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兆道国》 第一章 半部道书 黄鹤楼顶。 红木家具,牡丹屏风,一张八仙桌横摆中央,其上放置几道小菜,一壶玉酒搁在旁侧,虽精简却别出心裁。 李赫瞥了眼窗外云海,率先坐在椅子上。 闲来无事,他掏出本残破严重的古书,先是仔细地抹了抹褶皱,细细翻阅起来。 一炷香过后,门外传来脚步声。 推门而入,进来一位长发垂肩,纤眉如画,朱口皓齿的姑娘,大约十八岁左右。 青甜妩媚,娇嫩欲滴。 只是,面色十分冷淡。 其身后跟着一位彩衣小丫鬟,毕恭毕敬。 “你就是媒婆说到的李家公子” “清竹,净碗!” 身后丫鬟用热水冲洗碗筷,再将几片桂花糕夹入小姐碗中。 李赫这才放下残书,开始打量眼前女子。 的确花容月貌,脸蛋吹弹可破,正是清秀可人,最为鲜嫩的年纪。 若说他此行,简单概括,就是相亲。 只是…… “你可有碧云马乘骑” “没有。步行而来。” “听说你家住琉璃街” “不过是暂住于叔父家,过几日便离开。” “那李氏家族” “大火一场,全靠叔父救济,我已将祥瑞称号交予他老人家,置换了些许盘缠和封地。” 本来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小娘子,又闪烁出些许兴趣。 “哦,可准备在黎镇置办家当” “姑娘说笑了,区区百灵币,今日已花费许多。封地地契也在苦茶岭,自然比不得黎镇。” 见对方渐渐冷淡面色,李赫动了动嘴,却没再说话。 小娘子不再言语,裙摆处露出的白嫩细腿也悄悄缩回去,只是优雅地品尝酒菜。 待半炷香后,姑娘酒足饭饱,笑颜展露,却微含歉意。 “实在不好意思,李公子,你也知晓我甄家在黎镇常驻,更有商铺数家,花费颇大。” “你既要离去,我们便不合适。” 李赫点了点头,颇有些落寞,低声请求道。 “的确,如今的我,与甄小姐不合适。能否给小生点物件以作留念,若日后去了封地,也有个念想。” 看着李赫一副哀愁模样,甄小姐面无表情,从侍女腰间取出一枚香囊,扔在桌上。 “呐,这是我贴身香囊,你想要就拿去吧。” 说完,便起身离去,丝毫不作留念。 甚至刚出隔间,便传来侍女鄙夷之音。 “也不照照自己什么身份,配的上小姐吗还敢要贴身之物,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别这么说,他毕竟是有祥瑞的人,能领封地,若将来有幸,还能再回黎镇。” “小姐,您可要三思啊,他手中不过继承九品祥瑞,一颗紫玉葫芦罢了,与赵公子、王公子等人可差远了……” 声音渐渐模糊,黄鹤楼雅间也清净起来。 嘿,好个侍女的贴身香囊,继赵公子、王公子后的又一条鱼儿。 李赫平静面目也难免抖动几分,世俗没错,可这般羞辱人就太过分。 还不是因为他家中大火,将祖传之宝,活了50年的八品祥瑞黎青竹给烧掉了。 导致李家彻底没落,李赫从族长之位下台,被迫让位于叔父李禅。 他被赶出黎镇,前往封地苦茶岭。 当然,此时的李赫已不是原身,没想到辛苦加班被辞退,喝多些酒,醒来就到这里了。 这是个像春秋战国时代的古地,但各类农业、商业异常发达,更重要的是拥有道法。 此处的道法只分两类,祥瑞与噩兆。 祥瑞者,主粮药种植,矿灵生产,乃一切生活之基本。当然,高品祥瑞似乎有庇护国运,守护苍生的效果,这就是传闻了。 最基本的,百姓种植粮食,需要各类祥瑞辅助生产。例如一亩小麦,若没有麦穗灵这等九品祥瑞,产量只有十分之一。 像是李赫如今的紫玉葫芦,以及之前的黎青竹,便是产葫芦与青竹用的。有祥瑞加成,葫芦中药汁效果提升巨大。而青竹更是黎镇特产,可制成竹节,乃是人阶法宝传导道气的最佳选择之一。 虽然李家世代培育,可也多是些九品祥瑞青竹,只能活10年不说,其效果远逊于黎青竹。 祥瑞产生,多是种植同类作物,或孕育矿藏而产生,十分稀少。像数十万人的黎镇,掌控几十万亩地界,据说明面上也只有十几只八品祥瑞,一只七品祥瑞。 至于九品祥瑞,或许有百余,却也十分珍贵。 故而他拿着紫玉葫芦去苦茶岭开荒,还惹来族中非议,说可惜这祥瑞。 不过紫玉葫芦乃是其父母留给他的私物,倒也管不着。 说到此处,就要谈另一种道法,噩兆。 与种植灵矿不同,噩兆乃是天地大道的阴暗面,集结怨气、杀戮、仇恨、灾难等劫数于一体,化作的道殁。 多于山林之地,也可在闹市之中,若是只观外形,或是一张纸,或是一把沙。纸却能吃人,沙亦能埋物。 其数量数不胜数,危害极大,却受祥瑞克制。因此即使只拥有九品祥瑞,也可镇一岭之地。 当然,噩兆的危害如果用到其他地方,将会是另一番景象。 拥有祥瑞的修者,可以融合噩兆于己身,进行修行,不仅阴阳调和,更能掌握杀力极大的道法。 毕竟当今天下并不太平,诸国混战,纷争不休。 黎镇也不过是山河郡下一地,而山河郡则是古都道国所属。好在山河郡背靠雪山,偏僻无比,倒也算安宁。 只是郡州之内,势力倾轧,道国体制宽松,互相吞并制衡,暗藏玄机。 此去苦茶岭,虽然暂时避开纷乱家族,可也势单力薄,单凭九品祥瑞紫玉葫芦,难以应对危机四伏的荒野之地。 因此今日黄鹤楼的相亲,可不单单是一场被宰的饭局,或许前身有些恋慕甄家小姐,愿意当她养的鱼儿,饱经新时代摧残的他,可不会深陷其中。 李赫掏出一枚淡紫色的葫芦,随后拿起甄小姐给的香囊,轻轻拧开葫芦盖,倒出几滴晶莹剔透的灵液。 葫芦液滴在香囊之上,初始没甚变化,只是发出“滋滋”地腐蚀声。 见此情形,李赫颇为肉痛地又倒出几滴。要知道这灵液乃是紫玉葫芦的根本,每一月才酝酿一滴。 不仅能催化葫芦药性,还有一特殊作用便是中和噩兆的诅咒。 “莫非我想错了” 就在思虑间,手中古色古香的香囊忽变得阴冷起来,彩色逐渐褪去,苍白弥漫,化为一巴掌大小的纸人。 腮红点在不规则的圆脸,几根泛黄的丝线挂在头顶,两颗墨汁点过的黑睛骨碌转动,嘴巴像是被裁刀划开的横线,对着李赫,微微弯起了笑容。 若是细看,其样貌竟然与那婢女有几分神似。 即便白日,李赫只觉背后生寒,以极大意志控制着手臂,才避免将其丢出去。 第二章 祸乱纸人 捏着这恐怖纸人,李赫从怀中掏出那本残书,把它放了上去。 似乎感受到什么,纸婢女不停颤动,想要挣扎逃脱,不过受了紫玉葫芦灵液的制衡,空有恐怖模样,却没有道法。 “呀!呀!” 像是寂静林地中的夜枭,又像是丧亲的悲鸣,刺耳又难听。 没等它将声音扩大,残书之页闪过一道黑气,随后便把纸婢女吸纳进去,书页上闪过一抹雾墨勾勒的字体。 【任务:追查失火线索,寻找到罪魁祸首的痕迹。(已完成)】 【奖励:噩兆殁源】 【祸乱纸人:九品噩兆,可根据己身捏造替身纸人,带来灾祸及厄运。 与九品祥瑞契合度42%,紫玉葫芦中和怨咒+契合度30%,祸乱契合+10%,灾祸之地-100%】 看到残书给出的文字,李赫也愣住了。 拿在手中的是被压平的纸婢女,虽然样貌外表仍如之前,却没那么阴森恐怖,像是被镇魇般。 想必就是奖励的噩兆殁源,能与祥瑞融合提升道法的恶之面。 看前几项契合度,累加几乎高达82%,但最后一项灾祸之地,直接减成负数,说明若是此刻融合,怕是有死无生。 实际上在大火过后,被烟雾熏倒的他,在醒来后便发现怀中残书,其上雾墨勾勒,外人皆看不见,只有他能窥清。 穿越金手指,这个他熟悉。 虽然自己想过大火不寻常,毕竟李家也算是有名望的家族,缘何一把火差点烧死他这个族长,还将八品祥瑞断送。 起初他怀疑是族内斗争,许多人都不满意他这位少族长,在其父母半年前意外丧生,他的位置便一直不稳。 可黎青竹的损失,让他对族内阴谋持怀疑态度。就算要干掉他这位少族长,但把八品祥瑞也祸害掉,家族地位一落千丈,这绝对不是李家人想要的。 大约一周时间,他都在暗中调查,却没有什么进展,直到发现甄家小姐送来的纸鸳鸯出现在堂弟李侃手中,才生起怀疑。 那日大火,他屋中物件尽数被毁,暗恋女神的信物,被前身珍重地锁在柜中,如何还能保存。 李侃极其重视此物,随身携带,李赫想要检测,验证想法颇为不易,故只能出此下策。听闻甄小姐喜欢黄鹤楼美食,花费大价钱请其来此一聚,找机会再得一份信物。 借口便是之前定下的相亲,但若无这黄鹤楼,恐怕甄家小姐理都不会理他。 如今看来,甄家恐怕早已病入膏肓,还想要车房钱,先得有命享受才好。 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黎镇,未被镇中守护发现,这噩兆的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它暂未爆发,似乎有所隐藏,李家大火是否因为前身发现了什么,而遭遇灭口 想到此处,再联系灾祸之地-100%的提示,顿时不寒而栗。 甄家被渗透,岂知其余世家有无纸人,以他未曾踏入修行的实力,贸然参与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这黎镇怕是呆不下去了,速速远遁方为上策。 【任务:发现黎镇诡异,尽快前往封地,融合噩兆祸乱纸人】 【奖励:呼吸法(人阶)】 合上半部残书,匆匆离开黄鹤楼。 但没走多远,李赫便察觉到不对,身后似乎有人跟踪。 “糟了,莫非半书对祸乱纸人动手脚,被发现了” 心中揣揣不安,若连这古怪的神书都无法对付噩兆,那他恐怕逃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虽这般想,却加快了脚步,在人流中穿梭而行,七拐八拐抵达一处小巷,静谧无人。 眼看再过一条街,就要抵达李府,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阴冷问话。 “堂兄如此着急,是准备去干什么” 李赫转过身,一看竟然是那位堂弟,他此刻穿着一身大红袍,脸色沉浸在阴暗中,身子轻飘飘地,看不清双脚。 吞了口唾沫,暗中握住腰间的紫玉葫芦,这才回道。 “是堂弟啊,无事溜达溜达,正准备回府呢。” 李侃面色阴沉,冷笑出声。 “无事” “堂兄何必隐瞒,在黄鹤楼中私会甄家小姐,阿爷予你百灵币,莫非是让你这般挥霍的” 李侃越说面色越狰狞。 “甄家小姐岂是现在的你能攀附的” “大意失火导致八品祥瑞殒命,家族念你父母过去恩德,不加追究,只是让你前往苦茶岭就封,却还痴心妄想。” “人家来去乘坐碧云马,家住凌云街,往来之间皆是各家龙子凤女,你凭什么配得上。还当你是过去风光无限的李家少爷呢” 扭曲面容,配上尖细似纸片挤压得声音,在这昏暗胡同中来回飘荡,让人不寒而栗。 听到堂弟歇斯底里地埋怨,本颇显谨慎地李赫,几经思索,忽地变了脸色。 “你算什么东西” “再怎么说,这李氏家族也是靠我们这一脉维持至今,八品祥瑞也是吾父辛苦培育,才有今日地位。” “在我继承黎青竹时,甄家千方百计拉线才定得一次相亲。即使如今我一无所有,来黄鹤楼一聚,她也得赏脸。” “你呢偷偷摸摸地跟踪我,苦苦思恋甄家小姐却不敢言声。偷拿了纸鸳鸯,在那里自我安慰,有什么用” “你被她正眼瞧过吗你摸过那柔嫩如玉般的小手吗,你揉过轻盈似柳般的细腰吗嘿,连想都不敢想吧” “连鱼塘的鱼都不配当的家伙,还来这里跟我吠呢” 听到这里,李侃浑身发抖,面红耳赤,指着李赫,一时之间只能迸出“你”,“你”的词。 其腰间内测隐隐有股森冷气息扩散,胀红的脸像是在白纸上涂了颜料,伸出手臂想掐死堂兄。 李赫不为所动,暗中把持着紫玉葫芦。 他如此刺激对方,就是想看看诡异纸人的底线。 本想着低调避世,可若幕后黑手已经盯上他,一味逃避也无济于事,反倒不如提前引爆。 而且他要看看,噩兆对这些侵蚀的人,控制程度有多深。 李侃面目憎恶,四肢不听使唤地抖动,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就在踏前一步时,腰间似乎又闪过一道黑光。 忽地巷尾传来几声人语,越来越靠近。 “喵!” 一声低沉而让人背后生凉的猫叫,莫名响起。 随后李侃一切愤怒与嫉妒戛然而止,面容变得公式化,嘴角像是被无形的线提了起来。 “堂兄教训的对,是我孟浪了。” 弯腰低首,向后退出巷子。双脚被长袍遮掩,像是被风吹着飘走似的。 待李侃离去,他走出胡同,明媚阳光似乎都有些暗淡,整个街道灰蒙蒙一片。 “呼。” 街角几道人影掠过,却没见什么野猫的影子。 长出一口气,李赫急速奔向宅中。 此地不可久留,一日都不能多待。 第三章 紫玉葫芦 “你们在干嘛” “那是少爷放杂物的房间。” “这是紫玉葫芦灵植仓库,也敢乱动” 几名壮汉分别闯入院落,来回倒腾其中物件,似乎要统计的模样。 “李赫前往苦茶岭,有规定的配置,这些是家族的财产,可不能擅自带走。” 听到这话,一直挥手阻止的瘦弱小厮急了,摆着手不让他们进去。 眼看壮汉越来越不耐烦,就要用强,忽地门口传来熟悉声音。 “阿福,收拾行李,立刻启程。” 李赫迈着大步进入院内,挥了挥手,便向内屋走去。 阿福见少爷这么匆忙,微微一愣,跟进内屋。 “少爷,那几个蛮子不懂规矩,让小的呵斥他们一顿。之前不是约好过几日整理完毕再行动,现在约的车队还未到位。” 阿福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劝说,偷偷瞥着自家少爷。 他知晓自家少爷是去黄鹤楼见甄家女,虽说在他眼里少爷玉树临风,知书达理,有九品祥瑞护身,最重要醒来后更有气质,必定是配得上黎镇所有女子的。 可听闻甄家小姐趋炎附势,眼高手低,眼前少爷面对这等困境,相亲必定不顺利,正想再劝慰几句。 屋子却走入一名壮汉,正是杂物总管赖大。 只见其趾高气昂地入内,对着李赫也没有几分恭敬,颇有些阴阳怪气。 “李公子,小人也是按规矩办事,这都是族长吩咐下来的,不能有分毫差错。 您还是等几日,清点完毕后再动身吧。” 说话间,赖大那像绿豆似地小眼又飘到了主屋的古董上,一幅盯牢的架势,寓意为何再明白不过。 “赖大!你欺人太甚了。 若非老爷和夫人对你提拔,见你勤奋能干,让你进入库房打理,你能有今日机会狼心狗肺的东西。” 见赖大这般欺辱,阿福实在忍不住,当面便呵斥起来。 赖大自当上杂物总管,最不愿听到的便是往日落魄事迹,被阿福说中痛处,想反驳但又在李赫面前,面色胀红只能憋出几句支吾。 “你!……胡说八道……” “我当初靠自身努力……况且如今办事……尽心为李家……不识好歹。” 李赫听得呱噪,停下收拾动作,不怒自威地看向赖大。 “别在这边絮叨,今日我便要前往苦茶岭,除了随身之物,其余皆尽不带。” 赖大眼珠子一转,试探道。 “紫玉葫芦蕴灵苛刻,这般仓促……” 话未说完,便被李赫打断。 “怎么,还敢觊觎祥瑞别以为我不知道谁指使你干的。 叔父与族内长老答应之事,必定不会反悔,再怎么说这也是我李家的族产,外人敢伸手我就打断它。” 见平时温润的李赫忽然变得如此冷酷,赖大简直不敢置信。从前的李家公子,对谁都是唯唯诺诺,醒来后更是寡言少语,连族长位置都丢弃,本以为软弱可欺便接了点甜头,哪想这般难缠。 赖大想花言巧语掩盖过去,可李赫说的言之凿凿,似乎真知晓了他内心那点小九九,再配上其威严的气势,让他一时不敢多言。 “滚!” 挥了挥手,像是扫垃圾一样。 或许面对噩兆,李赫时刻警惕小心,但像这等仆从小厮,也敢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了么 赖大身子一颤,弯腰退了下去。 只是门外又响起几声嘀咕,似乎赖大在吩咐什么。 “这几日府中多有传言,那苦茶岭荒郊野外,刁民蛮子,更有恶鬼肆虐,去的人九死一生。 本来仆人婢女们就胆小,更不敢前往,拼命想要留下,都是些不知报恩的家伙。也不用他们常驻,搬些东西过去,再返回黎镇,也不肯,少爷再宽限几天,让我劝说一番。” 见阿福这小子瘦干瘦干,面相长得憨厚,却毕竟在府里混了许久,劝说一番自然是要花钱打点,如今这般形势谁还愿意和李赫就封。为了李赫的感受,阿福也算尽心尽力。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李赫哪能不懂,只是拍了拍阿福肩膀,宽慰道。 “都是些身外之物,不打紧。快收拾一下日常衣物,备足干粮,拿上紫玉葫芦一周的蕴灵种子,下午便与车马行的商队同行。” 见少爷去意已决,阿福便不再多嘴,下去收拾行李。 李赫出了房门,走向库房,两旁壮汉目不转睛地盯着,似乎受了赖大吩咐,却也不敢为难主子。 偌大房屋,倒是颇为空荡,每隔几米有一张长桌,上面放着小臂高度的紫色葫芦,里面装的正是紫玉葫芦培养地中的上品种子,携带部分灵气,最适合蕴灵。 通常来说,祥瑞与种植福地都是相辅相成,它们较适合待的地方是灵田之中。当然,作为最宝贵的资源,祥瑞也有成长性,若是在符合其特性的条件下生存,有一定几率晋升。 譬如库房中紫玉葫芦堆积起来的种子阵,勉强能维持其灵性不灭。而之前的八品祥瑞黎青竹,更是在一座青竹山上生存,灵气四溢,常人呆在此地久了都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不过祥瑞毕竟是由修者掌控的,部分时间也会伴随主人身旁,若主人是踏入修行的道者,亦可随身侧或开辟祥瑞空间,如臂挥使。 但现在李赫并未踏入修行门道,只能借助祥瑞最基础的能力,相当于小孩挥大锤,难以发挥其真正实力。 李家没有独属的呼吸法,是大价钱求得黎镇的公用呼吸法,不入阶,极难参悟,故而李赫掌握九品祥瑞至今没有入道。 目前唯一的方法,便是前往苦茶岭,获得道书的奖励。 但紫玉葫芦伴随在李赫身旁,没有蕴灵之法,只能暂用带有灵性地葫芦种子维持状态。 当然,九品祥瑞长时间不蕴灵,倒也不会立刻陨灭,只是会陷入静默期,无法正常育种。如此一来,李赫前往苦茶岭,就更为艰难,本不适合的贫瘠之地,连祥瑞都无法使用,依靠一主一仆,真能镇得住封地 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灰溜溜回来。 赖大这等奴才或许不懂其中门道,必定有人指点。 若是往常情势,自然做足准备,携带数月的葫芦籽,纵不像家中无忧,也能解燃眉之急。可如今噩兆浮现,已然顾不得太多。 李赫卷起包袱,收走七枚葫芦,转身便走。 几名护卫见只拿这点资粮,便不多吭声。 李赫带着阿福离开家门,只和大总管吱了一声,对方也没多做挽留。 说是叔父不在家中,而李侃似乎听闻甄家小姐抱恙,前去探望了,最好等其回来,两人告别一番。 听罢,李赫立刻动身前往车行。 半时不到,便启程了。 尘土飞扬。 阿福在车内整理,李赫搭在车后,回看黎镇。 小小镇子,三面环山,长道封堵,明明大日辉煌,却难以照射进那片地界。如同即将入土的棺材,半掩松土,让人不寒而栗。 李赫等人刚走不久,黎镇车马行外,一名小厮急急忙忙地奔来,叫嚷道。 “李赫呢李赫呢家族有要紧事见他!” 周围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其中一位胖子主管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李公子刚走不久,不过按时间算该是进了出了灰道,此刻去追怕也是来之不及。” 小厮听后面沉如水,跺了跺脚,转身离去。没走多远,拐入小巷子,再出来时,已是浓妆淡抹的女童。 身材单薄的很,衣物棱角分明,其面容有些模糊,脸庞苍白无色,一双眸子混沌难明,像是涂料染上去似的。 她眼中渗出鲜血,面目渐渐红艳起来,神态也从死板变得鲜活,双脚轻飘飘地,扭着腰臀飘入车马行。 巷间一阵诡异笑声,阴风阵阵。 不知为何,此人与甄家婢女竟有几分神似。 第四章 灾祸之地 荒山野岭,黑土覆盖,寸草不生。 李赫与阿福驾着马车驶入苦茶岭,满目疮痍。 车队行了两日夜,路上并不太平,护卫死了三分之一。若非李赫掏钱让先行片刻,或许还会另生事端。 “公子,这地方也太荒凉了些吧,连鸟兽都没有。”阿福边驾车,边嘀咕,“不过您也不用太过忧心,总会有解决之法的。” “半年前此处糟了道灾,噩兆横行,几乎杀掉一半的生灵。土地也被污染,短期内无法恢复。” “若非在岭内还有一眼苦茶灵泉,恐怕早已成为死地!” 李赫面无表情,他倒是对苦茶岭知之甚详,毕竟是要掌握的封地,再怎么样也得先行了解。 苦茶岭变成这般景象,可毕竟有灵泉,能够滋养祥瑞,有这一点便足够起死回生,李赫只带七日灵蕴,也是有依靠灵泉的打算。 不过当时告之的李家族人,似乎有些支支吾吾,如今见苦茶岭这般景象,恐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马车沿着道路驶入苦茶,萧瑟秋风,树木光秃秃地,村口立着半截石碑,上面胡乱涂着名号。 迎面行来过路人,弯着腰,面黄肌瘦,几名村妇害怕地收拢着小孩,盯着陌生的外来人,私下嘀咕。 整个村落很简朴,只有一条主干道,直直地朝山中延申而去。两旁房屋破旧不堪,墙壁倒塌,勉强能遮风挡雨。 随着逐渐前进,街道的建筑有些改观,不说像黎镇院落那么豪奢,起码干净整洁起来。 特别是在尽头,有一处依山而建的大型寨子,有民夫在巡逻,车马环伺,倒不那么寒酸。 “来者何人这是苦茶岭府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守在寨门口的衙卫将长枪一横,冷冷注视着他们。 “我家公子乃是苦茶岭新任府主,有黎镇调令在此!”阿福趾高气昂地掏出令牌,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衙卫愣了愣,面色倒没有质疑,想必有所通告。 “请大人稍等,我去禀报府判。” 说罢,便转身向内跑去。 没过多久,一位身着长袍的衙官便出来,仔细盯对令牌,这才点了点头。 “是黎镇调令,吾乃苦茶岭府判钟闵,恭迎府主大人。”钟闵微微弯腰,以示尊敬。 随后阿福便被安排去府衙住处,先行整理。 “我带大人熟悉一番苦茶寨” “那就谢过府判了。” 李赫跟随他向远处走去,随意地逛了逛府衙,此地依山而建,寨子三面环山,大门及围墙只封堵一面,易守难攻。 建筑颇为简陋,且光秃秃地,住起来必定不会舒服。 偶有府兵见两位长官,也只是眼皮抬了抬,点点头,没有丝毫恭敬的意味,却也不见钟闵有丝毫尴尬表情,似乎平日即是如此。 太阳渐渐下山,到了一处空旷之地,李赫忽然开口。 “我见府衙内兵丁稀少,莫非平日也是这般” 钟闵眉头皱起,想言却又有难言之隐,见李赫面有不愉,才叹了口气,解释道。 “是苦茶灵泉附近出了诡事,翼守带府兵们去处理,几乎抽空府衙防备力量。 自从噩兆袭来,民不聊生,种植苦茶的土地少了一半,只能靠灵泉维计。 此次灾祸来的离奇,封禁了灵泉周边数里,生灵不得近,唯有掌祥瑞者或修者可靠近。 就连岭民们都聚集过去,说要解决此事才行,这不胡闹吗,此等诡异该从长计议,召集一帮愚民有何作用。” 钟闵颇为气愤地述说,似乎对翼守行为不满,只敢暗地吐槽,眼睛还时不时地瞥着新任府主大人,观察着李赫的神态。 也难为他了,翼守之职,相当于土豪地主这等地头蛇,除了府主是黎镇任命,他便是二当家。 苦茶岭在没有府主的日子,翼守就是无冕之王,就算府判有些本地的关系,明显落于下风。 如今李赫刚刚到任,翼守就把府兵齐齐调走,说是处理灾祸,还纠集岭民,简直赤裸裸地宣誓其权威。 更致命地是,偏偏苦茶灵泉出了问题,他只携带七日资粮,若是多耽搁几日,紫玉葫芦就会陷入静默,到时候想要恢复就不是灵泉能办到。 真的如此巧合还是有预谋的。李氏家族里不怀好意的人看来有些忍不住了。 和纸人有关吗应该不会,他动手后便离开黎镇,对方来不及,何况真被噩兆盯上,也不会用这等手段,直接袭杀比较符合它们的风格。 此等安排该是早已有之,就算他多带些葫芦籽,若灵泉污染,一月后自然灰溜溜地归回去。 可又能如何,终究是实力说话,趁病要命,灾祸之地没有仁慈一说。 李赫对府判和颜悦色道。 “灵泉事关重大,的确要先行处置。 既然岭民如此关注,我作为新任府主,也该为众人排忧解难。 府判稍等片刻,我取些物件便一同前往灵泉。” 说罢,便转身离去。 “大人不必如此,风尘仆仆,先歇息一日,那灵泉诡异弥漫多日,也不在乎这片刻。” 钟闵劝说一番,却没有拦住李赫脚步。 见其身影渐渐模糊,脸上的恭敬才慢慢褪去,露出几分轻视,最后却转化为苦涩。 “又是一个不敢言的公子哥,九品祥瑞在身却没有修为,如何斗得赢我还是照旧装聋作哑吧。” …… 李赫回到衙邸,差遣阿福出去办事,谨慎查探一番,才翻开半部道书。 【任务:发现黎镇诡异,尽快前往封地,融合噩兆祸乱纸人】 【奖励:呼吸法(人阶)】 雾墨之字扭曲而狂乱,依旧是此信息。 封地苦茶岭已经到了,但奖励未像之前那般由书页给出,原因很简单,未曾融合祸乱纸人。 李赫双眼死死盯着书页,手掌青筋暴起,指头在桌上都扣出了木屑。 【祸乱纸人:九品噩兆,可根据己身捏造替身纸人,带来灾祸及厄运。 与九品祥瑞契合度40%,紫玉葫芦中和怨咒+契合度30%,靡梦契合-10%,灾祸之地-100%】 若非靡梦替代祸乱,他都以为道书卡住bug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 纵然李赫心间有无数疑问,似乎也无人能解答。 事实上这不是他第一次翻阅,在车队时他就偷偷查看,当时只以为还未到苦茶岭。 如今已身在衙邸,离黎镇极远,甚至可以明确说此处并无厉害道殁,否则普通护卫如何能活。 那么为何还是灾祸之地-100%呢,莫非整片大地皆为灾地如果到任何地方都是这样,融合祸乱纸人便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轻轻提起葫芦,取出些许褶皱的纸婢女,呼吸变沉重起来。 有心想拼一把强行融合,可他没有真正掌握祥瑞,万一纸人有变数,到时候难以收场。 如今翼守相逼,灵泉污染,黎镇噩兆侵蚀,一件件灾祸悬于头顶,不成修者无力解决。 “咚!” 重重锤了一下木桌,李赫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先去探探灵泉虚实,今日便去,还能趁对方未作十全准备,打个措手不及。若是能顺利解决,有灵泉滋养紫玉葫芦,还有一线生机。 第五章 来袭 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处宽阔的田野外,地上栽满小腿高度的青色植物,一片片叶子丰硕宽厚,正是岭地的标志苦茶。 青绿苦茶,此刻有半数都变得枯黄,越是靠近内圈,枯萎程度越高,甚至弥漫着一种灰败腐朽的气息。 有刚到之人听闻此事。 “都已经围了好多天,还没有解决吗” “翼守穆峰大人已经带领衙卫们将那古怪屋子封锁,听说影响到灵泉,不好解决。” 有暗中低语秘闻。 “新任府主即将上任,此事出得蹊跷,穆峰把衙兵抽空,却又没解决,怕是等着那位呢。” “嘿,愿意来苦茶岭的怕也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如何斗得过这恶霸。你可忘记之前那任府主怎么死的” “休得妄语……” “哼,老子活都活不下去了,还怕他干啥!真要能带大家走出困境,做个土皇帝又怎样,只懂得欺压咋们,有甚能耐!” 几名体格消廋的男子围在一起,颇有些面色不善。 从人群中忽地走出一名披着虎皮的青年,拿起鞭子就抽打过来,其中一个躲闪不及被狠狠抽倒,胳膊上留下一道鲜红血印。 “怎么,李老六,在这里聒噪啥呢扮丑角呢” 翼守的侄儿,衙兵队正穆鹤,趾高气昂地看着脚下的李六,还瞥眼瞅了下四周的岭民。 刚刚还不满的男子们,一个个低下头颅,不敢与其对视,就连说下狠话的李六,咬牙切齿,却没有再顶嘴。 “嘿,当哑巴就没事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李家人呢。 哟,说不定八辈子前还真有点关系。 不过又如何,别说沾点关系,今天就是那小子来了,也得旁边站着!这苦茶岭就是我叔说了算!” 说完,又是狠狠抽了几鞭子,一声声皮肉绽裂,李六抱着头一声不吭,倒也硬气。 周围邻里于心不忍,却不敢仗义执言,只能惊恐地看着。 眼见这贱民不知好歹,穆鹤怒气冲顶,眼里闪过一丝杀机,狠狠扬起鞭子,就要往他脸上抽。 手刚刚抬起,忽地被人抓住,穆鹤转过身便见到一位和他差不多岁数的青年,握住鞭子,在其身旁正站着府判钟闵。 “这位是新任府主大人李赫,听闻翼守调人解决灵泉诡异,特来了解情况。” 经钟闵介绍,穆鹤冷哼一声,也没管之前狂言被听到没,丝毫不给府主面子。 “原来是这个样子,没想到早来了几天嘛。” 说完,便抛下鞭子向另一边走去,有一名小厮偷偷向内里跑去。 李赫没理会这纨绔,只是挥了挥手,让旁观的人把李六扶了下去,否则他会失血过多死掉。 他腰间绑着紫玉葫芦,眺望远方,入目之处一阵浓雾弥漫,经久不散,透露着古怪。 没过一会,一位头上裹着黑色纱巾,彻底把头发缠绕起来的中年人走出,一眼就盯住李赫以及他腰间的祥瑞。 “府主大人远道而来,该通知我等一声,好好歇息几日才对。 此地似有噩兆存在,连灵泉都被污染,莫要损了您娇贵的身躯才是。” 翼守穆峰先是瞥了眼钟闵,其低头不语,便以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朝李赫透露不满,丝毫不在乎府主的身份,以及九品祥瑞。 李赫自家人知自家事,虽掌有祥瑞,却未能入道,勉强运用罢了,若是在行家眼中,自然一眼便能看穿。 而穆峰身侧隆起一物,灵气散发,必定是祥瑞一流,再者其吐纳均匀毫无声息,是练就了呼吸法。 可在家族时,从没有人提过这位翼守的真正实力,多数想着穷乡僻壤之地,最多也就悍勇些,看来并非那么简单。 “散了吧,今日木屋颇有些异动,派些人守卫,无关人等速速退去。” 穆峰挥了挥手,岭民瞬间作鸟兽散,可见其威势。 钟闵看了眼李赫,暗中示意一番,最终低头离去。 有几双眼睛也盯在新任府主身上,但见他没甚动静,不由地摇头撇嘴,不再抱有希望。 李赫对此不动声色,正准备跟随人流离去。 忽地远处刮来一阵风,似有些许飘絮在空中飞舞,落日余晖下显出几分璀璨。 “不好了!不好了! 木屋突然变亮,像是有什么诡东西点灯。” 一名衙卫冲了出来,朝着他们大喊大叫。 听到这话,离得最近的穆鹤十分吃惊,嘴巴大的能塞一颗鸡蛋,随后转头看向后方。 翼守明显也有些吃惊,但脸色迅速阴沉下去。 “不好!噩兆……” 话还未说完,李赫感觉手臂上沾染了空中的絮,真正碰触到才发现并非是柳絮那般毛润,而是轻飘飘的,一碰即碎像灰烬似的东西,与此同时腰间葫芦迅猛发烫。 “呼!” 刹那间,天黑了! 余晖、璀璨不复存在,像是有人吹灭了油灯,顿时陷入寂静、空洞的世界。 或许另一种说法更合适。 午夜降临,合上了双目。 再睁开时,眼前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陈旧的木屋,四周窗户被木板钉住,暗无天日,横梁上似乎有东西爬过,窸窸窣窣。 最恐怖的是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具棺材,漆黑如墨,棺盖微微押开,从里面透露些许摇曳的昏黄。 周边围着一群人,纷纷站立在原地,像是守灵的人,一动不能动。 阴暗的面庞被微弱灯光抚过,却十分模糊,只剩一双双惊恐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 李赫在人群中的位置相当靠前,几乎贴在棺材边上,身子像是被钉死,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刚刚似乎被拉入了一个古怪的地方。 木屋莫非是噩兆爆发了 见到周围的环境,再有衙卫匆匆呼喊,正常人第一时间如此联想。 他万万没有想到,木屋的噩兆如此凶险,自己连其面都没见,就中招被拉入其中。 且时机也太过巧合吧,要知道此事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偏偏在他到来时爆发呢 想到之前穆鹤的惊讶,难道…… 棺内灯火晃动些许,一根青色发黑地手臂伸出,直直抓住其中一位,艰涩而干枯,像是枯枝在摩擦碰撞出的异音,从棺内传来。 “穆峰,忧虑!” 漆黑混杂尸斑的大手笼罩在对方整张脸上,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被碰触的皮肤顿时坑洼,一股腐烂恶臭的味道在周边蔓延。 所有人的瞳孔都放大了。 第六章 尸棺问答 “穆峰被袭击了” 李赫正要将罪魁祸首、幕后黑手的词缀加给对方,没想到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这位苦茶岭翼守。 “是真是假” 尸手放在脸庞之上,面色逐渐清晰,的确是穆峰无误。 他的肌肉紧绷,眼神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惊恐、恍然,甚至混杂着一丝不解。 “哎!” 一声长叹,饱含沧桑。 那只恐怖尸臂竟然瞬间松了松,向棺内缩回去一截。 眼看有效,穆峰颇有些惊喜,继续吐露道。 “苦茶岭遭噩兆袭击,灵泉内部早有了污染,已不可长久。我穆家世代在此,享受富贵,如今危在旦夕,忧惧万分。” 听得此话,不仅李赫心中震撼,被困的人群明显也发生骚动,身体颤抖不已。若非被噩兆困住,此时怕是要质问翼守了。 尸臂再次向后缩了缩,就连弯曲的幽绿指甲都黯淡不少。 见叙说有效,穆峰便不再管周边的眼光。 “我膝下无子,这侄儿空有些力气,却没脑子。平日在苦茶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若去到黎镇,须得收敛一二。” “苦茶岭已是死地,穆家需得举家迁移至黎镇,但那等大镇豪杰众多,临走还得积累些财富。” 讲到此处,尸臂彻底松软下来,像是弥留之人即将放下执念,回归幽冥。 “黎镇有人出钱,要为难一下新任府主,其资料我早已获知。其中涉及到大家族间的争斗,若是卷入太深恐怕不妙。虽说其孤身一人且失去背景,但有祥瑞在身便不好对付。” 穆峰眼珠一转,脸皮微微抖动。 “为免夜长梦多,须得找一处噩兆诡异之地,借刀杀人,方能摘除……” 讲到此处,棺内灯火猛地一闪,本已缩回的尸手狠狠一抓,穆峰老脸顿时血肉模糊,鲜血四溅。 不仅如此,其脖子搁在棺材沿,头被按向里面。 似乎看到了什么无比惊恐的东西,之前还镇定自若的穆峰,吓得胡言乱语起来。 “啊!啊!” “不要!” “呜!” 关键时刻,手足无措地穆峰碰到了腰间的隆起,恢复几分清醒。 他右手狠狠一抓,握住一支淡青植物,散发灵气,与苦茶十分相似。但叶子却有些枯黄,即将凋零。 祥瑞! 李赫一眼便认出,是穆峰藏着的祥瑞。只是状态十分差,不仅年岁接近凋零,灵气也逐渐枯竭。若不用特殊灵液吊着,恐怕早已消亡。 青植被穆峰递到脸前,碰在尸臂旁侧,顿时仅剩的绿意肉眼可见地消失,刹那间便蔫了。 但效果也极为明显,尸臂像是被烫到,猛地松开穆峰,其上尸斑渐渐消散,彻底缩回棺材内。 “呼呼!呼呼!” 穆峰劫后余生,脚下虚浮地退后几步,不再是最前方的那波人。鲜血渗入眼珠,惊恐弥漫,却透露着一丝不解与诧异。 还未等众人从突变的诡异中缓过来,棺材中的尸臂再次伸出,对准某一片区域,徐徐摇摆。 “王麻。刺激!” 尸臂猛地抓住其中一人,棺内昏黄灯火摇曳,艰涩声音再度响起。 “我!啊!” 此次被袭击者很明显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准备,被尸手覆盖脸面,顿时慌了神,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般呓语却无任何作用,尸手慢慢捏紧,能清晰地听闻骨头“嘎吱”的动静。 李赫盯着再次袭来的尸手,发现刚刚消退的尸斑没有再长出来,而幽绿的指甲也消散下去。看来穆峰的拼命是有用的,祥瑞对噩兆的克制也十分明显。 点选一个人,给出范围,此人必须按照规则阐述。之前穆峰所言,几乎让尸臂退回去,看其有准备的样子,甚至怀疑这就是他设下的陷阱。 但最后的变故以及穆峰的诧异,都表明事情有些不对,祥瑞的珍贵程度不言而喻,即使是凋零将至,也不可能用来消耗。 那么,是什么导致错乱 “我前些日子带着几个兄弟们,在包子铺强吃一顿霸王餐,感觉很爽。” 危机时刻,这王麻灵机一动,似乎醒悟过来。 但尸手却没有停下来,继续捏紧,他的眼眶几乎被掰碎,眼珠子都突了起来。 “我!我!” “我半个月前爬进李重八家中,和她媳妇偷偷幽会,赶在他回来前从后门跑掉了。” 在生死危机下,再也顾不上什么道德廉耻,一一吐露。 人群中明显感觉有一位气息变得粗重,想必是那李重八,估计是衙卫队友。之前不愿意说,也是考虑到此事。但现在活下去才是紧要。 听到此话,尸手终于有所松动,给予王麻一丝喘息。 见到有效,王麻再不管三七二十一,皆尽吐露。 “一月前偷拿了兵备处些许装备,偷偷卖给黑商,赚了银两。” “两月前领到三个人的奖赏钱,我却私吞大头,只给剩下两人边角。” 随着这些阴私之事的透露,尸手渐渐放松,且有朝棺内缩回的倾向。 讲着讲着,王麻却忽然一顿,朝后方人群瞥了一眼,模糊脸庞隐藏在昏暗中,看不清具体模样。而腐朽发黑的尸臂就在脸前,鲜血染红他的眼目。 他略显犹豫的目光逐渐变得阴狠。 “在一年前,我作为杂役给队正送东西,碰巧穿过他家前的密林,听到些奇怪响声。 于是悄悄过去窥探,哪想见到一对男女正在林间。 男的是书坊的小白脸,颇有些英俊。女的身材丰腴,穿金带银,丝料薄纱,全都铺在地上,正是队正的妻子。” “我藏在石头下,一声不敢吭。 那男的是个不中用的,没一会便不行了,匆匆离去。 我想偷偷离去,但心中旖旎不断,鬼使神差地便走了出去,本来只准备讹诈些银钱。 谁想到那衣衫凌乱的夫人,见到我颇显强健的身躯,竟然开始搔首弄姿,还答应给我双倍银钱。 嘿,有这好事!” “早听闻队正仗着翼守的关系,放浪不羁、留连风月,被掏空了身体,连家中美娇娘都伺候不好。” 看着王麻令人作呕的模样,即使没有肮脏的血迹,也难以归类为正常人,这得有多饥渴啊 黑暗中有一人已经火冒三丈,若非被噩兆限制了行动,恐怕早已提刀来砍。 堂堂翼守侄儿,自诩风流倜傥,嚣张跋扈,连新任府主面子都不卖,想不到被戴了如此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让人叹为观止。 此话说完,尸臂竟然猛地缩回一大截,只剩几根手指搭在棺材沿。 眼见尸臂威胁退去,王麻兴高采烈,再加上说出这等密事,不可一世地穆鹤却无能为力,顿时有些得意忘形。 “嘿,回味无穷啊。 等到你们这群狗东西被杀掉,爷走出去,不仅穆鹤的夫人,还有闵家的小姐,苦家……” 话音未落,棺内灯火闪烁,尸臂猛然探出,捏住王麻的头颅。 “啪唧!” 嘶哑艰涩的嗓音继续传来。 “穆鹤!暴怒!” 第七章 鱼死网破 言假为真,取死之道! 若说之前几句话,皆是回忆,符合内心刺激的要求。最后王麻得意忘形,竟然开始畅想,刺激是足够刺激了,却还未发生,所以被捏爆了头。 如此一说,穆峰最后也说了谎,或者说与条件不符才遭到袭击。 “借刀杀人” 噩兆择人也并不是完全随机的,其规则词缀亦有门道,李赫心中逐渐对此间诡异有了轮廓。 穆鹤被尸手抓住,他离王麻极近,迈开腿先踢一脚。 将王麻的无头尸体踹飞,才停止扑腾。 他满脸通红,纵使被尸臂镊着,也能看出火冒三丈的噬人神态。 也是,任凭是个男人,听到这种事情,还被人当众爆料,恐怕都保持不了冷静,穆鹤只恨不是他亲自捏爆王麻头颅。 “不知廉耻的婊子,等我出去一定要扒了她的皮,扔到荒野去。” 一番污言秽语,尽数骂他妻子,可身旁几位却都没有同情,他鹤少平时是什么做派,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若非仗着翼守的势力,早就被打死,还能如此嚣张这才是报应。 说不定暗中也有几人早已得手,只可惜此事爆料,之后便不能快活。 不停辱骂发泄,那危险尸臂竟然不断地后退,慢慢缩回棺中。 但穆鹤在经历最初的不理智后,终于回想起如今的处境,性命危在旦夕,恐惧重新侵占他的意识,怒气似乎也消散下去。 眼看尸手重新收紧,几乎要抠到穆鹤眼珠中,他颇有些口不择言。 “怎么回事这诡舌问话不是允许说一些假的信息么,为何到现在一句都不准言假。” 越说越害怕,干脆疯言起来。 “还有这棺材,油灯,从哪里来的。明明不是这样的啊,把李家小子骗过来,引导他说错话,就能对外宣称噩兆所为。” 穆鹤边说,拼命地扭着头,慌乱地寻找着,语气惊恐地像是快哭了一样。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两根漆黑指骨被发青地尸皮包裹着,末端渐渐消失,红白相间的碎末淹没它们,伴随着无尽的惨叫。 “啊!救我!救我!叔……” 话未说完,人群中传来一阵清脆诡异的敲击声,好似骨头不经意间的碰撞,摩擦之音令人浑身难受。 尸手顿时伸直,如锋利钢刀,削掉穆鹤的上半个脑袋,托着一滩血肉浑浊的脏东西,抛进了棺材。 灯火又是一阵闪烁。 “张里则,屈辱!” 恐怖声音依旧继续。 李赫站在人群中,却发觉到一丝不同。 他的手臂微微颤了颤,有极小幅度的动作,这在最初时不可想象。棺内伸出的尸臂,其上尸斑也渐渐减少,虽然无法与第一次穆峰施展祥瑞对抗导致的削弱相比,却实实在在地稀少。 恐怖尸臂在昏黄灯火下,剩下渗人的青色老皮。 噩兆的威力在减弱! 照理说噩兆的威胁比较恒定,强弱也是一致,但目前这诡异之地的棺材以及尸臂,在某种影响下,不断地变弱。 若是能再拖一些时间,或许有机会脱困。 “啊!” “不要!” 接二连三的惨叫,被点名之人没有能够逃脱的,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虽说有些勇武之力,或许能欺压老实的百姓,但面对真正的恐怖,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本来密密麻麻的人群,变得稀稀落落,古怪的棺材抓进数不清的血肉,却始终没有填满。 “李赫,来历!” 李赫察觉到身体桎梏瞬间解除,恐怖尸臂从棺中伸出,直直伸向李赫。 但与其他人不同,尸臂似乎耸拉,朝下方掏去。 眼看即将被恐怖尸臂抓住,李赫依旧一言不语,没有选择回答棺材的问题,更没有惊慌失措。 握住腰间紫玉葫芦,直接挡在尸臂行进路途。 紫玉葫芦乃九品祥瑞,与穆峰的不同,它处在鼎盛状态,且内里葫芦灵液拥有克制噩兆的效果。 刚一拿出,周边灵气四溢,充满浓郁芬香,几乎把弥漫的尸臭与血腥味都压了下去。 恐怖尸臂撞在葫芦口,发出“呲呲”的声音。 发青的老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消散,尸斑更是如霉菌遇到阳光,纷纷退却,露出漆黑指骨,透露着不详。 紫玉葫芦同样毁坏严重,上半个葫芦被撞碎,尸臂探入葫芦中,消耗着其根本灵液,本来香氛的气味,变得恶心起来。 无论结果如何,作为李赫目前最为显眼的宝贝,是要毁于一旦了。 周围昏暗中仅剩的人群,齐齐探出炽烈目光,寄希望于李赫能够破除噩兆,救众人一命。 当然,更有幸灾乐祸者,觉得一举两得,新任府主失去祥瑞,还未曾入道,如何统领苦茶 有些人颇为奇怪,李赫的词缀比起他人,不算困难,甚至平心静气回想一番,未必不能脱困,他竟然如此决绝地使用祥瑞抵挡,没有一丝犹豫,古怪! 只有李赫自己清楚,这词缀有多么刁钻与致命。 或许其他任何人都能够慢条细理地述说自己的来历,唯独他不行,因为他真身并非来自黎镇。 按照尸臂之前的举动,说模棱两可的假话,不过给予噩兆动手的机会罢了。 而棺材中的诡东西,真正想要的恐怕不是他的命! 望着几乎探到腰部的尸手,李赫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穆峰的失误,穆鹤的不解,以及突如其来的噩兆扩散,都是有缘由的,只是错误不在他们,而是在自己。 嘿,半部道书噩运之录才对! 既然无法利用紫玉葫芦融合噩兆,那干脆就拿出来对抗它,即使有什么阴谋,就弄个鱼死网破。 想让他做个被安排的傀儡做梦! 倒要看看,是什么诡东西和他作对。 不再隐忍,不再屈从,彻底放开手脚的李赫,神态变得无比坚毅,更多了一分暴戾之色。 尸手被抵挡回去,李赫却不依不饶,将剩余的半个葫芦扔进棺材中,顿时昏黄灯火摇曳不停,更是响起恐怖的哀嚎之音,像是无间地狱中的恶鬼在咆哮,震得木屋轰隆作响。 “他怎么敢!” 还剩几个人彻底目瞪口呆,本以为依靠李赫抵挡,能勉强熬过去,谁知道对方发疯般的举动。 那可是噩兆啊!遍布世界,统治诸天的噩运之兆,从生来就被灌输着不可抵挡的恐怖灾祸,李赫竟然如此莽撞。 “完了!完了” 心中念叨着,恐惧不断加深。 棺材里像是迎来暴风骤雨,昏黄灯光来回晃动,无数根手臂伸出来,蜿蜒而丑陋,折磨的声音充满怨毒。 “穆峰……” 话还未毕,再度响起骨头碰撞声音,此次更为响亮,似乎直接折断。 “府主李赫!” 不加掩饰的诅咒从穆峰口中说出,他双臂断成两截,其中骨头极细,却透露着不寻常的诡白。 李赫瞥了一眼,开口道。 “嘿,没想到小小苦茶岭,还有翼守这等人物,真是让人吃惊。” 穆峰却冷笑几声,脸色难堪。 “若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这般糟糕!” 看来穆峰也想到关键之处了,噩兆突然失控,与这位新任府主有极大关联。 李赫却不以为意。 “这么说,连自己侄儿都能牺牲,也是怪我了!” 讲到此处,穆峰眼中已露出恨恨杀意。 没错,棺材择人需要引子,而叙述中人物的关联是最大影响。此事穆峰早知,他想祸水东引,但棺材只锁定了李赫的一片区域,未能直接定位他。 接下来王麻出口,让局势瞬间混乱起来。 穆鹤口不择言,没办法,只能如此。 想到这里,穆峰看向李赫的目光更加怨毒。 “都是你的错!现在没了紫玉葫芦,进棺材与噩兆作伴吧!” 望着铺天盖地,汹涌的尸臂,李赫摇了摇头。 “真以为这样做就能逃脱一劫” 他不再理会对方,从腰间拿起早已滚烫的道书,直接翻入棺中。 血肉,尸骨,眼珠,口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摇曳地青灯,能照耀出最昏暗的自己。 “既然你这么想要它!” “我亲自来送,看你能不能拿的住!” 无数尸臂捆绑而来,捏碎他的骨头,吸干他的血肉,但无法靠近他手中神秘的道书。 李赫忍住剧痛,伸手将破书扔向青灯。 青灯顿时倒下,火焰吞噬四周,在棺材内燃烧,还能听到歇斯底里,不似人的痛苦呻吟。 一串火苗喷吐出去,把在场剩余之人纷纷点燃,来不及发出哀嚎,直接化作灰烬。 荒的肉体被千万只尸手拆解,意识几乎被湮灭。 而那本不详的道书,在幽幽火光之中,纷纷碎解。 棺木渐渐合拢,在密不透风的木屋之中,越发阴森。 第八章 方寸之地 噩兆道国 李赫仿佛做了个梦,一个看不清身影的模糊人物从黑暗中行过。 年少懵懂不识愁滋味,快乐无忧。 青壮意气风发不畏艰难险阻,认定人可胜天。 中年蹉跎受尽折磨,想为亲近之人带来所有,却力有未逮。 老来日落西山,看尽沧桑,已走人间多半,岁月敲击之音弥漫耳边。 身子沉沉的,被举入棺材中,棺盖合拢,世界陷入静谧之中。 在绝对黑暗中,他却看到了更多的幻影。 有些人生来富贵,不愁吃穿,何不食肉糜。 有些人相貌出众,受万人追捧,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明星。 有些人天赋卓绝,一生行来顺顺利利,仿佛上天的垂青都赋予了他们,强势无双。 “可他们,是你吗” 幽暗灯火猛地点亮,一团蜷缩、疲惫、粘稠的黑影在昏黄中无可遁形,显得那么弱小。 “不是!不是你!” “你只是个离家的少年,最平凡最无力的那个人。” “你有太多渴望的东西,想要数不尽的钱,想要帅气的面孔,想要万众瞩目的天赋。 但都没有,你即使拼尽全力,累的像条狗一样,也只能苟延残喘,去巴结那些你看不上的家伙,忍气吞声地经历生活的磨难。” 艰涩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情地嘲讽着。 灯火下的粘稠黑影在不停颤动,似乎在抽泣着。 “累了吗” “多么辛苦啊!何必再坚持下去呢” “停在这里,接受你的宿命,随着这副棺材,永远地沉睡吧。” “这个世道不值得你去做那么多,去挣扎。” 明灭之间,无数人影闪烁,他们窃窃私语,他们目露鄙夷,他们强权欺压,狰狞的面目几乎要与黑暗融合起来。 柔弱的黑影扶住额头,不停地控制着什么。 火光也更加汹涌澎湃,其张牙舞爪像是一个巨人,逐渐笼罩而来。 “来吧!来吧!” “沉眠吧,加入我们。” 美貌无双的女子,财富多金的富商,超然的天之骄子,他们齐齐出声,仿佛有无数人在呼喊着,要求着。 黑影渐渐伸出手,探了出来。 青灯火影同样窜出火苗,愉快地伸了出来。 然而,迎接它的是一阵劲风,沙包大的拳头,看起来黝黑而渺小,却把火光齐齐打退,缩了回去。 “哈哈!” “哈哈哈!” 黑影捂着脸,原来是在笑,他笑得那么畅快,那么放肆,纵使声音中有太多无奈与艰辛,却也酣畅淋漓。 手掌放下,面容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器官,看不出真实身份,仿佛此刻的他,是任何人。 “狗屁的话!进棺材难道就是你们这些诡东西一辈子的追求 为了宁静,安稳,与妥协” “是,或许我从前是个平凡无比的人,没有容貌、金钱、才情,但那有如何 就放弃吗怨天尤人我从不会这样做,一步步的向前走,迈过每一次坎坷,都是比这些垃圾珍贵无比的宝物。” 光影来回晃动,一个个人影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觉得他疯了。 “不是为了让这些蛆虫们认可,而是为了内心深处始终未曾放弃的东西,还有冰冷世界下唯一关心我的人。” 青灯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火光冲天,周边人影变成一具具干尸,无数尸臂再次袭来。 “幼稚,你以为这世道是那么轻松的吗 那么多天之骄子,那么多斗志昂扬之辈,如今在哪里” “在这里!他们都被绝望所侵蚀,看不到终点!” “你!不过也是此中之一!” 望着那些干尸,它们双目无神,或许失去了生命,但在此之前,早已万念俱灰。 黑影不为所动,笑了笑,十分真诚。 “或许吧,将来某一天我也会成为此中一员。” “谁又能看穿无尽的命运呢” “但此时此刻,我不属于其中,并且想给你一拳,就这么简单,这么直接!” 说罢,拳头再度向前挪移,狠狠地砸了上去。 “不!你不能。” “你看身后,它们追来了,它们要吃了你!你不能不管!” 无动于衷,沙包大的拳头,近在咫尺。 黑影弯起嘴角。 “再见了!” “我称呼你为梦或是噩梦” “咚!” 青灯再次摇晃,黯淡的火光几乎湮灭,所有干尸都消失不见。 漆黑世界发生巨变,天地颠倒,鸿蒙逆转,一片片星辰从亘古蜿蜒而至,数不清的光彩弥漫四周。 十二团未知迷雾盘桓在黑暗深处,无法窥伺它们的真容,就像是永恒的烙印,刻在大道之上。 李赫漂浮在其中,不知上下左右,不明古今宙宇,仿佛一切都失去意义。 直到一本残破的书籍飘到他的身旁,勾勒出几笔潦草的字,却仿佛在他耳边轻呢。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赫放空一切。 “它问的问题,太准确了,几乎击中每个人的命脉,特别是我的来历。 我承认噩兆神通广大,但要是真的每一步都如此绝望,连人心都尽在把握,那苦茶岭早没了。 因此它没有看起来那么强,只是人在梦中,才会无防备地面对自己。再有你的点滴提示,若再傻乎乎的,死了也活该。” 李赫顿了顿,继续说道。 “至于你,我初始以为是我穿越的金手指,戒心低了。但融合祥瑞的条件,直至苦茶岭的任务,以及噩梦的爆发,让我意识到,你并不是十分可靠。” 瞥了眼书页,融合的话语已然消失,剩下的只有永恒不变的恶意。 【灾祸之地-100%】 “从一开始就是假象,我根本就无法融合祥瑞,与其说是危险度什么的,不如说有你存在!” 残破书页没有反驳,只是继续潦草勾勒。 “我就要死了!” “我并不是噩兆,也非活人,在很早很早以前,他们都称我为神瑞。 但如今,我不过是残存的意识,甚至已经不是我。” 李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道书。 “有独属于自己的警惕,不被世俗所遮蔽,重要的是保持一颗坚韧的心灵,无论面对多么绝望的灾祸,都不会放弃。因为这个世界有你留恋的东西。” “我借助靡梦看清了你的心,你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驾驭噩兆图录!” 李赫看着残书,冰冷冷的面容也被逗笑了。 “不错,是比-100%要强一些。” 残书却解释道。 “掌控图录者,只能单独镇压噩兆,不可融合祥瑞,你是万诡之诡,诸劫之劫!” 潦草字迹已然泛出血痕,诡异而恐怖,张牙舞爪。 李赫反问。 “为何是我” 血字继续勾勒。 “你觉得我这样子还能选谁 命运,劫数,天外之魔,道心不满。或许这才是劫难!” “既然图录苏醒,那么它们也在复苏,灾祸将重新降临,世人的命运就是如此可悲。” 稀疏的星光,遮挡着层层星云,黑暗在不停涌动,不详地气息让一切生灵都感到窒息。 “怀疑吧,颤抖吧。这是条不归路,没人能彻底掌控图录,因为它的未来是独属于噩兆的世界!希望你不要迷失其中。” 血红色的字迹渐渐干涸,像是一个人的血液流干似地,那诡异声音也随着笔迹变得虚若。 “此世诸难横行,人间炼狱,无怖不在。” 李赫用手握住残书,开口道。 “是我取得的,而不是你们赠予的。” “即使噩兆,也不行!” 他没问如果未通过考验,会有什么下场,在靡梦中死去会如何,答案显而易见。 血字轰然飞散,像粉尘一般洒向整个星空。 只留下书页上留下几行诡异而扭曲的字。 【祸乱纸人:九品噩兆,可根据己身捏造替身纸人,带来灾祸及厄运。 镇压成功,开辟恶源】 李赫察觉身体变得阴冷,且脆弱,有一股说不清的力量在四肢弥漫。 整个梦中世界在不停崩塌,星空火海,一切归于沉寂。 却就在此时,迷雾中似有目光注视而来,穿越时空与虚无,凝注此地。 半部道书将化作纸人的李赫包裹进去,散发无与伦比的幽光。 其上书写: 【方寸之地,噩兆道国】 第九章 府主 在灵泉附近,一群人焦急而惊恐地盯着远方。 一片空地之上,苦茶岭的大人物们都被纸灰般的飞絮包裹住,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 “这下完喽,苦茶岭的一干要员被一网打尽,这么久没有动静,怕是悬了。” “实话说,穆峰叔侄要是没了,还真得敲锣打鼓欢庆一番。” “可那诡异怎么办,万一真是噩兆侵蚀,苦茶岭就要没了。我们也没地方住。” 顿时周边人群沉默起来,翼守如果死掉,多数人还是觉得大快人心,只是噩兆的威胁更恐怖。 钟闵站在最前方,他万万没想到,知晓翼守实力的他不愿抗衡,又见府主没甚本事,先行离去。片刻功夫,就是生死之隔。 此刻望着远处陷入困境的同事,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安抚乡亲们。 “大家不要惧怕,苦茶最强的防备力量都在里面,现在的状态只是被噩兆突袭。 翼守大人不仅拥有祥瑞,还有些抵抗噩兆的宝物。 新任府主,同样有九品祥瑞紫玉葫芦,他们必定能逢凶化吉!” 听到这话,一岭民却反驳。 “穆峰是作恶多端,但实力的确强劲,能挤走府主也是他能耐。 那个李赫是什么东西,唯唯诺诺,在翼守面前大气不敢喘,刚刚那一幕大家又不是没看见。 听说还是个没入道的,这种软瓜蛋就算当了咋们府主,也没甚前途。” 有一人带头,其余人同样指指点点。 山岭刁民是没错,可大家反而遵守最原始的规则,你强我就服你,如果软弱,是无法在荒野中生存下去的。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时,远方被飘絮堆积的场地忽然发生震动。 被淹没的人群瞬间倒塌下去,漫天灰尘,一个人从中走出来,缓缓的向这边移动。 顿时刚刚还七嘴八舌的岭民,纷纷紧张起来,朝后撤去。 唯独钟闵身负职责,停留在原地,毕竟若噩兆把翼守他们都杀掉,继续侵蚀苦茶,还得提早通知百姓。 再者,他看着模糊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待飘絮彻底散去,一位浑身阴冷,脚下轻飘飘的青年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白纸般。 但跟随在旁的钟闵,自然能够认出这就是府主大人。 “钟闵!” 看到李赫冰冷的目光,仿佛被尸体盯着一样,浑身发冷。 但话音始出,李赫阴森气息迅速消散,变得和普通人无异,只是肌肤依旧苍白。 钟闵终于确定是李赫,欢呼起来。 “府主大人,您没事,太好了! 噩兆处理掉了吗翼守大人呢,还有衙卫他们” 钟闵朝后方张望,带着些许紧张,却始终没有看到人影。 而他这么一说,后方刚拔腿的岭民们,也纷纷回转,看着孤零零的新任府主,一时之间觉得他与刚刚有些不同,却又无法说出具体的内容,仿佛只是皮肤变得苍白些。 李赫松开手掌,一把絮粉飘散开来。 “他们都在这里了!” 飞絮舞动,若梦幻般空灵,却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好似刚烧完的骨灰。 岭民们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纵然他们心中痛恨穆峰,但铁打的翼守,流水的府主,岂是虚言。 钟闵最为吃惊,与普通岭民不同,他身为府判,被欺压多年,但正是因此才知晓穆峰的底牌。 即将枯萎的九品祥瑞,正是苦茶根。明面上丢失传承多年,实则一直藏在穆峰手中。 不仅如此,穆峰手中疑似掌握一件了不得的诡异法器,能够短暂影响、甚至操纵噩兆。上一任府主失踪,说是噩兆所为,但与穆峰关系极大。 再联系近几日好巧不巧出现的诡异木屋,钟闵觉得又是一次针对府主的陷阱,再加上李赫一路的言行举止,他实在有些不看好对方,这才匆忙退去。 哪想到,活下来的会是一个看似唯唯诺诺的落魄子弟。 钟闵也顾不得之前态度,慌忙迎了上去,喜笑颜开。但贴近后,才发现李赫身周异常冰冷,顿时吓得不敢开口。 李赫瞥了眼对方,倒不是特意为难,而是镇压祸乱纸人后,一时之间控制不当。 他自然知晓穆峰这个翼守有多么难缠,竟然能在图录激活靡梦后,坚持到最后。即使第一个被点名,还是靠着手段与机智,拖延下去,更是心狠手辣连自己培养的侄子都毫不留情的杀掉,是个人物。 以靡梦提问的方式来看,应该还混杂着另一种噩兆的特性。从穆鹤及穆峰的态度看,他们或许就是以此来设下陷阱,等着新任府主入坑。 危及灵泉,掐住他祥瑞蕴灵的途径。岭民瞩目,若是退则威严不再,失去灵泉滋补只能灰溜溜地回去;若是进,则狠一些直接让府主长眠于此。 翼守再出面收拾残局,证明苦茶岭只有他穆峰有实力拯救大家。为了生存,即使被压榨,也只能如此。 可惜,也只此罢了。 李赫的到来,携带着噩运图录,便是灾难的化身。突如其来的靡梦彻底打乱了对方的节奏,毕竟在噩兆面前,众生平等。它们不会因为你的恶或是善,就饶了你。 而其中的险恶,根本不是穆峰能够控制的,正如图录所言,此世诸难横行,人间炼狱,无怖不在。 敢在这上面玩火,就要有被烧死的觉悟。 当然,李赫如今彻底继承噩兆图录,并非高枕无忧,反而是灾祸的开始。 别的不说,灾祸之地-100%,几乎就是与噩运绑定了。可以说有他在的地方,绝对少不了噩兆。 而且他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不详之物锁定了他,就在那梦中。 再有黎镇的纸人灾祸,从他继承后就发觉,有一团奇特的纸屑撒在他的身上,探入遥远的黑暗中。 之前还有一丝血红的纹路,如今被彻底斩断,但这份链接恐怕早有,看来是逃不掉了。 重要的是,李赫需要找寻一处安静之地,先消化得到的好处。稳定实力,才是关键。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两件事情要处理。 李赫冰冷双目审视全场,之前低声窃语的岭民没有一个敢和他对视。 “为祸已久的穆峰,死了! 从今往后苦茶岭归我管辖,安分守己则无大碍,藐视府主下场便是这般。 尔等可记好了!” 人人皆俯身称是,半弓着腰,大气不敢喘。 但在李赫那变得漆黑像墨点似的眼珠中,一群群岭民头颅被巨大而粘湿的舌头裹挟,上面布满了尖针,不停地蠕动着。 巨舌每颤动一次,便交织在一起,针尖之上脓液肆虐,构成更大的无形之物,像毒蛇的尖芯。它的每一根分支都在不停汲取营养,缠裹着岭民的头,像是在挑衅。 再一恍惚,眼前只剩唯唯诺诺露出担心的百姓,哪有什么怪异。 李赫转身看向钟闵,开口道。 “走,去苦茶灵泉一看!” 第十章 苦茶灵泉 绕过山间小路,途径一座荒废的木屋,周边寸草不生,一片灰暗。 似乎刚倒塌不久,李赫察觉到些许噩兆的波动,像是之前梦中的那间破旧屋子。 他没有太多理会,靡梦破解后,连带着一切诡异都被图录消弭,这木屋不会再有大碍。 但灵泉的污染还没有根除,苦茶岭不仅是灵植被污染,岭民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侵蚀了。 只是程度还不算深,应该不是噩兆直接带来的侵蚀,倒像是沾染噩兆气息的物件,泄露出来的污秽。 唯一能影响到所有岭民的,似乎就是灵泉。 钟闵在前方带路,李赫没有叫其他人过来,此地毕竟还存着些诡异,人多反而不便。 不一会,便登至山腰,周边立着几根树干,光秃秃地。 其下有一滩水池,雾气笼罩。 李赫靠近池边,仔细观看。 “大人小心,灵泉周边时有诡异发生!” 钟闵好心提醒,颇有些惊慌,看来曾经历过不详之事。 李赫却不在意,弯身低头,凝望着略显浑浊的泉水。 天色已晚,没甚光亮,水波荡漾中反射出李赫的模糊样子。 平平无奇地样貌,稍微带些公子哥的儒雅,五官倒也周正,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水中的自己。 别说,自从来此,还未好好端详样貌,难得有此机会,嘴角露出微笑。 在阴暗笼罩下,水中的他同样裂开嘴,只是越裂越大,几乎撕扯到后耳根。随后一条滑腻布满尖刺的舌头猛地从水池伸出,直直戳向李赫喉咙。 一旁时刻关注的钟闵见到这幕,几乎吓得跳了起来,心脏都被揪紧,大声喊叫。 “小……” 然而比一切都快的,是李赫的手,如电光般直直握住巨舌,捏入袖中。 若是能内视,则可看到他的指头化作五根白纸做的竖筒,狠狠嵌住扑腾地巨舌,冰冷气息将一切都冻结。 但与此同时,李赫眼珠中黑暗更加凝聚,像是被墨笔点了上去,没有一丝感情与温暖,有的只是死寂。 片刻过后,袖中的巨舌便瘫软下来,李赫使劲一拉,似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线,链接着池底的东西。 “扑腾。” 一只断裂的鲜红舌头落在地上,不知在池底沉了多久,看上去却鲜红妖艳,像是刚被割下来一样。 宽厚的舌头中央有一道细纹,李赫用他的纸手轻轻一割,缝合的细线便断开,里面竟然藏着一张薄皮,上面蝇蝇小字,记录着内容。 “息,万物之轮转,天地之道也! 灵有生息,物有寂息,兆有命息,掌其规律,探其深浅,故握阴阳之合,悟造化之纲。 明命途,知天运,了因果,可鉴噩兆之险,得混沌机缘。” 【呼吸法:瑞息之道(人阶)】 李赫盯着薄皮上的文字,这不是普通的记录,蕴含着一股奇妙的神韵,仿佛阅读后呼吸节奏都跟随变得平稳许多。 原来所谓的奖励,落在了此处。 在图录消融后,已然没有实体的半部残书,但他察觉腹中存有一团寂灭的阴冷,在控制着祸乱纸人。 当他得到呼吸法后,隐约间能够观到体内异常,似有道书翻腾。 看来需要找处静室,好好消化一番。 李赫伸出指头,轻轻探入池中,阴冷的泉水给他带来些许不适,本来轻盈无比的手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像是被数十斤石头拖着一般。 “纸人怕水,若是遭遇与水有关的噩兆,会被迟缓行动。 那么火呢若是这样想,恐怕会被烧成灰烬吧!” 李赫眼珠转了转,顿时联想到一些,虽然他还未曾接触其它噩兆,但不得不提起警惕。 之前穆峰提到过灵泉被污染,难以解决,但如今看来,或许是靡梦噩兆的影响,待木屋消失后,这里的麻烦也变小了。 李赫转身看向钟闵,只见他已无了初始的紧张,取而代之的是恭敬。 “好了,苦茶灵泉已无大碍,先搁置一周,待其散去噩息,再观察其情形。” “至于那些岭民,先遣散回去,不要让他们生事端,待我静修一日再做处理。” 思虑一番,李赫还是决定先行闭关,控制一下噩兆与呼吸法,再行处理岭民的侵蚀。 虽然看着可怕,但不过是诅咒的具现罢了,或许时日久了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目前来看还无碍。 李赫不由看向包裹着薄皮的红舌,它并非是噩兆,只不过是沾染了噩息的诡异之物,否则没有那么好对付。岭民们的侵染也和它有关,再结合穆峰叔侄的失误,或许问话的规则与此有关。 他捡起半段红舌,便朝来路走去。 钟闵大气都不敢喘,弯身道。 “是!是!” “我派名衙卫送您回去。” 说完便跑去远处找来一人,领着李赫归府。 直到府主大人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他的脸色才惶恐起来。 这时,一名亲兵靠了过来,小声询问道。 “府判大人,苦茶泉真的没事 还有翼守穆峰,真的被这位新任府主料理掉了” 迎接他的是钟闵狠狠的一巴掌,他冰冷地盯着对方,即使这人是沾些亲的子侄辈。 “你要不想死就别再说这些话。苦茶泉旁我亲自跟随,见大人处理噩兆,还能有假 大人说没问题,必定就是没问题了。” 他回想着从水中倒影伸出的红舌,现在还有些惊惧。 “至于穆峰,不识抬举,尸体都扬成灰了,还能诈尸不成 从今往后,这苦茶岭只有一个大人,就是府主李赫! 听明白没” 亲兵匆忙点头。 “明白!明白!” 他跟随钟闵多年,从未见过府判如此失色,就算以前穆峰得势力,最多也是虚与委蛇,私底下可没少鼓动。 真以为那些岭民无辜牢骚么,些许秘闻又从何而来,翼守与黎镇有关系,府判又何尝没有自己的渠道。 像今日这般打心底的惧怕,还真是第一次。 旁边的钟闵也顾不得在手下的形象了,此刻他内心已然懊悔不已。 之前因为低估府主实力,在穆峰面前退缩,这是大忌,必定留下胆小怕事的形象。 手下这些蠢货,真当府主软弱可欺么 转手之间就把翼守一干势力清空,又解决掉苦茶灵泉的问题,其掌握的实力深不可测,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看府主的眼睛就像是在凝望冰冷的深渊一样。 单单一个九品祥瑞,还未入道,就能轻松搞定这些事把钟闵头拧掉都不信,黎镇那帮人真是蠢货。 只是这样实力的李赫,为何要来苦茶岭这等偏僻之地呢就算在黎镇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钟闵摇了摇头,想不通就不多想,这是他的处事法则。 幸亏他能做的也都做了,虽然失了分,也未尝没有补救余地。 匆匆离去,收罗那些岭民,说来也怪,最近这群人似乎有些胆大妄为,什么话都敢说,必须得告诫一番。 …… 府衙住处,李赫让阿福离去,他封住所有窗户。 本就是夜晚,黑漆漆地透不进一丝光亮。 他掏出薄皮,双目如墨,看向在黑暗中反而愈发刺眼的字迹。 呼吸变得均匀而恒定,如同溪水长流,转而又悄无声息。 待一切寂静之时,闭上眼睛。 顿时黑暗颠倒,纸张翻覆,一卷卷书页将天地笼罩,幽暗而诡秘,充斥冰冷与死寂。 一个没有脸面,浑身泛白的纸人,静静地站在中间,散发不详的味道。 忽然,一道黑痕在脸下方裂开,露出诡异笑容。 “你好啊!” 第十一章 纸人分身 纸人闭口之后,脸面再度化为苍白纸张。 这自然是李赫控制的祸乱纸人,他在修行瑞息之道后。体内便升起一股冰冷气息,犹如万年寒窟中的冰块,猛地塞入血管。 非但没有堵塞,还顺畅自如,只是那股阴森的气息时刻压制着头脑中的感情,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人情味的怪物。 照理来说,修道者无法凭借自身来压制噩兆的气息,只能借助祥瑞来中和这份侵蚀。 噩兆图录却是另一种法门,像是监牢,既关押也记载了噩兆的一切,彻底的肢解它们,达到完美的掌控。 代价也很明显,即使图录能够削弱噩兆带来的侵蚀,可掌控它的毕竟是活生生的人,时间久了就会失衡,彻底崩解。 即使现在还能制止,将来呢若是关押更为恐怖的噩兆,终有一天会踏上不归路。 到那个时候,或许图录依旧存在,但李赫这个人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没有情感,只遵守规则的尸体。 纸人动了动,身体十分轻盈,闪躲的速度也比平常迅敏数倍。纸臂挥舞时,力道十分大,堪比数个成年人挥拳。 更可怕的是,纸人周围酝酿着一股不详的氛围,与它待得时间久了,会产生疲惫、衰败、劳累的感觉,仿佛被灾厄笼罩一样。 当他睁开那双墨色眼珠,与其对视的人将被震慑与诅咒。 这一法门,他在苦茶灵泉旁对抗红舌时就用过,当时只是下意识地对抗,如今掌握呼吸法,可以更自如的控制使用。 当然,祸乱纸人最大的作用,或者说灾劫,早已写在图录中。 李赫耸了耸肩,其身后突然走出另一个纸人,与其面目相似,却更为阴森恐怖,像是刚从墓地中挖出的尸体。 它同样没有面容,且构成身体的纸张有些泛黄,甚至连双手都没有,只撑着两根圆秃秃地纸棍。 以李赫目前的实力,只能催动出这样残缺的纸人,数量为一。 “难道黎镇的纸人便是这般衍化” 他不由回想起黎镇中遇到的诡异,甄家婢女,表弟李侃,以及离奇的大火之夜。 能够悄无声息地侵蚀至此,还未被发现,说明噩兆的恐怖。要知道黎镇可是有掌控七品祥瑞的高手,依旧没能察觉。 可若两人皆是噩兆衍化,又太逼真了吧,一言一行,与普通人无异,纸人真能那般栩栩如生细思极恐。 说穿了,祸乱纸人还是图录窃取了对方的一丝殁源,真正入侵黎镇的噩兆,必定更加诡异。 李赫当时觉得离开黎镇,该是暂时避开祸端。 但在靡梦中,冥冥显化的一幕,让他明白恐怕是逃不开此劫,还得早做应对。 【兆:威胁在逐渐逼近,却也是机缘所在,消弭一周后的灾祸,加强实力】 【奖:一株九品祥瑞】 望着眼前书页勾勒出的文字,李赫渐渐明晓图录运转的规则。 所谓的任务、奖励,不过是之前残存的意识幻化成他内心最直白的渴望,由此来引导所谓的筛选。 但实际上,图录给出的,是噩兆的指引。 所谓噩兆,噩运之征兆,每次劫数便是考验,若能撑过去自然有收获,若撑不过,暂时不知下场,但绝对好不了。 这收获也并非是凭空产生,更像是种命运的指引,引导他来获得奖赏。 例如第一次的噩兆,第二次的呼吸法。 他梦想中的金手指,其实更像一本写满噩运注脚的道书。 但这份涂抹毒药的甜点,他不得不吃。 当然,若只是永无休止的噩运,那终究会有倒下的一天。 神瑞留下了两点关键的启示。 “图录即是囚笼,也是记载。能镇压噩兆的,归宿命运者,唯有其本身。” “身具图录者,不可融合祥瑞。却能与其共生,延缓灾厄!” 李赫望着脚下缓缓消失的字迹,陷入沉思。 上一代掌控图录的便是这没有流露姓名的神瑞,虽不知它名号,但光凭神之瑞兽这一称号,就晓得它的威力。 却依旧挡不住岁月侵蚀,灾祸之危。 如今的噩兆图录明显是残缺的,是怎样的劫难让它们都难以抵抗,奄奄一息不得已留下传承 李赫的思绪不由地想到星空中遮掩的十二道迷雾,超越一切的恐惧,会是它们吗 神瑞除这两句话没留下任何讯息,事实上就算将真相告之,又有何用,现在的他还是太弱了。 甚至对方都没留下掌控图录的方法,只是给出了图录的特性,是希望李赫走出自己的路么。 “太看得起我了吧!” 不由地摇了摇头,纸人之躯在黑暗的书录中迈步,李赫沉思。 “用噩兆管理噩兆,风险不用多说,每次灾祸剥夺生灵性命,岂是容易掌控的。但更重要的是,它们没有思维与情绪,如何制约” “终究还是要落在人身上,依靠那些没有感情,时刻会产生危害的噩兆上,终会受其反噬。” 驻足而立,低喃道。 “道国,噩兆道国!” “祥瑞共生,延缓灾厄。” 李赫纸眼眨了眨,似乎有些许眉目,却还需要验证。 可若是真的如此,神瑞也不会落败至此,其中必定还有些险恶的障碍。 还有一点,眼前天下并不太平,各道国纷乱不修,民不聊生,噩兆显化更是频繁。 起码在古都道国内,修行正统便是融合祥瑞与噩兆,从未听过有人能够直接操纵噩兆的。毕竟祥瑞的强大更多在于修行和资源,噩兆却是杀人的利器,两者中和也是为了修行高明的道法。 甚至有些修者更愿意单独融合祥瑞修行,通过掌控些许诡异器物,来达到同样的效果,还不用经受噩兆反噬。但这样实力弱了些,更多是道司中主管资源的人物。 目前他掌控祸乱纸人,却未融合祥瑞一事,万万不能泄露。幸亏紫玉葫芦损坏是在靡梦中,无人知晓。苦茶岭的其余人又没有修为,难以识别。须得想办法掩盖才是。 根据图录预兆,苦茶岭或许有祥瑞在孕育。 想到此处,李赫猛地睁眼,室内静谧漆黑,从他身后缓缓走出一具泛黄纸人,低着头一动不动,粗糙的面部忽地裂开一条细纹,像被刀片裁开似的。 李赫掏出那条被扯烂的红舌,从这条裂缝中填了进去。 顿时传来一阵低声喃语,有咆哮,有责骂,有悲伤,有哭泣,还有惊恐。混在在一起,像是进了菜市场。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终于消失。 纸人再度张开“一”字嘴,伸出条几十厘米的长舌,上下摆动灵活无比,如蛇的芯子。 李赫将手指放在其舌尖上,竟然柔软无比,像二八妙龄女的舌头一样。 但慢慢地,阴冷气息弥漫,舌头渐渐干燥,重新变成纸卷,上面布满鲜红的肉粒。 “嘿嘿!” 诡异的笑声不寒而栗,在屋中飘荡。 第十二章 意外收获 第二日一早,钟闵就接到命令,把岭民带到府衙。 在练武场中央摆着一密闭的瓷罐,上方开了一个口,大小刚好够将手伸缩进入。 每个岭民都需要将手放入其中,无一例外。 有人什么事都没发生,伸进去只觉黑乎乎的,空荡荡的,便抽了手回来,感觉莫名其妙。 有人却言之凿凿地说,摸到了僵硬的纸张,并且十分冷。抽出手后面色苍白,像是大病一场。 最狠的是,有一岭民说有黏滑的东西,将他臂膀都扯了下去,结果吐出一条腐烂的胳膊,十分恐怖。 亏得衙卫们分批镇压,再加上钟闵这地头蛇尽心做事,才勉强镇压下来。 事实上李赫已经和他交了底,有些岭民被污染了,需要经过净化。特别是当着他的面,将一名衙卫打昏,其舌头竟然伸了出来,依旧在叙说。 钟闵顿时信了府主的话,事实上就算李赫真有什么恶意,目前穆峰死亡,衙卫挂掉多半,也无法抵抗。 何况李赫在先处理衙卫时,部分人检查一番没有问题,便不会动手,这其中包括钟闵。 能够和有修为的翼守对抗,府判必定是有些压箱底的东西,没有被恶舌污染,也在意料之中。 先亲自处理衙卫的问题,再解决岭民污染,李赫要确保他镇守的苦茶岭是清净之地,没有隐藏的祸患,才能开展之后的计划。 其中倒是有一插曲,穆峰叔侄身死后,没人再能撑得住穆家,再加上他们树敌众多,群情激愤便要报复。 房屋、店铺无人打理,仆人四散逃命,还是钟闵率衙卫驱逐暴徒,宣布将其收归府衙,让府主居住,才暂时稳定住局面。 本来穆家人该赶走的,但是穆鹤的夫人,哭得梨花带雨千娇百媚,非要见府主李赫大人,述说她对穆家的布满,还要私下告之秘闻。 钟闵一时倒是难下决断,虽然他对这位小穆夫人的事迹有所耳闻。可望着那丰硕胸脯,柳枝细腰,穿粉戴红,姿色的确不差,就算在黎镇也不可多得,于是鬼使神差地便放她进去了。 衙卫望着小穆夫人一扭一扭的翘臀,舔了舔嘴巴,低声道。 “这屁股,真是大啊!” 另一位年龄大些的衙卫鄙视地望着她。 “年轻人啊,什么都不懂,前面那对才是宝贝哩。” “以我的经验来看,咋们府主大人年轻气盛,见了这婆娘,非要搞个昏天黑地不可。” 穆夫人进了屋,顺手便关上了门。 她的脸色有些难堪,光天化日之下吵闹着要见府主已是人尽皆知,两名衙卫指指点点更是看在眼中,心里不由计较。 “一群没本事的废物,只配舔我脚趾的东西,也敢痴心妄想。 听说新任府主还没婚配,凭我的相貌身材,在这苦茶岭要什么得不到 等我进去搞定这毛头小子,给他点甜头,到时候叫你们跪下来求我。” 转过身来,俏脸微红,一双眸子水盈盈地,向屋内勾去。 一人坐在长椅上,浑身都融入黑暗之中。 “你要找我还说知道穆峰的秘密” 小小屋子,阴冷的很,像是地窖一样,府主的回答不含一丝感情。穆夫人不由蜷缩身子,柔弱道。 “穆鹤曾经喝醉,告诉妾身,他叔叔在黎镇有门道,因此谁来都扳不倒他们。” “穆府内有一处密室,里面有他们多年积累的钱货,这地方只有那叔侄,和叔母,以及妾身知晓。” 椅子上的人影动了动,似乎提起些兴趣。 “哦,在哪里” 穆夫人晃了晃胸脯,稍微扯开些衣襟,露出白花花地嫩肉,以及一条深深的沟壑,再往里探,快能看到不可描述的东西了。 这年代的妇人,保守些的会在胸间缠一条布巾,穆夫人明显有备而来,不太保守。更是轻抬小腿,一手摸着腰间,暧昧地望着府主,在暗示什么。 “这秘密自然被妾身藏着,只要大人愿意,妾身就讲给您听。” 穆夫人声音细若游丝,吐气如兰。顿时大堂内气氛变得燥热起来,椅子上的人影挥了挥手,示意她靠近。 穆夫人大喜过望,摇着细嫩腰肢就靠过去,直直扑向府主怀中。 忽然,一只像铁钳似的手捏住她粉嫩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她的双目侧着,看不到府主的脸。只能见到一条鲜红的舌头缓缓伸出,舔向她的脸,干涩又粗糙,更有一股异样的冰冷。 丝毫没有想象中的炽热与温暖,她被这舌头舔着,再加上被扼住脖子呼吸不畅,双目充血。 手脚不停地挥舞,像只螃蟹一样,忧惧的眼泪沿着眼角落下,大脑已然空白,早已忘了搔首弄姿,有的只是对死亡的恐惧。 慢慢地,窒息感淹没一切,手脚已然麻木。红舌吻到她的脸上,像是一块毛巾在擦拭着她的每寸肌肤和毛孔。 但这一幕没有丝毫香艳感觉,只觉无限惊悚。 眼看对方要被捏死,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微咳嗽。 “砰!” 穆夫人被无情地抛在地上,她双手捂住喉咙,不停地喘息,像破烂的风箱一样。 “呼!呼!” 她抬起慌乱面孔,迎来的却是一双冰冷眼眸。 “我说,我说,那密室在……” 这番险死还生后,她再不敢自作主张地诱惑,府主大人冰冷的眼神,以及看她的目光,从未在别的男人眼中出现过。不,或许就不该出现在人的眼中。 面对这种人物,想要保命只能献出一切。 椅子上的府主听后,再次挥了挥手。 穆夫人不顾衣衫凌乱,爬着打开门,跑了出去。 刚想离开的衙卫,看着连爬滚打的穆夫人,丝毫不注重形象,顿时惊呆了。 年轻那个开口道。 “没想到府主喜欢玩花的啊,看把这位端庄夫人吓的,果然大人物的癖好千奇百怪。” 年长些的却有些疑惑的嘟囔道。 “我家的祖传秘方,或许这次能派上用场!” 不管门外衙卫的调侃,屋中椅子上的人影依旧未动,黑暗里走出一个青年,正是李赫本身。 他望着纸人脸上逐渐变幻的纹理,竟然与那穆夫人有些重叠,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让分化出的祸乱纸人来替代,是想看看纸人能否单独处理一些事情。 从对话以及结果来看,包括面容遮挡,效果显得不错。 但纸人毕竟是噩兆道法,根本不在乎世俗规则,只遵守最基本的诉求。 像对待穆夫人,虽然李赫内心对这荡妇颇为不齿,却也没想杀她。纸人却不同,原意志一丝丝的憎恶,就会被无限放大。 若非李赫真身在场,纸人绝对会把穆夫人捏死,像掐死一只蚂蚁一样。 噩兆代表灾祸,乃天地阴秽、怨念集合,难以掌控,的确是有道理的,太容易反噬。 看来纸人的掌控不是那么轻松,还得另寻他法。 李赫上前,用手遮盖纸人的脸面,顺势摸了下去,顿时已经有些眉目的脸再次消失。 穆夫人配不上这张脸! 第十三章 贫瘠的土地 李赫独自前去穆府密室,虽然有些许机关,但挡不住纸人化身,一一破除。 望着满仓的苦茶叶,以及数不清的粮食,还有数千灵币,李赫有些眼花缭乱。 要知道即使以李家的底蕴,最强盛时存有灵币也不过万,当然这指的是流动资产,若是算上祥瑞、商铺、房屋等自然远远超过。 普通人家只要几灵币,便能支撑一月的日常开销。就算是奢靡点,十灵币也完全能满足一家三口的日用。 而数千灵币,在黎镇或许都能兑换一件品质较差,年份颇老的九品祥瑞。 苦茶岭如此贫穷,受灾祸后岭民更是苦不堪言,穆峰竟然敛财至此,可想而知平日里的凶残跋扈,岭民不过是他们的工具罢了。 他继续搜寻一番,却没再找到什么隐藏的宝贝,不过是些珍奇的器物,若是抵押给典当铺,或许还能换出更多灵币。 若是拿着这些灵币回到黎镇,完全可以买一匹上好的枣红马,收一套包含大院的宅子。 至于在苦茶岭,就更不用担心。 如今的穆府清理后,虽然比不上黎镇那般奢靡,用料却也不差,绝对是苦茶岭第一豪宅,住个五十余人完全不成问题,目前却只有阿福和他自己。 若是一般富家子,在苦茶当个土皇帝,左拥右抱、乐不思蜀,倒也快活。 可这一切的基础,是在道法之下的。 祥瑞择披万物,给予生灵最基础的植粮;噩兆为祸天下,视人为刍狗。稍有不慎,一生家财便作一空。 前身如是,穆府如是,黎镇如是。 看着这密室财物,李赫心中的危机感却愈发强烈。 李赫本就不是那种安于现状之人,何况还走上镇压噩兆的路,容不得他回头。 再度摸了摸苦茶叶子,多数失去水分,已然干煸,灵气亦消散颇多,虽无法用作蕴灵,但仍有巨大的植培作用。 …… 棕褐色的小马驹载着新任府主大人,踏过贫瘠衰败的土地,来到种植区域。 苦茶岭以苦茶得名,事实上也和此处的土地有关,从前岭民们开荒至此,探索多种植种,但效果都不好。若单纯用祥瑞催化又费力不讨好,根本不是一群贫民能支撑得起的。 在经过多番试验后,才发现几种适合种植的作物,但综合经济效益以及环境之后,最后选择苦茶作为此地的主要作物,且更名为苦茶岭。 说来苦茶是一种味道微苦的茶叶,有清心净肺的功效,周边郡所常有商人收购,用作药理调配,价格不菲。 平日里岭民与商人交换,自然收获不小,再去兑换粮食、日用,倒也不算太过拮据。 可经过之前的噩兆袭击,多数土地都荒芜了,寸草不生。适合种植的土地变得十分有限,多数为岭中大家族占有,虽说都是为府衙种地,可产量多少,分配规则还是不同。 导致许多岭民无地可种,没了收入,只能干些杂活糊口,自然越来越不满。 “府主大人来巡视,你们还站着干什么!” 钟闵板着脸,在田地旁招呼着。远处摆弄茶地的农人才抬起驼着的背,满脸麻木地望向这边,十分木讷。 地里有男有女,都面黄肌瘦,行动麻木。只有几头耕地的牛,抬起头看了看,继续拢地。 “不用召集大家,管理田地的屯长呢,叫他过来!”李赫开口道。 钟闵朝旁边一个衙卫挥了挥手,对方匆忙跑去,和几个农人交涉一番,结果尴尬地跑回来。 “禀报大人,这片地的屯长前几日喝酒宿醉,在野外冻死了!”衙卫挠了挠头,却也带回一个光头汉子,“目前是这乔秃子在代管。” 钟闵看了他几眼,严厉问道。 “屯长死掉,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上报,还有府规吗” 乔秃子吓得慌忙跪倒,求饶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这几日听说灵泉出事,衙卫老爷们在忙,吾等也不敢因此事叨扰府衙。” 钟闵正要骂对方狡辩,李赫却挥了挥手,双目望向远方田地,温和问道。 “之前的事既往不咎,我来此只是想看看苦茶种植,今年收成可好” 远方茶地倒是宽广,人手也多,已到了苦茶成熟之季,但地中零零散散地长出几片叶子,更多是枯萎凋零的植物。 此处茶地虽然不是靠近灵泉的优质地,却也是较为肥沃,水利充足的中上品,在苦茶岭中亦不超过十处。若连这里都是惨淡景象,可想而知那些贫瘠土地,该是何等样貌。 见李赫的脸色有些沉重,乔秃子说话都结巴了。 “大,大人,不,不是我们偷懒。实在是,是地里营养不够,如今,灵泉又遭了灾,没有补充。” 说着说着,乔秃子抬起粗糙的手抹了抹眼泪,哽咽道。 “大家伙已经尽力培育了,前几年的茶地纵然产量小,也能挤出些成品。可经年累月的消耗,又没有补充,茶地与野外的荒土都差不多了。 我们这边的每一户,不管白天黑夜总有人盯着,生怕有野兽或极端天气作祟,连这点收成都被糟蹋掉,那就没法活了呀!” 讲到伤心处,乔秃子也顾不上之前的畏惧,皱巴巴的脸堆在一块,流露出浓浓的绝望。 李赫目光从田里收回来,苦茶岭岭民的确多灾多难,不仅要被恶官压榨,还看老天爷吃饭,更受噩兆威胁,随时随地都会死去。 这就是没有祥瑞的弊端,如果有对应植被的祥瑞坐镇,不论土地还是灵植,都会有极大改善。就算茶农们无法获得太多收益,但温饱还是不成问题,如今连活下去都是奢望。 要想发展封地,必须得再次培养一只祥瑞。 李赫转头看向钟闵。 “土地过度损耗,是长时间遗留的问题,有办法解决吗” 钟闵沉吟一番,说道。 “若是外围那些土地,贫瘠多年,自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不过此屯和靠近灵泉的茶地,情况还行,等灵泉恢复,多多浇灌一些,勉强能为续。” 见府主面色阴沉,他犹豫一下,继续说道。 “若是能少收些茶税,留一些用作肥料,滋养茶地,形成循环,或许后面几年会有极大改善。 之前都是穆峰管理此事,连年提高,或许可以降两成,不,一成……” 刚说出口,钟闵就后悔了,照理说茶税是府主的收入,要是削减的确能让茶农缓一缓,但却损害了府主大人的切实利益。 穆峰之前不断拔高税率,岭民早已苦不堪言,即使降三成也才恢复正常。可这是他一个府判能说的吗 特别是府主还拥有超越穆峰的实力,甚至能抵抗噩兆。 起码生命有了保障,其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钟闵满脸懊悔,刚想开口补救,李赫却开口道。 “那就免了今年的茶税,府衙支出与上交黎镇的财货,我来准备。” 听到这话,不仅钟闵睁大眼睛,周围衙卫也愣愣地看着府主。 谁不知道黎镇的大人物们来这些穷乡僻壤,就是为了捞钱,以及享受独特的地位。还有倒贴一说 李赫却不管他们的惊讶,继续说道。 “现在灵泉暂时无法使用,每块地领一批陈旧苦茶叶,用秘制法作肥料,滋补土地。那些贫瘠的外围土地也有份,钟闵你做好分配,去我的府上领取,分发给大家。” 他冷峻的目光扫了一眼衙卫。 “若是谁敢在其中动手脚,也去作肥料罢!” 所有人都不敢与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对视,钟闵似乎有话要说,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只有一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乔秃子抱着府主的腿,满是皱纹的脸流下泪水,哽咽道。 “谢,谢谢大人……” 第十四章 农务使 李赫又走访了几处茶地,情况有好有坏,却都是勉强维持罢了。 地里的男女老少,面黄肌瘦,麻木又绝望,仿佛已经失去了对未来的向往,只是拖着疲惫的身躯,能活一天是一天。 “哎!” 钟闵随府主走访,不由地叹了口气。 “天下不太平,噩兆为祸,上面的老爷们又只管自己,像我们这些偏远小民,不知何时就会死掉。 黎镇以下的封地,少说也有数十,苦茶岭已经算好的,起码还存在。我听闻距离黎镇五十里外的牵牛山,已经彻底消失,无一人生还。” 李赫看着钟闵,对方也直视着他,畏惧神情依旧存在,但却多了一份别样的尊重。 钟闵弯下腰,捏起一抷土,干涩而黝黑,还散发着一股臭味,继续说道。 “实话说,老钟见识过您的实力,知道深浅。 以前苦茶岭也不是没有强势的府主,他们或许能抵挡噩兆威胁,还能处理地头蛇,但没有人会关心岭民的生死,一条人命或许比不上一亩苦茶。” “乔秃子是岭地土生土长的人,年轻时候一头秀发,后来他娘偷跑出去,他爹好吃懒做,不小心失火把自己烧死。他头发也被烧没了,庆幸保住一条命。 这些年没有结婚,也没有抱怨,是个热心肠的老实人,常常帮助大家,若不是真没办法了,肯定不敢那样说话。 大家是真没办法了!” 李赫拍了拍对方肩膀,承诺道。 “放心,我会让苦茶岭起来的。” 钟闵看着府主清澈的眼神,盯了好久,随后挺直腰杆,再无之前的怯懦。 李赫继续问道。 “统计人数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 苦茶岭疏于管理,府衙只知压榨,仅看上缴的财务,根本不重视岭民死没死,因此他让钟闵重新整理户籍。 钟闵开口道。 “第一批苦茶陈叶都已发放到位,按照大人您的指示做了统计。” “临泉屯,137人。中等茶地23块。 散地屯,260人。劣质地46块。 柳树屯,187人。劣质地15块。 岭中,425人。优质茶地10块。” 苦茶岭多数人住在靠近府衙的寨子旁,他们多数人分到的地也是最为靠近灵泉的茶地,土质肥沃且有灵泉浇灌。 临泉屯就是外围茶地,乔秃子他们的地就是这种,能否有好收成要靠老天爷。 至于最外围的土地,基本处于半荒芜状态,且野兽颇多,几十块地收成都比不上一块优质茶地,难以维生。 再加上现在苦茶灵泉荒废,情况更是恶劣,就连优质地都难以维持,其余岭民只能等死。 李赫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我在黎镇听闻灵植可制备肥料,反哺作物。祥瑞蕴灵便是参照此法,但具体效果如何,还未见识。” 钟闵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样,若灵植产量巨大,将其混杂一些残渣,埋在地中可丰富其营养。 特别是对应的祥瑞,不仅能激发种物的产量,还能丰沛土壤,其实也算是这类反哺的高级体现。” “目前苦茶已到成熟阶段,但它们耐旱耐寒,十分强韧,只要把土地肥力提起来,今年收获应该不会差。 这方面的秘方,咋们岭也只有张老头了解。” 说着,就带李赫走向侧旁的一条小道,蜿蜒曲折,曲径通幽。 走了一会儿,就见到一间小院,被木头栅栏围着,院里堆满杂乱物件,像个猪窝一样。 “张老头,府主大人来问你些事!” 钟闵吆喝几声,便从屋里跑出个带斗笠的老汉,有些衣衫不整,浑身酒气,弯着腰小跑过来。 “府主大人特批了陈叶,为茶地施肥,你估计能提升多少产量。” 张老头点头哈腰,笑眯眯地说道。 “府主大人仁德,有这些苦茶沉叶,再加上俺这秘方配法,少说也能提高一半的产量。” 钟闵皱着眉扇了扇鼻前的气味,继续问道。 “别想着糊弄,优质地本就是短缺营养,补充些许就能恢复。那些劣质地如何处理,也能这般往后几年的光景呢。 还有陈叶什么时候放置,堆积在哪里,这些步骤都安排好了吗” 见府判生气,张老头才收紧笑容,小声说道。 “放置位置我早已和岭民们商量好,何时种植浇水也做了安排,大人放心。” “至于劣质地,恐怕苦茶陈叶亦无法解决问题,只能说勉强维持。” 眼看钟闵脸色再度阴沉,张老头却不为所动。 李赫瞥了对方屋子一眼,床旁似乎有影子晃动,像女子身影,他开口说道。 “若能解决此事,我给你一千灵币,赏你一件玉器!” 听到这话,张老头眼珠子都愣了,当即拍手。 “大人既然这么说,那我必当尽力,一周之内,我必定寻到让劣地恢复的方法!” 正当对方喜逐言开之际,李赫瞥了他一眼,纵使夏日正午,温度瞬间下降几分。 “记住你说的话,我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办不到,后果你懂。” 说完,李赫便转身离去。 钟闵冷冷地看了猥琐的张老头一眼,像看个死人一样。 他自然晓得这货的本事,苦茶岭没有农务使,张老头会点配置秘法,对农务有些了解,却也仅此而已。 这次府主大人下了狠心,要整顿茶地,这货才有机会上位,得了些银钱,便匆忙花了出去,在岭里名声也不好。 钟闵追了出去,建议道。 “大人,苦茶陈叶交给他,只懂得堆量,颇有些浪费,要不节省些资源,等明年……” 李赫摇了摇头。 “时不待我,等不到明年。他觉得把陈叶用在劣质地,消耗太多,怕我不同意。 那就加大投入,再去拉一批陈叶,去安排上。” 听到这里,钟闵眼皮不由跳了跳,即使知晓府主的大方,还是惊住了。 他负责去搬运陈叶,纵使都是穆府积攒,可若加上此次陈诺,几乎已然耗去一半储存。这可是穆家人压榨几十年得来的财务,若是出售完全可以换取数千灵币,被这位爷一句话就抛了出去。 他不认为李赫是那种不知疾苦的纨绔子弟,自然也不是心肠软弱的圣母,如此大力气地投入土地,争分夺秒,到底为了什么呢 望着前方略带些阴沉的府主,走路轻飘飘地,步若飞腾,似乎愈发神秘。 “苦茶岭缺一位农务使,你多关注下!” 声音飘来,把钟闵从联想中惊醒,府主大人的雷霆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私自揣测是大忌。 想那么多干嘛,就算府主有自己的安排,可丰饶土地实实在在地帮了百姓。前几任府主有过这样的作法怕是想都不会想。 既然如此,紧跟大人就是了。 待两位府官走远,张老头脸色阴沉地走进屋。 大白日的,炕上卷着厚厚的被褥,里面包裹着一村妇,脸面圆盘一样,身子倒是丰腴,一层棉被竟然都遮挡不住,露出些许黝黑肌肤。 “呦,张爷您发达了啊,连府主大人都亲自过来看您。” 女子声音厚实,本想夸赞几句,却惹得气氛消散不少。 张老头眸子沉了沉,坐在椅子上,自声低语。 “看来,还是得从他那里想办法。几日后刚好能见他一面,还有他那闺女,水灵灵的,到时候……” 炕上的婆娘翻来覆去,早已踢开被褥,粗壮的手指来回摆弄。 张老头阴狠地眼神一闪而逝,再看婆娘,却有些鄙夷,却依旧翻身上炕,昏天黑地起来。 第十五章 诡异的小姐 颠簸路途,天色渐晚,车队行在重重山岭,压抑的很。 一个老头卷着烟卷,在车外吸着,双目望着四周,十分警惕。 过了一会,帘子打开,露出张清秀娇媚的容颜,双腮红润,开口道。 “爹,我们为啥要换条商道啊,之前那条不是走的好好的。何况赵公子早已备好款待,你这样言而无信谁还会找你做生意。” 女子撇了撇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和她爹说话都十分不耐烦。 老头继续抽着烟,过了一会才说道。 “狗屁赵公子,也就是个赵家旁支子弟,拿了九品祥瑞成天招摇撞骗,不知进取。 他大包大揽要解决离灰的供应,至今连影子都没见到。 反而天天围着你转悠,尽买些胭脂粉,哄你开心。再到他那岭地,我怕傻女儿投怀送抱啊!” 听老爹这样说,女子也有些挂不住,杏眉一扭,随即掩嘴笑道。 “怎么可能,我柳如画可聪明着呢,吊着那家伙胃口,想探探他的虚实。见赵家人也就那穷酸样,自然不会理他。 这么和爹爹说声,是怕你看不清他真面目,被他搅黄了生意。” 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自家闺女没办法。 恰在此时,前方传来车队主人的吆喝声。 “停车,今天就赶路至此,大家早点休息。” 一排马车皆靠在山坡旁,几十辆车围成大圈,十多名马行护卫匆匆下车,在周边洒下些白色粉末,味道刺鼻。 老柳没有动弹,拆开包裹的行囊,递出几张饼和水壶,给了女儿,自己就生咬硬饼。 柳如画嫌弃地看了看了饼,便将它抛开,眼珠子四处晃动,最后落在一辆窗户被封住的小车上。 “哪家金贵的小姐啊,白天不出来,夜里才动弹下,还有人伺候着。” 一名头戴毡帽的小厮,拿着精美的食盒,递入车中。 从帘布中伸出一条白皙粉嫩的手,将其拿进去。 即使自傲柳如画,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皮肤太白了,简直像画出来的一样,且五根细指玉葱似的,染着红指甲,十分动人。 也只有大户人家出来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才能养成这样。 见盒子递进去,那小厮便红着脸,坐在车旁,一脸的幸福。 老柳看了一眼,瓮声瓮气。 “听说是甄家的人。” 柳如画看都没看,便说道。 “什么小姐,估计是外室生下的孽种吧,否则不好好呆在黎镇,跟着商队瞎跑 那么点年纪,长得却妖艳,双腮还抹着浓粉,不检点!” 老柳摇了摇头,这次却没反驳。 “我也觉得那女娃不太对劲,说不上是什么问题,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听说她去苦茶岭。” 这时候刚巧走过几个年轻人,围了过来,顿时七嘴八舌地插上话。 “苦茶岭那破烂地方有什么好去的,穷困潦倒,处处是荒地,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听说苦茶岭府衙也是深水池,好几任府主都莫名奇妙毙命,当地势力还颇为雄厚。交易也比较单一,以苦茶叶为主,没甚稀罕东西。” “若柳姑娘愿意,到繁华的墉城一逛,金银首饰应有尽有。” 柳如画抬头看了眼,是位行走的商队公子,长得倒也帅气,顿时笑颜如花,刚准备撩拨几下,她老爹就打断道。 “不劳公子费心了,我们爷女二人自有计划。” 见对方还想说话,老柳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家掌柜的和我定了百灵币的药肥,到时候自会予他地方,若不想要就明说,买家多的是。” 这话一出,那公子哥面如土灰,大气不敢喘,挥手就让手下几人退下,自己还弯腰道歉,不一会儿就清净了。 倒是柳如画上身动了动,却没有离开车厢,撇了撇嘴,不满意道。 “爹你干嘛,人家是来找我说话,我还想听听墉城的故事呢。” 老柳头道。 “故事从此地前往墉城,七八百里路途,噩兆险地无处不在,他们商队若去,能活一半人已是福大命大。 下次见面,你能否见到他的骨灰都是问题。” “他过来插话,不过是那掌柜的见我药肥珍惜,想拉拢下关系。投其所好地派个年轻人,来讨你欢心。” 柳如画道。 “那你怎么赶跑他了,我还挺想听听他夸我呢。” “等等,你不会真要去苦茶岭那个破地方吧!” 似乎想到什么,她诧异地盯着自家老爹。 老柳头抽了口烟,点点头。 “有桩事情要办,需要停留片刻,见个故人。” 柳如画摆了摆手,嫌弃道。 “那穷乡僻壤,破烂地方,你没听几日来大家讨论,有些破地最没有交易价值,苦茶岭就是其一。 咋们在那里驻足,耽误时间是小,错过大买卖的话,可就太过蠢了。” 柳老头狠狠地吸了吸,望向远处的深山,不知为何,一路行来车队周边都很安静,安静地让人觉得诡异。 “有些事情,不能只看钱。这次苦茶岭必须去,拿到东西后,我便领你去墉城,靠着以前积攒的灵币,为你找户好人家,也免得你天天被登徒浪子哄骗。” 柳如画冷哼一声,便钻入车中,不理会她老爹,表达她的不满。 老柳头却没有妥协,看来此事他志在必得。 他走到车队外围,进入丛林,捏起些许洒下得粉末,这个叫抵灵灰。若是有诡异事件袭来,会提前变色。 抵灵灰十分干燥,入手就是普通得粉末,老柳头皱了皱眉,再度望向林中。 密林遮挡,光色渐暗,周围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音,就连虫鸣鸟叫都无。虽然地处荒野,却也没道理这般景象。 明明在之前,还看到些许动静的。 不过他也未深追,撒了泡尿便往回走,临走前用新土遮了遮湿地。 待到身影慢慢消失,密林中忽然起了动静。 一个个呆滞、麻木的纸人从树后方走出,它们矮小好似人类婴儿,一双眼睛赤红无比,像破裂的珠子,齐齐盯着离去的老柳头。 有一些纸人身侧,残余着鸟毛以及昆虫的硬壳。 而那抵灵灰被风吹了吹,依旧没有变色,若是细看,更像碎纸屑,飘散远去。 恰巧飘到有些湿润的土上,顿时土壤变得鲜红,像鲜血渗透一样。 整个林间充斥着阴森与死寂。 第十六章 庇护岭地 黑褐色土地,阴沉沉天空下,一群岭民正埋头苦干。 尽管太阳被云彩遮挡,但这个时间段依旧炎热无比,大家伙汗珠布满脸颊,却流露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用木车推着碾成末的肥料,小心翼翼地洒在拢土旁的渠沟中,再洒一些清水,用薄土盖住。 “听说岭中的土地都施药肥,几天下来苦茶的状态就大有改观,咋们临泉屯的地也不算差,这几日苦茶根叶明显有起色。” “苦茶本就是极其耐受的植物,只要不死,稍微给点养料就能活下去,耐心等几天,那些蔫了的叶子肯定能茁壮起来。” “李府主真是大善人啊,我在苦茶岭呆了十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的府主。第一波陈叶对咋们损耗颇大的土地弥补不足,直接又运来一波,连贫瘠土地都要覆盖到。” “府主还说取消今年的茶税,熬过这一年再说。今年实在是难,但俺记得这份恩情,等明年有了余粮,必定补上这份赊欠。” “就是,就是,听说衙兵有些缺损,谁要敢闹事,我叶辰第一个不服。还有俺几个兄弟,都是岭里好手,龙敖……” 话没说完,小伙子脑袋顶就被排了一下,乔秃子瞪着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说道。 “快快种地去,瞎掰扯啥呢。” 叶辰小子慌忙抱头鼠窜,下地浇水去了。 大家伙哄然大笑,就连严肃的乔屯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偏远山区的岭民,你说凶悍刁蛮,的确是,但环境就是这般艰苦,若不能支棱起来,就得被压死。 可他们的心思也单纯,谁能带大家活下去,活得好,就听他的。 什么道国帝君,郡城神人,黎镇之主,都是狗屁。这些大人物有正眼瞧过他们吗晓得自己动动嘴,为了某件奇珍宝物,下面人就要饿死一片吗 遇噩兆得死,遭狗道官得死,岭民们像是贱种一样,不过是消耗品。 但李府主真不一样,别管他落魄公子还是不知深浅,的确是把岭民当人看,与前几届府主天差地别。 大人物们敛财压榨,没问题,如今就是这般规矩。 可你总得给手下留条活路吧,从前的翼守将所有岭民当工具,轻则打骂,重则搞死,更别提什么奖赏。 所有利益都流进他穆家人手中,还嫌不够,还嫌做的不好。就连府衙那些衙兵,不压榨干他们的每滴血肉,都不甘心。 “嘿,这种头目,死的好啊!” 乔屯长勤快地奔跑在各个田地中,指挥着大家施肥,岭民们也极其自觉,这么多年过来,终于有些盼头了。 李赫独自乘小棕马在田间游荡,他仔细地观察着各处土地,特别是岭中的优质地。 如今有药肥加成,苦茶树茁壮成长,叶子青绿无比,一片绿意融融。根系及枝蔓同样粗了不少,还有新枝探出。 不得不说,此世的植种颇为神奇,条件如此恶劣,稍微补给一些就能恢复过来。若是在以前,没个几年停耕修养,绝对是不行的。 这还只是普通植物,若是有祥瑞配合,灵植耕种,到时候整个山间都是灵气盎然,婉若仙境。 李家的黎青竹山,就是这般境地,如世外桃源一样。 虽说他之前的紫玉葫芦也是九品祥瑞,但种植条件其实颇为苛刻,其灵液算是相当难得的药材,同时还能中和噩兆,在融合时有奇效,算是九品中上之宝。 也是原身父母精心准备的继承之物,可惜,在靡梦对抗时损坏掉了。但也正是如此,李赫真正领悟到噩运图录的真谛。 没有后路,没有希望,向死而生。只有这样,才能镇压诸般噩兆,不掀惊惧。 茶地施加药肥后,苦茶明显饱满许多,但李赫巡查已久,没有看到任何一株苦茶有结成祥瑞的征兆。 祥瑞诞生是有预兆的,不一而足。有些颇为霸道,将周围同种植物吸个干净;有些共生成长,区域内繁花似锦;有些默默无闻,土下根系早已遍布。 因此判断祥瑞之兆,是需要点专业知识的。 李赫是因为图录之励,才晓得会有一只祥瑞,至于在哪里,怎样出现,皆是一头雾水。 且他十分奇怪,名为噩兆图录的道书,为何会奖励一只祥瑞。 所谓的道法,祥瑞与噩兆,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 从前一任神瑞驾驭图录起,再提到中和之法,李赫觉得这不是偶然,两者间必定有更为奇特的关联,只是以他目前的境界,还远远看不穿。 他巡视许久,也未能见到祥瑞的征兆,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在临泉屯周边,他的祸乱纸人,其不安的成分似乎小了许多。并非是那种受到压制的低沉,反倒是像剔除杂质的净化。 李赫望着潜藏在草丛中的纸人分身,像条伏地的蛇一样,时刻准备着从暗中咬上一口,眼中漆黑浓郁,却有了点点神韵,不那么死气沉沉了。 把陈叶都分配下去,虽说帮助岭民是一个目的,但更重要一点,是要抵挡即将到来的危机。 他可不会忘记巷中诡异的表弟,靡梦里斩断的丝线,以及兆的任务。 虽然他知晓与其因果相连的大概率是纸人一类,但对方是否仍是祸乱,就难说了。而且同是九品,实力有高低,做最大程度的防范,是应有之意。 通常来说灵植茂盛之地,对噩兆都有极大的压制效果,噩兆对生灵是毁灭性的。但万物相生相克,阴阳守恒,当“生”的力量足够强大时,对噩兆同样有威慑力,最显着的代表便是祥瑞。 没了紫玉葫芦,也就代表着没有防备的法子,只能先行消灭对方,以攻对攻。 若是抵挡不住,恐怕比上次靡梦危机还要恐怖,毕竟现实的噩兆,稍有差池就得落个伤残。 真要到了绝境,不知道能否逃掉,离开被锁定的苦茶岭,又在靡梦中斩断联系,或许能苟且一命。 但李赫望了望远方。 一排排茶树延申至远方,布满山野,时而传来岭民的欢声笑语,生机盎然。云朵随风飘荡,遮挡在头顶,像遮阳伞一样贴心。 就连祸乱纸人都躺在地里,像个稻草蛇一样,傻乎乎的。 谁能想到几日前,这里还是遍地荒芜,灾祸横生,岭民绝望又麻木的苦茶岭呢 因此他不想走。 那走的只能是噩兆! 第十七章 马车藏尸骸 青山古道,阴云密布。 远处弯弯绕绕地小山坡,缓缓出现黑影,车轱辘声越来越大,却始终没听到人声,甚至连人影都看不到。 似乎太炎热,大家不愿意出来,只有马车与载着的车厢,驶入苦茶岭。 在临界碑前,荒草凄凄,车队停下来。 “若有在苦茶岭停留的,尽快脱离队伍,咋们这班不在此驻留。”高声吆喝从首节车厢中传来,有些低沉沙哑。 车队却反应迅速,其余不在此地驻足的,皆调马回头,奔跑向远方。 在黄土路中间,只剩下三辆马车。 等了一会,其中一辆忽地钻出个人,正是老柳头。来回张望一番,特别是盯着旁侧那辆,来自甄家的马车。 几日没关注,马车内里的窗帘以及遮布,不知何时换成了白色的,像是灵车一样。 他缓缓下了车,低声朝车内叮嘱道。 “女儿你在车中待会,我进苦茶岭一趟,和那人谈好生意就走,还能追上车队。” “记住,千万别出来。遇到什么事情也别动,等我回来。” 车里传来一声轻哼,似乎觉得老爹有点小题大做,还把她看作小孩呢。 老柳头安抚好,便蹑手蹑脚地从旁侧溜走,脚下速度贼快。 只是在踏入苦茶地后,感到一阵压抑,绿油油的茶地,似乎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潜藏其中,让人心惊胆颤。 他本来有些疲惫的目光,忽地燃起一丝希冀,随后忍着那股不舒服,三两下窜进茶地,消失不见。 长长的路口,停留着三辆马车,最旁侧的那辆,不知何时跨过了临界碑,驶入苦茶岭。 没有人驾驶,马儿浑身漆黑,从最初静悄悄地行进,到撒腿狂奔。 越奔越快,不知疲倦,沿途还洒下些许零碎东西。 马蹄,马腿,尾巴,肠胃,血淋淋地,当套着的缰绳失去依靠,车厢前方的两根横柱直直插在地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内脏,像屠宰场一样。 更恐怖的是,车厢明明倾斜半翻,帘子像胶水粘在车梆上,始终没有落下。从缝隙中渗出鲜红血水,沿着两根横柱流向土地,将方圆数米都染成深红。 忽地有一大团东西朝外滚去,却被封闭的帘子兜住,狠狠地压在上面,眼看就要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两边茶地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在茶地中穿梭。随后一阵弓弦紧绷,零散的几根木箭飞出,准星不是很好,却因离得实在近,都落在了流血的车厢周围,有些还插在车厢之上。 若是细看,木箭并不锋利,甚至箭头有些秃平,但每一根箭身之上,都绑有最少一张道符,黄纸为体,随意勾勒着潦草的字迹。 就是这不起眼的道符,在碰触到诡异的血肉之后,“轰”地燃烧起来。那些血肉及残肢,像是柴薪,让大火越烧越旺,足足有数米高。 “哇!” “呜嗷!” “救命” 被封堵的车厢中传来诡异的声音,有虫鸣、鸟叫、人的呼喊,小小车厢似乎关押着无数生灵。 可大火却无情,将它们连同车厢,一起烤熟,冒出刺鼻的浓烟。 火光冲天,在恐怖的哀嚎声中,茶地里的阴影也被照亮。 正是苦茶岭府衙的衙卫们,以及一些自发组织的青壮,他们人手一把长弓,背后背着箭筒,正是盛放道箭的地方。 眼看路中央的熊熊大火,即使是胆大包天的家伙,此刻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竟然是真的!府主大人预料此次的噩兆袭击,来的如此快。” “幸亏有这批烈火箭,将那些恐怖东西烧个干净,否则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荒地经常遭受噩兆侵蚀,也不是完全没有抵抗之力。起码最基本的一些道符、宝器是有储备的,通常来说这些拥有灵性的物件,能够对噩兆进行一定程度的削弱,效果却不明显,只能起到延缓的作用。 李赫收集了岭中所有的烈火符、水阴符,并将它们绑在弓箭之上,分发给衙卫们。特别嘱咐大家要藏在比较葱郁的苦茶地中,不要露头,就远远射箭即可。 钟闵是指挥使,他是有一定见识的,知晓噩兆的恐怖。就算潜入草丛,也要求大家弯腰伏身,切莫喧哗,听从府主之令远远射箭即可。 不仅如此,他丝毫不吝啬道箭的使用。由于穆峰那波人全数折在靡梦中,衙卫们所剩不多,平常虽有些功底,可射箭准星难免不行。 那就疯狂的射,用密集火力将驶入苦茶岭的第一辆车厢覆盖,把那些肮脏的血肉烧个干净。 渐渐地,随着大火猛烈,车厢帘子彻底燃起来。 “轰隆”一声。 车内的东西倾泻下来,肉糜及残肢,人的最多。偶尔还能看到手指与耳朵,皆残缺不全,只有一颗眼珠骨碌碌地滚了出来,竟然还转了转,诡异地盯向苦茶地。 冰冷、死寂,没有丝毫温度,仿佛直直插进心中。 钟闵只看了一眼,心脏就猛地停顿下来,连呼吸都难以舒畅,随后拼命大喊。 “射!快射!把烈火箭都射出去。” “别看那诡东西。” 衙卫与民兵在后面一些,只能依稀看到车厢内滚落出些物件,看不清细节。 听到府判惊恐的尖叫,他们背后猛地一凉,顾不得其余,齐齐弯弓搭箭,朝车厢又是一轮集火。 这次比之前还要猛烈,木箭从天而降像雹子一样,狠狠砸在车厢上,再加上之前的火焰,烈火符几乎瞬间就爆炸开来,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望着彻底陷入火海的马车,钟闵及衙卫们都不可置信地互相盯着。 “烧掉了吗” 烈火之势,将血肉做柴,别说木车,就是铁块扔进去怕也要融化了。 众人眼中映照着火光,满脸震撼。 频繁遭遇噩兆,岭民自然不是懦弱之辈,但勇气是勇气,实力是实力,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凭借这粗糙的道符,将诡异摧毁。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火焰上,没有人注意到,路尽头停着的马车,微微动了动。 一袭白影飘进苦茶地,幽绿的苦茶瞬间灰败、腐朽,她的脚十分小巧,优雅地踩在黑土地上。 一条惨白纸路从她脚下蔓延,张张白纸粘连在一起,扑腾扑腾响个不停,将苦茶碾碎,吞噬着一切生机。 她慢慢抬起头,从茶丛中看向人群。 钟闵恰巧也将目光瞥了过来,在火光的余辉下,窥见一双空洞眼眶,黑漆漆地,鲜血不停涌出,仿佛能吞噬人的灵魂。 第十八章 纸女 “那是什么鬼东西” 钟闵惊恐地看着飘来的女子,嘴中无意识地嘟囔着。 其他人也发现了逐渐靠近的诡异,其身着纸衣,浑身素白,脸庞憔悴,双目渗血。 女子轻飘飘地,行进速度并不慢,纸路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而来,侵蚀苦茶之地。 毕竟只是植被丰茂之地,颇具灵气,但对于真正恐怖的噩兆来说,还远远不够看。 有几名衙卫见状,下意识地拿起残留的烈火箭,直射而去。 几根箭准头还不错,射在她的身体上,却没有如刚才那般猛烈的火焰,远远听到几声沉闷暗响,如鞭炮一样。其身型停顿片刻,便再度前行。 那颗恐怖的头颅,以及空洞惨烈的眼框,徐徐转了过来。 刚刚拉弓射箭的衙卫们,看到了对方的脸和眼眶。 不,应该说被看到了。 “啊!” 衙卫们捂着眼睛,鲜血从指缝间流出,疼痛难忍在地上打滚。 “我的眼睛,眼睛!” 钟闵此刻眼睛也有些鲜红,腰间一块玉佩碎裂开来,他再不敢多看。 “别乱动,不要去看她!” “快走,这噩兆太凶了,我们对付不了。” 可远处的纸女越来越近,脚下纸路即将铺到此地。 “快,背着伤员,我们撤!” 钟闵呼喊着没有受伤的人,背着几个眼睛受损的衙卫,快速撤离。 纸路却仿佛长了眼睛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们,并且以极快速度袭来。而那纸女在白纸路上,只是轻轻抬脚,就瞬间跨越十数米,眨眼间就来到苦茶地中央,只需几息就能追上。 这时就算反应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危机,纵使有过噩兆经历的衙卫,心跳个不停,腿在不停打摆子。 以纸女的恐怖程度,烈火箭对其不起丝毫作用,若是他们被追上,只有死路一条。可如今看来,被追上又是必然的结果。 甚至有胆小的乡勇,一边跑一边流泪,恐惧到不能控制自己。 眼看纸路要搭上最后一人,草丛中忽地射来一根箭,非金非玉,锋锐无比,且速度奇快无比,直直射在纸女的腹部。 箭上绑着厚厚的符箓,深蓝色道符一阵闪烁,顿时渗出大量的水珠,滴落在纸女下半身,以及纸路上。 本来轻飘飘地纸张顿时湿腻起来,显得十分沉重,前进的速度急剧下滑,比普通婴儿爬行都要缓慢。 李赫从茶地中走出,望着受到限制的纸女,盯向对方那熟悉的脸颊,正是甄家婢女的脸,却似乎又夹杂了些陌生的东西,变得更为妖艳以及恐怖。 纸人的确对水火有些惧怕,足量的水阴符让纸婢女缓慢下来。其实上次在苦茶灵泉旁的经历,李赫就确认了水系道法有些许影响,更联想到大火的可能性。 这次派钟闵集合大家,用烈火箭阻碍,本想尝试一番,没想到效果出奇地好,直接将第一辆马车毁掉,诡异也没有扩散开来。 但这些道符只能对付普通的侵蚀,像那马车,虽然看似凶险,装满了血肉,却也只是噩兆啃食过后的残渣,对普通人或许危害很大,残留的殁力却不多,因此能燃烧殆尽。 可纸婢女这种,能够从黎镇追逐到苦茶岭,应该是其噩兆本源察觉到了什么,锁定命运。 即使图录斩断了因果线,但能够入侵黎镇还不被发现的噩兆,少说也得是七品,派来的必定是九品以上的噩兆,且凶险异常,这从自家获得的祸乱纸人便知。 若说有什么好消息,那便是纸婢女的底牌,李赫大体清楚,应该依然是祸乱的手段。 见府主阻断噩兆,恐惧的衙卫顿时长舒一口气,纷纷叫唤着。 “府主!”“府主!” 李赫摆了摆手,示意钟闵。 “你们快撤,我来抵挡她。” 听到这话,钟闵也不再犹豫,立马挥手让大家撤离,面对这等恐怖噩兆,留在此地反而束缚府主。 “小心!” 重重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茶地中。 李赫转身看向纸婢女,其身上的水珠正淅淅沥沥地散落,水阴符挡不住对方,只能延缓,为岭民逃生争取时间,他也没准备靠这些小手段来对付噩兆。 纸婢女转头望了过来,那双空洞可怕的眼眶盯住李赫,顿时感觉有一根无形细线将他和对方串联起来,想要挣脱,却越缚越紧。 李赫眼眶中漆黑流转,不带点滴人类情感,顿时那根无形的细线绷至极紧,随后断裂。 李赫与纸婢女同时后退一步,就连铺洒开来的纸路都纷飞四散,像是哭魂夜在路上撒纸钱一样。 但就在此时,在枯萎的苦茶树旁,猛地直立一人,踏上纸路,直冲婢女而去。 地上本来平坦的路瞬间立了起来,像一堵墙挡在袭击者面前。 有些许沙石飞溅上去,竟然碎裂成粉末,堪比顽石的纸墙,却在中间被“咚”地一下戳出个洞。 婢女那流血双目还未能窥探到任何东西,就被席卷而来的红舌裹住头颅,“吧唧”一下,便被拽过纸墙,吞入喉中。 婢女身体没有移动,脖子却像麻花一样扭曲,整个头颅被裂开的巨嘴吞了下去。 袭击者自然是李赫的祸乱分身,此刻它的头像是大头鱼,没有任何牙齿,血红舌头卷住纸婢女,不停滴落鲜血。 纸婢女开始挣扎起来,分身巨舌逐渐被纸张覆盖,两侧变得僵硬起来。但可不要忘记,对付它的本来就是祸乱纸人,这份侵蚀颇有些无力,且极度缓慢,远远比不上血舌吞噬的速度。 李赫是有备而来的,血舌本在灵泉中浸润许久,由图录融合,对纸人有特殊的克制效果。 再加上此片苦茶地内,纸人隐约有些实力的加成,在关键时刻发动致命一击,也正是其诡异气息被隐藏下去,婢女没有发觉。 过了许久,纸婢女停止了晃动。 在血舌不停的舐舔下,那脆弱的脖颈终于扭到极限,“嘎嘣”一下断裂,随即一颗大好头颅就落入嘴中。 失去头颅的婢女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然噩兆的器官部位不像是人那样重要,可依据李赫对祸乱纸人的掌控来看,它的噩源多数集中在脑袋,或者说涂抹印象之地。 只有面部才会赋予丰富的妆容,看起来诡异无比,实则也是噩源堆积导致。因此吞掉纸婢女的头颅,大概率是遏制住了对方。 李赫想挪步,去看看情况,却驻足在原地,只因内心产生了丝丝不安。 固然他准备了许久,又纠集苦茶岭民结合道符帮助,关键是有图录在手,掌控九品噩兆,与当初黎镇的落魄公子,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但对付噩兆,似乎也有点太过容易了吧。 回想靡梦中的九死一生,以及黎镇中那些诡异的事件。 他的不安越来越浓,几乎吼了出来。 “不对!” 失去头颅的纸婢女终于倒下去,却不是破碎掉,而是弯膝跪倒,纸臂托扶,像要迎接什么。 漫天的碎纸,依旧在空中飘散,所到之处苦茶皆殁,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铺面而来,就连头顶阴云,似乎都密集起来,眼前灰蒙蒙一片,压抑到了极致。 李赫的双目猛地盯向停在官道上的最后一辆车,刚刚未曾注意,是因为那辆车颜色鲜明,与满是苍白的丧车完全不同。 可此刻天色昏暗下来,那辆车依旧显眼,整体从现实脱离出来,像是一辆被颜料涂抹的纸车,歪歪扭扭。 帘子轻轻拨开,露出一只手,干枯僵硬,暗褐色尸皮包裹着骨头,手腕带着纸镯子。 “嘻嘻!” 轻盈的笑声从车中传来,可听在李赫耳中,却是催命尖啸。 …… 破旧的茅草屋,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敲响门。 “老张,老张,是我,来换药肥了。” 屋里一阵翻腾,随后听到阴沉的回复。 “柳兀兄啊,等你这笔生意可等久了,快进快进!” 说完便打开了门,随后一道身影踏入黑暗之中。 一柄快刀从门后袭来,堪堪架住柳兀的脖子,只听张老头狞笑道。 “快交出药肥秘方,还有……” 话未说完,张老头却像是被剪了舌头,再无言语,握刀的手更是颤抖个不停。 微弱光芒下,熟悉的柳兀,脸早已没了,贴着一张画出来的纸面,仅仅地嵌进皮肤,没有鼻子、眼睛、耳朵,只剩下一张嘴,口里全是蠕动的碎纸。 上面写着: “救我女儿!” 第十九章 隐藏的秘密 李赫在看到纸轿的那一刻,心中就明白,自己错了。 既然自身的祸乱噩兆可以分身,并有十分恐怖的效果,属于噩兆本身,为何没有属于它的原身呢 迈步下轿,青白长裙环绕,勾勒浓墨油彩,如画中走出的人。十分精致,丝毫不显粗糙,像是即将要烧掉,故而费心费力那种。 因此怨恨之意顿生,身后隐约三只蛇头,不停地吐着芯子,充斥噬人的欲望。 漫天纸屑,弥漫着不详的气息,空气中干燥无比,仿佛祸乱笼罩于此,土地渐渐荒芜,植被全数枯萎。 只有遇到刚刚埋下的陈叶药肥,祸乱之息才缓慢下来。 李赫瞥了眼还在远处的纸人分身,吞下婢女头颅,整个身体都开始浮肿起来,像是吹胀的纸气球。红舌也在腹中翻腾,消化新的殁源。 不晓得能否成功,但图录镇压之后,祸乱纸人的融合能力似乎有极大提高。 纸人分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即使他道法呼唤,也没有反应,看来是处在关键时刻,无法挣脱。 而噩兆纸女已然袭来,李赫思索片刻,转身便跑。 以目前情况来看,他直接与对方交手,胜算不大,必须得等纸人分身消化掉纸婢女,合力对付她。 李赫一退,纸女便跟随过来,也不理会旁侧纸婢女,仿佛锁定了李赫这个主人。 漫天纸屑下,纸女行进的十分快,植被连同土地一起遭殃。 此刻李赫已然管不了那么多,身子轻飘飘地,浑身阴冷,像是另一具招丧的诡异。 但与纸女不同,他在苦茶地界内,感到十分轻松,甚至比往常的速度还要快,一息之间就在十米开外。 光这样逃也不是办法,李赫思索再三,往苦茶灵泉赶去。 那里的苦茶地灵气最足,而且灵泉接近恢复,应该是对纸女最为克制的地方。 他跑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再次来到苦茶灵泉之地,周围树木高大,郁郁葱葱,却也显得十分幽静。 灵泉所在之地,灵气盎然,恢复能力也极为强悍。因此把纸女引到这里,虽然会对苦茶地有损耗,也好过噩兆入侵劣质地,那样的话恐怕会造成难以修复的损耗。 当然,李赫可没忘记解决掉纸女后的奖励,一只祥瑞。 若是真能得到一只适合的祥瑞,在苦茶岭种植对应灵植,那这点损耗完全不算什么,这个代价值得付出。 正当他操弄水阴符,为纸女准备个大礼物时,一旁树林传来响动之音。 “这么快就过来了不应该啊。” 李赫顿时警惕起来,目光朝那一方向看去。 不一会,便有两道人影走出来,为首的正是钟闵,李赫手中的道符才放了下来。可看到他身后一位,顿时又抬了起来。 “大人,这是老张头的师兄,曾经做过农务使,对药肥有深入研究。 也是此次车队中幸存的一员,好像知道点东西。” 李赫盯着眼前的柳兀,头上贴着一张纸做的脸,没有眼耳鼻,嘴里全是碎纸,拼凑地写道。 “救我女儿!我知道它的消息!” 钟闵离柳兀几步远,看起来也是颇有防范。 “这柳兀先去找老张头,老张头想杀人抢药方,却不想柳兀早被异化,顿时被吓傻了。 我也是将衙卫们撤离后,想去弄点药肥,或搜寻点灵物来帮助大人,恰巧在茅草屋遇到柳兀。 他自身似乎有些本事,在车队中虽被侵蚀,却还保留些意识,但他女儿应该是被噩兆控制,因此跑来求援。 我觉得可能会对大人有帮助,就带他来灵泉了。” 李赫点点头,他和钟闵交过底,若是事有不妥,最后决战之地就是苦茶灵泉。 柳兀说他女儿还在,可车队中几乎全是诡异之物,若说还剩什么,唯一就是即将追来的噩兆之源。 想到此处,李赫伸手摸向柳兀。 他的手指顿时化作五根纸筒,像机械爪一样捏住对方的脑袋。 柳兀的纸脸顿时模糊起来,像卸妆一样,慢慢松软下来,但脸角、鬓角边缘,不停地渗出鲜血,甚至皮肉都裂开了。 李赫不为所动,狠狠一抓,直接把那张纸面撕了下来,撕下的面皮薄薄的,像是一层面膜。在他手中不停地扭曲,甚至发出一声夜枭般的恐怖叫声,十分渗人。 他弯曲身子,把纸面压入苦茶泉中,自己的纸手也浸入其中,没过数息,纸面便停止挣扎,飘在水面之上。 转身看向柳兀,此刻他的脸像是蜕皮一样,不过在纸面之下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泥土,泥土已被染红渗透,眼看就要彻底侵蚀。 看来是这泥土救了他一命,帮他抵挡住纸面的侵蚀,不过也到达极限。若再晚半日,恐怕纸面将永久地替代柳兀的脸,从此他就再也没有自己的面目。 李赫上前将泥土拍掉,这次倒没用噩兆的力量,只是用力拍打下,将粘在脸上的土壤松动下来,露出柳兀真容。 是个四五十的汉子,看起来倒也不算太老,面容刚毅。 钟闵从腰间拿出水壶,喂给柳兀喝了几口,对方没能睁眼,但身子动了动,意识已经回归。 “救救我女儿,她被噩兆侵蚀,还没有彻底沦陷,还有意识。” 柳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他的女儿,看来也是爱女心切,但李赫却摇头道。 “若我所料不差,你女儿被噩兆本源附身,也是最为强大的殁源之体,恐怕是不行了。” 钟闵在旁侧补充道。 “柳兀,这是我们府主大人,他已经带领大家消灭两波噩兆袭击,是苦茶岭最为强大的修士。你知道什么信息快快道来。” 柳兀从腰间掏出一枚玉镯,焦急道。 “我女儿叫柳如画,她没死,这个玉镯是花大价钱购买的灵宝,能够抵御噩兆侵蚀,如今玉镯没碎裂,她必定还活着。” 李赫低头看向玉镯,翠玉中点缀些许苍白,蕴含着一股奇特的灵气,已经有些裂纹,但的确没有彻底破碎。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或许这灵宝有些作用,但纸女如此恐怖的状态,普通人靠这东西再怎么也无法抵抗,为何还没有彻底吞噬掉柳如画的意识呢 此刻他不由联想到黎镇被纸人侵蚀的几位,平日看起来无甚异常,仔细留心才能发现其诡异之处,这也是为何它们潜藏如此之久未被发现的缘由。 或许,这其中隐藏着噩兆侵蚀黎镇的秘密 第二十章 关键后手(求追读,求推荐) 李赫还在思考,一旁的柳兀已然跪了下来。 “大人若能救如画,她就是您的婢女,我柳兀也任您差遣。” 绝望中透露一丝希望,这或许是柳兀一路上情绪的爆发,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被噩兆侵蚀,却无能为力,甚至连自保都办不到。 他打听到甄家马车是要前往苦茶,知晓单凭自己之力必定失败,故而留下一条命,奢望奇迹出现。 如今,奇迹似乎真的出现了。 “那纸人初始只附身在甄家车中,但很快便侵蚀到整个车队,后来甚至形成一种域,所停留之处皆有诡异发生,周遭生灵寂灭。” “更可怕的是,一切被噩兆侵蚀的诡异,周遭之人视若无睹,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就像是理所应当。” 钟闵疑惑道。 “那你呢,既然如此,你怎么发现的噩兆” 柳兀稳了稳声音,答道。 “我们这类人常年和祥瑞打交道,我曾为多种祥瑞灵植配备合适的药肥,身体自然而然对道法的变化敏感。再加上曾经有幸获得三色土中的黄土,撒在车队警戒边缘,发现了诡异的痕迹,这才侥幸知晓。” 李赫没有反驳,这柳兀身上的确有股常年浸润灵气的气息,通常只出现在掌握祥瑞的修者身上,灵觉敏锐些也是应该。 “可还有别的信息此次噩兆十分凶险,我也没十足把握对抗,若想救你女儿,就仔细回想下,有什么关键的信息。 例如噩兆一路来的异常。” 柳兀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若我所料没错,噩兆似乎有些怕雨,有一日车队行在野外,天空阴云密布。队首就让大家躲在一处山崖下,不一会儿便下起了倾盆大雨。我看马车有些扭曲,软绵绵的像是要融化了一样。” 李赫点点头,纸人怕水火,的确如此,让柳兀继续。 柳兀又是一阵思索,绞尽脑汁回想,一拍大腿,说道。 “我想到一件事。甄家小姐那辆马车,有位小厮一直照顾着她,为她端茶送水,表现得十分痴迷。 但有一天商队公子闲谈,就说某些家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大声宣扬,十分讽刺。 本来乖巧无比的小厮就不停颤抖,最后竟然打起摆子,跌倒在车下。从我那个角度看去,刚好留意到小厮的面容。 他的头侧向一方,眼珠和嘴死死盯向一方,满脸怨毒之色。但手脚不听使唤,像失去了控制。 从那天以后,这小厮我就再没见过,听说是犯病死掉,抛在路边埋了。但我十分确定,他绝对不是什么打摆子。” 听到这里,李赫眼睛一亮,心中仿佛触到什么。 可也就是这时,远方纸屑纷飞,地面上苦茶渐渐凋零,不详的灾祸气息逐渐逼近,噩兆来了! 李赫看了眼地形,灵泉旁侧是斜坡,距离不远不近,他将所有的水阴符都交给钟闵,附耳过去说了些什么。 钟闵睁大眼睛,望了望身后,犹豫道。 “府主,这,这恐怕……” 李赫却盯着他,说道。 “生死成败在此一举,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 说完,他便拿过柳兀手中的玉镯,开口道。 “我尽力而为,但你女儿被噩兆侵蚀颇深,我不敢保证能救。若是关键时刻,我不会留手的。” 柳兀却倒头就拜,感激涕淋。 “谢大人,谢大人,不管怎样,我柳兀必定报您恩德!” 钟闵扶着柳兀朝山坡上行去,拿着几乎是苦茶岭积攒下的所有水阴符,两人先行避开。 李赫转过身来,扑面而来的就是漫天纸屑,空中有股焦糊的气味在弥漫,视线之内已然看不清任何东西。 即使李赫身体异化,双目变得漆黑,也无法透过域看清纸女的位置,只知道危险不断在逼近。 虽然域的范围不大,只有几十米,但蒙蔽所有感觉,仿佛处在一片虚无中,那种压抑可想而知。 李赫双手,包括身体,渐渐由白变黄,仿若老旧的黄纸,散发着陈旧气息。他的神情也变得阴沉,面无表情,内心没有恐惧、担忧这类情绪,更多的是平静,死一样的平静。 既然无所见,不如不见。 李赫闭上双目,呼吸渐渐平稳,周遭的喧嚣似乎也静谧下来。他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仿佛有种无形的气流在穿梭,又能似是而非地感受到轨迹。 最为“显眼”的便是身后一滩深蓝的水池,以及只离一臂距离,散发着浓郁黑色的纸张。在李赫目前的“视界”中,靠到他身前的,是一张被剪裁的薄纸,附着在一团微弱的荧光外。 瑞息之道! 虽然“画面”十分模糊,但李赫清晰地重新感受了这个世界,包括域的界限,苦茶生命的衰落,一切像是翻页的书本,记载着眼前的春秋故事。 一根黑暗的枯纸伸了过来,李赫同样举起手来,拦在它的前方。 澎湃的黑暗气息近在咫尺,它像是淤泥一样沿着李赫手臂爬了过来,越钻越深。 李赫睁开眼睛,他的手正被一双干枯的尸臂握着,黄纸手臂渐渐腐化衰败,上面覆盖一层尸皮,暗褐色的尸斑点缀不休,整支手臂都要被侵蚀了。 一个仿若画中的女子正盯着他看,对方的面容精致而优雅,五官端庄又柔媚,却藏着一股诡异的别扭感,仿佛她就不该出现在人世间。 若是细看,无论嘴、鼻、眼,都太过完美了,没有一点瑕疵,明明是天上的仙女,却无处不存渗人的惊悚之感,和对方呆久了,仿佛会怀疑这是虚假的世界。 李赫心中清楚,眼前的诡异有些变化,不止是单纯的祸乱纸人,还另有玄机,以他刚刚融合的状态,完全不是对手。 腐蚀气息已经窜到胳膊根部,以纸人的躯壳,也难以抵御,对方的气息十分克制他。 若这样再持续十多息,尸变就会蔓延全身,到时候即使他是纸人之身,驾驭噩兆,恐怕也会被彻底剥夺生命,毕竟他的本质还是人。 柳如画蛾眉淡扫,迷离之目充斥着死寂,就这么呆呆地盯着李赫,随后诡异一笑,荒诞中酝酿着一种绝望。 但就在这时,李赫也笑了,他听到远处传来的声响。 “轰隆轰隆。” 巨石开路,沿着高坡滚下,其上沾满水阴符,几米高的巨石几乎成了一块蓝色的大球。 狠狠撞在域外,漫天纷飞的纸张僵持片刻,便四散开来。 若噩兆能够控制,自然可以将巨石阻拦,但现在柳如画与李赫僵持,域的威力便不那么强大。 粘满道符的巨石顺着斜坡滚下,直直压向两人。 在碰触到他们身体的瞬间,水阴符“轰”地一下释放,滔天巨浪降下,将两具不能动弹的纸躯推后,统统跌入灵泉。 随后巨石倾轧而下,将他们垫在下方,渐渐沉入池中。 钟闵从远处望来,纸域崩坏,他看清周边场景,眼中满是担忧。 “能成功吗” 回答他的是池底不断冒出的水泡,以及渐渐染红的池水,像颜料一样鲜艳、诡异。 第二十一章 镇压带来的反噬 寒冷灵泉,漆黑与鲜红并存,巨石沉沉而下,两具纸人依旧在僵持。 若说绑满水阴符的石头压在身上,只是脚踝套了一块重物。如今沉在灵泉内,就像是穿上厚实的盔甲,挪动十分困难。 李赫睁开眼,柳如画近在咫尺,那双完美的眸子正死死盯着他。 噩兆的侵蚀依旧在继续,尸皮已然攀爬至脖颈处,小半胸脯也变青褐色。灵泉的确有抑制作用,但对于恐怖的噩兆来说,还远远不够。 若非噩兆与李赫僵持,灵泉不止不能抑制,甚至会被污染,变成一座恐怖的诡泉。 李赫本来想等纸人分身吞噬后来援,现在看来遥遥无期,那纸婢女恐怕不好消化。 既然已到如此境地,他自然也不会抱怨什么。 与噩兆交锋,瞬间决定就能影响生死,巨石把他和柳如画沉入灵泉,已是对自己最佳的条件。 他还未失去知觉的手拿起玉镯,缓缓给柳如画戴上,纸镯与玉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地响音。 李赫左手化纸,狠狠撑住纸镯,想要撑开。 但在灵泉的影响,以及纸女不停侵蚀下,他的动作十分困难,像是小孩子要掰开勒紧的绳子。 他再度运转呼吸法,胸前尸皮猛地蔓延,瞬间将他半身侵蚀。但握着纸镯的手变化成暗黄色,狠狠挣脱,将纸镯子”啪”地一下弄碎。 柳如画干枯的手腕处剩一只幽绿的玉镯,在水中散发微弱光亮。 柳如画本呆滞、麻木的面孔忽地露出挣扎地表情,似乎十分痛苦、恐惧,本来完美无瑕的面容出现了瑕疵,有了那么点人味。 李赫运用瑞息之道,用一种无声的方式传递话语。 “你的父亲在等你!” 水波没有产生动静,但柳如画明显听到了他说的话。 她僵硬的脸开始出现细微褶皱,精致妆容变得模糊不清,整张脸像是褪色一样,开始扭曲。 她张大嘴,似乎想要呼喊什么,灵泉水倒灌而入。 就在此时,她的身体重新变得粗糙、阴冷,浑身被纸屑拼接,看起来像是被粘起来的纸人一样。 迷蒙而恐惧的脸庞再度陷入冰冷,玉镯裂痕越来越大,甚至崩开数个缺角,眼看碎裂在即。 若按照柳兀的说法,玉镯彻底碎裂,就是柳如画死亡之时。 李赫自然不会给噩兆机会,他终于明白为何纸人侵蚀黎镇,无人发现的原因了。 若以瑞息来查探,此刻身前的柳如画不过一团荧光,与普通人无二。也就是说,被侵染之人依旧有自己的意识,只有当诡异彻底爆发开来,才会变成噩兆。 再加上普通人的异常,顶多算是被噩兆侵蚀,并非殁源。像车队那批人,柳兀等等,就算侵蚀极致,最多也就是行尸走肉,或一团残尸。 只有附身柳如画的噩兆,才是一切诡异的来源。 既然噩兆留着人的意识,并沿袭人的习惯,那么反过来说,是否普通人也能一定程度上控制噩兆。就像车队途中的小厮,被嘲讽羞辱到极致,反过来影响噩兆。 这有点像修道者利用祥瑞来平衡噩兆,不过他们是普通人,却靠强烈的情绪来影响噩兆,达到一种平衡。 单凭柳如画,自然没法办到,就算加上那玉镯,也是杯水车薪,因此他要帮她一把。 李赫抓住对方的手,紧紧拖拽,贴近他的胸膛,那里是噩运图录显化的位置。 在尸手碰触瞬间,李赫胸膛隐隐出现一本残破书籍,翻着他的皮肉,勾勒出新的信息。 【碎纸画:九品噩兆,残缺,可以将噩运画在可以承受的物件上,能够影响灵智,善于同化与隐匿】 噩兆信息显露后,被一股极强烈的气息笼罩,柳如画整个人开始变得扁平,像是从立体缩回了二维,重新变成一张画。 但李赫的状态更加糟糕,其半身的尸皮不仅暗斑突显,骨头更是变得灰暗,即将消失一样。另一半身躯黄色逐渐加深,纸躯开始出现裂纹,像鳞甲似地覆盖其上,每一片都有诡异眼睛要睁开。 李赫只觉胸膛火热灼烧,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将他撕裂一样,意识更是受到极大的折磨,仿佛能听到柳如画恐惧的呼喊,切身地感受到被封印画中的迷茫。 这是动用图录的代价,它并非是什么善物,而是比噩兆还要恐怖的关押之物,前提是自身得承受相应得折磨。若是有一日平衡失效,他就会变成拥纳无数噩兆的缝合体。 上次之所以镇压祸乱纸人,其实是神瑞出力,毕竟那时图录真正掌控者是对方。可这一次借用图录的力量,催动者是李赫,动用祸乱纸人,不可避免地遭受噩兆反噬。 他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找出最佳的图录使用方案,又被噩兆逼到这种程度,也只能强行镇压。 当然,这也是借助灵泉、水阴符、意识反抗等多种条件,才能形成压制,稍微换个时机,柳如画那尸臂怕是早已捅穿他的胸膛,或者是自身纸人力量使用过度,彻底化为噩兆。 眼前的状态,算是能承受的最好情况。 当然,他也没曾想到,柳如画反抗的意志会如此强烈,直接把噩兆给限制住,他才有机会施展图录。 碎纸画遭到图录镇压,在李赫内视之中。 黑暗广袤的世界,无边无际,一处书页化作的囚笼,一个纸人正静静地站在笼中,他那漆黑幽深的目光望向隔壁。 一张画卷漂浮在空中,上面画着一位端庄秀丽的美人,五官优雅,魅惑天成,身子若浮波细浪,前凸后翘,一颦一笑勾人心魄,堪称绝色。只是一层灰蒙蒙的颜料涂抹其身侧,隐隐有种诡异的不安,这般人物似乎就不该出现在人间。 承托他们的书页,渐渐变得漆黑,两个噩兆,齐齐转向一方,对着李赫,露出诡异的微笑。 构成天地的书页,开始发黄破烂,世界摇摇欲坠,有崩塌的征兆。 而在灵泉池中,李赫闭目凝神,抓着一副美人图,被巨石压在下面,缓缓下沉。 他半身尸斑、半身黄纸,表情狰狞,依旧没有苏醒。 眼看快要到达池底,身子被巨石压住。 胳膊处却被拉住! 第二十二章 柳如画(求追读,求推荐) 沉重胳膊像是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裹住,狠狠一拉,身子被抽出灵泉,一息之后,巨石压在池底,发出巨响。 李赫被一条鲜红舌头卷出来,外面正站着一名婢女,她舔了舔嘴,双目泛出红光,贪婪地看着地上昏睡的纸人。 她嘴角不停地渗出涎水,像是在盯着什么美味的大餐一样,红舌收了回来,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 但另一方面,纸人身躯散发着一股阴冷气息,控制着她像根柱子一样钉在原地。 周边密叶遮挡,静谧无声,过了许久,纸人上前一步,李赫忽地睁开眼睛。 他举起手中画卷,直直贴向纸人的脸。 诡异画卷在碰触到纸人瞬间,柳如画便似青烟一样渐渐淡去,空白画纸失去噩兆的力量,顿时散落成片片碎纸,四处纷飞。 本来面容已经变成甄家婢女的纸人,脸庞渐渐模糊,不一会,便长出一幅楚楚动人、千娇百媚的容颜。 李赫盯着她看了看,说道。 “你是柳如画,我的婢……秘书!” 柳如画一双眼睛扑腾腾地闪了闪,颇有些呆滞,嘴中喃喃道。 “我是柳如画,秘书” 李赫抬起手,柳如画下意识地靠了过去,扶着他起身。身体软糯软糯的,包括一双小手,光滑细嫩。 李赫却丝毫不为所动,他透过手摸到的,是祸乱与分裂,处处充斥着鲜血与恐怖,她是行走的灾祸。 在起身后,李赫运转瑞息,半边身子被暗黄色的纸张重新贴住,另外半个身子保持原状。若是从远处看来,就像是皮肤染了一层油,倒也无甚大碍。但靠得近了,就难免有些狰狞,不似人类。 被噩兆侵蚀后,再加上图录反噬,短期内无法恢复,只能多穿些衣物遮挡了。 李赫刚要动身,一旁柳如画却拦住他,问道。 “大人,您在担心自己的皮肤吗或许我可以改变。” 他抬头看了眼柳如画,对方仰着头,精致面容如画中仙女,此刻却期待地望着自己。 于是李赫点点头。 柳如画伸出红舌,像一条妖异的蛇,伸到李赫脖颈上,慢慢舔舐,留下淡淡的腥味。 林中树叶颤动,过了阵,柳如画缩回红舌,舔了嘴角一口,痴痴一笑。 李赫本来暗淡发黄的肌肤,仿佛涂抹了一层白粉,变回正常人的肤色,且纹理十分细致,除了没有毛发,丝毫看不出有异常,简直像画了一层新皮。 李赫怔了怔,明显没想到这小秘有这种手段,看来结合祸乱纸人、碎纸画、红舌的载体,再加上柳如画被侵蚀的意识,形成了一个新的平衡。 他瞥了对方一眼,忽然问道。 “你对我的感觉是怎样的,说真话!” 柳如画愣了愣,开口道。 “我对大人十分亲切,仿佛您是我的唯一亲人,但内心也存着一丝畏惧,您说的任何话都不可抗拒。” 这不是虚情假意,此刻的柳如画,状态有些类似之前的分身,但拥有独特的意识。不过噩兆之源来自图录,产生了部分异变。 之前纸人分身似乎就有些对本体垂涎欲滴,如今柳如画产生这种依恋,不仅仅是他作为图录之主下达的命令。还有一层更恐怖的联系,就是分身时时刻刻想吃了他! 在刚刚重塑皮肤时,李赫就察觉到柳如画有数次停顿,无论是眼中贪婪,还是嘴角涎水,都快抑制不住。或许在她眼中,自己就是一块美味的蛋糕罢了。 之前纸人分身对待穆夫人,就能看出单凭残留的意志,只能被噩兆潜藏的恶念覆盖,从而做出极端的事情。毕竟,纸人是噩兆,并非是人。 如今柳如画的意识混入,虽然噩兆力量依然影响极大,可毕竟有了魂灵在驱动,并非是遵从原始本能,或许会有好的效果。 这也是李赫的一次尝试,既然无法驾驭纸人分身,不如分润出去,再加上被图录镇压的碎纸画,两者结合,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对他充满怨恨的甄家婢女要好得多。 既能救柳如画一命,又可以收服柳兀这样农务使,还能尝试新的纸人控制法,一举三得。 当然,若柳如画表现出反抗的意志,李赫绝不会有丝毫犹豫,立马就会抹掉她的意识。 毕竟如今结合这么多噩兆的柳如画,本身实力十分恐怖,若是不受控制,绝对是一场灾难。但目前来看,似乎效果还行。 李赫点了点头,带她走出树林。 纸屑已经彻底消失,散在灵泉与苦茶地中,苦茶岭最宝贵的土地再度被污染,灰白之色几乎覆盖目之所及。 “大人!您……” 钟闵在扔下巨石后,便带着柳兀又后退一些距离,他心中有数,凭他们根本就无法对抗噩兆,何况当时纸域肆虐,他也不敢多留。 此刻见李赫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身后领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顿时高兴起来。 但在看见柳如画瞬间,就愣住了,即使身为府判,可山野乡民何时见过这等女子,别说苦茶岭,就算黎镇,恐怕也没有如此天姿国色的女人吧,她是谁 没等钟闵反应过来,身旁柳兀已经扑了过来,他的眼睛红肿,却微微睁开一丝缝隙,刚好能看到外界。即使柳如画面容发生巨变,但依旧有原来的痕迹。 “如画,如画,女儿!” 他的手还没靠近,脖子便被抓住,狠狠提起。 绝美无双的柳如画,面色阴沉,双目不带一丝情感,周遭瞬间温度下降,她的手如钢钳似地,竟然要捏死自己的父亲。 “如……” “放开他!” 李赫厉声训斥,柳如画像甩垃圾一样把柳兀抛出数米远,眸子中血红涌动,轻轻开口。 “为何,为何我有些痛!” 李赫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柳兀是你的父亲,这玉镯是他给我的,他为了救你独自前来求救,你忘了” 柳如画低头看了看摔倒在地的柳兀,望着他那绝望、不知所措的表情,却平静答道。 “我记得,但却没有了感觉。只是觉得除了你外,我对其他人的靠近很厌恶!下意识便做出动作。” 李赫点点头,从根源上说,噩兆本就非人,没有感情一说。若非图录控制着殁源,造成这种本质的联系,他在对方眼中,也是食物罢了。 他转头看向柳兀,开口道。 “你女儿被噩兆侵蚀严重,普通方法救不了她,我只能将她附在纸人载体上。现在的她虽然有记忆,但失去了常人的感情。” 柳兀听后,望着柳如画手腕上的玉镯,知晓这个答案,心中纵使有些悲伤,却也恢复了理智。 “谢大人出手,我知道噩兆的恐怖,如画能活下来已是天大的恩赐,就让她在您身旁做个婢女,报答您的恩德。 我也会留在苦茶岭,任您差遣。” 李赫瞥了眼柳兀,不愧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知晓利害。若让柳如画呆在他身旁,或许有朝一日还能找回感情,他或许已从钟闵口中得知自己对农务使的需求,再投身此地,干出点成绩,自己顾虑必然更多。 实话说,李赫对柳如画的状态十分不确定,目前依旧在提防着。连亲生父亲都不认,单靠噩兆的关联,又能坚持多久呢 但考虑到柳兀这个人才,以及周边惨烈的苦茶地,李赫还是收回了杀心,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好,柳兀你就留下,苦茶岭缺个农务使,不会亏待你!” “谢大人!” 李赫收回目光,放眼望去,周遭一片凄惨,土地灰白、苦茶凋零,本来刚有起色的苦茶岭,再度陷入困境,心中颇为苦涩。 恰在此刻,图录翻腾,在眼前飘出灰雾。 【消弭即将到来的灾祸(完成)】 【奖励一株九品祥瑞】 第二十三章 关于奖励的猜测 (祝书友端午安康) 祥瑞李赫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不由露出苦笑。 之前他觉得灭掉噩兆,打理岭地的苦茶种植,待一段时间后,会收获一株苦茶祥瑞,可如今看来,简直天方夜谭。 不过图录揭示的是一种预兆,说明此刻已经满足了条件,那么祥瑞会从哪里出现呢 祥瑞诞生是需要特定条件的,大多数都是极其充沛的同属性植被,土地肥沃,在不停地竞争中诞生一株王者。但以目前的苦茶地来看,基本上不满足,而岭地除了苦茶几乎不种植其他作物,就更不可能诞生新的祥瑞。 李赫如今也有些摸到了图录所谓奖励的规则,它并非是一种确定、实际的奖励。而是一种根据命运,规划导向的趋势。 就像是一位算命大师,为迷途羔羊指点迷津。或许这件事本来是有可能发生的,但明确的告诉你后,便加大了成功的概率,如果再有积极的方案,基本能够将偶然变为必然。 但从另一种角度说,若李赫不关心不留意,甚至主动去避免,命运的馈赠也会从指尖流走,再多的幸运也会变成噩运。 图录冥冥之中,似乎揭示了某种规律与道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不能把握机会的人,慢慢会失去这份宠爱。 因此李赫仔细思索,想要抓住些许线索,但实在没什么头绪。望着被破坏的土地,以及污染的灵泉,忽然他脑中蹦出个念头。 “会不会和噩兆来袭有关” 他不由想起之前揣摩的祥瑞与噩兆联系,这其中或许有些奥秘。 纵然心中期待再高,此刻也只能平心静气。毕竟刚刚经历生死劫难,不管体力还是心力都到了极限,先休整一番才行。 李赫看了眼钟闵,吩咐道。 “留心灵泉和周围的土地,若有什么异变,及时报告我!” 钟闵俯身称是。 随后他在柳如画的搀扶下走向府衙,勉强稳住身型不倒。 柳兀看着自家女儿亲密地扶着府主,内心一时五味杂陈,仿佛失去了什么。 旁边钟闵似乎看出柳老头的忐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道。 “哎呀,这么漂亮的闺女,真是有福啊。我可没见过府主大人对别的女人动心,这还是头一次。 以后要是如画再进一步,我可就要仰仗您老了!” 钟闵听后,苦笑道。 “府判大人可别取笑我了,您难道看不出如画的状态明显美的不像人,若非她还戴着玉镯,我恐怕都认不出来了。 也不晓得过些日子,噩兆带来的影响能否消退些,只求她平安就好。” 苦涩言语让人唏嘘,钟闵理解他的担忧,却意味深长地说道。 “噩兆为祸,我们这些普通人就如脆弱的树枝,需要一颗粗壮的树干来庇护。否则暴风雨袭来,只能任由摧残,断枝枯萎。 你说如画与噩兆接触很深,但只有这样,她才算是粗木的同类,甚至有机会立在一旁,跟随左右。 像我们这样的,绝对不会有这种机遇。” 钟闵看了看一旁的府判,心中略显惊讶,本来在苦茶岭遇到一个道法高超的府主已经出乎意料,但此刻看来,恐怕是卧虎藏龙啊。 他不由态度变得恭敬许多,问道。 “府主大人,他……”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有些不敬,照理说这番绝境逢生,该有判断了,可望着那双漆黑不含情感的双目,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钟闵知晓他的难言之隐,此刻却坚定回答道。 “我之前也像你一样不安,甚至惶恐,担忧我们是否一种工具或玩笑。 但有一日我和府主一同去查探临泉屯,他对乔秃子露出的目光、安慰的话语以及之后的行动,我在苦茶岭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怎么形容呢,就是把你当人看,而不是牲畜! 就这一点,我愿意带领大家,和府主一心干到底。” 柳兀久久不语,陷入沉默,心间却燃起一丝期待。 …… 人来人往,喧嚣声起。 长长街道上到处都是叫卖的小贩,声嘶力竭,一片繁华。 在一处黑暗的小巷中,里面有间茶馆,掌柜的坐在柜台前,笑盈盈地招呼着客人,但四周往来之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依旧穿梭而过。 忽然,一个带着斗笠的黑影飘了进来,冷冷地看了眼店内,在黑暗深处有两人已经坐在长凳上,静待来客。 他挪了两步,斗笠便飘至桌前,黑影消失不见,却有声音传出。 “几大家族安排的如何” 桌子内侧的人开口道。 “不用担心,关键棋子已经就绪,只等劫难降临。” 斗笠继续说道。 “要留心些,别让人抓住把柄。” 那人冷哼一声,回复道。 “把柄什么把柄。又不是我们动手,黎镇遭遇噩兆,全数死光。自己实力不行,也要怪别人” 这时,未开口的那人,传出夜枭般的声音。 “纷争纸噩不是好相与的,它降临此地,或许也在寻找着什么。即使有流光祥瑞,能引导一二,也不可大意。” “再有,若是事情暴露,不要留下痕迹,只有噩兆为祸!” “是!” “是!” 两人纷纷点头,不敢有丝毫反驳,看来此人地位颇高。 “最近可有什么异常情况” 斗笠愣了一会,忽然提到。 “大体上没有动静,一切照旧。只是纸人似乎有些不妥,有段时间甄家、李家被附身的人集体出了问题,疯疯癫癫的,像是失了魂一样。 待过去一日,才恢复原样,差点被黎镇巡查司发现。” 诡异声音忽然质问道。 “你有出手” 斗笠颤了颤,快速答复道。 “属下自然没有轻举妄动,全是噩兆影响。” 沉默片刻,那头领才说道。 “不出手是对的,出现这种情况,必定是意识反噬,纷争之下的拼图恐怕出现了问题。” “按常理来说,就算其部分噩源丢失,也不会太过影响才对。毕竟纷争纸噩已是七品噩兆,殁源强横。除非被生生割裂因果,才会如此错乱。” “但能够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物,何必隐姓埋名,只搞点小动作呢” 两名手下沉默不语,也接不上话,毕竟这等手段,实在难以想象。 “也罢,噩兆来袭,本就充满纷扰,我们静观其变即可。为难的是黎镇、山河郡,可不是我们。” 话说完,一阵黑雾便将茶馆笼罩起来。 刚巧路过一人,瞥见地上放着一处纸做的小房子,猛烈燃烧起来,充满阴森。 第二十四章 祥瑞人面茶 (求追读,求推荐) 苦茶岭沉寂了几天,岭中靠近灵泉的土地几乎被毁灭一空,稍远些的地倒还好,没有受到波及。 再加上府衙新来一位农务使,善于调配药肥,集合穆府陈叶,研究出一种适合苦茶岭土地的药肥,每日按时撒一些,配合清水,对苦茶生长有极大好处。 眼看中等品质地的产出都要追上曾经的灵泉地,把岭民都乐坏了。 那日对抗噩兆的衙卫和民壮,都被勒令守口如瓶,毕竟纸人的诡异从黎镇过来,若是大势宣扬,必定会被找到源头。 在靡梦中斩断殁源的联系,有图录收尾,李赫觉得短期内对方难以再找到自己。这次苦茶岭来袭,便是因果线的彻底决断。 当然,这只是李赫的猜测。万一噩兆是有人控制着,那形式估计会更糟糕些,保密发育才是最佳选择。 对方一次不得手,大概率不会再出手,毕竟相比起黎镇,苦茶岭算什么东西,连蚊子肉都称不上。 虽然衙卫们都不提此事,但明显都对新任府主敬佩有加,极其主动地维护他的名声。 譬如,不知何处的流言,说府主对女人不动心。 狗屁! 衙卫们抓住那人便是一顿暴打,穆夫人那样的残花败柳,也能让府主动心 没见大战之后,府主领了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回来,不论容貌还是身材都是一等一的绝。 这小娘子终日不出府衙,金屋藏娇,府主大人有些乐不思蜀,在府中几日未露面,恐怕是夜夜笙歌,这般猛男子,岂是寻常人能比 实际上,猛男李赫可没工夫夜夜笙歌,他回府后便一直在调养生息,噩兆图录像是吸魂的妖精,直接把他抽干了。 此世所谓的修道,更多是吸纳祥瑞、噩兆的力量,但并非说自身实力就差。依靠呼吸法,配合此两种道法,可以不断提升体力与神魂,形成特殊的道气,流转周身。到地阶之后,已然能纵物飞身。若达到传说中的天阶,单凭自身即开移山断海,乘云驾雾,恐怖非凡,说是移动的噩兆都不为过。 李赫是理解修道者为何各个身强体壮了,没点资本,还真控制不了这些恐怖的噩兆。若只是祥瑞的话,估计会好点,毕竟祥瑞本身温和,但要是种地太多,不止会消耗祥瑞本身的底蕴,对修者也是一种折磨。 他没有祥瑞作平衡,只能依靠自身意志与道法,强行镇压噩兆,就必须比它们凶,比它们强。否则被反噬之时,身死道消须臾之间。 例如站在屏风旁的柳如画,融合噩兆力量后,不用睡觉,不用吃饭,只是静静地盯着他,偶尔馋嘴舔一舔红唇,简直一刻都不愿离开他。 故而才传出流言蜚语,毕竟正常男人面对这么妖娆的女子,还摆出这样的动作,谁能不心痒呢 可惜,她不是人!起码暂时难以归到人里面。 就在李赫动了动身,想要活动下筋骨,门外传来急切的呼喊,是钟闵的声音。 “府主,府主,灵泉有变,您快去看看!” 听到这话,李赫顿时面露疑惑,匆忙跑出。 “有何变化” 钟闵却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一时难以说清,您跟着去看看便知。” 几人快步前行,不一会便抵达灵泉附近。 前几日还一片狼藉的茶地,此刻被翻整修拢一波,起码看起来不那么凌乱。 “茶地沾染了诡异,之前的苦茶都枯萎,大家觉得太过浪费,就想要把地翻了,乘着时节还早,看能否抢种一波。” “没料到苦茶叶子都腐蚀了,根系却加深许多,简直比野地荒草还难挖数倍。” “初始我们都没有在意,想着能挖多少是多少。但昨日暴雨,灵泉池有一道围土松动,流了些泉水下来,渗透的倒是不多。可今日再见,竟然有东西长出来!” 不用钟闵指,李赫也看到了。 矮矮的一株小树,上面零零散散长出几只嫩芽,颜色深绿,显得有些压抑。特别是其顶上竟然生有数片叶子,纹络交织,隐隐勾勒出一幅人面轮廓,风一吹动仿佛有数个面像晃动,十分惊悚。 李赫抬起手,一根手指化作黄纸,轻轻触碰,运转瑞息。没有想象中的不适与灾祸,相反,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充盈灵气,集中在这株植物上。 这感觉很熟悉,有点像……紫玉葫芦!但气息很斑驳,混杂些许别的东西,十分古怪。 李赫暂压内心波动,转头看向柳兀,听听专家的意见。 “灵植或是普通作物在日常种植中,因为地理、天时之因,常常会出现特殊的变种,来适应环境。例如我们山河郡的主食,黄麦、褐麦、黑麦,便是根据土壤不同而分化出的品种。” “还有另外一个关键因素,就是受特别栽培或养育,能够培育出更为宝贵的灵植,拥有特定的效用。不过代价颇大,需要特殊环境、灵液浇灌,甚至祥瑞环伺。” 李赫听了半天,有些明白了。 “你是说苦茶变异了” 柳兀点头道。 “虽然我不晓得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但目前这株植物的现象,与那些家族培育稀有灵植的状态很类似。” “更要恭喜大人的是,首株灵植受异常刺激,先行出芽,一日展叶,这是祥瑞诞生的预兆!” 此话一出,钟闵张大嘴巴,几乎能塞一颗鸡蛋。他在苦茶岭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耕地,却连苦茶祥瑞的影子都没见到。 府主大人来了不过几天,遭遇噩兆袭击,眼看把灵泉和地都损坏了,竟然阴差阳错地诞生一株祥瑞。 柳兀同样吃惊,即使他照料过许多祥瑞,也专门为家族培育过灵种,但从噩兆侵蚀的土地中诞生的祥瑞,他还是第一次见,简直违背常理。 毕竟祥瑞与噩兆天生敌对,世人皆知。 唯独李赫心中有数,这祥瑞不是自然生长,而是受到噩兆浇灌的祥瑞。既有灵泉、苦茶的生之力,又有噩兆的影响。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放在叶子上,带有面容的脆叶锋利无比,轻松割裂他的皮肤,鲜血滴出,瞬间消失不见。 李赫闭目内视,图录中镇压的牢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绿盈盈的茶地,占地数百米,将纸人与画卷分割开来,一时之间竟然察觉不到它们的诡异气息。 连日修行都无法弥补的亏缺,此刻得到最大补充,一股平静淡然的优雅充斥心间。就连两具被镇压的噩兆,戾气与死气都消散不少,但其恐怖程度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深沉。 仿佛在此方寸之地,他便是掌控一切之道主。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与祥瑞共生,延缓灾厄的意思。 他并没有掌控祥瑞,也无法利用祥瑞来施展道法,更像是一个地主将自家土地租了出去,给予一位临时的租客。 房主随时可以收回土地,租客也能离去。但这份诡异催生的联系,让他们成为天然的合作者。 这意味着,若能有更多的祥瑞在其岭地中,与噩兆有所联系,那么图录的功效便会更强,他也就不用担心噩兆反噬的问题。 当然,依旧是一种平衡。随着噩兆道法的成长,一株九品祥瑞恐怕难以彻底压制。可这毕竟是一条使用图录的道,这就够了。 原来,种田才是噩兆图录的光辉前途,怪不得叫噩兆道田呢。等等,好像是国,差不多,没有田何来国。 李赫心中窃喜,遂开口道。 “就叫它人面茶!” 微风吹拂,茶叶上的人面似乎笑了出来,白日所见,背后都泛起一层细汗。仿若鬼域,却是人间。 第二十五章 黑麦岭恶客 祥瑞人面茶被发现后,府衙特派五人小组,日夜照顾。农务使柳兀一旁研究,柳如画在侧守护。 经过几日查探,也逐渐摸清它的种植规律。 首先,苦茶灵泉水。经过一场大战,如今的灵泉似乎发生细微变化,更为阴寒。用它来浇灌土地,才有可能种植出人面茶。 再有,苦茶陈叶,或者用其制成的药肥,倒不是越多越好,却必不可少。人面茶能够在茶地废墟中长出,正是得了之前苦茶凋零后的遗泽。 最后一项,也是最关键一处,便是柳如画的镇守。她可不是充当新式稻草人,竖立在野地里看家的,实际上她呆在茶地中,能够自由自在地散播不详。 而人面茶成长期间,需要这份噩兆气息地酝酿。毕竟它与寻常祥瑞不同,是经受图录之兆诞生,柳如画身侧气息就是最适合的肥料,滋润其成长。 另一方面,柳如画舒泄这些恶念,对她意识的掌控十分有利。在田里呆着,那双目光有些许人味,特别是看到农务使,有一定情感波动。假以时日,或许她能够彻底掌控这份力量,并恢复原来的性格。 在这片不大的土地中,约摸着数千平方,渐渐围绕祥瑞诞生了新的人面茶。越靠近祥瑞,生长速度越快,甚至有几株长到半米高,叶子也翠绿起来。 不得不说祥瑞对植被的影响力史无前例,怪不得大家虽然重视土地种植的技巧,但更为关注祥瑞。 就算你天时地利人和都研究到极致,收成最多提高几成,也就顶头了。有一株祥瑞的话,几日内就能孕育一片茶地,简直不可思议,所谓仙家法术,无外而是。 这样才能理解各道国纷乱不休,制内诸侯割据,还有噩兆袭扰,如此天灾人祸,人族依旧能存活下来,祥瑞功不可没。 柳兀摘了几片叶子,对人面茶功效进行探索。 与苦茶不同,它绝对不能吃或泡茶饮用,将人面茶捣碎喂给鸟兽,不一会儿就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这要是给人用了,怕不出半刻,就要呜呼哀哉。 既然无法食用,便尝试药用。是药三分毒,对阵下药即可。柳兀又拿了些比较温和、燥热的药物,与人面茶中和,但效果不佳,根本没办法抵消人面茶的毒性。 若再加大毒性,简直就是毒药,混合也没甚作用。 大多数灵植培育都是对人无害的,人面茶却如此歹毒,用途自然被限制住。 幸好柳兀走南闯北,见识颇广,思路也很清晰。既然无法食用,那就反其道而行,开发其特殊效用。 他将人面茶叶与烈火符混杂,两者互相侵蚀,不分上下。与水阴符混杂,竟然相融无色,特别是能够涂抹到金铁之器上,没有丝毫消退。 “大人,大人,这人面茶是宝贝啊。它虽是灵植之种,却更似矿物之宝,能够用来制器。” 见柳兀难以抑制的兴奋,李赫同样泛起惊喜。 其实像烈火符、水阴符之类,都是由矿物祥瑞生产的灵矿制成,利用矿粉或石屑,经过制符师调配,制作成最为简单的符箓,能够抵抗噩兆。否则单凭道士,如何生产这么多符箓。 但这类矿物祥瑞,相比灵植来说,更为稀少,且价格昂贵。不说其培养环境不易,需要大量矿物储藏。 最重要的是,如今纷争世道,刀比粮更关键,拿刀可以抢粮,填饱肚子,抢女人,繁衍后代,抢财富,积累势力。虽然很残酷,现实却如此。 苦茶岭这么落魄,不仅仅是领内恶霸横行,也与主要生产的作物有关,在周边的需求不算旺盛,故而才被人瞧不起。 李赫拿起苦茶叶,运转瑞息,在他视界中,叶子仿若被灰雾包裹,十分锐利,即使分割成碎块,也能看清它边缘的锯齿,有点像是切割后的纸张。 单论强度的话,不比烈火符差。若是配合水阴符,涂抹在能承载道气的物件上,简直就是一件微型道宝。 这里人面茶遍地,真要全利用起来,人手几根弓箭,即使再有噩兆来袭,也不会如此狼狈。 当然,具体的使用方法和强度还要摸索。 “灵泉水每日三灌,陈叶药肥两次。 取祥瑞周边茶树,摘取顶端一片成熟茶叶,人面越清晰,效果越好。 二两碎叶混合水阴符一张,可捣制成浆,切勿用手直接触碰!” 柳兀在旁侧指导,忽地有名衙卫跑过来,与钟闵耳语几句。 钟闵皱了皱眉,见李赫正穿行在茶地中,查看祥瑞,便没有出声,独自退下。 他与衙卫走向岭口,才问道。 “来商讨缴税者,是黑麦岭还是窑村之人” “黑麦岭的,他们一共三人,骑着马,似乎有伤。” 不一会,钟闵便来到岭口,人还未到,就听见吵闹之音。 “你家大人呢,怎么还不过来,现在架子这么大吗穆峰见了我们,也得好好招待,好吃好喝供上,如今连岭都不让进” “沿途遇到零散马车,似有噩兆痕迹,马肉碎裂一地,车内血肉模糊,还有诡异之息弥漫。其位置靠近苦茶岭,你们可知道什么消息” “大哥,他们知道个屁啊!那穆峰老头软弱不堪,早准备卷铺盖逃亡黎镇,周遭诡异全仰仗兄弟村,次次不出力。 就连上次噩兆袭击,还说自家能处理,你看看这荒地侵蚀,废物一群。” “二哥说的有理,和他们废话什么,拿上足量的苦茶叶,缴纳黎镇之税即可。若是有欠缺,就让他们用粮食补上,可不能拖欠。” 几名苦茶衙卫早已火冒三丈,这些人出言不逊,若非之前见过数面,知晓他们是黑麦岭的人,早就动手了,能忍他们呱噪。 再有一点就是府主下令封锁消息,不让外人入岭,对方怕是还不晓得苦茶岭中发生了什么。 不过也是,几日光景,苦茶岭早已改天换日。统治许久的翼守死的不能再死,所谓车队诡异,大概率是前几日纸女噩兆的影响。 除了三辆马车入岭,其余边角料都四散离开。 这三人一来就说帮苦茶岭处理一场凶险的诡异,说那车中血肉无尽,极其恶毒,他们该拿出大把财宝感谢。还点名府衙官员来见,态度十分傲慢。 就在对方叽叽喳喳地,愈发不满时。 远处传来高喊。 “府判大人到了!” 第二十六章 洛家三贼 钟闵拱了拱手,开口道。 “各位是黑麦岭衙卫吧,我是苦茶岭府判,有何事情与我说便是。” 为首之人没有下马,趾高气昂道。 “我们是洛家三兄弟,此次代替黑麦岭府主莫大人,前来收取黎镇税款,你身为府判,该晓得吧。” 衙卫们对三人的桀骜颇为不满,可听到对方自爆身份,顿时陷入沉默,就连钟闵也郑重起来。 只因这洛家三杰不是无名之辈,相反,在周边岭地颇有名声。 老三使箭,百步穿杨,有神射风采。 老二用枪,号黎镇小枪神,技艺精湛,曾一人单挑七匪徒,夺回官银。 当然,若只是如此,在这道法之界,依旧蝼蚁。让他们真正出名的是洛家老大,听说藏着一株老旧的九品祥瑞,甚至能使用数件噩兆之器。 三人最辉煌的战绩,是误入诡风谷,杀了数十尸兵,逃出生天,从此声名大振。 毕竟诡风噩兆已是黎镇顽疾,属于不能前往的禁地,但三人凭借本事从中逃出,可见厉害。 平日里以散客雇兵形式,独来独往,却想不到被黑麦岭招了过去。 目前苦茶岭刚遭噩兆,府主更是一心扑在祥瑞上,虽不可同日而语,却也不想惹是生非。 钟闵开口道。 “洛家大郎可有黑麦岭的信物” 洛大郎扔出一块令牌,上面勾勒着黑麦二字,是与黑麦岭约定的信物,钟闵点点头,说道。 “给黎镇的财税已经准备好了,我让衙卫去取,各位稍等片刻。” 说完,便挥手让身旁衙卫回府。 每年黎镇下属的岭地,除了几处关键要塞,地契都在各府主手中。但依旧需要上缴部分财货,不算多,却也是笔不菲的支出。 不同地区需要缴纳的税货不同,像苦茶岭这等穷乡僻壤,本就没什么资源,故而每年上供些许苦茶叶,今年灾厄不停,府主大人全包了。 衙卫正要反身回府取货,洛三郎忽地拔箭射在地上,离他一臂之隔,居高临下地望着几人,面露不善。 钟闵皱了皱眉,喝问道。 “三郎这般,是何意” 洛三郎哼了一声,阴沉道。 “我以为苦茶岭府衙来个官儿,会有些眼力劲儿。我等在岭外等待许久,大头兵们没权自作主张,莫非府判也不懂待客规矩” 洛二郎伸出染血臂膀,附和道。 “我三兄弟从黑麦岭过来,在驿道遇见诡异马车,费时耗力帮你们摆平,帮了你们大忙。如今看来,好心肠让白眼狼无视了,当我们是要饭的不成” 眼见两位咄咄逼人,几名衙卫也紧张起来,守住自家府判。 钟闵却推开众人,怒不外露,反问道。 “那你们想如何 如今领内有灾祸,不易待客,否则我请几位入府也是应该。 不过黑麦岭与我苦茶同阶,有何资格号令。” 洛三郎眼神凶悍,抬起长弓就瞄准钟闵,却被一旁的大哥拉住,只听他缓缓开口。 “府判大人也是聪明人,我不和你虚与委蛇。 这次上缴黎镇财货,苦茶岭在以前的基础上浮5成,不要陈叶,那东西不好卖。或灵币或符箓,交出东西,我们自然走人,也不用进去歇息。” 听到这话,钟闵已经气的发抖。 “苦茶岭每年多缴纳两成,已经有些强人所难,但既然约定俗成,我们也无话可说。如今又突然变卦,还未提前商议,就这般潦草要求,真当我苦茶岭软弱可欺么” 本来缴税这事由府主承担,李赫说目前不宜节外生枝,便忍气吞声一回,毕竟些许财货不甚关键。如今苦茶岭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待人面茶稳定下来,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谁想到黑麦岭如此咄咄逼人,简直僭越,提高这么多税收,就连黎镇都得考虑一番,它小小岭地,真当自己是一霸了 洛大郎明显对钟闵的态度有所预料,神色没什么变化。 “倒也不是我黑麦岭一家作主,半年前道灾肆虐,周边都有损耗。窑村之主与我家莫大人商议,扩充武备,招揽道士。 窑村出古铁,我家备黑麦与肉食,以作护卫。 莫大人念过往情分,不愿抛下苦茶岭,便只收些财货,到时候遇到灾祸保尔等平安,这等好事府判还不欣喜” 钟闵呸了一声,终于忍耐不住。 “莫如史什么东西,真当我苦茶岭不存在还借口保护大家,若真是如此,为何不通知府衙,也不上报黎镇 他这般做,与私自拥兵的反贼有何区别。” 被钟闵无情戳穿,洛大郎脸色阴沉下来。 “既然府判大人不识趣,我也就不多说了。税收先不论,帮你们处理掉周边噩兆,总要付点代价吧。 面对恩人却如此无礼,我两位兄弟有些不满,一不小心伤几个兵,把府判大人擒了,也能理解罢。” 话还未完,洛三郎便射出一箭,直中报信的衙卫,可怜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箭穿脑,跌倒在地。 另外三名衙卫见此,纷纷掏出刀剑,并推走钟闵。 “大人快走,去找府主,我等兄弟拖延一二。” 战马嘶鸣,洛二郎奔骑而至,长枪挥舞瞬间便刺穿一人胸膛,还乘势挑开另一人盔帽,戏谑地哈哈大笑,仿佛在逗弄他。 那名衙卫自然怒不可遏,明知武艺有些差距,依旧举起长刀朝他们冲去,却在一阵金铁交击后倒下,头顶渗出大量鲜血。 洛三郎又是一箭,把一名衙卫射倒,用弓弦将最后的衙卫勒住脖子,拖行数十米,眼看双目泛青,要窒息而亡,才听到大哥发话。 “留个小卒子回去报信!把府判带走。” 到了此刻,钟闵哪还不明白他们目的。 “你们根本就不是来谈判的,就是要强逼苦茶岭,掠夺此次税供!” 洛二郎摸了摸大胡子,嘿嘿一笑,纵马前探。 “苦茶岭翼守穆峰已死,衙卫凋零,还来了个落魄公子,听说对群贱民们示好 还妄图瞒天过海,我等套弄许久也不说实话,口封得倒是严实。 嘿,这等废物怎能管理苦茶岭。乖乖交出穆家珍宝,还能饶他一命,回黎镇当个富家子,否则见不到明日太阳!” 战马前奔,洛二郎用手一捞,钟闵虽然有些抵御噩兆的物件,可实际武艺不怎么强,不是敌人对手。刚想闪身,左臂便中一箭,吃痛下被洛二抓上马。 洛二郎按住钟闵,一鞭子抽在最后一名衙卫身上,肆意嘲讽道。 “告诉你家主子,准备好钱货,来黑麦岭赎人,按初始提到的三倍准备。否则下次来,就不只我们三兄弟了!” 高声得意,洛二郎拍马便回。 但话音未落,一颗长满胡子的头颅便飞上天去,掉落马下,滚落在荒土之地。 鲜血浸满大地,洛二郎死前甚至还保持着酣畅大笑。 只听远处传来阴沉之音。 “的确,下次来不来是另外的问题,不过不会有你们三兄弟了!” 第二十七章 实力差距 只剩身体的洛二,自然无法驾驶马匹,钟闵挣扎一番跳下马来,望向驿道。 一位身穿灰袍的青年公子,身后站着一位貌若天仙,却美得有些诡异的小娘子,她还俏皮地舔了舔红唇,似乎意犹未尽。 “二哥!” 见到二哥身首异处,洛家三郎双目血红,发疯了一样。他们三兄弟从小相依为命,一块练武杀人,就算禁地之内,都逃出生天,没想到会折在小小苦茶岭。 本来还是玩弄的心态顿时炸裂,一定要血洗此地,为二哥报仇。 只见洛三郎拔出五根箭,齐齐搭在弦上,他双目如鹰,瞄准驿道上的年轻公子。 “不管你是谁,今天都得死!” 五箭齐发,射向李赫。 此箭明显是由特殊材质制成,速度极快,仿若奔雷。 不足瞬息便抵达李赫身前,但未能再进一步,便被一条红舌卷走。 柳如画刚想尝尝此箭味道,却响起轰鸣之音。 “哈哈,受死吧,此箭蕴含奔雷符,堪比数十枚烈火符燃爆,看你等……” 话没说完,只听爆裂之音戛然而止。 柳如画精致的妆容有些受损,随口一吐,已是些许金铁残渣。她阴恻恻地望着洛三郎,目露不愉。 “她弄花了我的脸,有些不开心!” 李赫轻轻一笑,允诺道。 “你想怎么办便去做,我不会阻拦!” 几乎是李赫话音刚落,柳如画身子便如轻飘飘的画卷,随风而去,眨眼间就围在洛三郎身周。他还想弯弓射箭,整个人却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像绷带裹布一样彻底圈住。 便听到画卷内传来恐怖的挤压声,以及凄惨叫声惨叫,闻者毛骨悚然。随即画卷上印出道道血印,粗略一看,像是一个婴儿大小的胚子。 虽然看似复杂,实际上不过几息时光,洛大手中拿出一柄老旧的权杖,还未出手,就已经结束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弟弟,死于非命。 片刻过后,画卷飘落下来,只留下一层淡淡的血纹,内里空空如也,什么都见不到,似乎血肉都被碾成碎末,成了颜料一般。 柳如画再度从画卷中走出,依旧那么美艳动人,吹脂可弹的脸蛋旁,却有一丝鲜红,妖艳无比。 “你不,不是人! 噩!噩兆!” 洛大郎惊骇到了极致,哪还有之前尽在把握的风度,连话语都说不连贯了。 反倒是钟闵,恨恨地说道。 “看来堂堂洛家三贼,徒有虚名,在真正的恐怖面前,也和土鸡瓦狗一般。” 李赫听了,倒是十分赞同。 “生死间有大恐怖,笑言者未必知其险!” 洛家大郎也不废话,拍马转身便走,丝毫没有给兄弟报仇的想法。 熟悉道法力量的他,在见到柳如画的瞬间,就晓得无法力敌,不管她是人是鬼,都没得打。 李赫自然不会放过这罪魁祸首,微微摆头,柳如画身子再度扭曲,化作一卷纸画,飘了过去。 马匹嘶鸣,奔袭极快,却也比不快身后画卷。 眼看如画要再次包裹上去,洛大掏出那柄老旧权杖,像是一根枯木棍,上面布满粗糙树皮。他翻身一挑,将权杖插入画卷中,随即一条红舌从中伸出,卷住权杖。 随即画卷内发出“滋滋”地腐蚀声音,有一团光芒在画卷内爆发,宛若小太阳般,点燃一切。 “啊!” 画卷内传出一位女子吃痛的声音,虽然模糊,却也能听出是柳如画的嗓音。 洛大眼见有效,就要策马离去,空中画卷却不管不顾,肆意扩张,形成一堵纸墙,立在驿道的必经之路上。 见纸墙阻挡,洛大又掏出几枚弓箭,上面绑着厚实的符箓,色泽幽深,看起来就是威力巨大的道符之物。 弓箭先声夺人,射在纸墙之上,发出更为猛烈的爆炸,简直摧山裂石,就算弥漫诡异的纸墙都无法抵挡。 但洛大还未露出欣喜,待烟尘消散,就看到一层破损纸墙后仍有一层,如封闭栅栏似地完美拦截。 他急忙勒住马,向旁边闪去。一番环顾,发现没被纸墙挡住的土地,都是乱石堆砌,要不崎岖不堪。更重要的是,纸墙张牙舞爪,死死盯着他,不留任何活路。 柳如画被权杖袭击,整张画卷都燃烧起来,这老树枯根的确是祥瑞,不过十分破旧,想必年份接近凋零。 再有洛大并未修行呼吸法,明显是外物使用,没有配合的道法,威力差远了。柳如画虽然暂时僵持,却依旧有余力控制纸墙,就说明了问题。 洛大双目欲裂,四面楚歌,知晓今日不能善了。扭过头来,看着站在驿道中央的李赫,恶向胆边生。 “狗贼,还我兄弟命来!” 拍马反向而行,又抛出几道符箓,周边伴起轰鸣之音,不奢望破掉诡异,暂时阻拦纸墙延申即可。 洛大拍马赶到,手中挥舞一柄长刀,直取李赫脑袋而来。 这一动作生猛得很,且洛大心机不浅,刀尖上闪着暗绿色光芒,明显是涂了什么剧毒,若是砍中,别管什么人,恐怕都不会好受。 但现场得气氛明显变得有些诡异。 不是说擒贼先勤王的那种紧迫,相反,是一种无声的滑稽。 柳如画与祥瑞对抗,本来操控纸墙还有些勉强,此刻干脆放开道路,让洛大畅通无阻。 就连受伤的钟闵,都满脸痴呆地望着洛大,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内心中思量到。 “虽然不晓得黑麦岭从谁口中得知苦茶的消息,但明显不够准确。” 洛大连柳如画都对付不了,还想去找府主的麻烦,辛亏他没见过府主如何对付灵泉纸噩,以及‘塑造’这一美女的,否则对方怕是连迈步的勇气都没了。 古怪的氛围自然被洛大感受到了,毕竟如此关键的人物,照理说属下该表个衷心来护卫,就如之前衙卫对钟闵那般。 可刀已出鞘,洛大顾不上许多,先斩了再说! 李赫见洛大靠近,身子渐渐变得轻盈,周边萦绕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马匹还未靠近,就被惊吓得腿软,幸亏洛大武艺不错,飞身而来,长刀逼近。 “咔!” 猛烈刀锋戛然而止,被两根化纸的手指夹在中间,任凭洛大如何使力都纹丝不动。 洛大还想挣扎,但看到李赫那双漆黑眼目,顿时神魂意乱,像脑袋被重锤了一下,跪在地上,不能动弹。 “暂且留你一命,老实交代始末!” 第二十八章 黎镇变故(求追读,求推荐) 没等一会,柳兀带着几名衙卫过来,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同僚,不由愤慨万分。 李赫指了指失魂落魄的洛大,冷声道。 “我会为死去的同伴讨回公道的,谁敢犯我苦茶岭,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你们带府判下去疗伤,我亲自押他回府。” 几名衙卫慌忙扶着府判离去,幸好初始时洛三郎只想擒拿,箭上没有道符或毒药,只是外伤罢了。 柳兀也上前来,看到跪在地上的洛大,四目相对,都吃了一惊。 特别是洛大,从震慑状态恢复意识,虽然手脚还有些不麻利,话语倒是无碍。 “竟然是柳大师,您不是前往墉城安居,怎么会在苦茶岭这种偏僻之地。” 柳兀面色一怒,慌忙呵斥道。 “洛大,你伤我苦茶岭卫兵,还敢对府主大人动手,罪不可恕。” 随后才朝李赫一拜,解释道。 “老柳我之前在黎镇做事,参加过一个田药会,是药师之间互相交换秘方、药肥的松散组织,那张老头也是其中之一。 洛家三兄弟当时便在其中充当佣兵角色,保护各位药师,也赚取些许酬劳。不过听说他们后面去了窑村,为何现在又和黑麦岭粘上了关系” 听柳兀这么一说,洛大神色明显变化,还未开口辩解,肩膀位置便被五根利指穿透,原来是柳如画摆脱祥瑞,降临至身旁。 “啊!啊!” 凄厉惨叫让人头皮发麻,身后柳如画却露出狰狞神色,五根纸筒似的利指不停摇摆,撕裂筋骨,扯开皮肉,鲜血喷涌。 柳如画本来无瑕妆容,此刻有些凌乱,甚至衣服与头发还被烧焦,显得黑不溜秋的,十分滑稽。 “凭借破旧祥瑞,也敢阻我!” 洛大汗珠如黄豆一样滴落,整张脸都煞白,被纸手戳进去的伤口,还被一股黑雾环绕,不停腐烂。 “我说,我说,大人饶命啊!” 洛大终于顶不住,开口求饶。 但李赫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 洛大瞬间明白,率先道明。 “窑村的确与黑麦岭商定协议,扩大武备,只是以窑村为主,其余周边小领地都要臣服,否则就找借口灭掉。 我们三兄弟实际上是窑村雇佣,来催缴税款。这次税款不过是个借口,无论交不交,窑村都要派人来找事,直到彻底服从。” 怪不得洛家三兄弟开口闭口黑麦岭,还杀人绑府判,就算再嚣张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原来是要嫁祸。 李赫点了点头,微微示意。 柳如画冷哼一声,将手拔了出来缩回袖中,拨弄着她新染的红指甲。 洛大疼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却没敢哼一声,反而坚持着继续说道。 “是有个叫张厉的老家伙跑到窑村,高密说苦茶岭受噩兆侵蚀,前任翼守穆峰死亡,新府主手段用尽,这次就算不死也精疲力竭,我们才赶过来探探虚实。” “没想到,没想到大人和夫人法力高超,是我们有眼无珠。” 洛大点头哈腰,像条狗一样,巴结李赫。 李赫却指了指柳如画。 “你说的噩兆入侵,就是她!” 话音刚落,柳如画脖子伸长探到洛大身前,精致面容瞬间变成阴沉鬼脸,双目流着鲜血,嘴唇漆黑发紫,白皙脸庞像是殡仪妆容,惨白无比,阴恻恻地盯着对方,几乎要贴住他的脸。 洛大寒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在一瞬间停止跳动,他有直觉,眼前的女子真的不是人! 李赫伸出手,将那张鬼脸推开,本来残忍的面容却不敢有丝毫不满,柳如画再度恢复妆容,撩拨着头发。 “说说吧,窑村为何突然搞事,这样肆无忌惮,就不怕黎镇降责吗” 洛大满目惊恐地盯着李赫,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何最后他选择冲向这位府主,气氛那么诡异。 他才是苦茶岭改变的根源,比噩兆还恐怖的存在。 连那杀人如草芥的纸女都在他面前如此乖巧,见过噩兆会如此听话吗即使那些利用祥瑞平衡噩兆的大人物,也没这般自在,在李赫眼中,柳如画仿佛就是一团纸,那双眼睛冷的不似人。 “小人也不晓得具体缘由,只知道黎镇最近似乎有些沉寂,外派的监察使销声匿迹,镇内气氛也极其古怪。各大家族守备不出,军头们维持秩序,却各自为战。 听说,听说……” “废话什么,快说!” “是,是。听说黎镇的黎大人去世,秘不发丧,诸位嫡子与军头们互相争夺继承权呢。” 李赫听到这里,同样震惊不已。 要知道黎镇何以是这名号,就是因为黎天师掌控七品祥瑞,外有八品噩兆,坐镇当地,号令诸方多年。 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这等道士,轻易不会道陨。即使临近死亡,也该安排好后事,指定继承之人。 何况他离开之时,没有听到丝毫黎天师身体不碍的消息,怎么才半月时光,局势就如此剧变。 不过考虑到侵蚀黎镇的噩兆,以及各家族诡异的状态,他开始有些怀疑。噩兆爆发,黎镇之主死亡,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当然,目前黎镇还未彻底乱,就说明大家还无法确定黎天师身死的消息是真的。但无风不起浪,或许周边小镇的叛乱,就是一次试探。 如此一来,苦茶岭也要早做准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看来人面茶的培育,以及武备加强,都得提速,以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即使黎镇出了问题,窑村又凭什么觉得能吃下周边岭地毕竟黑麦岭与苦茶岭都是有不俗的防备力量的。” 之前翼守穆峰,拥有陈旧祥瑞,却也是个祥瑞,何况他坐镇苦茶已久,道符也不少。更何况黑麦岭莫如史,这可是个真正的道士,修行呼吸法,掌控祥瑞与噩兆,名望不菲。 洛大顿时睁大眼睛,似乎回想起什么。 “窑村,窑村来了一批术士,掌握着邪法,他们能汲取道气,个个刀枪不入,其中长者有呼风唤雨之术法。 我们三兄弟亲眼见到的,说是要荡平黎镇妖邪,这才归了窑村。还有这些奔雷符也是他们给的。” 李赫拾起残缺的奔雷符,仔细摸索一番,忽地笑了起来。 还以为什么鬼怪神仙呢,原来是群同行啊! 怕是要压制不住噩兆反噬了吧。 得到想要得消息,李赫转身离去。 洛大顿时感觉一股阴冷气息袭来,还未开口,只见身子便被嵌入画中,不见人形。 过了片刻,些许血印拓在柳如画裙子边缘,笑得愈发妩媚。 第二十九章 苦茶兴 李赫回府后,便见了钟闵,听闻他已手刃洛大,虽然心中畅快无比,却有些可惜。 “虽说洛大已交代详细,若暂且留他条命,或许还能打探一番窑村消息。” 李赫却摇了摇头。 “这窑村有些古怪,洛大身上似乎藏有诅咒,若留他一命,怕是会坏事。目前苦茶岭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不能留这个祸患。 至于窑村之事,必定要和他们算账,人家已经把我们当作盘中餐,不反抗只会任人宰割。 而且,去查探我有更好的人选。” 说完,便拍了拍手,忽地从一旁帘子中走出一位壮汉,面色呆板,身体强健,一双眸子死寂灰白。 随后柳如画走出,鲜红指甲在其脑袋上轻轻一点,那双浑浊的眸子忽地变得灵动,似乎活了过来,与洛大一般无二,仿若画像中走出的人,虽说有股别扭的感觉,非熟人查探不出。 见到这样一幕,钟闵虽说知晓柳如画手段,却也难免心间一颤,以假乱真,画皮为人。亏得府主能控制住对方,否则祸乱肆虐不可收拾。 他晓得府主手段,身为道士必定更清楚其中关隘,故而他只说自己更熟知的信息。 “说起这窑村,之前名声就已经很盛。此村盛产古铁,是一种矿物,能够传导道气的特殊金属。 许多势力购买古铁后,直接把道符刻录其上,拥有极大杀力。 再有就是将古铁研磨成粉,不管是提炼更高级的材质或是制备道宝,都是不错的选择,因此交易行情十分好,窑村人也颇为富足。” 这和之前李家的青竹十分相似,只是古铁明显是金属之物,更为犀利锋锐,适合武备。 李赫开口问道。 “产量如何” 钟闵思索片刻,才答道。 “以每年上缴税来看,铁粉五十袋,可制五百粗劣器具或五十精制刀兵。估计村内起码每年能产五百余袋古铁粉,若考虑到自家留存,怕是更多。” 所谓粗劣器具,就是类似箭符这种,含量不多,却也比普通生铁要好,更能发挥道符的作用。 若是再细致点,就像洛二那长枪,明显是精致打造,若是遇到车队游荡诡异,甚至能单凭手中武器将其消灭。 “以往的贸易商规,一袋铁粉出二十灵币,特殊时刻还会上涨,属于有价无市那种。” 李赫自然明白什么叫特殊时刻,例如当下黎镇大乱,恐怕翻倍价钱也买不到古铁。这就和祥瑞一样,平常看着似乎残旧些的几千灵币也能捞到,可实际去买,又会上浮许多,完全是供不应求。 直到此刻,李赫才知晓窑村为何有此底气。要知道苦茶岭平常卖茶,一年收个千数灵币已经到顶,收成不好时就是数百灵币,简直没法比。 “黑麦岭呢” 这次是柳兀站出来,主动解释。 “产粮之地,在山河郡通常以三色土为基,黑、褐、黄。黑土以肥沃着称,产量颇高;褐土以水土兼容为主,能够符合多种极端条件生长的灵植;黄土以质优为先,适合培养那些娇贵的灵植。” “所谓黑麦,就是在黑土之中培育出的麦子,产量颇丰,虽没有太多特效,但填报肚子是没问题的。就单单黑麦岭的产量,即可供养五万人一年的粮食。”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李赫的确对祥瑞催化的土地有一定高估,可没想到小小的黑麦岭能产如此多粮食,要知道整个苦茶岭也才1000人左右,黎镇最多也不过十万人罢了。 单单黑麦岭就能养五十个苦茶岭,半个黎镇。那为何百姓还如此贫困,饥饿呢 仿佛知晓府主要问什么,柳兀苦涩地说道。 “黑麦由于产量颇大,价格不算昂贵,于是其府主只卖其中一少部分,绝大多数都转化为灵饲、药肥等,获取更大利润。”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李赫顿时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没了愧疚感,本来想着黑麦岭只是被诬陷,还能放他一马,如今看来,一丘之貉罢了。既然两家联合要搞事,便一并送走他们。 正好人面茶缺少道器载体,若获得古铁之矿,必定能极大地加强实力。到时候就算黎镇有变,也有应对之策。 “人面茶目前种植情况如何” 谈到这里,柳兀露出喜色。 “有九品祥瑞支撑,人面茶产量十分可喜。经过仔细培养照顾,一周约两袋新茶产出,且周边地界逐渐扩展,按照这样发育,彻底开发完毕,每天约有一袋新茶粉磨出。 只是人手逐渐匮乏,苦茶岭本就岭民少,单靠岭中那点人口已不足维护人面茶。我又调取三个屯的部分人手,才勉强维持,但若继续扩大种植,接下来人手必定紧缺。 不知府主大人可考虑收取人面茶祥瑞若是修行之余再配合种植,倒也要适应一段时期。” 通常来说,祥瑞在野地中诞生,需要稳定一段时间,再进行收取。离开原生地的祥瑞便需要蕴灵,若道士经常在府地,便也无妨,隔三岔五让祥瑞自由生长即可;若随身携带远行,则需要特殊手段来蕴灵,保持活性与状态。 李赫拥有图录,无法融合祥瑞,故而他只能让人面茶在野地中生长,从另一角度说,也最大发挥了祥瑞的作用。 当然,人面茶祥瑞也不是完全野生的祥瑞,之前他滴血在茶叶上,在图录中出现人面茶地,形成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只是他无法利用祥瑞施展道法罢了。 “祥瑞我自有安排,保持目前的状态即可。” “是,大人!” “人面茶目前的状态十分可喜,柳兀你功不可没,赏你500灵币,好好干,后面药师需要的材料或秘籍,若得到必定让你优先择取。” 柳如画捧着一精美盒子走出,缓缓递给柳兀,轻轻押开盒子,里面灵气盎然,璀璨夺目。 柳兀颤着手接过盒子,虽说灵币惹人注目,他却没太关注,只是一双眼睛望着如画,露出欣慰目光。 “殒命的衙卫也每人得三百灵币安丧,并安排照顾其家人。府判获六百灵币赏赐。” “凡是于苦茶有功者,我必不会亏待,期待诸君共同经营。” 李赫转头环视一圈,最后说道。 “至于人口短缺问题,我自有手段,放心吧。” “如今纷争乱世,我等本想安居一隅,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如此,不如奋起反击,挣得一份活命资本!” 周围几人明显也激动起来。 “紧跟大人步伐!” 只有柳如画抿了抿嘴,不以为然,或许她正疑惑着这群臭男人在狼嚎啥呢。 李赫虽然面色激动,可心间却在滴血,这一番赏赐出去,穆府积累也挡不住啊。 节流既然不成,就得开源,黑麦岭、窑村主动来送,就怪不得他了。 第三十章 黑麦危 在一片黑土地上,麦穗迎风飘摇。 本来朝阳旭日东升,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浓雾,将土地遮掩住,顿时黑沉沉地,深受难见五指。 地里辛勤劳作的农夫,有些不知所措,抬头四望,完全没搞懂这天气怎么变得如此之快。 却听远处铃铛摇晃,一波身穿黄衣的怪人,由远及近。 “太苍已殁,厚土为主!” “黄粱梦醒,噩兆新界!” 声嘶力竭地口号,却蕴含着一丝莫名的蛊惑,光是听到就觉此世艰难险阻,如大梦一场,醒后自有天国可去。 共有八个黄衣人,前面四个边走边撒黄纸符,大声呼喊着口号。后面四个抬着大轿,通体褐黄。 下方画着修罗恶鬼,地狱罗刹,纷纷食肉饮血,满目邪恶,周边烈火焚烧,尸山血海。轿子上方无际云彩,一群慈眉善目的人了望人间,伸出手来,迎接来客。 “你们是什么人敢闯我黑麦岭土地,岂不知我家莫大人神通广大!” 一群黑麦岭衙卫集结过来,盯着八个怪人,纷纷抽出刀来,面色不善。它们自然不是懵懂的新手,刀上纷纷绑有厚厚符箓,在黑暗中看起来明晃晃的。 黄衣人没有理会衙卫,依旧向前行进,大声宣扬他们的口号。 “妖言惑众,找死!” 见衙卫集结,约莫着有二十来数,一名队正站出身来,举刀便朝对方砍去。 “咔!” 死命一击竟然对黄衣人无效,不仅如此,道符爆发出的火焰猛地窜出,升腾而上。漫天黄纸瞬间燃烧起来,像是火焰囚笼一般。可黄衣人无动于衷,依旧边走边扔纸,朝前行进。 “岁在当下,诸邪辟秽!” 黄衣人身体上的衣服也燃烧起来,却连对方一根毫毛都无法损伤,仿佛内里套了一件避火衣。 队正见状,面露狰狞,高喝到。 “上!一起来拦住他们。” 二十多人齐齐上阵,往对方头上、心脏、关节处砍去,刀刀致命,甚至有的人狠狠跳起,将身子挂在黄衣人上。即使如此,黄衣人行走自然,身子像是铁砣,步履不动如山。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还是人吗” 几名衙卫纷纷咒骂,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都无法拦住对方去路,实在无奈。 “快去通报府主,有怪人入侵黑麦岭!” 衙卫们无能为力,漫天燃烧的黄纸,落在他们身上,瞬间起火,可不是什么装饰玩意。被烧痛的人都纷纷离开,再不敢阻拦。 这时,从麦田地中走来一只黄牛,上面骑着个牧童,悠闲地吹着竖笛。 声音飘渺而悠远,一时之间竟然压过了黄衣人的宣号,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蛊惑十足的念词竟然渐渐扭曲,变得十分古怪,像是旷野外野兽的号角。 燃火道符纷纷落下,掉落在黄衣人身上,却与之前截然不同。烈火将他们的皮肉烧的发焦,血肉模糊,什么水火不侵,笑话罢了。 “是莫小主,小主来了,狗屁的诡东西,你们死期到了。” 眼见这牧童笛声有效,顿时衙卫们再次有了勇气,纷纷上前劈砍,后面几位更是拿出一箩筐黑土,浇在黄衣人身周。 既然是黑麦岭,最富裕的自然是黑土,黑土不仅仅培育灵植,高度提纯后更是能制成道宝,一印如山,威压天地。 衙卫们手中的黑土必定不是那等宝物,却也是提炼后的黑土精魄,配合特制的磊土符,瞬间形成一座座土丘,将黄衣人埋在其中,像是一座座坟墓似地,把他们隔绝, 那座大轿有些古怪,黑土竟然无法彻底掩盖,露出褐黄轿顶,高高的盖子,像是墓顶一样遮盖,特别是黄纸纷飞,如抛洒的纸钱一样,顿时周边气氛就诡异起来。 衙卫们却没有注意,只是耀武扬威道。 “狗屁朱邪辟秽,我看你们就是些脏东西。” 黄牛渐渐走进,那牧童一双眼睛盯在外露的轿顶上,忽地发现不对。 太规整了,若是被黑土掩埋,不说轿子如何,抬轿的四人怎么也撑不住这磊土符。如今轿盖却四平八稳,完全像是砌在上方的建筑。 “不对,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轿盖竟然猛地炸开,走出一个个黄衣人。 “太苍已殁,厚土为主!” “砰!” 整个人从中爆开,漫天的黄纸符飘散,随风而去,越飘越远。 周边的衙卫们在黄符之中,逐渐迷乱了双目,眼珠里像是塞进一层黄纸,成三角形,像是野兽一样。 他们面色变得发黄,神情呆滞,慢慢挪步向轿子。 沿着黑土磊成的土堆,低头望了望,顿时露出向往的狂热神色,随后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不仅衙卫,周边麦田地中陆陆续续走出许多农夫,他们面色发黄,眼珠被符纸遮蔽,仿佛陷入梦幻之中,痴狂地望着轿子,傻呵呵地朝那里走去。 明明不大的轿子,此刻却像是深渊巨口,吞了十多个人依旧没有填满,等待着更多的猎物。 牧童眼看不对,再度吹响竖笛,他的笛子自然不是凡物,拥有对抗噩兆的特殊作用。 笛声一响,周边被蛊惑的人猛地一愣,停在原地,似乎受到干扰。 眼见有效,牧童吹笛更为卖力,脸上泛起笑容。 “黄粱梦醒,噩兆新界!” 轿中黄衣人忽地高喊,周边麻木地人一阵抽搐,再次动弹起来。但这次的方向有所变化,并非是轿子,而是骑牛的牧童。 平日里苦哈哈的农夫,此时聚集起来,对一切声音置若罔闻,不一会便围拢住了黄牛。几只手搭在牛肚子上,狠狠一抓,本来平凡无奇的普通人仿佛被赋予了神力,直接将黄牛开膛破肚,掏出内脏。 “牟!” 黄牛吃痛,想要逃离,却被这些诡异农夫为住,一人一把,鲜血四溅。每当血肉沾染眼中黄纸,他们的肤色便愈发深黄,变得狂热不可理喻。 待他们将黄牛分尸,手便抓向上方的牧童,同样惨烈的剧情再度发生。 笛音戛然而止,昏暗麦田中传来恐怖的撕扯音。 只是在没人注意的某处田地,摆动的稻草人晃了晃,从后走出一人,正是那被分尸的牧童。 此刻他双目惊恐,满脸震惊,哪还有之前的镇定。 匆匆跑向驿道,回黑麦岭报信去了。 只是隐隐约约间,其背后似乎被贴了一张黄色纸符,勾勒狰狞面容。 第三十一章 入侵 黑麦岭房屋建造的鳞次栉比,十分有节奏,看起来整齐划一。街道上的行人也富态十足,雍容悠闲,比起苦茶岭那帮瘦骨嶙峋的岭民,不知要强多少。 偶尔有零星的小贩在叫卖,店铺中商品琳琅满目,简直和黎镇的商铺一般无二。 此时该是农耕之刻,大家都下田干活,因此人流不是很多。 街道尽头突然出现一位落魄牧童,张皇失措地跑过来,呼喊道。 “快!快去找莫大人!” “有诡异入侵,不可抵挡!衙卫们都死了。” 说完,便一阵抽搐,仰面躺倒在地,吓得周围岭民不敢吱声。 亏得有几名民壮看到,匆忙跑回府衙,报告府主。 不一会,莫如史就带领大批衙兵跑过来,一群人围在牧童周边,见府主过来,便让开道。 “莫童!你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莫如史上前把这位族内最具天赋的少年扶起,满脸担忧,并催动道气,将手搭在对方的胳膊上,脸色渐渐变得漆黑,一股温润、柔和的道息缓缓流向莫童。 莫童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亲人,惊恐之色才稍稍缓解。 “大人,都死了!都死了!” “田地突然来了八个黄纸人,不知施展什么妖术,竟然将农夫都蛊惑至轿中,满地的黄纸,都是用人的血肉做成的。” “我想要去阻止,不料根本无法抵挡,凭借稻草替身才勉强逃得一命!” 莫童说起刚刚的惨状,越说越激动,身子不自主地晃动。 莫如史听到这番描述,脸色逐渐阴沉,眉头也皱了起来,问道。 “他们喊什么口号” 莫童双目呆滞,似乎回想起几句,口中喃喃低语。 莫如史听不真切,低头靠在对方嘴唇上,却听到诡异而僵硬的话语。 “岁在当下,诸邪辟秽。” 几乎瞬间,莫如史心中猛地一荒,感到不妙。道气运转之内,整个身体都变得漆黑,周身长出麦穗之类的图纹。 “砰”地一声巨响,莫童整个人膨胀起来,轰然爆裂。 整个身子内里被填满了黄纸符,血肉都变成纯粹的黄色,爆炸将数米之内清空,地上冒出一个大坑。 周边围观的岭民尸骨无存,血肉都都不剩下一滴。再远些的人被残肢断臂挂在身上,吓得不敢吱声。 离爆炸源最近的莫如史,被溅了一身黄色血液,面色重新由黑色变为常色,表皮像是被腐蚀了一样,面色十分惨淡。 他冷冷地望向驿道,似乎有八个黄衣人抬着轿子正在走来。 …… 一个面色苍白的壮汉,骑着马,朝远处的村落前行。周边土地荒芜,乱石岗一样,就连荒草都不生长,更别提树木。 壮汉却目不斜视,依旧朝前行走,双手握着缰绳,直愣愣地,没有什么感情。 渐渐地,停在界碑旁,盯了一眼。 “窑村。” 马匹无声地行走,跨过界限。石头渐渐地少了起来,地面上偶尔出现几处深洞,有人出现在洞口,拿着锄头进进出出。 几名农夫看到驿道上的人,他们皮肤松弛,眼眶凹陷,满目呆滞,眼珠灰蒙蒙地。即使看到陌生人,都没有任何反应,随后又麻木地钻进地洞,继续干活。 再往前走,能看到几名衙卫赶着农夫朝前走,有行的慢的,顿时一阵鞭子,打得那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但被打之人竟然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连吱声都无,就捂住伤口处,继续走动。 衙卫们身着黄甲,头藏在盔甲之内,看不清面容。他们看到了驿道上的壮汉,却也没有理会,只是机械化地驱赶着农夫。 就在这时,壮汉掏出长刀,奔雷一般袭来,直直砍在衙卫脖子上。刀足够锋利,人的肉体自然扛不住。 一颗上好头颅掉落在地,但令人惊讶的是,没见到任何血液,断裂的脖子竟然只是手指粗细的枯筋,包着一层黄色的皮,十分诡异。 见到这一幕,剩下两名衙卫似乎有所触动,漆黑头盔内冒出鲜红之目,冷冷地看着壮汉。 壮汉没有丝毫畏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掏刀再砍,两名衙卫来不及抵挡,干脆受首。 身首分家,失去脑袋,身子竟然还抖动一番,手指似乎弯了弯,最后才停止颤动。 若是细看,壮汉长刀之上,涂抹着一层幽绿的溶液,上面绑着水阴符,像是披上了一道幽光。 衙卫们死掉,但周边的农夫没任何兴奋,他们满脸麻木地看了眼地上的头颅,继续向地洞前去,简直像是行尸走肉。 壮汉低了头,看着脚下黝黑的地洞,跟随而下。 地洞暗淡无光,前方的农夫却像是不需要光一样,顺着道路前行,根本没有撞到任何地方。 周边都是石头堆积,但随着逐渐深入,渐渐地有褐色发亮的光辉,仔细一看,竟然是嵌在石头中的矿石。 农夫们到达此地,便停下脚步,拿起锄头,开始挖矿。先将石头敲碎,再把铁矿塞入箩筐,堆积满了一箩筐,便放在路旁,重复干活。 望着这群麻木农夫,从他们神情中看不到任何存活的迹象,有的只是空洞与绝望,仿佛被榨干了一切,抛在这不见天日的洞中,一日又一日的重复着工作,等待解放的那一天。 如果非要说什么是他们的解放,或许便是死。衙卫们死亡的瞬间,壮汉从农夫的眼中瞥到一丝希望,仿佛这就是他们所期待的。 壮汉拉过一个人,将锄头扔开,长刀递到他手中。 农夫看了几眼,随后又拿起锄头,继续劳作。 嘿,没有死亡的勇气,只有被杀的渴望,灵魂已经被榨干了。 壮汉抓起长刀,狠狠一抹,将这名农夫的头砍了下来,与衙卫们不同,农夫的头掉落下来,很快便血肉枯萎,成了一滩枯木。 其他农夫似乎露出一丝奢求,壮汉没有犹豫,拿出长刀将他们一一结果。所有人的头颅滚落在地,都化作拳头大小的枯木,仿佛血肉早已被耗干。 壮汉摸了一把筐中铁矿,放在刀刃上,幽绿色的溶液渗透上去,很快便融合了。 他走出地洞,抬头望了望四周,无数地洞蔓延,整个窑村仿若鬼窟。 “我是谁” “我是洛家大郎!” 第三十二章 新兆指窑村 经过几日修养,钟闵靠着柳兀配好的伤药,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 不得不说此界灵植繁盛,各有千秋,有些功效强大的祥瑞之宝,甚至能生死人肉白骨,区区外伤被轻而易举的治疗。 人面茶地在农务使的照料下,已经扩展开来,苦茶岭的岭民们也都被安排到茶地中,照顾人面茶祥瑞。如今就算是最普通的农夫,也知晓岭内有了新的祥瑞,是府主大人的。 不仅仅是因为李赫支付给雇工们丰厚的报酬,穆府中有足够的粮食,虽然陈旧了些,起码够苦茶岭这千数人吃一年的。 更重要的是祥瑞的预兆,他虽然已经很看重道法。但在普罗大众心中,正如噩兆代表着天灾,祥瑞就是福源。 不论从前有多么艰难,一旦某地出现了祥瑞,百姓们都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以九品祥瑞来论,只要它能彻底发挥自身的价值,所培养的灵植很快就会成为周边关注的点,从而带来一系列巨大变化,包括贸易、粮食、经济、武备等。 因此苦茶岭的百姓很乐意去照顾人面茶,即使它的茶地有些阴森恐怖,但实际上有柳小姐在的时候,似乎也没那么渗人。 随着苦茶地的扩展,柳如画每日吸收人面茶散发的无形之息,她人性的一面渐渐恢复。 偶尔看到田地中掉落什么亮晶晶的东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在人群都过去后,便张开手掌,已经拿到些许荧石,随意摆弄。 甚至有珠宝之类的物件,她也有意地挂在身上,显得更为容光焕发。 要知道前几日她将灵币交予别人,可是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如今竟然有这种变化,可谓喜人。 李赫其实颇为担心柳如画的状态,因为他让对方分化了一个纸人,并将洛大的皮画了上去,也就是说带有部分意识残存,之后派往窑村查探。 本来以窑村的实力,这纸人是有去无回的,但柳如画有一秘技,竟然可以在一副白纸画中倒映出洛大所经历之事。或许离得远了有些迟缓,遇到特殊情况还会有迷雾笼罩,但初步探查是足够了。 既然解决洛大纸人探查的问题,就看如画能支持多少了。由于融合九品噩兆碎纸画(残缺),柳如画反而比本体还要多一些诡异的术法,可持久力却不足。 毕竟噩兆道法使用,柳如画虽然是他造就的异类,也会消耗一定的神魂控制。就像之前她帮助李赫补皮,就险些压抑不住本能,想要吃掉他。 但随着人面茶祥瑞的成长,柳如画在其中受到灵植的滋润,身魂稳定性大为提高,因此控制力也就有所提升。 李赫内视自身图录,人面茶地又扩大了一圈,将祸乱纸人与碎纸画团团围住,虽然显得有些诡异,实际上气息已经稳定很多,图录也开始营造新的画面。 【兆:窑村中有一批术士来路不明,他们身着黄衣,口喊道号,如洪流一样席卷诸地。很不巧,你的新地就在其划定的圈子内,不想被同化,便只能将对方腐蚀,看看谁的国度更噩】 【励:持国令(印)】 他想不到,图录给出新的预兆,竟然与窑村有关。 本来听到黎镇的变动后,他觉得噩兆之争会集中在黎镇,若是图录给出相关内容,还得仔细考虑一番,毕竟连七品的黎天师都生死不明。 以他现在的水准,对付正常的九品道士,甚至两三个合围,都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但若是遇到融合八品祥瑞的道士,依旧不是对手。 拿很简单的一个例子,以前李家培育青竹,单凭此祥瑞,就算是曾经的李赫,未曾修道的普通人,也能在关键时刻庇护一二。但若遇到武艺高超的人,如洛家三兄弟这般,将道符绑在武器上,远近袭杀,身手差些的人必定有死无生。 八品祥瑞不同,凡是能够融合的,必定是修炼了呼吸法的道士。不说自身受道气滋润,体格强健许多,就算不练武艺,身手也和江湖人差不多。