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长生录》 第1章 缘起何处?灭止何方? 王二。 一个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弃儿,是王家老爷从镇外乱葬岗子里捡回来的。 王家老爷是镇上茶馆老板,他本来有一个亲生儿子,现在又捡了一个,便将王二当了干儿子。 说是儿子,其实半是儿子,半是仆人。 因为王老爷的经济条件不允许他有两个儿子。 小孩长的快,忽忽数年就已经到了要读书的年龄。 王老爷老来得子,对亲儿子王兆濂很溺爱,管的十分随性。 小孩子天性*爱玩,谁喜欢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读那几本枯燥无味的破书? 什么之乎者也,什么子曰父曰,哪有撒尿冲蚂蚁好玩呢? 所以私塾上了约莫三四年,王家大少爷在试验了无数次后,终于成功的激怒教书先生,被教书先生赶出了私塾。 任王家老爷怎么说情,这些老秀才就是不肯再教王家少爷了。 王二也勉强跟着少爷混了两年私塾,便永远地离开了他也不喜欢的笔-墨-纸-砚。 王二之所以叫王二,是因为王家老太太会过日子,舍不得再去给镇上的起名秀才送礼起名字,当初大少爷王兆濂的名字可不便宜呦! 因为他排行第二,所以直接取名——王二。 王老爷的意思是,等王二长大了,自己取个新名字就好了,名字嘛,马马虎虎就得了,就那么回事。 当然,亲生儿子王兆濂的名字自然是马虎不得的,王二一个螟蛉义子,就这样就行了。 王二便每天跟在王兆濂的屁股后面东窜西蹦,什么上山掏鸟窝,下河吊鱼虾,每日里无所事事,在镇上溜来溜去,如同两个无魂的野鬼。 当然,镇子上无所事事的少年多的是,毕竟不是谁家都出的起私塾钱,不是谁都能是读书的那块材料的。 再说了,就是辛辛苦苦读上几十年的书?又有个屁用? 不信你看镇上的取名秀才,就写个字,取个名能挣点小碎钱,哪有人天天去找他写字取名字啊? 挣的那两个酸铜钱还不够买夜壶的呢,天天板着个臭脸,好像死了亲妈一样,臭读书人个个都是臭穷酸。 这话是王家老太太背地里偷偷跟两个儿子说的。 所以两个小孩不上学,老太太是很支持的,毕竟省下了不少学费,而且还能让小孩没事给茶馆帮帮忙,又省下了不少请伙计的钱。 你看,一举两得,女人嘛,就是得会过日子,不然这个家怎么能富起来呢? 王二跟着少爷四处游荡,认识了很多镇上的小朋友。 但他最在意的朋友不是隔壁的二牛,也不是另一个胡同的六辉,而是镇上最大的当铺老板的女儿---红香姐。 或许是因为红香姐是唯一一个跟着他们乱跑乱疯的女孩子吧? 当然,红香姐她很漂亮。 王二不懂什么叫漂亮,就只是觉得红香姐瞧起来特别的亲切,自己又不好意思跟她说话,又老想跟她说话。 又或许是因为红香姐偶尔会用针线给自己缝补身上已有些破旧的衣服? 这些微妙又复杂的情绪,并没有困扰王二,因为他年纪小,还不懂这些。 少年不知愁滋味,半生回首,悲欢离合,醒时一番滋味,梦里一番滋味。 时光荏苒,青春如光,王二不知不觉间已经十五岁了。 腊月里,隔壁镇子——杨镇将要举办规模盛大的菩萨生日庙会,这个菩萨具体是哪个菩萨王二倒不大清楚,他只知道庙会的规模很大,连州府县城里的人都会来杨镇看菩萨会。 庙会上来的人可多了,到处都拥挤不动,各种卖小吃的,小玩意的商人更是多不胜数,无穷无尽,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每年年前少爷都会领着王二去,这是过年前必不可少的大项目。 今年的菩萨庙今天天气极好,艳阳高照,王二跟着少爷早早的起床梳洗一番便出门了。 因为红香姐在这一天会跟他俩一块去。 所以他们两个都很勤快。 王兆濂穿着王家老太太给做的新棉衣,梳着今年最流行的虎王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像只骄傲的大公鸡,神气极了。 王二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王家老太太说王二身上的棉袍还挺新,还可以再穿一年,明年冬天再给他做新衣服。 其实他身上的棉服已经有些破旧了,也有些小了。 不过前几天红香姐刚刚给他浆洗过,又给他缝了几个跟衣服颜色相近的补丁,这才显得衣服不那么破旧。 王二对自己身上的旧棉袍很满意,甚至比少爷王兆濂还满意。 因为这是红香姐给他洗的,也是红香姐亲手给他缝补的。 他宁愿穿着这件衣服一辈子都不换。 要是换上新衣服,他还不乐意呢。 少年的心思,往往如此单纯又幼稚。 到了会上,又高又壮的王兆濂负责给红香开路,王二则负责跟在红香身后保护红香。 一如这么多年以来的习惯一样,他好像红香的一条跟屁虫一般。 不过——他乐意。 红香姐有时候会回过头来向王二嘻嘻哈哈的偷笑一下,笑得王二后脖颈一阵阵的发烫。 王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在千军万马中一路杀到庙会的人少之处,王兆濂累的呼呼直喘,红香姐累的捂嘴咯咯直笑,王二也跟着哈哈哈一阵傻笑。 就在三人因为以前达成的了不起的成就而高兴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从一旁传来。 “呦,这是哪里来的小妞?长的是真水灵啊!本少爷以前怎么在杨镇上没见过?” 王二三人愕然转身,抬眼看见了——一只猪! 确切来说,是一只会说人话的肥猪。 仔细再看,这不是一只猪,这是一只比猪还胖了三分的人。 这只肥猪少年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因为脸蛋子过于高肿肥大,吃的满脸糖浆,形象让人作呕。 他那双细小的肉眼泡里散发着十分猥琐百分下流的光芒,对着赵红香上上下下不停打量。 颇像一只发了情的大种猪。 王兆濂登时愤怒了,抡拳就想去揍这只不论是语言还是动作都很不纯洁的家畜。 可他还没走到那只猪跟前,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蛮横地拦在了王兆濂的身前。 王兆濂虽然个子并不矮,但跟拦住自己的这个彪形大汉相比却小了好几号。 毕竟王兆濂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并非成年人。 王兆濂大约估摸了一下,对方比自己高了得有两个头,块头上大了足足一倍还多! 看大汉身上那爆炸性的肌肉块,王兆濂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 这要是一拳打在自己身上,那滋味恐怕不大好受啊! 王兆濂不是笨人,他机灵的很! 他马上后退一步,指着壮汉的脸说道:“你要做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柳镇茶馆老板的亲儿子,我王……” 话没说完,红香就拉着王兆濂跟王二的手臂,扭头打算钻进后面的人群中逃走。 可惜三人向后只走了一步,便又被一个彪形大汉给拦了下来。 三人惊讶抬头,看见了一名比刚刚那名壮汉更壮的巨汉。 王兆濂指着这个抱臂拦截在狭窄胡同口的壮汉恼怒的质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壮汉狞笑一声,陡然抬手,‘啪’的一声,狠狠地扇了王兆濂一个大耳光:“滚一边去!” 王兆濂被打的原地连转了两圈,''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竟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你……竟然敢打我?我去告诉我娘,你等着……” 说着这话站起身来,不敢再靠近这个壮汉,转身向肥猪少爷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个壮汉挺身还想阻拦王兆濂,肥猪少爷终于吃完了糖葫芦,将手中的竹签随手一扔,用前衣襟擦着双手道:“二壮,让他走,还告诉你娘,嘿嘿,告诉你祖宗都没用,本少爷可是鬼刀门的人,别说揍你,就是杀了你全家,县太爷那老东西敢放一个闲屁不?” 二壮闻言也冷笑一声,抬脚在王兆濂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看起来人五人六的,原来是个软蛋,怂包玩意,滚你娘的!” 本就已经跑起来的王兆濂经过二壮坐在他在屁股上的大脚的加速,登时跑的更快了,只听‘噔噔噔’几声,王兆濂像兔子一般窜出胡同没了踪影。 肥猪少爷这时‘嘿嘿嘿’猥琐至极的笑了几声,直笑成了一个猪头样,一脸的肥肉几乎把小眼睛和小鼻子都挤没了,他边往红香这里蹭边兴奋地搓手道:“小美人,让本少爷好好地闻闻你,你到底香不香?” 红香从小到大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直吓的花容失色、全身颤抖,不由自主地躲到了王二背后。 王二人又黑又瘦,身高也比少爷王兆濂矮小的多,此刻的他也有些吓坏了,可他最尊敬的红香姐此时躲到了自己背后,自己怎么能退缩?他奋力地挺起胸膛,伸开双臂,护住了身后的红香姐,语调有些颤抖的道:“大……大肥猪,你不要过……过来,我……” 踹了王兆濂屁股一脚的二壮登时大怒,走过来抬手拽着王二的棉衣前襟,轻而易举地将王二提将起来,怒骂道:“小王八羔子,你放的什么狗臭屁?我摔死你!” 说着将王二往旁边墙上狠狠地一关。 只听“嗤啦”“噗通”两声,王二的棉袍被扯开了一道好大的口子,棉袍里的白色棉絮飞登时四下乱飞,人也被二壮重重地掼到了墙上,又被墙壁反弹,狠狠地趴到了地上,剧烈的疼痛感刺激的王二几乎昏厥,在地上挣扎着再爬不起来。 二壮嗤笑一声,不再管王二,转身恶狠狠地盯着瑟瑟发抖的赵红香。 赵红香此时吓得面无人色,宛如一只待宰的小羔羊。 柔弱无助更能激起牲畜的兽欲。 肥猪少爷笑得哈喇子都流出来半截,伸出两只猪蹄般的肥手向赵红香胸口摸去! 就在邪恶的大肥猪将得逞的时候,一个石头子忽地从远处袭来,‘嘣’的一声砸在了肥猪少爷的脑袋上。 肥猪少爷的猪脑袋弹力极佳,竟毫不费力地将袭来的石头子弹出去老远。 肥猪少爷‘哎呦’惨叫一声,也不耍流氓了,捂住大脑袋蹲在原地疯狂的惨叫起来。 大壮二壮纷纷扭脸瞧去,想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胆敢袭击少爷。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勃然大怒。 原来扔石头的不是别人,是仍旧半坐在地上的王二! 此时王二脸上的恐惧之色已然尽去,眼睛里散发出饿狼一般直欲择人而噬的凶狠光芒来! 大壮二壮一起迈步,想过去收拾不知死活的王二。 肥猪少爷将捂着脑袋的手放到眼前一瞧,看见手指上有些殷殷然的血迹,抬眼瞅见赵红香转身想溜,登时气的大吼道:“二壮去收拾那个小狗崽子,大壮你继续看住小美人,千万别让小美人跑喽!二壮,你别整死这个小狗崽子,给我掐到跟前来,我要亲手掐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王八羔子!” 二壮狞笑一声,掰的手指头咔吧咔吧直响,一步步向王二逼了过来! 王二平日里唯唯诺诺,迷迷糊糊地,但他与生俱来有一种悍不畏死的凶狠劲儿,这种骨子里的东西,乃是一种天性,一般绝难激发,此时眼见红香姐给自己浆洗缝补的棉袍被二壮撕了个稀巴烂,红香姐又马上要有极大的危险,不由得热血沸腾,将蕴含在自己骨子里的凶狠气势给激发了出来,伸手捡起一颗石头子,狠狠地砸在了肥猪少爷的脑袋上。 此时王二见二壮一步步向自己迫来,他丝毫不慌,半点不惧,佯装害怕,屁股蹭在地上缓缓地向后退却,两只一直放在身后的双掌中,已然握满了沙石! 二壮看着王二这个又矮又小又瘦的小东西,全然没把王二当回事,伸手就想去薅王二的脑袋,王二陡地双手一扬,无数小碎石夹杂着大量沙土登时飞出。 毫无防备的二壮登时遭殃,满眼满脸全是沙石沙土,吃惊之余还吞下去不少沙石! 二壮气的破口大骂:“你个小王八蛋,我他……哦~哦~” 就在二壮揉眼吐土的时候,王二猛地蹿将了起来,照着二壮档里狠狠来了一记断子绝孙撩阴腿! 二壮虽然确实又高又壮,但再壮的人也扛不住断子绝孙之痛,惨呼一声,蜷缩在了地上,如同一只大虾一般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起来! 这一记沙土迷眼、踢档撩阴的手段,是王二平日里在街头巷尾跟别人干架练的熟的不能再熟了的必杀神技,今天施展出来,果然一击奏效,把一个大壮汉当场报销了! 王二蹲下又捡起一堆碎石,狠狠地一颗一颗向肥猪少爷投将过去,只听‘哎呦哎呦哎呦’之声不绝于耳,肥猪少爷虽然拼命的捂住脑袋,但背上脖颈上被石子砸的仍然十分疼痛,娇生惯养的他不由地‘哎呦哎呦’惨呼起来。 王二第二个街头打架神功——百发百中投石子神功再建奇功! 正盯着赵红香的大壮唯恐回头家主责罚自己看护不力之罪,不由慌了心神,急忙奔到肥猪少爷身旁,用高大强壮的身体挡住飞来的石子,嘴里嚷起了十分忠心的话:“少爷别怕,躲在我怀里,我给你抵挡石子!” 果然,在人肉墙壁的抵挡下,再无一粒石子能砸到肥猪少爷那庞大的身体。 王二又捡起一把大石子,不依不饶地想继续砸肥猪少爷,忽觉衣袖被人拉拽,扭头一看,是趁机跑过来一脸慌张的红香姐。 原来,赵红香见没人注意自己了,马上飞快地奔将了过来拽了王二一把,急声道:“快跑!” 王二将石子装进口袋里,撒开脚丫,跟赵红香一前一后一溜烟似地向柳镇方向飞奔! 路上去看庙会的行人不明所以,纷纷向两人侧目而视。 肥猪少爷扭头见小美人溜了,不由大急道:“大壮,你快去把小美人给我抓回来,你要是抓不到,回头我让我爹用藤鞭抽死你!” 大壮一听这话,不由得亡魂大冒,急忙向王二和赵红香逃跑的方向追去。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众多,推推搡搡的压根跑不快,王二和赵红香见势不妙,扭头蹿进了一旁的农田里,抄近路向柳镇跑去。 大壮会武术,而且功底还不错,最重要的是,他轻功练得还可以,不论怎么说,要比王二和赵红香两个半大孩子要跑的快多! 大壮跟着王二和赵红香拐进了农田中,远离土堆以后,大壮登时跑的快如飞马一般,很快就把三人的距离拉进了! 王二跟赵红香登时有些后悔,还不如在路上跑,路上人多,两人身量又小,从人堆里能很灵活的钻过去,而大壮又高又壮,在人群里肯定不能像小孩子这般跑的那么快。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眼见大壮越追越近,王二把刚装进口袋里的碎石子都掏出来,没头没脑地向身后追来的大壮身上掷去! 可惜现在大壮已然有了防备,田里地势宽广,石头哪里扔的中大壮? 大壮左躲右闪,将飞来的石子一一躲过,速度丝毫不减,将三人的距离拉的更近了,已不足两丈! 大壮心中暗暗得意,心道:“只要再追近一丈的距离,我伸手抄起这个女娃就走,任这个小王八蛋再有诡计也追不上我了!” 就在大壮心中正得意之时,王二心中大惧,已然猜到了大壮的恐怖想法,登时急了,绝望之下,将手里还剩下的一半石子一下全都撒了出去! 登时一张石子大网将大壮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大壮刚想伸手去捞赵红香,陡见无数石子漫天飞来,大叫不妙,还想伏地躲避,可三人的距离此时十分之近,已不足一丈,石子又飞来的快极,哪里躲避的了? 只听‘砰砰砰’‘噗嗤’数响,漫天石子砸了大壮个满头满脸,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大石子恶狠狠地砸进了大壮的左眼窝里! 大壮忍不住惨呼一声滚倒在了田地中,如滚地葫芦一般连翻了十八个咕噜,剧烈的疼痛感刺激的大壮都出现了飞升极乐的幻觉! 过了良久,疼痛稍减的大壮才颤巍巍地用手掌一摸左眼眶,用仅剩下的右眼一瞧,只见掌心满是紫黑色的鲜血,左眼已然被王二扔的石头砸瞎了! 不提大壮如何悲伤,却说王二扔完手中石子,见一击奏效,跟赵红香两人互相拉扯着肩膀,一口气跑出去了十多里路,一直跑到赵红香家边的胡同里,这才停下来按着腿弓着腰开始拼命的大喘粗气。 两人喘了好半晌,两颗砰砰砰的小心脏才缓缓平复下来。 赵红香忽地捂着嘴‘咯咯咯’轻笑起来,笑声如空谷夜莺,又如泉水叮咚,十分悦耳动听。 王二心中的恐惧之意仍未消散,不明白红香姐突然笑些什么,不过看着红香姐那白生生如小白葱的手指,听着她那如银铃般的笑声,心中也惧意大减,不由自主的跟着赵红香傻笑起来。 红香姐忽地轻轻打了王二一下,问道:“小王二,你笑什么?” 王二也不明白自己笑什么:“额…红香姐笑,所以我就跟着笑…嘿嘿……嘿嘿……” 赵红香又笑了一笑,道:“刚刚好险,王兆濂都已经自己跑了,你怎么不跑呀?你就不怕那两个恶徒大壮、二壮把你给打死?” 王二一挺小胸脯,昂然道:“为了保护红香姐,我死也不怕!” 赵红香登时收敛了笑容,脸色一黯,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从双目中涌了出来:“王兆濂真不是东西,平日里总说自己如何如何勇敢,如何如何了不起,没想到出了事竟然丢下咱们先自己跑了,我再也不要跟他玩了,再也不会跟他说半句话,哼,以后也再不见他!” 红香姐这一哭,王二登时有些慌了手脚,听了红香姐的话,不由更加有些手忙脚乱,忙替王兆濂说好话:“红香姐,少爷他……他……不是逃跑,他……” “我不许你再提他!”赵红香听王二这么说,登时气的粉脸通红。 王二顿时噎住了,后面的话全都咽了下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还是很谢谢你,小王二,今天要不是你,我恐怕就已经……已经…” 女孩子家脸皮薄,下面那些不雅观的话便不好意思再说。 王二一咬牙,狠狠道:“红香姐莫怕,那个大肥猪当真是可恶之极,下次我再碰到他,我非得用最大的石头砸他不可,不,我要砸死……” 赵红香姐忙用手指捂住了王二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但捂完了以后,赵红香忽地察觉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妥当,手指如触电了一般飞快的缩将了回去,‘腾’的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王二只觉得鼻端传来一阵阵好闻的香气,唇上感觉到红香姐那细嫩的指端,也很有些害羞,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红香姐轻轻地清了下嗓子,微笑道:“平时真没看出来,小王二竟然会这般勇敢,你看你,为了保护我衣服都被那恶给撕破了,你回头脱下来给我,我给你絮点新棉花,再重新缝补一下吧。” 王二也有些心疼棉袍被撕坏,摆弄起了袍子上露出来的旧棉絮。 红香姐轻柔地把王二身上破破烂烂的棉袍拉好,温柔道:“又不别缝了吧,我央求我娘亲,让她给你做一件新棉袍吧,你这个棉袍有一点小啦。” 王二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如往常一般沉默不语。 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便会一直保持沉默。 红香姐沉思片刻,忸怩道:“小王二呀小王二,我看我欠你情这辈子都还不清啦,唯有……唯有……” 王二不知道红香姐想要说什么,看她很有些为难,忙道:“不不不,红香姐你不欠我什么,是我做的不够多,做的不够好,红香姐你千万别再给我什么东西啦,我已经欠红香姐许许多多东西了的。” 赵红香不知为何,脸色一沉,嗔怒脸:“你胡说些什么?你知道我要给你什么?” 王二不懂红香姐为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又要生气,他对女孩子的许多情愫都懵懵懂懂的不大明白,有些窘迫的挠头道:“我…我不知道……” 红香姐听了这话,好像愈发的生起气来,一双秀目瞪着王二恼道:“你个臭王二,像个木头疙瘩,你快用手帕擦擦你现在流出来的臭鼻涕吧,你个鼻涕虫,跟屁虫,这手帕擦了你的臭鼻涕,我嫌臭,也不想再要啦,你不用再还我,自己扔了去吧。” 说着这话,红香姐将一张绣帕扔在了王二脸上,气呼呼地回家去了。 王二慌忙拿下脸上的绣帕一看,心里明白红香姐她是在假装生气。 因为他曾听红香姐跟他炫耀过,这张锦帕是举世闻名的苏绣大师难得的杰作,是半年前她父亲送她的生日礼物,极为贵重,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颇为珍贵! 这么贵重的东西红香姐怎么会随手让自己丢掉? 那她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真生气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在佯装生气? 王二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窍,但不论怎么说,红香姐不生气就是好的。 