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如歌》 第一章 风波亭 头昏昏沉沉,眼皮像坠了千斤生铁一样,怎么也睁不开。唯有耳朵更加清明,耳听有一女声在说“我的麟儿1啊,你快醒醒啊,娘好担心啊,你快点醒醒啊,娘带你去临安最好的祥盛记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糕点,带你去看杂耍,带你去捉蝉,带你……” 王曜只觉得女声份外好听,软软糯糯的,再不像平时那般似男孩子般的女同学似的咋咋乎乎大喊,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手脚也没有一点力气。 “夫人,岳夫人来了。”一声更加软糯的小女声响起。 “小姐,你怎么来了?” “屏儿2,我听霖儿3说宗儿4前日偷跑出家门被马车撞了,特来看看怎么样了?”听声音,庄重大方,亲切中有自有一种威严的女声 “小姐,你说万一宗儿醒不过来,我可怎么跟宪哥交代啊,他为国在前方效力,我却没有把家照顾好”跟着女子便开始低涰。 “屏儿,不要瞎想,宗儿我看是福大之人,你请太医来看了吗?” 太医?什么太医?王曜只觉得理不清楚,头更加昏沉了 “没有,宪哥一直要求我不得作出逾矩之事,太医不是我们能用的,前日请了妙手堂的肖先生来瞧了,他说没有外伤,可能是小儿惊吓过度,开了震惊安神的方子,两日内如若没有清醒,再辅以针灸和虎狼之药,可怜宗儿还那么小就要受这么大罪,都怪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照顾好他。” “屏儿,枉你跟我那么久,一直教导你遇事不要慌,不要遇事就像没头苍蝇一样,现在不过是孩子被马车挂了一下摔倒,大夫不是也看了没有外伤,还记得生完宗儿你跟我偷偷地讲,你生宗儿头一夜梦到麒麟,乳名就叫麟儿,曜宗的大名还是岳爷起的呢!我看宗儿是福相,经此一劫,必然以后顺风顺水,也许像他爹爹一样,可以领卫三军,光复中原,也许位列三公呢!” “是的,小姐,我还是性子没有磨好,还有半日,也许宗儿就醒了。说到他爹爹,也不知道岳爷和宪哥这次北伐可曾顺利?”岳银屏怅然说道。 “你还不知道?上旬岳爷遣军士回枢密院报捷,说是大败金兀术,已兵至朱仙镇,距离汴梁故都只有四十余里了,也许现在已经光复故都了呢!”庄严女声说话中带着一种向往。 岳爷,宪哥,朱仙镇,金兀术,故都汴梁???????难道是南宋岳飞时期?朱仙镇?那么不是马上要十二道金牌了?那么岳飞,岳云,张宪不是要蒙难风波亭了?宪哥一定是张宪!等等,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抗洪抢险吗?王曜一脑门子蒙圈,更加想睁开眼睛看看。 王曜是解放军信息工程学院大三的学生,年终岁末,黄河却赶上了凌汛,从桃花峪到入海口发生大规模冰封,以前都是航空兵轰炸冰坝消除凌汛的危害,但是今年持续不断的恶劣天气导致的特大雾霾给航空兵带来了很大困扰,起飞不易,定点轰炸也不易,一直在等天气转好,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有办法,各地军队,军校,地方政府都组织了防汛队伍,在地面做好防汛准备,防止出现的决口事件。 王曜也积极的参加了报名,学校组织他们在利津沿线进行动员工作,并没有要求他们上一线进行加修子埝,抢堵漏洞的工作。但是偏偏学校的校报编辑自己一直仰慕的校花张艺昕,来采访学校的抢险工作,非要求他在堤坝上拍张抢险照片,却正好赶上决口,校花吓得花容失色,一个趔趄就要落水,王曜一个健步上前把校花拉到了身后,自己却落入决口的冰凌洪流中,大小不一的冰凌不断的冲击着身体,仿佛有人不断的在自己身上打沙包。体温也在不断的降低,意识越来越变得模糊。最后看了一眼越来越小的徒劳的在高呼救人的校花身影,王曜沉入了冰凌洪流之中。 黑暗中没有一丝光明,伸手触及不到一点可以触摸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虚无,似乎有一种引力在拉着自己向更加黝黑的深渊滑落,周围是一片死寂,冷冷冰冰的。如果滑落到那里等待自己的一定是永远的黑暗和死寂。就在向深渊滑落的同时,上方仿佛乌云散开一样,如浓墨晕开,从浓密的黑色渐渐变浅,灰色,灰白,突然一道亮光如霹雳一般劈开了黑暗的一片。黑暗深处也仿佛感到了一丝光明的威胁,更加用力的加强着引力把王曜往深渊拉扯。 “我不要,我不要无尽的黑夜,即使光明的背后隐藏的是更多的黑暗,我也要站在那光明处。” 王曜奋力的向光明处奔去,即使感觉不到一丝身体的触觉,却更加的向往光明。黑暗也加大了引力,似乎脑海中有个声音也在响起,深沉而带有一丝诱惑的力量,“你已经很累了,放弃吧,享受那宁静的一切吧”王曜也减慢了对光明的追逐,那一丝光明也在慢慢变暗。黑暗又从灰变深,仿佛又有一滴浓墨滴了下来,灰暗的一切又开始了聚集。 “我不……” 王曜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光明伸出了双手,拥抱着光明,一丝温暖驱散了一直笼罩着自己的寒冷,渐渐的,手暖了,脚暖了,从四肢向着身体不断传导,身体愈来愈暖,暖暖的分外舒服,接着变得愈来愈热,像伏天烤着火炉一样,那一丝光明也变得越来越绚烂,身体越来越受不了了,那一丝暖意已变成炙烤,焦灼。 “啊……,哇……” 那所有的热量变成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哇……” “宗儿醒了,你快睁眼看看,娘亲在这里……” “小少爷醒了。” “宗儿,快醒醒,我是你岳奶奶。” 王曜奋力睁开眼睛,眼前立着两位古装少妇,大的一位身着大朵牡丹的红色翠烟衫,散花水雾百褶裙,云髻只斜插一只飞蝶墨雪镂宝翠簪,面如观音,肤白胜雪,容貌清丽秀雅,但稍显浓密的眉毛让她看上去典雅庄重,自有一种威严。年约三十五六年纪。少的一位着一袭蓝色犁纹绸外袍,湖蓝色水雾百褶散花裙,三千青丝绾做垂华髻,斜插一支孔雀珍珠步摇,雅丽天成,年约二十五六年纪,眉宇间带着一丝急切。在她们身后还立着一位扎着双髻的清丽少女,个头不高,看不清面容,年约十一二岁。 蓝衣少妇说话中带着激动“我的儿啊,你可算醒了,你都把为娘的急死了。”不由得放下心来,连日的焦虑又化作了浅泣。 红衣少妇皱皱眉头,“瓶儿,宗儿醒来是好事,你怎么又哭了,还不看看宗儿是否如常……” 身旁小丫头也哭了起来“小少爷,你可算醒了,不然小婵就无颜以对主母了,都怪我去看大少爷准备的聘礼了,让你跑了出门才被撞的。” 王曜蒙圈的看着三人,只想高声大呼“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张嘴却是一声幼儿的哭嚎,不由得大惊,舌头怎么不受控制,张嘴说不出话,半天才喊出了第一个字“娘……”蓝衣少妇闻声就将王曜揽入怀中,王曜感觉到一种柔软,不由得大囧。低头避之,却发现自己挣扎的双手白里透红,粉嘟嘟的,分明是幼儿小手,又是不由得大骇。 难道这就是穿越了吗??? 穿就穿吧,已然这样了,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是现在最关键的是要高喊“快救岳元帅!” 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任王曜怎么努力,能喊出来的只有一个“娘”字,这个身体还在呀呀学语,不光说话不能自己说的算,就算手脚也仿佛是被束缚住了,不能心随所动。 想起自己不能再见的爸妈,想起不能自己的现状,想起来到这里却不能通风报信救岳飞这个自己一直敬佩的民族英雄,怎么办?没办法!哭吧! “哇…………” “太好了,宗儿终于醒过来了,吓着我的宗儿了,哭出来就好了,下次娘再也不把你带离身边了”说着,蓝衣少妇还瞪了旁边站着的小丫头一眼。 “好了,瓶儿,小婵也是好热闹,不是你们大少爷准备聘礼呢吗?这是你们府上第一次准备少爷喜事,稀奇嘛,等到宗儿再办,就是第四次了,小婵也就不会好热闹了。”红衣少妇浅笑道。 王曜又是大急,还喜事,马上就要祸事了。已经确认了岳飞,张宪,金兀术,朱仙镇,那么马上就会发生十二道金牌急招岳飞还朝,冤死在风波亭了。穿越者也有不好,明明知道的结局,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更加的分外不好。 “夫人,不好了,有官兵把咱府围了。”一声粗壮的男声在门外高声响起。 坏了,该来的还是来了。王曜无奈的放声痛哭。 岳飞,字鹏举,河南汤阴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战略家,军事家,民族英雄,抗金名将。南宋绍兴十一年(1142)被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毒死在临安大理寺狱中。 张宪,字景仁,岳飞最为倚重的部将和助手,能征善战,集功至宁远军承宣使,在岳飞被赐死后也被判弃市。绍兴三十二年追复官职。 注1因张母生前夜梦麒麟,所以乳名麟儿 注2张宪的妻子是不是岳银屏,正史没有记载。有一种说法,银屏本是岳飞妻子的丫鬟,认岳飞为干爹,嫁与张宪 注3霖儿,为岳飞三子,以后还会出现 注4大名张曜宗 第二章 抄家 “夫人,您快出来看看吧,一大批官兵把咱府围了,看样子不怀好意,您看是不是让咱们的老弟兄都抄家伙,做好防备?” “不要慌,岳元帅夫人也在这里,能出什么事,我倒要看看哪个宵小敢造次!”说着话,岳银屏把儿子递到身后的小丫鬟怀中,迈步出了门。 岳夫人闻言也紧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小丫鬟小婵抱着小曜宗也想跟着出去看,又有些害怕,来到窗前,推开支架,漏出一条缝隙向外张望,只见一老农模样的大汉手持单刀站在门外两三米处,见了主母出来,把手上单刀收于背后,躬身向岳银瓶和岳夫人施礼。 此人正是府里部曲的头子王大力,都是一帮子没家没口的老兵,跟着张宪南北征战,最后负了伤不适合待在军队,又都是孤身一人的,张宪就都把他们收到了府里充作部曲。张大力还算好点,不过左臂中了金人一箭伤了筋脉,不得用力。至于府中其他老兵,有的瞎了一只眼,有的干脆就是少了一只胳膊。为这些残缺的部曲,临安府中的纨绔没少在市井坊间笑话。 但是放在一些老将军眼中,不但对张宪对部下的不离不弃表示敬意,更是对这帮老兵的战力眼馋不已。中兴四大名将岳飞,韩世忠,张骏,刘世光。刘世光只会跑,韩世忠,张骏,守成有余,进攻不足,唯有岳飞是进攻型的大将。张宪作为岳飞手下大将,他的手下也是些拼命三郎,哪个不是腥风血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哪个退伍后都能在地方混个值守,却甘愿窝在张宪家做个部曲。一旦有战事,这三五十个部曲哪个拉出去最少都是个队正。一只强有力的队伍就算啦起来了。 “不要慌了阵脚,咱家将军正在前方为北伐奋战,哪个老百姓不对咱们家心存敬意,也许是误会,待我去问个清楚,先让弟兄们先把兵刃收收。”岳银瓶再无一丝慌乱,处变不惊的向前院走去。 岳夫人也暗暗点头,这才像一家主母。跟在后面一起像前院走去。 小婵也抱着小曜宗从屋子里出来,紧跑两步跟着一起去前院看看,这小丫头就是个好热闹的,想去看看是哪家的乌龟王八蛋瞎了眼敢来张府捣乱。 到了前院,大公子张敌万带着一众部曲已经各持利刃守住了照壁两端入口,照壁两端确有一堆官兵也是手持长枪利刃准备往里突。院子的墙头上密密麻麻排满了手持强弓的军士,个个已是拉满弓,箭上弦,箭头在午后太阳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分外刺眼。在其中更是见到了不少军中利器神臂弩,这种东西等闲不会流出军队,那么这些军士就绝不会是临安府衙的军士,绝对是正规军。 岳银屏心头一紧,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却没流出一丝慌张。 “各位军爷,是否有些误会,这里是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阆州观察使张宪的府邸。各位军爷哪里来的?可是找错了地方?” “我们没找错地方,我们也知道这是张宪张大人的府邸,但是恐怕你们不知道你家张大人已经犯事了吧,现在已经在临安大理寺狱中了!”带头一獐头鼠目的头领冷言笑道。 “胡说八道,我父正在前方北伐,犯什么事?”张敌万怒道。 “具体犯什么事,咱们这些小虾米可真不知道,但是上司军令却是要委屈夫人,众公子跟咱们好好配合,咱们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抄个家而已!” 抄家?这是多大的罪名啊?宋即开国以来,太祖制定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优待勋贵。还没听说谁被抄家了呢?本朝高宗就连张邦昌也是流放后才被处死,也没有株连九族。 岳银屏不由得心里起了疑心。“这位官爷,您说受了上司命令来抄张府,那么您上司是谁?可有圣旨拿出来叫小妇人看一下!” 长得跟个歪瓜裂枣的头领叫李四,本是临安的一个地痞流氓,混的人厌狗烦的,建炎二年某天在街上又欺凌弱小时,被一游侠暴揍一顿,勒令他离开临安,否则见一次打一次。李四走投无路时,正赶上苗傅,刘正彦叛乱后清洗神武军,神武军在本地招兵。李四就混入了神武军本想安分混个温饱。怎奈何天性无赖,吃不了军队的苦。却惯会投机,攀爬上本营副将,一起在临安寻花问柳。过了几年,终于混了个十将。 今天,万俟卨来找本营将军调兵抄家岳飞和张宪家,李四想着有莫大好处,给头领上了供,就领了抄张府的任务,本来还应该等得了圣旨的太监一起行动。李四却怕张宪家属提前得了消息转移金银,就急哄哄的先围了张府,这会哪来的圣旨? “你谁啊你,圣旨岂是谁都能看的?”李四又惯会的耍起了无赖。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本府主母,张宪将军的夫人,岳元帅的义女,你既然奉旨来抄家,当然得拿出圣旨让看看啊,你要是拿不出来圣旨,就得问问老子手上这把刀认识不认你了?”张大力恶狠狠地说道。 李四也不由的有些懊悔,事情做得有点急,没顾得上等拿了圣旨的太监,这会儿没有圣旨,他也不敢真的肆意妄为。 眼看事情要僵持起来了,一众部曲在战场上从来都是冲锋的主儿,什么时候能被人抄了后路?还是在自己家里被人堵了,越发恼怒起来,攥着兵器的手也越来越紧。脸上神色也越发凶恶起来。那缺了一只眼睛的部曲表情更是吓人,虽然他本来表情就不自然。 只有王曜知道这都是真的,高宗赵构南渡之后不过杀了两个大臣,一个是大奸臣张邦昌,还杀的不情不愿,原因就是张邦昌害怕民意,不敢当金人的伪皇帝,还政于宋。赵构就为他加官进爵,至于是否当过金人的走狗,对赵构来说就无关紧要了。何况没有金人,也没有赵构的皇位。 至于杀岳飞,据后人研究表明,赵构至少认为岳飞五点该杀。第一就是岳飞执意北伐,要迎回徽钦二帝,迎回来哪还有赵构的皇位;二就是别的武将贪财好色,皇帝至少认为是可以控制的,岳飞不贪财不好色,这样的武将怎么好控制?;三岳飞擅言立嗣之事,虽然赵构因为苗傅叛乱,吓得没有生育能力了,唯一的儿子也被吓身亡,但是赵构还是心存幻想,想立一个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四就是皇帝南渡以来,中央政府的军队软弱不堪,真正强大的都是私军,就如岳飞的军队就被人称为“岳家军”;五就是岳飞是主战派的领袖,有他在就不能与金人和谈。所以赵构杀岳飞都是帝王之心,没有什么对错。但是放谁都看不起赵构的这种为了皇位置国家安危于不顾,自毁长城的行为。 不过王曜看着墙头闪闪发亮的箭头光芒,还是想别穿越来一天就又被射死了吧,虽然没听说赵构诛了张宪的家属,还是小心点好。抬头看看抱着自己的小丫头,尖尖的下巴,挺立的鼻梁,大大的眼睛,放到后世也绝对是个美人坯子,头梳双髻,看着像两个大大的兔耳朵一样,透着伶俐和俏皮。不过还是伸手使劲的拽了一下,提醒一下她咱是否躲一下在别人的身后啊。 “啊……”小丫头小婵吃不住痛叫了一声。 岳银屏这会没有精力理会身后发生的事,瞪着李四,逼问道“咱们张府虽说不是诗书传家,但也懂得尊卑礼仪。平日里也没有欺压良善,但是被别人欺负的事咱也不能干,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咱家也是大将军家,总还有有点手段的。” 李四虽说明知道这事是真的,但是现在没有圣旨被别人拿住痛脚,又不敢撤了,害怕他们跑了,只能拖延道“是不是真的,一会你就知道了,别看你现在气盛,别一会抱着爷的腿求饶!” 一众部曲何曾受过这种屈辱,这会又觉得被人欺辱拿不出证据,哪还忍得住,不禁就要动手。 李四往后缩头退了一步,却把手高高举起,高喊一声“弓手准备,遇到拒捕者杀!” 岳夫人不禁眉头一皱,没有圣旨还敢这么有恃无恐,恐怕这事其中还真有麻烦。正准备上前一步说话。就听到大门外有人高喊“圣旨到” 接着听到悉悉索索的走路声,照壁左手边的官兵往后退去,几人分官兵而进。为首一人身穿紫袍,袍子上绣起花珊瑚,九蟒五爪,狮子图,正是监察御史,右正言万俟卨。此人一贯趋炎附会秦桧,素不为众臣所喜。 万俟卨长得倒是龙睛虎目,阔首高鼻,个子魁梧,留着一缕花白胡子。乍一看都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呢,但是眼睛里却时不时的溜漏出一丝狡诈。毕竟大宋外貌不好是不能得官绅的。拉出来个个不说美男子吧,也是人模狗样。 “呦,岳夫人也在这里啊,倒让我捡个大的,一起听旨吧。” “敕岳飞,张宪。朕膺昊天之眷命,朕自即位以来,悉以军事付岳,韩,刘,张,不可谓不无信任,然自建炎三年起,岳卿从朕,屡立战功,朕亦不吝赏赐。绍兴三年,授开仪同三司建节,本朝以岳卿之龄建节者可谓古未有之。然卿不思忠君报国,竟与部将张宪,子岳云密谋不轨之事,朕初闻此事,竟不敢信。朕以诚心待汝,汝以大逆待朕,可谓狼子野心……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并因军法施行……,岳飞,张宪之家属分送广南、福建路州军拘管,月具存亡闻奏。” 第三章 人心向背 岳夫人李娃和岳银屏已呆立不动,其他人或有粗通文墨者知其义,更有大字不识着不知其所云,但最后的一句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并因兵法施行却明白无误。一时间,院中一片死寂。 未几,李娃和岳银屏高呼“冤枉啊,我夫每日所思皆为光复中原,驱逐金人,断无大逆之思之行,望管家明察啊!” 万俟卨冷笑一声:“你说没有就没有了?大理寺中,岳逆,张逆已画押认罪。尔等勿需多言,静等发落吧”。随又转头看向身后官兵,“你们都是死人吗?还呆立着干什么?赶快抄家,官家还在宫中等着看这俩逆臣贪墨了多少民脂军饷呢,敢于反抗者,杀无赦!” 一众兵丁推开已呆若木鸡的张府部曲,以刀枪围着。“放下兵刃,不然要你们的脑袋。” 众部曲望向李娃和岳银屏,等着她们发话。 李娃看着惊呆的岳银屏,也是久久无言。良久,李娃向着众部曲低声道:“放下兵器吧,但岳爷和张爷绝对是冤枉的,我们一会儿去敲惊闻鼓,告御状。” 众部曲也是从岳家军出来的,对于元帅夫人的话也是听得。“铛啷啷”兵器扔了一地。 万俟卨接着问道“你们谁是当头的” 李四紧跑两步站在万俟卨面前“回大人,小的是神武军左厢都头。” “很好,这里就留你负责,仔细着点,别漏了张大人多吃的你们兵兄弟的粮饷,我先押岳夫人去岳府,一会就回。” “是,大人,您放心吧,小的定不叫兄弟们的血白流在战场,却被无良上司多吃多占。小的一定把事情办好。” “岳夫人,咱们走吧,去岳府把您府上的部曲也约束一下吧。和气一点,也许咱们还能看在曾经同殿为臣的面子上照顾一点。不然……” 李娃根本懒得理万俟卨,牵着岳银屏的手说道:“屏儿,此番一别,不知还有见面之时没有,但你我身为一府当家人,定要细思周全,保全将军血脉,终有一日,会还我们夫君清白。” 岳银屏留下两行清泪:“小姐说的,我记得了,终于云开见日之时的。” “好了,少说两句吧。咱们走吧,岳夫人。”万俟卨又是阴笑着对着李娃说道。 “屏儿,保重!” “小姐,保重!” 万俟卨带着一队兵丁押着李娃带着来时带着的一个丫鬟坐着来时马车,两名岳府的部曲跟着后面向岳府赶去。 弯腰躬身一直看着万俟卨远去的李四,直起腰,手指众人“你们都不准乱动,敢有私藏财物者,一律以同罪论。” 一众兵丁像闻到蜂蜜的马蜂一样一窝蜂的扎向内宅,只余百十人守住门口围墙。 耳听的一阵鸡飞狗跳,瓶瓶罐罐的打碎不少。被子被撕开看有无私藏,连厨房的酱菜坛子也被打碎,看有无私藏银两。 众人都是怒火中烧,王大力走进银屏和张敌万身边,说道“夫人,这会看守人不多,小人有把握冲出一条路,带着夫人和少将军离开,静等夫人示下。” “不可,将军此时估计已是身在囹圄,我等不可胡乱行事。” “敌万,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你叫我一声小娘,我就多说两句,此刻你不得乱动,约束照顾好弟弟们就是你的责任,如我不在,你就是一家之主,当以延续张家血脉为主。” “小娘,我知道了。定会照顾好弟弟们,等待父亲沉冤得雪。”大公子张敌万说道。 王曜看着大公子张敌万,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高六尺,虎背熊腰,一看就知是习武之人。暗想“这就是我的便宜大哥啊,将来张宪洗冤后,补忠训郎,黄州听候使。”而这也是张宪四子中唯一有史记载的,其余三子俱无留名。也不知是史无记载还是余三子俱无才能呢。 还是先把眼前的一关过了再说吧。目前指望我这个只有一两岁的孩子是没有办法来挽救危机了,只有靠“娘亲”和“大哥”了。 “啊,你干什么?”一声怒骂响起,一个丫鬟把一个官兵伸向他怀里的手拨开。“小娘匹,老子怀疑你私藏细软,要搜你的身。”接着,就又伸出安禄之爪。丫鬟无力反抗,眼看就要被欺凌。 “啪”的一声,一个部曲伸臂架着了那个官兵的手,又一只手牢牢抓着官兵的衣襟。“你们他妈的别欺人太甚。” 李四偷偷绕到这个部曲之后,一刀砍向部曲抓着手下衣襟的手,部曲猝不及防,没料到真的有人会动手,手掌顿时和手腕分离,“啊”的一声惨叫,血流如注。众人急忙围上,“拴柱”“拴柱”叫了起来,这也是一个跟着张宪打了数次大仗的老兵,没有伤在金人手上,却伤在了自己人身上。众人有的上前按住拴柱的伤处,匆忙间扯下衣襟包扎上。有的就欲出门喊大夫,却被兵丁拦住。有的捡起刀剑怒视李四“你要干什么?” 李四冷笑一声:“他袭击官差,你们没有看到吗?再有此类行为,一律击杀。捡起兵刃的意欲何为?” 岳银屏也是冷笑一声“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不知曾在宋金战场上斩了几个金人啊?” 李四:“哼,官家就是仁慈,谋逆之犯妇就该发送教坊司,只判流放真是太仁慈了,真的发放教坊司,说不得咱们弟兄也能好好照顾照顾你呢!” 岳银屏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六岁,闻言只气的浑身发抖。花容变色。 “气煞我也”张敌万再也忍不住了,一棍子敲到李四后颈,“你敢再说一遍?” 李四摸着后颈,疼的龇牙咧嘴。恼道“你敢拒捕,爷要你的小命。弓手准备” “住手”一人高呼着从外进来。张敌万一看来人,正是未来的岳父。韩世忠手下大将成闵。成闵,靖康元年真定刘詥招募勇士,成闵加入义军。后率百旗南渡至扬州,黄天荡之役,投韩世忠门下。韩世忠亲教弓马,久之,转置武艺郎,为帐前亲随。后屡立战功。现在已经官至棣州防御使、殿前游奕军统制,历迁保宁军承宣使。 成闵有一女儿成秀雅,容貌秀丽,身形婀娜,更兼才情。称得上是临安数的着的名门闺秀。成闵本欲为其女择一文官之后结为儿女亲家,怎奈何没有文官愿意和武官结亲,宋朝重文轻武,何况是一个底蕴不足的武将。 去年上元节成秀雅带着一个丫鬟上街游戏,被一群无赖子骚扰,恰遇张敌万,张敌万名为敌万,手下功夫也不含糊,自幼跟随张宪学习武艺,随手收拾了一群无赖子。解了秀雅小姐之围。也被秀雅的风姿深深吸引,一直求着父亲张宪为其求亲。 成闵攀附文官不成,见张宪地位于己相符,更兼是岳飞元帅手下第一大将。将来在战场军中也能守望相助,遂就同意了这门亲事。此次北伐,韩世忠早受命班师,成闵也跟了回来,本为给女儿办了亲事,向韩世忠告假,韩世忠却告诉他岳飞和张宪已身陷囹圄。让他来张府看看,照拂一下。成闵大惊,带了几个亲随就直奔张府而来,谁知一来就看到抄家。 成闵话音出口,就觉得有点后悔,他本就有趋炎附势的习惯,此事牵扯大逆,他本已打算缩头,但一是韩世忠是他最大靠山,让他来照拂一下,再来人人都知他是张家未来的亲家,他不解决此事也深怕受牵连。 “岳丈来了,小婿此时无法见礼,望岳丈海涵。” “张夫人”成闵没有理张敌万。向着岳银屏说了一声。 岳银屏心里就是一顿,前几次见时,成闵喊得可是亲家母啊。 李四已经手抚后颈站了起来,心头恼怒不已,他本就是攀附上来的,手下素不服他。却又在手下丢了这么大的面子,更加色厉内茬。举刀对着成闵“来者何人,不知道此地正在抄家吗?” 成闵横眉冷对李四“老夫棣州防御使,殿前游奕军统制成闵,怎么了?老夫也犯罪了吗?” 李四缩缩脖子:“成将军,没有没有。但是此时正在执行公务,您老看着是否回避一下啊。小人回复的时候也好不牵连您。” 成闵看着血流如注的拴柱“这是怎么了?抄家还要杀人吗?老夫从没听说过官家有此先例。待老夫回禀韩大人,有你好看。”成闵的亲随也都是些老军,随身都带的有伤药,递与张府的人,上在拴柱的伤口之上。 李四更加害怕的说:“成大人,小人都是奉命而为,您是大人,别为难我们这些小的。”‘ 成闵说道:“官家从来未曾有此厉惩,你们不知道程序,有失偏颇,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一则张将军有功于社稷,二则这些下人也都不是卖于张家的,你何必难为他们。一切依照规矩,则万事休矣。”成闵心想,这也算是照拂了吧。回去也好面对韩将军了。此时站在这里真有些左右为难。 岳银屏脸有不豫:“亲家何出此言,难道你也认为我家将军犯法了吗?” 成闵:“嫂夫人谨言,一切事都有官家决断。大理寺也自会明辨是非,嫂夫人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张敌万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岳父大人。” 成闵心中也有愧疚,但面上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嫂夫人见谅,程某来此乃是再商量一下小女和令郎的事。我自从军离家时多,贱内只有一女聊作安慰,颇有些舍不得,我看是否延迟一下小女婚事啊,等……” “等什么?等我家张爷无事了,你再结亲?”岳银屏斥道。 “呵,嫂夫人言重了,非成某小人,真的是不忍贱内孤苦。” “孤苦,成将军好像还有五六个儿子吧?” “嫂夫人未查啊,虽有五六子,皆非我妻所出啊。” 岳银屏本就这一日先是担心小儿子,然后是曜宗醒来带来的惊喜,再然后就是抄家的惊吓。再加岳飞与张宪已身陷大理寺的惧吓。眼见着抄家的兵丁,李四的肆意妄为。愤怒惊惧各种感觉交互不断。眼见着小姐岳夫人也被押走,失去了一大心中支柱。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熟人亲家公,却如爬上岸的落水狗被人一脚又踹回水里。更加恼怒。 “成将军,思前想后,我儿敌万少年鲁莽,实非令爱佳偶,儿女之事还望另做打算,请成将军息怒啊。” 张敌万在一旁张大了嘴巴:“小娘。” 成闵:“好,谢嫂夫人体谅贱内。” 成闵面对呆立在一旁的张敌万,实在说不出口。遂对李四言道:“愿尔各守本分,如若欺人太甚,某定当上奏。”留下两个长随在旁监督,对岳银屏拱了拱手,扭头走出张府。再无一言说与张敌万。 张敌万木纳看着岳银屏,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的姻缘就飞了。 岳银屏对张敌万说:“从来只有墙倒众人推,雪中送炭的少。敌万,你记着今日之事,人心从来如此,以后你要带眼识人,你是张家长子,说不得将来张府就靠你来振兴了。”说完,岳银屏一个踉跄,就要晕倒,实是今日受的刺激太大,再也支撑不住了。旁边的下人赶紧扶住夫人。 经成闵一番干预,兵丁收敛了一点。依然鸡飞狗跳的大肆搜查。过得半天,有人向李四回报,仅抄出一千余贯钱,数张地契。李四觉得不可思议。张宪如此高官仅如此一点家产。李四不禁怀疑手下私藏:“你们别太过分了,还要向官家回禀呢,把你们私藏的拿出来。”一众手下都感无奈,有的委屈的都快哭了,床都拆了,灶都掀了才查出这么多,想贪墨一点都不敢贪,现在还被怀疑,真的有点后悔跟着李四来干这个差事。 “大人,真的就这么多啊。我们真的没有私藏。” 李四大怒,喝令众人拷打张府下人,誓要追查出张宪家财在哪里。 一个佝偻老者站了出来,“我是张府管家张毅,我家将军素来不曾贪墨一两军饷,所得皆为俸禄,每月还抚恤阵亡的老军家眷,所余当然不多。账房有账,你可拿走交大理寺追查。” 李四无言,命手下再查,依然无所获。待得万俟卨回来,向万俟卨交差,万俟卨也依然不信,命兵丁继续查抄,恨不得每一处都在旁监督,依然没有再查出多余的钱财。 无奈的万俟卨举着数十张卖身契约:“尔等契约未满之人此时契约已转官府,待官府重新为尔等转配”命兵丁将一众下人,丫鬟聚拢看押。(宋朝卖身契没有卖断的,都是几年为期,到了时候要发还卖身之人出府的,所以在宋朝卖身为奴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在高官巨富家中呆的几年,不仅挣了钱,出来还好多人抢着要,也是一份好职业。)小婵并没有卖身契,是故去的老兵遗孤,岳银瓶拿他是当子侄辈相待的。要不小曜宗被撞伤,也没有惩罚小婵。 对于一众部曲,并没有人签卖身契,他们和张宪都是一起火里血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签卖身契就是侮辱了他们。万俟卨对着一众部曲:“尔等即非张府下人,也非张府亲属,此事与你们无关,赶紧散了去吧,莫要多做停留,否则要尔等好看。”又对来抄家的兵丁说:“将岳银瓶,张敌万,张世贵,张士廉,张曜宗一并看管好,防止其逃逸,择日流放。” 王大力来到岳银屏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众人看着十分奇怪。宋朝不流行下跪,只有奴隶和罪犯才下跪。天地君亲师也只有拜祭祖先才下跪,就算大臣见了皇帝也不用下跪,也只需要作揖即可。至于跪礼是到蒙元时期才由耶律楚才发明,窝阔台登基,耶律楚才对察合台说:“你虽然是大汗的哥哥,但是从地位上说你是臣子,应该对大汗行跪礼。你带头下跪了,其他人就没人敢不跪了。”于是察合台就率领蒙古各部向窝阔台行下跪之礼。从此从中国最重的谢礼变成了见面礼,越跪越多,跪软了膝盖,跪断了风骨,跪软了节气。 所谓“崖山之后无中国”,也是在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跳崖之后,十万军民投海殉难。蒙元将整个中国纳入统治,从此跪断了中国人的膝盖,也跪断了中国人的脊梁。 王曜在学校时就时常为此遗憾,此时来到此地虽不知自己能否改变崖山之后的命运。但总是要努力一番的。 岳银屏诧异道:“大力兄长,你这是做什么?” 王大力说:“小人自绍兴三年平吉从军跟随张宪将军。跟随将军征战十几年,深慕将军,但自感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将军。但今日望夫人成全,小人想与将军结为兄弟,虽不同生但愿同死。” 岳银屏眼眶一丝灼热,忘了想说的话。其他的部曲也一并跪下,“小的也深慕将军,愿与将军结为兄弟,福祸相依。”岳银屏忙跪下回礼:“得各位叔叔厚爱,贱妾替拙夫谢诸位厚恩。”王大力哽咽道:“谢嫂夫人玉成,弟从今日从兄姓,改叫张大力。” 万俟卨气的嘴唇发抖:“既然你们这么没眼力,不知好歹,那就一起流放吧。来人,把他们看顾好,莫放跑了一个,有逃跑的格杀勿论。”说完扭头出了张府。 第四章 千里流放 绍兴十一年(1142)十二月二十九,除夕之夜。岳飞被毒死在临安大理寺狱中,其遗体被一忠义狱卒槐顺冒着生命危险连夜背出城外,偷埋在九曲丛祠旁。为了日后辨识,又把岳飞身上佩戴过的玉环系在其遗体腰下,还在坟前栽了两颗桔树。随后岳云和张宪都被判弃市。 明代书画大家文征明,《满江红》词曰: 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依飞何重,后来何酷!岂是功高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端、堪恨又堪悲,风波狱。 岂不念,疆圻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又何能,逢其欲。 翌日,大年初一。由杨沂中和俞俟押送岳飞家属到广东路。岳飞二女儿哭诉无门,怀抱银瓶跳井而死。岳云遗孀巩氏押解途中被逼与幼子分离,急欲寻死,李娃斥道:“难道你想岳家绝后吗?”巩氏才作罢。王贵和汪叔詹押送张宪家属至福建路。 临安城里,处处张灯,百姓门前总把桃符换旧符。又是一年初一,自朝廷南渡以来,年年金人犯境,唯有去岁,四路北伐,岳元帅甚至兵锋直指汴梁,可谓数年来最大成就。百姓都在想着也许今年就可以收复失地,驱逐金人了,人人脸带微笑,见面时第一句话都不是“新年好了”而是“你听说了吗?岳元帅要收复汴梁了!” 但是张宪府前,今年却没有张灯结彩。甚至连张府的硕大镶金门牌都被摘掉了。门前路人稀少,也没人注意到。 王贵和汪叔詹带着二百军士来到府门前,与看门军士交付军令。进的府中,王贵也是岳飞手下大将,位次还在张宪之前,是岳飞手下二把手。受张俊威胁被迫陷害岳飞,此时又安排他押送张宪家眷,不可谓不兴师动众。 先前王贵和张宪也是兄弟相称,此时真的是无颜面对岳银屏众人。但是想到张俊的威胁,依然踏出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一直走下去了、 “嫂夫人,弟奉诏而来,望嫂夫人见谅!” “请勿再叫我嫂夫人了,我们现在只是劫余之人,沿途还望大人看在往日和宪哥的情分上照拂一二,贱妾这厢有礼了。”岳银屏还不知王贵参与陷害岳飞之事,只是怕牵连王贵,和他划清关系。 王贵心中有愧,更不答话。吩咐手下兵丁,聚拢流放之人。做好出发准备。 此时,只余岳银屏母子五人并小婵一个小丫头,小丫头宁死不离,岳银屏也拿她没办法,想想真让他一个人投到别人家,万一遇人不淑,定会遭遇不幸,还不如跟着自己,有个照应。也就没有再强迫她。 前几日一众部曲认了张宪为大哥,当夜潜出二人留在临安探听张宪在临安的事。说是带着拴柱去看大夫了,围府的官兵也没有计较。这几人本就不在名单上,也不欲多事。余者众人早已做好出发准备。家中被抄后所余家具低价准备在市集出售,赶上临近初一,实在没人买。最后以柴火价卖于一杂货商。凑了十余贯铜板,换了几两散碎银子携带,剩下的买了些应急之物。各人兵刃上次已被收走,凑得这些铜板买不了趁手兵刃,买了几十根哨棒用作防身。武艺最高的张大力和张黑子又买了两个枪头藏在身边,遇事安于哨棒上就是长枪,毕竟以前在军中也操练过,不至于不趁手。 还是小婵抱着张曜宗,银屏牵着张世贵,张士廉。前日抄家,二人去学堂上学了并不在府上,世贵今年已十岁,也非银屏所出,是前任夫人所生。士廉五岁是银屏所生,和曜宗是同胞兄弟,今年刚开蒙。银屏怕吓住他们,一手拉了一个。 再无他话,一众人等带了各自的衣服包裹,银瓶带着小婵,曜宗坐一辆蒙皮牛车,张敌万,张世贵,张士廉坐一辆牛车,余者众人步行。 初一午时,家家户户放鞭炮,吃角子(饺子)时。张府家眷凄凄惨惨的出了临安南门,向着福建路出发。 福建路设6州2军,福州、建州、泉州、南剑州、汀州、漳州、邵武军、兴化军。张府发配之地是福州。距临安1300余里地。 出的临安城门,行的五里地,有一牛车追赶上来,“等一下,张公子等一下。”王贵下令戒备,待看牛车除了一个赶车的把式之外,车中只有两名妙龄女子。看上去并不认识。原来是成秀雅偷听到父亲跟母亲说张府犯了事,已跟岳银瓶退婚,成秀雅如五雷轰顶,心内俱焚。待得早上父亲带着几个哥哥去祠堂祭祖时偷得机会带着随身丫鬟到张府探望,来到张府闻得流放队伍已经出发,急雇一牛车向南追赶。王贵看来人及至跟前,有一年龄大约十五六岁的明眸少女,屈膝行了执手礼,“小女子乃棣州防御使,殿前游奕军统制成闵之女,闻得未婚夫婿今日远放福州,特此来说几句话,望大人善觐方便。”汪叔詹面色一沉,“此乃钦犯,你一小女子说见就见,你当官家旨意是什么?”王贵本想行个方便,见汪叔詹扯到圣旨,不敢多言。命令队伍继续出发。 两个兵丁拦着两女子,成秀雅这辈子第一次做出违背父亲意愿的事,偷跑出来,想到以后再不能见到张家大公子,不由得哭了出来。哭声传到车队中,世贵要撩起门帘相看,张敌万拉着世贵的手不让他拉起。这会儿,张敌万也想明白了,此去福州,前途迷茫,非要牵连成小姐,也许就是害了她。但同时也是了无生趣了。 过得片刻,成闵发觉女儿不见了,一想便知女儿去向,带了家将追到此处,看见女儿恼怒不已,劈手就是一记耳光。留下家将看着小姐。骑马往前赶了两步,“前方可是王贵兄,请稍等片刻。” 王贵见是成闵亲临,停马止步。“成兄来此有何贵干?贵现在职责在身,不能与兄畅谈,等贵公务了了,定当上门拜会成兄,还望成兄海涵。” “贵兄言重了,成某此番只为追赶不肖女来,并未有所他图。贵兄和成某咱都是刀里来枪里去的,咱们说话就不绕弯弯了,成某确有事情要贵兄帮忙。” “成兄请说,只要不涉钦犯,余者都可说。”王贵先说话堵着成闵的话路。 “贵兄言笑了,成某自遵从官家,不会涉及贵兄公务。”成闵接着说:“成某家与张府原来定下一门儿女亲事,想必贵兄也知晓,但前日思及贱内爱女心切,不惹小女早早出嫁,遂已与张府罢了此事。” 王贵乍道:“那兄还有何事与贵相商?” 成闵说:“虽亲事已了,但前日所受彩礼并未退还,烦贵兄公务之余替兄将彩礼退还,省的将来有人说成某乃贪图他人钱财的人,来日定好好宴请贵兄。”说着递与王贵十几片金叶子并几把散碎银子,一看就不是提前准备好的,王贵见只是此事,言道:“成兄放心,弟必办成此事,此去路途遥遥,就不敢叨扰成兄了,来日再见”心中暗道“老狐狸。” 成闵也向王贵拱手告辞,成闵也知道了王贵在岳飞事上的作用,心中暗骂:“忘恩负义的小贼。” 王贵待成闵携女离开,来至第二辆牛车前,将此事告知岳银瓶,并把成闵所留金银递入车内。 此去无话,一行人慢慢赶向福州。 临安已过长江,本来冬季极少下雪,此时却纷纷扬扬的下起来大雪,不知是上天为忠臣蒙冤所不平还是宋末的小冰河气候。一路泥泞,行路更加迟缓。待得二十余日方才进入福建路。路上也遇几处山寨,闻说是伐金的张宪家眷流放至此,也并没有骚扰。 王曜每日待在牛车中,晚上看着满天的星斗,后世想在污染严重的城市看到如银河一般的星星是做梦都不可能的。只能在蒙古草原或者青海西藏才能看到。每晚看到美景,心中想的最多的却是后世再也无法见到的父母,体会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不知道他们现在知道自己出事的消息,会是多么的痛心。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孩子,父母却愈渐苍老,父母本就不同意他上军校,想让他上一个商业院校。王曜为了圆自己的军装梦瞒着父母报了提前志愿。大学三年好容易父母接受了他的决定,约定好毕业之后在部队奋斗几年,仕途无望就回家好好孝敬父母,接父亲的班,毕竟还有一个家大业大的环境在等他。但是现在都成泡影了。加上身边的岳银瓶和小婵每日都是毫无笑脸,带的王曜心情也每况愈下,对于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好的期望了。 风波亭自己还是没有能力阻止。那么此后宋高宗就该和金朝签订《绍兴和议》了。向金称臣纳贡,为南宋初年换来了十几年和平。那么十几年后,自己也该长大了,到时候又会是什么情形呢? 一路风雪,一路艰辛,押送的官兵也是每日以干粮糊口,到得驿站,凭手信领些粮米,马匹草料。有的驿卒打听到押解的是张宪家属,偷偷地送些吃物。过得几日,风雪渐停。但是张曜宗年小体弱,还是感染了风寒,开始发起了高烧。吓得岳银瓶慌了神,每日把小曜宗抱在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身体给他降温。 王曜偶尔醒来,感觉到银屏的关怀。心里上还没有接受银屏是他的母亲,每日被一个陌生女子抱在怀中,心里年龄已是二十岁的小伙,更加觉得心头火热,美美面红耳赤,过的几日,才从心里上体会到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关爱,慢慢把对后世父母的思念转移到银屏身上,但是心理上有时还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银屏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叫娘有点难为情。但是有时候又哑然失笑。现在自己的身体年龄估计就一两岁,心理年龄二十岁,但是要把后世的年龄带过来,相差千年,叫银屏祖宗都不亏。渐渐的越来越混乱,终于又昏过去了。 “麟儿……”“宗少爷……” 终于路过一个较大的市镇时,请了大夫抓了几剂清热解毒的汤药,小曜宗才慢慢好转。但是王曜的心理建设还没有做好。每日更加沉默,只是不再哭闹。已经快一个月了,对自己的身体也控制的越来越来,只是偶尔还会尿裤子。每当此时,更加觉得丢人,虽然无人觉得异常,但是自己总觉得已二十岁了还尿裤子,分外丢人。心里上还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外来人。 正月过完,又过了十余天,一行人终于来到福州,王贵带的一行人来至福州府衙,南宋一路(相当于现在的省)主要有四监司,帅、漕、宪、仓。帅也称安抚使,为一路高级军政长官。漕是转运使,本职经管一路财赋,后又有监察之责。成为了监司官。宪为提点刑狱公事。(后时常提及的宋慈就是这一职务,)负责司法。仓为提举常平司,主要负责镇荒救济事宜。王贵负责移交的就是安抚使,见得面来没有寒暄,直接移交,移交完毕,即要立马回临安。临走之前将成闵所托金银交于银屏,并又添了数百纹银。以解心中愧疚。 安抚使薛仲衡对的银屏众人也无其他言语,对于朝廷大变,目前只选择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没有难为银屏众人也没有照顾一二,要求每月按时到安抚使衙门签到,自己奏折张府众人存亡于高宗 至此,银屏母子与一众部曲在福州安下家来。 第五章 风华少年 细雨菲菲,旗山脚下的旗山镇。镇子的边缘,有一颗大榕树,条条下垂的根须,随着细雨微微摆动,小小的椭圆形的叶子,嫩嫩绿绿,一颗颗珍珠般的雨滴沿着触手般的根须一滴一滴的滴落。 对着大榕树有一处不大的宅子,灰色的院墙们,乌黑的木门,次第坐落着几间屋子,红砖白石,屋顶叠瓦为脊。没有雕梁画柱,飞鸟虫鱼。 左手的一间屋子就是小曜宗和三哥士廉的屋子,小曜宗已经八岁了,王曜用了两年时间才慢慢接受了张曜宗的身份。头两年里时时思念后世的父母,抱怨老天爷的玩笑。他一个学摄影测量与遥感专业的大三学生穿越到危机四伏的南宋初年,真的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这地方上哪给他找卫星测绘,遥控测绘的设备啊。对于南宋的了解不过于学校的国防教育课程,以及大量的影视剧,对了还有大神们的网络小说,可是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呢? 在头两年的时间里,王曜时时在自己的身份和小曜宗的身份中迷惘。有时候,总是在夜晚呆呆的看着星空,这似乎是来到这个时代最吸引他的地方。月亮还是那么明亮。星星却都闪耀起来,不用天文望远镜就能看到星河,也许这就是唯一和他所处时代相同的地方了吧。 小婵总是打趣他是不是想飞上月亮看看嫦娥,要不然也不会天天看着星空。 银屏要照顾一家人的生活,虽然不再时时看着小曜宗,但是总会偷偷地给他留点好吃的,有的也许是一个福橘,或者是一把龙眼荔枝,在小曜宗吃完后细心的把果仔栽在土中等待发芽,现在院中已经有了几颗荔枝树,一颗福橘树,荔枝树已经郁郁葱葱了,但是还没有结果。邻居说还要几年才会结果。但是每年荔枝成熟时都会给他们送来好多自家所结的果实。 搬到旗山镇没几年,头一年买了一处宅子,只剩下一百多两银子,米价也涨到一石两贯钱了。四五十个部曲,买不得肉食,还能不买米吃吗?过的一年,部曲陆续请辞。只余下大力叔,瞎子叔和两个腿脚不方便实在不适合出去谋生的部曲。现在小曜宗要对部曲行叔叔礼了。其余众人或回乡去勒索当地府衙了,或又重新从军,或又去了某些大户家做部曲。但每隔几月总会托人带些银子来。所以日子还算过的去。 某次小曜宗偷听到大力叔在屋外和人说话,听声音似乎是拴柱叔,好像拴柱潜回临安一刀宰了李四,然后落了草,等小曜宗出了屋门却只看到大力叔一个人,但是每年年节,总有人往院子里扔包裹,好像沉沉的,那时候银屏又要把包裹给大力叔,大力叔总是推辞。小曜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就是拴柱叔送来的。银屏也肯定知道拴柱落了草,不愿意接受他的银子。 两年的懵懵懂懂,银屏总是以为曜宗被马车撞了加上流放途中的发烧,以为小曜宗痴了,麟儿改成了痴儿。但是银屏自豪的是就算是痴儿,小曜宗不到两岁就不尿炕了。 大哥敌万,心思也沉了好多,每日话语不多。每天早上勤练刀枪棍棒,已经二十二了,一身的腱子肉。大力叔已经打不过他了,加上瞎子叔才堪堪平手。对了瞎子叔不是全瞎,只是瞎了一只眼。不过近几个月好像两人联手也打不过敌万了。 二哥世贵入了屏山书院,据说老师刘子翚很牛叉。小曜宗却总是想着朱熹这会儿是否和二哥是同学,是否要改变一下朱熹的世界观,不要强化“三纲五常”制约了中华千年的思想发展。想想自己的学问,和朱子辩理,还是算了吧,等回头见了朱熹用拳头好好改变他吧。 三哥倒是和他一起入了镇上的私塾,不过过几日也要去屏山书院了。 小婵倒是越长越水灵,出落的亭亭玉立,犹如出水芙蓉。母亲银屏想把小婵许配给大哥敌万,大哥却总是不搭腔。逼得急了就失踪两日,过几天带着一些猎物回来,有时候是几只兔子,有时候是一些灌子,但是自从带回一头豹子,母亲就再也不逼大哥了。 现在的王曜已经习惯了曜宗的称呼,总之还有一个曜字相同,也没有什么不适应了。也慢慢的接受了银屏母亲的身份。 四岁的时候,大哥敌万一早就会把曜宗从被窝里揪出来,和三哥一起扎马步,练习武术。现在的曜宗不说枪棒纯熟,最起码收拾私塾里的同学不成问题。至于二哥从来没见他练过武,也许是大哥和二哥的年岁差的不多,权威不够吧。 小曜宗在四岁被迫练武后已经想通了,既然来到这个时代了,后世有句话说的好,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你不能反抗,那就试着去享受吧。小曜宗每每在心里把自己的优缺点一一列举出来,知道大致的历史走向。领先同时代人千年的思想。还有就是自己知道大杀器,自己会做黑火药,雷管和tnt。如果不是军事迷,自己也不会去上军校了。但是唯一的遗憾是,得不到原材料,目前除了偷偷地制造了一点黑火药做了个超响的大炮仗,再也没有进行过其他实验。缺点嘛,没有自由,除了每天要在家中感受到母亲的关注,还有就是每个月固定日子要去安抚使衙门签到。再有就是自己长得太漂亮了,绝对遗传了母亲银屏的优良基因。虽然和三哥是一母同袍,但是三哥长得英气十足,自己却是秀美十足。放到后世扮个伪娘绰绰有余。大哥和二哥绝对遗传了那个没见过的爹的容貌,四四方方的大脸庞,不同的就是大哥已经开始长起软软的胡子,二哥没有长胡子,却犹如黑炭一样。 小曜宗在四岁以后就经常拉着大力叔,瞎子叔他们经常给自己讲他们跟张宪南征北战的故事,这些不只是张宪的荣耀也是大力叔他们能够回味的荣耀。虽然小曜宗已经会把他们所讲的故事倒背如流了,但还是经常拉着他们讲张宪生擒杨再兴,吓退张平的故事。当然小曜宗跟谁也不会讲,他在大力身上是在练习笼络人心的本事。反正大力叔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小曜宗。 对了,小曜宗还有一件大本事,他厨艺精湛,毕竟后世家里所从事的就是连锁饭店,从小看着父母从一家小吃店变成大饭店,再变成连锁饭店,再变成连锁酒店,再后来就是上市公司,集团公司。跟着父亲一个国家特级川菜厨师还能手艺不好也就真的是太笨了。 但是小曜宗更郁闷的是,川菜?现在辣椒还在南美呢,还没流入中国呢。拿什么做水煮肉片、夫妻肺片、棒棒鸡、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啊!用宋人现在喜欢使用的茱萸,吃过几次母亲用茱萸做得辣味菜肴,实在不感兴趣,总觉得味道怪怪的。不过后来想起好像在云南西双版纳原始森林中发现过野生的小米椒,也许可以想办法弄点做替代品吧。只不过现在的西双版纳好像还在大理国国境内吧。 至于现在的理想,小曜宗想了好多假设,却又一一的枪毙掉了。做一个大厨师,如果喜欢的话,后世早就上商业学校了,也不至于抗洪来到这里了。从军抗金?现在人身还被管制着呢?再说没人照看,万一成了小兵冲杀在第一线,说不定第一仗就挂了。研习文章,做一个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呵呵,不说东华门现在还在金人手里,就是秦桧知道了自己是张宪儿子也绝不会录取自己,说不定还会让自己发生点意外呢。不过牛皋伯伯算算日子,快该来了吧?每年的这个时候牛皋伯伯都会来这里看一回,回忆一下跟随岳飞元帅,跟张宪大杀四方的日子。走的时候总会拍拍自己的脑袋,“小子,等你再长大点,伯伯带你去杀金人。” 牛皋伯伯那可是个大牛人啊,说岳全传里骑擒金兀术,气死金兀术,笑死牛皋。等等,说岳全传?那是再过二十多年才会在南宋流传的小说吧?算了,不管了,反正牛皋伯伯现在还执掌一方兵权,等回头自己跟了牛皋,偷偷地告诉他怎么提纯黑火药,作成地雷,手榴弹。攻城时做几个tnt炸药包。那还不一路势如破竹的收复旧河山。自己也算挽救了中华民族的英雄了吧! 现在还是想想怎么拯救自己的肚子吧。宋朝虽然已经发明了角子(饺子)吹饼(面条)还有红烧果子狸(自家没钱没吃过,还有千年后的一场非典更是怪罪到了果子狸头上)但是口味实在是太清淡了,自己继承了宋朝的身体,但是味觉却被来自千年后世的记忆干扰。总觉得味如嚼蜡。君子远庖厨,母亲看不得自己进厨房,只能每天吃母亲做得饭,她一个大夫人的使唤丫头能有多好的手艺啊?最看不得就是大力叔他们吃什么都很香,每天看他们吃饭总是很恶意的想,就算是狗食他们也会吃的很香吧!还记得两岁时,母亲第一次下厨房恨不得把厨房点了,再来就是熬点稀粥准备喂自己生生的煮成了大米饭。自己坚持着多喝了半年奶才算熬过那半年想想都觉得令人恐惧的时期。 今天实在忍受不了了对美食的怀念,虽然来这个时代已经六年了还没有吃过美食,都是后世的记忆,多么怀念一碗白米饭配上一份鱼香肉丝啊。偷偷溜进厨房,撇撇嘴,灶是冷的,还要生火,那还不得把娘惊动了。算了还是等去学堂勒索新来的小胖子吧,听说他是镇上的大酒楼的少东家,虽然说这个大酒楼生意不怎么好,但是这年月还能吃的白胖胖的肯定家里有油水,不过仗势欺人不是自己的风格,怎么心里年龄也二十多岁了,欺负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有什么意思?那怎么办才能勾的小胖子听话呢? 已是春末夏初了,知了快该爬出来了吧?在厨房找了一个大白萝卜,砍下一半,刓个大坑,下面插个木棒,晚上把屋里的灯油倒进去,就是个土手电了,晚上只要偷偷溜出去抓点爬嚓,用油炸了,撒点粗盐就是绝对的美味。到时候别说小胖子嘴馋,现在就是自己想想都觉得馋了。要不炸好自己先吃点。 等到三哥士廉看完书睡着后,小曜宗偷偷把桌上的灯油倒进藏起来的萝卜坑里,手里拿了火摺。溜出家门,跑到镇边小河的密林中,除了天上的星星,整个镇子都没有灯光,看着还真是吓人。这年月的人们为了省一点灯油,都是早早就睡觉了,没有一点娱乐活动。还好自己上的是军校,每天整点睡觉,没有太多的夜生活,不然还真是不习惯。不过黑乎乎的,自己心里也还是有点打鼓,虽然自己是无神论者,但是脑子里总不由自主的想起《寂静岭》《午夜凶铃》。打个冷战,赶快把火摺打开,用力用嘴对着藏着火种的一段吹起来,火着起来。点着萝卜灯,总算有点亮光了。一点点的亮光在一片黑暗中分为显眼。小曜宗十分有经验的沿着树下开始找起来,呵呵,雨后的土地有点湿润松软,爬嚓出来的效率也很高啊,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那早起的虫子只有被鸟吃的命了。不一会就装满了一簸箕。都忘了黑乎乎的周围,不记得害怕了。 “啪”一只手拍到小曜宗肩上,吓得曜宗啊的叫了起来,簸箕掉到地上,爬嚓洒了一地。大着胆子回头一看,是小婵,气的曜宗直瞪眼。 小婵还没好气的用手点点曜宗的脑袋:“你干什么?不睡觉跑出来,你三哥起夜没看到你,把全家的人都叫起来找你了,你躲这干什么呢?走,快跟我回家,夫人都快急死了,怕你被贼人掳了去,听说最近前方又不太平了,好多败军都落草了,没事就干点没本钱的买卖。”说着就要拉着曜宗往回走。 “等一下,小婵姐。” “干什么?” “让我把我的战利品收拾一下。” “我的小祖宗啊,虽说您才八岁多,张家的担子没有压到您身上,但是您也不能这样没心没肺的玩耍啊。”“您看大少爷每日勤操武艺,研习兵书,宪爷的大业有人继承,二少爷三少爷也是每日学习圣人教诲,总有一天会出人投地,三少爷像您这么大的时候,自从……可是没有再多玩一天了。只有您,天天总想着玩,祖宗啊,您长大一点吧!” 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教育了。张曜宗低下了头,小婵吐了吐舌头,虽然现在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相处,自己也把曜宗当弟弟一样看待,但是怎么说自己也是个丫鬟啊。 正准备跟少爷说两句好话哄哄他,一看,人家正在把散了一地的知了幼虫聚拢到簸箕里,又气起来。毕竟还是个孩子,不知道愁苦啊。也是,抄家时的惨状一个两岁的孩子是没有什么记忆的。 “不过是知了吗?你喜欢玩,跟你大哥说一声就行了,何必大晚上的跑出来抓呢,让一家人担心。宗少爷,您以后别这样了,行吗?” “小婵姐,这不是知了啊!” “不是知了?怎么可能,你小婵姐虽然没读过书,但是知了还是认识的,我小时候,你大哥没少拿知了吓我,还说都是蝉,怎么小婵会害怕蝉呢?气死我了。” “真的,小婵姐,成虫才叫知了,幼虫叫爬嚓,爬嚓褪壳之后才能变成知了,褪下的壳叫蝉蜕,是一味中药材,我总想着为家里做点事,我人小力弱,也只能来捉些知了,攒些蝉蜕等去福州点到时,去妙手堂换些铜板补贴家用。” 张曜宗糊弄小婵还是没一点问题的。这时代的人太淳朴了,张曜宗觉得就算是后世真的一个八岁孩子来到这,糊弄小婵也是绰绰有余的。 小婵心头一暖,觉得冤枉了少爷,顿时,眼眶红了,眼泪不由自主的就留下来了,想着少年才八岁,别人家的孩子都还在玩耍呢,自己家的少爷就要为了补贴家用,大晚上的偷偷溜出来捉知了,真是,真是…… 再也想不出怎么形容,小婵跪下来把少爷紧紧的揽在怀中。 “呃”好久没有被小婵姐抱了,抱一下还真的好舒服啊,小婵姐也十六七岁了,放别人家早就出嫁了,在自己家也算耽误她了,不过小曜宗总还觉得还是晚点好,十六七岁也不过是后世的高中生年龄,早早的出嫁总不是什么好事,万一要生孩子,在这个时代就是一大难关,真的是生死之间啊。 “啊,少爷,你……”小婵的脖子腾地一下就红了,虽然黑乎乎的也看不到。 “小婵姐,你抱的我太紧了,我好像流鼻血了。” “啊,流鼻血了,让我看看。”“没有啊?”“可是我有点头晕。” “那我背你回去吧!”“不用了,让我深吸两口气就行了。”“拿好我的爬嚓。”“好的,少爷,明天我也陪你来捉爬嚓。” 回到家中,真的是全家人都出动了。岳银瓶正准备责备曜宗,小婵急忙把曜宗的说辞又向银屏说了一遍,月银屏也被深深的感动了,又把曜宗揽入怀中,哭成一团。 小曜宗真的觉得很难为情,总被女人揽入怀中。哎,还真是很幸福。恩,很喜欢这个家。 第六章 黄夫子和小胖子 小曜宗偷偷地把爬嚓泡在盐水里。第二天一早把爬嚓洗干净。又煮了花椒水,放了豆蔻,香叶,大料,晾凉后又把爬嚓放在其中接着泡。不由得又想起后世,自己爸爸在小时候给自己做油炸爬嚓,自己总是看着生爬嚓就流口水,想起来炸的脆脆的爬嚓,香气扑鼻,咬在口中,外脆里嫩,真的是吃完齿颊留香啊。不过想吃还要再泡一天,那样才能入味,更加好吃。不讲究的就直接炸了撒上细盐。 今天又该去上学堂了,夫子叫黄世仁。听到这个名字,张曜宗就对他不甚感冒了,差点直接笑出来,总算忍住了,毕竟这个名字在后世也太出名了吧。不过黄夫子人还真是不错,知道士廉,曜宗是张宪之后,总会格外照顾一点,每年的师敬也总收的很少,实在推不下就两个人只收一份每年的谢师礼。 黄夫子是徽宗重和二年的福建路州试第五名,宣和二年,五年常试均未果,待得后来就是靖康之变,国家也不再举办科举,黄夫子也就绝了科举之念。安心在家乡觅得一份私塾的工作。总算能养家糊口了。对于时局黄夫子也是坚决主张抵抗金人,收复故都,还我山河。因此对岳飞,张宪分外敬佩。 但是宋人总是太理想化,以为只要打就能打赢了。从没有考虑过实际的困难。最起码,张曜宗还知道宋军的战力真的是比不上金人,金人多战马,宋军因为缺马不善骑兵,这是从宋开朝就存在的问题,因为燕云十六州从来就没属于宋朝,宋朝就没有养马之地。因此宋朝前期名将如云,折家将,种家将,杨家将不是不勇猛善战,但是因为缺乏骑兵,追击不力,古人就讲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等到步兵追击乏力时自然就扛不住辽人的反击了。现在的金人勇猛更胜辽人。现在的问题就是宋人单兵力量不如金人,战略构想也总太理想化。前几次北伐。岳家军势如破竹,但是友军总是跟不上岳家军的节奏,整个战略构想就会出问题,岳家军总陷入被包围的境地。现在岳飞已逝,岳家军再不如昔。连钢刀都不再锋利,恐怕再也难以反攻中原了。不过还好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希望能尽点力吧。 黄夫子每每感叹岳元帅功败垂成,就咒骂秦桧,万俟卨等奸臣,丝毫不畏有可能的冤狱。自岳飞被杀,赵构就发诏禁止所有人为岳飞鸣冤。但先有太学生为其申冤,后有**为其抱不平,都被秦桧一党抓了起来。黄夫子也不傻,人前不说,只对几个学生说起,也望他们能继承岳飞遗志,精忠报国。 小胖子也姓黄。是黄夫子的族亲。无心向学,要不是他父亲挣得钱多了,想儿子能更出人头地。也不会把他送来上学了。每日在学堂里讲笑话,呼朋唤友的淘气,弄得学风不正,要不是看在族亲还有每年丰厚的赠师仪上,黄世仁早就想把小胖子黄坚撵出去了。每日里也不关照他的学问,能识的几个字,会算账就行了,将来也就是守着家业过日子的人就行了,出将入相啊,呵呵,下辈子吧。只要不干扰学堂纪律就行了。 今天黄世仁开讲《春秋》。《春秋》多涉乱臣贼子,用字简练,只重结果不重过程,因此后世也将这种笔法称为春秋笔法。但黄夫子却以《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春秋左世传》辅之,讲的精彩之至,简直跟听评书一样,可想而知夫子也是个好遐想,思维飘忽之人,但是恐怕也是因为这对四书研习不够,科举不成的原因吧。 小胖子却对夫子讲的故事没有什么兴趣,低着头,一会把手伸到书桌下,抓了一把东西塞到嘴里,不敢发出声音,慢慢咀嚼,吃完又伸到下面再抓一把。夫子早看见了,但是懒得理他。但是身边的同学却受不了了,一个个眼馋的不断向黄坚的方向瞄一眼。夫子忍着气讲完僖公八月狄伐晋。“今日课就上到这里,散学。”看着夫子走了,一个个早就忍耐不住,围拢住黄坚,“你今天又带的什么好吃的啊,分我们一点尝尝吧!” 小胖子头赶紧把书桌里的东西藏到怀里,头昂着,双下巴一颤一颤的,“这是我父亲去临安城进货时给我带的,本就不多,分你们就不够我吃了。” 张曜宗低头看去,小胖子手里白花花的一把吃食,晶莹剔透,像白玉一样,不正是自己小时候喜欢吃的爆米花吗?我靠,爆米花也穿越到宋朝了?还是有人也同穿了?吓得张曜宗一愣。再冷静一想,谁规定只能后世的人才能吃爆米花,大米这东西只要温度够了,加压就能膨化,也许一场大火就能让人发现爆米花的制作方法,一千年前的人们发现个爆米花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是个爆米花吗?明天你找个铁锅带盖子我就能给你们做,你有什么好珍贵的。快给大家分一点吧。明天我帮你再做点。” 黄坚狐疑的看着张曜宗:“你莫哄我,这是我父亲进城才能买到的,叫孛娄,可不叫什么爆米花,咱这镇上可从来没有?你见都没见过吧,还会做?想骗我的吃食吧?” 张曜宗呵呵一笑:“爆米花不过是另外的名字,是加压加热就能做的零食,有什么难的?不信我明天我就给你做做试试,再另外给你带个你从没吃过的好吃的,就当你今天请我们吃爆米花的回礼。” 黄坚本不相信,但听到另外没吃过的好吃的,就有点心动了。小胖子就喜欢吃好吃的,没吃过的。想想就算被骗也不过一点吃的,打不了叫人打他一顿,打回来就得了。 “好吧,那就让大家一起尝尝,明天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啊?” “嘿嘿,说出来就不神秘了,保证你吃了嘴都快合不住了。” “为什么合不住啊?”“笨,因为好吃的你一直吃啊,当然合不住嘴了。” 大家急忙一人一把的抓了爆米花就往嘴里塞,“真好吃啊。”“哇,甜甜的,比发糕还好吃。”“哇,恩,真的好吃,再给我一点吧,黄坚哥。”黄坚看着迅速消失的爆米花,心疼的攥紧了装爆米花的布袋,“没了。没了,你们尝尝味道就好了,喜欢吃明天让张曜宗给你们做。” “曜宗哥,你真的会做吗?明天给我做一点吧!” “曜宗贤弟,帮哥哥也做一点,我带回家给弟弟妹妹们尝尝。” 一干同窗都又围住了张曜宗,这还是上了这几年学,大家这么把张曜宗当中心看待呢。 虽然张曜宗也不在乎当一帮小孩子的头头,但是因为吃的才被当中心也觉得很无奈。 “明天试试吧,谁家有铁锅拿一个,记着拿锅盖。”“谁要做,就带些白米。”“谁家有糖,有牛奶也带一些,我做的比你们今天吃的还好吃。”众人都愣了愣,糖这玩意又不是必需品,逢年过节家人能买根麻糖就高兴的屁颠屁颠得了,谁家还会有多余的啊。至于牛奶更是没见过了,这年月家里有头十几岁口龄的老牛就算是殷食人家了,没谁家里还喂得有母牛。大家都开始怀疑张曜宗是不是故意刁难大家呢,根本不会做。 张曜宗看着大家的表情,一想也就明白了,后世随手可得的配料在这年月可是比奢侈品也差不多的珍惜东西了。 黄坚看着张曜宗:“你说你做的比我今天吃的还好吃?”张曜宗点点头“嗯” 黄坚:“东西我负责带到,但是如果你做不出来,说不得大家得揍你一顿,你没意见吧?到时候你可不能告诉夫子。” 张曜宗肯定的点点头:“放心吧,我也回家做些小工具,明天放学咱们做着试试就知道了。” 张曜宗回家自做自己的准备,什么都没有的年代,也许自己就能成个大发明家了。先摆弄一个分离奶油的手动离心机吧。然后又做了一点小准备。 晚饭后,跟母亲问安之后,早早的回屋睡觉。第二天一早,偷偷爬起来,把藏好的爬嚓用油炸了,撒上一点细盐,尝了一个真的是外焦里嫩,分外香甜。用布兜装了,又偷偷爬回被窝。等到鸡鸣之后,全家人也就起来了,现在的宋朝人每日两餐,讲究过午不食,还是因为粮食不够吃。早餐和午餐却还都是要吃的,因为要干农活,张家却是军伍之家,还是一日三餐,总算没让张曜宗晚上饿过肚子睡觉。等大家都坐在厨房吃饭,每人都闻到厨房有股香气,以为有什么好吃的,看看饭桌上只有一碟咸菜,数个杂粮窝头,疑惑不已,还以为银屏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中午吃呢。张曜宗暗自吐吐舌头,看来以后不能在家里厨房实验好吃的了,否则被母亲发现,肯定是要责罚的,母亲希望的是自己继承父亲衣钵,不成大将也得成为大儒,君子远庖厨是母亲的信条,要是被发现自己有一手超高厨艺,恐怕等待自己的是一顿板子吧。人小没人权啊,自己可没有把握说服母亲让自己能泡在厨房里,为了现在的这个八岁的小身板着想,还是不要被发现的好。 三哥昨日就在家歇了,一会儿母亲和大力叔要送他去屏山书院了。以后二哥,三哥就算是要走科举这条路了,虽然现在每月还要存亡俱报,去安抚使衙门点卯。但是也没人说他们不能参加科举。该学的还是要学。大哥是肯定要走军伍道路的。现在就是在等朝廷撤除禁令,给张家自由。听说岳家在广西也是如此,每月存亡俱报,岳家的几个叔叔也都是每日苦读,只等解除禁令,就参加科举呢。 等吃完早饭,另一个部曲自己叫五叔的。他没名字,人家都叫他阿五阿五的,就一直这么叫了,是留在张家的唯四的部曲之一,送他去镇上私塾。 到了学堂,黄夫子已经慢悠悠的从后堂来到学堂了,一干同窗干巴巴的看着张曜宗,恨他为什么不早来会。夫子今天兴致又来了,大讲宋金形势,虽说也是他自己的推想,但是真的有的还算靠谱,最起码他现在对于张俊把持军队大权就深感担心。中兴四将里最弱的一个,对于下次开战分外担忧。同学们却都无心听,只惦记着课业结束后,看张曜宗怎么爆米花呢。 黄夫子看着一干学生:“我知道你们年龄小,对于这些不感兴趣,但是既生活在这个时代,你们便必须有所了解,金人狼子野心,江北之地必不能满足他们,江南的花花世界更吸引他们,早晚宋金之间必起干戈,也许你们有的人会步入庙堂,也许有的会投身军伍,但是我都希望你们记得靖康之耻,我们还有百千万同袍失陷在江北之地。老夫是没有能力上阵杀敌的,但愿你们或能发挥各自能力,收复河山,树我中华威风。” 众学生齐声答道:“谨遵先生教诲。” 黄夫子看着众人,叹得一口气,颇有未得知己的感觉,心中抱负向谁言啊 “下午你们不用来了,回家好好温书,明日提问,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答得不好,说不得要挨戒尺。” 众人哪管得明日之事,只记得要看张曜宗做好吃的。出的学堂,路边不远处有一片密林,平时人烟少过,一直都是众少年玩耍的地方,现在众人拾柴的拾柴,架火的架火,十分有效率。张曜宗拿出一个容器,外面是个圆筒状的铁皮物事,中间是一节竹筒,竹筒上打了好多好多眼,中有几根钎子固定着竹筒引出一曲柄轴。众人都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张曜宗也跟他们解释不通离心力什么是什么?离心器是干什么用的?自己又不是来普及科学的,叫黄坚把牛奶倒入竹筒,然后使劲转竹筒,使牛奶脱脂,得到的油皮就可以做奶油了。自己的竹筒做的很不精密,小胖子一会手就累的转不动了,其他人赶紧接上,还好还算有效果,终于收集起一些油皮,一会可以做奶油。剩的的就是脱脂牛奶了,众人分了喝,醇厚可口,有人没喝过牛奶,一会有人就肚子不适应了,要拉肚子,被赶到一边去了。 火起来后,先用铁锅加清水,白糖,慢慢熬制焦糖。不一会,糖水一点一点的变得黏稠,颜色从无到有,又变得金黄一般,赶紧离火,锅中自有余热,颜色继续转深,焦糖也算炼好了。 现在就需要用铁锅爆米花了,没有密闭容器,张曜宗心里还真是有点没底。爆米花的原理很简单,在密闭容器里加压加热,把大米里的水分逼出来,但大米外的空间已被高压分子占满,阻止米中水分继续向外蒸发,于是每粒米都变成一个小气球,当密闭容器压强增大到4-5个压时,迅速打开容器,米粒中的高压水分子迅速膨胀,就胀大成蓬松的爆米花了。 现在用普通铁锅只能控制火候,均匀受热,用油炸出来了。现在张曜宗又想骂小胖子了,从家里偷拿个锅也不能拿个这么大的锅啊,就算自己天天跟大哥练武,这一直晃动铁锅也受不了啊。锅太大了。换其他人更怕操作不好直接把锅扔了。就当是锻炼吧,加入少许油预热,放入焦糖和油皮,加入大米,慢慢晃动,过了好一会,听得锅里噼里啪啦的响声由小到大,又由大到小。慢慢的有甜甜的香气透出来,猛的把锅放到地上,自己也真的举不动了,打开锅盖一看,还算不错,居然白花花的爆成了好多爆米花。 黄坚顾不得烫就直接伸手抓了一点塞到嘴里,“咦”真的好像比自己昨天吃的好吃一点,糖味是淡淡的,还有一种焦香,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滑滑的,从来没吃过的味道。张曜宗也抓了一点尝尝,呵呵,居然真的有奶油的香气了,自己在大宋朝做成了奶油焦糖爆米花。 第七章 洪七是谁 众人分了爆米花,各自回家,爆米花虽然好吃,但是也当不了主食啊,还是是要回家吃饭。谢了张曜宗各自离开,林间空地上只余下黄坚和张曜宗。 黄坚这下相信张曜宗的实力了,讨好的向张曜宗说:“张兄,你真是太厉害了,居然真的会做孛娄。” “咱们下回还做吧,这口锅我就不拿回了,藏起来就行了,下次咱还做吧。”主要是小胖子嫌锅沉,实在不想再抱回家了,至于发现丢锅后的后果,就让家里酒楼的伙计们去担那个嫌疑吧。 “黄兄,这是昨天答应你的回礼,你先接着尝尝,些许有些凉了,但也别有风味。”说着把布袋拿出来,抓了一把炸好的爬嚓递给黄坚。黄坚狐疑的看着递过来的金黄的爬嚓,看上去有些像知了猴,不敢肯定。 “张兄,这可是知了猴?” “呵呵,黄兄眼力真尖啊。” “啊,你又哄骗我。这能吃吗?” “呵呵,只是我老家的吃食,江南一地确不曾听过有吃此物的习俗,但是只要吃过就会知道此物的美味了,你尝尝便知。” 说着,张曜宗拿起一个爬嚓单手撂向空中,等着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伸嘴接着,动作有种说不上的潇洒,只是此时只有黄坚这一个小胖子做观众。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脸上带着一种满足的笑容。 小胖子看的直流口水,也拿了一个小心翼翼的放到嘴边,用牙齿轻轻的咬下一点,嗯,入口即是一丝说不出的香味,味浓香醇,浓而不腻,盐足油重,再细细咀嚼,外焦里嫩,外皮脆脆的,好像麻叶一样,内里却如虾肉一般香甜,就算是自家酒楼里也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黄坚再无怀疑,一口一个的也开始大肆的往嘴里塞。 张曜宗看着小胖子的吃相,不由得好笑。却没像他一样这么牛嚼牡丹,还是往空中扔一个,用嘴接一个,潇洒的慢慢玩耍着细嚼慢咽。 “咦”刚仍起的一个爬嚓怎么不见了。只见本来空空的林间,突然多了一个人,一头散乱的头发,脸上有些许污渍,但是眉眼威武,高鼻阔嘴。嘴里还在不断咀嚼,脸上也是一种满足的笑容。身上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长衫,肩上搭着几条破口袋,下身一条粗布裤子,袒露着小腿,脚上穿着一双破草鞋,手里提着一根翠竹打狗棒。看不出年纪,但估计也年约三十四五。 “小兄弟,看不出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这口吃食做的还真不错,分作三份,一会给你们好处。” 张曜宗一愣,看着眼前这个乞丐,刚才分明没有人,突然之间就出现了,难道真的有高人,看眼前此人装扮,定是个乞丐,肩上几条口袋,难道是丐帮长老?金庸小说的丐帮难道还真的有? 黄坚本来就恨不得把所有的知了猴自己都吃了,看到突然蹦出来一个大人,本有些害怕的也被这无耻言论气着了,准备高喊叫人。 嘴刚张开,一根竹棒就突如其来的达到了黄坚脖子上“小兄弟别喊,我不是恶人,真的只是被美食吸引了,放心好了,我说给你们好处就一定给你们好处。” “小兄弟,我看你们骨骼惊奇,必是练武奇才,将来维护大宋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我这有失传已久的武林秘籍,看在咱们有缘,二两银子一本,没有的话就拿刚才的吃食交换也行。” 我靠,这灌口也太耳熟了吧?“请问有如来神掌吗?”张曜宗笑着问道。 “如来神掌?我怎么没听说过这门功夫。不过我这有通臂拳,螳螂拳,长袖拳,五禽戏……要不你们挑一门,我指点你们一下。” “哦,没有如来神掌就算了。” 中年乞丐愣在那里,刚才突然被美味吸引,出手抢了小朋友的食物,已经有些赫然了。这会用教人武功诱惑小孩子又被拒,又有些呐呐的,只是真的舍不得这美味啊。 “哦,对了,你是不是叫洪七啊?”张曜宗问道 “洪七?洪七是谁啊?”中年乞丐一脸茫然,但是对于小朋友和他搭话又心里起来一丝希望。 “哦,那就没事了,你走吧。”张曜宗淡淡的说道。 中年乞丐不禁有点恼怒:“看你们也是知书识字之人,岂不知现在的大宋危如累卵,男儿大丈夫正当习武强身,投军从伍,抵抗金人,学的一身好武艺,也好行侠仗义。” “呵呵,说的这么正义凛然,敢问您现在官居何职,手上有多少金人首级啊?”中年乞丐又是呐然无言。 “侠者,以武犯禁者也。仗着身有绝技,不尊国家法令。持强凌弱而已。从来国家兴亡,没听说过靠几个身手矫健之人就能挽国家于危难的。靖康之耻,连皇帝都被金人掳走,可有壮士相救?岳飞岳将军,数年北伐,光复河山,被奸相所害,存亡之际可有高人相救?习得高明身手也不过明哲保身而已,不要拿什么微言大义来压我们,我们虽小,可也不是随便被人骗的。” 中年乞丐第一次被人如此鄙视,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但是细思孩童言语却不无道理,自己也是自幼拜师高人,练得一身本领,但却不事生产,嘴上说的劫富济贫,但是真的有多少还是没逃过自己的这张馋嘴,看不得草寇的肆无忌惮,却也不愿进入军伍受罪,更不说这一身本领在大军争杀中顶多保住自身,与大局并无关系。至于公然违反国法,救岳元帅。虽然自己很敬佩岳元帅,但是当时也是选择明哲保身,第一次被一个孩子说的无地自容。 更加对这个少年关注起来。这少年,年约七八岁,衣着并不华丽,一身靛蓝色的粗布衣服,简约而不简陋,身上偶有一两块补丁,却也是同色的,并不显眼。容貌清秀,打远一看,不是梳着两个小髽鬏,简直像个女孩子。但是一双大眼却分外有神,透着一丝精明和活泼。 “小兄弟,敢问姓甚名谁。家学何处?”中年乞丐问道 “你我并不熟识,你家大人没从小告诉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张曜宗鄙夷的看着中年乞丐。 中年乞丐又被噎的说不出话。 “看你身手健硕,身法高明,何不从军谋个前程,白的处处乞讨,让你家人蒙羞。”张曜宗接着说。 气的乞丐不由好笑起来。今天真是碰上小人精了。 黄坚也大起胆子:“我说你这乞丐,偷了我们吃食,还要哄骗我们,哄骗不成还不离去?当心我就叫人送你见官,说不得就是拍花子的。” 中年乞丐气的都快说不话了,从来武林豪杰见了自己都得叫声“林哥”今天却被两个小孩言语挤的无法自辩。反手一掌打到身边一人抱的榕树上,树干震的一树根须左右摇摆。张曜宗撇撇嘴,“一身蛮力。” 中年乞丐大怒:“这是蛮力?你家大人有这样的蛮力?这是内功。” 黄坚也道:“这有什么?我家倒泔水的力气也好大。也能让树晃动。” 中年乞丐选了一颗碗口粗的一颗树,正面一掌,树干咯吱一声从中折断。张曜宗和黄坚脸色都是一变,这等身手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莫不是今天碰上强人了?是否要溜出去喊大人啊。 张曜宗向黄坚打个颜色,意思是说赶快溜出树林,往人多的地方跑,小胖子却只感觉脚底发软,腿只打摆子,一步也挪动不了。颤抖着语带哭腔:“好汉,你莫要绑我,我家有银子,只要你放过我,我叫我父亲给你银子。” 中年乞丐又被气笑了,还第一次被孩子当成绑匪呢。“你们莫要还害怕,我不是坏人,只是让你们看看我的身手,现在知道我不是骗子了吧?有没有想学我的功夫啊?”眼看着张曜宗这个少年脸色如常,神情镇定吗,心中又是暗赞,好胆量。就是嘴有点气人。 张曜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超出一般人身手的高人,要说心中没有企盼是假的,但是他也知道现在谁主动谁吃亏,要是自己主动,不但得上赶着送吃的还不一定学到什么。 “呵呵,没听刚才我说吗?侠者以武犯禁者也,咱们要做就做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文扬天下,笔定社稷。”中年乞丐不禁笑了:“呦,看不出小屁孩说大话倒是挺在行的啊。” 转头看向黄坚,小胖子头圆肚挺的,身着一件翠绿绸缎敞,里面是红色湖绸衫,一看就是家境极好的人家,倒是浓眉大眼,但是眼里总流露着狡黠之气。伸手摸摸小胖子手脚骨骼,还算壮实,但是并算不得练武奇才。逗着黄坚说:“小胖子,怎么样?你也要做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吗?你不想跟我学几手功夫吗?” 黄坚早就看着眼热了,家里是做酒店生意的,一堆伙计也没个会武术的,隔三差五就遇上一个流氓混子,白白的被人吃了霸王餐,还得讹些铜板,老爹一直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个屁,和气光赔人家铜板了。要不酒店这么多年都没走出这个镇子,不上不下的。 “高人,我想学,你教我吧。”小胖子极没骨气的就把手上的爬嚓递向了乞丐。还极没志气的又咽了一口口水,只能明天再求着张曜宗再做一回了。 中年乞丐接过爬嚓,也像张曜宗一样向上扔一个用嘴接一个的,吧唧吧唧的咀嚼着。看着张曜宗说:“小鬼,怎么样?你想学吗?”爬嚓在嘴中化作一道道香气,恩,有花椒,大料,香叶,豆蔻的香气。“小鬼,看不出你这吃食味道还真不错,有花椒,大料,香叶,豆蔻,盐。”“恩,味道真不错,我也不占你们小孩子的便宜,教你们两手打架的法门,回头再跟小孩打架不会吃亏,咱们就算两清了。” 我靠,吃完就想跑?这会行?张曜宗脑筋急转,在想办法,嘴上却马上答道:“切,这就算好吃了?不是缺了最关键一道作料,这味道还能好上八成。真是没吃过好东西?” 这乞丐虽说现在一身乞丐打扮,当年也是富家子弟拜的一位丐帮高人为的师,后来师恩深重也就入了丐帮,但馋嘴的毛病一直没改,这些年走南闯北的,除了御宴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今天这道小吃,以南人平素不吃的知了猴入菜,味道配的恰如其分,简直可说是难得的美食了,自己已经觉得增一分就过了,居然还能再好吃八成?这乞丐简直不能相信。 “小鬼,你说的真的?你如真的能做出来,我就传你一手高明手法,保让你可以军中露头。” 张曜宗一看这乞丐的馋样子,眼脱脱的看着就像金大侠小说里的洪七公。“您真的不姓洪?”乞丐纳闷道:“你老问我是不是姓洪干什么?”“呵呵,没事!”张曜宗讪然一笑。乞丐拨拉了一下张曜宗的头“小小孩子,学什么少年老成,人家孩子都是咯咯地笑,你老呵呵什么!”张曜宗也觉得有点不对,嘴硬道:“要你管。”心中也想以后要注意别露出成人的迹象了。 “你说缺一作料就能做出更好吃的知了猴可是真的?你说什么作料?我去给你找,你做出来,我定传你一手俏功夫。”“就是,张哥,我家就是开酒楼的,你说吧,什么作料,我回家给你拿。” “呵,恩,”又想呵呵笑一声,网络习惯害死人啊。赶紧闸住。 “我说的作料不在中原,是听我家表叔说的。”先把责任推到大力叔身上,省的又被人怀疑。 “小孩子又没见过那味作料,怎知道会更好吃,信嘴胡扯。”乞丐鄙夷道。 “来吧,小胖子,小瘦子。爷先传你两手擒拿。咱们就算两清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表叔当年也是老兵,南征北战,听海商说的。在大理的原始森林里有一道绝味山珍,只尝了一次,辣的浑身发热,几天才好。我觉得如果爬嚓配上那道作料,可去油腻,咸香之外又多一道变化,怎么不能再好吃八成啊?” “小鬼,你用茱萸即可,何必寻那没见过的作料?” “我试过了,配上茱萸咸香即被减淡,需得可与咸香配合的辣味,何止茱萸,蒜汁我也试过了,只是别有味道,却与我想象的不符。” “哦,还有这等山珍吗?你细与我描述一下,改日有空我去大理,寻得与你,也算我们今日有缘了。” 张曜宗见乞丐搭上话就继续说道:“如若你真能找到带给我,我明日就先给你做几道美味酬谢你,等找到那味作料再做几道你从来不曾吃过的美食,定叫你大快朵颐。”心中却想,恐怕真找到西双版纳原始森林的小米椒,做的菜要辣死你们了。然后将小米椒的外貌特征细细描述给乞丐听,用树枝在地上画出小米椒的外貌,自己也没见过原始森林里的小米椒,就用盆栽小辣椒的样子代替吧,想来也差不了太多。 听到明日还有几道美食,乞丐心想要是真的好吃证明这小鬼真的有本事,不枉将来我去帮他寻找一下,要是不好吃,大爷可不费那功夫了。 传了二人两式擒拿手,颇精明这个小鬼居然一学就会,很是让乞丐大吃一惊,小胖子脑子也极灵活,三遍之后也学会了。张曜宗心中吐槽,这和军体拳里的擒拿式也没什么大不同啊。也许军体拳就是从这些老式武术里变化来的吧。真是没什么难度。中年乞丐只是诧异两人学的这么快,心中却没在意刚才那个精明小鬼说着不学功夫这会又学功夫的异样。 张曜宗说:“明日我再做两味美食,先当做你去帮我寻找山珍的定金,还没请教您的高姓大名,省的将来不见您的踪迹,我没法向上天保佑啊。” 乞丐啐道:“看不见我的踪迹,才向上天保佑,不是想要诅咒我吧?小鬼人小心眼还不少,本人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姓林,你们叫我林大哥吧,有机缘会告诉你们我的名字的。 “说好明日还是此时此地见了”说完,乞丐身影一晃,卖弄了一下身法本事,消失不见了。 “我们不是见鬼了吧?”黄坚诧异道。 “不是,我们遇到高人了。”张曜宗回道。然后把自己那份爬嚓都给了黄坚,又趴到黄坚耳边说了几道材料,让他明日带来,再做好吃的。黄坚满口答应,也不怕被父亲发现挨了板子。 然后二人各自回家了。 第八章 家 张曜宗蹦蹦跳跳的回家了,心中对能发现辣椒充满了期待,这样自己就能让川菜在中国提前出现千年了,功在千秋啊。想到这更加得意,本来就打算将来自己去大理找找看看的,现在碰上一个高人愿意去帮自己找,还省了自己的事分外高兴。 回到镇头自己的家,大榕树下大力叔已经送三哥去屏山书院回来了,正跟瞎子叔,五叔,黄叔在唠嗑。张曜宗也不进家门,直接走到大力叔旁边,学着大力叔一样蹲在那里抬头听着他们聊什么。 “老黄,你跟宪爷跟的晚,没赶上啊。岳爷讨伐曹成,曹成手下有一员大将正是杨再兴,据说是杨家杨文广的后代,手中一条蟠龙亮银枪,勇武过人,岳爷手下韩顺夫眼见曹军已败,去鞍卸甲就开始大摆酒宴,被杨再兴趁机偷营,韩顺夫匆忙间不及披挂被杨再兴一刀将左臂砍下,伤重不治,却引得前军败北。第二战咱家张宪将军,和王经将军再战杨再兴,岳二爷岳翻又被杨再兴斩于马下,前军士气大落,还好咱家张宪将军奋勇向前,带得众官兵不顾杨再兴的勇武,只杀得杨军大败,你老哥我当初就是张宪将军的亲兵,和将军一起冲在最前面,再后来咱们一起追到广西,斩尽匪军,生擒杨再兴,这才有后面的杨再兴归顺岳爷,大战金兀术,血战小商河。”说的兴起,张大力也向往的缅怀起过去。 正说着呢,张世贵从镇里也一步一晃的慢慢走向家门。张曜宗看见二哥,站起来高兴地问道:“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张世贵却没好气的没搭理张曜宗,向着张大力怪声怪气的说道“又说杨再兴的事,有什么意思?父亲再厉害不还是被杀了,还连累我们全家。你们天天在家讲我父亲的故事就能挣来银子了?有本事去临安说书啊,也能挣些银子。” “二哥慎言,你是不是喝多了?” 张世贵看向张曜宗:“我是喝多了,怎么了?不喝多我也不会说这些话,只是沉浸在往事里,有什么意思?他们几个人天天在家里不干活光白吃,我说说他们怎么了?” “二哥,我虽然年幼,也知道子不言父过,何况我父冤屈还未洗脱。你怎么能言拖累我们呢?没有父亲,何来你我。再者大力叔他们是对咱们家有大恩的,你怎么能说他们呢?” “小屁孩子,我跟你说不着。” “二哥,你不在书院上课?回来干什么?回来找事呢吗?还有你喝这么多酒母亲知道吗?” “什么母亲?那是你母亲,我母亲已经过世了。” “二哥慎言,你喝多了。”张曜宗脸色一变,正色道。 “怎么了?我说错了,你母亲就是岳家的丫头,是岳飞笼络我父亲的手段,最后还牵连了我父亲,不然我父亲也不会被斩于世。大哥被你母亲蒙住了,我可没有。这个家以后我说了算。” “你,你,你……”张曜宗气的肺都快炸了,本来来这个世界可以借用的助力就少,自己的几个兄弟就是最大基础,但现在张世贵这样一说,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家兄弟也不能依靠。 前几年二哥还没离家时,虽然年纪相差较大,自己跟三哥比较亲近,但是也从没发现二哥会有这些想法,难道上了几年学就上成这样? “大力叔,五叔,我二哥喝多了,说的都是胡话,你们帮我把他送回他屋里吧,别让他再胡言乱语,莫惊扰了母亲。”张曜宗沉声向张大力他们说道。 “四少爷放心,我们省的了。”张大力也是面沉入海回道。 张大力和阿五一人从一边架起张世贵就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你们放开我,你们这些兵痞……唔唔唔”张世贵还没说完就被塞住了嘴,张大力可不会软声软语,只会捉敌军探子的手段,如果不是自己少爷,说不得还得先来一棒子敲晕了再说。 张曜宗今天的好心情一下子减去大半。老黄拉着张曜宗说:“今天太太和大力去送三少爷时,二少爷问太太要银子,张嘴就要一百两,太太不给,他就从书院跟了回来,已经跟太太吵了一架了。大少爷不在家,我们劝了两句,二少爷没意思就去镇上酒楼喝酒了。” 张曜宗听完纳闷,张世贵要银子干嘛。 南方的房子不像北方都是进门大院子,往后才是各间房屋。南方都是天井院,进了大门就是一圈的房子围起一个天井院,阳光照耀不到时就显得昏昏暗暗的,这是因为南方多雨,防止雨水太多,淹了屋子。 二哥和大哥一起住在左手边的第二间屋。张曜宗没有跟着进屋,只对大力叔说道:“我二哥喝多了,烦大力叔今晚好好照料一下。”说着还跟大力叔打了个眼色也不知大力叔能不能看见。张大力却心领神会,“放心吧,宗少爷,二少爷喝多了就该睡了,今晚不会耍酒疯的。” 张曜宗也没有进自己屋,走过前院的曲廊,走向后院,其实也没有什么后院,只是一家子都是男人,母亲不方便住在前院,在曲廊开了道门,在正屋后面又盖了两间屋和小婵一起住在那里。 “母亲,我回来了”张曜宗在屋外就向屋内开始喊话。 “曜儿回来了,进来吧。” 张曜宗进到屋里,母亲银屏正在一架纺车前坐着织布,抬头看向张曜宗。 “曜儿今天又跟夫子学了些什么书?给为娘的讲讲可好。”银屏微笑的说道,眉宇间却有一丝忧郁。 张曜宗望向母亲,昏暗的屋子里,却也发现母亲的一头黑发中也有了几根银发,要知道母亲今年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啊。 “母亲,刚才我回来碰上二哥了,他喝多了,如果言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母亲放宽心,莫要计较。” “我的好儿子啊,你放心好了,你母亲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银屏欣慰道。 银屏看着面前的小儿子,面如冠玉,眼神坚毅而有神,真的很像宪哥的眼睛。梳着两个小髽鬏的童子头,好像太上老君身边站着的清风明月。心里多了一份安慰。 “儿啊,娘没事,你父亲走的时候我们正在流放途中,路上咱家留在临安的两个部曲叔叔来报信,娘真的是心如刀割,如果不是你还年幼,娘真的不想活了。这么多年过来了,娘也没有寻死的心了,只剩下几个念头,一是等你父亲冤屈大白,二是收敛你父亲遗骸好好安葬,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偷偷地收敛了你父亲遗骸安葬到何处了,三就是看着你们兄弟成才,我才好下去见你父亲。” “娘,我知道你坚强,但是有的时候你心中有不快的时候可以跟儿子说说,儿子也长大了,可以为你分忧了。”张曜宗说道。 “我儿子是长大了,娘却老了。”银屏欣慰的又露出笑容,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 张曜宗心疼的看着母亲:“娘不老,娘在我心中是最美的。” “娘现在没事,就是一是担心你大哥,年龄也大了,却一直不愿意娶亲,不知道是还惦记着成家的闺女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为娘毕竟不是你大哥的亲娘,你父亲也不在了,娘也不好很接近你大哥问清楚,回头你帮娘问问你大哥的想法就算是帮娘了。” “至于你二哥……”银屏皱了皱眉头说不下去了。“明天我把银子给你二哥,希望以后他能长进,也不知道他要银子干什么?” “娘,你不能把银子给二哥,不说他要银子干什么?但是我们现在的家境,一百两银子差不多小户人家能活好几年了。我虽不知咱家有多少银子,但是长此以往,二哥这回要一百两,也许下回就要二百两了,我看二哥像是在学堂交了不好的朋友。还是明日问清楚再说吧。” 银屏看着小儿子也有了自己的主见,更加欣慰,不由得想起来了张宪,呢喃起来:“宪哥,如果你能看到曜儿现在的样子该多好啊。” 张曜宗不由得也暗暗埋怨起自己,一直以来,小的时候自己不适应这个环境,年龄小也不方便说什么,但是现在大了,也接受了这个家庭,却没有想着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娘,放心吧,以后有我呢。”张曜宗信誓旦旦的说道。 银屏只当是小孩子说的大人话,笑笑没有接话。 张曜宗也不辩解,心中却想起将来要怎么赚钱的几点办法。 高宗虽然说在对抗金人之事上反反复复,一会打一会和的,根本的投降主义,杀了岳飞更是他最大的罪恶,但是在稳定南方局面上,赵构还是有一定贡献的,带了几千亲军逃到临安,就迅速组织起一条防线将金人拦在长江以北。但是局面一旦稳定,就又想起了老赵家的传统,重文抑武。更兼被金人吓破了胆,所有前线的胜仗都幻化成了和议场上的筹码。和后世的清朝差不多,即使打了胜仗,和谈时也会签下丧权辱国的协议。绍兴和议南宋继续向金称臣,皇帝由金册封,保证“世世代代子孙谨守臣节”,每年向金“岁供”银25万两,绢25万匹。两国以东起淮水中流,西至大散关一线划界。但是总的来说,长江以南难得的享有了安宁的环境,虽然只有百十年了。 靖康之后,大批的手工业者南下,给南方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除了矿冶业受制于资源条件,其他产业如纺织、瓷器、造船、造纸、印刷业都超过了北方。在农业上,大批南下的北人习惯吃面食,对麦子的需求也大大增加,南方农民也开始种植麦子,稻麦两熟,南宋发生饥荒的次数越来越少,“苏湖熟,天下足”就由此产生。另外就是大力发展海外贸易,泉州已成为世界大港,每年出口大量的瓷器,丝织品,形成了海上丝绸之路。 可以说现在的南宋已经在某些地方出现了资本主义初期萌芽。如果没有异族入侵,也许中华可以领先世界先一步进入资本主义,即使后世的明朝出现资本主义初期萌芽也比欧洲的国家早了几百年,但是都是因为北方蛮族的入侵,中华文明的发展一次次的被耽误了,并且发生了严重的倒退,造成中国近代历史上的屈辱。 张曜宗现在想的就是一是改革织布机,促进纺织业的发展,英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也是先从棉纺业开始的,中国近代资本主义发展的两条腿也是一个是棉纺业,一个是面粉厂。而且现在纺纱机的制作自己没有办法去制作,但是黄道婆改革的纺纱机的样子,自己还是知道的,去海南旅游时见过。母亲房内的纺纱机现在是一人双机,需要小婵和母亲一起才能工作,两浙地区蚕桑业发达,福建,广南光路,广南东路现在也大力种植棉花。如果改革了纺织机,原料不用发愁。 但是这些想法现在没有办法跟母亲说,只能偷偷地找机会改了纺织机再说。自己也想为这个家出一份力了。黄道婆对不起了,你的纺织机改革归我了。 晚饭时,二哥和大力叔没有出来吃,其余众人草草吃完就一各自回房休息,五叔带了饭菜给张世贵和大力。 现在三哥去了书院读书,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张曜宗终于能够放松了,拿了纸张,却又发愁怎么用毛笔画纺织机的草图了,这年头想干点什么都得自己动手做,还真的是不方便啊。 今日事今日毕,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心中这样念着,张曜宗不顾困乏,去厨房灶底寻了几根没烧净的木头做笔,凭着回忆和母亲现在屋子里的纺机样子,画出了改革后的纺织机,由一机双人变成一机单人。现在还只是纺布机,将来还要改造的脚踏纺车改为三锭棉纺车。 “宗少爷?你睡了吗?我进来了啊”小婵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吓得张曜宗赶紧要收拾画好的草图,却被已经进屋的小婵看见了,“你要藏什么东西啊?宗少爷,你让我看看,可别学别人家的坏孩子学些不好的。让我看看。” 张曜宗收拾不及,反正自己也发愁将来怎么把这些东西告诉母亲呢,今天被小婵姐赶上,就算错有错着吧。 “小婵姐,你来我屋干嘛啊?”张曜宗现在可不敢说什么“长夜漫漫,你我无心睡眠,不妨聊些长的短的吧”这类的骚扰言语。不然说不定耳朵,屁股都要遭殃。耳朵就是小婵姐的手法,打屁股就是娘亲的手法了。 “今天廉少爷入学了,就你一个人睡,夫人怕你害怕,叫我来看看,看你需不需要人陪。” 说什么呢?等了好几年了,好容易自己才有一个单独的环境,再叫人来陪,自己的秘密说不定到时候自己都记不得了。 “我不害怕,小婵姐,你还是陪我母亲吧。”张曜宗迅速答道。 “哦,你桌上放的什么图啊?我看着怎么像纺车啊?”说着小婵就拿起张曜宗画好的图案凑到油灯前看。 “小婵姐,你小心点,别给我烧了,这是我想的为娘亲省点力的方法,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小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曜宗画的图案发呆,半晌一拍额头:“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啊?这样就能省好多事了啊!宗少爷,你真聪明。”图纸差点掉到油灯上,还好张曜宗早就小心了,一把抢过图纸,又与小婵撞了个满怀,依旧是软软挺挺的,很舒服。是不是也该让内衣提前问世了?张曜宗自己想到。 小婵已经没空计较是否得体了,抱着曜宗转了两圈就拿着图纸去找银屏了。银屏看了图纸也分外惊讶,还以为是下午小曜宗说完就自己想到的呢,一为儿子的天才感动的无法言喻,二也是被儿子的孝心所感。嘴角虽是上扬的,眼角却流下了两行清泪。改日再问儿子怎么改吧。 第九章 再见神丐 第二日,早早的张曜宗就起床用青盐漱了嘴,吃了一个窝头,带着自己准备的调料在五叔的陪伴下去了学堂。 黄夫子依然讲完书后,又讲了几个中华小英雄的故事,鼓励大家从小立志。然后就散学了。 黄坚惦记着张曜宗说的好吃的,,一散学就拉着张曜宗跑了,其他学生还没准备好,就发现两人不见了,也没甚意思,各自玩耍去了。 来到小树林,中年乞丐还没有到,黄坚将张曜宗要准备的材料递与他,就等着吃好吃的了。 “你干等着吃啊?还不去捡些干柴生火?”张曜宗将黄坚支开,用作料腌好肉品,就等着乞丐出现了。开玩笑,现在的宋朝炒菜都是水煮的,很少用油炒,大火爆炒肯定没人做过,一会炒个肉丝配个菜,炒个时令蔬菜就行了。这些现在都是商业秘密,也许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变成银两了。 一会儿,黄坚抱了一些柴火过来,张曜宗看着哑然失笑,都是些半湿不干的木头,这要生火烟都能把人熏死。看来黄坚才是个命好的少爷啊。无奈,张曜宗只得自己辛苦找了些干柴。生起火来。做些水将需要提前汆烫的芹菜烫了一下,葱蒜切好,热锅热油,大火猛炒,一会就做了个芹菜肉片,蒜蓉油麦菜等几个素材。 至于乞丐还没出现。张曜宗说:“不要等了,我们先吃,这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黄坚看着也是口水直流,自己是做酒楼的,但是菜的香味好像都没有这几道菜香,真是邪了门了。 “哈哈哈,小鬼不厚道啊。我不过晚到一会,居然想要自己吃独食!”说着,一株大树后就闪现了乞丐的身影,也顾不得再向两人打招呼,就伸手抓向炒好的热菜,和黄坚开始了抢食。菜的食材看上去也都是些普通材料,但是味道确是从来没有吃过的好吃。中年乞丐也是大感惊讶。 张曜宗也不理他们,又做了一蔬菜海鲜汤。才熄了火笑看着两人大快朵颐。 未几,林乞丐满意的摸着肚子,“味道很好,就是有点少了。”黄坚也很满意:“张兄,改日有空跟我去我家酒楼一趟吧,我父亲想和你聊聊,昨天你做的知了猴我父亲也尝了,觉得很是好吃,想跟你请教一下做法。” 呵呵,你说请教就请教了,等着吧,见面之后再谈吧。 林乞丐这次又传了黄坚一套拳法的前五式,学的好再教后面的,如果没有进展就算没有天赋,就不教了,但是对于张曜宗却什么也没教。张曜宗也没有言语,好东西都在后头的道理自己是明白的,东西都是自己做的,好处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最多是臭乞丐的恶趣味,想让自己着急。自己就不着急,看他怎么办,大不了就是做了顿好吃的被狗吃了而已。 果然,在黄坚和自己分手后,臭乞丐就不知从哪冒出来了,拉着自己又寻了一处僻静山林。“原来是张小将军,失敬了。”张曜宗也不惊讶,自己家的身份在这里也不是秘密,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但是乞丐还大有介是的调查自己却是让自己有一丝讶异。自己不过是个八岁孩子,也没有表现出太多超过常人的地方,还值得去调查一下? “张小将军不要介意,只是我耳朵长了点,不小心听到的东西多了点,真的不是多打听的。”乞丐解释了一句。 “昨日你说侠者以武犯禁者也,我细细思之,似有道理又似无道理,站在官府立场当然没错。可是我是个乞丐啊,官府都不管我死活,我又何必管官府死活呢!”呵呵,这年月还有直接把这等大逆不道言论直接挂在嘴边上的人,张曜宗也是很惊讶,可见南宋统治在渡江之后有所减弱,每年为了岁供大肆盘剥百姓,赋税已比北宋高了一倍,比宋初高了七倍,而且奸相当道,世族的土地兼并一直没有停止,多少百姓失去土地,沦为流民。 “我父乃前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阆州观察使张宪,即使蒙冤,终有洗清的一日,我当然要站在官府立场说话。”张曜宗正色道。 “我一直很钦佩岳元帅和张将军,今天遇到张将军后人,也算有缘,我传你一套内功心法,不能让你成为高来高去的高人,也能让你将来练武事半功倍。你我也不要师徒相称。将来有缘再说。本来打算多尝尝你的手艺,昨日发现一蹊跷事,我得离开数日,也许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乞丐说道。 张曜宗本欲问什么蹊跷事,想起古语有云:“好奇害死猫。”就住了嘴,却又呐呐无言,只混了一套内功心法,还真的以为是什么武侠小说里的内功心法吗?来到这个世界,就问过大哥了,所谓心法只是调理呼吸,对神意气行的锤炼,几乎每个练武之人都有一套配套的内功心法。 心里有不满意,脸上自然就表现出来了。 “呵呵呵,小鬼,可是不满意?”乞丐问道 “我看你身形健壮,又是张将军之后,必然自有练功之法,如若我在你身边自然可以仔细观察,授你一套功夫,与你本身心法又不冲突的。但是我有要事要忙,没时间仔细看你本身所练功夫,才传你这套心法,如果不是你是张将军后人,又或我身有闲暇,我才不传你这套心法呢。这套心法是我偶然所得,我自己得之已晚,不能再练,不然哪轮得到你?” 张曜宗不禁又有些好奇?什么心法值得这个乞丐这般重视,他的身法已是来这个世界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了,就算是自己大哥每日勤加练武,也不能一拳打断碗口粗的树木。 “你怎么得的晚了不能练?”张曜宗问道“不会是什么葵花宝典吧?” “什么葵花宝典?你小子说的怎么我都没听过?昨天说什么如来神掌。又是什么洪七的?你这小子还真奇怪。” “没什么。就是要求童子之身,我得的时候已经成亲了。” “乞丐也能成亲?”张曜宗讶道。 “屁,我成亲的时候还不是乞丐。”乞丐佯怒道。 不过要求童子之身,听着还真邪门,不会真的和葵花宝典有关系吧?张曜宗又开始瞎想。 乞丐也不再说别的,细细将法门在张曜宗耳边说完,要求他在自己耳边背诵一遍,确定无误后,又将修炼过程中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向张曜宗做了提醒。 然后就转身潇洒离去,张曜宗看着乞丐离去背影,心中有所感,高声大喊。 乞丐以为张曜宗有所不舍,喊得还是再会什么的。听到耳中却是“别忘了去大理给我找小米椒啊。” 乞丐不由得身法一顿,一个踉跄。气得心里对把如此高深心法教育张家这个小子有所怀疑,但是想到这小子说的有此秒物会多更多美食,心中也是又有所期待。下定决心,忙完手头的事就去大理找找看,要是找到后张家小子做不出好吃的,就把他的头按到肚子里,让他后悔来这个世界,却没有对自己为什么这么相信一个八岁孩子的话有所怀疑。 望着远去的乞丐,张曜宗也有所感慨,如此身手高强之人却不愿投入大宋军队,岳家军经过大肆清洗之后,现在还有几成战力真的成疑。如此大事,现在却只有自己一个八岁的孩子在担心,真是奇怪。身旁的同学,邻居似乎渐渐的也对现在的宋金局面很满意,可以活下去就是最好的事情了。除了自己家人只是想着沉冤得雪。好像还有一个黄夫子似乎有所远见,但是每每在课堂上讲的都是浅谈即止。想到此处,也只能无奈的苦笑一下。自己似乎身陷一处蜘蛛网,家人的束缚,自己这个八岁身体的束缚,每月要去点卯的束缚,心中纵有所想好像也很难实现。 张曜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得想的痴了。 “张兄,还好,你还在这里,让我到处好找。”黄坚又去而复返,“我把今天吃的回去跟我父亲学了,我父亲今天就想见见你,你能跟我去我家一趟吗?”黄坚问道。 这么快,张曜宗还以为要几天才能见效呢。跟着黄坚来到镇中心的黄家酒楼,酒楼外树着一根幡子,上面白旗红字的绣着黄家酒楼四个大字,看上去已经很陈旧了。看来是一家老店了。二层小楼临街的二层有一道外通的走廊,可以站上面登高远望,也算是本镇最高的建筑物了。进到酒楼里面,马上就有一个伙计过来招呼,看是自家少爷,就又叹口气回去了。 一层有一个吧台,张曜宗实在不知道古代叫什么东西,就叫吧台吧,这辈子还没去过酒楼呢。吧台后面就是一个酒柜,放着几个大黑陶罐,蒙着红布,一看就是酒坛。一层大概有七八张水曲柳的桌子,每张桌子放了四条长板凳,也许这会不是饭点,都没有坐人。迎着大门是一座三人宽的木台阶,扶手经过岁月的沉淀,已经变成黑色了,但是油光锃亮的。 黄坚问伙计:“我父亲在哪?” 一个小伙计回答道:“老板在后面厨房。” 黄坚带着张曜宗就直接奔后面厨房去了,沿途有几个大酱缸,张曜宗掀开闻了闻,一股酸臭气息差点没把他熏晕过去,“这是什么啊?这么臭?你也不怕把客人熏走?”黄坚回到“这是大豆酱啊,怎么你们家不酿吗?” 张曜宗也不搭理他,跟着黄坚继续向厨房走去,沿途观察着酒店的东西。真的是还不如后世农家乐呢。心中鄙夷道。 黄坚的父亲叫黄富。从小就在这座酒楼长大,到得老父亲没有力气继续干了,就接手了酒楼,转眼也是十几年了。本来生意还不错,顾得一家温饱,也算中上人家。但是这几年,随着宋金局势变化,流民增多,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少,还经常碰上几个混混闹事勒索银两,给他们几天就白干了。不给他们,陪他们打官司吧,还不够打点衙门的呢。愁的不要不要的,自己儿子将来还指望这家酒楼娶妻生子呢。 昨日儿子拿回来几个吃食,自己还看不上,被逼着尝了一个,顿时大为惊艳。到的今日听见儿子说张家公子又会炒菜,比自己家的老厨子做的还好,不由得心动起来,请儿子把张曜宗叫来看看。 “伯父好。”张曜宗一看到黄富就很有礼貌的低头施礼。无他,黄富和黄坚长得差不多一模一样,就是大小不同而已,绝对不会认错。 “贤侄好。”黄富看着面前的八岁小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也知道儿子同学,但怎么想也觉得应有十几岁吧。面前这个小孩子,站着还没自己的吧台高呢,他会炒菜?那可是汴梁城里的大酒楼才会的啊,一直都是汴梁城酒楼的不传之秘。 “不知伯父唤小侄前来有何指教?”张曜宗看黄富不说话就主动问出来。 “那个,那个,黄坚说你会做一道美味,伯父这酒楼生意一般,就想收购你的秘方,放心,伯父不白要你的秘方,你说多少银子伯父绝不还价,以后你来伯父酒楼都可以白吃白喝。”黄富没有提炒菜的事,只说了知了猴秘方的事。 “呵呵,我与黄坚是同窗,伯父说的事小侄自然不敢反对。但是以此秘方换取银两之事小侄还从没想过。”黄富见张曜宗没有答应,也觉得这样跟一个八岁小孩子讨论收购秘方之事真的不妥,这秘方肯定是孩子家大人的,还是过两天去张家问问吧。 “没事,没事,你与黄坚是同窗,让他领你转转,有什么想吃的让黄坚找人给你做。”说罢转身就欲离开。 “伯父请等一下,小侄有话想跟伯父说一下。小侄说没打算用这个秘方换钱,不是因为不想卖而是这个秘方有缺点,一是材料有年节性,不能做整年,二是我觉得味道还没有到极致。卖钱就有些占您的便宜了。真的要谈,我们可以谈点别的可以实际操作的。”张曜宗扬声说道。 黄富转过身来,打量着这个说话一本正经,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子的小孩。 第十章 做生意 黄坚也诧异的看着张曜宗,仿佛不认识他一样,虽然同窗好久,好像自己并不真的了解他。 张曜宗没有在意两人的诧异,这是自己可以改变的一个契机,如果放过了,不知还要等几年呢。所以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 “伯父,小侄有几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伯父可以参详一下,然后咱们再细谈。” “第一,我可以把炒菜之法贡献出来,让酒楼的菜品质量上一个台阶。第二,引入先进的营销理念。第三开拓连锁版图。” 黄富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营销理念?什么连锁版图?听都没听过啊。不过看着张曜宗自信满满的样子,黄富还是觉得听一听。 “好的,张公子,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商量一下。”黄富把张曜宗带到自己的房间,没有让黄坚跟着。坐定后,黄富给张曜宗倒了一杯水。就准备好好听听张曜宗怎么说。 “首先我会给您演示一下炒菜之法,我年龄尚幼,还要继续上学,因此只能把这个方法传授给您店里的厨师,这样的话您就需要跟厨师签订长约,并制定不得解约的要求,防止方法外泄。” “另外就是菜品味道好是根本,但是不为人所知就是酒香巷子深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扩大宣传,让人人都知道您的酒楼。只要大家想吃饭就会想起来您的酒楼。具体措施我会一一跟您说的。” “第三就是这个镇子太小,想要支撑起这个酒楼由小变大是很困难的,那么就要在临安,福州,泉州等地方一一开店,可以自己做,可以找加盟。迅速的开拓市场,占领市场。” 黄富愣在那里,自己做了几十年酒楼生意了,也没有想那么多,眼前这个孩子真的是个八岁孩子吗? “贤侄,你真的只有八岁吗?怎么会有这些想法的?你家不是以武传世吗?怎么会有这些商贾之法呢?” “伯父不需计较这些,我家家道中落,俗语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小侄自幼喜欢胡思乱想,所以想帮帮家里,有这些想法也不足为奇。” 说罢,将现代商业营销的几个点子,比如发传单,办储值卡优惠,增加文艺表演等点子说出来,每说出来一个黄富的讶异就增加一份,每个都不是很难的点子,但就是没人想到。对张曜宗又高看了一分。 既然在商言商,那么现在也不能把张曜宗当一个小孩子对待。“世侄,你出了这么些点子,那么想得到点什么呢?你要多少银子?”黄富已经开始用世侄相称拉关系了,希望小孩子还是不要太狮子大开口。 “呵呵,伯父以为这些点子如果拿到临安城的大酒楼应该值多少银子呢?”张曜宗轻笑道。 黄富哑口无言,是啊,仅这些点子值不了太多的银子,但是自己是吃过张曜宗做过的知了猴的,美味无比,如果他的炒菜手艺也同样出众,那么撑起一家酒楼不成问题,最起码自己就竞争不过他了。 张曜宗又抛出一个诱饵,“刚才路过伯父家的酱缸,小侄觉得还可以改进的更好,让菜色更加鲜美。”黄富简直要把张曜宗当成妖孽了。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会有这么多的想法,而且不为小利所诱惑。真不知道他是从哪学来的,没听说过张宪将军做过酒楼生意啊。 “这样吧,伯父也不占你便宜,给你一百两银子作为报酬,你觉得怎么样啊?”黄富说了一个自己觉得还不错的价格,毕竟现在一百两银子够小户人家活好几年了。张家虽然高门大户,但是现在不是也没落了,家里只靠张夫人和丫鬟织点粗布,卖点家里果树上的水果度日。这一百两银子真的不算少了。 “呵呵,伯父,小子虽然年幼,也知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一百两虽然不少,但是小侄家人也不算少,拿了回去不过几年花销的。”张曜宗婉拒道,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侄想用这些点子和炒菜秘方入股,拿两成股份。然后一年后把酒楼开到临安,福州和泉州。三年在宋境的大城市都开起酒楼,五年后在金国,大理,西辽,吐蕃也要开酒楼,伯父觉得怎么样?” 黄富今天够震惊了,但还是被这个远大构想给惊得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开遍全国,这是以前从没有人敢想的事啊,更不要说做到了。听到这个构想,不禁又对张曜宗开始怀疑了,小孩子口出狂言,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伯父,不如小侄跟你签一个对赌协议吧,一年计划达不到,小侄二成股份退给伯父一成,达到了伯父再多让我一成。三年计划达不到,小侄把股份都退给伯父,达到了伯父再多给我一成股份。这样到最后也是伯父占六成股份,小侄占四成股份,还是伯父占大头。伯父以为如何?” 宋朝人极为好赌,宋朝经济发达,百姓手里有余钱。以前在汴梁繁华时,赌档,相扑,蟋蟀,蹴鞠,可以赌的项目简直是层出不穷,对赌协议也不算什么。黄富没有一点惊奇。 黄富细细思量,好像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损失,就算什么都做不到,自己也得到炒菜秘方。可是这么多年做生意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好事,不禁还是有点犹豫。 张曜宗也不着急,端起杯子慢慢的啜了一口水,静静的等着黄富回话。 黄富看着张曜宗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心头暗骂自己,怎么还不如一个孩子有魄力,反正自己也不吃亏有什么好犹豫的。 “行啊,世侄,我们就这样一言为定了。”黄富说道“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炒两道菜也让伯父尝尝你的手艺。” 张曜宗展颜一笑“伯父,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口说无凭,咱们还是立字为据吧。” “也是也是,是伯父疏忽了。”黄富也没有计较,但是对于张曜宗的精细又有了一分了解。心中的希望也又大了一点。 “伯父的字写的不好,要不世侄你来写吧。”黄富讪然说道。 “好的”本来张曜宗也怕别人写不来这个对赌协议,也没打算让别人来写,而且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自己的事,不说闷声发大财,但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的锋芒较好。 跟着黄夫子上了几年学,四书不敢说通读,但是一笔小字却写得有模有样,正经的徽宗的瘦金体,虽然自己更喜欢颜体柳体,但是自徽宗以来,读书人莫不以瘦金体为范本,开玩笑,殿试时是写皇帝自己的字体能让皇帝高兴还是写别人的字体能让皇帝高兴。 一张对赌协议很快写好,参照后世的标准,莫不规范。没有什么漏洞可挑。看着张曜宗漂亮的瘦金体书法,黄富不禁感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自家儿子那比狗爬强不到哪去的字真是丢人啊,脑海中突然闪现想教训一顿黄坚的想法。再看看合约,一点漏洞都没有,更加感慨儿子都是别人家的好。 黄富也没有什么好添加的,就又再抄写一份,两人各自签名画押,等墨迹干了,张曜宗把自己的一份折好放入怀中。 “伯父,今日小子未禀明家母,实在不能晚归,不如明日我再来将技法传与大厨。另外也请伯父先与大厨签一份长约,约定不能提前解约。”张曜宗说道。 黄富点头答应。开门叫黄坚送张曜宗出门。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禁又是感慨一番。 黄坚问张曜宗:“你都跟我父亲说什么了,弄得老半天,也不让我进去看。” 张曜宗笑道“我给你父亲送了一份大富贵。” 黄坚赶忙接着追问,张曜宗却笑而不语了,被逼得紧了只说:“佛曰不可说”气得黄坚伸手就去拨拉张曜宗的头,张曜宗忙用刚学的小擒拿手卸掉黄坚的手,黄坚也用同手法过起招来,二人打闹起来,黄坚就忘了继续追问。 到了酒楼门口,张曜宗就不要黄坚再送了,得意洋洋的独自向家走去。想起家中的二哥,心中的得意又减少几分。今天一定要问问二哥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走到镇头的家中。五叔在门口的石台阶上坐着,手里拿着一把柴刀正在费力的削着一根木头,也看不出个形状。不由大为纳闷“五叔,你在干吗啊?” “我也不知道啊,今天小婵拿了个图样,让我照着样子做个东西。我这刀只会上阵杀敌哪会做木头家什啊,这不正犯难的嘛。”说着拿出了一张桑皮纸,上面画着一个两头尖中间粗的东西。张曜宗看着只觉得眼熟,想了一会,觉得有的像自己昨天画的图纸的零件,没想到小婵姐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会把零件单独画出来。 “五叔,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您慢慢做吧。我去给娘报平安了。”说完,张曜宗轻笑着走了,留下张五看着桑皮纸发呆。 “娘,我回来了。”张曜宗直接来到后面银屏的住所。 “是曜儿回来了吗?快进来,娘都等你一天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张曜宗进到屋里,看到娘正和小婵坐在床上,自己昨天画的图纸就铺在床上的小茶几上,银屏和小婵正低头看呢。 “曜儿,你可回来了,你给娘说说你是怎么想的?这东西好做出来吗?” “娘,这东西叫三锭脚踏纺车,我看你一直用手摇纺纱,觉得你太累了,总想帮帮你,一次只纺一根线,也太慢了吧,就异想天开的画了个图,想自己做出来给娘当今年的寿礼呢。不想昨天被小婵姐看到了。” “我儿最聪明了。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呢?我已经叫小婵把图样给你大力叔,五叔他们看了,让他们先做出来试试。要是成了,相当于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了。今年过年就给全家人都做件新衣服。”说着,脸上露出了想往的神情,嘴角也露出一丝微笑。 张曜宗看到银屏的笑容,心里也十分高兴。 “明天我学堂回来就帮大力叔他们一起做出来。”全然忘了明天还要去黄家酒楼传授手艺呢。算了,还是自己家人比较重要。 “对了,娘,我二哥还在家吗?我去找他说说话。” “你大哥今天回来了,他们两兄弟说了会话,你二哥跟我请了不是,回书院了。” “哦,大哥回来了,我去找大哥说会话。” 小婵拉着张曜宗,“四少爷,你别走啊。我想既然能从单个锭加到三个锭,那是不是还能再加锭呢?” 真是不能小看小婵姐啊,真的是好贪心啊,当然能加了,张曜宗心想,好像外国晚几百年的那个珍妮纺织机好像一开始就是8,9个锭吧,但是自己没见过什么样子。但是既然能三锭肯定可以加了。就怕你没那么大的力气纺啊。 “小婵姐,我们只是先实验,再慢慢改进,说不定可以二十个,三十个,一百个锭呢”“一百个?”小婵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住了。张曜宗轻笑着跑了出去。 第十一章 大哥的心思 张曜宗跑到大哥屋里,张敌万正拿着一本破烂不堪的兵书在看,这还是抄家时大哥私藏的一本书。看了六年多了,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张曜宗早就怀疑大哥能倒着背了,天天还宝贝似的,只要在家不是练武就是看兵书,因为大哥不看其他的书。 “大哥,你回来了,这次出去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吗?”张曜宗平时和三哥比较亲近,因为年岁差不多。大哥有点不苟言笑,几个弟弟都比较怕他,但是不包括张曜宗,谁让张曜宗的心理年龄和张敌万差不多呢。 “四弟回来了?”张敌万只是淡淡的接了一句,接着就问“我出去这几天,你可每日安心准时练武了?” 张曜宗吐吐舌头,光忙着做吃的了,忘了。但是也不瞒大哥“我忘了。” “忘了?”张敌万马上就扳起了脸,片刻又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六年前你还小,抄家的一幕每天都在我面前重现,小人的得志,未来泰山的抽身观望,父亲的惨死……”张敌万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牙齿咬合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大声,张曜宗可以看到大哥额头上的青筋暴露。 “大哥……” 我没事,每天我都是在对那一天的回忆中入睡的,我恨,恨所有落井下石的人,恨秦桧,恨……” 张敌万没有说完,但是张曜宗却想到了大哥没有说完的话。 “大哥,娘说想把小婵姐放到你房中,如果将来咱家能够沉冤得雪,光大门楣的话再给你娶一门门当户对的,小婵姐就给你做妾。如果没有那一天,就让小婵给我做大嫂。小婵一直在咱们家,模样人品都没得说,娘叫我问问你的意思。” “四弟,大哥做不到。我知道小婵是个好姑娘,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娶她。” “哥,你还想着成世伯家的姑娘吗?”张曜宗问道。 “你还小,我说了你也不知道。”张敌万却不愿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 “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但是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是还惦记着成家的姑娘。图人家好看,隔壁韩婆婆说过,什么好姑娘坏姑娘啊,熄了灯都一样。”张曜宗说。 张敌万闻言怒道:“你才多大?听的这些做什么?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看你下回还听不听这些下流话了。” “哥,你别打我了,我只是把别人的话说了一遍,但你做的事呢?古人都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你呢?今年都二十多了,娘给你挑了媳妇你也不愿意,你真的想张家无后吗?”张曜宗马上辩道。 “哥做不到,是因为哥心里有块石头,哥每天心里都充满了恨,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有力量,这样才能让我天天习武不辍,让我时刻想着重振张家。我心里容不下别的。小婵是个好女孩,跟我可惜了。” “我只是帮娘问问。”张曜宗没精打采的说道。 “对了,二哥昨天回来闹什么呢?”张曜宗问道。 “别提你那个没出息的二哥,让他去学堂读书,不知道结交了一些什么人,学着跟人逛青楼还要给清倌人盘头,家里哪有钱给他出这个闲散银子。”张敌万说起来就有点生气。 想起眼前的弟弟才八岁,张敌万就没继续说下去。 “明天早起跟我先练一个时辰的功夫再吃饭。”张敌万严肃的说道。 “大哥,我还小呢?每天睡觉时间不够会不长个子的。”“放屁,我以前天天被爹一早从被窝里拎出来练武,也没见不长个子。”张敌万说着敲了一下张曜宗的额头,简直跟铁锤一样,生疼。 “大哥,最近你天天出门,问你,你也不说,你干什么去了?”张曜宗问。 “不到你知道的时候,将来会告诉你的。”张敌万推脱说道。 “大哥,我已经八岁了,项橐七岁做孔子的老师,甘罗八岁拜相,八岁司马光砸缸。我也是家里的人,也该为家里分忧了。” “屁,真当大哥不读书啊,甘罗是十二岁拜相。等你十二岁了我再告诉你。” “哥,你是不是去找拴柱叔了?”张曜宗突然说了一句。 张敌万一愣,然后一把捂住张曜宗的嘴,厉声道“你听谁说的?是张大力说的吗?”张曜宗呜呜呜呜的示意半天,张敌万才明白捂着嘴没法说话。松开了手,等着张曜宗解释。 “没人说,我只是猜的。”张曜宗说道。 “放屁,没人说,你怎么会知道?真当你大哥是傻子啊,还是真把自己当神童了。” “拴柱叔落草的事我有一次听见大力叔在前门和谁说了,虽然我出门只看见了大力叔,但是我还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自己大哥我还是不会认错的。还有就是你原来出门只是上山打猎带回来的都是猎物,最近却往家带银子,山上好像不长银子吧。娘问你你也不不说,如果是可以大方说出来的你为什么不说?不还是来路不正?” “大哥,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拴柱叔也有恨,所以摸到临安杀了人就落草了,但是大哥,你是张家的长子长孙,我们的父亲是张宪,你不能让父亲蒙羞啊。大哥,你收手吧。” 张敌万哈哈一笑:“我的傻弟弟。大哥确实是跟拴柱叔在一起做些事情,但是不是你想的事情,我整天想的就是怎么重振张家,怎么会让父亲在天之灵蒙羞呢,放心好了,等你再大一点我就告诉你。” “哼,我可不是你的傻弟弟,我昨天设计了一款纺织机,也许咱们家就可以改变一下了。” “哦,你还有这本事呢?”张敌万终于笑了一下。“回头看看你的能耐。” 张曜宗也不再继续说了,知道大哥没有做为非作歹的事就安心了,虽然只是大哥说的,但是大哥一贯是有一说一的。 “大哥,你真的不惦记成家的姑娘了吗?”张曜宗最后问道。 张敌万没有回答,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张曜宗后悔又提起这个话题,“大哥,你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了,你再不找媳妇,你怎么让娘放心,让爹的在天之灵安心呢?别人家的十六七就当爹了。” “我自己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我知道娘担心我,但是我现在真的无心亲事,我一心只想光复张家的门楣。”“大哥,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你能跟我说说吗?我是你弟弟啊!娘回头问我了,我也好跟娘回说啊。” “看来我弟弟真的长大了,会为家里操心了。其实也没什么,我现在在拴柱叔的帮助下练了一只私军,大概有百十号人,回头有机会了,就作为乡勇出现,算是我为将来先下了一步棋而已。” 张曜宗闻言大吃一惊,“大哥,你不会想不开吧,做出过分的事吧?” “什么是过分的事?你害怕我带着他们去打家劫舍还是去杀了秦桧?放心吧。你大哥知道事情轻重,我只想有朝一日我可以像父亲一样征战沙场,杀光金狗,复我河山,建我张家无上荣光。至于秦贼,我相信自有老天看着的,坏人没有好下场的。”张敌万郑重看着张曜宗说道。“二弟三弟无心武事,一心扑在科举上,但我张家是以武建家的,总得有人继承父亲的衣钵吧,你年龄还小,看不出你将来会怎么样。但是四弟你放心,如果你也无心从武,哥不强迫你,大哥会在沙场建功的。张家的武勋由我负责,文功就交给你们了。”张曜宗看着张敌万,这就是自己的大哥。一个人就想把全家的担子都担在自己的肩头。“大哥,放心吧,以后还有我帮你呢。”张曜宗用力拉着张敌万的手,想把自己力气都加给大哥,只觉得大哥的手像铁一样,满手都是茧子。暗下决心,自己也要好好练武,即使将来不能与大哥一起并肩杀敌,也不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四弟啊,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是准备从武还是从文呢?”“大哥,本朝自太祖以来重文抑武,武事都是枢密院的那些文官说的算,碰上宗泽宗老大人或者李纲李老大人那种还好,要是跟着现在的万俟卨,打胜了也得当心有人背后捅刀子。”张敌万闻言再次认真的看看自己的这个弟弟,真的看不出这个幼弟居然也是个心灵通透之人。 “我想先读好书,知书明理。练好武,强身健体。总有一天会有出头之日的,其他的还没想好。”也是,跟一个八岁的孩子谈什么理想,就算他再说话像个小大人一样,也还是个孩子啊,张敌万轻笑一声。“四弟。你回去睡吧” 等到张曜宗走出去后,张敌万又陷入了死寂,低声呢喃道,“秀雅”。心头暗想:秀雅你还好吗?你是否已经被你父亲逼着你嫁人了?我真的好想你啊,每天回忆过去,心头的恨都会让我陷入疯狂,只有想到你才能让我安静。好后悔最后你追我时没有再见你一面,好后悔没有让你等我,我自以为这样会是对你最好的结果,我却过不了自己的关,日日想你。如若我家得以重新光耀门楣,我定要再去寻你,如果你还没嫁人,我就娶你,如果你嫁人了我就把你抢回来。我张敌万说到做到。 张曜宗回到自己的屋里对张敌万也产生了担忧,二哥不让人省心,大哥现在看起来也有隐忧,仇恨有时候会给人力量,但是有时候更会让人疯狂,该怎么开解大哥呢?现在全家都还要每月存亡俱报,大哥搞一只私军,一旦被有心人报了上去,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吧?还好三哥目前还没有什么状况。自己的兄弟如果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一个人单打独拼好难啊。 转头开始想自己的事情,纺织机如果能改造好,纺的纱快了多了,那织布就跟不上了。记得中学历史课上和珍妮纺织机同时期是和飞梭织布机搭配才加快了纺织产业的进步。现在娘纺的是麻,下一步就可以纺棉,缫丝。只有把产业做大做强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飞梭织布机什么构造啊?飞着的梭?还飞碟呢?还是明天看看娘他们是怎么织布的再说吧。 至于黄家酒楼的事,自己倒是一点不操心,厨艺来讲自己还是凭借千年后的经验成果领先这个世界,营销虽然自己不是很懂,但搁不住看的多啊,何况经验都来自于实践,慢慢就行了,还有自己还有一个利器呢,高度蒸馏酒,酒呢,一直都是高利润行业,这个先不放到黄家酒楼,等自己有实力了再慢慢搞起来,不过可以先实验一下搞出来一点。 也许我也可以先搞出个二锅头,五粮液。想到二锅头,五粮液,张曜宗呆呆的坐在那里,后世的父亲最喜欢喝的就是二锅头。总说茅台是酱香型的喝不惯。以前穷的时候就喝点二锅头,发达了喝的是五粮液,不怎么喜欢喝茅台。但是最喜欢的还是喝着二锅头怀念过去。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再想到爸妈了,时间真的是会消磨掉人的记忆的。爸妈原来清晰的容貌已经慢慢模糊了。他们现在好吗?张曜宗想的痴了,眼角不觉留下两行清泪。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原来是这么难受。 第十二章 月黑贼影 张曜宗再也睡不着了,又拿了一件衣服,晚上的气温还是有点低的。出门去转转吧。抓些爬嚓多做一点,给娘吃点,给老黄尝尝,给老师带点吧。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经历一次就够了,现在能为娘亲尽点孝心就多尽一点吧。 刚打开屋门,就看见有个人影站在天井之中,玲珑婀娜,正是小婵。张曜宗就又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准备吓吓小婵。蹑手蹑脚的走进小婵的后面,正准备吓她却听见小婵低低的叹息一声,哀怨之情溢于言表。看着小婵姐看着的正是大哥敌万的屋子,张曜宗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一直以为想把小婵姐许配给大哥只是娘的意思,没想到小婵姐早就芳心暗许了。现在大哥这个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小婵姐估计心里也不好受。也就没了吓小婵的念头了。 于是轻轻的唤了一声“小婵姐”。 小婵还是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是张曜宗,大口呼了一口气,用手点着张曜宗的头:“要死了你,大晚上的吓死我了。”害怕张曜宗发现自己在看着大少爷的屋子发呆,又忙问:“你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张曜宗心头了然,也不点破。“小婵姐,你说和我一起捉爬嚓呢?也没见你来找我啊?我现在只能自己出去捉了啊。” 小婵闻言恼着看着张曜宗:“还说呢?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捉了卖药呢,还让我感动半天。结果第二天我在厨房做饭居然发现一盆泡在作料里的知了猴,气的我差点没把他们都倒了,我怕夫人生气,还没敢跟夫人提呢,你居然还有脸说?” 张曜宗嘿嘿一笑:“小婵姐,我还是小孩子嘛,嘴馋一点很正常的嘛,现在不是准备出去再捉呢吗?” 小婵疑惑的看着张曜宗,想要分辨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是准备捉了卖药?不是继续吃了吧?那东西能吃吗?看着怪恶心的。” 张曜宗忙道:“你不知道那东西炸了之后多好吃,外焦里嫩的,一咬一口油,脆酥香简直是绝了。” 小婵嗔道:“还说不是唠嘴?一试就试出来了。我可不陪你去喂蚊子。”说着扭头就要回房。 “小婵姐,你说如果明天我跟大哥说有人喜欢偷看他,他会知道是谁吗?”张曜宗坏坏的笑着说。 吓得小婵赶快捂着张曜宗的嘴:“你胡说什么?我可没有偷看大少爷。”说完自己都觉得脸发烧。也知道张曜宗既然说了就肯定发现了。 “小祖宗,我陪你去捉爬嚓,你可不能乱说话啊,答应我啊,算姐姐求你了。”小婵求饶道。一张小脸已经热的发烫了。 两人这次拿了灯笼,带了一个布袋,就出门了。 今天的月亮昏昏的,星星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这个年代晚上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有也是造人活动,都在各家的屋子里。镇子上除了偶尔有几家有零星的灯光。大都是黑黑的。小婵有点害怕,紧紧的拉着张曜宗的手,“四少爷,太黑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上次你不是还出来找我了吗?”张曜宗问道。 “上次大家都出去了,离得都不远,就不怎么害怕,这次只有咱俩我就有点害怕了。”说着远处的山林里还传来一声狼叫。小婵抓的张曜宗的手更紧了,指甲差点陷入张曜宗的手心里。 “小婵姐,你别害怕。镇头张老头家喂得好几条恶狗,有情况它们会叫的。咱们又不出镇,只在河边小树林里找就行了,一会就行。”张曜宗说道,其实心里也有点打鼓,太黑了,黑暗总是会给人带来恐惧,这次还能远远的听见狼叫,不行了,不能再想了,再想就有点想尿尿了。 “那个,四少爷,你能晚点进树林吗?让我先进去好吗?”小婵怯怯的问道? “为什么啊?小婵姐,你不是害怕吗?我不陪着你,你不是更害怕吗?” “没什么。我就是怕你害怕,先进去瞧瞧,没有吓人的地方再叫你进去。”小婵轻声说。 “不用,男子汉大丈夫,怕黑怎么行?”张曜宗坚持要一起进去。 “那个,那个,四少爷,其实我是想方便一下。”小婵说话的声音更低了,觉得今天先是被发现自己偷看大少爷,又在一个男子面前说自己要方便。真是觉得脸都丢尽了。 张曜宗闻言也觉得不好意思。把灯笼递给小婵,自己站在树林外面等。 小婵没有接过灯笼,留在张曜宗的手里,自己摸黑进了小树林,昏昏的月光照映下,可以看见路,不至于撞到树上,避开路边的树,找到一片僻静的地方,小婵解下裤子就准备方便,却隐隐的发现在自己前面有个活动的黑影,吓得“啊”的一声大叫。前面的黑影也被吓得浑身一颤,转头看过来是个小丫头,就面露凶光的要扑过来,小婵吓得呆立在那里,尿意也都吓没了。 昏暗的月光下,一个约中等身高,瘦瘦弱弱的中年男子就冲了过来,看不清面容,伸手就要掐小婵的脖子,小婵用指甲很抓他的手臂,但是还是被掐住了脖子,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越来越黑。抓着对方的手也越来越没力,“我就要这样死了吗?” “蓬”的一声,一个灯笼砸到了中年男子的头上,灯笼里的蜡烛歪了下来,一下点着了男子的头发,一股焦臭味散发出来。男子吃了一惊,还有别人,吓得转身就跑。 扔灯笼的正是张曜宗,在树林外听到小婵的呼喊,害怕小婵遇到了什么就赶紧进来树林,正好看见中年男子对小婵不利,手上也没有武器,只有把灯笼砸到那人头上,还好把他吓跑了,要是被发现只是一个小孩子,也许自己和小婵姐都要吃亏。见那人跑了,张曜宗人小力弱也不敢追赶。连忙跑到小婵姐旁边,看看她怎么样了。还好小婵姐没事,不然自己会内疚一辈子的,两人赶忙跑回家中,叫起大哥和部曲叔叔,几个人打起火把在林中细细搜查,什么也没有发现,之看见在小婵遇到中年男子的地方,地上有一个新挖的大坑,坑里却什么都没有。 张曜宗又被大哥数落一通,埋怨他乱跑还带着小婵,才会遇到危机。几人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天亮报官了,镇上还没有衙门。想报官还得跑到福州城,管着镇子的闵县附郭在福州城,闵县衙门也在福州城,想做什么都得等到明天了。小婵和曜宗都没什么事,大家也就不去报官了,省的自找麻烦。现在的衙门真是衙门大门向南开,有理无钱你莫进来。白白的被胥吏讹诈干什么?只是明天得知会里正和耆长一声,镇子里出了歹人,得好好盘察一番,镇子里的清净不能被打破了。 天亮后,大哥带着小婵去报耆长,张曜宗还是由五叔送去学堂上学。张家在镇子东南头,学堂离得并不远,在正南方向。平时五叔送张曜宗到学堂外面就回去了,今天到了学堂,五叔却站定在那里,眉头紧皱。“少爷,学堂里有一股血腥气。”张曜宗也愣住了。片刻功夫,一堆孩子七七八八的都来了,学堂却一直没有开门。有胆大的臆测是否先生晚间操劳过度,忘了起床了。嗤笑声不断。学堂有一道门,是和先生家相通的,但是今天学堂大门都没有开,没办法敲先生家的门,只能从学堂外先生家的正门敲门。五叔拎起门扣重重的敲打在门上。“咚咚咚”但却无人回应。学生们也都不闹了,看着张家的家仆敲门。省的先生出来了听见众人臆测,保不齐要挨板子的。但还是个个脸上带着窃笑。 五叔见没有反应,把裤子紧了紧,裤脚收了一下,袖子捋了捋。在院墙边上的一颗柳树树干上,飞身踩了一脚,腾身向上,借力扒在了院墙上。打眼往院中观看,一片寂静。只有院脚喂得一笼鸡子在咯咯叫着。院中没有喂狗,五叔飞身跳下院中,打开门栓,放大家进院。 有胆子大的喊:“先生,日上三竿了,是否今日散学了呢?”逗大家发笑。 张曜宗刚才听五叔说有血腥气,这会见无人应答,已经心里发毛了,看着五叔也是一脸凝重,对着正屋向张曜宗点了点头,示意血腥气就是从正屋发出来的。 张曜宗顺手捡起地上的耙子递给五叔,五叔摇摇头,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蹑手蹑脚的走向正屋。同学看见张家家仆的异常动作,也都觉得不对,停止了声音,呆呆的看着那个平时看着唯唯诺诺的张家家仆悄无声息的走到正屋门口。 阿五走到门口,没有推门就直接进去,打从门缝往里探望,正对门口的一张桌子,桌上散落着几个杯碟,还有一壶酒歪倒在桌边,眼看就快掉下来了。桌左边趴着一个人,身着一身灰色长衫,依稀昨天黄夫子好像穿的就是灰色长衫。但看不清面容。伸手推门,却推不开,门从内插着。 有两个淘气学生也学着从门缝往里看了看,高喊“夫子,太阳晒屁股了。” 里面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动不动。 阿五皱了皱眉头,这么大的声音,就算屋里的人耳朵再背,也能听见了,何况这几年还没有见过黄夫子喝的大醉过呢。张曜宗也趴在门缝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也许五叔老了吧,天天他们追古忆今的,沉浸在过去的血色生活中出不来了吧,也许以后不能再让他们给自己讲过去的故事了。 “夫子,师母走娘家回来了,你快开门啊。”平时黄夫子有点惧内,一直是班上几个淘气学生的笑点,每次被夫子打了手掌,都恶意的诅咒夫子晚上被师母惩罚。今天夫子喝醉了,他们也胆子大了,高声喊起来,其他的学生不由得嗤嗤笑起来。 阿五运起力气,一脚跺向房门,门栓“蓬”的一下被蹦飞,门被踹开,几个学生不禁吓了一跳。心想真是下人,没点规矩,估计一会张曜宗就要受牵连挨罚了,可不能离张曜宗太近了。 阿五把想要抢先进去的张曜宗和其他人用胳膊拦在身后。自己紧走两步,走到桌边,用手摸向趴在桌边的人,触手感觉硬硬的,没有人身体的柔软,心中就有了计较。低头看了一眼,正是黄夫子。用手探了探夫子的鼻息,已经没有气息了。没有再动任何物件,反身把所有探头探脑跟在身后的人都推出了房间。指了指看上去年龄比较大的两个学生说:“夫子已经死了,你们两个去镇上报告里正和耆长。其他人不要再进这见房屋。” 转身问张曜宗“你们师母住那间屋子?”张曜宗说:“师母不就是住这间屋吗?” 阿五闻言又进屋打量了一番,屋子不大,桌子左手边就是一具木床,帷帐没有放下,床上空空的,没有其他人。右边是几具书柜,一张书桌,再无可以藏人的地方。 阿五对其他人说:“你们各屋看一下,有异常就叫我。”众人心里也是惙惙的,打起胆子各屋看了一下,都无异常。 “你们师母呢?”阿五问道。“我们师母三天前就回娘家了,好像在古田县东南十里地的杜家庄。”张曜宗回道。 “哦,那等一会等里正安排人去通知家属吧,我们现在就在这里等里正。”阿五说完就带着众人守在院门口,再不让众人好奇进屋去看。过了半晌,邻里也听到消息,一下围来了四五十号人看样子一会来的人还会多。阿五死命劝大家不要进去,有好奇的保不住也有想顺手牵羊的,非要进去看看。阿五拼命拦着,耐不住人多,眼看就要拦不住了。 “让让,让一下,里正和耆长来了。”分开人群,本镇的里正和耆长带了本镇仅有的三五个弓手,壮丁就来了。 “谁发现的死人?”里正问道。 “我今天送我们家少爷上学堂,半天没人开门,有点疑惑……”阿五正想把经过说出来。 “我问谁发现的,你啰里啰嗦说那么多干嘛?是你发现的吗?”里正没好脸的对阿五说。 阿五哪受过这个气啊,闭上嘴不说话了。 “那个谁,你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里正又指着阿五说道。 阿五心里那个气啊。有心闭上嘴不理里正了,但又无所谓的挣这口气也没用,只是没好气的瞪了里正一眼。 第十三章 密室杀人事件 阿五接着说道:“早上我送我家少爷上学堂,学堂没有开门,叫黄夫子也没人答应,就翻墙过来看看,隔着门缝看到夫子趴在桌子上,怕夫子有事就跺开门,进屋之后发现夫子已经死了,就迅速带着学生们出来了,然后叫了两个学生去报告里正大人了。”阿五没有提自己进屋之前就闻到血腥气的事。 “哦,没人答应你就翻墙?你可是做贼做习惯了?”里正揶揄道。 周围众人都有点疑惑,为什么里正一来就针对阿五呢?张曜宗也皱了皱眉头,自从自家来旗山镇安家,一贯与人为善,也没有做什么得罪里正的事。为什么这个里正说的话这么难听呢? 打眼观看,里正年约五十上下,肥头大耳,横眉,一双吊三角眼,鼻头似大蒜,嘴角似笑非笑,带着一种蔑视,身穿棕色绸缎长衫,脚下倒是穿着一双破旧的白底黑皂官靴。看上去简直和老电影里的地主形象一样。也是,艺术本就是从生活来的,估计大地主们都长得差不多吧。里正是一村的最高长官,自本朝开朝以来,一直都是委任本地士绅,地主来做。这货可以说是本地第一土豪,家中原是做绸缎,瓷器生意的,最近他的两个儿子不知道搭上了什么关系,居然做起了官盐生意。据说他家的尿盆都是黄金的。 阿五气的双手紧握,手臂上的青筋尽露,怒瞪着里正。 “怎么了?你还敢打我不成?”里正蔑视道,然后跟身后一个壮丁说:“看好他,等查清他没嫌疑再放了他。” “里正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的啊?是我五叔发现的现场,还保护了现场?你怎么能说我五叔有嫌疑呢。何况进院时好多人都看到了呢,屋子是反锁的。”张曜宗辩道。 “我道是谁在这说话呢?原来是张府的公子啊!还少爷?谱还怪大呢?还以为你爹是将军呢?逆贼之后。把他也看起来。”里正又说道。 这下阿五不能再忍了,就准备出手打里正。张曜宗忙站到五叔面前,拦住阿五。“五叔甭理他,咱们清者自清,何况还有这么多同窗为咱们作证呢。” 众同学也连忙上前说愿意为阿五和张曜宗作证。其实里正也知道他们不会是凶手,只是故意恶心他们,儿子是搭上秦相爷的公子才能做官盐生意的,自己这个里正也是秦相爷安排人让自己当的,有一个目标就是盯紧张府众人,别让他们跑了,还有就是寻找他们的把柄治他们的罪。自己盯了他们几年,也没有抓住他们有什么把柄,弄得儿子的生意都快不能做了,能不恨张府的人吗? “里正大人,夫子死了,你是不是得把重点放到勘察现场,看看夫子是死于意外还是他杀啊?”张曜宗对着里正说。 “哦,我是里正,具体勘察有耆长呢,哎,我说那个谁,周得水,你怎么还不去勘察现场啊?”里正转身要训耆长,却发现周耆长已经不在自己身后了。 转头回来准备继续恶心张曜宗和阿五,却看见阿五和张曜宗已经看见周耆长进来院了,赶忙跟上去介绍情况,身边的众人也都跟上去看热闹了,把里正自己一个人扔到了这里,气的里正肚子一鼓一鼓的,像极了赖皮蛤蟆。 阿五把情况又都跟周得水说了一遍,周得水不是本地人,也是从汴梁一直跟着赵构南逃的老兵,来了临安,打了几仗负伤就跟受伤的兄弟一起申请退伍了,赵构念及跟着自己南逃的一千多亲兵也没剩多少,就安排人妥善安置这些人。周得水混了个耆长,还娶了本地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也算在此安家了,他也算是赵构的从龙之臣,自是看不上里正平日的欺善怕恶,但是也不想跟里正撕破脸。平日两个人不多来往罢了。 周得水听完情况介绍,派了一个壮丁和一个知道黄世仁夫人家的乡邻去古田通知黄夫人。自己走进正屋,仔细打量一番,桌上七八个杯碟,有茴香豆,萝卜干,还有几个时令青菜,一壶酒,两个杯子。床铺叠的歪七八扭的,但是看上去就知道昨晚没有睡过人。扳扳黄夫子的尸首,还是浑身僵硬,用力拉还拉不动,叫了两个手下才将黄夫子扳离桌边,黄夫子手里紧紧握着一只玉佩吊坠。上面雕的有龙有凤,在玉佩背面左下角还刻有几个小字。周得水不认字,叫了学生,认了认,上书伯劳玩鉴。 张曜宗站在门外,想看看古代侦探是怎么查案的。没想到周得水把黄夫子扳离之后放在床上,把他的僵直尸体都扳直之后盖上被子,就关门出来了。 张曜宗低声问五叔,“耆长怎么不查案啊?”五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问“耆长大人可是有什么线索了吗?”周得水纳言道:“我又不是提刑昭狱,我只是耆长,缉盗荡寇我还行,查案我一窍不通,怎么会查案?已经派人去闵县府衙通知大人了” 张曜宗闻言翻翻白眼,不会查案你装个屁啊,还把现场破坏的一塌糊涂。