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独一无二》 楔子 那荒芜感的模样和源头,是怎样的黑洞或缺口,为何填不满,为何找不着。 身体某处极缓极轻的呻吟,伸开双手极饥极渴的索要,可那寂寞的花,仍只能无声无息的开着……她在这里待了六天,其中有一天下雨,有一天她跟大叔出门观摩学习,其余的四天都曾看见他。 他平躺在那片很大、很漂亮的草坪上晒太阳,阳光将他的身体包裹住,她觉得他的身上似乎也泛着灿烂的光圈。 他给人的感觉很温暖、很舒服,让人想要伸手去碰触,哪怕只是沾染上一点点他的气息也好,可她越不过这道墙,硬生生阻断了她。 大叔说,墙里与墙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是不能打扰的。 不晒太阳的时候,他会在那里摆弄一些她没见过的模型,他看起来跟她同龄,可一点也不孤单。 为什麽和她不一样?为什麽他不感到孤单?明明都是一个人……﹁你要下来吗?﹂忽然墙底下传来了声音。 下面站了个小男孩,他仰着脖子直瞅着她瞧,把她吓了一跳,险些从墙头滑下去。 他什麽时候过来的?在她发呆前,他不是还在那片绿油油的草坪上晒太阳吗? ﹁如果要下来,我可以接住你喔。﹂小男孩灿烂的笑着,眉清目秀,虽年幼却看起来清爽俊朗。 ﹁不用。﹂大叔说那里有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她过不去的。 ﹁你好像很喜欢爬到墙头上。﹂脖子似乎仰得有些酸,他伸手揉了揉后颈,立刻又笑看向她。 ﹁要不要下来一起玩?你叫什麽名字?﹂原来他有注意到她,她以为他只会晒太阳和玩模型。 ﹁不想说吗?﹂等不到她的回答,小男孩也不追问,小小年纪就很善解人意。 ﹁你住这附近吗?﹂﹁不是。﹂﹁那就是跟爸爸妈妈一起来玩?﹂她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想要怎麽回答他的问题,稚气的脸上眼睛眨了两下。 ﹁我没有爸爸妈妈。﹂这个回答真让人错愕,可他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更奇怪的是她竟也说得理所当然。 ﹁那应该很寂寞吧。﹂﹁寂寞?﹂她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很不解的呢喃道:﹁寂寞是什麽?﹂﹁就是你眼睛里的东西。﹂小男孩不时揉一下后颈,可始终没有收回视线,一直盯着她看。﹁可是你的眼睛好漂亮。﹂她的双眸清澈透亮,彷佛可以将万物看穿,将世界包容。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赞美,但她还是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帘。﹁怎样才可以不寂寞?﹂原来那种空空的感觉叫寂寞……﹁我也不知道。﹂他似乎也被难倒了。﹁可以打倒寂寞的东西……需要很用心地寻找吧。﹂﹁攀在上面讲话很累喔,你还是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小男孩很有信心的笑着。 他看起来真诚又善良,而且身上一定有好好闻的阳光的味道,跟他玩一会儿应该没关系。 虽然这点墙的高度还难不倒她,但看见他友善地伸来援助之手,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他的好意。 他伸长手臂,袖口往后缩,便露出一截手臂来。他手臂内侧的皮肤乾净白皙,和他的人一样有爽朗的味道,她就这样看见了在他手臂上的﹁东西﹂。 那是纵横交错的﹁线﹂,布满在一小截细白的手臂上。有夺目的红,以及晦涩的褐色,新旧疤痕交缠着。 她的眼倏地睁大,晃过一抹骇色,明明什麽都不清楚,却在一瞬间感到压抑得喘不过气,眼睛彷佛看到了黑暗的桎梏。 她的反应很明显,他察觉到她的戒备时似乎有点惊讶,不由将那只手放下。 ﹁你害怕吗?﹂﹁不是。﹂她微微瑟缩,恢复之前的姿势,牢牢的攀在墙头,手指头收得紧紧的,死抓着不放。 ﹁好奇怪,只有你会害怕。﹂他像找到了珍奇的东西般,兴致勃勃的再次邀请她。﹁我想跟你一起玩。﹂不知道要怎样拒绝,只能睁大双眼瞪着他。隐约听见大叔的呼喊声时,她微微愣了一下,有些紧张的四下打量。 ﹁我走了。﹂﹁明天还会来吗?﹂他带着期待的眼神看向她,可还没有问完,她就已消失在墙头了。 明天?她也不知道。大叔说今天是观摩学习的最后一天,今天……她满十岁。 第一章 ﹁任务的内容就这样,妳清楚了吧?﹂坐在客厅中的年轻女子笑嘻嘻地问道。 ﹁嗯。﹂对面站著的人缓慢的点了点头。 ﹁那麼小蜜芽要接下这个任务吗?如果妳不想接我可以转给其他人接。﹂ 被唤作﹁小蜜芽﹂的女子抬起头,整个表情呆板得连五官都可以忽略,因為她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充满著﹁全世界人都欠我钱﹂的愤世嫉俗感。 不同的是,她的﹁愤世嫉俗﹂彷彿是从冰箱中拿出来的,既僵硬又冻人。 ﹁不是指名的吗?何况妳明明就很希望我接下,我要真拒绝了,还怕妳找不到台阶下。﹂查蜜芽实话实说,表情百年如一日的沉冷。 她的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材匀称,齐耳的短髮稍稍蓬鬆,看上去像一朵蘑菇。 椭圆脸形,五官标緻,眼睛时常瞇著,表情时常没有变化而让人感到无趣,也算是某种特异的﹁气质﹂…… ﹁小蜜芽说话还是这麼坦白。﹂ ﹁因為是妳,所以我才多说了两句,而且似乎很久没有人会在我的名字前面加﹃小﹄字了。﹂ ﹁呃……我只是……﹂糟糕,她忘记她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她! ﹁我能够理解,妳继续这样叫没关係。﹂查蜜芽挥挥手,很大气的说著。 只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无论如何都冒著寒气,让人很难相信她会宽宏大量,即便本人确实打算不计较。 ﹁蜜芽妳那个表情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年轻女子挫败的吐了一口气,接著说道:﹁那麼妳就先準备一下,小白最近比较忙,我会另外派人来支援妳。﹂ 查蜜芽点了点头,她一旦不说话就像连呼吸都不用的木乃伊。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留下来吃饭好吗?﹂ ﹁不用,我先告辞了。﹂查蜜芽说完便转身,游魂般﹁飘﹂出了屋子。 她前脚刚走,便有一个端著餐盘的男人缓缓走进客厅,发现只剩下一个人时开口道:﹁这次的委託任务很一般,她竟然愿意接下。﹂ ﹁蜜芽才没那麼挑剔。﹂年轻女子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轻言道:﹁别忘了她是这裡的﹃世界﹄。﹂即便瞬息万变,也逃不过查蜜芽那双洞悉一切的眼。 ﹁她最近看起来越来越不像活人,这﹃世界﹄差不多快成神仙了吧?﹂ 年轻女子笑了笑,却什麼也没说。 查蜜芽也清楚自己心口的匱乏,所以她也在努力寻找可以填补的东西。 一直在寻觅。 迎面而来的风一阵接一阵的扑打著面容和躯体,风刃甚至有些凌厉,但正享受著驰骋快感的年轻男子却一脸畅快。 滑板的速度极快,他的技术也是登峰造极,沿海的下坡路看起来可以為他带来另一波的高潮。 两个小时前在中心街进行了一场即兴表演,他原本没打算参与,只因那街头乐队的演出煽动了气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置身其中。其实很不错呢,虽然彼此都是不相识的陌生人,却能在一瞬间就完美配合,让他有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项奕北乾净俊朗的面容上有著畅快愉悦的笑容。 风将他的白色t恤吹拂起,隐约可见裸露出的腰部,瘦削而结实。 柔顺的短髮被吹得有些凌乱,傍晚的夕阳落在他身上,让他原本清爽的气息中带著些许暖意。 上身微曲俯低,原本不打算加速任其滑行,却在转弯后看见前方不远处,面海的围栏边站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双臂张开,单薄的身体被风吹得有些摇摇晃晃,实在很危险。 她该不会是想跳海吧?! 这个想法刚浮现在脑海,项奕北便加快了脚下滑板的速度,直往那小女孩的方向驰去。经过她身侧时他并没有停下或减缓速度,而是快速的伸出手将她抱起来,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 小女孩察觉到有人靠近,刚转头想一探究竟,便双足离地被一把抱起来,抱起她的人往前冲了几米后,便将她迅速放下。 项奕北一个旋转后微微跃起,脚尖随即一勾,滑板往上腾空而起,双足稳当落地后,手一伸,将滑板轻鬆流畅的接住。 ﹁小妹妹妳没事吧?﹂他走上前亲切的问道。﹁那样子很危……﹂项奕北关切的话语,在她转过身来时卡在了喉间。 ﹁原来……﹂只是个子小,他面前站著的、看起来有些不高兴,面无表情、眼睛微瞇的女子,断然不是什麼﹁小妹妹﹂。 ﹁什麼小妹妹?﹂她开口,声音轻细却明显不高兴。 ﹁对不起,我以為是小朋友在危险的地方玩耍,所以才……﹂项奕北突然想起什麼,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红了脸。他刚刚将人家胡乱抱起的行為很无礼,要不要道歉?但那样会更尷尬吧。 查蜜芽瞇著的眼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在看,但实际上她确实是在打量著眼前这个看上去清爽乾净的男子,而且还看得十分清楚。 ﹁算了。﹂ ﹁真不好意思。﹂项奕北再次爽快磊落的道歉,见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后,又偏头看向另一边的海,他笑笑地转身离开。 夹著滑板,双手插在裤袋中,他沿著围栏一边看海,一边悠閒的走著。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回想起刚刚的事,应该不是自己神经过敏,那样子站在围栏外看海,无论怎麼看都很危险,小孩的话还可以当作在玩闹,大人…… 脚步一顿,他怔了下后忽然笑开,暗嗤自己杞人忧天,竟然到现在还在怀疑那名女子是不是想寻短见。 眼角瞥见鞋带似乎有些鬆开,项奕北蹲下身正準备繫好,身侧忽然晃过一道飘忽的人影。 待他繫好鞋带站起来,发现正是刚才的女子,已然走在了他的前面。 他笑了笑,站起来迈开步子,不知出於何种心理,他有意无意的调整了步伐,使两人一前一后保持著一定的距离漫步著。 他试著回忆她的长相,却仅能忆起一双微瞇的眼,和她那不算友善的态度。 直到两人间的距离越拉越近,项奕北才意识到走在前方的人速度变慢了。她突然停住脚步,靠在围栏边休息。 应该是走累了吧!他没有停下步伐,只是在经过她身旁时,礼貌且坦然的爽快一笑,便朝前走去。 ﹁那个……﹂ 身后传来的轻缓声音让他驻足,回头看见她依旧靠在围栏上,眼睛却朝他看了过来。 ﹁离这裡最近的公车站,还要走多久?﹂查蜜芽问道,不礼貌但也不算唐突。 ﹁就在前面,不远。﹂ ﹁你是不是要去那裡?﹂她似乎休息够了,朝他的方向走来。 ﹁对,妳也要去搭公车?﹂ ﹁那走吧。﹂查蜜芽走到他身旁,只说了这麼一句,便朝前方继续走,项奕北愣了愣,不禁失笑。 明明想要他领路,却是理所当然的命令口气。 ﹁妳住在这附近?﹂ ﹁刚来。﹂所以对路不熟。 ﹁我家也在这一区。﹂项奕北看了她一眼,考虑了一阵还是开口问道:﹁妳刚刚是在看海吧?﹂ ﹁你想问我是不是要***?﹂查蜜芽直视前方,毫不在意自己的话会带给别人困扰,儘管她的语气十分平静。 ﹁那个……是看海吧……﹂他尽量找恰当的词句回应,她的直言不讳真让人难以招架,令人惊奇的是,她竟然立刻就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如果是***,你打算像刚刚那样救人?﹂ ﹁或许。﹂他俊朗的面容上溢开一抹爽朗的笑容,让旁人不自觉地想要从他身上吸取阳光般的生命力。﹁毕竟这是不好的事。﹂ ﹁这也没什麼。﹂查蜜芽可能是唯一一个无论如何吸取阳光,也没什麼生命力的人。 ﹁如果没有牵掛,死也不是件可怕的事,眼睛一闭就当自己睡著了,睡醒以后不是在天堂,就是在地狱。﹂ ﹁听起来似乎是很了不得的理论。﹂真是奇怪的女子,他现在一点也不怀疑她刚刚有***的倾向。 两人又平静的走了一段路,公车站便出现在眼前,而快要驶进站内的公车正好是他要搭乘的那辆。 ﹁我叫项奕北。﹂他不知不觉就脱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明知或许以后都不可能再碰面。 她有些不理不睬,并没有将自己的姓名告诉他作為回应。 ﹁我先走了,再见。﹂抱著滑板三两步跳上公车,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著她笑笑地挥了挥手,并不意外她仍旧毫无反应。 今天很奇妙,他不但身不由己的加入了街头表演,还遇上一个有趣的女人。 公车驶过两站,项奕北便下了车,一边回想著今天的际遇,脸上同时带著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这时候街上已没有什麼人,家家户户传出代表天伦之乐的欢声笑语。 他走到一幢空旷的大楼前,抬头向上一望,这栋废弃大楼的楼层颇高,但楼梯已经损坏,更别提会有电梯可以搭乘。 项奕北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工地常用的手动升降梯时笑了笑,走过去按下开关,下一秒快速跑跳,夹著滑板腾身一跃,跃进升降梯裡。 升降梯缓缓攀昇,地面上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渺小,眼界却可以放得更宽广,他身上的白色t恤被风吹起,而他本人似乎很享受这种疾风吹拂的感觉。 ﹁咚﹂地一声,升降梯抖了半响后停住,项奕北一步跨出去,置身於危楼的最顶层。 ﹁嘿,小子!﹂ ﹁好久不见,查尔斯。﹂他举起手兴高采烈的跟窝在顶层角落的男人打招呼,两人以快速而流利的英文交谈。 被称為﹁查尔斯﹂的男人站起来,身型修长高大,但动作间充盈著矫健灵敏,长髮束起,悠閒的姿态下隐含著机警的气息。 他走到项奕北的身边,伸手就是一掌拍在项奕北的肩上,力道著实不小,而项奕北虽看起来是那样瘦削,却动也没动一下,仍旧稳当的站著。 ﹁小子,每次看见你都笑得这麼开心,难道你都没什麼烦心的事?﹂ ﹁有,比如约在这样的地方见面,我就很烦恼。﹂项奕北笑著跟老朋友抱怨。 ﹁我可是為了你才选了这个制高点,有好东西给你看。﹂查尔斯将肩上奇大无比的包包打开,从裡面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什麼?﹂ ﹁自己看。﹂查尔斯点燃一根菸,他挺喜欢奕北这小子,看见他就犹如徜徉在阳光照射下的海洋,既温暖又舒爽。 项奕北蹲下身将滑板放下,掂了掂长型盒子的重量,感觉沉甸甸的。动手打开暗扣,当裡面的东西显露在眼前时,他不禁笑了,像得到珍奇玩具的孩子般,非常开心。 那裡面装的,赫然是一柄远程射击的精密长枪! ﹁註册过没有?﹂ ﹁给你的东西当然会弄得妥妥当当。﹂查尔斯咧开嘴角大笑。﹁喜欢吧?专程带过来给你的。﹂ ﹁难怪你会选在这种地方见面。﹂ 项奕北一边说一边将枪枝零件拿起,十指灵活巧妙的动起来,动作快得让人看不见影儿,不到三秒鐘便非常漂亮的组装完毕,看得旁人瞠目结舌。 ﹁你这小子真是个天才!无论什麼玩意儿都难不倒你。﹂ ﹁没什麼,只是碰巧我很喜欢而已。﹂他调整姿势,居高临下的瞄準。 ﹁犯罪率最高的就是你这种人!﹂ ﹁没被定罪就不算犯罪。﹂项奕北朝查尔斯做了个鬼脸。﹁所以我什麼坏事也没干过。﹂他小心翼翼的将长枪拆卸下来,重新放回盒子裡。 ﹁查尔斯,谢谢你给我的礼物,我非常喜欢。﹂ ﹁就知道你会开心。﹂查尔斯猛吸了一口菸。﹁顺便问你一下,这次的货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项奕北双手环在胸前,他的年纪不小了,但那张脸总是充满著蓬勃的朝气。﹁我看过了。﹂他又补了一句。 ﹁那就好,只要你看过我就放心了。﹂查尔斯顿了顿,又道:﹁目标码头你知道吗?﹂ ﹁嗯,不过跟我好像没太大的关係。﹂ ﹁老闆是希望这次能由你来掩护。﹂ ﹁好啊。﹂ 项奕北过於爽快的回答让查尔斯愣了愣,下一秒叫嚣道:﹁你这小子怎麼都不考虑一下,竟然答应得这麼乾脆!﹂ ﹁查尔斯小叔叔,难道你希望我拒绝吗?﹂他笑著调侃行為粗獷却生了一张斯文脸蛋的查尔斯,果然见其不满的张大嘴。 ﹁不准叫我叔叔!﹂查尔斯死命的瞪著他,见他面不改色、仍旧笑容满面,最后还是拿他没办法,只得嘆气。 ﹁小子,最近总部势力分化,老闆开口要你亲自掩护,就意味著情势很危险,你好歹犹豫一下。﹂ ﹁犹豫又没有用,还不是得做。﹂项奕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又不是第一次,我会小心的。﹂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说真的。﹂查尔斯重新揹起他的大包包。﹁我走了,保持联繫。﹂没走两步,他又回头给了项奕北一个飞吻。﹁如果你有危险,我一定会飞奔过来救你。﹂ ﹁好,多谢。﹂项奕北忍不住笑出声,跟他挥了挥手。 直到查尔斯的身影不见,他才转过身。 救他吗?他很感谢查尔斯的这份心意,也知道他这份心意是真的,可是对这种话还是不要太相信才好。 查蜜芽坐了五站才下车,又走了近十分鐘才到达目的地。 她走进一间咖啡屋,推开门时不知从哪裡传来一阵风铃声,清脆的声音未能影响她的思绪。 她直直的走向角落的位置,那裡坐著一个拿著报纸似乎正在阅读的人,查蜜芽敲了敲桌子,而后缓缓坐下。 ﹁对不起,这裡已经有……﹂对方看了她一眼后,以為她坐错了位置,好心提醒。 ﹁我是查蜜芽。﹂ ﹁咦?﹂对方发出惊讶的疑问声,再次仔细的打量她,似乎还是不敢置信。 ﹁灰色地带的﹃世界﹄?﹂这个个子小小的,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还始终瞇著眼的女孩子,会是那个﹁世界﹂? ﹁是的,我是受委託执行调查任务的查蜜芽。﹂她再次重申,轻淡的声音中虽听不出不悦,但眼睛却瞇得更小了。 对方被吓了一跳,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原本以為灰色地带的人都是一副三头六臂、凶神恶煞的模样,所以才会被她不符合想像中的样子给吓到。 ﹁抱歉。﹂对方诚恳的道歉,她挥挥手,也没打算浪费时间计较这种事。 被这样怀疑也不是头一次,她的确是灰色地带的人,就算看起来不像,她也没有办法。 只有接受委託才会执行任务的灰色地带组织,委託的一方可指名执行任务者,也可交由组织的高层分派。 被指名的人可以选择是否要接受委託,不过既然是组织,就有一定的规矩,只不过她所属的组织规矩不太严就是了。 灰色地带的人大多有一份很清閒的正职,这样才有时间来执行摆第一位的﹁副业﹂,而在组织中排名前二十的人,皆有一个代表灰色地带的称号。 她的称号是﹁世界﹂,正职為——﹁无业游民﹂。 ﹁那麼,这是一些基本的资料,详细的内部机密要麻烦妳调查,当然我们这边也会尽力协助,不过希望妳不要惊动任何人。﹂对方将一个文件夹交给她。 查蜜芽接过后,看也没看一眼便收起来,沉吟片刻才道:﹁你们自己人调查起来不是更方便吗?何况还有从属关係。﹂ ﹁因為有不得已的原因,所以才委託灰色地带的。﹂ ﹁派系之争?还是说有内鬼?﹂她直言道,却把对方吓得冒冷汗,明显可看出她是猜对了。 ﹁总之,就拜託妳了。﹂这个娇小的女子,说话如此一针见血,明明没有压迫性的气势,却让人感觉冷颼颼的。 ﹁只要查出是谁就行了?﹂ ﹁没错。﹂ ﹁酬劳方面……﹂ ﹁请放心,会按照贵组织的规矩準时入帐。﹂ ﹁好。﹂查蜜芽站起来,结束谈话、準备离开。﹁我再给你消息,再见。﹂说完她便逕自离开。 ﹁呼……﹂还坐著的人,在她离开后不禁鬆了一口气,纳闷自己方才為什麼会那麼紧张呢? 第二章 ﹁奕北,快出来,你哥在找你。﹂﹁好。﹂随着应答声,车底下滑出一个平躺在滚轮板上的人,穿着连身工装,头发凌乱,两只满是油污的手上还拿着工具。 ﹁你这个样子被老板看到,免不了又要抱怨。﹂﹁没关系啦。﹂他爽快的笑,从车下爬出来后,将工具归位,拍了拍衣服又提醒道:﹁差不多改装完成了,不过我还没有进行测试,你们先别动。﹂﹁行了行了,知道你老是吹毛求疵。﹂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总经理找你找得不耐烦了。﹂﹁他应该知道我在这里。﹂项奕北又瞧了瞧车子,看样子似乎不怎麽想离开。 ﹁别看了。﹂老王连忙将他赶走。 ﹁老王,你是想把我赶走后好试车吧。﹂他看了看老王有些心虚的表情,笑了笑道:﹁看你都开始摩拳擦掌了。﹂﹁你也知道经你改装过的车,总是让人热血沸腾。﹂再普通的车,只要经过项奕北改装,性能几乎可媲美世界名车。 ﹁热血沸腾是打算去撞车吗?﹂项奕北揽着老王的肩膀。﹁这车还不能开。﹂﹁是、是,二少爷吩咐的话我会记得,你还是赶紧上去吧。﹂项奕北笑着挥手离开。 ﹁难怪美国那边老是来请人,要不是有老板顶着,恐怕二少爷飞过去就回不来了,更别提还有国际赛车队想要挖角。﹂老王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这里是﹁项氏﹂,全国最大的高档车制造商,也是国内唯一销售世界名车的代理商。 项奕北对於机械类的东西,有着天生的领悟力和无与伦比的才华,改装技术高超。但他刚刚所改装的组装车只是为了满足个人兴趣,并不会大量制造生产。 改装车辆只是他的副业,身为项家的二少爷,他的正业是﹁项氏﹂的高层管理人员。虽然他本人似乎更喜欢待在车厂中改装车辆,对副业的热爱大过於正业。 对此,项奕北的父亲——﹁项氏﹂的大老板经常抱怨连连。 项奕北搭乘员工电梯回顶楼时,进出的员工在看见他全身脏兮兮的模样后,皆莞尔一笑。 ﹁二少爷你又跑去玩副业啦?﹂﹁难怪刚刚瞧见南少爷皱着眉、一张脸严肃得要死,原来又在到处找你了。﹂﹁老板一定也开始抱怨了。﹂﹁二少爷你就乖一点嘛,别气坏了爸爸、累坏了哥哥。﹂显然大家都跟这位年轻爽朗的二少爷混得很熟,尤其是看见他这身装扮后,更有比他年长的员工揉起他的头发,把他当小弟弟般看待。 ﹁我现在不就正拚命的往上面赶去了。﹂项奕北笑开,有张帅气的脸就是占优势,即便全身脏兮兮的,大家还是喜欢往他身边靠。 ﹁快点唷,不然南少爷一生气就要拿下面的人开刀了。﹂﹁我知道了。﹂他畅快的笑着,电梯门刚打开便敏捷的跳出电梯,动作极快的一边向员工们挥手,一边朝自己的﹁专属房间﹂跑去。 他一进门便缓下了动作,不疾不徐的脱掉工装,缓缓走进浴室,十几分钟后,便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换上了乾净的衬衫、长裤。 领带、袖扣、皮带都一一穿上,整装完毕后,他才拿起大毛巾擦乾了自己的头发,随意甩了甩头,不用梳理的短发便柔顺的垂下来。 