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别怒》 楔子 静夜沉沉,案桌上,一只油灯幽幽透出如豆般的微弱光辉,随著翻动书页的窸窣声响,加深了四周静謐的气氛。 关劲棠攒著眉,修长的指落在泛黄的书页上,神情专注地不敢漏读一字半句。 不知过了多久,当烛火将尽时,他合上兄长收藏的医书,疲惫得揉了揉眉心,发出一声低嘆。 嘆息声方落,关劲棠惊见窗外一抹纤影掠过—— 「糟糕!」 他暗咒了一声,身形敏捷地翻身上榻,不过眨眼瞬间,便鼾声作响,彷彿早已入睡多时。 当玉掌悄悄的推开门扇时,姑娘不敢大意,轻巧的脚步轻若猫足,让人察觉不了她的存在。 敏锐的捕捉那细微的声响,关劲棠可以想像,姑娘的一举一动有多麼的小心翼翼,当她的脚步声定在榻边久久未离开时,他暗自叫了声苦。 未多时,姑娘轻柔的嗓音逸出。「四哥,你上榻前忘了脱鞋了。」 漾著温润光彩的杏眸扫过男子紊乱的床铺,她柔声提点。 「嗯……」关劲棠沉醉地发出一声低吟。 穆夕华的语气温暖得似仲春的风,沁人心脾。 每当耳底落入穆夕华这柔软的语调时,他总会失去男子气概,任姑娘将他搓圆揉扁。 他的回应让穆夕华敛下眉,逸出一声嘆息。「我就知道你看了一夜书,根本还没睡下。」 其实她哪裡不知道,关劲棠这阳奉阴违的举动已不只一回了。 而促使他得半夜看书的原因便是——因為她吃了二师兄关劲飞的药,导致身体產生异样的变化。 而他无非是冀望能在浩瀚书海中,為她寻得一丝能治癒怪病的偏方。 从那个时候开始,四师兄关劲棠便总在夜深人静时,翻阅著兄长私藏的医药典籍。 可惜关劲棠不是当大夫的料,在药草、医理的艰涩词汇下,他总抵挡不了周公的招唤,常常趴在案桌上便沉沉的睡著。 穆夕华每每见到此景,心底便越发难受。 她不喜欢关劲棠时常掛记著她的病,因為……这样的柔情她根本承受不起。 而穆夕华也因他这挑灯夜读的习惯,而挑不同的时辰突击,瞧瞧他是否又在半夜研读药理书籍。 关劲棠一被识破,索性掀被起身,尷尬地扯开笑容道:「唉!果然什麼事都瞒不过妳。」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轻蹙起秀眉,没好气的瞋了他一眼,恼他不爱惜自己,且过分爱怜她的行為。 迎向她发愁的容顏,关劲棠伸手轻触她眉心的浅褶,开口安抚道:「小师妹别怒吶!」 自从穆夕华染了怪病后,情绪只要一激动,便有不堪设想的后果。 不自觉地,「小师妹别怒」便成了他的口头禪。 他一靠近,属於他的气息便迎面而来,穆夕华心一慌,下意识便要拂开他的大掌。「你别这样。」 「唔!」被她轻轻一拂,关劲棠的手倏地往床柱一撞—— 「砰」的一声,床柱被那猛劲一击,左右晃摇了两下,接著產生一道裂痕。 穆夕华惊恐地瞪大双眸,红嫩的玉顏陡地刷白。「四哥……」 「我……没事。」紧握拳强忍住痛意,关劲棠铁青著脸挤出一句话。 看他的样子哪像是没事的模样,他的手又红又肿,穆夕华轻垂星眼愧疚地咽了声。「都是我不好……我、我……」 他蹙眉,板起古铜色的俊顏,严肃说道:「不要再说这种话,无论如何,四哥一定会找出方法治好妳的病。」 「四哥……」小手无助地扯住他的衣衫,穆夕华感动地想窝进他的怀中,没想到「嘶」的一声,关劲棠的衣襟便被她的蛮力给撕裂。 暗夜裡,布料撕裂的声音格外引人寒颤。 穆夕华抿著唇怔在原地,柔美的脸容显得越发苍白。「四哥,你的衣服……」 关劲棠不以為意地将她弱不禁风的身躯拥进怀裡。「真好,这样四哥就有名义请妳替我缝补衣衫了。」 「步武堂」裡只有艳无敌、穆夕华及雁飞影三个女弟子,撇开艳无敌及雁飞影鬼补丁似的针黹,穆夕华的巧手艺,自然成為帮忙师兄弟们缝补衣衫的最佳人选。 只是他这般贴心的举动反倒让穆夕华难过地猛掉泪。「你、你最讨厌了啦!」 「没关係,谁让四哥在当年见到妳时就喜欢上妳了。」修长的手指抬高她柔美的下巴,关劲棠低下头,放肆地吻上她泪水蜿蜒的香腮、软唇…… 「四哥……」 他们自小一块儿长大,喜欢彼此,也了解彼此,但他们……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吗? 在柔情繾綣的轻吻中,穆夕华忆起了他们初相遇的那一年—— 第一章 春光正好,偌大的练武场旁,挺拔矗立的的青松,在暖阳下闪动著绿油油的盎然碧色。 几隻麻雀穿梭在绿意间,吱吱喳喳的,一如练武场中十来个年龄相仿的孩童,吵得人片刻不得安寧。 聚集在石板练武场上,排行老二的关劲飞兴奋地问:「大师兄,你说咱们会多个小师妹,是真的吗、真的吗?」 除了排行老三的艳无敌外,在阳盛阴衰的「步武堂」裡,清一色皆是男弟子。 在年年皆有新弟子入门的情况下,几个师兄弟无不引领而望,想知道今年入门的是小师弟抑或是小师妹。 「嗯!我亲耳听到的。」排行老大,个性沉稳的封漠扬頷了頷首。 他话一落下,场上的男孩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闹成一团。 「小师妹耶……希望不要和三师姐一样凶巴巴的。」 「小声点,若让三师姐听到,咱们就吃不完兜著走。」 「就是、就是,我要到大厅去瞧瞧,说不準可以见到人。」排行老五的孙袭欢转了转眸子,一脸滑头地下了决定。 「对对对,先到大厅去瞧瞧。」 「我也去、我也去。」 见师弟们直起鬨,封漠扬正言厉色的开口。「不准去!若让师父发现了,咱们定是要受罚的。」 「大师兄你别扫兴了,咱们就瞧一眼,师父不会知道的。」 「对、对!」 下一瞬一阵譁然声响起,几个小男孩往大厅奔去,连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六寒独峰,也管不住好奇地尾随在眾人身后。 未多时,鼓噪声由练武场移至大厅,几个男孩躲在大厅的门扇旁,為了争看厅裡的状况,你推我、我推你,忘了此刻最重要的是「低调行事」。 「瞧见了吗?」 「别吵、别吵。」 在眾师兄弟你推我挤、你一言我一语的混乱状况下,现场的气氛沸腾热烈。 而在眨眼瞬间,关劲棠莫名其妙地被挤出视野范围。 「可恶!谁推我?」 在眾人的殷殷期盼中,自然无人回他的话,当关劲棠拚了命想重新挤回原来的位置时,偏偏眾师兄弟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像著了魔似的,让他没法趁隙而入。 想他今年虽然刚满十二岁,身形不似双生子兄长及大师兄那般高大,但他的气力可不小,算是居眾师兄弟之冠。 只要他使些力,该是可以顺利重新挤回原来的位置才是。 对!就这麼办!正当他卯足劲,準备一鼓作气往前冲时,一抹柔软的嗓音落入耳底。 「你们在看什麼?」 关劲棠陡地收回準备一头撞出一个好位置的动作,寻找声音来源。 一回过头,他立刻怔在原地——映入眼底的陌生小姑娘身著一袭粉蓝色衣衫,柳眉杏眼,挺鼻朱唇,一张樱桃小嘴衬得巴掌大的小脸看来更加可爱。 那姣好姿容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惊嘆之餘,几乎忘了要眨眼。 不解眼前的大哥哥為何盯著她直发愣,穆夕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疑惑地偏著头又问:「你是谁?」 在四目交接的瞬间,关劲棠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他回过神,轻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尷尬后才道:「我是关劲棠,妳是谁?」 小姑娘听到他咳嗽,倏地扯开笑花,咯咯的笑道:「棠哥哥和夕华一样,都染了风寒。」 教她这麼一说,关劲棠的古铜色脸庞陡地漫起一股热意。「唔……我不是、没有……」 小姑娘眉眼间有一股柔美的韵味,在面对这小人儿时,热情、豪气的关劲棠一时间竟有种不知如何应对的无措感。 穆夕华甜腻腻地笑道:「棠哥哥脸红红。」 看著白裡透红,几乎能捏出水来的粉脸,关劲棠忘了反驳,心猛地一促——好可爱,怎麼会有这麼可爱的小姑娘……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掐一掐小姑娘的脸——好嫩!像刚出炉的包子。 嫩颊突然被袭击,穆夕华略显苍白的小嘴一扁,黑溜溜的眸子瞬间盛满一汪水气。 看到眼前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关劲棠一下子慌了手脚,蹲下身轻拍她的头。「哥哥不是故意的,不哭、不哭哦!」 「好痛。」穆夕华泪眼汪汪地咽了嗓。 关劲棠料想她一定很痛,以他出於自然反应、未经控制的力道都可以折断一根木头了,更何况是小姑娘软嫩的粉颊。 瞧她粉嫩的脸颊被他掐出一片不自然的红痕,晚些不知道会不会红肿或瘀血,关劲棠懊恼得直想剁掉自己的手。 所幸他随时带著兄长练功之餘所调製的化瘀青草药膏,多少应该可以舒缓小姑娘脸上肿痛的感觉。 关劲棠略思索了会儿,立刻拉著她的小手,往厅旁夹道的碎石甬道走去。 碎石甬道旁种植青松,松下大石正好让她可以坐下,方便他替她的脸涂抹主化瘀、活血的青草药膏。 「不痛、不痛,哥哥帮妳擦凉凉。」 「好。」她吸了吸鼻,竟也乖乖地把泪含在眼眶裡,没敢落下。 她乖巧柔顺的听话模样,让关劲棠有些愕然。 这是他们头一次见面,她的信任让他心底有著深切的感动,兴起了他心头莫名的保护慾。 「妳要留在这裡吗?」他问。 穆夕华转了转黑溜溜的眸子,思索了好半刻才道:「嗯!夕华的身体不好,爹爹想把夕华留在这裡,让二舅教我打拳、养壮身体。」 关劲棠闻言,双眸陡地一亮,她果然是大师哥口中的小师妹!若依排行来说,她应该排行第八。 「如果妳留下,以后我便是妳的四师兄了。」 他扬眸看著仍窝在门扇边偷瞄的师兄弟们,不禁暗自窃笑出声。 真没想到他今儿个误打误撞,早一步瞧见了新进门的小师妹,真是幸运得很。 「四师兄?」 关劲棠敞开明朗的笑容,怜爱地揉了揉她的髮顶。「是啊!我比妳早入门,妳理应要喊我一声四师兄。」 穆夕华没有半分犹疑,便乖乖的喊道:「四师兄。」 她那一声四师兄喊得让人甜入心坎,关劲棠还来不及细细回味,师父诸葛谦气急败坏的怒嗓驀地响彻四方。 穆夕华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原本聚在厅旁门扇边的男孩,现下个个低头屏气,不敢放肆地在厅前一字排开。 舅父诸葛谦训些什麼话她没能听清楚,反倒比较好奇他们的身分。 「他们是谁?」 覷见师兄弟们悲惨的遭遇,关劲棠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半晌才朗声笑道:「他们全是『步武堂』的弟子。」 穆夕华仔细地数过人数后,才回过头瞅著他扬唇一笑。「这裡好热闹……」 「以后妳就会嫌吵了。」 小姑娘未曾领教过眾师兄弟们精力旺盛的模样,只要瞧过正值发育期的男孩子们,把「步武堂」吵得天翻地覆的模样,或许她就不会这麼认為了。 听他这麼一说,穆夕华甜甜一笑。 穆家就她这麼一个掌上明珠,穆夕华过惯了没兄弟姐妹、没朋友的日子。 当遇上关劲棠,知道身边多了这麼多人陪她,她心裡便漫出一股期待。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头一次见面便待她这麼温柔的四师兄。 那年,关劲棠十二岁,穆夕华七岁。 属於他们的天真烂漫时光,在那一天悄悄拉开了序幕。 十四年后 转眼穆夕华来到「步武堂」已经有十四年的岁月,不似其他师姐弟们秉著学有所成,行走江湖、济弱扶倾的弘愿,她的人生倒显得平淡许多。 这些年来,美其名是到堂裡习武强身,但主要还是以诸葛谦甥女兼弟子的双重身分在「步武堂」养病。 穆夕华当年与家人分开时才七岁,年纪虽小,却也没有仗著是诸葛谦甥女的身分,而享受特殊待遇。 那温柔谦和的性子很快便得到师兄姐们的宠爱,「步武堂」上下无不把她捧在手心裡细心的呵护、疼爱。 渐渐的,在这充满爱与欢笑的大环境裡,她的病稍微有了起色,离开爹娘的落寞也因此被平抚了许多。 坐在小院的梨树下,穆夕华瞇著眼,著迷地看著日光由叶缝筛落,洒在地面的美丽光影。 关劲棠走进座落在「步武堂」裡最小巧别致的幽静跨院儿,因溽暑而显得焦躁的情绪,便因院子裡植满五顏六色的各色香草,而舒缓了许多。 也不知是跨院儿沾染了主人幽静、恬美的气息,又或者是满院香草植物让人心旷神怡,一走进跨院儿,他身上刚硬的肌肉线条,也不自觉柔软了起来。 「四哥!」穆夕华一发现他高大健硕的阳刚身影,不禁惊慌出声。 乍见穆夕华惊慌、心虚的举动,关劲棠瞬即了然地问:「妳又把药搁著没喝,是不是?」 来不及藏好药碗,穆夕华只有楚楚可怜地辩解。「药好苦。」 「小九呢?」今儿个九师妹雁飞影自告奋勇抢著要送药过来,看样子是把药搁下便溜了。 她抿了抿唇,低吟了半刻才道:「小九搁下药就走了。」 虽然她语带保留,但关劲棠还是忍不住低噥了句。「这鬼丫头真是一刻也閒不住!」 谁不知道雁飞影那古灵精怪的性子?只要一有空閒,哪次不是拿著桃木剑嚷著要降妖伏魔? 这也是為什麼在雁飞影入门这麼久后,眾人心目中真正的小师妹,还是柔美的穆夕华。 就连雁飞影也不论辈分、排行,硬是以虚长穆夕华几岁的理由,处处疼惜、保护著她。 「四哥刚练完武?累不累?要不要夕华倒杯水给你喝?」见他脸色绷得紧,穆夕华岔开话题。 关劲棠哪裡不明白她的打算,瞥了她一眼后道:「先把药喝了再说。」 若换作是其他人,或许会被她柔美的模样给骗了,但他可不同。 这十四年来,他比任何一个师兄弟更亲近穆夕华,也更尽责地在她的生命裡扮演著兄长的角色。 她病弱的体质能有起色,他居功厥伟。 穆夕华当然明白药不喝不行,只是多年来被药味染苦的舌尖非但没麻痺,反而益发害怕药味。 一听到要喝药,她為难地咬住红唇囁嚅了句。「四哥……」 「谁让妳把药搁到凉,苦了就怨不得人。」关劲棠刚毅的唇紧抿著,一副没得商量的冷硬神情。 也不知从什麼时候开始,穆夕华总是这麼唤他,他听久了、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麼不妥,就任她这麼喊著。 不过每当这时候听她这麼唤他,他心头总会不由得震动。 他是最宠爱穆夕华同时也是最了解她的人,他想,穆夕华应该十分了解这一点才是。 瞧他那模样,穆夕华也不敢违抗,只有认命地捧起药碗喝了一口,才一口,她立即皱起眉。「好苦……」眼圈儿一红,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良药苦口,妳只要乖乖把药喝完,四哥就请妳吃一样东西。」 「四哥要请夕华吃什麼?」穆夕华扁著嘴,语气有些意兴阑珊,就算现下他替她摘下王母娘娘的蟠桃送给她,她也不会开心。 「现在说就没意思了。」他没好气地看著她孩子气的模样,故意卖个关子。 她嘟起嘴抱怨。「四哥总是这样。」 「不这样做怎麼养壮妳的身体、养好妳的病?」关劲棠低沉的嗓音瞬时变得无奈。 教他这麼一说,她倒成了使性子的坏姑娘了。 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穆夕华难掩惆悵地咕噥著。「其实这些年来,夕华的身子骨就是这样,就算乖乖喝了药还不是一样。」 她那苦恼的语气,让人听了好生心疼,关劲棠疼惜地揉了揉她的髮,神情认真且慎重的开口。「傻姑娘,当然不一样,只要乖乖听四哥的话,妳就会慢慢养壮身子的。」 穆夕华抬起眸直瞅著关劲棠,心裡有著无限感慨。 从小到大,他就是有本事用最简单的言语,煨得她心发暖,让她的心底、眼底都是满满的他,让她深刻感受到他待她的好。 「怎麼突然不说话?」见她覷著他发呆,关劲棠纳闷地问。 她回过神柔柔一笑。「其实四哥和二师兄乍看之下,实在长得挺相像的。」 关劲棠怔了怔,半晌才笑道:「妳别错认就好。」 关家的男人都有一张浓眉俊眸的性格脸庞,若单从样貌上来看,或许真辨不出谁是谁。 但值得庆幸的是,两兄弟在性格、体型上的差异,让人无法错认他们。 关劲飞的肤色黝黑壮硕,浑身散发著一股天地男儿的阳刚之气。 关劲棠体态比较修长,举手投足间揉合著一种浑然天成的儒雅和刚劲。 至少「步武堂」的师兄弟不会错认他们俩。 思绪流转,关劲棠瞬即又道:「别净想著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不看著妳把药喝下,我是不会走的。」 穆夕华教他一眼看穿,又羞又窘的,只有硬著头皮将碗裡的黑药汁喝得涓滴不剩。 「我喝光了。」 「真乖。」他满意地扬唇,有道温柔眸光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脸蛋上,几乎忍不住又想轻掐她的脸颊。 在岁月的流转下小姑娘长大了,眉眼间那一股柔美安静的韵味不变,当年圆呼呼的稚气脸蛋不在,却已蜕变成让人不捨转移目光的姣好面容。 「妳长大了……」出於直觉,他轻掐她脸颊的动作改為轻抚,粗糙的掌心在摩娑那软嫩的肤触下,有著不忍离开的眷恋。 他的唐突举动,让穆夕华脸红心跳、气息紊乱。「四哥……」 在她的轻唤下,关劲棠回过神才发现自己逾越的举动,他赶忙收回手,略显侷促地道:「把手伸出来。」 「喔!」穆夕华被他方才的举动搅得芳心大乱,只有柔顺地伸手摊掌,羞涩地垂下眼不敢看他。 当她感觉到一颗仍透著凉意的褐色果子,静静躺在她嫩白的手心上时,她嘟起嘴,一张粉脸皱成一团。「夕华不爱桂圆。」 关劲棠闻言,炯然的深眸含笑,语气裡有著说不尽的宠溺。「妳吃吃看,这是四哥特地為妳摘的,包準甜得让妳忘了口中的苦味。」 「真的?」 「来,四哥剥给妳吃。」 不由分说地取回躺在她手心的桂圆,关劲棠动作俐落地剥开坚硬外壳,把甜嫩多汁的果肉送进她嘴裡。 一股甜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中和了口中苦涩的药味,交织出一股甜甜苦苦的矛盾滋味。 「唔……好甜。」穆夕华皱成结的秀眉倏地舒展,清澈晶亮的星眸因為享受口中的蜜意而微瞇。 瞧著她的神情,关劲棠扬唇道:「后院结实纍纍的桂圆树压低了树梢,师娘怕桂圆树被压弯树腰,这些天让师弟们全摘下来,妳还想吃吗?」 她摇了摇头,心裡百感交集。 桂圆的甜味不但缓了口中的药味,甚至一丝丝渗进心扉,让她心动神驰。 「四哥,谢谢你。」 这些年来,他总是想尽各种方法哄著她喝药,她对他的情感已不再只是单纯的想当他的师妹。 她对关劲棠……当那奔腾的情意如排山倒海袭来,穆夕华的心跳猛地乱了谱。 不知她思绪起伏,关劲棠因為她突然道谢的举止明显一怔。「傻姑娘,怎麼今天突然同我道谢呢?」 即便态度神色自若,他的言词依旧透著一丝窘迫。 看著他侷促的模样,穆夕华柔声道:「因為四哥总是待夕华好,夕华不知该怎麼做,才能回报你对我的好?」 浓眉一挑,关劲棠轻轻拧著她的鼻笑道:「妳赶紧养好身子,就是给四哥最好的回报了。」 他的话在她的心口激起了涟漪,莫名的,穆夕华的眸再次泛著感动的湿意。 他总是这样护她、疼她,為她牵肠掛肚的也总是他…… 驀地,穆夕华起身,扯著关劲棠的大手,拉著他往后院走。 突然被拉著走,关劲棠不明就裡地蹙眉问道:「怎麼了?」 「四哥帮我。」 「帮妳什麼?」 「帮我种桂圆。」深吸了口气吐去胸中的闷意,她轻快的开口。 关劲棠恍然大悟地朗笑出声。「傻夕华,这桂圆师娘种在后院,妳若想吃,四哥可以随时去帮妳摘。」 「那不一样。」 他浓眉陡挑,好一会儿才问:「有什麼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嘛!」 关劲棠一怔,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糊涂了。 半晌,她的脚步在小院某一处停下,她仰起头,看著她最喜欢的四师兄,软腻地开口。「因為……夕华想种的是四哥给的甜桂圆。」 眼底落入姑娘娇柔可爱的模样、耳底盘旋著姑娘的软语,就算百鍊钢也愿化做绕指柔。 关劲棠捲起袖子,露出精壮结实的双臂。「来吧,四哥帮妳。」 此时,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体格与完美的肌肉线条。 