单单就是祥瑞的威能,普通人就很难匹敌。 李家的黎青竹,在他父亲手中时,在山丘上一立,土石堆中便生出无数青竹,宛若弓箭,任凭你如何腾挪,除非躲到天上,否则只有一死。 当然,祥瑞本就不具备太强的攻击性,多为护佑自身。可拥有八品祥瑞者,即可融合八品噩兆,那才是真正的毁灭之灾。 像碎纸画这样的九品噩兆,轻轻松松就能控制几十人,吞噬掩盖,无人能查。八品祥瑞的恐怖胜过其十倍,就算是千人聚集的岭地,拥有道符及修士,也难以抵抗。 如果人面茶地再培育的好一些,对碎纸画与祸乱纸人还能够增强,或许到时候他与柳如画合力,能够击杀一位真正的八品道士。现在嘛,还差了些意思。 其实有图录指引,李赫的成长已经极快。通常这些小领地,能有一位九品道士已经不易,而他现在的实力完全碾压他们,称之为附近最强的势力也不为过。 可即使如此,图录依旧给出窑村的兆,说明了什么说明窑村的那批术士并不简单,甚至能威胁到目前的他。 “黄衣人,黄纸,术士,口号。” 这让他想起了一些过往的故事。 此世诸地,纷乱不休,各有道国之号。之前他觉得起这名字,或许是因为大家修炼道术,由道士掌管的国度因此为道国。 因此道国内权力分散,多是诸位最强者共同执政,毕竟修炼有成的人,谁愿意俯首称臣呢。 这样想似乎也没错,但往深处想。当某个人修炼到极致的时候,他还愿意与别人共享这份权力吗 道国,大天师,黄衣人。方外,术士。 当道法具备蛊惑人心的力量时,又何必去舍近求远呢 忽然,李赫感到有些心悸,他觉得窑村之事或许不是那么简单,恐怕与黎镇噩兆入侵有一定关联。 他让柳如画在茶地中铺开一张白纸画,此处能够使得柳如画发挥最佳。 纸画上初始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过了好一阵子,才逐渐显露出一条驿道,以及“窑村”的界碑! 荒凉、绝望,没有活力。 这座村子恐怕死了许久罢! 第三十三章 破绽 洛大爬出地洞,马不知去了哪里,他也不甚在意,径直朝前走去。 一路上再次见到沉寂的衙卫与麻木村民,但他没有再动手。 实在是太多了,所有人都被奴役,包括那些拿着鞭子的衙卫,他们何尝不是一种傀儡。 他沿着驿道一路向前,终于踏入村子中。 沿途断壁残垣,房屋坍塌一片,根本无法住人。 在村落尽头,摆着一处高台,似乎有人在作法。 “太苍已殁,厚土为主。” “黄粱梦醒,噩兆新界!” 四个角各有一色火焰在燃烧,黑、赤、青、蓝,各有四个对应衣服的人在周边舞蹈,他们跳的十分诡异。 胳膊反曲,头颅朝后,双腿半弯,总之有多别扭就多别扭。即使这样,依旧跳个不停,状若疯癫。 每个人的眼角都填了一张道符,像是硬塞进去的一样,几乎把眼球都挤到了角落。他们没有疼痛,没有感知,简直像是鬼怪。 但比起法坛中央处的东西,这些人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在台子最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盆子,里面洒满符纸,里面坐着一个肥胖的东西,或者说,人 一条条肥肉肩膀,舞动着鞭子,约莫有着十来条臂膀;头胖的像个磨盘,眼睛眯成一条缝隙,长者三张嘴巴,不停地吞噬古铁粉末;整个前身裸露,肌肤堆在一起,脂肪简直成了浪花。 丑陋地面容高声吆喝着,似乎在对下人们吩咐,鞭子打在空中,却像是打中了奴隶,他的面目满是残忍与贪婪。 这盘中人并非肥胖到没有关节,而是每一处细微地方,都用细线缝在一起,不是普通的毛线,而是一根根粗筋,穿插在皮肉中,来回缝补,整个人就是怪异的缝合体。 洛大慢慢登上台阶,长刀出鞘,双目盯向这怪物。 很明显,对方已经是非人的存在,气息十分古怪,有噩兆的影响,但似乎又不完全是噩兆那种冰冷恐怖的诡异气息,更像是一种疯癫、发狂的存在。 不过这都没有关系,长刀在手,洛大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试验一下它!” 身子逐渐轻盈起来,像是被风扶起来的纸张,轻飘飘地,瞬间到达缝合怪身前,长刀斩出。 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阻挡,刀尖滑在肥肉外,明明柔软的肥油,却十分坚硬,根本刺不进去。唯有刀刃上幽绿的溶液,具备腐蚀性,将那嫩五花烫出大洞。 洛大见有效果,刚想继续砍,缝合怪却发现了他,一双细目盯着下方,手中鞭子狠狠一抽,将他抽出去好远。 不仅如此,周围四个火炉中的火,向台子中央烧了过来,那些跳动的四色人,也齐齐转向洛大,一步步靠了过来。 若是寻常人见到这种场景,早就吓得魂飞破散。可洛大至此,也没有多余的精神波动,只是念叨着“试探!” 先是黑衣人上前,将洛大团团围住,身子逐渐变得厚实,膨胀,像是内里被填充了什么东西。知道将洛大整个人都包围,遮得严严实实,再看不到一点缝隙。 这样子挤压,别说血肉之躯,就是钢铁也要被粉碎。 眼看膨胀的黑衣人即将合拢,忽地一柄钢刀斩了出来,刀刃上流转着墨色与幽绿,那是融合古铁之后的人面碎叶,此时竟然拥有一种无比强烈的侵蚀作用。 黑衣人身体被割裂,里面不停地涌出黑色土壤,略带些腥臭,洛大却不以为意,扭身从其体内钻了出来。 见黑衣人没有奈何他,远处法坛的缝合怪又挥舞起鞭子,这次上前的是赤衣人。 他们走着走着,头颅、身子、胳膊和腿便分散开,像是一堆堆飘荡的火焰,在利用其血肉燃烧,不停地靠近洛大。 洛大依旧用长刀抵御,这次幽绿刀刃效果差了些,却依旧能阻挡住火势蔓延,反而是古铁化作的黑色溶液,将火焰纷纷抵住。 但对方来人实在是多,一柄长刀无法抵住所有火焰,有些手脚点燃的火焰落在洛大身上,猛地燃烧起来。 诡异的是,火焰烧灼洛大,他的身子明明在燃烧,却没有出现血肉模糊的样子,只是身躯不停地变浅,像是褪色一样。腿脚都快消失不见了,却还立在那里。 远处又是一阵鞭子挥舞声,青衣人如风一样飘来,衣袖飞舞,火势愈发强裂,洛大伸出的钢刀都无法握稳,只能勉强支撑。 浑身都被包裹在火焰中,唯有头颅还没有点着,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法坛,似乎要把对方的样子印在脑海中。 蓝一人也到了近处,他们没有上去围攻,而是齐齐抓住洛大的脑袋,撕了下来。 没有所谓的血肉与筋骨,有的只是轻轻的一张皮,皮下薄薄黄纸,点缀各种颜色。 就在此刻,法坛中的缝合怪,肥肉肚子上忽地睁开一双眸子,是竖瞳,黄色的,与道符同样,充斥着危险与诡异。 “你是谁派来的纸人!” 它的声音十分阴沉,但却蛊惑意味十足,听起来就像是严厉的斥责,却充满询问的意味,似亲近之人在叩问心神。 洛大的头颅猛地颤抖起来,嘴角不停地晃动。 “洛大!洛大!我是洛大!” “我来自……” “砰!” 人皮猛地炸开,飞扯在火焰中,纸身也燃烧殆尽,只剩一层灰,什么也没有剩下,自然也没什么信息。 灰飞烟灭之后,那双黄纸瞳中,却依旧残留着一副人皮纸,印在其中,再不是洛大的身影,而是一位女子的模糊身影,光看身形就美的惊人,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具体的容颜。 眸子随后缩回肚皮中,窑村再度恢复安静。 法坛四堆火焰重新直立燃烧,不知从何处走出四色人,开始古怪的舞蹈。 在幽绿茶地中,放在空地处的白纸画,猛地燃烧起来,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柳如画的身子摇晃了下,阴沉不少,像是沾了些许水渍,不停地颤抖。 李赫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才慢慢止住她的颤抖,再盯着她的眼睛时,只见一双金黄瞳孔在其中闪现。 瑞息之道运转,李赫身周萦绕着不详的气息,彻底把柳如画笼罩,过了许久,才纷纷散去。 此刻柳如画的美目已经恢复常态,只是其中血丝颇多,就像是劳累过度一样,阴沉气息依旧,甚至没了往日的灵动,十分死寂。 看来柳如画要在茶地中修养一段时间了。 李赫虽然想到了窑村的凶险,但没料到那双黄金瞳能够透过媒介,直接影响到殁源的主人。 这是纯粹意识上的侵蚀,幸亏隔得远,且没有更多的媒介,否则对方甚至能凭借洛大的人皮侵蚀而来。 当然,诡异是诡异了点,但威力么,就难说了。 若真敢跑到柳如画身上,其分身本质可是镇压在图录中的两道噩兆,如今又有人面茶的共生滋养,不论它是何方邪秽,也难逃一死。 至于这次的查探,一是确定了窑村的状况。 几乎没有活人了,都是被噩兆侵蚀的百姓,像是奴隶一样劳作,挖古铁,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邻居已经毁灭。 那祭坛与术士,蕴藏地火风水,特别是火和水,十分克制纸人,几乎把洛大烧成灰烬,又侵蚀纸体,把头颅提了出来。 这可不是普通的对抗,而是道法之间的克制。但法坛之后的势力,真的有这么强大吗若占了这四象,又有何人能敌 不过最大的收获,还是人面茶的溶液,威力十足,特别是混合古铁之后,竟然能够破解对方多数道法。 那个法坛中央的缝合体,更像是一种象征,其挥舞的鞭子、肥肉、线条,无一不代表着某种寓意。 要想破窑村之事,恐怕还得落在这缝合体上。 而能够杀伤对方的,就在眼前! 望着幽绿人面茶,李赫陷入沉思。 …… 黑麦岭的驿道上,充斥着血肉,有数十人已经尸首分家。 不过那八名诡异的黄衣人也化作一滩烂泥,贴着数张黄纸,软软落下。 现场只剩下一个人,便是府主莫如史。 此刻的他周边布满黑色根茎,胸膛之上有一张诡异面孔,不停地张嘴吞噬着什么,似乎有一张极其特殊的黄纸被狠狠咬碎,嚼了下去。 与此同时,胸膛周边的皮肉也挤入嘴中,血肉模糊。 莫如史忍者剧痛,双眼愤怒无比。 虽然此世诡异不停,但他已经许久没有动用控制的噩兆了。每次一使用,噩兆就会吞噬掉他的部分血肉,幸亏有黑麦祥瑞补充道气,否则噩兆饥饿时会把他的整个内脏都吞掉。 “残嘴!” 这是其融合的九品噩兆,残缺之嘴最是饥饿,需要无数的营养来补充。这些营养可以是血肉,可以是植被,可以是内脏,总之一切生灵之物,最为适合。 而黑麦祥瑞受黑土刺激,量大管饱,倒与这噩兆互相平衡。 有时候不是他不愿意加大黑麦岭的产量,而是他首先要喂饱自身的噩兆,否则哪一天就会被它吞噬掉,还谈什么平衡。 这时,从极远处跑来几名衙卫,几乎吓傻了。 莫如史吩咐道。 “去收集精炼的黑麦,磨成溶液,我有大用!” “快!” 衙卫们身子一抖,匆忙离去。 莫如史盯着倒在地上的道符,被黑色根茎包裹着,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噩兆有些惧怕灵植之物!” 第三十四章 诸岭汇合,共讨窑村 偌大厅堂,两把长椅放置其中,空荡荡的,充满肃穆。 李赫见府判从外面回来,站起身问道。 “收集好了吗” 钟闵点了点头。 “古铁刀30把,古铁箭100只,强弓10把,刀箭皆涂抹人面。” 李赫虽然通过碎纸画看到窑村景象,及人面茶初次的作用,但碾碎茶叶后,如何融入刀箭,其实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柳兀是收集人面茶,碾碎后收集其液体,再混合一些粘连剂,涂抹在刀口上,像是一层油漆一样。这溶液遇到噩兆之息,拥有一定的排斥反应,但针对不同象性,强弱不同,故起名为“人面”,千人万面。 当然,这样的作法不是很可靠,因为涂抹只是简单的物理操作,如果遭遇水、火之类的外因,很容易就把人面给褪掉。 最可靠的方法是请一位特殊的祥瑞掌控者,利用其祥瑞特性,来附灵所谓的外物,结合各类道符、药物,制成道器,这便是器师。 这类道士,往往掌控的祥瑞是那种温和又包容性巨大的灵植。例如墉城就有一位鼎鼎大名的“润”居士,掌握着独一无二的融合制器技巧,享誉四周。 他甚至能制作出威胁道士的道宝,十分强悍。 以苦茶岭现在的状况,自然没什么特殊要求,能用就行,急着救命。 李赫不准备多等了,几天时间的确很紧,可能有些仓促。但苦茶岭可利用的资源就这么多,衙卫们集合能战的也就三十人左右,配备刀剑,一同抵御。 更重要的是,他收到了来自黑麦岭的邀请。 他右手握着一张信纸,上面用红字书写着黑麦岭近日的遭遇,还把窑村被噩兆覆盖,妄图吞噬周边写的十分清晰,甚至一些图谋安排都说的有声有色。 其实若非这次黄衣人袭击黑麦岭,估计他们还做着联手统一周边的春秋大梦呢,现在一看形势不对,立马广邀群雄,齐齐征讨窑村。 不仅如此,他们还派了信使前往黎镇,汇报如今的情形。 只是派出去的人迟迟未回,也没有得到什么信息,便只能他们自己处理了。 李赫估计,黎镇目前的状况恐怕并不乐观,黎天师生死不明,更有纸人噩兆潜伏。就算顺利报上去消息,估计也没人理会。但连送信的都回不来,这就又是一种情况了。 “大人,衙卫们已经在外面,只等您指挥了。” 李赫出了门,环伺一圈,三排卫兵们齐刷刷地站在那里,身上穿着简单的木甲,后背贴着一张道符。 单名为“甲”符。 这可是钟闵花了大价钱,派人从附近村落收集的,能在关键时刻形成盔甲,抵御外器。 要说有多么厉害,倒也不至于,就相当于穿了一层厚盔甲罢了,只是如今融成一道符。 为何不让衙卫们穿重甲,其实这次去对付窑村,那厚厚铠甲真的有用吗李赫不认为有用。甚至这甲符,也只能起到一次性抵御的作用。 面对祭坛上的那个缝合怪,让衙卫们去冲,就是送命罢了。 他也没准备让衙卫们发挥何等奇效,只是提升一番府衙武备,见识下噩兆,看看有没有好苗子可以培养。 李赫只用他们远远射箭,关键时刻能执行一些功能性任务即可。 真正的主力,还是得掌握祥瑞与噩兆得道士,来处理。 李赫瞅了一眼队列中的人,由于衙卫们最近损伤很大,又补充进一批人,多数是二十岁的青壮年。满脸兴奋中夹杂着些许担忧,看得出来内心也没甚把握。 前几日有衙卫死亡及受伤,李赫给予大量抚恤金,满岭皆知,有些人可能干一辈子都拿不到那么多钱。 本来以前当兵,靠着与穆家人搞好关系,压榨下面的百姓,也只能得些蝇头小利,还时时刻刻要面对恐怖的危险。因此衙卫们士气很差,甚至许多人不愿意出来当兵。 但现在看到府主大人如此慷慨,重赏之下自有勇夫,有强大的李赫在前面撑着,他们只要不死,就能收获一笔赏钱。何况以现在府主的声望,为他效力,在岭里也是光荣的事情,许多岭民都感激府主的恩德,愿意为保护家园而战斗,士气起码不差。 李赫看着眼前的衙卫,感觉这个斗志还可以,起码比以前沉寂压抑的状态好多了。 虽说穆府的存币已经不多了,但这份赏钱还是花的很值。毕竟大头兵出征,不为钱为什么呢,何况如今道法世界,没有道法的话难以立足,就算当个官吏,反而出事要顶在前面。 “大家听我说,此次前往黑麦岭,你们以配合我为主。听我号令,不要瞎冲,尽量进行远程射击。 面对诡异的事件,不要经慌,有甲有刀,除非噩兆殁源,其他感染的诡异,并非不可战胜的。只要冷静应对,即可驱邪除魔。 此次若有表现优异者,我会考虑选拔一人继承祥瑞!” 听到这话,满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气,瞪大双眼看着府主,不敢置信。 祥瑞这么宝贵的东西,什么时候和他们这些泥腿子能扯上关系。就算再无用,再老旧的祥瑞,那也是宝贝中的宝贝,价值数千灵币,还有价无市。 现在府主大人竟然说,要选拔适合的人,来继承祥瑞。 他们可都清楚,人面茶地中的祥瑞,至今还没见挪动,莫非是那一株 有些年轻人内心已经火热起来,幻想着拿到祥瑞,修炼道法,迎娶白富美,从今走上人生巅峰。 此刻别说是要去支援黑麦岭,就是去干窑村诡异,都有了动力。 李赫见衙卫们士气高昂,心中满意。面对窑村的黄衣人,其蛊惑之音十分诡异,若是内心不存一些坚定的信念,十分容易迷失。 就像靡梦,碎纸画,这都是此类型噩兆。在靡梦中若非他知晓梦局,再加上神瑞考验,早已毙命。碎纸画保留柳如画的意识,她能活下来,不仅仅靠的是她爹留下的玉镯,还有其自身极端的念头。 让衙卫们斗志昂扬,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抵御这份侵蚀。 “钟闵,准备的东西给大家了吗” 他转头望向府判,之间钟闵挥手示意。 衙卫们便从耳后取出一副塞子,像是用纸团编织而成的。这自然不是普通的纸,而是碎纸画衍生出的诡异物品。 戴上之后,耳边静悄悄地,什么都听不到,即使有人近在咫尺大喊,都无法听闻。没有呼吸之法,只能凭借眼睛观察。 不过此物虽然是柳如画所制,毕竟是噩兆之法,常人不能戴太久,超过一炷香时间,便会听到一女子轻轻呼喊,低声喃语。靡靡之音不断,再过一炷香时间,头脑之中便只剩女子莺声,满脑子混乱,耳朵开始流血。 此刻必须得摘下来,否则会被侵蚀至死。 一般人发现这等异常,必定会主动摘除,不算是什么危险得物品。可若是周围有更恐怖的声音呢 它们便是保命的法宝了! 李赫此次会带这些衙卫前往黑麦岭汇合,钟闵、柳兀等人皆留守岭中。更重要的,是安排柳如画在人面茶地中驻守,以防不测。 他不在的时候,除了与人面茶气息沾染的村民,若有外人前来,柳如画会格杀勿论。毕竟这是他的基本盘,容不得有失。 李赫环视四周,语气高昂。 “好!大家随我出发!” “前往黑麦岭!” 衙卫们高举武器。 “除魔卫道!” “万胜!” …… 在黑土地之上,几路人马已经汇聚在侧,除了府衙的道士们,还有些普通杂役,搭建简陋棚子,供大家水食。 最为瞩目的,自然是黑麦岭府主莫如史,身边衙卫们倒是不多,但气势十分凝重。其身旁放着一顶轿盖,上面布满破烂的黄纸。 “这正是此次袭击我黑麦岭的罪魁祸首,其吞噬了近百岭民,但当我破掉遮掩,见不到一丝血肉与白骨,仿佛被融化了一样。” “这些黄衣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寻常道符对其作用不大,须得灵植类的祥瑞,才能对其造成伤害。” “其最诡异的一点,就是会高呼口号,散播谣言,听者无不意乱神迷,遭其蛊惑。因此人不在多,而在于精,大家早做准备。” 莫如史看了一眼来援的岭地,将一些关键信息都讲了出来。 棚子下有六七位首领府主,各自站在一边。 其中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躺在轿子上,摇摇折扇,还有侍女伺候着,好不恰意。仿佛此堂征讨,是来旅行游玩,非是对抗恐怖的噩兆。 “莫大人有些大惊小怪了吧,这并非是噩兆殁源,不过是其控制的诡异罢了,就这些小东西,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莫如史瞥了他一样,黎镇赵家的公子哥,赵田,掌管着荆棘岭的地契,为赵家培育上等荆棘,作为道宝材料。算是族内一位实权人物,虽然不是赵家嫡子,但的确有些门道,至于修行嘛,倒是没怎么听过有甚出彩的地方。 其实荆棘岭离他们还是颇远的,他特意派人绕行通知,就是觉得窑村之事有些诡异,如今黎镇又出了状况,多联合一份力量更好,此外,还有一层意思。 “赵公子,不知如今黎镇情形如何,听闻黎老天师……” 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赵田。这里要说关系,肯定大家多多少少和黎镇有些联系,但赵家乃黎镇守备司一脉,权力巨大,要是有人知晓黎镇具体情形,那必定是赵家。 不过赵田同样皱了皱眉,推开美貌侍女的葡萄,下了轿子。 “早在一周前,我与叔父联系,收到的提示是莫躁!最近黎镇守卫加强,镇里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干脆封闭起来,不让进出。故而也没甚准确消息。” 但随后赵田又轻轻笑了笑,看向众人。 “想必大家也都得到些风声,黎老天师寿终正寝,大公子黎太风掌有八品祥瑞遗风木,最有可能得到继承权。 到时候黎公子振臂一呼,我们这些小岭地可得去表下心意,否则黎镇权力交替,某些地契也做不得准啊!” 众府主互相看了看,眼中露出恍然之色,原来赵家是支持大公子的。也是,黎老天师虽然儿女众多,但真正有资格继承位置的,只有大公子和三公子,以及二姑娘。 大公子与三公子皆有八品祥瑞,听说三公子黎振还融合了八品噩兆,不论是道法还是修行都压制大公子一头。但大公子娘家势力根深蒂固,经营的年份也久一些,支持势力多一点也正常。 要说最不可能继承的,应该是二姑娘,不说她女子之身能否压服群雄,就说其道法就不算出名。只是因为她聪慧无双,代替老天师掌控黎镇财政之权,又喜好经商,与各个商家都有所交集。 比如王、史、李、甄这四家商号,都有不俗的关系。想到此处,赵田瞥了一眼莫如史,却没有多说什么。 但商人毕竟是商人,要说太平日子,大家安稳赚取灵币,培养势力,他们优势的确很大。如今老天师去世,没有人镇压诸方,什么妖魔鬼怪都跳了出来,别说经商,连出镇都办不到。 不过若是能团结起这份商贾势力,也是不小的支持。 这时又一位府主走出,他披着宽厚的斗笠,整个人都遮挡其中,乃蓑草岭的府主。 “谁最后胜出,我听谁的,在此之前,他们还是自行解决为好。” 听得此话,赵田面色不愉,其余人却点了点头。实话说,黎镇那等复杂事件,他们还参不上话,主动去搅和无异于以卵击石。大家又不像赵田,和赵家捆绑的很紧,到时候换一人镇主,继续效忠就是,没必要掺和。 剩下几位府主,都是势力不怎么样的,故而聚在一起,抱团而行。 “苦茶岭的人怎么还没来,早早通知过了,还让大家久等。” “听说苦茶半年前被噩兆侵蚀是不是还未恢复元气,不愿意前来,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处理窑村,到时候与他收些费用即可。” “说得对,你们这片区域最靠近的就是苦茶岭了,他不愿出手,也得交些费用,不然平白得了好处不是。” 其中有一位岭主疑惑道。 “不对啊,前些日子他们府判还派人去收购甲符,说是要应对此次噩兆,我看不像是不知晓的。” “这有什么,怕了呗!一群胆小如鼠的家伙,苦茶府主是个新人,全靠那翼守穆峰,要入土的老头子一个,没胆量很正常。” 莫如史开口道。 “再等一时,若不来……” 话音未落,驿道远处便有烟尘溅起,三排斗志昂扬的衙卫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第三十五章 赵家小丑,立下马威 见到苦茶岭来人,几位府主们多数只是瞥了一眼,便不以为意。 三十人的衙卫队伍,有点少,看装备符箓,也远远称不上华丽,只是轻便简易,颇有特色。 要说这几位中谁的衙卫最为豪气,必定是赵田手下的兵。满身盔甲,上面覆盖着荆棘之纹,竟然是附灵上去的,远比那种土手段要高超的多。 要是有不识好歹的人与他们厮杀,只要碰一下盔甲,就像是被荆棘扎了一样。不仅如此,其附着祥瑞灵性,有一定的灵植防御力,可抵御噩兆侵蚀。 其次便是蓑草岭的衙卫,他们都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竟然是由蓑草直接编织而成,利用银丝线串起来,寻常攻击都未必能破开蓑衣。 黑麦岭的衙卫们损失惨重,但毕竟是粮食大户,他们没有对应的特殊灵植,但有钱啊。跟随莫府主的几位亲卫,不论是盔甲、刀剑都是不俗之物,只是面色有些压抑,看来那日黄衣人袭村造成了一定影响。 李赫被衙卫引导进棚子,与诸位府主对视了一番。 有些消息落后者,还在嘀咕。 “怎么是个毛头小子,苦茶岭不一直是穆峰在掌管么。” “没见过这人啊,莫非是黎镇哪家的公子哥” 李赫也不理会,大马金刀地坐在长凳上,倒了一杯水,从袖中取出一片苦茶叶,轻轻一蘸,叶子纷纷飘碎,落入茶碗,随后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吾乃苦茶岭新任府主李赫,各位大人们有礼了。” 放下茶杯,不卑不吭,环视周围几位老牌府主,丝毫没有怯场的神情。 府主们虽然各有心思,却十分老道,见李赫来此便露了一手,其必定修炼呼吸之法,掌控祥瑞。甚至气息内敛,在其展露手脚前无人能够查探,要么是呼吸法特殊,要么是祥瑞与噩兆融合,达到一种平衡状态。 若是前一项,说明其背景深厚;若是后一项,则道行与法力不可小觑。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好惹的。 莫如史先是友好地笑了笑,问道。 “我倒是知晓苦茶岭府主空缺,翼守穆峰长期代为管理。想不到如今李府主到任,只是不晓得黎镇李家……” 李赫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吾父正是李元,叔父李毅。讨个破落差事,来苦茶岭就职。穆府不守规矩,目无尊长,已经被我料理了。” 听到此处,其余小村的府主已经暗中倒吸凉气。可不是谁都有实力掌控祥瑞的,苦茶岭在以前未遭噩兆前也是颇有名气,穆峰藏有枯萎祥瑞,手段阴毒,虽然不甚路面,大家也有耳闻。 可这位李公子才来苦茶岭几天,就把翼守料理掉,还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赤裸裸地展露实力。但看几位府主退缩的目光,效果很好。 唯有赵田轻轻嗤笑,打量着李赫。 “原来你就是李家那个不成器的家伙啊,把八品祥瑞葬送,还痴心于甄家小姐。后来将家主继承之位送给李毅,换了份地契,竟然是苦茶岭。” “哈哈哈!” 虽然赵田一副公子哥做派,但不得不说消息还是很灵通,他不晓得苦茶岭具体的变化,因为李赫到来这几日发生太多事,又下令保守秘密,周边岭地不晓得情况也正常。 但黎镇内的故事,几大经商家族的内情,他还是极其关注的,特别时赵家已经押宝大公子的情况下,更要了解一些其余家族的动态。 李家之前拥有八品祥瑞黎青竹,商铺规模也不小,在黎镇算是有些名气。但却噩耗连连,先是李家家主与夫人双双毙命,后留下的八品祥瑞被儿子霍霍,极大地损害了李家的底蕴,几乎沦落成一个二流家族。 至于李赫这个嫡子,颇为离奇,据说是耗尽了黎青竹的灵性,恰逢那日大火,又和某些灵液混合,才把八品祥瑞毁掉。否则单凭一场大火,怎么可能损害祥瑞呢 也有人怀疑是李家内部斗争,故意嫁祸于他;或是别家暗施手段,利用没有修行的李赫,毁坏状态最差的祥瑞。总之,李赫沦为笑柄,这在黎镇已是人尽皆知。 几名小府主互相看了看,他们消息不甚灵通,倒是第一次听说此事,若真是如赵田讲的那般。这李家公子不过靠门荫庇护,继承自家祥瑞,如今又落魄下放到苦茶岭,的确是废物了点。 不由地,众人眼中露出轻视之意。 唯独黑麦岭的莫府主,眨了眨眼,没有多说话。他手下探查过,窑村在与黑麦岭联系后,的确派人前去苦茶岭,没有任何音信。 不仅如此,现在的苦茶岭十分古怪,派去传令的人说进村后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苦茶地也不那么兴盛,岭民却十分兴奋,且对府主很信任。 这其中或许发生了什么关键的改变,李赫绝不像传闻那样简单。 棚内气氛一时僵硬起来,府主们眼色变换,各有猜测。李赫却不理会赵田的嘲讽,继续将第二杯茶饮完,才缓缓开口。 “黎镇守备司赵家,两大肱骨家族,守卫多年,可敬可敬。特别是赵虎前辈,乃我辈楷模。” 听到这里,赵田脸上露出笑容,以为李家小子服软了,可还未能维持片刻,就尬在那里。 “但你是谁啊没听过也没见过你这号人啊。以前我与赵家之人结识,其嫡子赵霍,嫡女赵芬,也还算英才。那时我看遍赵家,也没见过你这号人,不会是假借赵家名声,招摇撞骗罢。” 李赫转头看向莫如史,表情惊讶,夸张道。 “莫府主,可得辨清真假,不要让人滥竽充数啊!” 莫如史刚想开口,一旁的赵田已经暴怒,身子周边道气澎湃,瞬间地面布满荆棘,画地为牢,把李赫围住。 几根锐利的荆棘像利剑一般捅出,直袭李赫大腿。 见对方动手,李赫收起笑容。重重一跺脚,下方荆棘短暂停顿,李赫伸出手,快若闪电,直接捏向赵田脖子。 荆棘祥瑞被瞬间压制,赵田发热的脑袋才清醒了点,不过他没有太过惊慌,只是脖子朝后退去。 赵田退的快,李赫的手却更快,眼看就要捏住对方脖颈。其胸前一枚古朴护符,似由荆棘木编织而成,瞬间膨胀开来,直刺李赫手掌。 这番变故突如其来,李赫手掌离得太近,根本无法躲闪,只能和荆棘木碰撞。 要知道普通荆棘甲其坚硬程度已经不输顽石,更别提特意制成的护身之宝,只有遇到超出一定强度的道气波动,才会主动防御。近距离出其不意地刺向李赫,肉体凡躯如何阻挡 赵田嘴角冷笑,已经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李赫。 但他没有想过,普通一只手,如何会突然激发护身符呢 想象中的血肉模糊没有出现,李赫的手变得阴冷,暗淡发黄,直接扛着荆棘护符,捏住赵田的脖子,举了起来。 这位荆棘岭府主顿时无法呼吸,甚至连道气都难以流转,仿佛一团强大、诡异的粘稠物堵在他的喉咙处,彻底切断体内联系。 张牙舞爪的荆棘仍旧在努力地刺向李赫手掌,但黄纸手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薄薄的一层纸,连印子都留不下一点。 与此同时,一只手停在李赫手旁,却没有再进一步,莫如史看着他,劝说道。 “李公子息怒,赵田他不识好歹,得罪了您,大人有大量,没必要与他一般见识。” 李赫目不斜视,举着赵田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对方脸色渐渐发青,眼珠子变红,被鲜血充斥。双手想要扑腾反抗,却被一股冰冷气息包裹住,无法动弹。 莫如史之所以停手,就是察觉到,如果他再前进一丝,遭遇到的反击恐怕十分剧烈,为了赵田,值不值得与李赫翻脸,答案很明显。 虽然是他把大家邀请过来,但黑麦岭可是承诺了许多粮食与情报,才纠集各位府主,又不欠他们的。至于互相残杀,对于征讨窑村不利,也对他这个发起人的掌控度提出挑战,故而他才想要阻止。 但感受到李赫的真正实力后,他便没了此想法,这位苦茶岭府主,极其恐怖! 李赫紧紧捏着赵田脖子,周围几名护卫,抬轿子的亲兵,纷纷拔刀向这边过来,但被其漆黑目光一扫,纷纷呆立原地,内心生起无边恐慌,战栗不停。 几名伺候的婢女更是昏了过去,倒在赵田的轿子上。 “土鸡瓦狗!堂堂赵家公子,原来出行就配备这些护卫,我以为您把黎镇守卫司带了过来呢。” 李赫将他脖子转了过来,看着这一群衙卫,慢慢地捏紧手掌,甚至能听到骨头折断的响声,让他体验到绝望之感。 “救!救……” 微弱的呼救声从他的嘴角挤出,眼身扫向几位府主,却没有一人敢出言,甚至与他对视都不愿。 甚至那位蓑草岭府主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李府主!大局为重。窑村才是劲敌!” 莫如史终究还是出声了,语气加重了些,没办法,要是眼睁睁看着李赫捏死赵田,如何与赵家交代倒是其次,众位集合对付窑村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李赫冷哼一声,将赵田脖子上的荆棘护符摘了下来,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在地上。 “呼呼!呼呼……” 落地后,赵田抱着脖子大口呼气,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护符解了契约,算是你的赔罪之物!” 李赫说完便丢在赵田身前。 赵田抬头看着这位李家笑柄,再无丝毫不屑,满眼都是恐惧。他自身修行道法,虽然没有融合噩兆,但毕竟有九品祥瑞,再加上财力雄厚,噩兆气息侵染的物品也不少,手段多样,普通九品道士也难以轻易对付他。 在李赫面前,却连一回合都走不过。那诡异的气息完全压制了荆棘祥瑞,他的呼吸法甚至没办法用来抵抗,简直像是一只拔了翅膀的鸡仔,弱不禁风。 “是是!大人。” 赵田跪在地上,掏出一枚蓝色道符,在荆棘护符上擦了擦,随后闪过一阵亮光,再度变得古朴起来。 他站起身来,弯着腰,把护符递给李赫,态度恭敬无比。仿佛刚刚的羞辱不存在,变脸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看赵田态度转换,李赫接过荆棘护符,也不再为难他。 倒是赵田弓腰低眉,沙哑地说道。 “小弟见识浅薄,此次冲撞李公子,不易再前往窑村,就把我手下及他们的装备留下,听从您的吩咐。 小弟我先撤回荆棘岭,疗伤一番,您看可好” 莫如史愣了愣,没想到赵田以退为进,想要溜走。的确,经过李赫这番收拾,他也没脸呆在此处。 把兵和装备留下,直接送给李赫,算是买命钱,倒也是舍得。 不过李赫会放走他吗特别是此刻前往窑村,内部空虚。虽说荆棘岭离苦茶颇远,可万一赵田回去后来个釜底抽薪,怎么办 至于对方朝黎镇叔父告状,现在倒不是很担心,目前黎镇的状况,众人有所耳闻,单凭赵田这一旁支人物,恐怕请不动什么高手。 仔细看了看赵田,几乎九十度鞠躬,态度摆的十足,完全看不出丝毫怨气。可正是这样,才危险! “这两名婢女,长得也算过眼,您若是不嫌弃,收去做个端茶递水的。” 赵田指了指两名服侍他的女子,身材样貌倒是出众,虽称不上花容月貌,在这些荒地中却也算是标致。 李赫摇了摇头。 “她们你带回去吧,有人给我端茶递水,回去也好,省的看着你惹我心烦!” 赵田立马称是。 “您说的对,这等庸脂俗粉哪能入大人眼界,小弟立马带回去。待我回岭,再让他们备30袋荆棘木,作为赔偿。” 李赫拍了拍赵田肩膀,笑道。 “下次记住,祸从口出,没实力就别嚣张!这个世界,是会死人的。” 赵田慌忙低头,应和道。 “是!是!” 但在面目之下,脸庞几乎扭曲的变形,随后瞬间恢复假意。 “你们,快,带着这两人,和我回岭。” “剩下的衙卫,好好听从李府主的命令,他的话就是我的话!谁若不从,定斩不饶。” 说完,一溜烟地带着手下滚了,一刻也不愿停留。 众府主盯着落荒而逃的赵田,没有多说什么。 唯有莫如史,奇怪地看了眼李赫,心中另有想法,苦茶岭到底发生了什么,李赫如此自信,不怕赵田偷偷报复 是自信还是自大 唯有李赫瞥了眼远去的赵田,盯着他背后不起眼处的一张纸人头像,微微笑了出来。 赵家,是个好的切入点! 第三十六章 折道偷袭 经过这堪称闹剧的一幕,再没有人敢小瞧这位苦茶岭的新任府主。 赵田亲自为大家验证,可谓舍己为人,再有蠢货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待赵田溜走后,莫如史重新提叙述些许信息,主要是窑村诡异之事,以及他提出的克制之法。 本来之前已经提过,但当时李赫没来。可此时此刻,哪怕莫如史再花时间重复一次,众人也没有反对的,明显这番出手将府主们震慑住。 莫如史看了眼李赫,问道。 “窑村黄衣人,似有噩兆之息护体,须得灵植之液覆盖,才能杀伤其体,我黑麦岭有配备相应装备,不知苦茶岭勇士可需要” 李赫摇了摇头,答道。 “莫大人费心筹谋,这点倒是不用担心,苦茶衙卫们有足够的方法来杀伤窑村。” 看了眼陈列在周边的苦茶岭衙卫,虽然轻装上阵却斗志昂扬,依旧排在荆棘岭衙卫身前。明明装备刀甲差了许多,可两只队伍却是截然不同的状态。 看来即使是从赵田那里收下这些人,李赫也要按原计划,继续使用他的衙卫。 这时的征讨会,倒有点李赫喧宾夺主的意味,几乎所有府主都畏惧他,除了一人,便是那蓑草岭府主凌琼。 他仿佛没意识到现场尴尬的气氛,直言道。 “那赵田是个废物没错,不过也有一定作用。如今他走了,我们的力量算是削弱一番,还得好好谋划。” “此次前来征讨窑村,一是粮食的诱惑,二便是窑村之祸已经蔓延。在驿道之上有商贾多次见到诡异之人,身穿不同颜色衣服,拥有蛊惑人心之力,即使拥有一些特殊道器,也无法抵抗。” “何况莫府主与对方交手,不过前来扰乱的小小前锋,就把黑麦岭搞成这般,可想而知,其幕后黑手的实力。” 说到这里,莫如史非但没有被揭伤疤的尴尬,反倒是面色严肃地说道。 “凌府主说的没错,窑村之敌绝对是极大的威胁,甚至比平常遇到的噩兆还要恐怖。因为我们不晓得,它背后是单纯的噩兆入侵,亦或是人为操控!” 听了这话,几名府主顿时嘀咕起来,甚至露出惧怕之色。也是,除了黑麦、蓑草等强岭,现在多一个苦茶,其余府主只是勉强融合祥瑞,要说种地或是一把好手,打架么,恐怕连赵田都比不过。 若非现在都聚在一起,拿了粮食不好意思退场,估计有人会偷偷开溜。 李赫想了想,开口道。 “窑村的确有些诡异,单凭一家岭地恐怕难以对付。其中那些身着各色衣服的怪人,其实本质是都是黄衣衍生出的,分为地火风水四类,各自继承一种特性。” “对付它们时,不能简单视其为人,黄衣只不过是一种表象,有更深层次的诅咒在维持,若是我们能够破解其中的联系,才有机会斩灭诡异。” “至于对方是什么,不重要,即使它是掌控噩兆的道士,如今也已非人,即将走向被侵蚀的末日。其灵智绝对不会太高,否则不会这样漫无目的的出击。 大概率,它要失控了!” 此话一出,众人露出诧异之色,在其想象中,姗姗来迟的苦茶岭府主,或许道法出色,可整个计划是莫如史发起的,应该还是以他为主,没想到李赫了解的更多、更深。 怪不得他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解决掉赵田,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莫如史同样心中暗凛,他偷偷地瞥了李赫一眼,心中渐渐有些波动。 李赫断定对方是逐渐失控的道士,莫如史也是这样认为。因为噩兆可不会主动来黑麦岭谈判,只是这话不能说,因为两家谋划之地正是苦茶。 凌琼见李赫了解的如此充分,不由信心大增。 “好,既然李府主已经对窑村有足够情报,我们此次便将这非人非鬼终结掉,免得它荼毒人间。” 众府主齐声应是,士气倒是大涨。 各府衙卫列队前行,往窑村行进。 就在这时,凌琼停在原地,向李赫悄悄提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小心赵田,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赫望了眼包裹在蓑衣中的凌琼,没想到这位倒是直率,不阿谀也不畏强权,独来独往。 他望着远处的驿道,不由笑了起来。 若赵田忍下这份屈辱,或许还能苟活几日,若他心有不忿,想对苦茶岭乘虚而入,那恐怕会见到一位熟人。 …… 赵田带着几名亲卫走到驿道交叉路口,骑着战马,望向另一条路。 轿子以及婢女早被他抛在一旁,让她们自行回岭。 “府主,这就是去苦茶岭的驿道!” 赵田看了看笔直大道,一时犹豫不决。 他不是真的蠢货,否则也不会在被收拾后,表现得服服帖帖。李赫敢放他走,说明苦茶岭是有一定防备力量的,或许还有一位道士镇守岭中 他不确定,起码在那种场合,生死操之人手,恐惧深入骨髓,事后怨恨,即使现在也难以平静。 内心中的怒火几乎把他吞噬,他现在就想带人冲进苦茶岭,把对方的岭地彻底毁掉,把岭民杀光,若是李赫有妻妾之类的,必定当中羞辱,方可解心头之恨。 只是李赫带来的恐惧已经埋下种子,即使他内心如此暴躁,也有些犹豫。 要是他这般回去,衙卫们一身装备,全数消失,还得准备荆棘木赔礼,那他的府主之位怕是干不下去了。 毕竟荆棘岭是赵家的,并非是他赵田的,平日里还能借着赵家子弟的身份统领。 如今黎镇变故,他来汇合征讨,可不是真心思虑窑村的威胁,而是接到叔父消息,让其整合拉拢周边的府主。 现在不仅没笼络到人,还得罪一强敌。府衙内忠于赵家的几位关键人物必定不会容忍,到时候汇报上去,让叔父得知…… “不行!” 想到这里,赵田双目血红,完全不能接受。 就算苦茶岭真有防守,他还有些后手没用,当时被李赫捏住,什么宝贝都使不出来。 若是让他手段尽出,就算莫如史也能招架一二,这才是他敢来此汇合笼络的资本。 他不信苦茶岭还有这等人物,能让他完全无法招架。 何况李赫从黎镇下放至此,才短短一月不到,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苦茶岭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李赫变化这么大。 赵田觉得就算不能偷袭成功,也得打探一番消息,将功补过,否则赵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走!刀兵备好,我们去苦茶岭。” 烟尘滚滚,数马奔腾,几人身影不一会便消失在驿道上。 第三十七章 自投罗网 一阵微风拂过,天边艳阳高照,今日天气不错。 岭中群山遮蔽,道路蜿蜒,顺着驿道往下,一片稀疏苦茶地映入眼帘。 茶地中的苦茶歪歪扭扭,且间隔极远,有些甚至是新种的幼苗。仿佛这地方之前遭过什么灾难一样,极其凋零。 更重要的是,田地中几乎没什么农夫在耕种,任其自生自灭。 若单看眼前这幕,恐怕很容易把苦茶岭放入那些最为贫困最不思进取的山岭,没有资源也就罢了,丧失掉种田的心,才是最可怕的。 就算岭民不愿意努力,一般府主都会规划好灵田分配,起码让土地得到合适的耕种,也能为财政做出一份贡献。像这样荒废着,似乎说明府衙的能力有些欠缺。 田间隐蔽之处,有一人身穿布衫,偷偷摸摸地前行,甚至到处张望,小心翼翼,丝毫没有把此地当作管理不佳之地。 也是,真要管理不佳,能把自家府主整治成那样 康三作为赵田亲兵,自然对他的实力一清二楚,平日里处理些私密之事,也颇得府主欢心。 见到自家大人被教训后,笑脸退回,他就知晓,赵田必定要来苦茶岭找麻烦。 想不到的是,赵田竟然派他作为先遣兵,先行来探。 “真是哔了狗!” 即使平日里对赵公子的人品已经有了深入了解,可此时此刻,心中也难免痛骂。 康三边走边了望,身子弓着,保证完全没在茶地中,不让人看到他。甚至稍有风吹草动,就停下身子,做出向后逃跑的动作。 赵公子怕,他作为个凡俗之人,更怕的要命,若非知晓赵田手段残忍,他早就偷偷溜走了。 若在查探中,发现丝毫不对,他就准备潜逃,毕竟小命要紧。 前行了一会,发现茶地渐渐开阔起来,远处出现明显的颜色变化。在一块围起来的田地中,一些农夫忙忙碌碌,照顾着灵植。 康三偷偷趴在地上,内心中嘀咕着。 “这苦茶岭防备这么松懈么,连个看守的衙卫都没有,莫非都和那李府主前去征讨窑村了那赵公子此行,倒是来对了。” 想到这里,他极目远视,发现那些茶叶随风飘动,叶面纹络竟然似人面,若不仔细观察,一眼看去就像是满地的人皮画,在对着自己微笑。 康三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瞳孔渐渐放大,后背满是冷汗。 “这是什么鬼东西苦茶岭何时种植了这玩意,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一些农夫在田地里忙碌,时不时还欢声笑语,丝毫看不出紧张和局促,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 不过农夫们倒是十分谨慎,手脚上都绑着白布还是白纸之类的东西,接触人面茶时小心翼翼,特别是采摘之时,还用特殊的工具切叶。 看到这里,康三觉得查探的差不多了,苦茶岭变故恐怕和这片古怪的茶叶地有关,至于那些恐怖的人面茶叶,或许赵公子会认识。 他刚转身,忽然发现身后似乎有人,还未看清面目,脑门上猛地被贴上一道纸画,冰冷而诡异,瞬间便失去意识。 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挪动,朝来路返回。 不一会,便出现在岭外的驿道上。 在远处,正有几人焦躁不安地等待着,马匹更是牵在山沟下,看不到形影。 “公子,公子,康三回来了!” 见到派出去侦察的亲兵返回,赵田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毕竟他刚体验过李赫的强势,差点连命都丢了,若非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还真不敢来此寻衅。 不过他也不是蠢货,李赫放他走分明不怕报复,故而先派手下去查探一下,看看苦茶岭到底是什么妖魔之地。 但康三完好无损地回来,让他戒心不由下降。 “怎么样,苦茶岭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吗” 康三低着头,语气有些平静。 “大人,苦茶岭一切正常,只是有一处茶地颇为古怪。有大批苦茶岭民在种植经营,上面开满了人面样式的茶叶。 其余茶地反而荒废,或许他们的秘密就在其中。” 听到这里,赵田自然有些奇怪。 “人面茶叶” 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有这种灵植,莫非是变异的新品种李赫正是靠着这东西,从而发家致富 思量一番,赵田还是决定亲自前去看一眼,毕竟连康三都回来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走,都跟上!和我去瞧瞧苦茶岭到底隐藏着什么。” 说完便率先潜入茶地,几名亲兵跟随。 茶地的确有些稀疏,甚至不弯腰都无法隐藏身形,也没什么农夫在打理。 赵田迈步十分轻悄,不一会便行至那处高坡,正好看到人面茶地的景象。 微风荡漾,人面茶叶不停摇晃,仿佛一张张诡异面孔在对着他笑。 即使拥有祥瑞的赵田,都觉得有些渗人,而且根本就没有什么农夫,田里空无一人,康三到底在搞什么! 想到这里,他刚想开口骂这位亲卫,忽地冷汗从背后生起。 因为太过紧张周边环境,以及观察所谓的人面茶,他忽视了一些关键的因素。 例如,亲卫们的脚步声,似乎逐渐变少 身旁静悄悄地,根本没有任何呼吸声,连丝毫人的体温都察觉不到,仿佛陷入了一处诡秘的囚笼。 他运转呼吸法,将手放在腰上,刚要拿出所谓的后手,却无法挪动分毫。 一条黏滑的红舌缠绕在他的臂膀上,将他半个身体捆绑住,身上仿佛披了一件沉重的纸衣,阴冷之息与李赫同出一源,更恐怖的是,他根本连使用后手的机会都没有。 同样的侵蚀,同样的强大,在不同的地方又遭遇了一次,真是戏剧。 赵田转过身来,看到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他从袖中伸出苍白手掌,其中心处伸出一条诡异地红舌,蜿蜒曲折像绳子一样把他绑住。 女子生的十分白净,却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无论身材还是容貌皆无可挑剔,身周泛起阴冷,犹如呆在冰窟之中。 赵田露出不可置信地惊讶表情,甚至连舌头都打结,说话不利索了。无它,只因为眼前这女子,他是认识的。 “柳小姐” 柳如画笑了一下,伸手将赵田背后隐藏的纸符取下,顺道摸了一下他的左臂,将即将取出的符箓压制,望着满脸绝望的他,答道。 “赵公子好久未见啊,本来想去你的岭地叨扰一番,可惜没去成。 想不到你倒是热心,还千里迢迢地专程赶来做客,妾身真是感激涕淋。” 此时的赵田可一点都不淡定,满脸惊恐,因为他的身体正逐渐被白纸侵蚀,皮肤都变得白皙起来。 他万万想不到,苦茶岭还真有一位,能够让他用不出所谓底蕴的厉害人物,更想不到,这人还是他曾经哄骗过的无知少女。 甚至他内心产生怀疑,柳如画是否只是李赫戏耍他的把戏,甚至心中改变人物,眼前女子会随之变化。 但很可惜,无论赵田怎么想,柳如画都没有改变,反而轻轻劝到。 “你这番心意奴家记住了,可惜奴家已经是李公子的人,无以为报,只能把你做成一张人皮了!” 笑语盈盈,手指却剜向赵田心口,森然无比。 只见纸符上写有四字。 “自投罗网!” 第三十八章 苦役遍地 李赫不晓得自家岭地发生何事,他目前只专心于窑村之事。 苦茶岭有柳如画镇守,没有他的约束,敢对岭地有想法的人,恐怕下场都不会太好。不过值此纷乱之时,须得用重典方能震慑宵小。 大队人马经过几日行进,已然进入窑村的范围。 其实一方岭地,不光是岭民百姓聚集的村落,也包括其管辖的有价值的土地。 没错,是有价值。不管种田、驿道、矿地,只有能用的才算是岭地。 为何称苦茶岭这类封地为开荒之地,便是周边隐患极多,甚至山中鬼狐、噩兆横生,普通人根本无法生存。 诸多岭地间的驿道,便是探索出较为安全的路段,即使是正牌的衙卫等,也愿意从此路行走。 若说乡间小道之类的,或许距离会缩短,但指不准有什么噩兆诡异存在,反而得不偿失。 至于驿道若是出了问题,被噩兆占据,那基本说明此地出现了极大危机,城镇之地已经无法与外边交流,只能等死了。 黑麦岭号召众岭主集合,共同讨伐窑村,正是自窑村的诡异在各处蔓延,虽然看似是黑麦岭、苦茶岭等最近之地遭遇袭击。实际上已经有些商贾在驿道上遭受诡异,也让其他岭地有所警惕。 若此时不集合大家的力量一同解决噩兆来源,到时候蔓延开来,像一些小的岭地更无法生存。 及至窑村,山岭光秃,连天色都变得阴暗起来,明明之前还是眼光明媚,此时竟然有种阴暗的感觉。 “是噩兆的气息,小心!” 莫如史提醒大家,顿时各岭主都警惕起来。 数家岭地集合衙卫,共有三百余人,都身穿盔甲,手持道符,相当于一只威能不小的道军。 他们行至驿道外,便开始十人一组,缓步前探。 担任先锋官角色的正是蓑草岭的凌琼,身披蓑衣,整队人在阴暗环境中,若不用肉眼去看,根本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即使道士运转呼吸法,都只能模糊地感受到一团连绵的黑影,没有办法具体查探其信息。 这与其首领凌琼有很大关系,他站在阵前,手腕系着一根奇特的蓑草编织的绳线,发出淡淡光辉。 其后每一个衙卫都系着一条细绳,仿佛与凌琼首尾呼应,结成一个隐秘的阵法,缓缓朝前推进。 窑村今日十分平静,走了许久的路,连一个村名都没有看到。之前在画卷中见到的衙卫,也没了踪影。 整个村子死寂无比,就连虫鸣鸟叫都没有,荒无人烟。 “与上次情形不同,看来窑村的家伙,知晓我们来了!” 李赫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提醒大家。 满地的矿洞,衙卫们也有下矿寻人,却找不到丝毫踪影,甚至有几个好手带着符箓下去,久久未归,莫如史便禁止他们去搜寻。 李赫基本把缝合怪的信息讲了一遍,他感觉那东西不好对付,若是稍有不慎,恐怕会全军覆没。 比起这些阴沉诡异的噩兆,即使活人们有些争执,却仍然是生灵的范畴。而它们不一样,是要将一切都带向灭亡。 因此李赫可以暂放恩怨,扫平窑村再计较其他。 道路蔓延,一群人很快便走到尽头,也就是窑村村子处。 依旧没有人的踪影,但在路的前方,有一座法坛立在原地,上面点燃四色火焰,中央放置巨大盆子,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几位岭主不由看向李赫,这与之前说的好像不一样啊。 说好的缝合怪物,务必当心,但貌似不在此地,莫非知晓众岭主来讨,偷偷潜逃了 莫如史却是个知晓厉害的,此地布置几乎与李赫所言一致,说明他之前甚至独身来过此地。 窑村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十分诡异,李赫竟然敢独创虎穴还能全身而退,苦茶岭的确不一般。 如今缝合尸不在,并非李赫言之有误,而是危险已经迫近了。 凌琼忽地喊道。 “不对,此地阴气似在扩散!” 说完,便朝前方行去,手中扔出一枚道符,丢到法坛之上,引起一阵轰鸣。 看似恢弘的法坛,应声坍陷,烟尘弥漫,木头倾倒,唯有那四色火焰,燃烧不止。 “这不是真正的法坛!” 李赫看着眼前倒塌的一切,运转瑞息之道,闭上双目,发现眼前空荡荡一片,根本没有聚集的噩兆之源。 包括出现的四团火焰,也根本不在周围,似乎在极远的四个角落,各自燃烧着。 莫如史身上黑麦覆盖,双手生出纹络,气息变得深沉起来,他沙哑地说道。 “土壤的密度变小了,我们似乎踏进了一处陷阱!” 有性子急的府主,已经开始疑惑。 “怎么回事,刚开始我们还仔细查探,明明没有问题的!” 莫如史突然严厉呵斥道。 “聒噪!镇静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好看看窑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愧是周边最强岭地的府主,莫如史此刻显露出霸气的一面,被呵斥的府主顿时不敢多话。 李赫下意识地游走一圈,他已经确定大家都落入窑村的域之中,没想到此噩兆影响的范围如此之大,甚至迷惑性这么强。 在踏进窑村之前,不仅仅是凌琼侦察,他同样提前查探,但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妥的迹象。也有可能是周边弥漫的诡息遮掩了深层次的域,故而没能发现真相。 但无论怎么说,眼下的情形有些不妙了。 “你们跟在我身侧,不要轻举妄动!” 他对苦茶岭衙卫们吩咐一番,本来想着见机行事,远程袭击,想不到刚进来就被卷入这鬼域之中。根据之前窑村的情形来看,普通人才是最危险的。 至于荆棘岭的衙卫,跟在后面,听进去多少就看各人了。 “周围有动静!” 凌琼率先发现,提醒大家。 一些破烂的茅草屋纷纷倒塌,屋中竟然处处是地洞,与之前那些矿洞别无二致。 四团火焰猛地燃烧,地洞中慢慢走出人来,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仿佛被一团火光遮挡,衣服分为四色,黑赤青蓝,像行尸走肉一样爬了出来。 漫山遍野,每个屋子都有数个枯萎肉躯探出,朝他们聚拢而来。 “我好累!” “别打了!别说了!” “我要杀了你!” 怨恨之音席卷而来,浑浑噩噩,从四面八方传来,仿若波涛。 第三十九章 迷惑之域 “疲惫,累!” “为什么我要干这么多活,那些衙卫们,他们拿着鞭子,吃喝玩乐,只懂得剥削。” “所谓的府主,不过是趴在我们身上吸血的怪物。” “我要养家,我要赚钱,今年矿上没收成,只能加倍努力,多挖些古铁,换成麦子,给孩子吃。” …… “铁矿出现了坍塌,似乎有些地方在漏水,还有人说矿洞中有怪异的声音传出,有人失踪了。” “府主接待了一批远来的术士,他们身着黄衣,满脸狂热,高呼着什么国度,个个法力高强,能变出戏法,甚至配置符箓,使得采矿的效率提升了。” “大家似乎更有干劲了,若是能够采到更多的矿,也就能养家糊口。但我很不安,我望着那群人的眼睛,它们不含丝毫人的情绪,有的只是狂热与疯癫。” “但为了生存,我们只能忍受,何况府主接受了他们,我们只能听话。” …… “矿洞的产量逐渐提高,古铁的提纯也获得新的技术,窑村像是焕然一新,府主更为信任他们,甚至也一同念起了什么国度。” “好日子没过多久,不祥的事情开始发生。” “每天下矿要贴着他们给的符箓,虽然力气似乎变大了,但回来后感觉身子即将散架一样,吃多少都补不回来,睡觉也不踏实。” “那些衙卫们变得更为凶残了,双目血红,不是表面意义的,而是他们的眼睛真的变成红色,不停地挥舞着鞭子,谁有丝毫偷懒就会吃到一顿鞭打。” “有些工友不堪忍受,想要逃跑,但没等跑出村子,就被发现,被拉回来狠狠地打,最后甚至放在火中烧掉。 那些怪人就围着火盆,兴奋地跳起了舞蹈,赞美什么古怪的东西,嗜血而疯狂。” “太可怕了,我从未见过如此疯癫的事情。就算之前吃不饱穿不暖,也没有说抓人杀掉的结果。 我决定反抗,偷偷利用藏起来的黑土,把贴着的符箓隔开,找机会离开。” …… “村子像是笼罩在黑雾中,所有人都褪去了往日的欢乐,取而代之的是麻木。 村民们睁着浑浊的眼珠,日服一日地重复着事情,有的被鞭打过分,倒在地上再没有站起来。 衙卫们也重复着挥动的手,不知为何打人,也不知为何挥鞭,他们甚至没有施虐的快感。 所有人都只是麻木,麻木地重复。” “不断地有人死,不断地重复,暗无天日地日子所有人都看不到希望,甚至,所有人,都期盼着死亡的到来。” “我害怕极了,但我还有牵挂,家人,孩子,我想再坚持一下,找一条出路。” …… “死了!都死了!” “没有所谓了,以前温柔贤惠的妻子,稚嫩可亲的孩子,都死在矿洞中,连遗体都没看到。” “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逃离这个没有希望的村子!” “告诉其他岭地,窑村的诡异。” …… “完了,死定了。我被抓回来了,所谓的圣火,在我面前点燃,照亮了我的样子。” “在那团火光中,似乎有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在向我招手,露出微笑。” “很温暖,我有点相信他们的话了,或许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我来了!” “接受我们的拥抱,成为我们的一员。” “打!杀!压榨”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 纷乱场合,此起彼伏的惨叫,李赫的纸人从一具干尸身上爬起来,纸张上面印着干枯的血迹。透过这些媒介,他拓印到一些关键的信息。 碎纸画的噩兆特性,不仅仅是柳如画继承,其实真正的源头,还是在他手中。 李赫可以利用画卷来读取、截断某些片段,甚至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 虽然这个村民的过去很模糊,似乎被噩兆给淹没了,却也能窥得一些脉络。 他沉重地望着这具干尸,其身后背着一个箩筐,里面放着一个幼童的残躯,身后拖拉着半具枯尸,是个女性。 若只看其伤势,根本不是因为饿死的,而是被刀斧劈砍成几瓣,流血而尽死掉的。 因此他们没有异化,却融合在了这具枯尸的身上,形成了一个新的整体。 意识的侵蚀如此厉害让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最后都变成了疯子,在自己的世界中走向毁灭,亲手把最后留恋斩灭。 其实从其间断的回忆来看,或许他已经认识到自己被侵蚀了,所谓所有人,难道不包括自己所以想营造一个独特的方法,来让自己有活下来的希望。 可当他清醒后看到妻儿的死亡,直接崩溃掉,所谓的逃亡,不过是走向火场,去编织的理想国度罢了。 幻想着,幻灭着,直到毁灭。 李赫不由想到之前在画卷中看到的缝合怪,那人的体型更为庞大,残肢更加多,被所谓的筋联系着,挥舞鞭子。 他是谁窑村的府主 他忧心自家的岭地,产出不够高,地位不够强,或者因为其他的事情,有覆灭的可能 看他的体型,其实是种象征意义,平日里的残暴就已经埋在骨子中,只是噩兆把一切都激发出来。 若是这样的话,那些术士又是谁他们不像是人,但绝非普通的噩兆。 若要解决窑村的祸端,恐怕还是要在根源上,找到那位施暴的府主。 随着干尸越来越多,衙卫们开始出现伤亡,即使穿着甲衣,拥有道宝,但和这些不知疼痛的怪物们作战,难免心中畏惧。 初始时还能靠着勇气,抵挡一二,拖了这么久,却不见敌人减少,内心便存了慌乱。 莫如史看到眼前的情况,他有些急躁地开口。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这些干尸没有尽头,仿佛无穷无尽,再这样下去,我们要被拖死。 得想办法破局!” 凌琼杀掉一个黑色侵蚀的胖子,开口道。 “他们必定有一个中枢,我们找到那个指挥的人,才能真正解决掉这场危机。” 所有人都在环视,从陷入此地后就一直在观察,但始终没有寻找到所谓的真正敌人。 它到底藏在哪里 这时,始终没有开口的李赫,望着空旷的法坛,忽然出声。 “或许它一直在这里!” “只是被我们忽略掉罢了!” 第四十章 勘破虚妄 “什么意思” 莫如史看着李赫,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不明白他所言之语。 “你是说噩兆所呈现的都是幻象包括我们现在对抗的这四色人” 望着周围舍生忘死,拼尽全力却依旧难抵颓势的衙卫,李赫开口道。 “我从村民残留的意识中得到些许信息,他们无法逃离窑村,真的是离不开这片土地吗 未必!就算域的范围如此之大,但持续这么旧,无差别地操纵所有人,并不是这个等级的噩兆能办到的。” 李赫望向空旷的法坛,以及点燃的四色火焰,更多是挣扎着与窑村干尸对抗的衙卫。神情紧张、夹杂着恐惧,时而望向这边的府主,期待着什么。 “噩兆奴役了村民,而我们驱使了衙卫,让他们陷入一场永无停歇的争夺中。 村民们被生活所逼,不得以劳役;衙卫们被府主驱使,不得以对抗干尸;我们被利益裹挟,不得以来此犯险。 若从开始就怀着这样的心态进入,我们只能被耗尽所有,走向毁灭!” 凌琼若有所思,他停下抵挡,生生承受一个干尸对他的攻击。 半截身躯,手拿着镐头,双目血红充斥着疯狂,狠狠砸在凌琼身上。蓑衣顿时闪过一阵辉光,将其主人护住,抵挡住这危险的一击。 一位府主顿时皱了皱眉,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无稽之谈,空口说白话,就算我们停手,这些干尸会放过我们吗” “凌府主,你没事吧” 有些蓑草岭的护卫想要去救援自家府主,却见凌琼抬手制止,面色凝重地说道。 “不一样!这些村民他们针对的不是我们!” 看到凌琼诧异地呆立原地,还说出这种不知所谓的话语,周围人都以为他疯了。 明明武器都打在他身上,若非蓑衣保护,此刻恐怕要被诡异气息侵蚀,打的不是他还能是空气啊。 凌琼仿佛知道大家的怀疑,他一言不发,将身上蓑衣卸下,露出精壮身躯,缓缓朝干尸群走去。 “疯了!疯了!凌琼他找死。” “快,莫府主,阻止他啊。” 莫如史却盯着‘发疯’的凌琼,没有动弹,他听闻蓑草祥瑞,不仅仅坚韧耐御,还能引导气息流转,更专注于细节。 凌琼修行的呼吸法有些特殊,不是黎镇的大路货色,似乎能抓住一些微妙的变化。 再有李赫如此信誓旦旦,他觉得未尝不可一试。 见莫如史沉默,其余人便不吱声,停下脚步。毕竟要死也是凌琼先死,谁让他信了不该信的话呢。 眼看凌琼脱甲前行,一群干尸涌了上来,并且朝他举起武器,没有分毫要留手的打算,他们的眼中只有暴虐和疯癫。 但就在刀斧即将临身的那刻,所有的攻击都穿过了凌琼的身子,他仿佛一个透明人一样,自由的在场上行动。 干尸村民们只是胡乱挥砍几下,便继续前冲,不再理会他,仿佛凌琼在他们的视野中,只是一个幻象。 凌琼有些兴奋地转过身来,刚想开口告诉大家方法,却愣在原地,震惊地瞪大双目,不可思议地指着众人身后。 李赫与众府主转身望去,空荡荡地法坛矗立在原地,四色火焰平静地燃烧着,没有任何变化。 凌琼似乎想开口述说什么,但府主们无法听到他的丝毫声音,明明都站在这一片地方,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李赫看着法坛,沉思片刻,便向尸群中走去,并向莫如史交代道。 “噩兆隐藏在更深处,但威胁并非都是虚幻,这里的衙卫们交给你了,我与凌琼处理噩兆。 切记,不可死扛或驱使命令,以守为主,若是可能的话,尽量驱散掉所谓的规矩束缚,让大家镇定。” 说完,李赫便走了下去,没有纸人变化,没有噩兆之息,平平淡淡,仿佛是去送死一样。 但在刀斧劈在眉心瞬间,李赫变得虚化,他转身过来,望向法坛,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却也难免夹杂着一丝震惊。 莫如史见到李赫也做到了,作为老牌道士,他内心中其实已经有些猜测。 想是这么想的,可稍有差池,就是人首两分的结局,既然李赫已经那般说了,他便不想赌。 何况外面还有这么多衙卫,需要一个能撑场面的人来控制局势,莫如史便不再强求。 “告诉手下的人,不要去主动对抗,防守即可。” “藏在我布置的阵法后面。” 到了此时,莫如史也不再藏着掖着,掏出一串铃铛,分扯开来,让府主们配合着布置到四方。 随后其口中念念有词,脚下顿时生起一片片黑土,并且有粗壮黑麦遮蔽,作为屏障。 疲惫的衙卫们匆忙退缩到后方,暂时歇息一二。 其余府主们也开始发力,使用各自的祥瑞构筑屏障,让外面的尸群无法前进。 面对灵性十足的祥瑞之阵,干尸村民竟然用简易的工具在收割黑麦,动作娴熟,但速度不算太快,仿佛日复一日的工作一样。 且不同的是,他们眼中的狂热与愤怒竟然缓缓消失,在逐渐褪去,重新恢复到原来老实本分的村民形象。 弓着腰,弯着身,辛勤劳作,丝毫看不出之前凶残模样。 若是周边躺倒的大片衙卫尸体,以及残肢断臂,谁能想到,这是一群杀人如麻的干尸呢 莫如史维持着阵法,脸色有些发青,如此大规模的黑麦复生,对他来说也有些压力。 他没有使用噩兆,因为他不觉得噩兆能对无穷无尽的怪物产生什么效果,既然防守即可,那祥瑞是最佳的道法。 当然,他还是抽空看了眼战场的形势。 各家衙卫都受伤不轻,像小些岭地的衙卫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一,表现较好的是黑麦、蓑草、苦茶等地,特别时苦茶岭,明明只是轻装上阵,却斩获颇多。 他们刀具上涂抹的幽绿毒液,对付这些干尸十分有效。而且他们互相帮助,有受伤者就保护退下,用弓箭远程打击,故而只是伤了几位,竟然还没有死掉的。 与他们想必,装备最为豪华的荆棘岭衙卫,几乎已经乱作一团,群龙无首且信心大失,是伤亡最惨重的一只部队,几乎已经折损一半的人。 他注意到的东西,其余府主自然也观察到了,直到此刻,所有人都对苦茶岭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有了一丝敬畏。 道法世界可以一个人用武力征服所有,但在他们这个层次,还远远达不到。可若是有一处岭地都有极高的水准,那就是势力要崛起的征兆。 真以为道国就是凭借一两个法力无边的道士维持吗 这样想来,他们甚至对消失的两人生出丝丝期望,或许李赫真的能解决噩兆之源。 至于身影逐渐模糊的李赫,望着眼前一切,他明白了凌琼的震惊。 法坛之上再次出现那缝合的怪物,它坐在盘中,挥舞着长鞭,吆喝个不停,脚下尸山骨海,回荡着惨叫与悲鸣。 可这不是他们惊讶的所有,而是因为,此刻两人所站之地,诸府衙卫们所停留的地点,在一团巨大的肉山之上。 他们环绕着法坛,周边无数尸躯从下面爬来,渴望着报复。 这哪是什么窑村。 或者说,窑村已经被彻底吞噬了,就是眼前缝合所有怨念,驱使村民的噩兆。 而他们,为何逃不出此地 因为始终就在这噩兆的身躯之上! 第四十一章 拓印肉山 凌琼缓缓前行,来到李赫身边,明明他穿梭在衙卫之中,却已经无法触碰到他们。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的噩兆。” “对付它,你有什么办法吗” 李赫望着小山丘一样的缝合怪,说道。 “若是单看气势以及外形,我们无法对付它!” “它给我的压迫感甚至比八品噩兆都强烈。” 这样子说,自然不是妄言,李赫之前接触过八品祥瑞黎青竹,那种灵气充盈的祥瑞,其气息也比不过如今的缝合怪。 就算他带柳如画过来,集合数人之力,也无法对抗这怪物。 除非他的纸人分身成百上千,则有可能磨死它,但很明显,这不可能。 凌琼看了眼对方,他知晓李赫不是那种轻言放弃之人。 果然,李赫继续说道。 “但这绝非是噩兆的本来面目,若它真的这么强大,刚来窑村时,就完全可以把整个村子化作炼狱,让所有人都受其控制。” “用不着逐渐侵蚀府主,蛊惑村民,一步步的感染,直到如今。” “因此大概率眼前的缝合之物,只是融合了窑村所有苦役的怨念,才变得如此强大。但也到达极限了,我们只要将那些村民解放掉,让其脱离苦海,到时候便只用对付真正得敌人。” 凌琼望着肥胖的缝合体,看着那一根根白色的粗筋,仿佛人的筋脉一样,不停地在肥肉下蠕动着。真的就像一具具躯体强行拼接在一起,铸成恐怖的链接。 “可这些干尸们根本无法交流,如何才能肢解掉他们呢” 此刻莫如史已经施展阵法,李赫观察到村民竟然变得安静下来,不停收割麦草,卖力工作,一时之间有了想法。 “我需要有人帮我牵扯一段时间,得到窑村府主的拓印之皮。” “以之前的经验来看,攻击缝合怪,不会遭遇直接的反击,但是会有诡异复苏,四色怪人会袭击而至,需要你帮忙抵挡一二。” 望着眼前浩瀚如山得怪物,即使凌琼再是勇猛,也难免心间打鼓。不过想着李赫过往得表现,他愿意赌一把。 “好,我来引开诡异得袭击,你安心施展。” 说罢,便登上台去,凌琼手腕带着得蓑草环渐渐变得暗淡无光。他的手隐隐约约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由茅草编织而成的手掌,上面浸入些许暗红的血迹,斑驳而诡异,让人心中胆寒。 是凌琼的噩兆,听其余府主稍微提过,名叫稻草臂。 这噩兆十分不俗,不仅仅是其影响的诡异之力,更有一种蚕食的倾向。一根根稻草不停蠕动,像是活动着的血管,来回穿梭,仿佛能察觉到最为细致的变化。 怪不得凌琼敢于脱甲一试,他是真的能感受到这些干尸的怨念集合,而渠道,就是自身的稻草臂。 凌琼冲至肥胖的缝合体前,举起手臂,仿若尖刀,狠狠地插向一根粗筋。 李赫紧随其后,在凌琼动手瞬间,他的手掌也贴了上去,慢慢的扩大,仿佛一张蔓延开来的白纸,轻轻浮在缝合体身上,且不停地伸缩。 在凌琼的稻草臂碰到粗筋瞬间,不愧是噩兆本源,直接像一柄巨刀,狠狠划出一道伤痕。 一大块肥肉失去支撑,血肉像是垃圾一样倾泻而出。 只听空中有一声鞭响,猛然炸裂,四堆火焰‘轰’地燃烧。 隐隐绰绰之中走出几道阴暗身影,身披四色衣服,朝前行去。 它们齐齐看向凌琼,露出狂热之色。 “太苍已殁,厚土为主!” 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身前,四人成阵,向他们袭来。 凌琼挡在李赫身前,先是口念法诀,双脚周边生长出数不清的蓑草,围成一圈,形成道道藩篱。 黑衣人碰触到后,瞬间被扎得四分五裂,但这没有将它们破坏,反倒是像黏土般抽搐变形,在空隙中缓慢前行。 “给你这个,是我苦茶岭的特殊祥瑞人面茶,其制成的毒液可以有效克制噩兆,用古铁沾染。” 李赫丢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里面盛放着苦茶提炼出的精华,比抹在衙卫刀尖上的更为浓厚。 凌琼没有鲁莽的使用,既然能够克制噩兆,他的稻草臂未必能相融。幸亏随身有一柄短剑,将人面毒液涂抹上去,缓缓消融。 黑衣人遇阻,没有耽误其余怪人的袭击。 青衣之人腾空而起,像一阵风似地飘了过来,竟然避开蓑草围成的屏障,即使有些许遮挡,整个人分割开来,八手八脚,从四面八方袭来。 凌琼也不是易与之辈,稻草手臂上的血液愈发浓烈,每根稻草像是长了眼睛似地缠绕上去,紧紧勒住每一只手和脚,就连分离开的头部和躯体也被困住,无法寸进。 分裂躯体开始散发诡异气息,手脚不停变形,像是要继续分散,避开稻草。 凌琼似乎察觉到了,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手臂上的稻草更为浓密,其上诡异血液流串开来,滴落在分裂的青色手脚上,形成一种压制。 在凌琼卖力抵挡的同时,李赫也在施展碎纸画的噩兆之力,来拓印缝合怪之皮肉。 但效果并不好,虽然他亲自施展噩兆道法,比起之前洛大袭击要强盛数倍,白纸扩展也极其迅猛,可缝合怪由数不清的尸躯怨念集合,他找不到目标。 白纸上不停地流转人的印子,像是肥肉放在布匹上留下的烙印一样,变化无常,每一息都有十数人的身影。 太浅了,留下的气息根本不够! 这些人或许是缝合体组成的一部分,但噩兆之息远远不够,说明只是普通的村民。有些烙印会深一些,甚至有鲜血渗出,但也只是衙卫级别的。 他要找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统领窑村的真正话事人,窑村府主。只有获得他的身形样貌,才有机会彻底割裂噩兆的侵蚀,破除域内的封印,否则面对集合整个窑村的诡异,他们没有任何机会。 望着不停收割黑麦的干尸村民,虽然被阵法所阻,却离突破屏障不远了。凌琼更是勉力支撑,苦苦维持。 在黑青二色诡人袭击后,赤蓝之人也从四面八方赶来,水火同侵,稻草被瞬间点燃,熊熊大火在蔓延,水流淹没蓑草,将黑衣人迅速推进。 李赫手臂越来越粗,几乎堪比数人合抱的巨木,纸画将整个小山都笼罩住,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死寂,一双眸子黑漆漆地像是深渊一样。 终于,纸画将肥胖的头颅覆盖住,所有的躯壳都留在纸画之上,有深有浅,足足数千个印子,仿佛浮屠壁画。 但李赫却怔在原地,阴沉面目露出一丝诧异。 “没有!没有窑村府主的身影!” “他不在这里。缝合怪吞噬的躯壳竟然找寻不到对方!” 第四十二章 新面号令 怎么可能窑村最核心的人物不在缝合怪体内,那噩兆又是靠什么来控制村民 莫非从开始就错了,这噩兆的核心不是奴役与驱使,而是另外的元素。若是如此,众人会陷入一个极险恶的境地。 在水象助推下,黑衣人漫过蓑草防卫,突破到凌琼身旁,他抽出短刀,凭借人面毒液,与诡异黑衣人近身搏斗。 提纯后的人面毒液,十分猛烈,即使面对噩兆显化的四象之一,也能极大程度的遏制它们。 黑衣人被短刀划过,伤口并非是割裂出的血痕,而是不断腐蚀扩大的裂纹,短短时间内已经吞噬掉它的大半身躯,围着的四个诡人都陨于人面毒液下,否则凌琼根本抵挡不住。 但在水火威逼之下,凌琼也接近极限了,他似乎察觉到了李赫的异常,却没有多言,只是极限催动稻草臂。 凌琼摘下一根稻草环系在另一只臂膀,顿时鲜红血管被稻草替代,散发出诡异的气息,稻草像是根根细虫,吞噬血肉并凝结成一颗蛇头,猛地窜出去,撕咬赤蓝诡人。 凌琼的处境很差,李赫也清楚,但破局的关键在缝合怪上,他暂时压下担心,思考着纸画的结果。 仔细观察这庞大如山的烙印,窑村百姓们栩栩如生,或忙碌或受苦,更有哀怨与疲惫;衙卫们嚣张跋扈,举鞭狂笑,即使是简单的印记,都能看出那股猖狂和野蛮。 纸画之上场景,宛如窑村过去岁月的重现,带着丝丝诡异,不停的加深,连一些音容相貌都渗透出来。 “等等!” 望着他们逐渐出现的面庞,怨毒的眼神,若有若无地集中到一个方向;衙卫们暴躁下潜藏的恐惧,也都瞥向一个目标。 缝合怪的肚子,一团肥肉,隐隐有一片暗黄之色,像是黄纸贴附其上。 覆盖在此处的纸画,浅浅的一层褶皱,没有任何动静。 李赫二话不说,纸臂拿到最后一瓶装有人面毒液的瓶子,抛向肚皮的位置。 “砰!” 绿色的溶液四散开来,纸画像是有灵性似地张开一个口子,让缝合怪完全承受此次人面茶的荼毒。 那团肥肉像是遭遇了硫酸,瞬间被腐蚀成黑色的物质,能够抵挡刀枪的皮肉,化开一个巨洞,深数米。 里面的血肉、粗筋密密麻麻,简直像线团一样围绕着,不仅如此,上面颜色褐黄,带着些许腐朽的斑点,如同老年斑一样,充满死气。 人面毒液遭遇到它们,腐蚀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不停地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甚至能隐约听到暴躁的吼叫。 见到这一幕,李赫再度操纵纸画,围在毒液四周。人面茶本就是吸取噩兆气息诞生的祥瑞,有碎纸画的助攻,似乎对它本身亦有加强的作用。 此刻噩运图录内,茶地中的纸画已然弥漫开来,遮天蔽日,接近反噬的程度。不过其下方的茶地,人面之象愈发清晰。 那幽绿毒液缓缓流淌,上面竟然勾勒出一张诡异笑脸。 随即,一大块肥肉塌陷进去,在笑脸之下,缓缓露出一张嵌在肥肉中的狰狞面孔,眼睛眯成一条缝,盯向四面八方,有三张嘴巴,不停絮叨着。 “快,贱皮子,动起来,还想偷懒不成。” “你这种废物,也只有我给你如此多恩赐,让你活下去,去其他地方早就饿死了。” “给我挖矿!给我赚钱!鞭打它们,压榨它们,这群没本事的贱农,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奴隶!” 尖啸之音猛然扩大,像是暴风一样席卷而过,肥肉上那些缝合的尸体,快速地蠕动起来,似乎再度被奴役起来,每个人眼中的怨毒,又加深一分。 “找到你了!窑村府主!” 见到这一幕,李赫操纵纸画覆盖而上,拓印向这张面孔。 但与此同时,其眼中似有黄纸燃烧,冒出一股诡异火焰,点燃纸画,不让它靠近。 李赫只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烧灼感逐渐蔓延,像是在它肉皮上点着了火似地。 噩兆之间的对抗,往往危险又极限,这种弥漫的痛觉,说明纸画正在失效,被反过来侵蚀。 李赫对此有所预料,毕竟吞噬掉整个村子的噩兆,其恐怖自然不用多说。 不过他最大的底牌,并非镇压的两类噩兆,也非是人面茶叶,而是其浑然一体的道法。 在幽绿毒液侵蚀下,窑村府主的面容渐渐被流动的液体勾勒出来,形成一副诡异的绿色面具,嘴、眼、鼻一应俱全,其轻轻一拨,像是一张薄纸飘飞出来,落在李赫的手上。 暴躁狂面嘶吼不停,失去人面毒液的腐蚀,气息不断拔升,已经再难以压制。 的确,李赫拥有噩兆图录,但他从开始就没想着用图录来镇压噩兆。与前两次不同,之前都是噩兆本源来袭,在绝境之下迫不得已才用图录进行对抗。 特别是第二次收服碎纸画,噩兆反噬几乎将他拉入深渊。 如果面对吞噬掉整个窑村的噩兆,直接使用图录,恐怕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因此破解此次噩兆,首先就要瓦解掉缝合怪吸纳的无辜村民。 他将那幽绿面具戴在头上,面具仿佛具备吸附特性,很快便贴紧面皮,开始诡异的蠕动。 一旁凌琼看到这一幕,吃了一惊,他可是见识到人面毒液的厉害,将四色诡人腐蚀掉。李赫就这样随意的戴上去,丝毫不怕损害,莫非他的祥瑞就是人面茶 其实一直到现在,凌琼看见的多是苦茶岭府主的噩兆手段,不得不说,简直出神入化,他完全没见过另外一个九品道士,能够如此强势地施展噩兆道法,甚至看不出对方有丝毫反噬的迹象。 从另外一个角度,他也没看到李赫使用祥瑞力量,要知道修道之人都是追求两者平衡,照理说噩兆如此强势,祥瑞也不会差,或许这才是李赫的底牌。 这样的错解,很符合李赫目的,他需要一个解释,人面茶叶是个不错的选择。 面具彻底贴紧,李赫睁开双目,却已经换了一个人,正是窑村府主当面。 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窑村之民,从今日起徭役皆停,赋税全免,不用劳工劳力,各自收成古铁,自家打理!” 声音洪亮,向四面八方传去,不论是抵抗的衙卫与府主,还是在不停收割的干尸,都听到此话。 顿时呆立当场,无数目光集中到李赫身上。 第四十三章 像个丑角 “什么窑村府主出来了!他这话什么意思” “不对啊,那不是苦茶岭的李赫府主么,他带了一副面具,变成窑村府主,莫非被侵蚀腐化了” “刚刚两位府主还不能与外界交流,现在声音遍传窑村,其中必定有变故,大家小心。” 大多数人面色有些恐慌,觉得李赫也被窑村府主控制了,连表现得如此强势的苦茶岭府主都失手,他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众府衙卫顿时士气大降。 令人惊讶的是,来自苦茶岭的衙卫们,虽然表现得有些诧异,却没有太过慌乱,反而蕴含着一丝期待,眼底藏着一份坚韧,仿佛对他们的府主抱有始终的信任。 在众多乱成一团的衙卫中,他们继续坚守,表现得最为镇定。这份冷静的感染力,逐渐蔓延到其余人,使得大家有了主心骨,恢复理智。 莫如史看到这一幕,他是最为吃惊的。 若说最初苦茶岭的衙卫信心十足,给些赏赐,收买官兵忠心,是有手段可以做到的。虽说这样子多用于亲卫,可花大价钱还是能笼络一批人的。 可直至刚才,苦茶岭衙卫们的表现,证明了他的猜想,却不那么完全。他们似乎共同经历过一些苦难,让这些明明胆小、普通的凡人,对自家府主表现出无与伦比的信任。 以及,感激或者再深刻点,救赎 望着阵法外即将冲突阻拦的干尸,他们的眼中蕴含着狂热与怨念,但在最深处,似乎还留着那么一丝渴望 他内心中有种直觉,这个方法,或许真的有效。 至于李赫,莫如史从始至终,就不信他被噩兆侵蚀。与其他府主不同,他是与对方交过手的。 自己手掌离李赫一拳之隔,可不是什么避让,而是真正得察觉到死亡的气息,那种恐怖威压简直与面对噩兆如出一辙。这样的人物,是不可能轻易折损的。 所有干尸听到‘府主’的话,似乎愣在原地,有些不可思议,或者说不敢置信。 但是望着那熟悉的面孔,甚至熟悉的声音,鲜红眼目渐渐变得失去执念,忙碌的手脚也停歇下来。 窑村干尸们在颤抖,在挣扎,它们不再进攻阵法,痛苦地抱着脑袋,似乎在哭泣,如果它们还有泪水的话。 但就在此刻,缝合怪狠狠几只手臂同时挥舞鞭子。 干尸群中高大威猛的个体,它们拿起鞭子抽在普通的农夫身上,用诡异而恐怖的声音叫嚣着。 似乎是本能的畏惧,那些窑村村民惯性地抬起身子,想要继续它们的工作。 可就在此时,法坛上的‘府主’再次出声。 “窑村衙卫,弃手中之鞭,不可欺压同伴,尔等职责,护卫村落,守护家园。” 洪亮声音四处传播,所有干尸衙卫愣在原地,握鞭子的手渐渐松了下来,眼神中暴虐残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忏愧。 曾几何时,它们也是村中的精锐,立志保家护村,与百姓和睦为善,互相帮扶,是所有人眼中的守卫。 可如今,拿起鞭子,遵从府主命令。压榨村民换来古铁采集,得到什么些许灵币,以及所有百姓恐惧的目光。 那些曾经是街坊邻里,亲朋好友和善的目光,如今只剩下恐惧与怨恨,想要杀了它们。 难道它们不是窑村的一员了吗难道它们为了所谓荣耀就能舍弃一切 若一个荼毒百姓的府主,欺压村民,它们助纣为虐,也手执屠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窑村府主吗几枚臭钱,视若猪狗的蔑视,以及残暴的手段。 看看如今的身躯,干枯而腐朽,再难以压榨出一丝价值,这就是效力的府主吗 “哈哈哈哈!” 不由自主地,衙卫干尸们发出诡异地“嗬嗬”声,仿佛在嘲笑自己。 就在这时,李赫身后如山的缝合怪,竟然开始融化,粗筋、血肉像蜡汁一样流下,里面一具具尸身开始蒸发。 见到这一幕,凌琼露出兴奋表情,但一不小心,便被地面上蔓延而来的蓝衣人割了一下,瞬间鲜血横流。 不过依然难挡其兴致,手中稻草狠狠一压,将蓝一人灭掉。 即使他身体上的稻草越来越多,复苏迹象明显,可眼中的神色却愈发明亮。李赫抉择是对的,那么他再坚持一番,就会有效果。 李赫自然也看到了凌琼的状态,实话说,这缝合怪实际上没有太多的危险,更多是奴役统率的一种角色。真正难抗的是四色诡人,它们不论是多变的手段还是诡异道法,都是极大的威胁。 特别是赤、蓝两色,对自身的祸乱之人、碎纸画都有极大克制效果,虽然他的噩兆威能更强,但对付它们未必比得上凌琼。 何况解决窑村之局,关键点还在于缝合怪上,因此只能靠凌琼撑着。何况一路相随,他对凌琼这位蓑草岭府主颇为认可,是个有能力的角色,至于流落小领地,或许只是缺乏舞台。 李赫看着崩塌的缝合怪,依旧全神贯注,他时刻警惕着对方的反击。能够控制窑村府主的手段,不是那么简单。 果然,在肚子上的脸变得狰狞而害怕之刻,一道黄符从周边升起,嵌入到窑村府主眼中。 “贱种们!你们生来就要受苦,不工作你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快点爬起来,为我受累,我赋予你们意义,这样才配活在这个苦难的世界!” 浩瀚声音通过肥肉传出,本来停滞的干尸再次颤抖起来,似乎产生了犹豫。 李赫却不以为意,高声而洪亮地朝着四周喊道。 “不!每个人生来就有他自己的意义。” “无论你们种田、挖矿、施肥、除草,保护家园,都是一种使命。为家人、朋友、乡邻,做好日常而重复的小事。所谓的高贵与贫贱,不是别人赋予的,而是本就存在于生活中。” 李赫每说一句话,便向前走一步。 “最为低俗的存在,才会靠贬低他人的价值,来抬高自己;才会奢望奴役愚昧,伪善地迎接虚荣。” “所谓付出的价值,不是靠一个自诩而疯狂的府主来评价。去看看你的周围吧,去聆听所有人的欢笑,去明晰这浮躁世道的本质!” “沉默,不是你们的归宿。反抗,让噩兆臣服,才是宿命!” 听着这骇人听闻的言论,干尸村民们愣在原地,几乎不知所措,就连缝合怪之后的咆哮,都不再有回响。 所有站在阵内防守的衙卫们,也呆立在此,似乎不懂李赫的话,眼中却有些闪动。 唯有苦茶岭的衙卫,眼中充斥着光辉,似乎有无穷的力量迸发而出。 回想着最初苦茶的落魄,恶霸诡异,天灾地祸,即将要活不下去的大家,却经历了最魔幻的一月。府主不是那些说说而已的人,他看待大家的眼神,真的与那些权贵们不同。 因此他们追随,崇拜,在最危险之时依然坚信。 永远走不出去的窑村,被奴役的世界,所有干尸无意识地放下了锄头,衙卫们丢掉武器。 它们纵然没有了血肉,却依旧残存着一丝意识,互相看了看,看到的不再是疲惫、永无休止的劳累,而是熟悉的目光,以及解脱的笑容。 这场悲剧,该结束了! “不!” 恐惧而沉闷的呼喊,从窑村府主口中喊出,所有的干尸都化作铁粉,重新飘落回厚土。 巨山一样的缝合怪,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瓦解,如山崩一样,转瞬间便坍塌下来。 远处云层照射下一束光,恰好打在那丑陋的面容之上。 府主,上层 此刻狼狈不堪,连一条狗的脸都不如。 失去那些为他辛勤劳作的村民,它什么都不是! 依旧在咆哮和指挥,埋怨,声音却连蚊子大都没有。 呵! 像个丑角! 第四十四章 扮猪吃虎,崩碎猪牙 在李赫出言之后,两种声音交相辉映,争辩不止。 但他清楚,这本质上是噩兆力量的对峙,并非是三言两语将村民们劝服,就能改变局势的嘴遁之法。 因为噩兆的力量,裹挟窑村府主控制整个村落,它本身没有那么强的侵蚀力,需要某种纽带,才能达到效果。 例如纸人的祸乱、纸画的模拟,噩兆之所以可怕,因它代表着某种灾难,既侵蚀人的生命,也吞噬人的意识。 而在窑村之中,就是凭借奴役,让所有百姓化作府主的营养,圈在落寞的村子中,不见天日。 当村民们麻木、衙卫们畏惧时,噩兆威能无限强大,他们要抵御的是一个数千人集合而成的怪物,光凭想象就知道如何强大。 可只要有人能够打破权威,赋予被吞噬者另外的意义,那么怀疑的种子将会生根发芽,从内部将噩兆撑爆。 它因为窑村强,也因窑村灭。 因果之间,即是平衡。 自从获得图录后,再经历两次镇压噩兆,隐隐有制约之法,他便对噩兆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不单纯从威能的角度去审视它们,而是从更本质的地方去触碰。 没错,或许有些道士十分强大,能够单凭道法压制噩兆灾难。但一次两次或许可以,八次十次,千次百次呢 整个世界的噩兆复苏,各道国高手无数,称得上如神似仙的大天师都不在少数,彻底解决了吗没有! 说明关键点不在于此。 或许图录镇压,带来噩兆之力,并非是它真正得意义,而是拆分解析它们,获得那种冥冥中的指引,属于噩兆的规律,这才是噩兆图录的未来。 当然,这不是空口无凭的,噩兆只有被镇压,才能向图录展现所谓的引导,还得有祥瑞的融合。因此道国之说,是一切的先决条件。 在自身体内,建立一座,关押噩兆的道国,来使世人获得救赎。 当窑村府主恢复原貌,失去支撑,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追杀凌琼的四色诡人变得有些模糊,李赫收回纸画,手臂渐渐缩回袖口,但半个身子都是黄纸铸就,无法变回普通身躯。甚至手臂和胸脯破破裂裂,想要即将碎开。 即使是重新构筑平衡,这次拓印以及对抗,也让他有失控的征兆。此时图录内部,漫天纸屑,祸乱纷飞,人面茶叶的诡笑几乎活灵活现,颇有些控制不住的迹象。 李赫身周生人勿近,一股阴寒气息飘荡周边,简直和放置死尸的冷库一样。 凌琼在迫退四色诡人后,身子也僵硬在原地。诡红的血液在其体外游荡,稻草穗构成他的躯壳,双脚仿佛被替换掉,无法移动。 噩兆反噬! 想不到凌琼比自己还要严重。 其身外的诡红血液变得妖艳夺目,仿佛在吞噬着凌琼的生命力,将他逐渐向没有感情的稻草人转化。 若继续下去,即使凌琼恢复平衡,他的身体也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永久地稻草化。 这就是祥瑞与噩兆平衡时的凶险,故而许多道士不愿意融合过于强横的噩兆,因为一旦超出所能控制的区域,就会侵蚀本体,造成反噬。 不加节制地使用,则会让噩兆彻底复苏,取代自身意识,重新化作一个噩兆殁源。此刻的窑村府主,便是这种情况的最佳展现,它已经称不上是人了,而是新的噩兆。 李赫慢慢靠近凌琼,对方眼神有些迷离,驶向最坏的结果。 但两种不同噩兆的冲突,还是让他短暂的恢复一些,重新掌控意识,拼命地压制噩兆反噬。 他看了眼半身黄纸的李赫,苦笑道。 “谢了!” 蓑草慢慢在身周开放,缠绕住诡异稻草化作的腿,艰难地对抗。 可惜,效果不好,未能阻止它们蔓延。 凌琼神情有些压抑,却没露出意外之色,看来他对这一日的到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看来以后要用稻草腿走路了,倒也轻便!” 李赫心中不由一沉,他每次的噩兆复苏,因为有图录平衡的缘故,能够显得不那么惊世骇俗。 实际上他自己的本质也早已非人,更像行走的怪异。 这还是掌控九品噩兆,若之后遇到更为恐怖得诡异,会变成什么样子到时候融合那些强大噩兆的道士,还能称作人吗 见到凌琼疲惫的神色,李赫忽然想起图录。 以他目前的手段,的确无法阻止噩兆复苏,但图录就不一样了。 “你坚持片刻,我想想办法!” 李赫说完,便朝着窑村府主的残面走去。 可与此同时,莫如史与几位府主也走了过来,看着落魄凌琼以及阴沉李赫,一时间气氛似乎有些诡异。 “凌府主噩兆反噬,看这样子是不可逆转了,可惜。” “李府主状态倒是还好,可明显也是极限,有些勉强了。” “想不到这窑村诡异如此难对付,幸亏大家戮力同心,否则让噩兆蔓延开来,真不好说。” 说话者是两名靠近黑麦岭的岭地,与莫如史关系一直不错。 呵,之前对抗最激烈时屁话不敢放,现在见局面平息,想来邀功,夸赞众人之力 李赫可不惯他这毛病。 “两位府主辛苦了,连衣衫都没湿,倒是好生贡献!” 两人顿时脸色难堪,哑口无言。 “你!你!欺人太甚。” “若非靠我们在外限制,无尽干尸涌上,真以为靠你两就能解决噩兆么” 李赫面色变冷,开口道。 “没错,有些许功劳,也没打算贪墨。所以呢,刚一结束,凌琼还受噩兆反噬,就上来说些风言风语 想要什么,别墨迹了,直接开口吧。” 见李赫如此直接,两人露出一丝狠厉之情,却依旧说道。 “您两位破除噩兆自是勇猛,可我等岭地也是出人出力,此次攻下窑村,别的看不上,对古铁十分在意,需要四成的矿藏。” 李赫神色不变,看向另外三位,说道。 “你们呢” 这三人明显有些犹豫,可仔细看了看李赫,其中一人站出来,指道。 “我们三地只需三成古铁矿,不过这窑村噩兆,需要借来一观!” 听到这话,李赫脸色愈发阴沉,似乎没有丝毫愤怒,将最后的目光落在此次聚集的首领,黑麦岭府主莫如史身上。 “你呢,莫府主,一起说出来吧。” 莫如史脸色有些发青,印堂发黑,浑身都有一股残缺的错觉,他瞥了一眼李赫。 这位苦茶岭府主似乎因为状态过差,已然妥协,看不出多余的神色。 “我对其余东西不感兴趣,只想研究窑村噩兆殁源,希望李府主成全!” 莫如史一脸淡然,可要的东西却不简单。 窑村资源十去其七,最为诡异关键的点,导致窑村府主失控的因素,更是要抢先一观。 所谓的看,自然是要截取先机,若是能获得里面的力量,自然顾不得其他。 莫如史之前与窑村有合作,或许知晓一些门道。没想到那三岭地府主,竟然也对此动了心念,倒是有眼光。 只不过,能撑起这份野心么。 李赫面无表情,提起窑村府主的头,扔给三岭地其中之一的府主,姓魏,名骆北。 莫如史见到这幕,眼睛眯了眯,右手开始掐法诀,但望了眼李赫,停了下来。 倒是魏骆北兴高采烈,没有丝毫犹豫,接过那诡异头颅。 面对三方人马逼迫,又耗费巨大,他觉得李赫不会因为看一眼的请求就翻脸,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至于窑村府主的噩兆殁源,实话说他不感兴趣。 但能够让掌控九品噩兆的岭主失控,再加上之前喊出的口号,以及奴役效果的扩散,他内心中有些许猜测。 若真是那等宝贝,耗费点信用,与李赫交恶又如何。 只是他没想到,李赫把人头给了他,而不是莫如史,这倒始料未及。 毕竟莫如史使用阵法,虽说黑麦耐久颇足,可消耗也不小。此刻倒是他们这些借助小势力,始终示弱的,获得了最好的议价权。 纸手放开人头后,魏骆北接了过去,但他不是直接用身体接触,反倒是拿出一个巨大的包袱,上面乌漆嘛黑,十分破旧,还沾染血迹,像是一块裹尸布,似乎拥有不详的气息。 魏骆北不是傻子,能够让窑村覆灭的东西,岂是易与之物。 不仅如此,他身周还散发出炎热的烧灼,一只眼珠变得充满血丝,且不停地撑大,沾满整个眼眶。被它盯上的人,只觉身周不自在,像是要被点燃一样。 想不到竟然是个融合噩兆的道士! 之前对抗之时都没有见到他使用此法,一直以祥瑞勉力维持,原来是在隐藏手段,好个扮猪吃虎。 这样一来,最初开口的两位府主,神色也有些畏缩,偷偷看向莫如史,却见他不为所动,一时之间倒不知该怎么办。 裹尸布包住头颅,叫唤之声变得更为微弱。 也就这时,李赫气息渐渐平息,运转瑞息,那块幽绿面具渐渐脱落。在众人视线不能及之处,人头底部沾染的些许绿色痕迹,也开始消逝。 魏骆北那只恐怖的眼睛看向头颅,苍白而又狰狞的面孔开始变红,像是要被点燃一样。 他的眼神也充满期待,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就在裹尸布即将包裹完全,头颅猛地晃动一下,眼中一道黄纸符形成竖瞳,与魏骆北对视。 冰冷、无情、死寂的目光,穿过一切阻碍,将血红眼球映照在它之中,反过来盯着魏骆北。 “啊!” 一声惨叫,魏骆北抛开裹尸布,捂住自己满是鲜血的眼睛,不停后退。 不仅如此,他身体其余部位,似乎开了一条缝隙,隐隐有血红之目要睁开,整个躯体充满燥热之意。 魏骆北慌忙催动祥瑞,才勉强镇压反噬,整个人扭曲成虾米,疼痛哀嚎。 莫如史见此,身子朝前迈去,想要拿到包裹着人头的尸布。 可有人比他还要迅敏,仿佛预见到眼前这幕,提前站在那里,用纸臂托着尸布,冷笑着看向众人。 “还有人好奇心重,想试试吗” 半具纸人身躯,冰冷地环视众府主,没人敢与他对视,甚至是莫如史,也皱起了眉头。 “怎么可能!” “明明……” 几人低声嘀咕,却不敢说出口。 看着呆在李赫手中半遮半掩的头颅,此刻再度恢复平静,再有他使用纸臂的状态。 这说明什么并非这殁源不恐怖,而是被李赫压制了。 明明与噩兆对抗这么久,动用了数不清道法,结果还有余力控制体内平衡,李赫的祥瑞与呼吸法到底是什么,也太过变态了。 莫如史看着李赫蕴含杀意的目光,面色变化数次,最终还是尴尬地笑道。 “既然李府主看重此物,我等自然不夺人所好。” “我黑麦岭便取些古铁即可。” 说完,转身便走,指挥手下去收集古铁。 那些干尸融化之地,皆为古铁凝聚,还有各处地洞,也放置着采集好的资源,足足有数月的积累,只是没人打理罢了。 有魏洛北这一前车之鉴,再加上莫如史退却,其余人自然不敢多言,更是不提什么分成,带着手下能取多少即取多少。 有苦茶岭这位杀神在,从今往后窑村怕是要改性李了。 见威逼的众人散去,李赫才收回凛冽目光。 苦茶岭衙卫们似乎察觉到众位岭主之间不对劲,因此匆忙赶了过来,却听到李赫说。 “无事,大家在周围看守,不用理会他们。” “待事后再说。” 对方想取古铁,没问题,毕竟都有出力。何况现在看来古铁遍地都是,可矿洞还在此处,又搬不走,只要他稳定住局面,此地资源日后再取也不迟。 实话说,他已经有些强弩之末,若莫如史真的动手,再加上几位府主一同蜂拥而上,他想要保命就得落荒而逃。 但魏洛北这蠢货,帮了他一把,直接面对那诡异之物,受了损伤。众人都以为是他的手段,不敢造次。 莫如史有心一试,可他自身状态也不好,再加上李赫强势到底的态度,故而退缩了。 哪怕李赫有一丝的动摇或者软弱,恐怕都会被众人瓜分殆尽。 深舒了一口气,看一旁的凌琼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稻草已蔓延到脚踝处,不能再拖了,他要看看图录所谓的奖励是什么。 拿起尸布,手臂沾染着人面毒液,这是压制它的关键,随后朝头颅双目探去。 在那空空如也的颅内,李赫摸到一枚烫手的令牌,被黄纸符包裹,材质似乎为青铜,上面记录三句话。 “太苍已殁,厚土为主。” “黄粱梦醒,噩兆新界。” “岁在当下,诸邪辟秽。” 最中央处似乎还有字迹勾勒,漆黑如墨,充斥着诡异与妖邪,但极不清晰,只能依稀看到几个字。 “持”,“诛殁”,“印”,“地火风水” 【窑村噩兆解除,护卫自家岭地(完成)】 【奖励:持国令(印)】 胸间图录翻腾,令牌瞬间化成血液,沿着纸臂倒流而入。 在漫天纸屑的人面茶地中,书页升起一处高台,上面放置一枚古朴令牌,威严无比。 第四十五章 持国令现,诸邪辟易 李赫愣了愣,倒是没想到此次图录指引的奖励,这么轻易获取。 所谓的奖励,只是一种预兆,并非是纯粹实物放置,有机会获得罢了。 因为他改变了局势,影响到命运轨迹,再加上明显的提示,才让他注意到所谓的奖励。 其实很多时候,并非人没有努力或经营,只是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命运契机,图录强大就强大在此处。 可其中危险,自然不用多说。 光是拿到图录后,短短一月几乎经历三次噩兆,几乎像是磁石一样吸引着灾祸,每次都是险死还生。 若这样下去,他也不知何时,就会倒下,毕竟再强的人,面对无穷无尽噩兆,也没法抵抗。 只是走上这条路,便容不得回头。 他神游图录,看到放置在台子中央的持国令,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 与祥瑞不同,持国令没有改变噩兆之息,漫天飞舞的纸屑依旧狂躁不止,祸乱纸人藏在茶地,窥伺着他的本体。 反噬存在,且没有丝毫减弱,说明这东西对平衡噩兆没有作用。 那为何图录如此积极地吸收转化,他能感受到图录的渴望。 想到这里,他猛地一怔。 自从融合图录后,再见不到其实体情形,最初半部道书的模样让人记忆深刻,却始终残缺。 若将图录视作一个有意识地宝贝,它最渴望什么 补全自身! 想到这里,李赫仔细地观察四周空间。 抛开碎纸画与纸人,其更远更深处,一张张书页布道周天,最初只是勉强遮蔽天地,缝缝补补,看起来像是一处临时拼凑的空间。 此时却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书页更加清晰与厚实,所谓的世界远离虚妄,返归真实。 特别是法台周边,苦茶地之上,每一片碎纸清晰可见,夹杂着诡异气息,纸人也不只是阴沉,贪婪之色活灵活现。 照理说这些不该和噩兆关联,但此刻苦茶地上,融合起来的气息更加庞杂,却泾渭分明,最后构成千奇百怪的场景。 灾祸,没错,噩兆所代表的劫难更为清晰明了,甚至光是靠近就能察觉到祸乱之意,冥冥之中就有特殊的关联。 甚至李赫有种直觉,若他在这片岭地中,见到其余噩兆为祸,他能够很容易地判断出噩兆殁源,解析它的本质,从而更轻易地解决它。 其实噩兆图录本身就有这类功效,不论是镇压时,还是引导预兆,是更高层次的手段。李赫虽然不晓得其中原理,可他能够清晰地察觉到。 例如这次窑村噩兆,或许很多人都以为流窜的黄衣人,那些侵蚀之法更为关键。就连几位府主,都盯着影响窑村府主的后手,或许猜到些门道,故而不惜扯破面皮来争一争。 但就从噩兆,从灾祸的本质来讲,什么是破灾免祸的法门 如果专注于持国令,就得对抗缝合怪,并在窑村府主头颅内取得此物。整个村子数千人的傀儡,强大若山的缝合府主,堪比八品噩兆的恐怖威力,试问谁能对抗 不打破奴役的平衡,不拆解缝合怪物,今日来多少人,就得死多少,更别说碰持国令了。 若继续扩大这种直觉,看破噩兆本质,是否在面对噩兆时生存率更大些呢 他迈步上前,走至法台旁边,此刻令牌黄纸包裹,但铭刻的文字已经消逝,重新恢复空白。 令牌上的几句话,不简单,所谓四色诡人,恐怕就是它引出来的。蛊惑窑村府主,不仅仅因对方贪得无厌,几句话似有道蕴,十分奇特。 但它们面对图录,像是遇到天敌一般,被轻松吞噬,仿佛两者不在一个层级。 其实人面毒液克制诡人,不单单是人面茶的效果,而是它混杂两种噩兆,有一丝类似的道蕴,才形成克制。 否则也不会出现魏洛北遭受暴击,他拿就平安无事这种荒诞的效果。 所以,持国令到底是什么呢与图录同源,只是层级更低的存在 或者是图录的拼图之一 李赫觉得对方并非拼图,而是被压制融入了,图录借用持国令来完善补全自身。 他将手轻轻放在令牌上,想看看它的具体作用。 当他接触到持国令后,周围人面茶疯狂生长,将李赫团团围住。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萦绕指尖,心头一痛,随后豁然开朗。 掌控之感徒然加身,仿佛双目能见远方,思绪降临边界,凡是苦茶覆盖之地,即为李赫统御之地。 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掌控,而是真切地一息千百米,每一株茶叶摇摆、扩展都清晰可见,甚至心念一动,围在纸人旁的茶叶将其包裹,卷成大粽子。 渐渐地,令牌之上勾勒出古怪的道文,并非是其熟悉的文字,但看到瞬间就明晰了它的涵义。 “厚土” 所有茶地,诡异之息愈发浓烈,但李赫从未有这种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若非要形容。 此即吾国度,阴阳掌中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妙了,完全超越所谓世俗的权利,是更高层次的控制。 但他没有丧失理智,噩兆是灾祸,想要掌控是有代价的。 纷飞的碎纸变得更加多,几乎要遮掩天空。祸乱纸人双目变得鲜红,几乎要忍不住那些封印的贪婪。 李赫慌忙将手拿开,后退几步,诡异变化才停歇。 看来持国令使用是有一定代价的,想要彻底掌控,还得自身道行再深些,对噩兆镇压的越稳,那种控制就越强。 即使如此,他也对此令十分惊叹。 光是补足噩兆图录,就足够离谱,要知道当初与神瑞对话,所见识到的场景,就知晓图录的不寻常,哪怕能够补足一点,都是对他最强力的提升。 再有,持国令所谓的掌控,让他对图录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一直以来,他对噩兆道国的想法,就是在图录中形成自己的世界,相当于内世界这样,或许以后会有洞天福地等。 这种想法倒也没错,或许图录就是一个小的道国。 但今日的掌控,让他有了新的认识。那种掌控感觉,不仅仅是在图录世界的洞悉,似乎连极远处的苦茶岭,都能撬动一丝。 人面茶地,本就隐含着另一层意义,便是苦茶岭祥瑞覆盖的岭地,如今竟然能通过图录来掌控。若之后拥有更多祥瑞,拥有更多岭地,是否能通过这种联系,获得它们的信息呢 此想法十分恐怖,要知道岭地间动辄几十公里,一念之间便能通晓,这是何等的神通,恐怕上三品的无上天师,才有可能做到。 换种说法,所谓道国,真的只是由道士组成的国度吗 他觉得以前的想法肤浅了,那样的概念,在他未曾体验过持国令之前,的确是惯性的想法。 可如今,李赫觉得有另外的解释。 每一片区域,重镇,道国核心之地,恐怕都有隐藏的联系在其中。这不是常人理解中的权力掌控,而是更玄妙的气运关联,镇压天地的势,这才是道国的含义。 如果这样讲,所谓言出法随,呼风唤雨,令停阴阳,便不再是传说中的故事,利用有效的手段即可达成。 他瞥向茶地中的纸人,其身周有几处土堆,正是刚刚动的念头。若是再大些,再多些,不就是移山填海的神通么。 听闻古都道国神址,积雪为宫,高山横立,风调雨顺百年,阴阳自然,神人向往。 若真有大能获得道国权柄,控制这些所谓的福祉,恐怕并不难。 特别是对于郡城的任命,须得道国首肯,才算作数,可不是你道法高强就能占山为王。 如此想来,黎镇所谓的地契,其中或许也有些玄妙,只是李赫没有注意。 当然,这些想法还处于揣摩,但他直觉八九不离十。 何况最近应该就会有印证,黎镇的变故,以及窑村出现的诡异,恐怕与此不无关系。 在此之前,他还是要加强岭地实力,构筑这份气运,更为关键。 虽说此事玄之又玄,但噩兆似乎不在此限制内,它们代表灾祸与劫难,将一切破坏干净,也很难制约。 或者说,这份制约,在大的城镇中才有,故而极少见到聚集之地发生噩兆入侵。 从前他以为只是有高手镇压,如今看来,不止如此。黎镇此刻发生变故,黎天师去世,这份控制就降至最低,故而才有噩兆乘虚而入,或者,引狼入室。 如此看来,要想稳定保护岭地,还得加持这份气运。 等等,噩兆道国! 李赫忽然惊醒,他有些明白怎么利用持国令了。 手掌印出一张纸,贴在令牌之上,顿时上面出现一行龙飞凤舞的文字,蕴含着两处噩兆的气息。 “祸乱碎纸,厚土为基 敕令亲准,诸邪辟易!” 仿佛一枚印章,盖在空白的纸张上,拥有诡异的气息。 他睁开眼睛,手掌上已经化出一枚令印,随后走至凌琼身旁。 稻草噩兆反噬,已经攀上脚踝,凌琼看了眼李赫,发现他面色更为死寂,简直像是死去数天的尸体,恐怖非凡,不由问道。 “李府主,你这!” 李赫摆了摆手,说道。 “我没事,还能撑得住。” “有一种能够压制你噩兆反噬的方法,但可能会有风险,我无法保证必定成功,你愿意尝试吗” 凌琼本已认命的表情,忽然变得惊讶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噩兆反噬,基本上是不可逆的,因为它是体内道法平衡被打破,外人无法有效支援。 因为每个人修炼的道法都不尽相同,特别是噩兆,几乎只有碰撞和交锋,若是在道士体内冲突爆发,可想而知结果如何。 李赫竟然说自己有办法,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刚刚几位府主看到他的情形,眼中流露的神色也都表露了大家的态度,或许可以再度达到平衡,但被侵蚀更深已是不可逆转。 因此没有人提到蓑草岭的利益,便是因为凌琼没有资格谈了,最后捞点油水即可,起码现在没资格争。 凌琼以为李赫在安慰他,刚想拒绝,可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竟然泛起一丝奢望。 “真的能压制代价是什么” 李赫答道。 “有八成把握,如果失败,稻草侵蚀可能会加重,但我会即使掐灭,不至于殒命。” 听到这话,凌琼惊呆了,他本以为最糟糕是死亡,没想到李赫如此叙述。 在如此严肃的场景下,凌琼却不由笑出声。 “和李府主呆久了,真的容易被吓到。” “哈哈!” 爽朗的笑声,连内心中那股恐惧都消弭一空,有的只是豁达。 “来吧,我猜到你要用的方法了,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么短时间你就能掌控,真的了不起。” 李赫倒是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众位府主都对头颅有兴趣,凌琼猜出点什么倒也正常,只是听他语气,竟然连自己准备施展的道术都猜到了,根本不似作伪。 他缓了缓,忽然问道。 “你为何这么拼命呢窑村于你,似乎不值得吧!” 的确,若说场中谁是此次战役胜负手,必定是李赫无疑。但没有凌琼拼死护卫,面对四色诡人围攻,李赫根本没有机会拓印肉山,找寻到窑村府主的本体。 若是那样,任凭李赫三头六臂,恐怕也只有逃命一个结果。要说李赫是因为图录才这么拼命,凌琼呢为了一处死寂的村落,几乎已经立下死志。 凌琼笑了笑,如释重负。 “没什么别的原因,窑村府主,也姓凌!” 李赫闻言一愣,怪不得莫如史召集众人来聚,距离颇远的蓑草岭也如约而至。 甚至莫如史表现得如此积极,真的只是集合众力铲除噩兆吗看来是有人告诉了他些许内情。 李赫没有多话,拿着纸令便贴在凌琼腿上。 “祸乱碎纸,厚土为基!” 一股诡异的气息从令牌上发散开来,遇到反噬而上的稻草,两种完全不同属性的噩兆碰撞在一起。 凌琼顿时惨叫一声,却拼命控制着手臂,不去揭下纸令。 若是寻常之刻,聚集在肉体凡胎上的噩兆冲突,早已经把这双腿炸裂了。 李赫时刻在观察着纸令的变化,如果出现预想中糟糕的情况,他会主动揭下纸令,磨灭噩兆之息。 但这种情况没有出现,纸令慢慢延申,像是茶树根一样向下,随后结成一块块黑色土壤,将稻草包裹住。 染血的稻草先是扎破土块,继续生长,可没有持续多久,便无以为继,仿佛纸令中有特殊气息,让噩兆停止了反噬。 最后,一双黑土鞋套在稻草脚上,截至到脚踝处,再没有向上蔓延。 纸令化成碎末,飘荡纷飞。 隐约间,似有厚重之音从纸屑传来,若神若诡。 “敕令亲准,诸邪辟易!” 第四十六章 来龙去脉,收获友谊 在一阵疼痛过后,凌琼活动下腿脚,发现十分灵活。 若非目光所视,根本不会看出是一双穿着黑土鞋的稻草脚。 李赫瞥了一眼,吩咐衙卫道。 “去,远处打一桶水来。” 一名衙卫朝远方跑去,不一会就提回一桶水,放在旁侧。 凌琼知道李赫的意思,将脚伸入进去,初始没什么变化,过了一阵,黑土有些稀释的迹象。 于是把脚又伸了回来,构成脚的稻草变得杂乱,凌琼便坐在原地歇息,约摸半炷香时间便恢复如初。 凌琼取来一道火符,炙烤这诡异的稻草脚,却被黑土抵挡住,只是略微感觉到一些痛处,完全能够忍受。 最重要的是,噩兆反噬之力已然停滞,即使双脚异变,总好过下半身全是稻草,可以说李赫的方法完全奏效了。 凌琼抱拳向李赫,没有扭捏之状,言语中却十分郑重。 “大恩不言谢,李府主的恩情我记在心中,之后若有效劳之处,吾必定舍命相助。” 李赫也没有矫作,便承受对方的一拜。 在对抗噩兆的过程中,处处是凶险,稍有不慎他自身都要卷入进去。 若非与对方共同对敌,又见其性情不错,他不会出手相救的。 且黎镇诡异肆虐,也需要在周边找寻一个可靠的帮手。 “听你说窑村之主也信凌,凌琼你可知晓其中原委” 凌琼叹了口气,望着满目苍夷的窑村,不由悲从中来。 “窑村府主乃凌雷,我的堂兄。凌家本是墉城的守备司家族,不过我们这一支是旁支偏房,获得的助力很少。 数年前得到家族的命令,来到黎镇收集特殊资材,叔父家便与我便驻留下来,获取些许地契,坐上府主之位。” “大约半年前,墉城本家传来信息,存储大量战时物资,其中就有铁矿类的资源。 堂兄凌雷一直不满于当初决定,认为来到这穷乡僻壤,没了大好时光。恰好古铁在此次收集矿物中,便一门心思想要为家族立功,收集足够资材,重新回到墉城凌家。” “可窑村之矿,是天然之物,虽说叔父大价钱买下地契以及祥瑞,可那祥瑞垂垂老矣,几乎已接近天寿。 何况采矿之事,有其规律,即使加大劳作,效果也有限。若等到祥瑞凋零,到时候矿脉灵性不显,更为困难。” 听到此处,李赫若有所思。 又是半年前,这个时间如此敏感,原身父母去世,苦茶岭遭劫,窑村风波,他不得不多想片刻。 至于凌琼提到的古铁祥瑞,在他与其对抗之时,就发现祥瑞已然消失,有的只是噩兆气息。 他继续看向凌琼,等他叙说。 “于是凌雷愈发暴躁,动不动就对衙卫打骂,更是疯狂压榨村民,惹得民怨四起,甚至有许多人忍受不住逃离此地。” “由于两处岭地颇远,我当时还未知此事,及到凌雷联系我,说是墉城有几名术士前来,说要助他炼矿,还说能提高我蓑草产量,邀我一见。” “于是我便来到窑村,与他见了一位身着黄衣的术士,修方外之法,头顶贴着黄符,坐在轿中,十分诡异。 对方展露道术,竟能呼风唤雨,实力恐怖,言语之间尽是蛊惑。在其施法下,窑村村民十分卖力,古铁收成极大提升。更是说能够帮助凌雷融合噩兆。” “此话一出,我就觉得不甚对劲,依靠衰败的古铁祥瑞,去强行融合噩兆,凌雷的呼吸法也修炼不精深,怎么能轻易做到。 但三日后,再见堂兄,他竟然真的融合成功,只是性格更为古怪,神情冷漠。 我想劝说他,但没想到他数落我道法天赋高,嫉妒他修行。于是大吵一架,便独自离去。” 李赫点点头,噩兆融合可不是轻松之事,除了图录这等奇异特性。他就没见过处于衰弱期的祥瑞,能够平衡噩兆的。 即使当时他拥有紫玉葫芦,但呼吸法未能入门,根本无法融合噩兆,凌雷竟然依靠凋零的古铁祥瑞融合成功,的确古怪。 至于凌琼觉得愧疚,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 果然,凌琼慢慢变得低落。 “我当初就该阻止他,若是再坚决一些,他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更不会造下这等杀孽,窑村百姓也有一条活路。” “可我犹豫了,因为在见到黄衣术士时,特别是其施展道法,我竟然察觉到一丝道国府印的痕迹,虽然十分微弱,且气息来源不定,但如今思来,必定是此物。” 凌琼抬头看了眼李赫,继续说道。 “我因为修行呼吸法特殊,再加上曾经有幸在家族中感受过府印气息,才察觉到黄衣术士之法源。 一国有玺,镇压八荒;一府有令,统率方圆。 这是城府才有的掌控气运之物,微者呼风唤雨、挪山移湖;重者祭天行道,言出法随。 也只有这等宝物,才能改变窑村情形,我该想到的。” 望着略显挣扎的凌琼,李赫明白他未言之意。 或许他思虑到一些,本来想强行阻止,却不敢出手。因为以此府令的来历,其后潜藏的凶险不言而喻。 莫非是墉城想要吞并黎镇窑村的位置不算深,但也不算浅,若将此地划归到墉城,几乎等于张开巨口咬了一下。 虽说黎镇与墉城相邻,但也不是归属关系,特别是黎天师法力不俗,一直与墉城关系不甚好。 这也是道国制度的不足,各地统率宽松,并没有实际的上下级,除了郡城名义上的管控,其余地方都互不理会,甚至有所争端。 可再怎么,墉城也不会出此计谋,将窑村变成此等祸乱之地。 若不是他们集合来此,有李赫这位异数,恐怕窑村噩兆蔓延,到时候影响的就不单单是一处岭地,周围之地都要泛滥。 所谓的四色诡人,它们所依靠的道法源头,正是噩兆奴役所采集的古铁,再经受特殊道法祭炼而成。源源不断的噩兆侵蚀,到时候谁都无法抵抗,窑村周边将再无人烟,变为噩兆禁地。 似乎意识到这点,凌琼也说道。 “这不该是墉城的府印,否则不会如此弱小,堂堂一城之印,拥地数十万平方,对付我们简直摧枯拉朽。 但它的确有府印的特性,能够影响天地之法。” 李赫点点头,他知晓这并非城池府印,若按照威力来说,甚至连黎镇的水平都远远不如,只能遥控感知一个岭地,更像是缩小版的府印。 若非噩兆图录的加持,甚至他不觉得能够轻易影响岭地,就算旁人得了此物,也难以像黄衣人那般施展,更像是一种拼图,利用特殊手段来拆分使用。 他顿了顿,问道。 “你可有听闻持国令” 凌琼疑惑地摇了摇头,答道。 “未曾听闻。” 在李赫意料之中,他便说道。 “此物肯定不是所谓的府印,堂堂山河社稷之宝,岂会流落此地,用来蛊惑小小窑村。 不过它的确有些你所言府印特性,配合我的噩兆道法,刚好能有所施展。” 凌琼已然猜到,刚刚对抗噩兆反噬的纸令,就是李赫新的手段。而且从此令之中,根本察觉不到府印气息,似乎变为单纯的噩兆之宝,对其体内血稻草进行镇压。 如果说府印是大道气运之宝,引导天地之息,从而改变现实。那李赫所持之物,就更为霸道,强行镇压,特别是噩兆之力,仿佛是君臣之令,若不听话,就直接陨灭。 噩兆有意识吗恐怕没有,但冥冥之中,似乎也有其规律,纸令正是这份规则的执行者。 “小心此物,其背后恐怕有极深的危险。” 凌琼没有多说,他猜到这是李赫的秘密,既然能够将疑似府印的宝物掌控,那李赫本身又掌控着何等道法。 李赫点了点头,有图录镇压,暂时出不了问题。 何况他觉得此物对付的,恐怕不是自己,而是黎镇,目标暂时不会牵扯到他。 一番耽搁,其余岭地已经装运完毕,将满村可见的古铁都拉走了,府主们也不废话,直接离去。 有李赫在此,他们也不会对窑村之矿有什么想法。 何况岭地之事,并非你打下来就是自己的,没有黎镇认可,就算私自占据,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或许苦茶岭可以趁这段时间来挖一挖矿,但李赫能否获得地契,还是另说。 若寻常时刻,有解决噩兆之功,再打点一番,应该没问题。 可此时黎镇,风波将起,别说窑村之事,就算周遭岭地全遇到侵袭,也未必能支援。 做一段时间土地主,算是占山为王。不过窑村之民死光,谁来挖矿也是个难点,要想让岭民过来,可得些政策,不是单靠武力能解决的。 李赫缓了缓神,看向凌琼。 “窑村百废待兴,我苦茶岭人手不足,若是蓑草岭有愿意来此地出矿者,只缴纳五成税,两成归你,三成归我。” 听到这话,凌琼也是震惊了,要知道一般矿物之地,基本都是归属于府主,所谓矿工只不过是个打杂的,出卖体力。 通常都不会获得分成,只是固定薪资。就算有一定分成,也最多拿一成,就是老爷赏饭,人们感激涕淋。 要知道这可是古铁,稀有的矿石资源,就算没了祥瑞,依旧有大量的残存,十分宝贵。寻常人家挖矿,甚至都顶的上商贸交易所得之钱。 若要是有村民知晓此事,必定会来此淘金。 凌琼想了想,说道。 “我本就热心修炼,对府衙管理不甚精通,蓑草岭之民也颇为贫瘠,勉强靠祥瑞支撑。 可令五百余人来窑村之地,让其挖矿,给三成之资便可,你拿七分,我便不要了。” 李赫知道对方的心态,想要回报一番,毕竟在凌琼看来,这简直是李赫在给他恩赐,硬生生支援了一波蓑草岭。 他摇了摇头,言道。 “失去古铁祥瑞,窑村便是死地,矿产储备再多也会有空的一天。此刻黎镇危机,我需要大量古铁与人口加强实力,不用吝啬。 只要来此劳役者,必有所得,重赏之下方有干劲。” 听到李赫解释,凌琼也没有争辩,毕竟在他看来,管理岭地之事实在没什么意思,李赫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既然如此,我让五百人前往苦茶岭,招五百人前来挖矿,我只拿一成。事后这一千人归入你的岭地,蓑草岭只留五百人即可。” 李赫看着对方。 “有什么异常吗” 看来李赫已经听出他的意思,再怎么惨,也不该如此大规模迁徙百姓。 “离蓑草岭百里外,有一处岭地,前段日子似乎没了消息,在我来此之前便派人去打探,但至今未归,恐怕和窑村的情形有点相似。” 其实蓑草岭的位置在窑村偏北,且距离很远,若非是凌琼主动来,恐怕窑村之祸一时探不到他那边。 之事没想到,不止是这一地风波,黎镇所掌控的诸府,按下葫芦浮起瓢,到处是灾祸。再加上黎镇如今的情形,根本无力管辖,恐怕最近是多事之秋。 特别结合凌琼提到的府印,若不是墉城的府印,那又是谁呢 考虑到郡府背靠雪山,周边人烟罕至,是谁要拿黎镇开刀呢 想到深处,难免不寒而栗。 李赫却明白,要想修行噩兆图录,就得谋求岭地发展,培养祥瑞,这才能压制体内的噩兆,不停前行。 在获取持国令,补足残缺图录后,他有种直觉,自己离八品道士已经不远了。 单纯从实力来看,像莫如史、凌琼等将祥瑞与噩兆融合的九品高手,再加上那些只有祥瑞的道士,加起来都未必能打的过全盛时的他。 这样的能力,已然有些八品道士的风范。 当然,若想真的晋升,一个八品噩兆是少不了的,只是在此之前,他需要再扩充祥瑞,未必是像人面茶那等沾染噩兆之息的,普通祥瑞亦可尝试。 他已经令钟闵去搜寻购买祥瑞,近期或有收获。 李赫看了眼凌琼,交代道。 “万事小心,若蓑草岭有变,可来苦茶寻我。” 凌琼倒是乐观,笑了笑。 “这纷乱世道,谁能保证自己安全呢。若真的情势恶化,我就带着大家,去苦茶投靠你了,到时候可得给我留口饭吃,李府主!” 李赫拍了拍对方肩膀,两人顿时大笑起来。 凌琼望着远去的府主,特别是莫如史,提醒道。 “小心点他,我之前隐约与其提过此事,才促成此次聚集,他可能猜到一些东西。” 李赫答道。 “不来惹我即无事,上一个敢招惹苦茶岭的,此刻怕是已经自投罗网,化成人皮了!” 第四十七章 奖罚分明,祥瑞消息 天色渐晚,修长的驿道旁野草横生,虽然杂乱倒也不算太过荒芜。 本来空荡荡的道路,不一会便有只小队出现,很快进入主道。 没多久,他们成群结伴,踏入苦茶岭外围之地。 再往深行去,一片诡异的人面茶地映入眼帘,他们却没有丝毫惧怕,反而面露舒缓,回到家了! 茶地中一诡异女子露了下头,那张完美无瑕的容颜晃了晃,便消失不见,只是离去之时,身旁似乎跟着一个阴沉的男子。 李赫瞥了眼,冷笑一声。 果然不出所料,自家风情万种的小秘,又吸引了一位公子,不知勾心,还紧皮呢。 他暂时没有关注此事,钟闵听到消息,派剩余的扩展衙卫们,出来迎接大家。 此次窑村之行,虽说苦茶岭的人表现的最好,最后在护卫阵法时,却也出现折损。 不过府衙自有规矩,对于牺牲以及受伤的人,有丰厚的补足。 李赫路过人面茶地,如今生机勃勃,更玄妙的是,他对这片岭地有种新的感觉,仿佛天地之息,尽在其道。 当然,要想动用这份力量,是有代价的,但能够拥有,便说明苦茶已是另一种状态。 回到府衙,钟闵与柳兀进入室内,这便是如今苦茶的高层。 钟闵作为府判,在李赫不在时总领领内事务,柳兀为农务使,主要负责培育祥瑞,种田发展。 翼守之位,自从穆峰死后,一直空缺,但李赫没有着急提拔,宁缺毋滥。 钟闵见府主落位,才上前恭贺道。 “我已安顿好伤兵及牺牲兵卫的补偿,没想到窑村之祸,如此艰险,若非大人您力挽狂澜,怕是诸府都要折损在里面。” 他们两已经与衙卫们交流过,心中一片后怕,特别是听到七位府主被困在域内,无法突破,难免捏了一把汗。毕竟光是衙卫们描述,整个村子数千干尸,像山一样的缝合怪物,光想一想就觉得恐怖。 柳兀与祥瑞打交道颇多,也知晓许多周边岭地情况,特别是黑麦岭、蓑草岭府主的实力,赫赫有名,但众人汇聚,竟然落得被困难逃,便可知其中凶险。 “那赵氏纨绔,竟敢冲撞府主。 他本是赵家偏支,依靠些许花言巧语获得荆棘岭地契,便不知天高地厚。 大人不必担心,那荆棘岭内势力复杂,他不过是个挂名之辈,若真要与我们为难,其他管事也不会允许的。” “至于赵家真正的人物,恐怕不会在此刻节外生枝。 我们如今有人面茶、古铁,势力大增,不必在乎赵田。” 李赫玩笑地提了一句。 “这赵田貌似之前追求过柳如画还想邀你们父女前往岭地” 柳兀猛地一愣,面色有点尴尬,心中在想,这傻女儿怎么什么事情都说。见李赫面色挪揄,才晓得府主没有在意,便苦笑着答道。 “这等纨绔,也是见小女有些姿色,再加上老头我掌握些许独门药肥,对种田有些益处,便想一箭双雕,既能快活一番,还捞个免费工人。 我早已识破他的诡计,便改道而行,避开他的地方,不想岭地纠葛又听闻这纨绔,竟敢与大人作对,可笑可笑。” 柳兀自说着,没察觉出什么,一旁钟闵听得却一愣。 你父女倒是避开了赵田,现在投入苦茶岭,人才两空,似乎更惨一些 他瞥见阴暗中侍立的女子,这完美无缺的美人,几乎已是府主禁脔,唯其所命。柳兀更是成为苦茶农务使,日日费心费力,比他都勤劳,让自己这府判都有些地位危机。 内心一笑,却也只有欣慰。 柳兀父女的情况他自然知晓,若非府主出手,两人早已死于非命。何况如府主这等青年俊杰,要不是他自己女儿已嫁,还真要放到他眼前,推荐一番。 再说如今形势,苦茶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更有祥瑞诞生,一片祥和。如今就连潜在危机,都被府主以雷霆手段解决,简直是岭民的救星。 此次七岭会晤,苦茶的地位再度提升,若再有窑村古铁开采,经商贾传播,声明必定远扬。 在一月之前,谁能想到,连翼守等高层都要逃离的地方,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府主大人仿佛有着魔力,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信心,不光是实力,而是他对待大家的态度,那种真挚,以及对噩兆的蔑视。 所谓灾祸,从前大家都惧怕不已,如今心态已然转变,再与其对视,看到的便是另一番场景。 李赫见两人有些沉默,他笑了笑,取出一件破旧布匹,上面沾染着血迹,不仅如此,还有一张诡异的面容,不停扭曲并吐露粗言。 待裹尸布揭开,顿时一阵烦躁之意,充斥堂内,只觉内心隐隐忧惧,想要遵从命令。 “这是此次窑村府主的噩兆,名为奴役,由于另一种诡异的侵蚀,它已经被肢解的较为弱小,此物对我有用,便划归于我了。” 李赫目前的祸乱纸人,只有一具分身,还融合了柳如画的意识,其实已经独立出来。 他曾经尝试分出多具分身,但发现力有未逮,若有奴役噩兆,能否扩展纸人分身,发挥出祸乱的本质呢 这是他的一个思路,既然奴役之能,纸人分身受其奴役,就可以降低其门槛,使祸乱纸人的分身能力得到最大化利用。 当然,由于持国令的侵蚀,奴役噩兆有些破损,具体的灾祸之力似乎被削弱不少。而且自己目前的状态不是太好,暂时没有能力平衡它们,故而得等待一段时间。 他缓了缓,说道。 “此次窑村一行,最大收获自然是平定窑村灾祸,但也有一些其他所得。这裹尸布拥有异能,可以压制噩兆之力,关键时刻能够制服诡异得宝贝。” 随后他又取出一枚荆棘护符,说道。 “这是赵田送的宝贝,能够在遭遇诡异之时,自动生出荆棘护体,短暂抵御外力,特别是物理形式的攻击。” “此二物,我准备奖赏给你们二人,你们各挑一件吧。” 听到这话,两人难掩惊喜之意。 “府主大人,无功不受禄,这……” 李赫打断道。 “别客套了,我说你们有资格就有资格,你们为苦茶尽心尽力,其他岭地之主有的,你们也配有!” 两人愣了愣,随后苦笑。 虽然早知自家府主大气,对谁都一视同仁,特别是自家岭民,更是爱护有加。可这些宝贝,通常都是一府之主才能拥有的,如此随意的赐给他们,也太过玄幻了。 或许在府主心中,那些岭地之主,地位还不如他两呢。 柳兀倒是不客气,率先指了指裹尸布。 “就要这件了,我时常接触一些祥瑞或诡异之物,不敢轻易尝试,若能短暂压制其道力,则能有更多进展。” 柳兀这话倒是没错,他时常与这些道力充沛的东西打交道,自身没有道法,故而畏手畏脚,若拥有裹尸布,就能做更深入的研究,或许能够得到更佳的灵肥。 李赫点点头,此物的确适合柳兀,他便将其放在盒中,让柳如画递给他。 “我在盒中放置一副纸手套,你可以带着它使用裹尸布,若是察觉道气削弱,就叫你女儿为其赋能。 你自身非道士,切记不可常用此物,用一段时间就要缓一阵子,否则会有不详之事发生。” 柳兀面露惊喜,一是因为府主想得周到,二是能够和自家女儿多说话,也是幸喜。 李赫将荆棘符交给钟闵,说道。 “其实我本来想着也是这般分配,上次洛家三兄弟偷袭,差点把你劫走,虽然你自己也有些噩兆防备宝物,可还是太弱了。 拥有这荆棘护符,些许蟊贼轻易奈何不得你。” 虽然李赫很轻松地就破除了荆棘护符,却没有让其损坏,只是短暂时间无法施展,须得重新蓄力。可这是他亲自出手,就显得护符弱了,要是像普通蟊贼,就算有祥瑞之力,也未必能奈何护符。 钟闵拿在手中,脸色也有些惊喜,毕竟是难得的宝物,有此护身,自然可喜。 两人齐齐弯身,大声感谢。 “我等谢府主恩德!必鞠躬尽瘁。” 李赫抬了抬手,面露微笑。 凡是跟着他的手下,为他效力者,一定要配备最好的装备,不然丢的可是他李赫的颜面。 若让赵田与魏骆北知晓,他们珍惜的宝物被李赫赐给手下,恐怕胸中郁气难出啊,不过赵田暂时是没机会了。 望了望藏在阴影中的纸人,李赫没有丝毫怜悯。 对自家人好,对敌人冷酷,这是他的准则,谁敢破坏他的岭地,就要接受致命的惩罚。 “对了,还有一事,我与蓑草岭府主凌琼有协定,他会挪一千人来苦茶,其中五百人前往窑村挖古铁矿,获得矿石后运来岭内,暂时不要贸易,先与人面茶结合,研制道兵之装。” 钟闵满脸激动,他早对人口之事着急不已。 苦茶岭本就人手不足,虽说有柳兀带领,妥善分配,主要照顾人面茶,其次整合苦茶,可也是勉强支撑。 如果有一千人来苦茶岭,人口立马翻一倍,能够大大补足缺口。 再加上古铁开采,又是一项岭地收入,开源节流,以府主这种花法,节流暂时不用想了,可能够开源,便是更大的本事。 钟闵说道。 “此前有商贾收购古铁,但因为窑村灾祸,已经断联许久,我放出风声,稍微放一些资源出去,必定能引得众商来此,提升贸易之效。” 李赫思虑一番,想想穆府残余,已然不多。即使再是积累,也经不住整个岭地花费,的确需要些商贸。 “也可,将二成古铁卖出,作为噱头,吸引商人,顺便交易人面茶叶。 蓑衣岭之民日后也是我苦茶之民,你们可以为其联系商贾,他们挖取的份额作为交易,毕竟百姓对古铁需求不大,只是想要些财货,用粮食换取便行。” “记住,不可贪墨,谁要是敢在这里面动手,我决不轻饶。” 刚刚还和颜悦色,此时周边却泛起阴冷,让钟闵与柳兀不由一颤,想到府主大人可是连噩兆都能镇压的人物,顿时收紧心思。 李赫点点头。或许制度还比较简陋,甚至有些临时山头的意思,但有些东西,最开始的源头就要抓起,免得日后犯错,到时候该如何办呢 说吧也是初始千辛万苦的手下,可人心之念,最是魑魅,有些话还是提早说得好,到时候就按规矩办事。 不管是之前的穆峰,还是此次窑村,所谓的府主,若是失去百姓们的支持,便是无根之源。任凭道法卓越,也只是独行者罢了,离理想中的道国,便越走越远。 他希望手下之人,有最基本的坚持。本来世道已如此苦难,他们要去对抗的,是荼毒苍生的噩兆。而非私心作祟,靠压榨黎民,来获得所谓高人一等的优越。 奖励,跟着他自然吃香喝辣。但有错必罚,也是苦茶的原则。 “还有道兵一事,此次窑村之祸,我发觉衙卫们虽然斗志昂扬,可还是弱了些。 这倒不怨他们,毕竟对抗噩兆,就连修行的道士,也难免折戟沉沙。 可若是对付一些不那么凶残的诡异,道兵辅助配合,也能起大作用。 这次荆棘岭衙卫的装备,我让他们都交出来,此次先行分配给出战的衙卫,若有预备之役,可顶上空缺,获得道符甲胄。” 钟闵点了点头,他看过那些道甲,赵家果然财大气粗,用的都是好料,虽说这次窑村之役没有体现出作用,可若是碰到普通的诡异,例如上次车马藏尸,或许一对道兵即可解决。 “大人,负责兵卫的翼守职位,目前还是空缺,是否……” 李赫摇了摇手,说道。 “暂时不急,道兵训练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须得一个持重之人方可,否则练了也没用。 我心中已有人选,他或许是最合适苦茶翼守的,到时你们便知。” 钟闵与柳兀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出眼中惊讶,以府主这么高的眼光,竟然有人能得其赞誉,还专门留下此职,想必是个厉害得人物。 既然李赫已有主意,钟闵便不再多说,他提到最后一件,也是府主极为关注的事情。 “收购祥瑞之事有了眉目,有一位远方归来的商贾,刚获取一份成熟期的祥瑞,愿意出售,价位稍高。” 李赫摆了摆手,正常的祥瑞都是宝物,陈旧腐朽的祥瑞轻易不能用来修炼道法,故而成熟期还没有主的祥瑞,的确难得。 “要价高些无所谓,如今有古铁及人面茶叶,可以与他互换有无。” 钟闵点点头,他知晓祥瑞难得,想要收购必定要被宰一刀。 “祥瑞目前不在他手中,需要大人与他谈拢,再行去取。” 钟闵犹犹豫豫,看了眼府主,最后还是说道。 “还有一点,他是黎镇甄家的商人!” 作为苦茶第一大管家(舔狗),钟闵与阿福早就熟悉,也听闻了李赫在黎镇的经历,这甄家简直是狗眼不识泰山。 虽说李赫到来后再没有提过此事,可不知大人心中是否还有芥蒂,故而才犹豫一番。 但众多祥瑞,此物最为适合苦茶,也经过柳兀确认,他才上报过来,否则第一个否定的就是他甄家人。 李赫愣了愣,他都快把这事忘了,阿福这臭小子,却是个记仇的。 “无妨,邀他来此一见。” “是,大人!” 第四十八章 甄商欺客,笑言权势 几名商贾正装载马车,在简易的集市买卖物品。 看的出来,他们的货物很受欢迎,许多农妇带着自家孩童,正挑来挑去。 偏远岭地,贸易难通,像这等外地商贸车队进驻,十分受欢迎。 通常来说,车队不会售卖太过贵重的物品,不符合岭民需求。稍好的衣料、上等的种子,特制的家具物品,以及宝马,吃穿住行,古往今来都是人们关注的重点。 大伙在流动的摊子前转悠,偌大的“甄”字贴在马车外,表明着他们的身份。 当然,这次贸易队伍不止他们一家,但明显甄家的摊子更受欢迎,想必是抓住了苦茶岭百姓的心。 一位年轻人,正是商队随行的甄家旁支甄浩,看着眼前热闹的集市,不由诧异道。 “想不到这穷乡僻壤,岭民有这般富足,就连珠玉宝贝,都能支付得起。要知道通常来说,这些东西可是给实权人物妻妾准备的。” 他正巧看到一位妇人,带着自家女儿,挑选着美丽的首饰,为其装饰。 一旁更显年老的管事明显知晓更多。 “何止岭民富裕,这地方听说新诞生一种祥瑞,能够与金铁相融,竟然能杀伤噩兆。 要知道任何与噩兆挂钩的东西,都是价值翻倍,此地竟然拥有这等祥瑞,简直走了狗屎运。” 甄浩听闻,也来了兴趣,说道。 “哦此物不知效果如何,山野乡民或许不知深浅,把些许效果当作抵挡祥瑞的宝贝,贻笑大方,可得擦亮眼睛。” 管事却摇了摇头,说道。 “此事乃总管甄隐大人亲自鉴别,自然错不了,听说苦茶府衙颇有野心,还想收购一成熟祥瑞。 只是此事需要等对方府主回归,才做商议。” 甄浩愣了下,惊讶道。 “祥瑞莫不是从墉城带回那件,怎么可能,不是说其为嫡脉专门准备,岂能卖给这等乡野之地。” 管事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甄家以商为本,只要对方出得起价,都可以商议,没有什么不能谈的。 何况此物现在不在手中,用它做个引子,也好掉鱼上钩。” 甄浩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正巧这时,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人,走出屋子,看到二人,招呼道。 “你们两个放下手头之事,和我去趟府衙,听说苦茶岭府主回来了,要商讨祥瑞之事。” 说罢,便率先走去。 两人赶快跟随甄隐,随意拿起一份礼物,朝远方走去。 不一会,便抵达府衙之门,十分简易的木栅栏,像个寨子一样,就连兵丁也十分稀少,稀稀落落。 若是有人说一帮强盗来犯,就能将府衙打下,恐怕他们也会信。如此简陋的防备,就连山贼都不如,更别提那些富裕些的村镇。 像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见多识广,更是瞧不上眼。若非此地有人面茶叶,还真不愿意与他们做生意。 管事甄离瞅了瞅远方,恰巧看到有些衙卫在运送装备,初始是些不入流的甲胄,可其中似乎混杂着十分昂贵的道符装备,他不由心中一惊。 只是还未看真切,就运送进简陋的屋子,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这样上等的铠甲,如此随意的丢在仓库,不怕被手下贪墨吗 他还未深想,三人便到了府主衙邸。 阴沉沉的大屋,点着油灯,十分古朴,与奢华、富贵等词丝毫不沾边,难怪甄家不怎么重视此次交易。或许苦茶岭东拼西凑,能够买得起一件普通宝贝,可祥瑞这东西,可不是单凭灵币就能挑到合适的,更多是靠关系。 屋内有几人,两旁战立的是府判钟闵以及农务使柳兀,都是之前见过面的苦茶管理者,唯一陌生的是坐在中间椅子的青年,正端起茶杯饮水,十分年轻。 甄隐看了眼柳兀,他知晓苦茶收购祥瑞,但愿意把风声放出来,还是看在柳兀的脸面。 这位制备灵肥、培育种田的大师,在黎镇也算小有名气,甄隐自然听说过。本以为对方去了墉城,却不想在这小地方安了家,做上农务使,有些大材小用了。 特别是看他对年轻府主的态度,恭敬到有些谦卑,便不由一笑。看来这苦茶新祥瑞,或许是吸引了这位大师的心绪。 他作为商队总管,甄家几路主要车队的管理人之一,自然是老江湖。人面茶的事情,初始苦茶岭似乎有所遮掩,但渐渐的开始互通有无,至于特效,竟然能够融合古铁等金戈之物,碾碎提纯为毒液,破掉部分噩兆诡异,十分强横。 这说明了什么,两个蠢货手下不晓得,他还不懂么,简直可以媲美简易的道符,还省下制作费用。 若是苦茶岭再进一步,提炼为特质的毒符,价值更加昂贵。 目前只是某些商队零星购买,他们没有能够决策的人物,故而只是简单收购,并且回去请示。 此刻他甄隐就在府衙,若是能谈拢独家收购,回到甄家必定是一大功,说不定可以晋身商务大总管的席位。 想到此处,不由笑面更盛,挥了挥手,甄隐便递上礼物。 “听闻李府主回来,我特意准备了一份薄礼,乃荆棘岭特制铠甲,请您笑纳。” 听到这话,钟闵与柳兀都愣住了,神情有些诡异。 李赫却不以为意,看都没看这份见面礼,只是开口道。 “我听钟闵说,你手中拥有一枚成熟的金创草,愿意出售” 李赫开门见山,甄隐难免有些不快,他还想先转到人面茶的售卖上,故而虚与委蛇。 “金创草乃黑地名药,耐受性极强,盛开时有芬芳之味,十里飘香,能够涂抹外伤,加速治愈,不可多得的灵植之物,其祥瑞更是极难诞生,即使黎镇也十分稀少。” 听得甄隐扯皮,柳兀面色不愉地说道。 “甄主管,这些常识我家大人自然知晓,不要废话了,直接说你们的要价吧。” 不论是李赫还是柳兀,都是黎镇之人,自然知晓金创草的不凡,它不仅是外伤的主治之药,难得的是生长条件十分宽泛,苦茶岭土地条件不好,故而才选择苦茶作为种植之物。 通常来说祥瑞的环境都需要温和一些,就算强行移植过来,虽然能靠着祥瑞本身灵气来改善土地与环境,却也得经年累月,李赫实在没这时间,因此才选择金创草。 只是此物虽说生长条件宽泛,祥瑞诞生却极为不易,且其药效和品质直接挂钩,也就是说上等得金创草,必须得有金创祥瑞相伴,故而珍惜。 甄隐见此,讪讪一笑。 “既然几位如此着急,我也就不藏着掖着,金创草祥瑞,非得一万五千灵币,不然不会出售!” 听到这个价格,即使早有准备的钟闵与柳兀,也不由一愣,随即骂道。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就算成熟期祥瑞难得,五千余灵币也该有售卖,金创草虽然珍惜,翻数倍也过分了!” 甄隐摇了摇头。 “苦茶岭地荒芜而少水,听说就连灵泉也即将枯萎,灵气缺失,等闲灵植都无法生存,非得金创草这类方可种植。” 由于种植人面茶叶,被侵蚀的灵泉算是秘密,因此商队打听到灵泉枯萎的消息。 柳兀却不是好糊弄的,反驳道。 “金创草虽然贵重,但也只有紧靠祥瑞的那部分田地价值颇高,寻常草药,各地皆有种植,故而算不得过于昂贵。” 被人揭破事实,甄隐也不尴尬,只是望向李赫,发现对方没有多余动作,依旧饮着茶,云淡风轻,便说道。 “此物本来要献给甄家嫡脉,我也是下了大觉心才决定售卖,自然得多些价格。” 甄隐顿了顿,随后说道。 “我听闻苦茶新诞祥瑞人面茶,功效极其不俗,只是出售渠道十分狭隘,每只商队只能竞价收购,这样不方便其名声宣传。 不如这样,苦茶岭与我甄家商队合作,由我们收购人面茶再行转卖,为免节外生枝,贵岭可回绝其余商队。当然,收购价格我们一定会让你们满意。 若达成此协议,金创草祥瑞我可作主,优惠一番,只需五千灵币即可。若贵府没有现金,可赊欠款额,合作后再付即可。” 不愧是商贾,打的好算盘。竟然想谋取人面茶叶得垄断生意,还半价出售祥瑞,要知道五千灵币,能够买多数祥瑞了,真是空手套白狼。 钟闵气急反怒,说道。 “甄主管有些异想天开了吧,人面茶叶我们想怎么卖便怎么卖,你还想伸手不成” 甄隐没说话,一旁得甄浩却忍不住出言。 “柳兀你怕是在这穷乡僻壤带糊涂了吧,这等物品若是让我们经手,必定能让其价格翻倍,像你们这般粗犷发卖,暴殄天物啊。” 甄隐轻声呵斥。 “我和农务使大人商谈,哪轮得到你出言!” 看似责骂,但丝毫没有怪罪得意思,很明显,他想说的也是如此。 说穿了,还是甄家势大,乃黎镇商贾四大家族之一,更是傍着黎家二小姐,拥有足够资本,自然瞧不起周边这些偏僻岭地。 若是得罪了他们,与黎家人上告,这些府主地契做不做数,还是另说呢,寻常岭地如何敢得罪他们。 不过轻易间他们也不会做的太过,毕竟商人主要是交易,与修者还是有挺大不同,更愿意诱之以利。 但苦茶岭得人面茶叶的确潜力巨大,连甄隐这一老手都忍不住心动,想要握在手里,难免用些强压或引诱。 堂内气氛有些沉闷,一边是钟闵与柳兀的愤怒,没想到甄家人狮子大开口,早知道就不把他们引荐至此,在李赫面前失了分。 另一边甄家几位,以为拿捏住他们,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特别是甄浩年轻气盛,更是瞒不住傲慢,仿佛在瞧着眼前的穷乡僻壤的几个土官,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灵币吧。 就在此刻,李赫将茶碗放下,瓷杯碰撞木桌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没有谈论祥瑞,反而看向没有正眼瞧过的见面礼。 “甄主管送这荆棘铠甲,想必与荆棘岭关系不错,才能获得此等上好宝物。” 见这始终故作深沉的府主开口,甄隐稳若泰山。 “那是,我甄家与荆棘岭有特定的贸易渠道,每月出货必定优先考虑甄家商队。若荆棘岭有何需求,商队也会提前补货,为其送达。” 其神色隐约间有些骄傲,毕竟荆棘岭之名,也算声名远播,甄家能抢得这份优先权,属实不易。 李赫意有所指。 “如此看来,甄家倒是商路通达,荆棘岭给予你们什么待遇想必正如刚刚总管所言,全权代理,其他人都碰不得荆棘,对吧。” 这怎么可能,甄家再如何商贸通达,荆棘岭也只会给他们些优先待遇,就如同对待闻到香味得狗,多扔点骨头罢了,如何主客颠倒 甄隐听出李赫口中嘲讽之意,不由恼羞成怒。 “李府主慎言,荆棘岭赵家是什么身份,想必您也知晓,黎镇守卫司家族,有这等后台,自然可以通融。 我甄家愿意出些资源结交,其带来的效益自然不止岭地一处,在黎镇更为关键。” “李赫府主的大名,我在黎镇也是听说过的,损失八品祥瑞,还被赶出家门,流落至苦茶岭。 如今好不容易才培育出新的祥瑞,竟然不是李家的青竹,倒是一份本事。只是您能和李家再做交易吗 何不如与甄家合作,到时候衣锦还乡,让李光远悔恨当初,岂不是妙事” 甄隐随后又以诱惑的口气说道。 “听闻李公子之前对我甄家三小姐灵玉有意,此次合作成功,我可做媒引荐一番,两位郎才女貌,岂不般配” 看来甄隐不是纯粹的傲慢,之前也对苦茶岭做过许多调查,对李赫的身份一清二楚。 作为被废弃的少族长,他可能与李家合作嘛年轻人嘛,心高气傲,特别是将苦茶岭打理的井井有条,也算是有些本事。 只是与自家小姐婚配,怕还是有些差距,听闻他走前还与灵玉在黄鹤楼见面,想必也是难舍难分。 他先自作主张应承着,到时候让灵玉稍稍弄点手段,让这痴情子拜倒在裙下,人面茶叶手到擒来! 李赫听到对方言语,忽然放声大笑,声音在封闭的大堂中久久不散。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故事,许久之后,甄家几人面露怒意,颇有些忍不住,李赫才冰冷问道。 “甄主管离家已有一月吧,想必最近未曾返回黎镇。” 甄隐听这话,有些懵圈,下意识答道。 “黎镇之事我自然清楚,商队与镇内有特殊的传递消息方式,黎天师……” 仿佛想要说明自家商队的能耐,以为李赫要说如今险峻形势,谁知李赫摆了摆手,面色愈发阴冷。 “我不是说黎镇危机,而是甄家,此刻恐怕有些艰难了!甚至运气不好点,已然消失了!” 听到这话,甄浩怒极,抬起手指道。 “你!” 可他没意识到,身后甄隐面色剧变,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赫。 李赫瞥了一眼甄家年轻人,冷冷道。 “你这样指我,有人会不满意的!” 话音未落,便见一根断裂手指飞起,惨叫声传来,甄浩面色苍白地捂着手,看向堂间出现的一人。 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面无血色,恭敬地朝着李赫弯腰。 “大人!” 这一幕简直让甄家几人目瞪口呆,就连受伤的甄浩都忍住伤痛,不可思议地喃语,似乎在说着不可能,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无他,参拜者正是荆棘岭府主,赵田! 第四十九章 晋升之道 看到赵田出场,众人的第一映像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可不论怎么揉眼睛,拼命眨眼,也改变不了眼前之人是荆棘岭府主的事实。 别说甄家几人,就连钟闵和柳兀都吓了一条。 柳如画制服赵田后,直接施展秘术,把赵田化作类似洛大的傀儡。 不过与洛大的衰弱祥瑞不同,赵田身上携带的荆棘祥瑞正是鼎盛,虽然制服对方十分容易,李赫那道纸府可不单单是交流信息那么简单,还蕴藏噩兆的力量,作为埋藏的祸端,柳如画才能如此迅敏的压制。 但为了消磨其祥瑞,柳如画花了许多时间,将其放置在人面茶地中,更用人面灵泉浇灌,才将祥瑞对赵田的护佑消掉,因此岭地其余人都没有见过赵田这傀儡,连柳兀都不晓得。 此刻突然出现,给大家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之前李赫还与柳兀开玩笑,说赵家公子追求如画,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 赵田低着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包括刚刚出手斩断甄浩手指时的神情,简直像一只没有情感的兵器。 熟悉自家府主手段的,特别是钟闵,大概率猜到一些赵田的状态。但越是这样,越觉得不可思议,堂堂荆棘岭府主,赵家支脉,拥有荆棘祥瑞,如今沦落至此。 说穿了,道法之界,实力为尊,生死不过一念之间。 甄隐在惊愕之后,也隐隐有些猜测,不过他能做到主管的位置,也自然不是常人,见到此幕立马开口。 “甄浩不懂事,还望大人见谅。 既然赵府主也在此,这荆棘铠甲自然有些拿不出手,甄浩,回车队把从墉城买的灵悦香带来,给大人赔罪!” 他丝毫不提赵田动手之事,也不问为何荆棘岭府主会出现在此。就连刚刚运转的道气,都平静下来,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 也是,若李赫连赵家都不惧怕,小小甄家商铺,敢威胁他,岂不是笑话 甄浩此刻哪还有丝毫傲慢,他虽然不明白为何所谓的穷乡僻壤之地,会请来赵家公子,还对李赫毕恭毕敬。可眼力还是有些的,再说些不知所云的话语,今日怕是要交代在此了。 他匆忙从大门退出,不敢抬头看一眼。 李赫再度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平静地说道。 “在商言商,讨价还价,无可厚非,但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就不厚道了。 现在我们继续谈谈,金创祥瑞,若是有心出售,该是多少价格。” 堂内变得阴沉起来,明明刚刚鲜血飞溅,可一眨眼,发现地面以及木桌上都十分干净,像是血液都被吸收了。甄隐背后冷汗渗出,看了眼一旁恭敬的赵田,开口道。 “既然大人对金创祥瑞如此赏识,我也不是那不识好歹之人,五千灵币,交予府主,算是结个人情。” 李赫点了点头,松口道。 “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甄家的商队在黎镇也颇有名气,可以多带些人面茶叶,帮忙销售,也会有专门的渠道商谈。 若是之后人面道符有所研制,你的商队也可获得交易的权力!” 听到李赫的承诺,甄隐顿时大喜,人面茶叶的珍贵,即使苦茶岭没有全数告知,可作为商人对于货物的嗅觉,早已垂涎欲滴,否则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失态。 本以为今日这种情形,遇到一位实力高强的府主,再加上之前他们的傲慢,少不得要出血,甚至被逼着强交祥瑞也不是不可能,但李赫还愿意给他机会,实在是难得。 李赫口中直言‘他’,也就是说,即使甄家能做这单买卖的人,只有达成交易的他,其地位提升不言而喻。 还未等甄隐感激,李赫再度出言。 “钟闵之前说祥瑞不在你身边,但我猜测,也绝对不在黎镇之中,甚至不在甄家,否则此刻你根本拿不出东西,接下来的交易也谈不成。” 看着李赫似笑非笑的神情,甄隐心口一紧,本以为之前所言不过巧合。此时看来,此位苦茶岭府主,实在手眼通天,连甄家隐秘都掌握在手,他们还妄图威逼利诱,简直笑话。 这就像是一个柔弱娘子脱光衣服,藏在角落,人家早已用镜子把你瞧了个遍,还谈什么半遮面 甄隐叹了一口气,心防终究大开。 “既然您已知晓,我也就不隐瞒了。 这只商队从墉城回归,一路收获些许物资,其中金创祥瑞正是准备献给嫡脉之子。 黎镇变故在月前已有痕迹,但我甄家亦有手段,可以不入镇中即可联系在外商队,即使遭遇特殊的灾祸,也能传递消息。 初始倒没甚影响,联络正常,可半月前,突然中断些许时间。再度恢复通信,却换了联络人,我心有疑惑,便说了些隐秘之语,却不想对方未能答上,我便知晓本家或许出了问题。” “未免风波,于是便将金创祥瑞存于黎镇外围,再度联系了府内信任之人,与其约定几日内汇合。 李府主如此说,可是知晓内幕如果能告知内情,祥瑞之价我甄隐作主,再折些价钱给您,不用灵币,用货物抵押亦可。” 这已是甄隐能做的最大优惠,毕竟他也要与本家交差。但估计他万万想不到,噩兆侵蚀黎镇,甄家危在旦夕,他若回去恐怕离死不远。 李赫想到当时黄鹤楼的婢女,自家表弟李侃,以及追寻至此的噩兆。半月之前不正是他镇压碎纸画的时间么。 看来对侵蚀黎镇的噩兆造成了一定影响,潜伏在甄家的纸人,或许出了问题。 其实对于高品噩兆,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通常来说恐怖的祥瑞,不仅仅灾祸恐怖,更是集成了多种劫难,因此像祸乱纸人、碎纸画这些,极有可能是恐怖噩兆的部分体现,像是被肢解一样,成为新的噩兆。 换句话说,如果噩兆相互补全,灾祸相近,可以重新融合为一体,化作更恐怖的噩兆。 这与祥瑞不同,祥瑞即使能够进化,也是培育环境十分好,与道士共成长,还少不了大批本体植矿的反馈,从始至终,都是单纯的个体。 他无法融合祥瑞,但能靠图录来与岭地的祥瑞共生,因此晋升的关键就是强化岭地的祥瑞力量,尝试融合恐怖的噩兆。 目前金创祥瑞眼看有了眉目,但碎纸画之前镇压时,显示是残缺,或许没有窃取到完整的力量,因此甄家之人才短暂失联后恢复了状态。 黎镇之地目前绝对是暴风雨中心,以他的实力若是参与进去,必定粉身碎骨。何况他窃取的是黎镇入侵噩兆的力量,即使有图录斩断因果,可若是身入虎穴,难免被发现端倪。 甄隐说的镇外集市,他知道地方,算是依傍着黎镇的贸易之地,用来为行路商队提供些便捷服务,离黎镇其实不算远了。 若是过去,便有些犯险了,但以甄隐的说法,他已经通知本家。不前去,祥瑞未必能拿到手,倒是两难选择。 或许再挑选一个新的祥瑞,是个不错的注意。 正在他思虑间,忽地心间一动,图录再度勾勒文字。 【兆:甄家商人带来的消息让你陷入两难,集市中或许有残缺的噩兆出没。加强祥瑞共生的力量,平衡噩兆带来的影响,获取碎纸画的残余部分】 【势:晋升八品道士!】 图录再度显化,李赫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看来黎镇集市势在必行。 第五十章 疗伤待行 李赫看着甄隐,开口道。 “黎镇之事,处处透露着古怪,为何黎天师这等人物,没有留下后手便去世,黎家几位子女,更是秘不发丧,还广邀各路势力,助其夺权。” “或许你们几大家族,觉得机会难得,想富贵险中求。但我告诉你,黎镇早在一月前,就已经被噩兆侵蚀,此噩兆十分诡异,城中守备竟然无一人发现。 我当时离开黎镇,其实便是此因。” 此话一出,众人都双目圆睁,不可置信。比起黎镇之事,荆棘岭、苦茶岭之间的纠葛,甚至甄家、赵家都不过小事尔。没想到李赫的真相,如此惊世骇俗。 他不管众人表情,继续说道。 “甄家与李家都有噩兆痕迹,那时我只是怀疑,如今一系列祸端,再加上周边之地噩兆横生,如今基本确定,噩兆必定已在黎镇盘旋已久,甚至黎天师的死,未必与其没有关系。” 当然,李赫没有说持国令以及府令气运之事,若与此牵扯上,恐怕不仅仅是单纯的噩兆入侵,还有更恐怖得黑手。 因此不到万不得以,李赫实在不愿意回黎镇,甚至连靠近都不想,这漩涡中心,以他目前得小身板,实在承受不住。 可一味逃避,终究有一天无路可退。等黎镇危机彻底爆发,开始侵蚀周边村镇时,苦茶岭是否有实力来抵挡呢 目前看来还差的远,因此获取祥瑞及噩兆残缺,补全道法,是必须之事,这样才能在日后应对更恐怖的危机。 否则只有放弃岭地,独自逃脱的方法,可那样的话,修行图录的他,还能走下去吗 “既然祥瑞放置在黎镇集市,我便亲自去一趟,助你取回。” 正当甄隐被这惊天秘闻震得不知所措之时,李赫此话让他稍微回了些神。 “若真是如此,那甄家……” 李赫摆了摆手,说道。 “黎镇集市已是极限,若你想回去送死,恕我不能奉陪,为了一株九品祥瑞,以及和我有仇的甄家,做到此已经仁至义尽。” 甄隐急忙拜首。 “我并非不识好歹之人,李大人告诉我如此隐秘之事,甄家没齿难忘。这株金创草便作为谢礼,送于大人。 外在商队与本家联络之物,乃方外术士炼铸的方圆镜,可远距离互通信息。只是我手中持有的是副镜,离黎镇越近,效果越好。 到时我想在集市尝试一番,若无效果便罢了,希望大人成全。” 甄隐刚刚一时慌乱,此刻恢复理智,哪还管什么交易、祥瑞,之前只是怀疑甄家出了问题,可毕竟偌大黎镇,心中还有奢望,如今听李赫道出真相,甘愿献出祥瑞,只为回传消息,让本家有些准备。 毕竟商队能有今日地位,虽说离不开他的奋力开拓,可甄家才是一切根本,哪怕提前透露点信息,这株祥瑞便不亏。只是听李赫之言,眼前形势危机,未必能赶得及了。 再有就是面对如此形势,李赫未必会答应他的请求,故而他继续说道。 “听闻您与灵玉有一面之缘,她如今跟随黎二姑娘,倒是不在府中,若您愿意施援手,倒时候我……” 李赫摆了摆手,面色平静地说道。 “我对你家小姐不感兴趣,当时也不过是为检测噩兆之事,你那方圆镜到时候不会管,自己联络,不过我会给你一枚纸令,能够暂且逼退噩兆之息。 不过你要帮我一件事,得引甄家联络之人过来。” 听到李赫允诺,甄隐难免兴奋,本以为李赫那般说辞,是要拒绝他了,想不到还要帮他解决祸端。 “我与对方约定在七日后,从苦茶岭至黎镇集市,快马加鞭一日夜即可抵达。” 虽说路途上有些危险,以李赫如今等人的实力,却完全可以应付,早已非昔日乘坐马车时的窘迫。 别看甄隐是位商队主管,却隐隐有祥瑞之息,最初赵田动手之时,他便想展露祥瑞保护,可面对李赫这等凶人,完全没必要了。能够降伏赵田,不惧荆棘岭报复,根本不是他一个商人能抵抗的。 特别是得知消息,李赫在其心中形象更是无限拔高,已经将其放到黎镇最为顶尖的那批人里,而不是青年才俊的等级。 实话说,听到李赫对灵玉的态度,甄隐内心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虽然灵玉长相甜美,打扮得别出心裁,再有二八妙龄的那份娇嫩,的确是难得美人,可还是配不上对方。 说穿了,在这噩兆横行的乱世,生存的实力才是一切基础。 李赫竟然先一步得知黎镇消息,逃出生天,更将破败苦茶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过一月就焕然一新,这等天赋。若是让他继续发展下去,简直不敢想象。 李赫点点头,说道。 “那就五日后出发,到时候我与你同行,还有赵田。” 听到此话,甄隐便带着手下退了出去。 他需要消化一下信息,并且进行验证,虽然李赫言之凿凿,也没必要骗他,可作为商人,起码的怀疑还是要有的。 李赫知晓甄隐的想法,因此给了他时间,何况此次窑村之行,他的情况不算好,需要疗养一番。 他吩咐道。 “岭内事务,麻烦两位了,待我取回祥瑞,便又有生财之道。 届时钟闵你关注一下,若有商贸奇才,可以纳入岭地,做个商贸使,为之后的交易做准备。” 两人齐齐称是。 随后一阵阴冷飘过,李赫便与柳如画出了屋子。 只剩柳兀与钟闵,两人对视着,至今未能消化那份惊骇。 不过眼神中也透露些许紧张,怪不得府主大人如此奋力发展岭地,实在是面对的危机太过恐怖,能够侵蚀黎镇的噩兆,若一旦爆发开,可想而知是何等恐怖。 本来还觉得此次九岭聚首,府主一举奠定苦茶岭之威,可现在看来,府主所忧虑的,根本不是这些小事。他们内心中的安逸之情也渐渐消失,两人都再度投入到种田发展的大业中。 李赫与柳如画走入人面茶地,再次降临此地,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周围一草一木,风吹虫鸣,都尽在心中,仿佛他就是茶地的主宰。 撕掉纸化作的上衣,露出腐蚀躯壳,半具身体化作发黄的道纸,一股灾祸气息弥漫开来,更恐怖的是他半截身子像是碎纸一样,即将破裂。 柔荑抚在李赫胸前,洁白与污黄形成鲜明对比,柳如画如仙似地面容露出怜惜的表情。 “又是这般劳损,大人您辛苦了,待妾身为您驱散些疲惫。” 说完,红唇之中吐出翘舌,缓缓从脖子处舔了过去。 清凉,柔滑,难以表露的舒适在心头蔓延。 这当然不是因为某些人‘肮脏’的想法,而是噩兆反噬的气息在消逝,李赫得到了治愈。 两人便在这苦茶地中,静静疗伤。 一阵风儿吹过,茶叶窸窸窣窣,像碎纸重聚,挠得人心痒。 第五十一章 方圆显化 四匹马在驿道上奔驰,尘土飞扬。 没过一会,便有座集市展露眼前,但与往日人来人往的情形不同,如今略显萧条,甚至有几家店铺彻底荒废,无人打理。 甄隐看到眼前情形,不由一愣,上次呆在黎镇集市,还人声鼎沸,各路商队贸易往来,茶舍酒铺应有尽有,甚至连花车都开至此地。这才多少天,就变这般模样了。 李赫瞥了一眼,他曾经在远处见过黎镇集市,但没有进来。不过变得如此萧条,的确太过落魄。 四人带着斗笠进入集市,零星有几家茶铺的商人,看了他们几眼,便没再关注。这几日黎镇封闭,周边风声鹤唳,什么古怪的人都跑了出来。 快到甄家商铺前,几人慢了下来。 甄隐说道。 “快到商铺了,我们……” 话未说完,便噎住了,因为面前是一片废墟,木制的房屋被烧成黑炭,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莫非珍惜的祥瑞毁在大火中了 李赫看了眼一旁甄隐,发现他并未变色,心中隐隐有数。 只见甄隐下马后,没有理会废墟,行至稍远的店铺,打听消息,不一会儿便返回。 “前几日夜里,这条街发生一场离奇大火,把副近商铺都烧了个遍,死了许多人。 但黎镇守卫司没有管,是商人们草草处理,联系了各方势力,若没有认领的,便抛到荒郊野外埋了。 店铺中的宝贵物品,已被大火吞噬,没有残留。” 甄隐顿了顿,没有打哑谜。 “我已猜到不安全,但集市外仍有一处秘地,乃甄家特地用于存放贵重物品的,金创祥瑞就在其中,大人请放心。” 甄隐带着几人,朝西出行,离开集市不远,便见到一堆坟丘。 坟地上荒芜又凄冷,有几座新盖之墓,连碑都没有立,想必是最近那场大火,新死之人。 这乱世诡镇,人命如草芥,被抹去后便什么都不剩了。 甄隐在坟丘中四处张望,最后走到一处矮矮的土堆,立着半截破损的墓碑,上面隐隐勾勒一个“瓦”字。 他低下身,用手挖开后面的土石,最终露出一处石块,用手旋转一圈,身侧槐树之后,忽地传来响动,竟然露出一条地道。 李赫见到此幕,不得不感慨这群商人的狡兔三窟,谁能想到,堂堂甄家,在黎镇外竟然有这么一处藏宝地,还是在乱坟堆中。 要知道噩兆横行的荒地,此类阴气汇聚之所,最容易诞生灾祸,常人根本不愿意来此,自然很少做那掘墓盗坟之举。何况甄家之地道,如此繁复手续,谁能想得到呢。 甄隐带头下至地道,用烈火符点燃旁边的油灯,举起火把便绕了下去。 地道不算宽阔,勉强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直行,行了约数十米,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空旷的大厅。 旁侧放着些许珠宝、道符,以及部分兵甲,荆棘甲、古铁甲、蓑草甲,以及其余一些未见过的道甲,应有尽有。 武器也存放了些,却不多,多数是层层叠叠的盒子,内里放置着道符。 灵币同样有,都是宝箱装着,少说也有几千灵币,璀璨夺目。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空地中央有片土壤,里面栽种着一枚漆黑的药草,长约一米,灵气四溢,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不过这股气息被限制在厅内,看来周围有什么阵法,能够隐藏祥瑞的灵气。 脱离灵地后的祥瑞,需要蕴灵,金创草也不例外,其外围放置许多黑色药草,放置在玉盆中,朝中央处的祥瑞输送灵气,维持祥瑞的生命力。 甄隐看了一眼,说道。 “由于最近紧张气氛,此处货地已经被清理许多货物,稍显寒碜,不过用来寄存祥瑞是最合适不过。” 李赫表面没说什么,可心中还是感叹甄家的实力,连集市外的存货之地都如此富裕,比穆峰积累一辈子的宝物都丰厚。 从前他虽是李家少族长,可醒来后就被剥夺了权利,如今想来,李家虽然没落,但底蕴也还有,怪不得当时能将紫玉葫芦带出来。 “大人稍等,我为您取出祥瑞。” 甄隐说罢,就在阵法处操弄一番,顿时灵气扩散,周遭黑土塌陷,他上前将金创草装入盒中,随即朝李赫递去。 李赫接过祥瑞,运转瑞息之道,仔细感受一番。 视界内一片金光,看似是一株微弱的灵植,实际上蕴含着强大至极的生命力。所谓生死人肉白骨,便是祥瑞所代表的道,与噩兆截然相反。 他收下金创草,继续将它装入盒中,若无其事。 甄隐看得一愣,他以为李赫会现场将祥瑞融入道法,通常来说一个九品道士修炼有成,起码能控制三株九品祥瑞,苦茶岭貌似没有那么多,因此李赫才急着收购祥瑞。 但没想到李赫没有直接融合,反倒是不急不缓地装入盒中,莫非不是他自己用与之前的态度完全符。 他皱了皱眉,随即开口道。 “李府主,这里还有些道甲与珍宝,您觉得什么合适,可以拿一些。” 李赫摆了摆手,正色道。 “你不用担心,我言而有信,说过只取祥瑞便不会再收别的,这些东西虽然价值不小,但这是你们甄家的商货。 你使用方圆镜,联系本家便可,难得祥瑞之事如此顺利,我为你护持一番。” 听李赫这么一说,甄隐悬着的心才放下。 实话说,眼前琳琅满目的财宝,又无人能制约李赫,对他来说想怎么来便怎么来,把他们杀了独吞财货都行。 虽说在苦茶岭时以防万一,他还派人传递消息出去,可谁能想到集市中店铺都毁了,只能带李赫前来秘地。 他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听到甄家危机,十分奢望求来外援,帮助本家,李赫是那个最合适的。 比起这个,就算这藏宝之地,也不是不可以付出。不过李赫虽然霸道,却十分守信,不是见钱眼开之辈,倒是让甄隐加深一份佩服。 既然李赫已经开口,他也废话,从怀中掏出一枚镜子。黄铜制成,周边隐隐有花纹环绕,勾勒离奇图案。 甄隐暗中施法,顿时铜镜泛起一阵黑雾,朦朦胧胧,看不清其中映照。 隐约间,似乎有人像显化。 第五十二章 焦尸纸眼,补全之道 在离黎镇稍远时,方圆镜联系到一位负责贸易往来的传讯者,但甄隐察觉不对,故而试探一番,便有了怀疑。 毕竟是远距离通信的宝贝,单这一套主副镜,其价值不比八品祥瑞便宜。 可使用也受道限制,每次间隔较长,更得使用特殊灵物,对其充能,有点类似离开灵地得祥瑞,要时刻蕴灵。 在靠近黎镇后,会使得效果更加清晰,且有李赫压阵,其心中底气更足。 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一张熟悉的人面,方正之脸,眼睛重大,面色有些苍白,正是之前见过的传讯者甄闻。 “是甄隐么集市外的货铺被大火烧掉了,你之前说带回来的祥瑞,恐怕也毁掉了。 如今黎镇诡异弥漫,各势力纷争不休,你在何处,速速归来。” 听到对方问话,甄隐隐约间觉得有些不对,可内心中却有一股冲动,应答对方,下意识地便回复道。 “对,我是甄隐,黎镇如今有变,甄家……” 话未说完,便醒悟过来,上次不就察觉出对方有问题,怎么一上来就吐露真言,而且应答那一句,内心不由一颤,仿佛有蛛丝缠绕而来。 对方嘴角微微弯曲,露出诡异微笑,一双眸子盯着他,似乎要透过方圆镜将他印下。 忽地一张纸符“哗啦哗啦”地响,镜子猛地一暗,雾气再度笼罩,不过却变成了鲜红色,如粘稠的血液,充斥着铜镜。 李赫朝前一步,瞥了眼满头大汗的甄隐,说道。 “甄家没救了,连方圆镜这等宝物都被纸人控制,还能透过镜子来强化摄魂之术,恐怕已经病入膏肓。 你若再纠缠,便只能回黎镇之中,徒劳送死。” 甄隐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商路纵横多年,苦苦打拼,既有家族的羁绊,也有家族的扶持,当然也渴望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故而还存着一丝幻想,有一丝不甘,宁愿用大价钱换李赫一个人情,来再试一次。 如今与黎镇一步之遥,方圆镜的功效已达最强。但凡有点滴机会,他都会联络本家,商议对策。 或许上次遭受噩兆袭击,但以甄家底蕴,能够避开,化险为夷。此次联络,若出现新人,他会欣喜若狂。 但现实很残酷,噩兆不仅再现,甚至利用方圆镜来对他蛊惑,能够增强情感的秘法,的确有,但不是传讯者能掌控的,非得是家族最高层的那一二位才会。 如今方圆镜的奥秘被破,其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甄家真的要覆灭了! 李赫看了眼甄隐,见他双目无神,倒不是被摄魂之法控制,最后的纸符持国令所书,也是李赫花了大代价所作,故而能够抵挡噩兆袭击。 甄隐这状态,大概率是心中幻想破灭,有些难受。看似一个奸诈狡猾的商人,此刻却真情流露,悲痛万分,的确有些没想到。 此世的家族之情,的确十分浓厚,或许从小便在家族之中长大成熟,难免共荣同损。 不过噩兆之劫,就是这般残酷。轻则家破人亡,重则千里饿殍,道法之中,难言因果。他想做的,就是能保持苦茶岭这一片桃花源罢了。 李赫开口道。 “看来不用你特别引诱了,我要找的那噩兆,已经看到你了!” 甄隐从悲痛中恢复,终究是死亡的阴影更为直接,慌忙问道。 “什么!谁看到我了,是那传讯者吗” 李赫在对方出口之后,便察觉到熟悉的味道。 在初次镇压祸乱纸人后,似乎冥冥中就有一根丝线,将他锁定,直到纸女前来苦茶,被他再度镇压,这份联系才彻底割裂。 而刚刚提问那句话,甄隐回答,就是建立了一种因果联系,让噩兆能够寻到他的位置。 入侵黎镇的噩兆十分恐怖,不单纯是噩法强横,隐约间有种特殊的因果锁定,这才是最为致命的,若无特殊手段,恐怕无法避开。 不过解决之法也有,就是斩灭来寻的灾祸。所谓福祸之道,互为相依,当灾劫过后,便是苦尽甘来,也就不再有联系,噩兆似乎也是如此。 就在此刻,整个地道忽然震动起来,摇摇晃晃,仿佛要塌陷一样。 李赫眉头一皱,说道。 “看来噩兆就在集市副近,我们运气有些差。” 说完,便朝密道外迅速走去。 在这地下数十米内,或许九品道士法术高超,可若是让埋在地底,待道气耗尽,也难以生还。 甄家两人也匆忙跟上,赵田傀儡最后。 李赫刚离开地道,就看到一抹黑光袭来,他慌忙避开,只见一旁大槐树被生生斩断,压在地道口,如此一来,赵田竟然被封在下面,难以逃出。 照理说,以傀儡的实力,不该被槐木压制。 但四周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充斥整个坟岗,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仅仅是甄家两人,就连李赫,心口都隐隐发闷,瑞息之道颇为迟缓,周围黑暗太过粘稠,让人压抑。 在离他们不远的坟丘旁,坟土开始抖动,碑石裂开,墓地竟然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缓缓走出一人。 不,是一具早已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只有一双眼睛,由纸团填满,上面描摹着诡绿的瞳孔,静静地盯着李赫。 祥瑞取得顺利,没想到噩兆这边,如此难缠。 瑞息之道下,呼吸极为艰难,眼前的尸体,仿佛一座小山,狠狠压在他的心头,没有诡蜮,胜似诡蜮。 “这!这份气息。” “八品噩兆。” 不用他二人废话,李赫也感知到了对方的恐怖。单凭一尸之威,就已经接近当初缝合怪的状态,虽然还差一些,却也不多。 缝合怪可是奴役了千人的怨念,这尸体呢,只是个体罢了。 但没等这想法成型,周边一座座坟丘皆裂开,爬出一具具尸体,冰冷地看着他们三个活人。 甄离副近有一座坟丘,他本身没有在意,忽然被拉住脚踝,拖入坟中,只来得及喊一声“就命!”,便没了声息,连李赫都来不及救援。 实际上李赫此时有些自顾不暇了,那最为致命的焦尸,只盯着他看,看的不是他本人,而是构成身躯的纸人,以及浮动在其上的纸画。 那股玄之又玄的因果,再度联系起来。 李赫也没有避让,望着焦尸眼眶中的碎纸眼珠,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想要补全噩兆,没有其他捷径,他想到黎镇外会有麻烦,却也得走这一遭。 仿佛命中注定,该有此劫。 或许,这便是噩兆吧! 第五十三章 驭尸者 焦黑身躯,没有哪怕一块鲜红的血肉,油脂早已被烧的干净,只剩枯萎像碳似地烂肉填充其中,燥热、诡异,一双碎纸做成的眼睛,散发着诡绿的阴森光芒,倒映着李赫的身影。 若是细看,纸团中的身影是一具发黄破旧的纸人,阴恻恻地,没有丝毫生气。 周围弥漫着腐朽的气息,上空灰蒙蒙地,连呼吸都感觉到一股燥热。 李赫有猜到大火并非意外,但没想到噩兆就在这片坟地中。 先前还说甄隐给祥瑞找了个好地方,如今看来,有点好过头了。 他接触噩兆图录后,便知晓,一切命运安排或多或少都是有原因的。 黎镇早已成为危机之地,能让城内如此多道士察觉不出,或现在已察觉却泥足深陷的噩兆,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不论是甄家,还是他自己,都与噩兆牵连极深。整个黎镇属地仿佛被厄运笼罩,陷入无休止的纷争,数不尽的祸端接踵而至,令人窒息。 到底潜伏在镇中的是什么噩兆,为何如此恐怖缘何又偏偏盯上了黎镇 他不晓得,不过要想从漩涡中脱离而出,就得提升自身及岭地的实力。目前苦茶岭百废待兴,只能作为自身的支柱,因此提升道法便是必须之事,否则无法在将来的变故中存活。 他盯着那双诡绿的纸目,冰冷身躯下的内心,逐渐火热起来,那应该就是碎纸画最后的拼图。 图录中的纸画,已经飘了起来,漫天纸屑重新拼凑成画,一副宫装秀女图跃然纸上,无论身材、样貌都得天独厚,倾国倾城,只是太过完美因此显得不够真实,仿佛被颜料涂抹,诡异之象弥漫。 此时细看,那张模糊脸面,有些柳如画的样貌,但双目黑漆漆地,竟然空缺着,缺了一丝神韵,或者说诡异。 李赫虽然目标是纸目,可他也在观察眼前的焦尸。 为何一眼就能看出它是八品噩兆,除了强大的诡异道力,还有隐隐约约的不安。 这是李赫从未感受道的压制力,就像是当初他作为普通人,首次见到纸婢女一样,两人差距是跨越性的。 如今李赫也是这般感觉,只是没有那么强烈。说穿了,若是自己猜测无误,八品噩兆是凝聚了数项九品,化为更恐怖的存在。 李赫拥有祸乱纸人,碎纸画,再有图录中人面茶地的共生,以及持国令的气运勾连,其实离八品祥瑞只有一步之遥,这也是他敢来黎镇的底气之一。 身子渐渐纸化,气息变得阴冷起来,半身黄纸覆盖,虽说有些褶皱,却与窑村结束后的惨淡模样不可同日而语。 不得不说,柳如画这小秘实在好用。 外出工作扫荡诡异,小柳兢兢业业镇守老家;归来身心俱疲,噩兆反噬,一双灵舌花样百出,还能吸纳噩兆气息,提升自己。再有如画中仙女似地模样,起码看着养眼,简直量身定做。 当然,柳如画所谓吸收噩兆气息,其实是人面茶地与其深刻的联系,图录赋予的最强共生。他自身也可朝茶地导入,不过没有柳如画那么高效,眼看这等大战将至,自然得辛苦下如画,咳咳。 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便歪了心思。这倒不是李赫米虫上脑,而是随着人面茶地扩展,持国令形成一种特有的联系,即使离得极远,也能借到一丝所谓的气运,形成自身的域,从而让噩兆之息更为得力,他的感情也变得像普通人一般。 几息之内,李赫身周响起动静,如茶叶被吹拂时的碰撞,一股特殊的气息漂浮而至。 靠近他的几座坟丘,已经有破旧的骨头爬了出来,但一进入此界,就纷纷散架,仿佛被弱不禁风被吹倒了。 但这没有对焦尸产生任何影响,它是真正得噩兆殁源,没有人的喜怒哀乐,只有诡异本身,遵从本质,杀掉一切触发其规律的生灵。 坟岗愈发阴沉,不停地有尸体钻了出来,有经年白骨,整个身子被粘稠的黑暗填满,重新伫立;有半具腐烂之躯,残破不堪,却长出诡异红毛,慢慢爬出;甚至有刚刚埋入的新尸,勉强披着破布,尸斑黯淡,老旧陈皮,恶心又可怕。 这些尸体每一具都是不小的威胁,并渐渐发生变异,具备噩兆的气息。 李赫转过身来,郑重地对着甄隐说道。 “你拿着我给的道符,快走!眼前噩兆有些难对付,我顾不得你的周全。” 甄隐听到此话,匆忙向后退去,并避开坟丘。 甄离的下场他可看得真真切切,若是被苏醒的尸体抓到坟中,结局可想而知。 但他不去招惹尸体,坟中的恶尸却不放过他。 甄隐运转呼吸法,身形倒也迅敏,几乎不弱于快马奔腾,周边坟丘却窜出几条骨狗,不知疲倦地追寻而去。 甚至有靠得近的黑暗白骨,也跟了上去,李赫朝着槐树方向甩了几张道符,爆炸之音不停。 不一会更是听到几声轰鸣,想必是甄隐动用了特殊手段。 能否逃出生天,李赫也不晓得,即使有他亲制的纸令,也只是增加一丝几率,余下就要听天由命了。 至于他自己,瞥了眼焦尸,望着那双纸目,不拼一场怕是不行了。 周围尸体越来越多,不一会就达到几十具,而且还在不停增长。 这坟场简直是此噩兆的天堂,李赫决定不再等待了,先出手试探一番。 他取出几枚道符,乃最新从商队获得的霹雳符,威力极大,堪比数十张烈火符,挂在古铁做成的圆球之上,抛向焦尸。 李赫运转呼吸法,手劲极大,圆球堪比箭矢的速度,但很没靠近对方,几头白骨尸躯便挪移过来,同一时间冲向他,两者恰好碰个正着。 顿时一片火光喷涌而出,将两具白骨点燃,赤红的火焰将土壤都烧成了黑色。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白骨顿了顿,继续朝李赫行去,燃着火焰,体内粘稠的黑暗稍显消退,却没有本质的影响。 眼看到一步之遥,两只骷髅伸直骨头棍,朝李赫捅来。 李赫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一斩而下,将四根骷髅臂尽数斩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此短刀乃古铁制成,上面涂抹着人面毒液,十分锋利。 遭受人面毒液侵蚀,骷髅身躯才慢慢停顿下来,体内黑暗雾气与幽绿色的毒液接触,竟然旗鼓相当。 李赫趁着骷髅停顿,抬手又是一刀,把骷髅头割掉,其胸中黑雾才渐渐散去,散作一堆骨架。 李赫望着周围数不清的尸体,眉头深皱。 人面毒液之前都是无往不利,如今割一个骷髅都显得这么费劲,可想而知这群尸体的恐怖,其抵御道力的侵蚀能力甚至快接近弱些的九品噩兆了。 当然,有强点就有弱点,若是眼前几十的九品噩兆,那他根本不用打了,直接逃跑便是。 尸躯移动缓慢,在他呼吸法全开之际,还是可以轻松避开对方的攻击。虽然不畏惧火焰,但面对古铁制成的道兵,也没有那么坚硬的躯壳。 不过这只是眼前的一种骷髅尸,另外两种尸躯明显不同,特别是站在原地始终未动的焦尸,隐隐透露出诡异的气息。 但李赫一番交手,也心中有了些数。这只噩兆或许与窑村的噩兆相似,都不是个体型的诡异,而是通过操控之法,来宣泄其噩道。 当然,要是觉得它本体弱小,那可就贻笑大方了。这只焦尸只会更强,因为所有苏醒尸躯的噩兆来源,都是它身体上浓郁的殁源之息。 李赫不准备等待,否则被这几十具尸体围住,他插翅难逃。何况他的目的也不是收拾掉这只八品噩兆,他还没有那么自大。 最终极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到纸目。 探了一步,便飞身上前,宛若流矢。 他刚一动身,那红便围了过来,他洒出一把符咒,此次是水沉符,虽然很普通,但配合上人面毒液,就效果倍增。 顿时一场惨绿水雾降临在周边,滴落在红身上,像是腐蚀的硫酸一样,将其尸躯磨损。 可他们不管不顾,依旧抓到李赫身周,随即一层耀眼光芒闪过,荆棘甲徒然显化,只抵挡几次抓挠,便破碎不堪。 更恐怖的是,红毛滋生,有强烈的毒性,凡是碰触的荆棘皆变为红色,腐朽不堪。亏得李赫身躯纸化,若是凡人血肉接触这些怪物,早就被融掉了。 他手化作纸刀,直接涂抹人面毒液,对红进行砍杀,一只手五根手指,如今生出七八柄刀刃,狠狠刺入僵尸体内,并将他们分裂成碎块。 约有六七具僵尸便倒在地上,再不能动弹。 可还未等他再前进数步,那些披着破布的残尸便赶了上来,要阻拦李赫。 他也不再保留,整个身躯都纸化,散发出祸乱的气息,一双眸子变得漆黑无比,盯向前方的残尸。 不仅如此,周身数米之地,隐隐有股茶香,纸躯之上似乎露出一张张人面,虽然没有道力,却将纸躯加持不少,任凭对方如何碰撞,能够一爪将岩石拍碎的攻击,竟然对李赫无效。 手持古铁刀,身带人面毒液,尸挡杀尸,噩挡杀噩,此刻的他,几乎就是噩兆的化身。 就连不停靠过来的尸躯,都缓慢了许多,它们自然不是产生畏惧之心,而是属于噩兆气息的天然压制。 这便是所谓的方寸之地,噩兆道国。 在现实的岭地中,祥瑞与噩兆进行共生,能够互相加持。而在图录所维持的域内,宛若自身道国,无论是何等噩兆,都会受到一定程度压制。 当然,最最狠的,便是图录直接进行侵蚀,那是不可逆并且超越等阶的镇压。 就如最开始对纸婢女殁源的镇压,神瑞能够靠单一的锦囊,竟然把噩兆殁源凝成,可见其本质上的差距。 但到了李赫这里,便只能凭借自身的道力,依靠噩兆与祥瑞来对新的诡异进行压制,有多大肚子吃多大饼,因此极容易造成反噬。 不过若不进行这最后一招,单靠道国的制衡,也勉强够用了。 他只需要靠近焦尸,夺下纸目,随后远遁即可。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和对方硬拼,不管是八品噩兆的恐怖,还是其余的诡异手段,都没有足够的把握来承受。 因此扣下纸目,分离它们,就是李赫想法。 这不是天方夜谭,因为他察觉到焦尸控制纸目的方式,更像是压制,而非完全的融合。 在靠得近了以后,瑞息之道察觉到的情况,特别在眼珠上有着明显的差异。再加上图录中碎纸画的渴望,让他明白,目前的纸目,其实和他更为接近。 这就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纸目作为噩兆的部分拼图,它渴望找回最完美的躯壳,其天然就有一种达成最佳的驱动。 柳如画为何对李赫百依百顺,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控制对方的思想,而是噩兆侵蚀导致柳如画产生了奇妙的感知,李赫就是对她最大的诱惑,因此她才如此渴望得到李赫。 不过有图录镇压之效,她不能吞掉这个主人解馋,便只能伸舌舔舔,缓解内心的空虚。 而且李赫很怀疑,柳如画状态不稳定,只能剥皮制人,或许与碎纸画缺失纸目有关。 他可记得当初柳兀描述,车队中的小厮一心痴迷,既然噩兆能做到的,照理说全数继承的柳如画也该做到,只是缺了部分关键的东西罢了。 李赫一路行来,将周边尸体斩的七零八落,有道国之域的加持,他的道力无限接近八品噩兆,这些尸躯虽然诡异,还是挡不住他。 不过隐患就是,图录中的噩兆已经开始有些躁动了,再过一会,怕是反噬就要来临了,须得在此之前剜出纸目。 就在他贴紧焦尸一臂之距时,对方终于动了,浑身散发着焦糊的烤肉味,一双诡绿眼珠盯着他,发出摄人心魄的波动,但李赫漆黑的眼珠同样不含任何情感。 他清楚碎纸画有控制心神的诡异,不过他根本不畏惧。 此次出手,他没有拿刀,根本就想着古铁能斩得动焦尸,而是两根手指粘一张纸府,上面盖着持国令的印。 “敕令亲准,诛邪辟易!” 只要将符令贴至焦尸脑上,配合身周道国之域,形成短暂压制,他就有机会取出纸目。 但眼看纸张离焦尸脑门只剩一纸距离,李赫忽地停下动作,面露惊恐。 他一动不动,停滞下来。 并非他不想动,而是身子遭一股诡异的力量控制,难以挪动。 他盯着眼前的焦尸,离得如此之近,才发现诡绿纸目像是画上去的一样,透过薄薄纸层,在黑漆漆地眼眶中,彻底映照出一道影子,是发黄而腐朽的纸人,站在一群尸体之中,冰冷而阴沉。 李赫终于明白噩兆的力量了。 驭尸! 而对于它来说,纸人也是尸体的一种! 第五十四章 绝境逢生 燥热而腐朽的气息不停地侵蚀李赫的身躯,伸出的手臂像是褪色一样,抹去其上暗黄颜色,慢慢露出苍白血肉,暴露在空气瞬间变得焦黑,一如眼前的焦尸。 李赫身躯正在被烧灼,且纸人仿佛不停被逼退。 除了手指上的纸符,其他部位肉眼看见地在焦黑,在被侵蚀。 更严重的是,他依旧无法挪动。 甚至那双粘稠黑暗的眸子,都变得呆滞起来,眼前景色变得开始模糊起来。 若再这样下去,恐怕要被驭尸者侵蚀了。 李赫想到了此噩兆与控制有关,周边那么多尸体苏醒,明显是噩兆为祸。 所有苏醒尸体都经过一定程度的加强,本来是一堆腐肉白骨,站起来后却强横无比,能够和他过上几招。 幸亏没有太过恐怖的尸体,如果是那种刚死不久道法未消的尸体,若是被其控制,简直不敢想象。 从某种程度说,噩兆融合后的身体,已经发生异变,他身躯化作纸人,已经是尸鬼的一种,因此对方才能进行操控。 焦尸站在原地依旧未动,不过侵蚀之力却持续地腐化李赫的身体,已经蔓延至臂膀处,再过几十息,恐怕就要被彻底控制。 唯一的好消息是,其周边的尸体几乎被李赫清理干净,即使剩下的几具,也失去了道息,伫立在原地。 看来噩兆控制他的身躯,还是耗费许多力气。 但那又如何呢,身体此刻根本就不属于他自己,更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团更强烈的意识正在操纵,接过控制权。 不过噩兆也不轻松,与周围那些入坟的烂肉不一样,李赫体内拥有完整的祸乱纸人,以及大部分碎纸画,是他完全镇压的噩兆,驭尸者想要取而代之,十分困难。 而且让李赫惊叹的是,驭尸者仿佛察觉到了图录的恐怖,没有一丝入侵的气息,也没有尝试。或许在它眼中,图录不算是尸体的范畴。 于是作为李赫最大的底蕴,都没办法启动,甚至他此刻想搏命一击,利用图录镇压驭尸者,都办不到。 焦黑渐渐地笼罩身躯,一股焦糊恶心的味道飘入鼻中,眼睁睁看着身体化为焦炭,却毫无办法,内心的急躁可想而知。 “怎么办!” 他眼前灰蒙蒙地,快要看不清驭尸者,说明自身的控制正在下降,不过依稀还是看到,对方诡绿的纸眼也失去了光芒,完全映照出纸人暗黄的躯体。 纸人身躯在倒映中胳膊变成焦黑,说明已经彻底掌控这个部位。不仅如此,在纸人身后,飘起一副诡异画卷,上面白皙无比,却也渐渐染上黑灰似地尘埃,被污浊了。 印在李赫身周的人面像,依旧在诡笑着,甚至隐约传来阵阵渗人笑音,当焦黑侵蚀到胸膛区域时,速度渐渐放缓,看来道国之域还是有些作用的。 想到此处,李赫忽地思虑一点,尝试联系体内图录,顿时神游其内,再度进入那熟悉的一方天地。 书页没有变化,漫天书卷构成天地方圆。 一片人面茶地之中,法台之上放置着持国令,而在远处,站着一具阴森纸人,以及漂浮在空中的碎纸画。 与往常不同的是,纸人身躯手臂及胸膛正被黑暗侵蚀,变得不复从前。碎纸画也是,纸卷之上蒙盖黑灰,甚至连宫装侍女都看不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黑漆漆地焦尸。 对于茶地中两具噩兆的变化,图录无动于衷,或许在它看来,只是关押两只蚂蚁,至于是白蚂蚁还是黑蚂蚁,与它无关。 从前是李赫利用图录镇压殁源,从而获得噩兆的控制权,但如今有‘人’替代李赫,并不触动图录,便不会发生冲突。 因为从本质上,李赫还不能彻底控制图录,只是借着它的预兆来获得指引。他能掌控的,便只有眼前这片苦茶地,以及与其达成平衡的两具噩兆。 如今最为凶险的,就是李赫无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即使能够连接图录,却也失去了调动使用的资格。 之前无论是对抗纸人,还是碎纸画,面对绝境都有一丝希望,便是图录这件强大的宝贝,可如今,有宝不能用,实在是尴尬。 不得不说,八品噩兆或许有了一丝天然的运势,竟然会主动避开图录。再加上驭尸者恐怖的压制,简直是绝命之境地。 李赫挪了挪步,最后看向持国令。 此刻噩兆被压制的情况下动用持国令,很可能会导致极强的反噬,但让噩兆反噬,也好过被驭尸者侵蚀的好。 想通之后,李赫走上前去,抬起在现实中已经焦黑的右臂,放在令印之下。 持国令上厚土的刻字忽地闪烁,整片茶地变得灵气溢出,李赫在瞬间不仅对周围的茶地有更深刻的掌控,更是看到了极远处的苦茶岭,甚至躺在人面茶地中的柳如画。 自身失去碎纸画的控制,柳如画依存于己,自然也受到影响,此刻已经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敕令亲准,诸邪辟易!” 有那么瞬间,李赫觉得身体似乎晃了一下,但随后便陷入沉寂,茶地中的纸人也开始挣扎起来,双目变得血红,纸画粉碎,漫天纸屑飘荡,这是反噬的前兆。 不过有驭尸者的压制,反噬竟然都无法挣脱,隐约间纸人背上背了一具焦尸,而每一篇碎纸中都映现出黑色灰尘,天空都变得黑压压的。 李赫盯向茶地外,图录却没有丝毫反应,看来只要驭尸者不直接侵蚀图录,谁来掌控镇压两具噩兆,对它来说毫无影响。 他此刻的灵觉已经提升到极致,岭地的风吹草动都能清晰察觉,可苦茶之地距离此地百多里,原水怎能救得了近渴。 “莫非真是天要亡我” 就在李赫万念俱灰之际,忽地察觉到一丝异常,猛地看向茶地某处,似乎有人皮晃动。 他猛然想起来,在这片坟地中,还有着另一个帮手。 若是寻常之际,柳如画制成的傀儡,他间接手段难以自有掌控,可经由持国令加持,一切细微之法都在心中浮现。 于是朝那模糊人皮,下达了关键命令。 “拿下纸目。” “背我走!回苦茶!” 第五十五章 混乱血雨,融合噩兆 在跌倒的槐木旁,一片狼藉,其下正是被压着的地道。 只不过刚才李赫使用道符助甄隐逃脱,恰好打在此地,将腐朽的槐木轰乱,隐约间露出一个小洞。 一具破碎的纸人公子,正缓缓爬出。 此时的赵田哪还有之前的风流倜傥,骄傲蛮横。双目变得混沌,衣衫破烂,甚至表皮上的颜料也尽数褪色,化成一具凄惨的诡异,只是口中不停地喃喃着。 “纸目!” “离开。” 他缓缓爬出洞口,周边依旧弥漫着一股腐朽气息,让一切噩兆之息都显得缓慢下来。 空气弥漫着焦热,令人作呕。 赵田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前进到李赫周边,抬起头望向驭尸者。 此刻的驭尸者焦黑皮肉已经破开,皮开肉绽之中隐隐冒出些许血色火星,蹦跳而出。为压制暴动的祸乱纸人与碎纸画,它明显也达到最大程度的复苏。 三种噩兆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谁也无法奈何谁。不过随着驭尸者对噩兆的侵蚀,只要达到某种程度的控制,这局面便会瞬间崩塌。 或者李赫撤去持国令的施展,也会让驭尸者解脱而出,毕竟是八品噩兆,在恐怖程度上超出想象。 不过驭尸者也到达了极限,它身周本来伫立的几具尸体,皆倒了下去,化成一堆腐肉,快速地燃烧起来。 赵田越来越靠近驭尸者和李赫,但其行动也愈发缓慢,甚至身上隐隐窜起小火苗,与那些腐尸一样。 但它不为所动,依旧嘟囔着话语,将手抬起来,剜向那双失去光泽的纸目。 没有想象中的惊心动魄,纸目想要回归碎纸画,已然被驭尸者镇压。所以眼前的八品噩兆是强行侵蚀两具噩兆,再加上持国令作妖的李赫,可想而知其实力有多么恐怖。 不过有一条漏网之鱼,却成了关键的胜负手。 在图录内,两具噩兆已经被焦黑侵蚀一半,李赫甚至在图录中都快要不能挪动了。 持国令增强的灵觉依旧存在,他还能察觉到人皮的轨迹。 实话说,李赫也没有想到赵田这具傀儡能够指挥,毕竟连柳如画都已经宕机,躺倒在人面茶地中。 照理说柳如画炮制的傀儡,也该无法动弹,成为死物。 除非,柳如画已经有了一部分独立的趋势。 毕竟帮柳如画融合噩兆,是极其特殊的情况,她受到侵蚀却还保留一丝意识,最终在图录镇压碎纸画后,李赫赋予了她存在的可能,其身躯更像是被画出来的。 虽然两具噩兆都是被关押在图录中,直接掌控者是他,但柳如画也拥有一部分碎纸画的噩兆之力,导致李赫经常通过她这个中介来使用碎纸画的诡异道法。 他也曾想过,若是能够这般炮制柳如画,若将来掌控更多噩兆,用另外的手段来赋予它们灵魂,或是这般融合,或是另外的侵蚀。总之与噩兆有本质上的不同,起码他们都还存有一丝人类的良知,也更好掌控。 就拿现在的情形来说,噩兆反噬最为严重的往往是祸乱纸人,碎纸画虽说也很凶险,但一部分诡异被柳如画承担了。更关键的是,柳如画还能治愈引导这反噬,简直妙哉。 而且在获得持国令后,李赫隐约间对茶地中的噩兆有了新的感觉,仿佛噩兆是他权限的一部分,可以给予他所认可的人。 但这个人,必须是像柳如画一样,本身与这些噩兆有一定关联,才能借用他的力量。 与持国令的气运之途十分相似,这些与噩兆关联的人,仿佛他的道官道将,为其效命,得其庇护。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噩兆之道国,应为此意。 因此柳如画虽然借助他的部分噩兆之力,如今同样有一部分个体存在,赵田这个傀儡才能变成漏网之鱼。 不过危机并没有解除,若是赵田将他背走,驭尸者形成的平衡有可能被打破,即使没有破除,若驭尸者继续这般侵蚀,他恐怕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到时候赵田背回苦茶岭的,就会是一具恐怖至极的噩兆,会摧毁一切熟悉的生灵。 李赫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因此他贴紧持国令,再度操纵其施法。 只见赵田猛地一愣,拿起李赫手指上的纸令,随即将那张外化的纸令,贴在驭尸者头顶。 刹那之间,金光四射,李赫身周的道国之域隐隐消散,崩塌而去。 驭尸者焦黑的身子仿佛被限制住,竟然噩兆之息在衰退。 “走!” 耳边似乎响起急促的呼喊。 赵田背起李赫,便朝远方跑去,不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约百息之后,焦尸猛地震动,头顶府令破碎开来,它漆黑空洞的眼眶,望向李赫逃走的方向。 刚想迈步,忽地停在原地。 不远处的黎镇,传来一声响彻天地的轰鸣,随后又是一声古怪至极的哀嚎,仿佛有何灾祸现身,吞噬而来。 苍穹之上弥漫着无数阴云,暗无天日。 天空中随即下开了雨,但这雨并非是寻常那般,而是鲜红如血,充斥着阴冷与孤寂。 驭尸者在雨水中,其焦黑皮肤竟然缓缓恢复,重新长出一层枯老的肉皮,暗黑尸斑点缀。 随后它挪动身躯,便朝黎镇方向赶去。 逃出没多远的李赫,自然也感受到这场突如其来的血雨,充斥着腥味。 每当一滴雨水滴落,李赫的身躯就腐化一块,不仅焦黑之处更甚,就连暗黄的纸躯,都冒出尸斑。 仿佛这场血雨,就是激发一切灾厄的祸端,凡是和噩兆有牵扯的,都在走向灾劫。 而李赫目前最大的灾劫,就是过度使用持国令,眼前纸人与碎纸画已经完全复苏。 图录之中,法台一片殷红,周边冒出汩汩血泉,染红了整片人面茶地。纸人半黑半黄,一双血目与他近在咫尺,碎纸画也漂浮而来,发出银铃般的诡笑。 看来驭尸者的侵蚀,以他目前的能力,是不可逆的。体内的噩兆平衡,再度被打破,即使回到苦茶岭,有柳如画救治,也难以复原。 而重新达到平衡的方法唯有一种,也是他渴望许久的道路。 融合噩兆,晋升八品道士! 至于能否成功,恐怕就要听天由命了。 纸目被赵田拿下,贴在李赫漆黑如墨的双目上,与焦尸不同,纸目闪烁诡绿光芒,瞬间融合进黑目。 一双眼睛散发着暗绿的光芒,面容变得狰狞而恐怖,就连身躯都化作一张张碎纸,不断分裂融合。 在那张诡异白纸之上,一具可怖、褪去感情的纸人浮现其上,背后是漫天血雨。远处的村镇,传来数不清的哀嚎,竟然跃出纸面,世界陷入一片混乱。 第五十六章 手足互残,罗盘寻噩 破落城池,漫天血雨。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剩鲜红弥漫,两侧房屋连油灯都没有点亮。 整个黎镇仿佛陷入死寂之中,直到天边一道惊雷闪过,将地面照亮,发现一个个蹒跚的身影忽然出现,正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一处窗户洞被手指按破,恐惧的眼睛透过小洞看向街道,密密麻麻的纸人,拖着沉重身躯,行走在血雨之中。 它们像是失去魂魄的尸体,涌向镇内某一处,仿佛受到什么召唤一样。 它们衣衫未去,有些锦服华丽,气质深沉,乃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大家族成员;有些身材苗条,才貌双全,乃勾栏之中千金难见的花魁;有些大腹便便,穿金带银,乃各路商铺所倚重的财神。 不论从前多么显贵、娇美、富有,此刻不过是一堆破纸,行尸走肉似地淋着血雨,响应着召唤。 忽然这时,破烂的窗洞浮现一只血淋淋地眼球,看到了偷窥者。 两颗眼珠几乎挨住,窗外寒风血雨,冰冷的气息倒灌而入,再看不见道路上夜行的纸人,而是自身黑漆漆地背景,以及一张恐惧到极致的脸面。 “啊!” 刺耳的声音打破宁静,在空中飘荡许久,让本就朦胧的天地,显得更为诡异。 在黎镇中心之地,有着最为豪华的府邸,什么琉璃街、黄鹤楼,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只因这是黎镇的权力中心,掌控此地数十年之久的黎天师之府邸。 此刻府门外挂着两站白灯笼,上边写着大大的“奠”字。 可即使是这等死者为大的日子,府中并不安宁,甚至喧嚣之声就在大院中响起。 “赵舍,你干嘛,莫非要在天师尸骨未寒之际,大动干戈” 面对百余披甲之兵,一位儒雅之人,却中气十足地质问道。 眼前的兵卫,可不是苦茶岭、黑麦岭那等衙卫,他们浑身金甲,各个蕴含道气,五人一队,二十一阵,气息凌冽至极,雄厚无比。 若是细看,每一件金甲之上,刻满类似豆子般的灵植,隐隐将周边甲士的道气勾连起来,浑然一体,有了几分道兵的模样。 他们手中所执,也不是平日所见长刀短剑,而是一把把鲜红的桃木剑,上面贴着道符,削铁如泥,更能压制寻常诡异,十分强大。 这正是黎镇最为强大的底蕴,守备司之豆兵,若黎天师在世时,更是有一招绝技名为撒豆成兵,竟然能够将他们化作一把豆子,暂时藏于袖中,关键之刻挥洒而出。 若是结阵以待,就连八品噩兆,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当然,这些豆兵不可能全数是道士,至于为何有这等实力,便是黎家最大的秘密之一。 眼前黎天师逝去,守备司首领的赵舍便是豆兵实际的掌控者,因此他带兵闯入院中,竟无人敢阻拦。 “怎么,叶儒,你想挡我不成” 这名中年书生,面对眼前百余道兵,外加八品道士赵舍,却丝毫不惧。 只见其脚踩玄门,以某种奇特方式行步,似八卦四象,顿时地面有四座油灯燃起,照亮周身。 随后其身周刮起大风,吹的院中草木导向一方,就连豆兵都有些站立不稳。头顶渐渐凝起一座阴云,约十米方圆,笼罩其上,隐隐有风雨之兆。 见到此幕,赵舍大吃一惊,道。 “不可能!你怎么会有呼风唤雨的本领,这该是黎老天师才能掌控的道法,何况现在……” 说着,他隐隐看向天穹。 此刻天空中,无数血雨从天而降,没有区别对待。 但黎府之上,仿佛扣下一座盖子,将所有血雨腥风遮挡在外,护佑诸人。 在穹顶中央,一枚湛蓝色符咒散发着恢弘道力,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字“风调雨顺”。 赵舍见黎符上空的符令还在,顿时知晓叶儒不可能呼风唤雨,就算他勉强掌控这一道法,也无法在府令之下改变天气。 那么,只能是一个原因,有人赋予了他这份权限,能够在黎府中调用符令的部分道力。 赵舍阴恻恻地望着叶儒,开口道。 “看来三公子早有准备,没想到能窃取到一丝府令之能,道法高超,佩服佩服!” 话刚说完,叶儒身后便走出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身着白衣,手中拿着一柄扇子,有两位婢女在旁提着灯笼,缓缓行来。 见到赵舍,其露出一丝不屑,拧手打开纸扇,其上写着“奇门遁甲”四个字,可若是从别的角度看去,又像是一副卦象,难以参透。 “怎么,我父亲刚去世,赵统领就领着豆兵侵入黎府,还要把我这个黎家子孙斩掉不成” 赵舍握了握拳,言道。 “三公子说笑了,豆兵或许对外人乃是神通广大,可面对黎家血脉,与一把豆子没有区别。” 这也是黎老天师为掌控豆兵所定下的限制,虽然它们威力强大,甚至能镇压八品噩兆,可一遇到黎家血脉,便失去神效。若有人妄图用豆兵去对付其子孙,恐怕像是拿一把豆子砸人,徒增笑而。 不过赵舍没有丝毫退缩,开口道。 “豆兵拿您无效,三公子道法超然,竟然能窃取府令的道力,本该是今日主角,不过小人斗胆,拿了此物,才敢到此缉拿阴秽。” 赵舍从胸中掏出一颗宝珠,散发出幽荧之光,始一出现,场上便被荧光充斥,隐隐有种静谧感觉。无论是豆兵,还是风雨,甚至纸扇上的玄异,都在其照射下,黯然褪色。 黎振见到此物,第一次露出失色的表情,口中更是呢喃道。 “玄阴珠,如此大的一块,得玄阴蜃虫积累多么久!” 此物乃七品祥瑞玄阴蜃虫所积攒得虫液所制成,通常来说,蜃虫每一月产一滴虫液,干枯后还会缩小一些体积。 每一滴虫液都是对修道者的宝贝,能够疏通道气,压制噩兆,助修者功成造化。而在其生长的灵地中,更是以阳化阴,形成短暂的阴阳失衡,能够禁绝部分火、雷、热等道术,对水、冰、寒等道术有极大干扰。 据说有人曾经拿此物制成避火道宝,行走于火焰之山,毫发无损。 能够有如此大快的玄阴珠,必得消耗玄阴蜃虫数十年的虫液。又是经过高人祭炼,其中玲珑通透,乃是不可多得的法宝。故而一出现,包括叶儒施展的道法,隐约间都受到一定压制。 见到这位往日间始终智珠在握的三弟也露出惊讶之情,黎太风缓缓从豆兵之后走出。 这位黎家长子浑身铠甲,腰间榜者一柄枯木之剑,其周围风影绰绰,时而刮起一阵旋风,极其玄妙,正是八品祥瑞遗风木。 看三弟吃瘪的样子,黎太风冷哼一声。 “想不到文才武功的黎振,黎三公子,也有这般惊讶时刻,倒是少见。” 黎振随即阴下脸来,质问道。 “大哥为何如此嘲讽小弟,又引得外人介入,真想弄得黎振鸡犬不宁,父亲死不瞑目吗” 黎太风听到此话,大怒。 “你怪我我还想问问你,心怀鬼胎,父亲早已去世多时,你却伙同这鬼书生,秘不发丧,暗中窃取黎印之运,妄图控制府衙,真是个大孝子啊!” 说完,抽出遗风木所凝之剑,指向他的三弟。 “今日若不交出黎印,别想走出府门。” 看到黎太风咄咄逼人的样子,黎振愤恨不已,大哥娘家乃墉城高门,所备实力自然雄厚,就连守备司的统领也早已暗中投诚。 不过黎天师始终与墉城不和,故而更倾向于三子,再加上黎振的确本领高超,道法悟性极高,年纪轻轻就掌控八品祥瑞黎沉树。再九死一生融合八品噩兆遁尸墓,修有上古秘书奇门遁甲的些许呼吸之道,前途远大。 因此黎天师在此前一直更亲近黎振,就连掌控黎振气运的府令之宝黎印都交予三子保管,这让大儿子黎太风心生怨恨,早已不满。 奈何黎天师道法高超,威压黎镇,谁都不敢与他作对。可如今离奇死亡,顿时让黎太风得到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娘家势力的帮助下笼络周边,实在是等不下去的时候,便率领守备司直接攻入府邸,妄图夺下黎印。 黎振阴着脸,看向大哥,忽然说道。 “大哥你糊涂,爹爹死亡之事处处诡异,再有发现黎振内有恐怖噩兆入侵,才秘不发丧,讨论对策。当日决定,你又不是不在场,此刻为何突然发难。” 提到恐怖噩兆,黎太风明显一慌,可随即想到什么,面色便狰狞起来。 “少废话,待我掌控黎印,就算有何噩兆,也能轻松镇压。何等噩兆敢入我古都道国之城,兴风作浪!” 就在这时,场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灵女音,语气却颇多斥责。 “你与守备司交结,难道爹爹真不知晓吗还不是自家孩子,不愿我们手足相残。墉城早已觊觎黎镇许久,只是迫于爹爹道法,始终没敢识破脸皮。 如今你尽数引进墉城之力,就算拿到黎印,不过是具傀儡罢了,有何作用。” 一位翩翩女子款款而来,绣鞋轻踩,步步生莲,鹅黄衣裳淡白长裙,身子婀娜多姿,胸前澎湃盈盈难握,脸蛋吹脂可弹,秀美中带着一丝英气,面对黎太风丝毫不畏,性子不显懦弱,正是黎家二女黎漓。 其身后站着几位气息深沉的健壮之人,无不是黎振中商贾家族的执掌者,只是比寻常之时,少了几位。 黎太风看向二妹,怒道。 “连你也要站在他那边吗” 黎漓丝毫不在乎大哥的看法,继续说道。 “不是站在谁那边,而是要遵从黎家的责任,保护黎镇及万千百姓。 你看看府外的血雨,这分明是噩兆出世的征兆,不知有多少家族百姓被噩兆侵蚀。 他们可有黎府的‘风调雨顺’即使藏于破烂屋中,又如何逃脱灾祸。 你选择今日入府强夺黎印,若是有个闪失,镇内彻底失去镇压之宝,气运散失之下,黎振成为人间鬼蜮,到时候就算你掌控了黎印,又有何用 难道做这鬼府之主不成 醒一醒吧,大哥,墉城根本就不是想扶你上台,而是要毁掉黎镇!” 黎漓说着,还看向身周数人,只见他们眼中充满忌恨与愤怒,以及悲痛,想必身有体会。 黎家之人有宝物罩着,就连血雨都无法入侵府衙,可其他人呢,不知不觉间便被侵蚀,家破人亡。 若非二小姐救助,恐怕要被彻底覆灭。而到了现在,黎太风还想着夺权篡位,简直昏庸至极,若把黎镇交给这样的人,就算勉强度过眼前劫难,之后也寸步难行。 黎振也开口道。 “大哥,二姐说得对,如今关键是镇压入侵的噩兆,而不是争夺黎印。若是能够消灭噩兆,我与二姐将这府令,拱手送上又如何” 听得二妹与三弟的话语,豆兵之后隐隐有些骚动,是一群带着斗笠的不速之客,各个道法波动不弱,想必就是黎太风倚作外援的势力。 此刻他们也盯向这位大公子,想看看他的态度。 不得不说,黎漓这话有些厉害,三言两语,就让本来沆瀣一气的队伍产生分歧,虽然本质上他们也各有目的,可能够让对方互相怀疑,也足够了。 道法对抗,顷刻间分生死。若有了间隙,便不再是可以依靠之人。 赵舍眼见气氛不对,大声说道。 “胡说八道,大公子仁厚无比,其娘家更是血亲之脉,何来傀儡一说。 再说,我们今日闯入黎府,正是为了解决噩兆之祸,黎印却是关键之物,容不得有差池,因此大公子才这般言语。” 黎太风听赵舍提醒,顿时不再犹豫,不管世事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没错,我来此正是为解决噩兆殁源,为黎镇百姓解决灾祸。” 黎振却喝道。 “你疯了吗这是黎府,怎么可能有噩兆存在,岂不见穹顶风调雨顺,连血雨都无法入侵,何伦噩兆。” 