虽然我也不怎么会查案,好歹俺也是看着名侦探柯南长大的啊。还有《csi》。反正你们把现场的足迹,指纹估计都破坏的差不多了,还真不如刚才自己溜进去先看一下呢。 里正和耆长低声商量了一下,叫大家都散了,各回各家,该吃饭的吃饭,该种田的种田,但是不要走远,等府衙的人来了,有事要问的时候随传随到。 过了大概两三个时辰,已经是午后两点左右了,闵县府衙终于来人了,来的是一个县里的提刑官和一个仵作,一个捕头四五个衙役。一个乡村教书先生的死还惊动不了县令大人。 听到府衙来人了,吃饱喝足的乡亲们都又围在了学堂门口。 提刑姓胡,和里正耆长见了面问了问简单情况就进屋查看了,张曜宗这会也跑来继续观看。终于等到专业的了,看看怎么查案的吧。 胡提刑先是看了看黄夫子的尸首,这时黄夫子的尸首尸僵已开始渐渐退去。仵作掰开黄夫子的嘴,拿了一根银针插进喉咙,拿出来没有变黑。“禀大人,此人口中以银针探之,没有变黑,非中毒而死。”除去黄夫子周身衣服,尸斑也已经形成了,颜色呈暗红色,没有异常,周身无外伤,估计是醉酒而死或者突发疾病吧,请大人明察。” 提刑也看了看书柜,衣柜也都没有翻动痕迹,搜查一番在床底一瓷罐中翻出几锭银子,在黄夫子身上还翻出一个钱袋,里面有几十个铜子和一些散碎银子。查看窗户也都是从内插好的,屋门据说是乡人踹开的,也是从内反插着的, “没有异常,突发疾病死的,大家都散了吧。”胡提刑趁人不注意,转身将几锭银子放入自己怀中。 张曜宗纳闷,这就完了?古代查案就这水平?看一眼案子就完了。说好的“大宋提刑官”宋慈呢,现在法医的鼻祖,罔自己还看过这个电视剧,深深为大宋先进的探案过程深表钦佩呢。原来其他提刑官就这水平、 “大人,这就完了?”张曜宗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胡提刑看看是个孩子问的,没空理他。心里想的却是这趟公差还真不算白跑,几十里地白捡了几锭银子,也不知道仵作看见自己偷放怀里没,没有的话就都落到自己兜里了,又可以去伊香苑耍几天了。 “大人,您查完了?也不问问四邻可有听见异动?夫子的具体死因是什么?”张曜宗质疑道。 胡提刑闻言大怒,“你是提刑还是我是提刑,小屁孩,滚远点。”张曜宗辩道:“夫子身体一直都挺好的,从来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暗疾,平时只是偶尔小酌两杯,并不酗酒。大人说可能是醉酒或者急症所致死,那么醉酒可知夫子喝了多少?急症可知是什么急症吗?”胡提刑更加恼羞成怒。 “我说是意外自然死亡就是意外自然死亡。不服你去福州路提点刑狱司找公事大人再查。”胡提刑揶揄道。 “哦,谁要找我?”人群外有人答话。胡提刑骂道:“你他妈谁啊……?”扭头看了一眼,腿都软了,人群外站得那人正是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孙琉逸,负责监察地方官吏,主要就是督察、审核福建路州县官府审理、上报的案件,并负责审问州县官府的囚犯,对地方官判案拖延时日、不能如期捕获盗犯的渎职行为进行弹劾。正是胡提刑的直属顶头上司。 吓得胡提刑一路小跑来到孙琉逸面前,点头哈腰道:“哪阵凤把大人吹来了,小的不知,没有出迎望大人海涵。” “小胡啊,我只是路过此地,听说有命案就过来看看,没有特意监察你的意思,你改忙什么就忙什么吧。”孙琉逸淡然说道。 “嘿嘿,早听说大人是断案高手,小的一直想请教也没有机会,刚才只是初查,一会再查时有不周全的地方,还望大人指正啊。”胡提刑巴结道。 孙琉逸不置可否,颇有意味的看着张曜宗:“娃娃,年龄不大,想的还怪全面呢!敢不敢跟爷爷看看死人啊。别光说不练嘴把式啊。” 张曜宗虽不认识此人,但是看胡提刑的巴结样也知道这是个大官,自己两辈子也没近距离和死人打过交道,心里还是有点畏惧的,表现出来的犹豫也正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孩子的表现。 孙琉逸也不勉强张曜宗,他只是外出访友,回来时路过此地,恰逢其会吧,听得镇上有人说起有命案,职业习惯到现场看看,以他的身份,现在早已不需亲自勘察现场破案,只需看着各地县衙呈报的案宗查看有无疑点即可。但是刚才站在人群之外也看到胡提刑的草率勘察,心有不满,借着张曜宗的话站了出来。对于一个孩子心思缜密并且敢于质疑官差感到有趣而已。看到张曜宗不敢也就不准备再勉强,只看胡提刑再次勘察是否用心。 “有什么不敢的。”张曜宗说道。 “咦”孙琉逸有了兴趣,“娃娃莫说大话,当心晚上回家尿裤子。” “老人家,我娘说我一岁多就不尿裤子了,您还是担心你年老失禁吧。”张曜宗嘴硬道然后就毅然踏进屋子。 “你这娃娃嘴倒硬,就是有点不尊老啊。”孙琉逸也跟着进了正屋看胡提刑怎么进行二次勘察。 胡提刑这会已经格外认真的开始二次勘察了,仵作再次把铺盖在黄夫子身上的被子去掉,从头开始查看。用手延太阳穴开始往下摸,一直摸到脖子均无异常。翻开眼睑,眼珠已经浑浊。接着拔掉身上衣服,尸斑已经显现鲜红色,但是身上不见外伤。转头低声对胡提刑说:“大人,二次查验,死者身上无外伤,应还是自然死亡。” 胡提刑倒是没有那么快下判断,又仔细看了看桌上的残羹剩饭,吩咐手下去找条狗,一会看看剩菜有没有毒,屋子里也没有乱翻的痕迹,除了自己刚才搜银子之外。胡提刑也想表现的好一点,给直属业务上司看看自己的能力。但是看了半天还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窗户也都是从内插好的,现在还没有打开。屋门是被阿五从跺开的。门栓崩开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心里不禁有些失望,恐怕不能让孙琉逸看见自己的能耐了。虽然自己的升职不是宪司说的算,还要安抚使同意。但是业务能力可是宪司说的算。 张曜宗进屋之后没有乱看,只是看着黄夫子,这还是两辈子自己第一次见到身边的人死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一开始自己一直没有融入这个世界,但是每天的自我催眠,既来之则安之,也慢慢的接纳这个世界,黄夫子一直以来,因为自己是张宪的儿子而多加照顾。可能是夫子的性格使然,既没有太亲近,也没有疏离。但是心里的关心,张曜宗还是能感觉到的。每每提及少年立志,都对自己和三哥寄以厚望。对于国家的拳拳之心也不断的传输给大家。总得来说是个正直的好人吧。现在意外离去,张曜宗也觉得有点伤心。 张曜宗听到再次验尸还是没有异常,不禁感叹生命的脆弱,黄夫子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师母也还风华年纪,就这样没了。想起自己上辈子二十就出意外,更加感叹多了,突然想起五叔怎么在没进屋之前就说闻到血腥气的事,心头有点发毛,赶紧跑出屋外找五叔询问。 孙琉逸看到张曜宗跑出去,还以为是被死尸吓的,心头一阵失望,不过是个说大话的孩子,本还以为发现了一个少年英杰呢。 张曜宗找到五叔,悄悄问道:“五叔,早上你还没进门就说问道血腥气是怎么回事啊?黄夫子身上并无外伤啊?” 五叔想了想说:“也许是上阵带回来的后遗症吧,对死亡的气息比较敏感,血腥气一直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闻错了也不奇怪。但是我却是闻到一丝血腥气,不是很浓烈,但是也不是很清淡,不然我不会闻到的。年龄大了,也许真的是闻错了吧。” 张曜宗闷头想了一会:“我信你,五叔。”转身又进了屋子。 “大人,黄先生和我有师生之谊,学生想亲自整理先生遗容,望大人准许。”张曜宗也不敢说自己心有怀疑,一是先生不好酒,二是没有什么恶病前兆,三就是五叔闻到的血腥气。 孙琉逸点了点头,此子礼仪倒是很好。说道:“你还年幼,此事不需你动手,给你老师行个礼出去就行了。” 张曜宗想那样被赶出去还查个屁啊,就继续坚持,孙琉逸就不再阻拦。 张曜宗把夫子扶正,触手冰凉,心中有一丝惧意。但是手却没有停,将夫子的束发往后捋好,准备把头发捋顺,手从前额将头发往后捋,在脑门入手却感觉到一种冰凉,仔细用手感觉却像有异物。忙叫“大人,夫子头顶好像有东西!” 胡提刑和孙琉逸都赶紧上赶两步走到近前,仵作用手摸之,却有异物,用手将头发拨开,只见一枚铁钉正钉在黄夫子头顶,这下再也不可能是自然死亡了,胡提刑瞪了一眼仵作,心中暗骂“妈的,你这不是给我丢脸吗?本想在孙老头面前露个脸的,也让你给搞砸,结果却是被一个小孩发现异样。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然后和孙琉逸都陷入了静默。自己当提刑也有几年了,见过的案子不少,但是杀人如此隐蔽的,用铁钉入脑的还是第一次见。何况门窗紧闭,难道是密室杀人。 第十四章 初试身手 孙琉逸拍拍张曜宗的脑袋:“小子不错。这都能发现异样。” 胡提刑更加觉得没脸了,验看两次都没有发现异常,却被一个孩子发现了,这下不知道孙琉逸怎么看自己了。仵作将铁钉起出,长约七寸,钉头尖锐。没有铁锈,似是新的,铁钉上都是凝固后的斑斑血迹。血迹已经凝固,变成暗黑色了。 胡提刑和孙琉逸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过以前哪里出现过用铁钉入脑杀人的案例。更别提什么密室杀人了,平时的案件大多都是邻里口角一怒之下动了刀子,或者是贼人抢劫,这么精细的案件非常少见。 仵作这次不敢再马虎大意了,仔仔细细把尸体验看一遍,终于在黄夫子左胸口上发现一个针眼,针眼的位置有少许乌黑色,不然很容易被尸斑掩盖住。如果不是仔细也看不到。仵作靠近针眼闻闻,有一股曼陀罗的香味。 “大人,死者左胸口有一针孔,似乎有曼陀罗的香味。”仵作赶紧报告。 胡提刑和孙琉逸也赶紧看了一下,思考为什么有针眼,还有铁钉。曼陀罗虽不是常见植物,但是在药上可以做麻醉只用,胡提刑和孙琉逸还是知道的,那么现在肯定就是先在胸口麻醉然后用铁钉钉入脑门,没谁是钉死人了再麻醉的。但是疑惑的是为什么会在胸口位置先出现针口麻醉呢?一般人对于正面的袭击都是很提防的。 孙琉逸拍拍张曜宗,“小子,你很不错,但是后面的事你就不要参与了,我们会找到凶手的,你还是个孩子,你出去吧。” 靠,卸磨杀驴,不是我你们会找到铁钉?张曜宗心道。 但是没有办法,谁让自己还是个孩子。 走出屋子和五叔站在一起,和其他人一样探着脑袋看提刑查找线索。这时候,早有衙役将周围四邻找来一一询问昨晚可有什么动静。 右邻是一对老夫妇,早早的就睡了,什么也不知道。左邻是一个闲汉,平时没有什么正当工作,也不种田,天天偷鸡摸狗过日子,看见官差来了,早就吓跑了。查问一圈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倒是小胖子黄坚说了一句,昨晚见过黄夫子。黄夫子天刚擦黑时去黄家酒楼买了两坛酒,一是因为夫子平时不买酒,二是自己老爸非要送给夫子不要钱,夫子推脱,最后还是自己塞到黄夫子手里的。夫子好像还很高兴,说什么有朋自远方来。 张曜宗又想起昨晚有人偷袭小婵姐的事,进屋告诉孙琉逸。来到此镇好几年了,还没有遇过这种事件,不知道和黄夫子被害有无关联。 孙琉逸思考了一下,不管有没有关系,都先把人找到再说,问详细长什么样,张曜宗也不知道,又叫人去家里把小婵姐找来。但是小婵因为天黑也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只能说出大概的身高胖瘦。几人听了都大失所望,就是普通人的身高胖瘦,找十个人最少三四个都这样。唯一有用的可能就是小婵抓了那人一把,可能身上会有痕迹吧。今天天色已晚,带来的衙役数量也不多,一一盘查镇上的成年人不大好办,找了一个衙役回去明早带人来,剩下几个衙役把着出入镇子的入口,今晚许进不许出。明天一早挨家挨户开始盘查。 天色渐黑,其他也都查不出什么。里正请胡提刑和孙琉逸住到自己家里,虽然不知道孙琉逸是谁,但是看着胡提刑对他毕恭毕敬,也心知这是个大人物。难得有机会亲近,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耆长和里正不对付,不想里正这么得意,就出口说道:“上差远道而来,本镇有一个黄家酒楼,也算的上是百年老店了,就是刚才那个小胖子家开的,菜品味道可说是远近驰名,上差不妨先用些菜肴再休息吧。”黄家酒楼在镇子东南,里正家在镇子西北,正好背道而驰,吃完饭估计上差就该不想挪地方了吧,正好恶心一下里正。当然面上还是不被里正看出来的好,周得水十分热情的让小胖子黄坚先回家通知他爹准备好酒菜,准备招待提刑。里正恨得牙痒痒,但是想想自家的那个恶心厨子,真的也怕上差在自己家吃的不满意。就没有反对,心里对周得水又恨了一层。 黄坚这几天吃过张曜宗的手艺,早就嘴馋的不得了了,非要拉着张曜宗一起回黄家酒楼。张曜宗也想听听这几个人是怎么分析案情的,跟小婵说了一声,让她和五叔先回家,自己跟小胖子去黄家酒楼。 黄富今天已经干巴巴的等了张曜宗一天了,因为黄夫子的意外身亡,大家都去看热闹了,黄富也没有催张曜宗,但还是希望张曜宗早一点把法门交给自己。看到儿子把张曜宗带回家,今天觉得儿子格外聪明。到听说一会府衙的提刑要来吃饭,心里又着急忙慌的赶快准备了。突然一想,这不是正好让张曜宗露一手吗?自己即看到了张曜宗的手艺,也好好款待了上差,一举两得,心里也佩服了自己的聪明。 “贤侄啊,一会有府衙的官差来吃饭,你可有把握让官差吃的满意,也让伯父看看你的手艺,安安心。” 张曜宗心想,你还怪不客气呢。但是自己也想露一手,一是让黄富安心,二是亲近一下胡提刑和那个老头,了解一下案情。怎么说黄夫子教了自己两年了,不能让凶手逃脱啊。 张曜宗准备大展身手,进了厨房就挠头了,虽说自己天天练武,手上劲也不小,可是看看案板上那把菜刀,怀疑简直是宰大象用的。拎起来刀的面积比自己的脸都大。用这个切丝雕花,那简直是要自己的命啊。这年头,炒菜还不流行,都是大刀把菜一剁,放锅里炖。那么估计黄家酒楼原来的师傅刀工可想而知了,估计得重新培养了。 黄家酒楼的大厨也姓黄,是黄富的远亲,在福建路有着林黄半天下的说法,就是说姓黄的和姓林的占了一半人口。昨天黄富跟黄大厨一说有高人要教他厨艺,黄大厨就炸了毛了,觉得是黄富想赶自己走。黄富解释了半天,黄大厨才相信老板真的不是赶自己走,是真的找到高人要提升自己,等今天一看是个毛头小孩,气的肚子疼,又想找黄富理论一番,还说不是想赶自己走。这个小孩还不知道断奶了没有?也敢说要教自己厨艺。 张曜宗不知道黄大厨想什么,只是觉得要用这把大菜刀,不得把自己累死。忙叫小胖子去找把小点的菜刀。自己打量一下厨房的食材。鸡鸭鱼肉倒是都挺齐全。就是油是麻油,自己老觉得吃着有股怪味。先割了几块肥膘,自己炼点大油。练出的油渣撒点细盐,一会给胖子吃。黄大厨不屑一顾的在旁边看着。 一会,小胖子终于找了一把小点的刀。张曜宗拿着比划了一下,重量还行。就是稍微有点钝,又赶紧磨了一下。这一会就耽误不少功夫了。赶紧片肉,切丝,黄大厨在旁边又是嗤之以鼻,宋人不喜吃猪肉,猪肉也叫彘肉。北宋皇宫“御厨止用羊肉”原则上“不登彘肉”。民间高官也不吃猪肉,直到苏轼被贬黄州时,见猪肉价贱,为了让平民也都有肉吃,发明了东坡肉的做法,才使得猪肉流行开来。但是黄家酒楼自诩方圆十数里的高档酒楼,一惯也是不以猪肉为主材料的。 张曜宗不知道黄大厨这会正在鄙视他,反倒好心叫他站近一点,让他就近看清楚一点,先用盐稍微腌渍一下肉片肉丝,挖了一勺大豆酱上色,用淀粉拌上,这时候也没有什么玉米淀粉,红薯淀粉,还在新大陆呢,只有藕粉,菱角粉,山药粉这类的粉芡。然后悄声告诉黄大厨,碗里要拌入一些油。具体愿意就不跟他解释了。待火起来,锅中油热,用筷子插入其中,起了泡泡,证明油温起来了,将肉片倒入其中,大火爆炒。迅速出锅。接着残油爆香葱姜,放入芹菜,豆腐干丝,待过油后放少许高汤,最后入肉片翻炒,放少许盐出锅。黄大厨没见过炒菜,看的一愣一愣的,菜还可以这样做?几个人一人一筷子夹起尝味道,真的是香而不腻,特别是肉片嫩滑,仿佛鸡蛋一般,黄富伸出大拇指。黄大厨这时也收起了藐视之心,对面前这个小孩起了敬佩之心。 “小师傅,你这是什么做菜方法啊?”黄大厨不耻下问。 “炒菜啊!怎么你不会炒吗?”张曜宗故意问道。 “我们都是做的炖菜,肉羹,还真的不会炒菜。”黄大厨很诚恳的回答道。 张曜宗闻言也不好意思继续端着。“炒菜讲究的就是大火爆炒,主要是掌握火候,这个要多加锻炼。多少时间肉能熟,时间短了肉会生,时间长了肉会老。还有就是各种食材的熟成时间不同。要掌握各种食材的特性,分时下锅……”张曜宗把大火炒菜要注意的事项都告诉了黄大厨。让他有时间自己试验。 赶快又红烧了一个蹄髈,倒入黄酒煨煮。找了个竹片,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削,黄坚纳闷道:“竹子也能吃吗?张曜宗,你削竹子干嘛?”张曜宗笑而不答。看着就好了,原来是用竹刀切豆腐,那样豆腐就沾染不到铁气了,今天时间太短,就不做高难度的豆腐雕花了,只做蟹黄豆腐就好,其他食材备好,等待提刑大人和老大人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开炒。反正爆炒很快的。刚才炒的的菜就当是让黄富看看自己实力的试验品吧。 到了晚间,里正,周耆长,胡提刑,孙琉佚,几个衙役都来了。张曜宗该炖的菜也都炖好了,快火爆炒了几个菜送上去。凑够十几个菜一桌就行了,反正也没人给辛苦费。 孙琉佚也算是吃遍大江南北了,但是今天一看席面就是一愣神,御膳还赶上过一次呢。酒醋白腰子、三鲜笋炒鹌子、酒醋蹄酥片生豆腐、土步辣羹……还没见过这么清新脱俗的菜色。颜色鲜亮,绿的是芹菜,菠菜,生菜,白的是豆腐,白菜,白萝卜,山药。红的是胡萝卜……吃到嘴里,猝不及防的食欲大开。“这种香味……”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好吃,要多吃点。胡提刑他们也是如此,几个人连酒也顾不上喝,也没有什么上下尊卑了,吃着嘴里的,看着盘里的,手上筷子还得先夹上一筷子,生怕别人比自己多吃一口。孙琉逸到底是年龄大了,没那么大的胃口,第一个吃到吃不下了。 “老板,你这厨子可是厉害了,老夫吃过御膳也没你的厨子做的好,请出来让老夫见一下吧。”孙琉逸说道。 黄富呐呐无言,这么好的厨子还真不是我家的。“禀报大人,此厨子不是我家酒楼的。是专门过来给大人做一顿饭的”黄富还专门卖张曜宗一个好。未来就是生意伙伴了,他光彩就是自己光彩啊。“哦。还有这回事,请出来我见一下吧,这么阿谀奉承,怕不是有事要求老夫吧?”孙琉逸就是一本正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清廉。 张曜宗出来后,几人都是张大嘴巴合不拢,无比震惊,这么美味的一桌菜竟是一个孩子做的。 孙琉逸笑了,“说吧,孩子,就算你有什么不情之请,只要不违反国法,老夫替你办了。” “大人,小子没什么不情之请,只希望大人能够尽早抓到真凶,为我老师洗冤。”张曜宗正色道,一顿饭能换什么要求,说是答应,但是恐怕说出来只会被人小瞧。张曜宗还没那么笨。 “真是知情重义的好孩子啊,老夫一定帮你抓到真凶,何况这也本就是我们这些人的职责所在。”孙琉逸越看张曜宗越喜欢,“我家有个小子,年龄和你差不多,上学缺个玩伴,你可有意思?”孙琉逸想让张曜宗和自己孙子一起上学,都说近朱者赤,也许自家的傻小子能开点窍。 “谢大人美意,家母身体不好,还要每日为全家生计操劳,父母在不远游,小子虽年幼,但每日在家可以为家母分忧,因此谢过大人美意了。”孙琉逸也不勉强,忙完此事直接找他父母商量即可,每月给他家两贯钱还能上学,没有家长会反对吧,何况这小子厨艺这般了得,在这乡村野地的荒废了。 酒足饭饱,话题就不由自主的转到凶案上了。调查邻里,大家都说黄夫子是个谦谦君子,秉持读书人的礼仪。虽说和大家不甚亲近,但是也是乡里和睦,谁家写个家书什么的,黄夫子也从不推脱,平日没有跟邻里发生过矛盾,因此寻仇的可能性不大。黄夫人也是知书识礼的贤惠女子,每日在家相夫教子,没有什么勾三搭四的事,情杀也不可能。劫财,黄家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能性也不大,那么很有可能的就是临时起意。 张曜宗插嘴向黄富问道:“黄坚说昨日先生来这里买酒,说是有朋自远方来,那么很有可能先生家来了朋友,不知伯父昨晚可曾看到谁和先生一起来买酒的吗?” 黄富仔细回想,真的不记得谁和先生一起来的,每日见那么多人,真的是不刻意记得话谁能记那么多事和人,叫了伙计询问,终于有一人说好像黄先生走的时候有一个身高比黄先生矮一点的男子和先生一起走的。只看见了背影,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胡提刑急忙仔细再盘问一遍,还是没有所得。那个伙计除了记得一起走的人比黄先生矮了一点,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连胖瘦都不记得了。 但不管怎样,证明昨天晚间黄夫子是和一个男人一起喝酒的,家中酒桌上的两个杯子也能证明是两个人。胡提刑拿出黄夫子手里紧握着的那块玉佩,问张曜宗这可是黄夫子的物件,张曜宗仔细看看,摇头说从没见过。 里正也拿过去看了看,摇头说没见过,但是张曜宗从里正的眼神里发现了一丝慌乱,眼神很飘忽。如果真的不知道,应该是迷茫的眼神,但是现在看起来,里正好像隐藏了什么。 “小子,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孙琉逸还是对张曜宗很感兴趣。 张曜宗恭敬回答说:“张曜宗”、然后再不多说一句。 “这是前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阆州观察使张宪的四公子。”周得水替张曜宗补充道。 孙琉逸闻言,神情肃穆“汝父乃国之良将,你不要堕了你父威名啊!”除此之外,孙琉逸也不能再多说什么,毕竟自己还在朝廷任职,岳飞和张宪还没有平反,现在还挂着莫须有的罪名。但是心里已经对面前的这个孩子好感倍升。 转回案子,杀人手法大概已经摸清了,先以毒针麻醉黄夫子,再以铁钉入脑杀人。但是杀人动机现在还不清楚,杀人的凶手也渺无头绪。 孙琉逸这会对案子不是很感兴趣,案子自有胡提刑跟进,自己现在是对张曜宗感兴趣。“小子,你是将门之后,怎么会学得一手好厨艺呢?” 张曜宗才刚展露厨艺没几天,还没有想过有人会对自己起疑。一时愣了一下,眼珠一转,张口说道:“小子不久前偶遇一个乞丐神厨,才学的皮毛,还未登堂入室呢,倒叫几位大人见笑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师傅呢!”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小徒弟,咱俩还没分开几天,就惦记师傅了。” 第十五章 搜查 张曜宗吃了一惊,听声音正是刚分别不久的林乞丐,不是说有事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不会拆穿自己的谎言吧,自己刚说厨艺是跟他学的,他就冒出来,要不要这么邪啊! 林乞丐颇有意味的看了张曜宗一眼,也不揭穿张曜宗的谎言,自顾自得就坐到桌子前了,拿起一双不知道谁的筷子就开始夹菜吃,“徒儿啊,你再去做两道菜,让为师看看你出师没有?”张曜宗心说你还真好意思认,但是也算帮自己遮掩了,转身离开去厨房了。 孙琉逸虽然平时不看重贫富,等级,但是和乞丐坐一桌,脸色也马上变得不好看了,里正惯会察言观色,正准备呵斥乞丐。周得水已经激动的站起来了,“您可是人称奇丐的林德旺林大侠?”林乞丐看了周得水一眼,“你认得我?” 周得水喜形于色,“小的十几年前还在军中,有一次前方侦察正好遇到金狗探子,弟兄们都被杀了,就剩我一个回营报信,金狗一直追赶我,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是您带着几个丐帮兄弟救了我,您忘了?您救了我就走了,我时候找了好多丐帮兄弟打听,好容易才打听到您的姓名,一直想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今天终于见到您了。” 林德旺呵呵一笑:“小事而已,遇上了就救了,不必介怀,如果是大队人马追你,我也救不了你,一切都是缘分。” 孙琉逸闻言也不好再说话赶林德旺走。只是不露声色的往椅子后背又靠了靠,离桌子远了一点。 “大侠。我先敬你一杯。”周得水说着就倒了两杯酒,一杯双手俸给林德旺,然后自己仰头就一口喝干,林德旺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一段鸡脖子,也是一口喝干杯中酒。 过了一会,张曜宗又做了两个菜端上来。林德旺不客气的都放到自己身前,大快朵颐,“徒儿,你的手艺已经大成了,不枉为师好好教导你。” 张曜宗气啊。你教我什么了?这是我从娘胎里带来的本事。白眼一翻,再不理他。林德旺看着张曜宗生气的样子,一笑:“为师不白吃你的东西,你们要找的人在哪里也许我知道。”说完继续吃菜。几人听见了都急的等他继续说,看着林德旺不急不慌的样子,都急的恨不得打他一顿。 “大侠,你别光顾着吃啊,凶手在哪您倒是告诉我们啊!”周得水忙道。 “呵呵,恐怕在座的不光我一个人知道凶手在哪,还有一个人应该也知道吧!”林德旺一语惊人。周围几人听到这个话都疑惑起来。张曜宗心有所感,仔细观察众人,林德旺说的轻松自在,带着调侃揶揄的味道,胡提刑,孙琉逸,周得水都是迷茫不知所措,唯有里正大人装的迷茫,但是身体表情都有点慌张,已经坐立不安,屁股都离开椅子,有点想向外跑又不敢跑的意思。 “林大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这里有人知道凶手是谁?还包庇于他?”孙琉逸说话已经有点严肃了。 林德旺不慌不忙的继续吃菜,吃一口菜泯一口小酒。转头看着里正:“胖子,你自己说呢?”里正慌里慌张,“大侠,你不能乱说啊!”几人都疑惑的看着里正,林德旺也不言语,继续大口大口的吃,吃完了,盘子一推,把杯中酒一口而尽。“走吧,我带你们去找人。”几人都连忙站起来,准备跟上。里正慌忙问“大侠去哪找人啊?”“去哪?去你家啊!” “大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为什么去我家啊?”里正慌忙辩解道。 “你说呢?”林德旺冷冰冰的。“诸位大人别听这个乞丐瞎说,他就是想捣乱,也许想浑水摸鱼去我家偷盗钱财,各位大人问他可有证据啊!” 几人听听也是啊。不能听人说一句就随便去别人家抓人啊。何况还是本镇里正。“里正大人前天家里是否来了客人?”林德旺冷声问道。 “那个,这个……我家来没来客人跟此事何干?” “那么敢问一声,客人从何方而来?”林德旺双目紧盯里正,不怒自威。 “我,我……我不知道。”里正说话吞吞吐吐,没有底气。额头已经有冷汗滴下。 “那还是我告诉你吧,你家的客人是从金国来的!”林德旺一语惊人。 “你,你胡说,血口喷人,我家的客人也是大汉男儿,不是金人。”里正脸红脖子粗的说道。 “我又没说他不是汉人,我说他是从金国来的,你就说是不是吧!”林德旺进前一步逼问着。 “我,我,我,我不知道。”里正抵死不认。 听到和金国有关,周得水早就坐不住了,带着几个衙役就要去搜人。 里正眼看拦不住,说道:“他们是不是从金国来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们是从临安秦相府来的,你们看着办吧!” 几个人闻言一惊。又是和秦桧有关系?妈的,你到底是大宋的宰相还是金国的宰相啊?再想到十一月和议金国要求不得随意更换秦桧相位,说不得秦桧和金国有什么勾搭。场面冷了下来。孙琉逸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摆明得罪秦桧。 里正见镇住众人,不禁更加得意,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明天得给儿子写信继续和小秦相搞好关系啊。 张曜宗突然说了一句:“听闻秦相近两年身体不是很好,对于国事都已经渐渐交予他人办理了,还会专门安排人来咱们这个小地方?里正大叔一定是在说大话吧?” 里正怒道:“你个小崽子知道个屁,再胡说,老子撕了你的破嘴,你个反贼之后?” 张曜宗接着说:“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秦相的人,如果牵涉国法,背国投降金人,秦相也会大义灭亲的。大家说是不是?我看还是问问的好,何况您说秦相的人就是秦相的人了?您有手令啊?还是有凭证啊?何况大人也没说去抓人啊,也许只是想请您府上的客人喝杯清茶吧!” 胡提刑眼睛一亮:“对对对,我就是想请贵客喝杯清茶而已。走吧,咱们一起去见见贵客吧!” 气的里正浑身乱颤,伸手就要打张曜宗,张曜宗练了几年武了,身手矫健,又怎么会被他个老头子打到。一闪身就躲到孙琉逸孙大人身后了,里正伸出的手只能尴尬的停在距离孙大人身前不远的地方。 孙琉逸眼睛更亮了,此子一身本领,还有急智。还是名门之后,可谓璞玉。就是身背冤屈,现在还在流放中,不然定要让他和自己孙女结亲。女子嘛,就是各大家族联姻,招揽英才用的。现在嘛,也可以多亲近一下,这次访友不想会遇到这么多事,挺有意思的。 里正又辩解道:“一定是这个乞丐血口喷人,他说是从金国来的,谁知道啊?怎么说我也是里正,你们不相信我去相信一个乞丐,你们脑子有病吧?” 胡提刑眼睛一瞪:“你说谁有病?”里正说:“小的说错话了,但是道理还是那个道理,你们随便相信一个乞丐的话也不相信我吗?” 胡提刑也犹豫了一下,是啊,这个乞丐自己从没见过,就这么相信他好像也不太对啊。“那个,大侠,你可有什么证据啊?” 林德旺:“某从不打诳语,你们爱信不信,至于我说那人,以前我在金国见过他在金人面前卑躬屈膝,恨不得把金人当成祖宗,已经不耻他的为人了,怕脏了自己的手,没收拾他。后来又被我见到他为虎作伥欺负汉人,曾经惩处过他,差点没要他的狗命,要不是看在他痛哭流涕保证痛改前非,大家都是汉人的缘故才会放过他。因此对他印象深刻。前几日在此地见到他,心中觉得疑惑。就跟踪了他几日,也没见他干什么坏事,就放过他了,但是最后一日我见过他和我徒儿的师傅,就是那个教书先生一起喝酒,那现在教书先生死了,你们说是不是和他有关呢?证据我没有,问了就知道了。” 周得水是相信林德旺的,但他只是一个耆长,还得听胡提刑和孙琉逸的,胡提刑模棱两可,关键就看孙琉逸了,他是这里最大的官,他说的算。 孙琉逸也在犹豫,查里正就是得罪了秦相,虽然不齿秦相的为人,先是秦桧归国复官后向官家提出的第一条建议就是“要想长治久安就要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简直是胡说八道嘛,军队中大部分收拢的散兵都是北方战事失利自己不甘为奴,跑到南方的。现在北人归北,逼着他们离开,这不是白白的把北方的大好男儿都留给了金人吗?但是官家认为这样地方清明,便于管理,也无人敢非议。再然后就是诬陷加害岳飞张宪,自毁长城,三就是胡乱提拔亲信,搞得朝堂现在连个敢正义直言的人都没有。心存正义之人,心中都会对秦桧不齿。自己虽然是一省提刑,但是在朝堂还是没有发言权的,一省最高长官是安抚使。自己才是个二把手。至于是否是因为家眷不敢直言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为君子之位于不为之道也。”张曜宗也没有看几人。在书桌上拿起一本书朗读了起来,口中喃喃道:“先生,学生定谨记先生教诲,一生做一个君子,知可为不可为。”孙琉逸听到这些,不禁面红耳赤,明知道张曜宗就是在念给自己听,但是还是要考虑家人,犹豫再犹豫,最后心想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小孩子。一咬牙:“查,人命关天,有什么责任我担着。” 里正脸色也变白了,“大人,你可想好了,有什么事我可担不起。” 孙琉逸冷笑一声:“用你担?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夫是一路提点刑狱,查个案子还用跟谁交代吗?”转头跟胡提刑交代,带齐人马去里正家。张曜宗也要跟着一起去,孙琉逸也不出言反对。 里正脸色更白了,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孙琉逸。嘴角轻带嗤笑。 胡提刑带着吃饱喝足的衙役集合,一共七个人,加上孙琉逸,林德旺也不到十个人。一行人往里正家的方向走去,里正被夹杂在其中,一声不吭。张曜宗跟在后面。 镇子不大,一会就到了里正家门口,房子倒是和南方的天井院不太一样,像北方的高门大宅,门口两尊石狮子,大红色的包铜大门,黄彤彤狮子门扣,站在门外就看到院内的假山,回廊,真的是豪华无比。门口还站了两个小厮,看见里正,一躬身:“老爷回来了!” 里正大喊一声:“拦住他们,他们是贼!”两个小厮也顾不得救自家老爷,跑回府中,一会一片嘈杂声中跑出来五六十个大汉,手持刀枪棍棒。把这十个人围在中间。 “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敢绑架我家老爷,快点把我家老爷放出来。要不然要你们好看。”一个个拽的很。 胡提刑也不多说什么,亮出自己腰牌,“官差办案,敢有阻拦着,一律以同谋论处。” 那五六十个大汉都傻了眼,平时欺负欺负百姓还行,真的跟官差来真的,那可是造反啊。再无一人敢乱动。 胡提刑“啪”刮了里正一个大耳光子,“你妈说谁是贼,回头再跟你算账。”里正也不生气,只是面无表情。张曜宗觉得不对,里正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手下又不敢乱动,何必再给自己加一条抗法的罪名呢,不好,他是在通风报信。张曜宗连忙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身边的林德旺,林德旺一想也是,离开大队伍,绕到院子后面,看是否有人跑出来。 果然,搜查完整个院子,都是丫鬟,仆人,没有外人,里正阴阳怪气说道:“姓周的,咱俩没完。”他不敢直接跟胡提刑和孙琉逸来硬的,就恨上了周得水。没找到人,几个人都是恨恨不已,一个小里正说的狠话胡提刑和孙琉逸自不放在心里。周得水早就和里正有矛盾,现在不过撕破脸而已,也不放在心上。但是没找到人怎么办?案子怎么查?周得水啪的又是一巴掌胡到里正脸上,“说,人在哪里?” 里正瞪着周得水:“姓周的,没有证据你就搜查老夫的宅子,老夫跟你没完!” “怎么没完啊?抓到人还不算完吗?”林德旺的声音突然响起。林德旺号称侠丐,自然有高超手段,才一会就拖死狗一样的拖回来一个人,往地上一扔,里正一看正是住在自己家的那位客人,顿时腿肚子有点转筋,刚才自己的作为一点配合的意思都没有,肯定会被整,现在只有希望这个客人聪明一点,少说一点,自然有相府的人照应,说错了,估计相府的人就会第一个要他的命。 第十六章 小子断案 地上那个人,看身材并不魁梧还有点消瘦,扎着一个书生髻,头发有些灰白,看来不年轻了。衣着倒是很华丽,相貌倒也堂堂正正,看不出奸猾。此时,这人正一脸迷茫看着众人。小眼睛倒是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你们抓我干什么?强盗吗?我没有钱?”随即就大声喊道。 众人明明都是官差打扮,大宋怎能有人不识官差打扮,还高喊强盗,分明心里有鬼,贼喊捉贼。 林德旺哈哈一笑:“别装啦,小贼,你不认得我了吗?” 倒在地上的人定睛仔细观看林德旺,刚才是从背后被抓住的,一直没看到抓他的人的相貌。现在看到人,心里马上想到了过去的一段惨痛经历,颤声道:“我不认识你,各位好汉,放过我吧。”但是颤抖的躯体却骗不了人,刚才还色厉内茬,现在却战战兢兢的。 “十年前,你在东京汴梁帮金人掳掠汉人少女,忘了我是怎么惩罚你的吗?”林德旺冷声道。 那人不由得又是一个寒颤,那等惩罚的手段自己一辈子也忘记不了,但是还是不能认。“好汉你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是吗?让我猜猜,你的左腿是不是断过又接上的?你的右手是不是少了根手指?居然把腿都接好了,如果这次再把你腿打断,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接好呢?”林德旺恶狠狠地威胁道。 “操你妈的,老子想起你了,别给我机会,给我机会老子也打断你的腿。”眼见瞒不过去,男人破口大骂,一点也不像斯文的读书人。 林德旺举手就要打。男人高声喊道:“我是金国使节团的通译,你敢打我?” “操,不过是个通译,老子打就打了,还怎么着?”林德旺才没那么多顾虑呢。 “老子还是大金朝集贤院学士。你打我想想后果。”地上男子脖子一梗,倒也不惧。 林德旺才不知道集贤院是个什么地方。依然准备打人,却被孙琉逸喝止了。 “敢问大金朝集贤院学士来我棋山镇做什么?”孙琉逸问道。 “某今次随大金使节团来宋商谈和议事项,事毕,我回乡探亲怎么了?探亲也犯大宋的王法了吗?”男子依然态度强横。 孙琉逸忍了忍气,“虽然你是大金官员,但是你现在人在宋地,而且昨天有人被害,现在怀疑你和案件有关,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配合你妈。”男子怒骂。 众人都有点恼,周得水直接一刀鞘就拍到男子嘴上,打的他嘴角流血,吐出两颗门牙。“带走”胡提刑一声令下,自有人要给男子上刑具。里正又站出来了:“各位大人可是有真凭实据?没有真凭实据就对金朝官员下手,恐怕对朝廷和议有影响吧?不知各位大人可能担起这个责任?秦相也是为了不给金人留下口舌之便,才下令在下善待金史的,你们今日所作所为我一定会禀报秦相的。”几人这才想起还有秦桧牵涉其中,有点面面相觑。 里正一朝得势更是不甘示弱:“还有你这个臭乞丐,胡言乱语,干扰朝廷和议,定要问你的罪。” “操你妈的,他是金史,你可不是金史吧?拽什么拽?”说着林德旺一巴掌胡的里正晕头转向,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人我帮你们抓到了,后续的事别找我了,真他妈没意思。”林德旺想想几个官员一会听见金史的犹豫,一会听见秦桧的犹豫,真觉得没意思,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周得水还想拦一下,但没有林德旺的身法高明,三转两转就消失在夜色中了。只剩下几个官府的人和里正府上的人傻站在这里。 “金史勿要担忧,大人只是有些疑问请问金史,解除疑问,自会向金史赔罪,还望金史海涵,这样解释清楚,也利于大金和朝廷和谈啊,我们现在是友好国家。” “哪冒出的小杂碎,什么友好之国,我们现在是叔侄之国。大金是叔,侄子就这样对待叔叔的吗?千年中华文明传承都被你们毁坏了!”男子越说越激动,也越发猖狂。 “放你妈的屁。中华千年传承就是被你们这些汉奸毁坏的。今天你有杀人嫌疑,解释清楚老夫自会向朝廷请罪,解释不清,你就等着大宋律法的惩处吧。”孙琉逸也恼了,放出狠话。 带着男子就要回镇上的治安所,里正还要再拦,被恼怒的胡提刑一脚跺到一边。几人带着男子走了。 里正也恼的一头火,拦不住人,就把气撒到家丁身上,连着打了几人,打的气喘吁吁的,骂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去两人去福州通知大少爷,让他通知秦相。” 再说胡提刑等人带着男子到了治安所,期间周得水派了一个壮丁送张曜宗回家,太晚了,怕家人担心。审问就不能让小孩子跟着了。 男子一句话也不说,胡提刑和周得水也没有办法,找了一个牢固房间,留了两个衙役看守。其余人等也不敢走远,怕里正再有什么小动作,明天押回府衙再说。 张曜宗回家后,累了一天了,也顾不得母亲的盘问,简单说来几句就回屋睡觉了,母亲知道黄先生被害,担心张曜宗心情不好,叫了小婵去和张曜宗一屋睡觉,也被张曜宗拒绝了。 次日,张曜宗一大早就爬起来,赶到治安所去打探结果。周得水开门看见张曜宗没好气的说:“你个小鬼又来干什么?有消息会告诉大家的。” 张曜宗不愿意。非要确认男子认罪了再走,周得水说:“那人一句话不说,没办法审问,等回了府衙上了刑就说了。” 张曜宗撇撇嘴,没有证据就给金朝使节上刑,你真当胡提刑和孙琉逸那么有担当呢,反正自己对大宋的官员现在不抱什么希望了,真的那么有担当,早就上书为岳飞和自己父亲伸冤了,也会反对秦桧的扰乱朝堂,不至于现在的奸臣满朝堂。 “要我说,你们还不如在这赶快审了呢,现在你们也没证据证明他和案子有牵连,在这审不出来还能放,带回去审不出来想放都难了。县城附郭,回去怕是轮不到你家大人做主了吧!?” 周得水听了觉得非常有道理,赶快跑进去告诉胡提刑。老胡一想是啊,回去之后,不定会有什么高官来干扰案子呢,县令恐怕也能完全做主。正好孙琉逸在这,还不如现场直接审了,回去县令也没法给自己小鞋穿,谁叫孙琉逸监管全路刑狱呢。 孙琉逸更加对张曜宗十分满意了,已经表现出超脱年龄的政治智慧,真的是老天保佑,张家后继有人啊。 孙琉逸决定就在这审,但是男子抵死不认。男子叫杨伯劳,原来是福建兴宁人,十几年前去汴梁考进士,屡次不中,就一直待在汴梁,到了金人占据汴梁,转身最早投靠金人,现在也混到了集贤院院士的位置。孙琉逸拿出一块白玉佩,“你看看这可是你的东西?”杨伯劳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东西,这东西可是从大宋汴梁皇宫里顺出来的,金人不喜欢这东西,随便赏给自己的,自己找了高手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上面,不用看就知道是自己的东西,前天回里正府里不见了玉佩,还怀疑是不是被下人偷了,找了里正好一通发火,最后里正给了自己两颗夜明珠,才算认倒霉。怎么会在官差手里,肯定是落在这里了。 “是我的东西,前几天到这里就丢了,我还一通好找呢,不信你问里正大人。” “小小一个里正也能叫大人,你面前的才是大人,乃是本路提点刑狱公事孙大人。你赶紧好好招供,省的吃苦头。”胡提刑喝到。 “呸,是我的东西就是我杀人了吗?我刚才已经说过我到这里玉佩就丢了,可见这里人多坏,贼头贼脑的。不要看我是外地人就欺负我。我可是认识你们丞相大人。”杨伯劳一下就推脱出去。 “你小小一个平民用的起这玉佩吗?这上面可是五爪金龙,你这是犯禁。”孙琉逸斥道。 “哼,那是你们宋人的规矩,我现在是大金的官员,自然无妨。” 张曜宗一听杨伯劳就是一愣,黄世仁和杨伯劳,难道又是天道循环。宋太宗凌人妻女,还有宋太宗临幸小周后图流传,子孙后代替他还债,靖康之变中,数千大量赵氏皇族,后宫妃嫔被金人裹挟北上,,数千女性被金人强奸虐待,不分贵胄贫贱。就连皇后也不能幸免。当今圣上宋高宗的生母韦氏也被编入洗衣局,创下一日接客105人的记录,真的是亡国之惨,女人受到的凌辱最大。但也有人说这是天道循环,宋太宗的子孙替宋太宗还的债。那么杨伯劳猛一听和杨白劳差不多,难道真的又是千年的轮回,千年后自会有黄世仁和杨白劳的故事,不过黄世仁和杨白劳是虚构故事,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天道循环,自有人会为上辈子的事还债。 杨伯劳抵死不认和黄世仁之死有关,说根本不认识黄世仁,林德旺也不知去哪里了,现在连能证明杨伯劳和黄世仁认识的人证都没有了。还屡屡用金朝使节团的身份压人,孙琉逸也是一筹莫展。胡提刑只知道上刑,周得水更是只会缉拿盗贼,更不会破案。 张曜宗叹了一口气,又要自己出头了。古人破案都是延续前人经验,对于一些难案要么大刑伺候,要么就是破不了。逻辑思维能力没有那么发散,推理能力没有那么细致…… “孙爷爷,小子想带嫌疑人一起去案发现场,也许小子有办法证明他到过现场。”张曜宗现在知道孙琉逸是谁,说话很礼貌。 孙琉逸有些不相信,但是自己一筹莫展,此子有大智慧,也许真的有办法也未可知。就跟胡提刑说了一声,带着杨伯劳一起去黄家学堂。 黄家学堂昨天出事之后除了早上官差没来前,很多人进过院子,但是正屋一直没有几个人进去。现在也一直有人看守,估计现场保持的还不错。也许有新的证据呢。 破案首要是了解案情,何时何地何人基于何种目的,动机,用了何种工具对何种目标造成何种后果。目前除了目的,动机不太清楚,其他都对的上。其次就是与案件有关的线索,现场痕迹,遗留物品,被害人基本情况,目前只发现了铁钉,但是用什么东西把铁钉钉进去的还没有找到,这也许就是关键。但是张曜宗心中还有一点把握,现在也不说出来,到地方看情况再说吧。 师母黄刘氏得到信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儿女从娘家赶来了,悲痛欲绝,什么都做不了,还好跟着一起回来的有个娘家兄弟,帮着张罗。黄夫子的遗体已经安置在镇上的义庄了,师母带着师姐师兄在门外正搭灵棚,张曜宗上前见了礼,说了些安慰的话。胡提刑却是单独将黄刘氏叫到一边,仔细询问平素里黄夫子可有什么仇人,黄刘氏说没有,黄夫子一贯与人为善,真的没有仇人,黄刘氏据邻里反映也是一个很本分的人,没有什么风流韵事,情杀也可以排除。 杨伯劳再来此地,外表很镇定,看不出心里波动。张曜宗先跟孙琉逸低声说了几句话,找了跑腿的叫他回家叫五叔来。自己就跟孙琉逸和胡提刑又踏入正屋凶案现场。 屋里还没有收拾,还和昨天一样。找了衙役要他们小心不要翻动物品,看看能不能找到锤子一类的东西。张曜宗却是对桌上的两只酒杯感了兴趣,也不用手拿,用绸布垫手,小心将茶杯拿起对着阳光仔细观察,两只白瓷酒杯,纹理均匀,酒杯外两只青鲤纠缠嬉戏,真的是仿佛活的一样。放到千年后就这两只酒杯都得值不少钱,正宗的景德镇的开山瓷器。北宋名窑定窑,钧窑都陷落在金人之手,到迁都临安后,瓷器中心就转移到了江西景德镇,高宗广开海外贸易,丝绸瓷器都是大头,景德镇附近一下立窑数百口,慢慢的才成就了千年瓷都。张曜宗对这些花纹不敢兴趣,对着阳光看到酒杯上密布的指纹,心里才安下心来。昨天没有人动这些酒杯,那么酒杯上的指纹就一定是案发现场时在场的人留下的,只要能提取到指纹就不怕杨伯劳抵赖。 一会过去,五叔从家来来了,拿了一包东西,正是张曜宗自己调制的朱砂印泥,现在市面上的都是水和蜂蜜加朱砂调制,张曜宗是用朱砂蓖麻油,艾丝调的,更加清晰细腻,本来就是打算找机会放出去的,现在先试验一下。孙琉逸也是正经进士出身,看到印泥色泽色彩鲜美,顿时大感兴趣,印泥也是古代文人必备之物,可使印章清晰立于纸上,好印泥也不可多得,看到张曜宗一拿就是这么一大包,早就心痒不已了。 “大人你别闹,这是办案用的,完事后都给你。”张曜宗笑着说道。 “办案?印泥怎么办案?”孙琉逸大为诧异。 “大人,人吃五谷杂粮,会有油脂从汗腺渗出,人手上的指纹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以前没人注意到,这还是黄先生发现教给我的,今天咱们就验证一下,如果真的准就是黄夫子在天有灵,助我们擒拿凶手。”张曜宗一下把所有都推给黄夫子,自己可不想被人当成生而知之的人。 在场每人都把自己的十根手指印按上印泥印在纸上,留下一堆清晰指纹,“大人可以查验,看是否有一样的指纹,每个人的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孙琉逸眯着眼睛仔细查看,果然没有看到一个重复的。 “小朋友,就算都是独一无二的,可怎么找凶手啊?” “大人别急,酒杯上也有指纹,只要和这里的某人指纹对上,就能证明他在案发现场。”张曜宗从容答道。 杨伯劳已经有些不安了,哪来的小杂种,怎么会这么多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法门。 孙琉逸拱手道:“夫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果不欺我,小朋友今天真的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啊。” “呵呵呵,大人,酒杯上的指纹还没有取下呢,你就这样夸我,小子不敢当啊。”张曜宗吐吐舌头。 “没事,我看好你。”孙琉逸捋捋长须欣然说道。 取酒杯上的指纹就比较麻烦了,不能直接把印泥按上,那样就乱了,先找了一根羊毫,细细拂去酒杯上的尘土,让五叔磨些银粉,用羊毫沾着小心刷在杯子上,果然出现几枚清晰指印。然后和刚才众人印下的指纹比照,果然和杨伯劳的指纹比对一样。众人看着杨伯劳:“怎么样?没想到还有这等鬼神莫测的手段吧,现在你还怎么抵赖?你说不认识死者,没有和死者一起喝酒,那么现场酒杯上又怎么会有你的指纹?” 杨伯劳紧紧的闭上嘴,一句话不说,良久大喊:“我是金国使节,你们没权利治我的罪。”“放屁,你杀我大宋良民,为什么不能治你的罪?”孙琉逸怒道。 杨伯劳嘴唇变白,再不说话,一句也不提为什么要杀黄夫子。黄刘氏听说杨伯劳就是杀死自己丈夫的凶手,冲进厨房拿起菜刀就要剁了他,被人拦下,坐在地上嘤嘤哭泣。 张曜宗心里也不好受,和黄夫子朝夕相处了好几年了,现在人去无踪,留下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的,除了回娘家或者改嫁再也没有别的出路。可惜自己手上没有钱,不能给他们帮助。 突然在围观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身影,张曜宗大喊:“师傅!”是林德旺没有看到事情完结,不舍得走。黄刘氏听到张曜宗的大喊,身影一颤,看到不是自己夫君,一丝希望又化作泡影,伤心的哭晕过去了,急忙有邻居赶紧上前照顾。 张曜宗心里更难受了,恨不得马上把杨伯劳问斩。 张曜宗上前拉住林德旺:“师傅,你怎么没有走?”林德旺摆摆手,从袖袋中摸出一锭银子让张曜宗回头送给黄刘氏。 林德旺见露了相也不再躲藏,进来问周得水:“那贼人可招供了?” 周得水摇摇头,“贼人一句话不说,没法定罪。” 林德旺冷笑一声,靠近杨伯劳:“你忘了我的手段了吗?贼人。你为虎作伥帮金人欺压汉人,我断你一指一腿,现在你杀人,你说我要断你几肢啊?” 杨伯劳也是冷笑一声:“上次你欺我,我乃布衣,此次我乃金国官员,你不怕引起宋金争议,只管动手好了!” 林德旺呸的一声,“狗贼胆子还变大了啊?真的是投靠了好主子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吗?爷的手段多了,你可听过活剥人皮?爷先把你埋入土中,再在你头顶开洞,灌入水银,你受不了这种疼痛就会整个人蹦出来,就得到一张上好人皮,你可要试试?” 杨伯劳闻言浑身颤抖,但是还是咬着牙不认罪,就仗着自己的身份抵死不认。当然孙琉逸不能让林德旺真的用酷刑折磨杨伯劳,那样肯定会引起争议的。但是一时也没有好方法。 张曜宗在旁边拉拉孙琉逸的衣袖,让他低下头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孙琉逸狐疑道,“这样真的可以吗?”张曜宗说:“这是我从父亲遗留的手札上看到的,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孙琉逸听说是张宪留下的法门,心中放下心来,就要找地方实验一下。着衙役继续寻找锤子,和胡提刑带着几人将杨伯劳带走。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都各自散去。 林德旺拍拍张曜宗的小脑袋:“你是个聪明孩子,好好钻研我给你留的秘籍吧,将来也许你的成就比你父亲还要高,这次我就真的走了,将来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的。”说完林德旺就洒脱的摆摆手走了。剩下张曜宗呆站在那里。 第十七章 初试利器 黄先生不在了,学堂也不开了,胡提刑和孙琉逸带着杨伯劳去实验自己的法门了,什么张宪留下的秘籍,张曜宗自己假托父亲的名义,交给他们的方法就是把杨伯劳放于一个黑暗僻静的地方,只能听到持续不断的滴水声。一分钟滴一滴。这会造成强迫症,长时间的幽闭本来就会使人压抑,再加上不断的滴水声会把人逼疯的,相信过不了十二个时辰,杨伯劳就会什么都招了。但是需要时间,自己也不想去看去等,刚经历了案子,也不想去酒楼教人做菜。也不想回家。张曜宗突然觉得无处可去。换成一个八岁的孩子肯定不会像他一样想这么多。张曜宗觉得很累。 跟五叔说了一声中午回家吃饭,自己一个人慢慢在镇上乱走,不一会又走到河边小树林,静静地。还没有到盛夏,知了还没有那么恬躁。微风吹过,柳枝随风飘扬,长得低的柳枝在河面上划出一道道涟漪。张曜宗随便找了块干燥的地方躺下,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偶尔有几朵白云飘过。清清凉凉的,分外惬意。张曜宗开始思考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意义,碌碌无为的过一生,自己有着太多可以让自己轻松生活的技能和本事。挽救中华,只靠自己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的,自己的家世现在没有成为自己的助力还成了枷锁,高宗昏庸,秦贼猖狂,贤臣尽遭贬职,朝堂上几无正直之士。兄弟几个,大哥一心只想着报仇,二哥外表光鲜,内无才华。三哥一心只读圣贤书。自己弱龄,想有个私密的地方都好难。 “曜宗兄,你在这干什么?”黄坚蹦了出来。吓了张曜宗一跳。又不能好好思考了。“你来这干什么?”张曜宗问道。“我来抓知了猴啊。”“呸,想抓知了猴,晚上打着灯才好找,笨蛋。”张曜宗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就准备离开。“宗兄,干嘛我一来你就要走啊,先生走了,本来我觉得没人管应该高兴的,但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才来抓知了猴的,可是一来你就要走,我好想哭啊。”黄坚说着,鼻子歪歪就想哭了。张曜宗也不敢走了,黄坚的表现才是真正的孩子的表现。好言安慰了几句。“走,我带你去找好玩的”黄坚马上不哭了,追问什么好玩的,张曜宗不说。 偷偷回家,娘和小婵他们都忙着研究新改进织机,没看到张曜宗。张曜宗找到五叔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回屋偷拿了自己私藏的一个包裹,又从厨房拿了点盐,油。就拉着黄坚往镇外走,沿着小河一直走,走了好远,快到旗山了。小河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在这里有个胡泊。张曜宗说:“好了,就在这里,你站到高处,看看哪里有鱼群叫我。”黄坚纳闷小河里就有鱼,干嘛还要跑这么远。十分不满意。张曜宗说:“你看着吧,我给你表演个戏法,你先给我找鱼群吧,别打扰到他们,找到了叫我。”自己也站到一块石头上往水里看哪里鱼多。 阳光照耀下,水清澈见底,一条条的小鱼在水里反射着银光,一会就发现了一群鱼。张曜宗打开包裹,包裹里是一堆油纸做的大爆竹。黄坚看到了,十分高兴,“我也要放。”说着就要抢,张曜宗一脚把他踹开,“滚,你先看看再说。”张曜宗看看鱼群的距离,心中算算捻子燃烧的速度,找出一个半短不长的。拉着黄坚郑重说道:“一会我扔出爆竹,你一定要趴下啊。算了,你现在就趴下吧。”黄坚十分不情愿,张曜宗说:“你先听我的,一会扔完你就知道了。”打开火折子,点着捻子,心中数了三声,瞄准鱼群扔过去,自己也马上趴下。 “嘣”的一声巨响,吓得黄坚浑身一颤,“妈呀,打雷了。”张曜宗抬起身子看向水面,已经漂起了几十条鱼。“哈哈哈”心中暗自得意,我的自制雷管成功了。 黄坚问道:“这是什么爆竹啊?怎么这么响,让我也放一个吧。”张曜宗啪的打开他的手,“你先看看这个爆竹的威力吧!”黄坚看向水面吓了一跳,水面飘起的鱼密密麻麻。伸伸舌头,“太厉害了。” 张曜宗说:“你先去捞鱼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再试试这个爆竹的威力。一会咱们烤鱼吃。” 黄坚立马脱了衣服跳到水里捞鱼去了,初春的水还有点凉。黄坚也不管不顾,闷头捞鱼了。 张曜宗在湖边找到一块大石头,有一米多高。石头中正好有条缝,旁边还有一块大石头可以藏身,找了一根捻最长的雷管插进去点燃,自己马上躲到另外的大石头后面。“嘣”的又是一声巨响,等纷飞的碎石落地,张曜宗出来看结果,大石头也没有完全崩开。只崩碎了一角,看来雷管还是要搭配炸药使用,只靠雷管的威力太小了。但是就这几根雷管就用了张曜宗好几年的时间寻找材料。短时间看来还是没戏了。 黄坚又被巨响吓了一跳,跑上岸看着被炸开的石头,嘴张开都合不上了,这是什么爆竹啊?是天上的雷公打的雷吧?也不敢要求试个玩了。 张曜宗看着黄坚捡上岸的鱼有大有小。挑了几条肥的,用小刀去鳞去内脏,穿了树枝,把火摺给黄坚,让他赶紧穿上衣服,去捡柴生火。张曜宗的手艺那是没得说,每条鱼都烤的外焦里嫩,也没有其他作料只是一点细盐就让鱼肉的鲜香扑鼻,小胖子自己一个人就吃了五条鱼。这会的黄坚已经忘了悲伤,张曜宗不禁感慨孩子就是孩子。嘱咐黄坚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自己以后就还带他来炸鱼烤鱼,不然以后再也不带他来,小胖子马上对天发誓谁都不说。 张曜宗也脱下衣服,跳入湖中把剩下的鱼都捞上来,用衣服包起,实在是太多,一件衣服也包不完,黄坚也要脱衣服包鱼,刚脱下衣服就“阿嚏,阿嚏”的喷嚏打个不停,张曜宗怕他冻出病来,就拦着他让他继续穿衣服,自己把剩下的鱼又都扔回湖里,看谁有缘能捡了去吧。怕黄坚受凉,就要求黄坚跟他一路小跑回家,回见赶快换身干衣服,喝点姜汤。 跑到镇子,张曜宗要分给黄坚鱼,黄坚不要,说我家就是开酒楼的,什么没有啊,你都拿回去给家人做了吃吧。明天再找你玩。打着喷嚏走了。 张曜宗也不坚持了,回家藏好剩余的雷管。然后把鱼分了一下,烤了点鱼,熬了锅鱼汤。全家人都吃的很开怀。毕竟娘的手艺太差了,有了比较,小婵要求以后都是张曜宗做饭,被银屏敲了脑袋,说我儿子是要天天上学上进的人,怎么能天天做饭呢,突又想起黄先生没了,以后还不知道去哪里上学呢,又寂寂无声了。张曜宗宽慰母亲,黄先生教的很多东西自己还没吃透呢,可以在家慢慢自己学。将来有了好先生再说。岳银瓶也没说什么,吃完饭叫张曜宗到自己屋里,给张曜宗拿了两贯钱让明天给黄家送过去。再让儿子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没有。 没说一会话,银屏就又把话题转到织布机上了,张曜宗没办法,跟着娘围着织布机转了几圈,看看好像没什么疏忽,就让娘明天开始实验吧。说自己累了一天了,想回屋睡觉,银屏才放张曜宗走。 回到屋里,张曜宗想想一天经历的事,抓到了真凶,也算帮黄夫子报了仇了。家里的织布机如果明天真的见效果,就会领先别人家好多,慢慢的就会从手工向机械化前进,但是想真的机械化还早着呢,想形成规模也得几年时间的积累,但不管怎么说会让家里有个大的进项。酒店的事自己还没想告诉家人,一个是没办法解释自己哪里学来的一身本事,还有就是想自己掌握一部分资源,将来好实现自己的目标,不至于什么都被家里牵制。这两天自己展现出来的本事太多了,总会让人惊讶的。藏拙的话自己要藏到什么时候?成名要趁早,年龄小别人才会认为你是天才。但是一身本事的来历总还是个麻烦,早晚会引人注意,引起怀疑的。厨艺的来历已经推给林德旺了,他也帮自己掩饰了,那么以后就还是用乞丐做自己厨艺来历的幌子。干脆其他的本事都算到黄先生头上吧,反正他人也不在了,将来自己出人头地了,别人总会感叹黄先生英年早逝的,会仰慕他的。这也算是身为学生的自己给老师的好处吧。雷管基本上算是成功了,但是没有匹配的炸药,还是没什么太大的用处。现在的原料不够,自己只能从煤炭里提取原料,制成苦味酸。就是三硝基苯酚,但这种炸药太危险,不易保存还容易腐蚀,还是得想办法做tnt,硝化棉。现在自己好感谢自己的高中化学老师啊,逼着自己参加奥赛,给自己课外辅导,不然自己也是傻傻的只知道黑火药的一硫二硝三木炭。宋人现在都已经发明提纯的黑火药了,不能自己来这里后科技水平比宋人还落后吧。想的太多,不一会,张曜宗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睁开眼,天已经微微擦亮了。张曜宗起床刷刷洗洗,原来总觉得古代都是青盐漱口或者嚼柳枝,没有想到其实宋人已经有牙刷了,真是个意外惊喜,牙口好才能胃口好嘛,吃嘛嘛香。就是牙刷把都是骨头的,刷毛用的是马尾毛,刷刷有时候就刷出血了,太硬了。牙膏就有点意外了,柳枝,槐枝,桑枝煎水熬膏,入姜汁,细辛等。味道说实话不怎么样。出门沿着河边慢慢的跑着,身体弱,没跑一会汗就上来了,坚持着跑了大概半个时辰,累的呼哧呼哧的。但是出完了汗,浑身都觉得舒坦,看来以后要坚持锻炼。老话说得好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厚一点,才能潇洒的过完这一生啊。 回到家,大哥也已经起来了,正拿着一个石锁在举上举下。看见四弟回来了,大哥还玩个花活,左手扔起来,右手接回去,张曜宗是真怕大哥失手砸住自己的脚啊,这个石锁可是有一百多斤呢。平时五叔他们也不玩这个东西,就大哥自己玩。但是张曜宗知道这是大哥表演给自己看的,自己还见过大哥两指头勾着石锁玩过呢。张敌万猛一松手,石锁扔到张曜宗面前,吓张曜宗一跳。 “四弟,你今天起的可是早啊?”张敌万心情不错,也许是看到弟弟早起锻炼了吧。 “大哥早。”张曜宗跑了一圈出了出汗,身体都伸展开了,练了一套太祖长拳。这是大宋子民练武的都会的,开玩笑,太祖传下来的功夫。张曜宗这一路拳也是练得虎虎生风。张敌万看在眼里也是很欣慰。总算还是有个弟弟喜欢练武。 “四弟,你这路拳练得挺熟练的了,要不我今日就教你刀枪棍棒吧,你选一个吧。”张敌万说。 “大哥,不是我想偷懒,昨天杀害老师的凶手被捉住了,我想去打听一下是否招供了,还有娘让我去给师母送锭银子。要不明天你再教我吧。”张曜宗说道。 张敌万叹了口气:“是啊,黄先生好好的一个人,平时不惹事,怎么就突然被人害了呢?也好,你去看看,问问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没有?有的话你回家知乎一声,我明天还得出去几天,等我回来再教你兵刃吧。” 张曜宗小声问:“哥,你是不是又要去拴柱叔那里?” 张敌万看看四周无人:“四弟,以后你别问这些事,就当不知道好吗?也别跟别人说。” 张曜宗说:“大哥,人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在外搞事情,如果出了事你以为家里会不受牵连吗?既然如此,还不如有什么事都你我兄弟一起分担呢。我虽然小,但是脑子比你灵光,所以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还有就是我们父亲威名在外,你可不能打家劫舍败了父亲的名号啊!” 气得张敌万用手指很弹了一下张曜宗的脑门。“还用你教?”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也不喜欢读书,光喜欢舞枪弄棒,肌肉发达,脑子空空,上阵了你也是个炮灰。大哥你也静下心来,读读书,还有就是给我找个嫂子,人家都说男子汉先成家后立业,我看小婵姐就不错。万一你死了,也好留个后啊。” 张敌万平时不好说话,这会更气的是说不出来话,张敌万拉过张曜宗就打他的屁股。张曜宗人小力弱,反抗不了,赶紧说:“大哥,你没吃饭?”本意是我去给你做点吃的。结果话出口,张曜宗就知道不好。张敌万这下使了死力打,打的张曜宗哭爹喊娘,一句完整的“大哥,你没吃饭?我去给你做点饭”硬是没说出口。等张敌万打完出了气,张曜宗才把话说全乎。惹得张敌万又笑了,忙问打疼了没有。张曜宗气的也不理他,自己跑厨房拿个窝头咬着出了门去。走着还揉着屁股。 第十八章 内幕 张曜宗先去了黄先生家,将母亲给的两贯钱给了师母,师母已经悲痛的不会感谢了,还是师姐谢了自己,张曜宗跟师姐说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告诉自己。师姐说没什么需要帮忙的,父亲家没有什么人了,等过两日父亲安葬了,找人把房子卖了,全家都回古田县外祖父家。家里的书如果张曜宗需要就都拿走好了。张曜宗也谢了师姐,并劝师姐节哀,有空自己会去古田县看望他们。 告别师姐,张曜宗向着孙琉逸等人的临时住所赶去,镇子东头有个驿站,他们就住在驿站中。 张曜宗到了驿站门口,有把守的衙役。自是不放张曜宗进去。任张曜宗怎么说是自己启发的孙大人审犯人的,也不放他进去。张曜宗没办法,只有站在驿站门口等着,找个蚂蚁窝看着蚂蚁搬东西。过了好久,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回首一看正是孙琉逸,但是看上去面色沉重,张曜宗忙问:“孙爷爷,你脸色这么难看呢?是不是贼人没有招供啊?” 孙琉逸正色道:“你只是一个孩子,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这两天来,我看了你确实非常聪明,甚至表现出一种超脱年龄的成熟和聪慧,遇事不慌,观察细致,有急智。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与你父并不相熟,但是很敬重张将军的勇武。张将军蒙难,老夫也身为遗憾,但是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老夫不能多说什么。你能成才,你父在天之灵必定很高兴开怀。老夫只是以长辈的身份和你说几句贴心话。” 张曜宗一脸迷茫的看着孙琉逸,我只是问你贼人是否招供,为什么要杀害黄先生?你跟我说我家里的这些事什么意思? 孙琉逸接着说:“但是老夫细想,你表现的太好未必是好事,此间里正恐怕是有心人派在这里监视你们的。昨日言谈可见一二。你表现的越好,可能越会成为别人的眼中刺。”孙琉逸也不提秦相府的事,只以有心人代言。 “贼人今早招供了,你的手法真是前所未闻,老夫从未听说军中有此逼供方法,老夫不管你是真的从你父遗书中看到,还是从别的什么地方知道的,老夫只希望你能藏拙。以后万不可随意在别人面前展露才华,最起码这几年你不要太过显露。” 张曜宗心中一凛,昨日表现的太过了?是啊,普通的八岁孩子遇到杀人事件,躲还来不及,有自己这样上赶着打听消息的吗?而且昨日展现了厨艺,观察力,逼供之法,放其他孩子身上,一件就足以被别人夸奖,自己展现那么多,多智而近妖,当然会引起别人怀疑,不知道是只有孙琉逸怀疑了还是别人也有怀疑。 孙琉逸说:“昨日你教我的方法我未告知别人是你说的,但是以后你还是注意一点好,这些事本来不该对你说的,但是今天先嘱咐你,是因为贼人的招供我准备告诉你,因为贼人的招供中有一人与你家有关。” 张曜宗大异,与我家有关? 孙琉逸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话要从头说,咱们先找个僻静地方,你先随老夫到屋里说话吧。” 孙琉逸带着张曜宗进到驿站,找了一间僻静屋子,关上门。神情还是很沉重。 “你的方法很灵验,还未到十二个时辰,他就浑浑噩噩的,仿佛痴呆一样,问什么说什么。连没问的都说了。贼人叫杨伯劳,福建兴宁人,十几年前去东京汴梁科举考试时与黄世仁同路,因此相识。待科举未中后,黄世仁回乡教书,杨伯劳留在汴梁给人写书信过活,直到金人占领汴梁。杨伯劳马上投靠金人,为虎作伥。林大侠说的上次在汴梁严惩他那次,就是杨伯劳帮助金人欺压百姓,掳掠民女,林大侠只看到他欺压百姓,不知道他还掳掠民女,没有要他的命,要我说早就应该杀了他。”说到这里,孙琉逸叹了口气。 “泱泱上国,怎么总出些这样的败类。”孙琉逸怒容满面。 “杨伯劳在汴梁仗着金人的势力,欺男霸女,还做了集贤院院士,这次和议他居然也想衣锦还家,怎么没想想,连祖宗他都不要了,还要什么家啊?”孙琉逸越说越怒。 “这次和议不是两朝之间的正式和议,只是金人贪婪想多勒索的借口。是金国四王子完颜宗弼就是金兀术的大儿子完颜亨领队来的,杨伯劳作为通译跟随,到了临安,就直接由相府的人接待。杨伯劳抽空要回兴宁老家看看,路过此地时正好碰上你师傅,杨伯劳读书时自认不如你家先生,但是现在看着你师傅只以教书为生,心里很是得意,就应你师傅之约晚上一起喝酒,大讲自己的风光事,不然岂不如锦衣夜行一般。开始他们两人还互诉别离之后的机遇。酒到正酣时,杨伯劳就说了自己投靠金人之后的风光,还要邀请你师傅也去投靠金人,话不投机,你师傅就变了脸色了。杨伯劳久不回故里,一时情绪高涨,喝多了,也没注意你师傅的脸色,还继续说自己多受重用,比如这次来江南,完颜亨私下让杨伯劳拜访名医,找位良医带回去给自己父亲调养身子,完颜宗弼去年入冬以来,身体就不是很好。这种事情在金国内部都是不传之秘。足见完颜亨对杨伯劳的信任,因此说只要黄世仁答应杨伯劳的笼络,回金地必然飞黄腾达。” “金兀术得病了?严重吗?是不是快死了?”张曜宗急忙追问。 “我不知道,就算杨伯劳也不知道,还是完颜亨在宋地要找名医,自己不方便出头,才告诉杨伯劳的,杨伯劳还梦想借此飞黄腾达,我敢断言他找到名医之日就是他丧命之时,必定要被灭口,还有你个小孩,别打断我说话,说到哪了?”孙琉逸不满意道。 “说到杨伯劳利诱我先生了。”张曜宗回答。 “哦,你家先生语带讥讽,祝杨伯劳步步高升,只是别忘了祖宗。杨伯劳当时也没听出来,还以为黄先生赞扬他呢,更说出了一个秘密,宁国军承宣使、荆湖南路马步军副总管牛皋一直主战,这次完颜亨来使,威逼秦桧谋害牛皋,前几日已经密令都统制田师中用毒酒将其害死!” “什么?”张曜宗大声问道? “是的,牛大将军已经仙逝了。”孙琉逸沉声道。 张曜宗回忆起牛皋的音容笑貌,自张家发配以来,他人或有避之不及的,或有自身难保的。父亲的一干同仁,只有牛皋每年抽空来探望一二,牛伯伯相貌或许丑陋,身材高大,但是只是不趋炎附会这一条就是真男子汉,更不要说曾经跟随岳元帅屡立战功,威名远扬,在岳元帅死后,朝堂遍布奸臣的情况下,还一力主张抗战。牛伯伯就这样死于奸人之手了?张曜宗不敢相信,不是说牛皋生擒金兀术吗?怎么会死了呢?还记得去年牛伯伯来时说将来等自己长大了,要把自己带在身边,一起杀金人,复我河山呢?怎么就会死了呢?张曜宗眼角已经湿润,更想大喊几声,张嘴却是泣不成声。 孙琉逸摸着张曜宗的头顶。“我与你父并未交往,但是久闻张将军大名,甚是敬佩。待你们流落自此,也不太方便前去探望。但是牛将军倒是在转任鄂州驻札御军左军统制时有过交往,得知在岳元帅逝后,牛将军每年都去探望岳家后人和张家后人。老夫对他这种耿直十分佩服。因此知道牛将军和你家有往来,此事于情理应该告诉你一声,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老夫照应一二。” 张曜宗已经没有听见孙琉逸说的什么了。秦桧,希望你不要早死,我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孙琉逸也慢慢叹口气:“想我孙某饱读圣贤书,立志光耀大宋,扬名千古,先是仕途蹉跎,继而金人占我半壁河山,孙某无上阵之力,但也有铮铮铁骨。奈何朝堂奸佞遍布,空有报国之志却无有用武之地,如今奸相又诛杀有功之臣,自断臂膀,大宋危矣啊。” 张曜宗总算听到孙琉逸说什么了。“那么大人为什么不振臂高呼,诛奸相,清朝堂,整军备,复我河山呢?” 孙琉逸脸色一红:“那个那个,时候未到。”毕竟不是一个人,自己还一大家子人呢,凡事未虑胜先虑败,秦相党羽遍布朝堂,,自己一个提刑典狱还是不够看啊。“不过照拂忠良之后,老夫还是能略尽微薄之力的。” “那么杨贼为什么要杀我先生呢?”张曜宗也看出孙琉逸的软弱,说话都那么没底气,更重要的后世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当然就不是名臣了,这种大事他当然不会做了。只好转个话题省的难看。 “你家先生义愤填膺,实在忍不住了,羞于此贼相识。正好休整书桌的铁锤就在屋内,趁机想要为民除害,奈何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偷袭还能砸不住人?只砸到贼人肩膀,却让杨贼酒醒了,想起刚才酒醉说的话,杨贼也害怕泄露,就要杀你先生灭口。他也是书生,两人半斤对八两,谁也不能占上风,不过杨贼有枚戒指,暗藏机关,用时可伸出毒针,上面有麻醉药,本是他帮紧人掳掠良家妇女所用工具。趁你家先生不备,先用毒针刺中你师傅,然后夺过铁锤,以铁钉灌脑杀害你家先生。完了害怕暴露,将门窗紧闭,在门外用刀挑落门栓关门,制造假密室。在小河边意图把凶器丢掉又碰上你和你家小婢,夜晚你们大肆搜查,他就没有跑出镇子,在里正家躲藏。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 “那么他是不是要被问斩啊?”张曜宗问道。 “那个,事涉金兀术病情,可能会对朝局有所影响,因此不能大肆声张,只能密奏。只能等圣裁了。看看其中有没有可利用操作的空间,这就事涉政治了,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了。” “那我能看一眼那个汉奸吗?”“汉奸,说的好,汉人中的奸人,奸贼,奸细。但是恐怕不能让你看,第一你不是官差,没权利看,第二你是个孩子,那奸贼现在的样子不太好看。都是你出的好方法,把一个正常人一夜之间变成一个疯子,我怕你看了心里有阴影。看来你还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做一个正常的孩子。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早早展露才能,会被捧成天才。你过早展露才能,也许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会受到加害也未可知。” 张曜宗感念的看着孙琉逸,老头头发已经灰白,眉毛末梢已经下垂,眼袋厚厚的,脸上已经失去了红润的色彩,有一种暗黄。就是这样一个老人,也许他不敢直面奸相秦桧,但是他还秉承着自己的良心照顾忠良之后,这就是大宋的文臣,也许有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国家利益的,但更多的还是秉承孔孟之道,为了王朝的延续,中华文明的传承,在默默的做着自己的贡献。 “那个,昨天你拿出来的印泥是你自己研制的吗?此物颜色鲜亮,老夫昨日回屋盖了盖印章,真的是比汴梁文宝斋的印泥还好。老夫想,你现在不便出头,不若将研制之法交与老夫,老夫找人专做印泥生意,再配以上好湖笔端砚,必能占据大半市场,老夫自然不会亏待你。” 张曜宗心中本如波涛汹涌的情绪忽然平静了,心中的感恩突然好像是手中的蛋糕被人扔到了地上还踩了一脚,利益,还是利益,说的那么伟大,最后还是为了利益,真当我是八岁孩子啊。还害我那么感动。” “大人既然喜欢,学生自也不是贪财忘义之徒,一定会把研制之法交给大人,但是这方法说实话,实不是学生自已研制的,乃是我和三哥一起偶得秒思,家母不说我们胡闹,给与支持才做成的,学生不敢自己一人做主,不若我回家禀明家母,再将方法献与大人可好。”张曜宗从容答道。 孙琉逸心中也是暗叹:“小狐狸,一点亏也不能吃,孩子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好啊。”想想自己家的那个败家子,不是为了他也不至于打这印泥的主意,还不是想给孩子留下一门营生,好在以后安然度日。 “恩,久闻张将军威名,以前不知,现在知道张夫人携眷在此隐居,自当拜会。”孙琉逸说道。 “不知大人想如何分成,我好回家禀明家母?”张曜宗直接问道。 孙琉逸心中暗骂:“小滑头,我本想一次买断的,以后都是我家生意,分成?那不是我还得每年给你家分银子,真是个小狐狸啊。” “既然这样,那就咱们去见见张夫人再说吧。”孙琉逸也懒得跟张曜宗费口舌了。 张曜宗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自己现在要是抢着定下来,一定会吃亏,但是交给娘来谈,娘也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说不定也要吃亏,还是自己年龄太小,在别人眼里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 “大人,我就远远的看一眼恶贼吧,他害了黄先生,我只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忏悔。毕竟曾经他们是好友。” “那好吧,你看一眼,就一眼啊,你不知昨晚要找你说的僻静地方有多难,好容易找了一个地窖才算凑合,每隔几息的滴水声别说贼人扛不住,我手下都快扛不住了。这个方法真的有点太残忍了,以后万要慎用,有失人道,会有天谴的。” “知道了,大人,我只是在父亲手札中看到的,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用,有什么效果,既然大人说要慎用,我现在就已经遗忘了此法了。”张曜宗说的颇为乖巧。孙琉逸自是不信。 走到驿站后的柴屋,有两名衙役在门外看守。看见孙琉逸低头行礼。 “里面人犯可有异常?” “禀大人,没什么,就是痴痴呆呆的,大人?是不是还不让他睡觉啊?我看再不让他睡,他就快熬不住了?”一个衙役问道。 “没你们的事,我看看再说。”说完招呼张曜宗骑在一个衙役脖子上在窗外向内观看,里面还有两个衙役,看见杨伯劳低头瞌睡就是一脚。里面杨伯劳脸色蜡黄,头发也都披散着,身上的脚印数都数不过来,双眼无神,布满血丝,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张曜宗看完也没什么感想,就是觉得恶人自有报应。跳下衙役脖子,“走了,我回家禀明母亲,待大人一会来了,有什么事你们商量吧。” “嗯?不是一起走吗?”孙琉逸问道。 “那个,大人难得去我们家一趟,学生自当备点吃食款待大人啊。所以大人不用急,看看这里还有什么遗漏没有,公务要紧啊。”说着张曜宗就跑出去了,废话,跟他一起去那还不得露馅,先回去跟娘亲交代一下啊。 孙琉逸赶快问一句:“你也看过人了,是不是还不让他睡啊?别把贼人熬死了!” “我只是从书上看的,我哪知道,你们想让他睡就让他睡,不想让他睡就不让他睡呗。死了更好!”张曜宗的话音还在屋外,人就已经跑的不见了。 孙琉逸摇头想了想,“让他睡一会吧,此人现在不能死,你们小心看管,出了事唯你们是问。”衙役点头应诺。 第十九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回到家,张曜宗赶紧去找岳银屏。“娘,我回来了。” “麟儿回来了,你又不上学堂了,还出去乱跑什么啊?”银屏担心道。 “娘,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的。刚才听娘的话,去给师母送钱了。”张曜宗说道。 “哦,你师母可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没有?你黄师傅人不错,你和你三哥一起在学堂上课,他只收一个人的师仪。现在去了,剩你师母她们孤儿寡母的,怪可怜的,你勤跑跑,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回来告诉娘。” “我师母有点伤心过度了,现在都是我师母的娘家兄弟在操办,我师姐跟我说,办完事之后他们就都去古田县了。估计是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了,要找人卖房子,还有我师姐说把先生的书都送给我。” “可怜这孤儿寡母的,你去问问你师母要卖多少钱,要不咱把房子买下来吧,让他们多带些钱,不然虽说是娘家,天天寄人篱下的,难免有个不周的地方,身边有点钱也是好的。” “好的。娘,说到钱了,儿子有点事想跟娘说。” “说什么,你又没有花钱的地方?有你的衣裳穿,有你的饭吃,怎么还想找娘要钱啊?” 张曜宗无奈的摇摇头,娘现在也太现实了吧,行善舍得给别人花钱,跟自己儿子反而计较了。 “娘啊,我不是找你要钱,是给你送钱的。”张曜宗笑着说。 “哦,娘跟你说啊,虽然我们家眼前没什么进项,但是我们家的织机只要弄好,就会有好多钱的,你可不能使坏啊,不要贪小便宜丢了人品。” “娘你说什么啊?你以为我是偷得还是抢的钱啊?有你这么当娘的没有啊。”张曜宗假装生气。 “娘没说你偷,就是你一个小小孩子,上哪挣银子啊?娘只是提前告诉你规矩,省的将来你挨家法说娘没提前告诉你。” “娘……”“我自己玩印章时研制了一种印泥,颜色鲜亮,本路提点刑狱公事孙大人看上了,想和我们一起做生意,过一会他就来咱们家了,你去跟他商量吧,那不就是铜板上门吗?你还怀疑我去偷钱,气死我了,我走了。”说完张曜宗就要走。银屏赶紧拉住曜宗,“儿啊,原来你这么本事,娘想叉了,要不娘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娘啊,你给我做饭,是折磨我好吗?” “什么?娘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不就是偶尔少放点盐多放点盐而已嘛!” “而已?娘啊,你放的多的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把卖盐的打死了,不然放那么多盐干什么?少放点?根本是不放好吗?娘,儿子孝顺,以后我做饭好了?娘你还是织布好了!” 银屏本来不愿意,但是想起昨天儿子做饭的手艺,不禁咽了口口水,还真的是很好吃啊。要不以后就让儿子做饭吧。 对了?什么印泥?印泥也能卖钱?卖多少钱?五贯钱会不会太黑啊?可别学的太市侩了,那样丢的是宪哥的脸啊。 “儿子你又弄的什么东西啊?咱卖五两行不行?”银瓶问道。 “五贯,娘你也真好意思开口。”“太贵了吧,我觉得也是,虽然我没买过,但是我给你们兄弟置办一套文房四宝也不过一贯钱,当然上好的就不说了,要不咱卖三贯钱行不行?”银屏又问道。 “娘啊,印泥能多少钱啊?现在市面上的印泥不过几十铜板。但是容易干燥,很快就不能用了,再次和水颜色就没那么鲜亮了,儿子做的印泥用上一年都不会干燥,就算质量好点,也不会超过一百个铜板,不然就卖不出了。但是儿子不是卖印泥,是卖印泥的制作方法。我是两个意思,一个是直接卖一笔钱,以后印泥就和我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二就是我们以印泥的制作方法入股,有几个好处,其一是可以细水长流,二就是儿子还有好多改进方法,可以做的长长久久,三就是我们可以和提刑大人攀上关系,不是买卖关系,而是生意伙伴关系,宁肯我们拿少一点,这次机会也要利用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耳听的儿子说的头头是道,银屏简直都发呆了。这是我儿子吗?一个印泥让儿子能想这么多,这是小孩吗?简直是生意老手啊。没听说宪哥家上辈子有人做生意的啊,好像宪哥家都是老农吧。 “儿子啊。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聪明啊?难道是神仙附体吗?可不要是狐仙啊!”银屏疑惑道。 张曜宗吐吐舌头,又冒头了,没办法,有才华是什么都挡不住的,虽然这都是后世的东西,搁不住现在的人都不会想那么多,现在的宋人好淳朴啊。比如酒楼有饭菜外带的时候,有人要一起带食盒走,店家也不会阻拦,也不要押金,相信不会有人偷东西,而且真的不会有人占便宜,宋人把信用看的比生命还重要,讲究一诺千金。再比如有人要办酒宴,需要银器,会找酒楼暂借。同样没有押金,酒楼也就外借了,同样不害怕会少了,借走的人也会如期归还。这就是宋人,一个讲究信义的时代,难以想象经历了两次异族入侵后的后世,人人都无信可言。那个时代太可悲了。野蛮摧毁了文明,自己要努力,努力使这种文明可以延续下去。 “娘,我去准备点好吃的,一会孙大人来了,你跟他商量着定,不求收益,只求能搭上这条线。将来咱家的纺织生意也要找好靠山,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看着咱们挣钱,自然会有人眼红,咱先搭上孙提刑,将来的纺织生意肯定比印泥挣钱,孙提刑不一定能扛得住,如果咱能找到更好的靠山最好,不能的话也只能靠孙提刑了,因此印泥生意咱们只要建立起良好的合作关系就可以了。”张曜宗把要点说了出来,岳银屏这次是真的吃惊了,不认识自己儿子了,这些话真的不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 “儿子,你没事吧?不会真的是狐仙附身吧?狐仙在上,请你放过我儿子吧,他才八岁。”岳银屏跪下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娘,我真的没事,就是平时看的书多,想的也多点罢了。总在思考怎么让家族振兴。娘,你放心吧,我没有被狐仙附身。”张曜宗笑着说。 岳银屏仔细看着儿子,外貌上真的没有什么异常,总算放下一点心。“儿子,你应该快乐一点的,家族这么大的压力不能让你一个人背啊,还有你三个哥哥呢,还有娘呢,娘虽然笨点,但是娘不怕吃苦,儿子,以后你也像其他孩子一样快乐的生活吧,生活的重担不能你一个人担。” “娘,我没什么,真的,既然出生在张家,我也要担起该负的责任,别看我年龄小,但是我好像想的东西都比其他孩子多。书上都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以后我会好好帮娘的。” 岳银屏看着儿子,真是高兴啊。人家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还真是,虽然曜儿出生没多久就赶上家庭巨变,自己忙着照顾整个家族,对他关心不够,但是还是这个儿子疼人啊。将来一定要给他找个好媳妇。 有求于人,张曜宗自然上心。四凉八热。正好还有大哥带回来的山珍野味,这一顿饭做的自己都口水直流。有狍子肉,这肉自己后世都没怎么吃过。肉已经提前清洗过了,沥净水,切成片,放胡椒粉,精盐腌十分钟,放鸡蛋,藕粉抓匀,锅中放油加至八成热,入肉片炸至金黄,再用原锅留油爆香葱姜蒜,烹入醋,倒入盐藕粉汁,淋花椒油出锅。真的是肉质鲜美,色泽光亮。入口软嫩清香,咽到肚子里,口腔里还残留着香气。五花肉片的大小适中,用炭火烤的滋滋流油,肥肉软软糯糯,好似清香的果冻又带着肉香,瘦肉带着一点焦焦的香气,还有果木炭的果木香味,只需一点粗盐提味就让人欲罢不能。 快到晌午,孙大人带着一个亲随来了,手里还提了一些糕点,张曜宗暗叹,真没诚意啊。最起码你也好好包装一下啊。一眼就看出是糕点了,绫罗绸缎呢?算了,谁让人家现在是身居高位啊,这已经算是礼贤下士了。 “麻烦通禀一声,就说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孙琉逸来探望前大宋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阆州观察使张宪家眷。”亲随跟看门的阿五说道。阿五一愣,这不是办案的大人吗?怎么来家里了?连忙往后院跑,岳银屏早就知道了,一直穿戴整齐等着呢,听到前院有声音,早就带着小婵一起迎出来了。 “未亡人张岳氏见过公事大人。”岳银屏躬身施礼。 孙琉逸急忙相让,“不敢劳张夫人大驾,久仰张将军大名,奈何琐事缠身,未曾与张将军相交,实为人生憾事啊,张夫人携子女在本官辖地居住,也没人告诉与我,真的是失礼的很,今日得到消息,特来探望,望张夫人见谅啊。” “大人过誉了,亡夫只是一心为国,不敢有丝毫保全自己畏战之心,都是岳元帅带的兵好,可惜了未能光复中原,先夫就随岳元帅去了。”岳银屏说。 “今日来见张夫人,实是有一小事相商。”见说到岳飞,孙琉逸也不敢说太多敬仰的话,万一有人传到秦桧耳中,少不得要被惦记。干脆直接见真章吧。 “恩,大人远来是客,小儿准备一些吃食还望大人不要嫌弃。咱们吃完再说。”孙琉逸想起张曜宗的手艺也是食指大动,吃吧,吃完再说。 今天的饭桌上人不多,只有岳银屏,孙琉逸,张曜宗因为还有几道菜需要现炒不能马上出来,只有岳银屏一个女性不合适,又叫了大少爷张敌万相陪。 “这就是大公子吧?果然一表人才啊。”孙琉逸赞到。 张敌万真的是不会跟陌生人说话,呐呐无言,连句感谢的话都不会说,孙琉逸接不下去,也是尴尬无比。 “孙大人,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岳银屏也不能真的把孙琉逸晾在这里啊,干脆也直接说吧,反正就是你要全部买断不行,得合作。漫天要价,遍地还钱嘛。 “令公子有些小玩意,老夫挺感兴趣的,想求得制作方法,回家给我的孩儿们玩玩。所以想请张夫人,令公子割爱啊。老夫准备出两百两纹银,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孙大人严重了,不过是小孩子胡闹搞出来的玩意,哪能要大人的钱啊,那样传出去,不成了张府爱财如命了,先夫在世定然不许。”岳银屏答道。 张敌万坐在旁边一头雾水,什么小玩意两百两纹银啊,宋朝缺银,一两银子就合一两贯钱了,一贯钱是一千文,南宋朝廷规定770文当一贯,但是各地还是按各地习俗来兑换的,有七八百文当一贯的,也有四五百文当一贯的,算是“私用各从其俗”吧。一贯能买一石大米,一石合120斤,两百两纹银就算是一万两千斤大米了,真的算得上是巨资了。好吧,拴柱以后偷偷拿回来的四五百两纹银就先暂时淡忘了吧。宋朝的纹银是不能直接流通的,一般用于地方政府上贡、朝廷赏赐、军费国费开支、大额海外贸易,老百姓要花银子,先要去“金银交引铺”换成铜钱,那四五百两纹银现在还在自己的床底下放着呢。 孙琉逸当然也不愿意啊,那样传出去,不成了我巧取豪夺了,还是张宪的遗孤,我宁愿花巨资就是不想落人口舌啊,可是岳银屏就是不松口,直说小玩意,既然大人喜欢,拿去就是。 直到小婵一道道的把菜上到桌上,几人才不再纠缠,都被美食吸引了。孙琉逸也算是高官了,到哪个州县巡查,地方官不得好好招待啊。可就是从来没吃过这样可口的菜。色泽鲜亮,不像其他菜都是汤汤水水的,香气扑鼻,入口或软嫩或焦脆,咽下去后还唇齿留香。真的毫不夸张的说御膳都比不上。 张曜宗片刻已经把菜都做好送上来了,自己也坐到桌上了,看着几人热情满满的吃着,心里也高兴。随手拿起烤好的五花肉放到嘴里,真是齿颊留香啊。 “曜宗,好名字啊,你父亲真有远见啊,张家必定因你而光宗耀祖。”孙琉逸没话找话。 张曜宗翻翻白眼,:“我大哥力能伏虎,武艺精熟,稍加锻炼必是无敌上将,我二哥精明果敢,胆量惊人,(哦,实在是不能说他文韬武略,只能说说胆量了。)我三哥熟读经书,文采风流,将来必定也是一代名家。小子真的不算什么。大人过誉了。” 看看人家张曜宗多会说话,一个兄弟也不落下,哪像大哥只会吃,连聊天都不会。 “恩,看出来了,你大哥惜字如金,内有城府,上阵必然谨言慎行,此为大将风范。”孙琉逸说。 老头也蛮会聊天的,照你这么说,干脆多招点哑巴上阵,不就不打败仗了。 一大一小两个狐狸聊啊聊,聊到饭菜都吃完了。张曜宗说:“家母的意思,一点小东西,实不敢以金银易之,否则小子定要挨家法,小小年纪陷于阿堵铜臭之中,而且这小玩意也不算完善,将来如果再有改进,难道还要找大人来卖吗?实在不敢孟浪啊,家母说,不若将此物献与大人,生意或占一成份子,将来有所改进,也好即使禀明大人啊。”老狐狸看着小狐狸,这就是最终答案了吧。“曜宗说此物还有改进的法子?”孙琉逸问道。“是啊,小子想所有的印泥都是一个颜色,不是太单调了,还想了几种别的颜色,正在试验,等试验成功了,自然将所有法子都告诉大人。” “大善,不拘于旧俗,推陈才能出新。曜宗有才啊,好吧,此事就这么定了,等回头合约写好,我叫我家儿子来找你母亲签约,将来的事自有他会负责。今日多有叨扰,改日定当回请诸位。老夫还有公务在身,就此告辞了。” 众人急忙起身相送,老狐狸拉着小狐狸的手,摸着他的头顶,越看越喜欢,就是家里少个孙女啊,这等人家将来也不知道会被哪家大户捡了便宜。 翌日,孙琉逸,胡提刑汇合又从府衙赶过来的衙役,押解杨伯劳回了福州,再将案情以密折报于提刑司,然后就是等结果。黄刘氏办了黄夫子的后事,将院子本欲委托他人代卖,岳银屏直接报了高价,收了黄家的院子,黄师姐也将先生的书都留给了张曜宗,嘱咐张曜宗好好念书,将来好为夫子争光,有空可以去古田探望他们,张曜宗一一答应,泪眼相送。 第二十章 重新规划 日子仿佛是向东流的水,一去不回头,门外的榕树依然是郁郁葱葱,小草已经从青绿变成了深绿。转眼已经过去四五个月了。镇上没了学堂,想要上学就要去到最近的福州城,怎么也得有五六十里地,所以继续上学的不过两三个孩子,大部分的孩子都放了羊。已经粗识几个文字了,放到人群中已经是难得的人才了。真打算从事科举的还是要家里有底的。都说穷文富武,恐怕穷人还真的上不起学。拜师要送师仪,每年逢年过节要送礼物,文房四宝要准备,要科举就要写一笔好字,纸墨笔砚不要钱吗?学问就要读书,书都没有怎么读,那就要买书啊,宋朝虽然已经有了活字印刷,但是大部分书坊印的还是佛经,善本书籍就非常贵了。 张曜宗也放了羊,不是张母不舍得花钱,是张曜宗并不愿意继续在读书这一条路上走下去,初夏,二哥从书院跑回来了,不读了,因为县试没考他就被刷下来了,县学官明白告诉他,他的身份是犯官之后,没有资格应试。二哥一脑袋扎回来后,每日依然喝酒闹事,不是大哥压着,他就反了天了。倒是三哥没有回来,说读书不只是科举,可以明事理辨是非。等书再读的多一点,行千里路拜访天下名士,解心中疑惑。因此银屏对张曜宗不继续上学堂也没有强烈反对。而且家中的织布机现在也添置了十几部了,雇了被北方流落到此的妇人,白天管饭,晚上有家的回家,独自一人的就住在工坊,工坊放在了黄家院子里。虽然才几个月,但是一个人织出的布相当于原来一个人好几年才能织出来的。纺线机也经过张曜宗的改进,现在是蓬勃发展,银屏和小婵的干劲都相当的大。妇人也不便出头,银屏就好好的勉励了二哥一番,把外出跟商人打交道的事情交给二哥,二哥也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也变得勤奋了许多。 大哥还是隔三差五的失踪几天。只有张曜宗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大哥从来不带他一起去。 至于黄富家的酒楼,张曜宗承认是自己过于乐观了,一年开三家分店,临安,福州,泉州。原来想着只要教炒菜的方法就行,但是没想到现在的厨师都是大开大合,大块的肉菜都是剁成大块直接煮。连简单的切丝都切得大小不一,看的张曜宗直摇头。实在没有办法了,张曜宗只能临时用海鲜熬制锅底,菌汤锅底拿出来应急,没有辣椒自然没有麻辣锅底,但是即使这样,也能引起轰动。没理由一千年后火遍全国的火锅在现在不火。用韭花活上芝麻酱,还有蒜蓉调料。把肉片成薄薄的,配上各种时令蔬菜,迅速火遍全镇,继而传播的连福州都知道了,就是孙琉逸都抽空来了两回,直埋怨张曜宗为什么不早点拿出如此美食。现在回家简直不想吃自己厨子做的饭。 孙家的生意也在漳州开张了,取名叫闻香斋。猛一听还以为是卖香料的呢?没少让张曜宗讥笑,孙琉逸说你不懂,这样才能引人注意。 闻香斋用的是浙江四明的海艾,但是张曜宗知道更好的是河南的北艾,但是现在在金人手中,不可得。去艾叶耿蒂,用筛子筛掉碎屑,用棕棚揉搓,去尽艾叶外衣,用乳钵研磨。再用石灰水浸泡七八天,另换清水微火煮一天一夜,再筛再弹,去掉所有黑心,一斤艾叶才能得三四钱艾绒。蓖麻油五斤,白芝麻油衣襟,藜芦三两,猪牙皂二两,炮附子二两,干姜二两,白蜡五钱,藤黄五钱,桃仁二两,土子一钱,倒入瓷罐,滚沸四小时,滤尽渣滓,剩下油汁存入有盖瓷罐,买入阴凉土下三尺,阴冷十天拿出再晒,最后再用事前做好的乳砂进行调和,因为朱艾油三者调和,需要三个月后才能互相混合,颜色琳丽耀彩,仿佛胭脂初染才算大功告成,制成极品印泥。 生意刚开张就闻名文坛,文人墨客无不以拥有闻香斋的印泥为标准,无他,孙琉逸直接当做贡品送给官家了,赵构也是大文豪徽宗的儿子,自是继承了他的文采风流,见此欣喜,自有人将此印泥的来处传播开来,张曜宗还是低估了孙琉逸的无耻,直接走高端路线,一盒印泥卖一贯钱。自是财源滚滚,孙琉逸每每看着张曜宗也是非常开心,但是想到一成份子就觉得肥水外流了,心疼的无以复加,只有多勒索张曜宗给他多做美食。两人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黄富每次看到张曜宗也十分开心,同样想到两成份子有点肝疼,再想想万一计划都成功还要给四成份子就更加肝疼,既想生意越做越大,也心疼分给他人的银子。根本就是痛并快乐着。 张曜宗深知一招鲜吃遍天是不能持久的。鼓动黄富招揽了五十多个北地流民少年,签下长约。张曜宗找镇上张铁匠定做了五十把厨刀,每日发给少年一筐萝卜,每天要做的就是切丝切片。两月后有耐不住枯燥无味的生活不能坚持的,张曜宗就把他们刷下来训练礼仪,将来干跑堂的,秉承的就是客人至上那一套。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让客人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剩下的还有二十多个少年,已经能切得大小粗细一致,刀工算是过关了。然后就是让每个人不停的炒萝卜,自己每次都要尝什么火候,多少盐最好吃,还要互相吃,互相交流。然后总结出最好的做法不停的巩固记忆。炒完萝卜就是炒青菜,炒完青菜就开始炒肉。四五个月过去,总算速成了一批厨师。张曜宗又在黄家酒楼实验把宋人做的大豆酱进行改良,又用四个月时间终于酿出了黄豆酱油,然后就是教学徒们练习怎么配合酱料炒菜。真是味道鲜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家的御厨跑出来了呢。张曜宗叮嘱黄富酱油暂时不对外发售,只为自家酒楼供应。将来条件成熟了再直接对外卖,现在可以选个僻静的地方,将来用作做酱油的地方。黄富已经对张曜宗为什么这么厉害麻木了,现在就算张曜宗直接跟他说自己来自外星,黄富都不会怀疑。酒楼生意之外又多一个酱油生意,黄富已经再幻想自己富甲天下的样子了。 张曜宗抽空又找黄富商量以前订的协议的事,吓得黄富以为张曜宗要多加股份呢,就算肝疼,黄富也准备答应。因为黄富还吃过张曜宗做过的七彩饺子,每种饺子都有一种颜色,晶莹剔透,有韭菜鸡蛋的,大肉韭菜的,三鲜的,虾仁的……黄富从来没想过一个饺子就能变出那么多花样,还有佛跳墙,鲤鱼焙面,炸酱面……每种简单的食材在张曜宗手中都能焕发别样的风采,最近黄富已经感叹走路好像有点困难了,黄坚也有从小胖子向大胖子发展的趋势。这些方法张曜宗每个学徒只教一种方法,并且禁止他们互相传授,如果发现私下传授的,每人都要被赶走,并且十年之内不准去别家酒店做厨师工作。并且跟每个学徒都签了一个保密协议,只凭这个保密协议就断了他们被别人挖角的可能。 但是黄富没想到的是张曜宗提出的意见是就算协议完成,自己也只拿三成份子,黄富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功劳是张曜宗的最大,自己拿六成已经是贪天之功了,做人实在不能太贪心。张曜宗笑了:“黄叔叔,你想叉了,我不要的股份不是给你的,你也要拿出一成份子,咱们要送给别人。”黄富不乐意了,给张曜宗自己还愿意,给别人凭什么啊。 张曜宗叹了一口气:“上月我们全家到安抚使衙门点卯时,很意外的安抚使薛仲衡薛大人点卯完后把我和我娘留了下来,细心询问我的近况,读书可有长进,最近有没有什么麻烦,简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自我记事以来,每年十二次点卯,我也记得几十次,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关怀。我真的是不安啊,非常不安。” “我娘也非常不安,大胆追问薛大人,薛大人说有贵人要我去临安教导我。薛大人说每月报备点卯是官家的意思,他真的不敢玩忽职守,不敢放我去临安。我娘送了一口气,只要我不离开她就好了。薛大人最后说你们就不想知道贵人是谁吗?我娘问是哪位贵人?薛大人说是前枢密使韩世忠韩大人。我娘就又犹豫了,韩大人忠勇仁义,声名不下于岳元帅,更兼文韬武略,威名远播,有韩大人教导我,我必能受益匪浅。” 黄富只有听得份,安抚使大人那是自己接触不到的位置,韩元帅更是自己无比敬仰的所在,但是张曜宗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呢?在我面前显摆吗? 张曜宗接着说:“我跟娘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薛大人跟我们说这些干什么,薛大人又接着说‘但我素来敬仰张宪张大人,如今可以为张宪大人的后人做些事情,自是不能推脱。但是官家的意思也不好违背啊。很是为难啊。’前几日碰上孙琉逸那个老头,他最近过的很不错啊,红光满面的,我简直以为他又续了一房小妾呢,后来才知道孙琉逸新开了买卖,还是拜令公子所赐,老夫很是羡慕啊。这才明白是薛大人要好处呢,我娘将纺织工厂的份子直接送了三成给薛大人,薛大人同意我下月去临安韩元帅处学习。” “你要去临安?那酒楼怎么办?”黄富问道。 “黄叔,此镇太小,想有大的发展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们第一期计划本来就准备在临安,福州,泉州各开一家酒楼的,如今我去临安,正好可以照拂临安的酒楼,只是福州,和泉州的酒楼就要多烦黄叔上心了,有什么事情还要麻烦黄叔去临安找我。薛大人要好处的事提醒了我,我们以前想的太简单了,不是生意做得好就行了,还是要有官面上的人照拂的,不然总会有人盯着这块肥肉的,我想的就是我们各拿出一成份子,到了临安,找到机会,我会找个强大靠山的,不知黄叔以为怎么样?” 黄富想了想,张曜宗说的真的是有道理,自己以前在这个镇子还有三五流氓经常来捣乱呢,到了临安,福州,不找个靠山,不还得一口被人吞了去。 “贤侄言之有理,但是你贡献良多,叔叔不能白占你的光,干脆你的份子不变,两成份子都由叔叔出来,就是找靠山的事还是要麻烦你了。”黄富没有一点犹豫的说。 “黄叔,这样不行啊,一直都是你出银子,小子只是些许功劳而已,怎么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出两成份子呢?我出一成。” “呵呵呵,好孩子,别看扁你黄叔,银子是挣不完的,我知道,黄坚将来只要平平安安的,我给他留份产业就够了,倒是你,将来注定要光大门楣的,你们四兄弟中间我最看好你,自不能让你将来为了钱财发愁,就当叔送你的礼物吧。”张曜宗也有点感动,高官们为了些许利益可以巧取豪夺,有的甚至直接出卖国家利益,倒是大宋百姓,面对钱财却有一种豁达的心态。自己好喜欢这些大宋百姓啊。 张曜宗谢过黄富,答应在离开前继续好好培训那些学徒,再多教他们一些新菜。又教黄富怎么做宣传发小广告,怎么办卡优惠。事无巨细,一一交代清楚。如果再有什么事只能让黄富去临安找自己了。 这几个月小胖子黄坚和张曜宗的友谊突飞猛进,听说张曜宗要去临安了,黄坚很有点依依不舍,直说:“你走了谁和我一起抓鱼,谁和我一起玩耍?谁给我讲岳元帅,张将军,杨再兴的故事啊?要不你别走了。”黄富斥道:“宗哥儿这是去上进,都跟你样的,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你要真想和宗哥儿作伴,你好好学,不管你是学文还是学武,只要你能学成,自然可以去临安找宗哥儿作伴。”黄坚也下定决心好好学习。将来去临安找张曜宗。 第二十一章 善后 张曜宗回家,全家差不多都知道张曜宗要去临安跟韩世忠学习。有真心恭喜的,小婵,大力叔,阿五叔,有担心的,娘亲,大哥,也有羡慕的,二哥。 “小四,韩帅挽大厦于将倾,数战金兀术,几乎将其围死在黄天荡,威名广播,你能去跟韩帅学习,定要用心啊,不要丢了咱张家的人。你不知道多少人想去跟韩帅学习都没有机会呢。” “好的,你就放心吧,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一句话就把大家都逗乐了,八岁不是小孩子是什么。只有张曜宗不自觉把自己当成孩子。 “娘,我走了之后,纺织工厂你们继续发展,但是不要一直盲目发展,大概到一千台织机就不要再继续发展了。“一千台?你是不是在做梦啊?我们现在才十几台,哪有那么钱置办机器?哪有那么多人啊?”岳银屏被儿子的大言不惭吓住了。 “娘,你看着吧,儿子是不是大言不惭很快就见分晓了,我们现在一个人的织布能力相当于十个人,就是我们的成本比别人低十倍,一个人四五天干的活就相当于原来一个月干的了,那么一个月挣的钱足够再置办三四台织机,雇三四个人来了。那么一个月后我们就有二十台织机了。两个月后就能到三十台,三个月后四十五台,四个月后六十五台,五个月后九十七八台,六个月后一百三四十台,七个月后两百台,八个月后……十一个月就接近一千台了。其中的问题就是有没有足够的人手制作织机,能不能雇到足够的人手,所以我们也要加紧储备工匠,织机的详细制作方法不要过早的泄露出去。一年后我们的规模上去了,市场的容量也会饱和,我们再把生产出来的布都卖了,布价肯定会下跌。所以规模控制在一千就差不多了。” 所有人看着张曜宗都不敢相信这是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人,他以前从来没有展露过如此锋芒。张曜宗自己也没办法,不是要离开一段时间,自己会潜移默化的影响母亲,现在只能都说到明面上了。 “娘,二哥。不是说规模到了就不能继续发展了,织机本来就是妇女在家贴补家用的活事,我们规模越大就对她们的冲击越大,我们实际相当于与民夺食。规模到了,把布放出去就会影响布价,那就会让她们的生活更困苦。如果继续加大规模,那就不如直接雇佣她们。具体怎么发展娘和二哥拿主意。还有就是规模上去了,必然会引人眼红,我们现在已经搭上安抚使大人,但是如果有更高位的人使坏,安抚使大人不一定能抗的住,还有就是万一安抚使离任调职,我们必会成为待宰羔羊。我的意思是等我们规模到千台以后,我们可以开始往外卖织机,在织机上挣钱,那样我们有的别人也有,就不会有人一直盯着我们了。如果你们决定继续发展规模,那么每月出货量一定不要超出千台的量,多余的布我们可以自己染,直接做布匹生意。只要舍得花钱,就会请来好技工的,你们提前做好准备就行了。” 张曜宗把几种可能性都说了出来供娘和二哥参考。 众人对未来期待的同时更加对张曜宗表现的如此睿智感到稀奇,还好大家都在感叹自家出了个天才,没人把他当怪物看待。还有就是众人最近几个月吃惯了张曜宗的手艺,想想以后又要回到岳银屏的魔爪里,都有些胃疼,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现在把大家胃口养刁了。将来可怎么办啊。 还是五叔实诚,“那个宗哥儿啊,你走了谁给我们做饭啊?”岳银屏不豫道:“不是还有我吗?以前能吃,现在也能吃。还有就是五哥啊,我想你陪着宗儿一起去临安,有什么事你多照看着点。”阿五顿时大松一口气,还好可以和少爷一起走,还能吃到好吃的饭。众人的脸色都变黑了,还是岳银屏做饭,以后可怎么活啊,顿时大力叔,得胜叔,钟叔都要跟阿五叔换差事,要陪张曜宗一起去临安。岳银屏想了一下,脸色也黑了:“原来你们是嫌我做饭难吃吗?”众人忙说不敢,岳银屏又说:“哦,我还以为是大家嫌我做饭难吃呢,咱家的条件现在也好了点,我本来准备以后都在黄家酒楼订饭,但既然大家不嫌我做饭难吃,那以后就还是我给大家做饭。”众人忙道:“那个夫人,你天天忙着织场的事,怎么还能让你多操劳呢,咱们还是订黄家酒楼的饭吧。”岳银屏歉然一笑:“以前条件不好,委屈大家了,刚才我是开玩笑,以后咱们就去黄家酒楼订饭。”众人欢呼。 张曜宗说:“那个,娘,如果你要去黄家酒楼订饭就不用了,”岳银屏楞了一下:“为什么啊?”“娘,以后黄家酒楼的师傅都是我的徒弟,我以后跟他们说一声,每天给你们送饭就行了。”“什么你还带徒弟了?你才几岁啊?”张世贵大声喊道。 张曜宗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大家的三观,众人都快麻木了。想到张曜宗就要离家,一家人都十分珍惜每一顿饭,吃的是又快又干净。虽然最近几个月一直是这样,但是今天好像吃光的速度更快一点。 吃完饭张曜宗回屋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还有十几天就要去临安了,也算是少小离家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离开过家人,很快就要自己去打拼了,虽然自己不害怕但还是有点怯懦的。 看到藏起来的雷管,张曜宗又想到了大哥的私军,把大哥叫到自己屋里,神神秘秘的把雷管交给大哥,被大哥一顿揶揄,给我几个大炮仗干嘛?张曜宗跳脚蹦到,什么炮仗?这可是大利器啊,说容易说服大哥明天跟自己一起去实验一下威力,要是大哥满意了,条件是要让自己去看看大哥的私军。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清早,还是兄弟俩早起练习武艺,二哥也早起了,却不练武,去纺织工场了,昨天张曜宗构建的大场面也让张世贵热血喷张。迸发了满满的动力。 吃过早饭,张曜宗拉着大哥往镇外的荒凉地方走,中间几次张敌万随便找个地方就让张曜宗实验,都被张曜宗拒绝了,一直还是走到了湖边,张曜宗要张敌万在巨石后躲好,在巨石前面的碎石堆里插好雷管,算好导火索长度。点着火赶快跑到巨石后面用手捂好耳朵,看着不以为意的大哥,心中坏笑,一会你就知道厉害了。 “轰”一声巨响,震得张敌万双耳轰鸣,只见天上碎石乱飞,打的周围皮噼噼啪啪的,张敌万只/*/曜宗的嘴/却听不见声音,好半天才从耳鸣眩晕中摆脱出来。 “小四,刚才是打雷吗?怎么会那么响?”“呵呵,大哥,不是打雷噢,就是我想让你看的大炮仗啊,你现在可以去看看威力了。”张曜宗洋洋得意的说道。 张敌万去刚才张曜宗放雷管的地方看,地上一个大坑,周围一片崩成石屑的粉末碎片。不禁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小小炮仗怎么这么厉害!张曜宗拿出一根捻子没那么长的雷管,这东西可不敢让张敌万拿在手里放,自己算好时间,招呼好大哥自己一点燃就要趴下,然后点燃后算着正好能扔到水面,自己也赶紧趴到地上,用力把雷管扔出去,又是“轰”的一声,然后水面密密麻麻的飘起了许多鱼。有的鱼是被震死的,有的鱼直接被炸飞到天上炸的稀巴烂,这下直接让张敌万看到威力了,这下张敌万再也不能镇定了“四弟,你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你可知道这东西会有多大作用吗?也许你会改变宋金战场局面的。” “大哥,你理智点,第一,这东西不过是声音大点,但是威力没有你想的那么大,第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被别人知道了,定会有人打这东西的主意,一天我们不能完全掌握,就不能把它漏出去,一旦传到金国,我们就会更加为难。”然后张曜宗又笑了笑:“当然这东西也不是表面上看的只有这么大威力,他还是需要搭配别的才会更厉害的。这也是我要找大哥你商量的原因。这东西我不能留在家里,危害太大,万一有人不小心弄着了,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又不能随便给别人。大哥,你的私军你能不能完全掌握?如果能,我就就把这东西交给你,如果不能,咱们现在就把这东西都销毁了,等我长大了再说。” 张敌万闻言认真思考,良久才说:“我觉得应该算是能完全掌握吧。”张曜宗嗤道:“大哥你隔三差五的不在家,有两年了吧?怎么还有什么应该能这种话,只有能和不能两种情况。”张敌万坦白说道:“四弟,我自是不能虚言骗你,这支队伍是拴柱叔帮我建立的,拴柱叔自从从咱家走了之后也没有远,在秦望山落了草,凭着在军队的身手胆识也混了个小头目当,要不是被狗贼断了一只臂膀也不会只当个小头目,后来机缘巧合,拴柱叔救了大寨主,大寨主知道拴柱叔跟过咱爹,也是血战老兵,比山寨的喽啰强多了,就提了他做了第三把交椅。教练寨兵简单军阵,杀敌保命技巧。但是下山打劫什么的就不让拴柱叔参与了。而且轮训的兵丁每次都是几位大头领的兵丁混合在一起训练,防的就是拴柱叔发展自己的势力。但拴柱叔也不是傻子,既然山上的兵丁不能招揽,就把新投山寨的喽啰慢慢聚集起来,现在有几十个人吧,这些人都还没有大肆作恶,都是被生活逼得活不下的才被迫投匪的。算得上是良善之辈。拴柱叔又把我抬出来,说是张宪将军的公子,现在大家可以在山寨蛰伏,等到我能上阵时就把他们都带走,投军混个好名声,不能白来世上做贼没得丢了父母的脸。已经好几年了,其他头领也没发现拴柱叔/异心,应该是没有问题。这批人还都算的上热血男儿,都是对朝廷不满,对金人恨之入骨。” “大哥,只靠信义是无法完全笼络人心的,既然他们落了草,心中已然丧失了正义,现在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作恶,手上还没有沾染人血,心里还有一点清明,一旦打家劫舍成了习惯,就再也救不回来了,我的意思有机会的话,再咱们镇子上成立一支乡勇队,把他们慢慢拉出来,出钱的主家我可以去找黄富叔商量,实际负责人是你,将来有机会你就把他们拉出来,再或者就是把大寨主干掉,让拴柱叔当大头领,这样才能放心。具体怎么做,大哥你自己考虑,因为我手上的这些东西绝对不能落到居心不良之人手里。” “大哥,我信得过你,可以把东西交给你,但是你手下的人我可不能全信,要不你还是带我一起去看看好了。” 张敌万又是震撼,自己跟那些喽啰混了几年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如何上阵杀敌,建立不世功勋,重振张府荣耀,但是怎么也没有想这么多。自己的这个弟弟太厉害了。 江阴秦望山离福州也只有90多里地,张敌万一天就能走到了,带着张曜宗不知道能走到不能,说不定还要在外面过夜,张敌万有点犹豫。张曜宗问清大哥的犹豫,毫不在意,走吧,自己还有十几天就要走了,时间太宝贵了,每天都要珍惜,就算到了地方觉得合适也还有好多事要交代。 一路上张敌万也没有刻意照顾张曜宗,但是很疑惑的是张曜宗居然跟的很轻松。敌万很欣慰,这样看来虽然自己没有天天盯着张曜宗锻炼,但是张曜宗自己也没有松懈,身体练得还是不错的。 这一走就直走到夜晚来临,张敌万带着张曜宗找了一家平时路边的小店,如果是平时的自己就直接在树林过夜了,带着幼弟还是不敢在外过夜。随便吃了点干粮,张敌万去找店家打了点热水,等回屋一看,张曜宗一手拿着馒头已经睡着了,真是走的累了。但张敌万还是把张曜宗叫醒,用热水洗洗脚,解乏。看看弟弟的脚居然没有起水泡,真是一点不像平时不走远路的人。 第二天终于来到秦望山山脚下,张敌万也没有直接带着张曜宗走上山,绕开山路在后山找到一棵熟悉的大树,在树干上有个树洞,张敌万将信物放入其中,然后带着张曜宗在附近休息,没过一会有喽啰巡山,张敌万带着张曜宗藏起来,来的不是张敌万手下的人,是其他头领的。等第二队巡山的喽啰来了先去看了树洞里有没有东西,这才是张敌万的手下,张敌万带着张曜宗站出来相认,然后才跟着一起上山。张曜宗没想到大哥还有这么精细的一面,不谨慎一点就会被其他头领的人发现。 从后山一直望后走,秦望山有好几个山头,都是易守难攻的地势,几位头领分头驻守,平时以狼烟做信号,守望相助。拴柱也驻守了一个较小的山头,到了拴柱自己的山头,张敌万才放松一点。 拴柱叔看着张曜宗已经不认识了,走的时候张曜宗还是一个两岁的娃娃,现在看到已经长得英俊健壮,也是老怀大慰。用仅余的一只手很劲的揉着张曜宗的头顶。笑的的嘴都合不上了。 拴柱叔忙叫喽啰把好吃的都拿上,要好好款待张曜宗。张曜宗拉拉大哥的衣角,张敌万知道张曜宗的意思,也不浪费时间,组织了拴柱叔的殷勤招待,摒退下人,把此行来的目的告诉拴柱。 拴柱叔也是陷入思考,良久才说:“按说大寨主对我有提拔之恩,我不应该起异心,但是前几次他们下山,我看了掳掠回来的战利品,有带着指头的金戒指,有金牙,其中有十几个少女,明显不是富家子弟,都是平民百姓。富裕点的镇子他们不敢打,光欺负点穷人百姓,我早就觉得没意思了,还有就是少爷现在还没有脱困,不方便带我们建功立业。还不如我们夺了山寨也算有个地方落脚。将来有机会了再跟大少爷一起去建功立业。” 张敌万问有机会没有,拴柱叔说现在没有机会,将来有机会有契机再说,而且也不想敌万来涉险。张敌万不同意,不能同生共死怎么折服这些人啊。拴柱叔也就不再反对。张曜宗更觉得应该把炸药给大哥留下了。 三人找个僻静山谷,声音传不出去的地方,再次演示了雷管的威力,拴柱也是在宋朝禁军待过的人,也没见过如此威力的火器,大感兴趣。但是张曜宗却泼了冷水,威力虽大但不足以震天撼地。东西看着小,但是原料难寻,过程难以控制,就算自己知道原理,小剂量配置时也出过意外,还好剂量小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这东西自己实在不放心交给大哥去冒险。还是将来有机会了自己动手吧。 张敌万不满意了:“小四,不是你要交给我,我才带你来这的,你怎么能赖皮呢?”张曜宗笑了:“大哥,不是我小气不给你,实在是过程太危险,我怕你们会出意外。但是我又没有说没有别的好东西给你们。我可以教你们黑火药提纯还有怎么提炼精钢,打造兵刃。” 拴柱大感惊讶,四少爷的本事怎么会这么大啊?张曜宗只是说得遇高人,不再解释别的,反正已经神奇了,那就继续让别人感到神奇吧。 拴柱叔在军伍就见过火药,嗤之以鼻,除了能发出点响声,既打不远也不能伤敌,真的是没什么用。除了特定时候守城时能破坏敌方的攻城武器,在跟金人平原交战时火器就没什么用了。只有少量火器可以用手投掷,大部分还是要用弓箭射出去的。真的没什么用,碰上金人骑兵,还来不及射就会被金人骑兵破阵。 “拴柱叔,你也不要不相信,你把我的秘方记一下,回头试验一下就知道了。火药配比硝一两黄一钱四分柳探七两二钱,用水二钟……秘法:先将硝黄炭各研为末,照数对合一处,用水二碗下在木桕,木杵搗之,不要用石头的,防止起火,……研磨的越细越好,等它半干了日晒,打碎成豆粒大小,你再试试他的威力!” “炼钢的话,烧制铁水时以木炭进行脱碳。可得生铁。但是这样的铁还是杂质太多,不适合做兵器,需要继续脱硫脱磷,脱碳脱氧。才可得精炼钢铁。你们不用管什么是脱硫脱磷,只需记得我什么时候让你加什么东西,这些我都会写成方略给你们,需要注意的还是保密。” 张曜宗一下把想到想不到的都说出来写下来交给张敌万。“具体情况你们自己摸索吧,我也只是在黄夫子书上看到的。高炉鼓风如果能用上水车鼓风则更好。真没有就算了,保密最好。” 张曜宗一下又待了一天,想想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了,就跟张敌万告别拴柱叔,继续走回家。一路上张敌万也一再追问张曜宗怎么会懂这么多,张曜宗都推到黄夫子所留的书上,也算是不那么引人怀疑的办法吧。就算是这个世界大哥已经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但是自己还没有办法告诉他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希望大哥能好好利用这些黑火药吧。 第二十二章 初到临安 临安,原来的杭州,宋室南迁,升杭州为“临安府称为行在”。跟随高宗赵构南迁的“从者如市”,主户有十六万四千多户。总人口124万,已经快赶上原东京汴梁了。成为国都后,扩建原吴越宫殿,增建礼制坛庙,疏浚河湖,增辟道路,改善交通,发展商业,手工业,已经成为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临安南倚凤凰山,西临西湖,北部东部为平原,宫殿独占南部凤凰山,街市区在北,自宫殿北门延伸的一条御道贯穿整个城市,成为全城的繁华所在。 韩世忠,字良臣,延安人,南宋名将,和岳飞,张俊,刘光世并称中兴四将。韩世忠出身普通农家,自幼喜欢练武,年轻时即应募从军,在西夏战场屡立战功,曾经以少敌众,阵斩西夏监军驸马,但当时主管西军的童贯怀疑战报的真实性,没有破格提升,只给韩世忠升了一级。待到宋金战场,韩世忠依然官阶不高,兵马不多,但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名赫赫。待赵构遭遇苗傅叛乱时,又是韩世忠第一个勤王救驾,立下汗马功劳,成为赵构亲信。更以八千军兵围困十万金兀术的大军与黄天荡,激战四十多天,歼敌数万,可惜被金兀术利用火箭逃离。及到韩世忠,岳飞,张俊一起北伐时,岳飞被十二道退兵金牌追回害死,韩世忠和张俊也都被剥夺军权。岳飞被害,满朝文武只有韩世忠站出来怒斥秦桧,眼见大好局面毁于一旦,抗金无望,韩世忠心灰意冷,辞去枢密使官职,隐居在临安西湖边。 月底,有韩家家奴持韩世忠手书来张家。信中先是对张宪的遭遇表示痛惜,怀念和岳元帅张宪一起抗金的岁月,感叹自己时日无多,现在不能在沙场效力,但也不愿自己的一身本领就此消逝。找几个身家清白的子弟一起教教看,看有没有大宋未来的名将。另外还有一则口信,说秦桧奸贼现在已经控制朝堂,大肆清洗忠良,上月牛皋将军的意外终于被人传出是死于投毒,并跟秦桧有关。韩世忠心内不安,害怕更有人对岳飞,张宪家眷不利,趁自己还能自保,接几位忠良之后到自家学艺,一则想找个传人,二则也是对几家骨血进行保护。岳银屏听到这里,再也没有不舍,反而一心想让曜宗早点去临安。准备已经是早就做好了,给张曜宗准备了几套换洗衣裳,拿了些散碎银子,铜板。又塞了一张交子放到张曜宗的包袱下面,小声交代张曜宗收好,此去临安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家。嘱咐张曜宗不要惦记家里,有事让五叔捎信回家。又细细交代五叔出门在外照顾好张曜宗。五叔自是一一答应下来。 岳银屏本想雇辆牛车,韩家家人早就做好准备了,带了几匹马来,只需雇辆空车就行了,速度比牛车快的多,南宋缺马,民间根本无马可雇。但韩世忠作为致仕枢密使,家中蓄养几匹马还是没问题的。韩府家人来了两个,带了四匹马,一看就是高头大马,膘肥体壮,也许都是军马。五叔骑马也没问题,只有张曜宗年幼不能骑马,雇了一辆空车,套了一匹马。到走的时候,银屏,小婵都是忍不住流下泪来。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母子连心,银屏又是细细嘱咐一番。满心的都是不舍和担心。小婵几乎是一把手把张曜宗带大的,早把张曜宗当成了亲弟弟,心中也满是期望和担忧,即希望张曜宗此去临安学得一身本领又怕张曜宗不能好好照顾自己。有心一起跟了去,想想家里的纺织工场刚开张,银屏正缺人手,自己实不能留下主母一人受累,也只能细细嘱咐,说道:“小少爷,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啊。”其他众人也各有嘱咐。 张曜宗最受不得这些离愁别绪。来了这么久,第一次要和亲人分开,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但是此行又不是有危险,两地又相隔不算太远,不过千余里。就算古代骑马也不过几天时间。硬下心肠,挥手向母亲告别,大哥跟张曜宗一起坐马车送他一段,走了良久,已经看不见马车了,岳银屏还矗立在镇口,不舍得回家。张曜宗也在马车上看着岳银屏和小婵的身形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眼角不禁也湿润了。“大哥,麻烦你照顾好家里,有什么事及时找人给我送信啊。”“放心吧,四弟,我会照顾好家里的,对了你说的方法我找人试了,提纯后的黑火药据拴柱叔说比军队里的威力强好多啊。这可算是我们的一大利器啊。”“大哥,你们看着办吧,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再就是注意保密,现在我们家还没有脱困,怀璧有罪啊,能不用就不用,但是到危急关头保命要紧,该用就用。平时存放时注意防火防晒啊。”“好了,不说这些了,四弟,韩帅可是跟岳元帅齐名的大将,你可别坠了咱爹的名头啊。到了那里好好学习,眼力劲一样要勤点啊,别说让韩帅不高兴的话啊。”“好了,大哥,我还用你教我说话,真学了你的性格,估计韩帅就该撵我走了。”张曜宗笑道。“你说什么?哥是不乐意应酬无关的人,哥又不是傻子,你说这话是不是想临走前再挨哥的一顿拳头啊?省得你忘了家的感觉?”说着,张敌万攥了攥拳头,在张曜宗眼前晃晃。张曜宗笑笑。张敌万也笑了笑。“四弟,你比我聪明,哥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但是如果你在外面吃亏了,回来告诉哥,哥帮你报仇。”“放心吧,哥,我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了。怎么会被别人欺负。”“恩,四弟,哥就不很送你了,哥这有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拴柱叔给的。你带着防身吧。”“恩,你回去吧,大哥,回去你还得一个人走路,别送了。”张敌万送了有5里地了,钻出马车,跟阿五和韩府家人打了招呼,潇洒的转身离开。 虽然张曜宗坐的马车,没有骑马快。但是一行人速度也不慢,不过三天就到了临安。福州在临安东南,临安南面是皇城,沿着厚厚的城墙绕到北门。灰白色的大石城墙砖块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光芒,禁军的兵士肃穆的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盯着这三骑一车。城墙是吴越国时就开始修建了,城墙的下部灰白石砖已经变得黝黑,青苔滕蔓沿着砖缝顽强的向上攀爬着。讲述着岁月的故事。 快到北门了,还没进到北门就听见了城内的喧哗,守城的兵士门口站了俩个监督进城的百姓,在不远处还摆着一张木桌,放着一壶水,几个茶杯,坐着十几个休息的兵士,门口站岗的兵士扫了一眼几人,看着都是汉人的打扮,又没有带大件行李,马车中只有一个小孩子。虽然只有几个人但是有四匹马,兵士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家,也许是哪家大人的公子吧,笑颜呵呵的放行了。其他排在后面的百姓还要一一检查。碰上卖鸡蛋的拿几个,碰上卖菜的拿两把,碰上卖笑的……操,是个傻子一直笑,跺两脚撵出城门不让进。张曜宗不关心这些,只看着进了城门,做买卖大声吆喝的,打把势卖艺的,琳琅满目的商家招牌,眼前一下活跃起来。真的像清明上河图上一样。繁华,生动。这就是大宋现在的第一大城,临安。 进了城门,从北到南贯穿南北是一条由石板铺成的御街,街中心是皇帝出行的御道。两旁才是百姓能走的便道。便道旁边是河道,河里的荷花还没开,碧绿的荷叶铺满了河面,青蛙在荷叶上静静的卧着,鼓足腮帮子发出声声蛙鸣。河道边的垂柳随风摇摆,柳枝在河面划出一道道涟漪。知了也不甘寂寞的和青蛙一起争鸣。有妇人牵着孩子的手娓娓向前,有书生手拿纸扇或遮阳或合折起来对着远方女子指指点点,或有老农沿街摆摊卖着瓜果桃李。不远处的酒肆,门口的酒旗上书“新酒”。还有招牌上写着“口署饮子”的小茶水摊。……异常繁华,毫无强敌压境的紧张感,人人脸上都是安逸的神情。没人在乎北地沦陷金人之手。 韩世忠隐居在西湖边上,在西湖边有一处庄园。韩府家人领着阿五和张曜宗穿过御街,沿着西湖向南,张曜宗不禁低声念到: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西湖湖水清澈,碧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湖岸边,垂柳依依,一阵风吹过,一大片荷叶层层叠叠,像碧绿的伞。在荷叶间,几只含苞乍开的荷花高高的挺立在湖面上,像亭亭玉立的美人。 到了韩府庄园,门口两只威武的石狮子似乎在诉说着主人的不平凡,没有门匾,青砖碎瓦的院墙将西湖的美景隔离在门外。进了门,院子里两排武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树立在架子上,给人一种扑面的肃穆感。两位韩府家人一位去内院禀告韩世忠,一人陪着张曜宗和阿五站在院中。 “曜宗来了?让我看看。”声音高昂清丽的女声响起。人未至声先至,一位中年贵妇风风火火的从后院来到前院,直接就疾步来到张曜宗面前,仔细端详起张曜宗,“好漂亮的男娃子啊!”然后就伸手捏捏张曜宗的胳膊,腿,直接就要抱起张曜宗,吓的张曜宗一跳,想要往后退,但哪能逃过这个中年贵妇的魔手啊。一把被抱起“哎呦,还蛮重的嘛。” “红玉,你莫要吓着小孩子啊。”韩世忠大踏步从后院走来,每一步都沉稳有劲,虎虎生威。五绺长髯,面色红润。“呵呵,快将曜宗放下。别叫你这个没脸皮的吓着。”韩世忠说道。“咦,长得不像你父亲啊,有点像你娘,男生女相,有点柔弱了。”张曜宗也没理会韩世忠的调侃,心里光剩激动了,终于看到活的名人了。万俟卨不算,那是个奸臣。韩世忠,梁红玉,这是后世耳熟能详的历史名人啊。不过就是有点太出乎意料了,梁红玉有点生猛不忌,韩世忠以相识人。放后世就自己这长相,不定多少女孩子痴迷呢。 “小侄拜见韩世伯,韩伯母。”被放下的张曜宗拱手施礼。 “都是自己家人,不要见外。这小孩,我见犹怜啊。真真的好看啊。”梁红玉笑道。 “你母亲身体可好?兄弟如何?”韩世忠问道。 “劳世伯惦念,家母身体康健,兄弟各安其业,一切均好,谢世伯关心。”张曜宗礼貌回道。 “好了,你也舟车劳顿了,不要见外了,以后就当自己家住着,有什么事告诉世伯,世伯帮你办。”韩世忠大大咧咧的说道。 在韩世忠身后还有几个小孩,“来,见过你张家兄弟。” “这是你大兄彦直,三兄彦质,这是你四兄彦古,也许是四弟。你是几月生人?”韩世忠问道。 “禀世伯,小侄,绍兴十年五月生人。”“哦,那还是你四兄,彦古是三月生人。你们年龄差不多,以后你们兄弟好生亲近一下。”韩世忠微笑说道。张曜宗看着身边的三个韩世忠的儿子,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威武异常。 然后韩世忠面对阿五说道:“劳你回去告诉你家夫人,曜宗在这里一切都好,请放宽心。” 五叔怯懦回到:“禀韩元帅,小的受主母命,在此伺候少爷,就先不回去了。” 韩世忠皱皱眉:“非是我家养不起个人,第一,张曜宗是来学习的,还带什么下人,有什么事我家下人会帮他办,第二,我家下人也都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额,你还是回去吧!” 阿五说道:“韩元帅,小的知道,即入韩府就当遵照韩府的规矩,但是就这样回去,还是没有完成我家夫人的吩咐,就是小的没办好事,定然要受罚,自我跟随张宪将军从伍以来还没有没完成过将军的任务呢,不如韩元帅有什么考核试一下再说。” “哦?你入过伍?韩三,你和他比试一下身手!”韩世忠对一起接张曜宗和阿五来的那个韩府下人说道。 “是,老爷。”韩三把长衫下摆掖进腰带,亮出身手对着阿五说道:“得罪了,请赐教。” 阿五也毫不客气,同样收拾好衣服,两人战到一处,片刻阿五卖个破绽就将韩三打倒在地。 韩世忠也看得眼热了:“不错啊,来,我试试你的身手,只要你能在我手下过去十招,你就可以留下了。” 阿五欠身道:“小的不敢跟韩元帅动手,请韩元帅见谅。” “什么韩元帅,老夫已经辞官了,现在也就是个普通人,有什么不敢的,来吧,过十招你就可以留下照顾你家少爷了。” “既如此,请韩元帅赐教。”阿五恭敬说道。但是打了没几个回合,阿五就被韩世忠一掌击倒。“哈哈哈,还不错,还能在我手下过几招,好久没这么痛快了,你可以留下了,有空陪我过过招,” “谢韩元帅指教”阿五偷偷地辞了呲牙,韩世忠的力量好大啊,看上去已经五六十了,但是力气比一般男子还要强,真的是厉害,力量比当初的张宪将军似乎还只高不低。 “相公,你还真是胡闹,也不怕曜宗笑话。”梁红玉在旁边笑着说道。 韩世忠大咧咧一笑:“有什么笑话的?他敢笑话我,我收拾他。” 梁红玉对着张曜宗歉然一笑:“别理你韩伯父,他是致仕之后闲极无聊,来吧,跟伯母去后院吧,给你的屋子已经准备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东西,跟伯母说一声,伯母给你准备。” 张曜宗忙躬身施礼,“谢谢伯母,小子不需什么东西,只要有张床就行。” 梁红玉也笑了:“说了不要把这里当别处,当自己家就好了,不要见外。好了,要不让彦直带你去看吧,反正以后你们要多多亲近。” 就这样张曜宗在韩府住了下来。阿五自去和韩府下人住在一起,平时按韩府的要求办事。 第二十三章 平静的韩府生活 过了几日,韩府家人又接来了两人,一个是十五岁少年,一个也是八九岁少年,大的说自己叫鄂震,小的说自己叫鄂霭,没得叫韩世忠愠怒。“什么鄂?连祖宗都不要了吗?你们的爹是岳飞,姓什么鄂?别人怕秦桧,老夫不怕,在家里都叫本名,那个是张宪的儿子张曜宗,你们有空多加亲近吧。” 新来的是岳飞的四子岳震,五子岳霭。风波亭时岳飞蒙难时,岳震,岳霭在老家随族人居住,惊闻巨变,遣人将岳震,岳霭送过河对岸隐居起来。 岳飞蒙冤之时,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认为岳飞无罪,与万俟卨竭力争议,均遭罢官处分。贡祖文更以全家百口姓名担保岳飞,也被贬官。岳飞蒙难之后,秦桧为了斩草除根,假传圣旨,要杀岳飞后人,贡祖文藏匿岳飞三子岳霖与偏僻的柳塘村。岳震,岳霭也都早早被家人藏匿。韩世忠夫妇更是面见高宗陈情,此事过去。但是岳飞的儿子依然各处藏匿。这次韩世忠聚集忠良之后,除岳霖不知下落,也将岳震,岳霭一起找来。 岳震和韩彦直,韩彦质年岁相仿,自是互相亲近。岳霭,韩彦古,张曜宗年岁差不多,也是聚集一起。岳霭老成,韩彦古活跃,张曜宗内敛。这三个人凑一堆后居然也十分融洽。 住进韩府庄园后,韩世忠留了一句话。没有得到他的允许,谁都不能出庄园,不然就滚回家去。但是每天韩世忠也不管他们,每日清晨练武,白日看书饮酒,下午和梁红玉出门逛西湖,晚上吃完晚饭就早早休息,对于这几个孩子一点也不在意。 岳震,韩彦直,韩彦质年纪相仿,都十五六了,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韩彦直,韩彦直每日勤练不辍,岳震不喜练武就读书不倦。 倒是岳霭,韩彦古每日瞎玩,张曜宗并不参与。每天早上起床绕着庄园慢跑,还被岳霭和韩彦古笑,没见过这么练武的。岳霭笑道:“张曜宗,你跑步干什么啊?想战场上跑赢金人啊?金人有马啊,你还能跑过马?然后就跟博彦古傻笑。” 张曜宗并不回应,每天坚持跑圈,跑到满身大汗才歇息。再后来,慢跑几圈,冲刺一圈,再慢跑一圈,冲刺一圈,慢跑时始终保持恒定速率,后来还自做沙袋绑在腿上跑。韩世忠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有时会深思一下,但是并不言语。再后来,张曜宗跑完步休息一会就会开始蛙跳,这下岳霭和韩彦古更有乐子了,“你看宗哥儿像不像个大蛤蟆,哈哈哈”。 过了一段,张曜宗觉得下肢有力,但是上肢一直没有办法锻炼,庭院里的石锁一百多斤,真的掂不动啊。找了家丁按自己画的图在院边上做了一个单杠,每日做几十个引体向上。韩世忠也不阻拦还是饶有兴致的每天看着张曜宗按自己的方法锻炼。每天张曜宗都把自己练的气喘吁吁,每次练完恨不得躺倒再也不起来,但是这时候突然发现林德旺给的秘籍的好处了,虽然也练了好久但是也没觉得有什么突飞猛进的地方,本想放弃的,有一天累的不想动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突发奇想的按着秘籍指点的功法运功行走全身,疲劳很快就消失了,从此以后,每日锻炼完再行走一遍功法就成了张曜宗的功课。每天练到筋疲力尽再迅速解除疲劳,张曜宗自己都觉得每次运行完内功后,浑身马上充满力量,真的是捡到宝了。 韩世忠在岳飞死后也被夺了军权,安置了一个枢密使的职位,换做旁人都以为这是出将入相,君不见前朝狄青做了枢密使之后过的怎么憋屈,明明是个武将,给了个文官的职位,自己又不能做主,还要看文官的脸色做人做事,这样的官坐着有什么意思,满朝文武,苟安于隔江而治。忘了徽钦二帝,忘了千百万流落金人之手的北地百姓。岳飞死后,岳家军也被清洗一番,徐庆、姚政、牛皋、李道等武将悉被调离岳家军,李若虚、朱芾、张杰夫等文职悉被落职。背嵬军其后也被编入禁军,岳家军再也不是原来的岳家军。韩世忠虽然离职,但是手下依然还在军中,但是原来中兴四大将,岳飞兵强马壮,实力最强。韩世忠虽也能征善战,但兵力最少,仅能自保。张俊避事跋扈,刘光世弱怯无能。至此再也看不到北伐收复失地的希望,韩世忠也心灰意冷。辞去官职隐居在西湖。 对于这些孩子,听闻牛皋被害之事,韩世忠心中激愤,有点想为忠良保留骨血,多事叫了来,但是颓废的久了,再也生不起兴致调教她们。每日沉迷在声色酒肉中。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张曜宗也觉得无可无不可,反而比在家还清闲了一点,没有私密空间让自己进行‘科学创造’。 就是梁红玉有点让人挠头,行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梁红玉没有女儿,心中一直有一丝遗憾。看到张曜宗长得漂亮,心中一动,如果是女孩子该多么美多么美,说的张曜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本来张曜宗只是以为梁红玉说说而已,但是还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梁红玉居然把张曜宗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带着出门,还说什么张曜宗不方便以本来面目在临安露面,临安百姓谁会注意张宪儿子长什么样?张曜宗除了刚来的一天从御街经过,再也没有出门,心中也是很期待,反抗不激烈。待到出门回来,梁红玉满足于路人诧异她什么时候身边有了一个这么漂亮的丫头,心中得意,说话声音都比平时响亮,脸上的笑容如少女般灿烂。张曜宗后悔的恨不得以头撞墙,因为岳震岳霭,韩彦直,韩彦质,韩彦古都贼兮兮的看着张曜宗笑,笑的那么猥琐,那么恶心。 从这天开始又多了一个游戏项目,叫做张曜宗在哪里?梁红玉贼心不死,隔几天就会找张曜宗扮女装陪她出门,张曜宗只要听到梁红玉的声音就满院躲藏,从最开始的一藏就被找到到后来的神鬼莫测,张曜宗简直把伪装学发挥到了极致。一次用破麻布伪装成院墙颜色盖住自己躲在院脚,一次用韩世忠书房的颜料自制一套迷彩服,躲在树上。狗洞,房梁都能躲起来。只有梁红玉当然找不到,但是还有五个小奸细帮她一起找。张曜宗真是觉得生无可恋,每次被扮女装,小奸细们就会非常开心的在旁边嘲笑。 还好梁红玉也只是把张曜宗扮扮女装,并不带他出门了。不然张曜宗再也没脸在临安混了。 他们在胡闹,韩世忠却是对张曜宗越来越有兴趣了。他发现张曜宗不是一味躲藏,而是利用了很多工具提供伪装,而且惟妙惟肖,这要放在斥候身上,一定是一个优秀斥候的利器。 但是其他人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是浪费人生,直到有一天,岳震终于忍不住找到韩世忠问,这么久了不见韩世忠指点他们,也不让他们出门,和坐牢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比监牢大一点而已,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其余众人在一旁看着也想知道为什么。韩世忠虎躯一震:“老夫还不用跟你们几个娃娃交代,愿意留在这里的就留着这里,不愿意的可以回家。没有什么为什么。”岳震梗着脖子:“谢谢韩世伯这些日子的照顾,小子想回家学习。”岳霭连忙拉着哥哥的手,“哥,你别乱说,回家也是待在小村子里,你拜谁为师啊?还有你走了,我怎么办?”岳震看了一眼弟弟,低下头不说话了。韩世忠思虑一下:“既然你们要我指导你们,那我就满足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每日早上练武按照张曜宗的方法锻炼。谁敢偷懒,就等着挨棍子吧。”弄得几人又是一头雾水,就张曜宗那方法,看着就觉得好笑,还能锻炼吗?但是韩世忠说的话没人敢不听。 从此每天早上可以看到六个少年依次绕着庄院跑圈,不跑不知道,每天看着张曜宗跑的很轻松,匀速跑几圈,加速冲一圈,但是轮到自己,匀速还行,加速跑一圈后就感觉浑身虚脱了,再次匀速跑就跟刚才的匀速跑的速度不一样了。韩世忠掂着一根木棒站在旁边,看谁跑的慢直接就是一棒子,几圈下来除了张曜宗没有挨棒子,其余几人都被打了。韩彦直,韩彦质年龄大点,原来也一起跟爹一起练武,自诩也是临安年青一辈里的高手,但是现在却被一个小孩比了下去,自是不服。咬着牙加速跑着要跟张曜宗比试。 张曜宗撇撇嘴:“几位大哥,我才八岁多,跟我比?你们怎么想的?不要脸。” 韩彦直怒道:“还不是你的破法子,大将军马上杀敌,你见谁是跑步杀敌的?” 张曜宗回道:“韩大哥,马上杀敌我可不会,你找你爹教你去。” 韩彦直就要踢张曜宗,张曜宗闪步躲开。韩彦直再追,张曜宗人小腿短,眼看就要被捉住了,蓬的一下撞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上,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大魔头梁红玉。梁红玉媚眼含笑的看着张曜宗:“小猴子,还乱跑,今天我要去参加一个夫人聚会,你陪我去吧。有好吃的。” 张曜宗苦笑一下,转身就跑。自己可没有异装癖,不想扮女孩。 梁红玉可不是一般女子,祖父和父亲都是武将出身,自幼随父兄练就了一身功夫。如果不是祖父和父亲都在平定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梁红玉也是官宦人家,梁家中落后,梁红玉沦落为京口营妓,但她精通翰墨,又生有神力,毫无娼家气息。更是豪爽大气,苗刘叛乱之时,梁红玉更是和韩世忠一起奔波百里救驾,被封护国夫人。黄天荡之役,更是亲自擂鼓助威,鼓舞士气。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女英雄女豪杰,就是这个老逼着自己扮女孩的这个恶趣味有点让人受不了。 梁红玉也不追赶,笑着看着几个后辈,韩彦直想想姨娘的手段,早就不寒而栗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张曜宗目前正是梁红玉的玩具,那就让姨娘继续折磨张曜宗吧,也算报复张曜宗的训练手段吧。早早的其他几个人也就围着张曜宗了,张曜宗欲哭无泪。 梁红玉笑着说:“我今天见得几个夫人都是大官家的夫人,有的还带着自己家女儿一起来呢,你看看你看上谁了,回来告诉伯母,以后伯母帮你求亲。伯母是喜欢你,才带你去的,不然我就带彦直,彦质去了。” 韩彦直,韩彦质齐齐打个冷颤,“姨娘,您还是带曜宗去吧,你看他打扮成女孩多好看,我们要是打扮成女孩,估计不是好看就是吓人了。” 梁红玉咯咯笑着,“小兔崽子,当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彦直你年龄也不小了,该定一门亲事了,跟姨娘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姨娘先帮你踅摸着。” 韩彦直连忙推脱:“孩儿的终身自有父亲大人做主。” 梁红玉:“你父亲上阵打仗可以,自己去花天酒地可以,给你找媳妇估计他就不行了吧,这事还得落到姨娘头上,你先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吧!是想找个貌美如花的?还是找个温柔贤淑的?姨娘听闻浙西有名媛朱淑真,才比易安居士,还是你想找个有才的,也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韩彦直骚的满脸通红,霍去病曾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儿子不敢比霍大将军,但也愿北逐金狗,复我河山,然后再娶妻。” 梁红玉说:“那可不行,你是韩府大公子,你不娶妻你让彦质怎么办?古人还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行了,我看你也是个臊脸皮的,这事姨娘给你操点心,定给你找个情投意合的。” 韩世忠也听见儿子说的话,老怀大慰。“不错,这才像我韩世忠的儿子。男子汉就应该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建功立业之后,有的是好女儿让你挑选。” 梁红玉啐道:“呸,许你天天的花天酒地,轮到儿子找媳妇了,你倒是会说风凉话,彦直年龄也不小了,该找了,你看看同僚家谁家有合适的,你也走动走动,别天天的往妓子家跑。” 韩世忠老脸一红:“孩子面前你瞎说什么,我知道了,会留心一下。” 梁红玉也不好再呛韩世忠,万一让他丢了面子,生了气,还得自己慢慢哄他。然后梁红玉就把目标又转向了张曜宗。 