看著他阳刚挺拔的模样,穆夕华忍不住心中翻涌著悸动,气息微促,脑子热烘烘的,头竟有些犯晕。 「四哥——」 话未尽,「砰」的一声,穆夕华踩著自个儿的裙襬,直往关劲棠的方向倒去。 第二章 「当心!」关劲棠见状倒抽一口气,深怕她跌伤,俐落地伸出健臂将她抱个满怀。 倏觉腰身被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搂住,穆夕华语音微颤地唤了唤:「四哥。」「我迟早会被你吓死。」关劲棠脸色发青,胸口因为过度紧张而急遽起伏着。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她咬着唇,吓得血色尽褪的粉脸慢慢浮现红晕,连她自个儿也以为,这一回会跌得头破血流呢! 蓦地,关劲棠一瞬也不瞬地仔细端详着她自责的神情,一脸沉郁。 「四哥,你生气了?」关劲棠对她向来是最严厉,也是最温柔的,但现下看他这模样,迫使她连说话也得小心翼翼。 关劲棠当然不可能生她的气,只是……她柔软的的娇躯正贴着他的身躯,男子的火热刚硬与女子的娇软柔美,加深了心底想亲近她的慾望。 硬生生压下心里的慾望,他叹了一口气。「我没生气。」确定他不是生气后,穆夕华语带哽咽的说:「那四哥可不可以放开夕华?你抱得我好紧……」其实,她是特意把话给夸张了。 此刻被他压在健硕结实的胸前,鼻尖净是他的气味,穆夕华羞赧得不能自已,深怕自个儿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会透过彼此的衣衫,传达给对方。 就算她有一股想留在他温暖宽厚胸膛上的冲动,但理智还是早一步将她拉回了现实。 他们虽是师兄妹,饶是她再喜欢他、再渴望独占他,享受被他骄宠的感觉,也该遵守礼教规范。 在她的小脑袋瓜思绪流转时,关劲棠的思绪亦是紊乱成一团。 未识情爱的他到目前为止,并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已随着她渐渐长大而多了些女儿家的心思,且日渐加深……关劲棠闻言,忙不迭地放下双臂。「对不住,你没事吧?」从小,关劲棠便知道自己的气力有多惊人,这些年在师父的调教下,他练的多是外功刚猛的武功。 辅以师父教导的内功心法,他的内力也日益精进。 在内、外功皆有所成时,他已能控制自身的力量,不再像以前那般,因力道控制不当而伤了人。 她摇了摇头,脸蛋泛着若有似无的红晕。「没、没事。」关劲棠深知自己的气劲刚猛浑厚,方才未适度控制力道,说不准已让纤柔的穆夕华受了伤。 「来,让四哥瞧瞧。」他的语气有着不容抗拒的坚持,方才心中因她兴起的暧昧骚动,已因为过度担心她而消失殆尽。 一思及关劲棠要拉起她的衣袖,穆夕华羞都羞死了,哪还可能顺着他的意。「四哥我没事。」因为担忧自己是不是伤了她,关劲棠攒眉成峰,只当她又闹小孩子脾气。「我说没事才算数。」语落,他伸手拉着她在寝屋前的石阶上坐下,沉声命令道:「乖,把手伸出来让四哥瞧瞧。」听着他不容违抗的嗓音传入耳底,女儿家的羞意倏地涌上穆夕华的心头,她只有别开脸,乖乖地平举双手任他察看。 将她氤氲的水眸、嘟嘴的神情纳入眼底,关劲棠先是一怔,忽地笑出声来。 「笑什麽?」他不置可否地微笑道:「四哥是怕自己伤了你,你怎麽露出一脸小媳妇般委屈的模样?」她皱了皱鼻子,一吐心中怨气。「我长大了,四哥还把我当成小姑娘。」「在我心中,你还是小姑娘啊!」低沉的嗓音含着笑,他满不在乎的说着。 仰起柔美的脸蛋,穆夕华不服气地反驳。「我今年都已经廿一岁了,算是老姑娘了。」怎麽转眼间她都廿一岁了?关劲棠一瞬也不瞬地注视她的容颜,胸口不自觉漫上一股说不出的失落。 见他发愣,穆夕华迳自拉高袖子,迅速察看了自个儿的双臂,怯怯地道:「四哥你瞧,我没事、没事。」当那藕白的纤臂在眼前晃动,关劲棠竟有种想伸手轻抚那滑嫩肌肤的冲动。 一意识到那股冲动,强烈的罪恶感瞬时漫上关劲棠的心头,这一刻他才深刻体会到,他们真的长大了。 他看着她的眸光不再单纯,只因他对他的小师妹,产生了一种男人对女人才会有的感觉……蓦地心弦一扯,关劲棠被心底强烈的慾望给震住。 她是如此信任他,但他竟该死的对自己的师妹产生非分之想! 「四哥,你怎麽了?」发现眼前那张俊脸紧绷,穆夕华柔柔地扬声问道。 他将随身携带的药膏搁在她身旁,倏地起身。「我还有事得办,药就留下,你若不舒服就自己擦。」语落,不待她回应,关劲棠便赶忙离开她的小院。 「四哥!」穆夕华望着他仓促离去的高大背影,咕哝地陷进自个儿的情绪里。「我的桂圆还没种下呢……」关劲棠走后没多久,穆夕华便黯然的种下桂圆,方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两抹飞快的身影迅即由月洞前掠过。 穆夕华怔了怔,随即便认出那两道身影。 九师妹及十师弟,他们要上哪去呢?她的脚步方踏出小院,雁飞影足不点地的娇小身影去而复返,一眨眼又映入穆夕华眼底。 「师姐?你怎麽出来了?」雁飞影紧张兮兮地问。 在「步武堂」多得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况且雁飞影的轻功不错,会突然冒出来也不足为奇。 定了定神,穆夕华笑睨着她,柔声道:「我才刚喝了药,想出来透透气。」雁飞影闻言,老气横秋地瞪大眸叨念着。「不成、不成,你应该进屋歇着,现下日头正烈,晒晕了可不好。」穆夕华被她夸张的神情逗得啼笑皆非,半刻才缓声问:「现下日头正烈,那你和小十准备上哪?不怕晒晕吗?」「不怕!我和小十上山采野果。」「野果?」雁飞影颔了颔首,明眸闪烁着光辉。「嗯!山上有好多咱们不知道的野果,有甜的、酸的,红的、紫的、黄的,五彩缤纷,漂亮又好吃。」听着她轻快的语调,穆夕华沉重的心情似乎也随着她翩翩起舞,心念一动,她紧接着道:「似乎挺有意思的。」在「步武堂」里,九师妹雁飞影是出了名的古灵精怪,十师弟图定光年纪小,常被她拉着一起闯祸而不自知。 虽说是闯祸,但在九师妹的带领下,总能寻着不少别人没发现的趣事。 现下她的心正因为关劲棠方才古怪的行径而闷得慌,同他们一起走走,应该会挺有趣的才是。 「师姐想跟我们一块上山?」雁飞影诧异地眨了眨眼。 「我现在精神很好,可以一起去吗?」唇角扬起淡笑,穆夕华难得俏皮地问。 雁飞影闻言一凛,频频摇头。「不成,要是让四师兄知道了,可会扒了我和小十的皮。」他们都知道,八师姐穆夕华的身体不好、娇怯柔弱,才不像她皮粗肉厚,不怕摔、不怕跌。 若真把穆夕华带上山,她铁定又要挨骂了。 穆夕华暗暗垂下纤肩,薄唇轻扯出一丝讽笑。「那你的意思是不让师姐当跟屁虫喽?」「师姐啊……」迎向她颦眉、我见犹怜的模样,雁飞影为难得不知该如何拒绝她的请求。 穆夕华抑下心里难得想放纵的心情,抿了抿唇涩然说道:「算了,我也知道这是为难你了。」什麽都无法做、无法参与的感觉让她备感无力。 雁飞影听她这麽一说,原本想劝她打消念头的话顿时咽了回去,不知怎地,说出口的话全走了样。 「师姐你别恼,横竖不过一个时辰,咱们一起摘完野果,再回你的小院一起享用吧!」「真的?」她眸光一亮,柔美的唇绽开真心无比的笑靥。 虽然同为女子,但雁飞影看着这嫣然的笑容,也不由得兴起一股想为穆夕华做点事的冲动。 她挽着穆夕华的手,开始诉说上一回摘野果发生的趣事。 「步武堂」后山处於虎山北麓,连绵起伏的山脉造成悬殊高差,仰头远眺可见角峰峥嵘的皑皑雪峰,俯首低探可瞧幽幽谷壑奔泄的湍急溪流。 黄昏的山谷里,云卷风舒,染着暮色的轻烟袅袅缠绕山间,美得清灵、出尘。 「这里好美。」随着师弟妹走进绿意盎然、鸟声啁啾的绿林中,穆夕华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沉静。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绿意,苍柏古槐、参天巨木矗立其间,这对从未涉足「步武堂」后山的穆夕华来说,有了另一番深刻的领略。 「美归美,其中可是暗藏玄机。」穆夕华侧眸瞥了她一眼。「怎麽说?」「这一片翠绿掩去了此处险峻的地势,四处尽是悬崖峭壁,必须步步为营。」雁飞影语重心长地开口。 图定光听闻她的语气,忍不住戏谑地回嘴。「知道九师姐是识途老马了。」秀眸一眯,雁飞影挥舞着粉拳,威胁道:「你这臭小十,吃我一拳!」「唉呀!九师姐翻脸了、翻脸了——」他放声大叫,雁飞影也随地捡了枯枝,做捉妖状地追在他身后嚷着。「纳命来吧!」穆夕华捧着满满一藤篮的野果,听着脚踩落叶发出的窸窣声响,羡慕地感受他们热力四射的活力。 不知过了多久,当夕阳西斜时,图定光敛住笑,忐忑地开口。「师姐,我瞧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得赶在用晚膳前回去,要不又要受罚了。」经他这一提点,穆夕华才发现,暮色四合,蓊郁茂密的绿林在眨眼间,升起一片蒙蒙雾气。 「那我们别再耽搁了,天色若完全暗下,会不会走不出树林?」头一次在外头游荡如此长的时间,穆夕华的语气听来忧心忡忡。 「不会、不会,这树林我很熟,很多好朋友都住这儿。」雁飞影拍了拍胸脯安抚道。 图定光咽了咽口水,力持镇定地问:「唔……九师姐,你说的不会是——」「是什麽?」雁飞影的杏眸往上一瞄,压低了嗓道:「这还用说,瞧林子里灵气弥漫,当然是——」似早已料到雁飞影会说出什麽答案,图定光浑身一颤,失了控地拔腿就跑。「啊——救命啊!我不要……我怕妖怪啊!啊——」「喂!别跑啊!你这笨蛋!」像他这样慌张的四处逃窜,不迷路才怪哩!深怕师弟迷路,雁飞影心一急,下意识的追上前去想拉住他。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蒙蒙白雾中时,穆夕华这才恍然惊醒。「小九、小十,你们别跑那麽快,等等我呀!」她提起裙摆,奔走了几步,赫然惊觉天色已完全暗下,将她包围的浓雾让她无法辨清方向。 穆夕华心一慌,顿时失了方寸地颤声喊着。「小九、小十!你们在哪里?」「师姐,你在哪里?」前方隐约传来雁飞影焦急的呼唤声,似远似近、飘忽不定,顿时,说不出的诡异如浪潮般袭至穆夕华的心头。 「小九、小十!」她掩不住内心的惶恐茫然,慌乱地往前跑了几步才惊觉,她已失去方向感,完全迷失在白雾弥漫的林子里。 天地瞬间骤寂,浓雾弥漫的黑夜异常寂静,唯有她因惊惧而变得急促的吐息,在耳边回荡。 白雾让穆夕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独自摸索,心头的恐惧在无形中渐渐扩散。 此际,撞入脑海的却是关劲棠粗犷而温柔的笑脸。 「四哥、四哥……」她紧紧环抱住自己,无意识地反覆低唤着。 「嘎——」蓦地,一只寒鸦由林间冲出,打破了山林中异常沉静的氛围。 穆夕华紧绷的情绪在瞬间溃散,一个失神,她的脚不小心绊住树根,整个人顿失重心,顺着山势滚落下去。 她放声尖叫,在失去意识前,耳畔回荡的是自个儿震得山谷四鸣的凄厉惨叫。 丑时,一场毫无预警的滂沱大雨倾盆落下,雷雨交加的轰隆巨响,不绝於耳地加深了今晚不寻常的气氛。 雨幕中,灯火通明的「步武堂」大厅在雁飞影交代整件事的经过后,弥漫着一股窒人的沉寂。 一时间,整个大厅静得落针可闻。 「所以……带夕华上山是你的主意吗?」关劲棠咬紧牙关,内心虽波动不已,却仍尽量保持平稳的嗓音问道。 再度被点名,雁飞影迎向师兄幽深黑眸,心里直打寒颤地急忙否认。「不是、不是,我知道我不可以、不可以带师姐上山,可是……师姐说她好闷,那样子好可怜……我瞧了不忍心,只有、只有允了她嘛!」她的话说到后头,声音趋近低嚅。 看着四师兄脸上欲将她撕吞入腹的可怕表情,雁飞影又自责又担心地皱起一张小脸。 瞧着雁飞影可怜兮兮的模样,关劲棠两道浓眉纠结不展,双眸显露出无尽的担心。 大家都知道穆夕华的身体欠佳,进「步武堂」后,她连离开她居住的跨院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光是想像她在山上可能受到的伤害,关劲棠浑身掠过一阵寒颤,一颗心猛地直往下沉。 「雨下这麽大,可别又淋出病来了。」关劲飞双手环胸,忧心忡忡地喃了句。 「我看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师妹柔若无骨,现在铁定吓坏了。」老七楚亦松焦急地接着开口。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关劲棠脸上的怒气顷刻间消失无踪。 他压抑住被哀愁笼罩的心情,按捺不住地急忙开口。「不能等天亮再行动,我现在就要上山去找她!」一直沉默的封漠扬这时开口说道:「我瞧状况没咱们想的差,那片林子不大,离『思过崖』不远,夕华即使迷失方向也走不出那一区的。」封漠扬个性沉稳内敛,一直是师兄弟们的表率,在诸葛谦与大师父一同到外地办事时,也只有他能临危不乱的处理眼前之事。 「大师兄的意思是分头行动吗?」封漠扬颔了颔首,以纸笔约略画出树林一带的地理位置后,迅速分配人选,做好部署。 「一找到夕华就施放信烟,通知其他人,小九和小十留在堂里等夕华回来,该熬好的药、乾衣服……都要准备妥当。」众师兄弟颔首,不敢怠慢地领命而去。 关劲棠神色不安地望向夜色的茫茫雨幕,思绪犹如脱缰野马,忐忑难安。 不似大师兄乐观的想法,此时关劲棠脑中掠过的,全是因为过度担心而揣想的可怕状况。 夕华……你千万不能有事呀! 忽地,封漠扬侧头瞅着他,安抚的拳重重落在他的肩头。「放心,夕华不会有事的。」这一刻关劲棠才发现,他全身的神经呈现紧绷状态。 老五孙袭欢临离开前,也朝他轻扯唇角。「四师兄,放轻松!」「没事的、没事的!」楚亦松扬拳,了然的捶了捶他的胸口。 关劲棠轻蹙眉头,迎向师兄弟朝他投来的暧昧眸光,原本凝重的神情蓦地转为不解。 古怪!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麽? 「为什麽你们脸上的表情这麽奇怪?」「有吗?」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有志一同地耸肩摊手,露出一脸茫然的神情。 他还想开口说些什麽,兄长关劲飞却呿了他一声。「你磨蹭个啥劲?现下不是得尽快上山,把你最宝贝的师妹找回来吗?」他最宝贝的师妹? 关劲棠有些错愕,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最宝贝的师妹?夕华不是大家的心头肉吗?」他的疑问换来大伙的窃笑,众人脸上笑弧未敛,随即一哄而散,关劲飞甚至夸张地摇头兴叹。 关劲棠怔然的望着师兄弟们充满鼓动意味的诡异表现,不禁有些茫然。 难道……他真的对穆夕华动了心? 第三章 雨势急猛的落下,冰冷的雨珠穿过厚重云层,重重打在姑娘粉嫩的脸颊上,唤醒了姑娘因重重摔落而晕厥的昏沉。 「唔……好痛!」穆夕华吃力的睁开眼,扬手挡去雨水,透过雨幕勉强打量著周遭的情景。「这……是哪裡?」 她努力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跌落在一处布满残叶的青草地上,莫怪鼻息间漫著一股青草味,与残叶的潮腐味。 闪雷穿透乌云,滂沱的雨势将她全身淋得湿透,在有限的视野下,穆夕华隐约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半人高的山洞。 透过雨幕,穆夕华吃力地打量著眼前的情景,洞穴外,尽是布满蘚苔的怪石,洞口攀满了藤蔓与不知名的植物。 她无法断定洞穴裡是否危险,仅凭一股求生的意志力,用尽残餘的力气,吃力地爬进洞裡。 有别於外头雷雨交加的情况,洞穴裡静謐得让人感觉不出一丝生息。 穆夕华蹲踞在洞口不敢大意,直到天际打下一道闪电,划破墨黑天际,照亮了漆黑的洞穴,她才稍稍鬆了口气,让自己往洞穴再挪近一分。 此刻耳底除了淅沥的雨声外,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驀地,一股被遗弃的孤寂感倏地涌上心头,她无助地环臂抱住自个儿,警戒、惊慌地露出一双大眼,默默看著洞外下得滂沱的雨势。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个被宠坏的姑娘。 从小到大,她在家裡被爹娘呵护著,来到「步武堂」后被师兄弟们疼爱著。 穆夕华知道自个儿一直是幸运的,就连现下的情况也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什麼地方摔下,庆幸的是,除了手脚有些微的擦伤外,身上并无其他严重的伤势。 在下著滂沱大雨的山林间,她觅得一处小小的容身之所。 虽然此刻软绵绵的四肢使不出半点力气,衣衫更因為湿透而让她冷得直哆嗦。 她不知道雨停后,师兄弟是不是能找到她、带她回家……然而一想到这些,她又昏昏沉沉地闭上眼,再也无多餘的气力思考。 即便季节已至溽暑,但蓊鬱茂密的森林,入夜之后仍是寒意袭人;再加上滂沱急雨,往前的脚步更加窒碍难行。 眼见时间无情的流逝,关劲棠抹去不断打在脸上的雨水,任由未歇的雨势将他全身淋得湿透,但他仍反覆地喊著穆夕华的名。 「省些力气,雨这麼大,师妹不一定听得见。」為了与雨声相抗衡,关劲飞粗声吼道。 心,隐隐作痛地紧缩著。 光是这场雨,就可以轻易夺去穆夕华的生命,他无法想像,若再这麼拖下去,她还有多少存活的机会! 关劲棠紧抿双唇,紧绷的脸色因為心情沉鬱,冷漠得让人不敢直视。 瞧那双冷眸的杀伤力,关劲飞心头一颤,避重就轻地道:「算了,我再到另一头瞧瞧。」 看著兄长踩过积水的低洼地,关劲棠闭上眼,无计可施。 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他喜欢穆夕华,在她七岁与他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他就喜爱上那个有著柔美笑容的八师妹。 「该死!」似乎要把心裡的紊乱、无助发洩掉似地,关劲棠往身旁虯枝横陈的老树踢了一脚。 也不知是他的力道太猛,还是雨水迫使土石鬆动,一个震动,关劲棠立足之处竟往下坍塌。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瞬间。 「该死!」关劲棠暗咒一声,伸手抓住树根却因气力惊人,硬生生扳断了粗长的树根。 待身子下坠的瞬间,他试图将握在手中的树根插入布满青苔的泥壁当支点,却因泥壁太过鬆软,试没几回,人便坠下地面。 关劲棠无法思考,强大的撞击力让他健壮的身躯只能顺势滚往低处。 过没多久,坚硬的石块阻碍他滚落的姿势,结结实实撞上他的后背。 他痛得闷哼一声,没料到自己的运气会背到如斯地步。 「谁?」 在那同时,一声似被惊醒的发颤软嗓落入关劲棠的耳底。 他怔了怔,正欲开口,对方却早一步抢白。 「谁……谁在洞口?」 听到碰撞声,穆夕华的一颗心提到了喉头,原本神智涣散、昏沉的思绪瞬间提振了数分。 「夕、夕华?」那熟悉、虚弱的轻呼,让关劲棠怔了怔。 「四哥……」当那抹熟悉的低唤从洞外传入时,穆夕华的语气带著些许的不确定。 她怕……怕眼前的一切,是因為她太渴望看见他而產生的梦境。 「是我!」关劲棠强忍住背部的痛意,在哑著嗓回应的同时,趋近的脚步让他看清了穆夕华狼狈、虚弱的模样。 此时她苍白的脸上有几抹泥污,粉色薄唇冻得发青,手脚也因為冷意而微微发抖……顿时心弦一震,胸臆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占据。 「我真的会被妳给气死!」 穆夕华倒抽了口气,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瞬就已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若再找不到妳,我真的会疯掉!」关劲棠紧紧抱著穆夕华发抖的娇弱身子,像是要把她嵌入身体裡一样。 「四哥、四哥……我好怕……」 关劲棠抵著她的额,用温柔的语调反覆安抚著。