差不多了吧……将手工西装外套穿上身,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看起来仍旧是乾净舒爽的阳光男子,似乎还多了一点不言而喻的沉稳气息。 搭乘专属电梯直上最顶层,刚跨出电梯门,便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抬头看见迎面走来一个成熟男人,西装笔挺、身姿挺拔,表情却相当严肃,项奕北不由露出更大的笑容。 ﹁哥。﹂项家大少爷项中南,性情稳重可靠,一丝不苟,待人律己都相当的严格,唯独对这个弟弟万般疼爱。 ﹁你又跑到哪里去了?爸爸一直在找你。﹂项中南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严肃的表情微微和缓。 ﹁我还以为只有哥你在找我。﹂﹁是我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吗?快走吧,爸爸有要事交代。﹂没有人怀疑,凭着兄长的沉稳大气和弟弟的聪明才气,﹁项氏﹂的未来将由项家两兄弟共同开拓出更宽广的道路。 项父也是这样想的,大儿子用不着他操心,但就是在找不到喜欢东奔西跑的小儿子时,他总免不了哀声叹气。 ﹁爸爸,你就不要再叹气了,你看你一声令下,我就马上乖乖的来见你了。﹂项奕北笑呵呵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项父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想骂他两句又找不到词,毕竟奕北也没做错什麽。 ﹁我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但是你要记得自己的身分,你的工作是跟你大哥一起领导公司,堂堂高层管理人员,老往工厂跑怎麽行呢?﹂﹁工作我做完了啊。﹂项奕北笑着朝正站在他面前、双臂环胸的项中南使了个眼色。﹁大哥可以作证。﹂这小子就知道拿他当挡箭牌……项中南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而且我去工厂也是为了工作,美国那边需要一些材料。﹂实际上美国总部只是﹁项氏﹂业务方面的总代理商,跟项氏的家族企业无关,因为对方很欣赏项奕北的技术,所以经常藉这层关系将他请过去。 ﹁说到这个,我正好有件事要告诉你们。﹂项父的表情转为严肃。﹁美国那边似乎出了一些状况。﹂﹁发生了什麽事?﹂项中南敏感的意识到了什麽,沉声问道。 ﹁你们知道格雷先生吧……﹂﹁总部的副总裁?他有说什麽吗?﹂﹁不,就是因为他什麽也没说……﹂项父看起来颇为难的样子,把一向无忧无虑的小儿子给逗笑了。 ﹁爸你到底要说什麽?又开始太过於杞人忧天了吗?。﹂项奕北乐观的样子在另外两人的反衬下尤其显眼。﹁那边的状况跟我们又没有太大关系,我跟格雷先生也见过几次面,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如果真有问题他一定可以解决。﹂﹁问题就在於,这次在美国发生的一些状况,很可能跟我们公司有关。﹂项父放低声音,彷佛将要说出什麽重大机密。﹁有消息说不少分公司出现了违反禁令的事,格雷先生好像在调查,但是调查令并没有下达到各分公司。﹂﹁违反禁令是什麽意思?﹂项中南不解地问道。 ﹁好像……是****。﹂项父一脸凝重。 ﹁****?!﹂项中南大惊。﹁难道是利用公司的资源?﹂﹁不清楚,而且好像不止****,还做了什麽不道德的事我也不知道。﹂﹁爸爸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项奕北十分好奇。 ﹁当然是老朋友透露的风声!据说因为情况太严重,波及的分公司太多,副总裁才亲自出面,而罪魁祸首是谁也不清楚。﹂﹁这种事的确要秘密调查。﹂项奕北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麽,有些惊讶的看向父亲和哥哥。﹁难道说……我们……也会被调查?﹂﹁我们公司是不可能有这种事的。﹂项中南的一句话立刻让另外两人信服地点头。﹁但是会被调查也是合情合理,没什麽好在意的,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了。﹂﹁还是哥哥沉得住气,不像爸爸一有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那也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太严重,不过说起来到底是什麽人,竟然敢……﹂项父开始冥思苦想。 ﹁爸爸你自己慢慢想,我们先出去了。﹂将父亲一个人抛下,项家两兄弟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 ﹁哥,虽然那种事不可能在我们公司发生,但你应该也会提高警觉吧。﹂项奕北笑看向身边人,他太了解他大哥了。 ﹁你也觉得不对劲?﹂项中南只有在面对弟弟时,严肃的表情才会柔和一些。 ﹁我觉得事有蹊跷,似乎不像表面上那麽简单。﹂﹁美国总部的事与我们无关,只要不牵扯到公司,他们要干什麽,我们也管不着。﹂﹁嗯……﹂项奕北应了一声,双手往后抱着后脑勺,仰起脸看向上方,眼神渐渐深沉。 滑板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灵活自如。 虽然他极喜欢车,自己却不常驾驶,常常以滑板代步,或搭公车。 项奕北沿着直路滑行,忽然发现走在前方的那个人有点眼熟,再多看几眼后,他便开心的笑了。 明明只见过一次面,他却立刻认出她来,而且还只是看见背影,难道她已经特别到让他过目不忘吗? 见她快要转弯,项奕北加快脚下的速度追上去,无论如何就是不想跟丢她,怎麽也想跟她打声招呼。 不料他刚跟着转弯,凭空就飞来一脚扫向自己,好在他动作敏捷地避了开。 但似乎还没完呢……她个子虽然矮,但扫来的腿劲却颇有力道,空气里可以听见划破风的声音。 ﹁等等,你不记得我了吗?﹂处於危险状态的他赶紧开口提醒。 查蜜芽放下高举的脚,眯着的眼缓缓瞥了他一下。她当然记得他,尤其是他那滑板还挺显眼的。 ﹁你为什麽跟着我?﹂﹁我只是想跟你打声招呼。﹂项奕北走到她跟前,笑得灿烂。﹁太好了,看来你还记得我。﹂﹁再见。﹂她立刻不轻不重的吐出两个字,表情始终没有一丝变化。﹁不要再跟着我。﹂就这麽走了啊……项奕北愣了愣,而后耸耸肩,暗叹自己过度热情,不过她没有把他忘记这一点,让他怎麽想都觉得很愉快。 转回身将滑板夹起,他朝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原本他们就走不同方向,他是因为见到她才追上去的。 好奇妙的女人,让他情不自禁就想要靠过去,但他很清楚为什麽会这样,因为他从她身上嗅到了一丝相似的气息……项奕北慢悠悠的往回走,不知走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怪异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回头看——本已离开的人突然又出现,而且一反之前气定神闲的姿态,有些气喘吁吁的往他的方向跑,没想到她跑步的速度还挺快的。 ﹁你……﹂查蜜芽见到他后,立刻向他靠近,微微一皱眉后说道:﹁后面。﹂啥?再怎麽言简意赅也要让别人听懂吧……项奕北见她朝后方看了看,才明白她的意思是后面有人追她。 ﹁我不熟悉这里的路。﹂她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才会愿意搭理他,因为要他带路嘛……他刚想笑,却突然瞥见她的左手臂上,有一条正渐渐溢出血滴的伤口! 项奕北轻松的表情一怔,转瞬间便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往前跑,他突来的举动倒是把查蜜芽给吓了一跳。 两人分开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就被袭击、还受伤了吗?! 对於她,他贯彻平和的态度不去作任何胡乱的猜测和怀疑,只是她受了伤这件事,还是让他惊慌了一下。 两人并没有跑很远,找到一条小巷子后便躲了进去,查蜜芽习惯性眯着的眼此刻完全闭上,像在闭目养神。 他们肩并肩站着,她的手还被握在他的手掌中,不知道他是忘记了还是故意不放开,直到查蜜芽静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道:﹁可以了。﹂﹁你确定吗?﹂他的手掌顺其自然地松开,脸上没有一点尴尬的神色。 查蜜芽点了点头,似乎看了他一眼,他不确定有接触到她的目光,因为看不见她眼里的神采。 ﹁我说,第一次见你像在***,第二次见你像被追杀,下一次会是什麽呢?﹂﹁你的笑话很冷。﹂﹁呵呵……﹂项奕北露出愉快的表情,忽然又指着她手臂上的伤正色道:﹁那个……是不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这个笑话更冷。﹂查蜜芽白了他一眼。 这种连针都不用缝,抹抹药水包一包,说不定连疤痕都不会留下的伤口,若真的去了医院,她大概会被笑死。 项奕北放下滑板,手伸进裤子口袋中摸了摸,摸出几片ok绷来。只见他动作俐落的蹲下,撕开几片ok绷,并排贴在她的伤口处,查蜜芽瞧着他的动作,内心多少有些迷惑。 他竟然还随身携带这种东西……﹁能妥善处理就要处理,女孩子身上还是不要留下疤痕比较好,好了。﹂他站了起来,看见她一脸古怪的表情。 ﹁怎麽?我说错什麽了吗?﹂﹁那种事我不在意。﹂她不冷不热的说道。﹁何况也有比这更严重的伤口。﹂项奕北的眼倏地一睁,看起来很惊讶,她皱了皱眉,说道:﹁不信?要拿证据给你看吗?﹂﹁不、不用。﹂他赶紧挥手,虽然有些好奇,但若真的看了,恐怕很失礼吧。 ﹁总之这一次和上一次的事,谢谢你的帮忙。﹂查蜜芽转身准备离开。 ﹁没什麽,只是带路而已。﹂他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你要不要请我喝饮料,当作谢礼?﹂她立刻回头面向他,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他觉得她似乎有些震惊,她脸上不太乐意的表情也让他以为她会一口回绝。 ﹁我没有带钱。﹂半晌后,这句颇为无辜的话才冒出来,她好像也感到有些尴尬,短短几秒心里已经闪过无数的念头。 他的要求不算过分,她当然也不是如此不近人情,只是……真的没有带钱啊! ﹁呃……我开玩笑的,你不用介意。﹂他尴尬了下,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查蜜芽似乎在内心挣扎了一番,才微微叹口气,说道:﹁我可以请你喝一杯白开水,如果你觉得无所谓的话。﹂﹁我没关系的,可是要去哪里喝?﹂﹁跟我来吧。﹂她暂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屋内也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一杯白开水便可以答谢他,她就勉为其难招待一下他吧。 项奕北跟在她身后走出巷子,不知怎麽地竟觉得无比高兴,总觉得今天的运气似乎特别好。 她住的地方不远,是一幢两层楼的木房子,一楼简直像是杂物间,她则是住在二楼。 走上二楼,她果然先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他后也不招呼客人,便自顾自地找出医药箱,重新包扎起自己的伤口。 她熟练而完美的手法,看起来竟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项奕北自得其乐的找位置坐下,一手端着杯子,清透的水在阳光的照射下过於明晃晃,有些刺眼。 他觉得她像个美丽的谜,他想保留这份朦胧的美感,所以不想问也没打算问她的身分来历。 查蜜芽处理好伤口,合上药箱,才一抬眼,身体便不自觉地怔了一下,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 二楼的窗台做得很宽,他靠坐在那里,身体微侧看向窗外,他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宁静祥和,阳光和风在他身上总能找到归宿。 这个人身上带着一股温暖的气息,十分引人注目。 他的人,连同身体的脉络和肌理,营造出的氛围太舒适惬意了,反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梦幻般遥不可及,却深深吸引了她的目光。 项奕北彷佛察觉到什麽,转过头时,正好对上她的脸,而她立刻偏开了头。 他不确定刚刚那一瞬间,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见了,她惯於眯着的眼似乎睁开了许多,纵然仅是一瞥,他也能察觉出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 漂亮得像梦一样,让人追着想再看一次,却发现怎麽也抓不住。 ﹁包扎好了?﹂﹁嗯。﹂她仍旧眯着眼回答。 ﹁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吗?﹂﹁查蜜芽。﹂这回她十分乾脆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蜜芽……﹂这两个字碾过他的唇舌,在他口中轻轻辗转了一番。﹁很可爱的名字。﹂查蜜芽怔了怔,似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虽不好冷着一张脸,但想笑也笑不出来,表情比方才还要僵硬。 不就是个名字嘛……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但听起来却不刺耳。 ﹁蜜芽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吗?看起来好像只有你一个人住。﹂项奕北随口问道,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她戒备的盯了他一下。 ﹁我是弃婴。﹂她的语气很平稳,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幻,有点荒凉。 ﹁对不起!﹂项奕北立即道歉,看着她的目光仍旧清澈闪耀。 ﹁没什麽,不必感到抱歉。﹂大家都已经过了那个用眼泪博取同情的年龄。 ﹁你很勇敢呢,不过……偶尔还是会感到寂寞吧。﹂﹁寂寞?﹂她低声呢喃,眼眯得更厉害。没错,她总是分辨不清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到底是什麽。因为那感觉太浓郁了,甚至让她害怕睁开眼睛。 ﹁不过寂寞这种东西,是可以找别的方式来填补的。﹂查蜜芽的脑中似乎有根弦被拨动,他的这句话让她的心口莫名发痛,又没办法追根究底那令她心痛的原因。 ﹁蜜芽,真高兴认识你。﹂项奕北不知何时离开窗台走到她跟前,半蹲下身与她平视,笑容满面。 ﹁认识我没什麽好处。﹂查蜜芽的语气仍旧不冷不热,但她知道自己并不讨厌眼前这个人,不然不会跟他说话。 ﹁不会啊,我觉得能够看见你就很高兴了,在蜜芽身边会有一种安定的感觉,很舒服。﹂从他口中吐出的清晰词句,虽没有很暧昧或煽情的意味,查蜜芽却听得神经紧绷。不是要防范他,而是对自己不熟悉的事物的自然反应,但看他一脸自在坦率的样子,她也不想计较心中那陌生的感觉。 ﹁你没有问题要问我?﹂查蜜芽看着他的脸,似乎想将他看穿。 ﹁你想说的时候我一定会听。﹂项奕北爽快的点了点头。﹁我家也住在这区,如果蜜芽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找我。﹂﹁随时?﹂查蜜芽有点感兴趣的问道。 ﹁嗯。﹂他左摸右摸,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她接过看清名片上的字时,眼皮似乎抽动了一下。 ﹁谢谢你的水。﹂项奕北站起来,将水杯放在桌上。 ﹁要走了?﹂她文风不动,只是半仰起脸看向他。 ﹁下次,我带你四处走走吧。﹂带她熟悉周围的环境,再被追时就不会找不到路逃跑了。 查蜜芽也想起了自己的两次失误,难得自觉有些挫败,对於他的提议确实有些感兴趣。 ﹁好。﹂她点了点头,本以为他多少会感到惊讶,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以她往日的作风,这回未免太有人情味了。 可是项奕北只是更加愉快的笑着,似乎算准了她的答案,查蜜芽盯着他的脸,想看出可疑的蛛丝马迹。 而那张俊朗的面孔上,只有让人感到舒爽的表情。 第三章 ﹁哥,你说有人找我,是……﹂项奕北刚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看见裡面坐著的人后不禁脱口而出。﹁查尔斯!﹂ ﹁小子!﹂查尔斯站起来,矫健的身躯立刻朝他扑去,嘻嘻哈哈的準备给他一个拥抱。 ﹁项家大哥,你这是什麼意思?﹂眉梢一扬,查尔斯意有所指的瞄了瞄擒住自己肩膀的那隻手。 ﹁不要动手动脚。﹂项中南面色不悦,郑重警告著他。 查尔斯﹁拎﹂开项中南的手,走到项奕北身边说悄悄话。﹁小子,你大哥的恋弟情结还是这麼严重。﹂ ﹁呵,你就不要故意惹我哥生气了。﹂ ﹁你不觉得项家大哥那张脸,只有生气时才会比较有表情吗?﹂查尔斯抚了抚下巴,十分认真地在思索。 ﹁查尔斯先生,请问你不在美国待著,专程跑到这裡来有何贵干?﹂项中南坐回原位,有些冷漠的问道。 查尔斯一手环过项奕北的肩膀,两眼热切的看著他,亲暱的说道:﹁我来看亲爱的项家小弟。﹂ ﹁请把你的手从奕北身上拿开。﹂ ﹁手好痠啊,小子,借搭一下不介意吧?﹂不理睬一脸阴沉的项中南,查尔斯嬉皮笑脸的跟项奕北打闹。 ﹁你!﹂项中南怒目瞪视著他。 ﹁怎样?﹂查尔斯挑衅的轻甩了甩束起的长髮。 ﹁啊……為什麼你们每次见面都要这样?﹂项奕北忍不住笑出声,而且还笑得很畅快。 ﹁所以我才不想到你们家的公司来。﹂查尔斯皱了皱眉。 ﹁没人请你来,你可以马上出去,不会有人拦你。﹂项中南双手环抱在胸前,斩钉截铁的下逐客令。 ﹁你以為老子想跟你面对面吗?﹂查尔斯破口大骂。 ﹁查尔斯,形象、形象。﹂项奕北轻声提醒他,眼前这张秀气面孔的主人,言谈举止却相当﹁狂放﹂,实在有趣。 ﹁小子,你是不是笑得太忘形了。﹂查尔斯放开他的肩膀,转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著腿摸出菸,快速的点燃,半仰头吸了一口。 短暂的沉默让项家两兄弟互看了一眼。 ﹁查尔斯,是不是有什麼事?你应该不是来玩的吧?﹂ ﹁我是来玩的啊。﹂从查尔斯戏謔的举止,看不出究竟。﹁不是出差,我可是自费旅行。﹂ ﹁是吗?那祝你在其他地方玩得开心,少来这边打扰。﹂项中南依旧冷漠。 ﹁可以,把这小子借给我当导游我就离开,怎样?恋弟成痴的项家大哥。﹂查尔斯的一句话,又将稍稍缓和的战火,隐隐点燃。 ﹁查尔斯,你就不要刺激我哥了,大哥也不要再惹查尔斯。﹂项奕北朝两人举起停战牌,同时面向查尔斯认真的笑道:﹁你有事要说对不对?﹂ ﹁你这小子没事儿干嘛这麼机警?﹂查尔斯瞥了他一眼,忽然又笑得很曖昧。﹁还是说你已经非常了解我了?﹂ ﹁是、是,随你怎麼说。﹂项奕北一脸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纯真﹂得让查尔斯觉得自讨没趣。 ﹁我顺道过来给你们捎个小道消息。﹂查尔斯将菸头捻熄,顺势一弹,精準的投进墙角的垃圾桶。﹁你们应该有听说美国总部异动,副总裁在查某件事吧?﹂ 项中南愣了愣,半晌后才看向查尔斯问道:﹁你是副总裁的人?﹂ ﹁这不是重点,不过那件事是真的。﹂ ﹁查尔斯你是中立派吧?而且你这个﹃小道消息﹄跟我们又有什麼关係呢?﹂项奕北看上去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有没有关係谁知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公司也有涉及违反禁令的行為?﹂听不惯他的语气,项中南冷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说了,谁也不知道。﹂查尔斯的口气也变得有些强硬。﹁副总裁在查,但并没有动用内部人员,而是找了外面的人。﹂ ﹁原来是这样……﹂项奕北喃喃自语,引来查尔斯探察的目光,他笑了笑道:﹁副总裁的心思真奇妙。﹂ 查尔斯专注的打量了他好一阵,突然又嬉皮笑脸的笑开,双手抱著后脑,懒散的瘫在椅子上。 ﹁无论是内查还是外探,问心无愧就行了。﹂而项中南问心无愧的前提,是一切防范於未然。 ﹁哥,这件事要告诉爸爸吗?﹂ ﹁暂时不要好了,毕竟这只是某人捎来的﹃小道消息﹄。﹂项中南瞥了查尔斯一眼,后者伸了个懒腰并站起来。 ﹁我走了,免得有人看我不顺眼。﹂查尔斯逕自朝门口走去,很乾脆的走人。 ﹁我送你。﹂项奕北笑呵呵的尾随。 ﹁小子你要当我的导游吗?甩掉你那个大哥我们一起去开心如何?﹂查尔斯戏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查尔斯你就这麼喜欢惹火我哥喔?﹂ ﹁不、不、不,基本上我对有恋弟情结的冰块男一点也不感兴趣。﹂ 那个王八蛋!门外的交谈声渐渐消失,项中南的心裡却重新燃起一团怒火。 而走出办公室的两人,随著脚下步子的迈动,很有默契的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彼此沉默了一阵。 ﹁奕北,小心一点。﹂ ﹁嗯。﹂项奕北轻应了一声。﹁你是专程来提醒我的吗?﹂ ﹁感激吧?大爷我可是很忙的。﹂查尔斯咧开唇角,无声的笑了笑。﹁你生日快到了。﹂ ﹁你还记得啊?﹂ ﹁怎麼会忘?生日嘛,这麼重要的事。﹂查尔斯的声音缓和下来,听起来很温沉,竟含著脉脉的温柔。 项奕北不用抬头看,也能想像他的表情,那一定是谁也没有见过的温柔。 ﹁想要什麼礼物?﹂ ﹁上次不是已经送过了吗?我很喜欢的。﹂ ﹁此一时、彼一时。﹂ ﹁那麼……可以告诉我副总裁是委託谁调查吗?﹂ 查尔斯顿住脚步,若有所思的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一张充满笑容的脸上,始终有著温柔的表情。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日礼物?﹂ ﹁是啊。﹂项奕北笑呵呵的说。 查尔斯考虑了下,有一瞬间眉心紧蹙,但很快又舒展开,一脸愉悦,嬉笑著对他说:﹁名号很响的,﹃灰色地带﹄知道吗?﹂ 项奕北不禁吹了一声口哨。﹁原来如此。﹂ ﹁所以你要谨慎,如果这回不想做,就说一声,我可以替你转达给老闆。﹂他不想这小子有意外。 ﹁咦?﹂项奕北有些惊讶,而后笑了笑。﹁不用了,真的。﹂ ﹁真不知道你这小子在想什麼。﹂查尔斯白了他一眼。 ﹁你当然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囉,因為查尔斯比较在意我哥在想什麼嘛。