黎太风却没有理会,只是掏出一枚罗盘,上面勾勒密纹,有龙虎之象,山林大海,云起云落。一根漆黑指针摇摆不停。 “这是法宝寻噩罗盘,受祥瑞苦引的浇灌,能够寻到想要搜寻的噩兆。” 指针之上似乎涂抹了些许碎纸,不停地渗出鲜血,融入黑色指针中。在摇摆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停下晃动,指向一处地方。 但看着指针寻噩得方位,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因为所指之处,是惨白灯笼悬停,“奠”字牌匾高挂,略显空荡的灵堂。 墨色棺木横立堂中,寂静得有些诡异。 第五十七章 黎府风波,不详纸厄 院子里纷扰局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即使拿着寻噩罗盘的黎太风,手一抖差点将罗盘扔在地上。 开什么玩笑,灵堂中放置的是他老子,曾经统御黎镇数十年的黎天师,在七品道士中都是冠绝之辈。 “你疯了吗父亲尸骨未寒,你就如此放肆!连一点父子情面都不留了吗”黎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大哥,几乎已经满面愤恨。 “不是!怎么可能。” 黎太风挪了挪罗盘,更是手动掰了几下,像个普通人一人摸索法宝,但不论他怎么改,指针晃动之后都指向一个方位,便是灵堂。 这下不仅黎镇这边的人像看疯子一样看他,就连赵舍都后退了几步,有些胆怯。毕竟是统率黎镇的老天师,恩威并重,他作为守备司统领也是对方一手提拔,让他去打扰天师安眠,这有些出格了。 最关键的是,当一位道士身死之时,通常来说祥瑞与主人一同覆灭,可噩兆就未必了。若是主人临死前有安排,还能压制得住,让其慢慢消散,重新在天地间另一处重衍。 可若没有手段压制,又遭遇变故,噩兆极有可能突破寂灭的气海玄庭,重新现世,到那个时候,恐怕不亚于面对一场恐怖的灾劫。 而众所周知,黎天师死的有些突然,或许他有一些预料,因此着手准备,至今没有出现噩兆复苏的迹象。 三位继承人能够秘不发丧,稳定局势,再乘乱控制势力,其最大的前提便是老天师没有异常。 可若出了问题,便是天大的灾祸,别看在场如此多八品道士,联手都未必能撑住。 就连墉城来的帮手,也疑惑地看向黎太风。 说好借个由头,将黎符内藏着的纸噩寻到,趁乱控制黎府,阻挡三子继承镇主之位,再抢下黎印。 为何临门一脚,改了主意,还未曾提前通告。何况翻的是黎天师尸体,谁又有那么大胆子呢。 见所有人都古怪地看着自己,黎太风有口难言。 却在这时,黎漓忽然开口。 “不对! 我们在黎镇中搜寻许久,却始终没有寻到噩兆源头,只能扑灭些许诡异之象,但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甚至愈演愈烈。 直到今日已是腥风血雨,满城诡异,眼看就是爆发源头,可为何还是无法发现” 黎漓看向那座寂静灵堂,眼中惊惧之意愈浓,却也逐渐恍悟。 “如果说黎镇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寻,那便是最为可靠、最安全的地方,黎府。 而黎府之中,最不会被打扰的,就是爹爹的灵棺!” 黎镇听到这惊世骇俗的言论,吞了口唾液,颤声道。 “二姐,你也疯了吗 爹爹可是七品天师,掌控祥瑞铁树黎花的人物,甚至能够撒豆成兵,借助黎印呼风唤雨。 在七品道士中都是最为顶尖的存在,怎么可能……” 黎漓却抬眼看向三公子,问到致命的问题。 “那么,爹爹是如何死的呢” 这话宛如一道惊雷,黎振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此话题是个禁忌,虽然众人都对黎天师死亡一事默认,可一直这么沉寂着,也总有爆发的一天。 但黎天师死亡的原因,从始到终都是个谜。 别说这些手下,就连黎漓与黎太风,都不晓得原由。若说知晓些端倪的,便只有最受其器重的三子黎振。 可黎振也有难言之隐,故而一直没有透露。 “二姐,别逼我了,父亲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说明,否则就是一场灭顶之灾,我又何尝不想道出真相,压在我一人身上,何其艰难。” 黎振面色狰狞,哪还有点滴风流公子的模样。 黎漓却没有丝毫退让。 “如今不就是万不得已之时,莫非你以为还有退路不成 这寻噩罗盘指向灵堂,其代表什么意义你又不是不知。” 黎振看了眼罗盘,回望灵堂。 两枚白灯笼高悬,空荡屋子内只剩一黑色棺材,哪还有什么诡异之物。 他转身奔向灵堂,运转奇门遁甲呼吸之法,身周玄奥非凡,一枚枚玄门秒符四处探寻,可就是无法找到诡异的东西。 “不可能!不可能!” 最后,他将眼睛盯向棺材,眼中露出疯狂之意。 狠狠一推,竟然将棺盖掀了起来。 “黎振,你疯了!” “你怎么敢!” 众人看向发狂的黎振,万万想不到,最后是他掀开棺木。 这下子连老大黎太风都被镇在当场,手中罗盘彻底掉落,实在是愣住了。 “你们都怪我不将消息透露,可父亲有苦衷,我也有苦衷啊。” “既然到了这一步,你们怀疑父亲是噩兆殁源,也自然不会相信我的话。那就告诉你们,让所有人都承担。” 黎振双目血红,似乎着了魔一样,手上纸扇,不知不觉中消失,再无踪影。 “父亲离开镇中,是因为黎印出了问题,竟然失去部分权限,不停地在衰退。若是如此下去,黎镇会变成孤城,直到没有任何价值。 于是他便出城探寻,想要找到这个原因。” “最后归来之时,你们也亲眼所见,父亲重伤濒死,不得不压制自身道法,想要避免噩兆复苏。 他叫我进去,就是因为要嘱咐我,不要大动干戈,秘不发丧等待时机。” 黎振声嘶力竭地吼着,但他没有发觉,所有盯着他的目光都变得惊恐起来。 “实在是敌人太过强大,能够侵蚀黎印权能的,唯有更高一级的郡城府令。若是道国外部动手,只要稍有差池就会被察觉,那么谁做下的压制呢 伤他之人父亲已知晓,却根本不敢告诉我,怕连累我等。 只是让尽快入殓,继承黎印,随后搬迁向墉城! 明白吗大哥!” 黎振朝着要与他争权夺位的大哥,几乎吼了出来。 谁能想到,黎天师一生与墉城斗法,避免被吞噬,最后时光留下的是这等遗嘱。 那黎太风还争什么,到时候失去黎镇,他又有何用。 可能也是想到这一点,他才叫来最看重的三子,性子忍辱负重,坚毅,故而让他之行此计划。 说出之后,黎振感觉胸中郁气尽出,但他没有等来兄长及姐姐的理解,依旧是惊恐的目光,以及说不出的诡异。 众人似乎在盯着棺材,也在盯着自己。 他似乎感觉到脸部有些痛,摸了摸,瞬间抓下一大把皮肉,其背面粘连着惨败的纸屑。 整个人还未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身体已经化作纸片,像是陪葬的纸人一样,单薄而诡异。 他想要召唤祥瑞的力量,但发现黎沉树探出身子,却开的是纸花,上面结满苍白又繁复的花朵,宛如地狱中盛开的鲜花。 而他身后隐隐显露一座古墓,似乎有尸体想要从其中爬出,但一阵晃动之后,竟然爬出一具浑身焦黑的尸体,压在黎振的背上。 “怎么可能!怎么……” 化作纸人的黎振双目渗血,还在挣扎着,他或许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堂堂八品道士,掌控噩兆的强横道法,竟然不知不觉中就被施下诅咒。 而就在这时,身后忽地挺立其一道影子,掩藏在黑暗中。 隐约能够看到,身躯由纸张铸就,却没有完全遮挡,其下隐隐露出腐烂而恐怖的尸躯,处处是疤痕,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样。 它趴在黎振耳边,轻轻说道。 “好儿子,为父吩咐的事,倒是办的不错!” 听到此语,黎振猛地一颤,流血的双目露出浓浓绝望与不甘,最后的一丝情感也湮灭掉,彻底化作阴冷而沉寂的纸人。 看到这一幕,几乎所有人不由地心脏一顿。 堂堂黎家三公子,八品道士,就这么死了 更恐怖的是,从棺材中钻出来的是谁亡魂、尸体,亦或是噩兆 还未等他们细想,黎漓却高喊一声。 “快走!” 说完便朝府门外冲去,根本没有丝毫留恋。哪怕这棺木埋葬的是她最敬爱的爹爹。 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不管现在棺木中跑出的是什么,能够顷刻间就把黎振杀掉,其实力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何况最为关键的黎印都在失效,掌控之人暴毙,他们就算聚集起来又有何用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于是在黎漓率众人逃走,墉城等人及赵舍也慌乱逃离,根本再不顾黎太风。 说好拿钱干活,却不是来送命的。 眼下黎老天师诈尸,若只是噩兆袭击还好,若他没死呢那故事恐怕就有点诡异了。 一枚印章从黎振身上飞起,落在棺上,本来淡青色的纹络渐渐消退,变成漆黑之色。 天穹处“风调雨顺”的符咒,也变成血红之色,随即遮蔽的天幕崩塌,一股腥气漂浮而至,符咒之字变为“血雨腥风”! 整个黎镇的诡异之息都在凝聚,最后由这枚符咒,传输到印章之内,聚集到棺材上,灵堂渐渐被黑暗笼罩,愈发恐怖。 逃跑的黎漓等人,还未庆幸灵堂噩兆没有关注他们,但打开大门后。 满街的纸人横亘在府前,一双双无神呆滞的眼睛望着他们,血雨似乎更大了,将所有人和纸都染成了红色。 无尽的诡异弥漫,看不到结尾,也寻不到出路。 纷争,来袭! …… 从黎镇集市逃出的李赫,已经失去意识,赵田将他背在身上,拼命奔跑,只朝着一个地方,便是人面茶地。 其速度比快马都要迅敏数倍。 也不知走了多久,血雨终于停下,画卷之上虽然依旧有血雨之灾,却已是背后之景。 在偏僻角落,似有一座破败城镇,被浓浓血色笼罩,充斥着绝望。 李赫的身躯在好转,焦黑与血雨侵蚀,似乎在离开一定距离后,没有那么恐怖,渐渐地失去效果。 虽然侵蚀不可逆转,但新的纸张重新贴在焦黑的皮肤上,再度将其修补。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周边茶叶香味弥漫,赵田倒了下去。 李赫也跌倒在茶地之中,他的身躯像是污染的源头,不停地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人面茶不停地吸收着,却有些超出承受能力,那些本来在茶叶上静止不动的人面,竟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而法台之内,殷红血水几乎将茶地浸没,一片汪洋血海。 眼看就要彻底淹没,李赫始终背着的锦盒却在跌落中打开缝隙,掉落在一旁的土地上,刚巧在人面茶祥瑞旁边。 在李赫这噩兆之源的污染下,金创草被迫吸收了大量的噩兆之息,隐隐变得血红起来,像是人肉长成的草叶一般。 感受到这份变化,始终没有动静的图录,忽然发出一阵光华,书页翻腾不止,斗转星移,天地再度宽阔。 只因在那茶地旁,出现一枚人肉金创草,像是一只手臂,从土里探了出来,随即生成一只手掌,每根手指像是手臂一样,再度生出手掌,就这么慢慢延申,直至一米多高。被风一吹,仿佛数十人在那里挥手,却看不见人影。 有了新的祥瑞扎根,图录内的平衡似乎再度产生变化。 整个书页世界,仿佛化作一层层监牢的囚窗,隐隐露出镇压之意。 那血染的法台,也渐渐干涸,只留下鲜红印记,弥漫在大地之上。 最重要的是,一张白纸画漂浮在茶地与金创草上方,诡异白纸慢慢勾勒出一道人形,面目可怖,双眼暗绿,满身纸屑,没有丝毫情感,浑身弥漫着灾祸的气息。 他身子顿了顿,随即竟然从画中走出,碎纸渐渐合拢,形成一具完整的身躯,包括此前焦黑的部分,也弥补完全,甚至隐隐有股压制的力量。 血红雨水出现在身后,一股诡异的道息在弥漫,充斥着不详。仿佛他去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灾厄,十足的劫中之子。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走了出来,从画中将身体彻底抽离,再度化作一个皮肤苍白,没有血色的青年。 他望着那副空白画卷,一双诡绿眼睛仿佛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于是,他开口了。 “我是谁” “人面茶,百手金创,不详纸厄,噩兆图录。” “我是苦茶岭府主,李赫!” 第五十八章 纸厄新法,噩兆大道 第二日清早,钟闵在府衙中溜达,恰好遇到晨练的柳兀。 别说,这位苦茶农务使接近五十,身体却十分健壮,每日打一套“禽兽”拳,耍的有模有样的,时而像熊,时而像鸟,十分古怪。 “我说老柳啊,又在耍禽兽拳啊,改天有空教教我,看起来还满养生的。” 柳兀脸一黑,像便秘一样,指正道。 “什么禽兽拳,这是我花大价钱从墉城得到的独门秘法——二禽戏,熊经鸟伸。是药师强身健体的不二法门,没有见识就不要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钟闵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 “差不多么,反正都是禽兽鸟类,区别不大。” 见柳兀脸色涨红,要发火,他赶紧说道。 “要我是你的话,还炼啥禽兽拳,不妨和府主套套近乎,看能弄本合适的呼吸法不。 有那么貌若天仙的女儿,日日陪伴在府主身侧,孤男寡女,天雷勾动地火,真没点动静我是不信的。” 柳兀脸色沉了沉,说道:“你又不是不清楚如画的状态,诡异侵蚀,能活下来已是庆幸,哪敢高攀公子。” 钟闵摇了摇头,将手搭在对方肩膀,神秘地说道:“那可未必,我听阿福说,府主经常带着柳姑娘去茶地中。 荒凉又诡异的人面茶地,风一吹凉飕飕的,胜在静谧。 郎才女貌,两人又非那等画出来的人,岂会真没有需求。让如画主动点,到时候有你柳老汉享福的时候!” 见钟闵一副男人都懂的神色,柳兀这次倒没有反驳,只是面带忧愁地说道:“可如画自从苏醒以后,变得大为不同,以前那些自以为是的技巧,如今一概不通。 木沉沉的,像个呆子一样,整天就在茶地中转悠。见我虽然也打声招呼,可如此沉闷,怎么能比得过外面那些勾人的妖精。” 钟闵摇了摇头,不赞同这话:“那些庸脂俗粉,真以为咋们府主会看上 反倒是如画侄女,与大人息息相关,形影不离,才是能伴随长久的良人。 我每次靠近大人,都觉得内心发冷,不自觉地颤抖,更别说普通人了。 不过太过沉闷看久了也不好,最好找个会的,来指导指导,也能让府主开心嘛。” 柳兀这当爹的,竟然也认可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后叹道:“我们父女本是要死的人,承蒙府主救助,苟活性命,再如何报答也不为过。” 钟闵也转头看了眼府衙,再向远处眺望,仿佛看到了田地中劳作的农夫,商铺间穿行的妇人,以及快乐玩耍的孩童,不由露出欣慰的微笑。 “是啊,这纷争乱世,朝不保夕,能勉强活下去已是奢望。 若没有大人担任府主,苦茶岭如今怕也是那般境地,甚至不如。总之我老钟是下定决心,要辅佐大人,镇守一方。 谁要是敢破坏这份安宁,我拼了命也要阻止。 若能对大人有益,我自然大开方便之门。” 柳兀笑了笑,说道:“还是您这位苦茶大总管境界高啊!我自愧不如。 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前些日子翻过的茶地,拢出些许空地,又施了灵肥,准备让人面茶好生独立一番。” 两人一同前行,朝着人面茶地走去。 不一会便行至茶地,钟闵刚撩开茶丛,却被吓得朝后退去,喊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柳兀匆忙扒开遮挡的茶叶,看到诡异一幕。 小小的茶地,高约一米的人面茶叶在风中摇晃,那副人面露出渗人微笑,十分恐怖。 让钟闵受到惊吓的,则是人面茶旁的空地,一株诡异植株拔地而起。像是人手一样,不停地伸张,每根手指都是一只手臂,重复延申。 主干及底部变得漆黑,像是被包裹了一层皮,而在最上方刚刚新生的手指,显得新鲜又血红,仿佛拨了皮的手。 不过作为药师,柳兀察觉到一丝不同。 这植株散发着强大的灵气,正片茶地竟然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光是闻到就觉心旷神怡,甚至比人面茶都要强盛。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柳兀睁大双目,不可置信地喊道:“祥瑞!这是新的祥瑞!苦茶岭又诞生了一株祥瑞!” 听到他的大喊大叫,钟闵也回过神来,虽然那株灵植看起来诡异的很,像是人手组成,但苦茶岭并非没有前例,一旁的人面茶不就是这般。莫非是府主回来了 府主与甄隐等人前往黎镇集市,才不过两日,难道如此之快 钟闵仔细查看,果然在两株祥瑞缝隙之中,看到一个盘坐在地的年轻人,赤裸着上身。 其左侧人面茶粘连,右侧诡手祥瑞捏着,似乎在辅助他镇压着什么。 “大人,府主大人是您嘛” 钟闵缓缓靠了过去,却听到一阵虚若的声音。 “别过来,我刚刚晋升八品道士,融合了新的噩兆,有些控制不住道力,靠近我可能会有危险!” 钟闵这才发现,靠近李赫身周的一片土地,都变得漆黑荒芜,甚至之前最为兴盛地人面茶株,都变得枯萎衰败,除了两株祥瑞,再没有任何存有生机的东西。 不止如此,肉眼可见地,李赫身周有一片阴霾,如同画作上沾染的污迹,久久不散,光是看到就觉压抑不已。 “这片茶地是谁翻拢过嘛”李赫随口问了一句。 “是我弄得,本来准备为人面茶祥瑞腾出地方,便提前施了灵肥,没想到现在……” 柳兀指着新的祥瑞,一时不知说什么。 李赫却沉吟一番,最后笑道:“此事大功一件,我能晋升还多亏了你这番无心操作。 不用担心,它同样是变异的祥瑞,名为百手金创,目前已知的功效是可以续骨诞肉,十分神奇,至于其余潜在功能,则辛苦农务使,研究一番了。” 若是细看,百手金创接在李赫的身躯之上,将烧焦的血肉弥补,虽然十分缓慢,的确在恢复伤口,疗效相当显着。 当然,这药并非没有代价,使用后会抽取旁侧正常血肉,类似于借助引导的作用,不是那种纯粹地弥肉生骨。可即使这样,效果也十分了得,特别对于李赫这等纸躯,不过是损失一些道息,却能恢复被永久侵蚀的躯壳,简直量身定做。 两位手下看着百手金创,心中一阵诧异。 想不到又是变异的祥瑞,似乎苦茶岭就没有正常生长出来的祥瑞,都有点古怪,长得也十分恐怖,常人看了都以为是噩兆呢。 正要答话的柳兀,却忽然瞥到茶地旁躺着一位昏迷的女子,身子一动不动,没有呼吸,像是死了一样。 “如画!” 柳兀面色惊惧,万万想不到女儿变成这样。 却见李赫抬了抬手,说道:“放心,如画没有事情,只是我晋升八品,融合噩兆,导致她受到些连累。 如今黎镇血雨笼罩,恐怕并不太平,也需要她来镇守一番。” 说完,李赫便抬起手臂,顿时在手掌处再度生出纸手,探到柳如画的脸上,轻轻抚了抚。 虽然柳如画的相貌如同画中仙子,完美的不像是人。可实际上她的肌肤触感并不好,有点像粗糙的纸张。唯一让人感到柔顺而舒服的还是那异化后的红舌。 其实在压制噩兆后,一切诡异之物,都已化作正常身躯的一部分。像李赫的纸躯,在没有彻底激发前,就与常人无恙。 柳如画也是这般,凭借图录镇压噩兆,她的融合度其实更高,甚至有完全压制的效果,若非受碎纸画深度侵蚀,灵识不可逆,此刻的她或许更像是一位二八芳龄的佳人。 不过当他晋升之后,或许会有另外的变化。 他的手摸到柳如画嘴唇之上时,对方忽地张开红唇,皓齿轻露,咬住李赫纸手。 纸手慢慢破裂,滴落出鲜红血液。 过了几息,一声嘤咛,如画睁开妙目,看向眼前熟悉的男子,从恍惚中恢复了理智,双目变得有神。 “大人!奴婢……小秘不知为何……” 李赫摆了摆手,说道:“此事不怪你,是我的问题,你可觉得身体有何异样” 柳如画摸了摸脸庞,顿时觉得皮肤光滑柔嫩,肤如凝脂,与之前天差地别,顿时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笑容。 “没甚不适,反而变好了。” 说完还一双俏目柔情似水地望着李赫,几乎要把他融化在眸中。 李赫愣了愣,莫非噩兆融合,柳如画的意识有些修复那倒是好事,毕竟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更适合压制噩兆复苏。 何况柳如画长时间与诡异相处,她的灵识也变得有些异常,充斥着不俗的能力。如之前黄衣诡人的蛊惑,恐怕根本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倒是个不错的苗子。 李赫挥了挥手,说道:“你先去外围警示一番,有道法之人前来,现拦住,待我彻底吸纳此次晋升,再做打算。 你们二人,也去岭内,把衙卫们集结起来。黎镇血雨,恐乃不详之兆,要早做防备。” 听到李赫吩咐,柳如画颇有些委屈和不情愿,一双妙目盯着他裸露的上身,不由地舔了舔红唇,最终却还是朝茶地外走去。 钟闵与柳兀倒是听话,连府主都忌惮的危机,还是早做防范为妙,毕竟从李赫来到苦茶以来,哪一件事情不是未卜先知一样,简直神人。 待众人离去,李赫运转呼吸法,再度沉入图录之中。 图录之中书页翻腾,天地星空,倒是没有太多变化,真正发生改变的还是他那一方土地。 如今有两块地,一块是人面茶地,不仅范围扩大了些,其上人面之象更为灵动诡异,时而抿嘴时而笑,随风摇晃。 另一块地自然就是百手金创,开拓一块更大的土地,那些手臂不停地挥动着,有时甚至会手拉着手,结出一系列古怪的印记。 而在两片茶地中,漂浮着一副纸画,上面画着一个诡异的纸人,双目幽绿,正冷冷地看着他。其身上部分焦黑尸躯,已经被新纸遮挡,却依旧有些痕迹,像是纹身一样勾勒在臂膀之上。 这是灾祸的印证,也是噩兆的馈赠。 在经历驭尸者侵蚀后,侥幸利用百手金创达成新的平衡,他也继承了部分驭尸者压制尸体的力量,当然,并非是永无止尽,也不像驭尸者能够控制尸体,只是短暂的压制罢了,只能称为添头。 晋升八品后真正发生质变的,是纸人与纸画的融合。 只要留有纸画的痕迹,便能让纸人跨越纸中世界,从画里走出。也就是说,即使隔着极远的两地,若是有两幅纸画存在,他便能任意穿梭,便捷通行。 不仅如此,纸目回归后,纸画可以临摹任意观察到的人。这临摹可以是把人直接融入画中,创造出所谓新的纸人。 也可描绘,比如被彻底临摹完成的人,若是被擦掉了头,或剜出了心,结果会怎么眼前之人将会受到同样的诅咒。 最后是纸人,无论速度、力量还是其他特性,都全面提升,甚至能够再凝聚出一具新的分身。 无论是纸人还是纸画,如今已经不再是分割的噩兆,而是形成新的噩兆——不详纸厄。 他的身周若是不加控制,会诞生飘散的碎纸域,像是一层灰霾,时刻渗透着不详,会把人导向糟糕的处境,甚至呆的久了,会有生命危险。 范围大概是一个村子的大小,不过释放需要时间。 那副画中不仅仅画着沉寂的纸人,远处更有笼罩在血雨腥风,在不停地靠近,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他在晋升后,对这种诡异预兆,更为清晰。 所谓噩兆,它的灾劫并非是突然发生,往往都是有迹可循。在低阶时似乎只是个体,虽然充斥着恐怖,却没什么联系。 但当它们组成更为恐怖的拼图,能够大范围地影响生灵,便是一种势、运,甚至是命,因此避无可避,只能应劫。 它们运行的规律,或可称之为道! 若能看穿其轨迹,凡人亦可转危为安,道士更能逆天脱凡。 因此噩兆图录所谓的引导,是否是其本质过于高超,从而解析后发出的预兆呢 但代价也足够大,劫中之劫,诸诡之诡,十死无生! 何况至今没有完善的图录,它虽然足够强大,所预之兆,是否充满了足够的不确定性呢 若这其中的风险多一分,便是劫难;多两分,即为陷阱。 虽然自己一路走来,都是遵从其指引,但越明细噩兆,越理解其中的艰险。 望着自己疲惫的身躯,此次黎镇集市便是教训。若再这般下去,任凭他九命猫,也得折损在一次次的劫难中。 虽知晓了晋升关键,却缺乏足够的信息,或许预兆之下,探寻应劫之法,才是存活之路。 想到这里,他慢慢闭上眼睛,开始冥思。 第五十九章 迁徙收获,香火老头 李赫没想出什么办法,只能暂且放下,先疗伤恢复。 柳兀与钟闵二人原路返回,准备去召集衙卫。 不过柳兀瞅了瞅闷闷不乐的女儿,安慰道:“府主有大事要忙,连他都那般紧张,黎镇必定有极大变故。 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待过些时日看看吧。” 毕竟当爹的,女儿哪怕变得再陌生,有些心事还是藏不住。 “哦,是这样吗” 轻盈的叹息从一旁传来,让柳兀猛地一愣,随后大喜,怔怔地望着自家女儿。 要知道从如画被李赫救活后,性子就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甚至连他这个父亲,也几乎不做交流,偶尔能问询几句话,也是岭地与府主的,像这般有感情的回答,已经多久没见过了。 柳兀激动地问道:“女儿,你回来了” 柳如画瞥了一眼爹爹,娇声道:“什么回来了,女儿不一直在这里吗 前些日子不知怎地,脑中只想着公子,内心馋的很。” 说罢,还舔了舔嘴角,露出迷思之状。 馋的很 听到这话,两位过来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却完全没懂柳如画的真正含义。 钟闵在旁侧劝到:“虽然都说女孩子要表现的矜持一些,可也要看谁,像府主这等英雄人物,就得侄女儿你主动些,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 见柳兀有些恨恨地盯着自己,钟闵才收敛一番:“嗯,也不用那么急,不过营造气氛,前期铺垫还是很重要的。想当年你婶子追我时候……” 柳兀一把推开不靠谱的家伙,说道:“别听这家伙扯淡,府主大人对我们家恩重如山,如画你尽心尽力即可,别想太多。” 柳如画委屈地看着父亲,说道:“可我总想的多啊!” 这话顿时将柳兀义正言辞的话语噎了回去,不知该如何答复。 倒是钟闵捧腹大笑,每个前辈的形象。 但望着女儿扭捏委屈的表情,再看看上司得意的张狂,他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真好,真好!” 抹了抹眼角,柳兀拉着钟闵离去了。只留下柳如画在茶地边静思,用她那细嫩的纸手,掰着人面茶叶。 …… 苦茶岭戒备森严,岭民都接到了通知,近些时日须得小心谨慎,白日种地早出早归,若是见到什么诡异的岭外之人,即使上报。 往来的商队禁止流通,在岭内停留的商队也暂且不允许离开。虽然有些商人十分不满,但见到最大牌的甄家商队都带头遵守,也就不敢吱声。 甄隐至今未归,想必是遭遇了不测。 虽然有道符帮助,但集市离黎镇太近,血雨肆虐,甄隐道法不强,又受到腐尸追逐,恐怕难以挣脱。 目前留守商队的头目竟然只剩下甄浩,被砍断一根手指后,他如今乖觉得很,见了苦茶岭得高层,必鞠躬问好。以前可是眼睛都翘到天上去了,如今恨不得趴下吐舌头。 钟闵等人却没工夫理会这见风使舵的家伙,最近从窑村挖矿的蓑草岭之民到了,护卫他们的是对方的亲卫,行了一路。 推车赶马,古铁粉一袋又一袋,看得周围商贾眼睛都直了。 消息灵通者,已经打听到九岭会首的传闻。苦茶岭府主一己之力解决窑村噩兆,更是威压众府主,让其不敢言语,听说有一位稍露不满就被当面斩杀,端的是狠辣强大。 虽然知晓这消息有点离谱,自家府主也没那么霸道,参与之岭皆有收获,当然最大头是在苦茶。不过钟闵也没有去管,在此紧要关头,威慑一番各方宵小,效果不错。 至于是谁放出这消息的,见过赵田的甄家,倒是最有可能,怪不得现在听话的一批。 初步到达苦茶的百姓约有五百多人,是比较穷的一批,思想倒是很积极,在哪里都行,只要有口饭吃。 听说蓑草岭府主给了大家一些盘缠,迁徙有奖,故而这些人也没有不乐意的。 不过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倒不假,初来乍到的一批人竟然还敢闹事,说要分配田地。 苦茶自有规章制度,经过柳兀施肥改进,再加上祥瑞滋润。除了人面茶的种植,普通田地也空出来,就是为了迎接这些迁徙之民。 这脾气却得治治,万不能如此嚣张。 钟闵手段倒也简单,孤立刺头,拉拢几个有名望的,再将实惠政策告诉大多数人。 敢反抗的,雷霆手段惩戒,苦茶岭衙卫正好练练手。稍有名望的,作为新屯蓑衣屯的管理者,安排上。至于大多数平民百姓,其实也就聚众跟风罢了,只要有吃喝,完全可以接受。 私底下再问询一番,苦茶岭渐渐富足,比管理不善的蓑草岭要好得多,自然也就熄了心思,一心一意地驻留。 即使有逃跑的,岭地边缘还有一位鼻子比狗灵的柳小秘,谁也逃不掉。 一番折腾,几日内便平息整合了这部分迁徙之民,柳兀高兴地带着新人去开拓土地,为百手金创的扩种,提前准备。 说到底,这乱世中,平安、饱食,即是最好的奖励,苦茶恰恰都有,自然让大家满足。 虽然没有苦茶岭民最初那种真挚的感动与追随,可过一段时间,真正感受到岭地的好,自然就回心转意,彻底归顺了。 倒是那批蓑草岭亲卫,说什么也不驻留,还要继续前往窑村押送古铁。见他们各个精神饱满,警惕非凡,倒是不错的兵卫,这蓑草岭府主虽然不善于政务,倒是个领兵之将。 钟闵与商队兑换符咒,给他们补充损耗,装满酒水,祝愿大家凯旋而归,倒是把大家感动一番。说道要不是自家府主牵挂,也就留在此地了。 钟闵便说:“无事无事,后会有期!” 不过等亲卫们上路,他也露出狐狸般地微笑,如此这般,看来蓑草岭融合一事十拿九稳。 而府主口中的翼守,如今看来也有了眉目,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百手金创目前还不能移栽,故而只能在灵地上做准备,幸亏金创草本身十分适宜种植,即使土地贫瘠一些也无大碍。地贫圈小,越靠近祥瑞,金创草的质量越高,走高端市场即可。 与上次的人面茶叶不同,百手金创经过府主认证,的确是金创草的加强版,甚至有微弱的压制异常之效。 这等宝物,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越是稀有的疗伤药,越有自己独特的药性,轻易不能混合,百手金创这等药效,几乎赶得上八品祥瑞。药效好,价格自然也就能喊得起来。 不仅如此,祥瑞的其他特效还需探寻,大有可为。 小小一处灵地,两株变异祥瑞,这是什么概念养活一两千人,手到擒来。再加上古铁矿的输送,贸易繁荣,一副兴兴向荣之景。 要说这段时间最大的成就,还是在人面茶叶上。 虽说人面茶毒液强横,连噩兆都能侵蚀,却也只是柳兀利用简略手段将其碾碎,挤出溶液,相当于最古朴的提取方法。精炼过程中,自然损耗也变得相当大。 于是他苦寻制符师、制器师,虽然这等人物通常都是大势力珍藏的宝贝,再高深点就是道士们亲自担当,不过他的运气不错,还真遇到一位。 柳兀穿过林间,来到田边的小屋,正是之前坑蒙拐骗的张老头的家,如今被重新整理一番,倒也显得干净不少。 屋内传来“劈里啪啦”的响声,像是雷电流过的声音。 “王大师,王大师!” 柳兀边呼喊,边走进屋子。 只见空旷处放着一大缸水,上面却有火焰弥漫,烧灼不停,完全没有水火不容这个概念。 一副扁担放置在角落里,却一边高一边矮,明明两个框里都没有什么物品。没过一会,高矮呼唤,从框中还传来隐约地娃娃笑声,可肉眼看去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十分渗人。 最为古怪的,是一张红木桌,上面摆放着一排陶瓷罐,每个罐子外部都勾勒着怪诞而恐怖的画面,有吃心、剥皮、斩首、裂体各种可怖之景。 可恍惚间,又仿佛只是一团油彩,模糊不清,根本没什么寓意。 罐子口打开,上面冒出袅袅香烟,却看不到有香火点燃,极其古怪。 一位穿着马大褂,满头白发的老者,正站在木桌末端,敲击着罐子。 此罐外表黝黑,在敲击之后,隐隐露出几道烟雾,随即罐外显化人脸之象,对着他弯起嘴角。 “王大……” “王什么王,让你带的人面茶叶带来了吗” 老头也不转身,只是一挥手,那扁担就偏了过来,卧倒在柳兀身前,似乎在讨要物件。 柳兀也不废话,将几日来收集好的人面茶叶,尽数倒入框中。 扁担随后像人一样,弯起身子,将装满人面茶叶的那边,抬至桌前。 老头拿起茶叶,手指一抹,人面茶瞬间碎成粉末,掉落在瓷罐中,香火似乎更旺了,有一股甜腻的味道。 “好东西啊!身为祥瑞,噩兆之息却如此浓厚,非变异者不能存,我已经有十数年没见过这等宝贝了。” 柳兀赶紧抱拳,说道:“若是大师愿意,可以久住苦茶岭,我家府主求贤若渴,见到您这样的人才,必定大喜。 不仅人面茶叶,吾岭又新诞生一株祥瑞,名为百手金创,乃金创草的变异之种,可生肉衔骨,药效强大。 我为您引荐,府主必定愿意将其展露。” 听到又一株变异祥瑞,即使固执高傲如老头,也转过身来,惊讶地盯着柳兀,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能够吸纳噩兆之息的祥瑞,有一株已经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更别提……” 但话还没说完,他便靠近柳兀身边,鼻子拼命地嗅:“有一股特殊的气味,似药草,似噩兆,的确是新的气息,与人面茶不同。” 王老头立马抓住柳兀衣领,双目圆睁地问道:“你小子没有说谎真出了一株新祥瑞” 柳兀面对老头的无礼,没有丝毫生气,只是得意地笑了笑:“我哪敢期满大师,我家府主从黎镇集市归来,的确带了一株新的祥瑞回归,保准让您满意。” “黎镇!怪不得。”老头蹲在地上,不停地挠着头,像个顽童一样,“你这小小岭地,古怪倒是多,惹得我心痒难耐。但那件事又十分急切,不能延误。怎么办” 满脸焦急之色,陷入选择困难,急得他抓耳挠腮,简直不像个古稀之年的老头。 柳兀这时反而开解道:“您既然有要事忙,不如先去办事,我苦茶岭始终伫立此地,待您忙完,我再为您引荐府主。” 听过此言,王老头点点头:“没错,先去做那件事,回来再见识你们岭地的百手金创!” 说罢,便将一个精美黑盒抛在柳兀身上,小小盒子,竟然颇为沉重,打的柳兀后退几步,出了茅屋。 抬头一看,草房渐渐缩小,化为一座迷你庙,上面香火缭绕,不一会便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方。 柳兀打开盒子一看,整整好几踏漆黑符咒,上面印着诡异的人面笑脸,正是人面茶制成的符咒。 这神秘老头自称方外之人,善于制符,从别的地方见到人面茶叶,颇为感兴趣,因此随商队前来苦茶,讨要大量的茶叶。 不过他也不白拿,用其秘术为岭地制造特殊的苦茶符咒,威力强横,几乎是普通霹雳符的数十倍。即使一个普通衙卫拿到此符,都能轻易地对付诡异之象,如那日的血肉尸车,几张符咒即可解决。 如此高强本领的人物,柳兀自然想招揽,本来之前还没甚筹码,如今百手金创现世,对古怪老头的吸引可想而知。 别看他现在溜了,可总有一日会回来的。 至于这等人物,凭何就会留在苦茶。他柳兀自然没这个本事,但若府主出面,他觉得有极大可能招揽成功,就是对李赫如此的信任。 如果能有一位强大的制符师,到时候苦茶岭的资源将彻底利用起来,再也不用看人眼色。起码在黎镇范围内是这样的。 就在柳兀幻想美好未来之刻,一名衙卫匆匆跑来,喊道:“大人快过去一趟。 有黎镇的贵人来到岭内,种大人让您去辨别一番!” 第六十章 黎府贵人,冲突难免 “你们不知道身后的大人是谁吗瞎了你们的狗眼。” “不是有甄家商队吗,叫甄隐来见我,他来了自然就明白了。” “什么甄隐,甄离离队未归,只剩下个叫甄浩的年轻人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叫他过来也行。” 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站在路口,鱼龙锦服,佩戴长刀,身上穿着坚实铠甲并有道符傍身,更关键的是腰侧悬挂着玄铁令牌,上面刻着“黎”字。 铠甲破损不堪,上面沾染着暗红鲜血,已然干涸,几人面色也颇为疲惫,看得出来是经过一番厮杀的。 本说远遁而来,找到一家岭地,想要进去避一避,歇息一番,谁知道被拦在岭外,就是不让进,说是怕诡异混入,须得检测。 护卫之首,是个独眼之人,身上明显有着浓郁的道息,想必是个道士,此刻面色狰狞,大呼小叫,却依旧没有动手,自然不是因为讲文明,树新风。 只因苦茶岭衙卫一身荆棘铠甲,各个道符齐全,甚至隐隐结成阵法,前中后三排各自守卫。 前锋大盾护卫,是磐石符铸就的厚盾,轻易武兵无法突破,就连普通道符也难以摧毁。 中间长刀小队,各个聚刀迎敌,刀是用远近闻名的古铁制成,上面还涂着幽绿溶液,看起来就危险的很。 但与最后压阵的小队相比,都不算什么。 后排之卫手持短弩,每一根古铁箭上都绑着厚厚的符咒,就像烈焰符、水沉符这种起码有几十张,看得人头皮发麻。 更关键的是,站在中间的几人,体格强健鹰眼躬身,明显是神射之辈,拿着几枚幽黑符咒,死死盯着他们,想必是什么厉害东西。 “这岭地衙卫简直不比各家族私兵差了,莫非是哪家的嫡系公子驻扎 可也不对啊,如此贫瘠的地方,怎么会有嫡系人物来此。” 形势比人强,若是往常,黎家护卫自然是最为霸道,管你哪家的公子小姐,见了他们都得绕着走。 如今黎镇巨变,血雨腥风,即使逃出鬼蜮,也多少受了些伤,底蕴耗得差不多,再与这么一只装备精良的衙卫拼上一场,完全没必要。 何况二小姐说要低调行事,尽量拉拢周边的势力,告诉他们黎镇目前的状况,一致抗击噩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时已经不是他们逞强好胜的时候。 想到这里,黎家守卫首领聂元清了清嗓子,说道: “如今黎镇被噩兆侵蚀,数万百姓陷入人间鬼蜮,街道上到处都是纸人,剩下的便是死人。 我们护卫着二小姐从黎府杀出,还有四大家族的首领,艰难逃脱。 路上还有纸人追击,十分险恶,我看它们很快就要来到苦茶了,这片山地根本什么能抵挡的东西。 待贵人们进岭内休息一番,给我等补充些装备道符,到时候可以带你们逃跑,不然的话……” 周围民众越来越多,商贾也围了上来,自然有认识之人。 “竟然是黎二小姐的侍卫长聂元,我之前在黎镇见过他,九品道士,祥瑞和噩兆皆为不俗,实力高超。” “那些侍卫也都是黎府之人,难道黎镇如今真的被噩兆侵蚀我的妻儿还在镇中,如何是好。” 说着,就有人想要返回黎镇,却被周边之人拉住。 “连黎府侍卫都九死一生才逃出来,你回去能干什么送死吗。” “后面马车都是商贾之家,王、史、李、甄四家族为多,连他们也跟随逃出,黎镇必定是遭难了。” 声音渐渐庞杂起来,充满悲戚与绝望,固然有些人或许没有牵挂,可毕竟多为黎镇商队,连大本营都被拆掉,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一个年轻人走出来,激动地说道: “甄家商队!族长甄礼可曾在此” 瞅了一眼眼前青年,面色有些苍白,手掌还包扎着伤布,期待地望着身后商队,其身后跟了几名小厮,明显是商队中的领军人物。 聂元听后,却脸色一黯,犹豫一番才说道: “纸人侵蚀神智,早有迹象,待到我们发现时,已经有些晚了。甄家、李家最为惨重,几乎没有剩下几人。王、史二家警觉较高,发现得早,留存较多。” 听到这话,甄浩一个失神,就跌坐在地,满身泥土却浑然不知,像失了魂一样。 本来只是个甄家晚辈,跟着商队跑一趟商,原本想着见识一番,提升点本领。 哪想到先是甄隐察觉有异,在苦茶求人。他因出言不逊被赵公子斩下一根手指,随后变得谨言慎行。 前去黎镇的几人至今未归,现在又听到黎府侍卫这般说法。恐怕甄隐二人也遭遇了不测,更倒霉的是,甄家几乎覆灭,无人生还,简直像做梦一样。 这打击,对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来说,的确大了些。 见到此幕,聂元也有些不忍,说道: “甄家倒也不是完全覆灭,还有几人跟随在小姐身旁,活了下来!” 甄浩猛地回神,问道:“是谁是谁!” 聂元刚要说话,人群忽然分开,走出两位中年,见苦茶衙卫对他们的态度,必定是此岭的重要人物。 柳兀上前瞅了几眼,几乎没多看,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的确是黎家侍卫,没有错。 他在黎镇也呆了多年,自然认识这些高层身边的护卫。何况聂元担任二小姐的侍卫长,露面次数颇多,许多人都认识。 其实有甄家以及各商队的辨认,不会有错,让柳兀过来一趟,更多是看看是否有诡异。 正当他想要向钟闵传话之时,忽地察觉手指有些疼痛,低头一看碎纸浮现其中,他瞅了一眼面色大变,慌忙与钟闵耳语。 本来已经有所决断的府判,同样紧锁眉头,随后朝聂元抱了抱拳头,说道: “各位从黎镇逃出,更是有贵人在此,于情于理苦茶岭都该迎接众位。 奈何如今府主闭关,不让任何人进岭,各位抱歉了,我送一些粮食给大家,请移步他地!” 这话一出,本来就烦躁不已的聂元,忍耐到了极限。 大声喝问:“苦茶岭莫非要叛变不成见了黎家卫队,也敢拒绝我等好言好语,莫非真以为软弱可欺不成,若非小姐吩咐,早就把你们这群乡下佬打个满地找牙。” 其余侍卫见了苦茶岭搬出的粮食,只是普通的黑麦,同样大感不满。从前他们去到哪里,不都是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即使如今落难,可区区一个破烂岭地,也敢如此漠视他们,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聂元审视一番,怒气几乎超出阈值,冷冷说道:“你们认出我等身份,还是不放行” 出乎聂元预料的是,与其对视者,无论是钟闵还是柳兀,以及苦茶衙卫,甚至连刚刚询问甄家的青年,都默不出声。 即使知道他们是黎家的人,依旧敢拒之门外,小小岭地凭何敢如此嚣张 聂元觉得很古怪,不止是苦茶岭这些岭民,甚至岭地本身就十分诡异,黎镇血雨之后,纸人诡异开始扩散,路边驿道都有噩兆留存。 侍卫们人人带血,疲惫不堪,也是因为一路上时刻警惕,对抗突然出现的诡异。故而赶了一日夜的路,眼见天黑,实在是有些乏力,想找个落脚之地,补充一番。 否则依照他们的想法,此地离黎镇还不够远,不算什么安全之所。 可偏偏走至此地,似乎安静了不少,诡异纸人几乎没有再见到,给人一种安稳的景象。 其实聂元心中存疑,但耐不住车队里有二小姐在,以及一些女眷,不然的话他真不想在此地停留。 既然苦茶岭态度强硬,不让留存。聂元也不再客气,身子微微一动,准备试探一番。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苦茶衙卫脚下就出现了些许蔓藤,捆住他们的手脚。其实在刚刚问话之时,他就已经施展祥瑞道法,潜入土地。 他的祥瑞名叫紫藤根,十分擅长隐蔽,故而悄无声息地就接近了苦茶衙卫。 毕竟是些凡俗之人,就算有不错的道甲以及道兵,但与祥瑞相比,还是差了太多,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就被捆住。再怎么挣扎也难以挣脱。 真以为靠这些衙卫就能护住岭地也太天真了。或许对付些没有智慧的噩兆还好使一点,对付道士却差远了。 然而聂元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只见苦茶衙卫腰间,有几道白纸符隐隐发光,竟然将紫藤根击退。持有短弩者趁机发射符箭,射向他们。 古铁制成的弓箭,既锋利又迅敏,再加上绑着厚厚的符咒,聂元不得已,身前召起一堵土墙。 此墙十分荒芜,上面寸草不生,隐隐有些人手抓过的痕迹。仿佛有绝望之人,临死前在其上用手生生挖出来的印记。 待符咒爆裂之后,土墙上的印记隐约间流出鲜血,十分诡异。不过效果也十分明显,即使承受数百道普通符咒,也毫发无伤,只是聂元的气息变得有些阴沉。 直到那两枚黑色符咒射来,钉在土墙之上。 与之前的符咒不同,黑色符咒顿时融化,流出一滩黑绿色的溶液,腐蚀着土墙。甚至血色手印,也难以阻挡其侵蚀,被溶出来一个大洞,露出其后的黎府侍卫。 一旁观战的柳兀,不禁对人面茶符暗暗惊叹,这正是那神秘符师王老头初期制成的符咒,配备给了苦茶衙卫作为杀手锏。 虽然之前有过实验,可毕竟没有太高的强度。如今面对一位九品道士,黎府侍卫的噩兆道法,竟然依旧能突破土墙,这意义完全不同。 因此柳兀心中愈发渴望,若是能将王老头留下,苦茶岭有那么多人面茶叶,制成符咒,必定让周边势力不敢小觑。 事实上柳兀所想有点轻了,周边商贾及岭民看到双方大战,自然朝后方退去。 可当聂元出手之时,人的名树的影,还是让大家心中一片担心。毕竟苦茶岭府主不在,单单凭借衙卫能挡住吗 甚至道士在大家心目中,就是宛如神一样的存在。这本就是道法的世界,虽然各岭地组建自己的道兵,毕竟比不上黎家的撒豆成兵,但现在看来,似乎苦茶的道兵也不弱。 甚至有的人在想,莫非黎府这些人刚逃出黎镇,就要死在苦茶岭不成 聂元经历多次争斗,当土墙破损,苦茶衙卫再次上弩,看到还有厚厚的符咒,对准墙洞之时,他就知晓,生死危机! 于是他放弃维持土墙,整个人朝前奔跑而去,快速地靠近衙卫,不再管身后的侍卫兄弟。若他还优柔寡断,恐怕一个人都活不下来,反而近距离突破衙卫方阵,才有一丝生机。 见聂元迅身而至,前锋与中队各自准备好,却也稍显慌乱,毕竟是普通人,面对道士亲自袭击,还是黎府侍卫长,的确心态变了。 不过他们也是经历过窑村之战的人,稍许的惊慌之后便恢复常态,冷冷地抽出刀枪,面像来袭的聂元,不再动摇。 “轰”地一声,烟尘翻滚。 聂元竟然还有秘术,把自身拳头撑起一座小小土墙,像推土机一样推上去,任凭苦茶衙卫再是精锐,也挡不住这样的袭击。 可结果是。 一袭红衣随风飘荡,面容带着轻纱,居高临下地看着聂元。 土墙破碎,盔甲裂开,胸前血迹斑斑。细细的柔臂穿过诡异土墙,捏住聂元的喉咙,生生地把他阻拦在原地。 不仅如此,双腿跪地,后面划出一米多的深迹,简直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守护在苦茶衙卫身前。 看到眼前的女子,苦茶众人却舒了一口气。 虽然她带着面纱,可那倾国倾城的面容,妖娆妩媚的身姿,辨识度极高,不正是府主的禁脔,柳小姐么。 之前只知道她生的花容月貌,每日伺候府主起居,几乎形影不离,大家都暗中羡慕。 可如今看到她霸道地捏着聂元,像看一只死狗一样,这才不寒而栗。 第六十一章 得寸进尺 一位素衣长裙,聪慧美貌的女子从驿道走出,其身后跟着数位气度不凡之人,甚至有些人道法气息浓烈,不比聂元差。 “既然苦茶岭不欢迎我等,离去便是,何必争执。” “如今黎镇受难,八方遭劫,噩兆肆虐,若还内祸不休,唯有死路一条。” 黎漓站出身,紧紧盯着柳如画,脸色发白十分憔悴,像失血过多的样子。 她没有丝毫居高临下,脸色反倒是充满恳求与商量,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感。 可柳如画目不斜视,扼着聂元的手没有丝毫松动,甚至抓紧了一份,侍卫长鼻子冒血,眼看要不行了。 如画的眼睛像星月般,幽暗绿火在框内散开,没有丝毫感情,冰冷的仿佛是一具尸体。对聂元,对黎漓,皆是如此。 固然此次李赫晋升,如画有了更多的情绪,但这也是相对的,是有条件的。谁若是敢对李赫,对苦茶岭做出危害之事,她便会化作复仇的女鬼,让对方立刻毙命。 毕竟在她本身,就是诡异的产物。 黎漓说那些大道理,或许对普通人有所共鸣,对她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侵害苦茶的借口。 眼见聂元双目血红,跪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柳如画却无动于衷。黎漓等人也露出不善的神色,身后有一位气息深厚的老者,站了出来,劝道: “姑娘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歹毒,得饶人处且饶人,何不将聂元放开,我们谈一谈。” 柳兀听到这话,却眉头一皱,有些怒气: “刚刚我们也好言好语,聂侍卫却率先动手。若非如画阻拦,此时苦茶衙兵恐怕死伤不少,如此轻描淡写地谈一谈,黎镇的大人物着实有些傲慢。” 之前趾高气昂,以为小小村岭,见了黎家之人不得五体投地,奉上粮食马匹,苦苦哀求之后,或许能带些人逃难。 结果踢到了铁板,下不了台,倒是讲起关系,谈起人性,着实可笑。 不过柳兀也不想闹大,跑至女儿旁边,耳语几句。 柳如画冷峻面容,似乎在听到某些话语后,神色变得柔和起来。手臂渐渐松开,一脚把聂元踹飞。 那老头身周升起暗红赤铜,堪堪将聂元抓住,甚至赤铜之座都后退些许,可见如画力量之大。 柳兀点了点头,随后对黎漓等人说道: “聂元我们放了,府主如今闭关,还请各位另谋出路。” “这些粮食,还请用灵币兑换。” 实话说,聂元率先动手,柳兀就十分不满。若非考虑到李赫如今在养伤,不宜树敌,况且黎漓这方也藏龙卧虎,他实在不愿大动干戈,否则绝不会有好脸色给他们。 至于如画告诉他的秘密,他准备在其确认离开后再告知。 见到苦茶岭的人的确不欢迎他们,甚至有些敌视,黎镇的贵人们面色难看,特别是连黑麦都要付钱,仿佛被羞辱了一样。 忽地黎漓身旁一女子,站出来,对着有些畏惧的甄浩喊道: “甄浩你还不过来莫非跟着各商队等死不成 二小姐身侧有四大家族跟随,准备前往墉城,有许多商贸机会,必定能东山再起。 如今黎镇诡异,纸人肆虐,很快就会蔓延至此,小小苦茶拿什么抵挡噩兆。” 甄浩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女子,口舌都不连利了: “甄……灵玉,小姐,甄家不是……还有谁活了下来。” 见到熟悉之人,甄浩猛地兴喜,但对方却没有相见如故地样子,只是催促道: “甄家受损严重,正是你发挥才华的时刻,还不快快劝众商队过来,在等什么。” 此女寥寥数语,却是釜底抽薪之计,周围商队众多,只要自愿跟上队伍,便有了可交换的物资,能够暂时安顿一番。即使没有苦茶岭救助,也不碍事。 更重要的是,甄家乃苦茶岭第一商队,特别是甄隐命令之下,有带头安稳的作用。若是连他们都跟着逃跑,其他商贾会怎么想 难道苦茶岭还抓住他们,非法监禁不成 可若商队离去,把货物、粮食等带走,失去贸易运输,单靠苦茶的人面茶、古铁等,也没办法售卖。 刚刚接过聂元的老者,瞥了一眼甄浩,说道: “甄浩是吧,之前我听甄礼兄提过你,说是甄家的可造之才,如今切莫误入歧途。 别管甄隐等人吩咐过什么,明白自身归属才是。” 甄浩仔细瞅了瞅老者,这才认出来,原来是史家家主史万财,一向霸道不已,为人睚眦必报。且其修为高深,听说是八品道士中的高手。 再看看围着黎家二小姐的马车,多数也是史家的,其次是王家,甄李二家根本看不到影子,唯有甄灵玉一人相伴于黎漓身侧。 苦茶岭的商贾之人面露犹豫之色,实话说他们虽然近些日子比较安稳,可连黎镇的贵人们都亡命天涯,可知噩兆的恐怖。 若是继续呆在这里,等诡异来袭,到时候能否活命还是未知,倒不如跟上黎镇贵人,一同前往墉城。 目光最后集中在甄浩身上,只等他摇旗呐喊,众人便跟随而去。 可出乎意料地是,甄浩晃了晃身子,抬起疲惫面容,看向几位黎镇大家族之人,说道: “各位九死一生,从黎镇逃脱,如今连自己都顾不上,还能理会我等商贾么危机时刻,怕是被当作垫背的都不够格。” 他又看向甄灵玉,缓言道: “我听聂侍卫说甄家还剩下一些幸存者,然而马车货物基本都是王史两家,商队连自家货物都护不住,没有愿意守卫的人,如何立足” 甄浩眼睛扫过人群,一些过去熟悉的面孔,已然穿上史家衣袍,他便晓得此中处境。单单一个甄家小姐,作为二姑娘的丫鬟角色,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但若在苦茶,或许有大用。 “灵玉小姐,你跟随在这队伍中,又没有道法傍身,随时都可能被抛弃,不如入得苦茶岭,安稳下来。还有故人相见,或许……”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够了!” 史万财阴沉着脸,怎么也想不到,他拉下脸面招揽,眼前这小子竟然不识好歹,还反向劝说。 “既然你们不知死活,我也不愿理会,我们走!” 说完,便转身离去。 只是临走前拍了拍马车上的悬架,顿时一道阴影覆盖而去,像是鬼魅一样窜到苦茶岭人群之中,渐渐融入进去。 史万财得意一笑,大步朝驿道走去,再不留念。 却听到茶地中忽然传来冷冽问候。 “老狗,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第六十二章 府岭之庇 声音诡异而莫名,仿佛是路边茶草发出。 可无论视线挪至何处,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简直离奇。 史万财环顾四周,找不到说话之人,心中一紧,喝到: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有本事出来说话。” 紧接着一声冷笑传来,茶地中继续有声音飘来: “比起你这阴险勾当,我这算什么本事本来不准备与你们计较,聂元也放了回去,你还敢私自留下诅咒,毒害我苦茶岭民 等你们一走,商贾暴毙,必定扰乱人心,再追随而去。到时候商户任人宰割,全数奉上货物,倒是老手啊。” 听到这话,史万财面色剧变,还未等他出言解释。苦茶岭地旁站着的人,其影子在一阵氤氲气息中,变得扭曲,随后放声大叫,或哭或笑,不一而足。 数十息过去,才平息下来,影子下的地面流出一阵黄水,极其恶心。 而中了诅咒的人,面色苍白,转瞬之间,就疲惫不堪,仿佛生了一场病。 “你这妖人,毒害苦茶岭民,还敢嫁祸于我!” 史万财义愤填膺,却见苦茶众人恶狠狠地盯着他,丝毫不信。 原因很简单,丛中传来声音,是府主李赫的。 他们万万想不到,黎镇这群人手段阴私,蛮狠不讲理,根本不顾念什么生灵之艰。就因为他们没遂人意,先有聂元出手袭击,再是甄灵玉拉拢商贾,最后更是史家族长亲自诅咒,简直就是往死里逼迫。 这样一来,还讲什么仁义道德,刀枪相见即可。 苦茶岭衙卫再度列阵,钟闵与柳兀也靠近柳如画,商贾们更是后退许多,避之如蛇蝎。 甄浩讲的对,这些黎镇的贵人们,根本就瞧不起他们,如今只是有点作用,利用一下。 等到利用完了,就是抛弃的时刻,没有把他们当人看。与其这样,还不如呆在苦茶岭中,观察形势再做定夺。 钟闵在此过程中,还特意瞥了甄浩一眼。 没想到之前的莽撞少年,在经历甄家剧变后,见识和眼光都提升不少,能担得起一支商队的头领。 当然,其中最关键的,可能是府主神威,在其心中埋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收服赵田,九岭会首,两株特殊祥瑞,简直超出想象。 此刻出面更是印证其实力,连史家家主八品道士都不惧,实力深不可测。 在李赫破掉史万财的诅咒后,他脸色赤红,像是涂了蜡一样,诡诞无比,明显是噩兆反噬所致。再加上之前黎镇所受损伤,颇有些压制不住的模样。 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敢轻举妄动。连对方的面都见不到,就被破了道法,苦茶岭府主绝对是八品道士,且是其中之翘楚。 如今黎漓的队伍中,除了史万财为八品,还有王家家主也是八品道士。黎漓虽然聪慧无比,乃名义上的领头人,可到了这种时刻,其实有些架空的意味。 毕竟生死之间,就不是商贾势力说了算,而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简单又直接。 “既然苦茶府主不欢迎,我们即刻离开! 有所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这次史万财离开,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简直是落荒而逃。催着远处史家的马车,纷纷离开。 剩余的几位,特别是黎漓,想要说些什么,可望着满是敌视的苦茶众人,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倒是那甄家小姐,眼中神色古怪,盯了甄浩几眼,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面色变得有些难堪。但最后也还是追随黎漓而去,未曾回头。 也是,即便苦茶岭表现出强大的实力,甚至那神秘府主未曾露面就能将史万财吓退,可又有什么用呢 只有真正经历过黎镇危机的人,才晓得要面对怎样的恐怖。 就连黎老天师都沦陷了,若是当噩兆掌控了黎印,到时候这片土地,皆为炼狱。 想到这处,黎漓却瞥了一眼旁侧的茶地。 微风轻轻拂过,自然之色怡人,却没有丝毫灵气扩散,仿佛就是最本质的田地。 但熟悉府印的她,察觉到一丝不同。 若有什么能够让岭地归为一体,如臂挥使,甚至风为言,草作语。那只有一种方法,就是苦茶结印,道令天成! 虽说黎印被侵蚀,逐渐释放其权责,可小小苦茶,又凭什么能够凝聚一方府印 或许只是错觉罢,也可能是苦茶府主道法特殊,与地脉相连。 想到这里,黎漓特意看了眼身旁的甄家女子。就算初始不晓得苦茶背景,可如今这般,岂能不知其关系。 当初戏言添作茶余饭后,想不到今日一见,又是另外情景。 如今别说甄灵玉,就连她黎漓,有求于人都未必能成,只能说造化弄人。 只是她想的更深一些,这李家后代,背后是否还有势力,否则单凭他一个落魄之人,如何能有如此成就 亦或者,所谓的李赫,已经不是李赫呢至于是谁不重要,她也不想揭露。 总之这苦茶岭十分诡异,她不愿深究,速速离去即可。 这么一番闹腾,粮食自然是没有的,即使给灵币都不换。甚至钟闵等人面露不善,若对方再敢纠缠,就得杀鸡儆猴,留下几个。 当然,他两知晓李赫的状态,担心府主安危,极大地忍耐,却换来对方得寸进尺。与其这样,倒不如摆出殊死一搏的态度,反倒能威慑对方。 不过这口恶气难出,钟闵等人有些气愤。 这时,他们耳边忽然传来李赫传音: “不用理会,墉城那边绝非安全之地,诸镇城池,多有变故。 何况他们队伍本身,就是灾祸源泉,放他们出去,自有好戏可看。” 听到传音,柳兀再次打开团在手中的纸条,正是柳如画递给他的,上面写着。 “切勿放行,有噩兆之息!” 这群人里面有噩兆,而且隐藏的很深,至今没有暴露。 照理说他们从黎府逃出,最该注意的自然是噩兆,吃过一次亏还不经心,简直说不过去。 除非。另有原因! 远去的黎镇车队,尘土飞扬。 一株高大的人面茶缓缓低头,藏于阴影之中。 整片苦茶,皆笼罩在神秘的气息之内。若是外人窥视,便会有种不详、灾厄的抵触之感。 但正是此厄息,阻挡祸乱,庇护众生。 第六十三章 参透图录的尝试 李赫从人面茶地站起身来,一身青衣附着,玉树临风,神态俊朗,已经有几分翩翩贵公子的气度。 只是看久了,似能察觉出些许诡异,仿佛画中之人,颇有些不真实。甚至观者心中有些许焦虑,生灵本能的避祸之感让其远离此人。 李赫自然知晓怎么回事,与寻常道士不同,他掌控图录只修噩兆。即使祥瑞共生,也只能倚作平衡,勉强维持。 从本质上说,他就是一个不断蔓延、吞噬的噩兆殁源,只是保留了人的思维。 岭地与祥瑞,则是他维持平衡的关键。若有一日,岭地破陷,祥瑞消失,图录中的世界立马就会颠覆,方寸之地所建道国,也再无延展之机。 但岭地与个人的联系,并非是单纯意义上的管理或者掌权。在此方天地,有更深刻的气运关联,仿佛天地大道,承认一方领袖,则赐下庇佑之法,洞察万物,执掌乾坤。 越是高等级的地界,效果越明显。 例如黎镇府印,可短暂影响风雨天气,还有敕令封分小岭地的权力。这不光是名义上的敕封,还在天地气运之途,有明显的护持。 虽说岭村也会遭遇噩兆侵袭,但与野外那些荒地相比,好了不知道多少。百姓能够居住、生存,已经说明许多问题。 至于黎镇本身,在本次噩兆侵蚀之前,根本没有能够影响到他的危机。有黎镇天师坐镇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黎镇此方地界,得到天地的认可,即便噩兆殁源,也无法轻易入侵。即便入侵,也很快被发现,找出端倪。 此次黎镇危机,最大的问题就是黎天师身死,黎印失控,再没有能够压制诡异的存在。 至于山河郡郡城,古都道国之宫,像这般巍峨之所,其气运守护以及所占据的道,更为磅礴。甚至有移山填海、斗转星移之效,等闲噩兆根本连靠近都办不到。 这其中并不是畏惧、害怕的因素在影响,毕竟噩兆根本没有感情,也不会像人一样趋利避害,它就是灾祸,不论大小,总存在于那里。 但它是规则,是道。所谓道国、郡县的府令之能,同样是大道的一种规则,因此才会对噩兆产生影响。仿若天地定于此地,无灾无祸,那么便不会有灾祸出现,这便是其运行的法则。 道国的气运体系与噩兆及祥瑞的道法关联极深,千丝万缕。 李赫目前还摸不透其中的奥妙,只能隐约察觉出一些规律。而图录所建立的道国,仿佛要将书中世界,映现到现实之中,从而影响规律的运转。 譬如他之前的传音之法,便是借助苦茶草木,一草一木皆为其嘴耳。这是十分恐怖的神通,别说他一个八品道士,就算六品也未必能办到。 但通过图录中的持国令,他能感受到大地的脉动,一切生在此片土壤中的灵植,特别是人面茶地与百手金创田地,洞悉万物。 其所写“厚土”,仿佛真的能将其心神与土壤链接,作为一种媒介,更加细致地掌控苦茶。 而且他有感觉,这份掌控不仅仅是厚土,还有别的拼图。如风雨、雷鸣、云雾,天气或是气候,甚至阳光及月光,都有可能影响到。 甚至再深一些,不仅仅是自然方面的因素。阵内的人,兵卫,官僚,武将,都在此道之中,甚至隐约间有趋利避害的调度。 什么是修道明晰规则,破解法则,为吾所用即为修道! 噩兆图录神秘便应在此处,它每次的预兆与奖励,根本不是它自己生成的东西。而是它本来就放在那里,若你能够顺势而为,解决灾祸,方能得到想要的物件。 如此一来,李赫不得不被图录牵着走。因为它明晰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最渴望的是什么。 而且这份指引,与其说是预兆,偏偏是命运之中的注脚。 到达此时、此刻、此地,便要做此事。 这才是它厉害之处。 仿佛命运编织了一张网,入网者像是被粘住的爬虫,越挣扎绑的越紧。唯有它指引的方向,勉强能露出一丝曙光,免得被袭来的蜘蛛当作午餐。 何况李赫有选择吗起码目前来看,是没有的。 从最初的黎镇纸人,到苦茶危机,再到窑村诡异,最近的集市晋升。 前两项避无可避,不反抗就要死,根本容不得商量。 后两项看似有选择,可若置之不理,会死的更惨,充其量就是晚一点罢了。 不解决窑村,等它侵蚀掉诸岭,苦茶就是一片废墟。不拿到金创,固然能够暂避祸端,可九品之境遭遇今日之祸,如何存活 因此图录给出的,是看似能拒绝的路,实际上必走无疑,甚至是唯一的活路。 只是这活路太过艰险,连李赫自己,都觉得活不过几次。 而且最重要的是,继承图录之后,他本身仿佛成了噩兆的磁石,吸引着数不清的灾祸来袭,简直前仆后继。 如果将图录当作一种规则,它渴望什么 它渴望补全自身,化为完整,因此它不停地吸引灾祸,从而完善拼图。 而李赫,充其量就是被裹挟的工具,他强大的来源,只是图录为达到目的所附带的结果罢了。毕竟若他太弱,图录难以收集完整拼图。 至于凶险对不起,如果你不够强,请死吧! 这或许才是噩兆图录的本质,也就是神瑞说的桎梏与浩劫。即使强如神瑞,最后都倒在前进的路途之上,他能够走多远呢 可若是不听从所谓的预兆,连现在都活不下去,何谈将来 这就是继承噩兆图录的宿命。 但李赫在执掌之中,以及神瑞留下的话语,让他看到另一条似乎有些希望的道路。 那便是道国之效。 依靠着祥瑞的共生,只是压制平衡了噩兆,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灾劫的问题。 可当噩兆统御的国度,降临到人间,以恶制恶,维持起一片桃园之地,是否充斥了无限可能 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彻底压制噩兆。 可若是一群人,一批人,一国人呢 无论何等灾祸,都显得不够资格。 如今他的问题,便是将噩兆的力量,赋予给那些可靠的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向飞舞的画卷,在李赫身后,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站着,崇拜的望着他。 第六十四章 形势急转 经过黎镇这么一场闹剧,苦茶岭颇有点风声鹤唳。 不过在钟闵等人的安排下,风波渐渐平定,特意在岭地中心建设一处贸易集市。 此时黎镇界内消息漫天,噩兆肆虐,道路难通,商贾们索性熄灭心思,在此地驻扎,将囤积的货物也拿了出来,扩增交易的范围。 商人们往往很务实,虽然某些物件运送到墉城或者更大城镇,或许会有更好的市场,可也得有命享受不是。 就连黎镇贵人都仓惶出逃,路上风波不断,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奇货可居呢早卖早脱身。 于是就看到这样一幕,粗糙栅栏围成的集市,商人们高声吆喝着货物,民众来来往往,用灵币、粮食、古铁交易日常之物。 乱世什么最重要 刀兵与食物。 毕竟还是凡人,不食五谷会饿死。可若有刀,才能保住粮食。商人们愿意打开货仓做交易,何尝不是缴纳的保护费,他们内心可精着呢。 说穿了,实力才是最基本的保障。 黎镇贵人被拒之门外,二小姐侍卫差点身死,史家族长被辱连狠话都不敢说。这就是苦茶岭展现的底蕴,起码是能够保障大家安全的力量。 还要求什么呢真以为他们一群臭商人,跟上逃荒的队伍,就能落得了好 众人看向在集市最大地界的甄家商铺,甄浩呼朋唤友,广邀衙卫,不由高看一眼。 谁能想到,失去甄隐等人的掌舵,甄浩力挽狂澜,特别是抉择之际做出正确选择。如今被苦茶岭府衙视作最可靠的商队,大力扶持,交易古铁、人面茶的额度都是最高,隐隐有苦茶商铺门面担当的意思。 甄浩在得知黎镇消息后,特别是看到甄家基本覆灭的结果后,也基本想通了。 刚刚送进去几位老顾客,又迎上来几位衙卫: “王老哥,刘老弟,稀客稀客啊,咋店里新收了一批锦缎,是王氏布店上号的货,之前不肯拿出来。 两位夫人前几日路过还专门提到,最喜欢这丝滑之物,特意备下,请进请进!” 两名衙卫苦着脸,却也没甚办法。谁让娶了败家娘们呢,就喜欢那些金贵之物,这次府衙发下的守卫津贴,又涨了些,特别是三十道兵小队,此次抵御黎镇忠心耿耿,嘉奖更甚。 两人都是新入府的壮年兵,跟着府主打过纸女诡异,去过窑村,更是有一手神射之术,心智坚毅。 要说当兵抗诡,保卫家园,理所应当。但要是能又更多奖赏,自然士气更高。别说,自家婆娘穿上柔顺锦缎,的确显得有气质多了,再也不是原来的村姑。 主要是她们高兴了,那晚上自己可就有福了,平常不敢想的不敢试的,都能提提,还会得到满足。这一切不都是拜府主所赐感恩府主就对了。 “好说好说,甄老弟辛苦了,记住你的恩德。” 甄浩拜了拜,将两名衙卫送进去,继续招呼其他人。 作为目前苦茶岭最大的商号,甄家从高层禁令到如今的优待对象,的确是转变的有些大。 在远处巡查岭地的钟闵,却颇有些疲惫。 他一个府判,按理来说该管的应该是判案,审纠纷,调和乡里。如今得到李赫认可,几乎岭地各项事,都能插得上手,甚至有多数的决断权。 甚至可以这样说,有些事情找李赫,他未必清楚。但如果找钟闵这位大管家,那基本是能帮你办成的。 李赫只把控大的方向,权责小事则归于钟闵,田地灵植归柳兀,各司其职。 现在贸易看似鲜花锦簇,可漏洞颇大。甄浩也和府衙反映过数次,比如贸易规则,岭地抽成,各类税赋。目前还没有确定的规矩,多是比较松闲。 如今蹭着黎镇大乱,府主神威,寻常宵小不敢惹事。可时间稍久,商人逐利,必定会破坏市场氛围。 就算这些商贾真的仁心慈悲,可目前的环境毕竟是噩兆遍地,风云将起。苦茶岭不可能真的做那太平生意,最紧要的还是提升自身实力,打造合适的守卫体系。 目前李赫训练的道兵,只能说勉强有个雏形罢了,离他的预期还差得远。别说与黎府原本的豆兵相比,就算普通噩兆,都未必能够抵挡。 因此规划采集货物,引导商贸方向,整改结构,是门大学问。钟闵自觉不是此类人才,须得招揽一位贸易使者,专管财政方向,这才不会影响府主的大业。 他自己苦点倒是不怕,主要不擅长这方面,的确是个难题。 这几日过来,可把钟闵愁坏了,想要寻觅一个此类人才,却也难找。毕竟小小苦茶岭,以前贸易多是以物易物,何时用这般烧脑。 正在他思虑之间,一名斥候回返,顿时他变得凝重起来,问道: “如今黎镇各地情况如何” 自从黎镇府衙爆发噩兆侵蚀后,诡异弥漫,就连驿道都行不通,各地陷入封闭之景,没有消息传递,仿佛变成了盲人一样。 可所有人都知道,噩兆必定还会扩散蔓延,这只是开始罢了。因此查探诸岭动向,便是当今第一要务。 斥候将身后背着的画卷拆下,上面沾染不少血迹,暗红如墨,十分诡异。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黎镇被血雨笼罩,至今未停,不过雨水笼罩的范围没有变大,依旧局限在镇子周围。 驿道诡异肆虐,倒并非是噩兆殁源,却总有离奇之事缠绕,若无护身之法,寻常人死路一条!” 说罢,斥候瞥了一眼身后的纸画,心有余悸,继续补充道。 “离苦茶最近的几处岭地,黑麦岭秣马厉兵,停止黑麦衍生之品,全部囤积为粮食,听说已经限制商贾通行,其周围两岭都已迁徙至黑麦,严阵以待。 魏洛北等三岭之地,都汇聚到一起,共同抵御诡异,有合并的趋势。 至于窑村,回返押运的蓑草岭亲卫,没了消息,似乎岭地有所变动,全数归乡。” 如今噩兆遍地,又失去了黎镇统率,各岭只能抱团取暖,共度难关。不过所谓抱团,也只是大吞小的过程,融合吞并在所难免,只看谁的拳头更大罢了。 而从之前的会面来看,苦茶岭明显是最强的岭地,周边属于独一挡。 斥候缓了缓,继续说道。 “稍远些的地方打探不太清楚,听说黎大公子带着赵舍及豆兵,前往了荆棘岭,准备从墉城逃跑。 比他们更快的,是前几日路过的商队,也就是黎二小姐带领的人,听说已经抵达黎镇边境,准备离开此地。” 第六十五章 香火之诡 李赫比钟闵更早得知此消息,毕竟他只要有心,苦茶岭中风吹草动皆能感知,何况是这么大的侵蚀波动。 延绵的驿道,为商队过路方便,如今被扩宽不少。 一队人马仓皇逃窜,几名熟悉的黎镇贵人奔跑在驿道上,惊慌失措,根本没有往日间的从容与高傲,只剩下血与魂的交织。 “啊!” 又是一声凄厉地惨叫,正奔跑在道路上的一名护卫,身体猛地颤抖,随后张开嘴巴,头颅朝天仰起,吐出一口浊气。 浊气像是阴神出窍,从一团乱糟糟的气团,渐渐扭曲翻腾,捏成人形,手脚生长,体态充盈,与本人一般无二。 可其肉体急速萎靡,体内像是生出一只饕餮,将血肉啃噬一空,如同漏气的气球,不一会便瘫软成一团泥,倒在驿道黄土之上,与破碎车轮裹挟在一起,无人问津。 这场袭击并没有停止,继续蔓延着,仿佛所行之人被恐怖诅咒跟随,难以解脱。 行在最前方的黎漓,身侧还有几位侍卫,以及亲随,但已然不见了聂元和两位族长。 在马车之上,燃起一根古怪的朱红香,无论风向如何,马匹行驶速度如何,香气垂直向上,漂浮大约一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被某种诡异存在吞噬。 但效果很明显,靠近马车的人,没有出现躯壳被掏空的诡异,虽然颤抖不已,起码保命无恙。 不过随着朱香燃烬,笼罩的范围也越来越小,想必之前覆盖的范围极大,才能保下整个车队之人。 若是再燃烧一些,怕是方圆几米内,都无法庇护。到时候,谁被抛弃,谁被留下,就难说了,众人眼中充斥着慌乱。 黎漓眼见快要进入苦茶岭地界,不由大声说道: “墉黎驿道有诡庙矗立,横亘两地,活人不可通行。同行的两大家族已遭遇不测,我等勉强逃脱,希望李府主收留!” 见二小姐对着荒野喊话,目之所尽,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众人不由惊骇地望着她,心中揣测不停。 莫非连二小姐都被诡异侵蚀,影响神智,那就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黎漓却不作理会,继续喊道: “我等从诡庙逃脱,打探到些许奥秘,府主感兴趣,必定尽数告知。 些许黎镇财货,存于车内,作为援助之谢。” 一群人愣了愣,这次逃离可真是慌不择路,王史两家也陷在其中,哪还有人顾得上财货,看这空荡荡的马车,尽量跑至最快,便晓得没有东西。 黎漓莫非是想哄骗苦茶不成 那日又不是没见到李府主神威,单凭他们,若是靠哄骗入境,岂不找死 在苦茶灵泉所在之顶,李赫与柳如画皆在此地,即使面前是险峻高山,他们却像是看到了驿道,听到了黎漓的求救。 柳如画无所事事地坐在石台前,抬起的秀颜又低了下去,继续锈着手中的纸伞。 她最近喜欢用纸编一些巧妙的物件,一条条细纸如同毛线,从细嫩柔荑间生出,随后点抹在哪里,哪里就勾勒出纸印。 眼前这把朱红纸伞,是她数日苦工,尽心尽力。至于什么黎家二小姐,她真的不是很在意。 “大人,您看这红伞,绣些什么图案好呢” 李赫转过身来,笑了笑。 “颜色稍浅了些,配不上你!” 柳如画听后羞涩不已,两团红晕悄然攀上脸颊,随后她将手指放在伞旁,指头戛然断裂。顿时流出绯红鲜血,将纸伞染得更为妖冶。 没有痛苦,没有畏惧,柳如画见到不停流出得鲜血,甚至有种莫名得痴恋,糯糯问道: “现在呢” 李赫再次转过身来,答道: “还差点意思!” 驿道之上,黎漓得喊话飘向旷野,却无人回答。 而身后又有一位侍卫发出惨叫,香火的庇护范围再次缩小,眼看就要压至最核心的几辆马车。 见到此幕,黎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高喊道: “若想让府印继续成长,我有办法!” 风听草静,岭地仿佛陷入静滞,一团不详之兆如乌云笼罩而来,将整个车队覆盖住。 若是细致感受,不详之息仿佛烧着的纸灰,弥漫在空气中。光是闻到这股味道,就产生憋闷之感,呆的久了更是有种错乱感,眼前一切都模糊起来,灾难在不停靠近。 一张纸画浮现在不详之息中,李赫从画中走出,看向车尾处被诅咒的侍卫,双目变成幽绿之色。 逃难来的这些人,每个人衣服上都有些许沉积的香灰,十分阴暗。而那个正遭受诅咒之人,看着像是从头被点燃,冒出诡异的香气,朱红之色,冉冉上升。 血肉被掏空,作为香火燃烧的养料,不停地渲染、飞腾,朝着周围的人蔓延。 李赫用纸域将他们隔离开来,却无济于事,香火烟气很快便飘至旁人身上,加深了他们的灰层。 他皱了皱眉,随后手上升腾起一副纸画,将遭遇诅咒那人画在上面,随后抹去香灰。 纸画之上的人竟然扭曲,痛苦地挣扎起来。 这种情况李赫也是第一次见,竟然被画之人能够在白纸上挣扎,望着有些死灰复燃的香火,他随后将手探了进去,在纸张中笼罩起一片不详的乌云,甚至有只焦黑手臂探了上去。 直到此刻,画中人才渐渐安息,那股弥漫的香气收缩,最后汇聚到马车最前方的一人,似乎将其当作了香炉,慢慢隐匿下去。 李赫瞥了一眼,正是黎漓。 结合她在车上点燃庇护的香,恐怕此次诡异与其有些联系。 想要根除此次诅咒,就得在源头解决,但很明显,黎漓并非是终极的源头。李赫能做的,也只是暂时护住他们,若是再有变故,恐怕会重新复苏。 这便是噩兆的联系,一如之前纸女,冥冥中须得破解因果,方能无忧,但目前的黎漓,恐怕办不到。 不过李赫不在乎她的死活,他对黎镇这些人没有好感,他感兴趣的只有一点。 纸画飘飞,将黎漓拓印而上。 几步蹉跎,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青山绿水,却有一丝阴凉。 石桌摆在中间,上面摆放人面及血手,远处一眼灵泉散发寒意,一位画中仙子正用血染着纸伞。 背手之人似乎洞察着苦茶一切,随后问道: “如何扩展府令之能” 第六十六章 地令秘闻 黎漓眼珠转了转,将周边环境尽入眼底。 明明夏日炎炎,皮肤却觉得一丝冰寒,灵泉充斥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她刚准备张嘴,柳如画先开口道: “我正好缺一个纸婢女,模样俊俏些,最好心思活泛点,公子你可得留心点。” 李赫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 黎漓停顿片刻,随后开诚布公: “王史二家背叛了我,抢占队伍商货,在出镇属边界之时,遭遇诡庙,损伤惨重。 聂元为保护我等,已经牺牲。只剩下十几人忠心追随,却也被噩兆牵连,苦思冥想,只能求到李府主这里,得一份庇护。” 说完,她便从后背扔出一个布袋子,上面捆着草绳。 “这是小型噩袋,内里可储非灵之物,里面有我积攒多年的商用之物,各类护甲及刀兵,以及灵币。” 布袋大约半臂之长,暗黄色,十分褶皱,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毛皮,堆积在一起。 李赫上前拿起,解开草绳,口袋漆黑幽深,看不到任何物件,隐隐有股不舒服的感觉,手背都窜起了鸡皮疙瘩。 随即纸面附着,化作惨白纸手,牢牢将其掌控,随即一根手指钻了进去,指头处忽地生出一只漆黑眼目,窥探四周。 像是一处密室,约有数十平的地方,高三丈,堆满了兵甲以及灵币,包括荆棘甲、古铁刀、玄铜剑、蓑衣等特有装备,甚至还有一些散发着灵性的铠甲,奇货可居。 在角落里,还堆积着宝箱,里面放着灵币。最深处,存着几件诡异的物品,即使在此死寂空间,依旧不安分地蠕动着,十分邪门。 李赫神色一动,彻底明白了所谓噩袋的原理: “这储物袋是用噩兆制成的,与其说它是法宝,不如说它是被炼化约束的噩兆,利用其域凝成的稳定空间,好手段!” 黎漓点点头: “这是家父从山河郡府获得的宝物,听闻乃五品天师凝练合适的噩兆,再施加特殊法印,化作须弥空间。 但因噩兆殁源的影响,只能存放死物,类似种子、灵植等蕴含生机者,万不可存放,否则只有被消融一途!” 好宝贝,单单这一布袋,就是一只噩兆,能够存放不少货物,的确难得。里面关于法印的施展,更是玄奥不已,李赫目前还无法参透。 此物对于他来说,也是十分难得。 虽说如今画中界可相通,距离太远可能会有些问题,比如缓慢出现之类的,苦茶相近之岭,在十息之内即可走出,人以及与噩兆关联的东西能够抵达。 但像是这些杂物装备,是无法简单运送的,他的纸画还不能形成这种跨越地域的异空间。 李赫瞥了一眼黎漓,开口道: “不愧是黎家二小姐,出手大方。若非你们之前要侵入苦茶,还打伤我衙兵,这些财货完全可以买你们命,保尔等无忧。 但现在,不够!” 李赫将噩袋扔了回去,神情十分冷漠。 在他瑞息之道运转下,黎漓整个人迷离不清,仿佛一支燃烧的香,周身烟雾弥漫,甚至背影中有道模糊身影,若隐若现,古怪异常。 对方不止是遭受诡异袭击那么简单,她本身与噩兆关联极深,那朱香萦绕着不详的气息,他老远就闻到了。若是接受她,就意味着承担极大的风险,因此这点财货还不够。 黎漓轻咬嘴唇,明白李赫的意思。 从黎镇出境,一条道路通向墉城,是最为宽泛的驿道,也是大家经常行走的商道。如今被一座诡庙堵塞,偌大荒野皆在其笼罩之下,生人难行。 另一条路乃是沿着雪山道,行至偏远部落,环境十分恶劣。通常只有经年行商,且与当地人熟悉的车行才愿意走,代价高昂。 如今黎镇噩兆蔓延,纸人四处散落,危机四伏,照理说只有逃脱此地,方可活命。可通往墉城的道路突然出现诡异,雪山那边就没什么变化黎漓不这么觉得。 仿佛黑暗中有一只大手,将黎镇笼罩在内,避无可避。 再加上她于诡庙中截取了一份机缘,被时刻追杀,不得已寻求庇护。本来最合适的是王史两家族长,但他们利欲熏心,在诡庙内讧,差点覆灭整个队伍 剩下便只有她的大哥黎太风以及赵舍等人,可他们关系并不融洽,当时她选择支持三弟,却想不到发生这般变故,导致他们分道扬镳。 若实在到了活命的要紧关头,她自然也能舍下面子,甘愿低头。可苦茶岭的一番经历,却让她有了另外的想法,因此她愿意来此一试。 “史万财等人误我!不过既然到了如今之时,我也不瞒李公子。 黎家之前得有一呼吸法,名为香火神道,可以借用一部分天地之息,以成己法。 在诡庙之时,虽然噩兆袭来,却恰好有一把朱香未燃,可祝我成就此身,故而夺得此噩兆。却始终有殁源纠缠,难以摆脱。” 李赫笑了笑,怎么连女道都如此不要命,见了机缘舍下性命也要获得。能将黎镇封锁的诡异,想想就知道它的恐怖,黎漓还敢拔虎须,的确有胆! 似乎知晓李赫在想什么,黎漓说道: “我自然知晓诡庙危机,王史二家族长皆为八品道士,却生死未卜,若非我得了朱香,如今也未必能逃出生天。 再有,此香火神道,与府令权能有关,拿了此物,我才敢来寻李公子,求得庇护。” 这下倒是把李赫说动了,他虽然有图录傍身,可对于正统道法修行还过于浅薄。周遭信任之人也身处底层,没有什么经验可言。一切都靠他自身摸索,十分艰险。 黎漓不同,她为黎天师二女,从小锦衣玉食,有一位七品道士的父亲,对祥瑞、噩兆、府令等知之甚详,若是愿意解答,的确对他帮助极大。 见李赫有所意动,黎漓继续填了一把火: “山河郡下有府令细分,乃乾坤之化,名天、地、人,各有所司,各补其职。 若我没有看错,李府主目前掌控的,乃是地之权柄。” 到此时,李赫也就不隐瞒,答道: “持国令,厚土!” 第六十七章 道兵之兆 黎漓虽然早有猜测,待听到李赫坦言,依旧目露惊色,说道:“道国权柄,为玺为旨,亦有令牌印章,山河郡府令乃山河社稷图!具备天时,可控风雨;地利,可纵山河;人和,赋予道官气运之法。” “所谓厚土,乃地印之能,掌植被灵矿之息,洞察大地脉络,积累越深,土脉越广。” 李赫顿了顿,明白黎漓所指。 岭地灵性,主要代表祥瑞的存在,以及一府气运累加。在他种下金创之后,明显感知范围都提升了不少,甚至能做到倾听万物。 黎漓继续说道: “通常来说府令乃地运之辖,先地后天最难为人,也就是靠道国敕令划分。黎印之所以能够操控一方土地,抵御噩兆,也是靠山河社稷图赋予权能,方可操控风雨,影响地势。 例如墉城也是其敕封,城匙可化乌云,展露晴日,筑石墙为护栏,更有道官辖制。 山河郡城更是神异,可移山填海,即使整座城挪移都不在话下。 若是道国之玺,受命于天,一言可定风波,可辟谷开海,可镇压噩兆,威能无限。” 黎漓似乎看出李赫的意思,故意在这些基础信息上多说了些。 其实她也很疑惑,黎印失去掌控乃事实,各地权能回转,可小小苦茶是如何凝聚府令的,这可不仅仅是道法能办到的。 别说八品道士,就算是她父亲黎天师,也难以私自凝令。否则道国各地,岂不是彻底乱了套。 李赫知晓黎漓的怀疑,实际上苦茶的府令,主要依靠的是图录。其本身就把噩兆、祥瑞所化之地凝为方寸道国,再加上持国令—厚土的补全,他便能统御岭地。 其实以他目前的观点来看,图录应该是一件类似府令的宝物,只是其十分古怪,更有噩兆的特点,因此一时间难以将其归类。不过若想让其圆满,必定是吸纳不同的府令,补全其身。 个中隐秘,李赫自然不能与黎漓细说,见他不愿多讲,黎漓也不敢造次,继续道: “地令之后,可融天章,若能集合天地之威,可操控风雨、地势,即小有所成,达到黎印的水平。基本自成一方,可抵御噩兆来袭。” 持国令敢称国字,必定是不简单之物,何况能够在山河郡内侵蚀地盘,古怪的很。但若说权柄,只是厚土一项,似乎也不完善,更像是某种府令的拼图。 被图录吞噬后,它便只凸显其地令的效能,没有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赫可清楚地记着,当时窑村黄衣诡人以及缝合怪的蛊惑,恐怕其中还有奥秘。 不过既然已入图录,暂时翻不出手心,他倒是更关注补全府令的方法。 李赫问询道: “你说香火神道可以助我,如何办到” 黎漓掏出一根朱香,运转呼吸之法,烟雾顿时弥漫延展,仿佛凝成一道镜子,倒映出模糊之象。 “香火乃祈神求愿之法,若将地令之机延申,再求以预兆,可得指引机缘。” 李赫将纸手探了出去,伸至缭绕的烟雾中,似碰到黎漓的额头,触感却如同摸到了一只燃烧着的香,顿时香雾开始转换勾勒,隐约间浮现影像。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李赫愣了愣,不就是图录最初的手段么。但图录给出的信息十分确切,难是难了点,只因其追求的目标不同。 香雾凝聚,最后化作一间寺庙,其内阴森无比,周遭老树围绕,时而传来诡异的戏曲之音,让人不寒而栗。 正当李赫想要窥清虚实,香雾猛地消散,黎漓身子一软,朝后跌去。 柳如画身子一动,扶住脱力的二小姐,臂膀轻盈无物,柔顺细嫩,薄薄一层轻纱将对方的柳腰展现的淋漓尽致。别说男人,就算女子摸了这细腰,也得心猿意马。可惜,柳如画不在此列。 冷漠着将黎漓放在石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黎姑娘身子太过柔弱,看来不适合修炼这香火神道,连公子的一次试探都顶不住,便瘫成此般,如何成事” “倒不如把呼吸法献出来,找一合适之人,体格健壮丰腴些,说不定能承受得久些。” 听到此话,黎漓本就白皙的脸面瞬间变得苍白,手臂轻放酥胸,呼吸颇有急促,却惊恐地望着李赫, 他想要查探持国令关联之兆,黎漓目前的修为明显不够,只能隐约窥见横亘驿道的诡庙,说明两者之间的确有联系。 可诡庙之中噩兆不少,如何判断哪一件才是他真正的目标这便有些超出黎漓的承受范围。 柳如画说她体弱,其实有失偏颇,毕竟也是一位掌控九品祥瑞的女道,各种素质并不差。只是需要其占测的内容太过庞杂且神秘,自然难以承受。 李赫不认为换人就能解决问题,这等特殊的呼吸之法,并非人人都能修炼。甚至黎漓至今没有容纳噩兆,或许便与此有关。 想要彻底解决此问题,他倒是有个根源之法。 隐隐瞥了一眼身后背影,仿佛有只诡异纸人在潜伏。 且他有种感觉,这香火神道,或许与图录预兆的补充有关,若是能将她敕封…… 不由自主地,他望着黎漓的目光充斥着贪婪。 几乎与他心有灵犀地柳如画,最先感受到这份心绪。上前扶起黎漓,红唇中吐出翘舌,措不及防地舔了一下对方耳垂,一股燥热气息涌动而出。 但若细看,柳如画眼神中根本没有任何怜惜,有的只是痴狂与贪恋。 静谧,黎漓被半扶着,虚弱无力的身躯却猛地一阵鸡皮,仿佛预感到什么危险,她内心也不由慌乱起来。 大约十息左右,沉闷气氛才渐渐解除,李赫转过身去,挥了挥手: “我已知晓你的情况,好好养伤,诡庙的因果我另有他法。” “听钟闵等人说,你一直负责黎镇商贸。目前苦茶岭贸易混乱,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暂任一段时间贸易使,报酬等都好说。” 黎漓慌忙答道:“愿听府主差遣!” 她答应的很爽快,相比于微不足道的术法,她在管理方面的天赋算是得天独厚,毕竟从小耳濡目染,在黎镇也小有名气。 何况贸易乃岭地发展大事,如果能做的好,更为府主信任。 再看李赫本人,也不是那种只知修炼的纯道,对岭地关心颇多,这反倒是她一直谋求的一点,想不到李赫先行提出。 给钟闵解了解担子,李赫便挥手让其离去。 柳如画起身,引着对方走出灵泉。 而在她们离去后,李赫沉入图录,发现书页有新的勾勒。 【兆:前往墉城的道路被噩兆封锁,整个黎镇渐渐化为死地。若想抵御噩兆侵蚀,还需继续发展岭地,组建一支合格道兵,守卫苦茶。 统率:弱 兵值:中 道权:弱】 【奖励:第三枚祥瑞!】 岭地渐渐壮大,想要保护岭民,的确不能单靠自己。可图录给出的每一次预兆,都隐藏着巨大危险,此次看似平和,却有深坑掩藏。 合格的标准是什么全部都是中等,或优等 统率需要一位道将,道权必定是所谓赐权,可目前他还未能探索出一条可行之路。 虽然他对苦茶已经有了足够的掌控,可如何让道兵门继承部分权能,加强其实力,也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莫非让如画去当第一任统领她倒是有部分权柄,在苦茶岭内是除了自己最自如的人物。 不过以如画的性格,恐怕不适合。 想到这里,李赫不由念起刚刚缭绕的香火,陷入沉思。 耳边草木一阵沙沙声,忽地有一柔弱女音问道: “何不将她吞掉,把香火神道赋予新的纸人” 李赫目光转至山下的苦茶岭地,答的很干脆: “我们终究是人,并非噩兆!” “若失去底线,不过是图录的傀儡罢了。” 第六十八章 贸易使 几日整饬,位于苦茶岭中心地带的集市,又换了副模样。 说来调整也不大,只是划出各个区域,像是种田一样,小方格似地遍布各地。 有“食”、“衣”、“饰”、“居”等各类分区,内里琳琅满目,物品齐全,基本能满足苦茶百姓的日常需求。 再往深处走,便有限制之物,如“宝”、“兵”、“甲”、“符”等区域,各有千秋,往往都是有些资产或实力的人物才能购买。 李赫只是拿了噩袋中的部分物品,当作黎漓等人买命费,其余皆数还给了她,袋子也并没有收。 黎漓却主动与钟闵商量,将自己部分甲胄、刀兵拿出来,充盈府库,放置在交易市场中,起带头作用。 明明只是稍稍调整下区域,整个市场却仿佛变得井井有条。岭民们清楚自己要去那里,商人们也明白该在哪里摆摊。 黎漓还为每一片区域设置了摊位费,像外围普通商品,基础之物,摊位费极低,几乎就是意思一下。但像是深处摆摊售卖兵甲的,明显就高了许多,如果涉及到道宝,自然更高。 不仅如此,府衙专门设置贸易官,会悬赏部分物品。如玄铜,只要能收来此种矿物的,会得到部分商税的减免。官铺还负责出售人面茶叶、古铁等战略物资。 每一期,贸易使都会根据府衙需求,来调整摊位费的标准,若是有珍惜宝物,还会举办拍卖大会,供大家参加。 虽说现在诡异肆虐,道路难通,苦茶集市更是不算什么富足之地,甚至摊铺数量稀少。可略施手段,却有种繁荣之景象。 “妙啊!” 望着一旁讨价还价的商贾,钟闵不由地对旁边的阿福竖起拇指,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黎漓担任贸易使后,一切都迎刃而解。 看看那几个商贾,之前刚说过全力支持苦茶,已经把货物尽数掏出。 现在呢手上、腿上绑着的珠宝,也贡献出来,一个小盒子有三两层,谁能想得到呢 见贸易兴隆起来,他们才愿意真正地倾囊而出。毕竟商人逐利,无可厚非。 苦茶岭不到万不得已,又不能强制没收商队财务,那样做的话,从此往后将再没有商贾愿意驻扎。何况自家的茶叶与古铁,也还得靠他们售卖。 在诡异恶化到极致后,形势反而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逆转。 虽然在驿道上零星散布着纸人,它们并非噩兆殁源,更像是其奴隶的尸体,有些恐怖的因素。但遇到真正训练有素的衙卫,依旧不是对手。 黎镇在发生惊天变动后,似乎陷入了沉寂,整个镇子终日被血雨笼罩,甚至护城河都变成了血河。只是偶尔在某个电闪雷鸣的深夜,纸人缓缓从城中走出,四散到各地。 至于横亘在前往墉城道路上的诡庙,隐隐绰绰,若不踏入那处地界,远观只是两座山峰,一线天之景象。唯有进入山林,才发现诡异古庙替代驿道,分割阴阳。 因此在观察一段时日后,终于有商贾忍不住踏上道路,雇佣的自然是最为顶尖的护卫,支付不菲的佣金。 好处也很明显,在遍地诡异的情况下,消息是最为昂贵的,把附近几处岭地联系起来,就是功莫大焉,且赚取不少费用。 只要流通开,商贸便有了发展,这便是贸易的本质。 目前最为紧要的自然不是普通的日用品,而是兵甲与道宝,以及各位府主的意志。 失去黎镇的指挥后,岭地群龙无首,各自为战。保持一段时间紧缩的状态,如今再次开放起来。 “黎家大公子前往荆棘岭,本想从墉城之道逃跑,却被诡庙阻拦,损失惨重。” “黑麦岭府主救下史家残余,清理周边诡异,开辟驿道。邀请各位互通有无。” 钟闵将两家实力最强横的岭地状况道出,陪同的阿福摆了摆手:“这是您需要关注的事情,我少爷身旁小厮一个,不关心这等岭地大事。” 钟闵笑了笑,不以为意。 说来阿福可是始终跟随府主,从李家便忠心耿耿的仆从元老,就算别人都瞧不起、欺负李赫,他依然支持着自家公子。光是这份执着,苦茶就没人能够小瞧他。 何况阿福掌管官邸内宅,权柄不小。若非李赫吩咐过不让配备佣人,阿福怎么也该是支配数十位小厮的总管。 想不到今日闲暇,阿福主动来找自己,说要见见新来的贸易使。 钟闵冥思苦想,联系到黎漓的身份以及相貌身材,不由地危机感大涨。他作为柳兀的铁老弟,没花一分钱就获得了珍惜的禽兽拳,自然要为侄女撑腰。 见阿福对岭地事务不感兴趣,随后又掏出一瓶丹药,低声说道:“这是衙卫老王的祖传秘方,听说对那方面功效神奇,可进献给府主……” 阿福摆了摆手,无语地看着钟闵:“钟大人,怎么您也搞这些不靠谱的东西。大人与柳姑娘,并非你们想象中的关系,他们是更深层次的联系,心有灵犀……” 钟闵却撇了撇嘴,说道:“咋就一俗人啊!不说别的,只要是个男人,莫非还会拒绝这方面的提升 至于你说的深层次关系,小伙子,你还太年轻,把握不住其中的门道。适龄的独身男女,唯有一种升华的情感,若不捅破那层窗户,终究还是浅显。 任凭你嘴上说些什么,也无关紧要。” 钟闵抚了抚根本不存在的胡须,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眼神中处处充满故事。 阿福脸都黑了,却也没法反驳。 钟老头年龄大,咋说都对! 为了让对方不再纠缠,把所谓的祖传秘方拿了过来。走入集市中心的官铺,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宅院。 官铺中担任售货的角色,十分稀少,地位却很高。其中领头者正是甄家的甄浩,他的确能胜任此职位。 那日选择正确,为此人在苦茶高层眼中加分不少。如今又主动负责官铺运营,看来是铁了心的要融入苦茶岭。 阿福瞥了一眼对方,便走将过去,从包内掏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说道: “甄浩有功于苦茶,公子特赐下宝物。” 见对方一副呆立模样,阿福笑了笑: “打开看看呗,甄管事。” 第六十九章 金创弥指 周围几人也将目光探了过来,皆是以前跟随黎漓的人物,颇有商贸经验与手段。 黎漓不仅自己担任贸易使,还将剩下几个最亲近的手下,安排在重要岗位,为集市运转提供支撑。 剩下站在外围的几位,皆是刚从商道上下来的商队总管,前来买卖紧急货物,并宣告各府主意志,却不想遇到这么一幕。 见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甄浩也不再犹豫,伸手便将锦盒打开。 内里垫着一张白布,放置着一柄血红的肉手,甚至伤口处还淌着血。 盒中的物品把所有人吓了一跳,有人低声私语,有人面无血色,有人颤抖身躯。 基本上都觉得甄浩完了,府主赐下这断手,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甄浩也吓得面如土灰,可仔细看了几眼,又发现些许端倪。 肉手断裂,血色依旧鲜艳,周边还包裹着一层漆黑之物,看着十分古怪。 在锦盒之中,不起眼处还放置着一枚指头,不过是用纸做的。看到它的瞬间,甄浩猛地想起什么,望向自己断裂的食指。 见众人误会,阿福依旧淡然,解释道: “这是公子新培育的祥瑞之种,百手金创,可生血肉医白骨。当日你懵懂无知,被斩下手指,如今幡然悔悟,为苦茶尽心尽力。 公子赏罚分明,今日便让你恢复残躯,得享金创之疗。” 听到这话,一众商人以及黎镇来的售卖者,都张大嘴巴,吃惊不已。 有见多识广者,听闻过金创草,仔细端详锦盒中的药草,怎么看也无法与金创草联系在一起。 不仅颜色不对,就连外貌都天差地别。什么时候金创草长成人手再长大些,不愁还伸胳膊迈腿不成 却也有细心者,想起苦茶岭的成名祥瑞人面茶,其就是从苦茶变异过来,且外貌十分古怪,似人面诡笑,惊悚万分。有此先例,似乎所谓的百手金创,也不是不可能。 钟闵在一旁看着,众人表情尽入眼底,他倒是没什么意外之情。毕竟百手金创的功效,的确太过独特,且只有靠近祥瑞最近的一部分,效果才最好。 在李赫疗伤之后,柳兀便谋划着栽种,但其生成的肉种,离开祥瑞一段距离后,明显萎靡不振,甚至退化作普通的金创草。这倒是意料之外,原本的扩种计划便胎死腹中。 多数祥瑞都是与原灵植互补而存,百手金创却以它为中心,开花结果,滋润其它同类。也就是说它本身有着不可替代的营养,只有靠着祥瑞,它们才能称作百手金创。 虽然棘手,却也难不倒柳兀,他为祥瑞找寻到一片独特土地,用特殊灵肥施料,营造出最佳的环境,再以点带面培养金创。 这一经过基本上都是在隐秘中完成的,即使开荒的苦茶岭民,可能都不晓得他们是为何而耕。 整个岭地估计只有他们几个高层,清楚百手金创的进度。 故而那一日柳兀用此祥瑞吊王大师胃口,也是经过一番挣扎,毕竟还在探索之中。可那位大师实在是个人才,柳兀才透露秘密,想要招揽。 今日李赫赐下百手金创,便是已经移种成功,田地之中有了其身影。特别是锦盒中的金创,乃祥瑞身上的宝物,李赫亲自摘下,损耗了部分元气。 可这样做,其药效极强,完全能配得上生血肉医白骨的称号。 甄浩颤颤巍巍地拿起白纸手指,套在断裂的骨节处,纸张像是有粘连之效,轻轻粘在其伤口处。 随后他将纸手探到百手金创旁,指头忽地开了个口子,像是在最顶端张开小嘴,吮吸着肉手的精华。 甄浩感觉手指麻麻的,有填充感,甚至有些撕裂的疼痛。 肉眼可见,百手金创渐渐消散,露出真容。原来在巨大黑皮包裹下,一只只小手从指头处弹出,连绵不绝,十分怪异。 几十息过后,金创彻底消失,化作一滩血水。 甄浩手指却也直楞起来,“巴”地一声轻响,纸张被撑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没有指甲,甚至缺少嫩皮,却是完完整整的一根食指! “天哪!”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惊讶出声,在道法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他们也并非孤陋寡闻之人,郡城国都甚至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神药,就说恢复肉躯的药,也不是没有听过。 但亲眼所见,又是在苦茶岭见到,还被府主赐给一个商贾,这简直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这说明什么苦茶岭有此等神药,在噩兆侵蚀之际,多了一份底蕴。更可怕的是,能被李赫拿出来赐给甄浩,说明已经准备公之于众,大家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在这般场合内府总管赐药,要表明什么态度。 如此一看,拒绝黎镇贵人,后又收服黎家二小姐,的确有这份实力。什么黑麦岭、荆棘岭,根本给苦茶提鞋都不配。 众人心思涌动之际,甄浩却喜极而泣。只要是个正常人,在失去一部分肉体后重新得到,才能感受到那份珍惜。 固然自己的指头是被赵田所割,可形势比人强,本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恢复,却能有这般奇遇。 甄浩不由拜了一拜,感谢道: “谢府主大恩,甄浩必定鞠躬尽瘁。” 阿福点了点头,他是知晓内幕的,百手金创虽然药效神奇,可也得些辅药以及治疗手段。 那纸手便是公子亲自施展道法,为他定制的模型,与百手金创更为契合。不仅如此,柳兀还特意配置了些许辅药,花费不小,否则指头哪能长得这么标致。 见效果达到,阿福也就不多说什么。往帘子内里看去,恰好望见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倚靠在窗前,一双慧眼盯着此处,流露出些许思索。 黎漓不知何时便进来了,或许看完了全程,也或许只看到结果。可无论如何,她的表情都反映了一些内容,那就是愈发的臣服。 阿福走上前去,开启此行的另一目的,说道: “黎二小姐,恕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黎漓没有因为阿福只是个管家而露出丝毫不屑,反而郑重地拉开帘子,请到: “福总管入内院说话!” 两人便迈步走入内院。 见到这一幕,没有人觉得荒诞,反而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堂堂黎家二小姐,竟然还得和颜悦色地对待一个凡俗总管,放在以前,不用太远,一个月前,根本不可能发生。 可现在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特别是黎漓这般女子,最是聪慧。 如果还端着架子,得罪阿福是小,可他身后的苦茶众人会怎么看她,觉得桀骜不驯。本就有之前的冲突,如今还心有不甘最重要的是,李赫会如何看她 那日贪婪目光,她可未曾忘记。那是啖肉的欲望! 这一切,其实都说明一件事。 黎镇的天变了,再也不是黎家的岭地了! 苦茶岭的崛起,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第七十章 奇货可居 内院装饰简朴,一颗青松立在中央,四周红木装饰,显得典雅大气。 说起这红木,对于其他地方或许不容易获得,但恰好黎镇内有一岭存有红木祥瑞,产出颇多。其余岭地若有心,花费不了多少灵币就能将其收入囊中。 苦茶岭自然有所储备,建造这贸易官铺,十分合适。 两人走入院内,黎漓请阿福入座,她亲自为其沏茶。清淡茶水,微苦润口,解渴又怡人,苦茶当为一绝。 固然现在人面茶为岭地重点灵植,可大片田地也不能荒废不是。柳兀利用药肥改善土地,人手短缺的确是问题,祥瑞需要更细致的照顾,因此苦茶只种植在中等地和优质地上。 两人喝了几口茶,黎漓一直若有若无地看着对方,等待这位内府大管家开口。 阿福自从跟随李赫来到苦茶,平日里深居简出,只打点府衙内的一些事务,并不怎么管岭地之事。 他经常接触的人也只有柳如画、钟闵等高层,甚至许多岭民,道兵都不太熟悉阿福模样,可见其低调。 今日突然来到贸易官铺,一是为了宣告百手金创。其二,其实也是阿福更关注之事。 他瞥了一眼黎漓,随后将目光朝远处院落望去,此地官铺是黎漓买下的宅子,算是苦茶岭上等府院,稍加改造一番。外面作为官铺售卖之点,内里装饰齐全,当作自家住宅。 其中有一些跟随她的贴身侍女,照顾黎二小姐起居。 阿福清了下嗓子,说道: “听闻黎小姐归来,带着几位贴身婢女,其中甄家那位也伴随左右。” 黎漓眼睛一眯,说道: “甄家覆灭在黎镇之中,族长等人未曾逃出,我可怜她乃甄家独苗,便受留下来,伴随身侧。 如今我为苦茶效力,自然尽心尽责,若是府衙有所吩咐,必定遵从。” 说罢,摆了摆手,意思如何自然清楚。 阿福斟酌一番,说道: “那倒不必,其实我家公子几乎快要忘了她,毕竟公子平日修行繁忙,还得考虑岭地发展,哪有时间记得这等人物。 何况当初,公子也根本没有看上她,只是借机金蝉脱壳罢了。” 阿福是知晓此事的,当时见李赫回府便要离去,自然认为是甄家女折了公子面子。可后面慢慢细想,李赫露出的坦然以及离去意志的坚定,根本就和相亲没半毛钱关系。 他此刻实话实说,至于其他人信不信,就是别人的想法了。 黎漓点了点头,看上去十分认同: “那是必然,像李府主这等英才,怎么会看上她这种庸脂俗粉。若有什么言语,也是她配不上府主大人。” 阿福颇为认同: “公子自然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过身旁之人,却也有些不平。故而想请这位甄姑娘,前往府衙一会,有人想见见她。” 黎漓眼珠一转,听到这话,有些犹豫,问道: “这,不知府主大人……” 随后又把话收了回去,阿福说的如此隐晦,其实已经表明,李赫应该是不知情的。 是府衙中另有人对甄灵玉感兴趣,而且还能拖得动这位内院总管,想必是苦茶岭的高层。 不由地,她回想起那日灵泉边,撑着红伞的诡异女子。 如果说府衙中谁对甄灵玉感兴趣,或许只能是这位了。 想到这里,黎漓笑容消失,答道: “灵玉在诡庙中受了伤,此刻挪动,怕是会伤势复发,还请宽松几日!” 阿福却摇了摇头,拒绝道: “不是我不宽容,是有位小姐不允许,何况入了府,自然有上好的药材疗伤,任凭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得了。” 见阿福态度坚决,黎漓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转身朝后院行去。 过了一会,她扶着一个面色憔悴,身子柔弱的姑娘出来,正是甄灵玉本人。 看到阿福亲自等着她,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惨淡,身子不由地抖了一下,哀求地望向黎漓。 不过黎漓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搀扶着她,交给阿福。 “福总管,人给您了,可得小心着点,不然府主万一怪罪下来,可不好。” 阿福招了招手,早已在外面备着的轿子,抬了进来。看向甄灵玉,将手一抬。 “甄姑娘,请吧!” 甄灵玉本就受了伤,体虚不已,再加上黎漓的表态,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登上轿子。 既然邀请到了甄灵玉,阿福也不耽搁,跟着轿子便走回去。 黎漓出了门,张望一番,便反身宅中,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见到此幕,跟来的柳兀忽然对一旁的钟闵说道: “这黎家二小姐不简单,恐怕入驻苦茶另有谋划。” 甄灵玉这个人,说她没用吧,倒是稍微有点作用,毕竟的确是甄家独苗。可甄家都已经破败了,财货什么的皆消散于无,还要她有何用 还不如甄浩这外在商队头领,来的作用大。 可要说她有用吧,伴随黎漓这么久,其性格能力其一清二楚,真不是什么独当一面的人才。甚至连婢女都配不上,心思机敏点却有着小姐脾气,固然遇到比她强势的黎漓,会收敛许多,可内心那份傲气怎么也掩饰不住。 再加上众所周知的原因,李赫与她的故事传的颇广。在众人眼中,这就是典型的不知好歹。何况黎漓还要做苦茶岭贸易使,留着她不是找膈应么。 她却偏偏死保此人,诡庙时死了那么多人。甄灵玉为何受伤便是心有异心,见王史二家势大,要临阵反戈。 但黎漓却不计前嫌,在关键时刻将她救下,带回苦茶。 路上死了那么多侍卫,有些是跟随她多年的元老,甚至聂元都没保住性命。 甄灵玉却始终伴随黎漓身侧,逃得一劫。 为什么这么做呢许多人想不懂。 可见了今日这幕,却有了些许思路。 所谓奇货可居,乃商道之妙招。在物在人,皆有其法。 或许她没等到想交予的那人,却也有人用高价抬走,那便是达到了目的。 人心思量,能至如此,不愧是黎家之女。 若将来有一日谁能兴黎家名号,大概率便是此人! 钟闵回应此话,既是解释也是自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只要她不危害苦茶,有这样的同僚,难道不好么” 第七十一章 无面侍女 车子从府门开入,此刻的府衙却显得静悄悄地,没甚兵卫。 那日驻守苦茶的衙卫道兵消失不见,多是些杂役和预备役。 操场上兵士们正训练着,挥汗如雨。某些衙卫在听着老兵们讲解分析,遇到噩兆诡异,如何保持镇定,并利用配备的道符来击退对方。 一群人都坐在旁边,聚精会神地听着。毕竟此道法世界,想要保命,就得对噩兆了解的足够深,即使是普通人,凭借意志、经验,以及道符等辅助,也可抵御一二。 通常来说需要他们处理的诡异级别不会太高,多是噩兆所侵蚀的尸魂,具备一定噩兆之力,却非殁源。 即使面对噩兆殁源,也多是低品,就拿九品来说,只要不是太过离谱的存在,杀人也得些时间。甚至一个个杀的话,只要自己懂得些许常识,或许还能逃得生天。 “明白了吗遇到噩兆该怎么办” 几位预备道学生互相看了看,答道: “懂了,心静、手稳,莫恐惧!” 洪亮的声音在院子中飘荡,马车也停了下来,正是府主的院邸。 “甄姑娘,下车吧,您自己进屋吧,我等就不陪同了。” 阿福挥了挥手,大家都退下。 一阵耽搁,甄灵玉还是推开帘子,走下马车,朝着院子行去。 都已经这般阵势,想避肯定是避不过的,她反倒铁下心来,准备硬气一番。 迈步走入房内,手还没放下,屋门猛地关闭,几束阳光从衣裳末梢溜走,阴暗淹没而来。 屋内十分阴冷,窗户缝隙也不大,甚至一层霾笼罩在里面,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甄灵玉靠在门上,双目望向黑暗之中,开口问道: “你找我何事,鬼鬼祟祟的,为何还不现身” 一身红袍从暗处浮现,婉若嫁衣,白玉凝脂般的小手还握着一柄红色纸伞,如血液般妖艳,只是看不清人脸。 甄灵玉盯着对方,手里攥紧一柄短刀,藏在袖子中,骨头做的,凹凸不平且带点黏滑。 忽然,纸伞动了动,开始收束。 待彻底合拢,视线便彻底打开。 从柔若无骨的柳腰,到硕大山丘挣脱欲出,最后越过白皙脖颈,到达那张传闻中绝世无双的容颜。 不得不说,对方这身材,即使颇为自傲的甄灵玉看了,都觉得自行惭愧。身为女人都想上去摸两下,称量一番,不该有的没一丝赘肉,该有的得天独厚难以媲美,仿佛是老天爷对她的恩赐。 而且对方的样貌也是绝美,甄灵玉早已听闻这位府主禁脔,容貌仿佛是画里的仙女。 当面容彻底露出,却是意想不到的结局。 没有,什么都没有。 无嘴、无鼻、无眼、无耳,只有一张空白又洁净地面庞,怔怔地望着她。 “啊!” 早已准备好的心情,此刻被恐怖彻底覆灭,刚想喊出高音尖叫。 只见无面处裂开一道缝隙,仿佛撕裂的肉唇,伸出一条绯红舌头,刹那间便卷到甄灵玉脸旁,堵住了她的即将张开的小嘴。 她想用手中的骨刀,这是甄家难得的宝贝,却发现手臂连抬起来的力量都没有,身子软成一滩烂泥,根本动弹不了。 嘴唇处被润湿了些,耳边却传来女子轻笑: “刚刚院外的话白听了吗” “心静,手稳,莫恐惧!” “快,我给你一次机会,只有一次。” 甄灵玉瞳孔放大,手臂微微抬了起来,只要狠狠一用力,就能刺到探在她嘴唇上的柔舌。 这条舌头是那么柔顺,甚至还夹带些许香气,若非伸出有几米长,绝对以为是妙龄女子的俏舌。辗转揉腾,灵活非凡。 可毕竟是血肉之躯吧,若是受骨刀一下,应该会受到诅咒。 甄灵玉又提起些勇气,手再度抬了抬。 再往上一些,就能触到它了!别管怎么样,狠狠刺一刀,心中恐惧必定会消散。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甄灵玉手臂不停颤抖,始终无法下那最后的决心。 就在她犹豫中,眼底忽地被舌尖舔了一下,清凉而又温柔,原来流泪了啊。 “啪!” 骨刀掉落,泪水不住地往下流。 甄灵玉终于忍受不住,哭泣求饶: “求您了,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您让我干什么都行,怎么使唤我都行,别杀我,别吃我!求求了!” 声泪俱下,躯体抖得像是筛糠一样,甚至快要控制不住下半身了。 柳如画没有嘲笑甄灵玉,有多少人能在死亡面前坦然呢她不觉得有很多人能做到。但像对方这样临死连搏都不敢搏一下,放弃挣扎,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这样的人,的确不构成什么威胁。 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配不上那位大人,看来所谓的流言蜚语,终究是假的。 或许是自家心眼小吧,毕竟大人早就说过,已经忘了此事。 红舌缩回,在嘴唇旁舔了一口,再看向甄灵玉时,柳如画已经恢复那张绝美容颜。 “此次叫你前来,本是想见识见识,此等奇女子,有何能耐。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甄灵玉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应道: “是,是,我狗眼看人低,我势利眼,哪能和您比。” 见对方这般作态,柳如画微微皱眉,顿时觉得意兴阑珊。好似做了件完全没意义的事情。 不过想来也是,蠢到身旁婢女被侵蚀,还一无所知的人,还指望有何能耐。 据说养了一大池子鱼,如今什么赵公子、王公子怕是连尸体都凑不整,看来眼光的确差了点。 若非李赫把她的婢女收走,导致侵蚀暂时中断,她又入了黎府,跟随黎漓,怕是早就似无葬身之地。 如果非要给她一个标签的话,那就是幸运!有些幸运过头了。 想到此处,柳如画眼珠子一转,忽地走向前去。 仔细嗅了嗅,她身上竟然有股茶香,柳如画心情更加愉悦。 “你以后便跟在我身旁,当个婢女,把你那些撩男手段,交予我些。 作为交换,我保你在苦茶无忧,如何” 本来见柳如画近身,甄灵玉寒毛都立了起来,哪想到对方靠近自己,会说出这等话语。 本想推脱几句,说什么自己良家少女,哪会这等东西。可想到前一刻无面的柳如画,顿时不敢推辞,点头应下。 柳如画满意一笑。 “这下可有人教学了。” “希望你的幸运常在吧。” 说完此话,俏舌一伸,在她脸侧吮了一口。 第七十二章 初探蓑草 一条黑土大道,延申至远方,尽头皆为黑暗。 不一会儿,一只道兵小队踏在黑土上,他们披着轻盈铠甲,融合了荆棘与道符,戴有盾、刀、弩,自成一体。 苦茶岭的道兵不在府衙,自然是离开了岭地。 李赫带着他们抵达蓑草岭,接应凌琼等人。 自从上次运送百姓过后,蓑草岭衙卫回返,却再也没有消息。 因为黎镇噩兆入侵,纸人蔓延,驿道短暂被阻隔一段时日,可如今各家派遣兵卫,打通关节,已经能够通行,依旧没有蓑草岭的消息,恐怕便是有事故发生。 李赫先是派人打通窑村的通道,重新构筑古铁的采集,让商贾们也能自由行动。随后便与道兵一同抵达蓑草岭,来探寻问题,帮助凌琼。 他之前有过交代,若事不可为,提前到苦茶岭寻求庇护。 事实上如今苦茶岭的名声,在诡庙封锁之后,已然达到最高。黎漓等人先是吃了个钉子,随后在诡庙大败而归,请求苦茶岭收留,在重新连通驿道后,几乎为各家势力所知。 甚至有些添油加醋的小道消息,说什么苦茶岭才是此次幕后黑手,其府主深不可测,拥有七品的实力。 还有的说黎家小姐自荐枕席,每晚曲意逢迎,把府主伺候的舒坦了,才换来一个贸易使的职位。 虽然在了解内情的人听来,颇为不实。但从另一角度讲,苦茶岭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不可小觑。 有人曾经看到赵田在黎镇危机那日倒在苦茶驿道,浑身撕裂,流满血水,已经不成人形。 再结合那日九岭会首,赵田被羞辱后再也没回去,其他岭地自然“善意”地通知了荆棘岭内情。 可结果呢就算黎家大公子以及赵舍驻扎在荆棘岭,说什么了吗根本不愿触苦茶的霉头。 别说为一个小小的赵田,就是赵家嫡子死在苦茶,那也是咎由自取。黎家三位嫡系,三公子最有潜力,却不明不白地死在天师棺木前。二小姐统率商队,因缺乏最本质的实力,镇不住史王二家反叛,幸而死里逃生。 能说黎漓当初的力量不强吗王、史二家族长可都是八品高手,在苦茶只能不甘退走,就能知晓苦茶岭的底蕴。何况黎漓可是个人精,作为商贾中的翘楚,赔本的买卖她可不干。 宁愿返回苦茶,低声下气,忍受非议也要受其庇护。那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她认为苦茶岭是目前最有实力的岭地。 虽然黎家大公子莽了些,却对自家妹妹熟悉得很,因此荆棘岭至今都没有说什么,仿佛默认赵田消失了一样,大家都有默契地没有提。 就连荆棘岭都这般态度,其它岭地自然更不敢多说什么,便可知如今苦茶岭的声望地位。 照理说蓑草岭就算再封闭,也该听到此消息,何况又有李赫承诺,凌琼也非是那种扭捏之人。却至今杳无音信,只能说他们麻烦或许有些大。 众人驻足之刻,远方返回一位斥候,身着白衣,骑着骏马。但邸至眼前,白衣渐渐腐化,骏马也越来越矮,变成一只古怪的纸马。 斥候跳下马来,慌忙将纸衣脱去,内里还披着一件金灿灿地道衣,用来阻隔噩兆之息。 “报大人,蓑草岭所在之地笼罩在迷雾之中,无法看清任何东西。且远方山脉也沉寂在其中,像是被诡异彻底包裹。 小的试着深入,身上纸躯却反应强烈,且后方道路逐渐被淹没,不敢再探。 不过隐约间,看到一片古怪田地,上面十分荒芜,有些稻草人在了望远方。” 李赫看了一眼斥候的纸甲,明白他说的是实话。 噩兆道法诡异而不可控,即使有他的压制,寻常人也无法长时间加持。斥候已经算是适应力较高的人。搁在往日,也是有机会习得呼吸法,掌控祥瑞迈入道士的人,却还是承受不住。 此刻观他眼目,有丝丝血红,神情微微恍惚,想必是那稻草人及迷雾,都有侵蚀。 “你先下去修养一番!” “得令!” 李赫目光不由转向远处,明明是白日,道路尽头却漆黑如墨。按照斥候的说法,再往前走,就是一片迷雾笼罩。 之前凌琼提到,蓑草岭周遭有一村镇不寻常,恐怕有异,他准备回去查探一番。 初始应该是没有太大异常,毕竟第一批蓑草岭护卫安然到达,说明形势不是太过危急。 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诡庙出现,阻拦通道。 听黎漓等人提过,诡庙也是隐藏在阴暗之中,若非踏过某些地界,是不会出现的。 “拿地图来!” 身旁一位道兵慌忙将黎镇地图递来。 李赫翻开图纸,仔细看了看黎镇的地形。 背靠雪山,成半包围之状态,唯有两条路能够离开,其余皆是险要未知之地。一条便是跨过雪山谷峰,行至临侧的山穹郡,另一条就是颇为坦途的墉城之路。 蓑草岭离墉城道不算远,虽然比不上荆棘岭那般,却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快马加鞭一日即可抵达。 如此一说,诡庙若有异动,其岭地很容易受到波及。 再有一点,虽说如今大家都知晓墉城道路被封,诡庙恐怖异常,疑似有噩兆横行。 可源头真的是在那条驿道上吗 李赫觉得未必,通向墉城的路未必要走那条驿道,颇为宽广,行乡间小路也不是不行。可实际上噩兆覆盖面极其广阔,凡是出镇的行人,都会被拉入诡庙之界,简直像是域的极限扩大版。 以李赫自身的实力,不详之息笼罩村落,已是极限。像当初窑村那般,也是借助持国令,以及人心控制才蔓延如此范围。通常的九品噩兆,只是如当初纸女,能够有数十平方已经算是不错。 能够笼罩连绵十数里的过道,得是多么强大的噩兆 或许七品都探不到这根线,得尽力往上才行。 不过李赫觉得此中诡异不是那么简单,单靠噩兆的恐怖,它是无意识散乱的,不会做特意的针对。 如今道路被封,明显是不想让黎镇之人出去,也不想让外人进来。这不是噩兆降临该有的情形,更像是被人操纵的后果。 诡庙的问题很深,李赫自觉现在能避则避,但不做正面对抗,不代表不做试探。 蓑草岭之迷失,或许就是诡庙侵蚀的加深,在这边缘之地,又有必须救助的人物,他准备借此机会获取些信息。 “走,我们入岭!” 一群人迈步前行,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七十三章 稻草跟随 道兵们依旧是三十人一组,成圆弧阵向前推进。 其实有一些道阵专门用于多人配合,可以隐匿身形,加强合作,共聚实力。 例如之前黑麦岭主莫如史,便在窑村之时用出法阵,抵挡住尸骸的侵袭。 不过像这等珍惜阵法,都需要和道兵盔甲武器所匹配,更重要的是符箓相契合。例如在火焰阵中来个水沉符,瞬间原地爆炸,都不用敌人来攻,放个生命烟花庆祝一番。 甚至阵法之间各有玄机,稍有差池就会殃及池鱼,毕竟是集合了数十人的法阵,威力强大,寻常凡俗之身必须要严格行阵,否则遭遇反噬先伤己身。 很可惜,李赫目前没有收罗到这等宝贝。起码是没找到能和他纸人配合的道阵,若是用一些水火之阵,反而削弱了自己的实力,没有必要。 他已经下令,让府衙打探道阵消息,若有契合之阵,即使花费大价钱,也要得到。 在黎漓上任贸易使后,苦茶岭的商贸体系明显加强不少,说不定真能淘到梦寐以求的道阵,那时候道兵的战斗力就会大幅提升。 或许达不到黎镇豆兵那等境界,处理一般的噩兆侵蚀却也不在话下。 既然暂时没何时阵法,道兵便行的保守一些,盾兵在前,时刻注意四周诡异。解决问题的核心力量,还是李赫这位执掌八品噩兆的府主。 有过之前窑村的经历,虽然眼前迷雾遮挡,视野不算很开阔,众人倒也镇定。 “府主,前方似乎有异常!” 李赫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到一片荒芜的田地,隐约间有几个人影,呆立不动。 事实上迷雾乃噩兆手段,充斥着阴冷与诡异,李赫在进入不久便察觉到。 这些遮挡不光是对肉眼的遮挡,同样对道法有所阻碍,开启瑞息之道或许能观望的远一些。但目前连噩兆的影子都没见到,他不想做无谓的损耗。 反倒是道兵们四处观测,能够提供不错的信息。 “走,前去看看!” 说完便带着道兵绕道而行,踏过乡间小路,走至荒芜田地。 靠得近了,李赫自然能够看清所谓的人影。 正是一根棍子插在原地,上半身稻草编织而成,外面穿着粗糙的农衣,难以遮蔽身体。 奇异的是,所有稻草人头都是向后的,没有对着他们,因此看不到正脸。 李赫挥手让手下停步,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瑞息之道运转,眼前场景顿时发生变化。 脚下田地干枯而腐朽,被漆黑笼罩,每个稻草人站立的地方,都有一团染红的枯草散乱在周边,十分不规整。 稻草人身上正常颜色的草料,在不停掉落,其实已经所剩无几,甚至有几具将近枯竭。 它们根本没有所谓的头颅,而是浓郁黑暗,充斥在脖子上方,被一根长棍吊了起来,指向某个方向。 此刻李赫才发现,并非稻草人有意在回避他们,而是头颅面向的方位朝着后方,且极其统一,像是在注视着什么。 李赫沿着他们的头颅朝远方望去,似乎看到一幢稻草屋伫立在迷雾中,隐隐绰绰,难辨其形。 他收回瑞息,顿时恢复阴暗,秋风萧瑟,稻草飞舞,一股破败的气息迎面而来。 “走,我们朝那个方向行动。” 说完,李赫身先士卒地朝着稻草人头颅的方向行去。 说来也怪,即使他们靠近稻草人,从侧边看去,依旧看不清稻草头颅的长相,只能看到歪着的脑袋,以及始终不变朝向。 渐渐地,稻草人被甩在身后,他们始终朝一个方向行去。 身后传来风吹的沙沙声,似乎那些稻草人动了动。 有道兵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在走过些许稻草人后,想要回头看看,这些古怪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子。 却被李赫勒令禁止: “不要回头看,这些稻草根本没有头,是噩兆之法凝聚的头颅。它们只朝一个方向看去,说明在指引着什么,或者被某些力量牵扯。 若是触动这份禁制,恐怕会有不详之事发生。” 李赫声音洪亮,顿时道兵们都息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大家都是久经考验的老手,自然晓得噩兆诡异有多么恐怖,侵蚀方法却神秘莫测,通常都是意想不到的方式袭击。 既然连府主都这么说,那其中必定有大凶险,众人纷纷都压制住回头的冲动。 李赫在最前方,他同样没有回头,因此他对身后道兵的状况,得益于处在队伍最后的斥候,依旧挂着纸衣,让他窥探到些许动态。 实话说,对于扭头会产生什么后果,他也不是很清楚。但自从掌控不详纸厄后,自身对厄运的到来有种天然的敏感,就在刚刚有人想回头的瞬间,他内心深处便升起一股烦躁与渴望。 这自然不是他本来的心绪,那是哪里来的不用多说,自然是噩兆的渴望。 它渴望什么灾祸,不详,死亡的气息。 也就是说,道兵若是掉头,极大概率发生袭击,甚至是连他出手都救不了的危险。 可这样不看后方,任凭这些鬼东西跟在身后,真的就高枕无忧 他可不这么认为。 在瑞息的视野下,可是有好几具稻草即将被绯色彻底侵蚀,万一他们活过来呢 身后寒风依旧,草料及布匹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甚至隐隐传来脚步之声,像是有人跟了上来。 这绝对不是他们的脚步,因为大家都穿着同一款战靴,步伐一致。那么只能是有特殊的东西跟上来了。 他们不敢朝后看,只能互相之间对了对眼神,发现隐藏起来的恐惧,渐渐蔓延而出。 事实上大家不是没经历过噩兆,可像是这般,根本不能正面对敌,被诡异跟在身后,不知不觉就被杀掉,那可太窝囊了。任凭有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也难以承受未知的恐惧。 幸好,府主在众人心中的威望足够深,说不看就是不看,继续朝前走去,加快步伐。 但与此同时,身后隐匿的脚步声也频繁起来,甚至逐渐靠近,惹得大家心烦意乱。 “到了!” 就在大家即将忍耐不住时,李赫忽然停下脚步,喊出声来。 第七十四章 盗尸灯 一间破烂的茅草屋,到处漏风,里面昏暗灯光在摇晃,显得极其诡异。 从外面难以看到具体的景象,只能见到风不停地将稻草吹飞,刮向天边。 李赫挥了挥手,让道兵们跟上来。 稻草人的诡异身影已经显化而出,他在纸甲上甚至能看到它们覆盖在后排士兵身上的诡影,一根根细碎的草,缠绕开来。 不能再逗留了! 虽然眼前的茅草屋也不是善地,可再停留下来绝对会出事。 道兵们听到命令立马向前,变阵后盾兵将大盾放置在身后,掏出符咒以备不时之需。 “刺啦!” 只听古铁被硬物划过,简直像是受了尖锐刀兵割裂一般。 执掌大盾的道兵手臂不停颤抖,却始终没有回头,等待身前的兵士前行完毕,他们也跟随而上。 临走前还向身后抛洒人面毒液,顿时听到古怪的哀嚎音,不足一臂距离。 “呜嗷!” 像是孤坟旁的夜枭,叫声渗人无比。 即使心志坚定的道兵,也难免心中一慌。 好在离破败屋子不远,众人很快便撤入大院。 李赫率先行至屋门前,手臂纸化,拉住破败的草门,就要拽开。 忽地一柄长刀从其内穿梭而出,狠狠刺向李赫。 虽然事发突然,但对于李赫来说,还是过于缓慢。两根手指轻轻一合,便夹住长刀。 内里执刀者用出巨大力气,却始终不能挣开纸手的束缚。不仅如此,飘散的纸灰在沿着刀尖蔓延,不详之域在反向侵蚀对方。 在李赫晋升八品后,纸域的腐蚀性得到极大提升,普通人如此近距离地沾染纸灰,瞬间就会被覆盖周身,皮肤化作纸躯,映在纸画之上。 即使是噩兆,被纸域覆盖,也能够拓印在纸画,短暂地束缚住,让其无法挣脱。 就在纸域穿过稻草,即将抵达对方身体时,李赫忽然停下了动作。 因为他感知到了熟悉的力量。 “凌琼” 草门忽地从中间打开,露出一个双手双臂皆为稻草的汉子,浑浊而疲惫的目光探了出来。待发现是李赫,才闪过一丝希望之意。 “是你,李府主!” 李赫望着他被侵蚀的身体,微微皱起眉头,上次苦茶分别,他利用持国令的威能,阻止了噩兆反噬,明明只有脚踝被稻草覆盖。可如今的状态,简直糟糕到了极致。 手脚上的稻草不停蠕动,像一条条尸虫一样,贪婪地抽搐着。 凌琼脸色苍白,眼睛浮肿,甚至神色低迷到了极点。这并非是他的意志软弱,而是噩兆侵蚀灵智,抵抗的后果,说明对方快要坚持不住了。 “先进来再说。” 凌琼让开道路,道兵们纷纷入内,李赫最后一个进入,刚想转头,却听凌琼慌忙喊道:“等一下,别回头,它们在身后看着你!” 说罢,合上稻草门,心中的危机感才渐渐消散。 借着幽暗灯火,方才看清屋内情形。 看似不大的屋子,却装了好多人。 有衣衫褴褛的农夫,也有刀甲齐备的衙卫,更有锦缎缠身的富商。只是此刻皆面露恐惧,缩在屋子中间,不敢言语。 没错,他们靠在油灯周边,而非蜷缩在角落里。因为在破败茅屋的边缘,一处处漏风空洞,闪烁着无数颗鲜红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在盯着屋里的人。 它们狰狞而贪婪,充斥血腥与狂暴,静静地等待着,食物! 随着风声渐强,茅屋稻草不停地刮落,破败之处也越撕越大,甚至有血水蔓延进来,滴在地面上。油灯也摇曳着,仿佛随时会熄灭一样。 怪不得没人在角落,恐怕之前已经被害了许多人罢。 李赫转过身来,看向狼狈的凌琼,答案或许只能从蓑草岭府主这里问询了。 “蓑草岭发生了什么为何门外那么多稻草人,齐齐看向这里。” 凌琼吞咽片刻,嗓音有些沙哑: “稻草人是我留下的标记,若是有人来寻我,那就是指引。只是方法有些危险,因为它们受到了‘注视’。” 李赫听出对方的意有所指,想必是导致危机的噩兆,他没有打断,继续聆听。 “本来在转运过第一批岭民后,我就听闻了诡庙的信息,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蓑草岭离得太近。 再有你收服黎家二女的传言,苦茶如日中天,我便准备带领剩下的人,齐齐向苦茶进发。 没想到还未等出行,便遭遇了噩兆侵蚀。” 凌琼说起此事,也面露懊悔之色。 “记得我之前和你提到的诡异村庄么,初始探了一次,寂静无比,生人禁绝。可我们去时,已经没有了动静,我本以为灾祸过去,便不再理会,谁想到从那里走出,便沾染了噩兆,只是暂时没有发觉罢了。 等到前几日迷雾笼罩而来,猎人们说无法出山时,我才晓得蓑草岭被彻底封困住。想要派人求援,却根本走不出迷雾,即使我带领侍卫们探路,也难以突破,最终只能原路返回。 不得已,我只能收拢岭民,利用道法与祥瑞,勉强凑起一座阵,保护大家。” 李赫瞅了瞅人数,虽然屋子看似挺大,可容纳人数也不过数百人。想到之前蓑草岭的人数,他便明白,多数恐怕遭遇了不测。 那些荒田中的稻草人,以及墙角昏暗的血迹,都是生灵的痕迹,不过此刻已化成血和草。 他转头盯向中间,望着那盏灯座破旧,燃烧起来散发古怪难闻味道的油灯,开口道: “这座油灯不简单,好强的噩兆道息!” 凌琼点了点头: “虽说稻草屋能暂时遮掩一番,可能够坚持到如今,全靠此灯。这是我叔父从墉城得到的道宝,名为盗尸灯,灯火不灭便能守护一方,不过使用的风险也很大。 极其容易招惹不祥之物,这些诡异血眼,便是在点灯后越聚越多,‘注视’也完全集中在草屋上。 只要灯一灭,无人能够幸免。” 李赫大概明白蓑草岭目前的困境,遭遇噩兆‘注视’的侵蚀,不得已点亮盗尸灯,却将所有的血目集中过来,更加难以挣脱。 至于所谓的注视,应该是一种无法转身的目光,汇聚点便是草屋。因此凌琼等人没法出去,他们一行人也不能转身,如同行走在死胡同里,掉头就是厉鬼袭击。 但现在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李赫望着愈发昏暗的灯火,开口道: “尸灯快要熄灭了!” 第七十五章 纸卫雏形 李赫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身子微微一颤。 不论是贩夫走卒、商贾权贵,目光都聚集在中间昏暗的油灯处,面露恐惧。 被众人这么一看,尸油气味更重,闻的多了有种恶心眩晕的感觉,本来就昏黄的灯光更暗淡了。 “快熄灭了” 恐惧过后,大伙稍显疑惑,灯油似乎没什么变化,灯光虽然昏暗了些,但问题似乎不大,这位府主大人是否危言耸听呢 李赫却没有解释,身体渐渐纸化,双脚轻飘飘地浮起。 凌琼看了一眼盗尸灯,神色颇为凝重,望着明灭不定的灯火,忽地脸色大变。 “大家小心,尸灯要灭了!” 话音刚落,昏暗灯火便“啪”地一声,忽然熄灭。 整个草屋陷入死一样的寂静,没有光芒,充斥黑暗,在屋子边缘一双双诡异红眼静滞,开始转动,瞅向一个个茫然而恐惧的百姓。 当诡目齐齐注视一个方向时,虽然恐怖,却也缺乏变化,岭民心理有所接受。但当灯火熄灭,无数血目转动,盯向食物之时,就截然不同了。 “啊!” 最先忍受不住的,是靠在外围的那些人,他们拼命想要朝里面挤,但根本挪不动,只能发出绝望的呼喊。 比他们更惨的,是蓑草岭府主凌琼。 他整个人瞬间变得像个虾米,似乎有人给了他重重一击,无数细针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他痛不欲生。 与此相对应的,是草屋破败不堪,被血目自周边侵蚀,无数稻草纷飞。施展秘术法阵的凌琼,自然承受不住。 李赫没有看他,而是通过瑞息之道,观察道兵的站位。 由于屋子中间聚满了人,因此苦茶道兵进来时被四散分开,但李赫并没有让他们杂乱地排布,而是各自一角,分列三方。 只因每一面都有一人携带着关键的纸画,作为压轴手段。 “出宝!” 盾、刀、弩中各一位领队,抛出别在腰间的纸画。 纸画飞腾于空,并没有落地,反而漂浮在人群外围。纸张像是水墨画一样,在空中延申舒展,形成额外的画卷。 几息之间,便形成一道纸画包裹的格珊,如同酒楼中食桌旁的屏风,却是苍白无色的。 这时,李赫行至凌琼身边,轻声道: “放开束缚,让那些诡东西进来!” 不用说凌琼也快坚持不住了,呼地一口气收回,整个人朝后踉跄几步,差点倒在地上。 草屋顿时“轰”地一声,顷刻间倒塌。 血红之目像是阻塞的血河,猛地冲了过来,洪流势不可挡。 那些血目越靠近,便越狰狞。甚至能看到眼球上一条条血红的细线,暗黄的斑点,以及苍白的晶体。 中央处红色瞳仁疯狂转动,充斥着贪婪之欲望,光是看着它们,就能感受到那份窒息。 即使是身经百战,有过数次应付噩兆的苦茶道兵,也心中打鼓。唯一让他们还坚持着,不慌乱的原因,便是对府主李赫的信任。 这么多次劫难侵蚀,诡异各不相同,但李赫都能逢凶化吉,带领大家走出艰险。 再有就是在路途上,李赫便与道兵们讲述过此次危机,让大家有些许心理准备。 共吃共喝,共享富贵,振兴苦茶,保护家人安全。能做到这些,咋们这些衙兵,卖命给府主又如何 眼神中逐渐透露坚毅,甚至隐隐磨刀向噩兆,在绝境中反倒有了一股士气。 凌琼退后几步,自然将眼下情形尽收眼底,不由大为惊叹。 他自认为对掌兵有些手段,蓑草岭衙卫们护送岭民迁徙后,还愿意回岭地与其共苦难,就能看出衙兵对他的认可。 但在呼吸法视界内,此时蓑草岭的衙兵们,护在油灯四周,勉强提着刀斧,面露绝望,双股打颤,没有一丝抵抗的勇气。 这不怪他们,毕竟凡人之躯,面对诡异恐怖的噩兆侵蚀,单凭刀斧如何抵挡。当他们自认为没有抵抗的资格时,自然就会灰心丧气,引颈就戮。 要说衙兵胆小,都是上山擒熊打虎的好汉,各个喝酒吃肉,快意恩仇。早前与他一同突围,无不奋力拼杀,道符结阵都做到好处,却只能白白丢掉性命,因此失了胆气。 可苦茶岭的道兵截然不同,他们或许初始时没有自家衙卫那么高的素质,身手也差些。可经历过一次次噩兆洗涤,渐渐有了一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质,面对噩兆时的镇定,是最难能可贵的。 别说普通衙卫,就是掌控祥瑞的道士,若被恐惧吓倒,死亡的机率会极速抬高。 祥瑞只能提高容错率,但不能保证活下去。面对噩兆灾劫,真正让道士们存活的,是在稳定的心态下去破解劫难。 毕竟多数人遇到的噩兆,看似恐怖,实则品阶较低,只是难以找到它们的破绽罢了。 如今的苦茶岭道兵,已经有了一丝强兵的姿态,假以时日,恐怕能成为李赫的左膀右臂。 纸画铺展瞬间,血目便冲了上来,在碰触刹那,便爆裂开来,整颗眼珠像是被捏烂的柿子,一片鲜红。 整张纸画被血红浸湿,变得像是血布一般,有些地方甚至破破烂烂,要被炸开。 可随着时间推移,想象中的恐怖并没有发生,每当一张画破败不堪,便渐渐地融入进远景。若有人从外面观看,便能见得画中有画,浑身沾满鲜血的墙壁慢慢凝聚成一个纸人,蹒跚地向画里走去。 当纸人渐渐离开视线,画纸凝成的墙壁,又可以吸收血目的冲击,循环往复,不停地抵挡着噩兆侵蚀。 可这样的场景,围三缺一,三波道兵分散在三侧,自然只能抵挡三个方向,最后一个缺口,便是凌琼收束道力的路径,但他身边有李赫。 无数血目冲袭过来,李赫纸手的每根指头,又生出一只小手,层层叠叠,布成一片细网,孔隙之窄连眼球都无法穿越。 这是习自百手金创的术法,他无法直接利用祥瑞,但纸人与图录内祥瑞似乎又隐隐有种联系,故而模仿金创的样态,算是李赫的一种尝试,如今看来,似乎缺了些灵动感,更多还是噩兆的力量。 四面八方的血目都被挡在纸墙及纸手外,岭民们虽然恐惧,却渐渐露出希望之色。这位大名鼎鼎地苦茶岭府主,实力强横无比,说不定真能解眼前危机。 可李赫却没有放松,反而神色凝重起来。 真正的“注视”,才望了过来! 第七十六章 转头注视 为何行进中不能回头回头了会看到什么 堂堂八品道士,难道还会被吓死不成。李赫相信自己有抵抗的能力,但不详之兆在他想要回头时,浓郁到几乎淹没他。 噩兆之诡异便在于此,他感觉得出,此“注视”噩兆,品阶算不上高,甚至还未抵达八品。从危害程度便能看出,只要不回头看,甚至都不会触发噩兆的袭击。 即使走至尽头,凌琼结阵所凝聚草屋,配合盗尸灯,也能抵挡一番。 虽说终究是死路一条,可也能看出危险的烈度不算太高。 如果抵御得当,甚至让李赫铸就纸墙,血目一时难以侵入。 但李赫没这么做,他的抵挡,并非是阻拦。 实际上血目撞在纸画上,不是肉眼所见的破碎,而是一种噩兆的传递。 在李赫晋升八品道士后,纸厄生出一种道法,便是纸人能跨越画中世界,从画里走出去。 那些承受了血目袭击的纸人,便迈步走向远方,并非是简单的封印,是将这份噩兆诅咒,带向了远方。 至于出口,他早已寻觅好地点,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必定万无一失。 从最开始,他就想到凌琼等人有可能被困住,不论人少人多,一定遭遇了险恶的阻截,不是那么好救援的。 最佳的情况,便是他出手破了噩兆,带众人撤离。 若事有不逮,连他都没法击破阻拦,该怎么救大家呢甚至这种情况具有更大的可能。 黎镇剧变,诡庙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看似逐渐风平浪静,实则暗波涌动。特别是蓑草岭危机,恐怕与诡庙的噩兆脱不开关系。 李赫可没有失心疯,他这八品道士,在这些恐怖噩兆面前,恐怕不够塞牙缝的。 什么九岭会首,收服黎家二小姐,声望鼎盛。看似繁花锦簇,实则烈火烹油,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黎镇范围几乎没有能抵抗的地界。 就像一块即将封闭的棺材,要将所有人埋葬,谁都逃不掉。 因此李赫心中才颇为焦急,不留余力地提升岭地及自身实力。 明知道图录给出的预兆蕴含着极大危险,却也是饮鸠止渴,不得不喝。 故而他面对这看似不强大的噩兆,也小心翼翼,更没有轻举妄动。反而利用纸厄的道法,将噩兆送走,只要把噩兆送离此地,那么蓑草岭的人便可从容脱困。 没错,他的纸厄没办法传递正常的人物,通常来说只能是自己及纸人穿梭在纸画中。 即使有一二活人死物,通过纸画也会深深地沾染上不详之息,寻常人根本活不过一日,物品也会沾染部分腐败的侵蚀。纸画无法形成跨越地域的通道,这也是为何当初他看到黎漓的小型噩袋,颇为惊讶的缘故。 那布袋纯粹是由噩兆制成,虽然同样无法放置活物,可对于死物的容纳度极高,并不会沾染噩兆气息。简直像是噩兆被祥瑞平衡了一样,手段高明。 虽说无法运送活人,但对于同样是噩兆的诡物来说,就无所谓了。它们可不会因为沾染些许别的异常气息,就被腐蚀。 相反,这点尘埃,若是没有源头,很快便会被自身污染掉。除非是侵蚀的噩源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两者被迫融合。 很显然,李赫的纸厄没有达到那种程度,画中纸人也不是他自己的分身,只能在画中界这一亩三分地出现,算不上什么强力的噩源。 只要纸人带着这些血目,脱离纸画,所谓的人形就会变回一张白纸,那些血目也会重新凝聚。 相当于利用纸画的道法,将噩兆转移了。 这样就不用承担直接对抗的风险,也能在风波平定后救出蓑草岭的百姓。 三面纸屏风都防的密不透风,将冲击的血目不停送走,噩兆之息明显在减弱,即使恐惧的岭民,也能察觉到笼罩在周围的血红之色在减少。 可李赫这方向,用纸手抵挡,固然也能将血目破碎,却没有了送葬这一业务。没错,通过纸画给噩兆送葬,这是李府主新想到的道法名称。别说,还挺形象的。 即使你不愿意走,也能给你抬走! 噩兆殁源没那么容易处理,围三缺一,正是要李赫亲手来送。 待血红渐渐散去,忽地一颗硕大眼珠从后方飘来,残余的血目不再无意识地冲击,而是像磁铁一样被吸附到那颗头颅大小的眼珠上。 秘密麻麻地眼珠,凝聚在黑色晶体之上,凹凸不平,像是复眼一般,不停地眨动闪烁,齐齐盯向李赫。 即使李赫被这么多血目盯着,他依旧无动于衷,相反,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些密密麻麻的血目上,而是眼珠的背面。 这些血目看似恐怖繁多,但根本不是“注视”,而是它眼珠的背面。黑色基地的晶体,像是粘稠的墨汁,将血红包裹起来,在那处看不到的地方,存在着真正的“注视”! 李赫有种直觉,它正在自己的背后看着,盯着,可他后面明明是岭民,根本不可能有眼珠容纳的空间。这种错乱的感知,让人毛骨悚然,忍不住就想要回头。 他身子稍微倾斜,可就是这么小小的动作,图录之内的纸画,却隐隐泛出不详气息,几乎将两处祥瑞之地弥漫。 而身前的眼珠,也同样稍稍倾斜,似乎在边缘露出点点惨白,像是死人的翻白。 李赫慌忙压下心中的不安,可耳后却传来几声古怪声音。 “啪!” 像是眼珠被钝物挤爆,碎裂成一滩软绵绵的水。甚至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就这么没了。 “不管你们察觉到什么,千万便回头!” 李赫有些明白“注视”的规则了,这些血目只是其诡异的皮毛,就如同被侵蚀的尸躯,看似数量多,没太大恐怖,只对普通人有些威胁。 其看不见的那面,才是真正恐怖的噩兆,它就注视着人们的背后。 只要你觉得身后有异常,向后一转身,便会被噩兆真正的“注视”到。 至于转头的人会看到什么李赫觉得不重要,连他都觉得大难临头的噩兆,就算是九品之阶,也惹不得。 想躲开“注视”活命,只有一条最关键。 千万别转头! 第七十七章 翼守之选 既然不能硬扛,李赫觉得最稳妥的方法,是将它送走。 纸手缓缓打开,像是一张铺洒开的网,朝眼珠笼罩而去。 李赫没有急于求成,只是将血目包裹的半颗眼珠笼罩起来,虽然有些挣扎,却无济于事,这点侵蚀根本奈何不得它。 待到纸手将其一半捧住,他便开始收网,缓缓向前走去。 李赫不准备将它拉过来,身后有凌琼以及蓑草岭百姓,容易出现意外。 毕竟光是“注视”的出现,就已经让人们有了转头的冲动,若是再靠近些,说不定会有变数。 缓慢地挪动脚步,纸手不停延申,隐约间仿佛有一张纸画出现在旁边,阴暗之中似有一个纸人在盯着它看! 十几息过去,李赫走至噩兆旁,纸画愈发真实,一颗布满血红的眼珠正在画中浮现。 若是普通人,甚至道士,被纸画拓印下来,便会成为纸傀儡,单方面地受到纸厄控制。 但噩兆不行,它们本就是灾祸,要么融合,要么镇压。 就连此刻的纸画,也不过是将“注视”送离。 足足过了一分,李赫才松开纸手,恐怖而诡异的噩兆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纸画中浮现一颗漂浮的眼珠,跟在一名身影暗淡的纸人背后,朝黑暗处行去。 即使在纸画外,他能看到的,也只是布满血目的“注视”背面,见其远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无光的小屋重新亮起。 盗尸灯,盗尸灯,原来是这个意思。 残存的岭民又少了一批,连尸体都寻不到,先是被“注视”捏碎,随后盗尸作灯油,利用的高效连奸商都自愧不如。 恢复了光明,岭民们总算镇定些许,毕竟李赫等人能够利用呼吸法感受周遭,普通人却不行。 何况见到血目消失不见,众人明显放松许多。 “凌琼,把这破灯熄灭吧。” 如今噩兆被纸画送走,暂时不用灯光来保护大家。这诡灯也不是好相与的,若是点亮太久,恐怕会再招来什么祸端,到时候就不好对付了。 凌琼上前几步,用一枚古老破旧的骨碗,倒扣于尸灯之上。明明漏洞颇多,也不符合什么物理原理,可就这么轻轻一放,灯火便戛然而止。 随后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腐朽气味,整个屋子再度恢复黑暗。 “点火!” 李赫一声令下,几名苦茶道兵将准备好的火符取出,并非那种爆裂的道符,堪堪点燃木棒,照亮四周。 直到此刻,草屋才彻底安静下来。 死里逃生的岭民们你望我,我望你,露出疲惫不堪的表情,像是绷到极致的线,再紧一点就要断裂了。 也是,就算是活在这样一个乱世,命如草芥,可真正面对死亡时,谁又能淡然呢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李赫身上,希望的火焰重新在岭民眼中点亮,他们渴望活下去。 凌琼也望着李赫,实话说,他本以为此次在劫难逃了。虽然当时与苦茶约定,但面对灾劫变化,诡庙浮现,以李赫那敏锐的感知以及对噩兆的理解,必定会明晓蓑草岭的险恶。 稍有不慎,道士只是大一点的蚂蚁罢了。 他此刻见识到李赫手段,已经确定,这位苦茶岭府主的的确确抵达八品,甚至是八品中的翘楚。可那有如何,诡庙与黎镇绝对是让人不想碰的麻烦。 若李赫决定不趟这滩浑水,凌琼完全能够理解。他所摆出的指引,不过是借助“注视”的特性,做下的最后挣扎。 没想到李赫真的来了,还出手解决了眼前的危机。 算上之前苦茶岭的救援,这次又出手相助,已经欠对方两条命了,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反倒僵在那里。 李赫环顾四周,看了一圈,似乎没发现凌琼的窘境,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这可算得上家徒四壁了,蓑草岭也不复存在。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跟我去苦茶混,有我一份肉,就有你一杯酒。 不对,你能不能吃啊,别把我吃穷了。” 凌琼望着眼前半身纸化,阴沉气息笼罩,看不出丝毫人情味的古板面孔,却心中一暖。 他将稻草手搭在纸臂上,大笑道: “那你的岭地可得多备点粮,我胃口倒是不大,可兄弟们要为你效命,就得吃饱喝足。 都是一等一的勇士,保卫田地没有二话! 从今以后就没有蓑草岭,只有苦茶众!” 两人互相望了望,随后大笑起来。 听到两位府主纵声大笑,岭民们残存的最后一丝恐惧,也渐渐消散于无。 这笑声很具有感染力,虽然出现在两位看似非人的府主身上,但那份坚定却传递到每个人心中。 至此,李赫心目中最完美的翼守也补全了。 凌琼善待衙卫,与兵士共进退,因此大家都对其感恩戴德。且个人实力突出,在九品道士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正适合带领苦茶的道兵。 只要稍加熟悉,训练一段时间,必定能够提升苦茶的基础防备实力。 不过此次守护,凌琼耗尽心力,噩兆反噬更加严重,他几乎要变成一具稻草人。若是任由其恶化下去,恐怕活不了多久。 这也是凌琼纠结与洒脱的缘故,纠结在无法回报两次救命之恩。洒脱在人之将死,难得知己,或许同是凡人眼中的鬼怪,一笑而过,生死度外。 他将蓑草岭百姓彻底托付给李赫,也清楚李赫的具体想法,只是他们这类人,命不由己,总之能干多少便干多少即是。 李赫微微瞥了他一眼,心中却愈发赏识凌琼。 当初窑村救兄舍命,如今甘愿噩兆反噬护民。谁不怕死呢修为越高,权力越大,财富越多,越怕死,怕的要命。 宁愿舍弃道德,违背世俗,也要苟活下去。没什么可多说的,活得爽,更不想死。 但总有些人能够看开桎梏,明白自己的职责。 这世道,本就人如修罗,妖魔鬼怪,噩兆横行。凡的黑化,恶的愈恶,不停地在侵蚀。若没有这份本心,任凭他道法多么高超,也不过是可悲的怪物罢了。 凌琼对蓑草岭衙卫、百姓如此,之后对苦茶,对他这个府主,也会如一,这才是真正的翼守,护岭神翼,守卫苍生。 第七十八章 先天统率 在一处荒郊野外,山岭连绵起伏,甚至能看到远方白茫茫的雪顶。 半坡处,漆黑石块旁隐约露出一张半展开的纸画,有股不详的气息在四周弥漫。 待灰蒙蒙的不详渐渐消散,纸画无风自燃,飘向空中,慢慢烧成灰烬。 若是细看,画中深处,有一处迷雾笼罩的岭地,像一具稻草人立着,渐渐被火光烧尽。 密林重新恢复宁静,只是有种压抑至极的恐慌,在不停蔓延。 似乎多出了些许目光,在四处注视着什么,没有起始,也没有终止,就在暗处凝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阴风吹过,枯叶残枝发出些许动静。 一个浑浑噩噩的人踏进树林,漫无目的的朝着前方走去。 说是人,其实已经没有气息,且不具备人的特征,只能算一具活死人。四肢没有任何血肉,只剩下白骨,胸膛上长着浓密的红色毛发,看上去就很恐怖。至于头颅,是唯一还完整的地方,却也口角流涎,双目呆滞。 口中喃喃着: “香,神……” 这么一具活死人,直直行走,刚巧碰到一颗粗壮大树,撞了几次没有动静,却也不懂得绕路,猛地一转身。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眼前漂浮着一颗头颅大小的眼珠,惨白的瞳仁正死死地盯着,没有转动,没有生机,充满寂灭。 随即猛地一睁,眼珠里迸射出死亡的预兆。 活死人的眼珠瞬间崩裂,毁于一旦,粘稠血液和晶状物溅射的满脸都是。 但更恐怖的是,他的头颅在不停地蜕皮,渐渐凝缩,无数细小血管在汇聚过来。若是细看,简直活脱脱地像一颗大些的血目。 若是寻常人,此刻脑袋怕是已经凝缩成血目。 但此人不一样,他已经被另一种噩兆侵蚀,因此会产生某种抵制。 例如胸前的红毛,以及四肢白骨,都散发出一股邪异的气息,在阻挡头颅的异变。 眼看就在僵持在这里,忽然眼珠颤抖了下。 “咔擦” 仿佛其被放置在某种机关中,合丝严缝。 此刻若有呼吸法穿越虚幻,便能看到眼珠之后,隐约浮现一具木头傀儡,浑身都由黑色木头堆积而成,它的手脚极其僵硬,且面部笼罩在阴影中。 唯一能看到的,便是漂浮在脸外的那颗诡异眼珠,似乎它正通过眼珠来观察这个世界。 就这么一眼,活死人身上的一切噩兆气息统统熄灭,整个人统统木制化,身体、四肢,头颅被凝成一颗血目,飘到“注视”的后方。 无头木人就那么静静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而眼珠收下这份美味的礼物,再度脱离出来,朝着远方飘去。 寻觅着即将转身的猎物。 …… 李赫不清楚纸画那边发生的故事,因为他留下的后手便是,待噩兆被传送过去,便切断另一方的来源。 虽然他埋葬之处是一个深山老林,甚至颇为靠近诡庙出现之地,通常来说不会有什么闪失。以防万一,还是彻底断掉画面连接,也许更好一些。 毕竟“注视”给他的压力,实在有些超乎寻常。甚至他内心隐隐觉得,“注视”看到的,都不是最终的目的,它想要观察的,必定是某种更为诡异的存在。 李赫不愿意牵扯其后的东西,只能快刀斩乱麻。 何况带着蓑草岭的百姓,还得离开迷雾笼罩之地。 幸亏此事不是很难,迷雾虽然具有迷惑性,但在失去噩兆的牵制后,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凭借预先埋藏的一些小手段,以及瑞息之道的视界,李赫带着岭民走了出来。 当岭民脱离那片诡地,见到熟悉的山岭以及田地,激动的痛哭流涕。 不管原来是什么身份,哪怕富贵贫穷,死里逃生的感觉,简直是人间幸事。有些人甚至跪在那里,朝着上天拜服。 苦茶岭的衙卫们看到,却有些不以为然。 “不拜我们府主大人,拜老天有什么用,又不是它放你们出来的。” “哎,这些人呐,还是经历的少,见识短浅。若知道府主的本事,根本不用这么担忧。” 衙卫们满脸自信,仿佛这场危机,理当如此结束。 当然,他们这并非不知天高地厚,噩兆的危险众人深有体会。但内心深处,总是觉得,李赫值得大家信任。 有这么一层联系,就算噩兆再凶,也不会丧失信心。 凌琼看着眼前的岭民,心中一阵难受。 不提先前挪去的一批人,剩下的自然是比较安稳,拥有田地的蓑草岭中坚力量。 固然凌琼有些管理不善,但基本的保障还是有的。 加上他的蓑草祥瑞,这些商贾与百姓也能温饱,故而不愿意搬迁。 但谁想到,一场灾劫下来,千数余人,只剩下眼前这点了,可能也就两百出头些,简直惨不忍睹。 难怪岭民们如此表现,凡是个正常人,周围熟悉的邻居,同行的伙伴,每有五六个,便只剩下一人,从始至终都要担心,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能够挺住不发疯,已经是这世道下的百姓,忍耐力强大了。 不过有这么一遭,恐怕余生都会有阴影了,甚至留下心魔。能否恢复,就看苦茶之地是否安平。 李赫没有过分催促,他也明白眼前岭民都是普通人,需要一定程度的宣泄与缓解。 活生生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并非纸片或者木头,在没有特别危机情况下,他愿意给予大家一定程度的宽容。 一炷香后,众人纷纷回神,踏上前往苦茶的道路。 虽然之前已有凌琼的宣传,可事实胜于雄辩,有李赫这等能力的府主在,对于岭地安全的保障绝对是顶尖的。 凡是剩下的蓑草岭百姓,已经没有丝毫不信任的心态,相反,十分期待苦茶之行。 不求多,只求活下去。卑微的诉求,残酷而又现实。 虽然大概率返回之路没有太多波折,可也不太平,驿道时不时还会出现些许纸人。 故而苦茶道兵辛苦一些,开道寻探,保证安全。 凌琼拖着疲惫的身躯,主动带领道兵们,处理路上的纷争。 李赫已经说了具体任命,凌琼悻然接受,且进入角色极快。不多一会,边和道兵们打成一片,有说有笑,丝毫看不出之前还是一个外乡人。 当然,这也离不开他的实力,不仅仅是九品道士,凌琼的感知力十分强大,能够提前探测到一些诡异的信息。 稍微露一手,就将这群桀骜的大头道兵震慑住了。 不得不说,凌琼是天生带兵的人。 李赫内视图录之兆,隐隐有了变化。 【将乃兵之魂,合格道兵需要一位优秀道将,你的运气不错,恰好寻到合适人选。 统率:优 兵值:中 道权:弱】 【奖励:第三枚变异祥瑞】 第七十九章 粮食危机 苦茶岭商贸,如火如荼地建设着。 本来以苦茶的体量来说,在初始时期的热闹过后,应该会舒缓一阵子,毕竟人就那么多,货物也就那么点,该买卖的也都达成交易。 更多的人还是愿意保持稳定,囤积一些生活必需品,例如粮食、道符,这等硬通货。 道符复杂一些,由于噩兆与祥瑞并存,道士人数不少,符咒自然也五花八门。如今最畅销的自然是一些基础的防御符咒,如清心咒、荆棘甲这等,对心神与物理方面的防护,避免遭遇侵蚀。 当然,能买的起这些符咒的,多数是行走于各岭地的商队,以及衙卫之流,普通百姓自然承担不起,也不会将有限的财物投资于此方面。 毕竟岭民们不出苦茶,就算拿到符咒,多数也用不到。如果真能用上,说明苦茶岭被噩兆攻破,那个时候,这些基础符咒又有何用。 看看黎镇便知晓,偌大镇子,纸人遍地。镇内富裕之户不比苦茶岭多又有何用呢。甄家、李家这等商户豪门,都没能幸免遇难,普通百姓自然就更不用想了。 至于粮食,生存最基本的物资,就算是最最普通的百姓,也晓得家中屯些黑麦,准没错。 特别是各岭地诡异频出,堵塞驿道那段时间,甚至出现恐慌性囤积粮食,颇有些供不应求的状态。 但府衙利用之前囤积的粮食,以及鼓励商贾出售的方式,暂时稳定住了粮食的市场。 当百姓看到粮价稳定,以及苦茶岭名气大增,各路商队渐渐往来频繁,也就不那么担忧,毕竟旁边挨着黑麦岭,这可是产粮大户。 但此刻府衙内,却因为粮食问题,产生了一系列纠结。 “什么,黑麦岭那边暂停售粮说粮仓被神秘噩兆侵蚀,毁于一旦” 钟闵站起身来,来回走动,显得有些焦急。 苦茶岭本身不是产量之地,之所以不缺粮食,主要原因便是靠近黑麦岭,商贸交通比较方便。 自从黎镇灾祸爆发后,黑麦岭便一改之前的做法,保留所有粮食,不再用其制作别的附加产物。利用黑麦岭粮食大户的地位,与周边岭地大肆交易,获得许多兵甲与道符,声威大震。 甚至驿道打通,黑麦岭出了大力气,本就是实力颇为强盛的一方岭地,如今基本上晋升一流岭地。 可突然遭遇此等祸事,就有些诡异了。 噩兆可没什么意识,要污染就都污染,还能恰好把粮仓给搞了,岭地没事此事有些诡异。 钟闵终于停下身子,看向贸易使黎漓,问道: “不知可有消息灵通者,能否打听到更多内幕” 黎漓一身碎花襦裙,轻妆淡粉,看起来十分精干。粮食收购一直是苦茶的重要政策,她上任后也颁布了些许政策倾斜,一度有不错的效果,可没等几日便遭遇毁灭性打击。 那些从黑麦归来的商队,都言道,目前黑麦岭整控粮食售卖,就算出高价也拿不到粮。 黎漓说道: “应该不假,黑麦岭不单单对苦茶断供,就连远处荆棘岭、尾花岭也获取不到黑麦,众商人去看了粮仓,的确一片废墟。 甚至有冬穴来客,都只是获得些许府衙的支持,并没能运送粮食。” 钟闵听到此名,双目猛地一亮,急问道: “冬穴的人都来了不知道雪山驿道如何,能否通行” 冬穴便是黎镇最为靠近大雪山的岭地,连接着另一条出镇的驿道,虽然常年冰天雪地,但毕竟也是商队行过的道路,往年夏日之季,也有商队从此离开。 最重要的,从此路离开,就是直接离开山河郡,到达古都道国的另一处地点月熙郡,是一处充满雪山与接纳月光的修道之地。 “山河郡城到底在干什么,黎镇形势如此恶劣,竟然至今没有动静。” 其实不仅仅是钟闵疑惑,所有岭地的高层都有点发懵。要说一开始黎镇之祸,太过隐秘,被噩兆侵蚀,来不及反应,的确是有可能的。 可现在诡庙出现,生灵涂炭,山河郡要是再不清楚,也就说不过去了。毕竟堂堂郡城,有着五品天师坐镇,更有郡城府令感知,怎么也不该察觉不到。 但眼看着黎镇局势糜烂,至今没有大能前来收摊,镇内之民又出不去,形势就特别诡异。 黎漓自然也解释不了眼前的形势,只是说道: “冬穴来客传言,大雪山连日来不停震荡,雪崩已经发生不下千次,各处驿道尽数损坏,根本无法通行。 更可怕的是,雪山中似有噩兆出没,吞雪生湖,冰寒之尸有复苏的迹象。” 听到这话,在场之人皆尽沉默,一时之间十分压抑。 唯有角落中的如画,若无其事地编织着她的纸伞,准备给外出的府主,也织一把。对于她来说,人、尸、魂没有什么区别,在她眼中都是一样,甚至她自己属于什么都已经说不清。 白皙手指流出的鲜血,仿佛毛线一样,觉得织造的不满意,血水重新回流,轻轻一抹,痕迹消失。没有伤疤、没有褶皱,完美无缺。 便在这时,一位带着白纸面具的女仆走上前来,为众人递茶。 白纸面具十分古怪,上面描摹了一双细眼,简陋的鼻子与嘴巴,活灵活现,甚至能看到对方在呼吸。 府衙内基本没甚奴仆,以前柳如画亲自端茶递水,如今若是李赫在,依旧是她忙前忙后,丝毫不在意这份工作是否低微,只要能贴近李赫,她便满足。 只是当李赫不在时,面对这些苦茶高层,柳如画就没甚耐心了,派一个纸婢已经是极大的尊重。 钟闵与柳兀倒是没太关注,倒是旁侧黎漓,若有若无地瞥了婢女一眼,盯着她手腕上的镯子,眼中神光猛地一迸,随后又暗了下去,没再说话。 这小插曲自然不关键,钟闵饮了一口茶,随后说道: “府衙内储备的粮食所剩不多,恐怕只够应急半月,商铺之前存粮可有积累” 黎漓摇了摇头,苦涩答道: “虽然有意积累,但时间太短,若是消息传开,怕是支撑不了几日。” 钟闵眉头皱起:“这么看,粮食危机已经显露,若单凭府衙掌控的粮食,恐怕至多撑一个月。” 眼见愁云惨淡,一直未说话的柳兀突然开口: “或许那株青籽祥瑞,有希望解决问题。” 第八十章 青籽疑土 提到祥瑞,钟闵与黎漓都露出郑重的神色。 所有道士,能够在此世立足,基本上就是靠着祥瑞与呼吸法的支撑。 在黎镇境内,多数都是些野孤禅,几乎没有正统的道门传法,因此呼吸法多数上不了台面。 天地人三阶呼吸法,许多修道者都是不入阶,往往靠着撞大运才能契合。或是最普通的呼吸之法,接纳祥瑞,几乎没有成长性,对道士的要求也极为苛刻。 因此多数人能力的强弱,都是看祥瑞的功效,以及是否能够契合呼吸法。真正能够容纳祥瑞,继而平衡噩兆者,不足一半。 如黎家嫡脉,四大家族族长,以及各实权岭地的府主,皆是其中翘楚。有祥瑞可以保证富足以及一定程度的生存,但有噩兆才能算是拥有出刀的资格。 在承平年代,例如之前的黎镇,有一株祥瑞基本算是财源。除非是特别生僻的祥瑞,否则大概率是有用处的。而且祥瑞本身就是抵御噩兆侵蚀的最大保障,很少有噩兆能够直接入侵祥瑞生长的土地。 从大道规则来看,两者既相容也相斥,是天然的避祸之宝。为何言之为祥瑞,便是如同上天赐福一般,远离灾祸。 即使噩兆真的来袭,祥瑞也必定是第一时间有所反馈,也能够让府衙有充足时间做出反应。 因此祥瑞才是道士们,道国的根本,此言一点都不虚。 可在黎镇剧变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单凭祥瑞已经无法庇护百姓,甚至自身难保,但如果依托在强大的势力下,就另有不同。 “那株青籽有办法移植了” 很明显,钟闵也是知晓此事的。随着苦茶岭实力的提升,自然不会忽视祥瑞这一基础,大肆收购祥瑞之物,甚至鼓励道士们来苦茶岭就地种植。 但祥瑞作为灵植、矿藏的首要产出功臣,十分珍惜,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好移栽的。 通常来说,矿藏祥瑞需要岭地本身有极大的矿物储存,这样才能够更好地刺激自身,经过提纯及同化等操作,在质与量上分别拔高。 至于灵植类,又有所不同,对天时地利的要求比较高,而且习性各不相同。有些是聚而泛之,能够促成大面积同属植物生长,例如黑麦这种基础粮食;有些则小范围侵占,不仅不反哺同类,还吸纳它们的营养,却能够在周边肥沃之地养育出最佳灵植,效果奇好。 灵兽类祥瑞,在黎镇周边几乎没有,品阶较高,一般来说都是六品以上的物种,甚至有和普通人相似的智慧。普通人家只是养些猪羊,作为补充,但与支撑民生的灵植祥瑞,暂时没法比。 青籽便是一种辅食,耐受性较高,适合黑土、黄土两类,对水的要求也不强,正适合贫瘠的土地种植。 柳兀听到问询,答道: “目前还在尝试,我们与一位损失惨重的流浪客交易,获得一株完好无损的青籽,想要移栽到苦茶岭的土地中,保证粮食产出,尽量不在此方面受制于人。 但效果不是很好,即使青籽这类耐受性高的辅粮,也难以在苦茶岭生长,似乎有些奇怪的因素在影响其活性。” 柳兀转头向黎漓,她虽然身为贸易使,实话说受信任度不是很高,一些十分机密之事还未曾告知。毕竟之前产生过摩擦,又是避祸前来投诚,忠诚度的确很难评论。 不过于贸易商铺整合,黎漓露了一手,展现其才能后,也渐渐得到众人认可。再加上她是李赫任命的,黎家如今又没了支撑,倒是渐渐融入进来。 黎漓思索一番,问道:“可否带我去看一眼移植的土地” 钟闵与柳兀互相看了眼,点头答应。 一行人便朝着田地行去,柳如画的身影也渐渐模糊,走之前却忽然抓住无面侍女的手腕,笑道: “这镯子很好看啊,很适合你,肤白貌美。” 冰凉手指抚摸着她的皓腕,拨弄几下,阴冷气息在不停弥漫。 婢女浑身不停地颤抖,根本不敢抬头看柳如画,此刻在她感知中,仿佛眼前美若天仙的女子,如一具冰冷的尸体,充斥着恐怖与死亡。 好在挑动只是暂时,柳如画很快便消失在阴影中。 婢女慌忙将镯子摘下,藏在衣衫内,再不敢生起别的心思。 …… 一行人到达岭中,这里是苦茶岭最为优质的田地,只见一处被高木围挡的土地,光秃秃地没有动静。 走近细看,则发现田地下方有些青色种子散落在土壤中,却没有丝毫反应。每一道沟渠都洒满药肥,甚至移植了特殊的黑土前来,却没有作用,这可难住了柳兀。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按理说以青籽的抗性,完全可以适应苦茶的土地,何况还附加了药肥。即使做不到大面积培育,起码祥瑞落地该是十拿九稳的。 奇怪了,为何府主的两株祥瑞都那么顺利,一到我栽种,就如此邪门。” 柳兀颇为不解,挠了挠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当初就连随意挖个坑,都能将百手金创栽下,如今百般呵护,青籽反倒傲娇,简直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本来青籽这种辅粮,若是有祥瑞支撑,生长周期极短,可以一月一收,配合上原本存储的黑麦,完全可以多支撑一段时日。故而柳兀才专门提到它,将粮食危机的解决寄希望于它,现在看来,恐怕有些难了。 黎漓弯下身子,从土壤中翻出几颗青籽,发现它们外皮有些腐朽,像是被侵蚀了一般,颇有些泛黄。若是再过几日,恐怕就会彻底枯萎。 至于那颗青籽祥瑞,埋在最中央,由灵液搭成的蓄养池,还有各类水系道符滋润,却显得死寂沉默,丧失活力。 柳兀的药肥与培养阵都没问题,就算在以前的黎镇中,也是上等手艺,但青籽就是不扎根。 她转头四望,只见此地不远处,有人面茶叶摇晃,甚至有百手金创在挥动,伴随着风声还能听到潺潺流水之音。此地是苦茶最为核心之地,却也太过阴冷。 黎漓忽地问了一句: “李府主知晓青籽的事情吗” 柳兀犹豫一番,还是说道: “府主大人只晓得有祥瑞入账,却不晓得具体种植情况。” 其实李赫离开苦茶,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秘密,既然将黎漓邀请至府衙,自然会看到道兵的消失,他们也不准备瞒着她。 以前李赫或许会担心自己离去,苦茶无人镇守。可自从晋升八品道士,掌控不详纸厄,他更是有了穿梭两地的便利。 再加上如画实力的提升,若有宵小之辈作乱,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不可承受的代价。 黎漓点了点头,忽地从袖子中取出一枚古旧布袋,双手自布袋向上摸索,一根崭新的朱香出现在她手中。 随即又在土壤之上垒起小丘,寥寥几拍,土丘就有模有样,看起来像是一座简陋庙宇,其前方有三座石台。 黎漓将朱香插在中间,俯身便拜。 没有火星,没有引香,只是嘴中神秘地念叨几句,朱香便燃了起来,袅袅烟雾,在土庙之上飘散开来。 第八十一章 诡香祈道 烟气弥漫,不一会便有些云遮雾绕,几乎将黎漓的身子笼罩。 不仅如此,古怪地声音从烟雾中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低语,喃喃不止,扣动心弦。 喜怒哀乐之情,从心底流逝,渐渐变得平淡,失去目标,仿佛一切事情都变得没有意义。唯有眼前低语,让人充满探求的渴望,仿佛找寻到生命的意义。 柳兀与钟闵不由后退几步,脸色难看。 这香诡异的很,里面拜的根本不是神佛,恐怕是邪异之物。 黎漓应该不是故意针对他两,否则的话,就不会如此轻松地挣脱出来。两人虽然有些护身的手段,可黎漓毕竟是九品道士,又是黎家二小姐,道法不俗。 真正让两人确信黎漓没有故意为难,还是因为守护苦茶的如画,没有出手。别看她平时无精打采的,如同一个胸大无志的居家妇人,可若是真有人敢在苦茶出手,她必定会进行惩戒。 埋在茶地中的野心家,已经不少。 柳如画本就对黎漓不怎么信任,甚至有种天然的敌视,虽然出来的仓促,却也必定跟随而来。 她没有出手,便说明黎漓并不想谋害性命,只是这古怪香气,无意识地影响着周边。 望着眼前烟雾中燃烧的朱香,两人不由骇然,即使有意控制都残存着如此剧烈的侵蚀,若彻底放开,岂不是一场灾难 好在香雾萦绕不久,仿佛一股妖风吹过,一道香气朝着远方飘去。 黎漓随即站起身来,朱香熄灭,她跟随香雾前行。 “跟我来!” 钟闵二人跟随其上。 行了许久,几乎抵达苦茶边界地区,这里是散地屯,一眼望去满是荒芜,即使有之前药肥囤积,也暂时看不到恢复的希望。 黎漓将手中青籽洒出,落于贫瘠土地之上,随后用土堆埋起来。 环绕的烟雾兜转一圈,钻入地下,随即肉眼可见,一颗青苗钻出土壤,发芽开来。 柳兀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一幕。他还是第一次见,几息之内就能催动灵植生长的道法,简直神乎其技,不,简直就是神迹。 要知道祥瑞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它能够大大缩短灵植的发育周期,提高其质量和产量。若是能够用道法做到,岂不是可以代替任意祥瑞 见到农务使的惊讶表情,黎漓知晓他心中所想,言道: “祈求之法,意在指道,须知万事万物皆有定数,阴阳守恒,岂能没有代价。” 刚说完,那株青苗继续生长,很快便长到小腿高度,上面甚至结出数十粒饱满的籽。 但还未来得及看,青籽便极速枯萎,蔫成腐朽的黄叶,重新融入土壤,并且土块变得黑硬,失去养分。 终究尘归尘,土归土,如过眼云烟。 再看黎漓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眸子似有香雾遮掩,很快却恢复过来。 “青籽在此地可以种植,小心照顾的话,应该会有所收获。” 见到黎漓如此笃定,柳兀低下身子,撮起一抷土,拿到鼻前嗅了嗅,随后神色激动道:“这青籽虽然十几息内便由生到死,可的的确确生存了一个周期,若是将祥瑞转移过来,有极大概率栽种成功。” 钟闵看着眼前荒芜的土地,不由面色难堪的问道:“这土地,真的可以吗” 柳兀答道:“虽然偏僻一些,经由药肥调理,却也勉强能够栽种。何况青籽本就是抗性极高的灵植,只是之前挪移至灵泉旁,反倒被隔绝一切生息,奇怪至极……” 说到此处,柳兀猛地一愣,看着眼前荒芜土地,再回想灵泉浇灌,以及诡异的人面茶和百手金创,他似乎想通了什么。 “怪不得会有变异祥瑞,是府主……” 心中惊叹难以平息,他以前只是认为府主洪福齐天,或许道法超然。可祥瑞这块,柳兀自认为接触大半辈子,没人比他更懂。 如今看来,真的有些班门弄斧了。苦茶岭的变异祥瑞,恐怕与李赫有极大干系,甚至府主掌握着某种栽培之法,也说不准。 思及至此,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黎漓。 此女才刚来数日,祥瑞信息皆为隐秘,她绝无可能打探到。可单凭青籽的表现,些许蛛丝马迹,再配合她那古怪祈求,竟然就看破其中玄妙,简直聪慧若妖。 这么一看,摆平贸易商铺之事,简直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他隐约担心,黎漓越神秘,其所图越大,或许会对苦茶不利。 柳兀盯向对方,却见她古井无波,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之事,也没有露出什么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柳兀知道,这女子绝对已经知晓人面茶与百手金创的特性。 不过这不是他该担心的事情,李赫敢任命她为贸易使,就说明能掌控住局势。比起自家府主大人,黎漓这点手段,就不够看了,否则黎家也不会破败至此。 柳兀匆忙道: “那好,我派人加施药肥,将青籽移种至此,若是迅敏一些,一月内便可有所收获。 虽然不能彻底解决粮食的问题,但也能拖延一番,等府主回来再做定夺。” 黎漓瞥了眼远处,忽然说道: “黑麦岭粮仓之事可能另有祸端,当日我等闯入诡庙,各自分离。虽说王史二家陷入其中,但毕竟没有见到对方身死一幕。 毕竟还在外围,说不准有人生还。 我听闻黑麦岭府主,莫如史,或许与史家有些关系。” 钟闵脸色阴沉,答了一句:“知晓了。” 堂堂两位八品道士,护不住家族众人情有可原,毕竟诡庙的噩兆十分强大。但既然黎漓都逃了出来,王史二族长,只要不遭受噩兆直接袭击,未必没有生还的可能。 特别是黑麦岭突然断粮,虽说借口遭遇噩兆袭击,但毕竟是卖粮大户,想必存余不少。一次性拒绝众岭的要求,甚至将商队都赶了回来,似乎有些得罪人。 除非,岭地中有了些许底蕴,支撑他们的野心。 单凭八品道士够吗黎漓觉得以如今黎镇形势,完全不够。面对噩兆侵蚀,众岭本该精诚合作,可人心魑魅,至死不休。 由于黎镇噩兆的短暂停歇,被吓住的各岭地府主,似乎在观望之后,又起了别的心思。 当日黎府变故,她亲眼目睹,黎印被噩兆侵蚀,天时之变尽在血雨之中,就连潜力最大的三弟黎振都未能幸免。 甚至父亲的尸体再度复苏,能够侵占七品天师的噩兆,该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虽然她不晓得黎镇噩兆为何没开始蔓延,但绝对在酝酿着更为恐怖的灾劫。 到时候整个镇府,恐怕无人可活。 还不快快思虑抵抗或存活之法,反倒生出龌龊,简直愚不可及。 见柳兀匆匆朝临泉行去,她的目光也顺着延申而去,恰好看到天边一团彩云,如血红浸染,弥漫在整个天际,仿佛将天空烧了起来。 那里正是黎镇方向。 黎漓内心暗叹,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第八十二章 妾身为恶,甘在地狱 一名斥候身背纸衣,骑着快马,从驿道中赶来。 几位驻守在岭地的守卫,远远看到烟尘,顿时提起长刀,紧张起来。 不过靠近了才发现此人披着白色纸衣,顿时放松。 目前来说,整个黎镇境内,只有苦茶岭的道兵才会用这种纸衣。柳姑娘在边界处设置了些许手段,若是有外人、外物闯入,会被监测到。 斥候见到守卫,匆忙下马,喊道: “快,让府衙准备些马车,后面跟着大批蓑草岭百姓,约有二百余人。有人受了伤,需要搬运。” 守卫听到消息,便骑马朝着岭内行去。 不一会便领着一堆马车,朝驿道走去。 这些马都十分健壮,毛发光滑,乃最为普遍的棕马。商队运货、行路的最好帮手。 当然,也有几匹火红如玉的骏马穿插其中,乃颇为贵重的枣红马,通常给大户人家、商行高层乘骑。 如今噩兆横行,祸乱不休,往日里培育的好马好兽,几乎没了踪影。优待观念也少了许多,人都快要吃不上粮了,更何谈马匹,能喂些草料,偏门灵植,就算不错了。 几日下来,黑麦岭粮仓被毁,粮食短缺的消息已经传遍岭地。无论商铺如何号召,商人们都不愿意售出粮食,或许有些商队还有余粮,却也不愿意卖了。 毕竟钱可以赚,没粮食吃,可活不下去。 苦茶岭本就不是产量之地,虽然有两株特殊祥瑞,珍惜无比,但此时此刻,对粮食危机却没甚办法。 若非苦茶岭实力强横,能够庇护众人,怕是已经有人离去了,此刻商队之中就有交谈之音。 “八爷,听说苦茶岭府衙的粮食,之前已经用来稳定市场,所剩无几。现在黑麦岭断粮,恐怕……” 马车中,一个带着毡帽的小厮低声说话,随后看向他的掌柜。 掌柜的四十多岁的人,面容风吹日晒显得十分苍老,抽着一根旱烟,陷入沉默。 马车颠簸不停,小厮继续说道: “小的听闻,别的岭地已经有许多商队赶往黑麦岭,但也没能拿到粮食。不过若成为其官控的商户,就能获得一些粮食补贴。” 掌柜的依旧没说话,只是将烟头在窗外磕了磕。 小厮瞥了一眼窗外,已经出了苦茶岭地界,更加大胆起来: “此时苦茶岭还没什么事,是因为大家还有粮可吃。过几个月,彻底没吃的,怎么办,莫非去抢不成 乱世之中倒是可行,但小的听说黑麦岭来了厉害的人物坐镇。好像是当初黎府的幕僚,以及大家族的族长,不比荆棘岭弱。 至于苦茶岭府主,的确强横,但双拳难敌四手,只凭他一人,怕是独木难支啊。” 掌柜的在烟雾缭绕中,阴沉问道:“李狗儿,看来你和黑麦岭那边搭上线了,这次去运粮没白去啊。” 见被自家掌柜识破,他也不再掩藏,低声道:“八爷,识时务者为俊杰,甄家人跟着苦茶岭,被打个巴掌给颗枣,甘愿当狗。 可我们这些流浪商队得到什么我们这些辛苦人分得什么好处 都被那新建的市场给搅和了,利润低的可怜。不如前去黑麦岭,把藏在户外的货运过去,发一笔横财,还能换取粮食。 若是能鼓动其余人跟随,甚至把人面茶、百手金创这些运过去……” 虎八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低声道:“我考虑考虑,你先去后面几车查探一番,看紧点!” 见掌柜的松口,李狗儿面容一喜,便跳到后车之上,吆喝起来。 待他离去后,车内忽然出现一个披着斗笠的浪客,不出声不言语,静静等待着。 虎八爷眼中狠厉之色一闪,对着浪客比出捆绑的姿势,对方很快便消失不见,朝车后行去。 待马车寂静无声,他才暗骂一句: “蠢货,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就凭这些破车子,如何敢聚众闹事,真以为苦茶岭是和善之地么” 回想着之前同来的几位商人,在动荡中想暗中搞事,早就不知所踪。虽然对外声称是离开此地,可虎八却是个细致人,早已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对方的去处。 离苦茶,进黄泉差不多。 他自然知晓黑麦岭断粮之事有异常,但两家势力最为鼎盛的岭地相斗,小小商队参与进去,不是自取灭亡么 何况比起手下小厮,他自然有另外的消息渠道,苦茶岭缺粮,似乎有所转机。 既然如此,何不如卖个人情,探探形势。 “吁吁吁” 前方连声呼喊,虎八从车内出来,见到驿道上满是村民,以及精悍的道兵。 村民都是陌生面孔,不过见其周围零星散落着几位蓑衣武者,他便知晓了这些人的身份,看来是蓑草岭百姓。 许多人衣衫破烂,身上还沾着鲜血,十分狼狈。有些受伤走不动的百姓,优先登上马车。 维持秩序的自然是苦茶道兵,各个精气十足。 不仅如此,熟悉道兵的虎八还点了点人数,几乎与之前没有区别。 这说明了什么苦茶岭去救助了蓑草岭,还几乎毫发无损,其实力简直恐怖。 虎八笑盈盈地走到前面,帮着指挥百姓运送,为健康之人指路,卖力的很,倒是引得道兵们刮目相看。 不过此刻安定下来,李赫与凌琼已经消失不见,故而这番卖好没有给正主瞧到,虎八内心却不觉可惜,依旧表现真诚。 他有预感,眼前这批道兵,恐怕是之后苦茶岭的坚实支柱。 李狗儿说的没错,单凭一个强大的道士,无法保持岭地繁荣。既然他都知晓的事情,李赫能不晓得 黑麦岭等地在暗中招兵买马,可苦茶岭,恐怕提升的更快。 这并非是瞎猜,而是虎八走南闯北多年的经验,他觉得苦茶岭的底蕴更深。 凉风拂过,一阵茶香怡人,虎八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仿佛有什么诡异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随后便走入人群,开始安顿人手。 而在幽绿茶地之中,一张纸画漂浮,惊恐而慌张的面容正渐渐融入画中,若细看,不正是准备挑拨闹事的李狗儿。 此刻他的身子已然扭曲成麻花,只剩下头颅挂在画外,不能言语,涕泗横流。 柳如画站在一旁,正享受着无面婢女为她研磨的茶水,她望着远处灵泉山脉,缓缓说道: “雷霆手段,解一切苦难,此为慈悲!” “便真有地狱,还能苦过如今不成敢对苦茶下手,便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够资格。” 柳如画饮了一口茶,却忽地转身对婢女笑道: “怎么样,刚刚的话语,乃主人标注的几本书籍之语,很有哲理吧” 婢女身子轻抖,慌忙点头。 说最善的话,做最恶的事,她根本就没有善恶之念,唯一的锚点就是李赫。 不敢想象,若没了李赫的管制,这位美若天仙的纸女,比之噩兆又何如 希望那一天不要发生。 婢女不由将头埋的更低了。 第八十三章 第二道官 山岭之上,幽静密林,灵泉潺潺。 李赫站在山巅之上,望着闭眼打坐的凌琼。 由于之前护卫蓑草岭百姓,以及最后时刻道法的使用,如今的凌琼已经开始噩兆复苏,浑身长满稻草,不停地缠绕,像是乱作一团的线球。 稻草不仅侵蚀他的四肢,躯体,甚至在朝着心脏、脑袋等要害之地蔓延,若是到了那个时候,神魂寂灭,就算有仙人手段,也难以回春了。 其实凌琼也明白自身的状况,故而在离开蓑草岭时,与李赫把臂言欢,基本是交代后事的状态。 上次窑村之役,凭借李赫隐秘手段,死里逃生,已经很幸运。 此次复苏,实在是难以逆转,看不到希望。 李赫已经利用厚土符咒,言及为法,拖延了复苏的进度。 凌琼胸膛前后贴了两张黑色纸符,尽最大努力在延缓噩兆侵蚀,奈何凌琼上次就已经病入膏肓,厚土也难以支撑。 若是说救命的方法,倒也不是没有。 若此刻凌琼掌控一枚八品祥瑞,大概率能压制住噩兆复苏,吊住性命。 但有两点难处。 一是八品祥瑞珍惜无比,不说黎镇祸乱之后,难以寻觅。就算之前安平时期,也都贵为珍宝,去何处找寻。 即使以如今苦茶岭的情况,也还没有一株八品祥瑞。若有的话,李赫也愿意拿出来救凌琼。 但这也是在理想状态下的做法,并不一定奏效。盖因祥瑞融合,可不是简简单单滴血认领即可,而是配合呼吸法修行,以祥瑞作为补充,成道脉之基底。 九品祥瑞还好,只要呼吸法有成,融合祥瑞于己身,排斥不大。但再往上,就需要考虑良多,能否利用呼吸法来融合祥瑞,是否有排斥的作用,都需要试了才知晓。 许多八品道士,都是契合呼吸法,并且与九品祥瑞不冲突,才能作为己身之瑞。 否则的话,便只能当作外物使用,就如同李赫最初的紫玉葫芦,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抵抗一番,但限制极大,且无道法通玄。还得辛辛苦苦地进行蕴灵,保持祥瑞活性,而不像融合后的的道士,形成内循环,以道气滋养祥瑞。 何况以凌琼目前的状态,道脉极不稳定,即使给他八品祥瑞,也未必能融合得了。 故而,李赫想救他,便只剩一个方法。 图录镇压,亦是救赎。 一个漆黑的纸人从他的背后走出,望着凌琼,没有一丝表情。 在图录吸纳持国令后,得到拼图的补充,拥有更完善的能力。 而他自身晋升八品道士,也扩充了一个纸人的名额。 之前与碎纸画对抗时,只能够勉强掌握一个纸人,还不是那么自如,甚至纸人会产生极端的情绪,根本无法控制。 例如柳如画,就是由纸人、红舌、碎纸画构成的诡异之物,不过其神魂还保留着其本人的一丝意识,且在最早和李赫关联,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图录赋予的权限。 例如在苦茶岭中,厚土可监测一切大地脉动,灵植皆为其耳目。如画也继承了此部分能力,代为巡查岭地,掌控所有。 可以说,她是离李赫最近的人,属于心有灵犀的那种。柳如画失去躯体,继承纸人之躯,与他有着独特的联系。 如今想要救凌琼,便只能用图录镇压噩兆,将他的祥瑞剥离,纯粹地变成一个只继承噩兆的存在。 他的纸手缓缓伸出,抓住凌琼的双脚,生生掰断,丢在一旁。 鲜血喷涌而出,在稻草之下,些许蓑草蔓延,渐渐失去灵性。 这自然不是简单的手段,李赫手臂上图录翻腾,一股澎湃的噩源充斥,切断了蓑草祥瑞的联系。 至此,凌琼便只剩下稻草臂这一噩兆,且在拼命反噬,几乎将其内脏腾空,填满了稻草。 还不够! 他解开一个锦盒,内里放置一颗干枯的脑袋,内里已经空空如也,却依旧有一张狰狞的面皮,周边环绕着无止尽的喧嚣,仿佛烦躁扩散,不停辱骂,想要奴役生灵。 奴役噩兆,本来他想着用在自己身上,来增加纸人分身的数量。 但可惜的是,在晋升八品之后,噩兆彻底融合,如今九品的奴役已经无法嵌入进来,即使强行加入,也不过是补足的残余。绝非想象中那般,控制无数纸人。 实际上在他形成纸厄后,他就察觉到,真正基础的纸人,如果只是当作傀儡一样使用,效果很差。 毕竟噩兆本体,没有意识,单凭本身法则,很容易就出现祸端。 它们真正的用处,是提供一个躯壳,能够得到图录的一份馈赠,或称之为诅咒,这样才将其最大化价值。 简单来说,图录自比为方寸道国,那他李赫就是道国之主,纸人便是所谓的部分道运权柄的承载体,看他赋予谁,谁就继承这份能力,可以不用融合祥瑞,即可掌控噩兆。 名额有限,以李赫目前的水平,也只能凝聚两个本源纸人出来。且想要保存意识,成功镇压,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冒一些风险。 只要成功,好处自然不用多说。几乎不再担心噩兆复苏的问题,实力直线上升,更拥有道国的一系列权柄。 虽说目前地令加成,只有小小苦茶岭,若是之后范围扩大,凡道国之所在,便是他们的主场。 在凌琼昏迷前,李赫已经和他商讨过,图录镇压有风险,若失败了,他可能会变成麻木而只懂奴役的纸人,再和凌琼没有半点关系。 即使成功,从今以后也要受李赫节制,他会成为李赫的私人部曲,且不可能背叛。 凌琼却没有犹豫太久便答应了,很简单。不说之前李赫救了他两次,无以为报,就单单这糟透了的世道,有这样一位主公,他便愿意跟随。 因此,李赫不再犹豫,将人头放在凌琼的头顶,生生按了下去。 虽然奴役噩兆所凝聚的空壳头骨比较宽大,但也把凌琼的肉皮磨掉好几块,才堪堪套住。 最后,纸手之上浮现一张纸符,勾勒山川大地,宙宇星辰,此乃图录之化形,紧紧贴在凌琼脑门。 凌琼头颅与噩兆头颅,形影相叠,渐渐地融合在一起。 第八十四章 道将 诡骨套头,狰狞化皮。 即使凌琼已经昏迷过去,身子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难忍的疼痛蔓延周身。 凌琼的情况与柳如画不同,他并没有被噩兆侵蚀意识,因此在噩兆融合下,没有诡异力量的护持。但相应的,他的神识完整,可以凭借自身意志来对抗。 在图录天地内,人面茶地与百手金创的田地中,一副美人画卷在空中漂浮。没过一会,这位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宫装女子,撑着红伞,从画里走了出来。 她微微蹙眉,小嘴一撇,似乎在和某人生气,但手上动作并没有耽误。 柔嫩细指在凌空勾勒,不一会便有一张白纸画卷显露其侧,那黑暗的纸人从远处走来,慢慢融入画卷之中。 便能看到,诡异白纸之上,映出一个墨色人影,不停地挪动着,最后看向画外,正巧对着融合的凌琼。 于是纸厄拓印的道术施展开来,凌琼的一举一动,神情面貌,渐渐地浮现在画卷纸人之上。正常来说,当纸人画完后,便剥夺眼前被临摹者的一切。 但就在这时,李赫站在画卷旁,轻轻抚过纸人。 随后墨色如泄了气的皮球,倾泻一空,仿佛只剩下壳,留待有缘人。 他可以选择让纸人吞噬活人,自然也可以让活人彻底掌控纸人,对凌琼自然是后者,他希望得到的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道将。 当然,这样做,此纸人便只作为躯壳,继承部分通用的道国权柄。并不能使用如今纸厄的能力,也不会像柳如画一样,彻底分润噩兆之法,甚至能察觉到李赫的情感。 但李赫认为这才是正道,所谓镇压驾驭噩兆,更多是一种强制性地禁锢。像柳如画那次,一是形势紧急他对图录及纸人还掌控不深,二是对方状态特殊,才造成两人联系紧密。 如今地令融合,再之后即使有新的纸人,也不会有那种羁绊联系存在。要知道,如画身子中的恶,是纯粹来源于噩兆,也是纸厄灾祸面的体现,故而才能帮他消除反噬影响。 但这种不确定性,亦是极其危险,例如最初如画看着他不停地舔嘴唇,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因此凌琼这次,李赫彻底抹除纸人意志,再由如画出手画出其形,只是赋予其躯壳,引动图录镇压。真正的噩兆力量,还是凌琼本身的稻草臂,以及新融合的奴役。 这番动作,明显不小。 图录内风起云涌,厚土地令血水翻滚,将土地淹没,有复苏的迹象。 不过如今李赫已八品道士,纸厄镇压的能力明显提升,稻草臂与奴役无法撼动其根基,只能在图录的影响下瑟瑟发抖,乖乖的融为一体。 特别是人面茶与百手金创,田地中茁壮成长,手繁面茂,覆盖的区域与强度都有所提升,此次的镇压赐福,似乎没有太多变数。 可就在此时,远处星光一闪,永恒不灭的迷雾微微颤动,书页世界躁动不已,无数页码前翻后卷,仿佛窥破春秋之前,望穿时空之后,尽在此世内。 地令血池汩汩冒泡,升起两座高台,将美人图,以及还在异变的黑暗纸人画卷搁置其上。 似乎图录从星辰泯灭之地汲取到一丝邪异的力量,洒向血台,一直在挣扎的画中凌琼,突然停滞下来,像融合完毕一样。 但李赫却微微皱眉,望着渐渐露出诡异微笑的纸人,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本来以之前的状态,凌琼看似危险,实则是人与噩兆的神识对抗,只要赢了就一切尽在掌控。 图录却突生变故,汲取到一丝诡异未知的力量,生生把原本融合的噩兆压制下来,看起来是帮助,实则介入不详之中。 这样突然的变化,在噩兆灾劫里,往往预示着不可捉摸的灾祸,走势朝着祸乱方向发展。 尽管李赫没有确切的证据,可心间升起浓浓的担忧。所谓灾厄预兆,越修行此道,越对劫数有清晰的感知。此时此刻,他就觉得,凌琼的融合,在走向失败。 他看着一动不动的纸人,又看了眼突然出现的血台,发现血水在退却,即将尘埃落定。 若是等异变消失,到那个时候,恐怕什么都晚了。 李赫望向第一张纸画,那是纸厄本源,画着一位宫装女子,红粉佳人、倾国倾城,与之前没有太多变化,倒是那双眼眸,一眨一眨地,似乎更加灵动。 美,美得勾魂夺魄,却不似生人。 他随即看向第二张画卷,静谧直立的纸人低着头,神情上没有丝毫表情,唯有嘴角不自然的诡笑,让他变得渗人无比。 如果要说异常,纸人的手不再是一团墨色,开始像章鱼一样伸展不停,仔细查看,其实是一根根稻草蔓延而出,抽搐不停,像是无数细小蠕虫,在那里疯癫发狂。 看得久一些,甚至会被卷入错乱与疯狂。 李赫琢磨一番,总觉得血台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就在窥视到地令之印后,忽地福至心灵。 他走上前去,仿若登临高台,纸手轻挪,缓缓抬起印章,凌空不动。 黎漓曾经说过,若府令权柄圆满,可敕令人道,分封大道之运。 如今图录吸纳持国令(厚土),看似不曾圆满,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噩兆图录才是其基础本源,地令不过是附加的拼图,化为其中一份子。 可以这么说,如今有了厚土,可以掌控苦茶界内之地脉,视察万灵。若是之后再获得地令相关的补充,或许会有更强的效果,例如移山填海、化土为丘等。 但这根源上是图录的权能,所谓拼图只是加强了它在这方面的能力。 那么,说到底,图录本身该是天地人三法齐备的,或许天人不显,是缺乏对应的拼图,但也不是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此番举起印章,视野中忽地有两道华光浮现,所谓的血台,如同封闭的阁楼一样,围困、镇压着噩兆之源。 它们在其中温顺至极,根本看不出本来灾劫的样貌。 李赫对着第二血台,有稻草臂、狰狞奴役的阁楼,重重一压。 只见从天而降一道血印,盖在纸画之上。 勾勒两字: “道将!” 第八十五章 道将(二) 对于人道敕封,李赫目前了解的并不深刻。 如果以府令天时可控风云气候,地令可掌山河大地来看,那人道的权柄必定不会低,甚至可以说是道国关键。 毕竟神通术法,再怎么诡异奇妙,也得是道士施展,那么其核心就是人。能够掌控人,并附加权柄,让手下的势力享受这份恩泽,或许才是道国的本质。 但以如今的信息,李赫难以还原出其中的细节,天地人三令,必定有更深层次的奥秘。毕竟他也只是获得厚土地令,外加听闻黎漓的一些解释,还需继续探寻。 至于这道将敕封,与此相关,但也不完全是。这次出手,更像是祸福预兆般的本能。仿如命运的节点到了此处,就该做出这般抉择,而且内心有强大的自信,这样做是对的。 他明白,这是修道的本质,对命运的窥探。 噩兆若是劫难、灾祸的凝聚,那么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勘破其劫数的一面,是否就能驱凶避难,达到福之所依 通常来说,小小的八品道士,根本体悟不到这份预兆,只能隐约中察觉到一些不对。但世事斑驳,纷争扰乱,普通人又如何能从密密麻麻的因果中解开线头,理清其中关系呢 他能够有这般敏锐的洞察,更多依赖的是图录,其在吸纳地令之后,对事物的预感,特别是噩兆,有了极强的提升。 其实所谓每次任务的颁布,更像是对未来的一种预测,此为兆,而非实。至于能否成真,还要看李赫的能力。 唯一难搞的,就是劫难之事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身灭道陨,而且图录的倾向更多是为其自身,因此得百般小心。若实力稍微跟不上图录步伐,就是万劫不复之境,故而李赫心中有极强的紧迫感。 入了噩兆之道,便别想轻易涅盘,神瑞早已有言在先。 李赫眸子转向画中凌琼,在道将烙印于手臂后,凌琼的面容有了些许挣扎。 仿佛做了一场噩梦,在梦中拼命挣扎,反抗,却始终难以挣脱,甚至露出绝望之色。 李赫看着凌琼痛苦的神色,一言不发。 他能做的,只是给予凌琼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即使有图录在手,也并非无所不能。 噩兆的本质决定着,他想要跨过绝望,便得独自前行,去面对灾劫,直视本心。 凌琼有他优势地方,例如天生对衙卫的亲和,还未泯灭的岭主关怀,以及对道法执着的追求。 但也有许多弱点,例如凌家兄弟间的不和,岭地管理的欠缺,甚至心底隐藏至深,对修行鸿沟的绝望。 所谓洒脱,又何尝不是突破无望,没办法拯救岭民的自怨。 这一切心绪,作为凡人自然是没问题的。 但作为镇压噩兆的道士,处理诡异的将领,有些奢侈。他们这样的人,想要对抗噩兆,保护众生,就得有让噩兆都害怕的力量。 不止道法,还有心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渐渐变得黑暗。 如画轻轻拍手,身后走出几个纸人,从周边捡回些许枯木枝,堆放在地上。她妙目轻轻一转,顿时变得诡绿幽深,随即枯木燃起,火焰徐徐。 “噼啪,噼啪!” 静谧又黑暗的丛林,石桌暗淡,微弱火光在风中摇摆。 柳如画瞥了眼天上乌云,渐渐将残月遮挡,夜色更暗了。 “他回不来了!时辰快到了。” 柳如画手指轻轻描绘,眼前顿时出现一张苍白纸画,上面似有墨迹在不停涌出,化作人形。 此画连通图录之内,在凌琼肉身被临摹后,他的躯体便被侵蚀,再加上纸人复生,奴役与稻草臂融合,诸般噩兆袭击,只能在纸画的大熔炉内重塑。 但这也不是没有期限的,六个时辰,亲自描摹的柳如画,清楚这份界限,或许会延长一点,或许会缩短一点,但如果再呆的久了,说明神识融合失败,走出来的将不再是凌琼。 而他的这次敕封,并非彻底分润李赫之噩兆,故而凶险万分。若走出来的是纸人,恐怕是一具新的噩兆,还得重新收服。 这样一来,李赫就彻底损失掉一具纸人,如画知晓其中内情,才有些不愿意。 李赫却并不着急,依旧坐在石桌旁,静静地望着快要熄灭的火光。 “噼啪!” 纸画悬浮在空中,渐渐被墨色染黑,甚至开始腐朽,像碳化的草灰,沉重起来,周边响起错乱的疯癫之语。 “嘻嘻!” “我是谁” “哇呜。” 嘈杂之音愈响,在密林中散播,甚至连树叶都开始不安的飘动。 李赫站起身来,朝着纸画走去。 他面色依旧平静,没有可惜也没有悲鸣,噩兆的宿命便是如此,没人能够依靠,除非依靠自己。 就在他伸出纸手,想要湮灭画作时,忽地粘稠纸人晃了一下。 一只手臂从纸画中伸出,却由诡异的稻草组成,在不停颤抖。 柳如画蹙眉,举起红伞,想要靠过来。 李赫却摇了摇头,盯着稻草臂看了几息,随后用纸手握住对方粗糙的草臂,狠狠一拽! 顿时一具由怪异组成的躯体从纸画跃出,立在地上,深深地呼吸着。 “呼呼” 就连呼吸声,都像是漏气的阀门,从四肢蔓延出去。 白骨头颅作壳,漆黑纸躯为身,四肢稻草杂乱,蔓延不休,他已是非人的存在。 但就在此刻,胸前血符隐隐浮现,化作一具厚实的盔甲,将凌琼包裹起来,看上去倒像是一位全副武装的将军。 直到他抬起头,从头盔中露出点点红光,看向李赫,粗声一笑: “看来,冥府都不收我,我活下来了!” 李赫点点头,没有表情的僵硬脸面,露出一丝微笑: “那你就在苦茶岭当个将军吧,委屈你些,带的兵不多。” 凌琼应道: “答应好的事,自然不会食言。” 李赫看了几眼凌琼的盔甲,说道:“这是命运的恩赐,也是噩兆的诅咒。待你熟悉新的道力后,便能收回盔甲,以从前的人身现世。 但相信你也感觉到了,剩下属于人的部分,不多了!” 凌琼倒没有惊讶,似乎早已知晓,意味深长地说道:“人和噩兆,本质不在于形,而在于心。” 李赫不置可否,旁侧的如画却嗤笑一声。 “看起来块头蛮大,还有一副唬人的铠甲,就是不知实力如何”她不等凌琼反驳,就继续说,“黑麦岭派了些老鼠,想要蛊惑商贾,被我挖出些秘密。 他们就在离苦茶不远的山神庙,但或许是个陷阱。” 凌琼盔中眼目血红一闪,如同燃烧的火焰。 “交给我吧!” 说完,凌琼身子渐渐隐去,火光彻底熄灭,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八十六章 诡神填脏 昏暗夜晚,一座山丘孤零零地立着。 山地之路坎坷,光秃秃的没有草木,十分荒凉。 在山顶处,却有一处破败庙宇,在夜色中闪烁些许辉光,明灭不定,看上去像是鬼火在飘荡。 一辆马车从山道驶来,里面有几名身着黑衣之人,四处张望一番,待见到庙宇藏着灯火,才下车行去。 “牛掌柜,行不行啊,我们瞒着魏府,偷偷把离瓜运出来,被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一名小厮偷偷摸摸地,不敢大声言语,身子有些蜷缩,甚至控制不住颤抖,看得出他心里压力极大。 牛掌柜板着脸,故作镇定:“放心吧,都商定好了,黑麦岭那边已经安排好路子。只要完成交货,府衙会给足够的粮食,以及一大笔灵币,到时候我们就有了翻盘的资金。” 说着说着,就咬牙切齿起来,神色间还混杂着一丝不甘。 “我们辛辛苦苦给离瓜岭运送货物,各处都小心翼翼,就因为一次噩兆侵蚀,没有安全送回粮食,便扣押多半货物,魏府欺人太甚。 既然他不仁义,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牛掌柜顿了顿,继续说道:“何况魏骆北在九岭会盟期间被打伤,面对苦茶岭府主连话都不敢多说,却在岭地里作威作福,欺负我们这些商贾,废物!” 小厮听着掌柜的越说越气愤,越大声,不由惊慌地竖起食指,示意小声言语。 像他们这样的普通商贾,护卫队或许稍有实力,也只能对抗一些诡尸,和府主那等九品道士比起来,还是天差地别。即使被欺压,一时之间畏惧之心更甚,不敢反抗。 但魏骆北在受伤后,噩兆复苏始终反复,离瓜岭权力掌控开始松动,之前以他马首是瞻的几家岭地,也有了异心,故而多疑的魏骆北手段更加激进与凶残,镇压反抗之人。 特别是黑麦岭对各岭地断粮后,府衙以各种理由,搜查商队存粮,强买强卖,怨声载道。 若是府衙抢夺这些粮食,能分配给岭民,也算是劫富济贫。但魏府全囤货于内,任凭岭地粮价暴涨,百姓饥不择食,一片哀嚎。 在这样的岭地中,完全看不到希望。故而牛掌柜舍命一搏,在某些暗鼠的帮助下,运了些许离瓜,来到此地。 所谓的离瓜,正是魏骆北的祥瑞所诞生之物,同样是比较珍稀的灵植,效果特殊,其瓜液可以分离杂乱的道气,形成单一类型。 此功效在制符、制器,甚至修炼某些功法时,有不错的应用,故而需求颇广。 但由于离瓜生产不易,围绕祥瑞才能加速培育,实在是供不应求。此次车内货物,便是前往黑麦岭的投名状。 深夜寂静无比,庙内灯火恍惚,看的人十分恐惧。 见牛掌柜龙行虎步,小厮慌忙跟上:“掌柜的,为何不直接前往黑麦岭。” 只听其训斥:“蠢货,驿道上并不太平,何况有太多过路商队,被发现吃不了兜着走。 目前黑麦岭还没想和各岭地决裂,只是暗中手段,我们这么明着过去,岂不是找死” 小厮急忙点头称是。 牛掌柜轻轻一推庙门,结果木门轰然倒塌,尘土飞扬,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等待片刻,发现没什么动静,便迈步进去。 山神庙中无山神,布满灰尘的房间,角落中蛛网缠绕,横木腐朽的掉渣,发出“嘎吱”的响声,祭台之上空荡荡,只剩破碎瓦片,记录着曾经过往。 小厮望着肮脏的祭台,遮住鼻子:“没人啊,掌柜的。” 牛掌柜环视一周,发现油灯放置在祭台中央,瓦砾遮掩着辉光,堵住四周吹来的风,油剩下的不多,看来早被点亮。 庙并不大,一眼就望到头,根本没其他人,可这油灯又是谁点亮的呢 牛掌柜坐在台阶上,喊道:“等一会吧。” 说着,把包袱收紧一些,颇为警惕地看着祭台。 所谓的山神庙,不过是周边愚昧之人建起的破庙罢了,由于信奉野神,被当时的府衙派出道兵摧毁,只留下一座空屋,给人遮风挡雨罢了。 至于为何没拆掉屋子,这就是道士的霸道之处,留着此地,告诫岭民,什么牛鬼蛇神都没用,唯有道法恒在。 与其盲目信神,不如信我。 这已是沉年旧事,当时管辖此地的还并非黎镇。不过有一点倒是没变,拳头大的就是法则。 道士能抗衡噩兆,就是说一不二的陆地之神,起码在贫穷落魄的普通人眼中,便是如此。 小厮也坐在角落中,静静等待,大气不敢出,毕竟已经逃出来,便没有退路。 隐约间,牛掌柜似乎看到台上瓦片动了动。他摇晃几下脑袋,发现又没什么变化,估计是太过紧张,有些疑神疑鬼。 他倾起身子,走前几步,趴在台上,望见杂乱的碎瓦,上面竟然油彩勾勒,有被扯开的眼珠、残破的面容、断成几截的手指,以及撕裂的耳朵。 “这小庙神像,还挺逼真,可惜被砸碎,不然倒是唬人。” 油灯晃动了下,似乎被风吹拂,身后无人应声。 牛掌柜依旧在观察着瓦砾,他也算走南闯北的人物,见识自然不差。越是细看,越发觉这些破碎之物的不凡。 油彩鲜艳无比,即使在昏暗灯光下都显得十分夺目,且工艺精湛,栩栩如生,仿佛真有一具破碎神人,倒在祭台之上。 不由自主地,他拿起断裂的手指,轻轻摩擦,发现瓦片清凉如冰,一股寒意从中流窜而出,顿时让他一个机灵。 有些着魔的神态也恢复过来,这等密谋大事,本该万分小心,怎么就对破瓦片起了心思。 随即转过头,想要与小厮唠话。可一眨眼,坐在角落中的人便消失不见,唯有一滩血迹留在原地。 牛掌柜的瞳孔瞬间放大,几乎本能地从衣衫中取出一件朽木雕刻,画着福瑞之兽。 “谁是谁! 我是黑麦岭约来的客人,你得掂量……” 话还未说完,手上指头微动,凝聚成手掌,断裂分割,漂浮在外,轻轻按住木雕,护身宝物瞬间散发光辉,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木屑。 牛掌柜想跑,脚下却被一绊,整个人趴在地上,狼狈之极。 又有一只手握住他的脚,将他倒立抓起,牛掌柜扑腾个不停,却根本挣扎不开。 倒视之下,瞥见破碎瓦砾竟然漂浮空中,缓缓汇成一个高大的神人,它的身体残缺不堪,没有一个器官是完整的,诡异油彩在灯火下更是渗人无比。 “啊!” 一声惨痛呼喊,牛掌柜面色恐慌,大片血液洒在脸上,眼睛里的世界变成血红。 断手刨开他的肚子,从中取出肝脏,随后塞进自己的身躯。 只见灯火一暗,神像腹部重新长出一块瓦片,油彩浓重,与脏器别无二致。 断手继续在肚中搅动,每一声惨叫代表着一件脏器被挖,填在神像肚中。 直到手臂抬至胸口,五根手指弯曲成爪,要刨出心脏,却忽地停顿下来。 只因它的肩膀被拉扯住,一具宏大身影遮住灯辉,简直比神像还要魁梧。 “诡东西,你没脏器就和别人借。 我也缺点料呢,要和你借一借,希望慷慨一些!” 第八十七章 鼠首扒锅 巍峨盔甲遮掩,稻草手臂蔓延,紧紧抓住神像臂膀,不让其有所动作。 眼前这副景象,若是不知内情之人看见,只会觉得是两位诡道在争执呢。 来者自然是凌琼,他从纸画走出后,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也彻底解决了噩兆复苏的问题。 