「不怕,四哥来找妳了!」 「四哥,你怎麼知道我跌下来?」极力忍著泪水,她哽咽地轻问。 他轻抚著她苍白的脸庞,没好气地笑道:「因為我和妳跌到同一个地方了。」 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否认,胸口那股紧扯的感觉是担心她而造成的。 「原来四哥和我一样笨。」唇角扬起涩然苦笑,穆夕华毫无顾忌地紧拥著他,感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 关劲棠刚毅的唇边,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似乎同意她的说法。「下次不准妳再这麼胡来,四哥可不是每次都可以笨得这麼巧。」 她被他逗笑,比花还要灿烂的笑容在苍白的唇边倏然绽放。 关劲棠凝望著她,忘了此刻急迫的情况,被她的笑容深深吸引。 「四哥……你為什麼这样看著我?」在他热切的眸光注视下,穆夕华被他瞧得心底发颤。 「我也不知道……」他伸出手捧著她的脸,吻住那苍白颤抖的红唇。 感觉到他冰冷的唇瓣亲密地贴住她的,穆夕华粉脸泛红,僵在原地,她还清楚听到自个儿的心跳声。 当他的唇缓缓移开时,她力图镇定,不让心中的慌张显露出来。「四哥……你為什麼亲我?」 他闻言一僵,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有些不自在地粗声道:「四哥只是想确定,妳是不是真的在我眼前。」 语落,关劲棠懊恼地蹙起眉,横竖想来,这「确定」的方法充满了浓浓的轻薄意味。 一抹红云再次浮上双颊,穆夕华心想,所以,这应该代表四哥是喜爱她、在乎她的,是吧? 他仅是有些疑惑,还弄不清自个儿的心思,才会露出似窘似恼的表情,是吧? 瞬时,胸口充斥著过多的欢愉,她正想开口说些什麼,却发现她扶在他背后的手心有股黏腻湿滑的感觉。 心头驀地一颤,穆夕华赫然发现,地上已经被关劲棠的血染红一片,令人怵目惊心。 「四哥,你受伤了!」她粉唇轻颤,脸色惨白地颤著声音说道。 关劲棠侧眸看著地上那一滩血,没料到背上的伤口竟会如此严重。 由怀裡取出兄长研製的止血药丸,关劲棠乾吞了几颗才道:「我没事!现在该担心的是妳,浑身冷冰冰的,若再染上风寒可不好。」 迎向他為她担忧的惨澹脸色,穆夕华又急又恼地道:「都流了这麼多血,怎麼会没事?」 他挑眉,瞧著她微蹙的秀眉与担忧的神情,心头漫著股暖意。「四哥先设法生火取暖,其餘的等一下再说,好不好?」 「不可以骗我。」她做出让步,却不允他对自己的伤坐视不理。 他宠溺地轻捏她的俏鼻,喜欢她对他的牵肠掛肚。「四哥不笨,若我真晕了过去,哪能期望妳救我,是不是?」 「就算我没能力,也会拚了命救你!」不愿被人看轻,穆夕华惹人爱怜的小脸上有著坚决。 关劲棠扬唇一笑,心裡透著股暖意。「四哥总算没白疼妳,光凭妳这句话,身上的伤就不痛了。」 明知道他是在说笑,穆夕华仍不禁噗哧笑出来。「哪有这麼夸张!」 他不置可否地耸肩,勉强站起身在洞穴裡搜集了些枯枝,生起一堆小火。 火光一起,关劲棠疲惫而憔悴的脸庞映入穆夕华的眸底,她低下头,愧疚地嘆道:「夕华好像总是给四哥添麻烦。」 「说什麼傻话?」侧眼望著身旁低著头的人儿,他岔开了话题。「先让四哥瞧瞧妳身上的伤。」 她摇了摇头,却固执地想伸手扯开他的衣衫。「你伤得比我重,我要先瞧瞧你的伤。」 向来都是关劲棠怜惜、担忧她的一切,这一刻,即便她的身体因為淋雨、摔伤而感到不适,她也要学他宠爱她一样,不放过这个能為他略尽棉薄之力的机会。 「其实二师兄的药丸已经帮我止住血势了。」极不习惯任人摆布的感觉,他咬了咬牙说道。 她语气柔软,像在说服一个任性的小孩。「就算如此,伤口还是得处理。」 拗不过她的坚持,关劲棠解开墨色腰带,脱下微湿的上衫,任她摆布。 在火光的掩映下,他古铜色的肌肤瞧来健康黝亮,彰显出他结实的身材。 虽然不是头一次看见关劲棠裸著上身,但穆夕华还是抑不住脸红心跳,芳心悸动。 身后一阵沉默,关劲棠忍不住转过脸瞅著她问:「怎麼?伤口很可怕吗?」 她心虚地将视线挪至他的伤口,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呼吸才柔声说道:「没、没有。」 他背上的血口子不大,但皮开肉绽的模样,让人瞧了怵目惊心,但可喜的是,血已止住不再流出。 「是方才跌下时撞伤的吗?」她拣著他衣衫乾净的部分,轻轻拭净伤口周围的血污,低声囁嚅著。 听懂她语调中的浓烈情意,关劲棠拉住她的手,定定的看著她。「别弄了,四哥可不想让这伤口惹来妳的一缸眼泪。」 她气恼地挣脱他的手,难掩委屈的语气有著淡淡抑鬱。「在四哥眼裡,夕华是个啥儿都不能做的病癆子吧!」 「我没有,妳怎麼会这麼想?」浓眉纠结,他语气紧绷地道。 穆夕华眨了眨墨睫,温柔地笑著。「那四哥就把头转过去,别囉哩囉嗦的,碍著我处理伤口。」 关劲棠浓眉微挑,未再多说什麼地由著她去。 她的性子温和,难得会有坚持己见的时候,今儿个竟為了他反常,倒让他胸口满溢著难以言喻的丝丝甜意。 他不否认,他们之间一直有股奇异的感觉随著他们的年龄一同滋长。 此时盪漾在彼此心中的,是不同於童年时的纯真情感,而是跨越师兄妹情谊的男女情愫…… 在他沉思之际,穆夕华已简单地处理好他背部的伤口,覷著他心不在焉的怔然神情。 「四哥在想什麼?」 他拉回思绪,将她轻轻的拉到身边。「忙完了就坐下烤火。」 「喔!」穆夕华轻应了声,柔顺地在他身旁坐下,一靠近他,心安的感觉瞬即升上心头,让她满足的轻嘆了声。 「嘆什麼气?」 「四哥好温暖。」 关劲棠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无法克制自己涌出的情感,也跟著嘆道:「妳真的是被我给宠坏了。」 语落,他张臂将她揽进怀裡。 或许是太过疲惫,早已管不了此举合不合宜,她偎在他怀裡,大方地汲取他身上的暖意,没多久思绪便迷迷糊糊,她又极倦地睡去。 关劲棠侧眸打量著穆夕华熟睡的脸庞,看著她的小手因為熟睡而下意识拉著他的臂膀,自然地亲近他、贴紧他,他心裡便有一股说不出的满足。 她这样偎著他,彷彿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一夜,持续落下的雨,冲激出两人间的曖昧情愫,让情意渐朗…… 天刚破晓,关劲棠在半睡半醒间,感觉穆夕华有些不对劲。 待他伸手一探,立即被她浑身发烫的热度给吓住。 因為高烧,她微啟的粉唇透著死白,气息非常急促。 「夕华、夕华,妳还好吗?」 「四哥……四哥……」听见关劲棠急促的呼唤,穆夕华虚弱得只能挤出这一句话。 关劲棠瞧著她病懨懨的苍白容顏,心裡陡地一阵慌乱。「撑著点,四哥带妳回家。」 「嗯……」她微睁开眼,轻扯嘴角轻应一声后,又虚弱得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顾不得背上的伤及外头的细雨霏霏,他费了些时间穿过青苔林道,找到了连接山洞的小径,迅速背著穆夕华下山。 一个时辰后,看到「步武堂」后门悬掛的风灯,在飘飞的细雨中透著朦朧光晕时,他忐忑的情绪终於稍稍平抚。 深吸了口气瞪著紧闭的门扇,关劲棠哑著嗓吼道:「小九,妳在不在?快开门哪!」 事态紧急,在无人应门而他又腾不出手开门的情况下,关劲棠索性踢开门扇,另闢新路。 「来了——」一直守在后院门边的图定光慢半拍地到来,一见两片门扇壮烈牺牲,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在四师兄頎长的狼狈身影欲消失眼帘之际,他才猛地回过神冲回主屋唤人。「回来了、回来了!四师兄和八师姐回来了。」 未消半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过后院,直往穆夕华的小院而去,转瞬间,姑娘的寝房已挤满了人。 担心了一整夜的诸葛夫人一见甥女平安归来,欢喜得落下泪来,除了感激老天庇佑外,心裡对关劲棠更是多了分喜爱。 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好,自小就比一般师兄弟亲近,若真能凑成对,倒也不失為一桩好事。 见他杵在甥女的床榻前不肯离去,诸葛夫人出声劝道:「阿劲,你也累了一整夜,先去梳洗、上药,这裡有我们看顾著。」 「她……还烧著。」顾不得一身污泥的狼狈样,他逸出一抹颤嗓,沉声开口。 诸葛夫人闻言笑了笑。「老二已经到城裡请墨大夫过来了,夕华这一身湿,总得先清理、清理,换上乾爽的衣裳,好让大夫诊治不是吗?」 艳无敌紧接著笑道:「是呀!快去、快去,若你真病倒了,可就管不著我们怎麼对待八师妹囉!」 关劲棠哪裡听不出三师姐话裡的调侃,虽然嘴角依旧紧抿著,但烦躁的情绪倒是被艳无敌深具安抚作用的笑容给平抚了。 在关劲棠挪移脚步要离开时,诸葛夫人扬声斥道:「还有,不只阿劲,你们嫌屋子不够小,还一个个挤进屋子裡做啥儿?」 「我们关心师妹嘛!师娘好兇。」 艳无敌没好气的看著师兄弟们,领著师娘之命,一干人不得有异议,全都被请出寝房外。 而眾人原本提著的一颗心,终於在穆夕华歷劫归来的那一瞬落了地。 只是这一刻谁都不知道,穆夕华这一病,竟教天地都变了色,更為「步武堂」带来前所未有的「浩劫」…… 第四章 雨过天晴,微风轻掠过穿廊,轻轻的将檐角残留的雨珠吹斜,倏然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啪答、啪答的逗趣声响。 关劲棠杵在床榻边,打量著她苍白而虚弱的模样,侧过头问:“墨大夫还没回来吗?” 穆夕华的额上覆了条冷帕子,无一丝血色的脸庞几乎就与那帕子一样,白得吓人。 在大夫未赶来之前,雁飞影不断替穆夕华更换额间的冷帕子,期望能让热度先退烧。 “二师兄说墨大夫上山采药去了,最快也要明早才能回到城里来。” 穆夕华待在“步武堂”的这些年来,不管大病小病,全是由城里“药集庐”的墨问春大夫所负责。 经年累月下来,因为穆夕华的关系,墨问春便成了“步武堂”的专属大夫。 心思一转,关劲棠眉峰紧拢,沉声间道:“不成,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到城里去请别的大夫。” 在他欲转身出门的那一刻,雁飞影扬声制止。“四师兄不急、不急,二师兄说他与墨姑娘一同开了几味药,现下正在煎药,药一熬好便可让师姐服下。” 关劲棠停下步伐,倏地回身。“什么?小黑妖?” 他知晓墨芯悦是墨问春的独生女,自小研读医学,只是这些年来,她与喜爱钻研药理、自研药膏的兄长一向不合。 两人打从认识第一天起就斗得天翻地覆,他不认为墨芯悦会突然善心大发的与兄长一同配药。 他越想越觉得古怪,他怎么舍得拿宝贝师妹的性命开玩笑。 “不成,这两个人我信不过,我还是到城里走一趟。” “依墨姑娘的医术看来,配一碗退热的药应该不成问题吧?”不明白四师兄为何忧心,雁飞影不解地开口。 “我怕的是二师兄把你师姐当小兔儿,若真吃出问题来,谁负责?” “嗯,也是。上回小十喝完二师兄的药,病好是好了,但全身起了红疹,虽不碍事,但还是挺吓人的。” 极具研药精神的关劲飞调配过不少特殊功效的药膏,但相对的,也有不少人在他手下“壮烈牺牲”。 两人达成共识後,决定不让穆夕华喝下那碗药汁。 只是他们万万没料到,当煎好的药一送到他们师娘一诸葛夫人手上,那碗由关劲飞调配的药,早己让穆夕华喝下。 当关劲棠带著大夫由城内快马赶回时,他险些没气得昏倒。 知晓关劲棠将穆夕华疼人心坎,诸葛夫人出声安慰道:“别担心,阿飞配的这药方功效不错,才不过半个时辰,发了汗,烧也退了。” 她的夫婿总抱怨,入“步武堂”的弟子总是一个比一个还怪。 有不是道士却沉迷捉妖法术、也有非大夫却喜爱钻研药理的习武之人。 这些弟子怪虽怪,却总是让堂里热闹非凡。 现下瞧来,弟子们在武艺增进之际,能发展各自喜好,似乎也没啥不好的。 瞧!在这节骨眼上,精通医理的关劲飞可就派上用场了。 关劲棠挑了挑眉,缓步踱近榻边,觑著榻上人儿不再惨白的脸色,沉郁的面容登时和缓下来。 目光瞥向关劲棠,诸葛夫人圆融地笑道:“不过,既然请了大夫,就让大夫把把脉,也好让咱们安心些。” 在大夫诊察的这段时间,房里呈现短暂的寂静。 直到大夫为姑娘把过脉,不疾不徐的宣称一切无碍後,屋里、屋外候著消息的师兄弟们,终是松了一口气。 “老二,真有你的!”封漠扬大感佩服地赞道。 关劲飞闻言,挠了挠下颚黑粗的短髭,毫不谦虚地朗声道:“好说,好说。” 这时杵在一旁的图定光发出抗议的语调。“二师兄不公平,为啥上一回我喝了你的药,连出了两天红疹;这次给师姐的药就那么有效,随即药到病除?" “唉呀,你这小十怎么小鼻子、小眼睛的?你八师姐的病若好了,难道你不开心吗?没大没小的,净说些浑话。”雁飞影扬指点了点他的额啐道。 图定光被戳得痛了,抱著头哀怨地咕哝著。“跟二师兄抱怨一下麻!我可不想每次都当二师兄的小兔儿,屡次遭殃。” 他这饱含凄惨的语句一落下,众人管不住的哄声笑开。 不过笑声方起,一抹示意众人安静的嘘声便适时响起,众人无须回头,便知那警示出自於谁。 封漠扬率先开口。“我们先让师妹好好休息,等她醒了再过来同她聊天。” “那我和三师姐到厨房熬白粥,等八师姐醒了就可以吃。” “唔……那我再去煎一碗药好了。” 未多时,聚集在小院的人做鸟兽散,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连诸葛夫人也识趣地走出寝房,让关劲棠胸口滔滔不绝的宠爱,得以倾注在佳人身上。 ※※※热书吧(.im126)※※※热书吧(.im126)※※※ 当师兄弟的哗然散去,穆夕华的小院恢复原有的宁静。 关劲棠坐在榻边,一瞬也不瞬地凝视著躺在榻上的娇小人儿,惶然的心思终於稍稍平缓。 打从发现穆夕华在他的保护下还染了风寒,他心里的自责便没停止过。 他以为在他的羽翼护卫下,可以把她保护得很好,可以让她不受一丁点伤害,却没想到,状况依旧脱离他的掌握。 在关劲棠暗自懊恼之际,一抹模糊不清的嘤咛拉回他恍然的思绪。 “热……好热呀……”下意识拉开领口,穆夕华难受地轻吟出声。 汗湿的单衣紧紧黏贴在她雪白细致的肌肤上,清楚勾勒出她小巧浑圆的胸形,在她不安的扭动下,让微敞的衣襟,更加遮掩不住诱人的春光,撩人心弦地吸引著关劲棠的视线。 “轰”的一声,关劲棠气息一窒,蓦地感到下腹窜过一股热流,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如何能止住眼前诱人的魅惑? “好热……” 当穆夕华痛苦难忍的轻吟再次逸出,关劲棠浓眉微拧,气恼自己的思绪。 他已不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不懂自己怎么会对他最爱的师妹,产生如此邪佞的遐想? 抑下狂野的心跳,他试图保持冷静地徐声说道:“好、好,四哥先帮你把汗擦乾。” 关劲棠起身取来帕子,轻轻拭去她粉白额间不断沁出的汗珠,安抚道:“忍著些,发过汗後,身体很快就会好了,四哥帮你倒杯水,好不好?” 映入眼底的影像有些模糊,穆夕华的长睫扬了扬,神智仍然混沌。“四哥,我们回到堂里了?” “嗯!你还受了风寒,发著高烧。”黑眸避开她因为热意而泛著红晕的小脸,关劲棠走向雕花圆桌前,藉著倒水掩饰内心的悸动。 穆夕华颔了颔首,原本混沌的意识因为身体产生怪异的感觉而逐渐清醒。 她感到此时体内有一股莫名的气流在四肢百骸流窜,仿若刚被注入真气般,充沛的力量在体内窜动著。 她全身躁热,情况越来越诡异……体内的气流太猛、太刚,只觉得自个儿涨得似乎要爆裂开来。 难道这一切只是因为发烧引起的症状? 趁倒水之际,关劲棠连灌了三杯水,心头的情炽火焰才一点点消退,让他恢复原有的冷静自持。 “现在觉得怎么样?” 关劲棠扶起她,拿起一颗绣枕垫在她的後腰,让她舒服的倚靠後才将水杯递给她。 她捧著水杯,轻蹙眉,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 关劲棠不疑有它,只将她恍然的神情视为大病初愈的虚弱。 看著她乖乖的将水饮尽,关劲棠又道:“饿不饿?四哥到厨房帮你端粥,让你暖暖胃。” “我吃不下。”体内的躁热并没有因为一杯水而舒缓,她开口再要了一杯水。 既然一杯水抑制不了体内的躁热,或许多喝几杯就没事了吧!穆夕华天真的想著。 关劲棠接过水杯,蹙起两道浓眉忧心地问:“怎么会吃不下?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她疑惑地微侧过脸,若有所思地喃著。“好热,感觉身体怪怪的。” “不会又发烧了吧!”端详起她的气色,关劲棠伸出手探了探她秀白的额际,深怕热度再度升高。 看著他的浓眉因此蹙拢起来,穆夕华有些欣喜^^,原来她的事能牵动他的心呢! “依我看,得让二师兄再帮你煎一碗药。”虽然她额际的温度如常,关劲棠还是不放心地开口。 “我没事,只是有些倦了,四哥别为我折腾了。”怕他担心,穆夕华故作轻松地勾起嘴角,努力绽开一抹笑意。 她的笑又柔又甜,惹得他粗犷的俊脸漫过一丝不自在的赧然。“你说什么傻话呢!” “为了我,四哥脸上的胡髭已经长得乱糟糟了。”扬手摸了摸他下颚冒出的青髭,穆夕华看著他透著股落拓气息的模样,若有所思。 这一个无心的举动,毫不留情地摧毁关劲棠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欲火。 他情难自禁地握住姑娘的柔荑,气息粗重地哑声道:“我会被你给害死!” “什么?” 穆夕华还没细思他那一句话的涵意,男子温热的唇便已由手心游移圣她热烫的脸蛋上。 “四哥……”她羞红了脸,被他脸上粗刺的胡髭给蹭得又掻又痒,她躲著他的唇,咯咯地频笑出声。“别……这样好痒……” 不让她逃避,关劲棠含住她微启的樱唇,由轻柔细啄逐渐加深,撷取属於她的甜蜜。 好不容易结束了缠绵的吻,关劲棠气息紊乱地抵住她的额际。“夕华,你愿意让四哥照顾你一辈子吗?” 坚定的问句在她的耳畔回荡,穆夕华被吻得昏昏沉沉,根本无法思考。 “什、什么?” “我说——” “四师哥,粥熬好了,你要唤师姐起来吃吗?" 图定光由屋外传来的声音打断关劲棠欲表明心迹的话语。 穆夕华回过神,猛地推开关劲棠快贴近她胸口的身躯。“小十要进来了!” 当穆夕华的软嫩小掌落在关劲棠结实胸前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气倏地朝他直击而去。 关劲棠还来不及运用内功相抗衡时,那突如其来的刚猛掌力,已将他震退足有百步远。 这一掌力道强劲,让关劲棠的身子直撞上前来送粥的图定光身上,登时两人的身势犹如弦上箭,在撞毁门扇後,同时震倒在小院外的月洞前。 穆夕华摊开双掌,仍透著余劲的掌心微微颤抖著。 那可怕的力量竟出自她体内?为什么会这样……穆夕华的脑袋瓜一片空白地傻傻喃著。 ※※※热书吧(.im126)※※※热书吧(.im126)※※※ “砰”的一声巨响,月洞前堆著两团人球。 “哇呜呜——我要被压死了啦!”被高大健硕的关劲棠压在身下,图定光发出凄惨的闷声哀号。 关劲棠一愕,连忙挪开身子,拉起他问:“没事吧?” 所谓“飞来横祸”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图定光被撞得头眼昏花,不仅分不清东南西北,两条腿更是软绵绵的站不住,只能杵在原地晕晃著。 “小十,你没事吧?”关劲棠双手扶住他的肩头、稳住他的身躯,蹙著浓眉急声问道。 “唔……”因为重击而找不到焦距的豆眼儿,好一会才落在关劲棠脸上,他傻傻的扬唇一笑。“四师兄!” 关劲棠拍了拍他的脸问:“回神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图定光沾了一地灰的脸,思绪依旧茫然。 双掌迅速落在他的四肢检查他受伤的程度,关劲棠轻敛浓眉。“自己甩一甩、动一动,若没事就先到一旁坐著休息。” “喔!”