他嘿嘿傻笑了两声,用右手将自己的鼻涕都抹到一旁的砖墙上,用干净的左手托起锦帕轻轻地闻了闻,一股幽香顿时扑鼻而来。 王二将绣帕迎风展开,只见绣帕上绣了一朵娇艳欲滴的大红牡丹花,活灵活现地跟真牡丹花一般无二,红色的花瓣,绿色的花叶,美丽极了。 锦帕上牡丹花下还绣了两行小字:“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字体秀气,很是好看。 王二将绣帕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喜不自胜,抬眼见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美滋滋的将锦帕叠好,珍重至极地放到进了贴身小衫的口袋中,又仔细的检查两遍,确认没问题以后,这才边回想着刚刚红香姐的一颦一笑边向王家茶馆走去。 无边的夜色,缓缓地笼罩下来。 又是一夜北风。 偶发感想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人心与人心之间的距离! ——莫愁。 世事纷纷扰扰,人生本来就是一天一天。有时觉得都是流离之人追逐的虚幻,有时候觉得虚幻也不错,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虚幻而又盛大的梦境,既然是做梦,为什么不做一个完美的梦呢?抬眼看看现实,低头想想幻象。在虚幻与现实之间切换,犹如早上醒来,眼前模糊,意识却清晰。明明什么都能想的明白,却又总是什么都做不好,做不到,做不了。人活着是幻觉,人死了也是幻觉。人其实本就是宇宙自我产生的意识,如此而以。人如果不能认知自己本心,就好似宇宙不能察觉自己。那这意识产生的就没有意义了。宇宙深深,宇宙广阔,宇宙无穷无尽无法言说无法认知,不知道从何处开始,亦没有地方结束。人心也都是如此。只是认知人的本心,如同探索宇宙一样,幼稚,可爱,手段困乏。但有人探索进了宇宙深处,探索进了人心深处!我们都是生活在心灵浅层处的盲人。一双肉眼,只能看见凡世浮华,无法洞察宇宙深层。探索进宇宙深处,需要的不是宇宙飞船,不是ufo,而且大智大慧,万世不移,千世不灭的心灵。从一物而知万物。通一法则万法通。世界本是从一物而来,又终归一物而去。所以世界并不复杂,人在山中,而不知山,如此而以。 第2章 神佛大能 掌管人间 柳镇镇外的那间庙宇并不大,有些破旧。 只有镇子上一年一次的盛会召开时,这间小庙才会变的香火鼎盛,烟气散的漫天漫地。 平时小庙里冷冷清清地,只偶尔有村人过来打扫一下灰尘和蛛网。 主要是这个庙的位置有些偏僻。 小庙前此时正站着两名少年。 年纪较大的正是王家茶馆的少爷——王兆濂。 王二此时有些纳罕地问王兆濂:“少爷,今天咱们来这里做什么?这地方阴森森地?有些吓人哦!” 王兆濂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奚落道:“臭王二你闭嘴,你懂个屁?不要在这里乱说话!这个庙里的佛祖叫如来佛祖,这如来,法力无边,大慈大悲,手底下掌管着各种神仙,有罗汉啊、菩萨那,金刚啊好多好多人,连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都是他的手下,老厉害了!” 王二被震慑了,有些吃惊的盯着小庙正中央那尊有些脱色的高大的如来佛祖塑像! 王兆濂在佛像前的蒲团上跪下,拉着王二一块跪下,说道:“俺娘说了,当年她怕生不出男孩,专门来这里上香许愿,果然就生下我来了,后来怕我长不大,又来这里求了平安符,喏——” 王兆濂从脖子里拽出来一道护身符,这张黄色的符箓叠成了三角形,用红线串起,颇为精致! 王二见那黄符上用丹红画满了不认识的图案,露出了满脸的羡慕之色。 王兆濂极为宝贝的将护身符放回胸前,说道:“红香现在已经到了要嫁人的时候啦!俺爹上门去提亲了好几次,红香她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说看红香的意思!俺今天去找红香,红香她竟然不理俺了!你说,俺是跟红香从小玩到大的最要好的朋友,咋她今天怎么也不理我了?是因为咋天的事吗?” 王二不大懂这些事,对于男女之间情愫,他都有些似懂非懂。 不过昨天确实是危险之极,倘若红香姐真被那肥猪少爷抓住,指不定要发生什么意外! 现在回想起昨天的事来,王二兀自忍不住一阵阵后怕。 昨天晚上整晚,他都做梦一直在拉着红香姐的手拼命逃跑,后面那个肥猪恶少跑的飞快,一晚上把自己吓醒了好几次。 王兆濂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想在平时唯唯诺诺的王二嘴里得到什么具体答案,昨天王二跟赵红香最后是怎么逃回来的,他也全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自己从王二嘴里知道了红香逃回家的消息之后,马上买了好吃的去看红香,为什么红香连见都不愿意再见自己呢? 从小就是宇宙中心的王兆濂很愤怒,有些气恼的自顾自地道:“俺娘说了,等过了这个年,到二月二菩萨奶奶生日庙会的时候,她会再来这里求佛祖,这件事保准能成!可是今天俺被赵红香这个丫头实在气的不轻,哼,今天咱俩就先来求,没准如来佛祖他老人家今天就应承下来这桩婚事,一会晚上红香他爹就会来跟我爹商量今年过年前那天操办婚事,这样一来,就不用再等半年扣减!那样多好呀?你说是吧,二?” 王兆濂说着这话,一个头磕在了地上不再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不停的向如来佛祖的佛像做祷告。 王二也学着少爷的样子,双手掌心向上恭敬的向佛像磕头,嘴里也跟着轻声嘟囔起来。 但他之所求的却不是求如来佛祖帮少爷,而是求佛祖帮帮自己。 他心里暗暗祈祷:“红香姐她现在越长越好看啦,她要是嫁人,不知道能不能嫁给我了?我也很喜欢红香姐,今天早上,红香姐背着少爷偷偷的给我缝棉袍了,我闻着她头发上的香味真是好闻!要是每天都可以闻闻红香姐身上的香味,那也挺不错的,我想……” 王二越想越远,好像红香姐真的已经嫁给了他,他的鼻端满是红香姐身上那缕渗人心肺的幽香,他感觉自己已经被那好闻的香气给熏醉了。 如来如果真的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不会郁闷加纠结? 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都来求如来,如来该帮谁呢? 王兆濂祷告一会,便磕一会头,磕一会头便又祷告一会! 如此反反复复,足足折腾到了天快黑时,这才算消停下来,志得意满地领着王二回家。 快走到柳镇上时,王兆濂远远地看见镇子的半边天空都红了起来,还以为是天边的火烧云,定睛一瞧,似乎是镇上谁家房子着了大火! 王二突地喊道:“少爷,不好!你看!红香姐家着大火啦!” 王兆濂吃了一惊,拔腿就往红香家跑,王二也在后面紧紧跟随。 只是王二个子比王兆濂矮小的多,身材也太单薄,远不如王兆濂那般强壮,被王兆濂越拉越远。 此时火势已烧的极大,赵红香好几个邻居的房子都被点着了,火势滔天,朝个镇中心飞快的蔓延开来! 令王二感到奇怪的是,火着的这么大,柳镇的街上竟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出来救火! 王二越看越觉得诡异,小脑袋瓜子四处寻摸,想找个熟人问问出了什么事? 但柳镇的街上此时家家房门紧闭,连狗叫声也没有! 平时柳镇是极热闹的,连半夜里都会有在赌局里输光的人在大街上疯狂大喊大叫个不停。 此时正值傍晚,按理说这么大的火,出来救火的人应该极多才对? 正在这时,跑在前面的王兆濂忽地大声吵嚷道:“红香!红香!他们是谁?” 王二落后了约莫有数十米,他远远望去,瞧见王兆濂正朝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大吵大嚷,那个大胡子正用绳子恶狠狠地将红香姐从着火的当铺里拖拽出来! 红香姐被绳子捆着的结结实实,在地上拼命挣扎。 那大胡子扭头看到王兆濂奔将了过来,也不答话,忽地右手平平一挥。 也不知道络腮大胡子右手里的大刀是从那里来的,王兆濂跟王二事先全然都没瞧见! 远处的王二远远地看到王兆濂的脑袋霎那间飞起来一房多高,脖腔里的鲜血喷涌如泉,漫天飞扬! 王兆濂的尸体因为正处在急奔之中,巨大惯性让他的身体仍旧往前跑了一米多远,才‘噗’地一声倒了尘土之中! 王兆濂瞬间命丧黄泉! 落在后面的王二彻底傻了,他心里既震惊又恐惧还有点迷茫,他双眼中的这个世界一会扭曲,一会颠倒,一会拉长,一会缩短,突如其来的巨大刺激让王二觉得现在自己似乎是在做一场恶梦! 那络腮大胡子边继续拖拽红香边极不耐烦地擦拭大刀上的血迹:“混七,刚刚死的人是谁家的?” 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子从远处房子里拖着个女人走将出来,大声回应道:”死的那个是柳镇西头茶馆里的大少爷王兆濂!” 络腮大胡子怒道:“他妈的,你别弄那老娘们了,你现在领着三个人,去把西头茶馆里的人都杀了!” 刀疤混七登时扔下拖着的女人,大叫道:“来人!来人!快来人!” 正精神恍惚的王二一听这话,登时大吃一惊,转身奋力向西头茶馆奔去。 可刚往回奔了几步,旁边巷子里忽地又转出来一名精瘦汉子! 王二因为跑的匆忙,没发现有人从胡同里出来,登时一头向这汉子身上撞去! 这精瘦汉子的身法十分敏捷,猛地往旁边一闪,抬起一脚,怒骂道:“什么东西?我去你娘的吧!” 狠狠一脚踹到了王二脑袋上! 王二怎么也没料到会有此着,毫无防备的他被踹的整个人都飞将了起来,狠狠地撞到了对面木门上,把木门撞了个稀烂,一头栽进了院子里的墙角里,委顿在那里没了声响。 那精瘦汉子朝昏迷的王二不屑地吐了口吐沫,拿着明晃晃的长刀,跟着刀疤混七向西面茶馆而去。 等王二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周围哭声四起,烟雾缭绕。 外面有人敲着锣喊道:“家里有死尸的,全都要都搬到村南麦厂里的此堆上去,统一焚烧,有私自埋尸者,一律问罪!” 王二浑浑噩噩地下了床,刚出了屋门便看见院子里一个有小老太太正边烧纸边低声油泣。 王二呆了呆,问道:“刘二奶奶,怎么着啦?” 小老太太抬起泪眼看了王二一眼,垂泪道:“二子啊,唉,天杀的青寨土匪,不知道那里得的信儿,说红香那个小丫头好看,叫什么艳绝州里,倾国倾城,我州他奶奶个腿,轻他奶奶个腚!一个小丫头片子,好看个屁?他们下来掳人就给他们掳呗?结果跟赵家订下了亲事的乡长大人不乐意,领着乡兵非要跟青寨土匪为难!谁知道青寨这帮天杀的这回竟然来了一千多号人,这些挨千刀的土匪把乡长全家都杀了,把红香丫头家的人也都全杀了,把乡长领着的乡兵也杀了个干干净净,可怜我家当家的,就是被乡长拉去凑数的,你说他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用呢?也被这帮天杀的给杀啦,我的老当家的呀,你死的好苦哇,我……” 刘二奶奶越说越难过,开始大声号哭起来。 王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只觉得全身都传来一阵阵的冷意。 他出了门,转过胡同,看见柳镇大街上家家带孝,人人烧纸,人人号哭。 有一队队从州里下来的官人,抬着一具具尸体往镇南麦场运去。 王二茫然的跟着人群走到镇南,看见打麦场上此时架起了一堆堆的柴架,每一堆柴架上都躺着一具死尸。 木柴架子前面不远处还插着条木牌,木牌子上用红笔写着一个个的人名。 王二也跟着王兆濂读过几天私塾,也认识些字。 他从木牌前一个个地看将过去,木牌上都是些很熟悉的名字。 陡然,王二看到了少爷的名字---王兆濂! 王兆濂旁边的两个柴堆上,放着王家老爷和王家太太的尸体! 王二彻底的呆住了。 王二这个名字,是王家老爷给他起的。 王家虽然不算什么大家族,但也算得上是柳镇的小康家庭。 王二记得很小的时候,王家老爷就说过:“老爷我也就这一个儿子的命,你呢——虽然是捡来的,在这家里是排在兆濂后面的人,你就叫——王二吧!大名就先不起了,等将来你长大了成了人,娶媳妇以后,你自己再起吧!” 王二大脑停止了转动,眼前的东西一会清晰,一会模糊。 如今,老爷没了,少爷没了,老爷夫人也没了。 什么都没了。 汹汹烈火,焚烧着世间的一切存在。 也终结着一个又一个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等王二终于看清眼前东西时,三个木盒子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 简陋的木盒上用红笔写着少爷,老爷和夫人三个人的名字! 王二陡地大叫一声:“不行!” 转身便跑。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一个年纪较大的老汉说道:“又疯了一个,别管他了,把这三个盒子埋到王家的坟地里去。” 王二奋力奔跑,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回到了庙宇前。 庙还是那座庙,庙前仍旧空空荡荡地。 王二跌跌撞撞的跪在蒲团上。 神像周围的帘幕被风吹动,起起伏伏,形如鬼手。 王二心中暗暗祈祷:“祈求佛祖复活老爷一家吧!然后请佛祖把那些凶恶的土匪都杀了吧!” 日升日落,王二这个头一磕,就是一日一夜。 王二心想,我拼命的哀求佛祖,佛祖法力无边,大慈大悲,肯定会把这事给办成的! 等我回家镇上,老爷和少爷就会在茶馆里等我。 天色渐明,早晨有雾气升腾了起来,空气变的又湿又冷! 王二渐渐困顿,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似睡非睡之间,他忽地听到有衣衫兜风发出的‘呼呼’之声。 这声音又急又快,就好似少爷玩闹时用木棍挥舞出的声音一般! 王二一个激灵,心想:“莫非是少爷来寻我了?” 他抬头望去,只见朦胧的雾气里,一个人如飞一般蹿进了庙里! 这人身材极高,人又极瘦,好像一根大竹竿一般。 那人见了王二,有些惊讶:“怎地有人?小鬼,你躲到佛像后面去罢!” 瘦长竹竿也不等王二有什么反应,长长的手臂一把抓住了王二后颈,将王二一把塞到了佛像和墙壁之间的缝隙中。 王二不明所以,在佛祖座下的莲花宝座缝隙里,向外偷瞧。 那手长脚长好似一根竹竿般的汉子,笔直地挺坐在了蒲团上! 只见他他衣着普通,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剑鞘极是破旧,剑柄也脏兮兮地,剑柄在握手之处,胡乱的缠了几条土色的破布。 王二还想继续观察这个竹竿汉子,陡听见庙外有人大喊道:“狗贼,你跑不了啦?还不快快滚出来束手就擒?” 瘦竹竿汉子也不答话,也不动弹,仍旧在佛前蒲团上坐的笔直。 过不片刻,只听庙顶瓦片‘咯咯咯’响了几声。 随后庙门呼呼几声炸响,全部被大力踹飞到了一旁! 从庙外‘唰唰唰’跳进来六个人。 王二凝神观瞧,见这六人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当中一人,穿锦衣,围玉带,衣服与其他人不同,肤色极白,头发用白玉带高高地束起,长的颇为英俊,看起来似乎是这六个人当中的首领人物! 六人中一个矮胖的汉子往前走了一步,大喝:“你叫什么名字?谁指使的你,竟干出了灭人满门之事?” 蒲团上的瘦竹竿汉子缓缓地睁开了双目,仍旧不站起身来,他反问道:“你是谁?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矮胖汉子顿时大怒:“混蛋王八羔子!你一个小小毛贼,狗胆子倒是不小!老爷们是公门里的捕快,特奉上谕前来抓贼!问你这个狗东西话呢,你竟敢不答?” 说着这话,矮胖汉子上前一步,反手便要抽刀劈了蒲团上这名瘦竹竿汉子! 但在那矮胖汉子手指堪堪要碰到刀柄之时,王二忽地感到这小小的庙宇之中,冷不丁打了一道闪电! 王二忽觉得眼前亮了一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待闪电亮过之后,王二从莲花宝座缝隙里凝神向外一看,登时吓了一大跳! 那瘦竹竿也似的汉子,刚才明明是坐在蒲团上的,此时已然站立了起来,手中正握着原本挂在他腰间的那柄脏兮兮的长剑! 剑尖之上,此时正向下流淌着鲜红的血液,血液顺着剑尖滴下,一滴一滴地都落入了尘土中! 那矮胖汉子此时正双手拼命地捂着脖子,他捂的如此用力,手上的青筋都根根暴绽出来! 但红色的液体仍旧不停地从他指缝中涌将出来,顺着矮胖汉子的手臂和衣服向下蔓延! 那景象好似山涧中破土而出的溪流一般! 矮胖汉子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他的嘴一张一合地,好似刚捞出水的鱼儿一般! 可他声管已然破裂,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发出了几声诡异的“咯咯咯”轻响! 剩下的五个人,脸上齐齐变色,不由自主地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退完一步,这五人似乎觉得仍然不够,又齐齐地后退一步! 有两个人重重地撞在了庙墙上,力道凶猛,撞的屋顶尘土簌簌而落! 中间的三人,此时已经半条腿退到了庙门外! 当中穿锦衣的男子见自己此时距离瘦竹竿汉子已足有二丈多远,终于定下了心来,沉声喝道:“大胆狂徒,还敢抗法拘捕?你剑杀上差,按太祖律例,当夷三族!” 锦衣男子嘴里说着这话,右手有些颤抖地从后腰摘下一个做工颇为精巧的手弩,遥遥指着仍旧持剑而立的瘦竹竿汉子! 另外四人见手弩对准了竹竿汉子,脸色这时才变的微微好看一些。 一名脸色蜡黄的汉子往前迈了半步,说道:“我劝你快快放下凶器,跪地受缚,还能多活几日!如若不然,现在就让你死无全尸!” 瘦竹竿似的汉子眼皮抬也不抬,仍旧持剑而立,恍如未闻! 只听’叭’的一声响,喉咙中剑的矮胖汉子终于断气,他直挺挺地向后栽倒,砸起了一片尘土,抽搐了几下,再也一动也不动! 瘦竹竿汉子微微一笑,问道:“嘿嘿!敢问几位官老爷,为何抓捕于我?”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滴血长剑用断气矮胖子的衣服来回仔细的擦拭,待将剑刃上的鲜血都擦抹干净了,才旁若无人地缓缓将长剑归鞘! 他做这一系列动作,轻车熟驾,十分自然,就好像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活着的这五名官差,慑于瘦竹竿汉子刚才那一剑之威,竟无一人敢发言相斥! 手持弩机的手,此刻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瘦竹竿汉子长山仍旧缓缓坐回蒲团,又问:“拿手弩的这位官爷,是锦衣卫吧?” “没想到,实在没想到,不过杀了个穷乡僻壤的五品芝麻小官刘长水,竟然还会出动锦衣卫?嘿嘿……” 锦衣男子长声道:“不错,既然知道是锦衣卫办案,你还敢抗法不从?你不怕夷三族吗?” 第3章 剑势奔腾 电闪雷轰 竹竿男子长山哈哈大笑:“夷三族?哈哈哈……夷三族?我长山若是还有三族,当然是极怕的!” 长山脸色忽地变的极为阴沉,说道:“这位锦衣卫老爷,在下姓长名山,乃本地并州人氏,不知你们为何要抓捕在下?” 脸色蜡黄的汉子还想说话,被锦衣卫男子瞪了一眼,登时垂头后退,不敢再出声。 锦衣卫男子朗声道:“我乃从六品锦衣卫百户沈虚军,奉上谕辑拿杀害知州刘长水贼人一名,上有画影图像,若有知情不报者,抗法不遵者,皆夷三族!” 说着这话,沈虚军左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张海捕文书,扔到了长山脚下! 长山并不去看那海捕文书,嘿嘿冷笑道:“是啊,是啊,抓捕杀害知州刘长水的贼人一名,嘿嘿,你这个写的不全!我不止杀了刘长水,我还杀了刘长水全家,他的三族我就不去夷了!杀他全家老幼,也勉强可以了!” 沈虚军脸色一变,喝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可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呼啦啦一响,剩下的四人,又遥遥地将长山围将起来! 长山仍旧直直地坐在蒲团上动也不动,反问道:“沈虚军大人,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刘长水?” 沈虚军道:“若有冤情,待回了州里,公堂上说明!是非对错,自有大明律法来判决!” 沈虚军陡然怒喝道:“你们四个一起上,将此人拿下!” 那四名汉子一齐拔刀,一齐向长山扑去! 沈虚军右手中那把小巧弩机上的牛皮机弦陡然弹出,发出了‘绷’的一声闷响! 弩箭后发先至,直奔长山面门! 佛像后面的王二只觉得庙中又是激泠泠的一闪,自己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闪光给映的一片晃明,随后他便听见头顶上的佛像发出了‘噗’的一声闷响! 