳。 慕容锦一凛,身形速矮,闪电般避过锋利的银丝!凛然杀意从耳畔掠过,削落一缕她鬓边青丝。 “来者何人?”夏侯良玉冰冷的嗓音毫无温度,及腰的乌发肆意撒落,白色的亵衣贴身,冰玉般的五官棱角分明,修长的五指缠绕一圈锋利银线。 慕容锦抿唇没有出声,她发现夏侯良玉不像表面谦谦如玉的温柔公子,他内力不低,但现在为何没有认出自己? 她一脚将脚边的矮方凳踢过去,纵身攻上前。 果然耳畔刀锋般的丝线破风而出,直直射向她! 慕容锦双手撑住桌面,借力跃起,飞快落到夏侯良玉身后,作势击向他。 夏侯良玉狭眸倏眯,瞬间数道银光携风雷之势反向直袭慕容锦。“雕虫小技。” 他声音冰寒无情,直欲一击得中。 慕容锦神色一变,飞速侧身闪避。 “噗呲!”一声,银线破肉之声。 “唔。” “小十?!”夏侯良玉脸色一白,立刻收回攻势,迅速上前抱住慕容锦。“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疼不疼?” 夏侯良玉手忙脚乱,神色焦躁,双手到处乱碰,慕容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吃遍了豆腐,眼看他的手要摸向不该碰的地方,慕容锦抓住了他的手。 “肩膀破了一个洞,我躲得快,只是小伤。”慕容锦无语至极。“神医,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夏侯良玉耳根一烫,松开慕容锦。“你衣服湿了,要不要换一件?我这里有止血药……” 慕容锦四下看了一眼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家客栈太小太简陋,连个屏风都没有…… “无妨,稍后就干了。” “我去拿一身干净的衣服。”夏侯良玉径直将自己的衣服放到桌面,神色又恢复平常威胁慕容锦吃药的温柔表情。“你暂时穿上,夜里冷寒,容易着凉伤寒。” 慕容锦眉角微抽,迟迟没有动作,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不远处大开的窗户。 岂料,夏侯良玉起身就上前把窗户锁好关紧。 慕容锦怪异地瞧着夏侯良玉,还是没动作。她虽比较随意,但是赤条地在他面前换衣服?她还没开放到这程度。 夏侯良玉叹气,摸索着桌沿靠近慕容锦,倚着长椅坐在她身边。“把手伸出来。” 71.第71章 对他的信赖 慕容锦伸手到他面前,夏侯良玉手搭到她的掌心,摸索一阵才摸到脉上,听了一会儿脉象才收回手。“这几日心疾又犯了?” “嗯。”慕容锦撑臂,低应了一声。“习惯了。” “你这几天又没有按时吃药。” “……” “性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慕容锦眉角微抬。“在下与神医相识不到一月。” 夏侯良玉没有声音,天色太黑,慕容锦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半晌,她才听到他的声音。“你把衣服换了,我稍后帮你上药。” 慕容锦秀气的五官皱成一团。“神医……” “你以后晚上来找我时一定要告诉我,我怕以后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到你。” “嗯?” “我自幼,夜里便看不见。”夏侯良玉纤长的眉睫轻佻,低声道。 慕容锦醍醐灌顶,难怪了! “你现在可以安心换衣服了。”夏侯良玉伸手触到自己贴身的一套衣衫,想到自己的贴身衣物穿在小十身上,心中一片柔软。 “多谢。”慕容锦拿起夏侯良玉的衣服,没有再客套,迅速转到榻边,三下五除二换上。 转眼就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坐到夏侯良玉面前,伸长衣摆和长袖晃了晃,笑道:“好像唱戏的。” 随即,她瞧了一眼夏侯良玉,凉凉道:“不过,你瞧不见。” 夏侯良玉淡笑不语,黑暗中他无法看清,窸窣的声响却很清晰。慕容锦窝进他的床榻,霸占了他的床,把正主赶一边儿。 “神医借你床使用两时辰。” “……好。”夏侯良玉有些好笑。 慕容锦翻了个身,沉吟良久,室内安静地落针可闻。半晌,她才开口:“神医……” “嗯?” “阿沅他,无事……” 夏侯良玉的声音消失了,黑夜中安静的只有窗外沙沙的雨声。 慕容锦也没有开口,她想开口解释又觉得矫情,解释和推卸责任似乎区别不大? 她不喜欢这样。 夏侯良玉觉得自己心突然就停顿了,钝钝发疼。良久,他才道:“所以呢?”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魏沅没事了,所以呢?是不是他就没有用了,可以走了?回去他原来的地方? 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小十已经不需要他了,他原先不就是给自己如此理由留在她身边的么? 慕容锦有些累,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的很有节奏感,她有些困。没听明白夏侯良玉说了什么。 室内安静恬淡,夏侯良玉知道她睡着了。 他靠近榻边,伸手点了慕容锦的睡穴,掀开被子躺进去,伸手将温暖纤细的身子抱入怀里,薄唇含住她甜蜜的双唇,身体内有一股疯狂的执念,他觉得难以忍受,不由地收紧手臂。 这样还不够…… 他想起那副美好的桃花图,画中旖旎场景午夜梦回重复无数次,梦醒时冰冷的现实令人发疯发狂。 他很想在离开前在她身体中烙印上自己的印记,可是,他的小十还是个孩子,他捧在手心的小十,伤害她的事让他如何做得出来? 72.第72章 夏侯PK小十 “小十,我还有十八日……”他没有夜盲,如今夜里却如同瞎子,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夏侯良玉俯身吻上慕容锦修长细嫩的脖颈,青丝凌乱叠缠…… 连绵细密的春雨终于停止,慕容锦天亮便离开了客栈,夏侯良玉并不希望自己以寄人篱下的身份入宫,慕容锦也不好勉强他。 夏侯氏在京都有自己的宅院,此次夏侯良玉回京,无需住在其他地方。 刚回到夏侯府,夏侯良玉身后出现一位紧身夜行衣的蒙面男子,垂头恭敬半跪在夏侯良玉面前。 夏侯良玉狭眸幽暗,低沉吩咐一声,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隐入空气。 这几日无论如何他都要达到目的! 凤仪宫中,珠帘明润,彩釉光滑。 慕容锦眸中略带诧异。“母后,你怎么……” “我已听你九哥说起夏侯公子,他是你凌师叔唯一的弟子,你师叔已在信中言及无法到京,这段时日由夏侯公子看着你,他在治疗心疾方面青出于蓝,你师叔言辞中颇为自得,看来这位夏侯公子本事确实了得。” 东方皇后语气婉约,收起凌霄子的信,得知此事后,决定请夏侯良玉进宫。 东方卿也不曾料到当初痴愣的夏侯家小儿不仅神智正常还有一手无双医术,虽说他与小十无缘,但他救了小十却是事实。 慕容锦凤眸微眯,她怎么觉得事情哪里不对? 锦年宫内,慕容锦坐在小亭翘角瑞兽琉璃瓦顶端,蹙眉俯视回廊上长身玉立的牙白长袍的清润温柔男子,纸扇轻敲掌心,沉吟道:“我觉得阁下十分可疑。” “是么?”夏侯良玉仰首淡笑,眉宇间似有光华流转。“何处可疑?” “神医当真是凌霄子的徒弟?” “如假包换。” “你之前未说。” “小十未问。” “……” 慕容锦纵身跃起,如轻鸿落地,稳稳立于夏侯良玉面前,她扇子一收,往夏侯良玉胸口顶了顶。“麻烦阁下让让,不要挡着本少爷的路。” 夏侯良玉垂眉看着身高才到自己胸口的玉质晶莹小人儿,唇边染出温柔笑意,这种感觉很好。 “皇后娘娘吩咐小民今日要看着殿下吃药,若殿下不从……” “如何?”慕容锦秀眉一蹙,顶不动眼前大山。 “殿下随小民处置。” “你是小民吗?”慕容锦狐疑道。 “我是殿下的大夫。” “你说你不随便治病。” “现在不随便。” “你在威胁我?” “我在规劝加诱导。” “有没有人说你像什么?”慕容锦眯起眼,纤长卷翘的长睫几乎快触到夏侯良玉的眼睛,语气危险。 “什么?”夏侯良玉笑容温和,鼻端是她衣襟中散发的冷香,似乎轻轻往前就可以触碰到他最在意的精致小人儿。 “黄鼠狼。”慕容锦挑眉,扇子一收,调转方向,不鸟他。 黄鼠狼给鸡拜年,安得定然不是好心。 黄鼠狼? 他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本公子要出去了,神医独守空闺莫要太思念在下。”慕容锦心情甚好,大手豪迈一挥,大摇大摆地给夏侯良玉一个后脑勺。 73.第73章 小十败北 独守空闺? 暗中的碧蛟面皮憋得扭曲,果然瞧见温润如玉的夏侯神医俊脸有皲裂的迹象。 其实他们七人能够感觉得到最近小殿下变得平易近人许多,没有以前那么冷冰冰的。 虽然一张嘴说出的话还是杀人不见血…… 慕容锦走出去没几步,夏侯良玉的身影已经变戏法般挡在她前面。“殿下莫要再胡闹了。” “神医,你有几颗脑袋?”慕容锦往左,夏侯良玉挡左,慕容锦冲右,夏侯良玉挡右。 “一颗。”夏侯良玉拎起慕容锦的后衣领,不许她调头逃跑。 “你别以为本少爷怕你!”慕容锦冷着脸,凤眸隐有火花乱蹦。 “皇后说……” “你想怎样?”慕容锦无语。 “把药喝了。”夏侯良玉十分认真。 “你怎么不喝?你认为那是人喝的吗?谁知道你有没有挟私报复加了苍蝇腿蚂蚁脑?”慕容锦眸光半眯,一脸挑衅。 苍蝇腿?蚂蚁脑? 夏侯良玉:“……” “你认为本公子会上当?”慕容锦揪住他的手使劲拉开。 “不喝也行,把这个吃了。”夏侯良玉掌心中拿着一枚褐色的药丸,无奈地递给慕容锦。“当中加了桂圆,不苦。” “你说我就一定要信?万一你想毒死我,我岂不是死的很冤?”慕容锦秀眉一扬,十足的挑衅。 “你一定要和我抬扛么?”夏侯良玉伸手握住她的腕,感觉到脉象平稳才放心。“吃了这个我就不拦你。” 慕容锦面罩寒霜,嫌弃地拿起夏侯良玉的药塞进嘴里,嚼了嚼,微苦中带着桂圆的甘甜,比那苦味能熏死蚊子的汤药好很多,她优雅自如的咽下去,挑眉瞅了夏侯良玉一眼,不爽道:“又苦又涩,堪比大粪。” “你确定?”夏侯良玉眸中浸出忍俊不禁的笑意,殷红薄唇弯起完美的弧度,勾勒出一抹魅色,眉宇莹亮。 慕容锦觉得他笑得有几分古怪,略一思虑,脸色瞬间染开可疑的窘迫暗红。 “你——你你——!” 慕容锦觉得自己遇上夏侯良玉后智商就开始成倍数降低。 精致冰玉小脸通红,看得七卫暗自咋舌,夏侯公子果然是人才,他们竟然看到冰雕小主子脸红了。 难道是今天的太阳比较特别?瞧了瞧天空,乌蒙蒙的阴云好似小殿下此时的脸,没瞧见太阳在哪个犄角旮旯。 眼看着小主子恼羞成怒甩袖离去,夏侯公子笑盈盈的模样,暗中几人立刻跟上去。 不过也难怪小主子恼怒,大粪不是谁都有幸下咽的,小主子一时口误,把自己绕进去了。 你能说你熟悉大粪什么味儿吗? 慕容锦离开不久,一名淡绿宫裙的圆髻宫女出现在锦年宫,福身站在殿门口,被锦年宫的宫人直接拦在门外。 “殿下不在宫中,荣兴宫有何事待殿下回来再说。”锦年宫的人一看来人,脸色就不太好看。 圆髻宫女的态度极为倨傲,听闻十皇子不在宫内,娇面更为张狂不屑。 “我们贵妃娘娘身体不适,不敢劳烦十殿下,听闻十殿下宫中来了一位神医,还请神医赶紧过去一趟,若是误了娘娘病情,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74.第74章 挑衅 “你们娘娘贵体欠安不会去请御医院的大夫?到我们锦年宫来吆喝什么?难道我们锦年宫是御医院不成?” 锦年宫内的小婢见到伺墨就来气,荣贵妃当初住在锦年宫附近的荣清宫时,三天两头来锦年宫挑事,今日不是头疼要锦年宫的侍女帮忙去请个大夫,明日就是指着她们院外的桃林喊过敏。 找人速度晚了就莫名被扣一个故意拖延时间想害她的罪名,摘枝桃花也能让几里之外的娇弱贵妃娘娘喘个半月。 总之一身病就是他们锦年宫惹的祸! 如今皇上让她搬走了,手还这般长。 “哟,十皇子身份贵重,奴婢自是不敢劳动,难不成娘娘病了,请个乡下来的低贱郎中也要申请十皇子同意?” 伺墨斜着眼,挑着细长柳眉,阴阳怪气地挤兑拦在身前的几名小宫女,这些小蹄子还和她斗?慕容锦不在,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夏侯公子是皇后娘娘专为我们殿下治病的大夫,什么乡下来的?你们凭什么指使他?将我们锦年宫当做什么地方!” “凭什么?这万一我们娘娘有个什么闪失还不知道谁得意?连个身份低贱的郎中都不肯借过来,听你这么一说,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拿乔,想让我们娘娘病死?”伺墨目露阴狠,咄咄盯着眼前的两名小宫女。 “你——你胡说!你又想诬陷我们皇后娘娘!”小宫女气的脸色涨红。 “我有特指谁吗?还是有人心虚?”伺墨眼看对方上当,心下越发得意。 “何人在此喧哗?”从锦年宫中走出一名大约三十来岁的宫女,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面目沉静,她一步步走下台阶,齐整的青色宫裙没有一丝晃动。 “云姑姑。”锦年宫外几名小宫女见到她,面露尊崇,往后退了一步。 伺墨心中一跳。“这不是流云吗?怎么不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跑到此处作甚?” 流云目光冷漠。“伺墨,荣贵妃没有教你何为尊主敬上?难道你不知此地乃十皇子宫殿?宫内喧哗,按照条律,当处以二十廷杖。” 伺墨面露惊诧。“你说什……” “来人——”流云声线陡厉,冷喝道:“将伺墨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棍!” “你们谁敢!”伺墨简直不敢相信流云竟敢仗着皇后之势打她。 “打狗也要看主人!流云,你以为你是谁?荣贵妃娘娘病重,我不过是就近来请大夫,你们锦年宫拒不让大夫出来,还敢仗势欺人杖责我?是怕我告知娘娘,你们有意拖延,想害死娘娘吗?” “你们还等什么?拖下去。”流云平凡的面孔上没有半丝痕迹,冷声提醒一句。 旁里的太监立刻一拥而上,扣住挣扎嘶叫的伺墨。 “贱女人!你想干什么!不过是一介贱民,你竟敢擅做主张!夏侯氏与我们八公主才是姻亲,我们娘娘纡尊降贵……” “堵住她的嘴。” “唔唔唔!”伺墨被人硬塞了一块漆黑的馊布,白眼一翻,险些熏晕过去,一双尖细的眸子怨毒地盯着流云,被拖死尸般拖下去。 “慢着。”低沉的嗓音响起,流云一顿,原本拖伺墨的几名太监也停下了脚步。 75.第75章 下马威 夏侯良玉拾阶而下,身形修长,面若温玉,白色长靴落地无声,雪白衣衫穿在他身上带着温润玉色。 “带我去荣兴宫。” “夏侯公子。”流云眉头微拧。“公子不曾涉及宫廷有所不知,此处与江南不同,若公子有何闪失殿下恐要怪罪。” 荣贵妃迫于皇上圣旨,又因北燕和亲之事尚未有定论她才没有动作,对于一介商贾夏侯氏她如何放在眼里? 恐早已心生怨怼,听说夏侯公子入宫是为十殿下而来,她岂非更加怀恨在心?定会为难夏侯公子。 外人只道十殿下是小病小痛并不知夏侯良玉对殿下的重要性,若是夏侯良玉有什么闪失,她在皇后娘娘那里也不好交代。 若是小殿下在,这事并不难办,但是殿下去寻太子和六殿下助金婵郡主摆脱和亲。 “此事,你暂时莫与她提及。”夏侯良玉暗叹,他并不希望小十因他而分心,她那性子叫他如何安心? 何况,八公主与他的亲事也该有个交代,荣贵妃听说他进宫定然会要求见他,也是意料之中。 “若是殿下回来,你们只需说我有要事回夏侯府一趟。” 夏侯良玉不再多说,流云令人放开伺墨。伺墨一得松手,一巴掌煽到制住她的小太监脸上! “不知死活的奴才!也不照照镜子,竟敢如此对待我!流云,你等着,你竟敢令人打我,若是贵妃娘娘知晓定饶不了你!” “若是贵妃娘娘知晓有人到锦年宫作威作福,意图惹怒十皇子,想必太子殿下定不会善罢甘休,就不知到时是我流云倒霉,还是你伺墨填命。”流云冷声浸骨步步靠前,逼的伺墨忍不住倒退,恨恨盯着她。 “哼!”伺墨理了理衣衫,冷瞥一眼夏侯良玉,脖子一昂,居高临下,正欲将羞辱从这商贾之子身上讨回,一望之下,顿露惊艳之色,这位就是夏侯良玉?为何与传言不同? 夏侯良玉容颜如描金绘彩的鲜艳画作,温润却不清冷,唇色殷红,玉冠两侧垂下两段月白发带,仙缈中带着儒雅的书生气。淡淡立于一室华彩雕梁之中,如彩画之中走出的绝世神祇。 荣贵妃自从荣清宫搬出后一直住在荣兴宫,荣兴宫奢艳靡丽,青绿点金的旋纹彩画纵横繁复,云蝠鎏金熏香炉轻烟袅袅,甜香腻人。 室内摆设着高颈绘彩薄胎白釉花瓶,重重粉色帷幕后,贵妃慵懒斜倚香檀长榻,娇弱扶柳,眉黛清愁,肤色柔腻腮若堆雪。 薄罗淡色红纱裹住曼妙娇躯,柳眉细腰,丝毫看不出已是年过四旬的妇人。 伺棋轻掀纱帘步入,轻声回道:“娘娘,伺墨已将人带到外殿,是否……” “不必理会,区区商贾之子竟敢轻鄙我荣家,拒绝鸢儿。” 荣贵妃涂染凤仙汁的尖锐指甲掐断花瓶中一枝牡丹,娇媚的五官扭曲。 “仗着东方卿那贱人的势,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本宫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 76.第76章 荣贵妃毒计 “娘娘,听闻他是凌霄子的徒弟,又巧合的出现在锦年宫,会不会已知晓十皇子的身份?不如……”伺棋凑近,靠近荣贵妃耳边耳语几句。 荣贵妃丹凤眼微眯,冷哼一声。 “若是以前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既可以推了夏侯氏的亲事,又可以揭穿慕容锦的身份,与人偷情被抓定然是身败名裂的残花败柳,但如今时机不对,北燕和亲在即,若是夏侯氏现在娶慕容锦,皇上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鸢儿推出去和亲!” 荣贵妃咬牙切齿,十九年了!皇上正眼看都没看她一眼,做出雨露均沾之态宁愿被东方贱人误会也要在世人面前做足样子,还不就是为了护着东方卿那贱货! 东方卿生的就是宝贝,她生的就是杂草! 她偏要争一争,若不是东方卿,皇后之位是她的。晔儿才是太子,是东方卿抢走了她的陛下,抢走了她应得的一切。 “不能毁了鸢儿这门亲事,不代表北燕事定后不能。夏侯良玉既然来了,本宫自然要好好招待他,若是一个无能废人,凭什么娶公主?”荣贵妃低笑,眸底掠过阴毒寒光。 “若是被人知晓夏侯良玉在娘娘宫中出事,恐怕……”伺棋提醒道。 “谁说要他出事?你去将本宫寝殿梳妆台上的螺钿牡丹妆奁盒中的小瓷瓶拿来,送夏侯良玉一盏好茶招待。” “……娘娘,夏侯良玉是大夫,这东西会不会被认出来?” “这药是大哥从南方闽毓国得来,不是谁都有本事认出。” 荣贵妃轻轻翻个身,随意挥挥手让伺棋下去。“稍后将八公主和五皇子叫来招待招待夏侯公子。” “娘娘,八公主这段时日因十皇子的缘故与五殿下闹翻。” 伺棋想起五皇子前些日子阴沉的脸心中一凛,八公主脸上被五皇子扇了一耳光,十皇子回宫后,五皇子禁止八公主前去找麻烦,八公主恐怕对夏侯良玉恨之入骨。 “又是东方卿生的小贱人,鸢儿看着聪明,却是蠢脑子!不要让她又搅乱她哥哥的布局。” 慕容锦那个小贱人平日不去招惹她,她也不会整出幺蛾子,若是惹恼了她,她一口气全报复在晔儿身上! 她隐隐觉得慕容锦似乎对鸢儿极为容忍,鸢儿无论做什么,她都不见什么反击,也许可以好好利用鸢儿那愚蠢的脑子。 “事情做得利索些,不要被他察觉出异常,这药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症状。” “……是。”伺棋恭声应了,放下帷帘轻声退出去。 夏侯良玉目光投向窗外,两个时辰过去,不知小十是否已回锦年宫? “夏侯公子,我们娘娘已睡下,不便见公子,稍后八公主与五皇子会亲自过来,你在此稍候片刻喝口茶水。” 伺棋一手托着錾红莲镂格纹银玉托盘,将托盘中白底绘石榴花的粉彩玉瓷盏递到夏侯良玉面前。“夏侯公子,请。” “多谢。”夏侯良玉伸手接过茶盏。 茶水汤色清冽,茶香甘醇,他轻抿一口,想起小十锦年宫中色彩鲜艳,形若银针的明前西湖龙井,听闻皇帝都舍不得喝皆送去凤仪宫。 77.第77章 婴子汤 小十去凤仪宫一瞧见就顺手牵羊,皇后睁只眼闭着眼由她去,每回皇上去锦年宫瞧见她牛嚼牡丹就心疼。 明前西湖龙井比雨前龙井更为珍贵,可遇不可求,看天气时节得之。 荣兴宫的茶虽也不错,却如何与他的小十相提并论,何况…… 夏侯良玉温润的眸光掠过一丝阴戾暗芒,一闪而逝。 “夏侯公子觉得如何?”伺棋见他毫无所觉,眸中浮现一丝轻蔑,凌霄子的弟子,不过如此。 这位夏侯神医空有一副皮囊,待他日真相一揭,就是皇上也不能强行将八公主嫁给一个废人。 夏侯良玉没有回答她,搁下茶盏,淡淡道:“贵妃娘娘若是无碍,在下告辞。” “夏侯公子,奴婢已经告诉过你,稍后五皇子与八公主到此,你还是安心候着吧!”伺棋收起茶具,眼中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 夏侯良玉不再说话,没有确切时间,想来他暂时无法回到小十身边,宫里,当真是令人厌烦。 他何其有幸,竟用闽毓国的婴子汤来对付他? 无色无味,混入茶水中何人能辨识出来?若不是师父曾中过此毒,他大约也是不识。 婴子汤,断子绝孙的阴毒之物。男子喝了,一生无子。 荣家还真是对他恨之入骨,想让他断子绝孙?夏侯良玉眸光深邃幽暗,如万丈深渊漆黑噬人。他若是喝了,夏侯家怕要无后。 夏侯家子孙凋敝,父亲求孙心切,他已经二十有七,怕是要父亲失望。 小十……小十…… 思及心上别扭的冰娃娃,心口钝痛。将来,她是否要属于另外一个男人?那他喝不喝婴子汤又有何干系? “哦?他当真在母妃宫中?” “带本宫前去会会夏侯公子。” 天色渐晚,慕容晔和慕容鸢的声音出现在殿内。 夏侯良玉神色不变,淡润细长的眸子波澜不兴。 “大胆贱民!看见本公主竟然不跪!”八公主面露尖刻,纤纤细指直指神色冷淡的夏侯良玉。 不过是商贾之子,当初竟敢拒婚,如今竟然住到锦年宫。“红秀,给本宫掌他的嘴!” “奴……奴婢领命。”红秀垂着头,一抬头看到玉颜皎润的夏侯良玉,双颊浮现薄红,公主竟然让她去掌这位夏侯公子的嘴?刚触及夏侯良玉的眸色,不敢上前。 夏侯良玉狭眸若寒潭,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气,玉颜光润,淡雅清质刹那冷若冰霜,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 “自二十年前,夏侯氏只跪天地父母,就是当今圣上,夏侯氏子孙也不必行叩拜之礼。”夏侯良玉面色清俊,乌瞳若惊鸿凌云。 一旁故意不言的慕容晔见此,瞳光微闪。 “你好大的胆子,本宫今日非要你这伪君子跪下!”慕容鸢不依不饶。 “鸢儿,住口!” 慕容鸢俏颜掠过阴狠,看着夏侯良玉的神色极为癫狂,夏侯良玉心中有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八公主似乎不仅仅是因为他拒婚缘故?她对自己有一种极为莫名的敌意。 78.第78章 得知小十婚事 慕容晔抓住妹妹的手,眸光阴鸷,猛地将慕容鸢甩出去,冷喝一旁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看好你们的主子!” 几名太监立刻拦住慕容鸢的扑势,若是眼前这位少了哪块,回去岂非给了东方皇后和十皇子一个借口?以十皇子的性子还不扒了他们一层皮? “夏侯良玉,你给本宫等着!我不会让你如愿!你休想和锦……唔唔!”几名太监见五皇子脸色阴沉,捂帕子掩住八公主的嘴。 “还不将公主送到娘娘那里。” “是!是是!”几人立刻抓住神色激愤的慕容鸢,将她带出去。 慕容晔这才认真看向夏侯良玉,眼前广袖朗玉之人很难让人将他与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子联系在一起。若非地位太低对他没有大的助益,他倒是十分欣赏此人。 偏偏此人不识时务,注定不能成为自己臂膀。 “夏侯公子好能耐,竟能骗的十弟信任,更不费吹灰之力激怒八妹,看来本宫小看了阁下。”慕容晔眸中迸射杀意,阴厉凶狠。 “五皇子谬赞。”夏侯良玉指尖修长若冰玉,轻轻摩挲紫檀高几上冰凉的茶盏边沿,狭眸淡漠,没有一丝涟漪波动。举止投足间不经意间流露出上位者的仪态。 慕容晔眸子紧缩如针。“夏侯公子医术了得,想必阁下已经知晓‘十弟’的身份。” 慕容晔将“十弟”两字咬的极重,眸中射出毒蛇盯住猎物般凶狠的光芒。 “五殿下如此表情,在下还以为五殿下盼望八公主和亲北燕。”夏侯良玉语气冷淡笃定,没有半丝惊慌。 慕容晔一窒。“你果然好手段,怎么?以为十弟会看得上你?夏侯公子,本宫劝你安分点,若本宫一不小心说漏嘴,徒惹阁下与十弟生出嫌隙,岂非本宫不是?” “五殿下尽可放心,十七日后,在下自会自行离开。”夏侯眸光明灭难辨,看不出其他情绪。 “本宫奉劝夏侯公子,人需自知自明,若是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得不偿失。” 慕容晔唇边浮现一丝冷笑,缓缓道:“不妨告知阁下一个消息,父皇已与皇后商议,将魏将军与十弟的婚事暗中定下……夏侯公子觉得如何?” 夏侯良玉面色不变,唇边似有一抹嘲讽。“五皇子不必将此事特意说给在下听,在下听闻荣贵妃更中意魏将军。” “怎么?夏侯公子不信?你若不信,不如多见见魏沅,此事父皇已暗中向他透露。” 慕容晔盯着夏侯良玉的神色,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什么,但是看了许久,不由暗自感叹,此人不是定力非凡就是当真了无此意。 “五皇子还是多多相助八公主,她对在下怨恨极深,想必定然想尽办法达成五皇子之意,嫁给魏大将军。” 慕容晔脸色铁青,他的确意在魏沅手中十万大军,但是他那个八妹心思实在诡异难测。 外人只道魏沅与十皇子关系好,他却是知晓十皇子乃是十公主,谁看不出来,魏沅属意十公主? 79.第79章 良玉的绝望 凡事涉及慕容锦,八妹定会从中作梗,八妹嫁给魏沅并非没有可能,若有魏沅手中十万大军,他胜算大了五成以上。 但是被一个商贾之人说中心思,慕容晔脸色十分难看。 “阁下既然这么在意八妹是否嫁给魏将军,不若在此等候她从母妃处回来一聚。”慕容晔语气冷森,甩袖而去。 夏侯良玉安静地看着慕容晔离开,待殿内无人,他方才轻咳一声,掩袖拭去唇边咳出的血丝。 他轻轻闭上眸子,掌心被指甲刺痛,渗出鲜艳血痕。 皇帝当真将小十嫁给魏沅?皇后也同意,想来魏沅是十分喜爱小十,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世人皆云:美人配英雄,甚至连别有心思的慕容晔心底也隐隐觉得魏沅与小十登对。 他浑身冰冷,头疼欲裂,眼前逐渐失去光明,只剩一片铺天盖地的漆黑。 明明,小十答应他将来要做他的娘子,明明,小十答应他会一直陪着他,为什么最后却要属于别人? 尖锐的刺痛袭来,夏侯良玉温雅面色瞬间扭曲成可怖的癫狂,清润的眸子赤红如血。 小十是他的,谁都抢不走!谁要抢,杀了他!毁了他! 夜幕降临,荣贵妃有意以“夏侯良玉已经离开”为由关闭了会客大殿。 夏侯良玉垂首按住眉心,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戾气,浑身不受控制的抽搐,脑子快要炸裂般刺痛,没有人注意到黑暗中的夏侯良玉的不正常。 “砰!” 夏侯良玉面色青紫,从直背交椅上踉跄摔下,蜷在冰冷的石砖地面上低声嘶鸣。 “小……小十……小……” 指背青筋暴突,他紧紧揪按眉心,试图减缓头疼保持清醒,身体中犹如住着凶暴的恶兽,催促他发狂发疯。 “不……不可以……” 他一旦在这里发病,定然会给小十带来麻烦,他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给小十招惹麻烦? “呲!”的一声闷响,冰冷的利刃穿透血肉,滚烫的血液流淌,夏侯良玉抽回匕首,剧痛之下神智稍稍清醒。 这几天他暗中下令夏侯家的暗卫调查北燕与赤铜镇遇袭之事,此时没有任何人知晓他在此处,如今唯有迅速离开荣兴宫。 反手拿着锋利的匕首在手臂上又划出几道伤口,疼痛使大脑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依着来时的记忆,他弯身摸索着殿内的摆设桌椅向殿门的方向移动。 “砰!” “哐当!” 数声响动,夏侯良玉闷哼一声,脚下不知绊到什么,整个身体摔向地面。 没想到自己也有这般狼狈不堪的时候,他暗暗苦笑。 如此废人,如何去给小十幸福?他有什么资格去和魏沅比呢?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将军,一个是低贱出生的商贾之子,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卑微又可笑可怜。 艰难从地上爬起,伸手扶住一旁的椅子试图站起。 经过刚刚一摔,椅子断了一只腿,夏侯良玉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衡,整个身体倒向地面,短匕刺进腿小肚! 他皎洁如玉的面容瞬间失去血色! 80.第80章 小十不要过来 十几步的距离对别人来说轻而易举,对于他却是难于登天,他竟然做不到! 心头阵阵冰冷,绝望如黑暗笼罩全身。 从未这般绝望冰冷,即使是九年前冰天雪地的冬日,他都没有如此绝望的时候。 那时候小十还在他怀里,他心中充满希望,但现在,小十不属于他,她将要走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会有别人给她保护,护她周全,再也不需要他了。 眼前漆黑如深渊,他看不到前路…… 剧烈的头疼几乎要撕裂他。 又开始了,他不想变成六亲不认的疯子…… 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一脚踹开,依稀灯火的光亮从殿外射入。 “神医!” 夏侯良玉听到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他想逃开这可怕的现实! 他不顾一切地往后拖爬,地面拖出触目惊心的血迹,不希望被她看大此时狼狈不堪的自己。 不……不要在这时候见到她……不要这样! 小十,不要看我……不要! “不……不要过来!不许过来!小十,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不要看我!”他的声音凄厉绝望,惊住了站在原地的白衣少年。 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慕容锦飞奔的脚步定在原地不再上前一步,满心的焦急突化作一股铺天盖地的愤怒与忧痛。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受,明明才认识一个月,不算熟悉的陌生人,心底不受控制的愤怒难受。 “我,不进来……我不看……”她放缓嗓音,背靠在门外墙壁,长睫遮住眸底变幻的暗流。“我先出去了,稍后会有人过来接你,如果你让他们进来就不出声……” 一挥手,暗中数个黑影潜入漆黑的殿内,殿内没有丝毫声响。 她想,以夏侯良玉的性子定是不愿她看到他现在的狼狈模样。 慕容锦转身,面如幽冥寒潭,冰冷无情。 拐向雕花嵌彩的荣兴宫寝殿,层层旖旎的纱幔被无情地撕扯落地。 她精致的五官笼罩腊月寒冰,眸底森冷的杀意吓住了匆匆从软香高床上下来查看情况的荣贵妃。 她衣服都尚未穿戴好,薄纱裹躯,殿外就传进来阵阵喧哗。 从婢女口中得知情况,气势汹汹过来向慕容锦兴师问罪,没曾想一出来就看到慕容锦阴寒杀气的容颜,当即吓得退后两步。 “慕容锦,你不要太放肆!这里是荣兴宫,不是你的锦年宫!你三更半夜擅闯本宫的宫殿,好大的胆子!” 慕容锦凤眸凛寒,狭长凤眸扫来,锐利如刀,身形倏动,一眨眼功夫就出现在荣贵妃面前。 “啪”的一声脆响,一巴掌煽到荣贵妃的脸上。 “慕容锦!你——” “啪”慕容锦一掌又打到她另外一张脸上。“荣贵妃,真以为我慕容锦是好捏的软柿子?” 慕容锦面无表情,冰凉的五指卡住荣贵妃的脖子抵在墙壁上,掐得荣贵妃直翻白眼,双脚不断踢蹬挣扎。 被吓傻的侍女陡然从震惊中惊醒,惊叫一声扑过来。 81.第81章 慕容锦的怒火 “贵妃娘娘!娘娘!娘娘你怎么样?” “十……十皇子你……你你你竟敢打贵妃娘娘?你反了天了!” 伺棋伺墨见此情形,扑上前救荣贵妃,慕容锦眸光冰冷,扔破布般扔出荣贵妃。 花容失色的荣贵妃砸向两人,殿内霎时又是一阵哭爹喊娘。 慕容锦冷冷地看着瘫软在地的荣馨柔,没有半丝情绪波动。 “慕容锦,没想到一个比贱民出生还低的商人也值得你大费周章,连我的母妃也敢打。”慕容鸢乌发披散,面色尚带着初醒的酡红,眸子看向慕容锦的目光阴寒怨恨。 这是冷静的慕容锦第一不顾后果的动手打人。 慕容锦沉默地看着她,慕容鸢比荣贵妃更匆忙,她面上带着干涸的泪痕,赤着足,连鞋袜都未来得及穿。俏颜却暗蕴阴戾,狠狠盯着慕容锦,好似看着不共戴天的仇敌。 “慕容锦,你怎么不说话?你也有失去理智的时候?我还当真看不出来夏侯良玉有这种魔力?怎么,一个魏沅满足不了你?还想着去勾引别的男人?” 慕容鸢怨恨地盯着她,看都没看一眼被慕容锦打的看不出人样的荣贵妃,好像面前的不是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八姐,你话太多了。”慕容锦脸色没有半丝变化,盯着慕容鸢的目光透着说不出的情绪。 “慕容锦,你既然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设计将我嫁去北燕?说不定我求之不得!” 慕容锦转身就走,不再理会失去理智的慕容鸢。 直到雪白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慕容鸢颓然坐到地面,面孔埋在膝间看不清模样。 她今天的话真多,令人厌恶,都不知道是说给慕容锦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荣贵妃暴怒,大半夜尖叫着唤太医,宫内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慕容锦坐在锦年宫的金瓦屋顶之上,夜里的清风拂袖,脑子格外清醒。 今日,她回宫没看到夏侯良玉,听流云说他回了夏侯府也没有多心,晚上就寝想着金婵的事怎么也睡不着,也这般爬上屋顶吹风,却听到宫内几名宫女说夏侯良玉被荣贵妃带走。 她几乎将荣兴宫翻个底朝天才找到夏侯良玉,夏侯良玉对她又有救命之恩,她觉得自己着急救他也说得过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凄怆的让她不要进殿的声音却不断在脑海环绕不去。 夏侯良玉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那般温文尔雅的人怎会发出这般绝望的声音? 她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熟悉的令她灵魂都在颤抖,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同样绝望凄冷的声音…… 可是她想不起来自己究竟遗忘过什么。 她不喜欢逼迫自己,万事随性顺其自然,凌霄子师叔说她活不长久,心脏负荷不起激烈动作,思虑不可过重。 她从小到大都如此,这么没心没肺的过来了,倒也活到了十四岁,明年最热的时节,就是她及笄之时。 这阵子经历的事比曾经几年发生的都多,也不知折了她多少阳寿。 82.第82章 最凶残的生物 她不喜欢去思考不高兴的事,可这段时间几乎全是令人心烦之事。 九哥与五哥又开始暗中你死我活,六哥还在与北燕周旋。 金婵不想被卖到鸟不生蛋的大漠;八姐不想嫁到江南夏侯家。 荣贵妃被她揍了,母后和父皇又要给她收拾烂摊子。 这次失算了,她怎么真把荣贵妃给打了? 慕容锦一阵头疼,不过,打都打了,左右本来就看她不顺眼,就当出了一口恶气。 想着想着,似乎世界还是美好的…… “夏侯神医的手臂和右腿流了好多血,你说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谁知道呢,荣贵妃当真心狠,果然对夏侯家的婚事十分不满。” “你小点声,不要被殿下听到了。” “你不觉得殿下每次对八公主格外留情吗?一个外人都看出来,这样可怎么行,要是八公主要杀殿下可怎么好?” 两名小宫女窃窃私语声传到屋顶上慕容锦的耳中,她刚刚好转的脸色瞬间晴转多云。 夏侯良玉似乎碰到她后就开始走霉运,而八姐…… 慕容锦眸光一暗,她不伤害慕容鸢,自然有她的缘故。她不喜欢欠人人情,可是有的人情不是你想还就能还清。 而有的人情,似乎她还没来得及还,又开始累加,越来越多,什么时候能还清? 她上辈子一定是杀了夏侯良玉全家。 次日,十皇子不问缘由掌击荣贵妃致其病重的消息引起朝堂小旋风。 荣贵妃虽不是十皇子嫡母却是其长辈,晚辈打长辈,在大玥这个看重孝道的国度,罪名极重。 东方家与荣家又开始两军对垒打口水战,今朝你喷我,明天我吐你,来回攻击不亦乐乎。 慕容锦也被无良老爹拎去上早朝。 她一直觉得御史和文人都是最凶残的生物,他们能动口就不动手,能以一支笔杆子外加一张嘴将你杀的片甲不留,你自晕头胀目口吐白沫,他依旧滔滔不绝引经据典。 当双方都是文人时,那打口水仗情况就更可怕,之乎者也,孔子云,孟子云,老爹云云……她已经云的不知所云…… 慕容锦撑着眼皮使劲瞪着前方做认真倾听状,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严肃认真,修长的少年挺秀如翠竹,赏心悦目。 外人看来,十皇子依旧冷若冰霜,有大家风范皇家英气,绝对的正人君子,绝对不会随便做出忤逆长辈之事,绝对是别人诬陷,想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倾城,你可有话说?” 停留半晌,皇帝老儿终于严肃认真地表示征求被告的意见。 慕容锦,小字倾城。 朝中无人不知,十三岁时皇帝老儿排除众议,非要以此为字,众臣反对无效,皇后当哑巴默认,于是慕容锦还没搞清状况就莫名其妙被安上小字。 当然,她从来没承认过。 “倾城。” 老爹叫了两次,她才懵然了解是叫自己。 “儿臣无话可说,贵妃娘娘半夜囚禁夏侯公子对其施以暴行,夏侯公子至今昏迷不醒……”她胡扯的,夏侯良玉就没昏迷过。 83.第83章 反击 “夏侯公子医术高超,贵妃娘娘说她重病,宣夏侯神医独自前去,直至夏侯神医被救回,儿臣都未曾见过贵妃娘娘。” 她神色清寒,冷若冰霜,扮演着只可远观的十皇子。 朝中无人不知,十皇子从来不撒谎。 慕容锦表情冷淡,叙述冷静,荣家阵营的人也开始暗自怀疑荣贵妃心思。 荣家阵营谁不知荣妃不满陛下赐婚八公主和夏侯氏?若是夏侯良玉死了,婚事自然取消。 “十殿下勿要避重就轻,殿下殴打贵妃娘娘是事实,贵妃娘娘是长辈,殿下岂可如此胡为!” 荣老家主锐利的眸光直射向站在高台之上长身玉立的慕容锦。 “殴打贵妃娘娘?”慕容锦拧眉,冷道:“荣大人可有证据证明本宫殴打贵妃娘娘?本宫深夜闯宫是有不妥之处,不过踢坏了荣兴宫一扇门,其他财物不曾碰触,如何多了一项殴打贵妃?难不成是贵妃娘娘所说?” 她眸光瞬息之间冷冰寒凉,如无形的剑扫过,薄淡的棱唇浮现一抹凌厉,可理解为被人诬陷时的冷怒。 “难不成贵妃娘娘还会自打嘴巴?”荣大人若不是知晓事实真相,简直就要和别人一样相信慕容锦是冤枉的! 他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想生剐了慕容锦,此等小儿自幼就喜欢做出这等模样,不知让自己吃了多少暗亏! 慕容锦眸光一冷,讥讽道:“贵妃娘娘是否自打嘴巴,本宫不知,想必荣大人定是知晓。” “你——!你血口喷人!” “荣大人,你这般死咬十皇子是何道理?” “荣大人,休要在此直呼十皇子,十皇子虽年幼,却并非颠倒黑白之辈,倒是荣大人这么急切地将十皇子拉出来是为何意?” “东方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本官还会无缘无故诬陷十皇子?” “谁知道荣大人是何想法?十殿下说的倒也不错,贵妃娘娘是否自打嘴巴荣大人定然知晓。” 两方又开始你来我往的打口水仗,唾沫星子乱飞。 慕容锦面无表情,心中却不得不感叹文臣墨客这种强大的生物。明明气的吐血,暴跳如雷,依旧出口成章,满口典故的驳斥,举止还斯文儒雅…… 太逆天了。 果然九哥养成腹黑狐狸的怪异性格是有原因的,大殿下有一堆此类物种。 慕容锦食指轻抵鼻端,不着痕迹地打个呵欠,昏昏欲睡,观看到此时,基本上荣贵妃至多蹦跶几天,对母后和朝堂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她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 她一扭头,就瞧见自家老狐狸促狭的目光瞅过来,当即冷脸一摆,面容高冷。 慕容珣暗自好笑,这个小十。 明黄龙袍的帝王神色一沉,咳了一声,殿内立刻鸦雀无声。 “此事讨论到此为止,勿要多言。” 荣大人脸色黑中透着青,如今他要再争下去,就越发显得荣贵妃不识大体,陷害不成反惹一身骚。 慕容锦一瞧见这情形,刚要掀腿跑路,远远瞧见众臣依旧正襟危坐,没有丝毫退场的意思,她颇为郁卒地把脚抬回来。 84.第84章 错认双生子 “陛下,五皇子与六皇子带着北燕使臣到了。”许公公略尖的声音响起,慕容锦意识到父皇让她来上朝的真正原因,是想让她知晓北燕的意图? 宫殿蟠龙金柱外汉白玉台阶分作数层,九九八十一级,一直延伸至大殿正门。 大殿两侧跪坐众位大臣,大臣前方是皇帝龙椅的位置,高台两侧摆放九节錾云盘龙纹八棱鎏金铜暖熏炉。 慕容锦年少,上有一位身为太子的胞兄,她本人很少参与朝政,立于帝王身边不少大臣侧目。 以往此例刚开,荣家提出质疑,但荣贵妃与五皇子却诡异的保持沉默,并不在意慕容锦的逾越,荣家也不好再多言。 北燕使臣来者八人,其中两位,一位站在殿中央,身着暗青绫罗收袖窄衫,头戴大帽,脚蹬翘头黑色牛皮短靴。 五官凌厉不怒自威,圆目浓眉,典型的北地大漠之人,浑身有一种粗犷的野性,这位应当是北燕大妇正统王后生的二王子乌里。 在二皇子乌里右边站着褐色短衫的年轻人,这个人慕容锦并不陌生。 正是曾在江南见到的十三王子乌奇,他面上胡须剃净,看上去年轻许多,但那双鹰一般的锐利眼睛,她不会认错。 他们二人身后站着两名北燕臣子,一位身材高瘦,面露精明的褐色窄袖长褂的中年人,应是北燕左相。 他身边站着一位身材矮小,行动利落的青年人,听闻是位马术精湛的驯马师,好像叫马赫。 其余四人皆是清一色武士打扮的彪型大汉,满面虬髯,目光如电,是两位王子的护卫。 在他们左前方跟着一起进殿的还有五皇子慕容晔和六皇子慕容煜,慕容煜看到慕容锦,微微一愣,朝她眨了眨眼。 慕容锦斜瞥了他一眼,鸟也不鸟他。 慕容煜当即面露大喜。 慕容晔嘴角微抽。 “五哥有所不知,若台上站的是九弟定会骚包一笑,若是十弟,肯定当没看见我。”慕容煜笑嘻嘻道,刚刚那一记白眼说明殿上的是冰娃娃小十。 慕容晔神色冷鸷,慕容锦的位置只有太子可以站在哪儿。 这世间唯有慕容澈和慕容锦能立于此处,慕容锦是女子,父皇宠她,但她也构不成威胁,但是慕容澈…… 这位置本该是他慕容晔的。 “北燕王子乌里见过大玥陛下。”沉浑的声音响起,慕容晔看向乌里。 以手覆胸,北燕几人行了简单的礼节,昂首挺胸站在大殿中央,八人目光注视到首位之上的帝王,随即移向一旁冰玉一般冷立的冰人儿身上。 几日不见,太子殿下似乎哪里不同? “太子阁下,我们再次见面了。”乌里的声音沉洪,在大殿内回响,引起一小片笑声。 “你们为何发笑?”乌里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脸色肃冷,声音陡厉。“难道瞧不起本王子?” 他身侧的乌奇鹰眸微眯,不动声色地盯着慕容锦,他直觉有些问题,但是并未出声。 慕容锦冷瞥了一眼乌里。“二王子阁下眼力令人敬佩。” “你不是太子?”乌里一怔,不仅仅是他,他身侧几人俱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世上有人长得这么像么?“你又是哪位?” 85.第85章 以退为进 慕容锦秀丽的容颜如冰冷的玉石,眸光微垂,不再理会他。 乌里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总觉得这人不把他放在眼里,一张脸涨红,刚欲开口怒喝,十三皇子暗自以手拐他,示意不要分神。“事后再说此事不迟。” 乌里恨恨收回正要出口的话,开门见山,再次提出和亲之事。 “不知二王子可有中意人选?”皇帝高座上首,沉声问道。 “听闻陛下第八女秀外慧中,姿容出众,我们王子十分中意。”左相上前一步,拱手道。 “八公主已有婚约在身,岂可嫁于北燕?” 荣大人站出反驳,随后荣氏身后众多依附者一一陈述不可理由一二三。 就是其他阵营的大臣也有出来反对的,大玥已有公主下嫁北燕皇帝,怎可再嫁一位公主给王子! “已有婚约?”乌奇冷声讽刺。“听闻荣贵妃不满婚约,囚禁恐吓夏侯氏,既如此,为何不愿嫁到我国?” “你这是何道理?一女不二嫁,这是习俗!” “贵国习俗实在可笑,在我大燕,只要有实力,谁的女人都可以抢过来。”乌里冷喝一声,目光锐利如隼。 慕容锦瞧着像看戏,又开始新一轮的大战,只是话题转移,这次众志成城,一致抗外,内斗暂缓。 “如此说来,贵国是没有和亲的意愿。”北燕左相冷声开口。 “我看是你们没有和亲诚意!” “中原人就喜欢各种破规矩,我国诚挚求娶公主,你们毫无诚意,有何可谈?”乌奇神色冷厉,态度坚决。 慕容锦觉得这人声东击西的本事了得,不过她很不喜这种欲抑先扬的把戏。 “二王子,我有一事不明,不知王子可否解疑?” “什么事?” “此次和亲是二王子还是十三王子?本宫见凡事皆是十三王子做最终决定,故有此一问。”慕容锦神色冷淡,说出的话令场内一静。 十三王子乌奇脸色猝变,二王子乌里浓黑的眸光微闪,敛去幽芒,迅速抬起头,怒道:“你个小儿!挑拨离间算何本事!” 慕容锦并不言语,二王子比她想象中聪明,恐怕早有疑虑,却装作莽憨不知,还言辞驳斥自己。 “你休得对十殿下放肆!”一名大臣怒指乌里,对他的无礼行为极为不满。 “哼!本王娶妃,自然是本王拿主意,我要娶凌王独女金婵郡主!”乌里虎视眈眈地盯着慕容锦,没想到又是一个皇子,和太子长的一样? “你不能娶她。”慕容锦冷淡道。 “为何?” “为何?” 不仅仅是乌里,就是众多臣子也条件反射地问出口。 慕容锦秀眉微挑,瞧了一眼十三王子,冷笑一声。 “十三王子,江南之行不过一月,十三王子想必记性还不至于差到忘记见过本宫与金婵郡主。” “什么?”乌奇蓦然抬眸,脑子一突,反应过来。 慕容锦却不给他反应时间,凤眸微凝,语气冷淡却不容置疑。“本宫与金婵郡主自幼青梅竹马,缘定三生,难道十三王子没看出来?” 86.第86章 神医孵蛋 乌里脸色瞬间难看之极,眸光怀疑地盯着乌奇,他去过江南?还明知金婵郡主有男人,还让他去娶? 这个男人若是别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是太子的兄弟!乌奇打的是什么主意? “二哥,小弟今日第一次见到大玥十殿下。” “是么?你不认识本宫,为兄长求娶金婵,难道不会打听金婵郡主与本宫之事?整个御城谁人不知?” 慕容锦面浮冷笑,逼的乌奇节节败退,乌里已经开始怀疑他,他怎么继续在北燕站下去? 想站稳脚跟,还不得靠他们大玥的支持? 不过,青梅竹马,缘定三生? 小十和金婵? 殿内乍然轰响,慕容晔与慕容煜诡异地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威坐上首的明黄龙袍之人。 慕容珣已经对自己这个女儿无语了,这种话一说出口,他又要短命几年。 慕容锦感觉到两道诡异视线,还有一道哀怨视线,她身子挺得笔直,目不斜视,不理会。 这件事过去再说,反正她和金婵的奸情确实御城无人不知,不好好利用对不起凌王老爷子,他不是老想撮合她和金婵? 以后女儿嫁不出去,可怪不得她了。 殿下气压诡谲,变来变去,最后成了悬案,北燕的二王子气的闪人,下次再议。 当今圣上求之不得,大手一挥,准奏,退朝! 拎起慕容锦把她拖走了。 “你去和你母后说。”皇帝老爷子决定暂避风头,皇后发怒的后果就是他可能独睡空房,还是让小十先哄住卿卿,他再出手比较稳妥,父女搭配,干活不累。 慕容锦摸了摸鼻子,对老爹表示鄙视。 东方皇后对此事没有表示什么意见,事实上,更多的时候,只要火烧不到慕容锦身上,东方皇后仅是隔岸观火,碰上慕容锦解决不了,她才主动出手。 这几日夏侯良玉养伤,他似乎不太愿意见她,脾气还暴躁易怒,慕容锦吃了数次闭门羹,依旧贼心不死,雷打不动,日日来夏侯府骚扰。 对于这种例行公事般的规律性活动,夏侯府的管事和侍卫从最初诚惶诚恐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目不斜视,直至如今睁只眼闭着眼当没看见这号人,慕容锦已经完全把这里当自己地盘占据。 这日,慕容锦突发奇想又跑去骚扰神医。踏进房门前三步停下来,左右瞧了瞧,一左一右站着两尊冷面门神,操着机械冷冰冰的声音:“公子吩咐不见任何人。” 又是这句! 慕容锦扇子一展,蹙眉深思,正经八百道:“若我一脚踹开这扇门会有什么后果?” “……” 没人回答她,侍卫表情裂开几条缝,高大的身体一横,严严实实挡住房门,以行动表明态度。 慕容锦以扇支下颌。“你们主子要待产还是孵蛋,能不能先吱一声?” 跟着她的七名暗卫已经习惯她的损嘴,不代表夏侯府的暗卫能适应,两尊门神眼角直抽。 慕容锦眸光微眯,扭头看向窗户方向,蹙眉道:“夏侯神医你怎么出来了?” 87.第87章 闯门 两名侍卫一怔,电光火石间,慕容锦身形倏动,鬼魅般出现在门口,抬起一脚踹向房门! “殿下!”两名侍卫,一人蓦地以身挡门,一人作势突袭慕容锦逼其收回腿势。 慕容锦速度虽快,但并无内力,踢中了其中一名侍卫,房门却没有丝毫动静。 她冷盯着袭向自己的侍卫,一言不发。 袭向她胸口的掌风尚未到达,暗处的青狐信手抄起地上散落的石子,直袭来人,咔嚓一声,攻势消弭无形。 两人立刻躬身退到房门前。“十殿下见谅。” “青狐。”慕容锦冰凉的嗓音一起,青狐已经懒散地出现在两名侍卫面前。“你去提一桶火油来。” 青狐妖魅细长的眉头一挑,斜瞟了一眼夏侯府。“殿下,一桶会不会太少?是泼到夏侯公子脸上还是……” “随便,烧成骨灰扫出来。” “小的这就去办。” 青狐正要离开,赤鹰拦住了他。“殿下,太子与魏将军正在宫外等你一道前去风柳营。” 慕容锦神色一顿,眸光微凝。“风柳营?” “是太子的主意,魏将军想见殿下。” 赤鹰音色毫无波动,对他们来说,男人就该在战场上驰骋报效国家守卫社稷。 御城十里之外风柳营的五千兵马是由沈凌负责,如今魏将军伤病痊愈,皇上让他与太子有空前去练兵,魏将军与殿下交情匪浅,正好一聚。 “我知道了。”慕容锦不再停留,想起上次九哥拿阿沅的病情欺骗她,她回京之后无故迁怒阿沅,便一直未曾在去魏府,只派人前去象征性问候。“去风柳营。” 慕容锦墨扇收拢,看了一眼夏侯良玉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开。 两名侍卫暗松一口气,门内传来极轻的碰撞声,青狐留在最后一个,目光深思地看向房门,木棱镂雕的窗纱映出暗色的身影。 他,一直都站在门内罢? 小殿下只会轻功,无法感知外界细微的声音,他却很清楚的感觉到,每一回殿下来时,室内之人满腔欢喜,慌乱匆忙的穿衣声,一直在门的另一侧站到小殿下离开。 既然如此,为何不见呢? 夏侯良玉无力地靠着房门坐到冰冷的地面,青丝逶迤散落一地,光润玉颜黯淡苍白,广袖下修长五指青白中泛着淡灰。 小十……她去找魏沅了。 魏沅……即使是意识不清的时候,她依旧念着的人…… 他从未如此的嫉妒一个人,占据了小十整颗心思的男人。 可他呢?这段日子痴疯旧症频发,连好好看看他心爱之人都无法做到,他要变成瞎子了,如何去争? “小十……” 低低的嗓音如困兽嘶咽,空旷的室内森寒冰凉。 慕容锦精致镶银边的鹿皮长靴微微一顿,回首看了一眼夏侯府高高的牌匾,转头从赤鹰手中接过鬃毛顺滑的追风马,翻身利落上马,墨色长发扬起肆意张扬的弧度,随风飘荡。 “驾!” 一声清越的高喝,白马打个响喷,高高扬起蹄子,载着背上冰雪少年扬长而去。 88.第88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清亮达达的马蹄声回响在青石大道上,如一阵清风消散在夏侯府的门口。 夏侯良玉匆匆赶到门口,只看到她笔直洒脱的背影,乌发飞扬,活泼阳光。 她是那么高兴,此刻的小十才是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清朗活泼,不再是那冰雕般清冷的玉人儿。 “咳咳——”夏侯良玉低低咳嗽,素白修长的五指白的透明,青色的血管纤毫毕现,春日的暖风吹不散心底的凄然。 “公子,您又咳嗽,这可如何是好?赶紧进府休息。”一名青衣中年管事见状,忍不住担忧。 这半个多月来,公子身体每况愈下,此次在宫中受伤回来后差点伤及腿部经脉,旧疾又时常发作,时常咳嗽。 严重的时候半夜咳的无法喘气,好似整个肺都要咳出来,看得让人心惊肉跳。 “无妨……”夏侯良玉不动声色地收起手中白绢,目光触及绢帕中血腥,五指微拢。 他自己就是大夫,他如何不知缘故,可知道又能如何?他做不到不去想,不去触碰。 明知是摄人心魂的毒,还是无法放手。 “公子,老奴扶你进去休息,御城的春天到底比不得江南,老家主已经送信过来,催促公子回江南。” “是么?”夏侯良玉纤长的眉睫微掀,苍白的唇色扯出一抹自嘲。“过几日时日便回去罢……” “夏侯公子要回江南了?真是遗憾。”讥嘲阴郁的尖锐嗓音响起,夏侯良玉脚步一顿。 扭头看到不远处正停着一辆精美宝顶嵌刻螭龙纹的暗红马车,一名青衣宫裙打扮的女子扶着满目阴寒的慕容鸢施施然下车。 夏侯良玉神色冷淡,眸底阴沉。“八公主光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 “哼。”慕容鸢扶了扶云鬓,在宫女的搀扶下,如估算货物般上上下下打量夏侯良玉,目光中掠过不屑。 “本宫还以为夏侯公子有自知之明,早已卷铺盖滚回江南,没想到还在御城?难道夏侯公子不知,魏沅病情早已痊愈?难不成夏侯公子还以为慕容锦会多看你一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卑贱身份?懒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你——!八公主你好生无礼。”老管事脸色铁青,周身弥漫一层戾气,以为他们公子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 这位八公主好歹与公子有婚约在身,开口就如此侮辱人! 慕容鸢丹凤眼一挑,迸射一丝怨毒,她身边的红秀趾高气扬地走上前,扬起手,一巴掌就要甩到老管事的脸上。 “你个老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见到我们公主不行礼还敢顶嘴!” 夏侯良玉目光一冷,一直立于一侧的两名侍卫抓住红秀的手,猛然甩开,巨大的力度将红秀甩出数米之外。 “啊呀!”红秀一声惨呼。 “夏侯良玉,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放肆!”慕容鸢涂染凤仙花汁的食指直指冷若寒冰的夏侯良玉,五官扭曲又怨恨。 夏侯良玉没有心思理会这个疯女人,转身就要离开。 慕容鸢见状,手一挥,马车旁四名人高马大的佩刀侍卫“锵锵锵”抽出泛着银白冷芒的长刃拦在夏侯良玉面前,挡住了夏侯府门口。 89.第89章 魔鬼 夏侯良玉温润的五官闪过一瞬暴戾阴鸷,稍纵即逝,冷冷地立于原地,转头森凛地看了一眼慕容鸢。“八公主有何贵干?” “不想如何,只想告诉夏侯公子赶紧滚出御城,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怪不得本公主不留情面,想娶本公主?白日做梦!”她话音刚落,手一挥,四人沉着脸,二话不说,砍向夏侯良玉。 夏侯良玉薄唇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冰冷的语气好似换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丝毫的温润和煦,如地狱索命修罗,冷然诡异地看着慕容鸢,低低嗤笑。 在慕容鸢骇然的目光下,不知从何处鬼魅般蹿出数名蒙面劲装黑衣男子,手起刀落,慕容鸢带来的四名侍卫尚未来得起做出反应已去了阎王殿报道。 猩红的血液流淌到慕容鸢脚下,慕容鸢好似见鬼般脸色煞白。 “啊——!!” 她怎么也想不到看上去书生气的夏侯良玉竟然在她面前将她的侍卫杀了! 慕容鸢发出尖利的叫喊,连连倒退数步,连滚带爬地奔向马车的方向。 “夏侯良玉!你——你你竟然——你竟然敢杀我的人!” 夏侯良玉苍白的薄唇抿出冷戾的弧度,精致温柔的容颜妖异鬼魅,眉心如朱砂般的狭长红痕愈发浓艳,使他整个人散发出妖戾绝魅的诡艳狷狂,慕容鸢连连后退,浑身打颤。 她知道夏侯府地处偏僻,此刻更是无人,所以才大胆到这里给他一点教训,让他赶紧滚蛋,没想到这个夏侯良玉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魔鬼—— 她眸子迸射出一股疯狂的鬼厉,嘶声叫道:“夏侯良玉,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肮脏的心思!我告诉你,慕容锦如果知道你的真面目,只会更加厌恶你!你如果敢杀我,永远别想得到慕容锦!” “你——说什么?”夏侯良玉狭眸危险地眯起,修长冰凉的五指掐住慕容鸢的脖子,毫不费力地将她提起。 慕容鸢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挣扎,脖子被掐住,一张娇媚的脸蛋涨的紫红变形,喉咙深处嘶咽如困兽。 “你……你不……不能杀我……你杀……杀我,她不……不会原谅你的。” 夏侯良玉眸光一戾,薄唇抿出无情森然的唇线,手一挥,旁边的黑衣人一刀将一旁瑟瑟发抖的红秀斩成两半。 红秀目眦狰狞,不可置信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满地的猩红发出令人反胃的腥气,吓得慕容鸢眼前一黑,差点翻白眼昏过去。 “你、你是魔鬼!魔鬼!”慕容鸢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恐惧袭遍全身。 夏侯良玉冰凉的五指一松,慕容鸢猛地跌到地面,捂住脖子剧烈地咳嗽,连滚带爬的往后缩。 “说说,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不杀你。”夏侯良玉嗓音冷漠森寒,冰冷的五指扣住慕容鸢的下颌,迫得慕容鸢不得不高高仰起头与他对视。 慕容鸢呼吸困难,脸色惨白,下颌剧痛似要被捏碎,目光触及夏侯良玉的眼睛,娇躯一抖,瞳孔皱缩,恐惧瞬间扭曲一张俏媚的容颜。 90.第90章 妖瞳 “啊——鬼啊!” 夏侯良玉墨玉般的瞳眸泛着妖戾的赤红色,鲜血般诡魅艳丽,森冷冰锐。 慕容鸢条件反射地骇然叫出声,剧烈挣扎,浑身发抖地后退试图躲开。 夏侯良玉薄唇勾起,抿出森然的线条,赤瞳盯着她的眼睛,刹那如地狱血池鲜红。 慕容鸢叫喊声生生停滞,好似被强行掐断,被恐惧充盈的眸子涣散无神,犹如失去生命力的木偶,呆滞没有焦距。 夏侯良玉冷笑,薄凉的嗓音梦幻般不真实,魔魅诱惑。“为何杀你,小十不原谅我?” 慕容鸢神智涣散,呆呆地按照夏侯良玉的想法走。“九……九年前,锦儿她……”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语气辩不出情绪,幽幽细小,只有夏侯良玉能够清晰地知晓每一个音节。 随着她细致地讲述多年前沉睡在记忆深处的故事,夏侯良玉神色几度变幻,看着慕容鸢的目光极度诡异。 远远站在一侧的管事心中暗惊,公子很少在正常时这么失控,他这表情怎么好像妒夫看到自己妻子和人偷情? 夏侯良玉沉默不语,眸中杀意愈发浓郁,却始终没有动手。 两个时辰后,夏侯府外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八公主,也没有马车来过,风来,一切都没有痕迹。 夏侯良玉一袭雪白锦袍,只身立于朱红长廊下,玉面淡雅白衣出尘,唇边含笑,却隐带无奈。 小十这孩子一心报恩,却不知有的人愈发因她的特殊以待痛苦挣扎。 他一时竟不知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他亦是求而不得,小十从未将他视作特殊,没有亲近亦无暗中相助相护,他这是该庆幸她没有给自己丝毫希望么? 夏侯良玉苦笑,那冰玉冷心的小十自江南相见从未多看他一眼,君子之交淡如水。 若非九年前见过那小人儿粘人惹事的本事,他根本无法将如今冷淡的小少年与当初顽皮活泼的小家伙联系在一起。 他的小十长大了,却已经不需要他了。 “咳咳……” 夏侯良玉唇色发白,食指抵住苍白的唇,指缝溢出点点猩红。 “魏沅……魏沅……” 好似梦魇,夏侯良玉低声默念,眸色赤红妖戾,身体往前俯冲,冰冷白皙的五指猛然抓住栏杆,指骨挣突,根根乌青。 小十去找魏沅!风柳营,风柳营! 即使明知不该阻止,心底却不甘心将自己最心疼的人儿拱手让人! 魏沅,阿沅阿缘!为何世事如此巧合?他不甘心! 心中暴躁的戾气翻涌,夏侯良玉身形瞬间消失在回廊上。 慕容锦并未到达风柳营,御城距离城门大约一里的青石驰道上两辆马车争道,不知怎地竟然并肩卡在一起堵住本就不算宽敞的道路。 街道正值人流高峰,商贩和来往的客商士绅川流不息,人群拥挤,两辆马车看着也是大有来头,占地不小。加之路旁摆摊的摊贩和挑夫来往,情况雪上加霜。 街头挑货郎的、赏景士绅、商人贩货马队,以及坐在地上干脆嚎啕大哭自己损失惨重的大婶大爷堵成一团。 91.第91章 倒霉催 矛盾愈演愈烈,积聚的人太多,青石街道堵了上百米距离,远远一看,乌压压一大片。 慕容锦抚额,牵着马缰绳远远一瞭望就有想死的冲动,身强体壮的追风马打着响喷,不满地用蹄子刨地,摇头晃脑地蹭慕容锦。 慕容锦已经等了近半个时辰,一个劲儿拍马脑袋安抚追风,额角青筋跳动。 再好的性子也受不了,吵个没完,什么时候才能到风柳营? 她正想着这种事儿是该找京畿衙门还是金吾卫,或者随便京都哪个谁的时候,不远处的人群打了鸡血般叫嚷尖叫。 好像大浪突然被强行一斧头劈开,她正站在人群后与其他人隔开一段距离,尚未反应过来,人潮如受惊的兔子秒速往两侧瞬移。 原本的铜墙铁壁瞬息之间让开一条康庄大道。 慕容锦拍马头的手一顿,精致的面上露出一个堪称疑惑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她疑惑为何事情如此反常,目光触及人群前方,立马知道缘故了。 “老天!” “我的天!” “快躲呀!快躲开!” “天啊!要践踏过去了!” 人群爆发出更可怕的叫声,伴随着倒吸凉气的声音,一辆大号马车风驰电掣地冲开人群,直直往她身上践踏过来…… 难怪…… 慕容锦眉头一抽,秀颜半黑。 瞅着来势汹汹的马车蹙眉,想践踏她?这不是找死吗? 别人可不知道她的想法,见她似乎是“吓傻了”一动不动,想到这么一个漂亮美少年竟然要惨遭踩死的命运,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赶马车的是一名身量矮小的短褂青年,浓眉黑目,五官深刻,见到前方竟有人这么傻愣愣地不知道躲,当即大怒。 “不想死赶紧滚!” 再仔细一瞧,白衣墨发,身量秀雅,五官精美如画,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人竟然就这么闲庭信步般牵着马,这是观赏自己怎么被“踩扁”? 飞驰的马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二十米……十米…… “轰!”马赫只觉得头顶一个响雷好死不死地劈中了他。 竟然是她! 那个站在金銮殿上的冰脸皇子! 他瞬间表情扭曲,飞速勒马。 这小祖宗他可没胆践踏上去啊! “吁——!” 马赫猛地握住缰绳,一个倒翻,跃上马背,强行拉回。 可惜,两方相距只有三四米,任他是草原上最著名的驯马师也无法在如此短距离之内控制高速飞奔的三匹良马。 慕容锦凝眉,冰霜般的眸子透过失控的马匹,直直蹦向空马的马赫,马赫如芒在背,吃奶的劲头都用上了。 巨大的动作立刻引起车内的两人注意,想到窝在这挤死人的地方受了一肚子鸟气,现在又有人捣乱,心头一把火起,猛地一脚踢开车门,一声暴吼。 “哪个想死的敢拦本王子?直接从她身上碾过去!” 马赫简直想立马撞墙。 马车主人见马赫还是使劲抓缰绳,竟然不听他的话,当即发怒,手中皮质马鞭就要招呼上去,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雪色身影,顿时一凝。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92.第92章 大冰雕皇子 长得比女人还漂亮,怎么和那玥国太子这么…… 这么像! “是她!那个该死的大冰雕皇子!”乌里怪叫一声,脸色大变。“马赫!赶紧给本王停车!你想死吗?跑去招惹她!” 话毕,纵身飞起,加入了勒马行列。 马赫:“……” 这腹黑货哪是他们招惹得起的?尤其现在还是玥国地界!那个该死的魏沅要是知道她哪里破了点皮,耗也要耗死北燕,该死的! 眼看失控的马匹距离不过一米,那冰玉般的白衣少年面上冻死人的表情简直都要袭上身。 马赫和乌里此刻脸色都有些惊恐,眼看着马蹄高高扬起就要踩上慕容锦—— 慕容锦眸光一冷,广袖下银芒一闪,正要给乌里一个难忘的教训,不曾想斜里突然掠过一个藏青色的修长身影,迅速伸手拦腰抱起她,闪电般掠过飞奔而来的劲马。 慕容锦目光一寒,锋利的短匕逆转切向抱住自己的人脖颈。 “锦儿……”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容锦手中动作千钧一发之刻收回,平淡冷冽的目光瞬间充满惊喜。 “阿沅!” 魏沅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鬓若刀裁,常年军旅生涯使他眉峰透着如刀刻的冷冽。他的肤色古铜,身躯高大有力,整个人冷俊威武,看上去不苟言笑。 而此时,因怀众人眸子难掩的惊喜而露出极淡的温和笑意。他放下慕容锦,嘴角弯起弧度,带着厚茧的宽大手掌抚了抚慕容锦的脑袋。“锦儿没事吧?” “没事。”慕容锦露出孩子般的笑容,透着极其少见的稚气,清透和煦。 “没事就好,下次不可如此。”魏沅将她护到身后,凌厉的目光如刀般射到乌里等人的身上。“北燕来使是想干什么?” 乌里浓眉一横,冷哼一声,自知理亏。 “魏将军的兄弟,我乌里又怎会想干什么?不过是个误会,这位平安无事,我等告辞!” 魏沅目光如电,冷冷盯着乌里。“下次若让本将军看到二王子在我大玥肆意伤人,休怪本将军无礼!” 魏沅话一出口,在场百姓瞬间眼冒绿光。 “魏将军!” “没想到是魏将军。” 魏沅之名在整个大玥都是响当当的,驱逐北燕,守卫边庭,是百姓心中铁骨铮铮守土卫疆的大英雄。 看到乌里等人吃瘪,众人一时心中痛快,心里对慕容锦的身份有些好奇,什么人竟然让冷面的魏将军如此维护? 慕容锦并未开口,目光凝向乌里,乌里好歹是一国王子,被人如此威胁心下一厉,怒目瞪向魏沅。 “魏沅,别自以为是!今日若不是看在大玥皇帝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会罢休?” 他狠狠一瞪凌然立于一侧的白衣小公子,甩袖离开。 “二王子想就这么算了?”慕容锦冰玉容颜如霜雪,没有一丝温度。 “你又没有少块皮,还想怎样?” “本宫无事是你命不该绝!”慕容锦白色镶银边的长靴踏前一步,冷傲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当本宫是什么人?若本宫没有记错,阁下曾信誓旦旦想从本宫身上碾过去?你认为本宫若是出事,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93.第93章 差点气吐血 杀人未遂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锦儿……”魏沅欲言又止,毕竟是北燕王子,若是将北燕与大玥关系闹僵,并非好事。 慕容锦伸手拂开他的手,冷戾地盯着乌里和马赫。 “今日若是普通百姓,恐怕早已是血溅当场,即使冤死也无人过问,乌里,你当我大玥百姓是什么?岂容你肆意欺凌!” 便是与北燕关系僵化又如何?若是连国之百姓尊严都无法维护,还维持什么表面和谐关系!见鬼去吧! 慕容锦此话一出,在场百姓一声惊呼,望向她的目光便不同了。 “这是十皇子!” “是啊,没想到十皇子也是热血男儿!” “十皇子是维护我们!” 围着的一大群人激动不已,心中温暖,在受欺负的时候有人维护他们的尊严,守护他们的安全,为他们的委屈做主,怎会不激动? 何况还是十皇子,太子的孪生兄弟,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儿子。 本是仰望的人,此刻却站在他们面前,不畏北燕。 “殿下!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殿下好样的!我们支持你!” “殿下一定不能放过这些北蛮子!” 叫嚣声一浪高过一浪,人群涌动,仇视地盯着乌里和马赫,大有群殴而上的架势,两人面皮涨红,气的发紫发胀,却不敢轻举妄动。 慕容锦眸光冷然,白衣如雪,站在人群中明媚耀眼。 魏沅微怔,心中升起奇异的感觉。她做事向来勇往直前,从未因任何事停顿犹豫。 “乌里,今日我也不想太难为你,只要你向众位在场百姓道歉,并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欺辱我大玥子民,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 乌里气得一口气没吐出来差点呕死,这叫“不想太难为他?还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憋紧嘴,恶狠狠地瞪向慕容锦。“你——!” “二王子说什么?道歉最好说大声点,若是声音太小走不出这里,可真是我的罪过……” 慕容锦双臂交叉,甚是悠闲地提醒乌里,在一群百姓的簇拥下活像地头蛇。 马赫暗中拉了拉乌里的袖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不道歉,搞不好要被横着抬回去。这慕容锦分明是赤裸裸的在威胁他们。 他还从未见过行事如此嚣张跋扈之人,明知可能得罪他们,还不将他们放在眼里,逮着机会就使劲儿踩。 乌里黑脸发紫,青筋突突直冒,若是眼光能杀人,估计慕容锦已经死千儿八百回了。 “本……本王道歉就……” “慢着!” “你又想怎样?”乌里简直快气疯了,就差冲上去活吞了悠闲的慕容锦。 慕容锦眉头微挑,凉凉道:“我怎么听着阁下这么不愿意呢?本王?难道你……” “对不起!我乌里以后绝不会再随意欺辱玥国百姓!”乌里冲着慕容锦那张纨绔公子脸高声咆哮,眼珠子都快蹦出眼眶,恶狠狠地截住慕容锦的话。 这厮整个是一披着羊皮的狼,说出的话绝对不是好话。 慕容锦摸了摸鼻子,见他如此“诚心”道歉,甚为遗憾。“我本来打算说二王子不必道歉来着,没想到二王子如此真心诚意,在下实在感动……” 乌里:“……” 众人:“……” 马赫狂翻白眼,老天不长眼,为何不一个响雷劈死这腹黑货? 94.第94章 老子忍你很久了 见乌里认错态度良好,慕容锦这才良心发现地开始主持公道:“二王子在此地纵马行凶是何缘故?” 提及此,乌里心中怒气顿时蹭蹭蹭往上冒。 “我乌里好歹是北凉二王子,竟然让我给一个小白脸让道,还胆敢辱骂本王,欺人太甚!慕容锦你今天休想再继续诓骗本王上当!” “哦?”慕容锦目光一转,见乌里表情甚是义愤填膺,一时也好奇心乱冒。 将她堵在此处良久,她心中也憋着一口鸟气。 “不知阁下说的是何人?” “对方自报乃梁王府中之人。”一直安静的马车中传来另一个声音,只见一身暗紫窄袖锦衣的十三王子乌奇走下马车。 他目光扫过在场诸人,停在慕容锦和魏沅身上。“十皇子,又见面了,魏将军别来无恙。” 魏沅冷厉的视线只扫了他一眼就收回,护犊子般杵在慕容锦身边。 慕容锦倒是没再继续给他脸色瞧,略微沉吟道:“梁王?” 听说和亲的人选中有一个梁王府的,这位郡主年岁最为适合,但自幼定亲,因此排除在外? “正是!知道我们是梁王府的人,你们这等贱民,还不赶紧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要碍着我们郡主郡王的路!不然见一个抽一个!” 嚣张的声音穿过重重人群,一辆红漆木雕七凤纹的华美大型马车驶出人群,赶车的小厮甩着马鞭,远远高喝,态度嚣张张狂。 因隔得远,这边的动静一时没有传到他们耳中,何况就算有三两声议论,作为梁府人员高贵的身份更是不屑去听低贱市井之人的满口胡言。 当这辆马车驶入慕容锦的视线时,人群看向他们的目光甚为戏谑,像看一只爬树的猪。 这梁府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脑壳烧坏了? 竟敢当着十皇子和魏将军的面大言不惭? 魏沅闻言,剑眉一挑,冷冽如雕塑的五官浓郁的厌恶一闪而逝。 慕容锦秀气雅致的眉睫微微上扬,墨扇轻抵下颌,抬眸瞥向直冲而来的朱色华丽马车。 “都给老子闪开!” 赶马的车夫甩着长鞭肆无忌惮地挥向挡路的路人,见到乌里与乌奇的马车横在路中央当即露出一丝得意。 “这不是哪里的丧家之犬吗?还有脸挡在这里,是想再吃一顿鞭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真以为长着一张北蛮子黑脸就是什么劳什子北燕王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配得上我们家小姐么!” 乌里本就不白的俊脸此刻更是乌漆抹黑阴云密布,眼看随时就是一顿暴雨倾盆。 “他娘的!老子忍你很久了!今天老子不打你就不是北燕乌里!” 乌里怒意冲顶,强壮的身体一个俯冲,闪电般出现在华丽的马车前。 “砰!”一声惊天动地的击打声。 眨眼功夫,刚刚还趾高气扬的马夫已经被打歪了脸,连人带鞭子飞天遁地了…… “呃……” 人群目瞪口呆,齐整划一地后退数步,惊惧地盯着乌里。 95.第95章 听说他是个变态 慕容锦眨了眨眼,往阿沅身边靠了靠寻求安全感,没想到这位仁兄真人不露像。 某人似乎忘记她也曾如此“宽宏大量”。 …… “谁?竟敢打我梁王府的脸!给本公子站出来!” 一声尖锐的呵斥从车内传来,马车紧闭的车门哐当打开。 一名身穿粉蓝缂丝斜襟春衫,头戴宝珠嵌玉冠,面若敷粉的秀气男子走出,来人算得上美男子,纤指涂染艳丽浮华的金粉,翘着兰花指怒气冲冲地跑出马车,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柔女气娘娘腔。 “人……人妖……”慕容锦呆滞,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眸子,兴致盎然地看稀奇生物。 魏沅看到此人出现,条件反射地站到慕容锦身前,严严实实挡在她面前老鹰护小鸡。“锦儿,你莫要与这种不正当的人接触。” 慕容锦一怔,微微疑惑。 阿沅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人群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态而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地热烈议论。 “这就是梁王府那位鼎鼎大名的‘兰花指’好男风的九少爷吧?” “这还用猜?一看就是!这么娘,除了他还能有谁?” “听说他是个大变态,最喜欢折磨漂亮的小少年,曾经见过太子一面就茶不思饭不想,变得痴心不二了。” “可不是,听说太子这样温和大度的人都被惹怒了,将他打得半死扒光扔到大街上,没想到才两个月他又跑出来招蜂引蝶。” 人群津津乐道,慕容锦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嘴角抽搐。 人才! 竟然让九哥那个笑面虎暴走的奇葩,她对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呸!娘娘腔!就是本王打的你又待如何?再乱喊乱吠,本王送你上西天!”乌里怒目圆瞪,吐一口唾沫,叉腰怒吼。 娘娘腔兰花指一弯,当即跳下马车,指着乌里的鼻子娇叱。 “好你个北蛮子!长成这样还敢自称本王,真以为自己是王子?看看你这熊样,别以为你这样,本少爷就会看上你!” 乌里额角乱蹦,艰难地咽下口水,已经铁脸发黑,对于眼前这位的“动手动脚”避瘟疫般飞退出老远。 活像纯洁无辜的淑女遭遇无耻大流|氓,彪悍攻击力瞬间降为零。 将慕容锦看得下巴快掉地上。 她总算明白为何眼前得理不饶人的主落荒而逃,继而忙中出错差点从她头上践踏过去了…… 魏沅严肃的脸也有些绷不住,整个严严实实的将慕容锦挡在身后,生怕被人妖瞧见。 事态发展有些古怪,完全超出预想,慕容锦探出头瞧了一眼那位人鬼皆退避三舍的兰花指九少爷,偏偏那位丝毫没有自觉,依旧滔滔不绝地宣扬自己最美……绝美……大玥第一美…… 乌奇看向慕容锦,笑道:“十皇子可认清事实?在下的二哥实乃迫不得已。” 慕容锦回过神,眸色浅润,俊秀的五官凉淡无波,冷哂:“十三王子当真以为本宫是傻子?区区一个梁王府能让阁下望而却步?这马车中坐着的‘小姐’想必就是梁小姐。” 96.第96章 哎呦小宝贝 经过此事,梁王府的郡主自然不可能成为二王子妃,甚至有可能会传出梁王府与北燕二王子结下梁子的传言。 乌奇深瞳深邃,多看了一眼慕容锦身前的魏沅,盯着已经恢复冷静的慕容锦不言。 慕容锦平日的冰冷深入人心,当露出真实的稚气情感时让人产生她很好骗的错觉。不过,这仅是错觉。 她情绪外露恐怕是因魏沅,魏沅与慕容锦相比话更少,但自始至终都护在慕容锦身边不动分毫,稍微出现一点状况立刻将之揽到自己守护范围。 这真的只是因为他忠于皇帝与太子的缘故? 乌奇眸光一闪,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 很显然,这位魏将军似乎有个弱点,尽管这个弱点本身奸诈狡猾的令人发指。 “看什么看!本公子岂是你们这些贱民能看的?” 梁九少爷尖着嗓门摆着兰花指造型娇叱,生生将爹妈给的一张漂亮俊美脸给毁了。 “梁郡王,你在大街之上公然阻拦北燕王族,可知何罪?”魏沅冷漠的声音一起,梁九少爷“娇躯一颤”,狐疑地望过来。 目光触及高大威猛的魏将军,漂亮的脸蛋儿上一双黑眼瞬间发绿光。“魏沅?是你!” 魏沅脸色阴沉,杀伐冰冷之气令兴奋的梁九少爷一顿,随即似乎想起什么,一声高呼,冲着马车内的梁郡主道:“六姐,魏沅回来了!你快出来看!” 