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图定光的思绪仍神游太虚,他飘飘然地在穆夕华常坐的位置上坐下,仍未回过神来。 确定他无大碍後,关劲棠抚著心口闷哼了一声,霍地呕出一口血。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胸口凝滞一股郁结之气,若不是他的内力深厚,方才穆夕华那一掌,绝对足以让他筋骨断裂,立即毙命。 见关劲棠的衣襟处被鲜血染成一片,原本伫立在门边的穆夕华又惊又惧地朝他奔去。 “四哥!” 关劲棠身上的血色似一把炽火,烙进眸底、烧至心房,狠狠刺痛著她。 她竟然伤了她最爱的四哥…… 关劲棠抬起脸,迎向穆夕华瞬间死白的脸色,眸底尽是迷惘。 太不寻常了,就算是艳无敌也不见得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为什么柔弱的穆夕华身上会有如此劲力? 一时间,他恍然大悟。 “夕华,你到底怎么了?" 穆夕华瞅著他,心里的不安就像浪潮般,无情地朝她涌来。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醒来後就觉得身体好热、好热……刚刚我只是轻轻推了你一下,没想到、没想到……” 体内那强大的力量击得她方寸大乱,她惶然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助的泪水再也不能控制地滑落脸庞。 关劲棠闻言,神色愀然一变,打了个寒颤。“难道……是药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要让你受伤……四哥,对不起、对不起……”她咽声喃著,自责、恐惧与无助的情绪瞬间表露无遗。 看著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关劲棠哪里舍得怪她。 顿时,心揪结紧缩,他心疼地将她轻拥人怀,以低哑温柔的声调安慰著她。“别怕,有四哥在,没事的!” “四哥……”穆夕华埋首在他的胸前放声哭泣,因为闻到鼻息间萦绕的血腥味及关劲棠对她的体贴、怜惜,泪水再次决堤。 “傻姑娘,会有办法的,没事的!” 关劲棠捧起那张被泪水纵横得一塌糊涂的脸蛋,呵护地吻去悬在墨睫上的晶莹泪珠,冀望属於他的安定气息,能藉由亲吻,渡入她的口中,渗入她的心里…… ※※※热书吧(.im126)※※※热书吧(.im126)※※※ 好不容易将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哄上床休息,关劲棠杵在床榻边,凝望著那娇弱的熟睡容颜,许久之後,才直接奔往练武场上找兄长关劲飞。 此时几个师兄弟正在练武场上比画、较量。 关劲飞一见著弟弟,停下手中的动作,豪迈地拭去脸上的汗,扬声问道:“阿棠,师妹怎么样了……你衣衫上沾了什么,怪吓人的。” 直接略过他的问题,关劲棠刚毅的脸庞带著骇人的神情。“你给师妹喝的药里放了什么?” 闻言,心头一颤,他那比关劲棠粗犷几分的浓眉略往上挑。“怎么了?” “药有问题!”他紧握著拳,用力挤出这一句话。 “你说什么?”关劲飞不敢置信地再问一次。 十指扣住兄长的壮臂,低声的咆哮在他喉间滚动。“师妹吃了你的药後,身体出现很大、很大的问题。” “不可能出差池的!那碗退烧药的成分全是普通的药材,小黑妖说师妹的身体不好,所以多加了几味强身健体的药草……” 蓦地,脑子里轰然作响,额际滑下一道冷汗,他踉跄一步,噤了声。 难道……小黑妖为了报复他,给了假药? 不可能、不可能的!这小黑妖虽没半点品德可言,但至少尚有行医者的良心,再说,师妹与她无怨无仇,她更不可能故意配错药加害於师妹。 面色凝重地觑著兄长阴情不定的表情,关劲棠双眸里燃烧著愤怒的火焰。“关劲飞,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感觉到弟弟强烈的冷戾情绪,关劲飞迭声说道:“冷静、冷静!”深怕对八师妹有著莫名情感的双生子弟弟,会因为过度激动而掐死他。 关劲棠目光炯峻地撇著唇角反问:“怎么冷静?我胸口这一滩血,是被师妹打伤的。” “怎么可能?!”关劲飞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愕然开口。 穆夕华自小体弱多病,这是自她入堂来,人人便知道的事实。 在几年的调养生息下,她的身子骨虽有较以往健康一些,但也鲜少参与堂里的练试活动。 若要把天生气力非凡,自小对运气、调息、控劲颇有心得的双生子弟弟打到吐血,那需要多强的神劲? 关劲飞斩钉截铁地开口。“不!这是不可能的。”横竖想来都是无稽之谈。 “小十可以作证,或者你可以到师妹的小院,让她轻轻的推你一下试试?”他冷眼睨著兄长,冷酷的眸光恨不得能瞪穿他似的。 弟弟的表情太过认真而冷峻,逼得他不得不正视其中的真实性。 “该死!我去把墨芯悦那只可恶的小黑妖找来!”语落,关劲飞怒不可抑地夺门而出。 看著他莽撞而去的身影,关劲棠掐了掐眉心,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 第五章 穆夕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待她醒来後,圆桌上的烛火将尽,跃动的火光带出一道伏在圆桌上的身形。 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眼前的情景,穆夕华仿佛教人扼住了喉咙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心却被一种莫名的温暖充实著。 她何其有幸,能遇到如此珍惜她、宠爱她的男子啊! 见窗外天光渐亮,穆夕华蹑手蹑脚的下了榻,随手取了件氅衣,轻轻覆在他的宽肩上。 将残的烛光,不安地跃动在关劲棠轮廓分明的俊颜之上,那两道紧蹙的浓眉,堆蹙著疲惫的痕迹。 穆夕华怔怔地看著关劲棠沉睡的脸,心情益发沉重。 他连睡著时也显得如此忧郁,是为她的事感到操心吗? 怕吵醒他,穆夕华伸出纤指,轻轻地抚过他紧蹙的浓眉,轻声喃著。“四哥,对不起呐!” 语落的同时,猛然袭来的心酸让她咽然,她深吸了口气,不敢久待在屋子里,便悄悄地推门而出。 黑夜苍穹渐露微白,拂晓的晨曦,空气中透著一股凉意,她不觉得冷,反而有股神清气爽、通体舒畅的感觉。 “难道二师兄的药真的改变了我的体质?”她轻蹙蛾眉,兀自怀疑地喃喃自语著。 从喝下二师兄的那碗药开始,体内有股充沛的暖意流窜四肢百骸,病佩佩的感觉也在无形中消散。难道她自此摆脱虚弱的体质,成了个健健康康的“怪力”姑娘? 思及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矛盾得不知道自个儿是该喜还是该忧。 暗自叹了口气,她轻颦著眉,若有所思地独坐在梨树下的小石凳上发呆。 晨光渐亮,散布天空的几颗星子渐隐,微风拂过,轻轻的掠过树间,映得一地树影晃荡。 那情形一如她此刻的心境一不安且恍然。 “怎么一个人坐著发呆呢?” 在她思绪流转之际,一件外褂轻轻落在她纤弱的肩头上。 下一瞬,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随著外褂扑鼻而至,穆夕华的唇角扬起淡笑,侧过螓首柔声问道:“四哥不多睡一会儿吗?” 衣上残留的余温像厚实温暖的胸膛,缓缓穿透她的肌肤、筋骨,煨得她的身子暖呼呼的,那温暖、那味道,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关劲棠缓缓地扳过她的肩头,轻蹙著眉间:“那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昨儿个睡了好久,也睡够了。”刻意忽视他紧绷的神情,她轻努起唇,仰著头柔声抗议。 关劲棠不放心地叮咛。“你要多休息。” 担忧的嗓音响起,显然有人不认同她的说法,她叹了口气,闷闷地道:“我没事,现在精神好得很。”不置可否地微挑浓眉,他加重落在她纤肩上的力道,无比慎重地开口。 “再怎么好,还是得请大夫再为你诊诊脉,我才放心。” 即便她的体内多了股“怪力”,但那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便会随风而去,他哪里能相信她现在好得很? 感觉到关劲棠落在她肩上的手,穆夕华眼底掠过一丝惊愕,单薄的娇躯瞬间紧绷,昨儿个不好的回忆也一一回笼一 “四哥,别、别碰我……”她无奈地开口,浓得化不去的忧郁在她雅致的眉心堆叠著。 那感觉犹如一场恶梦,至今回想起仍让她心有余悸。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关劲棠沉默了半晌,继而道:“昨天的事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 “但我还是让四哥和小十受伤了……”天知道,她会有这么一天。 向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竟可以素手推飞两个大男人……思及此,当惯了弱者的她,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轻易释怀。 “傻姑娘,我和小十都没事。”为了不让她太过自责,关劲棠慢条斯理地开口安抚道。 穆夕华深吸了口气,语气幽幽地问:“那你的伤……”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师父曾授与他们一套治愈内伤的心法,相信在几次调息後,胸口那郁结之气很快就会消散。 虽然可以猜到他的反应,穆夕华仍是轻垂眸,低声叹息。“我真的会被四哥给宠坏。” 他不否认,宠她已非一日、两日之事,此点无庸置疑。 “时辰差不多该用早膳了,你进屋梳洗一下,晚些我差人帮你送过来。” “不要!”他蹙起眉,一脸沉郁。“别告诉我你又没胃口。” 水红的唇微抿著,她瞠了关劲棠一眼,忍不住反驳。二个人吃挺闷的,我已经好久没和大家一块儿用膳了,我今天精神很好,想和大家一块。” 她一直很喜欢师兄弟间如亲手足般欢乐的气氛。 只可惜她的身子骨一直不好,除了年节的大日子外,她鲜少有机会与众人一同用膳。 这……一直是她心底的遗憾。 也不知是她脸上的表情太惹人怜悯,又或者他根本拒绝不了她的请求,关劲棠沉吟了片刻才道:“真拿你没办法!”她仰起小脸,以期待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那……可以吗?” “四哥只等你一盏茶的时间,逾时不候。” 趁这时间,他也得回他的寝屋换去这一身衣衫,到井边简单冲个冷水澡,再与她一同到膳厅用膳。 “谢谢四哥。”穆夕华闻言,开心地扑进心爱男子的怀里,准备在他刚硬的脸庞印上一个轻吻。 岂料,她的动作有些急躁,出於直觉的动作因为在“怪力”的作用下,直接将眼前健硕修长的男人给扑倒在地。 “这么心急,四哥会承受不住的。”紧盯著把他压在身下的娇媚人儿,关劲棠戏谑地开口。 这情形虽与昨儿个一样突然,但他偏好被心爱的姑娘扑倒、压在身上的感觉。 当这个念头掠过,关劲棠不由得感到啼笑皆非。 显然太过喜欢、恋上一个人不是一件好事,再理智的人也会被其中的甜蜜给冲昏头。 但他似乎被小师妹的“怪力”折腾得挺快乐的…… “我……才没有……心急呢!”柔美的脸容一怔,白嫩的小脸瞬即染上红晕,娇声辩解著。 他温热的大掌抚上她如白脂般莹润的脸蛋,嘴角扬起一抹淡笑。“那就算四哥心急好了。” 他体贴地将错揽上身,却惹得穆夕华更加羞恼。 “四哥别再笑我了!”她瞠了他一眼,忍不住抡起秀拳,却又顾忌著自个儿的力道,犹豫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瞧她懊恼的可爱模样,关劲棠半开玩笑地轻拧她的鼻,失笑道:“小师妹别怒呐!” 敏锐地察觉到关劲棠刻意缓和气氛的情绪和语调,穆夕华无限感触地问:“四哥,你是故意逗我开心的吧!” 没料到会被识破,他怔了怔,半晌才扯起唇,露出无奈的浅笑。细细品尝著心里的感动,穆夕华俯下头轻啄他微扬的嘴角,咽声道:“四哥,谢谢你。” 当她那轻软的吻落下时,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全身精壮的肌肉瞬间绷紧。 察觉到他的反应,穆夕华将脸蛋埋在他的颈侧,耳语轻柔。“四哥,夕华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关劲棠不敢置信地瞠大眼,过了好半晌,刚毅的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表情。“你怎么又抢我的话了?” “什么?"她无辜地眨了眨眸。 “夕华,你愿意让四哥照顾你一辈子吗?”他把昨儿个她未听清楚的话再说了一回。 “四、四哥……”心湖泛起一圈圈带有甜味的涟漪,她惊愕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傻姑娘。”关劲棠捧住她的粉颊,无法抑制心底深刻的悸动,光明正大地掠夺眼前那张柔软的小嘴。 穆夕华柔若无骨地偎著他,任由两唇相衔的蜜味,缓缓渡入她的口中,甜了她的心。这一刻,她暂且忘却自个儿的怪病…… ※※※热书吧(.im126)※※※热书吧(.im126)※※※ 早膳时分,“步武堂”的膳厅因为堂里人口众多,以往用膳时分,一贯的吵闹嘻笑会由练武场上移至餐桌上,让整个膳厅呈现无比热络的气氛。但今晨膳厅里的情形有些反常,气氛静谧且少了往日的热络。 当关劲棠与穆夕华同时出现在膳厅时,雁飞影诧异地间:“师姐?你怎么下榻了?”众人闻声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此时应该卧病在床的姑娘。 “我今儿个精神好些了,所以想同大夥一起吃饭……咦!怎么不见二师兄?”轻蹙著眉收回张望的目光,穆夕华不解地问。 她这话一问出口,热络的膳厅忽然安静下来。 其实早在昨日,关劲飞便因“怪药”事件,而被诸葛谦惩罚得上山面壁思过。众人深知穆夕华善良的个性,为了不让她心生自责,纷纷避开她的眼神,埋头用膳。 察觉到突然沉滞的气氛,穆夕华语气幽幽地问:“二师兄怎么了?为什么大家的反应这么奇怪……” 她等了许久却无人回答,那闪避的态度让她意会到,关劲飞定是因为“怪药”事件而遭受处罚了。 不让她多加揣测,诸葛谦脸色微凝。“别忙著找人了,先坐下来用早膳。”按捺著心中的激动,穆夕华急忙地问:“舅父,你处罚二师兄是不是?” 诸葛谦也不多说,坦率地点头承认。“是,我罚他上山面壁思过。” 心中无比震撼地望著诸葛谦,穆夕华心里既懊恼又难受。 在“步武堂”里,人人疼她、宠她,所以她相信二师兄绝不是有意要让她喝下“怪药”,他的出发点是善意,偏偏她又害他受罚。这教她如何能安心呢?“舅父……那不关二师兄的事,是当时的状况太紧急,二师兄才会……” “夕华,不用说了。”诸葛谦柔和地打断甥女的话。“你二师兄该受点教训才会懂得收敛。” 从关劲飞沉迷研药开始,他几乎要怀疑“步武堂”已成了药铺,而非武堂,空气里无时无刻不弥漫著各种草药味儿。 再说,医理是博大精深的学问,岂容他胡作非为? 今日尚未断定甥女因为那碗怪药造成多严重的病症,但在徒弟未捅出更大的楼子前,身为师父的他,自觉该给弟子一个自省的空间。 “舅父……”她为难地抿著唇,无法说服自个儿接受舅父惩罚二师兄的决定。 诸葛夫人瞧她内疚的模样,连忙打圆场。“夕华乖,听你舅父的话,别管你二师兄了,先坐下来用膳。” “唉呀!师姐别担心,不过是面壁思过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雁飞影豪迈地安慰著,得意忘形的模样,俨然忘了她也是让穆夕华染上怪病的始作俑者之一。 “是啊、是啊!先填饱肚子,顾好你的身体最重要。” 在师兄弟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安抚下,穆夕华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沉下俏脸,原本平静的心情被这事儿一折腾,一时间竟也没了胃口。 关劲棠仅从她一个颦眉的小动作,就看透她此刻的想法。 他叹了口气,不让她继续沉浸在郁郁寡欢的情绪里。“是你说要和大夥一块用膳的,快吃吧,要不下回不允你的要求了。” 不容抗拒地将筷子塞进她手里,他没好气地开口。 穆夕华瞥了眼身旁的男子,感到又气又苦,没料到他会拿早上央求他的话来堵她。而教他这一说,她反倒像是个乱使性子、爱闹脾气的小姑娘了? 穆夕华越想越恼,下意识把手中的筷子当自个儿的手指,不安地拧绞著,浑然不觉手中的筷子已被她的“怪力”给折腾得扭曲变形了。 “师、师师师姐,你还好吧?!”不经意瞥见穆夕华手中的筷子,图定光瞠目结舌地咽了咽口水,颤声问道。 “步武堂”的筷子向来奇特,是诸葛谦为了训练弟子的指劲、掌力、臂力,特地差人制作的。 手中的铁筷或轻或重,皆以入门时间及功力深厚决定。 “嗄?!”待穆夕华回过神,才发现手中的筷子已成了麻花卷。当那泛著银光的麻花卷刺眼地映入众人眼底时,极具默契的抽气声瞬间四起。 他们、他们……是不是还没睡醒?眼前柔美纤弱的穆夕华,竟徒手将手中的铁筷子给拧成麻花卷? 面对众人惊诧的注视,穆夕华脸色惨白地紧抿双唇,嚅声道:“抱歉……我、我……” 见她有如惊弓之鸟,关劲棠心底闪过一丝怜惜,率先回过神安抚道:“别慌!四哥再帮你拿一双筷子。” 她咬咬唇,小心翼翼的道:“我看……我还是回小院吃好了。” 深怕瞧见众人惊愕与关注的复杂神情,穆夕华突然後悔自个儿唐突的决定。 “夕华,坐下。”诸葛谦不容置疑地沉声开口。 极力压抑心里想拔腿就跑的冲动,穆夕华为难地望著诸葛谦。“舅父……”“舅父得知道,阿飞的药究竟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逃避,不会有答案。”暗暗抑下心里的震惊,诸葛谦不容反驳地道。 虽然方才已见识到甥女徒手将铁筷子扭成麻花卷的蛮劲,但他还是无法了解存在甥女体内的“怪力”到底有多惊人。 唯有透澈了解才能助她控制体内的“怪力”。 “是呀!是呀!师妹放心,师兄们会帮你的!” 师兄弟们撤去惊骇的神情,力挺到底地齐声说道。 这一刻,穆夕华深深感受到眼前的同门之爱,心里有著说不出的感动。 不能逃避、绝不能逃避!或许情况并不糟,穆夕华心中响起幽幽的叹息,一遍遍这样说服著自个儿。 第六章 然而,在穆夕华感动之余,孙袭欢却不忘调侃地笑道:“虽然师妹眼底只有四师兄,但可不是只有四师兄关心你喔!” 明知道孙袭欢是有意逗她,穆夕华还是双颊染晕,长睫低垂,抑不住娇怯地瞠了他一眼。“五师兄在胡说什么……” “唔……五师兄是胡说吗?”孙袭欢故作轻佻地挑起八师妹柔美的下颚,故意逗弄著她。 不可否认,他爱极了八师妹脸上漫著窘意的可爱模样。 一遇上关劲棠以外的男子,穆夕华就僵直身躯,一动也不敢动地赧声道:“五师兄……你别这样!” 薄唇勾起玩味的笑,孙袭欢无动於衷,附在她的耳畔,用暧昧的呢喃,继续逗弄著她。“好、好,五师兄不闹你,要不闹过火了,你四哥可是会扒了我的皮,是不是?" 他那暧昧的话语,登时让穆夕华嫩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五师兄你好讨厌!” 她又羞又恼地将他推开,俨然忘了自身“怪力”的无敌威力。 果不其然,受害者孙袭欢在毫无预期的状况下被一把推开。 仅是一瞬,他感觉到身子不受控制的直往後退,惊吓的尖叫声由他的口中爆吼出来——“哇啊一师妹一你一好一狠狠狠一的一心呐呐呐一余音绵延至天边,直到消声匿迹。”顿时气氛……有点儿冷飕飕。 图定光急忙地跑到膳厅门口,远眺前方,心想,不知道五师置被八师姐的“怪力”震飞到哪儿去了? 