佛像上的泥块,呼噜噜地滚落下来! 似乎是弩箭并未射中长山,而是射在了泥塑的如来佛像上! 王二吓的一抖,凝神瞧去! 只见冲上来的五人,此时已有四人退到了庙门之外,只余下刚才抢着说话的那个蜡黄脸色的汉子,兀自站在庙中,全身不住地抖动,手中的刀已扔到一旁,双手正紧紧地扼住自己的喉咙。 紧握的指缝之间,此时鲜血奔涌! 腊黄脸的汉子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他声道已破,无法发声,嘴巴一张一合间,只发出一声声‘咯咯咯’的怪响! 长山此时则站的笔挺挺地,如同一杆长长的标枪也似,手中长剑斜指,剑尖之上,有大红色的鲜血正一滴一滴地落入尘土之中。 已退到庙外的沈虚军此时脸色变的极为苍白,他持着弩机的右手,此时如风中的树叶一般,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沈虚军咬一咬牙,左手也按上了弩机,双手奋力握住弩机,这才稳定住了手中那把小巧又杀伤力极为惊人的手弩! 小庙内外,一时静的如同坟墓一般,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王二被眼前情势所震惊,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只觉得身体上的力气忽然间都没了踪影,此时连动一根手指都办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二感觉好像过了足足有一年那么久似的,‘扑’的一声响,血液流光的腊黄脸汉子终于失去气力,尸体直挺挺地的趴在了庙里的地上! 沈虚军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好似他的脸是某种能变色的生物一般! 长山仍旧如上次一般,用黄脸汉子的衣服擦干净他那把破剑上的血迹,缓缓将剑归鞘,道:“沈百户,沈大人,大明律上写的确实很清楚!也确实写的很明白!而且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但是,小人斗胆问沈大人一句,为什么小人田地被抢,家产被夺,小人去告官,却连累的全家老小都被刘长水安了个通贼造反的罪名,在街头被问斩?” “这也是大明律上写着的么?” 沈虚军有些震惊,瞪大了眼:“你……你说什么?” 长山又缓缓坐回了蒲团上,道:“小人是说,公堂小人去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小人的冤屈能说的明白,能讲的清楚!” “公堂上,那都是大老爷说话的地方,哪里轮的到我们这种草民说话呢?” “小人的案子经过州,县,省按察使司的审理,最后又经过了朝廷刑部的终审,最后对小人屈打成招!给小人判了个通贼造反,审核无误的罪名!连秋后也不用等,当场斩立决,不可拖延!” “嘿嘿,当日若非恩人凑巧救了我长山,此时小人早已是一具白骨了!却又向哪里去诉说冤屈?去地府里找阎王爷说吗?” 长山撕下一块布条,将左臂扎了起来! 王二这才注意到,长山刚刚似乎并没有完全躲开弩箭,左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衣袖已经被红色染透! 沈虚军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是拿不定主意该上还是该撤? 长山将左手臂用布绑好了,缓缓站起身来,道:“小人今日手刃仇人,终于将仇人的脑袋放在了小人的妻儿墓前祭拜了一番,总算是得偿所愿!我长山余生已再无恨事,至于刚死在这里的两位大人吗?嘿……” 长山‘嘿嘿’冷笑了几声,说道:“我长山大难不死再世为人的时候便彻底明白了!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什么公平,更不存在什么正义!没有什么神仙佛祖!也不会凭空冒出个什么青天大老爷给我伸冤,我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去做!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长山冷眼看着沈虚军四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刘长水勾结山贼,贪赃枉法,屈打成招,杀我全家!我长山今日杀他全家,这是一报还一报,天经地义,报应循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来就该如此!致于刚刚死于我剑下的这两名捕快,非要替该死的刘长水出头,为虎作伥!我杀了他们两个也是活该!该杀!” “沈虚军大人贵为六品百户,想来身家性命是极为贵重的!有了前车之鉴,难道也想做什么不智之举?不如今日大人先回去请援兵,待叫来了大队人马再来抓我长山,也为时不晚那啊!” 沈虚军脑门上的冷汗登时淋淋而下。 沈虚军明白,长山说的什么回去叫援兵云云,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这并州府山穷水恶,山贼水匪重重叠叠,各府各司,管理十分混乱! 今日一旦放长山离开,日后想再抓他,便如大海捞针一般,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长山也不知是从哪里学会的剑术,当真了得! 自己的武功不弱,但在长山那雷闪电擎的剑招下,竟毫无招架之功! 别说出手,连对方一剑他也接不下来! 但如果就这样放长山离开,他却又哪里吃罪的起? 并州知府刘长水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是东厂刘公公的亲侄子! 沈虚军在宫中有门路,早就听说这个刘长水来并州做官,就是过来替刘公公办差事的,等差事办完了,还要调回京师高升的! 最近恰逢小刘公公奉圣旨前来并州巡查,刘长水在府内大排宴席,盛情款待京城来的小刘公公,整个并州府里,有头有脸有关系的人,蜂拥而至,都上赶着前来巴结这位京城来的小刘公公! 结果宴席才散,当晚刘长水就全家被人所杀! 还在并州的小刘公公得知此事,勃然大怒! 发动了并州所有在职的不在职的捕快,各城防营并各地方驻军,动员了全州府的所有力量,势要将刺客捉拿归案,开刀问斩! 沈虚军恰好因为差事路过并州府,结果直接被抓来当差,领着县里和州里的几名捕搜捕刺客! 好巧不巧的在眼线的报告下,沈虚军发现了长山的踪迹,便尾随长山一路跟踪至此! 就在沈虚军进退两难,不知所措的时候,沈虚军旁边一个大胡子捕快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沈大人,这贼人怕是不行啦!你看他发衣皆湿,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黄,想来是刚刚大人射中的他那一箭奏效了!这贼人现在伤势极重!而且如果这次大人让这刺客跑掉了,以后再想抓他,岂不是大海捞针一般?到时候要是小刘公公怪罪下来,在京城刘公公那里参我们一本,我们根本吃罪不起呀! ” 第4章 入山学道 十年有成 “趁他病,要他命!现在我们干脆一拥而上,将其乱刀砍死,好拿他的头颅回去给小刘公公交差!如果我们能将这刺客宰了,小刘刘公公必定重重有赏,这天大的功劳要是落在沈大人身上,您的官职那怕是连升三级,都未必没有可能啊!” 沈虚军心中一动,众人都盛传这位小刘公公对下面的人极为宽厚,而且眼下这位小刘公公在刘公公眼前正是红的发紫,锦衣卫连升三级的先例,以前也确实有过! 此次若是真能立此大功,连升三级不敢说,升个一两级,绝对不成问题! 古语有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沈虚军抬眼看了一眼庙里已然开始微微发抖的长山一眼,心中陡然又变的火热了起来! 沈虚军低声对身旁三人道:“这长山受伤颇重,我们不如就在庙外等着,等他体力不支了,我们再一起上!” 大胡子三人纷纷面露喜色,低低的齐声称赞道:“沈大人英明!” 也不知是不是长山听见了四人的低声谈话,只听庙中长山发出一声冷笑,他缓缓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沈虚军几人脸色一变,那大胡子汉子急道:“大人,这厮是想跑……!” 那大胡子汉子话音未落,长山已经从庙里走了出来! 四人还没来的及做出什么反应,长山突然向四人直直地冲将了过来! 沈虚军吃了一惊,身形向后暴退,手中的弩机‘咻咻’连响,情急之下,沈虚军已经将剩下的两发羽弩全打了出来! 只听场中‘噗’的一声闷响,长山似是中了羽弩,陡然向后急退三步,一个趔趄,摔坐在了地上。 沈虚军脸色苍白,将射光了弩箭的弩机摔在了地上,伸手拽出了悬挂于腰间的绣春刀,定睛瞧去! 只见其他三名捕快此时已然变成了三具尸体,横卧于地! 长山以剑拄地,颤巍巍地站将起来,嘿嘿冷笑道:“沈大人,小人已是强弩之末,你何不现在便来取小人的项上人头?” 沈虚军看着似乎随时都会倒地的长山,额头上汗如雨下! 想退,他心有不甘,想上,他不敢,他十二分的怕死! 长山终于站立不住,他左手哆嗦着扶着小庙的门框,全身如筛糠一般,颤抖个不停! 他低头看去,见自己腿上已被一支羽弩深深插了进去,自己强行站直身躯,刺激到了伤口,伤口处登时血如泉涌! 沈虚军瞳孔猛缩,感觉自己机会来了,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富贵风流,在此一搏!此时若是再不上,我定然后悔终生!” 沈虚军咬一咬牙,跺一跺脚,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挥刀由上至下的猛然一劈,对着长山的脖子便是狠狠一刀! 长山身体怪异的抖了一抖,右手陡然朝外狠狠一甩! 原本握在右手中破烂长剑,势如闪电一般,发出了一道刺耳之极的破空之声,从冲上来的沈虚军前肩膀刺入,后肩膀刺出,来个了大穿透! 纵然刺穿了沈虚军的肩膀,长剑上力量太猛,仍旧惯性不止,带的沈虚军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这才将沈军虚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长山已是强弩之末,刚刚最后的力气都爆发了出去,再也支持不住,慢慢委顿于地,他半倚着庙墙,苦笑道:“师父,徒弟太也不争气,这一招练的不到家,飞剑终究还是刺偏啦!我实在该死之极!” 沈虚军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到,大脑里一片空白,心中不停的回响着一句话:“我死了吗?我已经死了吗?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沈虚军耳边响起:“沈大人,现在我已是身负重伤,动弹不得啦?你何不现在就取走我长山的项上人头,好回去升官发财?” 沈虚军顿时清醒过来,他忍痛坐起身来,见不远处长山正半倚着庙墙,双目冷洌,定定的望着自己! 沈虚看着此时的长山,觉得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只黑暗中的恶狼,眼球里似乎都在突突的向外冒着绿光! 那两道绿光里充满了阴谋、狡诈、残忍与欺骗! 沈虚军心里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肩膀的伤口处,温热的血液在缓缓地流淌出来,麻木的感觉也渐渐地在全身蔓延开来! 沈虚军突地奋力站起,一言不发,如同一只受了惊的老鼠一般,慌不择路地逃了! 长山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我就说?办公家的事,你用得着这么玩命吗?钱再多,官再大,你得有命享啊?嘿……” 王二在佛像后待了许久,只觉得庙里庙外都静悄悄,听不见任何声响,认为周围已有没人了,两具尸体躺在佛像前,一股股难闻的血腥气不停的传来,他又惧又怕,再也忍耐不住,偷偷摸摸的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 王二蹑手蹑脚的想从小庙的后窗逃走,突听庙外长山问道:“小鬼,你在庙里做什么?” 王二吓的动作一凝,犹豫了片刻,道:“我来跪求佛祖的。” 长山有些不屑的冷笑道:“佛祖?一个泥巴做的土雕像,不过是那些秃子用来骗钱的把戏,能办成什么狗屁事了?你半夜不回家睡觉,在这里撅着屁股磕头,这么卖力,是想求什么事了?” 王二被长山说的满脸通红,他觉得有些羞愧,讪讪地道:“我想求佛祖把老爷和夫人和少爷给复活过来,我好继续在茶馆里讨生活。” 长山微微一愣,忽然仰天大笑! 王二觉得长山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但同时他心里又觉得有些领悟,又觉得有一些疑惑,一时手足无措,他本就有些懵懵懂懂的,被长山一笑,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长山才停下笑声,反问道:“你觉得这世界,归佛祖掌管么?” 王二老实回答道:“少爷说的,这里的佛祖很灵验的。” 长山问道:“你见过死人复活吗?” 王二摇头道:“没……没有……” 长山道:“这个世界,不归佛祖管,归本事管,谁的本事大,谁的能耐高,谁就说了算!刚来的那几个狗屁官差你刚也见了!要是我本事不大,此时我做了那几个人的刀下之鬼了!但是呢,我本事比他们大,所以死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长山在庙门前用嘴奴了奴,示意王二去看那几个死去的捕快的尸体。 王二望着庙内外的尸体,闻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之气,他有些畏惧,又有些领悟,他只觉得自己心中以前所信仰的、所遵循的规则,在这一刹那间轰然倒塌!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从自己眼前缓缓打了开来! 长山见王二站在原地怔怔的发愣,又问他:“老爷和夫人和少爷既然都已经死了?你的父母在何处?” 王二黯然道:“我是老爷从路边捡来的,没有父母。” 长山又问:“老爷和夫人少爷,都是怎么死的?” 王二道:“是今天来镇上的青寨土匪们杀的。” 长山哈哈一笑:“土匪?在这并州府,哪里有什么土匪?不过都是刘家的狗罢了!是不是你们镇上有美貌的小姑娘?” 王二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是听别人说,他们是来抢红香姐的,红香姐是很漂亮,她特别……特别好看。” 长山冷哼一声,并未回答,反问道:“你现在身负血海深仇,又无家可归,可谓天赐大恨,你想不想把青寨的土匪宰了,替你家老爷夫人少爷报仇?” 王二有些发怔,反问道:“报仇?我可以吗?我不懂,我……” 长山有些不耐烦的道:“倘若你有我这般的剑术,杀青寨的那些人,还不是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我这样的剑术,你想不想学?” 王二听到这话,眼神一亮,有些激动的问道:“那你能教我吗?” 长山见王二眼中射出长剑般血亮的光芒,满意的一笑,道:“不过你要想好,这条路,是一条断头路,孤独且危险,你很有可能会死在报仇的路上!而且一旦走上了这条路,你便绝无回头的可能!如果有一天,你后悔选了这条路,你便会死!” 王二沉默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我已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长山哈哈大笑,在王二的搀扶下离开了小庙,边走边唱:“人生本就寂寞如雪,不找些刺激,怎么能了此残生?正所谓---世事无常人有常,残阳如血照乾坤,破不了那旧山门,断不了那旧红尘,且看我持剑破阵,来去纵横……嗯嗯嗯……哈哈哈……” 一个时辰后,王二终于在河边等到了长山的主人。 剑神——莫愁。 他远远地瞧见莫愁用河水将宝剑上的血迹洗干净了,然后用洁白如雪的白布仔细擦干了剑刃,缓缓地将宝剑插回鞘中。 河边雾气茫茫,白气漫漫。 王二缓缓走了过去。 莫愁早就察觉了远处的王二,但他一直没有在意。 等王二走的近了,他察觉到王二走路的姿势有些异样,斜视走来的王二。 王二被莫愁直直地盯着,面不改色,走到近前,跪下磕头。 莫愁双眼一眯,没出声,转身快步走开。 一路向东,走了约莫有一个时辰,莫愁陡然停步。 过了好大一会,远处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传来,气喘吁吁的王二才勉力走到了莫愁近前。 莫愁叹了口气。 王二停在了莫愁身后三尺之处,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似乎随时都会窒息而亡。 莫愁足足等了二柱香的功夫,王二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了下来。 莫愁道:“你根器不利。” 王二不语,仍旧跪下给莫愁磕头。 莫愁等他站起来以后才问道:“谁叫你来的?” 王二嘶哑着喉咙道:“长山大哥。” 莫愁仔细的看了王二的双臂一眼,嘴角微微一翘,脸上满意的表情一闪而逝,笑道:“你只有三年的时间,三年一过,生还是死,只能看你自己,你愿意吗?” 王二努声道:“我愿意。” 莫愁见王二答应的斩钉截铁,点了点头:“好,那咱们走吧。” 王二跟着莫愁,渡水登山,直至云梦山深处,交通工具从马车换成马又换成了双腿,后来,又攀爬了一个多时辰,直攀登到云梦山的山颠高处! 有些地方,人迹难至,莫愁便背负着王二,轻松攀援而上。 到天色快黑时,才终于到了山上的平缓地带,莫愁直领着王二走进了一个大山洞中。 大山洞浑然天成,冬暖夏凉,向阳背风,好个所在。 当天休息一晚,两人吃的是莫愁抓来的野味和掏来的鸟蛋。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莫愁便把王二叫醒,郑重道:“今日起,你便是我枯木派的亲传弟子!既入我门,便须拜祖师爷,知道门中规矩,你过来。” 他领着王二来到一个石桌前,桌前放着两个茅草编的蒲团。 王二在其中一个蒲团上盘腿坐定,抬头看向石桌。 金黄色的阳光,从洞上的口子里直直射将下来,正好射在石桌上。 莫愁从怀中掏出一截短短的枯木棍,放在石桌上的光影里,说道:“拜祖师爷要磕九个头,心一定要诚,心若不诚,则必死于枯木神功走火入魔,你要切记此事!” 王二见莫愁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凝目望去,只见石桌上的光影正中,摆着一截极为平常的枯木枝,木枝上有的地方似乎都发霉了,有着点点的黑点! 王二心想:“长山大哥跟我说过,莫愁师父剑法通神!我既然想要报仇,对师父的话,岂敢不听?” 第5章 会当凌绝顶 一览众山小 王二郑重其事的跪好,恭恭敬敬的给那个枯木枝磕了九个头。 莫愁见王二磕完了头,极为小心的将那截树枝重新包好了,放回了怀中,继续道:“门中规矩,需要谨记,若敢违门规,不用门中人去杀你,你自己也会自受其祸,你明白吗?” 王二见莫愁眼露杀机,气势慑人,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唯唯诺诺地答道:“是,我记得!” 莫愁道:“你应说弟子谨记。” 王二道:“是,弟子谨记。” 莫愁缓缓坐到另一个蒲团上,道:“门中规矩,一,不可滥杀,二,不可淫邪,三,不可偷盗,四……” 莫愁将门中规矩说了一遍,说完了,又让王二重复一遍,直到王二一字不错的背诵下来了,这才停止,往下说道:“天下练武之人,成千上万,数不胜数!江湖上,只要与人动手,便是以命相博,你一剑刺出,就是在赌生死!” 莫愁又道:“既赌自己的生命,也赌敌人的生死!你一剑刺出,刺的慢了一分,刺的偏了一寸,那你便是身死当场的下场!人死道消,不论你是练了三年,还是练了三十年,都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我问你,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与人动手博命,你凭什么认为只有你能杀别人,而别人杀不了你呢?” 王二仔细的想了一番,说道:“我想是因为我们枯木派剑法高明,刺的快,刺的准,别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莫愁听了这个回答,不由得笑了一笑,道:“你说的并不完全对,江湖上,能人异士再所多有!各路高人层出不穷!像什么奇形兵器、明刀暗箭、诡计、毒药、机关,全都是能致人于死地的玩意!