慕容锦闻言,扭头看过去,只见一名淡绿烟罗棉裙的蒙纱妙龄女子缓步走出,女子上着藕荷色镶边春袄,腰间系一枚压裙浅绿玉佩,移动间裙摆如静莲。 云鬓花颜,身姿袅娜,虽面罩薄纱,但眉目温柔,看到魏沅的刹那,眉眼掠过痴然喜色,随即又快速隐没,规规矩矩地朝魏沅与乌里、乌奇等人行了半身礼。 “小弟不懂规矩,冲撞几位,还望魏将军与两位王子见谅。” 慕容锦露出惊艳之色,这就是梁郡主?没想到是个温柔的大美人。 名门望族教出来的真正意义上的闺秀大约就是如此模样,大玥民风开放,街头时有女子出现,但面罩薄纱明显是为避嫌,听母后说及诗书大家族教出的小姐都极重规矩,想来是真的。 “两方既是误会也可以散了,阻塞交通贻误来往百姓,各自散了吧。”魏沅戒备地盯着梁小姐身边的梁九少爷,只想早点打发走他,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眼色。 梁小姐轻轻施礼,不着痕迹地凝视魏沅,正打算离开,无意间瞥见他手臂微曲,露出守护之态。 眸光微转,瞥见他身后站着的白衣小少年,一瞥之下,梁静姝亦是难掩惊艳与心疼之意。 少年露出一双清澈浅润的眸子,干净明亮,正好也在看她,那双漂亮如宝石的眸子亮晶晶地溢满惊艳,让她心中莫名一颤,生出一股熟悉感。 “这位是……太……” 随即立刻明白为何魏沅对她露出警戒之色,梁静姝一怔,飞速止住自己脱口而出的话。 然而已经晚了。 “六姐,什么太……太子?”梁九少爷眼尖,顺着梁静姝的视线看到慕容锦,霎时眸光如漫天星辰般亮闪闪,整个就是看到肥肉的表情。“哎呦!是你!小宝贝!” 97.第97章 献殷勤 梁九爷目色爆发出惊人的亮度,惊呼一声,兴奋的朝慕容锦扑过来。 连魏沅这位彪悍的护草使者都视而不见,抛到九霄云外,一头热地朝慕容锦献殷勤。 “小宝贝,你认得我么?是我呀!我就是当初的……” “砰!” 一颗流星嗖的一声飞起,消失不见。 魏沅狭眸眯起,一拳头干脆利落的将梁九少爷打的化作一颗天际流星。 众人:“……” 梁静姝:“……” 乌里:“……” 慕容锦探首张望:“好家伙!” 魏沅大手一揽,冷哼一声。“梁王若有什么不满,尽管来找本将军!” 说完,拉着犹自惊叹张望流星的慕容锦,头也不回地离开此地。 梁静姝头疼地瞧了一眼不知落到何处的梁九少爷,头次将魏沅给抛之脑后。 “魏将军果然护十皇子护得紧。” “你们有所不知,听闻十皇子是魏护着长大的,这不护习惯了吗?” 主角走了,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开,红光满面地讨论今日之事,梁静姝叹气,隐约也明白刚刚的小少年是谁,这件事她怎能不知? 魏将军只要没有任务在身,多半都在十皇子左右,听闻上次重伤之际也是心心念念十皇子。 乌里大步流星踏进马车内与马赫说着什么,乌奇看着梁静姝离开的方向微微眯眼,刚刚他若是没有看错,这位梁郡主恐怕对魏沅有什么特殊心思? 这阵子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天下间的美人都看中大将军魏沅?听闻八公主也是如此,荣贵妃与五皇子暗中动作还不少…… 或者,她们看中的是魏沅手中的兵权。 慕容锦被魏沅拉着回宫,这才想起自己是要去风柳营找他和九哥。 “阿沅,怎不见九哥?” 魏沅无奈地停下脚步,摸了摸慕容锦柔软的发丝。“太子殿下已被陛下召回宣政殿,如今北燕与大玥和亲之事胶着,陛下打算……” 他声音一顿,望向慕容锦,小少年清澈剔透的瞳仁如湖泊。 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不改面色的魏将军年轻的面孔露出一抹怪异的羞窘,若是慕容锦看得仔细,定能瞧见他耳后升起可疑的红晕。 “父皇打算什么?”慕容锦歪头看向魏沅,眸光一眯。“他真的打算将金婵嫁去北燕?” “没……没有。”想起太子跑到风柳营告诉他陛下有意将锦儿嫁给他,魏沅只觉得面上发烫,一时有些结巴。 “我绝不会让金婵嫁去北燕,她如今名义上是本皇子的王妃了。”慕容锦秀眉一扬,掏出墨扇摆出潇洒的温雅公子哥模样。 魏沅原本欣喜窘迫的心思变成好笑。“锦儿,你又胡闹。” “怕什么?谁知道?”慕容锦精致的小脸一扬,露出一小节细腻白瓷玉般的修长颈项,眸光灿然带着促狭。 魏沅苦笑,弯腰抚了抚她的头发。“还是这么胡闹,这岂不是让陛下难做?” “老头子连儿子的老婆都保不住,母后会看不起他的。”慕容锦笑道。“所以他一定会卖力地帮小十。” 98.第98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魏沅心中好笑,带着厚茧的大手点了点她挺翘晶莹的鼻尖。“锦儿,若是陛下将你嫁……” “阿沅以后叫我小十好不好?”慕容锦仰起明媚小脸,笑眯眯地瞅着魏沅。 魏沅的话一顿,没有说出口,眸底掠过一丝阴暗晦芒,闻言轻叹。“锦儿,你为什么对一个称呼纠结八九年呢?‘锦儿’不好么?” “没什么……”慕容锦低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不仅仅是她为此纠正九年,阿沅不是一样固执九年么? “将军,将军请等一等!”身后传来一阵呼声,慕容锦与魏沅对视一眼,往后一看,是一名年轻的蓝褂小厮。 来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到两人停下脚步如释重负。 “你怎么来了?”魏沅显然认识来人,看到他,眉头拧起,冷肃的面上露出一抹不悦。 “夫人让小的来接将军回府,府中来客人了。” “何人要本将军亲自去接?”魏沅冷硬的目光如刀刃般锐利,小厮身体一僵,只觉得周身好似弥漫一层杀气。 “是……是表小姐家里来人了,夫人的妹妹……” “我知道了。”魏沅打断他的话,脸色更是阴沉。“你先回去,我稍后回府。” “是是!”小厮如蒙大赦,飞快地跑没影。 慕容锦站在一旁,略略沉思。 刚一抬眼,就对上魏沅的漆黑深邃的眼睛。 “锦儿,你先回宫,待我处理完家中之事就来看你。” 慕容锦点点头,疑惑道:“阿沅不是说伯母没有兄弟姐妹吗?” 怎么来了一位魏老夫人的妹妹? 魏沅眸光一沉,带了一丝不耐,似乎对那位母亲的妹妹不太待见。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有这么一门亲戚。”魏沅摩挲着慕容锦柔软的发丝,心中微定。“锦儿,你武功太低不能太胡闹,若是有事派人告知我一声,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 慕容锦露出明媚的笑容,笑道:“我轻功一向好,不会有事,你回去吧,我先回宫了!” 说完,挥挥手,扇子一展,潇洒转身。 待魏沅匆忙离开,慕容锦脚步停在原地,回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眸色微淡,雪色长袖被风吹起如涟漪轻微浮动。 她走的并非回宫的这条路,如此明显的不同方向。 她一心想着被自己拍走的追风马,连临时蒙阿沅以便脱身都忘记了,不过,好像也不太需要。 她不喜欢多想,不高兴的事习惯性忽略,不然如何活蹦乱跳的活到现在心脏还在乱蹦? 夏侯神医配的药效果不错,自从上次回宫之后心疾再也没发作过。 看了一眼宽阔的青石长街,一撩衣摆,昂首阔步地去找她的追风,不知道它又跑到哪里和母马私奔去了? 她刚走没几步,后领被人拎起。 “殿下又打算去哪儿?”清润温柔的嗓音好似甘醇的清泉,慕容锦眸光一亮,心底阴霾刹那一扫而空。 手中墨扇倏地侧转,一扇子敲向来人的脑门。 来人手一松,往后退两步,轻易地避开了她的偷袭。 “来而不往非礼也!” 慕容锦目光触及那牙白银线滚边精致长袍,薄唇掠出淡淡弧度,长腿一记横扫袭向他的下盘! 99.第99章 神医腿没瘸嘴没歪 夏侯良玉眸光愈发温柔,长靴往后踏出一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慕容锦一脚踢空。 “小十可还满意?”他低低笑道。 “哼!”慕容锦优雅地收回腿,扇子一展,旋身转首,后脑勺对着夏侯神医。 “神医果然是神医,腿没瘸嘴没歪,身手反而愈发好了,不知神医的蛋可是孵完了?” 夏侯良玉心中好笑,原先的焦躁在见到她的那刻烟消云散。 “到吃药的时候,我这个尽职尽责的大夫自然得出来,殿下可是要回宫?若在下没记错,皇宫在殿下的身后方向。” 他的态度谦和温雅,莹润的眸子十分认真,慕容锦蹙眉仔细瞧也瞧不出异常。 “本宫要出恭,神医也要旁观?”她剔透晶莹的眉宇蹙颦,薄凉的音嗓清越明朗,说出的话却十足令一向谦润的夏侯良玉噎住。 半晌。 慕容锦眉峰舒展,嘲讽地瞅着他,正要大摇大摆地离开,却发觉夏侯良玉竟然还杵在跟前。 “殿下出恭,身为殿下贴身大夫,自然要守候一旁,殿下身子娇弱,若是发生意外,在下也好及时施救。” 他语气一本正经,好像慕容锦下一刻就要身子娇弱地歪进茅坑。 慕容锦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额头突突冒黑线,哽的险些岔气。 她咬牙切齿地哽着脖子转回来,一肩膀撞开夏侯良玉,气冲冲地重步回宫。 “神医尽职尽责,实乃宫中御医楷——模——!” “殿下谬赞,之缘的荣幸。” “……” 慕容锦额角一抽。 夏侯良玉唇畔含笑,手抚被慕容锦撞过的肩,音嗓和煦:“殿下不必担心追风,我已经交代宫门侍卫,它逛回来自会有人来接。” 慕容锦回首淡瞥了他一眼,高贵冷艳:“谁说我要去找追风?” “是在下多想。” “哼哼!” 慕容锦掉头就走,他怎么知道她的马叫追风?她好像没有告诉他。 时辰渐晚,天边红日如火。 夕阳的余晖拖长两人的影子,夏侯良玉目光凝视地面上两人交叠的影子心底涌起暖融融的暗流,鲜妍雅致的容颜碎光流淌。 身前雪白娇小的玉人儿玉颈细腻,柔软的青丝如瀑,羊脂白玉的发冠上两条雪色锦缎泛着月色光晕,夕阳余晖下五官剔透晶莹,柔和莹润。 “小十……” “嗯?”慕容锦停下脚步,没太听清夏侯良玉说了什么,宫中太监宫女神色惶恐,匆匆向她行礼立刻跑开,不知发生何事? 夏侯良玉情不自禁低唤了她一声,温润的瞳仁微滞。 慕容锦冷扫来往宫婢一眼,冷声问道:“你们为何惊慌?” 两名淡粉宫裙的小宫女一怔,见到慕容锦,惶恐伏地。“太子殿下,八公主的侍女红秀死了,尸体出现在贵妃娘娘榻上,贵妃娘娘吓得不轻。” “可曾查出是何人所为?”慕容锦眸色冷淡,谁人这么大胆? “这……”小宫女颤抖地不敢抬头,在太子面前,她们不敢胡乱说话,尤其此事涉及到十皇子。 慕容锦精致的容颜骤冷,音色瞬间如罩寒冰,两名小宫女骇的脸色发青。 “启……启禀太子殿下,荣贵妃说是十殿下所为。” 100.第100章 抛尸贵妃榻 太子殿下与十殿下是双生子,听到这话不生气才是怪事。 岂料慕容锦迟迟没有开口,两名小宫女也不敢起身,半晌之后也不见反应,一抬头才发现眼前哪有人影? 慕容锦没有理会两人,快步回凤仪宫,俏颜冷煞如冰,数丈之内只有夏侯良玉安之若素。 没想到荣贵妃还不死心,又将脏水往她身上泼,存心给她找消遣! 夏侯良玉玉颜阴沉,凤眸微冷,利用他的手嫁祸他最心疼的人? 两人到达凤仪宫时,宫外热闹非凡,慕容锦一眼便瞧见“受惊过度”的荣贵妃梨花带雨的哭诉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十殿下这么算计妹妹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妹妹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娘娘非要这么狠心?” “妹妹知道,陛下最近一直留宿荣兴宫惹了皇后娘娘生气,可妹妹却不敢有任何他想,娘娘为何还是看不过妹妹?” “那红秀是鸢儿的贴身宫女,也官宦人家的女儿,不过多说十殿下一句,就被害死,着实令妹妹痛心,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对十殿下的名声怕是不好……” 东方卿一袭镂金丝鸾鸟朝凤袭地长裙,发梳如意高嬛髻,金色九凤衔珠发钗贵气高雅,鬓边碎星珠钻耀眼璀璨,五官艳丽明媚,眉宇间金色凤翼点额,一双狭长的凤眸妖娆不失凌厉。 她淡然坐定,纤手执起紫檀茶几上白瓷彩绘茶盏轻抿,听到荣贵妃句句诘问,眉梢懒动。 荣贵妃坐在左侧,拿起手帕擦泪,说的嗓子都快哑了也不见东方卿有什么反应。 荣妃眉峰蹙起,眼底浮出怨毒嫉恨,东方卿永远都是这么一副冷淡孤傲的模样!让人恨不得上去撕裂她那张装模作样的脸! “难道娘娘以为妹妹会将红秀的尸体搬到榻上不成?娘娘可不能因为是十殿下所为就徇私,臣妾的父亲若是知晓此事,不知要怎么心疼臣妾。” 东方卿凤眸微抬。“若当真是小十所为,本宫自当秉公处理。” “母后。”慕容锦走进殿,慢悠悠踱步到荣贵妃面前,荣贵妃想起前些日子被她扇耳光之事,眼皮直跳。 “十殿下想威胁本宫?难道是娘娘故意如此?想让妹妹不敢开口?” 慕容锦长睫略掀,冷谑,在荣贵妃忌惮的目光下悠然坐到她旁边。“红秀可是被人碎尸,七窍流血,目眦欲裂,脑袋挂在荣兴宫门梁上?” “你——你说什么?”荣贵妃脸色发黑。 “不是?本宫一向喜欢杀人碎尸随地抛,听说这样冤魂就会在那地方久久不散,日夜凄厉啼哭找人索命——” 慕容锦挑眉,全然不顾殿内其他人发黑发青的脸。 东方卿瞥见荣贵妃发紫的脸,眸底掠过一丝好笑,作势斜睨慕容锦一眼,冷叱:“锦儿莫要胡言。” “母后,小十不喜被人冤枉,若是荣贵妃爱好这一口,儿臣倒不介意每日一抛。”慕容锦态度散漫,没有多瞧一眼脸色难看的荣贵妃。 荣贵妃娇躯乱颤,朱红的长指气的发抖。 101.第101章 老牛吃嫩草 她敢肯定,慕容锦这么说绝对做得到!陛下对她格外纵容,她不信上次陛下看不出自己被慕容锦打了,他到过荣兴宫,若知道是她自己打自己,陛下根本不会来。 可他明知此事却依旧当做不知!她只得硬吞了这口恶气。 红秀横死,除了慕容锦,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做出这么恐怖的事?鸢儿几次三番找慕容锦的麻烦,她不对鸢儿下手不代表就会善罢甘休。 红秀一个丫头,死了便死了,但是她被抛到自己的寝殿,这分明就是针对恐吓她。 这种匪夷所思之事唯有慕容锦才做的出来! “十殿下做过之事竟不敢承认?”荣贵妃丹凤眼含怒,迸射极重的怨恨,耳垂上粉蓝衔珠流苏坠摇晃不止,烟柳色纹绣百蝶长裙随她蓦然站起的动作颤动。 “十殿下不要以为什么事都可以为所欲为,若是一不小心自食恶果被人碎尸,皇后娘娘真不知该如何伤心!” “贵妃慎言!”东方卿凤眸一凛,纤白手掌“砰!”的一声拍向条案。“恶言咒诅有损你的德容!” “哼!”荣贵妃冷哼,纤手扶鬓,施施然站起。 “此事关系妹妹的身家性命,还请娘娘恕妹妹无礼,若是本宫稍有闪失,皇后也护不住十皇子!若是本宫一不小心对外人提及十殿下什么身份,那真是姐姐的过错?” “贵妃!”东方卿蓦地站起,席地长裙碎光流窜。“你莫要太过分!” 一旁侍候的月芬见状,朝其他宫女太监暗中使眼色,宫人纷纷躬身退开,荣贵妃身边的两名宫女见她不阻拦,也识相的离开。 夏侯良玉眸汪若一泓清柔春水,温暖和煦。虽知荣贵妃所指何事,但他一个外人也不好继续呆在此处。 月白长袍微动,正要离开。 “夏侯公子留步。”荣馨柔红唇勾起一抹讥讽。“听闻夏侯公子与十殿下关系甚密,对八公主却不理不睬,不知可否属实?” 夏侯良玉笑容温雅,谦和温文。“在下与十殿下不过医患关系,贵妃多虑。” “是么?本宫听闻夏侯公子对八公主甚为冷淡,难不成是有心爱之人?若是夏侯公子有何难言之隐不妨一说,本宫也能说道一二。” 夏侯良玉眸色凉润,没有起伏,态度冷淡清寒,并不多言。 慕容锦托腮冷觑,薄唇勾起一抹戏谑,荣贵妃此问其实她也挺想知道,不是谁都有勇气去爱同性。想起那位长不大的清艳少年子酝,慕容锦眸含浅笑。 “想不到贵妃娘娘这般贤惠,是要为准驸马物色美人?八姐尚未嫁入夏侯府,贵妃娘娘就积极?莫不是……” 丹唇微勾,眸光狡黠,继续道:“……莫不是贵妃娘娘打算老牛吃嫩草?” “你说什么?!” “不是?”慕容锦目露疑惑,随即恍然大悟道:“难道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慕容锦!你、你你——!”荣贵妃葱指气的乱抖,指着慕容锦清冷的容颜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呕的喘不上来。 102.第102章 大字不识三个 “不好意思,小十大字不识三个,乱用语词,贵妃娘娘大人大量莫要怪罪。”慕容锦眉目晶莹,表情纯良无辜,对荣贵妃气的发紫的脸视若无睹。 这宫内谁人不知十皇子三岁认字,五岁能文?当今圣上当年高兴的就差发一通皇榜告诉全天下。 如此指桑骂槐,就是荣馨柔这么一个真正文盲也知道是讽刺她。 东方卿好不容易绷住形象,食指轻抵下唇轻咳一声端正声音。“锦儿,莫要无礼。” 慕容锦眉睫半掀,听到母亲之言,手臂撑着下颌,捻起茶几上的香软糕点送入口,没再挑战荣贵妃“温良贤德”的好脾气。 转眸,好似才看到夏侯神医,音色凉淡。“神医随便坐随便吃。” 东方卿:“……” 荣贵妃:“……” 夏侯良玉淡笑,眸光柔和,来到她身边。“多谢殿下。” 慕容锦眼都没抬一下,夏侯良玉倒也不以为意,两人举止自然大方。 荣贵妃眉毛直跳,按照慕容锦的谨慎隐瞒夏侯良玉她女子的身份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么多年来,慕容锦与朝中众多大臣打交道,几乎没人怀疑过她。 甚至荣毅侯府老侯爷,她的父亲也曾多次暗中提醒她提防慕容锦,陛下纵着慕容锦纵的简直没边儿! 皇上对待太子态度冷淡,除了平日政事,其他的时候他从不多问一句,听闻太子幼时曾有一次重疾险些救不回来,皇上也没派人去问一声。 当时帝后冷战,慕容锦死也不离开太子的病房,皇上担心她染病才过问此事,否则慕容澈就这么病死了。 若不是陛下这么偏宠,她又岂会忌惮多年不敢说出慕容锦的真正身份! 若她当真是男子,恐怕太子之位也轮不到慕容澈。 她肆意妄为的狂妄性子,简直令人发指。“皇后娘娘最好给臣妾一个交代,若不然休怪妹妹不厚道了!” “贵妃娘娘,此事并非十殿下所为。”夏侯良玉突然出声。 东方卿凤眸一转,问道:“夏侯公子知晓此事原委?” “他能知道什么?难道还是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之子所为?”荣贵妃冷笑地盯着夏侯良玉,想帮慕容锦脱罪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今日殿下心疾发作,一直与在下呆在一处,怎会有时间去抛尸?” “难道她就不会找下人去做?说不得还有帮凶,本宫素来知晓有人看本宫得宠十分不快。” 荣贵妃意有所指,红唇讥嘲,当她是傻子不成?慕容锦洁癖宫中无人不知,她怎么可能亲自去碰死尸? 夏侯良玉不语,殷红的薄唇弯起一抹弧度,刚要说什么,似是听到帷帘拂动摩擦声,眸光微动,不动声色。 慕容锦像是听戏的,白底錾花薄胎瓷玉盘上的糖梨酥尽数到了她的嘴里。夏侯良玉眸光微带无奈,眸底尽是温腻宠意。 慕容锦刚要伸手去够另一个茶几的瓷盘子,玲珑珠帘传来一阵响动,一身明黄蟠龙纹广袖长袍的皇帝掀帘入内,慕容锦伸出的手一顿,扭头看向来人,清冷的眸色浮现一丝笑意。 103.第103章 吃货 “小十!你是不是又贪嘴了?若是再像上回那般撑得趴着不能挪动,父皇可再不会帮你找理由去堵煜儿。” 皇帝大笑,上前揉了揉慕容锦的头发,顺手把另一边茶几上摆放的桃花糕递到她面前。 “父皇你怎么能这么……这么……”不道德地揭短。 慕容锦冰玉脸微抽,端走父亲手中的盘子,撇嘴扭过头不去瞧他。 慕容珣笑容慈爱包容,也不生气,丝毫没有平日里的严厉。 “臣妾给陛下请安。” “臣妾给陛下请安。” 东方卿敛裙走下紫檀雕花大椅,与荣贵妃一起给皇帝请安。顺道截住慕容锦的手,美目微横,再这么吃,过不了半个时辰又开始折腾难受。 小十这孩子明明对什么都不甚在意,不知为何独独喜欢这两样?吃起来简直令人瞠目。 慕容锦秀气五官皱成一团,慕容珣瞧着忍不住开口。“孩子还小,贪嘴也是常事……” “陛下所言甚是,只是臣妾觉得凡事适可而止,小十想必也赞同臣妾所言。”东方卿柳眉一扬,睨了慕容锦一眼。“小十认为母后所言可对?” 慕容锦立刻端正站好,冷脸一正,音色脆亮,振振有词。“母后说的是!” 慕容珣暗自好笑。 荣贵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完全被忽视的彻底,不甘心地插嘴道:“还望陛下为臣妾做主。” “嗯?”慕容珣脸色一肃,负手而立,凛凛上位者的气势迫人。“贵妃宫中之事,朕也听说了。” “陛下,臣妾自知十殿下年岁尚幼与鸢儿偶有矛盾也属平常,可肆意虐杀宫女,还将死尸抛到臣妾的寝宫,这让臣妾如何在后宫立足?”荣贵妃泪珠滚落,梨花带雨,声声柔媚委屈。 慕容锦眨巴两下长睫,眼露敬佩。 夏侯良玉目光始终未变,瞧见她如此趣容,心中好似被猫爪轻挠。 皇帝听到荣贵妃此言,并未表态,狭长凌厉的凤眸无波无澜,询问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白衣清秀小少年。“小十,此事可是你所为?” 慕容锦一脸正气,严肃道:“儿臣一直与夏侯神医讨论国家大事,分身乏术,自然不会去行抛尸之事。” “是么?”慕容珣怀疑地瞧了一眼她,她会安安静静地呆在宫里?还讨论国家大事?和夏侯家的公子? 他怎么听说她溜出宫找魏沅去了?还有本事把夏侯良玉也给买通作证。 荣贵妃见皇帝怀疑慕容锦,立刻心中一震,继续再接再厉。 “陛下!十殿下洁癖成性,平常人根本无法近身,又怎会去亲自抛尸?十殿下承蒙皇恩,不知有多少宫人愿意鞍前马后……” 慕容锦眸子一冷。 慕容珣刚硬的五官如刀刻,岁月沉淀的威严令人窒息,听到荣贵妃寓意丰富之言脸色一沉。“七卫。” “属下在!” 他话刚落,七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闪电般出现在大殿之内,整齐划一地一字排列开,单膝跪地,态度恭敬谦卑。 荣贵妃脸色剧变,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七人。 皇……皇上刚刚喊他们什么?七……七卫! 104.第104章 老爹厉害 直属圣上的暗影七卫!不受任何人的约束,只听命与在位皇帝! 慕容珣没有多看一眼眼露震惊的荣贵妃,低沉问道:“此事可是十皇子所为?” “启禀陛下,属下等人片刻不离十殿下身边,可以肯定贵妃娘娘宫中之事与十殿下并无干系。” “启禀陛下,属下已查明红秀伤势,殿下无法对其造成拦腰横切力度。” “启禀陛下,十殿下今日一直被堵在大街之上,北燕两位王子与数百百姓皆可作证。” 一声比一声铿锵,荣贵妃已经连此事是否是慕容锦所为都暂忘脑后,她如今尚沉浸在一个巨大的震惊中。 皇上他……他竟然让七卫跟着慕容锦!不是慕容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自然不是不信七卫所言,正是因为明白七卫代表的的意义她才震惊。 七卫所属暗卫营不知杀手究竟多少,任务却从未失手。暗卫是为保护当今圣上而设,绝对忠诚皇上。 史上有记载曾传与储君之事,那也是因为储君最终会成为帝王之故。 七卫负责护卫传国玉玺,协助帝王,若帝王驾崩,隶属储君,助其登上皇位。 何时出现如今情况,皇上竟然让七卫跟着慕容锦。 她只觉得脑子轰鸣,一时不知是喜是愁。 不是交给慕容澈而是慕容锦?慕容锦毕竟是女子,但是慕容锦又是慕容澈的孪生妹妹。 “既然此事真相已明,贵妃还有什么问题?”皇帝狭眸冷凝,淡淡转向荣贵妃。 荣贵妃一惊。“是臣妾多心,臣妾没有任何异议。” “贵妃娘娘惊慌过度,一时错看,儿臣体谅贵妃娘娘年老体衰,看错也是正常,父皇小惩大诫就行,要不去长清宫休息休息?”慕容锦遗憾万分,道。 东方卿美眸略惊,长清宫? 关押废后的冷宫。 废后上官氏谋逆未遂被关长清宫,已然疯癫,曾有宫人与她住在一起不过几日就被吓的崩溃。 荣贵妃一听,脸都白了。 “陛下!臣妾并非有意误会十殿下,那冷宫岂是能去的?臣妾若是去了定是活不长久。” 慕容珣沉吟片刻,自然不可能真的将荣贵妃关进那地方,毕竟荣毅侯府这么一个擎天柱杵着,小十顶多故意吓她。 “贵妃恶意中伤皇子,岂可不罚?若是日后后宫人人效仿,谁还将朕放在眼里。” “陛下饶命!臣妾不敢,臣妾并非有意,臣妾是被那死尸惨状吓懵了神智。”荣贵妃娇容惨淡,伏地哀戚,泪珠涟涟。 “贵妃宫中近日怪事频频,你便去扶町庵思过半年,也去去晦气。” “谢陛下。”比起没有尽头的冷宫,扶町庵相对好过许多,想必以她的身份也不敢有人轻慢她。 荣贵妃战战兢兢地退出去,慕容锦墨瞳一转,瞅了自家威严的老爹一眼,凉凉道:“老爹厉害,儿臣甘拜下风。” 恩威并施,双管齐下,先打一巴掌再塞颗糖哄哄。 可怜的贵妃娘娘,被罚了都心中庆幸皇上隆恩。 虽然那女人是有心给她扣屎盆子罪有应得,不过老爹手段的确值得她狗腿讨好两句。 105.第105章 毛孩子 而且半年不用见荣贵妃那张活像欠了她二百五两金子似的脸,想想就晴空万里,生活无限美好。 “你这皮猴子!也不想想我这身老骨头是为了谁?”明帝敲了乱蹦跶的慕容锦一记,没好气道。 “是——老爹是伟大的老爹,不过……” “不过什么?” “我都是小猴子了,老爹岂不是老猴子?”慕容锦蹦出老远,耸眉瞅着威严霸气的慕容珣陛下。 “你这兔崽……毛孩子!你还敢和我顶嘴了。” “哎!注意威严形象,老爹。”慕容锦一溜烟跑了,一边跑还不忘提醒暴跳如雷的皇帝陛下。 东方卿唇边弯起笑意,大概也只有小十敢这么肆意,压根儿不将她父皇放在眼里,逮住机会就要讽两句,占占口头便宜。 夏侯良玉一直未曾说话,清润的眸子恬淡温柔,小十如此活泼幼稚的举动委实少见。 “你就是夏侯良玉?”暗沉冰冷的声音森寒压迫,那双狭长冷漠的眸子如鹰隼般犀利。 夏侯良玉心中明白。 果然,来了。 “草民夏侯良玉见过陛下。”夏侯良玉眸色浅淡,月白镶边长袍泛着柔亮的光泽,对于明帝审视的目光如若不知。 “你可知欺君是何罪?”慕容珣声音一沉,冷道。 “不知陛下所言何事?草民愚钝。”他眸色沉淀,看不出一丝异样,态度不卑不亢,连看惯世事的慕容珣与东方卿也暗自赞叹。 “哼,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朕抄了你夏侯氏一族?” 夏侯良玉长睫微垂,嗓音沉稳。“陛下乃明君,岂会无故抄斩忠烈世族。” “你倒是好口才,若朕不曾记错,你父亲对外声称你痴疯不治?你竟敢公然抗婚,难道夏侯氏对朕有何不满?”皇帝漆黑的眸子如鹰紧盯猎物,巨大的压迫感袭向夏侯良玉。 夏侯良玉若真是傻子还好办,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夏侯氏究竟是何意?更让他暗中惊讶的是夏侯良玉竟敢公然拒绝迎娶八公主,这是对他尊严严重的挑衅! 他可以纵着小十,不代表别人也可以。胆敢和他作对之人早已化作一抔黄土。 “草民并未欺君,民间传言并不足信,夏侯氏从未承认,草民拒婚实乃事出有因。” 夏侯良玉墨瞳微缩,他不愿让皇帝觉得自己身有顽疾,或许因为眼前的人是小十的父亲…… 潜意识里,他从未真正的放弃心底那执着九年的期望。 小十的父亲,他心爱之人的父亲。这个身份特殊。他下意识的规避自身的缺陷,他也不愿真的娶八公主,何况八公主她……她心中早有所属。 “你为何拒绝八公主?”明帝冷道。 “江南之时,八公主与草民发生矛盾,对草民早已恨之入骨……” “你这种借口实乃可笑!是想糊弄……” “父皇,你再问下去,儿臣都要看不过去了。”慕容锦不知何时又良心发现,跑回来了,大概是发觉把夏侯良玉扔到一边忘记携带回去。 “小十?”慕容珣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态度和煦。“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个……”慕容锦嘴角一抽,轻咳一声。“神医和我一块儿来的。” 106.第106章 小心长针眼 东方卿斜睨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倒是跑得快,把客人扔了。” 慕容锦觉得自己有点冤,神医存在感太弱,不是她故意把他遗忘。 一回头就瞧见父皇背着她对神医刑讯逼供,有些无语。“父皇,此事你不用问神医,问儿臣也是一样。” 刚好报恩的机会在眼前,她终于可以施展拳脚还一个人情,想起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子酝,立刻精神百倍,这是缘分! “你又说什么胡话?夏侯家的事你又掺和什么?” 慕容珣摇头,对夏侯良玉的态度竟然诡异的和善,东方卿眼底有一丝笑意,果然是女儿魅力大,老爹立马摆出慈祥模样。 “父皇有所不知,小十某日游湖赏景,顺道与几位友人吟诗作对,感慨我大玥大好河山雄伟状奇……” “咳咳——”夏侯良玉有些无语了。 “锦儿,说重点,莫要胡闹。”东方卿对她也甚是无奈。 “哦,就是儿臣感慨河山的时候发现八姐悄悄给神医下壮阳雄风的……唔!” “咳咳咳咳”东方卿脸色一变,连忙捂住慕容锦的嘴,扭头对慕容珣道:“陛下,此事明日再议罢。” “唔——母后,你不知道,当时我看到——唔唔。”慕容锦不屈不饶,已经把她母后吓得够呛,不必她再描述也知道要发生少儿不宜之事。 “你闭嘴,以后看到什么都给我避开,不然张针眼!。”东方卿一把拍上她脑门,正经八百地教育她。 慕容锦眨巴眸子看向夏侯良玉,夏侯良玉俊脸黑了一半。 他是想给皇帝皇后一点好印象,眼前这位一来,一句话就把他形象败坏完了。 她能不能说话一半一半的。 慕容锦十分无辜,她是好心,看看父皇的表情,已经恍然大悟的模样! 看看,这不就是效果? 夏侯良玉要是知晓她的想法,估计得吐血三升。 “陛下,此事并非十殿下所言,当时并未发生任何事——” “没错,父皇,当然虽什么都没发生,但八姐下的量太足,神医差点按捺不住,能不气——唔。” 慕容锦是越描越黑,想起当初被阴,切身感受了一回,心头嗖嗖冒火,将夏侯良玉处境添油加醋说的活灵活现。 这下夏侯良玉温雅玉颜黑全了。 经过小十这么一通帮忙,皇帝大手一挥,不追究了。 夏侯良玉离开后,小十被皇后留在凤仪宫批评教育。 回到锦年宫之时夜色已深,两名小宫女提着六角宫灯在前引路,走至锦年宫的回廊之时,廊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慕容锦看到来人,淡色的眸子掠过浅浅波澜。 “八姐深夜到此不知所为何事?” 她挥手让两人退下,廊上只剩慕容鸢与慕容锦两人。 慕容鸢一袭碧色烟纱束腰宫裙,身旁没有其他人,看到慕容锦,细挑的眸子露出讽意,迈着悠缓的步子踱到慕容锦身前。 “慕容锦,你当真好手段,黑的都能掰成白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红秀是谁杀的,除了你,谁能如此恨我母妃?” 107.第107章 禁图香蜜 慕容锦凤眸冷淡,夜风拂过,撩起青丝发尾,精致的面容没有半丝意动。 “八姐,更深露重,早点回去休息吧。” 慕容锦半分多余的话都不曾有,转身离开。 “你站住!慕容锦,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激你。”慕容鸢神色一戾,蓦地上前抓住慕容锦的衣袖。 慕容锦身形一闪,避开她的拉拽,慕容鸢身形不稳,朝着回廊朱红雕花的栏杆外扑过去。 “啊——!”慕容鸢低呼一声,整个身子朝下猛栽。 慕容锦凤眸微拧,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往后带,慕容鸢堪堪稳住身子,转身甩手朝着慕容锦面上挥过来。 “谁要你救!” “八姐好自为之。”慕容锦退后一步,冷眸淡漠,没有理会她。 “慕容锦,你别以为我会放过你,红秀的死我不会善罢甘休的,魏沅你想也别想,我得不到你也别想!”慕容鸢厉喝,双目赤红,神色阴狠。 “慕容锦,魏沅根本不可能选择你,你等着瞧,你陷害我母妃之事,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红秀死相凄惨,生前好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她也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将死尸丢到荣兴宫这种事明显是为恐吓她的母妃,她实在想不出除了慕容锦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事? 慕容锦眉头紧蹙,秀长的身形微顿。“八姐,难道你认为荣贵妃污蔑于我,我会什么表示都没有?” “污蔑?”慕容鸢眸光一挑。“你敢说红秀的死与你无关?” “八姐,你在质问我?”慕容锦淡色薄唇勾勒一抹弧度,似笑非笑。“还是说你知道并非我所为?故意激我?” “你……你胡说什么?”慕容鸢眸光一阵动荡,冷嗤一声,避瘟疫般躲避慕容锦剔透的目光。 慕容锦不过随口戏谑,看到她的反应,眉头微蹙,并未理会。 “八姐若无事,十弟告辞。” 慕容锦来的快走得快,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停留。 雪白的背影消失,慕容鸢目光凝聚成针,纤长的五指攥成一团。 不是她?会是谁? 她心里隐隐觉得红秀之事确实不是慕容锦所为,明明所有的行为与慕容锦当年恶劣的行径如出一辙,但是不知为何她心底却生出怪异感。 母妃去凤仪宫找麻烦她并非不知,她也想知道事实真相,但是母妃竟然告状不成把自己搭进去了。 慕容鸢转身正欲离开,目光瞥到回廊尽头四角琉璃宫灯,似乎是通向锦年宫的左侧殿。 那地方是……? 夏侯良玉。 慕容鸢目光一寒,招手让不远处的两名宫女随她一起前往锦年宫左侧殿。 低贱的商贾之子也敢妄想金枝玉叶,她会让他明白什么叫痴心妄想! 长袖一拢,眼底浮出一丝鄙夷,镶金嵌银的珐琅香盒露于掌心。 桃花春睡图的香蜜想必早已渗透骨血,若再加一点催化剂,就是神仙也抵不住。 私藏禁图,意|淫皇室公主,在十皇子宫殿中行不轨之事,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108.第108章 心上人 夏侯良玉并未睡下,小十未曾回宫,他将熬好的汤药放置在炉火之中温着。 小十回来自然有人通报他,届时宫人会将药端走。自从赤铜镇中毒之后,他的眼睛已是强弩之末,如今没有一丝光亮。 医人不自医,贻误最佳时间,已是没有办法之事。 他甘愿选择医治小十,心疾发作时间迅猛,一个犹豫便可能造成永生之憾。 赤铜镇中遇袭,不知究竟是何人,竟临死也要撒毒意图毒瞎小十。 夏侯良玉正思忖此事,一阵细微的风声穿过窗柩落到榻边,烛火微晃,没有丝毫的声音。 夏侯良玉修长的食指微动,不知是否是自己错觉,刚刚似有凉风掠过? “谁?” 他站起身,摸索着去关窗,殿内宫人点着几盏宫灯,但对于夏侯良玉来说仅是摆设。 他蹑手蹑脚地扶着桌沿走动,朝着窗户的方向而去,火炉离窗口的距离很近,毕竟是最近才失明,夏侯良玉尚不能掌握好方位。 他伸手摸索的过程中,眼看着就要碰到炭火旺盛的小泥炉,殿中寝榻的纱幔没有一丝飘动,空气中有一阵极淡的冷香,距离夏侯良玉很近。 夏侯良玉一怔,触到火炭的刹那收回,淡润的眸子没有焦距地望向身侧方向,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却触了一个空。 他刚要说什么,门外一阵响动。 朱色的房门被直接推开,有三个脚步声响起,夏侯良玉脸色一冷。 “夏侯公子还没睡?可是等着你的心上人?可惜对方不怎么领情,早不知将夏侯公子忘到哪边。”慕容鸢径直推门而入,坐在桌边的红漆木凳上。 夏侯良玉不动声色,默然沿着记忆的方向坐回去,丝毫看不出异样。 “八公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门外站着两名宫女,他虽不能看到,却知晓有两人。 “夏侯公子心心盼望的不是本宫,对于本宫的到来想必极为失望?”慕容鸢斜挑眸子,肆意把玩手中精美的香盒,似是不甚在意。 夏侯良玉眸子微眯,并不答话。 慕容鸢冷眼瞧了一眼不远处的药炉,露出一抹轻鄙,室内浓郁的药汁苦涩味道,这味道她极为熟悉,是心疾所需的药物。 这东西是给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夏侯公子当真是尽职尽责,这药汁是给慕容锦的吧?夏侯公子以为你做这些慕容锦就会知晓你的心意?” “夏侯公子难道不曾听说魏将军与慕容锦青梅竹马的情谊?你觉得你这等低贱身份插的进他们二人世界?” 慕容鸢冷笑,俏丽的容颜在明暗的烛火中若隐若现,带着恶毒的毒液,轻描淡写地剖析夏侯良玉的心思。 “在下乃十皇子的大夫,为她准备汤药乃分内之事。”夏侯良玉执起桌上已然冰凉的茶水轻抿,凉意入喉,头脑愈发清晰。 “夏侯公子在说笑吧?阁下对慕容锦的龌龊心思以为本宫不知?”慕容鸢红唇勾笑,摩挲着香盒,眸底森然。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夏侯良玉的心思! 109.第109章 好好伺候夏侯公子 “在下深知八公主对十皇子的心意,公主不必数次提醒。”夏侯良玉冷道。 慕容鸢神色一变,蓦然拍桌,怒道:“你休要胡说八道!贱民!你敢对天发誓,你不是对慕容锦存着龌蹉的心思?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慕容鸢恼羞成怒,脸色一阵变幻,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夏侯良玉让她一阵心慌惊骇,好似有什么被他捏在手心。 他怎么可能知道?不可能! “公主若无事,请回吧。”夏侯良玉眉峰微蹙,心底似乎有一团暖意上涌,欲念翻涌。 慕容鸢收拢长袖,冷瞥夏侯良玉,站起身走过一旁的桌案,长袖扫过条案,转身朝房门离开,少有地没有找麻烦。 “夏侯良玉,本宫告诉你,慕容锦最厌恶肮脏的男人。” 说完,眸子扫一眼房内的夏侯良玉,朝一旁的一名宫女使个眼色,宫女面上一红,低着头退到一侧,并未跟着一道离开。 “好好伺候夏侯公子,伺候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小宫女躬身待慕容鸢离开,脸蛋泛红地拢袖立于一侧。 夏侯良玉唇色嫣然,精致的五官迷魅,瞳眸潋滟如水,室内奇异的香气弥漫,让人觉得浑身如罩一层暖流。 似乎还有熟悉的冷香,若隐若现。 夏侯良玉抚额起身,明魅的容颜泛着浅淡的红潮,有一把火在心底燃烧,烧的他眸子迷离如拢一层薄雾。 好像进入那副桃花条幅中,那令人窒息的迷魅与纠缠,夏侯良玉瞳色渐红,殷红的薄唇湿润而富有光泽。 他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室内有梦还香! 倒吸一口凉气,夏侯良玉匆忙扶桌离开,刚踏出房门,一双软绵小手扶住他,肌肤贴靠的瞬间,夏侯良玉一凛,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将其揽入怀里。 “夏……夏侯公子,可……可要奴婢伺候。”娇软的嗓音全然陌生,夏侯良玉温润的容颜瞬间暴戾,一把甩开宫女。 “滚!给我滚出去!” “公子,奴婢可以伺候您……”小宫女目光触及夏侯良玉迷魅惑人的容颜,霎时受了蛊惑般靠近。 即使是一次鱼水之欢也好! 如此男子,即使是一夜浓情,她也甘愿! 夏侯良玉只觉得室内好似有什么牵引着他,温暖的香气弥漫,那很难捕捉的冷香似乎消失了又好似还在。 “公子……”小宫女褪下外衫,娇躯羞怯地贴上去。 夏侯良玉眸色泛赤,妖冶的五官艳丽,唇色欲滴,不耐烦地撕扯衣物,很热…… 浑身好似在火中燃烧,很想抱着什么,很想很想…… “小……小十……”夏侯良玉扶住桌沿,额头汗水滴落,颤抖的嗓音带着细密浓郁的低嘶暗欲。 “公子,奴婢在这里。”小宫女只剩下一方鱼戏莲叶的青色肚兜,伸出双臂从后面欲抱住夏侯良玉。 夏侯良玉霎时凤眸一眯,暴戾如凶兽,蓦地掐住主动献身的宫女的脖子。 “找死!” 他的神色阴戾,五指毫不留情地卡主半裸的宫女,瞬间迸发巨大的力气,直掐地宫女眼往上泛面赤如血,四肢在空中乱舞拼命挣扎。 110.第110章 瓮中之鳖 “砰!”的一声巨响。 夏侯良玉猛地将半裸的宫女甩出门外,宫女瞬间失去知觉。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浑身如火焚,夏侯良玉呼吸急促紊乱,他猛地关上房门窗户,死死拴住门锁。 室内苦涩的药味浓郁,夏侯良玉抓起桌上的冷茶灌入,身体没有丝毫的好转,信手撕扯月白色的锦袍,艰难地移到床榻的方向。 床榻边的帷帘掠起,带着一阵风,那道似有若无的冷香再度出现了。 夏侯良玉瞬间无法自控,低嘶一声蜷成一团,好似身边出现了魂牵梦绕的身影,伸手欲抓住什么,嘶哑低呼深浓热切的名字。 “小十……你在哪里……我的小十……小十……” 一声声低喘浓郁的喘息嘶鸣,令人目红耳赤地低喘从温润如玉的男子口中出现,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窗户边传来极低极轻的吱呀声。 雪白秀长的身影僵硬地出现在榻侧窗户边,仿佛受到什么惊吓,小心翼翼地欲开窗逃离此地。 慕容锦脸色发青,一时心血来潮溜进来看他,本来是为调侃神医,没想到好死不死地遇到这种倒霉事。 刚刚在慕容鸢到来之时她便早已蹲在房梁上,事情从头看到尾,心情无法形容。 她现在只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鬼地方。 夏侯良玉夜里失明,中药的时刻想必听觉也没那么灵敏,正是她离开的机会。 慕容锦僵硬地拉开窗户,动作异常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发现就完蛋。 夏侯良玉紊乱的喘息声就在身后不远的榻边,慕容锦心脏吊在半中央,打死她也没料想到这种情况。 该死的五姐,更倒霉的是她自己!她进来之前就支走了七卫,如今她身手又不是夏侯良玉的对手,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抓住,她就成了慕容鸢的瓮中之鳖。 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夏侯良玉神智混沌,浑身只剩单薄的亵衣,柔魅惑人的五官散发着迷魅的气息,低喘摩挲床榻锦被,好似那是他心爱的人儿。 “小十……不要走……小十……我要你……” 他迷魅的嗓音重复念的语句吓得慕容锦脸色唰白,耳尖却通红,手脚一个哆嗦,差点栽倒到窗户上,莹白晶莹的娇靥浮现极淡的红晕。 该死的慕容鸢,被她一挑拨,自己成了什么了! 慕容锦憋红了脸,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一寸寸拉开窗户,窗户一点点地展开小缝。 她很想喊人,但是这种情况下喊人,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憋紧嘴,慕容锦眸泛恼恨,偷偷摸摸地开窗,意图逃出升天。 “唔……”夏侯良玉蓦然倒向冰冷的地面,身上只剩一件白色亵裤,蜷缩成一团粗重呼吸,白皙的肤色泛红,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满身满心的痛苦。 “小十!”他只想爱她!小十,在哪里? 慕容锦只感觉身后砰的一响,她浑身发僵,也不敢贸然回头,若是不管一切地冲出去,她轻功应该可以维持两三秒不被抓住,只要逃开这地方,她就安全了。 夏侯良玉的速度应该还没快到这速度还能逮住她。 这么一打算,心中稍定,憋紧呼吸,她猛地打开窗户。 111.第111章 小十被逮住 夜风透过窗户的缝隙散入室内,室内梦还香被冲散一部分,慕容锦衣襟中淡淡的冷香送到身后不远处挣扎痛苦的月白身影…… “吱呀!”一声响尚未来得及完全传出。 一道雪白的秀长身影倏地往外蹿,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正在此时,身后牙白色的修长身影一僵,如同被闪电击中,狭长的凤眸倏地半眯,滚烫有力的手臂掳住她的腰肢,伸手圈住她逃窜的身影。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慕容锦尚未来得及低呼,夏侯良玉倏然将她拉入怀里,慕容锦一头栽进他胸口,顿时呼吸一窒。 “夏……唔唔!” 夏侯良玉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按向自己,低头掳住怀里冷润的薄唇,温烫的呼吸瞬间淹没了慕容锦。 “小十,我好痛苦……我想要你……” 慕容锦只感觉自己的腰快断了,夏侯良玉死死抱着她,力气大的她呼吸困难,后脑被扣,唇舌紧贴纠缠,好似要吃了她般强势。 “唔!”慕容锦死命扭开脸躲避他铺天盖地的强吻。 夏侯良玉好似疯癫,贪婪地汲取甜蜜,含住她的唇舌纠缠,美好的令人浑身战栗。 他一把将怀里娇小的身子压向柔软的榻边,伸出手拉开她腰间的锦带向上探索,慕容锦蓦然瞪大眸子,剔透的娇颜骇然透红,唔唔挣扎,一口咬中夏侯良玉的下唇。 血腥气弥漫,慕容锦唇角溢出血色,但并不是她的血。 夏侯良玉低鸣一声,慕容锦乘势猛地转开脸,堪堪避开他的唇,剧烈的呼吸。 夏侯良玉艳魅的唇擦过她的脸,吻向她细腻的脖颈,细细啃噬,留下妖异的吻痕。 “夏侯良玉!”慕容锦薄唇被咬的殷红一片,很想伸手给他一巴掌,但是夏侯良玉整张脸埋入她胸襟吮咬,她只得拼命推他。“你给我清醒一点!” 无论她怎么打怎么推,身上之人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嘶——!”雪白的锦衣被拉开缝隙,一阵冷意袭来,慕容锦一栗,身体好似突然爆发出气力,猛地使力推开夏侯良玉。 “砰!”慕容锦侧滚掉落地面,衣衫半散,青丝凌乱。 “小十!”夏侯良玉血色的凤眸没有焦距,他无法看到,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她的方向。伸手欲抚,慕容锦受惊不小,尚未来得及整理衣襟,飞速避开他的扑抚。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种地方! 她想也未想,蓦然转头看向窗口,身子一侧,猛地想窗户跑! “小十!不要走!不要走!”夏侯良玉血眸妖异,敏锐地扑捉到空气中的风声,痴狂地扑向那道身影。 不要走!不要再离开他! 慕容锦欲哭无泪,手臂被死死拉住,炽热的温度从握住她手臂的那只手传给她。 如今也顾不得什么名誉了,不要真的在阴沟里翻船。 “七……!” “不要喊好么,小十?”夏侯良玉伸手就点住她的哑穴,慕容锦倏变,抓住自己的喉咙,脸都吓白了。 她一把甩开夏侯良玉,拼了命冲出去,夏侯良玉即使失去理智,却好似知晓她的意图。 “砰!”的一声窗户被一阵掌风带动,猛地合上! 112.第112章 你把小十还给我 慕容锦一个不查,险些撞上去,感觉到身后扑来的温热身体,她迅速侧身避开。 “噹!”一声脆亮的声响,慕容锦发冠上的冰玉簪因夏侯良玉的动作坠地,骨碌碌的转走。 柔亮的青丝霎时如瀑倾泻而下,长可及地。 惊心动魄的艳魅清绝,晶莹剔透的五官在橙黄的灯光下散发出迷离美丽,介于妖魅与清稚之间的柔魅。 慕容锦心脏跳得很快,今晚一系列的事情砸得她心神俱裂,她背后贴着墙壁,警惕地盯着夏侯良玉。 此刻的夏侯良玉如着魔般恐怖。 清脆的冠玉坠地声吸引了夏侯良玉的注意。他神色微微一顿,殷红的薄唇勾起一抹艳魅妖异的笑容,修长的五指顺着声响准确地拣起坠地的发环。 “小十的么?”他轻轻摩挲,血色的凤眸浸染一层迷蒙的温柔痴狂,殷红的唇轻吻,玉簪上尚带着她冷香的气息,令他爱不释手。 慕容锦骇然,一丝声响也不敢发出。 她记得夏侯良玉夜里如同盲人无法看清世事。 视线移向一旁,若是发出什么声响吸引外面之人的注意,她就得救了。 室内摆设简单,夏侯良玉本身不喜繁复,连木椅都不曾有,惊慌中,慕容锦视线触到榻边不远的炉子。 泥炉上陶沙药罐安静地摆在上面,熟悉的药味弥漫,慕容锦凤眸微微一怔,略微复杂地看向神智迷离的夏侯良玉。 慕容锦眉头紧拧,拢了拢自己的衣衫,衣料触到胸口,疼的她一滞,被夏侯良玉咬的不轻。 背后碰到冷硬的条案,摸到夏侯良玉的衣服下的一处冰凉,微微一怔,抓到手中一看,竟然是她送出去的那枚玉佩。 她倏然甩出玉佩,直击向火炉上的药罐,吸引他的注意力。 “小十的药!”夏侯良玉倏然回神,凤眸倏眯,瞬间身形爆闪,快到不可思议。 猛地甩手击向慕容锦扔过来的玉佩。 “哐噹。”一声脆响,玉佩坠地,碎裂成两半。 慕容锦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却见夏侯良玉神色呈现一种很是可怕的阴沉。 她吓得顿时不敢再有动作。 怎……怎么回事? “小十送给我的玉佩……小十……”夏侯良玉好似疯魔,安静两秒,听到那脆响,似乎意识到碎裂的是什么。 “玉佩!”夏侯良玉蹲下身一点一点捻起碎玉,血瞳暴戾,倏然抬头望向慕容锦的方向。 “杀了你!” 慕容锦一窒,只感觉眼前一黑,颈边一紧!夏侯良玉瞬间卡住她的脖子!蓦然收拢五指甩向一边! “砰!”慕容锦猛地甩向榻上,巨大的力度疼得她一时无法动弹,刚欲支起手臂,夏侯良玉鬼魅般出现,一把掐向她的脖子。 “唔!”慕容锦简直无法相信,夏侯良玉想掐死她! 梦还香不知不觉间失去效用,慕容锦眸光触到夏侯良玉的瞳眸,顿时一阵发晕,血瞳! 暴戾与杀气主宰神智,不知道她是怎么触发他的疯魔,夏侯良玉竟然真的有疯病。 “你把小十还给我!还给我!我杀了你!杀了你!” 113.第113章 疯病发作掐小十 夏侯良玉血瞳妖异,乌黑的发丝凌乱披散,唇色如血,死死卡住慕容锦,慕容锦眼前阵阵发黑,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想出声又被点了哑穴! 难道她当真要在阴沟里翻船?被如此窝囊的掐死? “唔——!”慕容锦想抓住什么砸死这疯子,怎奈身后是床榻,只有软绵绵的被子纱帐。 挣扎间,纱帐被一把扯下,纱帐落下罩住两人。 “小十……小十为什么不要阿缘……小十……”夏侯良玉低沉的嗓音出现片刻停滞,他嗅到了熟悉的香气…… 慕容锦眼前一片模糊,意识逐渐消失,五指抓扣夏侯良玉的手臂的力度渐松,耳畔轰鸣,无法呼吸。 她想,自己真要阴沟翻船…… “小十,你是我的!是我的!谁要抢?杀了他!杀了他!” 夏侯良玉嗓音倏然变大,暴戾杀戮的气息引起房外不远处蹲守的七卫的注意。 发生了回事? “哐当!”一声破门声,青狐和碧蛟一脚踢开房门。 “怎么回事?” “怎么了?” 七人齐齐出现在房内,房内浓郁的梦还香气与药气弥漫,夏侯神医只着单薄里裤,血瞳妖绝危险,死死卡住榻上雪白的身影。 青狐七人目光触及榻上几乎被锦被淹没身子的娇小身影,瞳孔一缩!浑身浑身浮现一层杀戾! “主子!” “主子!” 慕容锦生死不明,青丝肆意散乱,精致的五官没有生机,修长瓷白的手臂无力垂落榻下,雪白的锦衣半裸,颈间凌乱的衣襟隐约可见锁骨以下吻舐侵犯的痕迹…… 七人面上浮现暴戾的血色! “夏侯良玉!我杀了你!” 青狐一声低嘶,蓦然刺向夏侯良玉。 “青狐!快去看看小主子!” “我去找太医!” 七人从惊骇中回过神,青狐一剑劈向夏侯良玉,赤红了眼,顾不得杀他,看到自家小主子惨烈的模样,眸光一层杀意。 抱起失去呼吸的娇小身子,青狐一阵发抖,往日清冷的小人儿此刻没有一丝气息,颈间乌紫的於痕触目惊心,他来不及说什么,迅速消失在殿内。 “小十!把小十还给我!”夏侯良玉眸光血红,似乎记不起刚刚要杀的是仇敌,看到青狐抱走那雪色的身影,脑子中好似一道闪电劈过! 是他!是他把小十带走了! 小十!他的小十被别人带走了!夏侯良玉目色发红,一声低嘶追上去。 “你这个疯子!”黄枭举剑攻向夏侯良玉。“拦住他!” 赤鹰和碧蛟对视一眼,看到失控的夏侯良玉,一阵无法置信。 “制住夏侯良玉!” 室内一阵刀光剑影。 青狐抱着慕容锦直奔东宫,现在只能去找太子。 慕容澈早已睡下,青狐闯入东宫直接进入寝殿,慕容澈立刻发现殿内有人,刚欲动手,看到青狐顿时吓了一大跳。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青狐已经迅速将慕容锦小心放到太子的榻上。 “小十?怎么回事?!”慕容澈骇然,猛地上前,看到失去生气的妹妹,一股戾气直泛,迅速撸起慕容锦的袖子把脉。 “来不及多说了,殿下,你快看看小主子!” 114.第114章 关进水牢 慕容澈目光赤红,强忍着感受脉搏,太过紧张以至于半晌没有探到脉动,顿时凤眸浮现一层血色。 “去端一盆热水过来!” 青狐身影一闪,转头去端水。 慕容澈额上青筋跳动,看到慕容锦衣襟下的吻痕,一股暴戾翻涌。 他伸手紧紧握住小十的手臂,庞大的气息涌入慕容锦的体内,强行冲开阻塞的气息。 “咳咳咳咳!”慕容锦一阵剧烈的咳嗽,哑穴瞬间冲开。 “锦儿,你怎么样?”慕容澈心下一定,猛地抱紧妹妹。“你吓死哥哥了!”慕容锦艰难地睁开眸子,嗓子好似被塞进沙子,说不出话,发傻地盯着和自己一个样子的慕容澈。 没死。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转眼放心地昏死过去。 “太子殿下,小殿下她……” “无事了。”慕容澈接过青狐手中的热帕子敷到小十青紫的脖子上。“小十是怎么回事?谁掐的?” 慕容澈细长的凤眸布满阴霾,谁人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伤害他最重要的人! 青狐漠然,平静的声音难掩惊怒。 “夏侯良玉。” 他话刚落,慕容澈已消失在东宫之内。 “关入地牢!” 慕容澈赶到锦年宫侧殿之时,其余六卫已擒住暴躁癫狂的夏侯良玉,夏侯良玉赤-裸的上身已有数道剑伤淌血。 在他胸口部位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六卫在他神智难明之时本欲下狠手,赤鹰看到这道伤疤,阴沉地击昏了他。 那是赤铜镇之时,夏侯良玉拼了命守护小主子之时被洞穿的剑伤。 “他果真是个疯子,看来外界传言也有几分可信。”慕容澈的声音低沉阴冷,冷冷立于牢房铁栅栏之后。 夏侯良玉被带入湿冷的地牢之中,一时之间并未苏醒。 “泼醒他!” 慕容澈森寒的声音响起,一旁的狱卒抄起一桶冷水泼向夏侯良玉。 “唔……”夏侯良玉只觉得头疼欲裂,突如其来的冰冷瞬间浇湿全身,单裤紧贴在身上,没有着衣的上身一阵冰冷。 此时尚是黑夜,他艰难地睁眼,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他的手触到地面,冰冷潮湿,空气中腥臭阴冷的气息极为浓烈,地面油腻肮脏,夏侯良玉一凛,神智瞬间回笼。 慕容鸢! 他记得自己浑身发烫,慕容鸢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病发作了? “夏侯良玉,你好大的胆子!” 慕容澈的声音传到夏侯良玉耳中,夏侯良玉一怔,一时并未说话。 “看来本宫留不得你,留你在锦儿身边就是一个祸害!你这个疯子!”竟敢对小十行不轨之事!若不是小十挣扎的厉害,恐怕就要被侵犯。 慕容澈想起慕容锦凌乱的衣衫下被施|暴留下的痕迹,心中一团戾怒翻涌。 夏侯良玉凤眸微暗,果然是自己疯病发作被察觉,想必太子担忧自己伤害到小十,如今自己身处之地怕是地牢。 “十殿下她……”小十可好? “关进水牢!不许给他送饭!”慕容澈一戾,抄起鞭子抽向夏侯良玉。“你不配提锦儿!你这个疯子!本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给本宫拉下去!” 115.第115章 我竟然没死 “是是是!”几名狱卒心中一骇,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太子如此愤怒,看来这个人是无法活着走出这里了。 几名狱卒粗暴地拖起夏侯良玉,夏侯良玉眼睛失明,无法看清,踉跄地被拖出牢房。 经过慕容澈身边时,他的眼睛看向他的方向,空洞没有焦距。 “太子,我既然落到你手中也没什么可说的,此事你也不必向十殿下提及,就当我回到江南。” 慕容澈凤眸危险地眯起,冷厉地目光扫到夏侯良玉,只看到他被鞭尾扫中的侧颜,冷然血腥。 “你放心,你死了,锦儿也不会知道。” 慕容澈声音没有起伏,若不是看在曾经他对小十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他现在就将夏侯良玉五马分尸。 “在我原来住的地方有近三年的药量,昨日她没有来得及喝药,药还放在我住的殿内……” 夏侯良玉冷淡的嗓音温凉没有起伏,慕容澈眸子一眯,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 “夏侯良玉,你做出的事本宫绝不会原谅你,你也休想因此让本宫改变主意!” 慕容澈一挥手,夏侯良玉被猛地推向深处带有腐蚀性污水的水牢之中。 “哐当!”门锁铁链紧紧拴住。 哗啦的水声剧烈起伏,夏侯良玉身上的伤口接触到浑浊脏污的黑水,一阵剧痛。 “唔……”他唇色一白,紧咬下唇。 “给我老实点!”两名狱卒将他栓到水牢内的铁柱上,这才离开。 慕容澈冷笑一声,转身离开地牢。 不知锦儿情况如何?若是七卫进去晚一点,她就要被夏侯良玉活活掐死了! 地牢内又恢复了平静,由于黑水的阻碍,狱卒也不能轻易下到水牢之中折磨夏侯良玉,但是夏侯良玉伤口接触污水,剧痛几乎击昏他的神智。 下唇内侧有明显被咬伤的痕迹,手臂上有抓伤,背部隐痛,夏侯良玉微微一窒,他被下药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没穿衣服? 唇侧的伤口不可能是自己咬的,手臂上的抓伤? 难道他真的对慕容鸢的侍女做了什么?怎么可能?除了小十,他怎么可能去碰别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被人咬伤?难不成自己侵犯了宫女,宫女挣扎咬伤了他,被慕容鸢发现告知太子? 不可能的! 他不可能去侵犯陌生的女人! “小……小十……” 小十若是知晓,不知该如何看待他? 幸好,幸好他因为即将要离开御城而加紧配好了三年内的药量。 即使自己走不出这里,小十也不用担心心疾发作。 皇宫之中,慕容锦昏睡不醒,惊吓加上颈上的伤痕耗损了她的气力,一睡就是两天。 第三日醒来之时,天已大亮。 脖子一动就嘶嘶疼得发慌。慕容锦僵硬地托住自己下巴,以防脖子不小心扭动。 “殿下,你睡了两天。”碧蛟吊在房梁上,见她醒过来,冒出脑袋。 慕容锦一抬头,刚要表示点什么。“嘶!我的脖子!” 她立刻平视,只转动明亮的大眼睛瞧着碧蛟。“我竟然没死?” 116.第116章 大卸八块 碧蛟翻个白眼,她不应该问为何自己会在东宫吗?他们是怎么发现她的等等。 “凶手怎么样?九哥不会将他大卸八块了吧?”慕容锦秀气的眉睫颤了颤,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两天前被太子送回江南了。”碧蛟面不红心不跳,跃下房梁,想起太子的嘱咐,不打算告诉小主子这件事。“念在他曾经对小主子有恩,太子殿下当时没有杀他。” 当然,能不能熬过之后两天就说不准了。 “是么?”慕容锦不再询问什么,走了也好。 想起夏侯良玉当时的模样,她心中一栗,忍不住一个哆嗦,脖子突突地疼。 她下意识地去忽略不愉快的事情,拢了拢衣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既然离开了,也许他们以后也不会有交集,那一次就当是意外罢。 慕容锦套上一件高领的衣服遮住惨不忍睹的脖子,这才敢出去见人。 慕容澈十分不放心她莽撞的性子,本打算让魏沅看着她,但是魏府似乎出了什么事脱不开身。 慕容锦被掐之事除了七卫和太子没有其他人知晓,皇帝这两日和皇后和和美美,慕容锦并不愿意让太多人知晓,皇帝没有询问,七卫也保持沉默。 又过了两日,慕容锦脖子上青紫的掐痕稍淡,虽然没有完全消退,却也没有以前那般触目惊心。 这日,慕容锦坐着马车去魏府看魏沅。 听九哥说最近阿沅心情似乎不太好? 慕容锦斜靠在车座软枕上托腮凝思,前几天她与阿沅分开之时,他似乎脸色就很怪。 “吁!怎么回事!” “砰!”马车一个急刹,慕容锦猝不及防,一头栽到车门上,脖子再度受难。 她刚有起色的脖子。 慕容锦秀致的五官皱成一团,一脚踹开车门。“谁啊?找死吗!” “十弟好大的火气。”慕容鸢一双细挑的眸子看到慕容锦,从对面的马车中挑帘望去,冷哼一声。 “八姐好兴致,小弟马车想必格外吸引人,连八姐都能招来。”慕容锦眼神一冷,剔透的五官极为冷漠,冷瞥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马夫。 慕容鸢见她眼色,不屑道:“不过是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贱民,死就死了,十弟还担心没人给你赶马车?听闻父皇连七卫都交给了十弟,八姐好生羡慕。” “八姐既然想看,小弟怎好藏私?” 她话音刚落,一阵冷风袭向慕容鸢。 “呲!”鬼魅般迅速的身影一剑挑落慕容鸢身侧的马夫,头戴斗笠的马夫一侧侧翻,翻身跃下马车。 黄枭左脸上闪电般的疤痕透出森寒杀意,黑眸冰冷,一剑刺向身手矫捷的马夫,两人短兵相接,一阵兵器碰击相撞声。 “慕容锦!你干什么?不过碰了碰你马车,你竟敢在本宫面前杀人!”慕容鸢娇颜一阵扭曲,没想到慕容锦二话不说就动手,当她是死人不成? 慕容锦薄唇冷勾,凤眸扫一眼狼狈躲避黄枭攻击的荣家暗卫,当初在江南水城横冲直撞撞伤郭嘉之人,没想到冤家路窄,又送上门来。 “杀了他。”慕容锦嗓音薄凉,眸光浅淡,冷漠地好似碾死蚂蚁。 117.第117章 你是他的心头肉 黄枭眼神一冷,挡着慕容鸢的面,一剑结束了荣家暗卫的性命。 鲜红的鲜血溅到慕容鸢青色的宫裙,慕容鸢脸色阴沉至极,气的胸口起伏。 慕容锦是故意的! “八姐可见着了?”慕容锦清冷的眸子没有一丝光亮,凉润的嗓音凑近慕容鸢,冷魅轻视,轻描淡写。 “砰!”黄枭面无表情地将死尸扔到慕容鸢脚下,吓得慕容鸢差点尖叫出声,气得浑身发抖,细眸阴冷地盯着慕容锦。 “慕容锦!你不要太得意!你不要以为什么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有本事就不要让慕容澈关着夏侯良玉!怎么?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丑事怕被人知道?” 她五日前让身边的小宫女留下引诱夏侯良玉在锦年宫行污秽之事,没想到那宫女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第二日东宫的人就控制了锦年宫。 之后慕容锦又突然住进东宫,她竟然三四日没有出来,这也太反常了。 连夏侯良玉都失踪了,若是当日发生了什么事,一定与太子离不开关系。 “夏侯良玉已经回江南,八姐似乎管得太宽。”慕容锦眸色一闪,话虽如此,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回江南?”慕容鸢冷嗤一声。“慕容锦,你也太好笑了,回江南的话夏侯府会没有动静?你可是他的心头肉,打断腿他也恐怕也要爬回来跟你道别吧?” 她的语气讽刺而阴狠,如针一般刺向慕容锦。 慕容锦凤眸淡淡,冷瞥了她一眼,深邃冰凉,幽暗冷锐。 慕容鸢莫名一窒,忍不住倒退。 “八姐,你这语气会让小弟以为八姐在吃醋。”她冰凉修长的指尖挑起慕容鸢的下颌,凤眸半眯,迷魅冷戾,人突然出现在八公主面前。 慕容鸢瞳孔一缩。 “八姐,你最好不要挑战小弟的底限,若是小弟一个不小心看不顺眼荣家,五哥和你车夫一样惨死就不好了……” “你——!”慕容鸢五指发青,死死盯着慕容锦,咬牙切齿。“你若是不信,大可去问慕容澈他做了什么!” 慕容锦冰玉容颜一冷,冷冷放开慕容鸢。 “不劳八姐关心。” 她站起身,雪白的锦衣不染尘埃。 慕容鸢刚要说什么,余光瞥见她脖子上青紫的掐痕,心中一跳。“你的脖子怎么……” “托八姐的福。”慕容锦冷眸扫来,慕容鸢一窒,没敢问出口。 “你什么意思?”慕容鸢厉眸一横,慕容锦说话从来不说清楚,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慕容锦没有理会她,墨扇紧握手心,转身进了马车。 赤鹰代替马夫做到马夫的位置,犀利的鹰眸扫向慕容鸢杀气扑面,慕容鸢眉角拧起,往后退了退。 “回宫。” 慕容锦靠在车壁上,低叹一声。 马车调转马头,慕容鸢只能看到紧闭的车窗。看着马车原本的方向,眸子微闪。 “慕容锦,恐怕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父皇虽告知魏沅要指婚一位公主到魏家,但魏老夫人似乎不大愿意自己儿子尚主,十弟觉得有趣不有趣?魏沅是有名孝子,他会娶你吗?” 118.第118章 他被关进水牢 她语气中带着恶意与冷笑,父皇虽未指明是谁,但知道内情的人谁人不知是慕容锦? 她似乎能看到车内慕容锦头疼的模样,可惜慕容锦没有理会她。 “驾!”赤鹰长甩马鞭,枣红色的马儿长嘶一声,撒开蹄子离开长街。 慕容锦凤眸深邃,指间扇柄轻叩条案,发出有节奏的扣板声,平静的眸底看不清究竟在想什么。 指婚么? 会怎样? 回到锦年宫,七卫齐整地半跪在冰冷的青玉砖地,慕容锦没有一丝表情,雪白锦衣泛着冷芒,一双凤眸幽暗如渊。 墨扇安静地搁置在一旁的条案上,她站在七人面前不发一言,七卫垂眉只看到她白色的暗纹鹿皮长靴,来来回回已经走了二百三十六圈,如今正走二百三十七圈…… 碧蛟受不了了。 “殿下。” 他一开口,慕容锦雪色长靴停在他面前,一股低气压瞬间袭来,他一时有些后悔开口。 “夏侯良玉被关在何处?”她的声音没有起伏,清冷冷的和平日一模一样,青狐却轻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 “内宫水牢。” 碧蛟说完,慕容锦转身就走。 “主子!”赤鹰嗖的一声拦在慕容锦面前。“太子殿下吩咐您不能……” “你们可以去告诉他,是本宫逼你们说的。”慕容锦在赤鹰出现的刹那,迅速往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 赤鹰一窒,握剑的手青筋隐现。 青狐妖媚的眉头一跳,他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劲了。殿下她……她开始怀疑他们七个。 若是平时,殿下绝不会对他们如此陌生,她从不会在他们七人面前自称本宫,更不会厌恶赤鹰无意间的靠近,殿下虽洁癖严重,但是对身边之人不会过于苛刻。 “你们想拦本宫,本宫也不能将你们如何。”慕容锦冷淡道。 青狐垂首不语,她是什么性子,他们七人如何不知?如今已经知晓,就是太子殿下怕也拦不住。 慕容锦离开锦年宫,去了水牢。 七卫僵在原地,赤鹰沉吟半晌:“我去告知太子一声。” “你们去吧,我跟在小主子身边。”青狐没有理会其他几人,闪身跟上慕容锦。 地牢中阴湿潮寒,他不放心。 碧蛟与黄枭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剩下的赤鹰、橙凫、蓝貅、紫蚺四人分头去寻慕容澈。 水牢内腥臭阴冷,几名狱卒看到慕容锦当即迎上去。“太子殿下。” 慕容锦眸子一闪,没有指正。“带本宫去见夏侯良玉。” “是。” “殿下五日前送来的人怕是死了,不若殿下在此处等着,小的让人去捞?” 牢头一脸谄媚,挥挥手立刻让人进去将人带上来。 慕容锦脸色阴沉,一语不发地走进地牢之中,地面漆黑油腻,一股恶臭弥漫,慕容锦胃部翻涌,脸色发白。 越靠近水牢,腥气恶臭愈发浓重,她的五指指骨凸起,白中透青。 地牢中时不时传来其他犯人凄厉的惨叫声,皮鞭抽到皮肉沉闷的鞭打声,地面潮湿一片,慕容锦目光凝注在漆黑的水牢铁栅栏中。 119.第119章 你在威胁哥哥 两名狱卒正在为一人解开锁链。 慕容锦看不清他的面目,头发散乱披下遮住了整张脸,无力低垂着头,上身赤-裸,狰狞的伤口乌黑翻卷,没有丝毫生机。 狱卒刚解开锁链,那黑色的人影直直扑向水面,狱卒紧紧拉住他的手臂才不至于沉下去。 慕容锦瞳孔一缩,心口发闷。半晌,方才沙哑开口:“他是……谁?” “回禀太子殿下,这就是您要找的夏侯良玉。”狱卒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狗腿地上前解释。 慕容锦呼吸窒住,唇色尽褪,虽然谈不上多在乎,但是她从未想过要他死…… 夏侯良玉被两名狱卒架上岸,浑身浸染污水,伤口早已不堪入目,整个人形销骨立,只剩一副空壳。 慕容锦心中一时不知是何种滋味,五日前,他还笑容温柔的与她说话,几日时间,竟然…… “将他带……” “小十!你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慕容锦目光瞬间转向匆匆赶来的慕容澈,慕容澈见她竟然将夏侯良玉带出来,出声制止。 “小十,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这么胡闹?这个夏侯良玉该死!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被他掐死了!”慕容澈抓住她的肩,气得凤眸冒火。 慕容锦拧眉,伸手扯开他的手,冷淡道:“九哥,我要带走他。” “你……你想气死我吗?” “我的事不劳你关心。”慕容锦神色冰冷,她的手冰凉没有一丝人气,慕容澈触到她的手被冻得一怔。 “你是我弟弟,他只是一个外人。”慕容澈紧紧盯着慕容锦,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吓得一旁的狱卒一言不发。 没想到眼前之人就是传言中冷漠绝情的十皇子,竟然连太子的帐也不买,说话的确能冻死人。 如今他们一时两难,哪一方都不好得罪。 “九哥,你最好不要拦着我,小弟脾气一向不太好。”一双凤眸凌厉,丝毫不让,冷冽彻骨,慕容澈指骨捏的咔嚓咔嚓响,额角青筋暴突。 “锦儿,你在威胁哥哥。” “那又如何?”她冷道。 “好!好得很!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威胁你亲哥哥!”慕容澈狭长的凤眸掠过阴鸷,修长白皙的五指抓得慕容锦手臂微僵。 慕容锦没有说话。 慕容澈呼吸凝重,气得脸色铁青,再无平日美颜善笑的温润太子形象,看着慕容锦的目光如漩涡复杂。 “锦儿,你变得不听话了,小弟长大总是有叛逆期,但是哥哥这次真的很生气。”他的目光投向夏侯良玉,透着彻骨的冷意。 都是这个男人!锦儿竟然为了他这么和自己说话! 慕容锦凤眸无波,冷淡地扯开慕容澈的手,一寸寸拉离。“九哥好走,小弟不送。” 她转身离开,冷瞥一眼几名狱卒。两名狱卒见状,知道太子让步了,赶紧扶着夏侯良玉出去。 慕容澈暗紫的滚边锦袍泛着冷芒,巨大的愤怒无法遏制,无法忍受小十的忽视,她从来没有这么对他。 待慕容锦离开,狭长的凤眸方才缓缓褪去阴鸷,眸底深谙幽深。“夏侯良玉这几日如何?” 120.第120章 慕容锦的愤怒 “太……太子殿下放心,已经救不回来,即使救回来了怕也是废人一个。” 牢头凑近慕容澈,谄媚的劝慰。“十殿下只是一时糊涂,与太子殿下又是同胞亲兄弟,哪有解不开的仇恨,迟早会看明白。” 慕容澈凤眸闪过异芒,没说话。 夏侯良玉此人,对小十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锦年宫,侧殿。 御医正在为夏侯良玉诊脉,宫人来来回回地穿梭忙碌。 慕容锦安静地坐在正殿直背雕花交椅上,凉指按揉眉心,面上冷淡,没有透露情绪。 青狐感觉到她的疲累。“殿下,你先去休息片刻,夏侯公子有众多太医在,不会有事。” 慕容锦没说话,站起身走到夏侯良玉养伤的侧殿。 已经两三个时辰了,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御医神色沉重,她自己也不知究竟能否救他。 神医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他是神医不是么? 陆陆续续的,侧殿内除了伺候的宫女太监,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能做的都做的,能不能醒,就看夏侯良玉自己了。 “殿下,夏侯公子伤重难治,毒素渗透肌理血脉,醒来的可能性不高,即便醒来,这右手和腿脚恐怕也会留下后遗症。” “肺部伤寒二次受创,加之夏侯公子体内似有顽疾,微臣一时也难以查明,另外夏侯公子似乎长期接触含有麻痹上瘾的毒物,醒来的可能性愈发低。” “微臣已尽力,能否醒来全看天意。” 几名太医之言慕容锦并未忘记,支开其他人,她独自走进侧殿。 侧殿内安静地落针可闻,帷帘内,夏侯良玉无声无息地躺在榻上,温雅精致的容颜此刻黯淡苍白,透着脆弱,好似一碰即碎。 他清减了一圈,下巴尖尖的,露在被子外的手修长安静指骨分明,如同失去生命力的精美瓷人。 慕容锦坐在榻边,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把脉,听了一会儿才感觉到极淡的脉息。 她听说他伤后被扔到水牢中五日没有人理会,伤口感染严重,水牢内湿冷阴暗,没有给他送饭,任由他自生自灭。 若是她去晚一日,他就真的死了。 她突然觉得有几分庆幸,庆幸他还活着。“神医,你这么死了,我就没法还你的人情了。” 如果她没有将他拉入漩涡,神医还是江南云水城夏侯家闲云野鹤的公子,哪怕是他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她从来没有恨过他。 事情发生了整整五日,身边的人却将她变成了聋子瞎子,若非慕容鸢挑衅让她知道真相,夏侯良玉只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水牢之中,自己恐怕还会愚蠢的以为他已经回去江南。 “来人。”慕容锦细长幽冷的眸子变得冷漠,转身出了侧殿。 “殿下有何吩咐。”守在暗处的青狐站了出来。 慕容锦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冰凉,如看一个陌生人,青狐没有抬头直视她,敏锐的感官却让他察觉到十殿下情绪变化。 “真是勤快又忠心。”慕容锦冰冽的声线透着一股压抑的失望和自嘲。 青狐心中一紧。 121.第121章 不要七卫 “把另外六个一起叫出来,锦年宫供不起。。”慕容锦说完,没有再给青狐一个眼神,扫袖而去。 “殿下!”青狐站在原地,心却发冷。 什么意思? 碧蛟和黄枭在慕容锦离开后出现在青狐两侧,脸色也不太好,这次的事触怒了殿下。 青狐前往东宫时,赤鹰正在向太子殿下说明夏侯良玉的情况,慕容澈听到七卫送来的消息,眉峰拧起。 “我和你们一起去。” 七卫半跪在锦年宫外殿求见时慕容锦正在用膳,东宫的太监通报后慕容锦面无表情,只当没听到。 饭桌上,慕容锦用膳时一点声响都没有,殿内的宫女太监鸦雀无声,通禀的太监说完后也不敢再复述,垂首安静的站在一旁。 慕容澈不说话时,冰冷的气息令人窒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十殿下心情不好,撞上去根本就是找死。 “锦儿。”慕容澈身为太子,锦年宫的宫女太监拦不住。 他又恼又怒,恨不得将夏侯良玉碎尸万段,但夏侯良玉被小十不管不顾的安置在锦年宫养伤,他若是暗中动手,以自己妹妹的性格,后果他恐怕无法承受。 慕容锦已经快用完膳,头也没转,摆摆手示意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退下。“让他们进来。” 一开始禀报的小太监连忙应了。 “锦儿,小哥当时看到你差点没命,这才气怒攻心……” 慕容澈站在她旁边时,七位已经整齐的站在桌前不远。 “我已向父皇说明,今后七卫会召回。”她捻起帕子拭净唇边汤汁,漱口后,冷淡起身打断了慕容澈的话。 “九哥若有疑问,不妨去询问父皇,小弟还有要事,不陪几位了。”说完,她抬腿欲走。 “殿下!” “殿下!” 青狐与黄枭、碧蛟脸色微变,猛地跪在她面前,挡在她面前。 “青狐。” “黄枭。” “碧蛟。” “愿意一生跟随小主子!” 慕容锦冷淡的凤眸微滞,广袖下,素白的五指捏的发紫。 “也许是我忘记了,你们终究是七卫,效忠的是帝王储君,而不是我……区区一个公主。” 青狐几人一凛,心中一咯噔。 “你们平日里向父皇报告我的情况,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本宫没想到你们竟然一起欺骗我!本宫不想再放几个探子在身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游戏玩多了,厌倦了!” “主子,我们并非……”赤鹰向前一步,想解释。 “小十!他们是为了护你安全,为了你好。”慕容澈见状,立刻出声替几人求情。 “为了我好?让夏侯良玉死在你手中?”她冷漠的目光盯着跪在面前的七卫。 “还是时时刻刻将我的行踪一举一动报告你们真正的主子?你们觉得这是我了我好?把本宫看做什么人!”慕容锦一想起他们阳奉阴违,表面忠诚,背地里立刻把自己卖了,脸色倏冷,长袖蓦然扫落案上的茶盏。 “砰!”的一声热茶碎裂,迸射四溅。 “小十!”慕容澈匆忙上前捉住她的手,来回查看。“有没有烫到?” 122.第122章 骂狗踢猫 慕容锦抽回自己的手。“父皇已经答应召回七卫,以后你们终于不用在本宫面前委曲求全,本宫庙小,容不下几尊大佛。” 她转头就走,没有再多说什么。 碧蛟平日里话最多,此刻红着眼也说不出话来,抄起剑,二话不说又跟了上去。 “殿下!”他才不走! 黄枭二话不说,冷眼看了一眼赤鹰四人。“人各有志,黄某与四位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也默然地跟上去。 小主子和任何人都无法相比,他十四岁经过残酷的考验来到她身边,那时候她还是个奶娃娃,他在暗处看着她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抱着书卷摇头晃脑地识字。 一步步走到今日,让他怎么轻易离开?十四年了,他看着她长大,遵守陛下的承诺守护她。 以后也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他和赤鹰几人不同,赤鹰志在朝堂,他们有他们的宏图大志,而他黄枭没什么出息,就想守护那一个在乎的人而已。 慕容澈眸色变幻,看着慕容锦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言。 锦儿长大了,小妹妹长大了就不喜欢哥哥管着束着,总想逃开避开。 “你们回去也罢,留在暗卫营也不算埋没。”慕容澈抬眸,眸光幽深,扫视一圈留在原地脸色复杂的赤鹰、橙凫四人。 七卫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特质。 赤鹰勇猛稳重,橙凫善水实在。 黄枭行事狠厉果断,功夫虽比不得赤鹰,但赤鹰却不会轻易与他交手,因为黄枭出手必要斩草除根,除了主子的命令,他从不多加思考,出手就必得不死不休。 碧蛟年纪最小却因是个话痨,当初本不能入选七卫,因他总有说不完的话,性格还有些迷糊,父皇才特例让他跟在小十身边,意图改变小十沉默寡言的性子。 