一意识到自个儿又闯了祸,穆夕华娇柔的容颜上闪过阴霾,她杵在原地,自责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间仿佛静止,众人的笑容因为再一次亲眼目睹“异象”而倏然消失,寂静的膳厅里独留愕然的表情与抽气声。面对眼前这让人难以接受的状况……众人皆无言以对。 他们心目中柔美的小师妹已不复存在…… 在此同时,一抹背著药箱的身影落在“步武堂”前。 那人正是“药集庐”的墨问春大夫。 在他准备叩门时,“轰”的一声巨响,“步武堂”右半边的门扇被一物撞破,仅剩木板残屑散落一地。 墨问春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瞪著落在脚前的物体,好半晌才惊诧地认出对方来。 “阿欢,您几时变得这么客气了?” 如此卑躬屈膝的迎客方式,让墨问春惶恐不已,赶紧伸手要扶起趴在地上的孙袭欢。 以著诡异姿态落在地面的孙袭欢抬起头,冲者墨大夫逸出“嘿、嘿”两声乾笑当作回应後,便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热书吧(.im126)※※※热书吧(.im126)※※※ 知道女儿的配出了“怪”问题,墨问春一回到城里,立刻快马加鞭来到“步武堂”为穆夕华诊察。 谁知他脚步才踏进“步武堂”,立即见识剑穆夕华的“怪力”有著何等惊人的威力。 於是他二话不说,在诸葛夫人的引领卜,赶紧加快脚步,进入穆夕华的闺房看诊。 凝神端详穆夕华的脸容,墨问春心里为之愕然。 不过才短短几日的时间,姑娘的苍白与虚弱已不复见,此时,红润的脸色瞧不出半点往日病态的模样。 一番寒暄後,墨问春便迫不及待地为穆夕华诊脉,问了她这几日来的状况後,便闭上眼,单手抚须,一言不发的陷入沉思中。 登时,屋子里陷入一片窒息的沉默中。 转眼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关劲棠忍不住开口问道:“墨大夫,我师妹的病况如何?” “怪!”墨问春摇头叹息道。听闻他的话,穆夕华柔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她故作镇定地问:“没得治是吗?" “穆姑娘的脉象十分平稳,神旺气足,俨然已摆脱当日因为体虚造成的虚紊脉象,这算是好现象,只是…”墨问春两道灰眉因为思索而紧蹙,停顿良久的语句,著实吊人胃口。 “只是怎么样?”关劲棠蹙了蹙浓眉,耐不住性子地想知道,他未尽话语後的答案。 “由脉象瞧来,穆姑娘仅是神旺气足,照理说,不该产生那怪力才是。”似乎已习惯关劲棠紧张师妹的模样,墨问春抚著胡须笑道。 能轻而易举把一个武功高强的大男人打飞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是像穆夕华这样柔弱的姑娘。 为何“萝玉草”能让人的体质产生如此诡谲的异变?这让行医多年的墨问春,对穆夕华身上的异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穆夕华闻言,眸光黯淡。“这么说来,墨大夫也没法消除我体内的怪力喽?"她轻叹,思绪复杂繁乱,实在不知道该怜自个儿或该叹上天有意捉弄。 “还说不准,我得再好好瞧瞧我家悦儿开给你的药方,以及详研萝玉草是否有世人未知的药效。” 这病症他未曾遇过,对身为大夫的他而言的确是个挑战。 关劲棠敏锐地点出重点。“所以……问题可能出在萝玉草?” 他颔了颔首,却也极为矛盾地拧了拧眉。“是有这个可能,但就老夫读遍医书所载,这萝玉草功效再怎么好,也不致於如此惊人呐!” 听著墨大夫的言语,穆夕华微微闪了神。 以往她总是抱怨这病弱的身体,让她无法同其他师兄弟一样,自在的玩、尽情的跑,甚至还曾天真地祈求苍天能赐给她健素的身体,让她也能享受那一份快乐。 终於,苍天听见她的祈求……甚至一并将她多年来累积的想法全数赐予她,她是摆脱了病弱的身躯没错,但身体却充满乒於常人的无尽能量。 这会儿,她真不知自个儿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那需要再开药方子吗?”关劲棠纳闷地问著。“依穆姑娘目前的状况看来,他体内那“怪力”并没为她带来不舒服的感觉,我猜後变化应该也不大,暂且就不需要再开药了。” “意思是……往後不用再喝药了,是吗?”穆夕华露出惆伥的神情,小声地咕哝著。 墨问春见状,笑得慈蔼。“穆姑娘别恼,往後我每半个月会来为姑娘诊一次脉象,届时若要再做调整也不迟。” 她回过神来,即便娇颜惨澹,却还是抿唇淡笑。“那有劳墨大夫了。” 从穆夕华来到“步武堂”後,她的病就交托至他的手中,他也可以说是看著她长大的长辈。 “往後若真为这天赐的力量感到困扰,或者可以让四爷教你调气,我想应该能助你控制“怪力”;这祸福相倚,不能以一时论定,穆姑娘就暂且宽心。” “嗯!师父也提过“调气抑力”这一点。”关劲棠略略颔首,见他准备离开,连忙又道:“我送大夫出去。” “成了!这里我还不熟吗?你尽管陪穆姑娘说说话,老夫我找你师傅喝茶、说话。”意味深长的瞥了两人一眼,墨问春识趣的踏步而出。教他这一点明,穆夕华蓦的羞红了脸。 看著她脸红的模样,墨问春笑得更欢畅。“老夫只是想,不知道几时才能盼到你们儿的喜酒呐!” “不会让墨大夫您等太久的。”浓眉一扬,关劲棠居然不否认,反倒大大方方地承认。墨问春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甚为惊讶,没想到他随便说说也一语成谶。 “喔!日子定了吗?我倒还没听你师父说起。” “墨大夫是第一个知晓的。”他答得理所当然,却换来心爱姑娘的一记白眼。 “墨大夫,您别听我四哥胡扯!”穆夕华被墨问春那探究的眼神瞧得浑身不自在,粉颊生晕的轻嚷著。 虽然前些日子关劲棠同她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但这事儿准晚些整个“步武堂”全都知道了。 “呵!挺好、挺好,我瞧你们俩从小就要好,长大了,成了夫妻,我倒是不讶异。”墨问春脸上尽是乐见其成的笑容。 在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下,穆夕华已羞得无地自容。 送走墨问春後,穆夕华望了他一眼,责怪道:“你怎么同墨大夫胡说这些呢?把一些不该说的秘密全都泄露出来。” “有什么关系,早说、晚说都得说,因为你早晚都得当我的娘子,不是吗?”他低下头,在她耳际低声呢哺。 “谁……谁要当你的娘子!”听著这样坦白的情话,穆夕华一张小脸染上羞赧的红晕,柔媚地横了他一眼。 关劲棠大受打击地紧皱眉峰。“难道你不想当我的娘子吗?” “哦!连四哥也爱逗我!”穆夕华又羞又恼,想抡起拳头打人,却又想起体内的“怪力”,连忙收起拳头,不晓得该怎么发泄心里的怒气才好。 瞧她无措的模样,关劲棠将她揽进怀里,温柔地叹气。唉.谁教四哥就只喜欢你,你不嫁四哥,四哥会孤老一生,好凄惨的。” “哪有这么夸张?”穆夕华将脸埋进他结实温暖的胸膛里.双手自动圈抱住他精瘦的劲腰。 “不夸张,这是真心话。”双唇爱怜地轻吻她的发顶,深情款款地低语。 被他这样温柔宠爱地搂在怀里,穆夕华内心荡漾,不由得忐忑问道:“那……四哥不会嫌弃这样的夕华吗?” “嫌弃你什么?”浓眉不解地皱了皱。 “假若我再不小心把你打飞出去,那该怎么办?”她小声嘟曩著,深怕下一回不只是吐血了。 一次又一次的伤人经验,让她心底存著难以解释的恐惧。 他朗笑出声,低沉的笑在胸腔震动、回荡。“傻姑娘!那一次是四哥失了神,要不怎么会这么糗。” 想他年纪小时,也是光有蛮力、人见人惧的小力士。 师父见他资质不差,授予他控劲抑气之法,在多年的习练下,他已衍生出一套专属於自己的心法,可以随心所欲控气驭劲。 当时若非事出突然,穆夕华即便有“怪力”附身,也不一定能伤到他。 “嗯……”管不了他语气里有多少安慰的成分,穆夕华闷闷地枕在他的肩窝,任他体贴的言语传人耳底,变成暖心的浓情密意。她知道四哥总是这般宠她、疼她,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放开心怀,接收他无尽的爱。 此刻,她的心口已被他的爱撑得饱满,她不敢想像,两人若成了夫妻,他会把她呵宠到怎样的地步。 思及此,穆夕华仰起头,温软的红唇在他刚毅的脸侧轻轻落下一个尽是眷恋与迷醉的啄吻。 她忽然贴近的动作带来一股娇软、馨香的吐息,轻抚过他敏感的耳垂,让他蓦然一窒地沙哑轻语。“夕华……” “怎么了?”他情难自禁地低俯下头,攫住她的软唇,强悍地撬开她的唇齿,品尝她口中甜蜜的气息。 “唔……”他的攻势让穆夕华无力招架,只能软绵绵地瘫软在他火热的怀抱与热吻里,任由他将她融化。 如丝柔情,将两人缇缓缠绕。 霍地,他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离开她甜美的软唇,克制住心头伴随而至的澎湃情欲,将刚毅的俊脸埋在她的颈侧,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呃……” “四哥?”被情欲氤氲的眸子透著不解。 “夕华,在四哥还没教你学会控气之前,别抱得太紧……”关劲棠啼笑皆非地抵著她的额,哑然提醒。 心一促,她吓得赶紧松开手,整个人懊恼不已。 唉!这世间还有比他们更无奈的一对吗? ※※※热书吧(.im126)※※※热书吧(.im126)※※※ 晴空万里,在薰风徐徐的吹拂下,偌大的练武场上回荡著诡异至极的对话。 “师姐……不要啊!”图定光惊慌退跌,满脸恐惧地祈求著。 为了怕内力太深厚的弟子会伤了穆夕华,所以诸葛谦决定,由武功最低浅的开始测试。 虽然师父允诺,若状况太危急的话,师兄们绝对会出手救他,但他仍是感慨万千,觉得自己与“步武堂”定是八字不合。 二师兄研药拿他当小兔儿试药、九师姐捉妖拉他当陪客,三天两头把他吓得屁滚尿流也就罢了。 这下可好了,连八师姐这弱不禁风的娇柔女子成为怪力女,而他也活该倒楣的一再成为受害者。 “师、师弟……对不住……我、我……我也不相……”姑娘粉唇轻颤,一脸无奈地开口。 瞧著两人的情况,诸葛谦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没好气地开口。“够了!你们打算还要磨蹭多久?” 为了探得穆夕华体内的“怪力”有多惊人,打中午过後,“涉武堂”的弟子便在练武场中一字排开。 由武功最弱的图定光至内力最深厚的诸葛谦,每人皆得扎好马步,做好万全准备,接穆夕华一掌,藉以探知“怪力”之劲。 看著师弟吓得冷汗直冒,穆夕华为难地回过首瞥了诸葛谦一眼。“舅父……能不能跳过小十?” 在四师兄及五师兄惨遭她“怪力”的蹂躏下,伤得体无完肤後,当瞧见瘦弱的十师弟时,她实在不敢再贸然出手。 “小十,扎好马步!” 在诸葛谦的一声令下,以及图定光眸底闪过的惊惧寒芒下,穆夕华怯怯地推了一下—— 一如预期,已扎好马步的图定光在众人的注视下,身子被震得好远、好远…… 穆夕华朝著他被震飞的方向望去,登时呆若木鸡地瞠大眸,看著小十被她一掌推飞到围墙边的身影…… 老天爷啊!这一撞,十师弟会不会手臂脱臼?或者在落地时撞上石墙?各种凄惨的想像纷纷出笼,把穆夕华折腾得脸白若纸。 诸葛谦见状,朝关劲棠使了个眼色。“老四!” “是!”关劲棠颔首领命,在肘腋之间,提气纵起,迅即往图定光的方向飞驰电掣而去。 过没多久,脑中一片空白的图定光被关劲棠拽著领子,两人一同翩然落地。诸葛谦双臂抱胸,看著图定光的脸色,叹了口气说道:“下一个。” 就在“步武堂”弟子们轮番上阵後,诸葛谦对穆夕华体内惊人的“怪力”已有了掌握和了解。 诸葛谦敛眉深思了一会儿,心想,在众弟子的轮番测试下,穆夕华的怪力并没有带给她身体上的不适,反而源源不绝的涌现。当务之急,应该是让穆夕华学习控制气劲的方法,以免她再误伤他人。 “阿劲,你就把你那一套控气驭劲的心法传授给夕华吧!”诸葛谦目光和缓地望向关劲棠。 “弟子知道。”关劲棠爽朗笑开,乐得抱拳遵从师命。 诸葛谦不解地瞥向弟子,不知弟子在乐个什么劲。 深怕让人瞧出他们之间眉来眼去的景象,这一刻,穆夕华恨不得赏他一脚,却又怕这一踹,会把心爱男子的腿给踹断。 这么一来,届时心疼的又是自个儿,想想实在划不来。 唉!穆夕华叹了口气,简直拿他没办法。 诸葛谦知道这两个弟子感情好,也不做多想,将目光转回甥女身上,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好好跟你四师兄学习心法,要不舅父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同你爹娘交代了。” “夕华知道。”她轻垂星眸,一颗心提到喉头地应著声。 这时疼宠弟子的诸葛夫人见状,在一旁扬声唤著。“好了、好了,既然试完了就过来喝杯酸梅汤,这天候闷热得紧,若热晕了可不好。”众弟子闻声,纷纷聚到树荫下,准备稍作歇息,好好畅饮一番。 关劲棠亦迫不及待地拉起穆夕华的手,步上前去。“走,喝酸梅汤去。” 他下意识的亲昵举动,让穆夕华嫩白的脸窘得都要埋进土里。在两人欲离去之际,诸葛谦唤了唤他们。“等等,还有一件事…” 穆夕华怔了怔,尚未归位的一颗心在瞬间又被提得老高。 “昨儿个我——”一听到诸葛谦提起昨儿个,穆夕华心虚地解释著。“舅父您别听墨大夫胡说,我和四哥还没有、还没有……” 她是未嫁姑娘家,寄住在“步武堂”养身体、习武,若让长辈们知晓她私下同人允了亲,会不会拖累舅父、舅母,惹人非议呢?她的忧虑未散,关劲棠拧了拧眉,表情有些不快。“谁说还没有,我已经同我爹禀明过,只要师父点头同意,咱们就可以请长辈们选日子子成亲了!” “四哥,你怎么全说出来了!”穆夕华又羞又恼地跺了跺脚,脸上尽是姑娘家的羞态。 当两人的对话清楚地落入众人耳底时,在场的人全夸张地张大嘴,震惊到下巴都快脱臼了。虽然看得出两人间的暧昧互动,但这消息著实也够让人惊讶的。 “夕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诸葛夫人眉开眼笑地问。 “哦!二师兄上山面壁思过前,把八师妹托予四师兄照顾,但……你怎么把师妹直接拐回家当娘子了?” “哦一难怪四师兄总是这么紧张八师妹……” “嗯嗯!也该是时候了……”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戏谑、调侃、质问下,诸葛谦恍然大悟地朗笑出声。 他晃了晃头,没好气地笑道:“为师真的老了,怎么就没瞧出你们对彼此有情呢!” “舅父……不反对?”穆夕华诧异地问。 诸葛夫人也乐见其成地开口。“你四师兄是我们看著长大的,人品、外貌皆是一时之选,我们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反对?” 诸葛谦颔了颔首,同意妻子的说法。“昨儿个接到你爹的信,今年除夕,他们打算来“步武堂”与你一同过节,正巧就趁这时机说亲吧!” 这一刻穆夕华才发现,原来墨大夫并没有向诸葛谦透露他们的事,说起来,也算是她自打嘴巴做了蠢事。 但最让她惊愕的是,她的爹、娘竟要来看她? 第七章 十四年了,穆夕华已经不记得七岁的她,怎么会如此认分地接受爹娘的安排,离开最熟悉的家人,独自留在“步武堂”养病、习武。 刚进“步武堂”的前几年,爹、娘每隔半年会到堂里探望她,因她性子乖巧温顺,再加上有舅父和舅母的照料,她的爹、娘放心之余,到“步武堂”走动的次数也跟著变少了。 之後,听说爹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娘亲又生了弟弟、妹妹後,探望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她再怎么笨也懂得,对穆家而言,她是一个与父母缘分极薄的孩子,自然比不过在身边的孩子亲。 纵使她想念爹、娘,想在过年时回家与家人团聚,但体弱多病的身子骨却不允许长途的舟车劳顿。 於是,在时间与距离的考验下,再密不可分的亲情连系也因此冲淡了许多。 渐渐的,为了不让自个儿难过,她把那曾经让她患得患失的亲情深深烙印在心底深处。 直到今日,那蛰伏的情感被唤醒,心酸与不甘的感觉再度蔓延…… “唉!”唇畔嘲讽地扬起一抹无所谓的淡笑,穆夕华不知自个儿是否该庆幸,原来爹娘还记得她。 伫立在离“步武堂”不远的河岸渡口,穆夕华远眺那被夕阳余晖染成一片绚烂的江面,在她落寞的眉宇间,染上一抹淡淡的忧伤。 蓦地,一双健臂由後抱住她纤柔的身段。 “呀!”突然被抱住,穆夕华惊慌地尖叫出声,抬手便要赏身後的登徒子一记拐子。 “等、等……是我。”被她这一记拐子赏下去还得了,为免受皮肉之苦,关劲棠连忙施劲拙住她的纤臂。 “四哥?”穆夕华回过身,没好气地瞠了他一眼。“你做什么吓我?” “是你想事情想得恍神了。”唇角噙著一丝淡笑,他无辜的开口。 打从穆夕华知道她的父母会到“步武堂”来看她开始,她的情绪便处在莫名的沉郁当中。 这一点,从以前到今日一直没变过,足以想见,穆夕华心里多么在乎父母对她不闻不问的薄情。 明知道该给她一些沉淀思绪的空间,但当眼底映人她那抹孤独无助的纤弱身影时,想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的渴望,让他不顾一切地闯进她兀自沉思的思维中。 “我只是瞧风景瞧得入神。”仰起脸迎向江边惬意的凉风,她眨去眼眶中的湿意,开日否认。 炯然的眸瞅著眼前那双氤氲著泪意的眼,他也不戳破她的谎言,只是张臂将她揽入怀里,用他的温暖煨暖她不愿说出的哀怨。 穆夕华依赖地偎在他怀里,露出甜笑。“只要有四哥陪在夕华身边就够了。” 这么多年来,默默陪在她身旁的总是关劲棠,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她更相信,就算她嫁给了他,他珍宠她的心,一辈子也不会改变。 每每思及此,她总会想,或许关劲棠是上天为了弥补她失去爹、娘的爱,特别赐予她的福分吧! 只要想到这一点,心头那一丁点被忧郁笼罩的苦涩,就会被心爱男子的深情密意给取代,愁苦瞬间消失殆尽。 在她心思几番辗转交错之际,关劲棠问:“想游江吗?” “游江?现在?”她眨了眨清亮的水眸,一脸愕然。 以往她身子骨不好、气虚体弱,只能“听”著师兄弟们出门游历的美好,教她羡慕极了。 这会儿,关劲棠突兀的提议,还真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从渡口绕至西边的映霞亭,来回只需一个时辰,去不去?” “这样……好吗?”她迟疑地间。 他挑起浓眉觑著她反问:“你觉得不好吗?” “不是……只是……”她还有几分犹豫,毕竟养在深闺久了,习惯循规蹈矩的性子里就少了点习武者的率性。 “以往是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不敢带你四处跑,现下可没这顾忌了。”他指著西边的映霞亭紧接著道:“四哥亲自撑篙摇橹,带你过去。” “你?!”她有些讶异,难以想像他成为梢公的模样。 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他高深莫测地颌了颔首。“可别小看四哥哦!” 瞧他那模样,穆夕华兴奋的笑容犹如水心涟漪,在唇边不断地轻晃。“四哥可别诓我。” 看著穆夕华甜美的笑容,水亮的眸弯成可爱的弧度,关劲棠拍了拍胸脯,做足保证。“当然!四哥几时骗过你了?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热书吧(.im126)※※※热书吧(.im126)※※※ 穆夕华没想到,关劲棠竟真的走进泊在岸边的渡船,与摆渡为生的老丈打了商量,顺利借了艘小型篷船。 而这篷船载著她这唯一的客人,悠悠滑进映满暮色的江水里。 此刻水声山色充斥在身边,抬头看著掠过暮色云彩的归鸟,穆夕华只觉眼前恍然得极不真实。 “感觉如何?” 充当梢公的男子挺立在船尾,从容自在的撑篙、摇橹,模样瞧来仿若是天生吃这一行饭的人。 “很舒服。”江风迎面拂来,她深深地呼吸吐纳,只觉胸口的郁闷被这惬意舒缓了一些。 关劲棠挑起浓眉,笑得得意。气就说四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轻笑出声。“是呀!四哥撑船的技术,好到让夕华觉得四哥可以改行当梢公了。” 许是天生体态占了极大优势,长篙到了他手中後似有意识,驱使篷船得以稳稳的向前疾行,那架势,绝对不输给任何一个以摆渡为生的梢公。 “这可不好。”由心爱的姑娘口中听到这话,他蹙眉,一脸懊恼地道。 她微偏著螓首打量著他。“有何不好?” 撑著篙,在烟波浩渺间他有些不自在地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四哥我吝啬、孤癖得很,这一生我只愿与你同船、共眠。” 穆夕华愣愣地望著眼前那张刚毅的脸庞,心里的悸动情怀,被那款款情深的情话,撩拨得激荡不已。 “现下才发觉,原来四哥跟五师兄一样,油嘴滑舌,净挑些甜话逗人开心。”她瞠笑著开口。 瞧著她如花般的羞怯笑靥,关劲棠心里暗忖著,想来五弟说得对,姑娘家用甜言蜜语伺候著总没错。 一至江心,关劲棠索性搁下长篙,任篷船随水波飘荡。 “其实五师弟真的有教我几句,好讨你欢心用。” 心中一愕,穆夕华没料到身边的男子也会做这等蠢事,斜睨他一眼道:“哦!四哥被五师兄带坏了。” “嘴上使些坏,能逗你开心也不错。”他不以为意地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瞬时,甜如蜜糖的心情涌了上来,穆夕华嫩白的脸上,泛著柔润的甜蜜光彩。 这男人,可真把她宠上天了,不但言行一致,现下连让她听得开心的话也顾及了。 “不过坦白说,四哥若真像五师兄那样油腔滑调,我可真不习惯。”她禁不住地噗嗤一笑。 关劲棠有些难为情地叹了口气。“唉!四哥口拙,你不嫌弃就好。” 顿时,一股诉不尽的爱怜情愫在她胸中激荡。“其实四哥待夕华怎么样,夕华心里都明白,即便四哥不说,我心里也很甜。” 她话音刚落,瞬即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带人怀中,紧贴上那坚硬宽阔的胸膛。 似已习惯这样的亲昵,穆夕华以佣懒的姿态蜷缩在男人怀里,下意识玩弄著他覆著粗茧的长指,喃喃叹道:“四哥,这里好美。” 夕阳已没入天际,黑夜翩临,江面上烟霭迷蒙,夜色、薄雾将青翠远山,掩映於缥缈云雾间,美得蒙咙。 “冷吗?” “不冷。”话甫落,揉著水气的清风迎面拂来,送来一丝凉意,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附在她耳际,没好气地取笑道:“都冷得打哆嗦了还说不冷。” “四哥,再多待一会儿嘛!”她难得撒娇。 一江幽静,挂在天际的月洒下温润的银白光脂,美得令人屏息。 此情此景,是她人生头一遭窥得,她怎么舍得这么快就离开。 似是看透她的心思,关劲棠低声哄著。“四哥是怕你受了风寒,再晚些天色暗了,四周黑鸦鸦的一片,可是啥儿都瞧不清了。” 她略一思索才娇滴滴的道:“我现在身子骨强壮得很,不怕受风寒,再说……有四哥在我身边,我不怕。” 关劲棠莞尔一笑,几句话就被姑娘的话给堵得无言。 沉静了片刻,他没辙地轻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她娇柔的身躯拉得更近,不让江风朝她兜头吹去。“罢了,都依你。” “谢谢四哥。”她顽皮地蹭呀赠地赠进他怀里,大大方方享受这专属於她的大暖炉。 後来映霞亭也没去成,两人只是相依偎,任篷船悠荡在茫茫江水间。 ※※※热书吧(.im126)※※※热书吧(.im126)※※※ 转眼间几个月过去,在关劲棠的细心指导下,穆夕华的武功底子虽差,却也能掌握运劲抑气之诀。 穆夕华原本力拔山河的蛮力,也已在不自觉中化为绵绵内劲,藉著真气运行经络,强壮了一向虚弱的身体。 在这段期间里,虽然穆夕华的身体和控劲都大有进展,但关劲棠还是不放心,总是趁夜半人静之时,挖出兄长收藏的医书,彻夜研读。 冀望能在浩瀚药理中,为穆夕华的怪病寻得一些蛛丝马迹,彻夜不眠也已是家常便饭。 穆夕华拿他没办法,只有不时的溜到他的寝房,叮咛他尽早就寝,或有时两人就偎在一块儿,聊天说地,比谁较熟知药草的特性。 等到银白的月牙悄悄地攀上树梢,夜渐深,两人倦了、累了,下半夜的光景,便是抱在一块,以甜蜜共枕收场。 而在两人感情益发浓情密意、穆夕华运劲抑气及身体各有长进时,“步武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三师姐艳无敌为了替穆夕华寻治怪病之药,而与一同出门的九师妹雁飞影失去联系。 诸葛谦意识到事态严重,於是命弟子离开“步武堂”,一路向北寻找艳无敌的下落。 今日便是师兄弟启程离开“步武堂”的日子,临行前,关劲棠一路牵著穆夕华软绵绵的小手,细心的嘱咐、叮咛。 他那慎重的模样,让穆夕华也不禁笑称他是天底下最罗嗦的男子。 被心爱的人儿嫌弃,关劲棠不以为意,而另一件悬挂在心头的事,便是在除夕向穆夕华爹娘提亲之事。 “假若顺利的话,应该来得及赶在除夕前回来的。” 她颔了颔首,回握住他的手,因为忧心而显得格外用力。“不管赶不赶得及,四哥自己一定要小心。” 思及他这一走,好几个月才会回来,穆夕华眼圈儿发热,深怕一个不经意,舍不得他离开的泪珠就要一颗颗滚落。 瞧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悲伤神情,关劲棠无奈的笑道:“傻姑娘,四哥不是第一回出远门,你别瞎操心,知道吗?” 在两人还秉持著师兄妹情谊,不敢表露彼此情意时,离别似乎不似现下这般难分难舍。 但不知怎的,一确定彼此情意後,离别竟教人感到苦涩。 一直候在一旁的关劲飞闻言,心里酸溜溜的嚷嚷。“师妹没良心呐!只关心你的四哥……唉——”语落还不忘拖了个哀怨的长音。 当他面壁思过的责罚期一满,一下山便得知老四和老八相恋的消息。 原来,在他面壁思过的这段期间,两人朝夕相处下,天雷勾动地火,爱得一塌糊涂,并决定厮守终身。 不难发觉,穆夕华在爱情的滋润下,白皙的脸蛋益发红润,眼波流转间那一股妩媚娇柔的美,就足以证明爱情的力量有多么惊人。 而沉浸在离别依依的两人,根本无暇注意周旁闲杂人等的叫嚣,惹得孙袭欢大笑关劲飞的不识相。 待笑声终歇,孙袭欢懒懒搭著关劲飞的肩,夸张地叹了口气。“二师兄,你没听过情人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吗?依咱们高大的身形,岂止是一粒沙可比拟?” “对、对,师姐有了四师兄这一粒沙,就容不下咱们其他沙。”图定光点头如捣蒜地应和著。 关劲飞向来鲁莽率直,压根听不懂情人间那一套理论,低沉浑厚的嗓音耐不住地吼著。“什么沙不沙的?我只知道再磨蹭下去,我都要发火了。” 封漠扬见状,不疾不徐地说:“时辰还早,二弟甭急,咱们这一出门怕得两、三个月,让师妹同四师弟多些时间话别也无妨。” 众师兄弟闻言,不但同意的直颔首,还体贴地各自杵在一旁候著。 於是,几个顶天立地、铁铮铮的汉子打量著眼前那一对浓情缝络的情人一心思各自纷陈……有个伴,似乎也不错? 即便难分难舍,关劲棠还是随著师兄弟离开“步武堂”,往北沿途寻找艳无敌的下落。 这一段时间,穆夕华其实并不寂寞。 在穿州越省之际,师兄弟偶尔会差信鸽回堂里交代行踪及寻人的进度。 不管由谁执笔写信,信末总会由关劲棠添上一行给穆夕华的话,话虽不多,但字里行间皆是诉不尽的关切之情。 惹得她像个傻子,一行短短的字反覆看了好几次也不厌倦。 就这样,转眼几个月的时间过去,穆夕华天天数著日子,天天看著悬在黑夜苍穹的月,随著时间的流逝,由月眉渐转圆润。 转眼除夕已至,师兄弟们却尚未探得三师姐的行踪。 穆夕华一方面担心三师姐的安危,一方面想到关劲棠无法面见她的父母,商议提亲之事,心里竟升起一股不安。 即便如此,该面对的依旧逃不过,这一日即便少了几个弟子,整个“步武堂”依旧沉浸在一股热络的气氛当中,而穆匀夫妇亦如期抵达。 酉时方过,诸葛夫人进入甥女的闺房,却见她仍未更衣,反而神情恍惚地杵在窗前发呆。 “怎么还没换衣裳呢?”诸葛夫人担心地低唤了声。 穆夕华回过神来,轻垂著眸幽幽地道:“舅母……夕华能不能不出席……” 她知道舅父为了迎接爹、娘特地摆了一桌宴席,好让她与久未见面的家人共聚一堂。 但莫名的,她就是没心思去应付,也不想见任何人。 “傻孩子,你说这是什么话呢?这么久没见你爹、娘了,难道不想他们吗?"诸葛夫人和蔼地为甥女拨了拨耳鬓边的发丝,没好气地笑问。 她难掩心中的落寞,低声喃著。“他们既然都不想我了,光我一个人想有什么用呢?以前,我就觉得自个儿像个孤儿……” 一直以来,她对她的父母有一种复杂难辨、又恨又爱,充满矛盾的爱。 这么多年没见了,或许见了面,会比对舅父、舅母的感觉还生疏也说不定。 蓦地,诸葛夫人心头的怜惜涌生,不清多问,也知晓她心罩对她爹娘的怨怼。 沉思了会儿,诸葛夫人才开口道:“你也知道你爹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忙起来哪,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况且,再怎么样毕竟都是亲生爹娘,那是斩不断的血缘牵连呐!” 顿时心中一阵涩然,她颇不以为然地扬眉说道:“舅母,您就别再为他们说话了。” “这……”诸葛夫人一时语塞,心想她方才的话似乎没达到预期的效果。 穆夕华闷哼了声,回身偎进诸葛夫人怀里,感叹地说:“为什么舅母不是我的娘?” 心头瞬间泛著股浓浓的酸意,诸葛夫人张臂轻抱著她。“傻孩子,舅母有你这一句话就心满意足了……” 膝下无子女,对她与夫婿而言,“步武堂”的弟子及这唯一的甥女,在多年的相处下,已然成为她的孩子、她的宝。 只是……再怎么样,别人的孩子就是别人的孩子,就算她再怎么想把甥女留在身边,也抵不过亲生血缘…… 诸葛夫人自嘲地扬唇,不动声色地柔声道:“听话,让舅母帮你梳发、陪你换衣衫,见著了爹娘,或许会发现,自个儿挺想念他们的。” 她咬唇坐在妆镜前,万般无奈地任诸葛夫人为她张罗一切,被扰乱的心思久久不能平复。 发现甥女落寞的神情,诸葛夫人转了个话题。“昨儿个你舅父说,阿劲虽没能赶回来,但他会开口同你爹提的。” 敛眸沉思了好一会儿,穆夕华漫不经心地开口问:“舅母。你说我爹娘会不会反对我和四哥的亲事呢?” 诸葛夫人怔了怔,随即笑开。“舅母倒不认为你爹娘会反对这门亲事,再说,我对你四师兄很有信心,你瞎操心个什么劲?” “我也不知道……” 从关劲棠离开後,穆夕华便觉得心头闷闷的,说不出啥感觉,就是莫名的慌、莫名的忐忑不安。 诸葛夫人包容地扬了扬唇,连忙安慰道:“我瞧你真的是太久没同你爹娘见面了,见了面後,什么不好的感觉便会烟消云散了。” 说实话,她内心从未如此不安过,难道那感觉真的只是因为将见爹娘,给她带来的恐惧? 穆夕华敛眉不语,心绪起伏不定,只希望一切就像舅母所言…… 待两人一同出现在膳厅时,原本热络的谈笑声陡然静止。 “夕华?!”穆夫人有些不确定地间。 眼前身形娇弱的姑娘著一袭藕荷色衫裙,柔白的脸蛋,杏眸朱唇,犹如养在深闺中的金枝玉叶,浑然天成的贵气果然有穆家女儿的气质。 穆夕华的唇畔漾著一抹浅浅的微笑,娘亲那一声不确定的轻唤,让她的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呵!这便是她久违的爹娘啊!她扬起澄亮的美眸,向自个儿的爹娘福身问安。 穆夫人瞧女儿出落得娉婷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谦弟,我们当年把夕华托给你,果然没错。” “很好、很好!”穆匀打量著女儿,与妻子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时,诸葛谦察觉到两夫妻互动的眼神,只觉一股说不出的诡谲弥漫在他们之间。 哪里怪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扬声招呼著。“好了、好了,今儿个难得一家人聚在一块,有什么话待填饱肚子再说。” “舅爷说的是,别站著,快坐下、快坐下。”穆匀也不客气,立刻反客为主地招呼著。 一家人……穆夕华心底的感觉错综复杂,默默择了个离自个儿爹娘最远的位置坐下。 过不久,谈笑声再起,穆匀夫妇似没察觉到女儿疏离的态度,只是一迳享用著美酒佳肴。 穆夕华抿唇不发一语,食不知味地吃著面前的佳肴,听著“她的爹娘”说著与自个儿不相干的事。 心酸至极呐! 第八章 戌时刚过,连下了好几个整日的雪势渐收,寒意虽重.但圆润月盘却拨云见日,在凛人的寒夜洒落银白光辉。 见月色极美,诸葛谦令人起了几个小火盆,酒足饭饱之後,一行人移至膳厅外的小园,热了几壶酒。继续闲话家常。 就著锦色软垫,穆夕华仰头看著皎洁银月,不由得忆起关劲棠充当梢公,带著她游江的那一晚。 载著有情人儿的小篷船随波逐流,让紧紧相偎的两人,似要随著温柔月脂的粼粼江水,飘向那撩人月色当中。 在那分潇洒、悠然之中,感受心爱男子有力的、温暖的拥抱,即便就此随篷船飘往不知名的远方,她也甘之如饴呐…… 穆夕华垂眉浅浅一笑,感觉此刻握在手中透著余温的酒杯,犹如他的手温,煨得人心头发暖。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日夜挂念著她呢? 思绪越飘越远,不知是酒意又或是累了,她神情倦懒的坐在亭台里,几乎就要昏睡过去。 诸葛夫人瞧她倦极的模样,柔声道:“夕华,真累了就回房休息吧!” “嗯……” “不成,还有话得说,别急著回去。”穆夫人霍地开口,状似漫不经心的神情透著一股急切。 她抬眼,不解地望向娘亲。“娘……要同我说什么?” “自然是同你说说你的人生大事。”穆夫人掩唇轻笑,风韵犹存的脸庞难掩其中得意之情。 “什么……人生大事?”穆夕华不禁一旺,既而侧眸望向舅父、舅母,以为在她思绪恍然之际,舅父、舅母已提起她与关劲棠的亲事。 诸葛谦一头雾水地问:“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个大姐一向精明、强势,与为商的穆匀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处事态度亦是强悍得让人难以招架。 忽地一声畅笑打破沉默,穆匀扬声叹道:“舅爷可真是爱说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不会不知道夕华都过了适婚年龄了吧!” 穆夫人接著帮腔。“是啊!若不是夕华身子骨不好,这年纪都该当娘了,不过真要说起来,把夕华留在这里的决定没错;谦弟,大姐真的不知该怎么谢你啊!” 心中暗暗打了个突,诸葛谦沉声间:“大姐的意思是,已经为夕华选定亲家了吗?” 穆夫人颔了颔首,眉开眼笑的说:“其实这门亲事早定下了,只是这些年来夕华的身子骨不长进,男方那头也不好催促;今儿个瞧来,咱家这女儿可得嫁了。” 蓦地,一阵战栗泛过背脊,穆夕华愣了好半晌,完全不敢相信从自己娘亲口中听到了什么? 诸葛夫人心中愕然地惊声问:“什么时候说的亲,怎么没听大姐您提过呢?” 穆夫人转眸笑睨了弟媳一眼,避重就轻地道:“什么时候说的亲不重要,重要的是,夕华在这里叨扰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既然病好了、身子骨养壮了,自然是要回家的,不是吗?” 诸葛谦闷哼了声,神情严肃。“夕华的身子也是近日才渐有起色,这时实在不宜长途跋涉。” 穆匀锐眸一扬,直接把诸葛谦的反对当作是不舍女儿离开的反应。 “我们知道舅爷为夕华著想,但再怎么说,夕华终究是女儿家,总会离开、总会嫁人的,不是吗?” 这些年来他们来探望女儿的机会不多,可以看得出来诸葛谦将女儿视为己出,突然说要带走女儿,他们也早料到诸葛谦定是不会同意。 诸葛谦闻言,沉吟了半晌才笑道:“是啊!不自觉中,夕华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凡事得靠父母、长辈张罗的小姑娘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是连我们这当舅父、舅母的,也难以左右的。” 他这话说得不轻不重,明著听来是说长辈难为,暗著说来,其实是暗讽穆匀夫妇多年来对女儿的不闻不问。 穆匀夫妇理亏在先,哪里听不出其中的涵意呢! 见爹娘的脸色被舅父激得一阵青、一阵白,穆夕华抬起美眸,开口说道:“我不回去、也不嫁人!”语气是不容否定的坚决。 穆夫人见女儿坚定、无畏的强硬神情,有些诧异。印象中她这个女儿柔柔弱弱的,怎么身子骨一养好,个性也变了? 不期然地,一把恼火在心中引燃,穆夫人笑吟吟地强调。“你同舅父、舅母感情好是好事,但不要忘了,你是姓穆。” “女儿很快就不姓穆了。”抑下心头的落寞,穆夕华的嗓音依旧轻轻软软的。 她说不出此时是何感受,只觉得心突然间像被谁刨去一块东西,空空荡荡的,很不是滋味。 穆匀不快地皱起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月前,我做主让夕华同我的四弟子订亲了。”看不过自家亲姐的处事态度,诸葛谦不动声色地编派了个谎言。 “什、什么?”穆夫人捧著胸,气到快呕出血来。“你说什么?” 诸葛谦不疾不徐地开口,语调之中透出一丝无奈。“这些年来,大姐与姐夫忙著商务,没能管夕华的事,不想再让这小事让您们烦心,两个孩子又情投意合,便挑了个日子,把亲事给订下了。” 穆匀夫妇原本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没料及事情竟超乎他们的掌控之外,一时间竟乱了头绪。 绷著张脸,穆夫人颤声道:“谦弟,你实在太鲁莽了,你做主的那门亲事,不作数!” 诸葛谦沉声反问:“既已订了如何能不作数?” 虽然他明白,自己只是穆夕华的舅父,但看著亲姐对待甥女的方式,实在难以苟同。 顿时,亭台里的气氛陷人诡谲的低迷之中。 “我们才是夕华的爹娘!” 穆夕华注视了娘亲好一会儿,俏颜惨白地小声问道:“您们是吗?”教女儿这样兜头一问,穆匀夫妇面色铁青,一时间竞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诸葛夫人颇不谅解地说:“假若您们真把夕华搁在心底,这些年来就不会对她不闻不问。扪心自问,夕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您们知道吗?就算您怪弟媳顶撞也好,这一番话我早就想说了。” 穆匀敛眸,冷然地瞪著她,冷声讽道:“就因为我们对女儿有愧,所以才会为她觅了这门亲事,嫁人大富豪崔家,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质疑的眉梢轻轻挑起,诸葛谦嗤笑了声。 “女儿的幸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真把她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不啻是断送她的一生呐!” “你!”穆匀恨得牙痒痒的,却奈何不了他们。诸葛夫人见气氛闹得僵,穆夕华的脸色更是惨白,连忙打圆场。“姐夫别恼,四弟子人品好、武功好,绝对不输您们为夕华挑的人选。再说了,这些年来,姐夫忙於事业,无心顾及夕华,我和谦哥身为小辈也不好说些什么。不过既然孩子大了,两个孩子又两情相悦、执意相守,不如就成全他们。 往後就由我们、由她未来的夫婿替您们疼她,当是弥补这些年您们欠她的爱,这不挺好?”诸葛夫人这话说得极为委婉,却不难听出其中暗贬他们的意味。 