张曜宗眼看又无处可躲,自是认命的随便梁红玉和丫鬟们把自己打扮成女孩。丫鬟们已经很熟练的三下两下就把张曜宗的外套扒掉,张曜宗大喊“你们拿衣服了吗?就先把我扒掉?”小丫鬟笑道:“夫人交代的,先把你扒干净,省的你跑了。” 初夏的天气已经很好了,蓝蓝天空下飘着几朵白云,一会变成层峦叠状的山川,一会变成浩瀚的云海。阳光透过白云闪耀着五彩光芒,直到清风厌倦了,把白云吹散。张曜宗昂着头看着自由变幻的白云,多想自己也能随风飘到空中。张曜宗不由得有点后悔来韩世忠这里了。 梁红玉才不管张曜宗高兴不高兴,自己高兴就行了,看着丫鬟给张曜宗挽个双髻,髻上簪一只小小的梅花簪。张曜宗肤色白净,双眉修长,双眸闪烁如星,嘴唇微红的撅着,面容细致清丽,真真的如同女孩子一样,再穿一件白底衫子,白色百褶裙,真的是如含苞的出水芙蓉,像极了小仙女。心里又遗憾自己没有生个女孩。 今天的聚会是一帮官夫人去灵隐寺上香,有祈求相公步步高升的,有为子女祈求好姻缘的,还有的祈求的就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了。韩世忠辞官不做,但是隐居在西湖边,其实也就是在皇帝眼前让皇帝看着自己安生。韩世忠在军队的声望一时无两,除了故去的岳飞,无人能出其右。你说辞官不做,但是你还有大把的人脉在军队,你让皇帝怎么放心。韩世忠还要自污声名,流连妓家,装出一副喜欢花天酒地的样子。梁红玉知道自家相公心里的苦,胸有大志却不得施展,一心为国却要受制于文官,历次抗金总是功亏一篑,对于韩世忠在外的花天酒地也是心中酸楚面上不说。梁红玉还要和这些夫人混在一起,一是散些丈夫的颓废样子的话给别人听,二就是顺便打听一下朝堂的事。 张曜宗不情不愿的跟着梁红玉去往灵隐寺,灵隐寺也在西湖边上,倒是不远,不用坐马车去。梁红玉在头前走着,张曜宗和另外一个小丫头跟着,后面还有三五家丁。梁红玉现在已经年约五十了,但是看上去仿若三十多的贵妇一样,也许是练武的原因吧,性格更小,跟二十多一样,张曜宗简直是无语了。 今日上香的是临安高官的家眷,为首的就是秦桧的夫人王氏。前呼后拥的数十人,其他的有大理寺卿的夫人,知枢密院事的夫人,各翰林的夫人,一干莺莺燕燕的女人,都在奉承着秦王氏,秦桧惧内,王氏也是跋扈嚣张的,大肆安插自己的亲戚做官,也可以说是对朝堂有很大影响力的人。这些高管夫人为了自家相公的位置也是罔顾良心的奉承这王氏。 梁红玉看到今天有秦王氏,心里就是一膈应。丈夫韩世忠军权被收,郁郁隐居在西湖后面未尝没有秦桧的影子,可以说是死敌。梁红玉本来就是忠烈女子,耐着性子与其他高官家眷交际应酬还行,与秦王氏委以虚蛇还真的是做不到。梁红玉叹了口气,“走吧,曜宗,今天咱们不上香了,伯母带你逛街去。” “这不是韩夫人吗?怎么来了就要走啊?难道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女子,非要和男子一起厮混才好吗?”梁红玉一来就有眼尖的贵妇发现告诉了王氏,王氏为人刻薄,加上韩世忠一直和秦桧不对付。早就心恨不已了,现在有机会怎能不讥讽一番。 北宋时期还没有对女权进行限制,女性有自己的独立财产权,就是嫁妆。女性可以离婚再嫁,没有什么从一而终之说,连皇上老婆都可以是离婚女子,岳飞的夫人李娃也是离婚女子。但是沦为官妓,还是会被别的女子嫌弃。梁红玉虽然因战功在军中,百姓中都拥有极大声望,但是在贵妇中还是屡遭歧视。梁红玉也就是为了韩世忠才耐着性子与这些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搬弄是非,骄奢淫逸的贵妇们周旋。依着她自己的性子还不如和士卒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来的痛快。 第二十四章 梁秦交锋 梁红玉本来看到秦家的车马就准备掉头,却被秦王氏看到一句话喊住,也不得不过来见礼,但是心中咒骂自是不断。秦桧不是个东西,他老婆王氏更不是个东西。和秦桧一起从金人占领的汴梁被放回来,也不知伺候过多少金人了。贪财善妒,秦桧坐在相位上,还要注意个名声,有的人的钱能收,有的人的收不得,秦王氏可是谁的都敢收,扰乱朝堂。不知送了多少个无能蠢辈坐上高位。自己生不出来个蛋,还嫉妒秦桧的其他小妾,有个小妾怀孕了,污她与家将私通,一起赶出家中,弄得秦桧也没有个后人,这样也好,省的大人造的孽让小孩子背,万一生个没**的呢。那不大家都会知道他们缺了大德了。 梁红玉款款挪步走到秦王氏面前,略一施礼。笑着说道:“奴家眼拙,没看到秦相府人出游,未及行礼,还望秦夫人大人大量,不要跟奴家计较啊。” 秦王氏斜眼一撇,大嘴一横,脸上的皱纹都快咧到头后了。“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韩夫人啊,怪不得不喜欢和我们女眷一起游玩呢,还是和士卒一起玩的有意思啊。” 梁红玉一笑:“秦相夫人高见,和士卒一起玩比和女眷一起玩有意思。奴家受教了。” 秦王氏本是说梁红玉的,却被梁红玉揪着话头说自己,气的脸红脖子租。“你个贱妇说谁,我是相爷夫人,你不过是个官妓出身的。我要是你早早的就碰死了,省的给祖宗丢人。” 梁红玉当众被秦王氏揭自己的伤疤,心里自是恨的无以复加。但是面上还不能露出恨意,那样就让秦王氏得逞了。 梁红玉继续说道:“奴家的家就在西湖边上,灵隐寺倒是游过了的,再加上奴家平素不做亏心事,自是不必常常来拜佛了。相爷夫人想必有好多话要跟佛爷说,奴家就不打扰了。祝相爷夫人晚上睡个好觉哦。”梁红玉说完款款施礼,转身就走不给秦王氏留反应的机会。 秦王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三角眼透出锐利狠毒的眼光,盯着梁红玉转身后的婀娜身姿,心里怨恨怎么上次迫害韩世忠没把他害死呢,现在韩世忠也不掌兵权了,每日深居简出,不再与下属联系,加上管家念旧,再寻由头找他麻烦是难上加难了。但是这口气不出,怎么都不能善罢甘休。以后等机会吧。 早有其他官妇赶忙上来劝解秦王氏,刚才她们不敢夹在其中不妨碍现在背后说小话。“那就是个贱妇,伺候男人伺候的多了,没看现在还狐媚样的,哪像五十岁的人。”秦王氏怒瞪说话的官妇,这是骂梁红玉还是夸她容颜依旧呢。气的甩了众官妇,带着自家下人怒气冲冲的进了灵隐寺。 张曜宗看的目瞪口呆,梁红玉这做派真的是和府中完全不一样,在府中对待自己小伙伴几个嬉笑怒骂都是和颜悦色,对待下人也是如沐春风,但是今天和秦桧夫人的一番唇枪舌战却让人感受到一个不一样的梁红玉,语含机锋,不卑不亢。这才是巾帼不让须眉,流传千古的梁红玉啊。 “韩伯母……”张曜宗上前要讨好梁红玉,却看见梁红玉眼睛微红,似有泪光闪烁。张曜宗一时也慌了手脚不知道怎么办。刚才秦王氏的言语还是给梁红玉带来了伤害。毕竟这是梁红玉这一生最大的伤疤,不管她再怎么巾帼不让须眉,战场上助夫杀敌,但她还是一个女子,这是一个女子最在意的事。 “韩伯母,咱们去哪逛街啊?”张曜宗假装语气轻松的问道。 “你来临安也两三个月了,还没有好好逛过临安城,今天伯母带你好好逛逛。”梁红玉把不快迅速的抛到脑后,笑着对张曜宗说。 北宋汴梁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北宋建国就是强敌四顾,北有大辽,西有西夏,西南的吐蕃,南方的大理,除了大理比较安分,其余几国都是与大宋争端不断,汴梁本没有洛阳适合做首都,但是北宋建国南唐未灭,在汴梁建都便于集中资源,调配兵力对南唐发动战争,就临时首都,等灭了南唐,太祖赵匡胤本准备迁都洛阳,但是早薨,太宗赵光义就把迁都一事暂停,汴梁无险可守,养了号称80万禁军的军队护卫。穷全国之力供养汴梁,南方的物资沿大运河源源不断的北上运输,造就了世界上第一个超百万人口的超级城市。当时的同期的伦敦是欧洲第一大城市,才几万人口。等到汴梁被金人攻破,临安在赵构南渡后,成为行在。南方的资源不再供应汴梁,改为供应临安。从北方逃难的人聚集临安,临安迅速也成为大城市。真的是繁华不输汴梁。 路边有卖冰饮子的,张曜宗眼馋的看着,这大热天的要是喝一杯该多爽啊。不由得喉头耸动咽下一口口水,梁红玉看着张曜宗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一杯冰饮子才多寻常啊,也能引得张曜宗大咽口水,可见这孩子受了多少苦,本是名门之后,但是恐怕一天福也没享过,对张曜宗又是怜惜,把自己刚才受的不快都忘了,却没想到是张曜宗故意的在逗自己开心。 梁红玉带着张曜宗坐到冰饮子铺门口的小桌旁,早有眼观六路的掌柜的伺候着了,“客官要喝冰饮子吗?咱这可是汴梁的曹记老店,有甘豆汤,豆儿水,鹿梨浆,卤梅水,姜蜜水,木瓜汁,沉香水,荔枝膏水,苦水,金橘团,雪泡缩皮饮,椰子酒,梅花酒,五苓大顺散,香薷饮,紫苏饮,您看你来点什么?” 张曜宗张大了嘴,这次是真的吃惊,在古代居然就有这么多冷饮?花样品种居然有这么多,真的是大宋繁华啊。梁红玉随便点了几样,人手一碗,连跟着的下人也都有。张曜宗分到的是卤梅水,其实就是后世的酸梅汤。看着梁红玉喝的雪泡缩皮饮也不错,真想尝尝是什么味道。一口酸梅汤下肚,一股凉意从下自上油然而生,胸中的燥热都被融化了。口感冰凉爽口,真的是清凉避暑的好东西啊。难得是大暑天的,这冰饮子居然还真的有冰,真是难得啊,皇家自有冬天藏冰于冰窖的习俗,方便夏日避暑,难得是百姓居然也有夏日制冰的方法。真是出乎意料啊。 “伯母,这大夏天的怎么会有冰啊?”张曜宗问道。 梁红玉笑道:“怎么,没有喝过冰饮子吗?夏日有冰不算什么稀奇之事,一是冬天藏的雪水,冰块。但是这冰饮子店用量这么大,自是不会用这方法,当然就是自有制冰之法了。” 掌柜的也很是自得,“那是,这可是我曹家不传之秘,不然也不能做到汴梁第一。哎,可惜了汴梁那百年产业了。”说到这里掌柜的长叹一口气。 张曜宗想想简单的制冰方法,脱口而出:“不过是硝石制冰之法而已。” 掌柜的大异,“你怎么知道的啊?这可是我家口口相传的秘方啊。” 张曜宗笑了:“硝石溶水,吸热成冰,这有什么啊,好多工匠都知道,只不过没人想过制成冰饮子而已。” 掌柜的大笑:“小孩子一知半解,硝石溶水之冰不可直接饮用,会把人烧坏的。” 张曜宗又笑:“不过大盆套小盆而已,没什么难得。” 这次掌柜的真的笑不出了:“夫人,小姐,这可是我全家谋生之法,远从汴梁逃难至此,家财散尽,好容易才开了这家冰饮子店,看夫人,小姐衣着华丽,定是大富人家之人,还望不要将此法传出去,不然小人真的活不下去了,本来临安暑日就比汴梁少,生意已是大不如汴梁了,如果再将此法传出去,小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梁红玉咯咯娇笑,张曜宗又被人当成女孩子了,看着张曜宗涨红的脸,再没有不快了。眼前眉梢无限温柔,给这英姿飒爽的女英雄平添几许少女的味道。 张曜宗看着梁红玉高兴了,自己也没有特别不快,反正知道打扮成女装早晚都要被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啊,我真的不想拌女孩子啊,万一拌弯了怎么办啊。 掌柜的好言相商,“夫人,要不这几碗饮子算小的请贵人喝的,以后几位来我店里都免费,还请帮忙保密好吗?” 梁红玉忍住笑,“掌柜的,别担心,我们不会坏你买卖,也不要你请我们,生意难做,你也还要养家糊口,放心做你的生意吧,以后有机会我们还来照顾你的生意。” 掌柜连忙道谢。 张曜宗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从汴梁来这的啊?你见过金人吗?金人可怕吗?” 掌柜的打个寒颤,:“小姐别问了,生在临安是您的福气,还是一辈子不要见金人的好。那些金人简直不是人,根本就是畜生,小姐还是好生生活吧。也不知我大宋能否守住长江呢。原来还有一个岳爷爷,韩爷爷能抗住金兵,现在的……”掌柜的看看四周,不敢说了。 梁红玉想起未竟的抗金大业,也是一声叹息。再无兴致带着张曜宗一起游览临安了,草草的逛了一下,给张曜宗买了点好吃的零食,就带着几人回家了。张曜宗也不想继续穿着女装在大街上晃,反正有零食,今天不算白过,自己也没有什么失望的,拎着零食满意的跟着回家了。 第二十五章 夫妻夜话 回到韩府,张曜宗就被几个调皮兄弟围着了,“呦,看这小娘子多水灵啊,彦质,彦古,以后找婆娘就照这个标准找啊。”韩彦直不怀好意的笑着说,让你弄点什么花样方式锻炼,害的我们也要跟你一起丢脸,天天跟个蛤蟆一样的跳,府里的下人现在每天最大的娱乐就是看咱们几个早上锻炼。 张曜宗扬扬手里的点心盒,几个坏心眼的兄弟顾不上嘲笑张曜宗了,都奔着点心盒子来了。张曜宗要跑,一早就被韩彦质拦住了,几个人也不知谁招呼了一声,一下子都压到张曜宗身上了,张曜宗只能高举着点心盒喊着:“别压散了啊。” 梁红玉看着几人打闹,心里好受了一点,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彦直你注意点,别把曜宗压坏了。你也那么大了,也跟孩子一样。”韩彦直忙站起来躬身答应,一手一个的把兄弟几个拉起了,张曜宗也不换装了,和他们几个就一起坐在场院地上分起点心来了。 梁红玉看着韩彦直也像个大孩子一样,心里想是不是该给彦直说门亲事了,该成熟点了,世忠已经下来了,如果将来没有战事,估计起复的几率也不大了,将来这个家就要靠彦直撑起来了。是时候跟世忠商量一下了,看看哪家的闺女合适一点,原来定的娃娃亲是张俊家的闺女,但是绍兴十一年张俊,岳飞奉命巡视韩世忠军队时,张俊秉承秦桧意图搜罗韩世忠的过失,想和岳飞一起陷害韩世忠,如果不是岳飞严词拒绝,并马上派人通知韩世忠,韩世忠一定会毫无防备的被迫害。得到消息的韩世忠立即入宫向官家请罪,如果不是官家看着韩世忠双手只余的四指,(战斗中毒箭入骨,用强弩刮取,因此只余四指。)感念以前韩世忠的救驾之功。韩世忠必然要先于岳飞受害。但自此与张俊宛若仇敌,儿女亲事自是不用再提。弄得现在韩彦直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了,还没准备个目标。 到了后堂,韩世忠已经备好小菜小酒在自斟自饮了。“红玉回来了,来,陪我喝一杯。” “忠哥,你不能老这样自己一个人借酒消愁啊。官家都不在乎自己的江山了,你再操心又能怎样?” “红玉,你别说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就是心里不舒服,不喝点酒,迷迷糊糊的睡去,我就害怕看到以前跟我一起战斗中逝去的同袍,害怕看见鹏举老弟。我老看见他们质问我为什么不继续北伐,他们的血都白流了。”说着韩世忠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梁红玉一把搂着韩世忠的头,把他的头搂入自己怀中。“忠哥,我今天去灵隐寺看见秦桧的那个贱老婆了。心情不好,带着曜宗去逛街,碰上一个从北地流落至此的商家,也想起北伐未竟,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你说咱们官家到底怎么想的啊?原来害怕迎回二帝,现在先皇灵柩都回来了,钦宗也在北地故去了,官家怎么还没有励精图治,收回北地的想法啊。再过几年咱们都去了,就是有想法也没有人能去打仗了啊!” 韩世忠紧张的赶紧从梁红玉的胸前移开,捂住梁红玉的嘴,“红玉,这些话你怎么能乱说呢,我们现在能过些安生日子就行了,当心隔墙有耳。” 梁红玉蔑道:“家里都是跟咱们出生入死的老弟兄,哪个不是咱们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谁会有异心。忠哥,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难道当过枢密的人就真的像文官一样胆小了。我还记得初识忠哥时,你不过西军的一个虞侯,如果我梁红玉要过安生日子的话,还怕找不到一个高官吗?不就看你勇猛果敢,为国为民有上进之心吗?忠哥,红玉和你一路走来,红玉很满足,就算最困难时,我们被金兵围困,随时有生命危险时,红玉也没有一丝后悔。因为我们死得其所。但是忠哥,你看看你这几年过的什么样子,每日骑个小毛驴挂个酒壶沿着西湖逛游,你是让别人看你落魄还是让官家看你再无上进之心呢?部下来看你,你避之不及,生怕落到有心人眼里,说你还在联络军中。忠哥,这样的日子你还想过多久啊?” 梁红玉气的把这几年积攒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 韩世忠看着愤怒的妻子,声音也高起来。“你当我愿意当缩头乌龟吗?大丈夫本就当顶天立地,将军就应该阵上亡。可是我能做什么,论拍马,我比不过秦桧,论亲厚,我比不过张俊,论军功,我比不上鹏举。现在能不让人家惦记着就是好的了,老夫现在颓废不过是给别人看的,留此有用之身,如果官家需要我,老夫还是原来那个韩良臣。” 梁红玉听了韩世忠的话,默默坐到韩世忠旁边,把头靠在韩世忠肩上:“忠哥,这几年你也不告诉我你的想法,你的苦处,我们夫妻一体,一起走过刀山血海,怎么老了反而隔心了呢?” 韩世忠叹了一口气:“男人有时候是不想把烦恼露出来的,越是亲近的人越是怕她知道。这些年我不惜自污,表现的贪财好色,冷落了你,是我的不好。” 梁红玉靠的韩世忠更近了:“忠哥,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们平平淡淡的,不居高位,那么我们就能更亲近了,你也不用做那些违心的事了,但是想想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如果不能做一番事业,真的是白来这世上一遭,我选的是一代豪杰,人中龙凤,将来必能青史留名。我一点也不后悔跟了你。” 韩世忠遗憾道:“如果我能不那么骄傲,黄天荡能歼灭金兀术的话,我自当自傲一生,但是那是我最大的遗憾,如今鹏举去了,张俊不足挂齿,老刘(刘光世)更不用提,唯有吴玠,刘琦还可堪一用,但都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如果起复,就靠我和吴,刘,真的难言成败,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留名青史的机会了。” 梁红玉安慰道:“忠哥,你不要想那么多,以你现在的功绩必能留名青史,除了岳鹏举,还有谁能盖过你去。事在人为,缘由天定。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吧,只是希望大宋的命能好点。” 韩世忠慨然一叹,高歌道:“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梁红玉看着意气风发的丈夫,眼中也都是豪情壮志。 “忠哥,虽然咱们现在看不到起复的希望,但是为了大宋的将来,咱们也还要做点什么啊。咱家的这几个小子我看着都不错,咱自己家的就不说了,就岳家那两个小子和张家的那个小子,我看将来也都是人中龙凤。咱们可以把本事都教给他们啊,就算将来咱们上不了阵了,不还有他们嘛。忠哥,你老这么颓废也没什么意思,官家也看不到眼里,不如振作一点好好教导一下他们。” “红玉,我知道了。我也想开了,就算不让老子再上杀场。是的,就算我老了,老子也能培养几个能战之将,将来他们建功立业,也总得感念一下老夫吧。世人不还得谈谈我老韩识人之能。哈哈哈。” “忠哥,这几个小子,你更看好谁呢?”梁红玉趁热打铁,生怕明早酒醒了,韩世忠2意气消沉,先让他过过脑子,动动心。 韩世忠低头深思,用左手仅余的两根手指捋着自己的胡子。“咱家的孩子都是在身边长大的,谁有什么长处早就知道了。彦直长于文事,缺乏应变之机。但已有右承奉郎本官,今年两浙转运司附试我打算让彦直去试试。以文传家,宋朝刑不上士大夫,家族也总算有个传承吧。彦质资质平平,文武皆不出众,随他吧。倒是彦古聪明机灵,但是沉稳不足。还要再看。” 韩彦直和韩彦质都是韩世忠前妻白氏所出,唯韩彦古是自己生的,听到丈夫夸儿子聪明,梁红玉也是喜上眉梢,却还是辩驳道:“你也不看看彦古才多大,你要他沉稳,他也得能沉稳的下来啊。” 韩世忠摇摇头,“三岁看老,你这个儿子我看也就这样了,你没看张家小哥儿比彦古还小几月,聪明不下彦古,沉稳却如十几岁。” “什么我这个儿子,彦古不是你儿子?”梁红玉当即辩驳,但是想到韩世忠提到的张家小哥儿曜宗,自己也是默默无语了。聪明的孩子见过,沉稳的也见过,但是像张曜宗这样的十二分聪明,沉稳不输成人的还真的是没见过。 韩世忠接着说:“岳家那两个小子我也看了,不知受了挫折折了雄心还是鹏举没有对他们好好教导,也是一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样子,勇武不如他们哥哥岳云。我有点失望,本来准备把一身衣钵都传给他们,也算我没能救了鹏举的一个补偿。但是他们不上心,我怎么放心把我的资源都给他们,所托非人,我的心血就白费了。张曜宗那小子是个妖孽,老韩也算是识人无数了,但是却有点看不透这个孩子。我这么久一直没有理睬他们,也是想看看他们的本性,其他人都是孩子表现,唯有张曜宗表现的根本不像一个八岁幼童。吃的了苦,更关键的是他的练习方法很古怪,但是思之又很有成效。张宪那一套练兵方法我还不知道,鹏举的背嵬军还是参照我的背嵬军组建的,世人只知岳飞背嵬军却不知道我老韩才是首创者,张宪也是跟岳鹏举学的。张宪要是能自成一派也早就独立成军了。还是再看看张曜宗这孩子再说吧。毕竟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那是我三十年军旅生涯积攒的力量啊。” 梁红玉也不再坚持,“我看着曜宗这孩子不错,聪明,心性好。我本来找他扮女装只是玩笑,兄弟几个笑他,他也不恼,说明脾气好。再者,他的躲藏方式每每出人意料,真的是把我的兴趣逗起来了。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今天我不高兴了,小家伙虽然没说,但是却会从旁转移我注意力,真当我不知道呢,会关心人,我觉得不错。忠哥啊,你要再观察就观察吧,但是别太长时间了,当心这一个好苗子也去学了文,你就真的没有传人了。” 韩世忠摆摆手,“我知道了,来,红玉,陪我喝一杯,咱俩也好久没有这样说过这么交心的话了。一切都彷佛昨天,三十年前我第一次见你的样子现在还能回想起来。你是那么美貌动人。铅华淡伫新装束,好风韵,天然异俗。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 梁红玉淡然一笑,也不揭破这是周邦彦为李师师所作。只是用芊芊玉手拿起酒壶,将酒倒入小盅,小盅至于碗中,碗中有温水。冷酒遇热,自有香气散出。置于嘴边轻轻喝下一小口,将小盅递于韩世忠嘴前“将军可饮得这无色毒药否?”韩世忠想起三十年前也是这样。眼前人彷佛还是那时的美娇娘,“怎么饮不得?”看着酒盅上的红色唇印,韩世忠心中一荡。“将军,色是刮骨钢刀,您可不要贪杯哦。”韩世忠大笑,“老夫贪杯三十年了,罢了,今日就死在你的刮骨钢刀下吧。”说着抱起梁红玉走向寝室。老夫聊发少年狂,这一夜自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其中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二十六章 天生神力 秦王氏今天被气的不轻,即使是灵隐寺玄悲方丈亲自唱诵的佛经也不能让自己平心静气,草草的用了一顿斋饭,捐了香火钱,没有好气再理那些溜须拍马的贵妇。秦王氏早早的带着下人坐着马车回相府了。留下一堆贵妇暗自埋怨梁红玉坏了她们好事,难得可以和相爷夫人一起出来上香,前面已经给秦王氏送了不知多少钱财了,结果今天什么好话都没说上,回家又该给自家相公埋怨了。 秦王氏回到相府看到秦桧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打翻秦桧手里的茶杯,吓了秦桧一跳,跟着的下人丫鬟更是吓的躲出房去。 秦桧出身贫寒,但是王氏却是出身望族,爷爷是王硅,曾经在宋仁宗时做过宰相,宋人重文轻武,流行榜下捉婿,放榜时就有那些家中有适龄待嫁闺女的勋贵,豪强带了家奴捉了中榜的士子回家。最著名的莫过于欧阳修。再后来榜下捉婿的人家太多,有门道的早早在放榜前就知道了消息,与高中的士子私下“预定。”名次在后的士子再看榜时就只剩下商贾之流了,问明是否婚假,未婚的商贾就直接报出自家的嫁妆,生生的发展成了一桩买卖。秦桧也是择优选择,在一大堆商贾中选中还算望族的王家。但也因此害怕王氏怕了一辈子。 王氏的父亲王仲山建炎三年做抚州知州,投降了金人。王氏的伯父王仲嶷也在袁州知州任上投降了金人。在南宋朝廷也是引起很大的风波。但是秦桧和秦王氏那时还在汴梁被金人扣留,没有被波及。建炎四年,金人释放了一批被扣留的北宋官员南归,一向顺从的秦桧夫妇也被放出,加上有王氏亲眷刚降金人,有把柄不怕秦桧不听话。秦桧假装忠义潜逃回的临安,获得赵构信任,一步步爬上相位。但是惧内的这个毛病却是一辈子都改不掉了。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秦桧问道。 “还能有谁?不还是韩世忠家的那个婊子,当初你也真是没本事,早早搞掉韩世忠不就没事了。现在韩世忠军权也交了,你还怎么寻由头找他麻烦。嫁给你真是瞎了我的眼了,你个窝囊废。当初不是我,你在金人那早就没命了。”王氏跟个泼妇一样喋喋不休。 秦桧只好好言相劝,并保证找到机会就收拾韩世忠。王氏才算罢休。 秦桧叫过管家叫他安排几个人去盯着韩世忠,看有什么纰漏没有。 ~~~~~~~~~~~~~~~~~~~~~~~~~~~~~~~~~~~~~~~~~~~~~~~~~~~~~~~~~~~~~~~~~~~~~~~~~~~~~~~~~~~~~~~~~~~~~~~~~~~~~~~~~~~~~~~~~~~~~~~~~~~~~~~~~~~~~~~~~~~~~~~~~~~~~~~~~~~~~~~~~~~~~~~~~~~~~~~~~~~~~~~~~~~~~~~~~~~~~~~~~~~~~~~~~~~~~~~~~~~~~~~~~~~~~~~~~~~~~~~~~~ 第二天清早,韩彦直,张曜宗几兄弟继续早起锻炼。却久久不见韩世忠出来。韩彦直顿时就再也不按张曜宗的方法锻炼了,几人磨磨蹭蹭的伸伸胳膊,弯弯腰就算锻炼了,只有张曜宗自己继续按自己的节奏跑着圈。 张曜宗不是不知道几个人在偷懒,但是没有人有义务提醒别人怎么活。人生百年,转瞬即逝。一个人可以活的逍遥自在,可以活的没心没肺,可以活的卑鄙无耻。因为他只是一个人,影响不了这个社会。就像一滴水影响不了小溪。但是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即使知道历史的结局也不可能改变历史,自己需要的是志同道合的同伴。让一滴滴水一起汇成小溪,汇成大河,才能变成改变历史的汪洋。 张曜宗再次跑到几人面前时,停下了脚步。这不是张曜宗同时的节奏。几人诧异的看着张曜宗。不知道怎么了。 张曜宗:“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金人占据我们半壁河山。父辈的功劳只能保住我们现在暂时的安宁,未来的安宁是需要我们去争取的。我想不出什么理由偷懒。我想你们比我年龄大,自然更会懂得这些道理的。”说完张曜宗就要跑开,一个小屁孩教训十几岁的大孩子,不跑万一他们恼了怎么办。 “贤弟说的是,受教了。”没想到的几位兄长都是正色施礼。 “不敢担,只是小弟家训如此,每日不敢不思报国。”张曜宗也急忙站定脚步躬身还礼。 “但是贤弟你这样说,好像我们就不思报国一样,我们还是很生气。收拾他。”韩彦直突然拦住了张曜宗的退路。剩下四个人上来就拉住张曜宗的手脚要把他举起来摔一下。 “你们……”张曜宗急着喊道。 “我们什么……?我们摔了你自然就会跑了,又没说你说的不对,只是单纯的不爽而已。”韩彦直哈哈笑着。 张曜宗眼看要保不住屁股了,急着挣扎,但怎么可能挣脱过五个大孩子呢。家里的下人都在旁边看着笑,看着这几个纯真少年每天花样百出的锻炼,每日的打打闹闹都会觉得很幸福。这一刻,什么身外之物都是虚的,家的温馨充满在每个人的心头。只是这样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呢? 张曜宗咬着牙拼死抗争着,一股熟悉的力量忽然充满全身,正是每日跑圈后练习内功后的那种感觉。觉得浑身都是力量了,一使劲,拉着张曜宗脚脖的韩彦古最先感觉到一股大力,第一个松了手。张曜宗有了一肢着地,心里更有把握,瞬间一个个的挣脱了其余三人。几个人都惊呆了,四个人还制不住一个人。 刚刚和夫人一起走出院子的韩世忠也看见了,心中一震,也是大吃一惊。这小子,这力量,真的是出类拔萃啊。 梁红玉也是眼放金光,张曜宗这孩子还真是块宝玉啊。一定得叫老韩把他好好教出来。 “刚才曜宗说的非常好,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好,非常好。这不就是我韩世忠一辈子的写照吗?”老韩非常不要脸的把这句话占为己有了。张曜宗也黑了脸,这是我说的啊,当然原作者陆游此刻也早被张曜宗抛之脑后了。 “曜宗,此两句虽佳,但是似乎不全啊。你能补全吗?补全的话老夫就答应你们从今日起我开始好好教导你们。彦直,彦质,岳震你们几个也试着补全看看。”老韩很厚黑的忘了昨天就已经想好要好好教导他们的事了。这两句话很好嘛,传扬出去,对我老韩的名声影响很好嘛。 韩彦直几个还在想,张曜宗就咏诵道:“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出师一表通古今,夜半挑灯更细看。” 韩世忠大赞,“好,好小子,做的好诗。京华父老望和銮,是啊,汴梁百姓期待王师已久。我辈再不奋起更待何时。小子们,你们准备好受苦吧。韩七,韩八,韩十八,你们三个丘八给我滚过来。”韩世忠兴奋地大喊,前院都能听到。 “韩帅,叫小子有何吩咐。”一会儿就有三个中年人站到韩世忠面前,张曜宗一看认识啊。一个是平常扫地的,一个看大门的,还有一个厨房的。一个个歪三阁缭四的站着。 “老子要看看你们歇了这几年是不是都不中用了?”韩世忠笑眯眯的看着三人。 三人在听到韩世忠这句话的一刻立刻挺着了身板,下一刻从他们身上迸发出一种威严,那是从血雨腥风中带出的气质,百战老兵的气质。 “韩帅,有什么吩咐,俺们早就闲的蛋疼了。大帅可是要上阵打仗了吗?俺们早就想打金狗了。”三人喊道。 “老子不要你们打金狗,老子要你把我的这几个子侄练成能打金狗的。从今天开始,这里没什么大少爷二少爷的,都是你们的兵,把他们操练好了,将来还有你们打金狗的日子,练不出来,你们就陪我老死家中吧。”韩世忠沉声道。 虽然不是上阵打仗,但是总比天天扫地强吧。韩七,韩八,韩十八都来了兴致,都是跟韩世忠上阵十几年的老兵了,早耐不住这寂寞了。 韩世忠转头看着韩彦直,韩彦质,韩彦古,厉声道:“从今天开始,别装你们的少爷样子,你们就是他们的兵,那个敢偷懒,小心军法。岳震,岳霭,张曜宗,你们三个也别丢了你们爹的脸子。谁扛不住谁就是个孬蛋。” “张曜宗你小子先给我过来,刚才你用的是自己的力量?还是有什么功法?”韩世忠问道。 张曜宗说我也不知道。只是着急了就使上劲了。 韩世忠也不再问,叫韩七今天就先教他们射箭。韩七应了一声,去外厢拿回来几把弓。小一点的是普通军士用的七八斗的弓,也有九斗的,就是普通军士用的最强的弓了。大一点的就是将领用的一石弓和三石弓。 韩世忠跟岳震,岳霭说:“你父鹏举生有神力,未冠,挽弓三百斤,弩八石。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岳震脱掉上衣,坦胸露腹,不甚强壮,可见过去几年忙于躲藏真是没过什么好日子。岳震拿起一把一石弓,左手擎弓臂,右手拉弓弦,轻松拉满弓。连续七次满弓后,岳震也额头冒汗,满脸通红。硬撑着拉满十次,力竭再也拉不动了。 岳霭不过十二三岁,根本没拿一石弓,拿起一把七斗弓,很是轻松连开十次满弓,已经很了不得了,一般军士也不过是能拉满弓十次而已。 韩彦直最大,也不托大,也是一石弓,轻松拉满十次。韩彦质倒是选了没人选的三石弓,韩世忠饶有兴趣的看着二儿子。这个自己并不看好的儿子能让自己大开眼界吗?三石弓,本朝士卒有记录的能开三百斤的不过岳飞和自己而已。韩彦质也脱下上衣,肌肉发达,看上去还真是有自己年轻时的样子。韩彦质左腿弓,右腿蹬。左手紧握弓臂,紧咬牙关,右手使劲拉弓弦。大喝一声,弓弦被慢慢拉开,几人在旁也跟着大喊:“使劲,使劲。”韩彦质再次大喊一声,弓弦渐渐拉满。“好”众人喝彩。但是第二次拉韩彦质只拉了一半就拉不开了。满面通红的推下去了。 韩彦古和张曜宗差不多大,都是八九岁年纪,连七斗的弓都拉不了满弓,被韩世忠怒瞪一眼。窃窃躲到一旁。 最后只剩下张曜宗自己了,韩彦古也没拉开,拉不开也不丢人,但是张曜宗自己却不打算放弃。不是为了寒掺韩彦古,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力量。选了最小的七斗弓,入手感觉还真粗糙。弓身是北方的硬木,不是南方的竹子。弓角倒是最好的南方水牛角。弓弦不知道是牛筋还是什么。一看就是精品制作。只是弓臂上缠的丝线缝隙间有血迹遗留已经变成黑色的了。也不知是宋人的血迹还是金人的血迹。刷的漆也已斑驳不堪,看上去就是过去的军队制品。 张曜宗也是左腿弓,右腿蹬,紧咬牙关,用心法回复气力,自己觉得快到最大值了,大喝一声:“开”弓弦被慢慢拉开,众人包括韩世忠,梁红玉,韩彦直,韩彦质……围观的众人都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居然拉开了一把七斗的弓,要知道寻常士卒也不过开十次七斗弓啊。 韩世忠的眼睛终于笑的眯起来了,手捻须髯。呵呵的轻笑。 张曜宗拉完满弓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用完了。再用心法运行一次,觉得回复力气了,又换了一把八斗弓。韩彦直等人的嘴都快合不上了,怎么?还准备开更强力的弓?眼前这个小子是怪物吗? 张曜宗继续用上次方法紧咬牙关,大喝一声“开”双臂发力,左右腿同时使劲钉在地上,下身纹丝不动。上身微微向后倾。弓弦再次被拉开,再大喝一声“啊”八斗弓也被张曜宗拉满了。这下围观众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一片寂静,片刻后哄的一声,大家不敢置信的发出呼喊。“好”“好”“好样的”“再开一个九斗的”“对,再开一个九斗的”“不对,再开一个一石的”。 只有张曜宗知道自己不行了,心法也没用了,这会感觉浑身都是软的。但是张曜宗还强装着:“算了,再拉我怕彦直兄脸色不好,不拉了。” 韩彦直哈哈大笑,啪的一巴掌拍到张曜宗肩头:“有本事你只管拉。” 随着巴掌,张曜宗一屁股坐到地上,脸上头上的汗也跟韩彦质一样再也控制不住的汗如雨下,大家才都知道张曜宗不行了,但是就是这样也吓死人了。 后《宋书》记载,张公曜宗年八岁,力大无穷,开八斗弓,众皆默然。年少已露豪杰之相。 第二十七章 我是英才 韩七是从西军时就跟着韩世忠一起打滚的兄弟,尤擅弓箭。别人九斗弓十中六就算上等了,韩七能十中八九。这么多年阵斩无数,也早就升了都虞侯,要不是犯了军纪,现在最少也是个都指挥使,还是韩世忠看在韩七跟了自己多年,放了韩七一马,韩七就一直跟着做韩世忠的亲随了。 “小子们今天表现还都可以,从今天开始,我眼中没什么少爷,你们自己小心了。如果没有达到我的要求,按我以前操练手下的规矩就是一鞭子。我的要求你们最好都能做到。” “今天的要求很简单,练姿势。”韩七威胁完之后说出了今天的训练目标。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韩七冷冷一笑,“弓手主要分步弓和马弓,金人都是马弓,我朝缺马,以步弓为主。金人弓弱,但是士卒可以有余力多射。我军弓强,一般士卒连十射就没力了。今天我们要练的就是臂力,根据你们刚才拉弓的劲力我会给你们制定不同的目标。现在你们就后悔你们刚才打肿脸充胖子的表现吧。”说完尤其看了看韩彦质和张曜宗。 韩八和韩十八早就知道韩七是怎么训练弓手的,早早的就去准备石块了。现在每人抱了一堆石块过来了,最大的一块看着有三四十斤。 “我先讲解姿势怎么摆,刚才你们的姿势都不正确。预备姿势应该左肩面对目标,左手持弓,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重量均匀落在双脚上,并且身体微微向前倾。你们刚才都是左腿弓右腿蹬,身体向后倾,要你们射大雕呢?往后?” “预拉时左手拿弓不应该用整个手掌握着弓臂,应该举弓时左臂下沉,肘内旋,用左手虎口推弓。并固定好。开工时以左肩推右肩拉将弓拉开,并继续拉至右手‘虎口’靠位下颚,标准好后右肩继续加力同时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张开,然后左臂由腕,肘,肩至全身依次放松。” “今天只练持弓,做预拉动作,加一倍重量,一炷香时间为一组,中间不能坚持者,再加一炷香时间并附送一鞭子。二少爷,张家小哥你们俩现在会不会后悔呢?”韩七也很有恶趣味的盯着韩彦质和张曜宗笑。 每个人发的弓都还是刚才用的弓。只有韩彦古发了个五斗小弓。七斗小弓也合现在44.8公斤了,三石基本相当于180公斤了。用布兜装了适量石块以段短绳系于弓臂上。然后韩七喊“开始”。几个人就要将弓至于预拉位置。韩彦直,岳震很轻松。彦古的重量轻,也还能举起。岳霭也能举起来。只剩下韩彦质和张曜宗了。韩彦质咬紧牙关也只能将石块吊起,弓却不能到预拉位置。张曜宗气力用尽,这会也拉不起来了。 韩七居然真的拿鞭子抽了起来,啪,韩彦质和张曜宗都挨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韩七又减去了一点韩彦质和张曜宗吊着的石块。直到他们能举起来。一炷香之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挨了鞭子。 你以为这就完了?还有韩八和韩十八的蹂躏呢,一个是体能一个是搏击。这一天下来,每个人都好像脱离了躯壳,趴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韩世忠大爷呢,又拎着酒壶骑着毛驴去逛西湖了。 “哈哈,今天我没挨鞭子。”韩彦直最先摆脱了挨鞭子的困境,一脸得意的看着剩下的几个兄弟,此刻的兴奋好像手里拿着棒棒糖在其他几个没有棒棒糖的小孩子面前炫耀一样。 “有什么得意的,不过是人大力不亏而已。而且这样,我们心里很不爽,收拾他。”岳震年岁和韩彦直差不多,而且也没有韩彦质那种对兄长的敬畏,真真的成了一对好基友。几天的锻炼下,每个人也都适应了,都有余力嬉笑怒骂了。几个人扑倒韩彦直玩起了叠罗汉。差点没把韩彦直的屎压出来。 韩世忠今天没有出门去继续在别人面前显示自己的落魄。因为前几天韩世忠已经‘不经意’的把“位卑未敢忘忧国”这首诗散播了出去,一时间文人赞叹,百姓传诵,韩大英雄的拳拳报国之心又一次感动了临安百姓,已经有民意沸腾,要求朝廷重新启用韩大将军了。至于作者,韩大将军不客气的忘记了,据为己有了。 一时间,平常冷落的西湖庄院,客人纷至,有心思纯真的百姓真的是想起了韩大将军以往的功绩,为韩大将军的际遇鸣不平。有三五好友上门看望,甚至还有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员提前来抱大腿,也到朝堂上要求起复韩世忠。直到有人提醒韩大将军此事未必合了官家心意,平静的朝堂再起争执,官家脸色已有不豫。韩世忠才又缩在了小院中,心中充满了挫折。 看着几个孩子打闹,怒气上升,“几天了就练成这个鬼样子,放到军中早就打个半死了,今天射箭,十箭中七为合格,不合格的挨鞭子。” 张曜宗又是一紧张,这老韩今天心情看上去有点不好啊,完全不像前几天得瑟的样子,笑容可掬。 韩八抱了一怀羽箭,韩十八在百步之外立了一个草垛靶。张曜宗直纳闷,这韩府也不种地,哪来的草垛说拿就拿出来了。不会也是自带系统吧。 韩七把羽箭散开,都是两棱羽箭。箭头都是两棱的,有大小之分。箭杆有木杆有竹竿,羽尾也有雕羽和鹰羽,鹅羽之分。韩七按照箭头配重大小之分依次分给众人箭枝。韩彦质分的都是最重的,现在无比后悔当初的逞能之举,不过现在韩彦质也换了两石弓依然是众人中最强的。 韩七板着脸,:“姿势你们已经练了几天了,今天开始实射,十箭中七为合格。凡是今天不合格的明日训练加倍。” 韩彦直,岳震自是无所畏惧,以前就玩过弓箭,现在训练了几天也觉得手更稳了,无所谓。韩彦质除了后悔拿了一把超出自己力量的弓也没什么。岳霭心头惙惙,不过有韩彦古垫底也不害怕。只有张曜宗跃跃欲试,想看看自己有没有神箭手的潜质。而且经过几天的训练,内功心法的加持,感觉自己的力量好像又变大了,八斗弓似乎也能连开几把了,就是能不能到十把还没有试过。 韩八不知从哪又拿了一面盾牌站在离草垛八丈远的地方等着报靶。 韩彦直第一个射,左肩面对目标,预射姿势摆的非常漂亮,英姿飒爽,翩翩公子。瞄准草垛,引弦直射。嗖的一声直中草垛左边,众兄弟也是一片叫好。百步命中目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连发十箭,十箭中了八箭。韩世忠很是满意,这个大儿子能文能武,是否还要他去参加两浙三司会试呢,一时也有点犹豫。 岳震一直就是和韩彦直在比较,看见韩彦直射的不错,当然不愿意落后,拿了自己的箭枝站到位置上,更加卖弄,十箭连发,不带喘息的,也是十中八,但是速率上比韩彦直快了,完了面有得色的看着韩彦直。 接下来就是韩彦质了,苦着脸拿着自己的两石弓,十只重箭站在预射位置上,引弓搭箭,瞄准草垛,开满弓右手放,重箭如流星一般嗖的深深的射中在草垛中,两石弓一般在军中都是将领或者射箭高手才能用的,目的就是射杀对方将领。可谓弓箭手中的战斗机。韩彦质这一箭箭速飞快,势大力沉,如果没有防备的话,一定会造成巨大损伤。韩世忠也是十分满意。原来一直看不上这个二儿子,没有想到武备一途上此子还有如此长处。可见我老韩家人才辈出啊。老怀大慰啊。但是连三箭后,韩彦质就有点无力了,拉弓已是勉强,箭更是射的七零八落,韩八站的离草垛八丈远,都有一支箭射到盾牌上,吓的韩八赶快再离得远一点,好庆幸自己拿了盾牌。 韩彦古,岳霭也都射了十只箭,各有十中五。也算不错了,在他们这个年龄已经算是比得上一般军士了。 最后一个张曜宗,试力量时吓了众人一跳,现在都等着看他准头怎么样,是有个花架子呢,还是神箭手呢。 张曜宗也不怯场,拿着自己的十只羽箭,站在预射位上。未射前先抓了一把土往上轻轻一扬,看看土尘飘落的方向,速度,确定风向,风速。这手本事那是每一个军迷都知道的,就算不知道,看了那么多狙击电影也应该知道了。韩世忠也是老于军旅,眼前一亮。古人也不是不知道风速什么的。大将的宝剑剑穗也不只是为了好看,也有测风向的作用。一般军士都不知道,但是自己主要带的是水军,自然对风向格外在意,张曜宗这一手还真是出乎意料,看了看韩七,韩七心灵神会的知道韩世忠的意思,是问自己是不是教了张曜宗什么,微微摇摇头。 张曜宗看看飞尘向左上飘起,速度并不快,心中盘算了一下风速,风向。心中了然。举起八斗弓,还好宋朝弓具没那么大,要是英格兰长弓,就自己这小身板就真的不能射了。搭箭引弓瞄准草垛正中心靠右一点点,左肩纹丝不动,用左臂稳住弓身,以大拇指推弓。右手同时使力后拉,眼,箭头,草垛三点连一线,羽箭以势如破竹之势啪的正中草垛中心。 “好,射得好。”喝彩声不断,这是第一支射在草垛正中心的箭。 张曜宗不急不慌的全身放松,再拿起一只羽箭搭箭引弓,喵的刚才那只羽箭箭尾右上一点点,保持稳定,拉弓放箭,“嗖”这一箭正中刚才的箭枝尾端,劈开刚才的羽箭射在草垛中。 “哇”“好厉害”“好准啊”众人沸腾了,韩世忠也不淡定了,这准头如果不是蒙的,那就是我大宋神箭第一人了。大家的喧哗把全府的人都惊动了,大家都跑到场院上围着,梁红玉看到草垛上插着的两箭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曜宗。 “曜宗,你以前是不是在家训练过?”梁红玉问到。 张曜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有啊。” 梁红玉大异:“那你怎么能射那么准啊?” 张曜宗臭屁的说道:“因为我是天降英才啊,哈哈哈哈.” 梁红玉也笑了:“好吧,英才,你要再能射中刚才那种箭,伯母今天带你出去逛一天。” 张曜宗也知道,刚才那一箭还真是蒙的。就算喵的再准,只要出手一丝晃动,就会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张曜宗趁着说话的功夫恢复恢复体力,继续瞄准刚才喵的地方,“嗖”的一箭再次命中前箭箭尾,“哇”这下刚才没看到得人都激动了,“神箭”“张公子大才”…… 张曜宗自己也傻了眼,这么准。 韩世忠哈哈大笑,天佑我朝啊。如此英才降临在我大宋。心中对张曜宗更加期待,定要好好栽培。 韩彦直,韩彦质……都看傻了。这个小曜宗啊,一下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张曜宗心中得意啊,再后来几箭就没那么准了,不过也都射在草垛上。最后十中九。因为最后一箭没力气了,射到自己脚下了,还引得大家再次哈哈大笑,不过就算这样,张曜宗今天也再次震惊了大家。今天当之无愧的第一。 “好,非常好。少将军真乃我大宋之福啊。孤非常看好你。”一个男声响起,一个翩翩少年缓步走向张曜宗。 第二十八掌 普安郡王 韩世忠一看来人,大吃一惊,连忙快步迎接,双手抱拳施礼:“普安郡王,您怎么来了?”接着就要躬身行大礼,来人赶紧拉住。 来人正是当今官家的养子,赵瑗。赵瑗原名赵伯琮,秀王赵偁之子,太祖一脉。赵构苗刘之变受惊吓过度,从此再无子嗣。苗刘之变中赵构的三岁亲生儿子也被吓死。岳飞曾建言赵构立嗣被赵构嫉恨,但过了多年依然无所出,太宗一脉都在北地被金人掠往盛京。没有办法赵构只好在太祖一脉中寻找养子。绍兴二年选中秀王赵偁之子赵伯琮和另外一个宗室子弟。 赵伯琮那年才六岁,进宫后由赵构赐名赵瑗。另一个孩子被赐名赵琢。以便与以前家庭割裂,赵瑗由张贤妃抚养,赵琢由吴皇后抚养。作为皇储培养。 赵瑗绍兴十二年加封普安郡王。张贤妃为人正直,每天给赵瑗讲的都是北方故土如何沦落在金人魔掌之下,皇亲国士如何在金人蹂躏下宛如猪狗。讲李纲,宗泽,岳飞,韩世忠精忠报国的故事。赵瑗从小就立志亲贤臣远小人,北复故土,还我河山。 赵瑗只带了两个随从和几个太监。衣着朴素,轻车简从,没有大肆声张。 “韩元帅,不敢不敢,小王也无实职,从未对国有所建树,怎么比的上元帅为国操劳,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可不要折杀小王了啊。” 梁红玉也赶紧上来施礼,赵瑗也赶紧避让,“安国夫人还是一如往昔,风姿不减当年啊。我母妃天天记挂着,说安国夫人也不去看她。好想你。” 韩世忠问道:“不知郡王来臣府有何贵干啊?可是圣人有什么安排吗?” 赵瑗脸色一暗,“是,小王来此,是皇父要小王来看看的。” 梁红玉看赵瑗脸色不像好事,就不露声色的拉了韩世忠衣袖一下。“你怎么这么失礼,晋安郡王难得来一次,你就让郡王在院中说话吗?还不赶快让到后院说话。” 梁红玉接着对下人说道:“去,别看热闹了,都涌在这里,郡王来了也没人招呼,回头仔细你们的狗腿,今天中午好好安排一下,今天有贵客,叫厨子甩开膀子,把拿手的都给我亮出来,做得好了有赏。做不好了一起并罚。”下人吐吐舌头,谁知道今天会有王爷来啊,还不都是你们射箭喊得轰天动地的,大家才都来看热闹的嘛,连看门的没有人了。不过也不敢跟主子分辩啊。各都散开,去忙各自的,有的接了王爷的随从,把马匹往马厩带去,有的去厨房忙活。有的继续去看大门。 韩世忠,梁红玉拥着赵瑗往客厅去。赵瑗缓了一下脚步,手指张曜宗“这位少将军是韩将军的几子啊?本王这么久也没在禁军中见过箭法如此高明之人。” 韩世忠哈哈一笑:“小将可没这么好的福气,这小子不是我儿子,算是子侄吧。” 赵瑗一愣随即笑道:“将军的子侄也很厉害啊。小王就喜欢这些能人高士,将军不妨引荐一下。” 韩世忠一愣,不知道怎么介绍张曜宗,毕竟张曜宗还是被监管居住的,自己把他接到自己家还是不能声张的。 赵瑗笑道:“怎么了?韩元帅,这少年豪杰还有什么不好介绍的?” 张曜宗听得韩世忠喊这个俊俏公子哥王爷,心里就是一动。而且对待这个年轻王爷很拘束,有点放不开的感觉,这可不符合老韩的性格啊。难道是他? “草民张曜宗拜见王爷。”张曜宗不等韩世忠介绍,自己就站出来施礼。 “张曜宗,这个名字很熟悉啊,孤好像在哪见过。”赵瑗皱起眉头,静静思索在哪见过。 韩世忠和张曜宗都是一惊,王爷知道张曜宗的名字? 赵瑗想了一下,似乎前几日看到福建路安抚使奏折提到的张宪家眷的本月存亡具报上有张曜宗的名字。 赵瑗问:“你可是四川路阆州阆中人士?” 张曜宗哑口无言。怎么能猜的这么准?赵瑗看看张曜宗的神色,呵呵一笑。“孤只是猜一下,不要介意。” 韩世忠和梁红玉也面面相觑。普安郡王知道张曜宗?这可怎么办?一下慌了手脚。韩世忠自是不怕别人找自己麻烦。但是如果是官家的话,自己也没有办法。普安郡王现在是皇储,代表的就是官家啊! 赵瑗看没人说话,吓住了大家,微微一笑,表示自己也来了兴致,就说:“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孤今天孤也来了兴致,咱们比试一下,看看本王的射比你如何。如果本王输了,就给你一个好彩头。” 韩世忠纳闷的看着赵瑗,看样子赵瑗已经猜出张曜宗的身份了,怎么还要比试什么?这小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赵瑗自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偶像就是岳飞,爱屋及乌,张宪也是自己看重喜欢的。对于岳飞和张宪的遭遇,自己是无能为力的,但是现在面对张宪的后代,自己还是可以装聋作哑一下。 “来,把你的弓给我,看本王的射术。”赵瑗伸手向张曜宗要弓。张曜宗看看韩世忠,韩世忠也没有阻止。张曜宗就把弓递给赵瑗。 赵瑗拿在手里掂了掂,跟身后的太监说,“这弓好像比咱们府里的沉啊。”太监也不敢说平时让赵瑗用的都是五斗弓,还把赵瑗夸到天上,好像是大宋第一神箭手一样。 赵瑗搭箭上弦,府里的太监总管连忙拦着:“郡王爷,这弓比咱府里的重,恐怕王爷不适应,要不咱换一个吧,不然岂不影响王爷的射术。”他怎么敢说平时都是糊弄王爷的,要是一会演砸了,王爷的脸掉到地上,还不是自己要受罚。 赵瑗摆摆手,“不必,不过是八斗弓而已吗?平时你们让孤用的都是五斗弓。真当孤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让用强弓是怕出意外,父皇责罚你们,但是别当孤是傻子。起开吧。” 跟随的几个太监连忙下跪求饶。 赵瑗没好气的摆摆手,不理他们。 赵瑗瞄准草垛上张曜宗的箭尾,也准备来个串糖葫芦。但是第一次拉八斗弓还是低估了八斗弓需要的力量。赵瑗哈哈一笑,把箭卸掉,递给张曜宗:“本王输了,你想要什么彩头。”张曜宗纳闷道:“王爷还没射。怎么就输了?” 赵瑗爽朗一笑:“本王拉不开弓,怎能不输。”赵瑗从腰上解下一个玉佩,递给张曜宗:“小子,今天本王出来没带什么拿得出手的玩意,这个玉佩就算彩头输你了,将来你可以凭这个玉佩找孤帮你办一件事。好好保管,不要弄丢了。” 太监总管连忙拦着:“王爷不行啊,这是圣人赐给你的啊!” 赵瑗笑了笑:“我又没说给他,只是信物,弄丢了自然要他好看。” 张曜宗连忙躬身施礼谢谢赵瑗。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讶”了一声,我见过这个玉佩。 赵瑗疑惑的看着张曜宗,“不可能啊,这是我皇家宗室玉牌,闲杂人等见不到啊,代表的宗室身份。而且这玉牌是父皇赐给我的,南方百废待兴,宗人府根本就没有制作此类玉牌,可以说南朝只有我这一块玉牌。你怎么能见到?” 张曜宗把杨伯劳的事源源本本讲了一遍。赵瑗也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杨伯劳一定和我北地宗室成员有关。只是前几日秦相已经把他放了,已经跟完颜亨一起回金国了。” “什么?杀了我大宋子民居然还能毛发无损的回去?”韩世忠怒问。 “秦相说不能影响宋金之间的关系,加上完颜亨也一直叫嚣着不放人的话回去要发兵南侵。秦相没办法才放的。”赵瑗解释道,他现在和赵琢一起参知政事,因此也知道一点。 张曜宗不屑道:“完颜宗弼得重病快死了,完颜亨此次来这里是找名医的,回国之后,忙着上位还忙不过呢,还南侵?胡说八道。” 赵瑗诧异道:“我怎么不知道完颜宗弼要死了?提刑司的宗巻没有提到啊,不然朝廷必然要对北国局势作出安排啊。” 张曜宗又把杨伯劳的供词详细说了一遍。说到杨伯劳此行任务就是从南方寻找一位名医回金为完颜宗弼续命。 韩世忠眼越瞪越大,额头上青筋暴露,发怒说到:“定是秦桧这个老贼搞的手脚,如果牵涉金兀术命不长久,主战派必定会再次计划北伐。他把此事瞒下,一则杨伯劳可以轻松脱罪,杀一个百姓与金国关系相比不是那么重要,还有就是如果计划北伐,肯定要把完颜亨扣留,现在秦老贼瞒下这些,放完颜亨轻松归国,北伐时机已过。” 张曜宗插了一言:“其实放完颜亨回去也好,此子性格暴烈,完颜宗弼如果故去,金庭必然要争权夺利,大乱一阵。现在金庭完颜亶主政,契丹人萧仲恭,与完颜宗贤,宗亮,宗敏要争权夺利,我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伺机而动,但首要是要看官家是否有志。” 几人再次被张曜宗震惊,都盯着张曜宗看,金国的局势只有有心人并且有渠道的人才会知道。张曜宗是怎么知道的啊? 张曜宗看着几人震惊的表情说:“都是杨伯劳招供的啊,别说送到大理寺没人问这些?奇怪了,在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还知道关心金国局势,反而中枢大理寺不关心金国局势,甚至连案子都不关心,说放就放了?” 这种神吐槽,几人也没办法接。赵瑗是对秦桧不满,但不会在外人面前说。更不会在韩世忠面前说,交浅言深更是大忌。韩世忠身为武将,对军队可以直言,但如果质疑文官,也可算作大逆之事。宋朝的武将太可怜了。但是赵瑗更加喜欢这个聪明勇武,还表现的很正义凛然的孩子了,当然这孩子的表现欲望太强,还是能一眼看出来,不过这样也好,这才是孩子嘛,如果表现的深不可测,就算赵瑗也不敢接纳啊。 张曜宗其实是故意的,如果眼前的帅气王爷是以后的宋孝宗,那么今天自己就是要震惊赵瑗,让他深深的记住自己,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 第二十九章 韩世忠的遗憾 赵瑗看着张曜宗很是惊奇,八岁的自己在干什么呢?赖在张贤妃的怀里想家呢吧。想自己的亲爹亲娘亲哥哥。但是张贤妃告诉自己,自己不能再惦记他们,那样对自己和他们都不是好事。自己的父亲只能是那个叫赵构的男人,别人都叫他官家或者圣人。赵构一个月难得见上自己几面,见面之后只是关心自己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从来没有陪自己玩过。陪自己玩的只有那些宫女,但是宫女背着人的时候总喜欢摸自己的隐私部位,那么使劲生疼,慢慢的也不喜欢和宫女玩了。宫里的太监身上总有一种难闻的味道,还好有张贤妃陪着自己,才算熬过了最难熬的头几年。是无数张贤妃故事里的英雄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岳飞就是那个时候成为自己的偶像的,亲生父亲的记忆已经淡漠了,自己把故事里的岳飞想象成自己的父亲。我的父亲不是不陪我玩,只是他要上阵杀敌,他是最威风的将军。只有这样才能觉得自己也有温暖的家庭。 想到这里,赵瑗挥挥手,似乎想将脑海里的记忆都挥走了。张曜宗看着赵瑗挥手,不明所以。赵瑗解释有飞虫打了混过去了。 赵瑗颓然说道:“我只是个闲王,说是参知政事,也只是听听而已,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 韩世忠劝道:“王爷不要着急,只要现在王爷安心听政,学习经验,将来总有一言九鼎的时候。还我朝堂清明。”这话已经说的有点过了,赵瑗现在是和赵琢一起在参知政事,而且赵琢是吴皇后抚养大的,也会讨官家欢心,潘贤妃也很喜欢赵琢。潘贤妃是唯一和赵构从汴梁逃到临安的侍妾,极得赵构的宠信,也是赵构唯一亲生儿子的生母,如果不是群臣碍于潘贤妃出身太过低下,赵构就要立潘贤妃为皇后了。但是潘贤妃在宫中也是一个超然所在,她说的话对赵构有很大影响力。 赵瑗现在的位置很尴尬。上下不得,空有雄心壮志,却无处使力。 “韩元帅,孤这次来您这,是官家让孤来的,前次元帅的诗句轰动临安,但是秦相却说元帅诗中有不满之意,什么叫位卑?枢密使致仕还叫位卑?那么是否要更上一步呢?官家让我来问问元帅。”赵瑗无奈的把来此要说的话说出来。 韩世忠闻言惶恐的跪下面向南方皇宫位置,举掌对天盟誓,绝无异心。只是心中忧国,一时遣词造句有失严谨。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赵瑗看着韩世忠手掌上只余两根指头,心中也颓然,如此忠心的将领不得褒奖还要呵斥。官家啊,你到底怎么想的啊?真的要什么都听秦老贼的吗?那样我大宋就要亡了啊! 赵瑗又说:“官家说你韩良臣读过多少书,喝过多少墨水,官家还是清楚的,要是你自己写的,当然算是一片忠诚之心,可是要是抄的,那不就是要挟官家吗?” 韩世忠嘿嘿一笑,一拍额头:“失误了,我怎么忘了官家对我太了解了,应该找别人说是称颂我的才比较像。”老韩的痞子像尽露无疑。 赵瑗无奈的把韩世忠搀扶起来。好言宽慰。 “韩元帅,小王本不该多话的,大人隐居西湖,本就是养老的,还请元帅保重身体,万一将来小王能挥师北伐,还要请韩元帅坐镇中军呢。” 韩世忠颓然道:“老了,不行了,王爷将来北伐,某估计就不堪重用了,余只愿有生之年能为大宋培养几个有用的人才而已。”“曜宗,你去把几个兄弟叫过来。” “王爷,这是小犬彦直,彦质,彦古。这两位是鄂震,鄂霭。加上曜宗,余只希望能从他们其中培养出一个帅才。将来王爷北伐,可以效犬马之劳。” 赵瑗很是热情的一一与彦直,彦质,彦古行礼,热情的都快把人融化了。到了鄂震,鄂霭,赵瑗愣了一下,“鄂震?鄂霭?”然后恍然大悟,更是热情,伸手紧紧的握着鄂震和鄂霭的一只手,“你们的愿望,如果小王有机会,一定会帮你们实现。”言语恳切,真挚无比。鄂震,鄂霭一看此情,情知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赵瑗猜到了,噗通一声,两人跪下“如若家父沉冤得雪,草民定为王爷效死。” 赵瑗伸手将两人扶起,头向北方:“号令雷霆迅,天声动北陬。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马蹀阏氏血,旗枭可汗头。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这正是岳飞的《送紫岩先生北伐》 赵瑗借诗明志,表明自己是主战的。二就是用岳飞的诗表明自己已经对他们的身份知晓了。但是现在一切都是不需多言的。说话都说到明面上是丘八们的做法,文人还是要隐晦一点。 岳震什么都明白了,岳霭还是一头雾水。还想问赵瑗什么意思,被岳震拉住了。只是再次拉着岳霭叩首下拜。 赵瑗今天出门一身便服,除了一块玉佩,身上再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了,玉佩已经给了张曜宗,此刻再无东西给岳震岳霭了。赵瑗也有点不好意思,要了纸笔,写了岳飞的满江红送给岳震岳霭。 “好了,咱们年龄也差不多,不要太拘束了,以后多加亲近吧。”赵瑗笑容可掬。 “韩元帅,官家的意思小王已经带到了,就不打扰了,小王就先行告退了。”赵瑗向韩世忠告辞。 “那怎么行,王爷还是第一次来韩府,怎么也得用顿便饭啊。要不然就是看不起我韩良臣。”韩世忠的丘八气质展露无遗。赵瑗笑笑应了下来。 宋朝酒宴还是分桌小几。韩彦直他们没有资格上桌,主桌韩世忠,左首赵瑗,右首梁红玉,一般家庭女眷不上桌,梁红玉真的是飒爽英姿,百无禁忌。 韩彦直,韩彦质,等等在旁束手站立。 赵瑗先举杯向韩世忠敬酒:“小王久仰韩元帅威名,为官家贺,为我大宋有此名将贺。贺黄天荡一役杀得金兀术丢盔卸甲,扬我军威。” 韩世忠一脸愧色:“王爷,您在磕碜微臣吧?黄天荡即使微臣最得意的,也是微臣最痛惜的一仗。” 赵瑗接着说:“韩元帅不必介怀,小王也知道,元帅以八千宋军将金兀术十万大军围困在黄天荡,可谓惊天之壮举。除元帅估计也无他人可以办到。围困金军四十八天,几欲困死黄天荡。若非小人献策,元帅必将立下千年罕见之功。韩夫人也亲自擂鼓为众将士助威,一时传为佳话,小王早就敬仰无比了。” 韩世忠脸色暗淡:“若非小人献策,某自当贪天之功。但小人之策不过助金兀术脱困而已,鹏举也以一路轻军封堵金兀术后路,金兀术不得脱逃,完颜挞懒移军江宁北岸援助金兀术,乌林答泰也欲兴兵前往。某帅水师与金兀术决战江渡。有谋士谏曰‘宋军多海船,无风不能行,不利水战。’微臣骄傲自负,不听人言。金兀术又得小人献策,以轻舟火箭功我海船,无风不能行,我宋军惨败,金兀术得以逃脱。世人皆言我大败金兀术,但后半程实是金兀术大败韩某啊。内人还上言诉我贻误军机。韩某不能自辩。” “如果我围困金兀术时寻机与之决战,也许就能大胜。再或者歼之不得,引军避让也不会导致惨败。此战实是我韩某的责任。”这一仗像石头一样一直压在韩世忠心头。今天终于全部说了出来。韩世忠拿起酒壶灌向嘴里。失落之色溢于言表。 “韩帅不可妄自菲薄,自金人南侵,我大宋能以少敌多者唯有岳鹏举和韩帅而已。就是八十万禁军又如何,不还是败的一塌糊涂。黄天荡之战实非将军只过。怨只怨世道崩塌,小人遍地啊。但韩帅一战后,金兀术也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兴军渡江了,韩帅实有大功啊。” 韩世忠听到赵瑗的话,心中好受一点。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下一点。“谢王爷宽慰。如果王爷有用得到韩某的地方,韩某定在所不辞。”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人向赵瑗表忠心了。赵瑗并不接话,转而向梁红玉敬酒:“安国夫人,此酒我代母妃敬夫人,夫人相夫教子,夫妻同心,更是沙场展威,实是女中豪杰,我母妃一直很敬仰安国夫人,小王满饮此杯,以敬夫人。” 梁红玉连忙谦让,“臣妇不过是失了管教,胆子大一些,刁蛮任性一些罢了,得张贤妃谬赞,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赵瑗连忙说:“安国夫人太过谦了,真的我母妃对夫人十分敬佩,让小王一定把母亲敬意带到,请安国夫人有时间一定要去宫里看望我母亲。” 三个人越说越热络,气氛渐渐融洽。 韩世忠对赵瑗问道:“不知王爷对朝局和宋金之间的局势怎么看?” 赵瑗思索片刻:“韩元帅强人所难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小王还是懂的。父皇安排我做参知政事也是要我多看少说,父皇身体安好,朝局自有父皇稳固。至于宋金局势,韩元帅久居阵仗,比我了解金人,小王觉得金人背信弃义,总有一天宋金还要起争端。” 韩世忠点头道:“王爷倒是个明白人,朝堂里那么多文官都在巴结金人,总认为满足金人的欲望,金人就不会南侵了。如果金人真那么容易满足,就不会有靖康之难了,也不会再夺我陕西路和河南。” 韩世忠又牵涉到朝廷官员,赵瑗不敢接话。只接着宋金局势说:“但金熙宗继位以来,推动汉制,重用汉人官员,我北地汉人渐渐有失心之迹象。幸得金熙宗后期暴躁,被海陵王完颜亮所杀,金朝政权不稳,但是不知道这种不稳能持续多久,听闻海陵王已经把驻扎上京会宁府的军队收归金庭了,恐怕不久的将来就会在淮水以北看见他们了。” 韩世忠点头:“是啊,金人犹在聚兵。我大宋能争的战士却越来越少,真令人担忧啊。臣希望有一天能在王爷麾下痛击金人,复我河山。” 赵瑗只是重重的点头,心中起誓,定要复我中华,振我大宋雄风。 酒宴完毕,赵瑗向韩世忠梁红玉告辞,并拉着韩彦直等人的手一再邀请他们有空去晋安郡王府玩。 第三十章 帝王心鉴 赵瑗以后无数次回想起这一天,当日秦桧密告赵构韩世忠心有不满,赵构让自己或者赵琢谁去韩府走一趟,言辞要注意分寸,还要表示官家对于韩世忠不安于现状的不满。赵琢自是不愿去趟这浑水,一个过气的武将,不值得他上心。这个差事就落到赵瑗头上了。赵瑗无比庆幸这一天是自己去的韩府,见到了韩彦直,韩彦质,韩彦古,岳震,岳霭等一众英杰,更庆幸的是遇到了张曜宗。 赵瑗其实最开始在意的并不是张曜宗,即使张曜宗表现了非凡的武力,对于局势的见解。很让人眼前一亮。但是加上父辈的余荫,韩彦直和韩彦质可以直接带来韩世忠所遗留的势力。岳震,岳霭的爹名声太响了,岳飞啊,不光是自己的偶像甚至可以说是全国人民的偶像。光环太强烈了,容不得自己放弃。 如果自己生长在原来的秀王家庭,也许自己可以成为一个没心没肺,整天花天酒地的宗师子弟。但是命运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也许是一次灾难。自己有成为这个国家主人的机会,也许是灾难是因为自己并不是唯一的皇储,机会是均等的。历来的皇权交割都是一片血雨腥风。成者王侯败者寇。 对于直接用言语忽悠韩家子弟直接投效,赵瑗是不抱希望的。韩世忠在西军打拼十数年才熬出头,兵油子出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现在的赵瑗正坐在书房中,面前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面色如玉,眉眼慈祥,髯长一尺,相貌堂堂,绝伦逸群。此人正是史浩,字直翁。鄞县江东张斌桥人。少时史浩继承家风,克尽孝道。又一次史浩和幼弟坐牛车玩,拉车的牛发狂,幼弟啼哭不知所措,史浩虽然也害怕但还一边控制缰绳一边安慰幼弟。有几位壮汉看到义勇相助,费了好大劲终于追上牛车,史浩不顾自己安慰,大声喊先救我弟弟,弟弟被救后,牛车即将即将散架,最后之时才被救下。这份手足之情十分感人,一直被邻里传为佳话。 宣和六年史浩父亲病逝,临终嘱咐史浩作为长子长孙承担起孝顺祖父的责任,此后史浩一直留在祖父身边,一边读书,一边照料祖父。建炎四年,金人破明州,史浩带着全家历经劫难,钱财尽失。但是史浩谢绝叔父接济,养成了史浩有事能忍,处事多思的性格,使他少年老成。 青年史浩就隐居鄮峰读书,号真隐居士,与天童寺主持宏智正觉禅师相交莫逆。史浩不知不觉接受了正觉的默照禅理论,“默默忘言,昭昭现前。鉴时廓尔,体出凌然。”以禅入诗。诗文俱佳。 三十九岁史浩才中进士,调余姚县尉,后出任温州教授,京都太学正,升国子博士。此后史浩与赵构有了频繁接触。两人年龄相仿,都经历了靖康之难,建炎战乱,史浩对赵构在万分艰难情况下稳定南宋王朝,表示了应有的敬重。也很得赵构看重。 赵构无嗣,岳飞建言立嗣被赵构记恨。史浩建言:“晋安,恩平二王宜择其一,以系天下所望。”却为赵构嘉许,任命史浩为晋安王府教授。此后史浩悉心辅佐赵瑗,为赵瑗敬重仰望。 “王爷,照你的说法,张家这小子才是真的有心投效啊,此子真是个人中妖孽啊。九龄童,武能开八斗弓,文能言诗,做事严谨,心思细腻。昨日刻意在王爷面前表现突出,此子心思灵巧啊。呵呵,小臣好多年没见过这种妖孽了,找一日小臣也会会这小妖孽。” 赵瑗想想昨日张曜宗的表现,不禁抿嘴微笑。“那么岳家兄弟呢?” 史浩沉思一下回道:“王爷现在就深交岳家兄弟,实属不智。岳鹏举深为官家忌讳,绍兴十一年诛,至今不过六年,官家难以改变态度。王爷现在与岳家交往,定会为官家忌讳。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而且岳家小子投效之言是在王爷猜到他们身份之后,言及平岳冤案之后才下跪投效,有此功利之心,心智不坚,况岳家军现在在田师中手上再不复原来威武之军。不过又一禁军而已。” 赵瑗心中失望,低声问道:“那么是不是就不再与岳家兄弟交好了呢?” 史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下臣之说王爷与他们交往不利,又没有说下臣不能与他们交往,岳鹏举名扬天下,如若将来王爷能复岳鹏举正名,定能收天下能人志士之心。但是现在不若由他人或者下臣去接洽他们。” 赵瑗问道:“那么张曜宗呢?张宪不也是与岳鹏举有关?官家不也是要有忌讳?” 难得有几个看得上的英才,还对自己有了投效之意,但是现在让史浩一说,不能揽入麾下,赵瑗也有些意兴阑珊。 “王爷,非也,一则张宪公只是受岳鹏举牵连,恐怕官家未必会刻意忌讳,再者张家小哥现在不过九岁,即使官家知道了,也不过不高兴一下而已,亦或者官家甚至根本不介意呢。但是岳震现在年约十六,官家就会有别的想法了。” 赵瑗闻言,心中痛快几分:“我也很喜欢张家小哥儿,不若今天再去见见,你也跟我一起去见见那个妖孽。” 史浩又谏道:“不可,为上者施恩不可过于频繁,而且张家小哥儿如果真的那么妖孽,必然会做出一些事让王爷注意到他的。对于张家小哥儿的手段我还是很期待的,君子成其事也未必不可不择手段,然则不失其本心才是君子。回头定要看看这小子的本心。” 赵瑗也很期待,露出想往的笑容。 史浩继续分析道:“韩良臣才是王爷现在应该注意到的目标,自岳鹏举凋零,刘光世避职,中兴四军三者落入张俊手中,然张俊排除异己,贪功冒良,克扣军饷,三军实不堪大用。唯韩良臣虽然去职,但是所部依然每日操练不辍,当为我大宋第一强军。异日北伐,大用之军啊。” 赵瑗说:“昨日韩良臣也有投效之意,良臣对我大宋忠心可鉴啊。” 史浩笑了:“韩良臣油滑,昨日如果是恩平郡王去,我料韩良臣也是一样说辞。韩良臣这些年屹立不倒,无他,紧随官家而已。张俊亦是如此,韩良臣比张俊犹有一颗正直之心而已,逆了官家意思,为岳鹏举喊冤,才去其军职,但若官家一旦起复,韩良臣最忠的还是官家。王爷别被韩良臣的忠厚相貌骗了,那人文才不高,但是心思细腻远超旁人。” 赵瑗拱手向史浩谢道:“幸得史师教诲,得史师如得卧龙啊。” 史浩连忙还礼低声说道:“王爷不需如此,下官这辈子已经和王爷绑在一起了,怎能不殚精竭虑为王爷筹划啊,但王爷毕竟养在深宫,涉世未深,不能辩人忠奸。但下臣不能时时陪伴王爷左右。下臣这里有一本书,还望王爷仔细研读。” 说着,史浩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头还四处看了一下,看看有无他人窥视。说不出的诡异。 赵瑗疑惑的接过小册子,很平常无奇,封面是黄牛皮,暗淡无光,内中数十页桑皮纸,蝇头小楷十分工整。 “史师,这是何书啊?还搞得这么神秘?” “王爷,此书为仁宗朝龙昌期所作,龙昌期所学杂驳,又排斥先儒,不为欧阳永叔(欧阳修)所喜,为世人所不容,但此人真是有大才,得韩魏公(韩琦)文潞公(文彦博)(韩琦,文彦博都是宋仁宗时的宰相)看重。注《政书》《八卦图精要》《入神绝笔书》《河图》《春秋复道三教图》续温国公(司马光)《资治通鉴》。这是龙昌期所注《帝王心鉴》。” 赵瑗倒吸一口凉气:“史师,这不是我先祖仁宗明令下旨的禁书吗?你怎么会拿这种书给孤啊?罢了,快毁了了事。”说着就要撕书。 史浩急忙赶上一步,一把拉着赵瑗的手:“王爷不可,仁宗皇帝宅心仁厚,待下极宽,以仁治天下,古未有之,自是不必学这帝王心鉴。仁宗皇帝以前从未有皇帝可以以‘仁’为谥号,仁宗已去,天下悲痛,汴梁焚钱者众,‘天日无光’辽道宗耶律洪基也号啕大哭‘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此后辽历代皇帝‘奉其御容如祖宗’此可谓天下归心。” “但现在王爷和恩平王悉非官家所出,无嫡庶之分,唯有秉承官家意思,才能得继大统。无论王爷和恩平王谁能继大统,朝局必然动荡。王爷不习这帝王心鉴,怎能辨析忠奸,统御忠臣,小臣献此书也是为了王爷能整肃朝纲,兴我华夏啊。绝没有害王爷的意思。请王爷三思。”史浩恳切的说完,松开赵瑗的手。 赵瑗犹豫再犹豫,终于还是没有撕下去。“罢了,为了我大宋,本王就做这不孝子孙了。” 史浩跪拜:“小臣万死,迫王爷违背本心。但为了我大宋百年基业,小臣也自愿为王爷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瑗笑骂:“史师你是为我好,我知道,又怎么会要你死而后已呢。你呀,以后别再做这些让我为难的事就好了。” 史浩也苦笑道:“为臣者不能一直媚君,那是佞臣。小臣愿作唐太宗(李世民)的文贞公(魏征)。保我大宋官家圣明,朝纲清明。” 赵瑗笑了:“好,你做魏征,小王就做唐太宗,让我们君臣齐心,复我大宋荣光。” 赵瑗拉着史浩的手紧紧握着。 “爹爹,爹爹,你在哪里?来跟永嘉玩好不好?”“郡主,王爷在见客,您不能进书房啊!”随着一阵人声嘈杂。一个四岁的小姑娘跑进书房,一头扑进赵瑗的怀里。正是赵瑗的女儿,今年刚进位永嘉郡主的赵雯嫣。胖乎乎的小脸蛋,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红唇皓齿,十足的美人胚子。这可是赵瑗的心头肉。 赵瑗把《帝王心鉴》放入怀中,一把把永嘉抱起,“又不听话,奶娘不让你进书房,你怎么又跑进来了?爹爹有事在忙啊。” 永嘉嘟起小嘴,“永嘉想爹爹了,想和爹爹玩。”说着眼睛含泪就快哭了。 赵瑗连忙安慰:“你呀,真是爹爹的小克星啊。今天你想玩什么?” 永嘉茫然了,秋千也想玩,躲猫猫也想玩,玩什么呢? 赵瑗说:“夏日了,爹爹带你出去逛街喝冰饮子吧?” “好啊,好啊。还是爹爹最好了,哥哥上次喝都不给我,这次我也不分给他。但是哥哥没喝的该不高兴了,要不还是分哥哥一点吧。”永嘉十分可爱的记仇。 第三十一章 一块烤肉引起的风波 “好香啊,王叔又在搞什么?中午饭时怎么饭菜没这么香?走,彦质,咱们去看看。”韩彦直鼻子抽抽着闻着空中飘荡的香气,拉着彦质往厨房走去。 韩家的厨房很大,似乎韩世忠认为什么都是大的好,庄院也很大,大到什么地步?小南湖在韩家的庄院离。但是韩世忠从来没进过厨房。厨子是韩世忠从南逃的流民中挑中的一个自称是汴梁樊楼的厨子,虽然味道还行,但是总觉得这样的手艺有点对不起樊楼那么大的声名。 不过今天这香味也有点太诱人了吧,就算今天中午经过了早上的锻炼消耗,已经吃了整整三大碗饭,现在也又觉得饿了。 走到厨房门口,居然不是只有自己两兄弟。岳震,岳霭也在门口。 “你们也来了?都属狗鼻子的?”韩彦直直言不讳。 “啪”有人一巴掌胡到韩彦直后脑。 “谁敢打我?我是大少爷。”韩彦直高喊。 “我是你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韩彦直背后响起。韩彦直赶忙回头,正是自己的老爹韩世忠。 “爹,你怎么也会过来?你不是从来不来厨房吗?”韩彦直问道。 “见了鬼了,老王头今天这是出什么幺蛾子呢?搞的这么香。对了,你说谁狗鼻子?”韩世忠问道。 “我说自己是狗鼻子。”韩彦直低下头怯懦回道。心中说“都是狗鼻子” “怎么都不进去看看啊?光站在门口干什么?”韩世忠问道。 “不让进啊。”最早来的岳霭说道。 拦着门的是跟张曜宗一起来的阿五。 韩世忠已经忘了此人了。本来是想留他下来陪自己过招的。颓废的久了,也就忘了。 “那个,我家少爷在为我制作疗伤之药,大家还是别围观了,都散了吧。”阿五诚恳的说道。 “放屁,做药在厨房做?还有这香味,分明是烤肉的味道。”韩世忠一把推开阿五就走进了厨房。众人急忙也跟着一起进去。阿五甩甩手,“完了,又不能好好尝尝少爷的手艺了,狼多肉少,这哪够分啊。” 阿五进了韩府也没有什么事,优哉游哉的很是惬意,就是不能出门有点憋屈,但是人家整个韩府都是深居简出的,自己也不好违背。下人的厨房在前院,和后院的饭菜不一样,做的饭也是一日两餐,有鱼有肉,但是尝过了自家少爷的手艺,这些饭菜对阿五就如糟粕一样。天天看着少爷锻炼的很辛苦,阿五也不好麻烦少爷下厨。今天还是张曜宗找的自己,让自己去给他找点调料,各种肉。阿五很是兴奋,看来少爷也受不了韩家的饭菜了,自己终于能跟着享享口福了。可还没吃到嘴里,就引来一群狼。看来少爷这是不鸣则已,一鸣就要惊人啊。 韩世忠进了厨房,就看到张曜宗在专心的用铁签穿着一片肉在烤。老韩也不是没吃过烤肉,军伍之中行到山林之中,打到野味都是大火炙烤,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香味。还没吃到嘴里就有点垂涎。 “五叔,快好了,过来吃吧。”张曜宗喊道。扭头一看,身边站着的竟然是韩世忠,身后还有一堆垂涎欲滴的小伙伴和下人。吓了自己一跳。 “那个,韩伯父,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来,你就不知道孝敬我了,你个没孝心的小兔崽子。”韩世忠盯着张曜宗手里的肉片吼道,没错,是吼。韩世忠这会的心思都在这面肉上。 张曜宗连忙用刀割下一条肉,连着一只签子递给韩世忠。韩世忠也顾不得烫,两根指头捏着签子,把还丝丝冒着热气的肉片送入嘴中,“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好吃?外皮焦香,内中细嫩,咬下去的同时,肉汁彷佛喷泉一样从肉片中铺满整个口腔,细腻的口感彷佛入口即化,外皮的焦脆又在弹牙。好吃的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他娘的,这也太好吃了吧。”韩世忠不由得骂道。 听到好吃,韩彦直再也忍不住了,自己夺过张曜宗的刀就要切。张曜宗连忙说,“你别切,你切不好,味道会变坏的。让我切。”拿回刀,张曜宗切了两大块,哈哈一笑:“骗你的,你自己切吧。”把刀和大块的肉都又递给韩彦直,自己拿着两块肉找到五叔,一人一块大口吃起来。 韩彦直生气又被张曜宗骗了,但是马上就顾不上了,因为岳震已经上手了,左手擒拿手捏着自己的右手,右手奔着肉就来了。韩彦直奋力挣扎,大喊:“彦质,快接着。”要把肉丢给韩彦质。岳霭急忙抱着韩彦质。韩世忠看着几个人打闹,怒喊:“没见过吃的,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给老子,老子给你们分。” 韩彦直不敢吭气,把肉递给韩世忠,韩世忠手起刀落,切了一小块递给韩彦直“你们几兄弟分一下吧。” “爹,你不能这样啊,你就切了一小块,还不到十分之一啊。还有那么多呢?”“伯父,你好卑鄙。”韩世忠板着脸道:“没有良心的小兔崽子,你娘还没吃呢,我给她拿点怎么了?没有孝心的东西。”说着拿着肉就要走。 韩彦直苦笑着皱皱眉头,看着手里巴掌大的一小块肉,这怎么分啊?每人才能分一小口。这个爹啊!坑儿子啊。 韩世忠拿着肉大摇大摆的走出厨房,也没人敢拦。韩彦古眼珠一转,刺溜也跟着跑了出去,去找梁红玉了。娘最疼自己了,一会有了肉肯定会分给自己的。 韩世忠一走,韩彦质,岳震,岳霭就围着了韩彦直,下人们没份分肉,看看热闹也行啊。 韩彦直忙说,“别急,我给你们平均分。别抢啊,掉地上就浪费了,总共爹就给咱们剩了这一点,可别浪费啊。”一只手推着韩彦质,一只手护着那巴掌大的一块肉。张曜宗和五叔倒是在旁边吃的不亦乐乎。看得人垂涎欲滴。 韩彦质想想也是,闻着香,吃着还不定怎么样的,万一再掉地上了更不划算,等着哥哥分肉。韩彦直拿过刀,作势要分肉,分散了兄弟的注意力,一口就咬在肉上,第一口肉刚进嘴,一股浓烈的香气就充满口腔。再不舍得分肉给其他兄弟了,刚才如果尝了,别说兄弟了,老子都不分了。现在就这么巴掌大一块,还不够自己吃呢。 韩彦质,岳震一看就急了,再不管什么长幼有序,兄友弟恭了,一个抱腿把韩彦直撂倒,一个就去抢韩彦直嘴外面的那一大块肉。 韩彦直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嘴外面的那块肉也被抢了:“给我留点,把我刚才咬过的周围留给我。”直接被韩彦质忽略掉“你是我哥,我不嫌弃你脏。” 剩下三个人谁也没有独占的能力,就老老实实的分了肉,吃完也是意犹未尽,转头盯着张曜宗,张曜宗吓了一跳,连忙把最后一口肉塞进嘴里。“没了,我的也吃完了。” 韩彦直一脸沮丧的样子“我怎么感觉我这么多年白活了啊,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我以前吃的是猪食吗?”其余三兄弟也有同感。 “张曜宗,赶快继续烤。”四人高声喊道。 “对不起了各位,明天请早,今天兄弟已经吃饱了。”张曜宗坏笑说道。 “我求你了,兄弟,哥哥求你了,你只要烤肉,兄弟把我最喜欢的颜真卿的真迹送给你。”说这话的是韩彦直。 “我把我私藏的曾公亮的《武经要略》初刻本送给你”说这话的是韩彦质。 “兄弟,只要你今天让我吃过瘾,我把我爹的练兵笔记送给你。”说这话的是岳震。 张曜宗坏笑着看向岳霭,“你准备送我什么啊?” 岳霭想了想,哭丧着脸。“我还有双新鞋没穿,送给你行吗?” 张曜宗笑了:“你们送什么,今天都不行了,肉得腌渍,这肉我今天腌了两个时辰,想要吃最少也要等到明天了。” 几个人都是恨恨不已。 “张哥儿,你怎么能做这好吃的啊?有什么秘诀?” “没什么啊,腌渍好,烤的时候注意火候就行了,比如五花肉,内有油水就要先烤肥的一面,把油逼出来,注意不要烤干,让油自然覆盖瘦的地方就行了,有油滴到火上,就先把肉拿起来,不然烟就把肉熏黑了。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想吃的话把你们准备送我的东西准备好,明天就能吃到了。对了,岳霭,你的鞋你就自己留着吧。” 张曜宗洋洋得意的走了,剩下四个人在生闷气。 “你爹太不要脸了。”说话的是岳震。 “屁,换你爹也这样。我爹说了,军队里的丘八都是这样,吃饭抢的比谁都快,一碗满两碗半三碗看不见。” 韩世忠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晃进了卧室,看见梁红玉和韩彦古也在屋里。“红玉啊,你在家啊?”“忠哥,你给我带的好吃的呢?”梁红玉问道。 韩世忠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舔着脸问梁红玉“呀,我都吃完了,你怎么知道啊?”又看见韩彦古,顿时明白“是不是你个小兔崽子告的密?”韩彦古委屈的说道:“你说给娘带的,我想着娘最疼我,肯定会分给我的,谁知道你居然都吃完了。” 梁红玉板着脸看着韩世忠:“忠哥啊,我们夫妻几十年居然还比不上一块肉,我对你太失望了。” 韩式忠连忙哄梁红玉:“我不是想着你不好吃肉吗?想吃的话明天叫张家小子再做就行了。”梁红玉说:“你这么大人了,也好意思让个孩子给你做吃食。” 韩世忠耍赖道:“怎么不行啊?从今天开始都让他做又怎么了,徒弟给师傅做顿饭又怎么了?” 梁红玉呀道:“师傅?你准备收张曜宗做弟子了?” 韩世忠点头道:“恩,这小子手段层出不穷,明天叫他把所有的手段都亮出来,这个弟子我就收了。”然后韩世忠大言不惭的说道:“如果不收他,他就是客人,收他当弟子,弟子照料师傅生活不就是理所应当的嘛。哈哈哈。” 梁红玉顿时觉得三条黑线,压力山大啊。这个老韩最近心情好了,怎么感觉不靠谱的事越做越多啊。 第三十二章 抉择 韩世忠看到韩彦古也在旁边,觉得自己的无耻样子不能被儿子看到。正色对韩彦古说:“你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训练,简直丢人,兄弟六人,你排在最后,也不知上进。小心我抽你。”把韩彦古赶了出去。 “忠哥啊,你最近有点太……” “太什么啊?”韩世忠问道。 “忠哥,你最近有点太无耻了,先是抢小孩子的诗词接着又是抢小孩子的吃食。” “哈哈哈,红玉啊,我韩某本就是西军丘八出身,早早的跟着官家,南征北战才获得今日之地位,如今起复无望,不如活的自在一点,何必再在意旁人眼光呢。不过你别说,最近几天随心一点,好像又有点回到昔日西军的感觉。”接着韩世忠神情黯淡下去,想起了不再存在的西军,富平一战,最后的西军消失殆尽。张浚锐意抗金却又短于用兵,却又没有自知之明,先是不听众将意见已优势兵力围攻立足未稳的金兀术,继而又贪功冒进与敌决战。稍有失误又阵斩大将,逼得众将失心,一路叛逃西夏,两路投降金人,将百年间西军攒下的家当败得一干二净,真是已将无能,累死三军啊。自己一定要在有生之年为大宋留下一个名帅,不能再让这种惨剧发生。大宋折腾不起了。 “红玉,你怎么看普安郡王和恩平郡王呢?”韩世忠正色看着梁红玉,再无嬉笑之色。郑重无比。 梁红玉颜色也凝重起来:“忠哥,你准备选边下注了吗?” 韩世忠叹了一口气说:“官家龙体还康健,按说不应该有别的心思,但是秦贼现在势大,某恐怕再无起复可能。不得不为子孙计啊。” 梁红玉沉思说道:“普安郡王人品贵重,敏而好学,性格坚毅。但是不得宠。不比恩平郡王养在吴皇后身边,也得潘贤妃欢心。恐怕比不过恩平郡王吧。” 韩世忠也是点头,继而摇头。“恩平王行事荒诞,狂放不羁,但心智不坚,恐怕承担不起我大宋此时的重任啊。而且看好恩平王的人太多了,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梁红玉满脸的诧异:“忠哥,难道你真的准备投普安郡王?这可是为子孙计,一旦失足,我韩家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韩世忠也是满脸凝重,“我知道,现在投奔普安郡王,也许将来会败得很惨。但是就算你现在想靠上恩平郡王,恐怕也不得看重啊。张俊那厮最近好像就跟恩平郡王走的很近,秦贼府宴也三不五时的邀请恩平郡王,恐怕我们不是要选择普安郡王,而是根本没得选。” 梁红玉张张嘴,又合上,最后终于问出:“忠哥,如果我们不选边,就这样平淡的过下去不行吗?” 韩世忠毅然道:“我韩世忠自西军始,征战十年才崭露头角,随官家平苗刘变,讵金人于淮水以北。忠心可鉴,但我更大的愿望是收复旧河山,鹏举在时,某心存希望,但是官家朝令夕改,意志不坚。将我北伐大好局面一毁再毁。如果再跟着一个心智不坚的官家,何日才能北复河山呢。不选边?国之不存,哪有安家之地?我看普安郡王就很好,富贵险中求。为国为家我们都要选择普安郡王。” 梁红玉神情也坚定了很多:“忠哥,我听你的。红玉虽然是女子,但是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现在不是为了自家富贵,是为了我大宋百年基业。那我们怎么投普安郡王呢?现在恐怕有心人太多,府门外那么多卖小吃的?骗鬼呢?我韩府门口游人稀落,卖鬼呢?其中不知多少秦贼的人亦或者还有密谍司的人。” 韩世忠笑了笑,:“此时还早,官家身体康健,春秋鼎盛。此时还没有传承之意。我们先做准备好了,到好时机再说。我决定先让彦直去参加两浙转运司试附试。这几日就不必再参加练武了。将来普安郡王需要的不止是军队中的力量,恐怕更需要的是文官站队。就是不知道彦直到时候能做到什么位置。” 同时间,永嘉郡主也在赵瑗的怀抱中睡着了。赵瑗问史浩:“史师教我,我现在该怎么办?该做些什么?” 史浩沉思片刻:“王爷现在要做的就是以孝感动官家,至于联络旁人的事王爷万万不可插手,此事由下臣去做。” 赵瑗遗憾的问道:“韩世忠真的不能现在拉拢吗?前几日韩世忠言辞恳切,颇有诚意。” 史浩肯定的说道:“现在绝对不可以,结交权臣绝对是官家不愿意看到的,就算韩世忠现在去位,但韩世忠所部董旼、陈桷、解元更是身居高位。殿下如果想笼络韩世忠,必须要下狠注。”说着史浩看了一眼赵瑗怀中的永嘉郡主,小永嘉玩的累了,小脸上泛起了红润,衬托着雪白的肌肤,长长的睫毛还在一动一动。分外好看,十足的美人胚子。 赵瑗还在纳闷史浩怎么不说话了,抬头看着史浩的眼神直盯着永嘉,心头就是一颤。永嘉才四岁啊,现在就要定她的终身吗? “史师,孤不能拿永嘉做筹码。孤已经在谋划父皇江山,再拿子女做赌注,孤还是人吗?”赵瑗摆手拒绝。 “王爷差言了,王爷谋划的不是官家江山,是不能让江山落在恩平郡王手上,恩平郡王志大才疏,任人唯亲,性格乖张,行事荒诞,如继大统必是大宋之不幸。至于永嘉郡主,臣也舍不得,韩良臣儿子怎么样?臣也不知道,看看再说,真的是人中龙凤再定吧。” “臣观近几年,秦桧携虏势以挟君,结交外戚,内交权臣。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把持朝政,军事,财政,政治,刑法各个方面,官家几乎不能做出自己的决断,事事都要经过秦桧决断,十年间更是罢贬孙近、韩肖胄、杨愿、李若谷、楼照、王次翁、范同、万俟禼、程克俊、段拂、李会文、何若、汪勃、詹大方、余尧弼、巫汲、章夏、宋朴、史才、魏师逊、施钜、郑仲熊等一干能臣。官家也对秦贼有了提防。前旬赐禁军指挥使国姓无非告诉秦桧官家还有拱卫力量,但是也落了下乘。明摆告诉秦桧官家对他有了防备。我看秦贼必不甘于引颈就戮。王爷当可为官家所用,以祛秦贼,这样王爷才可入了官家之眼。” “史师所言极是,大善,小王一定遵从。”赵瑗心旷神怡,知道怎么做了。说话声音大了一点,惊醒了永嘉。史浩见今日该说的已说了,也就告辞而去。 赵瑗自是又要陪永嘉一起玩耍,心头却想得是今后该怎么办。 “永嘉,你要玩什么啊?”赵瑗疼惜的看着自己最喜欢孩子。 “爹爹,永嘉好久都没有上街玩了,爹爹能带永嘉上街玩吗?你刚才还说带我去喝冰饮子呢!” “好,爹爹就带你去喝冰饮子。”赵瑗立马答应。 “爹爹最近碰上几个小哥哥,都挺有意思的,如果你听话,爹爹过几天带你去见见新哥哥。”赵瑗笑着对永嘉说道。 “我才不要哥哥呢,我哥哥老抢我的东西,我只喜欢爹爹,不喜欢哥哥。”永嘉说完又腻歪到赵瑗身上。 赵瑗哈哈大笑。恋爱的抚摸着永嘉的头顶。 “永嘉,永嘉,你在哪里?”一个女声响起。 “呀,爹爹,娘找我,你别说我在这里。”永嘉连忙跳下地躲到赵瑗身后。 一个华丽少妇推门走了进来,低头曲身拱手向赵瑗施礼。“王爷万福。”来的是普安郡王的正妃曹妃。“王爷,你看见永嘉了吗?今天该进宫去看娘娘了,这孩子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赵瑗对抚养自己长大的张贤妃十分敬重,起身把永嘉拉了出来,“怎么?今天要去看奶奶?你怎么要藏起来啊?”赵瑗的脸色有点不对。 小永嘉看着板着脸的父亲,脸色也有点变得沮丧:“我没有不想去看奶奶,就是我更想和爹爹在一起。”赵瑗缓下表情,“永嘉乖,今天先去看奶奶,爹爹明天再陪你去逛街好吗?” 小永嘉看事情没办法更改,只好弓身向父亲施礼告别:“爹爹,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啊。明天带我去逛街啊。” 赵瑗点头答应,转头跟曹妃说:“你见了母妃跟母妃说,儿臣现在开府,不能时时进宫给娘娘请安,但儿臣一天也不敢忘记母妃养育之恩,让母妃好好保重身体,遇节庆儿臣再进宫给娘娘请安。” 曹妃点头答应。带了恋恋不舍的永嘉进宫去了。 到了晚上回来,曹妃喜气洋洋的,似乎有什么喜事。小永嘉早就困得睡着了。 赵瑗看着曹妃笑而不语的样子,分明像一个等着别人表扬的小姑娘,等着别人问询好把得意的事说出来,就凑趣问道:“爱妃今日进宫,可是娘娘给了什么赏赐?这么高兴?” 曹妃嗔道:“你看臣妾像是爱那些物件的人吗?我平日戴的不过那三五件首饰。怎么会为那些身外之物动心?” 赵瑗也很喜欢曹妃的这种不事张扬。虽然不喜华丽首饰,但是一颦一笑中却自有贵气流露,真是心有锦绣气自华。 曹妃笑着说出了原因:“今天去母妃那里请安,却不意碰上官家也去了。永嘉十分大方的把自己的吃食分给官家,惹得官家非常高兴,一下午抱着永嘉一起玩了半天,还嘱咐以后多带永嘉入宫,你的这个永嘉啊!是入了官家的心了。” 赵瑗听后简直不知什么感想。官家一直没有自己的子嗣,对待自己和赵琢都是不甚在意,自己一直没想到官家会对小孩子有好感,这次永嘉讨了官家欢心,简直是意外之喜。 赵瑗心情大好,晚上抱着曹妃也是刻意温柔,抵死缠绵。改日一定带永嘉上街好好玩玩。 第三十三章 有朋自远方来(一) “彦直,你等一下,爹有话跟你说。”一大早,韩世忠就出现在了训练场叫着了彦直。 “爹,你叫我干什么?”韩彦直问道。 “彦直,你跟爹说实话,你喜欢文还是喜欢武?”韩世忠直接问道。 韩彦直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说,大宋以文为贵,但是自己老爹可是丘八出身,要说喜欢文会不会挨揍啊?韩彦直在犹豫,自己说实话也喜欢和文人一起浪迹秦淮河上,身旁有美娇娘,出口“波光潋滟柳条柔”,文人放浪叫做风流倜傥,武将放浪叫做有失德行。自己老爹就是一个例子,喜欢酒宴,喜欢酒宴时有美女相陪,军伍重地哪能让**进入啊,只能找将领妻女相陪,又没有做什么,老爹手下大将呼延通想不开了,又是想杀老爹又是自己跳河了,成为老爹最大的黑历史。 “爹,我喜欢和兄弟们一起流汗一起玩耍。”韩彦直磨了个圈子,不敢直接回答。 “怎么这么不爽利,我问你喜欢文喜欢武,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看你皮又痒了。”韩世忠怒道。 韩彦直看着转弯说话也不行,头一扬,梗着脖子说道:“我喜欢文。”闭上眼等着爹的巴掌。 “那这一段时间,你可以不必参加锻炼了,好好看书吧,过两个月去参加两浙转运司试附试。”韩世忠说道。 这就完了?怎么和想的不一样?韩彦直愣住了,爹让我去考转运司试? 韩世忠说道:“我韩家为什么不能出个文曲星啊?都看不起老子,老子儿子能行不就行了,但是如果你考不上仔细你的皮。” 韩彦直大喜若狂,爹让我去考科举了。(转运司试也是科举,靖康以来,很多北方人来到南方,科举是要求在本籍考试的,转运司试就是为不能在本籍参加考试的北方人准备的,但是能在南方参加转运司试的基本上都是北地高官子弟,此考试难度比科举低。) “张曜宗,你也过来一下。”韩世忠又把张曜宗叫了过来。 “韩伯父,你叫我干什么?”张曜宗很有礼貌的先向韩世忠拱手行礼。 “没什么大事,今天上午你可以少练一会,然后把昨天做的烤肉再做一点,你韩伯母想吃,另外就是以后不要叫我伯父了,叫我师傅吧。”韩世忠很风轻云淡的说道。 “师傅?”张曜宗出乎意料的镇定。韩彦直在一旁兴奋地一巴掌差点把张曜宗打翻。“我爹收你当徒弟了,你怎么也没点反应?高兴地傻掉了?” 听到韩彦直的大喊,岳震,岳霭,韩彦质,韩彦古都围了过来。 岳震,岳霭也要向韩世忠行礼,被韩世忠拦住了,“你们干什么?” “拜师啊!”岳震理所应当的回答。 “我可没说现在要收你们为徒啊。”韩世忠给两人泼了一盆冷水。 “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收张曜宗为徒?不收我们两个啊?”岳震不乐意了。 “没什么啊,因为张曜宗能做一手好吃食,我不收他吧,他是客人,我不好意思让他做,收他做徒弟了,徒弟伺候师傅不就是理所应当的吗?”韩世忠回答的非常霸气。 与其对应的是几人心中的冷汗。尤其是张曜宗简直羞愤的恨不得给韩世忠做顿河豚大餐。 “哈哈哈”岳震这下一点也不羡慕张曜宗了,“曜宗兄弟,恭喜你了啊,韩伯父收你为徒,是你的福气啊。今天中午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你要好好表现啊,为兄看好你。” “老爷,有人投拜帖。署名福建路提点刑狱共事孙琉逸。”一个下人来向韩世忠禀报。 “孙琉逸?我跟此人没打过什么交道啊?他来这干什么?”韩世忠一头雾水。 “老爷,孙大人还说如果老爷不见他,叫张家少爷见见他也行。”下人继续说道。 韩世忠不由得笑了:“得了,我说呢,我跟此人也无深交,为什么要见我?原来你才是主宾啊?老夫陪你一起去看看吧。”韩世忠没有说出的话是难道普安郡王回去禀告官家了?那么来人也应该是大理寺的人啊?不过张曜宗发配之地是福建路,福建提点刑狱来也说得过去。如果是真的,说不得老韩也得撕破脸保着这个孩子。 张曜宗听到孙琉逸来了,心中也很是欢喜,毕竟也是熟人,他乡遇故知这种感觉是很好的。虽然那是个老狐狸,一点不肯吃亏。 来到前院客厅,孙琉逸已经等在那里。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挑着一担子礼物。张曜宗心中大骂,上次去我家只掂了一匣点心,来看韩老头居然准备一担子礼物。老狐狸这看人上菜的脾气啊真是不叫人喜欢。张曜宗根本没敢想这会是送给自己的。老狐狸不敲诈自己就是好的了。 “对面来的可是韩良臣韩大元帅?久仰久仰。今日冒昧来访,还望元帅见谅啊!”孙琉逸语气诚恳,拱手施礼。 韩世忠赶紧回礼:“孙大人过誉了,韩某已是闲散之人,元帅之称就不用叫了。不知孙大人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孙琉逸笑道:“孙某上京操办公务,久慕韩元帅大名,有心认识一下我大宋的定海神针,今日有此时机就冒昧打扰了。” 俩个人不认识,没营养的话说了半天,都觉得没意思了。孙琉逸看着韩世忠不像有离开的意思,也不管了。“曜宗小友,多日不见,看上去你更加健壮了,老夫甚慰啊。” “孙爷爷,你有话直说,没话我就去练武了。”张曜宗直接说道。 孙琉逸脸不禁一抽搐,这孩子,熟了之后一点礼貌也不讲。 “哈哈,小曜宗,你说话这么直接,老夫也不跟你客套。我家的店这几个月生意很好,但是印泥这东西买一个就能用很久,泉州还是太小啊。老夫决定把点搬到临安,地方已经找好了,就在这西湖边上,离你很近啊。名字叫西冷印社。准备不止卖文房四宝,还印点书。你可把老夫坑苦了,原以为是大生意呢,才卖几个月就卖不动了。” “哈哈哈”张曜宗笑了,孙老头说话太不要脸了。一个几文钱成本的东西你卖一贯钱,还卖了几个月,你现在说卖不动我坑你了。 孙琉逸看着张曜宗笑,怒道:“你这小子不厚道啊,老夫被你坑惨了,你还笑?” 张曜宗说:“孙爷爷,你别当我小孩子,你就哄我,几文钱的成本你卖一贯,还卖了几个月,你现在说卖不动了,我把你坑惨了,你说我信不信你?你老人家这几个月少说也得挣了万贯吧。” 孙琉逸老脸一红:“可是确实是销量不好了啊。” 韩世忠在旁边听得心肝直颤,几个月挣了万贯?比老子当初吃空响还来劲啊! 孙琉逸说:“曜宗小友,是你把我拉到这条道上的,你总得给我出个主意啊。” 张曜宗笑了:“什么我拉你上道的,明明是你自己主动上道的?咱们熟归熟,你可不要乱说啊,当心我告你毁谤。再有你现在不是做的很好吗?一个地方卖完了再换个地方卖不就行了,我大宋这么大?总有你卖的地方,不然不还有金国,吐蕃,大理,西辽可以卖吗?” 孙琉逸说:“小子,你这样可不厚道啊,我知道你脑子灵,我老孙只是想给子孙留个生财之路,免得他们将来坐吃山空,再说这生意你家不还有份子吗?这也是你的生意。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韩世忠听完不由得再次打量张曜宗,这孩子现在还真有点看不透了,能文能武还能生财,张宪老弟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了?生出这样一个天才,不是,妖孽。 “孙爷爷你也别急,反正你新店开业,总有的卖,回头我有空了去你的西冷印社看看,再想别的办法。你要印书?……” 张曜宗突然想起什么,话说了一半停下。 “你说什么?印书怎么了?”孙琉逸连忙问。 张曜宗想起了一个好出处,但是现在不能告诉孙琉逸,这事还需那人一起才能成事。 “好了,孙爷爷你难得来一趟,中午留下,我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回头有空我一定帮你想想办法。” 听到有好吃的,孙琉逸也是食指大动。 韩世忠也是心有所想,不禁有些后悔收徒收的还是太早了,这个小曜宗还有多少本事没露出来啊。 “对了,孙爷爷,你从福州来,可有我家的消息?” “老夫这次公务来的,不能拖延,未曾先去你家,但是上个月去过,你家还不错,织场发展的很快,现在已经有百台织机了,恐怕福建一路都没有比得上你家织机的了。你母亲身体也不错,精神很好。但是忙于织场,老夫也没跟你娘说上几句话。” 张曜宗听到这里,心里才有些放心,来了几个月了,家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心里很是担心。 现在放下心来,心情也好了很多,好吧,今天就大显身手。让你们尝尝张大厨的手艺。 第三十四章 有朋自远方来(二) “老爷,门外有两个乞丐带了好多麻袋要来咱家找人。”又有下人向韩世忠禀报。 “傻了你们了,乞丐也往咱家放?韩某虽然去职了,也不是谁都能进我家的。”韩世忠大怒。 张曜宗心中一动,“师傅,可能是找我的吧。”下人接着说“恩,来人说找张家少爷,小人听老爷交代无论谁找张家少爷或者鄂家少爷都不准说咱府有这个人,才来禀报老爷。” “找你的?”韩世忠有点疑惑,“你跟乞丐也有联系?” “师傅,我猜的,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 孙琉逸听到乞丐,倒是猜到点什么。“走吧,老夫也去陪你看看。” 出了客厅,来到大门口,门外站着两个乞丐,一大一小,小的不认识,看着有个十岁左右,大的可不就是分别数月的林德旺。 林德旺看见张曜宗,大步流星的走上前两布,大巴掌狠狠一拍张曜宗的肩头,“徒弟,师傅来看你了。”这一巴掌力道十足,如果不是这几个月张曜宗勤加锻炼,一定会被拍翻得。林德旺也很是讶异:“呦,这几个月你练得不错嘛。” “师傅进府再说话吧,门口不是说话的场所。”张曜宗皱眉说道,门口做小买卖的有好多人,没人看着自己的买卖,都在盯着韩府的门口看,张曜宗觉得有点太显眼了。没来由的浑身不自在,好像被毒蛇盯着一样。 林德旺也不在乎,大大咧咧的就走了进去。小乞丐大喊:“师傅,这么多口袋,我自己拿不了啊。”林德旺指着张曜宗说:“去,把那些口袋拿进来。” 张曜宗在韩府也是少爷待遇,哪有下人敢让赵耀宗去拿啊,自然有人主动去帮小乞丐把口袋都拿进府里,然后关上大门,把一堆窥探的目光都关到门外。 重新进入客厅,有下人重新上茶,林德旺拿起来就是一大口一饮而尽。韩世忠心中一颤,这可是今年的新龙井茶啊。哪个败家子拿出来的,招待孙大人用龙井可以,招待个乞丐还用龙井?看着乞丐更加不忿。老子一个堂堂大将军招待一个乞丐,不由得对张曜宗也不满意了,就算你家落魄了,也不能自甘堕落啊。 张曜宗倒是不在乎,特别是这几个月练习了林德旺送的心法,受益匪浅,对林德旺自然是很亲近。 “师傅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啊?” 林德旺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张曜宗,拉过一条麻袋,大开口袋,里面红彤彤的,正是大宋没有的辣椒。 张曜宗看了一眼,就激动的蹦了起来。“辣椒!”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师傅,你去大理了,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好师傅,说做就做,不愧为大侠啊。”张曜宗不要钱的高帽一直送个不停。 孙琉逸看着林德旺:“林大侠,数月不见,你去大理了?” 林德旺看见孙琉逸,觉得有点眼熟,想了想,“哦,原来是孙大人啊,恕在下眼拙,刚才没看见大人,有礼了。”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没有起拱手抱了抱拳就算施礼了。 孙琉逸也不跟这化外之人计较。只是看着张曜宗的兴奋样子好奇。这小子对这叫做辣椒的东西这么感兴趣,这一定又是什么好东西,可不能错过啊。 张曜宗拿出一个辣椒,红红的,只有小指肚大,正是小米椒,又叫朝天椒。遍体通红。拿在手上,就感觉到一众火辣辣的感觉。看来这辣椒不是一般的辣。轻轻用牙齿咬下一点点,一股火辣辣的味道迅速充满口腔,就算心中已经有了准备,还是被辣的满脸通红,额头也冒了汗,还真是霸道啊。味道是自己怀念的辣,但是这个身体还没受过这种刺激,一时有点意外。 林德旺好笑的看着张曜宗,看来也是不少吃这东西的亏。 “师傅,你怎么摘了这么多啊?你对我真好。”张曜宗继续巴结着林德旺。 林德旺脸直抽搐,完了长叹一声:“你当我愿意摘这么多啊,老子迷路了,原始森林里树都一样,我走不出来了,只能摘辣椒,摘过的就是走过的地方,你当老子愿意啊。”说完林德旺这么一个大侠差点哭出来。 “对了,林大侠,你怎么会去大理呢?大理与我大宋并无瓜葛?”孙琉逸问道。 “有人花钱雇我去大理做件事。”花钱雇乞丐远去他国做事,估计这几人也不会就这么相信。林德旺干脆一五一十的说了:“雇我的人是大理国国君段誉。雇我去刺杀高国主。” “大理国不是段誉是国主吗?怎么又有个高国主?”虽然大宋和大理相邻,但是对于这个邻邦,大宋的官员没有一个在乎的。大理段誉一直希望加强和大宋的联络,但大宋忙于应付西夏,金国。连吐蕃这几十年前的老对手也不在意了。自是没人在意大理国是怎么一回事。 “大理国开国国君原是后晋海通使节段思平灭南诏立国,后来传了几代被高升泰篡权。到高升泰死,因民心不稳,嘱咐儿子高泰明还政段氏,但实权还操纵在高氏手中,有高国王一称。这次就是段誉不甘一直被高氏篡权,秘密找人联络高手刺杀高氏。” “师傅,你还做杀手生意啊?”张曜宗问道。 林德旺没有一丝犹豫的说:“为什么不能做,反正杀的是大理国的人,又不是我大宋的子民,我有什么顾虑?还有一大笔钱呢,我丐帮那么多子弟,没有钱怎么打点啊?”林德旺越说越怒。“大宋那么多北地流民,朝廷不准他们呆在南国,还要赶他们回去金人的地方,不当乞丐当什么?我们丐帮那么多子弟你以为都是自己愿意当乞丐的嘛?这次有人给一大笔钱,我自然要为他们考虑。” 韩世忠和孙琉逸都脸有愧色。 “那师傅你刺杀成功了吗?”张曜宗赶紧转移话题。 “没有,高量成护卫的很好,我还没有动手就被发现了,那厮手下很有几个高手,没办法才逃入原始森林的。”林德旺有些失意,“到手的银子又得还回去。事情没有办成,自是不能拿别人的银子。可怜那么多孩子还要挨饿。” “师傅,没事,古人说失败乃成功他娘,下次就能成功了,对了,段誉怎么不自己动手呢?他不是会六脉神剑吗?” “屁,听谁胡咧咧?段誉手无缚鸡之力,此事败露后我听说他已经在天龙寺避位为僧了。以后再也没有大金主了!”林德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片刻,林德旺又高兴了,手指小乞丐问张曜宗:“你知道你师弟叫什么名字吗?” 张曜宗一脸蒙圈,他叫什么我怎么知道。仔细想想,一脸震惊:“难道他叫洪七?” 林德旺大笑:“哈哈哈,我回来的时候在路边捡的孩子。就是叫红七。你说你老找一个红七的乞丐干吗?师傅帮你造了一个出来。” “造了一个?”张曜宗更加迷茫了。 小乞丐在旁边嘟囔:“人家本来姓白,师傅非叫我姓红。” 张曜宗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段誉,洪七?真的来到金庸武侠世界了吗?那么一定要先找找黄蓉,别便宜了郭靖那个傻小子。 “师傅,原始森林好玩吗?”张曜宗问道。 “好玩个屁。”林德旺心有余悸。“林子里的蛇都有碗口那么粗,五六丈那么长,一次就能吃一头豹子,吓死我了。” “师傅,那叫森蚺,别再叫蛇了,丢人。” “丢什么人,你是没见过,一天,有头豹子偷袭我,结果豹子被你说的什么森蚺一下缠住了,我亲眼看见没一会豹子就死了,被森蚺一口吞掉,吓得我赶紧跑了,还有一种巨兽,牙有三丈长,耳朵跟蒲扇一样大,鼻子跟森蚺一样长,走动起来地动山摇,可吓死师傅了,我再也不去原始森林了。” “哈哈哈哈哈”张曜宗笑的快岔气了,师傅把大象当怪物了。不过原始森林里的野象确实厉害。“师傅,你没听过曹冲称象的故事吗?那是大象。” “《三国志》有云:冲少聪察,生五六岁,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时孙权尝致巨象,太祖欲知其斤重,访之群下,咸莫能出其理。冲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 林德旺没好气理张曜宗,“你说的辣椒我不远万里的给你带来了,你要是做不出好吃的美食,你仔细我收拾你。” 张曜宗笑而不语,我会做怕你们不会吃啊。要知道张曜宗前世可是一个川菜厨子的儿子。恐怕现在在这个世界张曜宗川菜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老爷,又有人找张少爷。”又有下人进来禀告。韩世忠简直不敢相信,今天是怎么回事啊?张曜宗一下变成香饽饽了,这还是避世吗?早晚得传到官家耳朵里。 “来者是谁?”韩世忠问道。 “来的是张少爷家乡的人,说是有书信带给张少爷。” “哦,知道了。”听到是家里人给张曜宗带信,心里方才安定一点。 “曜宗,你去看看吧。”韩世忠说。 张曜宗听到有人带信早就激动地跳起来,准备冲出去了。来了好几个月了,家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张曜宗也很是惦念。 第三十五章 辣椒来了 “张兄。”来到大门口侧门,就有一个小孩兴奋地喊着张曜宗,跑过来抱着张曜宗直跳,那熟悉的一身肥肉在自己身上一蹭一蹭的。张曜宗脸都快黑了。虽然亲近,但是也不能这么亲近啊,还是不习惯被一个男人抱来抱去的,就算是男孩也不行。 “黄坚,你怎么来了?”黄坚身边还站着一个微笑的男人,正是分别多月的黄富。 “黄伯父也来了?”张曜宗连忙上前打招呼。 “好孩子,恩,黄伯伯来了,你不知道现在生意有多好啊。”黄富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伯父,一会再说吧,这里不比家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带着黄富,黄坚从侧门进到府里。“黄伯父,我家里可好?”张曜宗紧张的问道,生怕家里出一点事。 “挺好的,没什么事,我来的时候你娘让给你带封信。你自己看吧。”黄富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张曜宗,张曜宗不等走到屋里就把信打开。 “吾儿曜宗,见字如晤。自上次吾儿远赴临安,已近三月,心甚惦念。不知吾儿身体是否康健,生活是否习惯。前次来信已经收到,得知我儿新得玩伴,当谨记家训,勿与韩少爷起争执,家中一切安好,勿念。娘很好,你哥哥也很好。织场诸事顺意,你二哥兴致也很高。唯敌万依旧如故,甚念。书短意长,不再一一细说。望我儿好好照顾自己,得闲返家。甚念吾儿。” 张曜宗看完信有点意犹未尽,信中简短,除了一切安好,什么都没说。只好再问黄富。 黄富一一把张家的详情告诉张曜宗,还真的是没什么事,全家人的心思都放在织场上了,银屏和小婵恨不得天天住在织场。织场发展的很好,已经有一百多台织机,垄断了旗山所有的织机,原来各家的织妇现在都在张家的织场工作,挣得比原来自家织的还多。都是很上进上心。 张士廉依然在书院读书。张世贵倒是现在很上进,每日不辞劳苦在外奔波,开拓市场。张家现在隐然有成为旗山第一大家族之象。 “黄伯父,酒店怎么样啊?生意还好吗?”张曜宗问到。 “呵呵呵,你还别说,曜宗,这生意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好,天天满座,不光旗山镇的人,就连福州都有人天天往这里跑。但是曜宗不怕你笑话,我原来的愿望是只要守住家里传下的这家酒楼就行了,但是现在宾朋满座,但是我除了头几天感觉到兴奋,但是后来却越来越没有感觉,收的铜板堆得都快放不下了,但是却越来越没有感觉了?曜宗你说我是不是病了啊?”黄富说着笑着眼都眯成一条缝了。 张曜宗看着黄富的得瑟样,简直无语了。 黄富突然正色对张曜宗说道:“曜宗,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但是我现在最大的目标是像你计划的一样,把黄家酒楼开遍全大宋,那样我才会开心一点。我这次来就不回旗山了。” 张曜宗很惊讶:“黄伯父?你不回旗山了?黄家酒楼呢?不管了。” 黄富笑道:“不管了,我交给黄大厨了,就是我原来酒楼那个大厨,我远方亲戚,现在也不下厨了,就交给他管了。我呢,就准备在临安再建一家黄家酒楼。看着一家家酒楼建起来估计我才会高兴吧。” “呦,看不出来黄伯父居然还是个事业型的人才啊!”张曜宗调侃道。 “什么事业型啊?我怎么听不懂啊?”黄富没听过这说法。 “伯父,如果再在临安开酒楼就不能叫黄家酒楼了,犯忌讳。” “好了,不说这些了,黄伯父,你今天刚来,中午我做顿特别的饭,咱们先尝尝,回头放酒楼做特色菜。咱们吃完再说开酒楼的事。” 张曜宗把黄富和黄坚也带到大客厅,介绍给韩世忠。孙琉逸,林德旺这都是见过黄富的,也没在意,韩世忠心里倒是有点不自在了,自己交往的都是高官,大将,今天这叫什么事,孙琉逸还说的过去,一个乞丐,一个酒楼老板也要自己接待。没好气。 韩世忠走也不是,毕竟孙琉逸也是一路提刑。但是看孙琉逸也有点不自在。都不习惯跟这些低等人交往。 “中午我做顿好吃的,包你们以前都没吃过。”张曜宗大言不惭。 张曜宗中午就用红辣椒炒干,炒干的时候香气布满整个庄园,既让大家都闻到了香气也把大家呛得够呛,喷嚏声布满庄园。 能够上桌的人不过韩世忠夫妇,自己兄弟六人,加上林德旺也是自己师傅,孙琉逸,黄富父子。张曜宗准备了三种辣度的火锅底料,没错,就是川香麻辣火锅。花椒,麻椒,牛油,辣椒。每锅里先入放好的鱼片。吃完鱼片再涮菜吃。 中午这顿饭大家吃的是既痛苦又满足,入口就是一种从未尝试过的火辣,浑身冒汗,嘴唇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了,从舌头到嘴再到五脏六腑,都感觉有一团火在烧。但是又是从未品尝过的一种好吃,又辣又麻,但是还就是好吃,每个人都不停的大嘴换气,但是筷子又不由自主的去夹新鱼肉,生怕别人多夹一筷子。包括张曜宗自己也是辣的稀里哗啦的。这小米椒也太霸道了吧, 韩世忠夫妇,孙琉逸,韩彦直兄弟三个一桌吃的微辣的。张曜宗,林德旺,小乞丐,黄家父子,岳氏兄弟一桌吃的中辣的,最辣的那一锅无人敢碰。 “张曜宗啊,我准备这次来就先不走了,好好教教你功夫,也算你没白叫我声师傅。”林德旺突如其来的来了一句,差点把张曜宗吓的把筷子的鱼肉掉锅里。 韩世忠也意味深长的看了张曜宗一眼,意思就是你敢把乞丐领家里我就把你赶出去。 “那个师傅,你找到住的地方了?住在哪啊?我有空就去找你。” “跟着徒弟,师傅还用找地方啊?你想办法吧。记住一天三顿不能少啊。”林德旺大言不惭。 张曜宗真怀疑这师傅就是为了混饭才留在这的。 “怎么样?大家觉得这饭好吃吗?”张曜宗问道。 “不错,就是太辣了。有点受不了。”“是啊,我今天光米饭就吃了三碗。”韩彦质说道。张曜宗不禁吐槽:“你平时也吃三碗。”“就是曜宗啊,这锅里的鱼是不是有点少啊?好像不怎么够吃啊?” 张曜宗笑道:“别急啊。”然后起身去厨房拿了两个小炉子放在鱼锅下面,不一会汤滚了,张曜宗又端来切好的肉片,萝卜,生菜……教大家怎么把菜放下去涮,这顿饭吃的大家不亦乐乎,汗流浃背。 “黄伯父,你看这道菜放到酒楼怎么样啊?” “肯定会一炮而红的,这菜以前从来没人吃过,这么刺激,肯定会火。”黄富也不知是高兴的还是辣的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但是恐怕近期不可能上这道菜。”“为什么啊?”不光黄富急了,连韩世忠都问为什么。 “因为辣椒就这么多,是我师傅千辛万苦从大理带回来的,可以说比黄金都贵。除了这批辣椒全大宋都再也不会有了,我要把这些辣椒做种子,有了这批辣椒,就有数不尽的财富。”张曜宗笑的贼贼的。 林德旺一听比黄金都贵,眼都直了,十几麻袋辣椒,就是十几袋黄金? “我说曜宗啊,那辣椒你也用不完,要不再还给我一点?”林德旺讨好的问到。 “呵呵,师傅,进了我手再想出去就难了,这东西在我手上是比黄金都贵,落到别人手上还以为是毒药呢。连垃圾都不如。师傅你就放心吧,将来的好处肯定有你一部分。”张曜宗大笑。 “韩伯父,你能在庄园里给我画块地吗?我想试试种辣椒。” “呵呵,没问题啊,庄园这么大,还能没个闲地方吗?就是你用我地了,是不是也有我这个师傅的好处啊?”韩世忠可是一点不客气。 “说什么呢?你个为老不尊的,有这么跟孩子要好处的吗?”梁红玉看不下去了,“别听他的,师娘给你找块地方,你只管种,就是以后要多做几顿这样的菜啊。” “师娘你就放心吧,就算种,咱也有够吃的。种子也不能一次种下去,咱们都不了解这东西的习性,只能一点一点的实验。”心思已经飞到怎么去种植辣椒了。只凭辣椒就能富甲天下了,穿越来这大宋如果想轻轻松松的过还真的是好容易啊。但是总有一种责任感在张曜宗心里。不能对人言,只能自己扛起来。 “黄伯父准备在哪里开店啊?临安可是不好找地方啊!”张曜宗在想怎么开酒楼呢,酒香也怕巷子深,人流量才是酒楼生意好的第一要素。但是最好的御街早就密密麻麻的开了好多酒楼了,自己当然不害怕竞争,但是也得有地方啊。 “张哥儿不必担心,我已在御街找了一个小店,但是就是有点小,我想一边先打响名头,一边再找地方开个大酒楼,还得你多上心了。”黄富也不客气,反正也有张曜宗的份子。 “曜宗?怎么这酒楼还有你的份?”梁红玉问道。 “师母,算是有一点吧。只要有辣椒,再小的店也能火,怕什么。你们大家看着我的手段吧。” “你刚才不还说辣椒要种的吗?怎么说变就变,要是用完以后怎么办?” “哈哈哈,你们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张曜宗气定神闲,一点也不在乎。 第三十六章 宴请普安郡王 从这天开始,张曜宗变得十分十分忙碌,早上被林德旺督促着练武,中午就研究怎么种植辣椒,没干过这活,也害怕把活干疵了,还好梁红玉给拨了两个会干农活的下人一起帮忙。再就是躲在小屋一个人写计划,写的神神秘秘的,谁都不让看。晚上研究新菜,吃的大家不亦乐乎,这日子过的很惬意。 一个月过去了,黄富在御街的小店开业了,果然一炮而红。特色小菜,早餐有酸辣萝卜干。中午有麻辣鸡腿,鸡头,鸡翅。晚上偶尔会有特色麻辣锅,毛血旺等宋人没见过的特色菜,好吃还痛苦,每晚不定时只有一份菜,谁先点先得。任你位高权重也不能让小店再做一份,人家没原料啊。吃过的人无一不赞,即便第二天个个加紧屁股,也是得意的向没吃的人炫耀。这种饥饿营销迅速吸引了宋人的注意,都以能吃上晚上的特色菜为荣。小店一下就火了。没有吃上特色菜的只能早上点碗稀粥才能配上三五条萝卜干。渐渐的中午的麻辣鸡腿,鸡翅也都不够了,总有人慕名来尝尝那种让人既痛苦又好吃的美食。 张曜宗也没办法,辣椒就那么多,还要留种子,只能做成卤汤每日卤点鸡翅鸡腿,晚上偶尔上个特色菜。如果辣椒没有种出来以后就抓瞎了。 还好辣椒种子发芽了,绿油油的,在张曜宗眼里那就是金灿灿的。自有下人分苗悉心照顾。不过一天晚上被散养的鸭子吃了一片幼苗,气的张曜宗两眼含泪。然后把院里所有的鸡鸭全部圈起来,然后每天把偷吃的鸭子掐着脖子塞谷糠,看的众人好笑,都说一个人干吗跟鸭子过不去,都说张曜宗疯了。张曜宗才不理会他们,想想烤鸭的味道,就直流口述,才没空理会他们的嘲笑,眼巴巴的等着鸭子变肥呢。 “王爷,有韩府下人送了拜帖。还有王爷的玉佩。”赵瑗看着手上的拜帖陷入沉思。史浩断定张曜宗会有别的动作吸引自己,但是一个月都过去了,也没见动静。赵瑗心也沉静了下来。做事不能只凭热情。 史浩问赵瑗:“王爷,您要去吗?” 赵瑗笑了:“去啊,这小子把我的玉佩都一起送来了,只是要我去吃一顿饭,为什么不去啊?我曾给他这块玉佩约定可以让我帮他做一件事的。你也一起去,一起去看看这个小子。” “爹爹,你要去哪吃饭啊?我也要跟你一起。”小永嘉闻风而至。 “永嘉,今天又进宫见皇爷爷了?”“恩,皇爷爷今天好像有点不高兴。没有留我跟他一起用膳。”说着,小永嘉的嘴就嘟起来了。 “史师,今日又有什么事?”赵瑗问到。 史浩说:“今日秦桧把李显忠终于落职奉祠了,官家可能不高兴了吧。”赵瑗纳闷道:“朝堂上没见父皇脸色不好啊。” “喜怒不形于色也是为上者的常态。自是不会让旁人看出来的,所以怎么观察官家的颜色才会是一门大学问,媚上者才能平步青云。”史浩说道。 赵瑗十分不高兴,“研究媚上也能成为学问,那让先贤夫子何以瞑目啊?”史浩说:“所以王爷也要练得内有城府,不能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会给小人以可乘之机的。” 赵瑗笑道:“以后再说吧,现在也没人巴结我啊,不对,今天还有一小孩巴结呢,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个少年英才又想做什么吧!” 宴席摆在黄富的小店,还要提前跟韩世忠报备,这是来韩府这几个月第一次张曜宗要单独出韩府,韩世忠问张曜宗为什么要请普安郡王,张曜宗只是笑而不语。心中却在思索,也许今晚过后,韩世忠心里会不痛快吧。 今晚的黄富小店并未开张,在小店宴请王爷已经是不合规矩了,就更不方便和旁人一起了,只好好言相劝来吃饭的客人东家有喜,明日优惠,才把客人都劝走。 赵瑗带着史浩,还领着永嘉郡主一起来了,这边就只有张曜宗和韩世忠。 “感谢王爷不嫌简陋,光临小店,草民张曜宗谢王爷厚爱。”张曜宗一开始就站在门口等着迎接赵瑗。 “小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师史浩字直翁,曾任太学正,国学博士,现在在小王府上兼做教授兼直讲。”赵瑗手指史浩。 张曜宗连忙躬身施礼,这是未来孝宗的宰相啊,孝宗的智囊,第一亲密之人啊。要好好联络感情啊。 “这是小王幼女,上几月刚册封为永嘉郡主,今天随意带幼女出席,还望曜宗小兄弟不要在意啊。”赵瑗介绍永嘉时眉眼含笑,看来甚是在意这个女儿。古人一般不带女眷出席活动,就算是女儿也很少带出来的,讲究养在深闺,但是带出来就表示通家之好。今天虽然赵瑗带着女儿来,并且先行请罪,但是笼络之意也是表现的很直接。 “永嘉郡主鼻翼丰满,唇线分明,将来必是贵气逼人,王爷有福啊。”张曜宗小嘴很甜。 “看不出来张小兄还会看相啊,以后帮老夫也看一下啊。”史浩调侃道。 “小子孟浪,还望史大人嘴下留情。小子以后定不会如此孟浪了。”张曜宗连忙求饶,看来这个史老头也不是很好打交道啊,明明是恭维的话,还非要挑刺。 韩世忠也和赵瑗,史浩见礼。看着永嘉眉清目秀的,也很是喜欢。 话不多说,张曜宗直接就叫黄富上菜,赵瑗本就是养在深宫中的,吃的是御膳,本来对张曜宗这顿饭没报什么希望,只是还了玉佩之请而已,但是这一段饭下来,简直直呼御厨都是混日子的,这等手艺高超的厨子都没进御厨,内府总管简直是瞎了眼了。 “这厨子手艺可真是好啊,能否代小王邀请一下,小王定有厚酬。”赵瑗打起了厨子的主意。 韩世忠笑着看着张曜宗,“王爷,这你要问一下我的徒弟了,这里的厨子都是他训出来的。” 赵瑗又被震惊一下。张曜宗还有这本事? 张曜宗笑了:“王爷请稍等,小子还有两样拿手菜,还请王爷品鉴一下。”站起来走到外面叫黄富把火锅端上来,光是容器就让赵瑗一惊,纯铜打造的火锅,自朝廷南迁,南方缺铜,铜板大都已铁钱代替。这尊容器换成铜板就是惊人的数量。这是张曜宗专门找人定做的,光这铜就让黄富毁了不少前朝铜板,心疼不已。正宗的北京涮锅的样子。不知道如果后人发现这尊容器的遗骸后,会不会把火锅的历史往前推几百年。 然后张曜宗亲自去厨房拿出一支烤好的肥鸭子,金黄灿烂,遍体油光,用小刀片成薄薄得肉片,连皮带肉。沾了黑黑的酱,用薄饼卷了葱丝,递给赵瑗。赵瑗疑惑的看着手里这没有见过的食物,轻轻的咬了一口,肉质细嫩,味道醇厚,肥而不腻。还有一种甜香在口腔慢慢回味。赵瑗接着就是大口一口将博饼吞下。闭着眼睛仔细的再感受感受。 张曜宗又给永嘉卷了一张博饼,永嘉也是吃的不亦乐乎。韩世忠早就等不及,自己上手了。史浩还有些矜持,等张曜宗也给自己卷了一张后,矜持也不翼而飞了,几个人手不停的你包我卷的互不相让。 “王爷,这锅里的食物也是我的特长,王爷尝尝,小郡主就先不要尝了。”张曜宗指着火锅介绍到。 “爹爹,这是个坏人,不让我吃。”永嘉郡主不乐意了,赵瑗连忙先给永嘉夹了一块鱼肉,张曜宗再拦就拦不住了,永嘉一口就把鱼肉塞进嘴里,然后脸色就变了,两眼含泪,额头冒汗,直接哭了起来。 赵瑗也被辣的口舌冒火,但是却马上回味到香辣的美味。怎么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么刺激的美味啊。 张曜宗连忙给永嘉再卷了一张烤鸭薄饼,压压辣味,但是小永嘉看着张曜宗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样,张曜宗直叫委屈啊,我已经拦了啊,是你爹给你夹得,你怎么能把仇恨算到我头上啊。 这顿饭吃的赵瑗直呼过瘾。意犹未尽。 “张小兄这手艺真的是比御厨还厉害啊?”赵瑗不吝表扬。 “王爷谬赞了,草民只是嘴馋,加上家母手艺欠佳,就只能自己动手了。总算还能入得王爷的口。” “张小兄弟不会只叫小王来尝你的手艺吧?还把小王送你的玉佩也用了?”酒足饭饱了,赵瑗问张曜宗的真正意思。 韩世忠虽然今天是陪客,但是也不知道张曜宗真实的意思,也想知道张曜宗搞这么一出戏是为了什么。 “王爷,这菜入得王爷的口,自然也就入得寻常百姓的口,草民正好在这小店有点股份,还能说上点话,草民准备把这火锅作为镇店之宝,几年内让我大宋人都能吃上如此美味。” “少年好大的志向!”但是赵瑗还是不明白张曜宗跟自己说开店的事要干什么。 “王爷,草民想把这店的三成股份送给王爷,作为草民的投名状。”张曜宗正色说道。 “哈哈哈。”赵瑗和史浩都笑了,太逗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以为王爷也许和那些文官一样往家死命的捞好处吗?只要官家传位赵瑗,天下都是赵瑗的,还在乎这一个小店,还三成股份? 张曜宗也不着恼:“恕小民唐突,敢问王爷志向是什么?是只要得继大宝还是北驱强虏?” 这孩子居然问王爷现在是不是对皇位感兴趣,这不是犯大忌的事吗?史浩脸色有点阴沉。 “张家小弟说话不可唐突,王爷今日用饭很是开心,以后有缘再见吧,王爷,咱们走吧?”史浩拦着准备说话的赵瑗。 第三十七章 语惊四座 “交浅言深,确是大忌,但小子怕王爷胸无大志,因此先要问一下,免得所托非人。”张曜宗正色解释一下。 “我大宋去岁好像收入四千万贯,小子狂妄,五年后,这店三成股份就可每年贡献两百到三百万贯,王爷还是不在意吗?” “三成股份就能值两百万贯?”赵瑗不由得对张曜宗也有点生气,真当王爷什么都不懂呢?一家小店就要年入千万贯,相当于两成半大宋岁入,这可能吗? “好,不说这饭店的事,小子再问一句,王爷可有北驱强虏的志气?北驱强虏可有底气和把握?” “自古王朝更替自有其道理,小子这里有篇文章,王爷可以先御览一下。”张曜宗说着自怀里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文章。 “虑天下者,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岂其虑之未周与?盖虑之所能及者,人事之宜然;而出于智力之所不及者,天道也。 当秦之世,而灭六诸侯,一天下,而其心以为周之亡,在乎诸侯之强耳。变封建而为郡县,方以为兵革可不复用,天子之位可以世守,而不知汉帝起陇亩之匹夫,而卒亡秦之社稷。汉惩秦之孤立,于是大建庶孽而为诸侯,以为同姓之亲,可以相继而无变,而七国萌篡弑之谋。武宣以后,稍剖析之而分其势,以为无事矣,而王莽卒移汉祚。光武之惩哀平,魏之惩汉,晋之惩魏,各惩其所由亡而为之备,而其亡也,皆出其所备之外。 唐太宗闻武氏之杀其子孙,求人于疑似之际而除之,而武氏日侍其左右而不悟。宋太祖见五代方镇之足以制其君,尽释其兵权,使力弱而易制,而不知子孙困因于夷狄。此其人皆有出人之智,负盖世之才,其于治乱存亡之几,思之详而备之审矣。虑切于此,而祸兴于彼,终至于乱亡者,何哉?盖智可以谋人,而不可以谋天。良医之子,多死于病;良巫之子,多死于鬼。彼岂工于活人而拙于活己之子哉?乃工于谋人而拙于谋天也。 古之圣人,知天下后世之变,非智虑之所能周,非法术之所能制,不敢肆其私谋诡计,而惟积至诚、用大德,以结乎天心,使天眷其德,若慈母之保赤子而不忍释。故其子孙,虽有至愚不肖者足以亡国,而天卒不忍遽亡之,此虑之远者也。夫苟不能自结于天,而欲以区区之智,笼络当世之务,而必后世之无危亡,此理之所必无者也,而岂天道哉?” 赵瑗边看边赞,“好文章,好文章,史师,你也来看一下。立论惊奇,发人深省。” 史浩也是边看边疑惑,这么好的文章需要大智慧才能写出,面前的这个小子有那么神奇吗?会否是哪位隐士的代笔? “王爷真的以为好吗?天地循环,万物更替自有其规则,即便朝代亦无永世之说,周朝历八百年而亡已是后无来者了。若万事可由天定,不若我们现在就向上天祈祷,让金人退去关东以北。”张曜宗冷哼说道。 韩世忠也拿过文章,看着头晕,伸手拍了张曜宗一下:“好好说,知道老夫看不得这些之乎者也,说我能听懂的话。” “王朝兴替自有其规律,秦思周之乱在于诸侯,收天下为郡县,以法治国,亡于法学刑法严苛。汉高祖取秦之经验,分封诸侯,以同姓治天下。祸起诸侯,亡于外戚。晋亡于贵族权大,隋亡于劳民伤财,唐亡于机信外族。我大宋太祖杯酒释兵权……” “大胆,敢妄议太祖。”赵瑗是正经的宋太祖赵匡胤一脉的子孙,听不得别人说太祖坏话。 “草民没有说太祖一定是错的,但是天下大事时移势移。汉武帝任命桑弘羊任大司农,推行均输平准政策,才可北驱匈奴,此时大汉开国96年。庆历三年,仁宗任命范文正(范仲淹)新政,比之大汉,大宋开国才83年,其后又有神宗王荆公(王安石)变法。何也?仁宗,神宗不知祖宗规矩吗?时移势移,北虏之威胁比之开国更甚。才有靖康之乱。” “王欲成其大事,则不可不变。然则何变呢?” “汉朝马政,除太仆寺之外,还鼓励民间养马,才有了武帝北征,唐朝马政得一能吏张万岁,历四十年,得马七十万六千匹,观之我朝呢?穷全国之力,皆归官营,虽无燕京之地,但还有川陕可用,但结果呢,穷万金却无可用之马,怪不得王荆公废官还民,但是民间养马的费用远高于官家收购的费用,有分到养马任务的百姓往往弃家携口逃亡,我大宋几无可用之马。唯以步卒对抗金人骑兵,八十万禁军亦不能胜。何为?起新马政,官民两条路,官则制定严苛条例,能者上,弱者下,不吝赏赐,自有新张万岁来。民间许民以利则养马积极性自会调动起来。此两者皆须大量钱财。” “军队亦要改,厢军不堪大用,早沦做高官劳力,徒耗银响。禁军士卒毫无斗志,疏于阵仗,也不堪大用,亦改。何改之?留强汰弱,勤加训练,每日两餐改三餐,增加士卒体力,择其强将,必成强军,太祖所虑?国之不存,何虑将之?” “大胆”赵瑗咬着牙听着,但是又不能说张曜宗说的没道理。 “然则此两事皆须大量银钱?何来?大理有铜矿,有放牧之地,段君势弱,欲亲我大宋,国相高氏阻之。可择能人亲其段氏,抑之高氏,则大理铜,马皆为我所用。” “南方不适大马,何为?吐蕃内乱,可乘之。西域有良马,古之汉武兴兵伐大宛,得之汗血。今为金人所阻,可择人由泉州出海,一路向西,可到波斯,亦有良马可得。至此,我大宋方可有马可用,然则干政大理,出海西域,皆须金钱,何来?” 张曜宗说的口干舌燥,赵瑗听得口干舌燥,内心火热。转头看向史浩,二人面面相觑。 张曜宗一言惊人,语惊四座。 赵瑗:“汝大才,然则金银何至?” 张曜宗笑了,赵瑗终于动心了。“王爷今天吃的开心吗?好吃吗?没吃过吧?” “大胆小子,我问你怎么能得到大量金钱,你说吃的干吗?”赵瑗急的恨不得跺张曜宗一脚。 “此火锅里最重要的一味调料名曰‘辣椒’此物全大宋只有我有,有此秒物,推广至全国不成问题,钱财自来。” “小子不才,在家时见家母纺织辛苦,稍加改动,家母现在一人一机一夜可做别人十天所作之活计。小子家现在不过百十织机而已。”张曜宗又说出一个消息。 赵瑗倒吸一口凉气,一人一天相当于别人十天,百十台一月岂不相当于三万人一天的活计?金朝的岁贡25万匹布岂非轻松就能达到,还有余力惠泽百姓。 “小子知道不能独吞这好处?王爷亦可择大家一起做。江南即可夜夜都闻机杼声。福州现在有人种植棉花,更可作为原料,但小子以为土地不能都种棉花,此事必须强令禁止,耕田不可废,粮食必须都由官府经手,原粮商可做织机布匹马匹生意,以高金向北地收购,金人目短,必然废耕植棉,更有羊毛亦可织线,金人必荒地以饲牛羊。则北地良民无可生计,必然南来。则金地人少,宋朝人多,以人多欺人少,岂无胜算?粮食全在官府之手以低价向北地供应,则金人必不在意毁耕还牧。则粮草之算已在我大宋手上。”这下子,赵瑗,史浩,韩世忠全都说不出话。此计不仅有大利益更是将北地百万百姓都算计在其中,不可谓不毒。也不可谓不狠?金人要买粮食,要卖棉花,羊毛,金钱还是留在宋地。但是棉花,羊毛却是流入了宋地。更可以织成布再卖回去。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粮食产量和北地百万百姓的生计。 “那粮食会够吗?”“南地稻子一季两熟,更可有套种之法,再增加一季粮食,南地久无饥荒,官仓,常平仓都快装不下了。再说咱们还能供应金人一辈子?得新马新军,王爷还不得早早的把金人赶回老家去?” “那么百万百姓呢?今年官家还下旨不得接应北地百姓来南,免得激怒金人。”赵瑗为难的问到, 张曜宗愤怒的说道:“什么狗屁‘北人归北,南人归男’?金人发迹于白山黑水之地,带甲不过数十万,全朝不过百万,我数百万百姓以十抵一跟他们换,也能把他们换干净了,现在北人归北,都成了大金子民,一则失其心,宛若被朝廷抛弃,二则沦为金人奴隶,每日生不如死?王爷难道认为他们不是我大宋子民吗?” “就算百万人都归了南,南方地少?他们何以为生?”史浩问道,见不得这小孩口出狂言。 “织场遍地,可雇良家妇入工。男子择其健者入军。更有西南大理商道,西域海道可以用人,还有……” 张曜宗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纸,叠的四四方方的,摊开来,铺满一张桌子。 上面有弯弯曲曲的线还有一圈圈的圆圈。看上去像是地图,但是没有一个字。看不懂。 张曜宗从屋角几桌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毛笔,一笔一笔的写下去。 “临安在这,福州,泉州,汴梁……”张曜宗一个地名一个地名的填下去,韩世忠激动地都快疯了,这么全的地图?老子从来没见过。打仗要能有张这个地图,就能及时分析,料敌于先。张曜宗这小子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 “流求”张曜宗在南方下面的一个大岛上重重的填下这两个字。这个大岛居然比福建路都大。(流求就是后世的台湾岛。与琉球不是一个地方) “王爷还不知道自家有个这么大的岛吧?我也是听泉州跑海的商人说,才知道我大宋还有一片这么大的地方无人知呢,岛上林地茂盛,物产丰富,只有三五百未曾开化的野人。有了这个岛,我百万百姓还会没有安置之所?” 画图,张曜宗的老本行,他学测绘的,看着熟悉的地名一个个在眼前浮现,张曜宗也陷入了深深的思念中。 张曜宗最后在流求上面画了一堆小岛,“这上面有一个岛是银子做的。” 赵瑗这下再也不能镇定了,“你说什么?银子做的岛?” 张曜宗说:“我也不知道,只听人说那个岛上到处都可以捡到银子,挖块石头都是银子,我也没去过,不知道真假。”有了银子,就可以改革币制,不怕赵瑗不动心,小日本的银子不抢白不抢。 第三十八掌 赵瑗取字光世,曜宗美酒谢客 赵瑗,史浩,韩世忠久久无言。这震撼一个比一个大。张曜宗也太厉害了,言政言军言财路,听上去荒诞不经却又无从辩驳。 赵瑗最后问:“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张曜宗诚恳的回答:“王爷上次见到小人应该就猜出我的身份了,我不知道王爷怎么会猜出我的,但是王爷的鼓励和给我的希望让小人别无选择。王爷对家父的冤屈心存善念,小人必然感恩谢德。还有复我张家荣耀。王爷既然对我张家,岳家心存善念,必然心存大志,小的又怎能不效犬马之劳。” “可是小王并不被人看好啊。恩平郡王是吴皇后抚养长大的,潘贤妃也非常喜欢他,更与秦相交往莫逆。小王实在没有好高骛远之念啊。” “呵呵,王爷过谦了,秦贼卖国求荣,我家与秦贼已是誓不两立。恩平王与秦贼相交,小的实在不能相信他,加上复我张家荣耀不能靠主上怜悯,要我实实在在的做出功劳才能享受的心安理得。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小子一句诛心之言,投靠就要早,既然要选择王爷,那就不如早点,何况这些计划都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完成的,王爷早点知晓,早点研究,弥补纰漏,将来才能见到成效。” “汝之龄不若曹冲,王戎,但才高曹冲,王戎之辈,余者皆小智,惟汝大智,既你投我,我当待你如平辈。”赵瑗拉着张曜宗的手,紧紧不放。 韩世忠心头暗想:“罢了,还不如一个孩子,既然决定投靠了,还观望什么,没得落了后手,彩头被张曜宗拿了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史浩眼中的一丝阴霾。史浩一直认为自己是大才,又早早投靠了赵瑗,将来一旦赵瑗继承皇位,自己就能一展英才。但是刚才却实实在在的感到了一丝威胁。但是史浩也是君子,暗骂自己一声,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有才的比自己多了去了,此非君子风范。 “曜宗,你有字吗?”赵瑗问到。 “年未弱冠,还未取字。”古人姓名是出生后父母起的。长大后取字。两者相连,通称名字。清朝王英奎曾说:“古者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号以明志,斋室寄情。”古人大多以名取字,两者有关联,如张飞,字翼德。“飞”是名,“翼德”是对飞的解释。又如白居易字乐之“居易”是因,“乐之”是果。 《礼记》中说:“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许嫁,笄而字。”说的是小孩子出生3个月由父母命名,到了20岁由父亲在宗庙主持冠礼把头发束起来,在头顶盘成髻,表示可以娶媳妇了,有资格参军与参加祭祀了。由身份高的老人根据男孩的名取字。 一般来说,自西周始,中国开始流行避讳制度。名是留着自称的,或者父母长辈才能叫名,其他人叫是一种不尊重。字才是平辈之间互称时用的。古代战乱不断,加上医疗条件落后,人的寿命很短,大都十六行冠礼取字,但更早点的十三四岁就娶妻生子了。取字也有更早的。但是像张曜宗这样年九岁就有贵人问他取字没有的就少见了。 赵瑗的意思很明显要给张曜宗取字,一旦赵瑗登基,由皇帝给臣子取字。这是多大的尊荣。而且取字一般都是长辈,师长或者贵人,关系亲近之人才能给他人取字。其实这样也是把张曜宗绑在了自己身边,背叛师长是最被世人诟病的,那就是失德。这也是赵瑗表示看重张曜宗,韩世忠本是准备等到张曜宗十六岁冠礼时再给他取字呢,但是现在赵瑗要捷足先登。也只能暗自扼腕。 小永嘉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是看着张曜宗意气风发的大肆畅谈,爹爹和史伯伯也听的聚精会神,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看上去那个小孩也挺好看的啊。全然忘了那个小孩比自己还高呢,也忘了刚才是他辣着了自己。 “曜宗,你父亲对你期望很高啊。那么小王爷给你取个字,‘曜’字自可做‘日出有曜’解释也可作炫耀显示之解。小王愿你光明一世,字‘光世’吧。愿你亦如平叔(中兴四将刘光世字平叔)一般中兴我大宋。” “谢王爷取字,小子定然谨记王爷教诲。此生与光明为伴。以刘平叔为榜样。”张曜宗躬身施礼,从此身上就有了赵瑗的影子,此生不能再换门庭了。更不能做对不起赵瑗的事,不然定为世人不容。 “今晚只是浅聊就觉得意犹未尽,不若光世今晚跟我回府,咱们彻夜长谈如何?”赵瑗语气诚恳,双目看着张曜宗,闪着耀眼的光芒。眼中有着对未来的期许。赵瑗不但给张曜宗取字,而且现在还以字称呼张曜宗就代表他现在把张曜宗以同辈看待,当做一个成人就是最张曜宗最大的肯定。 “小子敢不从命,只是现在寄住在师傅家,师傅有严令,不得无故在外留宿,因此不若王爷将韩帅也一起邀着前往如何。” “老夫年龄大了,身子有些倦了,怕熬不得夜了。”韩世忠婉拒道。已然落了后手,就不那么上赶着抢张曜宗的光芒了,今晚就留给他自己去发光发亮了。 “光世啊,你自己去就行了,明天我派人去接你。老夫吃好了,你一会跟着王爷走,我就回家了。”韩世忠洒脱的说。王爷都叫张曜宗的字了,自己再叫张曜宗就有点不合适了,但是叫张曜宗的字也还是觉得别扭,张曜宗的爹在自己面前还要毕恭毕敬,总之韩世忠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师傅啊,别急着走,徒弟还有点小礼物,你先看看再说。”说完从小几下又拿出几个小瓷坛子。贼眉笑眼的看着韩世忠笑。 韩世忠打开瓷坛封口,一股酒香冲坛而出,浓郁芬芳。“好你个猴崽子,有好酒为什么刚才不拿出来?等老子收拾你呢吧?” 张曜宗连忙拦着:“师傅,您还是回家再喝吧,我怕你喝完就回不了家了。” 韩世忠双目一瞪:“呦,你几个意思啊?这酒是让喝还是让看的啊?” 张曜宗苦笑一下,“师傅,要不您先抿一口就知道了。” 韩世忠倒到杯子里,闻着味,“此酒好香啊,浓郁香浓,是什么酒啊?” 张曜宗干脆给赵瑗,史浩都倒了一小口,“大家都尝尝吧。” 韩世忠不以为意的一口将杯中酒饮下去。然后就是一股热流从丹田涌到胃里,再沿着食道直冲脑门,像火烧一样,痛快,和刚才的辣椒几乎有一比。以前喝过的酒还能叫酒吗?连刷锅水都不如了。 “痛快,你这个猴崽子有这好酒怎么刚才不拿出来?”韩世忠很不满意。 “师傅,此酒太烈,我怕你喝了就回不了家了,师娘又要骂你。”张曜宗陪着笑说。 “屁,她敢骂我?”韩世忠嘴硬。 “师傅,这酒怎么样?”“好,真好,喝了这酒其他的都不能叫酒了,叫刷锅水还差不多。” “王爷呢?史大人呢?这酒怎么样?” “酒香浓烈,入口绵纯,口感刺激,此酒必能扬名。”“呵呵,王爷,这就是我这小店的第二法宝。现在对我这小店应该更有信心了吧?只不过此酒需要大量粮食高度蒸馏才能制成,不能大肆推广,只能少量本店供应,这样物以稀为贵,也更能吸引客人。” 韩世忠板着脸:“为什么不能大肆供应?我不管你怎么对付别人,以后把我的酒准备好,不然我砸了你的摊子。” 张曜宗苦笑,早知道就不应该让韩世忠喝着这酒。 “师傅,你知道造这一斗酒需要多少粮食吗?一斗酒需要三斗粮食才能造出来,大量供应,总有人能琢磨出这制酒方法,到时候遍地酒厂,粮食必然消耗倍增,粮价上涨,遭殃的还是百姓。” 赵瑗点点头:“是啊,不能为了口腹之欲就损我百姓利益。” 韩世忠狠狠瞪了张曜宗一眼,嘴上却说:“王爷宅心仁厚,凡是以百姓为重,真是我大宋之福啊。”心里却想,我管你什么的,反正张曜宗你要是不把我的酒给我准备好,有你好看的,让你师母天天给你扮女装。 张曜宗看着韩世忠口不对心的样子,心里就知道这一难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个师傅比林师傅不要脸多了,一点也没有名将的觉悟,倒是丘八的无赖作风一直保持的很好,虽然林师傅赖着自己非要住在韩府也很不要脸,但是比起韩师傅这么把不要脸直接表现在外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作风稍好那么一点点,张曜宗怀疑自己跟着这两个师傅,将来会不会也很不要脸。 “光世啊,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多手段,真的很让人惊奇啊。”史浩一遍不紧不慢的慢慢品着美酒,一边斯条慢理的说出这句话,不着痕迹的把赵瑗的注意力引到对张曜宗身上。 “哎,小子到现在已经拜了三位师傅了,一位就是眼前的韩元帅,教我行军布阵,可谓当世军略最强之人了,小子已很是庆幸得遇名师。还有一位就是人称侠丐的林德旺,武功高强,为人豪爽,行侠仗义,这辣椒就是林师从异域带回来的。还有一位就是我在旗山所遇黄师傅,黄师傅学究天人,深藏不露,在世时所教虽种类庞杂,但没有让人震惊。等先师去世,师母将先生所留书籍著作留给小子,才发现黄先生大才几可比诸葛孔明。比如这酿酒之法,火药提纯。啊。”张曜宗假装说露嘴,赶紧捂住嘴,要多逼真有多逼真。好像真是一个小孩子不经意说错话的表现。既把疑点都归给了死人,又用火药转移了一下视线,就这演技,拿个奥斯卡都不为过。 “火药提纯?这有什么用?”果然赵瑗的注意力转到了这上面,宋军现在已经应用火药了,但是威力不强,一开始生火冒烟还能唬唬金人,到后来金人发现火药打到身上不致命只是疼一下,谁被打中了就被旁人笑一下就过了。都把宋人的火药当笑话看待。宋人也觉得没意思,火药居然就被变戏法的拿去用了。我堂堂汉人最伟大的发明就被这样无用的浪费了,直到成吉思汗再次把他发扬光大,一路带到欧洲。更成为欧洲列强船坚炮利打开大清国门的帮凶,既然现在我张曜宗来了,火药就在我手上发扬光大吧。 “小子也不知道,不过据黄师所留笔记来看,据说威力可增百倍,破城可用,守城亦可用。”张曜宗假装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不知道尊师笔记能否让老夫端详一下啊?”史浩问到。 张曜宗推推拖拖不说话,韩世忠也是大恼,曜宗好不容易得了这安身立命的秘籍,你说看就看了,古人讲究门户之分,有的还传子传媳不传女呢,你看了要张曜宗怎么立足呢? “史大人有些强人所难了吧?”韩世忠直接说了出来。 “呵呵,老夫见猎心喜,思虑不周,还望光世见谅啊。”史浩哈哈一笑,低手作揖。 “史大人说的见外了,反正将来我都要献给王爷,史大人到时一起参详就好了。”张曜宗也是笑着回道,心想这一关算过了吧。 第三十九章 直把杭州作汴州,光世绝句憾众人 “走,史师,光世,咱们去我府上咱们彻夜长谈,韩元帅,你也一起来吧。”赵瑗盛情邀请韩世忠。 