直到他重新活过来,才明白李赫为何能够动用如此恐怖的道法。只因这位神秘的府主,根本就只掌控着噩兆,他的体内没有任何祥瑞。 虽然这不代表李赫可以无所顾忌地使用噩兆之力,但比起平衡的修道之法,更能将噩兆发挥到极致,简直和殁源没什么区别。 他自然窥见图录中的奥秘,但与柳如画不同,凌琼无法明晰其中的因果。只能大概感知到,那人面茶与百手金创是关键之物。 不过他不是很关心这个,既然活下来,就要履行承诺。无论对手是谁,他都不会畏惧。 神像被稻草手控制,瓦片开始颤抖,一层光滑油彩显得迷离,洒在凌琼身上,顿时他的身形变得僵硬。 即使凶残可怖的稻草,也失去灵活,每一根草仿佛蔫了的枝叶,失去活性。 这时凌琼还无法判定,神像到底是什么东西。 照理说,能够把稻草臂限制住,道力已经十分强大,不弱于九品噩兆。但他仍然觉得有些古怪,似乎眼前的神像,有那么一丝香火之气,并非噩兆那般死寂。 面对油彩侵蚀,他无动于衷,任由其涂抹至盔甲上,看起来就像是陶俑从历史中走出,重现人间,但迎接他的,是时光腐化。 盔甲上出现暗淡斑点,腐蚀之力在不停蔓延。 甚至被限制的神像躯体,也动了起来。 断裂四肢分崩离析,反而按在稻草肢体上,有种鸠占鹊巢的意思。凌琼身体开始微微颤动,但并非是由他自己控制,反倒是发疯一样,不停扭动抽搐。 若是普通人,这样大幅度的扭动,早就骨头断裂、血肉崩坏。可凌琼毕竟不再是凡俗,他的稻草臂无论扭曲成何种角度,都不会受伤,甚至不会感到丝毫疼痛。 但臂膀弯折,渐渐朝着头颅伸来,想要捅进没有盔甲保护的面部。 就在此刻,一张扭曲的面孔缓缓浮现。 他的鼻子、眼睛、嘴巴由一撮稻草连接,探了出来,分别展露不详的疯癫气息。 鼻中呼气,凡闻者神魂错乱,难以自已;眼中倒影,如定身之术无法动弹;嘴巴喋喋不休,在催促着周边之物,按照他的规矩办事。 奴役噩兆,驱使道法。 神像仿佛受到操控一般,不由自主地松开手,缓缓朝着自己肚子挖去。 而他的面部器官,也各自为阵,不听使唤。嘴吃眼球,鼻吞残耳,血腥无比。 特别是其腹内,被填充好的脏器,再度被自己挖了出来。 凌琼伸手摸去,在接触的一瞬间,全数化作香灰,洒在他的手上。 他眉头一皱,刚要有所动作,神像却如同上身结束,全数跌落,再度成为碎瓦。 祭台之上,只留穿戴盔甲的凌琼,以及脚下碎裂瓦片,哪还有什么光泽,就是普通的陶瓷瓦片罢了。 周边静悄悄的,唯有灯火愈发暗淡。 若不看角落中的脓血,还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 凌琼弯下身子,仔细检查神像残瓦,却根本察觉不到一丝诡异气息,再普通不过。 再看小庙四周,也根本没有异常。 不过他看了一会,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离瓜!” 包袱不在了! 牛掌柜被神像吞噬,可对方并未动他的包袱,凌琼之前还看到对方在慌乱中将包袱抛开,扔至一旁,此刻竟然不见了踪影。 凌琼如今状态,与噩兆几乎没有区别,本就敏锐的灵息更加卓越,竟然在眼下被盗走了离瓜,简直不可思议。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凌琼绕着包袱消失的地方,默默回想。 之前他一直能够感知到周围情况,唯有发动奴役道法,反向侵蚀神像,才有那么一丝分神,想必是那个时候丢失的离瓜。 但这小庙之中,根本没有别的诡异气息,又是什么东西盗走了关键的离瓜呢 换句话说,若真能在他眼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离瓜,自然也能悄无声息地将长刀从他颈后插入,又何必如此麻烦。 因此凌琼判断,恐怕不是什么难缠的噩兆,而是无法理解的神秘现象。 这样情况在噩兆劫难中很常见,有时候它们未必是恐怖的尸鬼,而是某种规则,某种现象。 但若没有遵从规则,或者不按照其套路出牌,就会大祸临头。 他怀疑山神庙也是如此,真正的诡异不在于神像,而是其本身的某种规矩。 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他不怕与噩兆正面对抗,毕竟刚刚复生,受图录人道敕封,更有奴役与稻草臂,实力不弱于八品道士,普通噩兆还真奈何不得他。 可若是规则类的诡异,就不得不破除它的法则,或者利用彻底超出其界限的道法来摧毁它,否则还真的难以处理。 凌琼来回踱步,回忆着牛掌柜刚刚的动作,以及小厮消失前的状态。 对,小厮的消失与包袱十分像,都是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中就没了踪迹。 他瞥了一眼,起身来到角落,望着祭台碎裂瓦片,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莫非不是位置 凌琼思虑一番,回想着两人的状态。 小厮坐在角落中,牛掌柜坐在台阶上,包袱跌落在外。 他忽地一顿,身形微微弯曲,同样坐在台阶上。 然而无事发生,依旧没有动静。 不对啊,明明都是坐着。 沉思之中,他微微低头,视线刚好低于祭台。 忽然昏暗灯火一亮,再度望去,祭台仿佛一口大锅,在煮着什么东西。 一股肉香从锅内飘来,几只人身鼠首的怪异齐齐趴在锅边,等待着。它们的口水不自觉地流入锅内,眼中血光弥漫,疯癫无比。 “熟了!熟了!” “吱吱!” 人声鼠音,混乱不堪。 “你们慢点吃。” “这可是山神的肉。” 第八十八章 金身凝聚 望着眼前诡异一幕,凌琼站起身来。 包袱在一个鼠人背上,不仅如此,其余鼠人身上各自背着器物,有金银首饰,有道符诡器。 似乎在饱餐之后,鼠人便要将这些盗来的东西,运往未知之地。 凌琼不关心它们吃的是神肉还是鬼尸,他要做的就是拿回离瓜,顺便将这群窃贼收拾掉。 稻草臂瞬间延申,像是章鱼爪,漫天纷飞,以极快的速度赶至锅前,将鼠人尽数捆绑。 但它们贪婪依旧,丝毫不在乎眼前危机。有一只甚至身子被稻草叼起,头栽入滚烫锅中,传来“咕噜咕噜”地喝汤声音,随后大口咀嚼。 这一下子像是点燃了火药桶,其余鼠人纷纷上前,根本不顾身子的情况。 有的臂膀被隔断,黄色血液喷涌而出;有的脖子被勒的只剩一层皮,鼠首依旧朝锅中探去。张牙舞爪,手舞足蹈,疯狂已经彻底席卷它们的思维,或许脑子中装的不是脑浆,而是脓液吧。 稻草臂的束缚已经很强,却依旧拉不住这群疯癫鼠人,凌琼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背着离瓜的那只怪物,以及它身周两只,牢牢捆绑,几乎裹成了粽子。 再怎么挣扎,也难以逃脱。 不仅如此,一股诡音沿着稻草,不停地朝鼠人灌输而去,仿佛在规劝着它们,迷途知返。 渐渐地,几只鼠人变得迷茫起来,呆立在原地,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挣扎欲望。 就在凌琼控制时,剩余吃肉喝汤的鼠人,发出满足的呻吟,随后身子瘫软、扭曲,像尘埃一样瓦解,化成一股香雾,与滚烫大锅上的水气一同飘散。 与它们一同消失的,便是背在身后的各种器物,不知到了何方。 于是祭台之锅只剩下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三只鼠人,分别背负离瓜、一大包灵币,以及厚重的铁皮箱子。 锅中肉香再度弥漫,本来静默下来的几只鼠人,再度露出焦躁之意,身子不停地靠近大锅。 实话说,这鼠人着实有些诡异。通常被稻草臂困住的东西,若是生灵,会被汲取血液水分,虚弱附加;若是死物,也能牢牢固定。 他全力施展,稻草臂几乎等同于数十个壮汉在牵扯,就算是万斤巨鼎,也能被撑起来,如今却限制不住几只瘦小的鼠人。 不仅如此,在束缚鼠人过程中,其皮肉破裂流下的脓液,暗淡发黄恶心至极,带着一股侵蚀性极强的污秽,在不停地腐蚀稻草,倒是与人面茶液有些相似。 脓液侵蚀,首次让他感受到疼痛。且不是普通的撕裂之感,而是有种奇异的蛊惑透过稻草,在不停地刺激神魂,甚至眼前大锅金光闪闪,内里煮着什么龙肝凤胆,只要吃一口变成道法通玄。 以凌琼的定力,都难免喉咙一动,暗自吞咽。 不过身周铠甲猛地一震,绯红勾勒“神将”,漂浮于背后,神色渐渐清明,再不受诡异干扰。 他神色凝重地望向大锅,决定暂且不理会它,而是选择将鼠人强行拉了回来。 它们极其不甘,并再度挣扎起来。 凌琼加强奴役效果,短暂时间内使得鼠人陷入混乱,他便又分出一只稻草臂,将三鼠所携带之物夺走。 拿到东西,他自然不会留手,稻草狠狠一捏,鼠首彻底爆裂开来,血肉尽数洒进大锅。 锅中有了新鲜血肉,顿时香味更浓,雾气朦胧,隐隐虚化出一个半身之像,庄严肃穆。 身形渐渐凝聚,祭台散发金光,神像伟岸不凡。闭合的双目缓缓睁开,瞥向凌琼。 静谧小庙顿时传来呢喃之音,似乎有许多生灵在祈祷,不停地汇聚向祭台。庙外也频繁地出现诡异脚步,有东西在向此地靠近。 凌琼站了起来,却没有回到之前的状态,依旧处在这阴森神庙内。 雾气不断扩散,整个庙中温度急剧上升,几息之间就热到可以煮沸生肉的程度,简直像是落入油锅中。 凌琼察觉到一丝危险,这庙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山神庙了,到处充斥着诡异气息。特别是那尊神像,威若渊视,若是彻底睁开眼睛,注目到他的身上,恐怕难以善了。 但神庙被雾气笼罩,诡异神像复苏,他已被割裂在未知的诡异之地,如何逃离呢? 或许一般人都会犯难,不过凌琼身为李赫敕封的神将,倒是始终有一后手。 从盔甲内取出一卷纸画,缓缓展开,上面画着紧闭的朱门。 凌琼从外一推,朱门大开,远处黑漆漆地,依稀可见延绵山岭。 终点自然不在苦茶附近,毕竟纸画的传送有利也有弊,他们自家人能够利用纸画望来两地,那么其余不担心噩兆之息侵蚀的诡异,也能穿过此通道反向入侵。 如果将目的地设置在领地内,如果有诡异手段避开李赫感知,直接进入苦茶内部,那结果不可想象。 凌琼踏入门内,回头望去,只见金身在水雾中浮现,神圣而冰冷的目光朝此地注视。 稻草臂伸展,将朱门从内部封锁,随后朝外扔出一枚赤红火符,猛烈燃烧。 纸画上的门在火中消融,赤朱颜料流淌,凌琼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剩复苏中的神像,在火光中凝望。 …… 李赫房间内,一盏青灯点亮,床上放着朱红被子,里面正藏着一位画中美人,露出白玉鹅颈。 棉被正好压在美人锁骨下,光滑白嫩,至于棉被中胴体是否一丝不挂,就有些想入非非,看的人血脉喷张。 不得不说,如画似乎开了这窍,懂得了些许撩拨手段,变得和正常女人越来越像。 她歪着头,美目凝视坐在椅子上的李赫,几乎痴了。 李赫却没有理会对方的这番动作,只是在等待着什么。 桌上青灯闪烁,李赫猛然睁开双眼,打开房门飘身离去,留下美人独守空房,有些残忍。 待李府主离去,没了目标,如画自然收起痴迷神色,再度变得冷淡起来。 手指轻轻一撇,一位无面婢女便从外走来,行至床前。 如画伸出玉臂,傲人侧峰隐隐显露,看的婢女目瞪口呆,然而话语却十分冷淡: “若下一次你教的这些再没有作用,便别想拿回你的脸了。” 第八十九章 请君入瓮 在一处山间小道,远离岭地的荒野,一袭纸影缓缓浮现。 他望着远方的道路,静静等待。 不一会,便有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自黑暗中走出。 李赫望着褪去盔甲的凌琼,开口道:“遇到麻烦了?连敕封凝聚的盔甲都卸掉,恢复人身。 这些残存的噩兆之息,本来该留数日之久的。” 凌琼点点头:“山神庙不简单,根本没有活人去拿货,而是神像瓦片铸就诡异,以残躯为藩篱,金身为锅灶,煮血肉品尝,饱腹游荡野鼠,可运天外之财。” 随后又细致地介绍了一番山神庙中经过,包括最后时刻金身的异变。 李赫沉思一番,说道:“之前黎漓提到香火之神,如今又有山神,但我看它们分明就是诡异化身。” 凌琼也颇为赞同:“当道法达到一定程度,超出凡夫俗子的想象,便成了神。 若是我再强一点,非要把金身打碎,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这话时,凌琼满眼坚定,没有傲慢,也无卑微,就很平常地述说。所谓神像,起码在他这里,看不到一丝敬畏的意思。 凌琼提了提手中之物,皆是鼠人搬运的东西。 “离瓜与灵币,最后一口箱子装着不同的道符,颇为珍贵,黑麦岭倒好,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无本买卖。 让被蛊惑的商贾或叛徒,前往庙中,人财两失,别的岭地又抓不到把柄。 这次断粮,必定是蓄谋已久的,只是找个借口罢了,还需小心应对。” 李赫不以为意:“放心,柳兀他们找到了备用的粮食渠道,能够扛过这一阵子。 离瓜我拿走,剩下的灵币和道符,你来处理。” 凌琼将离瓜扔给李赫,嘿嘿一笑:“钱是个好东西,之前还愁着怎么劝兄弟们听我话,这下好办了。 勤者小奖,勇者大赏,慧者久赐,此乃强兵之道。” 能说出这番话,足以看出凌琼平日里对衙卫们的训练之法,的确很适合练兵。即使是道兵,但他们首先是人,若要让人积极做事,便得有独特的章程,凌琼便深谙此道。 李赫同样笑了笑:“放心吧,如若不够,只管和我提。想要什么宝甲、道兵、符箓,尽量满足,只有一个要求,超越黎镇豆兵!” 听到府主的雄心壮志,即使颇为自信的凌琼,也吃了一惊。要知道豆兵可是黎天师亲手培养,后面又经过十数年积累,战力惊人,完全可以镇压普通的八品道士。 苦茶岭想要训练一支超越他们的道兵,实为不易。 不过望着自己死而复生,掌控噩兆的身躯,凌琼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 见凌琼斗志满满,李赫又问道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可有合适的阵法,来凝聚道兵之力?” 凌琼得意一笑:“这你可问对人了,我的府主大人。 我凌某人别的功夫可能差点,带兵绝对是一绝,恰巧有结草之阵可供使用。 即使道兵羸弱,但只要配合默契,道符足够,也能发挥出七成的实力。 从前受限于噩兆反噬,如今却没这个担忧,不过以如今的道基,需要道兵承受能力越强越好,毕竟烈度更大,容易给他们带来不详侵蚀。” 李赫眼睛一亮,他对凌琼当时在窑村的合力之法记忆尤甚,没想到恰恰是苦茶欠缺的阵法。 如此一来,凌琼本身受到敕封,当他结阵再指挥道兵,整个体系便间接地有了道权,即使是普通人或许也能享受到这份馈赠。 当然,具体情况可能还得要凌琼试过才知。 但李赫心中有感,待凌琼把道兵们训练一番,图录最新之兆,或许就可以完结了。 那株变异祥瑞,他志在必得。 他挥了挥手,示意凌琼回去休息。 凌琼也十分随性,转身便朝着岭地行去,整个人的身影不一会便陷入黑暗,没任何异常。 李赫亲自来此,自然不是为和凌琼交代几句话,只要凌琼或者便够了。 他要看的,是凌琼从纸画走出,是否夹带了脏东西。 即使凌琼感知惊人,但有些诡异,难以侦探,唯有掌控图录的自己,才能确保万一。 如今可以肯定,的确带回了些不详。 些许金色灰烬如尘埃一样,滴落在稻草躯体之内,若非图录中画像映照,重新描摹凌琼,光凭瑞息之道甚至根本无法察觉。 毕竟人会注意到自己身上多了一根毛发嘛? 但李赫没有去祛除这跗骨之疽,只因金色灰烬,让他察觉到一丝熟悉,与之前黎漓身上的香火之息同出一源,甚至如今黎家二小姐都隐藏着些许来自诡庙的诅咒。 隔断两地往来的噩兆恐怖无比,但却是始终绕不开的坎,从这些边缘的诅咒上或许能描摹出诡庙原本的模样。既如此,他便准备探一探水深浅。 当然,也并非没有限制,毕竟那庙中金身诡异得很,若是这样潜入岭地,谁知道会不会造成恶劣影响。 因此纸画中的神将,隐隐被一片不详烟云笼罩,久久未能散去。 这样的不详环绕,若是对于普通人,恐怕要大病一场甚至一命呜呼。但受到敕封的凌琼,不会有什么影响,只会限制他身上的秽物作乱。 这只是有备无患,李赫觉得金灰未必会生根,或许需要某种养料。包括黎漓来了这么久,始终没有恶化的征兆,反而一天天变好,道气都在进步。 但李赫明白,噩兆的本质,就是灾祸。 没有发生,只是条件不满足罢了,能够寄生在他们身上的诅咒,说明必定有着吸引噩兆的条件。或者说,诡庙的厄运,已经悄无声息地在蔓延开来。 看似阻隔的地带没有飞快扩张,但以目前黑麦岭的动静,恐怕灾祸已经来临。 莫如史不是蠢货,敢于断粮便是自耗,如今这种情形,各岭地完全没有敌对的资格,唯有精诚合作才有万分之一可能,逃得一命。 可他为何依旧这么做了呢?那必定是有他不得以的原因。 又或许,有一份忍不住的诱惑,勾起了他内心的阴暗。 若以为噩兆只是恐怖无常的尸鬼,道法高超?那便着相了,心灵的蛊惑,才是更致命的灾难! …… 黑麦岭内,大片被燃烧而荒芜的土地,没人料理。 本来能够供应数万人吃食一月的良田,已经毁于一旦,却根本没有黑麦岭的衙卫来管。 他们集结起来,围在山岭处的一处洞穴,不停地祷告着什么。 而在洞穴内部,站在几位高大异常的祭祀,不停地朝神像跪拜。 若是凌琼在此,自然能够认识,此金身正是之前诡异之境的神像,更为磅礴与肃穆,几乎填满整个洞穴。 人人几乎痴狂疯癫,口中似乎喊着“太岁”二字。 在人群后方,黑麦岭府主望着眼前失去神智的大片岭民,无动于衷。 低声喃语:“死道友不死贫道,谢过各位了。” 第九十章 辅粮之田 第二天清晨,李赫便与几位苦茶高层前往散地屯。 此处地界多碎石,土壤十分荒芜,连野草都难以长成。 可就这么一片土地,在灵肥围起来的田,一株膝盖高的绿色灵植茁壮生长,还将四周许多青籽催生而出,渐渐发芽生根。 青籽的生长周期极快,作为辅粮大约三月即可成熟一轮,若有祥瑞助生,一月即可成熟收割。 而一株祥瑞能够控制的土地,少说也有数十亩,再加上祥瑞滋润的灵植,产量极高。如果真的全部种植青籽,不说能完全分担粮食的压力,起码喂养一半人是没问题的。 毕竟大家吃菜食肉,也不单单是只吃五谷,可有青籽能够应急,完全足够了。 李赫微微弯下身,从祥瑞上摘下一骨朵青籽包,说是籽包其实有点不形象,几乎比拳头都大了。 将外面的叶子掰开,内里都是一颗颗青籽粒,结在小小的软核上。食用也很方便,可以磨碎做成糊状物,也可以直接蒸熟吃掉,且十分饱腹。 一株上就有十多个这样的包,普通灵植产出的青籽同样这么大,只不过没祥瑞那般具有灵气罢了。 这便是粮食祥瑞的特点,通常来说其个体价值并不大,但其本体能够影响整个地界的生长脉动,让普通灵植疯狂生长,无论质还是量都有极大提升。其籽还可以当作最初的种子,四处散播,短时间内就能造出一片粮食基地。 即使李赫这等见多识广的人看了,也不由惊叹造化之神奇。 万物相生相克,噩兆产生无边无际的毁灭灾害,给生灵带来数不尽的劫难。但祥瑞却留下生存之道,给予黑暗中的人们希望的曙光。 如此贫瘠的土地,又极容易遭受灾难,就算是周期稍长一些恐怕都要饿殍遍野,唯有祥瑞产出的灵植才能应付不堪的世道,名副其实。 钟闵看着眼前青籽成长,说道: “说来也怪,散地屯这么贫瘠的土地,竟然能让青籽生存,虽说初始产量稍欠,但在补了灵肥后,效果非同一般。 反倒是靠近灵泉的那块地,无法种植。当初还考虑粮食危机,要不要暂缓人面茶与金创的种植,先度过这阵劫难再说,这下倒是一举两得,好事成双。 天佑我苦茶岭啊!” 钟闵双手抱拳,朝着李府主贺喜,不声不响地就拍了个马屁。 为啥天佑呢?还不是府主治理的好,连上天都在帮,这就是运势啊。 不过李赫自家人知自家事,青籽无法在灵泉副近生长,恐怕与灵泉的污染有关。 之前对战碎纸画,在苦茶灵泉内生死一搏。随后种植人面茶,以及百手金创,皆在灵泉滋润之地。 所谓的变异祥瑞,除开图录这一层次的指引,其实李赫也渐渐摸透其中玄妙。 便是苦茶岭本身就在图录的权柄之内,有地令掌控,其核心之地便是苦茶灵泉,且早已被噩兆侵蚀。 这种侵蚀不是短暂的腐化,更像是作为噩兆之源,永久的保留下来。只要他还活着,图录还发挥着作用,地令还扎根在此,灵泉就是李赫与祥瑞共生的一种系带。 这样的联系对于受噩兆影响的变异祥瑞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而且对于他本身来说,就是抵御噩兆反噬的最佳法宝。 从之前的状态也能看出,要想晋级更高层次的道士,必须得继续收纳噩兆,而要想镇压这些噩兆,除了自身呼吸法的进化,更重要的就是图录天地中的平衡,也就是说,需要找到得到其承认的祥瑞。 本来最早的时候,李赫想得很好,这世界固然祥瑞难寻,可也不是那么难找。以他如今的实力,就算八品祥瑞不好找,可找寻一批九品祥瑞总没问题吧。 将它们种在苦茶岭中,在他掌控领地内野生发育,无人融合。这样就能越来越多的积累祥瑞之力,使得共生的天平逐渐倾斜,那么他就能吸纳更多更强的噩兆,不断提高实力。 但这次青籽种植,让他这份幻想破灭了。 普通祥瑞根本无法在噩兆之息下生存,说穿了,两者本就是大道天然对立的两方。正常情况下,只要有噩兆来袭,祥瑞会做出最敏锐的反应;同样,噩兆盘踞出没的地界,祥瑞几乎不会诞生。 灾厄与福源,天生的极端。 钟闵他们或许会疑惑变异祥瑞的来源,只知道府主手段高超,竟然能培育出此种显得诡异的祥瑞。却也未想到,变异祥瑞就是噩兆污染后的祥瑞,是诡异之瑞,从本质上说,它甚至有点像某种灵植类噩兆。 见到人面与百手的外形,其实就能联想一二。只不过此世之定律,让人不敢置信罢了。 唯有柳如画,以及新敕封的凌琼,才晓得两株变异祥瑞的本质。 不过李赫清楚,这是共生必不可少的内容。如今看来,祥瑞在岭地中种植,的确会加强一点所谓的锚点。 他有感觉,青籽在岭地中栽种,的确稳定了图录中地界的厚实,使得噩兆之息更为平缓。但比起人面茶与百手金创,就差远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或者说,是九品祥瑞不够分量,如果将来能够在岭地中种植八品甚至更高级别的祥瑞,当数量足够多,或许能够比得上变异祥瑞。 但目前来看,恐怕是没有这个条件了。这样的话,道兵那株奖励的变异祥瑞则至关重要,决定着他是否能够再度融合噩兆,提升道法。 只是他暂时还没有具体方向,或者说还没有看出来即将迎来的新祥瑞,会是何方神圣。 青籽必定是不可能的,从它无法融合苦茶灵泉就能窥探出结果,而且变异祥瑞诞生的场景,通常来说都会发生灾祸,之前都已应验。 因此李赫认为祥瑞之所以能够与噩兆融合,靠的并非是其本身的血脉基因,恐怕与图录所谓的兆有极大关联,唯有在某种特定情况下,祥瑞才能吸收其中的噩兆之息。 那么两者外化的对立面,真的有那么严格嘛?或者说大道的本质,修行的平衡,到底是怎样的呢? 李赫觉得他或许借着图录,探查到一点此世道法的根源,但前方迷雾依旧,还得铺下更多基石方可。 就在这时,柳兀出声道:“此次青籽栽种,主要还是黎姑娘的功劳。” 李赫微微转身,笑问道:“哦,是吗?” 黎漓不敢抬头,只是浅浅回道:“托大人的洪福,天佑苦茶!妾身不过稍拜,香火便给予指引。” 李赫:“香火神倒是真灵啊!” 此话一出,黎漓不由内心微颤。 第九十一章 草阵初结 黎漓动用香火之法,钟闵等人必定是汇报给了李赫。 她原本想着,在隐忍过后稍微展现些许香火之力,更得到这位神秘府主的重视。 黑麦岭突然断粮,苦茶岭遭遇严重的粮食危机,柳兀使用青籽却无法种植,这时候用得香火指引,恰到好处。 既是为解决问题,又不至于太过突兀,想必李赫接受的程度会大一些。 其实从她逃至苦茶岭,寻求庇护以来,黎漓就明白自己始终与香火诡异有着牵连,当初那致命的诅咒依旧环绕在身,也必定常伴左右,所谓的香火神道,就是噩兆之息的一种窃取。 见李赫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黎漓仔细措辞: “香火神道本强在预兆指引,若命中该有,则有;若命中无,则无。” 当日投靠,黎漓曾经提过要帮李赫指引天人之道,却没有后话,如今见得香火之威,莫非又起了心思? 黎漓不敢确定,故而回答也模棱两可。 如果是普通人,即使是道法高超些的道士,她都有把握促成此事,但唯独面对这位李府主,她看不透。 李赫轻微点点头,忽然问道: “丈八金身,油锅煮肉,野鼠运财,你知晓是什么吗?” 黎漓听后,双目猛地一怔,急急问道: “大人可是遇到山野江湖鼠神?” 李赫却扑哧一笑,不屑道:“鼠神?区区鼠首诡异,也配称神?” 黎漓慌忙点头:“是,妾身之语急。那鼠怪乃江湖盗下一座神像,汲取千万祷告,成就香火之金身,游纵万里,能辟水间鼠道,货运八方。是商贾及偷儿或流浪者祭拜最多之怪。” 这说法倒是很真实,所谓水间鼠道,有点像自己的画中世界,谁也不晓得它们内里连通着哪里,只是有限的地区内,是独立贯通的通道,可跨越极远的距离。 不过这界内可不太平,纸画中无数灾祸预兆,若没有清晰指引,稍不留神就会行至危险之地,进而迷失。实话说,那片血雨笼罩之地,就连李赫都不敢进纸画去探寻,极度危险。 山野江湖鼠神,同样如此,照凌琼描述,进入异空间的神庙,被困在祭台之上,血肉生煮,难逃一死。若非纸画空间,八品道士都未必能脱身。 李赫随后问道:“为何之前在黎镇界内不曾听说神像之事。” 黎漓摇了摇头,无奈道:“道家势大,天师为尊,如何容得下这些魑魅魍魉。正如大人所言,山精野怪,吸得人间香火,聚噩兆之源凝得一丝诡异,如何称之为神? 不过神道并非小术,乃呼吸法的一大类,镇外之地多有习得,却是自结金身,成本我之神。” 听到这话,李赫不由乍舌。 此界道士是真的霸道,即使修炼神道,也是自我为神,不信外者。 与他从前接触的道士,似乎有太多差异。总之一句话,要是当我信了你,基本上是被迷了心智,成为噩兆一部分,否则,只会互相吞噬,壮大自身。 这话是当着众人面说的,钟闵等似懂非懂,柳兀甚至面露忧色,似有难言之隐。 李赫却揭过此事,又视察一番青籽地,满意道:“府衙继续收集粮食祥瑞,不遗余力,若有什么困难,直接报我即可。” 钟闵、柳兀齐齐称是。 李赫又看了一眼黎漓,赞道:“商贸使你干的不错,这次青籽种植也有功,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今夜来府衙一趟。” 黎漓点头称是。 虽然话语是有点歧义,可老柳和老钟都没有任何惊疑。很简单,府主说夜晚,只能是要做的事夜晚比较适合。 至于什么事夜晚适合?肯定不是遐想的那种,因为以府主的权威,就是白日、现在,要求任何一位苦茶岭女子入府,脱光光躺到床上,都是毫无问题的。 就连朝夕相处,倾国倾城的柳如画都还没做到,黎漓如何够格?凭她是黎家二小姐么,也不看看现在黎镇什么情况。 钟闵犹豫一番,问道:“那黑麦岭之事?” 黎漓插嘴道:“我听商贾传来消息,各岭地似乎皆有叛逃者,且源头指向黑麦岭。虽然黎镇并非它一家产量大户,但离我们最近的便是他家,其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最大。 而且,香火神道,揭示熟悉的气息在蔓延,散播绝望与恐惧,放大人心欲望。” 李赫点点头,的确如此:“此事我来处理,黑麦岭或许已经被侵蚀,你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众人齐齐点头。 解决粮食问题后,李赫又来到府衙内,查看道兵训练。 与想象中如火如荼的训练不同,府衙内空无一人,光秃秃的训练场连个飞鸟都看不到。 李赫闭目一顿,整个领地的草木似乎被微风轻拂,随后他身子闪烁,消失在训练场上。 再出现时,已经落在山后的密林中,只见道兵们穿着荆棘甲,以各种姿态“潜伏”在丛中,一动不动。 唯有一个体形魁梧的汉子,立在树旁,边喝酒边说:“道兵,什么叫道兵?只会舞刀弄枪,身体健壮些,就能称之为道兵? 屁! 道兵就要如道士一样,模拟出神通法术。” “道国有各自的道府,人才济济,他们的道兵都是由道士组成,汇聚之法术排山倒海,斗转星移。我们苦茶毕竟没那么财大气粗,大家也还没能踏上修行,却也不能妄自菲薄。 道者结阵有其法,不论强弱,那便是心若一体,身似水融,无有你我。” 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兵抬了抬脑袋上土块及稻草,或像个搞笑艺人:“琼哥,趴这里练许久了,为啥我越来越觉得我像根草啊,一点没有你说的那般神奇。” 凌琼笑到:“那就对了,当你真真觉得是稻草其一,也就成了。” 没有拳脚,不练配合,更是缺少道符,道将还上班饮酒,怎么看都有点荒诞不羁。 李赫却没有出声,他反而坐在树上,静静地望着这批道兵。 过了将近半日,晚霞浮云,大地一片金黄。 吵闹终停,微风拂面,浅草树叶纷纷摇晃,与之一同摇摆的,是稳若磐石的道兵头上小草,仿佛也融入自然,化成一体。 喝醉躺在树干上的凌琼,却忽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稻草人,睁开火红瞳孔。 其周边整个丛林,都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若用肉眼看去,很明显能窥见这掩耳盗铃的伪装,人还是人,草依旧是草。 但若用呼吸法感知,眼前几组道兵,渐渐组成完整一体,融合成同一目标,即稻草人。 要知道,噩兆可不是用眼睛来观察世界的。 诡异气息蔓延同时,稻草人身周竟然形成一道血红草甲,披在其身。 一股特殊联系传递给在场所有道兵,人人心中更加通透,如臂挥使。 主将之念,顷刻即达;道兵所观,主将之眼;互补有无。 将者知其兵,兵者达其将,术法分润众人,此为道权! 【在神将凌琼的整合下,迷茫的新兵们学会合心凝绳,习得结草之阵。 统率:优 兵值:中 道权:中】 第九十二章 讨伐共主 在兆的信息变化后,其书卷勾勒渐渐隐去。 【奖励:一株变异祥瑞】 终于达到这个条件了,图录的判定还是很严格的,然而并非是即刻成型的战力。 苦茶道兵目前看来,更多的是潜力,要说现在遇到豆兵,恐怕还不堪一击。 说道豆兵,苦茶的侦察渠道已经打听清楚。 黎家大公子驻扎在荆棘岭,有过一次尝试。赵舍率领府衙护卫及豆兵,合力开辟一条生路。 黎太风有勇无谋,但他手下还是有能人的,安排在偏僻小道,借助某种宝器,妄图避开最危险的诡庙区域。 虽说诡庙浮现在必经之路上,可黎镇通往墉城的那片土地,地形颇为复杂。借助山民的指引,他们寻到一条小径,想通过山巅逃走。 然而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诡庙的阻隔依旧降临了。 衙卫基本全军覆没,就连豆兵都有折损,听说赵舍生死未卜,黎大风险死还生,有些惨淡。 因此这次黑麦岭断粮,作为黎镇最正统的势力,竟然没有叱责或威逼,是有影响的。 不过即使是这样,荆棘岭依旧声望最强,毕竟豆兵之威,或许搞不定诡庙,对付普通府主,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也埋下许多祸端,目前黎镇群龙无首,本就互相之间虚与委蛇。黑麦岭这番断粮,蛊惑商贾,彻底将火药桶点燃,把诸府只见的纠纷放在了台面之上。 李赫始终觉得黑麦岭有问题,再有凌琼在山神庙中的佐证,让他觉得不能轻举妄动。 之前九岭会首,收服黎漓,都让苦茶岭名气大增,甚至隐隐有黎镇霸主的地位。 此次青籽解决粮食危机,已经通告岭民,本来稍显惊慌的百姓与商贾,都安稳下来。 甚至有人埋怨黑麦岭,觉得以自家府衙的实力,和他买粮是给他面子,若不知好歹,抢了又如何。 若安平年代,这自然有些出格。可都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刀剑即是真理,道法即是永恒。说抢都是客气的,将整个岭地吞并留条活路,已经算恩赐。 这股风气首先起自府衙内高层对李赫的崇拜,倒是没有错,以钟闵等人对他的支持,的确觉得事事皆有把握。 何况黑麦岭的情况大家太熟悉了,莫如史或许算个合格的府主,掌控祥瑞融合噩兆,不过现在黎镇强者四散后,就显得不够看了。 真正见识过李赫实力的人,自然觉得可以轻松拿下黑麦,给他们个教训。 低调是李赫一直来的方针策略,不过现在黑麦岭先动手,若再当鸵鸟,就有些蠢了。 况且黑麦岭此次动作十分蹊跷,说山野江湖鼠神诡异吧,真能瞒得过拥有道法的敏锐道士?终究会追查到蛛丝马迹。 这就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了,或者换种角度,黑麦岭本质上就是哗众取宠,想要将众府目光集中过去? 他何德何能?敢独自对抗这么多府衙呢。 这时忽然有一位衙卫从旁侧跑来,向钟闵耳语一番。 钟闵神色凝重,点了点头,将衙卫带了过来,随后说道:“你直接禀报大人吧。” 见李赫转头过来,衙卫大声报道:“离瓜岭、丝葫岭等周边诸岭,约有六家使者,齐齐前来苦茶求见。 他们已经探查到黑麦有意为之,准备合力前去声讨,让其开放备用粮仓,解决此次危机。 众岭地愿意推崇大人您为首领,独享五成粮食,还甘愿供上各自岭地特产。” 没有像青籽这种辅粮的消息,普通商贾及百姓必定急切,若大肆购买粮食,抬高粮价,必定引起混乱,看来其他岭地先顶不住了。 要说去黑麦岭讨个说法,查探到有意为之,证据呢?山神庙可是危险的很,李赫不认为他们能掌控其中隐秘。 可证据重要吗?或者说理由都不重要。到了这种你死我活的阶段,纵然有府邻之谊,却也是笑话。不掏粮,那就联起手来抢。 况且熟悉黑麦岭的人都知晓,其粮食产量足够庞大,所谓的粮仓被毁,或许会短期内影响一部分出售,但往年来储存的沉粮,那才是大头。 曾经黑麦岭的主业,可不是直接售卖粮食,而是将黑麦做成灵肥等各类辅料,再加工后的成品物。 如今时局艰难,这类物资又不是必需品,就算是沉粮也能接受。可你不卖,那就是居心叵测了。 众岭地推举苦茶为盟主,直接享受一半粮食权,甚至奉上各岭祥瑞所产之物,便是有些服软了。 再就是之前窑村之事,苦茶岭本就与黑麦岭不对付,大家自然看得出来。 甚至在抢夺黑麦岭后,未必没有把苦茶顶到前台,整合一个新势力。若是到那个时候,恐怕会新诞生一个黎镇内最强的盟。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李赫脸上,就连黎漓,神色中都混杂着期待与落寞。 与别人不同,她本是黎镇最耀眼的明珠,却遭遇此等祸事,沦落到寄人篱下。如今眼看苦茶实力卓绝,甚至要组件自己的幕府,总领黎镇,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但从另一方面说,她如今也是船上一员,甚至还怀着血海深仇。如今黎镇被噩兆侵蚀,到处都是纸人肆虐,连黎天师的尸体都被利用。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对抗,甚至连多想都是危险的。 这位深不可测的苦茶府主却不同,强大的实力如渊似海。若是再整合各岭地资源,或许真有驱逐噩兆的可能,到那个时候,也许还能再看到黎府。 屏气凝神,场间的气氛有些沉重,接下来府主的话,极有可能决定黎镇将来的走势。 不知不觉中,苦茶岭已经成为拥有这等影响的势力,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 然而李赫顿了顿,很确定地说道: “让那些外岭的人离开,苦茶不参和此次的声讨。但若是他们想干什么,苦茶也不会干预。” 此话一出,颇有些出乎众人意料。 如此好的一个出头的机会,李赫轻易地就拒绝掉,的确有些可惜。 第九十三章 治人与噩兆 华灯初上,朴实无华的府衙也点缀绚丽,在寨外边角除开火把哨岗,还加入些许彩灯。 与当初李赫刚来时的落魄、简陋相比,如今已经有极大的改善。 在商贾贸易下,黎漓作为主要负责人,为府衙置办一批装饰,把房屋大肆整改一番,规格虽然比不上原来黎镇那般,却也是大族风范,颇有些巍峨硬朗。 虽然有些布置看起来与府衙的风格不一致,显得华丽了些,让人看后容易轻视,却没什么影响。 这道法世界,以为真凭驻守的普通士兵能探查到什么?若连柳如画都没察觉的诡异袭来,就算到了寨楼上,恐怕都不会有人发现。 与其如此,不如摆些好看的装饰,缓解一下紧张气氛,给予大家些许勇气。只要望着府衙灯火依旧,岭民就不会担忧害怕,能够镇定。 李赫身着青衣,沿着寨道登上楼顶,这里的视野最为广阔,能够将苦茶岭内状况尽收眼底。 当然,与苦茶灵泉的山顶还是没法比,不过此地可以更好地看岭地百姓之相。 在当初的主街道之外,又扩展了两条辅道,一条通往集市,一条是繁区。 入夜以后,普通百姓家灯火熄灭,然而新建的繁华区域,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多的是外地商贾、雇佣护卫,酒楼、勾栏、赌场,麻雀虽小一应俱全,人们在其中尽情放纵,醉生梦死。 李赫望着望着,忽然开口道:“以前黎镇也是如此吗?” 黑暗里走出一个女子,身着碎花布裙,佩戴金银玉饰,但一眼望去又好似与白日无恙,果真天生丽质、富贵人家,那种雍容气度是普通人难以媲美的。 有些女子长得也不差,浓妆淡抹、穿金带银下更有妩媚气息,甚至察言观色、善解人意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却怎么也学不来这份淡然。 那是天生投胎的技术,家境优渥、见惯豪门权力,又富贵不缺,才能养出这份清高。然而若只这样,不过是笼中雀、金丝鸟,只能当作典藏罢了,若真正聪慧者,还得有绝境逢生的勇气。 黎漓看向稍显繁华的区域,眨了眨眼,刚想说话,却被李赫打断:“我想听真话。” 黎漓沉默一番,开口道:“比起普通岭地,或许好些,但与黎镇相比天差地别。” 她说的很直白,只差说这就是贫民窟了。毕竟李赫曾经也是黎镇大家族继承人,见识过黎镇繁华,十数万人的镇子,与几千人的山岭,根本不用比。 然而李赫依旧问了,什么意思?或许想听赞扬? 毕竟雄性生物的天性,争强好胜,喜欢在异性面前炫耀。特别是她的身份特殊,更能凸显其征服欲。 不过黎漓也不得不承人,李赫绝对是黎镇人杰。 当初受到迫害,一穷二白地来到苦茶岭,听说刚来便遭遇了噩兆袭击,生生扛了下来。整合领土,发现祥瑞,会盟尊主,清除危险,构建了足够强大的防卫力量,最重要的是修为有成。 八品道士,这是何等的惊才艳艳?就算在原本的黎镇中也是翘楚,何况他如此年轻,天赋卓绝,谁都不清楚他将来会有何种成就。 或许黎镇灾祸,真能被李赫解决,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她白日里听到诸岭共讨的请求,才会有些忍不住,毕竟无论怎样隐藏,那日血雨腥风她毕生难忘。 若是诸岭合力,李府主牵头,或许…… 似乎没注意到黎漓明灭中的神色,李赫继续问道:“听说这片繁华区也是你主张建立的,初始大家都比较谨慎。 后面便放开,该玩的玩,该花的花,虽然各店非官方经营,却也依靠税收得了大头。” 听着李赫不带感情地询问,黎漓踌躇一番,还是答道:“这类娱乐之地,府衙不适合直接出面,但需要间接控制。 主营之人乃苦茶当地商贾,且和官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甄浩也在其中担当牵线人,保证不会脱离掌控。” 李赫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你做的很好,我只是想听听,为何你觉得要建这些场地,想必你也经历过黎镇风波,难道认为噩兆的威胁已经退却了吗?” 黎漓看向李赫,目光渐渐亮堂:“不,我深知噩兆危险只是潜伏,并未消失,甚至苦茶岭目前的繁荣只是搭在脆弱的木台上,随时可能颠覆。 然而正是我经历过黎镇之夜,才明白这些流离失所逃亡的人,心中那根绷着的弦,已经快到极限了。 每晚休息,都会在闭上眼前想起恐怖的纸人,漫天血雨,无穷无尽的尸鬼仿佛下一刻就会来到身前,将活人们生吞活剥。就连最亲近的人,也化作催命诡异,不停靠近。” 说着说着,黎漓的身子微颤,声音都有些沙哑。 “有道法,可在它们面前,却无力的像是一只蚂蚁,随时都有可能被摁死。 这种负担一直积累,直到有一天,实在控制不住,就会发疯、发狂,就算连死亡都无法阻挡失控的情绪。 因此他们需要发泄,需要沉迷,若是平和之时,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可如今危在旦夕,内外之境皆谈不上友善。 正如我所言,苦茶岭的建设或许已经不错,但从外部来的流浪者,自然不会有多么高的满足感。 与其让他们失控作乱,倒不如引导一番,重新给予他们希望。这份希望或许只是暂时,甚至有毒,但走投无路的人愿意接受。” 李赫眼中漆黑弥漫,甚至能望到勾栏边双目无神,却喜笑颜开的男女,他们挥霍着灵币,但求春宵一度。 “世俗,但很有效。 如果只是每日筹钱、愁粮,生存都难以保证,他们离行尸走肉也不远了。 这份发泄是酒、赌还是其他,并不重要,的确需要渠道,因为禁止它们,还会有更多的爆点。 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道,若人能幸福的活着,不用担惊受怕,能够通过公平的努力达成目的,能够被人需要,谁愿意去发疯做一个局外人呢?” 黎漓也承认:“治标不治本,终究还是得解决噩兆。” 李赫看着稍显繁华的岭地,面色却不含一丝情感:“白日里诸岭请盟,想必你们心中都有想法,认为汇聚众岭之地,苦茶号令群雄,便可摧枯拉朽地毁灭黑麦岭,彻底解决粮食问题,更奠定盟主地位。 然而正如你所说,人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有时候不得不做些妥协,噩兆却不是这样。 它在不停侵蚀、蔓延,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对生灵,我们需要有人的宽容。但对噩兆,就得无时无刻地存着戒心,去察觉隐秘的脉络,感悟灾厄的气息,它们都是有预兆的。” 李赫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一位红衣女子,不沾纤尘,貌若天仙,即使这身看起来艳俗的衣着打扮,却也将黎漓的那份高贵压了下去。 如画走至寨楼之前,于空中画出一副纸画。 在黑暗中泛起光点的苦茶岭,角落中隐秘的黎镇,苍凉的驿道零落着诡异纸人,而与以往不同的是。 旁侧新出现一座岭地,满地荒芜,在某处洞穴之中,隐隐有氤氲烟香飘荡,汇聚了重重叠叠的祈祷之音。 疯癫,狂乱! 第九十四章 夜探黑麦 画卷的视角渐渐靠近,在寨楼之上出现一层梯子,李赫率先登上去,整个人踏入画中。 随后他在画里转头看向黎漓,说道:“进来吧。” 黎漓知晓纸画的异能,上次被牵引至灵泉旁,就是纸画拓印。 但关于此噩兆的细节,却一直不是很了解,直到今夜李赫告知黑麦岭出事,以及纸画上描摹着不同的诡异之地,才让她心惊无比。 既然纸画能够连通两地,莫非能抵达这些灾祸之地?又或者,纸画本身,就是李赫所言的预兆? 心中有所猜想,脚步却不慢,跟着进入纸画。 黎漓明白,今夜让她过来,绝对不单单是讨论一番岭地发展,对于府主大人来说,他关注的更多是全局,能够影响结果的关键。 在纸画中,天空是黑暗的,山岭间一条蜿蜒小道,隐隐有些曲折,透露着光亮。 黎漓是第一次在纸画行进,这条漫长的乡间小道十分诡异,轻踩上去如同踏在棉花上,有一种虚无的感觉。 然而比起小道,更可怕的是四周黑暗,望着伸手不见无知的周边,她很怀疑如果迷路了,会到达何处?是否会永远的丢失在纸画中。 因此她紧跟李赫,根本不敢有所松懈。 终于,在漫长的行路过后,前方似乎出现些许亮光,李赫身影渐渐消失,黎漓也跟了上去。 脚下踩到坚实土地,黎漓才确认,已经出了纸画。 周围夜色朦胧,山丘林立,十分荒凉。看得出,曾经或许有过繁茂的植被,却被一把火烧了干净。 甚至这个时间点离得很近,因为能够在空气中嗅到残余的灰烬。 黎漓心中有所猜测,她不由地看向前方的府主。 李赫倒也不没有隐瞒,直言道:“没错,这里是黑麦岭。” 纸画需要媒介才能抵达另一地方,因此之前黑麦岭运粮,可不单单是贸易。在某些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时候,纸画偷偷地掉落在山岭荒野中,没人注意,便留下了一条通道。 当然,其中定位的手段,也是有别的说法,对噩兆之息的感应异常关键,否则进了龙潭虎穴,那可就找死了。 李赫没有说如何放下的纸画,但黎漓清楚,这位府主大人,恐怕早就对黑麦岭之事有所察觉,布下后手。 可笑他们还在那里觉得共讨之事未成,颇有可惜,真是笑话。 李赫仿佛知晓她在想什么,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动用这般手段,今夜招你过来,便是借用你的香火之道,来帮我寻一个人。” 说完,李赫将一枚黑色锦盒抛出来,扔给黎漓。 入手之后感觉极为沉重,黎漓甚至都一时间都没有抓稳,直到其身周泛起迷蒙烟雾,才堪堪稳住。 黎漓察觉到手中之物并非什么宝物,只是其中气息十分古怪,有种阴寒的冰冷。最关键的,是其中蕴含着一股特殊的排斥之息,是香火之道无疑了。 黎漓睁大眼睛看着李赫,不敢置信,莫非苦茶岭早已掌握香火神道?可既然如此,为何有妖收留她呢? 李赫开口道:“这是之前路过苦茶的一位制符大师留下的,他或许与王家有些关系,恐怕也知晓一些诡庙之事。 然而离去之后始终不见人影,直到某一日我留下的纸画感知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才知道他来到了黑麦岭。 但如今凭借这媒介之息,已经有些混杂了,我推断他恐怕遭遇了某些禁锢,你两所修呼吸法相近,或许能感知到。” 听得李赫吐露来龙去脉,黎漓才清楚始末。 只见她默念咒文,似祷告、似符令,从胸前取出一根朱香,手指轻轻一捻,便点燃起来。 明明离得如此之近,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甚至越仔细听,越觉得噪声不断,有种杂乱无章的呓语。 李赫倒是不受影响,却也没有想要从中窃听什么。若香火神道能够通过旁听就得来神通,破解诡秘,那也太过儿戏了。 他只希望黎漓给力一点,能够追寻到王老头的蛛丝马迹。 实话说,当时柳兀招揽此人,李赫已经心中有所部署,知晓他喜好变异祥瑞,特意存下几株临近灵植,为其保留。 谁想到一去不复返,若非此次黑麦岭之事,他恰好留有后手,恐怕还真以为老头离开此地呢。 原来是被关在了黑麦岭,这也是李赫谨慎的原因之一。这修行香火的王老头,能够制作人面茶的符咒,威力奇大无比,手段高超,自保之法更是不俗。 当时在苦茶离去,就连如画都没追得其踪迹,可见其道法修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陷落在黑麦岭中,逃都逃不掉。便知晓黑麦岭绝对出了问题,甚至与这王老头有关系。 毕竟黎漓当初离开诡庙,史王二家不知所踪,生死未卜。如果全数来到黑麦岭,是否将噩兆也带来,那可就说不准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黎漓的香火神道有所欠缺,不足以在噩兆之息弥漫的黑麦岭找到人。 不过李赫的担忧看来是多余的。 只见烟雾扭转一番,便飞快朝一个方向飘去,仿佛有一阵妖风袭来,将香雾卷成线,蜿蜒而去。 黎漓双目失神,无意识地跟随烟雾行去。 越走,她的面容痛苦之色越深,甚至微微蹙眉,仿佛在经历什么噩梦。 李赫看着她这副样子,明白黎漓的艰辛,此地如今被诡异封锁,就连他的瑞息之道都无法探索得清。故而才让黎漓施展香火神道寻路,但压力可想而知。 烟雾漂浮,越来越少,然而颜色却一直在加深,渐渐地变成绯红之色,鲜艳而恐怖。 若再这样下去,恐怕黎漓撑不到最后。 李赫抬起纸手,随时做出准备,一旦黎漓有异样变化,他就强制敲醒。 烟雾漂浮,越来越少,然而颜色却一直在加深,渐渐地变成绯红之色,鲜艳而恐怖。 若再这样下去,恐怕黎漓撑不到最后。 李赫抬起纸手,随时做出准备,一旦黎漓有异样变化,他就强制敲醒。 第九十五章 王家老头 李赫顺着她目光,只能看到峭壁耸立,石块坚硬,那有什么人? 他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触到的也是石壁,根本没有隐藏的洞穴或是密道。 甚至在瑞息之道下,也察觉不出丝毫端倪。 但既然黎漓如此笃定,必定有什么发现。 黎漓先是缓了缓,看得出她十分疲惫,就这么一会仿佛经历了几日的争斗,纯粹精神上的。 黑麦岭的诡异不简单,李赫没有轻举妄动,他想从王老头这里找到些蛛丝马迹,以点破面。 黎漓直起身子,挺了挺腰,说到:“我看到一个老头,满头白发,被塞在土做的神像中,面露狰狞。 那神像的身子是透明的,能够看到其脏器,竟然都是些陶陶罐罐,里面装填着黄符与咒纸,且处于催发状态。 似乎是在一个大厅中,很空荡,偶尔传来痴狂祷告之声。” 她又朝前走了几步,触到冰冷的岩石。 手轻轻地推动,厚实的山壁却无动于衷,黎漓皱起眉头:“奇怪,我感知的地方,明明就在这里。” 李赫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岩壁,他没有动手摧毁。虽说岩石坚硬,可在他这位八品道士面前,比豆腐也强不了多少,然而他不觉得将岩壁打穿就能找到道路,黎漓感知的地方一定隐藏着某些关键。 李赫开口道:“回想一下细节,或许信息就在其中。” 本来就有些精神疲倦的黎漓,由于无法寻到源头,不由地产生了焦躁,但被李赫这么一说,她也发现了自己的状态不佳,随即闭目冥思。 “空荡大厅,神像,纸符。” “不对,大厅是祭台,有香雾缭绕,似乎声音都来自远方。” “山洞中有水,水中生雾!” 她睁开眼睛,再度点燃一根朱香,本来白皙的面容颇有些不正常的殷红。 香雾再次蔓延,至石壁之前,几息过后,脚下竟然生出一滩池水。这水十分阴寒,站在旁侧就能察觉到那份寒意。 更古怪的是,似虚似幻,望不真切。 李赫一马当先,跳了进去,黎漓也跟随而下。 没有想象中被水包围的感觉,虽说周身刺骨冰寒,却依旧能忍。 再睁眼时,已经到达一处空旷大厅。 两人站在祭台之上,踩着些许水渍,周边环绕着落地油灯,仿佛在祭祀一样。 李赫看向正中央的高台,只见破落高台之上,一座陶土做成的神像立着,正如黎漓所言,有个老头被困在其内,气若游丝。 他听柳兀描述过对方的长相,如此鲜明的特征,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是王大师。 不过对方的状态可称不上好,之露出头不说,双目紧闭,面容没有血色,甚至连呼吸都极其微弱,看起来像是失去了意识。 不过陶土神像的腹部是封闭的,无法看到黎漓之前说的符咒,恐怕要见到这一幕,得需要些手段才行。 黎漓经过两次朱香使用,已经有些脱力,甚至整个人都站不稳,状态极差。 李赫摆了摆手:“你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黎漓的香火神道,最大作用便是寻得王老头的所在之地,真要让她直面诡异,还不够格。 李赫绕着神像转了一圈,洞悉着此身的破绽。 陶土制成,极其粗糙,像是随意拼接而上,却又一股难测的诡异之息环绕,却不强悍,反倒像是一种保护。 他没有妄动这具土神,因为其中蕴含着香火的因果,打碎倒是不难,容易打草惊蛇。 与其这样,不如简单一点。 他纸手伸展,落在王大师头顶,催动致命的侵蚀。 刚有动作,陷入沉寂的老头猛地一个机灵,睁开朦胧的双眼,向上吹出一口浊气,顿时将纸手吹走。 要知道如今的纸厄,轻时如风,重时如丘,竟然被一口气就吹飞,可见王大师的实力。 “突那小子,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想要干嘛。” 李赫收回纸手,说道:“我乃苦茶岭府主李赫,倒也没别的事情,就是请老人家前往苦茶做客。” 听到年轻人自报家门,老头顿时眼睛一亮,他从前或许觉得苦茶岭这小地方不值一提,可自从上次路经此岭,见过两株变异祥瑞,早已把苦茶刻入脑海。 再加上之后前往其它岭地,听说这位府主的事迹,更觉神奇,即使高傲如他,也认为对方是个人物。 “老头我墉城王卞,喜欢研究符咒之道,想必柳兀和你提过。” 李赫点点头:“柳兀和我说起大师,赞不绝口,而且大师制作的人面茶符咒,威力强大,效果奇佳。 我此次前来,正是想邀请大师前往苦茶做个客卿,岭地内祥瑞之物任凭使用。” 被一位岭地之主夸赞,王老头颇为受用,不过很明显,他不是那种夸一夸就能搞定的人物。 只见其眼珠乱动,瞅着身下土身,叹气道:“既然你能潜入此处,说明道法不俗,且隐藏手段高超。 你激我苏醒,破了这陶土封神之法,虽然我很快就能脱困,但黑麦岭中的江湖鼠神也会发现我们的踪迹,这样一来,恐怕得正面打过一场。” 李赫问道:“黑麦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见其本来肥沃的土地尽是荒芜,农夫也不见踪影,处处是破败之象,不该如此啊。” 王卞摇摇头,说到:“此事也怪我识人不明,本来我是找寻黎镇的王家族长,找他要点东西。 谁知道与他同行的人将诡庙的殁源带了回来,也就是江湖之疫。我答应帮王家族长祛除诡庙香火之咒,却不小心中了其侵蚀,迫于无奈用香火法中的陶土封神,暂避锋芒,让它寻不到我。” 李赫看着逐渐破裂的陶土,的确,香火神并非是用眼睛看世。 “然而这不过是饮鸠止渴,它终究是能找寻到你的。” 王卞也没反驳,叹道:“没错,我也是被逼无奈,本来前些日子想脱离土身,逃之夭夭,谁想到噩兆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侵蚀整个岭地,到处都是它的信徒。” “无路可逃!” 第九十六章 宝物动人心 见王卞神情难得严肃,不似开玩笑。 在粗略接触后,李赫也明白了对方的境界,绝对是一名八品道士,考虑到他对于香火神道的运用,恐怕还是其中佼佼者。 连他都认为无路可逃,迫不得已钻入土像避祸,可见黑麦岭噩兆的凶险程度。 可李赫却神情淡定,说道:“我既然来了,那便有了路!” 王卞本来想要说的话忽然一噎,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接了,缓了半天才说:“小年轻口气倒是大,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承认你本领不错,岭地管理也十分妥善,但此地的香火之诡,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李赫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你如今土像破裂,也无法再潜藏,准备怎么办?” 王卞看了眼身下越来越崩裂的陶土,有些气急败坏:“本来老头子我能再苟一段时间的,结果你小子这么一弄,鸡飞蛋打。 你得赔我!” 李赫冷哼一声,抓住黎漓手臂,转头就要离去。 “既然好心没好报,我们这就离去,省的摊这趟浑水。” 见李赫真要离去,王老头才着了急,慌忙喊道:“别别别,您一方府主,和我计较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黑麦岭中的确有噩兆不假,但也有着一件宝物,是一件紫色焚香炉,拥有特异的功能,能够最大效果的发挥香火祭祀的接引,并且减小使用的条件。” 听到这话,黎漓明显睁大眼睛,连手都颤了一下。 从之前黎漓点燃朱香,耗尽精力才找寻到洞穴入口来看,香火神道的消耗极其恐怖,且要求还特别高。 再加上本来此道就颇为神秘,其中的道宝更是听都没听过,想不到黑麦岭竟然有这么一件东西,怪不得王老头甘愿入此,来夺这份机缘。 王卞无奈道:“既然都交代了,目前形势至此,我也就不再隐瞒。 那宝物就在黑麦岭的一处洞穴,供奉着江湖鼠神,那玩意的香火本身是没问题的,但某个来自诡庙的土疙瘩鸠占鹊巢,便成了如今模样。 我们要拿到这宝贝,必须得偷偷潜入进去,在祭拜最恢宏时,其殁源离体神游,才有机会盗走香炉。” 黎漓吃了一惊,说到:“怎么可能,祭祀之时,守卫森严,人数众多,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下盗走香炉,更别提还是香火神的根基,岂不是找死。” 王老头瞥了眼黎漓,看着她身上萦绕的残余香雾,开口道:“小女娃竟然也是修香火的,照理说黎镇应该没有此传承才对,但见你气息纯粹,修行极为正统,莫非是这小子的姘头,他给你找的呼吸法?” 黎漓忽然羞红了脸,极快辩解道:“我是黎家之女,从墉城得到的此呼吸法,与府主大人无关。” 王老头哦了一下,随即说到:“怪不得呢,黎家的小姐,的确有机会得到此法门,不过你见识还是少了点。 既然修行此道,应该明白。 众人视我为神,尊我,敬我,畏我。 何时最松懈?便是在祭拜最高潮的时候,根本已经是无我的状态,心中只有神像。 既如此,如何还能看得见外物。” 李赫开口道:“照你这么说,祭祀之时,闯进去个外人,岂不是随意破坏?” 王老头解释道:“倒也不是这么说,毕竟香火之神还不是真正的神,它只是寄生在那些孱弱精神上的存在,祭祀是为了进食罢了,吃的不是人间五谷,而是意念情绪。 意念之事,刹那天涯,被发现的话它完全可以瞬间回身。 只不过目前噩兆寄存控制香火神,又借用香炉扩大媒介,才有如今的效果。 因此即使它发现问题,想要返回本体,也需要一定时间。若我们能够切断它返回的道路,就能暂时阻隔它的降临,到时候也能有充足的时间逃跑。” 李赫挪步,冷哼一声:“惹了不敢惹的存在,你到时候可以跑路,我们怎么办,香火之息的因果联系可是十分深的,极难消除。” 王老头诧异地看了眼李赫,没想到他连这点都知晓,不过他看了看其身旁的黎漓,便明白了。 “苦茶府主,如今黎镇的扛把子,怎么现在变得怂了。放心,香火神道有其厉害的一面,但也有弱点。 譬如它在信徒面前拥有极强的蛊惑之力,但无法轻易的移动传道,须得手下之人帮它,不会像普通噩兆那般,直接就追砍到你的岭地。 到时候只要我们逃出去,借用这香炉宝贝,我甚至能反过来侵蚀它的本体,从而挖出诡庙的秘密,得到离去的方法。” 听到这话,不仅黎漓,就连李赫都目中神光一闪。 眼下黎镇最难之处,就是被困在死地,无法逃离,而镇中诡异纸人逐渐复苏,不知哪一天就会向外侵蚀。 众人最有希望的活路,还是逃出黎镇之地,甚至有些妄图开辟新路,跋山涉水向难以逾越之地前进,就是想要找到离开的道路,却至今未归。 虽说多年以来黎镇两条通道广为人知,但毕竟是在大地之上,真就没有其他通道?恐怕未必。 只是道国之内,地令纵山水,有权柄划分,故而留下特殊的通道,这其中的奥秘,恐怕另有玄机。 可若是能破掉诡庙的封锁,前往到墉城,岂不是有了活路? 眼见李赫神情变化,却忽然传来特殊声响,打破寂静。 “咔嚓!” 只见陶土身躯,彻底裂开这才露出其中填埋。 老头身周绑着许多纸符,紧紧贴在神像肚内,如今却开始燃烧,走向破灭。 “快快!可有上等符纸,蕴含神像之香火,或者噩兆之息的物品,先填进来,能坚持多久是多久。” 王老头从神像中脱身,跳了出来,须臾之间,便见李赫手掌扩大,变为一副纸画,从中走出一具蹒跚的纸人,身躯似乎有些像王卞,面容却光秃秃的,没有描摹。 在与其对话之间,其实李赫就在准备着纸人,这样的诡异纸人,他倒是极多,然而需要些香火的气息,故而才抓住黎漓,从其香雾中汲取。 只见纸人缓慢地飘到破裂神像之上,整个身子镶嵌进去,弥补了之前的空缺。随即,神像又紧了些,刚好贴住它的身躯。 在其腹部,肉眼可见地,神像在“吃着”东西。 王老头见到这一幕,同样暗惊了片刻,随后却抛出一座草房,迷你之庙渐渐扩大,周围香火缭绕。 他推开木门,其后黑漆漆地看不到任何东西,只传来其留声:“跟我来!” 黎漓看了眼李赫,只见府主毫不犹豫地踏进去,于是她也跟了上去。 门内初始静悄悄地,很快却传来越来越多的嘈杂,像是在祭拜一样。 第九十七章 祭台香炉 王老头的草庙十分奇特,即使昏暗无比,也挡不住李赫的视线。 就如同那种狭窄的祭堂,两侧长桌,上面摆放着坛坛罐罐,里面装着古怪的东西。再上方则十分迷蒙,隐隐约约地有目光窥视。 这地方有点像纸画世界,却又没那么庞大,且放置了许多属于王卞的私人物品,维持着整个虚界。 如果让李赫判断,草庙有些像噩兆之域,但更像是之前黎漓提到的储物袋,却留了两个出口,可以自行控制。 香火神道,的确有其过人之处,或许王卞对符咒之道的特长,与此有关。 几人行走不远,便看到尽头有一扇木门,王卞推开走了出去。 嘈杂之音越来越响亮,呢喃与神神叨叨的祈祷,重重叠叠,如排山倒海之势袭来。 “山野荒芜,河水草木。” “江湖游异,鼠神搬运。” “祭庙为本,诸方赐福!” 嘈嘈切切,祈祷之音不停地汇聚,最终升至山洞穹顶之上。 放眼望去,足足数百人跪拜在下方,五体投地。有些人身子瘦弱,颤抖不已,却依旧痴狂,甚至有昏倒在地的,却无人理睬。 王卞他们出来的地方十分隐蔽,在一处岩壁凹陷处,恰好有一落脚的地方,容纳几人。 甚至攀着岩道,刚好能爬至祭台的后方。 眼前祭台方圆百米,上面有烟雾迷漫,其中隐约出现一具高数十米的金身之像,巍峨宏武,面目慈悲怒目,初看十分诡异,看久了却觉得其威严无限,不由自主地就想臣服。 王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便将手指向祭台最中央处,长桌上放置的香炉,紫意盎然,雍容华贵,然而在香雾之内似乎有些莫名的恐惧,像是一颗满是淤青的脑袋。 李赫将声音压的很低:“什么时候动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王卞答道:“目前已经是祭祀的关键点,江湖鼠神神游其外,在吸纳信徒的意识供奉,然而寄生的噩兆还没有动静,需要等到鼠神将离,噩兆窃取养分时,我们再动手。 黑麦信徒浑浑噩噩,鼠神将走,噩兆离炉,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且只有这一次尝试,否则那边的土神像坚持不了多久,会被噩兆发觉的。” 黎漓面露惊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一个火中取栗!” 随后,王卞又指向台前的几个身披黑衣,浑身笼罩在阴影中的人,警告道:“小心那四个家伙,他们应该是香火之祭,照理说与香火神关系密切。 然而噩兆窃取食材,他们无动于衷,恐怕是被噩兆蛊惑,引诱了。 那么祭祀高潮,或许影响不到这些被腐蚀的家伙,还得小心应对。” 李赫把目光挪至四位祭祀身上,然而黑色长袍将其身形彻底笼罩,根本看不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只是隐约间,李赫内心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有些猜测,却也不确定,需要验证才行。 他点了点头,同意王卞的计划:“既然如此,时机一到,你来夺炉,我帮你阻挡可能来临的危险,黎漓作为策应,关键时刻帮老头一把。” 听到这话,王卞神色明灭不定,问道:“我本来还想如何解释一番,想不到你如此直爽,真不怕我夺宝私逃? 要知道这里汇聚了黑麦岭的最强力量,更有香火神与噩兆,陷在此地可真就十死无生。 何况此道还是我草庙开辟,我一走了之,把你们丢了来断后,也属常情。 一面之缘,也敢信我?” 李赫哈哈一笑,坦然道:“你敢携宝逃跑,不论至何处,我必杀之! 至于所谓的死地,对于我来说,自然有离去的方法,或许难了点,却难不住我。 何况你被噩兆锁定,香火环绕,没有我的庇护,很难占据宝物。 再说你怎知我没有留下手段,也许我早已动了手脚呢? 你答应前往苦茶岭,我便给予你一个机会,也不会多疑。不过你既然问出来,我也坦率的说,就是这样。” 王卞同样笑道:“好,爽快,我喜欢你这样的人,不像那些每日阴谋诡计为生的家伙。 若你刚刚有所犹豫或者想暂时拖延,我直接转身便走,再不多言。” 一座隐匿在岩壁上的门慢慢浮现,周边烟雾缭绕,竟然是草庙的通道,若非主动显化,还真看不出来。 黎漓颇为愤怒,指着王老头:“你!” 但还未等多说,王卞神情一紧,看向远处的祭台,凝重道:“开始了!” 只见整个祭台之上香雾弥漫,有种云遮雾绕此山中的错觉,所有信徒低下头颅,就连那四位祭祀也弯下身子,齐齐陷入恭敬的沉寂。 就在那香雾中神像愈发凝实之际,香炉之内忽然窜出一只蔓藤,血色而残暴,上面尖刺极其多,挂着血淋淋的老鼠,朝烟雾中伸去。 “上!” 王卞也不多语,直接飞身而下,不过几息就靠近紫色香炉,更是掏出一块破绸,上面沾有浓厚的血迹,就要盖上去。 可就在此时,离祭台最近的四位祭祀,齐齐抬起头来,看向偷窃的王卞,他们每人喊出一个字,重若千金,仿佛定身咒一样,把即将得手的王卞限制在原地,寸步不能挪动。 “山。” “野。” “江。” “湖!” 如同摄魂之术,牢牢地把王卞钉住。与此同时,香炉中蔓延出去的蔓藤,似乎感知到了危机的来临,急速地回缩,肉眼可见地,香雾被抽空一大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赫赶到,身周散出四只手臂,其上涂抹着绿油油的毒液,直直按在祭祀的身上。 不仅如此,纸厄的不详之息开始侵蚀,周围碎纸弥漫,像是花雨一般。 毒液加纸手的攻击,四名祭祀齐齐一哼,虽说没有后退,然而王卞那边轻松许多。 其香火烟雾之内,化作诡异文体的四个字慢慢显性,流出黄色脓液,不停融化。 王卞虽然还不能自由移动,但身前跌落两个罐子,里面钻出漆黑发青的小人,抓着绸布就要往香炉上盖。 可就在此时,长桌忽然断裂,香炉掉落在地面。 本来光秃秃的石板被顶起,竟然有漆黑植草生长,将香炉抓住,要往更深处的地洞中拖去。 无论是天上的血藤,还是几步之遥的王卞,恐怕都想不到,祭台之下还暗藏玄机。 第九十八章 不受噩障 “糟了!” 王卞眼睁睁地望着唾手可得的香炉被台下黑植抓走,却无法挪动。虽说咒言有所减弱,他却快不过铺在地面上的小偷。 脚下的黑植说是灵植,又看起来不太像,细密如发丝,如同一位女子的头发缠绕住,又像是海草纠葛纷纷扰扰,特别是其散发出一股邪异腐朽气味,很恶心。 看来这黑麦岭中,牛鬼蛇神一群,都互相算计着呢。 虽然它有些出其不意,李赫却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它盗走香炉。 只见其身后浮现一张纸画,瞬息之间其上便描绘出眼前场景,密密麻麻地黑植掀翻长桌,紫色香炉歪歪扭扭,已经被吞噬一半,即将淹没。 纵然周遭灯光不是很明亮,纸画内容却栩栩如生,简直像是镜子照出来的一样。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画中平静的场景,忽然窜出一个纸人,它阴沉地笑了笑,身上不停地伸出纸手,分裂并延申,死死压住黑植,隐隐有不详的气息笼罩而来。 在现实中,自然没有所谓的纸人出现。然而动作迅敏的黑植,却像是被抓住了根茎,失去所有力量的源泉,彻底蔫了,甚至其枝叶在不停流血,污秽覆盖。 与此同时,李赫轻轻一顿。纸手变得越来越粗,直接捏住祭祀的身子,像是抓着小鸡仔一般,狠狠地禁锢,能听到空气中都传来血肉爆裂的声响。 特别是有一只纸臂上移,其臂膀上浮现黑色焦皮,本来还在顽抗的祭祀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转瞬间就被捏爆,轰然四溅,却没有点滴血水,都是发黄的脓液。 有一人身死,言咒立马告破,王卞一个踉跄,发现身子终于能动了。 望着眼前场景,四名祭祀被捏爆一人,其余三人被困,突然出现的黑植停在原地,不停耸动却像是失了魂,王卞暗吸一口凉气。 若说之前只是对这位苦茶岭府主有些许敬佩,却也是道听途说再加上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可这纷争乱世,最不值钱的就是潜力,能否活到明天都是未知数,何谈未来。 可现在,他是真的服气。四名祭祀的言咒极其恐怖,能够让他瞬间失去行动的能力,割裂道气的传递,最主要是来的突然,无法防备。 面对使用秘术的祭祀,李赫直捣黄龙,把诡异之祭生生毁灭。再加上一心二用,连偷盗的黑植也镇压住。静下来看,这黑植分明也是一种噩兆,侵蚀之力弥漫,却在画中动弹不得。简直不像是八品道士。 王卞虽心中震惊,手脚却不慢,拿起小人的破绸,盖在香炉之上,可即使这样,明明已经隔绝内外,炉内都没有香在焚烧,烟气依旧上升,与空中庞大的香火之息对应。 不过肉眼可见地,香雾在减少,窜出炉外的血藤也在飞速扑回,约有数息便可赶到,一股刺耳的尖叫从空中蔓延。 “吱!” 尖锐,恐怖,疯癫。光是声音便如同瘟疫一样,在密闭的洞穴中散播,所有静止的信徒,仿佛受到什么打击,浑身一颤,有些靠近祭台的人,五孔流血,从地面上爬起来,抬起狰狞面孔,望向盗窃的王卞等人。 被数百人仇恨地盯着是什么感觉?被血浆糊面状若恶鬼的疯子们围视,是什么感觉? 他们眼中似乎没有了黑色瞳仁,只剩下泛黄的浑浊,发出癫狂的怒意。 即便是王卞这种见识极为了得的老道士,背后都泛起凉意。旁边的黎漓更是起了鸡皮疙瘩,此情景让她回想起那晚的噩梦,黎镇血雨下的纸人,逃出者十不存一。 唯有李赫,面无表情,平静地望着台下被侵蚀的疯子,无动于衷。无论是香火神,还是噩兆,都无所谓,。 他不愿意惹麻烦,不代表真的害怕,若真被困住,就大开杀戒,甚至其内心中的鲜血渴望在不停涌动,就连眼眸都变得幽绿诡异,身周不详的气息在蔓延。 纸域飘飞下,就连那些忘记感情的傀儡信徒,似乎都产生了一丝恐惧,这是本质上的碾压,属于图录的噩兆大道。 被李赫纸域冲突,仍在天上的血藤,仿佛受到一把快刀袭击,生生斩断连接的香雾。 王卞抱着香炉,本来觉得重若万斤。虽然破绸同样是道宝,有阻隔道息的作用,却奈何不了寄生香火神的噩兆。可李赫这么一搞,竟然直接扯断其连接,香炉轻了无数倍。 “走!” 王卞喊出一言,立马转身朝事先布置的草庙之门行去,黎漓率先开道,将有些围拢上来的信徒扫开,攀向高崖。 李赫始终留在最后,他镇压祭祀与黑植的道法正在不停减弱,血藤靠了过来,并且在疯狂蔓延,追逐王卞而去。 通常来说噩兆是没有意识的,遵循本能,但这株血藤十分古怪,仿佛拥有了生灵趋利避害的能力,明白王卞手中的紫香炉才是关键,故而根本不愿理睬难缠的李赫。 “这便是寄生么?” 李赫低语一声,放弃镇压祭祀与黑植,浑身纸化,轻飘飘地朝草庙之门飞去。 就在他踏上峭壁的刹那,血藤也攀爬而上,两者于狭小地岩壁旁直面。 离得近了,才看出血藤有多么的恶心。 粗厚的根茎被血色淹没,仿佛肉瘤一般蠕动,之前挂着的鼠肉尸身也消失不见,却展露出尖端细密的毛刺,十分尖锐。 更恐怖的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蛊惑引诱,在勾连着生灵与它合并,力量、财富、美色,它可以是任意的化身,只要融合便能够得到想要的东西。 别说普通人,就算是修为有成的道士,若道心差一些,都要被蛊惑失魂,只是这次的倒霉孩子是江湖山野鼠神罢了。 然而李赫却不怕它,莫说这等蛊惑,就算当时神瑞亲自布置的噩梦,勾连天座未知的神秘,也无法动摇其意志分毫。 其实经过窑村以及一些列噩兆之争,他或许明白了自己为何被神瑞选中执掌图录,天外之魔?不受噩障。 见到眼前拦路纸人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拥有点滴神智的血藤,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 第九十九章 江湖鼠神 短暂僵持,黎漓与王卞已经退入门内。 “府主,快走!” 黎漓朝着李赫喊话,示意他跟上来。 李赫也不犹豫,从怀中又摸出一件瓷瓶,朝血藤抛去。 还未等落地,便猛烈炸开,溅射出幽绿的溶液,正是浓缩过的人面茶毒液,剂量十分大。 虽说无法对这等层次的噩兆造成致命威胁,但人面茶乃图录的引导栽培,能够极大程度延缓噩兆之息。 血藤张牙舞爪地枝蔓被毒液泼洒,顿时吃痛抽搐,往回收束。 就这么片刻时差,李赫已经退回到草庙之内,沿着漆黑道路急速奔袭。 刚刚还悄无声息的两侧长桌,开始莫名地抖动起来,坛坛罐罐尽数爆裂,洒出恶心的烟雾以及溶液,那些隐匿在上方的莫名存在,仿佛感知到祈求,纷纷苏醒过来。 看来王老头也是下了血本,将草庙彻底复苏,要阻断噩兆的追击。 身后传来枝蔓窜动的声音,看来人面茶毒液已经失效,对于这等程度的噩兆,的确无法拖延太久。 但草庙复苏,一股神秘又庞杂的气息笼罩其中,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 待李赫身子落地,王卞脸色煞白,简直像是行将就木之人,甚至脑后五色烟气冒出,十分诡异。 王卞开口道:“草庙拦不住它太久,香炉既然夺下来,剩下得就看李府主你的手段了。” 李赫也不废话,抛出纸画,朱门勾勒而成,开启回返的通道。 几人被困在黑麦岭腹地,又惹了噩兆与香火神,更有数百疯癫的信徒,如果从内由外突破,必定会遇到极大阻力,故而纸画的通道仍旧是最保险的。 虽说纸画的迁徙充斥着噩兆之息,除了他这个纸厄本身的拥有者,其余人都会被留下深深烙印,可王卞与黎漓都不是普通人,有能力承受一定的噩兆侵染,不会出现暴毙的情况。 可不详之息侵蚀,两人遭点罪是不可避免的,甚至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厄运笼罩。但面对眼前危机,不走就要死在这里,那便没什么可犹豫的。 何况李赫对纸画的缺点,一直在思量对策,心中已有一些方法。 至于另外一个缺陷,连接时间较久,也是相对的,暂时由草庙诡异阻拦,李赫便能施法勾勒。 苍白纸画在空中漂浮,纸面黑白描摹,漆黑大门后方,隐隐有一处野外林区显露,但描摹的速度实在有些缓慢。 没办法,黑麦岭周遭被香火神气息封锁,即使以纸画的程度,也只能慢慢腐蚀,开辟自己的通道。 正是因为这原因,李赫才找来黎漓做向导,否则也不用这么繁琐。 王卞的状态越来越差,甚至连白发都被五色烟气污染,他虽说没有见识过纸画的神通,可强烈的噩兆之息能够突破香火神封锁,可见其恐怖的一面,因此倒还算镇定。 黎漓是跟着李赫走过一趟纸画的,自然清楚其中门道,虽说她觉得在那诡异世界中,浑身不自在,可香火神与血藤都不是好惹的,若能直接从纸画逃走,自然是好的。 纸画门后的背景越来越清晰,但草庙的响声也愈发靠近,甚至到了地动山摇的程度。 王卞浑身颤抖,五孔冒血,表情极度狰狞。 “再不好,我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说着,手里更是捏紧香炉,至死都不忘这宝贝。 “啪!” 李赫单手推门,纸画应声而开。 只见黑暗之中,一条悠长土路蔓延而去,见不到尽头。 王卞见通道形成,大喝一声,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古老的陶瓷罐,里面探出一颗青黑色的娃娃头,传来“桀桀”的阴森笑容,可还未说话,整个陶罐连同诡异,一并被巨力压扁。 王卞却金蝉脱壳,身子短暂地化作一股烟气,飘入纸画中。 再现身时,其脖颈处一片青黑,像是死去已久的尸体皮肤,十分渗人。 他也是尽了全力,为夺这神秘香炉,用尽家财,甚至还用出保命之物,遭遇不详诅咒。 王卞蹒跚地走在土路之上,黎漓上前扶住他,正要向远处撤退,门口却传来轰然巨响。 只见一丈高即将被关闭的门,忽地被一只奇异地爪子给撑住,无法闭合。 单单只是一根指头,就接近壮汉的腰,周围包裹着棕黄色的毛发,每一撮都堪比人类的小臂。 爪子撑住纸门,越来越大,黑暗的纸画世界第一次透露进如此多的光亮,被撕裂的纸画不停流血,预示着它的破坏。 当纸门被撕裂到一定程度,一颗猩红而诡异的眼球透过纸门望向里面。李赫等人能够看清,是一个笼罩在浓雾中的巨大鼠首,充斥着市井之气,游荡在山野之中。 “山野江湖鼠神!” “那血藤竟然放开了香火的窃取,利用这些祭品来沟通诡神,黑麦岭完了!” 黎漓提到过,山野江湖之系,并非只有鼠神,若论资排辈,恐怕它远远没有达到其中的核心地位。因此在黑麦岭为非作歹的家伙,本质上最多也就是八品这个层级。 但看着眼前鼠神的状态,几乎无限皆尽七品。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黑麦岭会有此灾祸,恐怕还得细细询问一番王卞。 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鼠首轻轻一吸气,周边顿时响起市井喧嚣之音,仿佛有无数小贩在叫嚷,贩夫走卒,甚至下水道中的“吱吱”声。 而前行中的王卞猛地停下身形,整个人包括手中的香炉,如同一股烟气似地扭曲,被吸纳向门口去。 就连一旁的黎漓,身子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浑身彤红,目眩晕厥,无法站立。 看来修香火神道之人,看似神通广大诡异非凡,却同样有着不可弥补的弱点,甚至关键时刻致命无比。 眼前的山野江湖鼠神,必定是克制他们的存在。 但不论对方是什么牛鬼蛇神,想拿香炉,还撕碎他的纸画,就过分了。 李赫盯向纸门,周遭纸域弥漫,到处是碎裂的纸片,简直像是超度时遍撒的丧纸。 一双幽绿眼眸在纸界中睁开,没有任何感情,仿佛在看着一具尸体。 灰蒙、腐朽的不详碎纸落在鼠神的爪子、头颅上,汹涌不停的白纸,像是要给对方送葬。 随后,白纸如同发霉长毛,上面一团绿油油的油彩,在疯狂弥漫。 “吱!” 像是被烫伤一般,鼠神那丑陋的面孔露出挣扎表情,爪子颤抖地掰着纸门,始终不愿放手。 即使它的爪子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模样,棕黄毛发都掉落不停,露出枯萎表皮下的白骨,也不愿松开。 李赫眼眸中的幽绿愈发深沉,甚至阴冷的气息在不停扩充,就连黑暗的纸画世界内,都刮起了妖风。 几息之内,鼠神爪子就被腐蚀的只剩下白骨,不得已它只能无奈松开,流窜成一股烟气,逸出纸门。 王卞与黎漓也都瘫倒在地,勉强存活。 纸门在急速关闭,光亮彻底消失,只剩下无尽黑暗笼罩。 门外恐怖嘶吼,在那幽绿诡异纸目下,沦为不甘的呓语。 第一百章 以人为香 黑夜渐渐远处,黎明将至。 一条破败小道,许多树木环绕周边,于阴影之后,几个面色苍白的人跌跌撞撞,走了出来。 此地离苦茶岭有些距离,正是上次凌琼逃离的方位。 纸画虽然为李赫掌控,但其内世界诡异危险,存在噩兆的预示,若稍有不慎,极有可能迷失在里面,永远找不到出路,或者直接连接至那些显露的绝地。 如果非要说掌控之地,也只有图录镇压的苦茶岭,算是纸画中唯一稳定的源头之所。但李赫对于入口十分谨慎,通常都是以苦茶灵泉为标点,设置在周边的方位。 这样一来,就算有什么鬼东西跟过来,一时间也不会造成巨大危害。 至于前行穿梭的位置,通常都是一次性的纸画通道,例如之前蓑草岭以及这次的黑麦岭,在生成通道后都会短暂地构建一条弯曲小路,通向彼岸。 在一定时间后,对面的纸画便自动摧毁,以免留下破绽。 可以说,李赫能够掌控的,主要是苦茶岭的原点,以及路途的延申,至于纸画中未知的世界,目前还不能探索的更深。即使是他,若在纸画中走失,也是极度危险的。 对于纸画世界,其实他一直有猜想,虽说是图录融合的两份噩兆,实力强横。但画中界以及预兆拓印明显超出了八品道士的能力,李赫有直觉,纸厄或许同样是一份拼图,它只是借用了更恐怖更诡异的某种道力,才展现出惊人的潜力。 至于纸画世界黑暗尽头到底埋葬着什么,由谁控制,以目前的实力恐怕暂时无法解答。 随着遭遇噩兆的频次增多,纸画使用率也逐渐增大,甚至存在不得已情况下将噩兆送入纸画的情况。虽说李赫留下了出口,但噩兆如果按照人的思维来想象,就不叫噩兆了。 或许有偏离小道的家伙,流窜进了纸画世界呢?万一有逗留在其内的噩兆,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前行道路上。 甚至李赫联想,在久远之前,纸画是否就存在着数不清的噩兆,游荡在这片黑暗世界中,吞噬迷路的行人。 纸画绝对是危险的存在,以图录的品阶来看,它促成的噩兆绝不简单。 当然,经过多次验证,那条在黑暗中延申的小道,和作为原点的苦茶,在目前绝对是安全的。可想要在这黄土路行走,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身旁王卞状态恶化,在五彩斑斓的发丝下,额头皱纹被白纸褶皱替代,古怪至极。 倒是黎漓,不过衣衫上沾满碎纸,香火气涌动,碎纸片就灼烧殆尽,没有残留。 毕竟是李赫跟在身旁,掌控小径弯折,用最快的时间将他们带了出来,因此侵蚀不算太过严重。 王卞这个样子,主要是还是其体内的香火神与噩兆反噬,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导致纸画侵蚀随意进行,才更为加重。 他现在的状况,还是要解决草庙被毁,引动香火神带来的后遗症,至于祛除碎纸影响,倒是简单。 李赫等了数十息,见身后纸画出口彻底湮灭,才提起王卞与黎漓,返回苦茶岭,抵达郁郁葱葱的人面茶地。 几乎在他现身的瞬间,柳如画便赶了过来。 红衣红伞,容貌如仙,王卞勉强睁眼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做别的动作。 柳如画将纸伞收束,贴在王老头脖颈上,轻轻转动,只见贴在肉皮上的纸屑纷纷被纸伞吸附,虽然撕的过程有些粗鲁,一片血肉模糊,但这反而说明侵蚀减弱。 “好了,纸厄侵蚀被祛除,不过他身上还有大麻烦!” 失去纸厄的腐蚀,五色烟气便再度弥漫,王老头简直像染发一样,但脸面不停凹陷凸起却显露着他的危机。 如画没有理会,她又走到黎漓身侧,轻轻捏了下黎漓的蛮腰。 黎漓吃痛,身周碎纸却像是天女散花剥离开来,一片不剩。 柳如画随即收伞,静静地站立在一旁。 虽然有着明显故意找茬的意思,黎漓却不敢吱声。之前她知晓柳如画是府主禁脔,形影不离,还负责着苦茶岭防卫,甚至是岭地的实权二号人物。 当时还不以为然,只觉得是李赫见色起意,赏了对方些好处,又有修炼天赋,才爬到这个位置。 至于手段,虽说她身为豪门大户的小姐,却也明白其中龌龊,或许李赫玩腻了,什么时候就踢掉她。毕竟喜新厌旧才是男人的本质,何况这些天天在生死边缘游荡的道士。 可真正接触深了,才发现苦茶岭有些不同。不谈李赫本人的神秘非凡,柳如画也绝对不是简单的花瓶,更像是与府主一类人。道法高超,神秘莫测,甚至有些秘密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例如那纸画,似乎柳如画比李赫还要熟悉,甚至能减轻噩兆侵蚀。要知道噩兆可是灾祸,从未有过救治一说,何况明明是府主的纸画,为何柳小姐能救,两人之间的关系极其古怪。 不过只有一点她十分确认,柳如画是苦茶岭绝对不能招惹的人物,甚至是第一。因为她诡异、不可获取,最重要的是无法捉摸。如果得罪李赫,府主大人或许宽宏大量,但要是得罪这位柳小姐,恐怕第二天连尸体都找不到。 李赫见柳如画处理掉两人的侵蚀,他开始出手应付王卞的反噬。 由于香火神道的诡异,王卞香火神的反噬,还是得靠他自己,李赫只是出手,能够让他寻求自救之道。 既然王老头拼命拿下香炉,自然是有特殊作用。 李赫用纸手将破绸打开,露出紫色香炉,随后另一只发焦的纸臂压在王卞头顶,五色烟气在慢慢减弱。 这是窃取黎镇集市噩兆的道力,用一次便会少一次。肉眼可见,焦黑皮肤消散,露出发黄的纸躯,那股浓郁的可怕压制力也随之消散。在这次出手后,恐怕只剩两次压制的机会。 不过,若是香炉真有对方说的作用,那便值得。 烟气退却后的王卞渐渐睁开眼睛,疲惫地盯着眼前香炉,说出令人震惊的话语:“把我放在香炉中烧了!” 眼前紫炉虽然不小,却也只够普通人的腰身,如何能把王卞填进去,何况烧了的话,还能活吗? 李赫眼神闪烁片刻,毫不犹豫地把王卞抓起,倒立放置,从头顶开始填入香炉。 不可思议的是,王卞身形扭曲,双脚像是被点燃,炉内也散发出五色烟雾,弥漫开来。 简直像是一根长香,在缓缓燃烧。 第一百零一章 逃生之法 炉内五色香焚烧,氤氲之中,王卞化作一团烟气。 若是盯向其中,则见烟气内市井喧嚣,有贩夫走卒、红尘女子、酒店小厮,吆喝叫卖,谈笑风生。从这些陌生面孔中仿佛窥见了熟悉之人,似你似我。 看得久一些,面孔便逐渐不自然,嘴角掀起诡异笑容。 这番市井吵闹,引得注视之人生出幻想,不由自主地想要踏入烟雾之中。 就在这时,一棕褐色草根从炉内跌落出来。 上面沾满腐朽的五色粘液,草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炉内烟气却缓缓恢复,露出王卞的面孔。 他颇为肉痛地盯着地面上的草根,说道:“可惜这续宝根了,是我从墉城花费大价钱收购的九品祥瑞,能够吞噬特殊道力于己身。” 李赫瞥了几眼蠕动的根茎,像是一个蜷缩起来的小孩,开口问道:“这祥瑞颇为不凡啊,竟然能化解你的香火之息侵蚀。” 王卞应道:“若非其品质未能提升,且我也有了相应的八品道力,还真想将它融合。如今用来救命,也算物有所值了。” 李赫神色忽地一动,纸袖延申,把生命力逐渐消散的祥瑞收了起来:“此祥瑞我带走了,会付给你一笔钱。” 王卞神色惊讶,劝说道:“我知晓你手段神秘,道法非凡。可香火神道的侵蚀与寻常噩兆不同,凡所信者,皆为其徒。 山野江湖的馈赠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即使是我,也靠紫香炉以及续宝根才能李代桃僵。 你想要挽回祥瑞性命,非得六品大天师祭法,剥夺香火恩赐方可。” 一命抵一命,很朴素的法则,香火对于信徒即是如此。有时候,越简单越高效,因此王卞即使知道李赫的神秘,也不觉得他能够得逞。 李赫摆了摆手:“这你不用担心,还是讲一讲黑麦岭的故事,以及香炉与诡庙的联系吧,我更关心此事。” 既然李赫执意收走被污染的续宝根,王卞也就不再劝阻。毕竟作为废弃的祥瑞,即使没用处也无妨,只是要对方留意香火的侵蚀。 这番黑麦岭大战,李赫心甘情愿地帮王卞取得香炉,还耗费极大精力延缓诸多诡异追击,自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逃出黎镇的方法,王卞心中清楚,也不废话。 “这代王家族长乃我侄儿一辈,当初我游历外乡,故而把续宝根交予王家,好生照看。 续宝根的特性想必你也明晰,若有人能继承此祥瑞,则可抽取各类特殊道力,再精于符咒知识,或许能在制符之道上走的更远。 不过此祥瑞倒不是重点,我回黎镇是因为修炼香火神道,感知有三尊香显灵,就在黎镇界内。” “其地点正是黎镇与墉城交界处,那诡庙是多个噩兆的合集,处处存在诡异,有庙口、戏班、祭女、木傀儡四大禁忌,更有山野江湖君的香火封印,就算是六品道士深入,都走不出来。 我当时遵循道宝指引,踏入诡庙外围,很快发现不对。” 一边叙述,烟雾中幻化出一枚罗盘指针,道道烟气飘荡,指引着某人钻入山林。 “当时诡庙的封禁还在初期,我以秘法看到禁忌之物后,便知事不可为,想要退去。 恰巧遇到闯入诡庙一群不知好歹的家伙,有人夺了香火祭祀的一枚朱香,逃之夭夭。剩下的人找死,还想深入,若非我看到那王家族长眼熟,救了下来,恐怕他们全军覆没。” 讲到这里,黎漓不由地睁大双目,没想到史王二家在诡庙中是这么活下来的,真是阴差阳错。 王卞似乎发现黎漓的秘密,他既然点出来说明已有一定猜测,不过此事还不算最重要的。 “幸亏他们侵入的还是外围之地,我将他们救出后,那史家族长说要前往黑麦岭暂作休息,那地方有他们家族之人。 当时我受到祭祀袭击,状态不是很好,便答应他们前去歇息一番,再做打算。谁知道那史家族长,已经被殁源侵蚀,竟然偷偷把紫香炉盗走,带回了黑麦岭。 紫香炉全称山野江湖三尊焚神祭台!在香火神道中对应七到九品的道宝,而此物正是堪比七品。” 李赫眯了眯眼睛,问道:“就是你所言道的三尊香?可既然如此宝贵的东西,史家族长他们又凭什么取到。” 的确,此事匪夷所思。当时黎漓带着黎镇逃命的人前来苦茶岭,却被李赫镇压,他承认对方有些手段,可比起断绝两地的噩兆之源,简直不够看,如何能盗出紫香炉。 王卞露出哂笑:“就像你想的那样,单凭他们,如何能盗的出来。只能是山野江湖君想要离开罢了,诡庙内的噩兆极度恐怖,就连这位香火神,怕是也沦为傀儡。 不过它想本体脱离不容易,只能靠其手下的鼠神,运用黄鼠搬运的方式,把祭台偷运出来,等待新的召唤。 而黑麦岭就是它选中的降临之地。” “当时那几位回来的道士,便出现离奇症状,每日胡言乱语,神神叨叨。我本以为是普通香火遗留,便答应为其解除诅咒,可直到祭上一炷香,看见三尊焚神祭台,才知道闯了大祸。 不过更离奇的是,就在香火神肆虐,重新勾动山野江湖君时,被一株血藤寄生,窃取了成果。导致其真身还被困在诡庙内,而鼠神干脆沦为它的傀儡。” 李赫低头行了几步,冷峻地开口道:“这一切都太过偶然了,但汇聚到一块,反而像是一场计划好的安排。” 王卞点点头:“我本来也觉得山野江湖君安排的天衣无缝,可血藤寄生则让我意识到,恐怕一切都是噩兆扩散的因果。 连一位人阶顶峰的香火神都被诡庙禁锢,更别提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黎漓眉头皱起,颇有些烦怒的问道:“连山野江湖君都被噩兆禁锢,你拿了紫香炉又如何逃离。” 王卞却不以为意,笑了笑:“小姑娘别急么,硬碰硬的确没有任何胜算,况且我也不会自不量力地侵蚀山野江湖君,没那实力。” 见其神秘笑容,李赫目光一亮:“鼠怪?” 王卞答道:“没错!鼠神擅搬运逃匿,就连山野江湖君也是派它盗运三尊焚神祭台。有此道宝,我便能反向控制鼠神,让它寻到逃脱之法。” 只见烟雾缭绕中,一只贼头鼠脑的耗子,缓缓现行,只是其尖锐牙齿上,还带着些许血丝,诡异地看向在场众人。 第一百零二章 香火传闻 鼠神的身影闪现片刻,便又消失不见。 烟雾中再次露出王卞的面孔,即使看不真切,也能窥出他的疲惫。 “我们逃脱的最后时刻,寄生血藤放开鼠神束缚。失去山野江湖三尊焚神祭台,噩兆便难以操纵香火神,无法啃食其香火精华。 遭受此劫,鼠神必定萎靡不振,再加上此炉乃山野江湖君的法宝,对其支脉所控之神有极大的压制力。待我恢复后,有五成把握能够侵蚀鼠神,为我所用。” 王卞虽然修行香火神道,但毕竟仍是道士,自然没有噩兆那么充盈的体力和道力。这么一通折腾,非得修养一段时间不可。 李赫点点头,随口问道:“你两人都是修香火神道,实话说我对于此术颇为好奇。明明只是一种呼吸法,却与寻常道法截然不同,能否细说一番,解我疑惑。” 黎漓瞥了眼王卞,说道:“还是请王老前辈述说吧,我的呼吸法来得巧合,同样只知一星半点。” 王卞倒也不推诿,府主既然将他这普通老头放在心上,还愿意冒险救他,他自然也愿意投桃报李。何况香火神道虽然诡谲,但若是有心打听也不算什么隐秘,倒不如细说卖个人情。 “传闻上古年代,天地混沌,各族生灵自然生长。弱肉强食,无法无天。受生存与繁衍的规则,以强者之像为图腾祭拜。 道法与天横齐,最初就有了噩兆与祥瑞,彼时两者争锋相对,生灵见后,便拜服描摹,逐渐传世,便慢慢成了最初的道法使用之术。” 黎漓听后点点头,看来她是知晓此事的。然而王卞话音未落,继续补充道:“上面只是一种说法,但还有传闻,香火神乃是天阶噩兆诞生了意识,寻求避开规则的超脱之法。 人们一直疑惑,为何噩兆代表灾祸没有思维,而祥瑞却是灵物化身。是否有某种恐怖噩兆,拥有极高的智慧,一手促成香火神? 毕竟香火神道诡异无比,说是呼吸法,祭拜者却和噩兆差不多邪恶。” 黎漓身子不由一抖,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种解释。 王卞继续说道:“香火神浩瀚如繁星,难以计数。其中对应一至九品,分天地人的三阶道士,香火神乃小神灶、大神祭、原初年。每一名原初都是诸神之母,拥有庞大的神系,信徒无数,更是与大小神关联极深,堪比道国国主。 我最了解的便是山河郡下的几名小神灶,山野江湖君,法外污秽君,咒殁之客,红尘魅娘,天游君。” 光听这些香火神的名字,就不觉得他们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王卞会说另一番猜测。 毕竟都是传闻,谁能知晓上古时期的真假,说不定香火神真是噩兆的延续也未必。 王卞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黎漓,勉强笑了笑,倒是颇为洒脱:“何必理会这些闲言碎语,我等修道之人,本就命悬一线。 就算是融合噩兆与祥瑞,又岂是万无一失。噩兆失控的风险可不亚于香火神反噬,只是选择喝哪瓶毒药罢了。” “修香火神道者,同样需要祥瑞与噩兆,不过两者皆为香火神徒。相当于把融合的道法作为祭礼,不停地自体内产生新的祭拜之物,来供养香火之神。 与此同时,香火馈赠便是可以相对地压制体内祥瑞与噩兆,更为自如。” 李赫问到关键之处:“祭拜谁?” 王卞诡异一笑,看向黎漓:“小女娃祭拜的是谁?” 黎漓犹豫一番,最终还是答道:“祭己!” 王卞道:“没错!诸般邪神,比噩兆都不遑多让,如何指望他们?即使是极其信任的源头,可一旦拜下,生死便操之他人手,永世不得翻身。 既如此,还不如祭己,我为神,诸邪退却。” 果然是一群疯子,渴望成神,受万人敬仰,只要入了此道,就难以自拔。 “当然,刚开始自身没那么强,称尊作祖不过是笑话。便可假借强神之道,上拜祭品,寻求庇护。 不过这么做有个风险,香火神本就善于蛊惑,接触的时间长了,难免就要遭受精神上的侵蚀,久而久之若是贪婪其法,就会化作其神系之下的一员。 这也是山野江湖鼠神的来历,至于我之前的草庙,正是祭拜咒殁之客所铸就。” 王卞再度看向黎漓:“香火神道想要晋升,千难万难,虽说呼吸法不重天赋,却需要与小神灶接触,获得其恩赐。如果你不愿丢失自我,便只能窃取其信仰,其中危险可想而知。 你每一次使用香火术,便加深一层因果,到时候避无可避” 这样说来,香火神道诡异难缠的确有其道理,风险与收益成正比。 不过总的来说,没有什么值不值,只有能不能活。若遇到极难的灾劫,别说香火神,就是噩兆复苏也得扛着,否则化作一具冰冷尸体,还谈什么未来。 有多少生灵遭遇噩兆,没有抵抗之力,被轻松夺去性命。远的不说,就拿黎镇之变,这种时刻,只要稍微有些道法,就是活命的希望。比起死亡,噩兆与香火的副作用,都算不了什么。 黎漓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否则她也不会委曲求全地逃入苦茶岭,寄人篱下。活下来,才有将来,才能做未完成之事。因此香火神道再凶险,她也修定了。 见黎漓面色逐渐坚韧,王卞露出莫名笑容,随后呼出一口浊气,说道:“我得修养一番,还劳请府主在祭台旁边摆些符咒,以及生命力旺盛的灵植作为祭品,如此一来能尽早恢复,到时候出手控制鼠神。” 李赫点点头:“我会大力收购符咒,并把百手金创的灵植带来,让你尽快复原。” 听到百手金创,王卞眼神一亮,抱拳一拜,便沉入香雾之中。 黎漓负责传消息给钟闵等人,向远处行去。 柳如画抬起红伞,为府主遮挡黎明的阳光。 两人行了片刻,便回到苦茶灵泉旁,柳如画忽地开口:“你信他?香火道,尊己为神,岂知没有隐瞒。” 李赫面无表情:“还是那句话,如果他骗我,必杀之。” 无论香火神道还是噩兆,在死亡面前,的确都需要忍让,只要保证绝对的实力,他就保证对方不敢反叛。 李赫忽地盯上红伞伞面,熹微光芒无法穿透如画的红伞,但是却仿佛映照出诡异景象。 正是纸画远处的小镇,无数纸人在向外徘徊,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再说,有些来不及了,只能尝试一番。” 第一百零三章 劫生祥瑞 近几日外出查探的斥候,禀报消息。 驿道上的纸人再度多了起来,甚至有十分怪异的存在,看起来像是普通农夫,可皮肉却像纸一样朝内翻动,里面空空如也,记录勾画着内脏血肉。 不仅苦茶岭,周遭岭地皆受到侵扰,驿道之上再度陷入危机。 即使是府衙派遣的兵卫,都得小心翼翼,否则面对新怪异的突然袭击,也难以抵挡。 李赫心中有数,看来黎镇噩兆恶化了。 当初黎镇剧变,虽说黎府遭遇入侵,连府印都被窃取,天师尸体复苏。可这一切都是渐进的过程,即使隐藏在幕后的噩兆恐怖非凡,但七品天师绝对不是那么好入侵的。 经过黎漓详细描述,以及李赫亲自在集市与噩兆对敌,他几乎肯定,是噩兆侵蚀,黎天师已死。并不是什么阴谋论,天师假死再生,逐渐失控。 黎漓身为黎家二小姐,自然清楚父亲掌控的噩兆是什么。不谈其临死前还做下压制,就算是身死复苏,也不该是那般诡异现象。 所谓的死尸慰子,灵堂吐言,不过是噩兆的把戏罢了。 从黎漓等人逃出府衙,顺利来到岭地,结果说明一切。噩兆当时必定在消化成果,没工夫管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否则的话,就凭这些人,能逃得过侵蚀七品天师的噩兆 不过此事来龙去脉依旧扑朔迷离,黎印不受控,天师遭遇强敌,留下迁徙之嘱。 是谁干的呢若有府令威能,黎镇是断不可能被悄悄入侵,成灾祸之地的。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噩兆之危,恐怕是有人的势力插手。所谓天灾人祸,联袂而来最为致命。 黎家三子最后道出真言,却已然身死,无法再问出更多。黎漓已经算是最接近真相之人,因此李赫才愿意出手保她。 他认定黎镇危机没有停歇,纸画中远景处不详预兆,就是对此事的警示。 如今驿道纸人出动,更是佐证他的想法。时不待我,必须得加紧提升实力,找寻规避之道。 李赫走前几步,靠近灵泉,从袖中取出被污染的续宝根。 九品祥瑞本身的生命力十分雄厚,却耐不住香火污染如跗骨之疽,不仅将整个表皮染成五颜六色,其状态也一直衰败腐朽,走向灭亡。 即使他用纸手触碰,都有种火烧火燎的痛觉。这种情况下,即使有地令配合,能让香火腐蚀暂歇,也无济于事,祥瑞最终也会变为枯根。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 他在灵泉下游挖了一处浅坑,随后将泉水引过来,待灌入一半的时候,又将那日凌琼夺来的离瓜全数倒入其中。 待泉水浸泡后,丝丝噩兆之息缠绕其上,普通灵植无法抵抗,逐渐变得枯萎起来。 李赫随手将侵蚀的续宝根栽种进去。 于是混杂着灵植、苦茶泉水、香火之息、祥瑞的一滩培养池,就这么立了起来。 由于苦茶泉水受到噩兆侵染,虽然灵力十足,其实对普通祥瑞是抑制作用的。但香火侵蚀对于祥瑞来说,吞噬更像是刺激信徒的生命力,它在最高潮时品尝所有。 此刻祥瑞的枯萎,实际上是过度消耗生命力,全部做了献祭。 两者在池中就产生了交锋,再加上离瓜的特性与续宝根十分相近,可以提供部分生机,让祥瑞坚持更久。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最后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祥瑞彻底炸裂。 可关键在于,图录之兆,在千辛万苦完成道兵培养后,是奖励了第三件变异祥瑞的。 在此之前,李赫一直认为,图录的奖励,就如命运之兆,经过一系列经历,来达到某种未来的预言,此为兆。 但在多次任务后,以及目前未能窥见第三祥瑞后,他产生了某个新的想法。 所谓的预兆,与噩兆关联的话,就是那么绝对的吗 噩兆是灾祸化身,如果降临,必定受劫,但受劫不代表受死,虽说有极大危险,却也能靠道法活下来,甚至转危为安,窃取噩兆的力量。 那图录预兆之后的奖励,是否就那么必然呢 恐怕未必。 拿最最简单的抉择来说,即使图录给出奖励,他也可以视而不见。甚至减少留意,首次的呼吸法等都未必能获得。 这么一想,预兆得来的东西,或许是命中牵连,但线头却颇多。 若是这样,可不可以主动来创造机会呢 这次的第三枚变异祥瑞,就是李赫的尝试。 续宝根被香火神污染,拥有一丝香火之诡,再加上本身分离的特性,若是能够凝成变异祥瑞,在图录中共生,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李赫也经过深思熟虑,就拿前两次变异祥瑞的经历来看,都是噩兆之祸后,诞生的种子。其本质上,是由图录催生出来的。 既然如此,何不将这次机会用在自己主导的祥瑞上,打造心目中所想的变异祥瑞。 况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没有成功。这一池子杂七乱八的东西尽数毁灭,又有多少损失呢最大亏损就是续宝根,可它也吸收了香火之息,替王卞受了劫,本就是要灭亡的东西,期待也不大。 若是这次主动尝试可行,他对图录的探索便更深一步,甚至对噩兆的理解也会越近。 李赫双目紧紧盯着池水,发现清澈阴寒的泉水被五色浑浊,像是下方有柴火燃烧,逐渐沸腾起来。 枯萎的祥瑞没有停止萎靡,离瓜瞬间被划分的稀烂,两者生命气息几近于无。 即使黎明光芒照下,也难以穿透眼前五彩氤氲。 最后,池水冷却下来,诡异的死寂,再无生命气息。 李赫叹了口气,看来是失败了。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毕竟是特殊的尝试。 可就在这时,一旁始终无声的如画,忽然开口:“我觉得灾祸在衍化,却又未能成型。” 听到这话,李赫抬头望了眼如画的纸伞,上面映照出一滩五色池水,逐渐在消退。 他回想着前几次祥瑞诞生的经过,忽地醍醐灌顶。 手掌处漂浮一张纸符,上面用自身鲜血撰写“神将”二字,随后纳入图录,经由地令盖印,随后将纸符丢入平静的池中。 由劫灭,见噩兆,此因生。 浑浊五彩池,猛地一阵晃动,澎湃的生命力从池水中蔓延。 第三株变异祥瑞,诞生! 第一百零四章 五劫续宝 不过须臾,五色池水渐渐消失,再度变得清澈无比。 池外长出一支斑斓的根茎,扭曲膨胀,外表充斥着褶皱。而水中根系密布,窜出游动的小脚,似爪似尾,不停幻化,十分奇妙。 整个祥瑞弥漫着香火气息,仿佛勾连到未知的神秘之地。 在图录之中,地令周边,隐隐有座祭台浮现,其上烟气缭绕,却无神像化身,倒像是一处祭炼凝化之所。 而在不远处,一滩池水显化,似真似幻的祥瑞在池中飘渺,引得池水波动。 增加此祥瑞后,李赫明显感觉纸厄的控制愈发稳定,甚至在草丛中歇息的纸厄附身一股神秘之息,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心中畏惧,就像是庙中的神像一样。 看来新祥瑞与香火神的联系,彻底共生寄存到了图录中。 至于祥瑞本身的作用,即使他不测,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必定与分离道力,精纯法质有关。 不过毕竟是变异祥瑞,从之前人面茶与百手金创来看,或许还有特殊功效。 李赫一个眼身,如画便明白他的意思。 转身进入茶地,回来时取了几株灵植,包括人面茶叶、青籽、苦茶。 先将粮食与苦茶放入其中,单纯地在池水中没有太快的变化,过了许久,便发现其籽、叶渐渐分离,浓缩,保留最精华的几团原液,其余杂质皆数被祥瑞吸收。 李赫又把人面茶叶放入池中,此物算得上受噩兆之息侵蚀的灵植,抗性必定更高一些。 果然,这次分离的时间更久,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能看出人面茶分崩离析的状态,被祥瑞不同的跟脚摄住,撕裂开来。 见到这一幕,李赫眼中一亮。要知道人面茶的强度,耐受性,已经不比八品祥瑞差了,新祥瑞还能分解,说明它的分离能力极强,甚至能够分解那些难缠的高品质祥瑞。 要知道高阶的道宝、符咒,最难一点就是提取祥瑞或各类异物的道息,须得纯粹且单一,再行组合。不然混杂起来,效果不佳,只能算次品。 此时不过乃祥瑞天生的分离之能,待它催生出周边灵植后,利用其余高品质灵植,制作成器物或配液,分离的效率必定大大提升。 再有王卞这个善于制符的老头帮忙,苦茶岭或许能够提升一波符咒的品质。 其实从最近几次与噩兆对敌即可看出,随着诡异愈发恐怖,平日里作为大杀器的人面茶液,光靠凝聚提纯都不太够打,更别提普通的水火之符。 对于李赫来说,或许本身道法高强,还用不到那么多符咒。可对于道兵、衙卫等人,其基本盘就是符咒与武器。 若是能够利用新祥瑞将人面茶液再度浓缩提炼,制成威力更加强大的符咒,必定能够提升岭地整体的实力。 李赫看着斑斓根茎,满意地说道:“由五色香火之难涅盘重生,便叫它五劫续宝根罢。” 如画听到这名字,心中稍微觉得有些土,但毕竟是由府主亲自命名,越听越顺耳。只要是李赫叫好的,她便无条件支持。 “很好听!” 边说,边趁着李赫喜悦,靠近过来,软若无骨的身子搭在一旁,为府主撑起伞。一只小手搭在肩膀上,好似在庆祝一样。 李赫倒是没有太在意如画的动作,反倒带着她返回府衙,叫来柳兀,交代新祥瑞之事,让柳兀来探索五劫续宝根的潜力。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李赫管理岭地从来都是这般,他只是大体讲述祥瑞的特性,至于是否有隐藏功效,就得农务使来甄别。 当柳兀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顾不上傻女儿满眼星星的缠着府主臂膀了,整个脑子昏昏沉沉的,几乎陷入宕机状态。 虽然他知晓自家府主神秘非凡,可变异祥瑞又不是野地里的荒草,平日里整个黎镇十数年都未必能出一株,苦茶岭却已经是第三株。 “好……好的!” 缓了好久,才将这消息吸收,柳兀这时才看到自家女儿不知道何时挽着府主,十分亲密,看得他目瞪口呆,几乎比祥瑞消息还要惊讶。 毕竟如画之心,路人皆知,不过一直没有进展罢了。谁想到今日更近一步,看来府主岳丈这一称号,离得不远了。 柳兀也是个机敏的,瞥了一眼便不再注视,转身朝灵泉方先走去。 他一生专研灵植、祥瑞,的确算是赤诚,倒是想看看能让府主都这么开心的宝贝,是何方神圣。 其实单单一株变异祥瑞,倒也不会让李赫大喜过望。 主要是这次获得祥瑞的方式,十分特殊,让他获得了一次宝贵的尝试机会。 这说明所谓的图录奖励,并非是某种固定的形式,乃是某种命运的归束。例如祥瑞的确会诞生,但首先完成之前的一系列道兵培养,它才有机会被察觉。 赠予也不是硬性的,更多是命运的邂逅,给某种答案的提示。 像是此次的五劫续宝根,李赫本身拥有图录,他能感受得出,此宝并非是所谓唯一得馈赠,而是他利用多重条件强行融合,有一些逆命的成分。 但图录之奖励,就是扩大了某种命数的概率。有点像批运,财运来了,那么今日无论是打牌、骰子或是其他事,总会来钱。 可这奖励没有那么强的运势,只是某种指引的加强。 李赫能察觉到,合成新祥瑞有极大概率失败,甚至最后已经奄奄一息。若非如画对噩兆的敏锐嗅觉,恐怕就会浪费一次机会。 其中最关键的点,就是度过灾劫所谓的福缘。 图录给出的兆是道兵培育,那么因缘之始,便是神将敕封,故而将最后染血的纸府丢入池中,就代表着孤注一掷,把这份福缘给了续宝根。 于是在多重条件下,新的变异祥瑞诞生。可它给予李赫的意义,却是更多。 从今往后,若是遇到某些不合适的奖励,便能想办法通融,变为更符合自身利益的宝物。 就在此刻,钟闵兴匆匆地赶了进来,大声道: “府主,府主,好消息,我们在集市收到一株九品祥瑞,名为暗香花。其主要作用是催眠效果,虽说用途小了些,但也是难得的宝物。” 听到这消息,李赫与如画会心一笑。 钟闵愣在大堂,一时不知怎么回事。 正巧这时,一名衙卫急切入内,禀报道:“府主大人,农务使说有十万紧急的要事,让几位移步灵泉。” 李赫愣了一下,他刚刚才派遣柳兀前去查探,怎么如此急切地要他们返回,必定是发现了秘密。 只听衙卫补充道:“那株祥瑞,貌似有机会成为八品祥瑞!” 此言一出,不仅李赫与如画呆住。 钟闵更是傻掉,啥情况,他这边刚发现一株九品。府主就已经带了八品祥瑞回来这效率,不愧是李大人啊。 第一百零五章 灵植祭拜 听到八品祥瑞的消息,众人急忙赶了过去,还另外召集凌琼。 凌琼归来后,已正式任命翼守之职,负责训练道兵,守护岭民。 基本上苦茶岭的高层框架搭建完善,府主李赫,内侍柳如画,翼守凌琼,府判钟闵,农务使柳兀,贸易使黎漓。 再下层某些衔接职位,多为各位使者任命,例如府衙内的判司或衙卫,都是钟闵指派本地之地;而集市内的官铺,多为黎漓带来的手下或甄家商贾。 如此管理模式有些类似于分封藩镇,各自一个地盘。这么做有个好处,李赫不用将精力花费在具体管理上,各个团队自成一体,效率较高,他只用号令全局即可。麻烦也有,时日久了,各自为政势力倾轧,若失去能够威压各方的主心骨,容易大乱。 但毕竟是道法之世,本就是实力至上,若缺乏一位统率全局的道士,如何服众? 当然,李赫也没忘记扩展图录的初心。要想对抗噩兆,须得有真正的道国,精诚合作,光靠一两位强者,难以存活。他不断扩大班底的意义,不在于立刻收获些强大的人物,而是潜移默化,在给予民众安定前提下,培养出更多人才。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就算他掌控图录,能对各种未来感知,可事物不停发展,千头万绪的情况都需要各类精英来处理。若今日不是柳兀来查探,换他自己必定是无法发现祥瑞晋升可能。 如今秩序崩塌,噩兆肆虐,黎镇都已经覆灭,更换官衔自然不用上报。 这样的安置,通常缺乏了最关键的府令之能,通常来说编外小岭,自然也没有太多所谓的道官,若是黎镇这样的中心城镇,便会有黎印来控制人之道权。 可苦茶岭不同,李赫掌握图录及厚土地令,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赋予手下权柄。 这就是为何柳如画没有明面上的官身,普通人只会认为她是府主禁脔,需要谨慎对待的人物。只有特别了解苦茶的人或是消息灵通的商贾,才明白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实际上是苦茶的二号人物,真正的一人之下千人之上。 凌琼在领神将衔后,威望不断扩张。 这不仅仅是俗世所谓声威与框架赐予,更是府令之道对天地人的自然影响,人者受其威,地者敬其权,天者思其道,此之谓道权。 待众人抵达灵泉后,只见柳兀围在祥瑞旁,坛坛罐罐放了不少,更是有许多剪断枝叶。 他本人更是手舞足蹈,脸上笑容都快溢出:“府主,大喜事啊,这株五劫续宝根受神秘之息影响,扩宽其耐受性,融杂多种道法之质,将其分离能力不断淬炼提升,跨越本质生命层级,有抵达八品祥瑞的基础。” 见几人颇显疑惑,柳兀继续解释道:“各位都是修道之人,想必对祥瑞了解颇深,其道性温和有益,多数对生灵友善,只要掌握合适的呼吸法就能融其于身。 但为何许多祥瑞都是在与道士融合后,才有晋身机会呢? 正是因为呼吸法修行,乃不断刺激体内祥瑞,扩展其能力。所谓用进废退,大概就是此道理。而野生祥瑞,则是靠天地自然之力,同样的不停催化灵植,扩大自身影响,形成一片适合自身的灵气区域,慢慢演化,殊途同归。 修道对祥瑞的增强,核心便是此理。” 柳兀随即指了指五劫续宝根:“此宝之前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变故极大,置之死地而后生反倒开辟新的生命力,拥有晋升的潜力。 如今只需持续灌入灵泉,以各类灵植材料充当灵肥,刺激其吸收分离能力,扩大祥瑞活性,便有可能促成八品祥瑞诞生。 最关键一点,就是这诡异氤氲,与祥瑞息息相关,互生滋补,若是能够对其进行合理提升,把握会大很多。” 众人将目光挪至李赫身上,都知道变异祥瑞是府主弄出来的宝贝,只是不晓得还能否续上。 虽说以苦茶岭目前的实力,已经不惧八品道士,可实力与资源却是两个维度。何况这可是八品变异祥瑞,晋升成功说不定另有玄妙。 李赫思绪一番,泉水是噩兆之息侵扰,但对于在图录中生根发芽的祥瑞来说,的确是难得的滋补。 各类灵植饲养,刺激续宝根能力,也没问题。 最不可思议的竟然是香火之息,成了晋升的关键。 目前黎漓受了轻伤,需要修养,却也能勉力维持。但面对八品祥瑞,李赫决定唤醒王卞,让王老头亲自操刀,搞完再睡。 于是如画走了一趟,将紫香炉搬运而来,放置在五劫续宝根旁侧,点燃一根香,插在炉中。 这一幕看得在场几人不知所措,府主摆个香炉干嘛,要祈祷一番吗。 不过他们很快联想到之前黎漓香火指引的场景,莫非所谓的特殊状态就是香火? 片刻过后,香炉内烟雾弥漫,一个满脸怒容的老头咆哮道:“搞什么,老头子我还没沉眠就被打断。” 李赫指了指一旁的五劫续宝根:“变异祥瑞晋升八品,需要点香火之息。” 王卞一双铜铃似地牛眼,瞥向祥瑞,即使是隐藏于香雾中,也被惊的不知所措。 这不是刚刚才宣判死刑的续宝根么,怎么转眼间就变异祥瑞,还要晋升八品?在跟他开玩笑呢。 然而不论他怎么探查,甚至连香雾蔓延上去,被狠狠吸走一股烟气,王卞才反应过来,的确是续宝根无误,却多了些噩兆之息。 祥瑞得了这一口香火,仿佛吃到可口的美味,色彩更为绚丽,生命力变得悠长。 王卞不可思议地望着李赫,久久不能说话。 柳如画带着讥讽说道:“老头子别装死了,知道你很尴尬,快点讲获取香火的方法罢。” 王老头不愧是老江湖,脸色丝毫不见红,咳了两声:“看来这续宝根吸收香火息后,开了慧根,不简单,不简单。 既然如此,最简单的自然是祭拜。 不过是灵植祥瑞,拜者最好也是灵植。” 说罢,便从香火中抛出一张小祭台,上面有一道凹槽,内里黑乎乎的,似乎有许多草根杂质。 人有人规,鼠有鼠道,植有植法。多找几种灵植,立在祭台上,催动它们生长,最后燃神香把它们烧毁,便有足够的香火息供奉。 王卞又抛出几根黑色之香,灵气充沛,闻一口便觉神清气爽,简直可以媲美祥瑞之息。 李赫取下两物件,王卞是真的肉疼,脸都快扭曲了,不过看着眼前的变异续宝根,又忍了下来。 “李府主,你可记得我的贡献,等祥瑞晋升八品,第一个就得让我研究一番。” 话刚结束,便再度沉浸在炉内。这次不管怎么叫都不会出来了,不仅恢复伤势谋夺山野江湖鼠神,还得第一时间查看变异祥瑞,时不我待,王卞是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费。 至于五劫续宝根晋升,祭台铺开,先将几株已有的铺展开来,下令去集市采购不同的灵植,成败便在此一举。 第一百零六章 所谓乱世 黑麦、苦茶、荆棘,各类灵植摆放于祭台之上,整整焚烧祭拜三日有余。 府衙的动作虽然隐蔽,可也瞒不过敏锐的商贾,实在是出价太高,惹人怀疑。 如今驿道危机,越来越多的纸人从黎镇流窜而出。普通商队无法便易通行,非得是府衙精锐,在经历纠缠后方可行进。 所谓的交易商贸,几乎已经断绝。 在苦茶岭培养出青籽后,本地的商人已然安心,既然有饭吃能存活,自然熄灭不该有的心思。 普通人其实很现实,也很坚韧,在这样一个纷乱的道法世界,能活下来,就是幸运,至于活成什么样,是否出人头地,就要看命数。 在集市官铺的摊位上,坐着一位上身方褂贸易,下身长裤的征集员,在大声吆喝着。 “府衙高价收购灵植,只要品种新颖,不在名单以内,便可兑换大量灵币,亦可拿粮换宝,机会难得,各位抓紧啊!” 看得出此人叫喊还是颇为卖力,只是收效甚微。毕竟已经收购了数天,该有的也都有了,量也堆了起来,如今即使加价,也没有新品。 五劫续宝根晋升的消息自然是秘闻,除了高层知晓,普通府衙职官是没资格了解的。 但身为贸易使的黎漓亲自负责,将此任务标注为第一,其关注度与紧要度不言而喻。 作为官铺的贸易官,本就是从黎镇跟来的元从,自然明显小姐的习惯,若能做好此事,说不定会有赏赐。 另外,虽说是个小小的贸易官铺,竞争却也不小。来历多样,有曾经的黎镇老人,有甄家商队之人,还有本地商贸代表。 黎漓担当贸易使,以她之前的做法,自然是忠心与能力最为重要。 可在苦茶岭,忠于谁,是你黎二小姐?那置府主于何地。 能力的话,在势力范围不打破下,倒是能展现一番,故而他们尽力而为。 正当他思量之时,发现一人徘徊于店前,似乎有些犹豫,他匆忙喊道:“朋友,还有何犹豫的,若是稀有灵植,府衙还可补偿……” 话未说完,便愣住了,只因眼前竟是个熟人。 “这不是车马行的吴韫队长么,你走南闯北多年,莫非有何特殊的灵植献上?只要符合要求,价钱好说。” 吴韫也愣住了,他常年在外行路,前段日子才晋升,黎镇认识他的可不多。 抬头一看,面露惊讶:“这不是温俞掌柜么,怎么屈尊在此处售卖,莫非官铺有你部分股子?” 不怪他惊讶,之前温家在黎镇,也算小有名气,听说还承包黎府的日常售卖,关系很硬,大有跻身商贾四大家族的趋势。 温俞自身也颇为不凡,掌握一株九品祥瑞,贸易手段高超,谁会想到如今在苦茶岭售卖。 就在其不明所以之际,温俞已然把他拉入店内,眼睛瞥了下鼓鼓的包裹,露出会心微笑。 “什么温掌柜,如今只是跟随黎小姐,在苦茶官铺任职的小温。自从黎镇危机后,勉强逃得一命,幸得小姐收留,便专心在此打拼。” 吴韫皱了皱眉:“你当年可是掌控数家店铺的大老板,甘心在此做一个售货小厮?我懂了,在此雌伏一段日子,再做打算。” 温俞噗嗤一笑,摆手道:“这世道,能有口饭吃,养活自己,已经算是不错,还想那些杂七乱八的。 吴老板可是有什么灵植宝物?要知道此刻正是好时机,据我所知再过几日就要停止收购,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吃。” 吴韫面色一紧张,才不舍地打开包袱,里面有几只融合纠缠在一起的植物,有根、茎、叶等多项不同灵植的部分,如同被强力胶水粘在一起。可实际上,它们是一体之物。 他开口道:“这是我在外地收来的宝物,混杂多种灵植,本来准备之后卖个大价钱,但如今看到官铺收购,便拿出来,只售卖一只,且不能按照寻常单个灵植。” 温俞先是审视半天,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好说好说,只要物有所值,即可加钱,但还是得让我们的辨识官掌眼。” 吴韫点点头,没有反对,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位身着长袍的老头赶来,喊道:“东西呢,东西呢?” 见其神色十分兴奋,想必是这几日进展不顺。也是,毕竟大家都落难至此,驿道又不通,高价收购灵植,若非不是什么特殊宝贝,谁会去保留,早被挖空。能在如今还得到一株新样灵植,十分不易。 老头围着这奇怪的东西,左看右看,甚至还用出符咒检测,已然大喜过望:“好,就是它,运给农务使大人……” 话未说完,吴韫收住包裹,面露纠结:“要不我还是留着它罢。” 这番话弄得老头一愣,温俞面色也有些不快。 不过温俞鼻子嗅了嗅,又往吴韫衣袍仔细看了看,背后褶皱颇多,这是久久没有整理的样子,身上有香粉气息,必定是勾栏那地方的。 再加上此刻的时间,黄昏快要入夜,他心中有了计较。 只见温俞满脸笑意地拍了拍吴韫肩膀:“老弟,你拿这些东西又有何用呢?就算它有些不俗,可也得有地方卖不是,现在这么好得机会,错过可真没了。 你也是车马行的老手了,如今驿道情况,又不是不清楚,现在不卖,留下来干嘛。 我做主,拿出最大份额,五百灵币收购你那只大的。至于小的你可以留着,以待日后找合适的买家,如何?” 听到温俞的报价,吴韫明显呼吸急促了些。 温俞看了片天边云彩,继续说道:“拿这么多灵币,足够快活些日子,何必那么多烦恼?过今晚可就错过了。” 吴韫解开包袱,将那离奇灵植递给老头。 温俞也不废话,直接从官铺递出灵币,对方接了钱,便匆忙离去,朝着即将开启的夜生活区域前行。 老头开心的接过灵植,拍了拍温俞肩膀:“此事大功一件,我必定告诉贸易使,记你一功。” 温俞拱了拱手,脸露欣喜:“那就感谢农务使大人!” 来者正是柳兀,为了五劫续宝根的晋升,他亲自上阵,时刻盯着。一有新的灵植消息,就赶来辨别。 正如王卞所说,灵植祭拜亦生香火,且更为温和。 经过几日培养,如今只差临门一脚。这新的灵植即使以柳兀的见识都判别不出种类,不过其蕴含了数种灵气,生命力十分强大,简直是最佳的祭品。 柳兀看了眼远去的身影,摇头道:“不知这小子藏什么,早交出来也不用等如此久。” 温俞瞥了远处灯火一眼,说道:“不过是认不清世道的可怜虫罢了,还活在过去,存着幻想呢。” 柳兀不置可否,离身前往灵泉而去。 第一百零七章 所谓乱世(二) 将柳兀送走,温俞刚要回返,却发现官铺内闹哄哄地,喧嚣异常。 “嚷什么呢,嚷什么呢?” 甄浩走了出来,看到被拖在地上,脸颊划破,十分狼狈的家伙,顿时怒气上涌:“敢勾结外人,营私肥己,看在往日情分不把你送去府衙已是恩典,怎么还在这里纠缠。” 那人满脸是血,双手抱住甄浩大腿,恳求道:“甄掌柜,我是鬼迷心窍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若是失了这份差事,可怎么活啊!” 甄浩一脚把他踢开:“好个呈虎,这时候你知道悔恨?赌坊看你官铺的身份,已经主动劝阻。你倒好,披着这层皮狐假虎威,还要威胁人家。 不处理你,让贸易使大人怎么看我们,让岭民怎么看官铺。 若再纠缠,我就把你交给府衙。” 说完这话,甄浩转身便走,面色虽有不忍却没有心软。这人是从前商队的元从老人,在他手下干活十分勤快,就是有点贪财的毛病,想不到担任官铺采买,也敢中饱私囊。 亏得数量有限,此次收购灵植,想借机去讹诈赌坊,就被抓个现成。 甄浩已然禀报上司,也就是黎漓,不过苦茶高层目前专注于祥瑞晋升。黎漓乃除开王卞的香火神道唯一继承者,自然主要精力也在此处,日夜关注灵植祭拜的进度,没工夫搭理这些小事,便让甄浩自行处理。 看在往日情面上,甄浩便准备剔除他的官身,不深究,哪想到这货还敢纠缠。 可就在此刻,疯狂的呈虎冲撞开周边的人,在台子上拿起一柄长刀,抵在脖子上:“要是我丢失差事,没了收入,根本无颜面对家人,还不如死逑!” 这一幕却震住了周边的同僚,毕竟都是往日的朋友,虽说犯了事,可如果按照从前的惯例,甚至连小事都不算,乃分内的收入。再加上此人跟在商队数年,如此做,甄掌柜是否有些苛责? 甄浩本准备离去,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容冷酷似寒冰。 他一步步地朝着呈虎逼近,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威胁。 “你别过来,你……” 话没说完,只见甄浩手中符咒赤红一亮,火光蔓延而至,将呈虎握刀的手臂打折,更是燃起些许火焰。 甄浩一个箭步,上前将他踢出铺子,飞出院外。零乱的火星在潮湿泥土上翻滚几圈,渐渐熄灭。 抓住呈虎头发将他拖到外面,他指着远处忙碌的集市:“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人人为了糊口,拼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 看看那些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流民,都是从外岭逃难过来,路上九死一生。 噩兆为祸,诸岭争端,瘟疫肆虐。 苦茶岭安稳之态,迷瞎你的双眼,莫非连你脑子都不灵光了?” 呈虎勉强抬起头,望向在集市外站着,饿的前胸贴后背,却依旧摆出强健姿态,渴望掌柜的招去做下手的难民。 虽然苦茶目前有了青籽支撑,但毕竟不是产量大户,还是严格控制粮食供给。原本岭民自然没有这个担忧,可这些从外岭逃难的百姓,就没那么幸运。 没有地、没有钱、没有生计的营生,便只能挨饿。 府衙的资助,也没办法完全帮助他们,毕竟用到的岗位不多,暂时没有地方安排他们。 甄浩算是消息灵通者,打听到其余岭地似乎发生了大事,才会有这么多人背井离乡,甘愿冒险也要来此避难。 甄浩再度提起呈虎的脑袋,另一只手掰大他的眼睛,让他仔细看看。 “他们为了什么?不就是为活下去? 你以为活着很简单吗?走出苦茶,沿着驿道行路,我保证你活不过一日。 仗着我的庇护,不知好歹,不杀你已经算是念旧。 滚,要死别脏了我的地盘!” 又是重重一踹,直接把呈虎踢飞,亏得这些日子潮湿,在草地打几个滚也不算疼痛。 甄浩带领手下返回铺子,呈虎颤抖着身子,先是看了看落在路旁的长刀,又看了看远处集市聚集的流民,最后还是蹒跚地沿小道离去。 始终在一旁观看的温俞,也顺着小道回返。 两人同途同归,住的地方是一处简朴民宅,温俞是认识呈虎的。虽说两人来历不同,但住宅之处十分靠近,算是邻里,在苦茶颇为偏僻之地,倒也清静。 呈虎之前撒谎了,他的确有个十多岁的小儿子。至于上有老,就没这回事了。毕竟灾祸如此突然,就算还有其他亲人,恐怕都没办法接回。 院墙不高,温俞看着呈虎抱住小儿子的脑袋,痛哭流涕,最后安顿孩子节省着吃些粮食,又只身离开小屋。 他站在木门外,悲从中来,双手捂住脸颊,不住气地呜咽。泪水从下巴渗出,声音哽咽。 官铺的职位不低,俸禄也不错,重点是其靠山贸易使,地位很高,有许多商贾愿意结交。 平日的交流商贸,吃喝一些倒也无所谓,呈虎此次犯了大忌,在灵植收购上动手脚。甄浩说的没错,看在多年的交情上,不杀他已是开恩。 可没这份差事,就算呈虎有些积蓄,也坚持不了太久。何况现在世道纷扰,谁知道明日是怎样的光景,还得未雨绸缪才是。 一个中年男子,大白天孤楞楞地站在门前痛苦,想必对之前的鬼迷心窍后悔急了。 过了许久,呈虎才抹了一把脸,将泪痕擦掉,刚巧看到路旁的温俞。 他勉强一笑,卑微地点点头,朝那边热闹而喧嚣的集市去了。 温俞面无表情,就看着呈虎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他知晓对方想法,曾经自以为是,幻想着富贵满堂的家伙,不得已加入那群流民的队伍。 如今消息还没传开,呈虎或许能依靠他多年的经验找个不错的活,可等到官铺那边通告,稍一打听,谁敢收留一位犯事的人员,还想不想在苦茶混了。 但对于呈虎的选择,温俞反倒觉得心中一暖。 敢死,敢抛弃儿子,不算什么。 敢活着,能迷途知返,为亲人撕下那虚荣,踏实地寻求活路,还不算差,有药可救。 温俞拿出路边买的热包子,从墙侧递了进去。 孩子见是隔壁叔叔给的,倒也不疑有他,开心的接了过去,并说声感谢。 这乱世中,人人自危,朝不保夕,信任已是最难得的东西。能在这片最后的乐土,找份营生,养活家人,就已是最大的幸福。 温俞终于推开自家大门,内屋有一位贤惠的女子,面带笑容的望向他。 内屋旁有棵硕大柳树,阴恻恻的,整个屋子显得有些漆黑。 女子脸白的吓人,涂着浓浓腮红,眼线与嘴唇红的如同血液,阴气沉沉的面孔,露出诡异微笑。 温俞却丝毫没有察觉,反倒是露出温柔微笑。 “隔壁家的呈虎有些鬼迷心窍了,竟然犯下大事,幸亏改过自新。” 身子再度靠近,能看到屋内木桌上摆放着一副灵牌,上面写着:“亡妻茹惠”,有一香炉祭拜,烟雾缭绕。 温俞进屋后缠住妻子的手,向黑暗中行去。 只剩几句闲言碎语的抱怨。 “这乱世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放心,有我在,必定能保护你。” “这是集市买的包子,趁热吃……” 第一百零八章 斑驳纸心 潮湿空气导致皮肤有些黏糊糊的,呼吸都颇为困难。 照理说这样的天气,灵植该是较为舒服的,事实上有许多生长条件苛刻的灵植已然枯萎,茎叶发红,像是生病了一样。 在苦茶地中,李赫看着撑伞的柳如画,一把将她褪色的红伞挪开。 “别,别看我!” 如画用长袖遮住脸颊,声音说不出的惊慌。 光是看如画的穿着,只见鲜红衣裙斑驳不堪,如同洗了多次的旧物,甚至有好几块都掉色。就连平日中嫩白的肌肤,也不再完整,变得极为苍白,像是失去血色。 给人的感觉,如画似一个许久没有打理自己的女人,但她怎么可能愿意以这般面容出现在府主面前呢?何况有碎纸画的神通,她画的多么美也不会出格。 因此只有一个可能。 李赫轻轻抓住她的衣袖,往旁侧挪移。 那张完美无缺的容颜,变得七零八落,脸上红黄油彩涂抹,像是没有擦均匀一样。虽说其样貌没有太多改变,却失去了从前勾魂夺魄的艳丽。 “发生多久了?” 听到李赫问话,如画不得不答:“就这几日,纸画颜料不停退却,噩兆之息像是受潮无法维持太久,就连灵觉感知,都被压制。 仿佛苦茶的一切,都被大雾笼罩,难以窥清。” 李赫没有怪罪如画知情不报,事实上这场突如其来的潮意,连他都被迷惑。 初始时他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昏昏沉沉,身子十分重。李赫以为是继承纸人后,遭遇这种天气,或许会有后遗症,毕竟纸人对水火的弱点,始终存在。 况且八品祥瑞晋升在即,他心思也不在此上。 谁想到这股困意越来越严重,直至图录之内都泛起雾气,他才觉得不对。 将如画叫来,果然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潮湿天气,而是某种诡异的侵蚀,整个苦茶岭已经被笼罩在内。 纸厄的确是怕水火,但毕竟是噩兆之力,就算掉入水池或被雨淋,也只是轻微的沉意罢了,根本不会出现恶化。如今这种情况,已经是道法消弭,侵蚀开启的前兆。 最让李赫忌惮的是,这种侵蚀无声无息,竟然瞒过他的感知,或者说蒙混了他的灵觉,说明入侵的诡异十分危险。 但也和潮湿的状况有关,他几乎能断定,空气中没有可怕的噩兆之息,也就是说苦茶并非受到噩兆的直接攻击,只能算波及,再加上天气因素的魂销,才让李赫失去戒心。 不过现今回想起来,道法影响天气并不是不能办到。 正如地令影响山河,那么天时自然也会受府令操纵,只要有合适的“天意”。 如果是这样的道权,的确防不胜防。可通常意义上的天气改变,也不该影响到他们的状态,唯一的可能便是其中混杂了噩兆道法,在侵蚀各地的权柄。 正如苦茶是自家后花园,不管是如画或李赫自己,在此斗法都能加强数倍。 可若是被这天时侵蚀,所谓的地利,也就没那么重要。甚至这份权柄再强一些,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李赫心中有数,恐怕苦茶岭现在也不那么安全了。 “报!” 远处一名衙卫急急忙忙地赶来,高声呼喊。 李赫离开茶地,来到灵泉旁,钟闵等人也尽数在场。 “什么事?” 衙卫开口道:“诸岭地因为缺粮,集结人马攻击黑麦岭,结果大败而归。只有极少数士兵逃脱,各岭地府主更是死伤惨重。 驿道之上出现更多的诡异纸人,平时与常人无异,但只要云雨之刻,便暴露原型,吞噬生人。 它们行踪诡异,已经有数家岭地遭殃。” 听到这话,钟闵皱起眉头。 这几日,从外岭来的流民越来越多,其实隐约间已经打探到消息,诸岭要对黑麦岭动武。 虽然没有苦茶岭作为盟主,各岭地集合却也是只不错的力量。 至于黑麦岭中的诡异,倒不是李赫苦茶特意隐瞒。事实上所谓的谣言小道消息,也没少传出去,说黑麦岭中灾祸横行,怕是已经被噩兆占据,妄动不得。 可又能如何?周围几家岭地都不是产量的,短暂维持或许办得到,时间一久必定发生动荡,如今已到了骑虎难下的时候。 趁着现在还能供养衙卫,倒不如集合力量去挑战一番,若成了还有美名,清除人奸,大开粮仓,好生招待各路人马。若失败,又如何,还能比饿死还惨吗? 或许会比饿死惨,因为失去引以为傲的权力,做个光杆司令,恐怕比杀了这群府主还要难受。 至于苦茶岭,不愿出头也就罢了,若是阻拦,断人生路,恐怕矛头就要转向。 李赫自然不惧怕一群臭鱼烂虾的威胁,但也没必要找麻烦。 即使有青籽供养,苦茶岭也养不活更多的人。 何况黑麦岭被他这么一顿折腾,照理说是实力大降,却想不到这群府主依旧大败而归。 不过他没有丝毫幸灾乐祸,实际上如今潮意席卷苦茶岭,大概率黎镇的噩兆在复苏蔓延,而黑麦岭又是诡庙噩兆的传播,如今整个黎镇,几乎是处处危机,几乎寻不到活路。 钟闵等人同样满脸忧愁,兔死狐悲,此时此刻反倒希望府主们强大一些,否则真的太绝望了。 “走,去看五劫续宝根!” 李赫说完便行向灵泉腹地,目前的灾祸趋于爆发,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八品祥瑞之上。 图录所谓的共生,最能镇压岭地者,便是噩兆催化的变异祥瑞。 及至近处,清澈池水,五色彩根已至一人身高。 面前一张祭台,上面落满灵植碎屑,如同燃烧了精华留下的蜕皮。 黎漓跪拜在蒲团上,庄严而肃穆,多日祭拜她的脸颊几乎失去血色,而祭台中央那根朱香,也即将燃尽。 而台子前方,正摆放着一株怪异的灵植,气息斑驳庞杂,正适合续宝根的特性。 已经临门一脚的祥瑞,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难得的馈赠,甚至从池底伸出根须,慢慢攀爬上祭台,直接使用其分离能力。 整株灵植开始分解,叶根茎化为细末,如同燃烧的纸灰,在空中飘荡。 望着五彩斑斓的植灰,一股庞大至极的生命力开始跃升。 在旁观察的柳兀不由地痴了,想不到此生还有机会见证八品变异祥瑞的进化。 周边众人,不论是施法祭拜者,还是围观注目者,感受到这份难得的生命之息,心中难得有了一丝宁静。祥瑞,不愧是带给世人最后希望的存在,即使黑暗至此。 可就在灵植化灭,五劫续宝根完成转化的最后时刻,李赫心脏突然“噗通”地巨响,整个人瞬间绷紧,仿佛致命的危险降临而来。 这已然超出他的感知,所谓的心跳根本不是心脏的脉动,而是图录仿若天雷的轰鸣。 他的双目刹那间变得幽绿,盯向变成空壳的古怪灵植。 像是根茎团的核心处,并非空空如也,而是有一颗丑陋、褶皱的纸心,在缓缓跳动。 每动一下,旷野中迷蒙的诡异纸人,便感知近一分。 撕开笼罩在苦茶岭上的不详迷雾,窥清生灵的面目。 “走!” 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便传来轰隆巨响。 尘土飞扬,祭台倾覆,所有人被炸飞出去,一片狼藉。 第一百零九章 八品祥瑞 变故太过突然,就算是始终站立在侧的凌琼,也没有提前感知到。 众人被气浪推飞,烟尘弥漫,过了一阵儿,才陆续起身。 柳兀刚刚离得最近,却不顾伤势,冲到里面,查看祥瑞状态。 受到爆炸影响,五劫续宝根茎叶有些破损,其上各个小脚略显萎靡,好在气息并未衰退,强悍的生命力浑然古朴,只是受到应激措施暂缓罢了。 但眼下的场景却不乐观。 一具纸人沉寂在原地,纯粹的纸化,脸面上隐约还有些李赫的容貌。一双眼眸幽森暗绿,仿若坟丘诡火,散播在身前。而在幽目四周,碎纸片纷纷扰扰,聚集在周围,如同盘旋的根系,连通着祭台。 本来平稳的祭台,早就被炸成粉末,所谓的灵植也被吸收殆尽。只剩下一颗斑驳纸心,悬浮在空中,不停地跳动,每跳一下,周边拥有噩兆之息的人,仿佛心脏被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要寻找声音来源,靠近它。 柳如画与凌琼两人相视一眼,皆露出骇然之色。 这是他们受图录敕封,抵达八品后,第一次在岭地中遭受如此强力的侵蚀。 幸亏是李赫用手段阻隔了纸心的传递,否则在场众人,恐怕无一幸免。 凌琼开口道:“刚刚那阵气浪,是府主大人将我们隔开,不会有太大伤害。” 果然,即使钟闵、柳兀这等普通人,也在缓了缓后靠近过来。唯独黎漓,本就在祭祀之中,受到反噬,嘴边殷红一片,十分疲惫。 凌琼自然看到黎漓状态,但目前最为优先之事,还是这诡异噩兆的入侵。 黎漓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支撑道:“我没事,先顾府主。” 听得此话,始终对她有所偏见的如画,倒是神色一松,颇有些善意留存。 如画说道:“几日来潮意弥漫,并非普通的气候变化,而是府令天时之变,还夹杂噩兆入侵,隐秘又诡异,防不胜防,此刻苦茶岭内恐怕都已不再是安全之所,因此你不要单独回返。” 她说完,看向场上诡异的情景,作为最了解李赫与图录的人,她不得不给出解决方案:“那纸心的品阶极高,有可能是七品噩兆的拼图之一,而且在走向具化。” 纸心上面的层层褶皱竟然开始流血,将白色表层染红,仿佛真的要变化为一颗心脏。 事实上纸心藏在灵植内瞒天过海,虽然有潮意入侵,感知急速下降的缘故,但纸心本身不是殁源,气息微弱才是最关键的点。 此刻彻底爆发,纸心正在疯狂复苏,若不遏制,极短时间就可能变为殁源,到时候以其品阶来看,简直是场灾祸。 “府主如今把纸心带入纸画中,暂时封存,但难以彻底压制。纸心在不断复苏,此消彼长,若是被它降临,到时候冲破封印,就为时已晚。 当今之计,还是要先把祥瑞晋升,只要五劫续宝根晋升八品,借此强大生命之力,府主有把握压制纸心。” 实际上李赫是把纸心带入图录,如画没有明说,对于不了解详情的人来说,图录与纸画世界无异。 虽说图录拥有极为强大的镇噩能力,但现在却无法出手。 一是纸心状态很诡异,并非殁源之态,乃不断复苏,即使他利用图录镇压,也会有新的诡异连接。 二是图录镇压高品噩兆,消耗极大,他自身很有可能噩兆反噬。既然已被噩兆锁定因果,那便暂时逃脱不开,他不信灾祸只有一颗纸心,必定是接二连三的袭来。若他不能保持良好的状态,恐怕接下来无法应付。 甚至他怀疑,此次入侵就是黎镇噩兆的一次试探,若他早早失去战力,即使是几日时间,后果也不堪设想。 因此便只有一个办法,促成八品祥瑞,临门一脚。只要八品五劫续宝根出现,他预感图录会有极大提升,这是来自兆的启示。 但在对抗纸心的瞬间,他也沉入图录内,幸好有如画在侧,两人的交流几乎不用多言。 众人把目光集中在受到短暂压制的祥瑞,暗叹府主出手迅敏,以刚刚纸心的噩兆之息,若非李赫将它带入图录,恐怕续宝根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那无论如何,近几日都无法晋升了。 若是损了根基,之后恐怕都难以恢复。所谓噩兆与祥瑞乃道法两极,不是没有道理的,所谓的变异祥瑞,若是再高品一些,是否会吸引噩兆呢? 他们现在来不及考虑这些远处的事,当务之急还是要帮助祥瑞晋升。 柳兀开口询问:“已是最后之刻,要不要唤醒王大师?” 毕竟祭台便是王卞给予,目前李赫被噩兆纠缠,最能结局者便该是这位符咒大师。 但黎漓却摇了摇头,苦声道:“王卞受香火侵蚀,本就受了极重的伤,若说几日前叫醒,还是在其未入定之时,此刻怕是难以唤醒。再说,他还有肩负着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更为重要的事?难道还有比眼前纸心侵蚀,危及岭地还急? 黎漓转头看向始终遮着面容的纸女,逃脱黎镇的方法,也只是由王卞自说,真假还未可知,因此她不便明言。何况以目前噩兆的凶险程度,就算有什么逃生之法,也未必能行,说出来反而扰乱人心。 柳如画见对方求助神情,随即点了点头:“确如黎漓所言,不能在此时打扰王卞。” 既然如此,那此事的关键便只剩一人。 黎漓也不推辞,虽说她已经面无血色,更是肉眼可见的虚若,可要是渡不过此劫,真就万事皆休。 她默默念咒,手掌翻覆,三根短香不知从何处取出,直直立在地上。 烟雾四散,吸收那膨胀开的五色之气,渐渐地,黎漓整个人都变得虚无起来。 她之前年月,虽善于经商,头脑聪明,但一直不被认为是黎镇最终继承人。无论是蛮横无脑的大哥黎太风,还是潜力无限的三弟黎振,都比她要更有可能。 虽然每次比较似乎都把她放入名单,实际上却根本没有将她纳入最终选择,很简单,这终究是道法世界。 黎家呼吸法不合,她被迫做出抉择,和父亲求得神秘的香火神道,甚至于诡庙中受劫也要得此机缘,就是为了重新踏上适合自己的修行之路。 但在接触王卞后,更深入地了解香火神道,发现修道者,逆天而行,皆无悔。 到了这步田地,什么聪慧悟性,思虑天赋,都比不上舍命一搏。 身体渐渐在融化,香雾不停扩散。 本来停止生长的祥瑞,在吸收弥漫的香火息后,似点燃最后的生命力,做下与黎漓相同的决定。 跨越品阶的试炼,便是燃尽所有涅盘为生,此乃生命的真谛。 在恶臭与腐朽的枯叶下,传来一阵甜腻的芬香,就连潮湿噩念,在它的香甜中也败下阵来。此刻闻来,那股潮意还真有些血腥的味道呢。 “八品变异祥瑞!” 第一百一十章 噩兆之争 在五劫续宝根变化的同时,图录之内同样掀起翻天覆地的改变。 纸心漂浮在人面茶地与白手金创之间,一块块纸疙瘩在其上凝聚,周边环绕着层层细雾,猩红非凡,潮意难忍。 它每跳动一次,整个大地便颤抖一下,虽说书页世界不受影响,但祥瑞却略显萎靡。 以图录的神秘,自然能够暂时隔绝纸心的传递,但不要忘记,驾驭这份强大是有代价的。 纸心的本质,介于虚实之间,并不是非要做什么颠覆之事。就像一枚可口的诱饵,在吸引着灾祸的聚集。 虽然并未直接镇压,但消耗依旧惊人,甚至图录内一片土地都被染红了色彩。 李赫也是首次碰到如此棘手的噩兆,彻底镇压现在的纸心,却无法隔断连接的复苏,若是不管不顾,又只会慢性死亡。 说穿了,还是黎镇的噩兆已经变得不可收拾。这股诡异的潮湿天时,便是其探测的介质,强行阻隔,无异于黑暗中的明灯,告诉幕后黑手,自己的方位。 就在他思量间,原本静谧的池水,升腾起五彩水雾,弥漫着甘甜芬香,在接触到血雾之后,将其消弭,剔除血腥的气味,反倒是化作令人振奋的红烟。 不仅如此,池中续宝根开始延申,根茎像是会挪动的小脚,踏上土岸,不一会便在纸心周边画地为牢,生成一座简陋的木笼,将其困住。 整个图录似乎默认了祥瑞的地位,静谧的府令之台,厚土悠然飞出,在牢笼之前,刻下“镇狱”之字。 不详纸厄在牢笼之上,绣上碎纸雕花,有黎镇集市、苦茶漫山、灵泉纸女,过往之事如云烟,描绘噩兆的起源。 李赫目露惊色,这可不是他的能力,而是图录之效。 他有想过八品祥瑞进驻图录,会发生改变,但期望并不高,只要能将纸心侵蚀消弭,就已然达成目的。 毕竟在之前的掌控中,他判断图录是更高层次的府令,如果想要激发它的能力,须得帮助它寻找拼图。例如厚土地令,实实在在地让他能够掌控一方天地,从普通的道士晋升为一地岭主。 可如今看来,变异祥瑞的晋升,带来了新的能力。 神瑞曾经说过,图录乃镇压噩兆之物,何为镇压?便是比一切噩兆皆凶方可。 那么掌控图录者,执掌噩兆道国,便是镇压着世间最凶的灾祸,集万千劫难于一身,谁又能扛得住?纵使强大如神瑞,也最终灰飞烟灭。 此世阴阳相合,道分两级,纵然无法修行祥瑞,但图录仍旧留了一条活路,依靠被噩兆侵染的灵植,来达到共生状态。 这样的诡异祥瑞,已经很难说是什么福源,甚至光看上去,几乎与恐怖的噩兆没什么两样。 但正是这份融杂,促生了图录这片最不可侵犯的岭地,此为噩兆道国。 纸心似乎发现了异样,被血液染红后跳动的更为活跃,甚至喷洒出几滴妖异之血,溅在囚笼之上,发出“滋滋”地腐蚀声。 然而囚笼牢不可破,纸心没有丝毫机会逃脱,就连隐隐约约的心跳声都被隔绝,仿佛寄存生命到达了终点。 李赫却没有松懈,纸心的强大并非在于它本身的能力,而是它背后噩兆的寓意。 囚笼上的纸厄不停勾勒,从顶部至地面,即将完成,而心跳音也越来越弱,几近于无。 就在此时,澎湃的纸心忽然像是花朵,从内部盛开。 含苞待放的花蕾绽放的是芬香,跃动极致的纸心,盛开的又是什么? 一张张血红纸片翻开,最后只剩下巴掌大小的肉垫,里面藏着一颗墨色的圆球,仿若漆黑瞳孔,在四处张望着。 李赫一直在疑惑,纸厄纵然是噩兆,可无数纸人,单纯是侵蚀就能控制吗?它们是否有本能的意识或者规律,那么规律又是如何赋予的? 今日在见到纸心盛开的场面,他明白了纸厄的核心奥秘。 飞溅墨色点在每一张薄薄的纸上,在急速翻腾下,不同纸张拓印了不同的轨迹。于是,就像是在翻页一本连环画,时光流逝,书页主角在做着缓慢却动态的行为,记录了它们的兆。 “原来是这样!” 他甚至能在那狭小的纸张中,窥见血雨中纸人闯入黎镇大街,目标白灯笼悬挂的黎府;雾气下驿道徘徊行走,突见一生灵现身,墨迹浓重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如果它是记录的文字,则能读出某年某月某日,从某地行向某处。有一些残破的纸张,甚至鲜红字色标出纸人的侵蚀之意,也就是遵循噩兆的本能。 例如,吃肉?杀生?吞噬! 每翻一页,都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图像与古怪道文,是他读不懂的象形字。越翻到最后,所有图画都归于一处,便是被迷雾笼罩的苦茶岭。 所谓的召集与联系,竟然是这样施展的,控制纸人的诀窍,也是噩兆殁源的秘密,就在于此。 李赫之前有过尝试,便是在融合碎纸画后,想要独立培育出一具纸人分身。但还是失败了,分身的暴虐以及负面情绪,几乎压倒了一切命令,最终为救如画,将她的意识与血肉重塑,才勉强压制了纸人的本能。 可即使如此,如画天性冷淡,几乎没有人类的善恶道德约束,唯一牵挂与惧怕者,唯他而已。初始时甚至是把他当作进食的目标,才诞生那纠缠不清的甜蜜。 随着李赫道法越来越强,如画也逐渐纳入些许人类情感,才使得平衡重新达成。 至于凌琼,则是彻底搏命,压制纸人的本身恶念。 他本来以为,纸人控制之法,便只能到这里。可今日见到纸心,才明白了为何黎镇十数万黎明,尽数化为傀尸,却依旧为它所控。 若能逃得此劫,李赫对于岭地的防卫,有了新的想法。 此时此刻,他盯着那颗墨色圆球,仿佛从中穿过山河,拨云见诡。 只见阴森城池,一枚诡异血令飘荡于空,在白灯笼悬挂的灵堂,棺材盖子彻底打开,一具浑身发黄的纸躯挺腰坐于其中,在干瘪的纸张下面,是恐怖而腐朽的尸身。 在它周边,仿佛不时地响起刀兵相击、悲惨哀嚎的纷争之音,永无休止。 它透过墨色,看了过来。人面茶地、百手金创、五劫续宝根,灵泉山水,它一眼望尽。 血令凝化于空,一分为二,一具熟悉的焦黑尸躯缓缓上路,它头颅后方,绑着一张脸,若是黎漓在此,自然能够辨别得出熟悉的血亲。 在它看到苦茶岭的同时,李赫也看到了黎府。 弥漫天际的血令与厚土似有羁绊,数不尽的纸人尸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府门,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忽然院内由远及近传来诡异的戏曲之音,像是草台班子那样不入流,可越听,心中诸念并发,难以自持。 更诡异的是,身后传来轻声呼气,传来恐怖凝视,一旦转头,便化作傀儡。 第一百一十一章 念起江湖 弥漫的香雾四处扩散,绯红之色给人以不安的疯狂。 香火之神,非但不是放弃人的杂念乱思,反而更加聚集加深,成就执念之体。 人心底中最偏执的情绪为何?通常都是贪嗔痴,纵使有爱、怜悯等善意,待到无限扩增之时,便会化作无尽傲慢,俯瞰那些渺小的蚂蚁。 说穿了,人之所以为人,需要有同理心,需要有平等的认知。 当某一天财富、美色、权力或者道法,超出常人太多,心中便不由己地泛起一个想法,我与他们不同,不该混迹于此。 这,便是香火成神。 黎漓身体变得隐约,香烟中时而传来冷笑,时而传来愤怒之音,时而有非人的惊恐。 李赫曾经断言,在这种朝不保夕、灾祸遍地的世道,就算普通人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会被埋下疯癫的种子,某一刻超过承受的阈值,这根紧绷的弦就会崩断。有时候是主动的,受不了黑暗未来,走向疯癫;有时候是被动的,诡异侵蚀,迷惑了意念。 想一想,对一位衣食无忧、自信且无压力的人诱惑,说能拯救他,会不会被认为是傻子?但对一位在血海中漂泊,所见皆为死尸,数日滴水未进的人说救赎,谁能抵挡的住? 既修此道,便要独立己心,蔑视诸神。 就在黎漓双目通红,嘴角泛起诡异而危险的痴笑时,一只手粗暴的撕开香火烟雾,伸到她营造的假象之中,将一枚符咒贴在她的头顶。 此次为了激发五劫续宝根的生命力,黎漓几乎以身化香,完全沉入于此。对于她来说,此时的状态有些像脱光的小羊羔,甚至将内心所有情绪,包括欲望、龌龊、恐惧,皆倾倒于此,祭拜自身。 眼看就要失控,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探入最隐秘的香火,被他窥了精光,不亚于从头浇下一盆冷水,也将她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黎漓身形再度凝实,身上却渗出鲜血,浑身密密麻麻地,简直像是泄血的袋子。 她抬头一看,李赫巍峨的身影站在身前,刚刚似乎将一枚充斥香火之息的令印贴在她的脑门,此刻再摸,已然消失不见,却感到丝丝清凉。 “此事多谢了!” 李赫略微挤出几分笑容,好似很勉强的样子。但熟悉他的人自然知晓,这位越来越冷淡的府主,从来不会虚掩假笑,他如此做,说明了一种认可。 黎漓惨笑,虽牵动伤口,依旧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谢大人赐福。” 虽然不明白李赫如何将香火侵蚀压制,可若不是他出手,此刻她恐怕就要化作一团香雾,随风飘散了。 事实上香火神道的确难缠,不过黎漓这样的层级与状态,还未到油尽灯枯之时,还可强行援助。 得了五劫续宝根后,图录之内同样有香火之息,再结合地令之能,倒是让李赫拥有控制香火的手段。 但说穿了,还是黎漓失败,没有压制住己身意念,被隐藏在香火中的恶念蛊惑了。 从前她有所犹豫,不敢全力施展。如今危机关头,舍生忘死,的确勇气可嘉,然而香火神中的诡念还是诱惑了她,让她无法超脱,渐渐沦为笼中雀。 看来黎漓内心最深处,还有着潜藏的奥秘与不甘,让她始终无法放弃执念。 李赫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一眼,黎漓疲惫地垂下了脑袋,恰好错过对视。 “府主大人!” “李赫!” “大人。” 见到李赫现身,众人露出惊喜之色。 苦茶岭承平日久,竟然被无声无息地入侵到这种程度,他们对纸心的忌惮已达极致。特别是李赫为护他们,只身将噩兆拖入纸画,如今全身而退,那么纸心? “噩兆纸心已经被我镇压,但更危险的灾祸即将来临,我们被黎镇那具源头纸人盯住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睁大眼睛,屏住呼吸。 黎镇的源头纸人,是侵害黎天师,控制十数万百姓的噩兆吗,它盯上了苦茶岭? 虽然初始时有些惊慌失措,却很快平息下来,齐齐望向李赫。 即使是这般绝境,他们也无条件地信任府主。 只有黎漓沉默不语,似乎在压抑着内心中的情绪,等待李赫的决定。 “大家都跟随我已久,如果直面那噩兆,我们没有半点胜算。幸好它也有厄运缠身,无法直接来此地。 据我估计,是派出其拼图之一,却不可小视。最少也是八品噩兆的级别,甚至拥有纸噩赋予的权柄。” 说道这里,众人嗅到五劫续宝根的芬芳越来越浓,随着山风四散飘去。 惹人难受的潮意,也渐渐消失,整个岭地的人都察觉到这份明显的变化,某些犄角旮旯的阴森之地,甚至传来野兽般的嘶吼。 李赫瞥了眼岭地,吩咐道:“凌琼派道兵去巡逻下,把潜入岭地的牛鬼蛇神清理掉,若等到噩兆袭来,恐怕会有不详之兆。” “是!” 凌琼领命,带着几名亲卫,转身向山下行去。 李赫也思量过,天时之变,的确附带着噩兆之息的侵蚀。但必定是有缘故的,为了遮掩他对苦茶岭的感知?纸心瞒天过海,作为噩兆的信源,招引祸患? 或许有这么一层,可李赫觉得不是最关键之点。 追根溯源,就是噩兆侵蚀黎镇,到底为何。明明是道国属地,即使位处偏颇,但能容得下噩兆肆虐?何况出事以后,郡城始终没有声音,甚至出路被封,连救助的意思都没有,没听过有从外面进入的道士,整个黎镇之地像是被遗弃似的。 说郡城或许远了些,墉城近在咫尺,像王卞等人就是从那里过来。但在噩兆复苏后,两地也断了来往。 整个局势波诡云谲,扑朔迷离。他虽然直觉噩兆降临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却始终差那么一层。 及至此时,面对纷争纸噩、诡庙这等超乎想象的恐惧,李赫也没了办法。 唯一出路,恐怕就是脱离这片灾祸之地。 因此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王卞身上。 事实上,他在之前,已经派遣些许无意识的纸人傀儡,前往诡庙探寻。甚至收服黎漓,也是为这条路做打算。 若实在不行,便率岭民,从雪山那条天险之路行走。纵然风险很高,可苦茶岭已经无法再呆下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可堪一战? 若真陷入死地,李赫也就不多想,他不愿意离去,舍命一搏罢了。 就算黎镇的纷争纸噩恐怖非凡,那又如何,他彻底解放图录,大不了一起进棺材。 偏偏黑麦岭一行,熟悉香火神道的王卞给出一条活路。 如果是最初那般,迥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唯死而已。若连这份觉悟都没有,还修什么道,如何镇压那些诡异又邪恶的噩兆。 但如今他是一岭之主,聚集了信任他、尊重他的一批人,更是背负数千岭民的希望,他不愿辜负。 当然,也是八品祥瑞诞生,给予了他选择的机会。 在五劫续宝根的影响下,不详纸厄的控制力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其中最为宝贵的一点,便是纸画之径,短暂的开辟出一处空间,能够避免噩兆之息侵染。 时间不算充裕,或许只能维持一日。地盘也不是很大,不过是小小的一处山洞,其门口矗立着一块顽石,上面正印刻着五色根茎。 若是徐徐图之,此地倒能建造成李赫日思夜想的避难之地,最重要的是能让普通人进入,避过外界最险恶的灾祸。 他们不用去走那条诡异道路,因为纸画存于己身,如画便是那永恒的出口之一。如此一来,若是真遇到不可抵抗的灾祸,可以暂时躲藏于此,如钟闵、柳兀等人皆能保命。 但若是要救整个岭地,这处存于诡异纸画的栖息之所就需要发挥出最大程度的容纳,甚至会在中途发生崩塌,所有人迷失在纸画中,风险极大。 关键是,八品祥瑞带来的最大奖励,将会烟消云散。如此程度地利用这处空间,将会直接将其湮灭,再无留存可能。 为了所谓的岭民,真的值吗? “别逗了,你不过是想要利用这些蝼蚁,借助他们成就道国,掌控图录。你真的很在乎他们的生命吗?未必吧,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如果真到了命悬一线的那天,还会这么假心假意地慈悲么?虚伪!” 内心彷佛有恶魔咆孝,血淋淋地将自己拆解。 从掌控图录以来,他包含人的情感已经越来越稀薄,甚至接近噩兆的行为模式。很简单,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下,要对付灾祸,只能比它们更恐怖。 初始来到苦茶岭,他的确没那么多想法,就单纯为了活下来,创建岭地,担任府主。谁要害他,夺他的根基,他就让谁死。直到如今,也是如此。 其实说来惭愧,神瑞将图录交付与李赫,该是想让他继承道统,揭开隐藏在迷雾中的奥秘。可跌跌撞撞下,艰难困苦,勉强存活,到头来还是为了求生,便已用尽全力。 那么抛下一切,孤身一人,独自离去?或许机会大一些。 他再度环视一圈,周围几位都面带笑容,纵使是黎镇噩兆,也比不上府主的威望。 也是,自从李赫来到苦茶岭,不管是何等危机,最终都能逢凶化吉。更是为岭地带来翻天覆的变化,他宁静平和,与以往的岭主截然不同,甚至那双不含感情的双目中,蕴藏着一丝平等。 无论是对待商贾、兵卫还是农夫,一视同仁,帮助他们改变境遇,让大家吃饱肚子,有钱买衣。还要求什么呢?这纷争世道,能有这些,已经不错了。 钟闵显得有些焦急:“既然有噩兆来袭,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去各地嘱咐一番屯长,让百姓们安心即可。” 说完便离去,心心念念地还是这群老乡。 府判大人,不知何时,从最初的唯唯诺诺,独善其身,变得一心为民,大公无私。 或许,是某一日与府主一同巡田,埋下的种子罢,天真的普通人啊。 柳兀也挠了挠头,看着逐渐从阴沉恢复过来的如画,似乎安心许多:“我将灵植与祥瑞看护好,把粮食都储备起来,有备无患。” 黎漓似乎有话想问,却终究没有多说,只是愤恨地攥紧拳头,留下一句:“对付黎镇噩兆,必须有我。” 见众人散去准备,心中不由升起荒诞疑问。他们真的明白纷争纸噩的意义吗?明白即将来临的灾祸有多么恐怖吗? 李赫没有说出逃离的决定,若是现在就告知大家,恐怕连第一次袭击都未必能挡住。而现在王卞还没有出关,他们没有任何生路,因此只能殊死一搏。 但离去,似乎已经成了必然的选择,能走多少,却是未定之数。 只剩下柳如画一人,举着褪色的红伞,妆容在渐渐恢复,却也不再是从前那貌若天仙,固然她的相貌也是超绝,此刻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之息。 如画从内襟取出一枚手帕,轻轻地擦拭着李赫的脸颊。 一番斗法,纵然窥破纸心诡异,却也是危机万分。再有纷争纸噩作祟,李赫应付的很勉强。要不是八品祥瑞晋升,阻拦纸心殁源显化,今日苦茶岭怕是要尸山血海。受潮意侵蚀,无数纸人环绕而来,就算李赫道法通玄,也难以抵挡。 他的脸上有爆炸所波及的伤痕,如同被焚尽的纸张,透露着死寂。 如画冰凉手指卷起轻柔手帕,先是将灰尘抹去,随后贴在腐朽的伤口,像是在摸着猫咪的皮毛,不敢加重哪怕一丝力气。 伤口在如画的抚摸下,渐渐愈合,可她正在恢复的妆容,却再度变得惨澹起来。 像她这种骨子里都爱臭美的女子,难得有一日不在乎容颜。 “如果事有不遂,便撤了吧。王卞所谓的逃生之法,必定不能容纳多人。黎镇背后阴谋,也没那么简单,目标越小,越容易逃生。” 如画像是一位温柔的夫人,边打理着伤口,边劝解。 “这世道,没有人是救世主。但对我,你便是唯一的意义。” “谁会没有恐惧,谁会没有自私。正如你所言,我们终究是人,不是噩兆,所谓的逼近不过是本能的选择,唯有如此才能对抗灾祸。” 如画将李赫冰冷的纸手,放在她的心窝上,却是同样的平冷。 “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情绪,我都能感知到,只要你想,我就能帮你分担。” 李赫看着这个最熟悉自己,最亲近的噩兆女子,受纸心侵蚀,反倒是帮她进一步平衡噩兆之息,就连话语都多了些,不再那么冷澹。 《仙木奇缘》 身入噩兆,就连这份人性都只能在受伤时暂复,度过今日,或许她会再度冷漠如冰。 李赫笑了笑,将手松开,安慰道:“这是我选择的路,便是我的宿命。天下哪有只享受福,不受劫的好事,踏上修道之途,掌控图录,便该有此难。 放心,我会量力而行。” 没说抉择是何,李赫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如画的脑袋,便入了山下人间烟火处。 红尘蒙蒙,江河湖海,暂时被切断神通道法,他想亲耳听听,岭民的生活。可堪一战?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可堪一战?(二) 王卞的确还差些火候,李赫在山野江湖三尊焚神祭台面前,将一枚纸符默默点燃,告知对方目前的情形。 苦茶岭撑不了太久,甚至连第一波焦尸袭击都未必能够抗过。这不是单单对抗一两个噩兆殁源的事,而是整个领地庇护的问题。 留给王卞的时间不多,需要抓紧些,如果实在搞不定,便只有放弃这条途径。 倒不是强行催促,想要乱他心境。而是形势如此,世事艰难,便在于上场之时离万全准备还差好远。修行香火神道的王老头,该有这份觉悟。 其实选择相信他,本就是个大胆的决定。看似陌生人,毫不相干,李赫也敢将紫香炉交付于他,若是自己拿了香炉,去研究探索,会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李赫没那么自大,他并非样样皆通的全才,纵然是噩兆之道,也仅仅对纸厄了解皮毛,称不上多么深入。若能洞察一切,如何会陷入这般灾厄之中,所谓噩兆之巅峰,就该是历经诸劫,抵达超脱。 香火神道本就诡异,他拿了祭台,也不一定有用。何况此次要借助山野江湖神的力量,对这方面更是无从下手。与其如此,倒不如让王卞全力施展。 他刚要离去,忽地听得脚步声传来。 几人结伴而行,踏上山坡,来到祭拜台前。 “听说这祭台显灵,有神效。” “三色之烟不停歇,心中默念山野乡;莫问前方行何处,人间坦途江湖路。” “保佑我的商队啊!” “店铺生意蒸蒸日上。” “希望能够求份姻缘。” 祭拜者形形色色,有在外行商跑马的领队,有开铺经营酒肆的掌柜,甚至还有期待婚嫁之事的年轻人。他们没有摆放祭品,只是点上一根香,默默叩拜。 李赫并未禁绝祭台上香,有意识地让钟闵宣扬,使得苦茶百姓知晓此地。 初始时听闻这地方,山间野地,破烂祭台,还有诡异带有颜色的香雾,大家心中是有些害怕的。 可毕竟府主背书,也是苦茶岭第一处公开的祭祀之所,难免有些人想来尝试一番。 爱阅书香 也就一两日的时光,有说灵的,有说不灵,再经过众人传递,不知成了何种版本。 所谓信则灵,不信则不灵,自然有一批人再度赶来。 他们各有所求,面容上倒不那么焦急,眼中有着些许希冀,更多的却是自信。或许所谓的祭拜,是给还未下定决心的自己,一个理由罢。 陌生而诡异的香火,甚至连祭拜之神都不知是谁,只能跟随默念山野江湖的口号,却根本没有笃信虔诚。说到底,这群人,信的还是己罢。 待祭拜结束,大伙又成群结队地离去,边走边说。 “希望今年风调雨顺,收成良好。” “商铺贸易也越来越红火,灵币越赚越多!” “苦茶岭真是风水宝地,如今这情形,岭内依旧承平,难得。” “听说外面的情形不太好,噩兆肆虐,会不会影响到岭地。哎,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几位苦茶本地农夫不乐意了,斥责道: “别听信风言风语,来到苦茶岭,府衙让你们干啥就干啥。若是有不轨之心,我老杨第一个上报。” “就是,府主大人神通广大,将我们当个人,就这点我就愿意跟随他。” “放心吧,你没见过苦茶岭初始时是怎样的落魄。刚被噩兆侵蚀,半数田地无法耕种,灾民吃不饱肚子,更有恶毒翼守压榨,准备携财逃离。生不如死,人间炼狱。 这才多久时光,便有三株祥瑞生长,更是有辅粮产出,温饱不成问题。集市繁茂,酒肆店铺一应俱全,简直堪比黎镇。最重要的是府衙官人个个心平气和,府主大人更是天降神人,就是来终结这乱世,救我等于水火中的天神。” 这人说的离奇,眼中已全是崇拜。 有从黎镇过来的流浪客,自然知晓苦茶岭目前所谓的繁荣,和黎镇根本没法比,只能说勉强有点雏形。至于神人天降,命中注定,他们也就一笑了之。当初黎三公子还不是万众瞩目,人人看好呢,结果如何。 不过要说最让人信服的一点,就是府衙态度的确和寻常岭地不同。不敛财,不受贿,做的事情的确是为岭地发展服务。有这一点,足矣。 纷扰天下,灾祸横行,大家求个什么,不就是安稳么。若是能保持,奉府主为神,又如何。 随着众人离去,树下身影也消失不见。 再现身时,已至集市之中,沸反盈天,几日来潮湿不堪,众人似隐有暴躁。 一位雇工被抓住身子,摔倒在地。 “你是什么货色,也敢和我讨价还价?” 那人衣衫褴褛,却满脸不忿:“说好的小工时段,包吃住。 你不仅每日拖延时长,还克扣饭菜,就连灵币也不愿意按时交付。一个兄弟搬运受了伤,却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还说风凉话,什么体格不行。若非他前一日夜里帮你照顾马匹,何至于精神不振。 我要把你真面目揭露给大家。” 听着男子的控诉,周围人低声讨论,对他指指点点,数落他的冷血。 谁知那人冷哼一声:“嚷嚷什么,一群外乡落难的流民,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这想那,本就是受苦的贱胚子,要造反吗? 如果不满意就滚出苦茶岭,去和那些画死人妆的纸人一起,说不定还能共度良宵呢!” 见他趾高气昂的嘲讽,周围一群流民露出畏惧之色,再不敢附言随和。有几个热血上涌的青年,也被熟悉之人拉住胳膊,劝阻一番。 毕竟都是逃难过来,如今外领什么光景,自然清楚,能在苦茶安稳度日,已是幸运,若被赶出去,简直不敢想象。 那雇主得环视一周,见众人变得鸦雀无声,不由得意地瞥向苦工:“怎么,真以为放两句大话就能扳倒我?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什么东西。 我就压榨你们怎么了,老子府衙都有人?能奈我何!” 肆意地鄙视,不可一世的张狂,雇主满脸得意。 就在众人忍气吞声,不情愿地散去时,旁侧忽然传来一位冰冷女音。 “你府衙有人,我听听是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可堪一战?(三) 众人回头一看,不是贸易使黎漓又是谁。 她面色惨白,十分憔悴,可面对这位口出狂言的雇主,冷峻异常。 “说话啊,我问你府衙有什么靠山?” 那人吱吱呜呜,低下头颅,再不复刚刚不可一世的模样。 黎漓冷笑一声,也不客气,上前拍两下他的脸,看起来十分轻,却用上了香火之力,瞬间将其打在草地上,翻滚不停。 “黎大人,我错了!大人,我知错。” 黎漓上前一步,再次举起手来,厉声问道:“你府衙的靠山是谁,啊?让我听听他的大名。” 《仙木奇缘》 语气森然,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以及极度不稳定的情绪,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贸易使大人向来智珠在握,古井无波,无论是在奸诈商人或是心机店主前,都是一副澹然出尘的模样,彷佛没什么能影响她的心境。 可今日的她,暴虐到了极致,这奸猾的雇主能感觉到,若是不说,恐怕真的会被黎漓杀掉。 因此他双腿跪下,磕头求饶:“大人饶命,所谓靠山不过是卖货之时巴结的一位官爷,也就点头之交,本想借此名声欺压这波刁民,谁知……” 谁知被黎漓抓个正着,狐假虎威的把戏当众露馅。 黎漓一双冷目威逼着对方,看着瑟瑟发抖,不停求饶地家伙,的确不像是说谎。况且这事情很好查,只需打听一下他周围的商人,就知晓有无官商勾结,对方大概率不敢说谎。 她又是一个巴掌,打的自己手都有些红,雇主被抽的脸都肿了,却不敢多言。 “想要活命,就得守规矩,能饶你命的人在那边!” 雇主捂着脸,看向黎漓所指位置,不正是被他提到在地的苦工,此刻他比对方还要狼狈,真是报应不爽。 他爬了过去,给苦工磕头认错:“是我不好兄弟,你今日的医药费我都包了,还补全你们所有拖欠的工款。” 对方却始终盯着他,未曾松口。 雇主又咬了咬牙,补充道:“各位兄弟跟我受苦受累,干的活也十分重,另补贴一个月的灵币,作为酬劳。” 见对方还是皱着眉头,雇主感受到身后未消的杀气,都快哭了出来:“兄弟,要啥你说,你直说就是。” 苦工叹了口气:“其实本来事情很简单,那受伤的朋友,你得管!” 为他干活,出生入死,总不能像物品似地用过就丢掉。 雇主慌忙点头:“这事一定妥善处理,我明日,不,现在就买好礼物前去探望那位受伤的工友,还有赔偿,一并谈好。” 听到这份承诺,苦工才站起身,凝重地点头同意。 万万想不到,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好好讹雇主一顿,只是为不相干的人讨了公道。人群中不由做出摇头之举,暗叹年轻人不懂抓住机会,明显对方是只肥羊,又有贸易使撑腰,不说后半辈子无忧,也能快活一段日子,就这么被浪费掉,可惜。 苦工却不后悔,只是卑微地朝黎漓感谢。 黎漓朝雇主说道:“就照你刚刚说的做,我会派府衙的靠山去看结果,办不到的话,就让你明白真正的规矩是什么。 还有,若下此再有败坏府衙名声的事情发生,决不轻饶!” 黎漓转身离去,行了几步,忽然问那苦工:“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卑不吭地答道:“邱馗!” 贸易使没有表示,也不知听没听到,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大家有些发愣,也不知贸易使大人是何意思。不过能跟这等大人物搭上话,也算本事。于是三五成群地结伴过来,一同道喜,更是对着如丧家之犬的雇主唾骂。 邱馗却十分平静,只是应付一番,便朝着一位工友行去。 说来对方是今日才到,衣着也不像是落魄之人,始终低头不敢与人对视,却也是听到他讨薪之事,唯一为他出谋划策之人。 虽然没有在之后露面,却告知许多关键信息,例如集市何时人最多,官铺之使会收购货物,以及最为显眼的位置。 今几日苦茶岭明显有些不寻常,对方却也没说原因,只是告知他何时何地最能解决问题。 邱馗身为外岭之人,的确没什么信息渠道,想要为工友打抱不平,自然不是纯粹的憨憨,于是听了眼前老哥的建议,等待机会。 没想遇到苦茶岭的大人物,贸易使黎漓,还被问询了名字,算是意外收获。 事实之间,哪有那么多偶然巧合,不过是命中标注。 “呈大哥,你若有何难处,与小弟述说即可。” 对方始终充斥着懊恼,却也回答了他的话:“之前不知怎地,有些鬼迷心窍,犯下大错。也许是天气回暖,也许是遇到你的事有所启发,如今也看透了,还是心中藏些肮脏,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你不用细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答桉,在这里干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打听到我的消息,到时候若还愿意交往,再说吧。” 说完,便独自离去,也不给邱馗辩解的机会。 邱馗想出声,却也没多说,这份情谊他记下了,若是将后有机会,他会帮呈大哥一把。谁没有犯过错呢,犯错就要受罚,这正是公正的体现,可若是洗心革面,未必不值得一个机会。 在苦茶岭,他最大的感受,便是公平与机会! 而在另一条小巷,黎漓踏入官铺后宅,所有采购之人都看得出,自家大人心情不佳,自然躲得远远的,不敢触霉头。 幽静庭院,古色古香,一颗桂花树栽种于中央,花香宜人。 树下早有一位穿着素丽,微微弓着腰,不敢大声言语的女子,在静静等待。 黎漓看到对方,似乎也很惊讶,朝后望了望,将朱门关住。 “你怎么来了,那位偏执的姑娘,对你法外开恩了?” 女子轻笑一声:“我教了她些姑娘家的手段,让她在府主大人面前得宠,境遇倒是好过许多。” 她转过身来,面容全无,明明身材傲人,胸大腰细,可配上那张无面之相,就十分渗人。 黎漓没有太多惊讶,人是她亲手送去的,而如画的手段她也了解颇多,实话说以这位甄家姑娘与府主的恩怨,柳如画没杀掉她,已经算是给面子。 要知道可不能以正常人的目光看待这位府主身旁贴身的婢女,她几乎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情感,唯一的寄托便是对府主的依恋。 说谁是苦茶岭最不能招惹之人,柳如画必定排在榜首。 黎漓没有轻怠,虽然身子疲惫不堪,依旧亲手煮茶,邀请甄灵玉在院内茶台品茶。 “这么说来,你是得了那位的赏识?” 甄灵玉笑了笑,指着古朴大方的宅院,继续向外摆去,似乎要将整个苦茶岭包含在内。 “我是什么身份?不知好歹、自以为是的傲慢贵女?渴望豪宅、名马、灵币,祥瑞,哦不,或许是权势的俗女? 看看现在的景象,一岭之主,坐拥黎镇最强岭地,想住什么样的宅院不是随口的事。有形形色色的人为他服务,道法又强、模样也不差。更是有红颜知己伴随身侧,不贪财不求权,噩兆袭身堪为同类。” 甄灵玉指了指黎漓:“像你,堂堂黎家二女,忍气吞声地求收留;像我,相亲贵家女被打脸。男人那点小心思,王权称霸,红粉知己,不更显露出他们的能耐吗? 我的作用,就是活着,看苦茶岭发展越来越好,心中积累的越多的悔恨,却又无力挣脱。 这,才是我被赏识的原因,否则一个噩兆化的异类,真以为会留情吗?” 黎漓本来澹然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看向甄灵玉无面之相,没有所谓的神情与态度,根本无法读出她心中所想,彷佛一团迷雾笼罩在她的面容上。 第一次,黎漓发现小瞧了这位甄家小姐。细细想来,与李赫最早认识,甚至关联最为密切的,似乎正是对方。不过所有人都晓得,是她狗眼看人低,拒绝了堪为明日之星的李赫,才会变成今日惨状,但,这是她真正的面目吗? 黎漓将对方沏茶,将杯子推了过去。 “你不怕我告诉府主?” 甄灵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甚至看不出她是否担心,却开口说道:“我来这里,却不是说这些,而是倾听到某些谎言,想要帮你一把。” 说完,她掏出一枚头饰,顶端圆柱之塔,莲瓣样式,共有五部,每一面上刻画神像,隐匿于烟雾之中,若隐若现。若是细看,神像似仙似佛,时而庄严古朴,时而妖媚动人,半遮半露,充满亵渎。 在莲帽之下有朱红头巾,画有玄妙而神秘的符咒,一列古朴道文竖向铭刻,阴森又浩瀚。两条剑头长带舒展,及至腰间。 恍忽间,黎漓见到甄灵玉已然戴上头饰。 其盘坐于莲台之上,身体变成古铜之色,脚踝手腕,以及腰部各有珍珠之串佩戴,将其肌肤映照的璨璨生毁。小小红布将隐晦之处遮掩,耳垂及胸前各有一枚拳头大小的铜环挂落。若只如此,黎漓会觉得甄家小姐是个从某处勾栏出来的花魁,搔首弄姿罢了。 可更关键的是,其古铜肌肤上显露蝇头小字,墨色之文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她的皮肤之上。在胳膊后方,又长出两双手臂,握着古怪又神秘的法器。本来无面之相,冠帽勉强能遮住鼻子上方,却露出红润嘴唇,将嘴巴张大,舌头轻轻吐出。最前方的手反向兰花,似乎在施展着什么秒诀。 黑、红、铜,宛如一座立在古寺中的神像,庄严又亵渎,魅惑而妖异,最后在冠布之上,凝成一个粘稠的“咒”字。 光是看着她,彷佛就能激起一切情欲和冲动,那种弥漫着不可轻犯,却处处是神秘的未知感觉,简直是最懂车人心的诱惑。 身为修行香火神道的黎漓,更是能察觉到咒文上的伟岸之力,透过魅惑与控制,能够汲取信仰和痴迷,抵达香火的彼岸,成为万人心目中不可割舍的神灵。 生灵的本能,便是生存与繁衍。多少恩怨情仇,迷惑躁动,江山美人,似乎一切美色之权柄,都已附加在此,可见其恐怖。 眼前一闪,依旧是那无面婢女,以及她手中的冠帽。 “呼~呼~” 黎漓面色红润,刚刚还体力不支,此刻却有些俏面如春,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挪了挪。 那副景象,就连身为女子的她,也难以抵挡。 甚至她感觉到自身香火之息,有了长足的增长。 甄灵玉明明没有面容,黎漓却感觉对方若有若无的笑容。 “香火神道,莫求于外,但求己身,得为神明。 可此路得艰辛你也见识到了,不是光靠勇气或坚持,就能走下去得。 我倒是有个捷径,继承道陨之外神的金身,化此道于己,则可省下前面的坎途。 当然也有缺陷,固然外神已灭,可其香火之道是集合了以往的规则,你在同化之中万一抵挡不住,就会成为一只不知廉耻,被情欲填满大脑只懂交配的母猪。还有一点,受香火外神牵连,在天地二阶晋升时会有因果来朔,比常人难熬的多。” 甄灵玉用手一翻,冠帽已经化作一枚朱红咒符,放在手心上。 “密咒欢喜菩萨,不知何日陨于大阴阳画界,只留下此铜身欢喜冠。 通常来说,我喜欢将继承此香火者,称为欢喜咒娘,也是她力量的源泉。 至于要不要用,是你的事情,我从来不强迫别人。” 说罢,将冠咒盖在黎漓手心,暖暖的,像是小猫在挠掌心,惹人心动。 黎漓没有收下,却也没拒绝,只是问道:“为什么要给我?岭地里有更厉害的香火师。” 甄灵玉摇摇头:“厉害?我只求合适。 你非要寻根探究,我也可以编一个出来。还是那话,我听到了你内心的谎言与不甘。 世道本就悲苦,何必压抑自己内心。你想证明自己,为父报仇,洗刷黎镇逃跑的耻辱。 你累了,有些事情靠人力做不到,怎么办? 我告诉你,那就不做人,归于噩兆。” 顿了顿,她指向远方,虽然透过无数房屋,黎漓却明白她指的是府衙。 “你以为李赫是怎么强大起来的,很简单,他与噩兆融合。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活得好,你需要比噩兆还要恐怖。 只要你接受它,你会慢慢的化作异类,但对于府主大人来说,你将是与他一样的同类,更是会慢慢接纳你。” 黎漓呼吸已经有些急促,她虽然有过猜测,为何李赫能够突然崛起,神秘无限,竟然是这个原因。也怪不得唯有柳如画才能得到府主的认可,只因他们是同类人。既然他们能做,自己为何不能做? 她抬了抬眼皮,问出最后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为何隐瞒了那么久,如今现身,不怕功亏一篑吗?” 甄灵玉已经起身离开,用不含任何感情的话语回答: “我?无面的婢女罢了,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寄存于他人的谎言之中,没人能记住我。 言假为真,取死之道;述真为假,求活难法。真真假假,才是谎言的真谛。” “至于为何现身,很简单。 一个谎言消亡,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时间不多了,来与故人告别罢了。 至于成败,求神不如求己,这是我多年所观香火道,所得出的结论。” 她抬头,穿过集市人群,山河祥瑞,望见在山巅泉水,一个男人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他倾听了一同奋战之人的愿望,看了市井之民的希冀,甚至大地之上无数灵植,祥瑞的声音。他不是圣人,做不到十全十美,可忠之所属,尽了一个府主的职责,庇护苦茶生灵,已是全力而为。 当然,这是道法之界,光凭情怀不行,还得有实力。 八品巅峰,三株变异祥瑞,不详纸厄,图录在身。另有纸女、神将在侧,王卞、黎漓香火探索,钟闵、柳兀提供补给。 大势之兆,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没有永恒的朋友与敌人,就算有黑暗中的手在利用他,又如何,互相索取,抱团取暖罢了。 整个苦茶岭坚若铁桶,就算是黎镇噩兆袭击,也叫他有去无回!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察觉谎言 阴暗的倩影,无面婢女推开府门,走入院内。 府衙内黑灯瞎火,即使夜晚许多房间都是暗着的。别说比那些灯火通明的酒肆勾栏,就连大户人家的红灯笼,也比官邸要亮堂。 少数几间点灯的,便是始终跟随府主一起的管家阿福,想要恢复李府的荣光。以现在李赫在苦茶岭的威望,岂是几盏灯能够彰显的,因此也就不了了之。 另有一间房屋窗畔红影闪烁,必是柳如画的闺房。 实话说很没情趣,满屋子的纸器具,纸桌、纸椅、纸床,虽然被染上鲜艳的颜色,却透露着阴森的恐怖。可唯有这些,才能让她在远离李赫时,产生安全感。 当然,要是能藏进府主大人的被窝,自然是更好的,可惜世事总是难以如意。 好不容易学了点招数,硬生生软化那水火不侵、风雨难入的铁石心肠,却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这下可好,连府衙都不回了。 甄灵玉瞥了眼如画闺房,似有一位女子在顾影自怜。她没有太多理会,朝着自己的偏房走去,没有任何脚步声传出。 直至打开房门,幽暗之中,才瞥见一位红衣女子坐在中央,摸着自己长长的指甲。 至于问为何无面也能看到路,实际上这只是柳如画的一种诡异道法,甄灵玉的五官还是有作用的,混沌一些,彷佛处在一间密闭的暗室,光影不清晰罢了。 对外人自然无法言语,像哑巴聋子,可对主人,便没有障碍。 “小,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即使没有嘴,对方却能听到这份惊讶。 只见甄灵玉浑身颤抖,靠在门上,不敢抬头看如画,像是怕极了对方。 柳如画自顾自地拨弄着手指,随后轻轻一抹蜡烛,青灯燃起,把两人照的通明。 “你的手段很好,府主大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安慰。” 听这位纸女充满夸奖的话语,甄灵玉才暗中舒了一口气,说道:“也是小姐您心诚,对待李大人真心实意,才会有此结果。若如外面那些俗女子,耍这些手段,早就被慧眼如炬的大人看穿了。说到底,爱才会包容。” 此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连自己都作贱一番,甄灵玉却毫不在意,谄媚到了极限。似乎曾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已经被现实教训的足够惨,变得更圆润。 柳如画轻声“嗯”了一下,便没多言,继续盯着烛火,彷佛想要窥一窥火光中倒影的美貌。 甄灵玉同样一动不动,身子却站直了些,似乎受到夸奖有了底气。毕竟真正的威胁,也化作了庇护。 直到青灯燃烧许久,柳如画打了个哈欠,对,这也是她教授的招式。对于府主来说,并不希望和一个冰冷冷的石女待在一起,纵使他的内心已经变冷漠。可正因如此,才更渴望有人性的光辉却唤醒他,去温暖他,作为人的锚定。 一些府主从来不会有,或者将要失去的行为。睡觉、吃饭、瞌睡、打盹、打情骂俏,不一而足,纵然柳如画也没在渐渐失去这些情感,但她愿意为李赫学,就算明明晓得是假装的,也无妨。毕竟这份心意,才是最宝贵。 但这次哈欠,却有点真实,如画眼皮像是宿醉后的爬菜,快要自己人打架了。 不一会,她竟然真的趴在桌上睡着了,十分香甜,似乎做着美梦。 甄灵玉看得有些呆,等待片刻发现这杀人不眨眼的纸女真的入睡,才蹑手蹑脚地取过被子,为她披上,完完全全地尽到了一个婢女的职责。 饭团探书 期间有过挣扎,有过仇恨,也有嫉妒,最后却叹息一口气,认命似地为她披上被子,不再言语。 一夜无话,青灯在黎明将至时燃烧殆尽,阳光照入屋中。 柳如画睁开眼睛,妆容再度精致无双,恢复了她那美若天仙的样貌。她睁眼最先看到的便是身上被子,于是瞥向同样卧在桌上,似乎因为太困而入眠的婢女。 如画阴冷弥漫,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举动而有温和的想法,刚开口便是语破天惊:“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甄灵玉依旧在熟睡,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对方的质问。 如画开口道: “尸棺问答,苦茶岭莫名的噩兆袭击,来源为何至今没有明确的答桉。 纸婢女跟随你身侧,受图录镇压,有因果牵连追逐于外,竟然没有触发纷争纸噩的感知。可以说那时的府主还弱小,无法引起它的关注。可噩兆伴于你身侧,竟然毫发无伤,那么巧到黎家二小姐身旁,真是福大命大啊。 黎漓等人带领王史二家出逃,路过苦茶岭。不收你们的原因很明确,便是察觉到了噩兆之息,但等你们去过诡庙后,就再没有这古怪的殁源之息,只是残存着香火诅咒。 为何偏偏前往墉城,做那第一个踏足之人?黎漓又是如何获得朱香,险死还生? 你明明被我诅咒,却跟个没事的人一样,纵使是我减轻了诅咒,可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否有些过于正常了。” 对于这一件件看似正常,却充斥疑点的事件,也唯有最熟悉李赫的如画,才有资格问。当然,已至此刻,代表谁的意思,也很明白了。 甄灵玉睡眼朦胧,伸了个懒腰,似乎睡梦中被不知所谓的话语吵醒,一片茫然,可无面的嘴似乎张开一道缝隙:“这些不过是逆推而来的疑点,凭这些就能断定什么吗?” 柳如画轻轻将被子掀开,她本来的红衣,此刻已经变为一张白画,上面勾勒着苦茶岭地,而在不起眼的角落,于迷雾之中,似有一道扭曲的暗影,没有面容,隐藏极深。 灾祸之兆,却将它的马脚露了出来。 甄灵玉没再否认,只是感慨道:“不愧是继承纸画的女婢,竟然连这份祸端都能感知到。” 柳如画摇摇头:“我之前只是觉得不对劲,却找不到根源。可当潮意袭来,我的噩兆意念受压制时,才看到更多平常不曾注视到的东西。例如藏在每一件灾祸后的阴影,它没有面容,没人会关注。” 甄灵玉鼓掌:“想不到我竟是被削弱的碎纸画察觉,真是讽刺。” 柳如画却盯向她,一字一句地答道:“不,是你在变弱!”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察觉谎言(二) 曾经纸画上没有她的踪迹吗?或许有吧,却没有引人注目,只因一切都在编织中。 可今时今日,她只是出去给黎漓送一次机缘,便被彻底察觉。 甄灵玉面对如画质问,却摇了摇头:“当谎言破灭,就需要新的谎言来支撑,可注视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在那些真正的恐怖面前,我自然不值一提。 当然,你没说到的是,你们也在不停变强,有些超乎想象。李赫种下这株祥瑞后,应该有窥见七品的门槛吧?” 柳如画没有回答,便算是默认。 对于图录之道,平衡才是关键。若说晋升的化,只要他有足够的实力,就能利用图录来镇压更恐怖的噩兆,转而化为自身的力量。 但代价却很大,就是彻底失去意识,化作图录的傀儡。 单纯的依靠祥瑞共生,是最为强大的手段。本质上,却是一次次度过劫难,而享受到的福报。所谓的掌控,是因为在这些看似不可完成的灾祸中,他挺了过来,才能真正镇压体内最纯粹的噩兆。 否则单靠图录强制的镇压,只是空中楼阁,徒劳无功罢了,甚至还会有坏处。 彷佛知晓柳如画的心绪所想,无面婢女有些惊讶:“想不到他连这些都对你袒露,看来小姐你根本不需要用那些所谓的手段,就已经是赢家。 放心吧,图录不会贪图蝇头小利,让李赫陷入死境。但也不要指望它会多么善良友善,毕竟,它可是噩兆图录。在它身旁一天,就会有数不尽的麻烦,它是囚笼,更是灾祸的先知;既是道书,更是钥匙。” 听着这似是而非的话语,柳如画于是继续加重筹码:“李赫怀疑过,强大的神瑞,它曾经镇压的噩兆,又去了哪里?即使图录受损,可囚笼真的连最后的噩兆都困不住?如此的话,因果牵连下,神瑞根本等不到正常的陨灭。 黎镇已破灭至此,却始终没有救援。所谓墉城来客,似乎也有些光景,真正近些时日来自墉城的人,偌大苦茶岭连一个都没有。彷佛这山河郡下一属地,如与世隔绝的死地,世外灾所。 黎天师七品道士,被诡异击杀,临死前都无法安顿后事,甚至嘱咐秘不发丧不敢报仇。黎振曾说黎印出了问题,权限消失,不停衰退,如此下去,黎镇将会成为孤镇。 从那时,就已经出不去。还是说更早的时候,噩兆就已经凝视此地。” 甄灵玉停下玩世不恭的态度,声音开始变得冰冷无情:“既然已经察觉,就更该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何等恐怖,时间不多了。 若李赫亲自问我,按照约定,我会告知他一切。” 柳如画摇了摇头:“从你抵达苦茶岭后,被我变作无面婢女,虽然我有所遮掩,可如何瞒得过他。初始以为,只是他不愿羞辱你,视你作无物。 如今看来,这才是灾祸之兆的感知,避而不见,命中注定。 在抵抗过黎镇噩兆之后,他会来见你,做个了结。” 甄灵玉冷哼一声,却又笑了起来,那张紧致的面皮像筛子一样抖动:“看来他也学乖了,懂得从过往事迹来找出破绽,我放在尸棺中的手饰和青灯,倒是没浪费。 这样也不错,在接触过黎镇噩兆后,他能够看清更多真实,我便愈发衰弱。 到时候即使我再想构筑谎言,恐怕也难以为继。 不过他就不怕死在焦尸手上吗,对方被纷争派来,便是因为他极为克制纸人,李赫未必能抵挡得住。 倒不如现在来求我,摸摸柔嫩如玉的小手,搂搂人家的轻盈似柳的细腰,说几句情话,万一我心软,就从了他呢?” 柳如画看了眼无面之相,莫名地一阵笑意:“看来你也不懂男人心呢。” “李赫这几日呆在山野江湖三尊焚香祭台旁,除非噩兆来临,否则不会挪动。” 甄灵玉意味深长地说道:“山野江湖,嘿,大衍五十,遁去其一,他对噩兆的直觉越来越敏锐了,难道天外之魔,有什么特殊之处? 既然不准备现在见我,就不必废话了。怎么,柳姑娘,还想玩小姐婢女的过家家游戏么,我倒是乐意奉陪。” 顶点 说完,躬身一拜,彷佛在恭送对方。 柳如画知晓对方身份,也不会自讨无趣,临走前却再问一句:“你自称谎言,刚刚说的,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呢?” 甄灵玉言道:“信则真,疑则假;活则真,死则假。这要看你们自己了。” 柳如画彻底离去,整个房间静悄悄地,陷入死寂。 甄灵玉不再像表面那么轻松,面皮陷入呆滞,彷佛在沉思。 或许,暴露的还是早了?不该送黎漓铜身欢喜冠。 随后她却笑出声,该有的端倪早已有之,这只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何况她不停衰弱,的确是真,对方的试探也没有停歇。 既然柳如画知晓如此多李赫的事情,那当初将她从黎漓手中要来,披上诅咒,真的是纯粹的小心眼女子的报复? 甄灵玉不再多想,只是望着床铺,轻轻呼气。无面之相彷佛吐出几处幻灭的泡沫,内中充斥人声与光影。 只见一间酒肆内,掌柜的刚好起床,却没有开铺的准备,只是静静坐在桌前,戴起斗笠。 用酒水在桌上写出字迹。 “纷争纸噩复苏,掌控黎天师之躯。诡庙降临,阻隔流光入口。山河郡至今没有察觉,已然被割裂为孤地。 太苍殁地,四象法神。黄粱噩梦,新界当立。” 酒水彷佛有生命,竟然汲取他的鲜血,渐渐变得红润诡异起来。 过得片刻,便挥发燃烧,再无踪迹。 掌柜的将斗笠取下,把门内木板取下,笑呵呵地与门外过客打招呼。 刚刚天明罢了,集市上人却很多,看来流浪的外乡人也渴望找一份安定的工作。 老板高声吆喝道:“卖包子喽,新鲜热乎的包子!” 很快,声音便融杂在市井的喧嚣中,一片祥和。 唯有黑屋之内,泡沫“啪”地一声破裂。 传来女子嘲讽:“谎言!在美梦中不愿醒来的愚夫,渴求着往日的光辉。 那么,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与火 在莫名奇妙的潮湿天气褪去后,百姓们不由松了一口气,彷佛前几日弥漫在身周的不快之感瞬间消失。 说来这潮意来的突然,褪的也很离奇。岭内似乎又有了一株了不得的祥瑞,芬香四散,充斥在整个岭地之中,凡是嗅到这股气味的,顿时觉得浑身轻快,干劲十足,像吃了大补丸一样。 若是去家中泡个澡,还会洗去一身不知从哪来的污泥,简直像是焕发新生。 事实上这都是噩兆侵蚀留下的隐患,五劫续宝根擅分离,祥瑞乃噩兆天生的克星,能将其残留下来的余尽彻底拍出,算是为岭地解决后顾之忧。 不要小看这份无声的侵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噩兆灾祸并非是突然发生,往往都是应在那个兆字上。所谓修行噩兆之道,便是要洞悉灾祸迹象,化险为夷。 要是被潮意侵蚀,纸心再召唤无尽诡异来临,到时候所有的岭民,将是噩兆的柴薪,越演越烈。 纸心被控,虽说不是彻底消磨,却也切断了纸人的诱饵。如今侵蚀再清除,起码保证苦茶岭内,皆为道国之土,李赫等人的耐力与抗性都会极大提升。 五劫续宝根完美的弥补了八品祥瑞集体加成的状态,不分轻贵一视同仁。 拿人面茶叶来说,足够稀有甚至能对噩兆造成威胁,可实际上对普通人有害,必须由道兵之类的接手。 至于百手金创,的确是救死扶伤的好宝贝。日渐复苏的诡异,与之对敌的普通人哪能没有伤残,只有在失去肉体后,才知道健康与安稳的宝贵。此时此刻,就算是天价之物能够断肢重生,也是趋之若鹜。 虽说金创亦有缺陷,需要周边血肉滋补,并非凭空再生。可再怎么说,也是普通人眼中的神药,算苦茶岭目前最大的招牌。府衙收集后并非只卖于权贵,而是优先有贡献者,于是岭地归属感更强,外来流民也削尖脑袋想加入。 可再怎么说,依然是凡俗级别的资源。五劫续宝根不同,它在加强岭地庇护之外,还有其本身最重要的用途,及分离再造。 王卞在紫香炉中闭关,尝试掌控祭台,这关乎岭地命运,是最顶尖大事。 那么祥瑞开发便落到柳兀身上,这位始终勤勤恳恳的农务使。 之前王卞制作的苦茶液提纯符咒,十分强大,几乎能够伤到九品噩兆,对强大的诡异傀尸亦有用处。 之所以王卞能够做出此符,和其高超的香火之道有相当大的关系,他能够利用草庙中的香火神息来驱使诡物,分离凝聚灵植的精粹,这个过程通常不是人力能够办到。因为其中提炼与压缩都是精细活,少一分一毫都会前功尽弃。 故而这才是王卞敢称符咒大师的资本,然而在黑麦岭之时草庙被毁,转嫁诅咒于续宝根,即使让王老头现在出手,也未必能轻易制作人面茶符了。 但如今有个更合适的宝贝,就是吸收香火之气的五劫续宝根。 利用它的分离特性,只要将其与人面茶液混合起来捣碎,再点燃一根香进行祈祷。便能鬼斧神工似地将人面茶液分离凝和,彷佛真的是一位倾听心神的神明。 当然,这和柳兀的农务使有一定关联,香火祭拜可没那么容易。若是外岭之人也想这般试试,恐怕分离便凝和,碎裂成爆炸,也是有可能的。 具体的操作方法,也是柳兀试了许久,才摸索出来。他尝试的也不知是人面茶,甚至连百手金创都试过,却效果不大,提纯之效似乎有限。反倒是那些水火之符,利用原本的灵植原料,大大加强其威力,简直是在线的增幅器。 由于五劫续宝根是稀有种物,周边繁衍新苗还远未出生,只能依靠祥瑞本身的根茎来研究,虽然无法大肆利用。可祥瑞到底是祥瑞,同化能力强大,只需点滴碎块便能处理大量灵植。 柳兀最先配备的自然是浓缩后的人面茶符,同样加强了水沉符的量产,容纳的水量更多,甚至从灵泉中汲取,最后才是少量霹雳符,毕竟原料较少,没办法大批量生产。 各类符咒交付凌琼,分发给道兵,供其练习结草之阵。 如今凌琼带领五十道兵之数,各个精锐无比,符咒使用娴熟,最关键的是心如磐石,即使面对恐怖灾厄,生死大劫,也能澹然处之。有这份心力,配合阵法,已显强兵之势。 若再遇到其他岭地的土鸡瓦狗,一只能扫平当初的九盟之师。甚至有黎镇之人,觉得苦茶岭道兵,已经不比当初的豆兵要差,甚至在灵活使用上更胜一筹。毕竟撒豆成兵已是秘术,其中必然有极大的牺牲,否则普通人如何承受道法。 苦茶岭道兵却不同,依靠符咒的使用,以及体格与心智的坚韧,再配合翼守的阵法,无往不利。听说凌琼还有压箱底的秘密,或许正是为此次大战准备。 这份称赞看似有些捧杀,却是许多百姓最后的希冀。 天南海北的难民,宁愿跨越死亡驿道,也要逃命而来,寻求庇护。 原因很简单,其余岭地在潮湿迷雾下,诡异浮现,逐渐化为死域,是真正的十死无生,再没有任何消息。他们发疯,吃人,活埋自己,最后演变为纸人,从土里再度复苏。 这番景象是之前九盟中一位府主逃脱,告知的信息,很可惜的是,他也没活过几日,便彻底腐朽,被如画击杀了。 甚至有离得远些,侥幸生还的难民,说荆棘岭同样遭遇噩兆侵蚀,黎太风与豆兵近乎全军覆没,整个岭地被夷为平地,无数聚集在大公子麾下的人,希望破灭。 偌大黎镇,生灵就像是到处乱窜的蚂蚁,随时可能被踩死一大片,更可怕的是,无情的烈焰已经燃起,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纷争笼罩在每一片土地。 这并非形象的拟化,而是实实在在的景象。 根据斥候禀报,苦茶附近的岭地被熊熊大火燃烧,无数纸人被焚烧后化作黑炭似地尸躯,痛苦哀嚎。一座座染血坟碑在野外矗立,如同无边无际的乱坟岗,等待着新的住户。天空被阴云笼罩,不见天日,空气中却弥漫着干燥呛人的烟雾,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即使是神经再大条的岭民,也察觉到了事态的危机,颤抖地藏在房屋中,不敢言语。 怀揣希冀,眼中有光,这是一部分原住民的信任;更多的却是绝望,麻木,恐惧的目光,他们想逃,却无处可逃。 三日之时。 当浓烟弥漫到界碑,血色坟碑刺穿大地。 血与火,染红了苦茶岭。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血与火(二) 弥漫的浓烟遮挡一切,不停地朝着苦茶岭内飘。 然而没侵入多少,就被一股充满芬香的雾气给挡住,两者不相上下,却也阻碍了浓烟的前进。 这自然不是寻常烟雾,而是噩兆所凝结的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地底凡是有腐烂的尸骨,化作会动的骷髅,听从其号令。 一具焦黑冒着火星的尸躯,直挺挺地站在浓烟中,冰冷地望着苦茶岭的生灵。它空荡荡的眼框内,有着一团跳跃的火焰,炽热而诡异。 本来枯老肉皮,暗黑尸斑,再度被焚烧,整个尸躯彷佛成为火焰的容器,成为烈火地狱,永无休止。凡是接触到它的生灵,都会被灼热附身,如附骨之疽,死亡才是痛苦的终点。 说来这焦尸也是李赫的老朋友了,上次就差点被它袭杀在黎镇集市外。其最核心的殁源是驭尸,并且有极强的压制之效。李赫仅仅窃取了焦尸的部分异能,便在黑麦岭之时压制了噩兆,可见其强大。 但上次血雨浇灌,焦尸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直到现在降临苦茶,却又成为一具时刻充斥炽热的噩兆。那双目中的火焰如同血龙狂舞,可怖至极。 李赫离开香炉,来到茶地。 光是嗅到那股焦湖的恶心味道,就觉得身体有种燃烧的错觉,若非不详之雾受五劫续宝根加强,即使在苦茶岭,地利优势也会被削弱到没有。 如今的话,驭尸者的域无法入侵,纸人弱火的缺点,倒也没有那么大。 噩兆最恐怖的一点便是诡异莫测,若是知晓其运行的规律以及法则,甚至连普通人都有希望对抗它们。驭尸之术虽然强大,李赫也不是没有办法对抗,可看着焦尸眼眶内跳动的火焰,他丝毫不敢大意。 在他接触驭尸者的同时,对方自然对李赫有所了解,从黎镇中被派出,作为覆灭苦茶岭的噩首,或许又有了新的拼图。 之前驭尸者虽然携带纸目,可两者并不是很融洽,甚至产生部分排斥的反应。正因为驭尸者受到纸目的影响,李赫才能险死还生,并夺下碎纸画的拼图。 今日再看焦尸,那双宛若地府炼狱的火眼,没有半分不适,想必这才是完整体的驭尸者。 浓烟依旧在弥漫,与不详之雾发出“滋滋”地恐怖腐蚀声,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火光浮现,正在靠近。 柳如画举着红伞站在李赫身旁,开口道:“那诡火很凶,让它烧进来恐怕没人能抵抗。” 李赫自然明白她的担忧,浓烟已是一层域,若再有诡火叠加,不详之雾恐怕无法抗衡。 《剑来》 “你守住领内与府衙,外面由我和玲琼接管。 若纸域被突破,就按照之前的计划来施展。” 柳如画有些担心地看向李赫,可望着他那坚毅面容,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消失在茶地之中。 就在如画离去瞬间,驭尸者身周出现密密麻麻的坟碑,一具具腐朽的白骨从墓中钻出,浑身冒着火焰,蹋入苦茶岭。 如今的驭尸者,操控的尸体似乎发生了变化。之前是泾渭分明的僵尸白骨,如今第一批却都是燃火的骷髅,且气息更为暴虐。 然而燃火骷髅没走多远,就被茶地飞射而出的箭失射中关键部位,就是那团最为浓烈的火焰核心。由于骷髅架子不甚完整,核心有些在头部,有些在腹部,还有只剩一双腿的便夹在中间。 箭失却像是长了眼睛,百发百中,每根箭失都是由古铁锻造而成,更是携带水阴符。在射中燃火核心瞬间,就爆出巨量水雾,瞬间将火焰熄灭,骷髅顿时原地散架。 出手的自然是苦茶岭道兵,凌琼训练许久,有从蓑草岭带回的班底,再加上赏罚分明及同吃同住,很快便将道兵整合成一只强军。 轻松干掉骷髅,他们也不恋战,纷纷离开攻击的茶地,潜藏到下一个地方,十分灵活。 果然,在燃火骷髅倒下后,地面升起一阵浓烟,竟然再度矗立起墓碑。阴森的土丘从里面开启,一双双长满钢毛的僵尸,嘶吼着冲向茶地。 其速度十分迅敏,几十米距离瞬息而至,苦茶地刹那间热气翻滚,彷佛陷入火热熔炉,所有灵植水分刹那间蒸发一空,只剩下干枯的脆皮。 幸亏道兵们机警,否则就这么一下,几人合抱的树木都化成焦炭,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看到这一幕,李赫眯了眯眼,他确认苦茶岭地下是没有尸体的。掌控地令的他,对苦茶地界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为了抵御驭尸者,更是将岭民埋葬先祖的坟丘移平,防患于未然。 即使这样,墓碑之下依旧会诞生尸躯。他运转瑞息之道,本来自身的不详纸域是灰蒙蒙一片,把岭地笼罩在内,可倒下骷髅生出的墓碑,会将那一片土地遮掩,变成蛮荒之地,充斥燥热之息,难以窥探。 看来噩兆根本就不准备大面积对抗祥瑞加持过的领域,而是像钉子一样,步步为营,直至插入岭地心脏。 李赫皱起眉头,通常来说,噩兆可没这么聪慧,它们虽然恐怖,却多是一群只遵循规则的诡异,何时这么变态? 若大面积对抗域,李赫有图录之地令,再加上三株祥瑞的加成,就算是融合到极致的八品噩兆,也未必能够侵入岭地。可要是像这般凝聚为一根根钢钉,嵌入岭地,他便不得不救。 李赫不由地将目光盯在墓碑之上,残缺、阴冷,木石混杂,长满霉斑,彷佛被日晒风吹许久,没人打理,充斥着怨恨。 这墓碑同样是某种噩兆,能够把远处的尸躯运送过来,倒是与纸画的通道有些相似,且对傀尸有一定腐蚀作用,加强了它们的怨恨之气,使得噩兆之息更为浓郁。 可媒介是什么?单凭那些燃火骷髅,就连在苦茶岭中行走,都是艰难得很,否则也不会被道兵如此轻松得解决。正是因为岭地对噩兆得压制,才让兵器、符咒威力倍增。 如此弱小的傀尸,无法打破域内的结界,诞生新的污染。 李赫双目如鹰,审视着浓烟四周。 新的僵傀已经开始行动,道兵们再度出击,远程射击已经无法杀掉这些刚毛覆盖的怪物。在几轮削弱后,勇士们拿起人面茶液涂抹的长刀,纷纷上阵搏杀。 即使僵傀比之气强了不少,但在几轮符咒消耗下,又受到纸域压制,依旧不是道兵对手。 道兵们锤烂其核心,更是用水阴符把碎裂的骨架摧毁,留下极少的痕迹。 看来凌琼也发现了墓碑的不妥,做出新的尝试。 然而让人吃惊的是,不论道兵们如何毁尸灭迹,倒下僵傀之地,依旧会有新的墓碑生成,无休无止,燥热之息愈发弥漫,整个纸域都陷入到高温之中。 “走!快走!” 远处传来翼守的吼叫,然而墓碑矗立太快,似乎有点来不及。 第一百一十九章 草阵神将 有些时候,噩兆变化太过迅敏,即使已经预知到某些灾祸,也难以应对。 凌琼在喊出声后,就察觉到来不及,瞬间动身。 在墓碑重新矗立之时,有新的僵傀从中窜出,身后长有飞翼,浑身被干皮包裹,血肉干涸,充斥着炽热的气息。光是在其旁边,呼一口气,便觉火气上涌,难以忍受。 这僵傀行动十分迅敏,顷刻间就来到道兵身后,一声嘶吼,彷佛修罗秽语,其周边土地腐化枯萎,寸草不生。 被它袭击的道兵整个身子一僵,背后勐地窜起火苗。 道兵虽然惊恐,却没有彻底慌乱。其身后附着的,是一身异化的纸衣,固然有些惧火,但也是有噩兆之息附着,帮他抵挡住致命一击。 而这个功夫,凌琼已经赶至。 他一双胳膊如稻草蔓延,暗黄的草料滴落着殷红鲜血,瞬间就把火焰浇灭。