﹂项奕北开玩笑,刚说完立刻意识到不妙,抬头看见查尔斯的侧脸,表情果然有些奇怪。 那张面容沉静下来,恢復它原本的秀气,隐隐氤氳著温馨又凄凉的感觉,束起的长髮显得脖颈线条有些纤细,他从来没见过查尔斯这个样子。 ﹁对不起。﹂ ﹁臭小子道什麼歉啊!﹂彷彿那一刻只是幻觉,查尔斯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勒住他的脖子。 ﹁你那个冰块大哥在想什麼,我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到。﹂ ﹁不要这样说啊!﹂ ﹁怎麼,怕他来打我喔?﹂ 两人恢復愉快的交谈,直到将查尔斯送到公司楼下才挥手道别。当项奕北正準备打道回府时,一晃眼似看到不敢置信的事情,睁大眼朝前方跑了几步。 他确定之后更是急忙冲上前,一把抓住一个人的胳膊,趁那人还没有动作前便先开口道:﹁蜜芽?妳怎麼会在这裡?﹂ ﹁来工作。﹂查蜜芽回答得相当老实。 ﹁工作啊……﹂项奕北瞧了瞧她两手空空的样子,忽然笑得很愉快,这样也能工作吗?﹁真巧。﹂ 巧?哪裡巧?他的言下之意是……职业病冒出来,她寻思著,开始明目张胆的观察他,他也笑呵呵的回视。 正常人多少会打探她做些什麼工作,他什麼都不问的态度反而让她怀疑。 将每一条线的根源抓出来,一一排除后,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真相,这是她工作的方式。 她凭著对事物的敏感度、细腻的思维和入微的观察,至今没有失败过。 而他此刻的态度让她觉得似乎有哪裡不对劲,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麼了?我的样子很奇怪吗?﹂他打量了一下自己。 ﹁有一点。﹂查蜜芽破天荒的在意起他。﹁你穿得太正式。﹂和前两次的轻鬆休閒不同,今天他穿得格外正式,西装笔挺得像某些成功人士。 ﹁因為我也在工作啊。﹂项奕北笑了笑,而后俯下身凑近她悄声问道:﹁妳觉得我穿这样不好看吗?﹂ ﹁咦?﹂干嘛问她?查蜜芽怔了一秒,而后微微偏开脸。﹁没有不好看。﹂ 就是因為有与眾不同的悦目感,所以才让她觉得惊讶,她来这裡是為了观察,但观察的对象并不是他啊…… ﹁蜜芽妳是不是想进﹃项氏﹄?﹂项奕北突然问道。 ﹁啥?﹂语调轻扬,她的一边眉梢挑起,又开始大剌剌的观察起他。 ﹁我猜错了吗?我还以為妳站在这裡,是想进去看看。﹂ 查蜜芽皱了皱眉,有些摸不透他的意图。她知道项奕北跟这家公司关係匪浅,但就算是好心,他未免也太过了吧。 ﹁你要带我进去?﹂ ﹁跟我来吧。﹂项奕北不容分说地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前走,直到走进﹁项氏﹂才放开她。 ﹁想看什麼儘管看,需要帮忙就叫我。﹂ ﹁你就这样带我进来?不怕我有不良企图吗?﹂他那张爽朗的笑脸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有什麼关係?我想帮妳,何况我相信蜜芽。﹂他说得信誓旦旦,表情十分诚恳。﹁要参观吗?﹂ ﹁好。﹂查蜜芽果断的点了点头,既然他如此好心,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项氏﹄是你家的公司?﹂她随意引入一个问题,儘管答案早就在脑海中。 ﹁是爷爷创立的,然后传给我老爸继承,不过我爸爸在逐步放权,我跟哥哥都在其中任职。﹂ ﹁你的哥哥……﹂查蜜芽瞇了瞇眼。﹁意思是说,现在公司是由你们兄弟两人在掌权?﹂ ﹁老爸也有在工作,而且应该是共同管理吧,﹃掌权﹄听上去感觉很怪。﹂项奕北笑了笑。 她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说出的话十分直接—— ﹁你跟你哥是亲兄弟吧?﹂ 项奕北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吓住,发怔了好一会,突然抑制不住的掩嘴哈哈大笑起来。 ﹁蜜芽妳说话好直接,这样在工作时也没问题吗?﹂ ﹁抱歉。﹂她诚心道歉,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紧盯著他的视线也稍稍移开了些。 ﹁虽然说是共同管理,不过我更喜欢基层的工作,所以实际上,大哥才是公司的主导者。﹂项奕北给了她一个不用在意的笑容,继续述说。 ﹁基层工作是指什麼?﹂刚刚那个问题他并没有回答她,这样刻意绕过去是有意还是无心? ﹁如果蜜芽有空我可以带妳去看。﹂ ﹁无所谓,我没什麼事。﹂查蜜芽立即回答,下一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快了,又补上一句。﹁我的工作就是随便走走。﹂ ﹁蜜芽,妳真的很有趣,我好喜欢妳。﹂项奕北从容的表情看不出异样,喜欢的话语很自然地就说了出口。 ﹁我也没有讨厌你。﹂她很正常的回应。 项奕北更想笑了,看来他们两个人的定义不同,很显然对﹁喜欢﹂的理解不太一样,不过没关係,他很有耐心。 ﹁问了你很多事,你不觉得厌烦吗?﹂ ﹁我很高兴喔。﹂他的语气兴高采烈。 查蜜芽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又是那种她不熟悉的温暖表情,明明陌生她却很想去碰触,可意识到时才发觉根本遥不可及。 ﹁因為妳对我感兴趣,所以才会问的不是吗?﹂项奕北偏头看向她,正好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蜜芽,妳知不知道自己的眼裡有著一丝寂寞的感觉,是因為这样,所以妳才不喜欢睁开眼吧,怕让人发现妳的寂寞吗?﹂ 查蜜芽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臟传来陌生的感觉,似乎是猛烈地抽动了几下,一阵冷汗从背后渗出,她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睁大了眼。 项奕北并没有靠近她,可他注视自己的视线却像一张密实的网,笼罩著让人几乎要窒息,她突然惶恐得连呼吸也无法平稳,立刻闭上眼。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反应!為什麼自己的心口会痛?那种痛感提醒她,这并不是第一次…… ﹁蜜芽?妳还好吗?﹂ 耳边传来的关切呼唤让她震了震,她竟然……如此失态?! ﹁我没事。﹂查蜜芽定了定神,发现周遭全是车,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跟他走到了奇怪的地方。 ﹁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喜欢车子,装配和改装车子是我的强项。﹂项奕北才刚说完,就听见一辆车的车底板下传出打招呼的声音。 ﹁奕北,又来摸鱼吗?﹂ ﹁不是,我带朋友过来玩。﹂项奕北蹲下身,挥了挥手。 ﹁朋友?﹂老王从车底板下滑出来,当看见查蜜芽时愣了愣,而她也面无表情的回视他。 ﹁二少爷,这个人是谁?看起来……﹂有点恐怖,活脱脱像是一个木偶般的女孩,不,应该是木乃伊,而且她好像还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老王,蜜芽是我的朋友。﹂ ﹁你从来不带人来这裡的。﹂老王狐疑的看了看他们,悄声说道:﹁二少爷,这女孩该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哈哈!﹂项奕北禁不住大笑出声,好像听到了很好玩的事。 ﹁不……﹂老王刚鬆口气,又听他悄声补充道:﹁暂时还不是。﹂ 什麼叫﹁暂时还不是﹂?!意思是若有后续发展就会变成﹁是﹂了吗?老王张大嘴看著项奕北站起来,走到﹁木乃伊﹂身旁。 ﹁妳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查蜜芽点了点头,也想离开这裡,那个中年男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她是女魔头一样。 老王目瞪口呆的看著两人离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女孩好像又回头,阴森森的笑著瞟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巫婆……老王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二少爷长大了,想要交女朋友也很正常,可是……也该找个稍微正常点的吧! ﹁这裡是哪裡?﹂ ﹁我的办公室,请随便坐。﹂项奕北笑容满面。﹁蜜芽要喝什麼?﹂ ﹁给我白开水。﹂ 项奕北的办公室……算是高层的领域,没想到这麼简单就走进来了,查蜜芽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番。 ﹁妳知道刚才那个人问我什麼吗?﹂项奕北将水递给她时随口问道,而后又打趣地说:﹁他问我妳是不是我的女朋友,因為我从不曾带别人去过我的基地。﹂ ﹁原来如此。﹂她不冷不热的回应了一句。 ﹁蜜芽,妳知道我是怎麼回答的吗?﹂ ﹁那是你的事吧。﹂查蜜芽随口应了一声,实际上她还在想,方才自己為什麼会有那种惊慌的反应。 ﹁可是和妳有关啊。﹂项奕北坐在她对面,笑看她神游太虚的模样,虽然觉得有趣,但他还是希望她多关注自己一点比较好。 ﹁蜜芽……听到我说什麼了吗?﹂ ﹁什麼?﹂她果然有些茫然的抬头。 ﹁多放点注意力在我身上,好吗?﹂项奕北有些忧鬱的垂下眼瞼。 ﹁对不起,你刚刚说什麼?﹂他看起来有点丧气,跟以往的朝气蓬勃不同,连她都觉得不忍心看下去。 ﹁妳暂时还不是我的女朋友,我是这样回答老王的。﹂ ﹁什麼?你说这种没头没尾的话,我听不懂。﹂ 直言不讳果然是她的﹁专长﹂……项奕北突然扬起脸,目光灼亮的盯著她,像是好奇的孩子挖掘到有趣的宝物。 ﹁我想看蜜芽不一样的表情,做什麼事会让妳变脸?﹂ 他在说什麼啊……查蜜芽正了正身体,却渐渐发觉在他的目光下,自己的后背彷彿有蚂蚁在咬,痒痒的有点麻痹了。 ﹁一般情况下,面对自己不熟悉的事物,会感到慌张对不对?﹂项奕北一手托著下巴,俊朗的脸上笑意盎然。 ﹁抱歉,你想聊天的话请找别人。﹂她既不是好听眾,也不是能言善辩的人。 ﹁蜜芽妳是不是不喜欢和我相处?不想跟我说话?﹂项奕北的表情微敛,认真的样子看得她有些心虚,将开朗阳光的少爷变成忧鬱公子会是她的错吗? ﹁我并没有讨厌你。﹂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难道他就那麼喜欢听她重复说同样的话?﹁只是我不是那种好相处的人,所以你跟我聊天会很无趣。﹂ ﹁不会的。﹂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很喜欢跟蜜芽相处,想跟妳说话,也想要帮助妳,妳知道為什麼吗?﹂ ﹁大概是你天性善良。﹂她不作他想,如果探究太多会很麻烦,这是她的直觉。 ﹁不是的。﹂项奕北断然否定的回答让她愣了下。 ﹁如果别人有困难,我会去帮忙,但不会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接近一个人。蜜芽,我这麼说或许会造成妳的困扰,但我对妳很有好感,也想更接近妳。﹂ 如果他想吓唬她,那麼她得说他成功了。查蜜芽怔愣著,心中感到困惑,她不太能体会他的感受,但就字面上的意思来解释的话…… ﹁蜜芽,妳是不是该说点什麼?﹂项奕北和顏悦色的提醒她。 ﹁你才见过我两次面!﹂她捧起杯子,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水。 ﹁今天是第三次了。﹂他愉快的笑著。﹁因為感觉不错,所以我想将我的心意清楚的传达让妳知道。﹂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明白。﹂查蜜芽的语调越来越急促。 ﹁对不起,可能造成妳的困扰了。﹂项奕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袋。﹁因為我没交过女朋友,大概太过鲁莽了。﹂ 他的话音刚落,查蜜芽倏地站起身,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也不看他,只是冷淡的说道:﹁谢谢招待,告辞了。﹂ ﹁蜜芽,等等……﹂项奕北迅速站起身,在她还没走出去前,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满脸歉意。﹁抱歉,我说了过分的话。﹂ ﹁你知道就好。﹂她很不客气的回道,脸朝向另一边,似乎不屑看他。 ﹁蜜芽妳生气了?﹂他原本估计她会不理睬他,可没想到她会生气。﹁是我太冲动,对不起,我不说了……﹂ ﹁话说出口就收不回去了,你难道不知道吗?﹂查蜜芽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 ﹁我知道,可是我以為妳大概只会装作没听到,因為妳一直很冷静。﹂ ﹁所以请你不要说这种我没遇过的事,让我无法冷静!﹂ 项奕北震了震,总算听出点异样,她的语气一次比一次激昂,又始终不肯回头看他,该不会是—— ﹁蜜芽,妳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习惯是不是?﹂他试探著问道,话音刚落,见她的肩膀似乎抖了抖。 他竟然差点被骗了!她这样,明明就是相当窘迫的反应啊…… ﹁还好妳没有打我一巴掌。﹂ ﹁我打你干嘛?﹂ ﹁我的行為就像那些急色鬼不是吗?﹂ 查蜜芽愣了愣,意识到他这样说,其实是為了缓和彼此之间的气氛。 ﹁算了。﹂她挥了挥手,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蜜芽,我不急著得到妳的回答,但是那些话妳有空时能想一想吗?﹂ ﹁你还讲!﹂ ﹁不说了。﹂项奕北立刻笑呵呵地顿住口,忽然又想起什麼,转回办公桌拿了一张邀请卡过来递给她。﹁希望妳能来参加这个聚会。﹂ 查蜜芽有些狐疑的接过,看了一眼,是张邀请卡,上面有她的名字,以及聚会地址。 ﹁原本準备到妳家去时,再将邀请卡给妳,没想到在这裡碰上了。﹂ ﹁什麼聚会?﹂ ﹁没什麼特别的,只要妳人来就好了。﹂他笑。 ﹁抱歉,我不喜欢参加聚会,而且我是路痴。﹂查蜜芽将邀请卡递还给他。 ﹁不会的,妳一定找得到这个地方。﹂项奕北信誓旦旦的笑道,并不打算收回邀请卡。﹁而且我会一直在门口等妳,所以妳一定要来。﹂ 第四章 她还真的没有费太大劲,就找到了邀请卡上写的地方。 看起来应该是他家……少爷要住在有草坪和偌大庭院的花园别墅中,这才是符合常理的事。 查蜜芽看了看那片草坪,不知为何感到有一丝熟悉,好像似曾相识。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她应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探查她想知道的一切。 “蜜芽!” 查蜜芽凝神,他该不会真的一直在门口等她吧……瞧着走过来的项奕北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俊帅非凡。 以大众眼光来看,他的相貌属中上等,有着不俗的气质,再加上品性端正、家世不错,性格也很好,她知道他是许多女人心中理想的对象。 查蜜芽看了看自己身上随性的穿着,想不介意也挺难的,毕竟太鲜明的对比会让人感到突兀而不愉快。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家那么热闹,你还穿成这样,是打算祭拜祖先吗?”她心情不佳,不但表情比平日僵硬,说话更是带着讽刺。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项奕北也不生气,依旧那么善解人意。 生日?她愣了一下,原来不是祭拜祖先而是庆生,那可以原谅他一点点。 “我没有准备生日礼物。”她两手一摊,空空如也。 “你人来就好了。” “不过你应该什么都不缺,况且我们也没很熟,准备礼物才是多此一举吧。”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没什么礼貌的说道。 “蜜芽是打算在我生日这天刺我一刀当礼物吗?你不开心的情绪很明显喔。”项奕北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可见你拿邀请卡给我,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希望你来,因为你来了,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他恢复爽朗的笑容。 “而且我也知道你说话一向很直接,我不会怪你的。” “那你就等着受罪吧。”查蜜芽哼笑着瞥了他一眼,恶意的不把他放在眼里,迳自向前迈步。 他似乎引发了她的负面情绪,可是无论她是怎样的面貌,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项奕北三两步跟上前,只要在她身边就会感到很愉快。 走到一半,她忽然顿住脚步,缓缓问了一句。“要我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吗?” “你想说的话,我当然很高兴。” 查蜜芽皱了皱眉,他的坦然直率就像一盆冷水,浇灭她的无名火。 “生日快乐。”深吸一口气,她心平气和的说了一句,而后又不满的嘀咕道:“又不是小鬼还过生日……" “这不是我能选择的。”项奕北耸耸肩。 “还好你来了。” 查蜜芽的注意力似乎已经转移,四下浏览一番后,随口问道:“你家是不是有翻修过?” “你怎么知道?”他惊讶的表情反而让她错愕。 “我乱猜的。”她又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几年前是有翻修过一次。”项奕北一边说,一边领她走进大门,跨过那道门槛,明晃晃的灯光刺得她的眼睛倏地眯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闯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连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宽敞明亮的大厅布置成宴会场,人虽然很多,但并不会显得拥挤。 “唔……”查蜜芽忽然掩住嘴,看起来有些难过。 “怎么了?” “我有“人群恐惧症”,现在发作了。”她眉心微蹙,说得煞有其事。 项奕北愣了愣,脸上掠过一抹担忧的神色,下一秒见她偏开脸、放下手,唇边有一丝恶意的戏谵笑容。 “你还真信了?”她看起来是在笑,但笑容跟常人不太一样,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沉郁。 或许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已渐渐在项奕北面前坦露出更多真实的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的疏离,似乎已成为回忆中的事。 “奕北。” “哥!”看见项中南走过来,项奕北在她耳边悄声道:“他是我的大哥,项中南。” 查蜜芽正了正神色,眯着眼若有所思的打量起项家大少爷。 眉宇间有很明显的正气,神情严峻且目光坚定,看起来是个正直的男人。 项中南看见弟弟身旁的人时,神情并无变化,礼貌的点了点头示意,问道:“这位就是你在等的朋友?” “是啊。”项奕北笑着应了一声,但没有为彼此介绍的意思。 “你好,祝你今晚玩得愉快。” “嗯。”她点了点头,姑且不论会不会玩得愉快,既然人已站在这里,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我要过去帮爸爸招呼客人,奕北你也跟我一起来。” “大哥你去就好了,我不擅长应付那种场面。”项奕北笑呵呵的退后一步。 “今天你是主角,大家为你而来,就算不擅长,多少要应对一下。” “既然是我的生日,就不要勉强我了,再说刚刚也都打过招呼了。”他说着说着便上前推了项中南一把。 “大哥快点过去吧。” 见他这样,项中南也只能叹一口气,这个弟弟虽然看起来和善、好说话,但对于决定了的事却是相当坚持。 “如果爸爸强行来拉你,我是不会阻拦的。” “那时候我会躲的。”项奕北愉悦的笑着,目送他家大哥离开。 “你们兄弟两人的感情似乎不错。”项巾南离开后不久,查蜜芽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是啊,大哥从小就很照顾我,我们很亲。” “是吗?”她不是很在意的哼了一声,转而看向他说道:“你不用顾及我,过去招呼你的客人,我会自得其乐。” “不用,我想陪在蜜芽身边。”项奕北微笑着说出这句话,害得她忽然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摆。 “那我还真是罪孽深重。”查蜜芽淡淡地回道。 “那个就是我老爸。”他指了指前方,她顺着看过去,是一位满脸笑容,身材微胖的老人。 “虽然很感谢家人为我这样费心张罗,但这种场合我还是不喜欢,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不过免不了要这样吧,毕竟是个大家庭。” 看来他这个主角当得挺无奈的……查蜜芽看向他,他的表情有点落寞忧郁,生日这天反而没有平日看起来愉快,真讽刺。 “这就是你的身不由己?” “还好蜜芽来了,不然今晚会好难过。”他恢复灿烂的笑容。 “我没那么伟大,而且不要说得好像之前你过的都是行尸走肉的日子。”他在跟她讲什么花言巧语呀? “蜜芽你的用词好伤人。” “抱歉剌伤你了。”她脸上可是一点歉意也没有。 “没关系,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想听,而且有些东西就是因为发现了其珍贵之处,才了解到绝不可以失去。” 查蜜芽愣了愣,垂下头安静了几秒。他们又不是很熟,他为什么跟她说这些?她又干嘛要认真的听他说话?她明明就不是有耐心的人。 “你不过去应酬没关系吗?”她终于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句话。 “有关系也不怕,谁教我今天最大。”项奕北不经意的瞟了某处一眼,对她笑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查蜜芽刚想点头,忽然敏锐的察觉背后有异样的视线投射过来,并不强烈,是很微弱的存在着。她迅速转身,对上一双明亮又纯净的眼眸,那荡漾的眼波中有着荏弱的怯意,尽管如此却仿佛能将人给吸进去。 大门口站了一名标致的女子,有纤细的身材和清秀的脸蛋,像一朵迎风摇曳的害羞小花,很是惹人怜爱。 “小环?你来啦。”项奕北也看见了那女子,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惊喜。 “奕北……”女子有些腼腆的递上礼物。“因为你有寄邀请卡给我,所以我想过来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谢谢,你来我就很高兴了。” 哼……一旁听着的查蜜芽暗哼了一声,他还真会说话。 “我就不进去了,不然伯父看见会不高兴,毕竟……”女子有些难堪地蹙了蹙眉。 “不会的,进来吧。” “不用了,真的,我家里还有事。”项家的宴会,本来就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能参加的。 “这样呀……小环,对不起……” “不会啦!”夏环有些局促的急忙挥手,欲语还休的看着他,项奕北也怜惜地回视。 两人就这么看着,一旁却有人很想喊“卡”! “拖泥带水还是欲擒故纵?”直率的查蜜芽终于声调平平、冷飕飕的开口。 不来不甘心,来了又胆怯,既然如此一开始决定好不就好了吗?那女子真让她看不顺眼。 “蜜芽?”项奕北有些惊讶,她好像有点不悦。 “你不介绍一下吗?”查蜜芽指了指夏环。 项奕北笑了笑,眼脸微敛,眸中不经意浮过一道光,再抬眼时已笑容满面的对夏环说道:“她是查蜜芽。” 暂时还不是他的女朋友……不过这句话他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妙。 “蜜芽,这位是我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夏环,她家也住在附近。” “从小认识?” “嗯,小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在草坪玩,小环常常爬到我家墙头上看我,我记得第一次在墙头发现她,想跟她一起玩,她却不肯下来。” “因为我怕摔伤啊……”夏环童年的回忆被勾起,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笑容。 “我都说我会接住你,而且我也成功了啊。”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被伯父骂。”夏环渐渐放松心情,两人相视而笑。 查蜜芽瞧了瞧眼前的这两个人,他们是在为青梅竹马的宝贵回忆而高兴吗?或许还有别的,但她说不上来。 “那很好。”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人陪着玩就不会寂寞了。” 这时有别的客人过来跟项奕北道贺,眼看聚集过来的人渐渐增多,他抱歉的对她们笑道:“我先走开一下。” 查蜜芽无所谓的挥了一下手,反而是对项家应该很熟悉的夏环有些手足无措。 “请问……查小姐是奕北的朋友吗?”夏环小声的问道,奕北刚刚并没有解释他跟这位看起来不太和善的小姐的关系。 “不知道。”查蜜芽给出自己的答案,也不管是不是会让听者困扰。 “对不起,我太冒昧了。”夏环两手交握在一起,绞动着十指。 “其实我不该来,项伯父一向不喜欢我跟奕北交往,我也知道我们不适合,可是奕北从来没有看不起我。”夏环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们在交往吗?”查蜜芽随口问道,直接得让夏环感到一阵难堪。 “你也觉得我们不合适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查蜜芽感到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的看法难道能改变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说大家都这么觉得……” “别人的看法会影响到事情本身吗?”查蜜芽皱了皱眉,她的逻辑跟眼前这女子的想法很不同。 “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啊。” 夏环的话让她沉默了一阵,才道:“原来我不是正常人。” “查小姐你真特别。”夏环看着她露出笑容。 “奕北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一定也很开心。” “是吗?”她不由得想去看夏环的那双眼,查蜜芽凝了凝眼,有些纳闷自己的反常。 “那么你既然清楚自己跟他不配,干嘛还要勉强来这?”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夏环忽然露出奇妙的表情,腼腆羞怯中带着某种幸福和喜悦,柔声说道:“因为奕北对我很好,我想若他喜欢我的话,那我也要努力一点。” 喜欢?这个词仿佛一道电流击破她思绪中凝结成冰的那部分,她似懂非仪的意识到什么,却又不太明了。 “以前这样的场合,项伯父都会藉机给奕北介绍很多优秀的女性,刚刚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奕北跟你站在一起,还以为……” “我们以前是否有见过?”查蜜芽忽然打断夏环的话。 “咦?是吗?”夏环被她问得有些茫然。 “不……应该没有。”她又自行给出答案。 仅仅因为夏环的眼睛,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没有多加思考就问出那样的问题,真不像她的作风。 “你们聊得愉快吗?”查蜜芽还在沉思的时候,项奕北再度走了回来。 “查小姐是很好的人。”夏环很客气的说道。 “对吧?小环跟我的眼光一样好。”项奕北笑呵呵地拍了拍夏环的头顶,同时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因为距离太近,所以即便她仍旧眯着眼,他也知道她在看他。 “蜜芽?” “我想四处走走,参观一下可以吗?”查蜜芽忽然提出要求。 “没有问题,那我带你……”项奕北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她挥了一下手,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你陪着她。”她指了指夏环,那女子看起来比较需要人陪,她是这样想的。 在她转过身后,他的笑意和目光逐渐深沉了起来…… 查蜜芽谨慎的将项家大致走了一圈,私人地方不便进入,她也不会强行闯进,她将今晚的所见所闻结合起来思索,脑中归纳出几条线索。 她的注意力和思维都放在现在正进行的工作上,看起来认真得不得了,可是她知道自己有点勉强。 基本上她随时随地都保持着沉稳的工作状态,没有人打破过她的平衡,但现在却感到自己在强迫自己。 她的思绪有点混乱,常常会去想到项奕北跟夏环站在一起的画面。 “我为什么会对她感到有点熟悉?”她站在草坪上喃喃自语。 她知道人脑偶尔会产生一些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感觉,实际上那是放在记忆深处被遗忘的场景和人物在某一刻被巧妙的结合起来,可却因为忘记了而无从解释。 她忘记过什么? 呼……查蜜芽对着夜空吐了一口气,忽然转身问道:“谁?” “警觉性好高。”项奕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离她还有好几步远。 “本来还想吓吓你的。” “再多练几年吧。”她不给面子的轻撇唇角,睨了他一眼问道:“你找我干什么?怕我顺手牵羊吗?” “我是想盯着蜜芽,不过可不是因为你口中的那些理由。”真不知道她这种性格是好还是不好,当然在他眼中,他是喜欢的。 “不是要你陪着她吗?” “小环已经离开了。”项奕北笑了笑。 “你放她回去了?”你不是喜欢她吗?她差点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并不能强迫她留下来,而且在这里待太久,对她来说其实是种折磨。” “你们家的阶级观念很严重?” “老爸他比较希望我们和门当户对的人交往。” “我告辞了。”查蜜芽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话,便准备转身走人。 “蜜芽!”项奕北赶紧抓住她的手,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站在这里太危险。”她同样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 “你又在说笑了。”项奕北毫不松手。 “你不一样,因为蜜芽很坚强,可以接受、可以包容,可以理解也可以反抗。” “你什么意思?”她的神经没来由地紧绷,转身凝神看向池,他在暗示什么? “我知道你可以,只有你,所以我只相信蜜芽。”项奕北握紧她的手。 “不要讲我听不懂的话。” “这会比我那天跟你表白的话还难懂吗?”项奕北的脸上恢旧挂着笑容。 是她的错觉,还是夜色的缘故?他的行为举止和表情,感觉和平时不一样。 “渐渐的你就会懂。”这个人果然很值得怀疑!查蜜芽的恼中立刻得出这个结论。可是如此简单就得出结果,怎么看都像是他故意提供的线索。 “你知道我跟小环的关系吗?”他忽然转了话题。“我们的感情很好,她是我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人。” 查蜜芽动了动手腕,想从他的掌心里将手抽出来,他却不愿放开她。 “我第一次遇见她,她就爬在那个墙头上看着我。”他指了指一片围墙。 “那段时间我时常一个人在草坪上玩模型,她就爬在那里看,第一次我邀请她下来跟我玩,她却怎么也不肯,那时我母亲刚去世不久。” 查蜜芽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大脑也有点混沌,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因为他的话,她的心口竟有些发痛。 “后来她常常陪我玩,从那个墙头翻进来,我会接住她,渐渐的让我忘记了母亲去世的伤痛。”项奕北举高她的手,临近唇边却没有任何动作。 她的手背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说话时的热气,明明是温热的,她却感到寒冷。 “我喜欢她,就像爱我的母亲一样,她的眼里有温暖的抚慰,小环本来就是柔弱的人,蜜芽也察觉到这一点了吧?” 他轻声问,一字一句却揪住她的心脏,太奇怪了,她感觉不到自己此刻是身在现实中,仿佛只是在他编织的梦幻里。 “她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查蜜芽尽量平稳的说道,眼皮却跳动了一下。 “是吗?可是你没有发觉吗?虽然很像,但毕竟不一样,蜜芽你难道不觉得她的那双眼有点熟悉?” 心口一紧,她想开口,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你不觉得她像你的复制品吗?” 迷雾消散了,她刹那间恍然大悟,先前的困惑和不解全都明白了,也知道对夏环那莫名的熟悉感来自何方。 那双眼那双眼那双眼……项奕北的唇似乎不断嗫嚅着这个词。 她只觉眼脸漏动的频率打点过快,自己的眼睛有点痛,似乎有很多的光线进入眼里.让她看到了更宽广的世界。 甚至连项奕北是什么时候伸手轻抚上她的脸,指腹的温度渐渐传达到眼窝,她也不知道。 “蜜芽,你的眼睛睁开了唷,真的好漂亮,和我预料中的一模一样。”他轻声呢喃着。 查蜜芽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她到底怎么了? 项奕北的一只手仍旧紧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的五指流连在她的眼睛周围。她的眼清澈透亮,仿佛可以将万物看穿,但她眼中那一丝寂寞的感觉,却仍旧存在。 他也缓缓靠近她,伸开手臂将她抱满怀,没有顾忌,极自然地亲吻了她的额头。 “蜜芽,我喜欢你,跟对别人的喜欢不一样。”他轻轻的微笑着。 查蜜芽盯着项奕北,是那个能让阳光和风找到归宿的男子,可是又不是他……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要永远陪着你,不让你孤单,我们两个人一起将寂寞赶走,永远在一起。” “你说谎。”她平静的说,可心中却有着无法平息的激动。 “是真的,你相信我,因为,我也只相信蜜芽。” 第五章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现在她还感觉有点恍惚,就像是一场无边际的梦,梦里面他跟她都扮演着别人。 她仿佛被他蛊惑了。擅长抽丝剥茧的脑袋甚至不想去追究,似乎在暗示自己,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查蜜芽瞄了一眼手上的文件,一页也没有翻动,而实际上这个东西也已经没有太大用处。事实证明已有新的线索…… 将文件塞到袋子里,顺手丢进窗台下方特别打造的暗格,查蜜芽双腿盘坐,面向窗外像在打禅。 不一会儿,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直到那灿烂朝气的笑容和干净俐落的身姿映入眼帘,她的鼻端便闻到滑板上的男子爽朗的气息。 “我的技术很不错吧?”项奕北一个旋转,抬头笑问她。 “丢人现眼。”查蜜芽动也不动一下。 “我就知道蜜芽会这么说。你在晒太阳吗?”他并没有因她的话而生气,仍旧笑笑的说道。 “啥?”她像那种会去让阳光茶毒的人吗? “天气这么好,我们去约会吧。” “慢走,不送。”查蜜芽挥挥手,示意他可以一边玩去。 “你又在说笑了,好歹也请我喝一杯水。”项奕北将滑板放在她家门口,便自顾自地踏进白天从来不关门的杂货间。 为什么他能这样自然?他没有话要说明吗?不,项奕北还是跟之前一样,除了跟她相处的时间变多外,其余并没有太多诡异的变化。 所以她才觉得那天的一切全是幻觉! 查蜜芽有些不耐烦的从窗台上跳下来,狠狠的跺了跺脚,刚走几步便听见爬楼梯的声音。 “蜜芽!”项奕北一上来就给了她一个无比热情的拥抱,可还没来得及回味余韵,便被她猛力推开。 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惊恐又哀怨的盯着她。“蜜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这是给你随便乱抱人的教训。” “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查蜜芽怔了怔。交往?他并没有明确说出这件事,何况最近她有点糊涂…… “没关系、没关系,你现在知道就可以了。”项奕北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那蘑菇形状的头发。 “你要摸我的脑袋摸到什么时候?”查蜜芽瞥了他一眼,她或许没有发现,虽然不悦,自己却没有撇开他的手。 “你这颗头很好摸……”他笑呵呵的说着,立刻被她狠狠的瞪了一眼。 “要摸就摸你自己的。”她顺手一巴掌扫过他的后脑勺,不是不想打,而是打不到,毕竟项奕北比她高了许多。 “因为蜜芽的头脑比较好啊。” “你不要闹了。”查蜜芽有些不耐地推开他的手,走到另一边取出杯子倒水。 她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情绪,疑惑和犹豫不定的心情,让人觉得烦躁。 如果可以装糊涂还好,最难堪的是她知道问题存在,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项奕北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蜜芽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会慢慢来,不会再让你觉得不愉快,反正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相处。” 查蜜芽皱了皱眉,项奕北偶尔会说出这种让她身体产生不良反应的话,这时候她的心口总被纠结着,觉得很痛。 “时间很多吗?”她转身,将杯子递给他。“我会到这里来是为了工作,不会住很久。” “蜜芽的工作……”他呢喃,知道她正目光敏锐的看着自己。她自动放下饵来试探他,难道她开始怀疑他了?“工作苦吗?会不会很困难?” “不会。”查蜜芽移开视线,表情回复以往一贯的静谧。“原本是很普通的一件差事。” “你的意思是现在情况变得复杂了吗?” “或许。但是我的任务仍旧很简单,过阵子大概就会有结果。”单纯“认定”是不够的,她需要的是证据。 “那么工作结束后,你要好好地跟我一起约会唷!”项奕北眉开眼笑,那表情看起来毫无心机。 查蜜芽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才道:“可以,如果那时你觉得还有这个必要的话……” “我是真的喜欢你。”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项奕北就扑过来抱了抱她,但很快就松开了手。 “怎么了?” “蜜芽,你可不可以不要有这种反应?每次我说喜欢你,你就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你不要说啊。” “我不说你怎么能明白我的心意呢?”项奕北再度扬起爽朗的微笑。“好了,难得假日,我们出去走走。” “你要拉我去哪里?” “跟你在一起的话,去哪都好。” “所以我才问你到底要去哪里呀!” 她真的很讨厌晒太阳,而且还像犯人一样被人抓住手腕,没有目的地行走。 其实要挣开或逃脱并不是多困难的事,但为什么她不这么做?查蜜芽瞄了眼他那握住自己手腕的手。 他的皮肤很白,手臂看起来很纤细,感觉不出有什么力量,可是灵巧的手指在某方面却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其实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要不断地对她说喜炊她,还说什么会永远待在她的身边,驱逐寂寞,他懂什么! 他怎么可能会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明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还要走多久?”路上行人虽然不多,但这样无趣的行走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多走路有益身体健康。” “我很健康。” “蜜芽就是因为缺乏运动所以才会长这么矮。” 她缺乏运动?查蜜芽的唇角抽搐了一下,他竟然还敢说她长得矮? “那里有冰淇淋。”项奕北开心地转头对她笑道:“我去买冰淇淋给你吃。” “我不吃……”甜的……蜜芽的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跑远了。 查蜜芽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站在原地等,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很丢脸,如果被认识的人看见,一定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冰淇淋……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吃过,即便是小时候,她的童年也不存在冰淇淋这种甜腻盼记忆。 似乎从有记忆开始,她就身处灰色地带了,然后引领她的那个人去世,之后她有了“世界”的称号,就这样保持着荒芜感地工作和生活。她总是在寻找着不知名的东西,用来填补心中的空虚。 灰色地带的人都说她活得越来越没有人气,就算某天莫名消失了也不奇怪吧。 查蜜芽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还在排队买冰淇淋的项奕北,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真如外表那般爽朗乐观吗? 她确实从他身上真切的感受到温暖的感觉,但大脑的小角落里又提醒她似乎遗忘了什么。 她对项奕北的关注似乎超过警戒线了…… “呀!快闪开!” 查蜜芽正看得人神,忽然有人惊叫了一声,只见一辆机车横冲直撞的驶过来,机车手戴着安全帽,因此看不见样貌,但看起来并不像酒后驾驶。 路人纷纷闪开,她也很快地避到另一边,可还没等她多想,下一秒靠近身侧的黑色轿车,明明往直向开,却突然调转方向冲着她驶来! 她站的地方可是人行道! 查蜜芽心神一凝,思维很快地运转了起来。那辆黑色轿车冲着她来的意图太明显了,似乎刚刚的机车是刻意将她带到特定的位置,然后袭击。 动作敏捷的她抓住就近的栏杆,想借力翻过去,耳边忽然传来项奕北的声音。 “蜜芽!” 查蜜芽下意识偏头朝他的方向看过去,项奕北正拿着两只冰淇淋朝她跑过来,脸上满是惊诧焦急的表情。 就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的手打滑了,查蜜芽的眼兀自睁大。 难道她果真运动不足?虽然自己的身手确实算不上好,可是这种程度的失手,她一定会被组织的人笑死的。 糟糕……该不会,真的要被车撞了吧…… 忽然她的胳膊被用力抓住,似乎有人给了她一股力量,她不假思索地立刻腾身越过栏杆,闪开了那辆黑色轿车。 闯进人行道的黑色轿车,在下一刻呼啸而去。 查蜜芽回头看向“救命恩人”——是一个身材很高挑的女子,合身的套装让她看起来相当于练,那一头直顺的黑发也很引人注目。 “你刚刚在搞什么?差点儿出事。”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墨镜取下后,露出一张美丽的脸。 “霍清晰!”查蜜芽惊讶的盯着“救命恩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想到还能看见你惊讶的表情,我是来协助你的。” “小白呢?” “你的好朋友最近很忙,所以要我来协助你。”霍清晰解释完,又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你也看见了,那辆车是冲着我撞过来的。”查蜜芽说得云淡风轻。 “你明明可以避开。” “啊……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查蜜芽移开视线,闪避着这个话题。 “蜜芽!”这时项奕北也赶了过来。 霍清晰忽然小声的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刚刚好像是因为他忽然叫你,所以你才闪神的。” 查蜜芽眸光一闪,不置一语。 “你没事吧?”项奕北紧张地查看她全身。 “没事……快把手拿开!”冰淇淋融化了,流得他满手都是,还差点弄到她身上。 “抱歉。”他快速地将冰淇淋扔掉,毫不掩饰自己的紧张担忧。“吓死我了,早知道就不要离开你身边了。” “我没那么娇贵。”查蜜芽不冷不热的应声。 