韩世忠有些犹豫,跟上去就能跟王爷加深联系,反正决定要投王爷,就像张曜宗说的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但是今天张曜宗刚投了王爷,今天自己就跟着去,不成了师傅跟着徒弟走?面子总有点抹不开。 “师傅,一起去吧,弟子还有些军伍上的疑惑需要师傅解惑呢。”张曜宗也盛情邀约着。 “老夫怕是身体不好,坚持不住,老夫就睡了,不能陪你们彻夜啊。”韩世忠也不再坚持了。 “那就一起走吧。”赵瑗一手拉着韩世忠,一手拉着张曜宗,起身走出小店。 “爹爹,你坏,你不抱我?”永嘉大闹。两眼含泪,差点哭了,赵瑗尴尬一笑,忘了,太高兴了,把女儿忘了。 这下可好,张曜宗又遭受无妄之灾,永嘉又恨上了张曜宗。 赵瑗的马车并不招摇,和赵瑗一样,外表普普通,两匹高头大马。但是内里空间不小,五人就坐进去也不狭促。韩世忠并不喜欢坐马车,但是为了不招人眼,也就进了马车,吩咐随从把马带回家,明天也套辆马车去王府接自己。 夜晚的临安依然人流如织,灯火辉煌,徐徐清风吹走白日的炎热。白日劳碌了一天的码头劳工或三或五的散坐在路边,手拿一碗清酒,一饮而尽把白日的辛苦就都去除了,再三五侃着大山。有带着小孩在路边乘凉的主妇,只舍得给孩子买一碗冰饮子,自己看着流口水却不舍得再买一碗。还有很多人在听路边野台子唱戏。卖冰饮子的,卖汤饼的,卖肉羹的。“新声巧笑与柳陌花巷,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一片繁华。直逼汴梁。 张曜宗脱口而出,“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好,好一个直把杭州作汴州。”赵瑗不禁大赞。史浩也低声复念。 “直指人心啊,有多少人还记得国仇家恨?胸无大志者一方安宁就可苟且偷安,寻欢作乐。此诗大赞,直比杜牧之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赵瑗继续说道:“愿光世时时提点小王,小王定要励精图治,奋发图强。” “王爷又过誉了,小子只是随口赋诗一首。”张曜宗谦让着说。 “光世啊,虽然虚己者进德之基,但你要我们怎么活啊。你刚才吟唱的必然是千古名句了,你再谦虚就让我们的脸放哪啊?”赵瑗虽然说的是批评张曜宗,但是言语中的赞许是怎么都隐藏不住的。 “好小子,你这随口一诗就能传扬临安,上次的不就传遍了吗?”韩世忠也帮衬道。 “上次的?还有一首吗?”赵瑗好奇的问韩世忠。韩世忠才醒得说漏嘴了,“上次我说我做的那首诗也是光世做的。”韩世忠呐呐说道。 “哈哈哈”赵瑗笑了,“我说上次那首诗的格局不像韩元帅的风格嘛,原来也是光世的作品啊。” 史浩问道:“哪一首啊?” “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出师一表通古今,夜半挑灯更细看。”赵瑗把上次韩世忠占为己有的诗念了出来。 “这也是光世所作?这前面的萧萧之意怎么会由一个孩子做出来呢?”史浩表示了一贯怀疑。 韩世忠又老着脸说:“光世上次只吟了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尤须待阖棺’是我让光世把诗句补全传扬了出去。” 史浩这次也只能大赞张曜宗大才了,补全的诗句不仅意境不失还更贴合韩世忠的身份,全诗更是深深的透出爱国之意更与今天的诗句有互相补充之妙用。只此两诗必然让张曜宗轰动江南文坛。 “光世啊,我府中也有好酒,一会当浮一大白。此诗甚妙。”赵瑗越想越觉得高兴。 张曜宗汗了一下,“那个王爷,草民还不会喝酒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王忘了,汝大才总让我忘记你的年龄。那你就跟永嘉喝冰饮子吧,我们喝酒,哈哈哈哈哈。”赵瑗看着困窘的张曜宗也觉得很高兴,这样张曜宗也才像一个凡人,不然就算自己贵如王爷,也会有压力啊。 “王爷,小点声,小郡主好像睡了。”张曜宗低声提醒赵瑗。赵瑗看永嘉固然已经睡着,也连忙以食指触唇做出噤声表示,将永嘉抱在自己怀中让她好好睡觉。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马车压在石板路上咯吱咯吱的,一路传扬出去。 普安王府在凤凰山脚下,远方可以看到钱塘江边闸口白塔岭的那座白塔,垩饰如雪,通体洁白。向山上看去,就是鳞次栉比,连绵不绝,金碧辉煌的宫殿。赵构他老人家就住在那里面。抬眼往山下看就能看见儿子家,还真是不放心儿子啊。恩平郡王府倒是离凤凰山稍远一点,离御街近一点,方便恩平郡王放荡不羁的生活。 普安王府静静的屹立在一片松柳之间,府门吊着四盏大红灯笼,站着两个持戟侍卫。内侍大开朱红府门迎进马车,迎门就是大殿,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拱,室内外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蟒纹的鎏金铜叶。转过大殿,灵台楼阁又是一方天地,绿水池塘,锦鲤浮游,硕大的荷叶上小蛙静静的享受着夜晚的宁静。 “苍松翠竹真佳客,明月清风是古人。”“俯水枕石游鱼出听,临流枕石化蝶忘机。”张曜宗深深被这美景吸引。 “呵呵,见笑了,小王不喜繁复,就是喜欢看这些游鱼,翠竹而已。”赵瑗说道。 “王爷真雅士也。”张曜宗由衷的赞叹。 叫了永嘉乳母带她去休息。赵瑗招呼三人去了偏殿书房。叫了内侍再上茶点。 “光世啊,如若不嫌弃,以后可以长住这里如何啊?”赵瑗盛情邀请张曜宗。 张曜宗想了想说:“谢王爷厚爱,但还没跟韩帅学完本事呢,还是先在韩府跟着韩帅历练一番再说吧。若王爷召唤,不敢不应。” “好说,好说,待光世学成,定要来敝处小住啊,我们可以研讨诗文, “好了,来先尝尝我府上的肉羹,也是别有风味。”赵瑗盛情邀约,无奈几人都是刚才吃的不要命,这会实在没有肚子吃啊。“王爷,省省吧下次吧,这次真的是吃不了了。”赵瑗摸摸自己的肚子也是实在吃不了了。“算了,下次只好不吃光世的手艺才能有肚子来吃了。”几人都笑了。 “小猴儿,刚才我见你的地图上还有好多圈圈,我有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要不让我再看看。” 张曜宗心中暗叹,韩世忠到底是老将军啊,对这东西的敏感还是比赵瑗,史浩强,不过你要能自己看懂就厉害了,这是等高线。这可是我的老本行啊。 赵瑗,史浩在韩世忠说出来之后也对这怪异地图有了兴趣,一起趴在图上试图看出秘密。张曜宗不理他们,自己去找了纸笔,去画实例图了。 等到张曜宗把示例图画完,三人也没有研究出来。 “王爷,师傅,史大人,这是示例图,你们先看看示例图再接着看图,看能不能看出究竟。”张曜宗把山顶,山脊,山谷,鞍部,陡崖的示例让三人研究,自己拿了杯菊花茶浅酌一口。悠闲的等着三人。 看着三人依然一头雾水,张曜宗在标线上标上数字,再一一解释。越解释韩世忠眼睛越亮,牛啊,这样可以在图上就把高山,河流都看出来了,还能把地势也看出来,那简直可以决战千里之外了。 韩世忠正色道:“曜宗啊,你这法子可谓国之利器啊,不要外传啊。于我宋军可有大帮助啊,你功在社稷啊。” “呵呵,师傅你别把我夸到天上了,徒儿还有很多不足,我自己知道,此法虽好,可还要有人去测数值才有用啊,你没看我只画了旗山和这里的凤凰山。这个方法我就献给王爷和师傅了,你们只要能找到足够人手去测地形,我能把整个大宋都画到这图上。” “人我多的是,你说怎么测吧。” “师傅,没那么简单,最起码要能看得懂等高线,要会测量,要会算比例尺,要会看水平线,会测距,会测高,关键还要深入北地,窥测金人战略要地,险要地形,最重要的是保密,这样即使地图遗失也不会泄密。所以急不得。此事须几百人几年之功夫才能成型。” 第四十章 小子妄言三相,数变法之遗祸 张曜宗其实对于自己有清醒的认识,不是说你穿越了说几个goodideas古人就对你点头纳拜了。古人厚黑起来也不弱于后人,唐朝有个古人宋之问为了抢自己亲侄子的一句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强索不成就用大土坨装袋压在侄子胸口把侄子压死了。赵瑗就是以后的宋孝宗赵昚,是南宋最有作为的皇帝,张曜宗从来没有奢望赵瑗会对自己言听计从。点头纳拜。这几个主意不被人抢走就是好的了。 自己现在所有的做法都是为了引起赵瑗对自己的兴趣,所说的几个主意没有一个是可以轻轻松松就能做成的,都需要高层政策以及大量的人手和财力才能做到,以赵瑗现在的力量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但是现在不给赵瑗打好防疫针让他心里有个数,将来就更难以做到。 赵瑗,不,是宋孝宗,他将来的经历证明,宋孝宗是一个心有大志,但容易犹豫变化的人,立志北伐,但是手下已经没有像岳飞,韩世忠那样有才能的能臣了。先是用李显忠和邹宏渊进行隆兴北伐,邹宏渊度量狭小,嫉妒李显忠的军功,拒不增援李显忠另隆兴北伐失败。从此宋孝宗做事就有点瞻前顾后,更是学会了左右平衡,为了防止一党独大就算重虞允文这样的能臣,也同时用主和派为丞相,虞允文也因为惧怕宋孝宗的左右摇摆而不敢出川抗金,最后病死川中。此后宋孝宗抗金再无可用之将,也就从抗金的理想派转为了现实派,从此不提北伐,安心发展国内经济。 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引起赵瑗对自己的欣赏,潜移默化的改变赵瑗的性格,更是要树立赵瑗的信心,不再摇摆不定。现在的赵瑗还没有经历隆兴北伐,心智还算坚定。从今天自己的表现和赵瑗的反应看来,自己显然已经引起了赵瑗的欣赏。还是那句话,张曜宗不敢以为这样就真的可以马上影响赵瑗了,赵瑗毕竟是未来的皇帝,老赵家的皇帝真没哪个是笨蛋,不然被人把骨头吃了都不知道,现在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年龄,年龄小,赵瑗可以认为张曜宗可以被早早施恩,收归己用,也更加放心。宋孝宗还念旧喜欢使用旧人,史浩不说了,那是孝宗的老师,就是潜邸的两个下级官员曾觌,龙大渊也备受重用,如果自己早投赵瑗,将来可能也会得一个幸进的名头,但是现在也顾不上了。只要现在自己能够得赵瑗赏识,自己也就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赵瑗。劣势也是年龄小,年龄小代表着现在无处可用,说的话可能不会被人重视。 总的来说今天已经是成功的了,至于今晚沿着赵瑗的兴致还能谈多少能入赵瑗耳朵的东西,张曜宗也没有计划,谈到哪是哪吧。但是从今天说话也要注意分寸,之前可以肆无忌惮的狂言,是为了引起注意,但是到了别人手下还是口出狂言就是找死,君不见曹操手下的杨修。自古名士皆狂士其实都是为了引起别人注意。 “不知王爷今晚兴之所在?还望王爷起个头?”史浩问道。 赵瑗沉思片刻,“孤之志在于北伐,不若就沿着北伐众议吧!”因为韩世忠也在场,赵瑗就找了个韩世忠能参与的话题,但这也正是赵瑗最大的心愿。 韩世忠首先说道:“暂且不论官家是否还有北伐的意思,但是现在北伐可谓困难重重,西军富平一去,我大宋禁军几无可战之力。能战者不过张俊,岳鹏举,吴玠,刘光世,韩某等寥寥数人,如今鹏举已去,光世,韩某去职,仅余张俊,吴玠,吴玠知川路。张俊?哼。” 韩世忠冷哼一声,对张俊不予置评,但是言辞中的不屑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良臣啊,你和伯英之间的龌龊我也有所耳闻,但大业当前,你们就不能联手抗敌了吗?” “不瞒王爷,和张俊的矛盾我老韩可以不在乎,只要官家愿意北伐,不管是让我做张俊的马前卒还是押送粮草,我老韩一句怨言都不会有。我韩某人不屑某人可以不与他相交就行了,但是事情轻重我老韩还是分的清的。只怕官家久久不愿北伐,我老韩就没那么长的命去等待了。”韩世忠言之凿凿。 赵瑗和史浩不禁赞道:“韩将军胸怀博大啊,真乃大丈夫也。” “韩元帅的意思是北伐无望吗?”赵瑗的脸色有点暗淡。如果韩世忠不看好北伐,自己还没有多少军事经验,难道就不能收复汴梁?复太祖伟业了吗? “臣没有这样说,王爷,我的意思也是今晚早些时候曜宗所说,我军现在守土有余,进取不足,如若北伐,为帅者需好好甄选,士卒也许好好操练,更重要的是要上下一心。”韩世忠连忙解释说:“我老韩一心都在北伐上,如果王爷北伐,韩某一定效死。” 赵瑗听了韩世忠的解释脸色才有些放缓。 史浩说:“官家孤骑南渡,可谓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一面收罗北地残兵败将,死死顶住金贼进攻,另一面再立朝廷,整理乱局,收拢各部势力,可谓功在社稷。惠泽千秋。” 赵瑗和韩世忠都点头称是。张曜宗实在没勇气跟着附和。他年龄小,倒也没引起赵瑗和韩世忠的注意。唯有史浩又盯着张曜宗问:“光世以为如何啊?” 张曜宗暗骂史浩,硬着头皮点头称是,继而说:“小子虽小,但也知道官家功绩,更是与民生息,才有我绍兴中兴。虽富平一役西军殆尽,但依然有我师傅与岳伯伯等一干强军,为什么官家不继续北伐,恭迎二帝呢?” 张曜宗干脆直指人心,看史浩怎么回答这个千古疑问。你敢说赵构不想迎回二帝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吗?让你难为我。 史浩呐呐无言,这个问题不知多少人想过,但是谁敢问。除了岳飞那个傻子不但问还写诗“行复三关迎三圣,金酋席卷尽擒归。”怎能不让官家记恨。 “光世啊,官家没有不想恭迎二圣,实在是时机问题。富平一役,西军殆尽,种家再无可用之人,苗刘之变,杨幺作乱……南方乱局未定,官家实在是无暇北伐啊。”也只有赵瑗能这样为赵构辩护。 张曜宗本就不愿就此事跟赵瑗辩论,这事你知道你猜都行,就是不能说出来,刚才已经不冷静了,为了噎史浩就脱口而出,要知道赵瑗将来的谥号可是孝宗啊,他对于把他扶上皇位的高宗赵构可谓真的是以孝侍人。跟他辩论赵构就是自找没趣。 “草民不敬,还望王爷海涵。宣和皇后,建炎皇后都还在北地,官家自然心存北伐之心,只是时机不成熟。”张曜宗解释一下还不忘刺一下赵构,你妈和你媳妇都还在金人手上,你自己在南方做皇帝威风,还记得她们吗?但这都是事实,他人也无从辩驳。 “草民以为,北伐须将帅一心。将知兵,兵知将。自太祖杯酒释兵权后,领兵大将三年一换五年一换,所以禁军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因此虽禁军人数众多,但没有有效指挥,没有发挥作用,非士卒无用。出西军一直跟西夏鏖战,颇为勇悍外,其余众军已失其威。然富平一役,依然指挥失当,令大好局面毁于一旦,甚是可惜。” “光世,不要总拿太祖说事,往事已矣,你只说以后该怎么办?”赵瑗拦着张曜宗的话头。 “王爷,我没说太祖的不是,时移势移,太祖立国亦是以武立国,先灭后蜀,再灭南唐吴越,也是功高盖世。但是太祖壮志未酬,太宗继太祖遗志,可惜功败垂成。我大宋北有大辽,西有西夏,吐蕃,可谓强敌环顾。一直没有收回燕云十六州可谓我大宋的遗憾。我大宋缺马,马政却一直没有成效。更兼抑武扬文,百年间防御有余,进攻不足。名将只有守土之能,却无开拓疆域之神将。此亦为二因。三则政堂不清,想我大宋初年,名相如云,赵普,寇准,晏几道,韩琦,富弼,文彦博……” “光世怎么没有提范文正公(范仲淹)和王文公(王安石)和温国公(司马光)啊?”赵瑗纳闷,此三人也是大宋名相,名声甚至高过前面的数人。 “王爷,仁宗陛下初起用范文正,不可谓不急切也,范文正却对人言‘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后先。且革弊于久安,非朝夕可能。’可见文正公虽有改革大致,而审慎回翔未敢轻举。可谓辜负圣心否?及至仁宗陛下‘一日特开天章阁,诏对赐坐,给笔札,使当面书奏’文正公才‘不得已,始请退而列奏’然文正公的改革措施却止‘澄清吏治,厚农桑,修戎备,减徭役。’而已,可谓循序渐进,然已负仁宗厚望。即便如此,文正公亦被诟病。” “王文公‘夫合天下之众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吏不良,则有法而莫守;法不善,则有财而莫理。有财而莫理,则阡陌闾巷之贱人,皆能私取予之势,擅万物之利,以与人主争黔首,而放其无穷之欲,非必贵强桀大而后能。如是而天子犹为不失其民者,盖特号而已耳。虽欲食蔬衣敝,憔悴其身,愁思其心,以幸天下之给足,而安吾政,吾知其犹不行也。然则善吾法,而择吏以守之,以理天下之财,虽上古尧、舜犹不能毋以此为先急,而况于后世之纷纷乎?’罪天下民而依然未成。”张曜宗说的也有些口干,喝了一口香茗,清香入口,分外惬意。 “光世,你接着说。”赵瑗急着问道。刚才说的,都是自己知道的,但是没有想那么多,听张曜宗的意思,他还有更深的理解,庆历变法,王安石变法都是北宋时期影响深远的事件,如果真能被张曜宗找出病因所在,那么就可有的放矢。也许会取得成功。 “范文正,王文公皆可称为君子,然君子为却各有不同,范文正行动不迫切,止隔靴搔痒亦被责难,何也?得罪了既得利益者。王文公更甚,不止既得利益者,更兼平民亦被王文公所伤。范王政策于国家有益乎?然也。何不能成?家国天下,有些人把家看的比国更重。此也可谓私心。诚然,人无私心天诛地灭,然国之不存,个人何以家为?” “光世语直抵人心啊。家国天下,家就真的比国重要吗?”赵瑗沉思说道。 “但文正公和王文公为何不入光世法眼?不能称为名相?”史浩问道。心中暗说:“难道你还能比范仲淹和王安石更有作为吗?” “史大人严重了,小子不敢评判先贤,只个人意见。文正公对上未解君忧,对下举措不利。此可谓两头不讨好。王文公为行大志,止用小人,为此神宗避开政事堂,中旨任用。此一坏我大宋百年传统,太祖共士大夫共治天下休矣。此二开我大宋党争之先河。”张曜宗此言就有些大不敬了,对于王安石的增强皇权有异议。 “光世此言是否有些过了,神宗先祖不过也是为了行新策増国力。并非成心违太祖共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誓言。”赵瑗不得不解释。 “太祖曾言共士大夫共治天下,天下群臣方能以天下为己任,莱国公(寇准)更敢直犯龙颜指摘天子不是,及至王安石,小人当道,坏我百年君子之道。再至徽宗陛下,蔡京,高俅,童贯更不能言为君子,蔡京虽有茶法改革,岁增财赋。然蔡京更谋私利。高俅更是嫉贤妒能,童贯欺上瞒下,一阉人居然封王,除晚唐宦官之祸时,古未有之。宣和四年,攻辽失败更以百万贯从金人手中赎下燕京,妄言大胜,曝己短于金人,招致后祸,此皆王安石开任用小人先河所致。”张曜宗点出王安石的错误。 “至于温国公,虽声名显赫,但从未历地方主政值守,空谈有余,实干不足。更兼开元祐党争之先河。毁安石公数年心血于一旦。我西军沥血所得安疆、葭芦、浮图、米脂四寨司马光居然割让给西夏。此为大不智,更难言名相。”张曜宗越说越气愤,司马光为了反对而反对,得了四寨居然轻易还给西夏,简直是弱智。 韩世忠也是愤愤不已。如若四寨在手,西军即可放牧西疆,安西都护府更可拒敌于国门外,因为司马光的不智,毁西军心血万千。 张曜宗一番话让众人赞叹不已,抽丝剥茧将两次变法不成的原因和所造成的影响都点了出来,可谓深刻,更兼指出了皇权独大,少了士大夫的制衡后所带来的小人当道的危害。 第四十一章 好奇宝宝问题多,曜宗妙计写天书 “光世,你说如果让你变革,该当怎么做?”赵瑗问道。听得史浩的脸都有点黑了。变革?范仲淹和王安石都没有做成的事问一个孩子?就算张曜宗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史浩也不认为张曜宗能真的做到。 “王爷这可是折杀小子了,刚才的见识小不敢说都是小子的见解,先师所见居多。但小子想欲成变革,不过利益均沾而已,国强民富亦未可期。官家亲贤臣远小人则朝堂清明。具体怎么做可就真是折杀小子了,小子如今才9岁,如若历地方数十年也许能为官家提供妙思,现在还是问史大人和韩元帅的好些。”张曜宗可不想当出头鸟,即使自己已经表现的很出众了,但是该缩头还是缩一下的好,因为史浩的脸色不好,恐怕不止自己能看出来,韩世忠估计也能看到,现在史浩才是赵瑗的第一心腹。 “史师,你说说如若变革,该怎么做?”赵瑗满怀期颐的看着史浩。 “王爷,刚才光世说的很好,时移势移,没到时候说这些都早。王爷咱们眼前应该想的不是变革,而是……”史浩转移话题,什么变革?难道现在不好吗?南方日盛,临安都快赶上汴梁了,王爷没有经历过战乱,不知道和平的珍贵。官家南渡以来,步步维艰,好容易才收拢各地方势力,减各地私军,中枢的权威才刚刚建立。虽然秦桧是个真小人,排除异己,但是只要王爷即位,自己能够当上宰相,就一定会整顿吏治,把小人都撵出朝廷。史浩一点也没有想到异族的威胁,想的都是怎么大权在握,排除异己。 “而是……”是史浩突然想起韩世忠还在旁边,虽然韩世忠有意,但是毕竟还没有明确投靠王爷,现在跟王爷研究怎么做就有点不合适了,总不能当着外人说怎么拉拢亲信,培植势力的事啊。 赵瑗看出史浩所想,不在意的说道:“韩元帅也不算外人了,小王一向仰慕韩元帅,但言无妨。” 韩世忠连忙谢王爷看重。 韩世忠心道:“普安郡王果然大气。” “王爷,微臣倒是有一建议,李显忠近日被秦桧贬职,此人少年从军,勇武过人,对大宋忠心耿耿,虽金人授承宣使亦不改其心志,其父李永奇并家人更被金人所戮,此人与金人誓不两立,虽投西夏,但因被西夏猜忌,亦被围攻,此人对于大宋的忠心无可怀疑,与金,与西夏皆不可复联,归国时更带义士四万余人,王爷何不在你落寞时送以关怀,以后必得大用。”韩世忠投桃报李。 “韩元帅所说极是。”赵瑗本来就对李显忠很有好感。 “王爷不可,私联大将,是官家最忌讳的。王爷三思。”史浩劝道。 赵瑗黯然不语。 “哈哈哈,这有什么?王爷不可,我老韩可不是不行,我本就去职之人,也不怕谁说我结交异党,我去替王爷做这个人情。王爷有什么想对李世辅(李显忠)说的,我老韩去说。”韩世忠不以为意。 赵瑗也大喜,有韩世忠去居中联络,自己就没有什么不便了。 “也不用说什么。现在时机不到,韩元帅就说小王仰慕世辅,今日将军远遁,小王心有不逮,深感将军苦楚,身份所限不能亲临为将军送行,但有朝一日,必当让世辅有用武之地。”赵瑗想了想,现在话不能说的太直白,就这样含含糊糊的就好。先结善缘,再图后报。 韩世忠也点头称是。这样也好,还害怕王爷忍不住直接就出言拉拢,万一传扬出去就不好了,赵瑗看上去不急不躁,气度也很好。心有志向,很好。 韩世忠打个哈欠,拱手告罪:“王爷,老韩老了,身体熬不住了,还望王爷见谅啊。” 赵瑗连忙说招呼不周,叫了下人领韩世忠去客房休息。赵瑗知道韩世忠有爱好美女的习惯,还专门教下人找了侍女去陪韩世忠,被韩世忠婉拒。韩世忠是喜欢美女,但是也没有在王府就大肆胡混的念头。不过刚才那小丫头还真不错,以后吧,以后再说。明天回家跟梁红玉商量一下再说。 韩世忠离开,赵瑗倒是没什么,待人以诚是张贤妃一直教导赵瑗的,现在的赵瑗做的很好,人前人后都是一样的。史浩倒是自在了一点,还是不喜欢和武将在一起。赵瑗对于和赵琢的竞争虽然也是一种压力,但是赵瑗还是以诚待人,还没有觉悟怎么对付赵琢。浑然一个五好青年,不知人心险恶。 “光世,以后来我这里,自在一点,就像到自己家一样。”赵瑗说话更放松一点,也不称孤了,免得给张曜宗压力,赵瑗是真的喜欢和欣赏张曜宗。 “王爷,谢谢您的厚爱。但有什么需要小子做的,小子定不推辞。”张曜宗也连忙表态。 “呵呵,光世啊。你本来还想跟韩元帅说什么军伍的事啊?”赵瑗问道。 “王爷啊,小子只是想个由头拉师傅来,小子又没经军伍历练,哪敢妄言军事啊。”张曜宗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继续大放厥词。以后看来还是要先跟史浩拉好关系再说,一味媚上,却不知笼络他身边的人,实属不智。长于谋国,拙于谋身的人历史上还少吗? “那你说的什么银子做的岛又是怎么回事啊?”赵瑗继续问。跟个好奇宝宝一样。 “小子听海商说的。此岛好像归扶桑国。” “扶桑国不就是倭国吗?以前听人说好多倭女来我朝度种,南来之后似乎就少了很多,小王我就没见过倭女。”赵瑗说着,突然想起张曜宗才9岁,说这些不太合适。就又转个话题“你说的黑火药提纯又是怎么回事啊?” 张曜宗有点后悔一下说的太多了,好怕今夜赵瑗兴之所至,把什么都问完了,以后就置之脑后了,应该循序渐进。不过火药自己还不怎么担心,只要能看到黑火药的威力,恐怕每一个君王都不会把它放弃。 “师傅的笔记我放在家中了,还要回去仔细查看,但是只记得师傅说提纯之后威力倍增,可地动山摇。具体怎么做我现在也不知道。而且师傅笔记中好像还有很多关于武器改良的方法。”张曜宗语气诚恳,一点也没有推脱的样子。 “我真遗憾没有及时遇到令师啊,真是我大宋的遗憾啊。” 史浩说:“王爷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官家要大朝,王爷也要殿前听用。没了精神可不太好啊。光世年龄也小,受不得乏。” 赵瑗连忙称是,“我真是兴之所至,就什么都忘了,我与光世相交恨晚,总忘记光世的年龄。史师说的对,早点休息吧,以后多来我府上就行了。我早上一般都在宫里伴驾,下午就没事了,你可以下午来我这里。” “谢王爷,但是小子的身份会不会给王爷带来麻烦啊?”张曜宗问道。 赵瑗也有点不敢打包票。“令尊蒙冤,小王未能尽力,实属遗憾,只要你我做的坦坦荡荡,就算官家知道也没什么。官家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的。不过还是小心一点,虽官家可能不介意,但要防小人。” “知道了,王爷。”张曜宗略微有点失望,还是不能堂堂正正的走在大街上。 “光世不必在意,官家只是被奸人蒙蔽,等官家明白了,自然就会还岳元帅和张将军的清白了。”只不过这话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觉得没有底气。 “光世好好休息吧,王爷府邸一般不能留宿外人,希望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史浩淡淡的说了一句。 “史师,不说这个,我就是喜欢光世,不要给他压力,毕竟他还是个孩子。”赵瑗拦住史浩的话头。叫了内侍伺候张曜宗洗漱。张曜宗看着内侍好奇,这就是太监吗?看上去也不怎么显眼啊,我还以为会跟人妖一样妖媚呢。宋朝的太监只去蛋蛋,不像后世明清连根都要去了,难免有手术不干净的,要知道童贯还长胡子呢。倒是没有传说中那股尿骚气。张曜宗也不明所以,糊糊涂涂的洗了睡下,这一天还真是累。 躺在床上,张曜宗不免又睡不着了,开始思索今天的得失。言之必多看来没说错,说的多赵瑗有深刻记忆的就少,今天只是惊艳,也许改天就要忘了,但是继续说,看看史浩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有多嫉妒,得罪君子没什么,万一得罪小人就有自己受的了。 如何才能让赵瑗一直有兴趣呢?别人说的不如自己想到的。如果让赵瑗自己想到,他就会认为自己大才,兴致才会高,也不会招史浩的嫉妒,自己可以不要这功劳,希望能带给大宋改变才是自己的愿望。但是指望赵瑗自己去想,难免会想错,这可怎么是好啊? 张曜宗越想越愁。想想今天都说了什么。饭店敛财,分析马政的失利之处,措施给了外接大理,海路西行两条路,算是说完整了。变革只说了失败的原因,变革的必要性和如何变革都没说,军队变革没说,改良军械没说,只提了黑火药还没有完全引起赵瑗的兴致,币制改革没说,路漫漫其修远兮。两次见到赵瑗都觉得人不错,堂堂一个未来皇帝在张曜宗这里也就落了一个人不错,敢这样想的人也没谁了。至于史浩,虽然第一次见,但是总能感觉到一丝敌意,为人不够大度。但他是赵瑗现在的第一智囊,怎么都绕不过去。怎么才能既不得罪史浩又能影响到赵瑗呢?直接告诉赵瑗我来自未来,估计我也就直接回到未来了。绕过史浩,只会更得罪他。怎么能让赵瑗自己想,史浩还得帮忙想,自己也能掺乎。这事可真难办。 有了,张曜宗灵机一动,有办法了,既然史浩垂涎黄夫子的秘籍,我拿着别人会起恶意,那不如让史浩拿着,他拿着也是向赵瑗献宝。只是哪有什么秘籍啊,还得自己伪造,真的是给自己找麻烦。还不能用自己的字体,那就写硬笔书法,简体字,看不懂没关系,看天书才有意思。每猜对一个都会有成就感的,这样赵瑗也能兴致大增,猜错怎么办?不是还有自己在吗?怎么能让赵瑗猜错呢。只不过要以黄夫子的口气写,太费脑子。还有写什么呢? 物理,化学,高数,别说赵瑗看不懂,看懂了也得扔到脑后。政治经济学?赵瑗一定感兴趣,政治家嘛?怎么不喜欢政治经济学呢?军械改革?把适合这个时代的写出来,就怕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还是自己控制吧。算了,胡写吧,把政治经济学的大体写出来,让赵瑗往里填充吧,毕竟最熟悉这个时代的人还是他们,适合的才是最好的。其他的就以随笔的形式写出来吧。 昏昏沉沉过了二更,张曜宗才进入梦乡。梦中彷佛又回到课堂,物理、化学、数学、政治……噩梦啊。 第四十二章 少女初长成,少年慕少艾 早上等张曜宗睡醒,赵瑗和史浩都进宫上朝了,只有韩世忠和自己。有内侍伺候自己和韩世忠洗漱用早餐,丫鬟一个也没看见。王妃,侧妃也都不方便出来。一早上百无聊赖的。 好容易韩府的马车来了,韩世忠没好气的怒骂下人来这么晚。下人一脸委屈的解释马车路上坏了,又回府换了一辆。 韩世忠不再言语,和张曜宗一起上了马车回韩府。 “曜宗啊,你昨天计划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为师商量一声呢?难道为师还会阻拦你不成?”一上车,韩世忠就问出让张曜宗难以回答的问题。 “师傅,此事是弟子思考不周。师傅教训的很对,以后再有什么事我一定跟师傅商量,回家我给师傅做几个好菜,路过望北楼时咱再拿瓶好酒成不成?”张曜宗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呀,这次就算了,如果下次再这样莽撞,老夫就把你赶出师门,让你回福州。”韩世忠没好气的教训着张曜宗。 张曜宗也不再辩驳了,昨日做事还是欠考虑,都从自己角度出发,却忘了身边这个大佬。被人完全忽视,换成自己也会生气。自己现在还要靠着这个大佬呢,还是好好巴结吧。 回到府中,张曜宗继续去锻炼。韩世忠回了屋子找梁红玉说话,说的什么没人知道。但是韩世忠又恢复了勇武,每日带着彦质,彦古,岳震,岳霭,张曜宗一起锻炼,比以前更加严苛。 韩彦直如愿过了两浙运转司附试。就专心准备明年的科举,是否能中进士。也许就是韩家的第一个文官了。 韩彦质被韩世忠弄到了军营。岳震不知被韩世忠送到了哪里。家里只有韩彦古,岳霭,张曜宗三个小伙伴了。张曜宗还天天神神秘秘的写些东西,不让人看。韩彦古和岳霭曾经打算偷偷的看一下,被张曜宗发现了威胁不再给他们做好吃的就十分没骨气的妥协了。曾经热闹的院子一天天的平静了下来。 每日的上午操练,下午由韩世忠讲军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 转眼已是绍兴二十四年了。 “宗哥哥!”一个明眸少女突然从游廊旁边的柱子后蹦了出来。 张曜宗已经十五岁了,在韩府又住了两年,学尽了韩世忠的本事。现在的张曜宗每每在沙盘上布阵已经杀的韩世忠丢盔卸甲了,总是让韩世忠长叹不已,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沙盘问世时,又是让韩世忠惊艳不已。每日摆弄地图,研究沙盘就是韩世忠最喜欢的事,心情很好。自张曜宗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觉到历史的改变,历史上三年前年就该逝世的韩世忠不知是因为心情大好还是每日自己炮制的美食滋养了他,活的生龙活虎。依然无赖不已。 张曜宗四年前就住进了普安王府,不用再两头跑了。原来一直仇视张曜宗的小永嘉早就在美食的诱惑下成了张曜宗的小尾巴。弄得赵瑗现在看到永嘉想让永嘉跟自己一起玩永嘉都不乐意,看张曜宗的眼神都不对了。 “郡主好”张曜宗拱手施礼。 永嘉水汪汪的大眼睛已经瞪起来了,小嘴嘟嘟着,“宗哥哥,你又气我!说多少次了,人前你叫我郡主,人后叫我名字就行了。” 张曜宗笑了,摸摸永嘉的头:“那我也说多少次了,别做危险动作,你藏在游廊柱子后,下面就是池塘,你掉下去怎么办?” 永嘉吐了吐舌头:“我记住了,你个胆小鬼,肯定是刚才吓到你,你才故意气我的。” “宗哥哥,今天你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啊?上次你做的糖葫芦就挺好吃的,还有上上次的炒松子也不错,上上上次的你做的麻辣牛肉干真好吃。你什么时候再做啊?” “还说呢?小时候你吃了一次辣火锅,恨了我好久,现在离开辣椒就不吃饭了。你呀你,老实跟你说,吃辣椒吃多了,小心脸上起痘痘啊。当心将来找不到郡马。”张曜宗调笑道。准备看永嘉发脾气。 永嘉一点也不在乎,“找不到就找不到呗,我跟爹说就嫁你好了,反正你能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张曜宗缩了缩脖子:“我的好妹妹啊,你可不敢乱说啊,当心王妃把我的腿打断啊。” 永嘉笑靥如花,“那就让我娘把你的腿打断好了,只要留下你的手给我做饭就行了。” 张曜宗作势要恼,扭头就走:“好啊你,你心这么狠,我好伤心啊,以后再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永嘉赶紧从后面跳到张曜宗背上,揽住张曜宗的脖子,作势要咬张曜宗的耳朵,“你个臭哥哥,你不给我做吃的,我咬死你。” 张曜宗的头扭来扭去躲着永嘉,忽然不小心嘴唇碰上了另一张嘴唇,柔软温润,张曜宗的心忽然扑扑通通的跳起来,永嘉郡主的脸也马上涨红的如同那火红的辣椒一样。松开揽着张曜宗脖子的胳膊,刺溜一下从张曜宗的后背上溜了下来。 张曜宗抑制住心头的那一丝悸动,转过身来,一本正经跟永嘉说:“王爷快下朝回来了,我也该忙了,不陪你胡闹了啊。” 本来永嘉的脸已经很红了,听到张曜宗说胡闹后,脖子都红了,眼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了泪光,紧紧咬着嘴唇,小粉拳已经紧紧的攥起来了。 张曜宗躬身施礼,转身要走,永嘉刺溜一下又蹦到张曜宗背上,狠狠的咬了张曜宗脖子一口,然后笑颜如初,咯咯娇笑道:“我就咬你了,看你怎么办?” 张曜宗没办法的把永嘉从背上摘下去,永嘉就那样斜着腿站着盯着张曜宗。看的张曜宗心里毛毛的的,永嘉就那样眼中含泪,又笑的阳光灿烂,心中悸动的更快了,暗骂自己没出息,一个黄毛丫头就让自己动心了。 永嘉看着张曜宗的局促样子,笑的更开心了,小拳头一挥。“今天放过你了。”蹦蹦跳跳的走了,走到一半又扭回头说:“今天的事不准告诉别人。不然我还咬你。”又挥挥拳示威,然后真的走了。 “光世啊,跟我来书房一下,还有刚才永嘉面红耳赤的怎么了?”赵瑗从外面沿着游廊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永嘉又乱跑乱闹了吧。”张曜宗说的心虚不已。 赵瑗一脑门子心思,也没理会张曜宗的语气神态。“这个永嘉也十一了,该让董妃教教她规矩了,都是官家疼爱她的缘故,谁也不敢管她,弄得现在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张曜宗不敢再接话,心说我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的样子,非得按照规矩养,每个人都照一个模子培养,有什么意思。 “今日秦贼更过分了,居然让人进言保秦熺,加恩迁少傅,封嘉国公。还有你家的那个差点当亲戚的成闵今天从保宁军承宣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升为庆远军节度使了,还不是也投靠了秦贼了。” “王爷何必动气呢?秦贼越猖狂,官家越能将他看的清楚。”史浩也在书房,宽慰着赵瑗。 赵瑗还在愤愤不平。过去的几年,赵瑗频频找机会在赵构面前提点秦桧的不是。赵构不但不介意秦桧的所作所为,还对赵瑗起了反感。赵瑗的皇储位子越来越没希望。要不是赵琢实在不争气,也许现在的皇储位置就是赵琢的了。 过去的几年里,张曜宗再没有发出石破天惊的建议。史浩现在对张曜宗也算接纳了。赵瑗,史浩,张曜宗就算是个核心圈子了。曾觌,龙大渊只能算是外围。韩世忠还是游走于若即若离的状态,酒宴他一次不少的参加,会谈一概不论。 本来史浩对于接纳张曜宗也还是有点抗拒的。但是自从张曜宗把简体天书上贡给赵瑗后,史浩也不那么抗拒了,有时候史浩也寻机参详一下那少胳膊短腿字所记载的天书,上面每每发出什么奇思妙想也激案拍绝,但当史浩偶有一次翻到什么君主立宪的时候,立刻涨红了脸,偷偷的把那一页撕掉。以后再也不看了,还数次阻拦赵瑗沉迷其中。中间有一段时间又是看着张曜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好张曜宗把第一年酒店收益献给赵瑗后,史浩又是恢复了亲和状态。 第一年张曜宗献上了40万贯钱。让一直耻笑张曜宗人小眼大的史浩闭上了嘴。他可以随便数落张曜宗,但是不能替代张曜宗让赵瑗生财,那就乖乖的闭嘴吧。自己没本事还嫉能妒才不是贤者的样子。从此张曜宗也踏进了赵瑗的小圈子。 赵瑗对于奢侈享受倒是没有什么要求。钱财对于赵瑗并不是必须的,但是要发展自己的势力,钱财确是必须的,官家所发的钱财都是通过内侍司发出来的,赵瑗用到哪里官家都知道。所以必须有自己的钱财来路。张曜宗这一下可谓打蛇七寸,任谁也没办法阻拦。 第四十三章 心莫大于哀死,重振壮志遨游长天 第一年,出乎张曜宗自己的意料,狂收一百多万贯,主要归功于酱油的大批量生产和辣椒的培植成功。老百姓吃不起望北楼的饭还是吃的起一瓶酱油的,张曜宗采取总经销政策,每路一个总经销,谁定的任务高给谁,各地的商人有的是真的看好这种商品,有的是互相抬价抬上去的,本以为赔定了,没想到居然都是大获成功,第二年更是紧紧巴结着黄富,生怕黄富再把酱油生意给了别人,如果不是酱油的生产周期太长,规模太小,第一年就会超40万贯。 张曜宗拿到总经销的款项,除了继续扩大酱料场,其余的资金都投到了各地开起酒楼。招募流民培训厨师,原先的厨师也都升为大厨开始带徒弟,才堪堪满足需要。等到辣椒的培育成功后就更简单了,一城一家酒楼配一家火锅店,严格要求不准辣椒种子流出酒楼和火锅店。垄断的生意就更好做了,人人都想吃新口味的东西,但是辣椒除了各地的望北楼和火锅店哪里都没有。不是没人动过坏心思。想用职权巧取豪夺。但张曜宗早做了股权的重新分配,自己三成,黄富三成,赵瑗三成,剩下的一成就是打点各酒楼所在地的实权人物。目前还没有太大的麻烦。 辣椒都种植在韩世忠的庄园里,又分韩世忠每年十万贯。庄园种不下就由韩世忠另找地方,张曜宗就不操心了。 韩彦直很悲催的和秦熺同年,秦熺得了状元,韩彦直只中了进士,调太社令,现在在浙东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据说是秦桧伸手辣椒不成,迁怒韩世忠把韩彦直调出临安的。韩世忠从来没在张曜宗面前说过。韩彦质已经是御营军的一个都头了。 后几年。收入又是水涨船高。黄富已经是南宋屈指可数的隐形大富豪了。张曜宗把钱都投到了张敌万身上,这是秘密,除了敌万,拴柱,没人知道。张曜宗用现代训练特种兵的方法训练张敌万的一百多号人,收铁矿石,焦炭,炼好钢,打制兵器,盔甲,私下买马。生生用钱砸出了一只武装到牙齿的强军,留待以后有需要的时候保命用。 “史师,光世,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就这样看着秦贼做大吗?”赵瑗不甘心的问。 “王爷,秦贼自二次独揽相权以来,非阿谀小人不能得官。正直有才名的俱被逐出朝堂。非钱财无以得官。凡是市井言秦贼过错,悉入大理寺监。上书言朝政者,例贬万里外。固宠市权,谏官略无敢言其非者,如此丧心病狂,早晚会有恶报的。官家看不清,无非秦贼善于揣摩官家意思,办事干练,又日进珍宝、珠玉、书画、奇玩、羡馀,官家还没看到他的本质。”张曜宗掰着指头一桩一桩的算着秦桧的恶行。 “审度当今时势,以秦贼之恶,已触犯众怒,人心丧失。不若外做大智若愚之象,内里慢慢点醒官家,另蓄敢死之士,结纳贤臣,扶持清议,时机一到,诛灭秦贼,只用几个力士就够了。”张曜宗给出了一个很激烈的方式。 “不可,光世不要乱说,我宋朝官斗还没有过剑拔弩张的情况呢?开此先例,则后世必然混乱。”史浩连忙反对,气的一缕长髯都一抖一抖的。 “光世,是啊,若使勇力,则官家怎么想啊?”赵瑗也皱着眉的表示反对。 “王爷,不若然怎么办?继续等待官家自己发觉秦贼的恶行?我们已经等了七年了,人生有多少个七年可以浪费?王爷您天天跟我研究什么政治经济学,以纺织疲金之民力?可曾实行?外接大理,海路西去?可曾开始?我们跟秦贼耗了七年,金人已经朝局稳定,四年前完颜覃被完颜亮诛杀,金朝不稳,可谓反复最好时机,我们在干什么?赵鼎被逐,常同、胡寅、张致远、张九成、潘良贵、吕本中皆被发落。宋使端明殿学士巫汲出使金国,请求归还钦宗和宗室,被完颜亮拒绝,无功而返。我们在南方夜夜笙歌,王爷你可知皇家宗室在北地过的什么日子?”张曜宗越说越怒,眼眉倒竖,怒目圆睁,面目狰狞。 “光世,你怎么了?”赵瑗担心的问道。 “王爷,卑职自9岁跟随王爷,一意为国效力,然七年已过,徒长了气力,却不能上阵杀敌,白费了韩帅一番心血,卑职有愧啊。”张曜宗越说越颓然。张曜宗现在是郡王府的一个没品的侍读。 赵瑗听到张曜宗的感慨,自己也激动了。“光世,你以为本王就不焦急吗?我也想象赵琢一样,每日大开筵宴,歌舞升平,但想到北地人民惨状,我吃美味如嚼蜡一般。我屡次在管家面前言秦贼之过错,换来的是官家的疏离。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没有办法啊。官家还是把我当假子,本王也是束手束脚啊。” “光世,你不知朝堂深浅,妄言王爷揭秦桧短处,怎知官家心思?你已然害惨王爷了。如若不是老夫在官家面前还能说点话,加上小郡主甚得官家欢心,王爷说不定已然被异储了。”史浩手指张曜宗,愤怒的说着。 张曜宗撇撇史浩,这老头随时不忘踩自己一下还太高自己。不但脾气执拗,还嫉贤妒能。虽然韩世忠油滑,孙琉逸贪利,但是那两人的小人表象下都是一颗拳拳爱国之心。不像史浩外表清正,内中却苟且偷安,目光短浅。 赵瑗摆摆手,“好了,史师勿言,向官家揭发秦贼短处是孤的意见,你不要怨光世,孤也不看不得秦贼猖狂,与他人无关。” 史浩无奈的住了嘴,但还是怒瞪着张曜宗。 “谢王爷担待,卑职不敢有事瞒着王爷,今日一起禀告王爷,主意还请王爷定夺。”张曜宗跪了下去。 赵瑗目瞪口呆,宋人不下跪,除了拜祭祖宗,拜孔圣人下跪,其他很少下跪。张曜宗这一跪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隐情呢? “光世,你站起来说,何事让你如此失态?”赵瑗连忙来拉张曜宗,心头却有一丝隐忧。张曜宗一贯的精明能干,不然何以让赵瑗弱冠之龄就收拢到身边,并且以心腹视之。 史浩也有一丝慌乱,打压张曜宗纯属本能反应。但是如果张曜宗真的惹出什么麻烦需要下跪回禀,史浩可没有把握能解决。 “王爷,卑职亲随张五,随我一起来临安的亲随。五年前,卑职进郡王府,亲随就暂居望北楼。四年前曾救助了一对流民母女,母亲年约三十多岁。女儿十几岁。当时救助时她们只称是主仆,我家亲随善心发作。不顾朝廷禁止接纳南逃北民的禁令,将她们私匿起来。卑职前一段偶遇她们,觉得那母亲举止优雅,明显受过很好的礼仪教育,不似一般流民,心中起疑,逐渐试探,才得知她们的身份。竟是前几年闹出天大风波的柔福帝姬。”张曜宗一口气把话说完,抬头看着赵瑗。 赵瑗的脸色也变得慌张了。柔福帝姬是徽宗的女儿,靖康之变和数千皇室成员一起被掳掠带到上京了。但是前几年韦太后归国后,市井流传有一女子假冒柔福帝姬招摇撞骗,被捉拿定罪了。但是真假谁也不知道。 赵瑗真的不知道怎么办?皇家秘辛闲杂人等碰着就死,就算自己是皇储,柔福皇姑似乎和韦太后有关,自己也碰不得。 “张曜宗,刚才你说的什么,王爷和我都没有听到。你自己看着办,出了事你自己担着,没有那么大的肩膀就别抗那么大的脑袋。”史浩言辞拒绝。 张曜宗估计到了,如此秘辛,一般人是不敢碰的,即使是赵瑗也碰不得。但是自己还是要保护她们的,国家的灾难施加到一群妇孺身上已经是最大的惨剧了,侥幸得生,回到亲人旁边却落个要被灭口的结果,是自己这个现代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王爷,还有一事,我父亲的故属有几个还家之后无以为生,走投无路落了草,但心怀大义,还想为国效力。联络了我兄长,我也知此事不妥,但我兄长已经先行接纳他们了,我想咱们要对付秦贼,手下也还是需要一些后备力量的,不知王爷有没有接纳之意?” “什么?张曜宗,你怎么敢如此大胆?你这样会陷王爷于不义地步的?”史浩简直快被气疯了,咆哮着,胡子都气的上下翻飞,颇有喜感。 “史大人,何必如此紧张?这些人目前并没有犯下不赦之罪,以前也不属于王府,不会引人注意,一则可以监视秦贼动向,二则这些人的忠诚是可以相信的,可以去宋金边界勘察地形,制作地图。另外这些人中颇有一些百战老兵,将来训练新兵也有用处啊?”张曜宗小心解释着,一边看着赵瑗的反应。 赵瑗的魄力能有多大?自己的路是否走错了呢? 这几年张曜宗一直在隐忍,看着赵瑗史浩天天的空谈,已经忍无可忍,另外就是自己年龄太小,想的说得做不得。现在年龄终于到了可以做事的年龄了,再隐忍下去,会被憋疯的。秦贼还有一年多就会毙命了,难道真的看着他善终?大丈夫讲究快意恩仇,等他善终?这个中国最大的奸臣岂不是得意了一辈子?然后赵瑗再过八年登上皇位?再在赵构的摆弄下煎熬十几年?那样的历史不还是原来的历史,自己来的意义是什么? 自己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了。 赵瑗不是没有意动,但是其中的政治风险还是要考虑的。 赵瑗最大的弱点就是和赵构没有血缘关系,虽然已经是赵构的养子,但是养子不止自己一个,还有一个赵琢,对于赵构来说,信任都是有限的,自己和赵琢对于赵构来说也都不是必须的,如果赵构现在生出一个亲生儿子,就一定不会让自己和赵琢即位。皇储的位置现在做的也不稳,如果有什么让赵构不满意的,随时可能否决了自己的皇储身份。 “王爷不可妄为,官家精明,我们所有的小动作都有可能被密谍司的人发现。而且张曜宗现在的行为都非君子行为,君子要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王爷三思。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以孝感官家,则正统可期,万不可做出小人行径。” 张曜宗神色淡然,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赵瑗略带歉意的说道:“光世啊,我知道你心急,急光复河山,急洗清冤屈,急秦贼之势大。但我们现在真的不能轻举妄动,凡事预而立,不预则废。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张曜宗躬身向赵瑗行礼:“小子给王爷带来不便了,是小子思虑不周,小子想请一些时候的假,去找我大哥把此事安排妥当,该遣散的遣散,该供养的供养,不给王爷惹麻烦。” 赵瑗思考了一下,问张耀宗:“光世,你觉得需要多长时间啊?本王还需要你出谋划策呢。” 张曜宗想了想:“少则三月,多则五月吧,一则我大哥带着他们隐藏起来,想要找到他们需要一定时间,说服我大哥也需要一些时间,再遣散众人还需要一些时间,如若不顺,则须更多时日。” 赵瑗无奈,只好同意张曜宗的想法。却不知道这是张曜宗个人计划的开始。也是这个大时代的重新开始。 第四十四章 归来去兮 “宗哥哥,你明天要走吗?”永嘉听到消息,急急忙忙的跑到张曜宗房间,小脸跑的红扑扑的,鼻尖上已经跑出了晶莹的汗滴。 张曜宗没有说话,拿出手帕轻轻的沾去永嘉额头,鼻尖上的汗珠。眼中都是温柔,小永嘉一把拨开张曜宗的手,大眼睛瞪着张曜宗:“宗哥哥,你是不是要走啊?” 张曜宗笑了:“是啊,你爹爹给我工钱,现在派我出去办事,自然要出门了。” 永嘉没理会张曜宗的轻描淡写:“我问的是你是不是要走?不是问你是不是要出门!” 张曜宗诧异的看着永嘉,不知道为什么永嘉会猜到自己的心思。 “永嘉,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啊?”张曜宗问着。脸上的表情假装镇定自如。 “我也不知道,爹爹跟史爷爷聊天,史爷爷说你不好控制,让你不如离去,后面的我就没有听到了?你真的被爹爹撵走了吗?我去帮你跟我爹求情好吗?你不要走!你走了谁给我做好吃的,谁给我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啊!” “傻丫头,谁告诉你我被你爹撵走了,而且你听错了,史大人肯定说的不是撵我走,是让我去锻炼吧,不过我也不是现在就出去锻炼,我是真的有事去帮王爷做。这辈子我都会赖上你爹的,放心好了。”张曜宗安慰着永嘉,吓了一跳,还以为永嘉猜到自己的想法了,但是心里也在猜测赵瑗是怎么回复史浩的,自己离开去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和被人撵开是两种感觉。 张曜宗又在想如果自己换为赵瑗,是否也会放不开手脚呢,但是时不我待啊。再体谅别人,也不过是让历史重走老路。 来以为靠着未来皇帝就会事半功倍,现在看来想要影响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没在意永嘉在旁边说的什么。 “宗哥哥,你听见我说话没有?”永嘉拉着张曜宗的衣角十分不满意的拽了拽。 “刚才有点走神,你说什么?”张曜宗歉意的看着永嘉。 “坏哥哥,你就是不喜欢和我说话。”永嘉的嘴又嘟了起来。 “哪有,我最喜欢跟永嘉说话了。”“那你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 永嘉不满的踩了张曜宗的脚。然后幽然说:“宗哥哥你明天就要出门了,娘娘要我明天开始学规矩,再不能和以前一样疯疯癫癫,让我没事不能出内园,以后不准我再跟陌生男子说话,不准我忤逆父母,不准我……我听的头都大了,还要我缠足。” 张曜宗吓了一跳,高声说到:“不行,不准缠足。” 永嘉疑惑的看着张曜宗,“为什么不准缠足啊?现在好流行啊,宫里的娘娘也开始缠足了,听说民间的富家小姐也都开始缠足了。” 张曜宗黑着脸,“不准缠”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永嘉第一次看到张曜宗板着脸,吓了一跳。 张曜宗缓和一下情绪,柔声对永嘉说:“你已经十一岁了,骨骼已经发育很好了,现在缠有点晚了,就是要把骨头重新缠的变形,会很痛的。” 永嘉坚定的摇摇头,“我不怕痛。”虽然咬紧的牙关已经出卖了她心中的恐惧。 “那样你以后就不能跑跑跳跳了。走路就要一步一步的挪着走了。”张曜宗继续解释着缠足的危害。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苏大学士(苏东坡)都说缠足婀娜多姿了。” “变态,无耻,弱智。”张曜宗狠狠的咒骂着苏轼。 “永嘉不怕疼,宫里现在宫女也都开始缠了。娘娘说我天天跑来跑去,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永嘉扭捏的说着,不好意思的看着张曜宗的眼睛,生怕看到一丝嫌弃。 “缠脚会把布紧紧的缠在脚上,直到勒到血肉模糊,脚不再生长,把整个脚弓勒到变形,每次洗脚都会是一种折磨,要连缠脚布一起放入热水中,等缠脚布与肉分离,才能洗脚。北人会把竹板枷着裹,南人会把碎瓷片置于脚底,待脚底溃烂,削去烂肉,继续裹紧,还有的会以棍棒将脚趾打脱臼方便裹足。你真的不怕吗?”张曜宗以前也从来没有想过缠足有多么残酷,来到这个时代才了解到女性为了士大夫的变态性心理受到了多大的伤害。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种对女性的摧残。 “可是永嘉不怕。”但是颤巍巍的声音还是出卖了永嘉。张曜宗已经气的快疯了,怎么都劝不了永嘉。 “可是我不喜欢。”张曜宗冲口而出。 “那我不缠了。”永嘉立马改口,肯定的说道。 张曜宗看着永嘉,永嘉的眼神坚定中透着一丝羞涩,继而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你是为我缠足吗?”张曜宗感动着问永嘉。 “嗯”永嘉羞涩的把头垂的更低了。一时间,张曜宗多想把永嘉揽入怀中。但是王府人多口杂,只能抑制下自己的冲动,而且永嘉现在才是一个小丫头。 “我房里还有些小零食,你回头自己来拿着吃。如果你娘逼你缠足,你就往皇宫跑。找你皇爷爷。” “你放心吧。宗哥哥,我不想缠的话,谁都逼不了我。可是你要多久才回来啊?”永嘉的眼神里满是不舍和依恋。 “也许要几个月吧,我回来时再给你做好吃的。”张曜宗抚慰着永嘉。 “永嘉,永嘉,你在哪里?”外面院子王妃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你又干什么坏事了?王妃怎么那么生气?”张曜宗小声问永嘉。 “没什么,只不过我给娘最喜欢的那只猫喂了牛肉干而已,我都不舍得吃给它了,还能怎么样?”说着小永嘉露出了坏笑。 张曜宗汗了一下,自己好像只做过麻辣的牛肉干,没做过五香的吧!对那只猫咪的遭遇只能表示无限同情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总得出门跟王妃告别一下啊。”张曜宗说着就作势要出门,永嘉连忙拉着张曜宗的衣服,做求饶状。 “曜宗,你见永嘉郡主没有?”郭妃的声音在门外已经响起。郭妃是赵瑗的正妃,赵瑗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郭妃所生。也许是连续生孩子,大伤元气,郭妃不喜活动,在内院静养的时间比较多,而且待人颇有点冷冰冰的,就算张曜宗来郡王府几年了,也很少和王妃照面说话。 “禀王妃,郡主在我屋内。”张曜宗诚实回答。 “曜宗啊,虽说你早就来王府了,也算和小郡主一起长大,但还是提醒你一句,注意自己的身份,郡主在你屋里成何体统?”郭妃说话毫不客气。 “谢王妃教诲,郡主来我屋子只不过搜罗好吃的,好进献官家而已。那小人以后一定注意不让小郡主来我这里找吃的好了。”张曜宗不冷不淡的回答。 郭妃气的无可奈何,永嘉得官家喜欢,一是玲珑可爱得官家喜欢,二就是隔三差五的给官家带稀奇古怪的好吃的。换了旁人进献食物,得一堆太监验看是否有毒,等赵构能吃到嘴的时候,要么七零八落,要么已经变凉变冷,早就没有食欲了。永嘉去看张贤妃总是给她带些好吃的,都是宫内没见过,赵构偶然碰上一次,就变成了习惯,只要永嘉来宫里,赵构就会适时的出现在张贤妃的宫殿。 郭妃可没有底气惩罚永嘉,也没有底气惩罚张曜宗。但还是看着张曜宗不是很满意。 “永嘉,你还不出来,当心我叫你爹揍你。” “娘,爹从来没打过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永嘉看着躲不过去,从屋里出来,趁别人不注意在张曜宗的脚上狠狠的踩了一脚。 “永嘉,你是小郡主,怎么老往下人屋里跑啊?”郭妃说话很刻毒。 “母妃,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还有,宗哥哥不是下人。”永嘉顶了郭妃一句,气的头也不回的走了。郭妃连忙又去追了,小院又恢复了宁静。 张曜宗看着这个住了五六年的院子,门口的芭蕉树已经繁繁茂盛了,院子边墙是一排青松翠柳,树下绿草间冒着红黄相间的小花,张曜宗进府选这个院子就是为了清幽,五六年间也很少人会来这个院子。不知道下一个王府的客卿会是谁住在这里。就要走了,仔细看看这个院子,幽静间带着雅致,自己也从来没有仔细欣赏,有时候,风景就在身边,但是却从没仔细观看,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会觉得可惜。 明日一走,就离这种安逸的日子就要远了,自己还是没有过安逸日子的福气啊。前途漫漫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张曜宗把自己的秘密收敛一下,该烧的烧,该藏的藏。把历年来所签的合同协议随身带好。把身边所剩的交子放在身上。本来真不想用交子这东西。满朝文武没一个懂得经济规律的,没有等价物的情况下狂发交子,交子已经一天比一天不值钱。身上这点交子还是黄富最早的一年换的一点,觉得方便携带。被张曜宗好一通念叨。以后的几年,在张曜宗的教导下,不换交子,不攒铜钱,能换金银的就换金银,不能换的就都换成各种资源,黄豆,大豆,酱缸,地皮……现在的黄富已可以说是大富豪了,张曜宗当然也是。从明天开始,自己就需要大量的钱财了,离开临安前,还要找黄富商量一下。 张曜宗在院中,坐到半夜,才回房睡去,以后的生活要完全靠自己去争取了。 第四十五章 未雨绸缪 第二日,普安郡王已经去上朝了,张曜宗没有像任何人告别,收拾了自己的细软,离开了这个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先去师傅韩世忠家里,向师傅和师娘告别。然后就去了望北楼。望北楼现在已经在御街上成为最著名的酒楼,黄富高价将相邻的两间店面买了下来,打通并在一起。一楼面向普罗大众,二楼专门面对高官显贵。前店后厂,风靡江南的酱油,辣酱,都是出于这里,更大的工厂安置在了城外的一个新购的庄子,那里生产的酱料直接发往全国,雇了上百好手护卫庄子,防止被人偷取秘方。 “张哥儿怎么今天有空来了?”黄富这几年吃的更胖了,脸蛋上的肉随着说话一颤一颤的,双眼咪的都快看不到眼珠了。 “黄叔,你也吃的太胖了吧?”张曜宗的毒舌直接就喷了出来。 黄富笑的更开心了:“谁让你的那几个好徒弟现在也是天天研制新菜。你黄叔不尝怎么行啊?”脸上一点也没有半分痛苦的样子。 张曜宗转而正色道:“黄叔叔,我要离开临安一段时间,这里就麻烦你照料了,如果是小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如果有绕不开的大事,你可以去找我师傅,我要有什么事我会找你联系。” “你要去哪里?听着怎么像要离开很久啊?” “说不好,也许几个月吧。黄叔叔,你现在手上能用的闲钱有多少?我想做几个大计划。” 黄富皱皱眉,这几年酒楼生意不错,光分给张曜宗的钱就有四五百万贯了,这已经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财富了,张曜宗现在居然还要更多的钱?张曜宗想干什么。当然黄富从来没想过张曜宗会卷钱走,没有张曜宗就没有现在的一切。这一点,黄富当然没怀疑过。 “曜宗,你能跟我说说你想干什么吗?”但是黄富还是要问清楚,自己现在在不影响酒楼发展的情况下能用的大概还有一百万贯。 “黄叔叔,我也不瞒你,我有几个大胆的计划,一部分我准备开一条海路,自己去西域。另一条扩织场,还有一部分我准备建一只军队。”张曜宗没有隐瞒的把所有的计划都说出来。 “军队?曜宗,你要干什么?”黄富大惊。这件事非同小可。数百万贯可以组织的军队,如果是像禁军那样武装的也会拉起一支数万人军队,如果是像方腊,杨幺那样的无组织的乱军就会有数十万人,这是要震惊环宇的事啊。 “黄叔叔,你想多了。你知道我现在在普安郡王府做事。都是秉承王爷的意思在办事。秦贼现在势大,朝堂昏聩,也许未来有一天会需要用雷霆手段清除秦贼。” “真的是王爷的意思吗?黄叔叔知道你主意多,王爷现在已是皇储了,只需要安心等待就可以即位了,何必还要搞这些事情呢?你可别欺负黄叔叔读书少,你别骗我啊!” “黄叔叔你不在政坛,不知道的很多,虽然王爷声名远播,但是在宫内恩平郡王有吴皇后和潘贤妃支持,王爷只有张贤妃支持。在宫外王爷恪守训例,不与外臣结交,不与大将相交。恩平郡王呢?每日府中宴席不断,参加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更是跟秦桧勾搭不断。如果王爷真的甘于平淡,大位是谁的,还真的亦未可知呢!”张曜宗冷静的把一些大面的情况向黄富解释。 “可是黄叔知道,妄言皇位传承是大忌。我们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行吗?”黄富是真的不愿意卷入这些朝堂的事,现在这样做生意是黄富最大的满足,隔几个月就开一家新店。钱财滚滚而来,那幸福感简直爆棚了。 “黄叔叔,咱们酒楼的肉用猪肉较多,不比其他酒楼喜用羊肉。猪肉肉贱,可是就是这样,黄叔叔你见过猪贩可曾卖猪仔给我们?不都是养成后的养肥的了猪才卖给我们。黄叔叔,咱们现在发展这么大,在别人眼中也是一头养肥了的猪,除了普安郡王即位,我们才能保住我们的财富,不然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张曜宗冷冷的分析着。 黄富听的汗都快下来了,一脸的肥肉此时也颤悠悠的,黄富的声音都有点抖了:“贤侄,你可不许吓我啊,你是跟黄叔叔开玩笑的是不是?” “黄叔叔,我还真的不是吓你,石崇王凯斗富的故事你应该听过吧?石崇何以被归罪?还不是因为他的大笔财富。我朝南迁,地窄困顿,米价比之早年已是翻了一倍不止,加之年年向金人岁贡,冗官冗兵皆耗钱粮。黄叔叔不知道今年官家是靠张俊捐献的十万石租米才没那么困顿。如果失去王爷的支撑,黄叔叔你敢想后果吗?”这非是张曜宗危言耸听,而是现实,没有政治力量,就想凭经济力量在社会占据一席之地那是妄想。中国历来的首富的结局都不是很好,前有石崇,后有沈万三,和珅。 黄富的汗终于冒了出来,现在只是初夏,还没那么炎热,黄富却汗流浃背,觉得直冒冷气。以前只想着多赚钱,现在却发现钱太多并不是好事。 “可是黄叔叔一不偷税,二不违法做奸,连青楼我都不去。官府不能说抓我就抓我吧?” “黄叔叔,你太天真了吧?如果想要谋你财产,何必真的要你违法,随便在你府中扔个尸首,拉你进大牢,不耗光你的钱财就不放你出来,这还是好的。再狠一点,直接刀剑相加,再威逼利诱黄坚一下,就轻松吃掉你的产业了。还有,我们酒楼的高度酒颇费粮食,可是违犯了浪费粮食的禁令,虽然我们没有对外发售,可是每年近酒楼内供就要消耗几万石粮食,你想想官家今年靠张俊家的十万石租米才能过关,如果吃掉你,每年不仅轻松完成岁贡,还有余力去大肆挥霍。换做是你上位,你会放过这种好事吗?当今官家还算清明,可是恩平郡王呢?哼……”张曜宗冷哼一声。 黄富终于慌了手脚:“那么曜宗,要是叔叔现在收缩规模,会不会能熬过这一关?” 张曜宗笑了:“黄叔叔,虽然你已经很隐蔽了,不张扬,但是全国各地都有望北楼,风格与其他酒楼皆不同,恐怕早就落入他人眼中了,现在不动你,是不想惹风波,但是一旦政局有变,恐怕黄叔叔难以独善其身,你怎么缩小规模也是别人眼中的肥肉了。” “那,曜宗,你说怎么办?黄叔叔都听你的。” “黄叔叔,不要担心,你我实际上俱为一体,但你别忘了咱们之外还有一位大股东普安郡王呢,只要郡王不倒我们就没事,就算普安郡王继大位,他已经从中获益,也不会对我们起心思,所以现在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保普安郡王上位。” “黄叔叔都听你的,我现在能用的余钱还有一百万贯,你要是不够,我再给你凑凑。” “黄叔叔,你也不必担心,你继续做酒楼生意,其余诸事有我。这钱也不会一次投下去,有几件事,一是我准备在临安弄一个报纸,初时以朝廷时事为主,乡野杂谈为辅,健民智,弘正气为主,二是背里发大字报。一则你和孙琉逸的西冷印社合作,初时不在世面流传,仅在望北楼供客人借阅,待名气流传出去后,在市面发售。二一件事我不想你参与,大字报以主要揭露秦桧一党的贪渎,无为为主,不能明面发售,只能背地里张贴散发,积民愤。这两件事可能会需要大量钱财支持。估计有个万贯就够了。剩余的钱财你帮我备好,我用的时候找你。多换金银,便于携带。我先去福州,泉州,组建船队,将来船队才是吃钱大户。” 黄富看着张曜宗镇定自若的样子,心才安定下来。再想想自己的儿子,简直气不打一出来,黄坚这小子来了临安依然不喜读书,再仗着家中有钱,现在已经是纨绔一族了。真害怕自己没死这个家就被黄坚给败了。 “张哥儿啊,黄叔叔这么辛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兄弟,黄坚现在每日除了上街胡混,没有一点正事。叔叔看着你这么上进,心里有无尽的羡慕啊。你看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让黄坚做,你就帮我带带他好吗?叔叔还能再挤二十万出来。” “没问题,黄叔叔,你就让黄坚跟着我吧,这一路走下去,我也需要兄弟在身边,好好磨练他一下。对了,黄叔叔,现在店铺这么多,帐没问题吧?” “放心好了,从你最早提醒我,我就注意了,我自己一个人不能照看这么多地方,按你说的,找了蓝帽回回做账房,你还别说,这些人天生精于账目,并且手脚干净,真是让我省了不少心。”黄富真是很感谢张曜宗,除了饭菜,就连账目张曜宗都安排的非常稳妥,除了蓝帽回回不好找,蓝帽回回就是最早来中国的犹太人,因为带蓝帽,被称为蓝帽回回与回鹘人做区别。世界上有两个吃苦耐劳,天生对做生意有天分的民族,一个是中华民族,另一个就是犹太族。蓝帽回回自被从耶路撒冷赶出来,就流落全世界,一部分来了大宋,成为了蓝帽回回,生活安定,另一部分流落到黑暗中世纪的欧洲。犹太人天生对财富敏感,吃苦耐劳,并且注重教育。一代一代的在没有国土的地方苦苦挣扎却又绵远不断的繁衍下去。 “那黄叔叔,你回头给我两个蓝帽回回。我放到船队中去。”张曜宗向黄富要人。 “哪有那么多蓝帽回回啊,他们大都聚居在汴梁,这里的几个都是靖康之后流落在南方采购的人,北地归不得,只能流落在南方各商行。我现在都有点顾不上了,手里就这几个蓝帽回回,一个人看一个路的店都顾不过,真的给不了你两个,一个吧,你正好去泉州,你在那里找找,南方的蓝帽回回大部分都流落在泉州。”黄富很为难,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些蓝帽回回算账还真是一把好手,而且很敬业,手脚还干净,绝不贪渎。还真是舍不得把用的顺手的蓝帽子给张曜宗。 “那好吧,黄叔,今天就这样吧,你一会叫黄坚去我五叔的小院找我,最好不好超过午间,我下午就要往福州去了,有事我再找人通知你。”张曜宗说完话,躬身施礼,就要跟黄富告别。黄富也知道张曜宗要忙大事了,不再挽留。 黄富连忙答应,让下人赶紧上街去找少爷。心头却惴惴不安,实不知这一步路是走对还是走错了。 第四十六章 柔福帝姬 天阴得厉害,闷得像在蒸笼里似的,西方狰狞可怖的黑云还在一层层压了过来,整个大街上一片阴沉沉的。五叔的家在距离望北楼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院子,院子不大,很普通,五叔也没雇下人,只有五叔和一对母女住在这里。平日大门紧闭,邻居也从没见过这家主人出来走动,如果看见有人上门一定会很惊讶这户人家还会有客人。 张曜宗叩响门环,“五叔,五叔在不在?” “谁呀?”一个宛如黄鹂般的清脆小女生的声音响起来。 “是安宁吗?快开门,我是你宗哥哥。”听到小女孩的声音,张曜宗心中就有一种安宁,名字还是张曜宗给她改的,原来叫什么黑丫,难听死了。 打开门,一张俊俏可爱的面庞就出现在张曜宗面前,眉眼灵动,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就像二次元里的美少女一样,嘴唇有点薄,都说嘴唇薄,福气也薄。放在这个女孩身上倒也说得过去。 安宁怯生生的站在张曜宗面前,眼里却是一种兴奋,高兴地的神情。 “四少爷,您来了?”安宁低声说着话,生怕大声吓着少爷。 “安宁啊,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叫我四少爷,叫我宗哥就行了。”张曜宗有点不满的说道。 “奴婢不敢。”安宁把头垂的更低了,声音里带着一种失落。 “安宁,抬起头。”张曜宗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面前的少女比自己低了一头。张曜宗把手放在安宁的肩膀上,低头看着少女。乌黑的头发散出一股桂花的香气,后颈白花花的一片。如白玉一般。 “安宁,我跟你说过了,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就要开心的好好活下去,要对得起自己,我们从来不比别人低一等,人首先要接受自己,才能让别人接受你。我没把你当丫鬟,奴婢,下人,我把你当妹妹。你就要好好生活。不为你,为了我,你也要开心快乐的生活下去。” “可是夫人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天天骂我猪狗不如。”安宁说着话,声音简直快哭出来了。 张曜宗叹了一口气,“不要管她说的话,你首先自己是一个人,你要先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活下去,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别人,无论别人是谁,都不能替你安排,就算是我,你也不必听。” “谢谢少爷。”少女的话有一丝颤动,身体也在抖动,大眼睛已经满含泪珠。 “好了,记得以后别叫我少爷了。”张曜宗伸手抹去少女脸上的眼泪。 “五叔在家吗?” “五爷在屋呢。”少女回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有了生气,更加灵动。 “我先去找五叔说话,你去收拾行李。”张曜宗跟安宁交代到。 “我们要出门吗?”少女讶异。 张曜宗回答:“别问了,你先去准备吧,路上再说。” 小院不大,只有三间房子,五叔住一间,柔福和安宁住另一间。还有一间是厨房兼放杂物。院角有一口水井,当初为了这一口水井,买房子就多花了一百贯。只为了减少出门的次数。 “五叔”张曜宗高喊着进了中间的屋子。 “四少爷,你怎么来了?”五叔迎了出来,几年过去了,五叔也变老了,头上已经有了丝丝白发,五叔现在也不过四十多岁,岁月催人老啊。 “五叔,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叫我少爷,叫我曜宗就行了,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张曜宗不满的说着。 “那你还叫我五叔呢?我也跟你说了好多次别叫我五叔了,叫我阿五就行。” “那不是叫习惯了,从小我就这么叫,以前你不让我改,现在想改都改不过来了。”张曜宗大笑。五叔是来这个世界跟自己最久的人。跟银屏,小婵,敌万他们一起生活了八年,后面这七年在临安,只有五叔跟着自己,已经相处了十五年,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人了,在这里张曜宗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提防。很安逸。 “那就各叫各的,你也别管我。”五叔笑的很爽朗。 “五叔,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回福州旗山的家。”张曜宗说出来的目的。 “回家?少爷您准备回家干什么?有什么事让我跑一趟就行了,您在王府呆着好了,还有什么不放心我去做的吗?”阿五语气略带不满。 “五叔,你说什么呢?我还能不放心你,我们这次回家要很长时间,所以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怎么说那里也是我们的家。” “哦,回家,我也真是想大力他们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喝几杯,就拿少爷您酿的烈度酒,馋死大力,我阿五天天能喝这么好的酒,哈哈哈。” “五叔,您到底偷了我多少酒啊?我酿的酒都是往外卖的?你怎么能天天喝呢?”张曜宗笑着问。 阿五挠挠头:“哎呀,说漏嘴了,少爷,这不怪我。谁叫你酿的酒那么好,真的是喝一口就跟喝刀子一样,这才合我老五的胃口,原来的那还能叫酒吗?叫马尿都算是高看它了。” “五叔啊,有您这么说的吗?各有各的口味,我就喜欢喝原来的果酒,酸酸甜甜的,蛮好喝的。原来你说我喝的都是马尿啊?”张曜宗笑骂道。 “哎……少爷。”阿五张嘴结舌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好了,五叔,闲话咱们路上说,你准备准备,咱们这次回家好长时间不能回来,您要有什么其他需要告别的相好什么的?您赶快去告别一下。”张曜宗继续笑着调侃阿五。 “少爷,你说什么呢?”嘴上阿五回答着张曜宗,却不自禁的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屋子,眼神很复杂,有期盼有纠结。 “少爷,咱回家多久啊?要不要给旁边的交代一下,给她们留多少钱财?”阿五问张曜宗。 张曜宗看着阿五的神情,心中一动。 “您去跟她们说一声吧,一起走,让她们收拾一下。” “要带她们一起走?方便吗?回去怎么跟夫人说啊?”阿五说话有点犹豫。 “把她们放在这里不安全,还是一起走,到了旗山再想办法安置吧。至于我娘他们,能不让她们知道就别让她们知道了。五叔你去跟那屋的人说一声吧。” “好的,我去说一声。” 阿五大步走出屋门,并没有进去旁边的屋子,只是来到旁边屋子的窗户下,轻轻敲敲木窗。 “娘子,您收拾一下东西,咱们要搬家了。”“娘子”是宋朝普遍的对女性的称呼,大的称娘子,俊俏少女就叫“小娘子”宫里的宫妃除了皇后都叫“娘娘”,并没有现代叫“娘子”的那种调笑意思。 安宁从屋门探出头来:“五爷,我们知道了,现在正在收拾,就是娘子有点不想动,要不您来劝一下。” 阿五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走了进去,过了半晌,满面愁容的走回自己屋子,跟张曜宗说“那屋的娘子死活不愿意搬家,你看怎么办啊?” 张曜宗听完也皱皱眉:“她说为什么不愿搬家没?” “没有,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不搬’。”阿五摇摇头。 张曜宗从凳子上站起来,“我去看看。” 迈步出了屋门走了几步,就进了旁边屋子,安宁打开的包袱皮摊在床上,上面放的都是衣服,里面似乎还有红红绿绿的肚兜露出一点颜色,也不知道是她们俩谁的,也没有打包,就这样摊在床上。 安宁委屈的看着张曜宗,想说话又怯生生的看着背对着张曜宗坐在凳子上的女子一眼,不敢说话。 屋子不大,家具也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柜子,就只有两张凳子。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背对张曜宗坐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蓝色女衣,头发乌黑,盘成发髻,没有插什么首饰,但是透过衣服,婀娜的身材怎么也遮掩不住,却给人一种摄人心扉的诱惑,让你想站到她的面前看看她的容貌,即便张曜宗现在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面对这背影也无法抗拒。 张曜宗定定神。语气自若的说:“听说您不愿意走?” “原来是张公子来了,请恕劫余之人不便见礼,奴家有礼了。”说着,那女子背对张曜宗做了一个万福的动作。 “劫余之人,公子也不必以‘您’称呼了。”女子淡淡的说着,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浑然听不出年龄。 “好吧,娘子为什么不愿意走啊?”张曜宗问道。 “劫余之人,无处安身,得公子怜见,已然偷生数年,就不必再给公子找麻烦了,不若就在此地了却余生好了,实不敢再劳公子费心。”女子的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波澜。平静的语气中却有一种看透人生的凄然。 “娘子说的什么话,我张家也深陷冤屈,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照料一下,有什么当紧。” “谢张公子照料,张家纵然不幸,然张公子大才,张家必有重振之机。天下之大却是无劫余之人安身之所,不若就此地了却残生就是了。”语气中的凄然味道更甚。 “柔福帝姬!”张曜宗声音大了一点,女子身形一晃。 “柔福已死,公子面前的是无名之人。” “柔福帝姬,不论你怎么想的,你的肉身还活着,柔福是你父皇给你的封号,你就会带一辈子,不是你不承认就能忘却的。世人不会知道无名,却会记得你柔福。” “公子何必逼迫一个苦命人呢?放奴家就在此苟延残喘就行了,您走的时候把黑丫带走就行了。” 安宁听到这里,扑到女子身边,双腿跪下,趴在女子腿上,哭着说:“安宁不走,您不走,我也不走。” “你连名字都用张公子给你改的了,还跟着我干嘛?跟着张公子走吧,将来求张公子给你寻个沉稳后生,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就行了,这就是你这辈子的大福了。我们也就就此别过好了,不必再互相折磨了。”语气更加凄然。 “我不走,您不走,我就不走。”安宁哭的抽抽噎噎。 “麻烦张公子将黑丫,不,将安宁带走吧,将来您是大富大贵之人,安宁是个不祥之人,公子不要被她惑了心神,给她觅一个老实安稳的农家子就行了,您的大恩大德奴家会记一辈子,为您天天念佛,祈求上天保佑您这个好心人的。” “娘,我不走,我不离开您。”安宁伸手抱着女子的腿哭着喊道。 女子身形一阵乱颤,伸手一巴掌打在安宁的脸上,“我不是你娘,你住嘴”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慌张,带着一丝愤怒,还有一丝惊惧。 安宁没有提防,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张曜宗连忙抢上一步,把安宁扶起来。看着白玉般的脸庞上印着几个鲜红的手指印。安宁的眼睛中带着震惊,失望,委屈,终于控制不住的扑到张曜宗怀里痛哭。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什么尊卑。只有扑在张曜宗怀里,才如名字一样真的得到一分安宁,就像暴风雨中摇摆的小舟终于靠到了码头。 张曜宗一边把安宁揽入怀中,一边看着女子。现在能看到女子侧脸了,年约三十出头,鹅蛋脸,秀眉纤长,簇黑弯长的睫毛,眼睛顾盼生光,颊间微微泛起梨涡,腮颊白中透红,白是苍白,红是生气后泛起的怒气上冲。丰满的酥胸随着胸膛的起伏也在波动。女子神情依然冰冷,即使身体的起伏说明她的情绪起伏很大,但神情确如冰山一样寒冷,让六月天的炎热都带上了一丝凉意。 房间的气氛也随着这一巴掌陷入了死寂。 “你为什么要打安宁?”张曜宗怒问女子,在张曜宗眼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谁都不能无缘无故的打人,即便面前的这个美貌少妇是安宁的娘。 “没什么,她该打,总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今天这一巴掌就是奴家打她的最后一巴掌了,希望以后她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心存幻想,总想一些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就是对她的最大忠告了。公子如果真的对她好,就不要再对她亲近了,她就是个不祥之人。”美少妇越说语气越有一丝激动。再也没有那么平静了。 第四十七章 往事不堪回味 张曜宗看着情绪起伏很大的柔福,“她什么身份?她是你的女儿。” 柔福浑身发抖:“不,不是,她是个孽种。”声音变得凄厉起来,那平静的语气就像水面泛起了波澜,柔福的内心也波动起来。这么多年,还是不能平静,即便平日里自己再表现的波澜不兴,意兴阑珊,可是张曜宗的话依然像一根刺一样扎入自己的心内。 安宁听到柔福的话,埋在张曜宗怀里声音抽泣的更大了。 “当初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不就干净了。”柔福恨恨的对张曜宗说。 “柔福帝姬,你好像有点忘了,当初是你浑身是血的躺倒在望北楼门前,救醒你后,你第一句话就是求五叔去救安宁,当时的黑丫。而且当五叔帮你们找了一具流民尸体蒙混过关后,你也没有寻死觅活啊。”张曜宗说话毫不留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虽然安宁是长的很漂亮,但是自己并没有对她动心。也许是柔福这种淡然的母亲行为让自己生气吧。 “柔福帝姬,我没有职责你的意思。我先向你道歉。”张曜宗平复了一下情绪,向柔福道歉。 柔福也想稳定一下情绪,但是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悲惨往事里不能自拔。 “我知道你所受到的伤害,但是人不能一直活在阴影里,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人活着就应该努力向前。”张曜宗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些没营养的话。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遭遇的一切吗?我父皇是先皇上徽宗赵佶,生母是懿肃贵妃,我自幼在宫中锦衣玉食,我父皇在众多公主中最疼的是我,小的时候父皇常常抱着我一起品尝美食,鉴别书画。大的时候,每隔几日,父皇就会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的赏赐我。” “靖康二年,金人再破汴梁,大哥赵恒亲自去金军求和,无力以足够金银求和,我大哥居然用贵妇,宫女抵账。那可是我的亲大哥啊,所有帝姬,包括已经出嫁的都被赔给了金人,那年我才17岁啊,我还梦想着我的未来夫婿是个什么样的才子呢?我就被我的父亲和我的大哥赔给了一群畜生,你知道吗?我才值1000锭金子。5000名宗室贵妇,宫女,民女被金人掳掠北上,10万工匠也被金人掠携,你知道吗?整个汴梁哀嚎一片。” “那帮畜生一路之上便大肆***在刘家寺,将我们分成两批,父皇,大哥和我们这些宗室贵妇一千多人第一批被赶往上京,我福金姐姐第一天就被他们凌辱,一路上死伤无数,我也被辗转金国权贵之间。福金姐姐,圣英姐姐和两个宫嫔被金国皇上下旨嫁与野马。性格刚烈的姐姐们被他们脱光衣服挂在营门上,天天用铁钎刺,三日之后才血尽而亡。朱皇后被赤身裸体送到阿骨打庙行‘牵羊礼’献给牲畜,朱皇后投水自尽……” 柔福越说声音越凄厉,整个身躯都在不停的颤抖。 张曜宗可以想象到中华历史上最为惨痛最为黑暗的一刻都是由这些女人们来承担的,即使千年后,这段历史也是让所有汉人最为羞耻的。 张曜宗什么都没想,拉着安宁,也一把把柔福揽入怀中:“别说了。” 柔福却彷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把把张曜宗推开。张曜宗也觉得有些失礼了。 “您别说了,我都知道。”张曜宗声音软了下来,眼前的这个女子是整个靖康之乱中所受折磨的女子中唯一一个逃回南国的。 “你知道什么?后来我九哥在南方即位了,迎回父皇的灵柩和他的生母韦妃。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只有羡慕的份。好容易金人厌倦了我,把我赐给一个叫徐庆的汉人,他也是个畜生,把我卖给另一个为虎作伥的汉人,后来那汉人在汴梁得了官,又把我带到汴梁,我才好容易寻机逃了出来,我以为我到了南国,我九哥会好好照顾我,没想到居然会被指认为假冒的,密谍司要杀我。你知道我怎么跑出来的吗?我委身一个看守大殿的侍卫才能跑出来。我一个大宋公主为了活命居然委身一个侍卫,你觉得我很下贱吧?你说我活着还能做什么?” 柔福已经不再是说话,是在用生命嘶嚎。小屋里有一种寒冬的残酷。 “我逃出来就为了这个孽种,有她我永远忘不了那些悲惨往事。张公子,你带她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她。”柔福彷佛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再没有力量去喊去嚎了。 张曜宗看着柔福,心中悔恨勾起她的痛苦回忆,这个女人从天堂掉到地狱,所有的亲情都变得连狗屎都不如,但是还赌上了自己的尊严,以身贿赂侍卫只为了救自己怀中的这个小丫头。不管她成不承认,为人母亲的那份牵挂一直在她心中。 “柔福大人,对于您所遭受的那份磨难,我真的很抱歉提起。但是我今天要带你们离开,就是为了建立一个新的力量,开创新世界,去报仇,去把金人杀光,您真的不想跟着我一起去报仇,去看看那些畜生会受到什么样的报应吗?” 柔福不屑的看着张曜宗:“张公子,虽然我知道您天纵英才,有很多手段,可是只凭你就想做无数仁人志士都没有做成的事?” 张曜宗也不能向柔福说明一切。 “我虽然现在看似无权无势,但是柔福大人住在这里这么久,应该了解我一些了。您不知道的就是我还在普安王府做事,如果普安郡王即位,我想我就能说上话了吧。” “哼,就老赵家的那些子孙,我看过了,没有几个有雄心大志,有能力光复河山的。”柔福很冷静的蔑视着同样姓赵的那些人。 “柔福大人,我知道说没有用,但是如果大人不跟着我看,就更看不到了,大人也不是没有用?我想办一份报纸,健民智,激民愤。大人如果知道想杀你的人是韦太后会怎么想?” “韦妃?她为什么要杀我?”柔福只是想来一下就明白了。 “不过是要灭我的口,省的我把她在上京的遭遇说出来而已。” “是的,无数文人不但没有愤而上书,反而粉饰太平,彷佛你们都是不存在的。更是觉得你们才是大宋的耻辱,更没有想想这些耻辱是谁造成的?没有你父皇的丰亨豫大,造艮岳,立花石纲。亲小人,远贤臣,把大宋一步步的带入深渊。没有你大哥的弱智无能,没有能力还去撩拨金人,及金人至,不以良臣守城却用无耻妖道摆阵拒敌,翻遍历史,也没见过这么白痴的皇帝。这些灾难是你们赵家带给全天下子民的。现在秦桧更是禁止私人修史,阻止一切关于我们的同袍姐妹的悲惨际遇被人所知。但是这样不是掩耳盗铃吗?现在多少文人墨客又沉迷在临安的山水之间,全然忘了还在金人铁骑得威胁之下。如果我们再不作为,则南宋亦难逃灭亡。我要办报纸,健民智,积民愤,您可以把北地所见所闻都说出来,我就不相信我大宋没有好男儿。我们会积攒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再造一个新世界。”张曜宗越说越气。 “张公子,对于你所说的什么健民智,积民愤,我不敢兴趣。我只想问我是不是对揭韦妃的丑事有用?有用的话,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合作,但如果你敢欺骗与我,我不介意死在你的面前了却残生。”柔福突然变得有些生气了,但是却让张曜宗有点寒心,仇恨已经如此深的埋在了柔福身上,她恨金人,恨皇室,恨韦妃,恨天下人,也恨自己的女儿。 “柔福大人,我先谢谢你,我定会让你看到我们的作为会为这个大宋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张曜宗信誓旦旦。 “张公子,奴家就拭目以待。”柔福又恢复了平静。 “安宁,你还不从张公子身上下来,你怎么就那么下贱?”柔福冷冷的说着安宁。 安宁闻言连忙离开张曜宗的怀里,脸上的那种失望,绝望,甚至是痛苦都是那么明显。 张曜宗忍不住又说了:“柔福大人,安宁是您的女儿,按说我不应该说话,但是佛家讲‘众生平等’安宁不能自己选择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安宁是无罪的。她没有做错什么。请您以后好好待她吧,您身边也只有这一个亲人了,不要等到失去的时候再后悔。” 柔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好了,安宁,你收拾东西吧,不要带太多东西,只带随身衣物和紧要东西就行了,再缺的东西我们到地方再置办。” 张曜宗说完离开屋子,出门看见五叔就站在门口,脸上一脸凄容。手却紧握着,青筋暴露。 “五叔,你都听见了?”阿五痛苦的点点头。屋中之人虽然没有细说自己所受的遭遇,但可想而知,身为大宋最美的公主,所遭遇的一定是更异常人的。 “少爷,您所计划的那些事我阿五不明白,但是如果有一天少爷您要北伐打金人,我阿五还会像跟张将军一样,给你做亲军给你当前锋。不杀光金人,我阿五不姓……”阿五越说越激动,但是说到姓氏突然愣在那里,阿五自己是个孤儿,姓什么还真不知道。张曜宗不禁差点被阿五逗笑,刚才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漫天的黑云堆积的更加厚实,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五叔,快变天了,我们一起去开创未来吧。” “少爷,我阿五此生就跟着少爷了。” “呵呵,五叔,前路漫漫啊,我放弃了简单模式,选了高难模式,也许是地狱模式吧,希望我们一起闯过去,让中华民族屹立在世界之林,从此不再让我大好汉儿再受屈辱。但是只有我们是不够的。五叔,咱家的那些部曲离开之后去了哪里你知道吗?您看看能不能联络一下,看看还有多少可用之人,咱们要去开拓大场面。” “少爷,您说的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什么地狱模式啊?少爷,您放心吧,那些老伙计都没有走远,很快都能联系上。”阿五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咔嚓”一道闪电伴着雷声响彻天空,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 张曜宗和阿五连忙跑回自己的屋子。 柔福在自己屋子,听着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房顶,喃喃自语道:“变天了,什么时候才能洗去这世间的一起罪恶啊。”又伸手摸着安宁的脸:“我刚才把你打疼了吧?”安定吓了一跳,侧开头躲开柔福的手掌。 柔福看看自己的手掌,冷冷的笑了一下,收回了手,又继续冷冰冰的说:“好好收拾东西吧。”自己凄然的继续坐在那里,心中回想张曜宗刚才所说的话。还是不适应对安宁好啊,安宁不适应,自己也不适应。就这样吧。 “开创新世界?那就让我看看你能走到哪步吧?就算成不了也没关系,只要我能报复就行,韦妃,你太狠了。你不让我活,我也让你不能再尊贵无比,恬不知耻的活在太后宝座上,都是赵家的子孙,谁也不能比谁高贵了不是?”柔福冷冷的笑着,缩了缩身子,猫在了黑影中。 第四十八掌 刀削面也能这么好吃 “五叔,这些年你觉得大宋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初夏的临安,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如果到了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才是下个不停。 阿五也没多少东西收拾,张曜宗和阿五这会就一人搬个凳子坐在正屋门内看着豆子一般大的雨滴落在地上,然后汇成水流向门外流去。宋人的房子也讲究防水,内高外低,水流不会汇集到院子里,会流出街道汇入河中。 “少爷,我老五是个老粗,不懂那么多,只知道米价又涨了,街上的流民越来越多,插着草标卖儿卖女的也多。这日子不好过啊。”阿五诚实的回答着自己的所看所想。 “是啊,百姓流移失所,多少北地百姓,心怀正统,不惜冒着杀头的风险携家带口的逃到南方,但是到了南方,却发现官府不管,有的运气好的,可以做佃户,或者找个小工,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卖儿卖女了。南方豪强并起,巧取豪夺,又逼得南方本地的百姓无法谋生,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大宋朝堂上只顾着排斥异己,对着金人卑躬屈膝,对着自己的百姓却是强势。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少爷,您不是跟着普安郡王吗?你看普安郡王能改变这一切吗?”阿五问。 “普安郡王束手束脚,什么都干不了,将来就算王爷能即位,但是改变这一切需要的大批的正直官员,靠着现在的一帮贪官污吏恐怕还是难有作为。我就是看着普安郡王按部就班的等着,我实在等不下去。想要做点什么。” “少爷,您想做什么我是不懂得,但是只要少爷用的着我老五的地方,我就绝对为少爷卖命。”阿五说的很肯定。 “五叔,说什么呢?我用你,绝不会让你去承担风险。我就算想干的很多,也没有人手。得用的人太少了。”张曜宗幽然长叹,凭一己之力想要承担起改变整个大宋的命运还是太难了。还需要找各种帮手啊。那就需要先扬名立万。 不到半个时辰,大雨就止了。天空也逐渐放晴,微微凉风吹在人脸上,分外舒服。 “啪啪啪”,“宗哥,宗哥,开门。”门外响起了拍门声,这地方很隐秘,一般除了官府定期查户没人来,每次查户时阿五送点铜板也就过去了,柔福母女也才能一直呆在这里。这会来的估计就是黄坚了,除了黄富没人知道自己在这里。 “来了。拍什么拍?急什么?”张曜宗笑骂着去开门。 安宁也听到拍门声,连忙跑出来开门,怎么能让张家少爷去亲自开门呢。 门打开,一个英武少年出现在门口,就是被雨淋湿了有些难看,头发扎的不紧的湿哒哒的巴在脸上,发髻上不断地往下滴水,长衣也紧紧的巴在身上,看得出此人平时没少锻炼,身材均称,肌肉发达,倒是不像文弱书生。 “黄坚。”张曜宗笑着迎了上来,“怎么淋雨了?也不知找个地方避避,快点进屋擦一下,别伤了风。” 来的正是黄坚,几年前跟着父亲来了临安,本来也想发愤图强好好读书,但真的不是读书的材料,倒是跟着林德旺学了几手功夫,对于武艺上了心,林德旺走了之后,便请武师,也算练了一手好功夫,黄富忙着四处开店,也功夫管教他,黄坚手头有钱,就每日在临安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这种日子过的是潇洒,但是日子久了也没意思。今日爹找人把黄坚找到,说了张曜宗的打算,黄坚也动了心思,一溜烟的就跑来找张曜宗了,却没想到这场大雨下的这么急,生生的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哟,宗哥,看不出,你还会金屋藏娇了,这小丫头倒是俊俏的厉害啊。”黄坚一眼就看见了安宁,也不顾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忙着打趣张曜宗。 “黄坚,你这浪荡公子是不是除了这些就不会别的了?”张曜宗没好气的说着黄坚,挥手让安宁回了自己屋。 黄坚还看着安宁的背影吞着口水。张曜宗看不得黄坚的这个无耻样子,伸手打了黄坚的头一下,才把黄坚的注意力引过来。 “刚才那个小丫头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宗哥好福气啊。”黄坚还是一副流氓样子。 “你呀,就是没个正行。”张曜宗也拿黄坚没办法。 “哈哈哈,什么没正行啊,这就是我的正行啊。酒楼的事我爹还不让我插手,读书我读不进去,练武总不能从早到晚的练吧,品鉴美女就是我的正行了。”黄坚毫不在意。 “走吧,快跟我进屋吧。赶紧把你衣服换换。”张曜宗把黄坚拉到阿五的屋子。 黄坚比张曜宗大一两岁,也天天练武,身材比张曜宗还要壮硕结实一点,实在穿不上张曜宗的衣服,只能穿了阿五的粗布衣服。黄坚也混不在意。 “宗哥啊,以后哥哥就只能跟你混了,我爹说了,跟你混不出个名堂,就不让我回家了,我的零用钱也给我停了。哥以后就靠你赏饭吃了。”黄坚说着混话也毫无顾忌,毕竟也可以算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 “黄伯父做的挺绝啊,要我说早就该断了你的零用了,看你天天胡混,我都快看不下去了。不过黄伯父停了你的零用让你吃我的用我的,是不是算计的太清了,果然是惯做生意的啊。”张曜宗不禁打趣起黄富。 黄坚不乐意了:“你才是算计的清吧,这些年你挣得恐怕比我家老头子多多了吧,哥哥怕你花不完,帮你吃点喝点怎么了?” “哈哈哈,好,兄弟你跟着我,每餐山珍海味,鲍参翅肚吃不上,弄俩炊饼还是没问题的。”张曜宗见着老友也是轻松很多。 “中午就溜这吃点东西,然后你赶紧回家收拾点东西,然后我们就回旗山,有什么咱们路上说。”张曜宗交代着黄坚。 “好啊,我好久没吃过你亲手做的东西了,今天吃什么啊?”黄坚才不在意张曜宗打趣的话,这张家小哥比自己还挑嘴呢,跟着他才不会吃不到好东西呢。 “我还真没准备,看看有什么吧。”张曜宗也觉得有点饿了。不理黄坚,让无数陪着他,自己去了厨房。 黄坚和阿五也没什么好说的,一会就说到武功了,两人就把板凳挪开,在屋里就练起手了,张曜宗拿这一老一少也没办法。听着屋里传来的砰砰之声,摇摇头。 “少爷,怎么能让你做法吧,我来吧。”安宁又溜了过来。 “呵呵,你歇着吧,我可是从开酒楼起家的,还有怎么又叫我少爷了,叫哥就行了。” “我怕我不配。奴婢不敢高攀。”安宁心里是非常高兴的,但是还是一贯的自卑不敢做出出格的事。 张曜宗也不再劝,人的性格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 “好了,做好了,安宁,你把饭端给你娘。五叔那里我端。”张曜宗从锅里捞出两碗面放在锅台上。“当心烫了手,用布垫着点。” “少爷,你做的什么汤饼啊?我怎么没见过这种汤饼啊?少爷你用刀削面的样子好好看啊。我就怕您削到自己的手。”宋时的面条叫做汤饼。安宁在旁边一直看着张曜宗做饭,初时看着张曜宗和面碾成饼,还以为少爷要做汤饼,结果少爷又把面饼揉成面块,再碾成饼再揉成块,看的安宁都迷茫了,再最后少爷直接放在手上,用刀把面削入滚水中,如蛟龙一样在水中上下翻飞,简直是好看的不要不要的。 “这叫刀削面。你先端回去让你娘尝尝,如果喜欢吃醋,再来到点醋,别有风味。”张曜宗边说,边在旁边翻腾调料,居然还有望北楼的辣酱,这下更好了,放点醋,放点辣酱,这酸辣的味道肯定不错。 张曜宗又捞出三碗刀削面,在一碗中放了醋和辣酱,用布垫了手,端着去了五叔的屋子。 “饭好了,自己去端啊。”张曜宗看着一会不见,屋子里就打的物件纷飞,连找个干净地都没有,干脆拿了碗蹲在屋外刺溜刺溜的吃起来。 “有你这样做饭的吗?做好了也不端过来。”黄坚的大少爷毛病发作了。 “德行,我给你端,你受得起吗?”张曜宗立马还回去。 也是,自家的生意还都是靠着张曜宗才起来的,自己跟张曜宗摆谱不是找不自在吗?黄坚挠挠头,“宗哥儿,忘了了,别介意,你比我爹还牛,哪敢使唤你啊,我自己来。五叔,我给您的也端过来,刚才打的真是痛快啊,一会吃完,咱们继续,好容易才碰上个可以跟我对打的,一会咱们继续啊,痛快。” “别了,黄少爷,阿五年龄大了,比不得你这少壮,再打就要伤筋动骨了。咱们还是吃饭吧,咦,少爷你这做的什么啊?怎么以前没见过。” “刀削面,你们去尝尝,喜欢醋的可以放醋,喜欢辣的可以放辣,看看好吃不好吃。”张曜宗说完继续抱着自己的碗大口大口的吃。 “真好吃,宗哥你就是有本事,这随随便便得汤饼就比别人做的好吃。”黄坚抱着放了醋和辣酱的刀削面也是蹲到张曜宗旁边吃,但是蹲下去总觉得不自在,可是张曜宗都蹲着,自己也不好站起来,只是这面也太香了吧? “和着做的好吃就是有本事了?我的本事可不止做饭。你的本事呢?泡妞打架就是你的本事?张曜宗不忘吐槽。 “泡妞?泡妞什么意思?”“就是调戏小娘子,逛花楼。” “呸,哥难道就只有这点本事?”但是想想自己好像还真的没有其他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黄坚也有点无趣。 “今天是没时间,有时间的话,用鸡汤煨面更好吃,或者打好臊子卤,往上一浇,吃一口满嘴流油,烫两根青菜解腻,那就更好了。”张曜宗吃着还想着更好的做法。 黄坚听的也是口水直流,再吃着手里的刀削面就觉得有点意犹未尽了。 旁边的另一间屋里,柔福也是吃的很开怀,明明只是简单的面片,却咬劲十足,卤汁也只是简单的鸡蛋卤,却十分香甜,听说这饭还是姓张的那个小子亲自做的,这个小子还真有意思,柔福对张曜宗的兴趣又增大了几分。 第四十九章 行前准备 阿五吃晚饭就要去雇车,张曜宗说:“五叔,咱们一起去吧,我想咱直接自己买马好了,以后咱经常要用,次次租车就太麻烦了。” 阿五想想也是,少爷也大了,以后恐怕会到处跑,还是骑马方便一点。 “黄坚,你也别跟着了,你回家也收拾点衣服,看需要带什么就带上,明天一早来这里集合,我们一早出发。”张曜宗拦着黄坚。 “有什么好收拾的,拿两件衣服就行了,其他缺的路上买就行了。”黄坚满不在乎。 “你以为是在临安城啊,缺什么可以买,荒郊野地的你找鬼卖你东西啊,先说话,谁带的吃食谁自己吃,不准吃我们的。”张曜宗笑着说。 “呀呀呀,好你个宗哥儿,你比我爸还会算计,吃你点东西就不乐意了。我要跟你割袍断义。”黄坚跳着脚喊着。 “跟你开玩笑呢,你回家让黄叔给你准备点吃的,记得多带些辣酱,回家了总要给亲朋送点东西啊。”张曜宗这才说出让黄坚回家的目的。 “好的,咱什么没有,辣酱有的是。”黄坚满不在乎,一点也不知道张曜宗一直要求控制辣酱的销量,保持一种神秘感,望北楼的辣酱现在早就是名声在外,每个月都限量发售,学习的就是后世的苹果的饥饿营销,可以说一瓶辣酱相当于一瓶银子了,就这都是有价无货。 “好了,你回家准备吧,我和五叔去马市看看。” 马市在临安城外西北方向,说是马市,可是真没有多少马,以骡子,驴,牛等大牲畜居多,主要是卖给四邻八县的地主农户的。羊,猪也不少,是供应各大酒楼的。 还没进市场,一股牲畜特有的粪便味道就扑鼻而来了,在市场门口居然还有人摆摊卖汤饼,馄饨的。张曜宗可没有勇气就着粪便的气味在这里吃饭。 一路逛了过去,别说阿五这曾经骑过战马的,就是张曜宗都看不上这市场里的马,要么又矮又小,要么就是老的不像样子的老马。偶有几匹看的上的马居然要卖3000贯。虽然张曜宗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虽然早知道宋朝缺马,可没想到会缺成这样,一个国家的首府,满市场不过三四十匹马。而且价格快等同于同体积的铜板了,3000贯就是30万文铜板,真的和马体积一样大了,马价这么高,军队里当然也配备不了多少战马了,一支军队连骑步兵比例都配备不好,就相当于大宋都是拿着小米步枪,金人都是坦克装甲车。这仗怎么打,无怪乎朝里的文臣听见武将要打仗就头疼,打的赢还好,打不赢就要继续赔款割地,还不如维持现状呢。 张曜宗更坚定了自己先行一步,不等赵瑗的决定。再等赵瑗登基,马上就会隆兴北伐,就指着这样的马政怎么可能会打得赢。 “五叔,不看了,随便买几匹骡子拉车算了,买马的事将来再说。”张曜宗略微有点失望。 “少爷,别急,你看见左手那几个人了吗?他们的马不错。”阿五低声捅了捅张曜宗。 张曜宗看过去,是几个禁军的兵卒,马市也是有禁军监管的,一是防止有人闹事,二是如果有大批量的马,禁军可以捷足先得。 “五叔,那是军马啊?军马也能卖?”张曜宗纳闷了。 “别说军马,少爷你只要出钱,闷个黑棍,宰个人的事他们也干,卖马卖甲卖兵刃都不是问题。”张曜宗咦道:“难道他们不怕追查?” “许当官的吃空响,喝兵血就不许下面的丘八卖点东西了?大宋除了当年的岳家军,哪只军队不是这样?你当韩元帅家的院子是白来的啊,也是吃空响得来的。”阿五说的更加让人不敢相信。但是想想中国千百年也都是这个样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算了五叔,不买了,军马都有烙印,将来说不清的麻烦事。过一段咱们就能弄到更便宜的马了,不急在一时。” “真的吗?少爷,你从哪买马啊?”阿五听说之后很兴奋,离开军队十几年没骑马了,还挺怀念过去的时光呢。 张曜宗低笑不语,继续迈步往后面走,再往后就是骡马,驴子了。公驴和母马所生的叫做马骡,母驴和公马所生的叫做驴骡。马骡个子大,有马的灵活性和奔跑能力,驴骡各小,一般也很少见。 既然决定买骡子了,张曜宗就没了兴趣,跟阿五随便挑了几匹健硕的马骡,总共才两千多贯,比一匹马的价钱还低。张曜宗掏出交子给骡马店的掌柜,掌柜看见是交子,又再商议每张交子值多少铜板,又是浪费了一会时间。交子现在的价值已经是一天比一天低了,官府发的新交子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不值钱。 张曜宗谢绝了骡马店老板的送货,直接就和阿五一起又直接在骡马市套了一辆骡车,把剩下的骡子拴在骡车后,一路赶了回家。 “少爷,咱们这次回家到底做什么啊?你先跟阿五透个底。我也好有数啊。”阿五心中的疑惑一直都有,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少爷要回家。 “五叔,我大哥在做什么你知道吗?”张曜宗正色问道。 阿五心中一咯噔,吞吞吐吐的:“大少爷干什么我不知道,应该是大事吧。” 张曜宗沉声道:“看来五叔你还是知道,我也知道,但是这件事始终会是我们家的隐忧,我这次回去要想办法解决掉。” “少爷?你想怎么解决,那可是我们一班老兄弟给咱张家攒的老底啊?少爷你不能为了自己前途就毁了我们老兄弟的心血啊,何况还有大少爷在其中。”阿五一下子就急了。 “原来不是拴住叔一个人的意思啊?你们老兄弟?看来人不少啊。”张曜宗又是一声冷笑。 “不是啊,少爷,你当时年幼,就没告诉你,二少爷又是个没把握的主,三少爷只会读书,就只告诉大少爷了。你可别误会啊。”阿五连忙解释。 “好了,五叔,你不知道的是我几年前就知道了,还跟大哥一起去看过。但是五叔,我说这件事是隐忧是因为一旦为匪的事被坐实,我张家就永远不得翻身了。这只力量我还要谢谢五叔,拴住叔和其他各位叔叔,但是不能继续为匪了,我原来给大哥的建议是洗白做乡勇。但是黄富叔也来临安了,这事就一直放在那里了。但是现在不能再这样放下去了,朝里已经把各地军阀的势力都收拢了,下一步就会是清剿各地的匪患,我大哥他们离福州太近,一定会被先下手清剿的,我这次回去一是要把这个隐忧解决掉,另外就是我需要人手帮我做事,要从他们中间选人。”张曜宗把此行目的之一告诉阿五让他放宽心。 阿五吓了一跳:“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少爷你要对付他们呢。” 张曜宗笑了:“五叔,谁又告诉你我不会对付他们了?我这次回去一是另有打算,二是帮助官府清剿了。秦望山离旗山镇太近了,家里的织场越办越大,早晚会成为他们眼中的肥肉,栓柱叔又不能一言九鼎,干脆这次就直接把秦望山剿灭了,顺便洗白栓柱叔。到时候还要麻烦五叔先跟拴住叔交代好。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现在是我韩师的老部下,只要跟栓柱叔先商量好,里应外合,就可一战而成,栓柱叔也可以直接洗白。就算我不动手,最多一两年他们也会被官府清剿,所以还不如我去办这件事呢。” “官府还会剿匪?有这功夫去打金人不更好?”阿五低声嘟囔着。 “也许剿外必先清内也是我中国的传统吧。”张曜宗吐槽起来一点也不留力。金人难打,匪徒好灭啊。 “五叔,你也赶紧联络其余的叔叔吧,还有其他事要交给他们,一是开拓大理商路,二是海路去西域。我得找能信得过的人盯着,我自己不能去,就麻烦五叔想想谁比较可靠还能精明能干的。” “大理商路?海路西域?少爷你怎么想的?这两条路可都不好走啊?”阿五皱起了眉头。细细思索。 “五叔啊,我的目标不在商路,我的目标是北逐金人,商路只是经济手段。先积攒经济实力帮助普安郡王继大位。而且我还要开启民智,斗秦桧。说实话,我现在脑子也比较乱,不知道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但是总得开始做才能知道成不成,如果不去做就永远不会成功。”张曜宗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得了,少爷,您还是别跟我说了,你刚说的我就没听懂,反正你要我阿五做什么,我都去做就好了。你要跟大理商路,海路西域的人,我得先想想,还得看看老兄弟们都混得怎么样了,如果混的很好人家也很难再去趟这浑水了。”阿五也不是想象中的声明都不懂,张曜宗也放了点心。 “少爷,这是咱家的马车吗?怎么比我见过的马不太一样啊。好像有点小啊。”安宁天真的问道。 “傻丫头,当然不一样了,这是骡子,不是马。”张曜宗笑笑。 “安宁,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咱们明天就走了,落了什么可就没时间回来拿了。” “恩,收拾好了,少爷,当然咱们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两三件衣服,还都是五叔给置办的。”安宁黯然回到,十几岁的小孩,谁不喜欢新衣服,但是生性乖巧的安宁从来没提过。 “放心吧,安宁,以后跟着我,有你吃香的喝辣的时候,将来谁要娶我家安宁,没有八抬大轿别想接走。”张曜宗打趣着安宁。 “哇,少爷您别不要我啊,我会做饭,会喂马,会扫地,会……”安宁的小脸憋的通红,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少爷,我还会给你暖床,你别赶我走啊。” “呃”张曜宗被最后一句噎了一下,算了,还是不逗安宁了,这小丫头不识逗啊。看着五叔在旁边不怀好意的笑。张曜宗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个五叔,我再上街买点吃食,你们先准备吧。”张曜宗溜出了家暂避了。 阿五笑的声音非常大,很开心。 第五十章 一路前行须放歌 “少爷,你看你看,那是什么?”安宁指着骆驼问张曜宗。 “驼骆,奇怪了,怎么会看见骆驼呢?张曜宗也很稀奇。一行人第二天就起程往福州去了,但想到黄坚这小子真有装逼的潜力啊,自己带了两辆马车的行李,还带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随从,黄坚自己还骑了了一匹高头大马。一下子把张曜宗都比下去了。张曜宗本来还准备骑骡子呢,但跟黄坚一比,坐在骡子上矮了一头,干脆就弃骡登车了,和柔福,安宁一起坐骡车。安宁一路上高兴很多,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问柔福,柔福不理她,现在张曜宗也坐在骡车里,终于有了说话的对象,这一路上开心雀跃,就像飞出牢笼的小鸟一样。 “那是骆驼,你看它背上有两个驼峰,是储藏养分的,这样进了沙漠骆驼就可以不吃不喝活一个月,这种东西在沙漠比较常见,咱们内地很少见。”张曜宗解释道。柔福也惊叹张曜宗的博学,骆驼自己小时候见过,徽宗天天想着丰亨豫大,各国进贡的珍奇异兽都放在艮岳的花园里,自己小时候也喜欢天天往御花园跑,看那些怪兽,还有大象,鳄鱼什么的。 但是张曜宗从哪见过这动物啊? “这骆驼平时是人类的好帮手,但是发情时绝对要小心,我记得好像有人害人时就是把发情的公骆驼给人骑,结果公骆驼把人咬死了。公骆驼一旦发情,比老虎都可怕。”张曜宗吓安宁。 安宁果然看着骆驼有了几分畏惧神情,张曜宗笑的贼兮兮的。 “这些骑骆驼的肯定不是我大宋人,我去问问。”说完,张曜宗就跳下了骡车,阿五看见少爷下车了,骑着骡子紧上两步,“少爷,您有什么事说一声就行了,下车干吗啊?” “五叔,你认识那动物吗?”张曜宗问。 “不就是骆驼吗?阿五也是从西军出来的,这东西在西夏常见,奇怪了,这里怎么有骆驼。” “是啊,咱们过去交际一下。”张曜宗说。 “众位朋友好,咱们是从临安出来的,没见过你们骑得这奇怪动物,过来交个朋友。”张曜宗一面说一面笑容满面的向为首的一个骑在骆驼上的人拱手说话。 “@#¥%¥…………”骆驼上的人叽里咕噜说的一通话张曜宗听不懂,但是听着像是阿拉伯语。心中就是一动,已经有人和阿拉伯打通商路了吗? “这位小朋友好,有什么事吗?驼队中骑马步出一人,样貌是汉人模样,一口标准的中原官话,中原官话就是开封口音,但是正宗的上层人士都以洛阳口音为最高级的官话。 “您好,小弟平时最喜欢的就是结交奇人异事,今天看见你们的队伍很奇怪,就冒昧打扰,请原谅。” “呵呵,小兄弟说哪里话,咱们走商的不就是天天结交朋友吗?不过小兄弟有什么事最好快点说,咱们还要往临安赶呢。”面前的这个人说话不卑不亢,不远不近,一看就是经常和人打交道的。 “没什么,我看你们的队伍不像咱大宋的队伍,交个朋友,看看以后有什么合作机会没有。”张曜宗真的是笑容如婅,满面春风。 阿五也连忙帮腔道:“这是我家少爷,我家也是做生意的,咱们看看能不能互通有无,将来看有没有机会合作一下。” “不好意思了,恐怕咱们没有合作的机会了,我们一般不和别人合作。时候不早,咱们也都是反向不同路的,就此别过了。”来人很有礼貌的拒绝。 张曜宗和阿五只能无奈的返回来。 张曜宗小声对阿五说:“这些人怎么看着有些神秘,除了领头那个人,大部分看起来都不是我们汉人,有点像西域的那些人,而且没两句话就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惜我们人手不足,不然真想看看他们是做什么的。” “少爷,要不我跟着他们看看。”阿五问张曜宗。 “算了,五叔,咱们现在顾不上他们,以后再碰上再说吧,咱们现在先回家把我们的事办了才是主要的。走了,五叔。” 安宁看见张曜宗回来了,就问“少爷,您刚才跟他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没说两句就被人家推回来了,不管咱们的事,咱们还是赶路吧,怎么样?坐了一天车了?累不累?”张曜宗问着。 安宁的脸有点红,“那个少爷,累倒不累,就是有点想……” 张曜宗一想就明白了,连忙道歉:“对不住啊,咱们再往前一点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就停车。” 柔福也有点不好意思,外面的都是大老爷们,想方便了,随处找个地方就方便了。自己和安宁都是女人,自己怎么说也是大宋公主,有些不好意思跟他们说要方便。柔福总想安宁先说,安宁脸嫩也不敢说。就这样憋了一天了,现在听到张曜宗一下就明白过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也对张曜宗的心细体贴点了个赞。 张曜宗看着柔福的白玉脸庞上泛起了红润,心里也是一动,这女人还真是红颜倾城啊,就算年龄大了,但是那股风韵味道远胜一般的少女。免得柔福,安宁尴尬,张曜宗又出了骡车。“五叔,前面找个地方咱休息一下吧,喝口水吃点东西。” “好的。”五叔答应着。 “宗哥啊,我早就想休息了,我的屁股都快磨掉了,咱俩换换吧,你骑马我坐车。”黄坚嬉皮笑脸的也围过来了。 “黄坚啊,我是叫你跟我回家,不是叫你跟我搬家,你看你的阵仗,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随从,还两辆马车,知道的你是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搬家呢。”张曜宗打趣着黄坚。 “你别说,你家的小丫头真是个美人胚子,真的不是你金屋藏娇?要不让给我吧?你说多少钱?”黄坚贱贱的问着。 “闭嘴,我只跟你说一次,不管是富家小姐还是穷人丫头,在我眼里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人,不能用金钱衡量,以后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这种事。”张曜宗有点生气,就算黄坚有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但是真的张曜宗还是丢不掉后世的普世观念。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能用金钱就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大宋不要说丫鬟,就算是妾也是没地位的,没见大文豪苏东坡也是把妾换马。韩世忠招属下妻妾陪酒也是没把她们当人,所以呼延通被逼跳河,韩世忠后悔过,也只是想不通,不过是个侍妾而已吗?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得了,宗哥儿,我只是跟你开玩笑,你怎么说的这么严重,我真的只是看玩笑。”但是黄坚脸上的失望神色还是一望而知。 “黄坚,虽然这几年咱们交往不多,但是我还是把你当做幼年时的好朋友,我希望我们能一路前行,你一开始跟不上,我会拉你一把,但是到后面还跟不上,我就会放弃你。我不喜欢以人作伐,就算是平民丫头,青楼女子,我也会把她们当做一个人,这一点你以后注意一点。”话不说不明,为了黄坚以后不再犯同样错误,还是提前说的好,省的他以为只是为了一个安宁今天如此,告诉他就是说以后不止是安宁,就算是其他女子,也不要在张曜宗面前做出这种无理动作。 两人的声音大了一点,骡车中的柔福和安宁都听到了。安宁一颗慌乱的心安定了,不害怕张曜宗把自己宋人了。柔福心中却是有所想,这个男子和自己以往所有见过的男人都不太一样。别说是妾了,就算是皇后又怎么样?还不是被皇上送出去当做抵款。也许这个男人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吧,还是舍不得安宁的美貌吧。真不知道安宁以后跟着他会怎么样。但是看到安宁的幸福样子,柔福没来由的一阵恼怒。 到了一处僻静山林,张曜宗招呼着几个男人聚在一起,给他们大讲奇谈怪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柔福和安宁偷偷的溜进林子里方便。柔福和安宁对于张曜宗的体贴又是感激一层。 三天后,一行人已经走了一半路了,已经快进入福建路了。 “少爷,咱们快进福建了,咱们是先去福州呢?还是直接走小路回家呢?”阿五问道。 “先去福州吧,我还得去拜会孙琉逸大人,孙大人已经致仕了,好像在福州的郊区住着,到了福州,你先打听一下孙大人住在哪里,咱们先去他那里,然后还有几个地方要去。” “好的,少爷,今天天色有点晚,咱们估计赶不到下个城镇了,可能要露宿野外了。这骡子还是不如马啊。” “没什么,赶长路嘛,露宿野外也没什么,但是咱们人少东西多,还有女眷,有点扎眼,露宿的时候最好多留点心眼。不能睡死了。当心贼人。”张曜宗嘱咐道。 “放心吧,少爷,我老五在军伍也混了那么多年,还能不知道这些。就是睡觉我老五也会睁一只眼的。” 张曜宗又来到骡车前,向骡车里说:“今天天色晚了,咱们可能赶不到下一个村镇了,可能要露宿野外,你们晚上休息时也别睡太死了,有动静的话赶紧跟着我们跑。” 安宁听得紧张,“少爷,难道我们还会碰上土匪吗?” 张曜宗忍不住打趣安宁:“也许哦,说不定来个土匪就把你抢回山寨当压寨夫人了。” “少爷……”安宁说话亦嗔亦怪,每日和张曜宗斗斗嘴,人也开心很多,这一路上笑容比以前的一辈子都多。柔福也每日看着安宁的变化,心里的那片死水也泛起微波。 第五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袭击 天色已经渐渐擦黑,一行人也不再往前走了,下了大路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把车放好。晚上在野外过夜。 一条林间的小溪从远处的山脉流下,穿林而出。几人在溪边洗漱一下。就准备在溪边的空地安营了。 “少爷,你看,水里有鱼。”安宁兴奋地大叫着。 “天太黑了,要是早点,咱就抓点烤着吃,太黑了,看不清,万一落水就不好了。”张曜宗看看水里的鱼才手指那么长就没兴趣了。 安宁吐吐舌头,也不再坚持了,就是这趟出来,心情好了很多,天天坐在骡车里,一会看看外面骑在骡子上的少爷,一会看看坐在骡车里的少爷,心情就如小兔一样,蹦蹦跳跳的。 张曜宗对黄坚说:“黄坚,你和丁建兄去林子里拾点干柴,生个火。”丁健就是黄坚带的随从,一路上也不多说话,但是神态很沉稳,不需多看就知道是个经过历练的人,阿五也悄悄跟自己说过这个丁健身手不错,应该是个高手。走路架势,骑马架势都能看出来。 张曜宗和阿五把三辆车首尾相连,骡子和马也都围起来,防止晚上有野兽吓着牲畜了乱跑,都拴在一起,就不能跑了。“五叔,咱把干粮拿出来,看看有什么可以烤的,一会就着篝火烤烤,咱也弄个篝火晚会。” “晚什么会?什么是晚会?”阿五不明白。 “没什么,就是烤点吃的,唱唱歌,跳跳舞。”张曜宗很无奈。 “都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留堆火吓吓野兽就行了。”阿五没有一点浪漫情调。 张曜宗只能自己看着远处黑黝黝的山影,听着小溪的潺潺流水声,感受着大自然所带来的安逸之美。这个年代的人还是民以食为天啊,生计都不保呢,那有空欣赏自然之美啊。 “扑打扑打。”一群飞鸟从树林上空飞起。阿五皱了皱眉头,逢林莫入,是一般人走远路的规矩。飞鸟飞起来,证明林中有人。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军伍里养成的习惯啊。现在在大宋境内,有什么好怕的。 张曜宗也跟着韩世忠学了好久,逢林莫入的规矩也是知道的。 “黄坚。”张曜宗喊黄坚。黄坚回过头,“干什么?” 张曜宗提醒黄坚。“等一下。林子里好像有东西,不知道是人还是野兽,你先等一下,看看再说。” 丁健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把宝剑,慢慢向林子走去,其他人都在后面瞭望。 “嗖”一只箭从林中如闪电一般射向丁健。还好丁健身手矫健,用宝剑将箭磕掉,但是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箭的力量好大啊。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又是一箭射到,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就算丁健一直聚精会神,也没砍着来箭,还好紧要关头侧了一下身子,箭擦身而过,但是胸前也被拉了一道。 丁健连忙弓下身子,疾奔着退回来。 阿五早把张曜宗,黄坚拉到马车后面。安宁和柔福也被安置在马车后。 等丁健回来,后臀又中了一箭。倒在马车前不动了,张曜宗连忙猫着身子窜出去,把他拉回来。 “日他奶奶?怎么回事?”阿五怒骂着。 “对面的朋友,咱们是赶路回家的穷学生,不知得罪哪里的高人,还望言语一声。咱们也好赔罪啊。”张曜宗高喊。这套江湖切口还是跟林德旺学的。 对面一声不吭,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寂静。分外压抑。 “少爷,怎么了?”安宁吓的浑身发抖。 张曜宗拍了拍安宁的肩头,“别说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面的朋友,我是韩世忠韩元帅的徒弟,有什么误会可以说说,要是咱们的不对,一定赔礼道歉。”张曜宗抬出老师韩世忠的名号。希望对方能给个面子。 对面依然了无声息。 阿五已经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如同放出笼子的猛虎,戒备着四周,把车马又合拢的紧一点。 柔福倒是很镇定,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突然袭击,但是被金人掳走,所有的惊吓都已经经历过了,早已经心如死灰,现在也只是有了一个报复的念头在支撑着自己,就算今天不幸遇难也没什么。 “五叔,我觉得有点不对,咱们也不是商队,也不引人注意,怎么有人会袭击咱们。要是土匪的话,早就把咱们围了,咱们满共才四个男人,两个女的。可是现在对面还没有人出来,我怀疑对面可能人不多,可能只有一两个人。但是就是现在不知道对面的目的。没办法交流啊。”张曜宗也束手无策。 “对面的朋友,咱们还认识秦望山的好汉,可否行个方便。”张曜宗亮出一杆三角旗,这还是大哥捎给自己的,秦望山的字号。一般来说,吃黑道的都讲究了你来我往,不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都会卖个面子。 回答张曜宗的是一只突如其来的箭,还好阿五戒备森严,一刀拍在了箭上,箭射在马车上,箭尾还在簇簇抖动,射箭的肯定是个好手,这力量看上去最少是两石弓才能射出来的。 张曜宗和阿五都有点疑惑,一石以上的弓已经算是强弓了,是不准流出军队的。民间的弓少有这么强悍的。来人到底是谁?为了什么呢? 夜晚的凉风吹在人身上非常舒服,但是几个人神经都绷得满满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丁健屁股上的箭已经起出来,扎的非常深,还好是屁股,如果是别的地方,也许就要了命了。丁健也真是条好汉,起箭的时候一声没吭,因为他晕过去了。拔出来之后就疼醒了,但还是咬紧牙关没有出声。上了随身携带的伤药,总算止住流血了,但是现在也一点用没有了。现在只剩张曜宗,阿五和黄坚可以依靠了。 “五叔,对面的人黑白都不答话,您觉得会是什么来头啊?”张曜宗也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搞蒙了,只能问还算经验丰富的阿五。 “少爷,您别问我了,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哪冒出来的杂碎。”然后阿五就高喊“日你奶奶的,哪家的杂碎袭击你爷爷啊,有本事出来啊。” “嗖”的又是一声,一支箭插在阿五前面的马车上。 “操,那人还在。”阿五闷闷的说着。 “黄坚,你说,是不是你在临安得罪了什么人,引来的仇家?”张曜宗问黄坚,黄坚不乐意了,“凭什么是我引得仇家啊?为什么不是你引的啊?” “我在临安几年,除了韩府就是普安王府,连御街都没去过几次?我上哪引得仇人啊。五叔也是不是韩府就是望北楼。安宁她们是小丫头,咱们这里就这几个人,不是你是谁啊?说,是不是你上青楼没给钱引来的啊。”张曜宗还逗着黄坚,缓解一下紧张气氛。因为安宁抓着自己的胳膊,指甲都快掐到肉里了。 “屁,老子上青楼回回都是多给钱,哪里会……”黄坚省的说漏嘴了,不说了。 “哦,你不学好,回头我告诉黄叔叔去。”张曜宗继续逗黄坚。 黄坚毫不在乎,“屁,那叫风流倜傥。我爹才不在乎呢。” “好了,不逗了,这对面的人来路好奇怪,按说咱们这几个人没什么稀奇的,劫财早就该露面了,杀人咱们又没得罪人。这算怎么一回事啊?”张曜宗越说越郁闷,现在感觉就像被狙击手瞄准了一样。 “不对,天这么黑,没谁还能射的这么准,此人又不走,应该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等着天亮再发动袭击。”张曜宗突然拍着脑袋说。 “五叔,你说咱们现在趁黑逃跑有希望吗?”张曜宗满怀希望的问阿五。 “少爷,难,对面那人估计黑夜里是看不到我们,但是我刚才喊话,看他射箭的位置应该是个听声辨位的高手,趁黑走,咱们对这里又不熟,如果被他衔尾追杀才是大麻烦,咱们现在用马车护着,撑到天亮不成问题。”阿五想了想,实话实说。 “五叔,可是如果天亮,他瞄准了射,咱们这里恐怕没几个人能躲过去吧,就算五叔你也得看见来箭才能破袭。对面的林子那么大,如果他换个地方从侧面射,五叔你恐怕也躲不过去吧。”张曜宗脑中设想了一下如果明天天亮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少爷,你说的是,但是咱们现在怎么办啊?跑的话,他在后面衔尾追杀,咱们就不好照应了,不跑的话,天亮了就麻烦了,少爷,你拿个主意吧。”阿五也是一筹莫展,上阵无非就是勇武一点往前冲,身边还有袍泽,但是现在能用的不过自己和少爷,怎么也不能让少爷往前冲啊。 “五叔,跑也是死,坐等也是死,不如咱们冒一回险,咱们就赌对面的是只能听声辨位看不到咱们。咱俩从左右包抄,注意别发出声音,咱俩摸到林子里怎么样?让黄坚自己在这里照应。”张曜宗提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少爷,万一林子里好几个人怎么办?就咱们两个去了也不管用啊。”阿五想想,还是不确定。 “我觉得对面人应该不多,多的话直接就出来了,咱们满共才四个男人。用这种暗箭伤人的手法我觉得就是在威吓咱们。”张曜宗仔细想想,还是认为对面人不多。 “怎么样?五叔,干不干?”张曜宗实在不喜欢坐以待毙。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阿五还是觉得不妥。“可是少爷,今天也没有月亮,咱们也看不清啊,进了林子也没什么用啊。” “喂喂喂,你们把本少爷忘了吧,要不我也去。”黄坚也插言。 “呸,就你那两下子,还是别出去送菜了。”张曜宗直接否决了黄坚的提议。 就这样,在犹豫半犹豫之间,时间一点一点在消逝。安宁已经趴在张曜宗的腿上睡着了。柔福背靠在马车上也睡了。张曜宗轻轻的把安宁的身子扶正。自己拿起刚才从丁健屁股上起出的箭头仔细端详。 对面的也真是积极,每半个时辰射一只箭。搞得大家睡也睡不安稳。 “这样不是办法,等到天亮,大家就都没精神了。现在开始轮流睡觉,就算下刀子也不要管,抓紧时间休息。我和五叔,黄坚轮流值班,丁兄弟受伤了,也跟着咱家的女眷先休息吧,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准备突围。” 第五十二章 短兵接触 黑夜是如此的漫长,安静,小溪的潺潺流水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是那么清晰。如果这一切没有那个隐藏在树林里的杀手该多好啊。 柔福已经醒了,有一个人躺在自己的怀中,身子又柔软又瘦小,应该是安宁吧。天上的月亮也藏在乌云中,说明都看不到。柔福伸手去抚摸怀中那个孩子的脸庞,自己多久没有摸过这个孩子了?安宁似乎动了一下,柔福马上收回自己的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原来只是安宁换了换姿势,可是柔福也再没有勇气去抚摸安宁了。 张曜宗和阿五,黄坚轮流值更。阿五对张曜宗和黄坚都不太放心。虽然轮到自己休息了,也都强打着精神眯着眼休息,耳朵却一直听着周边的动静。天快亮了,阿五也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对面的人还是过一段时间射一支箭骚扰一下。每次都吓的睡着的人一抖。 张曜宗在静静的思考天亮了怎么办,现在的问题就是黑夜中没有办法跑,今天没有月光,既是自己这方的掩护,也是对方的掩护。对方知道自己的大致位置,如果打着火把走,就一定会成为对方的目标。自己这方不知道对方的位置,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对方应该是一个人。一个人为什么要袭击自己这只小车队呢?自己这几年并没有在外抛头露面,就算是望北楼现在大家以为的老板也是黄富。阿五更是一个小卒子,不会引人瞩目。黄坚虽然性情有点张扬,但是却也没有如衙内一般到处作恶。丁健也只是黄富给黄坚找的保镖,也是个小卒子。难道是为了柔福?没人知道柔福的消息啊。 天亮之后目标就更大了,恐怕就不好隐藏了。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越是快天亮,众人就越紧张,该醒的人都睡不着了,除了安宁还在睡。其余众人都默默的坐在地上想着该怎么办。 张曜宗小声的喊阿五“五叔,天快亮了,天亮了就没办法隐藏了,要不咱俩还是先潜入林子,天一亮咱俩就两头夹击怎么样?” 阿五还是担心张曜宗,下不了决心。“少爷,我们不知道林子里的虚实,进去万一中了埋伏怎么办?” “可是五叔,就算是在这里等到天亮,不还是一样坐以待毙,还不如放手一搏呢。”张曜宗还是坚持己见。“五叔,你近战无敌,我也不弱啊,我也带了强弓,不一定谁先射到谁呢。咱俩只管进去林子好了。” 阿五仔细一想也真的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黄坚,你照看好这里。有情况就大喊,我和五叔来支援你。你不要直接对敌。注意隐蔽好自己。”张曜宗嘱咐黄坚。黄坚坚定的点点头。 “您看好安宁,注意好隐蔽自己就好了。”张曜宗也小声的嘱咐了柔福。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了一把两石弓,这还是韩师傅给自己准备的,自己原来不要,师傅硬塞给自己的,看来现在还是要用它啊。 拿出一把短刀放入靴筒中,另拿了一把长刀系在腰上,把箭壶系好。背上长弓,把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张曜宗做好了准备,这还是这辈子第一次对敌,还真的是有点紧张。 阿五也把周身收拾一下,把长刀系好。手上拿了一根长哨棒。跟张曜宗打好招呼,一左一右悄悄的溜出马车围成的圈子外,偷偷的向树林摸去。 “嗖”又是一支箭射到马车上,看来对面真的是看不到情况,也是隔一会射一箭,一是看看马车走了没,二也是骚扰一下这边的精神。真是有够无聊的。 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渐渐泛白,太阳一点一点的从东方升起,一大片树林显现在眼前,一条小溪从林中穿过。昨天晚上什么都看不到,现在能看到一大片杂木林。密密麻麻的树叶,把树林里掩盖的密不透风。 黄坚招呼着柔福,安宁,丁健躲在马车后面,把包裹也都拿出马车堆在车轮下。防止对面能看见自己。 张曜宗和阿五已经潜入了树林,一点一点的向中间摸进。张曜宗把弓从身上拿下来,搭上箭,随时准备发现目标就射。 阿五也拿着哨棒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往前摸。 每当脚踩到枯枝发出声音时,两人的心都是一颤。 张曜宗第一次要与人对敌,心中的紧张无以复加,看不到对手,心中更是没底。 正走着,张曜宗觉得脑门发凉,一丝寒意从后脑往上冲。连忙一个闪身躲在一棵树后,“啪,”一支箭插到了刚才所站的地方。张曜宗直觉得后怕,预估来箭方向,搭箭瞄准,只能看见树叶在风吹下沙沙摆动,阳光透过树叶形成一道道的光晕。看不到人影。 张曜宗知道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兄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袭击我们,就算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兄弟,给个理由吧。”看不到人影,张曜宗就又躲在了树后,大声喊也是给五叔做个提醒,自己遇敌了。 阿五听到声音,已经小心的开始往这边加速摸过来。 对方还是了无声息。 树林里又恢复了寂静。张曜宗小心的把弓箭从树的左边伸出去,让对方能看到,同时用一支箭挑着手帕突然也从左边伸出去,果然,嗖的一支箭把手帕射掉。张曜宗迅速转身出来,冲着来箭方向也是一箭,然后一个地打滚摸到另一颗正对来箭方向的后面。刚才那一箭没有看到人影,估计也就是吓对方一下。现在又恢复到谁也看不到谁的地方。现在希望只有一个对手,自己在这里牵制住对方,让五叔从后面摸上去。 张曜宗又拿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左手捡起一块石头瞄着侧面的一棵树把石头扔到树干上,碰的一声传出去老远。对面闻声辩位箭就射向那棵树了,张曜宗马上闪身从树后出来,瞄准来箭方向,只见一个人影在对面七八百步外,一张大弓搭着箭已经准备瞄向自己,好快的身手啊,刚射完一箭,第二箭已经搭上了,出乎张曜宗的预料。张曜宗的箭法现在也已经达到不需要刻意瞄准,大概预瞄就能十中七八的水平了,这就是练得速射,战场之上谁射的准只是第一轮,又快又准才是王道。 张曜宗射完马上就是一个半蹲接翻滚,向着刚才已经看到的一个凹坑滚过去,对面的箭也已经射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了。这箭法真的不比自己差。还没等张曜宗直起身子,对面的第四箭也已经到了。射在石头上弹开。张曜宗暗叹一声。“厉害,这箭肯定是二石以上的弓才能射出来的力道,还能射的这么快,肯定是高手。” 张曜宗也不示弱,拿出三支箭,依次搭在弓臂上,双腿用力向左侧蹦出,蹦出的同时已经一箭射出,射完第一箭已经可以看到对面有个人影也在树间闪出,箭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也又瞄着自己了,张曜宗第二箭也又搭在弦上瞄准那道身影射了出去。接着就是第三箭瞄向了刚才第二箭的左侧,第二箭估计对方要躲,第三箭是蒙的,蒙的就是对方向左侧躲,如果是向右侧第三箭就没用了。对方的箭在张曜宗射第二箭的同时也已经射了过来。力道大,速度快,张曜宗想躲已经是躲不开了,射完第三箭的弓身就势在身前舞了一个半圆,感觉弓身好像碰了什么东西,对方的箭已经擦着自己的胸口划过。张曜宗暗道一声好悬,已经闪身又躲在了一颗树后。还真他妈的像《兵临城下》里的瓦西里和德军上校决斗。 张曜宗连射几箭,已经一点也不紧张了,反而有种兴奋。 但是身体却不能说谎话,连续的几次大动作的闪避,射箭,张曜宗已经开始有点喘了,精神的高度紧张加上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实际上张曜宗已经感觉有点累了。 这次张曜宗直接搭了五只箭在弓臂上,没有像刚才一样三只箭是依次搭在弓臂上,射完就马上拉弦射另一支箭,这次是五只箭一起搭在弓弦上,张曜宗准备射个散弹让对方看看。 要是像瓦西里一样有个小镜子就好了,可以偷偷的看看对面的情况,不必像现在一样,每次露头都会有被爆头的危险。 张曜宗狠狠的吸了两口气,稳定一下情绪,准备再次跃出射箭,但是又是突如其来的预感,张曜宗没有往左跃出,迟疑了一下,从右边跃出,就在跃出的同时,对方的箭已经射到刚才张曜宗准备从左边跃出的地方了,真的是好悬,对方对自己的节奏居然也能猜的很准,真他妈的是个高手,张曜宗暗骂,不是刚才的灵机一动,说不定刚才一露头就真的被射中了。 这都是风驰电掣的功夫,张曜宗从右跃出,对方的箭射到左方,张曜宗的五只箭已经同时射出了。画了一个扇面就奔着人影去了。对面也是身手矫健,拿着弓挥舞,想往右侧躲。但是却没料到张曜宗这次是一连射了五只箭,一个没留神,有一之箭已经射到身上了。 人影一个踉跄,转身就往后跑了。张曜宗搭着弓就往上追了过去。阿五也已经跑到了,。已经能看见张曜宗拿着箭在向前追。 “少爷,你没事吧?”阿五一边跑着一边问。 “我没事,我好想射中他了,快追。”张曜宗回了一句就继续向前追。 两人追到刚才身影所在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人影了,但是地上有一道血迹滴滴答答的洒了一条血路延伸到树林深处了。 “五叔,继续追?”“追,已经射伤他了,跑不远。” “小心,五叔。”又是突如其来的预感,张曜宗觉得不太对,拉了阿五一把。 “怎么了?”阿五纳闷。 “对方一个人就敢袭击我们,他肯定有依仗。昨天他在林子里呆了一夜,可能有埋伏。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张曜宗还是觉得小心为妙。 前方的一堆树叶让张曜宗有点警惕,这林子里的树叶都是平平的撒了一地,而且都是枯叶老树叶居多,前方却有一堆新树叶。不能不让人警惕,果然是个陷阱。树叶下是削尖的木刺。如果踏上去,能一下扎穿脚掌或者刺透小腿。 张曜宗暗想,要是自己,一定用新树叶做引子,在新树叶旁边用老树叶做真的陷阱。看来对方也不是什么野战高手,全然没想自己光看的特战电影都多少了,什么《第一滴血》啊,所受的丛林教育比对方强太多了,但是就这已经把阿五吓的一身冷汗。这厮也太鸡贼了吧?在逃跑的路上还有埋伏,张曜宗和阿五也不敢大踏步的追了,这样小心的去追肯定追不上,大步去追说不定还要中埋伏。 “五叔,算了,不追了。”张曜宗说。“柔福他们身边只有黄坚一个人,万一贼人绕到咱们身后去袭击黄坚,我怕他撑不住。天亮了,咱们小心一点。赶紧赶路吧。 阿五想了想,终于放弃了继续追下去。 “就是不知道哪家孙子袭击他爷爷,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算了,五叔,如果贼人真是盯着咱们,就一定还会回来,还有几天咱们就到家了,这几天咱们小心一点好了,一会先赶到一个城镇,好好休整一下。昨晚上大家都累了,大不了到了城镇咱们再多雇几个闲汉一起走。” “好吧,少爷。咱回去吧。”阿五也惦记还在马车边的人。 黄坚看到张曜宗和阿五都回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们追上贼人了?”黄坚问。 “没有,只射中了他一箭,是什么人还不知道,以后的几天还要小心,咱们赶紧走吧。”张曜宗长话短说,大家赶紧收拾行李,准备走,幸好昨天那贼没有射马,不然今天会更狼狈。丁健的屁股受伤了,不能骑马了,就躺到黄坚的马车中了。 张曜宗要骑马探路也被阿五赶到柔福的马车中,只阿五自己骑着马头前带路。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向前继续出发。 第五十三章 悦来客栈 张四德也很郁闷,从汴梁禁军南逃到临安,虽然不愿落草为寇,但还是接受一位大人物的资助,虽然没有扯着旗子上山,但是也做了很多不合心意的事。 这次的任务是杀了两个女子,但是一路跟踪没有机会下手,两个女子基本不下车,偶有下车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白白的放过机会。结果被一个毛头小子伤了自己的右臂,这下也不能暗中射箭射死两个女子了。 对方的毛头小伙子居然射中了自己一箭,真是让张四德大吃一惊。咬着牙把箭杆折断,从另一头传过来,右臂上多了两个窟窿。还好没伤到骨头,但是短时间内恐怕没有力气再射箭了。 张四德暗暗发誓,这次要你们都死,不管什么大人物交代的还要留某人的性命,敢伤了我,全都要死。 “店家,。开三间房。”张曜宗一行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就到了一个小镇,有一家悦来客栈,都说每个城市都有一家悦来客栈,小镇也有?看来这才是古时候的第一连锁啊。不管是不是一个老板,都叫悦来客栈。倒显得望北楼小气了,南宋几大城市才开了十一家。 有机灵的小伙计已经迎上来了,“客官您来的真是时候,咱家也正好只剩三间房了。”“你的骡马自有人牵到后院有人照料,您看你要不要先点些吃的,本店是老字号了。有刚摊的炊饼,还有上好的酱牛肉,客官要不要来点?” “我们赶了一夜路,先休息一下,醒了再说。”张曜宗拒绝了小二。 “大爷行行好,赏点吃的吧?”一个小乞丐拉着张曜宗的衣角呲牙咧嘴的笑着。 店小二没好气的对乞丐怒喝:“谁让你进店的,门口呆着去。” 张曜宗拦着店小二说:“都不容易,但凡有一点办法没谁喜欢要饭的,你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给他拿点,回头记我账上。”店小二连忙称是,看着张曜宗他们也不会点菜了,专门去拿点贵的都记到这些人头上。 张曜宗看着店小二走了,也茨咪带笑的看着小乞丐:“小乞丐,你怎么在这里啊?师傅呢?”乞丐正是跟张曜宗师出同门的红七。 小乞丐:“师傅不在这里,在君山洞庭湖呢。开什么丐帮大会。” 张曜宗乐了,“还真成立丐帮了?那师傅是个什么职位啊?帮主?” 红七摇摇头。张曜宗又问:“执法长老?”红七又摇摇头。“传功长老?”红七接着摇头。 张曜宗恼了,不猜了,直接问:“倒底是个什么职位啊?” 红七又摇头,张曜宗说:“你再摇头,当心我把你头拧下来让你摇个够。” 红七又想摇,看看张曜宗不高兴了,咧嘴一笑:“我又没去,怎么会知道。”气的张曜宗恨不得跺红七一脚。 “你怎么在这里?”张曜宗又问红七。红七说“师傅让我在外等你,让给你传个话,说师傅有事找你,谁知道我在临安等你好几天也没见你,后来问人才知道你回福州了,我才连忙赶过来,可累死我了。” “师傅找我干什么?”张曜宗问。红七继续摇头:“不知道,师傅又没跟我说。” 张曜宗算是对红七没脾气了。看着店小二已经从院中露头,张曜宗连忙嘱咐红七几句。然后大声呼喊着:“你这乞丐真过分,我已经让人给你送饭了,你还要钱。快走。” 店小二一看客人生气了,连忙也过来撵乞丐。 张曜宗跟阿五打个眼色,三间屋是并排的。柔福和安宁住在中间屋子,张曜宗和黄坚在一屋,阿五和丁健一屋,正好把柔福她们护在中间。 “大家赶紧休息。昨晚都累了,现在咱们在客栈中住着,光天化日的会安全一点,都睡一会,补补精神,下午看看情况再决定是不是要走。现在都去休息吧。” 进了屋子,张曜宗和黄坚洗洗躺下,黄坚还心神不定,准备问张曜宗呢,张曜宗已经睡得呼呼大响了。黄坚也不说话了,想想都累了,躺在床上也很快的去见周公了。等到黄坚的呼声震天了,张曜宗睁开眼睛,细细思索昨晚所遇的贼人,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黄坚,就一定是为了柔福,可是为了柔福,如果是官军的话,就不会是一个人,如果不是官军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不是普安郡王就是史浩。张曜宗心里没底。现在唯一得到答案的机会就是活捉贼人。 “小贼,哥等你来,只要你敢来,哥就要你走不了。”张曜宗想的也睡不着了,开始布置起自己的屋子,这三间屋都在二楼上,楼下是饭厅。楼梯靠近五叔那边的屋子。自己这屋主要防的是隔壁的四间客房。小二说自己住的是最后的三间屋,那么就是说其他屋子也有人。 张曜宗拿出行李,在窗户下撒了十几个铁蒺藜。再拿出一把自制的铁臂小弩,上好箭,对准大门口,绑在柱子上,在扳机下又绑了一根绳子慢慢的沿着梁子隐藏着拉到枕头边,然后假装躺在床上一拉绳子,小弩啪的扎到门闩上,张曜宗仔细回想一下早上所见那人的高低,觉得有点低了,又调整一次觉得差不多了。然后把门闩拴好,绑了一个铃铛。这次真的躺倒睡觉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午后,这才算把昨晚的疲劳都赶跑了。看看黄坚还在睡,张曜宗趴到黄坚耳朵边大喊:“快跑啊,土匪来了。”黄坚一个激灵,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就一头扎向地下。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到地上了,张曜宗嘿嘿直乐。 黄坚一脸委屈的看着张曜宗:“宗哥儿,你太坏了。” 张曜宗嘿嘿笑了笑,拉着黄坚。“算兄弟不对,我请你吃饭算赔罪好不好?”这黄坚才算忘了刚才摔地上的仇。 张曜宗没有直接出门,先趴到门缝上看看外面,没有什么意外情况。这才打开房门,和黄坚出去,想了想,把小弩的机关又连到门后的门闩上,现在如果不知道的话,谁推门就会直接面对一只弩箭。黄坚看的目瞪口呆,“宗哥,你这……”“嘘,别吭声。”张曜宗做了个噤声手势。 敲敲柔福的门,安宁在屋里问“谁啊?”张曜宗才放心。“是我”,然后直接推门进去。柔福还没有把面纱带上,黄坚也看见了柔福的面容,惊呆在那里,世上怎么还有这么美得女子?就是年龄好像有点大了,好像三十多了。 张曜宗柔声问安宁:“你们休息好了没有?” 安宁点头,“休息好了,就是有点饿了。” “那好,你们也别下楼,我叫小二送饭上来。黄坚,你在这屋看着,我下去叫饭。”张曜宗嘱咐黄坚。 嘱咐完了,张曜宗又走出屋子,敲敲阿五的房门,“五叔,休息好了吗?” 阿五走出来,“少爷,休息好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不办,先吃饭,吃晚饭再商量。五叔你照应一下,我下去点饭。” “丁先生,你的伤处怎么样?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 丁健一点颜色也没,自己是黄富高价请的保镖,结果第一个照面就自己一个人被贼人射着了,真丢面子。如果不是屁股疼,不能移动,自己都没脸留在这里了。 “谢谢。”丁健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张曜宗。 “好了,你躺着吧,我去问问镇上有大夫没有,要不叫过来给你瞧瞧。”张曜宗说。 “不用了,一点小伤,没事的。”丁健连忙拒绝。这要传出去,自己该多丢人啊。自己可是周侗亲传大弟子的亲传弟子啊。简直是给师爷丢脸。 张曜宗也不勉强。下楼叫了小二要了十斤炊饼,十斤牛肉。拒绝了小二推荐的本店美酒。叫他一会送上来。张曜宗就又回了楼上等着。 几个人已经都坐在柔福的屋子里了,柔福带上面纱坐在最里面的床上,不与几人照面。 “你们说,这贼人到底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啊?”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几人。几个人猜想了半天也没猜出来。等张曜宗回来,问张曜宗,张曜宗也摇手表示猜不出来,却不把自己心底里的疑惑说出来。 “客官,你要的美食来了。”随着一声大哼,一个伙计拿着托盘,托盘上一摞炊饼和一大盘切好的牛肉。“您几位先吃着,剩下的切好马上端上来。”小二说完就要躬身离开。 黄坚大手已经抓向牛肉。“乖乖类,这里还有牛肉呢,真是不错,离了京城就是方便,在临安敢吃牛肉可是犯法的。” 张曜宗一把排掉黄坚的手,黄坚又有点生气了:“宗哥儿,你到底干什么啊?老欺负我。” 张曜宗笑了笑:“我不让你吃,是为了你好,吃了这不干净的肉怕你拉肚子,是不是啊?小二哥?” 店小二连忙低头说:“客官可别这样说,咱这牛肉绝对是摔死的踺子牛,绝对不是得病死的牛,您几位赶快用饭吧。” 张曜宗冷冷的看着店小二:“你胳膊还没好,别伤着自己了。” 店小二一个冷颤,瞪着张曜宗:“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大懂。” “杀手兄弟,你真当我看不出来呢?” 店小二一个箭步就要传出房门,被已经用语言提醒的阿五又挡住了路。看着隐藏不下去,杀手拿出一团粉就扔了出来。然后刺溜就想溜,又被阿五拦住。就挺直了腰板,再没有店小二低三下四的表情。 杀手一点畏惧也没有,就那么大咧咧的站在那里。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昨晚又没有说话。”杀手也很郁闷,自己的易容术已经可以称得上出类拔萃了,怎么会被一下就认出来呢?既然和不了,那就打吧。 第五十四章 安宁受伤 张曜宗也不答话和阿五前后围着杀手,张四德右臂一抖,从袖筒里把绑好的刀滑到手里,挥刀就刺。张曜宗没料到这货手里还有凶器,只能闪身避让,阿五一圈打到张四德后背,张四德顺势往前就冲,黄坚没料到这局面,眼看着杀手从自己身边掠过。就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三个人居然没有伸手就控制住杀手。 张四德眼看几人围着自己,知道缠斗绝对对自己不利,心一横,拿起刀就冲着这次的目标去了,心想能杀一个是一个,先把目标杀了也不枉大人物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 安宁这时候已经在柔福身边了,看到杀手拿着刀冲着柔福就来了,自己什么都顾不上想,一下站到柔福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着柔福。 杀手不在乎是小姑娘还是大姑娘,用刀直刺心脏。还好张曜宗速度快,拼着命一拳打到杀手的右臂,将直刺安宁的刀打歪,但是依然划伤了安宁的胳膊。张曜宗看到安宁受伤,眼睛都绿了,一个虎抱扑倒杀手两个人缠斗在地上,杀手的手臂受伤了,心中暗骂,如果是没受伤,就算挨一拳也能要了刚才那个小姑娘的命。咬着牙忍着疼,反手就要将刀扎向张曜宗,张曜宗一手掐住杀手的脖子,一手架住杀手的右臂。手上加力,杀手奋力抵抗,将头左右摇摆,右臂使劲,伤口又崩开了,能感觉到血顺着胳膊在流。把刀一点一点的蹭向张曜宗的腰肋。 阿五过来握着杀手的右手使劲一个反拧,将刀夺下,顺便拧断了杀手的手指。张四德一声惨叫,右手传来巨大的疼痛。左手很劲的抓着张曜宗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要把它挪开。黄坚也反应过来了,拿起一个板凳砰的一下砸到杀手的头上,一板凳将杀手打晕了。 张曜宗使劲再掐杀手,看看他也不抵抗了,看来是真晕了,从杀手身上下来,冲黄坚竖个大拇指,就要找绳子把杀手绑起来。居然没想到杀手是装晕的,趁张曜宗从身上下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直接从二楼窗口冲了出去,重重的落到地上。 张曜宗连忙跑到窗户边,也准备跳下去,看见那货左手一亮,连忙闪避。一把飞刀扎在窗框上。再探头出去,已经看不见杀手的踪迹了。 阿五也跳了下去,下面的客人已经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再也没看见杀手。阿五只能无奈的回来。 张曜宗看着黄坚:“你丫没吃饭?我还以为你把他打晕了呢。”黄坚撇撇眼:“不是我,你都被他刺死了。”“屁,我已经制住他了,不是你伸了一把手,他会跑?”但是两人说话都很轻松,这次又搬回一局,两次都没有让杀手得逞,对于杀手已经不是很在意了。大不了下次再抓住他。 “安宁,安宁你受伤了。”柔福紧张的喊起来。 安宁颤巍巍的说:“只要你没有受伤就好。”柔福的脸色一变,“我不需要你这样做。”又恢复了冷峻。张曜宗过来扶着身体摇晃的安宁。冷冷的看了一眼柔福,也不说什么。黄坚一脸纳闷的看着柔福,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别人救了你,你不说感谢还冷言伤人?”黄坚对这美貌少妇也没有了好感。 柔福冷冷的看着安宁和张曜宗,根本不理会黄坚。 张曜宗也没搭理柔福,紧张的撕开安宁的伤口衣服,雪白的肌肤上一道长长的伤口,血一直在流。张曜宗从怀里拿出伤药,看着安宁那如水的眼睛,温柔的说:“别怕,有点疼,一会就好了。” 安宁看着张曜宗的俊美面庞,这么温柔的跟自己说话,只觉得好兴奋,好想时间就这样停顿。想想自己现在还在少爷的怀抱里,脸上不由得都泛起了红润。“少爷,我不怕。” 张曜宗也不知道这年头的伤药是什么做的?不过止血的话最好的是云南白药,不知道大理人现在发明了出来没有,有的话那可是好东西。配方都是国家机密,就算自己是穿越回来的,也不会研制,只能等大理人自己发明了。 伤药是灰白色的,闻着还有点臭臭的味道。张曜宗也没空想那么多了,看看安宁的伤口流出的血是正常颜色,不像中毒就好,把伤药猛的都撒到伤口上,用刚撕下的衣袖把伤口缠起来。希望能赶快止血吧,安宁很乖,一声也没吭。但是疼的汗已经从额头渗出。看的张曜宗心疼不已。 “好了,别看了,刚送的这些吃的别动,让老板再送点。黄坚,最好你跟着看着,防止有人动手脚。”张曜宗嘱咐道。 “你小子怎么发现刚才那个杀手的马脚的呢?”黄坚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你说对了。”张曜宗不漏声色的回答。 “我说什么就说对了啊?”黄坚更疑惑了。 “你不是说马脚吗?你们刚才没看他穿的鞋吗?那是官靴,一个店小二能穿的起官靴吗?一双官靴最少要一两贯钱。所以他一定有问题。”张曜宗轻描淡写的说着,觉得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事。 “哦,原来是因为这啊,你小子的眼可真尖啊。”黄坚笑了。 “喂,你说话客气点,小子小子的是你叫的吗?”张曜宗故意板着脸掩饰着心中的得意。 “呵呵,一时忘形,还望宗哥儿见谅啊。”黄坚嬉皮笑脸的,一点也不在意。 “你怎么知道吃的有问题啊?”黄坚又问。 “笨,贼人隐藏身份来送吃的,咱们都在这里,刚才你也看了,那人的近身身手也不是特别高明,肯定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跟我们硬拼,那么还隐身来送东西吃,那么吃的东西就肯定有问题,你要是怀疑的话,不如你先尝尝刚才送来的吃食,看看我是不是猜错了。”张曜宗真觉得黄坚有点笨了。再看看其他的脸色,好像都没猜出来。叹了一口气。“哎,木秀于林啊。” 黄坚哧了一声,下楼去要新的吃食了。 “五叔,还得小心啊,这个贼人惯会偷偷摸摸,不喜欢明着来。咱们还得打起警惕。小心着了他的道啊。” “恩,我知道了。”阿五看看冷冰冰的柔福,心里有点担心,从刚才的样子看,好像柔福才是这贼人的目标啊。 张曜宗看见阿五的目光,也猜到阿五已经心如明镜了,没有让阿五把猜测说出来,防止干扰了柔福和安宁的心神,另外也不想丁健猜测柔福的身份。 “五叔,咱的骡马也要看看,别让他在骡马身上动手脚,咱们就寸步难行了。”张曜宗说。 “好的,我现在就去看看。”阿五说完也下楼去后院的车马棚看看自家的骡马。 “丁兄,你的伤怎么样?”张曜宗问丁健。 “没事,真是丢人了,黄爷雇我来保护大家,反而我自己成了保护对象,丁某回去后一定向黄爷谢罪。拖累大家了。”丁健越来越觉得自己没用,刚才自己也没有发现小二的不对,就算在屋内缠斗时,自己也没有帮上忙,要是能伸伸手,那贼人也不会跑了,可是一动屁股上的伤就疼的撕心裂肺。 “丁兄别自责,那不有句老话说的好吗?刀剑易躲,暗箭难防。丁兄是被暗箭所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真的面对面打,那贼人一定不会是丁兄的对手。”张曜宗劝解着。丁健是黄富请来的,一定有过人之处,不然黄富现在锻炼的那么油滑,一定不会白花银子。张曜宗先与人交好,将来再说。 丁健倒是觉得没意思,再说又该没面子了,现在说的刚好,“谢谢张兄宽解,我回屋了。你们聊吧。” “安宁,怎么样?觉得疼吗?”张曜宗关心的问安宁。 安宁的脸色苍白,浑身直颤。 张曜宗连忙一把抱起安宁,放到床上,把被子盖在安宁身上。 “你喝水吗?我给你倒点水,刚才是流血过多了,一会睡一觉会好点,勤换着点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少爷,你真好,可是我一个小丫头不能让您照顾我啊。”安宁觉得不好意思。 “说什么呢,什么少爷丫头的,我把你当妹妹,哥哥照顾妹妹不是应该的嘛。”张曜宗轻轻的弹了一下安宁的额头。安宁的脸都红了。柔福还在旁边看着呢。刚才少爷又抱又弹的,身子彷佛都化成水了,一点劲都没了,把脸藏到被子里,“好了,少爷,我睡一会。” 柔福静静的看着张曜宗献殷勤,曾几何时自己也梦想过有一个这样英俊温柔的驸马,可恨苍天无眼,让自己饱受折磨。再没有机会满足这少女时的梦境。 看着安宁,眼中先是嫉妒,又是愤恨,再就是怜惜。情绪的不断转换,柔福的情绪也不好了。 “好了,您出去吧,我陪着她休息就行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麻烦大人了,有什么事叫我就好了。” 第五十五章 再起波澜 张曜宗回屋暗自揣摩,杀手真的是奔着柔福来的,那么背后的人就呼之欲出。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嫉贤妒能,倒没想到你还有这凌厉手段,也是小瞧你了,看来这大宋的官员还真不是个个迂腐啊,只可惜你这手段放在其他方面该多好啊。朝堂那么多奸贼你不去刺杀,却对我下手,真的以为我就是无权无势好欺负的了。史浩,这笔账咱们慢慢再算。没错,你现在帮王爷除掉柔福,自以为少了一个威胁,可是于王爷即位有什么帮助吗?从做生意的角度你没获利,反而减少自己这样一个助力,这才是赔本买卖呢。看来史浩也就这水平了。助赵瑗平稳即位你够用了,开疆扩土你就是个无用的渣滓。等着吧,等着老子一飞冲天,让你瞧瞧大贤是什么样的。 “宗哥儿,出来吃饭了。”黄坚在屋外喊着。 “喏,宗哥儿,忙了半天了,快吃吧,这次是我看着切的牛肉,新烙的炊饼。我去给那屋的人送点。”黄坚说。 “算了,我去送吧。”张曜宗接过黄坚手上的食物。 “德行,不就是个好看的小丫头吗?值得你这么跟老猫护食一样的盯着啊?”黄坚不满。 “你要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光想着这些,你告诉我你天天除了这些都想了点什么?”张曜宗质问黄坚。 “能想什么,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玩乐。想什么啊?”黄坚嬉皮笑脸的。 “一会儿再跟你说。我先去送饭,你去给丁健送点吃的。”张曜宗分派着。 “那家伙啊,我还以为我爸给我找了一个多厉害的保镖呢,结果还是个窝囊废。”黄坚嗤之以鼻。 “黄坚,我提醒你啊,你这性情要改,丁健受伤是因为敌人暗箭难防,而且丁健现在是我们的伙计,和我们一起行动,就算身手不济,也是我们一起的,你这样的态度会让人心寒的,以后谁还敢为你卖力。钱财都是身外物,钱能买到的别人也能买到,你用心去待人才能让别人用心回报你。如果照你现在的样子,你爹给你攒下的产业不到下辈子就得全败到你手上,你自己想想吧。”张曜宗教导着黄坚。 丁健在屋内也听到两人说的话,自己丢人被黄坚嫌弃,丁健也没怎么想,反倒是张曜宗说了一句身手不济气着丁健了,心说我真不是身手不济啊,单打独斗我打一群啊,屁股中箭上哪表现身手啊?等我养好伤一定露一手让你们瞧瞧,现在对我爱答不理,将来让你们高攀不起。 抛开丁健的逗逼心思不说,黄坚谨身受教。这才是真的为自己好,每天陪自己一起胡天酒地的不过是酒肉朋友,一朝失势就再也不会看见那帮狐朋狗友了。 “宗哥儿说的是,我会好好想想的。”黄坚正色回应张曜宗。 推开屋门,张曜宗进了中间柔福的房间,柔福坐在床边,安宁已经睡着了。 张曜宗轻手轻脚示意柔福把食物放在桌上了,把第一次送上来的食物拿走,防止柔福她们吃错了。 柔福看着张曜宗,欲语还休。 眼看着张曜宗要走出房间,柔福做了个手势拦着张曜宗:“杀手是不是冲我来的?” 张曜宗默然无语,“你别想那么多,我会保护你的。” 柔福神情凄然,“我活着就那么碍别人的事吗?” 张曜宗只能再劝慰,“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意义,如果有一天我也碍了别人的事,别人要搬倒我,我绝不会束手待毙,我命由我不由天。” 柔福看着张曜宗:“好羡慕男人可以这么坚毅。本来我下定决心跟你一起走,将来将韦妃的丑事都揭出来,可是想想我们都是苦命人,既然她已经过上了好日子,我干嘛还要再拉她入泥坑,把她拉下来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也许我真的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只是希望你将来能好好待安宁。虽然她只有一半汉人血统,但一直跟着我,受的是我大宋教养。你如果愿意收了安宁,就收了她,不愿意给她寻个安分后生也行。”说完,柔福颓然在坐在了桌子旁,手指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划着,一绺头发从耳旁垂下,一滴眼泪落在桌子上,柔福沾着眼泪在桌上写着“西湖投小玉,北苑舞曹婆。故国因风落,他乡向日多。”将一生的际遇都写在了这首绝句里。 张曜宗看着柔福的样子,也是心生怜惜,女子本就弱势,又是生在这破国灭家的时代,作为一个亡国公主,更是受到了别人更加悲惨的折磨。好容易逃出生天又被自己的亲人加害。 “大人,人生如白驹过隙,不过数十年,死不过是一咬牙就能做到的事,生才是最难的。但是只要想想,死都不惧了,难道还怕生吗?我们活着有家庭,有社会的责任,您更是天之贵胄,岂不应该承担更大的责任?我父张公宪。跟随岳元帅南征北战,每战奋勇争先,威名远播,更是对大宋忠心耿耿,结果不还是落了个斩首示众。如果我一直沉浸在仇恨里,那么我们张家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重振的机会。我大哥每日操练武艺,三十岁了还没成亲,每每以霍去病大将军的名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要求自己。我三哥每日勤读诗书,以兴天下为己任。小子不才九岁就被普安郡王欣赏,一直为普安郡王出谋划策。也是以振朝纲,泽众民,复国仇为目标,我们这样的小人物都在一点点的努力,大人,您是不是也应该振作一点?” 柔福幽幽道:“你刚才好像没有提你二哥?夭折了吗?” 张曜宗支吾一下:“我二哥愚钝一点,但是现在也可称得上是我大宋的青年才俊,我家织场现在几百台织机全靠我二哥支应。于国可能我二哥没有什么大用,但是想想我二哥为国养了几百名南逃难民,养一个难民背后就救活了一个家庭,可以说我二哥现在才是真正的为大宋在效着力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大人想想您想做什么?” 柔福淡然一笑,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少年想尽办法的宽着自己的心。“你说我能做什么?前十几年我每日都是享尽荣华,除了诗书绘画,我什么都不会,女红我都不会,你说我能做什么?” 张曜宗也无语了,对啊,这是天之贵胄,公主啊。会干什么? “大人对什么有兴趣?我看能不能帮大人实现一下。”张曜宗想着看柔福有什么感兴趣的。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我也不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先就这样活着吧,也许明天杀手就帮会帮我做了决定,我现在想多了也是白想。”柔福还是一副颓然无趣的样子。 张曜宗看着柔福,这个女人,饱受折难,虽然表面对安宁很不好,但有时候又能看到她对安宁的关怀,一直自己一个人生活在痛苦之中。她现在并没有对任何人有危害,却被亲人当做眼中钉。想寻求一份安定都不能。张曜宗如果不认识她,也许就把柔福只当做历史上的柔福帝姬,虽然为她的遭遇痛惜,但不会有其他想法。但是现在亲自和柔福接触了,只想帮助她摆脱痛苦,让柔福下半生也可以活得自在。反正不在一时,以后慢慢开导吧。有安宁在,将来就不难劝她。可以看得出在柔福心中,也许她唯一的牵挂也只是安宁了。但是又互相折磨,可怜的两个女人。 “我看看安宁。”张曜宗小声跟柔福说了一声,走到床前,看着安宁苍白的小脸渐渐也变得红润了一点。双眼紧闭,眉毛微蹙,心中也许在想不开心的事。张曜宗从怀里拿出汗巾,轻轻的展去安宁额头的汗滴。怎么这么热? “大人,您来看看,安宁是不是发烧了?”张曜宗急着喊柔福。 柔福连忙站起来,又颓然坐下,“你问我,我也不会看啊。” 张曜宗摸摸安宁的头,已经滚烫了。“你在这看着,我去找大夫。”说完就急匆匆的下楼了。 “小二,你们这镇上有医馆吗?”张曜宗问店小二。 “有一个,出了医馆往东走,有家‘名医堂’。” 名医堂,好响亮的名字啊,希望真的是名医吧。张曜宗连忙往东跑。迎面碰上红七,红七跑的满面通红,汗流浃背。“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客栈周围盯着,刚才的杀手你没去跟踪?”张曜宗问。 红七一撇嘴:“师兄,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我刚才跟踪那个杀手,他去医馆了,估计是去看伤了。我回来叫人,正好碰见五叔,我跟五叔说完,五叔就急急忙忙的去医馆了。等我过去,五叔已经被人抓起来了?”红七丧气的说。 张曜宗一听就急了。“你说什么?五叔被人抓了?为什么啊?你说清楚点,还有为什么五叔去了,你没跟着。” “医馆的医生被杀了,五叔在现场,他们说是五叔杀的,就把五叔抓起来了。”红七说话怯怯懦懦的。 “你怎么没跟五叔一起?”张曜宗觉得红七没说完。 “我有点饿了,就先去厨房偷了点吃的,就一会,真的就一会,一刻钟都不到,谁知道就一刻钟五叔就出事了。”红七说完缩着头。怕张曜宗打他。 张曜宗现在倒是不急了,五叔去医馆抓杀手,大夫却死了,不用说,肯定是杀手的事。如果现在马上赶到医馆,这里就没人看了,指望黄坚一个人肯定是送死。丁健也没大用。 “红七,这个镇子还有你们丐帮的人吗?”张曜宗问。 “没有。这小镇子要饭不是要饿死个人嘛。再说我是过路的乞丐,我哪知道。”红七撇撇嘴。 “你先跟我过来。”张曜宗叫红七跟自己先上楼。把黄坚和丁健都叫到柔福的屋里。 “五叔被人陷害了,我得去看看,刚才的那个杀手可能会回来,你们就呆在这个屋里,哪都不要去,等我回来。”然后张曜宗又把铁蒺藜和小弩都在这个屋里重新布置了一下。 “师弟,你也在这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现在开始你们哪都不要去,什么都不要吃了。”张曜宗拿出一把匕首放在靴筒里。 “黄坚,安宁有点发烧,你去打盆清水。” 又对柔福说:“大人,我一会去医馆,虽然大夫死了,但是医馆有药,我一会找点清热的药,您先给安宁擦一下,降降温。” 众人这会的心都又悬起来了。 “好了,你们在这等着,我一会就回来。”张曜宗就要出屋。 柔福本想说你走了我们怎么办,话到嘴边却只说了一句:“你也小心点。”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也小心。”张曜宗离开客栈往医馆赶去。 第五十六章 又见曼陀罗 名医馆在镇子的东边,临街三间砖房,前店后厂,已经在镇子上算的上是不错的建筑了。招牌也没写名医馆,写的“谢家应症”。看来医家医术不错,才被人传做名医馆。可惜了现在人不在了,再也不能叫名医馆了。 医馆门口围了好多人,大都是衣着普通,唯有一个穿着华丽的胖子。 “你们把人看好了,明天等官府来人。这个恶贼害了谢名医,你们晚上先给他点颜色看看。别让他好过了。” “里长,你放心好了,谢大夫仁心仁术,这么多年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谢大夫都手到病除,真没钱了谢大夫也都不要了,这么好的人居然被杀了,咱们怎么也不能饶了这恶贼。”一众人等大声喧哗着。有的举着犁头,有的扛着锄头,看来都是正在下地听到消息连忙赶回来的农夫。 张曜宗有点挠头,民愤这么大,看来这个谢大夫还是个好人,偷偷救走五叔估计是不行了。 “让一下,让一下。”张曜宗奋力推开人群,走到衣着华丽的里长身边。 “冒昧打扰一下,您可是本镇里长?”张曜宗未曾说话,就先施一礼,然后才非常有礼貌的问里长。 “我是这里的里长,你有什么事?”胖里长态度还算不错,没有一般里长的蛮横。看起来还像个讲道理的人。 “不好意思,里长,听说这里的大夫被人害了,有人回报行凶的是我的家人,我想问问是不是搞错了,误会了什么?我家人绝不会乱伤人命的。”张曜宗解释着。 “什么?杀人的是你的家人?那你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打他。”没想到周围的人先按耐不住了。不是有人拦着,锄头就伸到张曜宗的脸上了。 “住手,杀人的又不是他,你们怎么能乱伤无辜。”里长制止住众人。但是里长看着张曜宗的表情也不算太好。“是不是你的家人杀人,我们也不敢说,都等官府来人好了。但是他的嫌疑最大。” “里正大人,您也说了只是嫌疑最大,可见还没有真凭实据,就这样把人扣起来不太好吧,还要晚上收拾他?这也有点过分了吧?。”张曜宗说出自己的担忧。 里正脸色更加不豫了,“哼,你个小子,看你看似知书识礼,老夫才陪你聊一下,你见现场了吗?就为你的家人辩解,你何尝没有私心。老夫没有说你和你的家人同谋已经算是实事求是了,请你自重啊。” 这个屎盆子扣的好啊!一下子周围的人又群情激奋了,“是啊,说不定他们就是同谋,也别让他跑了。” 张曜宗凑近,拉着里正衣袖小声说:“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胖里正不动声色的把衣袖从张曜宗手里扽出来,不屑的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本里正做事一贯正大光明,你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好了,这里的人们也无宵小,你不用担心有人为非作歹。”围观众人也是高喊:“就是,有什么事要背着人说啊。有事大声说。” 张曜宗算是无言了,碰上这么一个一心公正的人,还真不能以势压人。碰上一群群情激奋的人,更是不能让人怀疑。 “里正大人,我能否见见我的家人,问一下事情经过,如果是我家人杀人,我绝不包庇。如果不是,也得让学生为我家人辩解啊。”张曜宗坚持要见阿五,态度还算恭敬。 “好啊,你问啊,我也要问这贼人为什么伤害谢大夫。谢大夫在这里行医多年,活人无数,今日却被人害,这十里八乡的乡亲们不会放过这个恶贼的。” 里正先转身对围观的人群拱拱手说:“各位乡亲,大家也别聚在这里了,官府今天要来最快估计也是下午了。如果慢点就是明天了。大家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等到谢大夫办事时,还要麻烦大家捧个场,今天就先别围着这了。”众人听着有理,纷纷向里正施礼离开。 “那个谁,就你,跟着我来。”里正手指张曜宗,示意张曜宗跟自己一起进医馆。 张曜宗紧走两步,跟着里正:“里正大人,小子名叫张曜宗,阆州人士,现居福州旗山镇。今天早上我们才路过此地,同行有人生病,我叔叔才来请大夫,又没有深仇大恨,怎么才一会功夫就会伤人性命,此中一定有隐情吧?”张曜宗先解释着自己的疑惑。 里正想了想后却说。“似乎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谢大夫遇害时,只有他一人在现场,那就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了吧?” 张曜宗恭敬的问:“那么大人,我家人怎么说的呢?难道他就认了?” 里正没好气的说:“你家人什么都不说,所以才有嫌疑啊。” “什么都不说?”虽然五叔平常很实在,但是也没有到口齿不灵的地步,这等大事怎么会什么都不说呢?张曜宗心里起疑,更想早点见到五叔问个究竟。 “喏,嫌犯就在药房关着呢,你隔着窗户说话即可。”里正手指一间小屋对张曜宗说。屋子门口还站着两个手持棍棒的大汉。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这是一间放原药的屋子,成捆成捆的草药在地上堆着,旁边还有几个碾子。这就是医馆平常加工原料药的地方。一个大汉就四仰八叉的躺在草药上,正是阿五,看上去没有一点不自在。 “五叔”张曜宗隔着窗户叫着大汉。 “少爷,你怎么来了?”大汉躺的好好的,听见张曜宗的声音就坐起来转过头看着张曜宗,正是五叔。 “五叔,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会功夫就出这么大事?而且五叔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呢?”张曜宗皱着眉,满脸的疑惑不解。 阿五走到窗户后,看着张曜宗:“少爷啊,一言难尽啊。”“一言难尽你也得说啊,你不说怎么洗清冤屈啊。” 阿五只好一五一十的说出事情经过。“少爷,我本来是下楼看看咱的骡马的,想起安宁丫头手受了伤,心里不安,就想请个大夫来看看,正好碰上那个小乞丐,说贼人也跑医馆了,我就直接过来了。到了医馆,也没什么人,我就直接进来了。这大夫就坐在正堂发呆,我问他可曾见过形迹可疑的人来找他求医,他一句话不答,直接就站起来冲我冲过来就动手,我躲了几次都不能阻止他继续向我动手,就伸手推了他一把,谁知道这大夫手脚无力,一下推倒在桌旁,谁知道他的头碰到桌脚就撞死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见我就要打我呢。也不知道怎么就死了人呢。”阿五很郁闷的回答张曜宗。 张曜宗这下蒙了。还真是阿五伤了大夫?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大夫一见阿五就要动手呢?张曜宗当然相信阿五所说的话。肯定是大夫先发了疯,变现不对,阿五才会推他。但是大夫怎么又会发了疯了呢?难道他也学神农尝百草? 里正在旁边听完阿五说话就冷笑着所:“你听到了吧,这贼人亲口承认了吧?就是他杀的谢大夫,杀人偿命,等着官府定罪吧。” 张曜宗非常不满的冲里正喊了一句:“大人不能只听其一不听其二啊。我家人也说了是大夫先动手的。我家人只是自卫而已。你怎么能这么武断就认为是我家人杀人啊?大夫为什么发疯你怎么不管?” “对了,发疯。大夫的尸首在哪?快领我去看看。”张曜宗急着说到。 “对不起,你非官府仵作,死者已矣,还是不要打扰了亡魂才是。”里正正色拒绝着。 “我只是看看尸体的表现,也许可以解释尸体发疯的原因,要是放到明天迹象说不定就消失了?”张曜宗很着急。 “那肯定是狗贼胡说,我们和谢大夫相处几年了,怎么不知道谢大夫会发疯啊。你不要替你的家人辩解。他已经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辩解的。”里正依然斯条慢理,幽幽的拒绝道。 “操”张曜宗实在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 “你这人看似读书人,居然斯文扫地。羞于你为伍,请你出去吧,明日官府来人你再来旁观吧。”里正颇为不屑的看着张曜宗,还边说边摇头。 “没空理你。”张曜宗不再理会里正,扭头观望几间房子应该是正堂吧。趁里正不备就往正堂跑去。 “你要干什么?拦住他。”里正先冲张曜宗大喊,看张曜宗没有停下脚步就又转身向药房门口的两个大汉喊着。自己步履阑珊的也向着张曜宗追去。站在药房门口的一个大汉连忙追了过来。张曜宗早就进了正堂。一个人行躺在地上,身上还盖着白布。张曜宗俯下身一下把白布掀开。白布下的尸体肤色已经变得苍白,似乎已经开始变硬了。张曜宗顾不得身后还有人在追自己,马上俯下身靠近尸体的脸部,果然在尸体嘴部见到了白沫以及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芳香气。 “拦住他,谢大夫已经死了,不能再惊扰他的亡魂。此子如此无礼,抓住他啊。”里正急了。冲着那个大汉高喊。 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张曜宗从容站起身来,抖抖长衫下摆,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手冲着大汉和里正做了个禁止手势。示意他们自己已经住手了,不要再对自己动粗。 张曜宗神情郑重的对里正说:“里正大人,我想我已经知道死者发疯的原因了。” 里正皱了皱眉,一脸不屑的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黄毛小子,就凭你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曜宗也面露笑容,态度从容不迫,加上本来张曜宗就长得器宇不凡,不由得人对张曜宗不生好感。“学生以前见过这种毒,所以知道,来,里正大人来看,死者口角有白沫溢出,还有一股芳香气味。一定是中了一种乱人心智的毒,据我所知就有曼陀罗、小韶子、卡瓦根、迷幻鼠尾草等好几种草药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发疯。大人可以让人把死者口中余物收集一下喂于土狗,看看土狗是否发疯就可知道死者是否中了毒了。” 里正半信半疑的,但看着对面青年肯定的神情,不自禁的就相信了张曜宗。连忙伸手示意壮汉先不要对张曜宗动粗,马上去收集谢大夫口中残余白沫。壮汉颇有点无奈。嘴里还嘟囔着。 里正跟着说了一句:“别嘟囔了,平时谢大夫为大家做了那么多好事,我们现在只是帮谢大夫做一点后事而已。好好做吧,完事后我请大家吃顿好的。” 接着里正拱拱手:“还未知张公子怎么会见过此毒呢?我们从没听说过这种毒药,那么怎么就不能是你们先下的毒然后又害了谢大夫的呢。” 哎呀你妈,这个里正有毛病吧,屎盆子乱扣,看谁都不像好人。 “里正大人这样胡乱泼人污水,恐怕也不是君子所为吧?”张曜宗沉着脸说。 里正想了想,似乎是有点过分了,但是本镇一贯安良顺遂,一直没有什么恶人恶事,今天这群外地人路过,就发生了命案,由不得人不怀疑,但是这样直接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似乎不对,但是药房中的那个大汉还是不能摆脱嫌疑。 “请张公子见谅,某确实失礼了,但是就算证明谢大夫中了毒,并不能证明此事与你家人无关啊,毕竟现场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他也承认与谢大夫动了手。此事还是等官府来人再论吧。某也只起一个维护秩序,保护现场的责任,怎么断案是大人的事。”里正还是坚持着自己的道理。 张曜宗怒火中烧,还准备说什么,就听外面一阵慌乱,人声嘈杂。 “里正大人,悦来客栈走水了。”有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跟里正报告。 “什么,你说悦来客栈失火了?”张曜宗慌了。五叔的事还没完,客栈又失火了,不知道黄坚安宁他们怎么样了。张曜宗看五叔暂时没什么危险,顾不得跟五叔交代一声,就连忙又向客栈跑回去。 第五十七章 虚惊一场 张曜宗现在的心情如同悬在半空的水桶一样,七上八下的,胡思乱想,好害怕跑回去后看到悦来客栈淹没在一片火海中,好怕黄坚,安宁没有从火场中逃出来。更后悔没有早点制住那个杀手,才有了后续的这么多事。当时为什么那么快就从杀手身上下来啊。现在的张曜宗只顾着埋怨自己,其实当时大家都以为杀手已经被黄坚拍晕了。谁也不知道杀手那么抗打。 从医馆出来,张曜宗就看到了西面冲天的火焰和浓烟,身旁还有很多人拿着空木盆空木桶和自己一起往悦来客栈跑。张曜宗拿出平时锻炼冲刺的速度,一个个的超越前面的人,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悦来客栈。 已经很近了,浓烟裹挟着火焰随着风在天上飘荡。火焰彷佛狰狞的魔鬼的脸,不满提水的众人对他的侵犯,火焰更加暴烈,木制的顶梁很快在火焰的暴虐中不甘的断成两段,带着屋顶如地陷一般把二层整个淹没。张曜宗差点晕过去,黄坚他们都在二楼的房间。 “黄坚,安宁……”张曜宗的喊声撕心裂肺,在这一刻张曜宗多希望是自己留在客栈。而不是自己追出去。安宁那个丫头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过过,却是那么善良,温柔。黄坚,在那不羁的行为外表下其实也是一颗善良的心,张曜宗知道黄坚背后救济了多少南逃的百姓,不然张曜宗也不会把黄坚当做朋友。还有柔福……张曜宗在这一刻又体验了失去的痛苦。 “快救火啊,黄坚,安宁,听到回答我一声啊,我去救你们。”张曜宗看到有人拿着装满水的水桶,抢过来一下倒在头上,又要找棉被披着进火场。周围的人看着张曜宗,都觉得他发疯了。 “拦住他,他发疯了,没见过这么大的火,吓傻了,拉住他。” “别拉我,安宁,黄坚,大人,红七,丁健,你们听到没有啊?谁听到了答应一声啊,我去救你们。”张曜宗的呼喊已经变成了凄厉的嘶嚎。 “宗哥儿”一个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并不明显。但张曜宗还是听见了。 “黄坚,黄坚,我听见了,你喊的大点声音,我去救你。”张曜宗疯狂了。 “咦”仔细听着声音的张曜宗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声音好像离自己好近。向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黄坚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背着安宁。柔福,丁健也都站在那里,一脸笑意的看着张曜宗,眼中似乎也闪着晶莹的亮光。 张曜宗觉得心中一空,终于……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有时候并不会觉得美好。好像他们都看见了刚才自己的疯狂样子了吧。会不会有点丢人啊? “傻子,又不救火,抢我的水桶干吗?捣乱吗?”刚才被抢走水桶的人生气的把张曜宗手里的水桶用力夺走,又向着隔壁的院子跑去接水。 “太好了,你们都没事。红七呢?”张曜宗跑到黄坚面前,用力的按按黄坚的肩膀,差点把黄坚按到地上。也激动地抱抱柔福,柔福浑身不自在的想要挣脱,却发现张曜宗是这么大力,还好很快就松开了。张曜宗又使劲拍拍丁健,这一刻每个人都是那么亲切。“安宁怎么样?”张曜宗看着安宁还闭着眼睛,心又是一紧。 “安宁也没事,火刚起来就被人发现了,还好发现的及时,人都跑出来了,我把安宁背出来了,你的乞丐师弟去照看咱们的骡马了,客栈的人都把骡马牵出来了。 “怎么突然着的火呢?”张曜宗心中的疑虑还是很大,不由自主又跟杀手联系了起来。 “我的客栈啊,哪个天杀的放的火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啊?”客栈的掌柜这一刻也是痛不欲生,就要奔到火海与自己的客栈同生共死。被周围的人拦了下来。 “放火?”张曜宗听到这两个关键字,心里又紧张起来,自己这几个人现在就这样无遮无掩的站在院子中,可不正是最好的目标? 张曜宗赶忙让大家都先进到骡车里,张曜宗和红七赶着骡车沿着大道走,看能不能先找个住的地方。 救火的人群中有一个人一直慢条斯理的用左手拿着水桶在救火,与众不同。他的注意力也不在火场,一直在柔福的身上。看到张曜宗把所有人都弄进骡车走了,低声叹了口气,机会又错过了。 张四德咧嘴嘿嘿笑了一下,大黄板牙在火光的映衬下,黄里透红,分外的邪恶。自嘲道:“没想到目标居然是个大美妞,还是定力不够啊。光顾着看,又错过机会了。” 张四德举起右手,看着包扎好的右手,又感觉一种刺痛直窜心间。低声喃喃道:“你们都要死,不过大美妞和小美妞可以晚点死,爷在你们死前会让你们先爽上天的。” 看着火场的火已经快要熄灭了,张四德把水桶扔到了一边的地上,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把泥灰,在脸上一抹。躲开人群,慢慢的远远的辍着张曜宗的骡车队伍。 放火还是比杀人更刺激,看着人们高声呼喊,有救火的,有跳楼的,有趁火打劫的,有只顾自己却把家人至于险地而不顾的。张四德不禁在这个夏日的下午,从福建路某个小镇的火场彷佛回到了汴梁某个小村庄的火场。父母在老房子里哭嚎,老房子在柴火垛里哭嚎,金人围在老房子边在大笑。青梅竹马的小芳在金人的马匹上惨叫。自己却只能躲在远处的草垛中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熟识的邻居倒在金人的刀枪下。二叔公,大牛,二牛,黑虎……一个个自己的长辈,幼时的朋友都没有躲过这场劫难。唯有自己捡了一条命。 张四德也想报仇,自愿加入了汴梁的禁军,只为了多杀几个金人,为亲人报仇。可是领头的将军却带着大家一路跑,一路逃的,把一家家手无寸铁的百姓留给金人为自己逃命挡道。张四德还亲眼看见将军冒充金人强抢民女,再把看到的百姓都杀了。张四德那一刻的天是昏暗的,这世间还有可以相信的东西了吗?金人靠不住,自己人也靠不住,在这乱世能靠的只有自己。张四德找机会脱离了禁军。人都要吃饭啊,离开了军队,吃饭就成问题了。张四德抢过小孩子手里的半块饼,也抢过落单的金人的脑袋。世间再没有黑白对错,只有弱肉强食。张四德要变的更强,更无情更厉害。 某次不长眼抢了有高手押队的人家,自己被打个半死,以为就要这样走了,可以去地府见自己的老父老母,也许还能看见小芳。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者救了自己,又一次张四德想做回好人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救我于危难之际,定是要我改恶从善。可是结局却是自己要一次又一次的替这个大善人做黑暗中的事。张四德变的更加残暴更加狡猾。对于有高手的队伍,张四德不再强攻。打不过可以下毒,可以放火。一击不中马上撤退,找机会再偷袭,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十次。张四德慢慢的杀人时手再也不颤抖了,看着血流出血管,张四德会觉得兴奋,如果是血溅三尺就更好了。随着死在张四德手里的人越来越多,他居然慢慢闯出了名号。“小鬼”都说阎王好谈,小鬼难缠。 本以为这次任务也会非常简单,却接连受了两次伤害。张四德的鼻子都快气歪了。那个大夫如果没有看见自己的真容,自己还真不介意他继续活下去,医术还真是不错,经过他的包扎,自己觉得好多了。可惜了他的医术了。 那个大美女好漂亮啊,站在那里未发一言,却像谪落凡间的仙子一样。通天的火焰好像是仙子的光环一样。仙子的头发跟小芳一样乌黑。仙子的眼睛好亮啊,跟小芳的一样。仙子的胸好像比小芳的大,不喜欢。 张四德觉得脑子疼,自己又沉溺在往事中了,小芳已经死了。那么像小芳的人也要死。 骡车好像停在一处民居前。等等看,看他们能不能住进去。不能得话也许今晚就可以一亲大美女的芳泽了。张四德想笑又想哭。 “问一下此间房子的主人可在?”张曜宗高声站在一处院子门口向内喊着。慢悠悠的从屋内走出一个老者,花白的胡子一尺多长,腰佝偻着,手拄着一根藤木手杖。“有什么事吗?” “老丈,我们是过路的,本来在悦来客栈打尖。没想到悦来客栈失火了,我们有女眷发烧生病了,今晚不方便赶路,因此想在您这里借宿一宿,不知道可以不可以?我们会按行价付钱的。”张曜宗说的非常恳切。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还说什么钱不钱的。这么大的房子我们老两口,那间屋还住不下几个人啊。”老者非常和蔼。 张曜宗躬身施礼,“谢谢老丈了。不知您老怎么称呼啊?” 老者呵呵笑了一下:“老朽姓张,别人都叫我大老张,你们也这样叫吧?你们这是要去何处啊?” “我们回家,福州旗山镇。”张曜宗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老者。 “福州啊,那还有几百里地呢。你们先休息吧,明天还要走好久呢。老朽年龄大了,就不能给你们准备吃的了,还得你们自便啊。厨房在西屋。”张老汉跟张曜宗说着。 张曜宗连忙表示不敢劳烦老者,一会再去拜会老者,现在要先安顿病号。老者表示他们随意,张曜宗告罪一声,抱着安宁和柔福先去屋子里把安宁安置好。 虽然有了地方暂住,但是张曜宗心里却总觉得不安定,彷佛被一直毒蛇盯着一样。别无他法只能让红七和黄坚在院子里巡视一下,看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丁健也打起精神,表示自己不需要人照顾,也可以帮忙一下。黄坚不置可否,但想起张曜宗刚提点自己做人不能这么刻薄,也连忙对丁健道谢,表示大家要同舟共济。感谢丁健不顾自己有伤就这么上心。丁健第一次觉得黄坚也很有人情味了。 远处悦来客栈的浓烟已经消退,想来火已经灭了吧,残阳已经越来越靠近西边的地平线,映照着一片红霞在西边的天空彷佛满山的红叶。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是个好天。但是不知道今夜有多少人不能入眠,也不知道有几个人不能再看到明日的太阳了。 张四德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躺在空旷的草地上,也在看着满天的红霞。心情起伏很大,好久没有想起家人和小芳了。自己已经忘了家的味道和回家的企盼了。如果还有回家的时候该多好啊。没了,一场宋金战争毁掉了无数人的家。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个纯真的少年了。但是别的纯真少年就真的以为日子会是很清闲安逸的吗?明天要好好的给那个姓张的小子一个教训。告诉他世界有多么残酷,如果有可能的话,能让他在临死前看着自己蹂躏大小美人就会更好了。张四德笑的很残忍。老天爷似乎也不愿意看见这张脸,满天的红霞很快散去,天色暗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 解决困局 张曜宗很担心安宁,还好睡了一觉安宁似乎稳定住了,体温不再升的那么高了。 张老汉家里只有他们老两口,他们有连个孩子,一个在临安做生意,一个女儿已经出嫁。张老汉很热心的为安宁拿了药,张曜宗实在没勇气让安宁喝下这些不知来历的草药。连忙道谢,只能先把安宁的伤口用淡盐水重新清洗一下,用干净布再包扎一下。 几个人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好在并没有再发生什么状况。 太阳一早从东方升起,万里无云,蔚蓝一片。清风徐徐,清晨的凉风让人分外清明。张曜宗草草吃了点干粮,嘱咐黄坚看好家,自己再去医馆看看五叔。 走过悦来客栈,残垣断壁就那么凄然的屹立在路边最显眼的地方。掌柜的一家已经被好心的邻人接到自家暂住。一个胖胖的身影在废墟里步履阑珊的慢慢徘徊。张曜宗看着了无生趣的胖掌柜,走了过去。 “掌柜的,不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张曜宗问。 胖掌柜闻声看看说话的人,却一点印象也没有。昨天还脸色红润的掌柜的今天却面色苍白,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胖掌柜连手都懒得摆,不再看张曜宗,继续在这里缅怀昨日的辉煌。 “掌柜的,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是我想帮帮你,不知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没?”张曜宗觉得应该是自己牵连到了悦来客栈。 但这话不能跟眼前的人说,说了他也许会发疯。迁怒于自己,但是放任不管,自己还没那么狠心。 胖掌柜狐疑的看着张曜宗,似乎觉得眼前的人在拿自己打趣,双眼圆睁,张曜宗可以看到他眼里的一条条血丝。 “掌柜的,你不要怀疑,我是真的想帮助你,你说出你的要求,我看看能否帮你。”张曜宗很诚恳。 胖掌柜大吼着:“帮我,你怎么帮我?再还我一家客栈?这是我全家活命的东西。你能还我一家客栈吗?” “好,我还你一家客栈。”张曜宗信誓旦旦的说。 胖掌柜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曜宗,双手紧抓着张曜宗的肩膀,用力摇晃的问:“你说的是真的?你为什么要帮我?” 张曜宗笑了笑,“我愿意帮你,至于原因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你相信我的话,就带着你的家人收拾一下行装,去西边大老张家门口等我,今天我办完事之后会去福州。我还你的客栈不会在这里,会在福州开客栈。你考虑一下啊。” 胖掌柜还是不敢相信,为什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会这样帮助自己。这年头能照顾好自己家的就已经算是好人了,还会帮助别人的简直是圣人了。而且还是开在福州的,那可是比这里繁华百倍的地方啊。忽略了张曜宗话里的还自己客栈的“还”字。 张曜宗很诚恳的说:“掌柜的,你只有这一个机会了,希望你能抓着。很多时候人能做选择的机会并不多,也许一次的忧郁,就失去了改变一生的机会。我们不会在大老张家等你很久,我一会去先办点事,办完我们就要走了,如果没有看到你,我不会等你的。”说完张曜宗离开。 胖掌柜站在那里,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良久一咬牙,去收拢自己的家人,准备一起去迎接新的生活。心里也在后怕,如果刚才没有遇上那个人,也许自己就会选择了却此生了,那么自己的家人将更加无法面对这个世道,现在有了新的希望,彷佛一切都有所不同了,太阳也似乎更加光明了。胖掌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对于未来期许的笑容。 张曜宗只是觉得对不起无辜被牵连的人,能尽一点力就尽一点力。这个世道活着的人太不容易了。 到了医馆,张曜宗不能进去了,门口已经有人护卫,要等府衙来人,张曜宗想见五叔也被拒绝了。 良久,府衙才来人,为首的一人张曜宗居然认识。赫然是原来闵县府衙的提刑胡提刑。黄夫子案子时县衙来的公差。张曜宗松了一口气,如果是熟人,还能说上话当然更好。只是几年过去了,不知道胡提刑是否还记得自己。 那个一脸正气的里正向胡提刑躬身施礼,把情况一一介绍清楚。胡提刑二话不说,吩咐仵作验尸,自己就要在这提审阿五。围观众人不得入内。张曜宗奋力靠近里正,要求一起进去旁听,里正不允许,张曜宗表示没有家人旁观,害怕阿五被冤枉。气的胡提刑就要让人用大棍把张曜宗撵出去。 张曜宗看看胡提刑真的不认识自己了。也是,初见时自己才八九岁,现在已经成为一个俊朗少年了,任谁也不能一眼就认出来。 “胡提刑,一别数年,连故人也认不出来了吗?”张曜宗笑着拱手向胡提刑行礼。 胡提刑纳闷的看着张曜宗:“你是???” 张曜宗笑着:“胡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六七年前我们曾经见过,小子还曾经帮大人捉过凶手呢。” 胡提刑闻言仔细观看张曜宗,继而哈哈大笑:“面前可是张公子?”那么大的案子任谁也不能忘记,特别是一个孩子还在其中。结识孙大人,此后仕途一帆顺水,都是从那一案开始的。 张曜宗点头,“正是草民。谢胡提刑还记得小人。” 胡提刑挥挥手让张曜宗一起进院,外面人多眼杂,说话不便。张曜宗把来前情况一五一十的向胡提刑解释清楚,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啊。胡提刑不顾里正的反对在查实死者确系中毒在前后就要求把阿五先放出来。里正表示不服,丝毫不在乎眼前的是一府之提刑。张曜宗说:“里正大人不可太过矫枉过正,不错,我家人确实推了死者一把,但是那是自保,里正大人要追究的实际应该是下毒之人才是正题。《宋刑统》中可没有疑罪获刑之理吧?昔仁宗皇帝心爱之物遗失,有人怀疑是仁宗皇帝身边内侍所为,主张用刑逼供,可是仁宗皇帝说未查实据怎能胡乱怀疑人呢。以仁宗皇帝身份之高贵,尚能以法为度。里正大人如此咄咄逼人,可曾想过律法之威在意的指引,评价,预测,教育之意,仅仅在乎强制作用,可谓本末倒置。如若仅仅以怀疑就能作为定罪之凭,那么小子是否也可猜度凡在之前曾与死者发生冲突之人都有下毒嫌疑呢?” 里正气急败坏:“你胡说,本镇教化森严,民风淳朴,谢大夫更是恩泽无数,什么人会与谢大夫为敌呢?只有你们这些外乡人心存叵测才会伤害谢大夫。” 张曜宗冷冷的说道:“里正大人可谓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凡是外乡人都有作恶的可能?全大宋只有本镇才是好人?里正大人心系本镇,想为死者伸冤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就这样草草断定我们外乡人都是坏人,真的好吗?真是先贤所教导的‘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先贤曾言‘人性本善’何也到了本地居然会一个照面就会伤人?难道是本地教化改变了人性善恶?” 里正愤怒的额头青筋暴露:“你胡说,你根本是偷换概念。你家人伤人,你就血口喷人。本镇民风那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怎容你一个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张曜宗继续说:“我们一行人昨日才到本镇,一则马上有人被冤枉杀人,二则就看到客栈被人放火。民风如此善良,小子也真是未曾见识过,大开眼界啊。” 里正说不出话了。昨日怎么这么多事?倒显得本地不太平了。 胡提刑是知道里正这个人的,为人正直,一心为民,还曾被上官赞扬,曾打算作为天下里正之典范上报朝廷,只可惜秦相公不在意这等小事,将上官奏折打了回来,还言国家巨变,勿以此小事干扰官家圣听。看到里正被张曜宗噎的说不出话,连忙打了个圆场,表示会继续追查,一定查明是谁对死者下毒才安了里正的怒气。 张曜宗躬身对里正施了一礼:“大人一心为民,小子是了解并且敬佩的,但是大人眼界不能只放在一镇之民,天下之民同为大宋子民,当一视同仁。凡事当以《宋刑统》为准。以法为鉴才可以理服人。还望大人深思。” 里正仔细想想张曜宗的话,似乎也有道理,表示叹服。唯有希望胡提刑能缉拿真正的凶手才能一出心中恶气,对张曜宗满口胡说还是有点生气。 张曜宗却是混不在意了,这个里正很有意思,对上不阿谀,对下恪守己任,凡事照规矩,唯有些死板,但也可放于更高的位置,也许做一个好县官还是可以的。回头跟赵瑗建议一下。 胡提刑命人将昨日从死者口中取出的白沫喂于土狗,果然片刻土狗癫狂,早有准备的衙役杖毙土狗,也证实了死者确实先中了毒。现在就是不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一切又陷入僵局。 胡提刑下令将死者好好安葬,此案计入官府待查案件。命里正好好安顿死者家属。此间的事就算暂时了了。 胡提刑又寻机与张曜宗叙旧,得知张曜宗要返回福州并且会去拜访孙琉逸大人时,也表示自己要回福州复命,要求一路同行。打发走剩余衙役,自己带了三人要与张曜宗一起走,张曜宗也未表示不可。 等到再出发时,一行人已经多了胖掌柜一家和胡提刑数人。队伍变的很大了,人手充足,张曜宗就在心中开始盘算怎么收拾杀手了。如果继续放任杀手暗中行凶,此行太过凶险。不如得到机会,就直接把这个威胁结果掉。 第五十九章 一语惊天地 再次上路的队伍已经有点浩浩荡荡的感觉了,胖掌柜居然有二三十的家人,甚至连伙计都一起带着走了。胡提刑四人。一行马车七八辆。 张四德远远的跟着,心里也是郁闷无比。昨夜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出手,车队已经扩大了。现在连目标在哪个马车中都不能确认了。 “少爷,我好了,你不用抱着我了。”安宁扭扭捏捏的提醒着张曜宗。 “哦,可是我怕你躺着不舒服。靠在我身上多软和啊。”张曜宗现在一刻也不想再让安宁置于危险之中。坐在马车中抱着安宁,全然不顾安宁的一脸羞涩。 “张公子,您怎么也会这么无赖啊?”柔福看着张曜宗一脸心安理得的样子就有点气闷,一直以来张曜宗在柔福的心里都是从容有致,正义满腔的少年英雄,突然变成面前的这种无赖样子有点难以接受。 张曜宗嘴角微微上扬,笑意满满的看着柔福。“大人认为张某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做一个知书识礼的正人君子?恪守礼仪,墨守成规?人生百年,匆匆而过,我不想失去我珍惜的东西。所以我会按我自己的想法去做。我心中大义不失,小节我是不会在乎的。君不见我大宋那么多标榜自己以圣人之道要求自己的高相名士,也不过是人前光鲜人后龌龊。我不屑做伪君子,我愿作真小人。喜欢的就是喜欢。” 安宁羞的差点把头埋到怀里。但是心里却甜滋滋的。 柔福板着脸,有点气急败坏的说:“可是张公子就这样当着一个母亲的面,如此轻薄别人的女儿总是不太好吧?” 张曜宗直勾勾的看着柔福,慢悠悠的说:“我好像记得某人说安宁不是她的女儿。怎么今天又会怪罪别人了呢!” 柔福顿时语塞。安宁的脸色却又阴沉了下来,张曜宗感觉到怀中的安宁身子一颤,顿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柔福大人,小子说错话了,向您道歉。其实我想说的就是不管你承不承认,安宁的身上流着你的血液,血浓于水。您再这样坚持下去,对您对安宁都是一种伤害。何不放下所有执念,互相扶持继续走下去。在您孤单寂寞时也会有个人陪在你的左右。昨天杀手要向您动手时,您忘了是谁挺身站在您的面前为您挡刀的吗?是安宁,就算是一个受过训练的侍卫在面对刀剑时的第一反应也会是躲避,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要伤害我的家人。大人,您想想是不是这样?”张曜宗语气诚恳,也想把柔福和安宁之间的这团疙瘩解开了。 “血浓于水?血浓于水的话会换来对我的追杀吗?”柔福恶狠狠地说,现在的柔福心中只有仇恨。 张曜宗一拍头,完了,柔福什么都没听见去。只听见了血浓于水,就想起了赵构和韦后对自己的追杀。 “大人不要叫我张公子,也叫我宗哥儿好了。”张曜宗先拉拉关系。 “我父张宪,忠心为国,阵前奋勇杀敌,一心只想护我大宋河山。别的将领冒响冒功,我父和岳元帅却每月把自己的俸禄拿出来接济阵亡将士的家眷。结果呢?却落得一个意图谋反,没有实据,以莫须有的罪名定罪。岳家,张家随即被抄家流放。我难道不应该恨吗?家兄难道不应该恨吗?可是我大哥三十年来无日不再苦练武功,为的是上阵杀敌。三哥每日苦读,为的是清朝纲护万民。大人何妨也放开心扉,快乐的活下去。对您,对安宁都好。” 柔福冷冷的看着张曜宗:“说实话,你恨吗?”一双美目直盯着张曜宗的双眼,彷佛要看到张曜宗的内心深处。 张曜宗慨然一叹,面前的这个女人,柔福帝姬,宋徽宗最漂亮的女儿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虽然前十几年一直过的养尊处优,但是宫廷里的勾心斗角她是都看在眼里的,这种阴谋权术是刻在她的骨子里的,如果她一直过的顺遂,那么她会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公主。后半生的蹉跎岁月,亲人的无情背叛让眼前这个****的心底一直蒙着一层阴影。那么那些见不得的手段恐怕就是柔福现在每日所想。对于安宁恐怕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刻意的把安宁当做仇恨,避免减低自己心中的恨意,这样才能全身心的去复仇。只是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害人害己的。 张曜宗:“大人。” 柔福打断张曜宗:“公子不让叫你公子,你也不用叫我大人了,我父皇叫我嬛嬛,你叫我赵嬛就可以了。” 张曜宗愣了一下,直接叫公主名字,自己是没什么介意的。但是如果被别人知道又是一宗大不敬的事,即便是前代帝王的公主,依然是别人无法企及的所在。古人讲究为尊者讳,为上位者讳。张曜宗作为一个拥有现代思想的人当然无所顾忌,但还是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张曜宗避而不谈称呼,剖析起自己的内心,这么久了,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剖析自己。即便是在母亲银屏,师傅韩世忠,长随阿五面前张曜宗都不愿展露自己的内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张曜宗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我恨,我当然也会恨,如果我父亲还健在,我的日子会过的有滋有味,我甚至可以像临安的那些衙内一样,每日花天酒地,不思进取,因为我头上有把大伞罩着。但是一纸诏书就把我们张家打下尘埃。我大哥三十年练武,却报国无门,为了保持自己的斗志,我大哥甚至不愿意成亲,不愿过早的陷入温柔乡。我二哥经商?你当他自己愿意?他连科举都不能参加,能怎么办?虽说大宋不禁商户,但士农工商,商户才排第四。我三哥现在还在苦读,但是将来有没有出路谁都不知道。我恨你们赵家,为什么我们为你们赵家出生入死还要被你们赵家诛杀?真的就因为你们赵家是天之贵胄,龙子龙孙吗?你赵家江山是怎么得来的,天下人都知道,欺负人家柴家孤儿寡母才得的江山。兄死弟及,真的是上古社会尧舜禅位?烛光斧影,金匮传书。真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太宗更是***女,有人说金兀术长相酷似太祖皇帝,是上天派下来夺回江山的,宗室贵妇被掳掠上京也是上天报复太宗皇帝凌辱小周后的报应。” 柔福震惊的张开嘴巴,久久的合不上,张曜宗这番话比之叫自己的名字更加狂妄,辱上。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烛光斧影,金匮传书都是大宋的禁忌,百十年间无人敢于深究。就算太祖皇帝的后人也没有一人敢质疑太宗皇帝的这两件事。至于金兀术像太祖皇帝,自己的悲惨遭遇更是对太宗皇帝凌人妻女报应只说更是从未耳闻,但是现在听上去似乎真的是天道轮回。 “但是我不敢恨,我八岁显峥嵘,九岁就引起普安郡王的注意。如若露出恨意,早就泯然于黄土了。我还要靠普安郡王洗刷张家冤屈,展我心中抱负。你赵家虽得位不正,但轻赋厚民,可说自秦皇以来,历代少有。民心不失。如若我以一人之力挑天下于战乱纷争之中,非德者为,亦非智者为。而且赵瑗德行高贵,意志坚定,更是少有的仁人君子,我便尽心辅佐于他。我心不存畏惧,因我无畏惧之事。同样,我即可为天下苍生奔走,亦可害万千百姓于无形。非我不敬苍天,只因我心有乾坤。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眼,我要这地再挡不住我心。” 柔福更是被张曜宗这心中抱负久久震撼的不能自语。即便柔福对赵构不满,对韦妃生恨,但对于自己祖宗太宗赵光义柔福却是不敢评价一句。对于张曜宗这震天撼地的宣言,柔福产生了一种畏惧。 “你可知道我曾向赵瑗建议,扩江南之织场,套种湖广之稻米,以稻米易北地之羊毛,棉花。荒北地之万顷良田。陷北方千万同胞于死地。赵瑗只是深为惊讶,现在也没有实力去做,但完颜亮现在在金地倒行逆施,必将限于内乱,如若现在再不计划,及金人更有明主,则此计不可行矣。此次返家我就计划先行开始计划了。”张曜宗强忍着没有说出金人再后面的君主就是人称小尧舜的金世宗完颜雍。 柔福颤声道:“你把心中这些话说出来,难道不怕我泄露出去吗?” 张曜宗哈哈大笑:“我说出来,自然不怕你说出去,你现在如果离开我,你还有活路可走吗?我虽陷万民于险地,但我更是为了中华民族的千秋万世。我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只需要知道我心仍是为了无数的中华汉儿。”张曜宗心中暗叹,你们知道几十年后的崖山吗?崖山之后再无中华。那就不是数百万北地同胞了,而是千年中华民族的凋零。我的执念只为了沿我中华万世荣光。只可惜这些话却是不能再说,不然会被当做疯子的。 “你疯了,你比我还疯。”柔福给张曜宗下了一个定义。 “也许吧,所以我连数百万人都不在乎了,还在乎什么世间习俗。”张曜宗不再言语,只是摸着安宁柔软的小手。安宁听不懂张曜宗刚才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母亲都被吓住了,张公子肯定好厉害。 柔福最后问了一句:“请问张公子,你心中最终的愿望是什么?位极人臣?还是执掌天下?”柔福最后也没敢说出篡位的话。 张曜宗说:“富贵于我如浮云,权势对我也只是手段而已。我心中的愿望小的来说就是扶赵瑗即位,北逐金人,复我河山。大的来说就是大宋无强邻。再大就是建立一个真正的民主。如果有一天目标实现,能与一二红颜隐居山林,纵情山水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柔福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曜宗,张曜宗最小的目标都是万千人想做却做不到的。至于什么真正的民主更是听都听不懂,但是柔福却有一种感觉,张曜宗绝对不是在说大话。他似乎真的有一种言定乾坤的能力。 这一天张曜宗给柔福的感觉再也不是一个少年公子,而是一种需要仰望的感觉,似乎是童年时自己的父皇才能给自己的感觉。 第六十章 前路漫漫 柔福还是震惊于张曜宗的狂妄之言久久不能平静。 “你这么对于皇权不恭?你可曾想过后果?”柔福还是不能接受张曜宗如此狂妄,柔福说不上的不希望面前的这个少年踏上不归之路。 “我觉得你挺聪明的,还记得几年前你救我们的时候,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居然什么凭证都没有的情况下就能猜出我的身份。我一直都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你现在这样不敬皇权你将来的路会很难走。”柔福难得的会关怀别人。 张曜宗看着柔福,三十多岁的女人居然连一条鱼尾纹都没有。对于柔福对自己的关怀张曜宗也能感受到。但是却不能接受。 “我没有不敬皇权,我不敬的是老天。人生下来都是平等的,所谓身份阶级不过是父母给的。操你妈的老天爷,你把我扔到这个时代,又给我一个这样尴尬的身份。你是希望我挽大厦于将倾呢还是希望我随波逐流呢?老子偏不随你意,我就要我行我素。”张曜宗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爆发,连张曜宗自己都没有料想到。 安宁也被吓到了,直起身子离开张曜宗的怀抱。柔福反倒是直直的看着张曜宗,希望张曜宗能再多说一点。 张曜宗冷静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我就知道规则的重要性。我没有兴趣去争什么皇位,你可以替你们老赵家放心。赵家坐江山,士大夫共辅之。这是赵家历经百年已经形成的传统,我没兴趣去改变他。那会耗费我太多的精力,只要是一个不算太坏的皇帝,我辅佐他把江山治理好就行了,如果不是我……”张曜宗差点说出如果不是我知道以后的历史格局这句话。 “如果不是我张家沉沦,我希望能复我张家荣耀,我甚至连辅佐圣君治理江山都没兴趣。”张曜宗马上改口说了另一番话。 柔福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所以然。张曜宗刚才的狂妄绝对不是一时义愤,绝对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对皇权的蔑视,柔福能感觉到张曜宗心底里的那份不羁,狂妄以及信心。以及张曜宗说出的不想争夺皇权的原因仅仅是不想耗费精力,而不是不能。 安宁不知所以的呆呆坐在旁边,听不懂少爷和那个自己应该称作母亲的人在说什么。却也直觉到他们说的事是很紧要的,不能被别人听到的。 “至于猜出你的身份只是小事,你的教养异于常人,即便是对人说话,或者是走路,吃饭都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又并非名妓那种受过良好教育又流于表面的礼仪。你的高贵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凑巧我知道柔福这个名字,所以猜出你并不难。”张曜宗丝毫没有卖弄,很诚恳的说出了原因。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不敬皇权还有一个原因,绝对的权利只能带来绝对的腐败。我对于这种不受监督的权利没有丝毫的羡慕,只有害怕。绝对的权利只有放在制度的笼子里才是安全的。如果有机会,我今生最后一件事会打造一个好笼子。不知道在我完成我的既定目标后会不会还有机会做这件事了。”张曜宗说完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不再理会是否有人能听懂自己的话,张曜宗给自己又定了一个目标,今生打造一个大笼子。 “我去看看队伍,做些准备,我总觉得杀手还在跟着我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给我们一个惊喜。我得去好好盯着一点。”张曜宗说完离开了骡车。 柔福狠狠的瞪了安宁一眼,安宁不明所以,继而想起了什么,羞涩的低下头。 张曜宗下了骡车,站在路边,看着队伍,阿五在头前引路,黄坚的马车在阿五后面,再然后是胡提刑四人,柔福的的骡车在中间,后面是胖掌柜和他的家人伙计。紧走两步,走到队伍前面。 “五叔,怎么样?有什么异常没有?”张曜宗问阿五,已经走了一天了,还没有异常发生,张曜宗却总觉得心神难安。没有异常是好事,却总觉得那个杀手的手段层出不穷,而且还接连两次在自己这里吃了亏。如果真的能知难而退当然最好,就怕还有什么凌厉手段。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天天这样紧绷着神经,早晚有一天会崩溃的,还好离家已经不远了,最多再有三日就该到家了。 胡提刑看着张曜宗和阿五的紧张状态早就觉得不对了。私下问了张曜宗,张曜宗也不隐瞒,把自己接连遇袭的情况都告诉了胡提刑,当然隐去了柔福的身份。只说自己一行携带很多钱财可能引起贼人注意了,黄坚的望北楼少东家的身份成了掩饰。胡提刑本打算提前溜走,不淌这趟浑水,张曜宗先是说如果到了福州一定好好感谢胡提刑,再就是说只有一个贼人。胡提刑立马改变态度,拍着胸脯叫嚣着如果贼人再来,正好让他建功立业。张曜宗只能夸赞胡提刑一心为民,勇武非常,真是国之幸事。夸得胡提刑也非常高兴,精神百倍,让手下的三个人也积极防备。张曜宗当然很乐意胡提刑这么积极,中午吃饭时把望北楼特产的辣酱拿出来献宝,自然吃的胡提刑一边呼呼吐气一边又大快朵颐。直言这东西太他妈过瘾好吃了。张曜宗过滤了胡提刑的脏字。又送给胡提刑一瓶辣酱,两人关系更加融洽。当然是在胡提刑得知这辣酱在临安价格堪比黄金之后。甚至后悔刚才为什么吃的那么痛快,如果留着送礼该多好啊。 胖掌柜看见张曜宗下车了,也连忙跑过来,跑得呼呼哧哧的。“张少爷,你说会在临安给我再开一家客栈可是真的?我就这么跟着你走,总觉得不太真实。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张曜宗哈哈大笑:“我骗你,你还有什么好骗的?又不是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你说我骗你干什么?骗你去干苦力?那么多流民,我随便喊一声管饭,就不知道多少人围着我要跟我走呢。你说我想骗你什么啊?” 胖掌柜潸然苦笑一下,“可是我心里没底啊?我们萍水相逢,张公子就这样施以大恩,我觉得不太真实啊。心里没底。” 张曜宗打消胖掌柜的疑虑:“我的目标很远大,需要很多的专业人才,你经营客栈数十年当然也算专业人才啦,当然如果再开新店股份就不可能全是你的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第一年你只是为我打工,随着年数的增加,我会每年给你多一点点的股份,你挣的越多,给你的股份就越多。等我收回成本,也许这家店就又是你的了。我不是做慈善的,不可能一开始就全部给你。你也可以再想一下合不合算。” 胖掌柜连忙表示不用再想,自己已经山穷水尽,甚至觉得只有上吊一条路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上天就给自己派来这么一个大救星。而且在数年后自己还能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一家店,简直是意外只想了。 “其实你的目光也可以不用放的这么浅。我现在事业初创,你也许以后会发现完全拥有自己的一家店或者一直跟着我两者是没法比较的,走着看吧。也许有一天你会愿意放弃独自拥有自己的店而选择跟着我干的。”张曜宗信誓旦旦。胖掌柜当然不信了,拥有自己的店还跟你干,真当我是傻子吗?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张曜宗也不解释,在自己的规划里,职业经理人会比小作坊式的私营业主更有潜力的,如果胖掌柜拥有足够的商业眼光自然会看到两者的区别,如果看不到,那就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当然更不必跟他解释说明什么。如果他眼光不到,小店就当是他因为自己所受池鱼之祸的补偿。 现在所走的官道只是一条土路,因为走的人多了,就自然形成的一条路。原本是没有什么维护的,因为朝廷南迁,为了加强南方各路的联系,赵构下令各路重新整修官道,纵横交错形成和运河同等重要的交通网络。路边是密密麻麻的山林,原本是为了阻隔风沙,给赶路的人一片阴凉的休息之地。现在却成了张曜宗心头的隐忧,生怕不知什么时候突如其来的从密林中射出只箭来。 “大家走了半晌了,休息一下吧。”张曜宗高声喝喊。主要是因为跟着胖掌柜的人太多,很多人都是步行。就算把自家的骡子分出去也不够分,行路的速度慢了很多。 “五叔,我先去前面探探路。你在这里照看一下。”张曜宗跟阿五商量。 “少爷,你等在这里吧,我去前面探路。”阿五当然不愿意张曜宗抢了自己的活。 “五叔啊,不是我说你,喜欢人家呢就要经常去人家面前露露脸,表现一下。天天跟闷头驴子一样只知道干活。再好的胡萝卜也被别的驴子叼走了。”张曜宗突如其来的说了一句话。 阿五涨红着脸颊:“少爷,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呵呵,五叔,你懂的。好了,别争了,我去前面看看,你去巡查一下队伍,问问安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张曜宗哈哈笑着牵过一匹骡子骑上往前走了。 阿五涨红着脸,手足无措的看着张曜宗远去的背影,最后一咬牙就向柔福所在的骡车走去。车队已经停止前进,胖掌柜的家人伙计,早早的听到号令就跑到路边的树荫下躺下了。胡提刑倒是和手下先是清点一下车队,然后才去休息。黄坚早就躲在车中不出来了,连着几天了,早就受够了马鞍之苦。现在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安宁,我家少爷让我来问问你们有什么需要没有?”阿五隔着骡车问话。如果张曜宗在这肯定一脚就跺到阿五屁股上了,这样问话要能泡到妞就出鬼了。要霸气的问话,直接拿两个选择,比如我家少爷让我来照看着你们,或者我给你们送点吃的。最起码也能照个面。 果然不出所料的,安宁回答不用。阿五就哑口无言的站立在骡车边不知道下句话说什么了。 张曜宗本来只是偶然救了柔福,没有想其他什么。就算知道了柔福的身份,也没有什么感想。在张曜宗的想法里,那只是一个可怜人而已。但是现在赵瑗的犹豫,捉摸不定。张曜宗有了用柔福威胁韦后帮赵瑗说好话的想法。但是看着安宁的纯真样子,张曜宗又下定不了决心用柔福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再就是偶然发现阿五似乎对柔福动心了,张曜宗就想看看阿五是否能心想事成,如果成了,自己就怎么都不能用阿五的亲人去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那么自己也算解脱了,不用再挖空脑子想着利用别人的事。 柔福也知道阿五对自己的好意。但是公主的尊严让自己根本无从选择。何况就算自己再落魄也不会看上一个老兵的。只能是拒之千里。 车队的人有想心事的。有休息的,有吃东西喝水的。午后的大路上,只听到知了在树上勤奋的嘶鸣。微风吹过,带起阵阵黄土。一切都是那么安逸,宁静。却不知道就在前方不远处,张曜宗即将遇到一场大危机。 第六十一章 身陷危机 初夏,蔚蓝的天空仿佛大海一样。偶尔飘过的几朵白云显得格外的调皮。总想让人把它摘下,不要影响大海的深邃纯洁。和风习习,翠绿的小草也在欢呼雀跃,红色,白色,黄色的小花如星星一般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张曜宗摘下一根小草,惬意的叼在嘴中,感受着大自然的纯净。没有污染,没有嘈杂,没有纷争。如果这个年代能够再没有那么多烦心事该多好,张曜宗也愿意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可惜留给中华的时间不多了,除了张曜宗没人敢想象从此之后一直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的中华汉文化会走向没落。即便还有一个大明王朝,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有识之士会说即便曾经有过汉末之乱,五胡乱华,五代十国。中华依然屹立在世界之巅,但没有人能想象到几十年后一个崛起于北方草原的民族会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不止是中华,甚至席卷了全世界。在那场浩劫中,中华民族沦落为第四等民族。多少前人的文化被付之一炬,多少中华好男儿被蒙元残忍的杀害,多少中华文明淹没在历史长河里。蒙元游牧民族的疯狂屠杀掠夺摧毁了华夏文明的精华,压断了中华民族的脊梁,从此之后中华文明的发展陷入了停顿。张曜宗多少次和同学的争论都是如果我能回到过去,我要怎么怎么做。当这一天终于如梦境一般展现在张曜宗面前。张曜宗想欢呼,我有机会改变中华民族的命运了。我要变强,我要改变历史。 区区一个杀手决不能改变我的想法。我要变强。张曜宗在心里呐喊,现在不过一个杀手,也许有一天会碰上一个利益集团,我更不能退却。历史要在我手中改写。 道路很平静,已经能够偶尔碰上三三两两的行脚商了,张曜宗知道如果再走一天就能碰上大队的商队了,这条官道即将进入繁华的地段了。离福州没有多远了。 约莫自己往前已经走了五六里地了,真的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张曜宗安了安心,用手一勒骡子的嚼头,左脚后跟踢骡子肚皮,左手使劲带着嚼头向左转,骡子十分顺从的从左转向。张曜宗准备往回走。 突然,这匹一直温顺的骡子狂性大发,嘶鸣着双腿站立,然后高高的向后压下来,张曜宗连忙闪身要向旁边躲,叫却被套在马镫里,吓得张曜宗脸色都变了,这要被骡子压着了,不死也得残废。转念之间的事,张曜宗使出一身蛮力,双手撑地很劲往后带,脚终于在骡子要倒下来的瞬间从马镫里拽了出来,顺势连一个后滚翻都做不了了。只能一个驴打滚从重重的砸在地上的骡子头部旁边躲了过去,就滚这一下好像还被石头哏了屁股一下,有点刺痛。 张曜宗伸手一摸,居然有血,屁股都麻木了。不对啊,就算被石头艮住了也不该流血啊,屁股上还有个硬东西,张曜宗两只用力将硬物拔出来,居然是一枚乌黑的铁钉。麻木的感觉已经遍布全身了,张曜宗觉得眼睛仿佛跟灌了铅一样,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脚,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双脚上穿的官靴。以前见过。然后张曜宗就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曜宗才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满天星斗在漆黑的苍穹中尽力的一闪一闪。张曜宗再没有心情去欣赏自己最喜欢的夜景。双臂丝毫动弹不了,还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看来是被帮上了。下半身一阵阵火辣辣的感觉,时不时的就有硬物艮在那里,估计是正在被人拖着走呢吧。张曜宗使劲晃晃头,想让脑袋清明一点。 “你小子醒了啊?不想马上死的话就站起来听话一点,跟着我走。想死的话我也可以成全你,拖着你走了半天累死我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张曜宗问。回答张曜宗的是一木棍。 “要么跟着走,要么死,哪那么多废话。站起来!”拉着张曜宗的绳索松了下来,让张曜宗自己站起来。 张曜宗的脑袋已经清醒过来,昏迷前见过的那双官靴就是在客栈时发现杀手的那一双,这么说自己已经落在了杀手的手中。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张曜宗反而不急了。先按对方的话办吧,寻机再找脱逃的机会。 张曜宗站了起来,双腿没有被捆,但是身上的绳索抹肩头拢二臂的被五花大绑着,甚至可以感觉到绳索深深的勒入肉里。双臂已经麻木,根本使不上力气。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张曜宗也不说话,站起来,胸前还有一根绳子从两肋下穿过,另一头在那人手上。 那人使劲一拉绳索,张曜宗一个踉跄。“想晚点死就跟着我走,你小子别耍花样,不然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张曜宗感觉这是一条上山的路,坡度越来越陡,已经渐渐没有路了,前面是一片黑乎乎的密林,在微弱的月光下只能分清一株株的树干直冲云霄,树林越来越密,皎洁的月光只能穿过树叶的缝隙偶尔洒下一点。 前面的人这时候才拿出火摺点起早就准备好的火把,就是男人一直拿在手里的木棍。张曜宗只能看出前方是个男人,身形倒也不是很魁梧,大概一米七八左右,放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很高了。张曜宗现在的身材也不过才一米六多不到一米七的样子,但是年龄还小还能长。前面那人左手举着火把照路,右手牵着绳索,腰间别着一把横刀。 “等一下,我要撒尿。”张曜宗想留下点记号给五叔。五叔有一项大本事,如果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找到自己的。 “尿裤子里。”前面的人不但没有停留,反而更用力的拉了一下绳子,扽的张曜宗又是一个踉跄。 “我要屙屎。”“你敢屙,我现在就要你的命,憋着。”前面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悸动。 两个人一前一后,没有声息的沿着林间的小路在向上走,林中不时传出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动物的声音,林中的枯枝在动物的奔跑中也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树梢上猫头鹰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发亮。远处偶尔还传来一两声狼嚎。 大概半个时辰后,终于穿过密林,来到了这个小山的山顶。几块巨石矗立在山顶。在巨石旁边甚至还有一个窝棚。 前面的人转过身来,恶狠狠地对张曜宗说:“听话你就能多活一会,现在我要把你绑在树上,我不希望你一会儿会反抗我,那样的话你就要马上去死。现在你往巨石旁边的那颗大树走。” “既然一会儿还要死?我干嘛要听你的话?”张曜宗冷哼一声。 “因为我想你亲眼看我蹂躏那两个大小美女?怎么?你不激动吗?想想大小美女在我的身下辗转挣扎,我就会兴奋!你也会兴奋吧?哈哈哈” “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啊?别这么弱智,你现在反抗只会死的更早,听话一点也许还能看出好戏呢!哈哈哈。现在站到树边去。”男子笑的狰狞。 “你要多少钱?我可以加倍给你,甚至十倍给你都行。”张曜宗说。 “钱对我没用,没钱了我可以去抢劫,钱多了只是负担,买房买地只会把我困在一处,你就别打这个盘算了。” “那么你告诉我是谁让你来对付我的?”张曜宗不断的跟男子说话,希望能越长越好。 “你猜错了,我并不是来对付你的,甚至还有人交代我如果能不伤你性命就不伤你性命,但是你却伤了我两次,所以你必须死。我的目标是那两个女人中的一个,我不知道是哪个,所以他们两个都的死。不过死之前我会让她们先欲仙欲死的。哈哈哈”男子越说越兴奋,淫笑起来。 “变态,原来你喜欢别人看你办事吗?”张曜宗嗤之以鼻。 “变态?什么是变态?你们这些读书人总说点别人听不懂的就以为你们比人高贵了吗?现在不还是落在我手上。” 哦,变态是近代科学从生物个体发育过程中的形态变化产生的词语,古人要是明白就出鬼了。 “天色还早,我们聊聊天吧。”张曜宗说。 “好啊,我好像很久没和人聊天了,但是在此之前你还是要被绑在树上的,你也不要做什么别人会来救你的美梦了,在人上到山顶前我就会杀了你。” 男子粗暴的把张曜宗拉到最粗最大的一颗树前。背对山路,面对山谷又五花大绑的绑在了树上。张曜宗的心在不断下沉。自己是午后大约三四点自己去探路的,现在东方已经开始泛白,估计快天亮了,那么就是快早上六点了。已经十几个个小时了,自己探路时没有见到大山,那么距离车队大概就比五公里还要多了。就算五叔晚一点发觉不对,那么也应该在晚上八点左右会觉得不对,到现在也快十个小时了,还没有找到自己,说不定就找错地方了。自己一点标记也没有留下。对于五叔的大本事张曜宗也快没有信心了。只能靠自己了。用身体去感觉身上,胸襟里的布兜好像空空的,靴筒里也没有硬物的感觉,匕首估计也被收走了。 “请问你为什么要找我们麻烦?”张曜宗轻描淡写的问着,也不期望对方能回答。只是想能聊起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张曜宗的靴底还暗藏了一把刀,内有机簧,需要用脚后跟猛嗑靴底,才能在靴头弹出两寸长的一个刀尖,这就是张曜宗最后的保命手段了,需要跟对方一直讲话,并且激怒对方,最后一击毙命。 “受人之托。”对方很意外的居然接上话。 “谁托你的?”张曜宗接着问。 “无可奉告,干这一行不能透漏雇主的资料是进本要求。” “那么我百倍金钱买度过这一劫可行?”张曜宗假装恳切的问着,其实在张曜宗心里也对对方起了杀心。这么折磨我,真当我就是个普通读书人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当百倍以还。 “不需要,金钱对我没什么吸引力,够吃够用就行,而且你的金钱现在已经在我手上了。”说着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大把交子。“看不出你小子还真有钱,小小年纪,身上的交子居然有几十万贯。还都是大商号私人发行的,比官府的交子值钱多了。” 张曜宗轻蔑一笑:“你也发现不是官府的交子了,那么你知道这些私人发行的交子兑付是需要本人的吗?别人是兑不出来的,我拿着是几十万贯,你拿着就是废纸几张。” “哈哈哈,这点你不用替我担心。老子有一手绝活,原来是剥猪皮,现在是剥人皮。用你的脸皮做一张人皮面具就行了。”男子的声音带着一种冷冰冰的气味。张曜宗甚至能听出这不是威胁,而是一种实话,让人细思极恐的实话。 “大侠如此手段,身手也定然不凡,何不从军为国效力?难道就看着金人肆虐,却把屠刀对着自己同胞,这可非男儿所为啊。”张曜宗劝着。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参过军。八十万禁军受不住汴梁,我的家乡也被金人屠戮,我的父母被金人烧死在自己的家里,我的爱人被金人掳走,在马背上就……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我藏在草垛中眼睁睁的看着。我也参过军,想报仇。可是我的头领跑的比金人还快,一路南逃,还假冒金人烧杀抢掠。”男子越说声音越大,音调也越凄厉。 “那么你还不杀金人?却把屠刀对着自己人?” “老子就是孬种怎么了?我不敢面对金人,却敢面对同胞怎么了?老子想明白了,只要自己活得好好的就行了,其他的死活关我什么事,高官,禁军都能至百姓于不顾,我一个小兵还能有什么想法。我自己活的开心就好。” “你这是一种精神病,你的压力太大了,总想着以前的事,你想忘记却又忘不了。只能把自己的悲剧都强加在别人身上,军队至百姓于不顾,你也只想着自己。金人凌你爱人,你就想在我面前欺凌那两个女子。你父母惨死,你就剥人皮做面具,把痛苦留给别人,你这真的是病,叫做战争伤害综合症。”张曜宗信誓旦旦。 男子闻言不但没有惊喜反而更加亢奋:“病,你才有病,你再多说一句,我先杀了你。” 张曜宗镇定的看着男子,丝毫没有畏惧。“你就是个白痴,小丑,懦夫,变态,无能……” “你想逼我杀你?”男子笑了,笑的那么阴森。 “老子说了杀你前让你看好戏就一定会让你看到的。你不用激怒我,激怒我我也不会马上杀你,你不激怒我,我也不会饶了你。”男子很镇定,真的不像精神病。张曜宗也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精神病,只是冷血而已。 第六十二章 一线天 张曜宗一直在等着阿五叔的出现,五叔有一项特殊的本领,就是嗅觉出众,还是上次黄夫子遇害时,五叔在门外就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后来张曜宗才问出来五叔一直对于特殊气味很敏感。张曜宗感叹这简直是闻香师的天份啊,可惜这个时代没有香水。不然五叔肯定属于高薪人才。不过没有香水,自己不能造吗?那也是大生意啊,没看后世的法国香水多么闻名于世。但是张曜宗对于香水真的不了解,什么前调后调?不过基本的还是知道的,不过是用花瓣提取香精,然后就是定香液,酒精。用酒精吸收香精的味道,用定香液固定香味。只是这项工作用了张曜宗好多年时间。 好在这次出发前终于在一家海商店收到了梦寐以求的龙涎香,试制了一瓶香水。这种香水只有自己和五叔知道。自己摔倒时那一小瓶香水已经洒了,浑身的香气,杀手只是以为还是公子哥的恶趣味,花瓣熏香,头顶带花。没有在意这种香气比一般人身上的香味浓烈的多。但是如果五叔发现的晚,没有及早跟上来,再浓烈的香味也会消散在空气中,现在已经过去快十个小时了,还没有发现五叔的踪迹,张曜宗基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我要休息一会,你最好老实一点,我也不想这么早就杀了你,你不要妄想逃脱。”男子威胁了一下,和衣卧倒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睡觉。 张曜宗也觉得很累了,但是却不能休息,现在要做怎么做才能逃脱危机呢。张曜宗的脑子开始飞速的转起来。 两条路,一是五叔可以追上来,二就是利用靴底的那把小刀,如果没有被捆在树上,还有可能趁对方不注意,用小刀把绳索割断,现在被绑在树上,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当初真的跟林师傅学了缩骨功该多好,自己一直注重的是马上功夫,军前立业。对于那一套江湖手段混不在意,生生的气走了林师傅。现在却发现人还是应该多学一点东西啊,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用的。 绳索应该是两条,一条是绑着自己上身的,还有一条是对方牵着自己的,现在绑在腰部以下。张曜宗试试抬腿,似乎有一点松动,但是好像没什么用。那就只能等对方下手时,用刀突袭对方的腿,然后在对方腿脚失力身体前倾的同时,用头撞对方的头,如果对方摔倒就是自己唯一的机会,用靴底的刀割破对方喉咙。然后再慢慢脱困。这个计划险之又险,对方的位置稍微错一点,就不会摔倒,头也不会碰到自己的头。更不要说摔倒后脚能够到对方的喉咙不能。一点失误等待自己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报复。 天气渐明,张曜宗已经能看清所在的地方了,居然这个山顶是个悬崖,和对面的山顶相隔不远,悬崖下就是官道。张曜宗终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这是这条官道必经的一条路,一线天。自己在下面路过的时候只感叹大自然的造物奇妙,一座大山彷佛被巨人用利斧劈开一样,中间宽约十丈,长有半里。抬头向上只能看到一条天空,故名一线天,是这条官道上很著名的一个风景。因为是在大宋境内,而且附近没有什么土匪山贼,这个地方虽然地势险要,但一直不需要戒备。男子把自己带到这里,肯定是要在这里做什么?如果车队在下面通行,上面抛下落石,简直是无处可躲。张曜宗惊出一身冷汗。杀手不会是想在这里伏击车队吧?这个杀手心思细腻,总是利用对方的弱点疏忽来下手。一定不能留下他。即使到了危急时刻,张曜宗也没有担心自己的生命,想的还是以后怎么避免这种情况。也许这就是张曜宗的大心脏吧。 太阳已经完全的从东方升起,毫不吝啬的把它的热情洒满大地。夜晚凉爽的温度渐渐逝去,和煦的阳光温暖着大地,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男子翻了一个身坐了起来,伸伸懒腰。拿起随身的水囊喝了一口水漱漱嘴。有从怀中拿出肉干,大饼,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边吃边斜着眼看着张曜宗。 “饿了吧?你也走了好多山路?” 张曜宗不发一言的看着男子,不知道男子想干什么。 “不过我没有准备你的,你就看着好了。”说完男子嘿嘿笑了起来。真的很贱。 现在能看清男子的样貌了,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很精瘦,皮肤黝黑。面容就是普普通通的农家样子,丢在人群中都不会让人多看一眼。怎么也不会让人想到这个人手段残忍,是个杀手。 “好久没有和人聊天了,咱们接着聊聊,顺便等等你的车队。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你的车队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男子很得意。 说着,男子站了起来,走到崖边的一个巨石下,扒开松散的浮土,露出一个布包,上面还带着长长的一根绳。张曜宗心神俱裂,怎么那么像炸药包。不是说这个年代的人们还不怎么利用火药的吗?怎么会有人想到用火药。 “你一定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告诉你,这是火药。老子虽然在军队干的时间不长,但是一直伺候的就是这东西,别人都说这东西没什么用,我不这么看,我发现只要把这东西密闭使用,威力就会大好多。后来我又偶然发现颗粒状的比粉末状的威力更大,一会你就可以看看它到底有多大威力了。也算爷让你长长见识。等你的车队从下面经过时,我会点燃火药,只要轰的一声,整个山谷都会被埋住,可惜了两个美人了。如果她们能在最前或者最后就好了。”男子越说越兴奋,彷佛已经看到除了两个美人,其他人都葬身山谷了。 张曜宗说:“我确定你他妈就是个神经病。自己的父母被金人杀害,自己的女人被金人凌辱,你不敢反抗,只敢对着自己人下狠手,你就是个懦夫,无耻的小人……” 男子狞笑着:“是啊,我是不敢对金人下手,可是又不是我一个人不敢,那么多将军跑的比我还快。我又算什么。如果将军不跑,也许我也能鼓起勇气报仇。可他妈的那么多鸟将军跑的真他妈快啊,金人还在汴梁,我们将军就跑到南阳了。金人跑到南阳,我们将军就跑到芜湖了,金人跑到芜湖,我们将军就跑到杭州了。我是懦夫怎么了?最起码我还活着,不懦夫的已经死了。” “小子,你的箭术不错啊,跟谁学的?”男子继续问。 “哼。”张曜宗不愿意理会面前的这个疯子了。没有一丝交涉的可能。此人的性格有点偏执,而且既懦弱又残忍冷血。两种不同的表现在一个人身上出现,只能表明此人人格已经有点分裂,真的是个神经病,并不是自己最早判断的冷血。这是一个普通人经历了悲惨的事情,却要把这种悲惨的经过再次叠加给不同的别人。绝对是心理学上的受伤综合症。 男子狞笑着拿出一把匕首,正是张曜宗藏在靴筒里的那把。 “真是一把好匕首啊,你既然不喜欢说话,我就用你的匕首帮你把没用的舌头割了。”男子不怀好意的看着张曜宗。 张曜宗不傻,干嘛吃这眼前亏啊。“我师父是大宋太保,前枢密使韩世忠韩大元帅。” “名师高徒啊,怪不得老子在你手里连吃两个亏。韩元帅还算我大宋有良心的武将,最起码对着金人不含糊,我张四德佩服韩元帅。”说完,男子拱了拱手以表示对韩世忠的敬佩。 “我父张宪跟岳元帅也是好男儿。”张曜宗看着杀手对韩世忠表示敬佩,又心中一动,抬出自己的父亲。 “原来还是名门之后啊,佩服佩服,不过你还是要死。”张四德先是又表示了对张宪和岳飞的尊敬,接着话锋一转又是不阴不阳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一边表示对我父亲,我师傅的敬佩又一边要杀你敬佩的人的子孙徒弟?”张曜宗也没打算用言语脱困,只是在不断地寻找机会。 “他们做的功绩我佩服,但是和我有什么相关。他们是大将军,我还是老百姓。他们不是大将军了,我还是老百姓。皇家给他们的赏赐一点也没分给我,我干嘛替他们照顾后人。”男子冷淡的很。 “我也没指望你放了我,不过我现在被捆的全身酸麻,特别是腿都快没知觉了,能不能看在我师傅,父亲的面子上松开一点啊。还有我想撒尿。”张曜宗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撒尿我不管,你就尿在裤子里吧,绳子我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帮你松一点。但是你也别想其他的。”两根绳子绑着张曜宗,男子也不在意,把绑着张曜宗腿部的绳子松了一点。 在男子给自己松绳子时张曜宗盘算了几次偷袭的时机,都不算太好,自己需要先磕一下靴子后跟才能弹出刀尖进行偷袭。绳子不够松,脚虽然能刺到对方,但是对方不一定会摔倒。只能等言语激怒他,在他冲过来时,刺伤他的腿才会破坏平衡,让他摔倒。还不是机会啊。 咕噜咕噜的马车声从山下传了过来。两个人都是精神一振。男子从怀中拿出一块破布塞在张曜宗嘴里,然后探头向下看去,山下的车队浩浩荡荡,足有一二百人,不是张曜宗的那只小队伍。 男子阴笑着:“别紧张,不是你的队伍。等一会他们走了,我就把你嘴里的布拿出来,咱们接着聊天,现在你也不要想大声呼喊救命。没有人会救你了。” 过了两刻钟,谷底的车队才消失在远处。男子取出张曜宗嘴里的破布。耳听着布谷鸟的叫声,感受着和煦的阳光带来的温暖,再看着张曜宗无助的样子,十分惬意。 但是张曜宗的样子怎么这么高兴,没有一点不能求助失败的样子,张四德十分不爽。 “你小子疯了吧?不能求救还这么高兴?”张四德恶狠狠地照着张曜宗的胃部就是一拳。 “我的车队混在刚才那只车队中过去了,你没看到吗?”张曜宗语出惊人。 张四德一惊,连忙跑到崖边,但刚才那只车队早就没有踪影了。怎么能看到啊? “你这兔崽子。我要杀了你。”张四德听到张曜宗说车队已经过去了,立马恼羞成怒,双目圆睁,表情狰狞。拿起匕首就要冲过来。 “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张曜宗连忙大喊。张四德停下脚步,等着听张曜宗最后说什么。说完就要杀了他去追车队。 “在我家乡有一种电视剧,里面的坏人总是死于话多。就和你现在一样。”张曜宗非常非常开心的笑着说。 张四德不知道什么是电视剧,但是觉得张曜宗的表现非常不对。给自己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有一种失去掌控局面的感觉。张四德拿起匕首就要扎向张曜宗。 第六十三章 脱险 张四德只是觉得不对,下意识的就要对张曜宗下狠手。张曜宗被绑在树上,却是不能闪也不能逼。 但是最后倒下的却是张四德,两只弩箭射在了张四德的身上,一只射在胸口,另一只射在腹部。随着射出的弩箭,两个人从树后转出,一个正是久等不来的五叔,还有一个是小乞丐红七,在他们手上一人托着一具铁弩。阿五已经飞速的又上好了一只弩箭,一旦觉得不对就会继续发射。红七一手提着弩具,一手拿着一把小刀,马上跑到张曜宗身边用刀把绳子割断。 阿五一边警惕的用弩对着张四德,一边问张曜宗:“少爷,你没事吧?” “五叔,我没事。”张曜宗把身上的绳索抖掉。摸摸身上,没有大的伤处,但是被贼人拖行了半天,身上的擦伤还是不少,在捆绑着血液的绳索去掉后,一种火辣辣的感觉遍布全身。张曜宗背靠着大树才没有一屁股坐倒。红七没有一点脸色,没看出张曜宗这会儿很虚弱,自顾自的用脚去踢张四德、 “小心一点,这家伙抗打能力很强。”张曜宗出言提醒。 但是这次提醒真的是没什么用。张四德已经被弩箭刺破内脏,血液倒涌,嘴角流出了鲜血。 张四德眼神迷罔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怎么也没发现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摸上来的,以及张曜宗是怎么发现已经有人来救他的了。 张曜宗似乎知道张四德在想什么:“刚才已经跟你说了坏人死于话多。现在相信了吧,我想你一定疑惑救我的人什么时候上来的是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就是咱们看底下车队通过的时候吧,毕竟我是反身被绑在树上的,对于身后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们已经来了,就是刚才的几声布谷鸟叫声。” “你还有什么疑惑问吧,我尽量让你死的瞑目。”张曜宗活动着被绳索勒的已经麻木的肢体。一边对地上的张四德说着。 张四德的眼神渐渐失去光泽,嘴里却在嘟囔着:“我应该先杀了你的。” 张曜宗对于张四德的执着很鄙夷。已经这个样子了,还在后悔没有杀死自己,这种人活着真的不让人高兴。 张曜宗感觉擦伤的地方越来越疼,蹲了下来。“对于你的过往,我虽然不了解,但是我总算知道你的悲惨遭遇都是被金人害的,对于你后来的选择我并不苟同。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虽然我不一定是君子,但是大的道义是我的准则。不对金人卑躬屈膝,不对自己的同胞下黑手,不欺凌弱小。可惜你没有做到,所以你不能再活下去。对于谁派你来的,我也不想知道了,虽然我能猜到,但是我不想问,一旦我问了,我就不能再假装不知道。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张四德疑惑的看着张曜宗,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不想知道是谁要害自己。 “虽然你意图伤害我,但是我并不计较,你只是为了活下去,但是你打算伤害我身边的女人,这是我不能允许的。你就是个渣滓。只会欺凌弱小。你说你还有什么愿望吧?如果我觉得不为难,我会替你做,如果为难,我就没那个兴致了。等你说完我就送你上路,我不会多说话,省的死于话多,呵。”张曜宗还不忘再刺激一下对方,实在是张曜宗太生气了,人生第一次陷入这种险境。还被人威胁自己身边的人。这是张曜宗最不能容忍的。正大光明的,怎么都行,失败了就是失败了,但是暗箭伤人是自己最不齿的。 张四德不再理会面前的人,独自呢喃道:“爹,娘,孩儿快来找你们了。小芳,如果你已经到阴间了,等着我。我们一起上路,下辈子我们一起找了太平盛世活着,乱世太累了……”鲜血从张四德的嘴里流出的越来越多,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沉。终于垂下了头颅,静静地死去。 张曜宗没有悲天缅人的习惯,对于一个杀手死于自己面前,张曜宗很冷静。如果仅仅以为他曾经受过金人的伤害就去怜悯他,自己这辈子难以成就大事。对于一个伤害了自己的人还去宽恕,也只会让手下人对自己失去敬畏。 “五叔,你把弩给我,你去他身上搜搜,我身上的东西都被他搜走了。”张曜宗跟阿五说。接过弩,张曜宗警惕的对着杀手,生怕再碰上一次装死、 阿五先探探地上死者的鼻息,确定已经死了,才慢慢的翻他的衣兜,把张曜宗被搜走的交子都拿回来,还有匕首。瓶瓶罐罐的还翻出来好多,也不敢直接打开闻,万一哪一瓶是毒药了呢。最后都丢在了山坡下。 “少爷,这好像是人皮面具吧?还真的有这玩意?”阿五拿着翻出的几张黄褐色的东西说道。 张曜宗接过来,几张人皮面具的背后还有暗褐色的血迹,没来由的泛起一阵恶心。 “五叔,烧了吧,此物太违天和,咱们不能留。大丈夫行走天下,当以本来面目问世。藏在一个面具后面,内心会滋生阴暗的。”张曜宗厌恶的把东西丢在了地上。 “五叔,你们怎么找来的?”张曜宗问阿五。 “师兄,你不知道啊,五叔好厉害啊,居然用鼻子能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一直追出来十多里。”红七先兴奋了,手舞足蹈的接话。 张曜宗知道五叔的本事,倒没有太大的惊讶。 “辛苦你了,五叔。”张曜宗致谢。 “少爷,咱们还用说这些,太见外了,都是我的不好,如果是我去探路就好了,少爷你就不会遭罪了。”阿五很内疚。 “好了,五叔,应该是幸好是我去探路,如果是你去探路的话,我肯定没本事找到你。”张曜宗连忙打马虎眼。生怕五叔钻牛角尖。这个年代的人太淳朴了也不好,总把自责留给自己。 “五叔,此人厉害啊,还好他对我下手了,如果不然也许我们都要遭难。”张曜宗冒了一把冷汗,后怕的指着地上的人说。 “少爷,您说的什么话啊,就算他本事再大,不还是死在咱们手上了。”阿五倒还是意气风发的,不把这个死人看在眼里。 “五叔,你去看看那边石头下埋着什么。如果咱们从这里经过,真的不会防备头顶上。也许就要遭大罪了。”张曜宗解释着。 阿五过去那边看到了石头下的火药,也是吓了一跳。真的是万幸,如果毫无防备的从下面经过,肯定会被阴着的。 “好了,少爷,我背你下山吧。安宁都急坏了。”阿五说。 张曜宗拒绝了阿五的要求,慢慢站起来要自己走下去。阿五不由分说的背起张曜宗,径自下山了。 红七看看地上的死者,想问问张曜宗怎么处理。看看人都没影了,也不管了。也跟着下山了。 安宁早就急的不行了,从昨天下午发现张曜宗失踪后,全部的人都急了。黄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怎么办。胡提刑害怕惹上事,态度阴晴不定。胖掌柜害怕自己的客栈泡汤,一直想追问有谁继承张曜宗的遗志,帮他开店,早早的被黄坚打了两耳光轰到了后面。安宁好容易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现在突然出意外,一下子六神无主,害怕的哭了起来。柔福直说了一句张少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也安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阿五沉着,直接上到柔福车上,也没有看柔福,心神都在张曜宗身上。阿五从张曜宗的行李里翻出两具弩具,招呼红七跟他一起去找张曜宗,嘱咐黄坚在这里看好车队,让黄坚一定安抚好胡提刑,千万不能让胡提刑溜了。如果再被人声东击西,就全完了。黄坚也不再坚持一起去,拉着胡提刑一起看着车队。胡提刑已经准备不趟这浑水了。但在知道黄坚是望北楼的少东家之后,又是拍着胸脯说只要自己在这里,就一切无忧。黄坚赞扬了两句,也默默无声,静静的等待五叔的消息。 “娘,你说少爷会不会有事啊?”安宁不安的问着柔福,生怕听到不好的回答。 柔福仿佛没有听到安宁叫自己的称呼,只是淡淡的说:“张少爷是贵人,一定没事的。”其实柔福的心也在扑通扑通的跳,心里也没底。也在为张曜宗担心。 就这样剩下的人心神不宁的度过了一个晚上,早上天亮后,黄坚和胡提刑一商量,不能这样傻傻的等着,车队就慢慢的向前行了。但是所有人的心神都在等着张曜宗回来。 远处,官道的黄土路上扬起了一阵风沙,慢慢的出现了两个人影。黄坚眼尖,一眼看到像是五叔和小乞丐的身影。 “五叔回来了。”黄坚大声喊着。 安宁从骡车上慌慌张张的跳下来,摔了一跤连身上的土也顾不得拍,向着五叔就跑了过去。 “五叔,你见少爷没?”安宁边跑边哭喊。慢慢的近了,有个俊俏的少年在五叔背上冲自己笑着,不是少爷是谁?安宁的心才放下,一种幸福的眩晕从下往上直冲脑门,安宁眼一黑,摔倒在路上。 张曜宗看到安宁跑过来,心中就是一暖,看到安宁摔倒了,再也在阿五背上呆不住了,挣扎着从五叔背上跳下来跑向安宁。再也顾不上浑身的刺痛。 张曜宗边跑边喊:“安宁”看着安宁倒在路上不动,张曜宗的心就是一紧。 跑到安宁身边,张曜宗把安宁抱在怀中,使劲晃着安宁:“安宁,你醒醒,我回来了。” 安宁睁开眼睛看着张曜宗,笑颜如花:“少爷,你回来了。”然后再没有力气,又晕了过去。张曜宗连忙抱起安宁跑向马车。与擦身而过的黄坚一句话也没有说,黄坚在背后被甩了一个背影。愣在那里。 “好你个宗哥儿,还罔我这么担心你,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黄坚没好气的看着张曜宗的背影。 五叔看着张曜宗的着急样子,笑了起来,看来安宁肯定是要被少爷收房了。不过这样,柔福自己就不再方便继续痴心妄想了,阿五从来也不曾认为自己就真的是张曜宗的长辈了,一直把自己当张家的下人。如果少爷真的收了安宁,柔福就是少爷的长辈了,自己还是要避嫌的,心中惆怅起来。 张曜宗紧张的抱着安宁上了骡车,把柔福也吓了一跳,仔细看看安宁,没什么事,还是高烧刚过,身体虚弱,又担心了一夜,所以一激动就晕倒了。现在悠悠的醒过来,安宁发现自己又在少爷怀里,脸立刻变得绯红。柔福避过脸去,但是偷偷地观察张曜宗,好像没什么伤害。也放下心来。 “安宁”“少爷”两个人叫完之后,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然后就都笑了起来,这一刻,所有的伤害都是值得的。张曜宗发现自己心中又多了一个想关怀的人。安宁发现自己这辈子都放不下张曜宗了。 两个人就这样傻傻的看着对方。这一刻,静相思,两相望。爱多深,思多长。心驿动,情已浓。酒未央,心已醉。望穿秋水人惆怅。 第六十四章 梅雨季节话情话 风波终于过去,人人心中都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此后笑容挂在每个人脸上。当然不知道此事的胖掌柜等人不算。只是纳闷不过是张曜宗回来了,怎么人人都那么高兴。不过想想自己的未来也在那个人身上。也凑趣来巴结张曜宗。 劫后余生,张曜宗更加珍惜身边的人,整天腻在骡车上不下来,给安宁讲白雪公主的故事,灰姑娘的故事,人鱼公主的故事。安宁的心情也每时每刻的跟着上下起伏,或者为白雪公主高兴,或者为人鱼公主悲哀。柔福也没有听过这些故事,每天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阿五不再往柔福的骡车边凑,有什么事都是大声在前面喊张曜宗,张曜宗也不知五叔为什么变得这么刻板。 行程平淡起来,张曜宗又觉得没意思了,人生就是这样,太平淡了也不好,激情太满也不行,天天防备着被偷袭,神经会崩溃的,也不好。 “少爷,少爷,再给人家讲个故事啊。”安宁现在居然会撒娇了。可见女人都是需要人疼的,每个女人都会在心爱的人面前变成一朵花的。张曜宗看着容光焕发的安宁,下定决心也守护住这份幸福。安宁的眼睛现在炯炯发亮,绽放着光彩。 “我给你唱个歌吧,老讲故事也没意思。”张曜宗说。 “好啊,还没有听过少爷唱歌呢。”“唱什么歌啊?”安宁好奇的看着张曜宗。 张曜宗坐直身子,看着安宁,准备了一下,沉声低唱:“瑟雨带风撒透温风地该都,木黑雨蔷桑安木故地仰忙,忙行孤单地满灯。系那桑感地记忆……黑佛内,那桑眼动言,秀僧更麦言,晕做何轻弗内……”安宁和柔福都没有听懂张曜宗唱的什么,但是却都沉浸在张曜宗这温柔的歌声中,腔调很怪,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曲风。唱的什么都听不出来,但是可以感受到在这歌声中张曜宗的深情甚至还有一丝伤感。张曜宗的嗓音低沉而又有磁性,随着最后一个轻柔的结尾。安宁和柔福都沉沦在这没有听懂的美妙乐曲中了。 张曜宗唱完也颇有感慨,本来这就是beyong的经典曲目《喜欢你》,黄家驹的英年早逝让这首歌更加被人传唱。更是被无数人翻唱。自己本来只是想唱一首歌给安宁听,就选了这一首,唱完之后自己也被带入其中,别人唱这首歌是怀念黄家驹,自己唱完时怀念自己已经回不去的那个时代和自己的亲人,爱人。 安宁和柔福只是沉浸在美妙的乐曲节奏里,又没有听懂唱了什么,早就清醒过来了,反而是张曜宗自己深深的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虎目中甚至有点湿润,安宁和柔福大惊,唱首歌把自己唱哭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半晌过后,安宁抓着张曜宗的手轻轻摇晃“少爷。” 张曜宗一惊,才从刚才的气氛中挣脱出来,暗想丢人了。 “少爷,你怎么了?”安宁怯怯的问着。 “没什么,近乡情怯,八岁离家,如今七年多没有回家了,想起我母亲了,不知道她是否康健,满头乌发是否添了银丝?害怕看到母亲的苍老,更为自己这么多年未能在母亲身边尽孝感到愧疚。”张曜宗解释道。 “少爷,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唱歌的。”安宁连忙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说什么呢,是我要唱歌的。关你什么事。我再给你们唱首歌,是我刚才思念母亲所想。”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总是啰嗦始终关注,不懂珍惜太内疚……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这次张曜宗没有唱粤语,改成普通话唱了出来,但是曲调依然优美,感情深沉而真挚。将一个母亲对子女的关怀全部唱了出来,现在的宋曲无一不是文人雅士所作,所刻画的又无一不是风花雪月,没有一个人能把深情融入其中。而张曜宗所唱的歌词似乎浅显易懂,但是其中的感情却是那么深沉,怎么能不让人感动。安宁也被张曜宗对母亲的感恩之心深深感动着,另一支手悄悄的伸过去拉住了柔福的手。柔福彷佛也沉浸在张曜宗的歌曲中,没有察觉似的,就让安宁一直拉着自己的手。 “好了,你们坐着吧,我去看看队伍。”张曜宗振作一下精神,每天这样悲古伤今还怎么奋起啊,今天失态了。还是去大自然里感受一下天地之雄壮吧。刚出骡车,噼里啪啦的一阵暴雨就把张曜宗打回骡车里了。梅雨季节来了,此后很长时间内都会持续阴天有雨。 “少爷,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要去看队伍吗?”安宁嗤嗤的笑着,打趣着张曜宗。安宁现在活泼多了。活泼又可爱。 “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小园台榭远池波,鱼戏动新荷。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柔福轻轻念道,语音一如银铃一般清脆。念的是周邦彦的《鹤冲天》。周邦彦是北宋的大才子,所作诗词格律谨严。语言典丽精雅。长调尤善铺叙。以闺情,羁旅居多,但是最著名的事还是听了徽宗和李师师的墙角。徽宗大怒要把周邦彦发配,后被李师师求情饶恕。柔福此时念了这首词不止是对梅雨季节的应景,也有一种怀念自己父亲徽宗的感伤,也许是刚才听了张曜宗的歌的缘故吧。 “野草闲花不当春,杜鹃却是旧知闻。谩道不如归去住,梅雨,石榴花又是离魂。前殿群臣深殿女,赭袍一点万红巾。莫问兴亡今几主。听取,花前毛羽已羞人。”张曜宗也跟着吟诵一词,好像又是偷取别人的诗词吧。反正偷得多了,也习惯了,张曜宗也不觉得害臊了,应该是辛弃疾的吧。此时的辛弃疾还在北地金人治下,应该不会知道有人偷取了他的诗词了吧。 张曜宗的词不但应景又有一种忧国的情绪在其中,格调又比周邦彦的一味咏情高了一点。柔福还以为是张曜宗自己做的,深为叹服,自是不好意思再背他人的诗词来与张曜宗争高低。感怀故国,似乎在梅雨季节更加应景。柔福的情绪低沉下来。 张曜宗也没兴致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吟诗弄词,那是文人喜欢的事,自己只是偷取别人成果的文化搬运工,自家知道自家事,以后不是应景需要还是不要多干这些事了。 打开厢帘,噼里啪啦的雨滴顺着就打进车厢,张曜宗贴在厢板上向外张望,队伍还没有乱,大家都知道这梅雨季节一来就是一两个月,不要想找地方避雨了,还好都有准备,早早的大家都穿上了蓑衣,拉好牲口,依然向着福州前进。张曜宗放心的把厢帘放下。脸上,胳膊上已经被雨打湿了,安宁连忙拿出手帕帮张曜宗擦拭。 柔福皱皱眉,想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张公子,你和安宁这么亲近不好吧?安宁的身份你知道,她配不上你,将来会成为你的累赘的。公子你是要成就大事的,刚才的诗词也可听出你的格局极大。如果将来被人用安宁的身份指摘您,您让我们如何自处啊?安宁这小丫头没这个福分,只要您帮她找了老实可靠的人了却此生,我们就对您感激不尽了。” 张曜宗笑了:“柔福大人此言差异,这才是对安宁最好的安顿。” 柔福还要争辩。张曜宗拦着柔福接着说:“安宁长得很漂亮您不否认吧?如此美貌生于太平盛世,于富贵家自是金枝玉叶,于一般人家也可攀得上富贵人家做个小妾,安顿一生。但是生在乱世中,一般人家出了美貌女子就是一种负累。会引得奸恶之人惦念。也许就要落得一个家破人亡。将安宁许配一个平凡人家,此生不但不会安宁,反而会惹出很多麻烦。我不否认我喜欢安宁的容貌,但是我更喜欢的是安宁的性子。温柔体贴,性格柔顺。这种性格放到羊群里没什么,放到狼窝里就会被狼把骨头都吞了。只有我才能给他安宁。” 柔福无言以对,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身份高贵,容貌无双,国破家亡日,自己的遭遇连一般百姓都不如。 张曜宗的霸气宣言震惊了安宁,安宁只是觉得张曜宗对自己好,自己就要对张曜宗好,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张曜宗的人,也许心底里有过这种期望,但是从来不敢想,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听到张曜宗的宣言,安宁只觉得一种幸福从脚涌上头顶,浑身战栗,满脸通红,一种暖洋洋的感觉驱散了梅雨季节带来的寒凉。 “安宁,你可愿意跟着我?”张曜宗拉起安宁的手,凝神盯着安宁的美眸。 安宁羞涩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安宁,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愿意了啊?”张曜宗霸气的说着。 “少爷,我……”安宁不安的抬起头。 “怎么?你不愿意?”张曜宗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 “不是,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怕我的身份会影响你。”虽然安宁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会怎么影响张曜宗,但是母亲一直说自己的身份会影响张曜宗,那就一定会影响到的。安宁心中一直不安。 “不是就行了,你跟了我,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对我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放心好了。”张曜宗霸气的把安宁搂入怀中,感受着温香软玉的温暖。 “大人还有什么意见没有?”张曜宗接着问柔福。 柔福无力的摆摆手,也许这就是安宁的幸福吧,自己不必再阻拦了。希望她的一生会真的平平静静,安宁一生吧。 第六十五章 故人相逢 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逐浪排空。范仲淹描写的梅雨季节简直是太应景了。细雨如珠,接连不断。穿着蓑衣的人们内里的衣服也早已潮湿不堪,官道的黄土变成了泥泞,骡车一走一陷,每个车后面都跟着几个人推车,行路的速度慢了好多。本来还有一日多的形成就能到福州了,硬是又走了两天才到福州。 本来还想向路人打听孙琉逸孙大人家在哪里。胡提刑表示不用,自己早知道孙大人家在哪里了。头前带路,来到城西孙府。张曜宗定睛一看,孙府真气派啊。门前两座石狮张牙舞爪。朱红大门紧闭,甚是威严。再看里面,树木参天,飞檐重叠,雨滴沿着沿着檐瓦如丝线一般垂下,只看半个房殿就仿佛笼罩在水帘之后一样,真的是如烟如画。 张曜宗留下了黄坚,吩咐阿五带着柔福和胖掌柜一行自去找客栈休息,胡提刑带着手下在张曜宗一起留下准备见孙大人。 “好的,少爷,我就先走了。一会儿我来找你。”阿五答应着就准备走。 “别急,五叔,一会儿你不用过来,让我师弟来就行了,你照看好咱的家当就行了。”张曜宗说着,心想我给你制造机会,你还过来干嘛。 阿五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似乎现在与柔福相处成了一件为难的事。 “五叔,帮我拿些辣酱下来,你们就走吧,空手上门总是没有礼貌的。”胡提刑闻言苦了脸,事先没准备,刚才一路过来也没想起来,这下雨天的,连个摆摊的都没有,自己可不两头空空。 “那个张少爷,您这还有什么礼物没有了?算我买的,您分我一点。”胡提刑舔着脸问着。 “什么钱不钱的,咱们都是老熟人,还说这干嘛,五叔,一会多拿两瓶辣酱算胡大人的。”张曜宗很大方。 胡提刑傻了脸,都是辣酱,人家拿那是人家自己做的,自己拿,孙大人还不一眼就看出自己事前没准备。 “那个张少爷,除了辣酱你还有别的什么礼物啊?都拿辣酱不太好看吧。”胡提刑小声提醒着张曜宗。 张曜宗一乐,“可我们车上都是辣酱,根本没准备其他的啊。这辣酱都是快跟金子一样贵了,谁还准备其他的啊。” 胡提刑为难的拉拉张曜宗,“那请张少爷稍等一下,一会咱们一起进,我现在就让手下赶快去买礼物。” 张曜宗勉为其难的同意了。胡提刑打发手下马上,立刻去买礼物,不管什么,只要不是辣酱就行。张曜宗闻言笑的很隐秘。 阿五放下两坛辣酱,和车队自去找客栈了,这连着淋了两天雨了,真的是好想赶快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下,最起码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服,北方人还是不适应这南方天气,虽然离开北地二十多年了,还是怀念家乡啊。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回故乡。跟着少爷也许真的会有这样一天吧。 张曜宗无聊的坐在酱坛子上,看着雨珠沿着墙檐留下来,想着一会见到孙琉逸,怎么让老狐狸同意自己的主张。 胡提刑在为怎么博孙大人赏识,能为自己进言让自己升官而发愁。 黄坚纳闷为什么张曜宗要自己陪着他见老大人,而不让阿五陪着。自己也不过小的时候见过孙大人一面,估计现在孙大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颗葱。 朱红正门一般是不会开的,要等重要人物才会开,自己这几个人自觉没这个份量,早自觉的来到偏门等待。这里也是朱红大门紧闭。旁边还有一扇小门开着,应该是供下人出入的吧,透过厦门张望,里面山水树花,应有尽有。那石山石屏虽是人工堆就,却也极为逼真。中间的池塘看不到水,被荷叶满满遮盖,一座九曲石桥就贴在荷叶之上,一小亭立于池塘边。两侧有两颗极大的柳树,柳枝一般在亭上执手杆望,一半垂入池塘中。亭后世一片翠竹林,花卉无数,有盛开的金盏菊,孔雀草,一串红,牡丹,百合,芍药,木槿,千日红。有未曾盛开的海棠,兰花。群花盛开,争执不下。唯有池塘的荷花倒是安然观望,一声不吭。张曜宗暗自咂舌,孙琉逸这手笔可不小,这两年看来日子过得颇为舒适啊,不知道还愿不愿意跟自己兵行险着了。 好容易胡提刑的手下买了几个点心匣子回来了,还得小心翼翼的当心被雨淋湿了,自己被淋的跟落汤鸡一样。胡提刑也没办法了,就这样跟着张曜宗混吧,已经离任的老大人,还有人看就不错了,虽然胡提刑的本意是想老大人帮自己说好话。礼轻人意重吧,再重的话自己也该肝疼了。 张曜宗叩响门环,好半天里面有人答话:“谁啊?” “世侄前来探望老大人,还望通禀一声,就说旗山镇张曜宗来访。”张曜宗隔着门缝向里面喊话。现在的门房都是眼比手高,都觉得自己家的大人比天下最宝贵的珍宝还宝贵。银子不给够轻易不给通禀,连偏门都不愿意开,隔着门缝说话。张曜宗先把世侄喊出来就意味着我跟你家老大人有关系,你就别刁难了。门房感叹着到手的铜板又没了还得马上去通传,说是世侄那就不是自己能得罪了的了。如果不是还可以再刁难,如果真的是世侄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看着到手的银子飞了。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不是不无道理的。每个相见宰相的人银子不送够是不会通传的,自孙琉逸致仕,孙府的门房早就清净的淡出鸟了,好容易来了个上门的还是自称世侄的,没了兴致慢悠悠的去后堂通传了。 片刻之后,偏门大开,孙琉逸亲自迎了出来,下人忙不迭的给自家大人打着雨伞,门房后怕还好没有多刁难来访的客人,看来眼前这个客人真的是自己大人特别在意的人,不然大人不会亲自迎出来。自大人致仕,别说旁人,就是安抚使大人亲临,自己大人也仅仅是在二堂迎接,不在其位了,自然不怕别人刁难,也不知今天来访的这个少年公子是何方神圣,还能劳驾自家大人亲自迎接。 “孙世伯,经年未见,小子失礼了,还望世伯海涵。”跟着就是张曜宗的深深一揖。孙琉逸连忙搀扶。“世侄客气了,咱们还谁跟谁啊,免了这世俗客套吧。” 胡提刑也暗暗庆幸跟张曜宗一起来,没看出来张曜宗这小子在孙大人眼里还不是一般重要啊,已经迎到偏门了。无欲则刚,到了孙大人这般年纪地位,可以说除了官家,宰相,他真的不用这般客套了。 “世伯,怎敢劳烦您亲自迎出来啊?”张曜宗连忙施礼。表示不敢承受如此看重。 “我是来看你个大富豪给我带什么礼物的,谁说我来看你的啊?”孙琉逸大笑着打趣。 “世伯说笑了,小侄来的匆忙,没有准备礼物,空手来的。”张曜宗也笑了。 “空手?来人,把这个登徒子给我撵出去。”孙琉逸假装生气,却一手拉起了张曜宗的手。 门房看着心中一震,还真没见过自家大人这么看重一个人,还好没有为难来访客人。 “世侄怎么想起来我这个老头子家看我了?”孙琉逸很高兴,一直以来,孙琉逸都很喜欢这个聪明可爱的小子,现在看到张曜宗长大了依然英俊非凡,就打起了自己六岁孙女的主意。 “离家多年,今天王爷放假,回家探望,路过福州,怎么也得来孙伯伯家看望一二啊,以谢孙伯伯的照拂之情啊。”张曜宗说的很诚恳,当然孙琉逸是不会相信的。虽然两人交往不多,但是以孙琉逸的阅历自然不会相信一个八岁阅历就仿佛大人一般的孩童现在还会这么照顾人情世故。在孙琉逸的眼里,张曜宗就是一个小狐狸,从不做亏本的事。 “呵呵,世侄有心了。”当然表面上孙琉逸还会照顾张曜宗的脸面。 “这两位是?哦,这不是胡提刑吗?”孙琉逸大眼一看,原来还有一个熟人。 “我来介绍,这位是享誉全国的望北楼的少东家,黄坚。”张曜宗连忙把黄坚介绍给孙琉逸。 孙琉逸居然有点生气:“好你个贤侄啊,我还没说你,你就来气我,望北楼这么大的生意,当初怎么没有想起分给世伯一点,你世伯这几年可是亏了老鼻子钱了。”孙琉逸连忙冒屈。 张曜宗不置与否,亏钱?亏钱你还能起这么大的园子?难道说你这几年都是贪污才能盖起这么大的园子?反正都是老狐狸的套路,一会再看吧。 胡提刑在一旁不明所以,反正是看出孙琉逸和张曜宗的关系不浅。进门这么长时间了,两个人一直在打花腔。不是一般关系,恐怕孙老大人也不会如此,福建官场谁不知道孙琉逸老大人的德行啊。于公一丝不苟,于私大家就呵呵了,虽然也不是占公家便宜。但是老大人的心思更在私事上是肯定的。今天看张公子和孙大人的关系这么好,也许能说上话,希望孙老大人能在得力人士前美言几句,说实话,这个提刑干的真没有什么意思。能换个位置就行。 “世侄,好久没见,来来来,今日咱们一定不醉不归啊。”孙琉逸的热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第六十六章 金麟岂是池中物 孙琉逸拉着张曜宗到了会客厅。普通文人会客基本都在书房,书房不必太大,有几架书,一桌、一椅、一盏灯,就有了规模,就有了于日常中沉思静悟、安顿心灵的所在。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 但孙琉逸富庶,在池塘边纡曲处择书屋,结构只三间,上面又加一层楼,美其名以观云物。四旁修竹百竿,以招清风;南面长松一株,可挂明月。老梅寒蹇,低枝入窗,芳草缛苔,周于砌下。东屋置道、释二家之书,西房置儒家典籍。中横几榻之外,杂置法书名绘。朝夕白饭、鱼羹、名酒、精茗。一健丁守关,拒绝俗客往来。普通文人筑书房于山间水涯并不现实,但孙琉逸硬是在福州城内营造出山水之房的雅趣。 正面墙上止挂了一幅画,画上“临水殿”、“宝津楼”、“棂星门”、“仙桥”、“五殿”、“奥屋”等主要建筑物端正大方。以一艘大型龙舟为中心,其两侧各有五艘小龙舟,每船头各立军校一名,舞旗招引,舟中桨手则奋力划棹,向前方标杆冲去。画面中各龙舟左突右进,争标的激烈、刺激与紧张气氛跃然纸上。“仙桥”右下方的“水傀儡”、“水秋千”、“乐船”的描绘生动再现水上百戏表演。“临水殿”中皇帝赐宴群臣,共赏争标;池岸上百姓或观龙舟,或春游赏玩,或买卖交易……众多人物汇聚图上,虽微小如蚁,但仔细观察,人物比例恰当,姿态各异,神情生动,颇具艺术魅力。图左下粉墙上书“张择端进献”。 张曜宗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幅图没见过,但是张择端的大名无人不知,那不就是《清明上河图》的作者吗?北宋大画家。画上千人密密麻麻的,画风也与清明上河图相似。靖康之变后,张择端音信全无,世人再不知此人是生是死,去向何处,也再无他的画作传世。但是此幅画确系张择端亲做无疑。只此一幅画就价值万金。 画旁还有一幅对联,上联“一亭飘渺云霞气”下联“四壁清凉水石心”落款也很吓人“襄阳米芾”。又是价值万金。而且还特别应景,孙琉逸的大书房可不就是在池塘中间。也不知是孙琉逸为了这幅字建的池塘还是因为池塘找的这幅字。 “孙世伯雅致啊,此两物极其难得啊。”张曜宗大赞,孙琉逸洋洋得意。 至于什么楠木家私,铜香炉里熏的沉香丝,与之对比就什么都不算了。 “孙世伯大手笔啊,可见这几年日进斗金啊。”张曜宗大赞。孙琉逸沉下脸:“你个小兔崽子还好意思说,我与你合开印舍可谓蚀了老本了,你倒好和薛大人大开织场,那铜板挣得哗哗的,直叫老夫羡慕啊。恐怕现在真的是日进万金了吧。” “孙世伯又开玩笑,小小一个织场哪会那么挣钱啊?我看孙世兄每日在临安也过的很潇洒啊,隔三差五就来望北楼吃饭。西冷印社要是不挣钱怎么会如此潇洒。孙世伯又拿小子开玩笑。”张曜宗陪着笑说。 “什么?老子天天在家啃馒头吃汤饼,他小子天天去望北楼?看我不打断这个败家子的腿。”孙琉逸佯怒。 张曜宗连忙赔笑:“我哪敢真的让世兄破费啊,我都给世兄免单了,但是世兄隔三差五的就来吃饭,顿顿还点一百贯的火锅,小侄这几年才是让世兄害的不浅啊。” 孙琉逸哈哈大笑,然后又摆出一张木脸:“你小子又骗我?什么火锅居然要一百贯?我福州火锅才几十铜板就吃了,你的火锅是吃的金子吗?就要一百贯?” 张曜宗当然不服:“可不就是金子,这是小侄给世伯带的礼物,在临安这东西可不就是千金难买。世伯尝尝就知道了。” 孙琉逸不置与否,这老家伙当然知道张曜宗的望北楼都做的什么生意,只是好比两个人吵架,定要先拿住气压他一头才是。几年没有回家,千里还家,居然先来自己府上,这个张曜宗定是来者不善或者有事相求。孙琉逸还没有老糊涂,先拿住气势才是关键。什么都没有说呢,两人就斗上法了,真不愧狐狸称号。 胡提刑看着两人斗嘴,却深感两人交情深厚。自己想跟老大人这般亲近还没有机会呢。寻个机会,胡提刑上前向孙琉逸施礼:“属下感怀大人以前的关照,特备薄礼,还望老大人收下啊。” 孙琉逸淡淡一笑:“胡大人过谦了,老夫以前只是为国尽责而已,谈不上什么关照。现在老夫也已经致仕了,就不要以大人称呼了,叫声老丈就行了。” 胡提刑连忙表示不敢,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孙老大人曾经在仕途上关照指点过他胡某人,现在自不敢忘孙大人以前的照顾。孙大人一心为国,气节高贵……那个马匹拍的叫一个响啊,张曜宗都快听不下了,孙琉逸也被拍的越来越高,连忙止住胡提刑,再拍下去,一个安抚使的位置都配不上胡提刑嘴中的自己了。 “小胡啊,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只是我已经致仕,也帮不上你多大忙了。你有巴结我的心还不如巴结巴结你身边这个贵人,将来他如果能替你说几句话,你才真的会受益匪浅。”孙琉逸祸水东引,把张曜宗推了出来。 胡提刑并不知道张曜宗的近况,狐疑的看着张曜宗,嘴上却是马上改口:“失敬失敬,原来张公子才是真神啊。” 张曜宗笑笑:“孙世伯又开玩笑呢,胡大人不可当真啊。我现在全家还是待罪之身呢,哪能帮上大人啊。” 孙琉逸见张曜宗不愿意透漏他与普安郡王的关系,也就岔开话题。表示知道胡提刑的心意了。以后有机会会向薛大人美言几句。胡提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当着胡提刑,孙琉逸见张曜宗不愿多说什么,也就风花雪月,捡些文人雅士的事说说,胡提刑听得无趣,黄坚无所谓的,孙琉逸和张曜宗两人倒是越谈越热络。两人深为佩服张曜宗这与人交往的本事。 “来人,去把厨房准备一下,今天我贤侄要大显身手了。”孙琉逸毫不客气。张曜宗黑了脸,“世伯,您不能这样啊,小子远来是客,您让我做饭?” 其实孙琉逸张曜宗都明白,这是刻意的。孙琉逸越是这样越是表示不拿张曜宗当外人。张曜宗也乐意有一个这样的奥援,当然也不会真的弗了孙琉逸的要求。只是面子上还要表演一下。 “怎么了?老夫的儿子可以天天去望北楼吃你的美食,老夫想吃一顿你的美食还不行?老夫有几年没尝过你的手艺了,如果你做的好的话,晚上可以商量一下别的事情。不然老夫这里就不留客了啊。”孙琉逸倚老卖老。 张曜宗笑笑,“好吧,既然世伯如此看重小子,小子怎么敢不卖力啊。” “黄坚,抱着坛子跟我走,今天让我世伯吃个新鲜。”张曜宗让黄坚抱了一坛辣酱一起去了厨房。 胡提刑见张曜宗走了,悄声问孙琉逸:“老上司,刚才您说张公子是贵人,何解啊?” 孙琉逸看着远走的张曜宗,手捻须髯,满面带笑。“刚才是老夫欠虑了,脱口而出,但是老夫还是那句话,不要看张曜宗这小子现在龙困潜渊,但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胡提刑大惊:“你说张曜宗要造反?” 孙琉逸啪的打了胡提刑头顶一下:“我哪句话说张曜宗要造反了,我的意思就是说这小子以后前途无量,你现在尽点心,以后有你的好处。” 胡提刑委屈道:“不是你说的他一遇风云便化龙吗?” 孙琉逸没好气的,“你就不能多看点书?连比喻都不知道。怪不得你这么多年都升不起来呢。” 胡提刑闻言一动,“大人,您说我怎么办?才能升起来?读书吗?小的回家就读书。” 孙琉逸简直不想跟这粗人说话了:“你呀,回家读什么书?又是点志林怪异小说吧,看也白看,你只需做好你的公务,攀上张公子这条线就行了。好处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罢,再也不理胡提刑,转头去看张择端的《金明池竞标图》了。心中得意非凡,因缘际会得了这万金之宝。自是喜欢无比。这也许就是将来子孙进身的门砖了,以自己的家世是养不起这等宝贝的。以后看张曜宗能帮子孙多少了?最后还有这两样宝贝,也可保三代富贵了吧。 张曜宗又是大显身手,一席地道川菜。吃的孙琉逸再次痛不欲生,既要忍受辣椒之刺激,又想吃从没吃过的美味。这一餐吃的大汗淋漓,痛快无比。把连日梅雨的潮湿都驱散的一干二净了。 “世伯,这就是我家火锅百贯的原因,你可曾吃过这等味道?这味道在大宋除我再无人能做。”张曜宗大言不惭。 孙琉逸不信,“天下能人众多,小曜宗你可不要瞧不起天下人啊。” 张曜宗哈哈大笑:“此物全天下只我能培育,就算有再多的能人又如何调制啊?” 孙琉逸一听就明白此物之金贵,“贤侄啊,你看你世兄的西冷印社这几年生意不如以前,不若老夫与你合作,一起培育此物如何。” “哈哈,世伯你来晚了,此物我已与我师傅一起合作了。”张曜宗坦然拒绝,全然不顾孙琉逸的殷殷期盼。 “韩元帅身体如何啊?”孙琉逸顺便问了一句。 张曜宗脸色一沉:“我师傅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苍老更胜以前。毕竟也快年逾古稀了啊。”接着叹了一口气,生老病死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经过张曜宗的蝴蝶效应,韩世忠已经比历史上多活了几年,但还是抗不过自然规律。看身体也不过两三年了,所以张曜宗也不得不加快计划。 第六十七章 说服(一) 孙琉逸也是长叹一口气,中兴四将,岳飞十余年前就被奸人所害。刘光世也在绍兴七年,引疾罢去兵权,绍兴十一年也在岳飞死后不久离世。现在韩世忠健康也不好,马上中兴四将将去其三。大宋的中兴之路也会中断吗? “还好我师傅现在醉情山水,每日守着上千亩辣椒高兴地不能行,心情是很好的,余下的不过我们后辈勤加照料而已。想来师傅福泽深厚,也定能延年益寿吧。”张曜宗遥对临安方向为韩世忠送上祝福。 “共祝韩元帅身体康健,大宋河山稳如铁桶。”孙琉逸站起来,举杯祝福。 张曜宗,胡提刑,黄坚也都站起来共同举杯。 “贤侄此次回乡可有什么事吗?世伯如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小子可一定要说话啊。”孙琉逸笑着看着张曜宗。 “谢世伯关心,小侄有需要世伯的地方,一定会说话的。”说完张曜宗继续吃着自己刚做的菜。不再言语。 平常人听可能听成“小侄有需要世伯的地方一定会说话的。”孙琉逸却是听出了张曜宗的顿点,“小侄有需要世伯的地方。”看来张曜宗此来真的不是无缘无故的。看这样是不愿意在人前说。孙琉逸大口吃完,汗流浃背。“痛快,这菜真过瘾。贤侄一定要在我这里多盘桓两日啊,老夫好好与你研习诗文,谈古论今一番。” “世伯有命,小子敢不从命。只是世伯,您真的不是为了让我给您多做两餐饭才多留我两日的吗?”张曜宗笑着打趣。 “哈哈哈,就算老夫有这个打算,怎么你就敢抗命了吗?”孙琉逸也笑的很开心。 “没有没有,如果世伯有这个意思,小子自然更加尽心尽力而已。”张曜宗也把自己面前的菜一扫而空,连日来一直赶路都是干粮糊口,自己也早就嘴馋了。 “来人啊,胡提刑他们远来劳顿,快带他们去客房休息。曜宗你留一下,咱们爷俩好久没见了,你跟我说说别来的情况。”孙琉逸让下人把胡提刑他们安顿好,给自己和张曜宗留一个谈话的空间。 有下人领着胡提刑,黄坚去客房休息,有下人收了小几,饭碗杯碟。又上了两杯清茶,放在新抬来的茶几上,伸手可得。 张曜宗举起茶杯,用嘴吹去飘散在空中的热气,吹去茶面的茶叶,未饮就有清香扑鼻,入口更是香味浑锐,口感鲜爽。“好茶啊。世伯现在的日子真是神仙一般啊。小子都想在世伯这神仙宝地住一辈子了。”张曜宗赞叹道。 孙琉逸很高兴:“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你喜欢的话走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带点,回去也让你母亲尝尝鲜,这是今年的春茶。是九龙窠内那座岩壁上的六株茶树上的。终年有涓涓细泉滋润茶树,此物品味不凡。每年不过百十斤茶叶。这是我曾经施恩的一个老农每年给我送的,此物在外没得买,不过山野杂物而已,老夫就喜欢这个味道而已。” 张曜宗不禁咂了舌,武夷山九龙窠那六株老茶树上的?这在以后可就是贡品啊。新中国之后据说还专门有一个班的武警看守,那里的茶叶都是特供中南海的。自己两辈子都没机会品尝到,今天居然能尝到这等好茶,不禁又轻啖一口,确实齿颊留香。 “世伯真是羡煞小子了,这好茶我看连官家那里都不会有比这还好的茶叶了。”这话也不过分,张曜宗守着普安郡王,用的也是宫里的东西,茶叶不过就是龙井而已。各有各的好,但是两茶还是有区别的,这大红袍真的是天下无双啊。 “好了,你小子,有什么话就别藏着掖着了,这里没外人了。你就赶快说,别耽误我老人家睡觉。别一直抻着,害我老人家胡思乱想,睡都睡不安稳。”孙琉逸看张曜宗还不入正题,有点急了。没空跟你小子猜谜。 “世伯啊,本来我还是有把握说动你的,但是今天一看,世伯过的神仙日子,换我我也不想折腾,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世伯开口啊。”张曜宗是真的有点为难了。 “咱爷们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如果你真的不好开口也就不用说了,因为我知道你觉得不好开口必定是为难事,老夫我也没本事去办。”孙琉逸看着张曜宗的为难样子直接断了张曜宗后路,也很狭促。 “世伯,您就别开玩笑了。好了,我说啦。不知世伯对我大宋局势怎么看?