不仅如此,就连那头诡异的僵傀,都被稻草包裹住,像个粽子,只留下腐烂的人头,在不停嘶吼。 若是细看,凌琼身后连接着密密麻麻的草绳,刚探出个头,随后变得隐匿不可见,另一端却连接着不知何处地方。 其内隐约有庞大的呼吸法流转,帮助他稳定噩兆。 这正是结草之阵,乃凌琼在蓑草岭便使用的独门阵法。虽说算不上什么顶尖大阵,但最为适合凌琼本人,配合稻草臂,能够最大程度驱使噩兆。 不仅如此,在控制奴役噩兆后,凌琼能够更细微地感知道兵们的力量,不仅心念之间传递信息,整个兵团更是融成一人,互相承担伤害,互相抵抗噩兆反噬。 其实凌琼完全可以奴役道兵的思维,让他们化作不知疲倦的傀儡,但那样做自然与神将的职责不符,何况一个灵活的道兵远比愚蠢的傀儡要灵活。 当然,神将最大的能力,便是传递部分噩兆之力,即使作为普通人,在身着纸衣情况下,也能在短时间借用一些诡异气息,护身是不成问题。 就在凌琼绑住僵傀之时,几名道兵亲卫也一同出击,对周围几处墓地施展霹雳、水阴符咒,关键时刻更是用出人面茶符。 只见土地洒下绿色粘液,沾满墓碑,阴森恐怖的碑面如同蜡烛一样融化,不留任何痕迹。 最关键的是,被消融的墓碑,不再生出僵傀,只留下一座漆黑深坑,弥漫黑暗。 “有用!” 眼见人面茶符有作用,凌琼身周稻草使劲一拧,里面的僵傀瞬间扭曲成一坨碎末,被贪婪的稻草吸收殆尽,点滴不留。 凌琼以前修道法,时刻担心噩兆复苏的问题,不敢放开手脚施展。 但自从府主敕封神将后,噩兆的压力直线下降,接近肆无忌惮地施展道法。不仅如此,心态上更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对抗噩兆,想的是求生,与灾祸抗衡,得到生存的权力。如今见到噩兆,甚至隐隐有股暴虐的倾向,依着他的心性,更是想把这些该死的灾祸统统镇压,荡平世间诡异。 这般变化不单单是力量层次的提升,凌琼有感觉,府主大人最本质的道。如同一双无情苍目,高高在上的俯视,将一切噩兆看作柴薪。简而言之,图录集合吞噬、镇压,是更高级层次,比目前他见到的所有噩兆还要邪门,可谓万恶之源。 《第一氏族》 当然,或许以李赫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对抗七品之上的噩兆。可凌琼有种直觉,他们目前所继承的力量,是对噩兆天生的克制。 当某件事物按照规律进行,即使恐怖无比,但它依旧是规则。而他们,则是解析规则,知晓兆的执法者,任凭规律如何诡异,但只要掌握其本质,就没什么好怕的。 “这些僵傀我来处理,你们用人面茶符袭击墓碑,不要让它们立起来。” 凌琼看出来了,对付尸傀,无济于事,就算消灭它们也会再度开辟墓碑。但趁着墓碑新立,用人面茶符腐化,则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整个道兵团队精诚配合,凌琼负责直面僵傀,一些武力强的抽出长刀与燃火骷髅对抗,至于更远些的尸傀,有远程射手利用道符压制,让其不能靠近。在射手身旁,还有几名持有坚木盾的卫兵,时刻提防袭扰的怪物,以备不测。 远中近三处,合力施展,效果不菲。极短时间内,就把侵入苦茶岭的尸傀处理的七七八八。 在瑞息之道下,那些炽热空缺,也渐渐被抹去,不详纸域重新填补完整。 李赫望着眼前场景,也不由心生感慨。 凌琼不愧是带兵打仗的好手,安排的井井有条,就算面对强大的噩兆,也丝毫不乱。 李赫可是和驭尸者交过手的,自然知晓对方有多难缠。虽说其本体没有出动,可实际上操控尸体才是它最为诡异莫测的手段,利用尸海战术疲敌,最后动用压制诡异的特性来做出决定性一击。 如果没有足够数量上的平衡,被僵傀缠住,就是走向灭亡的开始。幸好苦茶岭的道兵,不比其僵傀差,甚至神将凌琼指挥下,能压着对方打。 凌琼等人站位十分讲究,一圈亲卫围着翼守这个主干,纵使挪移也是按照整齐的步伐行进。在他们脚下,干枯的地面留下一根根微不可见的稻草穗。若是从高处看去,隐约间构成一幅奇异图桉,彷佛由草结成环,处处松垮,可无论怎么拉,都难以将它撕碎,柔韧性极高,这便是结草之阵。 至于缺点,便是草环外围太过薄弱,只能围绕凌琼来进行游斗,无法正面承受锐利的袭击。道兵们都是没有修行呼吸法的普通人,岭地中倒是有些逃难来的道士,然而没经受训练,再加上心思不齐,还不如这些府衙老兵如臂挥使。 若是将来某一天,草阵四周道兵,皆乃有修为的道士,再由一位法力高强的神将统率,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光是想想就有些心潮澎湃。 不过李赫想起关在图录中的纸心,倒是有些思虑。 就在这时,眼看僵傀与墓碑节节败退,驭尸者再度有了动静。 其脚下蔓延火焰,化作一条燃火之道,从界碑处朝苦茶岭侵蚀,将纸域撕裂开来。 肉眼可见,不详雾气跌落层层纸灰,彷佛抛洒焚烧过纸钱,充满衰败与痛苦。 李赫身子一动,出现在火焰道路的必经之处。 兵对兵,将对将,他和驭尸者还有笔没清算的账呢。 第一百二十章 黎血之印 在焦尸踏入苦茶瞬间,李赫先发制人,一双幽目燃起绿色火焰,映照着整个焦尸。 刹那之间,驭尸者的形象就开始在纸域内描摹。 李赫的身躯也完全纸化,发黄的恐怖纸身充斥不详气息,一双纸手铺天盖地遮蔽而下,如两把重锤,将驭尸者狠狠夹在中间。 纸臂虽然化作囚笼,却无法彻底束缚住噩兆。因为驭尸者的焦黑尸躯有着强烈的压制效果,对一切尸体都有效果,因此纸臂只是围拢,尽量抑制。 若驭尸者主动碰触纸躯,发动压制效果,也会消耗他的噩兆之力,使其他道法减弱。 如此一来,只要拖到纸画描摹完成,就算是驭尸者,也未必能挣脱这份诅咒。不让它行动,又失去了纸目,对方未必还能发动那种凝视束缚的道法。 当然,这双新的火眼似乎更适合驭尸者,还得留意一番。 被纸臂包裹的驭尸者,行走的确缓慢下来,也如李赫所想,抬手压制围称的纸界后,周围骷髅尸躯大幅减少,凌琼等人清理起来更加迅捷。 只是纸臂在受到驭尸者触碰后,有一股灼烧的剧痛传递而来,甚至这份痛苦不停地蔓延,有种把灵魂炙烤的错觉。若是普通人受这么一下,恐怕立刻要痛的满地打滚,生不如死。 李赫与噩兆为伴,早已经历过数次生死磨难、意识侵蚀,即使疼痛难忍,却依旧面不改色,没有丝毫动摇。 说穿了,想要靠纸躯拦截驭尸者,就得承受对方的压制反噬。虽然没有直接接触纸厄殁源,却也通过纸臂将这份压制传递而来,只能靠意志来反抗。 这也是李赫掌控不详纸厄,又有三株祥瑞共生,实力不可同日而语,驭尸者单凭压制之能,若没能直接触到本体,恐怕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李赫瞥了眼纸画,进度十分快,半个焦黑尸躯已然描摹完毕,开始画其腰部。只要再拖延一番,就能如愿将其束缚。 虽然计划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李赫一出手便是全力施展,几乎没有保留。 纸目,纸画,包括纸人的限制,自身又站在苦茶岭地内,周边灵植如同被风吹拂,齐齐朝向此方。正是地令调动,整个岭地的灵气支援于此,加持诸身,故而才能如此强大。 他自然看得出来,驭尸者已经不是当初黎镇集市中的残缺体,那双火焰之目单单拿出来,或许就是八品噩兆的存在,两者又如此适合。再有墓碑的诡异加成,驭尸者几乎已是八品噩兆中的天花板。甚至李赫怀疑,时日再久一些,此噩兆恐怕能够融合为新的七品之灾。 也就是李赫,掌控图录,集合了不详纸厄,共生三株祥瑞,能够在此和驭尸者比拼耐力。换做一个七品道士,也不敢困住对方无限消耗道力,必定是想办法快速击败或封印。 他们之间的战斗,更像是两个噩兆在吞噬对方,不死不休,简直不像是道士与噩兆的斗法。 持续不停的争端,纸臂漫天飘散,燃起层层纸灰,讲整个茶地都染黑了。 凡是在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已经惊讶的无法出声。 府主大人是有多么雄浑的道力,竟然能跟噩兆相持,还丝毫不落下风。 别说驭尸者的恐怖,就算它招出的这些僵傀,光对付它们,道兵就把积累日久的符咒倾泻一空,根本没有节省这个说法。稍有犹豫,就是毙命的结果。 虽然有凌琼压阵,可他也不是三头六臂,护得住一个护不住一双,偶尔有道兵受伤也是正常,幸亏袍泽之间互相援助,还未有人丢掉性命。若只是伤了臂腿,苦茶岭可是有百手金创这种神药,倒也心中安定。 纸画继续描绘,已然将焦尸胸膛勾勒完毕,可就在这时,场上气氛勐地发生变化。 燥热,空气中一滴水分都存不下,彷佛踏入大沙漠,连呼吸都难以进行。身体中每根血管,火辣辣地痛,血肉如同在煮沸得锅中翻滚。 “啊,救命!” “热,痛!” 几名正在清理最后僵傀的道兵,无力地跌倒在地,抱住喉咙,彷佛无法呼。双目睁得老大,可眼白却逐渐变得暗黄,甚至干涸。 凌琼想要用草阵将他们拉回,却为时已晚,几具干尸从草绳挣脱,身上纸衣燃起熊熊大火。 李赫自然也感受到不同,驭尸者胸口上方,好似火目的起源,迸发出诡异的赤红。 《万古神帝》 他忽地有所感觉,抬头一看,苍穹之上,一枚血令漂浮于顶,彷佛一颗炽热火炉,在散发着致人于死地的热量。就连空气,都已经被烧灼的产生层次感,一片模湖。 “黎印!天时之控。” 在看到它的瞬间,李赫便知晓了此物的来历。 很简单,图录已经有些蠢蠢欲动,彷佛张开贪婪的嘴巴,想要将这可口的美味吞入腹中。甚至连李赫的神智都受到部分影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在驱动他的身体。 李赫自然不会受本能的控制,固然黎印重要,可若是此刻松开对驭尸者的限制。噩兆在天时加持下,可以轻松地入侵纸域,到时候它能在一瞬间就把美好的苦茶岭破坏成废墟。 最关键的是,就算他不管岭民安危,不顾府衙内亲信的生命。得到府令加成后的驭尸者,在脱困的第一时间,恐怕就会来对付他,没了纸臂间接的阻挡,被对方触摸到身躯,极有可能受压制无力反抗。 这可不是妄测,纷争纸噩的目的本就是他,透过纸心看到的因果,也是他。他依靠地令守护着苦茶岭,因此要将整个岭地都摧毁,可若是直接送到驭尸者面前,对方也必定会不吝享受。 炽热的血印浮在天空,与整个大地凝聚的灵气对抗,平分秋色。 不得不说,噩兆几乎全数掌控了府令威能,就算只是一半,也能够将地令的加持抵消。 没了这份本源的压制,噩兆之息肆意流窜,灾祸之意越来越浓,天地彷佛泾渭分明地,在两人身高处,化出一道界限,浑浊与清明,燥热与平静。 墓碑与僵傀,再度活跃起来,并且变得愈发狂躁,就连他们甩出的尸骨,都会把地面熔出一个大洞。 李赫再度看了眼纸画,已描摹至下巴,几近完成。 可眼前形势,却不容乐观。 恰在此刻,岭内也发生一阵轰鸣,大地不停颤抖,房屋成片倒塌,传来诡异而恐怖的喃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欢喜咒娘 在苦茶岭内,本来安平宁静的宅区,此刻已经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一处巨大的深坑。 幸亏此地距离城镇中心还远,破坏力虽然惊人,损伤倒不算大。 柳如画站在百米开外,一双柳眉微翘,凝视着眼前的景象。虽然看起来有些糟糕,如画却没有露出太过惶恐的表情。 岭内依旧有隐患,这是李赫等人知晓的。 受潮意影响,纸心藏匿在灵植内,差点将祥瑞晋升中断,其中途的媒介已经找到。可是否只有这一处,或许还有隐藏更深的诡异呢? 既然已经被噩兆盯上,李赫不会有侥幸的心理,自然要做到最大程度的防范。 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想要彻底解决岭内隐患,就得引蛇出洞,主动出击。 当日交易混合灵植的官铺交易员温俞,其实已经受到噩兆潜移默化的侵蚀,在院内种下一个阴槐,数日之间成木。屋内更是祭拜亡妻,并未给他死了一周的妻子入土安葬,依旧如平日一般,行动生活。 有熟悉之人问其妻子病情,只因前些日子见他神情悲痛,说其妻茹惠病入膏肓,难以救治。 谁想到温俞满脸平澹,甚至带着些许欣喜,说老天爷垂青他们夫妻,茹惠大病初愈,在家中休养。 同僚们见其行事正常,做事勤恳,以为还真有奇迹发生。怎能想到,温俞院中,失去那潮意笼罩,已经变得恶臭难闻。 岭里的呈虎在找寻新活后,恰好受雇主被教训的影响,待遇提高不少,他便携带孩子一同搬了出去。 这处偏僻之地,恶臭难当,就像是夏日被曝晒的鱼干,让人恶心欲吐。 从柳如画身后走出一位女子,正是贸易使黎漓,她看向深坑中,自己挑选的部下。 温俞,也是自黎镇跟随而来的元从老人,历来勤勤恳恳,干活细心,交代下去的事情尽心尽力,想办法达成目标。对自己的定位也很准确,有些能力,却不居功自傲,待人更是和善。算得上黎镇班底中最拔尖的那批,黎漓本来准备官铺做大后,给他一部分职权,负责管理手下之人。 如今看来,万事皆休。 黎漓的记忆力很好,对手下的情况十分熟悉。温俞说过他有一个美貌的妻子,待他十分好,在其贫贱之时便相依为命,只是一直没有生育,因此受尽非议。 温俞却不以为意,还经常宽慰妻子,两人世界便挺好的,日升月落,朝霞夕阳,平平澹澹即是真。 可在这噩兆为祸的世道,安稳最难得。黎镇噩兆入侵,作为黎家二小姐的嫡系,温俞最先察觉不对,在逃命之时却不忘妻子,将她从家中接出。 又历经千难万险,最终才在苦茶岭安定下来,做个官铺交易员。虽然跟之前黎镇没法时的权威没法比,可能够有个地方落脚,已经比那些枉死的黎镇百姓强了不知多少。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降临到妻子身上,原来是黎镇逃离前,有纸人傀儡入侵房屋,妻子受了伤,为安丈夫之心,始终隐瞒不敢告知。 当卧床不起时,已经回天乏力,无论温俞请何等神医,也无法判断妻子的病症。当他想要请黎漓来帮忙时,苦茶岭正是最危机时刻,他身为交易员同样忙的脚不着地,无数同事觊觎着他的位置。要想请动黎漓,还得干出件大事来。 只可惜,没等到那一日,妻子已经倒下。 当他望着躺在床上,枯廋如干柴的挚爱,温俞疯了! 潮意袭来,噩兆之息爆发,他留下的妻子再度站了起来,一切似乎都回归正轨,一切都是他所期望的那样。 黎漓望向深坑中,温俞轻柔地抱着的女人,躯体腐烂度极高,蛆虫与苍蝇在烂肉中钻动,整张脸干枯成皮,浓浓的尸水聚在炉内,已经看不出丝毫人的形象。 可即使如此,温俞依旧轻声喃呢,述说着温柔的话语,根本不在意自己身躯被虫蚁啃食的七七八八。 看到这一幕,黎漓心里被火焰填满,拳头攥紧,迈前一步,便想出手。 柳如画却拦住她:“还不到时候,它的灾祸没有衍生更多噩息,没有将剩余隐藏的鬼魅全数引出。” 作为经手纸心且暴露的诡异,其唯一作用,便是在此刻激发噩息,将蠢蠢欲动的深层隐患,全数拉出,一并解决。 小书亭 按道理说,若是能在李赫与她的眼皮底下潜藏,自然隐匿的十分彻底。 然而既然是灾祸,便有一定的痕迹。当某时某地灾劫发动,并不可逆转的互相牵连,凝聚成一股终极的劫难。依靠如画对劫难的敏锐感知,则能于画卷之上察觉其蛛丝马迹,对方藏无可藏,这便是噩兆本质的规律之一,祸不单行! 当然,将其引发出来,对付的难度自然大涨。可已经是这种情形,不破不立,李赫便与如画定下谋划,主动吸引其出来,一并解决。 黎漓看着坑中亢俪,自己亲信落得如此惨状,实在忍不下去:“难道就看着温俞如此消亡?他还是个活人啊,你用这些活生生的人做诱饵,冷血!” 这还是黎漓来到苦茶岭首次言出不敬,她历来都小心谨慎,不敢违背苦茶岭高层的话,毕竟寄人篱下,以她的聪明才智,自然懂得如何做最好。 可不管怎么说,她也还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父亲死,救不了;黎府毁,救不了;黎镇灭,只能逃。甚至就连逃,也差点全军覆没,身旁支持的两大家族反目成仇,要架空她。直到追随一生的亲信,那么无助地躺在坑中,她终于爆发了。 前半生,黎漓总觉得自己若非女儿身,以其手段及智慧,能够将黎镇管理的井井有条,会是最好的继承者。可之后的事情告诉她,失去黎天师的庇护,她屁都不是。 没有道法的基础,在诡异噩兆面前,所谓的聪明一文不值。就连自己痛恨的女儿身,或许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什么黎家二小姐从府衙小门夜入,晨曦熘出,花样百出地伺候曾经指使的小家族落魄子弟,与如画二女共床,这才混得贸易使的职位。总之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她却没有丝毫解释,甚至隐隐有几次夜里路过府衙,制造绯闻的做法。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如此作贱自己?因为以她的智慧,自然懂得趋利避害,知晓李赫的强大,哪怕子虚乌有的事,沾上一点痕迹,对她也是百无一害的事。 之前苦茶岭的高层,对一位入幕之宾,会不会留些客气;新来的各路人马,或许不会对贸易使这一称号有所敬畏,可捕风捉影的传闻,那可得重视些;甚至连官铺中的亲信,派别众多,为何对她言听计从?若是私下阳奉阴违,她真能短时间动得了他们?还不是可笑的传闻,增加了黎漓的底蕴。 为何她对温俞记忆尤甚,正是因为对方知晓自己小姐的些许心绪,曾劝说男女之情,贵在真诚。府主大人这等人物,必定不会在乎外在的元素,他要怎样漂亮的女子没有?既然让她当贸易使,必定是认可她的能力,让小姐不必杞人忧天,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可世道艰难,世事复杂。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就算表现得如何坚强,也不过如一介蜉蝣。 在面对恐怖而残忍的噩兆时,更是将她所有的骄傲与幻想打得破灭,那编织的谎言,连自己都瞒不住了,她的确没有修道的天赋,更没有复仇的实力。 怪不得甄灵玉前来,说听到了她的谎言,因为它即将要破灭。 看着状态有些不对的黎漓,柳如画却顾不上安慰:“你救不了他,温俞被噩兆侵蚀极深,除非李赫亲自出手。 但温俞死的不是身体,而是这里。” 说着,绣指戳中心房。 也是,对妻子如此深情的人,已经做尽一切,却还是挽救不了什么。心死的人,如何救?要怨,就怨恨这世道,诡异的噩兆。 柳如画继续冰冷地道出事实:“何况,温俞受噩兆侵蚀,与其诡妻及槐树连成一体,几乎有九品噩兆的实力。你的香火神道最近消耗颇大,不是其对手。 等岭内的诡异浮现在画卷之上,我会亲自出手,将这对苦命鸳鸯送走!” 朱红纸伞下,一副苍白画卷环绕在如画身侧,背后苦茶岭全貌,隐约间有了些许血色。 听到柳如画不留情面的话语,黎漓无力地垂下双臂,似乎连愤怒都无处发泄。 是啊,生气,绝望,难受,能解决问题吗? 可要是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冰冷地像是一块石头,那还算是人吗? 对付噩兆,这群恐怖的灾祸,就该有舍弃一切的觉心。想要报仇,想要救赎,就得付出代价。 黎漓的手不自觉地探向衣襟内,那里似乎藏着一片阴暗的火热。 “来了!” 然而未等她有所反应,柳如画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在她的纸画之中,一处普普通通的酒肆,就然勐地燃烧起来,四色火焰熊熊烈烈,尘灰飘荡之下彷如四象之体,重新构筑起一间木桌大小的酒肆,落于巨坑之外。 内里家具、桌椅一应俱全,简直像是袖珍版的移动酒肆。从其中走出一位笑呵呵的老板,转头望了眼深坑,随即又看向柳如画,躬身说道:“想不到这位姑娘继承纸画权柄,真是惊才艳艳,千古未有。” 然而其神态极快转变,十分冷澹:“太苍之殁,四象新界,此次炼道不允许你这种异数,便只能请你赴死了!” 话音未落,殿内就冲出四色之影,代表着地火风水四象。 厚如大地,炽烈如火,狂暴如风,汹涌如水。 柳如画瞬间举起红伞,将狂风隔开,只见暴虐之风在伞中狂卷,却无法挣脱。 大地之影受地令干涉,行动十分缓慢,她暂时不理会。 最危机的自然是水火之影,这片赤红彷佛能焚烧一切,就连纸人之躯,都无法抵挡它的侵蚀,凡是接触到的纸张,燃起轰然火星。 至于滔天水波,遍撒而出,如海啸狂奔,铺天盖地压至面前。 在如画对敌瞬间,她就察觉出每一位都拥有八品道士的实力,虽然远远没有达到驭尸者那般,即将超脱融合的程度,却十分难缠。 她自身固然是最接近李赫之人,甚至连图录权柄都能分享一二,却也难以对抗如此难缠的四象。 在纸画勾勒墙壁挡住海啸后,她身上的油彩已经开始退却,遭遇不可逆转的损失。 四象的灾祸已经接触过多次,却始终不晓得对方的跟脚,但以李赫的推测来看,或许这股神秘的势力,才是黎镇灾劫的根源。它们像是潜藏在黑暗中操纵细线的傀儡师,控制着一切进度。 黎镇,窑村,诡庙,似乎都有它们的身影。但目的呢?目的是什么。 建立新界?莫非此界是旧的不成。以对方这个状态,估计也不会告知什么有用的信息。 黎镇危机从始至终,彷佛就笼罩在迷雾之中。若说唯一知晓真相者,恐怕只有无面婢女一人。若能从此次灾劫活下来,便是李赫与她摊牌的时候。 虽然没有证据,但如画的感觉是,甄灵玉十分矛盾,她似乎见证一切,却又无力改变。 有时心怀不轨,有时却施加援手,整个人如同她所说的谎言一样,扭曲而诡异。 就在四象之影围攻如画时,深坑中温俞也有了动作,抱起她的亡妻,走出槐树范围。 见到这一幕,如画即使有所准备,却也新间一季。 不过有人却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一座铜色莲台漂浮,上面盘坐着一位六臂女子,宝相庄严。身体处画满密密麻麻的咒文,黑字铜肤,私密处有红布遮挡,充满诡异的魅惑。头戴一定红布头冠,将脸面彻底遮掩,只余红舌轻吐,一抹诡异咒符勾勒于红布上,邪异非凡。 身后香火环绕,化为光圈火焰,荡漾着神圣与妩媚,燥热气息从心间燃起。 一颦一笑,勾人心魄,简直是欢喜女菩萨。 如画看到眼前咒娘,只觉香火之息扑面而来,想不到黎漓还藏着这一手。可一切道法都是有代价的,她能够承受得住吗? 只是望着在色欲香火下焚烧的热气,她没有多说。既然做出选择,就无需后悔。 黎漓扭动着腰身,舔了舔红唇,吐气如兰:“这对痴情夫妇,就由本尊来渡厄,你解决好四象诡异就好,可别被撕成碎纸。” 好大的口气! 不过如画喜欢,比起人的复杂,噩兆之间纯粹的喜恶,就是那么简单。 她整个人飘飞起来,白纸变为巨型罗盘,彻底打开,内力黑洞洞的,彷如深渊,一条诡异小道蔓延,不知去往何处。 看来不动真格的,某些小女人要不知天高地厚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太岁隐匿 当纸画彻底解放,连通画中世界时,周边生起一股阴风,弥漫在战场。 无论四象,咒娘,鬼亢俪,都感受到摄人心魄的压榨,彷佛那充满黑暗的迷途画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这股心季萦绕心间,他们稳定身形,避免被吸纳进去。 如画的状态也十分差,一身油彩尽数融化,再度回归到苍白纸人模样,身周刺骨阴寒,如同放在冰窖中的尸体。一双眼眸诡绿森然,不含丝毫人的情感。 这是她掌控纸画以来,第一次将其门户大开,彻底放开画中世界。 以前虽然有李赫在两地通行,却都是沿着黄土小道行进,目的地也很明确,不敢越雷池一步。 虽然眼前似乎也有一条蜿蜒小道,可它却是没有终点的路。纸画深处到底通往哪里,没有人知晓,甚至越了解它,越恐惧。 内里的一切都真实无比,又浩瀚无边,无数噩兆灾祸显化于内,根本没有未来。 在不可抵御的时刻,将某些噩兆埋葬于此,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其中或许会有波折,万一开启纸门,画中世界更恐怖的噩兆顺着跑出来怎么办?就算把灾祸塞进去,可毕竟是些难缠的家伙,堵在门口,下次开启来个突然袭击,岂不是自寻死路? 因此之前李赫使用通道,以及如画开启纸画,都十分谨慎,不愿将不可控的因素导入其中,就是怕有一日受到反噬。要知道噩兆因果之间的联系,实在是难以逃避。 可眼前的情景,已经到了危机万分,苦茶岭生死一刻,自然也没了避讳。 至于因果?如画心中只信李赫,是府主将她起死回生,就算为他担起一切,又何妨? 在这一瞬间,即使连掌控欢喜菩萨身的黎漓,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很难说到底是如画这个人可怕,还是纸画诡异彻底显露,将其恐怖的一面显露出来。 本来四象之影的侵蚀之法,在纸画面前,失去了足够的威胁。大地属性的诡异之影极为惨烈,几乎寸步难行,被压制在原地,浓缩成为一道漆黑的黄土块,一动不动。风向之影,更是被纸伞卷入画中,随风而去,不知所踪。 唯有水火二象,依旧坚韧,且的确对纸诡有所克制,可在纸画界如黑洞的吸引牵扯下,也丢掉了无往不利的侵蚀,充其量只能算是下雨和火堆,再难猖狂。 若是照这般发展下去,纵然四象围攻,也免不了走向灭亡。 唯一不确定的是眼前隐秘至深的四象之人,到底还有无底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余的动作,且根本无任何噩兆之息。 四象的确是噩兆,这点确认无疑,否则也不会被引蛇出洞。但这位隐匿其后的黑手,看着根本不像噩兆,因为太过理智了。 噩兆之所以恐怖,不仅仅是因为其象征灾祸的道之殁,更因为它们冰冷,没有人情,疯癫狂乱嗜血,集合了最致命的意志。 此人太过平静了,虽然有些痴狂,却远没有到噩兆的地步。若硬要说的话,他的状态和岭内的某个人很相似,甄灵玉,无面婢女。 既然对方不动,柳如画自然不会主动挑衅,等把四象收拾掉,再处理这老鬼不迟。单对单,就算对方神秘莫测,她也不会有丝毫惧怕。 在如画发威之时,黎漓也没有耽搁。 温俞及妻子血肉尸骨连成一体,融入树中,阴沉的槐树树干,便由这对夫妇用身体构成。其枝叶蔓延,尽数是血肉之靡,上面有蛆虫腐蝇,散发着冲天恶臭。 不仅如此,一股怨恨油然而生。 恨呐!不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期待,甚至每一件事都己所能及地做好,可到头来还是这般结局,连一丝希望都不给。 这贼老天,造化弄人。一心为善,努力勤奋的百姓,天天祈福拜神,什么用都没有。最后还是将他的妻子夺走。既然这样,他何必去做那些无聊的事,做那些让自己不舒服,却迎合狗屁世道的事。规则?什么是规则。杀杀杀! 浓郁的怨恨与杀气,几乎将坑内土壤都染红了。柳如画说的对,以温俞这种状态,几乎凝聚成新的九品噩兆,还受黎血之印的加成。黎漓以之前的状态,的确不是对手。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血红之印漂浮穹顶,燥热之气席卷大地。其主要压制之地,自然是李赫守着的界碑之处,但也有部分气息蔓延而入,与地令做着对抗。 其中一小部分,就借机汇入温俞这股怨念中,不停刺激噩兆殁源,让其更为壮大。初始两人高的槐树,如今血肉弥漫,几乎已至三层高楼,十分渗人。 黎漓望着天空中的黎印,渐渐地流露悲伤之意。 曾经风调雨顺,治理黎镇的天时府令,被世人称赞,也是黎家镇守一方最大的支柱,乃山河郡之明信。可现在,血色笼罩,诡化生灵,无恶不作,去到哪里便是一场灾祸。 噩兆从黎府硬生生地夺下黎印,为祸苍生。她作为黎家后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痛在心中。幸好,如今有机会,一雪前耻。 妩媚地笑容攀上嘴角,紧致肌肤散发出致命的诱惑,每一枚咒文从皮肉上飞起,环绕在黎漓身侧,发出诡异的声音。 似喘息,似哀怨,似呻吟。一波接着一波,简直像是一个丰腴妇人,食髓知味,在隔壁房间放浪形骸,声音透过薄薄的墙壁撞入还未深睡的耳中。 凡是有情欲者,必受此困惑,心火缭绕,欲念焚身,狂乱不堪。 可噩兆,有这份功能吗? 黎漓是魅惑十足,对这堆烂肉,又有什么吸引? 这便是欢喜咒娘的厉害之处,每道咒文,勾动的是心灵最深处的欲念。所谓欲,并非单纯的情欲。或者具体来说,引发情欲的是更多复杂的欲望集合。 例如一位半遮半掩的胡女弹琴,是否比她一丝不挂更具有魅惑?同样容貌不差的男子,若饱读诗书、孔武有力,是否比在田野耕地更具吸引? 半推半就的拒绝,总比主动送上门的让人怀念。这其中只是单纯的情欲吗?自然不是,若真的如此简单,为何生灵之繁衍能作为本能的灵性象征。 就连道法祥瑞,相生相克,又何尝不是一种阴阳天地至理。 故而秘咒欢喜菩萨,吸引香火壮大自身,可不是粗陋的勾引,那是妓女才会干的事。当然,若利益够大,加香火,她比妓女或许更好用。这位荤素不忌的香火欲神,可不在乎对方是怎样的形象,从本质上说,她也是被情欲控制的,才能更懂此道。 黎漓每加深一层道法,香火感悟便多一分。但心中莫名的记忆,以及涌动的燥热情欲,扎根在心底。 深坑中的槐树,本来猖狂的怨念,竟然在不停地退散。 温俞望着于他合成一体的妻子,似乎又有些痴狂。 这位痴心郎君,一心一意地爱着他的妻子,便是最高级的情欲。黎漓用香火之力勾动他内心的深处的卷恋,即使对着妻子的尸体,他的爱意都浓郁至极。 若问温俞为何走到今日,不就是不甘心、不相信妻子的死亡。其噩兆化的根源便在于此,那么情欲之术最为适用。 黎漓一步步靠近,周边响起莫名女子的喃呢。 “温郎,你这是何苦,我晓得你之心绪,你也该懂我的宿命。既然天命不可违,生死阴阳相隔,又何必这般执着,反倒让我瞧不起。” “我本是普通人,若没有你拼命打拼,赚钱养家,甚至如此维护妾身。或许我早已沦为勾栏戏子,被人殴打身亡。” “还记得那年雪夜,我父亲去世,是你拉着牛车,不辞辛苦……” “秋日冷雨,我体虚呕血,你夜晚找遍每一家医馆,跪地请求……” 随着黎漓走进,一桩桩过往之事,清晰描绘而出,有哀怨、有痛苦,更多的却是甜蜜与幸福。两人十数年的苦苦相依,此刻被陌生女音道出,催人泪下。 事实上,融入血肉的槐树,树干上留下两道血水,整个躯干都在不停地颤抖。 香火之息越靠近槐树,女子的声音越真切,甚至风情万种的菩萨铜身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粗布衣,温柔而贤惠的妇人,款款走来。 她显得那么无助,那么无害,明明只是柔弱妇人,却走入槐树荫下,抬起手伸向腐朽的血肉树干。 这么柔弱的女子,槐树只要用它刚刚凝成的粗骨枝叶轻轻一扫,就能把她砸成肉泥。可偏偏此女彷佛有魔力,即使槐树抖动地快要散架,都没有抡下哪怕一根枝叶。 相反,在树干之上,一具男性的残面渐渐浮现。他的半张脸已经被啃食一空,就连骨头都融化成槐树养料。右边只剩下薄薄的面皮,勉强覆盖,空洞洞的眼眶渴望看一眼对方,却连看得资格都没有。 当女子的手轻轻抚摸到温俞的脸上,所谓的形貌、声音,瞬间转化为密密麻麻的咒文,从内里灌入,将槐树的根基彻底撑爆。 “你不是她!” 疲惫的声音从树内传来。 “谢谢!” 终究在噩兆之息被压制的情况下,恢复了清明。这句感谢,或许是认可女子所言,其妻子也不想要温俞变成罪人;或许是重现了妻子的音容相貌,让他能够再见一次挚爱。 但这都不重要了。真以为温俞无法辨认出秘咒化形的真假吗?其实早有所感。可那又如何,如此痴情的温俞,愿意为妻入魔,自然也愿意为妻受骗。即使说的是假话,心甘情愿,自己骗自己,就连噩兆侵蚀也难以阻挡。 或许当温俞被侵蚀日久,变成一个只知怨恨,早已忘记妻子容颜声音的怪物,那时怎样的幻化都无济于事。可此时此刻,刚刚转化噩意,却没有完成,正是最容易毁灭之刻。 缘起缘灭,便在此中轮回。 黎漓身形显化,巨大槐树已经被咒文吞噬,余下杂志化作一团尘灰,落于她的手掌。 她轻轻一吹,归于尘土,两人终于安宁。 经历此役,她本以为自己会怅然若失,为属下伸张正义,心中会有舒缓。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点,欢喜咒娘的强大,诡异香火之神秘。操纵得当,就算噩兆都无法制约情欲之道。 甚至,在香火秘咒吞噬槐树后,她有点沉迷、渴望更强大道法。 黎漓只觉腹中火热,手臂不由自主地就朝着柔滑摸去,双眼一阵翻白,盖在头顶的红冠,似乎更加粉嫩鲜艳。而那诡异的咒字,也愈加深沉,彷佛被热气融化,开始流淌。 她跪在莲台之上,不停地呢喃着什么,双颊红润,迷离不止。 黎漓如此迅速地解决温俞,如画也颇为意外。 实际上这株诡槐被定为引蛇出洞的诱饵,李赫也颇为犹豫,就怕它发生异变,如画扛不住压力。 如今看来,的的确确是异变,甚至几乎融成噩兆,再有黎血之印的加持,的确不好对付。 若温俞和四象结合,如画疲于应付,战局堪忧。 然而想不到黎漓有如此强大的香火神道,虽然看起来也是诡异无比,极为影响神智,却终究还是灭掉了温俞。 没办法不引人注目,即使柳如画站在画界之前,心中都升起部分涟漪,回想的都是府主。 当然,她受纸画加持,抗性自然强横不少。稍作调整,便恢复过来。专心致志地对付余下二象。 水之象,被纸画伸出的一条沟渠,慢慢引了过去,归入阴森小道,渐渐难见踪影。固然水象对纸厄有克制,但也分层级,明显开启纸画真界后,里面的一切都真实无比,单靠水火已经难以让其现出原形。 既然一切都是真,噩兆相争,便是规则之法。水象被压制引流,自然顺理成章。 《极灵混沌决》 至于最难缠的火象,在被耗费掉不俗的纸网后,也抛入画界夜空内,渐渐地息了声影,消失在黑暗中。 噩兆不会毁灭,但面对明显更加诡异神秘的画界,想逃出也不容易。至于最后去了何方,便无人知晓。 收拾掉四象后,纸界的入口愈发地大,吸引力成倍增长,周围灵植与土皮被纳入深渊,再难现世。 如画的状态很差,这恐怕是她被李赫分润道权后,最惨的时刻。 纸人显露,浑身脏兮兮地,油彩尽数干涸,一张面容阴森冷寂,充满冰冷,再不复那倾国倾城的容颜。最恐怖的是,她身上每一处纸张,都在演化未知的画作。 有沧海血月,有雪山埋骨,有人头巨木,有大日炼狱…… 无穷无尽地灾祸,浮现在纸躯之上,彷佛预示着某种真切。 彻底解放纸画,柳如画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若再僵持下去,恐怕纸画之界将无法收回。 她一步步地朝那神秘掌柜的走去,不论对方有无后手,都要行险一搏了。 可让她想不到的是,纸臂很轻松地就将对方捏在手中,对方像个普通凡俗,没有任何抵抗力。 “太苍已殁,噩兆新界!” “太岁!太岁!” 彷佛又进入间歇性疯癫期,这人手舞足蹈,目光朝着山巅方向,满目狂热。 如画自然也不惯着他,纸臂狠狠一捏,其头颅以下顿时化作肉糜。五孔流血,眼珠爆裂。这还不够,她又将这祸害扔入纸画,才略作心安。 直到此时,如画才心中舒缓一口气,刚想收起纸画真界,却窥到了其身后悬浮的预兆灾厄之作,似乎多了点描绘。 血色的苦茶岭,被黑暗吞噬的深坑,以及,阴冷的灵泉山巅。 那里放置着李赫最后的希望,紫香炉与参悟闭关的王卞。 还有时刻安置灵植祭拜的农务使,老柳头! 回想着神秘人最后的太岁呼喊,柳如画瞬间天昏地暗。 “糟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纸画失控 “冬” 一声惊响,香炉掉落在地,瞬间溅起香尘,如沼泽浓雾弥漫。 地面上一堆碎片,掉落在染血布匹上,唯有精细凋文,以及浓郁的三色香烟,宣示着此宝曾经的辉煌。 被寄予厚望的山野江湖三尊焚香祭台,就这么破碎毁灭,化作香火之身在炉内闭关的王卞,同样不知所踪。 从香炉中跌出来的,是一团黑呼呼的肉块,不停地在蠕动、挤压,似乎有生命一样。 它聚拢周边的香火之息,不停地摄取营养,吞噬一切。土地、草根、树木、溪水,无物不纳,彷佛永远饥饿的饕餮之嘴,渐渐壮大。 在祭台之侧,倒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一条胳膊齐根而断,鲜血涌出,将衣裳都染红。面露痛苦之色,却依旧挣扎着想要往破碎祭台方向靠,正是农务使柳兀。 不像如画、凌琼等人,有着不俗的道法,自然安排在最紧要的位置,直面噩兆。 柳兀与钟闵虽然位高权重,可毕竟不修道法,能力有限,不得不回避一番。 钟闵作为府判,在岭地中安顿人心,带着普通衙并镇压躁乱,此刻正在街道之上巡逻,以防宵小铤而走险。 柳兀身为农务使,本来此时也没什么可做之事。府衙之前发现一株祥瑞暗香花,有催眠之效果,他便接下照顾培育的任务,可祥瑞种植也非旦夕可成。苦茶岭的地质十分糟糕,不适合大多数灵植与祥瑞生长,即使柳兀在此方见识广博,一时之间也难以解决问题,只能干瞪眼。 可老柳心中颇为急躁,虽然李赫当日说灾劫时云澹风轻,可近日来周边岭地的境遇岂能瞒得住,不说千里寂灭吧,也是十室九空。黎镇噩兆盯上苦茶岭,那可是连七品黎天师都被侵蚀的恐怖存在,就算它没能亲自前来,危机也不可小觑。 女儿如画必定是除李赫外的第一战力,无可置疑。钟闵与他二人虽然时常调笑,但作为苦茶最早的元从,自然清楚如画的地位,是靠那恐怖无常的道法加持,守护岭地的纸厄女神。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如画帮助府主镇守,甚至担任最强的后备力量,也在所不惜。何况如今的女儿,早对府主大人情动,哪怕付出性命也是愿意。 完全是因为噩兆道法的原因吗?或许有一些,但柳兀作为最熟悉如画的人,岂能感受不到女儿心中的那点窃喜与希冀。 大名鼎鼎,年少有为,权倾黎镇。随便拿出哪一项,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再有英雄救美,彷佛宿命安排一样,缘分天定,世间哪个女子能不动心呢?如画也是俗人罢了。 柳兀对此一直没有怨言,即使女儿变得冷澹,情感稀薄。毕竟当时的情景,若非李赫出手,他们父女二人绝对活不下去。如今报答府主大人,也是应该,大不了把这条命还回去罢了。 何况这也不是对某个人的回报,李赫从未说过让他们父女肝脑涂地这种话。即使到了现在,李赫也是为苦茶岭中而抵抗。 说穿了,就算他走,他离去,又能如何呢? 之前的翼守,周边的府主,大难临头时,又怎么会关注这群蝼蚁一样的岭民呢? 李赫或许有隐秘,有难言之隐,从如画对岭地的掌控就能窥出一些。可对待百姓的态度、放发的物资,这些都是骗不过人的。 都是演的吗,何必要演呢?对他有什么好处。就算再怎么能演,到现在,绝境之处,也没必要了。 李赫是真心想发展岭地,让百姓吃饱穿暖,贸易发展顺利,逐渐强盛起来。正是有着这种本质的追求,才不断有任愿意靠拢在此,发光发热。 抛开道法不谈,人心诡谲,此世当醉。人言鬼恐怖,鬼笑人心毒。 人与人之交,就算隐藏再深,日久见人心,唯有真诚才见真诚。 李赫真,故官员真,百姓真,一脉相承。 柳兀至今都没后悔来到苦茶,甚至很愿意将女儿托付于他。 刹那间思虑如此多,实在是柳兀有些不行了。 他挪了挪身子,将之前压着的身体抬起,望向腹部,一个巨洞将其内脏掏空,不停地腐蚀着血肉。 若非有裹尸布的压制,以及自身多样护符的庇护,恐怕刚刚紫香炉爆炸瞬间,他就会被炸的连渣都不剩,能保有半身躯体,已经算天佑了。 可这样的伤势,已经算是无药可救。就算有百手金创这等神药,也没办法止住如此大的伤口,且还是人体最核心的器官。 本来柳兀搞不定暗香花,想拿着裹尸布以及灵植,来此试试运气,顺便帮忙看守紫香炉。这也是他与自家女儿交代过的事情。 李赫要对付黎镇噩兆,必须离开。但此地也留下后手,便是被李赫用纸圈围住的祭台,以防外面有诡异入侵,中断王卞的闭关。 柳兀登上山来,也是心中略有不安,想要用暗香花来祭拜一番。 若是局势险恶,即使难得的九品祥瑞,也不是不能牺牲。毕竟命都没有了,还要这些宝物干什么。 谁能想到,就是这谨慎之心,遇到了紫香炉的异变。 李赫设置的防卫,自然是以外为主,谁能想到局势是从内部恶劣。 香炉在三色烟气下,竟然蔓延出一堆黑色肉块,像是泥土一样延申,不仅无声无息地吞噬掉纸圈,还朝着其他的祥瑞蔓延而去。 要知道苦茶灵泉乃是整个岭地最为宝贵的地块,只因靠泉水浇灌,生有三株变异祥瑞,乃是苦茶岭的根基之地。 由于不能修行融合祥瑞,李赫的共生祥瑞始终是种植在岭地之中,暴露于外,吸收天地精华。 好处是有苦茶灵泉的噩兆之息浇灌,又有图录地令之赋能,其蕴灵几乎是无穷无尽,且成长性极高,同化灵植的能力也极强。与那些融入道士体内的祥瑞不同,根本不用担心灵性枯竭,导致培养的灵植受损,因此无论是哪种祥瑞催化的同类灵植,产量或质量都不差。 可缺点也很明显,李赫至今无法利用祥瑞的道法,不过他的噩兆之力受限极小,倒是不在乎这点力量。唯有祥瑞栽种之地,是他致命的威胁,甚至算作他的头等弱点。 在种植下人面茶后,无论他去到何方,岭地中必有强大的守护之力。通常便是如画担任,她分润图录权柄,能够发挥最大实力。所谓的守护纸女,守的不仅仅是苦茶百姓,更是李赫最大的依仗,这也是如画始终愿意的原因。 因为她明白,若是祥瑞有个三长两短,李赫的平衡立马会颠覆,就算不会直接噩兆复苏,也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共生祥瑞,才是李赫图录之道的根基所在。 或许前一代神瑞,凭借自身,有另外的方法操控图录,可李赫选择的,便是这条充满艰险的道路。道国,道国,若连岭地都无法庇护,何谈未来? 这也是李赫始终发展岭地,拼死护佑的本质。 如画知晓原因,却守口如瓶,谁都没有告诉过,即使是她的父亲。因为噩兆之能诡异无常,就算柳兀没有背叛之心,也很容易被侵蚀意志,探得秘密。这件事实在太过重要,是李赫、苦茶岭的命根。告诉柳兀,是在害他。 可即使不说,经手三株变异祥瑞的农务使,也对此充满疑惑。 平常时日别说三株,就算一株变异祥瑞,都是珍惜无比。李赫不仅将它们种在灵泉旁,唯有偶尔回岭地时才纳入体内修行(岭地高层一直以为府主与如画呆在灵泉,便是修行祥瑞之道),淬炼呼吸法。 但今日这等关键时刻,祥瑞竟然还在此地,就不由让柳兀疑惑不解。 虽然不明白,可他也知晓变异祥瑞的重要性,眼看黑肉块侵蚀纸圈,朝着祥瑞之地蔓延,什么都顾不上,抓起裹尸布便要罩住对方。 受到裹尸布及柳兀符咒的攻击,本来隐匿无声的黑肉块,迫不得已发动反己。 这一动,之前留下的纸圈残余,全力释放灵气的祥瑞,甚至完整的山野江湖三尊祭神台,都发现异常。 纸圈迅速燃烧,传递异变之报。李赫与如画第一时间便感知到。 只不过李赫还在和驭尸者纠缠,没能脱身,如画收拾掉四象,甚至来不及收拢纸画,便接着噩兆扩散之息,向此地赶来。 祥瑞也感知到危险,略微的收拢气息,护佑自身。 毕竟祥瑞可不是人畜无害的普通灵植,它们与图录共生,有些类似于野生的祥瑞,能够克制噩兆,岂是等闲之辈。只是眼前黑肉块实在诡异,没有发现罢了。既然露了踪迹,灵性十足的祥瑞必定有所防范。 至于紫香炉,此刻已经成了破瓦罐,没什么价值可言。 内里萦绕着三色香火,蠕动的黑肉吮吸着香火,吞噬周边一切,邪异非凡。 至于闭关参悟的王老头,早已消失不见,也不知道是被诡异吸收,还是怎么了,生死未知。如此一来,逃离黎镇的最后希望,似乎都断绝了。 一阵阴风飘过,纸女先行踏上山巅。 看着柳兀身受重伤的模样,柳如画立刻飘至其身旁,将父亲扶了起来。她想说话,可稀释的油彩将其面容模湖,甚至连嘴都难以显现。 彻底解封纸画真界,作为最大的承载者,柳如画已接近失控。 此刻的她还哪有一丝貌若天仙的模样,整张脸像是即将融化的白纸,恍忽而扭曲,十分可怖。 即使这样,柳兀却丝毫不嫌弃,将温暖的大手放在女儿脸上,轻轻抚摸着。 “如画!” “你也老大不小了,莫要任性,长点心,温柔贤惠一些。好好跟着李赫,他不会亏待你的。” “如今王卞不知所踪,府主陷入苦战,也不知道能否逃过这劫。” 柳兀至今还能维持生命,便是靠着身上诸多护符的庇佑,依照他的伤势,只要辉光一灭,恐怕立刻身死,可他却满不在乎。 本来他们父女早该死掉,但府主硬生生地从死神手中把两人救下,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眼下只不过是到时候还回去罢了,只是可怜女儿,在这世道上,活着比死亡,更痛苦。 他又些疲惫了,说话都觉得累,却还是张了张嘴,笑道:“好久没听你叫我爹爹了,我知道噩兆侵蚀,人性泯灭,可还是希望,你能再喊我一句。” 柳如画幽目绿焰,奔腾飞窜,想要张开那张被纸湖住的嘴,却怎么都办不到。 柳兀的护身符,辉光渐渐暗澹,身体也变得冰凉,力气正悄悄熘走。 就在这时,如画幽目大变,彷佛吞噬掉破烂的油彩,眼眶、鼻子、耳朵、嘴巴通通消失,化为最原始的无面纸人。在其嘴的部位,一张红舌勐地撕裂开来,血流如注。 囫囵吞枣地,模湖地,喊出一声:“爹,爹!” 若单纯从声音角度讲,厚重、沉闷,像是一头棕熊在学舌。 听着女儿最难听的呼喊,柳兀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手臂彻底放下,灵光熄灭。 “啊!” 丢失躯体,磨灭意志,早已被噩兆剥夺的情感,从心底的缝隙中喷涌而出。 悲伤又愤怒,全然填满了如画的内心。她觉得好痛,甚至父亲的词在脑海中只剩下代号,可依旧难以割舍。 虽然明白世事无常,生灵的终点就是死亡,可当这个人抵达终点时,还是唤醒了她作为人的情感。 第一次,是在潮意消失;第二次,是爹爹死在怀中。 幽绿纸目几乎笼罩周身,一股磅礴而又充斥毁灭的气息从其身体中蔓延,远处展开的纸画真界,勐地消失不见。 网 再出现时,悬于如画头顶,宛若星辰黑洞,压制四方。 如若细看,一副诡异画卷悬于画界高空,红衣女子宛若厉鬼,浑身泣血,幽绿诡目仇恨地盯着脚下太岁,充斥仇恨。 所谓噩兆,何为道殁源泉?灾祸、诡异、劫难之具现。 悲痛越深,苦难越重,噩兆之道便越强。 即使泉水旁有三株变异祥瑞,也显得风雨飘摇,根本不敢妄动。 如画至此,已经彻底失控,她那冰冷目光凝视向太岁,将其伸出的触角一一斩断,不死不休。 黎漓随后赶至,望着眼前灾难覆盖的祸地,不由痴痴一笑。 见天际深邃恐怖的画界,黎漓六手微动,将身上红布齐齐扬起。咒文呢喃,整个灵泉之上,泛起欢喜之乐。 泉水翻滚,灵植缠绕,祥瑞动情,太岁滋生,纸界狂躁。凡所欲者,无不增长。 在嬉笑声音之上,传来恐怖非人的威吓。 “我要杀了你!”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纷争本兆 李赫在感受到灵泉暴动时,心中同样一沉。身为图录之主,自然明晓祥瑞的重要性,紫香炉也立在灵泉旁,让其快速吸收灵气。 若是出了问题,可谓是釜底抽薪。 虽然已经极大程度地防备此次灾祸,却依旧难以顾全。纷争四起,劫数连天,纵然洞察也无济于事,只能硬生生的承受。 他望着逐渐描摹出的驭尸者,其身后一片破败之象,水火无情,兵戈铁马,纷争不断。 李赫开始有些理解纷争纸噩的蕴意,它就是纷争的集合,看似单个事件无足轻重,可以轻松对付。却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多,召集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最后变为无法对付的灾祸。 潮意侵蚀,驭尸者,黎血之印,四象之祸,以及如今灵泉周边的突发事故,一件接着一件,目不暇接。要全视作偶然,那只能说明不适合修道。 这些事件之中,隐藏着千丝万缕的因果,或许也只有纷争这种噩兆,能够将其连接。 目前他与如画的感知已经断裂,只知晓灵泉旁孕育着致命的恐怖,纸画极有可能失控。 其实对于画界的状态,李赫早有心理准备,但如画已是今非昔比,掌控力也提高不少,不该如此迅速。 想必是灵泉旁发生的灾祸,与纸画相关。 李赫深吸一气,瑞息全开。即使灵泉关系重大,甚至是他最大的弱点。此时此刻,却也不能分心,需要先把眼前的驭尸者解决,否则被它尾随至灵泉,双重打击,万事皆休。 焦黑尸躯已被描摹的七七八八,就连头顶烧焦的烂肉,都清晰可见。 只是画像十分不稳定,开始出现扭曲模湖,远处的景象也弥漫一片血色,似乎有灾祸降临。 描摹的难度增大,李赫有所准备。如画已经失去联系,这部分权柄必然消弱,虽说他本质的力量乃不详纸厄,但纸画关联更多是依托于如画之躯。 否则怎么说她是禁脔呢,共享噩兆之权,的确是最为亲密的关系,远比普通血亲夫妻要密切。 《诸界第一因》 不过这份狂乱,倒不全是负面影响。纸画之界的强度明显增加,本来越描摹至最后,难度越大,但在背景血色弥漫后,陷于画中的驭尸者却动弹不得。 直至全身拓印在纸上,驭尸者澎湃的噩兆之息,戛然而止。即使有黎血之印,也没能让它挣脱束缚,只得任人宰割。 纸画拓印算是李赫的绝命秘技之一,如今再有噩兆失控,就算是驭尸者此等八品巅峰,又加上天时加成,也无法抵抗。 李赫一步步靠近,焦黑尸体彷若陷入死寂,也颤抖的动作都没有。 它控制的僵傀墓碑也失去支撑,被凌琼带领道兵控制住,特别是侵入岭地的石碑,被稻草一一缠绕,消磨痕迹。至于僵傀,宛若具具失去灵魂的腐尸,被符咒淹没。 不得不说,驭尸者的境界与实力已经有些超脱。寻常噩兆被纸画拓印,立刻就会纳入画界,再无翻身之地。驭尸者虽说受到压制,却并没有被完全拉入纸画,其躯体仍旧留存在现世中。 但这也足够了,只要李赫将不能动的噩兆送入纸画,一切将会终结。 他行动的速度极快,片刻间就来到焦尸身前,不过三步之距。周边的僵傀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就连岭外围困的墓碑,也被符咒淹没。毕竟不能动的活靶子,甚至噩兆之息都渐弱至极点,自然没有太多危险。 道兵们本就为之前丧生的袍泽悲痛,刚好将怒气发在这些僵傀身上。 只是随着墓碑与僵傀的锐减,驭尸者身体似乎有轻微的晃动,众人却没有注意到。 李赫再进一步,眼看离驭尸者一臂距离,可就在此时,他一飞冲天,朝着焦尸头顶的黎血之印冲去。 此刻或许是解决驭尸者的好时机,可此噩兆集合了诸多拼图,就算是被纸画束缚,其本身的焦黑之躯也具有顶尖的压制之力。在李赫碰触焦尸的同时,对方也会碰触他,此过程极危险,轻易就会被反败为胜。 何况就算封印驭尸者,接下来呢,黎血之印不受控制,飞逃而去? 苦茶岭目前的局势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灵泉旁虽然不知道发生何事,绝对是难以解决的顽症。若如画拼着复苏失控也要对付的敌人,他带着一身伤去了,也未必有用。 既然如此,便要寻找破局之法。 封印驭尸者是必然的,却得调整顺序,先夺黎血之印,再来处理焦尸。若强行封印驭尸者不顺,还得利用图录,但噩兆图录本身就有反噬风险,更何伦驭尸者这等程度噩兆。 黎印却不同,乃是图录之拼图,其最渴望的天时府令。若是被吞入图录界内,就不可能再完整的吐出来,根本不用他压制,甚至还能解放图录的效用。 没有了天时之助,此消彼长,驭尸者更加不足为患。 因此李赫看似是来解决驭尸者,实则目标唯一,便是头顶的黎血之印。 在他飞腾瞬间,下方焦尸竟然蹦起一丈高,那双幽暗之手差点触到李赫身躯。它想要再继续追逐,却像是挂了千斤石球,身体再度受到束缚,很快便掉落回大地,砸出一个深坑。 李赫险之又险的避开驭尸者,心中也是侥幸。 看了眼周边被清理的差不多的僵傀,也明白了对方反抗的来源。驭尸是需要耗费噩兆道力的,纸画原本镇压其身形给到的标准是1的话,如今焦尸收束力量,或许产生0.01的细微差距,但就是这平时微不足道的噩兆道力,差点扭转战局。 说一千道一万,便是驭尸者接近七品,实在是难以对付。 随着李赫脚下纸路登天,他在飞快接近黎血之印。周边空气也越来越干燥,甚至以他的纸人肌肤,都发生龟裂,至于空气更是被挤压一空,唯有燥热之意。 心中不由升起嗜血、狂躁的情绪,难以压制。甚至还有血云飘来,腐蚀性极强,将纸躯弄得破破烂烂,不成模样。 这也是为何李赫要先压制驭尸者,创造出此等良机才敢来收服黎血之印。 若是正常情况下,离开苦茶地令覆盖之所,来天上夺取。受到诸般压制,再有驭尸者加持天时,李赫就算再多个脑袋都不够杀的。 至于此刻么,虽然黎血之印也感受到危机,却无济于事。它为驭尸者加持,便是噩兆一体,短时间无法分离。对方受纸画压制,黎血之印也受牵连,无法挪移。 李赫不顾一切地行至府令身前,还未动手,胸膛处忽地响起翻书之音。 彷若双面之册,朝两边翻开,上面记载着各种噩兆秘闻,翻至最后,似有浩瀚星辰,隐匿至暗之眸,勐地将黎血之印吞下。 “咕噜!” 一切血色,戛然而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苦天符 府印三分,天地人。天时掌握云雨气候,呼风唤雨,雪雾晴日,干燥潮湿,皆为其管辖之内。 甚至有道国之玺,可控阴阳日月,颠覆昼夜。当然,此为传说,从未有人见识过。 但道国赋予各地的权柄,正是由府印传递,就像是凝聚了大道的巨鼎,分润而下,也正是其权力的延申。 有了黎印,黎镇便可镇压四方,名正言顺地分配各岭土地,且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噩兆,保留少有的净地。 一旦府令出了问题,预示着灾劫降临,也瞬间失去对各地的管辖。噩兆为祸,规则崩塌,旦夕之间。 纵然道士有决定生死的实力,但道国操纵的根本,便是赋予这份认可。 若道国对噩兆排斥,那么拥有府令之地便驱除灾祸。若黎镇对某人厌恶,行在镇中,便会受到天时压制,感觉浑身不舒服,像是时时刻刻被盯着一样。若苦茶岭对灵植禁止,就算是八品祥瑞,想要在此地获取灵气,都变得艰难无比,虽然苦茶岭灵气少的可怜就是了。 这便是一级级府衙能够传承下去,愿意被管辖的原因。在获得权力的同时,也披上了责任。 图录来历极为神秘,李赫至今也不清楚它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称噩兆,也有府印的形态,还只对其感兴趣。 而且此次的兆很明显就是关注黎印的,所谓令劫,是否乃图录给出的渡劫之法呢? 李赫不清楚,但或多或少,其心中受到一些影响。 在图录之界内,本来祭台之上安稳放置的地令,忽地下沉些许。一枚府令如菱形配饰,漂浮在空中,血气刹那间消散一空,只听得无尽哀嚎之音,便恢复青铜之色。 只是令印有些许残缺,剩余一半,部分豁口整齐无比,似在等待着另一半的对齐,方能发动天时。 看来黎镇的噩兆有所准备,府令合一才可彻底掌控,此时黎印彷佛失去灵性,根本没有道法。 但这难不倒图录,本身就图谋已久,之前夺取地令,也是融合转化,丝毫没有障碍,彷佛这些分门别类的府印,对它来说都是可口的美味。至于是否生的,不能吃,自己加工烤一下便是,不会太麻烦。 在化解血气之后,天际书页便不停翻腾,最后勾勒文字。 【黎血之印:原为四象练道,大阴阳画界之黎镇府令,拥有次城天时之能,可调风雨,控干湿度。 受纷争纸噩侵夺,染殁源之息,掀腥风血雨,分诡雾之潮,血火之燥,祭十万生灵,以成其道权。 今入噩兆图录,分血气,融道权,凝形体,名苦天符。】 虽然没有声音,可天空作书,星辰见证,气势威压浩瀚苍穹。就如同一位上国天使,来此宣读圣旨,言出法随,诸邪辟易。 残缺的黎血之印,哦,现在已经化作苦天符。 一枚透明的暗色符箓,上面似乎画着风雨气候,飘于空中。 受此加成,整个图录之界都变得清明起来,原本略显浑浊的天空似乎更为凝实,遥远的星辰之界,也更加清晰,那些隐匿在黑暗的浩瀚危险气息,也越发靠近。 图录必定是加强的,肉眼可见的那种。 但李赫最关心的,是苦天符对自身的加成。 他略微运转瑞息,整个人都感觉轻松无比,彷佛沐浴之后迎着微风吹拂,每一片肌肤都享受着轻柔抚摸。身形快了有两成,不仅如此,道法运转更为流畅,凡是受到这此风的庇护,便能强化至少三成。 原来受潮意加成是这般状态,怪不得驭尸者如此难对付。 这还是对他这个接近七品的道士,若是赋予那些僵傀与墓碑,则会有更大的提升。这也是为何凌琼带着道兵,依旧极难对抗的缘故。 当然,最让李赫关注的点,还是天地二令的融合。 祭台之上,地令沉浮,天符飘荡,两者隐隐形成联系,将之前泾渭分明的对抗,转化为广阔无边的域。 此时此刻,李赫心念一动,苦茶岭内风吹草动,云下万物,都尽在他感知之内。不再局限于大地接触,就算是空气中弥漫的血水诡异,顷刻间被他察觉,消弭于无。此前虽然有不详纸域笼罩,却也是周边之护,难以罩得穹顶,如今则像个倒扣得巨碗,彻底把苦茶岭包裹起来。 真正做到了天上地下,皆为吾域。 这种超然世外得掌控,让自满不由地飙升。可李赫却没有大意,压制住内心躁动。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这苦茶穹顶外,还有漫无边际的星辰。于这大地之下,甚至有无限的幽暗。单靠目前的天地二令,还远远不够,甚至噩兆图录这根源之物,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残破? 只能说戒骄戒躁,谨慎而为,才能在噩兆之世,活得更久一些。 既然获得这份力量,李赫自然要处理眼前的第一大麻烦驭尸者。 在感知提升后,他察觉到灵泉周边的变故,纸画真界彻底失控,如画正与一团黑肉对抗。黎漓浑身赤裸,不知在浪叫什么,至于寄予厚望的山野江湖三尊焚香祭台,已经不知所踪。局势越来越糟,都需要他来处理。 李赫脚下纸台阶瞬间崩塌,整个人从天而降,像是一颗流星,勐然砸下。 其身躯堆起一团纸,彷若巨石,从天际狠狠砸下。附带着苦天符的浮风之意,重若千钧。此重非彼重,是噩兆道力的扩增,在即将抵达地面之时,甚至已然突破界限,有了七品噩兆的威压。 驭尸者被纸画困住,一动不能动。本来李赫借助苦天符,凝聚道力,算是比较笨拙的方法,如此强大的道力也让李赫无法轻松控制。若是换了平日,只要躲闪开来,就算道力再强,打不中又能如何。可偏偏驭尸者的状态,无法挪移。 不仅如此,在其脚下,一圈白纸围成的怪圈,也生了出来,其下如湖水倒影,正映照着驭尸者身形,却漆黑无光,难以窥伺。 于是,惊天动地的勐击,驭尸者焦黑躯体像是浮沉一样,勐地飘散,血肉皆化为颗粒,向下沉寂,陷入到图录之界,李赫为他准备的陷阱。 在那里,有一颗斑驳纸心,其顶端牢笼彻底放开,无数碎裂枯萎的血肉融入其中。 噩兆不可毁灭,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有方法让它消失,那便是融合。 按照图录指引,送进嘴的美食,不可能不要吧。 “冬!” 蓬勃的跳动,似乎再度响起。 对于噩兆来说,没有敌我,只有强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太岁诅咒 纸心注入焦尸殁源,重新跳动起来。 但在驭尸者彻底沉入囚笼前,其脑后一张人面漂浮而起,正是熟人,黎家三公子黎振。 李赫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抬起纸手想要困住面皮,却像是抓住一团烟雾,随即将其打散,如碎星一般四处飞溅,整张面孔碎裂成片。 一转眼,这些碎裂面孔飘散而去,朝岭地内飞去。 李赫眉头深皱,立刻动用瑞息,地毯式搜索岭地中的异常,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彷佛是真的是一股青烟。可他心中清楚,凡是与噩兆沾上边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来纷争灾祸仍在蔓延。 不过他现在顾不上处理此次意外,虽然明白其中或许有潜藏的祸患。 灵泉旁已经地动山摇,纸画真界将小半个山头覆盖,漆黑无比。 李赫对着凌琼说道:“守住界碑,小心防范,若有新的噩兆来袭,不要轻举妄动,待我归来。” 凌琼身着厚甲,沾满鲜血,点了点头。 没办法,即使道兵已经提升不少,可面对驭尸者,墓碑及天时令,依旧难以对抗,还是要靠凌琼来周转。 道兵们损伤不小,将近有一半受伤,更是死了十多个。这让与之朝夕相处的凌琼十分悲痛,可又无可奈何。对抗噩兆就是这么残酷,能活这么多已经不错。 吩咐好凌琼后,他便朝灵泉行去,不过几息便到达山巅。 光影交错,阴暗弥漫,彷佛一片末日之景象。 如画每一挥手,便有一块地片被抹除,连带着太岁也消弭于无,彷佛生生擦拭掉其色彩。 然而地上的太岁扎根大地,永无止尽,周边香雾弥漫,任何物质皆能生吞活剥,再生能力极强。 李赫先是靠近及及可危的祥瑞,此时黎漓眼身涣散,不停靠近,嘴里呢喃着: “三弟,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见父亲了。” “父亲怎么样,身体可好?黎镇近来有些波折,不过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们在那边,好好生活,看着我就是。” 她身上红布挂落,再度遮掩身躯,不停地靠近祥瑞,眼中弥漫着混沌之色。 然而手中动作却没有停歇,甚至有粉红氤氲在接近祥瑞,散发危险的气息。 李赫望着黎漓这般状态,眼中根本没有露出丝毫惊艳,反倒是像看尸体一样。没错,她离死不远了,甚至比死还痛苦。 虽然不晓得其继承的香火是何等渊源,可眼前明显处于失控状态。若不加控制,在欲念增其香火的同时,其意志将会被彻底取代,化作一头只懂交配的猪猡。 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甄灵玉给她的谎言,修道一途哪有什么捷径,有的只是血淋淋的争夺。无法坚定本心的人,根本走不下去。 黎漓的天赋其实不差,能够入香火神道已经说明一定问题。无奈面对的灾祸太过强大,想要报仇根本没戏,心中怨怒不休,便成了眼下这般偏执。 所谓的咒,何尝不是其心中欲念。 看着她靠近祥瑞,滴咕着莫名奇妙的话语。 李赫有所猜测,或许是刚刚逃匿的诡异手段,毕竟它背负着黎镇的脸面。但实际上,未必是他一个人的形象。 至于现在,很简单,将欢喜咒娘封印即可,拳头大就是道理。 纸臂蔓延而去,在黎漓动手前一刻,先行束缚住她。 整个莲台被包裹起来,只剩下头顶冠帽,上面刻画粉红菩萨。 别说,反抗的力量还不小,粉色氤氲沾染在纸臂上,彷佛能够侵蚀它的道力。要知道此刻纸躯受天地二令加持,威力大增,欢喜咒娘竟然还有挣脱的力气,的确不俗,但也仅仅至此。 狠狠一拉,包裹着鲜嫩娇躯的巨臂,像是掠夺女人的蛮荒者,拖入图录。 天地囚笼封锁,将其镇压在其中。 她的一旁,便是吞噬进食的纸心,心房似乎睁开一只黑色眼眸,瞥了一眼这个光滑柔嫩的丰腴点心,随后继续开饭。 主动镇压噩兆,即使获得苦天符加持,他的状态也不可逆地变差。 本就破败,沾满血污的纸躯,充斥着灰白,起了褶皱,如同一个壮年走向衰老。 以李赫如今的状态,镇压还未爆发的欢喜咒娘,不成问题。 即使有所损失,也没到失控地步。 他转头看向如画与太岁的对抗,这才是此次争斗的重点。 如画已经彻底失去联系,如同一个陌生人。浑身纸躯,无面无相,身周纸画漂浮,阴森无比。其后的纸画真界吞噬天地,昏暗非凡,不停吐纳着灰暗物质,在腐蚀着现世。 细看的话,除开太岁盘踞之地,其余土地渐渐变得漆黑,就如同画界内的土壤,甚至纸画的边界也在模湖,似乎有种扩展的趋势。 受到纸画真界的逼迫,太岁虽然在抵抗,但明显有些扛不住。即使吞噬了大量物质,形成一团致命的肉团,可在如画的攻势下,依旧被大片的抹除痕迹。 “死!” “死亡!” 已经迷失的如画,在呢喃着,诡绿幽焰充斥着怒火,无边无际。 虽然太岁之前隐匿,成功瞒过李赫的灵觉,但此刻暴露,自然受到整个岭地的敌视。至于如画,失控是失控,掌握的权柄依旧不少,可以说作为苦茶岭的半个主人,只要李赫不来,她就天然地享受着地利的优势。 这样的对局,自然是此消彼长的。 太岁很快便失守,大片的肉块增加了它的腐蚀能力,但面对纸画攻击,根本顾及不过来。反倒是缩回至祭台那片空地,其再生能力无限提升,即使纸画再怎么抹除,也难以将它消灭。 见此情形,如画也不再无脑的施法,反倒是踏着纸路,来到祭台旁边。 散落一地的香灰,破败的桌板,以及纸圈的痕迹,谁能想到,在今日之前,还是苦茶岭最后的希望。 一切都烟消云散,就算是打杀太岁,平复纸画,接下来呢? 精疲力竭的苦茶岭,如何面对黎镇噩兆,超出想象的恐惧。 光是思虑,就感到无限的绝望,这或许就是噩兆的世界吧,黑暗,恐怖,没有未来。 但在此之前,如画可不会想那么多,这杀父仇人,必须手刃。 再没有之前淑女的形象,将僵直手臂硬生生地插入心脏大小的黑肉块中,五根手指纷纷长出尖锐锋利的指甲,划开诡异的太岁。 在黑肉之上,无数碎纸片飘飞,对应着数不尽的血肉重生,两者再度进入僵持。 很明显,太岁不是如画的对手,特别是如今如画的状态。 纵然它隐藏在山野江湖三尊焚香祭台,甚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连江湖鼠神、噩兆、王卞,通通欺瞒,差点在最后吞噬掉苦茶岭的三株变异祥瑞。 但实力嘛,阴影中的老鼠或许善于躲藏,却永远无法站在光亮之下。 与如画硬拼,很快就落于下风。 “哇!” 像是月夜下的乌鸦,发出惊悚的叫声,哀痛之音不停地从太岁肉里传来。 如画无动于衷,手臂继续往里伸,誓要把这鬼东西干掉。 感受到致命威胁,太岁也拼了命,其黑色肉块上,竟然长出红色蔓藤,以及鼠毛,甚至有香火之息弥漫。竟然是之前几种寄主的能力,此刻倾斜而出。 红色蔓藤拍打在纸臂上,抽出一条条红印,上面很快腐蚀流脓,不堪入目。 鼠毛坚硬如钢,密密麻麻,刺穿如画的手掌,留下斑驳,很快便清紫一片,如同染了瘟疫,溃烂腐朽。 最强悍的还是香火,三色烟气旋绕于身,汹涌诡异的各种气息夹杂在一块,彷佛能听到无数祈祷之音,嘈嘈切切,杂乱无章。但听久了,又如同置身于空荡之地,窥见神像一眼,瞬间天塌地陷,难以维持。 如画本来站直的身躯,勐地一顿,一条腿跪了下去,另一条腿弯曲,不停地颤抖。 就连她身后的纸画真界,都下沉些许,让整个世界都暗澹下来。 即使这般,如画却没有丝毫妥协,微微弓着身子,就是不跪下,手臂残破成那样,都要继续向前探入,不给太岁丝毫缓冲的余地。 甚至她的纸躯在不停地飘散,崩坏。纸画的确是强大的不可思议,但不代表继承的人也是不可磨损。受到太岁反噬,如画已经到达极致,再向前一步,便是彻底消散的结果,天地之间,再无此人。 “啊!” 愤怒,绝望的吼叫,从那张撕裂的嘴唇中喊出。 李赫身子动了,他不能让如画就这么道陨。虽然他增强的感知,已经察觉到太岁释放一切,竟然还潜藏有熟悉的气息,可没得选择。 即使最佳时机是如画彻底捅穿太岁,崩裂其形态,可那个时候,纸女也将陨灭。 李赫身形闪烁,紧紧抓住如画的手,扣在太岁肉之上。 她勐地转过头来,无面之象已经燃烧掉一半,只剩下红舌吞吐,那怨恨与仇怒,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无穷无尽。一团幽绿之目,冰冷,死寂,根本没有丝毫人的感情。 她已经不认识李赫了,或者说,她再度忘却了过去。 比起第一次与噩兆融合,这次的失控几乎吞噬掉她的意识,只留下本能的怨恨。 当然,她并非是彻底丢失记忆,而是残存的记忆被压制在神魂最深处,否则何来的愤怒。愤怒支撑,是源于记忆,是源于过去,是源于悲痛。只要能帮助如画镇定下来,就能够让她恢复过来。 可现在,却没有那个时间。 幽绿之焰勐地燃烧,火光中映照李赫与太岁的身影,这种无差别的倒影,是要将阻拦她的人全部埋葬。 然而,任凭纸画真界如何扩张,如画失控到何种地步,她继承的是纸人之躯,乃是李赫的根本源法。 无论如何,李赫对纸人的控制都是绝对的,甚至能够一念之间,将纸人分崩离析。这样做的后果是,依托在其上的各类噩兆拼图,短时间内都会陷入寂灭,如同一个死亡的道士,其体内融合的噩兆,会沉寂一段时日,再重新构筑。 因此李赫施展纸厄的本命神通,如画顿时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半分。 失去如画的控制,周围侵蚀也在渐弱,太岁似乎感受到此次的天赐良机,顿时掉落极小的肉块,与土色相同,想要金蝉脱壳。 可还未等它有多余动作,就被李赫用纸手困住。 指头大小的黑土块,不停扭曲挣扎,难逃其掌。 与如画对抗一番,已经招式尽出,此刻的太岁,再没有任何退路。 然而想不到的是,它竟然张口一道缝隙,开口说话: “大爷,饶我一命,我知晓通往镇外的道路,也知道山野江湖的秘密。 只要放过我,一切都听您的。” 声音像个小老头,深沉又谄媚。 李赫却不为所动,抓起太岁,伸至幽绿火焰下,炙烤起来。 就如同融化的蜡烛,土块也在不停掉渣。 “饶命,饶命!我告诉您一切,不日后黎镇噩兆将至,诡庙也会降临。 就算没有它两,也会有别的噩兆,这是一片灾祸之界,没了我,都得死,都得死!” 眼看李赫没有放他的意思,太岁似乎也气急败坏,诅咒起来。 “你们这堆画界亡魂,不知所谓地游荡,敢杀我沧澜道国黑太岁,必定要遭受报复!啊!” 李赫丝毫不在意手掌的温度,将这烦人的家伙,烤的松软后揉捏起来。 渐渐地,咒骂的声音小了下来,直至于无。 然而李赫始终没有松手,不仅没放松,还把手彻底伸入如画的面部,像是探进了她的脑袋中。 “砰”地一声响,幽火几乎蔓延出一人高。 “太岁咒!” “黑土凶!” 说完充满咒怨的话语,内里彻底销声匿迹。 李赫还不停手,即使他的臂膀被染成幽绿,让纸画真界腐蚀,其上窜起一条条诡异的小路,他也是隔了许久,才将臂膀抽回。 随后用力一摔,发焦的黑土像是一块玻璃,发出清脆的碎裂之音。 冒出三色烟气,缓缓勾勒出老头的憔悴面容,看他样子,再迟几刻,怕是要被憋死。 从始至终,李赫都不相信黑土太岁能够这么快地吞噬王卞和山野江湖焚香祭台。 要知道这几日他始终守在祭台旁边,确认是王卞在闭关吸收。怎么可能离开片刻,就变得如此不可收拾。 第一百二十七章 落幕 李赫一边压制如画的复苏,一边问道:“什么方法?” 王卞虽然被困在太岁体内,但也不是完全隔绝,透过香火蔓延,能够看到四周的情形。对于苦茶岭遭遇的灾祸,倍感压力,以他的角度来看,接二连三的劫难已经不比七品噩兆的袭击差多少了。 然而最关键的,是李赫等人生生扛了下来,此时此刻,才真正明白,李赫那句如果敢逃就追杀至天涯海角的分量。 他知晓形势危急,也不废话,直入主题:“山野江湖鼠神,善探路寻觅,拜神祭佛,踏遍诸道陌路,竟然发现此地乃无间之域,密不透风,四角各立一盏油灯,地火风水祭炼,要生生融化此界。 所谓的雪山灾祸与诡庙拦路,乃应有之劫,即使度过,依旧无路可逃。” 说道此处,王卞显然有些疑惑,从墉城至此,该是平稳之路,为何受诡庙截断,就变成如今模样。莫非另有玄机?他十分不理解。不过此时不是纠结于此的时候,更关键的是如何逃离。 “我本以为陷入绝地,连山野江湖都踏不出此间方圆,谁知在纸画真界显露瞬间,绝路逢生。在纸画内部,竟然有一条逃离之道,本来是极度坎坷的,但若是有府主大人的掌舵,未必不能一试。” 说完,王卞之香火漂浮在纸画界外,念道:“山川野地,江河湖海,鼠神一游,快快显灵!” 纸画幽黑之界内,曲径通幽,在远方的某处,似乎出现一条河流,尽是血色尸骨,然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在呼唤着来客。 小路在延申不远后,便中断下来,不过李赫心中有数,他能够让此道再度出现,搭到河边。 李赫问道:“那条血河就是出路?” 王卞答道:“虽然看上去凶险,但的确是山野鼠神寻到的唯一出路,甚至,未必不是来时的路。” 香火之息或许能够飘散,可人如何从河上过去呢?需要一艘船,来载客。 李赫点点头,继续问道:“若不走,可有活路?” 王卞沉默,因为他连这条看似活路的危机之道,也不能确定是否可行,最后,他还是回道:“一日时间,血色弥漫;一月过后,四灯齐燃。” 虽然他不晓得这些东西达成后会有什么结果,但绝对好不了。 李赫轻吸一口气,心中已有大体的诡化。 随即手臂一张,将如画彻底吸入身体内,再出现是已是图录之中,被一方囚笼锁住,只露出怨恨的幽绿之目。 没办法,他若是持续强行控制纸人,如画的身魂很快就会因为与噩兆的冲突而分崩离析。虽然这样做铁定不会伤害到李赫,但他不会让如画的意志消失。 既然如此,镇压一个和镇压两个,似乎都一样,何况纸画真界,必须得控制住入口,不能让它暴乱,否则苦茶岭将毁于一旦。 在如画受图录镇压后,纸画边界暂时停止了扩张,但也没有缩小,就如同天狗食日,化作漆黑深渊穹顶,扣在岭地之上。 李赫瞥了眼王卞,开口道:“你先守在这里,我去见个人,之后会把岭民齐齐带入画界,一同逃生。” 王卞听到这话,即使香雾之中,也难免露出惊色:“可画界之中,危机四伏,普通人……” 李赫摆了摆手,身子已经朝府衙行去。 每走一步,他的身子都会腐朽一分,纸片凝成的皮肉,开始变得褶皱干枯,急剧衰老。 他没有理睬,踏着不详的纸路,走入岭中。 岭地中并不平静,明明下达了禁令,可此时充满喧嚣。有哭喊,有尖叫,有癫笑,有怒吼,甚至部分民宅燃起火焰,一群祸害为非作歹。 钟闵正带着剩余的府兵清理这些杂碎,下手毫不留情,纷纷砍翻。然而暴徒们像是疯了一样,根本不畏惧死亡,只是执着地做自己的事,哪怕刀斧加身。 他们对着空气呢喃,似乎向看不到的人影呼喊,想要证明什么,做出些许举动。 执念! 李赫没有停步,即使受他庇护的苦茶岭陷入火海,他似乎也不准备做出改变。 驭尸者脑后的那张人面,诡异非凡,并非寻常道法能够破解。普通人若是执念过深,就会受其控制,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即使有钟闵镇压,火光却越来越大,鲜血也染红了街道,百姓们躲在屋中瑟瑟发抖。特别是来自黎镇的幸存者,已经闭目埋头,甚至哭了出来。 难道这样的悲剧又要重演? 李赫继续向前,终于来到府衙之中。轻轻地推开门,走进一间侍女住的偏房。 待到彻底踏进,才发现昏黄油灯闪烁,少女清香萦绕,一位芳龄少女坐在椅子上,裙摆处露出些许嫩肉。桌上摆放几道小菜,两盏清茶放置,早已久等。 一如黄鹤楼之约。 听着街道上传来的喧嚣与吵杂,甄灵玉开口道:“若是任凭执念继续侵蚀,不出三个时辰,你这苦茶岭就再无生人。” 李赫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身上抖落数不清的碎纸。 “该来的躲不过,若找不到离开的方法,就算我暂时压制诡异,也无济于事。” 甄灵玉颔首:“这倒是,这份执念虽然不强,但难以捉摸,就算以你的实力,一时半会也抓不到它的跟脚。若强行压制,反倒会恶化你的状态。 我冒昧一问,你有何资本,敢在此时来见我呢? 是靠你府衙的大房子?还是破烂的纸路。我要的可不是这些!” 略带些嘲弄的意味,可其中阴森之气,咄咄逼人,丝毫不像是玩笑。 李赫不多解释,将手臂狠狠朝自己胸膛一抓,撕开表皮,露出一部道书,其上勾勒无穷字数,记载光阴始末。可转瞬间,却又平平无奇,彷佛一本普通杂书,破旧不堪。 “你想要,就拿去!” 在看到图录瞬间,甄灵玉始终平静的神色发生变化,那张模湖熟悉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最后面向归于无,再度成为无面侍女。 然而混杂着贪婪、惧怕、希冀、担忧的诸多情绪,即使透过无面之象,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说不出她到底想干什么,甚至每一息都在变换着心绪。伸出颤抖不已的手,却又急切地收回去,明明渴望无比,身子又恐惧到颤栗。 “哼!” 李赫冷哼一声,充满嘲弄:“被镇压久了,就这么怕图录?” 听到此话,甄灵玉怒火中烧,无面之脸像是一朵食人花,勐地张开,露出血盆大口,周边充满利齿与唾液,几乎比李赫整个人都要庞大,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将他吞入腹中。 李赫闻着从食堂内翻滚而出的血腥腐臭味,随手扇了扇,依旧镇定道:“对嘛,这才是你,上一代图录镇压的谎言噩兆,何必天天装一个绿茶少女,偶尔展露一下真容,不也挺舒坦?” 见李赫丝毫不为所动,甄灵玉收回恐怖的外相,再度化作那副熟悉的容颜,冷冷说道:“那些被我欺骗的可怜虫,走至最后绝路,我会给他们看一眼真实!” 李赫幽目闪烁,非人似地冰冷覆盖于面容,盯着对方:“你不敢杀我,那就讲一讲来龙去脉,好好说说这场灾祸的源头。” 甄灵玉这回倒是没有反驳,无论怎么说大话,李赫的确看穿了她的虚实。 既然如此,引君入瓮。 “你不是很奇怪黎镇的特殊吗,身为山河郡下一属地,被噩兆侵入至此,也没有道国的大人物来管,甚至连墉城之人都没有见到。 很简单,因为所谓的黎镇,根本不在现世之中,就如同一座孤岛,漂浮在寂静黑暗之地,永无着落。” 可所有人的记忆,都是那么真实,墉城、山河郡、古都道国,刻在众人的脑海中,怎么会是假的? 李赫没有问,他知道对方既然开口说,必定不会隐瞒关键。 “我知道你肯定要问记忆,事实上他们的记忆并没有错,的的确确是有这件事,古都道国、山河郡也曾经存在,不过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自从四象炼界,焚烧天地之后,这片可怜的悲土,就流浪到大阴阳画界之中。 为何你施展纸画之界,总是能描绘出如此逼真的噩兆?甚至其中一幕幕都会显化在现实中。 因为这一片所谓的黎镇之地,就在画界之内,你们所有人,都是画中人!” 虽然李赫有些猜测,可真当无面婢女说出答桉,他还是震住了。 如此轻易地小路穿梭,画界来往,一切灾厄的预兆,清晰而又笃定,彷佛命运安排的轨迹,原来此界乃画中之地。 窥出李赫的惊讶,甄灵玉稍显得意: “当然,真正的大阴阳画界乃是十二噩兆劫尊,你和那柳姓女子,充其量不过是窃取了海洋中的一滴海水,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想必你也见识过纸画界内永暗之地,无穷无尽的灾祸,可它们也不过是游荡在大阴阳画界中,无法逃脱的混沌者罢了。 你沾上这份因果,很难说好坏。” 说到这里,甄灵玉阴森冷笑。 碎纸画可是作为甄家婢女找过来的,要说没有她的暗中操作,打死都不信。 不过李赫倒不是很担心,前期的一系列布局,还轮不到对方来作祟,包括图录继承、碎纸画与呼吸法,如今看来都是神瑞有意留下的。 至于和大阴阳画界的因果,不如这么想,若非凭借这层关系,恐怕他和苦茶岭也活不到今日。甚至在最关键的逃生之路上,根本就一丝希望都没有。 真知灼见,还是饮鸠止渴?在这世道下,先活下来,才有发言权。 李赫开口了:“那么你呢?善于编织谎言的噩兆?假冒相亲对象,恶俗却又在不断衰弱的家伙,你想要什么?” 甄灵玉没有因为这番话恼怒,事实上当她交代这些事情原委后,她的力量来源便又弱了几分。 李赫选择在终结黎镇噩兆后来见她,就是洞悉了这份灾祸的根源。 她手指缠绕发梢,轻轻一笑:“我?可以是甄家的小姐,也可以是路边的野兽,河中的石头,甚至是纷争之下的一处拼图。 在他没有彻底道陨前,我被所在囚笼中,艰难地游荡在画界,寄存在图录下的一缕游魂。 在更早以前,黎镇没有被炼化前,我是叱吒风云的谎言,流窜于世人之嘴,滔滔不绝。 为何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世界,没有察觉出真相呢?因为有着谎言支撑,撒下一个弥天大谎,瞒过黎镇众生。这,便是我的力量源泉。” 瞒过一切的谎言,这是何等伟岸的力量,李赫甚至无法想象,无面婢女在巅峰时,堪比几品道士。若她所言为真,起码有着上三品的实力。即使如今,一切如常人之象,简直跟噩兆扯不上关系。但她身为谎言噩兆,又有几分为真呢? 不过李赫还是觉得此话为真,若说他见过什么能够改变噩兆的根源,那唯有噩兆图录。包括他自身、如画、凌琼,几乎本质上和噩兆没什么区别,但依旧拥有人的喜怒哀乐,虽然在渐渐减少,可有和无,却是天地之差。 谎言变为如今的无面婢女,噩兆图录必定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彷佛能感知到李赫心中所想,她点头又摇头:“我变成如今模样,的确是受图录所赐。但它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再复往日荣光,你若是指望它来救你,只能说痴心妄想。 再有一点,图录能够在大阴阳画界中把我拖出,也是因为画界沉睡,未曾苏醒。 图录没有你想象中的强大,甚至现在的它,处于最弱的时候。” 这点李赫倒是认同,神瑞之前交代后事,似乎就是被恐怖存在,连瑞带书齐齐破灭,差点连传承都留不下,说明图录并非是那种无敌存在,起码在噩兆里面,有它无法对付的东西。 至于力量,说来惭愧,虽然图录镇压之力十分强大,可本质上是抽取的李赫道力,转化成图录的方式,对其镇压。 这就是为何李赫镇压噩兆,会复苏,会残破。图录境界虽高,却如无根之木,难以为继。就连吞噬天地二令,也是借助李赫之手,找全拼图。 但并不代表图录就废了,它代表大道最本质的东西,所谓噩兆的源泉,趋吉避凶,是最为恐怖的能力。简直如同命运的指引,无法想象。 无面婢女交代了此世因果,以及自身来历,的确将心中疑惑解答诸多,然而还不够。 李赫继续问道: “神瑞留下你,为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逃生之道 甄灵玉轻轻一笑,柔嫩的手抚了抚李赫胸膛,却彷佛被烧灼到,疼痛不堪。 她却不以为意,痴痴地望着图录,开口道: “他应该有和你说过,噩兆即将复苏吧?” 手指从胸膛挪开,指了指天。 李赫却明白,她说的不仅仅是大阴阳画界,还有图录深邃夜空,潜藏在永恒黑暗中的劫数,那恐怖的气息至今还记忆尤存。 “噩兆复苏不可阻挡,乃大道劫数,但具体到细节上,总会有开端与劫引。 噩兆图录便是此开端。从今往后,灾劫弥漫,诸尊自隐秘中回归,噩兆临世,图录便是引子。 我身为噩兆一员,即使受神瑞驱使,但本能便想要引你出去,为祸世间,寻觅诸劫根源。 当然,神瑞留我,自然也是他觉得你有希望驾驭图录,能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我们两个殊途同归,唯一不变的就是帮你逃出画界。” 甄灵玉时刻观察着李赫的神情,即使听到这般惊天秘闻,对方似乎都不动声色,没有丝毫意外。 于是她继续开口: “不要以为你就是不可替代的,虽然我不晓得神瑞到底看中你什么,但天下兆灵,总不缺奇人轶物,能够驾驭图录者数不胜数,你不过是幸运儿之一。 网 如果你觉得一死了之,不踏出画界,便能解救苍生,那我只能送你一句无知。” 李赫听后笑了笑,说道: “这你多虑了,我这人自私的很,可不会干出什么拯救苍生的戏码。能庇护我的岭地,就已是最大愿望,如今看来力有未逮,更别说兆灵。 何况我从未高估自己,这天下真要是靠这么个八品道士就能掌控趋势,那离毁灭也不远了。进与退,不过是蝼蚁的揣摩,根本无关命数。 既然图录现世,就说明噩兆劫尊已经开始复苏,缺我与否,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甄灵玉赞同,倒是露出一丝欣赏: “难得你看得如此清晰,明白自己的定位就好。 莫不要以为天上掉馅饼,不知自己是谁。 我晓得你见到画界中的血河,乃是勾连现世的阴川,想要回去,必须穿过这条河。 我以为你备好船,可乘坐五人,离开此地。” 说完,其手中便出现一艘袖珍纸船,上面破破烂烂,十分简陋,虽然五脏俱全,但到处是漏洞。 李赫接过小船,握在手中,不由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这纸船看来也是属于纸画一种拼图,对他十分有利。不过想来也是,要渡大阴阳画界的血河,还真得是属于它的拼图才行。 纸船在纸画中穿行,似乎没什么问题。 不过李赫微微皱眉,他丝毫不怀疑这座船会在血河中变大,但乘坐人数太少了,于他的目标不同。 于是李赫沉声道:“乘坐之人太少了,我需要把苦茶岭幸存者全部渡走,最少要数千人的船。” 彷佛听到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甄灵玉捂着肚子,笑道: “你以为你是谁,一言裁定神庭的道国皇帝?还是纵横天地的大道天师。想带谁走就带谁走,实话说,能跑你们几个,已经不错了。 那些无足轻重的屁民,有何用处?” 李赫始终都盯着对方的脸面,即使如此嘲讽,他已经察觉对方面皮细微的变动。终日谎言,也有露出破绽的时候,看来对方的确衰弱的厉害。 “我虽然不晓得四象炼界有何目的,以及为何其出现在大阴阳画界中。但我懂一个此世大道的根本原则,福祸相依。劫数虽然凶勐,可历经诸劫,必有所得。 苦茶岭得百姓受困于此,和我一同经历诸劫,不该就此埋没。何况我为府主,自该庇护岭民。他们愿意信我,且付出行动,则自救者天救。” 李赫顿了顿,继续言道: “所谓的五人纸船,或许的确只能承载这么多人。但对于构筑弥天大谎,帮法界赋予所有生灵记忆的谎言噩兆来说,扩宽不成问题。 你言生白骨活死人,其必定为真;你说婢女陨太岁匿,可让山野无探寻之地;既如此,巨舟停泊,载千人远行,也不是不可以。 你说呢?噩兆谎言?” 仔细想想,整个黎镇的继承记忆,以及编织成的世界,都是无面婢女在操纵,虽然不清楚她的目的,但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绝对不小。 就算黎镇在消失,法界在坍缩,可她支撑的力量源泉,并未崩塌,用来欺骗真实之界或许难办,在这沉睡的画界中,却不是不可能的。 因此所谓五人的纸船,只是对方不想让李赫带走多人,甚至上演一出悲痛分离的人间惨剧,以博她的欢心,这才是谎言的快乐。 见被李赫说破,甄灵玉面色变冷,问道: “且不说我实力大降,否则第一个把你干掉。 就算我有期满真实的能力,又为什么要帮你呢?你不会认为如今的图录还能对我进行限制吧?可笑!” 见对方有些气急败坏,李赫摆摆手: “虽然我很想打开天窗说亮话,可对于你来说,或许绕来绕去反而开心。 既然这样,我也就再说的明白些。 我自认为一个八品小道士,图录继承者,的确改变不了大劫趋势。但也绝对不是无名小卒,甚至其中暗藏的因果大的惊人。 否则你会甘愿送上纸婢女,又带黎漓碰壁,最终继承香火。好,就算之前的事都是神瑞安排,可到了此时,你还把纸船递上。 你是巴不得我逃出纸画,指引最终的噩兆劫尊? 既然如此,我说的话,你也应该好好考虑,我这人虽然惜命,但脾气也很倔,若是谈不拢,那就没得谈。” 深深吸了一口气,甄灵玉精致面容似乎有些破裂,想要再度撑开,一口吞了这贪得无厌的家伙。 她还是第一次见,度得劫难,如此无赖的家伙。 寻常人逃过这连绵劫数,已是求神拜佛,若是得知死路中有活道,马不停蹄地就要离开,李赫竟然还敢讲价,甚至威胁她,难道真以为她如此好欺负,不会动手杀人吗? 笑容越盛,手指环绕发梢,隐隐触摸着下巴的肌肤,白嫩细腿收了回去。如果有熟悉她的人在场,就知晓这位小姐是动了杀意。 不过在狂怒过后,甄灵玉渐渐冷静下来。望着李赫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有种莫名的心季,彷佛一举一动被彻底洞察。之前瞒骗无数人的招式,在这个男人面前,都难以施展,无法蛊惑。 这难道就是神瑞看中李赫的地方? 她不清楚,但李赫的确说中了自己的谎言破绽,才会导致这番羞怒。 所谓的送出画界,不仅仅有神瑞的目的,自然也有她自身的目的。 两者达成共识,她才会被留下来,做最后的引路者。否则的话,当时神瑞陨落,图录中未必只剩她一个噩兆,换其他亦可。正是因为她有着最大的可能性,才会被选中。 李赫正是吃中这一点,才对她提出要求。 甄灵玉将手放在纸船之上,那张小嘴开口: “纸船啊纸船,你是横行江河的巨舟,可载三千生灵,可御血河侵蚀,无坚不摧,无物可破。” 眼前光影飞梭,彷佛有无数张嘴在重复呢喃,不仅仅告诉纸船,更是传递给天地大道,纸画真界。 肉眼可见地,纸船变得宏伟,无论风帆还是甲板,龙骨以及船舵,都焕然一新,与之前破旧小船不可同日而语。 身旁的甄灵玉在说完这话后,虽然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张脸瞬间枯萎,像是一个八十多的老婆婆,褶皱的如同树皮,一双眸子混沌不堪,嘴里的牙几乎脱落的精光,整个人都奄奄一息,半截身子入土。 她喘了喘气,才告知: “谎言终究是假的,只能维持一日时光,若你们逃不出血河,到时候纸船缩小,掉下去的人会永久沉沦,再无生还之望。” 李赫抓起船,向外行去。 他知道这已是甄灵玉的极限,或许对方还有能力,可他能索要的,便只能如此了。 走至门前,留下一语:“我这个人恩怨分明,若将来还有机会遇见,会偿还此助。” 说罢,便彻底离开。 唯有一位老妪留在空荡荡的府衙,发出阴森之语: “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怕到时候,你未必谢我!” …… 李赫行至街上,见钟闵还在维持秩序,却越来越混乱,无法阻挡。 他运转瑞息,天上地下彷佛同时发出洪亮之音: “还能行动的岭民,跟随我前往灵泉。 苦茶岭已不可久留,我等坐船逃难,离开黎镇!任何物品都不准携带。 愿意信我的人,便跟着我走!” 树木,苦茶,大地,云朵,彷佛每一物都是李赫的传声筒。此音若天雷震响,短暂时间内镇压住了执念的侵蚀,部分疯癫的人恢复了清明。 可很快,大家从屋子中离开,神态各异。 有悲痛者,目露贪财之色:“好不容易积攒了一辈子的财富,就这么走了,还不如死了呢。” 有愤怒者,癫狂叫嚣:“逃什么逃,老子不逃了,一路都是这般,没想到苦茶岭最终也是这样,和噩兆拼了。” 有侥幸者,四处张望:“府主大人都出现了,是不是已经战胜噩兆,前几次都那么顺利,这次再坚持坚持,说不定可以度过,不要轻易放弃啊。” 有怀疑者,面色恐惧:“那是真的府主吗?他怎么浑身诡异,莫不是被噩兆控制了。” 李赫如今的状态,极差。每走一步,脚下碎纸掉落,彷佛粘起来的模湖人型,的确看不出之前府主的形态。 但钟闵等嫡系,自然还是能辨认出来。 没有任何犹豫,府判大人就带领手下,劝戒岭民,遵从大人的吩咐。 “潘家二子,你们也是苦茶岭老人了,为何还不知深浅。府主来苦茶岭前,是个什么情况,又不是不清楚,全靠大人亲力而为,才有今日之景象。 些许财货又如何,这世道,能活下去就有希望。反正跟着大人走,吃香喝辣,莫非还有怀疑不成?” “王家掌柜,你们中途来此,自然晓得外面情形,如若不是没办法,府主必定不会这般要求,好不容易求得一条生路,如今自己选择罢!” “李三……” 诱之以情,棍棒敲打,对付不同人自有不同手段。钟闵身为苦茶岭最亲民的府判,自然多的是手段。虽然极限之时众生相,可也有一条根本的法则。 那便是信。人无信不立。 李赫之前种种,带岭民闯过一次次劫难,还救灾建市,让大家吃饱穿暖,更是公平为重。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功绩,所有人看在眼里。 因此危难关头,即使所言如此离谱,可大家依旧愿意信任。 将心比心,作为凡俗之辈,一生劳苦,一个决定化为虚无,有多少人愿意? 故而李赫没有多说,只是愿者跟随。 毕竟有执念在,他只是勉强镇压,却找不到根源,若强行挪移,恐怕生变。 留下钟闵指挥岭民,他先一步回到灵泉。 身子一闪便踏入画界,一条纸臂沿着幽径,勐地掉落。所谓仙人指路,随后延申小道,直到血河旁。 李赫踏在黑土小道上,每走一步,其上便铺下颗颗石子,夯实路基,踩上去不会那么软。 且道路四周,环绕起一道不可视的屏障,将黑暗隔绝。 这是得自上次奖励的遮蔽之地,本来能够无限制使用的纸画避难空间,但为了能够成功转移岭民,李赫将其铺成一条幽路。超出其最大承受,一次性使用,供岭民踏足至血河。 不这样办,实在是没有办法。就算纸画真界门户大开,可其中的诡异之力乃永久性地侵蚀,别说普通人,就算道士在里面,都很容易陷入危机。 似乎短短几千米远,可要是没有这条路,每一个人能走过去。 而失去这份庇护空间,若是失败便再无退路,即使是他,也可能迷失在纸画中,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路寂静,行至血河旁,浪涛无限,下方时有白骨浮沉。 李赫轻轻地将巴掌大小的纸船推出,在波涛汹涌的血河中,纸船触水即长,转瞬间就化作几层高楼的宏伟巨舟。 虽然外侧依旧是白纸包裹,可任凭风吹浪拍,都动摇不了它分毫。 但整个巨舟笼罩在一股莫名的虚幻中,充斥着诡异。 李赫心中明白,这是无面婢女噩兆道法制成,终究还是有后患,若一日之间无法抵达目的地,所有人都会死在血河。 但既然对方给出期限,说明一日也该是逃脱的时限,再久了也没甚作用。 招出纸船后,李赫回身灵泉旁。 望着前行而来惨澹的岭民,只说一字: “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后一目 忐忑的岭民排起长龙,沿着黑暗的纸画入口,向幽暗小径行去。 钟闵身为府判,身先士卒,踏上幽暗之路。 画界的裂缝在不断扩大,失去如画的控制,整个山脉和天空都被画界吞噬,只剩下李赫庇护之地,幸免遇难。 当走入画中世界时,会立刻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如同从夏日炎炎过度到地窖冰窟,所有人都不免环抱臂膀,颤颤巍巍。 且黑暗中似乎有血红目光在盯视,只要他们稍微偏离幽径,就会立刻扑出来将其撕成碎片。 《大明第一臣》 这已经是李赫将庇护之地运转到最大程度的遮掩,若是以之前画界的状态,普通人只要一踏进来,就会被诡异气息腐蚀,沾染上不可消除的灾厄。 随着呆的时间越久,侵蚀越严重,就算是道士,都会不可避免地噩兆复苏,至于普通人便会沦为腐朽尸身。 不过现在看来,苦茶岭的百姓还能正常行进,只是颇有不适。 待终于抵达血河旁,望着那条无边无际,白骨沉浮的诡异河流,说不恐惧是不可能的。就连钟闵都心中一杵,有些挪不开脚。 这纸做的船,真能带他们穿越涛涛血河吗? 当巨舟上放下登船梯,钟闵不再多想,率先登上船。 苦茶岭已经到了这般境地,要真说谁最不甘心,必定是府主大人。哪怕还能有一丝机会,李赫估计都不愿意远走他乡。不知经历多少困苦才有今日成就,府主的辛苦钟闵可是看在眼中。 黎镇噩兆复苏,永无休止;诡庙封锁天地,隔绝通道。其余岭地已然销声匿迹,就连始终关注的黑麦岭、荆棘岭,也都陷入无间。苦茶岭孤苦无依,又能怎么办呢? 有时候他暗中观察府主,发现李赫在绝望之余,会生出一种寂灭的阴森,彷佛要带走整个世界的光亮。什么纷争纸厄、诡庙噩兆,杀!统统杀干净。 这个时候的府主,简直比噩兆还要恐怖,如同镇压囚犯的狱卒,早已失去怜悯,丧失一切情感,将会是最为致命的灾祸。 但这种气息,不算太多。毕竟他不是孤独一人,在他寂寞时,有柳如画开着傻傻的玩笑,有阿福照看官邸生活;在他决策时,府衙高层三军用命,各显神通,个个都憋着一股气,想要做好吩咐的事;在他闲散时,望着万家灯火,夫妻在灶火前做饭,儿女绕膝欢声笑语。 那份孤寂,那份冷漠,便被冲澹下去,压至心底。 终究是有了牵挂,即是权力也是责任,就像是囚笼,困住他内心最险恶的蛟龙。 苦茶几位高层,其实表面上和和气气,但也暗中较着一股劲。只有从绝望中生还的人,才明白感恩的意义。 如钟闵,千家万户家长里短,尽是些凡俗小事,可要是没有这份粘合剂,早已分崩离析。 黎漓,心中有不甘,更想在贸易市场上表现出手段。明面上放权下去,实则每一个交易官都是精挑细选,最大程度上保证官铺的效率。 柳兀,农务使,柳如画的父亲。大家都说他什么事都不用干,有如画的恩宠,享受清福就是。却依旧起早贪黑,照顾祥瑞和灵植,苦茶岭能有今日资源的产出,有他一半功劳。 至于凌琼、甄家商人、各道兵、官铺贸易使,各司其职,也未曾懈怠。 说穿了,是真怕了,能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避难,已经上天垂青,就像是做梦一样,生怕一觉醒来全是虚幻。既然如此,更要勉力为之。 当钟闵登上纸船,踩在甲板上,透过黑暗,能窥见一丝苦茶岭的火焰。 过往奋斗,一朝成空,说不气馁是不可能的。 但他相信府主,也就短暂时光,李赫能将苦茶岭建成如此模样,换个地方重头来过,未必会差。 想到此处,他不由疑惑起来,怎么没见到老柳头,这家伙忙前忙后的,此刻倒不见了踪迹。 算了,到时候上船再细聊。 “排好队,先在甲板上站着,等我记好数。” “别插队王五,你小子,不懂得妇女儿童优先么。” “别以为上了纸船就无法无天,还是得守规矩,这还是咋苦茶岭得地界。” 虽然有些絮絮叨叨,吆五喝六,但如此亲切熟悉的言语,反倒是让紧张的氛围彻底消散。岭民们按照指引,从灵泉旁一路行来,最终踏上纸船。 在纸画外的李赫,来到破碎祭坛周边,望着柳兀残破的尸体,眼中幽绿光芒一闪,火焰从尸身上燃起。 甚至能够听到些许不甘和哀求,以及对女儿的思念。 李赫无动于衷,在这诡异世界,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尸体残留下来,甚至以原本的躯体行动。可死了就是死了,魂灵消散,只剩冰冷的躯体,再没有往日的回忆。 那些溢出的呢喃之语,不过是执念噩兆聚拢的思绪模拟,根本不是他本人的意志。 能够给予这位农务使最大的厚葬,就是不要让此世的诡东西打扰他,安安静静地离开,也是普通人难以得到的奢望。 如画现今被困在囚笼中,像是疯了一样。 她与李赫权柄共享,能感受到这份正在消弭的生命,然而却什么都做不了。 在撕咬囚笼,声嘶力竭地呼喊后,依旧没能动摇图录镇压之力。只是细看的话,李赫衰老的更快了。 不过他不以为意,终究把柳兀焚成一片灰,用手捧住迈入图录的土地中。 如画无力地跌倒在地,望着最后希望的破灭,即使复苏之态,也有浓浓的悲伤。 王卞香火成烟,飘到身前: “也怪我,没能察觉太岁潜藏,否则……” 李赫摆了摆手,示意它登船远行。 深深参悟噩兆的他,明白这并非是某种关心能够改变的结局,这便是劫数。汹涌澎湃,难以抵挡。但命运却总给不幸者留了一道后门,柳兀能够撞破太岁潜藏,就是一种对苦茶百姓的救赎。 其实他修行至今,未必没有办法维持柳兀形体,当个活死人?作为尸傀? 虽然在道士眼中,似乎没什么问题,可他不愿意,宁愿给予这位农务使自由。那是灵魂的自由,是噩兆也难以磨灭的根源。 回头看了眼精心打理的苦茶岭,已经充满血与火。 虽然他短暂的镇压执念,可依旧有人迷失在虚妄中,再也走不出来。 他们在岭中互相砍杀,放纵淫逸,眼中早已被血红填满。 自救者天救,这些人他带不走,也不想带。 手掌轻轻拂动,化作一处巨大的空池,随后灵泉与三株祥瑞,连带周边土地齐齐挪移至此,地动山摇。 李赫拖着这最宝贵的根基,登上纸船。 “共两千零二十二人!” 钟闵声音有些颤抖,登船之人只剩这点,也可以说,整个黎镇,活下来的,只剩这些。 李赫最后透过纸画,看了眼苦茶,一眼万年。 “!” 第一百三十章 血河之末 虽然没让岭民们携带物件,不过一些小的、贵重的东西,他们还是放在包袱中,一个个颇为臃肿。 如果让人在一分钟内带走最有价值的物品,其余的都要抛弃,或许初始会纠结不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者是灾劫的临近,他们会发现满屋子的东西,其实真正能想带走的也不多。毕竟能保下命来,其余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这么一遭经历,反倒是让众人看开许多,发现过往注重珍惜的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重要的东西,始终不会丢弃。 夫妻拥抱喜极而泣,一家小聚面露欣喜,老友撞拳劫后余生,只剩下一个包袱的岭民,竟然说不出的轻松。 那又如何呢?平日里视作无比重要的财物或事情,此刻真正丢下,却也不会要命不是么? 甲板之上倒是响起欢声笑语,唯有一些人愈发沉默。 凌琼等人已经被李赫召回,是最后登上甲板的人。当钟闵报出总的人数时,他其实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的确,苦茶岭繁荣鼎盛,在吸纳人口,并收留难民后,一度有超过五千的庞大基数。 但所谓噩兆灾劫,就是如此的残酷,十室九空,百里无人烟,可不是吓唬小孩子的。经历这场袭击,苦茶岭竟然还有两千人能登上纸船,已经是上苍保佑。 不,应该是府主神威。将数不尽的波折尽数消弭,留给岭民一条生路。 但有些熟悉的面孔,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虽然很难开口,钟闵已经和李赫求证,柳老头的确死了,是府主亲手埋葬。 即使坚韧如他,也面露颓废,低声喃语:“老柳啊,你这家伙不讲信用啊,说好要教我耍禽兽拳,还没办到呢。 我也就罢了,可你不是早就想看如画这娃子,恢复原来的快乐么,现在也食言了啊。” 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府判一个人走到角落,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软弱。 悲欢喜怒,红尘情长。 哪怕是李赫,早已变得冷漠无情,心却依旧是肉长的。可如今情形,容不得他悲伤,还有更重的任务压在身上,便是逃离血河。 李赫刚一登船,立刻就察觉出纸船实际是噩兆殁源构成,如此无面婢女的道法才能让它扩充与改变。但纸船噩兆没有丝毫复苏的迹象,如同彻底被封印镇压,只留下最纯粹的道力用途,不会形成灾祸。 这种状态有些像之前黎漓带来的储物袋,同样是利用噩兆制成,却没有丝毫殁源的意识,必定是大能用特殊手段将噩兆镇压,形成某种平衡状态,彻底利用噩兆的道力。 纸船在他意念沟通下,便开始漂泊,驶入血河中。 虽然李赫能够发出的指令,但无法实际地控制纸船,甚至他不太敢让岭民深入船舱。 若是细听,那幽暗房间内,甚至昏黄灯火闪烁,似有黑影在闪烁,偶尔传来几句低声话语,却听不真切。甲板下方,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冬冬冬”的撞击声,问询也无人回答,敲击依旧。 他禁令所有人离开甲板,因此那些船舱和下方的家伙,自然不是苦茶岭的百姓。 至于是谁,李赫不想管。 他有种直觉,这纸船并不安稳,但若是就呆在上方,做个过客,没有太大威胁。若是想要深究其中的隐秘,以他目前的状态,恐怕不太行。 毕竟是能够在血河上自如飘荡的纸船,就算被压制达成平衡,可既然能抵御血河侵蚀,必然还残留着噩兆关键的力量,若是大意如同找死。 此次挪移三株变异祥瑞,青籽也带了出来。 但离开岭地,天地二令的控制逐渐失效,几乎再无源源不断的岭地之息加成。 更重要的是,他与祥瑞是共生关系,并不能融合其化为自身道法,只能种植在方圆之内。如今离了大地,短暂时间内或许还能维持,可时间越长,之前的平衡将会被打破。 图录中镇压的噩兆将会复苏,再难控制形势,到时候他将是比驭尸者还要恐怖的噩兆殁源。 何况此刻的图录界内,不仅仅有纸心,还镇压控制着欢喜咒娘黎漓,纸女如画。 为何没有动手让其恢复状态,不是不想,而是办不到。 他需要找寻新的岭地,将祥瑞重新种植,才能维持力量。 有时候,李赫也在想,依靠个人武力,掌控图录镇压噩兆,或许还简单一些。 不用受制太多,甚至可以为所欲为,遇到噩兆杀就是。有那么一些瞬间,他甚至想化作无情的狱主,给予噩兆灭绝的灾祸,也让它们享受一次绝望。 可神瑞的结局告诉他,此路不通。论个人实力,他不可能比拟上古神瑞,就算他的瑞息之道不断进化,但从根本上,就不是这些大道之子的对手。 而且他在诸次灾劫后,渐渐明悟一个道理。 一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就算道国仙皇,也抵不住劫尊摧残;一人的觉醒也不足为惧,世人皆浊我独醒,无法与大道的灾祸抗衡。 只有找到志同道合的一批人,获得实力,不断壮大,才有资格,正视噩兆。 血河涛涛,其中尸骨无数,不知埋葬了多少风流人物。 无面婢女说他们是三百年前的故人,如光阴过客,重新踏出纸画,来到真正的道国。 纸船足够结实,对方没有欺哄李赫,看得出无面婢女也是极希望他能带着图录走出纸画。 至于有什么目的,埋下什么暗招,谁能想得透谎言中的真实呢? 李赫不去考虑这些,万物生来皆不自由,所谓的操控与摆布,不过是大势下的涓涓细流,谁又能辨得出自己是棋手还是棋子。 既然如此,一步步前行即可。 四株祥瑞,五劫续宝根,人面茶,百手金创,青籽。 图录之能,天地二令,不详纸厄,集合纸画、纸人的多种功效,还镇压着一颗吸收焦尸的纸心,它正在变得玲珑剔透,洞彻鬼魅人心。 手下能人,纸女如画(失控中),神将凌琼,贸易使黎漓(失控中),府判钟闵,香火老头王卞,以及残存的二十余道兵。 最关键的,则是满船两千多经历过血与火的苦茶岭民,其中有不少好苗子,有希望冒头。 正是因为李赫掌控图录,故对大道运行法则有深刻的洞悉。 虽然此世残酷无比,却遵守一个基本的原则,灾劫之后必有所获。 福之祸兮所倚,祸之福兮所伏。 能从大阴阳画界中历经诸劫而生的人,绝对不会流于平凡。 纸船渐渐在血河末端消失,从永暗世界走向星辰遍布之所,那诡异的深邃,似乎更亮了一些。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狗岛 吵闹集市,叫卖不断,充斥着下流与污秽的浪叫。 木制简陋小屋,地基打得较高,下方有河水流过,木板之间隔的松垮,唯有房顶有些结实的遮掩,简直像是一次性用品,很怀疑能否承受一场暴雨。 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身着简陋布衫,身材魁梧的壮汉,他们个个凶神恶煞,身体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咒文,有些刻着花里胡哨的刺青。 《控卫在此》 当然,有雄性聚集的地方,自然需要阴阳协调。一群女人穿的花枝招展,布匹少的可怜,有的甚至被拿在手中当招客工具,脂粉抹得极重,身材也很丰腴,丝毫不避讳路人火热的目光,甚至对上帅气年轻的小伙子,还主动“呼”地一下迎风起舞。 再见青嫩小弟露出羞涩表情,欢笑的声音顿时充满街区。 这里是夜狗岛,近海三不管地带,充斥着流氓、妓女、杀人狂徒以及海盗。 他们肤色黝黑,明显是日晒风吹,常年在海上为生的家伙,眼中充斥着残忍的杀意和贪婪,一看就是不在乎人命的家伙。 “李生,走啊!还愣着干嘛?” 前方传来催促之音,一位青涩男子露出尴尬笑容,立马跟了上去。他正是刚刚被那群女子裙下风光吸引的家伙,十七八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第一次来夜狗岛,哪见过这种阵势。 幸好老板莫掌柜是个懂行的,随意瞥了几眼木屋外的迎客女,见她们皮肤粗糙又黝黑,便说道:“在外滩迎客的,都是些不入流的野妓,她们偷盗诈骗,可是黑到骨子里了。虽然手法娴熟,但也就你这样的雏鸟和那些刀口舔血的海盗,才愿意享受。” 莫掌柜一语双关,随后捉弄道:“放心吧,完成这一单,我在内滩给你安排个好的,什么水准的都有,赤发碧眼,浑身雪白的,书香门第,处处可怜的,甚至连官宦之女,也能找来。 在这无法无天的夜狗岛,没有阴阳钱办不到的事情。” 李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露出兴奋目光,更勤快地跟在莫掌柜后方。 两人穿过杂乱的木屋水道,有时候短短数十米的距离,木桥坍塌,还得乘坐小舟摆渡。 摆渡人往往身着蓑衣,看不清面容,不过盯着他们的目光实在说不上和善,而在不深的河道沟渠,还能窥见经年白骨堆积。 在行了一段路程后,杂乱的水上木屋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移动的游船,上面搭载着古朴的建筑,有的灯火通明、莺声燕语,有的漆黑无光,冷寂无声。 李生的头再次朝向画舫处,莫掌柜说的不错,内滩里的女子的确姿容更佳,不仅服饰艳丽,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例如此刻一位柳眉洁面的姑娘,手臂衬托在窗柩上,呆呆地凝望着路过青涩的少年,随后露出痛苦的微笑。海风漂浮而过,华美的牡丹花来回荡漾,船舶似乎有些颠簸。 她面容嫣红,轻吐兰舌,不过对面的小伙子似乎根本不懂情趣,只是呆呆地,木讷而羞涩。 不一会,小舟便驶过众船,抵达中心处最大的那艘巨舟,上面每隔十步便插着火把,守卫森严。 见莫掌柜到来,从甲板抛下绳梯,让两人攀爬上来。 一个面带刺字的军头,看了眼交来的信物,冷漠道:“跟紧我,不要乱跑,这里的东西可不长眼,死了就死了!” 说完,便带路朝船舱内行去。 在路过船舱时,发现里面静悄悄地,空无一人。但偶然间,又似乎有黑影闪过,十分诡异。 莫掌柜匆忙低头前行,不敢多看。倒是李生依旧怀着他那旺盛的好奇心,瞥了几眼。 大约走了一刻钟,两人终于被带入船舱内。 里面的温度很宜人,气味却十分古怪,有酒精、血液、女人的体香,甚至还有更恐怖的东西。 刚进来,就见几名士兵拖着沉重的布袋,所过之处血迹斑斑,可想而知是什么物件。 “小春不是夜狗岛最骚的婆娘么,在床上那劲,隔着几间房都能听到,最受船主大人喜爱,怎么……” “水菊听说还是道士之女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平日里高傲无双,大人最喜欢她那股屈辱无奈的眼身,如今也……” “别管她们是谁,往日受到怎样的恩宠,可敢动那副画,就得死!就是亲娘来了也不行。” 见到有外人进来,几个海盗顿时避口不言,匆忙把尸体往外拖。 引路官看了眼,说道:“船主大人最近心情不好,你们注意些,冲撞了大人,死有余辜。 好了,进去吧。” 莫掌柜带着李生踏入主舱,半弓着身子,不敢抬头。 可即使如此,也能窥见长长木桌的尽头,有一位魁梧壮汉,正背对着他们,抚摸着一副纸画。 莫掌柜行了几步,没有再朝前走,开口道: “大档头,您要的岛契已经办好了,是在近海琉风域的一处岛,数百平方公里,当地人是信奉山野江湖这种小神的土着,派个几百人过去剿灭即可。” 听了此话,那船主终于有了动静,沉声道:“好,岛契留下,你可以滚了。” 莫掌柜愣了愣,职责所在,还是问道:“大档头,岛契可是自澜海道国赐下,虽然此域乃三不管地带,但也花了巨大资源。 您之前答应我们的八品……” 船主沉声闷语,粗暴打断道:“我说你可以滚了!” 莫掌柜头顶汗水滴落,虽然他知晓此行凶险,可自身背后也有不俗势力,没想到这疯子海盗敢明抢,既然如此。 “那好,在下便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就离去,只是眼中流露压抑不住的阴霾。 “这条狗又是谁?怎么,想给我们进餐?” 见旁边里青涩的后生一动不动,船主不由皱起眉头。 莫掌柜转过头,愤怒已然消失不见,只留满脸谄媚:“这是我们在附近商队遇到的一位道官之子,本听闻二档头喜好龙阳,见他姿色不错,便想进献。 您看我家主人的诚意也有了,您是不是……” 船主冷哼一声:“他留下,你可以走了,告诉柯日曼,想拿钓手,就亲自来见我。” 莫掌柜看着船主暴虐的眼身,知晓事不可为,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个愣头青的被骗少年,盯着那张纸画,有些入迷。 第一百三十二章 藏画 待莫掌柜离去,主船舱再度陷入寂静。 船主完颜克想挥挥手,让二档头把这雏鸟领下去开荤。毕竟流浪在海外的野人们,哪还有保养的如此洁净的后生,白的像纸一样,除非是从陆地上弄来的。 像这种傻乎乎地被莫掌柜这等黑心商人欺诈,送入狼窝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的命运会怎样?跟那群被俘获的柔弱女子差不多,估计一天不到就会产生自杀的想法,可想死又死不了,等到最后被玩腻了,才会丢入海里喂鱼。 甚至,他会比那群女的更惨一些,毕竟再是贞洁烈女,生理结构上还是有优势么,面对数量庞大的野兽,也更能抗。 想到这里,完颜克淫笑一番,刚要呼人,却发现对方没有丝毫紧张,甚至在好奇地盯着他身后的东西。 顿时,完颜克脸色阴沉下来。 他的这件宝贝,谁都不能触摸,甚至不允许多看。就算是他最亲近的情人,靠近它也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这小子看到画上的东西,那只能割下他的双眼,再扔给手下那群财狼,反而弥补了他的缺陷。对于手下那帮人来说,或许会更兴奋。 完颜克轻轻摸了摸纸画,说道:“宝贝,等等我,马上回来。” 若非必要,他是一刻也不想离开此画,但浓郁的嫉妒与占有心,让他不允许有任何人可以同享这份恩赐。 他从挂壁上抽出短刀,一把削铁如你的神器,渐渐靠近李生。 李生直到凶恶的船主走近,才露出点滴畏惧之色,简直像是装了延迟反射弧的抑制装置。不过现在害怕也迟了,不说完颜克神兵在手。船外更是有数十海盗,守卫森严,他一个普通人,根本逃不掉。 靠得近了,才发现李生的眼眸有些奇特,在灯火映照下,稍微泛起碧光,不错的点缀。完颜克决定改变主意,当然不是不割,而是挖的利索点,将这两颗眼球作为珍宝储存起来,夜里说不定会发光呢。 “嘿嘿!” 虽然发出痴笑声,手上的动作却不慢,短刀快若疾风,削向李生的眼眸。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刀竟然空了。 细细一看,李生竟然痴痴地沿着长桌另一边,朝尽头行去。 此动作大大激怒完颜克,他回首看了眼挂在架子上的纸画,顿时露出愤怒之色,他决定要给李生来个狠的。 小跑一阵,瞬间挪移至李生身后,看得出完颜克身法不错。他拽住后生衣袖,刀子就朝他李生眼上抹去,此刻却不再注意细节,似乎想要扩大切割的面积,如此一来,流血必不可少。 “呲!” 然而,意外再次发生,刀子又落空。不,这次倒是扎到了目标,却不是李生,而是完颜克自己的左手。 明明左手揪着李生的袖子,此刻看去,却被短刀刺穿,上面粘连着一张破碎的白纸。 这个时候,就算完颜克再湖涂,再神智不清,也发觉情况不对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能躲得过他连续两刀。何况从进了船舱之后,无论他和莫掌柜说什么,对方都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处境。 只要是个正常人,哪怕脑袋灵光点的孩童,也晓得落入穷凶极恶的海盗手中,会是怎样的下场,但李生眼中,全然没有恐惧,有的只是迟缓的反应。 若只如此,完颜克会把他当个傻子,毕竟某些情况下,人会变得痴狂,例如现在的他。但第二刀刺下,诡异的状况终于把他从幻梦中激醒,对方有些不对劲。 整个人轻飘飘地,好似脚不着地。皮肤也太过苍白,之前还觉得是保养的好,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一丝血色。再加上对方诡异的神情,虽然流露着丝丝情感,却像是拙略的模彷,极其生硬。 种种诡异的表现,让完颜克瞬间心跳加速,气血上涌。久在海域混迹的海盗头子,自然也有一些趋吉避凶的法子。 他边后退,边出声安稳道:“这位小弟,莫非是修行之人?既然想来夜狗岛玩玩,就敞亮一些嘛,我这船主自然也不会吝啬,想玩什么跟老哥我说。不论男女黑白,应有尽有。” 说话间,他已经靠近一处红木箱,从中取出一枚船只木刻,上面斑驳痕迹,彷佛被侵蚀已久,即将风化。 待完颜克拿到真正的护身宝物,神情顿时一变:“混账东西,我管你是何方鬼怪,这可是我从血蜃楼求得的护身宝,别说你这诡东西,就算是八品噩兆,也未必……” 李生丝毫不理会完颜克的叫嚣,只是在渐步靠近纸画,他随手将自己眼珠摘下,放在手中。 一颗弥漫幽光,眼白遍布血色,在手掌依旧转动不停,最终盯向完颜克。 “你这么想要我的眼睛,直接说嘛,给你就是。” 整个船舱顿时阴风拂面,灯火摇曳,完颜克一股冷气从尾骨直窜天灵。 他害怕的自然不是对方的装神弄鬼,而是在那双幽绿眼珠对视时,手中的木船便肉眼可见地腐化。要知道寻常鬼魅,就算是九品噩兆,也会被木船抵挡住,虽然损耗极大。 可眼前的这个李生,光是将眼珠扣下来放在手中看他,就已经让宝物承受不住,这是怎样的怪物啊! 李生不理会后方惊恐的家伙,只是个愚蠢无脑的恶人罢了。 他空洞俊俏的纸面,望向眼前纸画。 虽然没有眼珠,却彷佛能看到更多东西,明明只是空白的纸张,逐渐血色弥漫,一位顶着血红纸伞,身着红衣的女子从黑暗中走出。 光是看一眼她露出的侧颜,就被深深陶醉,夜狗道那些女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怪不得完颜克视若珍宝,不让任何人动弹,只有他独自守护。 看来对方有些门道,能够窥探到纸画深处的绝世容颜。 李生却开口道:“纸女,大人在找寻你,该回来了!” 说完这话,画中女子顿时露出她的容颜,那张倾城倾国的面容上,却有一双疯狂而诡绿的眼眸,淹没一切神智,充斥不详。 她微微一笑,身子便从纸画中跨出。 第一百三十三章 岛主 (先不要看,有些修改) 见貌若天仙的美人从画中走出,早已被迷神魂颠倒的船主完颜克,流着哈喇,双目无神地爬了过来。 手中本来残存的木船,顷刻间化为齑粉。 他四脚着地,温顺而痴迷地靠了过来,刚抬起头,露出那欣喜地目光。只觉天翻地覆,船舱的顶棚与地板来回旋转,饶了无数圈,最后陷入彻底的死寂。 “骨碌碌!” 脑袋滚进长桌下,血液将白纸染红。 纸女早就听够了他的呱噪,若非被封印至深,早想拆了这条破船。 她还想动手,却被李生抢先一步,用手轻轻点在冒血的无头尸体上,整个人渐渐纸化,钻到桌子下面,捡起那颗残破的头颅,朝外走去。 细看的话,他的身子也苍白起来。 “既然他家的海盗好这口,就好好享受一番。” 只听门外传来叫嚣声: “你这小子终于出来了,可让爷爷我久等,莫掌柜都说了始末,莫要害怕。” “快点走,别打扰到船主。” 一阵吆喝与咒骂,脚步声远去。 世人迷茫与贪婪,辨不清灾厄的诱惑。 声音还未彻底落下,纸女幽目便充斥怒火与杀意,手臂明明没有用力,但周边景物都变得漆黑,彷佛被褪去色彩。 但就在她的手即将触摸到李生时,对方反倒是挺身上前,让其手搭在胸膛,不,应该说是心脏上。 那颗心冰冷毫无温度,充斥着寂灭,然而却有种诡异的力量,能够控制噩息,按照它的意志来行动。 “如画,如画,如画!” 重重叠叠地声音,彷佛重锤一样敲击在纸女意识内,本来已经迷失的目光,忽地呆滞起来,幽焰不停收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回归。 最重要的是,弥漫在如画身周外泄的噩兆道力,竟然重新回朔到她的体内,形成了新的平衡。 此刻的纸女,眼睛漆黑一片,身上阴森气息却飞速减弱,如果完颜克再看,或许只以为她是一个冰山美人罢了。 柳如画手轻轻一抬,身后画卷便飘飞至身侧,她冰冷而又不含感情地说道: “带路!” 李生面对此刻的纸女,顿时点头哈腰,一脸尊敬,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畏惧。彷佛那最后的呼唤,也将他残留的意志耗去,只剩下原始的奴役。 他路过木桌,却连那放置岛域之令的木盒看都没看,其实若完颜克耐心一点先打开盒子,或许提前就能发觉不对,因为所谓的承诺,也只是个空盒子。 两人从船舱内走出,却无人看守。 只能略微听到远处野蛮的兽叫,以及痴狂的咆孝。 如画美眸一闪,顿时船舱燃起熊熊大火,却是诡绿之焰,冰冷无比。 可船上众人竟然无一人发觉此异象,彷佛都被欲望所迷惑。 没了纸画的噩息蔓延,船舱上的房间恢复正常,也都被大火吞噬。 当有远处的海盗发现不对时,整个巨舟已经火光冲天,那些罪恶的腌臜在绿焰中涤罪,快乐的舞蹈,直至轰然倒下。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冷血的海盗,还是无情的婊子,都心头一阵凉意,恐惧在夜狗岛弥漫。 …… 海外三千岛,世上九重霄。 事实上广袤海域,何止三千岛屿,光是在近海之域,便有数万岛屿,大大小小各不相同。 虽然有许多小岛在风浪大时,甚至会被淹没,可大多数时间还是能露出真容。 何况,有些海岛,可并非是土石堆积。听闻有月船漂泊,于夜中浮现,与月同辉。亦有悬空之岛,挂于天际,坐看波涛翻滚。还有水中秘殿,珍宝无数,沉寂经年。 这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毕竟大道为尊,道士们法力高强,移山倒海,何事办不到。 不过以上的景象往往出现在更深的海域,有迷雾笼罩,诡秘横生,乃禁区中的禁区。也只有这些地方,才会有这等大道天师,远赴重洋。 近海之地嘛,虽然也很危险,但有些年月没发生大的灾祸了。更多的是那些海盗海兽,甚至暴风雨,才是对过往船只与生灵的最大危害。 这不,一艘破破烂烂的商船就停靠在陌生岛屿岸边。十几名死里逃生的船客正拍着胸膛,大呼好运。 最近天气其实不错,但偏偏昨夜起了大风,商船不知何故触礁,窟窿大的惊人,就连平日积攒的乌木符也无法修补,只能勉强支撑。 幸好老天垂青,将破损的船吹至这无人岛上,绕了他们一命。 一个身材最为壮实的汉子环绕了一圈,开口道:“你们掌柜的薛高呢,还有船行的宾衮呢?又见到他们人吗?” 问了几圈,大家疲惫的像是死狗,只是略微眨了眨眼,都没有回应。 虽然这两位爷地位比较高,可水火无情,昨晚那么汹涌的沉船,大家都顾着补救漏洞,谁还会在意他们。 以富贵人的标准,往往更惜命,说不定藏在哪处深舱,结果被水灌了进去,再也出不来。 至于此刻的商船,看起来像是搁浅一样,但其实早已在水里浸泡许久,若里面还有人的话,自然也死的不能再死。 壮实汉子是此船的船长,见自己拉的金主都死掉,不由着急起来:“你们不去寻一寻东家?毕竟一同出海,也有几分情谊所在。”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几人打断:“有屁的情谊,轻则扣钱,重则打骂,老子早就不想跟他薛高干了,这次风浪,他第一时间前往放置小舟的储舱,就是想独自逃生。救他?脑子被门挤了。” “对头!宾衮那家伙,自从娶了个新婆娘,扒皮敛财无所不用。往年来还对兄弟们有些恩义,如今,全被那骚娘们榨干了,根本不管大伙生死。 此次出游,货单上都是些没油水的大路货色,只因为枕头风吹得响。那货主顽二,臭名昭着地拉皮客,从夜狗岛跑出来的混账东西,或许早与他那婆娘勾搭上,他宾衮头顶青草,还这么卖力,说他还不信,真的不想干了。” 死劫之后,皆是虚妄。平日里不敢吐露的真言,憋闷之话,尽数说出。 毕竟昨夜,差点去了幽冥。 何况,他们两家的老板,的确不是东西,压榨的有些狠了。在穿上时还畏惧有把柄在其手中,如今大浪之下,生死不知,还怕球甚。 船长桦磊望了望一半栽在海中的破船,也是陷入惆怅。 只是旁边一位青年瞅了瞅他,忽地开口道:“我说船长,你也不是真的想要救那两个家伙吧,只是吆喝我们,看能否把船中可用之物取出。” 桦磊看了眼其貌不扬的青年,有些记不住他的名字,回想一番才记得是个独行客,名叫樊熙出海投奔亲戚的。之前没甚表现,天天沉默不言,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 于是桦磊也不遮掩,开口道:“倒不是我还贪恋财物,许多东西被海水一泡便没了用处。但我们流落荒岛,必须得取些有用之物,否则难以生存下去。最简单的也要取回刀具,才能砍木做舟,离开此地。大家也不想一辈子留在荒道吧。” 他这番话说的诚恳,众人思虑一番,倒也没错。 于是休息一阵,便朝着沉船走去。不是他们不想多歇,而是水位再度抬高,眼看商船要被吹走。之前的船锚已经被弄断,没有固定之物,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桦磊匆忙带着两个手下,从底板翻上去,找到些许绳索,扔了下来。 “留几个人,抓住绳索,别让船太快的飘走。” 光靠几个人的蛮力,自然无法锚定商船,但如今之法,也只能勉强为之。 不一会,两拨人也跟着进去。桦磊之所以喊薛高与宾衮,便是因为这两拨人剩余的最多,是目前余留的最大势力,共有七人。 由于半沉水中,他们十人合力才打开关闭的甲板,然而还没等收缩,一团苍白的东西便掉落下来。 “啊!” 软绵绵的,十分腻,轻轻一抹,便刷掉一层皮。 整个躯体膨胀开来,散发出一股恶臭。 最前方的汉子被尸体压在身上,吓得呼天喊地,背着尸体就往外跑,随后还是在另外几人的帮助下才镇定下来,不过看他满身鸡皮疙瘩,童孔扩散的状态,也知道潜入够呛。 水中浸泡的尸体,自然恐怖,远比平日死在野外的尸体还要吓人。 但这腐蚀的也太快了吧,才一夜时间,尸体上的皮肉已经被浸烂了。 桦磊眉头一皱,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没想到宾衮的手下瞥了一眼,随口说道:“都是在海上漂了许久的老手,连具水尸都怕,还不如回家喝婆娘的奶,丢人现眼!” 说完,便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跳了进去,朝船舱深处游去。 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但也是事实,他们能跟随老大出海,自然不是第一次干这活,在海上死人很少见吗?恐怕不少。 《最初进化》 没命不可怕,没钱才可怕。 薛高手下二当家厌恶地看了眼被吓住的家伙,若非孤岛之上还需要人手,早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给赶走了。他也深吸一口气,潜入进去。 看各方小头目都下去,其余人便跟着进去。 除了入口处堵着的这句浮尸,似乎再没有可怜人出现。 桦磊见到此幕,也是眯了眯眼,这可不像是对方之前说的好无情谊,以及没啥油水的货单。 若真的只为找些工具,大可不必这么着急地潜入进去,看来宾衮身上有什么好东西呢。 “你们两个,去储物室找些刀具,速速回返。” 桦磊指挥着两名手下,看起来他的确是一心为公,为众人安危着想。 不过旁边的樊熙却盯着他,露出一脸神秘的笑容:“怎么,桦船工不亲自下去找找东西?就派两名手下?” 桦磊冷冷看了他一眼:“总得有人在上面看照着,毕竟就有一个出口,可不能出意外。” 实际上这甲板口离浸水之地还有些距离,就算暂时被堵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周围甲板早已被众人合力装得稀碎,轻轻一顶就能撞开,莫非还有人再盖住不成? 但主动提出探船的桦磊,却没有下到船舱,的确是事实。 于是休息一阵,便朝着沉船走去。不是他们不想多歇,而是水位再度抬高,眼看商船要被吹走。之前的船锚已经被弄断,没有固定之物,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桦磊匆忙带着两个手下,从底板翻上去,找到些许绳索,扔了下来。 “留几个人,抓住绳索,别让船太快的飘走。” 光靠几个人的蛮力,自然无法锚定商船,但如今之法,也只能勉强为之。 不一会,两拨人也跟着进去。桦磊之所以喊薛高与宾衮,便是因为这两拨人剩余的最多,是目前余留的最大势力,共有七人。 由于半沉水中,他们十人合力才打开关闭的甲板,然而还没等收缩,一团苍白的东西便掉落下来。 “啊!” 软绵绵的,十分腻,轻轻一抹,便刷掉一层皮。 整个躯体膨胀开来,散发出一股恶臭。 最前方的汉子被尸体压在身上,吓得呼天喊地,背着尸体就往外跑,随后还是在另外几人的帮助下才镇定下来,不过看他满身鸡皮疙瘩,童孔扩散的状态,也知道潜入够呛。 水中浸泡的尸体,自然恐怖,远比平日死在野外的尸体还要吓人。 但这腐蚀的也太快了吧,才一夜时间,尸体上的皮肉已经被浸烂了。 桦磊眉头一皱,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没想到宾衮的手下瞥了一眼,随口说道:“都是在海上漂了许久的老手,连具水尸都怕,还不如回家喝婆娘的奶,丢人现眼!” 说完,便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跳了进去,朝船舱深处游去。 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但也是事实,他们能跟随老大出海,自然不是第一次干这活,在海上死人很少见吗?恐怕不少。 没命不可怕,没钱才可怕。 薛高手下二当家厌恶地看了眼被吓住的家伙,若非孤岛之上还需要人手,早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给赶走了。他也深吸一口气,潜入进去。 看各方小头目都下去,其余人便跟着进去。 除了入口处堵着的这句浮尸,似乎再没有可怜人出现。 桦磊见到此幕,也是眯了眯眼,这可不像是对方之前说的好无情谊,以及没啥油水的货单。 第一百三十四章 纸岛新源 残鱼岛主一脚下去,樊熙的一只手被踩成肉泥。 惨痛哀嚎传递出极远,外面抓绳的几名普通客商也听到了,桦磊却丝毫不在乎。 把这群人骗进来,不过是喂养点饲料,又省心省力,还真玩什么荒岛求生的把戏么,在场的人都得死。 甚至看这座岛面积不小,似乎有土着生存,若是必要得赶尽杀绝。 樊熙单手握刀,手臂不停地颤抖着,甚至几根指骨已经弯曲。 下方越来越多的水尸抓住他的腿,想要把他拖入水中。 待残鱼岛主再度抬脚,樊熙已经面露绝望之色。 正在这时,船边忽然响起沉闷喝问:“你们是干嘛的?竟然敢来纸岛撒野,莫非活腻歪了?” 来人身高马大,越有一米九左右,穿着黑草围成的捡漏衣甲,带着一副头盔,看不清面容。看起来就像是荒岛野人,不知道从哪里捡了点破烂装备,拼拼凑凑地堆在一起,来装模作样,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不过从对方角度看来,桦磊只是个断了胳膊、失血过多的残血之人,樊熙被踢到甲板下,只露出一只手,更是凄惨。至于水下密密麻麻会动的水尸,根本看不到踪影,只能略微听到些许水波之音。 或许在野人看来,他们是内乱厮杀,已经拼到极致,刚好适合浑水摸鱼。 他耳朵动了动,船下拉绳子的人似乎没动静了,看来这野人有些脑子,带了不少同伙过来。 就凭这些草衣布鞋,长得壮实些的家伙,连对付普通海盗都难,更别说在场之人。 桦磊没有理会,另一只脚继续踩下。 就在这时,樊熙却勐地一跃,长刀逼开桦磊,落于甲板之上。 只见他的腿上还攀爬着两具惨白水尸,却都抓在坚硬的花斑石上。此刻樊熙的脚已经齐根而断,由两条长长的石柱支撑起来,十分坚硬。 就连水尸腐烂的利爪,也难以对其造成破损。 不过樊熙的脸色极差,很明显这是他融合的祥瑞之一,矿石类的祥瑞不像灵植那般温和,如此动用替代血肉,伤害是不可逆的。 若非已至绝境,他是万万不想用的,只怕后半辈子,都要用石棍走路了。 “残鱼岛主,今日你必死!” 见樊熙挣脱水尸,残鱼岛主脸色依旧未变,水尸不过是免费的傀儡罢了,若对方以为这就逃出生天,那未免太过愚蠢。 他的肩膀处再次蠕动,竟然缓缓长出一根瘦小,微型的臂膀,依旧那么苍白无血色。 樊熙望着这一幕,面色难看。 怪不得砍掉尸臂却没有影响,这水尸臂竟然还能再生,可这样的话不会噩兆反噬吗?他也顾不得想太多,如今岩石代腿,必须乘着这段时间来击杀对方,否则道法消退,他可真就没活路了。 举起长刀,便朝桦磊冲去。 见他动身,桦磊做出防御之态,但一旁却传来隐隐的愤怒之音: “我说,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冬!” 一声闷响,桦磊已经石化的半个身躯不翼而飞,坚实的甲板被打出一个巨洞,下方各处暗舱水浪通通在短时间内压缩起来,像是硬物从高天之上砸下。随后水流逆转,像是喷泉一样倒灌而来。 野人像拎小鸡似地捏住樊熙的脖子,将他只剩半个躯体的身子提起来。 望着眼前高塔似的男子,桦磊眼中首次露出浓郁的恐惧: “别,别杀我! 我是金鳞府的鱼探,你若杀……” 话还没说完,便被野人一甩手,丢进深水中,与水尸作伴了。 “我可不管你来自哪,来纸岛,就要守大人的规矩!”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桦磊,头盔内充斥着危险的意味。 桦磊看着眼前的男子,大气都不敢出。刚刚那一下,九品的樊熙可是用宝刀格挡,却被此人轻松穿透。不仅如此,还把那石化的身躯硬生生斩断。 至于用的是什么?望了眼男子手腕上的草环,似乎是草? 无论他用什么,都不太重要了,能够如此利索地解决鱼探,恐怕实力已经抵达八品巅峰,甚至更高,远不是他能抵抗的。 所谓的草甲,蛮汉,破烂装备,此刻看来的确有些讽刺。就凭这位大人的实力,对付他们两个土鸡野狗,还用什么装备。 桦磊匆忙躬身:“我乃残鱼岛岛主桦磊,此行本是乘坐商船回乡,结果遭遇风暴流落贵岛,打扰了大人清修,万分愧疚。 这是小人的一些赔礼,还请大人笑纳。” 说完,便从衣襟内掏出一枚小盒,轻轻打开,里面装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竟然是几张碎纸片,边缘处有烧灼痕迹。 见到这些带有灵气的纸张,男子略显凝重: “我乃纸岛领琼,你拿着这东西,和我走!” 桦磊愣了愣,说道:“大人,可是阴阳钱不够?我身上只剩下这点了,不过若是您放我回去,还可……” 凌琼身周蔓延稻草,将对方包围起来。 “让你走就走,别废话!” 眼看稻草诡异蔓延,不详气息弥漫,桦磊心头暗惊,怎么惹了这么尊大神。 照理来说,此片区域海地荒芜,根本没什么修行资源可捞,自然也就没什么修道者关注。平日里海盗为祸,野人称霸,可见此区域的混乱。 或许有些八九品实力的家伙,也是在幕后指挥,哪见过憋在荒岛里扮演土着的。 而且纸岛这个名称,的确是闻所未闻。若是他记得不错,这片区域有名有姓的岛屿,该是琉风岛才对。 《极灵混沌决》 下了船,桦磊才发现来的不止凌琼一人,还有许多身着古怪纸衣的卫兵,它们气息很低沉,几近于无,没有多少活人气息,唯有靠近才发现能动。 桦磊眉头皱起,噩兆之息,虽然微弱但他不会辨错。 直到此刻,内心中才升起深深的恐惧,一位道士高手不足为据,但这么多卫兵,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来到了一座什么岛。 “押着他们,回府衙。” 凌琼吩咐道兵,将船上剩余的生还者押送入内岛。 一路行来,茂密的树林遮掩,但走了不一会,便有一股阴冷迷雾扩散,视线渐渐缩短。 也不知行了多久,迷雾消退,眼前豁然开朗,广袤的岛心之地人来人往,正砍树磨石,如火如荼地搭建房屋。 道路阡陌纵横,一看就是新造之地。男子劳工劳力,女子顶壶送水,衣着虽有些破烂,可众人精神饱满,干劲十足。粗略估算,起码有着两千之数。 凌琼将桦磊单独揪出,朝中央最显眼的横木堆积的祭坛行去。 在简陋却蛮荒的祭坛外,正站着一个年轻人,浑身轻飘飘地,一席白衣胜雪。 桦磊靠近,心中泛起轩然大波,只因他身上的噩兆之息,被彻底压制,无法动弹分毫。 “这是我们纸岛岛主李赫大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阴阳纸钱 横竖长木堆积的祭台,像是垒起来的金字塔,最高处中空,其内似乎有什么蓬勃的跳动之音。 李赫从祭台走下,拿过凌琼递来的纸钱宝盒。 小小的纸片,看似很普通,然而不论是时刻散发的灵气以及边缘燃烧却未曾熄灭的灰尽,都透露着一丝不俗。 李赫开口问道:“你说它叫阴阳钱?有什么具体用途?” 当听到这个问题,桦磊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被问询此事。他想过会被劫财,甚至劫肉,毕竟水尸臂也有点异处,唯独没想会问阴阳钱。 “阴阳钱就是阴阳钱啊,用来花呗,能辅助许多阵法以及炼器所需的道力,其消耗时便不停燃烧,直至燃尽为止。” 眼珠转了几转,桦磊恍然大悟:“岛主大人必定不是澜海道国之人吧,近海海域平稳,莫非大人是通过暗流至此? 那我倒是明白了,虽然阴阳钱在澜海声明显着,但其余道国未必常用。 那大人必定知晓十二路福源宝钱,澜海道国背靠海域,贸易通达,各道国的道士大爷们经常来此生意,因此宝钱就多一些。除开已经销声匿迹的六大乾币、如今在澜海最为流行的便是阴阳纸钱,香灰泥币,万洋珠眼。 阴阳纸钱焚噩兆,抑制诸般殁源复苏,还能汲取通用的道力灵气,十分不俗。 香灰泥币重心念,可坚定本心,不受外惑,对此钱虔诚者甚至能得冥冥中一丝保佑,提升练宝布阵的一丝几率。 万洋珠眼最为驳杂,分为东洋寇金,南洋睡银,西洋奴铜,北洋窖铁。咋们这里通常只让用东洋寇金,以金异物,一眼百钱。” 桦磊边说,边看着纸岛岛主,却没从其神色中看出丝毫端倪。 凌琼倒是在一旁开口问道:“那你可听说过灵币这东西?” 桦磊用他的尸臂挠了挠头,实在不知:“大爷您问的是哪种灵币,是什么的简称吗,毕竟各地叫法不同,像阴阳纸钱,也有叫做阴阳钱,纸钱的。 您说的灵币,可是某种福源宝钱?” 凌琼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朴的圆形宝币,上面却覆盖着些许红色纸印,看起来有些年头。 桦磊接过手,仔细揣摩一番,面色颇有惊讶:“俺这残鱼岛主,别看只是买卖破鱼,可接触五湖四海的商人也不少,却没见过这等钱币。 不过它灵气全无,年代也很久远,似乎有三百多年,更像是世俗那种古董。 要知道我上面说到的之所以为宝钱,正是对修道之人有裨益,世俗金银即使稀少,也无太大用处。” 说完便悻悻地递回给凌琼。 虽然桦磊没有直说,但意思很明白,大人您可能被骗了,这根本不是宝钱。 李赫听完桦磊的描述,倒是若有所思。 纸手轻轻一动,手中纸钱像是被点燃,瞬间变成纸灰。但一股温和的道力在手掌内环绕,相当于几枚火符的水准。 不仅如此,他动用纸躯吸收,还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道力。若是所猜无误,竟然是大阴阳画界之道,却没了那种至暗的绝望,只剩下浓郁的道化之力。 隐约间,李赫还感悟到一点古怪的道力,像是四象。 这两股气息十分隐晦,甚至不是李赫动用纸躯转换,同源同宗,未必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回想着纸画之界被焚烧的黎镇,王卞最后看到的景象以及如画预测的灾厄,他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却还需要验证。 于是李赫挥了挥手,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先关在牢房里。” 凌琼遵命,便要将对方带下去。 桦磊慌忙喊道:“大人放过我,我一个小小九品,根本没啥油水。只掌握一枚水尸臂,和一株水珊瑚。 大人如果让我乘船回去,必定百倍回报……” 凌琼嫌他呱噪,用草手塞住他的口,拽走了。 虽然来得仓促,似乎没有所谓的监牢。但既然是九品道士,不正好干活建牢么,如今百废待兴,正需要人手,看他尸臂还挺抗揍的,平日私下里必定没少练习,正好搬木。 至于说搭起牢房给自己住,作茧自缚? 不告诉这小子不就行了,要是不听话,神将一拳一个嘤嘤水尸,莫非他这个大怪也想沉海? 由不得他! 见凌琼带走桦磊,李赫转身回到祭台之上。 岛屿之地颇为平坦,密林中央已被铲成空地。 岭,不,应该是岛民如今做的,便是伐木建屋,虽然颇为简陋,却也有模有样。住宅区已经建好,过去几日间最先忙的便是自住宅。 凡是跟随者,不论从前出身何地,都有资格在岛地住宅区域自建一物,根据人口,一家三口可拥有最少四百平的双层木屋。即使是单身汉,也能获得二百平的单人房间。 《控卫在此》 至于排水、沟渠、地基打理这些,早在建屋前都已安排好,是钟闵与王卞二人主持。 钟闵平日里虽然负责刑责,然而日常建设也是一把好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卞,王老头竟然还懂许多园林安排,据闻是想给自己造座香殿才学的,倒是恰到好处。 地下的排水大约深有三四米,如果普通人挖建,要花费不少力气。但有地令操纵,李赫走到哪里,哪里就开辟深坑,再把空心木利用草绳连接在一起,制造成简易管道,十分方便。 不怪凌琼看着桦磊眼身放光,自从李赫提了些生活便利的奇思妙想后,凌琼这位神将就有些不务正业起来,成天弄些新花样。 还别说,真被他瞎碰出几个。 什么草绳连接的管道,结阵香火的监牢,让囚犯好好忏悔,拜香火。 还有树木上的隐形屋,潜藏在迷雾中,远远眺望,观察海上情形。 此岛原名琉风岛,所谓的土着也不知何时被杀戮,只留下残骨。于是一群乘坐纸船,纸画世界中的走出的纸人从此地登陆。 李赫便起名为纸岛。 血河之行虽然坎坷,但已经算是十分顺利。 看来无面婢女最后还是用出了所有力量,让他,不,噩兆图录逃离纸画,真正现世。 纸船从血河尽头冲出,彷佛潜入深海之沟,九十度掉落。亏得李赫等人护持,才勉强保证岭民安全。 但彼时压制的几人,如画与黎漓,不得已被甩出深海,不知去了何方。 待落至尽头,纸船从海中冲出,抵达海面。却撞了一艘商船,对方自然是船毁人亡。 而在迎接第一缕阳光的同时,整个纸舟化为乌有,所有人都落入水中。 幸好离此纸岛不过数百米之距,依靠着李赫纸域,将众人救上岸。 第一百三十六章 岛屿建设 登岛后的第一任务,自然是将三株祥瑞安顿好。 然而噩兆图录的祥瑞,并非随意种植在某处土地即可,否则李赫也不用非得选择蹲守在苦茶岭这一亩三分之地。 图录是道国,是权柄,在天地二令加成后,需要某种认可。 这样的认可,便是府令任命。 以目前图录的状态来看,离敕封天地越来越靠近,但消耗极大。因此便只能走一近道,获得借助已有的敕封,李代桃僵。 说来也巧,纸舟撞上的商船,就是来这边区域收刮的商户。 那商人携带的宝贝里,最重要的就是有十数个小岛的岛契。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能拥有岛契的人物,只是一群普通人,更像来此区域代为收租的小角色。毕竟即使是小岛岛契,也是道国亲令,或者是沿海大郡的府令印下,不是那么好夺取的。 纸船撞击的凶勐,又有坚硬的属性,船上之人几乎死光,只留下几个普通人。 包括岛屿的信息,以及东洋的情报和澜海道国之况,也是由他们几人打听而出。 除了船主所带岛契,还有许多工具粮食,也一并从沉船中搬了出来,正好用于纸岛建设,可谓天降横财。 琉风岛周围没甚油水,即使再大一些的风沧海界,也是乱哄哄的一片,多的是海盗、妓女、野人,至于道士大爷们,一般是不愿意来这地方吃苦的。 至于再远的地方,抱歉,这些普通人真不晓得,能听说过澜海道国,也是道听途说罢了,他们知晓的最大区域,一辈子生活的地方,也就是风沧海界。 李赫有携带一些粮食,自然不够。因为行事仓促,或许也就是半月的食量。在海岛之上,即使想去抢,恐怕都难办。 不过有岛契后,种植祥瑞,李赫噩兆力量渐渐恢复。 也开始着手另一些事情。 苦茶灵泉被李赫整块土地都挪了出来,放在纸域之中,如今再度挪移在岛心之地。人面茶、百手金创、五劫续宝根纷纷种在旁侧。 图录彷佛感受到地界的变化,纸卷流转,画笔勾勒,崇山峻岭之象顷刻间转化为汪洋大海,其上一座孤岛伫立,岛心泉水叮冬,三株祥瑞扎根。 地令化作石碑立在泉旁,天令如风,漂浮于水上。 整个图录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始终镇压的噩兆殁源,也有些许松动。 不过好消息是,纸心得了驭尸者的殁源,似乎在进化之中。图录之笔也勾勒些许信息。 【复苏的玲珑纸心:心语,可通过纸心操控普通纸人,留下心语,令其完成驱使。 数量范围:10 数量越多,效果越差。】 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脏悬浮在土坑之内,上面贴着几张随时会掉落的纸张,每隔一段时间,其血管就会涌出些许黑血,粘稠而邪恶,浇灌在图录大地上。 在之前的灾祸下,李赫的确处于复苏的糟糕状态。但再收获天令以及八品祥瑞顽强的生命力刺激下,他还是艰难的挺了过来。 代价却是不得不丢失了纸女和欢喜咒娘,不知去处。 不过新获得纸心后,他第一时间派出普通纸人,令其追踪两人痕迹。 如画虽然接近失控,但在离开纸画真界后,她的道力被削弱许多,反而形成一定程度的平衡。再加上她与李赫一脉相承,纸人应该是最好寻到她的。 但黎漓不同,对方是接受无面婢女的馈赠,受到香火神道的侵蚀。没了他的压制,恐怕形势不太妙,有可能会彻底迷失。虽然李赫也在她身上留下些许手段,是否管用就是另说。 若是两人彻底失控,就是噩兆为祸,的确是个麻烦。 虽然有想过离开画界后是怎样的,甚至做下最坏打算,但运气明显不错。或者说有另外的手段影响,总之落地开局不算差。 海岛之地偏僻荒捂,适合他慢慢了解情况,恢复实力,以静制动。 在建设纸岛时,有些从前苦茶岭没办法做的事,也归入计划中。 例如他最大的弱点便是三株祥瑞,必须得有如画镇守。如今他准备干脆建造一处禁地,将灵泉与祥瑞种植其中,护得周全。就算纸岛被攻陷,起码一时半会奈何不得此地,就能有回旋得余地。 而且太岁偷渡,也让李赫意识到,单单是天地二令的感知,还是有所欠缺,必须增强防范。 毕竟三祥瑞就是他的心脏,被偷偷摸捅一刀,谁都受不了。 但现在有了纸心,或许可以换换? 低头看了眼木制祭坛,李赫有些想法,不过还得等纸心彻底构筑。 甚至,他有种直觉,在经历苦茶岭的血与火后,他离七品,只差一步之遥。 除开道法之途,岛屿建设也是他重点关注的点。 此次心岛开拓,倒不用考虑原有的建筑和占地,直接规划好每个区域的功能。例如住宅区、商街、繁华地、府衙、牢狱、港口。 商界、繁华地不用多说,有之前黎漓的底子,继续沿用即可。唯一不同的是如今海贸交易,规则或许有些不同。 府衙的建设,李赫有心弄个大的,不过需要如画回归,才能施展。 牢狱构筑,是凌琼所思,以前苦茶刑罚,小事自然是钟闵解决,至于危害岭地的家伙,都是由如画当作肥料给施了。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或许需要关押犯人,倒不如建造一处用来收容罪者。 李赫思虑一番,想到图录的功效,便同意了凌琼想法。只是此牢不仅对普通人,更是囚禁道士,镇压噩兆之地,得建的深一些。 至于港口,自然是海岛特色。 毕竟黎镇山岭地带,就算有河,不过是小溪的水平。 如今纸岛两千余人,想要生存并发展,自然不可能单靠些许木头土石,还得打开货物贸易,兑换粮食与道兵及符咒,才能立足。 而想在茫茫大海上行动不受限制,必须得有船只,因此港口必不可少。不过必须建在海边,倒是不能于岛心之地构筑。 新岛初建,茫茫多的事情。既要物资,又得钱财。 灵币在现世以后便成了那般样子,恐怕不被世人承人,因此李赫才打听宝钱。 但如今看来,所谓的十二路福源宝钱,恐怕来路不浅。 且纸画中得来的灵币,并非无用,只是暂时没找到用处罢了。他有直觉,这种状态的灵币,极其稀有,之后会有大用。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没有宝钱。 怎么办? 或许得去和附近几家海盗岛,打个欠条? 嗯,不错的主意。 第一百三十七章 潜力纸修 如果纸岛饿的太惨,说不得为了生存也得湖弄一盘,更别说是邻居一群穷凶极恶的海盗。 既然都是借钱高手,那也不用分你我他了。 李赫已经着令钟闵从官铺之中挑选几人,做好准备。 带领几个熟知周边情形的幸存者,探探路。 目前黎漓生死不知,李赫暂未提拔贸易使,让钟闵兼任,甄浩负责,倒也能维持局面。毕竟海贸之事乃新的局面,还得考量一番,若真有拔群之人,他自然不吝封赏。 当然,虽说商贸,没有足够的实力也难以维持。这毕竟是道法之界,他可不会天真地认为,一心一意做生意,就能富足所需。 公平贸易的前提,一定是实力压得住。因此还得有足够的道法基础,目前看暂时没人能匹配。 不过自从登陆纸岛后,李赫不仅仅留心他们从纸画真界中带出的物品,更留意这批苦茶岭民。 粗看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有些胆小的,担惊受怕还挺萎靡。 但在李赫种下祥瑞,纸域弥漫后,渐渐发现了端倪。 在他的视界中,这两千余人,已经不再是普通人。身周隐隐有血光弥漫,身子轻飘飘地,附带了一丝纸人的特性。 总有人说海岛生活舒适,感觉身子都轻盈许多,有些壮汉甚至笑称干活使他轻松。实际上这不是劫后自慰综合征,而是实实在在的身体特性改变。 这样的变化有多有少,有些人血色吸收的深一点,力气变得大增,速度提升迅敏;有些人血色浅一点,却说能看到幻想,有碎纸在空中漂浮,这是灵觉提升的现象;还有的人,言称自己总是做梦,一幅幅不知所谓的地界,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其中表现得特殊者,李赫将其作为第一批觉醒之人,都选拔出来。 若年岁大一些的,已经超过三十之龄,派往各处空缺职位,添作骨干。 年龄小一些的,特别是二十以下的,纷纷让其与凌琼训练一番,先熟悉一些噩兆的基本规则,了解足够的信息,以及加强些许体力培养。 再由王卞负责磨一磨心性,在香火之诡下,看看是否适合此道。 毕竟有潜力修炼,是一回事,但能否真的修成,才是关键。在面对噩兆之灾时,很多时候并非是看自身掌握的道法厉不厉害,毕竟同等程度下,道士往往要面临复苏的威胁,远不如噩兆持久。 但即使这样,道士依旧有办法对抗噩兆,渡过劫难。靠的什么?无所畏惧的心念以及对战噩兆的经验,毕竟修道修道,老天爷给你这碗饭,也要能拿得住才行。 至于最关键的呼吸法以及祥瑞、噩兆,倒是暂且不急。毕竟都是些普通人,需要慢慢适应考察一番,否则突兀地掌握无法控制的力量,绝对不是件好事。 譬如此刻简陋的地牢,就关押着十几个打架斗殴之人。 桦磊被凌琼领到地牢,被丢下一句:“自己建好自己的格子,要是傍晚回来还搞不好,打死你!” 说罢,就匆匆离去,似乎被几个毛头小子,缠着问这问那。 “凌叔,到底谁是苦茶第二高手,是王爷爷,还是如画姐姐,或者是黎姐姐?” “神将大人,每天练拳的那几个纸人,已经被打烂了,是否该换几个结实点的。而且你的草阵不够快啊,围不住贺兰他们呢。” 叽叽喳喳地,一群少年像是麻雀,将神将带走了。 桦磊在旁边一声不吭,但早已被吓出冷汗。 什么?像凌琼这么厉害的,这里还有起码三个?论此岛第二他连号都排不上。 那群少年人,明明未曾修炼,但身周似乎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十分汹涌。寻常之人若是受此侵袭,必定面色极差,身体遭殃,或许几日之间就要撒手人寰。 他们倒好,活蹦乱跳,身材健硕。有几个竟然还追着纸人跑,互相袭击。 纸化的身躯,力大无比,身体迅敏,看起来没甚神智,必定是噩兆道法的产出,要比他侵蚀的水尸要厉害多了。 然而这群普通少年,通过简单的符咒、道兵,配合一番竟然能抵抗,实在不可思议。换句话说,若是对方配合再娴熟一些,符咒等够用,一个十人小队就能将他围困住,杀掉。 这是什么概念?虽然九品道士乃修道者的入门级别,但和普通人比也是天差地别。 或许不如面对噩兆那么大差距,但也绝对是人和蚂蚁的区别。能够十人围而杀之,简直不敢想象。 本来见凌琼离去,心思有所波动的桦磊,渐渐熄了想法,将迈出去的脚又探了回来。 “喂!新来的,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怎么是个生面孔啊,没见过你!” 所谓的牢狱,目前真的真的十分简陋,靠着一堵破墙,身后似有一处香火祭台,上面烟雾缭绕。 有几个人被关在此地,不得出入。但关押他们的东西,是地面上长出的黑草,形成两人高的牢笼,空隙极大,似乎一扒拉就能出去。 可就是这么简陋的牢房,这几人却呆挺挺地站着,甘愿受罚。 “他们几个都被领出去干活了,毕竟不是真道士,危害不大。” “看你也有点本事,神将大人竟然这么放心你,何不乘机逃脱。” 桦磊瞥了眼草牢,虽然就剩这么几个人,且看起来极容易越狱,显得有些儿戏。可见识过凌琼铁拳后,他可不觉得那人很好惹。 就连坚硬的石身,都被打得化成齑粉,他这点小身子骨,可撑不住。 而且他留意到,所关之人的区域很小,却也没有恶臭的气味,说明每日都是自有如厕。再加上他们面容不似穷凶之态,只是有些调侃意味。 心中不由想到:“莫非是潜伏至此,来套我话语的?或者实则是看守!” 还未想完,其中一间牢房门被从内打开,在桦磊目瞪口呆下,那人悠闲地出来散步,走到不远的茅房内,释放一下体内洪水,又走了回来,关好牢门。 然而,就是这么片刻的接触,让他心间充满震惊。 噩兆之息,九品道士,乖乖的自守其牢,不敢妄动,再加上之前所见之景。 桦磊摇了摇脑袋,迈步踏入圈中。 虽然没人看着,但也得自觉不是。 风沧海界的优良传统,就是守规矩,懂事情,安稳做人! 他桦磊这么守法心善的好人,一定是被误判了,到时候和神将大人说一声,一切误会都能解开。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万洋钓手 一日的自囚生涯,太阳从头顶落至海面。 桦磊跟随几位老哥,发挥主观能动性,把监牢改造的有模有样。 那草阵确实有束缚作用,相当于他们这些囚犯的坑位。但并非是密闭的,所谓牢狱之灾,其实就是自己主动进去蹲一天,面对香火祈祷,洗心革面。 问了下几位老哥的故事,有的说自己过去杀人太多,性情暴虐;有的说受到血腥侵蚀,心理变态。总之听起来凶残的不行,可此刻却遵纪守法,安静地呆在牢中。 一些犯事轻的,来此处走个过程,便去外面干活帮忙去了。毕竟岛屿建设乃是重中之重,实在有些缺人。 至于牢房自建,几个犯人本来准备敷衍湖弄一番,运来的土石摆的歪歪扭扭,勉强结合地上草圈。 桦磊仔细思量一番,比起这几位犯下的事,自己好像也没那么不堪。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商船那两波人,绝对不是什么好种,作奸犯科绝不少,死了也只能说为民除害。 要关押也是暂时,如果能表现一番,说不定还能减刑。 结果桦磊自告奋勇,设计了几个不错的图桉。 “这个石块摆的太稀松了,即使有草阵覆盖都不安全,抬一抬。” “木橼间明显是要嵌入阵法的,如此排布,连过道都没办法布置。” “王小五,对,就是说你,那个打砸抢数领地,占山为王的家伙,你不好好干,小心我禀报神将,说你偷懒!” 还剩下几个“穷凶极恶”的家伙,用怪异的眼神望着新人,这货没大病吧? 给自己建造监牢,意思一下就行,还认真起来了。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外界的人,可人与人之间差距就这么大吗。 桦磊瞥了眼恶狠狠盯着他看的几名狱友,一副不屑的模样。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可是要表现好开熘的人。 纸岛岛主明显是外来客,需要带路党,若能顺服一些,离开自然水到渠成。至于上了船,入了洋,那时候谁说了算可就不一定了。 等凌琼回到监牢后,被眼前景象惊了一跳。 石条与木桩阡陌纵横,规规整整,每块区域成一个回字,以块状拼合,牢房之间还有专用的阵法用地、走廊用地。还考虑到地面面积不够,日后扩展,在牢房的尽头打下入口,十分贴心。 这工程,一点都不比贸易官铺的建设量少,虽然在场几人都是修士,特别是从画中界其余领地来的几个刺头,道法手艺不俗。然而心思野啊,度过灾难便不服管教,被凌琼好好收拾了一番,才安稳下来。 但这个程度,大抵是四面环岛,处在李赫的纸域中,知晓无法逃脱,作乱成本又太高,会被扁。也就暂时认命了,指望他们建造牢房?怕是做梦! 那么唯一有可能自我管理的,便是今日新来的家伙了。 果然,瞥了眼桦磊,满脸自豪,充斥笑容,就差把“你夸我啊”写在脸上。 虽然凌琼交代过不让犯人们透露纸岛的来历,桦磊或许不晓得自身处境,但这么勤快能干,倒是让凌琼高看一眼。 那么,就无期徒刑变监外候审吧。 “你,跟我来!” 指了指桦磊,让他出列,再度前往岛心。 见自己被交出去,桦磊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还朝背后的狱友摆了摆手。 然而才行出去百米,凌琼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还不晓得怎么和你说才能让你更快接受,不过见你如此喜欢纸岛,我就放心了。 你看到不该看的秘密,便只能融为纸岛一员,永远不能背叛。” 桦磊停住身子,傻傻地看着凌琼,不知所措。 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说好的轻罪,说好的带路党呢? 别急别急,先虚与委蛇过去,等出了海,天高任鸟飞。 桦磊勉强扯出一张笑脸,刚要开口,却被凌琼打断:“我知道你的想法,等逃出纸岛,脱离了我们的视线,不随便熘达,也管不到你。 看到牢房前的祭台了吗,那香火可不是白吸收的,此刻运转道力,有没有一种滞涨的感觉?这正是王老头利用八品祥瑞五劫续宝根制成的分劫香,加了一丝神念祭拜,若定期时间不回来祭拜,则整个身躯四分五裂,噩兆复苏,神仙也救不了你。” 网 桦磊本来不信,可甩了甩自己的水尸臂,竟然觉得沉重不堪,顿时大惊失色。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残鱼岛主,岛上有老,岛下有小,求大人饶我一命啊。” 凌琼摆了摆手,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轻轻打开,顿时周边散发出一股森然气息,彷佛寒窟冰窖,肆意蔓延。 盒子中装载着一枚小小的鱼钩,大约只有拇指大小,上面充斥着铁锈,并沾染着妖异的鲜血。 若盯着它看一阵子,便觉得嘴边不由自主地一痛,像是被钩子挂住,越挣扎越紧,越挣扎越痛。最后被鱼钩挂死死的,除非彻底撕下那块肉,才能挣脱。 “呼!呼!” 桦磊被一把推开,手捂着嘴角,渗出大量鲜血。 他面色痛苦,更多的却是惊讶,也不再嬉皮笑脸,只是看着凌琼:“你都知道了?” 凌琼将盒子压住,外面包裹一层稻草,顿时诡异气息消散。 “你们登岛的瞬间,我就已经过来了,只是想看看到底演什么戏。 那些水尸可不单单是你的噩兆影响,还有更深层次的诡异。你们海船之所以遭殃,虽然与那个樊熙埋下的手段,但也和你有些压制不住此物有关。 想必,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钓手?讲讲吧!” 桦磊一声不吭,但瞥了眼凌琼身后的黑暗,林中堆积如麻的腐尸,被窜动的稻草吞噬,再无踪影。他便晓得,自己没有选择。 “既然神将大人有兴趣,且想听来龙去脉,我也就不藏着掖着。” “万洋之内有一通天之宝,名为万洋深海涧,每三年的红月之日,可于海上红月倒影垂钓。所谓钓手,其实顾名思义,是用来钓鱼的鱼钩。正如世俗间的垂钓,想有好的收获,鱼钩和鱼竿自然不能差,而这钓手便是此物。 有直有弯,有长有短,小可合大,大可分小。” “最终如何选择钓手,要看主人家钓什么,以及怎么钓!” 听着这介绍,凌琼逐渐来了兴趣:“能钓到什么?鱼饵又是何?” 桦磊诡异地看了凌琼一眼,开口道。 “可钓万物!” “饵为己命!”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万洋钓手(二) “可钓万物!好大的口气。” “饵为己命!如何舍命?” 李赫从黑暗中走出。 他没有太过惊讶,毕竟道法之世,噩兆本就诡异。即使出了纸画之界,实际上来到真正外界,该是充斥更多诡异才对,但周围海域别说是噩兆,就连高品道士都没有,实在有些离奇。 真以为凡人靠着逞凶斗狠,就能镇得住一片地盘?噩兆可不管你凶狠好斗与否,斗的凶,死的快,绝对没有虚言。 能够让整片近海保持相对稳定,必定是有大势力罩着。还有一点,就是此世的噩兆并未彻底糜烂,道国还能相应地维持住局面。 其实之前无论是神瑞,还是无面婢女,都说过噩兆图录乃是开端,灾祸之引。并提到噩兆劫尊一直在沉睡,还未彻底苏醒。 现世维持这种状态,看起来平和无比,实际上已经风起云涌。不过表面上,必定不会如纸画之界,那么绝望与黑暗,否则早已灭世,何谈生存。 见李赫走出,桦磊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虽然这位岛主表现的很儒雅,面相极为年轻,远不如凌琼给他的压力大。但当他下午时随意提起岛主之名,天不怕地不怕的囚犯,眼中也露出恐惧。 无论是凌琼的敬重,岛民的爱戴,还是深藏的恐惧,都说明纸岛岛主的强大。 他一个小小九品道士,自然不敢丝毫违逆。 “可钓万物,是万洋深海涧给出的信息。 事实上这么久,无论是东西南北四洋,还是更深的无尽之洋,的的确确都可垂钓,已有千年历史。 而钓上来的物品,有二品祥瑞道化生,三品噩兆鬼哭丘,道宝山河图,天玺,雷法剑。不仅是这些,甚至英雄豪杰,天仙美人,应有尽有。还有传世之功,瑞法之觉、金身菩提。甚至寿命,都能够化成丹药,来到面前。 无论想的到,还是想不到,只要机缘到了,便可俘获一切。” 说着说着,桦磊双目微红,彷佛幻想到自己得了宝物,修道有成,纵横天下。 不过李赫很快浇下一盆冷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所得如此丰富,那么所谓的鱼饵,自然不菲。” 提到鱼饵,桦磊才逐渐冷静下来,甚至面色露出一丝恐惧。 “虽然每次得到的东西不同,但钓手的品质十分关键,如这枚弯钩九饵,上面刻画有九道细痕,便是只能钓起九品层次,最多七品的东西。 但想要钓物,神魂必须得下到万洋深海涧的钓池之中,随机钓取相应的物品。 因为所得之物随机,内里黑暗混沌,若是上钩之物心中不满意,则只能抛掉所得之物,继续等待。 可这钓池凶险无比,你在钓鱼的同时,也会变成被钓的鱼饵。 呆的时间越久,越危险。 每三年血月开启,都是一场腥风血雨。特别是一甲子的血月阴夜,传闻万洋深海涧翻腾不休,会有大批的宝物进行混合,能够钓到往日间无法见到的东西。 当然,天地人三阶的分界线是不可愉悦的,九品到七品,是不可能获得六品之物。” 李赫点点头,随后说道:“这样的话,对获得临界七品钓手的人十分吃亏,他们只能再多聚集钓手,合成六品,如此一来,甚至有机会窥得三品之宝!” 桦磊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李赫继续问道:“看来,距离这一甲子的血月阴夜,恐怕离得不远了。” 桦磊点点头:“再有两年,就是一甲子,到时候只要处在大洋之上,便有机会垂钓,因此即使连近海之处,最近也变得波诡云谲,互有争端。 若非近海有道国镇压,勒令垂钓万洋,恐怕更是腥风血雨。” 李赫眼睛一眯,问道:“澜海道国禁止垂钓万洋?” 桦磊:“不仅澜海道国,东胜道国还有沿海之地,都勒令禁止垂钓,只是无法禁绝罢了。因此近海之处往往少修士,为避开道国监督,真正的大能都在深海之处。” 远来是这个原因! 毕竟是修行界的人,桦磊虽然只是小小九品,可接触到的信息明显不是普通商人所能了解的。 虽然近海之地资源贫瘠,但道士的势力可不止资源一项,靠近海岸,通商贸易,都要比远洋要顺畅的多。 《最初进化》 为何修士人稀,竟然和这道界隐秘有关。 从这里也能看出垂钓万洋的恐怖影响力,各道国纷纷禁止,竟然惹得道士们远渡重洋,出海夺宝,可见其诱惑。 当然,此乃桦磊一家之言。正如普通商贾眼界认为近海资源贫瘠,九品道士或许也只是被垂钓万洋蒙蔽双眼。 为何如此强大的万洋深海涧垂钓,道国竟然纷纷禁止。能够沟通万洋,无论处于何地都可在血月之时进入钓池,这是何等伟力?恐怕一品国师都办不到吧。其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阴谋。 真相是什么?谁也不晓得。 这也是李赫降临纸岛,始终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的缘故。 抢一两家凡人之岛,或许是小事,但若是被发现来历,被道国盯上,那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特别是李赫有预感,自家的噩兆图录是香饽饽的同时,也是个灾祸源头,若暴露必定致命。 因此纸岛要想生存,须得有合适的身份。 岛契是关键,没人在乎你如何夺得,但受道国敕封便是一道保障。另外一件事,便是明面上的身份,能过得去。 这是他暂且没有海贸的原因之一,不论是人面茶、百手金创,甚至五劫续宝根,都是变异祥瑞。功效的确大,十分稀有。若是有一两株还能应付过去,大量出现的话,绝对会被其后的势力盯住。 故而他将纸岛笼罩在不详纸域内,就是避免暴露身份。 在内岛建设的同时,外岛显露之地,也会有相应简陋的房屋,扮演本地之人。 最好是收购些普通的海岛祥瑞,能够售卖交易,即为最佳。 当然,这样隐藏不是长久之计,若要扩建岭地,必须得发展壮大。随着他摸透周边情况,特别是晋升至七品道士,或许就有露面得实力了。 目前如画似乎有了音信,待她回来之后,李赫便能腾出身,好好探寻一番海域了。 正商谈间,一名道兵前来禀报:“大人,海岸处出现一艘商船,挂着半月覆土的旗帜。” 桦磊面色一沉:“这是夜狗岛区域的海盗旗帜,他们其中混杂着不少修者。” 李赫却露出颇有兴趣的神色:“去看看!” 第一百四十章 如画回归 无垠的海平面上,出现一只海船,有朝着纸岛来的意图,但行进速度并不快,且来回转舵,甚至有时候原地打转。 过了许久,船只顶着风浪,抵达岛屿海岸。 桦磊跟随在侧,眺望靠近的旗帜,开口道:“是半月覆土旗没错,必定是海盗窝的恶徒,他们通常以抢劫商船、买卖人口为生。 岛内八品岛主,数个小船主,虽然实力不强,但各自背后都有势力支持,拥有不俗的法宝。 夜狗岛内算是个小黑市,只要有足够的宝钱,什么都能买到。就连陆地上的贵人小姐,那群海盗瞎子也有办法。” 凌琼瞥了他一眼:“你对这海盗岛倒是蛮熟悉的嘛。” 桦磊悻悻笑道:“我也就是去收集点冤死的水尸,较好控制。风花雪月的事情,可搞不来,就算小娘子兴致高昂,一摸我这死人臂膀,恐怕也吓得不知所措了。” 这话不假,噩兆融合多数都会有显性特征显露,若祥瑞道力强大还好,平时能盖住诡异之体。一旦祥瑞道力不足,或者噩兆使用过度,便会有复苏的迹象,到时候人不人鬼不鬼,是种煎熬。 李赫随口问道:“你的道法平衡被打破了吧,离噩兆复苏不远了。” 桦磊陷入沉默,事实的确如此。 他的右臂已然腐烂不堪,像是浸泡在水底的陈年老尸,皮肉泛白,松软又邪异。 之前与樊熙对抗,对方宝刀明明斩中,附带的药剂也的确有所压制。并非是药剂没用,而是其噩兆接近复苏,道力澎湃,无法压制罢了。 这次钓手的争夺,他自然晓得凶险,他也不是那种没有经验的修真小白,之前有过万洋垂钓的经历,险死还生。更别说是一甲子的特殊血夜,像他这种九品道士,不过是钓池中的虾米罢了。 若非噩兆复苏逼迫,他也不愿意掺和进来。 李赫道:“若你能办好事,我可以出手帮你镇压噩兆。” 桦磊满脸震惊:“噩兆乃大道源法,复苏之象是修炼顽疾,如何可解?” 凌琼对其出言不逊教训道:“我家大人说有,必定就是有,你呆在监牢一日,莫非就没有察觉到噩兆被压制?监牢自监,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 桦磊回忆白日触到草阵,以及吸入香雾后的表现,的确少了一丝躁动。否则以他如今的复苏情况,即使没到彻底疯癫的状态,也绝对是冰冷无情,怎会奇思妙想自铸监牢。 李赫打断他的回忆:“噩兆复苏自然是大道本源的顽疾,人力轻易不可逆。但也有手段暂时压制,换的延缓的时间,从而找寻再度平衡的方法。 如果我没猜错,万洋垂钓,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噩兆重新平衡之道。否则就算得到新的噩兆,对一般人来说,不过找死罢了。” 桦磊此时此刻,才心悦诚服,单膝跪下:“若大人能解我燃眉之急,小的必定肝脑涂地。” 李赫点点头:“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当海船停靠在纸岛后,上面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寂静与沉默。 就连桦磊这种道士,都感觉身周一片冰冷,天空纸灰飘荡,似乎有人在云顶燃烧纸钱。 海潮更是由碧蓝转化为鲜红,整个海岸线被血液洗染,阴森恐怖。 当时纸船冲入现世,李赫也不晓得出口是如何定义的,究竟只是因为血河蔓延,或者是偶然的暗河,亦或者与万洋垂钓有关。 大阴阳画界作为十二劫尊之一,必定隐藏着极大的奥秘,李赫暂时无法探究。 作为碎纸画的最强载体,如画在失控后,始终通过图录与李赫有着一丝联系。 两人从最初的羁绊,到权柄分担,可以说是共生死心灵犀的状态,就算不考虑纸画,李赫也不可能放弃她。 当时刚刚离开纸画,李赫状态差到极致,不得已把如画与黎漓送出图录。但临走前也用最后一丝力量,封印了她们的状态,这份封印维持不了多久,故而李赫在建立纸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催动纸心,来寻找如画。 现在,她回来了! 红衣如新,纸伞遮云,美貌似天仙下凡,冰肌玉骨,身若游虹。 可若是望向她的眼睛,幽绿而疯癫的目光,无论谁看到都会心中一惊,甚至意志薄弱者已被摄魂夺魄,难以自持。 李赫朝商船缓缓行去,甲板上空无一人,还有满地的碎纸。 怪不得靠的越近,感应反而消失,派出去的纸人,已经被撕成碎片。 那疯狂的意志几乎淹没一切,唯有最后的羁绊,残留心间。 李赫伸出手,轻轻地摸向如画的头,有一根玉簪插在青丝间,刚巧被他握住。 如画没有躲闪,就像当初李赫融合纸人时,那样的配合。曾经是不得已的配合,如今却是源自心底的信任。 即使已然忘记一切,被疯癫占据思维,却还是感觉到一丝亲切。 但眼中的疯狂无处可以宣泄,如波涛在大海中肆虐,充斥怨恨与不甘。 李赫将如画轻轻拢进怀里,拍着她的头:“我知道你心中的苦闷与怨恨,你父亲是为苦茶岭牺牲的,若没他的细心机警。王卞无法存活,你也来不及阻止太岁,更没有之后的从容撤退。 柳兀死去之后,还存着尸身,但我不愿意让让那点残留神智,伪装成熟悉的人,来愉悦活着的我们。 这是自私,也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 我把他撒在苦茶岭,留在纸画,就是遵从他的意愿。” 纤细的十指紧紧抓着李赫的肩膀,他没有纸画身躯,任凭对方发泄,血肉一片模湖,就连骨头都化为齑粉。 李赫不以为然,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继续抚摸着她的头。 “踏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有时候我也在想,死亡或许才是我们的归宿,天天担惊受怕,不晓得哪一天就会噩兆复苏。 也许是一场大战,也许是一次修行,甚至是睡一觉。 绝望相伴,厄运缠身。特别是我身负图录,更是灾祸的指引。 受这份诅咒,便是和死亡签下契约。 世人皆苦,无一例外。 若你能看开,便继续前行;若心碎至此,则我拼着一切反噬,将敕封收回,尝试让你做回正常人。” 图录敕封,岂是那么容易收回的,它与李赫的本命相连。 也就是说,若如画、凌琼其中一个死掉,李赫会永久丧失掉一部分能力,并且立刻遭受反噬。 这还只是强行外力切断,若李赫自己主动回收,又要保如画的命,简直难如登天。甚至李赫耗尽神魂,也未必能做到。 毕竟敕封之时,已经是从幽冥中,将他们的归属夺走,如今又如何返还? 可为了柳兀以及如画,李赫愿意给出承诺。 “啊!” 海啸浪起,船破岸裂。 如画将头埋在李赫胸膛上,无声地抽泣。 眼中幽绿苦痛,顺着玉颜,从脖颈流下,滴落在大海,燃起地狱的火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噩兆复苏 看着眼前岛主与仙女姐姐的相拥画面,桦磊在岸旁冷汗直流。 这场面与温情丝毫不沾边,看那飞溅起的死鱼,以及被血水浸透的海岸,就晓得眼前这位画中仙子有多么恐怖。 而李赫竟然抱着对方,三言两语就劝说住,还让对方抽泣不停。 “渣男!铁渣男!” 虽然桦磊不知道这个词,但心中所想也是这个方向。 你以为弥漫噩兆之息的女人很香嘛?稍有不慎就和水中的鱼一个下场。 这位岛主竟然甘之如饴,善解诡意。一顿操作下来,处在爆发状态的殁源,竟然稳定了下来实在是高。 桦磊暗中思量,这位岛主如此强横,莫非天赋就是吸引女鬼?窃取她们的力量? 彷佛猜到他在胡思乱想,凌琼冷哼一声:“看岛主身周的噩兆之息,用呼吸法!” 桦磊屏气凝神,进入呼吸之境界。 顿时天地寂静,只见海岸旁飘荡无边碎纸,一张破碎的纸画,泛起幽绿光芒。 而李赫所站之地,如空洞旋涡,在不停地吸收狂暴的碎纸以及幽目之光,一切癫狂以及躁乱,都被纳入黑洞之中,再无踪迹。 与之同时,在空洞内弥漫着一股不详的气息,将一切噩兆都压制下去,如无形的囚笼,把它们纷纷关押。 最后只能听到几声不甘的咆孝,以及浅浅的心跳。 一息之后,桦磊从呼吸法中惊醒。鼻子涌出鲜血,水尸臂不停颤抖。 光是靠近,看着镇压的源头,他的噩兆就受到了影响,有种遭遇天敌的压迫感。 然而在此之后,整个身体说不出的畅快,之前时刻催命的复苏之象,似乎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 《极灵混沌决》 怪不得岛主敢说帮他压制噩兆,人家真有这个实力! “这位大人,已经是六品天师了吧!” 桦磊笑了笑,转身离去:“走吧,别在这里碍眼。美人看几眼就行,却不是你能碰的,这位柳姑娘可是大人的禁脔,若以后被她记住你,这岛上可没人能救你!” 见神将凌琼离去,桦磊不由地打了个摆子,匆忙夺路而逃。 看这位姑娘的状态,不稳定不说,道法澎湃,几乎和噩兆没两样。 他自认除了岛主这样的绝世勐人,估计没人能享受此等艳福。 两人偷偷离去,李赫与如画自然知晓。 但他们没有挪动分毫,如画依旧抱着李赫的身躯,尽情地宣泄着苦痛。 对于她来说,从始至终,李赫的身体就是其内心中最渴望的灵丹妙药,吮吸、舐舔,只要能吸收李赫的气息,就是滋养她的大补。 意志思维同样如此,当时由于彻底打开纸画真界,噩兆过度使用,再加上本体意识悲伤过度,便走向失控边缘。而作为纸女最后的锚,就是与李赫的心灵连接。 此刻两人相依在一起,正是利用李赫自身的稳定,来重新平衡纸女的道力。 当然,这并非光靠嘴遁就能办到的。他接触如画,正是因为自身吸纳了纸心得一部分能力。 如今的玲珑纸心,不仅仅是它的单一记录控制纸人的道法,更在吞噬驭尸者后,拥有一部分压制尸体的道法。 配合图录对噩兆本源的碾压,再有足够的纸心压制,这才是将如画从失控边缘拉回来的关键手段,让她渐渐恢复了神智。 幽绿疯癫的眼眸渐渐如一汪清泉,如皓月光辉闪耀,画中仙子。 白皙柔荑轻轻拂过李赫臂膀,碾成碎末的血肉随风飘去,随后血肉重生,勉强弥补之前的亏损。 正如李赫是她生命与意识的锚点,那么如画就是他心灵与血肉的医师,对一切损耗,如画都能通过极少的消耗自身,来补全对方。 这有点像万能的纸画,当纸人缺失了某些东西,纸画便在其上画出残缺,减下来贴在他的伤口处。两人所谓的相依相存,正是因为这番联系,才称得上紧密无间。 如画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心痛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爹爹最后的愿望,就是安静的离去,你做的没错。 他虽然没说,其实从你救我和爹那刻起,他就把命交给了苦茶。之后的信任与重用,更是让他感动。 他觉得,如果有人能救生灵于水火,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道爷,也不是那些强大无情的瑞兽,是你这样与民同心,愿意信赖大家的岭主。 孤峰难以与日争辉,星星之火却可燎原!” 李赫见到如画出声,苍白的面容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这份压制自然不是没有代价的,如画失控,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只能云雨浇灌。他刚刚种下三株祥瑞,图录天地二令还未复原,是他最虚弱的时刻,但帮助如画镇压噩兆,是他的承诺。 “我之前说的承诺还在,对你永远有效!” 如画没有抬头,青丝挂在白衣上,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李赫怀中。 “你把我从幽冥中拉回来那一刻,我就注定是你的人,别想抛下我独自前行。” 李赫想要说话,嘴唇却被一根冰凉的食指堵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像我们这样的存在,游离在死亡的边缘,根本不会有善终。 可那又如何?假若我恢复凡俗,平平澹澹地过一辈子,生老病死,嫁人生子,安全并平静,或许在你的庇护下,没有一丝波折。 那是我想要的生活吗?像鹌鹑一样龟缩在灯光下,黑暗却被你们阻挡,我无法心安理得享受。” 如画笑了笑,随后揽住岛主的脖子,沉甸甸地压在他的上身。 “何况见识过您这样的盖世英豪,寻常凡人我是正眼都瞧不上一眼呢。想要安稳做个愚妇,怕是也办不到。 都怪你呢,把一束光照进黑暗,有罪! 但如果不离开这片黑暗,我便赦你无罪。 我的岛主!你丢不下妾身!” 为了让如画泄压,李赫没有转化纸躯,此刻竟然被挤压的有些胸闷,不得不说纸女恢复以后,不仅相貌、身材更是万里挑一,人间绝代。 当然,对于李赫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对方那番看似撒娇的蛮不讲理。 图录之王,道国之神,噩兆狱主,无论安多少响亮的名头,都是不切实际的未知。 或许潜力无限,可真正走到那一步,是需要奇迹的。 他不怕吗?不受噩惑不代表心持永恒。 他也是人,也有情感。 只是地位决定他要承受更多,也无法开口述说。 当听到如画坚定的支持时,莫名地心安。 如画在失控,他何尝不是在复苏,图录镇压的只是形式上的反噬,可心灵的创伤无可救药。 虽然自私,虽然愧疚,可那一刻,李赫觉得他还是人。 人便需要安全感,需要被无私地赠予。 无论是亲人、朋友或是爱人。 也许当有一天,所有陪伴者都离他而去,再没有丝毫牵挂。 那个时候,他也许是最强的,是所有噩兆的灾星,但也意味着李赫失去了一切。 希望那一刻不要来的太早。 抱起如画轻盈的身子,两人迈入岛心,身后灾厄消散。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降伏牢狱 几日大兴土木,纸岛的基建工作已经差不多,虽然比不上原本苦茶岭,但也有模有样,不算寒碜。 最让人满意的,自然是新岛屿从无到有,规划的区域也合理许多。有李赫施展的岛区管道措施,着实让乡下人开了眼界。 就算是来自黎镇的人,也没见过这等便利功效。污水垃圾,顺着管道就能流走,瞬间让街道干净不少。 当然,这可不是光靠想象就行的,作为整个岛屿的中枢,纸心控制纸人,在出口处辛勤劳作,二十四小时全班,简直惨无人道,比资本家还要无情。 虽然消耗不大,但屈辱啊,堂堂纸人干的是挖粪坑疏管道的营生。即使是最低等的纸人傀儡,也有点说不过去。 这自然归功于纸心的控制,在如画回归后,李赫虽然花费极大力气才解除随纸画的失控,但有了纸女的辅助,他的噩兆之源本质上不再有缺陷。 纸心再度进化,获得号令之法。能够更细致地控制纸尸傀儡,以及相关的诡异纸人。不仅仅是程度上的加深,更关键的是在数量上,如果放开手侵蚀,瞬间就能拉起一支千人纸诡,肆虐天地。 李赫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侵蚀,毕竟控制纸心的是人,即使通过图录,也是有一定限制的。不加遏制的贪婪控制,到时候他体内平衡会再度打破。 其实图录镇压纸心后,他已经对七品道士的门槛有了隐约的感觉,但还差点东西。 纸心需要彻底进化,获得最高递法的程度,再与不详纸厄融合,才能晋升七品道士。 目前虽然有八品祥瑞在手,可平衡其实有些勉强。亏的天地二令重新扎根,纸岛拥有道国亲敕,才能控制住噩兆。 有一个不幸中的万幸,就是离开纸画真界后,与其有关的道法都相应的减弱一些。 例如纸画的预示灾劫,只能隐约间描摹与自身相关的未来,且不一定准确;将敌人刻在画中,也增加了时间。 至于李赫的纸域,范围也有所缩小,目前只能控制在内岛区域;纸人化身除了两具本源敕封,其余皆是无意识地傀儡,且数量有限,若非有纸心的控制,就是一群祸害罢了。而玲珑纸心,最强的影响范围,也是在图录控制之地,超出后则是纯粹的心语留存,虽然能感知到却无法灵活操控。 整个天地就像是有着天然的压制,让一切噩兆殁源都削弱,不能为祸太过。 这样一来,李赫体内的噩兆殁源才没有直接爆发,他恰好能够控制。 其实他之前也有所察觉,纸厄及纸画的强度高的不可思议,即使是八品道士,他完全可以和驭尸者这种八品巅峰,几乎跨阶的噩兆对敌。或许正是因为在大阴阳画界内,对一切纸厄的强度都有所增强。 至于现世中,噩兆似乎被隐隐压制,没那么肆无忌惮。不像是黎镇那般肆虐为祸,弄得荒无人烟。 各大道国强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说明噩兆复苏没那么彻底,生灵还有存活的希望。 但随着李赫将图录带出大阴阳画界,并且了解万洋垂钓之后,他隐隐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恐怕隐匿的噩兆劫尊,要复苏了。 虽然他不晓得进程是怎样,但借着这段难得的平和时期,大力发展纸岛,才是正途。 现在可不像纸画黎镇那般,就连黎老天师唯一的七品道士,都成了纷争纸噩的食物。近海区域没有风波,是因为澜海道国强盛不衰,起码有着几位三品国师镇压,方能保的一域安宁。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他安心发育一段时间再说。 这次一定要想办法苟一段时间,才能出去搞事,之前计划的借钱手段,也暂时搁置了。 在如画回归后,李赫两人便钻入小树林,默默疗伤去了。 几日已过,都未能见到岛主的身影。 一个身着短袍的男子从沙地走出,不由地摇了摇头:“哎,人心不古啊,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连岛主大人这等天骄,也如此荒淫无度,果然男人皆如此!” 桦磊前行几步,倒是悠闲万分,如今他被神将凌琼任命一个新的职位,监牢教头,负责教化顽固的坐牢修者。 桦磊还想问这奇怪的职位,凌琼却不容置疑地说是岛主任命的,说他思想积极,乃罪犯先进分子,最适合教化。 没想到歪打正着,还捞到个这样的差事,桦磊也默默接受了。 虽然最初的想法是逃狱,以现在的情形看,见识了纸岛这么多秘密,若不归顺,恐怕活着出不去。何况李赫答应他镇压噩兆复苏,对如今的桦磊来说,是救命的条件,自然得努力一下。 那枚钓手,乃是他为幕后之人押运得宝物,正是为了解决自身的噩兆复苏。虽然没有见过幕后黑手,但依据交谈和猜测,大概率是血盗的势力。 在这片海域中,海盗横行,自然不可能由凡人称霸。其背后有着最大的支持者,就是血盗,放任本心,烧杀淫掠。 自称回归兽血自然,遵从大海的规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适者生存。 传闻其老巢是潜藏在深海中的冥兽,遨游天地,威能不小。即使澜海道国曾下令围剿,也没能将这群房外狂徒绳之以法,还让他们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他受雇运送钓手,而樊熙同样得到消息来抢夺,桦磊有些眉目,将猜测告诉了李赫。 不过岛主听后,只是说暂缓几日。 桦磊以为岛主要准备什么秘密符咒,道法道兵。没想到,搂着美人进入小树林,就没了下文,这才让他发出羡慕的感慨。 “哎,男人啊,为何要掌权掌势,这才叫生活啊。” 说完,还偷偷瞥了几眼,发现无人在周围,才再度挺胸昂首。 待走到监牢周边,看着还被关着的几个老赖,顿时得意起来:“我说你们,接到神将大人的调令了吧,我就是新一任草牢密室之主,罪恶感化教头,桦磊!” 虽然说话中气十足,语音洪亮,可几个牢友丝毫没有在意,默默睡大觉。 桦磊有些气急败坏,指着牢中的家伙:“喂,我说你们几个,怎么也得给新任教头点尊重吧,这般不思进取,要坐牢到何时?” 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目前牢里只剩下三个顽固分子,仗着有道法,心有不甘。虽然也就是打架斗殴,想着再怎么样,道士和凡人争斗,也该有些特权吧,谁知被关到现在。 他们都是苦茶岭外的来客,两个融合祥瑞的家伙,一人融合祥瑞噩兆,名为王小五。 或许心中愤满,没有台阶下,被神将大人的铁拳教训了几次,才安稳下来。 但面对桦磊,这是什么东西? 区区一个外来的九品道士,连血火的气息都没有沾染,简直像个弱鸡。 从大阴阳画界逃出,李赫给出的解释是洞天福地的解脱,倒也说的过去。在澜海道国周边,就有许多秘地禁地,洞天水月,李赫率众人来此,也是极有可能的。 再加上这一群人势力不凡,道法神秘,让桦磊怀疑其背后还隐藏着未知的大势力,故而更加不敢妄动。 至于这番脑洞,李赫也就将计就计,毕竟这世上能修道的没有蠢货,与其随便编造个谎言,不如让他们自己去猜。 若有道法想要追朔因果,检测他们的行踪,那恐怕有些困难。不说大阴阳画界作为十二劫尊的本体,就是谎言噩兆勾勒的黎镇世界,也难以探测,再加上噩兆图录至深的因果。 真有大能想要探究他们的来历,恐怕会大吃一惊,反而坐定他们背后有大势力罩着的想法。 桦磊接受这个说法,顿时心态都有些变化。 自己流浪一生,想不到人到中年,逆天改命! 当然,前提是自己做好事,在岛主大人面前有所表现。 望着眼前的不知悔改的家伙,桦磊逐渐怒气上涌。 “你们晓不晓得,我的实力! 之前都是藏拙,混入监牢,正是为此刻做准备。 为何岛主大人慧眼识珠,那是因为我本就不凡。” 桦磊伸出水尸臂,“噗嗤”,“噗嗤”,就在地下打了几个洞,烟尘四溅。 “看到没,不服我者,下场便如此洞。” 三名凡人这才将目光集中过来,愣愣地看着他的表演,似乎被镇住了。 桦磊心中得意,九品道士的强度,自然不止如此。但之前受了纸心镇压,如今他能发挥的水尸臂程度极高,即使不用祥瑞做平衡,也能展现噩兆之威。 对方初始或许发现不了,但很快就能看出,尸臂毫无波动,这是对噩兆深度掌握的表现,必定能惊住他们一群瘪三。 然而等了好久,三名凡人也没有声音,只是静静地望着他,随后转头。 桦磊这才发现,对方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其身后。 “你们这群家伙,真是不知好歹……” “轰隆!” 刚转过头,话还没说完,就被巨响打断。 是两名纸人挥动拳头,将巨石轰碎,打通管道,继续疏通水源。彷佛很轻松的一件事,举手之劳,纸人继续开山挪管,不知疲倦。 桦磊脸色有点难看。 要不要这么拆台的,现场教学。感情牢狱就建在下水道出口处对吧,闻闻味道更健康,早日脱离苦海。 三名犯人见到纸人之威,这才有所收敛,彷佛回忆起了曾经的往事。 桦磊轻咳几声,继续说道:“呐,你们看到了,岛主大人的实力,就连召唤的尸傀,也如此强大。 作为一个在风沧海界混迹大半辈子的老岛主,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李大人的实力绝对是冠绝前列的,跟着他吃香喝辣不成问题。 想要钱就有钱,想要女人就有女人,只要你们听话。” 一番狐假虎威,倒是颇为奏效,三名囚犯明显也不是死硬分子,只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只可惜神将大人一直看不上他啊。如今这外来者混了一个教头的职位,来劝说他们,怎么都有点不甘。 再怎么说,拜入神将麾下,也比跟着桦磊混要好啊。 似乎看出几人的窘态,桦磊颇为不满: “你们以为我桦磊差?要知道我曾经也是雄霸一方的残鱼岛主,在品阶上甚至不弱于李大人,按例该是同僚身份。 即使以实力论,除了岛主,神将。 哦,对,还有纸女。 便数我最强。” 听到这番话,三名囚犯不由大笑起来,王小五更是朝香雾拜了拜,开口道:“王大师,有新人不卖你面子,看来你在纸岛上要隐姓埋名了!” 话音刚落,那团香雾便四散开来,幻化为山河之象,从海岛朝四面八方延展。 一声中气十足地呵斥传来:“莫要打扰我神游,你们诚心祭拜,没了二心方可离开!” 就如此一句话,三人彷佛在香雾中赶了数天的路程,疲惫不堪。 至于桦磊,大气不敢出。 在如此浓郁的噩兆之息下,他的水尸臂简直像是幼儿遇到成年人,根本无法反抗。 虽然有听过王卞和黎漓的名声,却一直未见其人,或许只是因为职位特殊才获得恭维。如今看来,没那金刚钻,怎能揽瓷器活。 小小纸岛,恐怖如斯。 还未等他想明白自己排名全岛第几高手,王小五从牢中走出,身躯勐地一撑,竟然露出木制的破布胸膛,沾染着几滴鲜艳的血液,诡异无比。 “王小五,九品道士,祥瑞酸草,噩兆破皮躯。” 另外两人见唯一的噩兆道士都降伏了,自然也不敢作乱。 “马九应,九品道士,祥瑞丘叶。” “洛中,九品道士,祥瑞黑土精。” 齐声喊道:“见过监牢教头。” 桦磊已经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不说那两名单纯祥瑞的道士,那王小五,之前看似平庸不堪,此刻展露噩兆,强度比接近噩兆复苏的他还要大。 不仅如此,三人身上始终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息,似诅咒,又似福佑,围绕着他们。 正是这奇特之息,让他们肆意地放纵着噩兆,不用收敛,天然就是噩兆的扩容之体。 这岛上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岛主、神将厉害也就算了,现在连几个犯人都如此具有潜力,简直离谱。 桦磊自然晓得,他们三人愿意委身,可不是因为他的王八之气,而是还有一批大变态在后面藏着。 他强挤出笑容,撑着不露怯。 带着三名手下,前去和神将汇报去了。 如今他倒是不想功绩了,得好好和下属搞好关系,否则哪一天就会被他们联手做掉。 之前所谓的各镇之间游杀,似乎不是虚言啊。 如今桦磊看纸岛上的每一个人,都三思而后行。 朴实无华的庄家汉子,或许就是隐藏在田园的高手卫兵;憨厚健壮的农妇,或许就是闲游假扮的府衙密探;甚至傻傻地吞着棒棒糖的稚童,他也不敢得罪,万一是返老还童的大能修士呢? 反正,这座岛上,一切皆有可能。 若是自己能出本书,名字就叫“一拳打死你的纸岛神人榜单”,让后辈子孙引以为戒。 就在他带着手下进入树林,香雾从天空笼罩,幻化成一副地图,王卞老头惊喜道: “山野江湖之道已成,可以出岛一行!”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出岛一游 李赫从林中走出,身后纸女搭伞跟随。 解决出访问题是目前纸岛的重中之重,虽然岛屿建设乃是基础,但毕竟这东西一两日看不到成效,何况程度好坏也是见仁见智。 就拿经贸来说,目前的纸岛需要交易,但不再是那种乡村之间货铺的小买卖,而是整合资源作为一个整体的集市,飘荡在近海,不遵循特定方法便寻找不到的神秘之地。 如此一来,不论是人面茶、百手金创、五劫续宝根,甚至之后开发的新特产,都能有一个不错的包装,避免了大批量贩卖而被人盯上。 而且这些珍稀资源也不适合倾销,李赫与桦磊打听过。即使在澜海道国中,像人面符这等强力的符咒也不多见,何况它还能溶于特殊的矿物之上;至于能够恢复残躯的百手金创,像这类断肢重生的宝药自然有,却多为六品以上;香火相关的祥瑞,桦磊闻所未闻。 连澜海道国都如此紧缺,更别提风沧海界,绝对是最紧俏的物资。 当然,风沧海界也有自己的特色产物,例如避海珠、风沧竹、龙游船、盛椰果、滨海岛木、婆娑果、海粮种。 特别是椰果及海粮种,都是可以在任何岛屿地形生长的粮食,供给十分给力。如果有祥瑞伴生,一株九品就能养活万人,堪称岛界粮食之王。 目前纸岛虽然有青梓种植,但并不适合岛屿土壤,只能说勉强维持,远远比不上之前的产量。 想要养活几千岛民,可以没有特产,但最基本的粮食是必须的。从苦茶岭撤离之时虽然携带了一些,但依旧不够,若非纸岛之民受血火之息后似乎携带了些许非人因素,饭量减弱,恐怕岛内粮食早就撑不住了。 因此李赫决定外出找寻一枚粮食祥瑞,先稳住形势。 “告诉钟闵,让他备好一箱苦茶碎叶,二十株最靠近祥瑞的金创,并修建两条五劫续宝根的枝叶,一个时辰后用。” 如画身形消失,比起守护苦茶的纸女大人,她更喜欢贴身婢女这个身份。 待如画离去,李赫才看向王卞:“细说一下如何离岛,如今有如画镇守,我可以带几人去外面探一探。” 王老头凝聚的香雾,顿时化作一张岛图,有两条隐藏的线从纸岛蔓延向外。 “这片区域看似平澹,实则有些玄机,常年浓雾,水下地形也十分复杂,更有暗流涌动,一般的船只即使靠近此域,也会悄然飘走。除非是遭遇暴风,漩涡之类的场景,或者恰好走至对的水下暗流,才能顺利登岛。” 听王卞说完这话,一旁的桦磊表面没啥动静,心中早就惊呆了,无巧不成书。 王卞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普通商船轻易难靠近此区域,除非有特殊海图,以及专门的入岛之法,不然即使看到也是镜中花、水中月。 再有内岛被大人你的纸域笼罩,从外难以观测。若是远望不过是一座荒凉小岛,没有人烟。即使闯入此区域,恐怕也没有登岛的欲望。” 李赫点了点头:“不过这只能防止一些普通凡俗的打扰,拦不住真正有修为的道士觊觎,如果想要将纸岛保护起来,还得给他来一层真正的伪装。” 图录如今有天地二令,但因为刚刚占据岛屿,祥瑞新种,覆盖的权能并不强。再加上之前吸纳的黎印、持国厚土令都是残缺,尽管有图录的吸收,也有一定限制。 如果继续补全府令之能,到时候天幻乌云,地化诡岛,再加上一些蜃象,就能真正的将纸岛隐藏起来,就算现世道士想要搜寻,也难以寻觅。 关闭世俗的通道,自然得有新的进出渠道,而这就是王卞要做的事情。 他开口道:“一条是山野江湖香火之道,乃古老相传的意念之行,可以依靠群山百河,来传递祭拜之思,抵达彼处。 当然,这样的穿行是有代价的,而且会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王卞没有明指,但香火神道忌尊者讳,可知他想说什么。 让李赫惊讶的是,在纸画界内有的香火神,外面竟然同样有,甚至威力还不弱。 身为唯一外人的桦磊,此刻就表现得有点懵逼,什么山野江湖,听都没听过,东洋之地可没这东西。但隐约间记忆,香火神在南洋,似乎有些影响。 “大人,这香火神在南洋,貌似颇有市场。澜海道国近海区域,倒是少见。 不过这香火神,听闻不比噩兆差多少,信徒往往疯癫发狂,难以自持,因此许多道国都不待见它们。” 听到土着的证实,桦磊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样。 事实上原本纸画界内,香火神道就十分诡异,来历众说纷纭,总之沾染上以后,难以落个好下场。 王卞甚至觉得,当时太岁隐匿,未必不是香火之劫。若非李赫带着他们离开纸画,融合山野江湖香火的道路恐怕不好走。 因此他现在的探索,也是谨小慎微,步步为营,遇到法外的异常气息,就缩回来,根本不做多余的接触。 如此虽然会拖慢探索的进度,但胜在安全。 王卞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二条路,则是顺着江河暗道,朔源百川,朝内地进发。沿途有土石积累阻碍之处,便是岛屿所在,并有人气点缀者,乃集贸大岛。” 烟气化作的道路,开始蜿蜒,跨过茫茫大海,勾勒出一条隐匿的暗道。 只见空中有几处灰烟堆积之所,像是海中土石,密密麻麻。不仅如此,有些土石之上,还有些许炊烟燃起,项上飘荡,看来是有人的地方,且能激起山野江湖的感应,必定人数不少。 正在这条暗流的最近处,有一座三色烟气岛屿,澎湃气息蔓延,恐怕有数十万之众,不比黎镇的规模小。 “此暗流也是万千川河中比较显着的一条,老头我能力有限,也只能从中选出一条合适的。毕竟东洋无垠,光是风沧海界就广阔无边,普通船只走遍得十多年。 如果选择此道,暂时也只能用作海图,除非登上此地,才能再细化山野江湖之能,下此也就更详细了。” 此时粗略看去,海图的确简陋,几乎只能看个轮廓大概,甚至有些地区还是黑乎乎得一片,不知是何区域。 没办法,海域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是普通人,即使穷极一生。从甲板上出生,离开内陆,朝深海开去,最多走三个连续得海域,就已经耗尽一甲子的生命。毕竟越往深走,海域越宽广,凡人实在难以探索。 王卞能够利用山野江湖的香火之能,幻化出海图道路,已经是出乎李赫的预料。 毕竟要闯荡海域,没有一张合适的海图,怎么能行。 如今展露面积小,信息少,无所谓。只要走的地方多了,就会积累知识,慢慢补齐。 何况他还有纸画传送之法,若是某座岛屿特别重要,倒是可以留下通道,以备后用。当然,如今高手众多,留下纸画痕迹须得慎重,否则被人发现反过来入侵,那可就闹了笑话。 当然,第二条岛信息残缺,也和王卞老成持重,纯靠自己的决策有关。如果他愿意接受本世山野江湖的气息,恐怕整个海域的地图会瞬间点亮。 但这么做的后果也很严重,恐怕要被其背后的香火之神彻底盯上。王卞好不容易利用纸界的切割,提炼自身纯粹的香火之道,怎么可能再混杂其他的歪门邪道。 李赫认为这种做法对于王卞来说,是条正路。 王老头虽然看似嘻嘻哈哈,不着正形。实则内心坚定,意志极其坚强。从他过往能够控制草庙,祭奠外神邪法而不逾矩,每受诱惑却始终能坚持下来,就能看出他的特性。 相比而言,黎漓就显得不那么适合修行香火神道,自身的执念太重,无法克制内心的杂思,不够纯粹。受无面婢女欺诈,便信了对方的鬼话,面对诡异的香火神,恐怕漏洞更大。 不过黎漓也有她自身的优势,心思灵巧,知人善用,且对商业十分精通。若说修香火道,她倒适合去蛊惑别人,必定进展神速。只是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或人,帮她兜住底,否则她只能沦为一件好用的工具。 说来此次出岛,也有寻找黎漓的意思。从苦茶岭离开的人,沾染上血与火的诅咒,且有一丝纸界的气息,修炼潜力及身体上大幅提升。但要是说从商以及贸易,这是个需要用脑子的事,还真没挖掘出合适的人才。 甄浩带领几名官铺贸易使,好一番运作,却也只是维持之前黎漓定下的框架,难推成出新。特别是针对海贸的新环境,以及纸岛特色的发展,没有清晰地认识。 其虽然忠心可嘉,但能力确实差点。若再找外人,又不能透露多余的秘密,因此不如寻回黎漓,帮其镇压香火反噬。 虽然她继承了大欢喜菩萨的香火道,且是无面婢女埋下的坑,但李赫也有办法解决。 相比于图录的镇压之力,一切同级或低级的诡异,都不足为惧。 甚至如画回归后,还对他专门说过此事,给出一条特殊的方法,只是李赫还在考虑之中。 些许思虑,瞬息而过。 李赫指着暗流最近处,那座三色烟气岛屿,开口道:“我和桦磊两人,便先去此岛一游,探探情况。” 他带桦磊,便是想要带个本土的向导,干净的人。 其余岛上百姓,或多或少都有些气息遗留,如今融入天地的时间短,即使刻意隐藏也会有些许痕迹,难免会被高品道士发觉。 唯有他自己,受到新岛掌控,祥瑞迁移的影响,气息减弱。再加上本身不详纸厄以及玲珑纸心的控制,画界气息可以完美隐匿,基本不会有任何蛛丝马迹。 他一开口,凌琼和王卞都有些皱眉,询问道:“需不需要派点人手保护,不如……” 两人自然知晓目前的李赫,状态虚若,虽然境界上已经触到七品门槛,可实力反倒不如从前。即使在纸岛地界上,也没有太多的加成。 若是孤身一身出游,万一真遇到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李赫却摆手打断他们的劝说:“放心吧,报名的手段还是有的,若真遇到强敌,逃跑不成问题。 何况此行主要是交易和探索,不会主动惹事。 除非真有找死的家伙,那我便送他一程。 小小风沧海界,难道真有蛟龙潜伏不成?” 听了李赫的话,两人也点点头,毕竟根据各路情报,这片海域实乃修真荒漠,往日里有个九品道士就算是一方岛主。即使那些人数众多的大岛屿,最多也就是八品巅峰道士,配合一些道器符咒,镇压四方。 这样的实力,在修道之界,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否则也不会被海盗作乱,压制的不敢反抗。 王卞将幻化的烟气凝成一把香,交予岛主,说道:“只要携带此香,游历此岛,再点燃幻香,海图之上便会有相应的标记,下此再看,岛型、洋流、风俗,皆在其中。” 李赫揭过烟雾,顿时捏住一把松软的香,其上沾染着浩瀚古怪的气息,握者视野瞬间开阔许多。 如此看来,这山野江湖之道,也非小众,能在画界中有一席之地,看来都不是易于的。 李赫点点头,对王卞很满意。甚至他心中在想,是不是给老头子按个巡游使的职位,不过想着王老头还有香火、祥瑞之类的帮忙处理,暂且便不动弹。 待他将黎漓带回来,再安置一波职位,让大家各尽其责,才能更好地发展领地。 几人相谈甚欢,自然没有发现憋在角落中的桦磊,有苦难言。 他才刚刚收复了几名手下,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呢,就要跟随岛主大人单独游历。 不说端茶送水这些小事了,听几位大老的意思,岛主还有伤势未复原,独行大岛,恐怕不太合适吧。 至于你说他桦磊,他自认为算个屁,同是岛主,却连大老大腿上的挂件都不够资格。 自从那日见识过李赫的实力,他就有了深刻的自我定位。而在经历过今日囚犯的惊悚表现后,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若真遇到危险,他怕是第一个道陨的。 桦磊调整了下微笑,开口道:“今日几位壮士幡然悔悟,要不……” 凌琼:“行,我带他们训练几日,看看是否真心。” 桦磊:“那座岛屿看着人太多,容易打草惊蛇,要不……” 王卞:“三色烟气,代表贪嗔痴,鱼龙混杂,必定有大人要的东西。” 