所以,行走江湖并不单单靠剑法高明,就能战无不胜的!我们枯木派,之所以高明,只是两个字——精——诚!” 王二不听的云山雾罩的,很不明白的道:“弟子不理解师父的话是什么意思,还请师父明示。” 莫愁并未训斥王二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而是继续说道:“精,指是的将所学的剑法招术,练的如同本能一般,一举一动,一进一退,皆是剑招,敌人一剑刺来,你连想都不想,便可用长剑自动反击!就算是在睡梦中,如有人偷袭于你,你也要能在睡梦之中出剑还击!若是敌人一剑刺来,你脑中还在考虑,我该用那一招还击呢?你还没想出来,你便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王二有些震惊,有些不信的道:“在睡梦里也能出剑还击?莫非是提前得知了有人会来偷袭,所以提前在装睡吗? ” 莫愁哈哈大笑,摇头道:“你根器虽然不利,但脑袋很聪明!不过你想的错了,睡是真睡,若人时时装睡,经年累月地不睡觉,除非是天上的大罗金仙,不然我等凡人若是天天睡不好觉,精神萎靡,还怎么跟人动手过招呢?” 莫愁说罢,站起身来走出了洞去,过不片刻,从洞外折了一根树枝回来。 他将树枝握在了手里,反手将腰间长剑拔出来递给了王二。 王二不明所以,接过师父递过来的长剑。 莫愁背对着王二,下令道:“你竭尽全力刺我。” 王二有些畏惧,心想:“师父就算剑法高超,他全然看不见我怎样出剑,若是我真刺中了师父,那可怎么办?” 但既然师父让他刺,他必须得刺! 王二挺着长剑,缓缓地刺向莫愁后肩膀。 不料他长剑还没有递出去,陡觉手臂巨震,只听‘当’的一声脆响,他手中长剑已然被一股大力给击的脱手了! 莫愁杀气腾腾地断声喝道:“捡起来,用力刺,下一剑你若还不用力,你便要死!” 王二吃了一惊,慌忙捡起长剑,定了定神,使出了全身力气,狠狠地一剑朝莫愁后心刺去! 长剑堪堪递到莫愁身后二尺左右之时,王二这次仍旧没有看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觉得手中一阵巨震,长剑再次脱手飞了出去! 莫愁并不回头,严厉之极地说道:“捡起来,再刺一次!” 王二彻底被师父的剑术震慑了,他再次全力挺剑刺出,手中的长剑仍旧刺不进师父身后二尺。 师父的后背好似长着一双眼睛一般! 刺的多了,王二惊讶的发现,他不论是横刺还是竖刺,或者是斜刺,一直没有回过头的师父,总是能准确的用木棍敲到长剑剑脊上的同一位置上! 也不知刺出了多少剑,王二累的瘫软于地,连长剑也举不起来了,全身汗如雨下,连呼带喘! 莫愁终于转过了身,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不论怎样也刺不中我么?” 王二边大声喘气边摇头道:“弟子确实不知。” 莫愁道:“就是一个诚字罢了。” 莫愁示意王二坐于另一个蒲团上,说道:“人,天生道体,天赋异禀,受先天之气而生,天赋神通!但人自出生以后,受后天之气,又因心中杂念丛生,灵性渐渐掩没于人心深处,天赋神通尽失!” 莫愁将长剑插回剑鞘,接着说道:“枯木神功,正是逆天而行一种神功!此功练至高深之处,可由后天而反先天!但练这门功夫,必须时时保持住一个字——诚!” “若是心思不诚,向道之心不坚,内气反噬,走火入魔,不死则疯,不疯则狂,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王二点头道:“弟子谨记!” 莫愁道:“与人动手,就要见生死,见生死,则有非常之法,欲先杀人,先杀自己!” 王二等了半晌,见莫愁不再说话,迷惑道:“还请师父明示!” 莫愁道:“这枯木神功,虽然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内功,但其中法门,与众不同,你跟我来!” 王二跟着莫愁,在洞外走了数里,来到了一颗枯死的大树前。 莫愁道:“你看这树。” 王二凝神细观,见这颗大树枝枝丫丫地,足有脸盆粗细,想来这棵树在没有枯萎之前,是一棵极为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大树! 但现在这颗树已经整棵的枯死了,树干因为干燥,爆开了数条极长极宽的缝隙! 莫愁道:“这门功夫叫做枯木神功,正是祖师从枯树之中所悟得的!你看这棵大树,看它的样子是已经枯死了,其实并非如此,你瞧这里。” 莫愁一指这枯树的树根处。 王二低头瞧去,见这棵枯树靠近树根的树干之上,郁郁葱葱地长出来了许多嫩苗。 王二问道:“师父的意思是,这树并未枯死?” 莫愁道:“树木的生命其实有内外之分,共分二套!这棵枯树从外面看起来毫无生机,已经枯死!但它的内里其实生机盎然,蕴含着无穷的生命之力!” 王二只觉眼前电光一闪,枯树已被师父一剑贴地斩断! 干枯的树干缓缓倒下,露出来的树墩之上,有绿色的液体缓缓沁出! 莫愁接着说道:“人本天生道体!天下万物,莫不仿人而生!人之生命其实也有内外之分!但世俗之人往往只重心外,不重心内,又不懂修身养性天人合一之道,经年累月的损耗身体,时间久了便杂病丛生,往往会有沉疴宿疾缠身!练枯木神功这门功夫一久,便自然而然的能明白天人化生的要诀!练这门功夫,首先要禁欲、禁怒、禁喜、禁虑、禁愁、禁惊、禁悲!只要是过于损耗身体的情况,全部皆禁!但也并不是说不可以,但不可过深,不可过重,不可过度!不然枯木神功的功力便如同逆水行舟一般,不进反退,你明白了吗?” 王二牢牢记下,说道:“弟子谨记。” 莫愁道:“练此功先要外应天元,内调五气,呼吸吐纳,神光内敛,聚集丹田,而后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反虚,练虚合道,功成之后,则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莫死莫生,莫虚莫盈,是谓之——真人也!” 王二听不懂,道:“弟子不大明白,请师父明示。” 莫愁道:“过喜则心经闭,过怒则肝经闭,过惊则胆经闭,过悲则肺经闭,过愁则肠经闭,过欲则肾经闭,过虑则胃经闭,人体除十二正经外,另有奇经八脉,整个人体由经脉贯通全身气血,经脉随心而荡,随身而动,人若是经脉不通,则生暗疾,生暗疾,则体弱,体弱,则出手必慢 ,出手慢,则必死。” “所以欲练剑,先练功,欲练功,先强体,欲强体,先修心!” 莫愁又把每日在什么时辰吐纳,如何吐纳,吐纳后如何冥想,如何练枯木派秘不外传的静功,一一详细说明了一番,又给王二规定好,每日那个时辰至那个时辰一定要练动功! 练动功则简单了许多,就是在山上山下,来回几趟! 莫愁又将山势险要的地方,如何发力,如何轻松越过,一一讲说了一遍。 王二全都仔细的记在了心里,见莫愁该说都已经说完了,言明只要照此法习练,修习三年,则功夫必成,他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 莫愁似乎会读心术一般,说道:“你是想问,为何不教你习练剑法?” 王二道:“正是。” 莫愁道:“剑法是只是法,用剑之人才是术!你先天根器不利,身体比其他人要弱上了许多,倘若现在就教你剑法,一旦练成了习惯,将来你在剑法上的造诣成就便十分有限了!莫说成为剑法上的绝顶高手,就是遇到了江湖上的一些混子高手,恐怕也要大败亏输!” 王二道:“弟子明白了,师父的意思是,等弟子身体练的强健时,再练习剑法,就……就可以了。” 王二本来想说个成语,但文化毕竟有限,想不起来该说什么成语,所以话说到一半不由得顿了一顿。 莫愁道:“就水到渠成了,这话对,但也不对。” 莫愁站起身来,在山洞中渡了一会步,才缓缓道:“枯木神功,盖世无双!但其中有个极大难处,因为树毕竟是树,与人不同,所以这套功夫练到三年左右时,有一道关隘,极为凶险,倘若向道之心不坚,或者心思不纯,或者淫邪,或者逞凶斗狠等等,只要是私心杂念过重,必定会走火入魔!一旦走火入魔,不死则瘫!不瘫则疯!不疯则癫!但倘若你能安然渡过这个关隘!枯木神功便会一日千里,脱胎换骨,从此再无阻碍!” 王二一惊,道:“那……那弟子……” 莫愁摇了摇头,道:“你也不要过于害怕,只要念头圆融通达,向道之心坚如铁石,关隘也并无妨碍!而且你只要过了这个关口,练习剑术,易如反掌!你莫要烦恼,每日勤学苦练功夫即可!” 王二只得答道:“是,弟子遵命。” 第6章 山中无岁月 寒尽不知年 莫愁又说道:“你大号王二,不是正名,只是个小名而已!你入我枯木派,当有大名,我想想……” 莫愁沉思片刻,说道:”九思中有言:随真人兮翱翔,食元气兮长存,为师希望你能早日修真得道,将来如果你能达到你师爷那般天上神仙的高深境界,为师便也不枉收了你这个徒弟了!你的名字,以后就叫做——王随真!” 王二默念了几遍王随真,心中颇为感激,认认真真的又给莫愁磕了头! 莫愁等他磕完了头,柔声道:“随真你起来吧,为师身有要事,这便下山去了,你将来若是在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等长山来了之后,问他即可。” 王二听到师父马上要走,心中极为不舍。 虽然他跟莫愁相处了才短短几天的时间,但莫愁丰神俊朗,行为儒雅,由内及外,处处都透出了一种超然于物外,仙人一般的醉人气质! 王二从小长到大,从来没有见过莫愁师父这种雄姿英发,超凡脱俗,一举一动,一语一言,都处处让他万分拜服的男人。 更何况师父莫愁在上山前,刚刚给他买了一套他以前从来没有穿过的新衣服,他早已把莫愁视作心中的偶像,只想时时待在莫愁身边模仿他、学习他,那怕为他当牛做马也甘愿。 他念头转了又转,想到了一些说词,想求莫愁多在山上停留几日,但就这么微微的一愣神的功夫,眼前已然变的空荡荡地,哪里还有师父的人影? 师父已经下山了! 王随真眼眶一酸,便想落泪,毕竟他还只是个岁数不大的小孩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孤单单地在异地他乡的大山上生活过。 但他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这把心酸的眼泪,心中暗暗想道:“师父刚刚说过,不可过悲,过悲则肺经闭,经脉不通,功力不进反退,再说了,我好好练功,待师父回山时,定然对我大加夸奖!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就天天将我带在身边啦!” 想到这里,王随真心中又高兴了起来,对于他来说,师父的夸奖,便是人生中最好的奖励。 时间如梭,眨眼半年过去,一开始,王随真对于上下山和练功,颇觉辛苦! 但这枯木神功,当真神奇,时间不久,他便惊觉身上力气渐生,精神也随之增长,再做起师父教导的事情时,便手到擒来了1 时日渐长后,他做起这些事来,不但越来越如鱼得水,而且触觉也变得越来越是敏锐,在野外打起猎来,也不用非得去掏鸟窝了,抓一些野兔、狐狸,变的手到擒来! 春去夏来,夏去秋来,山上景色渐渐变黄,树叶逐渐凋零,时节渐渐达至深秋,山中寒气渐重,变的越来越寒冷! 好在王随真经过这半年的辛苦修炼,已然脱胎换骨,不但身体渐渐的发育了起来,头脑也变得越来越是好用! 以前很多不懂的事,想不明白的问题,有时候突然就豁然开朗! 而且他慢慢的开始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山上清苦,好在他所求不多,倒也不觉得无味,只是每每深夜入梦前,脑海里便会回想起跟红香姐在一起时的一点一滴来。 红香姐还好吗?她已经死了吗?她在哪里? 好在少年心性,想不通的事,便只能搁置不想。 这一日,王随真正在洞外翻烤刚抓的野鸡,忽然听到远处有脚步由远及近,来的好快! 王随真凝目望去,远远地看见一个又瘦又高的身形,正极快的掠来,不禁大喜道:“长山大哥!长山大哥!你来啦?!” 长山奔至王随真近前,见了王随真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哎呀!唉呀!如果不知道是你,我还当是那里跑出来的野人!随真兄弟,你这个打扮,可是有点邋遢呀!” 王随真有些莫名,忙自我打量。 他本身一个半大的孩子,不懂得脏净,半年来又无人照顾,莫愁半年前给他做的衣服,此时已经小了一截,而且很多地方已经磨破了,好似乞丐的衣服一般,一头长发,一直没有梳理过! 他从来不梳理头发,只是过段时间去河里洗一洗澡,满头的黑发,此时已然高高竖起,四下蔓延,张牙舞爪,远远看去,真好似一头雄狮一般! 王随真又跟长山比对了一下,立刻发现,自己现在,跟野人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他不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傻笑。 长山将身上背的米面,放进山洞,又打开包裹,将新做的衣服背子拿将出来,笑道:“师父其实那天并未走,足足暗中待了三天,见你安然无恙,这才下山去了!师父待你,可是十分上心那,随真兄弟,当初我就没有这个待遇!” 王随真吃了一惊,道:“竟有此事?” 长山道:“岂止是竟有此事?每过月余,师父都让我进山来看你!我已来了数次了,只是我一直没有露面而已!” 王随真心中一暖,半年来的孤独感,一扫而空,道:“多谢长山大哥照拂。” 长山道:“好了,你试试衣服,看看是否合身?” 王随真将新衣服换上,只觉得心中十分惬意,衣服果然合身,要不是近期确实见过他,衣服确实不会如此合适。 长山见王随真换了衣服,帮他将头发扎起来,从包袱底拿出一把剑鞘剑柄都颇为破旧的长剑来,说道:“这是师父命我给你新打造的长剑,你看看是否顺手?” 王随真颇有些纳闷,心想:“长山大哥说是新打造的长剑,怎地这剑如此破旧?” 他将长剑缓缓抽出,只觉一道冷冽的青光闪现,阳光照在剑刃上,青印印地,当真是一把锋利异常的上佳钢剑。 他将长剑在手中挥舞几下,赞道:“真是一把锋利的宝剑!” 长山笑道:“随真兄弟,你定是纳闷,为何剑这么锋利,但剑鞘和剑柄竟然如此破旧?” 王随真回剑入鞘,道:“长山大哥真是心细,我正纳罕这事?” 长山道:“当初我学剑时,也有此问,师父说过,剑乃凶器,出剑就要见生死,正所谓:人生除死无大事,生死之事,务须慎之又慎。”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出剑,但若是出剑,必要势如雷电,全力以赴!若是剑鞘华丽名贵,定然引人注目!倘若一个剑客,出剑之前,引人注目,已经输了一半!对方或者已经有了防备,或者已经有了应对之法,或者已经提前开始对你进行偷袭暗算,纵使你功夫再高,剑法再好,恐怕也难操必胜了!” “所以门中规矩,在江湖上行走,剑鞘务必朴实无华,而且平日里必须用东西遮掩剑形,以免敌人心生警戒,你明白吗?” 王随真将长山的话牢记于心,道:“哥哥说的是,小弟牢记。” 长山道:“我们边吃边聊。” 两人将王随真烤好的野鸡吃了,又煮了一壶茶。 长山将王随真修练中遇到的问题迷惑,不解之处,一一详细解答,又教了王随真简单的长剑习练之法,不外乎是如何用剑发力,如何将长剑跟身体结合为一体,避免练剑时,力不达剑,反而练剑时一不小心将身体练出毛病来。 第二日,长山又在山上待了一天,便自行下山去了。 如此往复,长山有时一月,有时两月,有时三月,便会来山上一趟,带一些吃的、喝的和新的衣服、被褥等生活用品。 长山每次来,在山上盘桓个两三日,便又自下山去了。 寒去暑来,王随真在并州云梦山上,待了约莫有两年多,未曾下过山一次。 两年多的时间里,莫愁让长山不停的送来衣物,吃喝用品,但一直不曾回来过。 有一次过大年三十时,王随真着实想念师父,终于忍不住问长山,为何师父从不回山? 师父何时才能回山? 因为自己每天勤勤恳恳的练功,从未有一天松懈过,从未产生过哪怕是片刻的懈怠之心,他心底之中,有些迫切的想得到莫愁师父那怕一句的夸奖之语。 长山听他问起,笑道:“你莫要担心,师父已经知道你日夜用功,极为欣慰,等你生死劫一过,师父必然回山,到时候还会有个你绝对意想不到的礼物送给你!” 长山说完,眼中竟然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王随真大喜,自此之后,更加用心练功。 而且王随真发现,随着练功时间越来越长,自己每天只睡不到三个时辰便会自动醒转,精力越来越是充沛! 而且睡梦中,做梦的次数开始越来越少,甚至一个月都做不了一个梦! 王随真见这功夫其效如神,练功愈发勤奋,每天早晨四点多醒了便练,晚上则一直苦练到深夜。 暑去秋来,这一日,又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山上气温已经变的有些微凉。 如水夜色里,圆月当空,山间树木萧萧,落叶片片而下。 王随真端坐在洞外的草垫上打坐,刚运行了一个大周天,陡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身体消失不见,所有的感觉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感觉自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好似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飞行一般! 练静功之时,心神大动是大忌讳! 师父和长山,都郑重其事的说了又说,王随真不敢胡思乱想,稳住了心神,静观其变。 过了也不知有多久,王随真只觉眼前陡然出现了无数亮光,这些光子漫天飞舞了一阵,忽地撞在了一起,发出无比耀眼之致的刺眼光芒。 这极亮的光芒一闪而灭,随即又出现了无数光子凝聚而成的漩涡,自己的思想穿过了这些漩涡,又越过了无数的光子颗粒,他忽然又感觉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自己的身体和四肢似乎又能动了! 王随真五感一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心底陡然产生了一股极大极强烈的愉悦感! 这股巨大的愉悦感从身体里由内而外地慢慢的向全身散发开来! 第7章 得道而生妙花 悟真而化圣树 那种感觉像是一种顿悟! 又像是一种荡漾于心底的微笑! 又好像是一尊无悲无喜无怒无惊的精美雕塑! 又像是天地混沌初开时,便已存于世间的一位神只! 这位神只不为世间万事万物所引动,只是淡淡的注视着世间的万事万物!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玄微奥妙,像一朵花朵般在王随真那幼小的心里缓缓绽放! 王随真以前对各种事物的种种似解非解,似懂非懂,于霎那间豁然开朗! 那些他对从小到大各色人等对他说过的他一直不大明白的各种话语,此刻也如风如电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从小到大,他所遇到的那些不明所以的事情,懵懵懂懂的话语,他也于这一霎那间一通百通,以一推百,以百推千,世间的一切种种,都慢慢的变的明朗起来! 王随真古井不波的守着本心,缓缓体验着这种奇妙的感觉! 就好比是,这个世界以前对他来说,只是一间封闭之极的小屋子! 此刻这间封闭的小屋子的墙上忽然缓缓地打开了一扇极大极宽极明亮的新大门! 他正从这扇新大门里观察着这个色彩斑斓,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陡然闪过一阵亮光,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各条经脉,竟然清晰明白的从自己脑海中显现出来! 长山和师父也教导过这一节,此景叫做内视,也叫内观,乃是内气功夫到了一定火候之时,才可达到的高深境界! 王随真心神不动,缓缓观之,只觉眼前出现一个火球,将自己的身体照的明亮透彻,正是自己的心脏! 随后他又看到两片白色的肺叶,再往下看,黄色的脾,黑色的肾,青色的肝,这些内脏又一一连接着各各大小经脉,在体内循环流动,一亮一暗,生机盎然!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也许是过了许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间,王随真从这种莫名朦胧的境界中清醒了过来! 他睁眼一看,心中微惊,只见阳光金黄,从斜上方直直的照射下来,看时间竟然已经到了第二天上午! 王随真站起身来,只觉得全身气力充盈,一举一动,莫不随心所欲,从远处到近处,一草一木,莫不清清楚楚,耳中听到的各种声音,莫不层次分明,明朗清晰! 世界仍旧还是那个世界,但王随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王随真! 王随真心中有大欢喜,仰天长啸一声,拔剑挥舞,钢剑在手中运转如风,想快即快,想慢即慢,想重就重,想轻便轻。 莫不随心所欲! 这是一种他以前从未有过神奇感觉! 这时远处半山腰之中,有一个黑点正如风般驰来! 王随真抬眼望去,远远地已认出来人正是师兄长山,不由的兴奋异常的大喊道:“长山大哥!” 