我大宋可还有中兴之机?”张曜宗很正式的说出自己的疑问。 孙琉逸从没想过张曜宗会问一个这么正式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实际上并不适合拿出来公开讨论,孙琉逸愣了一下。仔细看张曜宗并不是开玩笑。张曜宗表情肃穆,神情淡定。但是眼神却流露着一种坚定,这种坚定也让孙琉逸定了一下心神。 “世侄此题实是难为老夫,以前在我这个位置,这种话题不是我能讨论的,今天咱们就当是叔侄俩自己讨论着玩,不要传出此房间,老夫畅言跟你谈谈。” “自朝廷南渡,江南也是一片乱局,官家临危不惧,合纵连横。收拢北部残兵败将,一面建立长江防线,一面笼络南方豪强,挽大厦于将倾。可谓功比太祖。绍兴和议安天下十数年太平。也不可谓不智。但惑于秦,恬堕猥儒,坐失事机。更令岳飞父子,你父张宪死于大功垂成之秋。有志之士,无不为之扼腕切齿。官家偷安忍耻,匿怨忘亲。不为天下人所明啊。今官家大业已成,依然无励精图治,更受制于秦,中兴数将接地凋零。展望后百年,实不敢想。”孙琉逸的一番话也是石破天惊,先是肯定了赵构的功绩,接着对于赵构自毁长城的行为也是不齿,连带对于以后的大宋发展也不抱希望。 “世伯明人,对于当今局势看的这么透彻,真名士啊。”张曜宗由衷的赞道。 “好了,你小子勾着我说出这么一番话,你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赶快跟我说实话。不然老夫就去睡觉了,以后也休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些事。”孙琉逸不愿多对朝政发言,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传出去,不要说张曜宗,就算自己是致仕的老臣也要受牵连。 “世侄本来是想跟世伯再做一桩生意。但见到世伯新宅如此俊秀大气,小侄实不愿以阿堵物的俗气玷污了世伯这里的清气。但小侄对于今后的局势也不十分看好,想和世伯一起为我大宋做些什么。” “又做生意?你小子这么主动,怕是不是什么好事吧?”孙琉逸对于张曜宗说的话一点不信,都是老猎手就别逗这心眼了。 “说吧,你想干什么?” “世伯,小侄想和世兄的西冷印社深度合作一把,听闻汴梁时期除了朝廷邸报,民间亦有报纸流传,小侄想和世兄一起复我汴梁民俗而已。小侄有办法让这重生的报纸流传众人之间,开发民智,建立社会规范,引导舆论潮流。不知世伯感兴趣吗?”张曜宗说出自己的打算。 “开发民智?建立社会规范?引导舆论潮流?世侄开篇有点太大了吧?别说你做不到,就算你做的到,恐怕也不会被官家允许吧?”孙琉逸一点也不看好,如果是个街头小报,做做花边新闻,也许张曜宗还算大材小用,但是不惧风言。但如果想做到张曜宗所说的,那就是大杀器了。以一纸引风云动。这种行为可是有点犯忌啊。 “我也不跟世伯兜圈子了,报纸只是我其中一个手段而已,我要健民智是为了中华百姓不盲从,有自己的认识。古之春秋还百家杂谈呢,才有了孔孟之道,李老之说,墨子之言,法家之威。如今百姓愚昧,当有人棒喝。那么世伯可能会说,百家杂谈,社会自然起纷争,岂不乱了数百年来的文化传承,孔孟之道。所以要建立社会规范,给大家画一个框框,在这个框里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这个框可以是忠君爱国,可以是为国不惜身,可以是……至于引导舆论潮流,小侄想讨伐秦桧一党。”张曜宗说完对三个构想的设想。 孙琉逸倒吸一口凉气,讨伐秦桧一党?这个标题有点大啊?自己好像都带不起这个帽子。张曜宗一个还未弱冠的小子居然敢这么想?难道他背后? “世侄,你跟我说实话,这是不是那位爷的意思?”孙琉逸暗指普安郡王赵瑗。 张曜宗心中大乐,还不知怎么说服孙琉逸呢,没想到孙琉逸倒是给自己指了一条路。 “世伯,此事不可对人言。”张曜宗不承认不否认,就让孙琉逸自己去猜,越是模棱两可越是让他自己以为猜到了实际情况。 “世伯怎么看普安郡王和恩平郡王?”张曜宗又甩出一个大炸弹。直言立储。 已然说开了,孙琉逸也不怕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了。 “普安郡王人品高贵,胸有大志,恩平不如也。” “然也,但秦桧一党为了自己的私欲,欲陷普安郡王,扶恩平即位。此非我大宋之福也。小侄不才,早年被普安郡王看重,此时不为王爷效力更待何时。世伯既认为普安郡王可成大事,何不一起效力,则世兄前途无忧,孙家传承百代也未可知。” 第六十八章 说服(二) 孙琉逸看着张曜宗,“小子,你别忽悠我。你我都知道秦贼气焰有多么嚣张,你让正德(孙琉逸的大儿子)和你一起办报纸。你开发民智,建立社会规范也就算了,还要以言论讨伐秦桧一党,那不是找死是什么?现在连整个御史台都快被秦桧把持了,御史都不敢弹劾秦桧了,你拉着孙家和你一起做那些事,是想我孙家马上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吗?”孙琉逸语气坚定,甚至还带着一丝怒气,表示此事绝不可为。 “世伯,小子与世伯相交也八九年了。世伯一开始对我就另眼相看,不还是因为我父的原因。世伯也觉得朝廷对我父过于严厉了,由此可鉴世伯也是心有正义之人。何也牵涉到自家,就畏惧不前了?无非利益得失而已。然世伯可曾想过,家国天下,自魏晋以来,世家横行,为什么?人人都把家族看的比国家还重要,为了一家之私置国家利益于不顾。世家把持朝政,天下官吏不惟徳不惟才,惟重出身门第。权贵毫无能力,只务虚,不务实,在其位不谋其政。及至前唐,才将把持中国朝政数百年的世家门阀清扫干净。但是家国天下的思想依然渊源流传。世人皆以家为重,国为次。否则何以北地千万军民百姓,不能抗数十万金军?因为人人都想着保家,指望着别人去卫国。如此人人惜命,则金人如入无人之境也,尽失我大宋半壁江山。” 张曜宗此番话讲的聪明,不去指摘徽钦二帝的弱智行为,把罪责推到百姓头上,这话如果徽钦二帝听到一定会很高兴。赵构也不会再为父亲,大哥的弱智行为背锅。当然这只是张曜宗为劝说孙琉逸才说的一方面。最主要的当然还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钦宗这个最高指挥能把守城官兵都撤了,让一个江湖骗子出城去请天兵天将抗敌,结果骗子带着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溜了,将皇帝连大臣并全城百姓都留给了金人。这种皇帝被捉走受辱一点也不亏,可惜的是无辜受牵连的人。 “然则怎么改变家国天下的思想呢?唯有读书明理,然各人课业各有老师,不尽相同。如今连世伯还没有放下家国天下的固有思维,则天下之大,名师又有几何?所以必须由报纸来弘爱国,引天下士子,名士发声。方可改国人之思维,则万众一心,区区金人何足惧也?” “官家南渡,收天下州府之兵,尽皆统一。此法亦无可指摘,收地方豪强势力,维护中央权威此为上策。但官家以莫须有罪名降罪岳元帅和我父可谓自毁长城,非为其他,亦为收权。然则如此对待忠良之士,莫不让天下豪杰心寒,及至今日,除吴玠,吴麟,李显忠等寥寥数将,大宋可还有能独当一面之大将乎?我当以报纸为天下豪杰呼喊,众志成城,北驱金人,复我燕云。则大宋国祚可延绵数百年。否则及金人二次入侵,朝廷无可战之兵,靖康之耻可复焉。” “世伯惜身,则旁人亦可惜身,国道中落未久矣。当此国仇家恨之日,正该我辈振臂高呼,先人自醒,引导潮流,则重振国运就在我辈之手,他日青史留名,不光家族扬名,更可名垂千古。世伯可有意与曜宗一起做大宋中兴第二波名臣?”张曜宗越说越激昂。振臂高呼,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力量。 孙琉逸也被说的热血沸腾,跟着振臂高呼,却发现自己已经垂垂老矣,动作太大,差点闪了腰。 “贤侄真乃人杰啊。世伯都被你说的热血沸腾了,但是刚才世伯只是举举手,就差点骨断筋折。世伯老了啊,恐怕尽不了多少力了。” “呵呵,世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曜宗也没让世伯上阵杀敌啊。侄子的意思是我与世兄深度合作,报纸一开始只做开民智,引导社会规范只用。指摘秦桧一事我想先用大字报行之。待报纸成为人们不可缺少之物时,再对秦党做攻伐之用。世伯不必担心受牵连。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必有牺牲之辈。曜宗不才愿作这牺牲第一人。如我不堪秦贼之手,再无人拦阻世伯退却之意。世伯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投身一可扬名立万之机遇。世伯也要想,锦上添花又如何?怎敌他雪中送炭之珍惜。现在普安郡王形势不如恩平郡王,但普安郡王无论人品,能力,志向皆在恩平之上。此时世伯不过小小好意,将来可就是从龙之臣。世兄入相也未可知啊。”张曜宗接着忽悠。 孙琉逸当然对从龙这个古往今来无数仁人志士都向往的大目标吸引,但是孙琉逸也不是傻子,也在分析其中的厉害。秦党之猖狂现在已经令人发指了,中枢尽皆小人,王次翁、范同、孙近、韩肖胄、楼炤、程克俊、李文会、杨愿、李若谷、何若、段拂、汪勃、詹大方、余尧弼、巫汲、章夏、宋朴、史才、魏师逊、施钜、郑仲熊……凡秦桧所用之人,必远“士大夫有名望者”,悉数屏之远方。所用之人皆“世无名誉,柔佞易制者”,即使这样,秦桧也心存忌心,不到一年半载,必“诬以罪,罢之”如此一来,身边无人能长掌权势,以全秦桧自己的大权。除了小人,秦桧更是结党营私,凡秦桧老乡,皆登要途,更相攀援,其势炎炎,日迁月擢,无复程度。秦桧排除异己更是手段残忍,赵鼎,李光,胡铨除罢官发配外,更是命人日日监视,赵鼎被逼自尽身亡,李光被害,除了胡铨年轻力壮扛了下来没有被害。赵鼎是秦桧之前的宰相,党羽不次于秦桧,也难逃其敌手。李光更是举荐秦桧的恩人,也被恩将仇报。除此之外,秦桧更是广开文字狱,甚至因言祸事,赵鼎死后,不准百姓提及,甚至面露不豫表情也要下狱。秦桧更是贪墨无厌,凡不送银者皆不能升迁,结果就是满朝贪官,贪官污吏为了媚事秦桧,便以盘剥压榨百姓为要务。官收一岁之赋,而百姓实际就要上交两年的赋税。 太祖开国言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百年间士大夫传统的“开口揽时事,议论争煌煌,”和“言必中当世之过”的精神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为秦桧歌功颂德的“歌德派”。 朝堂如此黑暗,孙琉逸也是早没有了上进之心,不然以孙琉逸之才早晚也能进中枢,却只在提刑公事任上致仕。 “世侄,难啊。秦党羽翼丰满,权倾天下。非雷霆手段,不能以除啊。然则官家素来最厌兵事,以此手段恐怕秦贼未除,自己先落了罪了。”孙琉逸叹息着,不知怎么如何是好。 “畏难而不为非大丈夫所为,曜宗也非冲动之辈,自会徐徐图之。更何况世伯忘了我们身后还有人吗?”张曜宗安慰着孙琉逸。 “世伯不妨还以生意来视之,此番报纸生意利润不下织场。更是著书立传之捷径,立书不过千余人所见,花费甚巨。报纸当以百万计,不仅不需消耗,甚至可以盈利,两者高下一试即知。世伯以一世赌百世基业,天下可再有这样的机会?即便有,孙家可还能恰逢其会?” “贤侄啊,你这是勾我啊,你刚才还说要破家国天下的思念,现在又用百世基业来引我上钩,贤侄,你不厚道啊。”孙琉逸笑了。 张曜宗咂舌,这老狐狸还真是不好忽悠啊。稍微有一点疏漏就被抓住了。 “世伯,徐徐图之,我们又不是一开始就对秦桧攻之,先以小错攻之秦桧爪牙,以秦之惜身,必然先想方设法与之脱离关系。待到秦贼发觉,正义之士已然群起而为之,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只是我全盘计划的一部分,还有就是以经济对金国展开入侵。” “以经济入侵?”孙琉逸迷茫了,这个时代除了张曜宗没人知道经济战争的意思。 张曜宗解释了自己想以织场为纽带,以金银粮食易金国棉花羊毛,疲金国民众,乱金国经济的想法,孙琉逸想了半天,拍腿精绝。 “曜宗大才啊。古之从未有过如此妙想,曜宗必可名垂天下啊。” “世伯谬赞,此事比之除秦党更为艰难,第一要保密,第二要严令各地商人不得利令智昏,种植棉花,此非一地一郡可以限令的,必得中枢下令,各地严格执行才能见效。更兼织场非张家一家,如若不能连横成片,则此计也难成功。所以本次回来,我准备以张家织场为基础,先在大宋打一场经济仗。再有就是此策陷北方数十万百姓于险地,小子实在不忍心也不敢实行啊,还得世伯教我啊。” 孙琉逸细细思之,也是为之恻然,一计而算一国,再算数十万百姓,此计实在有违天和啊。孙琉逸也不敢进言。 “而且最关键的是,无论此计成否,事败必然引金国报复围攻,没有足够的军事实力,是无法执行此计的。然则现在大宋的军队真的没有抵御金人的成算,因此此计只能做事前布局。要到军事实力跟上了,才可引而发。此事非数年不能建功。但前期可为的是这一两年统一大宋的织场,世伯可有兴趣?”张曜宗再抛出一个大馅饼。 孙琉逸早就知道张家的织场的实力,现在张家的一人一机可相当于三十个人了。统一全国,那得多少利润啊。更不要说还有北方交易棉花,羊毛,粮食的利润。这盘棋下的好,可以相当于大宋一半的税赋。孙琉逸早就被这个测算惊呆了。自家还能参与其中,孙琉逸已经对心中的坚持开始了盘算。 “世伯,此间事除了你,我可不会再给别人这种好事了,世伯不如好好想想,扬名立万,富甲天下,从龙立功,恩泽后代。如此好事这辈子恐怕不会有第二回了吧。”张曜宗说完不再言语,毕竟事关重大,孙琉逸肯定要好好想想。 “贤侄啊,老夫人老了,脑子有点乱,你也原来劳顿,不如好好休息一下,我也好好想一下,过两天答复你可好。”孙琉逸用手摸着脑门,劳累不堪的样子,数年清修,一夕之间被张曜宗打扰得心潮起伏不定。这可是孙家一辈子的心血啊,成了真如张曜宗所说,功在社稷,自家也可恩泽数代。败了的话,可就……真的要好好想想。 第六十九章 说服(三) 夏日的黄昏,梅雨依然淅淅沥沥,雨滴轻轻绽开在片片荷叶上,变成千条水珠摇曳在池塘中。似激湍溪流,在微风里齐鸣。远处隐隐的乌山,于山,不掩其秀俊之美。雨滴在荷叶上汇成水洼,荷叶承受不住,划过池塘水面,将水洼的水汇入池塘,荷叶在池塘水面上荡起涟漪。偶有水鸟在凌空而翔,时高时低,在雨中随性而为。颇为自由。 轻风拂面,垂柳依依。张曜宗站在屋檐下,心旷神怡。 即便是客房,也依然是难掩其富贵堂皇。张曜宗却没有心情在其静卧。走出房间站在屋檐下看雨打荷叶,静静的发呆。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好诗,贤侄是在等我吗?”孙琉逸又出现在了张曜宗面前。 “世伯不是去休息了吗?”张曜宗问道。 “贤侄啊,你觉得我还能睡得着吗?你不也不能入眠吗?”孙琉逸一脸惆怅,本来以为致仕之后可以安心享受这美景家园,就这样至老去之日了,没想到今天被一个小友打扰了心绪,再也平静不下来了,现在自己所做的决定可能要影响孙家几代人的未来。现在张曜宗如此轻描淡写的情绪,不禁让孙琉逸真的有点火大了。 “贤侄,你点的火,你不能还这么说话如此欺人啊。”孙琉逸十分不满。 “世伯,别动气,你看这雨打荷叶,水盈则满,满则亏。正如这世间万物一样。世间本来就是邪不压正,孙家现在富贵就好比水盈则溢,不得不早做打算。世伯如此忧虑是否是怕失了这水盈之赌注呢?但不承受这赌注又怎能接下更大的水盈呢?”张曜宗指着荷叶上的水洼。 “你小子啊。老夫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占过你的便宜,这次恐怕又要上了你的贼船了,只能祈求祖宗保佑了。”孙琉逸长叹一声。听上去说不出的惆怅,但是看孙琉逸的表情好像轻松了很多。 “世伯,非是小子沉不住气,但现在金主完颜亮自称雄才大略,但实际嫉贤妒能,又对宗室猜忌颇深,我观其人必定还要南侵,而且现在金庭人心惶惶,所以一切动作都要早作打算。不然如完颜亮失势,的遇明主,则此计实行更难。此计规划颇大,用时极长。现在不动手,我怕以后就无动手之日了。”张曜宗也是很惆怅,经济战争,自己不过是大学时闲极无聊看过一些书,现在就要大胆对一国进行如此计划,其实张曜宗自己心里也颇为忐忑。 “小子,你如此构想已经可以说是惊为天人了,而且仔细想之却有可以实行之处。但是其中隐患不少。一是如若金人不上钩怎么办?二是不能保密,泄露了底细招致金人报复怎么办?三是真的要看着百十万我大宋黎民陷入苦难之中吗?”孙琉逸很担忧。 “世伯说的是,这也是王爷和我一直思虑的事。从七年前我提出这想法,我们就一直在想办法完善计划,但是完善的越多发现的漏洞也越多,越来越不敢去实行,但是如若一直不能实行,又有何用?现在金人在不断的消化我们留在北方的世家,名士,百姓,一旦金人完全消化完毕,则再无收复故土的希望。犹如箭在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发了。”张曜宗感叹着计划的难度。 “什么?七年前?七年前你就想出这办法了?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还是妖孽托生呢?”孙琉逸大声感叹着。人比人气死人啊,自家的儿子整天花天酒地,还得这个老父亲为他打算以后的出路,再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光芒四射,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世侄还未婚配吧?我家大孙女天生丽质,美艳不可方物。有相士说她是旺夫旺家,大贵之象,不如改天我去拜访一下张夫人,咱们两家亲近一下。” 张曜宗连忙拦住孙琉逸:“世伯,我问一下,您家有几个孙女啊?” 孙琉逸笑道:“怎么?还想都娶了?没有,只有一个。” 张曜宗在冷风下也冒出了几滴汗:“那个,世伯,您家大孙女好像才五六岁吧,我还去喝过她的满月酒呢?是不是世兄在临安所生的那个小女孩?” 孙琉逸笑道:“是啊,原来你已经见过了,那就更好了。就这么定了吧?” 张曜宗连忙做投降状:“世伯,世伯,您别逗我了,咱们谈着抗金大业呢?怎么突然转到这里了?小子跟不上你的思路,还有小子的终身大事得我娘做主,小子真不能随便答应您。” 孙琉逸耍起了无赖:“怎么?你还敢看不上我家孙女?老夫看得起你才答应把我家孙女许配给你,如若你答应了,咱们就一起合作,不答应,你就走吧。老夫继续过我的逍遥日子。” 张曜宗简直快被这个老头气死了,谈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这事情。虽然自己才十五岁,明年才弱冠十六可以娶妻。但是冒出来个六岁小女孩算个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张曜宗急着成亲干那不可对人言之事。之事加上上辈子,自己已经算是三十多年都没有开过荤的人,就这样再为别人守身几年,还不得憋死了。 “那个世侄放心,老夫也不是那古板之人,在我家孙女长大之前,你可以纳妾。”孙琉逸表示自己很大方。 张曜宗低声嘟囔一句:“就怕永嘉郡主不愿意啊。” 孙琉逸年老耳可不背,突然被这一句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曜宗低声说:“我怕永嘉郡主找你拼命。” 孙琉逸这次真的听的清清楚楚。永嘉郡主,普安郡王的大女儿,官家最喜欢的儿孙辈。怎么冒出来这么一尊大神?孙琉逸本来都准备耍赖把孙女赖给张曜宗了,自己还被自己这个奇思妙想给感动坏了,有了这层关系,孙家定然可以延享富贵。但是怎么?怎么会出来了个郡主呢? “贤侄,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孙琉逸还是不信。 “世伯,小子八岁入郡王府,和永嘉郡主一起长大的。”张曜宗说的一本正经,还是也不承认也不否认,让孙琉逸自己去猜吧。还好有永嘉这个保护神,不然今天就真的会被孙琉逸给赖上了,不禁想起永嘉,也不知道永嘉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长胖,自己房中那么多好吃的零食,没人管着她,她会不会一天就吃光了?有没有被曹妃缠足?有没有想我?张曜宗打了个寒颤,我为什么要想永嘉有没有想我?难道我真的喜欢永嘉了。 孙琉逸看着张曜宗脸上的表情变化,真的就是少男少女间那种情窦初开,百般相思的样子,而且确实是和永嘉郡主一起长大的,少年男女,知好色而慕少艾。看来是真的了,暗叹一声可惜了。可惜了如此大一个绩优股,自己早早的发掘了,但是却一直没有买,等到想下手了,他却涨停了,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此。 “世侄啊,你早点休息吧,咱们明天再说吧。”孙琉逸有点意兴阑珊。 “别啊,世伯,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干脆就定了算了,您老再这么思前想后的,黄花菜都凉了。行不行给个痛快话,不行我就找别人了。”张曜宗也耍起赖来。 “你敢,小子,我没答应之前,你谁也不准找。老夫心情不好。所以今晚不想谈了。” “不就是给孙小姐找个姑爷吗?跟我来的黄坚您看怎么样?也是人模狗样的,他可是望北楼的少东家,那家里有钱啊……啊,世伯,你打我干什么?” 孙琉逸气的拿手掌拍张曜宗的头顶,“屁,你真当我家孙女是没人要?用你往外推销?一个商贾之家就想攀上我家的门第?就算他是大宋首富,也没门。”气的孙琉逸胸口起伏不定,张曜宗可把老头给气坏了。 张曜宗连忙道歉:“世伯啊,真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真是好心啊。” “屁,你好是好心就出鬼了,我不知道你。织场我要两成份子,咱们就接着合作,西冷那块你想合作就合作,不想的话你掏钱买走也行。其他还有什么?望北楼也要两成份子,还有什么?”孙琉逸狮子大开口。 “世伯,您接着气吧,这我还真答应不了。”张曜宗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 “望北楼的份子已经有人了,织场的是我家公产,我不能做主,而且有两成份子是要给安抚使大人的。西冷如果我能自己照看住,我还跟世兄合作什么?我自己建一个不就完了。”张曜宗把情况都解释一番。 “望北楼的份子给我腾出来就行了,织场我说的又不是你家的,你不是要打什么经济战争,整合全国织场,我要的是后来的份子。西冷那块,你回头跟正德你们两个商量吧,就说我同意了。”孙琉逸越说越气,还是上了张曜宗的贼船。赶快谈吧,谈好了好回屋睡觉,不然今晚真的无法入眠了。 “世伯,望北楼,我真没办法,份子给了郡王爷。织场不是空口就给份子的,是要真金白银逃出来买东西,置办产业的。西冷那块我回头跟世兄商量,谢谢您了,世伯。”张曜宗拱手向孙琉逸深深一辑表示感谢。 “什么?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和着半天你逗老头玩呢?最后还是只要了西冷?你个小兔崽子,我打死你。”孙琉逸怒了。 张曜宗一看老头真生气了,连忙趴在老头耳边轻声说了怎么置办织场的事情,直把孙琉逸听的目瞪口呆,生意还能这样做?难怪这小兔崽子不松口,这事还真的需要大量钱财,但是收益那也是哗哗的。算了,既然上船了,就坐到底,风险已经担了,收益也得一并承担啊。 张曜宗这才安心,终于把孙家说动了,一起坐上自己这艘要改变历史河流走向的巨轮。 第七十章 说服(四) “世伯,放心好了,即便和世兄合作,我也不会一头直撞上去的。西冷最开始的任务只是办报纸,开民智引导社会规范。等到西冷可以赤膊上阵时,也是秦党开始衰败以后的事了。所以,世伯大可以放宽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也不是傻子,自然会稳妥而行的。具体的事情我会和世兄商量的。倒是织场的事今年就要开始筹划了,还望世伯及早抽调资金。咱们才能行此大计划。而且如果世伯有熟识的可以放心的有力人士,也可一起参与。”张曜宗说的轻松一点,让老头放宽一点心,毕竟孙琉逸也是六十多岁的人,这一夜恐怕即便孙琉逸下定了决心,睡的也不会安稳。 “不知道贤侄所谓的有力人士是什么标准?”孙琉逸要问个清楚,按照张曜宗的计划,确实自己还不够分量。刚才听闻之后,孙琉逸都不敢相信生意居然还能这么做。 “主要就是几个纺织大省,福建路、江西路、两淮、两浙、江南路。计划要全面铺开,就要同时进行,我先调人手恐怕会力有不逮,但是如果在各地都有士绅一起做,成功几率就会很高。但一定要找身家清白,有名望之人。是不是士林的无所谓,商贾也可以,但是一定不要找心怀叵测之人。”张曜宗把计划中需要注意的地方交代一下。 “放心吧,世侄,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老夫也算交友满天下,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但是份子要怎么跟他们分呢?”孙琉逸还有疑问。 “世伯,这样吧,本来是给你两成份子,现在我给你三成,其中一成你拿去笼络这些人,如果要份子的就给份子,不要的就直接给钱。最后如果有剩下的都归您,您觉得怎么样?” 张曜宗出手从来都很大方,这次也没有吝啬。要想马儿跑得快,就得给马吃草的道理张曜宗还是懂的。钱财都是身外物,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最好的用途。 孙琉逸很满意,甚至决定全部都用金钱去搞定,那么剩下的三成份子就都是自己的了。将来那就是孙家安身立命的所在了。 “不对啊,世侄,我拿这么多钱出来,出这么多力,你出出主意就拿七成份子?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啊。” “世伯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小侄还没有把这些钱放在眼里。织场是我家公产,我娘,我兄弟几个都在其中。跟我自己的那份不相干。福建路这些年织场发展很大,会是主战场。只靠你我还不够,我带黄坚来,他也要算一份。我家三成,我两成,黄坚一成,还有一成是留给普安郡王的,王爷这些年要成大事,需要的钱财比较多,给王爷留一成也就差不多了。你孙家也拿三成,可以算是并列第一的最大股东了。”张曜宗把怎么分配股份全都告诉孙琉逸。 “屁,你家三成加你两成,你自己就占了五成,我还是什么最大股东啊?算了,反正我也不懂,跟着你就行了。世侄,你还有什么事,没有的话咱们就这样吧。老夫累了,这次是真的要去休息了,希望经此一事,一切都能顺风顺水吧。”孙琉逸不满张曜宗在自己没糊涂时就欺骗自己,如果自己糊涂了倒是不反对张曜宗这么让自己高兴。 “世伯,还有一件小事,不知道福建路现在剿匪一般用哪里的军队?如果剿灭秦望山的匪祸,世伯估计会动用哪部军队?是兴化军还是安抚使手下的军队啊?如果出动军队,不知道世伯能不能帮忙搭上话?”张曜宗甩出一个天大的难题。 “世侄,你怎么又会闲扯到剿匪的事?听世伯一句话,在大宋朝不沾军队的事就是没事,牵扯到军队的事就是天大的事。你可不要犯糊涂啊。”孙琉逸语重心长的告诫着。 “世伯,我当然知道这天大的厉害。咱们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是我大哥牵扯其中了,我大哥在那里聚集我父余部和无依山民,大概有一百多人了吧。”张曜宗无奈的说着,本来早就跟大哥说了这路太危险,让大哥去找黄富以乡勇的身份存在,也不知是黄富进临安打乱了大哥的部署还是大哥根本就没当回事。这个隐患一直存在,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了。 “什么?”孙琉逸也大惊失色,这件事可大可小,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张家恐怕再死一次也不够。 “兴化军知军是我师傅韩世忠的下属,韩师来之前给我一封信,如果可以联络上黄将军的话,也许就可将此事消于无形。如果是薛大人另遣他军,我就挠头了。”张曜宗也是一筹莫展的样子。 孙琉逸叹了一声,还是有麻烦事啊。 “你这个臭小子,你回家忙你的吧。把信函给我,我去兴化跑一趟吧,我跟老黄也算有点交情,这点人情都卖给你吧。”孙琉逸大包大揽的接过此活。 “不知你这个臭小子想做到哪一步?是把这波山匪打散了?还是……”孙琉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侄先谢谢世伯了,如果世伯能联系上黄将军,只要肯出兵就行,只管攻打秦望山,我会说通我大哥阵前反水,到时候能让黄将军留条生道就行了。世伯,这里是一万贯交子,请世伯看着置办些礼物送给黄将军,至于世伯这里小子还有厚报。”张曜宗掏出一张交子,连忙感谢孙琉逸。 “傻小子,万万不可送钱,这里的将军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拿出一万贯,以后你就再也摆脱不了这些吃人的狼了。这事交给老夫了,老夫置办一些货物,到了秦望山让货物自动消失,我去兴化发发脾气,老黄还是要卖我这个面子的,自然就会去攻打秦望山了,他们每年就指着剿匪挣钱呢。既然这样,干脆这封信你也不必先送给老黄了。到时候老夫会自然帮你们说话的,你到时候留人再送上这封信就行了,时候就算老黄觉得不对,送上几百贯也就打发了,万万不可这样露财。你小子不会一直就这样花钱这么大手笔吧?”孙琉逸想了一想干脆出了个更省钱的主意,同时也对张曜宗的败家子行为表示了不屑。 “世伯,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既然这样就有劳世伯了,咱们约定个时间,就按计划办,我会去提前劝服我大哥的。”张曜宗也是真的感谢孙琉逸,这事对于孙琉逸也是个风险,这个人情一下子就欠的大了,张曜宗也明白这事孙琉逸在感情投资,但是你还不能不接着。虽然自己也能用师傅的信办成事,但是像孙琉逸说的一样,办的太生硬会让人起疑,而且还有后患。不如孙琉逸这样办的天马行空,不留一丝蛛丝马迹。 既然大事都商量的差不多了,张曜宗也就谢绝了孙琉逸的再三挽留,在第二天用过早饭后和黄坚一起去找五叔会和,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向着家的方向赶去。胡提刑到了这里就和张曜宗分道扬镳了,继续去州府寻找别的大人了,但是走的时候胡提刑也再三向张曜宗表示善意,约定以后再聚。 雨势依然,张曜宗也不在乎淋雨了,穿了蓑衣骑了骡子一起在头前引路。离家只有几十里路了,不知家中是否一切都好呢。母亲现在是否还操劳一切呢?小婵姐年龄也不小了,是否还云英未嫁呢?这个大哥啊,太不解风情了。 “宗哥儿,想家了吧?”黄坚看见张曜宗在淋雨带路,也穿了蓑衣骑了马匹赶上前来,和张曜宗并排前行。 “是啊,离家七年了,很是惦记娘亲和众位哥哥啊。”张曜宗说的很伤感。 黄坚叹了一声:“你还有可以惦记的人,总比我强,家里除了一个只想挣钱的老爹,再没有其他人了。我娘生完我不久就去世了,我也没有兄弟姐妹,好羡慕你们这些有兄弟姐妹的人。” 张曜宗捶了黄坚一拳:“说什么呢?我不就是你的兄弟。再说了,黄叔对你不好吗?为了怕你受委屈,黄叔这么多年都没有续弦。黄叔这么努力挣钱还不都是为了你。真是不知好人心,如果我有个这样有钱的爹,我才不愿意什么都出头露面呢,我也想像你一样直接做个少爷多好。” 黄坚知道张曜宗是在开解自己,但是也很感激的还了张曜宗一拳。“你拉倒吧,我要有个像你一样的英雄的爹,我才高兴死了呢。”说完怕张曜宗伤感,连忙转换话题。 “宗哥,我记得咱们走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野树林吧?怎么现在变成一片桑林了,而且咱们一路过来,好像都是桑林啊。”黄坚疑惑的问着。 张曜宗是真没注意这些树木。听了黄坚的话,仔细一看,可不就是,绵延数里看不到边的都是桑林。心里疑惑不会都是自家织场带动的吧?可是也没有其他解释,现在的人们除了养蚕绝不会浪费精力种桑树的。养蚕又只会为了缫丝。缫丝不就是为了织丝绸吗?自家的织场已经能带动这么大的一片地了吗?张曜宗对家充满了期待。 悠悠天宇旷,怯怯故乡情。 第七十一章 回家的感觉真好 张曜宗看着越来越近的旗山镇,和记忆中的旗山镇似乎有很大的不同,居然有点陌生了,道路两旁的农田都不见了,这时节应该是绿油油的水稻,现在全都不见了,农田里种满了也都是桑树,倒是还有几个老农在采摘桑叶。 大榕树依然屹立在镇子入口,雨,淅沥肃肃,轻柔的拍打着屋顶,树叶,地上。一颗颗光闪闪亮晶晶的雨滴,错落有序地在树叶上跳动着,不停地往下坠,从一张树叶到另一张树叶,又从一张树叶跳到一根根银须上,一颗挨着一颗,顺着银须滑下来,滴到地面,融入大地母亲的怀抱。大榕树的枝条在风中挥舞着,彷佛在舞动着双臂欢迎张曜宗回来。 张曜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跳下骡子向着自己家的位置跑去。跑着跑着,步伐慢下来,记忆中那南方常见的天井院的家不见了。在原来的位置屹立着一座豪华大宅。大门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两个巨石门墩立在一整条门枕石外,门墩上趴着两只小石狮子,不事张扬,但是说明此户人家非比寻常。大门并不是朱红色,但是黑漆大门乌黑黝亮,给人一种压迫感。通过高高的院墙,能看见院里里高屋耸立,墙体随着木屋架的起伏做流线型,翘角伸出宅外,形似马鞍。墙峰饰以飞鸟走兽、花鸟虫鱼。现在雨滴从屋檐汇集,从一只只走兽嘴中垂下,更彷佛这一只只走兽都是活的。 张曜宗目瞪口呆的回头找寻五叔的身影,似乎想从他嘴中确认这就是自己的家。但看五叔的表情似乎比自己的还惊讶,也就不做他想了。稳了稳心神,张曜宗上前叩起门环。两只铜狮子叼着两个巨大门环,在黝亮的大门上叩响,声音巨大,向四外发散。 “谁啊?”一个听起来陌生的声音响起。张曜宗心里就是一慌,虽然明知道家里没有什么事,但是家里的变化也太大了,整个家变的自己都不认识了,现在连看门的听声音也不熟悉。张曜宗不知道怎么开口。 “谁啊?下着雨的叩门?也不说话。有毛病吧?”说话的人声音带着一种埋怨。 “吱扭扭”随着一声大响,乌黑大门打开一条门缝,门缝中探出一张年轻的面容,疑惑的看着张曜宗。 “你是谁啊?叩门有什么事?” “我想请问一下,这里可是张府?”张曜宗语气甚至能听出一点颤抖的问着。 “是张府?您找哪位?” “是前龙神卫四厢指挥使张宪大人的府邸吗?”(虽然张宪已经去世,但是这个家还没有分,还是在张宪的名分下,所以要这样问。) “是啊,您找哪位?哎,你怎么能这样?”张曜宗不等门房说完,一把推开大门,就向后院跑去。 “抓贼啊。”门房大惊,大白天的还有人闯进来,正准备高声呼喊,五叔过来一把捂上门房的嘴。 “你新来的吧?连自己家的少爷都不认识?”阿五斥道。 “张大力呢?叫张大力出来,就说我老五回来了。”阿五也喜笑颜开的。 “什么少爷啊?我怎么没见过?”门房还一脸迷糊。 阿五气的一巴掌扇到门房的脑袋上。“四少爷,咱家的四少爷回来了。还不赶快去通禀。”门房不敢相信的问:“四少爷,真的是四少爷回来了?” “那还能有假?赶快去通禀夫人吧,说不定这个月夫人心情好,就多发月钱呢。”阿五笑呵呵的。门房这才敢相信,连忙也向门厅跑去。 阿五此时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高楼大屋,也是不敢置信。这才几年没回来,家里已经大变样了。原来进门之后就是四间黏土和着砖块石头砌的小屋围成的一个小天井院,夫人和小婵没地方住,还要在后院再起两间屋。现在天井院还是天井院,但是围着天井的屋子最少也有十几间,各屋都是高墙阔壁的,正厅尤其雄伟,直比各屋高出两丈有余,屋檐沿着房梁直伸屋外,房脊上一排走兽,屋檐各角也是各有一只吐水石兽。屋檐下是一排门廊,柱子也是精雕细刻,即便当初张将军在世时,张府也没有这么阔绰。 张曜宗向后院跑,跑了两步就郁闷的站住了,房子太大了,不知道往哪跑了,原来在正厅左手边就是一条小道通向母亲住的房间。现在一排房子,左右都是通道,也不知道哪条才是往后院的。 “夫人,夫人,少奶奶,快出来啊,四少爷回来了。”门房这一刻的声音直冲云霄,喊得传出去多远。 “你说谁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从左手边的屋子踱出一人,年约四十几许,肤色黝黑,咋看跟个老农一样。 “大力叔”“大力哥”张曜宗和阿五都高兴的喊了起来。张曜宗紧跑两步冲过来抱着张大力。差点没把张大力撞翻了。 “四少爷?阿五?真的是你们回来了?”张大力也激动的声音颤抖,眼圈也慢慢红了。一手抓着张曜宗的肩膀,一手抓着阿五的胳膊,使劲的抖啊抖啊。 “好了,大力叔,你快把我的肩膀捏碎了。我娘呢?我大哥,二哥,三哥呢?小婵姐呢?”张曜宗扭头看着院内的房屋,不知道从哪间房子里会出现自己想见的人。心里也是扑通扑通的,这种回家的感觉就是这样让人激动。没有离开家的人是不会了解这种激动的,回家是一种感觉,美好的感觉,甜蜜幸福,温暖舒服。 “宗儿?真的是你吗?”岳银屏从正堂走出来,几年没见了,母亲看上去气色不错,张曜宗冲上去抱起母亲转啊转。一刻都不想放开母亲。 岳银屏被吓了一跳,离家的时候曜宗还是个小孩,一晃七年多了,现在突然被一个大小伙子抱着转,又害羞又激动。“宗儿,快把娘放下来,让娘看看你。”岳银屏挣扎着。 “还是那么喜欢胡闹?”岳银屏拍着张曜宗的肩膀。张曜宗的斗笠顶在岳银屏的肩膀,脖子处有点难受。 张曜宗也发觉不对,连忙放下母亲,摘下斗笠,岳银屏的衣服已经被斗笠弄湿了,张曜宗淘气的吐吐舌头。两母子对望。张曜宗已经十五岁了,乌黑的头发扎的很齐整,在头顶盘了个发髻,扎了一块青色书生方巾。眉毛修长,眼神尖利,鼻子挺拔,嘴唇不由自主的向上翘着,笑的那么温暖,依稀能看出几年前那个离家少年的影子。 “儿啊,你可回来了,娘想死你了。”岳银屏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拦着张曜宗的头,也不顾张曜宗的蓑衣把自己衣服弄湿,儿子长大了,走之前揽过他就还在自己怀里,现在揽着儿子的头,儿子还得弯下腰才能把头放在自己的肩上。 趴在母亲肩膀上的张曜宗也很激动,母亲的白发似乎多了一点,眼角也有了鱼尾纹。但是母亲的温暖还是和几年前一样。两人就这样一直抱了好久。 最后还是岳银屏看见听到声音都跑出屋子,站在屋檐下一直围观自己的众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放开了张曜宗,但还是拉着张曜宗的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想把这几年自己漏看的时光都补回来。还没说话,语音就有点颤抖,连忙一手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哭出来。 张曜宗拍着母亲的后背:“娘,儿子回来了,是好事,你干嘛要哭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该多不好意思啊。对了,咱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 岳银屏一把打掉张曜宗的手,“你一点也不关心家里,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家里有什么变化你会知道?恐怕娘死了你都不知道。” 张曜宗赖皮的笑笑:“娘啊,你看我一回来,你就生气,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你敢~!”岳银屏果然怒目圆睁,一只手掐腰,一只手就点向张曜宗的脑门。果然气势威猛,张曜宗畏不敢避,让母亲用指头戳戳自己的脑门。这一刻的岳银屏颇有王熙凤的感觉。 张曜宗笑着看着母亲,这时的心情就是高兴,随便说什么。就是看娘假生气的样子也是高兴。岳银屏也假装着生气就忘了哭了。不过终于恢复正常了,说话也不颤了。只是拉着张曜宗的手还在抖。心里的激动是一时无法平息的。 “大力啊,晚上跟厨房说,今天少爷回来了,晚饭加菜,能多丰盛就多丰盛。”岳银屏交代着。张大力答应着,也是高兴的拉着阿五要一起去厨房,等不到晚饭了,现在就想跟阿五喝几杯。 阿五跟了张曜宗几年,已经不再跟以前那么冲动。跟张大力说,自己来的人不少,需要先安顿一下才能跟他去喝酒。张大力也才放弃这个念头,招呼几个人去安顿和少爷一起回来的人。 “儿啊,回来怎么也不给娘来个信,娘好接接你。”岳银屏埋怨这张曜宗,母亲都是一样的,看不见儿子想,看见了又总想指点点什么。 张曜宗倒是无所谓,只是傻笑着看着母亲。 “咦”张曜宗目光一闪,在母亲身后看到一个也是一脸激动,看着自己的美少妇。这不是小婵姐吗?这身打扮已经是出嫁的闺女的打扮了,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而且看小婵姐的腰身,这是已经怀孕了啊。这个大哥,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要是自己不回来,说不定小侄出生了自己都不知道。 “小婵姐。”张曜宗大叫着扑向小婵,吓得岳银屏连忙拉着张曜宗。“你小心点,你二嫂已经有身子了。” “二嫂?”张曜宗有点发愣,小婵姐喜欢的不是大哥吗?怎么跟二哥成亲了?而且自己还不知道。 小婵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 管它呢?反正看见小婵姐高兴,其他的什么都不管。张曜宗也是笑着看着小婵。 “小婵姐你好像变低了啊?”张曜宗故意逗着小婵。 小婵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说话低声低气的,“那是四弟你长高了。” 张曜宗愣了一下,第一次听见小婵叫自己四弟还是有点不适应啊,但还是高兴。 回家的感觉真好! 第七十二章 霸道的安宁 张曜宗接着问:“我大哥二哥三哥呢?” 岳银屏拦着张曜宗的话头,向着围观的众人先说:“来,大家都见见,这就是我家的四小子,一直在临安学艺,今天才回来,大家先认识一下吧。” 众人连忙围过来,有叫“四少爷”有叫“少东家”的。叫四少爷的都是家里的下人,人数还不少,看上去有个一二十人,叫少东家的更多,居然有四五十人。 张曜宗连忙向众人见礼:“小可不才,自幼在外学艺,对家中疏于关照,幸而诸位平日照顾我家,小可谢谢诸位了。” 张曜宗也很尴尬,自己不是童生秀才,不能自称“学生”。对面的听称呼都是家里的下人,或者织场的工人,自己也不能谦称“小的”“在下”。至于“吾”“余”“予”都是书面称呼,“本少爷”什么的又太张扬,还是不熟悉,要是熟悉了就可以直接说“我”了。第一次见面说话还要文邹邹的。十分别扭,但是这是礼仪。中华文明自商周以来就注重礼仪,一个不注重礼仪的人是不会被别人尊敬的。 众人连声称“不敢”“不敢当”。向张曜宗还礼后,也知道他们母子经年不见,肯定有好多话要说,也不便再打扰了,告了声罪,各回各屋办自己的事了,但是往回走的时候还能听见他们互相说着“四少爷好俊俏啊!”“是啊,我看家里这几位少爷就四少爷最英俊啦。”…… 张曜宗听着顺风飘过来的话语,好想说一句“大家留步,多说几句啊”想想太不要脸就算了。 银屏拉着张曜宗的手。“宗儿,来,咱们娘俩好好聊聊,你这今年都是怎么过的?好好跟娘说一下,你也不好写信,娘也怕写太多信干扰你学艺。一直好牵挂你啊。” 张曜宗苦着脸,“娘啊,你看我这连蓑衣还没脱呢,浑身的衣服还是湿的呢,你一下问我这么多话,我怎么跟你回话啊?” 银屏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儿子刚进家门,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呢,自己心太急了。有点不好意思。叫了下人来服侍少爷更衣。 张曜宗一看,来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容貌倒也清秀,就是有点怕见生人,一脸的怯懦样子。不禁笑了一下,家里的情况现在看来真的很好,娘都舍得用丫鬟了。哪像原来整个家里只有一个小婵,那可不止是丫鬟,甚至有些时候都可以当自己的娘了,刚开始的几年娘忙着照顾整个家,可是小婵带的自己的最初几年。一切都恍如隔日啊。 “我服侍公子,不用别人服侍。”安宁早就进了院子,骡车早有人牵了绕过院子,从后门进马棚。安宁和柔福都下了车站在院中看着张曜宗和母亲的团聚,自己早就感动的眼圈红了。也悄悄的拉着柔福的手,最近几天柔福的态度很平静,不再强烈反抗自己的亲近。安宁已经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幸福了,除了刚才看到一个小丫头要服侍张曜宗,安宁情不自禁的蹦了出来要宣示自己的主权。等到喊出来后,安宁才发觉这是非常非常丢脸的事,恨不得把头扎到洞里躲起来。 岳银屏仔细端详安宁,面前这个丫头,乌黑细丝在头上盘了两个双髻,止插一只铜簪,但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除了装扮不似富贵人家,音容笑貌怎么都像富贵人家的小姐。 “行啊,小四,这是你的丫头?”岳银屏笑的意味深长。 张曜宗有点汗颜。 安宁也知道自己给张曜宗惹了麻烦,但还是一步不退的站在那个小丫头前面,岳银屏看的好笑。 “好了,四儿,娘给你准备的屋子在左手第三间屋,你带着你的丫头去换身衣服,看看屋里还缺什么,一会你跟大力说。小红,你不用伺候少爷了,你帮我也换身衣服吧,我的衣服也被小四弄湿了。”岳银屏给张曜宗解了围,面带笑意的回屋换衣服了。 张曜宗也领着安宁去了左首第三间屋子,进屋一看,屋子里置办的齐齐的,屋子是里外两间,里屋一张黄梨木的雕花大床,一张花梨大理石的大案。案上放着几方宝砚,磊着数本名人法帖。一个白瓷笔筒上画有蟾宫折桂图案,瓷胎细腻,釉色均匀。桶内插着各色笔枝。看来母亲是把自己当书生准备的,难道母亲忘了自己是去跟韩世忠那个武将学艺了?张曜宗笑着摇摇头。 外屋一张硬木方几,周边放着几张雕花彩绘漆器凳。两只高脚花几,上面有两只羊脂玉的花瓶,插着几只当季的鲜花。还有一面一人多高的穿衣铜镜。两具檀香木的衣柜。极尽奢华,张曜宗不禁又是摇摇头,怎么际遇刚刚转好一点就如此张扬。 安宁不好意思的站在张曜宗身边,对身边的富丽家具没有一点概念,只是看到张曜宗摇头,心中忐忑。“少爷,刚才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应该出来胡说的。” 张曜宗伸手摸摸安宁的发髻,揉揉安宁的头,“别胡思乱想了,和你没关系。我在想我家的事,好了,既然你抢了这活计,你就帮我换衣服吧。”说着张曜宗闭上眼,伸展手臂,挺胸靠向安宁。吓得安宁脸一红,忙伸手先把张曜宗身上的蓑衣解开,仍在门口地上。蓑衣上的雨滴汇成一片水渍。 现在是夏天,本来穿的就少,张曜宗只穿了内外两件长衫,现在都湿了,需要都脱下来。安宁羞红了脸,咬着牙大着胆子把张曜宗的衣服都脱下来,看着自家少爷健壮的胸膛,只觉的面红耳赤,突然叫了一声“坏了,少爷,你的衣服还在骡车上呢。”然后急急忙慌的往外跑。留下赤裸着上身的张曜宗在这里发呆。 这时柔福手拿着包裹走了进来,正好和安宁撞做一团。“你慌什么啊?”然后一眼看见张曜宗赤裸着上身,又见安宁慌着往外跑,就会错了意。“你……”又想起张曜宗早就跟自己说过只有安宁跟着他才会得到真正的安宁,自己也默许了,只是就这样大白天的,才刚回家就……不禁又瞪了张曜宗一眼,不料又看见张曜宗健壮的胸膛,也羞红了脸转过头去。 张曜宗也觉得不好意思,把湿衣服拉起来挡住重要的两点。 柔福把包袱塞到安宁手里,轻声说“他的衣服”又说“你们注意点,才刚到家,悠着点,别让他母亲知道了,对你对他影响都不好。” 安宁的脸一下子变的更红了,张曜宗也听见这句话了。 “大人,不是啊,我只是换衣服。”张曜宗辩解道。 “没拿衣服就换衣服?”柔福幽幽的说道。 张曜宗一下子哑口无言。柔福不想让张曜宗看见自己难为情的脸,转身立马逃了出去。张曜宗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张曜宗现在也不好意思逗安宁了,“你把衣服放下吧,我自己穿。”不料安宁却涨红了脸,一言不发的,撅着性子走到张曜宗面前,涨红着脸大着胆子把张曜宗身上的水渍擦干净,把干衣服拿出来给张曜宗换上,张曜宗一面穿着衣服一面低头嗅着安宁头上的桂花香气,也是心猿意马,不禁感叹,真的是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啊。现在安宁还没长大,如果以后长大了,变得更加漂亮,如此温香软玉让自己如何忍耐啊。 “好了,安宁你在我屋里呆着吧,我先去找我娘亲说说话,你去把你娘也叫到我屋里,这里人多眼杂,你们就在我屋里呆着,先不要乱走,要什么东西去找五叔,让他安排。”张曜宗嘱咐道。安宁答应了,红着脸出去找柔福。 张曜宗出了自己的屋子,看着一排的屋子不知道去哪找娘,又愣在那里。 “四弟”小婵站在正厅屋檐下向着张曜宗招着手。 “小婵姐,不,现在应该叫你二嫂了。”张曜宗笑的很欢,但是意外的没有在小婵脸上发现回应的笑容,反而是一**语还休的阴霾。 张曜宗皱了皱眉:“小婵姐?怎么了?我看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小婵连忙笑着说:“没有,你别瞎想,只是听你叫我小婵姐,彷佛回到了几年前,我跟你一起去抓知了猴的日子。一晃几年过去,当初的小孩已经长成了俊美少年,倒是你小婵姐现在已经人老珠黄了。” 张曜宗还是有点疑惑:“小婵姐,你说的是真的吗?说真的我也还不习惯叫你二嫂,还是先叫你小婵姐吧,等见了二哥再叫你二嫂,省的二哥见怪。” 小婵苦笑一下。张曜宗又看在眼里,但没有再次问小婵。几年不见还是有点生疏了,如果是以前,小婵姐是跟自己最亲近的人,什么话都能说。现在大了,小婵姐更是当了自己的二嫂,以后有些话就不能再说的那么随便了。 “走吧,四弟,夫人在正厅等你呢。”小婵带着张曜宗走进正厅。 岳银屏早就换好衣服坐在桌边等着张曜宗了。这一天岳银屏早就期盼着了,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儿子回来了,高兴的岳银屏坐立不安,早就想去找儿子了,生怕突然回来的儿子再突然不见,等看见张曜宗,岳银屏又一下子站了起来,上前拉住儿子的手。用手抚摸儿子的脸庞,摸摸儿子宽阔的臂膀,雄武有力的手臂。差一点又流下眼泪。 张曜宗也是感怀,“娘……” “宗儿……” 两人竟是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第七十三章 母子交心 “娘啊,你怎么又想哭了啊?你要一直这个样子,我就后悔回来了,老让你哭。”张曜宗劝着母亲。 岳银屏深情的看着张曜宗,泪水早已经不受控制的流出眼眶,双目通红。岳银屏拦住张曜宗想再要说的话,哽咽的说着:“四儿啊,娘刚才在你换衣服的时候,娘想回忆一下你小时候的样子,可是仔细想了想,我竟然想不起你离开时的样子了。你两岁之前都是娘在带你,可是自从你爹爹去世以后,娘要照顾这一大家子的人,再没时间照顾你,都是你二嫂在带你的。就在刚才,当娘想起这么多年没有好好照顾你的时候,你不知道娘心里有多痛啊,娘对不起你。” 张曜宗的眼眶也红了。小婵在旁边也早就泣不成声了。 张曜宗连忙让小婵坐下:“二嫂,你别激动,你怀着孩子呢,咱们今天相见时好事啊,干吗搞得这么悲惨呢。” 让小婵坐下后,张曜宗又拉着母亲的手:“娘,儿子从没有怪过您。娘,儿子当时小,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儿子长大后,小婵姐跟我说过,咱们家家道中落以后,家里全部的担子都压到您身上了,大力叔,五叔他们上阵杀敌是好样的,赚钱养家他们就是两眼一抹黑了。娘您以前虽然不是大小姐,但是在岳夫人家也是跟着岳夫人一起享福的。您也不会赚钱养家啊。为了这个家,您把您所有的首饰都当了,首饰当完了当衣服,最后您和小婵姐一人只剩一套衣服。当无可当了,您就去给别人家打小工,别人后来知道咱家的情况,连小工都不敢让您做了,您又开始纺纱织布补贴家用。但是即使这样,您也没有让我们几兄弟忍饥挨饿。这个家完全是您维系下来的。儿子又怎么敢怪罪您?” “儿子既然从来没有受过委屈,又怎么会怪罪您呢?虽然您没有时间陪我一起玩耍,虽然爹爹在我还没有印象的时候就离世了,但是您把爹爹的光辉一生都印在了我的骨子里了。儿子这辈子都会以爹爹为榜样的。有您们这样的爹娘,就是儿子一辈子的骄傲了。娘……” 张曜宗说的深情而又有理有据。 岳银屏看着儿子这么懂事,更加愧疚。 张曜宗伸手摸着母亲的脸:“娘,儿子还记得小时候,娘您的脸光滑细腻,您的头发乌黑黝亮,可是现在呢,才过了几年,您看您的皱纹也出来了,白发也多了。您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现在儿子大了,以后您就好好享福吧,以后家里的万事有儿子呢。” “娘,我大哥,二哥,三哥呢?怎么都不在家?”张曜宗问。 岳银屏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 “你大哥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只是每月去安抚使司时能见一面,毕竟你大哥不是我亲生的,我也不好很说什么。你二哥现在为了家里的织场天天在外面东奔西跑,在家的时间也不多。”岳银屏的语气有点怪。 “你三哥前年乡试已经中举,可谓少年得意。但他有个什么同学朱熹的,老三说极为佩服那个朱熹。朱熹几年前就进都科举,才中了第五甲九十名,又过几年铨试又中才得了一个县主簿。今年也任满罢官了。你三哥不知听了朱熹的什么话,说什么自己历练未够,不愿意进都科举,非要去拜访群贤,历练人生。娘拿你三哥也没办法。上个月说是去拜访什么胡宪了,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又快该到安抚使司应卯了。”岳银屏的语气透着一种自豪,老三已经是举子了,如果早点去参加进士科的考试就更好了。张家总算有了复起的希望。 “三哥这么厉害啊?那个胡宪我听说过,可是一个大名士,大学者啊。就连那个朱熹也曾拜过胡宪为师。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拜访一下胡宪大人。”张曜宗表示听说过那个胡宪,岳银屏更加高兴了。 “四儿啊,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啊?娘很想了解你的一切,以后的日子希望能和你一起成长。”岳银屏期盼的看着张曜宗。 张曜宗不忍拒绝母亲的期望,把自己过去几年所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望北楼,西冷印社,普安王府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当张曜宗说到望北楼在过去今年所赚的钱财数目,岳银屏和小婵的嘴巴惊讶的都合不住了。 岳银屏和小婵以为自己家的织场现在已经做的这么大了,可以震惊张曜宗了,心中一直有种隐隐的期待,期待看到张曜宗惊讶的样子,但是没有想到最后震惊的确是自己。 “四儿,你不是逗娘玩的吧?你这今年挣了有几百万贯?”岳银屏大着胆子说出一个数目。 “娘,比你想的还要多。具体多少我没有算过,但是我没有为此得意。从商从不是我的志向,从商于大宋有利,但对宋金局面的影响微乎其微。儿子的志向还是在政坛做些事,复我张家荣耀。”张曜宗并没有非常得意。 “四儿啊,还有你怎么不在韩元帅家住着,住到普安郡王府还是有点不妥啊。虽然娘不太清楚,但是也听人说过。岳元帅当初被问罪,未尝没有轻言立储的责任。你现在住在普安郡王府,难免也要陷入立储风波,虽然娘很想咱们张家重新恢复荣耀,但是娘更不想你陷入危险啊,争储的事从来都是一方笑,一方哭。帝王家的事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够参与的啊!”岳银屏分外担心张曜宗。 小婵听了岳银屏的话语,也担心的什么似的。坐立不安,但是自己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焦急的样子一望便知。 “娘,儿子知道。但是儿子住郡王府有不得已的苦衷。”张曜宗有点犹犹豫豫的不想说。 岳银屏一听儿子有苦衷就急了,看样子不逼问出来就不甘心,张曜宗深为后悔开启了这个话题。但是再想换话题,岳银屏也不听了,只想知道儿子有什么苦衷。 “娘,咱能不能不问啊?总不能以后儿子吃饭放屁都得向您报告吧?”张曜宗耍赖皮。 “四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都跟谁学的啊?咱们虽然家道中落,也要注意门风啊,怎么能屁啊屎啊的挂在嘴上,别人改怎么看啊?”岳银屏十分不满。 “娘啊,我没说屎啊,是您说的。”张曜宗笑着打哈哈。 岳银屏又面红耳赤了,这回是气的。哀怨的说着:“真是儿大不由娘,本来娘就没有好好照顾你,又几年没见,现在儿子都不愿跟娘说心里话了,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啊!” 张曜宗可顶不起这么大的帽子。“娘啊,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娘,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韩师傅觉得我心肠软。想要锻炼我,但是韩师傅的手段我真的没想到。我才八岁的时候,有一天韩师傅给我们几个带了一堆小动物,让我们自己挑,唯一的要求就是谁挑的,谁要好好养大,有兔子,有狗,有小马。我挑了小马。每天锻炼完,我们几兄弟最大的乐趣就是去照顾自己的小动物。看着小动物一天天长大,我们心里都好高兴啊。直到有一天,韩师傅要求我们自己亲手把自己喂大的小动物杀掉。他告诉我们,上了战场不能心存仁念。对待敌人要心狠手辣,有的时候对自己人也要心狠手辣。碰上伤兵了,或者被围困了,有时候一定要学会舍弃。他要我们现在就学会舍弃。可是我真的下不去手啊。我的小马从一开始什么都不会,到我把它训练的比韩府所有的马都好,它能听懂我的一言一语,那也是我的兄弟啊!可是最后我还是亲手下了手,只为了锻炼我的心肠,当小马倒下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它哭了,眼泪从它的眼眶流下。那一刻我觉得我好残忍。上阵杀敌要残忍我理解,对待自己人有时候需要舍弃我也知道。但是当时根本没有必要啊。我再住在韩府总能想起和小马一起在院中闲逛的情形。儿子有点受不了,就搬了出去,后来正好王爷对我很欣赏。就住在了普安王府。后来习惯了也就不想换地方了,后来我也想通了,韩师傅也没强迫我回去住,就一直这样下来了。” 岳银屏又被吓了一跳,儿子所受到的伤害是母亲不能理解的,岳银屏怎么也不能想到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会要经历这么残忍的事情。紧紧的搂着张曜宗。“儿啊,娘不该让你去的啊。” 张曜宗趴在母亲的肩头,说着:“娘,没事的。我已经长大了,其实韩师傅也是为了我们好,想通了也就没什么了,只是当时不能接受他的手法吧。其实人生也是这样,有些时候是没有选择的。至于住在普安王府和不住在普安王府其实是没有区别的。望北楼有王爷两成份子,儿子早就已经参与争储了。下面儿子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确保王爷能继大位。普安郡王心存大志,为人谦逊有礼,将来他继位了,我们张家才能翻身。恩平郡王和秦桧沆瀣一气,如果真让恩平继了位,不光是我们家没了希望,我们大宋也没有希望。儿子要做大事,所以这些就都不能在乎了,还请母亲不要为我担心了。” 岳银屏这一刻真的觉得儿子长大了。已经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在这一刻,岳银屏隐隐觉得只有小四才能带着张家走向辉煌,小三有点太理想化了,没有经历过挫折,将来的路还长着呢。 张曜宗也暗暗在心中立志,就算前路怎么艰辛,也不能退缩,自己还有一家人需要照顾。只有自己在前面走着才能庇护这些自己在乎的人。 第七十四章 难以意料的家事 “娘,这些年你们过的好吗?看样子过的不错,刚进家门我差点不敢认了。家里的织场怎么样?”张曜宗也想知道家里的情况。 “恩,很好,你都看到了,你二哥和小婵一直帮我,家里请的技师也不断改进织机,纺车。现在一个人干的活相当于原来二十个人了,比你发明的机器还厉害。现在娘老了,都交给你二哥了。现在咱们家的织场是江南最大的了。别的也没什么了。”岳银屏言简意赅的就把几年的事几句话就交代了,张曜宗觉得母亲和小婵的表情都不自然。张曜宗直觉这其中有事。 “娘,您刚才说了,您想和我一起成长,了解我以后的生活。儿子也想以后的日子一直陪着你们。我们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张曜宗直视着母亲的眼睛,岳银屏甚至不敢看张曜宗的眼睛,有点想逃避。 小婵也低下了头,张曜宗更肯定这其中一定有事。 “娘,我不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调查。总会查出真相的。”张曜宗一点也不放弃,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岳银屏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儿子,娘不想你知道,是不希望这个家起纷争。”岳银屏声音很低沉。 “起纷争?为什么?”张曜宗十分不解。 “你二哥这几年一直在发展织场,但是织场是公中的资产,你们几兄弟都有份。但是又不能否认你二哥这几年的付出。娘就把自己的那份给了你二哥。娘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兄弟和睦就行。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二哥只拿到这些还不知足,还去联合薛大人要霸占整个织场。他们现在已经超过一半股份了。他们怎么计划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娘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只有寄希望你们哥三个不知道,我好好劝劝你二哥。” “小婵姐,我二哥一开始计划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吗?”张曜宗问小婵。 小婵低下头,什么都不说,只是开始哭泣。 岳银屏拉拉张曜宗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拍拍小婵的背,小婵把自己整个身子都投入岳银屏的怀里,哭的更加伤心。张曜宗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愣在那里。 “四儿,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但小婵是带你长大的,你们原来是最亲的,娘也不瞒你。你小婵姐一直不嫁,我也很着急,本来想把她许给你大哥的,但是你大哥一直不同意。我怕耽误了小婵,就一直在给小婵找婆家,但小婵也一直不同意,加上织场也缺不了你小婵姐,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岳银屏神色黯淡。 “我一直让你小婵姐帮我管着钱。直到几个月前你二哥要去两浙收蚕茧,小婵跟着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我看小婵神情恍惚,没有精神,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有一天被你二哥灌醉了,然后就被你二哥祸害了。娘当时也觉得五雷轰顶,张家怎么出了一个这样的畜生?但你二哥当时给我下跪说是真的喜欢小婵,娘也舍不得小婵嫁出去,这事也不方便报官,娘就求着你小婵姐,草草给你二哥和小婵办了仪式,把小婵许配给你二哥了。”小婵只是哭,岳银屏也后悔无比。 “头几个月你二哥真的对小婵很好,后来小婵显了怀,娘就把管账的权利给了你二哥,然后万万没想到你二哥一拿到财权马上就联络薛大人,他们要把织场卖掉。娘也打听过接盘的人是薛大人的亲戚,其实根本是个幌子,就是你二哥和姓薛的一起搞的鬼。” “娘问你二哥要织场剩余的银子,你二哥跟我说钱全都买了蚕茧,可我们根本用不了那么多蚕茧,你二哥根本是故意把钱花光的。还有这宅子,我和你几个哥哥都不喜欢这么奢华的房子,你二哥说现在咱们盖房子是给客户看的,人家看到咱们家的房子就知道咱们家有实力了,对生意有帮助。你大哥不管家里的事,你三哥只关心读书。娘觉得你二哥说的有道理就同意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你二哥一下子把家建的这么豪华,把几年挣得钱差不多全扔到这房子里了,剩的钱本来就不多了,你二哥又一下子买了那么多蚕茧,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说完这些话岳银屏一点力气也没了。 张曜宗听完恼的火冒三丈,怎么也没有想到家里会出了这样的事。 “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说我二哥联合薛大人要卖织场的事?”张曜宗问。 “没多长时间,就是这个月初的事。”岳银屏不明白张曜宗为什么要关心时间。 “我看这事二哥不一定是主谋,主谋可能是姓薛的。月初朝廷就选了福建路新的安抚使了,姓薛的已经做了两任安抚使了,该换人了。他也知道咱这份子只给在任的安抚使,他一定是舍不得这块肥肉才动了坏主意,但是二哥为什么吃里扒外的跟着起哄我就猜不出来了。我二哥今天去哪了?”张曜宗说话不怒自威。眉毛拧成一团。很气恼这个家里怎么出了这个一个混蛋。 “小婵姐”张曜宗叫着小婵“刚才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小婵只是哭,无力的坐在凳子上。 张曜宗心乱如麻。一个是自己二哥,一个是带自己长大的小婵姐。还有一个是糊涂蛋大哥。这一团关系真是混乱如麻。 “娘,小婵姐,你们放心吧,我回来了,这事就交给我办吧。”张曜宗安慰着母亲和小婵。 岳银屏无奈的点点头,自己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小婵姐,我二哥对你是真的好吗?还是假的?”张曜宗问小婵。 小婵点了点头。 张曜宗看了一眼母亲,轻声问小婵“你喜欢我二哥吗?” 小婵半天没有回答,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才很轻微的点了点头,但是眼里没有一丝光彩。了无生气。 张曜宗黯然叹息了一声,真想现在就去痛打大哥一顿。 “娘,小婵姐,你们不要管了,这事我来办,你们放宽心吧。我不会让咱家的织场就这么丢了。娘,你把你的份子给二哥时在官府备案了吗?”张曜宗问。 “没有啊,咱家的股份都是口头定的,你二哥知道我不是赖账的人,也没强迫我马上去备案。” “那就更证明二哥不是主谋,如果是主谋的话,早早的就去备案了,那咱们赢的几率就小多了,既然没备案,赖赖账有什么关系?只要娘你咬死没有把份子给二哥,那咱就还是大股东。卖不卖织场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张曜宗说的轻松。 “娘也知道,可是姓薛的是安抚使,只要他说有,在公堂上他就一定会让你二哥拿到那部分份子的,民不跟官斗啊!”岳银屏还是很担心。 “娘,放心吧,姓薛的我去对付。”张曜宗不在乎薛仲衡。薛仲衡不过是个安抚使,别人看到安抚使觉得那是封疆大吏,是天一般的所在,但是现在张曜宗背后是普安郡王,自然可以跟薛仲衡过过招了。 “儿啊,破门的知县,灭门的知府啊。你有把握能斗得过他们吗?不行的话,咱就不要织场了,不还有这宅子吗?咱把宅子卖了换个小点的地方,再从头开个织场也不是不可以啊。”岳银屏还是担心张曜宗斗不过薛仲衡,受到伤害。 “娘,你就放心吧,儿子现在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人,儿子背后是普安郡王,他薛仲衡就敢肯定恩平郡王一定会继位吗?他不敢肯定,就不敢下死手对付我。还有,您跟我说我父亲身前七十八处伤痕,后背没有一条伤痕,为什么?还不是我父亲从来都是正面敌人,从来不会逃跑,不会把后背留给敌人。我是我父亲的儿子,我也不会逃跑,不管是商场还是将来的战场,朝堂,儿子都不会退缩的。不然我也不配做张宪的儿子。”张曜宗掷地有声的宣言。 岳银屏看着张曜宗,又想起了过逝的丈夫。儿子现在的神态真的很像张宪。岳银屏心怀大慰。这些事都放手吧,就交给儿子吧,儿子已经长大了。 张曜宗看着小婵,好想说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但是这个时代嫁鸡随鸡的传统已经深入人心了。妇女早就成了男人的附属品。早几十年前,皇帝还娶离婚的女子,但是现在女人改嫁已经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了,失贞更是会被别人唾弃,他们从不在乎是否是女人自愿的。名声已经成为女性脖子上的一道枷锁了。张曜宗不知道小婵怎么想的也不敢过早的给小婵传授什么妇女解放的思想。而且还牵涉到大哥,更是难以言表。等和二哥交谈过再说吧。只要那个二哥不是十分混蛋,张曜宗也不打算对他下狠手。 “娘,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张曜宗不想再让大家处在这种烦人的气氛下。 “哦,我去叫人上菜。”听到张曜宗饿了,岳银屏连忙叫下人过来,去厨房通知上菜。现在的张家也已经和从前不一样,大力叔他们已经不能上桌一起吃饭了。小婵也是嫁给张士贵之后才再次能和岳银屏一起吃饭。平时如果几兄弟在家,就一起吃饭。张敌万和张士廉不在家的时候,岳银屏和张士贵就是各吃各的。岳银屏好久没有和一家人一起吃饭了,早就厌烦了什么大户人家的规矩。 张曜宗又跑到自己屋把安宁和柔福都叫来一起吃饭。小婵擦擦眼泪,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哭泣。岳银屏只是看着安宁,喜上眉梢。儿子的眼光很不错啊,一个小丫鬟都这么漂亮。但是看到柔福时,岳银屏又是一愣,世上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虽然年龄看着不小了,但是那美丽的容颜世所仅见。而且和安宁很像,自己的儿子不会跟这个年龄大的女子也有什么吧?岳银屏皱起了眉头。 柔福看着岳银屏和小婵,也是暗自狐疑,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激动,而是一种很暗淡的气色。就连张曜宗的神情也不像平时一样轻松自若,眉宇间有一丝忧愁。柔福的心也是一紧,一种说不上的担忧涌上心头。 这顿饭各人吃的各有滋味。只有安宁只要能和张曜宗在一起,就能很快乐。 第七十五章 风雨欲来 这餐饭吃得很压抑,饭桌上几乎没人说话。云银屏饶有兴味看看安宁,看看儿子,再看看柔福。小婵也看着安宁,面前的这个小丫头看上去有十五六岁了,容貌秀丽,肤色白嫩细腻,就是有点瘦了,但眼睛明亮有光彩,特别是她看着曜宗的时候眼神更加明亮。小婵意味深长的看着张曜宗笑,笑的张曜宗都不好意思了。明明还没有什么,怎么人人都看着觉得自己跟安宁已经有了什么似的。柔福倒是镇定自若,对于安宁和张曜宗的一切,早就装作看不见了。 “娘,二嫂,我这次回来带了好多望北楼的辣酱,我去给你们拿点尝尝。让你们也知道一下我望北楼这几年为什么这么能挣钱。”实际上张曜宗是受不了几个女人轮流的把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总觉得不自在。 张曜宗走出正厅,也不知道东西都搬到哪里了?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站在这个曾经熟悉现在陌生的家里,似乎自己并不是这个家里的成员了。那种生疏感在离开了母亲和小婵之后马上就侵袭包围了自己。 “四少爷”那个叫小红的丫头,站在自己身边,轻轻的叫了一声。张曜宗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家太大了,一时不习惯,不知道去哪了?”张曜宗自嘲了一句。 “四少爷,您要去哪?我领你去。”小红自告奋勇,把自己要给夫人上菜的任务都忘了。 “我们来的时候,骡车上的东西都卸到哪了?”张曜宗问小红。 小红挠挠头,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没事,少爷,您等一下,我去问问大力总管。”说完就跑的没影了。 “大力总管?”张曜宗有点哑然失笑。小小的一个家里的管事的也敢叫总管。这个家现在真的是浮躁的没边了,简单来说就是把一切暴发户的潜质都充分的表现出来了。即便没有二哥的事,以这种浮躁的氛围,也会应了那句老话“富不及三代”。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以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更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看来待二哥的事情完了之后,怎么整顿家里的氛围也是一个问题。 “少爷,我问过了,您带来的东西,您带来的人都收到西院的客房了。您带来的人也都在西院安顿着呢。我陪您去西院吧。”小红很快就气喘呼呼的跑回来了。 张曜宗看着这个小丫头也挺不错的,跟着母亲倒是没有什么娇气,也没有颐指气使的气势。看来母亲还没有盲目自大,但是家里这种浮夸自大的气氛又是从哪来的啊? “好啊,你带我去,回头我分你一点好吃的。”张曜宗笑笑。 “少爷,您真好,怪不得主母和二夫人天天惦记您呢。”小红还是年龄小,知道这个少爷厨艺精湛,听到好吃就眉开眼笑了。不过再大一点,就该惦记着好看的衣服,好看的首饰了,不会再被吃的诱惑了。 张曜宗跟着小红去西院拿辣酱,看到黄坚和丁健两个人孤单单的在屋里吃饭,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带着黄坚一路艰辛的乱跑,到自己家了却没有好好照顾,但是让黄坚跟自己母亲二嫂一起吃饭也不合适,只好歉意的笑笑。黄坚却毫不在乎,大赞张曜宗家里的厨师厨艺了得,简直快比的上酒楼的了。张曜宗只好再次致歉,说明天再好好陪黄坚,黄坚捶捶张曜宗的胸表示自己才是这个镇子上的老人,比张曜宗还多住了两年呢。张曜宗也是哑然失笑。浑然忘了黄坚也是本地人。然后张曜宗就反应过来了,“我说黄坚,你家也在本镇,还赖在我家干什么?” 黄坚赫然一笑:“我家老房子不是好久没人收拾了吗?你家房子这么多,我住住怕什么?” 张曜宗拿黄坚一点办法也没有,拿了两小罐辣酱,想了想又拿了两罐递给小红就走了。表示明天再跟黄坚算账。 到了前院,张曜宗说:“我拿一罐给我娘和二嫂尝一下,剩下一罐送给你,还有两罐你拿去给大家分一下。”小红看着手里的小瓷罐,有点失望,还以为是肉干什么的呢,这个少爷不靠谱啊,当然在一会尝过了辣酱的味道后,小红的想法就发生了转变,从此成为四少爷的死忠。 张曜宗拿着辣酱回到正厅,那四个人比刚才还沉闷,没人说话。张曜宗刚坐下,就感觉安宁靠自己更近了一点,抬头看看母亲和小婵姐都是眉眼含笑,在打趣着自己。 “娘,小婵姐,你们尝尝我们店里的手艺。”张曜宗连忙打开磁坛盖子,把辣酱递给岳银屏。看着岳银屏和小婵一人挖了一大勺,张曜宗连忙把脸埋到自己的饭碗里怕自己的笑意被他们看见。 “那个夫人,少夫人,你们小心一点,这辣酱很厉害,你们最好先尝一下再大口吃。”安宁连忙好心提醒。张曜宗失望的抬起头看母亲和小婵吃辣酱。 岳银屏看着张曜宗的动作,顿时明白了这小子刚才没安好心,要不是这个好看的小丫头,也许自己就要出洋相了,拿手虚点张曜宗表示一会再跟他算账,拿筷子夹起一点点,轻轻的放到舌尖上。顿时一种火辣辣的感觉布满整个口腔,彷佛刚才是夹了一块火炭进了嘴里。不禁又是瞪了张曜宗一眼。但是马上一种从没尝到过的香味代替了刚才的火辣感。咸咸香香的,好像有芝麻的香味,还有点硬块,用牙咬一下,好像是鸡肉。牙齿碾碎了鸡肉,一股肉香也散发出来。香气布满口腔,紧拔了两口米饭压下那种火辣的感觉,跟着就又想再尝尝那种味道。真的是太好吃了。这一次岳银屏吃的更仔细了,“恩,不错,吃起来虽然辣,但是又香又辣,而且还有花椒的麻味,又麻痹了舌头觉得不那么辣了,最重要的是好香。随时又能嚼到大块的辣椒,又能迸发出更大的辣味,好刺激啊。不行了,我得吃口米饭了。”岳银屏连忙又扒了两口米。 “娘啊,这要配上一口烈酒会更刺激的。”张曜宗火上浇油。 “不行了,娘吃这就行了,再辣就受不了了,怪不得你挣那么多呢,这东西真好吃啊。”岳银屏放弃了更刺激的吃法。看着小婵也吃得不亦乐乎,好像一点不觉得辣的样子,岳银屏心中一动,酸儿辣女,难道小婵怀的是个女孩子,失望的情绪涌上心头,对辣椒的兴趣也减低了下来。张曜宗一直在看着母亲和小婵吃辣椒,看到母亲本来吃得兴高采烈的,可是看了一眼小婵又情绪低落了,心里转了一下,就知道母亲想什么了。 “娘啊,怎么?不好吃?您怎么不吃了?”张曜宗问。 岳银屏连忙又扒了了两口米,然后放下碗和筷子。“没有,没有,我吃饱了。真的非常好吃。” “四儿啊,你还没介绍这两位都是谁呢。”岳银屏笑对着张曜宗,以头示意柔福和安宁。 “娘,这个是安宁,算是我的丫鬟吧。这位是赵嬛,是安宁的长辈。算是我的客人吧。”张曜宗不敢说柔福的封号,也不敢说柔福是安宁的娘,怕柔福神经病发作,当场翻脸。 倒是没想到柔福的表现中规中矩,客气的向岳银屏点头示意。但是一种贵气还是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来,柔福没有普通人面对贵妇的怯懦。可以说是不卑不亢。顿时云银屏高看柔福一眼。虽然柔福的衣服并不华丽,也没有戴什么金银首饰,但是自有一种恬静的气质,彷佛一朵丁香花一样。外表素丽,内秀其中,柔中带刚。但是恍然间,又觉得如果打扮一下,更像一朵牡丹。岳银屏也见过不少贵妇,还没有见过像柔福一样气度如此高贵的人。 安宁倒是像雏菊一样,素朴,淡雅,纯洁。岳银屏因为刚才安宁的提醒,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 “有人没?有活人没有?夏小婵,你出来。”一声男子的爆喝从外面传了进来。 小婵的脸马上变得难看了几分。 张曜宗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这个声音张曜宗不陌生,就是自己的二哥。 “小婵姐,平时二哥就这样喊你的吗?”张曜宗问小婵。 小婵连忙摆手,“没有,你二哥平时不这样,喝多了才会这样?” “那他喝多的次数多吗?”张曜宗接着问,小婵没有回答。 张曜宗站起身来,按住受惊想一起站起来的安宁。“我出去见见二哥,你们继续坐着,没吃完的继续吃。” 张曜宗走出正厅,就看见从大门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人已经醉得自己站不住了,是旁边两个仆人架着走的。穿着一件大红状元敞,袍口领口袖口都有近似边流云纹的滚边,药理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腰上别着硕大的玉佩,金鱼袋。张曜宗皱皱眉,太张扬了,无名无官也敢挂着金鱼袋。脚下一双白底高帮官靴。男子低着头,偶然抬起,正是自己的二哥。二哥和自己长的不像,娘说大哥二哥长的都像爹,国字脸,横眉大眼,鼻子高挺,自有一股英气。但是现在看见一张醉汉的脸,张曜宗没来由的就是一种厌烦。 看来今晚不能安宁了。风雨欲来风满楼。 第七十六章 意外的幸福与剑拔弩张的对峙 “二哥,你看看我。”张曜宗的语气平平淡淡。没有惊喜也没有激动。扶着张士贵的两个人打量着张曜宗,不认识。 “你是二爷的弟弟?”一个人试探的问着,张嘴也是一口酒气,张曜宗厌恶的屏住呼吸,皱着眉头。 “是的,我二哥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张曜宗问旁边看着还算清醒的一个人。那人也是穿的衣衫华丽,但是点头哈腰的样子总让人觉得不自在,好像只是批了一件华丽的衣服。 小婵也走出正厅。要来扶张世贵,张曜宗怕伤到小婵,连忙抢在小婵前面扶住张世贵。小婵对跟着张世贵的几个人说:“这是四少爷,好了,你们把二爷交给四少爷,你们回去吧!”其余几个人放开张世贵摇摇晃晃的走了,连跟小婵打个招呼都没有,极没有规矩。 张曜宗架着张世贵要往正厅走,小婵连忙拦住张曜宗。“四弟,直接送他回我们屋吧。他喝多了很容易说醉话,省的惹娘生气。” 张世贵挣扎着昂起头,看着小婵:“娘子,我回来了。你不知道我今天多厉害,我把那几个衙内都喝倒了。看谁他妈的还敢看不起我?今天的跳舞的那个小娘子真好看啊,结果让薛老二给收了,可惜了……”张世贵嘴里嘟嘟囔囔的,没有一点正形。张曜宗看二哥这个样子,今天是什么都谈不成了,架着张世贵跟着小婵到了他们房间,房间也是奢华无比。张曜宗把二哥放到他们那张檀木镶楠木雕花罗汉床上。要端水给他擦拭,小婵吓的连忙阻止张曜宗。 “四弟,使不得,使不得,让我来吧。” 张曜宗拦着小婵:“小婵姐,你身子不方便,我来吧。” 小婵说:“不用,真不用,我们这房也有使唤丫头,这会估计在厨房吃饭呢吧,我把她叫过来让她干,你真的不用动手。” 张曜宗这才不再勉强,在等小婵出去叫人的时候,张曜宗看着床榻上迷迷糊糊的张世贵,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大哥二哥都是和自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年岁又相差的多了一点,小时候就没有太亲近。自己和三哥比较亲近,和大哥也是因为大哥比较严肃,但是还监督自己练武也是为了自己好,后面更有自己参与大哥的秘事,这才来往的多一点。和这个二哥,除了血管里流淌的血液有相同的基因,真的没有那么亲近。 自己从来都知道单打独斗不能成事,自认为家人会是自己最大的依靠。原来真的是一厢情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会按照别人的想法生活。张曜宗要检讨自己,不能把别人都当傻子当棋子,但是张世贵这种背叛行为还是很让张曜宗生气。特别是联合外人谋夺家产,不知道薛仲衡许了张世贵什么好处,他难道就不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薛仲衡既然敢对别人的家产下手,又怎么会把大头留给张世贵呢?后面一定还会有别的手段。张世贵是真的傻猜不到薛仲衡还有后手呢?还是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喂饱一头狼了呢?张曜宗突然很想狠狠的打醒张世贵。 小婵带了一个丫鬟进了屋:“四弟,你今天刚回来,路上也累了,早点休息吧。你二哥看样子今晚上醒不了了,你们明天再说吧。” 张曜宗点了点头:“好的,小婵姐,我知道了。明天二哥醒了,你叫我。我先回屋了。” 小婵答应下来。看着丫鬟给张世贵擦脸,心里一阵难受。 “夏小婵,你在哪?夏小婵……”张世贵嚎着嗓子在喊。“夏小婵,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小婵连忙用手捂着张世贵的嘴。张曜宗停下脚步,看着小婵,小婵急的满面通红:“四弟,你别听你二哥胡说。他喝多了。” 张曜宗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不想看到小婵姐为难的样子。看来小婵姐和二哥过的并不幸福。 走回正厅看到安宁和柔福都吃好了,不知母亲和柔福说了什么。两个人交流的很亲密。一点也不像刚认识的人。 张曜宗本来想让安宁和柔福住在自己屋里,自己去找黄坚。但是岳银屏和柔福居然是真的很亲密,岳银屏强烈的要留下柔福跟自己一屋睡,让安宁跟张曜宗回去睡。安宁立马涨红了脸,但没有出言反对。张曜宗不禁感叹这真是亲娘啊。奇怪的是柔福也没有出言反对,简直是奇迹。不过张曜宗也没打算今晚干点什么,带着安宁回自己屋了,快到门口了,安宁有点踌躇不前。 张曜宗笑了笑:“安宁,放心吧,我今晚不会做什么。等到我举行冠礼了再把你吃掉。”安宁有点害羞还有点失望。终于不再反抗跟着张曜宗进了屋子。 夜深了,安宁还有点担心,明明天气很热,还紧紧的拉着被子。虽然张曜宗没有强迫安宁睡在一屋里,也说了今晚不会有事,安宁睡里间,张曜宗睡外间。但是安宁心里还是小鹿乱撞的。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早,张曜宗习惯性的早早起床。看了一眼安宁,安宁早就不耐热,把被子蹬到了一边,衣襟散开着,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张曜宗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真没看出来这丫头这么有料。真有点后悔昨晚太正人君子了。暗骂自己没定力,眼前这么多大事,还净想点香艳之事。看来自己骨子里好色是肯定的了,不过圣人不也早说过,声色性也。张曜宗幽幽的吹了一声口哨。 “四弟,你醒了?”接着就有人推门,张曜宗可不愿意别人看到安宁现在的样子,一个箭步跑到里屋床上拉起被子就盖住安宁,手按在了不该按的地方。安宁“啊”的一声尖叫,被张曜宗的动作惊醒。心里害羞,也为少爷终于有了动作激动。 “四弟”随着声音,张世贵推门进来。进门就看见张曜宗坐在床边,在他身边还躺着一个美少女,那容貌简直是天仙下凡。比昨晚薛二上马的那个强了不止百倍。张世贵的眼睛都不会转了,浑身都酥软了。心里只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天下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我要是能跟她共度良宵,要了我的命我都认了。” 张曜宗见状很不高兴,脸色一沉:“二哥,我现在不方便,一会我洗漱完毕出去找你,还烦二哥能先出去走走。” 张世贵无奈,“好的,四弟,我在外面等你,走的时候眼睛还不断向着张曜宗身边的那个美女打量。” 安宁羞红了脸,低声嗔道:“少爷。”张曜宗也没听过安宁撒娇,也是浑身酥软。半天没有动静。 安宁大了点声音:“少爷,您,您怎么能这样呢?你昨天还说不会有事的,可你现在……” 张曜宗纳闷道:“现在怎么了?现在我也没违反我说的话啊,刚才是我二哥进来,我怕你春光外泄,才不小心碰到你的。” 安宁满脸通红,恨不得把脸埋到被子里。“少爷,您的手。”然后羞的再也说不下去。 张曜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啊”张曜宗的手不但放在安宁的敏感部位,还在不明显的按压着,甚至可以感到安宁的那里在自己的手掌压迫下已经有了反应。自己的掌心也是痒痒的。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一时失态,真对不起。”张曜宗连忙把手拿开,心里却有一丝不舍。 安宁分明感到少爷在把手拿开时还按了一下,连忙用被子盖住自己羞红的脸。心里在想:“他怎么能这样呢?我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啊。”但是心里很甜蜜。少爷没有嫌弃自己的身份,还愿意亲近自己,但是好羞人啊。 张曜宗胡乱擦了一把脸,走出屋子,带上门。张世贵还站在门口向内张望。 张曜宗这一刻对张世贵真的没有一点好感。 “四弟,你长高了啊。记得你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屁孩,现在居然都会金屋藏娇了。”张世贵笑的十分淫荡。 “四弟啊,哥跟你商量个事吧?你把你那个丫头让给我吧,哥出十倍的价钱跟你买。” “二哥,住嘴。”张曜宗没给张世贵好脸色。 “四弟,别生气,哥知道你舍不得,要不这样吧,你开个价,哥绝不还价。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好不好?”张世贵还不死心。 “张世贵,住嘴。”张曜宗恼了,这本来就是张曜宗的逆鳞,不管是谁惹到自己在意的人,自己都会生气。虽然眼前这个人是自己二哥,一个吃里扒外的人又有什么地方值得自己尊敬? “张小四,你跟谁说话呢?我是你二哥?你有点尊卑没有?”张世贵看着过路的下人越来越多,脸上有点挂不住,也厉害起来。 “二哥?如果不是我回来了?恐怕连这个家都该让你卖了吧?你把我们当兄弟了吗?你做的决定告诉我们了吗?恐怕你早就不把自己当我二哥了吧?”张曜宗冷嘲热讽。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张世贵有点慌张,不想张曜宗一早就这么提起那些事。张世贵也怕下人们听见什么。 “我一会还要出去,四弟,你好好休息吧。”张世贵说完就想溜。 “张世贵,今天事情不说清楚,你哪都不能去?”张曜宗冷冷的说着。 张世贵脸色也不好看了,心想你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你在临安享福时,是谁在工厂泡着,是谁在东奔西跑的联络商家?现在你回来就作威作福?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话。冷哼一声,不理睬张曜宗沉着脸就要出去。 张曜宗也不言语,从怀里掏出一具小弩,“张世贵,你今天敢踏出这个家门一步,我就射你一弩。” 张世贵回头看见张曜宗手里闪闪发亮的弩尖,心神俱裂。 第七十七章 纷争 张世贵怒目瞪着张曜宗:“四弟,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好久没见二哥了,想跟二哥聊聊天。怎么样?二哥,小弟手里的东西不错吧?我自己做的。二哥一起鉴赏一下吧。”张曜宗说的轻松惬意。 “快点放下,张曜宗。我是你二哥。”张世贵试图以大压小。 “您还知道您是我二哥啊,可是家里的事您问过我吗?您没把我当弟弟,我也可以没有哥哥哦!”张曜宗表示耍无赖毫无压力。 兄弟反目已经是非常让人侧目的事了,要是再爆出争产的事更是会传遍十里八乡,本来张世贵是准备躲出去的,但是看见张曜宗的无赖样子,心里一横。不就是耍赖吗?谁不会。 “你们在这看什么看?自己的活做完没有?都去干自己的活。”张世贵先把围观的众人撵走,还有一两个人没有走。 “你们怎么不走?是不是不想在这干了?”张世贵看到有人敢违抗自己的命令,气不打一处来。 “二爷,我们几个的活就是打扫中庭啊。”一个下人壮着胆子回道。 “滚,一会再来。”张世贵没好气的怒吼。 看到人都走了,张世贵也冷静下来,斜着眼看着张曜宗。 “行啊,四弟,几年没见,你长本事了,居然拿弩对着自己的哥哥,今天二哥看看你到底有胆子射我没有?”张世贵挺了挺胸,装出一副毫不害怕的样子,也在耍无赖。 “呵呵,看不出来二哥还是个硬汉子。兄弟争产,擅动刀剑,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看来二哥是看扁了小弟不敢动武了。”张曜宗声音平淡,但是蔑视的眼光,冷淡的语气更加气人。 “可是二哥你忘了弟弟这几年在临安是跟谁在学艺,我师傅当年可是西军中有名的愣头青,韩二愣子的名头到现在还有人记得呢。深为我师傅的徒弟,如果不能学到师傅的神髓,我表示会压力好大啊。正好今天试验一下,是看二哥你的胆子大呢?还是弟弟胆大包天呢!”张曜宗举起弩具假装瞄准,瞄瞄胸,瞄瞄肚子,瞄瞄腿……嘴里还念念有词“射胸不行,血会喷溅而出,脏了不好清洗。肚子还不错,就怕把肠子射出来了。还是腿好,血也不会流太多,就是将来可能瘸了。” “张老四,你他妈是疯狗。”张世贵额头的汗都快冒出来了,破口大骂。 张曜宗手扣扳机,弩箭一下插在张世贵的脚下,右手射箭的同时,张曜宗已经左手又上了一只箭,身手利落,可以说是刚射完就又连上了,如果被军中的弓弩手看见,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这是张曜宗这几年和大哥一起研制的利器。利用滚轴,上弦容易,上箭也快。秦望山的弩具都是大的,每匣可以一次装五只弩箭,连续发射。张曜宗眼馋,让大哥给做了一具小的,作为防身利器,只不过太小没有做箭匣,只能一次发射一只。这玩意张曜宗没事的时候就摆弄一下,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射完同时上箭是张曜宗的绝活。 “二哥,我提醒你,你嘴巴干净一点,我听见有人骂我娘,我的手就会抖。不然我还会失手。”张曜宗神情冷淡,彷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世贵暗骂,弩箭就插在自己鞋前面半寸的地方,中庭铺的是三寸后的青石板砖。弩箭没入一半,这要是射到人身上立马就是一个血窟窿。 “张老四,你他……”张世贵想起张曜宗的警告,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张世贵眼珠一转:“四弟啊,你看我们好好说话行吗?干吗弄这么僵呢?” 张曜宗也把弩具举起来:“二哥啊,弟弟本来就想跟二哥好好说话,是二哥不想跟我说,弟弟才出此下策的。既然您愿意好好谈话,弟弟当然也愿意了。” 张世贵怎么也没料到张曜宗现在变成这么个混不吝的样子。心里还真的有点害怕。 “四弟啊,既然要谈,干脆咱们就好好谈一下,省的你以后继续误会。把姨娘也叫上。咱们一起坐下来谈。”张世贵心里有主意,倒是不避讳了。谈就谈呗。 张曜宗也没想到张世贵居然还有底气要一起谈,真的是快被气笑了。吃里扒外还能理直气壮,好啊。自己也想看看张世贵能讲出什么道理。 两人来到岳银屏的房外,张世贵大喊:“姨娘醒了没有?咱们兄弟有话跟姨娘商议。” 刚才的动静早就把岳银屏惊醒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出去。看到没有大动干戈,岳银屏也放下心来。岳银屏真怕张曜宗一时不冷静做了傻事。 “你们进来吧。”岳银屏隔着窗子说了一句。 张曜宗看着张世贵先进去了,才举步慢慢跟进去。进门就被岳银屏打了一记头顶:“谁教你的对你兄长动粗,咱们张家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还敢动刀剑,你想气死你娘啊?当着下人争吵,是怕别人不知道咱家不和是不是?” 张曜宗赖皮的笑了一下,“没有,娘,儿子跟哥哥开玩笑呢。”但是同时很瞪了一眼张世贵,张世贵心里一咯噔,刚才那一眼很阴森,好像被饿狼盯上一样。 “四弟,你说吧,你有什么要问的,问吧?”张世贵随便找个凳子坐下。不理会岳银屏的指责。 “我听说二哥要把家中公产卖了,不知道二哥怎么解释?”张曜宗问。 “你说这个啊?我想你们误会了,我只是把我自己的份子卖了,不关你们的事。” “不关我们的事?家中公产你一个人就可以做决定了?你卖了份子旁人就成最大股东了?以后咱家就没有发言权了。那织场还是咱家的吗?” “四弟啊,二哥不是夸耀自己,家里的织场是谁忙前忙后的啊?大哥天天不见踪影,三弟只顾着读自己的圣贤书,四弟你更是攀了高枝。既然你们都对织场不感兴趣?那么分钱的时候那么积极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好,就算咱们是一家,二哥不在乎自己的付出。愿意给兄弟们好处,可是这么多年了,二哥真的累了,实在干不动了。正好现在有人愿意出高价收购,我想啊既然这样不如卖了,咱兄弟们把钱一分个人干点自己想干的事。说实话,看着三弟现在那么惬意,二哥也想再走科举,说不定将来也能得个官呢。也算为咱张家光宗耀祖啊。”张世贵说的很自然,彷佛他说的都是理所应当的。 “二哥?你说你要科举?您今年多大了?您的童生试考了吗?您的秀才过了吗?还要科举?”张曜宗嗤之以鼻。 张世贵情绪也上来了。“说的就是这。你们过的那么惬意,攀高枝的攀高枝,等着科举的等科举,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做商贾啊?天下没这个道理啊?” “得,算小弟说错话了,咱家不该委屈了二哥,应该让二哥去考状元。弟弟只是问,卖织场这么大的事?二哥您是不是应该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啊?”张曜宗退一步。也不想兄弟间难看。 “这就怪不着二哥了,咱们兄弟虽然亲近,但不是还有一句老话吗?嫡庶有分,分钱不分嫡庶,可是房子,织场这是不动产,只有嫡子可以分,庶子是不能分的。咱家的嫡子只有大哥和我。我问过大哥可曾对织场有意,大哥说他没意思都交给我了。你说我用得着跟你们商量吗?”张世贵说的无赖至极,把岳银屏气的不能言语。 这下可踩住张曜宗的逆鳞了。只是贪财还当你是一时糊涂,现在居然找原因找到自己母亲头上,张世贵,这是你自己找死。 “张世贵?你说谁是庶子?你说谁嫡庶有分?”张曜宗怒目圆睁。 “四弟啊,你也别生气,二哥只是说的事实,要不这样,回头卖的钱哥再多给你一点。”张世贵避而不答。 “张世贵,你他妈别说其他的。老子就问你谁他妈分的嫡庶?” “张老四,你别太没规矩啊。你是谁老子啊?你刚才还说不准提老娘呢?现在你敢冒充老子?” 张曜宗拿出弩具就要喵张世贵,张世贵吓得连忙躲到桌子下,用板凳抵挡。 “张曜宗,你把弓箭放下!”岳银屏气的大喊,这个儿子怎么变的这么粗鲁,和昨天晚上那个孝顺可爱的儿子怎么不一样? 其实这本来是张曜宗的策略,故意装成一个混蛋样子吓唬张世贵,但是张世贵现在摆出嫡庶之分,就是把岳银屏放到一个侍妾的位置上,这是对岳银屏的侮辱,是真的气到张曜宗了,更担心的是气到岳银屏。 “我娘是我爹正式续的弦。哪有什么嫡庶?三哥和我也是嫡子。” “四弟啊,咱爹续弦的时候有你吗?你说续弦就续弦了?可是当时已经有二哥了。我怎么不记得咱爹八抬大轿把姨娘抬进府啊?”张世贵躲在桌子下面阴阳怪气的说着。 “世贵,当时宋金战局正酣,你爹仪式从简,但是姨娘真的是你爹明媒正娶的。是岳元帅做的中人,你年纪小不知道。”岳银屏压住心里的悲痛解释道。被一个自己带大的孩子贬低自己是侍妾,即便不是自己亲生的,岳银屏此时心里也像被万箭穿心。 “别提什么岳元帅,他不就是你干爹吗?把你嫁给我爹是为了笼络人心,不是因为他,我爹也不会被一起问斩。”张世贵口出狂言,简直像疯狗一样,见什么咬什么。 “二哥,我最后叫你一次二哥,刚才你亲口说的是岳元帅把我娘嫁给咱爹的。希望你不会忘记。嫡庶之分就到这里了,你已经亲口承认,咱们就不往下说了。”张曜宗抓住张世贵刚才的口误说到。 “我说了吗?我没说。”张世贵抵赖。 “张世贵,一口吐沫一口钉,屙出的屎就别塞回去了。不然我看不起你。你说到我娘了,我才不跟你计较嫡庶,是怕气到我娘。不然就凭刚才的话,我就得在你身上穿几个血窟窿。这个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的,家里那么多老人,还有大哥在,问问清楚就知道了。你也不用在这耍这个赖,没什么意思。今天的事其实简单来说就是你吃里扒外把家中公产给卖了,你不想承认,在这抵赖。咱们兄弟一场,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说你卖了多少钱吧?你不就是要钱?我出双倍价钱。分了钱咱们以后分家过。” “什么,你说什么?不准分家。”岳银屏先恼了。分家在过去是一个家族难以为继了才会出现的动作,分家就代表这这个家庭没落了,岳银屏当然不想家族没落的责任落在自己头上,那还怎么好意思去地下见张宪呢。 “娘啊,兄弟同心才能其利断金。小树分叉了,也需要修修剪剪才能长高长直,人各有志,何必勉强呢。别人还当你妨碍了他的金光大道呢?”张曜宗在旁边劝岳银屏。 第七十八章 真相吗? 张曜宗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把弩具又拿出来摆弄,吓得岳银屏连忙夺走,反倒吓了张曜宗一下,生怕误伤了母亲,连忙把弩箭取下递给母亲。 “谁让你在家动刀动箭的?没一点规矩。”岳银屏怪罪道。 “呵呵,娘啊,你要知道在我师傅家,我师傅惩罚我们可都是真刀真枪的啊,跑的慢一点真的会没命的,所以习惯了。”张曜宗说的无所畏惧。 桌子底下的张世贵吓得更不敢出来,娘啊,人家平时都是真刀真枪的玩耍的,家里怎么出了一个这样的小霸王,早知道就不答应薛大人了。 “张世贵,你出来吧,我手里没武器了,咱们今天好好把话说完。”张曜宗伸着指头对张世贵勾了勾。 “你真的不会动武?”张世贵半信半疑。 “放心吧,不会,打你我怕脏了我的手。”张曜宗蔑视的看着桌子底下的张世贵,父亲是将军,居然有一个会钻桌子底的儿子。 “四弟,你也别不服气,二哥说的是真话,你想想,你们一个个都过的有滋有味,只有二哥三伏天还在外面跑,三九天也在外面跑。这几年我鞋子都磨破一百多双,张世贵脱下靴子把脚伸出桌子让张曜宗看。脚上确实是伤痕累累。 张曜宗心一软,“二哥,我知道你为家里做了很多,但怎么你也不能跟外人合谋家里的公产啊?” 张世贵又要嘴硬:“我没有合谋啊,就是不想干了。” 张曜宗咬着牙:“张世贵,别给脸不要脸,织场做大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吗?织机改良是我做的,天天带着织女们一起做工的是谁?是我娘和小婵姐。没有她们的平易近人,接人待物,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跟着她们一起干?你不过是开拓市场的功劳,但是发展织场,改良机器的功劳可不是你的,你凭什么占据最后的成果?” 张世贵嘴硬:“我承认一开始的织机改良是你的功劳,但是一年后就都是我们请的匠师的功劳了。” 张曜宗笑了:“娘的,发明的居然没有改良的功劳大,我居然也是头一次听说,张世贵,你真够无耻的。” 张世贵现在只能恬着脸赖下去,不然自己也没有活路了。家人反正是已经得罪了,如果再得罪薛大人,恐怕真的就要走投无路了。 张曜宗讥笑着张世贵:“张世贵,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薛仲衡合谋,也不知道你能落到多少好处。但张世贵你是猪脑子吗?织场在咱家,大哥,三哥,我都不会计较得失,将来都是你的也未不可。你却和外人合谋。既然他薛仲衡黑了心想吞了咱们,还会给你留口肉吃?你就不怕人家有后手?” 张曜宗一言说中张世贵心中一直的隐忧。 张世贵哑口无言。 张曜宗一看就知道自己所料不错,接着说道:“他薛仲衡是知道自己马上要离任,舍不得咱家的这块肥肉,才撺掇你出来上蹦下攒的。但是二哥你想过没有?薛仲衡不是本省人,他离任了肯定回江西老家。继任的安抚使知道自己的肥肉被别人吃了,你说新安抚使会做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薛大人要离值?我怎么不知道?薛大人还说给我一个通判的职位呢!”张世贵急了,一言说出自己和薛仲衡的内幕交易。 “哼,一个通判就能让你把自己家人卖了。你这样的人就算做到了通判的位置又怎么能够服众。我大宋官员众多,一个位置基本都是三个人在等,一个在任的,一个准备接任的,还有一个排号等待的,热门的职位就有六七个人排号。一任通判不过四年,四年后看你怎么办?”张曜宗真的是对张世贵的猪脑子无奈了。 “那怎么会呢?薛大人要离任了,怎么还会买织场啊?他不怕新安抚使找茬啊?你一定是骗我。”张世贵还是不敢相信。 张曜宗问张世贵:“你就说姓薛的让你卖多少钱?” “薛大人说一万贯。” “什么,一万贯你就把织场卖了?”张曜宗又一次被深深震撼。 “一万贯不少了,四弟你不知道,咱家的织机各种各样的都有,最早的织机现在经常出毛病,需要经常维修。还有现在咱家的产量上去了,其余各家的织机也偷偷的改进了,现在的布匹价格已经没有原来高了,赚的比原来少多了,早晚有一天会赔钱的。所以我才想卖的。”张世贵解释着。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说控制规模,等咱家织机到一千台左右就不再扩规模了,怎么会掉价呢?现在到底多大规模?”张曜宗皱着眉问到。 岳银屏在旁边解释:“我本来想听你的到了一千台就停下来,世贵说干嘛放着有银子不赚啊。我想着也对,就没告诉你,现在大概有五千台的规模吧。” 张曜宗摸着头,脑仁也疼。这个家啊,还真没人把自己的话当话。也是,谁让自己年龄最小呢,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人家都不相信,现在快赶上经济危机了,可不就是麻烦。生产力大过了消费力,产生了生产过剩,不就是最早的经济危机。放到资本资本主义社会就该消耗生产品,维持价格,保住资本家的利润。把损失都转嫁到平民身上。自己原本的计划可不是这样啊,现在这样该怎么搞啊。 “四弟,二哥也是不想全家人为此操心,才咬牙要卖的。”张世贵战战兢兢的从桌底钻出来,看着张曜宗,说话的态度很诚恳。 但是张曜宗却不能分辨张世贵说的是真是假。说是假的吧,确实已经有了经济危机的苗头,说是真的吧,张世贵刚才的嫡庶之分可比怕家人担心织场更伤人。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小婵姐夹在其中,张曜宗愿意选择不相信。如果不能相信他,还把这么大的事业交给他就是弱智,妇人之仁。 “二哥,我现在不能完全相信你,你说的织场有问题可能是真的,但是你刚才的表现我实在没有看出你是怎么担心家人的。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要查账,如果织场的帐没有纰漏,我愿意相信你是一心为了解决麻烦,但是如果有纰漏,我还是会怀疑你为了自己的私利。二哥,你想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希望你说实话,我们还能凡是留一线,将来好想见。不然就只剩报官一条路了。当然,我不会现在报官,我会等到新安抚使上任再报官的。二哥,你仔细想好。这个事也不能我自己一个人做决定,我会找人去把大哥,三哥都叫回来的。这件事是关乎全家的事,每个人都有权利也有责任严肃对待这件事。”张曜宗说出自己的办法,扭头看向岳银屏,岳银屏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张世贵,只能按照张曜宗的办法办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还有二哥,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这个家。”张曜宗继续说。 “你说什么?那生意怎么办?织场怎么办?我不同意。”张世贵又不愿意了。 “二哥,恐怕由不得你,万一你是跟姓薛的通风报信呢,你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家里吧,如果帐没问题,也不代表你就从此没事了,关于你这次的行为还要大哥三哥一起做决定,是否给你惩罚呢。”张曜宗毫不妥协。 “不行,你不能这样。” “不行也得行,张世贵,你别逼我动粗。”张曜宗又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张世贵实在拿这个说变脸就变脸的活阎王没办法。 “那我要找人去拿账本。”张世贵说。 “可以,但我的人要跟着。”张曜宗才不会留给他空间做账。 “四弟,你还是不相信我。”张世贵有些无奈。 “是的,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我谁都不信。”张曜宗看着张世贵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波动。 现在张曜宗手下还没有几个得力人手,还要找人去找大哥三哥,针对织场的情况还要再找孙琉逸商量,还要策划秦望山的事,深深觉得没有手下的痛苦。拿账本只能让五叔跟着了,现在身边得力的人手只有五叔。找大哥让大力叔安排吧,反正他肯定有办法联系大哥,怎么联系就是他的事了。其他的只能也让大力安排。 张曜宗只是在猜测张世贵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还好一点,如果是假的该怎么办?第一次面对自己的亲人,是下狠手呢?还是网开一面呢?这对张曜宗才是一个考验,对于钱财就是狗屁了。 张世贵现在反而放轻松了。自己的这个弟弟手段眼光都很厉害,也许张家真的可以翻身吧。事情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候就公道自在人心了。 但是不管张世贵心存什么,薛仲衡这一次是结结实实的得罪了张曜宗。这个仇从今天开始就记下了。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就等着吧,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秦老贼的帐已经欠了十几年该还了,薛老贼可以在后面排队了。 第七十九章 借贷记账法 张世贵无所谓坐在那里,岳银屏无法判断真像,也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张曜宗实际上也不知道怎么办?就算张世贵说的是真的,但是实际上还是出卖了家族利益,不管家里的织场出现多大隐患,但还是族产。一个人就作出决定是不合适的。而且二哥的为人实在不敢恭维。见面就要买安宁,酒后失态的样子,张曜宗心里还是有疑问。并不看好查账的结果。但是怎么处理张曜宗是不讷讷个自己拿主意的,必须要等大哥和三哥一起。既然这样,不如这几天就和平一点。也许只有这几天的和平相处了。 “二哥,你回屋吧,只要不出家门就行了。”张曜宗淡淡的说道。 “好的,你想查账,账本在织场,姨娘知道在哪里?只是这些年的账本很多,哥怕你查不过来。”张世贵根本不相信张曜宗能看出账本里的奥秘。 “二哥,不管账本是否有问题,关于你对织场的处置我依然不能苟同,那毕竟是族产,你不能一个人做决定。” “哼”张世贵冷哼一声。“我怎么做不用你教我,我鞍前马后跑生意的时候你们在哪呢?等到出纰漏了,你们才蹦出来说我错了。我不服。” 说完张世贵站起来,走出屋门,留下一句话:“有什么等你查完帐再说吧,我心无愧,没什么需要跟你们说的了。” 岳银屏看着张世贵走出去的样子,心里又有点不忍心:“四儿,你说咱们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那毕竟是你二哥,咱们只要保住织场就行了,还查账干什么?” “我去,娘,刚才咱们光质问了,根本没有要求二哥停下出售织场。”张曜宗大叫。 岳银屏也发蒙,是啊。说了半天等于没说啊。“四儿,那你说如果你二哥真是为了家里才卖织场的,咱们该怎么做?” “娘,那只是二哥的一面之辞,织场是咱们一家的安身立命所在,二哥不发一言就要卖出去已经是不对了,更不要说只卖一万贯。一万贯放在别人头上是很大一笔钱,但对于咱家真不算什么,这么多年咱家从织场挣了多少娘你应该有个准确数字,这个价钱并不公道。对于二哥,我其实没有偏见,何况还有小婵姐夹在其中。我更不会刻意针对他,纯粹的就事论事。”张曜宗说完叹了一口气。 “我能说句话吗?”随着一声银铃般的声音,柔福从里间走了出来。 张曜宗皱着眉头:“你怎么在屋里?” 柔福展颜笑了一下:“我昨晚是跟夫人一起睡的,你们这么早就进来了,我想走也走不了啊,怕你们介意,我就没出声而已。” 张曜宗倒也不介意,柔福对于自己也不算外人。柔福的命都是自己救得,而且柔福也根本不认识什么外人,张曜宗也不担心柔福把家里的矛盾外传。 “我只说一句。”柔福笑着说“我饿了!”然后柔福做出一个饥肠辘辘的样子,真的神态天真,娇柔婉转,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意味。一点也不敢相信柔福的样子居然有个安宁那么大的女儿。 张曜宗笑了:“罢了,不说了,吃饭。你们想吃什么,我今早下厨给你们做。” “你还会做饭?”柔福做出一个很吃惊的样子。装的跟不知道张曜宗会做饭一样,表情依然是夸张的无以复加,柔媚至极。 “是啊,嬛妹,宗儿的手艺很棒的。”岳银屏接着话。张曜宗吃惊的看看柔福看看岳银屏,一晚之间两人居然就姐妹相称了。 岳银屏解释道:“我跟赵嬛意气相投,昨晚已经义结金兰了。以后你要叫嬛姨啊。” 张曜宗看看柔福,颇为不敢相信的去厨房了。中间找到五叔,要求五叔这几天盯紧张世贵,不要让张世贵出门。简单的把家里情况说完,五叔就快炸了,战场上最恨的就是叛徒逃兵,这种在背后捅刀子的行为更是不为这些老兵谅解。“少爷你放心吧,我会看好二……张世贵的。”张曜宗拍拍五叔的肩膀,心情也很沉重。“大力叔呢?我也还得找大力叔说点事。” “大力在外面看着下人们干活呢。现在的大力哥很没有精神,觉得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织场用不着他,甚至连家里扫地的都没他的活,少爷您去开导一下他吧。不行也让大力和我一起跟着您吧。虽然我没读过书,不识几个大字,但是我知道少爷您有很多大事要办,跑跑腿的活也多,让我们这班老兄弟再发挥一点余热。” 张曜宗笑了:“那好,放心吧,五叔,以后咱们的活多着呢,回头我问问大力叔。我正愁人手不够呢。” 张曜宗下厨,手艺自是非同寻常,柔福安宁是第一次吃到张曜宗的早餐,赞不绝口,小婵很沉默,一言不发。心里有事。张曜宗也不知道怎么劝解。 账本很快拿来,厚厚的居然有几十本。随便翻开一本都是记录的密密麻麻的,记录从八年前开始设立织场就有记录,一切都是按张曜宗的要求,一开始就正规,为此还没少落岳银屏的埋怨,说是浪费人力,但是现在出事情了,才明白张曜宗要求的必要性。 “四儿啊,这么多可怎么查啊,你看这一页,光收丝就记录了几百条,还夹杂着出纱几百条,买工具,买……这可怎么查啊?”岳银屏随便翻翻脑袋都大了。小婵坐的远远的,一本账本也不碰,在刻意的避嫌。但是委屈的样子一览无遗,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的发呆。张曜宗放下账本,走到小婵身边。 张曜宗深情喊了一声:“小婵姐。” 夏小婵呆呆的抬起头,看着张曜宗,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掉了下来。 “四少爷。”小婵的身体开始颤抖:“四少爷,你说我怎么办啊?如果二少爷真的有问题,我还怎么有脸在这个家里呆着啊,我舍不得娘,舍不得三少爷,舍不得四少爷你啊!” 张曜宗握住小婵的手,小婵的手心冰凉。张曜宗心中也是酸楚,本来如果大哥愿意,小婵可以很幸福。或者小婵能坚持自己,今天的事也不会和他有关。二哥违背小婵的意愿,强行占有了小婵,现在却要小婵为他的行为来承担痛苦。心中又对张世贵不齿了几分。 “小婵姐,你别这样说,你是你,我二哥是我二哥。这些事你没有参与,我二哥的过错不会牵连到你的,不管是我娘,还是我大哥,三哥,我,都不会迁怒于你的。小婵姐,你不要抱包袱。何况现在也并没有查出什么呢,你先放宽心好了。”然后紧紧的握着小婵的手。试图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小婵。小婵苦笑一下,那笑容是那么凄惨。彷佛是在等着一份死亡判决。 屋门突然被打开,张世贵走了进来,小婵连忙用力挣脱张曜宗的手,定定看着张世贵的脸,试图从张世贵脸上看出他的清白。 张世贵一进门就看见张曜宗握着小婵的手,但是毫无反应,只是看着张曜宗:“四弟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头大啊?如果我看到那么多账本,我也会头疼的,要不要给你请几个账房先生啊?” 张世贵的脸上带着一丝傲慢,蔑视,似乎在说:“你查啊,我把账本给你,你查啊,我给你,你也查不出来。” 张曜宗的傲气也上来了,“二哥,你真的觉得天下有做的完美的假账吗?如果你没有问题,四弟可以向你为家族所作的努力表示愧疚,歉意,但不表示认同你对族产自己一个人做出的决定判断。如果你有问题,被我查出来,更不要怪弟弟不讲情面。如果二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最好先说出来,弟弟还可以给你保留一份情面。” 张世贵嗤之以鼻,刚才来之前,已经辗转联系上了自己的账房先生,账房先生说自己做了那么多年帐,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所以张世贵根本不信张曜宗能从这大海一般里的数据里找出那几个纰漏。 “好啊,我拭目以待。哥哥就在这里看着你查。”张世贵傲慢的拉了把凳子坐在一边。伸伸懒腰,“就是不知道要坐多久啊。” 张曜宗看着张世贵的惫懒样子,冷笑一声,“二哥,不用那么长时间。弟弟会让你大开眼界的。” “娘,你帮我一下,一会给我念数字。”张曜宗把岳银屏喊过来。 张曜宗摊开一张大纸,在中间画上长长地一道竖线。在左侧写上一个借字,右侧写上一个贷字。 “好了,娘先念最开始一年的那本账册”随着岳银屏一字一句的念出来,张曜宗飞快的在借或者贷下面填下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数字。第一本账册没有多少,职场规模小,往来业务少,很快就把一年的数据都算完了。然后张曜宗把借贷的数字合并。然后一一把其中的要点解释给岳银屏和张士贵听。 宋朝的的官方账本基本采用丝竹结算法,基本方法就是旧管+新收-开除=见在,相当于现代会计制度的上期结存+本期增加额-本期减少额=期末余额,已经算是现代会计制度的四大要素,是非常先进的,大幅领先于世界。但是民间账册基本还是流水账,非常难以发现其中的漏洞,所以账房先生是一个非常吃香的行业,有一个好的账房先生可以避免疏漏,一个坏的账房先生就会中饱私囊。所以张世贵认定张曜宗不可能看出其中的漏洞。 但是现在看到张曜宗这么轻松的就能把一本流水账很轻松的分门别类,不禁急的额头也冒汗了,心里暗骂那个账房先生,还说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真是个笨蛋。 张曜宗扭头看看张世贵“二哥,你真的无话可说吗?” 张世贵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老天啊,难道真的不能过了这一关吗?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可以重来一次。浑不知自己额头暴漏的青筋,渗出的汗水已经把自己出卖了。 第八十章 水落石出 岳银屏一板一眼的念着,一点也不敢看错念错。张曜宗低着头记着奇怪的数字,格外认真,乌黑的头发披在脑后,双眼直视铺在桌子上的大纸,腰板挺得直直的。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吸引人,柔福和小婵都被张曜宗的样子吸引了。一个感叹着安宁的好运气一个在想自己的这个小叔子太俊了,将来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临安的少女。 “娘,等一下,绍兴二十年,有一笔一千多贯的支出没有记明缘由,你们能想起来是干什么了吗?”张曜宗点着借字一栏里的一个数据问道。 “绍兴二十年,让我好好想想。”时隔多年,岳银屏早就想不起来了。 “娘,是不是第二年咱们第一次买大量蚕茧那一回,一千多贯那时候是咱家全部的家当,如果出了纰漏就翻不了身了,事后咱们还后怕呢。是不是那次?”小婵在旁边帮腔着。 “对对对,就是那次。一千一百二十贯,我想起来了。”岳银屏拍着脑袋恍然大悟。 “娘,你们以后可别这样打白条了,光有一个数字有什么用,钱干什么了?什么时间一定要记清楚。”张曜宗教训着岳银屏,早忘了眼前站着的是自己的娘了。 岳银屏刚想生气,张曜宗已经低下头去排查其他数字了。岳银屏咽下想说的话。 不一会,张曜宗挑出了好几个毛病,还好小婵的记忆力好,都能对上。前几年的帐就这样一直查完了。没有大的失误,偶有几个对不上的数字,加起来也不过十几贯。就算都过去了,张曜宗又是好一通教训。 “好了,娘知道你是个大能人,娘比不上你。以后我也不管了。”岳银屏终于生气了。张曜宗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趴在岳银屏身上又是捶背又是捶腿的。 “儿子知道娘辛苦了,刚才儿子失言了,还望娘别见怪啊。”张曜宗连忙陪笑脸,一工作起来就什么都忘了。岳银屏的脾气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刚才一激动批评了母亲几句,可就炸了火药桶了。 “累了半天了,要不,娘你歇一会,让小婵姐念吧。”张曜宗建议道。岳银屏早念得口干舌燥了,早就想休息了,可是看看小婵的身子,又叹了一口气,还是不想劳累小婵。“算了,我念顺了,还是我来吧。” “姐姐,你要不嫌我,让妹妹我来念吧,你喝口水休息一下,妹妹也识得几个字,不会念错的。”柔福站起来走到岳银屏身边,接过岳银屏手里的账本。 岳银屏又是推让一下:“妹妹远来是客,怎么能让你劳累呢?”柔福笑了:“姐姐,这话错了,昨天我是客,今天我就是您妹妹了,哪有妹妹不帮姐姐的?” 岳银屏也笑了:“那就谢谢妹妹了,等你累了,我再来换你。” “绍兴二十一年7月,收蚕茧七十斤六两,给钱五贯二十三文。哎,曜宗你怎么不记啊?”柔福讶异的停下。 张曜宗听到柔福喊自己曜宗,心里一荡。刚才就是因为柔福的声音太好听,走了神了,现在又叫自己曜宗,哪不更让人心神不定。还真的是天生妩媚啊。 “姨娘,你叫我四儿就行了。”张曜宗连忙纠正柔福。 柔福抿嘴一笑,“那哪行啊,也是叫曜宗太正式了,叫贤侄吧又太刻板,我叫你四少爷吧。” 张曜宗不敢看柔福,只好随便点点了头,收了心神。“好了,姨娘,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念吧。” 张世贵在旁边看着柔福的娇媚,心里也感叹怎么美人都让张曜宗碰上了,但看看张曜宗熟练的计算,心里也打起鼓来,没空再去看柔福。 “绍兴二十六年元月,购蚕茧八千七百斤,给钱一万三千贯。”“绍兴二十六年元月,购木材七百根,给钱四千贯。绍兴二十六年二月,购蚕茧九千四百斤,给钱两万一千五百贯。” 张曜宗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些帐都不对,第一蚕茧没那么贵,第二蚕茧都是春天收,冬天收个屁蚕茧啊。木材就算是檀木,也没有这么贵。这上面记载的是购木做织机,但是织机自去年冬天就已经停止制作了。 张曜宗把有问题的都圈起来,继续往下核算,不算不知道。在张世贵接手的几个月里,对不上的帐居然有七万多贯。不合常理的支出居然有二十多万贯。 “二哥,我想你得好好解释一下这些账目了吧?”张曜宗把去年和今年的账目拿出来让张世贵看。 “四弟啊,我看不懂,不是说了收蚕茧吗?怎么了?这东西有时候贵有时候便宜。”张世贵还在抵赖。 “二哥,你知道什么叫四柱记账法吗?如果二哥你们用四柱记账法呢,只要在左侧核销,右侧结余就都看不出了。我会费一点劲,也许要几天时间。但是二哥,你们以为用流水账广开科目,把巨额开支放在正常开支里我就看不出来了吗?咱不说这几笔大的账目,就说小的,有一百多贯的,三五百贯的,你以为虚开我就看不出来了吗?这叫借贷记账法,每笔开支都可以在账目里看到他的来龙去脉。你看在左侧你买了蚕茧,但是右侧织场并没有这么多蚕茧,这笔账目就有问题。所有的加起来总共有二十九万七千多贯。二哥,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大家解释吧。”张曜宗把算好的账目扔在张世贵脚下。 张世贵擦着脑门上的汗珠,不知道怎么解释。实际上也不用解释什么了,三十多万的帐对不上,然后把织场只卖一万贯,这中间没有鬼才怪。 “二哥,你愿意解释我们就听着,你不愿解释我们就报官,我张府不养内贼。丢爹爹的人。”张曜宗语气冷淡的比梅雨天下的雨还阴冷。 “姨娘,四弟,我都是被逼的,是姓薛的给我下的套,去年年末我去给薛仲衡送分红,他非让他的二小子好好陪我,那一天我们去谪仙阁玩耍,怎么也不知就喝醉了,晚上睡了谪仙阁的头牌,第二天那头牌哭诉她本事好人家的女儿,被逼无奈才入了那地方替父还债,但是卖艺不卖身,头天失身于我,就要我赎她。我也不是傻子,当然不愿意,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要寻短见,我才答应下来,但要四千贯,我也不敢回来跟姨娘要这笔钱,那薛老二就借了我四千贯,说是明年分红一起算。我想还有一年我怎么都能凑够就答应下来了。” “可是没想到没一个月,那薛二就威逼我还钱,还说如果我不还就把我花大价钱买了个**的事告诉小婵,我怕小婵伤心,没办法就把我手上的份子卖了给他一点。” “什么?你的份子已经卖给薛仲衡了?”张曜宗大吃一惊,还以为份子都在张世贵手上呢,只要拿住张世贵的短处,不再提这事就算过去了。 “那你其他的份子也都卖了吗?”张曜宗连忙接着问。 张世贵颓然点了点头,“什么?”岳银屏好悬一个踉跄摔倒。张曜宗也气的恨不得踹死张世贵。坏我大事啊。一个织场张曜宗才不在乎,在乎的是后面的计划。织场必须要拿回来。就算安抚使又能如何,只是这样未成事就先得罪人还真不是张曜宗的风格。只能威逼利诱了。 岳银屏还关心张世贵怎么上当的,张曜宗冷哼一声:“无外乎仙人跳或者赌博。” 张世贵点点头:“那薛二得了份子,十分高兴,非要请我喝酒,我就又喝多了,谁知道怎么到了赌场,一夜输了一万多贯。我又借了薛二的钱,换不上就继续卖他份子。拿到钱我又想翻本,结果越输越惨,后来我的份子都卖完了。薛二又给我出主意从织场拿钱,他找人帮我做账,绝对让人看不出来,我就迷了心窍,越陷越深了。”张世贵坐在地上伤心大哭,但是没有一个人心疼他。 “后来我终于迷过来这是一个骗局,去找薛二算账,结果不但被打了一顿,还当着我面把我赎出来的那个贱人带走了,那个贱人已经是自有身了,我也没有跟她定下文书。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等等,你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和薛二公子做的,薛仲衡并没有出面?”张曜宗连忙问道。 “反正我是没有见过薛仲衡出面。” “操”张曜宗随口骂了一句,换来岳银屏的一个白眼。 “你也真是个蠢蛋。”张曜宗看着张世贵。 “娘,你们看好二哥,别让他出门,等大哥三哥回来再商量怎么处置他吧。我明天去福州一趟,我去会会薛二少爷。”张曜宗说。 “四儿啊,要不咱不要了吧,你可不能出事啊?你二哥已经出事了,人家背后还有个安抚使呢!”岳银屏很担心。 “娘,放心吧,就算是薛仲衡亲自做的,我也要找他理论一下,他还没有动我的本事。别看他现在还是安抚使,不过没几天做头了,说不定这个月就得给新安抚使腾位置。娘,你别害怕,儿子不会跟他硬碰硬的,我只是先去探探倒底是薛二公子的手笔还是背后有老薛的身影。”张曜宗冷哼一声。 屋外梅雨依旧,屋内众人心也是阴沉一片。这年月,当官的再没有忠心体国,为国为民的了。自从秦桧专权,凡事不给秦桧送礼的,都被降职革职了。剩下的一门心思的搂银子送给秦桧保住自己的官职。根子都在中枢,但是下面的官员也个个可杀。 张曜宗开始思索怎么对付薛家了。 第八十一章 安抚使衙门 光想是没有用的,事情还是要去做才能知道结果。张曜宗跟岳银屏商议一下,准备出发再回福州,岳银屏有点舍不得,刚到家一天就又要走,而且还要担心张曜宗会不会遭到意外。 张曜宗只能好言相劝。五叔要留下看着张世贵,现在能完全听张曜宗话的也只有阿五一个人,张曜宗只能把五叔留在家里,还得照看柔福和安宁,留其他人也不放心。 张曜宗来到西院找到黄坚,“兄弟,跟哥再出门一趟吧。” 黄坚的一脸不情愿,和着我光跟你走路了,这梅雨天谁都不想淋着雨在外跑啊。不过都叫兄弟了,也没办法。谁叫自己也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啊。不过,“宗哥,我比你大,你说谁是哥啊?” “习惯了,咱俩谁跟谁啊。叫谁不是叫啊?”张曜宗在黄建这一也能轻松很多。 “那个,张公子,黄少爷,我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这一路上我也没出什么力,很不好意思,要不我也陪着二位走一趟吧。”丁健听见张曜宗的话,跟过来说。 黄坚自打丁健受伤之后就有点郁闷,自己老爹找的这个高手也太不中用了吧。不过做人像张曜宗说的一样,不能太势力,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 张曜宗倒是不介意。这丁健人高马大,就是样子都能唬住一般人,身手虽然没见识过,但是黄富也是混迹社会多年的人,走眼的时候不多。被人射中屁股谁也没办法,毕竟谁屁股上也没长眼,当然那个不能看的不能算。说不定正面对敌时还可能真是一个高手呢。 “谢谢丁兄高义啊。也行,咱们三人快马,今天就能赶到福州,咱们要去安抚使衙门一趟。”张曜宗说出此行的目的地。 “安抚使衙门?”黄坚有点迟疑,丁健有点吃惊。眼前的这个张少爷可真太让人捉摸不透了,一路上安排妥帖,照顾周到。车队也不豪华,只用骡车。但是一路上遇险不慌,心思细腻。更是胆大心细,通过一点蛛丝马迹就让贼人无所遁形,不然大家都要遭殃。而且为人热心,先是劝黄坚对人不要带眼识人,继而对客栈老板仗义相助,救人一命。跟着到了旗山镇又发现张公子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家里豪宅大院,但是自己却不事张扬,待人和善。丁健早就起了结交之心。现在有了出力的时候,正好是结交之机。但是要去安抚使衙门,丁健又有点犹豫,江湖和官府向来是泾渭分明。江湖中人还是少和官府打交道的好。 “宗哥啊,你是有什么事吗?刚从福州回来?又要马上回去,还要直上安抚使衙门,你跟兄弟说说什么事,我看能帮上什么忙不能。”黄坚拍着胸脯说着。 “哼,黄坚啊,别以为你跟几个衙内天天在临安胡混,这官面上你就能纵横了,这次去安抚使衙门是要打一场恶仗的。你敢去吗?”张曜宗逗着黄坚。 “恶仗?”黄坚有点迟疑,继而拍拍胸脯,“兄弟是那软蛋吗?就是刀山火海,只要是你宗哥的事,我都愿意跟你一起趟。”张曜宗捶了黄坚的胸膛一下“好兄弟,没话说,将来有我一口饭吃,就分你一半。” 黄坚呸了一口,“说的跟要饭一样。”张曜宗哈哈大笑。 丁健也不退缩,只要不是去抱官府的大腿,只是跟官府作对,自己家也没少干这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干啊。 “张公子,这一路多受你们照顾,算我一个。不知道张公子要去安抚使衙门干什么?咱兄弟在江南也算有点人面,你说说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不能?” “谢丁兄高义,这事吧,找人说和,需要的情面极大,也极难。以上压下,需要位在中枢之人,咱也没那人脉。兄弟只能以三寸不烂之舌去游说一下,成则成亦,不成就日后再报了。你们二位只是陪我过去,到时候可能需要您二位帮我跑跑腿而已,没什么大风险。”张曜宗不愿多说。 “没说的,咱什么时候动身?”黄坚问着。 张曜宗掷地有声,“现在。” 三人穿好蓑衣,在马棚挑了三匹快马就去福州了。 “走,去安抚使衙门。”路上张曜宗把事情经过已经告诉黄坚和丁健了。两个人现在也有点挠头。张曜宗这是来上门问罪啊。对面的是谁啊?那可是安抚使,整个福建一路最大的官员,封疆大吏,福建的土皇帝啊。不禁也对张曜宗有点担心。 “宗哥,你有办法吗?就这样直接上门不好吧?万一姓薛的下黑手怎么办?咱们就三个人,恐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黄坚有点担忧。 “你害怕了?”张曜宗抬起头打量着黄坚。黄坚故意挺起胸膛:“谁怕了谁是孙子。”只是声音有点虚。张曜宗也不点破他。 福州,南宋最繁华的六大都市之一,人口20余万。靖康之后,大量北方难民涌入福州,《三山志》有云,宋时“泉,漳,福州,兴化军各有海退淤田,江涨沙田,虽有增广。”福州更是大宋最早种植占城稻种的地方,农业发达,福州每年的农税占到福建全路的六分之一。福州,和泉州的造船业更是冠绝南宋,已能制造重量很大的“三千斛”大船了。更使得福州海商发达,往来,新罗,日本,琉球,大食,南洋的船只如梭,市民男女从商者重,更有《夷坚志》记载,绍兴二十年七月,有舟自东南漂至甘棠港,载三男子一妇人,沉檀香数千斤,自言家在南台,十二年始归闵县。福州南台更是福建全省的盐仓所在,初时呦官府专卖,及北宋后期开始允许私人承包食盐买卖,私盐汇聚苍山,带动各类杂货,南台苍山已经成为福州最繁华的地方。福州还是南宋最大的贵金属挖掘之地。金,银,铜,铁。每年出产无数。 安抚使衙门坐落在福州最繁华的忠心路上。比邻苍山。薛仲衡是江西人,在福州并未置产,只居住在安抚使衙门,平素也无豪奴仗势欺人,素来民生颇好。但是谁也不会想到背后的薛大人是只吃人不眨眼的饿狼。 安抚使衙门自然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平素门口有一个哨官两个兵丁把守。不是衙役,安抚使是福建一路最高长官,手下也有军队。兵丁比衙役更加威严。 张曜宗来到安抚使衙门,打量着这座已经来过很多次的地方。正门朱红大门大开,门前两具高头石狮。门侧有一幅对联,上联“治菊潭,一柱擎天头势重。”下联“爱郦民,十年踏地脚跟牢。” “安抚使衙门,闲人勿进。”哨官早就看见这几个人了,高头大马,应不是平民,但是还得遵守自己的职责上来问询一番。 “麻烦官爷通禀一声,就说旗山故人来访,求见安抚使薛大人。”说着张曜宗拿出准备好的拜帖,并一吊钱塞于哨官手上。 哨官不动声色的把钱放入自己口袋,脸上面露笑容,“好的,我这就去通禀。” 很快,哨官回来“大人有请,你们跟我进来吧。” 没有遇到刻意的刁难回避,张曜宗反而心里有点迟疑,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薛二的手笔,薛仲衡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这么轻松就能见面了呢。 大堂又有一副对联,上联“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之。”下联“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可是天下官员又有几个能真的做到呢。 二堂的对联也是很正义凛然“法行无亲,令行无故;赏疑为重,罚疑为轻。”自古能不被屈打成招的已经是少有的好官了。如果能查疑秉公的就是青天老爷了。不过都是幌子而已。 还没到三堂。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贤侄来了,老夫可是想念的紧啊!”薛仲衡居然从三堂出来迎接。张曜宗连忙跑上几步,拦阻道:“大人不可,天凉细雨,大人不可折杀小子啊。” 薛仲衡早就停在了三堂的屋檐下,已经出来就是给了张曜宗很大的面子,怎么可能真的迎接到雨中。 张曜宗躬身施了个大礼,“草民张曜宗拜见大人。” “哈哈哈,果然是张曜宗啊,免礼免礼,数年不见,已经长大成人了啊。张宪公在天之灵一定会甚慰啊。”薛仲衡说道,神态和蔼,语气亲切。不似作假。 黄坚和丁健先入为主的以为薛仲衡就是个大坏人,听到这些不禁面露尴尬神情,这是怎么回事?张曜宗和薛仲衡怎么这么亲切? “草民离家多年,多亏大人照顾,特来感谢大人。”张曜宗语气诚恳,又是一礼。 薛仲衡连忙虚手以扶:“贤侄不需多礼,叫我世伯就行,老夫当年也算与你父同朝为官,算得你的长辈吧。” “来来来,梅雨阴寒,先进来喝杯茶。”薛仲衡很亲切。 张曜宗带着发蒙的黄坚,丁健进了三堂。 第八十二章 王府的拜帖? “薛大人”张曜宗刚开始说话就被薛仲衡拦了下来。“贤侄,已经说过了不要叫我大人,叫世伯就行。”薛仲衡语气很真诚,不似作假。黄坚和丁健已经迷迷糊糊了。 “本来小侄应该恭敬不如从命的。但是小侄这次是来告状的,所以先公后私。大人。”张曜宗加重语气在告状两字上。 薛仲衡脸色一阴。“贤侄这话不对啊,如果你有冤屈,自该去你所在府衙告状,怎么能到我安抚使衙门告状?即便你我有私,也不能因私废公啊?朝廷自有法度,我薛某受朝廷恩典,为此一方大吏,更当遵守法度。而且你上门是用的私人拜帖,并非状纸?张家小儿,你这可是不通情理啊?” “呵呵,薛大人,小人上状纸,恐怕闵县县令他不敢接啊!小人要状告的就是薛大人您啊!”张曜宗说的依然轻描淡写,但是黄坚和丁健已经心惊肉跳了,就这么直接上门状告本人,张曜宗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薛仲衡气极反笑,“状告我薛某人?我薛某自绍兴九年至此任职至今已经一十七年,还无人对薛某人提此质疑?不知你要告我什么?” 张曜宗淡然一笑:“小子要告大人教子不严,害我张家几近倾家荡产。” “哦?我教子不严,又害你家倾家荡产?此话怎讲?老夫倒要听你好好说说。”薛仲衡反倒脸色如常,不带一丝情绪波动,更加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来。 张曜宗把薛二公子如何带着张世贵陷入赌博,如何将族产变卖一一说清。 薛仲衡的脸色阴沉,表情看不出变化,但是内心怎么剧烈变化外人自然看不出,当官的讲究的就是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要内有城府。 薛仲衡半晌无语,“贤侄此话差异啊?你张家陷入如此境地都是张世贵一人所为,即便我儿有所错误,也无违反律法啊?你怎么能告我教子不严啊?” 张曜宗哈哈一笑,“小侄这是委屈来告世伯的状啊,薛世兄这么做可把我家害惨了啊!小侄这是来求薛世伯帮忙的。” 张曜宗的态度前倨后恭,别说黄坚和丁健看的一头雾水,就是薛仲衡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知你要本官帮你什么?”刚才是薛仲衡先要以世伯相称,张曜宗拒绝。现在又是张曜宗以世侄自居,薛仲衡反而拿起架子。 “世伯啊,我二哥赌博是自己咎由自取,我们也没办法,但是我想把我二哥卖给世兄的股份买回来,因为和世兄没有交往,只能先来世伯这里告状了。”张曜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世侄啊,非是世伯不愿意帮你,你兄长自己卖的,这都是合法合规的,官府也不能压迫别人啊。”薛仲衡依然是不紧不慢,嘴上都是公正。 “世伯啊,如果只是钱财,小子也没那么大兴趣,我身边这位是望北楼的少东家。”张曜宗指指黄坚。黄坚一脸蒙圈的不知道张曜宗提自己干嘛。 “小子不才,在望北楼也有份子。这几年望北楼在全大宋广开门店。咱福州也有吧?”张曜宗问。 薛仲衡点点头,这望北楼几年前在福州也开了店,那生意是真好,味道是真不错,就算自己安抚使司有专门的大厨,有时候还会去望北楼改善一下口味。 “你说这些与此事何干?” “小子只是想告诉大人,这些年小子从望北楼赚了几十万贯,对于我二哥所损失的钱财我不在乎,但是对于二哥卖出去的份子小子不能不在乎,那是家中族产,非我二哥一人所有,小子愿意掏钱买回来还不行吗?世伯?”张曜宗加重语气喊世伯。 薛仲衡眼中冒光,这小子也太能折腾了吧?居然赚了几十万贯。但没想到即便是这个数字已经是张曜宗刻意隐藏的了,真实数字要再乘以个十几倍。 “世侄啊,你要知道,我大宋自南迁以来,人多地少,官家才鼓励各种商业发展,可以说是商业发展才支撑了我大宋的国运,所以对于一切正常的商业发展是不准各地官府肆意干扰的,老夫也无能为力啊。”薛仲衡摊着双手。 张曜宗也不去揭穿薛仲衡的鬼把戏,从一开始薛仲衡不提自己的儿子,只是一味把责任往张世贵身上推,张曜宗就知道这出戏里肯定有薛仲衡的身影。 “非是小子小气,真的是又不能说的原因啊。还望世伯给个面子吧,小子愿意以一万贯收购我兄长卖与世兄的股份和大人原本手上所持的两成干股。”张曜宗说出了一个让薛仲衡怒火中烧的价格。 一万贯?打发叫花子呢吗?可是薛仲衡怎么没想起来,这个价格也是薛二公子出的收买张家所剩股份的价格,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薛仲衡怒极反笑,脸上赘肉都在一颤一颤的,眼睛眯成了三角眼。 “张家小哥这是开玩笑呢吧?”薛仲衡冷哼一声。 “没有啊,这是世兄定的价格啊,我家织具老化,每年需要大量的维修,而且现在布匹价格下跌,说不定明年每出一匹布不仅不挣钱甚至还会赔钱,还要给织工开工钱。我也觉得世兄真是眼光敏锐,能看出繁荣景象下的危机,深为佩服。小子当然不能让世伯和世兄陷入如此险地,所以小子才愿意高价收购世伯和世兄手上的股份,以全我两家的良好关系。”张曜宗这番话简直可以说是装逼。用薛家老二的话来打薛仲衡的脸,你们不是说我家织场不值钱吗?我“高价”收购回去。还用维护两家良好关系为借口。 黄坚听的是心花怒放,但是还是担心薛仲衡恼羞成怒。张曜宗就这样直白的打薛仲衡的脸,怎么也是一方大吏,张曜宗也太义气用事了吧?就算自己是商人之子,交的也是各府衙的衙内,也知道官场是要讲究绵里藏针,不能大刀阔斧的直来直去。 “世侄啊,恕老夫不能干预正常的商业行为,如果你觉得老夫的儿子有什么阴私行为,你自可以去闵县府衙告状,安抚使司不接这种官司。来人,送客。”薛仲衡端起茶碗。老薛也气的直接喊出送客了,还下意识的做出端茶送客的举动。想想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又把茶碗放回茶几。 “小侄再说几句话就走。”张曜宗毫不在意。黄坚也不知道张曜宗的底气到底在什么地方。 薛仲衡冷颜看着张曜宗,看他能再说出什么话。 “世伯刚才接了小子的拜帖,没仔细看看吗?”张曜宗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清香无比,好茶啊。 薛仲衡看着张曜宗的镇定样子,心中狐疑,拿起放在一边的拜帖仔细观看。 拜帖上写的“大宋前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阆州观察使张宪子南充张曜宗光世敬拜。”没毛病啊,古代拜帖都是爵位(如果有的话)+职位+籍贯+姓名+字+敬语+拜。张曜宗没有官职,把自己老爹的官职加上去也没错。只这一个已经被定罪抄家的张宪还想吓住自己?薛仲衡不禁好笑。虽然张宪值得人敬佩,但是自己兢兢业业的在福建十几年,却一直不得升迁。到老了,却要丢官致仕,怎么也要为子孙后代计啊?如果张宪在世,自己当然不会拿张家的产业做什么文章,可是现在你家什么依靠都没,一直关照你家的牛皋几年前也死了,牛皋不死,以他的暴躁脾气还是要让一让。就算韩世忠也不过是一个过气的武将,别说他已经不在位,就算在位,武将找文臣的麻烦,也是大宋官场所不容的。我不拿早晚会有别人拿,弱肉强食也是社会的必然啊。薛仲衡从来也没想这几年白拿张家织场的钱财应该心存感激,只想到想拿更多,甚至直接吞掉。 仔细看了几遍,没有问题啊。薛仲衡鄙夷的合上拜帖。突然几个小字映入眼帘,薛仲衡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的清楚一点。在拜帖的右下角居然有几个小字印章,宋普安郡王赵瑗。再仔细观看拜帖,也非一般的红纸拜帖,而是宫中的罗纹纸,质地细薄柔软,有明显横纹,韧性强,看上去和丝绸相似。只是一般的罗纹纸都是素白或者浅黄。这纸又趁了一张玉版宣,染了红色,才没有发现这纸的金贵。这种纸一直都是宫中贡品,民间肯定不会有。圣旨就是丝绸上糊上这层罗纹纸。至于普安郡王的印章也不是假的,因为自己曾经见过。 薛仲衡有点慌,怎么突然蹦出来个大人物。虽然现在普安郡王没有实权,但是还挂了一个参知政事的职位,要知道参知政事一直都是宰相之前的职位。虽然这是考察两个王爷的的虚职,但是官家这么多年没有自己的子嗣,立储就在这两位王爷间已经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了。 “世侄啊,这拜帖你是从何得来啊?”薛仲衡还想问问是否是张曜宗意外所得。 “小子这几年得普安郡王器重,一直居住在王府。”张曜宗淡淡的说道,这个逼装的好。一张拜帖而已,就算是王爷的空白手谕,张曜宗都有,不过是几张纸而已。