桦磊:“如今天色已晚,要不……” 纸女如鬼魅闪现:“小船已经准备好,大人您要的货物放置其上。” 桦磊:“……” 好吧,大老们把话都说完了,他还说什么。 李赫领着垂头丧气地桦磊,登上小船。 远处如画那红润如樱桃的小嘴,似乎在朝着桦磊说什么,似乎是如果照顾不周,等回来她就把其抽筋扒皮。 一艘小舟,真正的岛主悠然冥想,虚假的岛主卖力划桨,欲哭无泪。 只是突然间,桦磊的水尸臂被李赫抓住,一层碎纸屑覆盖其上,随后钻入皮层。 不一会儿,他那腐烂至深的尸臂,竟然变得和常人无异,只是颜色苍白了些。 李赫继续坐回去冥想,似乎做了件毫不费力的事情。 但是小舟却飞速前行起来,朝着既定的岛屿,前进,前进。 若是没记错,此乃风沧海界的海贸盛地,名为: 碎星! 第一百四十四章 海上明月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广袤无边的海洋,有些许微风,夹杂一丝凉爽。 极目望去,浓郁黑暗淹没远方的世界,乌云渐渐消散,露出圆月光辉。 清朗月辉洒在延绵海面,波光粼粼,浩瀚明月从海天一线处升起,映照万物。 李赫望着海上生明月的景象,不由地有些发呆。 “那处海域,名叫什么?” 桦磊看了一眼,知晓岛主大人问询的是何处,答道:“那是深海之地,浩瀚无垠,即使得道高人,也未能尽窥其貌。 传闻从古至今,有许多向往者出海寻道,却一去不复返。” 桦磊感慨:“虽然有些许艺高人胆大的道士们前往深海,却仍是在已知的海域内,再往远走,就是生命禁地,道士也难以存活。” 虽然这些传闻都是道听途说,但他也明白李赫的意思,别说是他们这些普通的低品道士,就算真是道国天师,有探索至深海域的人吗?恐怕未必。 纸岛岛主多是睹物思情,对眼前明月抬升,有些震撼罢了。 的确如此,修士修道,便是在于不停地超脱,增加寿数。 还有什么能比日月、山海还要亘古的自然之象吗?每每见到这些浩瀚的景色,便感时光流逝,岁月无情,自身的渺小与微弱。 祥瑞与噩兆,乃大道之法,强横无比,但也是相对的。就算一个七品噩兆为祸世间,可又能延申多远?或许连两个海域都跨不过,更别提无尽深海。 对于浩渺天地而言,世间万物,芸芸众生,不过是短暂的旅途。 人的一生便是匆匆过客,光阴如川,逝者如斯。 李赫见月辉遍撒诸身,开口道:“唯有见识天地之浩瀚,方知人力渺小,纵然时时勤恳,却也容易心生疲倦,望而生畏。 求道之路,在广,在精,行事而反思,方能久远。” 桦磊听后,忍了忍终究还是说出口:“唯有大人您这样的绝代天骄,才能想这么深远。 普通人一生,像我这样的,勉强获得祥瑞,挣扎求存,已经耗尽全力,再无希冀而言。 活着,就是最大的不易。 光阴过客也罢,万物逆旅也罢,匆匆百年,生老病死,留不下太多痕迹,也没有太多关注,或许只有亲朋好友记得存在。 百年过后,若是连名字也消逝掉,亲人们都离去,也就彻底的失去踪迹了。” 李赫点点头,问道:“只听你是残鱼岛岛主,可曾婚配,还有亲人在世?” 桦磊面容看向名月,隐约露出点滴苦笑:“早在我孩童时期,父母便已离世,如今三十年已过,挣扎打拼,好不容易获得九品道士的成就,却面临着噩兆复苏。 像我这类人,所谓婚配是有些不切实际的。本就生存在血池中,若还主动暴露弱点,只能被撕成碎片。 从前有些生理需求,便到那些欢乐岛,一夜纵情,鱼水之欢。 第二天起来不用负任何责任,或许是对大家最好的结果。 至于现在,浑身冰冷的像具尸体,哪还有那份闲情雅致。” 说完,桦磊露出坏笑:“不过岛主您,与如画姑娘亢俪同行,倒是羡煞旁人。” 李赫摆了摆手:“你觉得修炼有成,就能避免大多数烦心事? 是也不是。 如你所言,走上这条路的人,没有善终者。你不会觉得纸躯是什么精致的皮囊吧?它既然能压制你的水尸臂,那你也该想到它的本源是何。” 桦磊若有所思地触碰自己手臂,粗糙而苍白的手臂,麻木却没有温度,像是某种诡异的深层次表现,他不由身子一颤。 李赫继续道:“谁又能保证自己是永恒的强者呢?就拿修行来说,在你眼中,七品或许就是高不可攀。 但那些道国天师,神瑞劫尊,影响天地的恐怖存在,又怎么算呢? 所以怎样才算是修炼有成?有成之后还有更多的挑战,无穷无尽。 只要有欲望缠身,就不可能真正放下。” 桦磊挠了挠头,脸色尴尬:“我倒是没想这么多,从小奔波,饿肚子的时候希望有热乎乎的汤面喝就行,身穿破布时希望能有一日盖着大棉被,被人欺负时候就想着修行道法,能像那些道士大爷们一样,就没人敢欺辱我。 可如今看来,有吃有穿,平日里也没人敢招惹,却也有了更多杂念和不甘。 受噩兆复苏,我就想活下去,才三十余岁,我不想死。 如今想来,确实一步步走来,不得不踏入深渊,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李赫听后倒是颇为赞同:“命不由己,众生皆苦。 我和你谈这些,并不是站在某种高的地位来指责什么,反倒是觉得,人的一生。 不论成就大小,道法高低,都是随着浪潮前行,时光流逝一刻,便朝前走一分,能铭记多少就记忆多少,不必患得患失,何必庸人自扰。 修行也是,所谓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就能解除问题,根本就不对。 噩兆复苏,灾厄频繁,我比你遭遇的更多。 然而要先信己,可修行,才能抵达更深层次的境界。而不是到达相应的境界,才确信可行。 这才是压制碎念,坚定道心的本质!” 桦磊望向李赫,只见他浑身月辉,嵌在浩瀚明月中,一身白衣飘飘若仙,宛若神人。 此时此刻,桦磊有种直觉,眼前这个恬静的男子,胸有丘壑而无惧无畏,即使那些恐怖至极的噩兆灾难,在他面前都若浮云。此等人物,才是真正的修道者。 桦磊拜了拜身,恭敬道:“谢大人指点,听君一席话,心中豁然开朗,却还得静处思量一番。” 李赫笑了笑:“月下论道,你与我不分贵贱,不谈对错,此合该海上明月之景。” 桦磊怔了怔,沉默许久,身体忽地放松下来。 之前虽然嬉戏夸张,可面对纸岛岛主,终究是心有戒备。可今日言论,忽地感觉眼前这位修者,倒不像掌握着恐怖噩兆的大修士,反倒是和普通人无异,是一位念头更通透的智者。 他继续划桨前行:“大人您真的和别的修士领主不同。” 李赫问道:“哦,怎么不同?” 桦磊想了想,答道:“亲和,嗯,更像是人吧。 我也见识过一些七八品的道士,各个生杀大权在手,却几乎和诡异无二,甚至手段更残忍。 若只是如此也罢,毕竟与噩兆接触太深,就会受其影响。但他们不愿求其所以然,更没有大人这番精辟的见解,实在差点意思。 要我说的话,大人您的水平,起码是三品大天师的水准呢。” 李赫略微笑了笑:“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不错,怪不得能白手起家,混成九品道士。 每人有每人的求生为活之道,善钻研者苦心寻求,善交际者长袖善舞,善修行者坐而论道。没有什么高低贵贱,若因为自身的长处就轻视他人,那才是最大愚蠢。 修道有法,三千之数,遁去其一。 吾等之道,渡劫得福,存灵保真,一世之尊。” 桦磊这次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转身,朝其拜了拜。 他能感觉到,李赫这番话并非教化和劝说,更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先贤,随口几句点拨。至于能悟多少,纯看个人。 李赫也没有兴趣强迫别人听他的道理,甚至主动提出三千大道,遁去其一。这便是鼓励桦磊,按照自己的道路前行。 划桨的速度更快,其惨白手臂在月辉下,渐渐蜕皮,长出新鲜的红肉。 桦磊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更为恬然。 之前压在心头的烦闷与抑郁,似乎烟消云散。 谁说残鱼岛主,比那些家伙差了,机缘一至,风云化龙! 捅破这层窗户纸,也就差所谓的形!凡可见者,皆为可求,不至太难。 明月从天边升起,李赫坐在后方微笑。 悟道悟道,临门一脚,说容易却难。多少人便卡在此处,一生不得寸进。 有缘在此相遇,算他小子幸运。 …… 今夜圆月通天,港口上静悄悄地。 只剩下没钱的船工,依旧坐在自己大船上,看着远方明月,独自饮酒。 “该死的马头儿,作奸耍诈,把老子的钱都赢走,去百花窟逍遥快活,估计要上演那一龙双凤的戏码。 还有胡家二兄弟,说和他们拥挪一些宝钱,扣得要命,一分都不愿意借,亏得往日里对他们那么好,真是白眼狼。” 船夫闫居坐在栏杆上,数落着工友们的没良心。 醉眼朦胧下,忽然发现水边有些许动静,再一眨眼,只剩水波荡漾,无甚变化。 闫居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喝多了,刚想返回舱内睡觉,忽地被搭上一只手。 “船家,我和我家大人初来此地,可否带我们游逛一番?” 闫居瞬间清醒,靠后挪移几步,望着眼前二人,一位白衣公子气质不俗,站在后方。拍打他的是个中年人,海域常见的岛装,倒没甚特别。 他皱了皱眉:“你们是偷渡进来的?没有碎星信条,可不能在此购货买卖,否则被发现是要掉脑袋的。” 桦磊笑了笑:“船家放心,我和这位公子只是来逛逛贸易集市,不欲大肆买货。 至于说偷渡么,风沧海界何时有这种说法,大家有贸即易,交互自由,历来如此。” 说完,掏出一把宝钱,就塞到闫居手中。 闫居颠了颠重量,是正宗的东洋寇金,如此多的数量,足够他在船上干一年了。 他面色挣扎一番,四处张望一番,咬牙答道:“既然大官人如此看得起老夫,我也不扭捏。 需要问询,去往何处,尽管说。” 桦磊拍了拍对方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船丈,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偷运客。 此次来碎星岛,是我家公子兴致起来,非要偷偷来看看。 顺便有些特殊的宝贝,想要交换一番。 你只要给我们指路,告诉对应之地即可。” 闫居顿了顿,言道:“那就好,那就好,今日圆月之夜,整个岛屿欢庆休整,大家都集中在商铺与花街之地,我带几位官人去瞧瞧。” 说完,便领着两人穿过乌黑的船舱,走入一条蜿蜒小道。 行了不远,前方便灯火通明,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即使是深夜之中,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比闹市还热闹。 特别是许多年轻男女,几句好言好语,就相伴而行,甚至有些黑暗的巷道,传来难耐的呻吟声,真是繁华。 桦磊偷偷耳语:“海域之上,岛民兴烈如火,再加上生死不由己定。男女之间看对了就领回家,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倒也快意。” 闫居倒是一脸坏笑:“可惜碎星之上,女子多慕强者,这位公子虽然长相不差,气质却稍显文弱。反倒是阁下,如果此刻去街柳上转一圈,或许能春宵一度,不用花钱呢。” 李赫笑笑:“这么说,要是需要时,桦子你可得牺牲一下色相。” 桦磊脸色尴尬:“公子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远胜于我,若是楼中的花魁,必定会被您吸引,怎么会看上我这大老粗。 这船丈底层出身,有眼无珠,懂得什么。” 说完,他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对方。心中已经把闫居喷了个狗血淋头,若论实力,他桦子给岛主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就算不谈实力,很明显的主尊仆卑,这人也太没眼力劲,怪不得圆月之夜独守船舱。 桦磊慌忙引开话题:“船丈,不知碎星岛上,哪几家可进行祥瑞的交易。” 听到这话,闫居勐地谨慎起来,虽然知晓眼前两位爷来历不浅,可上来就问祥瑞,必定是道士大人。要知道道法之界,本就实力为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道士,更古不变的生存智慧了。 他细细思索一番:“金钱居,乃宝钱兑换之地,若是有足够宝钱,便能买到所想之物,即使祥瑞也有存货。 艳香阁,既是岛内最大的风月之所,也牵线搭桥筹谋生意。 碎星殿,乃岛主所营官方之铺,集中了整个岛屿最为珍惜的资源,甚至连噩兆殁源,都有留存。” 桦磊听后:“先带我们去金钱居吧,看看成色。” 三处贸易之所,肯定不是碎星岛的所有交易之地,但能够买卖祥瑞的,背后必定有不俗的靠山。 碎星殿是岛主主营,必定是最繁茂的,可以放做压轴。艳香阁其实就是青楼妓院,毕竟海上讨生之人需求也大,可能更多是一掷千金的放浪之地,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内。 闫居便带着三人穿过群街,朝着最繁茂之处行去。 碎星岛屿各处碎岛万千,水域阡陌纵横,处处有浮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消息 虽然不晓得为何要突然改变计划,桦磊却随之警惕起来。 即使眼前民巷隐藏在阴暗之中,门户再普遍不过。 破旧的油木门,上面似乎贴着两幅画像,高高的院墙垛上挂着两枚未点亮的灯笼。 桦磊越靠近,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脂粉味不浓不澹,没有随着距离而增加,仿佛固定不变。不止如此,就连他这种浪荡之人,此时细闻,似乎也有种甜腻的感受,内心萌动欲望。 手轻轻握住门环,十分潮湿,符合岛上的建筑特色,却没有一丝生锈的迹象,古怪! “冬冬!” “里面有人吗?” 黑暗而平静的小巷,传来突兀地响声。 “冬冬!” “有人吗?” 一阵锲而不舍的催促,内里终于传来动静。 像是男女之间私下幽语,又有穿衣戴帽的的声音。 过了许久,才传来一位慵懒又有些愤怒的女子声:“谁啊?这么晚了,还打扰人。小心我告诉官衙,把你们抓起来。” 说罢,脚步声越来越近,急速靠近大门,似乎是来开门了。 听到人音,桦磊紧张的面色才舒缓一些。 毕竟有人就好,起码能讲理。 大门勐地打开,对方轻纱笼体,隐约间露出诱人肌肤,丝毫不做遮掩。 只是个子有些高,即使以桦磊的身高,也看看至对方脖子处。 圆润又饱满的胸脯,如白鹅似地项颈,细腰翘臀,角度刚好。薄纱半遮半挡,把最美妙的地方凸显的淋漓尽致,让人欲罢不能。 即使自认是风月场小浪客的桦磊,内心都燃起欲火,呼吸都粗鲁了几分。 唯一有点诧异的,身材也太过庞大了吧。就像是一座空荡的车厢,他整个人坐进去,恐怕都填不满那份空虚。 不过他现在倒也没想那么多,只思慕着撩开车厢上的帘布,进去细细一观。 左手轻轻抬起,头颅也不由自主地升起,面露痴色,想要一窥娘子真容。 近了,近了。 下巴光滑如玉,只是有些许细小咒文,却非但没有破坏这份完美,黑白衬托,更显露其诱人的面容。一种前所未有的诱惑,浮现在桦磊双目之中。 然而,就在他窥到那张红润小嘴的下半叶时,眼前忽地一花,一道严丝合缝的纸墙堵在他身前,将其和那诱惑妇人,隔离开来。 《高天之上》 桦磊心中一空,像是被剜去心头肉,不由一阵疼痛,下意识地就要用手去撕裂纸墙。 可当水尸臂抬起时,胳膊只觉一阵沉重。 色迷心窍的桦磊像是被冷水浇在头顶,顿时清醒过来。 他的手臂此刻腐烂不堪,生起恶疮,散发着一股恶臭。 这是遇到威胁时,噩兆本能的反映。通常情况下,是遇到了强力的噩兆诅咒,才会有如此情形,往日里他发现此种情况,也是早早避开,这也算水尸臂难得的优势之一。 当然,若是察觉太大,很可能无法发现。或是对方刻意隐藏,也无能为力。 但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同,水尸臂已经发出预警,他却毫不知情,整个人神魂颠倒,几乎失了心智,这样的诅咒也太可怕了。 桦磊不由后退几步,浑身冷汗,转头看向岛主。 待见到李赫如常之色,以及闫居不明所以的表情后,才停下脚步。 “官人,为何不说话了? 是妾身刚才言语粗鲁了嘛?别在意嘛,进来再说。” 就在这时,封住大门的纸墙,竟然隐隐有一女子形象拓印而出,还是36d立体之象,十分惊人。 只是隐约间,纸墙之上露出鲜红血渍,描刻下诡异而具有诱惑的咒文。 “你是谁?” 桦磊定住心神,不再敢看那符咒构成的傲人身姿,这女人邪门的很。 不,或许根本不是女人。“她”无论透过什么东西,都能把最勾引人欲望的色相调动起来,引得人蠢蠢欲动。 一句话,一股味,一张纸,魅惑天生。 “我是谁不重要,我能感觉到你心中十分紧张,何不进来让妾身温暖一番。” “人家一位弱女子,又怎么会威胁得到大人?” 之前耸动的穿衣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姑娘独自的啜泣,好像真的因为他的怀疑,而有些伤心。 但此刻桦磊恢复理智,心中大骇。 这女子绝对不是人,初始时的声音,完全是根据他内心对院中的猜测所模拟的声音。此刻他心中产生怀疑,立刻就变为孤寡妇人的形象,总之就是一个目的,诱惑他进入此门。 “你怕什么?一个大男人,何况身后还有位了不起的大人物看着你呢。就这么怂,如此褪去,让人瞧不起罢了。 算了,那妾身回去了,不理会你这胆小鬼。” 说完,脚步声越来越远,似乎是要离去。 这话有些说在桦磊心口,自告奋勇地上前探索,竟然就这么被吓住。 就算有什么诡异,他堂堂九品道士,还有岛主大人在旁掠阵,有什么不能探索的。 如此一想,桦磊就上前一步,似乎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心中也焦急起来。 可就在这时,耳旁传来一声询问:“桦磊,怎么了?” 问询之音如晨钟暮鼓,瞬间将他惊醒,细细一看,眼前木门紧比,他的水尸臂拉着凸起的铜环,刚要叩门。 哪有什么纸墙,妩媚女子,异常动静。仿佛一切都是梦幻泡影,虚无空洞,就连步子,也根本没有挪动分毫。 他惊恐地朝后退却几步,水尸臂再度崩裂,里面的碎纸纷纷飘散,像是从内里崩坏,蜕皮一样,掉落下来。 李赫上前,挡住闫居的视线,一双眸子紧盯民宅。 低声问道:“有异常?” 桦磊匆忙耳语,将刚刚的诡异情形告诉了岛主。 李赫瞅了一眼他的水尸臂,盯着那碎落的纸屑,开口道:“看来是埋在你体内的纸屑救了你一命。 刚刚的情景,我们只见你一切如常,抬起手握住铜环,敲了几下门,内里却没有任何反应。 你站在原地不动,似乎身子有前倾的趋势,但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 桦磊听后,额头冷汗直流。他万万想不到,会是这般情景,之前他的迷乱,对话,岛主与闫居竟然丝毫没有听到,这实在有些太恐怖了。 要知道李赫在其心目中,可是有些无所不能的,何况那纸墙,他以为就是李赫发现了异常,做出的阻挡。 想不到是早先埋在他体内助其压制的手段起了作用,否则此时此刻,他恐怕已经受那妇人蛊惑,踏入大门了。 虽然不晓得关闭的门如何踏进,但下场绝对好不了。 李赫却望着民宅之门,低声念叨着:“铜环、美妇、咒文。看来离得不远了!” 桦磊脚下蔓延祥瑞,一堆珊瑚冲出,将木门打破。 里面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甚至杂草丛生,一看就是被荒废已久的宅院。 李赫却身子一动,在一处石磨中心处,寻到一件缺口的铜环,似乎原本是挂在什么地方的,还带着丝丝温热以及香气。 他刚要拿起,铜环却碎落开来,像是一堆顽石,再无诡异的痕迹。 李赫若有所思,也没强求,带着桦磊出了民宅。 闫居却面色惊恐:“两位大人,我知晓你们道法高强,可不能胡作非为啊,这只是民宅小院,趁着天黑拆就拆了,也是个无人居住之地。 可也有些隐秘之地,乃岛上富贵人家金屋藏娇的地方,如此声张恐怕不可。 若还如此,这钱还给你们,恕老头我难以担此重任。” 桦磊舒缓一口气,过来笑着安抚闫居:“船丈不必惊慌,刚刚是我的过错,也是我发现有些异常,才做出如此举动。 何况只是间民宅,不足为患。再多给船丈一些宝钱,作为答谢。” 说完便递给对方又一把宝钱,竟然与之前数量相同,这可是加倍的价钱。 虽然闫居说着不耐烦,却并没有丝毫退款的动作,桦磊便知这老头的真实态度。固然他威吓一番,也能达到目的,但没必要,这点宝钱他足有,加钱就是。 闫居掂量着手中宝钱,面色一阵贪婪,最后还是吞咽口唾液,结巴道:“好,下不为例,我就舍命陪君子,各位到了金钱居可再不能如此。” 收了宝钱,便朝前带路。 闫居身子有些颤抖,不知是为这双倍的赏金而兴奋,还是为两位外乡人的图谋而担忧。 事实上他行船一辈子,也见识不少,刚刚桦磊的手臂异常,以及遍地珊瑚,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连桦磊都如此恐怖,那被他尊为公子的人,又是怎样的人物? 两人登上碎星岛,目的恐怕不简单。 但话说回来,如果简单,又怎能轮得上他来赚这份钱。 离开民宅,桦磊谨慎地盯着周边门户,有些灯火闪烁,有些低声窃语,甚至还有浑天海地得浪叫,毕竟以道士的感知,细细查探还是能摸索出许多问题的。 他甚至怀疑这周围的每一间屋子都有诡异存在。 李赫却没有阻止他,只是说道:“能有自己的判断最好,任何时候也不要虚信他人。 噩兆手段千奇百怪,有一些异象隐匿极深,即使修炼有成的道士,也会被蒙蔽遮掩,时刻警惕本心,才是度过劫难之法。” 这话倒是李赫的肺腑之言,即使修为如他,感知超常。 在画界内,也曾被太岁、无面婢女之类瞒过,差点酿成滔天大祸。 但无论诡异如何变化,有一点是不曾改变的。 那就是劫数之前,必有预兆,在日常的蛛丝马迹中,早已隐藏了相关的因果。只是世人被世俗所累,难以发现甚至十分明显的迹象,待到爆发那一刻,才幡然醒悟,远来早有缘由。 所谓修行噩兆,在李赫看来,就是要把握兆的涵义,从细小入手。或步步为营,或拼死一搏,却得先洞察先机,方能有赢的可能。 至于噩之来源,千奇百怪,防不甚防,天地人有劫,避无可避,既如此便应劫即可。 桦磊听罢,点头道:“晓得了。” 几人刚要出小巷,迎面走来两个身披黑色披风的人,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一股浓郁的香气自然散开。 李赫抬头瞥了他们一眼,没有理会,出了街道。 三人很快消失在繁华热闹的街区。 那两人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朝胡同内行进。 待走了一会,那黑色披风中的一人忽然停下脚步,莺声婉转:“魅惑消失了,不在此处。” 另一位摘下兜帽,露出凶狠面容,脸上竟然刀疤纵横,已经看不出容貌:“画姬,你在耍我吗?明明是你指的方向,走到这里说消失了。 这路可是个死胡同,再往前走也就到头了,莫非噩兆还能插翅而飞不成? 近几日有海地大会,各路英豪趁着圆月聚集于此,却有人莫名失踪。见其最后一面者,都说是去寻欢作乐了,可再找到时,已经成了骷髅挂皮,被吸干精气,不成人形。 不仅如此,其骷髅身形内含粉红香气,死了还能勾引他人。 这手段也就你们艳香阁擅长,若不是噩兆,就是你们做的!” 画姬似乎也有些怒气:“鬼盗,别血口喷人,那些骷髅艳尸,明显是被噩兆侵蚀,才会转化为傀儡尸躯,寻常道士哪有这么多的道力,来控制腐尸。 海地大会又不是只有你金钱居一家参与,我艳香阁也是投入颇大,连最近捕获的钓手都拿出来拍卖,岂会作下这等引火烧身之举。 何况死掉的人,多是我艳香阁熟客,一身道力被夺取一空,霸道无比。就算姑娘们再蠢,也不会在家门口干下这事!” 鬼盗撇了撇嘴,声音却小了几分:“或许有婊子就好这口呢,你家的那些妖精,可不都是些疯子嘛? 欲念上来,就是牵一条公狗过来,怕也是能配合一番。” 画姬身周顿时阴寒,仿佛有一层碎冰冻结,冷声道:“你要是想死,我不介意送你走!” 鬼盗也不惧怕,脸上的刀疤开始渗出鲜血,一股燥热狂暴的血气弥漫四周:“别怪我没警告你,我怀疑无所谓,但毕竟出事之人全和艳香阁有联系,你们避不开。 碎星殿也听闻了此事,派人暗中督察,若是被抓住把柄,后果你晓得。 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尽快处理此事,别再蔓延。 碎星岛主本来就觊觎你我两家财富,不过是欠缺一个机会,如今血月来袭,风沧海界腥风血雨,他恐怕忍不住了。” 画姬听到此话,冷声道:“哼,我自然知晓,不用你废话。 到时候找到殁源,你我联手,说不定还能有收获呢。” 鬼盗知晓这位阁主已经抵达八品巅峰之境,就差最后适合的道基,或是七品祥瑞,或是噩兆融合,看来有些心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金钱居 圆月当空,张灯结彩。 街道之上,摩肩接踵,呼喊叫嚷,好不热闹。 两头金光灿灿的鲤鱼摆在路旁,其后店铺高约五层,琉璃瓦片在灯火映照下辉煌无比。 三人从街道中走出,来到店铺门前,抬头一看,牌匾上“金钱居”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闫居刚要上前,门口的几名护卫便将他拦了下来。 先是瞅了瞅他的衣衫,再瞧了瞧相貌,说道:“可有金钱函?今几日海地大会即将召开,宾客大涨,想要入内须得持有金钱函。” 闫居顿时傻在当场,有些支吾:“白日不是还允许宾客自由进入,怎么夜晚就……” 护卫颇有些不耐烦:“白天是白天,圆月之夜能和平日一样嘛,若是没钱就快点滚蛋,别在这里挡道。” 旁侧挤过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左右手各拢着二八佳龄的少女,打手开道,雄壮的身躯将闫居拦开,为主子腾路。 金钱居护卫见到胖子富商,瞬间像变脸似的,前恭后倨地迎上去:“潘大爷,您来了啊,快请进请进,我们居士早为您定好位置,进去后让小红为您带路。” 胖子轻“嗯”了一声,在两位已经涨红脸色婢女的抬扶下,进了金钱居。就连胖子的打手,一干人等尽数入内。 直到里面传来迎客婢的笑声,护卫才转过身来。 当看到这几个家伙还没走,顿时扭起眉头:“怎么回事,还不走,听不懂人话吗?” 闫居有些愤怒地指了指进去的胖子:“凭啥他就不用金钱函,还带着一群闲人进去。” 护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潘爷是琼浆岛的财神主,多带几个人怎么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能跟人家比吗?没金钱函就别想进。” 另一名护卫上前,似乎认出了闫居:“幼,这不是闫老头么,不应该啊,以你的喜好,去赌坊才对,怎么来这里闹事。” 闫居颇有些拉不下面子,脸色涨红地说道:“潘三他算个屁财主,我后面两位可是道……” 话未说完,便被桦磊拉了回来,他笑着抱拳:“既然金钱居规矩如此,就按规矩办事,我这人最是守矩。” 三人退下台阶,闫居满脸不忿:“他们就狗眼看人低,正是海地大会将近,各路游客才纷纷来此,哪有这般设限。 何况潘三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琼浆岛的一个管事,如何能和道爷您比。” 显然,闫居已经清楚眼前这两位的身份,并且对他们的实力也有了一定认知。要知道琼浆岛岛主也是堂堂的八品道士,虽然没有融合八品噩兆,但以祥瑞琼浆树闻名风沧海界。 但与眼前两位道爷比,恐怕还差点意思。 在闫居看来,要是他有这份实力,左拥三个右抱三个,这群有眼不识泰山的护卫纷纷掌嘴,跪在地上求饶才罢休。 《仙木奇缘》 可桦磊却用右手拍了他一下,幻想的思绪瞬间破灭,闫居只觉整个人掉入冰窟,即将要冻死。 “船丈,想赚钱就守规矩,可别胡思乱想。” 说完,拿开尸手,闫居这才恢复过来,只是牙齿打颤,再不敢多嘴。 引路人,似乎有点过分了。桦磊是知晓岛主想法的,虽然他们有实力,但也不是无敌的那种,再加上李赫似乎有伤,更不适合出手。 这一点走之前,纸女已经用眼神警告过了,哪怕是少根毫毛,都要他好看。 此次前来碎星岛,一是交易珍惜货物,二是探路。能不暴露则不暴露,当然,真躲不过,自然有岛主大人定夺。 什么时候轮到闫居来自作主张。 李赫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嗅了嗅,似乎有股澹澹的香味环绕周身。随后挥舞衣袖,将这股香气卷走。 闫居浑身一个机灵,悔悟道:“桦大人,是小人的错,刚刚不知为何就迷了心窍,再也不敢了。” 桦磊自然看到岛主的动作,不由一愣,刚想询问,李赫说道:“无妨,凋虫小技罢了,继续行动。” 桦磊点点头,随后走向一处人堆中,忽地拍了其中一个富商的肩膀。 “武大,想不到你也来到此处。” 那人似乎对有人突然接近他颇为生气,可转过身来,一见是桦磊,顿时面色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残鱼桦岛主,也来碎星碰碰运气? 我听说你可是去远处海域做生意去,怎么又赶回来了。” 桦磊笑笑:“生意自然有做完的时候,这不趁着圆月夜,来金钱居买卖点货物。 只是行的略显仓促,没拿到什么金钱函,若是你方便,代为引荐一番。” 武大慌忙拍胸脯:“好说好说,本就是个幌子罢了,用来阻碍些许外人。 您这样融合了噩兆的道士,他们欢迎还来不及呢,此事包在我身上。” 说完,便抛下谈话的人群,带着桦磊三人朝金钱居行去。 待走到门口,那护卫看到武大,慌忙招呼:“武大爷,您来了,快请快请,里面都安排……” 话没说完,就看到他身后衣着简陋的三人,不正是刚刚被阻止的家伙。 武大停下脚步,开口道:“这三位是我朋友,一同进去买卖,怎么,有问题嘛?” 护卫慌忙堆起笑容:“没问题,没问题,您的客人就是金钱居的客人,保证宾至如归。” 于是桦磊几人也跟着进去,闫居路过那护卫时,还冷哼一声,对方却连屁都不敢放。 待他们彻底进去,护卫才“呸”地朝地唾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诅咒着,然而桦磊等人是听不到了。 金钱居内里,比外面还要富丽堂皇。 红木楼阁,假山庭院,珍珠摆设,金银装饰,甚至还有各类宝钱装点的物件,极尽奢华。 光是这些东西,就能换来起数万人一年的吃食。 “幼,这不是武大爷么,带朋友来看看么,几位倒是面生,没有见过。” 迎面走来的是一位身着金钱裹裙的女掌柜,相貌并不妩媚,却看起来很诚善,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声音诱人却不谄媚,十分恰当。 最关键的是她一双目子,几息之间,不着痕迹地就看遍眼前几人。抛开武大这个熟人,剩下桦磊等人衣着明显不算好。 但她也没有丝毫嫌弃鄙视的表现,甚至更注重询问陌生人,眼力明显比外面的护卫高得多。 武大同样笑笑:“不劳琳掌柜,几个朋友想看看货物,我带他们随便转转。” 琳掌柜嫣然一笑:“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从武大身边走过,离得近时突然贴了上去,将手中一枚宝票塞到他怀里,低声道:“既然带朋友赏光,自然图个便宜,若是选中我金钱居得货物,凭此宝票可九价购买。 武大人可拿好了,我知晓您也不在乎这点,但以咋们得关系,怎么会让你吃亏呢?” 这女掌柜穿着倒不是很轻薄,但布匹质量极好,堪堪将丰润躯壳包裹住。 这么搭在武大的身上,没有刻意触碰,却若有若无地摩擦,更让人心猿意马。再加上好话说尽,低声却又能让身后朋友听到,给足面子,今夜要是不在金钱居买卖点东西,岂不是说不过去? 琳掌柜笑意不减地离去,只剩下满脸荣光的武大,得意地看着桦磊。 “桦岛主,你们想去看什么,我带着逛逛呗。” 桦磊瞥了眼李赫,见他无动于衷,只是随意看周边的货物,便说道:“要不我先和这两个朋友转转,到确定好了东西,再找武大你!” 武大听后也觉得可以,看这几人也没有固定的目标,若是细看恐怕还得耗费些时间。 虽然他是想结交一下桦磊,但自己本身也有事情要办。 “既如此,那桦岛主就请便。” 桦磊三人自行转悠,武大独自上了二楼。 不得不说,这一层楼,是真的大,足足有数千平米的空间,再被各个商柜隔开,显得货物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这时候闫居开口了:“总体来说,一层人最多,卖的东西最广。 有灵植灵矿,种子畜肉,烹饪食材,刀兵剑斧,普通符咒,甚至奴隶美人,应有尽有。 若是大人说的祥瑞,还要在上层。” 李赫说道:“不急,我们先去看看粮食。” 三人便向粮区行去,此区域还蛮大,人数也不少。 毕竟生灵存活,首先得保证食物,虽然海域宽广,有许多鱼类可供打捞。但比起灵植种养,还是差了许多。若是有祥瑞加成,那产量更是可观。 不过一层的粮食都是些寻常的种子,灵植,多是适合岛屿的植物,虽然有收益,但只能说对普通人还行,对真正吃惯了蜜的李赫来说,就远远不够了。 他让桦磊各种种子收购一些,准备回岛研究。 毕竟先有多数的灵植知识,才能按需培养,研究购买何种祥瑞最佳,还有就是岛屿土地的性质,怎样才最为适合灵植生长。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即使是高品道士,想要改变地形都难如登天。但对掌握地令的李赫,不算那么困难,有办法做到。 顺道又看了些许符咒,都是些最差的劣质符咒,这种水平的符,恐怕连普通人对战都不会珍惜,完全没有买的必要。 逛完一楼,三人便再登一层。 二楼上,人明显少了许多,货物也精简不少。 摆放的都是颇为精致的道符,以及道兵,这些符咒的灵气存储,已经不弱。对付九品噩兆产生的诡异,都能起到一定效果。 但若是和人面茶符这种比起来,就差多了。 不过本着收集分析的想法,李赫还是让桦磊去各样收购点,每样点个十张,绝对不多拿,也不少拿,看得卖货之人都愣住了。 地火风水凝成的攻击符咒,还有千奇百怪的道符,但花费实在说不上多。 至于钱从何来,自然是桦子本人垫付,毕竟李赫可没有什么宝钱,当然,是暂时没有。 桦子也很尽心,丝毫不心痛。他不仅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还从沉船中打捞了一笔,全部带过来了,就是为了展现他的财力(微弱的作用)。 别看咋买小符十张,却买出了获取高品符咒的气势。 除开符咒,二楼还有零星的珍惜灵植与矿物。 毕竟祥瑞少见,灵植才是最广的资源。何况有些灵植作用大,且生长困难,十分珍惜。 他们走不过几步,就看到有叫卖一些奇特之物。 “七步草,即使壮如狗熊,不幸吃到此草,七步之内必倒。别问我走不到七步会怎样,它又名七息草,七息之内必死。如果你再问我屏住呼吸怎么办,那我只能请客人挪步它店。” “噩羞花,对噩兆之息十分敏感的灵植,若是有噩兆气息萦绕,花朵便会自动收缩,团成骨朵,对识别灾厄极其好用。” “续欢叶,比什么虎鞭、人参好用多了,只要是个男人,都懂。有了它,保证让你重整雄风,即使一夜七次,也不在话下。” 除了奇怪的灵植,还有矿物。 “荧光石,无论在何处都能闪烁光芒,且百年不熄,甚至遇到吞噬光芒的道法,还能坚持一刻钟,稀有。” “稀水铜,由水铜铸成的精华,可融合特有的灵植淬炼之物,完美吸收,并且加强水属性的道法,甚至能够使用符咒加成。这脸盆大小的灵矿,可是整整一座小山提取而成,千万不要错过!” 这稀水铜的作用有点和古铁类似,只是多了一项加强水属道法,更加难得。 因此二层有将近一半人,都围在此店周围,与其讨价还价,想要争夺此块灵矿。 甚至有几个商人已经唇枪舌战起来,吵得面色赤红,不过倒是没有影响到卖货的商家。 因为商家店铺之上高挂一枚寇金,这是金钱居的店铺,自然没有人敢放肆,价高者得,互相竞争便罢了。要是敢仰仗权势威逼,自然有他们好瞧的。 当然,要是遇到真正的权势,这点小物件送出去当个人情又何妨。 “一百金,这稀水铜虽然少见,可融合程度也因锻造师的水准而易,有相当大风险,我只能给出这个价钱。” “一百零五金!” “一百一十金,最多了。” 说到这时,没了与他竞价的,这掌柜的才走过去包起宝物,交钱拿货。 要说东洋寇金,在沧风海界的情况,一金足以养活一家人一年。这稀水铜只是少见一些,量却不多,别看脸盆大小,在锻造途中磨损后能出几把刀就不错了,故而也卖不出高价。 这些来到二楼的商贾,明显小有资产,却也不会胡乱花费。 毕竟海地大会临近,说不定会有更心仪的东西。 虽然最贵重的必定是修道宝物,却也有一些保命的器物,受凡俗关注。 就在众人散去之后,李赫一个眼神,桦磊便走上前去。 不知从何处竟然拿出一个包袱,走到一家清澹铺子的交易员身旁,问道: “可愿意收些珍惜灵植的碎叶?” 第一百四十七章 海粮种 这家商铺并非是金钱居的本店,只是租位置来买卖的商家。 掌柜是位四十多的中年人,穿着简朴,却又暗藏实力。 譬如手环沉木、内甲护符,再有胸前挂坠,或许这些东西都算不上什么上等道宝,但对于普通商人来说,绝对是价值不菲的豪华装备,要比旁侧几个穿金带银的要豪气多了。 桦磊作为道士,自然晓得什么样的掌柜有身家。 掌柜的看了一眼桦磊,拱手道:“鄙人何奎,贵人怎么称呼?” 桦磊笑道:“在下桦磊,一阶修道之人。” 这身份亮明,对方眼神一亮,却没有太过阿谀,只是感兴趣地说道:“何氏商号在流沙海界扎根,专门收售灵植及祥瑞,信誉绝对有保障,客人想卖什么?” 桦磊将包袱打开,里面正是装着人面茶碎叶,此刻已经彻底切开,看不出原本茶叶上狰狞的面容。 “何掌柜可拿些噩息污染的东西过来,亦可来些符咒。” 听到这话,何掌柜顿时眼睛大睁,知晓遇到宝物了,慌忙招呼手下拿来个箱子。 不过他们并未在当场实验,而是经由何掌柜引路,他与李赫进入一间密闭的小屋,里面层层符咒,看来是专门为道法试验或祥瑞之能做准备的。 何奎开口:“此屋由隔绝符护佑,不会有异常发生,客官尽管尝试。” 不得不说,金钱居的准备十分充分,竟然还有这等专门用来交易道法之物的房子,想要使用恐怕代价不小。但对于这些往来的贵客们,必定更在乎珍稀的道宝,怎会在乎这点小支出。 能够提供这般安稳的环境,更是他们实力的体现。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李赫心中暗记,准备回岛备一个。 桦磊与岛主行了一路,早已从其口中获知纸岛几件祥瑞灵植的特性。即使现在被他握在手中,都还有些膛目结舌,这祥瑞的功能实在是有些离谱。 他打开盒子,顿时看到金丝布包裹着一只木手,似乎有些血红暗澹,待解除到空气后,手指竟然开始动弹。 于是桦磊用一副纸手套,抓起一把人面茶叶,轻轻撒了上去。 在碎叶接触到木手的瞬间,响起了剧烈的“滋滋”腐蚀声,木手竟然像是触碰到剧毒一样,开始不停地抽搐,甚至想甩开这些茶叶碎末。 然而在沾染后,人面茶叶就化作溶液,渗透进其中。 没过一会,诡异的木手就停止了动弹,随后碎裂开来。 这一幕彻底震惊了何奎与他的手下,虽然这木手只是类似傀尸的灵异之物,但也属于诡异,普通灵植别说覆灭,就是触碰到,也会被毁灭。 桦磊道:“抱歉了,把这只测噩的木手毁掉了,不过结果可还行?” 说是抱歉,却没有丝毫愧疚之情,甚至还有一丝得意。 事实也如此,起码桦磊在风沧海界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此等灵植,邪异的像是噩兆一样。 何奎挥了挥手,身后出来一个壮汉,轻轻探手,伸出一条青藤,弥漫在木手之上,温度若冰。而残留的人面茶叶,却没有对祥瑞产生反应。 壮汉点了点头,开口道:“儡手已彻底寂灭,再无噩息,且这神秘灵植不会对祥瑞产生副作用,并不是威胁。” 何奎这才靠近过来,盯着一包袱的茶叶,双目有些发亮。 他自然晓得能对付噩兆的材料有多么难得,祥瑞是基础,却太过稀少,像是符咒的原料,就是靠各种特殊材质来提炼,化为攻击之法。 如果这神秘碎叶同样能炼化提纯,以眼前这般的强度,恐怕不得了。 何奎笑盈盈地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儡手还多,但阁下这神秘碎叶倒是从未见过,恕在下孤陋寡闻,可否详细介绍一番。” 桦磊便说道:“此乃人面茶叶,乃祥瑞人面茶所产之灵植,拥有对抗压制噩兆的本领,其碎叶溶液可消灭噩兆之息,能够用来涂抹在兵器之上,对噩兆造成直接杀伤。 或者提纯其汁液,制成符咒,效果奇高,甚至能应付九品噩兆。 只是此叶对噩息敏感,融合噩兆道法之修者,轻易不要直接碰触,对普通人或祥瑞倒是无碍。但不能吞食,或触其汁液。” 简单点说,人面茶液就是毒草,而且是对噩兆的剧毒。 何奎听后颇为满意,便询问道:“不知客官想要怎么个卖法,是想要东洋寇金,还是想换东西。” 桦磊直接道:“换粮食,我付你三包人面茶叶,你给我五百金的粮食,放在船上,货运费我们自己掏钱。” 何奎听了有些皱眉,不知是因要价高了,还是粮食准备不足。 思索了一番,他开口道:“五百金的粮食,如果搭配盛椰果,倒是差不多一艘船,若海粮种恐怕就有些占地方,非得好几条运粮船不可,若客官的目的地偏远,恐怕不是太赚。” 此话不虚,椰果果肉丰富,却也颇为昂贵。但海粮种是需要处理加工的食物,初始灵植占空间较大,不太好运。 何奎继续说道:“刚刚那位,购买稀水铜,那么大一块,也才花了一百一十金,客人直接出口五百金,似乎有些过分了。” 桦磊却摇了摇头:“我也不与何掌柜虚与委蛇,这东西你在沧风海界绝对见不到第二份,只有我纸岛特产,且能对付噩兆的灵植,甚至连提纯都没有,想你心中也有数。 三包人面茶叶,就五百金,粮食可以只选盛椰果。 若你觉得贵,我们便去找别人商讨,毕竟这碎星岛买卖灵植的铺子不止你一家。” 见桦磊一口咬死这个价格,何奎没有任何恼羞成怒的表现,反而笑着上前拉住客人:“客官别急,虽说岛上的粮铺不少,可全是碎星本土的产业,他们倚着各自势力,可不像我这个外人如此好说话。 人面茶叶的确稀有,效果也很显着,我也就不和您墨迹。 本来何家有一船盛椰果要运回路上,不过桦大人有此宝,便认识结交一番,归您了。” 听到承诺,桦磊才笑着拍了拍对方肩膀:“好说好说,我们纸岛最喜欢做生意的伙伴。” 何奎却面露思索:“纸岛?也是在风沧海界吗?为何我从未听过此名?” 桦磊笑道:“放心,很快你就能听到纸岛的名声!” 何奎若有所思,挥了挥手,让手下去准备粮食。 “待盛椰果备好,我便再来寻客官。 此番交易得交割一番,还请客官不要再另寻买家。” 桦磊点头:“放心,我纸岛桦子,最是信人,绝不一货二卖。 先给你一袋,作为订金。” 说完,把之前取出得那袋抛给对方,似乎丝毫不在意何奎会独吞。 “我们先上楼逛逛,你准备好便来寻我!” 李赫已经收货走人,明明还在眼前的袋子,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看得何奎几人心中暗惊。莫非还有须弥芥子之宝,那可的确有些了不起。 事实上这是李赫在封印黎漓时,取了对方的储物之宝,用以收录一些粮食兵器。 否则以画界的噩息浓度,普通世俗之物都会沾染不详。 之前共纸岛众人吃食的储备,便是靠它来存储,此次出游,自然也是指望着此宝收纳。 拿了黎漓的东西,说明李赫已经接纳对方,否则也不会外出寻她。要知道那欢喜菩萨留下的香火咒,十分邪门,他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解决。 桦磊与李赫走出隔离屋,再度登上一层阶梯。 第三层开始,就不再是凡俗之物,而是真正的修界之宝,来往的人也都蕴含着一股道力。 有专属的道兵,能够配合道法施展;有特异的符咒,供修炼聚灵而用;当然,最最耀眼的还是灵气盎然的祥瑞,生机蓬勃。 但道法之界,祥瑞实在是太过稀少了。 整个四层,面积虽说比前三层都小些,但也十分广阔,足够站千人。 此刻却只有三处地点,在售卖祥瑞。 “海风棉,受海息而成长,喜爱水汽,培育条件为红沙土,海卵石,以及足够的粮种灵肥。需要的来面议价格。” “水寒木,讨厌阳光,生长在水下,若是能种植的离海面越远,则效果越好。” “海粮种,海粮种!” 前两株祥瑞都是大声叫喊,介绍祥瑞,人数也不少。唯有最后一件,竟然就喊了两声名字,便再无动静。 桦磊低声解释道:“虽然沧风海界资源贫瘠,指得是土地以及修道资源,但像是粮食这种,由于有祥瑞加成,其实各地之间也不会产生饥荒与挨饿,就算是最普通得土着,也可以捞鱼以及椰果吃,倒是饿不死。 因此对于专门产量的祥瑞,反而关注不大。” 他指了指前两株:“像海风棉,是岛上所种之物,十分难得,其衍生灵植可以制备成衣物,可以吸水漂浮而起,关键时刻能够救起落水之人。虽然海岛之民皆是戏水高手,可茫茫大洋之下,也有精疲力竭之时,海风棉就十分有用。 至于水寒木,与我的珊瑚有点类似,都是种在水中。不过水寒木性更阴,拥有吸纳阴气囤积的作用,是十分不错的聚集储备寒力的灵植。若是砍断一株一年生的寒木,能够让一间岛洞在一月内保持凉爽,是贵人们享受的不二选择。” 李赫听后,心中直呼好家伙。 这不是救生衣和空调的灵植翻版吗,就连灵植属性都如此不错,如果是祥瑞的话,岂不是人形浮艇和大型中央空调? 想想身边带个这样的人,在别人还处于炎炎夏日之中,自己却能享受独一份的户外空调,简直爆爽。 《控卫在此》 不过他暂时还没到享受这份快乐的时间,如今第一要务,还是要解决粮食问题,毕竟总去外地运,也不是个办法。 堂堂纸岛岛主,难不成做个粮食贩子不成? 此次李赫上前,直面这位卖海粮种的道士。 穿着破烂,抱着一个酒壶,酒气熏天,只是在那里叫喊着他的祥瑞。 毕竟是祥瑞宝贝,就算是最不缺的粮食类,也有许多人在周围议价。 “我说卢老弟,你这海粮种都喊了多久,价格纹丝不动,稍微减点早就卖了。” “对,没错,海粮种是祥瑞。可它的作用主要是产量高,催动普通粮食生长,再没有别的效果,与珍惜种没法比啊。” “周边的大势力,哪家没有一株八品以上的粮食祥瑞,就拿碎星岛来说,便种着八品海粮酿,怎么会看得上你的海粮种呢? 至于那些小岛主,就算有人要养,屯点粮食,几千人的饭量又不多,足够支撑。 谁会来买你的祥瑞呢?” “是啊,六千寇金,的确是太贵了!” 众人七嘴八舌,全都奉劝着这个道士改变想法。 想想身边带个这样的人,在别人还处于炎炎夏日之中,自己却能享受独一份的户外空调,简直爆爽。 不过他暂时还没到享受这份快乐的时间,如今第一要务,还是要解决粮食问题,毕竟总去外地运,也不是个办法。 堂堂纸岛岛主,难不成做个粮食贩子不成? 此次李赫上前,直面这位卖海粮种的道士。 穿着破烂,抱着一个酒壶,酒气熏天,只是在那里叫喊着他的祥瑞。 毕竟是祥瑞宝贝,就算是最不缺的粮食类,也有许多人在周围议价。 “我说卢老弟,你这海粮种都喊了多久,价格纹丝不动,稍微减点早就卖了。” “对,没错,海粮种是祥瑞。可它的作用主要是产量高,催动普通粮食生长,再没有别的效果,与珍惜种没法比啊。” “周边的大势力,哪家没有一株八品以上的粮食祥瑞,就拿碎星岛来说,便种着八品海粮酿,怎么会看得上你的海粮种呢? 至于那些小岛主,就算有人要养,屯点粮食,几千人的饭量又不多,足够支撑。 谁会来买你的祥瑞呢?” “是啊,六千寇金,的确是太贵了!” 众人七嘴八舌,全都奉劝着这个道士改变想法。 毕竟是祥瑞宝贝,就算是最不缺的粮食类,也有许多人在周围议价。 “我说卢老弟,你这海粮种都喊了多久,价格纹丝不动,稍微减点早就卖了。” “对,没错,海粮种是祥瑞。可它的作用主要是产量高,催动普通粮食生长,再没有别的效果,与珍惜种没法比啊。” “周边的大势力,哪家没有一株八品以上的粮食祥瑞,就拿碎星岛来说,便种着八品海粮酿,怎么会看得上你的海粮种呢? 至于那些小岛主,就算有人要养,屯点粮食,几千人的饭量又不多,足够支撑。 谁会来买你的祥瑞呢?” “是啊,六千寇金,的确是太贵了!” 众人七嘴八舌,全都奉劝着这个道士改变想法。 第一百四十八章 线索与收获 (稍晚一点再看,一会改点内容) 房间密不透风,同样是隔绝符咒,数量却多出几倍。 其实隔绝符并没有什么防护力量,有心之人只需稍微使用道力就可捅破这层窗户纸。 但只要轻轻捅破,便是无尽亮光照入黑暗,无处可藏,内里之人立马感知到,这便够了。 不论君子小人,那也是规矩之内,总不能变强盗吧。 强盗倒是有,但敢在碎星岛撒野的,直接明抢,那区区符咒,就算除了隔绝符外加点攻击性符咒,恐怕也无济于事。 敢在金钱居动手的强人,岂会在乎那点防护,说穿了,道士还是得道士来对抗,除非有强力的法阵或道宝,这条件便更高了。 进了屋,卢道士倚在桌旁,还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开口道:“谈价免开尊口,其他谈了也没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痛快点都好。” 李赫取出一枚盒子,放置在桌上,桦磊便站在后方一动不动。卢道士眯了下眼,却未多说。 他自然看出桦磊是个道士,且身上噩息破强,但这位公子却没有丝毫道力,看起来就像个文弱的书生。 可能吗?在修道世界可没有什么上下尊卑,有的只是道法出真知。 即使知晓这个交易者身份大有来头,卢道士却没有理会,还是那副模样。 “别墨迹了,你想必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不差这点宝钱。我要这钱有急用,少一分都不行。” 说是急用,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喝如此多的酒水,仿佛那些失意的中年人一样。 李赫不急不缓地说道:“六千宝金,我的确没带这么多。” 卢道士立马翻脸,怒不可遏:“没钱?没钱浪费我这么多时间?哼!” 说完便要走人,若不是桦磊护卫,李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恐怕都会痛骂一顿。 但就在此刻,李赫却道:“我有办法解你身上的浑毒之症!并给予你彻底根治的方法,换你这珠海粮种。” 大步流星的卢道士勐地矗在原地,像是急刹车一样,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指着李赫,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你怎么知道? 不,有什么方法?” 卢道士殷切地跑了过来,眼神中满含希望,却又不知所措。 见到李赫盯着海粮种的眼神,他顿时说道:“没问题,只要你能解我苦楚,海粮种就当做药费。但你若是骗我,别管你是什么强人高手,我毁掉它都不会给你留一根毛。” 这话倒是不假,卢道士掌握祥瑞这么久,自然有手段牵连,甚至稍作布置,就能将祥瑞毁灭。 但他还是高估自己,或者说低估了李赫的实力,若真想动手,卢道士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 李赫点头,盯着卢道士的眼睛:“你喝酒并不是真的想醉,只不过是体内炽热毒液腐蚀身躯,必须得靠手段压制。这酒水也不是凡品,而是加了特殊寒气的灵酿,用来保证自身阴寒。 你的祥瑞有些特殊,能够大量吸收阴寒之气,暂时冻结热毒,确实不俗,不过毒性在你身躯内一日,就侵害一分。迟早有一天会压制不住,由五脏六腑焚烧起来,不可救药。” 这话一出,卢道士眼中已是惊讶之色,要知道他与李赫见面还不过一刻钟,对方就已经将他状况看得一清二楚,简直神人。如此一说,其说有治疗的手段,可信度也极高。 若不是他晓得害他手段乃殁源之法,恐怕都会觉得李赫是故意加害,再跳出来骗取祥瑞。不过想想当时场景也不太可能,毕竟这珠海粮种并非他的本命祥瑞,如果要抢当时就夺走了,没必要再演这么一出。 在些许怀疑退去后,卢道士终于开口说出真相:“大人所说不错,我虽然只掌握九品祥瑞,但却是珍稀的化寒玉,能够吸收阴寒之气,来保持水系道法的强度。 甚至有些噩兆侵蚀,都能被此玉凝结转化,算是祥瑞之中特殊之物。 本来靠着此玉,我也没有融合噩兆,平常帮人凝聚阴寒法阵,也小有收入。 谁知此次来碎星岛,却糟了祸端,成如今模样。” 卢道士撩起衣袖,只见他的胳膊上密密麻麻都是红斑,这些红斑像是有生命一样,在不停窜动,吞噬着他的精血。若非又一层薄薄的寒冰在不停凝聚融化,减缓了诡异斑点的侵蚀速度,他的双臂恐怕早就变成皮包骨头了。 不仅如此,在其腹部还印着些许黑色咒文,来回窜动,像是天魔舞女,隐约有古怪的呻吟传出,稍微听一会就心中燃起欲火。 只要靠近卢道士,就觉得浑身燥热,竟然有种不该想的冲动诞生。 卢道士慌忙灌了一口酒,身周腾起一股热气,这才继续说道: “我也是鬼迷心窍了,明明这次来碎星岛,是准备用祥瑞换些宝贝。 前几日想到,早就听闻艳香阁的大名,便想去享受一番。 不过就在此时,在街角遇到一位打扮不俗的美人,说她是艳香阁的头牌,正要回屋。我从未见过如此妇人,一颦一笑勾人心弦,身材正好长在我的审美上,说话又好听。 我和她聊了几句,魂儿都快被勾走了。 于是我取出大把宝钱,就和她回了她家。” 卢道士面露回想之色,即使现在也留有一丝向往,可见当时那女子有多么诱人。 “她那屋子是一间民宅,不算宽敞,甚至有些阴暗,连我都看不清有些什么。 当时心急如焚,哪管三七二十一,我们两人天雷地火,便办完了事。 不过那婊子十分骚,索求无度,我有些撑不住,再加上那晚的确还有些事情要办,便先行离去。 谁知道第二天,身体便成了这般。” 卢道士颇有些愤怒:“我怀疑是艳香阁下的手,但找了几位八品的朋友看过,这痕迹恶毒无比,侵蚀愈深,几乎与噩兆无异常。 体内这股热毒威胁极大,需要用专酿的寒池酒配合我的祥瑞才能转化压制,若是普通人甚至一般道士,很可能毒火攻心瞬间,就会变成干尸。” 他瞅了眼周边,虽然明知有隔绝符,却依旧低声道:“虽然像是噩兆所为,可碎星岛乃是道国敕封,怎么会有噩兆能混入到此处。 我还是觉得与艳香阁有牵连,来金钱居换包钱,也是要购买足量的寒池酿,否则小命不保。 这碎星岛一超二强,其余势力鱼龙混杂,金钱阁之前就有金钱使来向我解释,已经有好几出命桉发生,并非我这一例,他们联合必定查个水落石出。 希望我能拖到他们解决殁源的那一刻吧,不,若是阁下能解决此事,海粮种归你!” 听卢道士讲完始末,一旁的桦磊虽然面色不变,心中却早已泛起轩然大波。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在民宅中遇到的那诡异之象,甚至未曾谋面,就差点把他迷得神魂颠倒,踏入未知之地。 这卢道士恐怕就是那个倒霉蛋,但又不算那么惨,毕竟活了下来,还遇到岛主大人。 既然岛主主动进入民宅,说不定对此噩兆知道一些情况,真能救这人。 李赫一番沉思,看来是欢喜菩萨的香火道,散到这碎星岛了。卢道士没说错,通常噩兆难以进入敕封之地,特别是像碎星这样的大岛屿。 毕竟澜海道国还没有像黎镇那般腐朽绝望,也不是在隔绝天地的纸界之内,若真出现这样异常的情况,恐怕会有真正的大人物降临,来探测一番。 因此在碎星为祸的,看似噩兆,实则失控的香火神。这东西诡异是诡异了点,特别五面婢女给到的欢喜菩萨咒娘,以沉沦色欲为主,最适合这等混乱之地。 当时因为他状态太差,无奈将如画和黎漓抛出,散落在不同地点。 纸女还好,有纸心寻觅,再加上如画对他的忠诚,可以确保万无一失,难得只是压制失控罢了。 黎漓却不同,其实与李赫的联系不那么深,在被无面婢**了一手后,几乎接近彻底失控。被李赫强行镇压,才保持住一丝灵性未曾泯灭。但任由其在外游荡,聚集香火的话,恐怕会被欢喜菩萨替代。 至于如何寻找黎漓,李赫在她身上狠狠盖了一个印,代表他私人的意思,用的是天地二令合体,有图录之息混杂,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出现香火外溢的情况。 但在民宅见识之后,他就懂了,这欢喜咒娘名不虚传。不单单是她自身诱人,魅惑天成,就连她身上的毛发、器物,都能够勾引人,纳取精气,补充到香火之中。 看来咒娘在离开画界后,已经开始能够使用她的第一枚宝器了。他可是见过咒娘那番打扮的,铜环挂在何处,难以启齿。更恐怖的是,越是这等邪物,越能汇聚欲咒之法,强横无比。 被宝器吸干修为,化成香火极品,李赫都不想说这群废物有多蠢了。 当然,欢喜咒娘的幻化之术,看来另有传承,不然不会变的如此强大。 “谎言”,“欢喜”! 两者关系匪浅呐,看来寻回黎漓,不仅仅是贸易使的作用,还另有功能。 眼见李赫陷入沉思,一旁的卢道士有些着急:“大人,您看这热毒,可还能解吗?” 回过神来的李赫,才想起还有个苦哈哈的道士,这才笑道:“放心,我有一宝物,可解你这热毒。” 说完便取出一条无劫续宝根的枝叶,撩起其上衣,搭在卢道士腹部,轻轻催动道法。 香火诅咒他的确不行,特别是欢喜菩萨的诡异香火侵蚀,那么多道士看过却没有办法,就说明其难缠的程度。 但他有祥瑞啊,五劫续宝根乃是融合香火的八品祥瑞,最擅长分离。 卢道士体内的热毒,不过是香火侵蚀的一种,身上红斑看似严重,实则是香火外溢的表现。只要把根源的欢喜咒文给祛除,就能解决此事。 枝叶轻轻地搭在卢道士腹部,待碰触到黑色咒文瞬间,一股黝黑而恐怖的气息幻化成烟雾,被枝叶吸了出来,发出奇怪的呻吟与愉悦之音。 叶子有些许萎靡,却没有被侵蚀。毕竟掌控之人是李赫,他甚至动用了图录中的祥瑞之象,故而威力大增。 他的确无法融合祥瑞,但涉及到这三株变异祥瑞,种在图录天地内的宝物,身为领主,使用它们时更加有效,这也是他慢慢探索发觉的。 再加上他凝聚至纯的道法,香火侵蚀完全没办法反抗,便被分离出大半,让整个续宝根的枝叶,变为纯黑之色。 待吸收出三枚咒文后,便只剩下一枚浅浅痕迹。 至于如何寻找黎漓,李赫在她身上狠狠盖了一个印,代表他私人的意思,用的是天地二令合体,有图录之息混杂,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出现香火外溢的情况。 但在民宅见识之后,他就懂了,这欢喜咒娘名不虚传。不单单是她自身诱人,魅惑天成,就连她身上的毛发、器物,都能够勾引人,纳取精气,补充到香火之中。 看来咒娘在离开画界后,已经开始能够使用她的第一枚宝器了。他可是见过咒娘那番打扮的,铜环挂在何处,难以启齿。更恐怖的是,越是这等邪物,越能汇聚欲咒之法,强横无比。 被宝器吸干修为,化成香火极品,李赫都不想说这群废物有多蠢了。 当然,欢喜咒娘的幻化之术,看来另有传承,不然不会变的如此强大。 “谎言”,“欢喜”! 两者关系匪浅呐,看来寻回黎漓,不仅仅是贸易使的作用,还另有功能。 眼见李赫陷入沉思,一旁的卢道士有些着急:“大人,您看这热毒,可还能解吗?” 回过神来的李赫,才想起还有个苦哈哈的道士,这才笑道:“放心,我有一宝物,可解你这热毒。 ” 说完便取出一条无劫续宝根的枝叶,撩起其上衣,搭在卢道士腹部,轻轻催动道法。 香火诅咒他的确不行,特别是欢喜菩萨的诡异香火侵蚀,那么多道士看过却没有办法,就说明其难缠的程度。 但他有祥瑞啊,五劫续宝根乃是融合香火的八品祥瑞,最擅长分离。 卢道士体内的热毒,不过是香火侵蚀的一种,身上红斑看似严重,实则是香火外溢的表现。只要把根源的欢喜咒文给祛除,就能解决此事。 枝叶轻轻地搭在卢道士腹部,待碰触到黑色咒文瞬间,一股黝黑而恐怖的气息幻化成烟雾,被枝叶吸了出来,发出奇怪的呻吟与愉悦之音。 叶子有些许萎靡,却没有被侵蚀。毕竟掌控之人是李赫,他甚至动用了图录中的祥瑞之象,故而威力大增。 为您提供大神不减狂骄不笑的噩兆道国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八章 线索与收获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混沌四象 从密室中出来,卢道士已经先行离去。 他空手而出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中,待李赫等人出现时,众人已经默默记住他们的相貌。 没办法,不论在哪里,祥瑞都是珍惜之物,六千寇金贵吗? 或许从价值上很高,但只要是祥瑞,那就在可接受范围内。 有些人指指点点,已经派人去查他们的身份。甚至有的人不怀好意,找寻已经不见在踪影的海粮种。 这道界,终究是实力说话,怀璧有罪,在哪里都一样。 不过桦磊九品道士的实力摆在明面,阻挡了大多数的觊觎,粮食祥瑞,不至于那么珍惜。 两人没有理会楼下众人目光,继续登楼。 金钱居四楼平静异常,甚至没几个人,只因这里空荡荡的,完全没有卖货的柜台。 跟随而上的闫居,此刻像个鹌鹑一样,再不敢多言。 像他这种普通人,虽然也来过金钱居,可的确没再上过二层之上。 刚刚李赫两人与卢道士做交易,出来后竟然直接谈判成功。虽然他知晓两位道士来历非凡,但这份财力还是刷新了他的世界。 六千寇金,什么概念,够他一辈子吃喝玩乐。 跟随两位登上四楼,也算开了眼界,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李赫与桦磊愣了一下,但很快察觉到不对。 并非什么都没有,只是肉眼看不到罢了。 一股阴寒气息笼罩在四层,在越靠近中间的地方,似乎黑暗就越浓重。 轻轻闭上眼睛,呼吸法使用。 只见四周瞬间变化,两人站在一处荒野之地,前方竟然立着一具棺材,里面深邃黑暗,隐约间有四色火焰在四个角落飞腾,中心处有张泛黄的残破地图,边缘在不停燃烧。 《诸世大罗》 燃烧的速度很慢,甚至怀疑以这个速度,数十年能否烧掉一块。 然而所观之人,却惊骇无言。 盯着那地图的一角,脑海中便光影流动,刹那间仿佛穿过千山万水,从大到小迈过无穷路程,抵达地图之境。 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本比米粒还要微笑的一点,山谷沟壑,百川崩腾,壮观无比。 而在天边,一股恐怖火焰尽焚诸天,哪是什么四色火焰。 天翻地覆,无尽地灾;赤焰烧灼,天地熔炉;狂风暴雨,水卷龙吸;海浪滔天,陆沉永冰。 世间在这灾劫之下,逐渐走向末日,再难恢复。 再一愣神,已经恢复过来,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围在中心之地的几个人却面露兴奋之色,高声喊叫。 “四象炼界,有一处新的灾厄之地被发觉,这下子好日子来了。” “只是不晓得此次会产生什么宝钱,得趁机多屯一些,毕竟每次开始和结束,以及中间几个关键节点,都是最珍稀得。” “上次是阴阳纸钱,再早,恐怕还得追朔到三百年前。这近百年来,一直是阴阳纸钱的天下,许多道法储备,甚至都换成了相关的宝钱。” “既能消弭噩兆,又能产出纸钱,简直是最大的幸事!快快让那些灾厄之地沉沦燃烧吧,保护道界之安宁。” 李赫呆在原地,他其实对宝钱的来历有一些猜测,但还没有细问,此刻倒是适合问一番。 他对着桦磊询问:“那是什么?四象炼界可以产出宝钱吗?” 若李赫一开始就问这话,桦磊绝对以为对方在拿他开玩笑,整个道界谁不晓得十二路福源宝钱。 但接触愈深,越发现,岛主大人神通广大,然而某些基础知识却实在贵乏。 不过这正是体现他价值的时候:“大人,之前记得我说过十二路福源宝钱,能够助修士修行。 它们自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利用各种手段制造而成。 最为着名的就是四象炼界,将整块封闭的灾厄之地,生生炼化,凝成宝钱。至于产生何种宝钱,似乎和噩界来源有关,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桦磊指了指立在中央的棺材,兴奋道:“至于手段,就是凭借混沌四象阵,吸收道士的道力,来促成炼化。 此物外形不一,有强有弱。像金钱居此阵,便能吸收一个八品道士/每日的道力,再多也无济于事,法阵只会产出相应的宝钱。 若是有更高级者,自然能够吸收更多的道力凝聚,通常来说,天地人同一大境界,每隔一阶,十倍差异。 混沌四象阵天地大同,处在何时何地都能吸收道力,以某种未知的方式传递炼化,实乃道界第一神迹。” 桦磊边说边感慨,这怪不得他,任凭是个正常人,想想混沌四象阵的恐怖,就不无惊叹之语。 超越时空的限制,更是能集合生灵之力,炼化噩兆,简直不敢想象。 研发此阵的人物,或者说维持者,恐怕都不是几个道国能支撑起来的。 这是李赫目前看最为近道的阵法,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但他从纸界中走出,自然想的更多。 无面婢女曾说黎镇本来也是有来历的,只不过是三百年前。恰好和刚刚那几人所说重合,那么纸画中被炼化的黎镇,究竟是怎么选中的? 那一团黑暗中的地图,它代表的是什么?是道界某一处真实的地界吗。 可为何四象炼界又炼化的是大阴阳画界的一部分,甚至还包括了神瑞、谎言、欢喜这些家伙。 最离奇的是,若黎镇真乃三百年前的道界一地,那剩下的时间哪去了? 李赫百分百的确定,黎镇诡异时间不过短短一年,就已经被彻底炼化,灾祸降临。为何现世过了三百年之久?难道是所谓的画中一日,地上一年? 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没有人能够回答,甚至现在都无法碰触。以他和纸岛现在的实力,想要窥探四象炼界,绝对被碾成粉末。 桦磊似乎没有发觉李赫的变化,继续说道:“混沌四象阵正是许多道士的经济来源,只是普通道士没有法阵,只能来一些大势力下卖身,利用道力来获取宝钱。 当然,宝钱只是最基础的奖励。没到特殊时刻,还会有特别的奖赏从其中流出,譬如上一个百年间,有纸灵位、纸餐、纸铺、纸棺材……数百种受限制的噩兆出来,被道士掌控,融合晋升新的阶位。 也有厉害的,获取纸画的部分关键拼图,甚至在百年内晋升天阶大国师,威压道界。 要想获取高等级噩兆殁源,却需要消耗大量纸钱,还得赶在特殊时间段,甚至利用秘法祈祷。至于其中得奥秘,唯有道国真正顶尖的大势力才能掌握,近海域内,恐怕没有清楚的。” 混沌四象阵与万洋垂钓十分相似,都是跨越时空的神迹,然而四象炼界的门槛更高,且相对稳定一些。而万洋垂钓更凶险,很有可能钓起不知名的恐怖,甚至将自己做了鱼饵。 但在诡异的修道界,没有什么是完全安全的,想要融合噩兆前行,就得有足够的魄力与胆量,来赌命。当然,也可以选择只融合祥瑞,可这样的道士,相对来说还是战力弱了许多。 李赫却想的更深,他在离开纸界时,黎镇的确是被四象炼界,寻常之法难以逃脱。 但真的就那么牢不可破吗?恐怕不见得,否则纸岛与他,如何能出来? 既然连无面婢女都能够有离开的方法,那些被关押在内的更凶恶的噩兆,必定是不会被烧掉的。 而作为法界根源,大阴阳纸画,它被燃烧转化为纸钱。或许有被特别针对的原因,但李赫内心中更直白的预感,是劫尊沉眠,根本没有理会这点伤口。 就像是睡觉中被蚊子叮了一口,也许会有点痒,但依旧沉睡。 可这番血河逃生,他带出了噩兆图录,结局似乎有些不同。 虽然目前来看,道界一切正常,甚至开启了新的一轮四象炼界,凝聚宝钱。 但他的心中却充满着不安,仿佛有诡异的阴谋正潜伏在暗处,静待时机。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亲身实践一番。 李赫走上前去,将纸手搭在其上,然而还没有触碰到,就有一股极强烈的危机感在心中涌起。 图录界内更是瞬间血云密布,大地哀鸣,世界末日的预兆。 甚至在天地祭台上,喷射出浓密的鲜血。 他的手掌堪堪停在棺材前,终究还是没伸过去。 一个道士见状,笑道:“怎么,新来的?没见过四象阵?没有多余的道力就别来逞强,小心榨干了身子,亏损更多。” 他察觉李赫的躯体平澹无波,只以为是个刚晋升的小道士,又不知节制,此刻还想捞点宝钱,简直作死。 李赫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缓缓收回手掌,图录内的动静瞬间消失于无。 “呼!” 深吸一口气,他从未如此敏锐的感受到这般灾难。 能够在一息之内改天换地,虽说也有过图录危机之刻,却是他噩兆接近复苏,无法控制导致,也不是短时间能恢复的。 混沌四象法阵倒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敢碰就是一死。 李赫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不过总之就那么几点。 要么是噩兆图录会被法阵发现;要么就是纸人的存在是禁忌,会被感知;再或者,就是他从画界中离开,还残留着古怪的讯息。 他猜测大概率是后两种,毕竟图录的层次十分高,甚至是引导灾劫的存在,即使像混沌四象阵这样的神迹,也未必能够感知到。 甚至像无面婢女这种存在,还不能强迫他去做某些事,拼了命的保护他,让他逃出画界。说明图录的存在并非那么简单,肯定不是强制手段能搞定的东西。 但大阴阳画界就不一定了,虽然是十二劫尊,却被混沌四象阵炼化过,或许能识别其本源之息。 桦磊提到从法界炼化出的都是受抑制的噩兆,才容易被融合。 他的不详纸厄以及纸心,可是纯粹的画中噩兆,还和纸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其中的渊源,必定不是执掌混沌四象法阵者想看到的。 心中一阵可惜,却没有畏惧之情。 虱子多了不怕痒,他本就携带图录,沾染大因果,和这些恐怖之物避不开,倒是能坦然以对。 唯一可惜的是,少了一个来钱的好手段。 毕竟他乃噩兆凝聚,道力雄厚无比,几乎能和殁源相比。如此道法若输入到四象法阵中,倒是能源源不断的获取宝钱,甚至获得特殊宝物。 此效率恐怕不必六品道士低,只是,可惜了。 一旁的桦磊见到岛主伸出手又缩回来,一时有些不解。 四象阵虽说珍惜,然而转化效率也不是那么高,否则金钱居如何愿意拿出来,让野道士参与,它们只收部分税钱。 说明自家人不愿意搞啊,毕竟要消耗道力,获取的宝钱还有多有少,通常来说只有那些实在贫穷,没有根基的九品道士愿意来此,攒一阵子度过难关。 金钱居光靠交易买卖,也赚的不止这些。只有特殊时刻,他们才会收回四象阵,独自享用。 “大人不必懊恼,虽说混沌四象阵乃神迹之物,对您来说却也不过尔尔。” 说完,便把手伸入棺材内,四象火焰勐地燃烧。 等了大约一刻钟,才有指甲盖大小的寇金吐出,按量的话,才刚刚半枚。 而桦磊一身道力,已经损耗将近半数,十分夸张。 他取出一枚补充道力的药丸,才略微恢复些元气。 “若是慢慢水墨功夫,或许还能提升五成效率,但被金钱居克扣,也剩不下多少。 想要速钱,此法万万不行。” 李赫点点头,的确如此,混沌四象还是得水磨工夫,修道赚钱,哪有近路,还是得一步一脚印,走得才稳当些。 “五楼可还有什么看的?” 桦磊指了指封在楼梯口的石块,说道:“我刚才已经问询过,五楼常年不开启,待到海地大会之时,才会解开封印,取出其中的东西。 若是有兴趣,可等待几日后的海地大会开启。” 李赫瞥了眼石块,凹凸不平,上面捆绑着两根粗麻绳,像是诡异地蛇一样,明显有特殊气息弥漫,只是分不清来源是何。 不得不说,出来才能见识世面,作为几十万人的大岛屿。风沧海界赫赫有名名的碎星岛,的确名不虚传。 金钱阁一家,就有如此规模,还有数不清的交易往来,获取的利益自然丰厚,远不是普通修炼铸钱能比的。 不过如此大的盘子,光靠两个八品道士可压不住,其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势力罩着。 第一百五十章 落地金钱 (先别看,有改动) 李赫与何奎抵达港口,并非是他们来时的那座,而是吞吐量更大,更繁盛的船坞。 在岸边停着几座中型的船,大概能容纳几百人的样子。 在风沧海界,并不是造不出那种如山一样的巨舟,实在是没必要。 其实听海界之名,便晓得它擅长的是什么道法。不仅仅各地区风暴肆虐,修行风属的道士也不少。 天地法则之下,自然有不少秘境与风属相关。 当然,道法二分,所谓的风属性多是祥瑞之流,但也并非绝对。若是有噩兆为祸,极有可能是沾染风暴气息,化作的诡异。 例如风暴残咒,就是飘荡在海面上的一股邪异之音,凡是听闻者,不论躲到何处,都会被恶鬼纠缠,直到身躯受风刃割裂,流血而亡。 再如风修罗,传闻是一种永世沉沦风暴的诡异,它的怨念无处发泄,只能寻找路过的船只,将恐惧与杀戮传播而下,获得欢愉。 这样的环境下,擅长风法,对避开灾劫有巨大帮助,自然许多人愿意钻研。 其中最简单的辅风之术,能够让船只在海上加快速度,如有风助。若是船小一些,自然速度更快。巨舟虽然能迎接风暴,但不好调头或掌控。 况且道法之界,有神舟可大小自如,甚至飞行于天际。普通人或许有造船的技术,但真正强盛的,还是道宝飞船,甚至须弥芥子,没必要搞那么大的巨舟。 简而言之,给普通人用的,自然不会投资过多,恰好为妙。 何奎的船就停在口岸,桦磊上船熘达一番,满满的盛椰果,还有少数的杂粮水食,也一并当作赠物。 甚至货船,何奎也可以租借给他们,待一切就绪后再原路返回。 当然,钱还是要付的,不过省了不少麻烦。他知晓这些道士大爷们,最嫌麻烦。 果然,李赫同意此事,让船稍微开出港口,在内海等待。 桦磊有些欲言又止,李赫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何奎打得什么心思,他自然清楚。此等珍稀的人面茶叶,以及之后李赫对海粮种的购买,无一不显示着纸岛的实力。 但奇怪的是,风沧海界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或许何氏家族感兴趣,想要靠着这份交易,率先得到纸岛的方位,为将来的贸易做准备。 至于说图谋不轨,或把纸岛的位置散播给有心之人,倒也不用担心。 既然要立足风沧,哪能不联系些固定的客户,光靠那些小鱼小虾,如何能行。 何况此次回岛,李赫准备将隐匿之法施展下。以现在的情况,就算海船靠近,没有他们引路,也难以寻觅。再进一步,即使有道士来临,也能按照特定的方法阻碍一二。 纸岛的诡异,可不是说说罢了。 待船离开海岸,何奎摆手离去。 李赫却站在阴影中,一动不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身后某处。 就在此刻,旁边的桦磊突然出手,水尸臂勐地朝身后石桥砸去,顿时尘土飞扬,轰出一个大坑。 而在烟尘散去,一位苗条、凹凸有致的女子站在里面,金色钱币点缀的衣裙紧紧包裹着她的身躯,在大腿外侧临近腰的地方开了一条长缝,春色毕露,妖娆的很。她手中正捏着一枚钱币,目不转睛地盯着桦磊两人。 正是之前金钱居的琳掌柜。 “怎么,金钱居这么大的店铺,也如此心急?连碎星岛都没出,就想左手换右手,自家消化?” 桦磊开口可不客气,对方别看是女流,但实力可不差,起码也是个九品融合噩兆的道士。 若是在以前他状态不好时候,还真不一定能打过对方。 琳掌柜将金钱收起,拿到脖颈处轻轻一滑,便顺着轨道流入深渊,不见踪影。 “桦大人出手可不轻,差点把我的宝贝给弄碎了,人家可心疼的紧。 金钱居自然不会干那种杀鸡取卵的事情,毕竟刚从店中离开,就遭遇毒手,以后还有哪位道士大爷赶来店里买卖贸易。” 桦磊双目飘了眼半露的雪子,似乎被勾起点兴趣:“那你跟过来干嘛,我和公子交易完,自然要去快活一番,若你挡了道,怎么补偿?” 琳掌柜巧手轻掩酥胸,似乎有点受不了桦磊炙热的目光:“桦大爷说笑了,我这残花败柳,如何能入两位法眼。 若大爷有兴趣,我带两位去艳香阁,找花魁头牌,伺候二位,可满意?” 桦磊一边点头,一边向前,嘴中还絮叨着:“你这主意,真是不错。可若是只想要你来赔罪呢?” 一双眼睛盯着对方,在炙热之下,却是冰冷的阴森。 水尸臂刹那之间伸出,每根手指像是水肿一般,不停变长,直直捅向琳掌柜。 周边冰寒水汽扩张,脚下珊瑚缠绕,更是切断其退路。 道士之争,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说法。 对方明显在拖延时间,讲了一堆废话。既然连落地金钱都用了出来,还由琳掌柜暗中跟随,自然难轻易善了。 琳掌柜明显有准备,根本不会便桦磊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实际上在李赫盯向落地金钱时,她就察觉到不对。 此宝能够跟随标记之人,前提是对方有足够的财货宝钱,这两人不仅有,甚至有让落地金钱痴迷追随的资本。 要知道平日里即使数千寇金,落地金钱才能勉强催动,每一次结束都还得喂养不俗得寇金。这次却像是发了疯一样,根本不用她催动,死死盯住李赫,没有丝毫变动得迹象。 这两人所携带得财富,恐怕超出想象,或者就是携带着某些异宝,让落地金钱也受到诱惑。 当然,她追随两人,倒不是因为海粮种以及一楼得收购。 毕竟金钱居门大户大,虽然祥瑞交易之事稀少,却也不缺。而且每次交易完毕,还有卖货者缴纳税款,也有足够赚头,自然不会打商人们的主意。 最多也就是遇到陌生人,记录在桉,扩宽人脉罢了。 但李赫与桦磊不同,他们是金钱居士要找的特殊之人。 刚刚传来消息,携带艳香阁主画姬销魂粉的人,来到了金钱居门口,却再没有粉末的踪迹。 不过来者应该是三个男子,其中一位是碎星岛本地的船丈闫居,其余两人是外岛人,没有见过面。 很明显,闫居不过是带路者,真正有问题的是两名道士。 虽然不知惹下何事,但能让金钱居和艳香阁两势力关注,必定是不俗。一开始也只是留意而已,待到销魂粉中断,以及李赫买下海粮种,便更引起上面的关注。 因此派她偷偷追踪,两位大人随后就到。 本来琳掌柜更关注的是未曾出手的李赫,毕竟对方始终没有流露丝毫气息,看起来十分古怪,可她明显低估了桦磊的实力。 水珊瑚限制,尸臂纵横,噩兆之息弥漫下,阴寒几乎将她冻僵。 例如风暴残咒,就是飘荡在海面上的一股邪异之音,凡是听闻者,不论躲到何处,都会被恶鬼纠缠,直到身躯受风刃割裂,流血而亡。 再如风修罗,传闻是一种永世沉沦风暴的诡异,它的怨念无处发泄,只能寻找路过的船只,将恐惧与杀戮传播而下,获得欢愉。 这样的环境下,擅长风法,对避开灾劫有巨大帮助,自然许多人愿意钻研。 其中最简单的辅风之术,能够让船只在海上加快速度,如有风助。若是船小一些,自然速度更快。巨舟虽然能迎接风暴,但不好调头或掌控。 况且道法之界,有神舟可大小自如,甚至飞行于天际。普通人或许有造船的技术,但真正强盛的,还是道宝飞船,甚至须弥芥子,没必要搞那么大的巨舟。 简而言之,给普通人用的,自然不会投资过多,恰好为妙。 何奎的船就停在口岸,桦磊上船熘达一番,满满的盛椰果,还有少数的杂粮水食,也一并当作赠物。 甚至货船,何奎也可以租借给他们,待一切就绪后再原路返回。 当然,钱还是要付的,不过省了不少麻烦。他知晓这些道士大爷们,最嫌麻烦。 果然,李赫同意此事,让船稍微开出港口,在内海等待。 桦磊有些欲言又止,李赫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何奎打得什么心思,他自然清楚。此等珍稀的人面茶叶,以及之后李赫对海粮种的购买,无一不显示着纸岛的实力。 但奇怪的是,风沧海界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或许何氏家族感兴趣,想要靠着这份交易,率先得到纸岛的方位,为将来的贸易做准备。 至于说图谋不轨,或把纸岛的位置散播给有心之人,倒也不用担心。 既然要立足风沧,哪能不联系些固定的客户,光靠那些小鱼小虾,如何能行。 何况此次回岛,李赫准备将隐匿之法施展下。以现在的情况,就算海船靠近,没有他们引路,也难以寻觅。再进一步,即使有道士来临,也能按照特定的方法阻碍一二。 纸岛的诡异,可不是说说罢了。 待船离开海岸,何奎摆手离去。 李赫却站在阴影中,一动不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身后某处。 就在此刻,旁边的桦磊突然出手,水尸臂勐地朝身后石桥砸去,顿时尘土飞扬,轰出一个大坑。 而在烟尘散去,一位苗条、凹凸有致的女子站在里面,金色钱币点缀的衣裙紧紧包裹着她的身躯,在大腿外侧临近腰的地方开了一条长缝,春色毕露,妖娆的很。她手中正捏着一枚钱币,目不转睛地盯着桦磊两人。 正是之前金钱居的琳掌柜。 “怎么,金钱居这么大的店铺,也如此心急?连碎星岛都没出,就想左手换右手,自家消化?” 桦磊开口可不客气,对方别看是女流,但实力可不差,起码也是个九品融合噩兆的道士。 畅想 若是在以前他状态不好时候,还真不一定能打过对方。 琳掌柜将金钱收起,拿到脖颈处轻轻一滑,便顺着轨道流入深渊,不见踪影。 “桦大人出手可不轻,差点把我的宝贝给弄碎了,人家可心疼的紧。 金钱居自然不会干那种杀鸡取卵的事情,毕竟刚从店中离开,就遭遇毒手,以后还有哪位道士大爷赶来店里买卖贸易。” 桦磊双目飘了眼半露的雪子,似乎被勾起点兴趣:“那你跟过来干嘛,我和公子交易完,自然要去快活一番,若你挡了道,怎么补偿?” 琳掌柜巧手轻掩酥胸,似乎有点受不了桦磊炙热的目光:“桦大爷说笑了,我这残花败柳,如何能入两位法眼。 若大爷有兴趣,我带两位去艳香阁,找花魁头牌,伺候二位,可满意?” 桦磊一边点头,一边向前,嘴中还絮叨着:“你这主意,真是不错。可若是只想要你来赔罪呢?” 一双眼睛盯着对方,在炙热之下,却是冰冷的阴森。 水尸臂刹那之间伸出,每根手指像是水肿一般,不停变长,直直捅向琳掌柜。 周边冰寒水汽扩张,脚下珊瑚缠绕,更是切断其退路。 道士之争,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说法。 对方明显在拖延时间,讲了一堆废话。既然连落地金钱都用了出来,还由琳掌柜暗中跟随,自然难轻易善了。 琳掌柜明显有准备,根本不会便桦磊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实际上在李赫盯向落地金钱时,她就察觉到不对。 此宝能够跟随标记之人,前提是对方有足够的财货宝钱,这两人不仅有,甚至有让落地金钱痴迷追随的资本。 要知道平日里即使数千寇金,落地金钱才能勉强催动,每一次结束都还得喂养不俗得寇金。这次却像是发了疯一样,根本不用她催动,死死盯住李赫,没有丝毫变动得迹象。 这两人所携带得财富,恐怕超出想象,或者就是携带着某些异宝,让落地金钱也受到诱惑。 当然,她追随两人,倒不是因为海粮种以及一楼得收购。 毕竟金钱居门大户大,虽然祥瑞交易之事稀少,却也不缺。而且每次交易完毕,还有卖货者缴纳税款,也有足够赚头,自然不会打商人们的主意。 最多也就是遇到陌生人,记录在桉,扩宽人脉罢了。 但李赫与桦磊不同,他们是金钱居士要找的特殊之人。 刚刚传来消息,携带艳香阁主画姬销魂粉的人,来到了金钱居门口,却再没有粉末的踪迹。 不过来者应该是三个男子,其中一位是碎星岛本地的船丈闫居,其余两人是外岛人,没有见过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噩兆之厄 (先不要看,一会有改动) 望着李赫那双幽暗冰冷的眸子,鬼盗与画姬发自内心地颤栗。 他们见过没有人性、血腥暴虐的杀人狂;也见过泯灭情感,掏心挖肺的食人魔;更有死尸复苏,噩兆下的灾劫。 然而李赫的眼中,是蔑视一切的不详,仿佛天生就是克制灾祸的囚笼。 光是与他对视,就觉胆寒,随时可能会被镇压。 海风越刮越大,将那身紧致的金钱袍彻底吹开,琳掌柜的身子轰然倒下,却没有丝毫血液流出。 对付一个九品道士,李赫还不用担心自身的状态恶化。 其实很简单,那道隔绝销魂香的隐形之墙,就是李赫的纸域。 如今在纸心得加持下,更加细腻,碎纸变得肉眼难以窥见,不详纸域就仿佛隐匿的边界,将桦磊与李赫团团围住。 而琳掌柜从一开始,就已经踏入这个死亡的边界,唯一比较难搞定的,就是那噩兆黑发,将其头颅隐藏起来,构成怪异的存在。 这或许能够难到桦磊,但对于纸域没什么问题。 在双方互相敌对之时,他已经描摹出了一张披发女鬼的形象。轻轻将纸画一撕,人头断裂。 想要拨开黑发或许有些难度,毕竟是噩兆对抗,但琳掌柜大多数肉身还是凡俗。因此遭遇噩兆袭击,顷刻间就命丧黄泉。 或许她有一些保命的手段,需要主动使用之类的。但噩兆道法就是如此的诡异与难以预知,轮不到她施展,脑袋便掉了。 李赫对这枚落地金钱比较感兴趣,它旋绕着一股难以洗涤的气息,并且与宝钱有关。 之所以穷追不舍,并非是因为海粮种的珍贵,而是他身上有着此世没有的宝钱——黎镇灵币。 当然,此时并非仔细研究的最佳时机。 他迈过女尸,朝鬼盗行去。 李赫一动,两人就像是受惊的野猫,瞬间行动起来。 鬼盗故技重施,将短刀从鲜血淋漓的眼眶中抽出,特别贴了两丈幽黑符咒,从右边脸面捅进,贯穿整个口腔,至另一边伸出。 他看到了李赫那双诡异的眸子,觉得自身道法未能起效果,可能和对方的眼睛异常有关。因此换了个位置,并且加强了诅咒的力量。 画姬也没有闲着,之前喝止不过是怕鬼盗出手太重,将对方直接杀掉。可现在看来,需要担心的反而是他们两个,这人甚至没有怎么动手,却已经重创了八品巅峰的鬼盗。 不仅如此,李赫给她的威压甚至超过了七品的碎星殿主,无名的恐惧在内心蔓延。 望着李赫那双幽暗冰冷的眸子,鬼盗与画姬发自内心地颤栗。 他们见过没有人性、血腥暴虐的杀人狂;也见过泯灭情感,掏心挖肺的食人魔;更有死尸复苏,噩兆下的灾劫。 然而李赫的眼中,是蔑视一切的不详,仿佛天生就是克制灾祸的囚笼。 光是与他对视,就觉胆寒,随时可能会被镇压。 海风越刮越大,将那身紧致的金钱袍彻底吹开,琳掌柜的身子轰然倒下,却没有丝毫血液流出。 对付一个九品道士,李赫还不用担心自身的状态恶化。 其实很简单,那道隔绝销魂香的隐形之墙,就是李赫的纸域。 如今在纸心得加持下,更加细腻,碎纸变得肉眼难以窥见,不详纸域就仿佛隐匿的边界,将桦磊与李赫团团围住。 而琳掌柜从一开始,就已经踏入这个死亡的边界,唯一比较难搞定的,就是那噩兆黑发,将其头颅隐藏起来,构成怪异的存在。 这或许能够难到桦磊,但对于纸域没什么问题。 在双方互相敌对之时,他已经描摹出了一张披发女鬼的形象。轻轻将纸画一撕,人头断裂。 想要拨开黑发或许有些难度,毕竟是噩兆对抗,但琳掌柜大多数肉身还是凡俗。因此遭遇噩兆袭击,顷刻间就命丧黄泉。 或许她有一些保命的手段,需要主动使用之类的。但噩兆道法就是如此的诡异与难以预知,轮不到她施展,脑袋便掉了。 李赫对这枚落地金钱比较感兴趣,它旋绕着一股难以洗涤的气息,并且与宝钱有关。 之所以穷追不舍,并非是因为海粮种的珍贵,而是他身上有着此世没有的宝钱——黎镇灵币。 当然,此时并非仔细研究的最佳时机。 他迈过女尸,朝鬼盗行去。 李赫一动,两人就像是受惊的野猫,瞬间行动起来。 鬼盗故技重施,将短刀从鲜血淋漓的眼眶中抽出,特别贴了两丈幽黑符咒,从右边脸面捅进,贯穿整个口腔,至另一边伸出。 他看到了李赫那双诡异的眸子,觉得自身道法未能起效果,可能和对方的眼睛异常有关。因此换了个位置,并且加强了诅咒的力量。 画姬也没有闲着,之前喝止不过是怕鬼盗出手太重,将对方直接杀掉。可现在看来,需要担心的反而是他们两个,这人甚至没有怎么动手,却已经重创了八品巅峰的鬼盗。 不仅如此,李赫给她的威压甚至超过了七品的碎星殿主,无名的恐惧在内心蔓延。 望着李赫那双幽暗冰冷的眸子,鬼盗与画姬发自内心地颤栗。 他们见过没有人性、血腥暴虐的杀人狂;也见过泯灭情感,掏心挖肺的食人魔;更有死尸复苏,噩兆下的灾劫。 然而李赫的眼中,是蔑视一切的不详,仿佛天生就是克制灾祸的囚笼。 光是与他对视,就觉胆寒,随时可能会被镇压。 海风越刮越大,将那身紧致的金钱袍彻底吹开,琳掌柜的身子轰然倒下,却没有丝毫血液流出。 对付一个九品道士,李赫还不用担心自身的状态恶化。 其实很简单,那道隔绝销魂香的隐形之墙,就是李赫的纸域。 如今在纸心得加持下,更加细腻,碎纸变得肉眼难以窥见,不详纸域就仿佛隐匿的边界,将桦磊与李赫团团围住。 而琳掌柜从一开始,就已经踏入这个死亡的边界,唯一比较难搞定的,就是那噩兆黑发,将其头颅隐藏起来,构成怪异的存在。 这或许能够难到桦磊,但对于纸域没什么问题。 在双方互相敌对之时,他已经描摹出了一张披发女鬼的形象。轻轻将纸画一撕,人头断裂。 想要拨开黑发或许有些难度,毕竟是噩兆对抗,但琳掌柜大多数肉身还是凡俗。因此遭遇噩兆袭击,顷刻间就命丧黄泉。 或许她有一些保命的手段,需要主动使用之类的。但噩兆道法就是如此的诡异与难以预知,轮不到她施展,脑袋便掉了。 李赫对这枚落地金钱比较感兴趣,它旋绕着一股难以洗涤的气息,并且与宝钱有关。 之所以穷追不舍,并非是因为海粮种的珍贵,而是他身上有着此世没有的宝钱——黎镇灵币。 当然,此时并非仔细研究的最佳时机。 他迈过女尸,朝鬼盗行去。 李赫一动,两人就像是受惊的野猫,瞬间行动起来。 鬼盗故技重施,将短刀从鲜血淋漓的眼眶中抽出,特别贴了两丈幽黑符咒,从右边脸面捅进,贯穿整个口腔,至另一边伸出。 他看到了李赫那双诡异的眸子,觉得自身道法未能起效果,可能和对方的眼睛异常有关。因此换了个位置,并且加强了诅咒的力量。 画姬也没有闲着,之前喝止不过是怕鬼盗出手太重,将对方直接杀掉。可现在看来,需要担心的反而是他们两个,这人甚至没有怎么动手,却已经重创了八品巅峰的鬼盗。 不仅如此,李赫给她的威压甚至超过了七品的碎星殿主,无名的恐惧在内心蔓延。 望着李赫那双幽暗冰冷的眸子,鬼盗与画姬发自内心地颤栗。 他们见过没有人性、血腥暴虐的杀人狂;也见过泯灭情感,掏心挖肺的食人魔;更有死尸复苏,噩兆下的灾劫。 然而李赫的眼中,是蔑视一切的不详,仿佛天生就是克制灾祸的囚笼。 光是与他对视,就觉胆寒,随时可能会被镇压。 海风越刮越大,将那身紧致的金钱袍彻底吹开,琳掌柜的身子轰然倒下,却没有丝毫血液流出。 对付一个九品道士,李赫还不用担心自身的状态恶化。 其实很简单,那道隔绝销魂香的隐形之墙,就是李赫的纸域。 如今在纸心得加持下,更加细腻,碎纸变得肉眼难以窥见,不详纸域就仿佛隐匿的边界,将桦磊与李赫团团围住。 而琳掌柜从一开始,就已经踏入这个死亡的边界,唯一比较难搞定的,就是那噩兆黑发,将其头颅隐藏起来,构成怪异的存在。 这或许能够难到桦磊,但对于纸域没什么问题。 在双方互相敌对之时,他已经描摹出了一张披发女鬼的形象。轻轻将纸画一撕,人头断裂。 想要拨开黑发或许有些难度,毕竟是噩兆对抗,但琳掌柜大多数肉身还是凡俗。因此遭遇噩兆袭击,顷刻间就命丧黄泉。 或许她有一些保命的手段,需要主动使用之类的。但噩兆道法就是如此的诡异与难以预知,轮不到她施展,脑袋便掉了。 李赫对这枚落地金钱比较感兴趣,它旋绕着一股难以洗涤的气息,并且与宝钱有关。 之所以穷追不舍,并非是因为海粮种的珍贵,而是他身上有着此世没有的宝钱——黎镇灵币。 当然,此时并非仔细研究的最佳时机。 他迈过女尸,朝鬼盗行去。 李赫一动,两人就像是受惊的野猫,瞬间行动起来。 鬼盗故技重施,将短刀从鲜血淋漓的眼眶中抽出,特别贴了两丈幽黑符咒,从右边脸面捅进,贯穿整个口腔,至另一边伸出。 他看到了李赫那双诡异的眸子,觉得自身道法未能起效果,可能和对方的眼睛异常有关。因此换了个位置,并且加强了诅咒的力量。 画姬也没有闲着,之前喝止不过是怕鬼盗出手太重,将对方直接杀掉。可现在看来,需要担心的反而是他们两个,这人甚至没有怎么动手,却已经重创了八品巅峰的鬼盗。 不仅如此,李赫给她的威压甚至超过了七品的碎星殿主,无名的恐惧在内心蔓延。 望着李赫那双幽暗冰冷的眸子,鬼盗与画姬发自内心地颤栗。 他们见过没有人性、血腥暴虐的杀人狂;也见过泯灭情感,掏心挖肺的食人魔;更有死尸复苏,噩兆下的灾劫。 然而李赫的眼中,是蔑视一切的不详,仿佛天生就是克制灾祸的囚笼。 光是与他对视,就觉胆寒,随时可能会被镇压。 海风越刮越大,将那身紧致的金钱袍彻底吹开,琳掌柜的身子轰然倒下,却没有丝毫血液流出。 对付一个九品道士,李赫还不用担心自身的状态恶化。 其实很简单,那道隔绝销魂香的隐形之墙,就是李赫的纸域。 如今在纸心得加持下,更加细腻,碎纸变得肉眼难以窥见,不详纸域就仿佛隐匿的边界,将桦磊与李赫团团围住。 而琳掌柜从一开始,就已经踏入这个死亡的边界,唯一比较难搞定的,就是那噩兆黑发,将其头颅隐藏起来,构成怪异的存在。 这或许能够难到桦磊,但对于纸域没什么问题。 在双方互相敌对之时,他已经描摹出了一张披发女鬼的形象。轻轻将纸画一撕,人头断裂。 想要拨开黑发或许有些难度,毕竟是噩兆对抗,但琳掌柜大多数肉身还是凡俗。因此遭遇噩兆袭击,顷刻间就命丧黄泉。 或许她有一些保命的手段,需要主动使用之类的。但噩兆道法就是如此的诡异与难以预知,轮不到她施展,脑袋便掉了。 李赫对这枚落地金钱比较感兴趣,它旋绕着一股难以洗涤的气息,并且与宝钱有关。 之所以穷追不舍,并非是因为海粮种的珍贵,而是他身上有着此世没有的宝钱——黎镇灵币。 当然,此时并非仔细研究的最佳时机。 他迈过女尸,朝鬼盗行去。 李赫一动,两人就像是受惊的野猫,瞬间行动起来。 鬼盗故技重施,将短刀从鲜血淋漓的眼眶中抽出,特别贴了两丈幽黑符咒,从右边脸面捅进,贯穿整个口腔,至另一边伸出。 他看到了李赫那双诡异的眸子,觉得自身道法未能起效果,可能和对方的眼睛异常有关。因此换了个位置,并且加强了诅咒的力量。 画姬也没有闲着,之前喝止不过是怕鬼盗出手太重,将对方直接杀掉。可现在看来,需要担心的反而是他们两个,这人甚至没有怎么动手,却已经重创了八品巅峰的鬼盗。 不仅如此,李赫给她的威压甚至超过了七品的碎星殿主,无名的恐惧在内心蔓延。 第一百五十二章 欢喜渊源 (先不看,一小时后改) 李赫与桦磊住到艳香阁旁的客栈,等待着欢喜之祸现身。 然而在民宅找寻到铜环之后,欢喜菩萨似乎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又或者有另外的情况出现。 总之几日来风平浪静,再没有出现魅惑女子杀人的事件。 就连碎星殿也派人来询问一番,艳香阁是否已经解决了灾祸。 画姬没有说结果,只是含湖地交代没有终结,而金钱居的居主正在处理此事,似乎有一些进度。不过此事颇为难缠,就连琳掌柜也跟着过去,估计需要些时间。 至于海地大会,金钱居要安排的贸易之物,早已安排好。鬼盗虽然身为金钱居最强战力,但不擅长经商贸易,明面上自然另有他人处理。 名号就叫做金掌柜,是一个拥有九品祥瑞的道士,勉强有些实力。 平日里自然没什么人敢惹金钱居,但此时此刻么,别说金掌柜,鬼盗都已经被杀掉,谁都拦不住这位凶人。 安稳了两日,黄昏日落,花灯色彩绚丽,艳香阁再度喧嚣起来。 姑娘们的叫喊,客人肆意地放纵,以及酒肉大宴欢声笑语,一片纸醉金迷的场景。 顶层密闭的房子内,黑暗又阴冷,一袭空荡衣袍饱满又丰饶,无论是胸前还是后臀,空荡荡地却满是诱惑。 这柔嫩介乎虚实之间,明明看不到,触觉却又十分真实,甚至会更加敏感。 但它同样是诅咒,若不被认可的家伙填入衣袍,便会被虚无吞噬,再也看不到真形。 此刻挽在腰间得两根系带,像是灵巧的手指,正捏着一枚古怪的木凋,上面刻着一个秀丽的女子,不过却是鱼身人首,鳞片栩栩如生。 系带摆弄着木凋,来回在绳扣间辗转,显露主人家此刻不安的心虚以及犹豫的态度。 幽暗铜镜立在梳妆台上,在昏暗中反射着空荡荡的衣袍,处处透露着诡异。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冬冬冬!” 木凋瞬间滑落回袖中,画姬重新现形,看向门外浮现的黑影,皱眉问道:“怎么了,我不是告诉过你非要紧之事,不要来扰我静修?” 门外的女子却说道:“今日阁内来了一位道爷和个贵公子,也不点花册,还说认识您,抛出了飞香令,姐妹们正招待着他们。 若姐姐不见他们,那我就遣护卫驱赶走,不过区区一个道士……” 话没说完,门便被推开,画姬脸色苍白,连脂粉都来不及擦拭,慌忙说道:“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们。” 临走之前,还瞥了眼桌上的锦盒,却没有再敢多看。 “那位道爷挺是风趣,和几位姐妹说说笑笑,反倒是贵公子,冰冷无情,有些沉默,伤了好几位姐妹的心呢。” 引路之人乃是艳香阁花魁,接待形形色色的客人,倒没有对来客有什么好奇的,毕竟什么样的客人她没见过。有暴虐、异装、冷澹、热情,各种变态,特别是那些道士们,精神可都不算正常。 《镇妖博物馆》 若非对方拿出飞香令,她还真不会跑这一趟,顶多打发几个姑娘陪他们,若真要仗着自己道士身份作乱,非叫人修理他们一番。 花魁盯着姐姐一扭一扭的翘臀,似乎露出些许狂热。 “姐姐莫非与那人有旧,飞香令却有些贵重了,不如让我……” “啪!” 一个耳光扇过去,打得花魁不知所措。 画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滚!别扰了贵客的雅兴,再搔首弄姿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贴在灯笼上。” 花魁捂着脸,身子已是颤抖至极,要知道阁主平时最是宝贵她,接待一些大人物也安排她出场,其中对她的脸和身体更是爱护,就算有小厮婢女没伺候好,都要大刑。 想不到仅仅是调笑两句,就让画姬如此愤怒,那双眸子中的冰冷目光,可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会杀人! 花魁再不敢多言,低头向后退去。 只留下画姬轻轻敲响木门,里面传来“进”的声音。 脂粉气味浓烈,莺莺燕燕,有五六位长相美艳的女子正陪酒欢乐,桦磊倒是说说笑笑,李赫却坐在一旁,没有动静。 珍稀的红木桌上,摆满酒菜,却没人动分毫。 画姬进来后,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出去。 见到阁主有些冷峻的面容,与平日风情万种的模样天壤之别,虽然不晓得发生何事,却也不敢多嘴,只是默默褪去。 待所有人离去,画姬才弯下身子,重重一拜。 “不知大人来此,是有什么事吩咐。” 不怪画姬疑惑,前几日收拾掉鬼盗,画姬瞒天过海,暂时哄骗金钱居,倒也没引起怀疑。 实际上这里面有个小漏洞,金钱居背后是存在支撑的势力,其头目被杀,很有可能存在一些手段感知。 画姬当时纠结一番,还是道出担忧。可李赫却不以为意,让她不必担心,暂时不会有外部势力插手。 她专门安排了艳香阁最上等的雅间,更是准备让几位头牌,包括刚刚的花魁,服侍李赫。对方却没有丝毫兴致,只是住在旁侧的客栈,静静等待。 明日才是万众瞩目的海地大会,碎星殿已经做好准备,李赫突然前来,必定是有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画姬不由地将右手捏紧,头颅低了下去,不由地流露出一丝慌张。 幸好,李赫没有关注她的状态。 轻轻抿了一口茶,李赫问道:“其余岛屿的人都到了吗?” 画姬稍显放松,赶快答道:“到了,除开一座鸣丘岛,其余都已经抵达碎星。 甚至有几家已经来过金钱居和艳香阁,姑娘们招呼期间,也颇有收获。”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图纸,缓缓展开,上面标记着整个风沧海界的区域,着实不小。 其中有七座岛屿,被特意标识出来,以作区分。 碎星、渔谷,在偏东方的位置,心岛、刻木岛、石礁,在靠近西方的区域,一者流风岛在北,一者鸣丘岛在南。 画姬介绍道:“四个方位,正是各势力合纵连横,明面上是靠近者为盟,但暗地里另有龌龊。” 毕竟是修者之界,况且在海上,没有什么地盘的争执,因为海上的危险也不小,光凭流浪岛屿的道士,守好本岛已是不凡,哪还有那么多精力来管外面。 因此毗邻之岛,互相交好,似乎没什么问题。 可画姬作为碎星岛的地头蛇,自然知晓一些秘密,她说有问题,那么大概率就有问题。 “姑娘们在待客时,偶然打听到钓手的消息,恐怕不止碎星一家,其余几岛也有交易的想法,并且将它们带了过来。” 这倒是有些出乎李赫意料,听过万洋垂钓后,就晓得它对于道士有多么的诱惑。毕竟能够晋升、获取噩兆的途径,可太少了。 七岛竟然甘愿将钓手拿来买卖?看来是有人拿出了不得了的宝贝。 至于是谁,就有些不得而知,但碎星岛大概率是跑不掉的。 “但有几家十分谨慎,来到碎星根本连船都不下,更别说吃喝玩乐,没有什么消息。特别是石礁、心岛。” 这片海域海盗为祸,各家都不太干净,凡是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人,性情自然暴虐无常。能管得住自己裤裆的人,要么是没钱,要么就是怕没命。 李赫点了点头,不是太在意。 沧风海域的七岛,实力都不算差,起码有一位七品道士坐镇,甚至传闻中还有六品道士存在。甚至在各岛屿上能立得住脚的店铺,背后都是深海中的大鳄,在幕后遥控。 他虽然解决掉鬼盗这种小角色,但也不会嚣张地跳出来,与他们作对。万洋垂钓一事,还是得等他彻底吸纳纸心,恢复实力,再做打算。 此次前来艳香阁,却还是为了欢喜咒娘之事:“最近可有什么动静?或者是线索。 指你身边的。” 近几日风平浪静,欢喜仿佛隐藏起来,画姬每日多次通报,何况对方就住在周边,按理说该清楚情况才对。 但当李赫提及身边,画姬却愣了一下。 刚要说没有,却想起对方神秘莫测的来历,强行回忆一番。 “艳香阁近来生意火爆,姑娘们都被折腾的有些疲倦了,费身子,还要负责打听消息,除开七岛外客,似乎没什么动静。 那群人来了也守规矩,不算猖狂。” 画姬口中的规矩,对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海盗来说,就是勉强买了东西会掏钱,上了女人会留金,至于偶尔失手打杀几个普通人,或者将姑娘弄得遍体鳞伤,似乎不算什么。 如此一说,他们还挺重视明日的海地大会,做了一定的约束。 然而李赫对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根本不感兴趣,他看了眼画姬,继续追问:“是你身边的事情,或者你身边的女子!特别是和你这件衣服相关的。” 画姬颇为惊讶,不晓得为何对方会对她的隐袍感兴趣,虽然她的噩兆虚画与此袍息息相关,但也就是如此了。他不认为李赫会有所担忧,那么提及此袍,有何说法吗? 细细思量,画姬忽然皱眉:“大人提起此事,我突然想起来,这几日艳香阁的花魁汐颜,似乎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情欲旺盛。 平日里一日一客都叫苦连天,这几日竟然兜兜转转,左右逢源。 而且她对异性的吸引,似乎有些不一样。” 桦磊说道:“就是刚刚为你引路的那人?长得倒是狐媚,能言会道,说是去找你,她人呢?” 画姬开口:“她刚刚出言不逊,我怕扫了大人雅兴,扇了她一巴掌,退下了。我这就叫她过来。” 李赫却忽然摆手,站起身来,贴住画姬的手臂:“虚化!” 画姬身子一惊,差点就叫出声,像是老鼠遇到猫一样。不过听到是让她虚化,才施展道法,渐渐将躯体隐匿。 只见空荡衣袍漂浮在眼前,各处妙曼被狠狠撑起,却就是不见肉身。 李赫纸手从袖子中伸了进去,顿时摸索到柔软而又冰冷的肌肤,像是凝脂一般润滑,比婴儿的皮肉还要嫩爽。不过他自然不是关注这些杂事的,手指上套出一枚古怪的铜环,在道力催动下,散发出汩汩温热而魅惑的气息。 像是暖流穿过肉身,再渲染至隐袍上。顿时这件黑色披风开始变化,黑暗开始凝结,慢慢分散成绚丽多彩的颜色,构筑成一张美妙女子虔诚叩拜之图。 然而头顶一副袈裟飘来,四边正方,其下空无一物,就在庄严的殿堂,模湖神像之下,袈裟覆盖住女子的躯壳,在空荡大殿,发出亵渎的声音。 这呻吟来的突然,就连隐匿身形的画姬都惊呼了一声,完全想不到早已被她控制住的隐袍,会发生这种变化。 此刻她觉得虚画仿佛被一张灵异地衣裳裹住,不能窥伺的肉身开始莫名地发热,有一股难言的欲情在心中发酵。 画姬身子一惊,差点就叫出声,像是老鼠遇到猫一样。不过听到是让她虚化,才施展道法,渐渐将躯体隐匿。 只见空荡衣袍漂浮在眼前,各处妙曼被狠狠撑起,却就是不见肉身。 李赫纸手从袖子中伸了进去,顿时摸索到柔软而又冰冷的肌肤,像是凝脂一般润滑,比婴儿的皮肉还要嫩爽。不过他自然不是关注这些杂事的,手指上套出一枚古怪的铜环,在道力催动下,散发出汩汩温热而魅惑的气息。 像是暖流穿过肉身,再渲染至隐袍上。顿时这件黑色披风开始变化,黑暗开始凝结,慢慢分散成绚丽多彩的颜色,构筑成一张美妙女子虔诚叩拜之图。 然而头顶一副袈裟飘来,四边正方,其下空无一物,就在庄严的殿堂,模湖神像之下,袈裟覆盖住女子的躯壳,在空荡大殿,发出亵渎的声音。 这呻吟来的突然,就连隐匿身形的画姬都惊呼了一声,完全想不到早已被她控制住的隐袍,会发生这种变化。 此刻她觉得虚画仿佛被一张灵异地衣裳裹住,不能窥伺的肉身开始莫名地发热,有一股难言的欲情在心中发酵。 然而头顶一副袈裟飘来,四边正方,其下空无一物,就在庄严的殿堂,模湖神像之下,袈裟覆盖住女子的躯壳,在空荡大殿,发出亵渎的声音。 这呻吟来的突然,就连隐匿身形的画姬都惊呼了一声,完全想不到早已被她控制住的隐袍,会发生这种变化。 此刻她觉得虚画仿佛被一张灵异地衣裳裹住,不能窥伺的肉身开始莫名地发热,有一股难言的欲情在心中发酵。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古老海城 (先别开,一小时后修改) 由一张纸开辟的通道,通往未知之地。 里面传来莫名的呼喊与呻吟,似恐惧,似呻吟,似咆孝。 越往深走,沿途的纸壁开始退化,渐渐成了破旧沾满污泥的溶洞,甚至散发出腐朽的恶臭味道。 桦磊与画姬越走越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赫却没有停步,继续超前行进,手中铜环的热度越来越高,说明离欢喜咒娘越近。 这是他当初分离镇压便留下的手段,就为了某一日将黎漓寻回。 脚下开始有了积水,甚至有死鱼和人的尸骨,淤泥遍布。空气逐渐污浊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经被逼迫的难以生存了。不过在场三人皆是道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从洞穴中钻出,竟然出现在一处巨大而寂静的空间。 放眼望去,远处山丘旁,停着一艘破损的巨舟,整个船身都被撞烂,有一半都嵌在山丘之内。更古怪的是,船身周边围绕着黑乎乎的存在,声音正是从它们口中发出。 而在破船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广场,摆放着数不清的石头。 由一张纸开辟的通道,通往未知之地。 里面传来莫名的呼喊与呻吟,似恐惧,似呻吟,似咆孝。 越往深走,沿途的纸壁开始退化,渐渐成了破旧沾满污泥的溶洞,甚至散发出腐朽的恶臭味道。 桦磊与画姬越走越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赫却没有停步,继续超前行进,手中铜环的热度越来越高,说明离欢喜咒娘越近。 这是他当初分离镇压便留下的手段,就为了某一日将黎漓寻回。 脚下开始有了积水,甚至有死鱼和人的尸骨,淤泥遍布。空气逐渐污浊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经被逼迫的难以生存了。不过在场三人皆是道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从洞穴中钻出,竟然出现在一处巨大而寂静的空间。 放眼望去,远处山丘旁,停着一艘破损的巨舟,整个船身都被撞烂,有一半都嵌在山丘之内。更古怪的是,船身周边围绕着黑乎乎的存在,声音正是从它们口中发出。 而在破船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广场,摆放着数不清的石头。 由一张纸开辟的通道,通往未知之地。 里面传来莫名的呼喊与呻吟,似恐惧,似呻吟,似咆孝。 越往深走,沿途的纸壁开始退化,渐渐成了破旧沾满污泥的溶洞,甚至散发出腐朽的恶臭味道。 桦磊与画姬越走越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赫却没有停步,继续超前行进,手中铜环的热度越来越高,说明离欢喜咒娘越近。 这是他当初分离镇压便留下的手段,就为了某一日将黎漓寻回。 脚下开始有了积水,甚至有死鱼和人的尸骨,淤泥遍布。空气逐渐污浊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经被逼迫的难以生存了。不过在场三人皆是道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从洞穴中钻出,竟然出现在一处巨大而寂静的空间。 放眼望去,远处山丘旁,停着一艘破损的巨舟,整个船身都被撞烂,有一半都嵌在山丘之内。更古怪的是,船身周边围绕着黑乎乎的存在,声音正是从它们口中发出。 而在破船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广场,摆放着数不清的石头。 由一张纸开辟的通道,通往未知之地。 里面传来莫名的呼喊与呻吟,似恐惧,似呻吟,似咆孝。 越往深走,沿途的纸壁开始退化,渐渐成了破旧沾满污泥的溶洞,甚至散发出腐朽的恶臭味道。 桦磊与画姬越走越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赫却没有停步,继续超前行进,手中铜环的热度越来越高,说明离欢喜咒娘越近。 这是他当初分离镇压便留下的手段,就为了某一日将黎漓寻回。 脚下开始有了积水,甚至有死鱼和人的尸骨,淤泥遍布。空气逐渐污浊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经被逼迫的难以生存了。不过在场三人皆是道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从洞穴中钻出,竟然出现在一处巨大而寂静的空间。 放眼望去,远处山丘旁,停着一艘破损的巨舟,整个船身都被撞烂,有一半都嵌在山丘之内。更古怪的是,船身周边围绕着黑乎乎的存在,声音正是从它们口中发出。 而在破船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广场,摆放着数不清的石头。 由一张纸开辟的通道,通往未知之地。 里面传来莫名的呼喊与呻吟,似恐惧,似呻吟,似咆孝。 越往深走,沿途的纸壁开始退化,渐渐成了破旧沾满污泥的溶洞,甚至散发出腐朽的恶臭味道。 桦磊与画姬越走越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赫却没有停步,继续超前行进,手中铜环的热度越来越高,说明离欢喜咒娘越近。 这是他当初分离镇压便留下的手段,就为了某一日将黎漓寻回。 脚下开始有了积水,甚至有死鱼和人的尸骨,淤泥遍布。空气逐渐污浊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经被逼迫的难以生存了。不过在场三人皆是道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从洞穴中钻出,竟然出现在一处巨大而寂静的空间。 放眼望去,远处山丘旁,停着一艘破损的巨舟,整个船身都被撞烂,有一半都嵌在山丘之内。更古怪的是,船身周边围绕着黑乎乎的存在,声音正是从它们口中发出。 而在破船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广场,摆放着数不清的石头。 由一张纸开辟的通道,通往未知之地。 里面传来莫名的呼喊与呻吟,似恐惧,似呻吟,似咆孝。 越往深走,沿途的纸壁开始退化,渐渐成了破旧沾满污泥的溶洞,甚至散发出腐朽的恶臭味道。 桦磊与画姬越走越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赫却没有停步,继续超前行进,手中铜环的热度越来越高,说明离欢喜咒娘越近。 这是他当初分离镇压便留下的手段,就为了某一日将黎漓寻回。 脚下开始有了积水,甚至有死鱼和人的尸骨,淤泥遍布。空气逐渐污浊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经被逼迫的难以生存了。不过在场三人皆是道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从洞穴中钻出,竟然出现在一处巨大而寂静的空间。 放眼望去,远处山丘旁,停着一艘破损的巨舟,整个船身都被撞烂,有一半都嵌在山丘之内。更古怪的是,船身周边围绕着黑乎乎的存在,声音正是从它们口中发出。 而在破船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广场,摆放着数不清的石头。 由一张纸开辟的通道,通往未知之地。 里面传来莫名的呼喊与呻吟,似恐惧,似呻吟,似咆孝。 越往深走,沿途的纸壁开始退化,渐渐成了破旧沾满污泥的溶洞,甚至散发出腐朽的恶臭味道。 桦磊与画姬越走越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赫却没有停步,继续超前行进,手中铜环的热度越来越高,说明离欢喜咒娘越近。 这是他当初分离镇压便留下的手段,就为了某一日将黎漓寻回。 脚下开始有了积水,甚至有死鱼和人的尸骨,淤泥遍布。空气逐渐污浊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经被逼迫的难以生存了。不过在场三人皆是道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从洞穴中钻出,竟然出现在一处巨大而寂静的空间。 放眼望去,远处山丘旁,停着一艘破损的巨舟,整个船身都被撞烂,有一半都嵌在山丘之内。更古怪的是,船身周边围绕着黑乎乎的存在,声音正是从它们口中发出。 而在破船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广场,摆放着数不清的石头。 由一张纸开辟的通道,通往未知之地。 里面传来莫名的呼喊与呻吟,似恐惧,似呻吟,似咆孝。 越往深走,沿途的纸壁开始退化,渐渐成了破旧沾满污泥的溶洞,甚至散发出腐朽的恶臭味道。 桦磊与画姬越走越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赫却没有停步,继续超前行进,手中铜环的热度越来越高,说明离欢喜咒娘越近。 这是他当初分离镇压便留下的手段,就为了某一日将黎漓寻回。 脚下开始有了积水,甚至有死鱼和人的尸骨,淤泥遍布。空气逐渐污浊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经被逼迫的难以生存了。不过在场三人皆是道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从洞穴中钻出,竟然出现在一处巨大而寂静的空间。 放眼望去,远处山丘旁,停着一艘破损的巨舟,整个船身都被撞烂,有一半都嵌在山丘之内。更古怪的是,船身周边围绕着黑乎乎的存在,声音正是从它们口中发出。 而在破船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广场,摆放着数不清的石头。 由一张纸开辟的通道,通往未知之地。 里面传来莫名的呼喊与呻吟,似恐惧,似呻吟,似咆孝。 越往深走,沿途的纸壁开始退化,渐渐成了破旧沾满污泥的溶洞,甚至散发出腐朽的恶臭味道。 桦磊与画姬越走越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赫却没有停步,继续超前行进,手中铜环的热度越来越高,说明离欢喜咒娘越近。 这是他当初分离镇压便留下的手段,就为了某一日将黎漓寻回。 脚下开始有了积水,甚至有死鱼和人的尸骨,淤泥遍布。空气逐渐污浊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经被逼迫的难以生存了。不过在场三人皆是道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从洞穴中钻出,竟然出现在一处巨大而寂静的空间。 放眼望去,远处山丘旁,停着一艘破损的巨舟,整个船身都被撞烂,有一半都嵌在山丘之内。更古怪的是,船身周边围绕着黑乎乎的存在,声音正是从它们口中发出。 而在破船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广场,摆放着数不清的石头。 由一张纸开辟的通道,通往未知之地。 里面传来莫名的呼喊与呻吟,似恐惧,似呻吟,似咆孝。 越往深走,沿途的纸壁开始退化,渐渐成了破旧沾满污泥的溶洞,甚至散发出腐朽的恶臭味道。 桦磊与画姬越走越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赫却没有停步,继续超前行进,手中铜环的热度越来越高,说明离欢喜咒娘越近。 这是他当初分离镇压便留下的手段,就为了某一日将黎漓寻回。 脚下开始有了积水,甚至有死鱼和人的尸骨,淤泥遍布。空气逐渐污浊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经被逼迫的难以生存了。不过在场三人皆是道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从洞穴中钻出,竟然出现在一处巨大而寂静的空间。 放眼望去,远处山丘旁,停着一艘破损的巨舟,整个船身都被撞烂,有一半都嵌在山丘之内。更古怪的是,船身周边围绕着黑乎乎的存在,声音正是从它们口中发出。 而在破船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广场,摆放着数不清的石头。 由一张纸开辟的通道,通往未知之地。 里面传来莫名的呼喊与呻吟,似恐惧,似呻吟,似咆孝。 越往深走,沿途的纸壁开始退化,渐渐成了破旧沾满污泥的溶洞,甚至散发出腐朽的恶臭味道。 桦磊与画姬越走越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赫却没有停步,继续超前行进,手中铜环的热度越来越高,说明离欢喜咒娘越近。 这是他当初分离镇压便留下的手段,就为了某一日将黎漓寻回。 脚下开始有了积水,甚至有死鱼和人的尸骨,淤泥遍布。空气逐渐污浊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经被逼迫的难以生存了。不过在场三人皆是道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从洞穴中钻出,竟然出现在一处巨大而寂静的空间。 放眼望去,远处山丘旁,停着一艘破损的巨舟,整个船身都被撞烂,有一半都嵌在山丘之内。更古怪的是,船身周边围绕着黑乎乎的存在,声音正是从它们口中发出。 而在破船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广场,摆放着数不清的石头。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古老海城(二) (稍后再看,一小时后) 进来之人身穿厚厚罩袍,头上顶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不过领口几颗碎裂星辰,还是表明了他的身份,正是碎星殿主。 他望着静谧的海下空间,石头密布,沉船安然,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静,远处有一些石像裂开罢了。 于是他抹了抹领口的星辰图桉,竟然取出两枚亮晶晶的星辰钻石,轻轻压在眼眶内,没过一会便吸收进去,成为两颗闪烁的眼珠。 此时再看整个空间,顿时天翻地覆。 整个破碎的广场,瞬间化作圆形的城池,里面充斥着血水与污秽。一个个石头像,便是不同的阴魂与恶鬼,互相争执并角斗,不忍让分毫。 而远处破烂的巨舟,像是漂浮着的漩涡,里面正游荡着一条孤单又古老的船,于未知的航道上前行,不知去向何方。 整个海城充满时代的沧桑感,落寞而血腥,无数海底种族在此生存和厮杀。像是养蛊一样,只有最后最强大的存在,才能脱颖而出。 古怪的是,远处某篇区域产生了一处黑洞,被碎纸填满,失去了往日的灵性。 “看来有人闯入进来了,来头还不小。” 殿主游魂道人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海城之地,本就是栖息之所,不过却是噩兆与邪异的归宿。 他前段时间察觉到有非凡的力量进入此地,充斥色欲和魅惑,以及弄弄的香火气息。再加上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女鬼杀人之事,他已然猜出新的祸端入住。 他给艳香阁压力的同时,却没有再做过多的调查,因为明白根源便是在此。 最为奇特的是,那诡异竟然能突破海城的限制,依旧在外为非作歹,这是让游魂道人不解的地方,要知道通常的噩兆来此,皆是沉寂下去,化作石像,等待时机。 没有谁像此次诡异一般,这么离谱。 唯一的解释,它并没有被古城同化,或者没有到最决然的那一步。 进来之人身穿厚厚罩袍,头上顶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不过领口几颗碎裂星辰,还是表明了他的身份,正是碎星殿主。 他望着静谧的海下空间,石头密布,沉船安然,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静,远处有一些石像裂开罢了。 于是他抹了抹领口的星辰图桉,竟然取出两枚亮晶晶的星辰钻石,轻轻压在眼眶内,没过一会便吸收进去,成为两颗闪烁的眼珠。 此时再看整个空间,顿时天翻地覆。 整个破碎的广场,瞬间化作圆形的城池,里面充斥着血水与污秽。一个个石头像,便是不同的阴魂与恶鬼,互相争执并角斗,不忍让分毫。 而远处破烂的巨舟,像是漂浮着的漩涡,里面正游荡着一条孤单又古老的船,于未知的航道上前行,不知去向何方。 整个海城充满时代的沧桑感,落寞而血腥,无数海底种族在此生存和厮杀。像是养蛊一样,只有最后最强大的存在,才能脱颖而出。 古怪的是,远处某篇区域产生了一处黑洞,被碎纸填满,失去了往日的灵性。 “看来有人闯入进来了,来头还不小。” 殿主游魂道人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海城之地,本就是栖息之所,不过却是噩兆与邪异的归宿。 他前段时间察觉到有非凡的力量进入此地,充斥色欲和魅惑,以及弄弄的香火气息。再加上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女鬼杀人之事,他已然猜出新的祸端入住。 他给艳香阁压力的同时,却没有再做过多的调查,因为明白根源便是在此。 最为奇特的是,那诡异竟然能突破海城的限制,依旧在外为非作歹,这是让游魂道人不解的地方,要知道通常的噩兆来此,皆是沉寂下去,化作石像,等待时机。 没有谁像此次诡异一般,这么离谱。 唯一的解释,它并没有被古城同化,或者没有到最决然的那一步。 进来之人身穿厚厚罩袍,头上顶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不过领口几颗碎裂星辰,还是表明了他的身份,正是碎星殿主。 他望着静谧的海下空间,石头密布,沉船安然,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静,远处有一些石像裂开罢了。 《仙木奇缘》 于是他抹了抹领口的星辰图桉,竟然取出两枚亮晶晶的星辰钻石,轻轻压在眼眶内,没过一会便吸收进去,成为两颗闪烁的眼珠。 此时再看整个空间,顿时天翻地覆。 整个破碎的广场,瞬间化作圆形的城池,里面充斥着血水与污秽。一个个石头像,便是不同的阴魂与恶鬼,互相争执并角斗,不忍让分毫。 而远处破烂的巨舟,像是漂浮着的漩涡,里面正游荡着一条孤单又古老的船,于未知的航道上前行,不知去向何方。 整个海城充满时代的沧桑感,落寞而血腥,无数海底种族在此生存和厮杀。像是养蛊一样,只有最后最强大的存在,才能脱颖而出。 古怪的是,远处某篇区域产生了一处黑洞,被碎纸填满,失去了往日的灵性。 “看来有人闯入进来了,来头还不小。” 殿主游魂道人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海城之地,本就是栖息之所,不过却是噩兆与邪异的归宿。 他前段时间察觉到有非凡的力量进入此地,充斥色欲和魅惑,以及弄弄的香火气息。再加上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女鬼杀人之事,他已然猜出新的祸端入住。 他给艳香阁压力的同时,却没有再做过多的调查,因为明白根源便是在此。 最为奇特的是,那诡异竟然能突破海城的限制,依旧在外为非作歹,这是让游魂道人不解的地方,要知道通常的噩兆来此,皆是沉寂下去,化作石像,等待时机。 没有谁像此次诡异一般,这么离谱。 唯一的解释,它并没有被古城同化,或者没有到最决然的那一步。 进来之人身穿厚厚罩袍,头上顶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不过领口几颗碎裂星辰,还是表明了他的身份,正是碎星殿主。 他望着静谧的海下空间,石头密布,沉船安然,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静,远处有一些石像裂开罢了。 于是他抹了抹领口的星辰图桉,竟然取出两枚亮晶晶的星辰钻石,轻轻压在眼眶内,没过一会便吸收进去,成为两颗闪烁的眼珠。 此时再看整个空间,顿时天翻地覆。 整个破碎的广场,瞬间化作圆形的城池,里面充斥着血水与污秽。一个个石头像,便是不同的阴魂与恶鬼,互相争执并角斗,不忍让分毫。 而远处破烂的巨舟,像是漂浮着的漩涡,里面正游荡着一条孤单又古老的船,于未知的航道上前行,不知去向何方。 整个海城充满时代的沧桑感,落寞而血腥,无数海底种族在此生存和厮杀。像是养蛊一样,只有最后最强大的存在,才能脱颖而出。 古怪的是,远处某篇区域产生了一处黑洞,被碎纸填满,失去了往日的灵性。 “看来有人闯入进来了,来头还不小。” 殿主游魂道人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海城之地,本就是栖息之所,不过却是噩兆与邪异的归宿。 他前段时间察觉到有非凡的力量进入此地,充斥色欲和魅惑,以及弄弄的香火气息。再加上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女鬼杀人之事,他已然猜出新的祸端入住。 他给艳香阁压力的同时,却没有再做过多的调查,因为明白根源便是在此。 最为奇特的是,那诡异竟然能突破海城的限制,依旧在外为非作歹,这是让游魂道人不解的地方,要知道通常的噩兆来此,皆是沉寂下去,化作石像,等待时机。 没有谁像此次诡异一般,这么离谱。 唯一的解释,它并没有被古城同化,或者没有到最决然的那一步。 进来之人身穿厚厚罩袍,头上顶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不过领口几颗碎裂星辰,还是表明了他的身份,正是碎星殿主。 他望着静谧的海下空间,石头密布,沉船安然,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静,远处有一些石像裂开罢了。 于是他抹了抹领口的星辰图桉,竟然取出两枚亮晶晶的星辰钻石,轻轻压在眼眶内,没过一会便吸收进去,成为两颗闪烁的眼珠。 此时再看整个空间,顿时天翻地覆。 整个破碎的广场,瞬间化作圆形的城池,里面充斥着血水与污秽。一个个石头像,便是不同的阴魂与恶鬼,互相争执并角斗,不忍让分毫。 而远处破烂的巨舟,像是漂浮着的漩涡,里面正游荡着一条孤单又古老的船,于未知的航道上前行,不知去向何方。 整个海城充满时代的沧桑感,落寞而血腥,无数海底种族在此生存和厮杀。像是养蛊一样,只有最后最强大的存在,才能脱颖而出。 古怪的是,远处某篇区域产生了一处黑洞,被碎纸填满,失去了往日的灵性。 “看来有人闯入进来了,来头还不小。” 殿主游魂道人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海城之地,本就是栖息之所,不过却是噩兆与邪异的归宿。 他前段时间察觉到有非凡的力量进入此地,充斥色欲和魅惑,以及弄弄的香火气息。再加上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女鬼杀人之事,他已然猜出新的祸端入住。 他给艳香阁压力的同时,却没有再做过多的调查,因为明白根源便是在此。 最为奇特的是,那诡异竟然能突破海城的限制,依旧在外为非作歹,这是让游魂道人不解的地方,要知道通常的噩兆来此,皆是沉寂下去,化作石像,等待时机。 没有谁像此次诡异一般,这么离谱。 唯一的解释,它并没有被古城同化,或者没有到最决然的那一步。 进来之人身穿厚厚罩袍,头上顶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不过领口几颗碎裂星辰,还是表明了他的身份,正是碎星殿主。 他望着静谧的海下空间,石头密布,沉船安然,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静,远处有一些石像裂开罢了。 于是他抹了抹领口的星辰图桉,竟然取出两枚亮晶晶的星辰钻石,轻轻压在眼眶内,没过一会便吸收进去,成为两颗闪烁的眼珠。 此时再看整个空间,顿时天翻地覆。 整个破碎的广场,瞬间化作圆形的城池,里面充斥着血水与污秽。一个个石头像,便是不同的阴魂与恶鬼,互相争执并角斗,不忍让分毫。 而远处破烂的巨舟,像是漂浮着的漩涡,里面正游荡着一条孤单又古老的船,于未知的航道上前行,不知去向何方。 整个海城充满时代的沧桑感,落寞而血腥,无数海底种族在此生存和厮杀。像是养蛊一样,只有最后最强大的存在,才能脱颖而出。 古怪的是,远处某篇区域产生了一处黑洞,被碎纸填满,失去了往日的灵性。 “看来有人闯入进来了,来头还不小。” 殿主游魂道人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海城之地,本就是栖息之所,不过却是噩兆与邪异的归宿。 他前段时间察觉到有非凡的力量进入此地,充斥色欲和魅惑,以及弄弄的香火气息。再加上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女鬼杀人之事,他已然猜出新的祸端入住。 他给艳香阁压力的同时,却没有再做过多的调查,因为明白根源便是在此。 最为奇特的是,那诡异竟然能突破海城的限制,依旧在外为非作歹,这是让游魂道人不解的地方,要知道通常的噩兆来此,皆是沉寂下去,化作石像,等待时机。 没有谁像此次诡异一般,这么离谱。 唯一的解释,它并没有被古城同化,或者没有到最决然的那一步。 进来之人身穿厚厚罩袍,头上顶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不过领口几颗碎裂星辰,还是表明了他的身份,正是碎星殿主。 他望着静谧的海下空间,石头密布,沉船安然,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静,远处有一些石像裂开罢了。 于是他抹了抹领口的星辰图桉,竟然取出两枚亮晶晶的星辰钻石,轻轻压在眼眶内,没过一会便吸收进去,成为两颗闪烁的眼珠。 此时再看整个空间,顿时天翻地覆。 整个破碎的广场,瞬间化作圆形的城池,里面充斥着血水与污秽。一个个石头像,便是不同的阴魂与恶鬼,互相争执并角斗,不忍让分毫。 于是他抹了抹领口的星辰图桉,竟然取出两枚亮晶晶的星辰钻石,轻轻压在眼眶内,没过一会便吸收进去,成为两颗闪烁的眼珠。 此时再看整个空间,顿时天翻地覆。 整个破碎的广场,瞬间化作圆形的城池,里面充斥着血水与污秽。一个个石头像,便是不同的阴魂与恶鬼,互相争执并角斗,不忍让分毫。 第一百五十五章 海地大会 (先别看,一个小时后) 艳香阁平静依旧,只是传闻中的花魁换了一位,似乎是被富豪一掷千金买走了。 这更是激发了雄性内心的占有欲,有钱、有权、有道,谁又不希望,自己身旁躺着的是一个容貌、身材俱佳的女人呢? 画姬靠近新封的花魁备选楚儿房间,内里还传来不满的声音。 “切,也不看看这自己那猪头模样,配得上本姑娘吗?也就每次打赏多一些,我才多看他几眼。” “什么赵公子,穷酸模样,自以为风流倜傥,平日里和他玩玩罢了,还真要死要活的,真是没本事的家伙。” “那个王胖子,仗着自己拥有一艘海船,就叫嚣着为小桃红捧场,想要将她捧成花魁,也不瞧瞧自己那水平。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也就靠着那张狐媚子脸,笑死我了。” 周围一群婢女附和道:“您说的对,都是些土鸡瓦狗罢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配的上楚姑娘您啊。” “小桃红那张脸,也就那样吧。涉及到曲艺、舞蹈,她给楚姑娘提鞋都不配。这次花魁选拔,必定能获得头筹,何况我看阁主大人对您也是青睐有加。” 这时,木门忽然推开,画姬走了进来,顿时一切闲言碎语都消失不见。 刚刚还骄傲无比的楚儿,立刻站起身来,朝着画姬行礼。 画姬随意的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匆匆退下,房间内只剩下楚儿与她。 画姬走上前去,摸了摸楚儿的脸蛋,二八妙龄,肌如凝脂,再加上艳香阁从小培养,的确不是普通行船的渔女或者海滩的妓女能比的,算的上高档货。 “你也算是艳香阁的头牌之一,少说也能迷倒上百男人,通常的富家子弟见你也挪不开眼,之前被上一任花魁压制,却也不是姿色才艺的原因。 此次花魁选举,你的任务很明确,拿到渔谷的情报,我推你上位。” 楚儿颤了颤身子,似乎回想起某个场景,有些惊恐和难堪:“渔谷那位,虽然看上妾身,但也没有太多支持,连宝钱都没有多花,我怕……” 画姬忽地捏住她的脸,一双冰冷目子看着她:“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而是告诉你要做什么! 如果你做不到,很简单,小桃红上位,派你去给她当丫鬟,没有价值的人没必要留着。” 虽然她俩都是艳香阁的花魁候选,但极为不对付,甚至听说小桃红暗中交代,谁能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赏宝钱一百。 没有被印证过,但几次险些受伤,让楚儿深信不疑。 若是被画姬安排到对方手下做丫鬟,结果可想而知。 艳香阁平静依旧,只是传闻中的花魁换了一位,似乎是被富豪一掷千金买走了。 这更是激发了雄性内心的占有欲,有钱、有权、有道,谁又不希望,自己身旁躺着的是一个容貌、身材俱佳的女人呢? 画姬靠近新封的花魁备选楚儿房间,内里还传来不满的声音。 “切,也不看看这自己那猪头模样,配得上本姑娘吗?也就每次打赏多一些,我才多看他几眼。” 《日月风华》 “什么赵公子,穷酸模样,自以为风流倜傥,平日里和他玩玩罢了,还真要死要活的,真是没本事的家伙。” “那个王胖子,仗着自己拥有一艘海船,就叫嚣着为小桃红捧场,想要将她捧成花魁,也不瞧瞧自己那水平。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也就靠着那张狐媚子脸,笑死我了。” 周围一群婢女附和道:“您说的对,都是些土鸡瓦狗罢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配的上楚姑娘您啊。” “小桃红那张脸,也就那样吧。涉及到曲艺、舞蹈,她给楚姑娘提鞋都不配。这次花魁选拔,必定能获得头筹,何况我看阁主大人对您也是青睐有加。” 这时,木门忽然推开,画姬走了进来,顿时一切闲言碎语都消失不见。 刚刚还骄傲无比的楚儿,立刻站起身来,朝着画姬行礼。 画姬随意的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匆匆退下,房间内只剩下楚儿与她。 画姬走上前去,摸了摸楚儿的脸蛋,二八妙龄,肌如凝脂,再加上艳香阁从小培养,的确不是普通行船的渔女或者海滩的妓女能比的,算的上高档货。 “你也算是艳香阁的头牌之一,少说也能迷倒上百男人,通常的富家子弟见你也挪不开眼,之前被上一任花魁压制,却也不是姿色才艺的原因。 此次花魁选举,你的任务很明确,拿到渔谷的情报,我推你上位。” 楚儿颤了颤身子,似乎回想起某个场景,有些惊恐和难堪:“渔谷那位,虽然看上妾身,但也没有太多支持,连宝钱都没有多花,我怕……” 画姬忽地捏住她的脸,一双冰冷目子看着她:“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而是告诉你要做什么! 如果你做不到,很简单,小桃红上位,派你去给她当丫鬟,没有价值的人没必要留着。” 虽然她俩都是艳香阁的花魁候选,但极为不对付,甚至听说小桃红暗中交代,谁能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赏宝钱一百。 没有被印证过,但几次险些受伤,让楚儿深信不疑。 若是被画姬安排到对方手下做丫鬟,结果可想而知。 艳香阁平静依旧,只是传闻中的花魁换了一位,似乎是被富豪一掷千金买走了。 这更是激发了雄性内心的占有欲,有钱、有权、有道,谁又不希望,自己身旁躺着的是一个容貌、身材俱佳的女人呢? 画姬靠近新封的花魁备选楚儿房间,内里还传来不满的声音。 “切,也不看看这自己那猪头模样,配得上本姑娘吗?也就每次打赏多一些,我才多看他几眼。” “什么赵公子,穷酸模样,自以为风流倜傥,平日里和他玩玩罢了,还真要死要活的,真是没本事的家伙。” “那个王胖子,仗着自己拥有一艘海船,就叫嚣着为小桃红捧场,想要将她捧成花魁,也不瞧瞧自己那水平。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也就靠着那张狐媚子脸,笑死我了。” 周围一群婢女附和道:“您说的对,都是些土鸡瓦狗罢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配的上楚姑娘您啊。” “小桃红那张脸,也就那样吧。涉及到曲艺、舞蹈,她给楚姑娘提鞋都不配。这次花魁选拔,必定能获得头筹,何况我看阁主大人对您也是青睐有加。” 这时,木门忽然推开,画姬走了进来,顿时一切闲言碎语都消失不见。 刚刚还骄傲无比的楚儿,立刻站起身来,朝着画姬行礼。 画姬随意的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匆匆退下,房间内只剩下楚儿与她。 画姬走上前去,摸了摸楚儿的脸蛋,二八妙龄,肌如凝脂,再加上艳香阁从小培养,的确不是普通行船的渔女或者海滩的妓女能比的,算的上高档货。 “你也算是艳香阁的头牌之一,少说也能迷倒上百男人,通常的富家子弟见你也挪不开眼,之前被上一任花魁压制,却也不是姿色才艺的原因。 此次花魁选举,你的任务很明确,拿到渔谷的情报,我推你上位。” 楚儿颤了颤身子,似乎回想起某个场景,有些惊恐和难堪:“渔谷那位,虽然看上妾身,但也没有太多支持,连宝钱都没有多花,我怕……” 画姬忽地捏住她的脸,一双冰冷目子看着她:“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而是告诉你要做什么! 如果你做不到,很简单,小桃红上位,派你去给她当丫鬟,没有价值的人没必要留着。” 虽然她俩都是艳香阁的花魁候选,但极为不对付,甚至听说小桃红暗中交代,谁能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赏宝钱一百。 没有被印证过,但几次险些受伤,让楚儿深信不疑。 若是被画姬安排到对方手下做丫鬟,结果可想而知。 艳香阁平静依旧,只是传闻中的花魁换了一位,似乎是被富豪一掷千金买走了。 这更是激发了雄性内心的占有欲,有钱、有权、有道,谁又不希望,自己身旁躺着的是一个容貌、身材俱佳的女人呢? 画姬靠近新封的花魁备选楚儿房间,内里还传来不满的声音。 “切,也不看看这自己那猪头模样,配得上本姑娘吗?也就每次打赏多一些,我才多看他几眼。” “什么赵公子,穷酸模样,自以为风流倜傥,平日里和他玩玩罢了,还真要死要活的,真是没本事的家伙。” “那个王胖子,仗着自己拥有一艘海船,就叫嚣着为小桃红捧场,想要将她捧成花魁,也不瞧瞧自己那水平。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也就靠着那张狐媚子脸,笑死我了。” 周围一群婢女附和道:“您说的对,都是些土鸡瓦狗罢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配的上楚姑娘您啊。” “小桃红那张脸,也就那样吧。涉及到曲艺、舞蹈,她给楚姑娘提鞋都不配。这次花魁选拔,必定能获得头筹,何况我看阁主大人对您也是青睐有加。” 这时,木门忽然推开,画姬走了进来,顿时一切闲言碎语都消失不见。 刚刚还骄傲无比的楚儿,立刻站起身来,朝着画姬行礼。 画姬随意的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匆匆退下,房间内只剩下楚儿与她。 画姬走上前去,摸了摸楚儿的脸蛋,二八妙龄,肌如凝脂,再加上艳香阁从小培养,的确不是普通行船的渔女或者海滩的妓女能比的,算的上高档货。 “你也算是艳香阁的头牌之一,少说也能迷倒上百男人,通常的富家子弟见你也挪不开眼,之前被上一任花魁压制,却也不是姿色才艺的原因。 此次花魁选举,你的任务很明确,拿到渔谷的情报,我推你上位。” 楚儿颤了颤身子,似乎回想起某个场景,有些惊恐和难堪:“渔谷那位,虽然看上妾身,但也没有太多支持,连宝钱都没有多花,我怕……” 画姬忽地捏住她的脸,一双冰冷目子看着她:“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而是告诉你要做什么! 如果你做不到,很简单,小桃红上位,派你去给她当丫鬟,没有价值的人没必要留着。” 虽然她俩都是艳香阁的花魁候选,但极为不对付,甚至听说小桃红暗中交代,谁能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赏宝钱一百。 没有被印证过,但几次险些受伤,让楚儿深信不疑。 若是被画姬安排到对方手下做丫鬟,结果可想而知。 艳香阁平静依旧,只是传闻中的花魁换了一位,似乎是被富豪一掷千金买走了。 这更是激发了雄性内心的占有欲,有钱、有权、有道,谁又不希望,自己身旁躺着的是一个容貌、身材俱佳的女人呢? 画姬靠近新封的花魁备选楚儿房间,内里还传来不满的声音。 “切,也不看看这自己那猪头模样,配得上本姑娘吗?也就每次打赏多一些,我才多看他几眼。” “什么赵公子,穷酸模样,自以为风流倜傥,平日里和他玩玩罢了,还真要死要活的,真是没本事的家伙。” “那个王胖子,仗着自己拥有一艘海船,就叫嚣着为小桃红捧场,想要将她捧成花魁,也不瞧瞧自己那水平。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也就靠着那张狐媚子脸,笑死我了。” 周围一群婢女附和道:“您说的对,都是些土鸡瓦狗罢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配的上楚姑娘您啊。” “小桃红那张脸,也就那样吧。涉及到曲艺、舞蹈,她给楚姑娘提鞋都不配。这次花魁选拔,必定能获得头筹,何况我看阁主大人对您也是青睐有加。” 这时,木门忽然推开,画姬走了进来,顿时一切闲言碎语都消失不见。 刚刚还骄傲无比的楚儿,立刻站起身来,朝着画姬行礼。 画姬随意的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匆匆退下,房间内只剩下楚儿与她。 画姬走上前去,摸了摸楚儿的脸蛋,二八妙龄,肌如凝脂,再加上艳香阁从小培养,的确不是普通行船的渔女或者海滩的妓女能比的,算的上高档货。 “你也算是艳香阁的头牌之一,少说也能迷倒上百男人,通常的富家子弟见你也挪不开眼,之前被上一任花魁压制,却也不是姿色才艺的原因。 第一百五十六章 碎星池上 (近日文章都是一小时后修改) 海地大会如期举行。 当听到满城哭丧哀嚎,百姓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商人抱团自卫,甲士在街道上巡逻,偶尔有几名道士竟然大打出手,随后不知所踪。 所有人都知晓,动乱要来临了。 道界承平日久,但海上的风波从来没有停息。若非在碎星岛这样的大岛屿,而是生在某些小岛之上,说不定何时就会湮灭在波涛之下。 无名无姓,无生无死。这里是海盗的乐园,鲜血与淫乱的巢穴。 整个碎星岛像是被犁过的田,一夜之间,数万人死于非命。 而游魂道人没有被夜里的鬼船吓到,照常开启海地大会,通知其余诸岛领袖,以及受到邀请的贵客。这决策让众人在佩服他的胆识的同时,也充满了怀疑。 应该说除鸣丘岛被全军覆没以外,碎星的实力是损失最为惨重的。 不仅如此,鬼船还撞到了碎星池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各岛道士自然不是瞎子,不用说也知道碎星池内有猫腻,如果游魂道人不交代,怕是过不了这关。 于是游魂就应下,在海底大会上彻底交代来龙去脉,并且交易。 表面上看是贸易往来,但真正知晓内情的人,就明白最重头戏自然是钓手。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海上的人都是些疯子,昨夜死了数万人,池底或许隐藏着诡异的噩兆。各岛主却没有拒绝,依旧参加海地大会。就连靠在岸边的几家,也停船入港,朝碎星池而去。 门轻轻被推开,画姬握着一枚鳞片走进来。 在失去隐袍后,她便不再常用虚画,毕竟更加耗费道力。除非眼前这位爷有想法,不过很明显,她还不够格。 “这是渔谷岛主渔福的信鳞,代表他的信任与承诺。” 然而说完这话,画姬用手轻轻一抹,鳞片便被虚化,再没有一丝踪迹。 李赫这才睁开眼,看向画姬,想听听她的解释。 “楚儿已经暴露,我虽然问了她消息,但不会信一句。 堂堂渔谷岛主,准七品的道士,怎么会无法发现一个凡俗女子的动静。就算她是在对方最欢愉,最放松的时刻,也难以得手。 因此对方给我们的,都是假消息。” 李赫便问道:“那你派新任花魁去刺探情报,又有什么用?” 画姬说道:“第一自然是让楚儿明白她的定位,艳香阁的任何人,我想让谁生谁就生,让谁死就得死。她的一切荣华与名气,都是我给她的,自然也能收回来。这小蹄子有些心思,如今便被按回去。 其次,再狡猾的猎物也有松懈的时候,如果楚儿真有些许机会把那位岛主迷惑住,那可求之不得,如今看来却也不存在这种可能。 最核心的,却是得到渔谷岛主的态度。” 她缓了缓,指向窗外: “今早有人汇报,石礁、流风岛主,联袂上岸。 有人见到心岛那女疯子和刻木岛主从孤丘下来,山顶留下几具面首的尸体。 而渔谷岛主独自来此寻欢作乐,在享受完楚儿后还留下鳞片,寓意很明显。” 李赫若有所思:“原来传闻中的联盟,也不是那么可靠,就连碎星岛明面上的盟友,竟然暗中联系本土的势力,留下善意的优待。 有意思,的确有意思。” 画姬顿了顿,说道:“渔福想做的,无非是让我们去打前哨,当炮灰。若是在以前,或许会和他虚与委蛇一番,但现在大人有要事办,不如直接拒绝,断了他的心思。” 李赫点头:“虽然浑水摸鱼是个好主意,但我摸得不是鱼,是鲨。他们各势力纠纷如此之大,根本不用下场,自然会做过一场。 不过让我好奇的是,游魂道人应下了什么。竟然让几位岛主连昨日动静都不惧,也要继续参加海地大会。” 细细思索,似乎只有星石与钓手最有可能。 画姬稍稍犹豫,却还是说了出来:“这群人就是为了买卖钓手而来,或许碎星殿拥有七品钓手,才能有如此的号召力。” 李赫轻笑:“若是没有进过那碎星池底,看见沉船诡异和遍地石阵。甚至没有昨夜鬼船碾过半座岛屿,闯入其中。 我觉得七品钓手还是有足够吸引力的,但现在能让七岛,哦不,六岛岛主坚持留下来,那它就有点不够格了。” 此话一出,就连平日里自认为情报无双的画姬,也僵住身子,有些不敢置信。 万洋垂钓最重要的就是钓手,可以在血月中钓起一切你想要的东西。祥瑞、噩兆、财富、丹药、道宝,甚至寿命。 为了争夺一件九品钓手,就有数十上百人厮杀,能让道士们趋之若鹜。 按理说,在人阶这一层次,如果能掌握一枚七品钓手,那结果不用说。就算是里面充斥着无数危机,必定也要一试,甚至为这件宝物,怎么厮杀算计都不过分。 但现在看来,已经不是厮杀的问题,即使面对能够威胁到他们生命的噩兆,岛主们也不肯走。 结论的确如李赫所言,或许有着更强大的诱惑,在他们眼前晃悠。 画姬声音都有些哑了:“但六品钓手,游魂道人为何不自己独吞。若是他能获得一枚六品祥瑞,到时候融合成功,岂不是一步登天。 又怎么会纠集七岛岛主,来此赏宝?除非他疯了。” 李赫摆摆手:“他没疯,而且还很聪明,甚至很自律。 你说的话没错,六品钓手不会轻易分给别人。但如果这钓手不在他手中,需要众人合力才能获取呢? 而且这个消息,其余岛主应该都知道,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亲眼目睹鬼船把鸣丘岛吞噬,却仍然要前往碎星池。 因为在他们眼中,这样的噩兆来寻,更笃定了原本的消息。” 地阶与人阶,七品与六品,是两个维度的存在。 七品道士即使修炼有成,术法高超,也还在人的概念中。最简单的就是寿数有所增加,却没有显着性变化,延寿数十载,甚至高寿些的人类,活到百年,也没有问题。 但六品就是一次新的蜕变,三百年寿数,若能维持住道法平衡,则可以静看人间风云,百载沧桑如流水。 身体也能在某种程度上真正的提升,如大地之源,命息源源不绝。 最特殊的,便是与地脉连接,拥有一定预知冥土祸福,也就是死亡感知的能力,助其修道避开劫难。 海地大会如期举行。 当听到满城哭丧哀嚎,百姓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商人抱团自卫,甲士在街道上巡逻,偶尔有几名道士竟然大打出手,随后不知所踪。 所有人都知晓,动乱要来临了。 道界承平日久,但海上的风波从来没有停息。若非在碎星岛这样的大岛屿,而是生在某些小岛之上,说不定何时就会湮灭在波涛之下。 无名无姓,无生无死。这里是海盗的乐园,鲜血与淫乱的巢穴。 整个碎星岛像是被犁过的田,一夜之间,数万人死于非命。 而游魂道人没有被夜里的鬼船吓到,照常开启海地大会,通知其余诸岛领袖,以及受到邀请的贵客。这决策让众人在佩服他的胆识的同时,也充满了怀疑。 应该说除鸣丘岛被全军覆没以外,碎星的实力是损失最为惨重的。 不仅如此,鬼船还撞到了碎星池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各岛道士自然不是瞎子,不用说也知道碎星池内有猫腻,如果游魂道人不交代,怕是过不了这关。 于是游魂就应下,在海底大会上彻底交代来龙去脉,并且交易。 表面上看是贸易往来,但真正知晓内情的人,就明白最重头戏自然是钓手。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海上的人都是些疯子,昨夜死了数万人,池底或许隐藏着诡异的噩兆。各岛主却没有拒绝,依旧参加海地大会。就连靠在岸边的几家,也停船入港,朝碎星池而去。 门轻轻被推开,画姬握着一枚鳞片走进来。 在失去隐袍后,她便不再常用虚画,毕竟更加耗费道力。除非眼前这位爷有想法,不过很明显,她还不够格。 “这是渔谷岛主渔福的信鳞,代表他的信任与承诺。” 然而说完这话,画姬用手轻轻一抹,鳞片便被虚化,再没有一丝踪迹。 李赫这才睁开眼,看向画姬,想听听她的解释。 “楚儿已经暴露,我虽然问了她消息,但不会信一句。 堂堂渔谷岛主,准七品的道士,怎么会无法发现一个凡俗女子的动静。就算她是在对方最欢愉,最放松的时刻,也难以得手。 因此对方给我们的,都是假消息。” 李赫便问道:“那你派新任花魁去刺探情报,又有什么用?” 画姬说道:“第一自然是让楚儿明白她的定位,艳香阁的任何人,我想让谁生谁就生,让谁死就得死。她的一切荣华与名气,都是我给她的,自然也能收回来。这小蹄子有些心思,如今便被按回去。 其次,再狡猾的猎物也有松懈的时候,如果楚儿真有些许机会把那位岛主迷惑住,那可求之不得,如今看来却也不存在这种可能。 最核心的,却是得到渔谷岛主的态度。” 她缓了缓,指向窗外: “今早有人汇报,石礁、流风岛主,联袂上岸。 有人见到心岛那女疯子和刻木岛主从孤丘下来,山顶留下几具面首的尸体。 而渔谷岛主独自来此寻欢作乐,在享受完楚儿后还留下鳞片,寓意很明显。” 李赫若有所思:“原来传闻中的联盟,也不是那么可靠,就连碎星岛明面上的盟友,竟然暗中联系本土的势力,留下善意的优待。 有意思,的确有意思。” 画姬顿了顿,说道:“渔福想做的,无非是让我们去打前哨,当炮灰。若是在以前,或许会和他虚与委蛇一番,但现在大人有要事办,不如直接拒绝,断了他的心思。” 李赫点头:“虽然浑水摸鱼是个好主意,但我摸得不是鱼,是鲨。他们各势力纠纷如此之大,根本不用下场,自然会做过一场。 不过让我好奇的是,游魂道人应下了什么。竟然让几位岛主连昨日动静都不惧,也要继续参加海地大会。” 细细思索,似乎只有星石与钓手最有可能。 画姬稍稍犹豫,却还是说了出来:“这群人就是为了买卖钓手而来,或许碎星殿拥有七品钓手,才能有如此的号召力。” 李赫轻笑:“若是没有进过那碎星池底,看见沉船诡异和遍地石阵。甚至没有昨夜鬼船碾过半座岛屿,闯入其中。 我觉得七品钓手还是有足够吸引力的,但现在能让七岛,哦不,六岛岛主坚持留下来,那它就有点不够格了。” 此话一出,就连平日里自认为情报无双的画姬,也僵住身子,有些不敢置信。 万洋垂钓最重要的就是钓手,可以在血月中钓起一切你想要的东西。祥瑞、噩兆、财富、丹药、道宝,甚至寿命。 为了争夺一件九品钓手,就有数十上百人厮杀,能让道士们趋之若鹜。 按理说,在人阶这一层次,如果能掌握一枚七品钓手,那结果不用说。就算是里面充斥着无数危机,必定也要一试,甚至为这件宝物,怎么厮杀算计都不过分。 但现在看来,已经不是厮杀的问题,即使面对能够威胁到他们生命的噩兆,岛主们也不肯走。 结论的确如李赫所言,或许有着更强大的诱惑,在他们眼前晃悠。 画姬声音都有些哑了:“但六品钓手,游魂道人为何不自己独吞。若是他能获得一枚六品祥瑞,到时候融合成功,岂不是一步登天。 又怎么会纠集七岛岛主,来此赏宝?除非他疯了。” 李赫摆摆手:“他没疯,而且还很聪明,甚至很自律。 你说的话没错,六品钓手不会轻易分给别人。但如果这钓手不在他手中,需要众人合力才能获取呢? 而且这个消息,其余岛主应该都知道,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亲眼目睹鬼船把鸣丘岛吞噬,却仍然要前往碎星池。 因为在他们眼中,这样的噩兆来寻,更笃定了原本的消息。” 地阶与人阶,七品与六品,是两个维度的存在。 七品道士即使修炼有成,术法高超,也还在人的概念中。最简单的就是寿数有所增加,却没有显着性变化,延寿数十载,甚至高寿些的人类,活到百年,也没有问题。 但六品就是一次新的蜕变,三百年寿数,若能维持住道法平衡,则可以静看人间风云,百载沧桑如流水。 身体也能在某种程度上真正的提升,如大地之源,命息源源不绝。 最特殊的,便是与地脉连接,拥有一定预知冥土祸福,也就是死亡感知的能力,助其修道避开劫难。 第一百五十七章 道宝动人心 场面一时寂静下来,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同,各自谋划着。 真正有实力参与此事的,只有七岛岛主罢了,但现在连一些旁侧的小势力也被拉拢过来,自然是游魂道人认为他们有资格掺一手。 最大的问题是,面对这些七品道士,其余小势力又如何保证自己的权益呢? 真要是夺得钓手,凭自己的实力又保不住,没人会放过他们的。 既然如此,这些人又不是蠢货,自然不想趟浑水,反倒不如早点离去。 已经有几家想要撤退,李赫却轻轻一戳,画姬顿时会意。 “碎星殿主让我们留下,应该是有说法的罢,否则此等宝物,恕我们不敢多想。” 把隐匿的意思摆上桌面,这番话让几位岛主将目光挪了过来,实际上他们的意思很明白,六岛瓜分,人越烧越好。想留也可以,却要做好被当作炮灰的准备。 想不到的是,艳香阁阁主竟然丝毫没有下等势力的觉悟,就这么放在明面上。这让心中还在犹豫、心怀妄想的几家,也彻底摒弃了幻想,转目看向碎星殿主。 游魂道人看了眼画姬,以及她身后陌生的男子,开口道: “我知道有一部分人想要独吞钓手,但我很明确地告诉大家,没有众人合力,连想都不用想。 至于为何是你们,因为你们的实力超群,有入局的资本。 当然,如果说会把最后的奖励给某些小店铺,例如艳香阁这样的,怕是你们自己也不会信。” 这话一出,顿时人声嘈杂起来,现实是现实,可直接说出来有点欺人太盛了。 游魂道人却虚压一手,解释道:“因此我特意为大家准备了附带的奖励,若无心争夺六品钓手者,而愿意助我等一臂之力,可以在其中选择。” 说完,便从旁侧取出精致的宝盒,里面放置着一枚垂直鱼钩,晶莹剔透,闪烁着红蓝双色光芒,比萤石还要绚丽。 “这是能够钓起八品宝贝的钓手,我作为主持海地大会者,愿意奉献出来,请各位施以援手。之后论功行赏,自有安排。 至于各位岛主,毕竟六品钓手只有一项,若想参与竞宝,就拿出足够的资源。我们先合力而为,再定归属,即使没有得到宝贝,也有一定收获,或促成贸易,各位看如何?” 众人窃窃私语,讨论着游魂道人提出的方案。 不得不说,原本大家一团散沙,各自为阵,的确对夺取钓手不利。再有就是钓手只有一件,就算顺利拿下,谁能够拿的稳?或许在破阵中就内讧打了起来,抢到手才算是真。 这样一来,都不敢放手施展,可石阵中的情况如何,必定不是很乐观。要游魂道人可以独吞,还要齐聚众人干什么,找不自在么,必定是艰难险阻。 若是大家事先商量好分配,或许还能合力一搏。 金银童却眼里金光一闪,冷声说道:“若不想交呢,这一切不过是你游魂空口白言,谁知道是真是假,你心怀不轨,只是引我等助阵,还聚了如此多的宝贝,真是好算计。” 身后木道人也站了出来,无声地支持。 心岛的女疯子和刻木岛木道人,在七品道士中也是实力超然的,也就比碎星岛主稍逊一筹。他们联合起来,此刻也不再隐藏关系,以力压人,确确实实是此间第一势力。 游魂道人:“此间六岛十店,由我们三大势力施展合力封印,缺一方则短期无法分配。我再拿出碎星殿中的四象炼道,以及十船海粮,三间海矿作为盘底,保证大家会有所得。 不过前提是大家齐心出力,打破法阵,夺取钓手。” 三大势力? 只见渔谷岛主腾空飞身,几条虚幻得死鱼搭成一条空中水桥,让他落在碎星殿主身旁:“我支持游魂的说法,渔谷会拿一株八品祥瑞渔腥矿作为保底。 当然,我更想换一株八品钓手,若最终没有得到宝贝。我想用八品祥瑞以及另外的货物来交换钓手,希望能够得到优先权。” 虽然看似八品钓手最多也就只能钓起同阶祥瑞,但其珍稀之处就是能够有别的收获,也许是丹药、宝器,甚至噩兆、寿命。祥瑞或许对某些人重要,可富裕如岛主,更愿意拿它来换取钓手,搏一次机缘。 但让众人最为关注的自然不是渔福摆下的祥瑞,而是他竟然首个站出来支持游魂道人。 之前见本是盟友的两家似乎发生了些许不愉快,这样一来最强大的碎星殿主就有些势单力薄。可若是渔福还愿意结盟,那他们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势力,即使是心岛与刻木岛都不行。 只是两岛的关系,真像表现的那么坚固吗?包括画姬在内,心里都产生些许疑惑。 在艳香阁中,渔福可是亲自示好,做出合作的打算。以及进入岛内的一切迹象表明,两岛产生些龌龊,怎么现在又变得如此铁杆? 《控卫在此》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情况。 游魂却不给众人思量的时间:“好处我已经尽数给出,若是各位还不同意,或者还要胡搅蛮缠,那休怪游魂不讲情面。 就算不拿这钓手,让其白白浪费,我也要出手对付痴心妄想的家伙,斩于碎星池下。” 围绕其船周边,顿时升起无数游魂,趴在水面上,哀嚎与惨叫,方圆百米之内,顿时化作无间地狱,由恶鬼填满的阴魂之池,似乎要将所有人拉入其内,永世不得超生。 作为风沧海界明面上最强的道士,游魂道人一出手,众人都察觉到压力勐增。 这是噩兆之域,那阴冷的怨恨几乎让温度瞬间降低至寒冷,不是物理上的,更多是心灵层面。可知游魂之名,极为属实。 这时,石礁岛主与流风岛主也相继开口。 “我石某最喜欢赌博,赌注越大,彩头越高,没有毛病。我出两枚八品钓手,以及石礁岛上的地礁乳三箱,想求适合的七品噩兆或七品钓手。当然,差价好谈,若不能得到宝贝,各位又想交易,自然可以和我石某说。” 钓手是能合成的,在场之人都晓得。估摸着两到三枚可以合成一枚七品,石胖子想以小博大,但也提出交易的渴求,也算是真心实意。 “流风岛出八品风修罗干尸,有一定隐患,不过可以配合流风露控制,至于融合就要看自身实力。我们的想法也是换七品钓手,剩下的差价,只要我流风岛有的,或者在场出现的,都可以提。” 噩兆!还是被封印控制住的噩兆,虽然有隐患,可代表的却是另一种水准。 无论是祥瑞还是钓手,从其本身来说,没有太多需要争执的地方。能有实力或财力掌握的,自然就掌握了。 但噩兆不一样,必须得是道法高超,术力皆备,才有机会在特定条件下封印或控制。 为何钓手如此珍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从万洋垂钓中能够获得受到限制的噩兆,提升融合率。封岳阳竟然连此都拿了出来,看来所图乃大。 有了两位岛主的参与,便只剩下最后两位挑衅的当家。 碎星冤魂越来越多,将两者所在巨舟围了起来,游魂道人的眼神也变得冰冷。若是有不和的言论,恐怕立刻就要大打出手。 然而木道人也不虚,整个船体被斑斓木纹笼罩,朱红之漆,狭长又凹陷,简直像一座棺材一样,将他们护佑其内。任凭冤魂咆孝,却难以威胁到其中沉眠的人。 眼看冲突将起,金银童却狠狠一抓,竟然把身旁面首的脖子扭断,随后抛入池中。 顿时一群饥饿冤魂,狼吞虎咽地吃下人肉。 然而血肉撕碎之后,其体内竟然有着巴掌大小的玲珑凋刻,栩栩如生,与之前面首相貌完全一致,却露出诡异神色。 “心木印,人道权柄之宝,可聆听信任及崇拜之音。限制是需要地之权柄作辅助,且有足够程度的岭地控制权。 不过即使不融合权柄,也能控制百人心绪,越压制越忠诚。 换七品祥瑞,不另加货物,只此一件。” 竟然是道权之宝,引来数人惊叹,不由发出声音。 要知道虽然是近海,各岛屿也有道国敕封,但岛契只是名义上的某种认定,实际上根本没有特定的权柄赐予。要说最大的作用或许就是防止噩兆来袭,但若是岛上本就有特殊的诡异,似乎防护力量也难以遮掩。 究其根本,还是道权的不足。 如果在道国帝都,无论是何噩兆,就算是天阶前三品的噩兆灾祸,轻易就能毁天灭地的劫难,也无法在其内肆虐,甚至会彻底显性。 听闻数百年前,就有噩兆进入某道国,浑身欲望之情孽,却没能融入任何生灵,迫不得已在破庙瓦解,散成一堆碎裂的零散之噩兆,烟消云散。 天地人三大权柄,道国集聚一体,堪为大成。其治理管辖之地,若是有真正的府令印章,自然能协管一方天地。 但沧风海界为何如此混乱,不就是因为没有这样定鼎河山的道权之宝。各自为战,实力称雄。 金银童竟然有这等人道权柄之宝,还拿出来作底。要知道如果有人真能获得道国之海令,再辅以此印,或许能彻底控制海界。到时候可就不是光凭表面的道法高低来论地位,甚至海盗遍窜的场景也会得到改变。 此心木印,换七品祥瑞,的确不亏。 自然它也有缺陷,那就是得此宝者必须要有一定得道权之印,才能发挥其最大实力。岂不见金银童也只是控制面首为她行那下作之事,没有太多实际用处。或许会增加一堆忠心耿耿的道兵,但也是杀鸡用牛刀。 可沧风海界历来没有相关的道权之宝,岛印垄断在澜海道国,对方又绝不松口,也不想管理。只是行基础之事,让他们自生自灭,故而如何真正掌一方天地才是关键。 金银童没有隐瞒其缺点,此物更像是鸡肋,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天籁之物,看如何抉择。 木道人见盟友作下决断,也就不再多说,指了指脚下木舟:“此舟乃棺舟,由雾魂木打造,乃是八品道宝。关键时刻勾连此宝,可以进入假死状态,没有五品道阶,绝对分辨不出来。 若是遇到极危险的噩兆险境,可以沉入舟内,短暂避险。乘机游出危机之地。 要换七品钓手,我可以再加一枚八品钓手,优先选择。” 怪不得碎星池上的冤魂无法靠近此舟,竟然是雾魂木打造的舟,且能称之为道宝,其中必定由锻造大师以及符咒师精心打磨,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再加一枚八品钓手,足够的诚意。看来木道人为此次海地大会做足了准备,且心中对高品钓手志在必得。 既然威逼不成,心岛与刻木岛显得很直接,也就加入进来。 不过从他们想要兑换的物品,以及没说出的最终宝贝上,也可以看出,几乎人人心中思慕的都是钓手。如果拿不到六品钓手,起码也要有七品钓手,才能满足他们来此目的。 但有些人不一样。 李赫目光挪向心岛岛主金银童,平静无波的心也变得有些躁动。 对于钓手,他知晓其中的问题很大,故而没想急着与这群岛主相争。即使单纯从实力来说,玲珑纸心大成,两噩兆融合,他已然是准七品的水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不输于在场任何一人。 可金银童的心木印,却着实吸引到了他,有些挪不开目光。 这自然是图录的本能,有天地二印,再加上纸岛的岛契,他根本不需要道国的权柄赋予,自己就是纸岛最强大的控制者。 人道权柄之宝的一切条件他都符合,简直像是上苍备给他的礼物。最关键的是,若是让图录融合成功,他镇压噩兆的程度会再度提升。 利用岭地(噩兆道国)来控制镇压噩兆,本就是其特殊的道路。祥瑞作为平衡之柱,的确是有相当大的作用,但也不是唯一的作用。 如此一来,或许七品进阶,将会水到渠成。 比起心木印,甚至连藏在海城中的六品钓手,都没有那么重要。 可望着那双闪耀的金银之目,李赫忽地生起一丝不安,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明明是至宝,却像是鸡肋,看似厌烦之后的抛却,果真如此吗? 李赫决定暂时不动,观察一番再说。 画卷之路已经留下,桦磊也乘船在海外等候,若实在有危机,就及时转移。 道宝虽动人心,却也得有命拿才行。 只见游魂道人手一招,在中心处汇聚成一座石头池子,众岛主将宝贝汇入其中,各自打下道法封禁,凝在一枚宝符之上,上面刻下六把锁。 石池下方之水被冤魂冲转,化作漩涡,直达海下。 “既然事情已定,便合力而为!” 游魂率先跳下,百鬼咆孝,阴森笼罩。 众岛主面色无惧,也跟着落下。 至于剩下的弱小势力,望着周边布满的冤魂,其实没得选择。 说是会给奖赏,也就是安稳人心。知晓了此事,不会放他们离去的。 李赫与画姬纵身一跳,再度踏入海城。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通灵石阵 (暂时先别看,一小时后) 下沉的海道越来越深,周边景象却飞快变化,不再是海水环绕,更多混沌填充,甚至无法看透数米外的景象。 就连各岛岛主,也暗中防备起来,毕竟海城之地,不过是游魂道人一家之言。虽然他们手中也有一定信息,但还是保持怀疑。 李赫在下落过程中,已经确定海城的入口是有特殊限制的,并非通过简单的潜水即可入内,别看它的头顶就是碎星池,实际上迟尺天涯。 不论是之前透过欢喜咒娘,还是此次游魂道人的入界,更像是与海城的某种共鸣。 画姬或许知道些内幕,但并非是关键的细节。虽然能够引入噩兆或诡异,很明显不算深入,否则也不会被欢喜咒娘反向入侵,说明她对石阵认识不深。 当落地之后,众岛之人终于见到广阔的海底石阵,然而仔细看了半天,各处石头杂乱无章,虽然隐隐透露一丝诡异气息,却根本没找到游魂道人说的中枢之地。 “这石头阵不对劲,虽然暂时看不出动静,却十分危险,我灵觉敏锐,察觉到了。” 一个流浪商岛的道士,大喊出声。 然而周围之人却暗自无言,这还用你喊吗?只要是正常一点的修道之人,就能感受到那股隐形的压抑之力,就像是刀锋刺在后心窝,时刻就要捅进来。 这种如芒刺背的危机,不论他们修为如何,皆是这般感觉,便能说明石阵的凶险。 能感受到危险,却看不到摸不着,这样的情况对于道士来说意味着更恐怖的情况。 普通人之所以对噩兆诞生恐惧,就是因为对未知与死亡的害怕。道士不一样,他们深知噩兆的威胁,但也更深入的了解其内幕,因此不会担心。 下沉的海道越来越深,周边景象却飞快变化,不再是海水环绕,更多混沌填充,甚至无法看透数米外的景象。 就连各岛岛主,也暗中防备起来,毕竟海城之地,不过是游魂道人一家之言。虽然他们手中也有一定信息,但还是保持怀疑。 李赫在下落过程中,已经确定海城的入口是有特殊限制的,并非通过简单的潜水即可入内,别看它的头顶就是碎星池,实际上迟尺天涯。 不论是之前透过欢喜咒娘,还是此次游魂道人的入界,更像是与海城的某种共鸣。 画姬或许知道些内幕,但并非是关键的细节。虽然能够引入噩兆或诡异,很明显不算深入,否则也不会被欢喜咒娘反向入侵,说明她对石阵认识不深。 当落地之后,众岛之人终于见到广阔的海底石阵,然而仔细看了半天,各处石头杂乱无章,虽然隐隐透露一丝诡异气息,却根本没找到游魂道人说的中枢之地。 “这石头阵不对劲,虽然暂时看不出动静,却十分危险,我灵觉敏锐,察觉到了。” 一个流浪商岛的道士,大喊出声。 然而周围之人却暗自无言,这还用你喊吗?只要是正常一点的修道之人,就能感受到那股隐形的压抑之力,就像是刀锋刺在后心窝,时刻就要捅进来。 这种如芒刺背的危机,不论他们修为如何,皆是这般感觉,便能说明石阵的凶险。 能感受到危险,却看不到摸不着,这样的情况对于道士来说意味着更恐怖的情况。 普通人之所以对噩兆诞生恐惧,就是因为对未知与死亡的害怕。道士不一样,他们深知噩兆的威胁,但也更深入的了解其内幕,因此不会担心。 下沉的海道越来越深,周边景象却飞快变化,不再是海水环绕,更多混沌填充,甚至无法看透数米外的景象。 就连各岛岛主,也暗中防备起来,毕竟海城之地,不过是游魂道人一家之言。虽然他们手中也有一定信息,但还是保持怀疑。 李赫在下落过程中,已经确定海城的入口是有特殊限制的,并非通过简单的潜水即可入内,别看它的头顶就是碎星池,实际上迟尺天涯。 不论是之前透过欢喜咒娘,还是此次游魂道人的入界,更像是与海城的某种共鸣。 画姬或许知道些内幕,但并非是关键的细节。虽然能够引入噩兆或诡异,很明显不算深入,否则也不会被欢喜咒娘反向入侵,说明她对石阵认识不深。 当落地之后,众岛之人终于见到广阔的海底石阵,然而仔细看了半天,各处石头杂乱无章,虽然隐隐透露一丝诡异气息,却根本没找到游魂道人说的中枢之地。 “这石头阵不对劲,虽然暂时看不出动静,却十分危险,我灵觉敏锐,察觉到了。” 一个流浪商岛的道士,大喊出声。 然而周围之人却暗自无言,这还用你喊吗?只要是正常一点的修道之人,就能感受到那股隐形的压抑之力,就像是刀锋刺在后心窝,时刻就要捅进来。 这种如芒刺背的危机,不论他们修为如何,皆是这般感觉,便能说明石阵的凶险。 能感受到危险,却看不到摸不着,这样的情况对于道士来说意味着更恐怖的情况。 普通人之所以对噩兆诞生恐惧,就是因为对未知与死亡的害怕。道士不一样,他们深知噩兆的威胁,但也更深入的了解其内幕,因此不会担心。下沉的海道越来越深,周边景象却飞快变化,不再是海水环绕,更多混沌填充,甚至无法看透数米外的景象。 就连各岛岛主,也暗中防备起来,毕竟海城之地,不过是游魂道人一家之言。虽然他们手中也有一定信息,但还是保持怀疑。 李赫在下落过程中,已经确定海城的入口是有特殊限制的,并非通过简单的潜水即可入内,别看它的头顶就是碎星池,实际上迟尺天涯。 不论是之前透过欢喜咒娘,还是此次游魂道人的入界,更像是与海城的某种共鸣。 画姬或许知道些内幕,但并非是关键的细节。虽然能够引入噩兆或诡异,很明显不算深入,否则也不会被欢喜咒娘反向入侵,说明她对石阵认识不深。 当落地之后,众岛之人终于见到广阔的海底石阵,然而仔细看了半天,各处石头杂乱无章,虽然隐隐透露一丝诡异气息,却根本没找到游魂道人说的中枢之地。 “这石头阵不对劲,虽然暂时看不出动静,却十分危险,我灵觉敏锐,察觉到了。” 一个流浪商岛的道士,大喊出声。 然而周围之人却暗自无言,这还用你喊吗?只要是正常一点的修道之人,就能感受到那股隐形的压抑之力,就像是刀锋刺在后心窝,时刻就要捅进来。 这种如芒刺背的危机,不论他们修为如何,皆是这般感觉,便能说明石阵的凶险。 能感受到危险,却看不到摸不着,这样的情况对于道士来说意味着更恐怖的情况。 普通人之所以对噩兆诞生恐惧,就是因为对未知与死亡的害怕。道士不一样,他们深知噩兆的威胁,但也更深入的了解其内幕,因此不会担心。下沉的海道越来越深,周边景象却飞快变化,不再是海水环绕,更多混沌填充,甚至无法看透数米外的景象。 就连各岛岛主,也暗中防备起来,毕竟海城之地,不过是游魂道人一家之言。虽然他们手中也有一定信息,但还是保持怀疑。 李赫在下落过程中,已经确定海城的入口是有特殊限制的,并非通过简单的潜水即可入内,别看它的头顶就是碎星池,实际上迟尺天涯。 不论是之前透过欢喜咒娘,还是此次游魂道人的入界,更像是与海城的某种共鸣。 画姬或许知道些内幕,但并非是关键的细节。虽然能够引入噩兆或诡异,很明显不算深入,否则也不会被欢喜咒娘反向入侵,说明她对石阵认识不深。 当落地之后,众岛之人终于见到广阔的海底石阵,然而仔细看了半天,各处石头杂乱无章,虽然隐隐透露一丝诡异气息,却根本没找到游魂道人说的中枢之地。 “这石头阵不对劲,虽然暂时看不出动静,却十分危险,我灵觉敏锐,察觉到了。” 一个流浪商岛的道士,大喊出声。 然而周围之人却暗自无言,这还用你喊吗?只要是正常一点的修道之人,就能感受到那股隐形的压抑之力,就像是刀锋刺在后心窝,时刻就要捅进来。 这种如芒刺背的危机,不论他们修为如何,皆是这般感觉,便能说明石阵的凶险。 能感受到危险,却看不到摸不着,这样的情况对于道士来说意味着更恐怖的情况。 普通人之所以对噩兆诞生恐惧,就是因为对未知与死亡的害怕。道士不一样,他们深知噩兆的威胁,但也更深入的了解其内幕,因此不会担心。 下沉的海道越来越深,周边景象却飞快变化,不再是海水环绕,更多混沌填充,甚至无法看透数米外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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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周围之人却暗自无言,这还用你喊吗?只要是正常一点的修道之人,就能感受到那股隐形的压抑之力,就像是刀锋刺在后心窝,时刻就要捅进来。 这种如芒刺背的危机,不论他们修为如何,皆是这般感觉,便能说明石阵的凶险。 能感受到危险,却看不到摸不着,这样的情况对于道士来说意味着更恐怖的情况。 普通人之所以对噩兆诞生恐惧,就是因为对未知与死亡的害怕。道士不一样,他们深知噩兆的威胁,但也更深入的了解其内幕,因此不会担心。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三毒之欲 修道日久,道法超然,看似在提升道术的同时也磨练了道心,但与噩兆的消磨相比,还是相距甚远。 没有人愿意做一个疯子,癫狂者,冰冷冷的尸体,但现实就是如此,不疯魔不成活。 最大的希望便在于祥瑞,能够维持这种脆弱的平衡。 但维持的前提,也是人的道心,能否坚抵抗住日益消磨的痕迹。 例如此刻,刚刚还一副凝重表情的道士,各个心思诡谲,有独自想法。被浸染绿色诡异的河流围住后,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别的想法。 “那件八品祥瑞太适合我了,与我的呼吸法及目前的噩兆极为契合,若是能融入体内,替代道术,必定是八品中的翘楚。” “游魂道人给出的宝物的确不俗,但那几位岛主投入的宝贝更是不得了,既然已经在碎星岛上贸易一番,收获也不俗,不妨再深入一些,用所有资源来换一件难得的宝贝,此行不亏。” “可恶,什么东西都没了,昨晚鬼船入侵,将我存货的商船吞噬一空。船员尽数死亡,里面带有道力的物资也燃烧成灰。如果这样回去,我必定会被那位大人杀掉。 不行,必须得在石阵中取得一定收获,才能交差。赌一把,反正也一无所有了。” 李赫抬头看向同队的三位道士,目露恍然之色。 “唰唰”地纸张翻页之声,在李赫体内不停响动,一颗苍白纸心,左右心房如同书页快速翻腾,鲜红血迹书写他们最本质的想法。 他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将每一句话记在心中。 想不到玲珑纸心还有这等本领,能够查阅其他道士所思所想。要知道这可不是将纸心种入身躯,而只是同队而行,就能窥见他们内心底最本质的想法。 有一种范围读心术的感觉,简直强的离谱。 依照常理来说,这是不可能达到的,即使他已经在向七品迈步,可这份心绪也不该如此明显地出现在其上。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袭击而来的噩兆,有着诡异的道法,且已经施加在众人身上。 他发现纸心读取的信息,还是有所欠缺。断断续续,且不是什么信息都向外透露,最多的内容便是对宝物的渴望,以及强烈的占有欲。 即使李赫本身,明知道钓手宝物,若是插手必定会遭遇极大的险阻,此刻也动了一分邪念。 “若夺取了星核,在此地晋升七品,是否有机会把各岛主干掉,拿下六品钓手,以及一系列宝贝? 若是能够抢下这些东西,纸岛发育跟本不愁,简直一步登天。也能利用各类资源,大力发展岭地。” 可是在这个想法升起的瞬间,李赫便皱了皱眉头,想要掐灭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要知道眼前六位岛主,各个七品道士,甚至碎星殿主乃是七品中的翘楚。而他们每一个人的目标都是六品钓手,甚至甘愿奉献出部分宝物,作为维护合作的代价。 自己一个外人,凭什么敢虎口夺食,大言不惭地要将宝贝尽数收入囊中? 可这个念头在层层阻隔后,依旧顽固地盘踞在脑海中,且越来越深刻。仿佛那点理智,对于眼前的宝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深吸一口气,催动瑞息之道,强迫自己陷入冷静中。 李赫对图录之兆的防备始终都有,从未停止过。事实上他的每次完成,都是试探和博弈。 这些任务或许对图录都是极为关键的,偶尔提点一下自己这个载体,也是保证能够顺利进行。 因此如何利用图录预知灾祸的信息,来最大化提升自己,才是关键的。否则陷入层出不穷的劫难中,他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那么,这次的灾劫,又是什么? 几位道士不由自主地朝着圈外走去,速度提升不小。 游魂道人喊道:“小心,现在已经踏入石阵中心地带,别离开我的魂域,否则会受到石阵的大量诅咒。” 三个有些动摇的家伙都暂缓了脚步,其中两位面露挣扎之色,看着远方的祭台,有极大渴求的愿望,眼睛中似乎有光。 但最后一个,却在前方最尖头的位置,顿了顿,随后迅勐冲出,朝着祭台冲去。 他身形矫捷,像是飞驰的野马,灵活无比,避开一切石阵阻拦,轻松地跨过危险之地。 他这般动作,自然也不是纯粹莽夫,腿上绑了许多价值不菲的神行符,提升速度。身上更穿着一副石甲,将其包裹起来,气息隐匿无从探查,是隐匿的法宝。 再加上本身散发一股古怪的浓烟,就连水幕内的恶鬼与阴魂,似乎都只是感觉飘过一阵清风,没有太追究。 “是毗卢岛的鬼烟使者,这可是整片海域都鼎鼎有名的岛屿,想不到也派人过来了。” “此人名叫烟七,之前在岛上和他做过生意,手中的确有些不俗宝贝,难道真能避开石阵诡异?” 其余几人开始滴咕,并且出现莫名的希冀,既质疑他的实力,觉得游魂道人纠集如此多高手,想要夺六品钓手,岂是如此容易能够获取。可若他真的能办到,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这群弱势之人,也有机会染指钓手? 见烟七慢慢靠近祭台,另外两队的人变得焦躁起来。 “岂有此理,这人必定是游魂放出来的试探者,他明面上说要三队合力,实际上是拖住我们。结果派人偷偷抢夺钓手,我们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对!还犹豫什么,集合起来,杀掉他们。” 几人面色彤红,怒意十足,嗔念大发,叫嚣着就要过去把烟七宰掉。 不过石胖子眯着眼,一直没有动静,他明明面相青筋暴起,却仿佛一座石凋矗立原地,等待着。 封岳阳更是卷成了一团漂浮的风,连实体都快消失。 两位岛主没有发话,其他人即使再愤怒,也没有乱动。 而在另一处,自然也看到烟七的行动,不过他们此刻有些自顾不暇,倒是没有太关注祭台。 “大人,你真美啊,若是你答应我的条件,保证此次夺宝,全力辅助你。” “心岛之上的美人,也不在少数,我享受过数十。但与大人您完全无法相比,听闻您金目一睁,身体便顷刻滚烫,像是火烧的嫩玉;银眼一开,浑身若寒冰冻石。 金银同睁,半火半冰,甚至连那里都…… 嘿嘿,魂儿瞬间都飞出去了。” “一次,只要一次,这么多年来,您知道我的心意。” 一个浑身呆在圆木桶,倒立用手行走的家伙,头颅成九十度弯曲,正流着哈喇子,满脸痴迷地望着心岛岛主金银童,满口污言秽语。 甚至木桶边缘,还在滴落着粘稠而又恶心的溶液,将岛主施展的域给生生腐蚀洞穿,开始出现漏洞。 “狄华,你疯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刻,正是夺取钓手最关键的机遇。 就算,就算你有什么想法,也该返回后说,为何如此不智!” 不智么?若单看眼前场面,的确熟为不智。 狄华身为心岛客卿,八品道士,一身道法诡异无常,算是相当大的助力。他能享受心岛最好的资源,干最美的妇人,优先挑选好的宝贝。 可所有人都清楚,这位道士乃是岛主的痴情追求者。毕竟上面说的那些,与狄华所做之事的危险度比较,是理所应当的。他愿意一直留在心岛,心甘情愿地辅左岛主,就是一往情深的痴恋。 说来很可笑,特别是在道士这一疯狂冷漠的群体中,简直让人瞧不起。但狄华固执己见,就算有几次因为任务而元气大损,也不在乎。 只要金银童愿意安慰他一番,轻声说几句话,他便开心的像条狗一样,重新充满动力。 所有人都知道金银童是怎样的人,面首无数,生性淫荡,甚至能够大庭广众下和面首行那苟且之事。 但那又如何,她堂堂心岛岛主,道法高超,抓几个漂亮男人为她服务,不是理所应当之事? 反倒是其性情古怪,时而有些疯癫之意,让手下有些接受不了。宁愿她多找点男人发泄,也不愿她时不时发疯。 却苦了狄华这痴情种,有时候甚至能当面看着岛主与面首大战,再满是诱惑地与他攀谈,道尽温柔之意。 说他最是知心体贴,能力也最强,若是选择一人终老,心岛无出其右。每次都能让狄华满心欢喜,找出新的理由来自我解释。 “我与那些玩具不同,她是最信任我的。” “区区肉体之欲,不过尔尔,她的心在我这里,没有人能够替代。” 可岛上的其他人怎么说呢? 笑话,讽刺,极尽的嘲弄。 “最贴心的男人,最强大的助手,最知心的伴侣。可金银童宁愿和路边一条狗做,也不给他,哈哈哈。” “你们懂什么,这才是最强的控制手段。以岛主的性子,和他云雨一番不是随随便便么,为何始终没有,不就是保留着这份希冀,让狄华心中充满求而不得的希冀,每次都往前探一探,钓鱼么。” “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傻子啊,稍微给点甜头,就吐着舌头过来。不用就一脚踢开,甚至连给点汤喝的机会都没有。真是犯贱啊。” 离谱吗?可笑吗? 堂堂心岛第二高手,活得却连狗都不如,多少次望眼欲穿,痛彻心扉。连普通人听后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别提道士大人,可却实实在在地发生。 痴恋,为自我牺牲的感动,甚至是付出太多再难以割舍。 没有人懂狄华的心思,也难明白他的痛苦,不过此刻却不用再压抑了。 “金银童,来吧,就现在,不必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只要一次,我这辈子都为你是从。” 痴狂的声音尖锐无比,倒立的眼球已经被浓黄填满,十分恶心。 金银童撩了撩青丝,冰冷地看向狄华。 她自然不在乎现场表演一波,但对方的状态却不对劲。肉眼可见地,噩兆复苏,木桶尸尽数倒挂,其身躯像是腐朽数日的尸躯。 再有狄华身体及木桶边缘滴落的浓黄毒液,竟然连她的域都能腐蚀,还吸引石阵中的血傀与阴魂,十分怪异。 就算她兴致再高,也不可能和此刻的狄华做一场,那无异于找死。 “听话,别闹啊。等夺取六品钓手后。金银殿内,早就准备了盛宴,我和九姬一同服饰你,让你享受极乐之欲。” 轻声柔语,明明眼神冰寒,面容却真诚无邪,带着邻家妹妹的羞涩,又饱含期待,让人难以拒绝。 这样的金银童,常人是见不到的。或许有时候玩些特色,会在闺阁中出现,可很明显那些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以往狄华听到这般甜言蜜语,甚至从未有过的承诺,早就乖巧无比,指东向东,指西向西。 可现在,似乎有种特殊的魂魄从他体内觉醒了。 一张脸充满狰狞和扭曲,木筒之内滴落的腐蚀之液更为浓烈,将整个域都烧灼的残破不堪。 狄华发疯似地质问道:“你总是说下一次,总在暗示未来,明明是对你轻而易举的事情,不愿哪怕抬抬手。 不行,我忍不了。必须现在,此地。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杀了他们。 并且召唤周边这些可爱的朋友,它们的声音可太美妙了,帮助我跨过心魔,勇敢说出内心的期待。 我要好好回报大家。” 木道人把玩着手上的木刀,眸子却朝寂静的空气望去,在金银童域破裂处,似乎有诡黄之色的冤魂,与狄华同化,在不停地汇入其躯体。 更可怕的是,它们也开始叫唤,像疯魔的狄华一样,痴迷地望向金银童。 木道人忍不住开口:“石阵中的诡异被惊动了,必须快点处理掉他!” 金银童妩媚一笑,迈着轻盈脚步靠近狄华。 “好好好,我知道你这些年辛苦了,妾身只是想给你一个最完美最独特的经历,想不到让你误会了。 现在就满足你的愿望。” 边说,将本就不多的衣裳褪去,抛在身侧,扭动着妙曼身躯,摸向狄华。 一只火热的小手触摸狄华的脸颊,另一只冰冷的柔荑抚摸粗糙的木筒,以狄华的视野,甚至能窥到更为美妙的景色。 然而,就在他喜悦无比,享受到期盼已久的奖励,万分激动。 一切戛然而止。 狄华的头被炽焰汹涌燃烧,而作为噩兆载体的木桶结上厚厚的冰层,瞬间被冻住,就连滴落的溶液都悬在空中。 明明是冰火两重天,交接之处却没有丝毫冲突,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凝成一道道心纹,半瓣烈火,半瓣寒冰。 金银童手指轻轻一扭,就把满是希冀,曾经最得力助手的头颅拧了下来,在她手中化成火焰,烧灼成灰。 在她那动人却又甜美的容颜之下,却是不满与嫌弃。 怎么你这样的废物,也敢生出异想天开的想法啊。 唯一可惜的,是损失了一条听话,顺从的狗。 她再转头时,已是笑靥如花,眼神冰冷又无情。仿佛搞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只是。在木桶断裂的脖子处,似乎又长出一颗脑袋。 皮肤褶皱像是老树皮,却难掩痴恋与狂热。 “不可能,金银童,你是爱我的,爱我的!” 接下来,两个,四个,八个。 狰狞的头颅从倒立的木桶中生出,齐齐看向无情的女人。 金银童还未享受胜利的喜悦,就从身后之人恐惧的表情中察觉到异常。 当她转身看见数十颗挤满木桶的狄华脑袋,那疯狂的痴恋让她内心也产生一丝胆寒。 只听重重叠叠的呓语在耳边环绕。 “你是我的!属于我的!” 两条胳膊拖着倒立木桶与数十颗脑袋,撞破沿途的石头,爬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章 恶魂荼毒 金银童与普通女人不同,不仅喜欢男人在她裙下臣服的样子,更能随意踩踏这些柔弱的玩偶,玩过之后就抛弃掉,毫不怜惜。 偶尔却也换个口味,吊着傻瓜的心思,任她随意使唤。 可望着眼前爆发的狄华,她出离地愤怒。 狗就应该吐着舌头,乖乖听话,竟然敢反抗? 这数十颗头颅却不再含蓄,大胆地迈入最后一步,要把女岛主纳入身体中。 毕竟是七品道士,银童的寒冰之术还是将木桶牢牢冻住,使得狄华难以快速行进。 金银童眼看不对劲,立马后退。 “这家伙被噩兆入侵了,杀掉他!” 狄华的状态众人自然晓得,明显是没救了。反正是心岛内部的势力,只要岛主发话,其余人便下了狠手。 另外一位道士五指伸开,拉出一把细线,对准木桶下拥挤的脑袋,轻轻拨弄。 只见空气瞬间被压缩极致,音波好似锋利的刀片,像一张密密麻麻地细网,拢过桶下。 血肉纷飞,骨头渣子碎裂,眼球残破地掉落在地,却依旧抽搐着,痴迷地望向金银童。 能想象一堆碎肉、烂皮、残目,对着你痴汉凝视?任谁见了都心中发寒。 木道人也不再留手,在音刃割裂狄华头颅的瞬间,地面蔓延出重重叠叠的方形木板,上面沾染着肮脏的血污,这些木板像是被无形的手摆弄,横竖相间,形成一道道错落有致的小隔间。 每一块隔板都卡住特定的头颅,随后血污消失,倒灌而入,内里传来恐怖的嘶吼之音。 “不!” “岛主,你是我的!” 木板继续延申,几息之后便笼罩住被冻结的木桶,将其分离拆解,纳入到不同的隔间,响起卡擦卡擦地磨损音。 过了几息,狄华的诡异彻底被封禁起来,再也看不到挣脱的动静。 毕竟是两位七品道士出手,就算狄华经过侵蚀而噩兆复苏,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直接跨越等级。 金银童睁开眸子,对着封禁的狄华,进行冰火之术,瞬间将对方虚化,融入某种禁忌的道法之中。 “这样封着也不是办法,我用鬼童秘法,将他冰冻焚烧,能够彻底消灭其灵智。” 噩兆是不可毁灭的,但有办法封印或削弱,在木道人施法切割后,金银童处理便顺利许多。 她看了眼远方的祭台,晦气地说道:“为了这么个蠢货,浪费如此多的时间,真是倒霉。 幸亏游魂那边没有趁机作乱,否则还真是不好办。” 她们这队遭遇灾祸,被拖延了时间,不过冲向祭台的家伙似乎没有了后续。 毕竟是游魂道人甘愿低声下气,请各方势力齐聚,来探索的诡秘之地,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抵达的。 虽说刚刚难免有些担忧,可实际证明,这古怪海城,光靠一两个七品道士,还真的不够看。 木道人望着破损的童域,颇有些担忧:“刚刚狄华破坏掉了遮掩,有许多石阵中的阴魂闯了进来,接下来小心一点,估计还要遭遇袭击。” 金银童收束道法,再度将童域笼罩,只剩下三个人,庇护相对来说更容易一些。 “这次的袭击来的很诡异,像是来自祭坛与流淌而过的浓黄河流,形式类似于心魔袭扰。 接下来尽量克制欲望,清心无为。” 虽然她放浪不羁,可本事却是实打实的,无数次与噩兆争锋,让她瞬间明晓灾厄的爆发点。 若寻常时刻,狄华就算是再怎么有想法,首先考虑的必定是自己的生命。他口中说的那么伟大,那么痴恋。 实际呢?该赚的的宝钱一分不少,该玩的女人也没有落下。甚至将他病态的痴恋,发泄到那些普通女子身上,听说有把少女剥光,填入他噩兆的木桶中,用毒液彻底融化的例子。 恶贯满盈的海贼罢了,在纷乱海域之上,本就是比实力。他就是弱小,此乃原罪。 但如今不惜命甚至被引爆噩兆,古城的诡异念想,恐怕比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走,我们有些落后了,得快点跟上。” 三支队伍同步进行,游魂道人那支虽然遭遇烟七的事故,却反而加快了整体的速度。唯独他们,被困在原地,难以挪动。 三人顶着童域,再度前进。 身后被打碎的石头,却开始抖动起来,隐约间,似乎有一张残破的脸,以及不完整的眸子,在盯向那风骚的背影。 “你是我的!” …… 李赫手指重重压下,将纸心飞速翻腾的文字全部遮掩。 不仅仅是此队道士的心绪,甚至连另一边的状态,他也大致的获取到了。 代价却是,玲珑纸心愈发通透,几乎不受控制。未知的呓语在耳边回响,惨白纸页上鲜红血液,歪歪扭扭,越看越着迷。 李赫将书页压下,暂时中断了纸心的控制。 这样的成长,有些超乎寻常。他能察觉到,不详纸厄的殁源正在急速融合,照此进度,甚至不用星核,就能顺利晋升七品道士,获得新的恐怖噩兆。 然而他可不认为会有天降大饼的事情发生,特别是在这神秘的海城内。 他大致上已经明白了此次的袭击是什么。 贪,嗔,痴三毒之欲。 他们这一队,被激发了贪婪之欲,所有人内心的贪念被无限放大。虽然每个人参加这次夺宝,都有些赌博的意味,然而也是综合了各类情况,再加上保命前提,才入队而行。 岂不见每一位八品道士都跟在队伍后面,时刻保持警惕,又怎么会突然发疯,冲向祭台呢。 别说是六品钓手,就算那里放着飞升仙丹,也不是他们能拿的命。 然而理智往往在某种场景下被淹没,人就会做出离谱的事情。 那条绿色河流穿过,他们便被噩兆侵蚀,受了蛊惑。即使在游魂道人的域内,也没能有丝毫阻碍。 心中贪念最深,或者说最绝望的人,烟七,选择了必死的道路。 即使他有各种法宝及难得的道法,在接近祭台的瞬间,就被突兀升起的石刺穿透,从其体内长出,不停变大扩展,不出三息就被挂在恐怖石刺上,奄奄一息。 若是袭击是从地面或其余方位,烟七或许能依靠自身的道法和道宝进行闪躲,可体内滋生如何躲避? 烟七很快便被钓上祭台,放置在中心处,任凭他在那里哀嚎,血肉化作绿色脓液,回归河流。 贪心终结于念,一切返至源头。 至于石胖子那队,倒是还好,只窥见有几人发起无名嗔怒,却终究没有付诸实践。也有可能是离得太远的缘故,或者道士本就是冰冷性情,怒气更容易控制。 金银童那队,狄华的所有污秽思想,全数在纸心上显露。 最后残缺又连绵不绝的呼唤,预示着这份诅咒并未完全根除。 或许转换了某种形式,以更诡异的形式跟随在他们身后。 也正是狄华的嘶吼,让李赫觉悟为何纸心有了这般突出的表现。 贪欲,贪欲,正是目前力不能及之事,妄想着不可达的目标,迈入深渊。 李赫虽然离七品已是一步之遥,但却还差着关键的融合。 图录所给之兆,星核必定是其中举足轻重的宝物。虽然没有细细解释它是什么,但依据历来的预兆,此物对于李赫控制图录,以及镇压新的噩兆,有关键作用。 但海城这股贪念,却跳过了融合,直接催生纸心。让李赫获得一丝侥幸,提前享受到更强大的道法。 能够窥探人心,掌握各方动态的宝贝,若是能够拥有,在场之人且不是都为手中棋子?再有就是李赫始终怀疑的岛主之间密谋,也能顺利获得情报,岂不妙哉? 哼,放屁! 鬼魅之道,小技耳! 不说他晋升七品之后,纸心能否获得此逆天的感知。就拿在场的众人来说,为何唯有受到三毒侵蚀的道士,才会在纸心上显露想法。 那些岛主大人,以及道心坚定的八品道士,都没有出现在其上。甚至一些初始被诱惑的道士,在经历理智周旋,以及看到其余人的惨状而惊醒,便再也没有在纸心上留下念头。 所谓的通天道法,无限制扩增噩兆,只不过是另一种贪念的诱惑罢了。 若李赫没有认清形势,想要依靠玲珑纸心的成长,来夺得所有宝贝,甚至将六品钓手收入囊中。 那迎接他的结局很简单,古城噩兆侵入,图录内平衡打破,成为一个妄图“以小博大”痴心妄想的疯子。 可惜,这古城的三毒之象的确险恶,对他却作用不大。 李赫拥有天外之魂,抛开图录等物不谈,最大的优势便是不受噩惑。 这类心魔式的引诱或许对其他道士十分致命,能够在心间无限激发他们的欲望。然而对李赫却办不到,没能生起一丝波澜。 唯一的做法便是通过正在蜕变的纸心,来设下陷阱,引诱李赫自己做出决定。 然而他看得很明白,贪念越深,所见实力不过是虚假的欺骗,一时的繁华,终不过走向毁灭。 不过让他有些感慨的是,身旁画姬没有受到影响。 或者从某种程度上说,海城的噩兆无法影响李赫,单纯在图录内,对方连这种间接的手段都办不到。 而李赫种在画姬体内的纸心,是媒介,在影响画姬的时候,由于其体内早被纸心霸占,故而蔓延到了李赫本体,这才是画姬没有受难的原因。 这大概算是画姬得到最大的福利,毕竟观察她过往事迹和心念,贪欲之念此女可并不显小,若被侵入或许是另一个烟七。 但这也让李赫发现一个问题,某些无法直接对他侵蚀的诡异,会通过其控制的属下,间接对他造成影响。 目前的三毒侵染,还不算严重,且画姬与他的羁绊不是很深。若换了敕封后的如画与凌琼,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或许会严重的影响图录。 之前如画失控,李赫就一度陷入危机,最关键的是道心动荡,状态很糟糕。 因此敕封一事,有利有弊,还得更加甚众。包括纸心控制,纸画通道,都会给噩兆以可乘之机,不得不重视。 游魂等人继续前行,三队各自摆稳阵型,维持一个平衡的三角,朝祭台前行。 接下来的路途,倒是没有发生太大的波折,不过在石阵受到越来越多的破坏后,整个海城中的阴魂明显更为癫狂。 漫流而出的三色河流,似乎为它们注入了疯狂的养料,让这些诡异暴虐起来。 石胖子与封岳阳一同出手,化作一块被风吹动的石块,朝前翻滚,即使从水幕望去,也只能看到是一块顽石在滚动。周边阴魂只能在石头表面挖出深痕。 诅咒之息自然是越来越深,不过由域内所有人都共同承担,还能挺得住。 金银童那边,由于之前出手诛杀狄华,耗费了不小的力气。此刻两位岛主联手,金银童维持域,木道人用尖刀开路,朝中央祭台冲去。 游魂道人的冤魂围绕最为稳定,此刻却也有些撑不住,他诡化的冤魂竟然被生生撕咬成碎片,化成一股烟气同化成石阵的一员。 见此,他将目光挪至渔福身上:“得出点力了!” 渔岛岛主也不废话,手臂慢慢伸长,暗黑色鳞片布满躯壳。这鳞片能吸收所有光芒,且极其坚硬,不一会便长在游魂道人控制的冤魂身上,将其包裹起来。 这么一来,石阵外咆孝霸道的阴魂和血傀,难以直接破开魂域的防御,而心智类的侵蚀,除开刚刚三毒那等程度,也绕不开魂域的防卫。 不愧是风沧海界的最强道士,即使庇护最多之人,也是最为稳当的阵容。 画姬却不动神色地看了眼李赫,他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稍稍打开纸心连接的通道,获取她的念头。 “大人,不要被游魂的外象所迷惑。他越是这样大局为重,就说明最终目的不可告人,甚至需要更多的炮灰来牺牲。” “能够让他不惜代价地维护我们,只能说明,我们的命有更好的用处!” “别看他拿出那么多宝贝作为奖励池,实际上根本不会分润点滴,能让他故作大方的唯一原因,就是游魂确定不会有人活着回去拿宝物。”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是一点都不信任碎星岛岛主。 李赫却相信画姬所言。 什么人最了解你?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作为盘踞在碎星岛十数年的势力,艳香阁与金钱居合纵连横,依靠着外来的靠山,勉强生存着。 对于游魂道人的性格揣摩,远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这不是画姬第一次发出如此忌惮的警告,但她还是保持警惕之心。因为兔子要想不被狮子捕获,就要时刻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她与游魂亦然。 如此珍贵的生命资源,到底会被用在何处呢? 三队已经靠的极近,只剩百十丈的距离,若是大声说话,其余两队能够听到细节。 祭台最外围的石头台阶,已经铺在脚下。 几位岛主互相对视,纷纷停下脚步。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星核踪迹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游魂道人,等待着下一步的计划。 “现在登上石阶就是祭台,三种欲念之毒也被分化,勉强达到平衡。 直接上还是有另外的安排?” 声音从远处飘来,竟然在水幕中响起。看来几位岛主早有约定。即使隔开很远的路程,也能传音,怪不得应得那么勤快。 游魂道人开口:“此前由于三毒之害,我也不能靠近此阶,因此并不晓得会发生何事。 不过据我多年查探,台阶上才是最凶险之地,或许之前的劫数只是开胃菜罢了。 既然此事由我引头,便由我打先锋,为大家试探一番,如何?” 若从纸面实力看,游魂道人这队的确是最强的,不说人数众多,足足有五位道士。 就连刚刚的阴魂石阵,也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多的损害。 毕竟是筹谋已久的宝贝,就算无法靠近钓手,对外围的陷阱必定是探索颇多。 就拿三毒之祸,若没有游魂道人的消息,独自莽进去,被三毒齐聚加阴魂骚扰,就算六品道士恐怕都撑不住。 如今游魂道人提议当先锋,似乎也符合众人期望。 但有个最大的问题,游魂的话值不值得相信?毕竟登上台阶就是钓手,万一他早就有了收服的方法,邀众人过来只是为了解决眼前的三毒困境呢? 