话音未落,王随真忽觉一阵酥麻酸疼的感觉从丹田处腾然升起,攸忽一下,挤进了五脏六腑之中! 这奇怪的感觉来的如此猝不及防,王随真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直挺挺地栽倒于地,抱着肚子,像一只脱了水的大虾似的,在地上疯狂的抽搐起来! 挣扎了片刻,这股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渐渐加重起来! 他只觉得那股子怪异的内气,像小老鼠一样,在身体里钻来钻去,从前心钻到后背,又从后背钻到了四肢百骸中! 在这股怪异内气的攻伐下,他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 他感觉那股怪气游走到那个部位,那个部位就开始疯狂又剧烈的收缩和肿胀起来! 而且那股怪气忽冷忽热,忽酸忽麻,忽疼忽痒,忽大忽小,琢磨不定,变幻无方! 王随真心中明白,这便是师父和长山说的那个本门心法修至大成时的那个极大的难处,此乃练枯木神功大成时的——生死大劫! 要渡此劫无有取巧之法,只凭信念! 王随真心中一动念头,便有无数念头接踵而至! 他想到以前自己在茶馆中经常被客人打骂,心中不禁产生愤怒之意,恨不得现在就拿起剑,将那人砍成数截,方才能泄心中大恨! 接着又想起跟着少爷去偷看红香洗澡,自己矮,结果什么也看不到,此刻不禁产生了直接将红香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上几口的想法! 随后又想起了青寨土匪举刀将少爷脑袋砍飞的情形,心中不由得惊惧交加,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马上远远地飞走躲避! 又想到老爷夫人少爷,统统变成了一具尸体,被放在柴火堆上浇上桐油,烧成灰烬,自己恨不马上放声大哭,世间之惨,莫不如此! 他心中百念交织,每产生一个新想法,便会被无限放大,悲者愈悲,恨不得立刻哭死! 惊者愈惊,堪堪吓死! 色欲感饥饿感,林林总总,各种幻像,纷沓而致! 王随真咬牙硬挺,只觉自己此时身处无间炼狱中! 有时候眼前现出了青面厉鬼的形象,獠牙相向,直欲吞噬自己,方才罢休! 但王随真心神坚硬无比! 如铁如钢如石如岳! 半分也不为眼前幻象所迷惑! 在翻来覆去的折磨中,他始终没有丢掉心底的那最后一丝清明! 在他的意识在反复的折磨中变的越来越模糊的时候,王随真忽然察觉到,眼前的景象又慢慢的变的清晰起来! 他慌忙睁眼细看,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两根粗大的红烛! 红烛之上,有鎏金刻成的金色的喜字! 左右观瞧,自己此时正坐在一张生平未见的华贵大床上,大床上铺设着大红色云锦绸缎的棉被! 棉被上用金色丝线绣着一对喜气洋洋的戏水鸳鸯。 鸳鸯正中有一个大大的双喜字。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精致东西! 旁边忽有一人柔声道:“相公,今夜洞房花烛,连当今天子圣上都来给你道贺啦!这是我朝自太祖皇帝以来,从未有人得到过的光耀,你意足否?” 王随真转脸看去,看见身旁的女子凤披霞冠,肤白如玉,眼如秋水,唇红似血,竟然是已有数年未曾见过的红香姐! 王随真还没有想到应该说些什么,红香姐又轻声道:“王二弟弟,我今日就是你的人了,一生一世都会是你的人,你今日心愿算是足了吧?但你能为红香姐姐做一点点事么?” 王随真晕乎乎地,不知其所然,更不知其所以然,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看着眼前自己心仪已久绝世的美人,耳中听着她温柔如水的话语,鼻中闻着她身上那沁人心脾的幽幽香气,试问天下众生,谁能不醉? 风花雪月红袖香,风未袭人人已醉! 别说是为红香姐做一点事,就是摘下天上的星星,掰下天上的月亮,也绝对要去办! 王随真坚定的点点头,说道:“红香姐,你说吧,我只要能做的到的,肯定去办成!” 红香姐嫣然一笑,恍如千红绽放,万香吐芳,好看的犹如天上落到凡间的月宫仙女一般,美艳的不可方物! 她的纤纤玉指温柔的搭到了王随真的肩膀上,朱唇轻启,吐气如兰的说道:“一件小事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随真陡然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只见一柄狭长的剑刃,从自己胸口直直的透将了出来! 王随真双眼睁大,迷惑不解的望向红香。 红香柔美的眸子里,落下两粒晶莹的泪珠,她极为痛心的柔声道:“王二弟弟,我会一直把你记在心里!” 她说着如此温柔动听的话,却做着如此残酷狠毒的事! 王随真只觉得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身体上的力气正缓缓地散失,他内心突地闪过了一丝极不甘心的念头,怒喝道:“我不想死!我不甘心!” 王随真陡地大叫一声,猛然坐起了身来! 只见眼前石壁青青,一道金黄色的的阳光从洞外斜斜射到了上面,直映的满壁生辉,煞是美丽!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晚秋清晨的凉意。 哪里有什么温柔款款却又辣手无情的红香姐? 哪里有什么洞房花烛夜? 王随真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做梦? 他有些糊涂了,怔怔的回味刚刚的那一幕幕情景。 那情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温柔和残酷! 莫非红香姐她并没有死?她不是被青寨土匪给掳走了吗? 她既然活着又嫁给了我,为什么又要杀了我呢? 王随真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回味起来,情绪莫名! 洞外这时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随真兄弟,你醒啦?” 声音未落,一个又瘦又长,好似竹竿一般的人影走进洞来。 王随真这才确定,自己刚刚似乎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但那梦比眼前的真实世界还要真实上三分,难道真的只是梦吗? 还是那才是真实世界,眼前的一切才是梦境? 难道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活在一个非常真实的梦境之中? 王随真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冷起来。 冷的他全身都开始颤抖、哆嗦! 长山伸手摸了摸王随真的额头,说道:“你生死劫三天才勉强熬了过去,身子着实被折磨的狠了!” 长山用棉被将王随真裹住,脸上笑意盎然:“但随真兄弟你真是福大命大!竟然没有落下任何残疾就渡过了这——生死大劫!以后随真兄弟的成就必然在我长山之上!我当初在庙里找到你,是真没看走眼!” 王随真接过长山递来的碗,喝了几口,只觉得头疼欲裂,全身一百零八块骨头,无一不是又酸又疼,手臂渐渐发抖,力气渐失,慢慢的竟然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 长山见状,忙接过了碗,喂王随真喝汤。 喝了几口,王随真问道:“长山大哥,你说我渡生死劫,没有落下任何残疾,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你……” 他陡然想到自己直接张嘴问长山过生死大劫时落下了什么残疾,实在太没有礼貌了,便马上又停住不问。 长山放下空碗,想起过往,不由得有些唏嘘的道:“我只是勉强熬过了——生死大劫,算不上渡过了大劫!从熬过了生死大劫之后起,我就开始变的又瘦又高起来!而且我现在每天还在不停的长高,照这么长下去,将来怕是要长的比别人家的房子还高,也未必不可能啊!唉……” 王随真这才了然,难怪自己总觉得长山的身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协调,但具体是哪里不协调,他又看不出来! 因为有的人天生就是又高又瘦,所以一直以为长山也是如此! 自己一直没有注意长山的身形,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是长山长的太高了! 想想将来,长山会长的比房子还高,再拿一把一丈多长的长宝剑,到时候跟人动起手来,手长脚长剑长,必然大占便宜! 想到这种极为滑稽的场面,王随真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长山也跟着笑道:“兄弟你笑什么?” 第8章 安得倚天剑 跨海斩长鲸 王随真把自己想象的画面跟长山说了一遍,长山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两年我跟人动手,确实出剑越来越快!我还说自己功夫见涨了,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手长脚长,大占便宜,看来我还是因祸得福了,哈哈哈……” 王随真跟着长山笑了一阵,心中始终有些疙瘩,便问长山:“长山大哥,你渡生死劫时,可做过什么梦?” 长山摇头:“没有,便只是撕心般的疼痛,折磨了两天两夜,这才过去,好了之后,便总觉身上骨头发痒,个子越长越高,人也越来越瘦。” 王随真道:“我梦到我心口……咦?” 他说着话,手摸到了胸口处,忽觉有些异样,扒开衣服一看,登时大为震惊! 只见心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竖着的红色疤痕! 王随真有些不信的抚摸着疤痕,从触感上来看,这疤痕绝不是画上去的,就好似真的曾经有一把狭长的剑刃,从胸口处穿刺而过,然后伤口又结痂长好了一般! 长山见了这个伤口,也颇为惊异,问:“你心口小时候被人刺过吗?这样竟然都没有死吗?” 王随真摇头道:“我从记事起,心口处就没有这伤疤的,而且前几天还没有呢,我刚刚梦到……” 长山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张口打断道:“兄弟,莫要说了!枯木神功,神鬼莫测,你这伤疤若是枯木神功所致,?绝不可对任何人说起,不然天机泄露,福祸难明!枯木神木还有很多神异之处,将来你自会慢慢知晓。” 王随真默默用心记下,说道:“小弟知道了。” 王随真又让长山看了看后背,后背后心处,果然也有一个竖着的红色伤疤。 长山也啧啧称奇。 自过生死劫过后,不到三天时间,王随真身体便恢复如初! 而且更胜往昔,只觉得全身有无穷无尽的力气,恨不能登山摘月,下海捞星,一天上下山十余次,仍旧来去如飞! 精力更是充沛异常,整夜不睡,也不觉有丝毫困倦! 长山见王随真长进如斯,便开始正式教导王随真门中剑术。 如何握剑,如何用剑,如何刺出,如何收剑,如何闪躲腾挪,如何移形换位。 长山与人争斗经验十分丰富,会过无数各门各派好手,除了将门中精妙剑法一一教给王随真以外,又将江湖上的各种门道伎俩,一一跟王随真详细说明白了。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足足有三个月,长山未曾下山,一直到立冬以后初雪降下,长山这才下山去一个月,回来后,又是夜以继日的教授王随真剑法。 王随真用心苦练,半年之中,剑法大进,与长山喂招动手,竟然开始变的互有胜负! 到了快过年的时候,长山苦笑着发现,自己竟然无论如何,也胜不了自己这个半是徒弟半是师弟的人了。 正所谓,达者为师,能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能不能达到更高的层次,并不是年纪越大就越容易! 有的人,因为天份的原因,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个初窥门径的初学者而已! 这种人停步不前,但却因为年纪渐大,摆出一副大师的架子,但内里其实是个草包的肚子,企图以自己的一大把年纪来诓骗世人,年深日久,终究不免露馅,沦为世人笑柄。 但有的人,年纪轻轻,得窥大道,对某些技艺已经掌握的登峰造极,步入了前无古人的高深境界! 例如写诗,乾隆皇帝,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蠢笨而拙劣的初学者。 但李白年纪轻轻,便早已名满天下,人皆称为——诗仙。 所以,有时候是不是深得其中三味的大师,并不能以年纪来论处! 长山有时候怀疑,自己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长山不能胜王随真,知道王随真已经进入他从未曾觊觎过的上乘境界了,便不再教习王随真剑术,每日只是让王随真自悟,闲暇时两人便只谈论江湖上的掌故。 莫愁曾跟长山约定,年底必回云梦山。 王随真十分思念师父,而且长山说过,现在只有莫愁才能继续再往下教他剑法。 王随真已得剑法真谛,觉得自己已然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每日苦练不止,如痴如狂,心底着实盼望师父回山,回答自己在剑法上种种的不明之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眼见已进了腊月,年关将至,师父莫愁仍旧未能回山! 这一天,天降大雪,满山皆白,长山下山去了。 长山下山一是去接应莫愁,二是去山下办些年货,长山怕莫愁走另外的路径回山,为免莫愁上山后无人伺候接应,便让王随真在山上静候师父莫愁。 王随真每日练剑练功,没有一分松懈,日子过的飞快。 长山下山之后,一去杳无音讯,王随真每日计算着日子,一直等到过了大年三十,长山竟然再没回来,而且师父莫愁也并未回山! 王随真渐渐觉得有些焦虑起来! 莫不是师父和长山出了什么意外? 但门中规矩,不许过于急躁,不许过于忧虑,不然有走火入魔之风险,王随真只能强按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每日仍旧勤练功夫。 大年初三,天刚刚蒙蒙亮,王随真按惯例,往山下张上了一张,不料今日往山下一看,便看到山下有一个黑点,正缓缓向山上移动! 王随真心中颇为惊喜,心想:定然是师父或者长山大哥上山来了,我必须去迎一迎。 他打扮好装束,腰间将宝剑束紧,径往黑点处迎去。 但离的近了,王随真才发现,上山之人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既不是师父,也不是长山。 王随真心绪微沉,不再往下走,站在大青石上静等那人过来。 等离的近了,王随真才看的真切,这陌生人是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 这青年衣着华贵,身材欣长,浓眉大眼,长的颇有虎气,腰挂长刀,但风尘仆仆,满面灰尘,正奋力往山上攀爬。 王随真站在青石上,喝问道:“来者何人?” 那青年一见王随真,脸上露出喜色,毫不迟疑的跪下便磕头,说道:“小师叔,师侄常景远给您行礼了。” 王随真吃了一惊,心中暗暗纳闷:“我有师侄?怎地长山大哥和师父从没和我说起过?” 常景远行完了礼,立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双手呈递给王随真,说道:“小师叔,这是长山师叔的信,还请小师叔过目。 ” 王随真见递过来的信封上画着一个涂鸦,细看像是一根枯枝,正是门中暗号,知道这信多半是长山亲手写的。 打开信封,信纸上只有十分潦草的两个字:速来! 王随真有种不好的预感,急问常景远:“长山大哥出什么事了吗?师父他老人家呢?也出事了吗?” 常景远答道:“小师叔,师爷我倒没见着!但长山师叔受了极重的伤,说有要事找你,马在山下镇上,还请小师叔快随师侄去吧!” 常景远的言语之间,颇有焦急之意。 王随真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急道:“走,我们边走边说!”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山,赶到山脚的小镇上的客店后,常景远付了店钱,牵出来四匹马。 王随真心中暗想:这师侄家好阔气! 要知道平常人家,有一匹马便已是地主家境,常景远竟一次骑四匹马,好生阔绰! 二人上了马,王随真虽然只有上山时跟师父莫愁同骑过一匹马,但三年苦练功夫,王随真整个人已然脱胎换骨,早已不是三年前上山时的那个懵懂少年了! 此时的他,一法通神,百法皆通,翻身上马,片刻间便学会了如何骑马,便如同一个骑了十几年的老骑手一般! 二人马不停蹄,路上换了两次马,直从日升,走至日头渐西,这才到了一个村镇里的大宅子门前。 宅门前早就有人相候,见常景远跟王随真二人到了,忙跟仆人说道:“快去牵马!” 王随真一下马,便有仆人把马牵走。 常景远一见那人,忙问道:“父亲,长山师叔可还好?” 那人语气里颇有悲切之意:“还……还好,你……你就是王随真兄弟吗?” 王随真凝神看去,见这中年汉子身着大紫色的员外袍子,长相倒是颇为威武,但可惜是个瘫子,坐在一个木制的轮椅中。 王随真答道:“是,我是王随真,你是……?” 常景远忙道:“小师叔,这是家父常浩,父亲,这就是小师叔了。” 常浩忙道:“随真小兄弟,你可算来了,唉!快跟我来,快去看看长山兄弟罢。” 常浩由两名健壮的仆人抬着椅子,在前面领路,穿过庭院,打开屋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王随真一见长山的样子,登时大吃一惊。 只见长山直挺挺的躺着,脑袋和身体上,如同一个刺猬一般,密密麻麻的插满了银针,身上和床上,全是血污! 王随真飞步进屋,到近前一看,更是骇然! 只见长山的胸腹之上,有五个小手指大小的孔洞,还在缓缓地向外淌着血。 长山听见动静,缓缓睁眼,见是王随真,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长山一睁眼,屋子里外所有的人马上走了个干干净净,连常浩也出去了,常景远出屋后还轻轻的带上了门。 第9章 玉色乾坤无一痕,暮寒惨惨入千门。 王随真眼睛一红,泪如雨下,伤心之极的哽咽道:“长山大哥,是谁这般厉害,竟然……竟然伤的了你?” 自从上次青寨血洗了柳镇之后,王随真再无亲人,早已把长山和师父当成了至亲之人,此刻见长山命在旦夕,不禁悲痛欲绝! 长山努力用沙哑的嗓音安慰道:“随真莫哭,你不记得门规啦?我们这条路,本来就是在刀头上舔血,就是一条断头路!我……我长山能活到现在,我很知足。” 长山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是活不过今天了,我用门中秘术吊着一口气,就等你来!我有几句要紧的话交待于你,你要赶紧去办!” 王随真用衣袖擦干眼泪,点头道:“是,长山大哥请吩咐,我马上去办。” 长山道:“你快去我遇见你的那个小庙里,在庙里的横梁上等师父,告诉他,拜蓝教蓝主已携魔器到了并州,那人……那人已达‘陆地剑仙’之上境,主人不是那人的对手,要速去白木山那里请师爷出……出手……哇……” 长山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嘴里开始不停的吐血,血液中还夹杂着块块疑似内脏的碎片! 王随真慌忙用袖子将长山脸上残留的血沫子擦拭掉,失声痛呼:“长山大哥!长山大哥!你怎么样啦?长山大哥?你还好吗?” 长山陡然探出了手臂,狠狠地攥住了王随真的肩膀,急切的催促道:“快去……快……快……” 王随真只觉得长山脸上似乎有一道绿光闪过,随后长山的面皮便如同萧瑟秋风里的树叶一般,慢慢变的枯萎起来。 王随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用力擦了擦双目,定神细看,见自己并未看错,长山的皮肤此时确实已经像是树皮一般,变的又干枯又有些褶皱起来了! 王随真见长山已然逝去,心底的悲伤如河流般奔涌上来,放声大哭:“长山大哥!你醒醒,你不要死!长山大哥!?” 常浩和常景远听到王随真的哭喊之声,慌忙打开门进屋来,见长山已死,父子二人也不由得放声大哭。 三人哭了一阵,常浩止住了哭声,挥手清退了下人。 常景远也走了出去,反手关上了屋门,亲自在屋门外把守。 常浩向王随真说道:“随真兄弟,门中规矩,禁止过悲,莫要哭了,长山兄弟可是伤在拜蓝教的那群狗贼手中?” 王随真擦干眼泪,说道:“常浩大哥,长山大哥说拜蓝教蓝蓝主携魔器到了并州,说那人已达陆地剑仙之上境,让我去告诉师父,千万不要跟那人动手,让我跟师父一起去白木山上,请师爷他老人家出手……” 常浩脸色大变,惊道:“陆地剑仙?!拜蓝教蓝主!?魔器!? 这……唉,要不是当年我过生死劫时变成了一个残废,退出了枯木门,今日我必然要亲自去白木山上去请师父!” 