事实证明,除了青狐这个特例之外,碧蛟没大没小的性子是与小十处的最好的一个,而小十出神入化的轻功多半是跟碧蛟学的,博取众家之长,青出于蓝。 而青狐?他最善于察言观色,做事细致,人也温和,凡事都能第一方面想到小十的需要。因九年前是青狐抱出黑暗中的小十,小十对他格外宽容信任。 其他的两人,蓝貅善敛财,紫蚺身手鬼魅善隐藏。 每个人除了本身武艺不弱之外,这都是最独特的特征。 留下的四人脸色沉郁,虽然有回去皇上身边的机会,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十四年,岂能如此轻易抹杀?他们七个和十殿下在一起的时间比太子和帝后都长。 慕容锦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路骂狗踢猫,看到挡路的东西一脚踹飞,连路旁坐着的一只癞皮狗也惨遭毒脚。“嗖”的一声,呈抛物线状被踹到猪肉铺。 碧蛟和青狐对视一眼,眉角抽搐。 看来小主子正在生气,还气的不轻。 慕容锦的确心烦,就是养在身边的畜生,养了十四年要离开,她也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何况她从来没把七卫当成下人。 “都滚!滚得远远的!没有你们我又不是活不下去!”慕容锦一脚踹向道旁的木桩子,纵身借力,跃上屋檐,一路飞檐走壁。 青狐三人一怔,再次追上去时,慕容锦已经不见踪影。 123.第123章 人妖狂追不舍 “轻功见长。”碧蛟无奈,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可能已经发现我们在跟着。”黄枭抱剑,左右环视一周,没有看到踪迹。 这么多年了,他们在不在暗处,小殿下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慕容锦一出宫就发现不远处跟着的三人,这么多年的默契,她能够清楚分辨七卫在不在暗处。 一路飞奔,待停下来时才发现已经走出很远的距离。 西市热闹喧哗,胭脂水粉,各色小饰品琳琅满目,是京中小姑娘最喜欢闲逛的地方。 慕容锦掩鼻,有些难以忍受众多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气息,但这里的热闹让她心底的烦闷减轻不少。 她不知道该怎么救夏侯良玉,她不懂医术,为今之计只能让凌师叔出面,可凌师叔远游去了。 慕容锦想着怎么找到他,刚欲转头离开,一下子撞到身后之人。 “哐当!” “乒乒乓乓!” 接二连三的声响,满地的胭脂水粉洒满地,几个胭脂盒打个转儿掉到慕容锦的脚下。 看着染得惨不忍睹的鞋面,慕容锦脑子发懵,俊颜都扭曲了。 她尚未反应过来,一声阴柔尖叫贯穿耳膜。 “哎呀,我的胭脂水粉!我的护甲唇膏!该死的小子,我……我我要……小十?” 什……什么?对方认识她? 慕容锦还没从染花的鞋面上醒神,木然的上瞥了一眼,顿时手脚发僵,眼角一抽。 “是你?” 那个人妖! 红唇媚眼,典型的兰花指,不是那个什么梁什么九的? 慕容锦一回神,就瞧见人妖奋不顾身地朝她扑来,顿时大惊失色。 “小十,我要嫁给你!”梁九公子看到慕容锦,双眸泛光,惊喜万分的熊抱。 慕容锦倒抽一口凉气,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会遇到他?! 转身、拔腿、逃命,一气呵成。 梁九少爷眨巴眨巴纤长浓密的睫毛,呆滞一秒,摆着兰花指,欢呼一声追上去。“小十不要走啊,小十!我要嫁给你!” 两个身影惊鸿一瞥,过路的人一瞧见梁九,顿时退避三舍。 “那不是梁九少爷吗?” “前面的少年难怪跑的这么快。” 梁小姐还没搞清状况,弟弟就撒着欢地追哪家的小少年去了。 可怜哪家的小少爷,估计被吓的不轻。 “梁九少爷好本事,连十皇子也敢招惹,若是被魏将军与太子知晓,啧啧……”人群中,一个矮个子的青年挤出来,看到远远离去的背影,啧啧感叹。 梁小姐听着声音熟悉,一回头就看到上次在街上发生冲突的十三王子与驯马师。 他们刚刚说什么? 十皇子?! 梁小姐脸色一白,怎么可能? “你说,梁九少爷会不会被太子和魏沅砍成肉块?”乌奇浓眉微扬,好整以暇地看着一追一逃的戏码。 “十三王子说笑了,小弟自有分寸。”梁小姐不敢多留,匆匆告退离去,如果弟弟真的对十殿下不敬,下场堪忧。 乌奇抱胸,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闪过暗芒。 慕容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人妖这么烦人,跟着她跑了八条街,九条巷子! 再跑,再跑,她就要断气了! 眼看见那红色的妖艳身影欢快地冲过来,慕容锦有就地昏倒的冲动。 124.第124章 砸在太子头上的黑锅 “停!” 手一横!慕容锦扶膝大喘,肺都快跑炸了,再继续,她负荷不住。 艳丽的红影颇是意犹未尽地停在她身边,又是好奇又是兴奋地瞅着她喘气。 “小十你怎么不跑了?” 慕容锦:“……” “小十放心,我追得上!你继续跑吧!” 慕容锦眼角直跳,咬牙切齿地盯着漂亮的人妖,凤眸一眯。 “砰!” “啊呀!” 慕容锦一个左勾拳揍青了人妖的左眼眶。 岂料,人妖嘟起红艳艳的红唇,可怜兮兮地瞧着她。“小十手疼不疼?小十如果生气,我不怕疼……啊呀!” 慕容锦不客气地又一拳头揍青了他的另一只眼眶。 极为对称的熊猫眼。 慕容锦摆脱不了牛皮糖,目视后方,惊呼。“好漂亮的小少年!” “咦?”就在人妖扭头的刹那,慕容锦飞速狂奔,掉头就跑。 神经病! “哎!小十!别跑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娇呼紧随其后,慕容锦想吐血,没命地往宫中口飞奔, 只有在此刻她才深刻体会到青狐他们的伟大作用。 带着一个怎么也甩不掉的尾巴,慕容锦到达宫门之时,简直激动的想痛哭流涕。 从来没觉得这该死的宫门这么顺眼。 一看到宫门外守着的侍卫,慕容锦身形一正,调整一下面部表情,露出“太子式”的温润如玉的微笑。 “太子殿下。”宫门守卫看到她,站得笔直威武,整齐的向她行礼。 “本宫身后是梁王府的九公子,你们拦住他,让他不要再纠缠本宫。” 梁王府的九少爷? 一群侍卫一眼就看到太子殿下身后浓妆艳抹的梁九少爷,瞧见他那兴奋不已的盯着太子殿下的模样,更是一个激灵,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太子殿下放心!卑职等定会恪尽职守!” “嗯。”慕容锦矜贵的点了点头,优雅温和,一点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 太子和十殿下虽然是双胞胎,但是十殿下不常出现,而且让人一靠近就冰冻三尺,太子殿下性格温厚大度,两人从这方便来辨认还是挺容易的。 慕容锦交代清楚,立刻溜进宫,梁九公子当然没能进宫。 于是,太子被梁九少爷追得满城逃命的黑锅,慕容澈算是彻底背实了。 慕容锦回到锦年宫,就一直守在夏侯良玉病榻前,没有理会外面的传言。 慕容澈知道这事的时候,半晌无语,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又无法去解释,解释的话恐怕也没人信。 “太子殿下,十殿下这也太……太……”东宫有几名幕僚在事情发生时和慕容澈在一起商讨事情,因此听到传言就知道不是他们太子遭遇的。 除了太子,就是锦年宫的十殿下,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想通。 “虽然不会有大影响,但对太子殿下您的名声无益。”幕僚纷纷发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十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十殿下以前虽然也会借太子的名义办事,却从来不会如此不计后果,这一次怎么会这么做?” 外人不知道,但东宫的心腹们却清楚太子的位置坐的并不稳当。 因为太子不得圣心。 125.第125章 十皇子是十公主 恰恰相反,与太子同胞亲兄弟十皇子却极为得圣心。 幕僚心腹们不止一次的隐晦提到过这件事让太子注意,但因十殿下行事并不追逐权利且兄弟两人感情好,也只能按下不提,但这一次情况不同。 一国储君,德行不容有失,这一次被梁王府一个有好男风名头的男子狂追不舍,恐怕会给对手乘机攻击太子的借口。 传出太子好男风的不利言论。 古来历史上就有储君因好男风被人诟病,甚至被褫夺太子之位。 “殿下,您不如前往锦年宫,让十皇子自己承认此事。” “不可!若是被陛下得知,太子殿下危矣!” “不如去一趟梁王府,先了解清楚再做打算,让梁王府的人澄清即可。” “找皇后娘娘说清楚就好,娘娘一向站在太子殿下这边,此次也定会顾全大局。” 书房内,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对策,坐在首位的慕容澈最后叹了一口气。“此事你们不用理会。” “太子殿下!”其中一名蓄着八字胡须的中年幕僚拱手,劝道:“十皇子得当今陛下宠爱,她这般随意将此事推到您的头上若是养成习惯,以后恐怕……” “闭嘴!”慕容澈忽然脸色变冷,抓起案上的茶杯扔下去。 茶水四溅,飞起的碎片溅到好几名幕僚,书房内的所有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殿下息怒。” “起来吧,本宫说过,不必提防小十,这次她这么做是我与她之间的私人原因,你们别胡乱猜测。”慕容澈抚了抚额头,眉峰紧蹙。 在座诸人面面相觑,同时看向太子,私人原因? 是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小十什么时候真正害过我这个哥哥?” 慕容澈扫视在座的所有人,目光微寒,隐隐散发的不悦带着冷意,丝毫没有外人所说的温吞好说话。“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爱我,你们以后不要在本宫面前故意上眼药暗示她有不臣之心。” “殿下,可是您应该知道,十皇子若是真的有心要抢您的位置,圣上绝对会……” “小十是女孩。”慕容澈忽然截断了其中一位忠心幕僚的话。 “殿……什……什么?!!!”还要再劝的幕僚已经傻眼了。 “十皇子是十公主?”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惊呆了,错愕的望着太子,这怎么可能? 每一位皇子公主的出生都要上皇家玉册,宫中这么多年,不可能没人发现这一点。 慕容澈嘴角笑容很浅。“很惊讶?有何惊讶?只要当今圣上愿意。” 一时之间,又恢复了鸦雀无声,确实如此,只要那一位愿意,即使有人知道又如何?宫中御医们,皇子公主们,谁敢多言? 没想到十公主会得宠到这种地步。 “可是,陛下为何将七卫拨给一位公主?这不合常理。”立刻有人想到此事。 一说到七卫,慕容澈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似乎不愿意多谈。 “殿下,若十皇子当真是十公主,确实不可能威胁到您的位置,甚至有诸多助益,只是,七卫之下所属的暗卫营实力惊人,历来只传给储君。” 除非是皇帝不满储君,一直留在身边,他们对十殿下有防备之心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一点。 126.第126章 不能不管他 “呵……七卫。”慕容澈冷笑,单手撑着头,优美修长的指尖敲击着茶盅,发出细细的叮当声。“在小十眼里,七卫算什么?” 她不肯要,厌弃了七卫,若非这么多年的守护守出了感情,小十行事根本不会留一丝情面。“父皇将七卫中的四人收回,只有三人单留在小十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 这是什么意思?收回四个留三个? 七卫不该是一股势力的代表吗?这是怎么回事? 七卫,在朝臣眼中代表的并不仅仅是七人,而是七人背后的意义,是一整支暗卫营,现在竟然分开了。 慕容澈不想多谈此事。 小十出宫后惹的这事肯定有负气的意思,她在生他的气,因他对付了夏侯良玉,害得对方生死不明到现在还没醒。 可夏侯良玉伤害了小十,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即使她生气,他也无法坐视不理,当做这件事什么都没发生。 他了解自己妹妹,自幼喜欢顶着他的身份办事,但真正出事的话,她又不愿意别人在他身上抹黑。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小十,他恐怕早就被人从储君之位拉下马。 “殿下,皇后娘娘要见您。” 书房外,凤仪宫的一名太监手执拂尘,垂首恭敬的立在门边。 屋内的人听到后,纷纷告辞。 慕容澈目光晦涩,坐在条案后许久没有动作。 宫里的人,哪怕是亲生父母,都让人觉得心寒彻骨。 小十是否在五岁的时候就看开了?明白了? 不然,她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殿下?娘娘宣你过去。”外头伺候的内侍进来后,小声提醒她。 “让她不用担心,也不用想着让小十装作无意的说明是她自己所为。”慕容澈嗤笑一声,眼底浮现一丝讽刺。 小太监噤若寒蝉,一时不敢出声。 “还不滚出去,就说本宫累了,明日再去请安。”慕容澈说这话的时候,含笑的眼眸依旧温和,声音不轻不重,和平日一模一样。 “是。”小太监弓着身往后退几步转头离开。 锦年宫之中,慕容锦刚从内殿出来,外面就传来太监略尖的嗓子喊皇后娘娘驾到。 慕容锦挑眉,迎了上去。 东方皇后一袭凤尾绯红宫装长裙,挽了螺髻,鬓边别几颗红钻发饰,逶迤走进锦年宫。 “母后,您怎么有空来了?”慕容锦走近搀扶她,凤仪宫的流云姑姑便十分有眼色的退到身后跟随。 东方皇后妩媚的眼眸瞪了慕容锦一眼,纤指微翘,点了她的眉心一下,嗔怪:“整日就知道惹事。” “儿臣又惹了何事?”慕容锦将她搀扶到首位坐下,自己坐在她身边。 殿内的其他人都被流云带了出去,只留下母女两人说话。 “你把夏侯公子留在自己宫里养伤是不是?”东方卿恨铁不成钢。“你可知道,他是男子,怎能住在你的宫殿之中?若是被人知晓,你可怎么办?” 小十总不可能一直维持男装,终有一日会恢复女装。 “他是因为儿臣的缘故中了别人的圈套,才会重伤昏迷,儿臣不能不管他。”慕容锦态度淡了几分,她不能让人再有机会糟践神医,想来想去,放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127.第127章 犹记当年 “你若是担心他的安危,也不必把他放在锦年宫,夏侯氏在京城有自己的宅院,大可以将他送回去,大不了多派一些人看守。” 东方卿不希望夏侯良玉坏了自己女儿的名声。 慕容锦并不接话,在京城,随便一个人仗着身份都能欺辱一个商人,就算有人守着,她也不放心。 就是自己的宫殿,她严令任何人进入,若是父皇母后和宫中贵妃、皇子公主强行以身份进来,她的人也拦不住。 何况是神医呢? 因为自己的缘故,神医平白无故的得罪了一堆人,各个都身份不低。 “母后,儿臣不会将他送走。” “你的性子为何总是如此执拗?”东方皇后叹了一口气,从九年前开始,锦儿被拐回到宫中后,她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母女两人说了良久,东方卿劝解无效,只得放下此事另想办法。 “锦儿,母后听闻你出宫了,还遇到梁王府的老九?” “嗯。”慕容锦纤浓长睫轻若蝶翼,执起茶盅抿了一口,长长的睫羽在眼底落下一层阴影。 “母后听到外面盛传梁九好男风,对你哥哥穷追不舍。”东方卿柔媚的眸子看向慕容锦,红唇溢出一丝笑意。“你九哥不允许母后干预此事,不希望你专门跑去你父皇面前解释。” “这类事情,何须儿臣解释?”慕容锦托腮,捻起茶案上的一块糕点送入嘴里,甜而不腻,有春日梨花淡淡的馨甜。 “父皇了解儿臣,听到这样荒唐之事,第一时间也会想到是小十所为。” “你呀,莫要多吃。”东方卿把瓷盘端走,放在另外一只手边的茶几上。 因出生时早产,不仅心腑缺损,肠胃较常人娇嫩,糕点吃多了不易消化。 “母后,您别来一回儿臣宫里就扫荡一回行不行?”慕容锦无奈至极。 东方皇后瞪了她一眼。“糖梨酥和桃花糕也没见得多好吃,你偏偏这般喜欢,母后听说魏沅还专门寻了两名江南的糕点师傅做这两样,八成是想等着将来养你那刁钻的口味!” 皇后鲜红的指甲微翘,食指指腹点了点慕容锦的额头,嗔怒的训她。 慕容锦诧异的抬头看着她的母亲。“阿沅最近挺忙的,哪有空寻什么糕点师傅。” 她撇了撇嘴,阿沅这人吧,温厚有之,固执有之,很少会为了私事枉顾公事。 慕容锦一开口,原先母女两人商讨的话题就被转到魏沅身上。 “母后知道你与魏沅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五岁那年失踪高烧很长时间,醒来后就不大爱搭理人,你九哥都被嫌弃,还是多亏了魏沅一直寸步不离的保护你的安全。” 东方皇后的话让慕容锦神思飘忽,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儿臣知道,他说他是阿缘。” 阿缘,她不记得了,时隔多年,她当初年纪太小,一场重病后,很多事情她都记不太清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只记得几个片段,记得当初温暖的感觉。 “是啊。”东方卿微叹,摸了摸女儿柔软乌黑的青丝。“当年你可真难伺候啊,谁的账都不买,你父皇都被嫌弃了。” 128.第128章 再不醒我就要成亲了 “你发脾气要骑马被烈马摔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还不肯放弃,可急坏了母后。”东方卿摇了摇头,那时候的小十叛逆的让她毫无办法。 可女儿遭受了那般的打击,她也不忍再斥责,皇帝更是急的吃不下饭。 “儿臣记得,当初挑衅,让阿沅跪下来给儿臣当马骑。”慕容锦抚额,有时候想想,自己当年真的是皇宫一霸,得罪的人要按堆来算。 阿沅当时还是御林军的新人,头一回进宫就倒霉催的被她惦记上了。 他当初黑脸的模样,她至今还记得,但是,身为皇室最得宠的十殿下,魏沅被她一指,若是拒绝,就无法在御林军待下去,甚至可能连累家人。 他闷声不吭的就真的跪下来当马。 这一跪就是一个月。 她变着法子的折腾他,他什么也不说,和闷葫芦一样。 她越是这样,她越是要让他开口。 直到有一天,她知道他叫阿沅。 这件事,她专门询问过当初的御林军大统领,文风客栈拐卖儿童一案,阿沅也参与其中。 时间、地点,人物年龄,还有名字…… 她不记得他了。 她害怕认错了,专门去问过他,他一声不吭。 如果不是,他的性格会直接否认才对。 “锦儿,母后与你父皇打算指婚你和魏沅,你可愿意?”东方卿的话让慕容锦回过神,一时之间,眼瞳有些茫然。 “指婚?” “是的,你若不愿意便罢了,只是母后看魏沅他十分喜欢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成亲,房里连个通房都不放。” 东方卿看得出来,魏沅是很在意小十的,他看着小十时,目光都不再沉静,泛着光亮,注意力总是全部在她身上。 魏沅和小十也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马,这九年来,魏沅一直陪着小十。 慕容锦沉默片刻,看着母亲期待的目光,缓缓的点了点头。“……好,父皇和母后安排就是。” 东方皇后得到女儿肯定的回答,笑道:“魏沅是个实诚的,他定然是个好夫君,心疼我的小十。” 我的小十…… 慕容锦目光一闪,眼底有一抹暗色。 东方皇后又柔声询问了一些慕容锦日常的事务就离开了锦年宫。 慕容锦送走母亲,转身回了寝殿。 夏侯良玉的伤势在逐渐恢复,可他却一直没有醒。 安安静静的躺在锦绣华被中,清冷皎润的容颜不染纤尘,慕容锦坐在榻边,托腮盯着他。 “神医,你快点醒过来吧。” “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原谅你差点掐死我这事了,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八姐在找你之前我就去找你了,本来想吓一吓你的,没想到最后被吓的是我。” “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以前好像就认识你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慕容锦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有些话颠三倒四,她其实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只是不停的和夏侯良玉说话。 大夫都说,有些昏迷的病人需要经常和他说话,听到熟悉的人声音,会让他找到回来的路。 慕容锦每天都来和夏侯良玉唠嗑,但他自始至终都反应,今天也一样。 慕容锦微微叹气,双手扶在膝盖上站了起来。 “神医,再不醒,我和阿沅就要成亲了……”说完,她的目光转向帘外,起身走出了寝殿。 夏侯良玉被子下苍白修长的指尖微微一颤。 129.第129章 夏侯良玉失踪 她真的要嫁给阿沅吗? 慕容锦坐在屋顶上,托腮望着京城繁华的建筑群发呆。 她从小就对阿沅说,长大后嫁给他,可真的长大了,她好像就没怎么说过这话。 可她长大后总是要嫁人的,与其随随便便和一个陌生人成亲凑合一辈子,还不如选一个认识的。 “锦儿,你果然在这里。”慕容澈一袭雪白绣着银白色云纹的锦袍,玉带束腰,挂着一枚羊脂白玉挂坠,笑容温润,公子如玉。 慕容锦头都没转,慕容澈也不恼,挨着慕容锦坐下。 “还在生我的气?” 慕容锦还是没搭理他,她不喜欢别人私自为自己做决定,也不喜欢别人打着为自己好的名号行歹毒之事。 说到底,是她把夏侯良玉拉到这潭浑水中,她很后悔,神医是个好人,当初不该将他带到京城。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慕容锦心中很不舒服。 “锦儿,夏侯良玉真的这么重要吗?”慕容澈单手穿过妹妹的肩头,将她揽到肩上。“以前你都不会这么生气,为了一个外人给小哥甩脸色。”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不一样。”慕容锦秀眉微拧。 见她终于肯理会自己,慕容澈暗松一口气。“听说你在江南还有一个恩人叫沈惊鸿?椤城赈灾款项也是沈家捐献。” 慕容锦扯了扯嘴角。“沈惊鸿也是多亏神医出手才能得救。” 慕容澈撇嘴,怎么又是夏侯良玉。 “母后说你同意嫁给魏沅?真是便宜了他,如果你不愿意,不要勉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想你不开心。”慕容澈揉了揉她的头顶,轻笑道。 虽是这么说,可魏沅这些年来对小十的照顾,京中几乎无人不知,谁都知道,魏将军为人刚正,却唯独对十殿下很是护短。 若不是小十,魏沅大约也不会二话不说默认的支持他。 “嗯。”慕容锦目光微微有些涣散,这应该一直是她心中所想最好的归宿,怎么现在又变得畏畏缩缩的犹豫起来? 她不太喜欢自己这种状态,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发生了变化。 可她也说不出哪里古怪。 “我当初答应过他。”慕容锦似是想起什么,唇角溢出淡淡的笑意。“他说过,等我长大就娶我。” “是吗?他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给我玩这招。”慕容澈咬牙切齿道,语气恶狠狠的,眼底却有笑意。“告诉小哥,他什么时候说的?” 慕容锦推开他勾肩搭背的手臂,站了起来。“九年前吧。” “嗯?” “别跟着我。”慕容锦从屋顶跃了下去,临走之际,背后好像长了一双眼睛,制止了慕容澈正准备踏出的步伐。 慕容澈无奈的又坐回原地,看样子还没完全原谅他。 那个夏侯良玉有什么魅力? 救命恩人? 就算如此也不至于把一个外男留在自己宫里养伤,母后都出动了,她竟然都不买账。 慕容锦回到自己的住处,第一时间逛去了夏侯良玉养伤的地方,然而,当她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床榻上空空如也。 慕容锦原本冷清的面容微微一惊,快步冲到床前,掀开帷幕和被子,手往被子里探了探温度。 还是热的! “来人!” 130.第130章 翻遍皇宫 慕容锦快步出了寝殿,冰冷的嗓音唤来了守在殿外的宫女太监,地上跪了十几人。 “怎么回事?刚才谁进了寝殿?神医呢?” 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殿下,神医不是一直在殿内养伤吗?” “奴婢们寸步不离守在殿外,没有任何人进入寝殿。” 意识到是神医不见了,跪了一地的宫人心都揪了起来,十殿下最厌恶玩忽职守的奴才宫女。 “还不立刻去找!” 慕容锦面孔冷若冰霜,透白秀美的容颜瞬息如罩冰雪,黑瞳更无一丝暖意。 “是是是!” 跪在地上的宫人们匆匆忙忙的起身,立刻招呼人在宫内寻找。 慕容锦冷着脸,快速出了锦年宫。 怎么会不见了?神医还处于昏迷之中,重伤未愈,自己不可能移动,能够如入无人之境的从自己的寝殿中把人带走,绝对不会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被褥的温度还没有冷,说明人刚刚被带走。 慕容锦目光含冰,拿出腰间一枚金色的令牌,快速找到了拱卫皇城的现任御林军统领朱珔。 朱珔今天刚好当值,领着一群御林军在巡逻,看到慕容锦飞花踏雪般从皇宫屋顶上从天而降,还没来得及行礼,慕容锦已经到了面前。 她亮出雕刻着凌云翔龙的金牌时,朱珔吓了一大跳,所有的侍卫齐刷刷跪了一地。 “十殿下有何吩咐?” “看紧各宫宫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若是看到可疑之人,速速来锦年宫报于本宫!” “明白!” 免死金牌,见金牌如圣上亲临,没想到十殿下会拿着这个过来下这样的命令。 “你速度通知其他城门的将领,不允许放过任何一个人出宫!若是出事,由本宫一人承担!” 慕容锦说完,又如一阵风般火速离开。 片刻功夫,皇城被封锁,所有人都不允许出宫。 慕容澈得知消息时,宫门内已经堵了不少外出办事的宫女太监。 帝后和太子几乎是同时奔向锦年宫,结果扑了一个空。 “夏侯良玉不见了?这怎么可能?”帝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不是对方干的。 两人的目光看向慕容澈,却见慕容澈比他们还要惊讶。 也不是太子把人暗地里带走,那是怎么回事? 慕容澈想不通,夏侯良玉重伤成那个样子,都是宫里流水般的银子供着珍贵药材才捡回一条命,总不可能自己瞒着锦年宫中这么多人自己走出去。 一定是有人把夏侯良玉带走了,但是神不知鬼不觉从锦年宫中来去自如,一般人做不到。 宫内被慕容锦翻个底朝天都没看到人影。 远在宫外的夏侯氏一座小别院之中,两名黑衣戴着鬼面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将夏侯良玉抱到榻上躺好,在他面前支起一张小桌子,拿着笔墨铺好带给他。 “咳咳咳咳!”夏侯良玉瓷玉般精致的容颜透白如纸,薄唇却殷红如血,他虚弱的靠在软枕上,明润细长的眼眸却涣散无光,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每呼吸一下都用尽了力气。 修长苍白的指尖握着狼毫,摸索着纸张,勉强写下两个字就一阵气喘。 “主子!”两名黑衣男子面露焦色。 夏侯良玉抿唇,手撑在桌面,虚无的视线不知道该落在何处,他颤抖的写好,唇角溢出一丝猩红的血丝。 “咳咳!”连忙捂唇,将薄薄一页纸张递到虚空。“务必送到她手中。” 131.第131章 他叫夏侯之缘 他听到了! 他听到她说她和魏沅要成亲了! 仓促之下通知自己的人把他带走,却没能来得及告知她一声。 纸笺上的笔墨略有歪斜,夏侯良玉伏在桌案上喘气,将纸条递给一旁的黑衣人。 黑衣人没有停留,按照他的吩咐,将纸笺送入宫内。 只是,没想到出宫时宫禁还是正常的,一个来回后,现在进宫就得格外注意,四周全是巡逻查探的御林军。 小心翼翼的绕过一道两道的御林军,锦年宫外的守卫都被调出去寻人,守卫松懈了很多,黑衣男子悄然进入寝殿,蹲守在房梁上。 主子吩咐,一定要确认交到十皇子的手里。 他在房梁上蹲了两个时辰都不见慕容锦出现,他一路过来也大概知道是主子失踪了,十殿下在四处寻找。 掌灯时分,锦年宫才逐渐热闹,奴婢下人都已经回来,十殿下还没看到人影,黑衣男子正打算出去,就听到外殿隐约传来宫人请安的声音。 正有人在推寝殿的门,黑衣人见状,身影快如闪电,将手中的纸笺压在桌子上,人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 慕容锦身心俱疲,把宫内翻了好几遍都没看到神医的踪迹,她隐约猜到,他可能已经被人带出宫。 可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在禁宫内来去自如? 是谁把他带走了?是仇家还是其他什么人? 她实在难以猜测,夏侯氏虽是皇商,可夏侯家还没有这样的能力,也不可能在皇宫大内如入无人之境。 究竟是谁? 她担心是自己的敌人要报复她,才会把神医掳走。 慕容锦打发走所有的宫女太监,随意找个地方坐下,秀美的眉头蹙起,拿起茶壶正要给自己倒水,余光一瞥就看到茶壶下面压着的纸条。 这是什么? 慕容锦站起身,在殿内环视一圈,她记得离开之前桌上明明没有这张纸条。 她打开白色的纸笺快速扫了一眼,黑瞳微微凝缩,指尖攥紧了信件。 小十,勿念。 慕容锦的手指微微发白,目光紧紧盯着纸张下面的三个歪斜的字迹。 阿缘留。 什么? 这字迹虽然潦草,纸张上还沾有点滴血迹,可慕容锦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写这样字体的主人曾无数次为她写过药方。 她还曾经嘲笑他,字体好秀气典雅,一看就和他的性子一样,温润谦和。 为什么后缀是阿缘? 神医明明叫夏侯良玉,怎么会自称阿缘? 慕容锦心跳漏掉了一拍,小十……阿缘,这两个名字出现在一起时,让她心惊。 阿缘……阿缘…… 是巧合吗? 究竟为什么叫阿缘? “阿缘?”慕容锦觉得古怪极了,来来回回的在殿内徘徊。 夏侯良玉……阿缘? …… “本宫要出恭,神医也要旁观?” “殿下出恭,身为殿下贴身大夫,自然要守候一旁,殿下身子娇弱,若是发生意外,在下也好及时施救。” “神医尽职尽责,实乃宫中御医楷——模——!” “殿下谬赞,之缘的荣幸。” …… 之缘…… 没错,当初他曾经无意间提起过一次,他说的不是良玉的荣幸,而是之缘的荣幸! 夏侯之缘? 男子行冠礼之后会另择正名,也就是说夏侯良玉,良玉两字是他二十岁之后的名字,他之前是叫之缘? 132.第132章 拐弯抹角看神医 “阿缘……小十……” 慕容锦神情怔仲,他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小十的? 自己都没有注意! 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怎么会唤自己小十呢? 她被人叫惯了小十,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变化,什么时候神医不再叫她殿下? 慕容锦注视着手中纸条上的阿缘两字,连质疑他的离开都忘记了。 “也许只是巧合而已,阿元,应该是阿沅才对。”慕容锦抚额,捋起柔顺的发丝,不愿再继续想这个问题。 她都已经答应了阿沅,很快父皇就会赐婚。 自己都已经确认过了,怎么会因为神医的一个署名都浮想联翩? 慕容锦想不通。 她幼年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寻找过阿元,当初的自己太大意了,没有想过会和阿元猝然分开,她也就没有细问他的名字究竟是哪个“元”? 元宵的元?团圆的圆?还是阿沅?或者阿缘?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听到阿元这两个字就侧目了。 慕容锦突然撤回宫内大肆寻人的命令,没有再寻找夏侯良玉。 慕容澈很意外,跑了几趟锦年宫,妹妹的情绪都不是很高,闭口不谈。 “小十又变成冰少年了。”慕容煜和金婵被太子赶到锦年宫哄妹妹。 两人一碰头,就撺掇着慕容锦溜出宫,慕容锦爽快的应了。 她一出门就直奔药铺,连着逛了好几家药铺,车子塞了不少药包,慕容煜翻了翻。“怎么买这么多药?宫里都不缺这些。” “哦,是么?”慕容锦单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看向车窗外径自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说夏侯公子也一起回京了,怎么没看到他呢?”金婵随口一提。 慕容锦目光一闪。“他病了。” “神医也会生病吗?”金婵很诧异。 慕容煜白她一眼。“没听说过医人不自医吗?夏侯氏是皇商,京城里应该也有夏侯的府邸吧?” 慕容煜发觉一直对什么都没兴趣的小十,似乎在说到夏侯神医时才有点反应,他听人说过夏侯神医前阵子被皇后娘娘请到宫中,专门治疗小十。“不如去夏侯府看看?怎么都是小十的救命恩人,我们也该去感谢感谢。” 慕容锦无聊的敲击茶盅动作微不可查的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道:“随你。” 金婵对什么新鲜事都有兴趣,举双手赞成。 只是。 “夏侯府在哪里?”金婵和慕容煜面面相觑。 “柳条巷。”慕容锦淡淡开口。 她前一段时间天天去报道,怎奈那时候神医不怎么待见她,日日吃闭门羹。 她也不太清楚,神医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宫,现在又在哪里? “小十看样子挺熟悉的?”慕容煜觉得有点古怪。 “嗯,算是吧。”慕容锦说话的时候,金婵已经知会了车夫去柳条巷夏侯府。 马车朝着熟悉的方向驶去,眼看越来越近,慕容锦又有点后悔跑来。 神医根本不可能还住在这里。 她明知道不可能,还不死心的跑来干什么?“我看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宫吧?” “咦,夏侯公子是要出门吗?”金婵趴在车窗上,指着外头的一辆马车道。 慕容锦一惊,在慕容煜诧异的目光下,蹭的一下倾身,掀开车帘朝外看,正好看到一名黑衣男子扶着一袭雪白衣袍的夏侯良玉上马车。 她目光一窒,下一刻,马车内就不见她人影。 133.第133章 相对无言 金婵和慕容煜一脸不可思议,什么时候淡定的小十变成了急性子? 夏侯良玉出宫后伤势过重,本来并不住在这里,临走前过来看看。 他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小十曾经最爱往这里跑,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不敢见她。 他不希望自己狼狈的一面被她看到,如今他已经瞎了,腿脚不便,再待在她身边,也只是在拖累她。 夏侯府的马车没有停顿,夏侯良玉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的车门关上一瞬间,一阵清风拂过,扬起夏侯良玉鬓边的青丝。 他微微怔愣,修长苍白的指尖轻捻发丝,摸索着坐好。 因为是远行,马车的面积有小半个房间的大小,嵌入式的家具一应俱全,布置透着低调的奢华。 马车外面,慕容煜和金婵瞠目结舌的看着马车与他们擦肩而过,没有丝毫停留的离开。 “这……小十刚才是不是上去了?”慕容煜不确定道。 “我怎么知道?不可能吧?她明明说回宫。”金婵说这话时底气不足,虽然公子是这么说的,但是听说夏侯神医在,可是一眨眼就跑出去了。 她这是怎么回事?有点不对头。 马车微微有些颠簸,夏侯良玉秀气的眉宇间有些微疲惫,他伤势未愈,时不时的咳嗽,精美如玉的面容因咳嗽泛着淡淡的薄红。 茶案上有热茶,紫砂小壶摆放典雅,茶案雕刻着山水浮纹,他透白的指尖摸索着去拿茶杯。 因为眼睛刚失明不久,他还不能完全的适应生活的巨大改变,指尖眼看就要摸到滚烫的茶壶圆肚子。 一只修长雪白的手悄然探过来,没有发出一丝声息的把茶壶柄转了过来。 夏侯良玉摸到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唇边,指腹不着痕迹地在茶壶上摸了一下,滚烫的温度烫的他心头微热。 他手指的动作发颤,以致于紫砂茶杯中的茶水起了一层波纹。 车厢内有极淡极淡的冷香,那不是香料的味道,却让夏侯良玉无法冷静。 因顾忌他的身体,车速行驶的速度很慢,夏侯良玉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精致苍白的容颜薄红愈浓,似是被热茶熏到。 行驶过程中,他靠着车壁闭目休息片刻,调整略微紊乱的呼吸。 净瓷般宁静温柔的五官,乌黑柔亮的青丝随意扎了一条玉带,两缕青丝垂坠到腰际,他侧靠着车壁时,青丝散落,愈发衬得他如水墨画中仙。 那淡淡的冷香离他更近了些,他看不见,却嗅到了令人痴迷的气息。 她很谨慎,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可他知道,她就在这里,在他身边。 她竟然来了,为什么过来? 他刚才只是稍微试探,茶壶的位置发生了些微的移动,他很清楚。 “小十。”磁性的嗓音透出一丝丝的沙哑,却带着别样的性感。 夏侯良玉说完,就咳嗽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拿着帕子捂住嘴,剧烈的喘气。 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抚上他的后背,帮助他顺气。 134.第134章 你叫阿缘吗 夏侯良玉身体微微一僵,呼吸都停顿了片刻。 背后那只手力道温和,他的唇挨到紫砂茶盅温热的杯沿。 “喝口水。”少女嗓音清冷。 “小十。” “嗯。” 夏侯良玉依言喝了热茶,嗓子稍微好了些,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马车内只有衣袖摩擦的簌簌声,慕容锦放下茶盅,扶着他靠在车壁上休息。 夏侯良玉的眼睛怔怔的,没有聚焦在任何一处,慕容锦一开始就发觉了,心中微沉,不动声色地在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夏侯良玉没有反应。 她欲言又止,初次见他并不是这样,回到京城后他便说他自幼夜里看不见,为何现在白日也看不见了? “你的伤还没好。”慕容锦支肘托腮,靠在小书桌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一般情况下,她不会这么没有礼貌的明目张胆的盯着一个人看,但眼前的人…… 他看不见。 他瘦了很多,昔日穿在身上正合适的牙白袍宽松,肤色略有病态的苍白,可即便如此,依旧让人觉得不可亵渎,温润如水,清冷如莲。 “无妨。”夏侯良玉的嗓音轻若翩鸿,容颜淡润,长袖中微拢的五指泻露了他心底的一丝紧张。 慕容锦没有再开口,她黑色的眸子落在夏侯良玉的脸上看了许久。 他叫阿缘。 是不是曾经的阿元? 她并不能确定,想找出一点点记忆中的痕迹,可她自从高烧后醒来就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记住的片段都是零星的。 “你要成亲了?” “你叫阿缘吗?” 两人同时出声,同时一愣。 “你先说。” “你先说。” 慕容锦低笑。“我要和阿沅成亲了。” 夏侯良玉心口一窒,呼吸不畅。“……恭喜。” 慕容锦抿唇,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想起一晚,他中药后说的话,耳根微微的红了。 “神医。” “殿下。” 慕容锦闻言,侧头倏然靠近他精致的面容。 她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夏侯良玉心中一惊,幽冷的异香扑面而来,离他不足寸许距离,他心跳陡然加快,差点失态。 勉强当做什么都没察觉,五指却攥紧了掌心。 “你好像之前都不叫本宫殿下?神医,你好大的胆子。”慕容锦实在弄不懂他的想法。 她发现了什么? 夏侯良玉心中复杂,他当时不愿意与她生分,潜意识的唤她小十,可现在,他已经想通了,无法给她幸福,默默守候就好。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死了? “是草民僭越了。”他眼睫垂下,如收翅的黑蝶。 慕容锦有种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她都想掐死他了。 深吸一口气,慕容锦目光如炬,盯住夏侯良玉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神医,我们九年前是不是认识?” “……!!”夏侯良玉瞳孔骤缩。 “阿缘?” “草民不知殿下说的什么。”夏侯良玉的失态仅仅在一刹那之间,唇边温和的笑容暖如春风,没有一丝的异常。 慕容锦很是挫败,若不是神医那一丝的变化,她很难看出什么。 “神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135.第135章 认出他 夏侯良玉不说话,慕容锦干脆坐在他身边,开始讲故事。 “九年前,我独自溜出宫被拍花的拍走了,听闻当时不仅仅是我,还有一百多个孩子遭遇了同样的事,我们被关在一间客栈里等待着被卖出去,或者干脆死在那些人牙子的手中……” 慕容锦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她苦笑一声。“那时候年纪太小,很多细节不记得了,尤其是得救后高烧了一场,脑子更记不住曾经的事情。” “可我记得当时的绝望和痛苦,黑暗里等待死亡,耳边都是其他孩子凄厉的惨叫声,有时候到现在还能梦到……” “……不怕。”夏侯良玉心绪翻涌,伸手摸索着想安慰她。 他记得,清楚记得每一个细节。 原来她真的不记得了,她当时病得那么厉害,他早该想到的,她年纪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可为什么要独独记住痛苦呢? “也许是记忆都是黑暗的,所以对唯一的那一点希望记得尤其清晰。”慕容锦看向夏侯良玉,握住他伸出的手,一字一句:“我记得阿元对我说过,他会带我出去,他会带我去江南,去江南吃春天最盛名的糖梨酥和桃花糕……” “我一直在找阿元,可我又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是哪个‘元’?我一直以为魏沅就是我的阿元!”慕容锦气急败坏的捉住夏侯良玉的衣襟,俯身盯着他。“神医,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别愚蠢?我明知他的母亲不是江南女子,我明知他不喜欢甜点,却还要自欺欺人?” 夏侯良玉目光蒙上一层浓雾,不敢置信、惊喜、失措、诧异还有激动,让他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神医,我在江南云水城为了救沈惊鸿,曾专门去掳截你,打听过你每日卯时初,一定会去南城金玉点心坊买桃花糕,燕尾巷梨花坊买糖梨酥,我本来以为这只是巧合的……云水城这两样点心一向很紧俏。” 慕容锦冷越的嗓音带了一丝哑意,颓然放开夏侯良玉,重新坐回去。 她以为是巧合,一直在心底这么麻痹自己,她总是觉得夏侯良玉很奇怪,好像不是第一次见过她。 他与自己才见几次面,却总是喜欢唤她小十,他了解她很多小习惯。 她怀疑过的,想过很多种可能,可是他不叫阿缘,他是夏侯良玉,和曾经的小十没有半点干系。 可是,没想到他就是阿元! 原来当初的阿元不是阿元,是阿缘。 “咳咳咳……”夏侯良玉掩唇咳嗽,咳得唇色殷红湿润,目光略有潮意,他的嗓音沙哑,玉颜淡若水墨。“这只是……巧合而已。” “巧合吗?” “诚如殿下所言,云水城这两样糕点委实紧俏,不止草民,很多人都喜欢,至于阿缘……咳咳咳……”夏侯良玉捂住胸口,咳得有些难以成句。“草民相信,这世上也很多……” “你为什么又不承认了?” “殿下,相信陛下很快就会赐婚您和魏将军,他和您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夏侯良玉手中捏着雪白的帕子,车内只听得到他剧烈的咳嗽声。 伤寒入肺,水牢中的酷刑让他病情加重,他微微佝偻着背,咳得脸色都呈现不正常的红晕。 清寒的气息突然靠近,夏侯良玉僵怔的片刻,怀里一紧。 “阿缘……”慕容锦双手从他腰际环入,抱住了他清瘦的身体。 夏侯良玉喉头发甜,心脏都快无法负荷他的欢喜和辛酸。 136.第136章 你还喜欢小十吗 他该推开她的。 可这一抱,他等了整整九年。 “殿下,您该回去了。”他阖上眸子,感受着她的气息,离他这么近。 “神医……”慕容锦下颌抵在他的颈窝,眼底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可知道女子的名节比生命更重要,你前些日子不仅撕了我的衣裳,还强吻我,咬伤了我,打算怎么赔偿?” 夏侯良玉怔住了。 “不信?想赖账?”慕容锦秀眉微扬,握住他冰凉的手探入衣襟中。 “殿……殿下……”夏侯良玉触到少女软玉细腻的肌肤,他精致的容颜泛起可疑的微红。 “摸到没有?这是你咬的。” 慕容锦襟口内锁骨右下方微有凹凸,当日夏侯良玉中药后突然发疯扑过来,她受的皮外伤不轻,其中就有不少被侵犯的咬痕。 夏侯良玉指腹触到她凝脂般细滑的雪肤,被咬伤后伤口结痂,那细微的不同让他手指发抖。 心中的旖旎被痛悔湮没,他当日发病后果然是伤到了她! 太子如此痛恨他,甚至想要他的命,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究竟对小十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她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他对她施暴了? 夏侯良玉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既然已经决定放开,何必还要贪恋? 他会害死她的! “殿下,您请回宫吧,草民并非您口中的阿元,而且……”夏侯良玉往后退了退,拉开与慕容锦的距离。“男女授受不亲,以后莫要再如此。” 慕容锦沉默的看着他,车内陡然间安静下来,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传入车厢。 她支颐靠坐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秀美栾魅的容颜在窗纱透出的日光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惊艳丽色,松散的襟口露出精致细巧的锁骨。 黑浓如墨的眼瞳剔透如宝石,也许是光线太柔和,夏侯良玉模糊的视线有那么一刹那的清明。 她的目光专注温和,是看着他么? 当眼前彻底黑了下来,夏侯良玉都无法回神。 喉头发甜,他清艳的眉宇蕴满悲苦痛色。“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响起,他捂紧唇,雪白的帕子一片湿腻。 鲜红色的血染红了他苍白的唇,慕容锦刚站起身,就被夏侯良玉制止。“让殿下看笑话了,我一个废人,不过苟延残喘,不想掺和到朝堂夺嫡之争。” 魏沅背后代表的意义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小十和魏沅的婚事关系到太子之争,作为太子胞妹,唯有太子顺利继位,小十才有将来。 太子地位看似稳固实则危机重重,当今圣上不知为何不喜太子,近些年来对其人马明升暗降,以五皇子牵制东宫。 魏沅手握数十万大军,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一旦小十嫁给魏沅,魏沅将自动划分太子一派。 何况,魏沅喜爱小十……京城中无人不知。“魏将军是殿下的良配。” 夏侯良玉脸色苍白,看得太清,愈发觉得自己是她的拖累。 “你也这么觉得吗?”慕容锦目光看向窗外,眼尾笑意清淡。“阿缘,你还喜欢小十吗?” 137.第137章 不是喜欢,是深爱 黄昏,落日如血。马车朝着地平线的远方驶去。 慕容锦一袭雪白锦袍,安静的站在旷野之中,逆风拂来,衣袂飘摇。 “阿缘你还喜欢小十吗?” “你开口,我就死心了,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 “不……” 她没有等他说完,拂袖离开了他的马车。 也许,真的不会再有相见之日。 喜欢一个神医,太容易。 他的不顾一切,他的妙手回春,他的细致体贴,也许不是没感觉,只是知道无法走到一起。 没有阿缘,小十已经死了。 她人生第一次表白,失败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她的生活终是与他错开。 “咳咳咳咳咳咳……” “公子!” “快!快拿药!” 夏侯良玉大口大口的呕血,苍白的五指痉挛抽搐,浑身颤抖,情绪剧烈起伏。 下人惊慌失措的喂药端水,随行的大夫无法控制夏侯良玉失控的病情,焦急如热锅山的蚂蚁。 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她终于被他赶走了。 其实,只要他一句话,她那般的性子肯定要不顾一切的跟着他。 可是他现在说不出来,他快要死了,怎么能把她强留在身边? 他不甘心,明明是他的小十,他却要将她拱手让人,祝福她和另外一个人,可他没有办法,给不了她幸福,只会留给她无尽的麻烦和后患。 他不是喜欢,他爱她。 “小十……” 原谅我。 成帝,永嘉年,冬。 大雪飘飞,京都御城迎来喜庆春节。 宫宴之上,魏沅当众请旨赐婚,求娶十公主。 宫殿参宴朝臣哗然! 当今圣上大笑,甚是欢悦,却令人大跌眼镜,没有当场应允。 “倾城可愿意?”帝王转头询问正独自饮宴的十公主。 帝王盛宠,婚事竟然当众询问十公主是否愿意。 “若是三个月后将军不改初衷,小十便嫁。” 当街头巷尾都在津津乐道十皇子竟是十公主时,慕容锦人已经站在城外练兵屯军的风柳营之中。 军营重地,女子本不能入内,但慕容锦情况比较特殊,没人会专门提出这一点。 至今军营中一大帮子的人都有些回不过神,十殿下和太子这对孪生兄妹,若从性格上来讲,十殿下比太子更像男子,没想到爆出个大冷门,十殿下是十公主。 大雪纷扬的季节,训练场上士兵呼喝训练的声音不断传来,呼出的气息刚刚接触冰冷的空气就化作团团白雾。 她穿着雪白的锦裘,一圈狐绒蓬松,衬着精致瓷玉般的五官剔透洁白,站在一众将领中真正的鹤立鸡群,清冷如玉树,将一群糙汉子都比了下去。 魏沅正在训练场训练士兵,闲暇之余,目光频频朝这边张望,队伍列队后,士兵们朝他挤眉弄眼。 难怪以前将军对十殿下护鸡崽似的,敢情他这是早就知道十殿下是女子,虽然十公主性子和冰似的,可架不住那容貌,估计整个大玥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何况将军和十殿下真正的青梅竹马,或者说,将军就是看着十殿下欺负他长大的。 138.第138章 锦儿是想去江南 “将军,我带着他们训练就成了,你赶快过去吧。” 两名队长看他心不在焉的,很是善解人意。 魏沅一身银白轻甲,俊朗的五官带着阳刚之气,剑眉星目,严厉的眉眼在转身的时候已经消失。 “殿下,末将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跟在慕容锦身边的一群穿着甲衣的将领看到魏将军越走越快,脚步都要飞起来,立刻找理由闪人。 周遭数十丈无人,只剩下拢袖站在原地的慕容锦,她安静的站在飘扬的飞雪中,与身后雪景融为一体,宛若墨画。 “雪下大了,快进帐篷。”魏沅伸手挡在她的头顶,看到她肩头的落雪,面有焦色。 慕容锦淡笑,并未拒绝他的好意。 “我替九哥过来看看。”慕容锦进了魏沅的大帐,环顾四周,并没有坐下。“马上就要回宫了,不坐了。” “我这里……比较简陋。”魏沅随意拍了拍肩上的积雪,给慕容锦倒一杯热茶。 “挺好的,营帐内不比宫中,不用那么多讲究。” 慕容锦接过敞口的深底青瓷茶杯,魏沅略微粗糙的手指碰到了她细腻白瓷般的指尖。 宛如精美的艺术品,纤长白皙,触之却冰凉如雪。 热茶已经不那么热了,慕容锦并没有喝,捧在手中,冰冷的掌心略有回暖。 她的视线落在帐篷内挂在支架的一副地形图上。 大玥地形图,重点标注了几处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近两年大玥边境安宁,并没有战火,但防患于未然,居安思危却也不敢忘。 北方北燕雄踞,东方广袤的东旭帝国更是不容小觑,西边诸国林立,南方大片丘陵。 慕容锦最后的视线落在泠花江途径的云水城,云水城是江南最大的城池,水路纵横南北,繁华富庶,也被重点标注。 云水城…… 她眉睫落下一排剪影,神医已经到江南了罢? “锦儿是想去江南吗?”魏沅问道。 他的目光落在慕容锦指腹触及的位置,莹白剔透的玉指久久留在云水城三字上。 云水城是江南水城,他曾经就不止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过。 前些日子,若非他的缘故,小十也不会仓促间赶回京。“有空,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慕容锦摇头淡笑。“马上就是春季,你的事情很多,父皇和九哥只怕不会让你得闲。” “锦儿。”魏沅顿了顿,看向慕容锦。“三个月后你愿意嫁给我吗?” 慕容锦转头看他,三个月时间,是她给魏府考虑的时间,也是让自己看清现实的时间。 她找了阿缘,可阿缘已经明确拒绝了她。总有一天她会死心的,和皇姐们相比,她这点小挫折算什么呢?三个月,也许她就死心了。 她是大玥的公主,她的哥哥需要她,总是要出嫁的,嫁给魏沅,是最好的选择,他真的很好。 “我怕你在这三个月之中会改变主意。”慕容锦放下手中已经冰凉的茶杯。“若是父皇当场赐婚,你没有丝毫反悔的机会。” “锦儿是觉得,这并不是我本人的主意?”魏沅的目光看着那杯没有动一丝一毫的茶水。 139.第139章 娶我便不能纳妾 她没有喝,是因为茶水不和胃口?还是因为茶杯是他使用过的? “一个月前,母后曾问过我,若是父皇赐婚你我,我是否愿意。”慕容锦清冷的墨眸起了一丝波澜。“春节当晚宫宴,百官在场,恐怕所有人都认为我会当场应下,对吗?” 魏沅脸色微白,看着她清绝精美的侧颜,欲言又止。 慕容锦垂眉,那样的场合,太张扬,不像阿沅平日谨慎低调的风格。 当众求赐婚,抬高了她的身份?还是告诉旁人,是他魏沅心仪十公主,而不是因为旁的缘故? 父皇尊重她,当场询问她的意见,只要她答应,这件事就成了。 谁都知道,她和他,青梅竹马,私交甚笃。当众求旨,身为太子胞妹,她没有任何理由推拒。 甚至,在此之前,她的亲人都曾问过她的口风,大概就是为了那一场求赐婚做准备,以防她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拒绝。 大约是没想到吧?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当场答应。 “你觉得我并非真心?”魏沅苦笑。 固然有太子的缘故,然而更多的却是他自己的原因。 “尚主,历来被有志之士不耻。”慕容锦的声音淡淡的,好像说的是别人。“即使新朝为拉拢权臣改变公主的处境取消此条,但娶了我,有一点却不变……” 她低笑一声,笑声如琳琅玉石。“……不能纳妾,不能有其他女人,阿沅,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锦儿,你了解我,那么你觉得,我真的会因太子殿下的缘故,求娶一个不喜的女子进门?”魏沅冷峻的面容露出苦涩之意。“我们相处快十年了。” 他略微粗糙的手掌握住了慕容锦冰凉的手,她的手软凉冰冷,小小的,他都不敢握重了,好像稍微用力,粗茧就会划伤她。 “锦儿,我……”他麦色的脸有一点发红,哽了半天,盯着慕容锦说不出来。 “我知道。”慕容锦眼底有一丝笑意浮现,这样就很好。“我等着。” 魏沅冷硬面孔涨得通红,他高大的身形站在慕容锦面前,握着她的手,动作僵硬,不知道是该放下她,还是继续握着。 “我三个月后会再向陛下求赐婚。” “嗯,好。” 慕容锦笑吟吟的看着她,黑瞳中似有碎钻,璀璨如星辰。 魏沅一时看呆了。 这时,门帘突然被掀开,一名低着头的小士兵走进来。 魏沅吓了一跳,怕被人看到影响慕容锦的名声,触电般放开她的手。 小兵手里拿着一只被烟熏的发黑的茶壶,闷不吭声的进帐,走了两步,好像才看到帐篷内有人,微微一惊。 “将……将军,您怎么回来了?”小兵提着茶壶,看到魏沅收回的手时,快速垂下眼睑。声音中有一丝丝的委屈。 魏沅看到此人时,目光变了变,几乎要发怒,但他快速掩饰了情绪。“还不滚出去。” “我……我是来换冷……冷茶的。”小兵低眉顺眼的解释,转身快速出了帐篷。 慕容锦淡淡站在一旁,双手拢入袖中,漆黑的眼眸看着小兵头上肩上的积雪,浓密纤长的眉睫微垂,遮住眼底的一丝了然。 140.第140章 不愿尚主 这个人,她曾经见过一面,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我先回宫了。” “我送你回去,外面雪大。”魏沅跟着她出了帐篷,取了一把竹骨伞撑在她的头上。 慕容锦走出帐篷,就看到站在雪地里,怯生生缩着身子,偷偷朝这边瞧的那名小兵。 小士兵单薄的体态撑不起轻甲,冻得瑟瑟发抖,看上去格外可怜。 魏沅看也没看一眼,护在慕容锦身边,防止雪花落到她身上。 慕容锦笑了笑,她目光转过去时,那小兵却大惊失色,一溜烟跑没影。 魏沅的脸色铁青。 “军营中事多,不必送了,营外有马车在等着,我自己过去就好。”慕容锦接了伞,站在雪地里,黑眸看着魏沅,让他回账蓬。 魏沅站在原地没动。 慕容锦走出几步,他又和她侍卫一样,继续跟上。 慕容锦只好将伞递给他,由他送出了军营,一直送上了宫中来接人的马车。 等马车远去看不到影子了,他才撑着伞回营。 温和的面孔迅速冷却,刚才缩躲的小兵又可怜兮兮的贴了上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若不想军法处置,就赶紧滚出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魏沅收了伞,严厉威严的将军杀伐气息浓重压迫。 小兵吓了一跳,委屈的快哭了。“刚才那位就是十公主,对不对?” 魏沅没有回答,喊了一声,叫来一名正在守卫的士兵。 “将军?什么事?”士兵手里拿着冲锋的红缨长枪,跑过来站直了。 魏沅转头对哭哭啼啼的小兵道:“你跟着他,立刻从军营离开,这里是不许女子进入的,你竟敢私自跑来!若是再来,休怪我不客气!” 站在一边的士兵大惊失色,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名瘦弱的小兵,原本以为是新兵蛋子所以这副德行,没想到是个女的。 好像还和将军认识? “女……女子怎么就不能来了?十公主难怪不是女子吗?”小兵大大的眼睛浸满水珠,咬唇委屈的看着魏沅。 这话说的,旁边的士兵都看不过去了。“小姑娘,十公主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何况,十公主名下有一支当今陛下拨给她的队伍在这里训练。 “难道就因为她的身份比我高,所以就能随意破坏规矩?” “把她拖走!别让我再看到她!”魏沅脸色发青,转头回帐篷。 “表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魏沅头也没回。 慕容锦回到锦年宫,重新换了衣服,刚走出来,青狐已经在等她了。 “殿下。”青狐刚要跪下,慕容锦摆了摆手,作罢。 “怎么样?” “如殿下所料,的确是一名女子,是魏将军的表妹,魏老夫人娘家的侄女,叫瑛娘,瑛娘家中原来是做小买卖,后来父母相继病逝,她上门投靠魏老夫人,听说十分孝顺,魏老夫人娘家就她一个人还在,原本是打算让魏将军娶瑛娘为妻。” 青狐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开始泛冷了。 “此次属下还打探到,魏老夫人并不太赞同魏将军尚主,一直希望打消魏将军的念头。” 141.第141章 为了他 以为他们殿下是什么人?谁稀罕他们? 慕容锦端起白瓷茶盅,喝了一口热茶。 “一旦尚主,即便是将军,若无我的准许也不能纳妾,魏老夫人长于民间,儿媳妇身份太高,她就得敬着,怎会有瑛娘这般逢迎体贴,要靠着她才能站稳脚跟?” 慕容锦支肘淡笑,人之常情而已。 “是否需要属下处理了瑛娘?”这种小角色,想要她不知不觉的消失,简直比捏死蚂蚁还要容易。 “不需要。”慕容锦垂下眼睑。“随她去。” 青狐见她不在意,也没有多言。 “还有三个月,我说话算数。”慕容锦拿着茶盖划拉茶盅,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件事,不要惊动母后与九哥。” “是。” 殿外的雪下的更大了,飘飘扬扬,如柳絮飞舞。 朱红色的游廊长亭在飘扬白雪中恍若画卷,江南的雪温软如诗,年节已过,挂在长廊的红灯笼使得庭院多了一丝生气。 “咳咳咳……”压低的咳嗽声在四角翘檐的小亭中响起。 小亭四面有三面挂落细密竹帘,竹帘内笼罩薄薄白纱,在庭院外只能看到朱红色的廊柱,以及亭子中隐约人影晃动。 红泥小火炉炭火旺盛,煮沸的水咕噜噜的冒着热气。 “公子,不如先回屋,外面太冷了。”伺候的小厮担忧的看着咳嗽不停的夏侯良玉,将煮沸的水倒入茶壶中。 夏侯良玉穿着雪白狐裘,单手支撑圆桌,目光幽静。“你下去吧。” 小厮不敢违背,放下茶壶,低着头退了出去。 夏侯良玉掩唇咳了几声,气息才逐渐平缓,他这毛病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尤其现在滴水成冰的季节。 他侧耳能隐约听到帘外淡淡的簌簌落雪声,风声轻细,这是曾经从未在意过的声音。 扶着冰冷的桌脚,他摸到了廊亭朱红的圆柱,不知道小十在做什么? 年节宫宴,魏沅当众请旨赐婚,她说,三个月后若是将军不改初衷,她便答应。 三个月。 她本来该答应的,那样的场合,以她从前的性子,不该推延三月。 宫中暗潮汹涌,每时每刻形势皆会不同,变幻莫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她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 “咳咳咳……”雪白的帕子捂唇,夏侯良玉喉头又是一阵腥甜翻涌。 他说,他不是当年的阿缘。 可他这么了解她,又怎会不知道,她一旦认定的事,天塌下来都不会改变。 当时或许该更决绝一些,可他无法狠下心。 他站了一会儿,转头望向桌子另外一个方向,那里单膝跪着一名黑衣男子。“何事?” 黑衣男子心头微凛,主子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力越来越恐怖了。 “老爷正在追查主子前段时日在京中发生的事。” 主子进京一趟回来,眼睛失明,身体变得这般羸弱,他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此事我会亲自与他说。”夏侯良玉眉头微微拧起。 “是。” 黑衣男子刚刚退下,夏侯良玉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听声音来的有三人。 除了他父亲之外,还有华盛和华富。 “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 夏侯翰说完,一眨眼的时间,人已经从岸上消失,站在了四角廊亭之中。 他单手背负身后,就着铺了软垫的石凳坐下。“这里就你我父子两人,你还打算隐瞒我多久?” 142.第142章 阴阳花 “父亲又想知道什么?”夏侯良玉淡薄的唇抿了一口清茶,语气云淡风轻。 “你身上中的两种毒是怎么回事?” 一种来自远方西域,一种来自东旭帝国,前一种迷惑人心腐蚀心智,后一种导致他儿子失明。 夏侯良玉轻叹了一口气。“师父既然回来了,不如出来一叙。” 说话间,他已经站起身,小亭内飘来一阵淡淡的药香,夏侯良玉手腕一紧,已经被人握在手中。 “你倒是命大,竟然还能活到现在。”凌霄子一碰就放下,坐在夏侯翰旁边。“可见医术见长。” 凌霄子穿着道袍,气质出尘眉目疏朗,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却有一头银发,整齐的用一根簪子束在一起。 寒冬季节,他却广袖飘飘,宛若神仙般自在。 “道长,阿缘身上的毒能解吗?”夏侯翰十分担忧,他就只剩这么一个儿子。 凌霄子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滚烫的茶水接触冰冷的空气,白雾弥漫。 他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这才慢悠悠道:“逍遥散的毒不难,眼睛中毒失明是他自己延误治疗导致恶化,想治好有些麻烦,需要一味阴阳花入药,至于他那副被搞得破破烂烂的身体,再不好好休养,过不了几个月就得见阎王。” 凌霄子摇了摇头,以他这个妖孽徒弟的天资,被人重伤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匪夷所思。 “道长,您一定要治好他,只是,不知阴阳花是何物?”夏侯翰听着凌霄子不靠谱的话并没有生气,他能够听得出来,凌霄子是有把握的。 治起来麻烦,却没说治不了。 以他夏侯家这些年的积累,世上拿不到的药材很少。 “阴阳花,生长在东旭与大玥交界的阴阳山,长在冰峰之巅。”夏侯良玉淡淡开口,没有焦距的瞳仁却隐隐有一丝颤抖。“半年前,东旭国君曾将此花赠送给当今圣上做寿礼。” 阴阳花不仅能解百毒,同时对心疾有很好的辅助作用,它本身具有的使组织再生的能力,虽然无法令缺损心脏组织长出来,却能够扩充血管,减轻心疾发作时的痛苦。 东旭国君将这样的花赠送给大玥皇帝,恐怕是专门针对小十的心疾,皇帝宠爱幼子,东旭不过是投其所好。 “赠送给当今圣上?”夏侯翰听到的时候倒是楞了一下。 把一朵花当做贺礼,侧面说明这花稀有珍贵。 “阴阳花之所以称阴阳,是因阴阳山特殊的环境,很少有植物能耐得住阴阳山巅极端的气温,阴阳花十年才开一次,每次开花都是在酷暑季节,现在是找不到的。” 凌霄子叹了一口气,阴阳山是一座火山,山峰高耸,终年积雪,但火山口内部却是岩浆沸腾。 一半冰天雪地,一半高温蒸腾,催生阴阳极端,长出阴阳花。 “我马上进京一趟。”夏侯翰听到凌霄子的话就明白为何说有些麻烦了。 送给当今皇帝,的确不好拿到手,但是对他来说也并非没有可能。 牺牲一些利益,换取一朵花,夏侯家还是能做到的。 “不行。”夏侯良玉淡漠拒绝。 “恐怕有些难度。”凌霄子说这话时,诧异的看了夏侯良玉一眼。 143.第143章 宁死也不要 “有何问题?”夏侯翰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对于皇帝来说,一朵可有可无的花,并没有实际利益来的实在。 就算能解百毒又能如何? 夏侯府都不缺这些,何况是皇宫大内? 凌霄子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望向夏侯良玉。 他很好奇,为何阿缘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他可不像是畏惧权贵之人,何况,以他的身份,也不需要惧怕任何人。 “阴阳花有极强的生命力,对心疾有很好的治疗效果。”夏侯良玉想起小十,俊秀的面容温和柔软。“我想,东旭国君送一朵花给陛下,应该不是针对它的解毒效果,而是知道十殿下的心疾需要此花,专门为此送去。” “你担心小十那冰小子已经服用了?”凌霄子单手支头,笑道:“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担心,那丫头目前并没有使用阴阳花,不过,夏侯家要的话,求皇帝怕是不行,不如去锦年宫找小十,那丫头的性子,对不认识的人最是势利,只要你给太子一个承诺,她大概就会愿意。” 夏侯翰的脸色却一点也没有好转,反而听说和十公主有关时,那脸都拉的和驴有的一拼。 他看着夏侯良玉,又气又恨。“你到现在还不肯死心?十公主迟早要嫁给兵部魏沅。” 夏侯良玉不语,他绝对不会要小十手中的这朵阴阳花。 凌霄子很是惊讶,听夏侯老弟这句话,他徒弟和小十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夏侯氏的婚事他倒是听说过,不过,不是八公主吗? 何况小十那丫头,最近才被爆出身份,随着身份的公布,魏沅那小子求旨赐婚也天下皆知。 “你们不要再打阴阳花的主意了,即使你们拿到了,我也不会服用。”夏侯良玉摸索着自己的拐杖,拿到手中,缓缓起身,准备离开亭子。 凌霄子十分吃惊,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对于冰丫头来说,阴阳花并不是必须之物,她的心疾是无法痊愈的,只能压制,你当真去死也不要吗?”他看着夏侯良玉的背影。 夏侯良玉的脚步没有丝毫的犹疑,人已经走下台阶了。 他不解的看向夏侯翰。“这是怎么回事?” 夏侯翰的脸都是青的。“道长可知别处有没有阴阳花?或者有什么药物代替?” 凌霄子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夏侯翰气得站了起来。“阿缘的病和毒,都是因回京一趟导致的,邀他回京的正是十殿下。” “这之间有何关联?”凌霄子不解。 十公主慕容锦是他的师侄,凌霄子了解自己的师侄,不太可能是她把阿缘整成这样,只能说阿缘和她认识。 “阿缘九年前就已认识十公主,他……”夏侯翰一甩长袖,在原地快步徘徊,怒道:“他鬼迷心窍,看中了十公主。” 凌霄子挑了挑眉头,慢条斯理地喝茶,并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 他那个师侄,性子看似冰冷,行事却极有原则,长相更是没话说,年幼时穿一回女装,就把邻国的皇子皇孙们迷得晕头转向,指着御花园的碧湖让他们跳,竟然还真有人去跳,挨了陛下的一顿铁砂掌也不见学乖。 换上男装,上个学堂,就变成了皇子郡王们的公敌,三天两头的在学堂里打架斗殴,最后只好单独和太子一起由太傅教导。 144.第144章 阿缘的心上人 后来也不知道怎的,性子变安静了,冷冰冰的不怎么搭理人,稍微搭理多的那个,就是兵部的魏沅,现在魏沅这么个老实巴交的也开始学会当众求旨赐婚了。 她倒是桃花到处开,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小十那个性,完全就是看别人要死要活,自己旁观找乐子。 唯一特殊点的就是魏沅那小子,青梅竹马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是因魏沅手中十万将士对太子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魏沅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一个妻子,而他刚好就喜欢小十。 这一切都顺理成章,魏沅娶了小十,就等于是太子一党,稍微有点脑子的就能看清现实。 没想到,现在自己的徒弟也看上了那没心没肺的冰丫头,这可怎么是好? “这件事,我会解决,最近阿缘在家好好养伤,他体内沉积的逍遥散也要尽快除干净……”想到这里,凌霄子眼中有一丝疑惑。 阿缘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中了逍遥散,可他为什么视而不见? “道长,阿缘的事就有劳你了。”夏侯翰朝凌霄子深深的作揖。 凌霄子淡瞥了他一眼。“你和我不必这么客气,且不说阿缘是我的徒弟,他的命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 夏侯翰目光微眯,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去。 他沉思片刻,开口道:“只是阴阳花若当真是在十公主手中,就要尽快与太子取得联系。” 凌霄子摇了摇头。“若当真去求太子,太子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慕容澈那只笑面狐狸可不好对付,他知道阴阳花的作用是不会答应交给夏侯家的。 “那道长刚才所言……”夏侯翰皱了皱眉,不解其意。 “我刚才所说,要求此花需要应诺太子一个条件,是基于隐瞒太子的情况下,只答应小十。”凌霄子的话有些绕口,但夏侯翰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微微叹气,从这句话中就能看出太子与十公主兄妹感情不错,十公主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为她哥哥取得更多的筹码。 而太子在自己的利益和十公主利益发生冲突时,也会先顾全十公主。 皇室之中,兄弟姐妹感情淡薄,这对兄妹确实不一样,到底是东方卿教出来的。 但也正是如此,十公主一定会嫁给魏沅。 若是十公主能嫁给阿缘…… 将来太子继位,十公主的地位也绝对不是别人能比的,对阿缘来说也是很有助益…… 夏侯翰目光微闪,隐下心头涌出的心思。 “既然有办法能让十公主放弃阴阳花,那事不宜迟,我先去准备一二。” “也好。”凌霄子点头,看着夏侯翰快步离开小亭子。 他转着空茶杯,心思百转,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虽然他觉得自己徒弟看上小十并不是特别奇怪,但仔细一想却觉得有些不对,阿缘以前似乎就有心上人,一直有些抗拒别人上门提亲,也不太愿意别人在他面前提娶谁谁谁。 他性子看似敦柔和善,实际上和太子却有些相似,真正性格孤高冷淡,与人都保持一定距离,警戒心很重。 怎么会突然就变心了? “有意思。” 凌霄子想起夏侯翰刚才说阿缘和小十九年前就已经认识。 145.第145章 凌霄子的来信 认识这么久,也许早就有一腿了。 恐怕不是阿缘变心,而是他心里藏得严实的那个就是现在的这个。 只是不知道小十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以他对自己徒弟的了解,小十把他捞上京,肯定是有什么缘故。 这样一来,要阴阳花或许并不困难。 只是,拿来了这东西,阿缘不肯用怎么办?他总不能强塞到他嘴里。 断断续续下了近半个月的雪终于停了。 雪霁初晴,空气清爽干净。 慕容锦刚从她母后的宫殿里回来,面部表情无聊至极。 每三年选一次秀女,今年春季就是全国各地秀女入京的日子,后宫又要进一批新人,帮父皇选择秀女的是她母后。 以往这种事,她母后很少和她说,但今年专门把她叫到了凤仪宫,顺便让她知道各个秀女的背景以及如何固宠…… 慕容锦面无表情的听着,耳朵都已经睡着了。 “虽然母后知道魏沅喜欢你,这些固宠的小手段你暂时不需要,但难保以后有个万一。” “魏府的人员简单,有你九哥在,魏府不敢将你怎样,但你以后行事万不可再和宫中一样。” “即便有女人横插一脚,你也不能以公主之尊强行压制,要懂得收敛锋芒,以智取胜。” “最重要的是要抓住男人的心,他的心在你这里,外面风景再美,也会回来。” 母亲的话温温柔柔的,还在耳畔回响,慕容锦却觉得字字如刀,暗藏阴诡。 她不太喜欢步步惊心的设计,过日子都要算计着过。 也许,每个女人出嫁后要想过的好都得算计着过,只是她自己没有醒悟而已。 哪怕是魏府这样人员简单,没有太大尔虞我诈的地方,也一样出点幺蛾子,何况高门大族,亲戚妯娌一大堆的朱门秀户? 慕容锦摇了摇头,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好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已经是阿沅的妻子了一样。 “殿下,猜猜这是谁的信?” 慕容锦回到自己的宫殿,刚坐下,面前伸出一只手,手上套着无指防护手套……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小十亲启。 小十…… 慕容锦黑眸一凝,啪的一下子抽出来。 碧蛟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信封就被抽走了。 慕容锦快速打开了信封。 碧蛟见她眸光灿亮,打开纸笺仅仅扫了一眼,那亮光就消失无踪,变成了面无表情。 难道是信件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公子?难道是凌霄子道长出了什么事?”碧蛟小心翼翼道。 “他没事。”慕容锦放下信件,朝碧蛟摆摆手。“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碧蛟连忙凑上去。 “你亲自去一趟云水城,越快越好。”慕容锦想了想,转身去了书房。 碧蛟跟了上去。 “把库房里的阴阳花送过来。”慕容锦对站在一旁的锦年宫总管太监汪长胜吩咐了一句。 汪长胜连声应下,小跑着转身去找。 慕容锦没想到凌师叔回来第一件事是询问她和神医的事,信件上提到的事情很简单。 146.第146章 失明的原因 神医中毒危及性命,导致眼盲,需要阴阳花入药,神医知道阴阳花在她手中,不肯要。 她这位师叔是想知道为什么神医宁愿去死也不肯向她要阴阳花。 慕容锦捏着信件的手收紧。 神医的眼睛果然不是先天造成,而是在来京的路上中毒失明,他为什么要瞒着她? 他是怎么中毒的? 慕容锦拿起狼毫,奋笔疾书。 明明就是阿元,却不肯承认,现在要死了也不愿意要那一朵花。 他何必要如此? 虽然阴阳花确实如师叔所言能缓解心疾,可她这个毛病根本治不好,只能养。 阴阳花也只是能缓解而已,与救命相比,对她的效果不值一提。 慕容锦心中一股难言的郁愤难舒,下笔龙飞凤舞。 一朵破花,他不要,就扔掉好了,被别人碰过,她更不会再稀罕! 看你还要不要! 