王爷也不会怪罪自己。至于上面的印章都是永嘉郡主偷偷盖得,张曜宗当然假装不知道了,有什么事永嘉头比较大,让永嘉去抗。 “世侄啊,这拜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薛仲衡有点不知所措了。 第八十三章 小孩子才分对错 用王府的拜帖,其中的含义很明显,就是张曜宗是被王府关照的。但是薛仲衡还是不敢相信张曜宗怎么就能得到普安郡王的看重,不是说他去临安是跟韩世忠的吗?怎么又跟王爷搅到一起了。 大家都知道普安郡王和恩平郡王是两个皇储的人选。但是多少人想亲近都不能亲近。一是官家对于皇储和文臣武将的私交特别敏感。二就是两个皇储的小心翼翼,自己不愿意与外臣相交。两人都不是赵构的儿子,而且不是太宗赵光义一脉。都是太祖赵匡胤一脉的,如果赵构能够找到太宗一脉的,就没他们两个人什么事了。都知道自己能否继位的关键在赵构身上,对于赵构最厌恶的与外臣结交自然小心翼翼。但是薛仲衡不知道的是,这只是表面上的,恩平郡王早就和秦桧连成一气了,自己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入了秦桧的法眼。 秦桧这几年的精力主要用在排除异己,在中枢霸权,正直之士都被他发配到各州府了,对于这些封疆大吏,只要没有造反的心思就一概不注意。大宋自王安石改革后就是皇权独大,只要是赵构认可了,就不在乎这个各地督抚的意见了,除非你造反,但是大宋又以孝治国,没有大义,就想起兵造反是不可能的。 薛仲衡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入相。安抚使虽大,但也只是二品官员。文臣最大的荣耀就是入相。现在的宰相对自己不重视,已经没有契机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改朝换代,以从龙之功入相。原先没有这个门道,现在看到普安王府的拜帖,薛仲衡的心思就开始活泛了。 “贤侄啊,老夫真没料到你有如此之机遇啊?普安郡王怎么看重与你啊?”薛仲衡想知道张曜宗到底在王爷心中是个什么分量,虽然能随随便便就拿王府的拜帖出来拜会,这就表示王爷对张曜宗的信任。以王府的名头让张曜宗使用,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张曜宗的年龄毕竟太小了。薛仲衡只是怕张曜宗的分量不够,却根本没想过张曜宗的胆子这么大,拿得是一份王爷根本不知道的空白拜帖。 “世伯,实话跟您说吧,这织场不独是我张家的份子,王爷也有份。”张曜宗语出惊人,薛仲衡差点没愣在那里。怎么回事?怎么这产业又跟王爷扯上关系了。 如果轻描淡写的欺骗薛仲衡,张曜宗没这个把握,那就虚实结合。先用王府的名头压薛仲衡一下,然后把自己的计划透漏一二,知道事涉王爷,量薛仲衡也不会在外胡言乱语。当然如果王爷不能继位,薛仲衡也就不会再在乎普安郡王了。但是这都要几年以后再说了,但是张曜宗能肯定的知道以后继位的就是普安郡王赵瑗,以后会再改一次名赵昚,就是以后的宋孝宗,南宋最有作为的皇帝。 “世伯啊,此事按说我是不能对外人说的。但是世伯既然牵涉其中了,小侄不说就是置世伯与险地,小侄不敢隐瞒。但是还要世伯发个誓言,此事绝对不能外传,否则可能影响我大宋国运。”张曜宗神情庄重。 “事涉大宋国运?”怎么会这么严重,薛仲衡更加迷惑,不就是我霸占个别人织场吗?怎么还事涉国运了?不会是张曜宗小子在欺骗我吧? “世伯啊,普安郡王虽然年少,不曾在国事上有所作为,但一是身份所限,二是权利有限。但是王爷一心为国,更是有雄心壮志。对于国仇家恨一天不曾忘怀,对于北方遗民一日不曾停止惦念。郡王爷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收复故土,但是世伯你也知道官家对军队的惦念程度,那是谁都不能伸手的,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发一言。”张曜宗顿了顿,“但是孙子兵法不也说了,兵无常态,水无长形。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郡王爷现在不能在军事上有所建树,但不表示不能在其他方面有所作为啊。” 薛仲衡不知道张曜宗到底在说什么,是在夸赞普安郡王吗?普安郡王又不在,一个劲的卖好干什么?忍着心头的疑问看张曜宗怎么往下说。 “王爷身边有人献策,既然上兵伐谋,那就在经济上先打一场经济仗。” 薛仲衡怎么感觉有点听不懂。“经济仗?什么是经济仗?” 张曜宗可没空给他解释什么是经济仗。“本来我大宋在北地遗民众多,金人得了我大宋数十万军民,可以说我们在技术上没有说明优势了,但是在管家领导下,我汉地人民发挥聪明才智,在很多方面又再次领先北方遗民。比如我们的织机,一个人的生产能力是北方的二十倍。我南方的占城稻产量是北方的三倍多。那么怎么把这些成果变成我们的额外优势呢?” “织机大量发展需要大量的蚕茧,棉花,麻。这些都要占用有限的土地资源,那就又侵占了粮食的产量?怎么办呢?贿赂金人,大量高价收购金人的棉,麻,甚至羊毛。空余的土地成产粮食。那么金人会不会同意呢?肯定会的,金人从来只当自己是掠夺者,不是生产,北方已经空余了很多土地。只需许金人以利,则必然荒地种植棉花,放牧牛羊。那他们的粮食又不够了,但我们多啊,可以卖给他们。则我已金银易其棉花,羊毛,再以粮食易其金银。实则我们毫无损失,则金人尽失其地。更大的好处是金人粮食皆由我方供应,一旦宋金有事,我们便可断其粮,乱起阵脚。” “好计谋啊。”薛仲衡拍着大腿大赞。 只要你薛仲衡也觉得好,你就乖乖上套吧。张曜宗暗想。 “但是此策规模较大,而且不能让金人察觉我们的居心。所以与金人交易之织场粮商都需细细挑选。王爷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我张家织场规模较大,首当其冲。已经几年前都卖与王爷了。但我二哥不知,自以为是家中族产可以肆意妄为。实则是破坏了王爷的宏业,小子知道其中厉害,因此才冒了得罪大人的胆子前来商谈。”张曜宗说的楚楚可怜,不知道还真的以为张曜宗已经走投无路了。 薛仲衡已经吓破了胆了。自己侵占的是王爷的产业。这计划这么宏伟,肯定不会是张曜宗这小子突然之间想出来欺骗自己的,而且还有王爷的拜帖。薛仲衡已经相信了八成。只是舍不得已经吃下去的肥肉。自己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致仕了,只要新的安抚使到任,两人交接,自己就是过去式了,在想在福建这里捞好处也是不可能了。难道以后真的要坐吃山空,自己的两儿子还都是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主,难道薛家以后要走向没落? 张曜宗看薛仲衡还在犹豫,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就再加一把油吧。 “世伯啊,您老这么多年在地方效力,按说资历,经验也都够了,怎么没有去中枢啊?”张曜宗的眼睛很清明,绝对没有嘲弄的意思,薛仲衡看到的真的是一种关怀的疑问。 老薛长叹一声:“朝中无人啊。” 张曜宗笑了:“原来是这啊,那以后就有了,我可以帮大人和王爷做个信使。” 薛仲衡眼睛放光。老了老了,临到致仕了,居然有进中枢的机会。但是想想现在普安郡王皇储的位置还没坐稳呢,哪有本事送自己进中枢啊。 “小侄说句不该说的话,官家现在对于没有自己子嗣的事还是很介意,现在每日都要服用龙虎之药,还要妖人道士炼制仙丹,临安百姓现在都很担心官家身体啊。但是百姓没有办法像官家进言,大人位高权重,能不能替百姓把我们的祈福传达给官家啊?” “你说什么?”薛仲衡厉声对张曜宗说。 “小侄失言,还请世伯忘了刚才小侄说的话。”张曜宗连忙致歉,并要收回刚才所说的话。 薛仲衡想站起来,站起半个身子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 张曜宗只是静静的看着薛仲衡。 “失态了,到让贤侄见笑了。”薛仲衡不愧是封疆大吏,只片刻功夫就镇定下来。 “贤侄啊,这事你不早说,倒让世伯做了恶人,我回去就教训我那臭小子,明日就将股份文书交与贤侄,还望贤侄在王爷面前为我美言几句。”薛仲衡拉着张曜宗的手说,张曜宗恶寒的只想赶快把这双枯爪子甩掉。 “世伯啊,没问题,小子一定向王爷说明大人的高风亮节。但是小子二哥所作变卖族产一事已经超越律法了,还得世伯着人把我二哥收监以律法处置啊?”张曜宗做出悲痛的样子。 “贤侄啊,家和万事兴,我看还是不要闹到我这来吧,你二哥真到我这恐怕就不是脱一层皮了。”薛仲衡还在劝张曜宗。 张曜宗苦着脸:“世伯啊,不是小子不念亲情,实在是我二哥亏的不是我家的财产,那都是王爷积攒的准备去北方行大计的金银啊。” 薛仲衡脸色一变,忘了这茬了。这要耽误了王爷大计,将来怎么还可能在王爷心中落下好啊。 “贤侄啊,我大宋已然失落半壁江山,但是居然还有人不惦念国家危难,还在处处拉人赌博,实属可恶,我一定找人严查。”薛仲衡表示一定不能让这种恶人再害人,张曜宗才哈哈大笑高声夸赞薛大人一心为国为民。但是看薛仲衡的脸色怎么都不好看。黄坚已经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的什么了,东一句西一句的,都听不懂,但是两人的关系怎么看着越来越亲密。 “世伯啊,您老致仕,以前你老一心为了地方,不敢叨扰地方,咱百姓也不能忘了大人的高义啊。小侄没什么好送大人的。但是黄世兄看不过去了,怎么能让大人就这样大人就这样还乡呢?黄世兄有点心意。”张曜宗把黄坚拉过来,黄坚一脸迷糊的不知道张曜宗要干什么。 薛仲衡看着张曜宗把黄坚拉过来也不知道张曜宗想干什么。 “呵呵,世伯,黄世兄准备在江西也开一座望北楼,但是对于地方人士不熟,有些事不太好办,将来还希望世伯能出一分力啊。”张曜宗解释道。 薛仲衡这才明白,哈哈大笑。“世侄有心了。这是黄世侄吧,老夫愧不敢当啊。” “世伯当得。”张曜宗坚持着。薛仲衡笑而不语。 张曜宗向薛仲衡告辞,再三谢绝了薛仲衡的挽留,说明日再来拜会。 出了安抚使司,黄坚就急不可耐的问张曜宗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自己什么都没听懂,刚开始薛仲衡还一脸生气,怎么就没事了。 张曜宗冷冷一笑:“没什么,利益交换而已。” “薛大人怕了王爷,把股份还回来,但是我二哥赌输的二十多万贯不想还。我保他将来王爷继位起复他进中枢。他担心王爷很久才能继位,我就透露说官家身体不好。薛大人折腾一番两手空空,脸色自然不好看,我又让你再开一间望北楼,分他股份。他不至于什么都得不到,这才算完。” 黄坚一脸不忿:“宗哥你傻啊?是他害你二哥的,你怎么还分他望北楼的股份啊?” 张曜宗神情冷淡说:“因为我现在没有一棒子把他打死的实力。只要他现在先把织场还给我,别影响我下一步计划就行。帐可以留着以后算。” 黄坚还是一脸的不情愿:“那你就拿我的望北楼送人情啊?” “什么你的望北楼,那是我和你爹的望北楼。”张曜宗斥道。 隔了一会儿黄坚又问:“你说的织场是王爷的是真的吗?” 张曜宗冷冷一笑;“假的,别说织场是王爷是假的,就连官家身体不好也是假的,更假的连王爷的拜帖都是假的。那东西我出门有一包袱呢。” 黄坚乍舌不敢相信。张曜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就这样欺骗一个安抚使。我的老爹啊,这小子真………………真厉害。黄坚看着张曜宗眼冒金星,满眼都是崇拜的目光。 丁健哼了一声:“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这样是为虎作伥,放虎归山,将来他不是还要归乡作恶。你有本事,有人脉,就应该打的他永不翻身,那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 张曜宗淡淡一笑,“小孩子才分对错呢,大人只看利益。” 第八十四章 福州望北楼 黄坚听到丁健说的话也对张曜宗如此行为有所不满,“是啊,宗哥,你怎么这么没有原则啊?” 张曜宗苦笑一下:“那你告诉我怎么办?怎么能拿回股份?又怎么能收拾的了薛仲衡?” 黄坚挠挠头,话说着容易,办事难。只要自己来,恐怕一件事也办不成。 黄坚还嘴硬着:“那你也不能把望北楼又分给他股份啊?他那么坑你二哥,你怎么能转头又把脸伸上去啊?” 张曜宗笑了:“没有办法啊,再说这就是政治,曾经的敌人为了利益也会站在一起。曾经的朋友也会为了利益变成敌人。既然打不死姓薛的,那就先做朋友吧。等到有实力时再来讨回旧账吧。还有,望北楼你是少东家,是送股份还是卖股份,是由你做主啊。”张曜宗笑的贼兮兮的。 黄坚不敢置信,“你让我去商谈,我可不敢啊。那是一方大吏啊。” “德行,刚才还说我没志气没原则呢,把好处白送给别人。那现在让你去收钱你又打退堂鼓。黄坚啊,有些事情你早晚都要去做,老在黄叔的庇护下,你永远不会得到成长。这次就当时一次锻炼吧,再说我又没让你现在去谈,你稍微拖几天可以等到姓薛的跟新安抚使移交了权利再谈吗?那时候他也不是封疆大吏了。还有就是我们真的要在江西开望北楼,肯定要联络当地豪强,但我们谁都不认识,既然现在有了一个能出面的人物,为了我们的生意,我也希望你不要对姓薛的太过苛刻。就真的当成生意去谈。”张曜宗对黄坚期望甚深。这回有事了,才发现自己这几年浪费了多少,手下连一个团队都没有。 五叔作为自己的心腹是可以完全放心的,但是五叔的能力有限,年龄也大了。小事,机密事可以交给他。但是独当一面的事五叔自己做不了,只能当一个听话的手下。 黄富倒是张曜宗这几年见过的最有能力,最有眼光,最有决断力的人。从一开始相信自己一个八岁的小孩子签订对赌协议,到后面一丝犹豫没有的让出股份让自己去送给有力人士,以及等到自己在临安创造出一个成熟模式后,基本上后面各地的望北楼都是黄富自己去跑去弄的,自己倒像是抱大腿的了。除了提供辣椒及火锅配方。炒菜那一块最初的学员已经都成为老师傅开始带徒弟了。黄富这几年在各地交游广阔,已然成为大宋屈指可数的豪强人士。别人可能只把他当做一个酒楼老板,但是张曜宗知道黄富在各地与各级官员的交往颇深。有点像以后的商业巨子,黑白两道通吃。 对于黄富如此成功之后还依然对张曜宗如此信任和支持,张曜宗也是心存感激,对于黄富这么放心的把黄坚交给自己,张曜宗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黄坚文不行,武也只是林德旺交他的那几下三脚猫功夫,强身健体,护着自己还行,但如果上沙场杀敌就不行了。而且黄富就这一个儿子,真送到军阵上黄富不还得跟自己拼命啊。 黄坚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对于他的品性张曜宗还是放心的,虽然这几年和一群衙内混在一起,但是从没有过仗势欺人,也没发生过欺男霸女的行为,纯粹是无聊闲的。现在黄富把他交给自己,那就给黄坚找点事干吧。 至于丁健,张曜宗还没有看透。丁健的功夫绝不像黄坚认为的那样不堪。张曜宗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而且刚才的义愤填膺更让人觉得他人的爽直。这种人如果被收服绝对是个好手下,只是张曜宗若有若无的觉得丁健的来历似乎有点让人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走吧,今天的事情办完了,咱们好好逛逛福州。晚上还去孙大人家叨扰他一下。” “好啊,这一路光跟着你乱跑了,说实话,我这几年都没这么狼狈过。”黄坚第一个表示了同意。丁健还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只是连绵的细雨阻碍了张曜宗的好心情,没谁会在大雨天出来摆摊,除了沿街的店铺开着门,小伙计懒懒散散的倚着门站着。大街上没有人来人往的繁华。 “走吧,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去望北楼坐坐吧。”张曜宗也没有逛商铺的兴致。福州的望北楼是张曜宗和黄富第二家开的连锁店,当时如果张曜宗没有去临安,也许就是第一家了。 望北楼取的是北望河山之意,提醒人们在奢侈享受之时不要忘了北方故土。与临安艮山门的意思一样,汴梁有艮岳,临安有艮山门,就是临安的东北城门,面向北方,寄托了宋人的哀愁和思念。艮山门一直遗存到民国才被拆除,后世只是立碑纪念。但是又有多少人在吃饭的时候会想到如今只是苟安于世?宋人的头上一直还悬着一柄利剑。只看还未到中午,望北楼前已经车马簇簇,人来人往。就知道宋人只想着眼前的安宁,没人去考虑长远的事情。不过这也是社会的必然,中国封建王朝一贯的愚民教育。 中国的老百姓是善良的,只要有一条活路就不会造反干杀头的事。同样的,如果金人给百姓一条活路,百姓也不在意谁坐在高高龙椅上。南宋继承了北宋的科技文化,在朝廷南渡以后又大力发展商业,人民的生活水准又迅速提升上来,追求生活品质的愿望就提高了。望北楼并不是一家平民酒店,可以说是高消费的场所,看张曜宗这十几家店没有一家开在小城镇就知道了,基本都是各路的首府,除了最早的旗山镇的黄记酒楼,不过现在也成了员工培训基地。望北楼已经成了达官贵人交际联络的场所,在这里谈话说事已经成了一种面子。顺带着也带领了潮流,一些中等商人也渐渐以能在望北楼请客吃饭为荣。实际上已经成了宋人骄奢淫逸的象征。张曜宗对此只能无奈的苦笑,自己开望北楼是为了筹措资金,建立更大的事业,最终是为了北逐金人,还我河山。可是望北楼现在又成了消磨人民意志,纵情享受的象征。还真是讽刺。 望北楼的装修在张曜宗的坚持下都是统一风格,让人可以到了每处地方都能见到相似的酒楼,带给人一种亲切感。门口有两个迎宾,按后世的经验放两个美女最好,但现在妇女直接抛头露面的地方不多,除了妓院。张曜宗也就入乡随俗,每店门口要求放两个伶俐的伙计,要眼里勤快的,见到客人来了,要高喊“客官您来了,客官您里面请……”要真正的做到热情洋溢,碰上熟识的客人也要能热络几句。 进了望北楼就是二层小楼的格局,一楼大厅,二楼包房。正对大门的就是一个高台,两侧更有小楼梯连接,在高台后汇成宽楼梯直通二楼。高台上就是预留的文艺表演的舞台。现在的酒楼没有谁家有文艺演出,望北楼这一形式很快就对其他酒楼造成冲击,谁也不想孤零零的吃饭喝酒,在吃饭喝酒的同时还能看看免费的歌舞,对客人也是一种吸引力。更不要说望北楼还有什么每月优惠日,办卡优惠。不是没有别的酒楼学习望北楼的营销方式,但是望北楼隔一段就出一个新招,让后来的追赶者应接不暇,就自动放弃了追赶望北楼。现在的望北楼已经是大宋首屈一指的酒楼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别的酒楼的饭菜你总能在其他地方吃到相似的,但是望北楼的饭菜你离了这里就真的吃不到了。 三人已经到了福州的望北楼门前,早有伶俐的伙计迎过来,“客官您好,看您有点面生,是第一次来吧?那您可算来着了,别的我不敢说,就咱望北楼的特色菜,那可是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张曜宗笑了,这小伙计不错,还没怎么着,就先把望北楼的优点夸赞一番。 “三位客官,您是坐大厅还是做包房呢?让小的说您今天坐包房最好,今天有福州最好的歌姬表演,您在包房里就能看到表演,不用在大厅和别人挤来挤去。”小伙计看着黄坚衣着华丽,就把黄坚当做三人的头,一个劲的夸耀。 “行,那就包房。”张曜宗很痛快。小伙计看看张曜宗,衣着普通,面貌英俊,气质不凡。但是也没想到几人之间是张曜宗说的算,暗说自己今天看走眼了,本以为是跟班的居然是领头的,还好没有误事。 “得嘞,三位客官,楼上包房。”小伙计大喊着。 另有小二跟上来接着。小伙计继续在门口迎宾。 “客官您几位有点面生,不是咱们福州的吧?您不知道我们望北楼的特色吧,小的跟你们推荐一下,我们这的特色有辣子鸡丁,麻辣鱼,水煮鱼,水煮肉片,麻辣火锅……可以说那真是吃一口想两口,吃两口想三口,而且离了我们这店,您就别想在其他地方吃到了。”小二很热情的推荐望北楼的特色菜。 丁健有点好笑,一小伙计在望北楼最大的两个东家面前卖弄。但是看看张曜宗一脸认真的样子在听,也安静下来。刚才虽然自己很生气,做人不能这么没骨气,可是仔细想想,张曜宗说的真的没有错,没有实力还要去惹事,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但是这种所谓的利益交换又不和自己脾气,看来政治这东西真的不适合自己,怎么自己家的那几个老东西还天天想着要改朝换代,爬上高位。不过刚才张曜宗所说的计划真的是吸引了自己,天下怎么还有这种人才,是怎么想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不费一兵而掌握别人粮道,毁人根基。一会要好好跟张曜宗打听一下是谁出的这计策,要是把这人介绍给自己家的老家伙,他们一定会高兴死。 “好了,别的不点,就要一个麻辣火锅吧,来四份羊肉,两份丸子,时令蔬菜来点。”悄声问小二,“今日有牛肉没?”得了,小二一看这架势,哪是没吃过望北楼的主啊?一看就是常客,只是自己没见过,想来是别的城市来的吧。 “客官您来的真巧,昨天永田镇刚摔死一头牛,掌柜的听到消息刚去抢着买回来,您要后个来,估计就没了。您要多少?”别看了《水浒》就以为过去人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牛肉在过去可是金贵着呢,牛是最重要的生产工具,各朝各代都对牛看的非常重,禁止吃牛肉。只有赶上意外死亡的牛只,市场上才会有牛肉供应。 “上好的肥牛来三份。你们这的好酒再来一壶。”“得嘞,您稍等。”小二高喊着离去。 第八十五章 新的计划 福州的望北楼也是统一培训的,片刻之后,火红的麻辣锅底就上来了,一样是特别定制的纯铜火锅。彰显着望北楼的豪华,要知道南宋缺铜,连制钱里的铜都越来越少,现在甚至有的地方直接造出来的都是铁钱了。铜钱也比靖康之前的制钱成色差了不是一点半点,铁钱更是只是对铜钱缺少的一种补充。现在整个大宋币值混乱,有一贯当600文的,有一贯当770文的。银子相对的就稳定了很多,兑换价值翻了一倍。靖康之前一两银子兑换一贯钱,现在已经一两银子兑换两贯钱了。而且官府还没有放开金银,银子只作为地方缴税,兵饷,恩赐只用。但是民间已经开始偷偷的在兑换了。望北楼所有的火锅都是纯铜所制,只此一项就让后来者望而兴叹,无法追赶。 “来来来,丁兄,尝尝,这可是望北楼的镇店之宝。”张曜宗热情的招呼丁健。 旁边的伙计也在帮腔,“是啊,这位客官说的没错,离了望北楼,任你在那里都吃不到这口味。看来这位客官也是我们望北楼的常客了?” 张曜宗笑笑不语,没必要露出自己的身份让一个小跑堂的激动。 丁健看着红红的辣汤,不知道怎么下嘴。等看着张曜宗用筷子夹起一片肉在红汤中上下涮了几下,放入嘴中,才有样学样的也夹起一片肉放入其中涮涮放入嘴中。然后就被一种从没尝试过的味道辣的张大了嘴。 张曜宗和黄坚这才哈哈大笑,所有吃火锅的都喜欢带着没吃过的朋友来吃,为的就是看自己的朋友第一次尝到这种味道时的狼狈样子。就算是张曜宗,黄坚也不例外。 “丁兄慢点,不习惯的话,还可以沾沾酱料再吃,可以去除一点辣味。”张曜宗这才又夹起一片肉涮完之后先沾了沾韭花酱料才放入嘴中。 适应了片刻之后,丁健居然超过张曜宗预料的就开始了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丁兄看来很喜欢吃辣啊?” “呵呵,山东人,喜欢吃大葱。”丁健憨厚的一笑。 张曜宗恍然大悟,宋人其实是喜欢吃辣的,只是以前没有辣椒,主要辣味来源就是大蒜,大葱,茱萸等物。张曜宗也不说话了,几个人开始大口吃起来。 吃的差不多了,黄坚问:“宗哥儿,如果今天姓薛的没被你唬着,你怎么办啊?” 张曜宗微笑了一下,“不会的,去之前其实我就料到了。薛仲衡总的来说还是个好官,在福建路历任十余年安抚使,并未听到很多关于他的坏事,证明他还是有节操的,这次估计也是知道要致仕了,为了子孙后代计,才会如此下作。这也就是59岁现象。这种时候如果给他一条路,也许就回头了。逼下去,也许会两败俱伤。” 黄坚问:“什么59岁现象啊?”张曜宗才省的又说漏嘴了,把后世的名词都带进来了。 “没什么,特指的一种现象。移交权力时,对于未来的恐惧,会下意识的利用手里的权利进行最后一次疯狂。好多小吏都是如此,快要退休之时会更加盘剥百姓。只是发生在薛大人身上,我还真是没料到。以为每年那么多钱已经把他喂饱了,没想到白眼狼还真是喂不熟的。” “宗哥儿,你真的就这么忍心放过他吗?还分他好处?”黄坚还是不肯死心。 “没办法,现在没有一下打死他的实力,与其现在于他交恶,让他提防我,还不如诱之小利,让他觉得我拿他没办法呢?等将来自己有了实力再算这笔账不迟,就是明天看他能吐多少出来了?我二哥被他坑走二十多万贯,加上做局,与人分成。老贼肯定也没有全落在手里。如果明天能还回来八成,我就当他有诚意,以后考虑轻罚他一下。如果明天只吐出来一小部分,这个帐就记到以后再算。”张曜宗夹起一片肉用力的嚼起来。 黄坚这才放心:“这才是我敬佩的宗哥儿,要是吃个这么大的亏还忍气吞声,我会看不起你的。” 张曜宗心中一凛,是啊,一直以来,自己并没有建立起自己的风格,一直以为自己是在隐藏锋芒,但是隐藏的久了,别人会把你当做若有若无的。黄坚这句话虽然有玩笑的成分,但未尝不是他心中所想。看来下一步不能再藏拙了,不然别人还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薛仲衡,史浩不都是这样想的?领头的人没有气势,怎么能让别人相信你,投靠你呢。 “宗哥儿啊,不过就这样,我也挺佩服你的。看你说的跟真的一样,我都差点相信。这样也能骗到一个老贼,我也是服了。”黄坚看到张曜宗愣在那里,还以为自己说的话伤了张曜宗,连忙再说好话。 “什么跟真的一样?”张曜宗在想自己的事,并没有挺清楚黄坚说了什么。 “我说啊,你说发动什么经济战,我还以为是真的呢。”黄坚笑道。 张曜宗脸色郑重:“那就是真的,我这次回来几件大事有一件就是这事,否则我也不会冒着得罪安抚使的风险,非要拿回来织场的股份。” 黄坚不敢相信的看着张曜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我想想难度很大啊?最大的是怎么说服金人,其次就是大宋这么多织场,你怎么能联合其他织场一起做这件事呢?如果你不联合,只你一家织场,你要去金国进原料,不说人拉马喂的损耗,就算你比其他织场的成本你也耗不起啊。” 张曜宗笑笑:“事情都是这样,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既然想到了,下一步就去做吧,有什么意外再去补救吧。身为大宋男儿,国家有难,怎能不挺身而出,现在不能军前效力,那就在别的战场出出力好了。” 黄坚惊讶道:“你还准备上战场?” “那可不,你当我跟我师傅是白学了几年吗?你看吧,将来就算我不想去,我师傅也得把我塞到军队里。” 黄坚有点迷茫:“宗哥儿啊,看着你如此意气风发,再想想我自己,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整天只会用老子的钱胡天酒地。我不想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 张曜宗用力拍拍黄坚的肩膀:“我们是一世兄弟,就算你不想走,我也会拉你一把的。这次织场我就需要你一起。” 黄坚苦着脸:“你让我开酒楼,我还行,最起码看了几年,你让我干织场,我可不会啊。” “放心好了,也不让你干什么,替你老子花钱就行了。”张曜宗奸笑着。 黄坚怒了:“宗哥儿,要说有钱,你可比我爹有钱多了,怎么光想着我老爹的钱啊。那将来都是我的。” “你个守财奴,钱是挣不完的,挣了放在家里看?这次织场要先赔两年。我的钱还另外有用途,不能一下都投到织场里,不然我才不会把这好事分给你老爹呢。”张曜宗笑的意味深长。 “哦?还是好事?说说让我听听。”黄坚赶紧放些那张苦脸,问张曜宗。 “客官,这是我们老板送的水果。”这时小伙计推开屋门送上一盘切好的西瓜,这也是张曜宗的主意。后世的营销策略,送上一点小礼物,让客人觉得不花钱沾了光,自然就会对你有好感。只不过这小伙计现在来的时候不凑巧。 张曜宗闭上嘴不说了。等着小伙计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张曜宗陷入了沉默。 “宗哥儿,你接着说啊。”黄坚见小伙计离开,就接着追问。但是张曜宗陷入了沉思,根本没听见黄坚说什么。 “宗哥儿”黄坚使劲推推张曜宗。张曜宗这才迷瞪过来,瞪了黄坚一眼。“以后我思考问题时别打扰我。”神情严峻。 黄坚有点害怕张曜宗的严肃,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小伙计进来一趟,张曜宗就像变了个人。 “织场的事不方便在这里说,晚上咱们去孙府。到那里再说。我刚才想到了一件事,需要问问你。” “说来惭愧,虽然望北楼是我和黄叔一起干的,但是对于店面管理,我一直是出主意,并不管理。临安望北楼的伙计我都认不全。你怎么样?对于临安望北楼的伙计熟悉吗?”张曜宗问道。 “熟啊,我是少东家,天天吃在那里,谁我不熟啊。” “那有没有人比较机灵,又可靠的人选?如果有从北方逃难来的,对金人恨之入骨的更好。” “有啊,我那里的伙计一半都是北方逃难来的。宗哥儿,你问这干什么?”黄坚纳闷张曜宗突然问这干什么? “刚才我们说到紧要关头,小伙计进来,提醒了我。我们望北楼已然成了达官贵人交际所在。你说如果我安插两个小伙计专门服务那些达官贵人,是不是能够听到些什么秘辛?”张曜宗笑的很阴森。 “宗哥儿,你要干什么?”黄坚有点惶恐。这种行为似乎有点下作。而且一旦暴露,会让望北楼的名声整个败坏,张曜宗为什么要做这么没好处的事? “黄坚啊。今天我能够吓住姓薛的,并不是我的实力,而是郡王爷的力量。但是郡王爷在临安实际上并不像旁人想象的如鱼得水。就算我们商业上再成功,没有背后的政治势力,还是会被别人吞掉的。那么我就得保证郡王爷可以继位。恩平郡王早就和秦桧勾搭一气了,我没有办法知道恩平和秦桧都谈了些什么?但是他们的手下可没少去望北楼,如果能从他们手下嘴里知道一点什么。我也能了解一下他们的计划啊。”张曜宗也不顾忌还有一个丁健坐在旁边。 黄坚和丁健都有点蒙,张曜宗这是要帮普安郡王夺嫡啊。这世界真的是敢想就敢做吗?历来涉及到皇权交替的都是血雨腥风,说不定就要把整个身家性命都投进去。这样做值得吗? “宗哥儿,我知道你有理想,可是这事很危险啊。”黄坚劝张曜宗,不希望看到张曜宗陷入危险,秦桧的势力已经在临安无处不在,甚至大街上都无人敢说秦桧的坏话,不小心说一句就要随时小心你身边的人是不是密探。 张曜宗这样想对付秦桧,简直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屎)。但是一直走下去是会平步青云呢?还是堕入深渊呢?黄坚不敢想象。丁健也再次刷新了对于张曜宗的认识,此人不但有才有谋略还有胆识。不知道怎么才能笼络到他呢? 张曜宗在想怎么建立起有效的网络。一个属于自己的密谍网。 “歌舞开始了,怡红楼的头牌啊。”楼下的人声鼎沸,表演开始了。但楼上的这三个人都没有心情去看了,都陷入了沉思。 第八十六章 少东家? 后半程沉闷的吃完饭,不是黄坚老实了,而是张曜宗要想自己后面的步骤,不理会黄坚的话语,大家就自然沉闷起来。张曜宗想的不仅仅是自己回家要办的这几件大事,还有自己以后怎么绽露锋芒,树立自己的人格。年轻人收敛锋芒是对的,但是如果锋芒藏得被人都发现不了那就是失败了。 黄坚见张曜宗不理自己了,也把眼光转下了楼下的表演。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在音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一首惊鸿舞,一袭烟霞裳,眼尾斜斜挑起,抹上银色的珠光粉,唇心一点绛红。回首时眼波秋水,明艳让人不可方物。世间媚色也不过如此,逃之夭夭,也失之其华。 “好个尤物啊!”黄坚大赞。“没想到福州还有如此绝色。” 张曜宗没心情去看美人,但也不反对黄坚有别的意思。 “我们一会去孙世伯家,你忙完了自己找来,反正你知道路。丁兄,吃好了没有?吃好了我们先走。黄坚,帐你负责。”张曜宗说道。 “呵呵,都是自己的店,还掏什么钱啊?”黄坚笑着。 “错了吧,这店是我和你爹的,关你什么事。你不掏钱,我让伙计把你扣下来刷碗。”张曜宗笑了起来。黄坚这才知道又是张曜宗在和自己开玩笑。 “小二,结账。”黄坚大喊道。门口的小二也不知道在哪站着,听到结账就瞬间出现在包间里。 “承惠一共八十贯三十文,客官是新客,咱们掌柜的有优惠,您给八十贯就行了,不知哪位结账?”小伙计笑容满面。 “八十贯?”丁健被这个价格震惊的无以复加。要知道平常百姓一年开销不过四五十贯,这一顿饭就花掉了一家百姓一年还要多的支出。就算这东西怎么好吃也不能这么贵吧?这根本是抢钱啊! 张曜宗手指黄坚,“这胖子结账。”黄坚这几年虽然胡天酒地,但是每天清早也会练几套散手,身材并没有像小时候一样胖胖的,只是张曜宗有时候总是拿他小时候的身材打趣。 黄坚并没有掏钱,手又指向张曜宗。“这是你们老板,你还敢跟他要钱?” 小伙计的脸色变了,刚才只看了这几人衣着华丽,以为就是大豪客了,并没有把火锅的价格说清楚,现在这几人的态度莫非是想赖账?虽然来吃这火锅的大部分都无异议,但是有时候总会有人吃完觉得贵不结账,这时候酒楼养的两个高手就有用处了。 “客官,咱们的价格是明码标价的。你不能吃完赖账啊?还有这位客官说是我们老板,我怎么没见过?不是吓唬几位客官,咱这望北楼还从没有人能赖过账呢?您好好的结账,下回来还是上宾,不然恐怕您今晚走不出这个酒楼了。”小伙计的表情不像刚才那么和蔼了。 张曜宗的眉头皱起来了,这酒楼的生意怎么做的自己并不知道。以前给黄富说的也都是理念性的东西,具体管理都是黄富在管。而且自己还强调服务行业最重要的是态度,加强服务就是引导别人再来的软实力。当然黄富听不明白什么是软实力,但是也应该知道自己强调的就是对客人的热情。 黄坚倒是见怪不怪,这时代做生意的都是这样。掏的出钱就是大爷,掏不出钱就别想好过了。尤以青楼,赌坊为甚,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见到恶奴暴打欠债的客人的事情。 “你们掌柜的在吗?能否见上一面。”张曜宗跟小伙计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放松。依然很严肃。张曜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店也成了店大欺客的地方。 “哼,就算掌柜的来了又怎么样?该结的帐还得结!”小伙计还在不依不饶的絮叨。 “闭嘴,去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张曜宗厉声喝道,冰冷的寒意立马就散发出来,小伙计不由自主的一寒,这气势看着很厉害,不会是哪家的衙内吧?但看看张曜宗的朴素穿着,小伙计又放下心来,肯定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 小伙计下楼前还留了个心眼,害怕这几个人跑掉,叫了另外的伙计帮自己盯着,没结账自有掌柜的处理,但要是跑了,责任就是自己的了。虽然望北楼的月钱高,八十贯也是自己一年的工钱了。 “掌柜的,有人赖账。”小伙计跑到楼梯拐角的吧台就着急忙慌的喊掌柜的。 “急什么?没点样子。”掌柜的也姓黄,据说和大老板还有点亲戚关系。 “我说李小二啊,咱也不是第一天开店了。这么急干吗?是赖账还是客人忘带钱了不方便?要是熟客的话就先记账,生客的话我再去看看。”掌柜的倒是不急不慌,很沉稳。 “掌柜的,那几个人点了麻辣火锅,现在嫌贵不想结账了,两个人在那里推脱,谁都不结账,还有一个一言不发。看着也没多大,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子出来装阔绰,年岁都不大。肯定是没有钱结账。”叫李小二的伙计把情形说了一遍。 “我说李小二,是不是你又为了你的提成,没有跟客人提前说火锅的价钱?”黄掌柜瞪着李小二。 李小二慌了手脚,辩解道:“掌柜的,我看为首的那个衣着华丽,而且开口就把咱店的特色都点出来了,我想着肯定是老客,谁知道是骗子。” 黄掌柜有点生气:“李小二,跟你说多少次了?你在这里好好干,不会少你的铜板。但是你要为了自己的提成坏了我望北楼的风气,我可饶不了你。” 李小二连忙说:“我说过了,他们没异议才点的,就是那几个人要赖账。一直推脱不给钱还说要见你。”李小二实际上也忘了自己说过没有,每次把价格说出来都会吓到人,后来就养成有时候说有时候不说的毛病了,刚才那桌真的忘了。 黄掌柜冷哼一声:“赖账?这福州城除了寥寥几个人,还没人敢在我这里放肆。我去看看。你去后院把朱强,牛黄叫上。”朱强和牛黄就是酒楼里专门为了这种事养的打手。 “是谁要赖账?”人未到声先至。其他包房的客人早就闻声出来看热闹了,还有人敢在望北楼闹事的?楼下的表演倒是能经常看,望北楼闹事的可是少见。 包房里三人都不出声,静静的看着包房的门。 黄坚也被这突然的一出搞得不上不下,张曜宗虽然是大股东,但是很少露面,自己这个少东家可是天南地北的每家酒楼都跑过。刚才只是自己和张曜宗在斗嘴开玩笑,但是这小伙计突然把事情搞大,明显的张曜宗的脸色非常不好看。黄坚也觉得落了面子。 包房门被推开,一个大胖子怒气冲冲的走进来,进来之后看见黄坚脸色就变了。变得红白交替,一会惨白,一会又满面涨红。面前的这位赖账的主怎么这么熟悉?看上去和少东家长的好像啊。怎么能不像,那就是少东家啊。黄掌柜都快哭出来了。 黄坚冷冷的说道:“堂叔好大的威风啊。” 大胖子差点被这一声给吓倒:“少东家,您怎么来了?” 大胖子跟黄坚已经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只是按辈分,黄坚喊他一声堂叔。现在看到坐在包房里闹事的是黄坚,少东家。黄掌柜的已经不会思考了。啪的一巴掌胡到小伙计脸上,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少东家。什么闹事的?还不赔罪?” 小伙计早在掌柜的一声少东家后就立在当场了。“少东家?”挨了这一巴掌,李小二扑通跪下,“小的糊涂,不认识少东家,还望少东家原谅。” 张曜宗看着小伙计毫无骨气的跪下,就是一皱眉,天地君亲师,除了这些,大宋子民的膝盖还是硬的,没有人随意下跪。刚才搬弄是非,现在又毫无骨气。张曜宗甚至不想跟这个小人物计较了,跟他计较丢了自己的份。 “黄兄,你处理你店里的事情吧,我跟丁兄先走了。”张曜宗站起来,挥挥衣袖,轻描淡写的就要走了。 黄坚怒瞪了一眼黄掌柜。没事找事,在张曜宗面前给自己找这么大的麻烦。从刚才张曜宗的脸色看很不高兴,但是又轻描淡写的走了?为什么?而且还只是跟丁健一起走了,不叫自己,那就是要自己留在这里解决事情。怎么解决?只开除小伙计?那么刚才张曜宗自己就可以亮出自己最大股东的身份,当面打人脸不是更威风。黄坚不吭气,自己在想张曜宗的深意。 “大侄子啊?你怎么回福州了,也不跟老叔说一声。我好给你安排,不过你今天来的正巧,楼下那个是怡红楼的头牌,怎么样?有兴趣没有?听说还是个雏。要不老叔帮你安排一下。” 张曜宗在离开时听到了掌柜的话语,停下了脚步,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毅然离开了。 “走吧,丁兄,吃完了,咱们俩慢慢走,消消食。”张曜宗邀约着丁健。 丁健回头看看包房:“不等黄少爷吗?” “不等了,黄坚长大了,这些事情需要他自己去处理,不管他是重拿轻放还是雷霆手段,我都无所谓。关键是找到问题的所在,以后怎么避免。希望他的处理结果不会让我失望吧。”说完那张曜宗坚定的向外走去。甚至连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都没有扫上一眼。 第八十七章 惊人的真相 夜晚的福州城繁华还是不如临安,除了少数的几个地方,酒楼,妓院,大多数的民居已经陷入一片漆黑。张曜宗和丁健骑着马上慢悠悠的向着孙府方向走。 “丁兄,虽然一起呆了好几天了,但是还没跟丁兄好好说过话。”张曜宗意外的跟丁健说起了话。 丁健心中高兴,自己正愁找不到机会好好跟张曜宗说话呢。机会就这样不经意的来了。 “张少爷贵人多忙,当然没空和我说话了。”丁健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哀怨。 “丁兄,伤好的怎么样了?”张曜宗只是路途上太安静,随意找个话题。 “劳张少爷惦念了,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是皮肉伤,在我们这些练武的身上还不是稀松平常的事。”说完丁健还特意动了动屁股颠了一下,随后就是屁股上传来的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丁健挺直了身子不敢动了。张曜宗看了觉得好笑。 “丁兄,伤还没好利索,别乱动,要不伤口撕裂就麻烦了。” 丁健尴尬的笑笑。 “张少爷,虽然咱们只相处了几天,但是我对张少爷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英雄少年,还智计无双。” “丁兄过誉了。”张曜宗淡淡的说道,对于外在的赞赏张曜宗并不在意。但是有点纳闷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丁健怎么话这么多。 “张少爷,恕在下说句无理的话,令尊蒙冤,官家昏聩,奸臣当道,朝纲混乱,地方大员为一己私利谋夺你家家产,这样的朝廷还值得你去为他卖命吗?”丁健的话彷佛黑夜里的一道霹雳。 张曜宗震惊的看着丁健,这是自己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对于自己来说,什么皇权尊贵自然是没有什么威信的。但是对于平民来说,自从生以来所受的教育都是三纲五常,忠君是其中最重要的。平民就算受了官府豪强的欺凌,也只会把怨恨投在官府豪强身上,心中的希望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中国的人民是善良的,也是懦弱的,只要有一口饭吃,有一条活路就不会想到反抗。靖康以来,北方数百万遗民,除少部分成功逃到南方,另有少部分自发形成对金人的抵抗,大部分遗民在金人的稍微宽松的一点政策下继续选择了留在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苟活。 去年以来,在完颜亮的高压政策下,北方各地的抵抗运动也陷入困境,除山东等寥寥数地,各地义军或被铲除或选择了投降。但是即便国家遭到大难,也很少有人产生出造反的念头,没有人自立旗号称王,都是打的勤王匡宋的旗号。但是在淮水以南还从来没有过这种连君王都反抗的言论。就算杨幺造反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扯旗造反也是“等贵贱,均贫富”。没人敢于把君王扯在嘴上。宋赵百年的柔和政策深入人心,赵家的统治是受到所有士大夫阶层和平民承认的。这也是张曜宗从来没有做过改朝换代的原因。就算赵构再昏聩,平民都期待下一任皇帝会好点,但没有人会想过换个别的姓氏的人做皇位,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天下都会震动。 但是刚才丁健短短的几个字里却把赵构带了出来,这就非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了。对皇帝不敬,这年头还真找不出几人,丁健的身世恐怕就…… 张曜宗张大眼睛看着丁健,丁健也收敛了一直以来的隐藏,精光四射,看上去威武了许多。身板挺直,蓑衣现在在丁健身上就像盔甲一样,气势惊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张曜宗问道。 “黄爷的保镖。”丁健收敛了浑身的气焰,又变成了一个没有气势的路人甲。 “敢把反抗朝廷挂在嘴上的人又怎么会甘于给一个商人做保镖?丁兄认为我会相信吗?”张曜宗摇摇头。 “我现在确实是黄少爷的保镖,以后我就不知道了。”丁健肯定的点了下头。眼望北方,似有满腹的话语。 “丁爷既然开了口,不妨说明白一点。”张曜宗还是直盯着丁健,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 “失言了,还请张少爷忘了刚才我说的话吧。”丁健求饶道。 “不行,你不说我不放心你留在黄坚身边。”张曜宗坚持着。 丁健拱手求饶:“张少爷,刚才真的是失言了。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受人所托,要在黄少爷身边待满一年,放心好了,我真的没有对黄少爷有恶意,但是对张少爷您我还真的有点兴趣,只是时候未到。以后会告诉您的。” “周侗的徒孙,爱吃大葱,山东人。”张曜宗能掌握的只有这两个线索。喃喃的低语几句继而展颜笑了一下。丁健也一直看着张曜宗,为张曜宗的镇定感叹。看到张曜宗笑了有点不解。 “张公子因何发笑?” 张曜宗笑笑:“我做了一个大胆的臆测,不知道准不准。因而对于我自己猜测的结果觉得有点可笑就笑了。” “哦,不知道张公子预测了什么?”丁健疑惑的问道。 “某记得你自称周侗徒孙,恰巧我父与岳元帅关系莫逆,岳元帅是周侗的关门弟子。那么我正好也就对周侗的徒弟有些了解。周侗,大宋第一高手,师承‘王不过霸,将不过李,拳不过金’中的‘拳不过金’,金台大师。一生官场失意,但是武名威震大宋,一生收徒无数,但是大部分都是名义上的。真正的徒弟不过寥寥几人,第一河北大员卢俊义,再一位前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还有一位就是岳飞岳元帅。至于史文恭不过是被开除师门的弃徒,武松也只是周侗偶遇指点了一下身手的记名弟子。你这么周武郑王的郑重其事的说明你是周侗徒孙,那你师父就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张曜宗还没说完,丁健就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甚至有点抽搐。 张曜宗不理会丁健的表情不自然,自顾自的说:“我又凑巧知道岳元帅并无收徒,那么就只能是卢俊义和林冲了。但是林冲在南征方腊前就已经离世了,你的年龄对不上。那么如果你真的是卢俊义的徒弟的话就差不多了。”丁健的脸已经抽搐的不能自已。自己还以为自己的身份多么保密,居然一下就被人猜了出来。 “梁山归顺朝廷后,南征方腊,最后却落得个死伤无数,一干二净。宋江,卢俊义悉被毒害。但是江湖传言,卢俊义假死,卢俊义自从上了梁山就知道后患无穷,及至归顺朝廷也深知朝堂之险恶更甚江湖,怎么能不早做准备。所以一旦有难就金蝉脱壳李代桃僵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张曜宗笑笑。 丁健简直有点心神俱裂了,这是自己师傅最大的秘密了。怎么会一下就被人点出来。 张曜宗似乎知道丁健在想什么,继续说道:“一呢,就是你大张旗鼓的在这说你是周侗徒孙,不考虑卢俊义是生是死,只从年龄上也只有他合适。二呢就是你是山东人,梁山好像在山东吧。如果卢员外侥幸脱生,天下之大,恐怕也没他藏身之地,恐怕也只有八百里水泊梁山可以藏身了吧。三呢就是燕青燕小乙没有报仇,那可不大像浪子燕青的风格。所以卢俊义一定活着。”张曜宗断喝一声,吓得丁健脸色有点白。手不由自主的就探到怀里了。 张曜宗眼角瞥到丁健手部的小动作,心中也是一颤,连忙改口:“这猜测可够大胆?呵呵,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丁健听见此言,手停止了在怀里的动作,慢慢拿出来空手。然后看着张曜宗,长叹一声:“公子果然高才啊!”此话等于默认。张曜宗也是一怔,丁健为什么要承认呢? 丁健坦然一笑:“公子急智,刚才我确实有点着慌了,不是公子当机立断,我可能真的会做出对公子不利的事,但是我确实对公子没有恶意。” 丁健还有点疑惑,“但是张公子怎么就能猜的那么准呢?是不是张公子早就调查过我了?” 张曜宗苦笑一下,真怕这人在大街上就对自己动手。虽然不惧他,但是单人对单人,谁又知道他有什么厉害手段。还是有点冒失了。以后谨记啊,祸从口出啊。不过看着丁健现在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还是刚才所说,一就是你说的周侗徒孙。二呢,实不相瞒,卢俊义得逃大难后曾经和岳元帅有过联系。所以我知道卢俊义没有死。”张曜宗说出实情。 丁健皱皱眉,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师傅一向严谨,就算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多年,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怎么会跟岳飞联系呢? “还要说卢俊义称得上是好男儿,自金人南侵,卢俊义在山东另扯义旗,独自抵抗金人。他后来曾经联络岳元帅,约定里应外合收复山东。可惜岳元帅尚未功成就被奸人所害。现在也不知道卢俊义在山东是什么情况。”张曜宗沉痛的说着。 “张公子,实不相瞒,卢俊义就是我师傅。” 张曜宗点点头,“还有一点猜出来令师,是因为大宋开朝百年,天下早已归心。无人对赵氏不满,就算是各地匪患也只是抗拒官兵,并不抗拒赵氏,这也是梁山昔年归顺朝廷的原因。天下之大也只出了一个方腊。但是刚才你却对官家毫无敬意,以你的年纪并不可能与官家交恶,但如此无礼,肯定是受他人影响。那么最恨赵氏的,恐怕真的也只有昔年梁山所余的好汉了吧。除了朱仝,呼延灼,黄信等寥寥数人保全自身,继续为官。李俊,童威,童猛出海。回到梁山的恐怕也只有阮小七,燕青,卢俊义等数人吧。他们必定对赵氏心怀恨意。你又是山东人,很好猜的。”张曜宗说的轻描淡写。 丁健却是惊得目瞪口呆,面前这人也太妖孽了,居然连七叔和小乙叔都猜出来了。额头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了。 第八十八掌 张曜宗的商业计划 绵绵细雨继续下着,在蓑衣上汇成细线滴落在地上。丁健的一脸震惊样子表明他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动力了。张曜宗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反正丁健目前看上去没有恶意,那么他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两个人很默契的骑在马上踢踢踏踏的继续前行,马蹄在青石路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孙府依然灯火辉煌,这次的看门人很快认出了张曜宗,连忙把两人请进门房,很勤快的递上毛巾,让两人擦擦脸,等着去通禀后的回话。 这次孙琉逸就没有再亲自出来迎接了,次次迎接一个小辈。老孙也没面子啊,但是大管家这次很快来了,大管家也姓孙,孙琉逸的一个子侄辈的亲戚。以前也和张曜宗见过面,带着满面笑容欢迎张曜宗再次前来,说老爷在正堂等着呢。 张曜宗和丁健已经把蓑衣摘掉,擦干了脸上的水迹。丁健看着张曜宗,张嘴准备说什么,看到孙管家来了,就又收了口,张曜宗也示意丁健以后再说。 “贤侄啊,你这刚走怎么就又回来了?有什么事吗?”孙琉逸再见到张曜宗并没有高兴,很明显有事情啊。 张曜宗把今天为什么去安抚使司以及怎么对付薛仲衡的事说完,孙琉逸暗竖大拇指,整件事处理的进退有度,有有理有据,只是没想到薛仲衡清明了一辈子,临老了吃相这么难看,如果大捞一笔,肯定没人说他。但是紧着一家死坑,这就有点捏软柿子的意思了,但是这次碰上张曜宗,可谓又碰到铁板上,真是偷鸡蚀把米,得不偿失,赔进去自己一辈子的官声。不过孙琉逸想想自己,如果不是西冷的收益也就那么回事,也许自己面对织场那么大的收益也会按捺不住,不禁自己暗骂自己一声,没干这事还这么想,不是自己找屎盆子扣吗?不禁哑然失笑。 张曜宗看着孙琉逸的神情阴阳不定,问道:“世伯想什么呢?” 孙琉逸晒然一笑:“我在想,如果我自己在薛大人那个位置,是否也能静心呢?还是要怪你小子太能折腾,赔了老薛的一辈子名声。” 张曜宗笑了一下:“圣人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薛大人做的这么下作,还能怨我了。世伯这屁股可是坐的有点歪啊。” 孙琉逸慨然一叹:“是啊,这才不过几十年,世风低下到如此境地,也不知我大宋怎么了?怎么这些年兵祸,人事,世风就沦落到如此地步。” 张曜宗神情坚定:“所以变革就必须从我辈现在做起,不然大宋以后更没指望了。” 孙琉逸神情黯淡:“我老了啊,不然定然与小子你一起赴汤蹈火。” “世伯这话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算小子有心,也还得世伯从旁照料啊。不然小子行差一步,那就更是对我大宋的危害啊。” 孙琉逸哈哈大笑:“你小子就光逗我开心,我一辈子连个一品都没混上,老了老了,你说我能有多大作用啊。”但是手捻须髯的样子早就出卖了孙琉逸内心的高兴。 “老爷。”孙管家又走了进来,先向孙琉逸说了一声,然后转向张曜宗,“张公子,您身边的那个随从来了,我把他领过来了。”说完,黄坚也跟着走了进来。 张曜宗拍拍黄坚的肩膀,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就这么辜负美人恩啊。” 孙琉逸脸色一沉:“你们才多大啊,就胡天酒地?” 张曜宗省的在外人面前失礼了,不过看到黄坚放弃美人回来,心里还是很高兴,证明黄坚也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世伯,既然黄坚也来了,干脆我们商量一下织场怎么办?”张曜宗定定心神,示意黄坚不要说怎么处理望北楼的事,过后再说。 “世伯,计划可能有变,我二哥这次变故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也不全是坏事。本来我几年前是要求家里的织场规模不要扩太大,是怕影响布匹价格。织场规模扩大,人工费用要涨,原料肯定也要涨,但是产出多了,布匹价格就会掉。但是这次回来我本来就准备扩大规模,现在正好二哥已经帮我补上了。” 孙琉逸已经听过张曜宗讲过一次计划,倒也不在意。黄坚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扩大规模的坏处这么多,张曜宗还要回来扩大织场。张曜宗不理会黄坚的问话,摆摆手让黄坚继续听就行了。 “世伯,黄坚,我现在问一下,你们今年能拿出多少钱?明年又再能拿出多少钱?说个数字我听听。” 孙琉逸看看站在一边的丁健,以目视张曜宗,张曜宗表示无碍。 “贤侄啊,老夫上次也跟你说了,我现在能拿出的真的不多,可能只有二十多万贯。明年可能连二十万贯都拿不出来了。” “宗哥啊,我爹走的时候跟我交了个底,说我们家能出二百万贯。再多就不行了。”黄坚也说出了自己认为的数字。惊得孙琉逸合不拢嘴,自己干了一辈子大官,居然没有一个小商人能拿出来的多,二百万贯啊。丁健倒是没反应,二百万贯已经超出了丁健的认知,根本没有一个概念,只知道很多就是了。 张曜宗说,“世伯,麻烦你叫人拿个算盘来。”孙琉逸虽然纳闷,但是依然让人去账房拿个算盘过来,张曜宗接过算盘,一边拿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一个个数字,一边在算盘上拨来拨去。良久,张曜宗拿着一张纸,对孙琉逸和黄坚说:“我简单算了一下,钱财还有点不够。我的计划本来要扩张织场,既然我二哥已经做了,这笔钱可以省下。而且今年织场的余钱已经都购买了蚕茧。今年的春蚕已经拿了很多了,夏蚕本来数量就少,倒是可以不用花太多钱,大概三十万贯就够了。但是秋季的棉花我的计划是吃下八成,这就需要二百万贯左右。而且今年只是开始。吃下这么多,明年蚕茧,棉花必定产量增加,明年我还计划吃下八成。大概需要五百万贯左右。” 孙琉逸和黄坚都是大吃一惊,五百万贯?要知道整个大宋现在才岁入四千万贯。相当于整个大宋整年收入的八分之一了。 张曜宗详细解释:“织场规模已经可堪一战了。今年的任务就是维护好织机,保证不出毛病,今年加班加点把所有的蚕茧和棉麻都织成布。但是为了不影响布匹价格,今年的出货量不要超过去年。” 孙琉逸和黄坚都纳闷,织成布不卖出去,那不是要赔钱吗? 张曜宗继续说:“明年我们继续收蚕茧,棉麻。在收到五成后,把收购价抬高两倍。” 孙琉逸和黄坚大惊。“抬高两倍?那不是成本就抬高两倍?而且还压了头一年的那么多布?那不是要赔很多钱?” 张曜宗点头道:“是的,大概收购原料就会赔一百万贯吧。”孙黄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跟着张曜宗是要挣钱的,这还没怎么着就赔一百万? 张曜宗继续火上浇油。“而且明年收购的同时,把今年压的布都清干净,已经放了一年,布匹成色肯定不如新布,所以还要降价出售,大概还要赔一百万贯吧。” 孙黄这下都有点受不了了,两年赔两百万贯? 张曜宗笑了一下:“可是你要这样想,我们的织场织机效率是平常织场的二十倍。我们的原料收的那么贵,他们的原料也会贵。我们又把布匹价格拉低,难道他们还能卖上价钱?” 孙黄设身处地的替那些织场想了一下,不禁冷汗直冒。这就是破产的节奏啊。 张曜宗继续说:“第二年我就要其他织场破产一半,然后低价收购。而且第三年我只准备收两成原料,粮贱伤农,则必然十年之内无人再种棉麻,养蚕。所以必须从第二年就要同时开始收购金人所占北地的棉麻蚕茧,第三年织场不够的原料部分都从金地购买。” 孙琉逸和黄坚现在才是真正的目瞪口呆。此计不仅算计了其他织场,还算计了所有养蚕,种棉的农户。而且最后必须要打通金人,不然第三年自己的织场就面临无布可织的境地。此计简直就是损人不利己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曜宗惨然一笑:“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控制了大宋八成织场,以后的布匹价格就都由我们定了,现在一匹布一贯钱,将来我们就可以卖两贯,三贯,甚至五贯十贯。剩下的布匹就运送到金国。再收购羊毛,棉花。则利润更有数倍。” 孙琉逸和黄坚这才知道张曜宗的最终目的,生意还能这样做?算尽天下? “我们要先赔后赚,所以其中的资金是最关键的,没有庞大的资金,没有可以影响市场的织场,就控制不了原料和布匹成品的价格。所以剩下的只能麻烦孙世伯了,多联络各地豪商有力人士,一起收购原料,抬高价格。收购织场。” 孙琉逸这才知道张曜宗为什么要拉拢自己,只靠张曜宗自己,就算有再多的钱也办不成这事,自己也不必为了只出了几十万贯就能占三成份子而愧疚。虽然自己根本就不会愧疚。 “世侄可算过计成后,我们每年可得多少银两吗?”孙琉逸想知道最终的结果。 “世伯,小侄简单算了一下,全部统一织场,则以后每年可以贡献八百到一千万贯吧。分到世伯手上大概也就是每年两百万贯以上吧。” 孙琉逸又是吃了一惊,可以分到这么多,干了。 黄坚却是仔细算算:“宗哥啊,照你刚才算的,就算收购织场也是低价,我们的资金缺口好像没有那么大啊。为什么要那么大的资金啊。” 张曜宗面容很愧疚:“整件事我最内疚的就是牵连无数农户,所以我打算收购一大批粮种农具,在农户无以为继时,无息供应他们,免得又有多少人家破人忙,这也是我们的责任。不能只为了自己发财,还需要考虑他们。” 孙琉逸这才对张曜宗竖了大拇指:“算无遗策,悲天悯怀。如此甚好,不失德而谋天下。曜宗大善。” 第八十八掌 十六字真言 张曜宗汗了一下,谋算了这么多无辜的农户,还落一个大善?孙老爷子这屁股坐的有点歪啊。 孙琉逸似乎也知道张曜宗在想什么:“成大事者须不拘小节,何况如果不是贪心,他们也不会第二年继续扩大规模,何况你还为他们的后路着想了。至于钱财,人手我不担心,有利益自然会有人动心,我怕的是如何打通金人的门路,光世啊,你可有门道了。” 张曜宗想了一下:“大的把握还没有,但是金人内部也非铁板一块,完颜亮这几年倒行逆施,金人肯定也会有人想办法留后路的,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的。我想如果第二年计划差不多的时候,我亲自去金国走一趟。想办法打通道路就行了。” 孙琉逸有点担心张曜宗的安全,但是实在又想不出谁能替代张曜宗的作用,只能表示到时候再说了。 “世侄,还有那事你觉得什么时候实行呢?”孙琉逸看着丁健不知底细,不愿意在人前说出张曜宗秦望山的事。毕竟自己也要担风险。 张曜宗想了想:“世伯,还有一个多月,梅雨就会结束,到时候就差不多了。商人很少在梅雨季节行商,倒是梅雨刚结束,商人就要赶快行动把雨季的损失补回来,时间上比较不容易让人起疑。还有就是下雨攻山,道路泥泞,官军未必愿意出力。等雨季结束,官军也才会有兴趣。不如就在雨季结束后开始,您看行吗?世伯。” 孙琉逸点点头。“好,那就等雨季结束,今天你们也奔波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你们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曜宗跟我去见个人。” 张曜宗也不问孙琉逸要带自己去见什么人。值得让孙琉逸带自己去见的,一定也不是一般人。 孙琉逸唤过管家,将三人在客房安顿好。自己也早早休息了。自从再逢张曜宗,孙琉逸也迸发了动力。期待着多活一段时间,看看张曜宗这个小子能做出什么样的惊天伟业。 梅雨季的夜晚,细雨依然如珠,还有一股潮意,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张曜宗洗漱了一下,换了一套客房的白缎衣服。袖手站在窗前看着雨打荷叶,心里却不能平静。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了,现在却感觉有点蹉跎岁月。前面的岁月可以说布局也好,说隐藏实力也好。但是现在依然还跟一只蚂蚁一样,无法独自抵抗猛兽。就算经济实力再强,没有政治实力依然是别人眼中的肥肉。等这次回临安就要计划一步步把赵瑗扶上王座吧,不然天天这样等着别人的打压,简直非人一般的日子啊。我要变强,张曜宗在心里确定自己的目标。赵瑗,永嘉,才分开没多少日子,居然有点想念了。史浩,爷记着你,咱俩的帐慢慢算。张曜宗在胡思乱想着。丁健摸了过来。 张曜宗抬头看见丁健,知道这货肯定是有话要说,也不言语,依然摆出细听风雨的姿态。不急不躁,身材挺拔,简直像一尊石雕一样。 “我靠,怎么还不说话,真成石雕了。”张曜宗暗骂,觉得脖子已经有点僵硬了。 丁健还以为张曜宗在思考什么要紧的事,就这样站在旁边也不敢打扰。好容易张曜宗才把头转向自己,但是看脖子转动的动作怎么有点别扭啊。 丁健这次很诚恳的先向张曜宗行了一礼才开口说话:“还望张少爷救命。” 张曜宗纳闷:“救什么命?你的事我谁也没说啊,再说你是干什么的,我都不知道,谁会要你的命啊。” 丁健苦笑一下:“公子就别说违心的话了,您已经猜出我的来历了。当然知道我乃贼寇后人,官府知道我的身份,还不得把我抓起来啊。何必拿我打趣呢?我也不是让公子救我的命,是求公子想个办法,救救我山东的弟兄们啊,上万人的性命啊!” 张曜宗不知道这上万人从何说起。 丁健说:“我师傅就是卢俊义。我师傅自从假死脱身,天下之大尽无容身之处。无奈之下也只想起了八百里水泊梁山。我阮七叔在诛灭方腊后就心灰意冷先行回了梁山。再遇我师傅,两人也是感慨万千。梁山山寨早就被官兵捣毁,聚义堂也梁断屋斜,再无可以重建可能。他二人也早就没了雄心,也就在梁山后一小山村落了脚,没事打打鱼,倒也惬意。靖康之变后,我小乙叔也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漂亮叔母。” 张曜宗连忙问:“你叔母可是李师师?” 丁健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张曜宗哑口无言,总不能说是从《水浒传》上看到的吧。 丁健死死瞪着张曜宗,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秘密张曜宗能够随口而出。 “呵呵,那个,我怎么知道的你不必问了。江湖传言嘛,总有流传出来的嘛。”张曜宗推三阻四,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偏偏丁健还有点死心眼,不弄清楚,怎么也不肯再往下讲。张曜宗只好又把责任推到自己师傅林德旺身上,“咱们一起走了这么多天,你可能也知道我师傅是韩世忠,但我还有一个师傅,就是丐帮的林德旺,人送绰号‘侠丐’可能你也听说过吧。这些事都是我师傅告诉我的。” “林大侠是你师傅?”丁健激动地大叫。 张曜宗做出个手势示意丁健噤声,“怎么了?我师傅很有名吗?” “那是当然,林大侠在北地刺伤了好多金人大官,早就在北方绿林威名广传。金人后来调动大批人马围剿,以后再无林大侠的消息,我们都还以为林大侠遭遇不测了呢。原来林大侠来南方了。”丁健的神情很是向往。 张曜宗汗颜,还真不知道自己的乞丐师傅有多厉害,一晃也好几年没有见到林师傅了。对了,前几天让小乞丐红七去找林师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师傅才能来。 但是丁健还是对林德旺知道梁山的秘辛心存怀疑,毕竟十几年前林德旺就在北方绿林没了音讯。 “那个我师傅,虽然人在南方,但是一心想要北上抗金,所以对北方的义军都有所了解。所以你们梁山的消息也知道一些。”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而且林大侠的名声也很高,丁健这才勉强接受。 丁健说:“金人占了北方大部,唯独在山东寸步难行,济南有耿京,梁山有我们,沂蒙等贫困山区还有白莲教。但是这十几年,金兵逐渐将各地义军镇压,腾出手来对付山东。本来我们想三军联合,总能好点,但是各有心思。虽然我师傅和七叔,小乙叔并无吞并天下的野心,但是搁不住别人有野心啊。我师傅发觉有人想加害他们,就提前逃过劫难,最后也不知道是耿京还是白莲教?联合不成,三处义军更加没有单独抵抗金军的可能。现在梁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你南来为了什么?”张曜宗问。 丁健表情惨淡,“我师傅本就不赞同我南来求援,我却总以为我们自发抵抗金人,总能得到官府支援,没想到到了临安,别说见秦桧,连枢密院兵部的大门都进不去。南来前,飞飞妹子把她娘留给她的首饰都给了我,就让我拿着当做敲门砖,可是还没见到正主就都便宜了看门的小吏。我是真没办法了,最后落了个身无分文。心灰意冷,都想投河自尽了。想着最后吃顿好的吧,在望北楼吃了霸王餐,我真的没打算反抗啊,可是学过的本事总是不由自主的就使了出来,倒把望北楼的伙计打了一个遍。引出来黄老板,黄老板知道了我的际遇,表示对北方义士的钦佩,愿意每年资助我一万贯。条件是我留下做黄老板的保镖。这就是我的际遇,直到我遇到公子才知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特别是张公子更是心存忠义,对于金人的仇恨不共戴天,小的才愿冒暴露的风险求张公子救救我们梁山啊。” “奸商,一万贯就收买了一个好身手的保镖。”张曜宗的注意力却只听见黄富的奸诈。 “丁兄,你现在让我想办法,恐怕我还真没有好办法。一呢我对你们的情形不清楚,二呢就是我现在实力有限。能送你的不过几个字‘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具体情况将来我有条件去了解一下才能更深的说,现在说了只是欺骗与你。”丁健也是深以为然,认为张曜宗果然是读书人,说的都是实话。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丁健不停的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渐渐的眼睛有了亮光,“对啊,我八百里水泊,除非金军一次出动十万大军,不然怎么也不能清剿了整个梁山。我们只要不跟金军硬拼就不会有全盘落败的可能。张公子果然大才啊。我梁山上下期待着张公子大驾。到时候一定会盛待张公子。” 张曜宗不置可否,对于落草,张曜宗可没有一点兴趣。如若想打败金军,还是要靠正规军,还是要靠大宋朝廷。但是对于收拢一只敌后偏师,张曜宗也不是不无兴趣的。很意外还有这一张牌,张曜宗也要好好利用一番。 “丁兄,过几天陪我走一趟。我让你看看我大哥的军伍实力,到时候说不得也会送与梁山兄弟一些器具,对于金人应该会有很大作用的。” “是什么器具啊?”丁健好容易看到一丝希望,激动的不能自己。 张曜宗却是再也不发一言,说的再好看,也不如亲眼见到。而且自己也好多年没有见到大哥的私军了,自己这些年投了那么多钱,也想看到一只武装到牙齿的队伍。 第九十章 家族会议 秦望山,大山绵延百里,秦望峰就是最高之处。因秦始皇曾登临远望而得名。坐落于浙江,福建两路交界处。因为匪患,而两方都不愿管理,则匪事更加猖獗,官府更加避让。 现在,张曜宗,黄坚,丁健三人在张敌万的带领下又偷偷的摸进了秦望山。张敌万这几年化名王五,暂作栓柱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已经可以大摇大摆的上山了。前几天张敌万回了家,还是因为四弟回来了,这才又踏入家门。迎头碰上大腹便便的小婵,敌万愕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夏小婵也是一脸苍白。张曜宗已经从福州回来了,结果还算可以,薛仲衡归还了十六万贯。张曜宗也不纠缠剩下的数目,只要现在拿回织场就行了,帐留着以后慢慢算吧。 张曜宗看见张敌万和夏小婵的尴尬样子,也是唏嘘不已。本来可以相亲相爱的一对璧人,因为大哥心中的仇恨,不但让自己痛苦不已,也害惨了一个无辜少女。小婵对与张曜宗来说,不仅仅是一个亲人,姐姐,甚至有的时候也有母亲的感觉。张曜宗对于张敌万也是抱怨很大。 三哥张士廉也游学归家,张家子弟齐聚。对于张世贵的行为就要开会商讨了,无关人等一概不得参与,与会的不过岳银屏及张家四兄弟。按一般家族会议,岳银屏也不得参与,但是张家现在的一切都是在岳银屏的手下建立的,张家也没有宗族族长,四兄弟也没有分家。岳银屏就成了主事人。 下人都觉得大宅的气氛很阴沉,不相干的人或去织场,或避在后院等不碍眼的地方。在大厅旁边一间屋子,一张大案最高一排供奉着岳飞的牌位,写着“佛力超荐显考岳公讳鹏举府君生西之莲位”立牌的却是岳雷。再下一排供奉着“佛力超荐先考张公宪讳宗本府君生西之莲位”立牌的是张敌万。另有“先兄岳云之莲位”阳上人位置还是用的岳雷的名字。 张宪死时家中已无长辈,就由张敌万立灵牌。但因没有孙子辈,就不能用“显考”只能用“先考”字样。岳飞死时已无长辈,但有孙子辈,因此可以用“显考”字样,考字就是父亲的意思,岳银屏只是义女,没有资格为岳飞立灵牌,只能假托岳雷名义立牌。岳云虽有子女,但是岳银屏不知姓名,只能以岳雷名义立牌,嘱咐家人他日有机打探到岳家的消息,就把岳云的牌位换了。现在岳云这样的牌位实际上享受不到子孙的供奉,实属不敬。但事有从权,只能先这样了,不然岳云连张家的供奉也享受不到。 张世贵心神踹踹的跪在父亲灵牌前,泪涕齐下。深切的将自己所作错事都说了出来,发誓痛改前非。张曜宗重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的亲人做了错事,要怎么处罚,心里并不知晓。处罚重了,兄弟情义无存。处罚轻了,则不足以让张世贵牢记教训。而且主事人并不是自己。张曜宗也就在一旁静待,等着张家名义上的主事人张敌万发话。 张世贵知道张敌万外冷内热,而且和自己一母同胞。心中就有了期待。 张敌万开口却将张世贵的期盼浇了一盆冷水,“二弟你太让人失望了,张家四兄弟,本来各有发奋的地方。其余三人无不以光复张家荣耀为己任。你却辜负大家期望,骄奢淫逸,人浮于事,中人圈套,更是打起家中族产之恶念,为兄为家族计,只能将你逐出张家了,从此各安天命。你与我张家再无瓜葛。” 张世贵闻言大惊,抱着张敌万的大腿,“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下回再不敢了。”离了张家,张世贵还能有什么活路啊,以前苦难的日子还有大家一起扛下去,这次要离开张家,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还怎么重新站起来?张世贵连忙把头转向岳银屏:“娘,我知道错了,您帮我跟大哥说说好话啊。这么多年,我为织场做的事,大哥不知道,可是娘您应该看到了啊。” 岳银屏却是心中惨痛,二十年了,自己嫁到张家二十多年了,到了今天才听到张世贵喊了一声娘,但是感觉还不如以前的姨娘好听,这声娘说明张世贵的骨气没了。为了错事才叫,不应也罢。岳银屏把头低下,不去看张世贵。 “三弟,三弟,你帮哥哥说说话,这些年你出去游学,哥哥可没少给你贴己钱啊。” 张士廉看看愤怒的大哥,低头的母亲,再看看惊慌失措的二哥,读得那么多书,现在却觉得彷佛白读了,竟然开不了口,实在不知道怎么为二哥辩解。虽然这些年,自己没有为家做贡献,但是也能感到家里的这些变化,张士廉一直也为二哥的努力所感动,但是今天知道了二哥的所作所为,张士廉心中的那处净地也塌陷了。 张曜宗虽然最为年幼,张世贵却不敢缠着张曜宗为他说话,对于这个弟弟,从以前的看不上到现在的心中有一种畏惧。特别是当张曜宗居然跑到福州去找薛仲衡对峙,更拿回来十几万贯交子。张世贵只觉得这个弟弟深不可测,不敢在他身边胡搅蛮缠。 “四弟,我错了,你能帮帮二哥吗?二哥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张世贵知道虽然名义上是大哥说的算,但是张曜宗的话语权更高。 “你先站起来,你这个样子把爹的脸都丢尽了。”张曜宗不满的对张世贵怒喊。跪在张宪灵牌前是让张世贵不敢说假话,但是张世贵跪着去抱张敌万的腿真是没有一点骨气。 “哦”张世贵连忙站起来,期盼的看着张曜宗。 张曜宗看看张敌万,张敌万还是满脸怒气的看着张世贵。张士廉对于家里的生意一点也没有发挥作用,觉得自己也不应该说话,也是一声不吭。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张世贵的心情越来越忐忑,对于以前的事感到了后悔。整件事让家族受到了伤害,就算有张曜宗善后,也依然损失十几万贯。难道真的就这样被驱逐出家门了吗? “大哥,三哥,四弟。我不敢说什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话,我确实是错了。但是大哥啊,你心里一直抱着跟随爹的道路,从军扬名的念头,弟弟没有你的本事,从我几岁我就知道了。还好可以学文,但是又不能参加考试。我绝望啊,这才在家里的工厂帮忙。可是轮到三弟时,却又可以参加考试了。我心里委屈啊,我也想光宗耀祖啊。可是老天待我不公啊,想我也是学文十几年,最后连个童生都没考。我羡慕三弟啊,所以我情绪不好,才做了那么多错事。希望大家能原谅我。”张世贵痛哭的眼泪鼻涕直流。 “二哥,对于过去的错误,不是你认个错,大家就能原谅你的。”张曜宗张嘴说道,张世贵听的心又沉了下去。 “二哥,你人浮于事,大哥沉稳,三哥内敛。只有二哥你从上学堂时就与同学攀比,那时候我们家什么情况大家都还记得,你居然会为了跟同学攀比要去给**盘头,还回家大闹。二哥,你那时候把家里当成什么样了?只是你的提钱的地方吗?你为家里做了什么贡献? 这两年,没错,织场的外联一直都是你在做,但是真的只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吗?发明改良机器的功劳我可以不占,算是那些匠人的。但是织场能这么稳定,难道不是娘和小婵姐的功劳吗?那么多织女,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可能能交流的好,不是娘,会这么稳定?你怎么能把所有的功劳都算到你头上?肆意处置族产?就算你是被人陷害,但是族产就是族产,轮不到你一个人做主。二哥,你到底错到哪里了?希望你自己考虑清楚,我们都不希望再看到你犯错。” 张世贵听到这些话,心里又泛起了希望,还能留下我? 张敌万也诧异的看着张曜宗。事情都是张曜宗发现弄起来的,就这么重拿轻放吗? 张曜宗看了一眼屋外,虽然看不到人,但是知道小婵姐就在外面不安的走动。 “二哥,我们怎么说都是兄弟。虽然你犯了错,也不会把你逼到绝境。何况还有小婵姐跟着你,如果把你撵出家门,你让小婵姐如何自处?这次你要感谢小婵姐。不是她,事情不会这么便宜的。” 提到小婵,岳银屏也反应过来,小婵一定很不安,如果真的把张世贵撵出去,小婵也会跟着走的。 张世贵连忙感谢大家,表示以后再也不敢了。张曜宗拦住张世贵感谢的话:“二哥,我刚才说你犯的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这不是一句空话。以后外联的工作,不,以后织场的工作你都不必参加了。” 张世贵的脸色立马变得非常难看。 “四弟啊,你看娘已经累了那么久,好容易能享点福了,你小婵姐现在身子又重,你不让我帮忙,她们会累死的啊。现在织场已经那么大了,没人管可不行啊。” “二哥,你放心好了,地球从来不会离开那个人就不会转的。古人说的好,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们会有办法的。” “四弟,你不能赌气啊,就算我不回来,你也不能让娘和小婵太操劳了。”张世贵还在说。 张敌万也想说什么。张曜宗拦住了他,面向众人:“大家也不必担心,我心中已有腹稿。本来回来前就想跟娘和大哥说的,规模上去了,管理就要跟上去。一直让二哥操劳也不好,我本来就想找锡乐业人的,现在只不过要提前一点,额外说一句,黄富叔现在已经不再管理望北楼的事务,具体事情都是锡乐业人在管。锡乐业人是天生的生意人,而且信誉良好。找他们,管理上上心,而且我们也不用操那么多心了。家里弄得这么好,但还是操心有什么用。所以既然挣钱了,就要会花钱,不是光把家里弄得漂亮就算完了,还要能有空享受才行。” 张敌万迟疑的问道:“那些锡乐业人就那么可靠吗?” 张曜宗肯定的点点头,“是的,这是他们民族流浪千年还能顽强生存的本事,信誉就是他们的生命。他们会敛财,但是每一分都是他们自己挣的。他们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既然有专门的人才,干吗不用啊。这个你们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去泉州一趟,黄叔已经在那里给我联络了几个锡乐业人。” “二哥,你以后就负责家里的大小事务吧,但是钱财不能过你手。也不是惩罚你,只是希望你能静静心。以后咱们才能相处下去。”说完张曜宗看看岳银屏和张敌万“娘和大哥觉得可以吗?” 岳银屏想到小婵早就心软了,也不反对。张敌万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丧气的摆摆手,“就这样吧,但是如果再让我知道老二你还敢犯浑,我绝对把你撵出去。” 张世贵垂头丧气的认了这个结果,总比被撵出家门的好。 家族会议结束后,大家都散去了。张敌万留在后面拉着张曜宗:“四弟,你真的就这样把你二哥放了?大哥知道你不是这么心软的人啊?你不会还有后招吧?” 张曜宗看着大哥,没好气的说道:“大哥,难道这不是想的,如果你真的要处置二哥,就不会一下子弄这么严重。一上来就说这么严重,还不是想让我们有恻隐之心,放二哥一马?而且还有小婵姐在其中,真的就能处理那么重了吗?” 张敌万见张曜宗识破自己的用心,也是很惭愧。“四弟啊,不是大哥耍心眼,真的毕竟是兄弟啊,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来,给你二哥一个教训,他会记住的。” 张曜宗看着张敌万:“大哥,我希望你将来如果能上战场的话,不要这么心存仁慈,那时候你不止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跟你的兄弟。” 张敌万没听到张曜宗的担心,只听到上了战场就来劲了。 “四弟,你回来的正好,有空跟我去看看,你就知道咱们现在的那些人有多厉害了。”张敌万说的兴高采烈。 “大哥,我这次回来就是处理那些人的。” “什么?!!!!”张敌万大惊。 第九十一章 兄弟同心 “什么?”张敌万对于张曜宗的话还陷入在一种不敢置信的状态中。 这些年张敌万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秦望山的那一百多人中,甚至可以说这些东西就是他的骄傲,他的坚持。现在张曜宗说要来处理他们,怎么能让张敌万不震惊。 “四弟,你疯了吧?这些年你也投入了那么多钱财,现在要来处理他们?你准备怎么处理?”张敌万的语气不善,这会对张曜宗张敌万恨不得他不是自己的弟弟,如果不是自己的弟弟,那就可以直接砍死他了。 “大哥,我知道,你这些的心血就这这里了。可是大哥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些人会是咱们家的隐忧,现在已经有别人知道了,我们不得不处理这件事,不然如果传到官家耳朵了,我们就是心存不轨了,再次振兴张家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张曜宗苦口婆心的劝着张敌万。 可是张敌万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慢慢的张曜宗的耐心也快消耗殆尽了。 “大哥,我本来不想说的,大哥,你这些年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在这里值得吗?你的愿望是什么?不是继承父亲的遗志?在战场上再次立起张字将旗?可是你看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为了这一百多人,你不但上不了战场还会背上乱匪的名号。到时候可不是帮了张家而是害了张家。这么多年你只说想保持自己的斗志,不愿意结婚。可是你知道小婵姐等了你多长时间吗?你等的成秀雅呢?第二年就嫁了别人。小婵姐的身份确实不够高贵,可是小婵姐的人品比那个成小姐不知道高了多少?”张曜宗不由自主的提到了小婵,真的是不应该说的,不管曾经是否真的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现在小婵姐是自己的二嫂,怎么也不应该再跟大哥扯上关系。但是张曜宗对于张世贵用卑鄙手段占有小婵还是不能接受。 “四弟,你不要说了,小婵现在是你二嫂。我们什么都没有,你不要误会。”张敌万连忙摆手否认。 “大哥,你是否喜欢小婵姐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小婵姐喜欢你喜欢了十几年了。否则你怎么解释小婵姐二十多了为什么还云英未嫁?”张曜宗恨恨道。 “四弟,你还小,不知道这些事的厉害,以后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胡说,人言可畏啊。”张敌万一脸正色的说着,但是脸上却有一丝苦涩的表情,虽然是一闪而逝,可是还是被张曜宗看到了。 “大哥,你可知道小婵姐是怎么嫁给二哥的吗?”张曜宗说的简直快哭了,最亲近自己的小婵姐当初遇到了那些事,心里会是多么难受,却无人为她解脱。张曜宗就像有块石头压在心中一样,不吐不快。 “大哥,小婵姐是在被二哥灌醉后失身的。”张曜宗说出了这个真相。 “什么?”张敌万的语气再也没有那么镇定了,紧握的拳头在瑟瑟发抖。 “大哥,这些年,你为了你的无谓的坚持错过了太多了。你浪费了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也许你会觉得现在只有秦望山的那些人会是你的指望了,但是我会告诉你,那些人在你手里一点用也不会有。”张曜宗继续刺激着张敌万。 张敌万再也忍不住了。就是张曜宗是自己弟弟又怎么样,自己这些年那么多付出不能被人这么污蔑。何况还有小婵,张敌万现在的心里说不上的酸楚和悔恨。现在就想把怒火发泄出来。 可是张敌万还没有说话就被张曜宗拦住了:“大哥,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你肯定不会服气。我也不跟你狡辩什么。我只问你,如果现在金人入侵,你能带着你的人上到战场上吗?恐怕还没过淮河就会被当成乱匪围剿了吧?就算你不上战场,你的一百多人能够影响朝局吗?” 张敌万哑口无言,自己只是想着积攒力量,可是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大的力量,如果不造反根本不可能拉起一只队伍,可是自己所想的都是继承父亲遗志,从来没有想过造反啊。 “可是四弟,我,我,我……”张敌万想说话,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大哥,今天只是咱们兄弟交心,弟弟也想跟大哥说点心里话。这些年,弟弟我也在布局,但是现在我好像觉得我错了。也不能说错了,只是错误的估计了形势,浪费了很多时间。”张曜宗不想再一个人扛下去了,人都说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如果早点跟家里的几个兄弟交心,也许二哥会守住自己的本心,不会犯下那么多错误。如果再对大哥隐瞒,恐怕将来不但得不到大哥的助力,也许现在两人就会有心病了。 “大哥,这些年,我在临安除了跟韩元帅学本事以外,最主要的就是在普安郡王府为普安郡王出谋划策。大哥,不要告诉我这些年,你只把注意力放在了你的一亩三分地,对于临安的一切你都不清楚。”张曜宗问张敌万,张敌万却真的无言以对。到不是张敌万不想知道临安的情况,朝堂里发生的事情不会传到百姓家,秦望山离临安还很远,山寨的人的注意力也只在浙江,福建两路是否会派兵清剿。哪有空闲,也没有能力去注意临安的事。 张曜宗看着张敌万无言以对,心里也有一些悲哀。被困在这小小的福州城,大哥的天赋都被磨灭了,好像一只猛虎被放进了动物园,时间久了,野性总会被磨灭的。现在的大哥最多只会成为一个将才,再无可能成为一个帅才了。 “大哥,普安郡王和恩平郡王都被作为皇储在培养,将来的皇位肯定会在他二人中间产生。”张曜宗耐心的开始给张敌万讲解临安的局势。 张敌万对于谁是皇储根本没兴趣。张曜宗不由得为张敌万的短视而感到着急。 “大哥啊,要知道我们父亲的罪是钦定的,除非官家发话才能改变。但是当今官家是个一意孤行的性子,所以只能把希望放到下任官家身上。大家现在都觉得恩平最有希望,我并不这么觉得,恩平为人刻薄,嚣张,这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坐在高位。反而普安为人谦和,只是性子有些软,容易被人左右。”说着不觉又想起史浩在赵瑗旁边,心里有点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史浩会不会给自己上眼药。 “最关键的是恩平搭上了秦桧的线,现在两人狼狈为奸,如果恩平继位,我张家的冤屈就永远不能洗清了。而且现在恩平人在风头上,普安正是弱势,锦上添花永远不如雪中送炭。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保普安郡王继位。所以我现在才要把张家的一切隐忧都消除了,放心大胆的去辅助普安郡王,希望大哥你能支持我。”张曜宗说的有理有据,而且态度诚恳,不由得张敌万不相信。而且张敌万到现在说实话并没有办法去洗脱张家的罪名,只是把精神投到了秦望山,才可以去除自己内心的忧虑。以前是刻苦练武,现在是练兵,其实都一样,归根到底还是没有办法。 “四弟,既然你说了这事的重要性,大哥也就不再坚持了,但是大哥真的有点舍不得,四弟,你是没有看到我和栓柱叔的努力。这些年你给我的钱我一文也没有乱花,都用在秦望山了,如果你自己去看看,你也会舍不得的。”张敌万的心头在滴血,秦望山这几年的发展简直是让人大吃一惊。真的舍不得啊。 “大哥,我已经联络了兴化军的人,一旦梅雨停歇,就会有军队去清剿的,大哥你还是早做准备的好。”见到张敌万不再反对,张曜宗才把底牌透漏给大哥。 张敌万闻言就像一头被人激怒的猎豹,蹭的一下血冲脑门,怒视着张曜宗,但是想到张曜宗刚说的话,慢慢的自己冷静了下来。“四弟,能不能……?” 不等张敌万说完,张曜宗就结下了话。“不能。大哥,我这次回家不止是为了你的一件事。我还有其他的事。我不会停下脚步的,谁拦在我面前都是我的敌人。”张曜宗耐心解释了很久,本来对张世贵的不满,对张敌万的抱怨都再也压不住了。 张敌万反而愣在了那里,这还是自己那个小弟弟吗?说话这么霸道,自己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张曜宗干脆把西冷印社,织场的事都说了出来,张敌万越听越震惊,自己的这个弟弟太厉害了。所想所作都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自己永远也做不到张曜宗的地步。也许这个家是时候该交给张曜宗当家了,张敌万自己想着。 “四弟,我只是想让你先去秦望山看一下,毕竟你投了那么多钱下去。我想你看看成绩再说,我不是说要拦阻你,还有就是这么多弟兄,我敢保证里面没有一个奸恶之徒。就这样被官府围剿,我会良心不安的。” 张曜宗见张敌万不再坚持反对,心里也有点歉意,刚才没听大哥说完,就打断大哥的话确实有点太无理了。 “大哥,对不起,这几天事比较多,我心里有点烦,刚才态度不好,大哥你见谅啊。其实我刚才所说的事情都需要人,本来就想大哥你帮我找点人手。现在正好,我们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把人都转移出来。我挑选一批人跟我回临安,至于大哥你,我也还有事要你去帮我办。”张曜宗连忙向大哥道歉,说出自己的安排。 张敌万见张曜宗并没有一网打尽的意图,才心下稍安。到了第二天,安排好家里的事,织场还是先劳烦岳银屏看着,张世贵还是先圈在家里,把五叔留下继续看着,张曜宗带了黄坚和丁健这才跟着张敌万悄悄的离开家,向秦望山赶去。张曜宗要看看这几年在大哥的带领下,到底这只私军变成了什么样子?是否可堪一用。 刚到了秦望山张敌万和栓柱所在的山峰,张曜宗就被震撼了一下。 “娘啊,我没看错吧?”张曜宗在心里发出了呐喊。 第九十二章 超越时代的工程 张曜宗被深深的震撼了,在秦望山有数个高峰。栓柱所分的在秦望峰西北,并不与主峰相近,也与山下商道相距较远,意味着油水少。但是却是秦望山的后部屏障,主要防备的就是福建方向的官军。地势也很险要,山上林木郁郁葱葱。但是通往寨门前的这一段路所有的树木都被砍伐干净,形成了一大片空旷地。在山下就能看到山寨高墙耸立,寨门左右各有一个瞭望塔,滚木礌石在寨墙上吊着,只要战时砍断绳索就能向下形成大的冲击波。可谓易守难攻。 有了张敌万的带领,自然没有麻烦。还有喽啰上前跟张敌万打招呼:“五哥,又下山了?这次回来给兄弟们带了什么好东西啊?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 张敌万笑着跟小喽啰打招呼:“职责所在,下山扫盘子了,这几个人是准备入伙的兄弟,一会让三当家的过过眼,以后就是兄弟了。” 小喽啰看看张曜宗,黄坚和丁健:“五哥眼力不错啊,这几个人看上去身材健硕,也不傻不楞的。”说完还对着张曜宗和黄坚丁健说:“我说你们几个啊,你们可交了好运了,咱三寨主这里那可是顿顿大鱼大肉,比主寨还阔绰呢。以后好好跟着五哥混吧。” 张敌万摆摆手,算是招呼打完,带着张曜宗继续前行。来到聚义大厅,其实就是一个大屋子,好吧,每个山寨都把最大的屋子叫做聚义大厅,就是少了一支替天行道的幡子。那就是不想行道了。 栓柱叔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加苍老了,精神也不怎么好了,但是看到张曜宗还是很高兴,很兴奋。 “四少爷。”栓柱从自己的大座上跑了下来,旁边站着两个小头目很疑惑的看着自己寨主的怪异行为。这什么人啊?寨主怎么这么热情?不过旁边跟的是五哥,也就见怪不怪。这个山寨很奇怪,寨主把大权都放给五哥了,却怎么也不让五哥在大寨主面前露面。反正五哥有本事,老能从山下弄上来东西,管它呢,反正吃的好喝的好就行。 “拴住叔”张曜宗连忙紧跑两步,握着栓柱仅余的一只手。脸上也是激动的表情。 “四少爷,谢谢你这些年对我们的支持。”栓柱很激动,一只手的力量也很大,然后突然惊醒过来,四少爷还小,自己使这么大力,把少爷握坏了怎么办。看着张曜宗无所谓的样子,大笑:“好好好,不愧是张爷的儿子。” 张敌万悄悄的在栓柱耳边说了几句话,栓柱的表情冷淡下来,看着张曜宗的表情也没有那么亲切了。 “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下,你陪着你弟弟吧。”栓柱连四少爷也不叫了。张曜宗只能在旁边苦笑一下。 “四弟,你也别怪拴住叔,这些年,拴住叔也投入了这么多精力,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认识,这个地方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孩子。” “大哥,我知道。我不会怪拴住叔的,甚至我还要跟你和拴住叔说声对不起。”张曜宗也很内疚。栓柱并不欠自己什么,也许他曾经被张宪施过恩,但是从栓柱的那条胳膊被砍下时,就可以说不再欠张家什么了。但是栓柱叔还尽心尽力的为大哥攒下了这片基业。如今自己说要放弃,放谁身上也不好受。 张敌万拍拍张曜宗的肩头:“我们兄弟不说外气话。你说的对,大哥就算把这里弄得再好也没有用,我张家的希望现在都在你和老三身上。既然你需要,我就支持你。但是我只是希望你看看这里,知道你都放弃了什么。” 张敌万把张曜宗和黄坚,丁健三人带到了一个两座小山峰中间的谷底,谷底据顶峰大概有二十多米的高度,旁边有一条小路穿过树木而下,可以直达谷底。还没到谷底就能看到有一个四方形的大建筑物。高大概有七八米,几乎快赶上皇宫的大殿了,规模不可谓不宏大。 张敌万对张曜宗说:“这是我们玉女峰最大的秘密,即便一般的喽啰也不能来此,在来这之前有三道岗,擅闯者杀无赦。主峰那边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 黄坚和丁健对于将见到的秘密很好奇,反而张曜宗已经猜到是什么了。“大哥,你们成功了?” 张敌万说:“是啊,用了好几年才成功,所以这也是我不愿意舍弃的一部分原因。” 说话间已经到了谷底,仔细观看已经能看到这个建筑物的框架灰灰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很高大。靠近抬头看的话甚至能感觉到一阵眩晕。张曜宗知道这是什么,就是自己提供的方法,制造的水泥吧。只靠水泥肯定造不了这么高,中间肯定有别的东西,如果是木头,自己可不敢进去啊。 “大哥,这墙中间是什么啊?”张曜宗问。 “木头啊,还能是什么?别说,你的方法还真不错,打好框架,用那什么水泥混上沙砾,石子,还真的跟石头一样坚固。”张敌万说的很高兴,可是张曜宗的心已经悬起来了,用木头做框架,早晚会有腐烂的一天,那时候,这个建筑物就会轰然倒塌了。 “四弟,快进来,给你看个好东西。”张敌万很兴奋。 张曜宗却不想进了,这是豆腐渣工程啊。 张敌万不知张曜宗在想什么,拉着张曜宗就进了大屋。 张曜宗一进了屋子,就被一股热气熏得睁不开眼。几个庞然大物耸立在屋子中间,几十个人上下忙碌着。 “这是高炉吗?这是平炉吗?”张曜宗看着眼前的大物激动的不能自已。张敌万也是情绪激动:“四弟啊,你最早给我画的图纸我只当你是小孩子说胡话,但是老梁,就是咱这里的最好的铁匠却一直觉得有可能实现。这么多年,终于做了出来。出的铁是我生平从没见过的好铁。打造的兵器坚不可摧。我以为干将莫邪只是传说,但是没想到在这里,每一把刀都是宝刀,每一把剑都是宝剑。” “大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啊?我只是在黄夫子的书里看到这种图,以及说明。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成啊。”张曜宗很激动,高炉炼铁,平路炼钢。比土法炼钢更进一步,甚至在旁边还看到了还原炉等其他配置,这代表着在宋代出现了现代炼钢法。这代表着这里的钢所制的兵器将是天下第一的兵器,坚不可摧,再不是铁匠一榔头一榔头敲个几个月才能炼出的一块好铁,而是钢水。虽然有图,但是张曜宗从来也没想过能成功,高炉中要求的耐火材料,自己一窍不通。没有耐火材料就无法保证高炉的安全,会炸炉的。没有高炉就没有办法脸造高质量的铁水,没有铁水就没办法炼钢水。现在当这一切出现在张曜宗面前时,张曜宗早就惊呆了。 “四弟啊,哥哥舍不得这里啊。要知道你给我的钱,我大部分都投到这几个东西上面了,这几年不断摸索改建,现在也不过才生产了一万多斤好铁。如果再干几年,估计就差不多了,就够打造一支强军了。现在还差的远呢。拆了太可惜了。”张敌万十分惋惜。 张曜宗急了:“谁敢拆了这里,我要他的命。” 张敌万笑了:“四弟,不是你要放弃这里吗?不拆了还留给别人?” 张曜宗这会就像个守财奴,手里的珍宝要被别人夺走了,急的团团转。不要说再找个秘密的地方炼钢,就算找到了,再造高炉,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万一这次是蒙对了耐火材料,下次蒙错了,就再也造不出高炉了。而且高炉不能停火,停火就毁了。暂时撤离,过后再回来的方法也不行,不撤的话,官军攻下山寨一定会发现这里。这宝贝就落在别人手里了。 黄坚和丁健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就是热烘烘的,十分不舒服。 张敌万拿了一把刀过来递给黄坚:“黄家小哥,看看哥哥这里的手艺。” 黄坚不懂,丁健懂兵刃啊。刀面的光泽几乎可以照射出人影,刀刃不时在火光的映衬下闪出光芒。张敌万拿过一大段木桩递给丁健,丁健用力砍下去,木桩应声而裂,刀锋却一点损伤都没有。 丁健看看墙角堆了一地的兵器,倒吸一口冷气。这里也太恐怖了吧,连这种宝刀都能量产? 张敌万瞥眼看着张曜宗,等着张曜宗说话。张曜宗看到大哥的眼神,突然间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哥非要自己来这里看看,着相了。东西是好东西,但是和自己的目的还是冲突了,大哥人看着老实,心眼还怪多呢。以为自己一定会舍不得这里的。哎,大哥你太小瞧我了,不过是个小炼钢炉嘛,比之以后的民营小作坊也强不到哪里,还有一个豆腐渣工程在头顶上,不定哪天就塌了,到时候如果真的把这些匠人都损失了,自己才真的要哭了呢。 “大哥,出完最后一炉钢,就把这里炸了吧。”张曜宗说。 “什么?”这次张敌万才真的震惊。张曜宗不是不知道这里生产的是什么?他怎么会舍得的呢? “大哥,你做的很好。但是这里还是留不得,但是大哥你放心,我会再找地方重新建个钢铁厂的,你把这里的匠人都给我看好了,他们都要去,一个也不能少。” “四弟,这可是要好多钱的啊?”张敌万知道这些年自己在这几个炉子上投了多少钱。 “大哥,钱不是问题,但是这里一有大寨主,他不知道这里,知道了必然和咱们翻脸,你手里有个大宝藏,还有就是官军这次肯定会来清剿,这里也一定不会放过。留不得了。” 张敌万现在才是真的没办法,本来以为弟弟会舍不得这里,但是没想到张曜宗只是贪心了片刻就立马决定了。 “大哥,我想到一个好地方,你只要把人给我带好,那里就都是我们的天下。” “哪里啊?”张敌万无奈的准备接受现实。 张曜宗只说出了两个字:“流求” 第九十三章 宝岛流求 “流求?”张敌万和黄坚,丁健对于这个地名都一无所知。 张曜宗随手拿了一块铁矿石在地上画起了图,“这是福州,这是泉州。”然后在隔海相望的地方点了几个小岛,“这里是澎湖,归福建泉州晋江管辖。”然后在澎湖后画了一个大大的海岛,比福建全路还大。“这里叫流求,古时称夷洲。自三国时吴人沈莹《临海水土志》首次提及后,三国孙权和大隋时期都曾经派驻万人进岛。但此后随着大陆战乱,这块地方不再被人关注,本朝也止于澎湖列岛而已。本岛根本不为朝廷所知。” 张敌万,丁健的眼睛都在发亮,这么大一块地方不为朝廷所知,简直实不敢想象的事情。黄坚倒是根本不在意。 “四弟,你什么意思?你赶快说说你想怎么办?” “大哥,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啊。”张曜宗看着四处乱走在干活的工人,用脚把刚画的图擦掉。扔下手里的石头。 “走走走,咱们去找栓柱叔再谈谈,我就说四弟肯定有办法。”张敌万拍起了张曜宗的马屁,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哥哥,张曜宗是弟弟。 张曜宗微微一笑。其实计划还是跟最初的不一样。流求的所在几年前自己就告诉赵瑗了,可惜赵瑗这么多年还没有实权,眼睁睁看着空有宝地而不能利用。而且估计就算赵瑗继位,目光也只会放在江南各地和北方故土,对于一个荒芜的海岛恐怕赵瑗的兴趣并不大。既然这样,你不要,那就我要了。 张曜宗心中定下主意,也就不再看这些炉子了,省的心里心疼。 这次的听众又多了一个人,拴住叔也不情不愿的被张敌万拉了过来,但是一听就再也离不开了。 “流求西北部都是平原,适合农业耕作。中部山区,林木资源丰富。北部的吉隆和南部的高雄都是良港,当然现在还没有开发。一旦开发出来,可以造船可以出海捕鱼。在这里”张曜宗点了几个地方,“有大量煤矿,煤层浅,适合开采。再造钢铁厂的话,煤炭就有了着落,唯一不利的是全岛没有好的铁矿场。需要大量的从外购买。” 张敌万表示无所谓,在这山里,别说铁矿石了,连煤炭都没有,都是从山外进的。 “这位是丁健丁兄。”张曜宗手指丁健介绍给栓柱,张敌万。黄坚和张敌万都认识丁健,但是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张曜宗介绍丁健干什么? “丁兄的族人在山东组织了一支义军,对抗金人。但是现在全无援助,举步维艰啊。大概有一万多人。”张敌万在听到一万多人时,心里有了计较。张曜宗肯定是在打这一万多人的主意。但是自己现在信得过能交底的不过一百多人。如果和一万多人混在一起,就跟一滴水汇入小溪一样,连个水花都不会翻起。为什么张曜宗这么大方呢?丁健只要知道这处所在,就可以自己前去了。 张曜宗看出了张敌万的担心,会心一笑,大哥这心还真是大啊,就这一百多人就想把整个台湾岛占了。 “丁兄反正在山东已经举步维艰,不若换个地方。这个地方最起码没有战乱,可以好好安息一番。舍不得山东的基业,也可留小股部队,人少更可以隐匿踪迹,打了就跑。”张曜宗现在就是想忽悠住丁健,则大事可期。 “张公子怎么会对这个无人海岛这么了解?”丁健还有有疑问。 “哈哈,秀才家中坐,尽知天下事。”张曜宗笑道。张敌万问了一句。“四弟?你什么时候考的秀才啊?我怎么不知道?” 张曜宗佩服死大哥的猪脑子了,“大哥,我的意思是,多读书就知道了。天下事尽在书中。” “那为什么三弟不知道啊?” 张曜宗没办法了:“大哥,三哥才能读几本书啊?我守着王爷,能看的书不知道比三哥多多少。”张曜宗这话说的真亏心,在王爷府呆了几年,也没见张曜宗静心读几本书,反正读不读的别人也看不到。 “张公子就这样把这处宝地告诉丁某,难道不怕丁某有别的心思吗?”丁健有疑惑。 张曜宗笑的很神秘。“丁兄以为我就这样告诉你,你就能得到这处宝地了?先不说你们山东的那些人能不能都送到那个岛屿。” 丁健张口就问:“为什么不能全送去那个岛啊?” 张曜宗笑了:“刚才丁兄提醒我了,我也害怕你有别的心思啊。所以我改主意了,只接受你山东的老幼妇孺和少量护卫队伍,剩下的还是在山东维持好你们的基地,等着我去山东吧。” 丁健这次蒙了,还不如刚才不提醒张曜宗呢。 张曜宗接着说:“梁山好像还不能直接出海。你们有足够的海船吗?” 丁健表示没有。 张曜宗又笑了:“你们也别以为流求岛上没有别的人,岛上的土著人大概也有几万,只不过很分散而已。先去的人不光要开荒甚至还要跟土人谈判,开战。” 张敌万和丁健都皱起眉头,还要开战?就这几百号人与上万人打仗? “你们也不必担心,土人连武器都没有,最多是些木枪木箭。只要你们展示出强大的武力,他们自然会屈服的。想要开发整个岛,需要大量的人手,土人也会是很好的劳力,还要大量招募流民。开挖港口,建钢铁厂,建造船厂,开垦荒地,哪样不需要大量人手,和无数的财力物力,如果朝廷把目光关注在那里,当然也有可能成事,但是现在明显朝廷对此无意,所以全大宋只有我才有这个能力。所以就算你们去了又怎么样?你们有足够的粮食支持你们开荒吗?恐怕没开完荒就饿死了。没有大量的财力,你们怎么建钢铁厂,开挖港口。你们有船运送物资吗?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 丁健虽然对于张曜宗只接纳老幼妇孺有点不满意,但是现在也明白虽然自己知道地方了,但是却没有能力开发,只能接受张曜宗的领导。 黄坚倒是对于丁健有了新的认识,不知道自己一直看不起的保镖居然还是一支义军的重要人物。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大哥,恐怕那里需要你去主持了。别人我不放心。”张曜宗说,也不怕丁健有什么想法。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可能张曜宗出了人力物力却为别人做嫁衣裳。 “如果你们都不反对开发流求的话,明天就得赶去泉州一趟。”张曜宗笑的神神秘秘。黄建很凑趣的问道:“为什么去泉州啊?” 张曜宗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众人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张曜宗也不装神秘:“我师傅在泉州给我留了两艘战船。” “什么?”震惊都不足以形容众人此刻的心中想法。 “战船?”张曜宗神色一暗,“是啊,黄天荡一役,我师傅的水军损失惨重,在泉州,福州各地的造船厂都下了新单子,但是从师傅致仕后,水军新接任的将军对于清扫师傅的势力更上心,什么培养战力,积极备战倒是从没想过。泉州的这两艘战船水军根本就不知道,更不会接收了。我这次来,师傅就干脆把这两艘船送给我了。”当然张曜宗不会说韩世忠实际上是把这两艘船卖给自己了。这个老师啊一点亏都不吃。不过能立马接手两艘新造的战船,张曜宗也是很高兴,就不在乎又被韩世忠坑了一下。 “四弟,你太厉害了。”张敌万对张曜宗佩服死了,不光有计划,甚至连先行准备都有。 张曜宗故作深沉,其实本来是想用这两条船作为护卫舰船加上商船组一只船队去波斯的,但是一直没有组建好团队,也没有可以信赖的商团,这个计划只能放一下了。大哥虽然沉稳,但是并不适合行商,行商需要的是玲珑八面的人。而且去波斯一次就需要几个月,大哥就不能按时去安抚使司点卯了。在流求的话,两天就够往返了。不会耽误事,虽然还不知道新来的安抚使会怎么样,但是小心无大错。 但是去流求发展一下,倒是不错的,后来的台湾宝岛。曾经有位老僧给一个枭雄说过一句话“胜不离川,败不离湾。”那个枭雄没有记住前半句话,失了天下。但是记住了后半句话,有了苟延残喘之地。川蜀从来都是易守难攻,物产丰富之地,更是无数英雄割据一方的宝地,现在在大宋手上,张曜宗也没兴趣搞什么内乱。但是台湾这个现在的荒芜之地,张曜宗倒是很有兴趣拿在手上。无主之地,干嘛不要啊。 张曜宗甚至有计划在宝岛上建立一系列现代化的工程,在大宋会引人注目,放在宝岛上就再没有问题了,都是自己的人,也不虞传扬出去什么。甚至可能拉出一只让世界为之侧目的强军。当然这也不是几年就能做到的。 “大哥,丁兄你们可以考虑一下。丁兄主要回去商量一下,如果同意呢,留下个联系方式,回头联系我大哥,从海路派船接你们。大哥呢?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这里的力量开始分散转移出去,这批钢铁一块也不要落在别人手上。在把人转移到岛上后,尽量笼络岛上土人,再招募中原流民,以匠人为主,不管是什么匠人都要。渔民,农民也要。熟练的矿工也要。至于混子无赖仔细诊察一番,别让他们混进来。读书人也要,农妇也要……更重要的是健民,我要在流求建立一支强军。”张曜宗越说越激动,已经开始幻想宝岛变成了现代化的基地了。 “四弟?你跟大哥交个底,你到底有多少钱啊?”张敌万被张曜宗的宏伟计划震撼了。 “不多,除去我要他用的,大概为你们还能投一二百万贯吧。”这下张曜宗把除了黄坚以外的人都震撼了。 第九十四章 下泉州 要知道平常人家十几贯就够过一年了,一二百万贯,可以养活两三万人了。还是很阔绰的活着。如果只维持生计,花费的更少。 这些年在炼钢炉上的投入也有几十万贯,说是一二百万贯也还是不够,要不得张曜宗也有点舍不得。 “大哥,能拆的都拆走吧,能省一点是一点。”张曜宗决定不看了,省的心疼。这里都交给大哥了,只是到时候官兵攻山时,自己再跟孙老头联系一下,做个样子,需要投诚就投诚,需要反水就反水。这里也不用留太多人,把不放心的人都留在这里就行了。 栓柱知道有了新的落脚点,也不是很抗拒张曜宗了,没看现在的热情就非常高了。“来来来,四少爷,尝尝我们这里的山珍,保证你没吃过。” “松茸?”张曜宗还真的是没吃过。后世虽然自己家是开酒楼的,但是一直以中餐为主。松茸在西餐里比较多,加上中国的环境保护,野生的松茸基本上根本没有,在市面上流通的基本上都是加拿大和日本的。不过做酒楼的就算没吃过也得会分辨食材。没想到还能吃到这等山珍。 松茸可以直接火烤沾盐吃,也可素炒,清炖,与瘦肉混炒,煲汤,可以说怎么做都好吃。张曜宗品尝着松茸的香甜,也是吃的不亦乐乎。 “四少爷真是见多识广,咱们可不知道它叫什么,反正老辈子人都喜欢用这东西配菜。咱也喜欢吃,就是太少见了。咱这山里一年也采不了多少斤。” 张曜宗当然知道松茸的珍贵了,除了味道鲜美外,更是抗癌抗肿瘤,提高免疫力,抗衰老美容,治疗糖尿病,治疗心血管疾病,促进肠胃功能,保护肝脏,抗辐射抗突变。简直可以说是大自然的瑰宝。每年的产量比冬虫夏草都少。 黄坚本来还想往望北楼弄点,一听这产量也不用想了,先多夹几筷子才是真的。 “栓柱叔啊,对不起,这件事情我没有跟你和大哥商量,就自己先做了决定。是我的不对。”张曜宗语气很诚恳,这片基业毕竟是拴住叔打下来的,自己就这样引狼入室的要把这片基业消灭,怎么都说不过去。 “四少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费这份心也是想为张爷做点什么。但是没想到甚至有可能成为张家的绊脚石。我不应该把大少爷拉进来的。”栓柱听了张敌万的解释才知道私自建军的罪名有多大,而且现在张家的希望都在张曜宗身上,如果真的连累了张曜宗,那才真的是没有颜面下去见张宪将军了。 见栓柱想通了,张曜宗也不再往这个话题上说了。几个人就在饭桌上研究起怎么开发流求。 “拴住叔,大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怎么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把这里的物资人员向外转移,大概还有一个多月梅雨季节就会结束,到时候官军就会攻山。不知道你们有把握没有?”张曜宗现在也有点后悔这么快让官军攻山了。但是想想外有官军,内有大寨主掣肘,这样躲躲藏藏的也不是常事。还不如借此机会一了百了。“只是拴住叔你下定好决心怎么对待大寨主了没有?”张曜宗问栓柱。 栓柱一挥手,“他收留我也非全是好心,当这个三寨主也不过是利用我的资历帮他带兵而已。他的为人处事真的不能让人恭维,如果不是念在他当初收留我的情份上,这些年我早就跟他翻脸了,光是山下的大姑娘小媳妇不知道被他们糟蹋了多少,这次就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吧,如果他能逃了这一难,就是他的命数。如果不能就是他为他的罪孽赎罪。我也没什么过意不去的。”栓柱说的很坦然,张曜宗这次才是真的放心。放心栓柱对于秦望山真的没有特别眷恋。 “先期主要任务就是开垦荒地,港口。开荒是为了自己可以自给自足,建设港口是为了可以接受内地援助。其他的都可以缓一缓。开荒可以从流民中招募有经验的老农。港口可以从原住民中雇用一部分,剩下就还得从流民中选择健壮之人。建港口是苦力活,自古以来,凡这种苦力集中之地都是祸端集中之地。咱们去的人就是监工了,虽然不用出苦力,但是事前需要约法三章,不得作威作福。不得克扣这些苦力的口粮,工钱。如果是因为短了苦力的口粮和工钱生了事,别怪我不讲情面。这方面需要大哥你严加监督,不能生了秦望山的就亲近一点,招募的流民就生分一点,更不能有瞧不起当地土人的行为。须知道兵法也云,攻心为上。昔诸葛孔明也是七擒七纵孟获,才能收服土人之心。何况当地土人也都是三国,大隋时从我中华内地迁过去的同胞,说不定五百年前就是一家呢。”张曜宗把头前需要注意说了一遍。 张敌万暗暗心惊,如果不是张曜宗提醒,张敌万心中还真有瞧不起土人的念头。 张曜宗接着说:“这批钢铁这样制作武器太浪费了。已经制好的就不说了,只发给咱们信得过的人。剩下的留着等我有空了想想怎么利用。大哥去了之后先以礼待人,如果土人良善,则多给他们点好处。如果存了不轨之意,则咱么也可以不用客气,只需要不要深入深山就没有大问题。咱们的先期目标也就是西北部的平原,等后期再考虑全岛的事。没个三年两载也是不可能的事。等丁兄的人也到了流求,咱们再考虑怎么形成制度,分配权力。” 张敌万也知道只凭自己现在这点人是不可能完成张曜宗所说的目标的。但是如果按人头分,岂不是将来要将很多权利分给丁健。心里有点不甘。 张曜宗毫不在意,没有自己的支持,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成事。将来的事将来自己自有办法。 张曜宗心中一直有一种担忧,蒙古人的强势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从来没有一个民族可以席卷世界。但是蒙古人做到了,侵占了几乎全部亚洲和大部欧洲,让所有的古老民族都在蒙古鉄骑的马蹄下瑟瑟发抖。如果自己可以成功,将蒙古人扼杀在襁褓中当然好,如果自己不能成功的话,张曜宗希望能在流求给中华民族留下最后的希望和火种。因此,张曜宗不希望在流求再造一个王出来,如果有机会的话,张曜宗想在流求留下一个民主的模式。 丁健心中有了希望,精神也是振作了很多。“两位张公子,黄公子。丁某不能保证什么?但是小张公子给我指了一条明路,给我们一万多老少爷们留了一条活路,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师傅们同意张公子的意见。到了流求不争权夺利。” 张曜宗微微一笑,根本不相信丁健说的话,人心都是不满足的,在特定的环境下肯定会滋生贪婪,如果在流求发现巨大的利益。除了张敌万,张曜宗不相信任何人会不动心。只不过张曜宗有把握在开始的阶段,谁也甩不开自己,如果在开局阶段,自己还不能建立权威,那么被人夺了基业也不亏。 第二天,丁健一早告辞众人,跟张敌万约好了联络方式,回返山东。张曜宗和张敌万,黄坚往泉州赶去。栓柱留在山寨准备撤离。 泉州,南宋第二大城市。两宋三百年,泉州入政事堂者如过江之卿,光是宰相就有曾公亮、蔡雀、苏颂、梁克家、留正数人,参知政事如吕惠卿之流更是数不胜数。 北宋沿袭唐制,宗室由宗正司管辖,随着宗室繁盛,后又置南外宗正司,西外宗正司。靖康之难后,宗正司南迁,南外宗正司移井口,再移明州,最后于建炎三年迁置泉州。随着宗室在泉州的定居,带来了中原先进的经济和文化,是泉州迎来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局面。在社会各方的努力下,泉州的潜能被挖掘和调动起来,推动着泉州社会的迅猛发展,繁荣昌盛。随着人口,经济的发展,泉州升为望州。在泉州有三大州司级衙门,州衙,宗正司衙和市舶司衙。 在唐朝中后期,丝绸之路就因为阿拉伯阿拔斯王朝的崛起和自身的战乱失去对中亚的控制已经中断。宋室南迁后,随着北方的沦陷,财源减少很多,在高宗赵构的开源思路下,大力发展海上丝绸之路,泉州成为了起点。 泉州的造船,丝绸,茶叶,陶瓷都冠绝全宋。 这期间,海外胡商纷纷涌入泉州,一时间,在泉州你能看见白皮肤蓝眼睛的孔雀王朝的人,也能看见大胡子的阿拉伯人,蓝帽子的锡乐业人。还有小矮人一般的东瀛人。各大总将,伊斯兰教,景教,天主教,印度教,基督教,摩尼教,日本教,拜物教,犹太教纷纷涌入,具有大海一般宽广情怀的泉州,包容而热情的泉州人,敞开大门欢迎。也迎进了一匹饿狼,蒲寿庚,阿拉伯色目商人的后裔。历任泉州市舶司三十年,在蒙古元军攻占临安后,南宋孤忠臣陆秀夫,文天祥和张世杰连续拥立了两个小皇帝,逃往泉州。蒲寿庚历受皇恩,竞依然与元军私通。更是尽杀南宗正司宗室子弟数万人,更联络胡人掀起了灭汉狂潮,一时间方圆百里再无汉人。 不过现在蒲寿庚还没有出生呢,张曜宗看着眼前的蒲开宗,很有点想先把此人杀了的冲动。因为蒲开宗就是未来蒲寿庚的爹。 第九十五章 好的开始 张曜宗也没想到现在需要面对的是蒲开宗。本以为拿着韩世忠的手令就能轻轻松松的把两艘战船的所有权拿到手。谁知道韩世忠又欺骗了自己,虽然战船的委托制造是江南水军委托的,但是并没有足额付款。造船厂在战船造好后,去江南水军要剩余尾款,被非现任主官所委托的理由拒绝了。造船厂没办法只有将战船转卖给海商了。蒲开宗就是接手的海商。 “这位公子说得好奇怪啊,凭什么我要把我付过款的船交给你们啊?”蒲开宗一脸的络腮胡,深目蓝眼珠,高挺的鹰钩鼻。一脸的水锈,脸色黄黄的,一看就是整日和大海打交道的。 “这是原江南水军大帅韩世忠的手令,这两艘战船是江南水军委托制造的。所有权当然归江南水军了。”张曜宗拿出韩世忠的信件。这只是一封私信,韩世忠已经离任,并不能盖上江南水军总管的大印,就是说这封信件并没有法律效力。只是申明了船只的来源,所有权。希望这个外国人不了解大宋的机制吧?能被韩世忠唬住吧。 但是希望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蒲氏一族从十字军东征就已经流落大宋,至今在大宋已经繁衍数代了。虽然此人外貌上明显与国人不同,但是所受的教育都是大宋的。骨子里早就是个宋人了,除了宗教还坚持信奉着穆斯林教。蒲氏一族来到大宋身无长物,只能以本身携带的具有阿拉伯风情的器物变卖换取钱财为生,但是没有料到竟然颇受欢迎。让蒲氏一族发现了生财之道。以大宋的丝绸,瓷器贩卖至阿拉伯世界,再将阿拉伯世界的的地毯,弯刀等颇具民族风味的东西贩卖至大宋。一时就成为广州可数的大富豪。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蒲氏一族舍弃广州一地,全家搬迁至泉州。蒲开宗的父亲坚守着伊斯兰教义,但是娶妻可没有坚持非阿拉伯人不娶,娶的是广州大汉商的女儿,生下蒲开宗兄妹几个,也成了广州的名门望族。 蒲开宗从小就受的汉人教育,对于大宋的官场也略知一二,自然知道张曜宗手上的这纸信件毫无约束力,无非就是韩世忠老大人的威名而已。威名又能当钱使。于是百般推脱,死不认账,何况还有和船厂的交割契约。这两艘船现在确实属于蒲开宗的。但是这就影响到张曜宗的计划了。 “蒲员外,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了吗?”张曜宗最后一次好言相劝。 “对不起,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商量的。倒是你,用普通文书假冒手令,如果不是看你年龄小,一定送你进官府问罪。”蒲开宗言辞强硬,语气恶劣。 张曜宗不由得被气笑了。“蒲员外,真的要闹到见官的地步吗?” “是啊,你再不走,我一定送你见官。”蒲开宗已经不耐烦跟这个毛头小子纠缠了。 “那好吧,见官就见官。希望蒲员外不要后悔就行了。”张曜宗出言威吓。 蒲开宗自己想想,好像没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也是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 “宋统律里不知道对于私设军队是怎么处置的?”张曜宗问黄坚。黄坚来之前就得张曜宗的教授。“私设军队,为首者斩刑,家人发配,没收家产。好像是这样吧?”黄坚说的轻松。蒲开宗却有点冒汗了,这两艘战船不管怎么说也是战船,蒲开宗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本就打算提完船就稍加修改,改的像商船一样。但是现在船还在船厂,还没有改造,怎么就冒出来一个要船的呢?能给自己一个月时间,就会把这两艘船改的谁也看不出这曾经是两艘战船的。怎么这么不凑巧。 张曜宗也深深地感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如果晚上一段时间,船已经交付,不说一艘船出海多少时间,就是能看见船也会变得没有一点战船的样子。那时候可真的是回天无力了。不是买不起船,但是买不起时间。重新再造一艘大船需要一到两年。所以这两艘船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拿回来。 “蒲员外,我知道你为这两艘船花了不少钱,咱们也不是巧取豪夺,你花了多少钱,我们还给你多少钱就行了。这样,你也不用担责任不是?” “我是海商,不能用战船。那你们呢?你们凭什么用?”蒲开宗还是舍不得这两艘船,船厂为了脱手这两艘船,可是比市价低了三成卖的。以后再想买这么大的船就不可能了。 张曜宗又拿出一张盖有王府印章的信笺。上面写着着张曜宗妥善处理这两艘船厂的旧战船。 蒲开宗再次被这张赵瑗根本不知道的王府公文吓到了。连自己出的钱都不敢要了,反而一力奉承张曜宗,希望能搭上张曜宗的路子攀上赵瑗,心中却不知张曜宗对于自己这些胡人的恶念。 因为胡人精于海商,南宋为了发展海上贸易,才会将市舶司交与一个异族人手上,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蒲康庚大肆屠杀赵氏宗室,不光是为了向元人投诚,更是为了赵氏几百年所积攒的财富。为了平息汉人的愤怒,更是屠杀了三十万泉州百姓。在这些胡人眼中只有利益,没有什么民族的归属感,既然这样,张曜宗不介意提前一些时间让这些胡人没有立足之地。历史上,蒲康庚在元末也曾再次作乱,只不过被元人镇压。明太祖朱元璋愤恨蒲氏一族投元坑宋,将蒲氏一族打入贱籍,永世不得翻身。张曜宗想的则是霸占海路,直接逼得蒲氏在大宋没有立足之地。如果胡人都像蓝帽回回,就是犹太人那样安分守己,张曜宗当然欢迎。但是阿拉伯人的凶残是印在骨子里的,张曜宗可没有时间去感化他们。 但是表面上张曜宗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蒲员外高义啊,小的回去一定禀明王爷,赞扬蒲员外的善举善行啊,不但为我大宋保留了水军力量,还一力愿意捐献物资为我大宋效力。如果王爷知道了,一定会为大人的善举上奏官家的。也许蒲员外还能得个我大宋的恩赐呢,说不定就是我大宋一个外族官员了。” 蒲开宗明显被张曜宗的一番话给鼓动了,还能得官?要不要这么好啊?但是也有可能,听闻秦相国就是以财取官,只不过自己没有门路搭上去而已。现在能攀到未来的皇帝,当然要抱的紧一点了。蒲开宗对张曜宗更加热情了,甚至要与张曜宗结拜为兄弟。 张曜宗连忙推脱,如果结拜被别人所知,被小人污蔑,也许就不能得官了。蒲开宗只得作罢。但是怕说服力不够,主动要求捐献钱两万贯,粮三十万石,其他珠宝玉石更是无数,唯一的要求就是王府来人验收,还是怕张曜宗坑他。 张曜宗笑笑同意。有小郡主做内应,不怕这批物资落不到自己手里,想起小郡主,心中思念连连,也不知道小郡主有没有被王妃强制裹脚啊。 船到手了,船长水手就成问题了。张曜宗不敢用蒲开宗提供的人手,但自己身边真的没有人手。这两条船就还是两条只能看不能用的废船。 再次到了船厂,这回船厂的人不再阻拦,终于能看到自己的船了,但是当张曜宗满怀期望的去看战船时,只看到两个丑八怪。方头怪脑的,没有撞角,没有火炮,吃水线也不深,船也没有想象的大。张曜宗用千年以后的标准来衡量,当然会失望了。但放在宋朝当时的水平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世界先进水平了。宋朝的管船已经开始使用水密仓,大大减少了沉船的几率。 船厂老板还在自顾自的夸耀自己船厂的水平冠绝天下。张曜宗真的听不下去了,随手在地上画了一条双体船的图形,又花了一个船底有舭龙筋,两侧有舭龙板的船型,船头有撞角,船首有火炮的船模型。船厂老板是行家,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好处。张曜宗已经用脚把图案抹去。船厂老板见猎心喜,再不夸赞自己家的造船水平了,好言请求张曜宗把刚才所画船型的图纸再画一次。 “老板,刚才所画的我自然有图样,如果你能照着做出来,我就在你这里再订几十艘船。如果不能,也就没有再看的必要了。”张曜宗轻飘飘的一句话把船老板的心都勾飞了,几十艘船,就看刚才简单的样子,也不是小船。眼前这个小公子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啊。船厂老板不敢置信。直到张曜宗从怀中拿出数张交子,船厂老板看到每张交子后面备注的都是天下闻名的大商行,这种交子和官府发行的交子截然不同,每张交子背后押注的都是一家大商行的信誉。最小的一张扫了一眼也是十万贯,备注的商行已经是邻省最大的商会了。船厂老板这才明白今天是遇到贵人了。自己的船厂也许这次之后就会是全国最大的造船厂了,老板高兴的差点跪下来喊张曜宗爸爸,但看张曜宗年龄尚小,肯定不会满意这才作罢。 “这位少爷。您放心,你也看到了,连江南水军的战船也在我这里制造,我家的造船手艺从秦汉就开始流传,这里已是我家第二十三代传人了。我用我黄家千年信誉担保,定然按质按量为公子造好船,公子,您看你先定几条?”船厂老板恨不得跪下说话。这种客户是千年难遇的啊。如果能把单子都下在自己这里,老板宁愿今晚就让女儿来陪床。 “呵呵,一条也不下单。”张曜宗笑了一下。 老板的脸都木了。“公子你耍我?” 张曜宗歉意的对船厂老板说:“不是我耍你,实在是我连把这两条船开走的水手还没找齐呢,怎么也不敢再下单子了啊。如果能找齐水手,我当然下单子了。” 船厂老板哈哈大笑:“在咱们泉州,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水手有的是。公子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三天之内把这两条船的水手都给您找齐。但是船长还得麻烦公子您亲自寻找了。不知道公子您住在哪里?我三天后一定给您带去好消息。” 张曜宗大喜。棘手的问题解决一个了,下面就是船长了,看来还得靠韩师傅的威名去请那个大神了。 第九十六章 刘大有 现实里的水手可不会像游戏里一样,大家没事都聚集在一个水手酒吧,等着金主进去挥舞着金币,支票就能把人找齐。 泉州是一座海港城市,水手不少,但是大部分在没有工作的时候有的在码头搬货,有的去各处打杂,几十万人,没有那么容易从面容上找出谁是水手,谁不是。而且水手也分内河水手和海船水手,所应对的局面不一样,能力也就不一样。本来张曜宗是准备去牙行招募水手的,现在有了船厂老板的帮忙,可以松一口气。但是船长的人选还是要自己找,船厂老板没有越俎代庖,也是这个原因。船长是一艘船的定海神针,应对复杂的局面,既包括海上的各种情况也包括处理船上的各种关系,一个好的船长就可以让水手凝聚成一股绳,船长不但具有船舶指挥命令权还有行政管理权和准司法权,何况张曜宗这是两艘船可以算作是一个小船队了,两个船长要有从属。谁为正谁为副都是需要考虑的,如果随意任命一个船长卷着满船货物跑了,张曜宗哭都没地方哭。因此船长的挑选绝不会假手于人,船厂老板当然明白。 无比庆幸的就是张曜宗的师傅韩世忠曾是水军统领,手下当然有人选了。张曜宗拿着韩世忠的信件,带着张敌万,黄坚来到一处宅子。 拿着韩世忠的私信,张曜宗不费周折的就得到刘大有的同意,而且刘大有的儿子也是一个好船长,现在张曜宗一次就把两个船长的问题解决掉了。不过现在只是雇佣关系,想要这二人效死,将来还需要慢慢笼络。 “张公子,韩元帅身体还好吗?”刘大有刚接到韩世忠的信件时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韩世忠的身体,看来真的是很尊敬韩世忠。 “我师傅这两年身体不如以前了,但是心境倒是想开了很多,可以说是无欲无求了吧。”韩世忠的身体确实不如以前了,以前顿顿大鱼大肉,每餐必佐美酒,甚至有时候还会风流一下。但是这两年食量下降了很多,酒量也是心情高兴了才多喝一点,人也比以前消瘦了,真是英雄也难免憔悴啊。 感慨了一下,刘大有就问到了待遇问题,张曜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凭什么钦佩韩世忠就得什么都不问的效忠自己,人都是有价值的。黄坚和张敌万都有点看不起刘大有了,刚才的忠肝义胆的形象都变成了贪财忘义的印象。 但是如果真的贪财的话,张曜宗也还真的不敢用,因为这两条船将来主要任务就是往流求运送给养,每次的货物价值都是价值万贯以上的。 “不知道刘将军期望的待遇是多少?”张曜宗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期望是打败金人,但是既然你开的是商队,那就按商业计算吧,我保你船只安全,货物安全,你要干什么我都不管,只要不背叛大宋,我就为你效力,怎么也得每年一万贯吧?”刘大有神情黯淡,没有一点兴奋的表情。 张曜宗倒是有点兴趣了,最主要的期望是打败金人,刘大有这么有抱负?但是历史上怎么毫无名气。能力不足吗?但是韩世忠不作他想的第一个就推荐了刘大有,甚至说得刘大有就相当于刘邦得了韩信,刘备得了诸葛亮。 “刘将军,我可以相信你吗?”张曜宗看着刘大有,郑重的问道。 刘大有年约四十许,黝黑的面庞,茂密的胡须,一双虎目半闭,显得很没有精神。健壮的身躯,孔武有力的臂膀,看上去有点猛张飞的感觉。 刘大有颇有意味的看着张曜宗,不明白张曜宗问这句话的目的。 “刘将军,也许您是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才答应出山为我工作,我很感激。但是我更希望看到的是您自己内心自发的更愿意跟我一起奋斗才好,所以如果您答应保密的话,我会把我的计划告诉您一些,您可以再好好抉择一下。”张曜宗可不仅仅只是想找一个船长,张曜宗想找的是一个舰队的总指挥。刘大有出身水军,跟随过韩世忠,心中更有一份拳拳报国之心,有能力有声望,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年龄太小,有可能被刘大有轻视。张曜宗不希望只得到一个混日子的船长。 “我乃岳飞岳元帅部将张宪之子,那位是我大哥张敌万,自风波亭后张家被发配……如果计划成功,则在流求就有了落脚之地。可以试制新式武器,只待普安郡王继位,我就向王爷进言,整军备战,北复河山。”刘大有跟所有第一次听到这些计划时的人的反应一样,听得目瞪口呆。每一个计划都是大胆异常,又都是奇思妙想,细细想之又有成功的可能。 “原来是张公子,真是失敬了,如果真能如你所说,计划能成,老夫把命卖给公子又何妨。但是公子如果拿大话来哄老夫,老夫可也不是好相与的。”刘大有不敢相信这些计划都是张曜宗这个少年想出来的。 “呵呵,刘将军可以拭目以待啊,但是光是拭目以待,我又何必找刘将军呢?”张曜宗笑笑,但是语气中的轻松听得人很安心。 刘大有拍拍胸脯说“我老刘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既然跟了张公子,我就会尽力做好我该做的事情,绝不会浑水摸鱼的,但是张公子也得做好你该做的事啊。别让我老刘看不到希望。既然公子计划这么大,想必周转也会有点拮据,只要管我老刘一口饭吃,我就不要钱了。但是还是话说在这里,一切都是为了大宋,如果你欺骗我老刘,老刘跟你不死不休。” 张曜宗哈哈一笑,“刘将军高义啊。欢迎刘将军入伙。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我张曜宗也不会干这不得人心的事,不止是刘将军,将来所有跟随我的人,都是一样。我张曜宗不会亏待大家。” 有钱当然更好,刘大有也不是那死板的读书人,刚才只是为了表现自己的高风亮节,有钱更好。 “张公子,你说的那两艘船我知道,那是江南水师的船,但是一直没有接受,咱们就这样弄走。不会有问题吧?”刘大有有点担心。他出身水师,知道私人拥有战船的后果很严重。 “刘将军考虑的是,不如麻烦刘将军就此到船厂改装一下,不要露出军船的特征,改的像渔船一样就行。而且前期主要任务也就是从山东接送人员,往流求运送物资。在我大宋海域,暂时也没有大的海盗敌人,可以轻松一点。”张曜宗实在是看不上那两艘船。 “等到在流求建好造船厂后,咱们自己再造好船。” 刘大有嗤之以鼻。“张公子有点异想天开了,造船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某虽只是军士,但是半辈子都在跟船打交道,还是了解一点的。别的不说,咱就说说这大船龙骨,每条龙骨所用木材都是百年大树,破成材料后,须油过三遍,再暴晒十年,凡是变形之木皆弃之不用。可以说现在每座船厂所用木料都是积攒了十余年的木材。此非一朝一夕之功啊。公子切勿好大喜功,凡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老夫觉得能在十年后有所小成就算不错了。” 张曜宗毫不在乎,“谢刘将军教导。但是小子自有秘法,可比传统工艺更加坚固。” 刘大有也不知道张曜宗的自信从哪里来的,偏偏跟着张曜宗来的张敌万和黄坚一副深信的样子。弄得刘大有也不知道是否张曜宗真的有办法,心里揣揣的。 张曜宗借了刘大有的书房,仔细回忆后世舰船的样子,抬笔画了几个船型,刘大有大为吃惊,每条看着都怪模怪样,但细细思量又觉得有道理,最怪的有一个双体的,还有一个看着像乌龟壳的,有一个纤细无比的,但是上面的帆居然有十几个。 “公子从何处得来的这些船型啊?”刘大有跟船打了一辈子交道,见猎心喜。很是兴奋。 张曜宗卖弄是卖弄过了,但是想想又觉得有问题了,全钢结构太沉,没有动力就是死船。水泥船,简单是简单了,但是不耐撞,作为内河航运可以,但作为海船一遇大风浪就是必死的结果。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算了,不行就先在这里的船厂定制吧。回头再想想。 刘大有非要安排宴席款待,张曜宗连忙谢绝。带着张敌万,黄坚自去寻客栈,约好三日后蒲家找好水手,再来找刘大有把关。 黄坚问张曜宗为什么不再刘大有家吃饭,还要自己去找客栈,这会饿的肚子直响。张曜宗说:“黄坚,你刚才没有看吗?刘家公子面有饥色,裤子上补丁摞补丁。就算刘大有衣着鲜亮,但是看他的衣着这身衣服必定是不经常穿的。刘家困顿可见一斑,怎么还能叨扰别人呢?” 黄坚问张曜宗怎么看出来的,张曜宗却不愿多说话,又见大宋的老兵如此困顿,但是依然心系大宋,心里非常敬佩。 刚出刘家,就有人找了过来“对面可是张家少爷,我家老爷想请张少爷一起吃个便饭。” 第九十七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泉州,张氏兄弟和黄坚都是两眼一抹黑,怎么会有人请吃饭呢? 不过仔细想想今天见的人,不过一个船厂老板一个蒲开宗而已。两人都是商人,都闻到了自己身上的丰厚利益的味道,换谁今天来再来献殷勤都不足为奇了。 果然,来人是蒲开宗的手下。张曜宗还是感慨了一下,都是商人,中国商人还碍于读书人的脸面,不会那么下作的顺杆爬。蒲开宗倒是把中国的官场油滑学了个透,上下打点,现在已经在泉州如鱼得水了。即便将来自己不给他便利,蒲开宗也会在泉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道真的没人能够阻止蒲康庚的崛起吗? 反正现在也没有办法对蒲开宗使坏,那就大吃他一顿。张曜宗点头,浦家下人还带来一辆双马拉的马车,马车比骑马自然是舒服的多。张曜宗也不抗拒,三人坐在马车中向蒲家进发。 蒲家做的是海商生意,但是家却没有安在港口附近,而是安在泉州的富人区。周边邻居非富即贵,也可以看出蒲家内心的野望。 宴席上蒲开宗当然又是对张曜宗百般奉承,目的自然是为了靠上普安郡王。 “蒲员外,可能你对大宋并不了解,今上并无子嗣,现在的皇储有两位,一位呢就是普安郡王,还有一位是恩平郡王。而且说实话,现在占据上风的并不是普安郡王,而是恩平郡王,难道蒲员外不怕投错了人吗?”张曜宗实话实话,但是内心其实还是想和蒲开宗拉开距离。 “呵呵,既然张公子说的这么坦白,我老蒲也不藏着掖着。我蒲家是从波斯迁移所至,至今来到大宋也数十年了,但是一直没有被大宋官府接受。虽然我们赚了很多钱,但是没有融入这个大宋,我们也一直心有戚戚。这次我希望这个机会能让我们进入上流社会。当然风险肯定会有,先哲所说过‘你耕耘今世就如永远活在世上,你耕耘后世就要明天死亡一般。’所以我们不需考虑以后的事,只要考虑今生所作就行了。”蒲开宗说的大义凛然。 张曜宗郁闷的毫无办法,一个穆斯林把穆哈穆德的言论都搬出来了,你再去反对,他就会觉得你再反对他的信仰。 张曜宗没了兴致,这顿饭也就吃的颇没有意思了。早早结束,蒲开宗为三人安排了最好的客房。 不一会还有下人送上新鲜的水果夜宵。张曜宗屋里来送夜宵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遵循着穆斯林的规矩,以黑纱照面,但是婀娜的身姿无一不在告诉张曜宗,这是一个美少女。丰满的胸脯,盈盈一握的小腰,黑纱后若隐若现的美貌容颜,更加诱人。张曜宗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少年了,顿时浑身发热。安宁也是美女,但是张曜宗面对安宁,甚至抱着安宁时也不会有如此的冲动,仔细闻闻,空气中似乎有一种香甜的气味。但是呼进去后,会让自己浑身发热,血脉喷张,特别是某处地方。张曜宗不禁怀疑这空气是否有春药成分。张曜宗可不愿意就这样把自己的童贞丧失到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人身上,咬了咬舌尖,趁着脑中恢复的一点清明,张曜宗冲出房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潮湿的气息。雨水的湿气中还带着一丝大海的咸腥。 留在张曜宗屋子里的少女似乎感到一种被羞辱的意味,想要夺屋而逃,被张曜宗拉着手腕拽住,入手的感觉彷佛握着了一团棉花一样柔软。低头看去,就算是黑夜中,也能看到少女的手腕彷佛白雪一样洁净。 黄坚和张敌万都听到声音出来,看到张曜宗拉着一个蒙面少女,都感到疑惑。张曜宗也不说自己差点遭到暗算。 “大哥,她今晚归你了。”说着把少女推向张敌万。张曜宗可以感觉得到少女有一丝震颤。但是张曜宗依然没有改变心意。 “四弟,我不需要。”张敌万拒绝。黄坚早就按耐不住了,“大哥,你不要我要。” 张曜宗拦住黄坚伸向少女的手,“黄坚,你不需要,我大哥需要。” 黄坚反对,“我为什么不需要?我也是男人。” 张曜宗点点头,“是啊,你已经是男人了,所以你不需要。” 黄坚听出了张曜宗的意思,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敌万:“大哥?你还是童子?”语气中虽然听起来没有嘲弄但怎么都能听出一种异样的味道。 张敌万的脸色有些阴沉下来,对于弟弟为什么把自己的隐私置于别人面前非常懊恼。 “大哥,弟弟没有嘲弄你的意思,只是古人说先成家后立业是对的,一个对于自己所该负什么责任的人都不清楚的人,怎么能让别人信服,并托以大任呢?只有先成为男人,才能让你更加成长。” 张敌万不理张曜宗的胡言乱语,弟弟就是爱胡闹。 “不,大哥,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要的负责人不是一个只会意气用事,满肚子怨恨的人。如果你不能放下你心中的执念,我不敢把这么大的责任托付给你。”张曜宗很认真。 “四弟,我不是因为……” “大哥,我不听你解释,我希望大哥你能快乐开心一点,流求环境恶劣,如果不能自己寻找到快乐,那里的日子并不好熬,如果领头的人心思阴沉,一定会影响到其他的人。大哥,我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如果你不能放开你的心境,我不敢相信你的心中没有怨恨,我怎么敢将那么大的一盘势力交与你?”其实这些都是托词,张曜宗的本意是想开大哥的玩笑,但是现在真的觉得如果可以用温柔改变大哥也会是一件好事。不要说那么大的拯救大宋,带给人民幸福。身边的人还没有快乐,别人怎么能够相信你能带领大家走向更好的生活呢。既然这个小美女耍手段送上门,那就别浪费了。 黄坚一脸不能置信的看着张敌万:“大哥,你还是……” “闭嘴”张敌万和张曜宗都喝道,吓了黄坚一跳。 “大哥,往事已矣,说实话,你能告诉我成小姐的容貌吗?如果你能说出来,刚才的话当我没有说。” 张敌万大声喝道:“我当然能,秀雅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大大的双眼……”但是没说两句,张敌万就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已经不记得成秀雅长的什么样了。自己只是把那一种愤恨的感觉记在心里,给自己一种坚持的动力,其实不管是谁都行。发现了这个悲哀的事实后,张敌万忽然想哭。张敌万在发现这些后,最懊恼的居然是小婵,那个和自己一起在一个屋檐下十几年的女孩子,自己就这样把她错过了。 一双手拍在了张敌万的肩头,用力的按了按。然后一双柔软的小手被别人塞进了自己的大手中。张敌万这会只想大喝一顿,喝的酩酊大醉最好。既然没有四弟所制的那种烈酒,其余的酒不喝也罢,张敌万迫切的想要发泄,手里的那对柔夷似乎也是个好的选择,张敌万加大力道,痛苦爬上了少女的面庞。 “大哥,希望你今晚快乐。”张曜宗把大哥和少女推回了房。也许今晚大哥要释放十几年来的痛苦,张曜宗不想看见大哥今后都生活在痛苦中,至于那个少女是谁会有怎样的以后,张曜宗不关心。 但是第二天,张曜宗就发愁了,无比发愁。大骂蒲开宗。原因无他,那个少女不是什么婢女,是蒲开宗同父异母的妹妹。而且最重要的,不是庶出,是嫡出。是的,虽然蒲开宗是蒲家管事的,但他的母亲只是平妻。昨晚陪了张敌万一夜的那个少女是蒲开宗老爹的正室所出,正宗的异域少女,蒲家的小姐。 蒲开宗一大早就来兴师问罪了,但是看到张曜宗屋里没人后,蒲开宗的脸色都变了。张曜宗就知道这是蒲开宗在捣鬼。但是张曜宗心里也没有一点高兴,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拼命把小美女往大哥怀里塞,现在只想扇自己一耳光。这不是拍拍屁股就能走人的事,借宿别人家,晚上把人家的大小姐给睡了,说出去,谁都会说张家无德。别人可不相信一个大富之家会拿自己家的大小姐来设圈套。 特别是看到大哥张敌万意气风发的从屋里踱步出来,张曜宗更是感叹,自作孽不可活啊。现在只能坐下来谈了,不过还好是大哥接了过去,要是真的是自己中了招。恐怕永嘉那就没办法交代了。 蒲开宗的脸色很难看,牺牲了自家的名声,只套住了一个张敌万。不过在知道张敌万是长子后并且没有成亲,蒲开宗的脸色就又好看了一点。现在换张曜宗挠头了,大哥是个犟头,劝了十几年都不成亲,现在怎么能劝服大哥呢,张曜宗表示自己毫无办法。 “四弟啊,我要娶蒲靖萱。”“什么?谁是蒲靖萱?”张曜宗刚吃惊完就知道谁是蒲靖萱了。一个妖娆的小女子从大哥身后的屋子走了出来,仿若杨柳轻摆,但是走路姿势看着有点不自然,不知道大哥昨天晚上有多粗暴。美女的面纱已经去掉,肤白面嫩,蓝色的眼珠熠熠生辉,透着一种异族美女的诱惑。鼻子高挺,肌肤白里透红。黄坚已经看呆,深恨昨天晚上没有看清楚。 “妹夫啊,好说好说。”蒲开宗接的很自然。仿佛此事已成定局。 败坏门风的事张敌万不会做,张曜宗也不能做。但是如果做了亲家,张曜宗对于蒲开宗更要提防,难道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吗?蒲开宗会不会借势直起?