王随真这才有些了然,原来常浩不是天生的瘫痪,而是因为没有成功渡过枯木神功里的生死大劫,这才导致下半身瘫痪! 王随真还是个初入江湖的菜鸟,什么都不太懂,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忙向常浩请教:”常浩大哥,我……” 常浩叹了口气,摇摇头,满脸悲伤之意,也不知是因为长山的死而悲伤,还是因为自己成为了一个废人而悲伤,或者二者皆有吧! “莫愁师弟是我们枯木门中的天才人物,以他的修练进度,应该早就到了陆地神仙之境!区区一个蓝主,绝对不是莫愁师弟的对手!” “但这蓝主手中竟有魔器!看长山身上所受的伤,这魔器着实非同小可!这魔器……这……莫愁师弟虽然手里有枯……枯……神……但……但当年那件事……” 常浩喃喃自语,突然间脸色一变,惊道:“原来如此……不好!莫愁师弟如果遇到这个蓝主,必死无疑,必须要上白木山请师父出山,长山可跟你说了去那里找莫愁师弟?” 王随真答道:“说是让我去柳镇的庙里。” 常浩道:“柳镇吗?那里离这里并不太远,你见到了莫愁师弟,无论如何,就是骗他,也要把他骗到这里来,绝对不能让他去找拜蓝教的麻烦,这事关系着莫愁师弟的生死,随真兄弟你可明白?” 王随真郑重点头道:“我明白!既然不太远,宜早不宜迟,那我现在就动身去找师父。” 常浩沉吟道:“门中之事,不宜让外人插手,随真兄弟,柳镇你可熟悉?” 王随真答道:“我自小长于柳镇,对柳镇无比熟悉。” 常浩扬声道:“好!景远你进来罢!” 一直守在门外的常景远应声而入。 常浩道:“你现在就领着你随真师叔去柳镇,到了柳镇,你马上回来,片刻都不能耽误,我替你长山叔叔守灵,明日发丧!” 常景远点头答应了。 王随真看了一眼长山的尸体,热泪再次涌上了眼眶,他跪伏在地,郑重其事的给长山磕了三个头,哭道:“长山大哥,我这便去寻师父了,将来有一日,我必然为你报仇血恨,拿那蓝主的狗头给你祭灵!你放心去吧!” 王随真扭头向院外走去,泪如雨下。 长山对王随真来说,亦师亦友,比师父莫愁还要亲切上几分! 如今长山一死,王随真心中顿生孤独之感,往日长山陪他在云梦山上练剑,谈说江湖典故的模样,一幕幕的涌上心头。 跨鞍上马之际,常浩又让仆人抬着追了出来,递给王随真一包肉干干粮,一小包金银,说道:“随真兄弟,路上小心,早去早回!等莫愁师弟回来了,我们再行商议一下步对策。”? 王随真答应了,收了包裹,催马而行。 刚出村落,天上纷纷漫漫飒飒,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夜间骑马,本就速度不快,雪一下,路面湿滑,更不好走。 好在常景远家豪阔,两匹都是骏马,而且两人都是武术好手,身体素质极强,趁着雪光,催马而行。 走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常景远勒住了马,一指远处的低矮房屋,说道:“随真小师叔,前面那个村落就是柳镇了,家父有命,我这就回转了!” 王随真仔细的看了一下远处低矮的房子,心中想了一想,暗道:”是了,那是邻家二婶子的房子。“ 王随真答应了一声,待常景远走的没影了,估摸了一下那柳镇小庙所在的位置,勒转马头,向南直行。 今夜的雪,格外的大,此时雪已淹到了马的膝盖,一步一陷,而且深夜跑了这许久,马匹已然疲惫不堪,走起来愈发慢了。 又走了一段路,王随真见马实在是走不动了,下马踏雪,牵着马匹奋力向前。 他毕竟三年没有来过柳镇,记忆似乎出了一点偏差。 此时夜色沉沉,白雪厚极,一人一马,在茫茫雪原里又走了多半个多时辰,竟然还没有赶到那个早就应该到了的小庙近前。 王随真这时终于发觉有些不对劲,自己好像走岔路了! 马儿也终于开始不耐烦起来,也不知是冷的还是饿的,或者二者皆有吧,开始不停的打起了响鼻,四蹄也开始不停的哆嗦起来! 他生拉硬拽,这马儿就是不肯动了! 王随真有些无奈,飞身攀爬到附近的树上,四下张望,只见前面约莫一里远的地方,隐隐的有光线在晃动。 他心中暗忖:“有光就有人家,我先去问一问,这是什么地方?顺便让马吃些草,歇上一歇再说罢。” 王随真又是推又是拽,硬把马弄的向前一点一点的挪动,到了那光线所在地一看,果然是一户人家。 夜虽已深,但仍有微微闪烁的灯光从窗棂里透将出来。 小院白墙黑瓦,木门不太大,却很精致。 门前积雪并不深,显然不久前刚刚有人打扫过。 王随真抖一抖身上的雪,伸手扣动门环。 院子里很快传来一个喜气洋洋的苍老声音:“来啦!终于来啦!哎呀~别敲啦~来喽~!”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个五十多岁长相颇为圆滑的白发老者高举着灯笼,一照门外的王随真,登时愣了一下,又朝远处看了看,见只有王随真一个人和他身后的一匹马,那老者不由的疑惑的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莫非是山寨里出了什么事吗?” 王随真被问的莫名其妙,说道:“老伯,雪夜赶路,不想走岔路了,敢问这里是那里?离柳镇有多远?” 那老者一听这话,明白了,眼前这人是个过路的人,并不是自己要等的客人,登时好大的不耐烦,探头探脑地向远处张望,漫不经心的道:“这里是杨镇,离柳镇约莫有三十来里路,喂,小子,你路上有没有看见其他的什么人没有?” 王随真摇头:“没有看见别的人呀?我想借老伯的地方歇歇马,让马儿歇息一两个时辰我就走,还请老伯行个方便。” 那老汉两眼珠子一瞪,十二分的不乐意,摆手拒绝道:“我这里有要紧的事情赶着办,那有空闲地方借你用?当真是笑话,你还是赶快走吧!快走!快走!” 王随真心想:“罢了,要不然把这马丢给这老伯,我就走路去庙里吧,反正也不大远了!” 但他转念又一想:“我从柳镇开始走,都找不着那个庙,现在夜色如此昏暗,黑灯瞎火的,雪又如此的大,我从这地方找起,就算找到天亮,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间小庙?要是越走越远,岂不是更耽误功夫了?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到天光亮了,区区三十里路,骑马还不是片刻便能到了!” 王随真打定了主意,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块小银子,递给那老者,恳求道:“也不是非要住老伯的屋子,只要有个马棚子,让马儿歇歇脚,吃些草料便可,我在马棚里住就行,天一亮,我马上便走,绝不敢误了老伯的事!” 第10章 谁是大人物 谁是小人物 那小老头一见银子,眼珠子瞪的滴溜溜地圆,直愣愣地,王随真怀疑他随时会把两个浑浊的眼珠子给瞪出来! 小老头飞快的抢过了银子,放到牙边咬了数下,这才换了一副笑脸,一脸十二分好客的笑容:”不妨事,不妨事,来,来来,进来吧,一会有什么吵闹,不要出来看,就什么事没有!喏,别说我没提前告诉你,你要是好奇非要出来看,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王随真应了,跟老汉进了院子。 出乎王随真的意料,这老汉家不但有马棚,马棚里竟然还有一匹十分高大的骏马! 老汉将王随真的马也牵到了马棚里,多添了一倍的草料,随后将王随真安排到了马棚旁的小耳屋里,马马虎虎给王随真在小耳屋里点了个炭盆。 这时,北屋里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声音问道:“父亲?是什么人来了?” 老汉回答道:“一个赶夜路的小孩子,没什么问题,你快忙你的事,客人应该很快就到了。” 王随真心里牵挂师父莫愁,心底不停的盘算见到了师父以后,该怎样跟师父说长山的事?怎样让师父去常浩家?也不知白木山上的师爷,到底有多厉害?师父这么高的剑术,竟然都敌不过那什么拜蓝教的拿着魔器的蓝主么?那拜蓝教的蓝主又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他心翻来覆去的想着都是这个事,周围的事情全然没有在意。 待老者关上耳屋的门回了北屋后,王随真估摸着天就快亮了,没必要再睡觉,直接坐在床上开始冥想打坐。 练静功最忌外部声响打扰,王随真没有练功行气,只是单纯的将心放空到极致,一个剑客,要随时随地的保持着巅峰状态,这样才能大大提高胜算,如同一只随时准备狩猎的凶兽!? 约莫过了有半个时辰,院门外响起了极大的敲门之声。 王随真睁眼,并不出门去看,静静坐在干草铺的床上,不再打座,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拿出常浩给的肉干和干粮开始吃将起来。 听门外传来的声音,门外来客人数颇多,马蹄声音沉重,看来马上驮的货物也很有些分量。 那老汉喜气洋洋的打开院门,让来人进来,便屋里屋外的开始忙活起来,又是摆桌子,又是上酒菜。 吵嚷之中,一个粗野的声音颇为不满的质问:“老朱头,你们家怎么还有外人?是什么人?在哪里?” 老朱头忙陪笑:“不是外人,是我柳镇的表侄,白天替我跑腿了,今天……” 屋门忽地‘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拉了开来,一个彪形大汉,拿着灯笼,照向王随真。 王随真冷眼看去,只见那人是个大大的光头,一脸的络腮胡子。 一见这人,王随真陡然间愣了一下,这大胡子光头不是别人,竟然是三年前用绳子捆走红香,并且一刀将少爷斩首的那个人! 世界可真小! 王随真心中震撼,灯光闪动之间,又看见这大胡子身后跟着三年前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刀疤脸和另外那个一脚把他踹飞的汉子! 这几个人都是自己日夜惦记的极为熟悉的青寨大仇人啊! 王随真心中杀机如同荒原上的野草,肆意疯长,伸手握住了腰间用破布包裹住的剑柄! 雪夜之中,血光即将弥漫之际,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突然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笑道:“既然是表侄儿,不是外人,见者有喜,来来来!” 王随真动作顿住,凝神看去,只见说话那人头戴新郎冠,脚踏新郎靴,身上披着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袍,大红袍上用金丝绣着一对龙凤,好不喜气。 那人长的面色白净,浓眉大眼,颇为英俊,双手递给王随真一个大红包。 老朱头见状忙接过红包,顺手塞进王随真怀里,笑呵呵的说道:“表侄儿啊,这是朱大伯的新姑爷,叫白小川,还不谢谢白姐夫?” 老朱头见王随真似乎脸色不对,忙偷偷的捏了捏王随真的肩膀。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朱头半夜里给了他休息的地方,他上去就把老朱头的新姑爷和新姑爷的随从都给宰了?让老朱头女儿守活寡? 这似乎有些不大合适吧? 况且这个白小川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他也是青寨里的人吗?他是做什么的? 眼下对这些人的目的自己还是一无所知,不宜不用青红皂白便拔剑杀人! 谋而后动,方是上策。 王随真站起身来作揖,表情有些古怪的说道:“谢谢表姐夫!” 白小川哈哈大笑:“一家人么,不用谢,你也出来一起吃酒吧!” 老朱头忙道:“别,别,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莫吓着他了,让孩子睡觉吧。” 白小川点头称是,众人拥簇着他去了。 老朱头擦擦脑门上的汗,向王随真道:“好了,你收了个大红包,也不亏了,我们天不亮就会动身,你等我们都走了再走就行。” 老朱头也不管王随真说什么,反手带上了木门,回北屋去了。 只听屋外面喧哗之声大起,一众粗野汉子,大吃大喝,大吵大嚷,划拳声,骂娘声不绝于耳。 王随真心中暗道:“青寨土匪,哼,罢了,我现在有要事在身,最好不要再生波折,明天我先去见师父,等回头腾出手来,再去报这个仇也不迟!” 就在这时,王随真听到院门之外远远地传来两声闷闷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王随真心中一惊,知道青寨匪徒留在门外放哨的人被不知什么人给宰了,有青寨的敌人来偷袭! 他将宝剑牢牢系在背后,翻身从小耳屋后窗翻出了屋,顺着后墙壁攀爬到了屋顶之上。 院内众土匪仍旧大声吵嚷,丝毫没有意识到院外已有敌人来袭! 院门‘砰’的一声大响,两扇小木门被人在院外用大力踹飞,院门一飞,马上便从院外涌进了七八个汉子来。 青寨众土匪此时喝的已有五分醉意,院门被踢飞,这些人全都大惊失色,慌忙各自抄起了身边的家伙,七嘴八舌的纷纷大喝道:“什么人?那个乌龟王八儿子?找死么?” 身穿大红袍的白小川领着青寨众匪从北屋里走将出来,喝问道:“哪里来的厮鸟,敢搅扰你白大爷的好事?” 从院外缓缓走进来一个穿蓝袍的汉子,嘿嘿冷笑道:“白小川?你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一个青寨的小小头目,也敢自称大爷?” 众土匪凝目看去,只见那蓝袍汉子长着一副五短的身材,面目十分猥琐,说话之时,嘴巴还歪斜着,让人一看就觉得面目可憎。 青寨那个大胡子的彪形大汉走将过来,怒喝道:“兔崽子,你找死!” 举起鬼头大刀便去劈那蓝袍汉子。 刀还未至,一个瘦长的人影陡然从蓝袍汉子身后闪现出来,不退反进,跟大胡子斗在一处。 这瘦长汉子单凭一双肉掌跟这彪形大汉的鬼头大刀相斗,竟然跟大胡子的鬼头刀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两人斗了约莫有有十合左右,众人还未看的分明,只见那个瘦长的汉子忽地身形暴涨,一下子贴到了大胡子汉子的身上,右手成爪,准确而又强横地捏住了大胡子的喉结,只听‘咔嚓’一声骨裂的脆响,络腮胡子大汉哼都没哼一声,魁梧之极的身形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青寨众匪倒吸了一口冷气,白小川脸色阴沉的道:“阁下好身手,可是人称并州鹰爪王的闻良?” 那瘦长汉子肤色黑黝黝地,长着两道又长又粗的黑眼眉,面色阴狠,声如洪钟:“不错,老夫正是闻良,久闻青寨的好汉个个武技高超,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言过其实啊!” 闻良满脸鄙视的之意,扭头道:“徒弟们,今天就是你们开荤的时候,这青寨的人,不堪一击,为师连半成功力都没有用,就简简单单的捏死了一个!武术这个东西,不是靠嘴说的,今天我说我是第一,明天我说我是大师,那有用嘛?那都没用!你手底下不捏死几个杂碎,谁能服你?嗯?为师光靠嘴吹,能吹出并州鹰爪王的这诺大的名头吗?” 闻良身后的四名汉子齐齐应声道:“不能!” 闻良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今天除了这个白小川,剩下的人都交给你们四个了,谁捏死的多,回去以后,谁就是我并州鹰爪派的首席大弟子!” 并州鹰爪门的首席大弟子所涉及的利益极多,跟普通弟子的待遇有天壤之别! 鹰爪门的四名弟子一听这话,纷纷面露喜色,气势如潮地大声答应道:“是!谢谢师父!” 鹰爪门的四人此时便如同下山豺狼一般,争先恐后的呼哨着冲向青寨众匪。 青寨众匪也是杀人越货的惯犯,平时嚣张惯了,一听这话,气炸心肝肺,抄起家伙跟那四名鹰爪门弟子斗在了一处! 白小川脸色不变,双目紧紧盯住闻良,问道:“我青寨与阁下无怨无仇,井水不犯河水,闻良前辈竟敢放话要杀光我青寨的人,难道不怕我们青寨一怒之下灭了你鹰爪门的满门?”? 闻良嘿嘿冷笑:“第一,你没有这个机会了,第二,我这次是听蓝先生的吩咐来办事,我就是把这个院子里青寨的人杀干净了,你们青寨敢放一个屁吗?” 白小川脸色一变:“蓝先生?那个蓝先生?” 那长相极为猥琐的矮挫子蓝袍汉子得意洋洋的道:“当然就是我了,我就是蓝先生,蓝先生就是我,我叫蓝九间,当然了,你白小川白寨主可能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不过我大伯蓝山岳的名字,你应该知道吧?” 听到这话,白小川脸色不由得变了又变,变白了又变红,变红了又变白,好似脸上装了什么机关一般,煞是精彩! 他咬牙说道:“多有得罪蓝少爷,还请蓝少爷见谅!不知蓝少爷有什么吩咐?我们青寨众兄弟一定给蓝少爷您办妥当喽!” 蓝九间十分猥琐的挤眉弄眼道:“你把你还没入洞房的新娘子献出来,让我享受享受,把玩把玩,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白小川的脸此时已经不知道什么颜色了,变白了又变青,变青了又变红,变红了又变紫,最后变成了铁青之色,好似雨后的彩虹一般,十分滑稽! 第11章 行侠仗义 我辈本色 蓝九间哈哈大笑:“没有关系,没关系的!你这个新郎官可以在旁边看着,你越看,我越刺激,嘿嘿嘿……” 白小川气的头发都根根竖起,愤怒的痛骂道:“无耻败类,下流东西,你找死!” 白小川手臂一振,手里已多出来两根判官笔,双笔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点向挡在蓝九间身前的并州鹰爪王闻良。 闻良仍旧空着双手,闻良号称并州鹰爪功第一人,手上的功夫着实霸道,他虽然空着双手,却毫无退缩之意,直接一上手便以一双肉爪跟白小川的判官笔硬碰硬! 两人动起手来以后,白小川惊讶的发现,闻良这双肉爪出手刁钻,翻转抓撩夺,走的是纯刚猛的路子,一双鹰爪硬撼精钢判官笔,也只是稍微落点下风。 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判官笔还得让对方给夺了过去! 二人斗约莫十合,白小川陡地双笔齐出,一支笔直刺闻良面门,一笔直刺闻良下阴! 这一招‘双龙出海’直刺下阴,按武林规矩来说,此招颇为下作。 闻良顿时有些愠怒,白小川使出这一招来,这是摆明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但白小川这一招乃是他的平生绝学,判官笔来的又快又疾,笔尖刺破空气,发出两道刺耳之极的怪声! 闻良鹰爪功虽然了得,但单凭一对肉爪无法正面硬撼白小川的这一对精钢判官笔! 他不得不避其锋芒,向后连退三步! 白小川施展这招‘双龙出海’其实乃是虚张声势之计,他见闻良被自己逼退,身形忽地一停,右手猛然向外一甩,已将右掌中的精钢判官笔当暗器给甩了出去! 这支判官笔如同出弦之箭一般,挟带着飒然风声,狠狠地射向还在不远处观战的蓝九间心口! 蓝九间草包一个,压根想不到白小川会来这一下,见铁笔迎面扎来,当场吓的裤子都湿了,手木足麻,如泥塑的雕像一般,那里能动? 众人只听‘咔’的一声轻响,蓝九间被白小川甩出的精钢判官笔射中胸口,仰面朝天,直直地向后便倒! 闻良见蓝九间被射中,心中暗叫不妙。 他本来是想讨好一下蓝先生的侄子,好让蓝九间在并州地面上脚跺四方颤的蓝山岳面前给他说上几句好话,不料这回露脸没有露着,倒把屁股给露出来了!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哇! 闻良又气又恼,又惧又怕,想到蓝先生的侄子就死在自己的保护之下,整个并州的鹰爪门可能都要被蓝先生给铲平,自己这一大家子恐怕一个都活不了,不由得气的额头上青筋暴绽,戟指怒道:“白小川,老夫本来只想废了你也就罢了,你这是嫌自己死的慢那?竟敢伤蓝先生的亲侄子?!老夫闻良今日就送你一程!” 闻良缓缓地从腰间拿出了两副铁手套,戴在了手上。 他这副铁手套,乃是找能工巧匠专门打造的! 可以直接抓刀抓剑,他本身在鹰爪功上的造诣就十分了得,再配上这副硬抓刀剑的铁手套,杀起人来便似杀鸡宰羊一般,并州地面上还没有人能挡他三十招! 白小川惨然一笑,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更何况这蓝九间竟然想在我新婚之夜辱我妻子,我若不宰了这畜生,白小川还算是人吗?蓝九间死的好,死的妙!这下流胚子早就该死!” 闻良气的眼珠子通红,怒道:“好!好!好!你够胆!那我闻良就只能拿你白小川的狗脑袋,到蓝先生那里交差了!” 闻良摆了个鹰击长空的起手式,便要冲上,不料大家都以为已经被判官笔当场射杀的蓝九间,忽然之间又坐将了起来,哆哆嗦嗦的说道:“哎呀!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众人全都呆住了,尤其是闻良和白小川,两人是一喜一惊! 一直站在蓝九间身后,刚刚想偷偷溜走的一个又干又矮又瘦的汉子,这时忙低头哈腰的如同一只哈巴狗一般,把蓝九间从雪地里搀扶了起来。 白小川凝目看去,只见自己那支精钢铸成的判官笔,此刻正直挺挺地插在蓝九间心口上! 看那判官笔的位置,明明的正中蓝九间的心脏,但蓝九间怎地仍旧活蹦乱跳,大呼小叫的? 白小川越看越觉得此事匪夷所思。 蓝九间哆哆嗦嗦的将手伸进怀里,掏出来了一个银元宝。 白小川的判官笔深深的刺入了元宝之中,已钉在了上面。