写完了信,覆上一层淡淡的吸墨薄纱,吸干多余墨水,折叠好塞进信封之中交到碧蛟手中。 “这封信你送去云水城夏侯府,找凌师叔,交给他。” 慕容锦说话间,书房门外,汪长胜拿着一个碧绿色翡翠盒子走进来。“殿下,您要的阴阳花。” 慕容锦停下和碧蛟的交谈,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 盒子中安静躺着一株红色的花朵,两片绿叶已经枯黄,鲜红的花朵却艳丽妖冶,栩栩如生。 她收好盒子,将之交给碧蛟。“把这个也一起送过去,告诉师叔,若神医不肯服药,就把这封信交给他。” 碧蛟点了点头,虽然他看着这朵阴阳花有些不舍,却不好多问。 阴阳花是当今陛下送给殿下的,原本是为了治愈她的心疾,万一出现状况时,好歹能减轻痛苦。 没想到就这么爽快的送人……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开口,只是更加护紧翡翠盒子,慎重的点了点头。 送走了碧蛟,慕容锦挥退其他人,认真的又看了一遍手中的信件。 中毒致使眼盲…… 什么时候的事? …… “小十,不要睁开眼睛好么?” “小十,不要怕……没事了……” …… 慕容锦目光一颤,冰凉的手撑在额头,单手覆住了眼睛。 她想起来了。 只有那个时候。 当日,她和他一起回京,有刺客乘七卫不在刺杀她,她心疾突然发作,神医挡在她面前。 那时候,她被他紧紧箍在怀里,他告诉她,不要睁开眼睛…… 她记得当时有一名刺客朝他们洒了什么东西,鲜红的烟雾伴随着刺鼻的气味。 虽然她事后昏迷不知,但之前的一切却隐约记得清楚。 是那个时候中毒的! 还骗她,说他自幼夜里看不见! 中毒之前,夜晚露宿在外,他的眼睛明明看的很清楚。 可惜,自己从来注意到他的变化。 别死了,爱自作主张的混蛋! 云水城的雪逐渐融化,碧空如洗,太阳高悬,屋檐融水滴滴答答的落下,如雨帘般沿着屋瓦落下。 院子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夏侯良玉一袭雪白织锦袍,拢袖站在廊下,听着滴答的水声。 147.第147章 师徒斗法 凌霄子坐在廊上,侧头瞧着他,嘴里还在规劝加诱导。“你看你身上的逍遥散是不是也该先解了?” “……” “看你这中毒程度,肯定是每日接触那毒物,你到底想要怎样?” “……” “哎,我跟你说,你到底藏着那东西不交出来是想干什么?你就不怕我自己去找?” “……” “究竟是什么宝贝,让你明知有要命的毒还不肯放手?” “……” “哎!你给我站住!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好!我见你这阵子每日进了书房,脉象就开始恶劣,我这就让你老爹封了你书房!查抄了你那宝贝!” 夏侯良玉手中的竹拐杖一顿,站在了原地。 清润的嗓音淡淡的,没有多少起伏。“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中和墨水中的毒?” 果然是书房里有什么东西有鬼! 凌霄子迷着眼,墨水有毒? 没道理他天天闻墨水中毒至深。 书房里的东西,和墨水有关的,也就是些字画和书籍。 肯定是字画和书有问题,可什么书能让阿缘百看不厌的?书信?誊抄本? 还是……画! 凌霄子绕着眼瞎的夏侯良玉转圈。“你现在都已经瞎了,应该什么都看不到才对,难道是天天闻墨水?” “不可能,墨水你这天天闻,看你中毒的程度,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你这么宝贝那东西,经常闻墨水就不怕墨水干了?” “你的眼睛是这段时日瞎的,可逍遥散是更早之前的……”凌霄子觉得自己摸到了门道。“是书信还是字画?” 夏侯良玉已经不想理他,重新拄着拐杖,摸索着准备走了。 “如果是干了的墨水想中和这毒素很难,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凌霄子慢吞吞道。 夏侯良玉站在原地。“什么办法?” “以延胡索、洋金花、青风藤……”凌霄子报了十几个药名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怎样?” “这些都是中和毒素或者以毒攻毒的药材,你试试碾磨成粉熬药蒸煮晒干后洒在你那书信或者字画上,也可以用药汁再重新涂抹渗入,想要不改变原来的字形和颜色,需要你自己多试试,不过你现在的状况是眼睛瞎了……” 这种事做起来就有些难度了。 夏侯良玉没有再问,转身拄着拐杖走了。 凌霄子还在想是什么让阿缘这么珍惜,明知有毒还要日夜放在身边。 “道长,外面有人找你,说是京城来的,有东西要交给你。”一名青衣小厮小跑着过来禀报凌霄子。 小厮经过夏侯良玉身边时,虽然夏侯良玉看不见,他还是快速的朝他行礼,这才跑到凌霄子身边。 夏侯良玉听到京城来的,脚步一顿。 “把人带进来。”凌霄子算算日子,觉得不太对,如果是小十的回信,也没这么快。 可京城里,会给他带东西的,好像就宫里的几位。 小厮快速跑了出去。 “你怎么不走了?”凌霄子看向夏侯良玉。 夏侯良玉握紧了手中的竹竿,清润的嗓音听着令人如沐春风。“你送信去了京城?” 148.第148章 死鸭子嘴硬 “为师的师侄还在京城,自然是要告知她一声。”凌霄子觉得小十对阿缘的影响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没过一会儿,刚跑出去的小厮就把碧蛟带到了面前。 凌霄子一看碧蛟就怔住了,十分惊讶。 “竟然是你亲自跑来了。”凌霄子的诧异不为别的,而是因为碧蛟轻功绝佳,还是小十身边负责她安全的七卫之一,被支出来跑腿,是不是太夸张了? 太大材小用! “凌道长,夏侯公子你也在,正好。”碧蛟从怀里掏出翡翠盒子交给凌霄子,外加一封信。“这是您要的东西,还有我家殿下让我交给你的信件。”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打算走的夏侯良玉,思索着该不该当着他的面说出自己主子交代的话。 想到主子的话和夏侯良玉似乎也有些关系,索性道:“我们殿下说了,若是神医不吃药,就把这封信交给他。” 凌霄子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你家殿下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她让属下尽快送到,快去快回,我这就走了。”碧蛟风尘仆仆,他家殿下身边就两个人护着,他要尽快赶回去。 他一转身,人就没影了。 凌霄子一手拿着翡翠盒子,一手拿着没有署名的信。 他直接把信塞到僵硬的夏侯良玉手中。“拿着吧!不过你也看不见,稍后我给你念。” 夏侯良玉指尖攥紧了信件,脸色发白。 凌霄子打开翠绿欲滴的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应该猜到是什么了,不过没想到我仅仅是送封信过去,她这么快就把东西送来了。” 一点也不带犹豫的。 虽然和救命的重要性不能相比,可这东西对于小十来说也十分重要。 “我不会要的。”夏侯良玉收好信,却不打算看。 “你不想看看信里写了什么?阴阳花都送来了,也许信中正诉说钟情?” 凌霄子见他转头就走,跟在后头继续劝说。“你可以先看看再决定用不用阴阳花。” “不看。” “这可是你的心上人写给你的,你真的不好奇?” “……”夏侯良玉一语不发,拐杖也不杵了,走路飞快。 “哎!要撞上柱子了!” “……” “你是不是害怕自己被说服了,用了小十治病的药?” “……” “你跑什么跑!耳朵都红了,明明想看,还死鸭子嘴硬!” “……” “前面是台阶!要掉下去了!” “……” “真没骗你!” “砰!”夏侯良玉身体一歪,人已经从回廊下掉了下去。 “哎,我都说没骗你了。” 凌霄子看着摔下台阶的夏侯良玉,双臂环胸,在一旁居高临下说风凉话,伸手把他举高的信件拿到手中。“都摔成这样了,还怕信件滚了泥,我看看写了啥。” “你……” 夏侯良玉从台阶下跌了下来,幸好只有三个台阶,他略显狼狈,拐杖摔到一旁,雪白的锦袍滚了泥星。 他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秀雅的眉微拧,想要拿回信件。“别看。” 149.第149章 阿缘的决心 “你眼睛看不见,这信肯定是要别人替你看,放心吧,不会写太腻歪的话。”凌霄子摇头叹气。 夏侯良玉垂眉不语,没有再阻止。 凌霄子快速扫了一眼,眼角微抽。“这字迹,太潦草了。” 这是写狂草呢? 他瞪眼看了半天才看明白龙飞凤舞的书信。“神医敬上,闻阁下病重……” 凌霄子念一句就得停下吐糟一句。“这什么鬼?写信的时候得是多大恨,她第二眼还能看的懂自己先前写的什么吗?” 夏侯良玉眸底有一抹笑意,小十是写的草书? 记得当初在云水城画舫之上,八公主借小十的语气给他写信骗他上画舫,当时写的是簪花小楷。 小十写这封草书时,定是怨他。 想到她怨他源于关心,夏侯良玉眸色微垂,指尖一片冰凉。 “念完了,你听清楚了吗?如果你不要那朵花就扔掉。” 凌霄子看了几遍,确信写的是让阿缘不吃就扔了,别再送回去了,她不喜欢被人碰过的东西,太恶心。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表示一下关心有这么难?非得说的和有仇一样? 夏侯良玉拿回自己的信,反复摩挲抚平,小心折好塞回信封。 “你不必非要婉拒她的好意,小十的病不是一两日能治好的,你有这闲情操心,还不如早日解毒,治好了眼睛,八月份去一趟阴阳山,阴阳花虽然难得,但并不是没有。” “她三月份就会答应魏沅,你真的打算就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她嫁给魏小子?然后默默祝福?哪怕她其实没那么喜欢魏沅?” 关于这一点,凌霄子也是暗惊,以他对小十的了解,很少有人让她这么大动肝火,阿缘这样温柔和顺的性子竟然就拿捏住了那冰丫头的爆点。 凌霄子的话让夏侯良玉脸色惨白,他摸到竹拐杖,一声不吭地转头杵着拐杖走了。 他不想,他不想把小十让给别的男人照顾。 得知她没有忘记曾经的阿缘时,他真的快欣喜疯了。 她还记得他! 她那么关心阿沅,他曾经亲身体验,当时的痛苦如今想来却让他心悸,夹杂着隐匿的欢喜。 她是认错了么? 是不是,她的关心,她的焦急是因为九年前的阿缘? 她说没有阿沅就没有她…… “阿缘,你还喜欢小十吗?” 她的话言犹在耳。 喜欢的……他在云水城看到她闯入马车的那一瞬间,他就喜欢…… 他想照顾她,他从未那么爱过一个人。 九年前朦胧的少年心思,初次看到她时,她很小很小,长得好漂亮,他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那一瞬间的惊艳或许只是缘故小十的容貌。 黑暗地狱般的两个月,他和她相依为命,她太脆弱了,保护她的心思从那一丝惊艳开始演变成习惯。 他原来也是那么重要,有那么一个精致的娇人儿需要他,依赖他,他努力的长大,努力活下去。 当他习惯了她的时候,她从他生命中消失了。 他从当年的蛛丝马迹中知道她的身份,他一直在关注她的成长,搜集她的一切。 当她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切朦胧的期待变得清晰。 爱是什么?当她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秒,他就懂了。 150.第150章 抢老婆这事儿 “我喝。” 凌霄子端来阴阳花熬制的解毒药递过来时,夏侯良玉没有再犹豫。 他不能死,他不能当一个废人。 他要争一争! “总算开窍了。”凌霄子单手靠着桌面,坐在他旁边。“打算怎么抢亲?” 虽然他觉得魏沅那小子也很不错,为人沉稳实诚,又是有名的孝子,人还上进出息。 可惜,又不是他徒弟,在抢老婆这事上,他当然是要护短,站在自己徒弟这边。 “魏沅自小认识小十,他俩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尤其是那小子喜欢小十,估计京城里没人不知道,现在只等赐婚的旨意一下,他俩的事就铁板钉钉了。” 到那时候,想扭转乾坤就不可能了。 小十为了她的哥哥和父亲,也不会再做出悔婚之事,所以要在圣旨下达之前搅和了这事。 夏侯良玉沉默,他知道,他现在只剩下两个多月时间。他的身体状况太恶劣,想在短时间内恢复根本不可能。 可他已经否认自己自己是阿缘,拒绝了小十。他该怎么做,怎样才能阻止两个多月后的赐婚? 他不想让小十变成别人的妻子,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想自己去守护,而不是让给旁人。 魏沅一旦会再次求旨赐婚,到了那个时候,以小十的脾气,她肯定会答应。 “如果魏沅在三月不再求旨赐婚……”夏侯良玉清泉般甘冽的嗓音缓缓流淌。“小十就不会嫁给他。” 他抚摸着青瓷药盅,温润的面庞淡若寒霜。 “哦?”凌霄子抬眸,勾唇笑道:“你如果有机会让小十下嫁,会拒绝吗?魏沅是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的。” “他会放弃的。”夏侯良玉目光晦暗。 “你打算怎么做?”凌霄子了解自己的徒弟,他既然怎么说,恐怕已经有了主意。 夏侯良玉摸索着站起身,冰凉的五指接触更加冰冷的石桌,他露出一抹清冷的笑容。“魏沅是个孝子。” 他离开了京城,可他从未停止关注他的小十。 魏沅此人,与小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无法不关注,无法不侧目。 小十把魏沅当做了他,当做曾经的阿缘,这么多年,魏沅怎会一无所觉? 可他并未拆穿,足以证明他也喜欢小十,不愿捅破窗纸,如今有机会娶小十,魏沅肯定不会放手。 可是,魏沅的母亲出身太低,见识有限,耳根子又软。 魏沅是个有主见的,但他也是有名的孝子,京城无人不知,孝顺到什么程度呢? 据说当年曾有一次魏母病重,乡间庸医说要以人肉为药引,魏沅二话不说就割肉救母,至今左臂有一块割肉后留的疤。 不说当年贫贱之时,单说一年前,魏母去寺院上香还愿,回来途中天降暴雨,寺院长廊交接有一处水洼积水,魏母跨过不去,放着一大堆丫鬟婆子不用,让魏沅亲自背过去一步距离的水坑。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魏沅自小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孝顺也正常,可他从不忤逆母亲,无论对错。 说好听点,那叫孝顺,说难听一些,是迂腐。 一个从底层奋斗上来的妇人,依靠儿子出息过上京都贵妇高高在上人人巴结的生活,现在儿子娶个公主回来,凡事压她一头,会愉快吗? 151.第151章 若是有了孩子 夏侯良玉不动声色,魏沅想要鱼和熊掌皆得,可世上哪有好事全被他占了的道理? 魏老夫人处,是个突破口。 “你想利用魏沅的老娘?可他老娘怎么会在这种事上反对?她疯了不成?” 新朝和旧朝不同,魏沅娶了小十也不会在朝廷上受掣肘,除非他不想卷入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可他即便不想卷入,手握十万大军,他能独善其身吗? 难道要转投五皇子,将来和东宫太子兵戈相见? 除非太子谋逆叛国,否则魏沅怎么看,娶十公主都是百利无一害,现在的形势,也只有太子逼宫才可能被废,否则皇帝再不喜,也不会轻易废太子。 魏沅娶小十,怎么看都是他赚了,魏老夫人怎么会反对? 一旦魏沅拒绝,那后果就不美妙了,将军府都会遭到东宫猜忌,在这种形势下,即使投靠五皇子,难道要和五皇子一起逼宫造反,杀太子不成? “她为何不会反对?娶了小十,魏沅就不能再纳妾,那魏家目前就魏沅一个独子,小十身体不好也是举世皆知,魏老夫人能不担心吗?”夏侯良玉眸色淡淡,神情微寒。 凌霄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果然不是他能理解的。 在他们担忧朝廷风云变幻,魏府可能一朝灰飞烟灭之际,魏老夫人可能真的只是在想,我就一个儿子,娶个媳妇和娶尊佛一样,万一不能生孙子怎么办…… 他有些好笑,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很符合魏老夫人的心境。 不过。 凌霄子眸子一瞪,冷笑一声。“小十只是心脏不太好,可能怀孩子时有些艰险,可谁说是不能有的?” 小十好歹是他师侄,被人这么想,他也不太爽。 夏侯良玉修长白皙的食指微微一动,淡绯的唇有一丝浅淡的笑意。 那冰小人儿若是有了孩子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眸底溢出的温柔亮瞎了凌霄子的眼睛,阴阳怪气道。“你说魏家就魏沅一个独子,魏老夫人不愿意魏沅只娶小十,难道你们夏侯家现在就不是你一个独子?” 夏侯良玉微微一怔,耳垂有一抹可疑的红晕,他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杯,抿了一口冷茶。“师父胡说什么。” “你得了吧,当务之急赶紧把你破落的身子骨救回来,不然说什么都是枉然。”凌霄子微微叹气,也不知去京城一趟,阿缘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何况,他最严重的问题不是毒素,而是他身来带有的怪症。 更可怕的是,他担心这是一种家族遗传病。 此时他也不好明说打击,难得这么多年,阿缘的生活终于有点盼头,若是能和小十凑成一对,也是夏侯氏的造化。 夏侯氏…… 凌霄子垂睫,昔年何等子孙繁盛的夏侯世族。 当年椤城一战,夏侯氏的精英子弟尽数埋骨荒野,落得子孙寥落的下场。 这一切,都是慕容氏欠夏侯家的。 “我的毒何时能完全解除?”夏侯良玉微叹,眼前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 这般模样,如何回到小十的身边? “你的眼睛还需要至少两个月的调养才能完全恢复。” 两个月…… 夏侯良玉心中一紧,他的时间不多了, “你身上的逍遥散会消耗你的精力,必须尽快解除,否则会拖延眼睛痊愈时间。” “……徒弟明白。”夏侯良玉垂眸。 152.第152章 焚画 那副春日桃花图,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画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自己的书桌上? 那名黑夜潜入夏侯府的黑衣女人在踏入夏侯府的一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了,没有声张是想知道她是何人派来的,来干什么。 对方放下这一副画就离开,他留下了这副画,自然也清楚对方是谁。 …… 书房内静谧无声,遣退了所有人,夏侯良玉独自一人坐在条案后,缓缓展开精心装裱的画。 紫檀条案上铺开的画卷泛着淡淡的香气,纸面已经有些微的泛黄,表面光滑平整,虽然被保存的很好,却依旧能够看出因为长期的摩挲接触,有些微的磨损痕迹。 夏侯良玉细细的触摸着画幅,如同抚摸心爱的姑娘美丽的脸庞。 “小十……” 他仿若喝醉了酒般,雅致清冽的眸子朦胧如雾,痴迷幽沉,眼前恍然间看到那令他迷恋的情形,看到他心爱的人儿就站在自己面前。 小十。 他会回到她的身边,终有一日,他会实现画中绮丽之景。 谁也不能将她从自己身边抢走! 腾起的火光灼热耀眼,夏侯良玉缓缓点燃这副让他迷恋得无法自拔的春睡图。 这副画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心底,画中的情景描画中他心中无法宣之于口的旖念,以后,他不再需要它望梅止渴,他会亲手去得到。 书房内有纸张烧灼气息弥漫,略微呛鼻,凌霄子从站在门外的守卫手中把药碗端过来,叩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凌霄子进来时没有脚步声,空气中多了一丝淡淡的药物气息。 夏侯良玉逍遥散的中毒情况比刚才严重了许多。 凌霄子的视线看向他的脚下,火盆中画卷残片零星。 原来当真是一副画。 “把药喝了吧。” “多谢师父。” “你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一个月后,我便打算去一趟京城。”毒素清干净后也需要一个缓冲时间恢复,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京城风云瞬息万变,不在她身边,他总是不太安心。 “你父亲也打算搬回祖宅,如此一来,也不必来回奔波,夏侯氏也该是时候回去了。”凌霄子放下药碗,视线环顾书房内的布置,负手查看墙壁上挂着的一副人物画幅。 画卷上,斜靠在朱栏上的少年眉目清冷,似是透过画纸望向画框外的人。 看来,让他徒弟中毒至深的画和这副画上的人也脱不开干系。 身体的毒素是清理了,心中的毒素却浸入精神,变成了阿缘的执念。 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再兴盛的豪商富户又如何?谁看得起商贾之身? 夏侯氏,不该是如今模样。 阿缘是夏侯氏的起兴希望,若是能够借大玥皇族之手襄助,夏侯氏也能少走许多弯路。 夏侯良玉沉默良久。 “多谢父亲。” 夏侯翰黑色的长靴踏入门槛,冷哼一声。“莫要忘了你的身份,若是连大玥一个武将都无法击败,夏侯氏也不必指望你。” 153.第153章 喧嚣的魏府 二月,京城早春清寒未褪,嫩柳抽芽,春日的气息却已降临河岸柳堤。 魏府一大清早张灯结彩,魏老夫人大寿,大半个京城的文臣武将全都往这里汇聚。 谁都知道,魏将军十有八九三月就会依照约定向当今圣上求娶十公主,十公主身为太子胞妹,将来太子继位,魏府的地位恐怕更加牢不可破。 魏府门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宾客盈门,从来有过的热闹喜庆。 魏老夫人头上戴着镶羊脂白玉的双喜纹抹额,身穿红色寿星大袖华服,花白的头发整齐的梳成圆髻,戴着五福捧寿簪,坐在寿星首位,接受众多宾客的祝福。 魏沅手握十万大军,马上又要成为东宫储君胞妹的驸马,前来祝贺的人无不是舌绽莲花,奇珍异宝不要钱的往魏府送。 “好好好。”魏老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 一大群身有诰命的贵妇们众星捧月般围着魏老夫人说吉祥话,场面热闹。 将军府一派繁荣富贵之景,扶着魏老夫人的瑛娘微抬下巴,保持着温婉的微笑,自始至终都跟在魏老夫人身边伺候。 她今日穿着正红色妆花织彩的百蝶穿花锦衣,下着烟水云缎裙,发髻别五彩飞蝶步摇,耳垂上挂着一串红玛瑙耳坠,端是云鬓花颜,行走间翩翩如仙,吸引了不少贵妇的目光。 这女孩不知是魏府的什么人?看魏老夫人一直将她带在身边,明显是有意抬高她的身份,恐怕是魏府的什么亲戚家的女孩。 在座的妇人心思转动起来,若是能和魏府搭上,十公主将来嫁给魏沅,太子继位后,魏沅这座大靠山绝对会跟着水涨船高。 “瞧这小姑娘真真儿是好模样,就是不知道谁有这个福分娶了回去。” “可不是嘛,瞧这五官,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瑛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微微扬起的下颌显露了她心中的得意。 这么多身份贵重的命妇,见到她还不是一样要巴结讨好? “这是老身唯一的侄女瑛娘,与阿沅呐,关系好着呢。”魏老夫人拍着瑛娘的手背,高兴的眼角都眯成了缝。 她这话,让在场的命妇们愣了一下,若不是早已知晓魏将军是要娶十公主的,看魏老夫人爱重侄女的模样,还以为是要配给她儿子的。 魏家是穷山沟的出身,但魏沅争气,挣下了如今鼎盛的将军府,至于魏老夫人的娘家侄女…… 命妇们的一点小心思又悄然歇了,这样的女子娶回去,撑不起门面,也就能配给家里贱妾生的庶子,可这将军府背后很可能依仗的是东宫,一旦东宫太子继位,魏府可就不同了。 怕是不舍得将这唯一的侄女嫁给别家的庶子。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不会表现出来,态度依旧热络。 “魏将军少年英才,与十公主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呐!” “是啊,不知将军何时再求旨赐婚?” “将军府这是要喜上加喜啊。” 154.第154章 不敢高攀你魏府 贵妇们说笑间就聊到了魏沅和慕容锦,说到底,她们心中都清楚,魏沅和十公主这事准能成,在场的不少都是太子一脉的大臣夫人,专门提前为家里男人探路打听消息。 娶了十公主,魏府只会更进一步,她们自然要卖个好。 原本提这事是为了哄魏老夫人高兴,谁知道一开口,魏老夫人的笑脸就冷淡了下来,瑛娘更是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满脸不悦。 “十公主金枝玉叶,我们阿沅哪里高攀的起?”魏老夫人笑容淡淡,没有兴致的样子。 她这话一落地,热闹的现场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命妇们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她们刚才是出现了幻听吧? 魏老夫人的意思是不想让魏沅娶十公主? 还是她们心思太重,想得太多了? 贵妇们笑容勉强,有人开口打哈哈错开话题。 但总有那么几个并不想让魏家这么被放过,尤其是太子一派的对头。 立刻有一名妙龄的少妇呵呵笑着捂嘴笑。“魏将军年少了得,魏老夫人可莫要自谦了,这京中谁不知道,十公主一向是魏将军的眼珠子。” 话说到这份上了,聪明人都知道怎么接,但魏老夫人若是不愿意十公主下嫁魏府,她聪明一点或许会顺过去,若是不聪明直接甩脸子,那可就是有趣了。 而魏老夫人这样的出身,根本不是眼前一群自小勾心斗角的命妇对手。 她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立刻就有些挂不住了,态度僵硬。“十公主名节重要,各位莫再胡言乱语。” 她不敢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十公主,只能换种方式。 可这种方式也是够僵硬的,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 是觉得侮辱了十公主的名声,还是觉得十公主配不上她儿子? 魏老夫人嘴上说的好听,那张脸可是把她心里什么想法都宣之于口了。 当即有不少太子一脉的命妇脸色都青了,看着魏老夫人的眼神透出浓浓的不屑和轻鄙。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老太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今日若不是因十公主这层关系,在场的人起码有三分之二的二品以上大员不会出席给她长脸! 她倒好,竟然还嫌弃起太子的胞妹。 虽然魏沅手握十万大军,但是他若当真投靠五皇子,就得靠谋逆才能推五皇子上位挣得前程。 “哎,我想起我家孩子该到吃药的时间,我得回去看着才放心,就不多留了。” “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现在都这时辰了,瞧我这记性,家里还有些事情要我处理呢!” 不大一会儿,原本热闹的屋子莺莺燕燕走了大半,屋子立刻就空荡了下来。 只有几名看热闹不怕台高的笑眯眯杵着看后续,还有一两个是魏沅军中战友的妻室,若非来时家里男人的嘱咐,她们也想立马走人。 这魏老夫人真是让她们大开眼界。 分明就是打算让魏将军和太子结仇啊! 出门的命妇们脸色不好看,她们不仅自己走,临走前还让家里小厮丫鬟把这边的事情告知来参宴的男人们。 也就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整个热闹的酒席都变了味道。 魏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紫,直呼胸口痛。 在前院招呼客人的魏沅听到家中丫鬟说老母身体不舒服,正要去看,刚才魏老夫人屋内的事已经传到这边。 户部尚书齐大人面皮铁青,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他突然站起身,冷哼一声。“老夫也不敢高攀你魏府!告辞!” 155.第155章 冷清的酒席 他一抱拳,冷着脸,在魏沅不解的目光下就要离席。 魏沅诧异不已。“齐大人,您这是何意?末将不是何处得罪了您老,何出此言?” “哼!魏大人既然觉得娶十公主委屈了你,一个月后也不要再开口求赐婚这种事了!”齐崚甩袖扬长而去。 “这……” 在场的官员一脸的茫然,齐大人不是这种人啊,难道是喝酒喝高了?魏沅何时说娶十公主委屈了他? 他是疯了不成? 何况,魏沅喜欢十公主,实乃人尽皆知之事。 魏沅正要跟过去问清楚,又想到自己母亲不知为何心口疼,左右思索片刻,和在座的十几名文臣武将告罪。 “去吧,老家人身体总会出些小毛病,不碍事。” “魏大人是有名的孝子,知道老娘不适,留在此处也无心吃酒,快去快回,也好安心。” 几人和魏沅相熟的大臣开口玩笑。 魏沅连连告罪,连忙起身离席去了后院。 几名吃酒的大人原本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齐尚书脾气来的莫名其妙,纷纷猜测是何原因。 正说着,接连有两三位大员家中夫人身边有丫鬟小厮跑过来传话,对着他们耳边一阵叽咕。 原本笑容满面的几人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酒席那气氛就变得诡异了。 其他人都奇怪的看了过来。“发生了何事?” “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两个临时有事也就罢了,这三四五六的都这个德行是怎么回事? “哼,魏将军的确是个大孝子,这酒席不吃也罢!” “齐大人说得对,魏府只怕我们高攀不起啊!” 那讥讽的语气格外刺耳。 魏沅是孝子,若是他母亲不愿意,他愿不愿意还真不好说。 知道的人一多,魏老夫人院子里发生的事就被公开了。 酒席上的人分三种不同的反应,一类不以为然,兴许老夫人真没别的什么意思,随口一说。 一类人幸灾乐祸,若是魏沅和十公主的婚事泡汤了,魏沅就可能和太子闹掰,谁都知道,太子看上去好说话,可这妹控的癖好也挺可怕的,就算表面和魏沅和好如初,恐怕两人心中也会生出嫌隙。 这一类人,多是太子的政敌,或者家中有适龄娶亲的儿子,想要借十公主攀上太子的人。 还有一类人,占据大多数,气愤恼怒魏老夫人不识抬举,或者愚不可及的。 此次宴席大都是和魏沅关系不错的兄弟战友,以及太子一脉的文臣武将,无论是为了魏沅本身还是太子,对于这件事的反应都十分激烈。 和魏沅关系好的,只能摇头无奈,而因为太子缘故过来给魏沅捧场的,当即走个干干净净。 魏老夫人的寿宴,转眼之间,变得冷冷清清。 魏沅此时正快步赶到后院看望老母亲,魏老夫人躺在床上直哼哼,捂着胸口喊疼。 旁边伺候的丫鬟们忙得团团转,大夫正在被魏老夫人诊治,瑛娘捂着帕子在一旁掉眼泪。 “姑母,表哥来了,您别再为那些不值得的人生气了。” 她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哽咽低泣,哭的梨花带雨。 156.第156章 侮辱 “怎么回事?”魏沅不明所以,后院内的女客应当不少,但他一路过来没见过几个人。 他的母亲是被人气成这样的? 魏沅的脸色沉了下来。 在母亲的寿宴上,谁敢这么做? “表哥,都是那些官员的夫人小姐们……她们不仅气倒了姑母,还找各种理由中途走了,甩脸子给姑母看。”瑛娘轻声啜泣,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给了旁人。 魏沅拧眉,冷峻的面容沉凝。“大夫,我母亲情况怎么样了?”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收回诊脉的手。“无妨,只是一时大动肝火,心绪郁结所致,我稍后开一副方子,老夫人先吃着,平心静气养几日便无事。” “多谢大夫了。”魏沅松了一口气,让丫鬟将老大夫送出房。 “姑母,你怎么样?”瑛娘扶着哀哀捂胸口呻吟的魏老夫人,泪珠子直掉。“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母亲无事,就是气着了。”魏沅转头叫了魏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李嬷嬷。“嬷嬷,你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嬷嬷是魏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很得魏老夫人的信任。 李嬷嬷屈身应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前来的夫人们提起十公主,说将军与十公主的感情好,老夫人觉得有碍十公主的名声,也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她们,便纷纷借故离开。” “你将当时的情形说详细些。”魏沅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表哥,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姑母。”瑛娘嘤咛轻泣,哭容宛若雨打海棠,别有一番娇俏美艳。 李嬷嬷目光闪了闪,却不敢再多言,将席上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魏沅。 魏沅脸色唰的惨白如纸。 难怪齐尚书会说出这样的话,愤然离席,原来是这个缘故。 “将军,老夫人并没有其他意思,您别多心。”李嬷嬷劝道。 魏沅看向幽幽醒转的魏老夫人。“娘,你知道你当时说的话透露的意思吗?” 他的母亲对这门亲事不是很乐意,他能够隐隐感觉到,可他选择了视而不见,母亲也是爱他的,也许看在他喜欢锦儿的缘故,成全他。 可是,她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或许不仅仅是有着歧义的不悦,他了解自己的母亲,她当时肯定是很不乐意,才会让客人全都没有一丝犹豫的走个干净。 魏老夫人正哎呦的低呼,听到儿子的话,在瑛娘的搀扶下,睁开了眼睛。“你也是在怪我?” “儿子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到现在还在欺瞒我!你早就知道十皇子是女儿身,还与她这般亲近,现在还要娶她进门!”魏老夫人抚着胸口,脸色严厉。“若是旁的女子也罢了,十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你会不知道?” “姑母,十公主脸蛋长得好,表哥喜欢也是正常,您别说他了。”瑛娘在一旁添油加醋。 “哼!”魏母冷笑。“长的好看能当饭吃吗?这整个京城,乃至大玥,谁不知道十公主是个病秧子?能不能活的长久都不知道!你娶她?你娶了她,是想让我魏家断子绝孙吗!娶那公主,你就得一辈子守着她!她能不能生都两说!” 157.第157章 从尸身上踩过去 魏老夫人抬起拐杖打向魏沅,魏沅躲也不躲,魏老夫人更气,但都出手了,她不好收回,否则岂不是让他更忤逆自己? “姑母,您别打表哥!”瑛娘见状,扑到魏沅身上替他挡下。 魏沅垂着头,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魏老夫人气得胸口发闷。“不孝子!你让我怎么对得起魏家列祖列宗!” “锦儿没有病。”魏沅心中十分不喜母亲这么说自己喜欢的女子,可偏偏是他母亲,他什么都不能做。 “你现在就开始维护她?将来若是娶进门,还不得供着她?人还没进门呢,就为了别人家的人忤逆你亲娘!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姑母,别生气,莫气坏了身子。”瑛娘连忙抚她的胸口,帮她顺气。 魏老夫人气的肝疼,今天如果不是十公主,那群贵妇们会给她甩脸色吗?以为将军府稀罕那些个没骨的东西巴结? “表哥,姑母也是为了你好,你别埋怨姑母。”瑛娘怯怯的看着魏沅,轻声道。 魏老夫人听着就不痛快,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胳膊肘往外拐,还要为了个不相干的埋怨她? “下个月我就会向陛下求旨赐婚,还望母亲成全。”魏沅平板的声音没有波动。 “这世上,除了十公主其他好女子多的是,瑛娘这些日子一直在府中照顾你的起居,我看就很好。” 魏老夫人不想委屈了自己娘家侄女,自己就这么一个娘家人,她说什么也要让瑛娘嫁到魏府来,将来给儿子添个一男半女,亲上加亲。 可若是娶个公主回来,她儿子纳妾都办不到,一辈子都得守着个病秧子。 偏偏她儿子还喜欢的和什么似的,她想想就腻烦。 瑛娘见魏老夫人提到自己,羞红了脸,娇涩的捏着帕子,偷看魏沅的反应。 魏沅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有一丝不耐。“儿子只把瑛娘当做亲妹妹,并无男女之情。” 瑛娘张了张嘴,眼眶通红。 “我如果不许十公主进门呢?你若是敢去求旨赐婚,就从我的尸身上踩过去求。”魏老夫人今天受了气,又被自己儿子顶撞,冷笑着转过身去,不再理睬魏沅。 站在一旁的李嬷嬷目光微闪,赶紧上前。“将军,您何必和老夫人置气,此事暂时不谈,前堂还有贵客需要招待,您可千万别再跪了。” 李嬷嬷乘机搀扶起魏沅。 魏沅想到前院的同僚,和魏老夫人告罪,由李嬷嬷扶着出了房门。 魏沅脸色青白,让他如何面对诸多战友同僚?无论是从私心来讲,还是大局来看,他都十分清楚自己母亲所作所为带来怎样的恶果。 太子殿下并非表面那般温和敦厚,相反城府颇深,他与太子也是自幼的情分,不是其他后来投靠依附者可以相比,如今背后捅刀,他日朝中同僚该如何看待自己? 李嬷嬷送走了魏沅,转身回了魏老夫人处。 瑛娘小声安慰魏老夫人,魏老夫人还在生气儿子的忤逆。 李嬷嬷垂手站在一边,魏老夫人掌控欲强,一手将儿子拉扯大,魏沅又是个孝顺的,很少有违逆母亲的时候,大多顺着魏老夫人。 158.第158章 阻止魏沅请旨 魏老夫人自从儿子出息了,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和她反着来,府中的下人恭顺有加,外头的人碍着将军府的名声也巴结她。 她已经没有当年那股子的精明。 “老夫人,将军年轻,十公主长的俏,又是多年的情分,自是不同。”李嬷嬷劝着魏老夫人。“将军哪里知道您的苦心?那皇家媳妇又哪是这么好相与的?娶进门还不得和供着菩萨似的。” 这话真是说到魏老夫人的心坎上,她好受了一些,却更加不乐意和皇家的这门亲事。“也就阿沅是个傻的,还当真以为娶个公主占了多大的便宜?以后有他受的!” “您说的是。”李嬷嬷嘴里连连应着,垂下的脸却露出一抹嘲讽。 谁不知道十公主是太子同胞妹妹,一母所生,皆是唯一的嫡出,今日寿宴办得如此热闹,大半以上都是因魏府与十公主的关系过来捧场,眼前这位老夫人倒是好,竟然嫌弃起十公主来。 谁都能看出来的问题,眼前这位硬是看不出来。 毕竟是乡野小旮旯出来的,眼界有限,如今被捧得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 也是命好,有个出息的儿子在前头顶着,现在还扯儿子后腿。 李嬷嬷都替魏沅觉得可惜。 “姑母,表哥会明白的,您别气了。”瑛娘适时安慰。 魏老夫人满意的拍了拍她的手。 李嬷嬷眼睑垂下,这位表姑娘心眼子不小,府中没人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可她偏偏没那个自觉,都快以魏府女主子自居了。 这样小家子气的女子,给她自己儿子做妾,她都要嫌弃惹祸端没眼色,老夫人竟然还异想天开的想扶她做魏府的女主人。 “阿沅铁了心要娶十公主,如果真的求旨,皇上赐婚,这可怎么办?”魏老夫人就算再蠢,也知道赐婚的严重性。 那是绝对没有魏府置喙的余地,到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姑母。”瑛娘眼珠子直转,心中兴奋。 如今也只有姑母有这个能力阻止表哥。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李嬷嬷欲言又止的看了魏老夫人一眼。 “你快说。”魏老夫人知道李嬷嬷是个有主意的,催促道。 瑛娘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李嬷嬷连忙跪了下来。“老奴有个法子,就是有些冒险,恐怕会有伤老夫人与将军的母子情分。” “没有妨碍,你直说便是。”魏老夫人现在是铁了心要搅浑儿子的亲事。 李嬷嬷恭声应下,凑上去对老夫人一阵嘀咕。 魏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露出笑容,连连点头。 “这主意好,就这么办,这个月一定要阻止阿沅请旨求赐婚。” 魏府内部的分歧,外人并不知晓,只是寿宴上的事传到慕容澈耳中时,他脸上的笑容温度降了几度。 慕容锦正好在他旁边喝茶嗑瓜子,来禀告消息的人说这事时,都忍不住两次偷偷用余光看她的表情。 “锦儿,你有什么想法?”慕容澈放下手中的狼毫,侧头笑眯眯的望着她。 159.第159章 传女不传男的绝技 “阿沅日子看样子不太好过。”慕容锦深表同情。 “你真不生气?你未来婆婆可是对你很不满。” “未来婆婆?”慕容锦擦了擦手,喝口茶水润润嗓子。“没有嫁过去,一切皆有可能。” “看样子你不太相信阿沅的坚贞?” “不是不信,是同情。” “嗯?” “听说他是个孝子。”慕容锦摇头,语气有些复杂。 “被你一说,小哥我都觉得他挺悲剧。”慕容澈眼底有一抹寒光闪过。“魏老夫人那里……” “你不许插手。” “那日后你可得使出美人计勾搭住阿沅。” “他这么实诚,其实也不用我非要嫁过去。”慕容锦皱了皱鼻子。“他如果违背诺言不娶我,与你没有什么损失,刚好施展你的博爱,包容他的错误,体现阁下身为太子宽广的胸襟。” 她扔了一颗蜜饯到嘴里,一脸鄙视的盯着她哥,得了便宜还卖乖。 “身为你唯一亲哥,我这不是为你好吗?魏沅老娘虽然不靠谱,他还是挺靠谱的。”慕容澈捏了捏妹妹的脸蛋。 冰凉柔软,手感不错,继续捏。 “啪!”慕容锦拍开他的爪子。“我不想成亲,三个月,我什么都不做,就看天意安排,魏沅如果来求旨,我就嫁,说明我们还是有点缘分的,如果他没遵照约定来……” “如何?” “那就麻烦你继续养着我了。”慕容锦拣起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刚吃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厨子该换了,太粉了,不好吃。” “就你这挑嘴程度,一般人,不砸锅卖铁还真养不起。”慕容澈笑的和狐狸一样,揉了揉妹妹的脑顶。“也就我养得起你了。” “我这副样子,其实嫁人也是祸害对方,听说魏老夫人怕我生不出孩子?也算未雨绸缪了。” 慕容锦觉得魏老夫人的担心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就她这副身子骨,是传说中的不宜生养的滞销型? “哼,胡说八道,别的你老哥我不知道,就说东方一族,有一项传女不传男的绝技。”慕容澈郑重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绝技?我怎么不知道?”还传女不传男?开玩笑吧! 又不是绣花绝技。 绣花也轮不到她上场。 慕容锦拿起一个瓷盘,往嘴里塞了一块桃花糕。 因为她特喜欢桃花糕和糖梨酥,导致皇宫里厨子最会做这两样,到哪里都能吃到。 “我和你说正经!那老太婆知道什么?东方家的女儿嫁出去,五胎里起码有四胎是双生子或者三胞胎,据说偏房里有个庶女嫁给一个家族独子,接连生了七八个儿子,快绝迹的家族一下子变成人丁兴旺了,都快被她婆婆给供起来了。” 慕容澈鼓励自己妹子,全然没察觉到慕容锦那脸色都绿了。 “你以为我是猪吗?生你个头啊!”慕容锦没好气的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没剥壳的桂圆。 “呸呸呸!”慕容澈无语,连忙吐出来。“我也不是怕你自卑吗?那老妖婆的话就是污蔑。” 160.第160章 神医回京 “我心脏不好,太医确实说过不宜生养。”她早产,胎中心脏没长好,能活着就不错了。 “不宜又不是不能,怀孕时请个神医在旁照看就行了。”慕容澈随口一扯。 神医…… 慕容锦目光一抖。 “九哥,我听说凌师叔回来了是吗?” “听说他徒弟中毒了,他在云水城耽搁了一些日子,前阵子才跟着他徒弟一起回京。”慕容澈道。 慕容锦咚的一声站起来。 凌师叔的徒弟! “下来再来看你!走了!” 慕容澈再次回头时,慕容锦只剩下一个背影。“风风火火的,不像样子。” 慕容锦很震惊,没想到神医回京城了,她最近太不了解外头的消息了。 凌师叔和神医一起回京,那么说来,神医的毒解除了? 她要不要上门慰问慰问? 慕容锦负手,在大街上徘徊,贸贸然过去太失礼了,好像上赶着一样。 不去罢?神医是她的救命恩人。 慕容锦无奈,她现在是十公主,跑上门实在不像话,师叔估计很快就会进宫。 何况,她和神医已经没什么关联了,他都明确拒绝她了。 慕容锦握着扇子,暗暗叹气,她变得有点奇怪。 “客官,里面请。”慕容锦站在一家酒楼外面,抬脚走了进去。 既然都出来,听听最近有什么新消息。 魏府那边,恐怕好戏联翩。 慕容锦是抱着听墙角八卦来的,叫了两个小菜,随大流坐在一楼人潮较多的位置。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一进门,就被人发现了。 二楼雅间的窗户正好面对着酒楼门口的方向,一名黑衣男子有条不紊的向夏侯良玉汇报魏府的情形。 还有半个月时间,阻止魏沅开口求旨。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魏老夫人十分排斥这门婚事,最近卧病在床,阻挠魏沅前往风柳营与十公主相见。” “我们的人一直在旁推波助澜,只等魏沅开口之日,魏老夫人出面。” 夏侯良玉安静的听着,淡润的眸色了无波澜。 魏沅对待这件事上果然不太愿意轻易妥协,连他娘都忤逆了。 只是,魏老夫人若是以死相逼,魏沅又该如何呢? 夏侯良玉冰凉修长的指尖搁下竹筷,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薄唇接触到杯沿时,眸子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一楼大门内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先下去吧。” “是。” 夏侯良玉眼底有一抹光彩掠过,那是……小十。 她又出宫了? 夏侯良玉看着她托腮坐在一旁,眼睛望着街道外,面前的饭菜一点也没有动。 小十性子偏冷,却又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夏侯良玉隐隐能猜到几分缘故。 他看了一眼桌边的竹拐杖,淡雅清润的眼眸掠过一道魅色。 慕容锦百无聊赖的盯着街头,实则耳朵却在关注酒楼之内各人说话。 天南地北,什么话题都有。 不过在这样的地界,谈论最多的果然是阿沅。 大都是猜测他会不会再次请旨赐婚,也有人提到魏老夫人病重,魏沅恐怕无暇顾及婚事。 还有人在八卦她的样貌。 “没长眼睛的臭瞎子!” “拐杖往哪打!找死是吧?!” 酒楼内虽然喧哗,却也算井然有序,突然桌椅菜盘子碰撞声响起,其中一个桌子上的客人气势汹汹的围着一名穿着牙白素袍的年轻公子。 161.第161章 亲密拥吻 看热闹的人多,有的甚至从座位上起身跑过去。 慕容锦暗暗翻个白眼,大玥的百姓真是闲的蛋疼,有什么好看的。 她听不成八卦墙角,叫了小二付账,起身正要离开,听到那群人中传来清润熟悉的磁性嗓音。 “十分抱歉,是在下的不是。” 嗯? 慕容锦侧目。 这声音好像貌似有点熟悉。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神医,慕容锦很惊讶。 那一桌子壮汉,一看脸就知道脾气好不到哪里去,也不知道神医哪里得罪了他们,被围在中间推搡。 “你以为道歉就没事了!” “臭瞎子,今天不给爷跪下,就给我爬着出去!” 一群人恶狠狠的瞪着夏侯良玉,好像落入狼群的羊羔。 他淡润的眸子微垂,手中拿着一枝竹拐杖,面对这么多的指责和无礼要求,始终温和的解释道歉。 其中一名壮汉,二话不说,抓住夏侯良玉手中的拐杖,使劲一扯,拉的夏侯良玉一个踉跄。 “你……”夏侯良玉没有了依仗,略有一丝失措,他顿了一下。“请还给我。” “哟!瞎子,你走啊!你倒是跑啊!”几名男子故意推搡夏侯良玉,高声调笑。 夏侯良玉略显狼狈。 “请把拐杖还给我。”他清润的嗓音礼貌而温柔,让人看着很舒适,犹如教养良好的贵公子,但他却是个瞎子。 看热闹的很多,却没有多少人出头,一看他得罪的客人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 酒楼的掌柜和小二也不知所踪。 慕容锦好不容易才挤开人群走过去,看到神医被这么欺负,清冷的脸如腊月寒冰。 她刚要出手,不知道是谁,在夏侯良玉身后猛地推了他一下。 夏侯良玉朝着那一地破碎的陶瓷渣子、残羹剩饭倒下去。 “神医!”慕容锦一惊,快速掠起,连忙去挡。 两人在半空快要接触的瞬间,夏侯良玉手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入怀里,两人飞快离开一地狼藉的地方。 刚站定,夏侯良玉连忙放开她。“抱歉,是在下鲁莽了。” 他匆忙朝后退了一步,但身后是一条被打翻的长椅。 “别动!”慕容锦看到后,条件反射地去拉他的衣袖。 谁知道是哪个下黑手的,在她背后猛力一推,慕容锦直挺挺的朝着夏侯良玉扑了过去。 “砰——!” 呃…… 慕容锦瞪大了双眼,呼吸都停住了。 唇上温软的触感细腻柔和。 酒楼内,所有的喧哗在一瞬间停止,看傻了。 两个俊俏的公子……亲密拥吻。 夏侯良玉耳后浮现一缕红霞,他似乎惊呆了,微微张口,两人吻的更深了。 “唔——!!!”慕容锦终于回神,宛若被雷劈,触电一般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指腹捂住嘴,精致冷清的容颜唰的通红。 “唔。”夏侯良玉低呼一声,似是痛苦,秀致的五官微拧,他是垫底在下面,摔得不轻。 慕容锦咬了咬牙,只好抿着唇,一声不吭的伸出手握住神医微凉的手掌,把他扶了起来。 162.第162章 十指相扣 “小……小十……”夏侯良玉似有一瞬间的迟疑。 “嗯。”慕容锦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抱歉,我刚才……” “没事。”慕容锦挡在他面前,狭长的凤眸紧盯着眼前一大群吃惊的客人。 那群人看到慕容锦的脸有些惊艳,而且她一身服饰一看即知价值不菲,恐怕是哪家的贵公子出门打抱不平。 “小子,想救你的老相好,最好掂量掂量小胳膊小腿!” “闭上你的狗嘴!”慕容锦态度冰冷,收敛了情绪后,周身冷漠孤傲的气息尤其突出。“掌柜的给我出来!” 这家酒楼算不上顶尖,但也算是有点头脸,原先躲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掌柜赶紧出来。 看到慕容锦时,眼底深处有一抹异样,态度恭敬。“公子请吩咐。” 慕容锦见状,若有所思。“你认识我?” “认……认识。”掌柜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那也好,省了我许多麻烦,现在、马上,让他们几个从我眼前消失。”慕容锦原本伸向袖口拿玉牌的手又收了回来。 “小子,你好大的口气!” “找死吧?” 岂料掌柜的根本不管,他腰杆一挺,朝酒楼内的小二使个眼色,从里面涌出十几名手持棍棒的凶悍守卫,一眨眼时间把刚才闹事的一桌团团围住。 掌柜冷着脸。“在我们酒楼生事,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给我把他们打出去!” 他的声音一落,十几人守卫冲上来。 “你——算你狠!” 生事的那一桌子壮汉见状不敢再纠缠,恨恨的跑了。 他们实在不明白,怎么刚才这酒楼掌柜不出来,现在就跑出来了?那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的疑问也是在场其他看客的疑问,但掌柜没理睬他们的困惑。 “您二楼请,今日的饭菜算是我们酒楼赔偿两位压惊的,不收银子。”掌柜客气的邀请慕容锦,捎带还有夏侯良玉。 “不用了。”慕容锦捡起地上的竹拐杖,拉起夏侯良玉的手,递到他手里。“我送你回府。” 夏侯良玉没有说话,默默的跟在后面。 拐杖落地有轻微的敲击声。 慕容锦听着,只觉得心头难受,他的毒素还没有清干净吗? 出了酒楼,她停在原地等他跟上。 “殿下,您回吧,我自己能回去。”夏侯良玉说话间,正好经过门槛,拐杖杵出去了,他刚要踏过门槛,估算错误,一脚踏空,身体往前跌。 “还住在原来的夏侯府?”慕容锦接住了他。 “嗯。”夏侯良玉扑到她的身上,柔软的曲线冷香萦怀,他小心的放开她,指尖拢了一下。 慕容锦牵住他的手,引着他走。“这次打算在京城待多久?” “夏侯家搬回了原址。”夏侯良玉柔润的嗓音清越磁性,言语间清风阆月。 这么说,就是在京城住下来? 慕容锦唇角弯了弯,没有说话。 “我听说,魏将军下个月就会向皇上求旨赐婚。”夏侯良玉握着慕容锦的手,五指收拢,扣住了她的手。 慕容锦惊了一下,他……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当初,他没有承认他是阿元。 163.第163章 装傻充愣 “谁知道呢。”慕容锦情绪淡淡,剔透漆黑的凤眸凝视夏侯良玉。“我告诉他,若是他三月不改初衷,我便应。” “殿下愿意……嫁给魏将军吗?”夏侯良玉忽然心脏狂跳,只能对小十的目光视而不见。 慕容锦语气淡漠冷静,步伐平缓,但她的视线情绪复杂,并没有掩饰。 她看着夏侯良玉不说话。 他的眼睛瞎了也好,至少看不见。 “我愿不愿意并不重要。”慕容锦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附近马车租赁处。 “等我一下。”慕容锦正准备去选一辆马车,让夏侯良玉在原地等她。 她松开手,夏侯良玉五指依旧紧扣,纹丝不动。 慕容锦觉得手心都开始隐隐发烫,她看向他,他眉睫垂下,薄薄绯红的唇微抿,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慕容锦只好道:“我们一起去吧。” “嗯。” “……” 慕容锦白皙精致的容颜通红,她用另外一只冰凉的手来回的贴脸。 神医要不要这样别扭,幸好他看不见,慕容锦眼底闪过一抹窘迫。 慕容锦转过目光查看马车,夏侯良玉温润的眸子安静的凝视她,沁出柔软的爱意。 小十对他有那么一丝丝的喜欢,或许来源于九年前的恩情,也或许是她心底对他的歉疚产生的异于旁人的忍耐度。 他不知道是哪一种缘故,也可能两种都有。 他会让小十慢慢习惯,习惯他细微的不同,让她感受到他的爱,一点点加深自己在她心底的痕迹,不能操之过急。 他以为自己会死,他已经将她推开过自己一次,这一次再不回让她有离开的机会。 “柳条巷夏侯府,请你把他安全送到。”慕容锦选择了一辆宝蓝色宽敞干净的马车。 拉车的是一匹性子安静的老马,车夫看上去憨厚老实,皮肤黝黑,握着简朴的马鞭,看到慕容锦和夏侯良玉选择了他的马车,笑容恳切热情。 “好的,没有问题。” “不必急着赶路,我朋友身体不适,平稳为好。”慕容锦说话间将腰间挂着的一枚莹白剔透的玉佩递给车夫。“麻烦你了。” 马夫有些吃惊,这玉佩看起来太过贵重了。 但慕容锦没有再理会他,转向夏侯良玉。“下次出门别忘了带个小厮,上车吧。” 夏侯良玉紧了紧指尖,欲言又止,最后轻声嘱咐。“路上小心,不要随意出来了,外面危险也多。” “嗯。”慕容锦看着他的手。 “外头的东西莫要贪嘴,你的肠胃不好。” “嗯。” “别人发生冲突时,你离远些,莫要靠近……” “神医。” “嗯?” “我知道了。” “……”夏侯良玉安静了下来。 他无法放心。 明明有很多话要问,最终却没说到点子上。 车夫扶着他上了马车,直到帘子落下,车夫正要赶车离开。 门帘轻动,慕容锦掀开帘子,挨着夏侯良玉坐下。 “可以走了。”慕容锦说完,马车开始平稳的行驶。 夏侯良玉心脏骤然失控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殿下……” “为什么不叫小十?” “……” “又不说话。”慕容锦靠着车壁,侧眸凝视他,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 164.第164章 有点喜欢他 广袖滑落,露出一小截雪白凝玉皓腕,夏侯良玉眉睫一抖,眼睑微垂。 “你总是这样。”慕容锦淡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目都生动起来。 薄红的唇勾勒柔软的弧度,是他从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殿下。”他突然伸出手,掌心扣住了慕容锦的手背。 慕容锦一惊,抽手的动作很大,又快又急,夏侯良玉都被带的往她这边倾了一下身体。 她抬头看到他前倾的一瞬间,条件反射的扶住他的双肩。“小心。” “我无……咳咳咳咳!”夏侯良玉掩唇,咳嗽不止,咳得背部微微佝偻。 “我以为你的毒已经清干净了。”慕容锦轻抚他的背,试图缓解他的痛苦。“你的眼睛是赤铜镇那一次刺杀瞎的,并不是先天眼盲,对不对?” “殿下说笑了。”夏侯良玉淡笑,没有承认。 慕容锦唇线都抿紧了几分,秀眉紧蹙,又无奈又生气的瞪着他,只好扯开话题。“刚才你怎么知道我在你面前挥手?” “有风。”夏侯良玉唇角弯起。 “喔。”慕容锦有一点郁闷,她靠在一边,又不再开口了,只是眼睛却一直落在他的面上。 他安安静静的坐着,眼眸宁静,简陋的马车内,好似一尊白玉像。 四周隐约有药香飘散,不知是因他善医的缘故,长期与药材打交道,还是因他生病长期喝药的原因。 她以前很不喜欢这种味道,带了一丝苦涩,每次她闻到这种味道就意味着她要喝药,无时无刻不是在告诉自己,她是一个有问题的人。 可自从遇到他,好像习惯了这种味道。 她自己也不说清楚,莫名其妙的喜欢待在他身边,听到他的消息就觉得有点高兴。 也许,她真的有点喜欢他? 慕容锦讶然,她鼓了鼓腮帮子,一脸我抽风了我死定了的表情。 夏侯良玉眉睫微掀,眼底有一抹笑意。 慕容锦并没有注意到,要说喜欢,她原来的确答应过阿元要嫁给他,嫁给阿元和嫁给阿沅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阿元就没有小十,她得知神医是阿元时,她想过,嫁给他,无论他是什么样的身份。 可是被他拒绝了。 她有点不是滋味,不太想听到他说不喜欢,所以早早跑掉了。 她并不是小气的人,更不会自恋的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要喜欢自己。 可那一次被拒,她当真不太愉快,当真是生气的! 事后想起来,她又清醒了许多。 神医这个人,段数比她高太多,他明明是当初的阿元,可他却说自己不是。 他以前叫她小十,现在却要叫她殿下。 她搞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他还喜欢她吗? “神医,你还……” 慕容锦差点脱口而出,见夏侯良玉转过来,她连忙打住。“你吃饭了吗?” 夏侯良玉:“……” “用过了。”夏侯良玉嗓音轻缓,薄唇含了一丝笑意。 他从酒楼里出来的,在那个时间点肯定是去吃饭的。 慕容锦唇角抽了抽,神医一定觉得她脑子出了毛病。 165.第165章 推销徒弟 可她就算大喇喇跑去问他还喜不喜欢自己,他肯定不会说,或者干脆说不喜欢,上次他就是想说不喜欢。 慕容锦默了片刻,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马车行的很慢,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了上来,她不该上车的。 夏侯良玉目光凝注在她精致的侧颜,他知道她想问什么。 小十。 “殿下。” “神医。” 两人异口同声。 慕容锦微微叹气。“我回宫了。” 夏侯良玉握紧了拐杖。“路上小心。” “嗯。”慕容锦身影一晃,赶车的车夫只感觉面前一阵风掠过去,车厢内只剩下夏侯良玉一个人。 慕容锦并未停留,转身回宫,车夫载着夏侯良玉回到柳条巷夏侯府。 “公子,东西拿回来了。”一名黑衣男子举起双手,将一枚用帕子包好的玉佩递给夏侯良玉。“酒楼内的事也都处理干净,十殿下并未深究,与公子分开后,直接回宫了。” “嗯。”夏侯良玉接过黑衣男子手中的玉佩。 雪白温润的玉质,用一条杏黄色丝线打着络子。 这块玉佩正是慕容锦随手交给车夫,当做路费的那块。 从遇到小十那一刻开始,酒楼内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那家酒楼是夏侯氏旗下一个小分号。 没有想到会遇到她,没想到她会送他回府。 她开始正视他,可这还不够。 魏沅与小十的约定,让他如骨在喉,危机还没有过去,他便无法安心。 三月越来越近,京城的人都在翘首以盼,想知道魏将军和十公主的婚事最终会如何。 赌场甚至在压魏沅究竟会不会再次求旨赐婚。 压他依旧会求旨赐婚的人占据九成,还有一成知道魏老夫人不太愿意,魏沅一向看重老母亲,怎么可能会违背老母亲的意愿? 在各人都在打赌之时,慕容锦也跑去凑了一回热闹。 “你压的哪一边?”凌霄子进宫跑了一趟帝后两处,最后呆在东宫,和慕容锦一起嗑瓜子侃大山。 慕容锦面无表情,吃的斯斯文文,慢条斯理。“坊间流言,不可信。” 凌霄子可不打算就此放过这条八卦,他出宫后也能把她下注的消息告诉自己那苦命单相思的徒弟。 “那如果是你,你会下哪边?赌魏沅会求旨赐婚呢,还是不会?” 慕容锦淡瞟他一眼。“师叔何时对赌博感兴趣了?你不回夏侯府看顾你的弟子病情?” “你别转移话题,老实交代,如果是你,会下注哪边?” “不赌。”慕容锦塞一块桃花糕在嘴里,眉头微微蹙起。 因为过了时令,桃花糕没有新鲜的桃花,也没那么好吃了。 她捻了一块就放下了。 “小十啊,你真想嫁给魏沅那小子吗?你看,我家徒弟怎么样?要人品有人品,要才貌有才貌,医术那也是青出于蓝,人又温柔体贴,绝对是好夫君人选。”凌霄子知道眼前这冰头小子执拗起来比太子还难对付,干脆换种方式推销自己徒弟。 何况,小十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救命药送给阿缘,怎么看他徒弟在小十心里总该能挤出点地位。 166.第166章 阿缘参宴 阿缘心思重,骨子里偏执一根筋,凡事都做到尽善尽美,难得看上一个姑娘,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白白让别人捡了便宜。 可眼看魏沅就要求旨了,阿缘怎么还没动静? 慕容锦侧眸看了凌霄子一眼,看的他莫名其妙。 “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慕容锦继续闭目养神。“神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敬重他是应该的。” “敬重?”凌霄子眉头抽搐。“他又不是老头子。” 谁要你敬重他? 凌霄子没有从口风甚严的小十嘴里探到有用的消息,郁卒的出了宫。 夏侯良玉摩挲着杏黄络子的玉佩,薄唇微勾,眼底流光溢彩。 “十公主下注魏将军不会求旨赐婚。”黑衣卫送来了凌霄子一直没打探出来的消息。 从小十出现在夏侯氏赌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 这孩子,太胡闹了,这种事也参与。 他想着,薄红的唇却忍不住勾起,藏不住心底的欣喜。 阳光三月,鸟语花香,河岸堤柳随风清扬。 帝王大寿,举办宫宴,宴请百官到场庆贺,整个京城的目光都投注到这场盛宴之上。 除了帝王大寿之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魏府与皇室十公主之间的婚约。 谁都知道,这是唯一的时机,也是最好的时机。 帝王寿宴之日正好是三月之期。 宴会在午时正盛时期,百官凌晨就开始准备,内廷太监宫娥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此次帝王寿宴,除了两位远嫁他国的公主,以及病夭的大皇子、七皇子,其他四位皇子与两位公主皆会到场恭贺。 离午时还有一两个时辰,宫内宴饮的风华殿外已聚集了众多位高权重的朝臣。 他们的家眷则被暂时安置在内殿,御花园内男女赏景之地隔开镂雕圆拱石窗,欲隔不断,站在这头也能隐约听到那头女子欢声笑语。 唯有开宴之时由宫娥指引聚集一处参宴。 “魏将军怎么没到场?” “应该快到了,总要给他一点心理准备吧?” “也许临阵脱逃了吧?” “听说他老母亲病的不省人事,他能走的开身吗?” “可不是!魏将军可是一个大大的孝子!我们都望尘莫及!” 在场不少人是经过魏老夫人寿宴的,鄙夷嘲讽不断,虽然他们觉得魏沅不会傻到不来,但文官是绝对不会对一个这么年轻就掌握大权的武官有好感的,耍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骂人绝对不带脏字。 这一次宫宴不仅邀请了众多权贵,夏侯氏回京后,因夏侯良玉对慕容锦有救命之恩,又是凌霄子的徒弟,因此夏侯氏也接到了东方皇后发的帖子。 身为商贾,谁也不敢相信能够参加一国之君的寿宴,但此次情况特殊,而夏侯良玉身份更加敏感,如果说十公主内定驸马是魏将军,八公主就是夏侯良玉了。 这么一算,他的出现的确正常。 但是,但夏侯良玉真正在下人的搀扶下坐在花园廊下时,周围投过去的视线全都是错愕。 理论上是觉得他出现也没错,可是别忘了,他是商人,当初可是严词拒绝了八公主,据说荣贵妃气的想弄死他。 他怎么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167.第167章 着急上火 夏侯良玉手里的竹拐杖安静的搁在朱红廊柱上,他温柔精致的容颜恬静柔和,雪白锦袍泛着淡润的光泽。 公子如玉,举世无双。让人一眼见之无法挪开目光。 “可惜了,是个商户。” “此次陛下寿宴,八公主也会到场,皇上会不会也顺带赐婚八公主?” “被你一说,还真有可能。” 因夏侯良玉的意外出现,魏沅和十公主的话题也被带偏,众人纷纷猜测夏侯家的公子出现在此,是否意味着陛下有意借此时机成全夏侯家与八公主的婚事? 八公主年纪不小,已经是大姑娘了,再拖下去要变成老姑娘,也是时候嫁出去了。 相比旁人的议论纷纷,夏侯良玉始终安静。 马上就要开宴,基本要参宴的百官全都到了,但是魏沅……恐怕是来不成了。 他绯薄的唇勾勒意外深长的笑弧,魏府此刻恐怕已是人仰马翻焦头烂额。 魏老夫人卧病大半个月,头疼脑热,伤风体寒,折腾个没完。 皇帝听说后准了魏沅几日的假期,在家照顾老母亲。 魏老夫人是一心致力于拖住魏沅的步伐,阻挠他与小十培养感情,搅浑他的婚事。 如今到了关键的一日,魏老夫人岂能不着急上火? 不病也要急病了。 夏侯良玉身份特殊,朝臣自持身份,不太愿意主动接近一名商人,倒是有两三名武将过来与夏侯良玉攀谈。 不为别的,而是战时,夏侯家参与押运粮草,大批量粮草都曾经过夏侯家的人运到北方,夏侯氏的商船来往南北,在非常时刻,总要与夏侯家打交道。 武将没有那么大的规矩,见夏侯良玉举止气度不凡,进退有度,与之交谈几句倒是颇为悠闲放松。 “听说夏侯公子的眼睛是凌霄子道长帮忙医治,想必很快就能痊愈。”一名年轻的将领开口安慰。 “多谢吉言。” “夏侯公子举止从容,若是贺小将没有说,我等倒是看不出夏侯公子眼盲。” 这话有些鲁莽,一般人不喜别人说自己的缺陷,但夏侯良玉并没有在意,这群年轻的将领常年呆在军中,言辞没有那么多忌讳与弯绕。 “几位少将军,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几位请跟我来。”一名大太监领着一群小太监通知其他人,大太监朝夏侯良玉微笑颔首,邀请与夏侯良玉攀谈的几名年轻将领。 “这么快就午时了?” “魏大哥怎么还没到?” “兴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脚。” 几人三三两两的准备离开御花园。 “夏侯公子不如与我们一道前往?” 有一名身穿藏青色锦袍的年轻少将出言邀请夏侯良玉。 大太监微笑的上前一步。“夏侯公子,皇后娘娘召见。” 几位少将军面面相觑,纷纷告辞,看向夏侯良玉的目光有一丝了然,如今荣贵妃不在宫中,若是为八公主定亲,必要经过皇后娘娘。 “既然如此,莫要娘娘久等,我等先去宴上。” 夏侯良玉笑容温和。“有劳公公带路。” “夏侯公子不必紧张,我们主子听闻你到此,特让小的来迎你。”大太监意味深长道。 这么说,并不是皇后娘娘? 能借皇后的名义而不会事后被皇后追究,只有三个人。 除了皇帝,就只有太子和小十。 168.第168章 相见 夏侯良玉眸中有几许亮色,然而大太监领着他,走的方向是东宫。 他缓缓垂眸,恢复了平静。 太子找他所为何事?难不成真的想把慕容鸢嫁给他? 夏侯良玉皱了皱眉头,仔细一想,并不太可能。 他已经拒绝过一次,不太可能再第二次给他指婚,按照当今陛下谨慎的性格,他应该会事先告知他,或者威胁利诱一番,不许他正面拒绝,而不是直接赐婚。 对于皇帝来说,即使是他当面拒婚,夏侯家暂时也不能动。 夏侯氏一族是为守卫大玥而死,若是斩杀仅剩夏侯氏族人,岂非寒了人心? 他今日进宫,只是希望见到一个人而已,哪怕在宴席之上远远见一面也好…… 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太监领着夏侯良玉进了东宫,半道上,因他扮演者盲者的角色,有意在其中一处台阶绊了一下,立刻惹来旁边跟随的太监搀扶。 态度很好,甚至是恭敬有礼。 夏侯良玉心中奇怪,太子并不喜欢他,可以说是厌恶至极,自己一步踏错就险些死在太子手中,为何东宫的人却对他如此礼遇? 他心中奇怪,却不好表现出来。 一路带到了东宫单独划分的一片花苑,曲折的鹅卵石铺路,两侧小径青苔葱郁,一看即知是有人精心以米水点灌养护而成。 都说太子生活精致却不奢靡,他却觉得这算是低调的奢华,并不显露表面,只有懂得的人知晓其贵重。 沿着鹅卵石小径走过去,两侧青竹花卉都是珍品,脚下踩得石头形状大小都一致。 “我刚刚走错了!重来!重来!” “师叔,落子无悔。” “我那是手滑了一下,不算,重来!” “您已手滑了六次。” “年纪大了,难免的。” “……” 人未至,夏侯良玉却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嗓音,他微微一愣,以余光望了过去。 绕过小竹林,就见一方小亭子中有两人在对弈,身后还有两位宫女太监看两人对弈,掩袖而笑。 对弈的两人,正是他师父凌霄子,还有…… 小十。 夏侯良玉心跳漏掉了一拍,握紧了手中的竹拐杖。 “神医请跟我来,前面是拐弯,小心。”大太监领着人过去,小声开口,在安静的竹林小亭却很清晰。 慕容锦落子的纤白手指一顿,扭头看了过去。 “阿缘,你来了,快过来!快过来!你那碍事的拐杖还杵着呢?” 凌霄子是知道自己徒弟眼睛已经痊愈,但他说什么在别人眼中,他眼盲或许更好,凌霄子明白他的顾虑,夏侯氏即使作为商贾也太富庶了,有个眼瞎的儿子,或许容易让人放松戒心。 但小十是他的师侄,他心底多少对这件事瞒着她有几许愧疚,只是不好挑明。 “师父、殿下。” 夏侯良玉被搀扶着走上了小亭内,慕容锦不动声色的摆摆手,示意太监扶着夏侯良玉坐下。 夏侯良玉看到了她细微的动作,心中微微一动。“草民不敢。” 他并没有坐下。 “坐吧。”慕容锦淡淡道。 “谢殿下。” 169.第169章 神医急着成亲 “你们两个客气什么,都是熟人。”凌霄子左看右看,想从他们两个身上看出点苗头来。 奈何小十冷冷清清,他徒弟温温和和。 凉水对温水,一点泡都不起。 “前面的宴会也该开始了,我先过去了,小十帮忙招呼一下阿缘。”凌霄子给几个灯泡使眼色,让人跟着一块儿离开。 几位宫婢太监见殿下没有开口阻拦,便躬身退了下去。 凌霄子朝自己徒弟挑了挑眉,这可是他滥用私权创造的福利。 人都走了,小亭内只能听得到风吹动竹林的声音。 慕容锦不说话,只是侧眸安静的凝视夏侯良玉,似乎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 若不是夏侯良玉并没有眼盲,恐怕还以为小十也跟着离开了。 “殿下,宴会已经开始了。”夏侯良玉耳后有淡淡的红晕浮现。 “嗯。”慕容锦觉得神医性子太温顺了些,怎么就这么被人带过来了,难道就不怕是五哥或者九哥打击报复?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慕容锦倒是不觉得时间难熬,她一味盯着夏侯良玉研究,夏侯良玉平静的外表下,心脏跳动的超过了正常频率,耳根发烫。 只能暗暗运气压下冒上来的热气。 “神医觉得阿沅今日会来吗?”慕容锦将棋子一一放置棋盒,神情淡淡。 “魏将军会来的。” “是么?”慕容锦慢吞吞的收拾棋子。“我觉得他今天不会来了。” “……” “父皇肯定要生气,他其实并不希望阿沅娶我,可阿沅娶我似乎对我是最好的选择,父皇觉得我很喜欢阿沅,所以他愿意成全这件事。”慕容锦一粒一粒子的捡回棋盒中,棋子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夏侯良玉没想到小十会知道当今陛下不喜太子,甚至不太愿意因为小十嫁给魏沅,以免魏沅与太子太过亲近。 当今陛下不喜欢太子殿下,可却是疼爱小十的,陛下以为小十喜欢魏沅,魏沅维护小十也是众所周知,这门亲事撇开其他利益不谈,看上去确实很适合。 至今,他也不明白陛下为何对一胞所生的两个孩子差别待遇如此之大。 “如果阿沅不来了……父皇该多生气?”慕容锦叹息。 “殿下希望魏将军来吗?” “我知道,他不会来。”慕容锦低头淡笑,将最后一颗棋子捡入棋盒。 “我太了解阿沅了,魏老夫人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现在强烈反对这门亲事,甚至因此病重,私下里外面都说我进魏府的门,可能红事不久变白事,阿沅自小就很孝敬,他很少会违背母命。” 夏侯良玉默然,外面的流言……是他让人传的。 “殿下,若是陛下怒极,还望您保重身体。”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若是当今陛下气急攻心,他害怕小十也会受不住。 “我稍后会去一趟父皇休息的地方。”慕容锦托腮,笑看着夏侯良玉。“听说,神医这次进宫,是为八姐的婚事而来,神医急着成亲?” 170.第170章 殿下可愿意 夏侯良玉愣了愣,眼睫垂下,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八公主不会嫁入夏侯家。” “父皇金口玉言,绝不会食言而肥,皇室只有两位适龄公主,神医拒绝八公主,父皇有理由驳斥。” 不是他不遵守诺言,而是夏侯家拒绝。 届时,即便阿沅没有开口求旨赐婚,父皇也绝对不会愿意让她嫁入夏侯氏。 除非…… 他自己求赐婚。 慕容锦复杂的看向夏侯良玉,理智告诉她,神医此时到场时机不对,他不可能是为八姐而来。 但是,她得出的结论猜测又让她下意识否决。 也许,神医心里觉得阿沅是会来求旨的,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是她自己想多了。 “殿下,陛下和娘娘已准备前往风华殿。”一名小太监一溜烟的跑过来。 “带夏侯公子先行前往宴席之上。”慕容锦起身,她得在事情发生之前提前给她父皇说清楚。 “是。”小太监是锦年宫的人,见主子对待夏侯良玉十分客气,也不敢怠慢。“神医,这边请。” 夏侯良玉缓缓站了起来,温和的声线平缓柔和。“如果当真有人求当今陛下赐婚,殿下可愿意?” 慕容锦雪白缎面长靴停顿,黑色的凤眸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理智,她安静的看着夏侯良玉,冷冽的声线清晰明亮。 “如果他害怕我拒绝,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说完,慕容锦转身离开。 夏侯良玉良久未语。 即使是魏沅也不曾想过若是小十拒绝,他该如何自处,他所做的只是努力争取,从未想过若是小十拒绝会怎样。 可为什么,自己却害怕她的拒绝? 夏侯良玉指尖颤抖,算尽人心,甚至不惜使用下作的手段移开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为什么,他自己却不敢下定决心? “怎么站在这里不走了?”凌霄子摆手示意小太监离开,单手靠着石桌,坐在石凳上。“你在害怕什么?阿缘,你从来不害怕任何事,连死亡都不怕,为何现在却变得畏首畏尾?” “是吗?”夏侯良玉苦笑。 “你应该相信自己,你并不比魏远差,这世间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是配不配的问题,只看合不合适。”凌霄子叹气。 “你害怕小十并不爱你,只是为了报恩?” “她从来不会让对她有恩的人陷入两难的境地,她根本不会去拒绝,魏沅自小与她在一块长大,她总是欺负他老实,但别人欺负他,她总是要站出来找回场子。” “魏沅求旨赐婚,她心底或许并不太愿意,却不想伤害一个自幼照顾自己的人,定下了三月之约。” 三个月时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魏沅家中有个虎视眈眈的表妹,还有个眼界狭隘的老母,她不会不知道。 即使她不知道,太子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但是目前为止,没有人干涉,若说没有小十的手笔,他怎么都不信。 他一直觉得十公主聪慧至极,看得清权利纠葛,明白人心剖测,却能够独善其身,在禁宫之中稳坐十殿下的位置,深得当今陛下的宠爱。 想除掉她的人不知凡几,却没有一个斗得过她。 171.