项奕北处理完冰淇淋,才发现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刚抬头跟对方打照面,彼此同时都愣了愣。 “是你啊……”霍清晰看清他的样子后也有点惊讶。 “你还记得我?好巧。” 查蜜芽狐疑地看了看两人,问道:“你们认识吗?” “我在中心街参与了一场街头表演,那时她也在,她担任乐团的鼓手。”他笑着解释。 “你的滑板技术也很不错。”霍清晰由衷地说着。 “谢谢。” 查蜜芽听了似乎有些感兴趣,朝霍清晰投去诡异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轻声道:“没想到你还会敲那些破铜烂铁。” “你说话还是一样有够难听的。”霍清晰不甚在意的耸耸肩。 “你们是朋友吗?”项奕北打趣的看着两人。“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样子。” “是同事。”她撇了撇嘴,跟霍清晰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而对项奕北说道:“我们有些事要谈,要先回去了。” 项奕北仔细的看了看她,专注得好像要将她看穿一样,连霍清晰也投来了饶富兴味的目光,查蜜芽回瞪过去。 “我还是有点担心,蜜芽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那我先去公司找老王,滑板先放你那里,晚一点我再过来拿,我们一起吃晚餐。” 临走前他又转向霍清晰愉悦的笑道:“那次表演真的很不错,希望下次还能一起表演。” “如果有机会的话。” “那么我先走了,再见。” 项奕北礼貌的打完招呼,很爽快地离开,可还是有人嫌他的周到很罗嗦。 “怎么这么麻烦?”查蜜芽嘀咕了一句,回头看见霍清晰笑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比以前多了一点人气。” “难道我不是人吗?”查蜜芽的神情微凝,示意她跟自己走。 两个外表与个性完全不同的女性并肩走在大街上,虽然并没有突兀的行径,但不知为何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却让旁人不自觉地退避三舍。 “没想到会让你来,排名前十的人来协助我太大材小用了。”查蜜芽很坦白的说道。 “苏写白不也排名前十吗?再说我刚好也有空。”霍清晰看了她一眼。“何况你如果不那么懒,也不会掉到十名后。” 她跟查蜜芽不熟,却也不陌生。没深究过她的想法,却大概摸得出她的性情。 “那么希望这段时间合作愉快了。”查蜜芽直视着前方。“相关资料你看过了吗?” “大致了解。” “之前我认为这个案子简单,实际上的确也没有很复杂,只是必要的证据我拿不到。” “需要我帮忙什么?”霍清晰问了一句,察觉她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项氏”那幢楼我进不去,我希望你进去帮我查一些资料,只需要国外代理项目的数据。” “可以。” “另外是项家父子三人,我想知道台面下的资料。” “直接锁定高层人物?还有其他的怀疑对象吗?” “那种事非核心人物,想接触也没有途径。”查蜜芽微眯的眼,眼皮抽动了一下。“尤其是项奕北,如果可以,希望越仔细……越好。” “就是刚刚那个人吧。”霍清晰看了她一眼。“你也怀疑他?”你们看起来关系很不平凡……她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他的嫌疑很大。”她想不怀疑都没办法,就像他是故意要让她察觉一样。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 查蜜芽愣了愣,有些惊讶的抬头睨着她,下一秒问题接连而出—— “看起来?你的感觉是这样的?你觉得自己了解他多少?” “我不了解他,我们仅仅是共同参与过一次街头表演,只是以我的第一印象看来,觉得他是个直爽开朗的人。” 霍清晰见她一直紧盯着自己,被查蜜芽那双“高深莫测”的眼注视着,让是她也觉得毛骨悚然。 “你别误会,我只是随便说说,看人的话当然是你的眼光比较厉害。” “正因为知道你不是会随便乱说话的人,所以我才想问你的看法。”查蜜芽终于移开视线。 “查蜜芽,你好像有点不确定?”果然是有问题的吧,她跟那个项奕北,这下子到底是好是坏呢? “大概是吧。”她没有反驳,直接承认了。“所以要查清楚,弄错的话……” “没想到还会有让你困扰的事。”霍清晰笑了笑。“你向来是一副冷漠无畏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让你为难的事。” “你说话还真直接。”查蜜芽唇角一扬,心情似乎颇好。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霍清晰瞄了眼路边的椅子问道:“要不要坐一下?” 查蜜芽点了点头,走过去迳自坐下后,沉思了一阵又开口道:“这件事有些蹊跷,从指名开始。” 她并非没有疑虑,只是原本决定尽快将任务结束就好了,到现在却不自觉地想要查探更多。“一般情况下,只有老主顾才会指名,但我不认识那位委托人。” “或许是有人介绍。”霍清晰提点她。 “如果是这样,我还真想知道这位神秘又好心的介绍人是谁。”她顿了顿,看向站在一旁的霍清晰。“这个案子是要查人,我却遭到莫名的袭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背后到底是谁在看我不顺眼?” “有头绪吗?” 查蜜芽思索了几秒。“一开始我认定这是委托公司内部的派系斗争,找我麻烦或许是想阻止我,但似乎并非如此,好像有谁设了圈套,要让我一头栽进去。” 她的调查是秘密进行,虽然自己也没有特别强调神秘性,不过不知情的人是不会知道她这一号人物的存在的。 由此可知,找她麻烦的就是知道内情的相关人士,可据她观察,委托人公司的两个派系中,似乎没有知情的人。 “如果可以,我想麻烦你将委托人的身份背景也查一查。”查蜜芽用了商量的口气。“当然最后这部分是我自己的请托,你可以不答应。” “可以。”霍清晰很爽快的答应。“我是来协助你的,你的要求我会尽力去完成,至于是不是工作范畴,并不在我的考量之内。” “多谢。” “这样会比较有头绪吗?看起来线索十分杂乱。” “只要一条一条的抓出来理清楚,一定会知道最后的真相的。” “那么我先处理这些,有结果后再联系你。”霍清晰说完,跟她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就这样走了?跟我这个同事待在一起很难过吗?”查蜜芽睨着她,口中冒出来的话怎么听都有些冷飕飕的。 “我并不讨厌跟说话直接的人相处。”霍清晰饶富兴味的浅笑。“如果我记得没错,你的后半段时间方才已经被人预定了。” 查蜜芽脑光一闪,顿时领悟她话中的意义,突然有些不自在的仰起脑袋看向天空。 “那我就不打扰了,祝你晚上约会愉快。”霍清晰意有所指的说完后,便转身离开。 查蜜芽眯着眼,盯着她的后背,直到霍清晰越走越远,她才自觉无聊的站起身来。 “蜜芽,你要不要试试?”项奕北穿着连身工装,从车底板下钻出来。 “我对车不感兴趣。”查蜜芽干脆的拒绝,立刻察觉旁边几道怨愤的目光投过来。 “是吗?”项奕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我原本是想让你第一个试的。” “这就是你一大早来敲我家门的原因?”查蜜芽看起来精神不济,有些困倦。 她习惯自然醒,常常会睡到日上三竿,而他却一大早就将她拉到这个像赛车场的地方,让她像白痴一样站着看他改装车子改装了一整个上午。 “我以为你会有兴趣。” “虽然我不怕死,但还是会珍惜生命。”查蜜芽的话刚说出口,项奕北的车迷们便不满的叫嚷。 “喂,小姐你讲话很没分寸也!” “有没有眼光啊,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试他改装的车还试不到啊?” “真的很不知好歹喔。” 查蜜芽的脸微转,目光一凝,眼神冷飕飕的扫过去,前一刻还七嘴八舌的众人立刻噤声。 “蜜芽。”项奕北走到她身边,转过她的脸面向自己。“他们没有恶意的。” “是吗?”她哼了一声,看似在笑的瞥了那些人一眼,只是那让人寒毛竖起的笑容没人敢看。 “老王,钥匙。”项奕北将车钥匙抛给早就在虎视耽耽的老王,顺便救大家脱离“查氏”笑容的苦海。 “你自己怎么不试?”那群人兴致勃勃的离开后,查蜜芽忽然问了一句。 “我很少开车。” 她扬了扬眉,那还真让人有点惊讶,刚想说些什么,但在眼角余光瞥见他身后的一道人影时,查蜜芽诡异的笑了笑,示意他回头看。 “有人找你。” 项奕北纳闷的回头,看见背后的人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维持着一贯的笑容。 “小环,你怎么会在这里?找我有事吗?” 夏环的目光在他跟她两人身上流连,尤其是看查蜜芽时,一向怯弱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坚硬的光芒。 一个人的心境和眼神竟然能因奇怪的原因而改变,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查蜜芽突然对她有点感兴趣。 “我有事要跟你说。”夏环对着项奕北柔声说道,无视另一个人的存在。 “现在吗?” “嗯,我想单独跟你谈。” 说这句话时,查蜜芽感觉夏环似乎挑衅的看了自己一眼。 第六章 尽管他们要单独谈话,项奕北所允许的范围也仅是离她五十步左右远的地方,那个方便她听清楚他们所有谈话的位置。 查蜜芽平心静气的等着。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境一片宁和,尽管心中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有些暗了下来。 项奕北该不会是刻意选那个方位吧,虽然她身手不佳,但观察的能力可是高人一等,要将他们的谈话听进耳里,对她来说是一件容易的事。 呵……她现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怀疑他。 项奕北跟夏环面对面站着,他双手悠闲的插在工装口袋中,爽朗的笑容依旧那样让人感到舒心惬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让人伤心的事嘛! “那么……小环你专程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奕北,你最近很忙吗?因为你都没有跟我联络,所以我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夏环美丽的眼睛凝视着他。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他的表情未变分毫。 “因为以前我们都会固定见面,可是最近……”他像忘记她这个人一样,这让她难以接受。 “小环……”项奕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似在安抚,但那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却怎么看都像在敷衍。“我也有自己的事情。” “我明白,所以我一直在等你,怕会造成你的困扰,也不敢打电话给你,但是你根本就忘记我了!” “我不是忘记你,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如果小环遇到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你,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夏环急促的打断他的话,相较于项奕北的冷静,她的情绪显得有些歇斯底里。“既然奕北这么忙,忙到没时间来找我,那为什么又有空跟查小姐存一起呢?” “因为我们在交往啊。”项奕北的笑容终于扩大了几分,但那笑容却仿若晴天霹雳般打在夏环的身上。 她的脸色原本就有些惨白,在看到他愉悦的表情后,脸色更是难看。他那样高兴的样子,全然不是因为自己…… “你说……你跟她在交往?” “是的。”项奕北偏头朝查蜜芽的方向看了看,满面春风。“我想小环也会为我高兴的。” “你……是在骗我吧……” “怎么会呢?”他像根本没察觉她的惨淡表情和反应,温和的笑意如今看起来像是恶魔的狞笑。 “小环是我最好的朋友,这种事我怎么会骗你?我还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你说我只是你最好的朋友?”夏环情不自禁地抓过他的手腕,紧紧地握住。 “只是朋友?” “难道不是吗?”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轻柔,听在夏环耳中却感到一丝冷漠,她惊诧的看向他,甚至不知自己何时松开了手。 为什么?站在她面前的明明是她所熟悉的项奕北,为什么她却感觉不到以往他所传递的那份温暖?为什么? “还是说小环你其实根本不想和我当朋友?”他眉心微拧,看似忧郁。 “不!不是这样!”夏环连忙反驳,焦急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可是奕北你不是喜欢我吗?” 到了这个地步,她再难堪、再羞怯也要将这句话问出口,她想跟奕北在一起,从第一次跟他见面开始,她就如此认定。 而长久以来他对自己的好,更巩固了她的认知,难道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因为喜欢她吗?不可能的! “我当然喜欢小环,我们是青梅竹马,这份深厚的感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温和的笑看向她。“有一个像小环这样的妹妹,一直是我的愿望。” 夏环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全身无力到快要瘫软。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看着他俊朗的脸和熟悉的笑容,失望、伤心、痛苦、挫败,所有的感觉都混杂在一起了。 她知道自己没救了,即便他这样说,她也还是死不了心。 “你所说的喜欢……就是这样?”夏环微垂下头,那眼中本该闪烁着惹人怜爱的眸光,此时却黯淡无光。“可是我很喜欢奕北,以前你都只跟我在一起,所以就算你父亲反对我们来往,我还是想努力看看,但是没想到——” “为什么她一出现你就变了?你说啊!她到底哪里好?”夏环忽然抬起头,大声地质问他。 “抱歉,没想到我的行为会带给你这么多困扰,以后我会注意的。”项奕北平静的说道,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不是的,奕北,我并没有要与你分开的意思,你说过我们很合得来的,我只是……”她手足无措。 “小环,你冷静下来。” “你这么喜欢她吗?为什么会这么突然?”这教她如何能够接受,原本还属于自己的阳光就这样莫名的被夺走了。 “我可是一直都在等她呢。”项奕北的笑容忽然收起,他的表情让夏环感到很陌生,那是与温柔截然不同的,一种势在必得的表情。 明明那么陌生,她却有种真实感,竟有第一次真正碰触到他真实情绪的错觉。 “奕北……”夏环不自禁地唤了他一声。 “虽然蜜芽有点小迷糊,但我对她可是相当坚定、执着的。”他笑了笑。“这个世界我唯一要找的人,就是她。” 夏环被震得全身僵硬、无法动弹,他的语调明明很轻柔,她却感到万般沉重,沉重得将她的感情打人无底深渊。 她有些木然的转头去看站在不远处的查蜜芽,她似乎正在看着天,直立站着没有一点动静。那个女人仍旧奇怪,明明是个人,站在那里却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仿佛已融进了天地中。 查蜜芽的飘渺感,是那样的强大和无边无际,这样莫名其妙的人,不知道奕北到底喜欢她什么。 “我想跟她说两句话。”夏环对项奕北说完,便走向查蜜芽。 他站在原地没动,笑看着夏环僵硬着身躯离开,不知道她会不会在蜜芽那里又碰钉子,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呢? 查蜜芽在她靠近时,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她为夏环感到可怜,她平常是不会那么好心的,只是某人的作法让她觉得不妥。 “查小姐,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夏环冷淡的开口,坦白说她此时空荡的眼神让查蜜芽感到有趣。 于是原本不准备说话的查蜜芽,带着愉快的语气回道:“你说。”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还来破坏我们?”夏环木然地问。 “我来这里的理由,你应该看得很清楚了,是奕北带我来的。”她难得和颜悦色的跟人交谈,尽管夏环对她可没好脸色。 “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为什么?凭你希望?”查蜜芽微睁了睁眼,有趣的打量她。“之前我就问过你,这个世界难道会因你的意愿而改变?” “如果我求你,把奕北还给我,你会答应我吗?我不能失去他。”夏环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希冀的光芒。 “你求错人了。”她的兴致没了,又回复成面无表情的状态。“如果你要得回你就要吧,但是要我还……是不可能的。”她都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还呢。 “要下雨了,你还不走?”查蜜芽瞄了瞄夏环咬牙切齿的脸,好心提醒。 “我会再找你。” “你找得到再说吧。” 查蜜芽无所谓的说着,她听得出夏环的语气似乎含着阴魂不散的幽怨,感情的打击让这个女人的性格变得有点扭曲。 只是若要当鬼,她的道行还不够。夏环这朵羞怯的小花,如果只是这样口头上威胁,她不会计较,但若变成失心的食人花,那她一定会先下手为强。 不让自己在被害前给对方留下有机可乘的空间,这可是灰色地带的作风啊。 对夏环的熟悉感她已明了原因,刚刚那一瞬间就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话,而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来自那个人的安排。 查蜜芽转身看向离自己只有五十步距离的他,明明不远,却又靠不近。 忽然一道闷雷声破空响起。 “刚刚还是很晴朗的天气,突然就下起大雨来,真是世事难料。”项奕北跟她在屋檐下躲雨,两人一前一后站着。 她在看雨,沉默的状态仿佛他是在自言自爵,不过项奕北还是相当愉悦的看着她的侧脸,露出和蔼的笑容。 “蜜芽,你在想什么?” “想一些可能忘记了的往事。” “想起来了吗?”他的声音低柔得好像在催眠。 “大概吧,刚刚被雷声一吓,好像又忘了。” “哈……蜜芽你又在说笑了。”项奕北止不住笑出声,大笑一阵后突然停下,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明明近在咫尺,却被无形的张力隔开。 “小环跟你说了什么?” “你不是看见了吗?” “可是我没有听到啊,蜜芽。” “猜也猜得到吧。”她仍旧同盯着有些迷蒙的雨景,不轻不重地应着。 “是我的错吗?因为我跟她说了那些话,所以小环才会找你的麻烦。” “那你又跟她说了什么?” “蜜芽不是听见了吗?” “你存心的?” “想也知道吧。” “所以你想说,我们两个都是罪魁祸首?”查蜜芽扬了扬眉。 “谁教我喜欢蜜芽呢?”他无声的轻笑着。 “真没想到自己会有扮演这种角色的一天。” “我已经尽可能将伤害降至最低,至少我没有说出她是替代品这种万恶不赦的话。”他缓缓地说道。 “你觉得自己仁慈?” “噗……我没有这么说,也从没这么认为,更没觉得自己是善良的人,但是别人的看法我并不能改变。” 终于,他说了一句实话。查蜜芽呼吸微缓,没力气跟他耗下去了。 “项奕北,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知道啊,就像蜜芽大概知道我是什么人一样。”他回答得未免太轻松了。 “我有点摸不透你。” “能被蜜芽这样评价,是我的荣幸。”他挪了挪靠在墙上的身体。 一瞬问她几乎能够听见他一举一动所伴随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你会明白我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你更了解我。” 他的脚步在靠近,如此短的距离她却感觉他走得漫长。似乎连移动的频率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沉闷的感觉让她快要窒息了…… 直到那双纤长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仅凭这点碰触,她仿佛已在天堂门口走了一圈。手心里全是冷汗! 耳朵听不见雨声,传来的是低柔得有点磨人心志的呢哺—— “蜜芽,不要再离开我了唷。” 冰凉的声线仿佛缠住了她的脖颈,好似钢丝勒住了喉咙,这一次他靠她太近,她可能真的无法逃脱…… 这一次?逃脱?查蜜芽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些影像,蓝天白云和草坪,以及墙下站着的男孩。 似乎也有人曾这样对她说,用童稚的声音慢慢的引诱她,叫她不要离开,要她相伴。 可是在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她还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直觉地赶紧逃脱…… “留在我的身边。”项奕北的声音缓缓地在她耳边回响,蛊惑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他的双手缓缓地将她搂住,她知道自己的神智是清醒的,甚至可以看见他的表情—— 他笑得极阴极冷。 “你的眼睛又睁开了,我最喜欢你的眼睛。”他一手抚上她的脸,捏住她小巧的下巴。 亲密的吻透过冰凉的唇落在她的眼角、颊边,最后没入她的唇。从浅浅的吻到略微用力的吸吮,渐渐变成呼吸困难的缠绕。 他绝不会放过她!查蜜芽胆战心惊的体会到这个事实。 “这是你欠我的。”放开她的唇,他咬了咬她的耳朵,再度低声呢喃。“不要离开我。” 她没有反抗。 想不起来也好。 那记忆似乎是自动隐藏了,就算想起来也很模糊,大脑也会自动回避不愉快的事。 但项奕北怎么可能让她想不起来,那种好像她上辈子欠了他一样的表情。 那天之后,已经一周没有见面……查蜜芽坐在公园的椅子上,似乎在等人。 不一会儿霍清晰的身影出现,一见面先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她。 “等很久了?” “十几分钟。” 