昨晚蒲开宗用自己的妹妹当饵,更是用春药助兴,让人迷失心境,此人心术不正,将来他的儿子一定也不会是好鸟。但是现在张曜宗决不能就此反悔,何况张敌万不知被灌了什么迷药,自己愿意。张曜宗只能感叹,天意啊,都是天意。 第九十八掌 英雄出少年 张曜宗沉着脸对蒲开宗说:“现在咱们有可能成为亲家,我先失礼跟你说几句话,昨晚的事其实是怎么发生的,咱们两个心里都清楚,我知道你老蒲想早点找个靠山,但是你的手段有点下作,就算以后咱们成为亲家,我也希望你能正大光明一些,不要行事如此阴险。否则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亲戚情面。” 蒲开宗还想狡辩几句。但马上被张曜宗的一句话吓死了。 张曜宗看着蒲靖萱小鸟依人一般的站在张敌万身边,幽幽说了一句:“还好昨晚令妹是跟我大哥在一起,不然令妹恐怕看不到明年的今日了。” 蒲开宗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黄坚很适时的在旁边帮腔:“宗哥儿可是小郡主的青梅竹马。敢跟未来的公主抢驸马?你老蒲胆子可真不小。” 蒲开宗这才更加重视张曜宗,原来把妹妹抛出来,蒲开宗还有点心疼,只为了一个可能的机会,仅仅是可能攀附上官场中人的机会,老蒲就做的如此下作,可见老蒲在大宋混的也不是很如意。但是现在明白知道张曜宗甚至可能是将来的驸马后,蒲开宗心里再没有一点犹豫,只是可惜了张曜宗是驸马身份,继续给张曜宗送美女那就是给郡主心里找不痛快,当然落不了好,不过男人都是偷腥的,到时候偷偷送吧。现在还是要先弄清楚张曜宗更在意什么。 张曜宗假意喝止黄坚:“住嘴。这些事是你能说的。当心污了郡主清名,要你好看。” 蒲开宗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少年了,张曜宗只喝止黄坚不要把他和郡主牵连在一起,并没有反驳未来公主的说法,难道张曜宗断定普安郡王赵瑗会继位吗?蒲开宗的心里更加激动了。 “张少爷,咱老蒲也不是那下作之人,实在是看到令兄弟都是人中龙凤,心中升起爱才之意,这才兵行险招啊。好了,这事是我老蒲做的不对,张少爷如果还有什么吩咐,老蒲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令行禁止,拒不推脱。”蒲开宗开始许愿。 张曜宗看着蒲开宗的样子,知道这家伙上套了,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蒲啊,反正将来咱们也是一家人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说几件事,你看以你的能力,你能做什么,大胆说出来,也算咱们亲戚一场。” “这第一件事呢,我要开发流求,不知你老蒲对流求可知道多少?”张曜宗淡淡的说道。 蒲开宗心里就是一震,开发流求,别人不知道,老蒲这辈子干的可是海商,怎能不知道,航海时周围的环境都是要考虑进去的,各地物产,水文天气,有无良港,何时进港避风。这琉球就在泉州对面,远不过百十海里。但是流求一片荒芜,有什么好开发的? “不知开发流求是张公子的意思还是?”蒲开宗是想问问这背后是否有朝廷的意思。没有朝廷的话,真的不看好能把那么一篇荒芜开发出来。 “老蒲啊,有些事我不能跟你说的太明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开发流求不是一时只想,是要持续的做下去,甚至十年百年的做下去的,开发一片荒芜也许现在看上去是没有利益所在的,但是一旦开发好了呢?最先开发的人的话语权恐怕比得上封疆大吏了。听你的话你可能也对流求有所了解,不妨说说你知道的流求。” 蒲开宗想了一下:“对于流求我了解的并不多,只是船队有两次遇上台风,没办法在流求附近靠岸暂避了一下。那里不说百废俱兴吧,至少也是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王爷想开发那里?” 张曜宗假装沉了脸:“老蒲,这事不要牵扯王爷。”这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虚虚实实的,更让老蒲相信跟赵瑗有关了。 “老蒲,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你书房说话。”张曜宗看看这客房院子里下人也是穿来走去,不想说太多。 蒲开宗脸色一愣:“那个,我一个做买卖的,有什么书房啊?账房行不行?” “行,行,行,只要能说话就行。黄坚你跟我一起去。大哥。唉……”张曜宗的话戛然而止。张敌万根本没有看自己,眼神都在身边的蒲小妹身上。 看着张敌万已经拉起了小蒲的手,张曜宗的脸都快抽搐了,要不要这样啊?大哥,前三十年你视美女如粪土,难道后三十年你就离不开这温柔乡了吗? 不理张敌万,张曜宗带着黄坚跟着蒲开宗去了账房。张敌万牵着小蒲的手,“我会好好待你的。”蒲靖萱见自己哥哥走了,就不再顾忌下人的注视,羞涩的靠在张敌万身上。初升的太阳将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合二为一。 “老蒲,拿张纸再拿杆笔。”张曜宗大咧咧的做到账房的书桌前。把书桌上的账本往旁边一推。 蒲开宗感叹这张曜宗年纪不大,气度还真不凡。张敌万虽是大哥,还真的比不上这小爷。但是用美女拉拢就不要想了,万一郡主生气,张曜宗失势。自己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少年郎,正是意气蓬勃,桀骜不驯的年龄。能够抛却儿女情长,正是做一番事业的时候,如此少年已有佳偶,也算好事。 “老蒲,你这还有鹅毛笔呢?”张曜宗看见书桌上居然还有鹅毛笔,觉得很是有趣。把毛笔置于一旁,拿起鹅毛笔,轻轻的,还真有点不适应。但是硬笔画图比毛笔画还是容易一点。 “张少爷真是见多识广啊,这笔是从遥远的卡佩王朝传过来的。”蒲开宗卖弄道。 “哦,卡佩啊?他们的国王还是罗贝尔吗?”张曜宗随口说道,全然没注意到旁边已经呆若木鸡的蒲开宗。 蒲开宗虽然喜欢大宋的繁华,但是对于大宋人唯我独尊的个性也说不上好感,唯我独尊还会被金人打的屁滚尿流?还看不上别的民族?不要说金国,就算是西夏,吐蕃,也一直压的大宋无力西扩。只有南面的大理比较羸弱一点。 大宋南迁以后,土地减少,这才大开海商。但又怎么比得上一直以来都从事海商的阿拉伯人。蒲开宗一面奉承着眼高的宋人,把铜钱,瓷器,丝绸这些东西高价卖到波斯,大食,一面将印度的香料,波斯的杂货运往大宋,获利丰厚。宋人只在意海船带回来的货物,对于海外的经历,国情一概不闻不问。白白的便宜了阿拉伯商人,利用信息的不对称赚的比宋人的多。对于遥远的卡佩王朝,就是蒲开宗自己都不太清楚,面前的这个少年郎居然一口叫出了国王的名字。蒲开宗对于面前的这个少年郎多了一丝畏惧的心情。这个少年郎似乎和一般的宋人不一样。 张曜宗用鹅毛笔轻松的在纸上画出沿海的大宋海岸线。蒲开宗们一直以来比宋人占优的原因也有一点就是海图,数百年阿拉伯人已经把大宋从泉州,广州各地的港口前往波斯红海的海图摸得一清二楚。宋人不明海情,很少人往波斯红海航行,大多的都是往南洋去,把一条海商丝绸之路便宜了胡商。海图就是胡商们的命脉,每个人都敝帚自珍,从不示人,每条航线都印在胡商们的脑子里。这些地形如此熟悉,蒲开宗怎么能看不出来这就是大宋的海岸线。蒲开宗暗骂:“哪个贪财的混蛋,居然把海图卖给宋人?这不是断了自己的财路吗?” 画图可是张曜宗的老本行,全国的地图都印在张曜宗的脑子里。地形的变化,各地的风土人情都是需要记的。所以才知道现在的法国是卡佩王朝,但是你让张曜宗现在说出卡佩王朝的详情,张曜宗也不知道,但是就这样也把蒲开宗唬的一愣一愣的。 看着张曜宗的鹅毛笔在纸上转折自如,一个个清楚的地形在图上显现,蒲开宗的心头一阵苦涩。“咦”蒲开宗看着在泉州对面出现的一大片图形,陷入了混乱。“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片地方?” “这就是流求。”张曜宗把台湾岛的整个地形画完,扔掉手中的鹅毛笔。 “怎么这么大?我的商队的人从来没有说过啊。”蒲开宗心中又是一阵慌乱。这么大的岛屿,比整个福建都大,自己却一无所知。那么大一片土地,就是财富啊。小岛不值得开发,但是一个这么大的岛,绝对值得开发啊。开发的好,那就是一个王国啊。蒲开宗的眼睛冒出了一种贪婪神情。 “老蒲啊,世人都被眼前的景象蒙蔽了,任谁到了一处荒岛,都没有心情去查看这个岛到底有什么东西?白白浪费了这么大一片土地,好在现在有我,如此宝岛就要在我手上展现辉煌,老蒲,你看看你能做点什么?” “张公子,这么大一片地方?你恐怕力有不逮吧?我老蒲不管怎么说,这些年也颇有薄资,人手也不少,要我投资没问题,但是分成怎么算呢?我要一半。” “哈哈哈,老蒲。你胃口还不小。”张曜宗笑的猖狂,听得蒲开宗心里有点阴影,再想想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就算你再有才,可是没有财就谈什么开荒,简直是笑话。挺直腰板,注视着张曜宗“张公子,既然是生意,那就按生意场的规矩来,我出五十万贯,两百人。不知道张公子能出多少?” 张曜宗真是烦死了商人的贪婪,见了好处就像闻到臭味的苍蝇,赶都赶不走。张曜宗的目标是国家,对于发财真的没有兴趣。对于张曜宗来说发财只是强国的手段,所以分谁利益都不在乎。但是流求不行,这处地方谁都不能分,这是国家的底线,也可能是张家最后的安身立命之所。 但是现在想利用蒲开宗,就要给他好处。不能一棒子打死。“不知道老蒲是每次投五十万贯呢?还是一次投五十万贯呢?” “什么?还每次?你真当我老蒲钱多的没地方花了?这五十万贯已经可以买下多少泉州的房子了?八分之一都可以了吧?张公子你不要太贪心啊。”蒲开宗没想到张曜宗的胃口有这么大。“一次性五十万,我要一半的所有权。”蒲开宗自觉地已经很给张曜宗留面子了,不是看着张曜宗将来有可能攀上皇家,这一半都不必留给他。 “黄兄,你告诉他,你张家准备出多少?又占多少股份。”张曜宗不屑一顾的让黄坚说。 黄坚也冷眼看了一下蒲开宗。“一期呢,我黄家准备出五百万贯,只占两成份子。” “什么?”蒲开宗又被震撼了一下。“五百万贯只占两成?那岂不是总额会达到两千五百万贯。整个大宋才岁入四千万贯。开什么玩笑?”蒲开宗在心里狂笑两个小子狮子大开口。 但是当黄坚把随身的交子拿出来后,蒲开宗脸上鄙夷的表情迅速凝固了下来。每一张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宋著名商家备注的交子,整整五百万贯,一分不少。 这才真的是英雄出少年啊,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毛头小伙子随手就能拿出十分之一的大宋国赋啊。蒲开宗尴尬的看着二人,久久不能言。 第九十九章 张曜宗的忽悠 黄坚的五百万贯交子当然是真的,但是不会全部投到开发流求上。作为一个商家富二代,抬价黄坚还是懂的,当张曜宗让自己说话的时候,黄坚就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来了。只不过这个逼装的张曜宗都有点乍舌,一期两千五百万贯,张曜宗也没这个实力啊。不过蒲开宗也是老于世故,估计一震之后就会明白过来,反正商业上的事都是慢慢谈的。现在让蒲开宗知道五十万贯什么都做不了主也行。 “张公子,这位公子是谁啊?”蒲开宗疑惑的问着张曜宗,随手能拿出五百万贯的人肯定也不是小脚色,但是一直以来黄坚都不漏声色的跟着张曜宗身边,很自然的就被人忽视了,但是现在这一下任谁也不能忽视他了。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望北楼的少东家黄坚。”张曜宗轻描淡写的态度让蒲开宗心里更为惊讶,要知道这可是望北楼的少东家啊,虽然泉州还没有望北楼,但是蒲开宗在全国也是经常走动,福州和临安的望北楼都去过,自然知道这家酒楼的实力。不禁对张曜宗又高看一眼。 “张公子,黄少爷能拿出五百万贯我不怀疑,但是剩下的两千万贯不知道都有谁参与呢?”蒲开宗果然没有被五百万吓过去,张曜宗也不去看黄坚,黄坚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低头不吭声。 “老蒲啊,咱们马上就会是亲戚了,我也不能坑你,具体有谁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只能告诉你这是一个大计划,一期投入没有黄少爷说的那么多,但是怎么也要有七八百万贯,而且不是只投一期,后面还会继续投入,叫你是分你一杯羹。但是如果你老蒲觉得你投个几十万贯就想拿一半收益,那简直是说笑话。而且就算你投一千万贯,你也拿不了那么多份子,不是我打压你,而是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几个富商就能决定了,流求毕竟还是大宋领土,归泉州府管辖。将来流求一定会自立成府,这其中的关系就不是你老蒲能了解的了。”张曜宗说的还是云山雾绕的,但是蒲开宗却深信不疑了。毕竟要是没有朝廷的关系,这种行为就相当于裂土为王,宋军虽然打不过金人,但是收拾起盗匪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这样吧,老蒲,你出一百万贯还有人力,回头分你百分之五的股份。”张曜宗开出条件。 蒲开宗有点犹豫,一百万贯这个数目并不小,对于自己来说虽然能拿得出来,但是风险也不小,而且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收益似乎少了点。不参与吧,但是张曜宗他们居然敢投入这么多,肯定看好以后的收益,这两天跟张曜宗打交道,他年纪虽然轻,但是做事滴水不漏,而且背景深厚。可以说是从没见过的少年才俊,人中龙凤。但是就这样投下去,蒲开宗还是不能下定决心。 “老蒲啊,自家的妹妹都能舍得往外推,一百万贯还要想这么久?不像你的风格啊。”张曜宗的话很气人,但是蒲开宗却无法反驳。妹妹是同父异母的妹妹,钱可都是自己的钱啊。 张曜宗舍不得是蒲开宗的人力物力,在泉州蒲开宗已经是最大的海商,他的船队已经有一百多艘船的规模,手下海员上千,还有遍布福建的商道。如果把他拉进来,对于开发流求可是说是事半功倍,只要防着不让他拿到流求的主导权就一点也不用害怕他。 “投了。”蒲开宗大喊一声,但是微微颤抖的身躯,湿润的额头都表明他刚才做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只是份子还能再高一点不能?” “不能,既然你投了,我就告诉你,这里面王爷的份子占四成。我出一千万贯,黄公子五百万贯,你觉得你的一百万贯很多吗?”张曜宗没说赵瑗出了多少贯,只是抬出王爷的名头就够了。赵瑗继位,流求的开发就是谁都阻止不了的,等同于免除了政治风险。剩下的不过是开荒而已,没有了最大的风险,只要有财力物力人力,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果然蒲开宗激动起来,王爷也有份子,那不是说我就这样已经跟王爷搭上关系了,那可是未来的皇爷啊。蒲开宗非常高兴,张曜宗才不会告诉他,这不过还是自己的障眼法。赵瑗的优柔寡断这么多年没有动心开发,以后也很难了,流求唯一的依仗只有自己。 这次南来,张曜宗做了一些事,除了柔福的事有点冒风险,剩下的也就是流求这件事肯定会惹非议,但幸好现在无人对流求有意,没有人把目光放在这个地方,张曜宗就要趁着这几年无人关注的闲暇把流求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让人无法忽视的所在,到时候不仅是大宋的屏障,也会是自己的屏障。自己与史浩在王爷心中孰轻孰重张曜宗也没底,但是与史浩的一战是在所难免的。现在为了一个目标可以一起走下去,一旦赵瑗继位,也许史浩就会按耐不住了,他受不了别人和他一起分功。张曜宗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个性,所以只有到时候拿出让赵瑗无法舍弃的筹码,赵瑗才会倒向自己,而且还有永嘉,不知道用流求做彩礼够不够。 既然决定了要投,蒲开宗也就不隐瞒什么了。老蒲的实力也是让张曜宗大吃一惊,来往波斯的航道居然是蒲开宗一家包办的。也更坚定了张曜宗要另辟航道的决心,决不能把所有的海外利益都交给一个外族人。当然这些不能让蒲开宗知道。现在还是先准备流求,一旦流求开发完成,就准备船队去开拓海外。在进行外贸之前还有一个地方需要先关照一下,银见岛。 商量好具体投入方式方法后,张曜宗让蒲开宗以后直接联系张敌万,蒲开宗也很满意,对于和张曜宗直接对话,蒲开宗还是很有压力的,至于张敌万,一个沉迷在温柔乡里的人似乎不需要特别在意。 剩下的日子,张曜宗谢绝了蒲开宗的跟随帮助,跟黄坚一起在泉州寻找蓝帽回回的踪迹。张敌万俨然蒲家女婿的样子,天天跟蒲靖萱腻在一起。 “宗哥儿啊,大哥天天这样好吗?你还敢把流求这么重的胆子放在他身上吗?”黄坚问张曜宗。 张曜宗哈哈一笑:“我大哥没有你想的那么肤浅,我大哥私下跟我交过底了,前三十年的坚持让大哥失去了好多,这些天的放纵也是大哥对自己的一次历练。抛却心魔,至于他娶了谁无关重要。大哥不会让自己一直沉浸在温柔乡里的,不过这几天大哥要偷些懒了,找蓝帽回回他就不参与了,一是他不擅长这些事,二就是大哥在计划怎么开发流求的步骤。也有我跟他说麻痹一下蒲开宗,让老蒲觉得大哥比较好相与的假象。” 黄坚又问:“宗哥儿,我总觉得你对老蒲好像有点严苛,咱俩家不说了,就算是薛仲衡我觉得你似乎也给他留了好多好处,可是我觉得你有点坑老蒲啊,不像你的为人啊。不说老蒲投了多少钱,我觉得你防他跟防贼一样。后期的权利一点也不分给他,只享受分红,凭心说,换我我也不敢把这么多钱投到一个毫无保障的荒岛上。” 黄坚跟了张曜宗几天,居然也开窍了,学会了观察入微。张曜宗很满意,只有这样黄坚也成长了,才能放心把一些事托付给他。 “咱们兄弟,我不瞒你,我确实有点防着蒲开宗。流求开发非一朝一夕之功,我需要老蒲的人力物力财力,但是又不敢分给他太多的权力。无他,仅仅因为他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大宋现在暂时与金人维持平衡,但你我都知道,所谓的平衡是脆弱的。如今宋军可堪一战的军队少之又少。江南又是平原,一旦金人突破淮河流域,则大宋又处于无险可守的境地。所以流求必须开发,不仅是为了开荒备粮,更是为了给大宋留下最后一块立足之地。普安郡王现在的心思都在如何继位上,对于开发流求没有一点动力。目前只有我和你是远远不足以开发那么大一块地方的。所以我要把我大哥,丁健的山东流民,徘徊南方的北地流民都送到流求。你我可以出钱,但是物资方面,你爹黄叔这几年基本只干了酒楼生意,我更不用说,可以说毫无根基。但是老蒲这么多年一直从事海商,物资这一块他比你我都强,所以必须要拉他入伙。但是这块地方是我大宋最后的立脚之地,我实在不敢将太多的权力分给蒲开宗这个异族,因此只能委屈他一点,大不了将来利润多分他一点好了。”这样的解释很牵强,但是张曜宗总不能说因为我知道蒲开宗的儿子将来会反宋投元所以才这么防备他的啊。 “宗哥儿,你说的算。我只是说说,反正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这老蒲也真不是东西,光知道往你屋送美人,也不知道往我屋送一个,不分他权力也好。省的将来他更看不起我。”张曜宗哑然失笑,原来黄坚不忿的地方在这里。 “黄坚啊,这一路你跟我走来,我也没有刻意的跟你说太多,你一直看着,一直支持着我,我很感激你。此间事了,我回临安,你就不要跟我回去了。我再回临安,也许就是一场血雨腥风。你留在福建,我娘织场的事,我大哥开发流求的事,都需要你在背后统筹安排。哪里需要钱粮支援,都需要你使力了。”张曜宗虽然做好让黄坚留在南方的决定,但是心里一直揣揣的,不敢完全相信黄坚的能力。 “黄坚啊,这个责任也很重大,你可一定要给我担起来啊。” “宗哥儿,我行吗?”黄坚心里也是没有底。 “我看好你,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张曜宗只能给黄坚打气。“再有,咱们现在去找蓝帽回回,也是为了帮助你,锡乐业人的名声在外,对于雇主他们会尽心尽力的,是最好的职业经理人,有他们帮你,我也会放心一点。” “什么职业经理人啊?”黄坚纳闷。 “哦,就是掌柜的,他们才是天生的生意人,对于生意,世界上没有一个民族有他们精明。只是不知道这次咱们能招到几个锡乐业人啊。”蓝帽回回的定居点大都在汴梁东京,留在泉州的大都是靖康之变后,滞留在南方的人,数量本就没有多少,更是被一种海商哄抢一番。张曜宗实在没信心招到几个。 倒是黄坚一脸的不在乎,“不就是几个锡乐业人嘛。放心吧,看我的。” 第一百章 返临安 黄坚果然没有说大话,很轻易的找到了泉州蓝帽回回的首领。 蓝帽回回是中国人对犹太人的称呼,因为他们的习俗和回纥族很像,不食猪肉,并且吃食牛羊时需先将脚筋挑断,因此也被称为挑筋教。又因为佩戴蓝色犹太人六角帽,被称为蓝帽回回。 北宋时就有犹太商人向皇帝进贡西洋布,很得欢喜,并诏其“归我中夏,遵守祖风,留遗汴梁。”1163年,开封犹太人在闹市兴建了一座犹太会堂,被称为赐乐业清真寺,又有人称他们为赐乐业人。赐乐业就是以色列的译音。 因为中华民族的包容性,犹太人在中国没有受到歧视,享有一切国民权利,这一支从印度迁移而来的犹太人很快融入中华民族,除了保留一些民族风俗外,其他与中华人没有区别,这也是张曜宗相信犹太人的原因。犹太民族注重教育,被誉为世界上最聪明最富有的民族。与中华民族是世界上仅有的历经千年磨难而没有消亡的民族。但是到了近代犹太民族开始复国,在世界舞台上大展风采。中华民族却因为两次异族入侵,以及外国殖民者的掠夺,不再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现在张曜宗来到这个时代,想要改变这次劫难。犹太民族因为在世界各地的悲惨际遇,对金钱充满了渴望。他们热衷于赚取金钱,积攒金钱,留下了吝啬的名称,世人却不了解这个民族的凄惨,在世界各地都收到迫害,只有在中国享受到了一视同仁的待遇,犹太人养成了积攒金钱应对下一次逃难的习惯。犹太人对于中国是感激的,是友善的。 泉州的蓝帽回回是一支海商船队,在远赴重洋归来后却发现再也回不去汴梁了,那里还有自己的族人,亲人,妻儿。这支蓝帽回回在首领列维的带领下,将船队,货物变卖。在南方各地继续发展商业,期待着有一天大宋能够收复北方,他们可以带着大量的金钱回家与亲人重聚。但是历经二十多年,收复北地依然无望,这支小犹太队伍也开始于当地华人通婚,避免落得个种族灭绝的命运。他们平常深居简出,世人对他们不太了解。因此很难找到他们。 黄坚有把握是因为黄富早就在张曜宗的要求下开始寻找泉州的蓝帽回回了,昨天黄坚已经得到信了。 与列维的交谈是友好又充满了折磨的,商人的个性让列维对于利益寸土不让,列维并不因为张曜宗描绘的巨大前景而降低一点要求。最后的结果是泉州犹太商团出资一百万贯享有流求百分之五的分红。另一百万贯享有织场百分之十的收益。望北楼不接受注资。但这三项产业的财务人员都由犹太商团出人,不对各产业负责人负责,仅对张曜宗负责。就是说这三项产业的财务状况都由张曜宗掌控,小的支出不必向张曜宗汇报,但是超过十万贯的支出必须由张曜宗签字,犹太财务人员盖章,才可以支出。张曜宗收拢了对三项产业的控制。随时可以断粮。意外的是黄坚并没有反对,对张曜宗很有信心。 孙琉逸也逐渐联络上各地富商,有对张曜宗织场计划感兴趣的,也有不以为然,认为张曜宗办不到的。孙琉逸也不强求,继续找别人合作。在集齐人手后,夏茧的收购中,各地织场都发现夏茧的价格比预料的价格上涨好多,很意外,但是因为准备不足,都没有收购到足够成产的量,事后统计,张家织场在夏茧收购中,拿到了八成的夏茧,影响了夏茧价格上涨了一倍有余。各家织场哀嚎一片,因为张曜宗联合孙琉逸是在各地扫货,进货比较分散,各家织场都不清楚原因,只能希望来年把布匹价格提高来弥补今年的损失。但是张曜宗已经和母亲商量好,张家的织场人歇织机不歇,再次广收流民,把流民编成三班,多加饭食,多给铜板,计量工资改为计件工资,每多生产计划外的数量都能有额外的工钱。织女们也都上足了发条,积极性大涨。技工也分成两班随时待命,织机有坏的马上修理。织场效率大增,产能居然扩大了三倍有余,让岳银屏大为惊讶,人手没有增加那么多,但是产量为什么会增加那么多。张曜宗告诉银屏这就是科学的管理产生的效益,岳银屏听得不明不白,倒是柔福在旁边似乎若有所思。 梅雨季终于过去,孙琉逸在秦望山演了一出被山贼劫财的戏码,然后去安抚使衙门发脾气。新任安抚使已经到任,对于老的提刑公事大人自然嘘寒问暖,承诺马上破案。孙琉逸再三逼迫,安抚使同意兴化军出动,对秦望山进行围剿。至于结果,自然是如张曜宗的安排一样,在官军对于秦望山三寨久攻不下的情形下,后寨的山寨突然出人意料的放弃抵抗,大开寨门,人去无踪。官军大喜望外,形成了对于主峰两寨的前后包夹之势。官军也放弃了猛攻的态势,变剿为困。上山的土匪人心不稳,再也没有拼死抵抗的勇气。每天都有人偷偷溜走,大寨主和二寨主商议以后,决定突围而出,去别家山寨躲藏一阵,暂避风头。只是这么大的基业,颇有些心疼,对于怎么突如其来的引来这次官军的疯狂围剿百思不得其解。 在有心人的告密下,官军对沿小路突围的土匪进行了伏击,大寨主中箭而亡,二寨主被落石击中,伤重不治也在两天后死去。其余小头目除极少一部分逃出官府包围圈,剩下的尽皆伏法。在失去头领后,喽啰们放下武器,主动投降。官军围剿秦望山的行动大告成功,其后更在山寨中发现数十名民间女子,皆是被掳掠所至。秦望山土匪的恶行引起众人公愤。除少量没有恶行的喽啰被发还乡里。剩下的尽皆被黥面刺字发配劳役。兴化军正副统领安抚地方,消除匪患有功,另各有朝廷赏赐。至于秦望山十余年所积攒的金银财宝的下落倒是无人所知了。有的说是大小寨主藏匿起来了,有的说是围剿的官军私匿了。这成为一个无解的难题。 事已毕,又到了和家人分别的时刻。张曜宗要回临安了。岳银屏舍不得儿子再次离家,这几日都是心情郁闷,饭量大减,还好有柔福在旁相伴。柔福这两个月与岳银屏感情渐深,而且表现出了对于管理的才能,现在成为岳银屏在织场的左膀右臂。但是在偶然得知柔福的身份后,岳银屏表现的很不安,对于和先帝遗孤的公主相处没了自信,还好柔福并不在乎自己的公主身份了,反倒对待岳银屏更加亲近。岳银屏也放下了一颗拘谨的心。 “张公子,奴家知道公子此去临安必有大事,我们就不便相陪了,安宁看情形肯定是离不开公子了,希望将来公子能善待于她,奴家就感激不尽了,但是现在安宁毫无规矩,我想安宁先留在此地一段时间,我教教她礼仪,等她学好礼仪,找人送她去临安与公子团聚可好?”柔福怯生生的向张曜宗请求。 张曜宗此次返回临安是要争权夺利的,肯定是一片血雨腥风,也不想安宁跟着自己担心,也就不再反对,但是对柔福说:“姨娘不必对安宁太过严厉,我喜欢的是安宁的自然,善良,不要用规矩束缚了安宁,那样安宁就再也不是我认识的安宁了。还请姨娘放宽一些标准,不要用宫廷礼仪来教安宁,那样也不会引人注目。”张曜宗害怕柔福把安宁教成一个小公主,那样自己可就真的受不了了,永嘉现在还好点,但是任性的性格有时候已经让王爷都有点受不了了,如果安宁也被训成公主脾气,张曜宗真会一个头两个大。而且将来永嘉与安宁两个人相处,也会有麻烦。 安宁一脸的不舍表情,怯怯诺诺的站在柔福身后,眼圈已经红了,强忍着不让自己留下泪来,张曜宗不好在人前对安宁特别关怀,只能用温柔的目光示意安宁分开的日子不会久远,一时的分离会换来永久的相聚。 张世贵这段时间在家很是安分守己,五叔跟张曜宗一起回临安,同行的这次还有张敌万为张曜宗选出的二十名秦望山的劲卒。带着自己打制的利器装备和张曜宗一起回去。 张曜宗还是不放心家里的事,拉着这个反复交代一下,拉着那个反复交代一下。黄坚留在这里统筹安排几处产业的协调发展,张曜宗让他去搜罗信鸽,走的时候张曜宗带走一半,本地留一半,等过半年养熟了,就互换一下,将来有什么情况就可以用信鸽即时交换情况。 此去临安,张曜宗踌躇满志。大宋平静了太久了,久的没有一丝生气。此间基础打下,张曜宗要去临安掀起惊天骇浪了。秦桧,你等着吧。我张曜宗回来了。大宋,从此刻起,你的命运要改写了。 绍兴二十三年夏,张公曜宗返临安,登上历史舞台,影响朝政,改天换地,宋室中兴。 第一百零一章 再返王府 梅雨季节结束,天晴气爽。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人的心情也非常好。 再返临安,张曜宗已经放下心中的患得患失,就算前面面对的会是重重阻碍,张曜宗也会不顾一切的去闯。 “五叔,一会儿进城你们就不要再跟我一起了,你们先去寻个隐秘地方安顿,我自己回王府,等我在王府安顿好了,我在你的老宅等你。”张曜宗一路上已经不露声色的对这二十名跟自己一起回来的劲卒摸了底,真的很满意,大哥一点也没有对自己藏私,这二十名劲卒个个身强力壮,而且头脑还都很机灵。没有五大三粗头脑不发达的。而且大部分都是从北地流落到此的,对于金人都是有着刻骨的仇恨。 张曜宗让阿五把这些人先藏匿起来,不要暴露,将来这些人都会用作秘密用途,就算是在赵瑗面前,张曜宗也不想把自己的实力完全展现出来。现在两人相处的非常融洽,但是从来伴君如伴虎,更重要的是张曜宗只忠于民族,并不完全忠于某个姓氏,现在两人目标相同,自然可以和睦相处,一旦有一天张曜宗和皇权对立,就又要掰手腕了。 “少爷,您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吗?”阿五对于张曜宗自己一个人不放心,张曜宗笑笑表示无碍,已经到了临安城,还会有什么问题,大街上的巡逻禁军时不时的就会走过一队,对于宵小的震慑无以复加,敢于在城里闹事的人还真不多。 “放心吧,五叔,咱们在这住了这么久,才离开几天,能有什么事,您别操心了,您看您的白头发也出来了。五叔,走的时候你有没有跟安宁的娘告别一下啊?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私密话啊?”张曜宗还真的没有在意在福州时五叔有没有跟柔福有进展,现在八卦一下。 阿五的面容有点扭曲。“少爷,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安宁的娘是尊贵人,我一个大老粗是配不上的。少爷您就别操心了。” 张曜宗不乐意了,“五叔,她是尊贵人,您就不是了,我叫您五叔,您就是我的亲五叔。将来别说是她,就算真公主配您也得看我乐意不乐意呢。” 阿五一笑:“少爷,你这话说的亏心不亏心?真公主是谁啊?那可将来可能是永嘉郡主啊。您能让郡主配我?” 张曜宗这才想起来,赵构无子嗣,赵瑗膝下就一个女儿,将来的真公主可不就是永嘉一下。这话要让永嘉听见了,还不得老大耳刮子扇自己。 “五叔,刚才我说话没过大脑,你可不能乱传啊。”张曜宗连忙求饶。 “少爷,我知道你的意思,五叔已经很开心了。这么多年,五叔也习惯一个人了,咱爷俩处了这么年,我早就把你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了。倒是你,对永嘉怎么想的啊?安宁那头你是肯定放不下了,如果你将来真找永嘉,你得找机会先跟永嘉提一下啊,安宁也是个可怜孩子,我不想看到安宁将来受委屈。”阿五放心不下安宁,这么多年的相处,安宁柔和的个性早就让阿五心生怜悯,原来是因为柔福的原因,如果对安宁好,柔福会更加对安宁坏。一直不敢好好怜惜安宁,还好有少爷,安宁这丫头才算有了好日子,这些天的笑容也多了许多,让人看着就高兴,就是走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让人伤感。 提到安宁,张曜宗也是心头一紧。分别时,看着安宁泪流满面,张曜宗也心生不忍,差点出声让安宁跟自己一起回来。想想回来也许就是血雨腥风,不愿也不敢让安宁踏入这片险地,这才作罢。只有好言相劝,答应尽快把安宁接来,安宁才放开紧抓着张曜宗衣服的手,但是小脸满脸的泪水,通红的双眼早就印在了张曜宗的心头。 “五叔,我醒得了。刚来来,你就让我不痛快。”张曜宗埋怨了一句。 阿五也笑了:“少爷,彼此彼此。你不也让我不痛快了吗?” 张曜宗觉得五叔好像真的放开了一些,最起码,五叔原来可不会跟自己开玩笑,现在谈笑自如,好像那些事真的对五叔没有影响了。 进了城,张曜宗和阿五他们就兵分两路。张曜宗向着王府走去,临安还是那么繁华,打把式卖艺的,耍猴戏的,捏糖人的,卖冰糖葫芦的,卖瓜果梨桃的……占据了满满一条御街。 “糖人拿两个”“冰糖葫芦拿两个”……一会儿工夫,张曜宗就把自己的双手拿满了,这要不拿东西回去,小永嘉肯定会生气的。 到了王府前,站门的是熟人,一个叫李三的下人。 “李三,今天你当值啊。天怪热的,拿杯冰饮子喝吧。”张曜宗随手递了一杯冰饮子给李三。 “呦,张公子回来了。王爷一直惦念你。公子去哪了啊?这一下就不见了两个月。” “出去给王爷办点事,现在办完不就回来了嘛。王爷呢?下朝回书房了?”张曜宗习惯性的问着,就要进府找王爷。却被李三拦了下来。 “张公子,您出去两个月,咱这府里的规矩多了起来,您的稍等一下,我让人先去通禀一下,您才能进。”李三先向张曜宗双手打千道歉,然后才解释了一下。 张曜宗的眉头一皱,第一次被拦在王府面前,才两个月,似乎就有些不同了,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李三还在解释:“张公子见谅啊,真的不是小人为难你,这两个月,史爷给咱们加了规矩,王妃也比以前厉害了,这个月光犯错撵出去的下人就好几个呢。现在随便放人入府可是大错,虽然张公子不是外人,但是这规矩还得先遵从啊,就当我先陪张公子咱在这聊聊天行吗?王爷一听你回来了,肯定马上就得让您进去。你就当可怜我李三的屁股,成不成,张爷?” 张曜宗假装生气:“我可怜你的屁股?李三,你真会说。你是说我好男风?” 李三扑哧一乐:“公子,您真风趣,小的可真没有那个意思,小的是说只要您别让我破了规矩,让王妃打我屁股板子。可真没那意思啊。不过您要有那意思,小的是不成了,不过我知道……” “打住打住,肮脏东西,你还一个劲说呢,看来真的让王妃打你们的屁股,好好教教你们说话。”张曜宗斥道。 李三委屈道:“不是公子您先开的头嘛?” 趁着去跟王爷通禀的人还没回来,张曜宗好好打听了一下这两月府里发生的事。 原来历史上有名的处女定皇位的事已经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赵构赐了二十名美貌处女各十名给赵瑗和恩平郡王。赵瑗也是壮年男子啊,加上王妃又有了身孕,不能侍候赵瑗,赵瑗看见这十名美貌宫女也会心动,但是史浩劝阻了赵瑗。说就算是宫女也是官家才能享受的,即便王爷贵如王爷,也当谨从臣礼。而且为人子者,当敬重长辈。对这十名美貌宫女当以庶母之礼以待。大宋讲究以孝治国,赵瑗从善如流,表示受教,对这十名宫女再无染指之心。另辟一殿,以庶母礼相待。没想到一个月后,赵构居然又把这十名宫女都要了回去。事后有人传言,赵构对这二十名宫女都验了身,赵瑗这里的十名宫女都还是处女,恩平那处的都被破了身。赵构对恩平大失所望,对赵瑗倒是看重起来。 赵瑗一面感叹险些铸成大错,一面对史浩感谢不尽,更加看重史浩的意见。史浩现在在王府的声誉一时无两。 宫中的事都能传出来,赵瑗和史浩都深感更当谨言慎行,这才有了对王府规矩的从严整治,张曜宗才会被拦在府门外。 张曜宗感叹历史果然还是按照历史的惯性再走,如果自己在王府,这个进言的事也可能就是自己的功劳了,现在还是归了史浩,自己虽然不愿意用这种进言加强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分量,但是让史浩得了便宜还是不痛快。张曜宗现在还没想好如果再看见史浩时怎么面对他呢。差点就让自己回不来了,这种仇恨不记在心头,自己也太容易被人欺负了吧。 “张公子,王爷在书房等着您呢?”去通禀的人很快回来了。 李三点头哈腰的再次跟张曜宗说对不起,张曜宗摆摆手表示理解。穿过楼台亭阁,向赵瑗的书房走去。 “光世啊,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赵瑗站在书房门外欢迎张曜宗,旁边站了一个脸上没有颜色的人,不是史浩是谁? “王爷慎言,为人上者当自重其度,不可妄言。”史浩对赵瑗如此欢迎张曜宗提出意见。 张曜宗不理史浩,连忙躬身向赵瑗施礼。 “王爷,我也想死你了。”张曜宗故意照着赵瑗的话说,完了还刻意看看史浩。怎么了?我就是这么说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赵瑗醒得自己失言了,为上者是不能这样随意说话的,但看张曜宗故意气史浩,忍不住笑了起来。 “光世啊,你还是这么调皮。回来就好,不过一回来就跟史师怄气就有点小孩子脾气了啊?” “王爷,难道我不是小孩子吗?”张曜宗故作天真的问。 赵瑗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管史浩在旁边的脸色更难看了。 第一百零二章 定计 赵瑗的心情真的很好,最近在赵构身边广受表扬,而且开始让赵瑗更多的接触更多的政务。现在看到张曜宗回来,心情更好,就是史浩有点心情不好。史浩现在惦记的是王府长史的位置。赵瑗的势头现在已经开始被人看好,长史的位置就被更多的人惦记了。史浩毕竟已经辅佐赵瑗很多年了,赵瑗的性格还是比较念旧的,史浩不担心被别人夺了位置,但是唯一对于张曜宗,史浩还是心里有点抵触。 张曜宗看着史浩:“小子这次回家,一路上多谢史大人关照,小子铭记于心,以后还望报答大人厚爱。” 史浩不露声色:“张公子旅途还算顺利吧?只是王爷如此看重公子,公子此次一去两月?害王爷担心好久,张公子还是好好报答王爷吧。” 赵瑗收拾心情,看着两个得力助手说话怎么有点阴阳怪气。中间似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张公子,此去两月,不知道事情处理的如何了?不会给王爷留下后患吧?”史浩接着追问张曜宗。虽然没有提柔福的名字,但是三个人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王爷放心好了,世间再无柔福。”张曜宗说的很肯定。赵瑗相信了,史浩却是不信,但是有没有证据。 张曜宗临走时告诉了母亲柔福的际遇,岳银屏对柔福更加心生怜惜。答应好好照顾柔福,张曜宗又另外让大哥派了十名劲卒交与大力叔管理,把家里保护得当。剩下的人就都交与栓柱和张敌万一并带到流求,组建最初的军事力量,维护治安。 “光世啊,你不在的这两个月,本王的际遇好了许多,也许本王真的有可能继承王位啊。”赵瑗的心情高兴,说话也就不注意了。史浩咳嗽了一声。 “史师啊,光世也不是外人,有什么忌讳的?”赵瑗真的是很高兴。 “王爷啊,虽然官家最近对您比较好,但是官家的性格向来是不坚定的,王爷您更得多注意,否则一旦出了纰漏,就会被别人趁了空子。”史浩暗指恩平。 “听闻最近恩平和秦桧走动的很频繁,甚至已经不计较官家是不是在意了。王爷您得多注意啊。”史浩进言。 赵瑗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虽然赵构最近是对自己比较好,但是中枢的官员还是靠在秦桧身边,没有一个向自己表示善意的。 “王爷,是不是觉得秦桧就像一个癞蛤蟆,要不死人膈应死人啊?”张曜宗笑着说。赵瑗想想还真挺像的。秦桧没有能力对付自己,但是一直跟恩平眉来眼去的,还真是怪膈应人。张曜宗说的挺形象的。 “是啊,光世,老这样等着,总觉得心里不安。” “王爷,史大人。是啊,我们这样一直等待官家的意思太被动了。这次我想我们要主动一点,否则一旦有乱,我们会措手不及的。”张曜宗现在还没有办法跟史浩翻脸,本来势力就已经比恩平落后一筹,如果再内乱的话,就更没有机会了。 “光世?你想干什么?”赵瑗说实话,对于张曜宗现在的一些举动也有不满,但是总认为这是少年人的心性,想表现自己,不愿意忍气吞声,倒是没想过是不是自己不能完全控制张曜宗。 “王爷,我这次在江南转了转,民间已经很困顿了。尤其江浙两省去岁居然加了三成赋税,咱们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事,是秦贼私传圣旨,中饱私囊了。百姓居无定所,卖儿鬻女。走投无路者多落草为寇。江南如此这般,大宋哪里还能维持的久远。”张曜宗说话危言耸听,把看到的事实夸大了许多。 “什么?秦桧怎么能这样呢?我明天上朝就启禀父皇。”赵瑗很气愤。 史浩拦住赵瑗:“王爷,不能禀报官家。” 赵瑗气愤的问道:“为什么?难道就这样看着秦贼断送我大宋江山吗?我要在父皇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 史浩颓然一叹:“王爷,秦桧加赋,很多钱财都是给官家收购了文玩字画,玉器珍宝。您告秦桧实际上就是告官家啊。” 赵瑗顿时失去力气,自己的力量都是赵构给的,就算跟秦桧斗,也要官家支持才有胜算,要是跟赵构斗,那是百死无生啊。 “王爷,史大人是不是觉得秦桧控制中枢,内联官家,外联群臣,没有办法跟他斗啊?”张曜宗问赵瑗。 赵瑗点点头:“不是我不想为民除害,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张曜宗分析道:“其实王爷把秦桧想的太厉害了,这些年秦桧排除异己,把不同政见的名人高士都发配到各州府,其实是帮了我们。天下之根本在于各地州府,各地州府安,则中枢安。否则仅中枢安,天下州府不安,则还是天下大乱。现在各地州府的都是名士,对秦贼一向不满,则我们斗秦桧,不但各地州府不会生乱,反而可能成为助力。除了江浙两省,去岁其他各省都没有加赋就是明证。” “秦桧现在的力量就是用官家名义把持朝政,对官家用珍宝贿之,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其实秦桧就是拿官家的钱财来赌官家的嘴,只要官家明白天下之财本就是自己的,自然对于秦桧如此巧取豪夺不满了。江浙去岁加赋上百万贯,只需问问官家收取的珍宝几何就知道是否秦贼从中过手了。” “妙啊,就是谁去问官家去岁收了多少珍宝啊?”赵瑗还是愁了脸。 张曜宗也不说话,其实人选也有,永嘉去问,赵构不会生气,但是张曜宗不愿意永嘉踏入这潭浑水中。 “大人觉得秦贼在中枢内外勾连,无从下手是吗?其实我觉得要点就在内外勾连这几个字上,只要让官家对秦贼不满,则秦贼就要失去半成威风。其次秦贼任人唯亲,小人居多,有才有德者寡,岂能无把柄落于人口,只要广为宣传,则必能落下一二人,关键在于候补者不能再让秦贼把持,如此一来,此涨彼消,则正邪必能逆转。” “光世啊,你说的容易,怎么做啊。”史浩又提出问题。 “王爷和史大人久居深宅,还能听闻秦贼党羽恶行,则市井中百姓对于他们的恶行更加了解,只要广为传颂,形成一股民意。上达天听,不由得秦贼不妥协。” “光世,你有办法了?”赵瑗看着张曜宗侃侃而谈,似乎心中胸有成竹。心中又升起了一股斗志。 “张公子,王爷只要等待,就能继承王位,但是要按你说的现在就与秦贼翻脸,则成败无法预测,你可不要害了王爷啊。”史浩还是见不得张曜宗受宠。 “史师,王爷可以等,但是大宋等不了啊。我在江南见了李显忠。自李显忠被发配地方,心中郁结难消,生了一场大病,还好痊愈了,但吴麟吴大人呢?这十几年战事是平淡了,我大宋能战的大将也无几人了,江南各地竟然会出现十里无人家的情形,还不如昔年宋金交战时的情形呢。我辈生此乱世,当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怎么能顾及一己之身,置天下黎民于不顾呢?”张曜宗说的义愤填膺。 赵瑗也听的热血沸腾。 “是啊,光世,我早就不想这么活着了,每天都和前一天一样,后一天的日子又和今天一样,我也是大宋子民,我也想为大宋出力。干了。只要你计划稳妥,我支持你。”赵瑗难得的表了一次态,吓得史浩连忙阻拦,被赵瑗拒绝了。 “史师,你不要劝本王了,本王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更改了。咱们还是听听光世有什么办法吧?咱们帮他查疑补缺,一起努力吧。” 史浩瞪了张曜宗一眼,无奈答应赵瑗的说法。 “王爷,我准备先从报纸做起,最开始只是刊登时事,趣闻,知识。让百姓了解,知道报纸,然后接纳报纸。然后在报纸上爆料秦贼党羽的恶行,不能一概而论,要挑一个重点人物攻击,只要能够做到广为流传,则民意必然被左右。我准备先从御史中丞开始。拿下御史中丞,就可以安插人进御史台,可以朝谏秦桧其他党羽。户部侍郎徐宗说也在其中。徐宗说总管秦贼家产,得徐宗说就能让秦贼家产暴露于天下。秦贼必失圣眷。” 赵瑗听到左右民意,心中也是一颤。 张曜宗看到赵瑗的表情就知道赵瑗在担心什么:“王爷,小子觉得如果报纸真能起到这么大作用,必不能让其人人可为,将来一定要收归国有。” 赵瑗的心这才放下一点。 “好,光世,你去做吧,我相信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可以找我和史师商量。” 张曜宗普回临安,就要搅得天下风云动了。 “王爷,光世此事干系极大,我觉得光世此次最好就不要住在王府了,王爷还是撇清一点关系为好。”史浩谏曰。 张曜宗暗骂,史浩是真的跟自己过不去啊。 “史师,此事不妥。光世是为我办事,我岂能撇开关系,如此一来,以后还有何人敢帮我做事啊,越是这样,我越要和光世一起同力而为。史师,你不要再劝了。” 张曜宗心头一暖,赵瑗还是有但当的。 第一百零三章 意外相逢 “王爷,我走的这些日子,王府可还安好。”张曜宗不敢直接问永嘉,怕赵瑗瞎想。 “还行,就是永嘉和王妃闹了些矛盾,老往官家那里跑,不过也可能因为这,官家对我也关注了一些。”赵瑗对自己有一个这么讨赵构喜欢的女儿还真的是非常满意,对永嘉比对两个儿子都好。赵瑗也不想对张曜宗说永嘉是因为不想缠足一直在跟王妃闹矛盾,赵瑗也觉得永嘉有点太野了。如果真的王妃能把永嘉调教好,也算是一件美事。 张曜宗心里暗暗得意,看来永嘉真的听了自己的话,还没有吃亏。 张曜宗打了一个哈欠,赵瑗看在眼里。 “光世啊,看来你旅途劳累,早点回房休息吧。咱们明天再好好聊聊。”赵瑗善解人意的说道。 “那好吧,王爷,明天我再跟你细说我这次回去的收获。”现在的张曜宗也不愿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史浩听,如果王爷愿意告诉他,张曜宗无所谓,但是自己不想告诉史浩。 史浩看着走向内宅的张曜宗,还是忍不住说了:“王爷,张公子马上就要弱冠了,已经可以算是成年男子了,再住在王府内宅,是不是有点不方便啊?不如老臣在外帮张公子找一处住宅怎么样?” 赵瑗不满的说道:“史师,刚才我不是说了此事不要再提了。” 史浩说:“王爷,老臣也不是说光世有什么问题,但是永嘉郡主年岁渐长,光世马上就是成年男子了,将来每日耳鬓厮磨,我怕……” 赵瑗不吭气了,史浩说的也有道理,永嘉毕竟是郡主身份,每日跟在张曜宗身后,原来两人年岁都小还没什么,但是马上两人都快成人了,还是要避人耳目一些。 史浩见赵瑗不再强烈反对,知道说中赵瑗的心中所想。“王爷,此事就交给我了。” 张曜宗不知道史浩在背后捣鬼的事,知道的话真的是烦死史浩了,大敌当前,不分轻重,只知道内斗。如果不是赵瑗对史浩仰仗已久,张曜宗说不定真有把史浩干掉的心思。不过现在张曜宗还不知道史浩刚刚又给自己垫了砖。 永嘉应该不在府里,不然听到自己回来,肯定就会来找自己的。这些天确实累坏了,张曜宗真的是沾床就倒,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一觉直睡到月上柳梢头。张曜宗醒来觉得肚子好像很饿,也没打算在王府厨房找点吃的,踱步走出王府,漫步在御街,随便喝了一碗肉羹,吃了一张羊肉炕馍。看着百姓享受着这乱世难得的幸福,张曜宗也觉得好欣慰。中华民族虽然也历经劫难,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面对着的是文明中断的威胁。 张曜宗看着远山上的皇宫,不禁想象着赵构此时都在想些什么?真的觉得大宋天下已经稳如铁桶了吗?还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害怕金人南下。这么些年还没有跟赵构接触过,张曜宗实在不知道这个被誉为中国最窝囊的昏君之一到底是什么心思。 明天看来得去找孙世兄商量一下开办报纸的事了。大街上的人们虽然还像往常一样,但是却没有一人敢说朝政。因言获罪?好像只在兴办文字狱的朝代才会这样,一贯标榜自有的宋朝也会有这样的时代? 张曜宗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漫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史台。 御史台设三院,御史台,主官为御史大夫,从二品,专管监察、执法。但是自从上任御史大夫被秦桧放逐,一直没有任命新的御史大夫,御史台最高长官是御史中丞,从三品。直接负责整个御史台。 台院最高长官是侍御史,从六品。殿院最高长官殿中侍御史,正七品。最常被人听说的监察御史是察院的,从七品,主要负责风闻言事。自神宗以来,皇权逐渐加强,御史的风闻言奏主要就要靠皇帝的意志来评断,符合皇上心意的,则被批准,不合皇上心意的,轻则斥责,重则丢官。御史台的风闻奏事就渐渐的形成以皇上脸色为主的判断标准。 到了秦桧执掌相权,更加变本加厉,凡是敢言秦桧错事的御史都被逐出御史台,有御史不服,殿前争辩,更是被赵构抄家丢官。御史台终于成了一个豪华的摆设。风闻言事皆奏报的是各地祥瑞,对于贪腐欺民之事概不上奏。秦桧一党在中枢连个反对的人都没有,更加猖狂不可一世。 张曜宗的目标就是先从御史台开始,让大宋朝堂上有人敢发出正义的呐喊。本来张曜宗只有史浩一个选择,推史浩上位。一是史浩跟赵构关系不错,不至于被赵构一怒之下就问罪,二来史浩虽然能力不足,但还是对赵瑗一心一意的,不会在骤登高位后转身变节。现在张曜宗还要思考一下,史浩登上此位后是否会对自己形成伤害。 “干什么的?快走,官府重地,严谨逗留。”御史台前也有执岗的禁军卫士。 “韩二哥。是我啊,曜宗。”张曜宗看着走过来的禁军笑了起来,走过来不是别人,正是韩世忠的二公子,韩彦质。 “曜宗,是你吗?一晃几年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回家几次都没有碰到你。”韩彦质也很高兴。 “二哥,你怎么在这里执岗,不是在宫里吗?” “轮流的,宫中侍卫不能长岗,禁军几卫是轮换着的。两个月一换岗,上个月刚从宫中出来。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下岗了,咱们好好喝一杯。等着我啊。”韩彦质交代了一声,又返回岗位。门口有三五个军士,看韩彦质的职位应该是个头目。张曜宗站在御史台门口等着。 一会儿一抬轿子从御史台中出来,军士让开道路,轿子扬长而去。韩彦质等轿子远去,呸的吐了一口吐沫,满是不屑。 张曜宗看着韩彦质,心中就是一动。韩二哥正好在这里执岗,对于御史台里的情况可谓一清二楚,一会儿正好问一问,看看谁最近正在作死,就拿谁开刀,这才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呢。 韩彦质嘴里的一会儿换岗一直等到了二更时分。让张曜宗暗骂一通。二哥还是这么不靠谱。 “兄弟,我下岗了,走,咱们去喝一杯。”韩彦质把身上的盔甲兵刃都去了,丢给小卒,只着了一身单衣就向张曜宗走过来。 “二哥,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咱们去望北楼。” “好啊,哥哥早就想吃望北楼的饭菜了,老爹一直不分家,我当值的这点铜板吃一顿望北楼就一个月不能吃饭了。早就想宰你这个财主了。”韩彦质大大咧咧的。 张曜宗惭愧:“二哥,你可别这么说,这么说就是小弟怠慢了。二哥只要想去,报我的名字,难道还不能记账吗?” 韩彦质哈哈大笑:“二哥跟你开玩笑呢,你望北楼主打的不就是辣椒吗?别人我不知道,你二哥还能缺了辣椒,你别忘了,你的辣椒可是都种在我家宅子。” 张曜宗也笑着回应。还好,虽然数年没见,但是少年时结下的友谊还在。二哥还是那么豪爽。 “走,二哥,今天弟弟让你尝尝真正的辣椒应该怎么吃。明天不叫你拉不出屎,我不姓张。哈哈哈。”张曜宗也恢复了坏小子的样子。 “走。” 这顿酒直吃到日上三竿。韩彦质被火锅的美味折服,这才知道家里的辣椒菜还是跟望北楼的没得比,这就赖上了张曜宗,以后每月都要来叨扰几回,就报张曜宗的名字,不付钱。张曜宗笑着答应,昨晚从韩彦质嘴里知道的一些御史台官员的恶行,别说请韩彦质每月吃几顿,就算吃一辈子又能如何。 与韩彦质分手后,张曜宗就直奔西冷印社去了。 孙世兄应该知道孙琉逸的意思了吧。 那就直接开始吧,不浪费时间了,就先从御史台的官员开始吧。 “孙世兄,小弟来叨扰了。”张曜宗进了西冷印社看见孙仲坤就开门见山。 “张兄弟,你来了,有什么叨扰的,一直以来都是我去望北楼叨扰你,早就希望你来我这里坐坐了,你老是推脱。说吧,这次来干什么?你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孙仲坤看到张曜宗来了,暗说,麻烦来了,自己一点也不想同意父亲的意见,就这样活着多好,有钱赚,有酒喝,还有美女玩,为什么要做这危险的事呢? “孙世兄,小弟来找哥哥帮忙了。” “张兄弟啊,我这庙小,你老弟可别拆了我的台子啊。”孙仲坤开门先说了这么一句。张曜宗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孙世兄,怎么这么说啊?难不成孙兄知道我的来意。” 孙仲坤苦笑一下,“我父亲已经派人给我送信了。” 张曜宗:“既然孙兄已经知道了?怎么还有点不情不愿啊。” 孙仲坤长叹一声:“贤弟啊,我知道我天资鲁钝,但是我知道知足常乐啊,这些年在临安,不说过的一切如意吧,但是也算有滋有味。你这次一来,也不知道我以后还能不能喝上你望北楼的美酒了,那杭州姑苏城外的姑子庙也不知能不能再去几回了。” 张曜宗哈哈一笑:“原来世兄就担心这些啊,没问题。只要此事成了,别说世兄你天天上望北楼了,就算你住在望北楼我都不管。姑苏城外的姑子庙,世兄看上哪个了,我都帮你包了。” 孙仲坤更加叹了一声:“贤弟肯下这么大本钱,哎,说不得哥哥这条命就交在你手上了,麻烦兄弟小心一点。哥哥还不想这么早去啊。” 张曜宗已经快被这些人逼疯了,每个人似乎都不看好自己能扳倒秦桧。那就试试吧,让事实说话。 第一百零四章 永嘉失踪 “孙兄啊,你这样让小弟很难做啊。”张曜宗对于孙仲坤事到临头又想退缩的态度很不满。 孙仲坤苦笑一下,“贤弟啊,我也只是发发牢骚,老爷子让你哄的言听计从,我还能真的反对吗?” “孙兄啊,深为大宋子民,你就不为现在的局势感到忧愁吗?”张曜宗可不想孙仲坤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自己。那样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单干呢。 “孙兄啊,好话我估计我说一箩筐你也不会听进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孙世伯已经致仕了,为什么还要趟这浑水?无非孙世伯从中看到了更大的际遇。首先报纸这个行业,办得好可以控制言路,引导舆论。士子的名声靠何而来?无非口口相传而已,可我们呢,只需要印成报纸就能广为流传。再者,此物经营的好,可谓一本万利的行业。” 听到一本万利,孙仲坤的眼睛亮了一下,期待张曜宗继续讲下去。张曜宗却岔开说其他的。孙仲坤就又没精神了。 张曜宗不怕孙仲坤贪财,就怕他不感兴趣。 “孙兄啊,咱们也不是外人,实话都跟你说,费这么大力和秦桧作对,为了什么?为的不就是普安郡王能扳倒秦桧,然后恩平郡王没了靠山,最后不就都是为了普安郡王能继位吗?到时候,你孙兄也是从龙之臣,身为官宦世家,你就这样打算凭着恩荫过一辈子吗?你不想光宗耀祖吗?” 能光宗耀祖谁不愿意,但是孙仲坤也在临安呆了好几年,也不是被人一通话就晕乎乎的跟人走的傻子,秦桧势大,瞎子都能看见,孙仲坤还是迟疑。 “孙兄啊,孙世伯实际已经参与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实际上你都已经身在其中,根本不能置之度外了,既然这样,还不如积极一点,将来弟弟保你在王爷面前露脸。否则,你两头不落好才是傻呢。” 孙仲坤这才晓得其实自己根本就无从选择,张曜宗甚至连敷衍自己的力气都不愿意出,听说他在老家劝自己父亲时可是用了两个晚上呢。 “贤弟,你说的算吧。” “孙兄,我只问一下,咱们叫西冷印社,必然和印刷有关吧?” “那是当然,咱西冷印社,不仅专卖冷香泥,各类文房四宝,还经常组织诗会,出版诗集,也算得上是西湖之中数得上的文雅去处。” “那么孙兄现在是用的雕版印刷还是活字印刷呢?”张曜宗问。 “活字也有,但是泥雕的不上色,还是以木版居多,但是印不了多少次,木字就会花了。所以现在还是雕版居多。” 张曜宗闻言很失望,毕昇不是早发明活字印刷了?怎么推广这么难? “你这没有铅字吗?”“有啊,有几百个,印个诗文还行,再多就不行了。”张曜宗很失望,“孙兄,如果重新打制,需要多少时间呢?” “那要看你需要多少字了?” “怎么也得六千个,常用字要多预备,可以问一下雕版师傅,哪些字是常用字?需要准备多少?” “那我问一下。” “孙兄啊,请你尽快吧,七天之内可以准备好吗?” “不可能啊,还得找匠人刻板,找铁匠熔浆,怎么也得几个月?”孙仲坤摇头表示根本不可能。 “啊,不行,坚决不行。”张曜宗很后悔没有早点让孙仲坤准备,但是没说通孙琉逸,孙仲坤根本做不了主,说了也没用。 现在该怎么办啊?没有活字,雕版更慢,而且只能用一次。这得消耗多少人力物力啊。 等等,小的时候学校不是都是油墨印刷的吗?老师那时候在铁板上刻字。好好想想是怎么做的。张曜宗闭上眼睛慢慢回想。 好像有一张蜡纸,对,就是蜡纸。试验一下。张曜宗有了主意也不急了。 “孙兄,你继续准备铅字,然后找几十个知文识字的学徒给我预备着,我过两天再来。”张曜宗急着回去试验蜡纸,匆匆告别孙仲坤。 张曜宗又想起一事,返身回来,“孙兄,如果可能,用铜活字,会比铅活字跟耐用。” 孙仲坤撇撇嘴,说的容易,南宋缺铜,现在连铜钱都没铜了,去哪找铜啊。 张曜宗想起秦望山的那一万多斤精钢,不知道用钢行不行。只能叫人回去运送点精钢来用。 回到王府,已过午时。进府正遇见董王妃。张曜宗向王妃行礼,却见王妃急匆匆的向外跑去。王妃很少这么不注重仪态。张曜宗诧异,拉过一个下人,问出什么事了。 下人回禀永嘉郡主不见了。王爷已经发动人满城去找了,王妃也急的在府中坐不住,非要出去寻找。 “什么?永嘉郡主不见了?永嘉郡主不是在宫中吗?”张曜宗急的也不知所措。 原来永嘉这段时间一直不愿意缠足,跟王妃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实在没有办法就躲到宫中赵构处,王妃不敢去赵构处肆意妄为。一直拿永嘉没有办法。 后来不知是谁给王妃出的主意,王妃跑到韦太后处哭诉管教女儿的困难,表示无力教育子女,请求太后惩罚自己。太后问是怎么回事,董王妃不敢说永嘉一直仰仗着官家,自己不敢管教,只说永嘉渐大,却不懂宫廷规矩,实在是丢皇家的人。请求韦太后伸出援手。 韦太后却想起一事,赵构虽然疼惜永嘉,但永嘉却实际上和赵构没有血缘关系,而且韦太后虽然喜欢永嘉,却觉得永嘉长的越大越像赵构原来的妻子,被金人掳走被遥尊为皇后的邢妃。虽然大家都知道赵构已然没有生育能力,但是还是害怕赵构和永嘉发生什么事,那样才真的会是皇家的耻辱。 韦太后连忙前往赵构处讨要永嘉,赵构虽然还有回护之意,但是赵构对母亲还是颇为尊重的,而且韦后的说辞也打动了赵构,皇家女子还是要知书识礼的,永嘉一直以来在自己的护翼下确实有点任性。便不再反对董妃管教永嘉。 失去了赵构的庇护,永嘉再也没有手段反抗母亲。只能用绝食威胁董妃,在王府形成了对峙状态。昨天赵瑗也不好意思把永嘉和董妃的对抗说出来,因此张曜宗不知道永嘉就在王府。 倒是永嘉知道了张曜宗已经回来了,大着胆子偷逃出府去寻找张曜宗了。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永嘉去了哪里。一时间整个临安都闹得鸡飞狗跳。 张曜宗也急得连忙回老宅找阿五帮忙。 巡城司满城寻找,王府的人也在满城寻找,为了防止有贼人知道眼热,又不敢透露永嘉的身份,全城的人莫名其妙,看着满城大乱。一时间满城风雨,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赵构驾崩了。 张曜宗急的是因为永嘉从来没有一个人上过街,每次都有人陪伴左右,世道这么乱,万一碰上歹人,真的不敢想象。张曜宗不知道自己从小向永嘉灌输的妇女解放思想,独立自强的个性是不是害了永嘉。因为一个缠足永嘉和董妃一直在斗争,自己却不在永嘉身边,没有一个人支持永嘉。 张曜宗很内疚,在老宅里心神不定的等着阿五。 第一百零五章 有线索了 张曜宗在老宅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坐不下来。就等着阿五快点来,临安城里这么乱,五叔肯定会发现不对,一定会来老宅等自己问情况,张曜宗一点也不怀疑见不到阿五。只是因为自己心里焦急,就觉得阿五真是老了,有点慢了。 平心而论,张曜宗自己也是回到王府才知道出事,外面的人不仔细观察,根本不知道街上为什么巡查的禁军会比平时多了许多。 大概一个时辰后,阿五终于带着两个劲卒来老宅了。 “五叔,你来了,出事了,小郡主不见了。”张曜宗可算等到阿五,心里的焦急才算减轻一点,希望阿五能帮自己想出一点办法。 “小郡主不见了?我说街上怎么这么乱,我还以为是宫里出事了呢?”阿五这才恍然大悟。 “少爷你也别着急,临安是都城,小郡主人又金贵。一定没事的。”阿五看出张曜宗已经失了方寸,出言宽慰道。 张曜宗得阿五提醒,才觉得自己是有点失态了。用冷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五叔你说的是,临安一直管理的很严格,而且刚发现小郡主不见,就已经通知巡城司了,临安城门外松内紧,也许早就找到小郡主了,是我着急了。这样吧,五叔你们跟我一起回王府看看是否小郡主已经回来了,没有的话咱们再去找找。” 张曜宗让自己恢复了冷静,心里也不干着急了。着急也没有用,还不如回王府看看,也许小郡主已经回来了呢。 可是到了王府,却得到了最不想知道的消息,永嘉郡主还没有消息。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有人报到赵构耳里,官家震怒,居然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不见了踪迹,已经大半天了,还没有找到。传令巡城司,禁军一起寻找,如果郡主出了事,恐怕要一批人头落地。现在临安城里已经布满了巡城司和禁军的士卒,临安城六门紧闭,挨家挨户寻找永嘉郡主。 临安城好久没有这么如临大敌了,百姓也知道了出了大事,不敢在街上流连,都各自回家。临街的商铺好多也都上了铺板,挂出一张今日盘点的告牌。 张曜宗叫阿五把剩下的劲卒也都召集起来,带着二十名壮汉在街上漫步,没少引起巡城的禁军盘问,还好张曜宗这次出来拿了王府的腰牌,禁军以为是王府寻找小郡主的队伍,没有仔细盘查。但看这些人个个腰间鼓鼓囊囊的,就知道暗藏利刃,但是王府出事了,现在再去查是否在临安城违禁,没得给王爷找不痛快。虽然赵瑗目前只是一个不管事的皇储,但说不定哪天人家就是皇帝了。不管是禁军还是巡城司都对这一小队人不闻不问。 “五叔,你说这么大动静还没找到小郡主,是不是小郡主根本不在城里了?”张曜宗突然问了一句。 阿五不知道怎么回答。 张曜宗自言自语道:“永嘉根本没有自己一个人出来的经历,也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如果是永嘉一个人,肯定跑不远。但是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永嘉,肯定是出事了。就是不知道是碰上人贩子还是碰上恶汉了?”想想永嘉可能受到的伤害,张曜宗更加抓狂了。 阿五倒是眼睛一亮,跟后面几个机灵一点的劲卒说道:“你们去各城门问一下,今天有没有什么可以人出入临安城,你们就用普安郡王府的名义去问。 “少爷,你别着急,咱们这么多人,都要靠你指挥呢。如果你乱了,就更没有找到郡主的希望了,少爷,你仔细想想郡主有没有喜欢去的地方?” 张曜宗仔细回想永嘉喜欢去的地方,那些地方却一个又一个的跟自己曾经的轨迹重合,望北楼,韩府,老宅,王府花园。永嘉似乎根本没有自己喜欢去的地方。所有她喜欢去的地方都有自己的身影。 张曜宗痛苦的闭上眼帘,永嘉,如果有人敢伤害你,我杀他全家。 “张贤弟,是你吗?”有人高喊了一句。张曜宗没有听见。 “张曜宗。”那人又大声喊了一句。张曜宗这才抬起头看向出声的地方。原来是韩彦质,骑着马带着一队禁军。 “韩二哥,你们有小郡主的消息没有?”张曜宗急的什么都不顾,在街上就喊了出来。 韩彦质吓的从马上跳下来,冲过来捂张曜宗的嘴。“我的小爷啊,你可别乱喊啊,上面说了不准声张,怕歹人知道郡主身份,因为害怕再伤害了郡主。” 张曜宗躲过韩彦质,只是直直的盯着韩彦质。“我问你有消息没有?你哪那么多屁话。” 韩彦质从没见过如此失态的张曜宗,仔细一看张曜宗,双目通红,布满血丝,看上去想吃人一样,吓了一跳。 “张爷,有消息了。”一个劲卒跑着过来。 张曜宗丢开韩彦质立马迎过去,“有什么消息?” 劲卒叫马四德,是这二十个人里最得力的,上过私塾,人机灵。 “张爷,北门守军说早上有一队商队出城,本来要检查的,但是商队的给头目行了贿,就没有检查。守门的有个官兵是从北方一路逃过来的,他说似乎听到马车中有女子的反抗声音。还说闻到很大的牛羊膻气,和金人的味道差不多。他也是在战场上和金人打过好几仗的老卒。本来觉得没什么,现在查的这么严,就汇报了上去,现在守北门的一队人,除了他其他的都被看管起来了。我是偷偷听见的。” 商队,马车?女子的反抗声音?金人?张曜宗努力的想把这些线索撮合起来,却一点也没办法。 一会儿工夫去其他城门打探消息的人也都回来了,其他各门都没有什么异常,最后的疑点还是只剩下了北门这一处。 反正留在城里也没什么用?干脆沿着北门追上商队看看。 “韩二哥,我想去北门看看,能不能将你们的马借给我们啊?”张曜宗问到。 韩彦质可不敢把军马乱借,这些都是军队物资,丢了是要问罪的。 “贤弟,二哥没这个权利,要不咱们一起去吧。那个谁,把你的马让出来。”韩彦质指着手下的一个小卒让他把马让给张曜宗。 张曜宗骑上马也不道谢,就向北门赶去。吓得韩彦质连忙带着禁军跟着追上去,生怕张曜宗做出什么失礼的事。阿五他们也跟在韩彦质的禁军后面一起往北门赶过去。 到了北门,已经看到守门的士卒。但马四德说已经不是早上守门的人了,都换了人。 韩彦质亮出腰牌,询问了一下,守门的士卒刚到,什么也不知道。而且守门的是巡城司的,跟禁军一向不和,能跟韩彦质说话已是看他说话客气的原因了,再问就不耐烦了。 “少爷。”阿五喊张曜宗。 张曜宗看向阿五,阿五神色有些暗淡,似乎有点迟疑。 “少爷,我闻道了你调制的栀子花香水味。从御街方向一直出城门了。” “什么?”张曜宗大惊,栀子花香水只是自己试制的香水,根本就没有示人,除了当初和阿五收集花瓣,阿五知道,根本没人知道,就连小郡主也没有给她啊。 “不对,就是小郡主。咱们出去两个月,我让永嘉郡主去我房里拿吃食,一定是她乱翻我的东西了。”张曜宗大喊。 “韩二哥,麻烦你回去王府报信。我先追出去,你让王爷赶紧想办法调人。” “屁话,我是禁军还是你是禁军,这事是我们应该办的,你回去通风报信,我去追。”韩彦质不干。 “韩二哥,你快去。这里只有五叔有本事闻到香味,你们出去能找到什么啊?”张曜宗亮出自己最大的法宝。 韩彦质也认识阿五,还不知道阿五有这么一手本事呢。不过这会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韩彦质执拗着不回去,争执不下,最后张曜宗妥协,韩彦质跟着去,张曜宗带上阿五和二十个人。韩彦质的人让出二十一匹马,一共三十多人一起向北门外追去。 出了城门,韩彦质还不满意张曜宗带了二十多个百姓,却让自己放弃带自己的二十多个手下。可是出了城门,等马跑起来,韩彦质就不吭气了。张曜宗这一队的人,居然马上功夫纯熟,仿佛是长在马鞍上一样,倒是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在马背上被颠地东倒西歪。这些禁军都是花架子,平时训练要饷,出操要饷,打仗更要饷。训练时耍滑,赌钱时一个比一个有劲。看着这些人丢人,韩彦质怒斥手下:“等回去,看我不**你们,整个一个丢人东西。” 张曜宗没空刺激韩彦质,紧张问阿五:“五叔,你能闻到味道吗?” 阿五仔细辨识着空气中若有如无的香味,一点点的修正着方向。“少爷,得快点了,香味越来越淡了。” “追”张曜宗照着阿五指的的方向,不要命的把马鞭打在马屁股上,马吃痛,嘶嚎一声向着北面狂奔,韩彦质其他人紧跟着追上去。在官道上荡起一片尘土。 第一百零六章 金国公主 出了临安沿着官道向北,沿途树木林立,景色优美,一行人却没有心情欣赏。 阿五有这种特异本领,一路上引得韩彦质稀奇不已。张曜宗倒是早就知道,而且不以为奇,毕竟后世最火的一种职业就是闻香师,每天只需要在上千种香味中寻找最合适的香味,这是天赋,羡慕不来的。天生的鼻腺发达,只不过张曜宗一直有一个疑惑,对气味这么敏感的人如果闻到臭味会不会更痛苦。 阿五却是发挥了作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味其他人根本闻不到一丝一毫。阿五却总能在分岔路口跟到最正确的路。但是好运是不能长久的。一天后,阿五再也不能从空气中闻到香味了。众人失去了标记,眼前又是一条分岔路,阿五不敢再做出判断,韩彦质也不敢下决定,他们都盯着张曜宗。等着张曜宗做决定。 张曜宗只后悔没有在那瓶栀子花香水中加入定香液,但是现在也不是后悔这些事的时候了。虽然梅雨季节刚过去,土地都没有干透,马车的车辙都还能在地上留下印记。但是在这个路口,每个分岔路口都有马车印记。 看着阿五和韩彦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张曜宗也是内心十分惶恐,生怕自己的一个错误决定就会后悔终身。对方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是拥有一支商队,人数必定不会少。自己这边只有50人,如果再分散的话肯定没有用,追上去也会失去效力的。 张曜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仔细回忆对方商队在每个分岔路口选择的方向,来判断他们的去向。古时的路口没有路标,都要靠询问本地人才能知道去向哪里。张曜宗一路追赶而来,根本没有注意每条路是通向哪里的。现在只能靠回忆把自己所走的路线和心理默记的地图重合印证。地图在古代是重要军事物资的原因也在这里,没有大规模印刷的地图,每处地方的地形都是不传之秘,除了当地官府,驻军,是严禁外传的。 张曜宗仔细回忆在韩世忠家看到的大宋地形图,最后还是徒劳的放弃。韩世忠那里的地图在张曜宗眼里连草图都算不上,没有标尺,没有参照物,孤零零的几条线就代表了官道,写个地名就代表城池,就算这样也是大宋最好的地图了。 “上天啊,你能给我一点启示吗?”张曜宗跪在地上向上天祈求。 “宗哥儿,至于这个样子吗?”韩彦质看不上张曜宗如此优柔寡断。 “我选中间这条路。”韩彦质指着中间的道路说道。 “你有把握?”张曜宗激动的问韩彦质,多么希望韩彦质能肯定这条路。 “没有,瞎选的。现在追上去,就近一点。最差的几率不过是追错了道路而已,但是如果在这里迟疑,就肯定是追不上。” “那好吧。”张曜宗也放弃了迟疑,是的,大不了追错路而已,而且韩彦质剩下的人已经去回禀王爷了,后面肯定还有人来,只要留下标记让他们去追那两条路就行。 “走,快点走。”张曜宗跳上军马,继续一马当先向前追去。韩彦质和阿五也连忙策马跟随。 西递村位于安徽西南,自北宋皇裕年间,胡姓先祖胡士良看到这里山清水秀,景色秀美,就率领族人在此建房立足,整个村庄仿船形而建。寓意“借水西行,得神助,取真经,而从大吉大发”之意。数百间民房将整个山村团团围住,自成堡垒。小河从村中而过,又在村外被人工加工成互村河。整个小山村在晨雾笼罩下,彷佛一幅山水画一样。 一只百余人的商队从南向北而来,到了西递村外停了下来。这只商队有点奇怪,自南向北,货车却不多,只有十几辆。还有三辆马车,骑马护卫的人却不少。特别是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周围更是护卫了十几名骑手。 马车中坐了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小美女正是张曜宗苦苦追寻的永嘉郡主。此时小郡主的样子却不怎么好看,怒目冷对着对面的女子,对面的女子,一双柳叶眉下一对杏眼,自然散发着一股英气,丝毫没有女子的柔弱,英姿勃发。修长的身躯,一双长腿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胸前高耸,配合棱角分明的容貌,比一般女子更加英姿飒爽。 “小妹妹,你怎么又生气了?还在气我把你带出临安府吗?姐姐跟你说了,姐姐不是坏人,真的只是喜欢你,带你回家而已。”年龄大的美女咯咯笑着,丝毫没有愧意。 “坏人,你这是掳掠人口。是犯罪的,你赶紧把我放回临安,我可以不报官,不然如果我报官的话,你当心吃不了兜着走。”小郡主牙尖嘴利。 大美女笑的更开心了,“小妹妹,我既然敢带你走,还会怕你报官吗?我真的是喜欢你,并没有恶意,要不你陪我几年,回头我放你回临安好不好?” “不好,我有父母兄弟,你这样掳掠人口,可曾问过我家人想法?他们该多着急啊。”小郡主不知对面的是什么人,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现在小郡主也后悔一个人跑出王府,会遇到这些恶人。本来只是慌不择路碰上一个车队,为了躲母妃,偷偷藏在一辆空马车上,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睡着,等醒来时马车居然出了临安城,马车上还多了一个女人,容貌十分美丽。 小郡主本想道了谢就下车回临安,暗自后悔一个人惹了这么大祸。下了马车之后却被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围着,神态恶劣,举止更是粗俗。小郡主当时就被吓个半死。 还好车上的美女阻止了那些男子,那些男子看上去对这个女人很尊敬,没有继续骚扰自己,但是却依然不放自己离开。 “姐姐,我求你了,我家里人会担心的。你放我回家吧。”小郡主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大美女笑了笑:“小妹妹啊,真的不好意思,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放你走,干脆你就跟着我吧,你这么漂亮,长大肯定是个大美女。姐姐到时候再帮你找个好夫婿。” “你为什么不放我走?”小郡主怒目而视。 大美女笑笑:“因为我是金国公主。” 第一百零七章 旅途漫话(1) 金国公主?永嘉愣了一下。金国公主怎么会跑到大宋境内?而且还敢这么告诉自己。对方的表情又似乎不是说的假话。永嘉不像别的皇室子弟一样,不学无术,每天只是醉生梦死或者骄奢淫逸。怎么也跟张曜宗一起待了好几年,平时看书聊天,对于宋金局势也有了解。 现在的金国皇帝是完颜亮,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孙,太师完颜宗干的次子。完颜亮自幼天才英发,向深沉有大略,风仪闲逸静和,体态雄伟练达,并极度崇尚汉文化,爱与留居于金地的辽宋名士交往,宗室之内名声很大。被金国皇帝熙宗完颜亶所忌。1149年,也就是岳飞被害八年后,完颜亮干脆就弑君篡位称帝。改元天德。 前期的完颜亮锐意进取,把金熙宗的三省六部制改为一省六部制。废除中书省,门下省,只保留尚书省。由皇帝直接掌控。又废除金朝一直以来的元帅府,改为枢密院。改变了元帅掌重兵,朝廷难以指挥的局面。此外还恢复了辽制的闻检院,一方面保证尚书省不会因为一省独大,又给了下层人民与与政府上层交流的渠道。帮助了金朝的汉化改革和廉政。 完颜亮对于占领的中原土地积极推进女真猛将的南迁。鼓励女贞贵族的占地耕作,转游牧为封建地主化,大肆侵占原来的中原官地和平民土地。加速了女真贵族的封建制度改革,同时害的广大中原遗民失去了唯一赖以生存的土地,一时间流民无数。 对于宗室,完颜亮自己是篡位即位的,自然更加警惕,大杀宗室,完颜亶是金太宗的长子,金太宗的其他儿子们都有自己较大的势力。等到完颜亮上台时,金太宗的儿子在河朔、山东、真定等地任职,占据着要冲之地,如果一旦有变,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完颜亮在上台后的第二年就向太宗一系子孙开刀,完颜卞、完颜宗哲、完颜京、完颜宗雅、完颜宗义等太宗子孙被杀的有七十余人,太宗后代全部死绝。出于同一目的,久握重兵在外的宿将老臣完颜撒离喝也被杀。此后,他又借故把宗室完颜宗本、完颜宗美、完颜宗懿、完颜秉德等人尽行诛杀,遂使宗翰子孙三十余人、斜也子孙百余人、谋里也子孙二十余人等众多宗室大臣满门除绝。 后期完颜亮为人荒淫好色,曾对人言我有三个志向。“国家大事,皆我所出,一也;.帅师伐远,执其君长而问罪于前,二也;.无论亲疏,尽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 杀崇义节度使乌带,得其妻子定哥,封为贵妃。丽妃石哥是定哥的妹妹,长得也是如花似玉,有一次进宫探望姐姐被完颜亮看见,使强**。此后更是威胁石哥丈夫的庶母,“你一定要休掉你的儿媳妇,不然我就杀你全家。”石哥的丈夫秘书监文某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将石哥送入宫中,但完颜亮不肯善罢甘休,还将文某招致宫殿,肆意羞辱。 有诗云:假厮新换蹋鸱巾,杂事无嫌语秘辛。姊妹承恩唐括氏,定哥妍笑石哥颦。 去年,定哥因为失宠受冷落与奴仆私通被发现,被逼自杀。石哥也被逐出宫外。 完颜亮又把目光对准了完颜宗弼的女儿完颜希啦娅。完颜宗弼就是金兀术,金兀术的儿子完颜亨刚被完颜亮诛杀,完颜亮就想染指完颜希啦娅。完颜希啦娅当然不甘就范,一路从燕京躲到汴梁,没想到完颜亮居然一路追到汴梁。完颜希啦娅是金兀术最小的子女,从小就被金兀术捧在掌心,怎甘受此凌辱。取了一个汉名柳玉凤投奔到父亲以前的部下沾罕那里,只等完颜亮寻自己不着回返燕京再回汴梁。 希啦娅被封梁国郡主,金人分不清郡主,县主,公主的区别,都叫公主,希啦娅的姐姐乌啦娅喜带金铃,人称金铃公主。希啦娅就带银铃,人称银铃公主。 完颜亮一直希望灭宋统一华夏,没有寻到银铃,就视察一下金国前线。银铃吓的就跟沾罕的密探一路深入大宋境地,一直躲了两个月,等到完颜亮回返燕京,这才准备返回汴梁。 没想到走的时候,居然在马车里发现了一个小姑娘。长得楚楚动人,虽然不说不笑,但是星星一般闪亮的眸子就算是女子的银铃也是怦然心动。就一直带着北返。 “姐姐,我保证不说出去,你放了我好吗?我还有老父老母,我这样不见了踪迹,他们会担心的,姐姐,如果换做你失踪了,你父母不也是会担心的吗?”永嘉希望都是女人,对方能心软一下放了自己,不然自己怎么才能再见到父母家人和曜宗哥哥啊。 “小妹妹,不是我不放心你。你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怕的。但是我这么大一队人,不能因为你就露出疏忽给宋人啊。而且说实话,外面的那些莽人,并不是我的手下,你作为我的侍女,我可以保你平安,但是如果你非要离去的话,估计他们就会把你当做发泄之物了。你自己觉得你能从那么多人中逃脱吗?”银铃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其中威胁的意味非常之浓。 永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落到这般地步,靖康之变,数千宗室贵妇被金人掳掠到上京,二十多年后又有一个郡主被金人掳掠。永嘉打量马车,想寻找一件利器不如就这样结果了自己好了,总好过沦落到金人手上。 银铃似乎看出永嘉的心思:“小妹妹,你也别想寻短见,我们粮食带的不多。如果你死了,我想外面那些人不介意吃点新鲜肉食。” 永嘉怒瞪着银铃:“你是恶魔。” 银铃咯咯笑着:“你难道不知道,上次我朝攻打登州,携带数千宋人,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之下羹羊,小儿呼为和骨烂。都称为两脚羊。”银铃的笑容现在在永嘉眼中仿佛恶魔一样。 银铃故意吓唬永嘉,等着看永嘉恶心想吐的样子。 永嘉没有露出银铃预想的表情,反而看到了眼含热泪,表情坚定的永嘉。 “我赵凌在此发誓,一日不逐金狗,我一日不食肉食,望苍天有眼,我大宋在明主主持下,北逐金狗,复我河山。” 银铃也不恼,“哦,小妹妹,原来你姓赵啊。国姓啊。” 第一百零八章 恶魔之门 “赵凌,蛮好听的名字。我也挺喜欢汉人文化的,你看我像你们汉人女子吗?”银铃问道。 永嘉看着对面的美女,细眉大眼,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鲜艳的红唇带着一丝诱惑,头上梳的是汉人的流苏辫,身上穿的是淡黄色百褶裙,肌肤似雪。如果不说,绝对没人认为她会是一个异族女子。 “呸,穿上汉族的衣服就是汉族的女子了吗?心肠不还是黑心烂肠的。” “我今天心情好,你说话我不怪罪你,哪天我心情不好了,我就把你赐给外头的勇士。”银铃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又吓住永嘉了。 “听你说话,讲的的洛阳官话,又是姓赵,难道你是宗室之女?”银铃轻轻的问道,却吓得永嘉不知所措。刚才太激动了,被气坏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姓氏说了出去,还好宗室子孙千千万,自己的名字不为人所知,如果被金人知道了,一定会奇货可居。到时候自己想跑都没机会了。 “我大宋姓赵的千千万,赵钱孙李,周五郑王,赵姓排第一。如果不是你们金人,大宋百姓谁会愿意逃到这里,你问哪个宋人不想得金人以啮之。” “小妹妹,我大哥十几年前在战场上被宋人所杀,我大姐夫婿也是被你们宋人杀的。我难道也该恨你们宋人吗?可是自从我学了你们宋人的文化,我就喜欢上你们宋人的一切了,你们的服装,你们的诗书,你们的吃食。我觉得我们金宋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呸,你的老家被别人占领了,你的父兄姐妹被别人肆意凌辱,你们的百姓活的连牲畜都不如?你愿意和平相处?”永嘉从小就听张曜宗讲故事,早就对金人恨之入骨了。 “那时候你我都没有出生,你又知道多少真相?我们女真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我们也是被辽人欺辱,在我太祖大英雄的号召下,我们女真各部团结一起,推翻辽人暴政。和你们大宋南北合击大辽。是你们背信弃义,对辽不战,我女真死了那么多人,拿些报酬怎么了?你们的皇帝居然想收买我女真大将造反。是你们南蛮子无耻。” “胡说,当年海上盟约,约定的是你们取辽土,我们取燕京,郭药师背辽投宋,是你们先蛊惑郭药师又背宋投金的。现在你们还倒打一耙,你胡说。”永嘉气的浑身乱颤。 “呵呵,你果然身份不凡,不然怎么会知道海上之盟,还知道郭药师的。”银铃笑的贼兮兮的。 永嘉醒得自己又失言了,寻常百姓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赌气闭上嘴不说话了。 银铃再逗永嘉,永嘉也不说话。银铃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再逗永嘉了。 “公主,吃饭了。”车帘掀开,有一个虎背熊腰的金人递进来一大块干肉,两张炊饼,一壶水。走的时候又看看永嘉,吓的永嘉把身形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银铃从靴子中拿出一把银刀,把干肉削成小片,就着刀头送到嘴边,灵巧的舌头一舔就把肉片送入嘴中嚼起来。然后银铃又削了一小片递给永嘉,永嘉赌气不接。 “你不吃,我就把你赐给刚才那个大汉。” 永嘉委屈的接过肉片,两眼含泪。把肉片想成这个女子,恶狠狠的嚼起来。 “这就对了,小妹妹,你听话,我就对你好。我在这里也没个侍女,你好好服侍我,说不定我会考虑有一天放了你,不听话我就把你给外面那些人。” 永嘉根本不理她。 “我叫希啦娅,不过他们都叫我银铃公主,你叫我小姐就行了。”银铃早就厌烦了没人服侍,沾罕那里都是军士,偶有几个侍女,也都是粗手粗脚的粗使下女,这才看到永嘉没把永嘉丢给外面的人。至于永嘉是不是宗室,银铃根本不在乎,在上京宋人宗室多了,个个低三下四,胆战心惊。看到一个这么倔强的小姑娘,银铃才觉得有意思。不过吃惯了大宋的美食,这些肉干,炊饼还真的不合口味啊。 “希萨哈得,我想吃点热食,前面不是有个村子吗?咱们去那里吧。”银铃把头伸出马车,笑脸如靥。刚才那个大汉不由得看得痴了,这才是我大金第一美女啊。不知道将来哪个勇士才能配上这天上下凡的仙女。不过现在不打仗了,勇士也看不出谁最勇猛,将来要是打仗了,我一定要跟大王要求立功了求尚公主,不过只能想想了,听说大王也看上了公主。希萨哈得想着自己的野心,答应了银铃。 “勇士们,别吃了,去前面村庄再吃热的,他们都是软绵羊,咱们去吃好吃的。”希哈萨得高喊着,其余的人也都随声大喊。彷佛饿狼看见了小羊。 “小姐,能不能求你们,不要伤害我们宋人?”永嘉听着外面的呼喊,心中担忧前面善良的村民,小声请求着。 银铃听见永嘉终于服软,心里高兴。冲外头又喊:“这里还是宋境,你们小心一点,别暴露了我们的身份,不得随意伤人。” 但是这些金人在宋境已经被拘束了两个多月,早就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了。答应了一声银铃,就嗷嗷大叫着冲向小山村了。 “站住,什么人。”西递村也不是毫无防备,这个年月,金军,土匪都要防,甚至连宋军有时候也比土匪还狠。西递村也有村民护卫队。 “我们是过路的商队,想借贵宝地休息一下。”商队中居然有宋人,操着纯正的官话与村民对话。 “商队?这里再往前一百多里就是金人控制的地方了?从来没有商队从这里经过过。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村民有人怀疑。 “哈哈,还有一百多里就到咱们的地盘了,不用隐藏了,打个草谷吧?”有人按捺不住自己的欲望了。 人多了不好控制,希哈萨得也不能强烈的压制手下人的欲望。反正只有一百多里地了,打个草谷就打个草谷呗。 打草谷是辽军的一种后勤保障方式,不给人马食粮,自己去打劫民间粮草财务。女真也曾经是饱受辽人这样欺凌的受害者。但是现在轮到自己成为强者,和辽军一样没人性。抢完了钱粮物资,就开始抢女人。 这只商队是沾罕组织的一只打探军情的细作队伍,因为银铃的原因,一半以上都是临时加入的正规金军,战斗力比之一般的细作队伍强了不是一点半点。仅有的几辆马车上都是暗藏的弓箭兵器。西递村的男人们组织的抗击力量根本无法与这些恶魔抗衡。 很快,西递村就失陷在这支金军手中。四处都是哀嚎声,永嘉恶狠狠的看着银铃,银铃也很内疚的低下头,她真的只是想要吃点热食,却没有想到金人一进村就再也控制不住,肆意杀戮。妇女的惨叫,男人愤怒的呼喊,孩子的哭声一点点的侵蚀着银铃的内心。 可是银铃也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难道金人真的不能和宋人和平相处吗? 第一百零九章 相逢 火光映红了天边,西递村陷落在一片火海中。抢劫中,有金兵不小心打翻了火种引燃了房子。希萨哈得吃了一惊,这么大火会把宋军引来的,自己队伍中还有银铃公主,如果落到宋军手里,自己就肯定活不了了。急忙下令停止打劫,赶紧收拾行装,加速离开。 张曜宗来到西递村时,西递村的大火还在燃烧。烧着的房梁不断的坍塌着,泥坯的墙壁被烧得漆黑。在西递村的大道上东倒西歪的躺着遇难的村民,惨不忍睹。 “快救人。”张曜宗大喊着,跳下马,向村中奔去。阿五连忙拉着张曜宗。 “少爷,没用的。这像是金人打草谷,不会有活口的。妇女都会被掳掠走,男人都会被杀的。” “那也要找找,看有没活口。” “少爷,这么大火,很危险的。” 张曜宗徒劳的看着大火熊熊燃烧,无能为力。这是张曜宗第一次看到这么凄惨的画面,心中第一次不再考虑什么民族融合,只有对金人刻骨的仇恨。 “这已经到金境了吗?”张曜宗问。 “不会,靠近金境不会有这么大规模的村落。肯定还是我大宋境内。”阿五肯定的回答。 “那怎么会有打草谷的行为呢?会不会是土匪呢?” “不会的,土匪会抢女人,但是也会抢男人上山寨当兵,不会杀这么多男人的,而且不会烧房子的,做这么狠肯定会引官兵围剿的。只有辽人,金人才会这样。”阿五是这里经验最丰富的老兵。韩彦质那队禁军还不知道见没见过金人呢。 “金军不会过境这么远的,说不定就是我们追的那些金人干的。”阿五说出了一种可能。自从分岔路之后,张曜宗他们已经走了两天了,还没有一丝对方的踪迹,已经快失去信心了,但是现在突然发现了线索,却没办法高兴。 “快追,这些土房子不可能着太长时间的,他们肯定离我们不远。留两个人一会等火灭了帮忙收拾一下百姓的尸首,然后就近去找大宋军队,让他们来支援。告诉他们金人把大宋郡主绑走了。”张曜宗跟韩彦质说,留下两个禁军士卒。 连续追了四五天了,每个人都人困马乏的,但是现在目标就在不远处,而且刚看到了一幕惨剧,群情激奋。大家都想追上去为百姓报仇。大家强打精神,继续沿着大路向北追去。谁都没想起来自己的队伍比对方人数少。 追了一个时辰,终于可以看到对方队伍的尾部。但是张曜宗他们也是马队,荡起的灰尘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引弓搭箭,严阵以待。 “韩二哥,假装赶路,从他们身边经过,不要停留。”张曜宗跟韩彦质商量。 韩彦质不敢相信。“万一他们动手了呢?” “不会的,我们人数也不少,他们毕竟在宋境,会犹豫的,只要我们动作快一点通过他们,他们应该不会动手的。路过他们的时候,注意观察,把他们的人数,装备看清楚一点。” “这样行吗?”韩彦质有点迟疑。 “不这样怎么办?直接打吗?我们人数不够,装备也不够,弓只十余具。我的人身上还有二十具弩机,但是只能近战不能远攻。只能智取。如果我们现在不赶过去,远远的缀着他们,他们一定怀疑我们的目标是他们,既然这样不如装成是路过的。只博他们刚大动干戈之后现在也不愿再生事端。过的时候大家做好准备就行了。不然你还有其他办法吗?”张曜宗问韩彦质。 韩彦质思索一下,确实也没有其他办法,这是很快的,对方已经停下待阵。张曜宗他们又不能放慢马速,说话间已经离对方越来越近了。 “少爷,对方的血腥气很大。刚才屠村的肯定是他们。” “妈的,真是畜生。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但是要做好戒备。”说话间,韩彦质已经通知了自己的禁军。张曜宗带的二十个人反倒毫不在乎,让韩彦质又是一惊,张曜宗从哪弄来的这么一队精兵强将? “官府办事,不相干者回避。”张曜宗高喊着,马不减速的打头向前。手里紧拉着缰绳,打算一旦出现意外就翻身躲到马下。这身功夫,估计全队不会有超过十个人可以做到,也就是说如果对方发难,很可能一下要损失一半以上的人。张曜宗的手心也在冒虚汗。 希萨哈得举着自己的弓箭紧紧的瞄着当先的一骑马,其余金兵也是各举弓箭。金人力大,不习惯用刀枪,最喜欢的是狼牙棒,大砍刀这种马上长兵刃,此番深入大宋,这些长兵刃不能携带。只能暗藏弓箭。弓箭也是金人的利器之一。金人在马上用弓箭可以以一敌四五个宋军。其他金人都看着希萨哈得,打还是不打? 希萨哈得倒是真没把这一小队来人看在眼里,如果出手保证一轮弓箭可以留下他们八成人,但是万一逃跑一两个,就可能给这只队伍带来倾天之祸。银铃公主身份高贵,是大金第一美女,而且金主对他有兴趣,据说沾罕也想自己的儿子娶银铃公主,这样沾罕说不定也能继承梁王金兀术的力量。银铃是一定不能落在宋人手上的,后悔就是当初为什么不能抗拒银铃公主的魅力,答应带她一起来大宋冒险。自己根本没可能娶到公主的,根本是痴心妄想。既然痴心妄想,不如干脆来硬的。希萨哈得想的越来越多,越来越乱。手下金军根本不知道头领现在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宋的军马都是钉过马掌的,马蹄铁打在大道上,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打断了希萨哈得的胡思乱想。希萨哈得看向银铃公主的马车,心中一软,还是害怕公主受伤害。 “全部戒备,没我的吩咐,不准开弓射箭。”希萨哈得做出了选择。 “南人爱财惜命,没有超过我们两倍的人绝不会向我们发起冲锋,这些人不是冲我们来的,不要多生事端,放他们过去,做好戒备,一旦不对立马射箭。”希萨哈得向手下交代。 银铃公主也撩起马车侧面的窗帘,探头看向冲着自己队伍而来的这一小撮马队。 张曜宗抑制住心头的激动。率先驶入金人商队。嘴上高喊:“官府办事,不相干者速速回避。” 银铃看着马上来人,年龄不过十五六岁,身着便服,但是这只队伍里怎么一般便服一半盔甲呢?这是一只什么队伍啊?疑惑在心头蔓延。眼看快照面了,银铃放下窗帘,不欲以自己的绝世容颜引起骚动。 永嘉在颤抖,来的是曜宗哥哥,曜宗哥哥来救我了。但是曜宗哥哥看见我了吗?我要不要大喊一声啊。可是金人这么多,我如果喊了,曜宗哥哥会不会陷入险地啊。永嘉迟疑着,不敢发出声音。永嘉的身体在颤抖,银铃也发现了。低声威胁着:“别出声,如果你出声,我就只能下令他们干掉这队宋人。” 马队瞬间从金人身边疾驰而过。两边的人都手底冒汗,生怕一时按捺不住,就这样交手了。 阿五在通过金人商队的一瞬间,从第三辆马车旁边闻到了熟悉的栀子花香味儿。按捺住心中的激动。 “少爷,小郡主在第三辆马车里。”阿五低声告诉张曜宗。 终于找到永嘉了。张曜宗差点喊出来“动手”两个字。 马队就这样错过去了。金人没有马上启程,依然停在那里,死死的戒备着。 “五叔,你能看出那些金人的来历吗?”张曜宗问阿五。 “看不出来,但是可以看到第三辆马车旁边戒备最严,一辆马车周围戒备了二十多人,难道他们知道永嘉郡主的身份了?”阿五回答。 张曜宗也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继续向前奔去。 第一百一十章 百死无悔 又是分岔路,张曜宗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讨厌分岔路。 这一路都是旷野,根本没办法埋伏。留在这里,金人肯定会小心戒备,甚至直接发动攻击的。 但是要选哪条路在前面埋伏呢?一条是大路官道,还有一条没有官道宽,肯定是一条小道。对方有马车,走大道会方便一点,但是他们刚才才在宋境犯了滔天大祸,心中肯定会惶恐不安的。也许会走小路。但是走大路可以最快的接近金人所辖的颍州。但是也有安丰军横亘在他们和颍州之前。 走小路的话,只有庐州一处据点是金人的阻碍,但是可以接应金人最近的有颍州,徐州和泗洲三处金军。 张曜宗把地形在地上简单的画出来,让阿五和韩彦质一起分析。 韩彦质看着地图默默思考。阿五看不懂,“少爷,咱爷们哪看得懂这个啊,您说怎么走咱就怎么走呗。” 张曜宗看着整队人疲惫不堪的样子,深知现在根本不可能马上对金人形成围剿之势。必须要休整了。但是此地距离金人最近的颍州不过一百多里地,最多两天金人就会离开宋境,战机就在这两天。 “韩二哥,我觉得金人可能会走小路。虽然大路最快,但是永丰军是常备军,一定不会那么容易让他们通过淮水。走小路的话,虽然有三处金军可以接应,但是徐州,泗洲都比较远。最近的还是颍州,颍州驻军是金兀术的手下大将沾罕。可谓是金兀术残余的最强战力。颍州可以延淮水直抵庐州,庐州孤悬于淮水以南,恐怕金人不会把庐州放在眼里。我们只能指望永丰军。还得麻烦韩二哥去永丰搬救兵,我带人头前探路,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伏击。 “贤弟,求援的事,只要派个人就行了,我就不必去了。”韩彦质深知这是张曜宗知道此行危险,支开自己的方式。 “二哥,不是弟弟有私心,有意保全哥哥,实在是我们人少,只能起牵制作用,第一次伏击最关键,如果不能打掉对方一半人马,就绝无胜算。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所以求援就是我们此行成败的关键。永丰军有很多人昔年是韩元帅下属,因此你去才最有可能让永丰军出动,擅离驻地也是大罪。弟可没有把握能说动他们,所以只有麻烦二哥了。”张曜宗说的很诚恳,没有一丝作伪。 韩彦质细细思索一下,也只有这样了。“二哥,你一会拿着这件凭证,到时候可以用王府名义。”张曜宗递给韩彦直一张王府的空白拜帖。韩彦质一愣,怎么会是空白的呢?张曜宗也不解释。“二哥,祝你一路顺风。” “光世,你要保重啊。我们兄弟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呢。没有一起喝酒,没有一起逛过青楼。”韩彦质紧紧的握着张曜宗的手,不愿放开。张曜宗简直无语了,前两天刚一起喝的酒就忘了,不过没有一起逛过青楼倒是真的。 “二哥,如果永丰军搬不动的话,麻烦二哥去建康府一趟,李显忠在那里,只是等李显忠到此,于大势应该无用了,到时候希望二哥帮我报仇吧。”张曜宗实在是毫无把握,这些年一直都是谋定而后动,这回却再也不能细细筹划了,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但是张曜宗毫不后悔,人生不能总是谋划计划,总还是要冲动一下的。 “保重。”互道珍重后,韩彦质带了一个亲随,一人双骑四匹马向着永丰赶去。 “走吧,五叔,咱们走小路吧,留一个探子监视着对方,有什么情况及时回报。”韩彦质不在这里,张曜宗不能明证言顺的领导那些禁军,极有可能在战事未起时就发生新的情况。张曜宗先要收服这些禁军士卒。 “兄弟们,你们入伍所是为何?”张曜宗开始拉着禁军叙家常。 “能为什么,混口饭吃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是光棍。 “我要报仇,全家都被金狗害了,只剩我一个。”这是北方来的流民。 “我不知道,我是给官军送粮的,被拉了壮丁的。”好吧,这就是被拉壮丁的。 禁军是赵构收拢军权之后的大宋最大的军事力量,韩彦质带的这些更是拱卫临安皇城的精锐,但是人员组成之杂,动机之不纯还是让张曜宗瞠目结舌。 “小弟不才,是望北楼的东家之一。”张曜宗一句话就让这些禁军震惊了,都在临安,谁不知道望北楼是临安最大的酒楼。整日流连的都是王公贵胄,他们这些禁军一月饷银连吃一顿饭都不够。 “兄弟们跟我一起趟这一摊险,以后咱们就是生死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侥幸不死的,以后我每月奉上十吊钱。如果出意外的,家有有人的,小弟奉上白银百两。没人的,咱们下辈子再做兄弟。”当兵吃粮,领饷养家。这是古往今来当兵的规矩。钱粮给足,自然有人卖命。 “诸位可能还不知道,我乃岳元帅部将张宪四子,我父为了抗金用尽了全部精力,但是大业未成,成为我父一辈子的遗憾,小子不才,立志继承父志,全力抗金报国,如果诸位侥幸不死,我张曜宗愿意和各位义结生死。以后大家都是亲兄弟。”张曜宗又用父亲的光环来笼络人。 “原来是忠良之后,失敬失敬。”虽然张宪还没有洗冤,但是民间已经开始流传岳飞,张宪的战记传说。崇拜岳飞,张宪的人不少。这下这些禁军对于张曜宗又是亲近了一些。 “另外,我们此行为什么要冒如此风险呢?可能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普安郡王的小郡主被金人掳掠,靖康年间,我们已经被金人掳走了上万姐妹,在北方故国肆意被金人欺凌,刘家寺上万贵妇民女被从此间转运上京,三分之一死于金人凌辱,旅途艰辛。到得北国,更是如牲畜一般被凌辱分配,运气好的分与高官贵族做妾,运气不好的被发配浣衣院任金人凌辱。运气再差的直接被卖与妓院。一国之母被献俘于羊,自缢身亡。北方铁匠8金购得娼妓实为亲王女孙,相国侄妇,进士夫人。此恨绵绵无绝期,我辈中人,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二十年后,又有宗室贵女被掳,我们怎能再见惨剧发生。”这些事情南宋朝廷百般遮盖,百姓根本不得所知,这些军士也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个恨得牙关紧咬,再无一人有贪生怕死之心。 至此,张曜宗才勉强收拢人心。 “各位,也许此战我们百死无生,但为了中华民族最后的尊严,我们发誓决不让金人肆意凌虐。百死无悔”张曜宗拿出匕首,在指头上拉了一刀,鲜血滴于地上。 阿五跟着用刀也拉开一道,同样发起血誓。 其他人跟着一起发誓。 “为了中华民族最后的尊严,我们发誓不让金人肆意凌虐,百死无悔。”雄壮的声音在林间激荡徘徊。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次交锋 虽然大家的士气已经起来了,但是张曜宗可不敢就这样跟金人硬碰。那是十死无生之局。张曜宗一路走在金人前面,不断的勘察着地形。可以利用的地形挺多的,在金人前面还有一条小河要渡过,过了河就是一片密林,密林过了之后就是一道山谷。 半渡而击是最有效率的一种袭击方式。《孙子?行军篇》说:“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在正常情况下,“半渡而击”是最佳的战斗时机。 张曜宗带了二十名自己的劲卒去河边伏击,留下五叔带着剩下的人在密林做伏击准备。张曜宗的要求只是要求五叔尽量利用树木做些陷阱,只求有效杀伤金人,不在密林进行正面接触。最后的决战地点只在山谷。 张曜宗的速度很快,金人归心似箭,速度也不慢,只甩了金人半日路程。等张曜宗率领众人在河边刚刚寻找到藏身之处,金人的队伍已经在河南岸集结了。 连日梅雨,河水大涨,金人不习水性,涉水而过的几率比较小。此地已经靠近宋金对峙地区,人烟稀少。在此河边只有一位老汉以渡船为生,早先张曜宗他们过的时候,就耗时颇久。 这条不知名的小河带着湍急的波涛向东流去,希哈萨得站在河边,心中有着一丝担忧。刚才放过那些过路的杂牌队伍,希哈萨得还暗自得意,还好自己镇定,没有多生波澜,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但是银铃公主过后的一语却吓的希哈萨得冷汗直冒。银铃说你们方才屠村而过,从后往前只有一条路,刚才过去的队伍不知是什么队伍,但是队伍中还有宋军无疑。见到自己这支商队却连询问都没有,太不合常理了,定是心中起疑,在前方设置路障了。沾希哈萨得想要改道,已然是不可能的事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但是希哈萨得已经向队伍中的所有人交代,行踪可能已经暴露,全员戒备,一旦遇敌,首要任务是保护银铃公主。必要时可以舍弃自己,只要能将银铃带回交给沾罕大人就行。金人军伍之中等级森严,舍弃首领也是重罪。如果希哈萨得不下这道命令,这些人只会死战,不然逃也是死。这也是金人战斗力强的一个原因。 希哈萨得打量着面前的这条河,河水湍急,水流碰到河中的大石头,分成两股打着旋继续向下游流去,可见流速之快。对面一片乱石浅滩,再往下几百米才有一片巨石滩。一目望过去,烈日照射的石头都在白花花的反光,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人马埋伏。希哈萨得心中这才放下一些心。他哪知道张曜宗带着人埋伏在下游几百米远处的巨石滩埋伏着。 张曜宗刚才渡过河,知道老丈渡河不是走的直线,河水湍急,冲的船只向下游漂,还好老丈经验丰富,总能在湍急的河水中找到借力点,危急时只需用长篙在河中暗石上一撑,船只就能向前一步,只不过这样,渡过河的位置也要在下游几百米处了,正好在浅滩和巨石滩交界处,连续几次都是如此。张曜宗就知道这片巨石滩正是埋伏的好地方。 张曜宗也早就看到金人已经到了此处,吩咐大家不要发出动静,小弩上好箭,等待自己的命令。更不准擅自探头观望,只需要等待金人小队过河,迅速逼近他们一通乱箭大家就迅速撤退,听到不用直接和金人交战,大家的心里也没有那么紧张。张曜宗只能感叹这只小队只是有了精壮的体格,没有无畏的勇气。希望这一战之后剩下的人能成为百战精兵吧。 “公主,此处河水湍急,只有一艘渡船,恐怕公主要弃车骑马了。”希哈萨得心中略有不安,银铃公主的样貌太过出众,就算自己,心中也暗暗有些遐想,平时公主都是深居简出,不引人注目还好点,不然就自己手下这些莽汉,万一碰上一两个色胆包天的,自己恐怕万死也不能赎罪。不过现在事急需要从权,就再也顾不上公主会不会引起队伍的骚乱了。 “没什么,我大金都是马上儿女,本公主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南蛮女子。骑马就骑马。”银铃毫不畏惧。 希哈萨得派了一个汉人通译去问撑船的艄公此地可有桥梁。 “老丈啊,我们是出使金国的使团,此行任务艰巨,此地可有桥梁通过啊?”那个汉人通译大概四十出头,倒也是模样周正。 撑船老汉今天早上已经做了张曜宗一行人的生意,累的没有力气,倒也收了很多钱,本打算回家休息。又来了一百多人的队伍,心里纳闷,这僻静地方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原来是朝廷的使团啊,真不凑巧,这几天河水暴涨,刚把前面的桥梁冲断,再想过桥就得往下游走十五里路了,不过那里就没路通往庐州了,还得绕回此处,一来一回就要三十里路了。” 通译急忙回来告诉希哈萨得,希哈萨得皱起了眉头,如果早前没有屠村的话,绕三十里路也就绕了,但是刚屠过村尸体都没收拾,肯定会被人发现,如果宋军来追,自己这百十号人倒是不惧,可是队伍中还有银铃公主,一旦出事那就是天大的事。希哈萨得不禁有点埋怨银铃跟着自己来宋境。 “你再去问问那个宋人,我们全队用他的渡船要多长时间能全渡过去。或者问问他们这里可还有别的船只没有?”希哈萨得没有办法,只能希望渡船能渡的快一点。或者能再找些船只。 通译又赶回岸边,向着艄公问道:“老丈啊,咱们真的是有紧急任务,可能关系到宋金局势的,烦劳老丈受累,能否在此地再多找些渡船,将我们这些人尽快渡过河啊。” 艄公也有点着急了,这是朝廷的使节团啊,虽然一直以来朝廷跟金人谈判就没有占到便宜,但是总还是能换回一段和平,要是使节团耽误了事,会不会再起战乱啊? “大人,这真的没有多余的船只了,船只都被永丰军征用了,如果不是要从这里往永丰送信使,估计这条船也留不下。要不大人可以派人去永丰要船,往来此地也不过两日路程。而且老汉今日送的人多,气力差不多已经耗尽了。不然我吃着劲也能帮大人送些人过去。”艄公是真的在早上与河水的搏斗中将力气使的差不多了。一条船一次能渡5人,再渡1人1马。今天差不多渡了几十趟了,如果不是看在银子份上,早上渡到一半就不干了。 希哈萨得得到消息,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烦闷,招呼两个金兵,“告诉那个宋人,要不渡人,要不就死。” 撕下面具的金兵恶狠狠的围着艄公,通译也不再假装使团。“老头,我们要过河,你要么出力,要么出命,你自己选吧?” 艄公看着大变脸的通译以及两个奇怪发型的大汉,那不是金人吗?大宋使节如何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子民?这是金人。老汉变了脸色,诺诺答应。 “大人,我选择出力。不过我这船小,一次只能渡5个人。您看谁先渡啊?”艄公低声下气的,但是握着长篙的手在暗暗使力。 “你,你还有你。”希哈萨得点了几个得力手下,都是斥候出身的几个金兵,准备让他们先渡过去进行警戒。 张曜宗在大石后头,透过石缝悄悄观察对岸的情况。虽然相隔不远,但是也只能看个人影约绰,更看不到永嘉在哪里。 对面在跟艄公交涉,不一会就看见5个大汉上了小船,艄公解开船索,用长篙点在岸边栓船石上,小船被激流裹挟着就向下游飘去,艄公及时用长篙在暗石上借力,小船不一会儿就到了河中心。 张曜宗跟身边的人说:“悄悄跟大家说,别发出声响,别被发现了踪迹,等再上一两船人,咱们再动手。”身边的人悄声一个挨一个的把话传下去。王曜觉得身边的男子身体在微微颤抖,宽慰道:“第一次伏击金人吧?没什么好怕的,都是一个肩膀抗一个脑袋,他们也不是三头六臂,头掉了照样要死。” 张曜宗在鼓励着这些新兵蛋子,其实自己心里也在打鼓,如果是自己一个人也好些,可是这么多新兵,真有点怕他们不堪大用。 第一批5个金兵上了岸,扫视了一番河岸,寂静一片并无异常,手持利刃站着等下一批金兵。 艄公却又用了比刚才多一倍的时间才渡回对岸,逆流而上比顺流更加费力。 有金兵正要对艄公不满动粗,希哈萨得看着满头大汗的艄公,也知道他并没有偷懒,阻拦了准备动粗的手下,又招呼5个人上船。 艄公暗想怎么还没有金人头领上船,等一会儿有金人头领上船了,到河中心老夫就把船搞翻,让你们都去见龙王。看看还是5个小兵,艄公不露声色的继续渡船。 张曜宗看着岸上的金兵已经有10个人了,跟身边人继续小声交代,“让大家检查弩具,把弩箭上好,一会儿上20个人时我们就动手,一人盯一个,不要几个人同时盯一个人,等我口令,一起发箭。” 大家都没想到的是金人居然不渡人了,开始一船渡一匹马,再有一个金人手牵缰绳。更紧急的是有一个金人向乱石滩走来。边走边解裤子,看样子是要方便。但是乱石滩在对岸是看不出什么,但是一旦接近,21个人肯定藏不全。 张曜宗能感觉到身边人的紧张,暗叹一口气。还是差一点,一百多人这才渡过来十个人,就算全杀了,也还有九十个呢,要是二十个多好。 “听我口令,两人喵一个人。” 走过的金人正解着裤子,突然觉得前方有黑影,抬起头来,看见十数个黑影,更让人心神俱裂的是那些人手中端着的黑色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闪光的是箭头。 金人刚要大喊,一只弩箭已经射在自己的喉头。金人痛苦的用手捂着喉头,一声也没有发出来倒在地上。后面的金人已经看到情况有变,举着刀枪怒嚎着冲了过来。 “听我命令,两个人秒一个,按左右顺序瞄准。预备,射。”随着张曜宗的命令,二十只弩箭发出刺耳的风声,向着金人射去。张曜宗顺手上了一只新弩箭,准备射漏网之鱼。但是一轮结果后,张曜宗简直快骂娘了,二十人伏击九个人,居然射飞了十几只箭。只倒下去了五个人,还有四个人举着刀枪依然冲了过来。 张曜宗随手举弩射了最近的一个金人,弩箭从金人两眼之间射进去直接给他开了第三个眼。然后张曜宗抛下弩具,拽出随身的宝剑,大喝一声:“弟兄们,跟我一起上,杀金贼了。” 身边的人有样学样,拽出随身兵刃,围着剩余的三个金人就冲了上去。三对二十,三个金人发了狠,毫不退却,其中一个身强力壮,用刀架开劈向自己的长枪,刀势顺着枪身就滑了下去,直将冲向自己的那个宋人五指砍掉。那个士卒哀嚎着,疼的忘了方向,居然依然向前,被金人就势一刀捅入腹中。 平时跟他关系较好的兄弟,眼中怒火中烧,全然忘记了对金人的恐惧,把刀枪都向着这个金人砍去。大家一起才将这个金人杀死。 二十对三,居然被砍死一个。张曜宗这才第一次领教到金人的彪悍。 此时,河中也异变突起,看到这边河岸砍杀一片,艄公本该在暗石上撑一篙的,却躲过去了,扑通一声跳水匿去,小船直接撞在暗石上,滴溜溜打了个转翻了过去,把金人和马都扣在水里。 岸边的希哈萨得急忙下令引弓射箭。相隔百米,但是金人的弓箭准头丝毫不弱,看到箭枝插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张曜宗急忙下令。“撤”。 第一次交锋,21对10,在埋伏的前提下,居然还折损一人,实在说不上大胜。 张曜宗领着众人,退出金人弓箭范围,冷冷看着对面。 希哈萨得也看着对面的十几个人,牙齿咬的咯吱吱直响。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密林伏击(一) 刚才的伏击战没有经过排练,张曜宗对于这个结果也并不满意,如果有负伤还能接受,但是付出一条生命,张曜宗不但有遗憾,更有对于破坏了一个家庭的内疚。这就是现代思维的弊病,换做这个时代的人都不会有这种困扰。 对面的金人还在跳脚怒骂。张曜宗隔河相望,能看到从一架马车上下来了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身形极似永嘉郡主。但是不能暴露此行的目的是永嘉,不然永嘉一定会受到伤害。 看到对面的宋人还没有撤离,只站到弓箭射程之外。希哈萨得气的浑身颤抖,刚才的几个人可是自己的精英斥候,其中最勇武的更是“谋克”相当于一个百户。没有死在战场,死在了宋境之内,希萨哈得觉得很懊恼。 “喂,你问问他们为什么袭击我们?”希哈萨得跟通译说道。 通译喊破喉咙才能让张曜宗他们听到。 “我乃永丰军都虞侯,你们屠杀我宋朝平民,自然知道天理循环,作恶必有恶报。”张曜宗假冒永丰军。 希哈萨得不禁为没有阻止手下在没有离开宋境就开始劫掠有了一丝后悔,但是继而想到狼何曾为兔子被杀而后悔,死则死矣。待过河后必千刀万剐了对面宋人。 “听我命令,牵马渡河。”希哈萨得下令。在北方时,渡河没有桥,金人都是用马匹渡河,抱着马脖子,马匹自会浮水。 希哈萨得令50人一起渡河,剩下的人引弓作为掩护。 张曜宗看对方阵仗分明,没有可乘之机。只能希望河水湍急,将涉水而过的金人冲走。但是天不遂人愿,河水暴涨了几天,已经渐渐平静。虽然还能冲的马匹向下游漂流,但不足以将马匹裹入河水之中了。 “撤吧,敌人马上就要上岸了。撤到密林。”张曜宗下令,剩下的人跟着奔向藏马之处,策马向密林奔去。 河水虽然不足以将马匹冲走,但是上岸的马匹也已经筋疲力尽,金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曜宗他们溜走,上岸的金人严阵以待,等着希哈萨得带着剩余的人一起过河。金兵前呼后拥杂乱无章的就要渡河。 银铃公主倒是不惧,永嘉有点害怕。看着湍急的河水就害怕,刚才对岸的人听声音好像曜宗哥哥啊,但是永嘉也不傻,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认识对面的人。 银铃吓唬永嘉,如果敢有逃跑想法,就把永嘉扒光了扔进河里。永嘉对于银铃公主恨得牙根痒痒,从小父亲就教育自己以善待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世间还有如此恶毒的女子。现在永嘉对于自己偷跑出来的行为后悔不已。被迫无奈的被银铃用绳子绑在马背上,一起跟着渡河了。 上了岸,希哈萨得仔细观察被杀的金兵。刚才隔河相望,看不清宋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才能这么容易杀了自己的10个勇士,仔细观看,有六个人身上都有血洞,但是没有看到羽箭在外露着,用刀挖了出来才能看到是一小段精钢弩箭。希哈萨得不禁对宋军的军备感到吃惊,宋军有了这等利器自己居然没有探知出来,还好这次意外有了发现。等回去见了沾罕自己也不算白走了这一遭。眼下当务之急是寻到那个小队,杀了他们缴获这些利器。 张曜宗带着劲卒一顿狂奔,赶到密林前。郁郁葱葱一片树林,张曜宗不敢贸然进去,先在密林外面喊阿五。 “五叔,我是张曜宗,来接我一下。”话音刚落,阿五就从密林中出来了,阿五一直在担心张曜宗,张曜宗第一次单独去对敌,五叔虽然在林中布置埋伏,但是心里也一直不安。生怕张曜宗发生什么意外,先在看到张曜宗平安归来才算放下心来。 “少爷,您没事吧。” “五叔,我没事,但是阵亡了一位兄弟。” “没事,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想当年我亲眼看着无数兄弟死在我的面前,不经历这一关就不会成为真正的大将。”阿五反倒是毫不在意。张曜宗不禁感叹自己还是太嫩了。 阿五领着张曜宗进了密林,嘱咐剩下的人一定要跟着自己的行走路线,千万不要行差一步,不然就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这密林中阿五布下了数种不同的埋伏,有套子,有暗箭,还有木栅。这些禁军也不都是军户出身,好多都是猎户出身,干起这机关暗器倒也顺手。 张曜宗从旁边经过时已经发现经过掩饰的陷坑,藏在树后的暗箭,还有掉在树顶的木栅,木栅的头都削成了尖的,简直不次于兰博。 “五叔,你挖了多少陷阱?” “前面都挖了,后面还没挖呢?”阿五光顾着担心张曜宗了,任务交代下去就久久的站在树林前面等消息,具体多少数量还真不清楚。 张曜宗的眉头皱了起来。 “五叔,你是说陷阱都挖在前面,那么暗箭那些机关呢?不会也都在密林前面吧?是都是自动的,还是有被动的?” “什么叫自动?什么叫被动啊?”阿五听得迷迷糊糊的。 “五叔,我是问咱们的陷阱是需要人工发动还是不需要人工发动的呢?” “呵呵,少爷,你别说,禁军这几个人还真行,看来都是猎户出身,这制作的陷阱手艺还真不错,都是不用人手的,有金人喝一壶的了。”阿五洋洋得意的,等着张曜宗表扬自己。 “五叔,不行啊,都是自动的,就是说都需要销弦埋伏,金人上了当只要当心一点就能发现。咱们应该自动和被动的互相结合,就是说有自动的有手动的。前面是自动的,等金人中了第一个埋伏,小心寻找到第二个埋伏时却是手动的,金人无法控制,可以把破坏机关的金人直接置于死地。然后在陷阱旁边可以布置连环陷阱,躲得了第一个躲不过第二个。有身手敏捷的,可以在人危急时跳开的距离外再设置第三个陷阱,让他们避无可避。地上有机关时,树上也应该有,让他们防得了地上防不了天上的。”张曜宗越说越可惜,事前没有交代,现在也怨不了别人。只能带着大家急忙准备补救措施,另外留下眼线在密林外紧盯金人踪迹,一旦发现金人,及时提醒大家隐藏。 “来吧,大家一起动手吧,现在再挖陷阱来不及了,在密林入口设置几道绊马索,田七,把咱们从山上带下来的铁蒺藜分开洒一半,注意别暴露在土地上,尽量找植物掩盖一下,尽量让他们进林子就下马。”张曜宗喊一个一起从秦望山下来的兄弟。 “剩下的人寻找大树枝,把树枝削尖。交给我一起安排。”张曜宗领着大家紧赶慢赶,总算又进行了一下补救,自己觉得还能更好,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眼线已经跑进密林。“张四爷,金人已经来了,能看见前部大概有三十多人。” “好吧,五叔,你带着大家先去山谷埋伏吧,这里不需要留太多人,只在需要人手操作的机关留几个人就行,一旦自己负责的机关发动,就可以脱离战斗,顺着没有埋伏的地方去山谷集结,注意别让金人追上安全道路。五叔,你们在撤退的路上也可以再布置几个机关,留下明显信号,就按左拐右直的方式吧,在左边有信号的走右边,右边有信号的直走,简单来说就是都往右走。”张曜宗做着最后的安排。 “少爷,你呢?你不走吗?”阿五有点不高兴,虽然很希望看到少爷无所畏惧成为一员名将,可是人老了,心总会有惦记的东西。自己一辈子没有成亲,是亲眼看着四少爷长大的,心中早把张曜宗当做自己的孩子了。现在这种以少敌多,九死一生的局面,阿五真不想看到少爷冒险。 “少爷,你去山谷吧,这里我来照看就行了。” “五叔,我现在是这只队伍的首领,我的话就是军令,你在我父亲手下那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军令如山吗?”张曜宗没空再跟阿五解释,板着脸用军令要求阿五。 阿五知道少爷年岁渐长,威严一天比一天更像张宪。但是没想到今天少爷第一次发威就是对自己,但是心里知道少爷是为自己好。还想再搅缠几句。 “五叔,韩兄走了,他手下这些禁军一旦开战是否能用还未可知呢?咱们这些人除了你是军伍出来的,其他不是山贼就是农夫,哪个能使得动他们。还得五叔你照应着点啊。而且我得在这里看着永嘉能否脱困,一但永嘉脱困,我好寻机带她逃走啊。换做别人,永嘉不会跟他们走啊。”张曜宗说到最后还是对阿五语气软了一点,今天这一战结果难料,说不定就是爷俩最后的对话了,张曜宗不想临别再让五叔不快。 阿五忍住心中的不安,带着禁军先走,心中向上天祈求把最有才能的四少爷留下来,不要折损在这场无谓的伏击战中,对于永嘉,阿五没那么看好,虽然自己只是一个不露名的小卒,但是也知道一旦普安郡王继位,永嘉郡主就会成为公主,虽然没有说大宋驸马不能做官,但是对于外戚的防范一直很严。阿五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不过想想少爷的足智多谋,阿五也想少爷不会这么硬拼。 金人已经开始在密林外面集结,逢林莫入不仅在大宋广为流传,就连金人也知道,在淮水以北,金人已经在很多反抗军那里吃过树林的亏了。热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热烈的阳光穿透树叶,在地上照出片片点亮。但是依然挡不住林内的阴寒。还没进入树林,就能感受到林内的冷气。金人的前锋队伍也有点退缩不前。 一直等到希哈萨得带着银铃和永嘉的后队来到,前队也不敢进入树林。 “那个大人,这片树林看着有些阴寒,你看咱们是不是能绕一下路啊。”前队带队的百夫长向希哈萨得请示。 “我们金人什么时候生出你这种软蛋?”希哈萨得回答他的是一皮鞭。 “披甲,出刀,我们金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愿我大金千秋万世。”希哈萨得抽出腰刀举过头顶,领头高呼。众金人也举刀高呼,士气大振。 带队的百夫长无奈的率领前队踏入密林。未行百米,就有士兵落马,马腿被拌,更有倒霉的落马时堕在铁蒺藜上,未见敌人,先受伤两人。这下都知道有埋伏了,在马上目标太大,金人虽擅长马战,此时也不愿傻乎乎的当靶子。 每个金兵都小心翼翼的一手牵马一手举着刀,把身体隐藏在马匹身后。 再行几米,最前面的一名金兵连人带马追入陷阱,战马发出声声嘶鸣,声音在密林里传出去很远。后面的人急忙赶上前去看,陷阱大概有两米见宽,一米多深,坑底树立着削好的树桩,那名掉入陷坑的金兵运气真不好,人比马先掉下去,马压在他身上,已经被削尖的树枝穿透身体,早就没了呼吸。 剩下的金兵更加小心,又有一个觉得身边的马匹在往下坠,急忙松开缰绳向旁边跳去,但是旁边依然是陷坑,这下人和马都落入陷坑,被坑底的树枝船身而过,一时还死不了,哀嚎不断。 余下的金兵现在都有些胆寒,以前也在树林遇过伏击,但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歹毒,似乎料到了会有人闪避,居然在闪避的地方也有杀招。 有拿了长枪,棍棒的金兵走在前面,用长枪,棍棒在地上先进行试探,一连探出了四个陷坑,有单独的有连环的。金人这才放下心来,只要小心一点也能躲过,这样就好办了。百夫长让四五个人在前面探路,后面的人有人搭弓引箭,听着林间的声音,四处戒备。又探出两个陷坑,金人似乎觉得不过如此。后面戒备的人也没那么紧张了,前面的探路的金兵已经直起腰杆了。 就在金兵要勘察这两个陷坑时,突然觉得脚上似乎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有点像绊马索。 旁边已经有人惊呼。“当心头顶。”从侧面大树间飞出一块木制顶板,几十根削尖的树枝用藤条扎成钉板吊在树干上,用树叶遮挡,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正常的树干呢,钉板直接将两个金人钉死在钉板上。 百夫长有点胆寒了,这种仗没办法打,如果能看到敌人,自己一点也不害怕。但是看不到敌人,却不断的有袭击,这种时刻担心有袭击的恐惧才是最吓人的。 金人不知道的是张曜宗为他们准备的远超这些。前面还有意外等着他们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密林伏击 希哈萨得在林子外面等着,不断的有惨叫声传入耳中。希哈萨得的脸色很难看,黑的像锅底一样。宋人就是这样,正面战场打不过,就在阴暗角落里偷袭。 林子里的士卒可不这样想,本来挖好陷阱已经耗费了大家好多气力,对于张曜宗继续要求他们补充机关,都有所不满,可是张曜宗身前士卒让他们无话可说。现在看到战果更是对张曜宗佩服的五体投地。比如刚才有金兵发现陷阱,在危急关头跳往旁边躲避,可是旁边正是张曜宗让人补充挖的陷沟,并不比第一个陷沟深,也不比第一个明显,挖在大树边上。平时很难陷到人,可是现在却正好是躲避的金兵的噩梦。 还有高高掉在树上的木钉板,抬起头只能看到热烈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投下的道道光影,怎么都不会发现钉板。现在光是砍断吊着的钉板绳索就将十几个金人送回来了老家。埋伏的士卒现在都对张曜宗充满了信心。 张曜宗在心中盘算还有多少机关,这次差不多已经要了20多个金人的姓名了,剩下的金人不再前进,呆呆的等在那里等着后援。张曜宗看着那十几个金兵,很有冲动冲上去把他们杀光,但是想想林子外面的金兵,还是叹了一口气,剩下的机关不多了,困不住所有的金人,趁他们现在吓破了胆,正好撤退。 张曜宗按约定的信号,学起布谷鸟叫声,埋伏的士卒悄悄将需要自己手动的机关弄得松动,然后秉着呼吸,蹑手蹑脚的沿着没有机关的小道向密林深处摸去。张曜宗遗憾的看着金人站在那里不敢前进,心中默默盘算剩下的金人,大概还有六十多人,自己还有快五十人,看上去差距不大,自己一方只付出了一人的生命已经换了金人三十多条生命。但是后面除了山谷还能利用一下地形,剩下的就只能硬拼了。可惜的是还没能把永嘉救出来呢。 希哈萨得脸色铁青的看着稀稀拉拉从密林走出的金兵,一个密林又丢了二十多条人命,宋军太狡猾了。希哈萨得集合所有的人,“走吧,不必再分前队后队了,这次不必再躲,有机关就给我冲过去。” 这次过密林只遭遇了很少的几个机关,在打起精神注意下,只损失了一个人。希哈萨得疑惑的看着百夫长,不知道刚才他是怎么在这么简单的机关下损失掉二十多个人的。 百夫长很想说刚才的机关防不胜防,谁知道这会儿机关都像死的一样,刚才的机关好像都是活的。 银铃公主骑在最漂亮的一匹马上,全身黑色的鬃毛,只有四只蹄子是白色的,这是银铃公主的爱马,银铃给它起名“踏雪寻梅”。永嘉被绑着旁边的另一匹马上,心里充满了焦急,心里担心张曜宗有没有受伤,又在期盼着曜宗哥哥赶快来救自己,两眼含泪。 银铃还以为永嘉害怕了,宋人的小姑娘就是胆小,金人的哪个男女没有经历过这些场面啊?所以金人才比懦弱的宋人更有资格享受这花花世界。 韩彦质知道张曜宗的实力弱的很难抗衡金人大队,狠命的抽打坐骑,加快脚程往永丰军赶去,这也许才是唯一能救张曜宗的机会。 “站住,停马检查,前面是永丰军的军镇,骑马的说你呢,没有兵器的走左边,有兵器的走右边,亮明身份。不然刀枪伺候。” 永丰军并不是一支军队,而是类似于后世的军区,只不过永丰军也负责自己军镇所辖地区的行政工作。 韩彦质亮明自己的腰牌,禁军的名号还是很能吓唬人的,毕竟是官家的禁卫军,这是临安来的官差啊,而且只有两人两马,人疲马乏的。看样子跑了很远的路,难道临安有变吗?看守镇门的小兵不敢阻挡。 “问一下,本镇最高长官是谁?”韩彦质问值门的小兵。 “禀大人,本镇最高长官是都指挥使秦观秦大人。”小兵恭恭敬敬的回答,看着韩彦质的焦急神情和狼狈打扮,小兵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又要打仗了吗? “秦观?姓秦?”韩彦质本能的听到这个姓就很反感。 “这位兄弟,打听一下,你们秦大人是哪里人士啊?”韩彦质问了一下。 “我们大人是江宁人,和秦相有亲缘关系呢。说不得又要升官了?大人可是京中秦相派来的。”小兵得意的说道,韩彦质却是心头一沉,秦桧的手脚已经渗到军中了吗? 秦桧是文官,大宋重文轻武,秦桧安插亲属一直是在文官里安插,第一次听说他居然在军中也有布置了。 这可是韩彦质愿望秦观了,秦观是秦桧的远亲,但是从小对文事不敢兴趣,之醉心武术,对于大宋也有一颗忠诚之心,只是最后借了秦桧的势进了军队,秦桧对他不是很感兴趣。 但是韩彦质却不敢在此耽误工夫,选择了绕过此处,去永丰主军镇找指挥使求援,浪费了一次可以援助张曜宗的机会。 永丰军主军镇距离此处还有两日路程,韩彦质没有公文,无法在驿站换马。最后假借那张王爷的空白手札才在驿站暂借了两匹军马,把自己的马放在驿站歇息。 秦观晚些时候知道了有禁军从临安风尘仆仆的赶来,等赶到驿站却已不见韩彦质的踪迹,心中暗自猜想是否自己的那个族叔又在做什么坏事?对于韩彦质,本能的归到了秦桧的狗腿子之列,就不再关心此事了。 阿五领着人先行赶到山谷,通往颍州只此一条路,此处山谷乃必经之路。山谷并不狭长,长只四五百米,策马而过不过一息之间。因此在山谷出口处设置堵点就是关键。还好有炸药,不过这样一来,这条官道就算堵塞了,疏通恐怕需要好久。 阿五怕别人失手,亲自动手在山谷出口寻找合适的爆破点,最后也只找到两块巨石,只是不知道这点炸药能不能将巨石炸的堵住山谷出口。 等到张曜宗赶过来,布置基本完成了。张曜宗不很满意,却无法再做补充了。地形只能如此。这里将会是最后一战的地方了。 “五叔,准备好了吗?” “少爷,恐怕有点悬啊,这处山谷太短了,如果长一点只要封闭住山谷的出入两口,就一定可以居高打击,但是现在一旦堵不住出口,敌人就会冲过山谷而出。此行的目的就算失败了。” “所以,我决定放弃居高临下,只要封闭出口,就与金人决战。”张曜宗说了一个五叔没有想到的答案。 “少爷,不行啊,我们人太少了。就算金人没有带铁浮屠,就我们这些没有训练的人也恐怕很难与金人对敌啊。”阿五急了,他是上过战场的,跟西夏人交过战,跟大辽人也交过战,但是最难对付的还是金人。金人勇武,更兼狡猾。金人战术不过远弓近战,但是弓箭大宋不如金人娴熟,近战宋人不如金人勇猛。往往要几个人才能换金人一条命。阿五害怕张曜宗一时用气,就这样白白的战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地方。 “五叔,我也知道此事很难。叫大家过来吧。” “大家好,到了此处,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所想,恐怕这里是我们唯一可以利用的地形了。一旦金人突破此处,就再也无法阻挡他们回颍州了。我跟大家交个底,此行与这些金人为敌,最主要的原因是永嘉郡主不知为什么被那些人抓着了。大家可能会想,只是一个郡主,反正咱们连皇后带帝姬都被金人抓走无数了,何必这么死拼?” “大家都有父母姐妹,我张曜宗上面有三个哥哥,没有妹妹,但是我与郡主从小一起长大,郡主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大家谁能看着自己的姐妹被金人凌辱呢?” “另外大家不知道的就是永嘉郡主不光是王爷的千金,更是官家的开心果,心头肉。这么多宗室子弟唯一一个能够讨得官家怜爱的晚辈,大家可以想一下,如果救了郡主,等待大家的是什么样的赏赐。升官的升官,不想升官的可以做一个富家子。而且我张曜宗也在此承诺,凡是事成后,每人我奉送千两白银。”生死关头,张曜宗不吝惜金钱,做最后的鼓舞。 “就怕有钱赚,没命花啊。”说话的是一个禁军小卒。 千两白银也不能让所有人为之拼命,张曜宗有些遗憾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些非你们的军令,你们如果真的不愿意跟金人拼命,我也不勉强你们。希望你们在有生之年记得我们曾经有一次机会挽救大宋贵胄再次被金人侮辱。这些事情希望不会让你们内疚一生。留下的人也许会死,也许会伤。但是刚才大家也看到了,在我的计划下,我们只用一人之代价换了金人三十多人的生命,说不得这最后一战也许还是一个奇迹。” “好了,现在选择离开的人可以走了,但是我希望你们也不要完全抛弃这里,否则将来你们的上官也不会饶了你们的,你们去永丰求援吧。” 阿五有些不理解张曜宗,是否有些妇人之仁了,既然是军人就必须参与战斗,谁还能因为怕死就放过你了,你敢逃就是逃兵,一样是死。 有两个人悄悄的脱下禁军军服,准备向北永丰方向去。阿五举起手弩就是两箭,将两人射杀在当场。 “五叔。” “少爷,这是战场,容不得一丝软弱,也容不得一丝怜悯。这个恶人我来做,凡是想逃的这就是他的下场。留下也许是战死,但是活下来就是绝世大功。你们当兵为了什么?只为了一口饭食?那还不如去当乞丐,既然已经是军人了就要有军人的担当。你们的长官平时怎么教导你们的我不管,但是我岳家军没有逃兵,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岳家军?” “您老是岳家军的?”没人去在意刚才想跑的两个人了,都被阿五的身手言谈吸引了。 张曜宗感叹自己还是太嫩了,有的时候该强硬还是要强硬一点。 等阿五讲完话,张曜宗将阿五叫到一边轻声说道:“五叔,我想在金人通过出口时再引爆,将金人分割成两段,留在这里的就要杀金人救郡主,留在那边的就需要阻碍金人返回来救援。因此这边留下的人就要多一点,那边的人选……”张曜宗的意思很明显,留在这边的才会是救郡主的主力,留在那边的很可能就是送死的活了。 “少爷,你的意思。” “五叔,其实我刚才放那两个人走也没什么,毕竟我要将这些禁军牺牲在那边,与其都牺牲了,不如留两个活口,将来好将这些人的功绩说与旁人。” “少爷,那就更不能留了。虽然您是为了救郡主,如果您有官位,可算的是运筹帷幄,懂得取舍。但是您现在没有官位,擅自牺牲官军,这是大罪。所以更不能留活口。”阿五的脸色如常,但是眼睛里却有一种张曜宗没见过的坚毅。 “五叔,所以放过去的金军越多越好,掌控爆炸时机的事本来应该是我做的,但是因为郡主的原因,我得留在这边,所以……”张曜宗有点难受,话说不出口了。 阿五摆了摆手,心里有点沉重,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对话了。这辈子阿五也没有婚配,跟了张宪几十年,退伍了还留在张府。一直看着张曜宗长大,早就把张曜宗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少爷,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活了几十岁了,跟了张爷,跟了少爷,我这辈子值了,只是不能亲眼看到少爷建功立业了。” “五叔……”张曜宗有点哽咽。 “行了,少爷,别露声色,那些禁军如果知道一会儿凶险可能都会跑了,五叔再这先祝少爷将来能成就丰功伟业。为张家开枝散叶。” “五叔……” “好了,少爷,别跟老娘们一样,此行未必会死了,我也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别担心我了。” 张曜宗只能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一会把留在这边的金人都消灭干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决战山谷 金人比张曜宗预想的来的还要快。本来张曜宗还想在山谷做安排,因为山谷太短,只能选择将金人截成两段的方法,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被突然出现的金人吓到。 放出的暗哨没有回来,证明暗哨已经出了事,张曜宗还记得那个机灵的小伙子,就这样没有一丝音讯的消失了。 看来金人确实也是害怕了,每个人都紧紧的骑在马背上,策马奔驰,再也没有前几天的从容,河边和密林成了每个金人心头的梦魇,怎么也不会想到就这样轻易的就丢掉了三十多个金人的姓名。即便这样,希哈萨得也十分谨慎,把自己身边的亲兵直接派出去做斥候。果然刚才在一个隐蔽处发现了宋人的暗哨,虽然那个暗哨想跑,但又怎能跑过萨德的追命弓箭,那可是大金第一弓箭手啊。不过这也说明宋人肯定还没有放弃对自己这些人的追击。每个金人都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去,既然上天没有给自己翅膀,那就只能策马奔回去了。 队伍中除了永嘉,脸上都有一丝惊恐,有几个人看着永嘉的面容也带了一些狰狞,银铃公主也觉得有些快控制不住这些受惊过度的金兵了,自己想要的是一个有南人风情的女侍,而不是想要一个被折磨的快疯的女子。但是银铃现在更加不敢放了永嘉,一旦永嘉离开自己身边,会立刻被撕成碎片的。银铃第一次有了对不起永嘉的念头,如果这些金人再受到损失,就算银铃也保不住永嘉了。 “公主,前面有一道山谷,过了山谷就再也没有天险了。因此这道山谷必定会成为宋人伏击的重点。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是只有五十多人呢?还有有其他的永丰军增援。我们只能冲过去。如果我们冲过去,就是萨满保佑我们。”希哈萨得亲吻了一下自己佩戴的骨链,这是大萨满大人祈福过的吉祥物。 “恩,冲吧,金人只有站着死的,没有坐着生的。”银铃也带着坚毅的表情。对于那个不曾谋面的宋军头领,银铃很好奇宋人中还有这么坚毅的汉子,大宋这个民族看来也不都是那么软弱的。 山谷近在眼前,希哈萨得却带停了身下的坐骑。 “全体戒备,准备冲阵。”金人不喜欢用盾牌,全队也不过十几面盾牌,希哈萨得把这十几面盾牌安排在中间两侧,护住自己和银铃公主。前面三十骑,最后殿尾押后的十骑,这就是自己的全部力量了,如果对方有一只百人弓箭队,这些人恐怕就都要留在这里了。 列队完毕,金人掏出干粮塞在马嘴里,喝一口水囊,把剩下的水都倒入马嘴里,也许是最后一次跟自己的老伙计上阵了。 “预备,冲阵。”随着希哈萨得的号令,金人都用双手紧紧的抓着马缰绳,双腿夹紧马肚子,身体微弓把马镫上的马刺狠狠的刺进马腹,让马匹感受到主人的意思,提起速度向前冲去,毫无保留。 永嘉的双腿也被紧紧的绑在马身上,马缰绳被攥在在希哈萨得的手上,现在希哈萨得也不知道自己遇袭的真相就是这个小女孩。只是这是公主的嘱咐,希哈萨得遵从而已。 如雷声一般的马蹄声撕碎了众人心中的恐惧,该来的还会来的。阿五躲在山谷出口的石壁后,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拿着导线,导线的另一头连着崖壁上的炸药。张曜宗领着一部分人埋伏在谷顶上,阿五领着禁军在山谷出口。这些禁军都不知道阿五手上炸药的厉害,不知道一会儿这些炸药会将山谷分为两段,自己要独立面对被山谷隔断的金人前军。 “轰”的一声巨响,山谷后半的崖壁像雪崩一样,石块铺天盖地的向山谷下的金人砸去。金人想到了有伏击,却没想到伏击的方式是这样山崩地裂。 躲闪不及的金人被分割成两队,张曜宗没有想到中队和后队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足足有快三十人,自己只带了不到二十人。阿五那边也是二十多人对付三十人,两边人数都不占优。至于被石块压到的金人被张曜宗忽略了,刚才那阵石雨什么都没看到。 “冲下去,先用弩箭,然后就肉搏吧。”第二次指挥战斗,张曜宗也没有章法,一切都只能靠勇气了。 还好有了第一次河边弩箭的攻击洗礼,这一次大家都不再慌张,宁肯比别人射的慢一点,也要对准目标再射。即便金人有盾牌又如何,霸道的弩箭依然可以刺透盾牌,深深的扎入金人的身体,看到金人蜷缩的身躯,每个人的心头都有一种自豪,金人也不过如此。 “敌袭,冲啊。”希哈萨得高喊着,举着钢刀,钢刀闪着白色的光芒。向着这十几个宋人冲了过去。看到首领依然这么勇猛,剩下的金兵也提着刀冲了过来。两厢人马混战在一起,人借马势,从山谷上冲下来的张曜宗一开始占了光,居然劈下了几个金兵,但是纠缠到一起后,金人身体上的巨大优势就发挥了出来。 张曜宗亲眼看到,为首的金兵一刀就架住跟他对敌的士卒的兵刃,一发狠,一刀就将那个士卒的兵器崩飞,接着一刀就把他的大半个头颅削掉。 张曜宗右手举刀砍向一个金兵,那个金兵举刀相迎,却没料到张曜宗左手的弩具对着自己的面门就是一箭,金人还没见过这么交战的手法,一下子也被射了个脑浆迸裂。 张曜宗的目标是那个金兵首领,金兵首领的目标也是张曜宗。 张曜宗就这样和希哈萨得相逢,不顾身边马匹的嘶鸣声和刀枪入肉的声音。希哈萨得恨透了这个自称是永丰军的小子,先是河边伏击,继而密林伏击,就连正面相逢也是用弩具暗下毒手。张曜宗的眼也红了,因为张曜宗看到被希哈萨得牵在手上的永嘉郡主,永嘉被绑在马身上,被迫卷入这场腥风血雨。小脸上的恐惧直让张曜宗心疼。 张曜宗只觉得一颗心突突直跳,彷佛身上所有流动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冲上了头顶,最直接的厮杀,最惨烈的生死变化,激发了张曜宗的野性。 “啊”张曜宗大喊着举刀向希哈萨得猛砍。希哈萨得向左侧抽身闪避,整个人都快掉在马下了,张曜宗一下没砍到目标,只能收势回刀,免得坠与马下。就在这时,不知希哈萨得怎么一个借力动作,居然身体直挺挺的就从马下回到马背上,手里的长刀反向张曜宗的头顶砍去,张曜宗举刀架过头顶,“壳郎朗”一声,两件兵刃闪着火花就碰撞在一起。 “撒手”希哈萨得仗着自己的蛮力,希望崩飞张曜宗的兵刃,但是没想到这个干瘦小子居然也力气不小,第一下居然没有崩飞。 希哈萨得,左手一使劲居然把永嘉连人带马拉到近前阻挡张曜宗的反击,回手又是一刀继续向张曜宗很劈。张曜宗只能继续招架,一时间张曜宗完全没有反击之力,只能一下又一下的举刀架着希哈萨得,身体都快被压倒在马背上了,透过钢刀传过来的神力,即便是张曜宗天天锻炼的身体也有点受不了。近战相交,什么内功心法都没用。只是单纯的拼力气。 永嘉看到张曜宗的惨样,心里担心死了。希哈萨得又一次劈完张曜宗,把永嘉拽到前面抵挡张曜宗的反击。却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姑娘居然一头撞了过来,正好撞在自己鼻子上,一种久违的酸疼感涌上鼻子。希哈萨得大怒,再也顾不得公主的嘱咐,一刀向永嘉劈去,把永嘉吓的闭上了双眼。 张曜宗得到永嘉的这次帮助,就从连绵不断的打击重缓了一口气,眼看永嘉要受到伤害,张曜宗借力从马上飞扑到了希哈萨得的身上,将希哈萨得扑于马下。永嘉的马缰绳也被拽的一紧,永嘉的马高立双后腿,高高的立了起来。拉着张曜宗和希哈萨得跑了起来,一下子就脱离了战场中心。 两边都失了首领,打的更加没有章法,只是用蛮力死拼。渐渐的兵刃相交的声音减弱了,甚至停下了。张曜宗和希哈萨得都被拖的血肉模糊的。永嘉被绑在马上急的一点办法没有。银铃公主过来一刀砍断拖着张曜宗和嘻哈萨得的缰绳。 张曜宗挣扎着坐起来,希哈萨得居然也没有死,也挣扎着坐了起来。 银铃举刀砍向张曜宗,永嘉紧张的大喊“不要” 就在这时,又一声巨响,已经被石块埋起来的谷底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碎石块像子弹一样到处乱飞。一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了银铃的身上,银铃的身躯剧烈的震动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也伏倒在了马上。地上再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人。 山谷后面被炸开了一个口子,谁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后,满身是血的张曜宗率先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一片惨象。自己这边的士卒发挥了超出正常人想象的力量,居然与比自己多的金人打了个平手,多亏第一轮弩箭射倒了十几个金兵,不然肯定是无法抗衡这么多人的。 山谷那边也是一片寂静。永嘉吓的已经晕过去了。张曜宗拿刀把绑着永嘉的绳索解掉,把永嘉抱下马放在地上。提刀去巡视战场。 一个身影蹭的蹦到自己身上,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别动,动就要你的命。”声音很虚弱,但是却在这寂静的山谷像银铃一样清脆。 “别动,别动,放下刀。”随着呐喊,一群宋军出现在了山谷进口。为首的一人身材高瘦,一绺须髯在风中飘荡。 张曜宗挣扎着转过身,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情形。援军到了。王爷来了。 但是山谷那边也传来了马蹄声,金军居然也到了。 两边军队都被惊吓了一跳,引弓搭箭,对峙起来。场面很奇特,山谷中间躺了一地的死人和伤兵。两边都有军队,却谁也不敢动手。 面对这奇特的局面,大家都愣住了。 宋军不敢动很明显,大家知道郡主就在这战场中间,可是金人为什么也不敢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