第171章 魏沅的曾经1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嫁入夏侯氏都是一大助力,但是在迎娶之前,恐怕夏侯家就得承受当今帝后庞大的压力。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看他徒弟在小十心目中的位置如何。 以阿缘的聪慧,与小十势均力敌,但是这建立在双方没有感情基础之上,谁先爱上谁,就意味着谁要输。 他现在担心他徒弟还没开始,就已经丢盔弃甲,输得惨不忍睹。 “你希望小十嫁给别人?然后为别的男人生一堆小孩?”凌霄子忍不住打击他。 夏侯良玉脸色一白,不会!他绝对不会让别人得到她! “魏沅不会有机会。” “你想通了就好,恐怕现在魏府闹成一锅粥了,你和为师先去宴席吧。” 凌霄子松了一口气,阿缘犯起执拗来,也让人头疼,好在他不愿意轻易放弃。 开宴的时间,魏府却是一阵哭声震天,真被凌霄子猜中了,此刻的魏府乱成一锅粥。 陛下的寿宴这等大事,哪里能瞒得过魏老夫人,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机会,三个月前的约定已经到了。 这一次魏沅开口,十公主肯定要答应。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孽障!”魏老夫人气得直捂胸口。 “老夫人,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姑母,你如果去了,瑛娘也不活了。” 魏老夫人的院子中,哭哭啼啼的声音断断续续,房间内跪满了奴婢下人,苦劝着躺在榻上的老夫人。 魏老夫人喘着气,拿着帕子抹眼泪,怒气冲冲的看着跪在房内的魏沅。 魏沅没有一点表情,面部机械而麻木。 他知道,今日若是他错过了,锦儿就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没有人了解,锦儿在他心底的位置。 九年前……不,应该是十年了。 十年前,他才十五岁,得禁宫御林军大统领的赏识,进入御林军,那时候他还没有上过战场,一心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他初次进宫,是因锦儿被绑架之事,所有前往现场的御林军都要保护十殿下的安全。 锦儿被皇后抱出后大病了一场,听大统领说起,诊治十公主的御医说十公主夜夜被噩梦缠绕,梦靥缘由心生,她一直喊阿元。 太子也在暗中寻找这个叫阿元的人究竟是谁。 但是当时被困的儿童年纪太小,很多都被吓傻了,根本没有办法提供更多的信息,而知道阿元是谁的少年少女们,多半都已经死在那间黑暗的屋子中。 只有从幸存的孩子断断续续的描述中知道,当初和十公主很亲密的有一位大哥哥。 帝后抱回小公主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阿元很可能已经死了,太子殿下没有告知帝后夫妻,也没有对锦儿吐露分毫。 事情本来已经过去了,他和大统领一起进宫巡逻时,当值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大病初愈的小十。 她还只有那么一点点,比太子矮了很多,不及成年人的腰部,穿成男装的模样,和太子却长得一模一样,指着他就让出列陪她打。 172.第172章 魏沅的曾经2 她那样的身份,他是断然不能伤到她,被她欺负的很惨。 那时候他一点也不喜欢她,太霸道了,蛮不讲理,指着他的鼻子让他蹲下来让她骑马。 他一开始是坚决不肯的,她让他往东,他偏往西。 虽然不能打伤了她,但是他也没遵照大统领的意思留多少面子,打的锦儿泪汪汪的,红彤彤的眸子瞪着他,却一声不吭。 那模样,其实很可爱,她长得很漂亮,这是公认的事实。 他们两个耗了一下午,他不肯就范。 怎料,她拿起皇后赏赐的玉佩当着他的面摔成碎片。 “这是本宫母后在本宫五岁时送的玉佩,你把它摔碎了,本宫很伤心。”她笑的甜丝丝的,却让他心头发冷。 谁都知道,世上谁给十公主的东西,她都有可能不屑一顾,只有皇后娘娘,哪怕是一块破布,她都会当成宝贝,绝对不会舍得碰坏。 她只有五岁,又是当今陛下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她说是他故意摔的,那么这件事就会变成事实。 谁会相信,十公主就是自己摔坏了皇后娘娘送的珍贵的礼物? 摔坏十公主最心爱的玉佩,一旦闹大,他赔上的会是一条命。 他至今记得那时候的情形,身后有好几名侍卫都看到了,却齐齐吓白了脸。 那样冰雪雕就的玉人儿,敛去笑容时,却让人胆寒。 “玉佩是本宫摔得吗?你们都是御林军守卫,为了保命,肯定是要把责任推到幼年无知的本宫身上,本宫才五岁,怎么会说谎呢?” 所有人都吓得噤若寒蝉,没有错,谁都会说谎,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孺慕母亲绝对不会恶意摔坏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说谎的就一定是为了保住性命的御林军守卫。 他并不怕死,所以咬死不肯。 “我听说你是个大孝子,你死了,你母亲肯定要伤心死了。”她说着话的时候,眼神都是冷的。 最终,他跪下,变成了她的马。 那时候的自己恨透了她,恨透了权力压人。 她是变着法的欺负人,将人尊严碾到尘埃里。 “明明是蚯蚓,却想要龙腾九天,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你的生与死都掌握在我的手里,却要保持着可笑的尊严,等你达到足以践踏我的位置,才有资格露出愤怒的表情,明白吗?小侍卫?” 她稚嫩的嗓音说着冰冷的话,那时候他只有气愤,然而,却一直不敢忘记这句话。 那是锦儿对身为魏沅说的话,而不是后来的她以为的阿元。 当天傍晚,大统领点人头,过来找他,喊他阿沅。 他清晰的看到锦儿脸上的惊讶。 “原来你叫阿元,真是不错的名字。” 这个名字普通平凡,又怎么会让一向挑剔上天的十殿下另眼相看? 可就是这个名字,让他和她在接下来的十年绑在了一起。 第二日,他又被叫去了锦年宫,所有人都以一种你发达了的羡慕目光盯着他。 只有他觉得世界末日又来了。 但是,他没有等来刁难,她每日都很忙,忙着学习礼仪、完成太傅布置课程,还要和太子一起练习骑射。 他每日跟着她,美其名曰是保护她的安全,但和书童性质差不多。 她对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只有在太子和帝后面前像个正常孩子,偶尔会和太子拌嘴,打得太子到处窜,太子也从来不还手,闯祸之后,太子还得在前头顶包。 173.第173章 魏沅的曾经3 起初,他不屑一顾。 后来,他开始羡慕太子殿下,也只有在太子面前,锦儿才会露出真正的模样,他们两个感情完全不像是皇宫之中的兄妹。 后宫之中,命贱如蝼蚁,人前各人温和良善,背后却是吃人的蛇蝎,一句话就埋着无数陷阱,稍不注意就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在一次执勤时被一位贵嫔恶意陷害偷盗宫中财物,执两百仗刑以示惩处。 两百仗刑对于当初尚是少年的自己来说,无异于是想要他的命,他甚至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锦儿说的没错,没有达到相应的位置,连愤怒和申辩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不是她及时出现,他很可能就死在执刑当场。 她不再从前那样,对他冷冰冰,拼命踩他的脸面,一开始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还以为她终于悬崖勒马良心发现。 她会叫他阿沅,不再想从前那样,叫他“小侍卫”,或者“喂”。 阿沅……阿元。 他即使再迟钝,也明白了缘故。 她总是询问当年的事,他也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每次对她的问题都模糊了回答,或者保持沉默。 他不想对她撒谎,可他知道,有时候,沉默是一种默认,也是谎言的另外一个形式。 她待他太好了,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在外,谁都知道他和宫中十殿下青梅竹马,虽是侍卫,却亲如兄弟。 太子和锦儿在一起时,兄妹两个从来不掩饰她的身份,他也就知道了,曾经那个恶劣的十皇子,原来是十公主。 他的确参与了当年拐卖案,可他不是她以为的那个阿元。 没有阿元的身份,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 他不顾母亲的反对,也没有理会大统领的意思,在北凉来犯的时候,他选择了参军。 在军中何其艰难,想要出人头地并非只是勇猛就可以。 他进入军中之初,受到了不少将领特殊的看顾,以前只觉得和锦儿兄妹有关,但是后来他才知道,锦儿曾托付太子,专门和军中主要将领打过招呼。 他留在了主帅帐中,跟着学习。 一步步走过来,从士兵们最初的质疑,到后来的生死相托,他认识了很多兄弟。 走到今天的位置,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有冲劲的穷小子都能成功,他知道,现实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简单容易。 她待自己和旁人不同,或许只是因为,他是阿沅,她以为的那个阿元。 这么多年执着的希望她喊小十,他怎么会不明白原因? 小十,喊这个称呼的定然是阿元。 可他是阿沅,不是阿元。 如今,他终于不再是在一旁看着她,他有机会把那娇冷如玉的小姑娘娶回来,他马上就会变成她的夫君,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他不在乎什么纳妾不纳妾。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如果没有了锦儿,他觉得此生都很难再爱上别人了。 他为了魏府做了这么多,他从来没有违逆过辛苦养育自己的母亲,可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顾一顾他的意愿? 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174.第174章 两难1 不甘心! 十年时光,他怎么能甘心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 富丽堂皇的屋内,魏老夫人依旧哀哀自怜,痛心疾首的指责儿子不孝。 李嬷嬷垂手安静的侧立一旁,时不时以余光瞟一下跪在地上的魏将军。 午时已经过了,皇宫之中的宴会想来已经开始了,魏将军却无法脱身,这事准要泡汤。 魏老夫人在这三个月的被游说中,早已是铁了心认定自己儿子娶了十公主,魏家就要断子绝孙,她还很可能会被新媳妇稳压在头上。 试想一下,自己儿子还没把人娶回来就已经不惜一切地和她对着干,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魏老夫人光想想就气的肝疼。 这要是娶了回来,她得是要供着一个爹啊! 还不能打,不能骂,说不准指责两句,那十公主要是跑到皇后面前排揎她两句,自己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魏老夫人捂着胸口,哀哀呻吟,她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现在还有可能阻止,一旦她儿子进宫,铁定是奔着求旨赐婚去的,到那时候,圣旨都下了,她违背圣旨,整个魏府都要遭殃被株连。 这一点,魏老夫人还是清醒的,她儿子是能干没错,但对方是皇家,魏府就是猛虎也得卧着。 但只要她儿子不开口求旨,难道皇帝还要把女儿强塞魏府不成? 想通了这一点,她行事起来便没有顾忌。 余光瞥见儿子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魏老夫人颤巍巍开口:“待你娶了瑛娘,若是看中旁的女子,娶回来做妾也罢,那十公主是断断不能娶的。” 魏沅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木然的盯着地面,带着粗茧的手贴到冰冷的地面,温热的手此刻已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阿沅呐,你也别怨母亲,娶了公主,魏家是要断了香火,我怎么对得起你早死的爹?怎么对得起魏家的列祖列宗?” 魏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屋内一屋子的奴婢下人小声的啜泣安慰老夫人。 细弱蚊呐的声音停在耳边嗡嗡作响,魏沅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母亲。” 魏沅低沉的声音厚重决绝,对着坚硬冰冷的地砖重重的朝魏老夫人叩了三个头。 砰!砰!砰! 声音沉重,每一下都重重敲击在心底,听着都觉得心头发慌,屋内的啜泣声都滞了滞。 魏老夫人盯着魏沅,见到他的额头都呈现出青紫色,面色一变。 训斥尚未出口,魏沅霍然站起身,毅然决然地走出魏老夫人的屋子。 他的步伐重而猛,几步就已离开内堂。 魏老夫人回过神来,厉声呵斥。“逆子!你给我回来!你不许去!” 魏沅面色沉凝,森冷肃杀的战将凌厉气息让原来正要阻拦的下人脚步硬生生顿在原地,不敢拦他。 “表哥!”瑛娘惊呆了,红彤彤的眼眶瞪的大大的,拿着帕子的手死死捏着帕子。 李嬷嬷心头复杂,万万没想到将军会这么狠心忤逆了魏老夫人,不管魏老夫人以病相要挟,也不管她的哭啼。 以前,魏老夫人就是稍微皱一下眉头,魏沅都担心老半天。 “还不给我拦住那逆子!他这是要逼死我啊!”魏老夫人捶胸顿足。 175.第175章 两难2 李嬷嬷也有点慌,事情发展有点出乎意料,魏将军这是要去皇宫参宴啊! “老……老夫人……”她只能眼巴巴看着魏老夫人。“您可要保重身体,将军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您是他亲娘,如果您倒下了,可让他怎么办?”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魏老夫人这回是真正气血翻涌,站都站不稳。 李嬷嬷和瑛娘左右搀扶着她,瑛娘听到李嬷嬷意有所指的话,心中快速掠过异芒,嘤嘤抹着眼泪,哭红了双眼。“姑母,您可千万不能有事,您如果出事了,表哥也会担心的。” 只有姑母狠得下心,她就不信表哥真的不管不顾! 魏老夫人在暗示下,气怒的神情顿了顿。“他既然这么喜欢十公主,就踩着他亲娘的尸体去娶回来!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她转头将屋内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朝李嬷嬷使个眼色。“我不活了!” 李嬷嬷眼睑暗垂,明白魏老夫人的意思了,但表面还是低劝。“老夫人,您何必拿自己冒险……” “姑母,表哥是不是要娶十公主了?他不要瑛娘了。”瑛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怯怯的看着魏老夫人,好像魏老夫人就是她唯一的支柱。 “好孩子,别哭,姑母绝对不会让那不孝子娶十公主!”魏老夫人满是褶子的脸沉冷。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没想到十公主对自己儿子这么大的影响,她心底十分不喜,这样的女子即使没有公主的身份,她也不喜欢媳妇勾着她儿子。 瑛娘低泣,拿帕子擦眼泪时,遮住眼底的狂喜。 魏沅头也没回的出了魏老夫人的院子,让人备马,快速前往皇宫。 午时已经半个时辰,陛下的寿宴早已开席,他却没有到场。 魏沅心中发冷,完全能够想象宴席上的人会是怎样的想法。 他刚翻身上马,正打算赶往皇宫,魏府大门前却冲入两个下人,跪在魏沅面前。 “将军!不好了!” “将军,老夫人她……” “驾!”魏沅置若罔闻,驱马在原地踢着蹄子,正打算直接跃过两名下人。 他的母亲已经折腾了三个月,一会儿咳嗽难受,一会儿伤风体寒,一会儿头疼胸口疼,他也算是领教了。 一次两次,他着急。 十次二十次,他无奈。 三个月,来个三四十次,如果对方不是他的母亲…… 魏沅指骨都发紫,生养大恩,他不能对母亲坐视不理,可如今,谎言已经不再对他有任何作用。 三个月时间,母子情分已是二十五年来从未有过的低谷。 魏沅面罩寒霜,握紧缰绳,黑色的战马体态矫健,从两名下人身上纵身跃过,吓得两人瘫坐在地上。 眼看魏沅就要扬长而去,魏府门口,一抹倩影惊呼一声扑过去。“表哥!姑母悬梁了!” 皇宫盛宴,筹光交错,西域舞姬腰肢款摆,铃声叮当。 帝后尚未就席,朝臣们推杯换盏,私下议论纷纷,目光全都看向其中一个空位。 魏将军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他不会真的不来吧? 176.第176章 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十 魏老夫人糊涂也就罢了,魏将军却不是傻子,他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夏侯良玉安静地坐在席位上,玉润剔透的焦脂杯中,赤红的西域美酒色泽鲜艳。 余光透过扭摆的舞姬,落在对面右上角的位置。 剔透温润的眸子掠过一道暗色,不知魏府之中事情进行的如何。 白皙冰凉的指尖转动着酒杯,小十应该快来了罢?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许公公尖细的嗓门在宫殿响起,夏侯良玉手指一紧。 来了。 帝后仪仗身后乌泱泱一大群人,除了随行的太监宫女,在帝后身后半步的皆是皇室子弟。 包括五皇子兄妹与太子兄妹。 慕容澈依旧笑容满面,看着温和儒雅,一派大家之风。 慕容锦站在当今陛下左侧,父女两人刚才似乎在谈论什么,走过大殿时,慕容锦往后退了半步,没有与她父皇并排同行。 许公公一个尖嗓门喊完,殿内舞姬和朝臣全都站起。 “不必拘礼,都坐下吧。” 因场合特殊,慕容珣摆手示意不用三跪九叩,只是简单行礼,参宴的朝臣全都归位。 夏侯良玉由太监扶着,也坐回位置。 慕容澈微笑谦和,淡淡瞥了一眼魏沅原先该坐的位置,但那一方却空空如也。 即便猜到了缘故,他唇角的笑容依旧深邃了几分,眼底有一丝冷意。 小十说魏沅不来,于他没什么妨碍,正好能显示他的宽大胸襟,只需接受即可。 但这种事,确实挺需要胸襟。 若是旁的公主被魏沅拒绝,他展现一下胸怀自然简单,但魏沅拒绝的是小十!是他唯一的妹妹! 这不是打小十的脸吗? 他想到此,笑呵呵的开口:“父皇,听说魏将军的母亲病了,这是不打算来了?” 没想到太子当众这么说,在座的所有人面色各异,看来太子殿下之前也听到了些风声,对魏将军这种行为很不满。 慕容珣并不喜太子,但在明面上却保持着态度统一,何况,魏沅还真的没来! 连他这个装大度温和的太子都开始言辞带刺,他自己就更不会高兴了。 他额际的血管都不受控制地跳了跳。“魏沅是孝子,他母亲病入膏肓他在一旁侍疾也是应当。” 帝王说话冷冰冰的,虽然在说魏沅的孝顺,但那脸色和语气真不像是高兴。 五皇子慕容晔淡淡的扫了一眼身侧的慕容锦,她脸上没有半丝异样,看不出任何的苗头。 这段时日,母妃被送走,他也不得不收敛锋芒,以免惹他父皇不喜。 帝后坐到首位,各位皇子公主全都被宫女太监引到自己的位置,慕容鸢经过慕容锦的身边时,低低的冷哼一声。 慕容锦瞟了她一眼,打发走引路的太监,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走向右后方。 在魏沅没来的敏感情况下,几乎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的盯着她,想看看身为当事人的十公主的表情,奈何十公主不愧是做十皇子多年,今天依旧没有半点改变。 只是,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177.第177章 小十调戏神医 皇后皱眉,皇帝挑眉,慕容晔眯眼不解,慕容鸢冷笑。 慕容煜正端着酒杯欲喝,见状,瞪大了双眼,满脸看八卦的兴奋。 小十这是抽的什么风? 太子慕容澈一脸万年不变的笑容,只是眼底快速闪过一道疑惑。 夏侯良玉端着茶杯,杯中的水洒出,淋湿了他修长的指尖,他默然垂眉,安静的放下茶杯。 “神医,麻烦你往旁边挪一下。”慕容锦淡淡的站在他的桌前。 夏侯良玉在她靠近时就屏住了呼吸,以至于慕容锦站定,他因短暂的窒息,温润精致的面容有一丝不太明显的薄红。 他似是受到了一点惊吓,停顿了一会儿没反应。 慕容锦并不急,安静的站着等他。 在旁人看来,夏侯良玉是个瞎子,肯定没意识到十公主说的是他。 “……好,好的。”夏侯良玉往旁边挪了一挪,姿势有些微的僵硬,因此挪移的距离并不大。 旁边的人见状,只当是十殿下的举动吓到了这位夏侯公子。 参宴的所有人都是单独的位置,长形紫檀条案,条案后铺了垫子,众臣跪坐在垫子上享用酒水美食。 虽是一人的位置,但两人坐着也不算拥挤。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下,慕容锦淡定的坐在夏侯良玉身边。 东方卿目光微沉,却并未说什么,她说了,小十也不会听,只低声吩咐身边的月芬将慕容锦喜欢的点心水果送过去。 慕容澈这回笑容失踪了,眼角抽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极度厌恶夏侯良玉。 总觉得夏侯良玉表里不一,心思缜密,根本不是商户之子那么简单,他看着小十的目光带着浓郁的掠夺性,即使极力掩藏,依旧让人见了不爽。 小十在赤铜镇遇袭,虽说夏侯良玉的确拼死相护,但当时七卫回禀的另外一件事更让他在意。 夏侯良玉很可能会武!而且身手不低,那批死士根本不全是死在小十手中,小十的那点身手,没有人比他这个当哥的更清楚。 小十只会轻功,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完全依靠速度和敏捷取胜,根本不能持久。 她那个身体,稍微动作大些就要喘,这也是心脏不好供血不足导致的问题,一旦行动过剧,心脏无法负荷就会引发心疾。 小十当时心疾发作正证明了这一点,那么死士全都下了地狱,只能出自夏侯良玉之手。 可他眼前的夏侯良玉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宛如文弱书生的瞎子。 本来夏侯良玉装不装也不关他的事,但偏偏小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他差点闹崩,现在又当众跑过去了! 即使魏沅娶不成小十,他也不想让夏侯良玉染指了他妹妹! 慕容澈那眼刀子和冰一样,恶狠狠的甩向夏侯良玉。 如果眼神能杀人,夏侯良玉已经死了无数回。 对此,夏侯良玉视若无睹,反正在外人眼里,他是个瞎子。 正坐在一旁喝酒吃肉正高兴的凌霄子见状,笑得那叫一个荡漾。 果然,他徒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瞧瞧,小十这种性子竟然会当众做出这么出格的事,绝对是绝无仅有! 看样子是有戏。 而坐在上首的慕容珣,眼皮子跳了好几下都不敢相信。 别说旁人,夏侯良玉也的确受惊不下,受宠若惊。 刚才他就象征性的挪了两下,小十坐下后与他离得很近,淡淡的冷香环绕。 慕容锦看了他一眼。“神医不必如此紧张。” 她唇角微勾,眼底有一抹笑意涌现,她稍微靠近,就发觉某人全身都僵了。 178.第178章 小十是笨蛋 夏侯良玉神色淡然,纤长浓密的眉睫却颤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过来,完全没有丝毫预兆。 “殿下。” “嗯。”慕容锦执起鹅颈白玉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水,薄绯的唇抿了一口。“看来,我猜对了,阿沅真的没来。” 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失望还是高兴。 “宴席晚上才结束,魏将军他兴许是真的被琐事缠身。” 夏侯良玉白皙冰凉的指尖覆上小十的酒杯口,阻止她饮酒。 慕容锦淡看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向自己的杯子。“西域红酒,并不醉人。” “殿下的病,不宜饮酒。”他语气温润如水,态度却十分坚决。 “是么?”她秀眉微挑,含笑的眸子看着他,却在焦脂杯底磕上条案发出清响时又端到了手里。 神医是个盲人,只能听到声音,又怎么会知道,她喝没喝? “殿下,这是娘娘让奴婢端过来的。” 两人正暗中交手,月芬领着两个小宫女过来,将手中捧着的糕点一一放在她面前的条案上。 慕容锦不置可否,清冷的面容没有波澜。 月芬放下糕点果品,听到两人的谈话,目光闪了闪,余光看了一眼殿下手里端的稳稳当当的酒杯。 殿下竟然会做出这么孩子气的举动,委实少有。 但她一个奴婢,也不敢拆穿自己的小主子,放下东西后就领着人下去。 慕容锦的举止让不少人暗中侧目,她和夏侯良玉虽然坐在一块,但两个都是面瘫高手,在这样的场合举止光风霁月,说话时的表情可以说是没什么特殊表情。 夏侯公子笑容恰到好处,十公主容色淡淡。 旁人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 月芬回到皇后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皇后的脸上看不出异样。 她有时候也说不清楚,小十行事没有章法可循,举止异于平常,且又提到魏沅真的没到? 小十是提前就知道? 刚才她与陛下单独所言,是和这件事有关? “陛下。”东方卿低声和慕容珣道:“小十刚才与夏侯家的公子提到魏沅不会来。” 慕容珣有一丝不悦,却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看样子当时小十确实是提前和陛下打了招呼。 想到这里,东方卿眸色微沉,但见太子面色无异,她沉思片刻,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此时,殿上的舞姬已经退下,皇子公主与王爷们将准备的贺礼一一奉上。 也就没人再继续注意慕容锦和夏侯良玉。 皇子公主的礼物大都不必在意贵重程度,只看心意与是否匠心独运。 慕容锦没有什么兴致,她单手支着桌子,酒杯递到唇边,刚要饮下,薄唇碰到凉软的触感。 她霍然一惊,杯口就盖上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她亲到了他的食指。 慕容锦半晌无语,她只是一触即离,所幸因场上慕容煜正在介绍他的寿礼,也就没人注意到这边。 慕容煜为他父皇准备的是一只绿色的大鹦鹉,掀开笼子就听到那鹦鹉叫皇上吉祥。 “殿下。”夏侯良玉语气中有一丝无奈。“我曾是您的大夫,您不能喝酒。” 哪怕这酒并不易喝醉,可到底是酒,事后可能会烧心难受。 “小十又偷喝酒了!” “小十是笨蛋!小十是笨蛋!” 略微尖细的脆亮嗓子叫囔,整个大殿都安静了,全都一脸受惊的看着那只绿皮鹦鹉。 啥? 179.第179章 他们也很爱你 慕容锦错愕的看向发声来源。 大殿正中央,提着鸟笼的六皇子慕容煜一脸的生无可恋,正手忙脚乱的去捏绿鹦鹉的臭嘴。 那胖嘟嘟的绿鸟正上蹿下跳的扑腾。 “哈哈哈!老六,看样子小十那丫头没少去你的地方蹭吃蹭喝,连这鸟都学会骂人了。”慕容珣大笑,顿时殿内的气氛都跟着活跃,东方卿抿唇,眉梢掠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小十与煜儿兄妹关系好,偶尔过去也是自然。” 好像是回应皇后的话,阿绿又嚷开嗓门。 “六哥皮痒!六哥皮痒!” 慕容煜抓住阿绿的弯嘴,不许它再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来。 殿内的大臣们哄堂大笑,纷纷开口恭维皇子公主们兄妹情深,慕容珣听着高兴,直夸慕容煜的寿礼不错。 一只学舌鹦鹉在皇宫之中算不得贵重稀罕,但它三言两语说出的话却侧面说明了主子关系亲密无间。 当然,前提是这不是六皇子的刻意安排。 事实上,六皇子与太子和十公主确实关系不错。 慕容煜送完了寿礼回到自己的位置,朝慕容锦眨了眨眼。 夏侯良玉低笑。“六皇子很聪明,与殿下亦是兄妹情深。” 看得出来,虽是刻意安排出彩的寿礼,但小十应是真的时常去六皇子的地方串门,那只鸟也的确耳濡目染鹦鹉学舌。 “那只绿皮红嘴鹦鹉叫阿绿。”慕容锦的话侧面印证了夏侯良玉的猜测。 “神医不好奇,我为父皇准备了什么贺礼吗?” “无论殿下送什么,相信陛下都会喜欢。”他说的是实话。 谁都知道,陛下最宠爱的子女就是小十,她幼年时,曾在御花园里捡了颗石子当成宝贝送给陛下,陛下都把她好一顿夸。 慕容锦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父皇什么都不缺,为他准备礼物实在不容易。” 比如此时,殿内又再度安静下来,等着看五皇子和太子的贺礼。 太贵重会觉得奢靡,太简单,没有诚意。 “母后让我和九哥一起画一副万寿组合江山长幅,被我拒绝了。”慕容锦眼底有一抹淡淡的异色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捉不住。 夏侯良玉敏感察觉到她情绪轻微的起伏。“殿下。” “父皇和九哥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慕容锦望着殿中央站着的五皇子兄妹,他们站在一起给父皇祝寿。“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 “殿下是觉得一起祝寿,对不起陛下?” 陛下不喜太子,却又不忍苛责小十,无论高兴与否都会表示最喜欢,此举于太子有利。 但若是兄妹两个刻意分开,又有与太子撇清,不想受他连累之嫌。 对于小十来说,无论怎么做都是要伤害其中一人,而这两个人对她来说都是至亲。 夏侯良玉默然,他修长的手指拢住慕容锦的指尖。“他们也很爱你。” 不用这么为难。 广袖遮住两人交叠的手,慕容锦诧异不已,条件反射地抽回。 “小十。”夏侯良玉低低唤了一声,轻不可闻,五指渐热,紧紧将她的指尖拢入掌心。 他不知道为何同为一胞所生兄妹,陛下态度却迥然不同,他记得小十幼年,太子病过一次,自那次开始,皇帝就开始对太子冷淡寡言,不管其死活。 当年,小十守在太子身边不吃不喝,不肯离开,最终太医院的御医经皇帝允许才出手救回年幼太子。 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陛下前后态度变化太大。 180.第180章 特殊的寿礼 小十夹在中间,想要两全其美,很难。 慕容锦手指发烫,怀疑自己刚才出现了幻听。“神医,你刚才说……什么?” 她怪异的目光盯着他的手,夏侯良玉好似才反应过来,慌张的放开。“抱……抱歉,在下僭越了。” 夏侯良玉掩饰性的随手拿起条案上的一个酒杯饮了一口,沉默了下来。 慕容锦看着他端在手里的酒杯,欲言又止,脸色古怪至极。 可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喂,神医,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慕容锦只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神医是个盲人,她不说,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用了她的酒杯。 她自我安慰一番,才终于调整好心态。 夏侯良玉薄唇潮红,浓密的长睫垂下,眼底掩藏了一抹笑意。 宴会之上,各个朝臣起身恭贺圣上大寿,皇子公主们一一送上自己准备的贺礼,五皇子与八公主分别献上自己准备多时的寿礼,八公主准备了出自前朝大诗人的绝品方砚。 而五皇子献上的万民朝寿的横幅,由一万百姓写的寿字贺礼,每一个字体都不同,因百姓不识字,因此不少人看得出来是第一次写寿字,歪斜不整,但正因如此,反倒更加真实,引来朝堂不少臣子感叹,皇帝大悦,大加赞赏了五皇子一番。 相比之下,太子亲自铸造的黑铁长弓,皇上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就让许公公拿下去,一句话废话都没多说。 太子似乎习以为常,笑容温厚,和几位交好的朝臣聊着天。 所有人都献上了礼物,只剩下最后一位,十公主慕容锦。 等到她的时候,慕容珣笑眯眯的看着她。“倾城,你今年又要整出什么来?” 慕容锦从条案后走到正中央,朝她父皇深深一鞠躬。“儿臣跟随凌师叔学了一段舞剑,今日特来献丑。” 夏侯良玉闻言,薄唇微扬,小十送什么礼物陛下都高兴,但每年她准备的东西都比较特殊,无不是亲自上手,更像是普通人家的父女。 前年小十送的是她自己做的寿桃,听说为此在厨房学了很长时间。 她很聪明,但天生有些东西没有天分,做个寿桃差点整崩溃御厨的厨师,最后才终于让她在当今皇上大寿时整出个吃了不会毒死人的寿桃。 据说陛下吃了一口,史无前例的没有第一时间夸她,而是大喊许公公端漱口茶。 去年陛下过寿,皇后娘娘专门千叮咛万嘱咐别再亲自下厨孝敬她父皇。 这事很多人都知晓,更加让人清楚的知道十公主受宠程度。 今年她的礼物还算是危险系数较低的一项。 慕容锦一袭雪白银线暗绣锦袍,纤细的腰玉带束住,明眸皓齿,玉冠朱颜,她接过一柄没有开锋的剑,就地利索的舞了剑花,试试手感。 检查没问题,她抬起头,询问夏侯良玉。“听闻夏侯公子精通音律,犹擅古琴,不知可否为父皇助兴一曲?” 这是要夏侯良玉配合她舞剑? 慕容珣若有所思。 慕容澈笑眯眯的捏碎了一个核桃。 皇后不动声色,其他喝酒的朝臣全都很诧异。 慕容锦看向夏侯良玉,她其实并不清楚他会不会音律,但当年阿元却提到他母亲会弹七弦古琴。 181.第181章 琴瑟和鸣 夏侯良玉起身,温柔的声线令人如沐春风。“草民不才,愿意为陛下助兴一曲。” 慕容锦让宫女搬来了一架七弦古琴,琴色厚重古朴,琴身以上佳乌木所制,带有天然梅花断纹,琴不历百年无端,这把琴,是真正的古琴。 夏侯良玉由小太监搀扶着坐到琴后,指尖触摸到冰凉的琴弦琴身,唇角微扬。“乌桐。” 闻言,在场不少好庸风雅的文臣顿露讶色,目光纷纷落在那架看上去平凡无奇的古琴之上。 “是前雍朝蔡大师所制‘乌桐’?” “不是说乌桐早已在雍朝国灭之日被焚吗?” 乌桐古琴,数百年,历数两代朝堂,是历史记载中的古琴,雍朝末代君主曾委托制琴大师蔡青为其宠妃乌氏制作一架七弦古琴,取名乌桐。 乌氏性烈,亡国之日,雍皇被杀,她抱琴****殉国也不愿被敌国君主收纳,因此一架原本普通的古琴流传至今。 夏侯良玉也有几分讶色,这架古琴与夏侯家有着说不清的纠葛。 二十多年前,他的母亲与父亲恩爱不移,父亲寻访全国,找到乌桐赠送给母亲,奈何母亲为生他难产而亡,这架古琴留在父亲的身边。 后来战乱,乌桐便随着夏侯氏从椤城迁移流落在外,父亲曾为此郁郁寡欢,没想到会在小十这里再次遇到。 “神医,请。”慕容锦并没有多做解释,这架古琴是她两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琴色古朴通透,她认出是乌桐,便一直留在身边。 夏侯良玉心中感叹缘分,指尖抹挑琴弦试了试音。 古琴被保存的很精心,看得出来小十时常弹奏,他双手覆住琴弦,心中一片柔软。 慕容锦单手执剑,琴音响起的刹那,眸色在一瞬间冷凝,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如松鹤迎风。 宫殿内一片寂静,七弦古琴音色独特,尤其低音,三步之外就不易听清,历来不是娱乐他人的乐器,只是清雅之士闲来自娱。 但此刻用来配合十公主舞剑,正好不过,主次分明。 想要以古琴配合剑舞并不易,尤其十殿下剑势凌厉果决,轻功搭配,既有看头又不会全是花架子,看得不少武将都暗中赞叹。 乌发、白衣、金冠玉颜,手中长剑如风,随着高低起伏的七弦古琴伴奏,两人配合默契,宛若天成。 风华殿内不少贵女看着场地中央男装十殿下行云流水的剑势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可惜十殿下是女的。 不过,在场的有一个十殿下长得一模一样的太子,终于有点安慰。 太子殿下因此收获了不少贵女的娇羞暗瞥。 五皇子慕容晔轻酌手中美酒,聚精会神地看着慕容锦舞剑,目光在空当盯着夏侯良玉,眼底闪过一抹异样。 “哼!装模作样!”慕容鸢冷笑一声。 慕容晔看了她一眼。“你想嫁给夏侯良玉?” “嫁给他?他也配?魏沅一个窝囊废,竟然没来,若是夏侯良玉在此时求旨赐婚,皇兄以为他会求娶谁?” “哦?”慕容晔一饮而尽手中红酒,嗤笑一声。“看样子,太子不是很乐意。” 太子殿下此刻吞了夏侯良玉的心都有了,死死盯着他。 这琴声配合的天衣无缝,明明是明朗凌厉的乐音,不知是否他心理作祟,听出了几分琴瑟和鸣之感。 182.第182章 夏侯公子认为呢 实在是两人看着太赏心悦目了。 剑势渐缓,琴音收尾,当慕容锦长剑收回,琴音乍敛。 “不错!”慕容珣大笑。 “好!” “十公主的剑势凌厉果敢,确实不错。” 座下参宴的人纷纷附和,慕容锦站在大殿中央,抱拳单膝跪下,爽利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儿臣恭贺父皇,祝父皇松鹤延年,万寿无疆!” “好好好!”慕容珣笑容满面的朝慕容锦招手。“倾城,过来坐。” “是。” 慕容锦将剑扔给站在一旁的侍卫,敛衣走到离慕容珣最近的位置,许公公赶紧重新搬来条案坐垫,让慕容锦坐在皇帝左下手。 夏侯良玉被太监搀扶着坐回原位,一切又恢复原样。 慕容锦坐定,慕容珣侧目多看了一眼夏侯良玉。“刚才弹琴的是夏侯良玉吧?” “是。”夏侯良玉起身,嗓音温润。 “坐下回话吧,不必拘礼。”慕容珣目光深邃,小十和夏侯良玉两人关系看着似乎不错? 可惜了,夏侯氏只是一个商户,偏偏还不愿受封。 “夏侯公子年岁不小,不愿意娶公主,可是有中意的姑娘?父皇不如赐婚夏侯家,成就一对神仙美眷。”太子慕容澈举杯,笑意融融的看向淡然自若的夏侯良玉。 甭想对小十动歪脑筋,他宁愿养着那挑嘴的冰妹妹一辈子,也不想便宜了夏侯良玉。 先拆穿他的心思,表明自己的态度,坚决不会把妹妹交给一个商人。 既然拒娶公主,就别想再挑三拣四的。 太子这话是一点没给被夏侯良玉拒婚的慕容鸢留面子,又截断了夏侯良玉娶十公主的心思,魏沅没来,皇帝提都没提,其他大臣更不敢去触霉头,只是暗想魏沅恐怕是真的不会来了。 十公主和魏沅的婚事泡汤了,难不成夏侯良玉想要求娶十公主? 他疯了不成?陛下怎么可能答应? 先不说皇上,太子肯定是不会愿意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商人。 看看,现在就开始嘲讽夏侯良玉,让他别惦记十公主了。 “劳太子殿下挂念。”夏侯良玉不动声色,四两拨千斤。“婚姻之事,自有天定。” “这么说,夏侯良玉没有中意的姑娘?那为何拒婚?”慕容澈可没打算放过他,笑意盈盈的穷追猛打。 “太子何必穷操心别人的婚事?今日魏将军没来,莫不是忘记了三月之约?”慕容鸢气得脸发青,自己被夏侯良玉拒婚是她一生的耻辱,慕容澈几次三番提及。 虽然他是为了对付夏侯良玉,但自己也被他给踩了几脚。 她是被夏侯良玉拒婚了,慕容锦还不是一样被魏沅变相拒绝了? 慕容澈含笑的眼眸半眯。“八皇姐也不必为小十担忧,魏沅会不会来还未可知,倒是八皇姐这么为夏侯公子操心,莫不是还念念不忘?夏侯公子既然没有心上人,今日又殷勤到场,也许正是为了八皇姐而来也说不准。” 他笑眯眯的看向夏侯良玉。“夏侯公子认为呢?” 慕容鸢气得差点拍案而起,被慕容晔冷冷一扫,她才冷静了下来。 慕容澈这个笑面虎! 夏侯良玉一看就知道是别有居心,怎么可能是为了她来的?分明是为了慕容锦! 183.第183章 九年前就认识 太子这招祸水东引,实在缺德的不行。 慕容锦捻起一块糖糕塞进嘴里,眼底有一抹笑意。 夏侯良玉面对敌意爆棚的太子殿下,态度温和,温雅玉颜,淡若止水。 “太子殿下,阿缘是贫道叫来的,特来瞻仰皇宫盛景。”凌霄子看出太子对徒弟不满,出口解围。 他是长辈,太子也不能说什么,但是…… 慕容澈没想到会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阿缘?” 他眼瞳皱缩,心中一凛,蓦然望向夏侯良玉。“凌师叔所言,是你的徒弟夏侯良玉?” 阿缘?阿沅? 帝后同时对视一眼,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疑。 是巧合吗? 凌霄子不太明白为何太子对这个称呼这么敏感,直觉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但话已至此,也不好收回。“自然。” 慕容澈坐回位置,想起多年前的那桩事,以前不觉得,九年前的夏侯氏就住在京师,后来据说是为了夏侯翰养病才迁往江南云水城。 但具体原因谁又会去关注? 这件事,他看来忽略了一些东西。 “这名字与魏沅倒是相似。”慕容澈手一伸,端走了慕容锦条案前的一盘糕点。“小十觉得呢?” 她有事瞒着他,夏侯良玉恐怕她早就认识了。 慕容锦没有否认,她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神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提过很多次,九哥都不当回事。” 潜在意思:怪我咯? 若不是顾忌场合,慕容澈一个爆栗子就要敲到她脑门上。 兄妹俩窃窃私语,大殿之上舞姬随着丝竹之音翩翩入内,水袖飘举,一时之间,又恢复歌舞升平的景象。 “你们九年前就认识了?阿缘是夏侯良玉?”慕容澈瞪眼。 慕容锦点头。“你真聪明。” 慕容澈差点没气死,他深吸一口气。“那魏沅呢?你认错了?” “不算认错,以前不知道,后来知道不是他,只是,我俩这么熟了,怎么好意思拆穿呢?”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之事,只是没挑明罢了,现在的阿沅还是阿沅。 只是当年的阿元是神医,被她找到了。 她一向区分很明确,从来不会混淆。 “夏侯那奸贼的目的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慕容澈不遗余力地在慕容锦面前给夏侯良玉上眼药。“他分明就是乘人之危,想要借此机会向父皇求赐婚!” “我知道。”慕容锦喝了一口茶,目光随着蹁跹的舞姬移动。 “什么?!!!”慕容澈声音太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全都惊讶的望着他。 温润谦和的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连忙压低声音。“你知道还跑到他那边去?你这是看上他了?你眼光真是不怎么样。” “我九年前就答应过神医,会嫁给他,就看他敢不敢开口求父皇赐婚了。”慕容锦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多惊世骇俗。 阿沅不来了,她总得要嫁人的。 她瞟了一眼心碎欲死的太子殿下。“我这不是给你省银子吗?夏侯家别的不多,钱多,养活我足够了,不用砸锅卖铁。” “如果我不同意呢?你知不知道,那夏侯氏并不是仅仅是商人这么简单,他……” 慕容澈还没说完,就见夏侯良玉从座位上起身,顿时,殿内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 184.第184章 他终于还是来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黄昏日落,宴会很快就会结束。 夏侯良玉一袭雪白锦袍,玉冠博带,气质温润。“陛下,草民有一事相求。” 慕容珣抬手挥退舞姬,殿内鸦雀无声,夏侯良玉独自站在殿中央,身若修竹,容颜精致玉润,声线柔和清晰。 他的举动惊的太子差点跳起来。 来了!夏侯良玉还真敢开口!他连忙看向首座。 慕容珣目光幽深,面上没有丝毫的异样,刚才太子和小十窃窃私语,他坐的近,基本听个七七八八。 但从他的刚毅冷淡的面孔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也不知道他意下如何。 “说来听听。”慕容珣对于魏沅不来之事十分不痛快,虽然知道缘故,但魏沅此人太过迂腐,若他当真愚孝,为了其母不惜伤害小十,小十嫁入将军府,将来只怕也少不得受婆婆的冷眼。 三月之约,人尽皆知,魏沅却不到场,这对小十来说,明日只怕就会传的不像话。 他慕容珣的女儿不是谁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 眼看宴会即将落幕,魏沅是不会来了,在此,夏侯良玉若当真求旨赐婚,也算告诉世人,魏沅有眼不识金镶玉,总有旁人喜欢小十。 对此,慕容珣想的很清楚,答应不答应在于他,但夏侯良玉此举却很得他心。 慕容锦托腮支肘,神色莫名。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明白了夏侯良玉的想法。 他是怕自己在宴会之后被人议论?自己站出来求赐婚为她解围?所以在亭子中时问自己会不会同意? 慕容锦捏碎了一块糕点,黑眸瞬间冰冷如霜。 她最讨厌别人同情自己!尤其是他! “草民心慕十……” “等一下。” 就在夏侯良玉开口之际,突然有人急声打断了夏侯良玉的话。 慕容锦清冷的面容都溢满压抑,目光复杂。 不是她开的口。 满殿大臣低声轻呼,慕容珣和东方卿都惊讶万分,慕容澈筷子夹得一块肉掉落。 慕容晔皱眉,慕容鸢眼中闪过一丝什么,低头吃菜。 风华殿大门之处,逆光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藏青色的锦袍有些微褶皱,面容俊逸刚毅,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是千里赶来。 凌霄子大惊失色,不可思议的看着魏沅,摇头叹息。 魏沅气息不稳,明显一路狂赶,魏府发生的事,在场之人谁不暗中知晓?其母恐怕有意拖住他的脚步。 他竟然来了,可见小十在他心中的地位。 看样子,阿缘的敌人不可小觑,绝对是一个劲敌。 慕容珣吃惊过后,心中大悦,不愧是他看中的良将! 慕容锦轻抿茶水,眉睫敛下眸中神色,说不清楚是何感觉,她打赌从未输过,但这次输了。 很意外。 夏侯良玉淡淡站在大殿正中,他微微侧身,看着魏沅大步而来。 一个威武坚毅,一个温雅从容。 各有千秋,难辨高下。 夏侯良玉薄唇笑容清浅,指背抵唇,低低咳嗽了一声,眸若幽潭深渊。 他终于还是来了。 185.第185章 交锋 想过他不会来。 但心底或许总是不大安稳的,若是自己,当真是爬也要爬过来,那么凭什么认为魏沅就不会来? “咳咳咳咳!”夏侯良玉掩唇,剧烈的咳嗽声在殿内回响,令人听着都忍不住揪心。 慕容澈从震惊中回神,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妹妹,却见她低头在吃东西,看不清楚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慕容澈觉得夏侯良玉挺可怜的,看样子他是没戏了。 此刻,谁都知道,夏侯良玉属意十公主,魏沅也是为了履行三月之约。 十公主既然答应了,那么,以她的为人,不可能违背约定。 胜败已经注定。 夏侯良玉身形羸弱,素白锦袍衬得他温柔如水,宛若水墨画。 他低咳着掩下帕子,茫然的视线看向慕容锦。 魏沅快步走至殿中央,单膝跪下。“陛下,末将今日特来求旨,请陛下将十……” “魏将军。”夏侯良玉清润的声音带了一丝哑意。“我不会放弃小十。” 魏沅眉峰紧锁,认真的看了一眼夏侯良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用来形容夏侯良玉最为恰当,但是他却不会为任何人让步。“夏侯公子,我也不会。” “我知道。”夏侯良玉低笑。“将军站在这里,已经让在下佩服,至少证明将军对小十是真心。” 慕容锦捏碎了一块糕点,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夏侯良玉温柔的声线淡淡回响,不算大,却清晰可闻。“我等了一个人九年,不,应该是十年了,十年前,她还是小小的,她对我说,长大了会嫁给我,我一直等她长大,关注她的成长,我知她心腑脆弱不治,便一心学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治好她……” “九年后,我才终于再次机缘巧合之下看到她,可她却不认识我了,她为了另一个人,从江南千里赶回,不顾危险,险些丧命……” 魏沅目光一颤,猛然盯着淡笑的夏侯良玉。 是他!他就是阿元! “……我明知她心有所属,却不忍拒绝她的请求,回京医治她在意的那一位,可她回来后,我才知晓另一个人病已经好了,不再需要我,我想留在她身边,却苦于没有办法。” “……她待那个人真好,让我觉得嫉妒,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等最后水到渠成,终成眷属。” “而我?身中奇毒,时日无多,还是个瞎子,我凭什么留在她身边?我只会拖累她……咳咳咳……咳咳……” 夏侯良玉又开始咳嗽,他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一口血腥气。“可是,天无绝人之路,我的毒马上就能解除了……我……咳咳咳……” 他就是不择手段也绝对不会再把她拱手让人! 他抬头,唇角的笑容诡魅,幽黑的瞳仁闪过诡异的光芒。 魏沅瞳仁一缩,直觉夏侯良玉有些诡异。 “陛下,臣心慕十公主,特来求旨,恳请陛下……” “陛下。”许公公刚从殿外小跑进来,听到这里,脸色大变,连忙伏在慕容珣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慕容珣大惊失色。“魏爱卿速速起身!” 魏沅心中一寒,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他下意识的看向夏侯良玉。 夏侯良玉细长的凤眸妖异,温润精致的玉颜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脊背生寒,他薄绯的唇微微勾起一抹妖绝蛊惑的弧度。 “表哥!”殿外,瑛娘尖利的哭嚎响起,两名侍卫带着她进入大殿,她哭的肝肠寸断。“您快些回府,姑母快不行了!” 186.第186章 她到底不属于他 魏沅浑然如坠冰窖,挣起的青筋根根绷紧,刚毅坚定的面孔寸寸皲裂。 慕容珣叹气,魏沅是大将之才,关键之时坚守本心,行事沉稳,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真心将小十托付,但魏沅老母反对的天下皆知,如今命悬一线,眼看要一命呜呼,他是万万不能在此时赐婚魏沅和小十。 魏母一死,世人不仅会指责魏沅,毁他锦绣前景,小十又如何在魏府立足? 为嫁魏沅,逼死其母。恶名将伴随一生。 他绝对不会同意! 这一点,魏沅更清楚,他脸色惨白,似笑非笑,到底走到这一步。 没想到最后给他致命一击的不是旁人,是他最亲的人。 口口声声为他好,口口声声为了魏家。 明知他的为难,不惜以死相***他就范,到了皇宫禁内不改狠心。 好!真是好! 坚硬的花岗石地面几乎要被抓裂,魏沅跪在地上,声音嘶哑。“陛下。” “阿沅,你的母亲垂危,你回府照看,不必到此参宴,朕不会怪罪。”慕容珣长叹一声。“送魏将军回魏府。” 他喊了两名侍卫入殿,大殿之内落针可闻,或摇头不语,或若有所思,或愤懑焦躁,每个人阵营不同,立场不同,反应各异。 “……谢陛下。”魏沅踉跄了一下,由侍卫扶着,站直。 他知道,错失这一次,此生再无可能。 尤其,夏侯良玉是阿元,曾经真正的阿元。 她到底,不属于他,无论他怎么努力。 明明,机会近在咫尺,只要他稍稍伸手就能拥有,可他却只能放弃,愤怒不甘却无可奈何。 夏侯良玉眸色沉静,魏沅错身而过,带起的风扬起他素白衣袂。 “阿沅和阿元,从来不是同一个人。”慕容锦冷清的眉眼没有波澜,音色回荡在大殿之内。 魏沅双掌紧握成拳,沉重的脚步一顿。 锦儿。 她是想告诉他,他不是阿元的替身吗?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夏侯良玉说的不错,可他不知道的是,他从来没有从锦儿的眼底看到男女之情。 哪里来的水到渠成,终成眷属? 也许,他是有机会等来那一天,可最终,他却还是得放手。 被亲人背后插刀的痛楚,常人体会不到。 “夏侯公子。”魏沅停在夏侯良玉身边,侧目看他一眼,压低的声音只有夏侯良玉能听清。“我看不起你,阴谋诡计,算计得来的一切,你得到后会安心吗?” 夏侯良玉薄唇弧度雅魅,仿若没有听到。 魏沅来得快,走的沉重,在座的参宴者,几乎都能感受到他强烈的不甘和愤怒。 可惜了。 夏侯良玉广袖安静垂于身侧,乌黑的发丝落下,精致的容颜有一丝孤独与羸弱。 他似乎毫不费力,对手就不战而败,但这样在旁人看来就是捡漏乘人之危的行为却让原本看热闹的心态发生微妙的变化。 他只是一个商人,却想要乘机求娶太子胞妹? 识趣,看得清现实的人都知道怎么做,此时开口,无异于自取其辱。 187.第187章 小十病发 慕容珣脸色冷凝,和大殿内其他人一样,目光在慕容锦和夏侯良玉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夏侯良玉知趣一点,就应当知道,把刚才的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魏沅亲自来了,也不需要他来救场。 但是,在所有人不屑的目光下,夏侯良玉敛袍,毫不犹豫地当众跪下,声若琳琅。 “草民夏侯良玉,爱慕十公主慕容锦,求陛下赐婚。” “啪——”慕容锦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四溅成碎片。 …… “若当真有人求当今陛下赐婚,殿下可愿意?” “如果他害怕我拒绝,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 他到底是开口了。 他说,他学医是为了治她的心疾。 他说,他一直在等她长大。 他说:我想留在她身边,却苦于没有办法。 “身中奇毒,时日无多,目盲眼瞎……”慕容锦敛衣走出条案,慢踱到他身边,声音冰凉。“当日我问你,神医可是阿元……你可记得是怎么回答我的?” 夏侯良玉眸子蒙上一层雾气。 他说他不是。 他说他不是! 慕容锦蓦然抓住他的手臂,想说什么,最后又狠狠放开。“夏侯良玉!你——你——” 当日一他要死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修长的五指握得惨白,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却一阵阵窒息。“你……神医……”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千万种情绪一齐涌上。 慕容锦揪紧胸前的衣襟,黑色的凤眸紧紧盯着夏侯良玉。 “小十!” “锦儿!” “十殿下!” “快叫御医!快叫御医!” 殿内一阵惊呼,慕容锦眼前发黑,胸口闷痛,她紧紧抿唇,血液却依旧争先恐后的从她唇角溢出。 她努力眨眼,试图保持清醒,剧痛袭来,彻底失去了意识。 “小十!小十!咳咳咳——!” 夏侯良玉惊恐欲绝,紧紧抱住慕容锦,剧烈的咳嗽掩藏不住,淡薄的唇咳出猩红的血气,吓得一旁上前帮忙的人瞳孔直缩。 他手足无措的从怀里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想要塞入慕容锦紧抿的唇中,却几次抖得无法成功。 “你干什么!小十病发了!快叫御医!”慕容澈脸色惨白,推开夏侯良玉,把妹妹抱入怀里。 又是他!为什么又是夏侯良玉! 夏侯良玉不肯松开,执着的要把被血染红的药塞进慕容锦嘴里。“小十……” “来人!快把小十的药拿过来!快!”东方卿娇艳的脸微白,反应过来,连忙让人去锦年宫拿药。 “别麻烦了。”凌霄子目光沉凝,走了过来。 看到他,帝后猛然惊醒,慕容澈豁然揪住他的衣袖。“凌师叔!小十!救救小十!” 夏侯良玉修长的手五指曲虬,根根的血管暴起,他死死抱住慕容锦,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凌霄子目光微变,不敢耽搁。“你们赶紧散开!别围在殿内!” 他一把拉过慕容澈,将夏侯良玉手里的药快速塞进慕容锦嘴里,点了数道穴位,让她咽下去。 “救……救她……师父。”夏侯良玉黑色的眸子一点点变赤,仍是抓住凌霄子不放。 188.第188章 赐死算了 “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凌霄子说完,夏侯良玉嘴里猛然溢出一口血,昏迷了过去。 气血倒逆,强行逆转,凌霄子摸着他的脉门,暗中叹气。 再来几次,小命都要折腾没了,可不怎么做,他的怪病又要复发失控。 …… 慕容锦看着锦年宫天花板熟悉的花纹,陡然恢复神智,猛地从榻上坐起。 “呃。” 过于猛烈的动作,让她冷润的眉峰微蹙,慕容锦捂住胸口,环顾四周。 她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您醒了。”小宫女见她醒来,赶紧朝帘外招手。 殿内宫娥鱼贯而入,伺候慕容锦穿衣洗漱。 慕容锦皱眉,缓过气,那股闷痛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晚上。”回答她的是慕容澈。 慕容澈掀开帘子,长靴踏入寝殿内,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晚参宴时杏黄色锦袍。 殿内其他奴婢屈膝退下,只留下兄妹在殿内。 “现在是早上辰时,先让人把早膳端来,你用完膳去凤仪宫一趟,父皇和母后天亮才离开锦年宫。”慕容澈想起昨日的情形,眉峰都没法舒展。“你感觉怎么样?” 他坐在榻边,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温度稍微偏高。 “我没事。”慕容锦摇了摇头,目光盯着花色素雅的锦被。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慕容澈站起身,环胸靠在一旁。“不过,我想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慕容锦掀开被子起床,她穿着雪白的里衣,对站在一旁的慕容澈视若无睹。 “香怡、香兰。”慕容澈朝帘外喊了一声。 两名近身伺候的宫女低声应了,掀帘而入,伺候慕容锦洗漱更衣。 慕容澈见两位小宫女围着妹妹忙碌,这才慢悠悠道:“昨日,魏府发生了一些事。” “能大概猜到。”慕容锦穿上雪白锦袍,香兰正在给她束锦缎腰带。 她茭白面容淡淡,声音却带了一丝叹息。“阿沅的母亲怎么样?” “他是个好的,可惜他母亲拎不清,听信旁人一面之词,坚决反对这门婚事,平日里装病卧床,昨日一根麻绳上了吊,差点没缓过来。” 慕容澈摇头。“阿沅来得晚,便是因为魏老太婆没吊死,他被挡住了脚步照顾老娘,那老东西昏迷后情况缓了些,魏沅才有空闲进宫,可惜……”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成功,魏老夫人是铁了心的要阻止这门婚事,不惜以死相逼。 慕容锦心中思忖,她心中有一丝疑虑,魏老夫人何至于如此强烈反对? 就因为她的身体不好?有可能生育困难? 这种事捕风捉影,不可确定性太大,魏老夫人的行为是否太夸张?命都差点没了。 “母后气得不轻,已经知道魏府的情况,只怕魏老夫人没死,日子也不会好过,另外,阿沅那个表妹……”慕容澈想到当日在大殿之上大呼小叫的瑛娘。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宫的,事后仔细询问方知是偷拿了魏沅的请柬和令牌,一路畅通无阻,他总觉得有些太顺遂,但又抓不到要领。 “那女人据说是魏老夫人想要嫁给阿沅,母后大怒,以乱闯禁宫为由,关去刑部了,打算赐死算了。” 189.第189章 夏侯良玉那贱人 魏老夫人或许还要顾全一下魏沅,但一个不姓魏的瑛娘,弄死她和踩死蚂蚁一样容易。 慕容锦洗漱完毕,已经从寝宫出来,坐在侧殿用早膳。 早膳清淡,慕容锦胃口小,因多了一个太子殿下一起用膳,桌上多摆了几个小瓷盘。 宫里规矩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慕容澈说了许久,妹妹都没吭声,最后,他只好闭嘴等她吃完。 慕容锦对于瑛娘如何并没有什么兴致,有没有瑛娘,于她来说都没有一丝障碍。 她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异常。 魏老夫人的反应太过激、瑛娘的出现很突兀。 她夹了一块脆萝卜,将整件事串联起来,最终达到的结果是阿沅和她的婚事会被搅黄。 可谁要这么做? 最终得益者,似乎是五哥? 她和阿沅的婚事不存在,与魏府交恶,于九哥无益,而九哥的对手就是五哥。 理智是这么想的,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不对劲。 心里隐隐有个影子冒出来,又被她迅速否决。 不可能,神医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想到这里,慕容锦放下筷子,拿起漱口茶。“父皇同意神医的事了吗?” 他当场求赐婚,但自己事后人事不知,不知道事情进展怎样。 慕容澈瞟他一眼。“你觉得呢?” 且不说当时小十突然出事,父皇没心情,就算小十没昏迷,父皇和母后都不会答应。 更何况,当时夏侯良玉也不知道是不是毒发,吐血后被凌霄子带回夏侯府。 慕容锦见状,那一丝疑影都消失无踪。 一看就没成。 神医的性子温吞和善,说话都温温柔柔的,中毒后眼盲还没好全,又是病弱之身,自顾不暇。 眼见慕容锦用完膳就准备要走。“我陪你一起去凤仪宫。” “不用了,母后昨晚没睡,回宫后肯定在休息,我便不去打扰了,回来再去凤仪宫,你先去休息,阿沅那边的事还需要你安抚。”慕容锦见他眼睛下有淡淡的阴影就知道他一夜没睡。 “你要出宫?”慕容澈气不打一处来。“夏侯良玉有凌师叔照看,死不了。” “凌师叔?”慕容锦拧眉,长靴站定。“神医怎么了?” 为何要凌师叔照看? 慕容澈一僵,打了一下嘴巴。 看他这破嘴! “你昨日突然病发,夏侯良玉也正巧毒发,被凌师叔带回去了。” 慕容澈说完,慕容锦就不见了踪影。 他就知道会这样。 难道夏侯良玉那贱人真的会变成他妹夫? 慕容澈脸都绿了,他总觉得魏府的事和夏侯良玉脱不开干系,可他竟然抓不到一丁点的证据。 如果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也就罢了,若真是夏侯良玉干的,他却找不到一丝痕迹,那夏侯良玉这人就不简单了。 偏偏,他竟然就是当年的阿元。 想想就觉得肝疼。 夏侯府自从夏侯父子回京,又重新整修了一遍,少了几分江南云水城的精致典雅,多了几分大气恢弘。 夏侯翰从夏侯良玉的房中出来,关上房门,负手和凌霄子一起边走边聊。 “唉,有劳凌道长了。”夏侯翰叹气。 190.第190章 小十进去了 阿缘这病,也不知何时才能痊愈。 “阿缘的病好好养着,情绪不要波动太大,复发的可能性很低。”凌霄子想到昨日的情形,世上突发事情太多,谁又能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事? “阿缘的情绪原本不易波动,只是十公主那边……”夏侯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儿子难得终于有个中意的人。 但现在的情况,那姑娘太脆弱,稍微有个三长两短,他儿子跟着担惊受怕,若是真出事了,他都不敢去想阿缘会怎样。 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阿缘休息一阵子就会醒过来,你也不必太过忧心,魏府中出了些状况,小十与魏沅的亲事是不可能了,只是阿缘想要得到帝后夫妻的同意娶小十,怕是难。” 凌霄子想到当时在风华殿时的情况,帝后不喜夏侯氏,小十被带走,帝后夫妻也离开宴会。 阿缘求旨赐婚之事被忽略过去,皇帝不同意,明眼人一看即知,其他大臣更不敢多言。 好事多磨。 凌霄子摇头叹气。“为今之计,只有……” 他忽然语气一顿,往身后回廊拐角看了一眼。 “怎么了?”夏侯翰见他看向阿缘房间的位置,也转头看去,没有看到异常。 凌霄子神情古怪。“为今之计,只有小十开口,帝后才可能松口。” “十公主为人冷清孤傲,她怎可能会开口?”夏侯翰觉得这个提议比帝后同意还不靠谱。 “那也不一定,我昨日才知晓,原来阿缘这小子和十公主十年前就已认识。” “这事,我倒是听阿缘提及过一次,好像说是早就与十公主相识,他学医似乎就是为了十公主的病。” 夏侯翰想起当初阿缘不希望他通过强硬手段设计皇帝,当时有一个上好良机让北凉介入,夏侯氏并不是没有机会娶十公主,但阿缘忧心因此牵连十公主病发。 “他瞒得紧,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凌霄子一直觉得自己的徒弟心思重,偏偏表面看着像只无害的小绵羊。 “莫不是凌道长觉得十公主会同意?”夏侯翰目光微亮,若十公主本人愿意,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很可能应了。 “那枝阴阳花是治疗心疾所用,圣上赐给小十,我送信给她说是阿缘要用,她当即就派身边轻功最好的影卫千里迢迢赶到江南,年轻人的事,谁说得清?昨天,十公主心疾突发,也和阿缘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阿缘遇到什么事都一脸温和。 小十天塌下来也是一脸冷淡。 他们两个太擅长隐藏,只能从一些旁的事窥得一二。 “若真是如此,阿缘的婚事也总算是有着落了。”夏侯翰有一丝诧异,他见过十公主,为人冷清寡言,或许因心疾的缘故,冷情冷性。“之前阿缘曾救过十公主,会不会是因这个原因,她才愿意赠药?” 愿意赠药和愿意嫁入夏侯家,完全是两个概念。 凌霄子笑得意味深长,伸手,遥指夏侯良玉的房间。“刚才小十进去了。” 191.第191章 龙凤胎的秘密1 夏侯翰一脸震惊。 房门紧闭,他们刚才房间出来,怎么可能? “小十的轻功是随她的影卫,因不能习练其他武艺套路,她的轻功身法特殊,我以前曾见过。”凌霄子笑道。 夏侯翰站在原地,进退不是。 “这……阿缘还没醒。” “他也差不多这个时辰该醒了。”凌霄子大笑,负手大步离开。 夏侯翰想了想,朝暗处招了招手,一名黑衣矫健的男子站在他面前。“让少爷房里的其他人都退出来。” “是。”黑衣人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廊上。 希望阿缘能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虽然知道按照两人的性格不可能发生什么,但若是能乘着病弱博取一下同情,增进感情也不错。 …… 慕容锦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反手关上窗户。 床榻上,夏侯良玉双目阖闭,淡雅清俊的眉目暗淡,薄唇苍白,乌发铺散枕上,温雅如画,透着一触即碎的脆弱。 慕容锦将被子朝上拉了拉,坐在他的身边。 她指腹搭在夏侯良玉的手腕脉门,听了一会儿,将他削瘦修长的手放入被子中。 脉息时有时无,中毒?还是病发? 慕容锦微微蹙眉,她并不是大夫,但久病成医,多少了解一点皮毛。 神医的状况很古怪,她还记得他当时因八姐媚药的缘故诱发旧疾,突然好似换了一个人般,差点掐死她。 “你到底是怎么了?”慕容锦凉软的手轻抚夏侯良玉的睡颜。 宁静温和,眉目如水,令人安心。 “我记得小时候,你好像也有这种情况,突然就变的脾气很坏。”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几个印象深刻的场景却隐约记得。“那时候,你像疯了一样,谁欺负我,就和别人拼命,别的小朋友都怕你。” 慕容锦眼底有一丝笑意,然而,很快就消失无踪。 她记得最后一幕,他红着眼睛,拿起粗黑的木棍,将一名成年男人打得头破血流,很多人都涌进来打他…… 然而,当她再次醒来,就回到了宫中,那两个月的地狱生活就好像一场梦。 “你知道吗?当初我对你说过,我和哥哥吵架了,偷偷溜出家……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那一次知道了一件很可怕很可怕的事……” “我不知道该和谁说……又不敢告诉别人,那次刚好又闯祸了,哥哥要和我一起被母后罚跪,我一怒之下说了很不孝的话,转头翻墙溜出宫,甩掉了跟在后面的侍卫……” 慕容锦目光空茫,停顿了一会儿。 调整一下情绪,她淡淡的嗓音才复又响起。“可谁知道,一出宫就遇到了拍花的,醒来时就到了那间黑屋子。” 年幼犯错,却因此险些丧命。 “神医,你知道吗?我生下来就有病,是胎里带来的,母后怀我的时候早产太长时间,我的心脏没长好就被强行催生……你知道为什么我和哥哥是龙凤子,一胎所生,我有病,哥哥却没有吗?” 慕容锦说到这里时,五指攥住被单,黑眸一片水雾,凌厉如刀。 192.第192章 龙凤胎的秘密2 “从小,母后就不喜欢我,她对哥哥冷淡寡语,对我更是怨恨排斥,我一直以为她对所有孩子都这样,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呵……”慕容锦低笑,仰了仰脸,最后,忍不住,脸埋入被子中。 “明明都是她的孩子,为什么这么不一样?对哥哥,她虽然严厉,却真真切切的为他安排一切,为他拉拢势力,可是对我,她满目厌恶。” “我五岁之前很顽劣,完全就是一个小煞星,宫里除了九哥,没有人敢招惹我,整日闯祸闹事,还几次险些闹出人命,偏偏父皇永远都站在我这边维护我。” “那时候,总以为事情闹开了,母后就不能不管我,现在想想,真是太傻,她只是更加确信我的无能,更加不喜欢我。” 慕容锦的声音有些发闷,这一切藏的太久了,十年了。 谁也不能说,她不能说。 夏侯良玉眉睫微颤,想要伸手安抚她,却不想打扰她的倾诉。 说出来,或许不会那么压抑。 太子和小十,果然不是兄妹吗? 可为什么,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太子易容了,不可能这么多年没人注意。 接近十五年易容,怎么可能? “神医?”慕容锦收敛情绪,察觉到他的气息有一丝变化。 “别哭,小十。”夏侯良玉睁开了眼睛。 慕容锦一凛,快速擦眼泪,随即见夏侯良玉眼瞳并没有焦距,才突然想起他是个盲人,看不到自己的失态。 冷清的嗓音瞬间恢复正常,与平常无异。“我没有哭。” 夏侯良玉指腹摸索着探向她的脸,慕容锦抓住他的手,语气中有一丝不自在。“你什么时候醒的?” “……”夏侯良玉微微垂睫,嗓音微哑。“太子和小十……不是一胎所生。” 他全听到了。 慕容锦心下一寒,随即无奈的点了点头。“不是。” “别怕。” “我没事,虽然不是一胎所生,但他是我亲哥哥。”慕容锦声音淡淡的,她不知道这算是唯一的安慰,还是讽刺。 “所以,太子殿下和小十长得这么像么?”夏侯良玉低声道。 “算是吧,其实,我们只有五六分相似,即使是双胞胎也不会完全一模一样。”九哥是个很讲究的人,他们毕竟是一母所生,相似也正常。 太子殿下果真是易容? 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做到滴水不漏的? “九哥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一向如此,我们本来就有几分相似,他是武宗柳叶子关门大弟子,会伸缩骨骼,面貌改变时间长了,就越来越像了。”慕容锦有一丝笑意。“我们都习惯了。” 夏侯良玉并没有询问,是亲兄妹,但并非一胎所生,皇上的态度又如此诡异。 小十不敢对任何人提及这件事。 他心中发冷,忽然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如果他猜的是真的,那么当今陛下的态度就正常了!甚至可以说,他对待太子称得上仁慈! 皇后的态度似乎后来对小十和以前并不一样,不过,他也能够理解,现在的小十和当初的小十早已不同,想要讨一个人的欢心,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夏侯良玉没有想到后宫之中竟然隐藏着惊天秘闻,这可是抄九族的大罪! 他微微一怔,随即蓦然握住慕容锦的手。“小十,你的心疾是……” 他脸色倏然森冷,强行催生?皇后厌恶? 是她!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小十是她亲生女儿啊! 193.第193章 阿缘陪小十 “你……”慕容锦想抽回自己的手,怎么都抽不出来,也不知道病弱的神医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她现在对我挺好的,关心也是真的。” 她从人伢子手中被救回来后,一切就变了。再也不会去做那么幼稚愚蠢的举动引起旁人的注意。 就是一块冰,这么多年也该融化了,何况自己怎么都是她的亲生女儿。 “小十。”夏侯良玉垂眉,双手握在她手背,指腹触到她冰凉的肌肤,仔细查看她的脉搏。 她的心疾治不好,伴随一生的痛苦,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人为! “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慕容锦指尖微拢,缓缓收回手。 她根本不敢多看他的眼睛,明明是个盲人,眼神却让人心悸。 “别走……咳咳咳!”夏侯良玉紧握着她冰凉的五指不愿松开,削瘦的身体往前倾扑,焦急之下,剧烈的咳嗽,咳得弓背佝偻脆弱。“……小十。” 慕容锦心绪复杂,手掌来回顺抚他的背,微凉的嗓音透了一丝无奈。“深呼吸,放松。” “不要走。”夏侯良玉温润的音色微哑,食指苍白,抵在没有丝毫血色的薄唇之上,抑制住剧烈的咳嗽,原本雪白羸弱的面容泛着病态的酡红,雾蒙蒙的眸子茫然无措的望着虚空。 “……别走。” 慕容锦静静的看着他,墨眸温和,唇角有一丝淡淡的笑弧。 神医,永远不会明白,当年那两月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根本没想过活着回皇宫,可她最后硬生生扛过来了,等到了后来。 人活着才有希望,一切都会变好。这是,他对自己说的。 “阿元?” 她指尖悬在半空,却没有落到他的面上。 她再次询问了一遍。 夏侯良玉瞳仁颤抖,似是不敢相信。 “神医,我们九年前是不是认识?” “你还喜欢小十吗?” 她再次重复当日他离开京城时那一次在马车中说的话,那一次,他刚说出一个“不”字,她就离开了。 当初,他否认了他们九年前相识。 直到昨天她才知道真相。 那么,现在,她想知道,他真正的答案。 “咳咳咳咳……”夏侯良玉捂唇,怎么都抑制不住咳嗽。 慕容锦指腹拭去他唇角溢出的血珠,安静的等着他的答案。 “我……咳咳……”夏侯良玉猛然握住她的手,抱住了慕容锦。“小十,我爱你,你答应过阿元,你长大了会嫁给他,你答应过我。” 他想要照顾她!他想永远陪在她身边,不想让她一个人在那种冰冷的地方苦苦挣扎。 他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她聪明,得当今陛下的喜爱,又有疼爱她的母亲和哥哥。 可从来没想过,她得来的这一切耗费了她多少心力,承受了多少痛苦。 若有一日,一切揭开,她该怎么办? 兄弟反目,父母成仇,她变成了别人掩盖欲望的工具,无论谁输谁赢,对她来说都是醒不来的噩梦。 “神医,娶了小十,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慕容锦笑容浅淡,下颌靠在他的肩上。 “我知道。” “如果神医真的喜欢小十,可怎么办?”慕容锦指腹触到他柔软微凉的唇瓣,低声轻语。“小十会死的很早。” “阿缘陪小十。”夏侯良玉捉住她的指尖,在唇瓣上轻轻摩挲。 194.第194章 皇后毒死他的 慕容锦抿唇,良久没有开口。 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一直坚信。 离开夏侯府,慕容锦转头看了一眼郁郁葱葱的榆钱树,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 她终于找到了阿缘。 “走了?”凌霄子端着药碗推开夏侯良玉的房门,房内只剩下夏侯良玉一人。 夏侯良玉抬眸看向凌霄子,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嗯。” “怎么样?搞定了吗?”凌霄子衣袍一撩,坐了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夏侯良玉眉宇闪过一道锐利寒色,没有回答凌霄子的话,反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我听闻皇后当年在嫁给当今陛下之前,曾经有一位青梅竹马?” 凌霄子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你问这个做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斯人已逝,不必再提。” “看来是真的。” “你想干什么?” “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夏侯良玉并不急,这么大的事,即使是东方家也瞒不住。 凌霄子无奈,拍案而起。“你和小十的事与皇后当年情史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小十开口应允,她开口了,皇帝才会答应,皇后也奈何不了她。” “师父,我提起这件事,你为何这么大反应?”夏侯良玉淡色的瞳仁如明镜,看的凌霄子脸色微僵。 “你……” “事关当年凌亲王,凌道长也是凌亲王的长辈之一,晚辈含恨而终,旧事何必提及?”夏侯翰负手走入房中,见夏侯良玉气色不错,微微点头。 “你问这事做什么?”夏侯翰也很奇怪。 “凌亲王,是现任凌王的兄长,凌王府的第一位主子。”夏侯良玉若有所思,岂不是金婵郡主的大伯?“听说凌亲王与当今圣上情同手足,大玥江山便是二人携手打下,后来凌亲王因战时旧伤复发,病死了。” 如今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凌王与当今圣上关系并不好,凌王府与东方世家关系却不浅。 凌王府与皇室,也就这些年有所缓和,全因现任凌王唯一的女儿慕容婵与小十的缘故。 “他是为了皇后而死,是皇后一杯毒酒送上,毒死了他。”凌霄子语气淡漠。 夏侯良玉有片刻惊讶。“皇后毒死他的?” 难道自己猜错了? “也不尽然。”夏侯翰叹气,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杯水。“此事皇后并不知情。” 心思百转间,夏侯良玉想到如今后宫情形,隐约能够猜到一二。 “是皇上?” “嗯。”夏侯翰饮了一口茶水,点头。“十几年了,当年皇后怀有身孕,即将临盆,凌亲王进宫参宴,皇后给他敬酒,他当场毒发身亡,皇后因此受惊难产,当年的七皇子也就夭折了。” “当时事情太大,一个亲王在皇宫被鸠杀,皇子夭亡,这种事当然不能被人知道,大部分知道此事的人都死了,位高权重不能杀的也吓得不敢再提。” 接近二十年,知情人相继过世,也就没人再提起,但是凌亲王一代天骄,追随者何等之多? 他的父亲十分欣赏凌亲王,曾一起上阵杀敌,情深厚若父子,凌亲王被毒杀在皇宫,夏侯氏不愿被当今皇上授予任何权位,为大玥效命。 195.第195章 太子真正身份 夏侯一族,原本就不是大玥子民。 他的父亲临死前,逼着他发誓,就是夏侯氏落魄行乞,也绝不接受大玥帝王的施舍。 就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杯毒酒,是皇上授意,由皇后亲手送到凌亲王手中,断绝皇后与凌亲王所有的一切。 帝王无情,何等歹毒!当年浴血杀敌,抛头颅洒热血,同甘共苦,生死与共,道不尽的丹心碧血,可谁能想到,最后会死在兄弟手中? 战场刀剑没有杀死一代英豪,阴谋诡计,却要了他的命! “七皇子……”夏侯良玉转动着冰凉的茶杯,眸光幽沉,皇后只怀过两次孕,小十说她和太子是亲兄妹,那么,太子只可能是当年的七皇子。 “七皇子与太子相差多少岁?” “五岁。” “五岁?”夏侯良玉忽然又有些怀疑自己,可他直觉向来很准。 当今太子,是个追求完美到极致的人,易容十五年不被人发觉,直至最终骨骼固定,真的兄妹相似,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常!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据他所知,有一种药,幼童吃下后会持续十年增长缓慢。 太子慕容澈,身高体格其实与小十有很大的不同,只是两人刻意掩盖这种差距,也就没人关注。 这么多年,太子身上的药效应该早就过去了。 世人皆知十殿下自幼有心疾,长得慢也是正常,一般心脏不健全的幼儿,发育都迟缓。 男孩与女孩的发育时间也不同,从来没有人发现,慕容澈的身形不像是十五不到的少年郎。 他唯一想不通的是婴幼儿时期,五岁的时候,太子应该早已被替换,不然小十不会对待太子毫无芥蒂。 孩子有记忆,最早的三岁,稍微迟点的四岁,但那些记忆也就个别片段,记得并不清楚,也就是说,太子是在三岁到四岁之间被调了。 那么,原来的孩子呢? 七个月就被强行催生,小十差点没活不下来,同为一胞所生的另外一个兄弟姐妹呢? 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之前的小太子是不是真的太子还未可知,从来没听说过太子小时候身体不好,看样子,那个孩子是真的因早产夭折,被人随意塞了一个婴儿顶数。 七皇子长大了,与皇后之后所生的孩子相距年龄越大,七皇子越容易被拆穿,皇后为了赶时间,真是够心狠手辣! 她恨皇帝,但腹中孩子何其无辜? 小十是一生被病痛折磨!还时刻面临着早夭的危险! 即使她如今良心发现,终于清楚小十也是她亲生孩子,开始为她打算。 可曾经造成的伤害,伴随小十一世,小十没有怨恨,是因皇后是她亲生母亲,哪个孩子对母亲没有孺慕?她幼年千方百计的吸引皇后的注意力,何曾不是希望母亲能多爱自己一点? 别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拥有的东西,小十却要性命去换。 小十可以原谅,他却无法去尊敬皇后这种骨子里自私的女人! “阿缘,你询问这事有什么打算?”凌霄子了解自己的徒弟,不相关的事也不会去管。 “当年陛下为何要毒死凌亲王?还要通过皇后之手?”夏侯良玉紧盯着两人,凌霄子和夏侯翰都沉默了下来。 “因为皇后与凌亲王有私情是真的。”夏侯良玉目光冷淡。“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的是皇后和凌亲王罢?” 那么七皇子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196.第196章 装病装瞎求抚摸 他是凌亲王之子! 正因如此,当今圣上才会厌恶太子。 明知如此却没有废太子,原因细想即知。 一来皇室这么大的丑闻,揭开来最先倒霉的是皇上,被戴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 二来太子羽翼已丰,背靠东方士族,旗下名流异士众多,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 太子没有大错,想要明面上废太子?难! 与太子分庭抗礼的是五皇子慕容晔,五皇子心智不比太子差多少,加之皇帝这么多年有意培养才走到今日,否则以荣家一个商贾起家,靠裙带关系起来的家族,走到今日的公侯之位,难如登天。 五皇子背后的势力能壮大到与太子抗衡,其中若说没有皇帝的暗中推波助澜是绝无可能。 皇上春秋正盛,尚有余力安排此事,而不是直接挑明太子非皇室血脉。 或许不仅这一部分缘故,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恐怕也是皇上不愿意直接揭露的缘由。 皇后! 皇上是真正喜欢皇后,否则当年绝对不会高兴到失去理智,草率的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迫不及待册封太子。 看样子,皇上是在太子幼年病重时发现不是自己的亲生子,前后态度才会大变。 “造孽啊。”凌霄子摇头。 “此事怪得了谁?只怪当事人自己,当今皇帝、皇后、包括凌亲王,谁都别以为自己多无辜。”夏侯良玉眸光泛冷,最无辜的是他的小十,还有小十夭折的亲兄长。 上一代的恩怨却拖到了下一代身上,就是太子也一样,走到这样尴尬的位置,若是退,就是万劫不复。 目前皇帝身体硬朗,倘若有一日身体出了问题,无论如何,皇上都不会允许别人的血脉窃国。 到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掩藏的风平浪静? 也或许,有人在一切没有摊开之前悄无声息地结果皇上,让太子名正言顺继位。 把当初的七皇子偷天换日变成九皇子,目的难道不就是想窃国吗? 夏侯良玉明白这一切,却无法将这么大的消息告知旁人。 他只希望在风暴到来之前,把小十从漩涡中拉出来,哪怕她无法抽身,他也不能让她独自一人面对。 “前人之事早已过去,我知晓你不喜因他们的缘故牵扯到小十,这么沉重的话题就不要再谈了,当务之急是你和小十的婚事,你心里有把握吗?”凌霄子不愿再去回想当年。 “十公主她,真的过来了?”夏侯翰没见到真人,还有些不敢相信。 夏侯良玉想到当时的情形,薄绯的唇微微勾起,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嗯。” “小十那丫头一向吃软不吃硬,八成有人又在她面前装弱不禁风的病公子。”凌霄子一摸夏侯良玉的脉搏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脉象被事先压制过,谁没事会做这种无聊事?一看就知道是有人装病装瞎求抚摸。 “师父说笑了。” 夏侯良玉握住手腕,墨眸流转,风流潋滟,温柔的声线润泽而健康,丝毫没有刚才的病弱。 197.第197章 我会嫁给他 慕容锦从夏侯府回来,去了一趟凤仪宫。 珠帘华帷,作为皇后居所,这里的布置优雅华贵又不失大气恢弘。 朱红、明黄的夺目色彩随处可见。 慕容锦过来时,尚未及午时,皇后还没有醒过来。 昨夜她心疾突发,一双父母守了一夜,天亮才各自离开。 “殿下来了,奴婢这便去叫醒娘娘。”月芬在慕容锦醒来时就已经收到锦年宫宫女的传信,见她过来,引着她进殿。 “不必叫醒母后。”慕容锦摇头,阻止了月芬。“我坐会儿就走,母后昨夜一晚没睡,让她好好休息。” “娘娘睡前一直念叨着殿下,这回可担心坏了。”月芬让伺候的另外一名大宫女去唤自已的主子,她亲自为慕容锦倒茶,送到她面前的茶案上。 “之前太子令人送口信过来说您出宫了,娘娘特意嘱咐,待您过来一定要叫醒她。” 月芬说完,帘子掀开,刚才进去的宫女恭敬的朝慕容锦屈膝。“殿下,娘娘唤你进去。” “知道了。” 慕容锦进了凤仪宫寝殿,四名宫女正在伺候皇后起身。 刚刚睡醒,东方卿娇艳的面孔尚带薄红,长发披散,眉宇柔和了几分。 看到慕容锦,拉了她的手到面前,摇头叹气。“一醒过来就往外跑,你父皇稍后就下朝了,估摸着会过来,我稍后让厨房多备几个你爱吃的菜,午膳就在这里用。” 见慕容锦点头,东方卿穿戴好衣物,打发走殿内其他的宫女,坐在梳妆镜前梳发,只留了慕容锦一人在殿内。“去夏侯府了?” “嗯,神医的旧疾复发,这会儿没事了。”慕容锦站在母亲身后,双手撑在她的双肩,低头看着镜子的美人面,露出一抹笑容。“我帮母后梳吧。” “你呀,毛手毛脚的。”皇后虽是如此说,木梳却递到了慕容锦手中。 看着镜中还显稚气的脸,东方卿微微叹气。“我听说夏侯良玉还有个名字,叫之缘,是吗?” “嗯。”慕容锦执起一缕青丝,小心梳顺。 “你们很早就认识?” “十年前就认识。” “他昨日当众求赐婚,你父皇并未同意。” “儿臣知道。” “母后想知道,若是我们不同意,你还是要嫁给他吗?” 夏侯氏即使曾经多么辉煌,如今也只是商贾,夏侯良玉本人似有顽疾,他们背后的敌人是可怕,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 夏侯家迁到京城,夏侯良玉又与皇室有婚约,现在当众求娶小十,目的性太明显。 若是曾经,她或许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现在,夏侯家还不足以保护小十,尤其夏侯良玉性子太软,身体也不好。 “我会嫁给他。”慕容锦给母亲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声音淡若烟云,却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有病。” “小十也有。” 皇后目光一颤,良久沉默。 她想到魏家老太婆不肯要魏沅娶锦儿的原因,娇媚的面孔发青,血管隐隐浮现。 一个小小的魏家也敢嫌弃她东方卿的女儿! 不能生育?心脏缺损? 既然如此,她便要让姓魏的老东西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自受,报应不爽! 想让那贱婢做正房?好,她成全那老东西! 198.第198章 表兄妹不能成亲 慕容锦挽好发髻,又选了几枚篮彩发钗插上,透过镜子看过去,铜镜中,母女两人五官有几分相似。 “怎么样?还行吧?”慕容锦笑道。 “勉勉强强。”东方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乘此转开了话题,不再谈论夏侯良玉。“魏沅的事,母后也知道,他家里老娘据说这次险些丧命,他才不得不放弃求旨赐婚之事,我看他待你倒是真的,可惜了。” 她想想就气闷,魏沅因锦儿的缘故,只要太子依旧看重他,也不会倒戈慕容晔一派,但整个朝中,最适合锦儿的驸马除了魏沅,其他人实难入她的眼。 真真是气得肝疼。 “这种事,看缘分,也许我和阿沅之间的缘分不够。” 慕容锦坐回椅子,捻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他母亲担心的也没错,娶了我,他儿子连妾都别想,万一我生不出儿子,她找谁哭去?” “就知道贫嘴。”东方卿起身,涂着凤仙花汁的指尖一翘,指腹点了女儿眉心一下。“也幸好魏沅这孩子是个好的,不然你那点名声都没了。” 婚事没成,魏沅忍痛离开宴会,魏母现在没事了,外头的舆论就倒向小十,没有不骂老不死的糊涂,阻挠了儿子前程。 慕容锦不在乎这些,东方卿是不可能不在乎,小十与澈儿是兄妹,妹妹名声不好,哥哥也会受到影响,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但是魏家这么做,简直是给她难看! “母后打算给魏沅和瑛娘赐婚,你觉得怎么样?”东方卿意味深长的看着女儿。 慕容锦皱眉。“母后,表兄妹不能成亲。” 东方卿指尖覆在女儿唇边,微笑的看着她。“母后知道。” “阿沅与我自幼一起长大,这种事……” “这件事和你无关,是母后所为,即使你不同意,我也会这么做。”东方卿认真的看着她。“锦儿,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我……” “你与魏沅自小的情分,母后明白,但魏家实在过分!你哥哥不能不原谅,但是这件事,不给魏老夫人一点教训,母后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东方卿细长的凤眸一片阴鸷。“何况,这是她自己不惜以命求来的,母后不过是成人之美。” 慕容锦垂眉,不再开口。 表兄妹不能成亲,鲜有人知。 凌师叔是大夫,他说,他的师父在世时曾言及,有血缘关系的至亲成亲所生孩子会出现各种问题。 运气好的,可能看不出来,但更多的是出现各类问题。 痴傻还算是四肢健全,更可怕的是,有的孩子生下来就畸形,一出生就是在受罪。 她自己深受其痛,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这种事。 “孩子是无辜的,母后。”慕容锦定定的看着她。 东方卿心口一窒,捂住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慕容锦面上没有流露过多的情绪,东方卿却不能不在意,她上前抚了抚慕容锦柔软的发丝,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有一丝颤抖。“母后知道,母后只是不想你被那老太婆糟践,母后却什么都不能做。” 慕容锦垂眉,脸靠在她的腰间。“谢谢母后。” 东方卿拍了拍她的背,眼圈通红,这么多年了,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那么心急,现在的一切羞辱就不会发生在小十身上。 “母后答应了,此事就不要管了。” “好。” 她不管,但是魏老夫人可不会不管! 东方卿冷笑,谁会知道表兄妹在一起生出的孩子会有毛病呢? 199.第199章 张罗一门好姻缘 东方卿答应小十不再插手魏沅与瑛娘之事,她便训诫两句,全须全尾的将瑛娘从刑部大牢放了出来。 瑛娘受到不小的惊吓,但皇后竟没有过多追究,送她出刑部的公公态度和蔼。 “姑娘尽快放心,我们娘娘并不怪罪魏府,姑娘也是孝心可嘉,娘娘听闻缘由后大为赞赏,委屈姑娘在这腌臜地方这几日。” 成春是凤仪宫的总管太监,东方卿专门让他过来领瑛娘回魏府,务必要尽心尽力,不要让魏府之人以为她因十公主之事恼怒瑛娘。 成春也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间消气,还让人放出瑛娘,但主子的吩咐,他自当遵从。 在后宫浸淫多年,成公公忽悠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实在不算多费力,他尽心尽力的亲自把瑛娘送到了魏府。 瑛娘原本还有些担心皇后恨她搅合了她女儿的婚事想让身边太监磋磨她,没想到成公公态度十分和善,十分客气的将她送回来。 成公公将瑛娘送回来,魏沅十分吃惊,但是成春并没有暗中警告或者阳奉阴违,还将皇后叮嘱魏沅的话当着魏府众人的面说了一遍,表示此事不会追究,孝道历来该表彰云云。 说完之后,还将皇后赐予的一些名贵药材也让宫人抬了进来。 此事,便这么过来,帝后都没有怪罪魏沅,皇后堂而皇之地对魏沅大加赞扬,未尝没有皇帝的意思,若是陛下厌恶魏府,皇后也不可能送一堆东西过去,还把瑛娘放出来。 “东西都送过去了?”东方卿慵懒的倚在美人靠,两名小宫女,一个半跪着给她指甲染凤仙花汁,一个拿着美人锤有节奏的给她捶腿。 成公公躬身立在一旁,听到主子的话,低头应了。“都送过去了,话也带到了,魏将军很有些诧异,魏老夫人还躺着,奴才瞧着,怕是伤着了元气,得需要一阵子才能好过来。” 东方卿闻言,红唇微勾,柔媚的声线却有些凉。“送过去的都是补身的好东西,老东西也能好快点给她儿子张罗门好姻缘。” 成公公不明何意,只是诺声应了。 听娘娘的意思并不喜魏老夫人,却希望她早点好,张罗一门好姻缘? 莫不是娘娘希望那上不得台面的瑛娘嫁给魏将军?那瑛娘行为缩怯,若为妾也就罢了,做当家主母怕是不妥,莫不是因为这个,皇后才想给魏府一个教训? “娘娘若是喜欢瑛娘,不如直接指给魏将军,也成全了魏老夫人。”成公公恭声道。 东方卿瞧了他一眼,成春最会琢磨她的心思,倒是不蠢。“锦儿与魏沅关系不错,那丫头心肠好,自是不希望魏沅娶个上不得台面的。” 她并没有点出表兄妹不能成亲之事,这种事不需要太多人知晓。 “那倒也是,十殿下心善,将来定然有更好的人家。”成春没想到皇后娘娘当真想要魏沅娶瑛娘,但十公主虽然没成功嫁入魏府,好歹与魏将军相处多年,怕是不希望魏府将来的主母是这么个德行。 “怕是难,那丫头,我真是……”东方卿摇头无奈。“她那脾气也不知像了谁!” 成公公笑道:“陛下说十公主与娘娘年轻时性子一样。” 200.第200章 争执 东方卿叹气,眉宇染了几许无奈。 没错,那孩子越长越像她年轻的时候,可她后来的命运却被人毁了。 “娘娘,十殿下和陛下吵起来了。”月芬屈膝行礼,面带担忧。“在勤政殿那边,刚下朝,不知殿下说了何事,陛下砸了茶杯,外头许公公都听到了。” 十殿下已经很多年没有和陛下发生这么大的争执。 东方卿柳眉微蹙,身边的小宫女连忙上前扶着她起身。 “唉,她的动作挺快,去告诉太子一声,让他劝劝他妹妹。”东方卿无奈,小十能惹得她父皇生这么大的气,最近除了婚事,大约也没其他事。 偏偏小十性子执拗,一旦下定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劝也无用。 “太……太子殿下已经过去了,没拉住。”月芬迟疑片刻,有一点无奈。“太子殿下和皇上都在,过来报信的是东宫的小喜子。” 东方卿抚额。“扶本宫更衣。” “是!”月芬与几名大宫女连忙过来伺候,手脚麻利又勤快。 东方卿看着摇头,这些年,小十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凤仪宫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她。 她笑了笑。“放心,皇上再生气,那茶水也只会往她脚下扔,不会砸到她。” “是啊,陛下自幼娇宠小殿下宫里谁不知道。”一旁伺候的大宫女笑着接了话茬。 东方卿摇头叹气,他当然疼爱小十,小十和太子不一样。 何况,小十那孩子,当真是让人厌恶不起来,后宫之中,她那群兄弟姐妹,除了一个慕容鸢,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她还记得幼时慕容鸢被小十欺负到哭也喜欢找她,后来不知道怎么随着年纪增长,反倒变成现在这样。 勤政殿内,慕容珣气得指头直抖,指着慕容锦的鼻子大骂。“你看上谁不好,跑去瞧上一个商人瞎子,我看瞎的不是那姓夏侯的,你白长了一双眼睛!” 慕容澈口水也说干了,端起茶杯喝了半盅才放心。“小十,夏侯良玉身体也不好,这万一那一天脚一蹬,你岂不是要守活寡?” “一个商人,也就你看得上!你八姐的眼光都比你好!”慕容珣补充一句。 这还是头一回他和太子观点一致。 慕容锦慢条斯理地喝茶,对于面前两人的反对无感。“夏侯氏与皇室原本就有联姻的意向,父皇一言既出,怎能反悔?儿臣也是为您分忧。” “你这是想故意想气死我!我偏不准!我看你要自己上门去?”慕容珣往椅子上一座,扭头不应。 他不答应又当如何? “父皇这是逼儿臣先和神医生米煮成熟饭?”慕容锦语不惊人死不休。 “噗!”慕容澈一口茶水不雅的喷出来,他俊脸发紫,老半晌才缓过神。“你信不信我先弄死他?” 慕容锦瞟他一眼。“九哥,我不会改变主意。” “如果我不准呢?你可知,那夏侯氏不肯接受官爵是为何?”慕容珣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夏侯家祖籍并不在本国,他们势必会离开大玥,你想与你两位远嫁的皇姐一样么?” 原来如此。 慕容锦垂睫。 太子见状,赶紧加了一句。“父皇已经年迈,如果你不在身边,想过他吗?” 慕容锦目光一闪,抿唇不语。 201.第201章 真正愿意的理由 慕容澈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小十,夏侯良玉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没有那么简单? 慕容锦想到神医温柔的性子,微微垂眉,无论怎样,他救了她数次,这是事实。 “皇后娘娘驾到。”仪仗太监略尖的嗓门在外响起,东方卿一袭曳地凤尾长裙,云鬓花颜,笑着进殿,摆手让兄妹俩别行礼,屈膝朝慕容珣问了一声。“陛下,臣妾听说他们两个在这里便过来了。” 慕容珣摇头叹气,瞪了慕容锦一眼。 东方卿来之前便猜到了大概,见状已明白了几分。“陛下,锦儿脾气自幼被您宠坏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她朝女儿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她喜欢谁不好,非得瞧上夏侯家的小子。”慕容珣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夏侯氏以前再如今鼎盛,现在也是商户。 慕容锦默不作声地喝茶,夏侯家不是大玥之人,确实出乎她的预料,她没有远嫁之心,可既然答应了,也没有反悔的道理。 而且神医他…… 慕容锦神情微滞,想起当日大殿之上,夏侯良玉对阿沅所说的话。 怎能没有一丝波澜? 他说,阿缘陪小十。 是指,陪她去死么? 她的寿命很短,他又那般重病之躯,如果,当初他没有替她挡了刺客的毒害,他身上的病痛该是由她承受。 可她承受得了吗? 慕容锦眉睫微颤,抬头看向自己父亲,她站了起来,掀起衣摆,跪在父母面前。“父皇、母后……” “小十!” “你这是做什么?” 帝后大吃一惊,慕容澈更是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夏侯良玉就当真值得她如此坚定吗? “父皇,我想嫁给他,求父皇和母后成全。”她很清楚,以夏侯氏商户的身份,父皇和母后绝对不会愿意,哪怕夏侯氏有皇室公主联姻的正当理由,她父亲也不会愿意她下嫁。 父亲宠爱她,偏心她,指婚八姐下嫁夏侯家,也不愿意让她下嫁,就是因为知道两家地位悬殊,担忧她的将来。 此事,对于八姐来说,何尝公平? “夏侯良玉确实聪慧,为人良善温和,若是生在朝堂,此子成就不会低于魏沅,但他却是生在夏侯。”慕容珣叹了一口气,朝慕容锦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慕容锦沉吟片刻,坐到他身侧。 “可以告诉父皇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吗?”若是以往,小十的要求,慕容珣很少会拒绝。 五岁之前的小十,要求都很孩子气,五岁之后,她的要求都很有分寸,但总的来说,他从未拒绝过。 嫁人与其他小事不同,关乎了小十一生,慕容珣无法等闲视之,随女儿高兴就答应这件事。 而且,他并不是十分满意夏侯家。 “父皇,您以前答应过下嫁公主到夏侯家。”慕容锦觉得这是最正当的理由了。“八姐已经被神医拒绝,若是再继续,怕是遭人笑话,无论是对八姐,还是父皇您自己,都不好。” “父皇想知道,你真正愿意的理由。”慕容珣对于这么官方的理由有点郁闷。 夏侯氏历来清高自傲,不肯接受朝廷招抚,原先又并非大玥人,若非当年夏侯氏先祖里有赫赫战功,拱卫大玥,怎会有与皇室联姻之说? 202.第202章 这就是理由 当年夏侯家几近绝户,千亩良田就夏侯良玉一根独苗,赐婚之时,小八都没出生,前两位公主都有婚约,年龄也不太适合夏侯良玉,夏侯家不肯接受朝廷封官加爵的赏赐,便接受了这一条看似没有什么作用的恩赏。 恐怕这婚约也是夏侯氏不想得罪朝廷,不得不接受的恩赐,他以前也没放在心上。 但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原先夏侯氏不当一回事,他也不在意的许诺,变成了夏侯家最名正言顺的求赐婚的借口。 慕容珣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还不如赐几座宅子良田当做补偿。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虽然这么说,但若是他册封一位公主下嫁,也不算违背诺言,谁敢对他的决定说什么? 那夏侯氏如今可是商户,旁人只会认为他们占了大便宜。 当年的许诺,其实谁都知道,算不得准。 慕容锦当然更清楚,历来和亲他国,都有很多是宗室女赐封公主下嫁,何况是夏侯家的情况? “真正的原因……”慕容锦垂眉。“他才是阿缘。” “唉。”慕容珣无奈,果然如此。 此事,在夏侯良玉在大殿之内和魏沅声声质问之时,他事后命人去查过这件事,现在是听小十亲口承认了。 “救命之恩,没有必要一定要以身相许吧?”慕容澈怪声怪气道。“以为是唱戏呢?” “你九哥说的不错,若是要报答夏侯良玉的恩情,母后可以为他另择优秀的世家女,相信你父皇也能给夏侯家更多的实惠,不一定非要你嫁过去。”东方卿音色柔媚,美眸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如果小十一定要嫁人,我希望是他。”慕容锦嗓音淡淡的,却十分坚定。“儿臣喜欢他,这就是理由。” 慕容锦眸光安静,她觉得和神医在一起让人觉得安心。 慕容澈张了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慕容珣目光一闪,眼底有一抹复杂。 东方卿怔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帝后都能看出来,夏侯良玉和魏沅一样,他很喜欢小十,数次以命相搏守护小十,如果不是有深厚的情感基础,没有人能做到这一步。 可理智是这么想,身为父母都不会喜欢孩子嫁给一个和他们身份严重不符的人。 换作普通百姓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对方是个乞丐,你是殷实的家庭,谁会愿意让女儿去嫁乞丐? “夏侯良玉是个病秧子,万一哪天病死了,你不是要守寡吗?”慕容澈无语。 身份对于小十来说不是理由,恩情也是真正下嫁原因,她就是喜欢。 可如今夏侯良玉是个早死的命呢? “九哥,我觉得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如果比较的话,你妹妹肯定比他死得早。”慕容锦无奈。 慕容澈语塞。 他看得见旁人是个病怏怏的,自己妹妹怎么着都是好的。 当初魏母以小十身体不好为借口宁死不肯让她儿子娶小十,他愤怒不已,换个立场,他又开始找旁人身体上的毛病。 203.第203章 假如你爱我爱的死去活来 慕容澈对自己的妹妹没办法,她现在是认准了姓夏侯的病秧子。 他真是想不明白,夏侯良玉有那么好吗? 一家子劝说无效,最后还被慕容锦劝服了。 她身体不好,因这事,在明面上被魏母嫌弃,他们不在意,可事情客观存在。 慕容锦说出来,慕容珣只能摇头叹气,东方卿细长的凤眸微冷,她是绝对无法容忍一个卑贱出身的老虔婆嫌弃自己的女儿。 慕容珣没办法说服女儿,东方卿也开不了口,慕容澈是百无禁忌,但是他说不过他妹妹。 最后,慕容珣甩袖而去,没否决,也没答应,东方卿只能无奈跟上去, 慕容锦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推开凑过来的太子。“劝你死了你那颗想让我放弃的心。” “唉,有异性没人性。”慕容澈忧伤不已,他是不是要失宠了?“你想让父皇答应,父皇最后肯定还是得应了你,夏侯良玉倒是会算计,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你会这么做?你难道不觉得他太无能了吗?” “所以呢?”慕容锦斜睨他。 “这种懦夫,你觉得是良人?” “九哥。”慕容锦拍了拍他的肩。“要是哪天有个九嫂子能制住你就好了。” “别想转移话题。” “你没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才会说出这么蠢的话,我会酌情原谅你的。”慕容锦大度道。 慕容澈:“……” “举个例子。”慕容锦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妹妹,虽然觉得她哥太蠢,但还是给他解释清楚。“假如……我说假如啊!” “……” 慕容澈有点无语。“你想说什么?” “假如你爱我爱的死去活来……” “噗!”慕容澈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慕容锦不理他,继续道:“然后,我病怏怏的快死了,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说不准假如哪天和你一起深陷囵圄,还得连累你涉险救我,那么,你会因为我无能没用,抛弃我吗?” 慕容澈翻个白眼,长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小十的脑袋。“九哥知道了。” “孺子可教也。” 慕容锦的话很简单,道理却很清楚。 慕容澈自然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哪怕夏侯良玉真的无能,她也不会因此就厌弃,她喜欢就好,不用在意旁人的想法。 可事实上,慕容澈真正担心的不是夏侯良玉太无能,而是他心思太重,重的把他妹妹也蒙在鼓里。 这样的人心计深沉,他对小十表现出来的爱又当真是真的吗? 小十是父皇最喜爱的孩子,娶了她,对夏侯氏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甚至,他自己也要投鼠忌器。 “唉。”慕容澈叹气,又想去摸妹妹的脑袋。 慕容锦拿开他的手。“整日和一个老头子一样,能不能出息点?” “狗咬吕洞宾。”慕容澈没好气的拍了她后脑勺一把。“算了,九哥也不管你了,别到时候被夏侯良玉欺负哭鼻子再回来找我。” 慕容锦白了他一眼。 父皇虽然没再强烈反对,但是想要他答应婚事,难度也不低。 慕容锦暂时只能天天去刷存在感。 夏侯府中,夏侯良玉一直在关注宫中的动向,他不可能就这么干等着。 204.第204章 谋划1 现如今,魏府已构不成威胁,唯一突破点在皇帝身上,若他坚持不同意,小十顾忌自己父亲,婚事不知拖到何年何月。 夏侯良玉淡雅皎然的面容如莹玉,牙白锦袍在微风中微微撩起衣角,他负手站在廊下,宛若修竹玉树,眉间却全无悠闲之意。 宫中形势宛如一盘死局,他若是插手,势必伤筋动骨,皇帝与皇后母子必须要有一方败落才能开拓新局面,偏偏双方都是小十至亲,她多年来游走其间维持表面平衡,难道双方之中没人察觉到? 她拼了命的想要守护前方与背后,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么多年费尽心力,无疑在逐渐消耗她本就脆弱短暂的生机。 心疾最忌思虑过重,可她想要轻松谈何容易? 帝后与太子若当真在意小十,他冒一点险让他们双方认清楚现实也值得。 “你打算怎么做?”夏侯翰看到廊亭中一名黑衣人离开,这才走进亭内询问夏侯良玉。 “父亲忘记了,夏侯氏与慕容家的婚约。” 夏侯良玉手中握着一枚雪白玉佩,玉佩飘逸的杏黄色络子从他袖口露出一角。 夏侯翰看到络子的颜色,就能大概猜到这是谁的东西。 “你拒绝八公主,如今朝野内外,谁还会在意这桩婚事?”在外人看来,皇帝还念当初夏侯家的恩情赐婚真正的公主已是大恩,偏偏夏侯家还不识好歹的拒婚。 皇帝如今按下不提还好,即便随意指一个宫女册封公主下嫁夏侯家,在外人看来,那也是夏侯氏的荣光。 还要借婚约之事挑三拣四,拒绝八公主,妄想娶皇后嫡出公主,天下谁会站在夏侯氏这边? 就是夏侯翰自己都觉得荒谬。 夏侯氏自从拒婚开始就等于得罪了五皇子慕容晔这一脉,即使夏侯家求娶十公主,不仅仅是朝堂众臣与天天悠悠之口,五皇子一脉大臣也会极力阻止。 夏侯翰仔细一想,他发现,这桩婚事,除了夏侯家和十公主之外,所有人都在极力反对。 “已经春末了。”夏侯良玉望着遥远的西南方向。“很久没下雨了。” 每隔几年,大玥不是洪水就是干旱,往往都是前两三个月大旱,接着又天降暴雨,连绵数月,转眼变成洪灾。 夏侯翰不明所以,却也点头接到:“钦天监也不是吃干饭的,目前已有一个月不曾下雨,那边已有消息传到朝堂,接下来很可能会很久都是晴天。” 但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冬季下了大雪,春季到来,霜雪消融,并不影响春耕。 “今年从四月份开始,一直到八月初,中间四个月会出现大旱。”夏侯良玉的嗓音清幽。 他轻拢袖口,目光悠远。“世人看低夏侯氏,不过因看不起商户,但当今圣上赐婚之时,夏侯家依旧是微末位置的商家,为何能得皇室赐婚?” 因夏侯氏的功劳是权势都无法遮掩的。 天灾人祸,太平盛世,人祸战争停歇,却不代表没有天灾。 205.第205章 谋划2 夏侯翰隐约明白阿缘的想法,但这法子凶险。“你是打算提前示警还是事后参与救灾?” 夏侯家是大玥第一大商家,一举一动都影响经济大局,待灾害到来,发灾难财的行径,绝对会被万人唾骂,想娶十公主更是痴人说梦,只能借商户便利挣个口碑。 夏侯良玉摇了摇头。“钦天监难道不知天气异象?天象变幻莫测,预言大旱洪灾的事没人会轻易提出来。” 他们或许会在两三个月后开始警示,但现在一切还未明朗,他们敢冒险? 在一切还风平浪静没有丝毫征兆的情况下,预言天灾,那就是妖言惑众,在位的任何皇帝都不会喜欢,世人大都认为天灾是朝廷无能,皇帝无用导致。 在历史之上,大灾年若是过于严重,皇帝甚至要下罪己诏。 预言天灾,万万不可。 即便不能,却可以事先预防,夏侯家是大玥乃至周边数国最大的商贾,富可敌国都不能描述,也因此才会在拥有大功的前提下,依旧引起了当权者的忌惮。 与其灾后要被迫参与救灾,还不如提前准备主动点,谋算更大的利益。 此时他开口求娶小十,人微言轻,只会遭人轻鄙。 再等些时日罢。 夏侯良玉摩挲着掌心的玉佩,玉质生温,触感温润,狭长的凤眸微阖。 他已进京城,可却因身份低贱,不能时常入宫,只能痴等小十偶尔出宫,希望偶遇她一二。 思及此,夏侯良玉微微叹气。 “你想好了就去做罢。”夏侯翰知道他心里已有主意,也不再多说。 夏侯家走到今日地步,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近日,京城内几大勋贵世家公子小姐经常出门狩猎,你不如也出去逛逛,权当散心。”夏侯翰提议道。 夏侯良玉闻言,眼底浮起一抹异样的光彩。 京城外不远有一大片专门为皇家准备的围猎场,这种地方平时并不开放,在皇家狩猎场不远,有夏侯家的产业,毗邻皇家围猎场,时常有勋贵子弟进去狩猎,里面专门养了不少专供狩猎的猎物。 夏侯家养了不少驯兽师,还有不少外藩买进的猛兽,每年还会上供一些稀奇玩意给皇室,也会在一些年节时专门送给朝中一些勋贵。 士农工商,商贾想要做大,没有靠山自然是不成的,夏侯家能够做到现在的地步,在朝中自然也有不少帮衬者。 夏侯家不仅会养凶猛野禽,对外狩猎场所也只对有一定身份的人开放,历来是朝中勋贵年轻子弟喜欢进去的地方。 里面散养着各类攻击性不强的猎物,负责管理这大片林子的人,会时常驱赶惊扰,里面的野禽兽类警觉性很强,不少争强好胜的年轻人进去比赛狩猎。 夏侯良玉听到狩猎这个词时,绯红的薄唇微扬,眸中似有碎钻,璀璨夺目。 “春猎?” 慕容锦一身骑猎的白色镶金边骑装,站在训练场,百无聊赖的啃梨子。 “是啊,我今日下朝时从几名朝臣嘴里听到的,另外还有几家侯府、伯府家的公子少爷。”慕容煜手里的弓箭瞄准靶子。 206.第206章 给公狮子找老婆 嘭! 箭矢正中红心,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把长弓递给一旁伺候的侍卫,对闲的快发霉的慕容锦道:“你要不要也跟着去练练手?” “没意思。”慕容锦撇撇嘴。“你我一去,最后就变成我俩的战场。” 那些个人根本不敢赢。 “这次可不同,听闻这次还有夏侯家专门设置的彩头,一头威风凛凛的金毛母狮,谁赢了,就送给谁。”慕容煜道。 “参与的人多,夏侯家对外是公平一致,稍微有些傲气的子弟,只怕不会轻易相让,若不然,你以为我会参加这种没意思的只赢不输的比赛?” 他倒是没什么稀奇,宫中之前就养了一只金毛雄狮,也是夏侯家当初进贡的,据说是从外域运来的猛禽,那时候着实稀奇了一阵子。 现在对外头的母狮倒是没那么稀罕,但除了皇室,其他的贵族子弟,对这稀罕猛禽可是很觊觎,摩肩擦掌,若是能赢,也是扬名的好机会。 不少年轻的武将都兴致勃勃的想要参与,这才传到他的耳中。 大玥皇朝,历来文武双治,讲究文韬武略,就是文臣若是风一吹就倒也让人看不起,对这类事情一向热衷。 朝中百年望族的子弟,心高气傲,绝对不会在这种场合故意认输,若是皇室子弟因对方赢了自己就挟私报复,岂不是吓掉人大牙? 在这些人的眼中,恐怕心里也是不服他们,毕竟在一些公开的狩猎比赛中,有实力的寒门子弟故意保留实力,有意向让。 慕容煜心中何尝服气?别人心高气傲,他难道就要自甘平庸? 能够好好靠实力拼一回,他也是热血沸腾,和这一比,那狮子反倒是其次。 “小十,你要不要也去?你的骑猎一向和太子比肩,肯定能给他们长长眼。”慕容煜乘机怂恿一身懒骨头的慕容锦。 慕容锦瞟了他一眼。 夏侯家的彩头啊…… “去看看也好,正好宫里养着的那头狮子是公的,春天到了,整日闲逛暴躁的挠墙,也该给它找个母狮子,不然太不人道了。”慕容锦打定了主意,要给她家发春的公狮子找个伴儿。 慕容煜默。 敢情小十是奔着给公狮子找老婆去的。 慕容锦和慕容煜找上金婵,在某位温润大度的太子殿下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出宫给狮子找伴儿去了。 宫里的事情多,身为太子,自然不能随意跑出宫溜达。 一通碎碎念后,还是放开了他十妹妹的芊芊玉手。 慕容锦莫名的心情大好,她穿着一身前两日差不离的白色金边轻骑装扮,长身玉立,玉冠束发,纤纤修长玉颈莹白细腻,眉目细致,肤色白皙,慕容煜看惯了这副模样,还是要暗叹,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位驸马。 金婵在宫外等着两人,此时并不和他们一块儿。 两人带着一众随从,暗中跟着几名暗卫,一齐前往狩猎场。 果不其然,慕容煜猜得不错,夏侯家的彩头造势不小,京中不少年轻有为的子弟也参与其中。 207.第207章 东方士族1 慕容锦意外的看到了魏沅的身影,他正和凌王府的人说话,凌王府领头的正是金婵。 她手里握着马鞭,穿着简单干练,单手叉腰,背对着慕容锦嘱咐凌王府的一干人等,和魏沅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慕容锦和慕容煜的到来,很快就引起了一群勋贵子弟的侧目,纷纷见礼。 金婵和魏沅发现这边的动静,金婵兴高采烈的挤开人群跑过来,魏沅神情复杂难辨。 “殿下!”金婵欢呼的蹦跶过来,把马鞭扔给身后的魏沅,朝刚刚下马的慕容锦扑了过来。 若是以往,碍于男女授受不亲,她是不敢大庭广众之下熊抱,现今小十的身份已经揭开,她就不怕了。 眼看她就要扑来,慕容锦一顿,正待要接,眼前一晃,就见一堵墙堵在面前。 慕容煜张开怀抱,欲接乳燕投巢兴奋无匹的金婵。 金婵满脸的兴奋,在瞧见慕容煜夸张的深情款款时,瑟缩了一下,在扑过去的前一秒,一个侧身躲过,娇叱怒喝:“无耻之徒!” 金婵险险站定,差点摔地上,怒不可遏,若非碍于现场人多,她都想抽死这个厚脸皮。 慕容煜冷哼一声,环胸冷笑。“上来就想占本宫妹妹便宜,做梦呢?” “你——”金婵正要找回场子,魏沅适时开口,阻止两人的口角。 “六殿下、十殿下。”他见到慕容煜身后的小十,心头不知是何种滋味。 慕容锦和魏沅同时出现,一旁不少年轻子弟表情微妙,魏将军与十公主的事,已是人尽皆知,看着魏沅就带着些许戏谑,碍于两人身份特殊,却也不敢造次。 “这里人不少。”慕容锦神情平淡,她环顾四周,各府子弟似是分成不同阵营。 文官武将,勋贵世家与新贵,各自为伍,慕容锦稍微一扫就能隐约看到朝堂之上的阵势。 官家子女,内宅妇人都是以父兄在朝交好的人家聚在一起,若是遇上父兄政敌的子女,大多因利益冲突也不太能走到一块。 在场的唯有慕容锦与慕容煜身份最高,因提前得知他们两人要来,一众人在此等候。 “人到齐了吗?”慕容煜随口问道, “还差护国公府和荣毅候府的人。”魏沅望向人群,脸色不太好看。 又是这两家。 一般情况下,因约定了时辰,大多不会出现迟到的情况,且因六皇子和小十的身份特殊,其他人会刻意提前,以免让他们等候,最不济也是按时到来。 没想到那两府还没来。 慕容煜闻言,侧头看向慕容锦。“这次东方家来的人会不会是东方旭?我听说他骑射非同一般,还曾和太子一起练骑射。” 太子平日藏拙,温文尔雅,待人和善,在朝中深得人心,但也只有和太子真正交好的人才知道,太子的骑射也非常人能比。 “大表哥不会来的,倒是二表哥和五表哥有可能,二表哥喜欢舞刀弄枪,五表哥最喜凑热闹,几位表姐表妹……”慕容锦想起东方世家庞杂的家族关系,皱了皱眉。 208.第208章 东方士族2 东方家族有四房,老护国公和老太太,也就是她的外公外婆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嫡出唯一的女儿就是她的母后东方卿,另外两位庶女都嫁给了当下的世家大族。 三个儿子分别是大房二房和三房,除此之外,护国公府还有第四房,是外公的妾室所生庶子。 四房人各自生下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一共十二人。 其中少爷五人,小姐七人,不过听说三房的三老爷的外室给他生下了一个庶子,这才满月不久,前阵子她母后好像和她提过,言辞间没有多少起伏,那个外室据说是生孩子时血崩,孩子在至今无子的四夫人身边当嫡子养着。 国公府因老护国公和老太太都在,所以并未分家,四房人就五个嫡子一个庶子。 大表哥东方旭是长房嫡长子,文武全才。 二表哥东方岩是长房嫡次子,长房两位兄弟都与魏沅关系匪浅,是武将中的中流砥柱。 而五表哥东方瑜是二房嫡次子,据说平日里斗鸡走狗样样皆通,又是护国公府这一辈最小的嫡子,自幼被老太太捧在手心里疼,老祖宗呵斥重了两句,老太太就要掉眼泪。 就是她的母后也十分纵容这个五表哥,自小就时常进宫,和她还是最熟悉的一个表哥。 东方家族两位镇山的老祖宗都健在,历来家规甚严,重视嫡庶之别,嫡子出生前,不允许庶子出现。 前三房中,除了第三房只有一个嫡子,大房和二房都有两位嫡子,只有四房的四夫人多年无子,这次四老爷外室所生的庶子,老太太做主,将此子养在四夫人膝下。 除此之外,国公府中还有不少旁支旁系,她外公还有兄弟,整个东方士族联姻的氏族世家,以及当朝权贵数不胜数,若当真要扯关系,京中八成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家都能扯上。 饶是慕容锦自觉自己记忆超群,事实上要理清各府支脉纵横的关系也要晕头转向。 国公府现在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前朝开国,东方家族就已存在,历经多年不衰,不过因族中子弟出息。 尤其这一代,老护国公对新朝建立有从龙之功,在当今陛下微末之时就看中了他,最后又将唯一的女儿嫁给皇帝,如今下一代储君更是有一半东方士族血脉。 更难得的是,护国公府的三代子弟都有翘楚,且不说老护国公的四子中有两个是朝中重臣,女儿是当今皇后,就是孙子辈,大房大老爷的两位儿子东方旭和东方岩在武学方面都不错,自幼在军中历练,军功在身。 且说二房的嫡长子东方睿也很有上进心,两榜进士出身,身在豪门士族却能够专心科举,努力上进,一直被人称道,就是当今陛下也多次夸赞。 一府之中,若是子孙上进,才能保持富贵,长房和二房都有上进子孙,相较之下,三房和四房倒是不显,但也是珠玉在前的缘故,实际上只要不做出拖后腿之事,可保国公府百年安宁。 209.第209章 争执 或许是因为子孙出息,相互之间良性竞争,又有慧眼长辈看顾,因此蒸蒸日上。 但是慕容锦却想到了她那位五表哥东方瑜,一堆的哥哥和叔伯在前头比照着,把他衬成了纨绔,再加上他上有一个天才亲大哥东方睿撑门面,因此对他的要求也低了,养成斗鸡走狗的性子,最爱惹事。 当初母后就是担心他被老太太宠废了,所以强逼着进宫来念书识字教导,可惜这人一点儿也没遗传到他父兄身上的读书优点,也没有堂兄们的武学天赋。 相反鬼点子最多,在老太太面前,一张嘴甜的出蜜,阖府上下,最得宠的就是他。 慕容锦却很清楚,这位也就在家里嘴甜,在外头,毒舌能够气活死人,今日有这么大的狩猎热闹可看,又有夏侯家的母狮子当彩头,最喜欢赶热闹的五表哥肯定要赶过来,竟然会迟到,当真让她好奇了。 “瑜表哥不会又在半路得罪了谁吧?”金婵想起那位百金买一只公鸡的表哥就想鄙视一把。 若不是他嘴甜哄人开心这个优点,她真是不想承认有这样的亲戚。 一行人正想着,就见老远一位小厮急匆匆的跑到魏沅面前。“将军,护国公府的人和威毅侯府的打起来了!” 慕容锦脸黑了一半,魏沅是脸全黑了。 慕容煜啧啧不已,金婵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怎么回事?” “两府的人在半道上遇到了,各不相让……于是就闹起来了。”小厮满头大汗的解释。 魏沅闻言蹙眉,慕容煜挑了挑漂亮的眉头。“威毅侯府不让道?” “这……”小厮连忙道:“五皇子在呢,国公府的五少爷和威毅侯府的大公子吵了起来各不相让,都在外头的护栏外各不相让。” “原来如此。”慕容煜算是明白了。 “五哥没进来?”慕容锦皱眉,她那位五表哥虽然浑,但也不至于在五哥面前耍横不让他进来,这不是找死吗? “五少爷只让五殿下一个人进来,不肯让威毅侯府的人在国公府前面进场……”小厮道。 三言两语,在场的其他人算是大概摸清怎么回事了。 威毅侯府本来是该让护国公府的人进来,但是五皇子在场的话,护国公府的人总不能让人家皇子让他,所以双方打了起来。 按照东方家的五少爷的说法,五皇子一人一马可以走在前头,威毅侯府的一群商贾贱人暴发户还敢走在他们前头?门都没有! 于是就这样僵持了。 慕容锦仰头望天,朝身边跟过来的大内侍卫招了招手,和他说了几句后,侍卫立刻跟着这名传话的小厮去了两方争吵的地方。 “我们就不等那些人了,先进狩猎场看看。”慕容锦开口,其他人虽然想看热闹,却也没有提出来,络绎不绝的跟着进了狩猎场。 这大片的森林连接着广袤的山峦,据闻层层山峦外围还有不少靠狩猎为生的猎户百姓,只是这一大片靠近皇家狩猎场,圈养珍奇兽类的山头被圈起来,在皇室子弟狩猎的大节日里,更是禁止狩猎,以防出现冲撞意外。 第210章 驯马师 而夏侯家这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山林是对外的,只在几个固定圈养珍奇兽类的地方禁止普通百姓进入围猎,其他的地方并不刻意阻扰,危险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些标识提醒猎户。 在野兽出没之地,贵族子弟都是大群人马出动,出意外的很少,即使出了意外,也怪不得旁人。 一大群人呼喝着进入狩猎场,里面专门开出大片空地,在最中央的铁笼之中关着一只金色的母狮,一群人进去时第一眼就看到了。 还真是一头母狮子! 金色的鬃毛柔顺贴身,没有雄狮的蓬松大脑袋,却也是野性十足,一举一动无不是高贵慵懒,它懒洋洋的趴在笼子中,看到一大群人驱马前来,精神十足的站了起来,围着笼子打转,目光犀利,极具攻击性,周围的马匹低嘶禁足,不敢靠近。 铁笼旁边站着一位矮瘦的男子,慕容锦看到此人,目光微眯。 马赫? 这不是当初北凉王子身边那位驯马师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她还以为马赫早就跟着乌里回北凉了。 马赫在此等候多时,见一大群人呼喝涌入,便知他要等的人到了。 “草民见过六殿下、十殿下,金婵郡主。”他恭敬的上前行礼,右手覆胸,垂眉低首,弯腰下弓。 这并非大玥的礼节,乃是北方游牧民族对待贵客所施礼节,跟在慕容煜与慕容锦身后的诸多贵胄多看了他一眼,部分人认出了马赫的身份。 “是北凉带来的驯马师?”慕容煜将心中疑问道出。“你怎么没和你主子回去?” “正是草民。”马赫恭敬道。“草民目前是夏侯家的驯兽师。” 其实,他从始至终都是,但这话,他显然不会说出来。 慕容锦对旁人的八卦并没有兴致,她目光只扫了一眼,就与一旁小跑过来的侍从说着什么,对方正在向她禀告狩猎场外面两家的最新情况。 听到侍从说他们都朝这边过来才点了点头,随意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怎么样?”金婵见状,询问道,目光时不时朝外看。 虽然东方家族的几位公子与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表兄妹,但她与小十自幼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与东方家族的年轻一辈也十分熟稔,称呼一声表哥也不过分。 慕容锦正待说话,身后一阵纷乱马蹄声由远至近,她皱眉转头朝后看,目之所及,滚滚红尘朝这方扑过来,见那架势,这是打算从他们面前践踏过去吗? 魏沅的脸色也变了,他手一抬,正要让手下去阻止这群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蠢货,就见他们狩猎场内跑出十几位身穿深绿色骑装的男女,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做到的,曲指往嘴里一塞,嘹亮的哨声响起。 慕容锦一干贵族子弟就瞧见那一群冲过来的人全都急刹车,座下的马匹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恢律律的长嘶,如同听到军官的号角,纷纷扬蹄顿足,停在原地,无论主人怎么赶都无动于衷。 第211章 东方瑜的身份 慕容锦见到此景,瞳仁微微放大,不仅是她,马背上的五皇子慕容晔也是目光频闪,慕容煜若有所思的看着已经半跪在两侧的十几名男女。 “真让人大开眼界。”慕容锦与慕容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艳与讶异。 “还望几位殿下饶恕草民擅专之罪。”马赫连忙紧随其后跪下请罪,态度恭谨却不卑怯。 “起来吧。”慕容锦侧目打量这十几名驯马师,并没有为难领头的马赫。 有慕容锦和慕容煜在场,被拦住马匹险些丢个大脸的众多贵族公子小姐们也不敢多言。 慕容晔翻身从马背下来,将马鞭递给一旁的侍从,异样的目光打量着马赫身后十几人。 “你们是夏侯家的人?” 拦马利落,暴躁的马匹在他们一声令下乖顺听话,连主人的命令都没有如此奏效,慕容晔如何不惊? 这样一批人,若是能用为已所用,在战场之上号令战马,效果惊人! 驯马师在北方游民国度的北凉并不稀奇,北凉使臣在与大玥勇士打马球与赛马时他已见过,从没有任何一次有今日的惊艳。 慕容晔的想法在场不蠢的几人都能想到,慕容锦目光落在这些人穿的衣服上,服饰统一,衣袖有夏侯家的标志。 “是。”马赫垂眼答道。 慕容晔还待再问,身后一群人也全都陆续下马赶上来,尤其是在外不学无术的东方五公子东方瑜,看到人群前站立的慕容锦,眼眸乍亮,飞跑到慕容锦等人身边,嗓门足够吸引在场所有人注意。 “小十!看过来!看过来!” 他一头撞开魏沅和慕容晔,仿佛没看到他俩,挤到慕容锦面前,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 魏沅和慕容晔教养都不错,被撞了一把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完全不与抽风的东方瑜计较。 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退到两侧帮忙牵马的十几位驯马师身上,若非看到刚才他们的表现,绝对想不到没有丝毫存在感的背景板也能让人大吃一惊。 这样一群人竟然只是夏侯家的下人?夏侯家究竟还隐藏了多少东西? “既然都来了,就开始吧。”慕容锦哪里没看出来她五哥和阿沅眼底隐藏的光芒,她心里也惊讶,却清楚此时不是探究的好时机。 “快开始吧!小十,你一定要抢到这头狮子!”东方瑜跃跃欲试,拿着马鞭绕过众人,跑去关母狮的笼子前敲敲打打,吸引狮子的注意力。 他那蠢样让金婵捂脸。 “别做出这么蠢的举动,又不是没见过。” 东方瑜眼瞳中闪过一抹趣味,笑得意味深长。“只是没想到夏侯家的生意竟然做到了非洲……” 真是可怕的商业头脑,肯定还拥有实力惊人的海船队,陆路想把一头狮子平安无事运回来几乎不可能,只可能是海运。 对于旁人来说还没有这个概念,可他怎么会不明白其中代表的意义?比他所知的历史提早了整整一千多年!太可怕了! “什么非洲?”金婵瞪眼不解,总是能从这个表哥嘴里听到奇怪的词语。 “没什么。”非洲狮与波斯狮有细微的区别,但是这个时候谁会知道眼前这一头狮子并非波斯狮,而是非洲草原母狮? 第212章 长空寺美人和尚 人到齐后,狩猎赛正式开始。赛程以娱乐为主,规则较为简单,每年都差不多,也不需要过多重复,只是,这一回夏侯家附加了一条。 “猎杀怀孕特征明显以及带哺乳期幼崽的雌性牲畜无效,取消获胜资格?”慕容晔眯瞳,这一条时重复了一遍,嘴角带出一抹讽刺。 妇人之仁,到底是商户之家。 何况,即便说了又如何?在场的皆是贵族子弟,猎杀兴起,也不会将规矩放在心上,最后若是出现此类情况,夏侯家还会得罪人。 “正是。”马赫见五皇子提起,解释道:“春季本不适宜狩猎,古来既有网开一面之说,凡事留一线。” 慕容锦只是好奇,魏沅没有异议,慕容煜对此不感兴趣,金婵则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猎杀怀孕母兽太残忍了!哺乳期幼崽失去母亲,基本也就是个死。 东方瑜目光微闪。“夏侯家真有意思,胆子也大。” 也难怪后来能走到那样的巅峰。 “哦?”慕容锦与他离得近,侧头望来。“何出此言?” 东方瑜看见她态度就十分热络,笑眯眯的解释:“古时猎户举行大型狩猎时会遵循一条自然法则,遇到怀孕母兽、带幼崽母兽皆不杀,是为生生不息,每年都能有猎物收获,不至于山穷水尽,只是……” “嗯?”慕容锦觉得这一条十分有道理,哪怕不为仁心求安,也是长久生存之道。 东方瑜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那都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看山吃饭的猎人讲究这些,若是赶尽杀绝怕会惹怒山神,也会导致将来过不下去,其实就是人与自然的平衡之道。” “但是对于眼前贵族狩猎活动来说已经不存在这一点,一般人也不会顾忌,更不会专门提及得罪人,搞不好还得被安上一个伪君子的名头,所以我才说夏侯家胆子大。” 他坐在马背上侃侃而谈,与慕容锦几人走在一起,前往密林深处,周围的贵族子弟听到他这话似懂非懂,大概意思就是百姓放掉幼兽和母兽是为了等它们长大来年肥了再宰,这样才能一直有猎物? 慕容锦却是笑的意味深长,斜了据说只懂邪门歪道的五表哥一眼。“难怪长空寺的美人和尚说你有慧根,老劝你做和尚。” “噗嗤——” “哈哈——” 慕容锦这调侃的话一开口,四周的贵公子小姐们都笑出声。 说起这事也是一道奇闻,五公子刚出生据说稳婆怎么抽他屁股都不哭,大家都怕他有什么毛病,但他特别聪明,三个月就会喊娘,吓坏了他娘。 八个月就能自己扶着凳子全府挪移,最奇葩的是据说他婴儿期只吃长得漂亮的年轻乳母的奶,丑的、年纪大的,他饿得半死都不吃。 周岁时就能叫爹爹、娘亲、祖父祖母之类,本来是聪明的惊人,但他自从会叫几个简单名词,之后两三岁还说话不顺溜,直到五岁才顺,一度让人以为他是个结巴。 一开口就语出惊人,长空寺中的明镜师傅听了他几次“胡说八道”就说他与佛祖有缘,一直致力于劝他当和尚。 第213章 历史上的玥国 东方瑜郁闷。“这是我说话太有深度!”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他是个现代人,大玥皇朝往后推一千三百余年才是他生活的时代。 他是胎穿,刚有意识时还在他娘肚子里,出生后他就懵逼了,身边全是古人,唯一庆幸的是,他上辈子积德,是为了救人牺牲,这回投了个富贵人家。 他想着,这一回一定要当个神童天才什么的,但是他发现,现实是残酷的! 一千多年前啊!古人说的古代语言,他娘的不是现代通用的普通话好吗!!! 他一脸傻逼的听他们说外星语,压根儿听不懂,一千多年的代沟,古语又复杂又拗口,还各种文言讲究,他若是脑海中如同一片白纸的婴儿,估计一两岁就和正常孩子一样了,可他芯子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和固定思维模式,他只能听懂几个词。 在三个月时候,他辨认几个日常词儿是差不多了,决定给他娘一个惊喜,展示一下未来天才的与众不同,于是他对着他的美人娘喊了娘亲,谁成想,只有惊没有喜,他娘吓坏了。 说好的惊为天人呢!说好的绝世天才呢?摔!哭晕在厕所! 于是在他娘受到惊吓时,他只能以嚎啕大哭和咿咿呀呀表示他娘是幻听,这才把事情圆过去。 到一岁的时候,差不多是正常孩子能蹦出一两个词儿的时候,他也适时的让爱他的家人高兴,喊了一圈,成功让家人都觉得他是聪明的小天使,然而…… 没错!是然而! 然而!他发现学一门新语言真他妈难啊!有了固定思维,学起来更难,他硬是两三岁才入门,直到五岁才正常,奈何,家里最笨小少爷的名声已经出炉。欲哭无泪,哭晕在起跑线上。 但好在,身为一个先进思想的现代人,外加在国公府受到数年的教导,他终于不再愚蠢的做出超出正常人接受度的事,但这不妨碍他将未来千年的智慧偶尔用语言表达出来。 于是在日常蹦出几句超前思想的话给长空寺那个比女人还漂亮,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明镜和尚无意间听到后,非得说他与佛门有缘! 谁想当和尚!就算那个和尚是历史上有名的和尚也别想忽悠他! 他花了几年时间才算弄明白自己所处的时空与环境。 大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穿越到千年前的大陆分裂时期,南北方各国尚未被东旭统一,大陆分为多个国家。 而他目前处于中部偏西的玥国,是玥国最大的世族的嫡系五少爷。 要说历史上玥国,他刚好有点了解,而他一个理科生之所以清楚,还是因他大学时期追女神,发现女神特别喜欢这段历史的缘故。 为了勾搭女神,他专门去了解过这段历史。 而女神之所以喜欢这段历史,不仅是这个时期涌现众多历史上有名的大人物,还因这段历史中的一对传奇,电视剧最喜欢取材的故事原型!其中之一就是他的公主表妹小十。 东方瑜想到这里,目光炽热的看向一侧骑在马背上的慕容锦,历史告诉他,要想在未来大动荡时活得滋润不成为历史前进中被碾压的炮灰,一定要紧抱眼前的“金华火腿”! 第214章 你喜欢他吗 慕容锦察觉到五表哥又朝自己露出蠢笑,侧头斜他一眼,一马鞭抽向他座下的白马臀部。 “唏律律——” 白马长嘶,驮着一路尖叫的主人,一溜烟跑进了丛林中,一大群护卫赶紧跟随其后,追了上去。 慕容锦笑容扩大,也不啰嗦,扬鞭策马进入密林,她身后的几支队伍也分别从不同方向进林,狩猎正式开始。 “锦儿。” 身后传来熟悉低沉的男音,慕容锦心中微叹。魏沅驱赶马匹与她并驾齐驱,看到她时,漆黑锐利的目光转暖。“我听说你前阵子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她晕倒在大殿之上,他一直想去看望,却被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以锦儿需要静养为由推拒。深宫大内,没有准许他什么都做不成。 “我没事,次日就醒了。”她笑了笑,并不急着狩猎,与他并驱闲谈。 经过当日她父皇寿宴之上求赐婚之事,慕容锦心情十分复杂,她五岁与阿沅相识,或许最初她并没有将他一个御林军小卒放在心上,只因他特殊的名称才对他有几分关注,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内心深处将他与九哥都看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兄长。 哪怕她清楚的知晓他对自己的心意,知道身边之人有意撮合他们,她也从未想过去反抗,在遇到神医之前,嫁给阿沅是她心底默认的将来。 即使后来她隐约明白他不是她要找的人,却从未拆穿,她知道,阿沅是真的待她好,她找不到曾经的那个阿元,她甚至觉得,或许阿元早已不在世上了,她接受既定的命运。 可她遇到了神医,那个温柔如水的男子。江南之行,很多东西都开始悄然改变。 从半路打劫他那一刻开始,从他愿意救治沈惊鸿开始,从他毫不犹疑的答应陪她回京城救治阿沅开始…… 发生了太多事,当他不要命的替她挡去刺客致命一击,她内心的天平就在不知不觉中偏移。 有些人,遇见或许是命中注定。 即使所有人都不同意,所有人都在说他是个商人之子配不上她,可在她心底,她这样身在泥潭黑暗里的人,又是被大夫明里暗里的暗示活不长久的病人,哪里配得上他那样不顾一切? 被他拒绝的时候,她答应了魏沅的请求,却定了三个月的缓冲时期,在京中所有人都在暗中赌阿沅会不会如约前来时,她赌了他不会来。 她了解阿沅,他尊重他的母亲,府中又有一个爱慕他的亲表妹从中作梗,魏老夫人如此强烈的抵死反对,从不忤逆母亲的孝子,怎么可能会冒天下大不讳忤逆母亲? 可她真的没有想到,她赌错了。他来了。哪怕最终因其母寻死的缘故被父皇变相拒绝赐婚,可阿沅到底在最后一刻不顾一切的赶来了。 她想,若是她未曾遇到神医,此生或许真的嫁给了阿沅。 无论是魏老夫人还是瑛娘,对她来说都是很容易解决的矛盾,她任由一切发生,看了几场大戏,猜到了开头,却错算了阿沅的决心。 “锦儿。”魏沅忽然出声问道:“你喜欢他吗?” 不知不觉,两人走进了林中深处,身后不远,两队护卫为了方便两位主子说话,不远不近的吊着。 第215章 偶遇 魏沅的话没头没尾,但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慕容锦微微一笑,却并未回答他。 魏沅也知道自己问的无礼冒失了,可他一时没能忍住,夏侯良玉行事没有底限,他不喜这种人,不是真刀实枪明面上和他公平竞争,而是暗地里不择手段阴了他。 他的尊严令他做不出背后道人长短的事,但内心极其不喜,夏侯良玉此人心机深沉,明明是一条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偏偏表面温润无害,仿若最干净澄澈的翩翩佳公子。 他甚至怀疑,锦儿根本不清楚夏侯良玉的为人。 这位夏侯公子在人前实在太过无害病弱,若非亲身经历他的手段,只怕也会以为他是个温吞好欺的商贾之子。 慕容锦不是喜欢把个人私事与旁人说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回答魏沅的问题。 “时间不多了,我先走一步。”她一甩马鞭,身后的护卫纷纷跟上,与魏沅错身而过,进入密林另外一个方向。 魏沅目送她远去,内心苦涩,狩猎的心思都淡了几分。 慕容锦的骑射不错,只是因身体原因无法坚持长久,此次与其说是奔着狮子去的,还不如说是找理由跑出来撞运气的。 只是,她运气似乎并不太好。 那位并不在狩猎场,想想也是,他眼睛尚未痊愈,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慕容锦在林中穿梭,追逐一头身手敏捷的獐子时与身后的守卫分散了,等她回过头,就只剩下自己一人,还有座下兴奋的追风。 夏侯良玉一路尾随而至,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幽深的瞳仁深不见底,小十身边的人也是他有意识调开。 坐在茂密的树干之上,不远处张弓搭箭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在眼底。 一个时辰后,追风背上的麻袋装了不少猎物,看看时辰还早,附近林子竟然都没有遇到其他人,慕容锦干脆牵着追风,找了个地方休息。 抓着一只不断蹬腿扑腾的灰色野兔,慕容锦看着干瞪眼,身边没有随行侍卫,她从来没干过剥皮洗刷动物内脏之事,一般都和身边那群二世祖一样,呆在一旁等着手下奴婢侍卫弄好现成的,如今…… 她无奈的将兔子拎回去,靠在一棵树下闭眼小憩。 斑驳的日光从茂密的树叶间隙落下,也不知睡了多久,不远处传来长靴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追风打了一个响喷,慕容锦蓦地睁开漆黑的双眼。 然而,当她看到来人时,目光有一瞬间的发亮。“神医?” 华富扶着一袭白衣的夏侯良玉朝这边走了过来,夏侯良玉手中还拿着他那根不离身的竹拐杖。 “公子小心。”华富搀扶着自家公子,当他看到十公主也在此处时才算明白怎么回事。 “小十。”夏侯良玉朝着发声方向走,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小心。”慕容锦见他脚步匆匆,明明眼盲还如此迫切,眼看要被脚下树枝绊倒,连忙上前一步扶稳他。 华富见状,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让出空间。 “你怎么会在此?”慕容锦十分吃惊,他眼睛看不见还跑进林子里,知不知道危险性? 第216章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只是……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咳咳……看看……”夏侯良玉低咳,精雕玉琢的面容略显苍白。“营地离这里不远。” 他唇角笑容柔和,眸光似是蕴藏着浓烈缠绵爱意。 慕容锦视线触及被烫了一下,扶稳他之后微不可查地松开,有时候,她总有种他并没有眼盲的错觉。 “殿下,公子,我先把马牵过去。”华富牵着追风的缰绳,走到两人身边示意。 慕容锦点了点头。“好。” 华富松了口气,连忙牵着懒散的追风走在前头,先一步离开。 身后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夏侯良玉指尖似有若无的碰到她的手指,他想牵她的手。 慕容锦脸颊可疑的红了一下。 “今天有把握取得第一吗?”夏侯良玉转开了话题,轻声问道。 “输赢只是其次,我……”她的话音顿住。“小心!” 夏侯良玉被林中的树枝绊得趔趄,身体失控的往前扑倒,慕容锦一惊,连忙拉住他,止住了他跌倒的趋势。“林中难走,不用着急。” “……好。”夏侯良玉这一回握住她微凉的手指,没有给松开的机会。 慕容锦心脏突地加快,凤眸眨了又眨,盯着前头快消失在她视线的华富的背影,脑子有点空。 “小十。”夏侯良玉扣紧她的手指。 “嗯?”她小幅度的挣脱,想抽回手。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只是一个商人,而且还是……瞎子。”他声音低落,温润清冷的面容黯然。 慕容锦当即停下手中的小动作,小声否认。“没有。” 她说出这话时,精致白皙的面容发烫。 在人前她都没有这么窘迫,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神医单独相处反而有点不自在,心底深处又莫名的想靠近。 夏侯良玉眸光迷离幽深,慕容锦心绪起伏没有察觉到身边之人投在她唇上的目光带着浓烈的侵略性和压抑的炽热欲/望。 “小十。”他停下了脚步,垂眸看向只到他胸口高度的小姑娘,自从公开了身份,她的身高也恢复了正常,不用再穿着垫高的靴子,不用刻意加宽肩部和腰部的线条,近距离靠近,她与太子的区别明显的让他心底充满了怨恨与心疼。 慕容澈是健康的,然而他的小十,比之正常年龄的少女都小了两号,更遑论与男子相比。 见他停下脚步,慕容锦投来不解的眼神。“怎么了?” 下一刻,夏侯良玉将她牢牢拥入怀里,慕容锦愕然,迎面而来清淡的药香,还有一种独属于夏侯良玉的清冽气息,他柔和的嗓音贴着她的耳,气息滚烫。“我爱你,小十。” 慕容锦精致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眸子瞪大,他的气息好烫…… 夏侯良玉广袖将她拢入怀中,看到她耳朵红透了,眼底闪过一抹隐晦的笑意,却未曾点破,毕竟他现在可是个瞎子。 “砰!” 慕容锦猛地推开他,如受惊的兔子,恨不得刨个洞钻进去,她转身想走,又想到夏侯良玉看不见她的窘态,顿时好受多了。“咳,我们快走吧,该到时间了。” 说着,大步流星的飞快远离此处,谁料,下一刻。 第217章 失控 “铮!”小腿前方似乎碰到一根绷直的绳索,紧接着“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快如闪电。 “小十!”夏侯良玉大惊。 “咦?”慕容锦察觉到不对,待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脚踝一紧,眼前天地倒转,慕容锦还没来得及防范,整个人就被倒吊在一颗树下。 “小十!”夏侯良玉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意外,连忙朝着慕容锦被吊的地方跑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慕容锦脑子充血,浑身血液都往脑子冲,她试着运起轻身法摆脱,但脚下没有支撑,加之姿势怪异,她根本没办法。 “小十别怕,我马上放你下来。”他确定是最普通的陷阱才稍微放下心,摸索着靠近慕容锦。 慕容锦被吊的老高,大概因为身边有个人陪着,她倒是没有特别害怕,还不忘给夏侯良玉指路。 “往左,对,朝前走两步就……等……等等!停!唔!”慕容锦彻底傻了。 唇上柔软熟悉的触感令她脑子真的瞬间空白。 这似乎是她与他……第五次了。 第一次,她与他同时着了八姐的道,在云水城花坊之上,他神智迷离,吻了她。那一次,他说:小十,你知道我有多喜爱你么? 当时她并不信他的话。 第二次,她与他同坐一辆马车从云水城回京,马车颠簸她撞醒了他,不小心两人碰到了一起。她还记得,当时他为了护她受了重伤却不愿告诉她,事后昏迷恶化,她甚至曾恶言相向,让他去死,赤桐镇客栈内,他高烧昏迷说胡话,让她不要走,她一直告诉自己,他只是病了,烧糊涂胡说。 或许那时候她心底已经埋上了一颗小小的种子,她已经开始想,他会不会是她的阿元? 第三次,他中药病发,差点掐死她,纱帐扯落之后,他扑过来咬了她。 第四次,京城客栈酒楼之内,他眼盲被人欺负,她过去救场时也不知是被哪个王八蛋暗下黑手推她,直接把他扑倒了。 而眼下这一次…… 柔软侵入唇内缠绕吮/吸,熟悉的气息热烈又温柔,她感觉快无法呼吸了,墨瞳朦胧如蒙雾气。 夏侯良玉抬手朝绳索掷去一柄飞刃,小十落入他的怀中。 她还没来得及喘息,夏侯良玉吻上她潮红的唇,双袖将她紧紧嵌入怀中。 慕容锦脸色潮红,眸子水雾迷蒙,意识开始混沌,夏侯良玉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让她微微仰头。 甜蜜的气息让人沉迷,当夏侯良玉意犹未尽的从怀中人的唇内退出,慕容锦已经快没意识了,衣衫散乱,容颜鲜妍,气息紊乱。 她面红耳赤的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你……” 夏侯良玉无措又不安,清润如美玉的容颜微微发白,唇色却潮红如血,他似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以后不要如此。”慕容锦撑着地面站起来,心情十分复杂,一时也不敢面对他,连忙快步朝着营地的方向走。 “抱……抱歉……我……”夏侯良玉站在原地,俊颜雪白,嗓音微哑。 也许是太紧张了,慕容锦走出老远才猛然想到他看不见,又飞快回转找回去。 第218章 苦肉计 他还立在原地,似是已经察觉到慕容锦走了,身体摇摇欲坠,茫然的望着不知名的方向。“我真的很喜欢小十……很喜欢很喜欢……” 并不想太唐突吓到她,只是临到头,他控制不住。 慕容锦听着难受,尤其他因眼盲,手足无措地杵着竹拐杖朝着陌生的方向移动,完全没能意识到走错了,心底更加不是滋味。 “咳。”慕容锦垂睫,低咳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走错方向的夏侯良玉僵在原地,俊颜更是弥漫一层烟霞般的薄红。“小……小十?” “走错方向了。”慕容锦轻声提醒他一句。“把竹竿给我。” 夏侯良玉很是温顺的把手里用来走路的竹拐杖递给她。 “握着这一头,我带你走出去。” 慕容锦与他一人握着竹竿的一头,她走在前面,就这么引着他走。 两人一路无话,只能听到靴子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慕容锦没有回头,夏侯良玉目光粘在她身上,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本是相安无事,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夏侯良玉盯着耳垂通红的小十,眸光微微一闪。 “咔!” “唔!” 身后夏侯良玉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声,慕容锦唰的回头,目光落在夏侯良玉右腿小腿上卡住的捕兽铁夹,锯齿状的夹口卡入他的腿部,腿部雪白绫裤上顷刻间漫开鲜红的血液。 “神医!”慕容锦的脸色变的厉害,扔掉竹竿,刚要靠近,夏侯良玉微凉的嗓音拔高:“不要过来!” 慕容锦脚步一顿,有曾经在荣贵妃宫中发生的那一幕在前,他突然厉喝让她下意识的站在原地没动,慕容锦神色复杂。“你的腿……” 夏侯良玉眉目温柔,放缓了嗓音。“为了防止猎物断尾求生挣脱,我左边还有一个捕猎的铁夹,一边捕兽夹被触动,猎物剧烈挣扎时,另外一个也会连带弹起,你小心。” 慕容锦看了他一眼。“……好。” 她避开了他所说的方位,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去掰他腿上的捕兽夹。“你忍着一点,可能会有些疼。” 她的手指白皙如上好的玉石雕琢,因身体不佳的缘故,较常人小了一号,看上去有些羸弱,她使劲掰开合拢在一起的铁夹,看到夏侯良玉雪白的靴子与裤腿已经染成一片血红,薄绯的唇微抿,快速的点了四周的穴位,扶着夏侯良玉坐在一旁的草丛上。 “伤口要处理,这里距离营地不远,我去找人……” 她快速站直身体正要离开,手臂被夏侯良玉拉住,慕容锦回头看他,语气中有一丝无奈和安抚。“是不是很疼?” “我和你一起走。” “你的伤口不易移动。” “我想和你一起走。” “你……” 慕容锦还想说什么,夏侯良玉已经低下头,松开了她的手,神情略有落寞,慕容锦不忍拒绝。 “先包扎一下。”她没再多说,掀起衣摆,麻利的撕开里面一层白色的缎子,将夏侯良玉出血的部位紧紧系住,站起身,将他扶在肩头。 “我扶你。” “好。” 夏侯良玉伤腿不能使力,手臂穿过她的长发与后颈,搭在她的肩上,两人贴的很近。 第219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慢点。”慕容锦注意着杂草灌木丛生的地面,努力忽略掉两人接触部位传来的触感,手指紧张的有点不听使唤。 夏侯良玉幽瞳深不见底,眸子紧盯着她的侧颜,绯红潮湿的唇微动,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不能太急了,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怕事后小十会察觉到异常。 他闭了闭眸子,平息内心的悸动。 “有人来了。”慕容锦忽然停住脚步,放下夏侯良玉,转身朝后看。 夏侯良玉也听到了一阵呼喝与马蹄声从身后的位置奔来,那一批人老远认出了慕容锦,叫出了她的名字。 “小十!”东方瑜坐在马背上,拿着马鞭朝她挥手。 不到片刻,一大群人呼啦啦围上来,跟着东方瑜一起下马朝慕容锦见礼,慕容锦目光看向走来的东方瑜。“你们来了正好。” “这位是……夏侯公子?”东方瑜手里的马鞭交给一旁的随从,看向夏侯良玉的视线古怪,眼睛闪闪发光,好像在看一件稀奇值钱的古董。 “咳!”慕容锦咳嗽一声,目光不善的警告他。“派个人去营地报信,神医的腿受伤了。” 东方瑜笑眯眯的收回视线,连连点头,赶紧打发个人跑去夏侯家的营地报信,还不忘让出一匹马。“快扶夏侯公子上马,腿伤耽误不得。” 他的态度殷勤,慕容锦狐疑的盯着他。“突然间这么好心?” “我这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吗?听说附近的林子在我们进来前,所有的陷阱捕兽铁夹都被销毁,没想到夏侯神医会遇到……”东方瑜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打量着脸色苍白的夏侯神医。 这位竟然会被捕兽夹给夹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据他所知,后世之人对这位的评价,有一句是“智多近妖”,留下的传说太玄幻,近乎是料事如神未仆先知,很多严谨老学究都认为太过美化。 