登时让穆匀气得只想拽起诸葛谦的领子,问他们是以什么身份来干涉他穆家的事? 无奈,诸葛谦的武艺不凡,若真与他动起手来,满身铜臭的他,定是讨不了半点便宜。而让他心怀戒惧的是.若任由情势这么发展下去,穆家与崔家联姻之事,恐怕就这么给吹了。 在穆匀暗自气恼之际,穆夫人定了定紊乱的心思,稍酌量了会儿才道:“弟媳这话说得真是让人汗颜了,却也点醒了我。 我说这亲事就先搁著,让夕华回家陪我们几个月,弥补这几年来我们对她的愧疚,要不,若嫁人了,还真是觑不著机会呢!” 由妻子这一番话里窥出扳回一丝局面的可能,穆匀立刻改口道:“对、对,先回家、先回家。” 事还未成定局,只要女儿肯随他们回定安城,再小施巧技,相信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达成目的。 穆夕华闻言,百感交集地扯了扯渚葛夫人的袍袖。“舅母,我不想回去。” 诸葛夫人侧过首,试图安抚地劝道:“傻孩子,你也只有婚前这几个月可以陪你的爹娘,可别赌这一口气呐!” 诸葛谦不悦地跟著说:“假若您们真想带夕华回家小聚天伦.我不会阻止,要留多久就由夕华决定。” 他把决定权交给甥女。 穆夕华抿著唇,迳自己沉默著,一时间没了主张。 是的,她曾经渴望爹娘能把她接回家,却没想过是在如此不堪的状况下。~=不明白的是,为何曾经的渴望,能在转瞬间变质得如此彻底? 诸葛夫人见她仍在挣扎,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叮嘱著,“孩子,不要让自个儿遗憾。” 她不安地耀向最亲的两人。“舅父、舅坶……” “你放心,最迟三个月,舅父就会让你四师哥到定安城接你回来,这三个月,你就留在你爹娘的身边,尽尽孝道,以回报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恩”。”诸葛谦意有所指。 即便被诸葛谦夫妇暗贬的语句修理得颜面无存,但为达目的,穆匀迭声道:“够了、够了,就三个月。” 迎向穆匀突然谦恭的态度,诸葛谦冷觑了他一眼。“夕华与四弟子的亲事就这么定了,最迟三个月,我会让四弟子到定安城接夕华回来。” 有了舅父的保证,敛眸沉思的穆夕华终於点了点头。“好,我跟您们回去。” 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姑且就把这三个月当成回报爹娘那短短七年的养育之恩吧! 穆夫人杵在一旁,打量著女儿与弟媳的互动,莫名的,心口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心酸。 这孩子与他们夫妻的缘分……实在是浅薄得可笑呐! 正值年关,磐龙村小归小却热闹非凡,摆在街边的摊子、沿途叫卖的小贩不畏大冷的天气,为了多攒些银子,更起劲地吆喝忙碌著。 在这个家家户户团圆相聚的日子,这处在小市集旁的客栈,反倒显得冷清。 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关劲飞微微推开一条窗缝,朝著外头努著下颚问:“喂!老五,你说我家阿棠是不是疯了?” 外头下著小雪,洁白的雪花星星点点坠落在泥地上,被熙来攘往的人潮给踩得湿泞。瞧这状况,无论多么小心避免,总免不了被粗心的过路人给溅湿衣、鞋。 偏偏关劲棠却无视糟糕的天候,任小雪飘落在眉梢、发上与肩头,任人不经意弄湿他的衣、鞋,硬是杵在一摊卖胴脂水粉的小贩前,为心爱的人儿挑选花簪。 选花簪耶!看著个大男人杵在卖胭脂水粉的小摊贩前,关劲飞觉得此举愚蠢至极。 “我想差不多吧!”孙袭欢努力嗑著瓜子,发出一声叹息。“四师兄的确爱惨师妹了,你就由著他吧!” 这一路行来,足以用“相思若狂”来形容关劲棠的状况,其中更别提关劲棠确定无法在除夕赶回“步武堂”後的沉郁神情。 为心爱的姑娘买花簪这举动,他早己见怪不怪了。 关劲飞则神情严肃地蹙著眉,似在为思不透“情”字何以让人狂而懊恼不已。 “若真好奇,回去好好同你家小黑妖培养感情,说不准你就可以参透其中奥妙了。”孙袭欢神情佣懒地提议著。 “多嘴。”下一瞬,俊美的脸庞迎面受了一记关劲飞粗拳赏来的爆栗子,孙袭欢发出了一声哀号。 反观关劲飞,一丁点愧疚也无,只是万般怨怼地叹了口长气。“唉——这老三也真会跑,跑到这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累得咱们大过年的还得在异乡奔波。” 离开“步武堂”後,他们各分两路寻找艳无敞的行踪。 他与弟弟及老五同行,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於找到艳无敌替八师妹寻药的药仙洞。 可惜,他们显然晚了一步,在村民绘声绘影的描述下,他们那美得不可方物的三师妹艳无敌应该与“白神仙”离开了。 他们扑了个空,只得等候其他弟子的同门信烟再做打算。 关劲飞的思绪方掠过,只见关劲棠高大的身影急促地撞入眼底。 “收到大师哥施放的同门信烟了,师姐在“阎底门”。”语落,关劲棠沉郁已久的思绪终於稍微舒缓。 虽无法确定艳无敌是否安全无虞,但至少找到人了,另一方面,这也代表著他的“牵肠挂肚”即将告一段落。 在几日思绪纷杂、辗转难眠的折磨下,穆夕华整理了简单的包袱,准备与爹娘一同回定安城小住。 为怕风雪肆虐阻挡回家的路,穆匀夫妇在“步武堂”做了两天客後,便催促著女儿尽快整装上路。 一大清早,披著一身软裘的穆夕华依依不舍地与诸葛谦夫妻话别。 “舅父、舅母,再见。”一想到要离开她待了十多年的地方,穆夕华心底有说不出的不舍。 诸葛谦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存她耳畔交代。“若遇上危急的状况,尽管拿出你的“强项”,让对方尝尝苦头,知道吗?” 虽说穆匀夫妇不可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什么威胁的举动,但至少甥女体内的“怪力”足以让她的安全无虞。 或许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穆夕华有能力保护自己,这一点让他稍稍安心。 穆夕华闻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是让对方尝尝当小雀儿的滋味吗?” “若真有必要,这回舅父允你可以“不顾一切”的保护自己。”诸葛谦颔了颔首,语气不愠不火。 “夕华明白。”她话一落下,诸葛夫人不舍地揽著她,哽咽地说:“要自个儿保重身体,若真待不住,差人捎个信回来,就算你四哥还没回来,舅母也会亲自去接你。” 拚命忍著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穆夕华好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夕华知道,舅父、舅母也要保重身体。” 穆匀夫妇坐在马车里候著,瞧著这一幕,心里颇不是滋味。 捱了半盏茶的时间,穆夫人终於忍不住扬声催促。“好了,再拖下去回到定安城的时辰便晚了。” 迎向娘亲的呼唤,她放下心头的不舍与惆怅,努力振作起精神才依依不舍地坐进马车内。穆夕华一上马车,驾车小厮得到主子的指示後,立刻驱车离开。 马车车轮辘辘地辗过石板地,渐渐驶离“步武堂”。穆夕华舍不得放下窗帘,半趴在窗边,望著窗外流逝的景物,叹了口气。 唉!直到最後一刻,她还是没等到心爱的男子出现。 马车渐行渐远,除了马蹄与车轮的辘辘声响外,车厢内漫著股几乎要让人窒息的静谧。 穆匀夫妇同女儿没话聊,只有由著她去,最後索性双双闭目养神歇息。感觉到爹娘生疏、视若无睹的态度,穆夕华极力控制想逃出马车车厢的冲动,幽幽唤了声。“爹、娘……” 猛地听到女儿的轻唤,两人愕然地睁开眼问:“怎么了?” “夕华真的是您们的女儿吗?”她扬唇淡笑,唇畔的笑意却苦涩得让人感到心酸。 似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夫妻俩同时怔了怔。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穆夕华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幽幽地喃著:“在您们把我丢在“步武堂”却不来看我时,我便时常这样想……” 不管他们是否将她的话搁在心头、不管他们是否急著解释,穆夕华只是将多年来累积在心底的疑问,一口气说出…… 说来有些可笑,她留在“步武堂”得到了健康与众师兄弟的的宠爱与呵护,却也因此失去了亲生父母的爱。经过这一次,她还能奢望由“她的爹娘”身上得到一丝丝爱怜吗? 她不敢多想,只知道所有宠爱她的人,全都在“步武堂”里。 而马车不过走了几个时辰,她却已经开始想念她最爱的人们了! 第九章 经过几天的舟车劳顿,穆夕华回到了位在定安城城北的府邸,整修过的奢华富丽,已经不是存在她模糊印象中的外观。 穆夕华自嘲地扬了扬唇,因为疲倦,整个人懒洋洋的,推却了晚膳後,她被安排住进位在西院的厢房里。 一如预期,她原来的寝房已被渐长的妹妹给独占……那感觉让她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唇畔扬起一抹近似自嘲的诡笑,她将包袱搁在久无人居、泛著股淡淡霉昧的厢房,怔怔地坐在榻边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事可做的她闷得发慌,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著。 但在陌生的床榻上,穆夕华睡得极不安稳,二更的梆子刚响过,她便又恍恍惚惚地惊醒。 在睁开双眸的那一刹那,她才意识到,自个儿现在不是在“步武堂”的小院落里。 意识一同笼,凛然的风呼呼掠过,那未关紧的窗扇随风发出叩答、叩答声响,单调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寝房里,加深她内心的孤寂。 突然间她有些後侮,不明白为什么要同这一个不属於她的家? 难道……在爹娘的冷落下,她的心还存著一丝期望? 她闷闷地抿了抿唇,在了无睡意下,索性赤著脚起身,推开窗.任冷风直灌人室,撩拨她如墨般的长发。 长发随风飘动,那感觉就像她心爱的四哥,以修长的指滑过她的发问,撩拨一湖墨海。 思及此,心中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 她一手捂住唇,一手无助地圈抱住自个儿,不愿让啜泣的咽声逸出双唇。 “四哥……夕华好想你……” 她沉痛的呐喊著,纤瘦的臂抵不过心爱男子温暖的怀抱。一个人的孤寂让她的心备感凄凉且更显悲哀。 不知从何时开始,泪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犹如断落的珍珠,一颗、一颗不断地无声滑落,染湿她的衣襟。 唉!这是怎么一回事呐!才分离没多久,她竟然比想像中还要思念关劲棠? 是的,她想念他! 不安时想著他…… 无助时想著他…… 每每在这个时刻,她便恨自个儿对他的依赖,更不由得埋怨起他来。 怨他怎么舍得与她分开那么久,怎么舍得任她被孤独啃蚀,被穿肤入骨的思念给折磨…… 他知道她正在想著他吗? 回到穆家後,夜夜失眠的穆夕华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起身後会有固定的婢女为她送来三餐膳食、打理她的起居,偶尔,穆夫人会来瞧瞧她,往往没说上几句话便匆匆离开。 接连几日,也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她的精神不振、神情益发憔悴,身形也渐渐消瘦。 穆夕华没心思理会,只知道在白个儿的家,她定是无法待满三个月。 这一日,当她抱著寝被,思绪恍惚地怔坐在榻上时,便被屋外一阵窸窣的声响给吵醒。 还来不及回过神,只见几个婢女鱼贯的进入寝屋里,准备伺候她梳洗。 “你们……做什么?” “夫人交代,今日有宴,小姐得赴宴。”婢女恭敬地同应。 “赴宴?”过了大半个月才为她洗尘吗?这想法一掠过脑海,穆夕华立刻摇了摇头,甩去那分妄想。“夫人有说上哪吗?” 婢女诚惶诚恐道:“夫人只说宴席设在西跨院的花园,奴婢替小姐妆点好,便领著小姐到花园去。” 这么说来是家宴哕?届时她会见到未曾谋面的弟弟、妹妹……思及此,她的心漫著股说不出的情绪。 非喜非忧,矛盾得紧。 见她久久不语,婢女志忑地开口。“小姐,不知道可不可以让奴婢替您……” “行了,你们把东西搁著就成了。”她回过神,打断婢女的话。 “小姐……”婢女为难地杵在原地不敢离开。 见一行人不动如山,穆夕华无奈地叹了口气,柔声道:“不用替我张罗,我自个儿来就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在“步武堂”时,她的起居一向自理,突然间冒出这么多人伺候,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不轻不重的话一落下,婢女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纷纷退下。 瞬即,暂居的寝房恢复原有的静谧。 简单做了梳洗、换上秋香色衫裙後,穆夕华拿起木梳,心思恍然地梳著长发,倒映在铜镜里的娇柔面庞尽是说不出的复杂神色。 有志忑也有不安,她完全不知道自个儿该用什么心情面对“她的家人”。 越想越不知所措,最後只好烦躁地放下木梳,用一柄玉梳将长发往後梳拢,轻轻扬手拍了拍有些苍白的脸色,不让脸色瞧来太过憔悴。 确定打点好自个儿後,她离开寝房,穿过月洞,沿著青石板道走进花木扶疏的园子。 虽然她离开家许久,家里亦有诸多改变,但至少府邸的整体规划没有变。 她凭著脑子里淡得几乎不可辨的记忆,藉由眼前的一花、一草、一木,重温儿时对这个家的熟悉感。 在穆夕华忙著探索之际,她不期然地被撞了下。 “呀——”穆夕华惊呼出声,深怕对方会被这突如其来的碰撞给撞飞出去,便伸手拉住对方的手臂。“小心!” “该小心的是大姑娘你。” 耳底落入近似戏谑的语调,穆夕华仓皇地退了一步。“对……对不住。” 男子不让她松开手,反而紧紧拙住她的纤臂,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想必姑娘便是穆家大小姐吧!” 在穆家两老的同意下,他得以躲在暗处一窥未婚娇妻的模样。 这一瞧,崔冠玉完全丧失思考能力,整个人、整颗心都被面前娇柔的美人儿给勾引了去。 无暇细思男子何以知晓她的身份,穆夕华被这异样注视给瞧得心底发毛,急忙开口。“请公子放手。” 痛……穆夕华试图挣脱,咬牙忍住他粗鲁的力道所带来的疼痛。 “难得遇上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我怎么舍得放手呢?”崔冠玉抬眸,放肆的眸光落在她美丽的面容上。 她的肤白胜雪,杏眸桃腮,以玉梳向後挽起的简单发样,露出她光洁的额,衬出叶柔美脸庞的清秀雅致。 崔冠玉怎么也没想到,穆家大小姐会生得如此娇美,见色心喜的神魂被搅得飘飘然。 有一瞬,穆夕华愕然地张开小嘴,不敢相信在穆府会出现如此狂妄之徒。她娇喝道:“你是谁?大胆闯人穆府想做什么?” 无视她的勃然怒意,崔冠玉轻浮地以指尖抚过她白净滑腻的脸蛋儿,喜上眉梢地赞道:“早知道你这么漂亮,我就该早一些将你娶过门。” 穆夕华近乎错愕地瞠大眸,霍地想起爹娘的话,难道……这个人是爹娘为她安排的婚配对象? 瞧著她吃惊的模样,崔冠玉唇畔的笑意更深了。“怎么?吓住了?知道我是谁了?” 她回过神来,眸底泛著抹愠色,悻悻然说著:“我不认识你,更没允了你的亲事!” “喔!”他邪气地挑眉,语带嘲讽地冷笑。 “没允了亲事,那怎么将崔家送过来的聘礼全收了?”听闻他的话,她倒抽一口凉气,脸色惨白如雪。 “不、不可能!”崔冠玉闻言笑得张狂,完全不把她的反应当一回事。 他回以冷笑。无情地嘲弄她。 “怎么会不可能.定安城的崔、穆两大两家联婚之事.可是近日城内的大事,你不可能不知道。”手一使劲.娇人儿便跌进他的怀里。 “不可能!不可能!”穆夕华拚命挣扎,娇嫩的嗓音微微发颤.心仿佛被把利刀狠狠刨挖出一坟血肉地反覆哺著。 她被骗了吗? 她被她的爹娘骗了吗? “难道你还不知道,嫁给我就等於嫁给金山银库吗?依崔家的财力,足以让你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崔冠玉吃力地圈抱住怀里均娇人儿,没料到这看似荏弱的姑娘,力气却不容小觑。 他的话狠狠刺痛著她。 不可能!她不相信她的爹娘会这么待她。 穆夕华神情慌乱地往後退,难以置信的娇软嗓音有著恨意与委屈。“我不会嫁给你!就算有金山银库,也没有人可以逼我嫁!” 那一瞬间,穆夕华暗斥自己的天真,霍然明白了一个事实。 她的爹娘并不是真心想带她回家共享天伦,而是想藉由她,巩固爹爹在商场上的地位。 她与舅父、舅母都被骗了…… 而她——是牺牲者! 她怎么还能渴望由爹娘身上得到宠爱呢?在揭一切可笑的谎言时,她的心已如槁灰。 见她大受打击的模样,崔冠玉心生厌恶,一把扣住她柔美的下颚,残佞地道。 “就算你不想嫁也得嫁,这亲事可是你爹娘求来的,容不得你反悔。” 话声甫落,他俯首狠狠吻住她粉嫩的小嘴。 当那一股陌生的气息窜入口中,穆夕华强忍住心里涌生的呕吐感,狠狠的反咬住在她唇上放肆的唇舌。 “不准你碰我!” “唔!”崔冠玉吃痛地推开她,脸色铁青地扬手抹去唇上的血。“你竟然敢咬我?” 倔强的晶莹泪光在她的眼角泛动,她厌恶地拼命扬袖抹唇。“再敢碰我一下,我就让你——” “不知好歹!” “啪”的一声!崔冠玉像发了狂似地,狠狠甩了她两巴掌,力劲之大,将她纤柔的身子给打倒在地。 “没人敢这么对本爷!”不待她反应,他一把揪住她纤细的臂膀,冷不防地撕裂她的上衫,失去理智地以饿虎扑牢之姿扑向她。 “我倒想知道,有什么人是我崔少碰不得的!” 肩头倏地一颤,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崔冠玉压在身下。 “咱们的亲事横竖是赖不掉了,我就在这里要了你,看你嫁不嫁!”他贪婪而粗暴地吸吮她嫩自如玉的颈肩,厉声道。 “放开我、放开我……”整个人被他给牢牢地压在地上,说不出的恐惧感尖锐地刺进穆夕华的心头。 一阵颤栗泛过背脊,她毫不犹豫地扬脚轻轻一踹,便见崔冠玉整个人被踹飞出去,重重的撞上月洞旁的土墙。 觑著他头破血流的模样,穆夕华满腹的委屈,眼泪管不住地纷然落下。 这时,在花园等候已久的穆匀夫妇闻声前来,看见眼前的状况,震慑地愣在原地。 “唉呀!崔、崔少!崔少!您没事吧!”穆匀回过神,一瞧见倒在一旁的崔冠五,连忙奔向大金主身边。 “天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穆夫人吃惊地瞪圆双眸打量著四周,被吓得不知所措。 勉强用那破碎的衣衫覆住自己,穆夕华眼角含著泪光,以著几不可闻的微弱语调,语意不清地开口“我要回家……” 微微牵动著嘴角,她吃痛地蹙起眉,她想她的脸一定肿起来了,那灼热、肿胀的感觉几乎让她无法开口说话。 穆夫人迎向女儿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以及……被打得变形的脸,心头蓦地一紧。“夕华,崔少他……他打你?” 她的嘴角破了,艳红的血溢出嘴角,让她毫无血色的脸庞,瞧来忧目惊心。 噙著委屈的泪水,穆夕华嗤地发出一声冷笑,语调困难地咽声道:“我知道您和爹一定不喜欢我,要不就不会任人……这样欺负我……” 呵!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这荒谬的一切让她死了心,一切都无昕谓了。 