那还真是有点久……可是自己并没有迟到,而查蜜芽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提前赴约的人。 结论就是——她今天发神经。 “你要我查的事——报告在里面,需要补充的部分有结果我再告诉你。”霍清晰顿了顿。“这些应该也差不多够了。” “真是高效率。” “哪里,尽早完成任务好收钱休假。” “都在这里面了吗?”查蜜芽掂了掂封好的袋子,感觉有点沉,但她似乎没有打开的欲望。 “是啊,包括“项氏”和项家父子三人的资料,以及袭击事件和你的委托人,全部一都在里面。” “你看过了吧,有没有什么感想?” 霍清晰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查蜜芽真有点不对劲…… “以前我觉得你的大脑构造可能跟我们不一样,现在证明你之前的猜测完全无误,只差明文证据罢了。” “呼……”查蜜芽将袋子平放在膝盖上,叹了口气。“听你这样说,我不太想看这些报告。” “不行喔,这是我的工作成果。”霍清晰打趣道:“而且你应该可以找到其他有趣的东西。” “你查到什么了?”查蜜芽正了正神色。 “关于那个委托人,会指名你似乎是有人推荐的,而你先前推断的事由是派系之争也没有错,他们这家公司的正、副总裁之间有点小嫌隙。” 霍清晰顿了顿接着道:“对方很快会有下一次行动,这是你抓住证据的最好时机。” “连这种事都被你查出来。”查蜜芽似乎有点替委托人惋惜。“抓证据……我不擅长做这种耗体力的事。” “我去也可以,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耗体力……她还真是一不小心又把别人给贬低了。 查蜜芽沉默着思索了几秒,最后似乎做了某个决定。 “这次还是我自己来。” “你没事吧?”霍清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没必要亲自出马也可以完成任务,再说那样会有危险。” “我有觉悟。”就这样结束的话,就算她想也有人不想放开她啊。 “你的任务只是查人而已。” “我知道。” 霍清晰耸耸肩,她都这样说了,看来是意志坚定,自己也没必要再劝。 “看来我的协助工作到此就算结束了。” “啊……是,谢谢你了。”查蜜芽颇为诚恳的道谢。“多亏你事情才进展得这么顺利,我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了解。”霍清晰点了点头,见她始终精神不振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事,觉得可以刺激她一下。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点问题。” “什么?”她意兴阑珊。 “你知道项奕北并不是他父亲的亲生骨肉吗?” “啥?!”她果然起了不小的反应,身体似乎绷了一下。 “这件事项家好像没人知道,大概是母亲隐瞒得太好。”霍清晰无所谓地像在闲话家常。 “项奕北本人呢?他是否知道这件事?”搞什么……又不是在演八点档,怎会有这种剧情。 “这个不清楚,大概只能去问他本人了,而且项奕北的母亲在去世之前,有严重的虐子倾向,算起来那时候他应该还小。” 这回查蜜芽很明显的呆住了。虐待他?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她的确也感觉得到他的性格有些偏差,但那张如沐春风的脸并没有任何被虐待的痕迹。不过年幼的创伤在现在的身体上看不出痕迹很正常,何况项家人一直没有发现,只能说他的母亲存心掩盖了痕迹。 心里方面的创伤或许比较严重。 这样想起来……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有因为害怕某个纵横交错的伤口而落荒而逃的事。 查蜜芽摸出手机,眯着眼盯了好一阵子,像盯仇人一样,最后才下决心拨出号码。 “蜜芽?”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愉悦。 “是我。” “蜜芽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我好高兴。”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真的很雀跃。 “因为你最近没有出现。”她闭着眼,想像他此时的表情。 “你有想我吗?我最近比较忙。” “我的工作完成了。”查蜜芽平静的声音溢出口。 “真的?我原本也想如果是你的话,会很快做完。”他的语气没有一点惊讶,他到底在想什么?她越来越搞不懂他!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有——工作完成后我们就可以好好约会了。” 查蜜芽惊愕了一秒,将手机拿离耳边,像是不敢置信地盯着看了几秒,直到对方的声音再次从手机中传来—— “蜜芽?你有在听吗?” “项奕北,你在搞什么鬼!我不是你的玩具!”破天荒大声吼出这一句后,便只听见他的呼吸声,以及……弱不可闻的漫长叹息声。 “我怎么可能会当你是玩具。” 查蜜芽禁不住闭眼深呼吸了一下,她并不擅长应付情绪跌宕的状况,不该有的反应都被他给激荡出来了。“听说过“灰色地带”吗?” “知道。” “清楚我是里面的人?” “嗯。”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查蜜芽还是冷不防地倒抽了一口气,就算之前就推测出他的意图,但他如此直接的承认,仍然让她受到打击。 “因此你一直不问我的工作?” “蜜芽是什么地方的人我不会介意,因为我相信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蜜芽也都不会介意。” “没必要说得这么肯定。”好累,跟他说几句话就觉得精疲力尽,接下来她是否也该选择开诚布公的方式? 这回换她这边长时间的沉默,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断然了结就可以,可是现在…… “蜜芽,你想问什么,我会尽可能的回答你。”似乎察觉到她的迟疑,项奕北的声音缓缓传过来,声音中有着异常的温柔…… “走私案和违反禁令的事……“项氏”中是你在参与?” “呵,你也问得太直接了。”项奕北愉悦的声音止住,再响起时多了分凝重。“是的。” “理由呢?” “很简单,我正好站在那个位置和立场,拥有什么样的权力就要做相应的事,人不都是这样吗?”他笑了笑。“好比那些廉正的官员,其实不是不想贪,只是没有机会而已。” “项奕北,你不相信人,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她的话似乎碰触到他心中脆弱的某处,即便看不见电话另一端的他,她也能感觉到气氛在那一秒紧绷了一下。 “你说得对,但也不完全对,因为我唯一相信的人……就是你。这个世界上我想要相信的人,就只有蜜芽你了。” 明明是相缓的声音,为何她听入耳里却感到无比凄楚? 直袭心口的痛感又揪住了她的神经,可是这次她似乎知道,痛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呢? 第七章 “你知道我是来查这件事的。”查蜜芽的语气十分肯定。 “这个嘛……” “是之前就知道接下委托的人是我?还是之后查过我的底细?” “蜜芽,现在先不说这个好吗?我的工作完成后,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好。”她呼出一口气。人不在面前,她就算想抓人也无计可施。 “我知道你一定会体谅我的,我是不会看错人的,我最喜欢你了,蜜芽,最喜欢你了……”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仿佛唇瓣就贴在她的耳朵边低吟。 查蜜芽的耳根一阵发麻,想起那天在屋檐下躲雨,他也是以这种软绵且带着蛊惑的声音,不断的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她有点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因为自己好像无法抵抗。 “我知道了。” “呵……已经习惯了吗?现在听到我说这样的话都不会害羞了。” “啥?”才刚刚说完,她那熟悉的“惊诧”声又冒出来,惹得另一端的项奕北哈哈大笑。 “我觉得是好现象,蜜芽,你要不要试着回应我,总是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感觉有点孤单。” “回应你什么?”原本的紧迫感被他带到了另一个话题后,瞬间消散了。 “我喜欢蜜芽,我也非常渴望,能得到你的回应。”项奕北的声音听起来忽然有些幽远。 “可以。” “咦?!真的?”他吃了一晾。 “啊……是,我现在最想解剖看看的人就是你,对你的这种渴望,也超越了一切,排在一切事物之上。” “噗……我等你来,至少用你的手,应该不会让我痛。”他顿了顿,有些惋惜的哼了一声。 “我要工作了,不能再跟你聊,最近几天可能没办法见面,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会结束。蜜芽,这次你不能逃跑,明白吗?”逃跑?这个词有点侮辱她。 “我就算要走,也会等你讲清楚再走。” “不可能。”他的声音忽然转为强硬冷凝,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如果你要走,这次我可能会将你锁起来。” 真难以想像,有着爽朗气息的他,会以怎样的表情对她说山威胁的话?项奕北此时的表情,应该不会再那样灿烂的笑着吧…… “蜜芽,我要挂电话了。” “等等!”她急忙叫出声,飞快的说道:“项奕北,如果我说希望你停手,你会不会……” “不会。”他几乎在同一秒给了她答案,快得让她错愕。“抱歉,我会答应你所有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恐怕不行。” “是你不肯……” “蜜芽,你该不会想阻止我吧?这一点都不符合你的个性,而且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是,我很快就可以领钱收工了。” “那就好。” 他那种云淡风轻的口气实在让她不爽快,查蜜芽狠狠地眯起眼,脱口道:“你以为我……” “你会担心我是吗?”项奕北接过她的话,下一秒兴高采烈地欢呼道:“我好高兴!” 这个人的神经肯定有问题……查蜜芽抚了抚额头。 “不用担心,他们是一家人,就算窝里反也不会把我怎样,而且内部斗争的结果不是胜者为王吗?这一点我对总裁还是有信心的。” “我想看看项家人知道这事的表情。”查蜜芽讽刺道。 “不要了,我爸经不起惊吓的,好了,我先挂了,拜拜。” 项奕北直接挂了电话,似乎很急的样子。她将手机往桌上一扔,重新拿起霍清晰的报告看了看。 报告显示,以往他并不会直接参与最后的事项,这次大概是在风头上才不得不这么做。其实很危险,并不像他说得那样轻松。 她最后也没有问关于他母亲的事,觉得一旦开口,不但他会有变化,那张束缚她的网也会勒得更紧。 项奕北应该也察觉到了吧……所以转移了她的话题,他真实的情绪绝对不像他表面上来得那么轻松! 项奕北将电话放下,仰靠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其实没有什么急事,他只是忽然有点怕查蜜芽再继续问下去,那可能会问到目前他不太想说的事。 如今他已经抓住她,就不可能会再放开,如他原本预期的,她很快就解开了问题,如同当初那样一眼就看穿他的秘密。 而这次,蜜芽果然已长大,不会再逃离他,他只要能够牢牢抓住她就好,不放手,一秒也不要松开,不能再一不小心就让她溜走。 至于做着什么样的事,为什么要那样做,他是什么样的人,原因或理由什么的,他都没义务也没必要解释。 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接起。 “查尔斯?是,我这边没问题,你放心好了。嗯,就这样,拜。” 查尔斯很关照他,他也知道查尔斯对自己不错,当他是交心的朋友,可是他自己呢? 信任吗?朋友吗?项奕北的双眼微合,如果他的记性很差,可以忘掉过去的一切,那该有多好…… “妈妈……”小男孩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奕北你回来啦,过来让妈妈看看,好可爱的小朋友,妈妈每次看见你,就会想起你爸爸……” 听见“爸爸”两个字,小男孩的脖子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奕北你还记得爸爸的样子吗?你爸爸去世很久了呢,就算让你们父子俩见了最后一面又能怎么样?” 女人的声音阴沉沉的,和外面的天气一样,让人心里生出黏腻的不适感。 “来,乖,过来妈妈这边。”女人朝小男孩招了招手,女人脸上露出的笑容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妈妈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男孩乖巧的依言走过去。 “妈妈,今天……不扎可以吗?”他小小声地问,因为只有把声音放低,才可以不让妈妈发现他在颤抖。 “那怎么行呢?要乖乖地让妈妈扎喔,这是奕北跟妈妈之间的秘密,奕北跟妈妈约定好的,不扎的话妈妈就没办法相信奕北唷。” “妈妈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一定会听妈妈的话的。” “那么你就乖乖的过来!”女人的声音忽然扬高,笑容顿失的脸上是冷冽得让人害怕的表情。 “妈妈,会痛,我会听话的,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既然听妈妈的话就乖乖过来,妈妈又不会害你,只是要让你记住有些事要保密,不可以告诉别人。”女人伸出手,他却连连后退。 “我没有讲,爸爸跟哥哥都不知道,妈妈相信我,我不想被扎,好痛……” “你给我过来!”见他不断往后缩,女人一把握住他纤细的手腕,顺势在内侧肌肤上用手指狠狠掐起来。 “好痛!妈妈,好痛!” “不准叫!” “不扎你我怎么相信你?不让你痛你怎么会记得?奕北,妈妈告诉你,只有痛才会让你记得教训,一辈子都忘不了妈妈说的话。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清楚了吗?” “呜……我知道了,妈妈放手,放开我……” “扎完就放开你,来,把手放好。” 小男孩的神情更加惨白,想哭,想躲,可是过后妈妈会更加残忍的对待他,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不会痛的,你看,那么小小的一点,你可是男孩子,怎么能怕痛!扎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发现……” 女人将盒子里的针拿起来,针尖点点的银光刺进男孩的眼瞳中,偌大的惧意全都化为了泪水,怎么都流不完,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连声音也不能哭出来! “不过奕北也要小心,不要被别人看见喔,不然的话……” “啊!好痛!妈妈好痛!求求你放过我,妈妈……放过我……” “叫你不要乱动!” “不要扎我,不要……” 查蜜芽的手指头不停地敲着窗台,时快时慢。 七点十分了……查蜜芽盘腿坐在窗台边,看上去静谧的表情,从她的小动作中却泄露了一丝焦躁。 焦躁……这种情绪竟然还会出现在她身上。 是今天吧……她想提醒自己忘记这个时间,可早已刻在脑海中的东西怎么可能抹得掉。 不管了,反正那是他的事,而且他都说没事了。不过……查蜜芽敲着窗台的手指突然握成挚,重重的捶下去! 烦死了!他到底在干什么?她又在这里想什么? 七点十九分…… 时间和目标码头她都知道,他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这点她也清楚,她的工作已经结束,不要插手对彼此都好。 她太清楚、太明白、太了解了!就算这样又如何?条理清楚、脑袋明晰就可以压抑心中焦急的情绪了吗? “他对我的影响有这么大吗?大家不是都说我是万年不化的木乃伊吗……”查蜜芽低声喃喃自语。 “我看上他什么了?那张脸、那双手,还是那张嘴?”还是……那个人?明知他从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就不纯良。 查蜜芽忽地腾身而起,穿上鞋将窗户一拉,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二楼……而已,虽然也不算很高,但走楼梯应该会比较安全…… 她决定去看看,至少看了就不用坐在家里瞎操心。想到这里她就一肚子火,她吃饱撑着吗?!竞然会担心项奕北! “小姐,这么晚了还要去码头喔……”计程车伯伯热情的想跟她聊聊天。 查蜜芽眼一眯。一记冷光扫过去——热情冻结! “开车。” 这个时间有点晚了……查蜜芽气喘吁吁地摸进不熟悉的码头,她都说自己不适合干这种耗体力的事了。 那司机竟然以限制进入为由把她丢在离码头还有一大段距离的外围!虽然知道是哪一个码头,但更详细的地点她并不清楚。 查蜜芽蹑手蹑脚的走了一段路,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说不定现在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才刚这么想,身体便先敏感的察觉到危险的信号,但她还来不及细察那左上方制高点的危险究竟是什么,决定先躲为妙! 查蜜芽的身体刚闪到废弃箱的后面,刚刚站的位置,便传来闷沉的声响。 那个……是装了消声器的枪击声?难道她是靶子吗?怎么会有带着武器的人? 突然向她袭击,简直就像不分青红皂白要杀掉她一样!难不成她还没找到项奕北,自己会先在这里莫名其妙的死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身手再不好,逃命的功夫这时候应该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对方似乎也很迟疑,半天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比耐性的话……她可以奉陪。 有黑影!查蜜芽弓着身移动,原本就不高的身躯此时看上去很像一只猫。 她确定有人盯着自己,但对方似乎也不是很有经验的人,不然不会这样绕来绕去像在躲猫猫。 这样刚好……咦?!不太对,为什么那细微的脚步声会越来越近?查蜜芽下意识仰头,双眼突然睁开—— 黑压压的枪口,从上而下瞄准着她。 “蜜芽?!”一阵疑惑的男声冒出来,枪口微微偏下,直到听见她“咦”了一声后,他才露出半张脸。 “怎么是你?”查蜜芽倒抽了一口气。 “嗨!”将宝贝长枪放下,项奕北举起手笑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你那张笑脸现在看起来还真讽刺。”他刚刚才拿着枪,准备射杀她。 其实在这昏黑的地方,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刚刚也是从声音才认出是他,但是用想的也知道他在笑。 “我没想到是你,对不起。” “你怎么会拿着枪?要做什么?” “这个吗?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今天会带出来是情势所逼,吓唬人用的。” “吓唬人?”查蜜芽的语气冷飕飕的。“刚刚你射击我的时候,可不像在吓唬人。” “蜜芽!”听她这样说,项奕北立刻惊慌地从上方跳下来,疾步到她身边。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不然我宁愿射自己也不会伤害你的,你原谅我!” “不……这个不是重点,我要说的是……” “你有没有受伤?我看看……”查蜜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抓住上下查看。“我没有受任何伤。”“不要吓我啊……”项奕剑匕松了一口气,倏地将她揽进怀中抱住,自己则有气无力的将脑袋垂在她肩上。 “被惊吓的人是我吧。”但感受到他担心的情绪,她竟觉得还不错。“好在我枪法不准。”“好在我逃命很快。”两人异口同声,话音落下后,两人抬起头,互望着发愣。“你又在说笑了……”“这回是你吧……” 项奕北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脚步声由远而近,他赶紧拉着查蜜芽躲到暗处的箱子背后。 “咦?项先生呢?”忽然有人低声问道。 “碰了面后就不见了,不过他本来就不涉及这一块,这回听说是老板嘱付才亲自来的。” “大概没事先离开了,反正也顺利完工了。” 直到所有的声音完全消失,查蜜芽才开口问道:“你的同伴?” “不算什么同伴。”他扬起愉悦的笑容,因为两人距离贴得太近,她可以看清他的表情。 “蜜芽会来这里,是因为担心我吗?”他与她面对面,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 “我坐在家里总是心神不宁。”瞥见他笑得有点过分灿烂的脸,她凝了凝神。 “我问你……”相较他的愉快,查蜜芽的表情显得很严肃。“如果闯进来的人不是我,是不是就会被你射击?你准备杀人吗?” “我没有杀过人。”不知是不是周围很漆黑的缘故,她觉得他的脸色也黯沉了下来。“而且我的枪法不准。” “你在想什么啊?” “你放心,我不会杀人的,不过因为这次要很谨慎,所以可能会有人受伤。” “受伤?无论谁闯进来,你都下得了手吗?” “下不下得了手,蜜芽刚刚不是已经体会过了吗?” 查蜜芽愣了愣,看着他的脸有些疑惑的问。“你在想什么?” “不要问了。”他忽然态度强硬的阻止她继续问下去,握住她肩膀的手改撑在她身后的箱子上。 项奕北倾身向前,头垂下吻住她的唇,密密实实的覆盖住。他现在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再次来到那个咖啡屋,推开门时传来的风铃声,仍旧未能撼动她一分一毫。 最里面角落的位置,委托人还是很没创意的拿报纸挡着脸,只是这回看见她后不再大呼小叫。 “查小姐,你好,好久不见了。” “你是在暗示我工作效率低吗?”查蜜芽面无表情的直言道,把对方吓得一身冷汗。 亏他刚刚还觉得她似乎跟之前见面时不一样,原来还是这么吓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查蜜芽瞥了他一眼,将封好的文件袋摆在桌上。“这是报告,你委托要查的事情,答案都在里面。” “是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对方十分欣喜。“请放心,酬劳已经在你打电话给我之前,就按照贵组织的规矩汇进指定帐户。”“好。”她惜字如金。“多亏你的帮忙,总之十分感谢。”