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若是没有这个银元宝,看这判官笔的力道,蓝九间定然会被判官笔穿心而过! 白小川真想仰天长叹,老天不公! 这种畜生竟然还能走这种狗屎运?我白小川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能碰上这等狗血之事? 白小川反应极快,心中暗道:“既然老子射不死你,老子就捅死你!” 他举起手中剩下的另一支判官笔,飞身朝刚刚站起身来的蓝九间捅去! 闻良早已对白小川心有戒备,再一绝不可能再二,白小川人一动,他便以更快的速度拦在了白小川身前,双手齐出,对着白小川的要害就是狠狠一抓! 白小川手中只剩一笔,又加上闻良双爪直上直下,抓人也可,硬抓他的判官笔,也是不在话下,登时逼的白小川连连后退! 蓝九间平时猖狂惯了,从小到大,哪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一想到自己刚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要不是这个大银元宝,自己这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更是被气的全身发抖,怒道:“坏四,扶着我进屋,老子现在就要弄这小娘匹!而且要一定要当着这个白小狗的脸弄!” 搀扶着蓝九间的干小汉子忙连连称是,扶着蓝九间慢慢沿着墙边绕过了间良跟白小川打斗的战场,进了北屋。 白小川此时身上已数处彪血,在闻良连连的进攻之下,已是强弩之末,眼前要被闻良毙于爪下! 他这时已顾不上别的事了,只能如疯狗一般,凭着本能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铁笔,希望自己能多撑几招。 坏四扶着蓝九间进了北屋,抬眼看见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唯有贴在墙上那大红色的双喜字,仍旧十分的鲜艳又喜庆! 坏四狗仗人势,一脚踹开内室木门,冷笑道:“老朱头,把你女儿献出来给蓝大爷享用享用,蓝老爷玩高兴了,兴许还能留你一条老狗命!” 老朱头此时正于内室护在女儿身前,他手里拿着粗木棍,怒道:“坏四,原来是你小子坏的我家喜事!” 这坏四,乃是杨镇上的一有名地痞,平时最爱打人秋风,专一放刁收债! 前些日子老朱头收了地租被这坏四瞧见,坏四见老朱头收了十几车的粮食,十分眼红,竟当街拦住了老朱头,强行索要一半的粮食! 老朱头身后有白小川给他撑腰,哪里怕他?命几个长工当场将坏四暴打一顿,然后又派人去给未来女婿白小川报信! 白小川一听大怒,让手底下的青寨弟兄连夜出马来杀坏四,结果坏四运气极好,没被撞上! 青寨这些人杀人放火惯了,见抓不到坏四,便直接将坏四的几个结拜弟兄捆起来给当场宰了,并放出话来,不允许坏四再出现在杨针附近,只要再撞见坏四,定要将其乱刃分尸! 坏四听闻了这件事以后,见势不妙,悄咪咪地溜溜了,他被青寨土匪放出来的话彻底的吓破了胆,不敢在杨镇再露头,只能跑到了并州城里躲藏。 坏四在并州城中,越想越气,越想越亏,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报复老朱头! 他本是并州杨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是个街上蹦,地里钻,在这一块人脉极广,四下里一打听,很快便摸清了这老朱头家里的脉,这才终于设计出了这条接刀杀人的毒计! 老朱头手拿大木棍,大喝道:“你们别过来,谁敢过来我就拿着大棍子抡死谁!你们被我打死了,可别怪我!别过来!” 坏四嘿嘿直笑:“你抡!你抡!你抡个屁!早就听说你女儿貌美如花,还不快揭下红盖头来乖乖伺候你蓝大爷?” 坏四直直的逼向老朱头,老朱头狠狠地抡起了木棒,可惜他年老体衰,身体素质哪里比的上坏四这个中年人? 坏四向旁边一躲,躲开了老朱头抡过来的木棒,抬腿照着着老朱头心口就是一脚,骂道:“我可去你娘的吧!” 老朱头躲闪不及,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被坏四一脚正中心口! 老朱头惨叫一声,手里的木棒登时飞了,瘦弱的身形向后直飞,重重地撞到了墙壁上,软软摔倒于地,口鼻窜血,再站不起身来! 坏四得理不饶人,也不管老朱头死没死,飞身骑到老朱头身上搂头搂脑就是一顿乱拳! 蓝九间趁机扑向床上瑟瑟发抖的新娘了,伸手一把拽下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 红盖头一掀,蓝九间伸眼望去,但见这个新娘子眉毛弯弯,眼如秋水,一张樱桃小口,因为惊惶,似张非张,似闭非闭,直比熟透了的水蜜桃还要诱人三分! 蓝九间在并州城里可没少欺男霸女,可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可以美成这个样子的! 他看这些新娘子看的口水直流,哪里还能忍耐的住?伸手便要去摸这位被吓坏了的新娘子! 就在这时,一个又低又沉的声音从蓝九间身后响起:“放开那个女孩!” 蓝九间怎么也没料到这个小房间里竟然还有别人,吃了一惊,扭脸望去。 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 只见这人身材削瘦,个子不高,模样看起来也平平无奇,只是一双眼睛,亮的有些吓人,在红烛的映照之下,闪闪发亮,好似是荒原上的野狼之瞳一般,透着瘆人的绿光! 蓝九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擦擦眼睛,再仔细一瞧,看到这少年身上的衣服很是粗旧,看其穿着打扮,这个少年只是一名贫穷人家还没有完全发育起来的半大孩子罢了。 蓝九间见门口这人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半大孩子,登时心中火起,骂道:“你这小屁孩是那里来的杂碎?活的不耐烦了?竟敢来坏你蓝爷爷的好事?快滚出去!” 骑在老朱头身上乱打的坏四见这少年来的蹊跷,怕出什么意外,伸手偷偷的从口袋里拽出了匕首,恶狠狠地朝老朱头心口扎去! 红烛高照的里屋中,猛然之间打出了一道闪电! 屋两根红通通的烛火好似约定好了一般,整齐划一的晃了一晃! 屋内几人谁也没有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事,骑在老朱头身上意欲暗下毒手的坏四这时猛然站了起来,双手狠狠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蓝九间莫名其妙,恼道:“坏四!你他娘的干什么那?” 坏四喉咙里极为艰难地发出了‘呃呃呃’了的怪异之声,嘴巴陡然张开,喷出了一股子血箭,随后直挺挺向便倒,身死当场! 蓝九间被坏四身上的变故吓的一哆嗦,只觉得手脚似乎被施上了什么魔法一般,连一丝一毫也动不了了! 闻良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好快的剑!” 这个出剑的少年,自然便是从房顶上刚刚摸进了屋来的王随真了! 王随真道:“勾结土匪,这位老朱头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人!但这蓝九间强行淫人妻女,实属下三滥之流,令人不齿,更是坏到了极处!你们这两边的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一个是青寨土匪,一个是并州恶霸,都是该死的之人!” “但有一个人是无辜之人!那个人就是朱小姐!我看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闻良你带着你们的人离开这里,白小川领着自己的人也回青寨!这笔帐,我改日再分别找你们两边清算!” 谁也都想不到王随真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小少年,突然会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全都怔住了! 并州鹰爪王闻良冷冷一笑:“你算个屁!”身影陡然一晃,右爪直奔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老朱头面门! 王随真随之出剑! 不大的屋子里,霎时间又闪过一道电光! 两根喜气洋洋的红蜡烛又以整齐之极的节奏的摇了一摇! 电光火石之间,王随真这一剑,正刺中闻良探出的铁爪! 众人皆听到了“叮”的一声脆响,两个铁器撞了一撞。 闻良前进的身形被王随真这一剑硬生生逼成了后退! 但闻良的应变能力着实了得,完全在王随真的意料之外! 王随真毕竟还是一位初入江湖的菜鸟,听的再多,也远远比不上江湖上的鬼蜮伎俩多! 第12章 纸上读来终觉浅 觉知此事要躬行 闻良虽然整个人被王随真剑上的大力给戳的的向后直退,但还在半空中闻良右手的铁手套陡然往外一扬手! 右手这扬手动作一出,闻良右手的铁手套里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一根铁针从铁手套里电射而出! 原来闻良这铁爪之中,内有机簧,可以射出铁针形状的暗器! 江湖上跟闻良动过手的,栽在闻良此暗器上的豪杰,不计其数! 今日闻良见了王随真的快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是他见王随真年纪轻轻,明明只是个半大点的娃娃,竟然能刺出这么快的剑,若是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并州何时出了一位这么厉害的用剑高手?若是让王随真再成长下去,并州还有他鹰爪王闻良混的地? 同行是冤家,闻良见了王随真的快剑,心中便已生出了不论用什么手段也要灭杀王随真于此地的念头,绝不能让王随真生离此地! 二是他看到蓝九间脸上露出了惧怕的神情,闻良极怕自己在蓝九间面前丢了面子。 若是在蓝九间面前丢了份,以后还怎么在并州混? 现在整个并州城,妓院,赌馆,茶馆,饭馆,走卒,马夫,三教九流,黑白两道,哪个听到他鹰爪王闻良的名字,不得抖三抖,颤三颤? 可他之所以能混成并州城一霸,靠的并不是他闻良手底下有多硬,弟子们有多狠,靠的是蓝先生给面子,蓝先生当赏脸! 那要是自己在蓝先生面前跌了份,以后还混个屁? 闻良志在必得的一爪被王随真一剑挡了下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立刻按动机簧放出了飞针,先宰了老朱头,给王随真这个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野小子一个下马威! 闻良老于江湖,老朱头跟他无怨无仇,但既然王随真为了阻止坏四杀老朱头,一剑刺死了坏四立了威,那他闻良就必须在王随真眼皮子底下宰了老朱头,来煞煞王随真的锐气! 江湖上立棍的人,不怕死,就怕丢面子,没了面子,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王随真刚刚一剑刺出,刺到了鹰爪王闻良的铁手爪上,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 虽然他收剑的瞬间便发觉闻良的铁爪中有暗器飞出,但这飞针来的实在太快,若是这飞针射向他,他身形一扭便能躲开,可这飞针是飞向老朱头的,他根本来不及再次发力出剑削掉飞针! 只听‘噗’的闷响,铁针刺透老朱头的身体,余势不竭,深深地钉入了老朱头身后的墙壁之中,直没入尾! 老朱头好似一只脱了水的大虾,整个人瞬间抖了一抖! 老朱头的女儿一见父亲受此重创,不顾一切的扑将了过去,痛哭道:“爹!爹……“ 老朱头伤口处血流如注,他努力睁开双眼,见女儿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面露一丝惨笑安慰道:“闺女,我……我没事……“ 话没说完,嘴里鲜血也‘呼呼呼’的直淌了出来。 王随真微微一个失神,随后脸沉如铁,愠怒道:“你杀朱老伯,是因为我?“ 闻良嘿嘿一笑:“老子想杀谁就杀谁,轮不到你这小狗崽子在这里放屁!老子先宰这老狗,再宰了你这条小狗!” 闻良身形变幻,双爪一前一后,摆了个双擒爪的架子,脚步一前一后,站成丁字步,不待王随真再说话,‘忽’的一声,人已跃在了半空中! 只见他双爪变幻无方,以飞鹰扑兔之势迅猛无比的扑向了王随真! 王随真并不出剑,往后退了一大步。 闻良这一扑落空,双足猛然一踩地面,双爪如环般轮番前捣,抓抓不离王随真大腿和裤裆! 王随真仍不出剑,身形再退,人已立在了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色缎子面所铺就的大木床之上! 两击不中,闻良心中冷笑一声:“你这小狗的能耐也不过如此!看你这次再往哪退。 ” 闻良双手连环变幻,只听机簧‘咔咔咔’连连响动,闻良已将铁爪中的铁针全放了出来! 两人距离极近,而且王随真身后便是墙壁,他已无路可退! 眼见王随真便要被飞针射成刺猬! 他双腿站立不动,上身猛然向后一仰,使出了铁板桥的硬功夫! 只听’噗噗噗’数声连响,铁针尽数钉进了墙壁之中! 一针也未中! 闻良放暗器,本意便是要封王随真走位,他见王随真身法迅速,料想飞针难中,见王随真身往后仰,料想他此番如此姿势,再也无法快速闪身躲避! 身在半空的闻良身形暴涨,铁爪箕张,直掏王随真下阴! 好一个鹰爪王闻良! 不但心狠,而且手也极辣! 他招招不离王随真下体,那意思也很明显,就算一爪抓不死王随真也一定要废了他! 铁爪堪堪抓到,王随真不慌不忙,似乎已先料到闻良会有此一着! 他腰腹陡然发力,身体忽地往下一坠,双腿踏烂了床板,透床而过,双足已稳稳的踏到了床底的地面上! 而他的上半身正正好好的正躺在了绣床之上! 原来,王随真一站到床上,便已经力贯脚底,踩裂了床板! 等他后仰之时,又再次足底发力狠踩,所以闻良铁爪还未抓到,他便已踏破床板! 王随真这身形出人意料的一变幻,移形换位,闻良本拟捣烂王随真下体的双爪立即抓了个空! 闻良双爪一空,心中大叫不妙,他还想再次变化劲力,重新插招换式,陡然发觉自己眼角处有亮眼白光闪上了一闪,自己喉咙处传来一股奇异的凉意! 闻良喉咙中剑,登时身体失去了控制,整个人狠狠的砸到了一旁的床角上,翻滚着栽倒于地,他心中不忿,挣扎着还想再站起身来,可惜喉骨碎裂,气管断开,挣扎了没有几下,怪呼一声,声名显赫的一代鹰爪王闻良身死当场! 王随真从床上跃下,将刚刚动手的场景回想了一遍,看着闻良的尸体,叹气道:“鹰爪功着实够狠够毒!但一味的求狠,便失了该有的变化,便落了下乘!而且你爪中藏有暗器,狠中加毒,这是你对自己的鹰爪功不够自信,谋求暗算别人获胜而使的下作法子!你有这种心理,再怎么练也终究难成顶尖高手!可惜了!不过这次也多亏了朱老伯,不然我多半会伤在你的飞针暗器之下!” 这种并不赞赏的评语,已经开始变凉的闻良自然无法再跟王随真争辩了! 王随真走到老朱头跟前,见老朱头眼神已经开始变的有些涣散,他叹了口气,说道:“朱老伯,是我初入江湖,经验太浅,致你被闻良暗器打中,我欠了你的情,你临死前还有什么心愿么?我师门门规要行侠仗义,只要不是坏事,我可以尽力帮你!” 老朱头一听这话,眼睛霎时亮了一亮,哆嗦着道:“帮我……帮我……照……照顾玲玲……” 老朱头将女儿朱玲玲的手硬塞到王随真手中,眼神一散,登时断气身亡! 王随真的小脸‘腾’的一下变成了个大红脸! 他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半大孩子,修炼枯木神功,让其神智大开,心思老成,但正所谓——纸上读来终觉浅,觉知此事要躬行! 王随真的理论知识倒是懂的不少,但真当他手里握着朱玲玲那柔软而又温润的柔荑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神大乱! 朱玲玲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有数个人向里屋走来。 王随真心神一凝,暗道惭愧:“刚才若是有人偷袭,此时我已经死了!师父和长山大哥千叮嘱万嘱咐,要时时心神守一,观瞻四方,眼下强敌环视,我怎可胡思乱想?” 他站起身来,转身看见闻良的四个弟子正向内室走来,冷喝道:“闻良已死,你们要替你们的师父报仇吗?” 闻良的四个弟子都愣上了一愣,其中一人极为不信的说道:“你说什么?我……” 他一转脑袋,正好看到闻良早已横在床边地面上的尸体,话说到一半立马收住了! 四个人都在同时看到了师父的尸体,登时四人面面相觑! 四人一言不发的用眼神交流了几个呼吸之后,四人如同约定好了一般,一言不发,动作极为整齐划一的转身向屋外夺路狂奔! 闻良的这四个弟子竟没有一人想替闻良报仇,或者问问王随真闻良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们一见闻良身死,便立刻争先恐后的逃走了! 四个人这一跑,惊动了一个人! 那个人正是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给彻底吓呆了的,还一直愣在屋角的蓝先生的侄子——蓝九间! 蓝九间见大势不妙,也开始悄悄摸摸的向屋外挪动,想趁还没人注意到他时偷偷溜走! 王随真正暗自思量如何处理朱老伯临死前的遗愿,虽然在蓝九间动的一瞬间已察觉到了此人,但他并不想理会蓝九间这个人渣,所以并未出手阻拦。 不料蓝九间连滚带爬的刚摸到了门口,迎面撞上正往里屋爬行的白小川! 此时的白小川狼狈不堪,半身血半身泥泞,已不复刚刚那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模样! 只见他左臂软耷耷地垂在身侧,也不知是脱臼了还是断了?右腿外拧,扭成了一个极为怪异的形状,正用右手撑着上半身,奋力朝内屋攀爬! 两人一个想往外溜,一个想往屋里爬,正好在屋门处撞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蓝九间一见白小川还没死,登时吓了一个哆嗦,他往旁边一蹦,便想从白小川身侧绕过去,从此逃之夭夭! 白小川见了蓝九间,登时怒火直烧三千丈,怒骂道:“都是你这下三滥在我新婚之夜找我的麻烦,我他娘的插死你!” 白小川奋起余生之力,大叫一声:“去你娘的!”整个人半飞在了空中,右手判官笔狠狠捅出,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精钢铸成的判官笔从蓝九间左太阳穴刺入,从他的右太阳穴刺出,将蓝九间的脑袋恶狠狠地钉在了门框之上! 内屋的王随真见蓝九间被杀,不由的又叹了口气,道:“白小川,白姐夫!” 白小川杀了蓝九间,心神大畅,仰天狂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白姐夫,嘿嘿,阁下刚才的一番话,我在窗外都听的一清二楚!要不是今日有阁下在此,我白小川今天不但要受奇耻大辱!而且小命都难保!更是今生今世都报仇无望!今天我白小川得以手刃蓝九间,全赖阁下帮此大忙!阁下乃是我白小川的大恩人,我白小川就是当牛做马,也难报此恩!古语云——大恩不言谢,还请恩公告知真名!容白小川来日再报大恩!” 王随真摇了摇头,道:“我叫王随真,恩公之类的话,莫要再提起。朱老伯临终前遗言,让我好好照顾朱姑娘,你跟朱姑娘是拜堂的夫妻,照顾朱姑娘这件事跟我是没什么关系了,现在天色将明,我这便告辞了!” 说完这话,王随真便想走人。 没想到白小川伸手拦住了想出屋的王随真,苦笑道:“恩人莫要笑了!今日我白小川亲手宰了蓝先生的侄子蓝九间!蓝先生在并州地面上权势滔天,呼风唤雨!我白小川只是个小人物,在并州是绝对待不下去了,我现在只能马上逃走,但至于能不能逃出并州界,只能看天意!我现在已然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成什么亲?还照顾什么朱姑娘?这不是笑话么?我白小川这辈子是是没有娶朱姑娘的福分啦,我带着朱姑娘,只会害她!恩公身手如此不凡,此事非你莫属!我跟朱姑娘只是半宿的夫妻名分,并无任何的夫妻之实,以前我也只是在数年前,见过她一面罢了,我跟朱姑娘连手都没有摸过,算什么夫妻了?本来说好今晚接朱老丈和朱姑娘回青寨拜堂成亲的,结果人没接到,却惹下来这个弥天大祸!唉!罢了!罢了!还请恩公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从此担起照顾朱姑娘这件事吧!我白小川心中永记恩公恩情,只要我白某不死,恩公的大恩大德他日必会报答!白某告辞了!” 第13章 托身红尘里 杀人白刃中 白小川不由分说,挣扎着上了自己的马,逃也似的飞快骑马走了! 