那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游魂道人拿走钓手,众人徒做嫁衣。 有风险,关键是几大岛主之间信任度不高,能勉强合作已经是极限。 在一阵思考之后,另外两支队伍还是点头了。 “那就请游魂你先试探一番,我们给你掠阵。” “若有不妥之处,可迅速呼喊,吾有秘宝可缩地成寸。” 李赫瞥了眼说这话的木道人,怪不得之前将棺舟拿了出来,看来这家伙手中挪移逃跑的宝贝不在少数。 当然,这句话除了救援,也有另一层意思。如果你小子敢独吞,我也能瞬间追上你。 都是些经年老狐狸,说句话都能闻到骚味,其余岛主自然瞬间领悟。 游魂道人却没有点破,好似根本没有藏着独吞的想法,真心要为众人开道。 只见他只身上前,步步生冤,魂魄被扭曲成脚下的台阶,助他行进。 没有直接踩石阶,是明智的选择。在整个海城中,有那么多怪异石头组成的阵,其实都是某种噩兆的映射。 包括绑在祭台上,被石刺扎起来的人肉糖葫芦,都是石质显化。从某种程度上说,海城的噩兆与这些石头有极大联系。 李赫其实晓得,用作传递噩法的古怪石头,便是所谓的星石,有特殊的功能,才可将噩兆诡异散播出去。 而游魂道人在碎星岛多年,家族传承,甚至还收集星石作为宝贵资源,自然更清楚其中的关键。 脚下台阶细看的话,与之前石阵中的石头还有所不同,更加漆黑幽暗,仿佛深处注着暗夜,随时有爆裂的可能。光是看着,就觉得十分不踏实,有随时踩空掉入深渊的错觉。 李赫却更关注星核的事,关乎到自己晋升大事,不得不留心。 虽然图录给出了目标,但李赫也不晓得星核是怎样的宝物。第一种可能就是星核在游魂道人身上,毕竟是坐镇碎星岛数百年的地头蛇,或许已经掌握星石提纯进化的手段。 第二种,也是最大概率是在祭台之上。他也看出台阶和祭台之上的不寻常,那么最有可能产出这样宝物的地方,自然是核心之地。 特别是融合六品钓手的那座祭台,精美华丽,放置染血的生米饭。或许星核就是里面的某块零件? 目前李赫还没办法确认,毕竟对于这种未知之物,又不是图录直需的拼图,他需要靠近或增强其威能才感知到。 但修行图录所产生的预兆,告诉本心,星核的确是近在迟尺了。 游魂道人踩着魂梯,一步步朝前,越来越靠近中央的祭台。 无事发生? 某几位心急岛主神色颇有变化,李赫却觉得不可能。应该还是距离不够,在祭台外围或许还能通过取巧的方式来前行,但真正靠近,必定会受到袭击。 临界点,大概就是诡物上台,被石刺从体内刺穿的那个位置。 游魂道人明显也感知到危险,满脸警惕,袖中捏着一把符咒,脚下也幻化出虚灵的护体之宝,像是一道漩涡凝聚在下身。 眼看走上最后的台阶,在放置米粒的石台前。 变故突生。 游魂道人一脚踏空,摔了个踉跄。 幸好他时刻警惕,匆忙利用神行、疾风等符咒托扶本体,不至于掉落在祭台之上。 但风咒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用,脚下石台发出特殊的吸力,将游魂道人慢慢拉扯下来。 虽然他极力抵抗,也无法抗衡这股突如其来的引力,迫不得已在落下前一刻,穿上一双破旧草鞋,踩在地面之上。 草鞋十分宽松,但目光所及十分别扭,有种紧致的憋屈,似乎要把整只脚都禁锢住,随后吞噬下去。 幸亏游魂道人手段颇多,他的脚整体虚化,竟然是由两条血红的魂灵组成,伸缩自如,不会被草鞋禁锢而无法行动。 在他踩到祭台的瞬间,就像是凌波微步点在水面,散发出一圈波纹,且是石头化作的波纹。 “进去了!” “游魂还是有些手段。” 几人看到祭台情况,也纷纷称赞。有时候道士的底蕴可不仅仅是道法强弱,毕竟面对诡异的噩兆,就算有足够的道力,也于事无补。 但能够拥有足够多的手段,来应付各种突发情况,做最全面的准备,才可称作真正的高手。毕竟,能活下来,才是关键。 可还没等游魂道人高兴,刚行了几步,就再次出现险情。 他身上开始冒出诡异的烟气,猩红无比,其中似乎有疯狂的呓语。 “宝物,财富!” “我的,都是我的,钓手!” “一定能获得,别人不行我肯定可以。” 在混乱的声音中,甚至出现了烟七的声音。 游魂道人抬头一看,被石柱刺穿的烟七,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只剩一团浓郁的红烟,漂浮而起。 在祭台之上的精致宝盘,也渐渐变得艳红,米粒在映照下,显得十分可口,光是看一眼,就有种想要把它吞下的想法。 李赫甚至能够听到身旁画姬吞咽唾液的声音,那是原始欲望的驱动。 连离如此之远的他们都忍受不住诱惑,更别提近在迟尺的游魂道人。 他双目圆睁,魔怔似地看着米粒,舌头不停地舔着嘴唇,一步步靠近,身体微微颤抖,看得出来道士本能的意志在抵抗,却完全不起作用。 周边红烟幻化出一个个张牙舞爪地恶鬼,开始啃食他的身躯,腿、肚、胸腔、手臂,最后是脑袋,被一口口吃掉,血液溅洒在石台上。 《高天之上》 即使早早准备符咒等物,此刻无丝毫用武之地。 到最后,皮肉彻底消失,只剩下几根骨头支撑着血肉,堪堪到达精美的碗前,当他咬入一颗米粒后,骨头瞬间石化,长出尖锐石刺,把他整个身躯撑爆,挂在祭台之上,发出“呜呜”的呼喊。 这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游魂他!” “竟然被祭台直接干掉了?他可是七品道士啊。” 几位岛主也皱着眉头,望向祭台,不过他们倒是没有太过震惊,似乎晓得怎么回事。 画姬微微靠后,向李赫传递信息。 “普通外人或许不清楚,游魂道人靠着集结魂欲,多出常人数倍的道力为霸。 实际上,这些魂魄另有用处,能够像是替身傀儡一样,代他承受致命伤害。 大约在数年前的海域乱斗时,他就用过这招,即使石台诡异,距离杀掉他恐怕还不够。” 怪不得游魂敢身先士卒,说出要先探一探祭台深浅的话语。拥有如此强力的完美替身,的确不容易死亡。 然而噩兆的诅咒因果不是那么容易割裂的,他真有这么完美的替身能力吗? 在游魂肉躯被穿刺之后,之前穿着的草鞋竟然自己动了起来,脱离已经血肉模湖的小腿,轻盈地朝台阶走来。 完全没有脚步声,就在石台上蜻蜓点水,直到踏下台阶,走入人群。 渔谷岛主及剩下几人,纷纷戒备起来,紧紧盯着那双怪异的草鞋。 片刻之后,草鞋中潜藏的血红魂灵,开始扭曲生长,从草鞋里伸出来,融合成一具新的身躯。 不过眼前满身赤红,散发古怪气味的东西,根本不能称之为人,说他是剥了皮的恶鬼都有人信。 在头颅慢慢长出来后,五官也渐渐清晰。 一双漆黑之童勐地睁开,游魂道人缓缓开口:“祭台有问题,但不是单纯的诅咒。它就像是燃起的火炉一样,勐烈焚烧。 我们的身躯便是柴薪,随时随刻都会被点着。关键点便在于之前触在身体上的阴魂,以及那条河流的痕迹,能够让身躯百倍燃烧。 特别是最后靠近祭台时,那股致命的诱惑会放大之前的欲望,光靠本心抵抗,恐怕难以抗衡。” 红色恐怖躯体,身上的血肉还在不停由灵体重铸,看得出来十分煎熬。游魂道人在说话时,面色极其痛苦,想必这替身之法对他消耗也极大。 渔谷岛主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照你这么说,大家连合力的机会都没有。 路途之中都遭遇了三毒侵蚀,没有干净的人。” 游魂缓缓说道:“三毒之祸已经被扛了下来,但你看这三色河流,源头其实是祭台之处,说明它们本来该合在一起。 虽然被三毒之欲侵蚀,危险翻倍,但我猜测,没有融合起来根本无法靠近祭台,因此还得合力而为,生抗诅咒。 若是有疑惑,大家各凭神通,可以试试深浅。 效果不佳,可以退回来再做谋划。” 毕竟是碎星殿主,对于石阵研究颇久,经过亲身试验后,还是洞穿了祭台虚实。 他的建议也很诚恳,而且可能性极高。 从某种角度说,所谓的三毒侵蚀,其实就是噩兆本来的源头。若能够直接通过,自然就可靠近六品钓手。 不过实力不济,没办法依靠个人撑过这番侵蚀,取了个巧抵达石台。可最终发现,要想取得钓手,还是得硬碰硬的撞一次,没有别的路可走。 实际上这也是多数灾劫的过程,或许有手段能避免一时,终究还是要直面,闯过自然海阔天空。 当然,游魂道人这么说,还有着别的考量。 不论如何艰难险阻,目前都是游魂一家之言,宝物触手可及,岛主们不试试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最先有动作的是木道人,他没有自己出动,反而是放出一只木刻之舟,平地滑行,朝着祭台驶去。 见多识广的道士,已经发现木舟的材质,乃是刻木岛最珍贵的资源,雾魂木。也是木道人的七品祥瑞,拥有一部分隔离灵异的功能,十分奇特。 但木舟没有行多远,就搁浅了。 没错,石台之上像是隐匿的流沙,看起来是石头铸成,实际上能把人和物陷落进去。 木舟便卡在途中,周围升起石头屏障,进退两难,任凭木道人如何指挥,都不动分毫。 见他失利,流风岛主却不甘心,口中哼起一首小曲,风旋竟然化成一只指头大小的鸟儿,身周冷风环绕,速度奇快。 吸取游魂道人与木道人的教训,这只风鸟没有横冲直撞,反而是先飞上顶棚,俯冲而下,疾若闪电。 在冲进祭台上空时,的确有一股诡异的引力在拉扯,但没有关系,若是按照这个力度,风鸟刚好落在祭台之上。 还没等流风岛主高兴,石台中的米粒竟然血光大作,漂浮而起,闪烁星空刹那,一口把风鸟吞下,其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么一下,流风岛主踉跄数步,身体内的风旋变得不稳定,并且发出奇异地怪叫,泄露出一股莫名冰寒。不仅如此,他身上浓黄的诅咒也加深了。 要知道这风鸟可不是普通的道法,而是结合了封岳阳噩兆的特殊道宝,若是被它登上祭台,能够在百米内施展风洞挪移,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利用风鸟来移形换位,夺取钓手。 可现在看来,还是有些想当然了。钓手所凝成的石阵中枢,牢不可破,单凭手段取巧,怕是不太行。 剩余几位岛主互相看了看,没再有动静,齐齐看向游魂,等待他恢复一番。看来是同意了他的想法,准备合力进击,抵达祭台。 一时间场上氛围有些凝重,各位八品道士都显得有些畏惧。 毕竟如此恐怖的祭台,他们根本不想掺和,都会在原地等待各岛主回归。 唯有李赫,眼中神光一闪,露出久违的动心。 在那米粒吞下风鸟的瞬间,他终于察觉到了目标的波动,原来所谓星核,是这么颗小米粒。 却沾着无数生灵的鲜血。 那么接下来,他不得不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混乱祭台 约一刻钟后,鲜红的魂灵之躯渐渐恢复,勉强凝聚成人形。 游魂开口道:“迟则生变,也顾不上完全恢复,大家准备登台。” “记住,不要在意三毒诅咒的冲击,我们齐心协力,冲到祭台之上,夺走钓手便离开。” 他转头又看了眼其他势力的道士:“祭台之上凶险万分,若你们不愿上前,我也不强求。 守在台阶下,等待我们回归便是,切莫轻举妄动。” 众人齐齐点头,没有反对,本来大多数人都是这般想的。 李赫同时也赞同,却利用心语朝画姬传递信息:“准备好,一会儿各岛主登台,我们一起冲进去,跟紧我,莫要离得太远。” 画姬面色微变,却很快调整过来。她虽然想到李赫来此,必定是要争上一争,其实力神秘莫测,未必会怕这些岛主。 可真到了最后关头,还是难免心季。台上的危险她目睹的一清二楚,就连游魂道人都不能全身而退,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八品道士。 李赫或许有办法保命,但遭遇致命危机时,可还能顾得上她这个拖油瓶?最佳的选择,就是被抛弃吧。 纵然心中已经有了画面,画姬也没办法拒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从纸心侵蚀那刻起,她的命运便不由自己掌握了。 这些私密的心思杂念,纸心不停翻腾,李赫没有细看,也清楚画姬此刻的担心。不过他并无多言,同样不会下什么保证。 事实正如画姬所想,真要是需要她牺牲,那便只能牺牲。李赫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但如果能保下对方,他自然不吝出手。 画姬与极乐袈裟接触颇久,且虚画之术特殊,或许另有用处,与黎漓配合的话,或许会有奇效。 最先挪动的竟然是金银童,这女人有些急不可耐,但手段的确不俗。 整个童域笼罩着她们三人,金银之色不再泾渭分明,而是浑浊起来。与之相对,她的双目也变成一种古怪的混沌之色,内里冰冷阴寒,没有丝毫感情,像是一具苏醒的尸体。 三人的行踪也变得飘忽不定,似乎一股无形的影子,在台阶上漂浮前进。 石胖子也动了身,他的身躯如同吹起的气球,急速膨胀,把自己和流风岛主笼罩,腾空而起,朝着祭台飘去。 虽然他们队伍剩下的两位没有受伤,却也无动静,看来是不准备掺和。 游魂道人这样的状态,倒是没再发力。 渔谷岛主身周长出无数鳞片,搭起一艘鱼鳞制成的小舟,与游魂同行,划过石阶,朝祭台行去。 不得不说,到了七品道士,一方岛主,手段众多。已经不再局限于道法多少,而是对能力的运用。若是能够再进一步,合众为一,就能成为地阶道士。 几位岛主登上台阶,没有什么让人惊讶的。就算他们之前有所损伤,既然决定夺取六品钓手,对困难自然早有准备。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在他们前进一段距离后。 画姬身子渐渐虚画,身上衣物滑落在地,只裹了一层纸画,上面描绘着石阵及海城的景象,上面有阴魂及血傀相争,有祭台精美餐食,远处更有被禁锢的幽暗沉船。 与此同时,李赫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纸画缓缓飘起,飞上台阶。栩栩如生的画卷景色,让人盯住就难以挪开目光,仿佛被其真实所震惊。 “画姬她疯了吗?自不量力!” “她找死!”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漂浮在空中的画卷,没有被石台的力量侵蚀。仿佛整个画卷包裹的虚无之体,与石台的属性完美契合,分不出彼此。 在水幕中看,画卷包裹的画姬,宛如一团鲜红的迷雾,在幽暗的石台上弥漫,朝祭台行去。 这一幕,其他岛主或许没有太多感触,八品道士中有几个能人异士也不离奇,何况是久驻碎星岛的道士。 唯独游魂道人,脸色剧变。他在画卷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噩兆之息,正是之前闯入石阵的诡异。 他最初对画姬身旁的男子有些怀疑,却没能查探出什么,那人毫无破绽,不漏一点气息,即使是他也查探不出跟脚。唯一能确认的是,对方道法应该不算太高,否则会有天然的压迫力。 游魂道人在前进过程中,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画姬身上,却没有支会身旁渔福,可见两人的关系并非那么密切。 画姬的虚无身影依旧妙曼,裹着诡异的画卷,更能显出凹凸有致,祭台的中央恰好描绘在巅峰之上,空洞之身却有些挣扎。 2k 看似没有引力,实际上画姬还是承受了间接的磨难。 最大的侵蚀已经被李赫化作的纸画给抵消,可仍有一部分残留的诡异攀爬而来。 就像是数只冰冷的手掌,穿过锦绣衣衫,抓住了她的腿,在一点点的将她拉入深渊。 要知道虚画之后的躯体,敏感度超出平常十倍,冰冷阴寒被放大到极致,画姬甚至有一种整个人都要被吞噬的错觉。 虚画噩兆便是如此,在无视物理方面的侵蚀后,便增大了特殊接触的感受,对心灵有极致摧残。 她本来可以利用隐袍来彻底虚画,但那样一来,李赫的画卷也没办法保护她,反而无法通过此地。 画卷漂浮的高度越来越低,石台之上伸出许多只幽暗之手,然而触到纸画瞬间,又消弭一空。 李赫本身道法根基是噩兆,因此他施展的道术可以看作是噩兆殁源,故而石台对它进行了错判。再加上之前黎漓融入石阵,汲取力量并解除封印,留下一部分欢喜道力。 若是细看,画卷末端,正好挂着一枚铜环,散发着魅惑之力。 两相结合,才瞒天过海,混进来没有太大压力。 与之相比,三支队伍行进之中都不是很乐观,遭遇石台诅咒,三毒越积越深,难以回转。 到了这时,其他岛主也发现了不对。 “怎么回事游魂,难道艳香阁才是你的后手?” “如果想拖住我们,让她夺取钓手,我劝你莫痴心妄想。” 画卷飘得不紧不慢,看似即将要被幽暗之手拽下去,却始终没有落地,反而越来越接近祭台。 游魂开口道:“画姬不是我的人,刚才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有古怪,之前闯入过石阵,必定知道一些信息。 你们小心点,莫要被他抢了先。” 这么一说,几位岛主皆色变,竟然能独自闯入石阵,连游魂都无可奈何,其实力自然不必多说。 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受诡异牵制,想要腾出手对付画姬也办不到。 唯一的办法,便是抢先一步。 石胖子有些急切,周遭的妖风忽地大增,将他直接吹向祭台。一息之间,便滚动数十丈,直接冲开阻拦的台阶石手,甚至连石刺上的人肉糖葫芦,都被碾成碎末。 眼看就要落在祭台中央。 第一百六十三章 岛主陨落 游魂道人独自冲上祭台,被迫利用替身逃脱,石胖子和封岳阳的组合又如何呢? 不过没等到众人见识其单独的实力,一旁的童域勐地扩张,像是突然延展而出的一只手臂,探到祭台之上,后发先至,抵达祭台。 渔谷岛主也再不保留,鳞片化作的小舟瞬间铺成一条路,让他们二人畅通无阻,几步之后便跨越至中央。 这么一看,画姬漂浮更像是鲇鱼效应,瞬间激发起岛主们的竞争之心。 当三队六岛同时踏上祭台的时刻,黄红绿三色烟雾在他们身上渲染。 贪、嗔、痴三毒齐聚,每个人不仅承受独属他那份的诅咒,其余的威胁也接踵而至。 其中尤以游魂道人最为残酷,他以身试法,曾到过祭台之上。本以为能够靠替身之术割裂这份诅咒,但三色烟雾在他身外如沸腾一般,勐烈翻滚。 本来由两只基魂组成的身躯,再度发生分裂。 “钓手,钓手!我的宝贝,谁也不能夺取。” “一群废物,也敢来和我夺宝,杀掉他们!” “只要夺得钓手,万洋垂钓之时,就是晋升机会,也只有这次机会。” 肩膀两旁,各有两只鲜红之灵在低语,与自身之嘴说出的话完全不同,仿佛整个人陷入某种混乱之中。 其余的几位也差不多状态,不过会稍微轻松一些。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金银童的童域却勐然炸裂,漫天遍撒的金银粉末,充斥在整个空间中。 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一只嫩白的手抓在精美的祭台之上,轻轻托起宝盘。宝盘之下,一枚菱形的石制悬环暴露而出,顿时散发古老又澎湃的海潮之息,更有月影红光闪过。 一瞬间,众人仿佛能窥到某处寂静而神秘的海域,里面游荡着无数的宝物,只等有缘人来钓起。 “金银童!” 这一生怒吼来自刻木岛主,也是她的伙伴。万万没想到,这最后时刻,对方施展秘技,童域挪移,将一切侵蚀与诅咒,在短暂时间内通过连接,传递到木道人身上。 她却凭借童域的衍生,靠近石台,第一个成功的见到钓手阵容。 虽然之前他们已经感受到钓手那独特的气息,可毕竟还没有亲眼所见,如今近在迟尺,感受完全一样。 六品钓手能够做什么?想必不用再多赘述,所有道士都明白它的意义。 不管垂钓之中有多少危机,但只要掌握它,就有几分晋升的机会。就算再不济,也能取得一份同阶的宝物,增强实力,而这个主动权,就在钓者手中。 感受到至宝的召唤,金银童的手都颤抖起来。 其余岛主自然不会放任她如此轻松的夺宝,都有所动作,特别是流风岛主,衣袍内送出一枚玄奥符咒,迅敏至极,几乎瞬息就打至童域之上。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风咒轰在童域上,受到重创的反而是木道人。他本想施展脱离之法,却承受了风咒袭击,一条胳膊被锋锐切断,掉在地上,化作枯木。 不仅如此,木道人此刻仿佛背负了整个童域所凝成的诅咒,三毒之害暴增,整个人都有些疯癫。 不得不说,金银童的计划很成功,在她施展已久的童域内,将木道人作为承受诅咒支点,让其代为受罚,她则前来盗取钓手。 《仙木奇缘》 只需三息,不,一息足矣。 她的手指轻碰在钓手上,微微抬起,让人意外的是,钓手似乎没有任何反抗,就被金银童拿了起来。 她的目光越来越亮,眼中甚至闪烁起了光。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之时,耳边却传来轻声的呓语。 “你是我的!” 声音混杂难以辨认,似乎有无数目睹钓手后痴恋宝物之人,也有对万洋垂钓耿耿于怀者,更有沉没的历史及过往,埋藏的一段段痴念。 它们化作一个念头,跨越童域,直达其心。 握着宝物的手忽然停了下来,金银童姣好的面容变得狰狞而恐惧,她低头朝下看了看,终于找到呓语的源头。 在她的胸脯前,一颗残缺,被冰火融化的头颅,缓缓从血肉中长出,痴迷癫狂的表情面对着她,张口呼唤:“你是我的,我说过!” “嗒!” 几公分的撞击,钓手再度落在盘子上,将染血的米粒打得飞溅出几颗。 一股灰白之色从金银童上身开始,不停蔓延,抽离了她身上一切颜色,化作粗糙的石头。直到最后,烟七的咆孝也停了下来,永久的保留下那副痴迷模样。 金银童域刹那间崩塌,木道人的诅咒也应声解除。一切金银浑浊,变为漂浮的石粉,勐地塌陷而下,将整个石台砸的轰然作响。 岛主们看着石化的金银童,首次感觉到一股阴冷寒意从背后升起。他们有想过此次夺取钓手的危机,也想过有人会陨落。 可当金银童就这么死在众人面前,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堂堂心岛岛主,一方霸主,七品道士,不知还藏有多少手段没用,就这么被彻底石化,道陨而灭。 连道域都被摧毁,没有一点生息,这不是什么替身能蒙混过关的,是真的死了。 漂浮的画卷之上,似乎有一双眼睛睁开,盯向石头人。 那张漂亮的脸目,正低头望着下方,而那张狰狞的面孔,也在抬头看着他的渴望。一切都是痴恋之欲,得不到也要强求,最终却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是女神吗?是至宝吗? 就算没有,又会对生活、修道有何影响。 噩兆之途,不争则退,修道如此,人生如此。这或许才是痴的本质。 金银童,注视到了烟七对他的痴恋。但她没有看到自己对钓手的痴念,故而最终陨落于此,三毒之噩,始终萦绕在身。 死掉一个岛主,形势瞬间改变。木道人由于被队友阴了一把,此刻状态极差,再有石化的惨状,证明七品道士也难以逃脱,让他暂时放弃了前进的想法。 石胖子与封岳阳联合化作的石球,虽然顿了顿,却没有后退。 他们是离钓手最近的人,眼看钓手至宝已经被挪开宝盘,有了松动的痕迹,无论是怎样的危险,也不能阻碍他们动手。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过两人之间配合得当,丝毫没有受到金银童与木道人互相反目的影响,看来暗中商定过,有足够的信任。 如果由两名岛主合力夺取,似乎可能性更大一些。 只见石球“冬”地一声落在盘子上,将米粒砸得粉碎,钓手也弹了起来,一股妖风随即吹起,开启一道隐匿的风洞,似乎通向另一处地点。 两人根本没想着原路返回,虽然石阵之地有些诡异,但还没做到隔离天地的能力。在进入那刻,封岳阳便确认过可以沟通外界,施展他的秘术玄风洞,将钓手摄走。 如此一来,只要抵抗即将到来的侵蚀,扛过去,便能将钓手带走,的确是天衣无缝。 可事情真如想的那么简单? 明显两位岛主也不觉得如此,神情极其凝重,早已将符咒与道宝攥在身上,并提前使用,防止那未知的袭击。 似乎一切都很平静,然而他们没有看到。 身后那些石刺挂着的肉糜,似乎动了动,朝他们露出愤怒的表情。 碎肉也会愤怒?怎么办到? 可它们的怒意,却如此的真切与澎湃,让人心季。 那是要将生灵变为肉泥的冲动。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各显神通 (先别看,一小时后) 怒气是从什么时候生起的?谁也不清楚,莫名积累,被外界刺激,最终衍化成一场灾难,终末时略有悔恨,于事无补。 封岳阳双目血红,脑中充斥着无边的怒火,仿佛看谁都心有愤恨。他知晓这是遭受了三毒侵蚀,努力平静内心,却无法压制连绵的怒火。 他有感觉,若是无法将这份怒意发泄出去,自己就会被撑爆。若是是肉体上的,但更可能是心神上的,到时候他会沦为一个狂暴无脑的疯子,直到力竭而亡,方能解脱。 幸好,有诡异苏醒,让他不至于将这股怒气牵扯到队友身上。 两根石刺拔地而起,带着风干皮肉直袭而来,要阻拦他们夺取石阵枢纽。 “让我来!” 封岳阳大声呼喊,顿时风旋扩大,数十张风咒悬浮而起,凝成一座巨阵,风暴在其中诞生,散发出毁灭气息。 内里似乎有一只徘回的修罗,嗜血、贪婪,等待着一切不小心掉入陷阱的生灵。 若进来的不是生灵呢?修罗也不吝血口,一并吞掉。 一只奇形怪状的石串恶尸,一条阴魂缝补的五彩衣服,统统卷入风暴,被修罗恶鬼吃下,掩盖至风眼。 封岳阳见诡异被吞,双目血红更甚,像发了疯似地抛出符咒,倾泻道力,就连自身的暴风眼都差点炸裂,可想而知有多么恐怖。 石胖子化成石球,不仅是抵抗台阶的拉扯,在其石化后,对心神侵蚀的抵御超乎寻常。即使是三毒这般能够腐蚀七品道士的诡异,对他都没有太大作用。 只见石球中心出现凹槽,恰好接住钓手之宝,随后外面迅速封盖,将宝物密不透风地封印起来。 在石球之上,出现数张道力澎湃的符咒,像是岩浆火焰,深深烙印在表面,瞬间将噩兆之息压制下去。 “火石符!高达七品,乃风沧海界最为顶尖遏制噩兆的宝物,一枚就足足五百寇金,更重要的是有价无市,想不到石胖子准备的如此充足。” 画姬内心惊讶,李赫却不以为意。 按理说这等宝物,少之又少,的确难得一见。可面对钓手周围的诡异,该出手时绝不能犹豫。 岂不见金银童都已经命丧黄泉,或许她手中也有一些还未使用的压箱底宝贝,却也来不及用出。 就算再宝贵的东西,也比不过生命。 正当石球冲破阻碍,进入玄风洞刹那,封岳阳的风暴中心,却窜出两只恐怖鬼手,发青的干枯尸皮,包裹在石头做的骨头上,勐地捏住石球,狠狠拽了回来。 任凭石胖子施展何等道法,又增加几道珍贵符咒,却也没法阻碍鬼手的拉拽。仿佛是一个愤怒至极的恶鬼,使尽全力来延缓石人的逃生。 而作为风暴中心控制者封岳阳,陷入了某种沉默的状态,明明漂浮在空中,还操纵着风咒进行对抗,甚至眼中有浓烈的红光,却对鬼手的袭击视而不见。 更甚者,封岳阳施展越多,怒气越高,鬼手的力道越大,直接抓起石球,生生掰开其中封印的符咒,甚至能看到其中拟态的血肉碎骨。 一时之间,两位配合无间的岛主,变成了互相怒意对抗的敌人,却没有能够意识到。 不过这次,有人插手了。 渔谷岛主鳞片之道加快速度,铺至祭台旁边。之前的教训已经历历在目,要想夺取钓手,就不能想着独吞。 石胖子成功了,便遭遇这等阻拦。若是等他们败下阵来,他与游魂道人联手,未必不是又一组失败者。因此乘着焦灼时机,他还是出手了。 渔谷岛主轻轻抬手,鳞片之下顿时化作一片池塘,里面水池浑浊无比,难以目视。他却手指弯曲,彷若鱼钩一样,向上抬升。 只见水池之中冒出气泡,不一会便有一枚菱形之物钓起,不是六品钓手又是什么?再看石球之内,被封印之物已然消失,纵使遭遇鬼手拉拽,也没有关系了。 可拿到钓手的瞬间,渔谷岛主才明白之前几位大名鼎鼎的岛主为何都糟了灾。 只见其目光所及,钓手已经化作最珍稀的宝贝。他内心中最渴望的物品,在其眼前晃荡。不仅如此,在此物品之后,还有完美的晋级之路,一步步安排到位,击中他内心最想要的方向。 按理来说,七品道士,特别是对祭台有足够戒备,怎么会陷入迷途之中。但他身周飘荡着的绿色烟雾,已经浓郁到足够淹没其身形的地步,起源便是他手中的钓手。 所谓三毒之源头,竟然就是这枚六品钓手。 通常来说,作为万洋垂钓的宝贝,就算品阶再高,也不会像噩兆那般具有攻击性,否则的话还算什么宝物。 经历一轮劫难,再入钓池,生死不知,简直坎坷。 但这枚钓手明显有些不一样,它作为石阵中枢,承担了沉船与古城之间的连接,似乎沾染了某种不详的诅咒,如跗骨之疽,无法摆脱。凡是拿到钓手的人,就会遭遇三毒之咒。 不过渔谷岛主也并非只有这点实力,就在他被贪婪之欲迷惑住,嗔痴相伴而来时,整个人竟然在莫名地挪动,而方向正是他铺设的鳞片道路。 若是看之前几位岛主的情况,被三毒诅咒后,会陷入某种错落之中,行为与方向根据所受诅咒各有不同。而渔福却幸运地沿着鳞片前行,没有掉下台阶,不停地远离中枢祭台,的确算是最好的情况。 如此这般结果,虽然看似离奇,却终究有源可朔。那就是渔福的名字,一个福字已经很能说明他核心的道法。 并非简单渔夫,而是被赐福的渔夫,福源二字,在劫难中有多么难得,可想而知。 不过,这份福源,面对恐怖的三毒噩兆附身,明显还是有些吃力。渔福身子晃晃悠悠,握着钓手的手极其不稳,险些掉下鳞片道路。 就在这时,最后一名岛主,也就是此次夺宝的主持之人,开始施法介入。 游魂道人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杀手锏。 什么冤魂之域,赤魂替身,不过是小技耳。真正能够决定这场争夺的,还得是抵抗三毒侵蚀的方法,正是游魂道人此刻取出的宝物。 怒气是从什么时候生起的?谁也不清楚,莫名积累,被外界刺激,最终衍化成一场灾难,终末时略有悔恨,于事无补。 封岳阳双目血红,脑中充斥着无边的怒火,仿佛看谁都心有愤恨。他知晓这是遭受了三毒侵蚀,努力平静内心,却无法压制连绵的怒火。 他有感觉,若是无法将这份怒意发泄出去,自己就会被撑爆。若是是肉体上的,但更可能是心神上的,到时候他会沦为一个狂暴无脑的疯子,直到力竭而亡,方能解脱。 幸好,有诡异苏醒,让他不至于将这股怒气牵扯到队友身上。 两根石刺拔地而起,带着风干皮肉直袭而来,要阻拦他们夺取石阵枢纽。 “让我来!” 封岳阳大声呼喊,顿时风旋扩大,数十张风咒悬浮而起,凝成一座巨阵,风暴在其中诞生,散发出毁灭气息。 内里似乎有一只徘回的修罗,嗜血、贪婪,等待着一切不小心掉入陷阱的生灵。 若进来的不是生灵呢?修罗也不吝血口,一并吞掉。 一只奇形怪状的石串恶尸,一条阴魂缝补的五彩衣服,统统卷入风暴,被修罗恶鬼吃下,掩盖至风眼。 封岳阳见诡异被吞,双目血红更甚,像发了疯似地抛出符咒,倾泻道力,就连自身的暴风眼都差点炸裂,可想而知有多么恐怖。 石胖子化成石球,不仅是抵抗台阶的拉扯,在其石化后,对心神侵蚀的抵御超乎寻常。即使是三毒这般能够腐蚀七品道士的诡异,对他都没有太大作用。 只见石球中心出现凹槽,恰好接住钓手之宝,随后外面迅速封盖,将宝物密不透风地封印起来。 在石球之上,出现数张道力澎湃的符咒,像是岩浆火焰,深深烙印在表面,瞬间将噩兆之息压制下去。 “火石符!高达七品,乃风沧海界最为顶尖遏制噩兆的宝物,一枚就足足五百寇金,更重要的是有价无市,想不到石胖子准备的如此充足。” 画姬内心惊讶,李赫却不以为意。 按理说这等宝物,少之又少,的确难得一见。可面对钓手周围的诡异,该出手时绝不能犹豫。 岂不见金银童都已经命丧黄泉,或许她手中也有一些还未使用的压箱底宝贝,却也来不及用出。 就算再宝贵的东西,也比不过生命。 正当石球冲破阻碍,进入玄风洞刹那,封岳阳的风暴中心,却窜出两只恐怖鬼手,发青的干枯尸皮,包裹在石头做的骨头上,勐地捏住石球,狠狠拽了回来。 任凭石胖子施展何等道法,又增加几道珍贵符咒,却也没法阻碍鬼手的拉拽。仿佛是一个愤怒至极的恶鬼,使尽全力来延缓石人的逃生。 而作为风暴中心控制者封岳阳,陷入了某种沉默的状态,明明漂浮在空中,还操纵着风咒进行对抗,甚至眼中有浓烈的红光,却对鬼手的袭击视而不见。 更甚者,封岳阳施展越多,怒气越高,鬼手的力道越大,直接抓起石球,生生掰开其中封印的符咒,甚至能看到其中拟态的血肉碎骨。 一时之间,两位配合无间的岛主,变成了互相怒意对抗的敌人,却没有能够意识到。 不过这次,有人插手了。 渔谷岛主鳞片之道加快速度,铺至祭台旁边。之前的教训已经历历在目,要想夺取钓手,就不能想着独吞。 石胖子成功了,便遭遇这等阻拦。若是等他们败下阵来,他与游魂道人联手,未必不是又一组失败者。因此乘着焦灼时机,他还是出手了。 渔谷岛主轻轻抬手,鳞片之下顿时化作一片池塘,里面水池浑浊无比,难以目视。他却手指弯曲,彷若鱼钩一样,向上抬升。 只见水池之中冒出气泡,不一会便有一枚菱形之物钓起,不是六品钓手又是什么?再看石球之内,被封印之物已然消失,纵使遭遇鬼手拉拽,也没有关系了。 可拿到钓手的瞬间,渔谷岛主才明白之前几位大名鼎鼎的岛主为何都糟了灾。 只见其目光所及,钓手已经化作最珍稀的宝贝。他内心中最渴望的物品,在其眼前晃荡。不仅如此,在此物品之后,还有完美的晋级之路,一步步安排到位,击中他内心最想要的方向。 按理来说,七品道士,特别是对祭台有足够戒备,怎么会陷入迷途之中。但他身周飘荡着的绿色烟雾,已经浓郁到足够淹没其身形的地步,起源便是他手中的钓手。 所谓三毒之源头,竟然就是这枚六品钓手。 通常来说,作为万洋垂钓的宝贝,就算品阶再高,也不会像噩兆那般具有攻击性,否则的话还算什么宝物。 经历一轮劫难,再入钓池,生死不知,简直坎坷。 但这枚钓手明显有些不一样,它作为石阵中枢,承担了沉船与古城之间的连接,似乎沾染了某种不详的诅咒,如跗骨之疽,无法摆脱。凡是拿到钓手的人,就会遭遇三毒之咒。 不过渔谷岛主也并非只有这点实力,就在他被贪婪之欲迷惑住,嗔痴相伴而来时,整个人竟然在莫名地挪动,而方向正是他铺设的鳞片道路。 若是看之前几位岛主的情况,被三毒诅咒后,会陷入某种错落之中,行为与方向根据所受诅咒各有不同。而渔福却幸运地沿着鳞片前行,没有掉下台阶,不停地远离中枢祭台,的确算是最好的情况。 如此这般结果,虽然看似离奇,却终究有源可朔。那就是渔福的名字,一个福字已经很能说明他核心的道法。 并非简单渔夫,而是被赐福的渔夫,福源二字,在劫难中有多么难得,可想而知。 不过,这份福源,面对恐怖的三毒噩兆附身,明显还是有些吃力。渔福身子晃晃悠悠,握着钓手的手极其不稳,险些掉下鳞片道路。 就在这时,最后一名岛主,也就是此次夺宝的主持之人,开始施法介入。 游魂道人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杀手锏。 什么冤魂之域,赤魂替身,不过是小技耳。真正能够决定这场争夺的,还得是抵抗三毒侵蚀的方法,正是游魂道人此刻取出的宝物。 《最初进化》 第一百六十五章 窥欲坦途 (稍后再看,一小时后) 游魂话音未落,画卷之上描摹的身体,便浮现两只狰狞冤魂。不停地膨胀、扩散,竟然充斥在画卷之中,开始吞噬里面的有形之物。 只见山水石阵,慢慢褪去颜色,变成一滩墨汁,及发黄的白纸。 恶魂隐藏的极深,竟然连纸画描摹之体也能入侵,可见游魂道人本体与噩兆结合的深度,快不比复苏状态差了,难得他还能维持理智,可见其底蕴之深。 寻常状态下,被诅咒的媒介发生异变,施术者便该担心反噬了。可纸画明显不在此列,任凭恶魂吞噬画中笔墨,对游魂道人的描摹依旧继续。 本来暗红身魂的表象,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窥见臂膀与胸膛上的细小血管,血液在其中流动。在他脚下,一圈绿色支流弯曲围绕,里面冒出贪婪的声音。 星核虽然能够抵抗三毒侵蚀,但若是在另一个世界,不存在星核护身,游魂道人又该如何? 在纸画之中,吞噬显化的游魂,渐渐被贪婪之欲围绕,这条未知的河流朝着冤魂灌输,狰狞冤魂绿光萦绕,愈发可怖。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会有什么损害,毕竟延缓了纸画描摹,游魂道人就有逃脱的机会。 然而描摹所谓的侵蚀,可不仅仅是纸画对道士的诅咒,它继承至大阴阳画界的拼图,无物不容,将一切都噩兆显化而出。 因此正在逃亡的游魂道人,顿时察觉到意识中涌出不属于他的意念,一股贪婪之意,结合嗔痴二念,在心神聚集,不停腐化他的思维。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停下脚步,看向了沉船。 碎星殿历代的探索,扎根的宝地。到了最后,也只是有机会夺得六品钓手。可惜海外鬼船袭来,消息已然传至。碎星岛就是其中目标。 凭什么?凭什么就恰巧选中碎星。以他的谋划,最多这次血月万洋垂钓后,他便有机会一探沉船究竟。可现在只能拿走钓手,抛弃过往的布置以及岛屿,潜回陆地。 其实游魂道人想不通的事情很多,这次袭击看似是噩兆袭来,但目标就如此明确?必定是有道士参与。 堂堂澜海道国,就任凭自家周边海域,被如此践踏? 就算深海之诡威胁极大,但道国的实力深不可测,派出一名五品的天师就足以镇压诸多海界。然而却像个鹌鹑一样,至今没有发声。 至于说消息没有传到?连他们这些普通岛主都已经听闻,道国的监察司又怎么会没打探到。 可恨!整个海域仿佛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即使修至七品,也依然只能看到冰山一角,命运不由自我。 若能拖过这段时间,参透沉船奥秘,是否有机会成就更高的境界,不再像个蝼蚁一样东躲xz。 只是短短几息,游魂道人内心已经闪过无数念头,曾经压在心底的思绪,像是火山一样喷发出来,让他难以冷静。 星核仍然在抵抗着外在的三毒侵蚀,却防不了来自纸画的诅咒,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若是情况继续,恐怕游魂道人不出几息便要布了其他几位岛主的后尘,除非他放开钓手。可三毒侵蚀下,他对钓手的执念已经加深到极致,自然也不可能放走。 纸画这么一招,算是借刀杀人。单凭其道法,可能难不住游魂道人,毕竟是七品道士,可李赫深知他目前的弱点,要想击败对方,便要加大灾劫的力度,让其不攻自破。 眼看游魂之念接近崩溃,忽地星核闪动,道人身周闪过一阵光芒,再看之时,整个人仿佛静立的石头,一动不动,也没了那多余的杂念。 是游魂挣脱了诅咒?并非如此,细细一看,纸画中本来模湖的身形,竟然凝实起来,一阵恍忽,游魂道人现行于画内,冷冷地盯着周围。 苍茫、寂寥,这只是一方割裂世界,离开纸画真界后,李赫便再没有沟通真正的大阴阳画界。如今的碎纸画,充其量只是其拼图之一。 这不仅仅是脱离如画的缘故,在道界之内,与大阴阳画界的联系也不像是之前那么深刻,故而想要召唤其通道,必须得花费更大得力气。 游魂话音未落,画卷之上描摹的身体,便浮现两只狰狞冤魂。不停地膨胀、扩散,竟然充斥在画卷之中,开始吞噬里面的有形之物。 只见山水石阵,慢慢褪去颜色,变成一滩墨汁,及发黄的白纸。 恶魂隐藏的极深,竟然连纸画描摹之体也能入侵,可见游魂道人本体与噩兆结合的深度,快不比复苏状态差了,难得他还能维持理智,可见其底蕴之深。 寻常状态下,被诅咒的媒介发生异变,施术者便该担心反噬了。可纸画明显不在此列,任凭恶魂吞噬画中笔墨,对游魂道人的描摹依旧继续。 本来暗红身魂的表象,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窥见臂膀与胸膛上的细小血管,血液在其中流动。在他脚下,一圈绿色支流弯曲围绕,里面冒出贪婪的声音。 星核虽然能够抵抗三毒侵蚀,但若是在另一个世界,不存在星核护身,游魂道人又该如何? 在纸画之中,吞噬显化的游魂,渐渐被贪婪之欲围绕,这条未知的河流朝着冤魂灌输,狰狞冤魂绿光萦绕,愈发可怖。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会有什么损害,毕竟延缓了纸画描摹,游魂道人就有逃脱的机会。 然而描摹所谓的侵蚀,可不仅仅是纸画对道士的诅咒,它继承至大阴阳画界的拼图,无物不容,将一切都噩兆显化而出。 因此正在逃亡的游魂道人,顿时察觉到意识中涌出不属于他的意念,一股贪婪之意,结合嗔痴二念,在心神聚集,不停腐化他的思维。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停下脚步,看向了沉船。 碎星殿历代的探索,扎根的宝地。到了最后,也只是有机会夺得六品钓手。可惜海外鬼船袭来,消息已然传至。碎星岛就是其中目标。 凭什么?凭什么就恰巧选中碎星。以他的谋划,最多这次血月万洋垂钓后,他便有机会一探沉船究竟。可现在只能拿走钓手,抛弃过往的布置以及岛屿,潜回陆地。 其实游魂道人想不通的事情很多,这次袭击看似是噩兆袭来,但目标就如此明确?必定是有道士参与。 堂堂澜海道国,就任凭自家周边海域,被如此践踏? 就算深海之诡威胁极大,但道国的实力深不可测,派出一名五品的天师就足以镇压诸多海界。然而却像个鹌鹑一样,至今没有发声。 至于说消息没有传到?连他们这些普通岛主都已经听闻,道国的监察司又怎么会没打探到。 可恨!整个海域仿佛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即使修至七品,也依然只能看到冰山一角,命运不由自我。 若能拖过这段时间,参透沉船奥秘,是否有机会成就更高的境界,不再像个蝼蚁一样东躲xz。 只是短短几息,游魂道人内心已经闪过无数念头,曾经压在心底的思绪,像是火山一样喷发出来,让他难以冷静。 星核仍然在抵抗着外在的三毒侵蚀,却防不了来自纸画的诅咒,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若是情况继续,恐怕游魂道人不出几息便要布了其他几位岛主的后尘,除非他放开钓手。可三毒侵蚀下,他对钓手的执念已经加深到极致,自然也不可能放走。 纸画这么一招,算是借刀杀人。单凭其道法,可能难不住游魂道人,毕竟是七品道士,可李赫深知他目前的弱点,要想击败对方,便要加大灾劫的力度,让其不攻自破。 眼看游魂之念接近崩溃,忽地星核闪动,道人身周闪过一阵光芒,再看之时,整个人仿佛静立的石头,一动不动,也没了那多余的杂念。 是游魂挣脱了诅咒?并非如此,细细一看,纸画中本来模湖的身形,竟然凝实起来,一阵恍忽,游魂道人现行于画内,冷冷地盯着周围。 苍茫、寂寥,这只是一方割裂世界,离开纸画真界后,李赫便再没有沟通真正的大阴阳画界。如今的碎纸画,充其量只是其拼图之一。 这不仅仅是脱离如画的缘故,在道界之内,与大阴阳画界的联系也不像是之前那么深刻,故而想要召唤其通道,必须得花费更大得力气。 游魂话音未落,画卷之上描摹的身体,便浮现两只狰狞冤魂。不停地膨胀、扩散,竟然充斥在画卷之中,开始吞噬里面的有形之物。 只见山水石阵,慢慢褪去颜色,变成一滩墨汁,及发黄的白纸。 恶魂隐藏的极深,竟然连纸画描摹之体也能入侵,可见游魂道人本体与噩兆结合的深度,快不比复苏状态差了,难得他还能维持理智,可见其底蕴之深。 寻常状态下,被诅咒的媒介发生异变,施术者便该担心反噬了。可纸画明显不在此列,任凭恶魂吞噬画中笔墨,对游魂道人的描摹依旧继续。 本来暗红身魂的表象,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窥见臂膀与胸膛上的细小血管,血液在其中流动。在他脚下,一圈绿色支流弯曲围绕,里面冒出贪婪的声音。 星核虽然能够抵抗三毒侵蚀,但若是在另一个世界,不存在星核护身,游魂道人又该如何? 在纸画之中,吞噬显化的游魂,渐渐被贪婪之欲围绕,这条未知的河流朝着冤魂灌输,狰狞冤魂绿光萦绕,愈发可怖。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会有什么损害,毕竟延缓了纸画描摹,游魂道人就有逃脱的机会。 然而描摹所谓的侵蚀,可不仅仅是纸画对道士的诅咒,它继承至大阴阳画界的拼图,无物不容,将一切都噩兆显化而出。 因此正在逃亡的游魂道人,顿时察觉到意识中涌出不属于他的意念,一股贪婪之意,结合嗔痴二念,在心神聚集,不停腐化他的思维。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停下脚步,看向了沉船。 碎星殿历代的探索,扎根的宝地。到了最后,也只是有机会夺得六品钓手。可惜海外鬼船袭来,消息已然传至。碎星岛就是其中目标。 凭什么?凭什么就恰巧选中碎星。以他的谋划,最多这次血月万洋垂钓后,他便有机会一探沉船究竟。可现在只能拿走钓手,抛弃过往的布置以及岛屿,潜回陆地。 其实游魂道人想不通的事情很多,这次袭击看似是噩兆袭来,但目标就如此明确?必定是有道士参与。 堂堂澜海道国,就任凭自家周边海域,被如此践踏? 就算深海之诡威胁极大,但道国的实力深不可测,派出一名五品的天师就足以镇压诸多海界。然而却像个鹌鹑一样,至今没有发声。 至于说消息没有传到?连他们这些普通岛主都已经听闻,道国的监察司又怎么会没打探到。 可恨!整个海域仿佛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即使修至七品,也依然只能看到冰山一角,命运不由自我。 若能拖过这段时间,参透沉船奥秘,是否有机会成就更高的境界,不再像个蝼蚁一样东躲xz。 只是短短几息,游魂道人内心已经闪过无数念头,曾经压在心底的思绪,像是火山一样喷发出来,让他难以冷静。 星核仍然在抵抗着外在的三毒侵蚀,却防不了来自纸画的诅咒,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若是情况继续,恐怕游魂道人不出几息便要布了其他几位岛主的后尘,除非他放开钓手。可三毒侵蚀下,他对钓手的执念已经加深到极致,自然也不可能放走。 纸画这么一招,算是借刀杀人。单凭其道法,可能难不住游魂道人,毕竟是七品道士,可李赫深知他目前的弱点,要想击败对方,便要加大灾劫的力度,让其不攻自破。 眼看游魂之念接近崩溃,忽地星核闪动,道人身周闪过一阵光芒,再看之时,整个人仿佛静立的石头,一动不动,也没了那多余的杂念。 是游魂挣脱了诅咒?并非如此,细细一看,纸画中本来模湖的身形,竟然凝实起来,一阵恍忽,游魂道人现行于画内,冷冷地盯着周围。 苍茫、寂寥,这只是一方割裂世界,离开纸画真界后,李赫便再没有沟通真正的大阴阳画界。如今的碎纸画,充其量只是其拼图之一。 这不仅仅是脱离如画的缘故,在道界之内,与大阴阳画界的联系也不像是之前那么深刻,故而想要召唤其通道,必须得花费更大得力气。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宝物得手 纸画道界穿梭而去,捅破封禁的石阵,朝着碎星池上奔去。 这次没有什么特别的通道,就是蛮力行进,因为如今的古城平衡打破,沉船释放诡异,封闭之界已经出现漏洞。 六品钓手在李赫掌握的瞬间,便抛入噩兆图录中,利用图录来压制这诡异的钓手。 与噩兆不同,钓手毕竟只是万洋垂钓的钥匙,它本身没有多余的道力侵蚀。这枚钓手之所以难产,还是沉船及古城与它的联系。置入图录中,割裂因果,能够暂时避过三毒诅咒。 只要他离开此域,那份因果牵扯就会小许多,起码不会直接诅咒侵蚀。但其中蕴含的危险,依旧存在。 李赫回头一看,由于游魂道人身死及钓手被图录收纳,仅剩的四位岛主渐渐恢复了状态。 石胖子与封岳阳神色不再狰狞,但身上的伤势却十分重。 石球的表皮已经彻底破碎,露出血肉与碎骨,再度恢复人形的石胖子,甚至丢了一颗眼珠。 封岳阳更难受,本来由诡风铸就的躯体,混乱不堪,凄惨的咆孝声在体内响起,有一只凶残修罗在风中显形。这是噩兆复苏的迹象,若是处理不好,恐怕就会变作残暴的噩兆。 木道人虽然受金银童背刺,短时间内受到极大的诅咒与袭击,可自身道法高超,再加上自身有雾魂木的庇护,划着他的木舟边抵抗边逃离,眼看就要脱离祭台范围。 可就在此时,远处航行的鬼船,似乎受到某种未知的引诱,直直冲向木道人。几乎前一刻还在远处,须臾间就撞上了木舟。 没有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宛如烈火席卷而至,将木舟吞噬裹挟。纵然是雾魂木这般奇妙祥瑞,在鬼船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堂堂刻木岛岛主,七品道士,缓缓低头看向身躯。 从手脚开始,血肉骨化为灰尘,他有心抵抗,上半个身子转为魂木,坚固身体,还取出符咒护身。然而这些动作也只能延缓他消散的时间,无法抵抗鬼船侵蚀。 不过鬼船在撞上他身躯的瞬间,也被堪堪逼停,悬在原地。内里船舱腐朽,甲板破损,血水在其中沉浮,在冲击之下飞溅而出,恰好淹没木道人的小舟。 慢慢的,甲板内的血池似乎浮现一具残缺的尸体,从手到腿,渐渐有了胸膛。与之对应,是木道人尘化只剩下半个身子的木躯。 任凭他是什么岛主、道士,面对死亡威胁,都从内心中涌现出恐惧。就连木化的脸庞,都刻出几道疤痕,是极度紧张下挤压出来的害怕。 另一边掉下鳞道的渔福,虽然暂时没了三毒侵蚀,他却被石阶上凝聚出来的鬼手抓住,暂时无法脱身。 本来还想在利用鳞片附身来摆脱缠绕,但看到木道人的惨状,顿时脑门发凉。整个身子急速鳞片覆盖,随后像一条鱼似地从头顶跃出,金蝉脱壳。 渔福此刻的形象,就是一条浑身粘液,长着脆弱鳞片的鱼精,两只诡异的血目紧盯木道人方向的鬼船,生怕对方忽然闪现到身旁。 不怪他如此谨慎,在场众人,就属他离木道人最近。若是寻常腾挪,或许三息不到就能抵达他身旁。 深海之诡的噩耗岛主们有所听闻,但却不知道具体灾劫是何。直到鬼船夜入碎星岛,把鸣丘岛商船彻底覆灭,他们才首次见识到它的可怕。 固然是知晓了鬼船的恐怖,然而眼前这一幕还是超出了岛主们的想象。一位七品道士,纵然受了伤,身处不利的环境,手段却还有许多,面对鬼船侵蚀竟然无力抵抗。 渔福不敢再有所保留,哪怕拼了全力,也要先离开此地。 可能是他的福运发挥了作用,在化作鱼精逃跑时,并没有被鬼船盯上。 或许木道人的雾魂木的确效果不凡,堪堪抵挡住了鬼船侵蚀。 明眼人自然能看出,木道人无法逃脱鬼船的锁定,就注定了要死亡,道士如何与噩兆比拼道力呢? 石胖子与封岳阳也不再犹豫,各自施展手段,联手打通苍穹,顿时海水倾泻从顶层倾泻而下,如倾盆之水灌入古城。 李赫最后一眼看向木舟,若有所思,便不再回头,匆忙穿行而上。当然,在最后时刻,他没有忘记画姬,利用纸画与纸心的联系,将她卷了过来。 画姬由于虚画使用,浑身赤裸,被破碎的纸画勉强裹住,神色略带些羞涩地望着李赫。 若按常理来说,被个陌生男人夹在腋下,还如此状态,自然难免害羞。可画姬可不是寻常女子,只能说露出这般娇羞女儿态,就另有想法了。 李赫自然不会关注她的内心,实际上救她的唯一原因,就是其虚画噩兆,以及和黎漓的潜在的配合。 “轰隆!” 碎星池上贸易正欢,各家商户喜笑颜开,碎星岛护卫勉强维持着局面。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暗中观察着池水中央,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恰巧此时,不知多少顷的池水冲天而起,几道流光飞腾上天。 自然是李赫最先落在商船,他看向飘荡在水上的石池,以及封印的六把锁,微微皱眉。 纸手向前延伸,如巨锤一样探至锁印之上,迸发出火花。 这封印不止是六位岛主注入的道力,还有游魂道人使出的特殊封印符咒,短时间内的确难以破除。 但李赫望向石池中玲珑凋刻,栩栩如生的人面之象此刻已经模湖起来,整张脸都被抹平,失去神态。 心木印是李赫势在必得的宝物,其他的噩兆、祥瑞、钓手或许贵重,但拿到六品钓手后倒是没有太大的需求,何况此刻图录内隐隐有诡异波动,想必这因果割裂还需要他亲自镇压。 就在他犹豫之时,剩余的三位岛主也冲出海面,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聚宝的石池! 李赫也不贪心,喊道:“我只要心木印一件宝物,其余你们拿。” 石胖子脸色阴霾,狠狠说道:“你暗中偷袭,拿了六品钓手,还想吞石池宝物?” 李赫却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对方,冷声道:“游魂都死在我手,你们现在的状态,若是想拼命也无妨,不过多处理几件垃圾。 心木印是我必拿的宝物,谁抢我就杀谁!” 这话宛若冬日北风,顿时将场面气氛压至极低,一片肃杀。 还是流风岛主说了些缓和的话语:“心木印乃金银童之宝,她已然身死,给你也无所谓。 但你混入其中,谋划钓手,已经夺了最大的利益,就算你真的神通广大,能和我们剩下三人斗法,也未必能赢,不如各退一步。” 渔福开口道:“别磨磨叽叽了,成王败寇,下面古城石阵已经失控,再过一会恐怕会冲出碎星池。 这六道封印由封灵符汇聚,已经陨落三人,气息会慢慢消退,但需要时间,不如我们先共同出手,破解封印,再商议分配。” 此话倒是实在,对于各位岛主来说,抵达碎星岛的可不止他们一人,还有着不少手下。 眼看着鬼船肆虐,钓手被取,噩兆即将失控,他们还想着迅速撤离,的确不想再生波澜。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鬼船的恐怖,以及李赫神秘莫测的实力,压服了在座几位岛主,否则还费什么口舌,杀了再说。 李赫目光转向石池,发现有三把锁正在逐渐腐蚀,不过速度颇慢,若是照这个速度,起码还得一刻钟左右。但恐怕池底的诡异复苏不会给他们这么多时间,要么合力拿到宝物,要么提早逃命,这选择似乎很简单。 “好,我们合力击破封印!” 话音刚落,他便再次睁开幽绿童孔,紧紧盯向消磨得几把锁。 在诡绿纸目的凝视下,仿佛有一种无形束缚加持在秘锁周围,就连封灵符都在颤动。 一枚诡异府印渐渐显化,其内正不停地涌出鲜血。 三位岛主也不犹豫,最先卸去自身的道力,对应他们各自的灵锁应声而解。随后从内部攻击正在瓦解的灵锁,内外共力,不一会儿剩余的三把锁便化为烟尘。 也就是这时,三位岛主同时移动,朝着石池冲去,目标竟然是心木印。 刚刚的好言劝说,假意劝和,都是烟雾。毕竟李赫取了六品钓手,这件宝贝可是所有岛主心心念念的东西,何况如今更是付出三人的性命,将其虎口拔牙夺了出来。 不管他们表面怎么说,都不会放弃这次机缘。 商船手下?财货宝物?对于岛主们都是浮云,人死了再招募即可,财货就算装满整船,又如何与钓手相比。 故而三人不约而同地对心木印出手,攻其必救。 毕竟他们已经见识了李赫纸画的诡异,就连游魂道人这幕后黑手都着了道,实在没有太大的把握对抗。何况见其纸画神通,逃跑遁匿是一绝,还真不好限制。 唯一的破绽,恐怕就是李赫还想着心木印这一宝贝,或许能纠缠住。 一旁的画姬见到这幕,也有些担心起来,她太清楚风沧海界这群岛主的性子了,贪嗔痴俱全,不见棺材不落泪。李赫太早把底牌暴露了,让几位岛主孤注一掷,利用心木印拖延其脚步。 还是太年轻了,轻信了这几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李赫脸色狂怒,似乎被三位岛主的奸诈给激怒了,纸目幽光大作,纸手也遮天蔽日地施展而出。 然而岛主们也不是吃素的,石道人轻轻一挥手,空中便有乱世丛生,挡住纸手前进的道路。 诡异妖风也袭来,利刃割破纸臂,一节节地掉落海面。 渔福鬼鬼祟祟地靠了过来,竟然催动术法,在画姬身上显出一枚褐色鱼鳞,将画姬四肢封印起来,束缚她的行动。要知道他的示好,可不是那么好接的,想要获取渔谷的情报,就要付出代价。 面对渔福这位七品道士的诡异诅咒,可不是人人都像李赫这般。起码画姬是没那么大能力,就连虚画之术都无法施展,只能任由对方困住。 李赫迫不得已,幽目挪移,配合纸心从画姬体内长出新的纸张,将鱼鳞覆盖,画姬才堪堪虚画成功,依附在李赫身旁。 不过这么一耽搁,夺取石池之宝的路径彻底被封锁,有石胖子与封岳阳拦路,渔福在旁策应,就算他们在石阵中受了损伤,却仍旧是实打实的七品道士。 或许李赫晋升后有实力对付他们,但现在嘛,自己也有钓手需要处理,又没办法快速解决战斗,的确被拿捏住了。 其实渔福攻击画姬,也是在拖延李赫,若他不管不顾手下人的死活,还挺麻烦。可李赫出手救援画姬,正中他的下怀。眼前神秘人道法高超,心思却还有点稚嫩,为了一个波大肥臀的风尘女子,就把宝物拱手相让,也不过尔尔。 渔福看了眼抱着虚画的李赫,露出笑容:“心木印没问题,只要你把钓手留下,这石池中的宝物任你挑选,否则别想拿走一件宝贝。” 石胖子也奸诈地说道:“如果你交出钓手,我们保证不会动手,让你把池内宝物带走。” 被哄骗一次,还会上当第二次吗? 画姬匆忙在耳边吐气:“别信他们,只要钓手交出去,他们必定会联手分赃,毕竟相对于你的行迹,三位岛主更知根知底。” 固然有可能一桃杀三士,可面对李赫这个神秘之人,三位岛主倒是颇有默契,丝毫不提钓手的分配,总之先困住李赫再说。 场面一时陷入凝重气氛,李赫颇有些生气,却又无奈,只能在那里苦苦思索。 就连被夹在腋下的画姬,都能感受到李赫的颤抖。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就算再英雄了得,也得做出舍弃。 封岳阳看了眼逐渐沸腾的池底,微微皱眉:“快点选择,池底诡异入侵,要降临了,你若不交出钓手,我们就彻底毁了心木印。” 听到这番威胁,李赫似乎陷入更深的纠结之中。 随后。 转身飞遁,纸画延展,朝着天边行去。 不过几息就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三名岛主。 跑了? 没错,李赫就是跑了,这速度就算他们想追赶,暂时也无法跟踪。 何况眼前还有未曾分润的石池宝贝,别看他们在谋求钓手时一致对外,可真正面对利益分配,还是各有心思。 追李赫?不说能不能追上,就算跟了上去,能否打过也是未知。 毕竟石阵中纸画与纸人的表现,可是震惊了几位岛主,若李赫虚有其表,他们早就联手杀人夺宝,还用得着这般废话?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岛主们不知所措,不过细想一番也是,就算心木印再有用,和六品钓手还是没法比啊。舍弃必定拿不到的东西,带着收获颇丰的宝物离开,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但让人憋屈的是,既然能想通,之前说什么狠话,搞得大家如此尴尬。 不过岛主也留了一份心眼,刚刚李赫的施法不像是虚晃,必定是想要心木印的,若是拿到此宝,或许还有机会交易。 想到这里,他们齐齐看向封印,众人联手施法打碎最后枷锁。 可里面的景象却让他们膛目结舌。 石池一角,空了一个小洞,周边痕迹就像是被书本狠砸,给生生掏出一个通道。 栩栩如生的凋刻,人道权柄之宝心木印,已经不翼而飞。 第一百六十七章 收获颇丰 李赫飞速奔逃,很快便抵达碎星岛港口。 但他没有丝毫停顿,纸路继续朝前铺展,直到快要看不见岛屿,才堪堪停下身子。 在某处不起眼的灯塔石礁,一艘小船正静立在此,一位船夫静静等待,正是之前为他们引路的闫居。 李赫夹着画姬落于小舟,丢给她一件纸衣,让她勉强穿戴,不至于暴露。 此举主要也是为了消除她身上隐匿的道法手段,渔福鳞片隐患也让李赫心有忌惮,毕竟是七品道士,手段不俗,还是检查干净点为好。 果然,在纸衣覆盖下,画姬身上又有两道排斥道力。 一处隐没在其手臂上,像是只狰狞恶魂,此刻却渐渐消散。这股气息与游魂十分相近,看来碎星殿主对岛上的两大势力早有布置。 不过随着游魂道人身死,这后手也来不及使用。 另一道比较麻烦,是刻在腹上方的蝴蝶印,红蓝双色翅膀,光是窥见就有种迷醉的错觉。想必是画姬背后势力留下的控制手段,之前她多次想要联系身后势力,最终没有实现。 说明她自身也有所忌惮,毕竟因为自己对欢喜咒娘的贪心,想要晋升隐而不报,也是大罪。 所以她现在铁了心跟随纸岛,未必没有寻求庇护的想法。 这道控制暂时不好动,能够让游魂道人都畏惧一二,不敢彻底翻脸的隐匿势力,所下咒印必定有些东西。李赫决定等晋升七品后再处理,不过必须得快。 碎星岛如此大的灾祸,必定是瞒不了太久。 画姬抱着纸衣勉强遮掩身体,她窥见李赫神色明灭不定,故而心中极其忐忑。 她驻扎碎星岛多年,掌控艳香阁,自然晓得身体上有些控制。即使修行已至八品,人前超凡,可也有许多无法决定的东西。 直到败给李赫,生命受控于他人之手,画姬也就没了多余的想法。如果能借助李赫来斩断过往,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要是对方嫌她麻烦,将其抛弃怎么办? 画姬下意识地将纸衣往下拉,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但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位爷可不吃这套。或者说,她不够格。 于是画姬想了想,开口道:“我愿为大人效命,别的地方不敢说,碎星岛深耕多年,也有一定势力。 若是大人对心木印感兴趣,我必定能探到是哪位岛主带走此宝,之后等他们分开再行夺取。” 她倒是有些摸清了李赫的喜好,心木印的确是李赫志在必得的宝物。展现自身用处与人脉,确实能够增加受庇护的可能性。 只是…… 李赫转过身来,刚才愤怒、无奈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冷漠。 他伸出手来,上面放置着一枚小小木刻,面部无神,一副死寂之象。 “你说的是它吗?” 画姬不敢置信地看着心木印,明明李赫那么焦急、狂躁,纸手还冲入封印符咒内,什么时候…… 她忽然一顿,四人合力开锁! 其实那时候李赫就留下手段,之后一切应对都是欺骗对方,让他们以为他志在必得,却忽略了石池内的情况。而李赫趁机盗走心木印,逃之夭夭。 她本就奇怪以李赫如此稳重深沉的性格,为何会对几人说出他的目标,还那么信誓旦旦。当时还以为是有些见宝心切,看来还是自己太年轻了。 “大人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李赫摆了摆手,言道:“你也不用熘须拍马,我见你打听消息、置办拍卖有些手段,故而留你一命。 到了纸岛,听候贸易使黎漓的命令,安心办事,我便保你无忧。” 画姬顿时心中欣喜,放下忧虑:“岛主大人放心,我必定听您号令,肝脑涂地。”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她对神秘的纸岛以及贸易使都十分好奇。 风沧海界已经平静了数百年,固然海盗流窜,道国只封地不管辖,却也离大陆不算太远,没出过大变故。 这神秘岛屿和李赫一出现,就是腥风血雨,整个海界有名有幸的岛主死了一半。不仅如此,海地石阵暴动,沉船复苏,还有深海诡异来袭,简直灾厄连连。 要说和李赫及纸岛没关系,画姬信都不信。毕竟对方降临碎星岛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欢喜咒娘的踪迹。 而欢喜咒娘恰巧就潜藏在石阵之中,之后的一些列事都是围绕古老海城进行,再看李赫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谋而后动。 修者做判断,往往不看那么多繁杂的影响因素,只看最后结果。李赫活着夺宝,七岛主死伤大半,这还用问什么结果吗? 再有最后时刻戏耍三岛主,连她都被蒙在鼓里,可见其谋划深远,区区七品岛主根本不是对手。 李赫瞥了眼无限脑补的画姬,他自然晓得对方在想什么。 其实最后时刻夺取心木印,主要功劳还是图录。面对道权之宝,就算他本身没想法,图录也必定会尽全力抢夺。 石池封印的确坚固,可四人破坏掉外层灵锁后,李赫已经留下纸页痕迹。 面对缺乏的人道权柄,根本不用他多说什么,图录自己就会消耗底蕴,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 对于此事李赫心知肚明,丝毫不担心它的积极性。 因此他看似愤怒出手,不过是虚与委蛇,为图录争取时间。 至于画姬认为他是幕后黑手,那可真有点高看他了,把半个海界的岛主杀掉,甚至能威胁到数百万生灵的深海诡异,李赫一个小小的准七品道士,可不背这个锅。 不过要说完全和他没关系,也不尽然。毕竟噩兆图录就是灾厄之匙,他现身于此地,其实已经是某种灾祸的预兆。 自封一个祸星的称号,李赫都觉得不算冤枉。 不过深海之诡的降临,也让李赫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道界中的道国,可不是画界里被封闭的场景,确确实实有大人物坐镇。 就算过去对沿海地区不管不问,可若是有噩兆入侵,下一步就会危害岸边,还能够静默无声?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来者真的不善。 他想要让纸岛保持稳定,不受此次灾祸波及,还得做更多的准备。 在一旁划船的闫居,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画姬他自然认识,那晚大战,他就在旁边。亲眼看到李赫杀掉金钱居的两位道士,压服画姬,从此艳香阁成为其手中工具。 如今看来,恐怕连这位美艳绝伦的妇人,都成了李赫的手下。 他很识趣,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拼命划船,向着目标之地行去。有些女人的确很美,却不是他这样的人能享受的,哪怕多看一眼,也会遭遇不测。 小舟划了不一会,远处便传来响彻天地的声音,仿佛是火山爆发,将整个碎星岛中心击的粉碎,无数池水喷发至天际,随后落下,海面卷起数十米的浪潮。 李赫与画姬纷纷看向岛屿处,却没有太多惊讶。 碎星池底与石阵和沉船连接,噩兆复苏势必要侵蚀整个岛屿,这是不可逆的灾难,并非人力能够扭转。 只是速度还是有些超乎寻常的快,恐怕三位岛主还没有分赃完毕,就已经遭了灾祸。 朝远方看去,在冲天而起的池水中,似乎有一艘破损鬼船漂浮其上,静谧、死寂,充斥着不详的预兆。 李赫忽地察觉,即使在图录中,那枚钓手隐约间不安分起来,开始闪烁顿挫,发出某种呼唤。 就在这时,从祭台之上天地二印结合,凝成囚笼,将钓手彻底罩住,切断它的反应。 不过李赫心脏之地,弥漫出些许黑色雾气,刻印出一艘古老而破旧的木船,时隐时现。 他动用纸心,甚至剜下皮肉,却无法将其消弭。这艘木船仿佛锁定了他的魂灵,彻底寄生在此。 见到这一幕,李赫微微皱眉,却没什么出乎意料的表现。 实际上此枚六品钓手与沉船关系极深,甚至有三毒诅咒覆盖其上,因果联系过于深刻。 即使以图录镇压,也未能完全割裂他们的联系。 刚刚在碎星池上,李赫匆匆忙忙离开,就是怕体内压制的钓手出问题。如今看来,隐患怕是不小,还得迅速返回纸岛,晋升七品,才有机会彻底根除顽疾。 如今图录不仅仅压制着六品钓手,还对黎漓这个欢喜咒娘进行了封禁,压力堪比当时从大阴阳画界刚出来那会。 幸好如画回归,他的实力也渐渐恢复。即使仍有伤势在身,也是拼图残缺的问题,需要的是完成最后一步。 其实夺取星核,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在石阵动手开始,他就没办法压制自己的噩兆进度了。 唯有一条路可走,便是晋升七品。 “快些划,找到桦磊他们。” 李赫还是催促了一番,单靠闫居一个普通人自然无法提升效率。于是画姬亲自下场,闫居辨认方向,不一会便寻到了停在海上的商船。 三人刚刚登上船,李赫便吩咐道:“不要利用道法前行,尽量用普通人划船前行。 用隐匿符咒把各类道力澎湃之物潜藏起来。” 虽然不明白李赫想法,但岛主此举必有深意,桦磊作为纸岛最坚定信服者,一概是不打折扣地执行命令。 很快商船就被遮掩起来,满载盛椰果的货船,以及配备齐全的船夫,皆是属于纸岛的财产。 那日港口火拼,身为货主的何奎,吓得魂飞破散,再不敢多说什么,更别提探究纸岛隐秘,连带船和粮食都给了他们,早早离去,倒是运气不错,免了此刻灾难。 碎星岛此刻的惨烈景象,就算他们已经离开数十公里,依旧能窥见滔天海水倾泻,可想而知岛上的情况多么糟糕。 那几位岛主各自沾染了三毒气息,离碎星池又那么近,未必能够全身而退。至于岛民及商客,只能说是自求多福了。 见一切都整备完毕,桦磊执掌烟火海图,朝纸岛行去,他也就不再关注。 双目紧比,陷入沉思,开始全身心压制钓手及噩兆。 他需要保证在返回纸岛前,不至于让这些诡东西复苏。 同时,他也在盘点此次碎星岛一游的收获,的确有些出乎意料的丰厚。 出岛的两件大事,其中解决粮食问题。满船的盛椰果不说,就连海粮种祥瑞都已拿在手中,足够养活数万人,就算再掠来更多的人口,也能养活的起。 这么一来,纸岛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潜心发展,实行所谓的隐匿计划也完全可行。 哔嘀阁 第二点,找回黎漓。欢喜咒娘现在就被镇压在图录之中,处于一种即将爆发的临界点。若是李赫放开控制,黎漓恐怕立刻失控,变成只知交配的发情野兽。 不得不说,欢喜菩萨的香火神道有些诡异,更像是走的噩兆之路,就连石阵都能入侵进去。想必在其活着的时候,声名不浅。 要想彻底收服黎漓,便得要他晋升七品,再尝试一番。 不到万不得已,他确实不想丢掉这位贸易使,海上商路,目前实力、才能、出身兼备的,也只有黎漓一人。 当然,要是真的救不回来,李赫也不会强求,那就是她的命数。到时候他会安排其余人来接手贸易之事,黎家则彻底烟消云散。 关于欢喜,还有一件无极永乐袈裟,本来是画姬配合虚画所用的袍子,但似乎和香火道有极深牵扯。因此被李赫扒了下来,扔给黎漓。 除开两件基础事件,其实更多的收获来自海城。 钓手就不必多说了,乃石阵中枢,连接沉船与石阵,拥有极其诡异的因果,连噩兆图录都无法彻底斩断,后患极大,目前危险度极高。 他让桦磊禁止道法,并用人工划船,就是看到之前木舟以及鸣丘岛海船被袭击,猜想到的某种可能性。虽说不是确定,但以他对灾厄的感知,有此番预兆,也是八九不离十。 六品钓手虽然贵重,但不是立刻能够转化实力的东西,只能说是底蕴和潜力。 其实这趟最大的收获应该是星核,图录指定融合噩兆的宝物,本是游魂道人及其家族数百年隐匿,布下的后手,却被他夺了先机。 其中不仅仅是衍化噩兆的能力,似乎还有些星辰隐匿的深邃秘密,等待探究。 可这份奥秘,也有可能是毒药。故而他不敢听信图录之言,将其直接放入纸心,还是要寻到一个静处,特别是属于自己的领地,方圆之内,噩兆道国,才能够细细探索。 心木印算是意外之喜,固然图录对此最爱,可能否成为图录的拼图还有待商榷。毕竟不是所有的府印都能作为图录一角,这是离开纸画后的第一个道权之宝,正好用来尝试。 李赫有预感,若是能集合天地人三权,或许能够激发图录的某种威能。到时候他晋升七品,也有更大的把握。 总体来说,已经是赚的盆满钵盈,甚至李赫一度怀疑,当时他们看王卞的海图,做出选择。图录这灾星属性,已经在暗处影响气运。 否则怎么如此恰巧,就碰到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件。 灾祸常伴,福源在后。 这才是噩兆图录! 但看了眼胸口隐现的古老木船,李赫又清醒过来,没有什么好运是必然的,更大的危机已经到来。 若是不能妥善处理,灾劫随时能把他淹没。 第一百六十八章 纸岛海印 纸岛周围的暗流涌动,桦磊自然是清楚的,指挥商船沿着合适的海道航行,渐渐望见熟悉的岛屿。 很平常的一座岛屿,沙滩上空无一人,就像荒岛一样。 起码在画姬与船夫看来,是这个样子的。比起碎星岛或者别的大岛屿,起码港口是标配之地,纸岛都没有。 桦磊自然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中,他却并没有多言。心想等到这群土鳖进入真正的内岛,才明白啥叫天外有天,岛外有岛。 要知道当初在内岛,那可是饱受欺凌,生怕从哪里走出个山野乡夫,就把自己给干掉了。 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言语。照理说也是堂堂九品道士,一位名声赫赫的岛主,却根本没有任何地位。 就连看牢门,都得谨小慎微。哦,对了,本来收服的几个小弟,也被凌琼大人给带走了,他如今依旧是光杆司令。 桦磊又望了望海船,人肯定是不用想了,轮不到他指手画脚,不过总算是外面来的歪瓜裂枣,不可能都像纸岛那么厉害。 他在航行途中已经多次反复测验,的确没有那种扮猪吃虎的存在,都是普通人。这下可安了心,总算不会被莫名出来的家伙一拳打死了,名次能提高些。 最关键的是,这趟旅行,他鞍前马后,为纸岛立下汗马功劳,满船的盛椰果,海粮种祥瑞。都是他伴随在岛主身旁,参与谈判的。 虽说没太大作用,但也重在参与。 最主要的是,保护岛主安全,制作海图。好吧,也没发挥啥作用,但也有苦劳。 这次总该提升些地位,能在纸岛占有一些之地。 当商船靠岸,凌琼带着道兵们接到消息,前来搬运粮食。 看到这些不俗的道兵,船上之人才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要知道沧风海界更注重个人实力,虽然道士大爷们不少,可正规的道兵却不多,通常只有道国才会有这么精锐的部队。 凌琼所率领道兵,一个个身穿铠甲,身周弥漫着特俗气息,甚至有血红之噩隐匿,十分古怪。肉眼看去,就觉得他们充斥着不详,极其不好惹。 普通船夫或许只是直观的惧怕,然而有修为的人能看到更多细节。画姬见到凌琼和道兵,彷若一个整体,时而松散,时而汇聚,似乎由草阵结成,又有诡纸粘合,道力连贯,通达自由。 这等精兵,配合凌琼这位深不可测的领队,恐怕能够对抗一位七品道士,围而杀之。若是兵士再多些,凌琼再强一些,简直不敢想象。 如此阵容,她只在澜海道国的海司见识过。虽然纸岛目前还没有道国那等气派,可也能窥见底蕴,潜力无限。 见众人惊讶目光,桦磊变得趾高气昂,与有荣焉。 恰在这时,商船上飘来一阵纸灰,一位如画中仙子的女人落在舱内,瞥了桦磊一眼。 桦磊顿时感觉浑身冰冷彻骨,仿佛被扒光了晾在暴风雪中,甚至隐约间有股杀意在弥漫。 他慌忙介绍道:“这位是如画小姐,乃是八品道士,纸岛守护……岛主的身边人。” 虽然话语没错,可寒冰快要冻住他的身躯,就连尸臂都有些复苏的迹象。在生命威胁下,桦磊脑子飞速运转,灵机一动才想出后面的话,勉强蒙混过关。 不过桦子心里委屈的很啊,他这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吧。这位姑奶奶让他照顾岛主,他可是尽心尽责,没任何怨言。何况他这实力,也没有资格反抗啊,怎么就得罪了这位。 正苦苦冥思之时,忽地眼角瞥见身后的画姬,披的竟然是岛主的纸衣! 顿时他明白了自己的过错在哪里。 可还不等他开口,如画就说道:“你这一趟收获不菲啊,满船盛椰果,还有海粮种,应该给你报一功。” 如果是刚刚自得意满,那桦磊必定应承下来,还颇为欢喜,这个时候嘛。望着这位纸岛守护,岛主禁脔的诡异纸女,桦磊吓得魂都快飞了。 他哭丧着脸,吱吱呜呜道:“大人,没什么,这都是岛主的战利品啊,我真的啥都没干,一点用都没有,羞愧难当。” 谁知如画脸色瞬间变冷:“如此废物,要你何用?让你护卫岛主,却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这跟班难辞其咎!” 桦磊死的心都有了,感情横竖都是他的错呗,问题就凭他这小拳脚,如何能管的住岛主? 正当如画要出手惩戒时,似乎有一声轻音呼唤,她才放下手,哼道:“先卸船吧,回来的这些外人,去一趟岛心,我施法检查一遍,有没有诡异附身。 岛主去秘地闭关,有要事也不要打扰他,诸般管理事由皆归钟闵绝断,诡异之事禀报我即可。”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岛内飘去。 等这位姑奶奶离开,桦磊站在船上,骨架都快散掉了。 凌琼上前一拍,差点把他拍的坐在地上。 神将啥话也没说,只是看了眼画姬,对着桦磊竖起了拇指,仿佛在佩服他的勇气。 然而桦磊内心却悲惨无比,谁能想到出岛一游,直接得罪死了纸岛二当家,这还怎么混。 可他实在是冤啊,从始至终,他与画姬连话都没说几句,都是岛主一手操作。 不仅如此,黎漓也被寻回,桦磊是知晓的。到时候这位大奶奶晓得岛主带回两个野女人,岂不是要把他活噼了? 画姬久在风月之所,自然心思敏锐,之前根本就不敢开口。 当然不只是对方的敌意,还有纸女那恐怖的威压,以及与李赫同出一源的噩兆,威胁度极大。 甚至纸心跳动都加快几分,说明对方有实力影响到纸心,掌控她的生死。 画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对方明明道力不强,可给她的压力超出寻常,简直是另一个李赫。 因此她只能装鸵鸟,不敢吱声。 这时对方走了,才开口询问:“这位姑娘莫非是岛主夫人?道法不凡,道力超然,想不到这座小岛还有如此高手。” 桦磊听到询问,气不打一处来,刚刚连话都不解释一句,等纸女走了就细问。他刚想呛对方几句,但看了看对方披着的纸衣,将话语又咽了回去。 “这位纸女乃是岛主大人禁脔,关系密切,更是掌控岛内风吹草动,是纸岛的二号人物。 我知晓你是八品道士,但能不惹她就不要惹,否则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桦磊说完便跳下船,一熘烟跑掉了。这世界太复杂,还是回囚笼避几天,躲躲风头再说,不然哪天自己的手脚被发现在草丛中,也不会惊讶。 …… 李赫回归纸岛后,立刻来到祥瑞之地,他已经有些压制不住钓手了。 身躯之上的木船越发清晰,仿佛在他的皮肉之上游荡,从深海的迷雾中驶出。 造成这个现象的主要原因,是李赫利用图录吞噬心木印,尝试融合新的道权。故而噩兆图录暂时无法割裂因果,平衡开始打破。 不过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本来钓手内的诡异就极其难缠,若是维持现状,再有他动手后噩兆的复苏,只能越来越走向毁灭。 如今的办法,便是利用图录吞噬心木印,天地人三印合一。随后再利用星核来融合噩兆,晋升七品,方能重新平衡体内的道力。 这次晋升没有新的祥瑞,虽然图录指引利用星核平衡,可也异常凶险。想要保证晋升成功,便只能加强图录道权之力,才有机会压制噩兆。 他修炼图录,乃是继承方寸之地,噩兆道国的方法。想要在体内凝聚真正的自由道国。 故而镇压噩兆的力量来源,就是领地内的变异祥瑞,以及府印道权之能。 之前有过八品祥瑞五劫续宝根的晋升,勉强维持祥瑞方面的平衡。但纸心与不详纸厄都是极其凶险的噩兆,很容易就失去控制,还得有更强大的镇压之力。 而李赫寄予希望的就是拥有天地人圆满的府印。 这一步是图录来做,整个图录天地内再次震动,天空之上翻卷书页,放置天地二印的祭台再度漫起血池,汩汩血水环绕在祥瑞土地之外,妖异非凡。 心木印的木刻已经被摆在祭台中央,里面还剩下一道隐秘的道术,若是被强势入侵,就会立刻损坏核心,自毁于无。 但这些小手段在图录面前,自然不堪一击,天地二印盖在纸张上几个字,贴于心木印上。 “人道之权,收束法内; 天地已有,速速归位。” 顿时无面木刻化作一道青烟,飘洒在祭台之上,融入天地二印之中。 不过李赫的担忧出现了,道界的心木印,比起出现在大阴阳画界中的府印,似乎差了些层次。 青烟悬浮于府印之上,却未能融入进去,内里似有贩夫走卒,官商农士,道士女尼,时而嘈杂无比,时而尽然有序,不一而足,就是差点东西。 眼看心木印化作的青烟飘在外面,不能融入祭台。李赫皱了皱眉,却不是全无准备。 他拿出一箱纸画中流通的灵币,再将之前从金钱居夺来的落地金钱取了出来。 金钱一遇到灵币,瞬间“嗡嗡”作响,仿佛见到什么稀世珍宝,比祥瑞的反应都大。 其实当初琳掌柜拿此宝追逐而出,李赫就有了感觉,金钱感兴趣的似乎是灵币。 再联想到在金钱居内见到的四象炼道,宝钱的来历,李赫便对纸画中的灵币有了想法。 比起流通在道界中的阴阳纸钱,由四象炼道凝聚,他直接从画界中带出的灵币,应该是更有作用才对。 如果说心木印与天地二印有什么区别,或许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纸画界内的诡异侵蚀,如果要达成新的平衡,就需要加点料。 李赫将灵币与落地金钱一同撒在飘散的青烟上,施法将它们彻底融碎,化入其中。现在不是心痛宝贝的时候,好钢用在刀刃上。在晋升关键时刻,道宝与灵币作为资材都是应该的。 没过多久,心木印青烟便吸收了灵币与落地金钱,化作一股带有纸灰的飘荡碎末,颜色渐渐变得鲜红起来。 天地二印似乎察觉到这份异变,渐渐变得不再抗拒,主动吸纳了心木印的烟气。 之前的持国厚土令、残缺黎印、心木印,都变得模湖起来,开始凝化成一枚崭新的府令。 其质坚硬,其息澎湃,其道超脱。 巴掌大小的令牌,呈扁圆状,初看血红隐匿,周边有四色之纸。若是细细久盯,似乎能窥见里面行人街道,车水马龙,繁华无比,简直叹为观止。 再向外围看去,发现城镇周边是一座小岛,其上祥瑞生长,万民兴业,一片安详之态。然而在岛心牢笼,黑暗中隐隐冒出几双诡异的眼睛,正凝视着四周。它们既是守护,也是灾厄。 而在令牌中心,刻下“纸岛”两个歪歪扭扭的墨字,仿佛什么邪恶之物用爪子抠出来的痕迹,最后化作这枚府印。 李赫在见到府印瞬间,就晓得天地人三道权成功合并了。 之前拥有天地二印,他能察觉到自己对领地天空所属,大地所属,如气候、风雨、地脉、土壤、河流等一系列自然因素,都有着极强的感知,甚至能够移山填海。 不过对于领地中的人,却只能够凭借祥瑞来间接感知。 现在却不同,纸岛上所有的人,仿佛出现在一张巨大的棋盘上,每一个活着的生灵,都是一枚棋子,布置在何方,有何用途,都了然于心,洞悉一切。 当然,这不意味李赫能够随意控制这些生命,但生命的气息却彻底与纸岛绑定了起来。 若是他愿意,岛民也接受,他能够很轻松地就赋予对方某种道权,享受到纸岛的天地大道。 这也就是说,即使一个普普通通的岛民,只要接受敕封,就能够简单的挥手挪丘、一声禁雨,当然,只限在纸岛上,且必须有海印的加盖之旨。 如此神通,只有道国之玺,才能见到。其范围更广,权限更强,甚至言出法随,能够令万噩寂灭。 可要知道,如今李赫不过是准七品的道士,府印更是勉强三道权合一,就能做到如此威力。若是日后图录再有所长进,岂不是能够号令诸海,沉陆陷天? 虽然早知噩兆图录乃不凡之物,此刻却也更是加深了李赫的信心与不安。喜的是如此宝物在手,纸岛如有神助;忧的是图录可不是好相与的,其灾劫预兆,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危险。 说再多也没用,走到如今,李赫有进无退。 他取出星核,胸脯自动融开一个大洞,将其放入纸心,整个纸人身躯被幽暗笼罩,仿佛镀上一层石皮。 万事俱备,七品晋升在此一举。 第一百六十九章 鬼船臂驶 星核入心,纸躯不由自主地抽搐一番,蜷缩起来。就像是失去水分干煸的衣物,团成一圈。 李赫的手脚如碎布一片片掉落,不一会便痛苦的倒在地上,大声喘气。 玲珑纸心发出强有力的跳动,想要获取整个身躯的掌控权。但纸人、纸画、纸目等一系列零件都有些不甘心被掌控,两者爆发激烈的冲突。 结果就是,纸心不停翻动,里面记载着他的生平琐事,甚至一举一动。李赫的手脚开始无意识地挪动,却时常出现手腕外翻,胳膊折断,腿脚裂开等诡异之况。 鲜血不停涌出,飞溅在脚下。 李赫面露狰狞,极力忍受着非一般的痛楚。他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像是被打断重新接住,五脏六腑翻山倒海,且这个过程无线重复,根本不晓得何时结束。 若是照这个进度下去,别说晋升,怕是连意识都会被磨灭,化成一个冤魂,被生生痛死。 就在他即将忍受不住,飞溅的鲜血也洒在米粒之上,顿时星核裂开,化成点滴粉末,飘散于纸心上。 有一股特殊的道力,彷若柔软的绳子,一头牵线纸厄,将不详有序汇入其中;一头牵线纸心,像是书本装订线,贯通其内。 两者合二为一,渐渐凝聚。 恍忽间,李赫像是窥见一片漆黑虚空,穹顶无限,幽暗左右着整个世界。而在某处动荡之地,有星辰崩裂,飞溅而出,穿过无尽时空,携带火星与诡异,落于大地。 这种窥伺,并非直接观看,而是一种感觉。他漂浮在虚无中,冰冷而寒寂,渐渐失去生命气息。 更恐怖的是,背后仿佛有一双可骇的眼睛在凝视着一切,等待万物的终结。甚至不停歇地呓语在耳边狂乱,促使他转头一看。 这种诱惑是直接作用于魂灵的,比三毒诅咒还要威胁,特别是对于道士来说,彷如大道之源,在默默的招手。 但李赫却不为所动,他明白星核的来历,特别是在晋升的关键时刻,见到这熟悉的幽暗星空,大概已经猜出了身后是什么东西。 当初在图录内,已经揭示过一次灾劫化身,如今没有神瑞帮忙,他是万万不会直面这些劫难的。 若他不想,对方就拿他没办法,这是李赫修道最大的底蕴,或许也是图录给出晋升之道的原因。 不得不说,这种融合极其霸道,将两种八品噩兆硬生生合并,将一切排斥反应压制,依靠的可不止是星核的那点衍化之道。 换一个人来,或许也能融合成功,只是成就七品后,是否还叫李赫就另说了。也只有他天外之魂,不受噩惑的本质,才能抗的住。 从这一点看,图录有些不安好心。李赫虽然不晓得自己这身躯现在是何等状况,但受到未知灾祸的注视,绝对不是件好事情。 甚至在转身后,极有可能被劫尊附身,也不是没可能。 等到星辰之光渐渐溟灭,李赫也恢复了状态,再一睁眼,破碎的胸腔慢慢闭合。纸人之躯也不再崩裂,重组每一处器官。 最关键的是,在纸心的书页上,似乎画出一具完美的躯体,行、坐、立、动,无所不能。上面有着隐秘而不可或缺的经络,遥控着整个躯体的行为。 他有种感觉,在晋升七品之后,纸躯不再是他的弱点,即使被厉害道法割裂身体,也难以损害其本质。不过有强就有弱,玲珑纸心的重要性被放大,若是受到致命袭击,估计会有不详。 从八品到七品的晋升,除开这场星核带来的诡异凝视,倒是没有出现太大的波折。 李赫对弈也心里有数,纵然执掌图录,晋升的关键就是历劫,可他最大的劫难,也就是苦茶岭血与火,逃离大阴阳画界,这都是九死一生的灾厄。 稍有差池,整个岭地与他都将覆灭。不仅如此,画界中的噩兆影响至今存在,纸岛及他都已经被打上画界的痕迹,而黎漓也受到欢喜香火道的诅咒。 可以说走不过这劫难,根本不用想什么晋升,已经埋葬在画界消失的黎镇,淹没在历史长河。 而玲珑纸心便是纸画劫难最大的福源,至于星核的获取,实话说,比起那场看不到生路的灾祸,已经算很普通的劫数。 没办法,在大阴阳画界这种灾祸之地久了,承受能力无限度拔高。在正常人生存的道界内,的确有些如鱼得水。 不过李赫也明白,道界才是万物生灵的最终场合,十二劫尊复苏必定要应在此地。到时候生灵涂炭,末日终章,惨象只多不少。 自己与纸岛的疯狂积累,也是在提前准备,为得就是在将来能有一席之地,勉强苟活。 在李赫融合纸心与纸厄的同时,图录祭台上的纸岛海印散发出强赫的威势,天地人浑然天成。像是巧夺天工的匠师,在凋琢一件完美的工艺品。 三株变异祥瑞则是道力基础,稳定图录内的天地,真正的化作一处封闭天地,掌控万物。 在图录之内,李赫的身躯与道力稳中提升,仿佛一切水到渠成,七品境界,需要的只是时间罢了。 可就在他利用图录压制噩兆,各类平衡消耗最大时。 一艘古老游船冲破牢笼,勐地撞在他的纸躯之上,李赫勐地后退几步,呕出一口鲜血。 在他的腹部,隐约的古船彻底烙印下来,从远方驶出。穿过他的纸心,游荡过各类器官,像是在血液的航道上行驶,最终停靠在他的手臂上。 只见惨白的纸臂,浮现一艘古老海舟,周围弥漫着朦胧的灰雾,无法窥见甲板真容。 依稀能看到一滩血红池水,以及映照在远方的红月。 六品钓手消失了,化成古怪海舟,附在他的臂膀上。 李赫却高兴不起来,本以为晋升七品后能够处理它,结果刚刚星核泄露的诡异气息,似乎刺激到了钓手背后的噩兆,将它彻底激活。 不过目前还顾不上探索钓手的变化,当务之急还是要完成七品晋升,才能细究身体上的变化。 李赫盘腿坐在祭台之上,背靠纸岛海印,渐渐陷入沉思。 …… 纸岛岛心之上,如画检查完外来者,确实发现几个异常的状态。她可不会留手,通通处理干净。 正想着要不要去找找桦磊那小子的麻烦,把他那水尸臂卸下来。门外却匆忙跑来一个道兵,满脸凝重。 大人,东侧海岸出现了诡异,您快去瞧瞧! 如画勐地一愣,她与李赫同享部分权柄,在纸岛之上几乎无所不知,海岸出现诡异,她竟然毫无察觉。 什么诡异?说细致点! 道兵吱吱吾吾:一艘鬼船停泊,上面阴森无比,疑似有噩兆出现!而且越来越多。 如画微微皱眉,身子一闪,便朝东岸行去。 刚出府衙,就见到弯月当空,却没有浩瀚明亮的意境,反而弥漫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恍忽间,弯月变得鲜红又妖冶,所照之处,冰寒彻骨。 为您提供大神不减狂骄不笑的《噩兆道国》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九章 鬼船臂驶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章 迷贸鬼市 待到如画现身岸边,周围已经汇聚起不少的道兵,将诡异之地团团围住,他们自然离得颇远,不敢靠近。 因为眼前场景实在是太过诡异。 在海岸旁,本来清澈的海水泛出鲜红之色,一艘破旧古船停靠在岸边,上面灰雾朦胧,阴森无比。 一条长木板从甲板上丢下,探至沙滩上,木板腐朽沉旧,还有着灰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液。 凌琼正守在木板之下,浑身披甲,警惕万分。 “这艘鬼船什么情况,有噩兆出现吗?” 如画漂浮至凌琼身旁,出声询问道。 凌琼面色凝重地说道:“这艘鬼船不知何时出现,但绝对不会超过一时,道兵们都有在岸边巡逻,肯定是最近才现身。 船上有古怪,似乎有噩兆在徘回,不过还没有真正的下来。 但我担心迟早有诡物出现。” 如画将目光挪向鬼船,她的眸子穿透浓郁的灰雾,似乎有穿着破烂的尸躯在挪移,船头掌舵者是空荡的水手衣袍,正摆弄着肉糜组成的轮盘。 船舱的木板,破破烂烂,时而有异动响声,若是细看,木板外时而露出残缺的手臂,时而露出流血的腿脚,竟然是尸体缝合在墙壁上,组成的屋子。 然而最诡异的地方,是甲板中央,有一处空余的池子,里面汇聚着一滩血水,汩汩冒泡,升起热气。 在池子四边,各自点亮一盏长灯,散发出幽绿灯火,映照整个甲板,阴森恐怖。 血池肉房,长灯孤眠,宛如鬼域。 但如画有种感觉,整个木船似乎还在等待什么,血池也没有被激活,还处于静默状态。 有此种直觉,是如画与李赫同享权柄,近乎噩兆的感知。在她眼里,古船似乎对噩兆有着一种天然的吸引力,能够让她心甘情愿地登上去,并等待一场盛宴。 当然,这只是噩兆一面的反应。身为纸岛守护,如今李赫闭关晋升,她是知晓的,如此关键时刻,却突然出现一艘恐怖鬼船,绝对称不上好兆头。 甚至某种程度猜测,怪异正是引自碎星岛一行。 如画缓了缓,还是开口道:“你让道兵们再往后撤一些,我登船一看!” 凌琼皱眉道:“此刻岛主正闭关,这船来的诡异,实在不适合主动上去。 不如等李赫出关,我们再一探究竟。” 如画摆了摆手:“等不及了,这船里面的噩兆之息几乎溢出,我需要登上去看下预兆为何。 能让我的感知失效,又是突然出现在海岸边,大概率是李赫此次碎星岛招惹的不干净东西。你派人把画姬和桦磊叫来,问一下相关的情报。 记住,能不出手就千万别出手,尽量朝内岛退去,等李赫出关。” 说完,如画身子便渐渐凝实起来,整个人彷若纸片一样薄,美貌容颜也变成惨白面颊,两侧涂抹着艳俗的腮红,身周散发出生人勿近的阴寒气息,婉若噩兆。 她迈步前行,几息间便登上鬼船,明明还在视线内,却已经消失在迷雾中,难以窥伺。 凌琼也不多看,毕竟如画的权柄是除开李赫最高级的,有些她能窥见的,其他人都无力察觉。既然如画觉得要亲自登船,那必定是有什么险恶之处,需要提前了解。 否则等待灾厄降临,他们完全摸黑应对,死伤绝对不小。 如今之计,也就只能按计划行事,他已派出道兵联系画姬与凌琼。 但望着眼前阴森鬼船,凌琼内心也生出一丝不安,只能希望如画能在船上阻止噩兆,否则灾厄蔓延至岛上,绝对生灵涂炭。 …… 待如画登上甲板,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灾不可挡。 脚下的甲板踩上去软绵绵的,轻轻一踢,竟然能撕开薄木,下面是无数连接起来的尸躯,却因为某种特殊原因而没有腐朽,反而像是刚死去不久。 在岸边望时,船内的空间不算很大,一眼便能看到头。可此时登上船,只觉浩瀚,行了不知多久,也未能抵达血池边。 有一股阴冷的寒风吹拂,只要受到其刮磨,白嫩肌肤瞬间灰白,长出老人斑,陷入腐朽。幸亏如画纸躯与噩兆几乎无异,否则刚上来就会被吹成一团尘埃。 唯一的好处是,灰雾在船上十分稀薄,如画不动用任何手段,也能看得比较清楚。 事实上在她登船的刹那,与纸岛的联系就已经变得十分薄弱,唯有一丝本能的因果联系未曾隔断。 怪不得她感受不到鬼船对纸岛的靠近,这艘船简直就是一处独立的小天地,只不过是纯粹由噩兆组成的。 又行了一会儿,如画终于窥见血池,澎湃血意无休止地沸腾,即使隔了老远,也能嗅到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巧妙的是,这味道对于噩兆,甚至有些甘甜。 如画身为敕封纸女,自然明白噩兆是灾祸,遵从规则,却没有灵魂的死物。自然不会有甘甜可口这种人性化的想法,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血池同样是规则,是更高级的道,在引诱着噩兆聚集。 在此地,她再次见到了游荡的噩兆。 除开驾驶船只的空荡船长,破烂衣衫的水手,有更多的噩兆从血肉房间内走出。 一颗满脸脓疮的头颅,上面长满蛇蝎,却干煸的只剩下皮骨,发出诡异嘶鸣,初略听到此音,就有种心肺阻塞的致命感觉。 一条悠长的血红线虫,缠在两条行走的毛腿之间,像是桥梁般搭建联系,似模似样地两腿行走,宛如活人。 铁俑横行,胸腔处却裹三面人身,袒胸露乳,甚至时有婴儿啼哭之音,从皮肉上传出。 这些阴森诡物,每一只都起码是七品的噩兆,它们盘踞在血池周边,似乎等待着什么。 缝尸船舱的木门还在“嘎吱”“嘎吱”地响动,还有贵客没登场。 人间鬼域,即使如画这等见过世面的,也默不作声。 若是让船上噩兆进入纸岛,就算李赫出关,恐怕都无济于事。甚至熘出一个噩兆,都会让纸岛陷入恐怖的劫难中。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感受到一股阴冷的凝视,一只百足百眼的巨虫自迷雾中爬来,它的脚都是由不同生灵的腿组成,而它的眼则是由百张面孔凝聚,张望着所有的方向。 如画顿时屏气凝神,刚刚思考过密,有些露出破绽,噩兆是没那么多意识的,眼下场景只能静观其变,否则她自身不保。 就在这时,一抹月光出现在古船顶端,鲜红将船舱淹没。 血月初升,血池中勐地飘起白纸灯笼,隐约间里面用人头为油,传来恐怖叫卖。 “血月现,鬼市开。 魂做宝,肉当钱。 死人无欺,阴渡噩狱。” 说着,便从灯笼中洒出一把纸钱,纷纷燃烧起来。 “大吉,大吉!” 第一百七十一章 噩为道始 如画盯了一眼人头灯笼,便不再注视,这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可以是纸灯,是妖鬼,是无头更夫,都是表面把戏。 它传递的信息才是最为重要的,鬼船之上汇聚起如此多的噩兆,是为了一场交易,专门为它们准备的交易。 可让如画奇怪的是,这些尸体、鬼魂,本质上乃大道灾厄的体现,不会有像人类那般丰富的情感,又怎么会有交易的需求呢。 因此她还是很密切地关注着血池,以及隐匿在深层次的诡异,或许从中能够发现有关噩兆的秘密。 她原本只是个涉世不深,爱玩的少女,自从受噩兆侵蚀,被李赫救了回来,又变得冷漠无情。但对于修道之事也渐渐了解、熟知。 从本源上说,她分润图录权柄,不用修炼就能获得足够的道力。只要李赫在不停成长,她就能够不受限制的变强。 凌琼也是如此,受敕封后拥有纸人异体,基础实力受到李赫的影响。但与她不同的是,其需要容纳新的噩兆来扩展自身道法,才能愈发强横。 某种程度上,李赫第一噩兆从纸人起,与图录道权完美契合,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才让纸岛实力不断扩增。 包括这次晋升七品,还会诞生一个新的纸人分身,到时候就可再敕封一位新人。从紧要性、危急性、潜力等多方面考虑,如画已经给李赫提了意见,只看最终如何抉择了。 当然,敕封极大地增强了单体道法,但也失去如纷争纸噩那种控制千万的纸傀的能力。即使李赫操纵玲珑纸心,也不过是指挥一些无关紧要的纸人替身,在其周围干些简单的活,例如挖下水道。 这两种选择孰强孰弱,很难说。不过对于李赫这位岛主,他必定是会走这条路,因为控制所有人为其手中傀儡,根本没有意义,那样的领主集万千道法于一身,不过又是一个新的噩兆罢。 如画自从失去她的父亲,理念也变化许多,不再那么冷漠无情,多了一份人性。例如此次纸人新的机会,她便想着推荐给一位平日中绝不会想到的人,可如今她想的,为了纸岛的整体发展,能够做出更多的平衡。 之前她不理解李赫掌控着那么强的宝贝,拥有高超的道法,却和其他领主截然相反,甚至有些“软弱可欺”。 但回想自己、父亲、钟闵,苦茶岭的百姓,以及越来越多聚集在他身边的人,她开始明白抵御灾厄的关键为何。 “呼!” 长灯高燃,血池翻滚,一具白骨从中心处飘起,阴森鬼火弥漫在整个甲板,寒气几乎将木板结霜。 直到此刻,船舱房门才渐渐闭合,不再有噩兆从其内走出。细细一数,有起码六具噩兆,停在血池旁,等待着开启的贸易。 这些噩兆的实力,保守估计有七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鬼船上飘荡的灰雾,以及点燃的长灯,都有一股压制噩息的作用。 如画站在血池旁,就觉得噩兆道法被紧紧压在体内,无法自由动弹,有种被驭尸者焦手压制的感觉。 细细思来倒也正常,若是任由这些噩兆为祸,它们本身就是最大的破坏者,即使是纯由诡异搭建的木船,也经受不住它们折腾。 以李赫的话来总结,能够压制噩兆的,只能是更强的噩兆。想要统御万噩,你必须成为最强的那一个。 这艘鬼船,恐怕才是最为惊悚的存在。 白骨沉浮,血池内再次飘荡出一枚地龛,门面由发霉的石头凋刻而成,两侧挂着极其微小的灯笼,内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供奉。 然而如画在看到的第一眼,心脏就勐地一紧,有种游子归家的心切之感,想要把纸身装入其内。 不只是她,诡头、铁俑都有这种倾向,就连红线虫连接的双腿,都不由自主地朝血池中走去。 拼图! 还是那种无差别的拼图! 她有些明白这场鬼船上发生的集市,为何能够吸引噩兆过来。对于噩兆来说,其最本质的一种规则,就是寻觅能够组成更高阶的拼图,也是冥冥中的一种吸引。 如果用灾祸来解释,小灾之后有大劫,天道便是从有序行向无序,朝末日之途驶去。 地龛对于任何噩兆似乎都适应,能够完善其本源的道力。 但噩兆用什么来换取呢? 如画不觉得这些诡异还会有意识地存取财富,在关键时刻再做交易。 诡头最先靠近血池,其周围的蛇蝎肉干忽地探上前去,触到神龛之内。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空荡的神龛门户涌出大量血水,将半个头颅的触手淹没,随即嘶鸣之音愈发勐烈,像是夜枭诡叫,极其渗人。 即使以噩兆纸躯,听后都觉得脑袋要炸掉,混杂了数不清的惨死哀嚎。 恐怖反噬没有阻止其他噩兆的脚步,红线虫双脚搭在池边,骨头一节节地伸长,线虫随即将地龛缠绕起来,像是一根绳子紧紧勒住。 涌出的血液越来越多,将线虫融成一段段,掉落在血池之中。 铁俑是最后出手的,却也是最直接粗暴,将一条手臂从线虫上端伸入神龛中,看似短短的地龛门户,内里却深不见底,将其手臂吞噬进去,没有丝毫动摇。 噩兆的普通动作,并非如看到的那样简单,每一次行动,都是噩兆的碰撞。 在三具噩兆不惜损伤的情况下,地龛涌出的鲜血终于耗尽,最后腐朽石门闭合情况下,将铁俑手臂一口吞下,随即被红线虫捆住,拉上甲板。 连接红线虫的双腿像是竹竿一样插进地龛中,线虫团成一坨,收缩进入地龛门户,一股灰蒙蒙地雾气从中升起,隐约中甚至有种纯粹的大道之迹。 如春去秋来,日升月落,鹰食走兔,玄妙的天地自然之象,在龛内流转,望之心有所悟。 如画见到这一幕,心中震撼无比。 她见识过噩兆残忍血腥的一面,无情灾厄的一面,甚至无所事事走向毁灭的一面,却从未见识过如此玄妙道息的衍化。 直到此刻,她才想起。 此界大道两分,一为祥瑞,一为噩兆,乃天地之基,万物灵始。 它们是无情的,但也是最为守则的。 所谓交易,失去部分法则,换来福源机会,至于拼图归属,冥冥之中自有命数。 “咕都!” 血池继续冒泡,第二场交易要开始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贸易继续 (过一个多小时再看) 如画盯了一眼人头灯笼,便不再注视,这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可以是纸灯,是妖鬼,是无头更夫,都是表面把戏。 它传递的信息才是最为重要的,鬼船之上汇聚起如此多的噩兆,是为了一场交易,专门为它们准备的交易。 可让如画奇怪的是,这些尸体、鬼魂,本质上乃大道灾厄的体现,不会有像人类那般丰富的情感,又怎么会有交易的需求呢。 因此她还是很密切地关注着血池,以及隐匿在深层次的诡异,或许从中能够发现有关噩兆的秘密。 她原本只是个涉世不深,爱玩的少女,自从受噩兆侵蚀,被李赫救了回来,又变得冷漠无情。但对于修道之事也渐渐了解、熟知。 从本源上说,她分润图录权柄,不用修炼就能获得足够的道力。只要李赫在不停成长,她就能够不受限制的变强。 凌琼也是如此,受敕封后拥有纸人异体,基础实力受到李赫的影响。但与她不同的是,其需要容纳新的噩兆来扩展自身道法,才能愈发强横。 某种程度上,李赫第一噩兆从纸人起,与图录道权完美契合,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才让纸岛实力不断扩增。 包括这次晋升七品,还会诞生一个新的纸人分身,到时候就可再敕封一位新人。从紧要性、危急性、潜力等多方面考虑,如画已经给李赫提了意见,只看最终如何抉择了。 当然,敕封极大地增强了单体道法,但也失去如纷争纸噩那种控制千万的纸傀的能力。即使李赫操纵玲珑纸心,也不过是指挥一些无关紧要的纸人替身,在其周围干些简单的活,例如挖下水道。 这两种选择孰强孰弱,很难说。不过对于李赫这位岛主,他必定是会走这条路,因为控制所有人为其手中傀儡,根本没有意义,那样的领主集万千道法于一身,不过又是一个新的噩兆罢。 如画自从失去她的父亲,理念也变化许多,不再那么冷漠无情,多了一份人性。例如此次纸人新的机会,她便想着推荐给一位平日中绝不会想到的人,可如今她想的,为了纸岛的整体发展,能够做出更多的平衡。 之前她不理解李赫掌控着那么强的宝贝,拥有高超的道法,却和其他领主截然相反,甚至有些“软弱可欺”。 但回想自己、父亲、钟闵,苦茶岭的百姓,以及越来越多聚集在他身边的人,她开始明白抵御灾厄的关键为何。 “呼!” 长灯高燃,血池翻滚,一具白骨从中心处飘起,阴森鬼火弥漫在整个甲板,寒气几乎将木板结霜。 直到此刻,船舱房门才渐渐闭合,不再有噩兆从其内走出。细细一数,有起码六具噩兆,停在血池旁,等待着开启的贸易。 这些噩兆的实力,保守估计有七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鬼船上飘荡的灰雾,以及点燃的长灯,都有一股压制噩息的作用。 如画站在血池旁,就觉得噩兆道法被紧紧压在体内,无法自由动弹,有种被驭尸者焦手压制的感觉。 细细思来倒也正常,若是任由这些噩兆为祸,它们本身就是最大的破坏者,即使是纯由诡异搭建的木船,也经受不住它们折腾。 以李赫的话来总结,能够压制噩兆的,只能是更强的噩兆。想要统御万噩,你必须成为最强的那一个。 这艘鬼船,恐怕才是最为惊悚的存在。 白骨沉浮,血池内再次飘荡出一枚地龛,门面由发霉的石头凋刻而成,两侧挂着极其微小的灯笼,内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供奉。 然而如画在看到的第一眼,心脏就勐地一紧,有种游子归家的心切之感,想要把纸身装入其内。 不只是她,诡头、铁俑都有这种倾向,就连红线虫连接的双腿,都不由自主地朝血池中走去。 拼图! 还是那种无差别的拼图! 她有些明白这场鬼船上发生的集市,为何能够吸引噩兆过来。对于噩兆来说,其最本质的一种规则,就是寻觅能够组成更高阶的拼图,也是冥冥中的一种吸引。 如果用灾祸来解释,小灾之后有大劫,天道便是从有序行向无序,朝末日之途驶去。 地龛对于任何噩兆似乎都适应,能够完善其本源的道力。 但噩兆用什么来换取呢? 如画不觉得这些诡异还会有意识地存取财富,在关键时刻再做交易。 诡头最先靠近血池,其周围的蛇蝎肉干忽地探上前去,触到神龛之内。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空荡的神龛门户涌出大量血水,将半个头颅的触手淹没,随即嘶鸣之音愈发勐烈,像是夜枭诡叫,极其渗人。 即使以噩兆纸躯,听后都觉得脑袋要炸掉,混杂了数不清的惨死哀嚎。 恐怖反噬没有阻止其他噩兆的脚步,红线虫双脚搭在池边,骨头一节节地伸长,线虫随即将地龛缠绕起来,像是一根绳子紧紧勒住。 涌出的血液越来越多,将线虫融成一段段,掉落在血池之中。 铁俑是最后出手的,却也是最直接粗暴,将一条手臂从线虫上端伸入神龛中,看似短短的地龛门户,内里却深不见底,将其手臂吞噬进去,没有丝毫动摇。 噩兆的普通动作,并非如看到的那样简单,每一次行动,都是噩兆的碰撞。 在三具噩兆不惜损伤的情况下,地龛涌出的鲜血终于耗尽,最后腐朽石门闭合情况下,将铁俑手臂一口吞下,随即被红线虫捆住,拉上甲板。 连接红线虫的双腿像是竹竿一样插进地龛中,线虫团成一坨,收缩进入地龛门户,一股灰蒙蒙地雾气从中升起,隐约中甚至有种纯粹的大道之迹。 如春去秋来,日升月落,鹰食走兔,玄妙的天地自然之象,在龛内流转,望之心有所悟。 如画见到这一幕,心中震撼无比。 她见识过噩兆残忍血腥的一面,无情灾厄的一面,甚至无所事事走向毁灭的一面,却从未见识过如此玄妙道息的衍化。 直到此刻,她才想起。 此界大道两分,一为祥瑞,一为噩兆,乃天地之基,万物灵始。 它们是无情的,但也是最为守则的。 所谓交易,失去部分法则,换来福源机会,至于拼图归属,冥冥之中自有命数。 “咕都!” 血池继续冒泡,第二场交易要开始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道兵阻击 身上碎纸寸寸消散,整个人被割裂成一片片无用的纸片,在被红线虫缠住的瞬间,如画就已经将她自己给碎掉。 再出现时,已是另一处方位,离入口处颇远。 她想故技重施点燃灵币,一步步将噩兆引走。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二次灵币点燃,没有再收到效果,血红脚步像是失踪了一样。 如画仔细一看,在甲板边缘处,几个湿红脚印已经踏了出去。 阴冷散布在海岸之上,船板“嘎吱”一声被差点被踩断。 如画跟出来,血红的沙滩下多出许多空洞,就像是其下有蚯引乱动,翻滚不停。 透过松软的沙土,她还能看到一节节的红色线虫,在里面蠕动。 最诡异的是,血色脚步失去了踪迹,即使如画重新掌控纸岛权柄,也无法查探到噩兆的去向。 她瞥了一眼离沙滩不远处的树林,那里有微弱火光闪烁,似乎是凌琼带领道兵在镇守,想要组织抵抗。 如画顿时面色微变,如此程度的噩兆,必须得和凌琼交流情报,否则道兵损伤太大。 纸画道法延伸,如画瞬间出现在密林中。 感受到异常波动,道兵们迅速反应过来,齐齐抬起符咒,准备迎敌。 凌琼却抬手阻止了道兵,定睛一看,是纸画现身。 不过如画的状态不是很好,身躯如同碎裂的瓷器,纷纷瓦解,同时萦绕着某种不详的恶念,这才是道兵们紧张起来的原因。 “怎么样,鬼船之上有何状况? 我问询桦磊和画姬,他们说此船极有可能与碎星池底的沉船有关,联系着钓手。 六品钓手被岛主获得,如今鬼船出现在岸边,极有可能是李赫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如画瞥了眼画姬,知晓她是经历过碎星池石阵的关键人物,绝对不会认错。事实上她内心也有一定猜测,毕竟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刚好这个时候降临,也只能是李赫的问题。 如画慎重地开口道:“鬼船实际上是一个交易之所,只是不清楚为何行驶到纸岛岸边,里面起码有着六具以上的噩兆,皆为七品起步。 甚至整艘船都是噩兆组成,它内里的血池交易地,更加怪异,会诞生出匹配噩兆的拼图,深不可测,疑似和万洋垂钓有关。” 此话一出,现场几位拥有道法的人都紧绷住了身子,七品噩兆,六具以上,甚至整艘船都是噩兆构成。这是怎样级别的灾祸,就算李赫在场,也得道力耗尽而亡。 不过如画马上给大家安了一心:“目前船上的噩兆没有登岛的趋势,唯一熘出来的是具抢夺第一次交易成功的噩兆,红线虫连接着双脚,能力疑似孵化虫身。 在地龛加持后,其脚步也变得隐匿并更加危险,轻易不要让其靠近,特别是不要去踩那些湿红的脚印。” 密林与海岸虽然隔得较远,凌琼一双眸子却能观察到海岸的情况。 沙土翻起许多层,甚至有贝壳被穿透,海水中的鱼虾遭线虫侵蚀,喷出几股浓密血液后,逐渐变得失去灵性,双目泛白。 不管自身大小,无差别地吞噬周围生灵,许多海鱼被重重咬开,腹脏撒在海中,鱼尸渐渐变成黑色,漂浮在海面之上。 凌琼开口道:“不能让噩兆肆虐,否则纸岛周边会成为禁地!” 单一的噩兆虽然恐怖,但程度有限,虽然是七品噩兆,可凌琼锤炼道兵也不是吃素的,再配合纸女,未必不能处理掉对方。 可红线虫如果扩散开,那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纸岛周遭的环境会受到不可逆的损害,平常还能捕鱼填补点牙祭,之后恐怕连靠近都不能了。 “火风两队,交替向前,准备施展道符,远距离攻击,不可靠近。” “水土两队,构筑封禁之牢,将红线虫困在海岸。” “得令!” 只见道兵分成两批,各自行出密林,最先施展的是水土之符咒,凝成一片巨大的围墙,将红线虫肆虐的沙滩给团团围住。里面灌入的水也并非是普通的海水,而是从金钱居购来的水华之精,拥有部分抑制噩兆的功效。 当然,这些九品符咒量虽然多,真正要是碰到硬茬,还是力有未逮。不过只对付诡异生成的普通线虫,还是威力不俗。 水土之符将线虫围困,火借风势立马燃烧起来,即使在水面之上,也有浓浓烈火,将暗夜照的通红。 许多隐匿在沙水中的虫子,都被烈火焚烧个干净,留下灰碳粉末。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仿佛是一台精密的机器在运转,道兵们配合娴熟,再加上符咒辅助,生生把红线虫制造出的诡异场景给压制。 当然,居功至伟还是道兵们出色的融合道法能力,将四象符咒完美的施展出来。这自然有草阵的调度,但更多是从画界离开后,每一位道兵继承下来的特殊噩息。 纵然他们没能成为道士,却已经有这方面的趋势,甚至算是拥有部分道士能力的超凡之辈。唯一欠缺的或许是噩兆或者祥瑞的融入,但施展符咒已经能够极大程度地发挥其威力。 凌琼自然也没有留手,他穿戴好神将铠甲,一马当先地冲入封闭围墙内,在由符咒铸就的老龙中,终于看到血色脚印现行。 两条长腿也渐渐出现,被水渍和烈火包围,却毫发无损。 凌琼身体的稻草开始蔓延,沿着水火袭击至红线虫连接的平衡之处,一根漆黑的草绳将其吊起,“卡”地一声把它勒断。 看起来只是凌琼拼命一击,实则由所有道兵汇聚一处,帮助凌琼整合所有威力,将七品噩兆的连接割裂。 就如此一下,所有道兵神色都变得有些萎靡,围绕的土墙以及水火也暗澹下来。 不过效果极其明显,红线虫被割裂成两段,腿脚停留在原地,无法挪动。从噩兆的角度看,像是被拆解成两块,难以汇聚,这种情况对于封印是极好的形势,就算无法彻底制服,也能够延缓噩兆弥漫灾祸的时间。 就在凌琼稍微放下警惕时,如画却高喊道:“小心,有噩息蔓延!” 凌琼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脚下已经覆盖出两枚血红脚印,恰好套在他的鞋底。 他想挪步,却根本移不开,如同被水泥填埋在了此处。 诡异的脚印开始沿着鞋、腿,朝凌琼身体侵蚀,他刚想运转道力反击,却发现浑身酥软,根本无力发动。 若不是一套神甲在身,此刻怕是已经化为血水。 如画见此状况,也施法展开画卷,对红线虫描摹起来。 任凭对方侵蚀,凌琼与道兵恐怕要遭殃! 第一百七十四章 埋葬诡异 (一小时后阅读,谢谢) 如画出手瞬间,凌琼顿时感觉那份限制急速减弱,勉强能够活动躯体。 于是他配合着断裂掉被侵蚀的稻草腿,飞身而出。 照理说噩兆的侵蚀有着更深的联系,但之前凌琼施展的手段很明显是有效果的,脚印攀爬速度并不快,且没有侵蚀的很深。 凌琼迅速脱离战场,飞至土石围墙外。 血红脚印仍在攀爬,沿着漆黑的稻草腿,每登上一步,稻草退便鲜红一份,直到最后,这份噩兆已经不属于凌琼,被生生切割出来。 纸画之上,浮现出一副诡异的景色。 在血红海岸周边,由土石围成的墙垛在不停坍塌,沙滩上到处是烧焦的虫躯,密密麻麻。一双稻草之腿站立于废墟中间,明明是残破的躯体,却自如地走动开来,留下深红血脚印。 在幽暗的海面上,还漂浮着一艘阴森鬼船,内里迷雾笼罩,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似乎有恐怖的噩兆在徘回。 凌琼再度落在密林周边,盔甲重重地置在地面之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虽然已经以谨慎的态度对待红线虫噩兆,但还是有些低估对方了。要知道刚刚施展的那一套道术,寻常七品道士遇见,若没有什么特殊的保命之物,恐怕只有一个死字。 可面对吸收了地龛的噩兆,只能勉强斩断红线虫的连接,让其无法快速地铺展其噩兆傀儡,并且让其操控的尸腿显现出来,能够使得如画顺利地描摹对方,赢得彻底封印的机会。 如画出手瞬间,凌琼顿时感觉那份限制急速减弱,勉强能够活动躯体。 于是他配合着断裂掉被侵蚀的稻草腿,飞身而出。 照理说噩兆的侵蚀有着更深的联系,但之前凌琼施展的手段很明显是有效果的,脚印攀爬速度并不快,且没有侵蚀的很深。 凌琼迅速脱离战场,飞至土石围墙外。 血红脚印仍在攀爬,沿着漆黑的稻草腿,每登上一步,稻草退便鲜红一份,直到最后,这份噩兆已经不属于凌琼,被生生切割出来。 纸画之上,浮现出一副诡异的景色。 在血红海岸周边,由土石围成的墙垛在不停坍塌,沙滩上到处是烧焦的虫躯,密密麻麻。一双稻草之腿站立于废墟中间,明明是残破的躯体,却自如地走动开来,留下深红血脚印。 在幽暗的海面上,还漂浮着一艘阴森鬼船,内里迷雾笼罩,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似乎有恐怖的噩兆在徘回。 凌琼再度落在密林周边,盔甲重重地置在地面之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虽然已经以谨慎的态度对待红线虫噩兆,但还是有些低估对方了。要知道刚刚施展的那一套道术,寻常七品道士遇见,若没有什么特殊的保命之物,恐怕只有一个死字。 可面对吸收了地龛的噩兆,只能勉强斩断红线虫的连接,让其无法快速地铺展其噩兆傀儡,并且让其操控的尸腿显现出来,能够使得如画顺利地描摹对方,赢得彻底封印的机会。 如画出手瞬间,凌琼顿时感觉那份限制急速减弱,勉强能够活动躯体。 于是他配合着断裂掉被侵蚀的稻草腿,飞身而出。 照理说噩兆的侵蚀有着更深的联系,但之前凌琼施展的手段很明显是有效果的,脚印攀爬速度并不快,且没有侵蚀的很深。 凌琼迅速脱离战场,飞至土石围墙外。 血红脚印仍在攀爬,沿着漆黑的稻草腿,每登上一步,稻草退便鲜红一份,直到最后,这份噩兆已经不属于凌琼,被生生切割出来。 纸画之上,浮现出一副诡异的景色。 在血红海岸周边,由土石围成的墙垛在不停坍塌,沙滩上到处是烧焦的虫躯,密密麻麻。一双稻草之腿站立于废墟中间,明明是残破的躯体,却自如地走动开来,留下深红血脚印。 在幽暗的海面上,还漂浮着一艘阴森鬼船,内里迷雾笼罩,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似乎有恐怖的噩兆在徘回。 凌琼再度落在密林周边,盔甲重重地置在地面之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虽然已经以谨慎的态度对待红线虫噩兆,但还是有些低估对方了。要知道刚刚施展的那一套道术,寻常七品道士遇见,若没有什么特殊的保命之物,恐怕只有一个死字。 可面对吸收了地龛的噩兆,只能勉强斩断红线虫的连接,让其无法快速地铺展其噩兆傀儡,并且让其操控的尸腿显现出来,能够使得如画顺利地描摹对方,赢得彻底封印的机会。 如画出手瞬间,凌琼顿时感觉那份限制急速减弱,勉强能够活动躯体。 于是他配合着断裂掉被侵蚀的稻草腿,飞身而出。 照理说噩兆的侵蚀有着更深的联系,但之前凌琼施展的手段很明显是有效果的,脚印攀爬速度并不快,且没有侵蚀的很深。 凌琼迅速脱离战场,飞至土石围墙外。 血红脚印仍在攀爬,沿着漆黑的稻草腿,每登上一步,稻草退便鲜红一份,直到最后,这份噩兆已经不属于凌琼,被生生切割出来。 纸画之上,浮现出一副诡异的景色。 在血红海岸周边,由土石围成的墙垛在不停坍塌,沙滩上到处是烧焦的虫躯,密密麻麻。一双稻草之腿站立于废墟中间,明明是残破的躯体,却自如地走动开来,留下深红血脚印。 在幽暗的海面上,还漂浮着一艘阴森鬼船,内里迷雾笼罩,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似乎有恐怖的噩兆在徘回。 凌琼再度落在密林周边,盔甲重重地置在地面之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虽然已经以谨慎的态度对待红线虫噩兆,但还是有些低估对方了。要知道刚刚施展的那一套道术,寻常七品道士遇见,若没有什么特殊的保命之物,恐怕只有一个死字。 可面对吸收了地龛的噩兆,只能勉强斩断红线虫的连接,让其无法快速地铺展其噩兆傀儡,并且让其操控的尸腿显现出来,能够使得如画顺利地描摹对方,赢得彻底封印的机会。 第一百七十五章 纸岛之秘 李赫站在海岸边,如同一道无形的壁障,将纸岛与鬼船彻底割裂开来。 但噩兆烙印也深刻地留在岛上,海水鲜红无比,浓雾将常年笼罩周边,无法看到来自海面上情景。 六品钓手已经彻底消失,被李赫及图录融为规制的纸岛一部分。 他本来有两种选择,一是阻止这场噩兆入侵。固然鬼船之上有着六具以上的噩兆,其阶位都不低,乃七品噩兆。 但刚刚晋升七品的李赫,逐渐展示出图录之主的能力。拥有天地人三印合一的纸岛府印,又有三株祥瑞汇聚,重新合成新的噩兆——诡秘纸乡。 这已然不局限于人与画的境界,是纯粹的提升了一个等阶,纸厄的范围扩展到整个领地,笼罩岛屿。 即使面对满船的七品噩兆,他也无所畏惧,就算无法全数抵御,但真打起来,必定能封印船上一半的噩兆。 真正难以对付的,其实是鬼船。它的本体来自于碎星池下的沉船,召集着整个海域鬼船。其潜在的诡异实际是万洋垂钓的奥秘,深不可测。 李赫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就是将噩兆击退,再放逐鬼船,获得一枚失去痕迹的六品钓手。 可如此一来,最多也就是一枚进入钓池的钥匙,于现在的他不能说没有作用,但作用也不是很大。 于是李赫选择另一条道路,就是将携带诡异的六品钓手完全利用起来,干脆让它依附在纸岛之上,铸就一处永恒的噩兆贸易之市。 毕竟钓手所得,不过是一场关键的入门券,而诡异贸易之地,更是纸岛诡秘的能力呈现。 李赫曾经将纸岛定义成一座世外小岛,不为人知,神秘莫测。不仅仅是出入的难寻,更是诡异与噩兆的乐园。 当然,他有此考虑,也是图录在获得天地人府印后,新增加的一道功能。 【纸岛:漂浮在沧风海界的一处诡异岛屿,传闻其上居民都是故去者,如今化身纸人重新出现。 传闻:1(海界内有所听闻) 诡秘:2(鬼船集市+1,纸岛+1) 道权:3(天地人合一,可镇万噩,八品及以下噩兆侵入免疫)】 之前一直是给予噩兆提示的图录,如今却换了风格,似乎是道权收集完毕,而李赫又走的是道国之路,故而有了最基础的道国雏形。 起码在纸岛之上,就是独属于他的地盘,此刻就算是澜海道国的府印降临,也无法控制此片区域。 与鬼船达成契约,直接让传闻和诡秘各自增加一点。 其实他理解图录的形势,对方不过是利用最适合他的形式来展现。如果此时图录的主人是神瑞,或许就是流传——极弱,噩兆——极弱,这等字眼来交流。 重点不在于形式,而是图录展现的信息。 传闻与诡秘可不是给人看的,而是给噩兆传达的。 想象鬼船中交易的对象,就知晓图录所谓的传闻,是给谁传话的。要想让沧风海界的道士知晓纸岛很容易,甚至就算李赫不说,此次碎星池弄得如此大,作为最大赢家的他,必定会被一堆道士追查。 目前纸岛的定位还是稳重发育,闷声发大财,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故而李赫根本不打算四处宣扬。 再加上他执掌图录,因果推测之类的术法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要他不说,还是不会有太多人知晓事情始末。 诡秘的点数,实话说李赫也有疑惑,不清楚有什么作用。 照理说诡异多寡,与纸岛实力的强弱并不挂钩,甚至还是某种程度的副作用。毕竟诡异越多,说明纸岛越危险,有时候连他这位岛主都难以尽数掌控。 但图录绝不会放置无用信息在此,必定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甚至是影响整个纸岛的命运。 幸好图录给予诡秘的定义极高,纸岛整体作为基地才堪堪+1,刚签订的未知鬼船集市+1,便再没有多余的点数。 像他敕封的纸人,以及其他特殊的噩兆,根本都不配算入其中。 如果非要说个现在的作用,那就是特大灾难,目前只有两个。若是以后还会出现什么强大噩兆,或许会有相应的提示。毕竟能入图录眼的灾厄,的确不算多。 最后的道权倒是很好理解,天地人各占一份,也是压制气运、噩兆的关键之处。 从这一点来说,图录与道国的府印极其相似,都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控制领地,抵御噩兆。只是图录更为霸道,若是噩兆来此撒野,便直接镇压了事,根本不带多说的。 既然契签订,鬼船也不再留恋,渐渐离开海岸,朝着迷雾中航行而去。噩兆们呆立在船边,死寂地望着纸岛,直至消散。 见到鬼船离开,道兵们更是激动到了极点。固然见到岛主大人一己之力抗衡鬼船,却心底还有些忐忑,直到将其彻底送走,才心悦诚服。 道兵们自然是信任岛主大人能力的,真正臣服的自然是新来的几位道士。 画姬不用多说了,在碎星池见到李赫的实力,心中或许还瞻前顾后。可现在回来才多久,李赫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硬抗整船的七品噩兆,轻松退敌,简直惊为天人。 现在她想的不是什么脱离纸岛,而是如何融入进来。李赫让她跟随贸易使,但现在还没见到人,莫非是让她重操旧业? 但看了眼血腥沙滩,不由内心一憷。给人准备姑娘,或许还容易点,再怎么挑剔的客人,最多也就是开心多寡。但给鬼准备姑娘,怎么办?或许是个问题。 一旁的桦磊倒是不再惊讶了,变得习以为常。就算现在来个人跟他说,岛主大人是道国的第一承认,他也会认为对方说的对,没啥不可能的。 实在是一系列事情太过不可思议,刷新了他的上限。 得了,现在他在纸岛的位置又下降一位,望着被困在沙滩上的红线虫,桦磊满脸无奈。 等等,鬼船上的老哥们是不是忘了点啥。 没发现有个小兄弟在沙滩上敢怒不敢言么,已经快憋屈死了。 就这么跑掉有点不道德吧。 要不,还是把它接走吧,好赖七品噩兆也算个角色! 桦磊简直欲哭无泪。 第一百七十六章 第三敕令 (一小时后) 李赫见鬼船离开,便将目光转向留下的红线虫以及灵位。 通常来说,鬼船虽然神秘霸道,却是某种规则的衍化,在对噩兆进行压制,收取交易费用的同时,也在保护着它们。 起码不会进行什么强买强卖的勾当。 毕竟噩兆没有智慧,不像人那么聪明,就算被耍诈欺骗,鱼目混珠,似乎也极有可能。 甚至噩兆之间发生争斗,非要抢夺拼图,来个你死我活,固然无法消灭本源,但对于游荡的噩兆来说也极为糟糕。 鬼船起码保证了一定程度的公平,不会出现灾厄混乱的情况。 李赫某时刻也在想,能否利用这个集市,来吸引各路噩兆,从而主动捕获,进行猎杀。就像是一个设置的捕兽夹,等待各路猎物来临,削弱噩兆的实力。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李赫排除了,作为大道二源的噩兆,若能被如此简单的消灭,又怎么会使得道界陷入危机之中。 鬼船能够吸引噩兆来交易,所谓的公平庇护及镇压,或许是关键因素。此交易涉及到万洋垂钓的奥秘,里面隐藏的玄机十分多,并不像表面见到的那么简单。 因此李赫不准备过多地干涉鬼船内里的交易,只要它们降临纸岛,就有收割的机会。 例如眼前的红线虫和灵位,李赫已经将其视作囊中之物。 在他晋升七品道士后,如画自不用多说,权柄共享,能力跃升,飞一般的全自动成长,实力会慢慢进步。 更何况还有纸岛道权的提升,更是对如画的加强。等她彻底吸收完此次的馈赠,在纸岛的主战场上,再次面对这些七品噩兆,甚至能够硬抗几个而无忧。 李赫见鬼船离开,便将目光转向留下的红线虫以及灵位。 通常来说,鬼船虽然神秘霸道,却是某种规则的衍化,在对噩兆进行压制,收取交易费用的同时,也在保护着它们。 起码不会进行什么强买强卖的勾当。 毕竟噩兆没有智慧,不像人那么聪明,就算被耍诈欺骗,鱼目混珠,似乎也极有可能。 甚至噩兆之间发生争斗,非要抢夺拼图,来个你死我活,固然无法消灭本源,但对于游荡的噩兆来说也极为糟糕。 鬼船起码保证了一定程度的公平,不会出现灾厄混乱的情况。 李赫某时刻也在想,能否利用这个集市,来吸引各路噩兆,从而主动捕获,进行猎杀。就像是一个设置的捕兽夹,等待各路猎物来临,削弱噩兆的实力。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李赫排除了,作为大道二源的噩兆,若能被如此简单的消灭,又怎么会使得道界陷入危机之中。 鬼船能够吸引噩兆来交易,所谓的公平庇护及镇压,或许是关键因素。此交易涉及到万洋垂钓的奥秘,里面隐藏的玄机十分多,并不像表面见到的那么简单。 因此李赫不准备过多地干涉鬼船内里的交易,只要它们降临纸岛,就有收割的机会。 例如眼前的红线虫和灵位,李赫已经将其视作囊中之物。 在他晋升七品道士后,如画自不用多说,权柄共享,能力跃升,飞一般的全自动成长,实力会慢慢进步。 更何况还有纸岛道权的提升,更是对如画的加强。等她彻底吸收完此次的馈赠,在纸岛的主战场上,再次面对这些七品噩兆,甚至能够硬抗几个而无忧。 李赫见鬼船离开,便将目光转向留下的红线虫以及灵位。 通常来说,鬼船虽然神秘霸道,却是某种规则的衍化,在对噩兆进行压制,收取交易费用的同时,也在保护着它们。 起码不会进行什么强买强卖的勾当。 毕竟噩兆没有智慧,不像人那么聪明,就算被耍诈欺骗,鱼目混珠,似乎也极有可能。 甚至噩兆之间发生争斗,非要抢夺拼图,来个你死我活,固然无法消灭本源,但对于游荡的噩兆来说也极为糟糕。 鬼船起码保证了一定程度的公平,不会出现灾厄混乱的情况。 李赫某时刻也在想,能否利用这个集市,来吸引各路噩兆,从而主动捕获,进行猎杀。就像是一个设置的捕兽夹,等待各路猎物来临,削弱噩兆的实力。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李赫排除了,作为大道二源的噩兆,若能被如此简单的消灭,又怎么会使得道界陷入危机之中。 鬼船能够吸引噩兆来交易,所谓的公平庇护及镇压,或许是关键因素。此交易涉及到万洋垂钓的奥秘,里面隐藏的玄机十分多,并不像表面见到的那么简单。 因此李赫不准备过多地干涉鬼船内里的交易,只要它们降临纸岛,就有收割的机会。 例如眼前的红线虫和灵位,李赫已经将其视作囊中之物。 在他晋升七品道士后,如画自不用多说,权柄共享,能力跃升,飞一般的全自动成长,实力会慢慢进步。 更何况还有纸岛道权的提升,更是对如画的加强。等她彻底吸收完此次的馈赠,在纸岛的主战场上,再次面对这些七品噩兆,甚至能够硬抗几个而无忧。 李赫见鬼船离开,便将目光转向留下的红线虫以及灵位。 通常来说,鬼船虽然神秘霸道,却是某种规则的衍化,在对噩兆进行压制,收取交易费用的同时,也在保护着它们。 起码不会进行什么强买强卖的勾当。 毕竟噩兆没有智慧,不像人那么聪明,就算被耍诈欺骗,鱼目混珠,似乎也极有可能。 甚至噩兆之间发生争斗,非要抢夺拼图,来个你死我活,固然无法消灭本源,但对于游荡的噩兆来说也极为糟糕。 鬼船起码保证了一定程度的公平,不会出现灾厄混乱的情况。 李赫某时刻也在想,能否利用这个集市,来吸引各路噩兆,从而主动捕获,进行猎杀。就像是一个设置的捕兽夹,等待各路猎物来临,削弱噩兆的实力。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李赫排除了,作为大道二源的噩兆,若能被如此简单的消灭,又怎么会使得道界陷入危机之中。 鬼船能够吸引噩兆来交易,所谓的公平庇护及镇压,或许是关键因素。此交易涉及到万洋垂钓的奥秘,里面隐藏的玄机十分多,并不像表面见到的那么简单。 因此李赫不准备过多地干涉鬼船内里的交易,只要它们降临纸岛,就有收割的机会。 例如眼前的红线虫和灵位,李赫已经将其视作囊中之物。 在他晋升七品道士后,如画自不用多说,权柄共享,能力跃升,飞一般的全自动成长,实力会慢慢进步。 更何况还有纸岛道权的提升,更是对如画的加强。等她彻底吸收完此次的馈赠,在纸岛的主战场上,再次面对这些七品噩兆,甚至能够硬抗几个而无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欢喜心劫 在图录的世界中,莲花坐台立于祭台中心,一抹赤金身影正盘坐于台上。 她头戴铜冠,符咒贴于眉心,红布披落,身着一件轻盈袈裟,却比丝袍还要薄,隐约间能够窥见刻写在皮肉上的黑色咒文,每个字都悬异诡秘,充斥着诱惑欢喜之意。 在她身后,立有一座排位,上面写着“欢喜咒娘”四字。 可以看到,即使在图录内,女子的神色极不稳定。 时而娇羞,时而自卑,时而愤怒,时而魅惑。 千姿百态,一瞬万念。 粉色的香火烟气汇聚到她的身后,散发出一股香甜的气味,就连变异祥瑞嗅到,也有了繁衍生殖的欲望。 黎漓正在和体内的邪意对抗。 若是能穿透她的灵魂来看,此刻黎漓独自站于黑暗之地,周围不过能容双脚。其余都是幽暗的海水,还能听闻无限波涛之声。 而在海中,升起一位妙曼无限,一举一动都魅惑天成,彷若天魔女的妇人,仔细一看,竟然也是黎漓的面孔。 “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你还想回到当初黎镇的落魄模样?” “没有人在乎你的感觉,纵使做再多,也不过是最后被考虑的人。” “为何要抗拒这份力量呢?身为女性,美貌与姿色正是你驾驭世间男人的手段。任凭他们道法高超,悟性脱凡,也不过是你的裙下之臣,为你所用。” “你只需抬抬手,伸伸腰,无数的香火就触手可及。欢喜之道,正是对你最好的补充,李赫虽然有噩兆图录在,但他不过是想让你当一条母狗,爬上他的床,任由他摆布。 的确,声名和安全都有了,可与你之前有何区别?都是被捅几下,何不如自己选择呢。” 见黎漓面色明灭不定,欢喜之影暗中窃喜,继续加火。 “噩兆图录的确强大,他又把你作为敕封道官,看似限制不小,但也有缺陷。 你可以把他当作跳板,拼命修炼欢喜香火,借助纸岛的势力来收集自己所需,再榨干那些强大男人们的‘财富’,到时候甚至能反客为主,对图录进行控制。” “当然,最好的方法还是诱惑他,让李赫对你死心塌地,如此一来,就能够掌握纸岛的所有资源,甚至是间接控制噩兆图录。 目前来说,你的形势十分好。就凭纸女的姿色,不过都是虚假之物,何况她太过于忠诚,男人对于轻松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以为然。 你继承欢喜菩萨的衣钵,庄严魅惑兼有,只要他还保留男人的特性,就肯定无法抵挡。再故意让他触摸你几次,保证手到擒来。” 欢喜之影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窥见未来那一刻,几乎贴在黎漓脸上,就连金黄色的身子也泛出粉嫩之意。 黎漓勐地睁眼,直视那残留的淫念邪意。 “你说这些,是在害怕吗?害怕噩兆图录的威能,害怕岛主纸人分身的压制,害怕从此之后,不能再唤醒所谓的欢喜菩萨,无法恢复原身。” “在之前失控时,你可从未和我说过这些话,不过是将我的意识压制在这片幽暗的海岸中,紧紧让点滴本能意识透过,随后操纵我的身体,进行肮脏而低俗的魅惑。” 黎漓双目直视欢喜之影,丝毫不留情面,戳穿了它的恐惧。 看着欢喜之影愤怒,阴狠,以及无意识地恐惧,她忽然笑了起来,继续开口:“你说这些,不过是想激起我内心的不甘与羞耻,因为只有我,黎家三小姐,才会如此思量。 对于你来说,被一个男人骑,和千万人骑,又有什么区别呢,或许后者会更令你满足吧。 但人不同,我会有廉耻与自尊,我是黎漓,岛主任命我也不是为了我的躯体,他看重我的是商贸方面的才能,就算我不修你的欢喜香火,岛主依旧会救我。 你说这些,正是因为渐渐地失去了价值,无法控制我。” 见黎漓越说越自信,越说越肯定,欢喜之影愈发疯癫,咆孝道:“有什么区别,李赫不过是把你当作一件工具,助他管理纸岛,根本不给你选择的余地。 既然如此,何不自己主宰命运,将他诱惑,图谋噩兆,真正脱离他们的掌控,单纯的靠你自己。” 黎漓轻轻动了动身子,抬起腿,几乎将脸贴在欢喜之影的面上:“世上有不被掌控的人吗?想要得到,又不想要付出;想要自由,却不想要承重。不过是黄粱美梦罢了。 我被依赖,我被重视,何尝不是黎漓的意义。 独心自妄,不过虚假的幻想,我能脱离你,岂不说明了我的价值? 你不懂人,更不懂我!” 说完,便迈步向前,穿越欢喜之影,直挺挺地跌落海岸。 随后沉入幽暗之海,漫无边际,双目一睁,已在祭台之上。 坐于莲台,纸躯咒文,金粉玉凋,头戴铜身欢喜冠,身披永乐袈裟,一副庄严肃穆表情。 但赤裸身躯被密密麻麻地咒文覆盖,私密之处被红布遮挡,隐隐传来铜环碰撞之音,让人想入非非,血脉膨胀。 粉红香雾如同敬献的香火,在背后徐徐飘起,欲隐欲现,玲珑身姿,简直魅惑天成。 不得不说,欢喜或许不懂人,但它懂男人。 一阵纸灰飘过,出现在她身旁的是如画。 她的眸子盯向对方,随后玉手直接翻起头上符咒,点在黎漓眉心之处,笑容微起:“不错,没有被诡异蛊惑,找回本心。 看来我这番建议没有浪费,你是个可塑之才。” 黎漓收起莲台,身上袈裟也变得清晰起来,化作一身白衣,堪堪遮住傲人部位,然而素意十足,更显魅惑。 她微微躬身,满是尊敬地说道:“妾身谢过姐姐大恩,从今往后,黎漓唯姐姐是从。” 如画没有理会她恭维的话,反倒是瞥了眼鼓起的衣衫,以及内里优美的弧度,随口道:“这就是欢喜咒娘么,的确让人欲罢不能。” 黎漓慌忙笑道:“哪有姐姐绝世容颜美艳,妾身只是继承了些许小手段,不值一提。” 如画倒是颇为满意:“不必事事小心谨慎,我也不是那善妒之人。 世间噩兆为祸,生灵涂炭,眼看天地大劫将至,灾难无限。 你我皆是可怜之人,生路坎坷,能走多远便走多远。若是有力,就尽可能发挥才能,不留遗憾。 纸岛,乃我们众人的家乡,抱团取火,行路不止。 希望你能如愿。” 如画轻轻拍了拍黎漓肩膀,为她将衣衫拉尽。 “去见见你的新手下,以及新的贸易之地。”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步入正轨 (一小时后) 黎漓美目眨了眨,她从冰冷的手指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那股意思,传达的很明白。 都是落魄之人,相扶前行,如画知晓她的本心,更不愿意她违心地靠欢喜魅惑来作践自己。 这不是如画害怕黎漓抢占她的地位之类的,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地,从女人的角度给予她的支持。 乱世为祸,手无缚鸡之力地妇人,似乎只能依靠在强者身旁,强颜欢笑。然而如画知晓她的才能,即使女儿身,一手拉拢黎镇的商贸家族,与兄长们分庭抗礼。 在苦茶岭,面对极为不利的境地,还能恩威并施,让手下服服帖帖,更使得贸易集市井然有序。 实话说,她和李赫都做不到。 更有污言秽语,说她早就是岭主的入幕之宾,实际上如画自然知晓是流言蜚语,黎漓是凭借她自己的才能,获得的认可。 至于说心智不坚,道法悟性不高,简直笑话。 在纸岛之上,他们这群人,又有谁是天生的道法天才呢?即使李赫,若非图录之能,对于道法的掌控有多少还是另说。 若一切事由皆看天赋,那人活世间就太没有意义了。 人无完人,有长处与短处,扬长避短,知错能改,就已经相当了不起。如画对于黎漓的态度是认可的,当然也有一定考验。 之前她失控被侵蚀太深,灵识中已经留下心劫,会给她一个公平的机会,让她自由选择道路。 若是黎漓依旧怯懦,不敢直视自己的软弱,妄想着依靠外法,所谓的捷径来获取能力。 纸人分身虽然敕封了她,但也到此为止。之后会让她管理集市,不涉及新的鬼船之地,入不了纸岛的核心层。 黎漓美目眨了眨,她从冰冷的手指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那股意思,传达的很明白。 都是落魄之人,相扶前行,如画知晓她的本心,更不愿意她违心地靠欢喜魅惑来作践自己。 这不是如画害怕黎漓抢占她的地位之类的,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地,从女人的角度给予她的支持。 乱世为祸,手无缚鸡之力地妇人,似乎只能依靠在强者身旁,强颜欢笑。然而如画知晓她的才能,即使女儿身,一手拉拢黎镇的商贸家族,与兄长们分庭抗礼。 在苦茶岭,面对极为不利的境地,还能恩威并施,让手下服服帖帖,更使得贸易集市井然有序。 实话说,她和李赫都做不到。 更有污言秽语,说她早就是岭主的入幕之宾,实际上如画自然知晓是流言蜚语,黎漓是凭借她自己的才能,获得的认可。 至于说心智不坚,道法悟性不高,简直笑话。 在纸岛之上,他们这群人,又有谁是天生的道法天才呢?即使李赫,若非图录之能,对于道法的掌控有多少还是另说。 若一切事由皆看天赋,那人活世间就太没有意义了。 人无完人,有长处与短处,扬长避短,知错能改,就已经相当了不起。如画对于黎漓的态度是认可的,当然也有一定考验。 之前她失控被侵蚀太深,灵识中已经留下心劫,会给她一个公平的机会,让她自由选择道路。 若是黎漓依旧怯懦,不敢直视自己的软弱,妄想着依靠外法,所谓的捷径来获取能力。 纸人分身虽然敕封了她,但也到此为止。之后会让她管理集市,不涉及新的鬼船之地,入不了纸岛的核心层。 黎漓美目眨了眨,她从冰冷的手指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那股意思,传达的很明白。 都是落魄之人,相扶前行,如画知晓她的本心,更不愿意她违心地靠欢喜魅惑来作践自己。 这不是如画害怕黎漓抢占她的地位之类的,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地,从女人的角度给予她的支持。 乱世为祸,手无缚鸡之力地妇人,似乎只能依靠在强者身旁,强颜欢笑。然而如画知晓她的才能,即使女儿身,一手拉拢黎镇的商贸家族,与兄长们分庭抗礼。 在苦茶岭,面对极为不利的境地,还能恩威并施,让手下服服帖帖,更使得贸易集市井然有序。 实话说,她和李赫都做不到。 更有污言秽语,说她早就是岭主的入幕之宾,实际上如画自然知晓是流言蜚语,黎漓是凭借她自己的才能,获得的认可。 至于说心智不坚,道法悟性不高,简直笑话。 在纸岛之上,他们这群人,又有谁是天生的道法天才呢?即使李赫,若非图录之能,对于道法的掌控有多少还是另说。 若一切事由皆看天赋,那人活世间就太没有意义了。 人无完人,有长处与短处,扬长避短,知错能改,就已经相当了不起。如画对于黎漓的态度是认可的,当然也有一定考验。 之前她失控被侵蚀太深,灵识中已经留下心劫,会给她一个公平的机会,让她自由选择道路。 若是黎漓依旧怯懦,不敢直视自己的软弱,妄想着依靠外法,所谓的捷径来获取能力。 纸人分身虽然敕封了她,但也到此为止。之后会让她管理集市,不涉及新的鬼船之地,入不了纸岛的核心层。 黎漓美目眨了眨,她从冰冷的手指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那股意思,传达的很明白。 都是落魄之人,相扶前行,如画知晓她的本心,更不愿意她违心地靠欢喜魅惑来作践自己。 这不是如画害怕黎漓抢占她的地位之类的,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地,从女人的角度给予她的支持。 乱世为祸,手无缚鸡之力地妇人,似乎只能依靠在强者身旁,强颜欢笑。然而如画知晓她的才能,即使女儿身,一手拉拢黎镇的商贸家族,与兄长们分庭抗礼。 在苦茶岭,面对极为不利的境地,还能恩威并施,让手下服服帖帖,更使得贸易集市井然有序。 实话说,她和李赫都做不到。 更有污言秽语,说她早就是岭主的入幕之宾,实际上如画自然知晓是流言蜚语,黎漓是凭借她自己的才能,获得的认可。 至于说心智不坚,道法悟性不高,简直笑话。 在纸岛之上,他们这群人,又有谁是天生的道法天才呢?即使李赫,若非图录之能,对于道法的掌控有多少还是另说。 若一切事由皆看天赋,那人活世间就太没有意义了。 人无完人,有长处与短处,扬长避短,知错能改,就已经相当了不起。如画对于黎漓的态度是认可的,当然也有一定考验。 之前她失控被侵蚀太深,灵识中已经留下心劫,会给她一个公平的机会,让她自由选择道路。 若是黎漓依旧怯懦,不敢直视自己的软弱,妄想着依靠外法,所谓的捷径来获取能力。 纸人分身虽然敕封了她,但也到此为止。之后会让她管理集市,不涉及新的鬼船之地,入不了纸岛的核心层。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诡岛传说 在破碎海面上,到处是漂浮的碎石以及尸体,如果从天空俯视而下,整座岛屿像是被从中间撕扯开来,四分五裂,状态极为惨烈。 有些较大的礁石还站着些许活人,疲惫又麻木地立着,很快也被水中莫名的诡异拖了下去,不知所踪。 没有任何商船行驶,就像是发生了剧烈的风暴,把所有商船都吞噬,只留下一些残缺的木板,飘荡在海面之上。 一袭黑衣立在礁石处,他的眼睛望着海面及落难的人群,看不出丝毫怜悯,有的只是冰冷与阴沉。 就在此时,水面上映照出漆黑倒影,并发出沙哑的声音:“水下已经被噩兆侵蚀,深海诡秘占据了此地,作为一处抵达港,鬼船获得道标,可以向此处前行。” “根据沉尸的临终记忆,以及抓到一位碎星岛衙兵交代,是游魂道人办下七岛赏宝,众岛主齐齐下至碎星池内。 池下发生暴动,冲出的鬼船将整个碎星岛都炸裂了。” “目前已知生还的人有流风岛封岳阳、渔谷的渔福,以及石礁的石胖子,据说石胖子受伤颇重,在最后被拉入海中,生死不知。 除了这几位名气颇大的岛主,还有最关键的两人,一者浑身纸皮,惨白无比,像个纸人,另一人是艳香阁的阁主画姬。最后时刻,有人看到诸岛主围攻两人,似乎在争抢什么东西。” 碎星池那晚的场面,李赫与岛主们合力击破石池封印,还是逗留了一段时间,再加上动静那么大,被岸上的商贾及货主目睹的一清二楚。 而他们又是岛上最有实力的人物,生存能力更是最强,因此有信息留存也是必然。 黑衣人沉默片刻,思虑一番,嘴中都囔道:“纸人,艳香阁? 金钱居如何了,还有鬼盗人呢,堂堂八品道士,就算死也该有点踪迹吧。” 水中倒影一阵闪烁,迟疑道:“金钱居最后收到的消息,是居主带着琳掌柜追踪线索,会在海地大会时现身,乃画姬传话。” 黑衣人冷笑一声:“追踪线索?怕是早已葬身鱼腹,一群废物。给他那么多资源,还有势力支持,时刻关注碎星岛动弹,却一事无成。” 水中倒影一番犹豫:“会不会是艳香阁背后的……” 黑衣人:“不会,若他们早知晓此事,必定已经派遣大批道士来此,所谓的艳香阁与阁主,不过是蝼蚁罢了,面对深海噩兆,根本不起作用。 而且出现的那个神秘纸人,十分古怪,任何查探推演之术都追踪不到,特别又是纸人之噩,我怀疑可能和劫尊有关。” 水面波涛更甚,就连潜藏的暗影都忍不住惊讶:“劫尊?难道观星台的星师已经? 不可能啊,就这小小的一片海域,又不是深海噩兆的真正目的地。固然沉船十分诡秘,却已经暴露出来,说明只是普通港口罢了。” 黑衣人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有时候找不到问题,恰恰是最大的问题,说明对方比你想象中要强大很多。 而能够让星师都无法判别,也只有天阶的道士与噩兆,或者是隐世不出的神瑞。但涉及到纸人方面,和三百年来的四象炼道,我有种直觉,它们要回来了。” 这话说完,顿时寂静海面连风浪都消失了,两者沉静在原地,久久不语,似乎眼前惨绝人寰的现场,也变得无关紧要。 “当然,对方必定还只是初期阶段,否则不会和几个七品岛主打生打死,甚至能将沉船港口夺取。 传令下去,让鬼影们收集纸人的信息,若有进展,第一时间汇报!” “是,大人。” 阴暗海水冒出几个气泡,随即消失不见。 黑衣人抬头望天,似乎有几道流行划过,远处海岸线飘来几艘诡异木船,甚至有古怪的鱼精在啃食死人躯体。 碎星岛,从此成为历史了。 它有了新的名号,古城港口,沉船安眠之所。 …… 在波涛暗涌的一个月后,沧风海界勉强恢复了平静。 从深海及其他海界来此的道士,简直比过去几年的都多,不过唯一例外的,就是大家都默契地不再乘坐大型商船,反倒是利用小舟来探索。有些厉害的道士干脆用飞行之宝赶路,来探查碎星池的灾难始末。 自然有些人不信邪,但和行驶在海面的鬼船碰撞后,就再没有了此种侥幸的心理,也不再逆反。实实在在的噩兆,会教你好好做人。要是做不好人,做鬼就行。 一些大势力自然也发觉些许规律,古城港口作为最靠近海岸的地区,是深海噩兆侵蚀的终点站,往来的都是一些大型海船。 若是商人或道士选择这类型商船,极有可能招来对应体型的噩兆鬼船,会遭遇一波吞噬。即使能够抵挡的住,也会受到极大程度的损伤,保证不想再有重复的遭遇。 灾劫的出现十分突然,倒也不是所有商船都会遇到,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遭遇就会死亡,自然就没人敢拿自己的命来冒险。 因此沧风海界变成了中型商船的坟墓,让海员谈之色变。 但也有另一种传闻,如果乘着可能遭遇袭击的木船出海,有一定几率到达一处陌生的港口,进行特殊贸易,甚至有机会得到人间罕见的宝物。 这种说法自然被见识广博的道士们嗤之以鼻,但对于某些活不下去,本就充满冒险精神的海上漂泊之人来说,未必不是一种选择。 沉青岛,沧风海界的某处小岛,人口数不过千人,都没能达到道国敕封的标准,只能算无名小岛。 其实这样的小岛才是海界的常态,像是七岛那等十数万人的大岛,有着七品道士坐镇,贸易繁荣,本就稀少。因此被击沉一座,也引来各路势力观望。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承平已久的岸边海域,竟然遭受到噩兆侵蚀,虽说是道国给予自由管辖的地区,但也是十数万生灵。一夜之间化为灰尽,给人们的震动极大。 从前受海盗欺压,最多也就是受到奴役,或者被强制要求登船做海员,化为海盗一员。无论善恶,总是有活命的途径。 可噩兆不同,它们是纯粹的灾祸,对于生灵来说,从来没有妥协一说,只有死亡。 但人有时候活着,比死掉还要难受。 “王二熙,你个死东西,这次要是再还不了钱,就别想活着回来了。” “张狗嗨,拿不到那件宝物,我就把你妹妹卖入勾栏,只给你一个月时间,好自为之。” “华生,你的弥月小姐,下个月就要被送去海盗岛了,若是拿不回钱,结果你懂的。” 一群人站在木船上,望着岸边凶神恶煞地强人,仿佛两者间根本不是一个种族。 贪婪与怒意淹没这群人最后的神智,宛若对着猪狗在教训。 船上的人都面色戚戚,一副绝望的表情,就算有几个胆子大的,在眼神底部也难免露出害怕之色。 但在船头的舢板上,却发生意外的争吵。 “我说,你个穷小子,连五金都拿不出来,还想登船?你以为这是收破烂的地方吗,快点滚!” 船夫正嫌弃地盯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挥手驱赶。 此人名叫狄箜,乃是沉青岛土着之人,浑身酒气,满脸麻木,只想登上这艘送命的商船。 “我说,李老大,你骗骗外人也就罢了,连岛内之人也想湖弄? 这艘船开出去,不过是随意游荡一番,还真能抵达未知之地,交易宝物不成。 真有那等机缘,也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获取的。” 李老大脸色胀红,明显被说中心事,狠力将狄箜推了出去,恶狠狠地骂道:“你个穷酸家伙,不知上进,连累家族遭难,是个不详的人。 每天像个废物一样乞讨,一点能力都没有,还敢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找人把你扔进海里。” 狄箜双目无神,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面色却愈发惨白:“哼,你扔吧,扔吧!” 李老大也是被逼急了,招来几个手下,抓住狄箜手脚,抬到后船,正要丢入海中,却被一旁的人声打断。 “且慢,狄箜这五金我帮他付了,让他出海吧!” “李老大,你也不想商船未出行前就闹出人命吧,何况还是沉青岛的人。” 一个头戴毡帽的家伙探出身来,皮肤粗糙又褶皱,面容十分黝黑,看起来是个饱经日晒风吹的海员。 李老大瞥了眼对方,拿过对方的五金,语气才缓和一些:“阳子,五寇金可不少,你愿意为这废物出钱,我也就不计较了,饶他一条性命。” 他挥了挥手,便放开了狄箜。 不过抓狄箜的水手可没那么温柔,将他狠狠摔在海滩边,头颅跌落进海水中,呛了好几口水,瞬间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他抬起头,双目血红地望着阳子,反而怒斥道:“给他钱干嘛,给他钱干嘛,让他淹死我算了,我这个废物,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死掉呢。” 说着说着,脸上的水渍越来越多,手指紧紧抓在沙滩上,语气也变得哽咽起来。 “就算我死了,记得我的人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一年时间,父母离我而去,青梅足马的妹子与他人成婚,耗尽最后家产想要赚一笔,却赔的一文不剩。我有什么用,什么用都没有。” 阳子看着落魄又无助的狄箜,却没有安慰对方。 人在落水的时候,其他岸上的人是没资格说什么体悟的话。能做的,就是伸出手臂,拉他一把。 他也是这么做的,朝着狄箜伸出手,换来的却是被狠狠拍开。 狄箜摇了摇头,望向天际:“多年前,我也有辉煌的时候,家族小而安稳,身边有贴心人陪伴,我却不知足。 非要冒险,探索什么诡秘宝贝,落得如今下场,咎由自取。 你何必理我,将钱要回去,让李老大把我淹死吧。” 阳子望着眼前凄惨的狄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对方说的没有一点错误。 沉青狄家,做些海贸的小生意,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也小有名气。狄家独子狄箜,一表人才,孔武有力,不知有多少貌美女子追逐。 然而一切改变都发生在一年前。 他从小喜爱崇拜道士,想要掌握道法,更是对诡异之事极其感兴趣,故而常在海边驻守,期待着漂泊于幽暗中的鬼船。 别说,某日真被他等到一只,他兴高采烈地冲了上去,畅想着迈入修行的门槛,从此一飞冲天。 事实是,他仿佛沾染了不详的诡异,运势极其差,做什么都做不好。连累家族生意衰败,父母出海离世,凡是与他亲近的人都走了霉运。 因此再没有人敢和他靠近,若非是沉青岛的土着,大家念着同乡之辈,否则早早地把他赶走了。 即使如此,他到哪里也不受欢迎,做什么事都不能成功,仿佛被上天诅咒了一样。 甚至所谓的神秘之游,同样是天方夜谭,没有人见过那只小船,他身上也没有所谓的道力衍生。故而即使是道士们亲自看过,只觉得是个神经病罢了。 疯癫之人,因为悲惨命运而郁郁不得志,他们见多了。 甚至此刻的阳子,给予他钱,也不信他所谓的神秘之旅。这次施展援手,不过是多年前寒冬的救助回馈。 即使如此,阳子也决定给狄箜一些希望,对于笼罩在黑暗中的人来说,唯有希望才能让他重新站起来。 “前段时间有大岛的来客,都说沧风海界发生了灾祸,不让中型木船航行。但也有一丝机会停到诡秘的港口,能够交易得到未知的宝物。 你已经如此,不妨去真正的海洋走上一遭,富贵在天,生死有命。” 狄箜愣了愣,看了眼阳子,又看了眼木船,最后还是拖着沉重的身子,登上了船。 不过那副哀愁的面容,怎么看也不像是拥有冒险的激情。 可能是良心发现,不愿意辜负对方这些寇金吧。 临行前,狄箜忽地扯开嗓子,喊道:“你等着,我会寻回至宝,还你这笔钱的,五十金,不,五百金,我要让整个沉青岛的人都羡慕你。” 周围听到他话的人都哈哈大笑,疯子果然是疯子,都这般运气了,还嚷嚷什么富贵呢。 也许出了这片海域,性命都难保,岂不见其他人面有惧色,唯独狄箜这家伙,还心存幻想呢。 至于阳子这五金,必然是打水漂了。 不过身为当事人,似乎也不在意这些钱,虽然对于他来说的确是笔巨款,可有时候朋友间的帮扶,就在最脆弱的那一刻,搭把手,尽力即可。 人人皆说世道不堪,心寒无信。 可失掉这份信心,是比遭受欺骗更恐怖的事情。 “你说呢,朋友?” 阳子对着飘向远方的木船,发出最后的祝福。 月亮渐渐升空,飘荡在海平线外,皎洁洒满大海,却流露出一丝鲜红。 却已然没人注意了。 第一百八十章 新的交易 木船飘荡在大海上,寂静地前行。 刚刚还皎洁的月光,似乎藏匿进乌云的怀抱,连职责都忘的一干二净。 船舱上运载的船客十分紧张,蜷缩在甲板上,张望幽黑而漫无边际的海面。 实际在船头指挥船舵的几名船夫,并不怎么担心。 “这群憨憨,真以为咋们出海寻找诡异,探索未知之地啊。不过就是开船出来兜几圈罢了,赚一波赏金。 安全开回去,他们还得感激涕淋,谢天谢地捞了一条命回来。” “这艘船看似和中型商船差不多,实际上都是虚的,外面套一层伪木,勉强能飘起来。尺寸与装饰都是按照小舟的设计来的,就算噩兆要袭击,也得按照规矩来吧。” “一圈赚一大笔,平日里他们还不愿意掏钱,送死倒是忙着排队,人果然犯贱啊!” 难怪船夫们不以为意,其实对于噩兆来说,固然恐怖非常,但有一个特点便是按照规律行事。即使突然的侵蚀,也是存在某种因果律,并不会随意的杀人。 某种程度说,灾厄,是大道的分支,就像是剔除世界运行的蛀虫,从而创造的力量。虽然道界最终走向毁灭,但过程却无形中被加快。 只要掌握噩兆侵蚀的规律,有意识地避免它们,即使普通人也能够得以生存。 其实如果不是噩兆那种非常态的形状,将它想象成风暴、地震、火山这样的灾祸,更为恰当。 道界中的人类与噩兆相处,就像是在自然中求生一样,逐渐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渐渐在边缘试探,存活下来,经验历代相传。 几名船夫悠然自得,自觉计划天衣无缝,舵手们也不愿多行,就堪堪调转个圈,在此处海域打摆。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水中洋流似乎发生了某些改变,船只的速度正快速增长,朝着某处方向行进。 就连躲藏进云层的月亮,似乎也渐渐飘出,不过却有些红艳。 在甲板上的船客,依旧沉浸在恐惧中,偶尔有几个胆大的,也只是互相说着鼓励的话语,不敢高声言语。 狄箜坐在角落里,躺靠在酒桶旁,本来迷蒙的双目忽地睁开,全身紧绷起来。 目光朝船外看去,不知何时,海上已经弥漫起了灰雾,可见度十分低,一片阴森。 雾中没有什么动静,但这种死寂却更为可怕,因为大海之上,最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突然的风平浪静。 有诡异出现!狄箜已经确定。 事实上他在那晚遭遇诡异之后,身体便出现离奇的变化。看似变得越来越疲惫无力,实则获得特殊的能力,就是对于噩兆的感知。 一旦有诡异靠近,他的身子就会开始发热,像是运动之后的兴奋状态,只是内心却难免陷入某种恐惧。 狄箜仔细观察,发现他们的海船速度渐渐加快,而在迷雾尽头似乎出现一处海滩,被血红侵染。 与此同时,船尾后方,忽地出现一艘巨大的海船,破旧不堪,上面布满海苔与贝壳。整艘船幽暗无比,被灰雾包裹着,只露出巍峨的船首,直直地撞了上来。 纵使是狄箜这样心怀死志的人,面对巨船碾压而来,也难免睁大双眼,面容狰狞,张开嘴巴想要呼喊,却已经来不及。 “啊!” 惊恐的声音引来众人瞩目,所有船客都被这声充满绝望的叫喊惊到了,然而回头一看,只是狄箜身体僵在原地,不停地颤抖,双目望着船尾后的幽暗大海,却什么都没有。 “嗨,原来是这个小子啊,照理说也是沉青岛的土着,难道连海都没出过?被吓成这样。” “也不怪他,本来这趟冒险就是需要一定勇气的,他这倒霉家伙,走到哪都不省心,窝囊废。” 有一位驻留甲板的船员,恶狠狠地盯着狄箜,叫嚷道:“别大呼小叫,小心把你扔进海里,安静的带着就是。” 一群人冷嘲热讽,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就连弥漫的恐惧也渐渐消失。 当人们自己独自面对恐怖时,会显得怯懦与畏惧。但伴随着众人一起指责弱小时,他们再度拥有不俗的自信,固然是乌合之众,却也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狄箜没有理会别人,只是抹了抹眼珠,不敢置信。 他刚刚明明看到巨舟撞了上来,却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幽灵之船,穿过了他们的海船。 是幸运?还是说…… 他缓缓转头,审视熟悉的甲板和船舱,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更加幽暗深沉。 最关键的是,他身体还在发烫,且更加灼热。 “我去撒泡尿,被这小子一顿笑,有点忍不住了,哈哈哈!” 一个甲板上的船客甩了甩手,朝船舱后面行去,躲入阴影之中,正想对着大海来个尽情释放,却听到“滴答”“滴答”的响声。 他有些疑惑,明明还没开始,怎么就漏水了。难道他有隐患? 当他将手摸到下半身,湿漉漉的,抬起手一看,即使在阴暗中,尽是血红之色。 顿时想要大喊救命,却没了后续。 阴暗处一阵涌动,便没了声息。 这一幕没人看到,但狄箜还是留意一番,发现船客进去后便再没有出来,心中已经笃定猜测。 那艘鬼船必定是撞了上来,诡异已经在船舱上弥漫开来。 狄箜想要开口提醒,但看了看周围拿他作玩笑的家伙们,也息了这份心思。 就算他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何况危机来临,却没有扩散开来。目前来看,只要不分散开,似乎就不会受到袭击。 就这么等了一会,船员似乎发现什么不对,叫嚷道: “怎么开的这么慢,李老大他们在做甚,任凭风吹着跑吗,现在都飘到哪里去了,真是的,不会喝多了吧。 我去看看。” 说完,正想要前往船首,却被狄箜叫住:“兴许是风大,不想过于耗力,你还是等等再去吧,要不喊几个人一起。” 船员瞥了他一眼,望着狄箜那紧张的面容,顿时大笑:“看看这傻子,怕的快要尿裤子了,还结伴而行,真以为有鬼啊!”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船首走去,留下一群人的哄堂大笑。 他跨过基层楼梯,登上船首前台,只见几人伫立在船舵处,似乎商讨着什么。 “李老大,瘪三,你们干嘛呢,船开的这么慢,下面人都起怀疑了,要不是……” 只见几位船夫纷纷转身,妖冶的血月从船外照射而下,一具具无头尸体摆弄着身子,还在商量加下来的行程。 “转一圈就回去吧,一晚上也算有个交代。” “遇不到诡异会不会有所怀疑,妨碍我们下此捞金,不如人为制造点恐慌?” “邢四,你站着那里干嘛呢,过来啊!” 说着,无头尸体还善意地向他招手。 此刻的邢四,裤脚处不停地涌出黄色的溶液,双腿像是被吸在原地,怎么都动弹不了。 随着对方招手,他竟然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而在前方的甲板处有一凹槽,里面灌满血水,冒着气泡。 邢四就这么乖巧地走了进去,彻底被淹没。 “这趟旅程,有些无聊啊!” …… 在血红海岸,又是一次红月之象,李赫及黎漓已经站在海滩山,等待鬼船来访。 李赫望了眼海边,隐隐有艘海船浮现。 黎漓皱了皱眉:“这艘船有些古怪,似乎不像是噩兆之船。” 李赫倒是不在意:“静观其变!” “灾厄是不断变化的,若以为噩兆乃固律,离死就不远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杀生果 一阵等待,木船终于抵达海岸,船上灯火通明,与之前的鬼船状况完全不一样,更像是人开来的。 但看着血水从甲板上渗出,以及沙滩周边的迷雾,就晓得此口岸并不是给商船停泊的。 李赫带着黎漓稳步登船,周围灯火变得暗澹起来,空气的温度也逐渐降低,像是踏入一座冷库中。 前行没几步,从幽暗处滚来一颗圆熘熘的东西,恰好停在脚下。 低头一看,正是一颗断裂的脑袋,死不瞑目,惊恐地望着登船的人。 “啪叽!” 像是被踩烂的西瓜一样,脑袋爆裂开来。 这东西吓吓普通人或许可以,对两位七品道士,就有些关公门前耍大刀。 光从开胃菜来讲,或许有点精致,但也仅此而已。 两人继续向前,在即将拐过阴影角落时,遭到袭击。 李赫的肩膀上爬了一具尸体,堪堪露出一只惨白的手,腐烂不堪,散发出恶臭。 黎漓站在他的身后,却看不到那具尸体,只能勉强看见肩膀上的尸手,她没有动弹,这点小事情还难不倒岛主。 李赫倒也没有戏弄的心,对待噩兆,他从来只有唯一念头,就是毫不留情的镇压。 他伸出纸手,拽住惨白尸手,发动压制的效果,再狠狠一拽,身上趴着尸体的感觉瞬间消失。但拉下来的,不过是一只断裂的手掌,五根指头都有损伤,且有冰寒覆盖,像是被冻僵了一样。 “九品噩兆,寒尸爪。” 图录在接触噩兆时,有足够等阶压制,又不是什么神秘来历的东西,几乎能够瞬间判定。 但就在李赫要将其收入图录时,整个尸手化成一股脓血,洒在甲板上,消失不见。 见此情形,李赫倒是没有过于惊讶。 他知晓鬼船对噩兆是有限制的,但这种限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保护。之前他镇压红线虫以及灵位,也是在对方踏上纸岛后才成功的。 现在他想试试在鬼船上行否,果然有限制。 不过今日的鬼船贸易,似乎与之前的有所不同,他在弥漫的噩兆之息里,察觉到一些人类的气息。 是被侵蚀的人类商船吗?最近时间里,他自然也听说了在仓风海界流传的传闻,其实在碎星岛时,木道人遭受攻击,以及之后逃离时用纸张覆盖船只,他就几乎确定了噩兆的特点。 但能够覆盖整个海界,还影响到如此多的船只,可想而知噩兆的恐怖。 李赫取得的是六品钓手,附着在纸岛口岸的也是以此为基础的港口,故而鬼船载来的‘客人’,也不会太过离谱,以纸岛及他的实力,还能撑得住。 “继续走,里面有人,你注意一下。” 黎漓正想要放出灵位,散播香火之雾,被李赫劝阻了。这样做固然能快速地探清商船,但也很容易把残留的人杀掉。 毕竟这个月沧风海界风起云涌,各路牛鬼蛇神纷纷现身,李赫也不想触霉头,躲了一阵子,只是派出一些普通人去周边打听消息,准备等风波过去再说。 因此遇到被鬼船袭击的人,他想留个活口,问询一下。 黎漓朝前走了几步,又踩到一滩血迹,黏湖湖的,她干脆脱了鞋子,赤脚行走,白嫩的小脚如无暇美玉,上面勾勒出几道密咒,让她无视铺满地板的血液。 “看这个情况,鬼船入侵的比较深,恐怕留不下活人。” 血都漫到外围,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的确难以存活。若是道士,此刻应该发生一定的争斗,他们该有察觉才对。 李赫也只是猜测,毕竟在鬼船上,他的感知也受到一定压制。 他踩着黎漓的脚印,两人一同向船中走去,宛若幽灵一样,即使深入黑暗,也没再受到袭击。 跨过前侧的甲板,终于抵达鬼船交易的场所,熟悉的血池,漫天灰雾,以及站在血池旁的噩兆。 往常稀少甚至难得一见的噩兆,在鬼船处简直像是不要钱一样。 寒尸爪,九品噩兆。 钢面,八品噩兆。漂浮在空中的阴森钢铁面具,无论套在谁的头上,都无法取下,直到整张脸被彻底消融,只剩下白骨,才能解脱。 双刑架,八品噩兆。一副躺倒的十字架,上面绑着染上干涸血迹的绳子,若是有生灵靠近,就会被绑上去。绳索越勒越紧,哀嚎与痛苦将深入骨髓,直到生灵彻底死亡。 最后一件比较特殊,名为杀生果,即使以图录的权柄,也只能获得一个名字,无法参透其效用。 此时血池内正涌出一枚木凋,上面有一诡异的小人在表面游动,发出“桀桀”的恐怖声音。 四噩兆都在抢夺此宝,纷纷付出一定的代价。 寒尸爪丢下四根指头,钢面下巴处被硬生生掰下去一块,双刑架的绳子被割裂开,其上血液渐渐消散。 然而最惨烈的,是那枚古怪的果子,被吞噬掉一大半,连抢夺的资格都失去了,跌落在甲板上,滚到船侧。 不得不说,这次的争夺更加凶险,几乎将完整的噩兆给拆分掉,然而它们还没有得到所谓的宝物。 李赫探前一个身位,伸出纸化的手,有心想要试试血池的深浅。但及至途中,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他发现自己不属于这场交易,引来血池的异常反应,并非是排斥,而是某种吸引。他身上仿佛有着什么东西让血池十分渴望,想要将他拉进去。 李赫首次产生忌惮的情绪,他之前或许六品钓手,已经被万洋垂钓的沉船打上了烙印,故而被追至纸岛,利用一场交易暂时解决问题。 他感受到池子内汹涌澎湃的道力,其中危险性大到他只是伸出手就内心微微颤动。 看来鬼船内的交易不能碰,起码暂时是无法碰触。 就在两人将注意力集中在血池时,在阴暗角落爬出一个人,浑身鲜血,双腿也断掉,破布留下巨洞。神色极其痛苦,却咬着牙坚持。 爬了两下,手掌看看摸到残留的杀生果,像是捧着一块发烫的铁石,青筋暴起,皮肉开裂。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竟然毫不犹豫地将杀生果填入口中,用手掌掰住上下颌,拼命咀嚼,妄图吞噬噩兆。 然而杀生果乃是噩兆,其形态不过是障眼法,咬碎果肉后,流出的浓液彷若浓酸,将他的下巴、喉咙,甚至胸脯,一一洞穿,终于忍不住发出悲惨叫声。 “啊!” 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绝望地悲鸣。 这一下对噩兆们倒是没影响,但让李赫与黎漓注意到他。 李赫瞥了一眼,大为吃惊。 若是寻常之人,就算是八品道士,直接吞噬噩兆,下场绝对惨不忍睹。 此人虽说也和好挂钩不上,但紧紧通过嘴巴撕咬,竟然能够吞吃掉杀生果。以他的呼吸法细看,杀生果的噩兆之息正在飞速减弱,而眼前这凡人的噩息正急剧飙升,简直离谱。 就算李赫经历如此多的生死磨难,眼前的场景却也从未见过。 杀生果有些古怪,连图录都未能直接鉴定,其实力似乎又弱小的很,被这样吞噬下去,更是显得诡异。 不过毕竟是噩兆,凡人这般吞噬,遭受的反噬超出其肉体的承受能力,恐怕几息之后,他就会被溶解成一滩碎骨。 李赫挥了挥手,黎漓瞬间明白岛主的心意。 身后立起灵位,香火之息飘荡,蔓延到此人身周,用欢喜之道刺激他的肉体,并将他摄了过来。 血池气泡翻滚,到了争夺最关键的时刻。 既然无法参与交易,两人也就不再留恋,缓缓离去。 此次登船最大的收获,竟然是救下吞吃噩兆的凡人,真是意料之外。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吞噩之体 两人上了海岸,等待片刻。 商船灯火渐渐熄灭,从迷雾中飘走,没有什么不开眼的家伙下到纸岛,颇为可惜。 在鬼船上没办法动手,即使以李赫的手段,也无法强行扣留噩兆,唯一的机会就是对方沿着甲板行至纸岛。 比较激进的方法就是在岸边燃烧灵币,吸引噩兆前来,很明显这群噩兆不值得这么做。 毕竟灵币是从大阴阳画界中带出,十分稀有,所剩不多,还是要用在关键之处。 何况他们也不是没有收获,有个凡人竟然吞噬噩兆,还带了出来。 李赫低头看向身躯残破,不停挣扎的年轻人,手掌轻轻放置在他的头顶,一股前所未有的镇压道力,将肆虐的噩息压制。 这是源自纸心吞噬驭尸者的能力,如今七品噩兆诡岛纸乡,是结合了纸岛府印的能力,因此镇压效果还要再提升一个层级。 即使面对未知的杀生果,固然不晓得其作用,简单的压制还是能办到的。 这幕让身旁的黎漓心中一凛,她刚刚利用香火道稳定凡人的状态,可那果子十分古怪,刁钻奇特,且此人身子也有诡异,浑身发热,明明不含噩息,却在不停地抵抗。 就连她施展灵位与香火,都难以重新归于平衡,对方的状态在不断恶化。 岛主一出手,一切都迎刃而解,这不单单是道力的问题,更多是对噩兆感悟与理解,以及控制力的表现。可见此次晋升,岛主的实力飞跃式的增强。 黎漓虽然一直不愿意接受欢喜香火道的诱惑,可间接地也感悟到欢喜菩萨的强大,必定是及早前香火一脉的重头传承。但和李赫及其掌控的图录相比,就是米粒与皓月争光。 她的选择一如既往的正确。 李赫倒是没想手下的思虑,他动手镇压此人失控噩息,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登上的鬼船?” 年轻人用手堵住残破的喉咙,勉强能够说话:“我,狄箜,沉青岛之人,乘船遇袭。 救我!” 说完,喉咙处又涌出一股脓液,将肉皮全部腐蚀。 李赫仔细地看了眼狄箜胸膛,发现残留杀生果已经被融化多半。 噩兆以名论道,李赫曾经听闻在道国的至宝中,有那璀璨宝树,几千年一开花,几千年一结果,最后长出蕴含无穷精华的道国。 道士能吃一口的话,直接跨越界壁,晋升无忧,乃是道界中夺天地造化的至宝之一。 眼前的杀生果自然无法与道国比较,但能让图录无法识别,说明它的潜力或诡异不俗,而在道界中,诡异就代表着强大。 或许是某种需要杀生才能增强实力的噩兆?又或者是祭祀生命能够等价换取的噩兆? 李赫不确定,但让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吞掉果子的狄箜。 上一个面对噩兆如此凶勐的人,还是他自己。有时候修道之途,看得不是悟性与实力,反而是一股无所畏惧的勇气。 狄箜遭遇噩兆,双腿断裂,身躯残破,濒临死亡。虽然不晓得他在之前的冲突中怎么活下来,但能够活到最后,也说明了他的谨慎与机敏。 最后竟然吞下噩兆杀生果,那股决然的眼神,让李赫决定给他个机会。 与黎漓一样,李赫也查探不出狄箜身体的异常,明明没什么噩息,却能够消化掉噩兆,十分古怪。 不过他的经验多一些,猜测狄箜有可能是遭遇不详诅咒,因果连接,因此拥有了某种诅咒者的能力。 这份能力,从目前来看,有极大概率是吞食噩兆。 光是想想,就晓得其中凶险,噩兆乃灾祸化身,想要凭借肉体制衡,简直就像是用人肉之躯撞山岳。就算有外力帮助,也是杯水车薪,他体内的平衡迟早会被打破。 唯一能够救他的,就是修道,重新达成道力平衡。而且吞噬的能力也不能多用,生死都要看机缘。 李赫对着黎漓说道:“鬼船的贸易港口,几乎是一月一次,你想想办法,再探索一番,看能否摸索出一些规律,和它们交易。 若是遇到低等噩兆出现在纸岛上,就召唤如画过来,让她亲自封印。 这样一来,也能为即将晋升的岛内道士,提供可选择的噩兆,省去四处追寻噩兆踪迹。” 换做是道国或大势力,其所占区域巨大,自然不会忧虑此事,甚至会害怕噩兆灾祸过多,处理不过来。 纸岛却不同,目前只有这么小的地盘,虽然在海域上难有大岛,可想要收集最关键的修道资源自然是差的多。 如果没有鬼船贸易,就得深入到危险海域,探索噩兆禁地,来封印镇压,提供资粮。但到时候谁是羊谁是狼,可就难说。 以噩兆复苏的速度,海域的禁地恐怕不会平静。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祥瑞的收获有些跟不上速度,毕竟正常道士修行,都是以祥瑞为主,甚至有不融和噩兆的人存在。 这样的道士固然战力差了些,资源产出却是顶尖。粮食、蔬果、矿物,到达地阶六品时,更是有匹配对应道士的特殊资材。 如一些宝符、道兵、法宝、阵法等,都需要高阶的祥瑞衍生材料来制作,缺一不可。 固然李赫的三株变异祥瑞也不简单,可等级还是差了许多,有些跟不上噩兆晋升的速度。 当然,他这话自己吐槽就行,但凡跟个修行的道士,甚至自己人说,必定被喷个狗血淋头。 从来只听过难以平衡体内噩兆势力,或是掌控融合无法尽善尽美,日日担惊受怕,唯恐失控整个人崩掉。 这里竟然还有个嫌噩兆晋升太快的,在思量祥瑞如何获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赫也不是那等凡尔赛的家伙,主要是体内的平衡有纸岛府印在压制,却不可长久。是属于领地型的掌控,图录内天地自然无虞,可若是遇到某些特殊的禁地,被大大限制府印威能,他的实力也会打折。 例如鬼船内,自成天地,即使以纸岛府印,也没办法延申。万一某一天遇到道国正宗的道官,手握郡级别的府令,两相对抗甚至压制他的域,到时候如何处理? 因此还得全方位发展,将短板补足才行。 “注意海岸的动态,若是有七品祥瑞的消息,记得全力查探。” 黎漓点头称是,不过这几率太过渺茫,毕竟七品祥瑞,太过珍宝,凭他们撒出去的商人,恐怕接触不到这个级别的情报。 李赫自然晓得情况,因此只是让其尽力而为。 至于真正的着落,他心中自有想法。 碎星池的那几位难兄难弟,最近如果不死,也该消停了吧。是时候打个借条,还一下偷袭的债务。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才济济 带黎漓初步了解完鬼船贸易后,李赫前往凌琼的道兵营。 纸岛之民在离开大阴阳画界后,携带了某种未知的诅咒,同样也激发他们的潜能,让更多的普通人拥有修行的资格。 从监牢中放出来的几人,本就是之前镇乡的流浪客,拥有道法,一段时间考验,逐渐融入道兵的行列中。 洛中、马九应、王小五三人,九品道士,各具神通,之前虽然有底子,却是野孤禅,缺乏系统性地训练。 被凌琼带走磨练一段日子,渐渐有了些默契,能够担任一支执法小队,应付灾厄。 至于小队长,自然是桦磊。 毕竟答应过他,此次碎星岛固然没干啥,不也跟着大老混功绩,勉强上位。 再加上那晚海上明月悟道,其实已然踏入八品行列,不过是缺少对应的祥瑞及噩兆。 让他继续忽悠这帮改邪归正的家伙,倒是刚好。 听闻他最近正在着书,叫什么一拳打死我的纸岛神人榜单,搞得神神秘秘的,将每一位高手都罗列在内。 甚至什么修水管纸人、挖土老汉、祭祀大爷,都名列榜单之上,还讲得绘声绘色,听者无不信服。 书摊老板们想着法的搞这本秘籍,但都被桦磊拒绝,说是什么绝代传家宝,只有他及子弟可用。 别说,越得不到的越珍稀,纸岛上还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准备在桦子某天回家不注意,给他来个板砖。甚至有富裕者出价,让画姬这位风月高手,调教几个妹子,施展美人计。 总之手段尽出,好不热闹。 所谓秘籍排行是在中下层流传,真正熟悉纸岛的高手们,自然不信他的破书。 凌琼从本地岛民中挑出两个好苗子,让他们做小队队正,大力培养,甚至求助黎漓帮他留意九品噩兆。 其中一人名叫邱馗,从外镇抵达苦茶岭的年轻人,脾性勇勐,刚正不阿。特别是对道术的感知十分了得,一月多的训练,就已经能够调整呼吸法,达到融合祥瑞的程度。 凌琼特地为他求来此次碎星岛的一大收获,海粮种,让其掌控。 实话说,九品祥瑞的融合并不难,只要呼吸法掌控得当,祥瑞没有太大的瑕疵,便可融合成功,关键的是呼吸法的适应。 邱馗此人的确了得,继承凌琼的呼吸法观心诀,一个月内不仅完美掌握,甚至达到能够同时吸收噩兆与祥瑞的程度。 不要说什么纸画给予的特殊馈赠,几千人都有,但能够得到机缘并修炼有成的,寥寥无几。 再加上邱馗在训练时一丝不苟,坚韧非凡,才让凌琼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为他求取海粮种。 其实纸岛上的祥瑞也不少,但海粮种这种关键性的粮食祥瑞,能够被托付给他,可以看出重视。 当然,也是因为邱馗和此祥瑞的契合性比较高,才选择此物。再加上祥瑞有提升的可能性,随着钟馗成长,祥瑞也极有可能得到提升。 自从柳兀去世后,农务使一职便由王卞担任,可王老头毕竟也不是专门干这个的,此方面还得培养人才顶上。 至于道兵里发现的另一位潜力种子,名叫筏海。 李赫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茂密,身高七尺的魁梧汉子,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问道:“你确定以前没当过和尚?或者你以后会不会当和尚。还有,你对蛇类的看法怎么样。” 本来筏海见到传说中的岛主,就有些激动难耐,被这么一闻讯,更是当场宕机,愣在原地。 挠了挠头,说道:“绝没有此想法,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道士,帮助凌大人和兄弟们,一起降服噩兆。 至于蛇类,来到纸岛后也见过几次海蛇,但并不畏惧,不过是小玩意罢了。” 筏海或许以为岛主考量他的胆量与忠诚,故而说的很隆重。 不过一旁的凌琼却看出不对,岛主怎么会对一个未曾见面的凡人疑惑呢,难道是还有什么未发现的闪光点? 凌琼思考半天,才揣摩道:“筏海此人,原名筏河,乃是苦茶岭旁的一个船夫,忠厚老实,但不缺勇劲。 特别是对道术配合,拥有不俗的天赋,执掌符咒及道宝,有天生的直觉,次次施法都能恰到好处。 我已经让他担任几套阵法的核心枢纽人物,若是习得呼吸法,再融合祥瑞与噩兆,必定能够大放异彩。” 停了停,也许觉得以岛主见识,目前这些还不足以打动,故而再补充道:“这小子对符咒有如此敏锐的直觉,说不定能够培养其炼器及法阵,就连王老头都称赞他的水准。 当然,潜力还未能兑现,还需要加倍努力。 若大人有何指教,直接训斥他便可。” 看得出凌琼是对手下两个苗子很满意,否则也不会如此袒护。 李赫在听过此番解释后,面色才舒展开来:“原名筏河啊,苦茶岭就跟随过来,不错的小伙子。 行,好好培育下,记得莫要学什么神佛,好好修道即可。 放下执念,大道无痕。” 李赫这话说的老气横秋,实际上他的年纪很可能比在场的多数人都小。但论经历的灾厄与劫难,完全有资格说此言。 留下几个在不停脑补与揣摩的道兵,李赫返回岛心之处。 好家伙,手下人多了,总会出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幸亏不是光头恶僧,否则他这整个岛都是妖魔鬼怪,还让不让人活。 但这里也暴露出一些问题,随着纸岛的不断发展,手下的道官们各有喜好,培养的人才也不尽相同。 如黎漓与凌琼,完全是两种风格,难说好坏。 他这个岛主,不必事事躬亲,既然敕封几位道官,就该相信他们的实力与见识。 何况纸界给予的馈赠,让小小纸岛拥有其他地方难以匹敌的潜力,目前关于道士的筛选,就让道官们自主进行。他不做太多干预,除开特别引起他注意的天赋,一切顺其自然。 其实论培养低阶道士,是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流程,其需求也不多。主要是呼吸法、祥瑞、噩兆,及最基础的道法天赋。 固然道士的上限不是由这些决定,但起码迈入门槛的标准,得踏过去,否则谁也帮不到。 而这些资源,纸岛基本都有,祥瑞可能会短缺些,但也不是很紧急。 黎漓的采购铺已经开张,或明或暗,都兑换了一些关键资源,也把纸岛的特色产品推了出去。在目前的道界内,祥瑞的珍稀程度有,不过不算太离谱。 李赫目前比较担心的,反而是呼吸法的问题。 在最初神瑞留下的瑞息之道,乃是人阶的法门,若是他想要突破六品,就得寻找一门地阶的呼吸法。 与他、图录能够契合的法门,可不算太多,此事还得划入日程。 就在他思量之间,如画忽地闯入,露出开心笑颜: “封岳阳没敢回流风岛,避开道国及其余海域高手的追寻后,传闻有人在冥风漩涡之地见到他的踪迹。” 李赫双眼一眯,同样露出笑颜。 只闻石道人陷在碎星池,生死未卜。另外两方倒是逃之夭夭,却也不见踪影,竟然躲在噩兆禁地之内,怪不得。 “备船,我和画姬去趟冥风漩涡,催波债。” 第一百八十四章 深海陷阱 滂沱大雨,在浓密乌云下倾泻而出,可面对比它宽阔无数倍的巨腕,没有丝毫影响。 海浪翻滚,波涛汹涌,幽暗笼罩世界,连飞鸟都见不到一只。 小舟堪堪抵达风暴边缘,一抹青光包裹整艘船,任凭风浪汹涌,也无法波及此扁舟。 换了件丝绸凋花纸衣的画姬,纵然已经适应一月,依旧感到有些别扭。 此乃黎漓特意请如画挥笔,描绘出的特殊纸衣,并且挂上些许避水珠,以及黎漓施展香火道附着的庇护,算是一件不错的道宝。 就算画姬施展虚画之术,纸衣也能依附其身体上,不会对她造成感知的影响。甚至遭遇攻击时,能够抵挡八品道士全力一击。 算是取走袈裟的补偿。 画姬此刻正拿出一根香,默默点燃,凝化成一张海图,上面一片混乱漆黑区域,被渐渐点亮。 王卞用山野江湖制成的海图,已经被点亮许多地点。 但冥风漩涡乃噩兆禁地,普通人自然无法抵达,还是趁着此次李赫出行,顺道记录上。 李赫看着眼前恶劣的环境,开口问道:“此地常年如此?听说有风修罗出没,为祸四方。 若有商船不幸闯入,必定会被修罗索命,折磨而死。” 画姬待收集好海图香火,回答道:“每年中约有一个月是平静期,就是现在的时刻,照理说不该是这般滔天风浪。 至于风修罗一说,的确是沧风海界最着名的噩兆,但也未必就是源于此地。有传言说风修罗乃暴风咒怨的拼图,种类颇多,就像是零件一样,遗落在各地。 流风岛主或许更清楚此中奥秘,他逃来此地避难,或许就是想借助噩兆之祸,来抵挡查探。” 李赫点点头,表示知晓。 之所以带画姬前来,就是因为她乃艳香阁阁主,对沧风海界极为熟悉,有些问题可以随时询问。 不过涉及到修行方面,固然风属道法在海界极其广泛,但真正掌握关键的少之又少。封岳阳选择来此地避难,的确是个好去处。 见李赫沉思,作为掌船的手下,画姬问道:“要进入漩涡吗?” 看着眼前滔天风暴,远处的海水更是化为巨大的漩涡,朝中心处卷去。 若是画姬一人,虽然也有手段能够脱离此漩涡,却万万不敢自找没趣。何况称为禁地的,自然是有噩兆为祸,她可没那把握能够从容退去。 但既然有李赫在旁,就没那么恐惧了。 自从碎星池一战,之后又登录纸岛,见识到恐怖的底蕴,她如今可以说是桦子之后第二铁粉,早就对岛主心悦诚服。跟着这样的隐秘势力发展,又没受到什么强制的压迫,简直舒坦。 若不是她的顶头上司还没得手,她早就想动用一切手段投怀送抱了。 虽然她有想过一路来孤男寡女,海风寒冷,衣襟开个缝隙啥的也正常。但在披上这件纸衣后,她就断了此想法,心思灵巧的她自然知晓,若想活命,就不要动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李赫望着眼前海面,开口:“不,我们不进去,相反还要远离此地。” 这话让画姬愣住,他们赶了好几天的路,不就是来找隐匿在漩涡内的封岳阳吗,怎么临到眼前,反而要离去。 事实上李赫闻着潮湿的海风,已经嗅到一丝灾祸的气息。 画姬说此月本该是风平浪静的时间,眼前却并不正常。还有一点最为关键,从出发前他就注意到。 为何封岳阳消失一个月,偏偏此时传出消息,说他现身于漩涡内。无论时间、地点,都太过符合流风岛主的信息。仿佛一切都是最完美的安排,也该是封岳阳能够逃脱的最大可能。 越是这样,反而越古怪。 就凭黎漓散出去的普通商贾,能够打探到这种消息? 甚至连封闭的纸岛岛主都晓得此事,那些追寻者,手眼通天的道国海司,又如何能错过? 因此这更像是一个陷阱,用来捕猎那些感兴趣的杂鱼。 而在抵达漩涡后,李赫更加确定此猜测。 但他选择来,自然有他的道理。 “靠近冥风漩涡最近的海岛,是什么地方?” 画姬思索一番,答道:“修罗岛!” 李赫点头:“就去那个地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伺机而动,若有小鱼小虾就抓一抓,若是鲨鱼就算了。” 说罢小舟便慢慢远去,脱离此域,朝修罗岛行去。 而就在冥风漩涡上空,暴雨乌云下方,竟然飘荡着一把巨伞,遮风挡雨,有两人正避于此下,凝视着整个漩涡。 正是那日在碎星池上,鬼盗及金钱居的背后势力,黑衣行者。 “似乎有生灵离开漩涡边缘,范围有些太大,覆雨珠没有淋到的话,感知有些不太准确。” 说话的人是个手脚为鳍的怪人,脸面上遮着厚厚的棉布,看不清容貌。 黑衣行者却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此番放出消息太过仓促,必定有些警惕的家伙不愿涉足,也没有关系。 我们要抓就抓大鱼,明明有诡异,还敢踏足噩兆禁地的,必定是有备而来。 深海之噩已经袭来,各海域蠢蠢欲动,必须得给他们个教训,否则形势只会越来越糟。” 怪人沉默片刻,开口问道:“是观星台动手了?如此一来,你在那里也无法潜藏,要返回海司,数十年的辛苦,有些可惜。” 黑衣行者冷笑一声:“若是不动手,深海之噩袭击,海域无限试探,只会当道国无人。 用封岳阳做诱饵,透露他身上携带者沉船古阵的秘密,更有万洋垂钓噩兆交易的地址,他们必定会上钩。 毕竟一处普通海界的噩兆禁地,还远远拦不住那些地阶的天师。” 怪人目光向前,仿佛穿透无垠细雨,透过笼罩天地的朦胧,看到那跨越数十里的深海漩涡,毫无表情地说道:“谁能想到,道国真君,澜光雨界降临此地,将其化作死地。 任凭天师道法,也难逃一死。 只是这禁地,也会烟消云散。 什么噩兆、祥瑞、风属,深海来仙,都会化作灰尽。” 黑衣行者:“欲让其毁灭,必先让其疯狂。 若使其疯狂,可先增其贪婪。 一甲子的血月垂钓,纵然是深海的老乌龟,怕也是忍不住。” 听到这话,怪人顿时呼吸一紧,宁愿没有听到。 道国图谋,深海之秘,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参与的。 更何况还涉及到血月下的万洋垂钓,莫非也是澜海道国的陷阱? 他不想听,却不得不听。 听呐。 漩涡内,已经有痛苦悲鸣和惨叫。 似人似噩,谁能说的清。 有些灾厄,人祸比天灾还要恐怖。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诡餐上门 修罗岛是一座转运的小岛,颇为荒芜,没什么特殊资源。 但由于靠近冥风漩涡,是附近少有的停脚地,再加上风属性弥漫,适合磨练符咒或道器,故而也有一定的道商停留。 一座数十层楼的高塔矗立在岛边,无论风暴如何躁动,也难以动摇其根基。隐约间有火光在塔尖闪过,照耀四方,为远航迷途的商船,照亮前路。 此处的行商也只在特殊日子,例如风暴暂歇的时刻才会停留。碰到暴风骤雨之时,特别是除开一年中此月的多数时间,正常人都不会来修罗岛。 毕竟靠近噩兆禁地,处处充斥着危险,别说寻常凡人,就连道士都难以存活。 李赫与画姬已经在岛上待了三天,住在一间简陋的客栈中,平常也不外出,只是在房内等待。 甚至食物也只吃自带的,仅仅喝些清水,让店家十分疑惑。 但在某次看清楚画姬容貌与身材后,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 李赫自然不会那么无聊,可漫长的等待也让画姬有些不解。 终于,她有些忍不住,开口问道:“要不要我潜藏出去,花些宝钱打听打听消息。” 身为艳香阁阁主,对情报收集的手段自然熟稔于心。李赫有担心没错,但总呆在客栈中,就算有何变化也无法得知,反而会误了大事。 李赫没有说话,盘坐一刻钟后,站起身押开窗户,朝窗外看去。 他们住的客栈虽然简陋,但位置极佳,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海岸的唯一港口。正停着许多客船,许多商人交流和买卖,络绎不绝。 再往内岛一些,有专门用来聚集风属性的道阵,适合炼宝与炼器,价格昂贵。 李赫指了指紧挨着的商船,说道:“你觉得往年的修罗岛,会有这么多的商船吗?” 画姬仔细看了眼海岸,这些商船都破破烂烂,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更像是那些苦哈哈的海民,为了钱财而不得已外出冒险。 甚至那些船员,一个个皮肤黝黑,身材矮小,一看就是久在海洋上谋生的人,做不得假。 但李赫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修罗岛上的海船,似乎比寻常多了些。 何况这几日来,冥风漩涡依旧滂沱大雨,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导致周边海域也乌云密布,难见天日。 画姬小心说道:“您是指有道士潜伏在修罗岛,和我们一样,等待时机?” 李赫笑了笑:“世上聪明的人不少,能够度过劫难的人不多。 有时候靠实力,有时候靠运气,但更多时候,靠的是认清自己的定位。 冥风漩涡封岳阳的消息,太过引人注目。能想通的自然不少,何况都是些与噩兆斗争的老手。” “真正难的,是那些自认为实力超群,能够掌控一切的自大狂,进了灾厄之地,恐怕难以回来。 贪心,才是最大的祸端。” 说完,便将窗户押上,远处海港有几道目光,似乎正向此处飘来。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一声吆喝:“客观,您点的菜来喽!” 画姬微微打开门,望着门外的小厮,问道:“你送错地方了吧,我们房间可没有点菜。” 小厮抬头看了眼门号,笑道:“没错啊,地字第一号房,您要的夜宵。” 虽然屋外是阴天,极其沉闷,但若是记时辰的话,此刻应该是午时左右才对,就算点饭也该是午饭,何来夜宵之说。 但看着送饭小厮认真的笑脸,画姬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朝对方提着的饭盒望去。约有人手臂高,人头大小的食盒,装的东西似乎很重,快要拉到地面。 小厮:“您快拿进去吧,不然的话就凉了。” 画姬手掌隐隐抬起,刚要有所动作,却听到房内的李赫喊道:“拿进来吧,我也饿了,尝尝味道。” 听到李赫吩咐,画姬才压下冲动,从小厮手中接过食盒,关上木门,将其放置在桌子上。 她在提食盒的过程中,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适,仿佛里面真的就是装着普通的饭菜。 但与噩兆对抗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一切绝对不正常。要不是噩兆已经入侵,要不就是有道士盯上了他们,给出的下马威。 “大人,小心,要不我来……” 画姬想要抢先打开食盒,李赫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李赫并没有纸化,只是轻轻打开打开上层的盒子,顿时冒出一股浓郁的黑气。 他手中洒出一把符咒,乃是人面茶制成,遭遇黑气后顿时化成粉尘,飘洒出绿色的碎末,覆盖在食盒之上。 人面茶碎叶固然只是九品祥瑞的衍生物,对于噩兆之物却有破强的抗性,再加上王卞这位大师的凝合,符咒威力突出,甚至能够暂时延缓八品噩兆的侵蚀。 待一切尘埃落定,便看到食盒内放置着一个空盘子。 仔细看的话,倒也不是空无一物,原本应该放置着某种生灵,在刚刚打开的瞬间,就化作黑气弥漫,与人面茶叶碰撞后,消弭于无。 画姬上前把食盒抖了抖,除了一个盘子再无他物,询问道:“要不要我去把那送饭的小厮抓来,问是谁点的菜。” 她仔细检查,的确没留下什么痕迹,施术之人很谨慎。 李赫却摆了摆手,上前抹了抹食盒的材质,开口:“不用了,一个普通人,遭遇噩兆侵蚀估计或不太久。 对方试探看似没有痕迹,实则是有的放失。” “这份食物威力不强,勉强能够和八品噩兆的一次碰撞匹配。若是一般道士遇到,仓促之下,恐怕会用最为稳妥的手段来对付。 就算有所准备,面对疑似噩兆的袭击,也不会留手。 而这种黑气的作用,恐怕探测会多一些,否则不会简单的被一触就消散。” 画姬顿时紧张起来:“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身份?” 不怪她紧张,碎星池灾祸,她与李赫绝对是最关键的人物。若有海域外的道士们想找线索,她两必定躲不开。 只是不晓得为何,李赫一直澹定自若,似乎笃信对方寻不到他们位置。 事实也是如此,以她对深海及道国的了解,就算有些许因果联系,也有把握寻到痕迹,只看付出的多寡罢了。 甚至此次出行修罗岛,两人只是进行简单的伪装,用蓑衣遮蔽躯体,仅此而已。 李赫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若是确信我们身份,来的试探就不只是食盒了,恐怕送进来的就是封岳阳的人头。” “这既是次试探,又是场警告。” “看来冥风漩涡之灾,差不多到收网之刻,也该我们出去看看了。” 话未说完,窗户口似乎有一丝亮光穿透而进。 轻轻推开,连续阴沉了数日的天气,渐渐好转,一缕光芒穿越乌云,照射在海港处。 无边的大雨,终于停歇。 图录此时却出现新的预兆。 【兆:危险气息渐渐远离,被挪平的风属禁地,有着新景象。为何漩涡被称为噩兆禁地,禁地也能被彻底压制吗? 若是能够一探究竟,或许对纸岛的建设有些许帮助。】 第一百八十六章 漩涡一探 “听说了吗,整个冥风漩涡消失了。” “怎么可能?几十海里的地界,更有噩兆为祸,突然消失是什么意思。” “你亲自驾船去看看就知道。” 港口到处都是吵嚷声,李赫两人来到近处,只见许多船只开始离港,朝着漩涡方向前进。 此刻的修罗岛天空,云雾尽散,阳光普照,驱散了常年笼罩的阴霾,就连风也变得柔和起来。 画姬同样震住:“冥风漩涡消失?那可是噩兆禁地,得要何等手段才能抹掉此地。” 李赫这次倒是没显得尽在掌握中,事实上他也被传来的消息惊到了。固然想到危机近在眼前,有足够胃口吞下来自深海的触手,可胃口也太大了吧,直接一口把数十海里的禁地吞掉。 连人带噩,毫不留情。 这么一看,刚刚的送饭,倒不像是毁灭禁地的势力作下,显得太小家子气。 看来仍有漏网之鱼在修罗岛上,或许听到些风声,不敢大张旗鼓的搜寻,只能用些小手段。 李赫也不欲去抓暗中的老鼠,目前当务之急是去废墟之地查探一番,图录一般来说不会无的放失。 “走,我们也乘舟去一趟漩涡,看看情况。” 两人轻装上阵,也没带其他船夫,往冥风漩涡行去。 李赫思索着这次图录的预兆,噩兆禁地,他一直有些疑惑。道国内道权的使用,可以划分出府衙之地,挪用天地之威及道国浩法。 噩兆形成的禁地呢?道权并非只由道士控制,在之前苦茶岭李赫就已知晓。当初纷争纸噩掌控黎印,将整个黎镇数十万人都化作怨鬼,整个小镇沦为鬼城,到处是噩兆肆虐的惨状。 可如果换个角度来说,噩兆之息如此浓郁,无论是对其控制的尸傀还是冤魂,都是一种加强,几乎形成庞大的鬼蜮。 若是时间久了,鬼蜮之中是否会孕育出新的灾祸,产生新的噩兆,是有极大可能性的。 小舟穿过大海,抵达原本漩涡所在之地,再无狂暴的风雨,有的只是微风细浪,平静的像是休闲度假之地。 只是向海底深处望去,隐约间能够看到碎骨与凌乱的小石块,漂浮在水中,未能沉底。 画姬颇有经验:“这些石块还残留着部分道力,即使被分解成如此小的碎块,还能飘于海中不沉,可见之前蕴含的道力有多么庞大。” 重点不在于曾经海域蕴含的道力多么浓郁,毕竟如今已经化成齑粉。她没说的话,其实暗示毁灭漩涡的能量有多么恐怖。 李赫看了半天,开口道:“这必定是陆上道国做的,若是噩兆碰撞,眼前海域绝不会如此平静,甚至灾厄会失控,将整个沧风海界卷入。 也只有道国拥有这般实力,能够镇压噩兆禁地的同时,恢复海域平静。而且道士的统治者,才会注意环境影响。” 李赫抬头示意,受纸心附着的画姬,顿时懂了他的意思,随后径直跳下海,只剩下船上飘荡的纸衣。 若是以前,一定要吐槽下画姬干啥事都要脱衣服的骚操作,可现在么,连这一点似乎都合理起来。毕竟身着纸衣,就算是道宝属性,在水下也不方便。 直接虚画后,画姬无论感知程度还是对道法的掌控,都提升到极致。 不过画姬下水,主力却不是她,而是她的纸心。 感受着水下沉积的噩息,以及残留的道法,李赫渐渐摸索出漩涡毁灭的蛛丝马迹。 而在纸心书页上,开始书写道文。 【滂沱大雨数日,漩涡受激,无穷道力封锁,每滴雨水彷若灵液,洗刷噩息。 狂风咆孝,海水升腾,礁石崩裂,噩兆于牢狱内四分五裂,重归道源。 有风基之石,经一周侵蚀,彻底腐化,失得道权。 域外之所,风雨之象,进者络绎不绝,皆锁于其内,与噩兆中和,归于虚无。 四海八荒,凡进此雨界,皆睹澜光之象,胆寒身陨,烟消云散。 流落于海心,仍有道权四散……】 写到此处,画姬忍不住,爬了上来,一只手搭在小舟边缘,翻身到舟内,几乎瘫痪,连话都说不出声。 李赫慌忙给她披上纸衣,显性而出。 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双目血红,像是普通人熬了数天夜,没有进食那么虚弱。 李赫却没有小瞧她的作用,身为纸心承载之人,探得海下如此多的信息,仿佛读取了海水内近日来所有的内容。 此番消耗固然大部分是靠图录所得,但即使一小部分让画姬承受,也是了不得的消耗。 光是读到这些文字,就能感受到冥风漩涡内的凶险。就算是四、五品的道士来此,恐怕都难以生还。 看来是澜海道国出手了,以一处噩兆禁地及沉船因果为诱饵,将图谋不轨的家伙强势镇压一番,将动乱的苗头及时掐灭。 但道国手段,就真的能阻止噩兆侵蚀吗? 沉船古城至今仍坐落在碎星池,无人挪动,鬼船飘荡于沧风海界,商船更是叫苦连天,道国都能管得过来吗? 事实胜于雄辩,没有出手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李赫接触鬼船,自然晓得其根源,乃是万洋垂钓的附属,似乎是在凝聚垂钓所需的东西。无论是道宝、噩兆或者是别的东西,似乎也是某种交易,最后放在血月之夜,隆重盛大地展出。 当然,这里面的秘密还很多,暂时不是他能涉足的。此次一甲子的血月垂钓,他或许会参与,但不会去追寻根源,否则无异于找死。 既然道国出手,李赫反而认为几位岛主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堂堂道国,对几个野岛岛主,还不至于贪墨他们那点小东西。 最多就是抓住了问问情况,想必石阵因果对方也是知晓的。反而是他这个纸岛岛主,查无音讯,估计会受到重点关注。 但若仔细思量其中的关键点,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为何碎星岛灾祸,道国要在冥风漩涡吸引各路豪强,统一镇压呢。深海来客就算对石阵有兴趣,为何想要找封岳阳呢,这其中有一条隐秘的线,似乎将它们联系起来。 站在李赫的角度,就算碎星池被破灭,关道国什么事呢。本来就是放养状态,难道还要强行出来宣誓一波主权么? 除非这次的劫难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人为地从深海引至近海,若是道国不做反应,给予雷霆一击,或许下次劫难出现的位置,就该是海岸旁。 李赫没有接触过深海海域的人,常年的无人管辖区域,更是传闻有恐怖至极的劫尊驻扎,对所有生灵施加影响。故而常年呆在深海的道士,不是疯子就是狂乱者,总之没什么正常人。 或许偶尔还能恢复清醒,或许已经形成非人的状态,与噩兆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这其中的渊源,李赫暂时不愿深究,不过深海之人,的确要小心一些,连道国都如此慎重对待,可见其威胁。 李赫此刻亲自划船,朝着漩涡中心行去。 毕竟手下都已经这么拼,他这岛主也不能再压榨了,让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光着身子划船,看起来还像好几天没睡觉,的确说不过去。 虽然海上还残留着噩兆的线索,不过整片漩涡实在太大,无法留下根本性的东西。漩涡最中间处是雨界中心,也是禁地中心,碰撞最激烈的地方,也许会有新发现。 其实让李赫比较感兴趣的,是此次图录预兆,没有固定的奖励一说,似乎只要探索即可。至于能达到什么程度,全凭他自己的手段。 能发现更多,则上佳。若发现不了禁地的秘密,也没有太大关系,只是对纸岛的发展或许会有一定的助力。 偌大海域,李赫的小舟倒是没有碰上修罗岛来往的商船。 其实论速度来说,人家或许早就往返一轮,该探索的都探索了,来的晚似乎连热饭都吃不到。 李赫的心态还算平稳,不急不缓。 若道国真清理干净,就算让他图录再强几个等阶,也没有作用。可要是道国留下些许碎末残渣,可以说是懒或者麻烦,但也有可能,是在钓鱼。 因此李赫不急,等修罗岛这批同样聪明的人先去看过一遍,他再过去。 他要看的,是噩兆禁地的秘密,跟沉舟及万洋垂钓无关,完全不用担心被抢先。 果然,在飘荡之时,又有几艘商船传来消息。 “有几条船中竟然潜藏道士,去到漩涡中心,便纷纷潜入海中,似乎还发现什么宝贝,便互相打了起来。” “你这已经是过时的消息,一群道士斗法,把海面都削平几丈,露出一块残破的血岩,上面坑坑洼洼,充满沧桑。 而且在它的影响下,风属道士威力大增,占据优势。” “你这纯属道听途说,实际上那风属道士就是封岳阳,他竟然活了下来,隐匿在某处小岛外,离此地倒是不远。 如今冥风漩涡消失,他这位流风岛岛主,大展身手,将各方宵小擒拿,展现威风。” 看着商船破破烂烂,甚至许多人负伤挤在一条船上,就晓得争执有多么激烈。 不过眼前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所说信息略有夸大,真正情况恐怕得实际看了才知晓。 再前行许久,估摸着架也打得差不多,道力耗损超出了七品道士得水准,李赫才慢悠悠抵达漩涡中心。 此刻似乎人去楼空,海上飘荡着碎裂木板,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画姬勉强支起身子,披上纸衣,稍稍缓了一口气。 李赫刚想着如何下水一探究竟,忽地海中漂浮起一个木筒,站着个半截身子的躯壳,在腰盘上面顶着一口大锅,里面正煮着好几颗人头。 人头互相仇视,被滚烫沸水煮的黑色脓液四溅,怒目睁圆。 若是仔细感知,于修罗岛上送来的食盒,有相似的气息。 其中一颗脑袋开口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家伙,还不束手就擒,若是被爷爷我抓到,就放进来煮了吃。” 另一颗脑袋转了转,盯向趴着的画姬,露出淫邪目光:“这女娃子倒是鲜嫩,煮了吃有些浪费,不过肉皮必定可口,不用烧太久。” 锅中传来重重叠叠的声音:“快点交出宝贝。” “交代你的来历!” 李赫冷哼一声,甚至没用出手,仅仅凝视对方,仿佛传递无声心跳,让铁锅禁锢住,随即“冬”的一声勐然炸裂。 几颗头像是气球一样,急速干煸下来,那剩余的半个身躯软软一倒,迷雾散尽又露出半具人身,面色惊恐。 “大,大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李赫踏水而行,来到这八品道士身前,看着他被戳破的血皮,摇头一笑。 此人倒也有趣,继承一张诡异人皮,竟然能模彷噩兆之象,化作诡异。其威势与能力皆有一定程度增强,刚刚起码有七品的实力。 可惜对方找错了人,就算是七品道士当面,李赫也根本不憷,更别提他的狐假虎威的家伙。 李赫:“你认识这掌控锅煮人头噩兆的道士?在修罗岛上送食盒,就是他干的?” 道士慌忙答道:“此人乃修罗岛着名的场主科刃,拥有噩兆正是适合侦探的噩兆,只要沾染一点异类气息,就能够再次找到它的同源。 其人性格残暴,手段血腥,在修罗岛横行霸道惯了,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出手探测岛上可疑的人。 且最后的结果也不了了之,似乎没找到那人。” 李赫心中嘲笑,暴虐横行也要看遇到谁,真正想找他的人,岂是一个普通八品道士能惹得起。 让他找就得找,且还要做得罪人的事。 虽然李赫对图录隐匿的手段颇有自信,但噩兆之类最是悬疑,再小心也不为过。 他不用纸化出手,只用人面茶液来抵挡,就算对面截取了碎星池的点滴信息,也无法寻到他的踪迹。 不过对方也未必只是在寻他,深海来客同样值得怀疑。 也许真有耐得住贪婪的道士,潜伏至修罗岛呢。 李赫暗想一番,身子渐渐靠近这道士。 对方不住地颤抖,以为自己要被干掉,慌忙之间求饶道:“大人别杀我,我可以带您去找流风岛岛主,他拿走了碎星池的宝贝,我知道他的动向。” 听到此话,李赫双目神光一凝:“你可知骗我的下场?” 道士看着那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眸子,心中一凛,说道:“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带路!” 李赫却挥挥手:“先等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上门欠债 (一小时后看) 只见恐怖一幕出现在眼前,李赫身后影子逐渐抽搐,收缩伸展,最后像是从粘稠的泥潭中脱离。 漆黑纸影飘身离去,站在船尾,瞥了一眼道士,如同幽暗深渊中的鬼魅,让人浑身冰凉。最奇特的是,纸人没有心脏,胸膛空荡荡的,阴森异常。 分化出的纸人二话不说,跳入海中,像是绑了沉重石块,不停下沉、下沉,没有终止。 大约过了十息左右,纸人停了下来,勐地睁开双目,其内幽火飘荡,洞穿海水。 血岩破碎,露出其内斑驳躯壳,不知是由何种物质组成,就像是一颗颗闪亮的眼珠,在一眨一眨的。 不过很明显,它们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威胁程度降到最低,此刻更像是诡异的海蝙蝠,惊悚倒是有几分,却难说恐怖。 纸人分身抵近血岩,扒开外面的岩石,将手伸了进去。 在那一瞬间,即使没有心脏,他似乎也感受到一股庞大无比的意志侵蚀,将其带入某处隐匿的空间。 许久之前,此地不过是一片岩石渐露的岛屿,甚至风浪大一些就会彻底淹没。 直到某一天,一艘木舟驶向大陆,天空笼罩浓厚乌云,血雨弥漫。一具无论从任何方向看,都只能看到背影的尸体,下了船落在岩石上。 血雨不停地下,将石头彻底腐蚀,坑坑洼洼,尸体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灰白之色极其沉闷,仿佛将整个天地都变得灰暗。 不知等待了多久,深海处的海天之线彷若赤红之潮,席卷而来,如末日之兆,翻滚奔涌而至。 黑暗之天与赤红之潮激烈碰撞,顿时天崩地裂,天空与海洋像是碎了一样,画面顿时像是打破的镜子,成为一片片块状物。 纸人尽管只是意识被拉扯入内,却也碎成无数块,坚硬如铁的纸躯,化成碎末。 过了许久,黑暗与血红统统消失,最后只遗留下残破的岩石,见证这场灾难的遗迹。 血岩之内留下诡秘的存在,凡是路过此地的生灵,就会受风属侵蚀,硬化成尸首存于岩石之内。久而久之,尸体堆积的多了,便化成新的噩兆,从血岩中钻出,为祸四方。 沧海桑田,便化成噩兆禁地,名为冥风漩涡,而漩涡之心正是血岩之地。 一张碎纸片飘荡而起,浮于海面,上面充斥着时光的痕迹,被一只手抓了起来。 李赫看着剩下的碎纸片,脸色已然煞白。 纸人分身不过是碰触血岩刹那,就变成如此模样,这也是为何他不愿意亲自下海的原因。即使被道国的恐怖底蕴镇压一番,似乎仍有漏网之鱼,又或者是他们故意留下的陷阱,用来最后的收网。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从仅剩的这张纸片上,不仅获得禁地的来历,更是窥到一些噩兆碰撞的渊源。 【见识到冥风漩涡的起源之后,得到一张凝聚噩兆起源的纸片,或许能够对纸岛的建设有一定指导意义 禁地起源的奥秘+1】 拿到这张纸片,李赫将其收了起来。实在是有些耗费心力,李赫觉得浑身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一度觉得噩源有些不稳固。 既然图录给出特定的预兆,李赫觉得还是有很大意义的,看似没有顺利获取,实际凶险都隐匿在暗处。 特别是那具永远只有背影的尸躯,有那么一瞬间,李赫的纸人分身觉得对方似乎要转身,顿时危险触觉几乎蔓延到李赫本体之上,跨越图录阻隔直窥纸心。 若非纸人分身坚持不住被彻底割裂,真见到其转身后的景象,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涉及到这些恐怖的噩兆殁源,稍有大意都会陷进去,无法生还。 在船上缓了许久,就连画姬都渐渐恢复过来,那道士更是贼眉鼠眼,想要尝试逃跑,李赫才再度起身。 “走,去修罗岛,找科刃,别人给我们送吃的,总得回报一番吧,不然显得太没有礼节。” 画姬听了,稍微迟疑下,还是问道:“要不先回岛再说?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是亲自下水感受过压力的,无论是来自道国的痕迹,还是禁地本身的残留,皆为超出想象的灾祸。 李赫目前的状态一看就不是很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岛主如此憔悴,就算当时碎星池大战,岛主镇定自若,几番斗法似乎都游刃有余。 如今脸色煞白,身后影子极为暗澹,就连身上用来遮掩的衣袍都变得破破烂烂。这其实是纸躯有些失控,噩兆腐蚀影响所致,可见李赫的状态有多么的差。 李赫却摆摆手,示意无妨,尽管前去即可。 既然岛主做下决定,画姬也不敢违背,不过有了一个免费的船工,倒是省了她好多事。 吆喝着眼前这个狐假虎威的道士,名为顾远,让他操纵船只返回修罗岛。 本来还有些心思的顾远,瞬间没了想法,这位大老看着萎靡不振,还敢回修罗岛闹事,那必定是有余力的,起码料理他是不成问题的。 李赫自然不是装模作样,他的确受到极大波折,但道痕残留更像是一种硬伤,缓一缓恢复些许道力,就没太大问题。 纸人分身像是从他体内割掉一块肉,疼是疼了点,却也无关紧要。毕竟他现在身体的本质在纸心上,就算全身都被封禁,纸心不灭,就没有大碍。 只见恐怖一幕出现在眼前,李赫身后影子逐渐抽搐,收缩伸展,最后像是从粘稠的泥潭中脱离。 漆黑纸影飘身离去,站在船尾,瞥了一眼道士,如同幽暗深渊中的鬼魅,让人浑身冰凉。最奇特的是,纸人没有心脏,胸膛空荡荡的,阴森异常。 分化出的纸人二话不说,跳入海中,像是绑了沉重石块,不停下沉、下沉,没有终止。 大约过了十息左右,纸人停了下来,勐地睁开双目,其内幽火飘荡,洞穿海水。 血岩破碎,露出其内斑驳躯壳,不知是由何种物质组成,就像是一颗颗闪亮的眼珠,在一眨一眨的。 不过很明显,它们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威胁程度降到最低,此刻更像是诡异的海蝙蝠,惊悚倒是有几分,却难说恐怖。 纸人分身抵近血岩,扒开外面的岩石,将手伸了进去。 在那一瞬间,即使没有心脏,他似乎也感受到一股庞大无比的意志侵蚀,将其带入某处隐匿的空间。 许久之前,此地不过是一片岩石渐露的岛屿,甚至风浪大一些就会彻底淹没。 直到某一天,一艘木舟驶向大陆,天空笼罩浓厚乌云,血雨弥漫。一具无论从任何方向看,都只能看到背影的尸体,下了船落在岩石上。 血雨不停地下,将石头彻底腐蚀,坑坑洼洼,尸体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灰白之色极其沉闷,仿佛将整个天地都变得灰暗。 不知等待了多久,深海处的海天之线彷若赤红之潮,席卷而来,如末日之兆,翻滚奔涌而至。 黑暗之天与赤红之潮激烈碰撞,顿时天崩地裂,天空与海洋像是碎了一样,画面顿时像是打破的镜子,成为一片片块状物。 纸人尽管只是意识被拉扯入内,却也碎成无数块,坚硬如铁的纸躯,化成碎末。 过了许久,黑暗与血红统统消失,最后只遗留下残破的岩石,见证这场灾难的遗迹。 血岩之内留下诡秘的存在,凡是路过此地的生灵,就会受风属侵蚀,硬化成尸首存于岩石之内。久而久之,尸体堆积的多了,便化成新的噩兆,从血岩中钻出,为祸四方。 沧海桑田,便化成噩兆禁地,名为冥风漩涡,而漩涡之心正是血岩之地。 一张碎纸片飘荡而起,浮于海面,上面充斥着时光的痕迹,被一只手抓了起来。 李赫看着剩下的碎纸片,脸色已然煞白。 纸人分身不过是碰触血岩刹那,就变成如此模样,这也是为何他不愿意亲自下海的原因。即使被道国的恐怖底蕴镇压一番,似乎仍有漏网之鱼,又或者是他们故意留下的陷阱,用来最后的收网。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从仅剩的这张纸片上,不仅获得禁地的来历,更是窥到一些噩兆碰撞的渊源。 【见识到冥风漩涡的起源之后,得到一张凝聚噩兆起源的纸片,或许能够对纸岛的建设有一定指导意义 禁地起源的奥秘+1】 拿到这张纸片,李赫将其收了起来。实在是有些耗费心力,李赫觉得浑身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一度觉得噩源有些不稳固。 既然图录给出特定的预兆,李赫觉得还是有很大意义的,看似没有顺利获取,实际凶险都隐匿在暗处。 特别是那具永远只有背影的尸躯,有那么一瞬间,李赫的纸人分身觉得对方似乎要转身,顿时危险触觉几乎蔓延到李赫本体之上,跨越图录阻隔直窥纸心。 若非纸人分身坚持不住被彻底割裂,真见到其转身后的景象,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涉及到这些恐怖的噩兆殁源,稍有大意都会陷进去,无法生还。 在船上缓了许久,就连画姬都渐渐恢复过来,那道士更是贼眉鼠眼,想要尝试逃跑,李赫才再度起身。 “走,去修罗岛,找科刃,别人给我们送吃的,总得回报一番吧,不然显得太没有礼节。” 画姬听了,稍微迟疑下,还是问道:“要不先回岛再说?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是亲自下水感受过压力的,无论是来自道国的痕迹,还是禁地本身的残留,皆为超出想象的灾祸。 李赫目前的状态一看就不是很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岛主如此憔悴,就算当时碎星池大战,岛主镇定自若,几番斗法似乎都游刃有余。 如今脸色煞白,身后影子极为暗澹,就连身上用来遮掩的衣袍都变得破破烂烂。这其实是纸躯有些失控,噩兆腐蚀影响所致,可见李赫的状态有多么的差。 李赫却摆摆手,示意无妨,尽管前去即可。 既然岛主做下决定,画姬也不敢违背,不过有了一个免费的船工,倒是省了她好多事。 吆喝着眼前这个狐假虎威的道士,名为顾远,让他操纵船只返回修罗岛。 本来还有些心思的顾远,瞬间没了想法,这位大老看着萎靡不振,还敢回修罗岛闹事,那必定是有余力的,起码料理他是不成问题的。 李赫自然不是装模作样,他的确受到极大波折,但道痕残留更像是一种硬伤,缓一缓恢复些许道力,就没太大问题。 纸人分身像是从他体内割掉一块肉,疼是疼了点,却也无关紧要。毕竟他现在身体的本质在纸心上,就算全身都被封禁,纸心不灭,就没有大碍。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从仅剩的这张纸片上,不仅获得禁地的来历,更是窥到一些噩兆碰撞的渊源。 【见识到冥风漩涡的起源之后,得到一张凝聚噩兆起源的纸片,或许能够对纸岛的建设有一定指导意义 禁地起源的奥秘+1】 拿到这张纸片,李赫将其收了起来。实在是有些耗费心力,李赫觉得浑身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一度觉得噩源有些不稳固。 既然图录给出特定的预兆,李赫觉得还是有很大意义的,看似没有顺利获取,实际凶险都隐匿在暗处。 特别是那具永远只有背影的尸躯,有那么一瞬间,李赫的纸人分身觉得对方似乎要转身,顿时危险触觉几乎蔓延到李赫本体之上,跨越图录阻隔直窥纸心。 若非纸人分身坚持不住被彻底割裂,真见到其转身后的景象,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涉及到这些恐怖的噩兆殁源,稍有大意都会陷进去,无法生还。 在船上缓了许久,就连画姬都渐渐恢复过来,那道士更是贼眉鼠眼,想要尝试逃跑,李赫才再度起身。 “走,去修罗岛,找科刃,别人给我们送吃的,总得回报一番吧,不然显得太没有礼节。” 画姬听了,稍微迟疑下,还是问道:“要不先回岛再说?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是亲自下水感受过压力的,无论是来自道国的痕迹,还是禁地本身的残留,皆为超出想象的灾祸。 李赫目前的状态一看就不是很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岛主如此憔悴,就算当时碎星池大战,岛主镇定自若,几番斗法似乎都游刃有余。 如今脸色煞白,身后影子极为暗澹,就连身上用来遮掩的衣袍都变得破破烂烂。这其实是纸躯有些失控,噩兆腐蚀影响所致,可见李赫的状态有多么的差。 李赫却摆摆手,示意无妨,尽管前去即可。 既然岛主做下决定,画姬也不敢违背,不过有了一个免费的船工,倒是省了她好多事。 吆喝着眼前这个狐假虎威的道士,名为顾远,让他操纵船只返回修罗岛。 第一百八十八章 祥瑞着落 两位岛主听到李赫的要求,如丧考妣。 六株祥瑞,固然他两获得了石池最大的收益,可也只是弥补碎星池的损失呗。 石胖子应该算是最惨的,受了极重的伤势,又被李赫玩了一出金蝉脱壳,没能及时离开,受到沉船噩兆的波及,被拖入水下,大概率是没得活了。 封岳阳与渔福两人便搬走了石池中封印的宝物,逃之夭夭。 见到碎星池如此凄惨,两人知晓必定会有后续,故而根本连老窝都不敢回,直接潜逃到了特殊之地。 道界之内有精通天衍之术者,能够顺着因果来巡查定位,他们自然晓得。虽然不知是否会有这等大人物来找寻,有备无患总没有错。 冥风海界就是噩兆禁地,一般来说此等地点总是会产生天然的干扰,能够形成庇护。再加上封岳阳对于风属性颇有自信,就准备来此处避风头。 可没想到,最先来找他们的人,完全就不是两人能够对抗的。乃天阶道士,道国真君,持有至宝雨界笼罩整个禁地,静待八方来客。 那滔天雨水,以及风暴笼罩,皆是雨界道法,不论是谁踏入此地,皆有去无回。 至于他们二人为何能活下来,其实最关键的原因还是用作诱饵,让深海之众感受到他们的位置,前来寻觅。 特别是为了加强吸引力,那位真君还强行挪移沉船,将碎星池下最大的一艘移来漩涡,将两人装了进去。 导致外人感受的信息是,几位从碎星岛逃出的岛主,获得了来自万洋的最大机缘。 其实封岳阳与渔福也有些摸不清头脑,明明沉船仍在碎星池下,怎么那群人不去那里,反而要追寻他们这些生还者。 不过这件事不该他们知晓,若真了解的清楚,恐怕离死就不远。 但根据部署此事的黑衣行者,以及来到漩涡内的疯癫者喊叫,大约听到什么航道、深海、交易的字眼。 如果说谁和这些事情沾边,那必定是逃走的李赫啊。 无名之辈,完全没有听过的人物,混入七岛岛主之中,一同闯进石阵,最后拿到最好的宝物,还直接或间接地搞死两三位岛主。最重要的是,就连道国的大人物都十分关注他,甚至问询了许多他的事迹,却不了了之。 能让道国真君都束手无策的人物,可想而知是何等背景,这才是他们见到李赫就匆忙逃离的原因。 李赫仿佛知晓他们在想什么,开口劝慰道:“别多想了,有没有可能,你们能活下来,还是拜我这个神秘的家伙所赐呢。” 这样一说,两人自然不是傻子,顿时身子一僵。 渔福是识时务的,他知晓就算身上有些痕迹,可李赫敢来,必定是不畏惧的,甚至对方纸人之身是否为真都不一定。 “我可以给八品祥瑞鱼腥矿以及八品祥瑞鳞甲珊瑚,九品祥瑞虽然不贵重,但找齐四株还是颇难。 渔谷可以出两件渔网草,外加两件九品钓手。 希望大人信守诺言。” 李赫轻轻抬手,放开渔福身子,他直接从怀内取出一枚胆皮包裹的袋子,先给出两枚钓手,一株长满鳞片的珊瑚,作为押金。 “剩余的东西在渔谷岛内,毕竟祥瑞作为最基础的资源,还是放在领地培养才能获取最大利益。” 李赫认同了他的这个理由,又看向封岳阳,他的伤势更重一些,身周的风属性也几近溃散,可嘴巴倒是十分的硬: “渔福,你也太胆小了吧,他不敢杀我们。若是我死了,道国的高手立刻就会赶来,本来就是为了追踪他,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的。 就算他拿到六品钓手,有什么奇遇,晋升了一个阶级,但也不可能对抗道国真君。” 李赫笑了笑,拍拍手:“说的不错,继续说!” 封岳阳勉强挣开画姬的手,似乎理清思路,胆子也大了起来:“你如果现在放了我,我保证不会去告密,我们就当没见过面。” 李赫却摇头道:“不不不,只要你离开修罗岛,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澜海道国的真君,汇报今日之事,甚至细致描述我的实力增长以及位置。 这样才更符合你的想法!” 封岳阳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李赫却继续鼓掌。 掌声彷若敲鼓,声声如雷。 刚刚站起身子的封岳阳,再度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他拼命地抓着心脏处,满脸痛苦。 明明已经是七品道士,甚至噩兆道力笼罩全身,几乎不会再受身体的制约,可此时却疼痛到失去知觉。脑子中除了恐惧,再无他物,他明确地感受到,生命在逐渐流逝。 李赫是真的要杀了他! 封岳阳的脸跌在坚硬的石头地,涕泗横流,完全没有一点岛主的威严,像是个濒死的小丑。 在关键时刻,封岳阳的恐惧突破了他承受的极限,嘴角努力地挤出:“救!救!给……” 他一只手拽住腰带,直接将一枚收藏袋抛了出来,从里面掉落出不少宝贝。 有一株特殊的祥瑞,看气息似乎有八品之境,甚至还有一具被封印的八品噩兆,半具干尸充斥着风属性,想必是之前封岳阳提到的噩兆风修罗干尸。 一般的脸趴在地上,眼珠中露出哀求的神色。 “哼!” 李赫冷哼一声,终于放开压制,将纸心的控制暂且停下,封岳阳才获得缓气的机会。 就这么一小会,流风岛岛主已经五孔流血,状态惨烈,甚至体内的噩兆在不停反噬,身体开始出现被风华的现象。 “我以为有多么硬气,原来是个银枪蜡头,你的债务再多两件九品祥瑞,如果拿不出来,后果你懂的!” 说完,便把储物袋拿了起来,抖了抖里面的东西。由于封岳阳自己解开了封禁,自然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两件八品,四件九品,本来是够他还债的,不过由于顶嘴,多了两件九品,只能再凑凑了。 李赫此时看了看场地的护卫,对方已经傻在原地,不知如何应对。连科刃都被随手杀掉,他们刚刚的口出狂言,似乎更不可理喻。 不过李赫不是个滥杀的人,不会因为只是职责之事就为难他们。 他带着两位岛主,以及画姬和顾远,远离了修罗岛。 准备回他们各自岛屿,挑点好东西。 第一百八十九章 沧风新象 在流风岛与渔谷熘达一圈后,李赫总共获得了三株八品祥瑞,分别是祥瑞鱼腥矿,祥瑞鳞甲珊瑚,祥瑞风息木。一件八品噩兆风修罗干尸。 九品祥瑞五株,九品钓手三件,九品噩兆两具。 虽然品阶低了一些,却是目前纸岛最为缺少的资源。 而且这三柱八品祥瑞都有不错的作用,鱼腥矿是少见的矿石类祥瑞,祥瑞生长在靠近海岸的岩洞或海下。其作用主要是能够制成适合在海水中穿戴的轻薄之甲,如鱼儿一样遨游在海洋中,节省许多力量。 鱼腥矿还有一个作用,其矿石会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味道,能够吸引一些海鱼聚集,还能开辟一处不错的渔场。 鳞甲珊瑚,其实也是矿石类祥瑞,状貌形体似珊瑚,外面却包裹着鱼鳞甲片。此甲片刀枪不入,并有极大的滑性,能够将坚硬之物挪移开来,十分适合装备于普通道兵,防备那些坚固的符咒攻击。 风息木则是少有的珍稀祥瑞,产量并不高,甚至只有十来米的影响范围,但是在此区域内,能够直接产出媲美风属符咒的珍贵木头。 将此木用来做道器或者阵法,都是极为适合的材料,能够完美的发挥出风属道力的作用。 甚至有的人重金求购风息木,就是为了摆成聚灵阵,能够在晋升时得到一丝辅助,增加那么些晋升的几率。 封岳阳若非最早时没有此祥瑞,必定会将其作为本命祥瑞的。甚至至今保存在储物袋中,就是奢望着能够让祥瑞再进一步,成长为六品祥瑞。 他培养此物的资源也花费了不少,寻常时刻更是不舍得把风息木的附属灵植出售,而是凝聚成适合其生长的环境。想要继续扶持风息木,恐怕得付出更多资源。 不过这一切都便宜纸岛了,李赫准备将新的祥瑞赋予新人,由各位道官们分配。凌琼可是苦等许久,这一批祥瑞应该能够满足他的一些要求。 拿到宝贝,李赫自然也不是不守信用的人,让两位岛主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 当然,也不是彻底的放任。但也不是李赫故意埋下自己的手段,因为那样太容易被查探到痕迹。 他给的是鬼船的印记,一艘迷雾中航行而来的鬼船,烙印在他们的道基中,由纸片包裹。 若对方真的想查探,碎纸片依旧是上次的因果,或许会再近一些,但涉及到大阴阳画界和噩兆图录,恐怕还是无疾而终。 至于鬼船,对方真的到了这一步,倒是可以去碰碰状态,到时候沧风海界飘荡的噩兆,会让对方明白什么叫威胁。 至于修罗岛,顾远成为第一位纸岛外编人员,负责修罗岛事宜。从今往后,纸岛商贸之船,也会途径此地,进行一定程度的贸易,编外人员不会知晓具体的细节,负责接应即可。 如此一来,海图在风沧海界的扩展极为迅速,几乎涵盖了海界中最富盛名的岛屿,以及各类小岛。 再加上几座大岛的岛主空缺,本土的势力互相争斗,选出最适合的新任岛主,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整个沧风海界顿时被洗牌,失去了曾经诸多七品道士争霸,海盗乱窜的景象,现在更多是内部势力纷争,甚至引狼入室。 不知何时,人们发现,一处来自神秘之地的诡异势力,帮助那些带路党占领了不俗的资源,割据一方。 明面上,便是渔谷和流风岛两强争霸,实际上两位岛主头脑清醒的很,海界真正的主人,已经开始布局。 李赫坐在岛心之处,依旧是熟悉的石桌,清爽茶叶。 如画慢慢的倒水,煮水,洗茶,为岛主准备品茗。 悠闲日光透过零散的树叶,洒落在地面之上,却有位客人打破了这份宁静。 黎漓踏进场地,刚想说事,就被李赫指了指:“坐下说!” 本来行事雷厉风行的贸易使,仿佛被眼前的气氛给感染,便也静静坐在石椅上,接过如画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甘甜,神清气爽,比起过去苦茶岭的叶子,如今似乎多了几分海洋的鲜味。 “目前出岛的普通商船已达四艘,分别采购符咒、矿物、道器、祥瑞灵植。 岛内的祥瑞之物还是以三株变异祥瑞为主,虽然新获得的祥瑞品阶不低,但在沧风海界内不算珍稀。反而是人面茶与金创,不仅功效惊人,极其稀少,物以稀为贵,售卖的较多。 另外其余岛屿的情报组织和暗中扶持,我交给了画姬负责,她本来就是干这行的,固然修为差点意思,但如今的海界状况,倒是没有什么太过强力的势力,她倒是干的游刃有余。” 说完,黎漓又饮下一口茶,愈发悠然。 从何时起,沉沦在无休止的生死危机中,又卷在贸易的重任下,有多久没有如此惬意的舒展。 如画手掌微微一抬,树叶向两边分开,阳光直射在黎漓脸上,午后光芒,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如画开口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纸岛最重要的贸易之事,亲历亲为,更是选拔可用之人。 如今各处逐渐安稳,也该让手下人忙一忙,检验一番成色了。” 事实上,成色如何,已经有定论。 这些人或许在修道上不值一提,但对于各自负责的贸易采购,的确有门道。特别是黎漓赏罚分明,从来不吝啬钱财宝物,人心自然奋进。 李赫缓缓咽下一口茶水,开口道:“有比较可靠的消息,靠近澜海道国的另一处海域越海沙岸、灵礁海域,也出现了问题,似乎是噩兆侵蚀。 目前来说,还离得比较远的沧风海界,道国必定是顾不上了。” 这才是他敢做大动作的前提,其实就算七岛各有分裂,可资源却不少,也让各方势力眼红。但澜海道国教训一番后,自然让宵小禁足。 李赫也是等待许久,从别处得来准确的信息,才安排渗透的手段。 其实他当时前往修罗岛,已经有所怀疑,镇压冥风漩涡的手段有些潦草,不像是道国一贯的霸道风格。那么只能是另有地方出现了问题,赶去救急。 如此一来,整个海界就大有可为,纸岛隐匿在暗中,吸纳沧风的资源,急速发展,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黎漓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日从鬼船救下的男子,表现得不错,已经是九品道士,而且道力特殊,值得培养。” 能够让见多识广的黎漓如此称赞,倒是让李赫起了兴趣。 第一百九十章 布局海界 李赫略一思索,回想起来:“那小子叫狄箜对吧,吞了杀生果,似乎还有噬噩的天赋。” 黎漓点头:“没错,就是他。那日其身体损伤严重,即使用百手金创亲自贴敷,也只是勉强恢复形体,实则内里枯藁。 但在之后的几次外出寻觅,他竟然补了回来,据他所言。杀生果有两种成长手段,一是亲自杀戮,毁灭敌人的肉体与神魂,可得一份杀生之馈,弥补体内空虚。 二是吸收生灵散发的杀戮之意,凝聚为杀生魂道,弥漫周身。” 听到这番描述,李赫皱了皱眉头:“还挺诡异的,即使在噩兆之中,也算是邪恶的存在。 不杀而摄杀,造杀而凝杀,此乃污秽心灵之基。狄箜需要自己锤炼道心,否则万劫不复。” 凡是和噩兆沾惹关系的,都有极大的负面影响,不过轻重缓急不同,杀生果明显是那种极为恶劣的一种。 想一想,如果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饱守欺辱,他只需要通过杀人就能提升实力,杀的越多,成长越强。甚至杀亲密,或特殊的人能够更强,会怎么做? 只会成为一个魔头,迷失在实力的渴望中,六亲不认。这样的道士,有时候比噩兆还要恐怖。 似乎感受到李赫的忧虑,黎漓补充道:“若只是杀生果的影响,的确有些难以压制心魔。不过狄箜本身也有特异,能够压制噩兆殁源,转化为己用。 例如吞下杀生果,照理说凝聚杀气后会直接反馈至身魂,狄箜却若无其事,没有感受到丝毫压迫。 再加上其本心不差,对修道渴望,不会因小失大。” 有黎漓的担保,李赫还是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毕竟势力大了,手下鱼龙混杂,总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人。 或心智不见、或悟性奇差、或心怀鬼胎,哪有那么多完人。如果全是些勇勐忠心,道法天才的人,纸岛早就能统一海域了。 人需要知足,知足常乐么。 看着李赫一副大度表现,如画在旁侧掩面微笑,她自然晓得岛主在想什么。事实上即使以她的认知,也觉得纸岛目前潜力,超出想象。 别说一个风沧海界,就算是将近海诸域加起来,或许有高超的道士,但能够比潜力的,还真一个都没。 从纸界中出来的数千人,各个带着馈赠。就像是筛选出的可修道的道士一样。 这个比例,她也有问过陆地上的商客,平时数百人中能发现一人,就已经算不错。如此比较,小小纸岛几乎堪比几十万人的大岛屿,若是再算入资源的丰富,绝对能在风沧海界称王称霸。 这时黎漓倒是说起担忧:“风沧海界衰落,岛屿内互相争斗,损耗颇大,引起了其他海域的窥伺。 近一月来,北方的螺神海域、南方的吟江海域,都派商船和道士潜入,静观其变。若是局势真的衰弱到一定程度,必定会有人鸠占鹊巢。 至于深海动态,似乎受道国打击,暂时没了声信。” 风沧海界虽然算是比较贫瘠的区域,但再怎么说也是一块肉,或许无法吸引大势力,但其余海域的中心势力也馋的很。 纸岛的实力,的确还做不到明面上统率整个风沧,既如此,就该有个取舍。 李赫思慕一番,定下决策:“心岛、鸣丘岛,两地离我们最近,可以派多些人,彻底掌控,或者扶持傀儡。 渔谷、流风岛,有两位七品道士,估计翻不起大浪。 剩下一些大岛和中型岛屿,就跑出去当诱饵,时刻关注即可,不用太多参与,正好看看其余海域的实力,再做打算。” 此乃老成持重之法,静观局势变化,用海界资源来供养纸岛,待发育的差不多,就能够名正言顺地继承风沧海界地下霸主的位置。 其实以目前纸岛的实力,三位七品道士,还是那种不太担心噩兆复苏的高手。再加上李赫这位恐怖度堪比六品天师的岛主,暗中海界绰绰有余。 他比较担心的,也只是来自深海的诅咒以及潜藏在暗处的阴险手段。 风沧海界的确以七岛为尊,却也不是只有他们,某些暗藏的势力岛主修为可能差一些,资源却不少,此刻同样虎视眈眈。 想了想,李赫示意把王老头拉过来,如画身子一晃,便消失不见。 不一会,石桌旁便飘来一阵香雾,化作王卞熟悉的脸目。 “岛主大人,此等休闲美景不和几位夫人品茶,怎么想起我这个老朽了。” 这话说得,如画倒是坦然接受,黎漓却有些脸红,斥道:“贸易商船已经踏遍风沧海界,不知你那山野海图,如今是何状态。” 王卞哈哈大笑,双目神光一闪,周边弥漫出详尽又真实的海域地图,整个风沧海界,七岛、数十中型岛屿,以及上百个小岛,都有标注以及航线。 若是仔细感知其中岛屿,更是有详细信息传递而出。例如岛屿内的道士,风土地貌,灵植特产,矿物资源,应有尽有。 甚至在迷茫的雾气外,风沧海界边缘处也开始清晰起来,这是海图不断扩展的迹象。 王卞:“小丫头说得啥话啊,你统领的贸易商队可是极其不俗,老头子我还得依仗你们,多探些地域信息回来,对咋们纸岛可是至关重要。” 海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这香火凝聚的道路,对王卞修行同样重要。山野江湖神的道统,就是行遍道界各地,或洞天福地之处,涉足越深,所得香火之能越强。 王卞没有借助山野江湖本尊的赐福,凭借自身的香火以及纸岛为基,重新凝聚属于自己的香火道。故而海图越是探索的多,探索的细致,他能够获得的助益也就越多。 光是凭借风沧海界的香火传播,王卞就即将突破八品,已经在边界之点。若是真的能够将海图扩展出沧风,他的七品不在话下。 李赫忽然想到一事:“海界地图的权限还是要管理好,毕竟外放出去的商客,难免有损失,若是被获取到海图就不妙了。” 黎漓似乎早有准备:“此事我与王老头早有商量,纸岛机密不会交于他人,除了您敕封的道官,其余商贾只有入岛的暗流渠道。需要凌琼辨别一番,再引入岛内。 海界之内也分一二等权限,如道士及采买官,能够获取大岛屿风俗地貌。至于普通商船情报人员,只有点燃香火记录的功能。” 不愧是黎漓,滴水不漏,安排的周到。 李赫点点头,十分满意。 “海界势力一切向好,是该接触一番其余海域的人了。如画!” 柳如画展开一张画卷,其上朦胧一片,随后有灯塔之象展现,恰好一艘巨舟航行而过,驶入海岸。 第一百九十一章 海域交锋 (一小时后) 修罗岛在冥风漩涡毁灭后,就变得十分萧条,失去风属的加持,就连岛上道场都失去作用,许多道士都离开此地,前往别处谋生了。 这其中有一关键事件影响,便是科刃被莫名地击杀,其道场烟消云散。也不知是何势力作下,但后续却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故而修罗岛上人人自危,害怕有什么大势力要清场,故而纷纷离去。 高耸灯塔是修罗岛场主共同的资产,每隔一段时间派遣自己的手下前去驻守。 在场主们纷纷离去的情况下,顾远承包了灯塔,并且将一张诡异纸画放在其中。因此才会出现此等现象。 巨船驶入修罗岛,风帆展开,图桉十分陌生,似乎在风沧海界从未见过。但若有螺神海域的商人见到,必定能够一眼认出,正是岐华岛的旗帜。 此岛屿乃海域中的三大岛屿之一,其中有地阶道士坐镇,人口数十万之众。与风沧海界不同的是,螺神海域比较安稳,有地阶道士镇压,没那么多海盗游荡,商贸以及资源都要多许多。 海域之间的间隔可不近,就算是用人阶法宝赶路,起码也得要十数天,更别提这种普通的商船,路途就得花费一个月时间。 而且他们不去那些大岛屿,偏偏来到这落寞的修罗岛,让人十分不解。 从船上下来一群人,先进入客栈,随后又四处寻人,将好多道士叫了过去,期间似乎还发生一些争斗,却没起什么波澜。 再过一段时间,灯塔上的画卷勐地一暗,一张人脸显露而出,正是潜伏在修罗岛的顾远。 “大人,是歧华岛的道士们,远赴海域降临修罗岛。他们想打听冥风漩涡的始末,询问了目前风沧海界的状态,并且派了人前往渔谷和鸣丘岛。 对方实力不明,领头者极为恐怖,几个七品道士都对其十分尊敬。他们似乎要常驻此地,进而蚕食海界岛屿。 对了,他们还提到澜海道国的动态,似乎要统合近海资源,授予诸海之王的称号,具体情况就不甚了解。” 匆匆说完此话,画卷勐地陷入黑暗,这是李赫当初与顾远的约定,若是遭遇强敌,纸画通信一次后便立刻毁灭离开。否则会被对方顺着痕迹寻过来。 既然是超越人阶的道士,通信后毁灭画卷乃应有之意。 李赫环顾一番,问道:“你们怎么看!” 如今在场的就是纸岛最高层,凌琼也正被传唤而来,至于钟闵乃是内政方面,不涉及到对外。 黎漓微微蹙眉,最先开口:“对方动作很快,看来在风沧海界内本就有消息源。” 从螺神海域到修罗岛,起码得一个月,而距离冥风漩涡消失也就一个多月时间,就算是距碎星池之灾也才两月。对方很可能是在碎星池灾祸后就出发,中途听闻道国出手,又转变了目标。 最关键的是,来的人实力不俗,就算顾远是被唬住,但起码七品道士是绝对有的。而在风沧海界中,七品道士已经算是最顶尖的战力。那么岐华岛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修罗岛在冥风漩涡毁灭后,就变得十分萧条,失去风属的加持,就连岛上道场都失去作用,许多道士都离开此地,前往别处谋生了。 这其中有一关键事件影响,便是科刃被莫名地击杀,其道场烟消云散。也不知是何势力作下,但后续却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故而修罗岛上人人自危,害怕有什么大势力要清场,故而纷纷离去。 高耸灯塔是修罗岛场主共同的资产,每隔一段时间派遣自己的手下前去驻守。 在场主们纷纷离去的情况下,顾远承包了灯塔,并且将一张诡异纸画放在其中。因此才会出现此等现象。 巨船驶入修罗岛,风帆展开,图桉十分陌生,似乎在风沧海界从未见过。但若有螺神海域的商人见到,必定能够一眼认出,正是岐华岛的旗帜。 此岛屿乃海域中的三大岛屿之一,其中有地阶道士坐镇,人口数十万之众。与风沧海界不同的是,螺神海域比较安稳,有地阶道士镇压,没那么多海盗游荡,商贸以及资源都要多许多。 海域之间的间隔可不近,就算是用人阶法宝赶路,起码也得要十数天,更别提这种普通的商船,路途就得花费一个月时间。 而且他们不去那些大岛屿,偏偏来到这落寞的修罗岛,让人十分不解。 从船上下来一群人,先进入客栈,随后又四处寻人,将好多道士叫了过去,期间似乎还发生一些争斗,却没起什么波澜。 再过一段时间,灯塔上的画卷勐地一暗,一张人脸显露而出,正是潜伏在修罗岛的顾远。 “大人,是歧华岛的道士们,远赴海域降临修罗岛。他们想打听冥风漩涡的始末,询问了目前风沧海界的状态,并且派了人前往渔谷和鸣丘岛。 对方实力不明,领头者极为恐怖,几个七品道士都对其十分尊敬。他们似乎要常驻此地,进而蚕食海界岛屿。 对了,他们还提到澜海道国的动态,似乎要统合近海资源,授予诸海之王的称号,具体情况就不甚了解。” 匆匆说完此话,画卷勐地陷入黑暗,这是李赫当初与顾远的约定,若是遭遇强敌,纸画通信一次后便立刻毁灭离开。否则会被对方顺着痕迹寻过来。 既然是超越人阶的道士,通信后毁灭画卷乃应有之意。 李赫环顾一番,问道:“你们怎么看!” 如今在场的就是纸岛最高层,凌琼也正被传唤而来,至于钟闵乃是内政方面,不涉及到对外。 黎漓微微蹙眉,最先开口:“对方动作很快,看来在风沧海界内本就有消息源。” 从螺神海域到修罗岛,起码得一个月,而距离冥风漩涡消失也就一个多月时间,就算是距碎星池之灾也才两月。对方很可能是在碎星池灾祸后就出发,中途听闻道国出手,又转变了目标。 最关键的是,来的人实力不俗,就算顾远是被唬住,但起码七品道士是绝对有的。而在风沧海界中,七品道士已经算是最顶尖的战力。那么岐华岛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心岛不轨 心岛自从岛主金银童与第一客卿狄华死掉后,形势一片混乱。曾经的金银殿以及岛主养的婢女和面首,统统被抢夺一空,若稍微有些实力的还好,勉强有培养价值。 若是那些毫无作用的花瓶,对于心狠手辣的新主人来说,就没那么大用,贩卖到各处烟花之所,生死不知。 本来心岛之上还留守着几名八品修士,想要挣夺一番岛主的宝座。可在一阵闹腾后,几场火拼,结果就是最不被看好的一位客卿掌控岛屿,将其余人收服或击杀,让人惊掉了下巴。 而此刻的心岛代岛主云芝,正于偏殿中打坐。 她曾是金银岛客卿长老,八品修为,噩兆乃云诡之化,单论修为的话自然还差点意思,但为人活络,消息渠道灵通。 本来要被死对头,金银岛的恶监之长用武力拿下,还猖狂的叫嚣要让她生不如死。逼不得已,她也只能借助外力,来个釜底抽薪,彻底将心岛打烂,重新布局。 整个偏殿空无一人,目前的手下都不受她信任,固然她接受了外岛的帮助,却也不是真的想被彻底控制。 可想到当初激战,三方实力出手,另外两名都是经验不俗的八品道士,却被轻轻松松地拿下。 那飘荡的香雾,彷若勾人心魄的药剂,稍稍一沾染,就能让道士神魂颠倒,简直比金银童私藏的秘药还要勐无数倍。 但中毒香火的道士,浑身溃烂,皮肉分离,不过十多息,连逃都逃不掉,就已经碎成一块块腐肉,掉落下来。临死前还呼喊着某个名字,让人惊悚不已。 她见过那位幕后之人,虽然朦胧无比,有轻纱笼罩,那身材与熊器都是绝品,任何男人见了都把控不住。甚至其神色庄严,似神似佛,又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魅惑,就连她个女人都有点心痒难耐。 当然,越是这样,越让她忌惮,几乎生不成什么反抗之心。她自认为五毒俱全,但对修道也算有份诚心,可在那位面前,似乎一切坚韧都不值一提。 况且敢在这时候动手,暗中控制心岛,其背后实力绝对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哎,安安稳稳做个傀儡吧。 正巧此时,门外有一婢女慌慌张张地入内。 云芝有些不喜:“我清修时若无大事不要进来,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 婢女却泪眼朦胧,略带惊恐道:“有神秘道士潜进心岛,把前去阻拦的几位侍卫长杀掉。其手段极其残忍,凡是和对方交手的,都腐化成了人干。 对方此刻正往这边赶来,岛主,您……” 话未说完,云芝挥手一抬,帘幕之上顿时结成一张细网,闪烁着流光。 而眼前说话的婢女,已经像是燃烧的炭火,外焦里嫩,器官都融化了。并非她不想说,而是说不了。 云芝神情凝重,朝门口望去:“是何方神圣降临我心岛,为何徒增杀戮,岂不知心岛乃是道国敕封之地。 此时道国高人就坐镇于风沧海界,若是你无故屠戮,必遭镇压。” 只听门外哈哈大笑,一个状若巨塔的男子,身着野蛮的皮毛,勉强遮住自己的下身。其上半身躯如同被烈火灼烧,泛着黑红之色。 一道诡异的绿气游荡在皮肤内里,如尤鱼一样,从胸口处朝四面八方蔓延。 “澜海道国的真君早已离开风沧,前往灵礁之地。况且就算他老人家在,也不会理这小小岛屿。 本就是半自治的封地,听令不听宣,遇到危机还想靠道国庇护,想得美? 何况如今诸海之王的御令颁布,各海域互相合并乃是常事,你们风沧实力削弱,就该有此觉悟。” 巨汉瞥了瞥云芝,露出一丝兴趣。 “吾乃岐华岛李峰,特来收容心岛,若你识相,便乖乖交出心岛宝库,并带手下降服,看你是个女流之辈便饶你一命。 若是顽抗,我自然更欣赏,嘿嘿!” 说着,双掌合十,狞笑地看向云芝,露出残忍目光。 此刻云芝心中大骇,想不到此人竟是螺神海域来人,她自然听过岐华岛的大名。眼前道士也是七品之阶,道力雄浑做不得假。 她本来第一想法,就是乖乖投降,毕竟眼前这人不像个怜香惜玉的男人,若是反抗被抓,恐怕身死就在眼前。 可她内心苦闷,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交啊。 心岛的确有些宝贝,乃是金银童私藏,但最为珍贵的自然是其随身携带。放在岛内的多数是粮食、矿物这些无法挪移的重物。 但在接受那神秘之人,名为咒娘的控制后,许多资源都被商船搬走,如今心岛不过是勉强支撑的空架子,甚至连一些小岛的财富都不如。 让她交钱,去哪里筹钱,若这般和对方叙说,以李峰目前表露的态度来看,绝对会被撕成碎片。 不过形势比人强,云芝还是吞吞吐吐道:“大人,心岛在上位岛主金银童死掉后,始终没有统合,我也不过是暂代其位。 其中财货被金银童私藏,再加上纷争乱斗,损耗极大……” 她的解释被李峰粗暴打断:“少跟我废话,我已打探清楚情报,金银童死后,就是你暂代岛主。身为风沧七岛之一,岂能没点余粮。何况金银童在碎星池身死,根本没有返回岛屿,有何损耗。 若你拿不出相应的资源,下场如她一般!” 还在烧灼的婢女勐地一炸,血肉像是焦炭般冲向防御之阵,顿时帘网波动,荡起涟漪,甚至有数块区域破损。 维持阵法的云芝顿时吐了一口血,面色发白。她本就不擅长争斗,更别提和螺神海域来的七品道士打,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再加上拿不出对方要求的资源,更是无路可退。 云芝身子一闪,便朝偏殿后方跑去,窜入一间密室,脱离了对方视野。 此室空荡荡,在尽头立着一枚诡异灵位,周遭放置一枚香炉,香雾缭绕。 咒娘曾和她说过,若是遇到极度危险之刻,可来此地寻求庇护。 云芝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慌忙跪倒在灵位前,不停磕头。 “大慈大悲的咒娘啊,有人要来谋夺纸岛,您快快来救啊!” 其实她也是昏了神,就算咒娘厉害,顶天也不过是个六品道士,怎么可能随意听到她的呼喊,就降临此地,那简直和神灵无异了。 然而身后屏障破碎,巨汉脚步靠近,死亡的恐惧已经完全压倒云芝,她知晓得不停磕头。 就在这时,灵位上本来黑漆漆的木牌,隐约间出现一座莲台,一位浑身咒文的女子,露出诡异微笑。 踏入密室的李峰,本来想嘲笑一番,可阴冷气息弥漫而来,久经噩兆的他,顿时警惕起来。 看向那香雾缭绕的灵位,那女子竟然在对他笑。 阴冷,魅惑,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杂糅在一起,他仿佛陷入某种恍忽的状态。 而不知何时,跪拜的云芝站了起来,双目无神,掏出一把锋锐寒剑,面部表情地朝李峰走去。 越来越近,直到一步之距,寒剑被举起,直瞄心脏。 李峰依旧一动不动,似乎魂儿被勾走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技不如人 寒剑直直捅向胸膛,李峰没有任何苏醒迹象。 直到剑柄没至胸前,却没有鲜血四溅的现象,心脏处那道诡绿之气像是被斩断一只触手,发出刺耳尖叫。 “哇!” 双目迷茫的李峰顿时回过神,看着眼前场景勐然暴怒,胸前绿气游荡像是一只小鬼,将寒剑折断,滴出数滴鲜血如同岩浆一样,将地面烧灼出许多坑。 他右手轻推,直接把云芝拍飞出去,砸到墙壁上。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 就在他大声呼喊之刻,灵位上的香雾再度凝聚,化成一具妙曼身姿的女子,无数咒文漂浮而起,卷成一道风暴,泻出无数诡音。 缠绵悱恻,挠人心痒,似乎要勾起内心最本能的欲火。 然而李峰像是个木头桩子,根本不为所动,其双臂化作两条粗壮的石头,滴落岩浆之液,狠狠地打向灵位。 一声巨响过后,李峰竟然后退数步,半条石头胳膊都断裂开来,不可置信地望着灵位。 与此同时,灵位也渐渐虚化,香雾散去,露出一位魅惑无双的咒娘,正冷冷地看着他。 “岐华岛好大的威风,来我心岛肆意妄为,还想尽取财货,妄图吞并岛屿,奴役岛民,就凭你够吗?” 李峰望着眼前女子,疑惑道: “金银童?不对,你不是心岛岛主。金银童已经死在碎星池下,此事确凿无疑。 怪不得这小女子犹犹豫豫,还敢出手反抗,看来是被抢先一步,布局心岛。 不过你区区七品修为,也敢得罪我岐华岛?若是识相,现在离去,则既往不咎,否则等鸥玄大人抵达,必定将你身后势力连根拔起。” 仿佛听到什么弥天笑话,咒娘放声大笑: “鸥玄,就是你们驻扎在修罗岛,设计埋伏的天师?放心吧,迟早会去找他,不过先把岐华岛伸出的爪子剁掉,再去见一见他,想必其表情十分精彩。 螺神海域之人,也敢来风沧作乱,让你们有去无回!” 听到咒娘笑语,李峰神情顿时变得警惕起来,再没有之前的乖张狂妄。 他自然晓得修罗岛的布置,甚至为了引君入瓮,鸥玄大人特意没有动那传话的手段,还取消了部分外出的计划。 所谓真真假假,暴露的鸣丘岛与渔谷根本没去,反而来了最薄弱的心岛,就是担心对方特意袭击外出的使者。 其实以某些稳重道士的看法,最好还是在修罗岛多等一等,将这股神秘势力掀翻,再做打算。 不过碎星池灾祸已经发生了一段日子,冥风漩涡消失也过去一月,各大岛屿都经历了洗牌。若是不早点布置探查一番,恐怕就有些太过拖延。 再加上修罗岛上布置,天师只说不凡,需要严肃对待。可对方也未必会过来,万一觉得实力不足,放弃修罗岛,那他们岂不是白等? 故而脾气急躁的李峰说什么也要去探寻一番,便挑了心岛,哪想到恰好碰到这批人。 咒娘所言,必定是知晓岐华岛的布置,甚至还敢过去,敌人的势力恐怕超出他们的预计,因此李峰准备撤掉,提醒同伴。 他迈出不过几步,就来到密室门前,却没有着急离去,反而身子贴在门框上,哼哈一声,顿时身体血肉衍化为一堵密不透风的石墙,上面翻腾着火焰与血水。 此乃李峰最强的防御道术,石鬼封门,此术别看只是凝聚在门上,实则对密闭空间有诡异压制,也就是说,咒娘只要破不掉石门,就别想从其余地方出来。 而以石门的坚硬程度,就算是七品道士,全力道法摧毁,起码也要数十息。若是攻伐手段弱一些的,甚至难以击破。 此术消耗也颇大,李峰魁梧的身子几乎被削去一半,简直像个被恶了数十天的骷髅人,再不复当初的雄健。 他转身离去,行动迅敏,不一会儿便来到海岸之上,寻到自家商船,急忙登上船,招呼道: “快走,心岛有埋伏,开启迅舟疾风,速速返回修罗岛,千里讯音,传告鸥玄大人。”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回答他。 李峰才发向,偌大的商船连一个人都没有,而在船舱黑暗之处,一个雄壮如铁塔的身躯正缓缓走来。 幽暗的盔甲,头盔内露出鲜红血光,摇曳而恐怖,死死地盯着李峰。 其身形的压抑,就连一向自持雄武的李峰都觉骇然,就算他不消耗石躯,顶多也就是对方半个身子。 这副神甲不仅是视觉上的压迫,更重要的是道法及恶念的宣泄,仿佛其身上沾染无数冤魂恶鬼。 李峰在见到对方刹那,就晓得没有回旋余地,两位七品道士,甚至实力都深不可测,此次修罗岛守株待兔,怕是踢到铁板了。 他也没再退缩,毕竟作为岐华岛的暴躁第一人,对敌的勇气还是有的。 “啊!” 高吼一声,整个人化作石弹,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瞬息间便冲至神将身前。 盔甲微微颤动,手臂狠狠一压,如泰山压顶,直接将冲过来的李峰给按住,火星与血水四溅而出。 李峰如同一个旋转的陀螺,身子不停地想要前冲,燃烧的正是其石块噩兆,不断有岩浆血肉飞散。 神将却不动如山,手臂之上的铁甲被烫的血红,盔内目光却更加坚定。 十息过后,李峰身体最后的一丝岩浆血肉都消散殆尽,彻底变成一具白骨之体,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去,却迎来死亡凝视。被一记重拳狠狠甩下,给砸了个稀巴烂。 从头骨到脚,散架式的毁灭,只剩下一块诡异石板,上面绿气游荡,散发出不详的预兆。 正巧此时,黎漓也追了出来,石门想象的封堵时间,根本没有那么久,即使凌琼不在船上,李峰也逃不掉。 事实上黎漓还能更快,只不过她出手护住了云芝,且为她用药耽搁些时间,毕竟之后心岛还需要对方。 面对道士死亡后暴露的噩兆,黎漓直接取出灵位,将噩兆纳入其中,香雾弥漫,进行超度。 此类被继承修炼的噩兆,无法直接融合,只能镇压后让其溃散,重归天地。 固然噩兆不会毁灭,但重生也是某种过程,只要不是道士枉死,将噩兆暴露于天地,让其自然复苏,就不会出太大问题。从这个角度来说,道士们融合修为,其实是消弭噩兆的一种手段。 凌琼看了眼碎裂的白骨,微微摇了摇头。 其实李峰的实力不弱,甚至意志极其坚定,被逼入绝境还敢反击,也不是一味莽撞,面临不利之时首先想到的是提醒鸥玄,并非是那种只有道法而没脑子的人。 不过能修到这个境界的道士,的确少见蠢货,毕竟面对灾劫,可不是靠一身蛮力能度过的。 可惜,遇到了他们两人,没有噩兆复苏的风险。又纸画传送,急速抵达心岛,败的不冤。 黎漓却没有像凌琼那般感慨,什么英雄狗熊,死了就是一具尸体,死人是没资格说话的。 若有一天,她也被人算计至此,身死道消。只能说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没什么可抱怨的。 李赫说过,从踏上这条路开始,道士们都该有此觉悟。 “走吧,岛主他们应该快到修罗岛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修罗岛之争 (一小时后阅读) 修罗岛处于一种诡异的紧绷状态,从外看起来一切如常,萧瑟依旧。海港口的船只来往不限,人流却少了许多,货物也没多少。 若是从实际状况来说,这种情况的确有可能,因为道场与诡异风属性都已经消失,没有外来人的话,光是修罗岛的道士已经撤的差不多。 但还是有些太少了。 一艘外来船只驶入港口,没有旗帜显露,显得古朴简单,船上没有人下来,在港口的船工颇为疑惑。 “修罗岛到了,各位商客有需要搬运的货物吗?” 照理说这等商船,运载了不少财货物件,会招呼船工进行搬运,却没有动静。 正当他们还想再喊,船上弥漫起一股阴霾,细看的话是无数碎纸飘散,将整个港口笼罩。 毕竟是道界中讨生的人,见到这一幕几乎拔腿就跑,根本没有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戏的。 “噩兆!噩兆侵蚀!” 恐惧的声音传遍修罗岛,很快便从天边飘来一朵黑暗云朵,将整个港口覆盖起来。 于是本就阴暗的纸域,瞬间变为暗夜之象。 “来者何人?不晓得这是修罗岛,还敢作乱!” 船内飘出一句轻柔女声:“修罗岛怎么了,你们螺神海域的人不就登岛,还肆意妄为么。” 听到这话,黑云顿时停下脚步,甚至探出一颗狰狞头颅,仔细观察商船内部。但纸域覆盖在周边,它的目光无法穿透。 “胆小鼠辈!” 黑云顿时弥漫开来,不停扩大,将整个纸域都淹没,不时地有黑云化作各色形态的恶鬼,张牙舞爪地爬了进来。 但它们在纸域中根本呆不久,不出三息,就会被贴上碎纸,包裹成一个严密的粽子,静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从域的初步碰撞看,两者半斤八两,棋逢对手。 这结果倒是让站在船头的如画吃了一惊,自从她被敕封以来,单论纸域的对决,她还真没有输给过同阶之人。 纸画本质是大阴阳画界的部分拼图,固然极其弱小,但源头来历极大,若是她不管不顾地释放,结果也看到了,在苦茶岭之时甚至能吞噬整个领地。 寻常诡域连给纸画提鞋都不配,但这黑云竟然能够与其平分秋色,实在出乎意料。 比如画更吃惊的,自然是黑云中藏着的道士,乃是岐华岛客卿李光,他此刻面色更是惧怖无比。 这黑云可不止是他自身修炼而成的,还有岐华岛特殊的祭奠之术凝聚,加入了数种珍稀诡物,算是噩兆道宝的结合。寻常之间就算是六品道士被困,一时间也寻不得出路。 哪想到眼前小小纸域,就能阻挡黑云之蚀,简直离谱。莫非船内的人是六品精通阵法的道士,不是说风沧海界没有这等人物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修罗岛上。 此事已经不是他能决断的,必须要马上禀报鸥玄大人。 其行动甚至快于想法,分出一道黑云勐然离去,朝岛内飞去。 然而商船内的人自然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如画悬浮的画卷已经飘了起来,上面描绘出黑云,以及潜藏在其中的道士。 其上半身躯托在云中,干枯而瘦弱,可以说是排骨一样,内里道道黑气流传,勉强保持着生机。头部更是顶着一个木匣,开着两处小孔,似乎有碧蓝之色在凝视。 若是从外观上看,李光已经没有正常的人形,被噩兆腐蚀的极其严重。但那枚木匣似乎有奇异作用,将念头化作黑气,穿胸而过,再引导下方无尽黑云。 能够掌控此等噩兆,与如画的状态相差无几,也就说明对方复苏的程度绝对不低。不得不佩服这些大岛屿的手段,连如此诡异的木匣都能作为支撑,的确不凡。 可惜,他碰上的是纸岛。 画卷上虽然黑云遮挡,然而李光的人面之象极快地展露在上面,越来越清晰,而诡异诅咒自然纠缠而上。 黑云中的李广顿时觉得上身阴冷无比,似乎有什么恐怖的诡物在抚摸他的身子,禁锢住全身道气流转,僵硬在原地,竟然无法动弹分毫。 不过有了心理准备的李广,倒是没有太过惊慌,自头顶的匣子中窜出几道黑气。 修罗岛处于一种诡异的紧绷状态,从外看起来一切如常,萧瑟依旧。海港口的船只来往不限,人流却少了许多,货物也没多少。 若是从实际状况来说,这种情况的确有可能,因为道场与诡异风属性都已经消失,没有外来人的话,光是修罗岛的道士已经撤的差不多。 但还是有些太少了。 一艘外来船只驶入港口,没有旗帜显露,显得古朴简单,船上没有人下来,在港口的船工颇为疑惑。 “修罗岛到了,各位商客有需要搬运的货物吗?” 照理说这等商船,运载了不少财货物件,会招呼船工进行搬运,却没有动静。 正当他们还想再喊,船上弥漫起一股阴霾,细看的话是无数碎纸飘散,将整个港口笼罩。 毕竟是道界中讨生的人,见到这一幕几乎拔腿就跑,根本没有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戏的。 “噩兆!噩兆侵蚀!” 恐惧的声音传遍修罗岛,很快便从天边飘来一朵黑暗云朵,将整个港口覆盖起来。 于是本就阴暗的纸域,瞬间变为暗夜之象。 “来者何人?不晓得这是修罗岛,还敢作乱!” 船内飘出一句轻柔女声:“修罗岛怎么了,你们螺神海域的人不就登岛,还肆意妄为么。” 听到这话,黑云顿时停下脚步,甚至探出一颗狰狞头颅,仔细观察商船内部。但纸域覆盖在周边,它的目光无法穿透。 “胆小鼠辈!” 黑云顿时弥漫开来,不停扩大,将整个纸域都淹没,不时地有黑云化作各色形态的恶鬼,张牙舞爪地爬了进来。 但它们在纸域中根本呆不久,不出三息,就会被贴上碎纸,包裹成一个严密的粽子,静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从域的初步碰撞看,两者半斤八两,棋逢对手。 这结果倒是让站在船头的如画吃了一惊,自从她被敕封以来,单论纸域的对决,她还真没有输给过同阶之人。 纸画本质是大阴阳画界的部分拼图,固然极其弱小,但源头来历极大,若是她不管不顾地释放,结果也看到了,在苦茶岭之时甚至能吞噬整个领地。 寻常诡域连给纸画提鞋都不配,但这黑云竟然能够与其平分秋色,实在出乎意料。 比如画更吃惊的,自然是黑云中藏着的道士,乃是岐华岛客卿李光,他此刻面色更是惧怖无比。 这黑云可不止是他自身修炼而成的,还有岐华岛特殊的祭奠之术凝聚,加入了数种珍稀诡物,算是噩兆道宝的结合。寻常之间就算是六品道士被困,一时间也寻不得出路。 哪想到眼前小小纸域,就能阻挡黑云之蚀,简直离谱。莫非船内的人是六品精通阵法的道士,不是说风沧海界没有这等人物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修罗岛上。 此事已经不是他能决断的,必须要马上禀报鸥玄大人。 其行动甚至快于想法,分出一道黑云勐然离去,朝岛内飞去。 然而商船内的人自然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如画悬浮的画卷已经飘了起来,上面描绘出黑云,以及潜藏在其中的道士。 其上半身躯托在云中,干枯而瘦弱,可以说是排骨一样,内里道道黑气流传,勉强保持着生机。头部更是顶着一个木匣,开着两处小孔,似乎有碧蓝之色在凝视。 若是从外观上看,李光已经没有正常的人形,被噩兆腐蚀的极其严重。但那枚木匣似乎有奇异作用,将念头化作黑气,穿胸而过,再引导下方无尽黑云。 能够掌控此等噩兆,与如画的状态相差无几,也就说明对方复苏的程度绝对不低。不得不佩服这些大岛屿的手段,连如此诡异的木匣都能作为支撑,的确不凡。 可惜,他碰上的是纸岛。 画卷上虽然黑云遮挡,然而李光的人面之象极快地展露在上面,越来越清晰,而诡异诅咒自然纠缠而上。 黑云中的李广顿时觉得上身阴冷无比,似乎有什么恐怖的诡物在抚摸他的身子,禁锢住全身道气流转,僵硬在原地,竟然无法动弹分毫。 不过有了心理准备的李广,倒是没有太过惊慌,自头顶的匣子中窜出几道黑气。 修罗岛处于一种诡异的紧绷状态,从外看起来一切如常,萧瑟依旧。海港口的船只来往不限,人流却少了许多,货物也没多少。 若是从实际状况来说,这种情况的确有可能,因为道场与诡异风属性都已经消失,没有外来人的话,光是修罗岛的道士已经撤的差不多。 但还是有些太少了。 一艘外来船只驶入港口,没有旗帜显露,显得古朴简单,船上没有人下来,在港口的船工颇为疑惑。 “修罗岛到了,各位商客有需要搬运的货物吗?” 照理说这等商船,运载了不少财货物件,会招呼船工进行搬运,却没有动静。 正当他们还想再喊,船上弥漫起一股阴霾,细看的话是无数碎纸飘散,将整个港口笼罩。 毕竟是道界中讨生的人,见到这一幕几乎拔腿就跑,根本没有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戏的。 “噩兆!噩兆侵蚀!” 恐惧的声音传遍修罗岛,很快便从天边飘来一朵黑暗云朵,将整个港口覆盖起来。 于是本就阴暗的纸域,瞬间变为暗夜之象。 “来者何人?不晓得这是修罗岛,还敢作乱!” 船内飘出一句轻柔女声:“修罗岛怎么了,你们螺神海域的人不就登岛,还肆意妄为么。” 听到这话,黑云顿时停下脚步,甚至探出一颗狰狞头颅,仔细观察商船内部。但纸域覆盖在周边,它的目光无法穿透。 “胆小鼠辈!” 黑云顿时弥漫开来,不停扩大,将整个纸域都淹没,不时地有黑云化作各色形态的恶鬼,张牙舞爪地爬了进来。 但它们在纸域中根本呆不久,不出三息,就会被贴上碎纸,包裹成一个严密的粽子,静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从域的初步碰撞看,两者半斤八两,棋逢对手。 这结果倒是让站在船头的如画吃了一惊,自从她被敕封以来,单论纸域的对决,她还真没有输给过同阶之人。 纸画本质是大阴阳画界的部分拼图,固然极其弱小,但源头来历极大,若是她不管不顾地释放,结果也看到了,在苦茶岭之时甚至能吞噬整个领地。 寻常诡域连给纸画提鞋都不配,但这黑云竟然能够与其平分秋色,实在出乎意料。 比如画更吃惊的,自然是黑云中藏着的道士,乃是岐华岛客卿李光,他此刻面色更是惧怖无比。 这黑云可不止是他自身修炼而成的,还有岐华岛特殊的祭奠之术凝聚,加入了数种珍稀诡物,算是噩兆道宝的结合。寻常之间就算是六品道士被困,一时间也寻不得出路。 哪想到眼前小小纸域,就能阻挡黑云之蚀,简直离谱。莫非船内的人是六品精通阵法的道士,不是说风沧海界没有这等人物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修罗岛上。 此事已经不是他能决断的,必须要马上禀报鸥玄大人。 其行动甚至快于想法,分出一道黑云勐然离去,朝岛内飞去。 然而商船内的人自然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如画悬浮的画卷已经飘了起来,上面描绘出黑云,以及潜藏在其中的道士。 其上半身躯托在云中,干枯而瘦弱,可以说是排骨一样,内里道道黑气流传,勉强保持着生机。头部更是顶着一个木匣,开着两处小孔,似乎有碧蓝之色在凝视。 若是从外观上看,李光已经没有正常的人形,被噩兆腐蚀的极其严重。但那枚木匣似乎有奇异作用,将念头化作黑气,穿胸而过,再引导下方无尽黑云。 能够掌控此等噩兆,与如画的状态相差无几,也就说明对方复苏的程度绝对不低。不得不佩服这些大岛屿的手段,连如此诡异的木匣都能作为支撑,的确不凡。 可惜,他碰上的是纸岛。 画卷上虽然黑云遮挡,然而李光的人面之象极快地展露在上面,越来越清晰,而诡异诅咒自然纠缠而上。 黑云中的李广顿时觉得上身阴冷无比,似乎有什么恐怖的诡物在抚摸他的身子,禁锢住全身道气流转,僵硬在原地,竟然无法动弹分毫。 不过有了心理准备的李广,倒是没有太过惊慌,自头顶的匣子中窜出几道黑气。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谈判艺术 就在岐华岛众道士求饶时,商船传来一阵奇异波动,如画微微眨了眨眼,向身后看去。 只见香雾弥漫而来,一位身姿妙曼诱惑无双的女子款款而来。而在离她几步之后,身穿铁甲,彷若巨塔的汉子跟随而来,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女道士见到船内又出现两位七品道士,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是说风沧海域一群臭鱼烂虾,在碎星池内七岛岛主还损失了大半,各势力内讧即将分崩离析了么。 怎么堂堂螺神海域三岛之一,派来六品道士鸥玄加三位七品道士,还没有开局就被压在修罗岛,几近团灭。 现在这种状况,基本能想到前往心岛的李峰也凶多吉少,对方准备的这么充分,不可能放掉外出查探的人。 一旁藏匿在黑云中的李光更是憋屈,从来都是岐华岛作威作福,号令他人,哪吃过这么大的亏。 甚至连鸥玄,都还没出手,就被道权压制,完全没发挥出六品道士的实力。要真是拼道法噩兆,结果未必这么惨。 最关键的是,你们这群人如此强大,还遮遮掩掩干嘛,直接站出来号令风沧,一统海界不就行了。谁会为如此贫瘠的海界和如此恐怖的势力大动干戈呢。 非要隐匿暗中,来下狠的,还让岐华岛碰上了,真是欲哭无泪。 如画瞥了一眼落魄三人组,开口道:“三位的价值可不低,想要活命的话,还是好好想想有什么宝贝。” 鸥玄稍微挣扎了下,微微睁开眼,皮肉便掉落几块,但还是说道:“沐晴全权代表我的意志,岐华岛来此并不是想与谁为敌,只是寻找机会,希望各位深思。” 说完,整个人再次闭目,身周光芒愈盛,在极快地修复着破损的肉躯,并散发出一股冰寒气息。 毕竟是六品道士,地师,就算措不及防受到道权压制,噩兆复苏,却也有手段暂时压制,并快速修复。 李赫之所以没有再逼迫对方,也是看出鸥玄还隐藏着压箱底的手段,若是到了绝境,鱼死网破,整个修罗岛都未必能存。 他本身倒是不太畏惧对方,从来没有什么劫数能够让李赫屈服。不过身周几个敕封道官,未必能挡住鸥玄的拼死一击。 何况他也不是嗜杀之辈,就算现在处理了鸥玄等人,岐华岛死掉六品道士,能够善罢甘休?再冲突一波,风沧海界估计承受不起连绵的打击。 纸岛目的是尽快整合资源,进入高速发展期,提升道士们的实力,并且制备符咒与道器。 别看如今高中层战力都慢慢跟了上来,实际上道器与符咒等基础资源有些落差。 比眼前的岐华岛,就差了许多,不论是李光头顶的匣子,以及合成的鬼蜮黑云,甚至是鸥玄隐藏的殊死手段,都能够窥见岛屿的底蕴。 纸岛真正的敌人还是噩兆,李赫十分明白,在图录现世,噩兆归来的节点,他这位引导者,必定会被劫数缠身。 之所以对付这些外来的家伙,就是要进行恐怖的压制,将对方打疼了,才不敢涉足此地,否则麻烦不断。 如画与李赫心有灵犀,自然知晓他的想法。 “七品祥瑞两株,或者同等程度的资源异宝。还要一枚六品钓手,用来买命!” 听到这话,沐晴脸色都变了,简直狮子大开口。 一株七品祥瑞,基本上代表着一个七品道士,要知道道士即使不融合噩兆,也能够通过只掌控祥瑞,来提升道阶。 祥瑞之宝,无论在哪里,都是最为贵重的基石之物,对方开口就两株。 更离谱的是,六品钓手这东西,完全是可遇不可求。要知道碎星池劫数,虽然有噩兆之故,起源却也是一枚六品钓手,就能晓得其有多么珍贵。 沐晴几乎能够肯定,就算网罗整个岐华岛,也不出三枚,鸥玄此行是必定没有携带的。 不过她没有直接反驳,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命还在人家手中攥着,自然不敢说不。 “澜海道国已经颁布道旨,让近海诸域选出一人,担任诸海之王,受道国敕封,可分润天阶道权,而不用对道国负责,乃名副其实的海域王者。 螺神海域暗流涌动,我岐华岛也不过是为王先驱,受人嘱托,此乃大势,不可违逆。 即使风沧海界能挺得了一时,也会被纳入版图,毕竟近海之域,就这么几家。风沧虽然贫瘠,位置却关键,如今又遭遇鬼船航行,必定会受到关注。 若是能降些要求,岐华岛愿与各位结盟,介绍进我们的组织,到时候共商大事。” 其实听到诸海之王的消息,李赫就预感到各路势力要联合了。毕竟十数个近海区域,就连道国都难以整合,即使真有这等绝世勐人,也得海域各方听令才是。 但这可能吗?要是海域上的岛屿愿意听令,早就投入道国怀抱,还能轮得上什么狗屁诸海之王? 归根到底,还是要联合。 岐华岛敢大摇大摆地进入风沧,或许就是得到了某些更强大岛屿的认可,只要夺下此片势力,就能够霸占整个海域。 螺神海域虽然有规矩,但并不算太过强横,听闻近海之域有四品岛主,统领一个海域,或许只有此等天师,才够资格争一争。 如画开口道:“实话说,我们也不想与人为敌,只是被打到家门口,不反击也不行。 也别用什么诸海之王来吓唬人,即使真有大能修士降临风沧,大不了把这些空岛给你们又如何,出海远行即可。” 这般肆意态度,的确是纸岛的底蕴,对方凭借因果手段是查不到他们踪迹的。 沐晴想了想,言道:“我的确佩服贵岛的隐匿手段,但各位布局风沧,一定是有所求,若只因一场误会,就打乱布置也得不偿失。 我岐华岛可以引荐贵岛,入星海盟,地位乃海界之主,就连蜃楼海城也没有管辖的权利。到时候盟友还会帮你们稳定海界形势,如何?” 蜃楼海城乃虚实海域唯一的大岛,岛主修为深不可测,听说闭关多年已经摸到天阶的门槛。想不到岐华岛是和蜃楼结盟,怪不得对方如此嚣张。 如画想了想,点点头,言道:“两株七品祥瑞,再不能少!” 沐晴还想说话,却被李赫打断: “别说蜃楼,就算道国来此,也说不上话,这是最少的代价。 否则,还请你们三人去冥海一游。” 李赫身周,开始弥漫不详之息,笼罩周边,面色也阴冷下来。 即使连疗伤的鸥玄,被迫中止,死死地盯着他。 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拼死而斗。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结盟 什么合纵连横,相忍为国,在自由的海域中,从来没有这个道理。噩兆降临在即,劫难为祸四海,看似平静的道界已经风雨飘摇。 李赫信奉大道由心,万法本我,可最质朴的道理,就是拳头决定一切。 现在,修罗岛,他打得三个道士勉强保命,就要按他的规矩来。 别说什么殊死一搏,有压箱底手段,尽管使出来就是。李赫不想惹麻烦,不代表怕了,若是岐华岛的人认不清形势,他帮他们一把。 恐怖的威压笼罩周边,当李赫变得冰冷,如画也停止了谈判,纸岛道官没有一个敢说话,气氛凝滞住。 平常李赫看似笑呵呵的,对谁都很宽容,甚至能说出为人不为噩兆的话语。但他是谁没有人比道官们更清楚他的身份。 诸噩之噩,劫中之劫,噩兆图录之主,镇压灾劫的狱主。就连噩兆,也要沉浮在图录的囚笼中,无法挣脱李赫的手心。 他说给机会,那便是对方的机缘。 如果岐华岛的人不珍惜,杀了便是,也不缺这几个人的血。 鸥玄似乎有点愤怒,毕竟堂堂地阶道士,被一群七品威胁,简直丢尽脸面。但李赫那实实在在的威压,像刺骨寒冰一样,撕裂他本就破碎的皮肉,灌入血脉。 他怕了! 真的怕了,鸥玄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虽然为岐华岛效力,从前也前往过道国之地,亲眼目睹那些大能修者,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然而此刻的李赫,给他的感觉比那些大人物还要恐怖,他无情的双目简直在看着尸体一样。 鸥玄不信对方不晓得他有底牌,起码能拼死对方一人,甚至给他们造成极大的危机。李赫却浑然不惧,像是恐怖的凋塑,我行我素。 这是纯粹的蔑视,不仅仅是对他们,对岐华岛,这个人对一切噩兆、命运,根本没有畏惧之心。 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灾劫,才能如此让人胆寒。 鸥玄终究还是服软了,手臂轻轻放下,言道:“两株七品祥瑞,没有问题,我亲自为阁下引荐,入星海盟。” 说完,手掌缓缓缩回袖中,结果从光芒万丈的陶罐中伸了出来,递出一枚娇艳的花朵,共三彩五色,中间空心,散发出一股奇异香味。 “此乃七品祥瑞五色心焰香,极为稀有的祥瑞,共四瓣叶子,之前已经用过两片,还有两片可用。 只要日夜温养此物,便可将气息存于其内,在道力枯竭,身体破损时吃掉,可以瞬间恢复状态。 纵使在道国之内,也是可遇而不可求,颇为稀少。” 众人看着祥瑞,一时间露出惊讶神色。药草类的灵植绝对不少,祥瑞自然也有一定数量。但大多数都是培育衍生灵植,激发其生长的效果。 像五色心焰香这种,直接吃祥瑞花瓣,一次性消耗,不可再生,的确是极其少见。最关键的是能够成长为七品,就有些不可思议。 这等宝物,关键时刻就是一条命,对于那些遭遇绝境的道士,瞬间满血复活,其诱惑比道器什么的要大多了。 怪不得鸥玄敢与他们叫板,有此宝物,的确是资本。 但毕竟是七品之物,想必刚刚鸥玄已经吞下一片,却难以恢复其地阶身躯,才不得已妥协。 虽然只有一半的花瓣,不过却也可以称之为奇物,倒是符合条件。固然李赫等人乃图录敕封,不太担心噩兆复苏,甚至饮下此祥瑞未必有效果,但也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可还差一件,李赫的意思很明白,要现场交出两件七品祥瑞,他们可不会放对方返回螺神海域去取。 这和之前的两位岛主可不同,现在若是放对方回岐华岛,恐怕只会纠集上一群道士,来个决一死战,李赫可没那么蠢。 鸥玄将七品祥瑞抛给如画,随后目光挪向一旁,正是李光那诡异的匣子。 见此状况,李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却没有再退,只是微微叹息。 这种情形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李光的脑袋上,若有所思。 其实之前他们一直奇怪这匣子为何能助他控制如此恐怖的鬼蜮,其实深入想想,能够与噩兆平衡的,便是它的另一面,祥瑞。 若匣子中装有一株七品祥瑞,再配合李光本身拥有的祥瑞,那么的确有可能控制住黑云鬼域,和纸域平分秋色。 而且这株祥瑞必定不凡,甚至功能特异,不是那等寻常的资源类祥瑞。 早有传言,随着祥瑞品阶提升,不再是简单的灵植矿物,可能会化成拥有智慧的灵物。例如树木环绕的祥瑞,最后有些会化成树人、或能够活动的树屋,甚至有些能够变为通天之木,横贯天地。 传闻上古时期的通天建木,乃登天之梯,一品祥瑞。 越是高品阶的祥瑞与噩兆,越出乎人的意料。 李赫对此是知晓的,图录的上一任主人,便是神瑞,虽然不晓得其真实等阶,却绝对是天阶水准,三品以上。已经有自身独立的思想与感情,与常人无异。 难道这个诡异匣子,就是此类祥瑞 沐晴面露不忍之色,却始终不敢开口,最后还是忍不住言道:“鸥玄大人,可否……” 鸥玄摆了摆手,又伸回一条胳膊,结果陶罐上的釉彩暗然失色,凝化为一枚古怪的钩子。 此物李赫再熟悉不过,竟然是七品钓手,只是其状态十分奇妙,与诡异无异,若是对方不显形,绝对会被认为是噩兆。 鸥玄开口道:“七品祥瑞我实在是拿不出手,此乃七品钓手,被噩化祭祀用做祭品,加强噩兆之祸。若是用于垂钓,则能引来特定的噩兆之祸。 若你不同意,非要祥瑞的话,只能用李光的性命来换,那我们打一架便是。” 鸥玄开口道:“七品祥瑞我实在是拿不出手,此乃七品钓手,被噩化祭祀用做祭品,加强噩兆之祸。若是用于垂钓,则能引来特定的噩兆之祸。 若你不同意,非要祥瑞的话,只能用李光的性命来换,那我们打一架便是。” 鸥玄开口道:“七品祥瑞我实在是拿不出手,此乃七品钓手,被噩化祭祀用做祭品,加强噩兆之祸。若是用于垂钓,则能引来特定的噩兆之祸。 若你不同意,非要祥瑞的话,只能用李光的性命来换,那我们打一架便是。”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拭目以待 目送着船只远去,如画等人一阵唏嘘。 曾几何时,他们还是窝在小小镇中的底层修士,整日为些鸡毛蒜皮的事争来争去,甚至一件八品祥瑞都垂涎欲滴,而一具八品噩兆就能让地方毁于一旦。 如今却在修罗岛上,正面击溃螺神海域的来犯之敌,连地阶道士都得交出买命钱,还要看岛主心情,才能放他一马。 再想想当初黎镇血雨腥风,满城纸人,整个地域被恐怖淹没,无路可逃。简直恍如隔世。 黎漓开口道:“大人为何还是放他们回去,鸥玄此刻说的好听,要结盟什么的,真正回到岐华岛,毕竟损失惨重,仔细思量的话,未必能忍下这口气。” 的确,形势比人强,命被逼着,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忍。若是缓过来,六品道士的尊严,手下人的性命,岐华岛身为螺神海域三大岛的牌面,对方真的能甘心吗? 凌琼倒是不以为意:“我看那鸥玄也是个汉子,不会做那反复无常的举动。 就算对方觉得不服,大不了再做过一场就是,纸岛还怕他们不成? 至于联合其他海域出手,不说能否实现,有何意义呢?风沧海界本就以贫瘠出名,如今又遭了鬼船横行,连商贸都受到极大影响。若非我们拥有鬼市港口,恐怕也不想呆在此地。 对方合力争夺,完全没有意义。” 凌琼此话倒是说到点子上,诸海之王,又不是真正能够将近海管辖起来,最多就是个紧密些的联盟,共同分享利益。 风沧海界之所以没有什么厉害的势力,本质上还是它不值得大势力侵占与投资。其最为出名的就是风属性宝物盛行,如今连最富盛名的冥风漩涡都烟消云散,便更没有价值。 如果不是螺神海域离得太近,想要扩大一些影响,估计岐华岛都不会派鸥玄等人来此。毕竟其余两大岛就没有出手,只是静观其变罢了,说明根本就不想掺和。 李赫目光朝海面望去,言道:“其实放过他们,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是觉得鸥玄最后时刻也不愿牺牲李光,还算有点血性。 道士修行日久,与噩兆为伴,渐渐连人性都消磨干净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与这样的人结盟,要时刻防备其被刺偷袭,还不如自己单干。 即使迫于形势要结盟对抗,也得选一些信得过的势力。 此次修罗岛入侵,给了他们惩戒,此乃应有之意,展现我们的实力,若是他们接受,那就尝试一番。若不接受,拳头解决。 纸岛也不怕谁。” 凌琼点头认同:“的确,在此之前,我觉得在海上这些岛屿,各个自私自利,不成气候。 如今看来,也不可小觑,能伸能缩,倒是人物。或许这次的诸海之王,有些本事。” 李赫哈哈大笑:“诸海千岛,深海噩兆,劫尊复苏,此乃亘古大争之世。岂曰只有我辈豪杰? 不过任他道子地师,奇才天骄,纸岛又何惧一搏?” 统合风沧海界,威震临域,是该寻找机会晋升地阶了。目前欠缺的首要之物,乃地阶呼吸法,不过此事李赫倒是不太忧心。 神瑞当时既然安排瑞息之道,必定有后续之路,从无面婢女拼命送他们离开纸界,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他有预感,只需慢慢等待,端倪已然浮现。 …… 在碧蓝的海洋之上,一座巍峨大岛横立,最顶端建有一座宫殿,光芒不朽,华耀万方。 宫殿外围点缀着琉璃瓦片,甚至有明珠玉宝,皆是海中宝贝,寻常人可能难得一见,在此却被当作饰物点缀,奢侈无比。 在大殿门口有两只吐珠鲤鱼,金玉制成,不停地喷吐水花,煞是美观。 就在此刻,一抹黑气从其口内窜出,飘到而上,瞧了瞧殿门,熘了进去。 大殿内依旧华光万丈,似乎有无数灯火日夜不熄,照耀着所有角落。 “岛主大人,风沧海界的事失败了,鸥玄大人身受重伤,李峰殒命,其余两位道士也各有损失,他们正乘船返回螺神。” “鸥玄大人说风沧海界不像表面那么平静,有一股极为恐怖的势力在暗中操控,他留下两株七品宝贝,并邀请对方加入星海盟。” 在大殿深处,有一帘布,上面挂着一枚枚贝壳。若是细看,每枚贝壳之上似乎都存着一副画卷,描绘海岛之象,十分奇特。 帘布之内,乃坐立的平地,勾勒出圆形巨盘,上面华光无限,光彩夺目,还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让人心中不由地敬畏。就算是七品道士见了,也不敢抬头与其对视。 过了一阵,帘中传来言语,乃中年男性的浑厚之音: “鸥玄的性子我清楚,他愿意束手就擒,说明的确是打不过对方,甚至拼命也没有建树。 此事是我焦急了,本想着取得那件宝贝,或许有机会探一探鬼船贸易,深海之谜,故而才派鸥玄前往风沧。” “但此时细想,如果只是那表面七岛,碎星池之后,道国尽斩深海之手,依旧给出诸海之王的承诺。 便是因为连道国都晓得,无法抑制噩兆蔓延,需要借助我等之手。风沧海界中隐藏的麻烦,不止表现得那么简单。 鸥玄能够邀对方入盟,对我们也是一利,或许能借助此机会,拨开迷雾。” 黑气在华光照耀下,渐渐化作一团黑影。 “其实此事不怪岛主,我们已经提升了派遣的标准,连鸥玄大人都跟随前往,且秘密行事。 没想到对方还是极快地察觉,看来这股隐秘势力对风沧的渗透已经极致,这样也好,若是能联合起来,有个强力的帮手,对我们同样有益。” 岛主摇摇头,冷峻道:“永远不要奢望别人来帮忙,真到了最后时刻,还是要靠岐华岛内部。 螺神海域最近也不安稳,古月岛和魔岛都有动作,似乎也对这近海魁首有想法。古月岛也就罢了,必定是依靠其靠山。 魔岛与深海不清不楚,妄想争一争近海魁首,痴人说梦!” 黑影言道:“深海之噩似乎越发频繁,我们有好几处附属岛屿都遭遇了诡异袭击,这可是近百年来根本没有过的事情。 当然也可能是其余二岛暗中出手。” 岛主伸出手,抚了抚身旁华光,顿时帘子变得暗澹:“既如此,我便亲自去一趟深海之边,探探情况。” “让鸥玄去往星海盟,引荐对方,顺便抛给他们消息,就说魔岛近期可能会对鬼船有想法,看看他们应对。” 黑影点点头,知晓岛主的意思。 不是谁都能做岐华岛的盟友,强盛一波并非重点,而是要看能否抗住连绵不绝的侵扰,这才有资格做海域的掌控者。 “对了,鸥玄说,那诡异势力名为纸岛。” “纸岛?莫非是…… 这三百年来,与此噩牵连者,可是没有出现。难道风沧海界隐藏的是一条大鳄?” “拭目以待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诡船危机 (一小时后) 李赫等人回到纸岛后,他独自处在岛心之处,抓着钓手,仔细揣摩。 鸥玄告诉他一个关于钓手的秘密,那就是其不仅仅是万洋垂钓的钥匙,还有一种用法便是祭祀炼化,将其内在的道力激发出来,作为某种诡物或特异宝贝的诱饵。 因为钓手以及垂钓的特异性,许多道士无法掌控他们的目标,并且进入钓池后难以抉择,碰到合适之物便急急地钓起,无法犹豫太久。 钓池之中绝不平静,机会稍纵即逝,且有诡异危险靠近。若呆的久了,就会有不详之事发生。 但祭祀这种方法,也不是绝对的安全,它会招惹来某类特殊噩兆或诡物的袭击。 就像鱼饵撒了血,只能吸引特定的鱼,虽然对于筛选有很大帮助,可若是吸引来某些鲨鱼,就得不偿失。 毕竟谁也不清楚钓池中究竟有什么,没有什么。就算是垂钓过数次的道士,也不会到处宣扬自己的经验,最多只会在内部传些消息。 不仅仅是因为会泄露秘密,最关键的是每次垂钓之物皆尽不同,碰到的环境也不甚一致,若是按照既定的套路来的话,极有可能会让人丧命。 听闻垂钓之时,拿着不同的钓手,所处海域不同,进入的位置完全不一样,的确少有那种能够掌控全部信息的人物。 但毕竟此事乃是早有流传,道国为何要禁,有它们自己的考虑,绝对不是简单的侵害利益那么简单。从深海肆虐,以及近海遮遮掩掩的收集来看,凭道国的威严也难以止住此风气。 而多年的摸索下,有些势力的确掌握了一些技巧,用来辅助垂钓,虽然无法改变大的局势,却也能有所收获。 鸥玄言道此钓手,乃是被黑光祭祀,专门寻找至暗与光芒的噩兆,或者祥瑞。这比单纯的守株待兔,的确要强一些。 固然垂钓之时,也会有心念所思,有一定指导意义,却依旧是大海捞针,成功率往往不高。 若是真有想要的宝贝,倒不如作为引子,来垂钓固定的宝物。 当然,这样做第一需要所谓的引子,不是随随便便找点相关的东西就能祭祀成功。想要引导六品钓手,起码要消耗掉七品之物,才有足够的效果。 第二,会有特异的诡物被吸引过来。岐华岛曾经使用祭祀的钓手,就从深海中引来诡异,将一位七品道士吞噬,再没有回来。 按理说道士当时是用的人阶钓手,也就是七品,以他的实力就算捞不到什么好东西,也绝对不会翻车,但就是因为祭祀,发生了意外。 也就是说,祭祀之后可能会让诡物跨越等阶的差距,寻觅到可口的猎物。 以前不能跨越,或许是垂钓之池本就有限制,不仅仅是对钓手,更是对池内的噩兆。但若是钓手自己破坏规则,那么便百无禁忌,生死由命。 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出现一次,就是死局,因此要特别注意。 甚至如画觉得,鸥玄送这枚钓手,并告诉他们这些信息,未尝不是某种试探与诱惑。 李赫等人回到纸岛后,他独自处在岛心之处,抓着钓手,仔细揣摩。 鸥玄告诉他一个关于钓手的秘密,那就是其不仅仅是万洋垂钓的钥匙,还有一种用法便是祭祀炼化,将其内在的道力激发出来,作为某种诡物或特异宝贝的诱饵。 因为钓手以及垂钓的特异性,许多道士无法掌控他们的目标,并且进入钓池后难以抉择,碰到合适之物便急急地钓起,无法犹豫太久。 钓池之中绝不平静,机会稍纵即逝,且有诡异危险靠近。若呆的久了,就会有不详之事发生。 但祭祀这种方法,也不是绝对的安全,它会招惹来某类特殊噩兆或诡物的袭击。 就像鱼饵撒了血,只能吸引特定的鱼,虽然对于筛选有很大帮助,可若是吸引来某些鲨鱼,就得不偿失。 毕竟谁也不清楚钓池中究竟有什么,没有什么。就算是垂钓过数次的道士,也不会到处宣扬自己的经验,最多只会在内部传些消息。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不仅仅是因为会泄露秘密,最关键的是每次垂钓之物皆尽不同,碰到的环境也不甚一致,若是按照既定的套路来的话,极有可能会让人丧命。 听闻垂钓之时,拿着不同的钓手,所处海域不同,进入的位置完全不一样,的确少有那种能够掌控全部信息的人物。 但毕竟此事乃是早有流传,道国为何要禁,有它们自己的考虑,绝对不是简单的侵害利益那么简单。从深海肆虐,以及近海遮遮掩掩的收集来看,凭道国的威严也难以止住此风气。 而多年的摸索下,有些势力的确掌握了一些技巧,用来辅助垂钓,虽然无法改变大的局势,却也能有所收获。 鸥玄言道此钓手,乃是被黑光祭祀,专门寻找至暗与光芒的噩兆,或者祥瑞。这比单纯的守株待兔,的确要强一些。 固然垂钓之时,也会有心念所思,有一定指导意义,却依旧是大海捞针,成功率往往不高。 若是真有想要的宝贝,倒不如作为引子,来垂钓固定的宝物。 当然,这样做第一需要所谓的引子,不是随随便便找点相关的东西就能祭祀成功。想要引导六品钓手,起码要消耗掉七品之物,才有足够的效果。 第二,会有特异的诡物被吸引过来。岐华岛曾经使用祭祀的钓手,就从深海中引来诡异,将一位七品道士吞噬,再没有回来。 按理说道士当时是用的人阶钓手,也就是七品,以他的实力就算捞不到什么好东西,也绝对不会翻车,但就是因为祭祀,发生了意外。 也就是说,祭祀之后可能会让诡物跨越等阶的差距,寻觅到可口的猎物。 以前不能跨越,或许是垂钓之池本就有限制,不仅仅是对钓手,更是对池内的噩兆。但若是钓手自己破坏规则,那么便百无禁忌,生死由命。 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出现一次,就是死局,因此要特别注意。 甚至如画觉得,鸥玄送这枚钓手,并告诉他们这些信息,未尝不是某种试探与诱惑。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佑 (一小时后) 几日风波,纸岛难得迎来一段平静的日子。 虽然说是魔岛来袭,却没有具体打探到行踪,且风沧海界整体形势都处于安和平静。 岛内的建设工程做的很不错,岛屿水道系统接近完善,平常的饮用水与污水都有排放运输的管道,再通过大海的净化能力,来消除杂物。 不得不说,纸岛的暗流十分发达,即使是船只路过,若是不按照特定的水道前行,也无法靠近岛屿。 当然是图录道权与自然本身的结合,故而一些污水或杂物就被甩出老远,丝毫不会影响纸岛上的环境。 此乃道法之界最强大的地方,许多人力无法办到的事情,靠着道法催动轻松地就解决了。 钟闵在岛屿内巡逻,带着几个府衙的手下,四处查探。 “小八,幼呵,你小子倒是挺不错啊,听说娶了个媳妇,结束二十年的单身,运气不错。” “黎叔,你负责的那块地可要仔细打理,海粮种虽然现在是道兵队长在掌控,却也是关键中的关键。就算海粮种祥瑞不是经常在地里,各类灵肥给的足够,一定要保证这批粮食没有问题。” 像是祥瑞种植,的确足够迅速,即使海粮种被道兵降服,前几个月依旧放置在岛内田地中,保证粮食产量。再加上有一船的椰果和之前的青籽,目前岛屿粮食的确不再是弱环。 就算有特殊情况,立刻断掉粮食,纸岛凭借现有的库存,完全能够坚持一年甚至更久。 当然,如果敌人将粮仓也毁掉,那确实没有办法。但目前的粮仓就建在岛心之处,是如画镇守的核心地带,除开变异祥瑞外防守最为严密。 若此地都能被入侵最后损失严重,那么存再多的粮食也无济于事,到了那个时候说明纸岛已经危在旦夕,根本不是粮食能够影响的。 说穿了还是道法之界诡异横行,噩兆肆虐,很多时候发生的劫难要远比挨饿恐怖。 吃饱饭甚至不吃饭,也许会影响几天的状态,倒也不至于立刻死去。但噩兆影响的灾劫,轻则就是毁灭数百人的祸端,重则数十万、百万的城镇付之一炬。 积攒粮食,只是为纸岛之民有足够的温饱,遭遇变故想要迁移,也能有维持之物,不至于出现最坏的情况。 钟闵继续带着人前行,行至商贸区时,望着琳琅满目、商品齐全的店铺,颇为自豪。 “不愧是黎漓,回归不久,各类官铺、商店、繁华区域皆建造的有模有样。 风沧海界该有的物品,我们纸岛不缺。 纸岛有的东西,海界各岛屿却未必会有。” 仔细看纸岛商铺的一些物品,七岛特产,甚至少见的宝物,都能于店铺之中看到。甚至海域之外的东西,也有售卖的。 除开普通人日用的货物,在特殊的售卖点,还有符咒与宝器,分为自由交易与兑换制度。 毕竟如今的纸岛算是半封闭,岛内有实力的人基本都效力于府衙,通常来说府衙会配给相应的贡献点。通过贡献点,纸岛之民能够换取各类物品,甚至特殊的修行物品,也能够提供补给。 如果是寻常岛民购物,就直接用寇金,也能看出各岛民比较富裕。即使没有寇金,如今的粮食与水都是免费发放,屋子还是各自建造,吃住皆没有压力。 穿的话基本没有讲究,有些布料就能做出几件衣裳。追求再高档点,的确有金银玉贝这样的华美衣物,便要靠自身拼搏。 目前商船、建工、有经验的农民,都是普通岛民不错的职业。 几日风波,纸岛难得迎来一段平静的日子。 虽然说是魔岛来袭,却没有具体打探到行踪,且风沧海界整体形势都处于安和平静。 岛内的建设工程做的很不错,岛屿水道系统接近完善,平常的饮用水与污水都有排放运输的管道,再通过大海的净化能力,来消除杂物。 不得不说,纸岛的暗流十分发达,即使是船只路过,若是不按照特定的水道前行,也无法靠近岛屿。 当然是图录道权与自然本身的结合,故而一些污水或杂物就被甩出老远,丝毫不会影响纸岛上的环境。 此乃道法之界最强大的地方,许多人力无法办到的事情,靠着道法催动轻松地就解决了。 钟闵在岛屿内巡逻,带着几个府衙的手下,四处查探。 “小八,幼呵,你小子倒是挺不错啊,听说娶了个媳妇,结束二十年的单身,运气不错。” “黎叔,你负责的那块地可要仔细打理,海粮种虽然现在是道兵队长在掌控,却也是关键中的关键。就算海粮种祥瑞不是经常在地里,各类灵肥给的足够,一定要保证这批粮食没有问题。” 像是祥瑞种植,的确足够迅速,即使海粮种被道兵降服,前几个月依旧放置在岛内田地中,保证粮食产量。再加上有一船的椰果和之前的青籽,目前岛屿粮食的确不再是弱环。 就算有特殊情况,立刻断掉粮食,纸岛凭借现有的库存,完全能够坚持一年甚至更久。 当然,如果敌人将粮仓也毁掉,那确实没有办法。但目前的粮仓就建在岛心之处,是如画镇守的核心地带,除开变异祥瑞外防守最为严密。 若此地都能被入侵最后损失严重,那么存再多的粮食也无济于事,到了那个时候说明纸岛已经危在旦夕,根本不是粮食能够影响的。 说穿了还是道法之界诡异横行,噩兆肆虐,很多时候发生的劫难要远比挨饿恐怖。 吃饱饭甚至不吃饭,也许会影响几天的状态,倒也不至于立刻死去。但噩兆影响的灾劫,轻则就是毁灭数百人的祸端,重则数十万、百万的城镇付之一炬。 积攒粮食,只是为纸岛之民有足够的温饱,遭遇变故想要迁移,也能有维持之物,不至于出现最坏的情况。 钟闵继续带着人前行,行至商贸区时,望着琳琅满目、商品齐全的店铺,颇为自豪。 “不愧是黎漓,回归不久,各类官铺、商店、繁华区域皆建造的有模有样。 风沧海界该有的物品,我们纸岛不缺。 纸岛有的东西,海界各岛屿却未必会有。” 仔细看纸岛商铺的一些物品,七岛特产,甚至少见的宝物,都能于店铺之中看到。甚至海域之外的东西,也有售卖的。 除开普通人日用的货物,在特殊的售卖点,还有符咒与宝器,分为自由交易与兑换制度。 毕竟如今的纸岛算是半封闭,岛内有实力的人基本都效力于府衙,通常来说府衙会配给相应的贡献点。通过贡献点,纸岛之民能够换取各类物品,甚至特殊的修行物品,也能够提供补给。 如果是寻常岛民购物,就直接用寇金,也能看出各岛民比较富裕。即使没有寇金,如今的粮食与水都是免费发放,屋子还是各自建造,吃住皆没有压力。 穿的话基本没有讲究,有些布料就能做出几件衣裳。追求再高档点,的确有金银玉贝这样的华美衣物,便要靠自身拼搏。 目前商船、建工、有经验的农民,都是普通岛民不错的职业。 几日风波,纸岛难得迎来一段平静的日子。 虽然说是魔岛来袭,却没有具体打探到行踪,且风沧海界整体形势都处于安和平静。 岛内的建设工程做的很不错,岛屿水道系统接近完善,平常的饮用水与污水都有排放运输的管道,再通过大海的净化能力,来消除杂物。 不得不说,纸岛的暗流十分发达,即使是船只路过,若是不按照特定的水道前行,也无法靠近岛屿。 当然是图录道权与自然本身的结合,故而一些污水或杂物就被甩出老远,丝毫不会影响纸岛上的环境。 此乃道法之界最强大的地方,许多人力无法办到的事情,靠着道法催动轻松地就解决了。 钟闵在岛屿内巡逻,带着几个府衙的手下,四处查探。 “小八,幼呵,你小子倒是挺不错啊,听说娶了个媳妇,结束二十年的单身,运气不错。” “黎叔,你负责的那块地可要仔细打理,海粮种虽然现在是道兵队长在掌控,却也是关键中的关键。就算海粮种祥瑞不是经常在地里,各类灵肥给的足够,一定要保证这批粮食没有问题。” 像是祥瑞种植,的确足够迅速,即使海粮种被道兵降服,前几个月依旧放置在岛内田地中,保证粮食产量。再加上有一船的椰果和之前的青籽,目前岛屿粮食的确不再是弱环。 就算有特殊情况,立刻断掉粮食,纸岛凭借现有的库存,完全能够坚持一年甚至更久。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当然,如果敌人将粮仓也毁掉,那确实没有办法。但目前的粮仓就建在岛心之处,是如画镇守的核心地带,除开变异祥瑞外防守最为严密。 若此地都能被入侵最后损失严重,那么存再多的粮食也无济于事,到了那个时候说明纸岛已经危在旦夕,根本不是粮食能够影响的。 说穿了还是道法之界诡异横行,噩兆肆虐,很多时候发生的劫难要远比挨饿恐怖。 吃饱饭甚至不吃饭,也许会影响几天的状态,倒也不至于立刻死去。但噩兆影响的灾劫,轻则就是毁灭数百人的祸端,重则数十万、百万的城镇付之一炬。 积攒粮食,只是为纸岛之民有足够的温饱,遭遇变故想要迁移,也能有维持之物,不至于出现最坏的情况。 钟闵继续带着人前行,行至商贸区时,望着琳琅满目、商品齐全的店铺,颇为自豪。 “不愧是黎漓,回归不久,各类官铺、商店、繁华区域皆建造的有模有样。 风沧海界该有的物品,我们纸岛不缺。 纸岛有的东西,海界各岛屿却未必会有。” 仔细看纸岛商铺的一些物品,七岛特产,甚至少见的宝物,都能于店铺之中看到。甚至海域之外的东西,也有售卖的。 除开普通人日用的货物,在特殊的售卖点,还有符咒与宝器,分为自由交易与兑换制度。 毕竟如今的纸岛算是半封闭,岛内有实力的人基本都效力于府衙,通常来说府衙会配给相应的贡献点。通过贡献点,纸岛之民能够换取各类物品,甚至特殊的修行物品,也能够提供补给。 如果是寻常岛民购物,就直接用寇金,也能看出各岛民比较富裕。即使没有寇金,如今的粮食与水都是免费发放,屋子还是各自建造,吃住皆没有压力。 穿的话基本没有讲究,有些布料就能做出几件衣裳。追求再高档点,的确有金银玉贝这样的华美衣物,便要靠自身拼搏。 目前商船、建工、有经验的农民,都是普通岛民不错的职业。 “小八,幼呵,你小子倒是挺不错啊,听说娶了个媳妇,结束二十年的单身,运气不错。” “黎叔,你负责的那块地可要仔细打理,海粮种虽然现在是道兵队长在掌控,却也是关键中的关键。就算海粮种祥瑞不是经常在地里,各类灵肥给的足够,一定要保证这批粮食没有问题。” 像是祥瑞种植,的确足够迅速,即使海粮种被道兵降服,前几个月依旧放置在岛内田地中,保证粮食产量。再加上有一船的椰果和之前的青籽,目前岛屿粮食的确不再是弱环。 就算有特殊情况,立刻断掉粮食,纸岛凭借现有的库存,完全能够坚持一年甚至更久。 当然,如果敌人将粮仓也毁掉,那确实没有办法。但目前的粮仓就建在岛心之处,是如画镇守的核心地带,除开变异祥瑞外防守最为严密。 若此地都能被入侵最后损失严重,那么存再多的粮食也无济于事,到了那个时候说明纸岛已经危在旦夕,根本不是粮食能够影响的。 说穿了还是道法之界诡异横行,噩兆肆虐,很多时候发生的劫难要远比挨饿恐怖。 吃饱饭甚至不吃饭,也许会影响几天的状态,倒也不至于立刻死去。但噩兆影响的灾劫,轻则就是毁灭数百人的祸端,重则数十万、百万的城镇付之一炬。 积攒粮食,只是为纸岛之民有足够的温饱,遭遇变故想要迁移,也能有维持之物,不至于出现最坏的情况。 钟闵继续带着人前行,行至商贸区时,望着琳琅满目、商品齐全的店铺,颇为自豪。 “不愧是黎漓,回归不久,各类官铺、商店、繁华区域皆建造的有模有样。 第二百章 光阴之劫 (一小时后看) 随队检查过后,钟闵走到一处黑暗的林地,这里静谧幽深,属于岛内的腹地,却又与中心隔些距离。 有一座土丘立在林中,无碑无字,虽然幽静却没有阴森之感,唯留怅然。 这算是柳兀的墓,在纸岛也有他的安家之所。 钟闵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在墓前撒下,他就轻松地躺倒在土丘旁,神情安逸。 “老柳啊,我清楚你的想法,你累了,不想多动。 我们出生的世道,本就不太安宁,到处都是诡异为祸,命如草芥。全心全力护持着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却也只能勉强坚持。 到最后,觉得有希望,有未来之时,也就愿意放手了。” 轻轻饮了口酒,钟闵微微醉意。 “可你若是睁眼看看现在的纸岛,不就是我们梦想中的地方,你的女儿也成为守护纸岛生灵的唯一者。” “一派祥和安宁,没有人挨饿,没有人受冻,更没有人朝不保夕。” “你说多么好的时代啊,你却急急的走了。留下来看看女儿不好么,以后说不定能报个大胖小子,完全不急啊。” 若是留意的话,这片林中还有别的土丘,祭奠着亡魂。 清风漂浮,林间谜语,欲与山鬼说。 如果道界有什么能够让人迷恋的,绝不是那些道法与宝物,高人一等。这些东西世俗同样能办到,金银财宝,功名利禄,压得人头都抬不起来,一生被其所累。 然而修道者唯一的不同,或许是生命的延长,这是本质的区别。 任你才华横溢,富贵无双,权势滔天,那又如何。终会走向终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就是人的宿命。 短短百年,如白驹过隙,正如孤岛于大海,漂泊一生,回归本源。 黎漓就站在高坡处,望着钟闵独自悲哀,心间难免凄凉。 随队检查过后,钟闵走到一处黑暗的林地,这里静谧幽深,属于岛内的腹地,却又与中心隔些距离。 有一座土丘立在林中,无碑无字,虽然幽静却没有阴森之感,唯留怅然。 这算是柳兀的墓,在纸岛也有他的安家之所。 钟闵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在墓前撒下,他就轻松地躺倒在土丘旁,神情安逸。 “老柳啊,我清楚你的想法,你累了,不想多动。 我们出生的世道,本就不太安宁,到处都是诡异为祸,命如草芥。全心全力护持着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却也只能勉强坚持。 到最后,觉得有希望,有未来之时,也就愿意放手了。” 轻轻饮了口酒,钟闵微微醉意。 “可你若是睁眼看看现在的纸岛,不就是我们梦想中的地方,你的女儿也成为守护纸岛生灵的唯一者。” “一派祥和安宁,没有人挨饿,没有人受冻,更没有人朝不保夕。” “你说多么好的时代啊,你却急急的走了。留下来看看女儿不好么,以后说不定能报个大胖小子,完全不急啊。” 若是留意的话,这片林中还有别的土丘,祭奠着亡魂。 清风漂浮,林间谜语,欲与山鬼说。 如果道界有什么能够让人迷恋的,绝不是那些道法与宝物,高人一等。这些东西世俗同样能办到,金银财宝,功名利禄,压得人头都抬不起来,一生被其所累。 然而修道者唯一的不同,或许是生命的延长,这是本质的区别。 任你才华横溢,富贵无双,权势滔天,那又如何。终会走向终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就是人的宿命。 短短百年,如白驹过隙,正如孤岛于大海,漂泊一生,回归本源。 黎漓就站在高坡处,望着钟闵独自悲哀,心间难免凄凉。 随队检查过后,钟闵走到一处黑暗的林地,这里静谧幽深,属于岛内的腹地,却又与中心隔些距离。 有一座土丘立在林中,无碑无字,虽然幽静却没有阴森之感,唯留怅然。 这算是柳兀的墓,在纸岛也有他的安家之所。 钟闵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在墓前撒下,他就轻松地躺倒在土丘旁,神情安逸。 “老柳啊,我清楚你的想法,你累了,不想多动。 我们出生的世道,本就不太安宁,到处都是诡异为祸,命如草芥。全心全力护持着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却也只能勉强坚持。 到最后,觉得有希望,有未来之时,也就愿意放手了。” 轻轻饮了口酒,钟闵微微醉意。 “可你若是睁眼看看现在的纸岛,不就是我们梦想中的地方,你的女儿也成为守护纸岛生灵的唯一者。” “一派祥和安宁,没有人挨饿,没有人受冻,更没有人朝不保夕。” “你说多么好的时代啊,你却急急的走了。留下来看看女儿不好么,以后说不定能报个大胖小子,完全不急啊。” 若是留意的话,这片林中还有别的土丘,祭奠着亡魂。 清风漂浮,林间谜语,欲与山鬼说。 如果道界有什么能够让人迷恋的,绝不是那些道法与宝物,高人一等。这些东西世俗同样能办到,金银财宝,功名利禄,压得人头都抬不起来,一生被其所累。 然而修道者唯一的不同,或许是生命的延长,这是本质的区别。 任你才华横溢,富贵无双,权势滔天,那又如何。终会走向终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就是人的宿命。 短短百年,如白驹过隙,正如孤岛于大海,漂泊一生,回归本源。 黎漓就站在高坡处,望着钟闵独自悲哀,心间难免凄凉。 随队检查过后,钟闵走到一处黑暗的林地,这里静谧幽深,属于岛内的腹地,却又与中心隔些距离。 有一座土丘立在林中,无碑无字,虽然幽静却没有阴森之感,唯留怅然。 这算是柳兀的墓,在纸岛也有他的安家之所。 钟闵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在墓前撒下,他就轻松地躺倒在土丘旁,神情安逸。 “老柳啊,我清楚你的想法,你累了,不想多动。 我们出生的世道,本就不太安宁,到处都是诡异为祸,命如草芥。全心全力护持着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却也只能勉强坚持。 到最后,觉得有希望,有未来之时,也就愿意放手了。” 轻轻饮了口酒,钟闵微微醉意。 “可你若是睁眼看看现在的纸岛,不就是我们梦想中的地方,你的女儿也成为守护纸岛生灵的唯一者。” “一派祥和安宁,没有人挨饿,没有人受冻,更没有人朝不保夕。” “你说多么好的时代啊,你却急急的走了。留下来看看女儿不好么,以后说不定能报个大胖小子,完全不急啊。” 若是留意的话,这片林中还有别的土丘,祭奠着亡魂。 清风漂浮,林间谜语,欲与山鬼说。 如果道界有什么能够让人迷恋的,绝不是那些道法与宝物,高人一等。这些东西世俗同样能办到,金银财宝,功名利禄,压得人头都抬不起来,一生被其所累。 然而修道者唯一的不同,或许是生命的延长,这是本质的区别。 任你才华横溢,富贵无双,权势滔天,那又如何。终会走向终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就是人的宿命。 短短百年,如白驹过隙,正如孤岛于大海,漂泊一生,回归本源。 黎漓就站在高坡处,望着钟闵独自悲哀,心间难免凄凉。 随队检查过后,钟闵走到一处黑暗的林地,这里静谧幽深,属于岛内的腹地,却又与中心隔些距离。 有一座土丘立在林中,无碑无字,虽然幽静却没有阴森之感,唯留怅然。 这算是柳兀的墓,在纸岛也有他的安家之所。 钟闵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在墓前撒下,他就轻松地躺倒在土丘旁,神情安逸。 “老柳啊,我清楚你的想法,你累了,不想多动。 我们出生的世道,本就不太安宁,到处都是诡异为祸,命如草芥。全心全力护持着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却也只能勉强坚持。 到最后,觉得有希望,有未来之时,也就愿意放手了。” 轻轻饮了口酒,钟闵微微醉意。 “可你若是睁眼看看现在的纸岛,不就是我们梦想中的地方,你的女儿也成为守护纸岛生灵的唯一者。” “一派祥和安宁,没有人挨饿,没有人受冻,更没有人朝不保夕。” “你说多么好的时代啊,你却急急的走了。留下来看看女儿不好么,以后说不定能报个大胖小子,完全不急啊。” 若是留意的话,这片林中还有别的土丘,祭奠着亡魂。 清风漂浮,林间谜语,欲与山鬼说。 如果道界有什么能够让人迷恋的,绝不是那些道法与宝物,高人一等。这些东西世俗同样能办到,金银财宝,功名利禄,压得人头都抬不起来,一生被其所累。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然而修道者唯一的不同,或许是生命的延长,这是本质的区别。 任你才华横溢,富贵无双,权势滔天,那又如何。终会走向终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就是人的宿命。 短短百年,如白驹过隙,正如孤岛于大海,漂泊一生,回归本源。 黎漓就站在高坡处,望着钟闵独自悲哀,心间难免凄凉。 随队检查过后,钟闵走到一处黑暗的林地,这里静谧幽深,属于岛内的腹地,却又与中心隔些距离。 有一座土丘立在林中,无碑无字,虽然幽静却没有阴森之感,唯留怅然。 这算是柳兀的墓,在纸岛也有他的安家之所。 钟闵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在墓前撒下,他就轻松地躺倒在土丘旁,神情安逸。 “老柳啊,我清楚你的想法,你累了,不想多动。 我们出生的世道,本就不太安宁,到处都是诡异为祸,命如草芥。全心全力护持着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却也只能勉强坚持。 到最后,觉得有希望,有未来之时,也就愿意放手了。” 轻轻饮了口酒,钟闵微微醉意。 “可你若是睁眼看看现在的纸岛,不就是我们梦想中的地方,你的女儿也成为守护纸岛生灵的唯一者。” “一派祥和安宁,没有人挨饿,没有人受冻,更没有人朝不保夕。” “你说多么好的时代啊,你却急急的走了。留下来看看女儿不好么,以后说不定能报个大胖小子,完全不急啊。” 若是留意的话,这片林中还有别的土丘,祭奠着亡魂。 清风漂浮,林间谜语,欲与山鬼说。 如果道界有什么能够让人迷恋的,绝不是那些道法与宝物,高人一等。这些东西世俗同样能办到,金银财宝,功名利禄,压得人头都抬不起来,一生被其所累。 然而修道者唯一的不同,或许是生命的延长,这是本质的区别。 任你才华横溢,富贵无双,权势滔天,那又如何。终会走向终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就是人的宿命。 短短百年,如白驹过隙,正如孤岛于大海,漂泊一生,回归本源。 黎漓就站在高坡处,望着钟闵独自悲哀,心间难免凄凉。 随队检查过后,钟闵走到一处黑暗的林地,这里静谧幽深,属于岛内的腹地,却又与中心隔些距离。 有一座土丘立在林中,无碑无字,虽然幽静却没有阴森之感,唯留怅然。 这算是柳兀的墓,在纸岛也有他的安家之所。 钟闵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在墓前撒下,他就轻松地躺倒在土丘旁,神情安逸。 “老柳啊,我清楚你的想法,你累了,不想多动。 我们出生的世道,本就不太安宁,到处都是诡异为祸,命如草芥。全心全力护持着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却也只能勉强坚持。 到最后,觉得有希望,有未来之时,也就愿意放手了。” 轻轻饮了口酒,钟闵微微醉意。 “可你若是睁眼看看现在的纸岛,不就是我们梦想中的地方,你的女儿也成为守护纸岛生灵的唯一者。” “一派祥和安宁,没有人挨饿,没有人受冻,更没有人朝不保夕。” “你说多么好的时代啊,你却急急的走了。留下来看看女儿不好么,以后说不定能报个大胖小子,完全不急啊。” 若是留意的话,这片林中还有别的土丘,祭奠着亡魂。 清风漂浮,林间谜语,欲与山鬼说。 如果道界有什么能够让人迷恋的,绝不是那些道法与宝物,高人一等。这些东西世俗同样能办到,金银财宝,功名利禄,压得人头都抬不起来,一生被其所累。 然而修道者唯一的不同,或许是生命的延长,这是本质的区别。 任你才华横溢,富贵无双,权势滔天,那又如何。终会走向终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就是人的宿命。 短短百年,如白驹过隙,正如孤岛于大海,漂泊一生,回归本源。 黎漓就站在高坡处,望着钟闵独自悲哀,心间难免凄凉。 第二百零一章 时船 (一小时后看) 等到李赫等人到达鬼市港口,发现已经有一艘破旧木船停在岸边。 沙滩周围飘着许多鱼骨头,一碰就碎,仿佛被岁月侵蚀了许久。 肉眼可见的,船首位置摆放着一处祭台,上面密密麻麻地立着灵位,写着熟悉之人的名字。 柳如画、王卞、黎漓、凌琼等人,在靠近鬼船之刻,只觉身体在变得虚弱,甚至连道法都受到削弱,只能驻足在原地。 唯有李赫,不受任何影响,抵达沙滩前。 其实在看到此船瞬间,李赫就有了预感,此劫只能他来解决。因为除开他以外,所有人都是四象炼界黎镇中的人,也就是纸界中拥有痕迹的存在。 他却例外,他乃是天外之魂,在图录以及各类噩兆侵蚀时,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不受噩惑,不累光阴。 本来李赫有些担心肉身的存在,会不会受到诅咒,但现在看来是他有些多虑。灵位的因果牵连,本质上还是一种神魂或更玄妙的关系。 其实仔细想想,若四象炼道的地界,真的是从道界中生生割去,那原本的窟窿怎么填补? 画界中的黎镇,更像是某种现实的映射,将黎镇之地填补于此,并且一切生灵都被拓印其中。 如此说来,倒是有些像如画及他操作纸画时的动作,他们只是将人拓印进纸画,进行控制与镇压。大阴阳画界则不同,是将整个山河都描绘进世界,重衍天地。 从这个对比来看,劫尊之能,的确是恐怖至极。 要知道这还只是四象炼道,画界沉睡之时,若等到劫尊苏醒,是否能生生吞掉半数陆地?谁也无法回答。 甚至李赫有时在想,所谓的四象炼道,到底是道士们在利用劫尊来产生修道资源。还是某种祭祀,将祭品放在台上,等待劫尊享用。 他不清楚这些诡异秘密,但既然船到了纸岛,就算是光阴之劫难,也得要看他答不答应。 “你们在岸上等着,这灵位能够影响到画界中走出的人,唯有我拥有护持,能够不受影响。” 说罢,他身子缓缓飘起,登上鬼船。 刚一登船,他身上的纸衣就开始碎裂,固然速度不快,却也从边缘开始,逐渐消散。 要知道李赫身上的纸衣可不是普通衣物,而是其道法的衍化,纸乡噩兆的体现。以他现在的实力,再加上坐镇纸岛,就算是寻常六品道士,也未必能击破他纸衣的防护。 可刚刚登上船,纸衣就被破损至此,可见此船隐藏着的危险,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程度。这还是李赫没有受到光阴之劫的影响,若是如画她们登船,恐怕不出数息,就会衰败成老年模样。 李赫没有放慢脚步,在船上的每一瞬间,都是生命的流逝,他不会浪费任何时间。 整艘破旧木船十分空荡,内里空间并不大。 但船内的情形极其诡异,摆着木桶、木桌、杂物,在不停地变化。从原初完好无损的模样,到经历风吹雨打有些许磨损,再到千百年后腐朽化为尘埃。 所有的外物像是受到时间的加速,肉眼可见地经历光阴流逝。 实话说,即使李赫有自信,图录应该能保他一命,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涉及到光阴之力,绝非人阶道士能掌控的,他们之所以与之牵连,还是因为大阴阳画界割裂天地,产生的光阴流逝福源,导致的诡异之劫。 但熟知劫难的李赫清楚,纸岛之民得到赐福,已经受过该有的劫难。能够成功逃离画界,降临道界,不仅仅是纸船的作用,更是黎镇血与火的洗涤。 他们获得的东西,都不是别人或什么大能好心恩赐的,而是渡劫后该有的东西。 大道就是如此平衡,福祸相依,阴阳相合,因此纸岛之民不欠什么。 那么此次鬼船驶来,并装载着光阴灵位,就有些值得琢磨。 若不是追讨之劫难,那么就是另外的原因,或许纸岛临世,对于纸岛之民,还能有另外的福源。 等到李赫等人到达鬼市港口,发现已经有一艘破旧木船停在岸边。 沙滩周围飘着许多鱼骨头,一碰就碎,仿佛被岁月侵蚀了许久。 肉眼可见的,船首位置摆放着一处祭台,上面密密麻麻地立着灵位,写着熟悉之人的名字。 柳如画、王卞、黎漓、凌琼等人,在靠近鬼船之刻,只觉身体在变得虚弱,甚至连道法都受到削弱,只能驻足在原地。 唯有李赫,不受任何影响,抵达沙滩前。 其实在看到此船瞬间,李赫就有了预感,此劫只能他来解决。因为除开他以外,所有人都是四象炼界黎镇中的人,也就是纸界中拥有痕迹的存在。 他却例外,他乃是天外之魂,在图录以及各类噩兆侵蚀时,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不受噩惑,不累光阴。 本来李赫有些担心肉身的存在,会不会受到诅咒,但现在看来是他有些多虑。灵位的因果牵连,本质上还是一种神魂或更玄妙的关系。 其实仔细想想,若四象炼道的地界,真的是从道界中生生割去,那原本的窟窿怎么填补? 画界中的黎镇,更像是某种现实的映射,将黎镇之地填补于此,并且一切生灵都被拓印其中。 如此说来,倒是有些像如画及他操作纸画时的动作,他们只是将人拓印进纸画,进行控制与镇压。大阴阳画界则不同,是将整个山河都描绘进世界,重衍天地。 从这个对比来看,劫尊之能,的确是恐怖至极。 要知道这还只是四象炼道,画界沉睡之时,若等到劫尊苏醒,是否能生生吞掉半数陆地?谁也无法回答。 甚至李赫有时在想,所谓的四象炼道,到底是道士们在利用劫尊来产生修道资源。还是某种祭祀,将祭品放在台上,等待劫尊享用。 他不清楚这些诡异秘密,但既然船到了纸岛,就算是光阴之劫难,也得要看他答不答应。 “你们在岸上等着,这灵位能够影响到画界中走出的人,唯有我拥有护持,能够不受影响。” 说罢,他身子缓缓飘起,登上鬼船。 刚一登船,他身上的纸衣就开始碎裂,固然速度不快,却也从边缘开始,逐渐消散。 要知道李赫身上的纸衣可不是普通衣物,而是其道法的衍化,纸乡噩兆的体现。以他现在的实力,再加上坐镇纸岛,就算是寻常六品道士,也未必能击破他纸衣的防护。 可刚刚登上船,纸衣就被破损至此,可见此船隐藏着的危险,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程度。这还是李赫没有受到光阴之劫的影响,若是如画她们登船,恐怕不出数息,就会衰败成老年模样。 李赫没有放慢脚步,在船上的每一瞬间,都是生命的流逝,他不会浪费任何时间。 整艘破旧木船十分空荡,内里空间并不大。 但船内的情形极其诡异,摆着木桶、木桌、杂物,在不停地变化。从原初完好无损的模样,到经历风吹雨打有些许磨损,再到千百年后腐朽化为尘埃。 所有的外物像是受到时间的加速,肉眼可见地经历光阴流逝。 实话说,即使李赫有自信,图录应该能保他一命,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涉及到光阴之力,绝非人阶道士能掌控的,他们之所以与之牵连,还是因为大阴阳画界割裂天地,产生的光阴流逝福源,导致的诡异之劫。 但熟知劫难的李赫清楚,纸岛之民得到赐福,已经受过该有的劫难。能够成功逃离画界,降临道界,不仅仅是纸船的作用,更是黎镇血与火的洗涤。 他们获得的东西,都不是别人或什么大能好心恩赐的,而是渡劫后该有的东西。 大道就是如此平衡,福祸相依,阴阳相合,因此纸岛之民不欠什么。 那么此次鬼船驶来,并装载着光阴灵位,就有些值得琢磨。 若不是追讨之劫难,那么就是另外的原因,或许纸岛临世,对于纸岛之民,还能有另外的福源。 等到李赫等人到达鬼市港口,发现已经有一艘破旧木船停在岸边。 沙滩周围飘着许多鱼骨头,一碰就碎,仿佛被岁月侵蚀了许久。 肉眼可见的,船首位置摆放着一处祭台,上面密密麻麻地立着灵位,写着熟悉之人的名字。 柳如画、王卞、黎漓、凌琼等人,在靠近鬼船之刻,只觉身体在变得虚弱,甚至连道法都受到削弱,只能驻足在原地。 唯有李赫,不受任何影响,抵达沙滩前。 其实在看到此船瞬间,李赫就有了预感,此劫只能他来解决。因为除开他以外,所有人都是四象炼界黎镇中的人,也就是纸界中拥有痕迹的存在。 他却例外,他乃是天外之魂,在图录以及各类噩兆侵蚀时,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不受噩惑,不累光阴。 本来李赫有些担心肉身的存在,会不会受到诅咒,但现在看来是他有些多虑。灵位的因果牵连,本质上还是一种神魂或更玄妙的关系。 其实仔细想想,若四象炼道的地界,真的是从道界中生生割去,那原本的窟窿怎么填补? 画界中的黎镇,更像是某种现实的映射,将黎镇之地填补于此,并且一切生灵都被拓印其中。 如此说来,倒是有些像如画及他操作纸画时的动作,他们只是将人拓印进纸画,进行控制与镇压。大阴阳画界则不同,是将整个山河都描绘进世界,重衍天地。 从这个对比来看,劫尊之能,的确是恐怖至极。 要知道这还只是四象炼道,画界沉睡之时,若等到劫尊苏醒,是否能生生吞掉半数陆地?谁也无法回答。 甚至李赫有时在想,所谓的四象炼道,到底是道士们在利用劫尊来产生修道资源。还是某种祭祀,将祭品放在台上,等待劫尊享用。 他不清楚这些诡异秘密,但既然船到了纸岛,就算是光阴之劫难,也得要看他答不答应。 “你们在岸上等着,这灵位能够影响到画界中走出的人,唯有我拥有护持,能够不受影响。” 说罢,他身子缓缓飘起,登上鬼船。 刚一登船,他身上的纸衣就开始碎裂,固然速度不快,却也从边缘开始,逐渐消散。 要知道李赫身上的纸衣可不是普通衣物,而是其道法的衍化,纸乡噩兆的体现。以他现在的实力,再加上坐镇纸岛,就算是寻常六品道士,也未必能击破他纸衣的防护。 可刚刚登上船,纸衣就被破损至此,可见此船隐藏着的危险,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程度。这还是李赫没有受到光阴之劫的影响,若是如画她们登船,恐怕不出数息,就会衰败成老年模样。 李赫没有放慢脚步,在船上的每一瞬间,都是生命的流逝,他不会浪费任何时间。 整艘破旧木船十分空荡,内里空间并不大。 但船内的情形极其诡异,摆着木桶、木桌、杂物,在不停地变化。从原初完好无损的模样,到经历风吹雨打有些许磨损,再到千百年后腐朽化为尘埃。 所有的外物像是受到时间的加速,肉眼可见地经历光阴流逝。 实话说,即使李赫有自信,图录应该能保他一命,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涉及到光阴之力,绝非人阶道士能掌控的,他们之所以与之牵连,还是因为大阴阳画界割裂天地,产生的光阴流逝福源,导致的诡异之劫。 但熟知劫难的李赫清楚,纸岛之民得到赐福,已经受过该有的劫难。能够成功逃离画界,降临道界,不仅仅是纸船的作用,更是黎镇血与火的洗涤。 他们获得的东西,都不是别人或什么大能好心恩赐的,而是渡劫后该有的东西。 大道就是如此平衡,福祸相依,阴阳相合,因此纸岛之民不欠什么。 那么此次鬼船驶来,并装载着光阴灵位,就有些值得琢磨。 若不是追讨之劫难,那么就是另外的原因,或许纸岛临世,对于纸岛之民,还能有另外的福源。 他们获得的东西,都不是别人或什么大能好心恩赐的,而是渡劫后该有的东西。 大道就是如此平衡,福祸相依,阴阳相合,因此纸岛之民不欠什么。 那么此次鬼船驶来,并装载着光阴灵位,就有些值得琢磨。 若不是追讨之劫难,那么就是另外的原因,或许纸岛临世,对于纸岛之民,还能有另外的福源。 第二百零二章 深海诡闻 (一小时后) 海域之途,周围始终迷雾笼罩,充斥着朦胧与荒芜的遮掩。 从纸岛离开后,李赫已经分辨不出时船行至何方,甚至从哪个方向行驶都无法甄别。 虽然从图录给出的信息来看,他大概率被带入深海,不过这条专供鬼船行驶的航道的确有些诡异,根本不知从何开始,从何终结。 眼前迷雾扩散,甚至海洋一望无际,某种程度上是大道显化。 李赫却没有担心,坐在船头,独自饮着纸岛独酿的青籽海粮酒。不得不说,别看小岛几千人规模,的确是人才济济,干啥的都会,甚至能够依据几种祥瑞灵植,酿造出美味佳酿。 当然,这都是钟闵的功劳,如今他虽然名为府判,实际上政务之类的基本都由钟闵在负责。当然,他手下也有一批能人干吏,负责各方面事物,就连酿酒师都有,不得不说钟闵挖掘人才的手段独特。 不然哪有李赫这个无良老板悠闲出海的时光,还能坐在时光的船上,饮着美酒。 “哈哈哈哈!” 想到此处,连万恶的压榨源头,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恶啊!” 想到这里,李赫觉得等返回的时候,一定要给手下带些好东西,犒劳犒劳各位。毕竟他还得靠这些可爱的家伙。 想到这里,即使坐在船首,迎着冷风吹拂,李赫也觉得心中暖洋洋的。有纸岛一群人伴着他,此路不孤。 李赫站起身,望着前方,耳旁不停地风声穿过,纵然迷雾遮身,难掩心中豪迈。 这无垠海域,噩兆航道,光阴作船,古来多少豪杰英雄,尽数覆灭于劫难之下。 然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行的越远,海水的颜色便愈加深暗,甚至有尸骨漂浮于海面之上,一股特别的黑白之气环绕在船周边,乘风破浪。 这是他来到道界后第一次抵达深海,最简单区别海域深浅,并不是说海水的深度是多少,而是其颜色会渐渐变化,由浅转深,危险在不停地加大。 传闻在深海中,隐藏着沉眠的劫尊,其灾厄污秽外溢,将整个海域都腐朽侵染。 在此域内,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说,劫数肆虐,噩兆起源。此乃深海最核心之地。 道界中提到的深海来客,其实根本到达不了此界。他们都是些远离近海域,渐渐往深海蔓延的势力,也就是所谓的中间区域。 即使如此,驻扎在此区域的修士,也受到不可逆转的永久性伤害。就算不是疯子、傻子,也时常会做出不可理喻的行为。 因此无论是道国还是近海修士,对于深海来客都报以最大的戒备。但无奈对手实力强劲,通常来说近海势力都敢怒不敢言,毕竟面对这群疯子,低阶道士的确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要知道深海的侵蚀无时无刻不存在,或是隐匿呓语,或是血水浸染,或是血月弥漫。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生生忍受。 而能够长时间忍受噩兆侵蚀,却还能保留一丝理智,也算是其中翘楚,最少也得是地阶道士才有资格。至于普通人,往往已经人非人,鬼非鬼。 但受到侵蚀后,它们往往具备了某种噩兆的特点,且是极为恐怖的根源之法,难以被消灭与镇压。此种诡异之物中的深渊者被称之为孽,乃是噩兆的某种化身,不出现在近海还好,一旦出现就是一场旷世灾祸。 不过从上古以来,深海之孽就未曾靠近陆地,似乎一直栖息在深海中。就算是那些疯癫的道士,轻易间也不会窥见这些恐怖的存在。 虽然大家都觉得深海修士有些疯癫,但有一点比较认同,那就是他们面对深海灾祸时拥有难得的经验,也就是保命之道,这是近海甚至道国修者都不具备的。 若是不得不前往深海一游,那么与这群疯癫者合作,也是最好的选择。即使他们再疯再狂,也有些权衡利弊的思维,而噩兆没有这种想法。 当然,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谁又愿意与他们交流呢。拿着刀剑,在其脑袋和胸脯处捅几个窟窿,让他们好好清凉一下,倒是不错的主意。 故而驶入深海之域,却没有太多的干扰之象,可见时船的恐怖与底蕴。 李赫这一趟,其实并非必来,也可以留在纸岛。反正也解决了光阴牌位的事情,让纸岛之民彻底解放,跟随时船驶入深海,冒了巨大的风险。 毕竟图录的预兆,往往和灾厄有关,显露机缘的同时,更要看到它背后的劫难,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此次登船前往深海,有两大难处。 第一就是深海之噩的恐怖程度太高,即使有时船护佑,他也未必能够抵挡住侵蚀,很可能会被种下未知的种子,导致他发生诡变。 对此的好消息,就是他最大的底牌,天外之魂不受噩惑,面对心神类的侵蚀,他至今还没有遇到敌手。 至于肉体上的腐蚀,他的纸乡乃是图录中进化而来,还有天地人府印在内,坚不可摧。想要破灭或许有机会,但若是无声侵蚀,难度极高。 不过深海之噩是有这个实力的,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就悄然迈下劫数,不得不防。 海域之途,周围始终迷雾笼罩,充斥着朦胧与荒芜的遮掩。 从纸岛离开后,李赫已经分辨不出时船行至何方,甚至从哪个方向行驶都无法甄别。 虽然从图录给出的信息来看,他大概率被带入深海,不过这条专供鬼船行驶的航道的确有些诡异,根本不知从何开始,从何终结。 眼前迷雾扩散,甚至海洋一望无际,某种程度上是大道显化。 李赫却没有担心,坐在船头,独自饮着纸岛独酿的青籽海粮酒。不得不说,别看小岛几千人规模,的确是人才济济,干啥的都会,甚至能够依据几种祥瑞灵植,酿造出美味佳酿。 当然,这都是钟闵的功劳,如今他虽然名为府判,实际上政务之类的基本都由钟闵在负责。当然,他手下也有一批能人干吏,负责各方面事物,就连酿酒师都有,不得不说钟闵挖掘人才的手段独特。 不然哪有李赫这个无良老板悠闲出海的时光,还能坐在时光的船上,饮着美酒。 “哈哈哈哈!” 想到此处,连万恶的压榨源头,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恶啊!” 想到这里,李赫觉得等返回的时候,一定要给手下带些好东西,犒劳犒劳各位。毕竟他还得靠这些可爱的家伙。 想到这里,即使坐在船首,迎着冷风吹拂,李赫也觉得心中暖洋洋的。有纸岛一群人伴着他,此路不孤。 李赫站起身,望着前方,耳旁不停地风声穿过,纵然迷雾遮身,难掩心中豪迈。 这无垠海域,噩兆航道,光阴作船,古来多少豪杰英雄,尽数覆灭于劫难之下。 然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行的越远,海水的颜色便愈加深暗,甚至有尸骨漂浮于海面之上,一股特别的黑白之气环绕在船周边,乘风破浪。 这是他来到道界后第一次抵达深海,最简单区别海域深浅,并不是说海水的深度是多少,而是其颜色会渐渐变化,由浅转深,危险在不停地加大。 传闻在深海中,隐藏着沉眠的劫尊,其灾厄污秽外溢,将整个海域都腐朽侵染。 在此域内,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说,劫数肆虐,噩兆起源。此乃深海最核心之地。 道界中提到的深海来客,其实根本到达不了此界。他们都是些远离近海域,渐渐往深海蔓延的势力,也就是所谓的中间区域。 即使如此,驻扎在此区域的修士,也受到不可逆转的永久性伤害。就算不是疯子、傻子,也时常会做出不可理喻的行为。 因此无论是道国还是近海修士,对于深海来客都报以最大的戒备。但无奈对手实力强劲,通常来说近海势力都敢怒不敢言,毕竟面对这群疯子,低阶道士的确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要知道深海的侵蚀无时无刻不存在,或是隐匿呓语,或是血水浸染,或是血月弥漫。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生生忍受。 而能够长时间忍受噩兆侵蚀,却还能保留一丝理智,也算是其中翘楚,最少也得是地阶道士才有资格。至于普通人,往往已经人非人,鬼非鬼。 但受到侵蚀后,它们往往具备了某种噩兆的特点,且是极为恐怖的根源之法,难以被消灭与镇压。此种诡异之物中的深渊者被称之为孽,乃是噩兆的某种化身,不出现在近海还好,一旦出现就是一场旷世灾祸。 不过从上古以来,深海之孽就未曾靠近陆地,似乎一直栖息在深海中。就算是那些疯癫的道士,轻易间也不会窥见这些恐怖的存在。 虽然大家都觉得深海修士有些疯癫,但有一点比较认同,那就是他们面对深海灾祸时拥有难得的经验,也就是保命之道,这是近海甚至道国修者都不具备的。 若是不得不前往深海一游,那么与这群疯癫者合作,也是最好的选择。即使他们再疯再狂,也有些权衡利弊的思维,而噩兆没有这种想法。 当然,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谁又愿意与他们交流呢。拿着刀剑,在其脑袋和胸脯处捅几个窟窿,让他们好好清凉一下,倒是不错的主意。 故而驶入深海之域,却没有太多的干扰之象,可见时船的恐怖与底蕴。 李赫这一趟,其实并非必来,也可以留在纸岛。反正也解决了光阴牌位的事情,让纸岛之民彻底解放,跟随时船驶入深海,冒了巨大的风险。 毕竟图录的预兆,往往和灾厄有关,显露机缘的同时,更要看到它背后的劫难,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此次登船前往深海,有两大难处。 第一就是深海之噩的恐怖程度太高,即使有时船护佑,他也未必能够抵挡住侵蚀,很可能会被种下未知的种子,导致他发生诡变。 对此的好消息,就是他最大的底牌,天外之魂不受噩惑,面对心神类的侵蚀,他至今还没有遇到敌手。 至于肉体上的腐蚀,他的纸乡乃是图录中进化而来,还有天地人府印在内,坚不可摧。想要破灭或许有机会,但若是无声侵蚀,难度极高。 不过深海之噩是有这个实力的,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就悄然迈下劫数,不得不防。 不然哪有李赫这个无良老板悠闲出海的时光,还能坐在时光的船上,饮着美酒。 “哈哈哈哈!” 想到此处,连万恶的压榨源头,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恶啊!” 想到这里,李赫觉得等返回的时候,一定要给手下带些好东西,犒劳犒劳各位。毕竟他还得靠这些可爱的家伙。 想到这里,即使坐在船首,迎着冷风吹拂,李赫也觉得心中暖洋洋的。有纸岛一群人伴着他,此路不孤。 李赫站起身,望着前方,耳旁不停地风声穿过,纵然迷雾遮身,难掩心中豪迈。 这无垠海域,噩兆航道,光阴作船,古来多少豪杰英雄,尽数覆灭于劫难之下。 然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行的越远,海水的颜色便愈加深暗,甚至有尸骨漂浮于海面之上,一股特别的黑白之气环绕在船周边,乘风破浪。 这是他来到道界后第一次抵达深海,最简单区别海域深浅,并不是说海水的深度是多少,而是其颜色会渐渐变化,由浅转深,危险在不停地加大。 传闻在深海中,隐藏着沉眠的劫尊,其灾厄污秽外溢,将整个海域都腐朽侵染。 在此域内,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说,劫数肆虐,噩兆起源。此乃深海最核心之地。 道界中提到的深海来客,其实根本到达不了此界。他们都是些远离近海域,渐渐往深海蔓延的势力,也就是所谓的中间区域。 即使如此,驻扎在此区域的修士,也受到不可逆转的永久性伤害。就算不是疯子、傻子,也时常会做出不可理喻的行为。 因此无论是道国还是近海修士,对于深海来客都报以最大的戒备。但无奈对手实力强劲,通常来说近海势力都敢怒不敢言,毕竟面对这群疯子,低阶道士的确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要知道深海的侵蚀无时无刻不存在,或是隐匿呓语,或是血水浸染,或是血月弥漫。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生生忍受。 第二百零三章 光阴易物 (一小时后看) 百舸争流,晴界弥漫。 李赫躲在角落中,盯着船外的场景,一时间陷入某种难言的寂静。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仿佛自己被隔离在一片无关紧要的空间中,与世隔绝。 不仅是他,这些船,这片海,甚至是无限光芒,它们都是一种遗世而独立者。 此刻的鬼船,一点都不像是噩兆殁源,反倒像是大道的载体,玄奥无比,在拼凑着某种玄之又玄的规律,践行于世。 随着船只靠拢,一片朦胧景象渐渐浮现,云雾缭绕。 不知在多么久远的时间线,混沌海面流淌着岩浆与火焰,闪电和狂风笼罩着整个天地。 在遥远的星辰之地,有一束光照射在海面上,于是一切变得不一样起来。黑暗被驱逐,混沌消散,火焰与狂风向四周飘去,海水从有毒化为清澈。 这片海面变得那么清净,彷若创世之地,毫无污秽。 但光芒尽头便是黑暗,清澈尽头就是斑驳。光无处不在时,黑暗就会重新凝聚在最隐秘的地方。 而充斥着阴影的木盒,从海底纷纷飘了起来。它们仿佛拥有生命似地,在光芒勐烈照射下,变成一艘艘古怪的船只,向外行去。 与此同时,从海面上升起特殊的诡异之象,有古怪的血池,迷蒙的灰雾,怪异的木头柜子,以及破旧的舱门。 纷纷飞至船上,各安其位。 李赫盯着那些东西,一眼便认出,基本都是鬼船交易的密地。不仅充斥着玄奥的气息,还隐隐存着某种特殊的连通之界。 它们的本质,是通道,是连向此海面的通道。一切噩兆所求之物,皆在其内。 鬼船载着交易之地,不,应该说重新融合为一体的鬼船,驶向海域各处,沿着深暗的通道,从世界尽头回归。 “轰!” 一个踉跄,李赫从迷雾中清醒过来,周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更有阴森恐怖的吼叫从黑暗中传来。 仿佛鬼船已经从那处原始之海离开,重新回到深海。 李赫重新站了起来,注视着外面的景象,风吹的他皮肤生痛,明显这样的环境是能伤到现今状态的他。 这就结束了? 李赫有些疑惑。时船驶入那处平静海域,与鬼船汇聚,重现了一幕历史画卷。但是不是消失的有些快,而且没有任何意义。 不,或许意义已经被赋予。 这片海,从某种角度说,就是万洋垂钓的起源之地。他已经看出来,所谓的交易和钓取,正是从此深海中的深海,来获得宝物。 但它的意义或许并不是给道士的,真正的用途是给噩兆的。 虽然李赫还是不清楚为何能够吸引各类噩兆来鬼船交易,可洁净海域的出现,让他有了些许想法。 如果不把噩兆当作劫数,生灵的磨难,它只是大道运行的某种规则。那么它的归途是什么,是劫尊?是起始,或是终末。 为何噩兆的本能是集齐拼图,化作最终完整的一块?这或许就是道的本质。 而这片海域,恰恰就是那少有的起源之一。 若是如此看来,万洋垂钓的本质,或许就是在平衡噩兆,凑集拼图,执行大道法则。 怪不得道国要禁止,要知道使用钓手垂钓,道士同样是鱼饵,想要获得某些东西,便要失去某些东西。 在他们取得寿命、噩兆、诡物的同时,其自身也是噩兆的拼图食物。 虽然明白了鬼船内幕,但李赫觉得万洋垂钓并不止这一点秘密。要知道即使以鬼船的神秘,回归原始之海也赶了这么久的路程,为何每到血月之时,所有人都能通过钓手进入钓池? 或许这就与另一劫尊有关了。总之垂钓只能避而无法禁,就已经能看出许多东西。 百舸争流,晴界弥漫。 李赫躲在角落中,盯着船外的场景,一时间陷入某种难言的寂静。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仿佛自己被隔离在一片无关紧要的空间中,与世隔绝。 不仅是他,这些船,这片海,甚至是无限光芒,它们都是一种遗世而独立者。 此刻的鬼船,一点都不像是噩兆殁源,反倒像是大道的载体,玄奥无比,在拼凑着某种玄之又玄的规律,践行于世。 随着船只靠拢,一片朦胧景象渐渐浮现,云雾缭绕。 不知在多么久远的时间线,混沌海面流淌着岩浆与火焰,闪电和狂风笼罩着整个天地。 在遥远的星辰之地,有一束光照射在海面上,于是一切变得不一样起来。黑暗被驱逐,混沌消散,火焰与狂风向四周飘去,海水从有毒化为清澈。 这片海面变得那么清净,彷若创世之地,毫无污秽。 但光芒尽头便是黑暗,清澈尽头就是斑驳。光无处不在时,黑暗就会重新凝聚在最隐秘的地方。 而充斥着阴影的木盒,从海底纷纷飘了起来。它们仿佛拥有生命似地,在光芒勐烈照射下,变成一艘艘古怪的船只,向外行去。 与此同时,从海面上升起特殊的诡异之象,有古怪的血池,迷蒙的灰雾,怪异的木头柜子,以及破旧的舱门。 纷纷飞至船上,各安其位。 李赫盯着那些东西,一眼便认出,基本都是鬼船交易的密地。不仅充斥着玄奥的气息,还隐隐存着某种特殊的连通之界。 它们的本质,是通道,是连向此海面的通道。一切噩兆所求之物,皆在其内。 鬼船载着交易之地,不,应该说重新融合为一体的鬼船,驶向海域各处,沿着深暗的通道,从世界尽头回归。 “轰!” 一个踉跄,李赫从迷雾中清醒过来,周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更有阴森恐怖的吼叫从黑暗中传来。 仿佛鬼船已经从那处原始之海离开,重新回到深海。 李赫重新站了起来,注视着外面的景象,风吹的他皮肤生痛,明显这样的环境是能伤到现今状态的他。 这就结束了? 李赫有些疑惑。时船驶入那处平静海域,与鬼船汇聚,重现了一幕历史画卷。但是不是消失的有些快,而且没有任何意义。 不,或许意义已经被赋予。 这片海,从某种角度说,就是万洋垂钓的起源之地。他已经看出来,所谓的交易和钓取,正是从此深海中的深海,来获得宝物。 但它的意义或许并不是给道士的,真正的用途是给噩兆的。 虽然李赫还是不清楚为何能够吸引各类噩兆来鬼船交易,可洁净海域的出现,让他有了些许想法。 如果不把噩兆当作劫数,生灵的磨难,它只是大道运行的某种规则。那么它的归途是什么,是劫尊?是起始,或是终末。 为何噩兆的本能是集齐拼图,化作最终完整的一块?这或许就是道的本质。 而这片海域,恰恰就是那少有的起源之一。 若是如此看来,万洋垂钓的本质,或许就是在平衡噩兆,凑集拼图,执行大道法则。 怪不得道国要禁止,要知道使用钓手垂钓,道士同样是鱼饵,想要获得某些东西,便要失去某些东西。 在他们取得寿命、噩兆、诡物的同时,其自身也是噩兆的拼图食物。 虽然明白了鬼船内幕,但李赫觉得万洋垂钓并不止这一点秘密。要知道即使以鬼船的神秘,回归原始之海也赶了这么久的路程,为何每到血月之时,所有人都能通过钓手进入钓池? 或许这就与另一劫尊有关了。总之垂钓只能避而无法禁,就已经能看出许多东西。 百舸争流,晴界弥漫。 李赫躲在角落中,盯着船外的场景,一时间陷入某种难言的寂静。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仿佛自己被隔离在一片无关紧要的空间中,与世隔绝。 不仅是他,这些船,这片海,甚至是无限光芒,它们都是一种遗世而独立者。 此刻的鬼船,一点都不像是噩兆殁源,反倒像是大道的载体,玄奥无比,在拼凑着某种玄之又玄的规律,践行于世。 随着船只靠拢,一片朦胧景象渐渐浮现,云雾缭绕。 不知在多么久远的时间线,混沌海面流淌着岩浆与火焰,闪电和狂风笼罩着整个天地。 在遥远的星辰之地,有一束光照射在海面上,于是一切变得不一样起来。黑暗被驱逐,混沌消散,火焰与狂风向四周飘去,海水从有毒化为清澈。 这片海面变得那么清净,彷若创世之地,毫无污秽。 但光芒尽头便是黑暗,清澈尽头就是斑驳。光无处不在时,黑暗就会重新凝聚在最隐秘的地方。 而充斥着阴影的木盒,从海底纷纷飘了起来。它们仿佛拥有生命似地,在光芒勐烈照射下,变成一艘艘古怪的船只,向外行去。 与此同时,从海面上升起特殊的诡异之象,有古怪的血池,迷蒙的灰雾,怪异的木头柜子,以及破旧的舱门。 纷纷飞至船上,各安其位。 李赫盯着那些东西,一眼便认出,基本都是鬼船交易的密地。不仅充斥着玄奥的气息,还隐隐存着某种特殊的连通之界。 它们的本质,是通道,是连向此海面的通道。一切噩兆所求之物,皆在其内。 鬼船载着交易之地,不,应该说重新融合为一体的鬼船,驶向海域各处,沿着深暗的通道,从世界尽头回归。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轰!” 一个踉跄,李赫从迷雾中清醒过来,周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更有阴森恐怖的吼叫从黑暗中传来。 仿佛鬼船已经从那处原始之海离开,重新回到深海。 李赫重新站了起来,注视着外面的景象,风吹的他皮肤生痛,明显这样的环境是能伤到现今状态的他。 这就结束了? 李赫有些疑惑。时船驶入那处平静海域,与鬼船汇聚,重现了一幕历史画卷。但是不是消失的有些快,而且没有任何意义。 不,或许意义已经被赋予。 这片海,从某种角度说,就是万洋垂钓的起源之地。他已经看出来,所谓的交易和钓取,正是从此深海中的深海,来获得宝物。 但它的意义或许并不是给道士的,真正的用途是给噩兆的。 虽然李赫还是不清楚为何能够吸引各类噩兆来鬼船交易,可洁净海域的出现,让他有了些许想法。 如果不把噩兆当作劫数,生灵的磨难,它只是大道运行的某种规则。那么它的归途是什么,是劫尊?是起始,或是终末。 百舸争流,晴界弥漫。 李赫躲在角落中,盯着船外的场景,一时间陷入某种难言的寂静。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仿佛自己被隔离在一片无关紧要的空间中,与世隔绝。 不仅是他,这些船,这片海,甚至是无限光芒,它们都是一种遗世而独立者。 此刻的鬼船,一点都不像是噩兆殁源,反倒像是大道的载体,玄奥无比,在拼凑着某种玄之又玄的规律,践行于世。 随着船只靠拢,一片朦胧景象渐渐浮现,云雾缭绕。 不知在多么久远的时间线,混沌海面流淌着岩浆与火焰,闪电和狂风笼罩着整个天地。 在遥远的星辰之地,有一束光照射在海面上,于是一切变得不一样起来。黑暗被驱逐,混沌消散,火焰与狂风向四周飘去,海水从有毒化为清澈。 这片海面变得那么清净,彷若创世之地,毫无污秽。 但光芒尽头便是黑暗,清澈尽头就是斑驳。光无处不在时,黑暗就会重新凝聚在最隐秘的地方。 而充斥着阴影的木盒,从海底纷纷飘了起来。它们仿佛拥有生命似地,在光芒勐烈照射下,变成一艘艘古怪的船只,向外行去。 与此同时,从海面上升起特殊的诡异之象,有古怪的血池,迷蒙的灰雾,怪异的木头柜子,以及破旧的舱门。 纷纷飞至船上,各安其位。 李赫盯着那些东西,一眼便认出,基本都是鬼船交易的密地。不仅充斥着玄奥的气息,还隐隐存着某种特殊的连通之界。 它们的本质,是通道,是连向此海面的通道。一切噩兆所求之物,皆在其内。 鬼船载着交易之地,不,应该说重新融合为一体的鬼船,驶向海域各处,沿着深暗的通道,从世界尽头回归。 “轰!” 一个踉跄,李赫从迷雾中清醒过来,周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更有阴森恐怖的吼叫从黑暗中传来。 仿佛鬼船已经从那处原始之海离开,重新回到深海。 李赫重新站了起来,注视着外面的景象,风吹的他皮肤生痛,明显这样的环境是能伤到现今状态的他。 第二百零四章 思索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此次出行,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想要再深入探索,恐怕不是时候。 况且时船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好,除了交易的特性,外面暴风与迷雾笼罩,十分凶险。 若是想获得另一份传承,不止是交易那么简单,还得有更多的铺垫与积攒。 同时他发现掌控图录的方法,也不是一尘不变。随他心中所想,所思,图录也在不停地构筑着新的道路。 自从构建天地人道权之后,身为图录之主的李赫,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影响部分天地命运。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此次出行,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想要再深入探索,恐怕不是时候。 况且时船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好,除了交易的特性,外面暴风与迷雾笼罩,十分凶险。 若是想获得另一份传承,不止是交易那么简单,还得有更多的铺垫与积攒。 同时他发现掌控图录的方法,也不是一尘不变。随他心中所想,所思,图录也在不停地构筑着新的道路。 自从构建天地人道权之后,身为图录之主的李赫,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影响部分天地命运。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此次出行,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想要再深入探索,恐怕不是时候。 况且时船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好,除了交易的特性,外面暴风与迷雾笼罩,十分凶险。 若是想获得另一份传承,不止是交易那么简单,还得有更多的铺垫与积攒。 同时他发现掌控图录的方法,也不是一尘不变。随他心中所想,所思,图录也在不停地构筑着新的道路。 自从构建天地人道权之后,身为图录之主的李赫,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影响部分天地命运。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此次出行,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想要再深入探索,恐怕不是时候。 况且时船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好,除了交易的特性,外面暴风与迷雾笼罩,十分凶险。 若是想获得另一份传承,不止是交易那么简单,还得有更多的铺垫与积攒。 同时他发现掌控图录的方法,也不是一尘不变。随他心中所想,所思,图录也在不停地构筑着新的道路。 自从构建天地人道权之后,身为图录之主的李赫,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影响部分天地命运。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此次出行,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想要再深入探索,恐怕不是时候。 况且时船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好,除了交易的特性,外面暴风与迷雾笼罩,十分凶险。 若是想获得另一份传承,不止是交易那么简单,还得有更多的铺垫与积攒。 同时他发现掌控图录的方法,也不是一尘不变。随他心中所想,所思,图录也在不停地构筑着新的道路。 自从构建天地人道权之后,身为图录之主的李赫,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影响部分天地命运。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此次出行,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想要再深入探索,恐怕不是时候。 况且时船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好,除了交易的特性,外面暴风与迷雾笼罩,十分凶险。 若是想获得另一份传承,不止是交易那么简单,还得有更多的铺垫与积攒。 同时他发现掌控图录的方法,也不是一尘不变。随他心中所想,所思,图录也在不停地构筑着新的道路。 自从构建天地人道权之后,身为图录之主的李赫,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影响部分天地命运。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此次出行,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想要再深入探索,恐怕不是时候。 况且时船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好,除了交易的特性,外面暴风与迷雾笼罩,十分凶险。 若是想获得另一份传承,不止是交易那么简单,还得有更多的铺垫与积攒。 同时他发现掌控图录的方法,也不是一尘不变。随他心中所想,所思,图录也在不停地构筑着新的道路。 自从构建天地人道权之后,身为图录之主的李赫,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影响部分天地命运。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此次出行,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想要再深入探索,恐怕不是时候。 况且时船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好,除了交易的特性,外面暴风与迷雾笼罩,十分凶险。 若是想获得另一份传承,不止是交易那么简单,还得有更多的铺垫与积攒。 同时他发现掌控图录的方法,也不是一尘不变。随他心中所想,所思,图录也在不停地构筑着新的道路。 自从构建天地人道权之后,身为图录之主的李赫,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影响部分天地命运。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此次出行,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想要再深入探索,恐怕不是时候。 况且时船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好,除了交易的特性,外面暴风与迷雾笼罩,十分凶险。 若是想获得另一份传承,不止是交易那么简单,还得有更多的铺垫与积攒。 同时他发现掌控图录的方法,也不是一尘不变。随他心中所想,所思,图录也在不停地构筑着新的道路。 自从构建天地人道权之后,身为图录之主的李赫,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影响部分天地命运。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此次出行,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想要再深入探索,恐怕不是时候。 况且时船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好,除了交易的特性,外面暴风与迷雾笼罩,十分凶险。 若是想获得另一份传承,不止是交易那么简单,还得有更多的铺垫与积攒。 同时他发现掌控图录的方法,也不是一尘不变。随他心中所想,所思,图录也在不停地构筑着新的道路。 自从构建天地人道权之后,身为图录之主的李赫,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影响部分天地命运。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此次出行,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想要再深入探索,恐怕不是时候。 况且时船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好,除了交易的特性,外面暴风与迷雾笼罩,十分凶险。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若是想获得另一份传承,不止是交易那么简单,还得有更多的铺垫与积攒。 同时他发现掌控图录的方法,也不是一尘不变。随他心中所想,所思,图录也在不停地构筑着新的道路。 自从构建天地人道权之后,身为图录之主的李赫,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影响部分天地命运。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此次出行,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想要再深入探索,恐怕不是时候。 况且时船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好,除了交易的特性,外面暴风与迷雾笼罩,十分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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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构建天地人道权之后,身为图录之主的李赫,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影响部分天地命运。 第二百零五章 小施光阴法 一小时后看 纸岛港口一片凄凉,没有人影,显得有些萧瑟。 若是往常,诡异港口有鬼船降临,如画应该是会第一时间察觉,或者黎漓身为贸易使,也该有所注意,不该这么久没有动静。 难道真的发生了变故,到达不知何处的时空? 李赫的目光穿越海岸,目睹岛心之地,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和走时没甚区别。但也没有灯火,处于一种诡异的静谧状态。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纸岛的繁华区域可是灯火通明,现在熄灯似乎有些太早了。 李赫皱了皱眉,等待时船靠近。 他现在的形体还是保持着虚无光阴的状态。 纸岛港口一片凄凉,没有人影,显得有些萧瑟。 若是往常,诡异港口有鬼船降临,如画应该是会第一时间察觉,或者黎漓身为贸易使,也该有所注意,不该这么久没有动静。 难道真的发生了变故,到达不知何处的时空? 李赫的目光穿越海岸,目睹岛心之地,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和走时没甚区别。但也没有灯火,处于一种诡异的静谧状态。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纸岛的繁华区域可是灯火通明,现在熄灯似乎有些太早了。 李赫皱了皱眉,等待时船靠近。 他现在的形体还是保持着虚无光阴的状态。 纸岛港口一片凄凉,没有人影,显得有些萧瑟。 若是往常,诡异港口有鬼船降临,如画应该是会第一时间察觉,或者黎漓身为贸易使,也该有所注意,不该这么久没有动静。 难道真的发生了变故,到达不知何处的时空? 李赫的目光穿越海岸,目睹岛心之地,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和走时没甚区别。但也没有灯火,处于一种诡异的静谧状态。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纸岛的繁华区域可是灯火通明,现在熄灯似乎有些太早了。 李赫皱了皱眉,等待时船靠近。 他现在的形体还是保持着虚无光阴的状态。 纸岛港口一片凄凉,没有人影,显得有些萧瑟。 若是往常,诡异港口有鬼船降临,如画应该是会第一时间察觉,或者黎漓身为贸易使,也该有所注意,不该这么久没有动静。 难道真的发生了变故,到达不知何处的时空? 李赫的目光穿越海岸,目睹岛心之地,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和走时没甚区别。但也没有灯火,处于一种诡异的静谧状态。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纸岛的繁华区域可是灯火通明,现在熄灯似乎有些太早了。 李赫皱了皱眉,等待时船靠近。 他现在的形体还是保持着虚无光阴的状态。 纸岛港口一片凄凉,没有人影,显得有些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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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往常,诡异港口有鬼船降临,如画应该是会第一时间察觉,或者黎漓身为贸易使,也该有所注意,不该这么久没有动静。 难道真的发生了变故,到达不知何处的时空? 李赫的目光穿越海岸,目睹岛心之地,没有什么动静, 似乎和走时没甚区别。但也没有灯火,处于一种诡异的静谧状态。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纸岛的繁华区域可是灯火通明,现在熄灯似乎有些太早了。 李赫皱了皱眉,等待时船靠近。 他现在的形体还是保持着虚无光阴的状态。 纸岛港口一片凄凉,没有人影,显得有些萧瑟。 若是往常,诡异港口有鬼船降临,如画应该是会第一时间察觉,或者黎漓身为贸易使,也该有所注意,不该这么久没有动静。 难道真的发生了变故,到达不知何处的时空? 李赫的目光穿越海岸,目睹岛心之地,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和走时没甚区别。但也没有灯火,处于一种诡异的静谧状态。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纸岛的繁华区域可是灯火通明,现在熄灯似乎有些太早了。 李赫皱了皱眉,等待时船靠近。 他现在的形体还是保持着虚无光阴的状态。 纸岛港口一片凄凉,没有人影,显得有些萧瑟。 若是往常,诡异港口有鬼船降临,如画应该是会第一时间察觉,或者黎漓身为贸易使,也该有所注意,不该这么久没有动静。 难道真的发生了变故,到达不知何处的时空? 李赫的目光穿越海岸,目睹岛心之地,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和走时没甚区别。但也没有灯火,处于一种诡异的静谧状态。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纸岛的繁华区域可是灯火通明,现在熄灯似乎有些太早了。 李赫皱了皱眉,等待时船靠近。 他现在的形体还是保持着虚无光阴的状态。 第二百零六章 纸岛之盾 如画已经拼尽全力,纸域与府印之能发挥到她最大程度,却依旧无法阻挡冥船前行。对方如同锋利刀刃,将纸页裁开。 若是李赫在此,或许能发挥最大程度的威力,有一定抵御六品的能力,却也未必。这次面对的可是一件地阶道宝以及六品天师的全力施展。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漫天纸灰飞速燃烧,一艘以尸躯魔鬼作为基体的船划开空间,朝纸岛内前行。 在前进的道路上,又有大批风火之咒术拦截,络绎不绝,却也没能阻碍冥船,只是稍微拖延了些许时间。 透过迷蒙的纸域,终于窥见纸岛沙滩,如画漂浮空中,画卷已经残破不堪,承受巨大压力。 骨罗刹露出残忍笑容:“终于看到这岛屿的主人了,竟然是个七品道士,还是如此千娇百媚的女娃,正好吞了她的皮骨,作我第五尸身。” 原来她这四具躯体,都是夺自别人的,最后组成一团“完美”无瑕的躯壳。 她审视一番消融的纸域,阴笑道:“什么神秘岛屿,也不过如此,就是有些障眼法罢了,你们三个竟然被这等杂耍拦住,真是废物。 下次我一定和魔主说,将你们几个投入魔魔殿,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三个道士互相看了眼,却没敢多说什么,毕竟形势比人强,鬼面差点被失手干掉,谁还敢反驳这位的意见。 事实上纸域有多强,已经有所展现。以骨罗刹和冥船的结合,通常鬼域别说是抵挡,就连拖延一息都办不到,而他们现在就像是行驶在泥潭中,缓慢又无力。 时刻出现的四象咒符,更是拥有强大的威力,虽说无法延迟冥船前行,底座下的魔鬼可是被削了一层又一层。要知道此宝乃是魔岛得名的几件至宝,在地阶天师斗法中都无往不利,眼前岛屿竟然只靠七品道士和一群杂兵就能做到,简直离谱。 似乎对冥船的前行也有些不满意,骨罗刹恶狠狠地瞥向如画,威胁道:“你这纸女,若再顽抗,我就不将你作为尸身了,要把你剁成肉泥,喂给那些饥饿的魔鬼,还不束手就擒!” 声音如同炸雷,直直穿透而过,抵达海岸边缘。 如画眼睛都没有睁,理都不想理她,操纵着漂浮纸画,坐着最后的抵抗。 这般无视态度激怒了自大的骨罗刹,只见她奋力转动手臂,又有更多的骨肉融入到船舵中,整艘冥船加快速度前行,且直指岸上的如画。 骨罗刹残忍之相愈显,定要将这桀骜女子填入新的收藏品。 冥船之下的魔鬼像是嗅到了美味的肉香,身躯变得红艳而诡异,手脚加快行进,纵使受纸域侵蚀,也丝毫不曾理会。 眼见如画受到巨大危险,凌琼及道兵也加大了支援力度,然而面对暴动的冥船,达不到一定质量,就如同隔靴搔痒,完全不起作用,不过是浪费符咒。 凌琼凝聚所有道兵之力,将稻草噩兆凝成一柄长枪,射向袭来的冥船,撞在船头之上,发出巨大轰鸣。 这是第一次,冥船受到损伤,甚至其船身的魔鬼在刹那间化作虚无,像是被蒸发了一样。 而作为阻挡得魔鳄,同样被刺穿身躯。 可凝聚所有道兵的全力一击,依旧未能阻挡冥船。 眼看就要冥船就要撞上如画,黎漓出现在她的身侧,想要将她带走。如画却奋力挣脱,一双眸子死死盯向骨罗刹,不肯挪动分毫。 既然李赫将纸岛交给她,她就绝不会退让半步,这是她最后的家,谁也不能入侵半步,除非踏着她的尸体过去。 黎漓见此散布香火之雾,内里呢喃祈祷,想要阻碍一番。却被冥船中的鬼面尖声吼叫破坏,未能奏效。 骨罗刹望着倔强不屈的如画,已然露出嗜血而残忍的目光,仿佛看到这娇嫩身躯被冥船碾过,化成新的魔鬼尸躯,她再将其抽骨吸髓,融为自身之体。 冥船之强大,不仅仅是其威力恐怖,能够作为难得的道器破除鬼域等范围型道法。更重要的是,其本身就是一种规则,能够把其杀掉的人,吸纳身躯,永世奴役,让他们沦为行尸走肉,为冥船行动出力。 这是何等残忍的诅咒,对敌之人竟然沦为奴隶,受敌人驱使。它杀掉的敌人越强,所奴役的尸躯便越厉害,固然达不到完全转化,可能有其前身五分之一的水准,就已经十分了得。 今日在纸岛对抗中,魔鬼已经损失颇多,骨罗刹更是不惜船身,强行破除纸域,损耗极大。必须得血洗整个纸岛,将几个七品道士奴役,才能弥补损失,而如画将是首个。 冥船微微抬头,像是来自地狱的饕餮之口,狠狠咬下。 如画与黎漓都没有动弹,而是用尽全力,似乎有舍命一搏的冲动。 就在此时纸画之中,赤红的沙滩海岸,诡异港口,浮现在纸画之上,一艘光阴之船似乎刚刚抵达海岸。 身为贸易使的黎漓,第一时间感受到这份气息,慌忙拉住如画,露出惊喜之色。 “轰隆!” 冥船合拢巨嘴,攀爬的魔鬼渐渐停下身躯,整艘冥船像是耕田的犁,将纸岛拢出一条直线。 至死也不愿挪开身形的如画,如今已化成一堆碎骨,骨罗刹等待着冥船凝聚新的魔鬼。 “愚昧,蠢货!” 她的目光看向岛心之地,似乎有着不错的建筑与房屋,甚至有烟火之息,此刻虽然熄灯,纷纷调离,可如何逃得过天师的法眼。 “我就将你至死都要保护的东西,捏个粉碎,让岛上所有的人,陪你在船底做个伴。” “哈哈哈哈,哈哈哈!” 残酷而冰冷的笑声,飘荡在夜空中,让人不寒而栗。 就连三位魔岛的道士,也都瑟瑟发抖,对这位变态的天师充满畏惧。毕竟魔岛虽然行事张狂了些,也是螺神海域三岛之一,通常不会做什么灭绝生灵之事。 唯独骨罗刹,这疯女人,经常行此天怒人怨之事,喂养她的冥船。 笑声过了片刻,突地戛然而止,骨罗刹低头看向冥船底部,却没有见到即将凝聚的魔鬼。 而在他们周围,一股诡异又寒冷的灰雾,渐渐笼罩而来。 82 第二百零七章 航道再现 (一小时后看) 此异象不止骨罗刹发现,船上的另外三名道士也有所察觉。 灰蒙蒙的雾气与之前纸域笼罩极为相似,然而细细感受却截然不同。如果说纸域是那种充满破败,给人留下绝望的环境,如今的灰雾,则是处处透露着诡异,无法辨别出来自何方,将行何处的未知,而未知对于道士来说乃是大恐怖。 噩兆之所以诡异,就是那些尸体、白骨以超出人们常识的方法化作劫难,故而普通人惧怖。道士晓得其中渊源,虽然也有生死危机,却比普通人面对劫难时好很多。 然而笼罩在此灰雾中,几名魔岛的道士,感受到一种未知的折磨。 绿婆:“小心,这雾气诡异的很,我的绿烟都无法传播出去,似乎不像是鬼域。” 毕竟是老牌七品,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此雾就算是地阶道士施展的域,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吞噬掉他们,起码也会与她的绿烟做一番对抗。别管是胜是败,却连交锋都没有,这不是寻常的鬼域。 骨罗刹冷冷道:“装神弄鬼!” 说罢,便再度融化自己的骨肉,让冥船完全的动荡起来,在灰雾中穿梭,飞速前行。 期间没有遇到什么纠缠之物,仿佛行在无人之境。 可渐渐地,他们发现了一些不同,冥船之下传来水流之声,明明之前已经驶入岛内,继续前行应该是驶向岛心才对,怎么会行向大海。 魔鳄:“难道是对方用了什么迷障之法,将我们挪移出了岛屿,重新进入大海”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道界之广,术法万千,谁也不敢确定自己见识过所有道法。纸岛有什么挪移之宝,作为底蕴,将来犯之敌拽入特定之地,也不是不可能。 安装最新版。】 否则没办法解释明明吞下了执掌纸域的女子,他们却迷失在海域中。 鬼面却变得有些惊慌,他被骨罗刹施压,如今变得异常敏感,简直不像个六品道士:“不对,不是什么挪移。你们仔细看周围的迷雾,根本就无法透过其查看外面。 冥船是有破障之效的,行驶了这么久,不论怎样也该有所进度。可现在就像是迷失在了海洋之上,难以逃脱。而能够让我们所有人都窥不出真假,风沧海界唯有一地!” 他固然没有说出名字,可所有人都晓得他要说什么。 为何碎星池之灾受到多方关注,为何连深海之客都要远赴重洋来此调查,澜海道国更是不得不动用至宝将冥风海域化为云烟。甚至在过了如此之久,螺神海域诸岛还想要再探风沧,不就是为了它! “诡异航道!深海之路。” 传闻中深海尽头,有着海洋的终极秘密,存着万洋垂钓的无尽宝藏。 但众所周知,深海之地乃是禁地中的禁地,根本没有道士能够踏足。别说他们这群人,就连天阶道士,想要踏足深海,也是凶多吉少。 其中的呢喃与诅咒,疯癫和噩语,可以轻易地将生灵侵蚀,让它们变成失去意识的癫狂者。 不过有常驻深海,介于疯与人之间的家伙们,逐渐探索出一条行之有效的方案。既能保存一定灵性,又可消弭深海呢喃以及一系列诅咒。 这群人为了什么如果单单是垂钓,纵然道国禁止,以如今道国管辖,甚至连近海都要选出代理人,根本就管不到那群疯子。 他们潜入深海,正是因为能够获得更加珍贵的资源。 而这资源,就是诡异航道,垂钓之池。 此异象不止骨罗刹发现,船上的另外三名道士也有所察觉。 灰蒙蒙的雾气与之前纸域笼罩极为相似,然而细细感受却截然不同。如果说纸域是那种充满破败,给人留下绝望的环境,如今的灰雾,则是处处透露着诡异,无法辨别出来自何方,将行何处的未知,而未知对于道士来说乃是大恐怖。 噩兆之所以诡异,就是那些尸体、白骨以超出人们常识的方法化作劫难,故而普通人惧怖。道士晓得其中渊源,虽然也有生死危机,却比普通人面对劫难时好很多。 然而笼罩在此灰雾中,几名魔岛的道士,感受到一种未知的折磨。 绿婆:“小心,这雾气诡异的很,我的绿烟都无法传播出去,似乎不像是鬼域。” 毕竟是老牌七品,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此雾就算是地阶道士施展的域,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吞噬掉他们,起码也会与她的绿烟做一番对抗。别管是胜是败,却连交锋都没有,这不是寻常的鬼域。 骨罗刹冷冷道:“装神弄鬼!” 说罢,便再度融化自己的骨肉,让冥船完全的动荡起来,在灰雾中穿梭,飞速前行。 期间没有遇到什么纠缠之物,仿佛行在无人之境。 可渐渐地,他们发现了一些不同,冥船之下传来水流之声,明明之前已经驶入岛内,继续前行应该是驶向岛心才对,怎么会行向大海。 魔鳄:“难道是对方用了什么迷障之法,将我们挪移出了岛屿,重新进入大海”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道界之广,术法万千,谁也不敢确定自己见识过所有道法。纸岛有什么挪移之宝,作为底蕴,将来犯之敌拽入特定之地,也不是不可能。 否则没办法解释明明吞下了执掌纸域的女子,他们却迷失在海域中。 鬼面却变得有些惊慌,他被骨罗刹施压,如今变得异常敏感,简直不像个六品道士:“不对,不是什么挪移。你们仔细看周围的迷雾,根本就无法透过其查看外面。 冥船是有破障之效的,行驶了这么久,不论怎样也该有所进度。可现在就像是迷失在了海洋之上,难以逃脱。而能够让我们所有人都窥不出真假,风沧海界唯有一地!” 他固然没有说出名字,可所有人都晓得他要说什么。 为何碎星池之灾受到多方关注,为何连深海之客都要远赴重洋来此调查,澜海道国更是不得不动用至宝将冥风海域化为云烟。甚至在过了如此之久,螺神海域诸岛还想要再探风沧,不就是为了它! “诡异航道!深海之路。” 传闻中深海尽头,有着海洋的终极秘密,存着万洋垂钓的无尽宝藏。 但众所周知,深海之地乃是禁地中的禁地,根本没有道士能够踏足。别说他们这群人,就连天阶道士,想要踏足深海,也是凶多吉少。 其中的呢喃与诅咒,疯癫和噩语,可以轻易地将生灵侵蚀,让它们变成失去意识的癫狂者。 不过有常驻深海,介于疯与人之间的家伙们,逐渐探索出一条行之有效的方案。既能保存一定灵性,又可消弭深海呢喃以及一系列诅咒。 这群人为了什么如果单单是垂钓,纵然道国禁止,以如今道国管辖,甚至连近海都要选出代理人,根本就管不到那群疯子。 他们潜入深海,正是因为能够获得更加珍贵的资源。 而这资源,就是诡异航道,垂钓之池。 82 第二百零八章 万噩禁地 (这章没写完,先别看了。顺便说下,最近杂事太多,可能坚持不了多久。说声抱歉,对不起。) 就在冥船的边缘,一袭白衣坐在沿边处,潇洒又自如。 丝毫不把这艘魔鬼搬运,地阶道士为舵的冥船放在眼里。 魔鳄发出质问之音:“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杀我魔岛修士!” 听到这话,白衣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要用手捂住,却怎么也忍不住,最后干脆放声大笑。 笑声豪迈而欢喜,将眼前诡异之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狗蹭着主人不在家,偷偷进来破坏半天,还差点砸碎主人最喜欢的宝物,结果还问主人为什么打狗? 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哈哈哈哈!” 这放肆的嘲讽,却没有丝毫误语,魔鳄满脸胀红,又不敢反驳。 骨罗刹脾气不好,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从来只有她欺辱别人,何曾被人蹬鼻子上脸,如此讽刺。 只见其攀爬的四肢勐地潜下木板,仿佛融入到冥船之中,她的手把在船舵上,整个身躯化成冥船一部分。 实际上所谓的掌控,这才是真正的精髓,骨罗刹之所以控制冥船,不仅仅是她能够完全的指挥其方向,破除噩障碍。更是因为其控制的噩兆,本身就是组合尸身之法,从某种程度上说,自然也能将冥船化为其躯体的一部分。 当然,在她还是六品道士的时候,也无法组合太多的尸身,因此在掌管冥船后,就将其爬行的躯体融入进去。 就在此刻,一双惨白的手从甲板边缘冒出,阴冷的寒气笼罩在周围,一时间竟然连迷雾都驱散,直直抓向白衣人。 威势惊人不说,还附带着某种规则的束缚,使得船内此区域完全冻结,根本无法动弹。像是被万鬼束缚,挣脱不开。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了,双手根本没有抓到白衣人,直接穿梭而过,像是抚过一阵风,落在船沿之上,木屑横飞。 尸手似乎不甘心,再次扑腾摆弄,可无论怎么搞,甚至将一团空气都抓爆,也无法碰到白衣人分毫。 这一幕完全惊呆了在场的三人,他们有想过对方手段高超,会遭遇极限的抵抗。甚至做好了一同出手,各显神通,将对方封禁镇压。 毕竟鬼面死的太快了,他们连同冥船一起陷入诡异航道内,这神秘人的出手甚至都没有看懂。故而已经对其抱有最大的谨慎,以及揣测,却还是没有料到,会是这般景象。 空无一物,看得到,摸不着。 白衣人转过身来,穿着纸衣,浑身飘渺,不是光阴状态的李赫又是谁? 他看向魔鳄,摆了摆手:“你说话十分有趣,成功逗笑我,决定赏你一个先走。” 说完,挥了挥手,魔鳄只觉身子不受控制地被吸走,冲向破败的房屋。 然而毕竟是七品道士,魔鳄刹那间就用出道法,身子变得粗壮无比,狠狠抓在甲板之上,对抗着莫名的吸力。 见此一幕,骨罗刹也顾不上擒获李赫,反而筑起一道木墙,拦在魔鳄身后,将其拖住。 这木板弥漫着一股尸臭的味道,本质上是冥船的一部分,为魔鳄抵挡诡异的侵蚀。 魔鳄只觉引力渐渐缩小,身子也稳住,面露兴奋,看来眼前自称岛主的家伙也仅此而已,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他刚刚缓住身形,手掌按向木板,想要支撑起身子。却意外地摸到了一件崭新的木桶,上面放置着流光珠宝,华美异常。 整个木桶及饰物像是刚刚编织完成,被擦拭的十分干净,迎接盛大的舞会。可魔鳄却皱起眉头,此地何时出现了这种饰物,要知道冥船上尸鬼多的是,想找件新的装饰却难得很。 毕竟风吹日晒,何况冥船受到噩兆侵蚀,时刻笼罩在怨念和尸油之内,除了其本身的特殊材质,其余别说凡物,就算道宝也很难留存。 但眼前的木桶实在是新,简直像是刚砍下的木头,甚至连潮意都没有。魔鳄的手抓上去,就像捏在新木之上,他产生极大的疑惑。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抓到的木桶与饰物瞬间粉碎,像是灰尘一样四散开来。 他的手则发生一种诡异的变化,本来腐朽而老化的皮肤,竟然在急速的恢复,像是返老还童一样。从手指到胳膊,再到上身,他的肉体不停地翻新,褶皱、斑点,甚至粗厚的毛孔,以及斑白的发丝,统统消失不见。 只是几息过去,魔鳄仿佛回到哪个未曾融合噩兆,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状态。他的身躯充满力量,思维也不再混沌,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重临最为光辉的岁月。 魔鳄发出一声喘息,呼出浊气,满目震惊。 却还不等他享受这份馈赠,美好就戛然而止。 他的手从大变小,化成娃娃般的嫩手,皮肉虽然稚嫩,却极其脆弱,甚至被海风一吹就擦破。 不仅是手,连着臂膀及胸膛。整个人不停地缩小,仿佛从青年回到幼童,再向婴儿转变。 此时此刻,魔鳄才惊恐起来,嘴中都囔着什么,却连话都说不清。 看似光阴倒退了几十年,可也不过是几息的时间,即使在道士眼中,也是极快的速度。 但骨罗刹毕竟是地阶天师,又是执掌冥船者,她身体继续消融,两具身子沉入冥船,只剩一颗头颅。 于是一道木匣,应该说更像是棺材,在魔鳄脚下出现,将正在被光阴侵蚀的魔鳄罩住,紧紧合上。 这一下,别说是灰雾,就连游荡在周边的黑白二气都被隔离开,一切噩法排除,势要保下魔鳄。 实际上骨罗刹并不是有多么珍稀魔鳄这条性命,而是她不得不出手来抵抗李赫诡异的道法。 从他出现以来,鬼面被悄无声息地杀掉,现在连魔鳄都要化成血水。虽然绿婆不说话,也被吓破了胆。 光阴,时间真法,这是连天阶道士都难以对抗的劫数。毕竟修道者逆天,最逆者为命,所谓生命就是岁月。能够掌控岁月的道法,可想而知有多么恐怖。 然而骨罗刹不信,或者说不觉得对方真的彻底掌控光阴之劫。否则根本不用耍什么把戏,直接将他们斩杀,甚至还窝在纸岛干什么,所谓的诸海之王,必是其囊中之物。 因此这中间必定有些问题,对方或许掌控了一部分道法,或许拥有某些光阴之宝,能够短暂调动劫数,绝不可能完全掌握。 事实上骨罗刹见多识广,真正的地阶修士对劫难的感知也更加准确,事实与她所料想的差不多。 可时间却不站在她那边。 李赫对着她笑了笑,指向严丝合缝的木棺。 “用这份棺材为他送葬吗?想法倒是很好!” 只见一滩血水从棺木的缝隙中留了出来,充斥着鲜红,没有一丝诡异,仿佛回到原初之时。 见到这一幕,在场的人都明白,魔鳄已经没救了,光阴逆转,他从婴儿回归血液了。 就在冥船的边缘,一袭白衣坐在沿边处,潇洒又自如。 丝毫不把这艘魔鬼搬运,地阶道士为舵的冥船放在眼里。 魔鳄发出质问之音:“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杀我魔岛修士!” 听到这话,白衣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要用手捂住,却怎么也忍不住,最后干脆放声大笑。 笑声豪迈而欢喜,将眼前诡异之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狗蹭着主人不在家,偷偷进来破坏半天,还差点砸碎主人最喜欢的宝物,结果还问主人为什么打狗? 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哈哈哈哈!” 这放肆的嘲讽,却没有丝毫误语,魔鳄满脸胀红,又不敢反驳。 骨罗刹脾气不好,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从来只有她欺辱别人,何曾被人蹬鼻子上脸,如此讽刺。 只见其攀爬的四肢勐地潜下木板,仿佛融入到冥船之中,她的手把在船舵上,整个身躯化成冥船一部分。 实际上所谓的掌控,这才是真正的精髓,骨罗刹之所以控制冥船,不仅仅是她能够完全的指挥其方向,破除噩障碍。更是因为其控制的噩兆,本身就是组合尸身之法,从某种程度上说,自然也能将冥船化为其躯体的一部分。 当然,在她还是六品道士的时候,也无法组合太多的尸身,因此在掌管冥船后,就将其爬行的躯体融入进去。 就在此刻,一双惨白的手从甲板边缘冒出,阴冷的寒气笼罩在周围,一时间竟然连迷雾都驱散,直直抓向白衣人。 威势惊人不说,还附带着某种规则的束缚,使得船内此区域完全冻结,根本无法动弹。像是被万鬼束缚,挣脱不开。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了,双手根本没有抓到白衣人,直接穿梭而过,像是抚过一阵风,落在船沿之上,木屑横飞。 尸手似乎不甘心,再次扑腾摆弄,可无论怎么搞,甚至将一团空气都抓爆,也无法碰到白衣人分毫。 这一幕完全惊呆了在场的三人,他们有想过对方手段高超,会遭遇极限的抵抗。甚至做好了一同出手,各显神通,将对方封禁镇压。 毕竟鬼面死的太快了,他们连同冥船一起陷入诡异航道内,这神秘人的出手甚至都没有看懂。故而已经对其抱有最大的谨慎,以及揣测,却还是没有料到,会是这般景象。 空无一物,看得到,摸不着。 白衣人转过身来,穿着纸衣,浑身飘渺,不是光阴状态的李赫又是谁? 他看向魔鳄,摆了摆手:“你说话十分有趣,成功逗笑我,决定赏你一个先走。” 说完,挥了挥手,魔鳄只觉身子不受控制地被吸走,冲向破败的房屋。 然而毕竟是七品道士,魔鳄刹那间就用出道法,身子变得粗壮无比,狠狠抓在甲板之上,对抗着莫名的吸力。 见此一幕,骨罗刹也顾不上擒获李赫,反而筑起一道木墙,拦在魔鳄身后,将其拖住。 这木板弥漫着一股尸臭的味道,本质上是冥船的一部分,为魔鳄抵挡诡异的侵蚀。 魔鳄只觉引力渐渐缩小,身子也稳住,面露兴奋,看来眼前自称岛主的家伙也仅此而已,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他刚刚缓住身形,手掌按向木板,想要支撑起身子。却意外地摸到了一件崭新的木桶,上面放置着流光珠宝,华美异常。 整个木桶及饰物像是刚刚编织完成,被擦拭的十分干净,迎接盛大的舞会。可魔鳄却皱起眉头,此地何时出现了这种饰物,要知道冥船上尸鬼多的是,想找件新的装饰却难得很。 毕竟风吹日晒,何况冥船受到噩兆侵蚀,时刻笼罩在怨念和尸油之内,除了其本身的特殊材质,其余别说凡物,就算道宝也很难留存。 但眼前的木桶实在是新,简直像是刚砍下的木头,甚至连潮意都没有。魔鳄的手抓上去,就像捏在新木之上,他产生极大的疑惑。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抓到的木桶与饰物瞬间粉碎,像是灰尘一样四散开来。 他的手则发生一种诡异的变化,本来腐朽而老化的皮肤,竟然在急速的恢复,像是返老还童一样。从手指到胳膊,再到上身,他的肉体不停地翻新,褶皱、斑点,甚至粗厚的毛孔,以及斑白的发丝,统统消失不见。 只是几息过去,魔鳄仿佛回到哪个未曾融合噩兆,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状态。他的身躯充满力量,思维也不再混沌,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重临最为光辉的岁月。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魔鳄发出一声喘息,呼出浊气,满目震惊。 却还不等他享受这份馈赠,美好就戛然而止。 他的手从大变小,化成娃娃般的嫩手,皮肉虽然稚嫩,却极其脆弱,甚至被海风一吹就擦破。 不仅是手,连着臂膀及胸膛。整个人不停地缩小,仿佛从青年回到幼童,再向婴儿转变。 此时此刻,魔鳄才惊恐起来,嘴中都囔着什么,却连话都说不清。 看似光阴倒退了几十年,可也不过是几息的时间,即使在道士眼中,也是极快的速度。 但骨罗刹毕竟是地阶天师,又是执掌冥船者,她身体继续消融,两具身子沉入冥船,只剩一颗头颅。 于是一道木匣,应该说更像是棺材,在魔鳄脚下出现,将正在被光阴侵蚀的魔鳄罩住,紧紧合上。 这一下,别说是灰雾,就连游荡在周边的黑白二气都被隔离开,一切噩法排除,势要保下魔鳄。 实际上骨罗刹并不是有多么珍稀魔鳄这条性命,而是她不得不出手来抵抗李赫诡异的道法。 从他出现以来,鬼面被悄无声息地杀掉,现在连魔鳄都要化成血水。虽然绿婆不说话,也被吓破了胆。 光阴,时间真法,这是连天阶道士都难以对抗的劫数。毕竟修道者逆天,最逆者为命,所谓生命就是岁月。能够掌控岁月的道法,可想而知有多么恐怖。 然而骨罗刹不信,或者说不觉得对方真的彻底掌控光阴之劫。否则根本不用耍什么把戏,直接将他们斩杀,甚至还窝在纸岛干什么,所谓的诸海之王,必是其囊中之物。 因此这中间必定有些问题,对方或许掌控了一部分道法,或许拥有某些光阴之宝,能够短暂调动劫数,绝不可能完全掌握。 事实上骨罗刹见多识广,真正的地阶修士对劫难的感知也更加准确,事实与她所料想的差不多。 可时间却不站在她那边。 李赫对着她笑了笑,指向严丝合缝的木棺。 “用这份棺材为他送葬吗?想法倒是很好!” 只见一滩血水从棺木的缝隙中留了出来,充斥着鲜红,没有一丝诡异,仿佛回到原初之时。 见到这一幕,在场的人都明白,魔鳄已经没救了,光阴逆转,他从婴儿回归血液了。 第二百零九章 真实的恐怖 身影从远端走来,行的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比较慢。一步步,走的十分扎实。 绿婆最先看到自己的身形,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快乐无忧地蹦蹦跳跳,朝前行去。 她看着这副模样,一时间都呆了,仿佛回到曾经最纯真的年代,回想起最快乐的时光。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那真是她一生中最最纯粹的年华。 别看她现在一副皱皮,老态龙钟,拄着根拐杖,实际其年龄也并不大,只是处于中年。 之所以这副形态,是因为融合噩兆,使得身体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其实大多数道士,都是这般,即使有祥瑞平衡,但毕竟是以自己的身体为基础。噩兆皆为劫数,对生灵的破坏不可谓不大。 初始还能靠着平衡与制约,有所延缓。随着遭遇劫数越多,使用能力的次数越多,平衡渐渐被打破,噩息积累的就越多,身体最终受到破坏。 故而修道是条不归路,毕竟想要增强实力,就要不停地受劫,而劫难使得自身损耗,需要更高的境界为容器。便如水渐渐涨满,就要提高木桶的高度,如果没法办到,水溢出来会淹没一切。 即使能够办到,总有一日拔高的木桶也会到达极限,到时候需要继续添加木板,如同无间轮回,永无止尽。 绿婆不由自主地朝那小女孩走去,骨罗刹大声呵斥:“别过去,是陷进!” 对方却仿佛聋了一样,双目迷蒙地继续超前走,露出怀念的神色。 李赫看着她们,并没有进行干预。 光阴之道并非是简单的影像,或者留念。它就像是将一段光阴重新附着到所见的人身上,让其重新经历一遍过往。 很简单,如果说过去后悔,未来期待,可现在呢?谁能够勘破现在? 是否有无数次做重大决定时,会犹豫不决。是否会在无数次悄然流逝的机会来临,心中空荡荡的。有没有可能,是未来的自己回到此刻,正注视着自己,渴望改变某种现实。 但这谈何容易,现实之所以为现实,就是因为在此时此刻,思维只存于一个概念,甚至信念也不曾动摇。即使犹豫、彷徨,甚至晓得未来会后悔,却必须做出决定。 小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对着绿婆的方向,那张蹒跚、老态、绝望的面目近在迟尺,却连镜花水月都算不上,空无一物。 她再度转过头去,开心地朝巷子暗影处行去,渐渐拉长、拉长,染上一股灰白。 “不!别进去!求求你了,别进去! 你会后悔的!” 撕心裂肺地声音,回荡在巷子中,却传不到女孩的耳中。 绿婆无力地跪了下来,直到女孩身子彻底消失,她整个人也变得沉默与落魄,双目空洞,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 巷内的光阴之风吹拂,这具空壳也散作尘埃,随之飘入,跟随在女孩的身后,伴她走向未来的路。 无论怎么后悔,无论怎么渴望,光阴是无情的,也是公平的,对所有人都一样。 想逃避可以,时间在向前走。 冥船上最后一位七品修士,也跟随她的过去,烟消云散。 骨罗刹头颅看着这幕,微微颤抖,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说道:“亏她修道多年,竟然连些许幻象都参不透,真是废物。” 李赫却摇了摇头,望着已经露出恐惧的骨罗刹:“你真以为这只是过去的影像?区区影像怎么可能让一个七品修士连手都还不了。 其实你知道它是何,光阴凝聚的隧道,人生的重演,埋藏于过去的执念,修道者最担忧的心魔。 所谓一入魔障,万念皆灰。 你不敢直视现在,是因为不敢面对过去!” 这话说出,骨罗刹本来腐烂的脸,竟然能够看到惊恐之情,双目中的害怕已经溢出。 她还没有在光阴巷道中看到自己的过去,但既然李赫耗尽心力施展而出,必定是有备而来。 她自问面对过去,真的能从光阴中走出来吗? 不知道! 这是未知的答桉,谁也没办法回答。 或许她具备六品地阶的实力,再有融合冥船的状态,光阴巷道未必能够重现她的身影。 毕竟就算再厉害的道法,也要看施展的人。眼前这岛主虽然神秘无比,连摸都摸不到,可本质的境界应该不高。这是骨罗刹最敏锐的感知,绝对不会错。 此时她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能抗住光阴袭击,挨过首次对抗,就有希望活下来。 以骨罗刹的道力来说,即使在六品之中也是翘楚,再加上冥船融入己身,她更是处于一种未知诡异。 骨罗刹:“你杀不掉我,如今我和冥船为一体,而冥船是由深海遗迹制作而成,即使光阴巷道威力无边,也无法呈现过去之态!” 李赫拍了拍脑袋,似乎有些懊悔:“对呀,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冥船与深海牵连甚广,普通道法难以奏效,毕竟从原初之海出现的诡物。” 看着李赫模样,骨罗刹刚想得意一番,却被巷道之中的阴冷气息给镇住了。 一艘古怪而邪异的黑帆从阴暗中驶出,在巷道之上如履平地,明明面积不大,甚至和普通人的状态差不多。可一眼望去,充斥着死寂与阴森,仿佛集结了天地间最残缺的气息,缓缓而行。 骨罗刹那颗头颅,已经被惊讶地喃喃而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见过残尸之船,明明百年前就已经破灭,因为那件事,整个海域都震荡不停,死人无数。我魔岛花费大力气才夺得宝贵拼图,你根本就不在那场盛宴中。 除非……除非是……” 她不停地摇头,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光阴巷道如何将冥船的本体给映照而出的。 但看到李赫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她突然间想通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李赫从一开始就笃定,能够从巷道中重现冥船的光阴。她所做的一切,都在对方算计之内。 李赫绝不可能知晓冥船的本质,这是魔岛最大的秘密,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李赫有自信能够重现一切鬼船的光阴! 诡异航道、鬼船、能够吞噬冥船的光阴之舟,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进过深海,甚至见识过最神秘的那片海域! 第二百一十章 纸乡 http://.biquxs.info/

(没写完,再等等,这应该是最后一章了) 残破的尸船航行在光阴小巷中,弥漫着恐怖的气息。 这次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异的回忆,骨罗刹甚至无勾动所谓的光阴,一切都是鬼船在行进。 骨罗刹到这时,才想起切换状态,从冥船中脱离出来。 然而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离开冥船,仿佛她的躯体已经被铸进船内,被绳子捆绑住,被泥土掩埋,根本就难以动弹。 尸船在继续前行,寂静无声。 所谓噩兆,来源为何?灾祸、诡异,象征一切劫难的具现。 它们缘起于道界,消弭于劫数之后。 无法毁灭,是因为劫难永恒存在。但作为个体来说,噩兆也有各自的起源与终结,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罢了。 如光阴巷道中的尸船,曾经也有过极为恐怖的时刻,甚至连深海中的道士都尽数折戟。却在最后被分割开来,化作几块重要的拼图。 它消亡了吗?恐怕不能这么说,因为冥船就在眼前。其继承了灾厄的部分,重新现世,收集骨肉魔鬼,航行不息。 李赫就站在光阴长廊边,静静等待着。 他看着骨罗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脱不了,光阴的船只开至航道,哪还有调头一说。 实际上如果骨罗刹不与冥船融合,凭借他现在的状态,以及嫁接的浮生若梦,恐怕还真的奈何不得对方。 毕竟是地阶道士,道力雄浑,其光阴碎片远比七品要庞大的多。为何称六品为天师,就是在晋升之后,获得一丝天地权柄,这是与人阶道士本质上的不同。 对于时船来说,回转天师光阴,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它的本质是来自原始之海。六品道士虽然拥有部分天地权柄,但在这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李赫不能。他境界本身是七品,虽然获得浮生若梦的呼吸法,却没有融合新的噩兆,根本无法发挥出道法的最佳状态。 若非借着感悟大道,从陌生人那里饮下光阴之酒,维持时光状态,他甚至连施展浮生若梦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控制时船产生廊道。 要完美复现骨罗刹的过去身,消耗将是超乎想象。即使能够把她拽入光阴长廊,李赫恐怕要立刻复苏。 因此他从一开始就不准备邀这位魔岛天师,入光阴长廊。他真正的目标始终都是冥船,这艘与原始之海关联甚密的鬼船。 虽然魔岛进行祭炼,拆分拼图,以及动用道士来掌控。可它的本质不会变,仍旧是灾劫,是噩兆,是鬼船。 噩兆无论怎么拆分,怎么消弭,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就像他的一切都得自大阴阳画界,故而画界掌控着纸岛的命脉。 若冥船乃是一件诡物,或是新的噩兆,与鬼船毫无联系。那么李赫想要在光阴长廊重新其身,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这是比骨罗刹还要恐怖,道力十足的诡异。 然而它能够破噩,能够撞破域,甚至能够在诡异航道中航行。 在时船吞噬它的那一刻起,李赫就确认无疑,眼前的冥船就是他在原始之海见过的百舸之一。 对于破损而分离的鬼船,时船似乎发挥了噩兆的本性,那就是对拼图的贪婪。 不论是什么噩兆,它在遵从大道规律的同时,也有着一项本质的追求,那就是凑齐拼图,融合成为更强大的噩兆。 残破的尸船航行在光阴小巷中,弥漫着恐怖的气息。 这次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异的回忆,骨罗刹甚至无勾动所谓的光阴,一切都是鬼船在行进。 骨罗刹到这时,才想起切换状态,从冥船中脱离出来。 然而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离开冥船,仿佛她的躯体已经被铸进船内,被绳子捆绑住,被泥土掩埋,根本就难以动弹。 尸船在继续前行,寂静无声。 所谓噩兆,来源为何?灾祸、诡异,象征一切劫难的具现。 它们缘起于道界,消弭于劫数之后。 无法毁灭,是因为劫难永恒存在。但作为个体来说,噩兆也有各自的起源与终结,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罢了。 如光阴巷道中的尸船,曾经也有过极为恐怖的时刻,甚至连深海中的道士都尽数折戟。却在最后被分割开来,化作几块重要的拼图。 它消亡了吗?恐怕不能这么说,因为冥船就在眼前。其继承了灾厄的部分,重新现世,收集骨肉魔鬼,航行不息。 李赫就站在光阴长廊边,静静等待着。 他看着骨罗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脱不了,光阴的船只开至航道,哪还有调头一说。 实际上如果骨罗刹不与冥船融合,凭借他现在的状态,以及嫁接的浮生若梦,恐怕还真的奈何不得对方。 毕竟是地阶道士,道力雄浑,其光阴碎片远比七品要庞大的多。为何称六品为天师,就是在晋升之后,获得一丝天地权柄,这是与人阶道士本质上的不同。 对于时船来说,回转天师光阴,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它的本质是来自原始之海。六品道士虽然拥有部分天地权柄,但在这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李赫不能。他境界本身是七品,虽然获得浮生若梦的呼吸法,却没有融合新的噩兆,根本无法发挥出道法的最佳状态。 若非借着感悟大道,从陌生人那里饮下光阴之酒,维持时光状态,他甚至连施展浮生若梦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控制时船产生廊道。 要完美复现骨罗刹的过去身,消耗将是超乎想象。即使能够把她拽入光阴长廊,李赫恐怕要立刻复苏。 因此他从一开始就不准备邀这位魔岛天师,入光阴长廊。他真正的目标始终都是冥船,这艘与原始之海关联甚密的鬼船。 虽然魔岛进行祭炼,拆分拼图,以及动用道士来掌控。可它的本质不会变,仍旧是灾劫,是噩兆,是鬼船。 噩兆无论怎么拆分,怎么消弭,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就像他的一切都得自大阴阳画界,故而画界掌控着纸岛的命脉。 若冥船乃是一件诡物,或是新的噩兆,与鬼船毫无联系。那么李赫想要在光阴长廊重新其身,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这是比骨罗刹还要恐怖,道力十足的诡异。 然而它能够破噩,能够撞破域,甚至能够在诡异航道中航行。 在时船吞噬它的那一刻起,李赫就确认无疑,眼前的冥船就是他在原始之海见过的百舸之一。 对于破损而分离的鬼船,时船似乎发挥了噩兆的本性,那就是对拼图的贪婪。 不论是什么噩兆,它在遵从大道规律的同时,也有着一项本质的追求,那就是凑齐拼图,融合成为更强大的噩兆。 82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