穆夫人的心头、耳底、眼里落人女儿楚楚可怜的模样,头一回觉得……不舍。 “怎么会是欺负呢?你和崔大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唇畔噙著一抹苦笑,穆夕华小声的反问:“是不是要等崔大少辱了我的清白,逼得我悔不了婚,才不是误会?” 心思被一语道破,穆夫人颤声问道:“崔大少他……强迫你……” 穆夕华强忍住心口的痛,缄默不语。 穆夫人叹了一口气。“娘亲实在想不透,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放著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不过,偏要嫁个鲁汉子呢?” 为了让崔、穆两大商家结合,她与夫婿无所不用其极,想将女儿嫁给崔家大少爷,没想到最後却演变成如斯局面。 “不用费心……您永远不会懂一个不在您身边长大的孩子……”穆夕华苦笑摇头,赫然发觉,椎心蚀骨的酸意竟也渐渐变得麻木。 她衷心渴望的,只是再平凡不过的幸福,这点,她相信她的娘亲是不会懂的。 女儿的话,像把尖锐的刀,缓缓刺进穆夫人的心坎里,让穆夫人心底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 “算了,先别说这些,让娘瞧瞧……”穆夫人走向穆夕华,伸手想抱她,她却瑟缩了一下,侧过身避开穆夫人的碰触。 她的抗拒让穆夫人的心底一阵紧揪。“夕华……” “求你……让我回家……”穆夕华苍白的唇瓣,虚弱地挤出一抹近乎可悲地祈求,恍惚地挪移著步伐。 穆夫人看著女儿大受打击的背影,惴惴不安地想起亲弟在“步武堂”时对她说过的话。 在整个“步武堂”的保护下,女儿的安危可不能有闪失啊!若……女儿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她怎么同亲弟交代?! 一想到这点,穆夫人惊恐地回过神,只见女儿颤巍巍的身形已在转瞬间消失在眼前。 心猛地一凛,穆夫人放声喊道:“拦住大小姐!” 随行的仆役闻声,不明就里地连忙朝那抹秋香色的身影直追而去。 心灰意冷的穆夕华无意识地挪移著脚步,俨然不知一堆仆曼追在她身後,急著想抓住她。 此刻的她,所有的思绪全被那可恶的崔冠玉给摧毁,浑身无力,整个身子就像飘浮在半空中似的……飘飘然、恍恍惚惚。 她不明白,自个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爹娘要如此残忍待她?! 心痛若到了极限,反而就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或许是释然 即便如此,绝望的眼泪还是不停滑下,模糊了她的视线,肿胀的双颊让她睁不开眼,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寻不著回“步武堂”的方向。 “四哥……舅父……舅母……救我……”穆夕华深觉,自个儿就像陷入无止尽的恶梦当中。 突然,一个拉扯,陌生的语调落入耳底—— “小姐,让奴才送你回房。” “小姐!小姐!” 那一句句陌生的呼唤,在耳旁忽近忽远的响著,急促的脚步声时远时近,伴随著拉扯,欲制住她往前移动的脚步。 不愿被束缚、牵制,穆夕华扬手推开靠近她的人。“放开我、放开我!” 气力在她毫不控制下,体内的“怪力”犹如出闸猛虎。 瞬间,试著拉住她的仆役,全像打了气的面粉袋,一个个被震开。 命人将崔冠玉带下疗伤的穆匀见著眼前诡异的状况,僵立在原地,震惊得不能自己。 太可怕了!穆夕华的身子骨明明是那般柔弱,怎么可能挥掌便甩开一个个比她还高、还壮的仆役? 穆夫人不敢置信地掩唇,颤声道:“这、这不是我们家的女儿……她、她是不是妖怪、被妖怪给附附附……附身了啊?” 穆匀不禁一怔。“不、不是吧!” 在两夫妻颤栗不已地议论之际,几道英气勃发的挺拔身影霍地穿过月洞朝两人逼近。 “那些人是谁?”穆匀回过神,一脸茫然地瞥向妻子问道。 “不知道。” 在两夫妻一头雾水下,只见其中一名男子不顾女儿的挣扎,张臂便将她揽进怀里。 眼见女儿被恶人给掳走,穆匀霍然惊觉地大叫。 “来人呀!强、强盗,恶匪闯进府里了,快、快——”他震惊的呼声未尽,便见到一抹高壮、结实的身影陡地矗立在眼前,挡去他顶上日光。 登时.他吓得三魂掉了二魂地软了腿。 “大、大爷,别杀我、别杀我……”,巨掌落在穆匀直打哆嗦的肩上,粗扩男子朝他咧嘴扯开一抹鄙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释放出极大的善意。 “亲家,咱们得好好谈谈。” 第十章 猛地被一双健臂揽在怀里,穆夕华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瞬即发了狂地哭喊、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可诡异的是,她越是挣扎,男子的双臂便将她箝制得越紧。 她的力气绝对不输人,但语气却是极度的恐惧、害怕! “夕华,是我、是我!”关劲棠将她紧紧的抱在怀罩,心痛欲裂地低声唤著。 尚未从方才被崔冠玉侵犯的恐惧中抽离,穆夕华被不安笼罩,她感受不到关劲棠的存在,也听不见他低嗄的呼唤,一心只想逃离那可怕的束缚。 她的“怪力”碰上对手了吗?为什么对方没像其他靠近她的人一样,被她的怪力给震飞出去。 心蓦地一凉,穆夕华用尽最後一丝力气想要推开他,推不开便用脚踹,踹不动只有张嘴狠狠咬住对方的铁臂。 关劲棠文风不动地任她咬著,吃痛地紧蹙著眉,但因为她过人的力劲所产生的肉体的疼痛,暂时抒解心头担忧她的惊惧。 在他与师兄弟们一同赶回“步武堂”,知道她被她的爹娘带同家後,心里的不安便放肆地在心头蔓延。 顾不了南从远方归来,马方停蹄,关劲棠浑厚的嗓音扬声一喝,转头便往定安城的方向策马狂奔而去。 几个师兄弟都明白,一向知分寸的关劲棠只要涉及八师妹的事,便会完全失了理智,不消多说,索性一同调头,与他一起来到位於定安城的穆家。 当他们进入穆家,落入眼底的便是穆夕华衣衫不整、极度狼狈的模样。 关劲棠心痛得无法言语,下一瞬便用力地将她揽进怀。无论她如何激动挣扎,都不愿意松手放开她。 当血的腥甜味漫进口鼻,穆夕华陡地一愣,松开牙关才发现,对方的手已被她咬得血肉模糊。 沭目惊心的伤口映人眼里,她不懂,为何对方恍若未觉,就这么任她使蛮? 穆夕华来不及细思,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感倏地涌上心头,她攀著男子的肩,疯狂地乾呕著。 心,为她痛得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他压低了嗓,在她的耳畔低语。“没事了、没事了!有四哥在你身旁,没事了。” 他的掌来回抚过她的背部曲线,一如往昔,用他的体温、他的气息,紧紧将她环抱、缠绕。 在那温柔语调的安抚下,穆夕华抬起凄楚的泪眼,不确定地开口。“四……四哥……” “对不住,四哥来晚了。” 穆夕华愣了愣,看不清眼前熟悉的轮廓,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在作梦。 “累了就躺著,四哥带你回家。”直勾勾地瞅著她脸上清楚浮现的掌印,关劲棠忍不住颤声问:“很痛,对吧!” 她的皮肤娇柔白皙,红肿的双颊清楚烙上两个掌印,足以见得对方的手劲有多惊人。 心宛如被刀剜著,无论打她的人是谁,他都会让对方付出双倍的代价! “很痛……”想起那恶人,她瑟缩了身子,牢牢揪住他衣襟的柔荑,微微地颤抖。 “要不要四哥帮你吹吹?”挪下眸底两簇隐隐燃烧的火焰,他深呼吸,故作轻松地低声询问。 感受他那珍宠的语气,这阵子所受的委屈全汹涌而至,下一瞬,晶莹的眼泪不听使唤地一颗颗滚落。 这样温柔的语气与怀抱,她好怀念呐…… 从以前他就见不得她哭,连一滴眼泪也舍不得让她流,这时一见著她的泪,关劲棠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别哭呀,很痛吗?” “四哥为什么……让夕华等这么久……夕华好想你……”她哽咽著,娇柔的抗议语调,虚弱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似的,. 胸口一暖,他迭声保证。“对不住,是四哥的错,四哥以後不会再丢下你不管了,不会了。” “嗯!四哥带我回家……”她疲惫地闭上双眼,模糊不清地咕哝著,心底的伤心、阴影与绝望全被他温暖的拥抱给驱散。 虽然晚了些,但她的四哥从未让她失望过。 她终於等到了! “好,你安心睡,四哥马上带你回家。”关劲棠低声抚慰著怀中的人儿,拦腰将她抱起的那一刻,他挑起浓眉,不明白在短短几个月里,她怎会憔悴、清瘦到如斯模样? 突然,一只方巾落入眼底,关劲棠不解地抬眼—— “让夕华敷著。”看见师妹被折腾成如斯模样,向来好脾气的封漠扬,脸色也好不到哪去。“这里有我和老二处理,我差了辆马车,你就先带夕华回“步武堂”吧!” “我想会会欺负夕华的那个混蛋。”他压低著嗓,慑人的眸光杀气腾腾。封漠扬意味深长地扬唇。 “放心,有我和老二亲自会他就够了。” “步武堂”众弟子的感情一向融洽,堂里上下对向来病弱的穆夕华更是百般呵护、疼宠。 今日之事若真要算起来,穆家及崔家,怕是难有安宁之日。 关劲棠勉为其难地颔了颔首。“那这里就交给你们处理了。” “放心!”在关劲棠抱著穆夕华要离去的那一刻,封漠扬唤住他。“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欺负夕华的那个男人被“怪力”所伤,我瞧,没躺个几个月,应该下不了榻吧!” 倏地,关劲棠唇边扬起一抹久违的淡笑。 “这是惹咱们家小师妹生气的下场。”他挑眉,冷笑。 俯首轻吻姑娘合上的双眼,关劲棠以俊额赠了赠她的额,近似耳语地笑道:“下手稍嫌轻了些,仍然有待调教。” 封漠扬闻言怔了怔,半晌才充满兴味地爽朗大笑。 “以後得警告大夥儿,千万要让“小师妹别怒”,否则“四师兄抓狂”。”说罢,他笑得乐不可支。 关劲棠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抱著心爱的人儿,迈开脚步离去。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如此珍宠一个姑娘的想法.只在乎给她的爱与呵护不够多。 封漠扬目送著师弟渐行渐远的身影,忐忑的情绪总算落得踏实。接下来要处理的,便是穆匀夫妇了! 十日後 穆夕华负伤回到“步武堂”立刻引来一阵骚动。 未多时,诸葛谦夫妇更是气愤难平的走了一趟定安城,为甥女抱不平外,顺道定下两个孩子成亲的日子。 在诸葛谦夫妇离开“步武堂”的这段期间,穆夕华虽然仅受到皮外伤,但在师兄弟忧心忡忡的关切下,她得到最妥善的照顾,而在细心调养下,纤瘦的身形终於长了肉,体态逐渐丰润娇美。推开窗佟,初春的夜风徐徐吹人寝屋,似有若无地吹送揉著青草与花香的沁人气息。 倚在窗格旁的卧榻上,穆夕华抱怨著。“四哥,我真的喝不下了。” 白天时.他们难有独处的机会,师兄弟们只要一觑得空闲,便会来她的寝房陪她说说话,所以她的寝屋不时传来笑谈声。 因此一到夜晚,便是她与关劲棠独处的亲密时刻。 为此,她心头可是又甜又恼,原因无他,因为她的好四哥只要一逮到机会,总能在大半夜变出滋补汤品,半胁迫半利诱地逼她喝下。 “乖,这鸡汤师娘可是费心神炖了好久,别糟蹋了。”无视她的抗议,关劲棠刚毅的俊脸上充满宠溺神情地哄著。 “我怀疑你有计划要把我养成母猪。”她瞠道,柔静的神情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惹人怜惜。 低沉的笑声在寝屋中回荡,他笑得无奈。“依你这身形,真要把你养成母猪,四哥会很辛苦。” 抵在她唇边的汤匙执意而坚定,等的就是佳人张唇将鸡汤喝下的那一刻。 “四哥,你帮我喝光啦!”她以著足以将男人融化的柔嗓,绮媚的撒著娇。 “四哥已经够壮了,不用喝。”他不受诱惑,态度坚持、笃定。 从在定安城的穆家察觉到她益发清瘦起,关劲棠便告诉自己,回到“步武堂”以後,一定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立言不让她再消瘦一分一豪! 看著他坚定的神情,计谋未成的穆夕华唯有认命地张开嘴,将碗里最後一口鸡汤喝得涓滴不剩。 满意地将空碗搁在一旁,关劲棠俯下头,万分珍宠地在她秀白的额间落下轻轻一吻。“这是为了你好,别恼我。” 羞怯地承受他珍惜的吻,穆夕华张臂圈住他的颈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喜欢被他小心翼翼,呵护疼爱的感觉。 “夕华知道。”她满不甘心地闷声低语。 感受怀里娇小柔软的身躯,以及她芳香的气息拂在耳畔的悸动,关劲棠心头漫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 他敛眸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知道还故意刁难我?你存心跟四哥过不去吗?” “我才没刁难你呢!”粉嫩的脸蛋染上红晕,她答得心虚。关劲棠拿她没辙地叹了口气,瞅著她红扑扑的小脸,好半晌才开口。 “你呀,乖乖的,只要把你养胖了、养壮了,我们就可以成亲了。”她扬起美眸,轻笑出声。“咱们成不成亲,跟有没有把我养胖、养壮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顿了一顿,笑眸突然变得深沉,刚毅的唇线跃上一抹戏谑的淡笑。 “有什么关系?”她轻蹙著眉,一脸茫然。 关劲棠挑眉觑著她,说得慎重。“不把你养胖、养壮些,怎么让你帮我生娃娃呢?” 倏地,一抹赧然烧烫粉颊.她娇瞠了他一眼。“你、你就爱逗人!” 他们的亲事迟迟未定,是因为舅父到安定城的穆家,与她的爹娘协议出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日子让她出嫁。 才不是为了等她养胖,才准她嫁人呢! 关劲棠爱怜地轻吻著她的眉眼,搂著她柔软的娇躯,语气深沉而无奈地道:“是实话.怎么会是逗你呢?难道……你不想生咱们的孩子吗?” 属於他的男性气息离得好近,干扰著她的呼吸、心跳,只要他一接近,她便头脑发昏地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合宜。 “四哥最讨厌了!”她娇斥,不让他有机会靠近。 已习惯她惊人的力道,关劲棠不顾她小手的推拒,坏坏地将唇抵在她嫩白的颈项,啃吮著她颈部的柔嫩。 在这样的啃吮下,男人似要将她全身尝边似的,惹得她一个不留神便陷入他的侵略中,任悸动的心儿跟著泛起一阵难耐的骚动。 “四哥……”她咬住嫩唇,轻轻地喘息,因羞怯而低敛的眸染上意乱情迷的薄氲。 她娇软的轻唤拉回他的理智,他回过神来,因强烈的欲望而紊乱了气息,痦哑说道:“时间真的晚了,你早些歇下。” 猛地由激情中回过神,穆夕华心头漫起一股说不出的蜜味。 总是这样,就算在两人意乱情迷、即将早一步落实夫妻之实时,他总是在最後一刻抑下被欲望驱使的念头,尊重她、温柔呵护她的感受。 这样的疼惜,足以让她一辈子为他醉心、沉迷。 思及此,她主动地封吻住他刚毅的唇,期望能用无止尽的爱,回报他对她的宠爱。“四哥,不要走。” “晚了,四哥明天再来陪你。”在她生涩的亲吻下,关劲棠唇角勾起,眼角眉棺尽是温柔的笑意。 姑娘家脸皮薄,主动求欢被拒,索性使起小孩子性子,又羞又恼地娇声细语抱怨著。“为什么就你可以对我亲亲抱抱.我就不能对你亲亲抱抱?” 关劲棠饶有兴味地看著她生气的模样,没好气地笑道:“傻姑娘,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磨、慢慢耗,不用急。” “嗯……说得也是。”她思索了会,满意地扬唇,语落,白嫩的纤臂圈住他的身子,还是不肯让他走。 他不解的侧眸瞥了她一眼。 “我要四哥抱著我睡,等我睡著了你才可以走。” 他的手臂与胸膛结实有力,拥住她的时候,给她一股强烈的安全感,唯有在这样的怀抱里,她才能安然入睡。 “不是吧……”好不容易抑住心头那把火,软玉温香在抱,他还能睡得著吗?关劲棠莫可奈何地苦笑。 忽地,穆夕华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软白柔荑在他精壮结实的胸前,疑惑地摸著。“咦!鼓鼓的,你藏了什么在里头?” 关劲棠先是一怔,紧接著笑著拿出怀里的失色锦布。“喔!为了这个,我差点被师兄弟们鄙视。” 他状似委屈地大叹了口气。 “呃……为什么?”她睁圆美眸地瞅著他问。 “当然是为了这包东西喽!” 穆夕华一愕,语气既兴奋又期待。“给我的?”他含笑望著她,刚毅的脸庞有著说不尽的宠溺,催促道:“打开看看。” 在他的眼神催促下,穆夕华轻轻掀开那朱色锦布,一层又一层—— 当那一只只样式不同、缀花银饰的珠花簪子,眼花撩乱地落入眼底时,她忍不住轻呼出声。“呀!好多花簪子……” “喜欢吗?"迎向她晶灿的美眸,他满心期待地问。 一股柔情密意揉著酸意涌上喉头:她眨了眨美眸,动容地问:“你什么时候买的呀?” “寻三师姐时,每到一个城镇落脚,瞧见就买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但轻而易举便将无尽的爱意表露无遗。 穆夕华怔了怔,瞬即扬笑出声,难怪他会被笑,光想像一个大男人杵在摊子前那挑选珠花的画面就足以让人发噱。 “这些花样全是你选的吗?还是大夥儿也有出主意?” 她很好奇,脑中不由得想像,她的四哥杵在摊子前,为不知该挑选哪一支珠花而一脸懊恼的模样。 他低吟了一声,片刻才道:“他们懒得理我。” 至此,穆夕华再也抑不住的咯咯笑出声,她完全可以想像那画面、那情景。 面对她一箩筐的疑问,关劲棠心急的问:“那你喜欢吗?” 他的话温柔的落在她耳畔,扰得她的心跳得飞快,耳根子麻麻热热的。 “嗯!喜欢。”她晕陶陶地柔声应道,脸上、心里全是被心爱的男子呵宠的甜蜜感受。 浓眉一挑,他有些失落地觑著她的反应。“就这样?” 他原以为姑娘家瞧见这能把自己妆点得更漂亮的饰物,会开心得又叫又跳呢!穆夕华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她张开臂,紧紧地抱著心爱的男子,娇声宣布。 “只要是你选的,我都喜欢,还有……四哥,你是我的,永远、永远!” 那拥抱充满了独占、娇蛮,是一种恨不得将他揉进骨子里,强烈而直接的占有意味。 突如其来被她“有力”地搂进怀里,关劲棠就算被她勒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还是笑得好得意。 “好,我永远、永远都是你的。”他勉强持平著嗓音说道。 惊觉他的异样,穆夕华这才意识到自个儿忘了控制“怪力”,她松开手,愧疚地捧著心爱男子粗犷的脸,柔声抗议道:“四哥,都怪你让我太兴奋、太开心了,以後你别再让我这么忘形了!” 她好怕一个失神,就会不小心伤了他。 关劲棠为难地拧眉思忖了好一会,叹道:“唉!你这个要求有些困难,在你七岁那一年,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人、我的心就完完全全属於你了。“小师妹别怒”这五个字已经深深烙存我的心底,这一生再也除不去了。” 蓦地,姑娘唇边绽放起一朵如仡的笑靥,眸底却是万分感动地想要掉眼泪的矛盾神情。 “四哥,谢谢你爱我。”她咽声道。 “傻姑娘……”他低头封住她扬笑的软唇,缝缓、爱怜地吮吻著她两办似沾著甜蜜的唇,柔声回应。 谁让他拿她的小师妹没辙,就算将来注定成为疼妻、宠妻的妻奴,他也甘之如饴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