“没什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对方的笑脸似乎僵了一下,真没见过这么不和善的人,害得他有点不敢去拿她面前的文件袋。“那么……那个可以给我吗?” “你拿啊。”查蜜芽瞟了瞟他,他立刻快速的伸手将文件袋拿过来,像很怕她下一秒就反悔一样。 “查小姐,这次跟你合作非常愉快,下次若有需要委托灰色地带的事情,希望还可以指名你。” “指名我?”查蜜芽的眼皮抽动了一下。 “是的,其实之前我们素不相识,能与你合作还得感谢那位推荐你给我们的人,要不是他我们也不知道查小姐这么出色。” “因为有人推荐?” “是啊!”见她似乎有了一些交谈的兴致,对方继续卖力的说道:“他说自己跟查小姐认识已久,知道你是个非常能干的人,而且还告诉我们你的称号,所以我们才能够指名你?” “他是你的朋友?” “应该算是同事,我们有在一起工作过。因为小项是非常爽快的人,人很好,所以大家都很……” 查蜜芽忽然站起来,对方高昂的情绪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缩了回去,只能愣愣的抬起头看着她。 “不好意思。”她的表情可看不出有在“不好意思”…… 查蜜芽断然伸出手,轻松地将已经易主的文件袋重新拿回来。 “这个我要收回。” 第八章 “奕北,你在做什么?” “大哥……” “你拿着针做什么?小孩子不要玩这种东西,很危险。”十五岁的项中南摸了摸弟弟柔软的头发,将项奕北手中的针拿走。“因为妈妈以前很喜欢这个……”项奕北抬头对哥哥笑了笑。 “奕北又想妈妈了吗?”项中南将他抱进怀中,只有在面对奕北时,他少年老成的表情才会有所松动。 “我知道妈妈已经不在了,也不会回来了。”不过还有爸爸跟哥哥疼他,会加倍的爱护他。 项中南的眼中露出悲伤的神色,将弟弟的头抱得更紧。他也才十五岁,得知母亲的死讯时所承受的痛苦,不会比父亲少。可是无论是他还是父亲,都不约而同的决定,不会在奕北面前伤心,更不会告诉他母亲真正的死亡原因—— 自杀! 这个事实对于幼小的奕北来说,太沉重、太难以接受,与其让他在懵懂中痛苦,不如善意的欺骗吧。 自杀……不可理解,不可原谅,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抛下他们? 会有什么样的事让人不再有求生的意志?难道她不爱他们吗?她不是最疼爱奕北的吗?怎么忍心丢下他而离开? 项中南想不通,他想爸爸一定也想不透,可是痛苦啊,悲伤啊,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让怀中这个单纯的孩子承受。 家庭医生说妈妈早前就有忧郁症,后期的精神状况更是不好,他要上学,爸爸也忙于工作,而能够陪在妈妈身边的只有奕北。小小的奕北,怎么能够承受失去母亲之痛,被抛弃的痛…… “奕北,虽然妈妈离开了我们,不过我跟爸爸都会在你身边陪你,所以你不会孤独,也会更幸福的生活下去。” “嗯,我知道,我相信大哥。”项奕北稚气的小脸上露出率真的笑容,让项中南想起,妈妈怎么舍得丢下这宝贵的笑容而离去? “那么乖乖去睡觉罗。”拍拍他的头,兄弟两人手牵手走向项奕北的卧室。 “大哥晚安。”项奕北笑咪咪的样子十分可爱。 “晚安。”项中南替他盖好被子后转身离开,走了一半又回头叮嘱。“这个大哥收走了,以后不要再玩这种危险的东西喔。” “我知道了。”他使劲的点头。没关系,收走就收走,反正这种东西他还有很多,因为妈妈原本就藏了很多呀!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一片漆黑,项奕北从被子坚抽出自己的手,将睡衣的袖子拉起来。 四周很黑,但他还是能够看见手腕内侧的“线条”。 爸爸跟哥哥都以为他不知道妈妈已经死了,以为他不知道什么是“自杀”,但他是待在妈妈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啊,他最了解妈妈了。妈妈不在后很长一段时间,好多大人都看着他说——“奕北还这么小,妈妈就走了,好可怜。” 他好可怜吗?为什么他都没有大家说的那种感觉呢?为什么他会有——“啊,妈妈不在真是太好了”这样的感觉呢? 因为他不是正常的孩子吗? 他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妈妈对他做的那些事,即使妈妈不在了,他也还是会自己去拿起针,扎在自己的手腕上。 喜欢上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可怕! 是那些新旧交错的针孔连成的线很漂亮吗?还是那种痛痛的感觉让他想忘也忘不掉呢? 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就算她不在了,那样的“教诲”也依旧不会消失,因为一旦沾染上,就根深蒂固的植进他的身体了吗?这样的话……究竟有谁会真正的爱他呢?他又能真正的相信谁呢? 爸爸?哥哥? “唔……”项奕北悠悠转醒,觉得胳膊有点酸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抬头第一眼便瞧见那个坐在窗台边他想见的人,项奕北心满意足的笑开。 “蜜芽你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查蜜芽见他醒来,站起来倒了一杯水给他。 “我也记不太清楚,来找你却发现你不在,而门又没有锁。所以我就自己上来了,本来想等你,可是等到睡着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蜜芽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叫醒我?” “没有回来很久。”他看起来睡得很熟的样子,她不想吵醒他。查蜜芽随意冒出一句。“我去见委托人。” 项奕北愣了愣,立即又爽快的笑开。“工作完成了?” “是……”她点了点头。“不过任务失败了。” “哈!”项奕北端着杆子大笑。“你越来越爱说笑了。” 下一秒他的笑意消失,面色沉凝。“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你,但不是你所想的那个原因。”其实她很惊讶自己的心情竟然非常平静。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他走到窗边,“刷”地一声把窗帘拉上,将外面刺眼的阳光全部阻隔,屋子变暗后开始有点阴凉的感觉。” “去的时候没打算那样做,最后我认为这是一开始就不该接下的、毫无意义的任务,所以答案我要收回。”查蜜芽撇了撇唇角。 “毫无意义的任务……怎么这样说?” “推荐人跟犯人是同一个的话……这是在侮辱我这颗脑袋。” “这个……”项奕北盯着她看了几秒,才浅笑道:“你生气了?” “你说说看,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不气的?” “我只是想让蜜芽来揭穿这件事。”他笑得好天真,好无辜啊! “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只是为了由我来揭穿?” “当然不止!”项奕北慢慢的走近她,在离她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住。 “首先要引你来,如果蜜芽都不出现,我再怎么喜欢你也没用对不对?然后坦然的接近,自然的引诱,最后再收归己有。”在他看来,是很完美周全的计划啊。 “你要见我何必这么费力,反正你神通广大到连我老巢在哪里都知道,直接上门来抓人不就行了?”她的话说得直接。 “那样蜜芽绝对不会理我,你忘了第一次也是我主动靠近你,可是你却跑了,所以我想换作是你主动靠近的话,我才会有胜算。”查蜜芽因他的话想起某些记忆的片段,脸色又沉下来。每当他说这些话,她的心口就闷得无法反驳。 “不惜背叛自己的老板?” “我又没说过自己属于哪一派的人,谁需要帮忙,我就帮谁,我很有人气唷。替总裁做事是真的,替副总裁介绍你也是真的,矛盾吗?” “只有你会觉得不矛盾。”他等着被讨伐吧,这个项家的灾星儿子。 “这两件事相辅相成之下产生的结果,一边是工作的成就感,一边是蜜芽的到来,两方面我都很满意。” “之前我所受到的袭击,都是你安排的?”查蜜芽闭了闭眼,心里有说不出的凄凉感。 “蜜芽的事我都很清楚,可是一直都是听别人说,在旁边看,所以我想要亲自确认一下。” “你试探我那么多次,我的身份、行动,还有对你的反应,结果呢?你满意了吗?” “满意,灰色地带把蜜芽教得很好,就算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蜜芽也不会害怕得想要逃走了。” “所以才一直被你当成傻瓜耍。” “不要这么说,我只是想要蜜芽来我身边,因为我喜欢你、想要你。”项奕北说得情真意切。 “那你付出得可真多。”查蜜芽有些讽刺的睨着他。“夏环呢?这个也是感情的试炼?” “那是对蜜芽的惩罚。”项奕北忽然想起什么,笑着牵起她的手。 “什么意思?” “你不是已经想起来了吗?那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眼睛。” 查蜜芽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他的手,顺着纤长的手指上移,那手腕内侧的白皙皮肤上,是否还有痕迹? “想看吗?”项奕北察觉到她的视线,笑呵呵的举起手腕。“放心吧,我长大了,不会再有新的伤口了。” 那身体上看不见的伤……是否在心中?一瞬间她的心里这样想着。 “打从第一眼看到蜜芽,我就喜欢上你了,那一次我邀请你一起玩,你明明已经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你知道那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吗?”他握紧她的手,陷入回忆的思绪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忧郁。 “夏环的那些事,根本就是假的,我只希望由蜜芽陪着我,可是你却逃走了,辜负了我的诚心。” “我不是逃走……” “你看透了我,却又不负责任地跑掉,我那么想要跟你一起玩,你却丢下我一个人。” “项奕北……”查蜜芽试图打断他的思绪。他不知道他握住她手腕的力量加重了吗? “蜜芽那时是看见我的伤口,被吓着了吗?我从蜜芽那双眼睛里,立刻就看出来了。”他娓娓道来,瞳孔里终于渐渐有了清晰的焦点,不再那样涣散。“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跑。你知道吗?我妈妈去世后,就没有人能再让我受伤、疼痛,可是那种感觉还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奕北,你先放手。” “我不会放开你的。”项奕北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无法忘记,忽然发现就算妈妈死了,她对我的桎梏仍旧存在,没人让我痛,我就得让自己痛。”他皱了皱眉,似乎在为这段他不想说的往事而不愉快。 “反正自己也可以扎,旧的没有好,新的再烙上去,竟然不像以前那样痛。” “你不要说了,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查蜜芽想要挣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力量完全没有放松,而他笑得很开心满足的样子。 “我必须说给你听,蜜芽应该要知道,这样我们才能更紧密的在一起。”她不想在这种情况、用这样的方式来知道他过去的一切……查蜜芽暗自想着。 “蜜芽或许不能想像,那种感觉就像……如果没有那些痛,就无法提醒自己曾经得到的教训。” “我是不能想像,我身边没有虐待我的人。” “呵……都这个时候了,蜜芽说话还是这么直接。”她现在怎么可能还会无动于哀?她只是想尽可能以平常的态度来与他应对,和现在的他谈话太危险了,她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那时候你确实看见了我的伤口对吗?” “是……” “因此你害怕得逃跑了对吗?而且你还骗我,我问你第二天会不会来,你并没有说不来啊。” “我不是逃跑,是第二天就要离开。”不……其实她是逃跑,那时她太小了,看见那种无法理解的伤口,心中无端浮现出的窒息感让她反射性地想要跑开!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蜜芽那时候的行为,所以我不是到现在才来找你吗?”他朝她温柔的笑了笑。 “而且我知道蜜芽一直都很寂寞,一直寻找着填补寂寞的方法,我们两个……说是天生一对也不为过。” “你的母亲……” “你知道我的事情了?”他轻声问了一句。 “你不是你爸的亲身骨肉。”都到这个地步了,她想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是啊,妈妈一直提醒我这一点,告诫我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不过……现在蜜芽知道了,我们就是秘密共同体。”他很高兴,觉得他们之间的牵连似乎更深了。 他母亲是什么样的人?要自己年幼的儿子一起承担罪恶感,以虐待行为加以逼迫,自己因为精神失常而自杀,最后害得儿子也不像个正常人。她是弃婴,可是项奕北比她还可怜。 “你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查蜜芽睁开眼,用力的挣开他的手。 “什么?”他沉吟,目光黯淡。“我相信你。” “因为喜欢我,唯一相信的人只有我,你想说这个吗?”查蜜芽眉心微蹙,迷惑复杂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我不清楚你想要得到什么,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或许只是妄想,你其实只把我当成一根救命的浮木,所以紧抓着不放。” “蜜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然呢?说什么只相信我一个人,要惩罚我的逃离,难道不是想要我跟你一起背负痛苦吗?我不明白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项奕北怔怔的看了她半晌,才呢喃道:“蜜芽,你很迷惘吗?” “你很惊讶我会有这种情绪?我还以为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如果不在意他就不会这样了。 “你认定寂寞的我一定会包容你,在你誓言永不分开后,我一定不会离开你,因为你可以给我,我一直想要的东西,对不对?” “对。”项奕北想要碰触她,却被她避开了,他不由拧了拧眉心。“难道我错了?” “你没错,只是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她刚说完,便察觉他的神色骤变。 “或许当你说我的眼里只有寂寞时,我就开始下意识的不愿睁开眼睛,怕别人发现。但是无论我如何害怕,仍旧以自我意识在生活着。” “什么意思?” “我们最初很相似,可是现在不一样,你错了。”她顿了顿,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的道:“怕溺水的人现在只有你。” “蜜芽的意思是,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你无论如何也不想要跟我在一起吗?” 查蜜芽有些难堪的别开脸。不是,她不是不喜欢他,也不是不想跟他在一起,只是这样子不对。“不是……” 项奕北很沉重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你找到另一根浮木,我该怎么办?”查蜜芽忽然问道,他怔了怔,似乎有些了解她为什么迷惑。 “蜜芽,我没有神智不清,我知道爱你是什么感觉,你可以怀疑任何事,但是不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因为你一开始就设下了圈套,要我跳进去。” “无论如何,你我之间有着很深的羁绊,这已经是很深厚的感情。” 查蜜芽看了他一眼,又蹦出一句让他大惊失色的话—— “明天我会离开。” “离开?要去哪里?”项奕北不容分说地立刻抓紧她的胳膊。 “工作结束了,我自然要离开,而且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会比较好。” “蜜芽,我不会放开你的。”他盯着她,他强烈的占有欲念让查蜜芽没来由地感到惶恐。 “如果以病态的方式将我们捆绑在一起,最终你跟我都会病态的死去,就像你母亲一样。”查蜜芽冷静地说,感到他握住自己胳膊的手似乎抖动了一下,而后渐渐松开。 “项奕北,你真的相信我吗?” 因为不相信所以才要死命的纠缠,不断的提醒自己,要牢牢的抓住不放手,他的母亲以这样的方式对他,他对她大概也基于同样的理由。 只是项奕北不像他的母亲那样残酷,而且他理智也聪明,知道该以相同的方法来走不同的路。他可是在确定她有足够的抵抗能力后,才再次对她发动攻击,真是深谋远虑。 查蜜芽有些昏昏欲睡,回到灰色地带后她就是这样,总是提不起劲,虽然以前她也没有很积极,但现在这种情况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木乃伊。 她又不是医生,不可能治疗他,可是……放下她不管才让她更恼火!是她说要分开一段时间的,但他就真的没有来找过她。他一开始不是跑得很勤快,黏得很紧吗?总不会不敢来灰色地带吧? “你在发呆?好难得。”有些低沉的女声……查蜜芽抬起头,看见霍清晰修长的身体靠在门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是你啊……” “听说你任务失败了?” “你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查蜜芽木然地看着她。 “协助我到最后却没有钱收,抱歉,我这边也不可能单独给你工资。” “听你讲话的腔调,应该是没什么大碍。”霍清晰的话让她愣了愣。 “听说你这具木乃伊最近越来越没人气,那么简单的任务还搞砸,回来后又不太对劲,于是上头特地指派我这个“专属医生”来看看你。”霍清晰笑道。 “状况良好,请这样回答她。” “她是关心你。”其实大家都很关心这具“木乃伊”。 “我知道。”她没那么迟钝。 “不过没关系吗?以那种不太礼貌的方式失败,声誉会下跌的。” “啥?”查蜜芽像听到了什么惊奇的事。“声誉是什么东西?” “所以你才会一直进不了前十名。”霍清晰瞥了她一眼。 “我没跌到二十名之后已经很厉害了。我说……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 霍清晰忽然感兴趣的笑了笑道:“之前不是说过,如果有补充事项,我会再告诉你吗?” “你很闲吗?竟然还有空关心过期的任务。” “项奕北可能会有危险喔。”霍清晰饶富兴味的说道,果然见她乎板的表情怔了怔。 “什么意思?” “内部斗争的结果,是总裁那一方获得胜利,不过项奕北跟副总裁推荐过你的事,被总裁查到后似乎有些恼火。” “然后?”查蜜芽眯了眯眼。 “有下惩罚命令吧。”查蜜芽的心跳漏跳了两拍。 “怎样?这个消息有没有让你恢复一点士气?” “托你的福,我的脑袋更加混乱了。”查蜜芽白了她一眼。 霍清晰不介意的笑了笑,挥了挥手。“那么我先走了。” 她现在该怎么办?在安慰自己他应该不会有事的同时,她更冲动得想要去一探究竟。 “蜜芽?”项奕北用好温柔的声音,在电话里煽情的呼唤她。 “你有没有事?”查蜜芽直接问道。 “暂时没有。”他顿了顿,而后又以极其忧郁的声音轻唤道:“我好想你、好想你。” “你尽情说吧,反正一旦死了就说不出来了。” “哈,因为现在还活着啊,而且如果能跟蜜芽死在一起的话,我也很高兴。” “抱歉,我还想长命百岁。”查蜜芽冷硬的回绝,而后似乎下了某个决心,情绪缓和道:“如果想在一起的话,就小心谨慎点。”她说完后,项奕北的声音半天没传过来,她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就被人袭击了! 好久之后,他坚定而冷静的话语才传过来——“我想见你。” 查蜜芽只思索了一秒,立刻回道:“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海边来。” 第九章 “蜜芽!”项奕北一见到她的身影,立刻激动的跑过去,先将她抱住再说。 “你心情很好嘛。” “因为……你终于肯见我了。”查蜜芽在他怀中轻吁了一口气,她相信这种爽朗的气息并不是他伪装的,她喜欢他这个样子,当然也并非是厌恶他的另一面,而是…… “不用说得这么委屈。” “很委屈啊,就怕等这么久会被你判死刑。” “呐,想在一起的话,就从心开始放轻松点吧,我不想要那么沉重的东西。” “你讨厌我了?” “我比较喜欢一开始接触到的那个你。”她轻悠悠的说,项奕北出神的看了她好一阵,才露出温和的笑容。 “这是你第一次说喜欢我。” “啥?”项奕北转向海的那一面,脸上既不是那种愉悦灿烂的表情,也不是那让人心疼的执念,感觉十分平静从容。 “如果蜜芽在我身边,我或许可以试试。”他偏头笑看了她一下。“我好喜欢你。” “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我现在不是过来了吗?我没有离开啊。”查蜜芽顿了顿,瞥了他一眼,见到他身上没有来历不明的伤口才暗自松了口气。 “那么……最近你有遭到莫名的攻击吗?” “嗯。”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知道。”他笑意盎然,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样子。 “你也能体会我被袭击的感觉了吧。” “对不起。”项奕北立刻羞愧地低了低头。 “你打算怎么办?” “暂时没想出对策。”她是想要他放松心情,但不是要他对这种性命攸关的事不在乎!还是说……他只有在对她的感情上,才会有那种让人恐惧的逼迫感?他现在这副事不关己的悠闲状态,让她实在是搞不仅他!那个单纯开朗的阳光男子跑到哪里去了? “不告诉你大哥他们?” “死了的话就会说。” “死了我看你怎么开口!”查蜜芽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在他逐渐惊愕的眼神中又别开眼。“别说这种话。” “蜜芽你很担心?”查蜜芽的神情有些异样,看上去有些别扭,那张表情鲜少有变化的脸,似乎微微泛红。 “这辈子还没这么操心过。” “这辈子还长得很呢……”项奕北打趣的看着她,她是在害羞吗?不过再这样看她,她一定会恼羞成怒。 “总裁对你惩罚的界限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项奕北笑呵呵的拉起她的手。 “总之,先不要管惩罚了,我们应该要珍惜现在的时光。” “你要做什么?” “去玩吧!”查蜜芽被他拉着跑,直到看见一辆银灰色的车时,她有些惊讶的问道:“你开车来?你不是说过不喜欢开车吗?” “因为要见你,开车比较快,来吧。”他跳上驾驶座,刚一发动,眼里闪过一道惊诧的光,迅速朝另一边的查蜜芽喊道:“先别上来!” 项奕北很小心的下车,轻轻地关上车门,示意她离开车旁。 “怎么了?” “被动过手脚了。”项奕北思索着。“知道我对车的敏感度还这么做的话,是不想让我出事。” “是谁?”项奕北无奈的笑了笑。 “还会有谁?” 热闹的商业中心,人挤人踩死人,查蜜芽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 “奕北,这里!”露天咖啡座里,一名留着长发的高挺男人,没形象的张口大喊。明明生得一张很秀气的脸,却大刺刺的跟项奕北挥手打招呼。 “查尔斯,你什么时候到台湾的?” “昨天。”查尔斯很豪迈的坐在椅子上。“快坐!今天就好好的陪我吃东西和逛街。” “你确定要这样?” “小子,你认命吧。”查尔斯脸一沉,恶狠狠的警告,下一秒立刻又嬉皮笑脸道:“快坐啊,这里的甜点很好吃。”项奕北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身边的查蜜芽,拉着她一同坐下。 “你就是让这小子不要命的对象?”查尔斯有些不满的瞥了查蜜芽一眼。 他的面前摆满了冰淇淋、酥饼、巧克力蛋糕、草莓派…… “他的命还在。”查蜜芽不冷不热的说着,视线缓缓扫过一桌甜食,这个人是嗜甜如命吗…… “如果很快就要没了怎么办?如果他死了,你会怎么样?” 查蜜芽想了想,淡淡说道:“我会买花,去他的坟墓看他。” “啊哈哈!哈哈!”查尔斯笑得前俯后仰。“你真爱说笑,真是的,没想到你这么有趣……而且你好矮!哈哈!” 查蜜芽只觉额际的青筋好像在缓缓跳动着,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讨厌被别人强调长得很矮!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逛街。”查尔斯说着便站起来,揪起项奕北的后衣领将他拎起来。 “喂,查尔斯你先放开我,这样子很奇怪,你真的要逛街?要买什么?” “是,大爷我可是很忙的,难得抽空享受一下“血拚”的乐趣。”查尔斯说着又回头瞄了查蜜芽一眼。 “矮个子小姐,你不会不跟来吧?”查蜜芽眯了眯眼,在项奕北以为她的怒火就快爆发,要转身走人的时候,她却眉头也没皱一下地跟上来。 “当然。”查蜜芽很冷静的说道。 “很好。”查尔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嘻嘻哈哈的搂着项奕北的肩膀大步走开。 整个下午就是在陪查尔斯玩乐逛街。这个怪男人一见到甜的食物就想尝,任何有趣的东西都不放过,一路玩闹着。 进入服饰店他就开始表演个人秀,试了一件又一件,幸亏店员都很有耐性地让他折腾,大概是那张脸太有魅力的缘故…… 他甚至还拉着项奕北去拍照,一会儿露出小孩子般幼稚的笑脸,一会儿吊儿郎当的,一会儿又深沉的拿出烟来抽。 尽管如此,查蜜芽仍旧一声不吭,任劳任怨的跟着他们逛街,她觉得自己有点病态,但心里很清楚一定要盯紧这个人。 “今天非常高兴!”查尔斯张狂的挥动着手。“矮个子小姐,也谢谢你了。”查蜜芽走在项奕北的另一边,默不作声,事实上她的体力也没剩多少。 “查尔靳,我们还站在大街上,你的行为要收敛一点。” “有什么关系?”查尔斯白了项奕北一眼。“小子,老板说你这次的工作做得很好,他很感谢你。” “不用客气。”项奕北爽快的笑着。 “你这小子真能干,我想来你还不要我来!” “查尔斯,我不是说有危险才会呼唤你吗?但我并没有遇上危险呀。” “没错、没错!”查尔斯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东起的长发,忽然声音低沉道:“奕北,昨天我有去见你大哥。”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晚上,我们是在外面见面的。” “你们一定又吵架了吧?”项奕北想起这两人见面的情景,不由得笑出声。 “是啊,差点打起架来,不过……”查尔斯顿了顿,忽然语气一转,指了指前方。“到这里了。” “竟然走到这个地方了。”项奕北有些惊讶,前面那幢危楼不就是他跟查尔斯常常约见面的老地方吗? “小子,你知道我来做什么的吧。”对于查尔斯异常冷静的话语,项奕北没什么反应,倒是查蜜芽神经一紧,戒备起来。 “大概知道。”项奕北刚说完,发现她握住了自己的手。 “你这小子还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态度,看了就教人不爽,连矮个子小姐都比你有反应。” “呵……因为蜜芽的经验比我多嘛。” “今天有你的陪伴实在很高兴,不过……玩闹时间已经结束了。”他没有感情的瞳孔无一丝波动,那是项奕北想像过却没有见过的查尔斯。 “一样在那个屋顶,先到的人可以得到一个权利。”查尔斯说完,便极快的向前跑去。 “走!”查蜜芽立刻拉起项奕北的手。 “蜜芽?” “不跑吗?不跑你就输定了。” “可是……”他刚吐出两个字,立刻被她拉着跑了起来。他原本想说,就算跑他也输定了。 等到项奕北终于被查蜜芽以最快的速度拉上屋顶时,查尔斯早就站在那边看风景了。 “太慢了。”查尔斯摇头。 “所以才说……没必要跑。”项奕北有些喘不过气。 “我果然不适合做这种耗费体力的运动。”查蜜芽自言自语,虽然没他喘得厉害,但事实还是打击到她了。 “至少蜜芽比我强。” 如果比你弱我也不用混了……查蜜芽一边暗想,一边紧盯着查尔斯。 “我说了,先到的人可以得到一个权利。”查尔斯站在危楼边缘,悠然的转身面向两人。 “查尔斯,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想不想,也就只能这样。”查尔斯的手微微一动。 查尔斯一个轻柔优雅的动作,再定睛时他的手上已握有一把枪,枪口所瞄准的对象—— “不要慌,不要动。”查蜜芽轻声叮嘱项奕北,查尔斯的眼里至少还没有出现杀意。 “好……不过蜜芽,你为什么要站在我的前面?” 咦?查蜜芽愣了愣,她什么时候站到他前面去的?她只是想提醒他这个时候不要轻举妄动而已…… “喂,你挡在他前面也没用。”查尔斯像在嘲笑她。“更何况你还这么矮。” 查蜜芽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她今天真的忍很久了! “蜜芽,你没事吧?”她没有像以往那样讽刺回去,还真让人有点担心。 “没事,长得矮也是事……实……”话音缓缓的落下,手腕却以相反的速度迅速扬起,一道银光朝查尔斯的方向射去! 查尔斯却更快一步的移动身形,那道银光在他的衣袖上划过,划开一道裂痕。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查尔斯瞄了瞄破损的衣袖。“幸好今天我有买新衣服。” “可恶!”查蜜芽低咒了一声。 “蜜芽,你做了什么?” “麻针而已。”本想打进那男人持枪的手臂的。查蜜芽看了项奕北一眼,他干嘛比她还紧张的样子? “你不是说不要轻举妄动吗?!”如果刚刚查尔斯反击,说不定就伤到她了! “那是说你。”她刚开口,就被项奕北一把拉到了身后,本想反抗,转念一想又妥协了。也好,在后面说不定更方便偷袭……查蜜芽有点鄙视自己,她竟然想出这种烂招。 “查尔斯,在我车上动手脚的人是你对不对?你是替老板来惩罚我的吧?” “没错,不过我想是你的话,要躲开应该没问题。”查尔斯咧嘴笑了笑。 “小子,你知道我一向很欣赏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这么做。”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查尔斯。” “我还挺希望你能怪我。”查尔斯犀利的目光射在他身上。“你这小子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吗?你不怪我大概是因为我是陌生人吧。” “查尔斯?!”项奕北惊愕。 “好歹我也是专业人士,你以为我会看不出你那种敷衍的态度?”查尔斯嘲弄的笑了笑。 项奕北的脸上浮起些异样的神采,不自觉地将目光调转。 查尔斯本就是感觉相当敏锐的人,会察觉并不奇怪,只是大家一直都心照不宣吧? 他很了解这一点,知道如何保持亲切且不过分的距离,所以两人相处得自在又愉快,他也很喜欢查尔斯…… “查尔斯,不好意思……” “但是今天很痛快,你这小子总算有点诚心地对待我,这样的话……真让人难以下手。” “查尔斯,老板为什么让你来?”是因为查尔斯厉害得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收拾掉?还是相反的……算准了他下不了手? “我们感情好啊。”查尔斯的语气很平淡。“你知道他很多事,与其怀疑你是不是倒戈,还不如直接灭口。” “我帮他做事,但从没说过自己要加入他的阵营。” “你这小子是在玩火吗?!”查尔斯怒气冲冲的吼道,他们那个喜怒无常的老板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他不知道吗? “不过我做事也有我的原则。”查尔斯忽然放下枪,让项奕北跟查蜜芽惊诧不已。“我跟老板有交换条件,他虽然无情,但言而有信。” “查尔斯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项奕北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被震住的感觉,为什么他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明白有个屁用!”查尔斯破口大骂,清秀漂亮的脸蛋跟粗鲁的行径十分不搭。“我自己都不明白。” “查尔斯你把我搞糊涂了……” “奕北,你知道你大哥非常疼爱你吧,但你不知道如果失去你,他可能也无法活下去吧?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会连带让很多人都痛苦。” “查尔斯,你跟我大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能跟那男人发生什么事?”查尔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枪收起。“你以后做事,不要那样漫不经心,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在为你操心。” 查尔斯教训的口吻跟以前一样,可项奕北听在耳中却觉得有些惊慌,他仿佛在交代什么一样! “老板那边,结果虽然无法让他很满意,但他也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否则……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查尔斯,你想干什么?”项奕北往前走了几步。 仿佛察觉他想靠近的举动,查尔斯拨了拨头发。“呐,就这样,还有矮个子小姐……”他很帅气的行了个礼。“拜拜了。”说完他便纵身往下跳。 这一幕太让人措手不及,项奕北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啊!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查尔斯!查尔斯!”项奕北飞快的跑过去,可是早已看不到刚刚飞速跃下的人影。 “查尔斯!”他大声的叫着,心像被撕裂般疼痛着。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查尔斯怎么可能跳下去?绝对不会! 从这里跳下去,还能活着吗?是查尔斯的话,可以吧? “查尔斯!” “哥……查尔斯他跳楼了。” “奕北?你说查尔斯怎么了?他昨天还……” “哥,查尔斯死了,或许……是我害死的。” 尾声 “蜜芽是你啊……” “是我你很不高兴?”查蜜芽一脚在门内,一脚跨在门外,似乎随时准备转身走人。 “怎么可能。”项奕北笑了笑,但那笑容看在查蜜芽眼中却觉得刺眼。 这算什么啊!他就算要思考、要反省,也别摆出这种奄奄一息的样子。 “你怎么进来的?翻墙吗?我爸应该还不认识你。” “从大门走进来。”查蜜芽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你来看我?我又没生病。” “我来看你死了没有。”查蜜芽冷飕飕的说完,见他惊愕的看了自己一眼。 “噗……蜜芽你讲话还是那么好笑。”项奕北禁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反省。”项奕北正了正神色。“放心,查尔斯的事,我大哥所承受的打击更多,但他也还是正常的在工作,积极的做该做的事。” “那个男人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就算死了,那样跳下去也该会有尸体,所以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明明是宽慰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有些变调。 “是啊。”只是大家都清楚,就算没找到人,那样跳下去也没有存活的可能。 “这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之前何必那样敷衍别人?”查蜜芽不客气的说道。 “查尔斯的事,让我很混乱,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意义,也不理解他的话。” “可是你还是会感到伤心吧?”查蜜芽自然地接过他的话,就算不流泪,也会有悲伤的感觉不是吗? “伤心?”项奕北皱了皱眉,是啊,他现在这样子总不可能是高兴的。 “如果我死了,会不会有很多人痛苦?”项奕北忽然轻声呢喃道。 “会不会很多人痛苦我不知道,但是……” “蜜芽会痛苦。”项奕北接过她的话。 “啥?”查蜜芽惊愕地看着他。 “你的表情是这样说的。”项奕北笑了笑。 她看了看他的脸,忽然移开视线,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蜜芽?” “我进来之前做了一件事。”查蜜芽正了正神色。“我有去见你的父亲。” “我爸没有问东问西吗?”他打趣道,但查蜜芽下一秒说的话。却让他笑容尽失。 “我交给他一份东西,是之前委托案的报告。” “什么?!”项奕北倏地跳起来,惊慌失措。 “报告上很详细的记录了你在“项氏”的工作,以及跟美国公司合作的大小事项,你本人从出生到现在的资料和你母亲的事。”查蜜芽也站了起来,面对他不敢置信的表情,她竟觉得有些稀奇,项奕北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到底存不存在感情或信任,你自己亲眼确认好了。” 项奕北惊骇的睁大眼,足足盯着她看了一分钟,那目光几乎要将她钉在那里。而后他忽然像龙卷风般掠过她的身边,冲出门去。她真是多管闲事呀…… “爸!”项奕北刚冲到客厅,便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在看着一份文件。 “奕北……”项父抬起头,与儿子惊恐的目光撞在一起。 项奕北盯着父亲手中的东西,薄薄的纸张,却带着强大的毁灭和杀伤力。 骇然、惶恐、惊讶……所有的感觉汇集在一起,蔓延成一片冰天雪地,覆盖了他那双已经没有温暖气息的眼。 “奕北,我不知道你……” “什么?”项奕北冷冷地问。 “不知道你做这件事,也不知道……” “怎么样?要惩罚我吗?”他打断项父的话。 “现在应该知道了吧?我不是爸的亲生孩子,你很痛苦吧,你养了我这么多年,却被欺骗得这么惨。” “那个……” “可惜我妈已经死了,不然两个一起惩罚更好。”项奕北的脸像凝了一层冰霜般,只顾滔滔不绝地说着残酷的话。 他必须先说,不能让爸爸打断他的思维,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应对。 “奕北……” “所以呢?爸想怎么处罚我?” “爸爸不是……” “直接说吧,要怎么处决?” “项奕北!”项父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来打断儿子的话。“你一直说这个干什么?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什么?”仿佛被父亲的举动和话语惊吓得不轻,他踉舱地后退了一步。 “臭小子,竟然一直打断我的话!”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一出生我就知道了。你妈妈的事其实我都知道,我只是没揭穿她。” “为什么?”项奕北眉心紧锁。。 “为什么啊……那时公司太忙,而且对你母亲我也觉得有所亏欠,但是奕北的出生却是我们大家的期待。”项父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跟你说这件事的一天。在你出生之前,我跟你母亲的感情就已经淡了,中南上学后,我也要忙着工作,与你母亲的交集就更少了,明明有三个人的家,却无比荒凉。”项奕北不自觉地走到父亲对面坐下,他知道父亲跟大哥很疼他,但他对自己出生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承认在知道你不是我亲生孩子时,被背叛与愤怒的情绪的确是存在的。”项父的话,让项奕北的手紧握成拳。 “可是奕北真的很可爱,你的出生将快形同陌路的人又联系在一起。你妈非常爱你,喜欢把你抱在身边寸步不离,我跟中南也很爱你,因为大家的爱一致,让生活又融洽了起来。”和暖的回忆逝去,项父的神色忽然变得痛苦。 “可是我没想到她会那样……对你做出那样的事!如果早点发现不对劲……”项奕北的脸上微浮现出晦涩的神情,但很快地又消散开来。 “没发现也很正常,妈妈几乎将我锁在她的身边,而且也不会在我身上留下明显的伤口。” “奕北,你为什么……不告诉爸跟大哥呢?” “妈妈在的时候不敢,不在的时候,说了也无法挽回什么。”更何况,他已经被那种病态感给侵蚀了。 “爸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你亲生的孩子呢?” “有必要吗?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看着你出生,从一开始我就认定你是我儿子,我们爱你这件事不需要理由。” “妈妈一直不停说、不停说,说我不是你亲生的,我跟你们没关系,我不能告诉任何人真相。就算爸跟大哥爱我,可是我害怕你们知道真相后,还会爱我吗?会爱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吗?我根本没有办法相信……” 项奕北痛苦的伸出双手抱住头,像一个茫然失措的孩子。 “奕北……”父亲慈爱的声音仿佛一道阳光,照射进他荒凉干涸的心,项奕北抬起头看向父亲。 “你现在已经知道也可以理解了,你妈妈的那些话是错的,你已经懂得分辨是非了,而且除了家人还有很多人会爱你不是吗?” 项父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他的后方,项奕北回头,看见查蜜芽正气定神闲的站在不远的地方。 “大哥也知道吗?” “中南我没告诉过他,但他有没有查我就不清楚了,你大哥其实很精明的。”项父撇了撇嘴。 “不过就算他知道,我看他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大概会加倍的爱护你,你也知道他对你的溺爱程度,连老爸我也比不上。”项奕北定了定心神,缓和了情绪,迟疑了一阵又开口道:“对不起爸爸,公司的事……”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只是这臭小子,一直打断他的话。 “你做错了!”项父这回露出了严厉的神情,他虽然爱孩子,但不会不分对错的乱爱。“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这件事错得很严重。” “对不起。”项奕北乖乖的道歉,虽然他觉得并没有父亲说得那么严重。 “虽然是美国那边的内斗,但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帮人很有问题,这件事要认真的思考一下。”项父说着说着,还真的思索了起来。 “不行,我还是去公司找你大哥。”项父忽然站起身。“奕北你最近就在家里好好休息。” “好。” “还有……查小姐,谢谢你给我这份报告。”项父在走出家门前,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查蜜芽说道。 “不客气,按之前说的,将酬劳汇进指定帐户就可以了。”查蜜芽若无其事的回道。 “你将报告卖给我爸?!”项奕北惊愕的回头看她。 “当然。”难道他以为这样优秀的报告会白白送人?“之前的委托任务失败,没有领到酬劳,所以要补救。” 查蜜芽缓步走到他身旁坐下,见他还是一脸震惊的样子,她皱了皱眉,不满的说:“你这样看我是什么意思?” “蜜芽,你真勇敢,这种事也做得出来。”项奕北哭笑不得。 “那位总裁找你麻烦的事,没有在那份报告中。” “也好。”项奕北仰头吐了一口气,身体很累,心里忽然像全部放空一样,可他觉得这样的感觉也不错。 “蜜芽,谢谢。”她的目的,还是为了他吧……虽然他仍旧不能完全理解信任一个人的感觉,虽然或许还要很长的时间他才会明白,但就这样试试看吧。 查蜜芽没吭声,但唇角小小的扬起了一个弧度。 “我知道妈妈是自杀的,可是我一点也不伤心,或许我这个人真是无药可救了吧。” “项奕北,我们不是小孩子了,那时候所受的伤痛,现在已经有能力去抵抗,你也该长大了。”他震了震,偏头看向她,忽然笑着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我能相信的人,果然还是只有你。” “不要代理权?跟美国断绝关系?” “是啊,我爸大概担心他们会再联系我,把我带坏。”项奕北的声音从车底板下传出来。 “你爸还真是单纯。”查蜜芽半讽刺道,见他从车下面滑出来。 “不过以我哥的精明,不会什么都察觉不到,再加上查尔斯的事……”仔细回想查尔斯的话,隐隐感觉得到背后的事太复杂,不是他能够插手的。 “蜜芽,你好像还没有带我去过灰色地带,带我去吧。” “你想去看?”查蜜芽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应该去拜访了,不过若是要提亲的话,要跟谁提呢?你们老板吗?” “啥?!” “就这么决定了!”他笑呵呵地说道。“你想死吗?” “今天就去吧——”他的笑容灿烂的展开,那爽朗的气息,又闻得到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