没想到能被捕猎夹子被夹住了,他多少还是有些怀疑,不过也可能因为目前这一位还处于低谷期,人还是个瞎子。 说来也奇怪,后世史书中从未有这段记载,没听说过这位曾经眼盲,或许是微末之时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加之,古时商贾地位低贱,这位曾经是商贾之子也仅仅是一笔带过,这段之所以被人记住,还是因为他的妻子,大玥成帝最宠爱的十公主慕容锦…… 最贫贱卑微之时,偏偏有一个身份让所有人仰望的人认定他千般好万般好,不顾一切地维护他,杜绝所有人对他的恶意,被所有人断定最不匹配的婚姻,事后被人再次提出来,总是充满了传奇色彩。 东方瑜看着站在一块低声言谈的两人,他以前是个人民公仆,警察当了不少年头,为了审问案犯,人体微表情学过几年,面前这两人,哪怕举止看上去客客气气,身体却诚实无比的表达了内心的想法,不自觉的倾向对方,旁人靠近都有一种被喂狗粮的感觉。 若非小十,他大概也猜不到这位夏侯神医会是后来被传颂千古的传奇人物。 此时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正史黄页之上不过寥寥三两句。 第220章 各自心思 而他还记得,在大玥史的人物篇中,第一篇就是小十。 “……成帝幺女锦,小字倾城,行十,帝甚爱之,宠冠诸王……” 史书历来不愿过多着墨女子,多少女子姓名淹没在历史浩瀚长河之中,永远依附在其父、其夫君姓氏之下,只有慕容锦例外。 成帝子女十人,唯有她独受其宠,后世无数史学家甚至断言,若非后来发生宫变叛乱,措手不及,成帝甚至可能将皇位交托到她的手中,只可惜,她天生有心疾,因她这病,民间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故事。 完美无瑕的玉璧缺损了一角,上天赐予了她常人无法企及的地位与智慧,也给了她最致命无力的病痛折磨。 他何曾料想,有朝一日会站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慕容锦与夏侯良玉回到夏侯家搭好的营地之中,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带着猎物归来,呼呼喝喝,热闹非凡。 夏侯家的下人正在帐内为自家主子的腿上药,慕容锦也没有心思去看狩猎结果,夏侯良玉的腿伤十分严重,捕兽夹尖锐的锯齿刺入肉里,伤口狰狞。 在林中之时,慕容锦为他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看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完全看不出这么严重。 他总是这样,什么事都独自默默忍着。 “伤口创处过深,也是运气好,避过了重要经络骨头,好好修养一个月,不要沾水,饮食上注意一些即可。”老大夫捻了捻胡须,絮絮叨叨的叮嘱。 “有劳了。”夏侯良玉温和一笑,吩咐华富亲自送一送老大夫。 余光扫过小十站着的位置,视线却不能直接看向她,只能温声侧面询问一旁伺候的下人。“外面情形如何了?是哪位赢了?” “回公子,是国公府的五少爷,之后依次是六殿下与魏将军、十殿下……” 下人的回话令一旁始终静默无声的慕容锦露出诧异的神情,她以为会是六哥或者阿沅中的其中一人,这两人骑射相当,倒是没想到会是吊车尾的五表哥。 “哦?是东方公子?”夏侯良玉低声道。 “正是,东方公子猎到的飞禽走兽总计达到了七十五只,其中孕期母兽与幼兽不算也有五十一只,包括野猪、香獐子、梅花鹿十八头……” 侍从报出一长串,帐内其他人都一脸骇然,慕容锦也是无语,照他这猎法,这山头要不了几次就要被他席卷一空了。 慕容锦正要开口,夏侯良玉却是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意外,他一直觉得国公府那位五公子思维独特较之常人不同,只怕狩猎靠的不是骑射,而是驱赶围猎。“十殿下如何?” 帐内一静,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慕容锦的神色。 他们公子眼盲,只怕还不清楚十公主一直在帐内…… 经过宫宴求旨赐婚一事,外面都在传他们家公子不知好歹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乘人之危不说,还异想天开想凭区区下贱商贾之身求娶唯一的嫡公主。 第221章 献丑了 夏侯氏曾经的荣耀随着时间推移已被人遗忘。之前拒绝八公主,如今却舔着脸求娶最为得宠的十公主,已经让外界看热闹的百姓开始对他们夏侯府产生恶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公子心慕十殿下。 与魏将军在民间声望相比,夏侯府无异于一个笑话。一个是威名显赫年轻有为的年轻大将,一个是卑贱孱弱的商人,巨大的差距也是民间话本戏班,甚至说书人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即便是夏侯府内的众人心底也很没底,一时之间都忍不住暗中观察慕容锦的态度。 “咳。”慕容锦轻咳一声表示一下存在感,没法说她出宫不是为了打猎,只是跑出来看看能不能偶遇他吧?“输赢只在其次。” 夏侯良玉终于能让视线光明正大的落在她所站的方向,语带微讶。“……十殿下。” “你好好养伤,这段时日,不要再轻易出府。”慕容锦走到他身边,目光柔和轻软,语气与常日冷淡疏离完全不同。 站在暗处守着的青狐和碧蛟神情莫测,尤其是青狐,握着剑柄的手捏紧了几分。 他们与黄枭三人在林中被殿下甩开,等汇合之时就看到夏侯家的人扶着夏侯良玉出来,他们的主子也在其中,在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太清楚。 “你们主子与十公主可在里面?” “在。” 随着这一声刻意拔高的声音响起,慕容锦回头看向身后,就见四五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小十!”最先跑进来的是金婵。 “夏侯神医受伤了,伤势如何?”慕容煜最先开口,目光投向脸带病色的夏侯良玉。 “一点小伤,劳六殿下挂心。”夏侯良玉姿态温和,唇带微笑。“几位请坐。” 几人进来时,训练有素的夏侯家下人已经迅速搬来了提前准备好的桌椅,引着几人一一落座。 “夏侯家的下人调教的不错。”慕容晔的目光却是扫向四周垂眉低眼,存在感极低的下人仆从。 “五殿下过誉了。”夏侯良玉由华富扶着,正待起身给各位皇子贵胄行礼,被慕容锦不动声色的拦住去路。 一旁摇着纸扇的东方瑜见状,笑着开口。“夏侯公子腿受伤了,好好坐着养伤才是。” 魏沅只看了一眼,神色郁郁,没有出声。 “今日狩猎结果出来,五表哥收获不小。”慕容锦轻飘飘跳开话题,扯到狩猎之上。 东方瑜扇子一合,笑的合不拢嘴。“过奖过奖,献丑献丑了。” “小十你是不知道,他令人撒开网子守着,他带着下人侍卫一路散开向中央驱赶,惊扰猎物全部奔向网子里,你说耍赖不耍赖?”金婵怒瞪得意的东方瑜。 旁人都规规矩矩射猎,他倒是好,领着一群人来清山了,狩猎前还假模假样的说什么春猎不利于动物繁衍生息,结果他自己玩得最嗨。 “哎,咋能叫耍赖?带进林子的手下所猎没说不准算到主子头上吧?也没有规定不许用网子。”东方瑜一点没觉得愧疚,脑子是个好东西,但是这群傻子没有。 第222章 活雷锋 金婵简直被他的厚脸皮打败,虽说保护主人安全的下人侍卫们也可以帮忙,但主要作用还是防止狩猎时主子们发生意外,一般不会参与到主子与主子间的比赛,都是约定俗成,长久形成的习惯。 毕竟他们身份都不低,还是很爱面子的,一般不会让下人插手,何况狩猎过程中,主子的箭偏了,反倒是手下猎到猎物,那不是打脸吗? 可偏偏东方瑜不管这些,快把半座山稍微能入眼的猎物搬空了。 “强词夺理。”金婵翻个白眼,对他也是服气。 慕容晔抬头,看向东方瑜的目光十分冷淡,对于东方士族的人,他是没多少好感,怎奈对方是他嫡母的娘家,名义上还是他的表弟。“阿瑜行事不拘小节,不受框囿,夺得第一也是自然,狩猎本意只在放松,输赢其次,郡主不必在意。” 金婵哼了一声,她只是不爽那厮耍无赖,回回用奸计得逞,旁人还无法挑理。 慕容煜在一旁看热闹,瞅见自家妹子站在那瞎眼又瘸腿的病秧子身边,眉毛一挑,笑吟吟道:“今日出宫时间也久了,皇后娘娘恐怕要担心小十,也该告辞回宫了。” 慕容锦凉凉的瞟他一眼,站在原地没动,她还没说话,东方瑜立刻开口。“这怎么行?难得出来一趟,据说夏侯公子准备了不少有趣的比赛,统统拿出来,让我等见识见识,适才那群驯马的下人不错,我看五殿下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不如去开阔点的地方,赛赛马?” 要给未来的传奇夫妻俩制造点机会啊!说不准能推动点历史,让他俩早日成事? 请叫他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 慕容晔斜眼盯着唯恐天下不乱的东方瑜,他想干什么?什么叫他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夏侯良玉闻言轻笑,心中奇怪,他能够感觉到东方家的这位五少爷言辞行动间对他十分客气,这是什么缘故? “若是几位殿下没有异议,出了林子就有赛马的场地,在下这便着人安排。”他的笑容谦和,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慕容锦侧眸看向他略带苍白的面容,想他都伤成这样还要安排讨好一群皇亲贵胄,开口道:“六哥说的不错,我离宫时间不短了,便不多打扰,五表哥,你出府多时,也该回去了。” 东方瑜瞪眼,他能说什么?完全不能理解古人的思维,他做雷锋都这么难,多难得的相处机会,这年头不比他所处的时代,情侣间还能约会,在这时代,牵个手都是伤风败俗。 慕容锦也不过多停留,此处人多,她也不好说什么,夏侯良玉面上温和的笑容黯淡了两分,由华富扶着起身,轻声道:“既是如此,在下送几位殿下出去。” “不必相送,神医好好养伤才是,今日多有叨扰。”慕容锦拒绝了他的相送。 她一走,跟着她一起的慕容煜、金婵也不打算继续逗留。 魏沅的目光在夏侯良玉略微佝偻的病躯上看了一眼,此时的夏侯良玉当真是一位病入膏肓的无助病人,他都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假。 第223章 得意忘了形 至少有一点他是确定的,皇家狩猎的场所,是不会出现捕兽夹这类危险的东西,即使附近有散户打猎,留下的狩猎工具在皇族之人前来狩猎时也会全部排除,绝对不会留下任何隐患,若是伤到了人,一家子的性命都不够填,谁敢这么做? 可偏偏,夏侯良玉被捕兽夹伤到了腿,还是和锦儿在一起之时,他不想怀疑夏侯良玉都不行,一切太巧合了。 这一次狩猎举办的时间也甚是巧合,锦儿心脏不好,除了特殊的场合,她很少会参与这类活动,这一次,她却来了…… 魏沅心里很不是滋味,夏侯良玉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他从来没见过一向冷静的锦儿会几次三番的为一个人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我的狮子!小十!你快来看!这头狮子雄壮不雄壮?”东方瑜难得看到一个稀罕的动物,乐得找不着北,在古代这玩意儿还能家养,还不犯法! 慕容锦见他这德行,原本有点不愉的心情也晴朗不少,她围着笼子打量,笑道:“看上去比雄狮小不少。” “那是自然,不过,我更喜欢母狮,狮群里负责外出打猎的都是母狮,那雄狮……”东方瑜还想说什么,发现周遭盯着他的视线很怪异。 慕容锦无奈道:“你又想说什么歪道理?” 慕容煜也凑过来,拍了拍东方瑜的肩膀。“你又是从哪本绝版古籍里知道的?你看看宫里那头威武的雄狮,再看看眼前这一只,完全不能比好吗?还母狮子打猎,难道雄狮被一群母狮养着长膘?” 东方瑜的脸色和吃了翔一样,他不服啊。“我说的是真的!公狮子就是保卫领地和一群母狮及崽子,只有出现对头时才出面决斗的。” “喔。”慕容煜一脸敷衍。 其他人权当他胡扯,金婵一脸“我信了你的邪”的表情。 东方瑜:“……” 比窦娥还冤,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千年的代沟,果然很坑人。 “东方公子所说不假,确实如此。” 就在东方瑜被郁闷的不行时,犹如天籟的声音拯救了他受伤的心灵。 夏侯良玉微笑的替他解释。“并非雄狮战斗力不行,只是他负责的领域不同,当有其他雄狮上门挑衅,他会出面驱赶,很多时候甚至会因战败丧命,它不能轻易失败,一旦失败……” 夏侯良玉顿了顿,继续道:“狮群内的母狮所生幼崽将会被新的狮王所杀。” “是啊!是啊!”东方瑜觉得夏侯良玉真是他的知音,立刻补充道:“母狮只有幼崽死了或者断奶独立生存才能怀新的幼狮,新的狮王会为了尽早有后代,杀死前代狮王留下的崽儿,很多母狮还会因此带着崽儿脱离狮群呢!” 前辈子看动物世界果然有用啊! 看看眼前一群被惊呆的呆头鹅,顿觉自己智商爆表。 “你是怎么知道的?”慕容锦一阵见血地问怂了东方瑜。“你连话本都不看,别说你看了什么奇闻异录知道的。” 夏侯神医知道不足为奇,他家就是跨区域做生意的,知道很多异域动物的习性不算什么,但是她这位纨绔表哥,平时就知道斗鸡走狗,看到文字就犯困的半个睁眼瞎,他是怎么知道的? 东方瑜:“……” 为什么要这么敏锐,小十就是这一点不好,要改! 第224章 东方瑜扭头,一本正经的当做没听到,看向夏侯知音。“夏侯公子,你看,这头狮子这么大,是不是该帮忙搬到我家去?” “自然,在下马上便让人送到国公府上。”夏侯良玉也不拆他的台,脾气很好的帮他岔开话题。 “那就好,今天既然没事了,小爷就先告辞了,我娘还等我回家吃饭呢。”他不去看一脸好笑的小十,扬着下巴,一撩头发,径自走了。 反正,所有质疑,他全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还真的被他糊弄过去不少回。 慕容锦伸手拽住他的后领,也不管他挣扎,笑着和夏侯良玉告别。“走了。” 夏侯良玉眸子涣散,瞳孔并未聚焦在她的身上,余光却一直未曾离开,此时的他只能微笑谦卑的送别,无法挽留,也没有理由挽留。 东方瑜扭过头,朝着小十挤眉弄眼,凑近她耳边,窃窃私语。“舍不得?” 慕容锦面上笑容不变,长靴踹了他一脚,拎着一个比她还高的纨绔拖着走了。 “拜拜!”东方瑜还不忘朝夏侯良玉挥手告别。“别忘了送货上门啊!” 他还是挺喜欢夏侯良玉的。 夏侯这个人呢,脾气比较好,涵养好,从来不会给人难堪,典型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和这类人打交道,浑身都舒坦,哪怕你犯傻,他也能全当没看见,还能帮你圆场顾全脸面。 老实讲,和历史上的记载差距太大了。 在场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热闹的场地只剩下收拾的夏侯家下人,夏侯良玉唇边的微笑缓缓消失。 “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做?”华富低声询问,这一场狩猎原本就是为了引十殿下出宫,虽说达成目的了,但进展似乎不尽人意?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发现十殿下是当初在云水城街头遇到的小姑娘了,当他发现这一点时,也是受惊不小,没想到十殿下实际的身形竟然会与平日里差距那么大。 一直都说十殿下有心疾,心疾会导致人体供血不足,发育迟缓,之前只是听说过,倒是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想当日在街头遇到的小姑娘,哪里能看出来快及笄了? 虽说一年前十殿下还差一年才及笄,可她扮作十来岁的小姑娘,竟然没让人怀疑,也是挺惊人的。 “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夏侯良玉摩挲着竹拐杖,想起他们两人在林中的情形,唇角微勾。 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至少,这一回与之前任何一次“意外”都是不同的。 指腹摩挲唇瓣,那柔软的触感,唇舌痴缠时身心的愉悦甜蜜感让人脊椎发麻,他感觉到了,他的小十也是喜欢他的…… 只是这种喜欢还没能深刻到他爱她的程度,但至少,这是一个好开端,慢慢来,他会让她爱上他,成为他的另一半。 夏侯良玉回到家中,刚安排了人将母狮送去国公府,华富眉开眼笑的从外面回来。“公子,十殿下令人送来的生肌膏、止血粉,还有补身子的人参之类药材。” 夏侯良玉唇边的笑容愈发柔和。“全都送到我房里来。” 第225章 治肾亏不含糖 “诶!”华富见他高兴也跟着高兴,亲自抱着一大堆盒子进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遇着你心头肉了?”穿着白色道袍的凌霄子飘过来,随手拿起华富抱着的一堆盒子中最上面的一个打开。“哟,鹿茸?” 他打开瞄一眼放下,又手快的打开了好几个礼盒,啧啧称奇。“全是珍品,什么补身、壮阳、止咳、补血的全都有,一看就是不懂医,瞅见什么珍贵就全给送来了,是十丫头?” 听到壮阳两字,夏侯良玉面染薄红,没理睬他师父的不正经,亲自从华富手里接过来,抱进自己房里。 “还真是。”凌霄子一眼看穿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你出门一趟怎么又负伤回来?” “出了点意外。”夏侯良玉随口应道,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你不能经常使用苦肉计,瞧瞧这鹿鞭,治疗阳痿肾虚的良药……”凌霄子也是目瞪口呆,十丫头知道鹿鞭是什么吗?她估计一听这东西不错,就全送给他徒弟了。 这要是来一个不了解她性格的,还以为是羞辱人肾亏不举。 夏侯良玉不管,小十送给他的,都得留着。 凌霄子在一旁啧啧称奇,坠入爱河的年轻人脑回路都和正常人不同。 收好药材,夏侯良玉这才有空搭理他。“师父怎有空过来?” “难道为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凌霄子负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跟在夏侯良玉身后。“你打算还要装瞎多久?不怕被小十知道你骗她?” 夏侯良玉不接他的话茬,继续问道:“您老今天心情不错,是魏府出了什么事?皇后将魏府的瑛娘原样送回,还有意抬高她的身份,之前魏府老太太吊了脖子还在养着,这会儿应该是恢复了,您老如此开心,应当不是因为魏老太太的病情缓和,大约是……” 他一怔,忽然幽声道:“魏老太太要魏沅娶瑛娘?” “你难道不知道,人太聪明很讨嫌吗?”凌霄子对自己徒弟甘拜下风,他怎么就能从他状态猜到这地步的?难道他的脸上刻着“幸灾乐祸”四字? 夏侯良玉微笑,他师父进门时不知他与小十之事,说明他今早出门闲逛并未进宫,高兴之事与他们无关,加之近日一直在关注小十婚事,之前又怂恿他抢老婆,对魏府老太太颇多微词,每天都要念一念。 数日来心情都不佳,今日突然好转,进门时还有心情调侃他与小十,高兴之事定然与小十有一定关系,却又不知道小十行踪,可见这事与小十本人关系不大,而是对小十不利的人要倒霉了,他才格外开心。 这么一想,只有魏府了。算算老太太也该恢复精气神,该出山搅搅风云,能让老太太搅动的也就魏沅了。 他忽然觉得,他该去感谢一下老太太。 “魏沅这是要被逼着娶他表妹了。”他能够想象魏沅此刻糟心的程度。 “上辈子准是毁灭了银河系。”东方瑜得知这一消息时,正和他十表妹蹲在关狮子的铁笼外啃甜瓜。 “银河系?”慕容锦不解。 “就是一条河的名字。”东方瑜胡扯。 慕容锦斜他一眼:你当我傻? 第226章 蓝颜馆摊上大事 “话说回来,对于‘老情人要成亲了,新娘不是我’,尊贵的小十殿下,有没有什么感想?”东方瑜举着拳头做话筒状,对着慕容锦的唇,生硬的转移话题。 慕容锦扫开他的手,看精神障碍的目光盯着他。“脑子被驴踢了?” “哎,可怜的小魏同志,这年头,都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成亲这么大的事,关乎自己一辈子,反而自己无法做主。”东方瑜站起身,手里的纸扇一展,无法理解。 魏沅和他也没什么交情,要说一开始还好奇这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军事家长什么样子,现在看也看过无数回了,也没有好奇心了。 魏沅这人,整个人生就是一套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要不要去提醒他一句?不能娶亲表妹?”东方瑜忍不住道。“其实,上次你那位世外高人师叔说的没错,血缘隔得太近,很容易生出怪胎。” “没有立场。”慕容锦语气淡淡。 东方瑜也是叹气,确实如此,谁都知道小十与魏沅之间的纠葛,这个时候跑上门说你千万不要娶你表妹,你们可不能滚床单,否则小孩三头六臂变哪吒,还是无法缩回去的那种,任谁都会多想。 没准还觉得小十居心不良,或者认定她脑子有坑。 类似的事情他自己曾干过,最后现实告诉他,有些事情真的没法更改。 好比你身处一个封闭的大脖子村,旁人都是粗脖子,就你脖子正常,在这样的环境下,谁信你没病? 没看到欧洲那些最早提出地球是围着太阳转的人都被当作异端,妖言惑众送上火刑架了吗? 东方瑜心中感概众人独醉他醒着,就见小十转头要离开国公府,连忙追上去。“要回宫去了?” “出来够久了。”某人没亲自来送狮子,她眼巴巴跑来也是蠢。 都不知道最近她是不是和五表哥待久了,脑子也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 “时辰还早,不如去街上溜溜?” “没兴趣。”慕容锦没什么心情。 “最近京中发生了一件趣事儿。”东方瑜试图引起她的注意,继续道:“就是那著名的烟花之地,红袖招齐名的蓝颜馆,发生了一件大事,被查禁了,到现在还没开门……” “蓝颜馆?”慕容锦脚步一顿,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人。 东方瑜见她感兴趣,立刻道:“听说蓝颜馆里头有个叫花小史的伶人,宫中虞嫔的亲弟弟是他的入幕之宾,花小史一直被金屋藏娇。” “前两日唱曲儿时,被户部尚书齐崚那老头儿不成器的儿子看中了,两人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那叫一个惨,蓝颜馆摊上大事,这两日都闭门谢客了……” “花小史在哪儿?” 东方瑜滔滔不绝之际,慕容锦突然打断了他。 她想起了那个与她长相有几分相似,据说已有二十来岁,实际看上去却与她年龄差不多的少年。 或许源于长相,她对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好感,她曾经问过他,是否愿意脱离蓝颜馆,脱离低三下四屈意承欢的境遇,他拒绝了。 她还记得他说的话。 第227章 伶人之命贱若蝼蚁 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脱离之后,他想保留最后一分尊严活下去都难,生来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取悦他人,离开那里,他什么用都没有。 她没有办法认为他自甘堕落,没有经历,无法去评判。 “应该是被京兆尹的人带走了,虞嫔和户部尚书都恨死了他,一个卑贱的伶人,命贱如蚁,下场可想而知。”东方瑜的语气冷淡,在这时代久了,他都有些麻木了。 只是听说,这位伶人男生女相,貌美动人,歌喉如天籁,入幕之宾皆是京中权贵,一般人也不敢对付他,但京中从来不缺贵人。 两男争伶妓的事情常有发生,但没有哪一次闹得有这次大,据说齐崚老头子的儿子到现在还昏迷,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齐崚老头子在户部任职多年,一把年纪了,在朝也是二品大员,影响力不小。 虞嫔是五皇子慕容晔一派,荣家旁支的一个女儿,在宫中也有两三年了,荣贵妃被打发去了庵庙思过后,皇帝偶尔也会去虞嫔那里坐坐,谈不上特别宠,但也有一定的地位。 虞嫔的存在感不高,不争不抢,皇帝来了她高兴,皇帝不来,她老实窝在自己一亩三分地。 她的存在,也让旁人能看清楚,荣贵妃虽然暂时失宠出宫,但是皇帝对荣家的态度并没有因此改变,五皇子的地位依旧稳固。 虞嫔如今对于荣家人来说还是有一点地位的,她就一个弟弟,平时宠了点,就宠成阿斗了,这才发生了当众抢伶妓的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齐尚书与虞嫔都不能将对方如何,迁怒一个伶人却轻而易举。 慕容锦一听,无法淡定,拽住东方瑜的衣领。“陪我去一趟京兆尹。” 身边有个纨绔压阵,她陪着一起去,做出什么有悖常理的事都正常,旁人也不会起疑。 “啥?”东方瑜不解。“你不会也看上那个姓花的吧?可怜的夏侯神医……” “胡说什么?” 慕容锦想起当初,她认识子酝,也是在江南云水城,神医似乎也认识他。 最初,她还以为神医和子酝有一腿。 两人刚到京兆尹指明要见花小史时,夏侯府这边,夏侯良玉就得到了消息。 “花小史……”夏侯良玉听到下人传来的讯息,幽深的眸子波光诡谲。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花小史的那张脸。 曾经,他倒是不觉得如何,之后遇到小十,才发现花小史与小十长得有几分相似。 人有相似也不足为奇,他倒也没有多想,可如今…… “公子,您让属下查的消息已经查到。”书房内,黑衣侍从将手中的字条递给夏侯良玉。 夏侯良玉展开浏览了一遍,神情愈发莫测。冥冥中似乎有一条线,将所有的蛛丝马迹串联。 一定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到底是什么? 花小史和小十长相如此相似,是巧合吗? 慕容锦与东方瑜两尊大佛跑去京兆府尹衙门时,京兆尹亲自跑出来迎接,尤其是看到慕容锦那张精致的脸时愈发的恭敬,瞬间明白为何这两位会跑来这地方了。 慕容锦面容冰冷,快能结冰了,京兆尹一下子认出是十殿下,而非他见过不少次的太子殿下。 “听说京城那位有名的花小史关在你这里,我和十公主过来看看热闹,把人带出来让我们瞧瞧。”东方瑜的好奇心也被勾了出来。 这位花小史是何方人士?历史上有这么个人物吗? 第228章 晟王府 他并不记得,除非是八卦的野史可能记载历史上较为有名的伶人艳妓。但野史记载的细节真实性大都不高。因小十身上发生的事情太过具有传奇色彩,身边不少人被野史载入,但从来没听说花小史这号人。 一个伶人,小十貌似还很在意,妥妥的野史喜欢的题材,可他搜肠刮肚,想了许久也没听过这个名字。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这人是个短命鬼? 两人被京兆尹诚惶诚恐地带入府衙喝茶,东方瑜只管看热闹,京兆尹也很无奈,对着慕容锦赔笑道:“殿下来的不巧,您有所不知,人并不在这边。” 慕容锦秀美的眉峰微蹙。“不在?” “花小史本人并不涉案,下官也就是例行问问,谁料刚问完不久,荣府那边就有人过来把他带走了,下官也不好强留。” 京兆尹不敢隐瞒,暗自抹汗,涉案的两座大山都不能得罪,也就一个花小史是软柿子,两家肯定都不会放过他,眼看虞嫔那边有人过来,他也刚好甩掉烫手山芋,天知道,他看到花小史那张脸时,真吓的不轻。 这长得也太像了!与太子殿下起码有六成相似度。旁人不知道也罢了,若是这花小史的几位入幕之宾明知他的相貌像谁还敢金屋藏娇,要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纯粹找死。 “荣府?是虞嫔的人?”东方瑜没见过花小史,并不清楚京兆尹忧心抹汗的重点是花小史的长相。 “正是。”京兆尹连忙答道。“是荣府的一个管事,带着两名荣府侍卫,说是荣书成要见花小史。” 荣书成就是虞嫔的弟弟,被户部尚书齐崚的小儿子齐昱竣打破头的当事者之一。 齐昱竣被打的卧床不起,荣书成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两位抢人的主角已经在京城出名,慕容锦听东方瑜叙说时自然也知道。 既然知道花小史并不在京兆府,她并未过多逗留。 “怎么了?不去荣府?”东方瑜见她不是前往荣府,出声询问。 “若是荣府的人说已经把人放走,我也没办法让他们把人老实交出来。”慕容锦目光深沉,更重要的是子酝的容貌,京都大多数百姓并不清楚他的相貌,即使有知道的,也不知道她和九哥的相貌,自然不会想到一起。 但若是此事闹大被人知晓…… 慕容锦顿觉行事束手束脚,她不在意,但并不代表旁人不在意。若被人知道一国储君与一个卖笑的伶人相似,恐怕事情就不太妙了,更重要的是子酝的安全。 母后绝对不会让玷污九哥名声的人活在世上。 “花小史是什么人?”东方瑜觉得奇怪,小十算是个十分自律的人,一般不太可能接触这类争议性太强的人。 “在云水城认识的一位好友。”慕容锦说的简洁,东方瑜瞪大眼,竟然会认识伶人,这么说,小十是跑去了蓝颜馆? 话说穿越小说中出现最多的情节是什么?当然是女主逛青楼! 虽然小十是个土著居民,但没想到她也会跑去这种地方。 慕容锦是不清楚他的胡思乱想,事实上,她的好奇心并不重,若是当真要去,也是被喜欢热闹的金婵强拉作陪,她自己很少会去这么辣眼睛的地方。 当慕容锦停留在晟王府大门口时,东方瑜瞪大了双眼。 第229章 出乎意料 晟王,其实就是五皇子慕容晔。 说到这一点,不得不提目前在位的皇帝,因为子嗣稀少,皇子公主一起排行,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很耐人寻味。 这位大玥皇帝在世的皇子只有四位,除却病逝的大皇子慕容晖与夭折的七皇子,分别是毫无存在感的四皇子慕容昭,锋芒毕露的五皇子慕容晔,游戏人间的六皇子慕容煜,还有身为太子的九皇子慕容澈。 正常来说,册立太子之后,其他皇子都会被封王前往各自的领地,可成帝慕容珣在位期间不一样。 太子幼年就被册封,群臣强烈反对,这么小的一个襁褓婴儿,夭折率太高,皇帝怎能如此任性?大臣不同意,皇帝非要封,最后皇帝一言九鼎,力排众议,册封唯一的嫡子为储君。 但成帝也算个开明的君主,他退了一步,在太子年幼时,另外三位皇子暂留京中,等太子长大成人再搬走不迟。 可谁能想到,这一留,就再也没有提过诸王前往封地之事,事情过于敏感,也很少有人跑去提醒,毕竟容易得罪几位在京的皇子。 到最后,傻子都知道太子不得皇帝喜欢,更没几个人敢提,哪怕太子一党有大臣提出来,皇帝也置若罔闻。 当年是你们这群老匹夫要求,现在又想反悔?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也因此,原本封王的几位皇子全都住在京中,加之皇帝态度暧昧,这事不了了之,拖延至今。 五皇子慕容晔和太子一向斗得起劲,身为太子唯一同胞妹子的小十跑来这里找人,够让他兴奇的。 虽然史书并未记载小十与晟王兄妹关系究竟如何,甚至有些迹象表明关系貌似还不错,但谁知道会不会是做给皇帝看的? 只要脑子没病的都能想到,同胞兄长与异母兄长斗得你死我活,当然是帮衬自己同胞兄弟,他来到这里后,也能感觉到小十与太子关系很好。 现在,小十跑来这里几个意思?就算求五皇子帮忙,他也不会理睬,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他这么想,也就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慕容锦脚步一顿,没有看他,却是回道:“在荣府,他的话没人敢不听。” 想要直接了当的让荣府的人别耍花招,把人交出来,找她五哥最便捷迅速。 东方瑜翻个大白眼,道理他都懂,可是,人家荣府听晟王的,晟王不会给小十吃闭门羹吗?他俩可是仇人! “哎!小十!你等等我!” 东方瑜手握纸扇,眼看小十拾阶而上,就要进去,他赶紧跟上。 晟王府外守着两名侍卫,他正想着小十准得被侍卫叉出来,就瞧见两位人高马大的侍卫大哥满脸愕然,如同雕塑僵立原地,小十当着他俩的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跨过门槛,进去了…… 进去了?! 东方瑜愣住,若不是两名侍卫脸上表情惊愕,他都以为小十是不是隐形了。 “十殿下!” 两名侍卫从震惊中回神,一人赶紧冲入府内,飞快的前去报信,对紧跟慕容锦一起的东方瑜视若无睹。 东方瑜惊讶不已,跟着慕容锦,一双眼睛在晟王府四处睃,四周来往的下人看到慕容锦时,全都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匆匆给她行礼让路,半晌回不过神。 他们看到了谁?十公主慕容锦! 慕容锦脚步不停,东方瑜越跟越吃惊。“小……小十,你之前来过这里?” 为什么这么熟悉! 第230章 他不低贱 熟门熟路,简直就像逛自家后花园。 慕容锦没回答他,雪白的暗纹长靴停在原地,撞见了迎面而来的慕容晔。 慕容晔俊逸的面容棱角分明,剑眉入鬓,与当今圣上慕容珣极为相似。他听到侍卫禀报,匆匆赶来,正好碰到慕容锦。“你怎么来了?” “找你有事。”慕容锦简洁无比答道。 “也是,你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慕容晔言辞带刺,转身朝大厅而去。“进来吧。” 慕容锦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跟在他后头,语气更凉。“我若是经常光临,怕吓着你府里的下人。”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慕容晔摆手示意身边跟着的不相干人等都下去。 到达待客的前厅,慕容锦找个位置坐下,已经有下人诚惶诚恐的上茶端点心。慕容锦随手捻了一块糖梨酥送入嘴里,睫羽微垂,令人看不清她眼底的丝毫异样。 “咳。”东方瑜低咳一声,刷一下存在感。 为什么他觉得这对兄妹间的气氛很怪异? 他这么一咳,两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睛齐齐投向他,东方瑜一张好看的脸僵住,干笑。“你们继续、继续。” “我今天过来是……” “我听说魏沅要娶他表妹,你怎么看?”慕容晔忽然截断她的话。 东方瑜差点被口水噎住,这么熟悉的“元芳怎么看”句式。这两人话题是不是扯得太偏? 正当他想着小十如何回答,就见小十直接无视,不受丝毫干扰。“花小史是我的人,他被你手下的喽啰带走了。” 慕容晔瞳色幽沉,嘴角勾起。“我想魏将军在你确定婚事前,估计是要给你守身如玉。” “噗!”东方瑜没忍住,刚喝下的一口茶尽数喷出来。 慕容晔不会也是穿的吧?这话说的! 慕容锦嘴角抽了抽,表情却没有崩,继续牛头不对马嘴:“若是他在荣府有个三长两短,我不能保障虞嫔的生命安全。” “你说,魏沅会不会因爱生恨?我想,任谁输在一个低贱的商人手中,都不会高兴。”慕容晔不怀好意道。 慕容锦唇角紧抿,沉默许久,锐利的目光好似要戳死慕容晔,幽幽道:“他不低贱。” 她容不得任何人这么贬低侮辱神医。 慕容晔笑了,笑的意味深长。“真没想到,最后赢的竟然是一个谁都没有放在心上的小人物,如今,我都不敢小看了他。” 脾气犟的跟头牛的十妹,竟然也有败阵的一天,还是因为一个区区卑贱的商人。 今日跑来找他,也是为了不值一提的伶人,他倒是好奇,花小史又有什么能耐,面子这么大,劳动她出手。 于是,在东方瑜错愕的视线中,慕容晔去了荣毅侯府捞人。 直到坐在侯府奢华的接待客厅内,东方瑜都没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五皇子真的跟来镇场子了?! “你说什么?花小史不在你们手里?”慕容锦眸色一戾,不在荣府是什么意思? 荣府的下人见五皇子在场,不敢造次,身体跪倒,脑袋贴着地面,重复了一遍。“花小史并不在府内,荣福三人出去,一个没回来。” 第231章 端倪 只怕人已经凶多吉少。 这回,不仅是慕容锦和东方瑜,慕容晔都皱起了眉峰,一个伶人这么多事,谁会为了他得罪荣府? 慕容锦的脸色十分难看,心底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本来简单的一件事,却越来越复杂,是因子酝的长相? “花小史是什么人?”慕容晔也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异常,他这位十皇妹肯定隐瞒了什么东西。 慕容锦看了他一眼。“他与九哥长得有几分相似。” 这件事,接触过九哥和子酝的人都知道,只要五哥有心就能查到,她没有隐瞒的必要。 “长相相似?”慕容晔脸色怪异。 东方瑜讶异,和太子长得像,不就是和小十长得一样吗?对方还是个卖笑的伶人!他顿时觉得不好了,无法想象那场景。 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利用对付太子和小十,事情就大发了。 东方瑜望向笑得冷漠的慕容晔,他觉得最大的威胁就是眼前这位,若说最想把太子拉下马的敌人是谁,很明显的答案,就是他。 慕容晔也不负众望,嗤笑道:“敢这么大喇喇的告诉我这件事,是笃定我没能耐对太子造成大影响?” “我不说,你不会去查?” “呵,你可真了解我。” “彼此彼此。”慕容锦面不改色。 不知道是他的错觉,东方瑜觉得,这对兄妹的感情似乎……好像还不错? 事情发展出乎人意料,任谁也没想到会一波三折。 离开了荣府,与东方瑜和慕容晔分道扬镳后,慕容锦折返回宫,子酝之事拖不得,必须尽快找到他,否则会发生什么,她无法想象。 思考片刻,她叫出了黄枭与青狐。 “殿下。”两人同时单膝跪在锦年宫书房玉石砖地上。“是否要动用七部影卫的人去查?” 此事只怕不会简单了解。 慕容锦眉尖微蹙,一时之间并未开口,想了片刻,起身走至书桌前,快速写了一封信。 写好了信装入信封之中。“碧蛟。” “主子。”碧蛟立刻从暗处出来。 “将这封信交给金吾将军沈凌。” “是。” 碧蛟取过信件,转身离开了书房。 慕容锦看了青狐和黄枭一眼。“黄枭回一趟七部,关注另外四卫的动向。” “青狐,你去凤仪宫……”慕容锦眼中快速闪过什么,说到此停顿了片刻,继续道:“看紧国公府最近是否有可疑人士出入,人员调动有没有异常。” “是!” “是!” 两人心中一凛,心中沉重了几分,领会了她的意思,转身去办事。 慕容锦目光看向书房窗外阴沉的天空,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已是乌云密布。 希望一切都只是她多心。 然而,才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当青狐和黄枭回来复命,带回的消息令她在书房静坐了良久。 次日,凤仪宫内殿。 色泽圆润柔美的珠帘被一双细白的手挑起,两名守在此处的大宫女月芬与月兰微微一怔,伸手欲拦,见到来人,动作略带迟疑。 “十殿下,您来了,奴婢这就去通报娘娘一声。”说着,月兰提高音量,转身进内殿。 第232章 发作 慕容锦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望着月兰匆匆跑进去的背影,薄唇勾起,眼中如罩冰霜。 “月芬,谁在内殿?”她转眸,问另外一位宫女。 躬身站在一旁的月芬暗骂月兰行事鲁莽,娘娘是让她们在外守着,任何人来了都不许放进去,可谁能想到十殿下会过来,她还如此不将殿下放在眼里。 “流云姑姑正在殿内向娘娘汇报这个月宫内开支,并无他人。”她微笑的替慕容锦打起帘子。 “小十过来了,还不快进来。”东方卿正与流云商议事情,将殿内所有人都遣退了,没想到月兰匆匆跑进来,说是小十过来了。 东方卿示意流云站在一侧,走出来接慕容锦。“你这孩子,要进来还要什么人通报。” “母后不知和流云姑姑说什么悄悄话,儿臣一过来,月兰着急的,好像很害怕儿臣听到。”慕容锦心中发沉,语气含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东方卿一怔,目光微利,月兰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是奴婢鲁莽,请殿下责罚。” 慕容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母后宫里的大宫女,着急自己的主子也是应当,本宫贸然闯入,确实失礼在先。” 东方卿拍了小十的手背一下。“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到母后的宫里说什么贸然闯入失礼?不像话!” 她拉着女儿的手要进内殿,凤眸凌厉的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月兰。“不知轻重,带下去,以后不用在殿内伺候。” “是,娘娘。”月兰脸色发白,不敢反驳。 她很了解皇后娘娘,奴婢犯错,若是还敢反驳,后果更加可怕,想到自己不过是按照主子吩咐通报,却被赶出正殿,起身的瞬间,看向慕容锦的目光闪过一抹怨愤。 慕容锦见状,长靴停住。“慢着。” 正要将月兰带走的宫女太监立刻又退了下去,东方卿疑惑的看向她。“怎么了?” “母后,儿臣看她似是对儿臣心有怨恨。”慕容锦薄绯的唇微扬。“不如将她……” “谁惹我们小十不高兴了?” 慕容锦尚未说完,帘子再度被挑起,一张与慕容锦极为相似的笑脸露了出来。 当他的目光看到地上发抖的月兰,凤眸笑吟吟的。“区区一个奴婢,还敢对主子心有怨愤,这双眼睛不要留了。” 他说完,身后紧跟着而来的两名太监,二话不说,上前拉住月兰。 月兰的脸一瞬间惨白无血色。“太子殿下饶命!奴婢知错了!” 东方卿瞪了慕容澈兄妹俩一眼。“你们这两个猴崽子,一到母后的宫里就喊打喊杀的,想起母后这号人了吗?” “母后,您就是太仁慈了。”慕容澈不给月兰任何机会,他给身边的人使个眼色,两名太监拽起月兰带了下去。 慕容锦瞟他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慕容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是听说你朝母后宫里来了吗?我正好无事。” “快进来,别站着说话。”东方卿敏锐的察觉到今日小十心情格外不好,头次当场发作了她宫里的宫女,不知是为何事。 两兄妹说说笑笑进了内殿,根本没有人提月兰之事,说了一会儿,慕容澈问及她近日都干了什么,慕容锦提到外出狩猎,最后话题转到了京中最近发生的两位公子哥争抢一名伶人之事。 第233章 和九哥你长得很像 慕容澈笑着摇头,十分不赞同。“也不知齐崚那般迂腐的老头子怎么养出的儿子如此另类?那花小史男颜祸水,竟惹出这番乱子。” “我曾在云水城与他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听闻此事后,前往一趟京兆尹想见见花小史,岂料他竟是被荣府的人带走。”慕容锦听他如此说,心中怪异,看着哥哥的目光隐隐忍了一丝笑意。 慕容澈被她看得怪怪的。“怎么了?我说错了?” “小十,你认识花小史?他一个伶人,你怎能跑去与他结交?”东方卿闻言,斥道。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罢了,他生活不易,据说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心狠的亲人丢弃,是蓝颜馆的人将他养大。”慕容锦垂睫,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难掩嘲讽。 这世上,当真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有道是虎毒不食子,有些人畜生不如,双手又比伶人干净到哪里去? “荣府的人?是虞嫔?”慕容澈倒是没觉得如何,他认识的人也算三教九流,对于自己妹妹认识怎样的人并不干涉,只要不带坏了她就好。 “不是。”慕容锦端起一杯茶饮了一口。“事后我找上五哥去荣府要人,结果……九哥,你猜如何?” “如何?” “荣府外出带人的三名小厮和管家,一个都没回来,就在几个时辰前,被人发现,尸体就在回荣府的一条小巷内。” 慕容澈的脸色凝重起来。 “怎么回事?”他此刻也察觉到自己妹妹并非是无意间提及此事了。 “九哥,你可知晓,这位伶人长得何种模样?”慕容锦放下茶杯,脸色不好看。 “一个伶人能红成这样,想来除了一副好嗓子,样貌应当不错。”慕容锦思索片刻,皱眉看向自己妹妹。“莫不是你也瞧上了?” “他的样貌和九哥你相似度极高。”慕容锦盯着正在啜饮茶水的哥哥,也不和他拐弯抹角。 “噗!” 慕容澈不负众望,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脸色青白交加。“你说什么?” “和九哥你长得很像。”慕容锦重复一遍。 “你哥哥我要失陪一下了!”慕容澈闻言,心急火燎地站起身要走,这件事大发了!一定要尽快解决掉! 不能想象,一个人顶着和他一样的脸卖唱卖笑! 是巧合吗?还是人为?这个花小史究竟是什么人? 与他相似……慕容澈脸色阴沉,不是和他相似,是和小十相似! 是谁!究竟是谁?若是人为阴谋,别怪他心狠手辣。 “九哥!九哥!”慕容锦见他火烧屁股的要回宫,也能猜到他是想尽快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可问题是,她不能让他把子酝也给解决了。 她连忙起身,匆匆和母后告别,追着出去。 “哎,你们两个,倒是将花小史的事情说清楚。”东方卿说完这句,那两个已经快速溜没影。 慕容锦离开后,并未第一时间去东宫,走出凤仪宫的范围不久,在御花园内停了片刻。 直到片刻后,青狐出现,跟在她身边,两人一道前往东宫。 “主子。” “如何?”慕容锦的语气带着一丝茫然。 第234章 偶遇神医 青狐听出来了,内心有几分不忍。“如您所料。” 慕容锦怔仲,眼底一片冷漠。“她何必要做得这么绝……” 青狐没有回答,垂眉跟在她身边,就在刚刚,主子与太子离开后,皇后娘娘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殿,吩咐流云将事情处理干净,流云之后离开了凤仪宫,他也从内殿暗处出来了。 只怕,那位姓花的伶人凶多吉少,他长相与公子太像,也就是与太子殿下相似,留着迟早要出事,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不去东宫了。”慕容锦长叹一口气,转个弯,出了宫。 青狐原以为,主子会去找夏侯良玉,岂料,她人都到夏侯府大门口了,结果她踟蹰老半天,过门而不入。 最后,竟然去了国公府,把东方五少爷给抓出来喝茶聊天。 京城最大的酒楼二楼雅间靠窗位置,慕容锦与东方瑜面对面坐着看风景。 东方瑜嘴角抽动。“知不知道,找我陪聊的费用是很贵的?” “你觉得我母后是怎样的一个人?”慕容锦忽然道。 东方瑜拿在手里的茶杯一顿,唇角的笑容淡了两分,随即笑道:“晚辈怎可道长辈长短?” 这位皇后真是……一言难尽。 他忽然明白小十为何会找他出来陪聊了。“别忧心,上帝关了你的门,总会给你留下一扇窗。” “上帝是什么?”慕容锦托腮,百无聊赖。 “这不是重点。”东方瑜翻个白眼。 “老五,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亲大哥并不是你爹生的怎么办?”慕容锦幽幽道。 东方瑜嘴角一抽,不由想起了他那位和老爹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亲大哥东方睿,在他见过这位亲哥之后,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天才,他一个先进的穿越人士愣是被比成渣。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有种上天的宠儿,你就是穿越一百次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亲哥肯定是亲爹生的,他很肯定。 小十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暗指她遇到了这类事? 仔细一想,根本不可能,皇帝儿子不多,每一个虽是各有特色,但都与其长得有几分相似,哪怕是小十和太子,大多像了母亲,但是眉宇间还是能看出皇帝老头子年轻时的影子,肯定是亲生的。 何况,他也从来没听说大玥成帝的儿子中有谁不是亲生的,历史上并无记载,混淆皇室血脉,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会被遗漏? 既然不会遗漏,肯定就不存在此类情况,那么问题来了…… 小十为什么这么问? 慕容锦见东方瑜眼神古怪探究,敲了他一记。“看什么?算出我能活几岁?” “我掐指一算,小十,你明年冬季,大概能嫁出去了。”皇室的事还是少掺合,距离宫变之事发生还有段时日,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话说回来,宫变的导火线好像是小十出了大事……这一次,他一定要想办法提前阻止。 而明年冬末,确实是小十出嫁之时。 慕容锦又拍了他脑袋一把,没好气道:“不务正业!” “哎,小十,你快看!那不是夏侯公子吗?”东方瑜指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 慕容锦一听,探头朝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神医杵着竹拐杖,在家仆的搀扶下,正要进对面的喜铺。 慕容锦看了好几眼,确认,真的是喜铺,卖婚礼物品的喜铺。 第235章 我勉为其难陪你去 “他进喜铺了,难道家中要有喜事了?”东方瑜暗瞄淡定的小十。 “也许是巡视夏侯家的铺子,没什么可奇怪的。”慕容锦轻啜一口清茶,眼角余光再次投到楼下时,夏侯良玉已经进去了。 “你说的有道理,那下去看看?”东方瑜朝她挤眼睛。 “我勉为其难陪你去。”慕容锦站起身。 东方瑜:“……” 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十殿下! 两人刚从酒楼二楼下来,酒楼大堂原本还在埋头认真打算盘的掌柜给一旁小二使眼色,小二会意的点了点头,朝着堂内的客人吆喝一声:“客官您等着,我这去对面给你买去!” 他离开酒楼,没一会儿功夫,到了对面不远的煎饼摊子。“老板,来两个煎饼。” “好勒!”满脸憨厚的汉子甩开膀子煎煎饼,低声问道:“如何?” “出来了。”小二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客官,您要的煎饼,下次再来啊!”汉子将煎饼用油纸包好递过去,翻手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贴了一张杂粮饼。 喜铺外头招揽生意的伙计瞧见了,扭头朝店内跑。 慕容锦和东方瑜结账后从酒楼出来,慕容锦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去喜铺干什么?” 万一遇见了神医,他问她该怎么说? 东方瑜用纸扇敲了敲手心,笑容笃定。“我身边的大丫鬟被我母亲指给家中一个管事的儿子,好歹她伺候了我多年,她成亲给她备点小心意。” 慕容锦眼角微抽。适合东方五表哥的风格,不适合她。 不过,她完全可以说是陪他去逛。 两人闲聊着,大摇大摆的走进喜铺偶遇神医。 慕容锦一进门就见一旁的掌柜正指派人,将几匹不同花纹的红色丝绸料子搬到了夏侯良玉的面前。 “少爷您摸摸,这是最新的一批料子,最适合布置喜事,轻薄柔软,扎成花儿或者作为礼堂的红绸最佳,小的这几日就令人赶工做出样品。” “……龙凤喜烛的样式华丽大方,上头的雕工也是数一数二……” 掌柜的声音不小,慕容锦听到后看了过去,掌柜见状,立刻给帮忙的伙计使眼色,让他招呼客人。 伙计看到慕容锦和东方瑜热情的将人请进来。“不知两位客人需要点什么?我们店里货品齐全,价格公道。” 东方瑜似笑非笑地目光瞟向夏侯良玉那一方,看样子他确实是来查看铺子情况的,掌柜对他毕恭毕敬。 不过,身边的小十没开口,那边还是盲人的神医,哪怕听到了店里伙计招呼客人,大概也没想到会是小十,并未特别注意这里。 “我先看看。”东方瑜打发走伙计,随处查看店里的东西。 慕容锦走近夏侯良玉身边,对站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厮和掌柜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开口。 两人很是识趣的对她的靠近闭口不言。 夏侯良玉装瞎,暂时除了几个信任的人之外,家中的下人并不清楚。 若是旁人如此,铺子掌柜肯定不会给人戏弄少爷的机会,但眼前这位是少爷的心头爱,他们哪里敢不听。 第236章 耍流氓 慕容锦凑在一旁,听掌柜给神医介绍新进的一批货物,夏侯良玉笑容安静,原本微抿的唇线此刻微微弯起一抹弧度。 东方瑜干脆找个地方坐下,招呼来店里的伙计,纸扇指向夏侯良玉的方向。“他是你们东家?” 伙计迟疑的点了点头,东方五公子,他也得罪不起啊。 “既然如此,本少爷身为客人,客人就是上……客人就是天!你让他过来给我介绍介绍这两个杯子是什么来历。”东方瑜拿出两个黄铜酒杯,提高了声音。 夏侯良玉转头,目光没有焦距,却是望着东方瑜的方向。“东方五公子?” 他选择的方位比较特殊,刚好小十和东方瑜所站的位置在同一条直线上,他径直朝着东方瑜的方向而去,眼看要撞上小十。 慕容锦距离他三步远,没想到他忽然转身朝这边而来,速度还不慢,她下意识的朝旁边一闪。 衣袂飘起,她人闪过去了,长袖却因为她突然的移动飘动,扫到了夏侯良玉的手。 夏侯良玉一惊,似是刚发现面前还站着一个人,伸手去摸。“抱歉,不知是哪位客人,在下眼盲,唐突了。” 东方瑜见状,笑得嘴角都咧成一条缝。“哈哈哈!你躲什么躲?” 他却是对小十说的。 小十走到他面前,伸手掐住他的腰肉,用力一扭。 “嗷!!”东方瑜惨叫一声,泪眼婆娑,捂住腰肉,跳出慕容锦好几步远。“心黑手辣!也就你家神医能制住你!” 慕容锦幽幽的目光瞟了他一眼,东方瑜立刻举手投降,离她老远。 “小十?”夏侯良玉不确定的柔声问道。“小十,是你吗?” “嗯。”慕容锦很是乖巧的嗯了一声。 东方瑜再一次感概爱情的可怕威力。面瘫都能变成软萌乖宝宝。 “你又出宫了。”夏侯良玉轻叹,他查到小十在追查花小史之事,只怕此次出宫也是为这事。 慕容锦没有接话,目光转至掌柜手里拿着的一只精美鸳鸯喜帕上。“这间铺子也是夏侯家名下的?” 夏侯良玉也没有追问。“是,今日来了一批新货,我过来看看,提前了解婚礼相关流程。” 慕容锦:“……” 没法接话。 东方瑜这颗一千兆瓦闪亮无比的大灯泡,盯着夏侯神医温润如春日暖风的俊脸,心想:夏侯神医果然是腹黑的。 一个没成过亲的青年才俊,对着表白过的姑娘说:我提前来喜铺了解婚礼流程。确定不是撩妹耍流氓?这可是古代啊!到底谁才是穿的? 慕容锦没有多余表情,白皙精致的面容可疑的红了。 “咳!” 气氛诡异之时,救苦救难的东方五公子成功解救了陷入迷之尴尬状态的皮薄十殿下。 “夏侯公子,我家小十要成亲的话,你觉得送她什么添妆为好?”东方瑜揶揄道。 “我什么时候要成亲了?”慕容锦立即反驳。 “老魏死活不肯成亲,其实阴险五说的没错,你不成亲,老魏肯定要守身如玉,瞅准时机抱得美人归。”东方瑜不怀好意,顺带瞟向笑容快挂不住的夏侯公子。 让你速度龟爬,万一老婆被虎视眈眈的情敌拐跑了,看你上哪儿哭去。 第237章 秀恩爱死的快 虽然,魏沅最后还是娶了他亲表妹,但有句话说得好,人定胜天。 他来到这里,很多事情发现与后世从史书上看到的有出入,中间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比如说,史书上就没有记载过夏侯良玉曾经眼盲。 “我想起国公府中还有要事!不能过多逗留。”慕容锦抽出东方瑜手里的纸扇,狠狠的朝他的脑门敲了一记! 黑白分明的眸子瞪他一眼,威胁的盯着他,大有他再磨蹭就敲死他的架势。 她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吗?当初她嫁谁无所谓,现在能一样吗?感觉五表哥越说越不靠谱,慕容锦浑身拉响警报,以防他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东方瑜哀怨的瞅她,他是为了谁? 慕容锦担心他又言语上给性格“温吞老实”的神医难堪,拽住他的袖子就要走。 “哼!看把你心疼的!”东方瑜不死心。 慕容锦不说话,一脚蹬上他的脚背,在东方瑜痛叫出来之前,一把捂住他的嘴,防止被神医听到。 东方瑜:有异性没人性! 店内的几位小厮和掌柜看傻了眼。 慕容锦凶狠的警告五表哥,嗓音柔和平静的对夏侯良玉道:“先告辞了。” “等等。”夏侯良玉朝她的方向疾走了两步,慕容锦不放心他,连忙松开倒霉催东方瑜,扶住靠近的夏侯良玉。 “你走路时先用拐杖探探路,莫要如此莽撞。”慕容锦情绪浮动,有点生气。“你的腿受了伤,这几日在府中好好休息。” “……好。”夏侯良玉笑容清浅温润,眸光朦胧,专注的凝视着她。 慕容锦总有种错觉,仿佛他是能看见的,那双眼睛如会说话,温柔缠绵。 广袖下,夏侯良玉在她托着他手臂搀扶时,十分自然的握住了她纤细柔软的手,指腹温柔的摩挲她的掌心。 慕容锦黑眸有转瞬的失措,夏侯良玉握得很紧,力道柔韧又包容。 “咳,国公府中还有要事,不能过多逗留。”东方瑜暗翻白眼,重复了刚才小十的一番话。 秀恩爱死得快懂不懂?万一分了呢? 虽然眼前这对历史官配死也不愿分开,可他一个单身狗看着两人你侬我侬也好心塞。 店里另外几个人不知何时跑的没影,竟然连生意都不做了,直接挂了暂停歇业的木牌,大堂内就剩下东方瑜一个尴尬大灯泡,关键这是古代,他的存在要证明眼前这一对儿没奸情,还不能就这么走人。 “咳!”慕容锦脸皮也没那么厚,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是该走了。” 某人倒是放开! 某人不肯放开。 他微笑温和的对一旁的大灯泡道:“店内左侧包间,有一只东方公子前些日子一直在找的红嘴外藩鹦鹉。” 东方瑜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会说话?” 夏侯良玉笑。“还会诵经、念诗。” 他说完,东方瑜人已经不见了,去瞅会诵经的鹦鹉去了。 自从见到了六皇子献给皇上的绿鹦鹉,他也想找品相上佳的大鹦鹉。 可珍贵的品种都是外域进贡,死亡率高,还得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教导,只有权贵才养得起。 以他的身份倒是见过不少,可惜都不怎么满意,前段时日到处找,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夏侯良玉三言两语把他支走了。 慕容锦:“……” 到底谁有异性没人性?一只鹦鹉就能把人拐跑! 第238章 可以抱一抱么 “小十。”夏侯良玉低下头,一手牵着她,一手轻抚她柔软的青丝,柔声道:“可以抱一抱么?” 慕容锦没有回答,她从他的掌心抽回手,环住了他的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 夏侯良玉广袖合拢,将她圈入怀里,鼻端环绕少女柔软清甜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药味,是她的味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裸露的天鹅颈上。 夏侯良玉低头,侧颜贴着她的颈轻蹭,慕容锦微微一僵,夏侯良玉愈发搂紧了她,柔声低语:“乖,别紧张。” 她能够慢慢接受他了,不会再和最初那般,总要他想尽办法制造出各种意外,也只能轻轻碰一下。 慕容锦鼻尖都是熟悉的药味,她不怕这种略带苦涩的气息了。 “我马上就要回宫了,你也得回夏侯府,腿伤痊愈前不要出门。”慕容锦叮嘱道。 “好。”他的唇吻上她的颈,柔软温热的触感奇异,夏侯良玉看着她红透的耳尖,唇角的笑弧愈发扩大,启唇吮她的耳垂。 慕容锦一抖,使力推开他,面红耳赤,努力保持镇定。“我该回去了。” “……好。”他站在她的面前,手掌摩挲她光润精致的脸颊。“这几日,京中蓝颜馆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花小史无故失踪,街头巷尾都在津津乐道,一个伶人的突然不见,百姓只会猜测是得罪了人出了事,实际关心的人很少。 从表面看,只是花小史得罪了权贵,可若真是如此,小十不会到现在还发愁。 “他的模样……真的与我很像。”她无法对旁人诉说,花小史之事牵扯出她的母亲,母后背后是国公府。 五表哥是国公府之人,九哥需要国公府,金婵的父亲与国公府世代交好……一旦发生恶性事件,国公府也会第一时间保她的母后和九哥。 其他人都帮不了她,她也不能多说。 “皇后带走了他,是么?”夏侯良玉轻声问道。 “是。” “此事交给我,好吗?”他低头在她眉心轻吻。 慕容锦抬起指尖,抵在他唇边,不让他胡为。“不行。” 母后不喜欢神医,若知道他参与其中,一定会出手针对他。 “小十是担心我么?” “我要回去了。”慕容锦强调一遍。 “我舍不得。” “……”慕容锦脸快烧起来了。 神医变得像假的神医。 “魏沅要成亲了,小十不要见他。”夏侯良玉想起东方五公子的话,还有个姓魏的,虎视眈眈见缝插针,使苦情戏欺骗他的小十。 “我并不喜欢他。”慕容锦低声替自己辩解。 “小十喜欢谁?”夏侯良玉眸光灼热,他弯腰低头凑近她,气息缠绕在她的耳畔,如丝如缕。 “两只黄鹂鸣翠柳!嘎嘎!”一声鸟叫惊的堂前交颈鸳鸯扑腾松开。 慕容锦猛然一惊,飞快与夏侯良玉隔开距离。 “咳,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告别是不是该告完了?”东方瑜提着鸟架,清咳一声提醒。 甭以为他刚才没瞧见。粘在一起扒都扒不开了。 第239章 身世之谜 他是皮糙肉厚,全然不在意,完全没有搅人好事的自觉,面前这一对容颜红透,如染烟霞。 好在两人涵养足够,定力非常人可比,忽略不正常的潮红肤色,表情正经自然。 “我们回去吧。”慕容锦别开眼,清咳一声。 待不下去了,感觉没脸见人了。也不晓得她脑子哪根筋抽了,为什么如此想不开,逮着一个坑货出来遛? “哼哼。”东方瑜心满意足了。 夏侯良玉微笑送两人出门被小十阻止。“你眼睛暂时不方便,别送了。” “好……”他温柔应下,声音略哑,熏人欲醉。 慕容锦不敢再过多停留,她忽然就想到五表哥说的一句话:让人怀孕的嗓音。 咳,原来是这样的。 直到小十和东方五公子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夏侯良玉收回目光,眸中温柔缓缓褪去,只剩一片寒霜。 不知东方皇后看到花小史,想到的是他卑贱的身份令太子的脸面无光,还是恐惧他为何与小十酷似? 小十不愿意他接触此事,可他怎能让她一人负重前行? “来人。”夏侯良玉冷若寒冰的声音一落,大堂之内多出一名貌不惊人的青年男子。 “主子。” “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做。” 他倒想看看东方皇后的底限在何处。 不到三日,京城盛行一曲“狸猫换太子”的剧目,起初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之后仅仅不到三四天,街头巷尾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流传伶人花小史就是身世坎坷流落在外的凤子皇孙。 “听说花小史和太子殿下、十殿下这对双胞兄妹长得一模一样!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看肯定有猫腻!” “会不会皇后娘娘当年生的是三胞胎?” “怎么可能?肯定不是!你没听到外头都在传,花小史其实是早夭的七皇子!年龄刚好对得上!” “不可能!那花小史看着和十殿下年纪相仿,七皇子夭折都二十年了!怎么可能是七皇子?” 酒馆茶肆,随处可见窃窃私语的百姓讨论此事,听到有人争论,旁桌的也开始插话表达自己的观点。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红袖招和蓝颜馆这些地方,伶人艳妓据说都服用特殊驻颜药物,吃了后,人看上去又鲜又嫩!” “吹牛!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灵丹妙药?” “什么灵丹妙药!那东西吃了就断子绝孙!能是什么好东西?” “说不准花小史就是那流落在外的七皇子!” 一时间,随处都能听到这些流言,起初朝臣们嗤之以鼻,到最后说的人太多,越说越起劲,列举实锤铁证一二三,原本立场坚定的大臣们也开始疑神疑鬼。 早朝之上,慕容珣已经接连数日收到朝臣的折子要求细查花小史的身份。 “无稽之谈!世上之人千千万,偶有相似之处还当回事了!以后凡是长得与太子相似,是不是都得是七皇子!以为朕是瞎子吗!”慕容珣大怒,朝堂之上当面杖责了数名大臣。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当即朝堂之上消停了一阵。 然而,慕容珣也开始注意到这个原本毫不起眼的花小史。 他究竟是谁? 第240章 气急攻心 这一切都令东方卿始料未及,朝野中聪明人敏感察觉到一丝异常。 慕容锦松开送信的鸽子,取下信件。 薄薄一张纸条,只有一句话。 “事发前花小史前往国公府寻东方锦。” 慕容锦捏碎了字条,脸色难看至极,心脏骤然如被一只手狠狠捏住。 “殿下!您怎么了?” 暗处守着的人最近全部被她指使出去做事,只有一旁伺候笔墨的宫婢见她脸色雪白摇摇欲坠,顿时大惊失色,呼喊起来。“快来人!” 片刻功夫,内殿挤满了赶来的宫婢太监,慕容锦被伺候着服下药丸,靠着椅背休息了好一会儿面色方才好转。 “都下去吧。”她单手撑额,挥退不相干的人,独自留在内殿。 她当日在云水城对子酝报出东方锦这个名字,让他有事前往国公府寻她,原本是希望帮他,却不料子酝在绝境之时前去寻她却因此羊入虎口。 慕容锦出神的盯着紧闭的镂花雕窗,京城内的流言她也所耳闻,她并不信。 子酝不是七哥。七哥是九哥,她很多年前就知道。 在子酝的事情发生时,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他与自己那么相似的容貌,他会不会是真正的九哥?她同胞夭折的哥哥? 她的理智清楚的告诉她,子酝不可能是真正的九哥。他与她年纪对不上。 可是,他外貌真的不像已过及冠之龄,他看起来与她年岁相似。 都说是服用了凶猛的药导致他貌若鲜嫩少年,可世上真的有延缓年龄的药吗?她不知道。 母后看到子酝的脸时想到的是什么?可曾怀疑过?可曾心软过?又或许面不改色的除掉可能被九哥抹黑的污点? 她忽然就退缩了,她不想要真相,一旦所有事尽数曝露人前,后果不堪设想。 可如果子酝真是九哥…… 慕容锦脸上血色尽褪,呼吸困难,她不敢想! 哪怕是设想她都无法承受。 子酝是伶人!世人眼中以色侍人贱如蝼蚁的伶人!他卖唱卖身卖色! 一想到他可能是九哥,一想到他落得如此地步的原因…… 慕容锦呼吸骤然失速,唇色雪白,五指死死抓住桌沿。“他不是!他不是!他绝不可能……” 理智拼命让她冷静,可眼前浮现那张酷似的脸,慕容锦再忍受不住,一口血喷出来。 “嘭!”内殿传来一声巨响。 殿外侯着的宫婢太监悚然一惊不顾没有命令冲入殿内。 “殿下!!!” 十殿下病情复发,宫中御医尽数守在锦年宫内。正在上早朝的皇帝心急火燎的结束朝议,十殿下的殿内站满了人,一道上朝的几位皇子全都跟着皇帝过来。 慕容锦面色苍白如纸,昏迷不醒,皇后守在床前,眼圈红肿,哑声询问御医病情。 “殿下脉象紊乱,受到刺激,气急攻心,血气上涌,引发旧疾……” 负责慕容锦病情的老御医声音低沉,他在御医院呆了半辈子,旁的御医不敢说的话,他照说不误,补充道:“殿下病情来势汹汹,需平心静气不易动怒,若是再继续受刺激,只怕活不过二十。” 第241章 夏侯入宫 “嘭!”皇后听到这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皇后!” “母后!” 老御医也被吓了一跳,他这话说了几年了,但似乎没人放在心上,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把十公主刺激的病情再次复发。 顿时,锦年宫内更是人仰马翻,御医们焦头烂额。 慕容锦昏迷数日未醒,慕容珣忧心忡忡,暴躁易怒,朝臣都乖顺不少,就怕变成皇帝的出气筒。 凌霄子在第一时间便入宫替慕容锦诊治,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小十的身体状况,想到夏侯府中心焦如焚的徒弟,长叹一口气。“御医说的不错,小十经受不起刺激。” 皇后这几日精神萎靡,晕倒醒来后人也怏怏的。“她什么时候能醒?” “症状暂时平稳,她不愿醒。”也不知是什么刺激的小十不想面对现实。 皇后沉默,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虚空发呆。 凌霄子看了她一眼。“小十寿元有限,哪怕是谎言,你们也只需要再维持几年。” 如果疼爱和关心是虚构的空中楼阁,就让她活在谎言里一辈子也好,她的一辈子那么短,即使是谎言,也不需要维持多久。 东方卿低笑,笑声充满自嘲。“小十是我亲生女儿。” 如今哪怕自己做的再好,也没人相信她,这大概是报应。可是走到如今这一步,容不得退缩,否则她曾经所做的一切都变得可笑。 “阿澈也是你亲生儿子,一旦他的身份被揭发,你可曾想过小十如何自处?”父母相杀,兄妹决裂,一面是哥哥和母亲,一边是疼她的父亲。 她该怎么办? 东方卿一只手覆住眼睛,不愿开口,也不想面对。 凌霄子也不指望她的回答,他替昏迷的小十掖了掖被子。“有一个人也许能让小十自己醒过来。” “谁?”皇后终于开口。 “夏侯良玉。”凌霄子道。 东方卿沉默了许久,方才苦笑。“我一直以为,小十或许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却不想她竟在婚事上做手脚。” 她年纪还小,对自己有恩的人念念不忘多年,乍然遇见重逢,又受他救命之恩,肯定是多几分心思,却不想,她竟是当真铁了心要嫁给他,甚至不顾夏侯良玉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与魏沅的婚事她起初答应自己时模棱两可,让人放松了警惕,却不料在魏沅求娶时,竟是被她推迟出三个月的期限。 事后又令人暗中瞒过魏府中瑛娘之事,纵容对方自信心膨胀,等到事情闹大无法收场,她和魏沅的婚事也吹了。 哪怕是最后夏侯良玉开口求旨赐婚,也没有人想到小十和他有什么关联,若非是她和皇帝一致不同意,小十出面要嫁,谁能想到这事小十自己也掺过一脚? 如今她病重不愿醒来,凌霄子竟是让夏侯良玉来劝。 夏侯良玉…… 东方卿心情复杂,许久才道:“小十的病之前就是他看着,宣他入宫吧。” …… 夏侯良玉匆忙入宫,当他看到床榻上病弱苍白,仿佛下一刻就要离他而去的小十,多日以来忧心如焚的情绪险些失控。 第242章 不要离开我 他双手发抖,将拐杖递到一旁伺候的太监手中,被人引到病榻前。 前来探病的慕容澈看了他一眼,也没了针对他的闲情。“你快看看小十情形如何,她已经昏睡了三日未醒。” 夏侯良玉压下起伏的心绪,也不等宫女取来丝帕,握住小十冰凉纤细的手腕探脉。 这几日,师父每天都会将她的情况事无巨细都告知了他,他心理有了准备,可面对的时候,心脏依旧犹如被重击。 她病得很重。 “……小十。”夏侯良玉颤抖地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 他不敢想,若她有个三长两短…… “都下去。”慕容澈冷淡的挥退所有人,看向情绪无法控制的夏侯良玉。“小十总是叫你神医,如果你能够治好她的心疾,我不会再阻止你们。” 他不喜欢夏侯良玉,他的出现夺走了小十的目光,夺走了她的心。 没有人明白小十对他的意义,这世上,他只承认一个妹妹,她是世上唯一爱他的人,不计较任何回报,只是因为他是她哥哥。 可是有一天,她为了另外一个人忤逆了他,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看到那个人时眼睛在发亮,眉宇都变得温软。 哪怕是魏沅,她也从未有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 好像有什么被人抢走了,他很不高兴。 可是,她病躯孱弱奄奄一息,深宫暗斗让她身心俱疲,她不肯醒来,一日又一日的透支生命,他害怕恐惧,他怕她永远睡下去。 如果她真的那么喜欢,如果夏侯良玉能叫醒她,他不会再阻止他们。 “多谢太子殿下,我会治好她。”夏侯良玉背对着慕容澈,他的目光专注的望着昏迷不醒的小十。 慕容澈离开了内殿,寝殿内十分安静,只有香炉中似有若无的安神香飘散。 “小十……”夏侯良玉握住她纤长的手贴着脸颊摩挲,温热的唇轻吻她的手背。“快点醒过来,好么?” 他突然得知她病重,深宫内苑又无法进来,心焦的食不下咽,就在事发前一日,她还是健健康康的,他还想着如何将她名正言顺娶回来,仅仅隔一天,她就在生死间徘徊。 “……小十,不要离开我。”夏侯良玉俊颜埋入病榻上苍白病弱的慕容锦颈内,他磁性温润的嗓音沙哑,声线低沉。 他等待了这么多年,眼看离她越来越近,他心爱的姑娘眼里终于有了他,他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 眼底猩红浮现,鼻尖是淡雅熟悉的冷香,掺杂着略带苦涩的药味,夏侯良玉呼吸急促了两分,修长的手掌爱不释手的摩挲着慕容锦羸弱精致的容颜。 “小十,你答应过我,会陪着我,会是阿缘的娘子,你忘记了么?”他低声轻语,殷红似血的唇在她瓷白的颈上游移,沿着精巧细致的锁骨往下。 肌肤相亲,亲昵酥麻的感觉让人上瘾。 他贴着她的耳畔,说着亲昵的话语,说着过去,讲述现在,考虑他与她的将来…… 一连四日,慕容锦都未曾醒来,但她的脉象已经平稳,凌霄子仔细的诊断一番后,啧啧称奇。 第243章 热情 “应该随时都可能醒过来,如今没醒大约是累了,让她好好歇歇。” 夏侯良玉自己就是大夫,他自然知道,但近人情怯,哪怕一天探脉无数次还是不放心,每天煎药配药都要亲自动手,若非喂药时锦年宫内有大批伺候的宫女在场,他都恨不得亲口喂。 第五日清晨,早朝刚上不久,前来锦年宫看病的人都离开后,夏侯良玉陪着还在昏睡中的小十说了一会儿话,想到侧殿里的药差不多快熬好了,他站起身准备过去,起身之后,如往常一样,俯身低头,温软的唇在小十的眉心吻了吻。 然而这一次,他的唇刚从她的眉心离开,许久没有醒来的小十卷翘睫羽微颤,睁开了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他。 夏侯良玉呼吸一滞,差点失控,袖袍中的手猛地收紧,内心狂喜,若非心底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是个盲人,不能让小十看出来他看得见,他差点就扑了上去。 慕容锦刚醒,眼中还带着初醒的迷雾,她没有出声,眸光看着偷亲她的神医。 他看着瘦了些,面容略有憔悴,摸索着替她掖了掖被子,慕容锦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夏侯良玉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下,手掌覆在小十的额头探了探温度,他探了许久都没有收回来,就在小十以为他还要继续时,他掌心下移摩挲着她的脸。 小十眨了眨眼,脸颊温度悄然升高。 “嗯?”夏侯良玉似是疑惑她为何又温度升高,忧心的站起,修长的手来回摩挲,不放心的俯身,在慕容锦愕然的目光下,他微凉的俊颜就贴在她发烫的脸颊上。 慕容锦:“……” 完全不敢出声了。 夏侯良玉眸中带笑,他厮磨了一会儿,原本只是想逗她,然而,抬眸余光瞥见怀里摄人心魂的雪肌盛颜,眸光迷离的盯着她潮红的唇。 然后,他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 慕容锦再无法不出声了,他的吻缠绵缱绻,柔软的舌从她唇内没入痴缠追逐。 “唔。”慕容锦有点晕,躺了数日的身体还来不及恢复。 夏侯良玉单手托着她细致的后颈,在她唇内肆意含缠。 慕容锦被他牢牢的抵在床榻上,与他温润如玉的性格完全不同,此时的神医狂热兴奋,毫不保留的宣泄着他的热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锦快要支撑不住他的热情再一次窒息晕过去,他才松开她。两人呼吸紊乱,慕容锦阖上眸子,剧烈喘气,容颜红透,侧开脸不敢看神医。 夏侯良玉将她紧紧抱入怀里,许久没有说话,身体微微颤抖。 最终,还是慕容锦轻轻抬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神医。” 他将她抱的更紧了。“以后不要睡这么久了好么?我害怕……” “……好,我答应你。” 慕容锦醒了,宫内气氛终于回暖,至于导致她病发的原因,猜测很多,却没有人再去追究。 锦年宫内,慕容锦遣退了所有人,靠在神医怀里,皱着一张脸正在喝药。 夏侯良玉低声哄着,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好好歇着,花小史暂无大碍,不要担心。” 第244章 找茬 慕容锦眉头拧得死紧,喝完了黑褐色的苦药,推开面前的药碗,嫌弃地扭过头。“你找到他了吗?” “嗯。”夏侯良玉将碗放在茶几上,拿起洁净的丝帕摸索着擦拭她唇上并不存在的药渍,还不忘取出一颗蜜饯递到她唇边。“乖,张嘴。” 慕容锦张口叼走他指尖的蜜饯。 又软又暖的唇瓣碰到了他的手指,夏侯良玉眸色深了深,见她眉头舒展开,夏侯良玉唇角的笑容跟着带了几许温度。 “蜜饯挺甜的。”慕容锦墨黑的凤眸悄悄转向神医淡润清冷的面容。 夏侯良玉只当做不知道,唇角微勾的弧度却不自觉的上翘。“你喜欢便好,下次让人送些过来。” “嗯。”她在梦中听到了他的声音,贴的很近,很轻,她以为是幻觉,睁开眼却真的看到了他。 他进宫了。 生病也不是没好处。 慕容锦抿唇无声轻笑,眸光灼灼的看着淡雅出尘的神医,白衣如雪,眉目如画,赏心悦目。 喝完了药,夏侯良玉将她扶起靠着迎枕,起身唤人,守在殿外近身伺候的两名宫女听到声音,进来收拾药碗,离开时恭敬的朝一旁站着的夏侯良玉屈膝行礼,这才倒退着离开寝殿。 夏侯良玉安静的站在一旁,宛若芝兰玉树,唇边笑容浅淡温和,很难相信他是精明的商贾,倒像是世家受过熏陶的温雅公子。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寝殿内静谧无声,空气中似乎也变得黏稠绵密。 “小十……” “神医……” 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顿时气氛又怪怪的。 慕容锦慵懒的往后靠了靠,青丝如墨,洒落锦褥秀枕,愈发烘托得她眉宇剔透,容色倾城。 她眉间带笑,散去周身疏离清寒,多了一丝罕见的少女娇艳,安静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温润男子。 夏侯良玉深邃幽沉的眸子隐隐闪动着压抑的情愫。从未如此清晰的明白自己的心意,他爱她,心脏疯狂的为她跳动,一颦一笑都牵引着他的情绪。 “小十。”他嗓音微哑。 “嗯。”她看着他摸索着走近,伸出纤白微凉的双手接住他。 他的手温暖包容,可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阴影和眉宇间的疲惫,慕容锦刚想叮嘱两句,外头传来香兰和香怡两人的问候声。 “见过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慕容锦一听便知是她八姐。 人未到声先闻。 “都守在门外作甚?不是说夏侯家的瞎子过来了?你们身为奴才就不担心你们主子声誉受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帘子掀开,慕容鸢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看到坐在床上病容苍白的慕容锦,眉头微不可查的紧了紧,随即落到一旁的夏侯良玉身上。 也不等他开口,当即挥袖,气势夺人:“本宫到此,你一个区区卑贱商人连礼节也不知?” 夏侯氏后人见皇室中人不必行跪礼,夏侯良玉礼节性的拱手礼还没来得及就被慕容鸢打断,任谁都知道八公主是专门来找茬的。 “来人!” 第245章 毒舌的小十 “八姐。”慕容锦打断了她。“神医是为我的病而来,若八姐对我有意见,不妨冲着我来。” “见过八公主,十殿下养病期间不易喧哗。”夏侯良玉的声线干净清澈,不卑不亢,并未受到她的恐吓。 “哼。”慕容鸢微扬下颌,目光在慕容锦和夏侯良玉间流转,嗤笑一声。“一唱一和。” 慕容锦对她的态度早已免疫,若她有朝一日不耍威风找麻烦才是怪事。“香怡,给八姐搬把椅子。” “不用了,我忙着,不像夏侯公子闲情逸致,本宫从未听说瞎子也能看病,只怕十妹这病不在身,而在心吧?”她冷笑道。 “我自幼有心疾,举国皆知,八姐也不是今日方才知晓。”慕容锦不咸不淡的怼回去。 “十妹何必装傻?在场之人谁不知道有些蛤蟆成日异想天开,妄图吃天鹅肉?八姐奉劝一句,有的人也不要自甘堕落,被皮相迷惑。”慕容鸢阴阳怪气道。 慕容锦盯着她,漆黑的眼底瞬息笼罩一层寒冰,冰冷锐利的十殿下转瞬回来,寝殿内的温度仿佛刹那降至冰点。 她突的轻笑,冰凉的嗓音幽幽道:“八姐马上二十岁了吧?一把年纪了,至今还没嫁出去,以后不知贵妃娘娘要强塞给哪个倒霉鬼?” 寝殿突然诡异的安静,候在殿内伺候的众多宫女太监差点喷出来,憋的脸红脖子粗,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根本不敢去看八公主的脸。 “慕、容、锦!!!你、给、我、再、说、一、次!!我撕烂你的嘴!!” 慕容鸢气的脸色铁青,尖叫声差点掀翻锦年宫。 最后,锦年宫内众多忠心护主的宫女太监,把失去理智的八公主强行叉出去了。 “吵着你了么?”慕容锦笑吟吟的望着夏侯良玉。 夏侯良玉好笑的揉了揉她柔软如丝缎的长发。“淘气。” 时隔这么多年,当年初次遇到的天真顽劣的小淘气似乎又回来了。 嘴甜时哄得人心花怒放,嘴毒时气的人七窍生烟。 “八姐这人,只能以毒攻毒。”慕容锦笑得无辜。“她自幼没少欺负我。” 谁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呢?八姐挑拣了七八年,留到现在已经变成五表哥口中的剩女了,平日最恨别人说她这一点。 大玥女子大都十五及笄便可嫁人,早的十二三岁,大都十七之前已为人妇,十九不嫁都是大龄,何况二十?估摸着贵妃也急。 八姐身为金枝玉叶,旁人私下说说,当着她的面是断然不敢,本来她也不是戳人伤疤之人,可八姐上来就无差别攻击神医。 呵,别怪她没有口德了。 分分钟秒杀一个上门找茬的。 夏侯良玉莞尔,看着她露出孩子似的窃喜,这才有了几分少女天真和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气。 殿外,守在外面的锦年宫众多宫女太监皆是低眉敛气,一声不敢吭。 慕容珣、东方卿、慕容澈以及慕容煜一大群人悄无声息的随着帝后两人驻足而屏气凝神,生怕弄出动静惊扰殿内之人。 听到里面传来的轻快笑声,小十不忿的告她八姐黑状,慕容珣面有怀念,似乎有十年了,小十都不曾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忽然有点嫉妒里头瞎眼的那个。 第246章 避嫌 慕容澈酸得想抽人,妹妹从前只在他面前这么毫无顾忌,突然间这种特权不是只对他了,心里的郁闷简直没法说。 “咳咳!”慕容澈低咳。 声音在安静的寝殿内无异于惊雷。 寝殿内,慕容锦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外头听墙角的一群人面面相觑,慕容珣负手,领着皇后与几位皇子泰然的进入内殿。 “父皇、母后。”慕容锦身体还没有恢复,她的视线在几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太子的脸上。“怎么一起来了?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通知一声。” 她的声音清冷,收敛了所有外露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态度。 慕容澈不善的目光盯着退到一旁的夏侯良玉,冷哼一声。 皇帝在场,慕容澈不好越过他,没有开口。 慕容珣见女儿脸色好转,不像前几日苍白的吓人,微微放心,抬眼望向站立在一旁,安静如竹的夏侯良玉。“小十的身体状态如何?” 他问出这句话,殿内有两秒的安静。 所有人都知道他问的是夏侯良玉,但所有人也明白夏侯良玉是个瞎子,皇上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又没有点名问谁,分明有刻意的为难,为难的自然是身为瞎子的夏侯良玉。 他是不会承认刚才心里也有那么一丝嫉妒夏侯良玉的,现在是故意找他茬的。 夏侯良玉不回答就是藐视他,问罪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夏侯良玉眼底闪过什么,皇帝老头儿这点小心思他怎么看不出来? 他等待了几秒,见没人回答,正要开口。 “父皇,多亏夏侯神医医术高明,儿臣已经好多了。” 开口的是慕容锦。 旁人看戏,没有人会出手相帮,她自然是不会让温厚的神医受委屈,开口速度那叫一个快。 慕容珣哀怨的瞪了她一眼。 女生外向啊!还没嫁出去就开始向着别人了。 慕容锦在偏僻的角度,也瞪了她老父一眼。 没事找事!有这么对待她救命恩人的吗? 慕容珣也委屈,分明对方不是无私奉献,是奔着捞走他宝贝女儿的目的去的,还不许他为难一二了? 夏侯良玉站的角度不同,余光看到父女俩你来我往,薄红的唇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近日确实多亏了夏侯公子。”慕容澈笑得一派大家风范,眼底不怀好意。“小十身体已经好了,宫中有最高明的御医看着,夏侯公子毕竟是外男,男女有别,不宜再继续待在锦年宫。” 皇后柔软的手掌覆在慕容锦的额头,见她精神不错,温度适宜,也淡淡开口道:“太子说的不错,小十尚未出阁,夏侯公子还是避嫌为好。” 过河拆桥简直不要太快。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慕容锦想开口,皇帝笑眯眯的提前一步。“若是传出闲话,与小十的名声有碍,夏侯家的小子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夏侯良玉温声道:“陛下说的是。” 他虽不舍,却不好继续呆在宫中,外头的人都知晓他有意小十,之前因小十的病留在宫中还说得过去,如今却不好继续逗留。 “既如此,赤鹰,你送夏侯公子回府,务必保护好他的安全。”慕容珣拍案定板,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借口还如此光明正大,正义凛然。 慕容锦:“……” 第247章 戏文里都是假的 棒打鸳鸯的一众人,完全没有醒悟的自觉。 慕容锦眼角微抽。“夏侯神医他……” “刚刚父皇见你八姐被叉出去了,发生了什么事?”慕容珣机智的转移话题。 慕容煜煜慕容澈对视一眼,兄弟俩配合皇帝转移话题,慕容煜接口道:“是啊,八皇妹是不是又惹毛了小十?” 说来也怪,小八和小十自小看不惯对方,吵闹打架都亲自上阵过,只是随着小十年龄渐长,小八就再也斗不过了,一直处于劣势。 只是小十无论打赢还是斗输,与小八你死我活都是私下的,从来不会让长辈出手,似乎是双方的默契,也就这么斗了十来年乐此不疲。 “也没什么事,八姐兴许是无聊了,体验一下与众不同的生活。” 慕容锦知道他们想转移话题,又凉凉的把话题扯回来:“夏侯神医救了我数次,父皇和九哥觉得小十该如何感谢他?听说戏文里都写,救命之恩,当以身……” “戏文里都是假的!怎么能当真呢?”慕容澈立即道。 慕容珣表示赞同。 慕容煜连连点头,附议。 “母后与你父皇都是好好赏赐夏侯家,你在宫中好好养伤,不要过多操劳,御医都是你这病,要少思,不要为不相干的事情操心,什么都有你父皇和母后。”皇后安抚的拍了拍女儿。 慕容锦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帝后夫妻在床前嘘寒问暖,又念叨了几遍好好养病,最后各自回宫处理相应杂事,只留下慕容澈与六皇子慕容煜。 遣退了其他下人,慕容煜与太子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慕容煜才斟酌着开口:“魏沅下个月初二迎娶瑛娘,你可听说了?” 慕容锦朝后靠了靠,点头。“听说了。” “魏老夫人倒是挺直腰板要给瑛娘撑腰,你猜怎么着?她选了一处将军府京郊的宅子,打算到时候让瑛娘住进去,等嫁人时让魏沅从宅子里接新娘,你说好笑不好笑?简直服了她,到底出身不行,竟然能想出这种主意!” 慕容煜听到这个消息时,完全目瞪口呆。 普通百姓们或许还觉得瑛娘赚大发了,有个宅子出嫁,否则懒在将军府,魏沅接亲时,难道从左院把新娘接到右院? 但对于京城权贵们来说,魏老夫人这主意让人无语。 女方最重要的是有力的娘家,若魏老夫人是个聪明的,就该让瑛娘拜个义父义母,从义父义母家中出嫁,不仅名头好听,也能说明女方有靠山。 可惜,魏老夫人竟然连这都想不到,瑛娘还不是孑然一身? “不过是个依附魏府的孤女,离开了魏老夫人,就什么都不是。”慕容澈冷笑。“魏老夫人想不到,魏沅还能想不到?他不提,不仅因为不喜这桩婚事,恐怕也清楚瑛娘的斤两。” 最关键的是,瑛娘是搅黄魏沅和小十婚事的人之一,朝中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谁愿意招惹这么一个大麻烦? 第248章 旧事 慕容锦不语,阿沅的事情,她并不好插手。 她看了愤怒的九哥一眼,问道:“瑛娘是阿沅真正的表妹?” 慕容澈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点了点头。“是嫡亲表妹。” 慕容锦认真的看着自己的九哥,一字一句道:“我听说一个故事,在西南边陲的偏僻山岭,有一个与世隔绝的怪物村,村中出生的孩子,九成以上都长得畸形或是痴呆,两位皇兄可知原因?”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何意。 “难道是水土被污染?”慕容煜猜测。 “据说也曾有粗脖子村,是因水质原因,导致大面积地域病。”慕容澈道。 慕容锦摇了摇头。“有很多大夫和好事者想要查清原因,也有外人以身体验,住了几年都没任何问题。” “不是水土缘故?难道是被诅咒了?”慕容煜开始胡猜。 慕容锦也没有卖关子。“村落与外界隔绝,又排斥外族,彼此信奉亲上加亲,相互通婚……” 她说到这里时,也不知道慕容澈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沉,隐约抓住了小十话中的意思。 “这与村落的病有什么关系?”慕容煜完全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事实上,哪怕是在京都大家族,也信奉亲上加亲。 “看着是没有什么不对,但实际上有很大问题,据我所知,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不能通婚的,生出的孩子全都有问题,只是外表能看出来,有些是隐藏性的,可能一生也不会被发现,但会遗传下一代。” 慕容锦的声音很平淡,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慕容煜和慕容澈皆是皱眉,虽然他们都很相信小十,小十也从来不说谎,但是他们依旧将信将疑。 因为,在京都大家族之间也有类似的情况,彼此盘根错节,表兄妹成亲。 当一种错误变成习惯,人们会下意识的以为是正确的。 “可是,国公府的二夫人与二表叔也是……”慕容澈想反驳,又猛然想到一个问题,脸色变了变。 慕容锦将他没说完的话补充完。“他们夫妻虽然是表兄妹,却没有血缘关系。” 大家族嫡庶众多,庶子庶女其实都算是嫡母的孩子,嫡母的娘家才是庶子庶女们的外公外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只是占据着表兄妹的名头,并没有血缘关系。 “九哥可记得两年前淮宁伯府的那件事。”慕容锦继续道。 淮宁伯府只是京城众多公侯伯府中的其中一座,甚至有些走向没落。 三年前发生了一件事,让被人遗忘的伯府一夕之间传遍大街小巷。 淮宁伯府的伯爷好色成性,表妹一家上门投靠,结果,伯府的男主人与美貌年轻的表妹勾搭上,人还没纳进门就挺着大肚子要不下蛋的正室让位。 当时淮宁伯府的夫人就是被伯爷以无处为由要休妻,否则就得让表妹进府当平妻。 这事情闹得很大,一部分觉得伯夫人两三年没生下孩子,自己无能怪不得伯爷要娶平妻。 一部人觉得只是看戏,私下里感概淮宁伯府要垮了,身为一家之主竟然与表妹苟且,还珠胎暗结,这个孩子不就是奸生子吗? 奸生子的母亲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没嫁人就私下与表哥连孩子都有了,现在还要抢人家明媒正娶的正妻的位置。 第249章 天道好轮回 平妻这种事情,向来只发生在地位低贱的商贾之家,这还是因为商人总是在外做生意,要两边兼顾才娶平妻与正妻两个。 可你堂堂伯府,竟然做出这种荒唐事,吃相还如此难看,简直不堪入目。 淮宁伯府本就糜烂成一团,内部早已是空壳子,伯夫人娘家势力也一般,否则也不会嫁入空壳子伯府。 最终被逼得没办法,表妹登堂入室,怀着孩子变成了平妻,凌驾在正妻之上。 当时整个京城都将这事当成津津乐道的谈资,表妹的肚子那简直就是一颗金蛋蛋啊,万众瞩目,在伯府那就是眼珠子一样被人捧着。 据说伯夫人的丫鬟隔几堵墙发几句牢骚,就惊扰的小表妹差点流产,整个伯府鸡飞狗跳,为京城百姓提供了不少乐子。 在所有或好奇或期盼的目光下,怀揣金蛋蛋的小表妹终于要生产了。 生产前就请了半个京城的大夫守着,大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可谁也想不到,万众瞩目的金蛋蛋生下来是个畸形儿,具体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因为版本太多了。 什么三头六臂,什么有尾巴,还有什么好几只眼睛,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还吓昏了好几个稳婆。 后来伯府对外宣布婴儿夭折难产死了。 再后来,淮宁伯府的丫鬟婆子家丁,被更换了一遍,对外声称伯夫人心肠歹毒,不喜小表妹胎儿,给她下毒害死了胎儿。 没过一个月,伯夫人就被休了。 本来事情就该到此为止了,可谁能想到,事情才刚刚开始。 伯夫人被休后一年,又改嫁了,前年生了孩子。 说来很巧,淮宁伯府的小表妹在正妻被休后不久又怀上了。 这一胎,淮宁伯府严防死守,杜绝所有要害小表妹胎儿的人。 十月之后,生下一个男婴。 整个伯府都沸腾了,小表妹的地位是彻底稳固了,谁也不敢再提这事。 可谁知道,大概是老天都看不惯淮宁伯府了。 没过多久,众人就发现小少爷有些笨笨的,一开始年纪小,婴儿时吃了睡,睡了吃,谁也看不出来问题。 可随着孩子长大,整日流口水尿失禁,别的孩子能走路了,他还在流口水发呆;别的孩子能跑了,他依旧流口水发呆;别的孩子能说话了,他还是流口水发呆…… 最后一查,发现这孩子天生痴呆。 这下子,淮宁伯府又出名了。 于是连慕容锦和慕容澈都听说淮宁伯府遭天谴,生的孩子不是畸形就是痴呆。 如今淮宁伯府已经没落,这一代过世,这京城就再无淮宁伯府了,很多人也差不多快忘记这件事了。 慕容锦再次在魏沅成亲提及时,慕容澈和慕容煜都呆了呆。 本来,魏沅的事与淮宁伯府没有什么相似点,魏沅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而淮宁伯府已经日暮西垂。 可两人都同时想到一个共同点。 嫡亲的表兄妹! 两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不……不会吧?”慕容煜艰难道。 第250章 公主府 慕容锦也不解释,只是又提及一个问题。“据说十二年前,承平侯府夫人被歹人袭击早产,大人侥幸保住命,孩子却夭折了?” “……” “据说七年前,国公府的那位四夫人其实也怀孕难产,孩子没保住至今膝下无子,只好将怀孕外室去母留子养在膝下?” “……” “据说两年前……” “好了!”慕容澈无奈。“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会提醒阿沅。” 慕容锦这才住口。 其实,这类事情发生过很多回,只是所有人都选择了隐瞒,选择了家丑不可外扬,都会放弃被上天诅咒的孩子。 可谁也不知道,不是孩子被诅咒,而是父母的无知造成的悲剧。 而当事情被隐瞒时,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关联,哪怕有人觉得奇怪,也不会想到原因。 哪怕是在民间,如果有三头六臂的孩子,绝对会被视为不详,强行溺死。 她曾听闻,有一家老太婆为了抱孙子都将五六个孙女掐死埋在桥下,说是这样一来就会被千人踩,下一次女婴就不敢再投生在她们家。 何其可悲?何等歹毒! 更何况是天生畸形儿?根本不会让他们有长大的机会。 魏沅与瑛娘血缘关系很近,发生这类事的可能性太大。 “这件事我会向他提醒一二,但他听不听就不是我能决定的。”慕容澈淡淡道。 旁人的家事他可没有那么好心,何况魏家老太婆这么对小十,他也想看看老东西千挑万选的媳妇结果给她生个怪物孙子时,她是什么嘴脸。 许是猜到他的想法,慕容锦没好气的盯着他。“你好好和他说!他好歹与你这么多年的情谊。” “好好好!我答应你便是。”慕容澈也被吓了一大跳,倒不是小十吓到他,而是近亲不能结合之事。 虽然他知道兄妹是不能在一块,但那也是因为人伦不可违,但没想到原来还有一层重要原因在其中。 想到这一点,他猛然记起他母后对瑛娘的看重,不仅没有因小十的事情责备,还将瑛娘抬高了不少,坚定了魏老夫人娶瑛娘为儿媳的心思,顿时心中一紧。 慕容锦将事情的严重性与她两位皇兄解释清楚后,便将此事丢在一旁。 阿沅是九哥的人,哪怕不看在曾经的情分上,也会因立场而向阿沅提一提。 这件事,她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大玥逐渐步入盛夏,随着月份的推移,天气转热。 朝中已经陆陆续续有地方官员向朝中递折子,各地有不同程度的旱灾出现。 大玥已经有三个月不曾好好下一场大雨,哪怕有雨水,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地表都没湿透就停了。 朝中忙碌,慕容锦也很少见到她父皇的面,包括几位协助的哥哥也不见人影。 于是,慕容锦便干脆乘机住到了宫外的公主府。 原本是该成亲时,她住的地方,但是慕容锦实在太得宠了,皇帝给了她公主府,她人却住在宫内锦年宫,还是专门给她留下的殿宇。 皇后要阻止,但最终失败,因为慕容锦与她提一句后,直接就住进去了。 皇后又气又无奈,加之最近实在太忙,她也只能由着她,等闲下来再请陛下出马。 慕容锦住进公主府不到半个时辰,密切关注她行踪的夏侯良玉就知道了。 第251章 锦园 “公主府?” 夏侯良玉负手立于书房雕花窗前,瞭望公主府方向。 公主府建成多年,水榭楼阁、庭园湖泊应有尽有,小十尚在年幼,府邸便已在修建,彼时小十身份尚且保密,殿下并未言说是建立公主府邸。 院子占地面积极广,皇帝一度被群臣参奏奢侈过度。 府邸建成之后被皇帝赐给了小十,当时是以王府的形式赐给小十,直到小十身份被揭晓,原先的牌匾才被换上去。 而在此之前,这座府邸一直被小十以包场收费的方式对外开放,价格惊人。 一般都是京中权贵子弟呼朋唤友,举办宴饮时租赁相应的园子,在公主府的牌匾挂上去前,一直被称为锦园。 在京中,能够参加锦园的聚会都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虽然租赁形式一开始被人诟病,但事后却得到不少好口碑,不仅能够收回一部分建园时的高额费用,还给人提供了一个文雅的娱乐场所。 当小十住进去时,京内有一部分人都开始担心锦园被关闭。 毕竟锦园的主人是十公主,她如果要收回,谁也没办法。 慕容锦在一大群宫女太监,还有打理锦园的奴婢下人的簇拥下,正在园内闲逛。 “殿下,前方就是镜湖,走过水榭便是,若殿下有兴致,可以乘舟前往湖心岛。” “左边的院墙将前后园隔开,墙内外有侍卫把守,后园的主院建筑,奴才每日都命人打扫,没有外人进去过。” 跟随在慕容锦前方的一位中年太监恭敬的引路,一一介绍各个园子的情况,园内负责的相关下人偶尔会做补充。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簇拥而来,声音却很小,管事说话条理分明,慕容锦还是挺满意的。 一行人走到镜湖不远的花圃小道,慕容锦就听到镜湖上隐约有女子的笑声传来。 不等她发问,身边已经有人解释:“承平侯大小姐今日在锦园宴请女客举办诗会,邀请了京中诸位小姐和年轻夫人们参加。” 旁边的下人详细的把参加宴会的女眷都给说了一遍,慕容锦却想到另外一件事。 承平侯夫人和承平侯是表兄妹成亲,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门当户对,顺其自然在一起。 之前她说服九哥劝阿沅时,曾专门提到承平侯夫人在十二年前被歹人袭击早产,胎儿没保住。 实际上,并非遭歹人袭击,而是孩子有问题,据说接生的稳婆被吓到,孩子意外坠亡,事后接生的稳婆全部从京城消失,不是被远远送走,就是意外身亡,此事成为秘辛。 目前这位承平侯府谢大小姐应该是庶出。 慕容锦一行人走走停停,这么大一群人,虽然声音动作很轻,但是目标很大。 还没走到镜湖,就引起了镜湖水榭中,正在吟诗作画的一群贵女们的注意。 举办诗会的承平侯家大小姐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纸笔,在两名丫鬟的陪同下,过来询问。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身份大都不会低到哪里去。 第252章 乔迁之喜 水榭中的其他贵女交头接耳,小声说话,猜测来人身份。 慕容锦来的突然,只有少数人知晓,再加上她做事没有章法,很难摸到轨迹,在锦园参加诗会的人都不知道她今日会到这里。 谢云看到是慕容锦时,面色微惊,匆忙加快步伐,领着两名丫鬟,上前行礼。 “臣女谢云见过十殿下,不知殿下今日驾临,怠慢之处,还望殿下见谅。”谢云心中既震惊又惊喜。 没想到一场诗会能碰到十公主驾临,以后说出去都有面子,京中谁不知道锦园的主人是十殿下慕容锦! 慕容锦摆摆手示意她起来。“不必拘谨。” “臣女见过十殿下。” “臣女见过十殿下!” 花圃小道,走来不少身穿锦衣华裳的京中贵女,见到慕容锦,纷纷见礼。 “你们在办诗会?” 慕容锦走至水榭小亭之上,拣起桌案上纸笺。 纸笺散发着幽香,花样繁复,簪花小楷秀气典雅,慕容锦看了几首诗词,心中暗自摇头。 辞藻华美,文字功底不错,就是…… 为赋新词强说愁。 不过,在锦园举行诗会?能名正言顺邀请不少人前来也不用担心旁人闲言碎语……听着好像不错的样子? 慕容锦挑眉,眼眸带笑。“……不错。” “殿下谬赞,不过是诸位姐妹信手涂鸦,附庸风雅之作。”谢大小姐谦虚道。 慕容锦笑而不语。 到底在宫外行事要方便一些。 …… “乔迁之喜?” 夏侯府中,夏侯良玉接到了锦园发出的庆祝乔迁之喜的邀请帖。 “是。” 前来送帖子的是锦年宫中的小太监,平日里趾高气扬,在外送帖子时,没有哪家不是谄媚讨好,若是平时,他也瞧不上一个商家,可眼前这位不同。 他也不敢造次,态度极为恭敬。“这是我们殿下让小的送来,邀请您和凌霄子道长。” “有劳公公跑一趟,在下定会准时前往。”夏侯良玉浅笑,握紧了手中的请帖。 只是,不知小十跑出宫,可经过陛下同意? 慕容珣自然是不同意的。 当他从六皇子的手中拿到乔迁帖,差点没气死。“她就这么跑出去了?经过朕的同意吗?简直岂有此理!” 这个死孩子!先斩后奏玩得挺溜! 狠狠将帖子摔在桌子上,慕容珣气得想砍人。“既然都广发邀请帖了,朕便也去喝喝喜酒!” 他倒是想看看,她看到他时是个什么表情。 慕容煜:“……” 完全没料到这种神发展。 …… “锦园出租的费用不低,每一天的收入都能吓死人。”慕容锦翻看着账册,暗暗点头。 最近国内闹旱灾,她父皇、皇兄全都在为这事忙的焦头烂额,她帮不上什么大忙,捐款倒是能做到。 摸了摸下颌,慕容锦暗自点头,为了个宴会都能拿出这么多钱,京城中这些贵公子小姐还真是有钱。 要是能压榨个一二,随随便便都够数千人生活好几个月。 也许,能借这次的聚会,好好的捞一笔? 慕容锦心里盘算着怎么剥削冤大头。 安排好了时间,慕容锦出了锦园。 这次出宫还有一个目的。 花小史被关押,之前神医告诉她,人已经找到了。 她想去见一面,解决心中长久盘旋的疑问。 第253章 诉衷肠1 对于她的造访,夏侯良玉也算早有预料。 门房那边传来十殿下朝这边过来的消息时,小十距离夏侯家的大门口还有点距离,不过看方向是朝着这边来的。 慕容锦做男装打扮,手里拿着把纸扇,走到夏侯府的大门,刚抬起手准备敲,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慕容锦呆了呆,举着手与从门内出来的夏侯良玉对个正着。 夏侯良玉手里拿着他那支不离手的拐杖,抬腿就迈过门槛,朝着慕容锦走来。 本来两人就只隔着一扇门,冷不防神医出现,饶是慕容锦也被惊了一下,呆了那么一两秒没反应过来,迎面就看到神医把她当空气,直接要从她面前过。 于是…… “别……”慕容锦话未说完,神医就贴了上来。 慕容锦只来得及将纸扇竖在自己的脸上。 男子清冽如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若非那把纸扇,只怕某人直接贴到她的脸上。 慕容锦下意识的后退,夏侯良玉单手扣住她的后腰,将她捞了回来。 “小十?”温润如水的声音如常。 “是……是我。”慕容锦赶紧推开他站直,不自在的抚了抚衣服。 “抱歉,我……我并非有意。”他清透的眸子微垂,语带歉意,语气略有低沉黯淡。“……我没有看见。” “是我太唐突了。”慕容锦赶紧道。“和你没关系。” 事情有点巧,她也没想到这么巧,刚才她太惊讶,一时躲避动作有点慢。 神医的眼睛还没有好,还是因为她导致的,慕容锦哪里会怪他? “小十是有事?”夏侯良玉轻声问道。 “是有点事。”慕容锦望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低眉顺眼的下人。“你要出门?” “只是出门散散步,并无重要事情。” 他说话时,侧身让开,引慕容锦入内。“殿下,请进。” 慕容锦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他进入夏侯府内。 步入待客花厅,夏侯府内的下人端来热茶,纷纷不着痕迹的退下,厅内只剩下慕容锦和夏侯良玉两人。 慕容锦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浅酌一口,眼前的阴影笼罩,她咽下茶水,抬头望向站在面前的夏侯良玉。 心跳漏掉一拍,她眸光闪了闪,放下茶杯。“你的腿好些了吗?” “嗯。” “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知道花小史的身世。” “嗯。” “他在你这里?” “我将他安置在了夏侯家的一座别院,近些日子,京中有几股势力在暗中寻找他的踪迹。”夏侯良玉摸索着坐在紧挨着她的椅子上。 慕容锦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想见他一面。” “……好。”夏侯良玉伸手摸向茶几上的茶杯。 他的动作很随意也很轻,慕容锦却不由自主地望着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如完美的艺术品,毫无瑕疵。 他摸了一下,没摸到。 慕容锦不着痕迹地将茶杯往他手里推了推,察觉到茶杯有些烫,手上的动作微顿,眼看他的手要摸到烫手的茶杯,慕容锦抓起茶杯取了起来,让他又摸了一个空。 夏侯良玉似是有点奇怪,没摸到也就罢了。 慕容锦眉梢带了一丝笑。 第254章 诉衷肠2 “我现在能过去看看吗?” “也好。”夏侯良玉唇角微扬。 慕容锦乘坐着前往别院的马车时,内心是很不平静的,不知道神医是怎么做到把花小史从母后的人手中带出来的。 她托腮望着安静恬淡的夏侯良玉,他穿着白色长衫,外罩绿色单衣,恬静温润,身形如修竹。 五官精雕细琢,眉目柔和,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夏侯良玉朝着慕容锦微微一笑。“小十有什么疑问?” 知道他看不见,慕容锦淡淡嗯了一声。“没什么疑问,到了吗?” “还有一段路程。”夏侯良玉转而,从车内的小暗格中取出一个油纸包。 慕容锦不明所以,夏侯良玉打开油纸包,递到她的面前。“要吃么?” 油纸里包的是蜜饯。 慕容锦露出一抹微笑,捻了一块送进嘴里。“嗯。” “我这里还放了些书。”夏侯良玉如变戏法似的,从不同的暗格中取出了不少东西,还拿了一本话本递到慕容锦面前。“都是话本,我记得,你最喜欢听奇趣故事。” 慕容锦望着他唇边温柔的笑容,抿了抿唇,接过话本。 “我念给你听。” “好。”夏侯良玉含笑望着她的方向,眼睛对焦有些涣散。 慕容锦心中似是被什么扎了一下。“神医,你的眼睛真的会好吗?” 夏侯良玉似是一怔,含笑的面容闪过一丝黯然。“会好的罢。” 慕容锦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如此不确定的话,她心中微沉,难道神医的眼睛其实好不了?说会痊愈是为了安慰她吗? 若不是为了保护她,神医的眼睛怎么会盲?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侯良玉眼睫微垂,若他当真是个盲人,小十真的会毫不介意吗? 他心中彷徨。 遇到任何事他都不会那么患得患失,但是小十…… “没事,你会好的。” 夏侯良玉微微一怔,双眸覆上一只柔软微凉的手。 慕容锦手里捻起一颗甜丝丝的蜜饯放到他的唇边。“若是你一直眼盲,可愿让我当你的眼睛?” 夏侯良玉手一抖,一股无法言语的感情从心底直涌而出,不等他的任何反应,只感觉到唇上一软,他浑身一震,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然而,唇瓣上那一触及止的柔软触感已经快速消失,覆在他双眼上的手放开。 他抬头失控的朝小十望去,她已经不自在的别开脸望着窗外,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夏侯良玉望着她通红的耳朵,唇角的弧度缓缓扩大。 慕容锦若无其事的在嘴里塞了一颗蜜饯,淡淡道:“其实,眼盲也没关系,我并不……” 她还要说什么,只觉得身体一轻,她一怔,下一秒,人已经坐在夏侯良玉的膝上。 她呼吸一滞,诧异的望向夏侯良玉。“你……” 修长的双臂从她腰后穿过,将人紧紧拥入怀里。“其实,上次在回云水城的马车上,就想这么做了。” 夏侯良玉温柔至极的嗓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 第255章 欢喜 嗅到她周身环绕清冽如水的气息,夏侯良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内心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满足与迷恋。 他迷恋她,爱惨了她,哪怕小十不再抗拒他的接触,他内心深处也有一种难以排遣的不安与患得患失。 可如今……她主动吻了他,她说,会是他的眼睛。 内心欢喜,无法言语。 四下无人,慕容锦听着他柔软宠溺的话语,鲜妍容颜染上薄红,眉若墨画,手脚局促,有一丝不知所措。 他举止越来越……狂放了。 刚才那般冒失又大胆的吻他,已经是她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这么大胆的对异性的主动亲近,若是现在让她再来一次,她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了。 “好烫。”夏侯良玉脸贴着她的脸,柔声低笑。 小十的脸好烫。 慕容锦脖子都红了。“你可以放开我了么?” 夏侯良玉嗓音微哑,埋入她的秀颈。“不放。” 慕容锦想站起来,她坐在他的膝上,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身体四肢都开始不协调的僵硬。 然后,她感觉到有一丝不适,似是他身上的配饰抵在她的身上,她有些不舒服,挪了两下,那种感觉一直没消失,反而越发不适,她空出一只手要去拿起来…… “唔嗯……”一声低低的压抑的性感的低吟在她耳畔回荡,当真是辗转萦绕,颤抖不止。 慕容锦微怔,不解,她其实什么都没碰到,就碰到他的衣袍,还有……触感有点怪。 她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一个激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低头去看。 这一看,慕容锦浑身的血液一下子直冲向脑门,她彻底扛不住了。 “咚——!” 她如弹簧一般猛地从他怀里蹦起,完全没顾形象的飞冲向车门方向,动作太快,身体不稳,让她脑门撞上了门板。 这一声不小,吓了夏侯良玉一跳,然而,不等他开口。 小十已经不顾撞到的额头,落荒而逃。 前头赶车的侍卫也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马车颠簸了一阵才平静下来。 “殿……殿下?”车夫盯着坐在他身边的慕容锦,满脸的不解。 “继续赶车,车内太热不通气,我在外面透透气。”慕容锦神情严肃认真,声音也正常。 当然,如果她那张漂亮的让人自惭形愧的脸不那么红,也许话更有说服力一些。 车夫也是无语,脸红成这样,这么慌不择路的往外跑,真没看出来自家清冷淡然的公子私下里这么热情似火,瞧把十公主吓得,连车内都不敢呆了。 夏侯良玉也是无奈,目光往下看了一眼,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身体亢奋的异样。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心爱的姑娘,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想法?身体的本能他没有办法隐藏,就把她吓跑了。 可怜夏侯神医,旁的男人像他这样的年纪,孩子都成群结队了,他还是个童子鸡。 以前他心静如水,没有那么多想法,到也没觉得什么,可自从心里有了个盼头,每天晚上就格外的难熬。 第256章 漂亮公子 马车行驶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夏侯家在京郊的一处别庄。 当车夫驾着马车介绍四周的庄园田地时,坐在车外头的慕容锦叫停了车子,纵身跳下马车,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片庄稼地,眸中亮了几分。 此时尚在农忙时节,田地中正埋首劳作的雇农不少,他们来的匆忙,庄子里的人显然是不知晓的。 马车停在路边,不少农人抬头好奇的望过来,尤其是不远处田埂了的老汉一见车子,脸色大惊,急匆匆的朝这边过来。 “不知是主家来人,小的失礼。”老农匆匆忙忙的朝慕容锦施礼,不过,他认出了主家的马车,却没认出慕容锦是谁,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称呼。 但是慕容锦气质卓然出众,翩翩少年郎,一看就知身份不凡,老农一点也不敢造次。 正好此时车门打开,已经整理好着装的夏侯良玉走了出来,外面的车夫赶紧扶他下车。 夏侯良玉手里还拿着他不离身的竹拐杖。 老农立刻认出夏侯良玉,态度谦卑恭敬。“小的见过公子,今日不知公子回到,实在是怠慢。” 慕容锦挑眉看着老农,虽然衣服是平常百姓穿的短褐,也看不出什么,但是从说话来看,是个识字懂礼的,应该是这片庄子里能说上话的人。 “不必如此,我今日只是带朋友过来看看,你们随意,不要因此耽误手头的事。”夏侯良玉音质温润,说话令人如沐春风。 老农微松一口气,连道不妨事,引着夏侯良玉朝着住处而去,边走边向他说明庄子上的事。 他是个很会看眼色的,在回答夏侯良玉的问题时,还不忘顾着慕容锦。 慕容锦跟在他们两个身侧,她到底年纪小,哪怕在宫内如何端着高冷,对新事物总是有些好奇,此刻四处张望。 老农不解,夏侯良玉余光一扫,眼底有一抹笑意浮现。 他们所走的道路很宽,两边都是田地,有的田地里已经长出绿油油的绿苗,有的已经临近收割,许多慕容锦叫不出名字的农作物。 她看什么都稀奇,更令她稀奇的双眼都忍不住放光的是,刚好一个小孩牵着一头黑色的水牛慢悠悠的路过,水牛的后头还跟着一头小牛犊。 小孩看着不过十来岁,牵着水牛从旁边的田埂过来,看到这辆马车时,好奇的望过来。 当他看到慕容锦时,惊讶的回不过神,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公子,比画里的人还好看。 他之前一直以为主家的公子才是自己见过最俊俏的,没想到还有比公子更好看的人。 他一时看呆了。 慕容锦的注意力都在小男孩手里牵着的水牛身上,尤其是水牛身后跟着的小牛犊,小牛到处跑,一会儿嗅嗅路边的花草,一会儿跑到母牛的身边,一会儿又不见影子。 慕容锦发现,每当小牛与母牛落后一段距离,母牛一扭头没看到自家小崽子,冲着身后一声哞,小牛立刻跑到母亲跟前。 她越看越有意思,走的很慢,夏侯良玉虽然还是在和老农说着话,却放缓了脚步。 第257章 先生 一开始老农还没注意到这一点,当他发现后,又见面前这个漂亮的和画儿里的仙人一样的小公子对小牛感兴趣,对牵着母牛的小男孩道:“栓子,把小牛唤过来,让这位小公子好好看看。” 叫栓子的小男孩高声应了,吹了声口哨,母牛哞了一声,调皮的小牛果真跑到小男孩身边。 老农接过他手里的牵牛绳,栓子摸了摸小牛的头,有意识的挡住小牛的视线,让它更乖一点,以免因为看到陌生人受惊,惊吓到漂亮的小公子。 慕容锦眸子闪闪发亮,夏侯良玉眉梢带了几分笑意。 老农领着夏侯良玉和慕容锦到了夏侯氏的别庄上,庄子上的房屋收拾的很干净整齐。 夏侯良玉到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附近一大片庄园的田地都是夏侯家的产业之一,受雇于夏侯氏的雇农、佃户不少,见到主家来人,态度都极为恭敬。 打发走了庄子上几拨来问候的人之后,夏侯良玉带着慕容锦去四处走了走。 地里不少人在忙碌,知道夏侯良玉是谁,在他和慕容锦经过时,会隔得很远与他打招呼,态度十分热情。 慕容锦能够感觉的出来,这里的佃户和雇农很感激夏侯家,夏侯家对他们应该不错。 逛了几处,慕容锦侧头看向夏侯良玉手里的拐杖。“不是带我去看花小史么?” 他眼睛看不见,田地里的路不好走,哪怕身后不远有保护他们安全的人跟着,她也不太放心,稍不注意就被绊倒。 “前面应该就到了。”夏侯良玉宽袖下的手,紧了紧她的柔荑。 慕容锦抬头望去,前方似是一座小学堂。 里面传来隐隐的读书声。“这……” “他在里面教孩子们启蒙识字。”夏侯良玉含笑道。 待两人走进,慕容锦隔着窗户,朝学堂里望去,果然看到一群小萝卜头们正摇头晃脑的跟着先生念着三字经。 而孩子们中央,穿着一袭白衫,单手负在身后的少年颔首微笑,简单通俗的讲解三字经的每一句含义,讲完一句就让孩子们跟着念一遍。 慕容锦站在窗外,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容,心情复杂。“他的脸怎么回事?” “做了简单的易容,现在情况特殊,若是继续顶着原来的脸,恐怕这里也不能久待了。”夏侯良玉温声解释。 他站在她的身后,以守护者的姿势。 学堂里,有孩子发现窗外站着人,好奇的张望,吸引了年轻先生的注意,他敲了敲学生的书桌,不听话的小萝卜头赶紧坐直身子继续念。 花小史发现了窗外的人,他微微一愣,当目光落在慕容锦的脸上时,骤然一缩,怔在原地。 这张脸,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因为他看过很多年。陌生,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从另外一个人脸上看到。 近些日子以来,他的生活遭遇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两个人与他长得极像。 他因为自己这张脸而变成蓝颜馆里最红的伶人,他也因为这张脸险些命丧黄泉。 第258章 相见 他其实很怀疑,这世上怎么可能真有人长相那么相似?为什么那些人见到他的脸时,神情那么不可思议。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世上真有人长相那么相似。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尤其是,当他得知自己相像的人是谁时,更加不可思议。 那一双,世上最尊贵的孪生兄妹。一个金尊玉贵,当朝太子殿下。一个金枝玉叶,皇帝最宠爱的十公主。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很多事情忽然有了解释,原来有的人,喜欢的或许并非是他,而是他的那张脸。 那么,现在到来的这一位,又会是谁? “……念到这里,休息片刻。”他说完,学堂上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 他走出了学堂,外面廊亭里有两人正等着他。 花小史第一时间认出了夏侯良玉。“……之缘。” 他与夏侯良玉相识有数年,交情尚可,但他一直以为他只是普通商贾,却不曾想,当自己深陷囵圄,竟会是他出手相助。 虽然事后,他曾说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忽然忆起这句话,花小史微怔,他一直在想会是受谁之托,思来想去,他最后只想到一个人。 阿锦。 江南云水城,他遇到的那个少年,她说,她叫东方锦。 曾经,在他发觉自己情况不对时,曾去过国公府,那个京城谁都知道的东方世族所在地。 但是他并没能见到她,甚至因此暴露行踪被抓。 事后他曾旁敲侧击的打听过这个名字,却发现,国公府中并无此人。 这让他心情十分低落复杂,原来那是一个虚假的名字么? “当日,我曾说过我是受人之托,将你救出来。”夏侯良玉道。 “是何人所托?”花小史的目光却是落在一旁慕容锦的脸上。 他在想,这位气质清冷,容颜绝世的矜贵公子会是谁? 其实,他或许与他们兄妹并不完全相似吧? 至少此刻,他发现,站在她的面前,有一种珠玉在侧,自惭形愧的感觉。 他只是一个靠卖笑卖唱为生的伶人,而眼前的公子,犹如天上的明月。 她是谁?太子?还是十公主? 夏侯良玉没有再开口,其实,他也很好奇。 花小史与小十长相如此相似,是缘分巧合,还是……血缘至亲? “子酝。”慕容锦的声音并无起伏,却是她当初在云水城时,化名东方锦时使用的声音。 她的声音一出,花小史身体一震,瞳孔骤缩。 “你……” “我真名叫慕容锦。” “十……”十公主! 花小史终于明白为何她要隐瞒姓名,或许,他在得知自己与那对天家兄妹长相相似时,就曾怀疑过,可他不敢往这里想。 京城传言,夏侯家公子恬不知耻,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想娶皇帝最宠爱的十公主,他听说过,却并不相信。 却原来,他还曾是他们两人认识的见证人之一。 阿锦,她竟是女子,十公主慕容锦! 如此说来,在云水城时,她就知道他的相貌与她相似,只是当时她并没有做任何干涉。 “十殿下。”花小史谦卑的弯腰,屈膝就要跪下去。“多谢十殿下救命之……” 慕容锦拉住了他。“不许跪。” 第259章 新生活 若他当真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子酝不能跪。 哪怕不是,他也是她的朋友,更不能跪她。 “草民惶恐,之前眼拙不知殿下身份。”花小史举止无措,不敢与慕容锦对视。 “你像以前一样叫我阿锦。”慕容锦微微皱眉。“你曾去国公府找我,事后才被人掳走?” “是。” 他曾去国公府时,门房根本不搭理他,口口声声根本没有东方锦这个人,只怕不是没有,而是门房并不知道,知道的只是国公府的主子们。 他心中苦笑,身份差距,云泥之别。 慕容锦心情沉郁,果然如此。 子酝最后落到了母后的手里,只怕也是在国公府暴露,哪怕国公府的下人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几位表兄妹之间的称呼,却不可能不知她的相貌,看到子酝怎么可能不惊疑? 如此层层上报,哪怕最初下人并不知子酝找的是她,母后在带走子酝前也不可能不知道,母后都清楚的事,国公府的人怎会不知? 她心凉了半截。 明知子酝是去找她的,却依旧毫不犹豫的动手,没有问过她一句。 哪怕子酝是伶人,可他既然来找自己,肯定与她有些关联,身为她的亲人,却在处置她的朋友时,一声不吭。 慕容锦没什么特殊表情,周身寒意却令子酝有些惊惶。 “小十。”夏侯良玉握住了她的手。 慕容锦刹那恢复正常。“我没事,只是因我的缘故让子酝受害,若他有个什么……” “不关你的事。”哪怕花小史不找去国公府,为他争风吃醋的两个公子哥身份都不低,迟早他的相貌会引起上面的注意,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而小十的干预,才保住了花小史。 “我们长得很像。”慕容锦露出一抹笑容,看向有些不安的子酝。 他一愣,说实话,仅仅是外貌确实很相似,只是两人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中,周身气质非常明显的将两人区分开。 “草民不敢,殿下……” “叫阿锦。”慕容锦皱眉。 “阿……阿锦……”花小史忍不住看向小十身侧的夏侯良玉。 他紧紧牵着十公主的手,两人站在一起,乍一看,真的让人觉得是一对神仙眷侣。 他心中复杂,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羡慕,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两个相差那么多的人,却彼此钟爱。 他觉得不应该妒忌,却无法抹灭在自己得知阿锦是女子的那一瞬间心脏不正常的跳动。 可他早已在滚落尘埃的时候,就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阿锦是来看我的吗?”调整好心态,花小史露出一个笑容。 他身后的窗户中冒出不少颗小脑袋,好奇的望着窗外的三人。 “快来看,夫子的弟弟来看他了!” “是啊!是啊!快看那两个神仙哥哥,有一个长得比夫子还好看!” 一群萝卜头声音也不知道小点,慕容锦朝窗户看去,小萝卜们更兴奋了。 “快看!夫子的弟弟看我了!” “明明是看我!” 花小史笑道:“让你们见笑了,如今我过得挺好的。” 没想到还能这样过。 早年为了生存,他也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教导孩子们启蒙倒是正好。 第260章 疑惑 在这里,他是受人尊敬的夫子,日子虽比不得蓝颜馆奢靡方便,却让他觉得活得像个人。 慕容锦看着争先恐后的一群萝卜们,眼底也带了一丝笑意。 “我这一次来,还有一件事。”慕容锦道。 无论子酝是不是她同胞兄弟,看他过得好,她心里也好受点。 想到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若是在外卖笑为生,她心底也难受,明明是皇子,却在阴谋仇恨之下,被人抛弃在最不堪的地方,她仅仅想一想,心底就一阵抽痛。 如此一想,她心情复杂起来,不知道是期望他是自己兄弟,还是希望他不是。 “有什么事,阿锦尽管直言。”花小史认真的看着她。 慕容锦看了一下四周,不远处只有孩子们的学堂,小亭内四周空旷,无法藏人。 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在室内,她反倒不能安心。 “我想问,子酝你有记忆以来,真实的年纪是多少?”慕容锦问道。 她不可能在没确定之前暴露她九哥的身份,说句私心重的话,九哥哪怕不是她双胞胎兄长,也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又自幼一起长大,情分肯定比子酝深厚。 她在没有征询他意见之前,不会随意让人怀疑到他,只能先确认。 子酝闻言愣了一下,不明何意,却还是回到:“我并不清楚这一点,幼年记忆模糊,十岁前都被人关在封闭房间内训练,并不知外界情况,十岁之后才出来,至今已有十余年。” 也就是说,他真实年纪在二十岁以上。 但事实上,他其实看上去只是比慕容锦大一两岁而已,而慕容锦因心脏先天不足,看上去比正常人年纪小。 也就是说,花小史其实真实模样也就十六七岁,这还是因为他当了孩子们的夫子,着装与发型刻意老成的缘故。 也就是说,他的脸也就是正常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模样。 这样的相貌在蓝颜馆一群小倌儿中,正是最黄金的年岁,增一分则老,少一分则嫩。 “你真的过了二十岁了吗?”慕容锦忽然道。 花小史愣住,随即点头。“我只是用了蓝颜馆的一些特殊禁药,所以才会如此,到了真实年岁三十,会比普通人老化更严重,寿命更短。” 这是所有蓝颜馆的人都知道的,在他被放出时,当年的老鸨就告诉过他这件事。 他也一直都清楚,自己并非真的是十五六岁的好年华,而是已经过了小倌们最好的年岁。 哪怕在外面二十岁还那么年轻,可是他的职业不同,二十岁已经是老人了。他所从事的职业,原本就是靠年轻的身体的吃饭,所以他一直被馆内的其他小倌儿暗中唾弃看不起。 甚至很多恩客都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只是他看上去那么小,样貌又出众,哪怕明知年岁大了,依旧是蓝颜馆的台柱子。 慕容锦一时哑然,其实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暗中令人将蓝颜馆中子酝所有的信息都查过。 几乎所有认识子酝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过了二十岁生辰,年纪与她所想的人对不上。 第261章 真相 她刚过十五岁不久,也就是说,与她同胎所生的兄弟也是这个年纪,子酝显然是不符合的。 但他身上有一个变数,就是所谓的服用了禁药,导致他二十岁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 他出名时也就是三年前,之前并未出现人前。 原本不是她兄弟,她该松口气,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得知自己的母后也掺合进来,加之她九哥也说是曾经用过什么禁药,可能遏制生长,就觉得子酝身上有些不对劲。 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多能够遏制成长的药吗? “子酝十岁前,被关在哪里?” 夏侯良玉温润的嗓音如清泉,他原本一直安全倾听,并不参与其中,但此时却开口了。 他知道小十想知道什么。 而花小史在十岁前被关起来,与世隔绝,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根本没有时间概念。 别人说多少年就是多少年,潜移默化的灌输,还是最可怕的。 “或者该说……”夏侯良玉微顿,余光瞥见小十专注的看过来,他继续引导:“子酝出来时,看上去是十岁还是五岁?” 慕容锦脸色一变,瞬间明白神医想表达的意思。 花小史仔细回想,不确定道:“我并不清楚,当时年纪太小了,记忆不清晰,但一直放在七八岁的孩子间跟着一起学习,但当时确实是馆内小孩子中看起来最小的一个,一直被骂矮冬瓜。” 因为是年岁最大的一个,却是看起来最小的,没少被欺负,所以哪怕不记得其他事情,但是这些事还是很清晰。 夏侯良玉心里微微叹口气,原本心底只有五成的可能,到现在反而变成了八成。 从花小史的言辞中可以看出去,他出来时,其实看起来并不是十岁。 只是身边所有人都说他十岁,他自己也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并且随着岁月的流逝,变成了潜意识的认定自己只是看起来年纪小,而不是真的那么小。 谁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洗脑这么多年?而且还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倌儿? 慕容锦阴沉着脸,整个人都变得冰寒。“子酝之前接触的老鸨与同伴,如今可在?” 花小史细想,摇了摇头。“蓝颜馆里与我年纪相仿的,不是被人赎身带走,就是已经到了年岁失去作用逐渐从蓝颜馆淘汰离开,前一任的老鸨也在多年前就病死了。” “也就是说,当年与你接触的蓝颜馆内的管事人物都不在蓝颜馆内了?”慕容锦的声音冷的能掉冰渣子了。 花小史点了点头。 其实,这种更替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毕竟不是一下子全部消失,而是在岁月流逝中一个个从生命中消失,是蓝颜馆这种靠年轻身体和面貌的地方一种正常的更迭现象。 对于他来说是正常的,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 但是对于在阴谋诡计中生活了十几年的慕容锦来说,问题可大了! 若是小倌儿都随着年纪大了从馆内离开也就罢了,可是管事们也全都不见了,那可就不是一般的情况了! “神医,红袖招里的蓝颜馆,现在的东家是谁?”慕容锦扭头看向一旁恬淡安静的夏侯良玉。 夏侯良玉垂眉,紧了紧她的手,说了一句让慕容锦瞠目结舌的话。“是我。” 第262章 确定 慕容锦半晌没反应,傻懵的望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还曾被八姐设计,着了红袖招花娘的道。 也幸亏夏侯良玉还记得现在是个瞎子,脸上表情没变,柔声道:“你到云水城的时候。” 夏侯氏的生意遍布面积之广,绝对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如果不是夏侯良玉亲口承认,谁也想不到红袖招现在的背后东家是夏侯氏。 彼时,花小史是蓝颜馆普通的一员,红袖招和蓝颜馆内的人驻颜有术,看上去都比实际年纪小。 随着花小史年纪渐长,也就无人会怀疑他的年纪。 毕竟谁会对一个小倌儿是不是有二十岁而专门去查?只要他看上去年轻就好,实际年纪没人会在意。 夏侯良玉一开始也不曾注意,对红袖招也没多大兴致,但他在云水城遇到了小十,看到了她长大后的样貌。 花小史与小十长得太过相似了,于是他便开始在暗中查红袖招,着重花小史所在的蓝颜馆。 他查了许久,竟然毫无进展,当年,凡是接触花小史的人全都消失在岁月之中,失踪的人他也曾暗中派人去查,那些人全都因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他这才开始发现问题有点不对,但他当时身中剧毒,又狠心拒绝了小十,精神处于绝望边缘,哪里有空闲再去管花小史? 直到后来腾出手,他才开始重新关注。 前阵子,花小史的闹出来,他的样貌开始被有心人关注到,他就发现有好几股势力在暗中查花小史的背景。 其中除了小十和太子的人,竟然还有皇后和东方世家的人,他心里有些奇怪。 难道皇后也不能确定花小史的身份?她为什么不能确定? 不等他细查,皇后的人带走了花小史,小十气极病发,也就是那时候他意识到小十察觉到花小史的身份异常。 自己的亲哥哥或者亲弟弟,堂堂一国皇子,甚至可能他本来才是真正的储君太子,却被人丢掉蓝颜馆这种腌臜地方,靠出卖身体生活,小十岂能不寒心? 更令人不敢深想的是,造成这一切的人很可能是她的亲生母亲。 仅仅是想想就令人遍体生寒。 花小史一袭白衫,安静的听着两人的谈话,通过夏侯良玉透露的只言片语,他能够隐约猜到,大约是之缘见到小十,看到两人的相貌相似,这才让红袖招的东家换主。 这么大的事,他在里面生活了这么多年,竟是毫无所觉。 夏侯家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想。 历史上还尚未有公主下嫁商贾的例子,夏侯氏的背景越雄厚,阿锦与之缘在一起的可能性才更大。 慕容锦也想到了夏侯良玉接手红袖招的原因,侧头看他,他似是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微微一笑。 “怎么了?” “没什么。”慕容锦别开眼。“有没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他道。“子酝在这里生活很安全,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第263章 我不是个好妹妹 更重要的是,他与小十随着年纪增长,相貌差距也会慢慢变大。 此时并不适合挑明,且不说尚不能完全确定,哪怕确定了,对于花小史来说,这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慕容锦明白他的意思,此时,她心底隐隐明白,花小史起码有八成可能是与她同日出生的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有人刻意模糊他的年纪,抹去他的过去、掩埋他的身世。 难道,仇恨和权利那么重要?重要的可以抹杀亲生孩子的性命? 如果子酝真是她的亲人,是谁将他扔在蓝颜馆这种地方?心肠何等歹毒恐怖! 慕容锦与花小史告别后,她与夏侯良玉两人并未在庄子内过久停留,一道返回京城。 一路上,慕容锦冷清的精致面容都蒙上一层寒霜。 夏侯良玉握住她冰凉的手团在掌心。“这件事其中应该有隐情。” 慕容锦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车厢内才响起她冷淡的嗓音:“我不该去查的,揭开了又如何呢?子酝该如何自处?九哥又该怎么办?我们三个的命运很早就被人选择好了。” 夏侯良玉没有说话,将慕容锦往肩上搂了搂,让她靠着他的肩休息。 慕容锦微微叹口气。“以前我的病发作,呼吸都痛的想去死,那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当初死的那个不是我?后来我又想,其实我母后也许那时候也没想要我活下来,只是我父皇自小宠我,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用掉多少珍奇药材才吊着我的小命。” 夏侯良玉心脏一阵又一阵的紧缩。 “神医,我不是个好妹妹,我对不起九哥……”慕容锦嗓音沙哑,苦笑一声。“是我告诉父皇的,是我告诉他的……”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剧烈的颤抖,呼吸突然不稳,情绪激动起来。 夏侯良玉心中一惊。“小十,小十……你父皇很早就知道了,不关你的事……不要去想!不要想……” 他慌忙安抚,让她心情平复下来。 慕容锦觉得心口剧痛,一阵痛过一阵,她的脸越来越苍白,语气却平静的可怕。 “那一年,我和九哥都病了,宫里有一株五百年赤参能够加快病情恢复,当时我病得很严重,快要死了,父皇让御医把赤参给我用,可她听说这支参也能让哥哥加快痊愈,她便不管我是死是活,说都没说一声,直接让宫人拿走了……” 慕容锦轻笑一声,她坐直身,望着夏侯良玉。“那时候我是五岁还是六岁?还是七岁?我也不记得了,就记得父皇责怪她时,她高傲的昂着漂亮的脖子,冷漠的对父皇说,反正我先天不足,迟早是要死的,赤参给哥哥也是天经地义……” 夏侯良玉的脸一片铁青,气得手背的血管都跳了起来。 夏侯良玉歪了歪头,视线望向车窗外倒退的风景,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其实,那时候我没想过和九哥争,因为母后从来没有偏过我,当时我就躲在帘子内,那时候我还想着讨好她,如果我把赤参让给九哥,她是不是会夸我?会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第264章 我也是你的 “别说了……小十!别说了!”夏侯良玉感觉心疼的无法呼吸。 慕容锦伸手摸了摸他铁青的脸,低笑。“我现在想想,也许母后说的没错,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转头就在父皇怀里撒娇,说哥哥和以前不一样了,哥哥的耳后以前好像有一颗小痣,可是现在没有了呢……” “神医,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怕?其实,以前的哥哥耳后有没有痣,我根本不知道,我是骗人的。” 她的话让父亲起疑了,他发现了皇后的秘密,他不喜欢九哥了。 九哥快要病死了他都不管,他要报复皇后,皇后又轻贱她,想要报复父皇。 她和九哥好像他们斗气的工具,你来我往。 她从那个时候就生了恨,可是,她不恨九哥,父皇和母后斗气,九哥快要病死了,她害怕,守在九哥身边一口水都不肯喝,父皇拿她没办法,御医们才开始救九哥。 再深的爱,也经受不起接二连三的创伤,所以,她当年能够轻描淡写的摔坏她母亲送给她的玉佩,嫁祸给阿沅,因为谁都知道,十公主有多在乎她的母后。 她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哪怕后来不爱了,她也没有必要表现出来。 说起来也讽刺,她用真心去讨好时,受到的全是伤害,当她捧着假意,去故意算计,反倒是得到了真心。 甚至,他父母之间的感情,其实也早就不如当年了。 只是两个当事人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可她一个始作俑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一清二楚。 “生活在皇宫里还能活的如鱼得水,我并没有那么好,神医……”慕容锦认真的看着夏侯良玉。“你想好了么?” “小十全部的秘密我都知道了,小生不敢反悔。”夏侯良玉轻笑,低头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此生,非慕容锦不娶。” 他也没有小十想象中纯美温和,希望将来不会吓坏了她。 慕容锦眼底光华流转,她没想过会遇上他,也许以后还得要继续祸害他了。 “神医……” “嗯?” “能向你借点银子吗?”她忽然道。 “嫁过来,整个夏侯家都是你的。”他低笑。“我也是你的。” 慕容锦面颊发烫,腾地起身坐好。“说正经事。” “嗯,我说的也是正经事。” “咳!南边似乎出了点问题,朝中最近都在忙这事,我想去为他们分担一二,你看怎么样?”到时候她在帮忙时,顺带上夏侯家,能够乘机提高声望。 到时候父皇拿人手软,她再开口嫁去夏侯府,应该会更容易一些。 她打着小算盘,夏侯良玉一个奸商,又是早就在算计这事,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她的打算,眼底的笑意更浓。 “……只要小十喜欢。”他都愿意。 两人窝在一块儿,开始商讨具体事宜,说到最后,慕容锦发现神医比她主意还多。 “真的有水灾?西南边好像在闹干旱。”慕容锦诧异。 夏侯良玉没有解释原因,他悄然抬眸看向伏案研究的慕容锦。 她会相信他的话吗? 第265章 砸场子 慕容锦并未抬头,她趴在桌上展开的地图上,指着几处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提前预防,占据先机,不如在干旱时,组织人力去挖渠疏通,给工钱,让他们度过旱期,等到季雨到来,挖出来的水渠能够疏导,尽量减少措施,几处大坝也是同理……我们这样……” 她说的开心,夏侯良玉笑而不语。 他说什么,她就信吗? 也不怕自己坑了她。 两人说了一路,初步商议好对策,慕容锦决定回去好好实施。 她的身份还是挺好用的,别人不信她又如何?谁让她有个逆天的爹? 只要得到她父皇的同意,她的想法还是有一定的实施可能。 不过,现在,她好像很缺银子。 虽然开口向神医要,银子就有了,可是她却不想放过了京城里现成的大肥羊们。 于是,锦园主人举办的盛大宴会要开始了。 在这个百姓受灾受难的当口,慕容锦大费周章的举办华宴,还邀请了大半个京城的贵女少爷和夫人们。 闲着没事干的御史们得知后,弹劾她奢侈浪费的折子全都开始往慕容珣的桌案上堆。 慕容珣也是习惯了,他懒得再管。 早朝都让他提前了半个时辰结束,临结束时,才慢悠悠来一句:“朕今日要去锦园走一遭,不知众位爱卿们可有闲心随朕一道前往?” 这话一落地,原本昏昏欲睡的众臣全都来了精神,难道皇上不处理这事,是为了亲自去教训? 慕容锦笑吟吟的招待宾客,当她听到外头熟悉的尖嗓门喊皇上驾到时,就瞧见大殿门外涌进来黑压压一大群人,领头的正是她的逆天老爹。 参加宴会的所有宾客们跪了一地,看到那一大群时,全都被惊呆了。 夏侯良玉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笑意,他敢肯定,皇上是知道小十那点小心思的。 如今他把整个朝堂上前三品的朝臣全都带过来让人宰。 不得不说,还真是亲父女。 一个宰人,一个在旁递刀子。 锦园的面积很大,园内女眷和贵公子们分开两侧,中间隔着水榭,期间还有不少朝中官员家中的命妇,甚至有两位超品命妇,现场十分热闹却很有秩序。 中央摆着戏台子正在唱戏,因为外面一大群人进来,戏台子上的戏子都停止唱戏跪着迎驾。 “父皇,您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了?”慕容锦严肃的开口,视线却落在老爹身后一大群脸色发青的朝臣脸上。 这么苦大仇深,不会是想来砸场子的吧? 慕容珣冷哼一声,单手负在背后,扫视全场,气贯长虹,扬声道:“都起来吧,今日既是来参加小十的宴会,不用拘礼。” 场下齐声谢恩,众人纷纷起身,心中暗惊,皇上竟然亲自来了。 慕容珣这才睨向慕容锦。“怎么,不欢迎我?” 慕容锦挑眉。“怎么会?儿臣万分惊喜。” “是有惊无喜吧?”慕容珣凉凉道。 慕容锦:“……” 果然是来砸场子的。 第266章 朱门酒肉臭 慕容锦目光在她父皇身后那群不停瞪她的朝臣脸上扫了一个遍,无论是武将还是文臣,此刻战线统一,一致对外,全都在瞪她。 慕容锦柳眉微扬,还挺团结。 估计这些人内心将她骂了个遍,奢侈浪费,不识民间疾苦什么的…… “看见了吗?惹众怒怕不怕?”慕容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似笑非笑地打量小十。“我桌案上弹劾某人的折子堆积成山,看都看不过来,所幸带人过来讨说法,你看,欢不欢迎?” 慕容锦嘴角抽了抽。“您想得真周道。” 父女俩你来我往,互相挤兑,被邀参宴的旁观者内心狂汗,也就只有十公主敢这么和皇上说话。 跟着皇帝前来的朝臣们可没有那么客气,尤其是御史台的那群老家伙,眼珠子盯着锦园各处打扮的珠光宝气的来客。恨不得把人瞪出个洞。 “十殿下今日的宴会宾客不少,老臣大开眼界。”一名老臣冷哼嘲道。 “只是,我等不是受邀前来,只怕并不受欢迎。” 几个老头子阴阳怪气的接口,对慕容锦十分不满。 “如今外头在闹灾,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百姓水深火热,有人却铺张浪费,真让我等一干老臣们寒心。”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唉!” 几人旁若无人的感概,声音吼得那叫一个响亮。 慕容珣眼底带笑,也不阻止。 慕容锦只当没听到老古董们的明讥暗讽,嘲讽的这么起劲,稍后宰起来更顺手。 参宴的权贵不少,各家公子小姐与贵妇人都在场,听着脸都黑了。 更重要的是,现场还有一种更加尴尬的状况。 儿女在其中参宴,老爹带人来砸场。 “爹!你胡说什么?”一位打扮活泼的少女从人群中出来,瞪着拉着一位老臣衣摆瞪他。 “你怎么也来了?”老臣子拉着女儿到一边,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跟着瞎掺和什么?知道外头现在有多难吗?还在这里寻欢作乐的,不成体统!” “爹,你什么都不知道,别丢人了行不行?”小姑娘更委屈,跺脚无奈。 相同的情形在锦园好几处出现,慕容锦没有去管,跟在慕容珣身边闲聊,还不忘指使锦园的下人将到场的老臣们迎下去。 一群老家伙臭着脸,被引着到各自的位置,一到地方,见着自家儿女或夫人竟然也在,那脸色也是挺好看的。 戏台子重新热闹起来,御史台最有名的铁钉子宋御史气哼哼的被两位美婢引到几座木桌前,他一看在场的大都市别家女眷,正要甩袖而去,美婢停在一位鬓发雪白的老夫人身边,恭声笑道:“老夫人,您看谁来了?” “谁啊?”正听戏听得入迷的老夫人扭过头,把原本一脸不耐烦的宋御史吓得脸色都变了。 “娘?您怎么也来了?”刚才他看见不少同僚家人也在场,还挤兑了几句,谁成想,自家老娘也在,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你咋来了哩?去去去,别打扰我看戏!”老夫人嫌弃的又转过身去听戏去了。 戏台子上的戏子水袖飘舞,唱腔圆正,吸引了不少贵妇人们。 一向能说会道的宋御史讪讪的退下,望着四周穿梭热闹的花园,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宾客穿梭说笑,他一时心中酸涩又感概。 第267章 笑掉大牙 慕容锦远远看到,手肘捅了捅身侧正在听几名年轻人吟诗颂词的老爹。“灾情如何?能补救吗?” 慕容珣收回视线,负手立在花丛后,微叹一口气。“杯水车薪,粮价已经开始上涨到一个惊人的地步,压不下来。” 朝廷明文规定不许恶意抬高价钱,但是市场需求量大,粮食遭哄抢,想压价都不可能。 这才刚开始就如此,以后只怕事态会更严重。 慕容锦不语,朝中不少人暗地里握着粮食,就等着粮食到时候价格飙升,好从中牟利。 发灾难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福气承受! “李兄这首描写夏荷的诗词意境绝佳!” “谢小姐的诗词造诣也让我等惭愧。” “柳小姐的咏牡丹令人眼前一亮。” 小亭内,年轻公子小姐矜持的斗诗,各自提笔吟诗,互相恭维自谦,这场景实在太过寻常,慕容锦很少会关注。 但是,见到她父皇若有所思的模样,也看了过去,便见几名青年官员走过去,拿起诗稿看了看,面无表情。 慕容锦扫视一眼,竟然在这群人中看到一个熟人。 “五表哥?”慕容锦与她父皇对视一眼。 东方瑜最不喜欢这种场合,总说文人酸腐,没想到他今天来了锦园,不仅来了,还跑去凑这个热闹? 东方瑜瞧见了她,冲她招手。 他的举动成功引起了旁边公子小姐们的注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顿时一肃。 一群人就要行礼,慕容珣笑容和蔼。“不必拘谨,你们继续,朕就看看。” 他这么一颗定海神针在此,在场的公子小姐们全都暗自激动,更是卯足劲表现自己的才能,作出的诗句,一句比一句朗朗上口。 慕容锦并不参与,只是拿起诗稿浏览,时不时和东方瑜交头接耳谈论两句。 皇帝在此,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小亭内来了不少老臣,见到那些朗诵花儿草儿,恭维个没完的诗词,冷哼连连。 东方瑜瞧见亭外安静站立,并不靠近的夏侯良玉,戳了戳身边的慕容锦。“你不写两首?我还从未见过你写诗。” 慕容锦没抬头。“没兴趣。” “夏侯公子正关注着这边,确定不写一两句试试?”东方瑜继续撺掇。 慕容锦抬头看去,看到安安静静的神医,眼底冷凝消散了两分,却还是摇了摇头。“没心情。” 她确实是故意办这场盛宴,但不代表她喜欢在南边旱灾时还有心情赞颂景色如何美,花儿如何娇艳。 东方瑜看了她一眼,拿起一把装叉必备的墨画山水纸扇摇了摇,朗声大笑。“今天陛下在场,诸位诗性这么浓,不如本少爷也来一首,捧捧场?” 他是东方世家嫡系里的五少爷,又与慕容锦交好,皇帝还在场,小亭内的年轻人们哪有不捧场的? 纷纷叫好。 “东方五少爷还有这本事,怎能藏私?快来一首!” “这可是头一回!” 小亭内的人虽是叫好,内心却不以为然,谁不知道东方世家最没种,也最游手好闲的人就是东方瑜? 他会吟诗?简直要笑掉人大牙。 第268章 东方瑜的诗 慕容锦都挑了挑眉。“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哼!肚里没几点墨水,东方五公子还是不要献丑的好,凭白坠了您兄长的名头。” 其中一位老臣冷哼嘲讽。 东方瑜的亲兄长东方睿两榜进士出身,文采斐然,京中无人不知的青年才俊,提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偏偏这样的人有个游手好闲的无能弟弟,那就是东方瑜,两方对比强烈,东方瑜简直是没法说了。 东方瑜一听这老家伙的话,脸都绿了,扇子指着老臣的鼻子。“为老不休!嘴这么毒,你老娘知道吗?” “你——你这个——”老臣气炸。 “我什么我?就你多话!”东方瑜怼回去,也不等老朝臣骂回来,他袖子一撸,扇子一收,朝天拱拱手,念念有词,不知道念了什么,抢过一旁人手中的笔,飞快的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待他写完,慕容锦取过稿纸看了一眼,眼中有一抹讶异,看向重新摇着纸扇的东方瑜,眼角不正常的抽搐了两下,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扇子上。 “写的什么?” “看看!” 旁边之人心内好奇,尤其十公主神情古怪,更加勾的旁人心痒痒。 慕容珣扬眉,从慕容锦手中接过,念了出来。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慕容珣忍不住点头。“不错!不错!” 他连道两声不错,亭内众人心中面上称赞,内心却各有不同,刚刚出言讽刺的老臣一张老脸不断变换,也凑过去,恭敬的对慕容珣道:“陛下,可否与微臣一阅?” 他很难相信这样的诗句出自一个纨绔子弟的手,虽然句子粗糙,但寓意太明显了,尤其符合现下朝中的情况。 慕容珣将诗稿递过去,笑道:“阿瑜是个明白人。” 东方瑜连忙扇子一收,连道不敢。“陛下过誉了。” 这诗词并不是他写的,而是后世四大名著中的诗句,用在现下情况正当时。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慕容锦瞟他一眼。 自打脸吗? 东方瑜耸眉,扇子摇的格外卖力,他指了指天上烈日。“天气太热,还不让人摇扇子了?” 慕容锦:“……” “东方五公子这诗做得好,如今外头正闹旱灾,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心如汤煮,只怕还有不少人饿死,十公主,您觉得您这般铺张设宴,不知能救活几千百姓?”一道冰冷讽刺的声音响起。 桌案上,一名青年言官拿着东方瑜刚写下的诗句,眼神如刀的盯着慕容锦,等着她回话。 他身为言官,自是为百姓说话,哪怕是十公主,他也绝不畏惧。 慕容锦盯着他,在他身上的官袍看了好几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位是齐大人吧?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场宴会,说不得别说是几千百姓,说不得能救下几万十几万灾民,只是这还得靠齐大人您这样大公无私的人。” “今日陛下在场,亲自做个见证,在场诸位皆是为国为民之人,我怎能阻拦诸位爱民之心?”她拍了拍手,对一旁站立的管事们道:“去,将准备好的东西全都搬上来。” 正头戏来了,东方瑜眼睛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