剧情变幻的如此之快,王随真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剧情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王随真人生中第二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 ………………………………………………………………………………………………………… 清晨的阳光斜斜的映照在白色的积雪上,几缕白色的蒸汽在空气中消散,早起的小鸟儿欢快的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开心的庆祝着渡过了寒冬雪夜的喜悦。 夜晚的红袍换上了孝服,朱玲玲在新起的坟堆前低低的抽泣着。 王随真道:“朱姑娘,走吧!” 朱玲玲哭了大半宿,眼睛已哭的如核桃般红肿起来了,她呜呜咽咽的说道:“父亲死了,丈夫也不要我了,我是个不祥的人,我是个命苦的女人,我这后半生该怎么过呢?你也不要理我,我一会就要上吊死在父亲坟前了,一了百了。” 王随真吐了一口气,长长的白气,在冷冷的空气中飞出老远,然后又缓缓淡去了,他安慰她道:“蝼蚁尚且偷生,我看朱姑娘也大不了我几岁,朱姑娘也不用如此丧气!” 朱玲玲抽泣道:“我本不想嫁给那姓白的,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有什么法子呢?现如今喜服都穿了,差一点就要拜堂了,人家说不要就不要我啦!这事传扬出去,我以后还怎么活?我跟着你,名不正,言不顺,又算怎么一回子事了?” 朱玲玲忽地止住了抽泣,偷偷看了王随真一眼,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不如……不如你娶了我吧……” 王随真怔了一怔,有些忧郁的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怎么能娶你呀?” 朱玲玲恼了起来:“那你是嫌弃我朱玲玲残花败柳,配不上你的了?那你趁早快走吧,我吊死在这里,也就罢了!” 王随真摇头道:“不,你想错了,我压根没资格瞧不起你,我这样的人,刀头舔血,今天我杀了别人,明天碰上高明之士,也许又把我杀了,我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仇杀,结怨,跟人动起手来,往往方寸之差,便会身首异处,命丧当场,我这样一个随时都会死去的人,不想娶妻,不能娶妻,也不敢娶妻!” 朱玲玲呜咽咽地又哭了起来:“我也不想嫁,我只想好好的过安生的日子,没想到竟然这般的艰难?人活着实在太也苦了……” 朱玲玲抽泣了半晌,忽地又道:”那你能不能……能不能领着我远走高飞,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我的地方!不好,有人总归是不好的!不如咱们就到一个没有人能到的地方,只有你,只有我,咱们两个人偷偷的过日子,不也很好吗?” 王随真又叹了口气,他发现他今天总是叹气,似乎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叹的气多:”朱姑娘,我不能远走高飞,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还有很重要的人没人见,我……” 朱玲玲终于彻底着恼了,柳眉坚起,恼怒道:”那你就赶紧滚蛋罢!快滚!” 看着眼前这娇滴滴的美人突然发怒,王随真很是无语,他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我欠了朱老伯的恩情,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不管!而且我认为,青寨的人和鹰爪王闻良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再来此地探听消息,不论那一方的人马再来了,你还待在这里,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你如此年轻,如此的美貌,就算他们要杀你,恐怕在杀你前都要好好的……好好的……” 王随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朱玲玲会遇到的境遇,但朱玲玲是个聪慧的女子,瞬间就明白了王随真话里的意思。 想到他们也许会把自己先奸后杀,或者奸完直接卖青楼,不论哪个结果,她势必都无法接受,不禁吓的打了个冷颤! 朱玲玲十分可怜的道:”那我跟着你,又去哪里?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王随真眨眨眼睛,说道:”你跟我着去见我师父吧,我师父学问高深,剑法通神,他肯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朱玲玲无奈,她年轻貌美,生命才刚刚开始,本来就很不想死,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又想去死呢? 她实在是出于无奈,这被迫才萌生了死志,如果眼前有路可走,蝼蚁尚且偷生,又何必一心求死呢? 院子里有青寨人留下来的马匹,院外林中也有闻良等人的马匹,但王随真思维缜密,知道动这些人的马儿,路上说不准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所以干脆全都不动,只让朱玲玲白纱遮面,骑在他来时骑的马上,他自己则步行前,牵马而行! 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呼啸而过,路上的积雪被踩踏为冰,厚厚的覆在道路上。 王随真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已接近于人体巅峰。 路面湿滑,对他丝毫没有影响,常浩家的这匹马倒也称得上是神骏,在厚厚的冰路上走将起来,也并不如何的颠簸。 二人一马,出了小路,转上大道,直往柳镇小庙而去。 但没走多远,朱玲玲就有些受不了了。 昨夜朱玲玲一夜未眠,又极度伤心,一直哭泣到天亮,整晚一滴水米未进,在家里时她还没有感觉到怎样,此时一上大路,冷气一吹,整个人开始止不住的哆嗦起来,那里还骑的住马? 几乎哆嗦的要从马上掉将下来! 王随真见状,吃了一惊,忙扶住了她,问道:“朱姑娘,你……你怎么了?” 朱玲玲牙齿上下打颤,全身颤抖的说道:我……我好冷,我好饿! 王随真这才察觉到是自己失察了,自己每日勤学苦练,又是动功又是静功,两天不吃,三天不睡,冬天只穿件单衣,夏天穿件皮袄,都全不当一回事! 可朱玲玲只是个普通的孱弱女子,那能禁的住这般折腾,吃的了这样的苦? 她早上被这彻骨的寒气一吹,回头没准便要大病一场! 王随真凝神远观,瞧见不远处正好有家早点摊子,便道:“我这里有一些肉干和干粮,你先凑合着吃两口,我们到前面的铺子里吃饭。” 朱玲玲点头答应了,接过了肉干和干粮,但她拿过肉干来一咬,这肉干硬的如岩石一般,她哪里咬的动? 只能勉强用力小口的咀嚼着极为冷硬的干粮。 二人很快到了早餐摊子前,两人进了铺子,王随真要了三碗热豆腐汤,特意给朱玲玲的那碗加了生姜,又要了两屉包子。 王随真的一举一动,早已训练成了规矩,正所谓站如松,坐如钟,吃饭之前心放空,心神守一不可松。 吃起饭来,好似风卷残云一般,片刻功夫,一屉半的包子,两碗热汤,吃了个干干净净。 朱玲玲就不行了,她只是个普通的弱女子而已,那有王随真这种超人的功夫? 她摘下脸上白纱,张开樱桃小口,细嚼慢咽,吃起饭来是又漂亮,又缓慢。 王随真并不着急,只是身形笔直的坐于旁边,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大路上来了五匹马和一辆马车。 骑马的人全都腰间挂刀,马车到了早餐铺子前,马车上厚厚的帘幕掀开,车上走下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来。 只见这人头带儒冠,身披鹤氅,脚上踏着一双金丝勾勒的鹿靴。 这人一下车轿子,随后从车轿子里又出来两个女子,两个女子一人一边,极为妥帖的将他外面穿的鹤氅给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穿着的更为名贵的白狐裘皮衣。 这男子极为着恼的道:“非要我来,非要我来,并州这个小破地方,有什么好来的?不就是认个鬼……” 男子话没说完,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汉子急速向前,低声打断道:“顾少爷,噤声!话不可乱说,连夜赶路,累坏了吧?我们吃些早点,然后继续赶路,只要今日能赶到,就不会误了鬼门时辰的!” 那管家刻意压低了声音,普通人谁也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但王随真并非普通人,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心中暗暗纳罕:“鬼门是什么?” 顾少爷颇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进了早点铺子,刚一坐下,忽地一下又站了起来,怒骂道:“这是什么破凳子?啊?这是什么破桌子?啊?给我换了!给我换了!” 这顾少爷大呼小叫,店子内外的众人纷纷对他侧目而视,朱玲玲平日里被父亲看管极严,数年都出不了一次自家的大门,看见什么都新鲜,从未见过顾少爷这等衣着华贵,前呼后拥的富家子弟,也不禁偷偷的多瞧了几眼。 好巧不巧,这顾少爷正四下寻摸,正好跟偷偷瞧他的朱玲玲对上了眼! 朱玲玲猝不及防,第一次偷瞧陌生男子便被人家发现了,登时‘腾’的一下红了脸,忙假装低头喝汤,掩饰自己行为,羞的险些钻到地底下去。 这顾少爷一见朱玲玲的样子,登时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世界竟有这般美丽的女子?罢了,我要死了,我马上便要死了,我一定要得到她……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王随真听到这位顾少爷的话语,脸色登时变了一变,叹息道:“女人太漂亮,就像是红烧肉!你就是用盖子盖的严严实实,还是有狗会凑上来!真是美丽的烦恼呀!” 第14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读书多是负心人 朱玲玲有些奇怪,她吃了包子,喝了姜汤,全身寒气尽除,来了兴致,瞪着一双水灵灵的黑色眼珠,问王随真:“你在说什么?” 王随真道:“无事,我们走吧,你戴上面纱,裹好了衣帽!” 朱玲玲依言戴上了面纱,戴好了帽子,刚要起身,周围忽地被四个彪形大汉给包围了起来! 朱玲玲哪见过这个阵仗,吓的脸色大变,还以为是昨晚的她家里的事情已然暴露,官府派了衙役来抓她了! 她不知如何是好,直吓的手足无措,小手哆哆嗦嗦的紧紧攥住了王随真的左手,一脸求助的神色看着王随真! 王随真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面色不变地坐着不动,问道:“几位何事?” 那四人腰挎长刀,抱手而立,也不答话,也不动弹。 刚刚一直伺候顾家少爷的那个管家模样的汉子面无表情的走将了过来,仰头四十五度,颇为据傲地看着屋顶,用下巴对着王随真说道:“小子,看你这穷酸样,这么漂亮的丫鬟,跟着你也太委屈了!你开个价吧,你就往你这辈子见过的最多的钱里说,这丫鬟,我们顾家少爷!买了!” 王随真嘿嘿一笑,说道:“这不是我的丫鬟,这是我家小姐,我一个下人,怎么能把我们家大小姐给卖了?你胡扯也得有个限度吧?我要是这么办了!老爷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管家很不耐烦地前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我们少爷乃是东水书院的院主顾先生的大公子顾兴德,顾先生,你这乡下小子听说过吗?他老人家可是在奉天殿上能跟当今皇上都可以说上话的大人物!不管是势力还是财力,你们小小的并州里所有的人都加起来,能惹的起吗?你们惹不起!我们大少爷买你个小丫头,你那来这么多废话?再说了,给了你钱,你还回什么家?再说了,你拿了钱,想去那里逍遥快活就去那里逍遥快活,还回去见老爷做什么?你自己不就是老爷了?” 王随真极为认真的摇摇头,道:“我不要!我从小脑子就笨,自从长大以后就更笨了!钱我不要!什么奉天殿,什么书院,我也不懂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要跟我家小姐回家了,你赶紧闪开了罢!” 那管家一听这话,急眼了,他本想用钱解决,发现不行,就搬出东水书院的名头来,吓一吓他,料想这乡野小地方的半大孩子,没见过世面,一吓之下再掏一点钱,这小屁孩还不乖乖就范? 不料这个自己十分蔑视的乡下半大孩子,竟然软硬不吃! 管家眼中凶光毕露,冷冷‘哼’了一声,四名彪形大汉立刻齐刷刷的拽出了明晃晃的钢刀来! 看那意思,是打算直接动手明抢! 王随真‘嘿’了一声,突然放大了音量:“大家都快来看看吧!快来看呀!这个东水书院的院主儿子顾兴德,当街强抢民女啦!快看看,就这还说自己是读书人那!真是笑歪了大家伙的嘴巴!读书人竟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东水书院里竟然专门出土匪!大家快过来看一看吧!” 东水书院,名满天下,自号——清流,名声极佳,号称——忧国忧民,犯颜直谏,针贬时弊,道德济世! 人人皆说东水书院实乃世间读书人之典范,不管是在朝在野,已成为明朝的第一大势力。 王随真这一喊,这管家登时有些慌了手脚,其他事小,坏了书院的名头那可是死罪! 他忙让四人收了腰刀,低声怒喝道:“臭小子,闭了你的臭嘴,你活的不耐烦了你!” 王随真很是发愁的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我也是没一点办法也没有哇!有的人总是找死,我也很是苦恼!” 说完这话,王随真不再理会管家这一干人等,牵着朱玲玲的手,径直出了早点铺子,将她推上了马,施施然牵马而去。 那管家不敢再明目张胆的阻拦,瞪着眼看着王随真牵着马慢慢走远。 二人走了一阵,远远地已经望不到那间早点铺子了,从大路上转弯上了小路,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起来。 到了后来,这条偏僻的小路上除了他们俩人,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朱玲玲再也忍耐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跟王随真说道:“我还以为又要打起来啦!没想到你几句话就让他们那些凶巴巴的手下乖乖的停手了!你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一大声叫嚷,他们就不敢动手啦?就肯放我们走路了?” 王随真很无奈的摇头道:“朱大小姐,你想的倒挺美!谁告诉你他放我们走路了?谁说他们不敢动手了?” 朱玲玲大为惊讶:“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两人便听马蹄声响起,前面不远的转角处林子中缓缓地走出来两匹高头大马! 马上骑客,腰挎长刀,正是刚刚在早点铺子里围住了桌子的四名大汉中的两名魁梧汉子! 朱玲玲脸色登时变了,转过脸去,看到后面的大道上这时也走来了三匹大马,一辆马车! 马车到了不远处停下,马车上厚厚的帘幕被人从里面掀开,车上之人钻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顾家大少爷顾德兴。 顾德兴一见朱玲玲,立刻开怀大笑,直奔了过来:“小美人,一会不见,如隔三秋,我想死你啦!” 顾德兴直接不顾一切的朝朱玲玲奔将了过来! 朱玲玲哪见过这个阵式?吓的几乎要从马上跌下来了! 王随真忙伸手扶住了朱玲玲,断声大喝道:“嘿!嘿!嘿!收回你的狗爪子,你往哪里伸那?都说家狗不咬人,你是谁家养的狗?怎么大老远的就伸舌头啊!嘿!停!你是不是得了疯狗病?” 这位顾德兴顾少爷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不论王随真怎么辱骂他,他全都当没听见,仍旧撒开两腿,朝骑在马上的朱玲玲直奔了过来! 王随真见顾德兴奔到面前,仍没有减速的意思,看他那意思,是打算直接飞身而上,把朱玲玲直接从马上给狠狠的抱住! 王随真从不惯这种色狗的毛病,脚下微微一拧,看准了顾德兴堪堪快到近前时,抬腿就是重重的一脚,重重踹在了正发情的顾德兴小腹上! 挨了王随真一脚的顾德兴像一只从山坡上滚落的兔子一般,以比来的时更快的速度一路滚了回去,恶狠狠地撞在了路边的松树上,才停下了滚蛋的身形! 撞击力道之猛,直撞的树梢上的积雪纷纷簌簌散开,好似微风中的热气一般,那情形又是好笑又是好玩。 一时之间,场中鸦雀无声,静的十分突兀。 只有林中的鸟儿发出了几声‘哇哇哇’的怪叫,似乎是在嘲笑顾德兴不自量力! 场外顾德兴的众多下人全都目瞪口呆,他们原来都以为王随真只是个乡下土财主家的一个胆子颇大的仆人,谁也没有想到王随真竟然是个练家子! 而紧紧贴在树干上的顾德兴,此时也不知是死是活,这么久了连呻~~吟声都没有发出来! 顾德兴敢说,他从生下来到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他只觉得自己的肚子,现在似乎不再是自己的肚子了,他觉得自己的肚子里现在似乎住了一个在发射武器的人,不停的疯狂的发射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等兵器,让他一会这样疼,一会那样的疼,疼的他几乎都不敢呼吸! 顾德兴捂着自己的肚子,在地上翻滚了约莫有两柱香的时间,这才困难之极的扶着松树,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再看他的脸色,只见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直冒,两个腮帮子咬的鼓鼓的,又是过了好一会,他仍旧没有能发出任何声响来。 王随真怀疑顾德兴再这么继续用力咬腮帮子,会咬碎自己的牙齿。 管家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慌慌张张的奔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扶住了顾德兴,惶恐之极的问道:“公……公子,您……您有何吩咐?” 顾德兴双眼此刻红的好似晚上的两盏大灯笼一般,似乎随时都能喷出火来! 他嘴角这时也很合适宜地流出了血,也不知是不是他因为太疼而把自己牙齿给咬下来了,他用尽全力,才勉强牙缝里硬生生的挤出来一句话来:“给我……给我剁了这小子,狠狠剁,剁成肉酱!剁碎了喂狗!!!” 四名护卫得令,纷纷跃下马来,齐齐抽出腰间雪亮的长刀,呼哨了一声,四柄钢刀照着王随真的就是一顿猛砍! 王随真仰天长啸,飞身跃起。 四名刀客只觉得半空中雪亮的剑光如水银一般倾泻而下,恍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剑光收敛,四名刀客如同杂草一般,东倒西歪,倒伏于地。 管家跟顾德兴不由的齐声惊叫道:“拜蓝教?!快跑!” 两人不顾一切,转身便跑,连停在原处的马车和马都顾不得了,顾德兴脚上的勒金丝鹿皮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脚不着地般地逃走了! 真好似——忙忙如漏网之鱼,急急如丧家之犬! 王随真收剑而立,心中暗暗纳闷:“什么意思?拜蓝教?常浩大哥说到拜蓝教时,也是吞吞吐吐,不肯跟我说清楚讲明白,这两人一见我出招,竟然认定我是拜蓝教的人?莫非我们枯木门跟这个拜蓝教有什么渊源在里面吗?” 王随真思索半晌,不得其解,朱铃铃见王随真站在原地,半晌不动,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既然杀了人,直接把人都杀光了,一个也不能走脱,不是更好?免的他们又纠集更多的人,再人找我们的麻烦呀?” 王随真讶然一笑,忽地明白过来:“你恨这个顾德兴,不想让他活着?” 朱铃铃咬牙恨恨地道:“亏我还以为他是个读书人,富家公子,没想到这人行事如此下作,我打小到大,还没有见过像他这么无耻下流的人!还什么东水书院,这书院里定然专出下流坯子,这帮人早死早好!” 王随真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这朱玲玲虽然是无心之言,但察其一语,可得全貌!这小女子内心蕴含的能量不小,师父说的很对,世间一草一木,皆不可小觑也!” 王随真不再多言,牵马继续前行,走了一段路,这才道:“朱姑娘有所不知,这两人身上味道有异,这味道之中,另有古怪,我就是刚刚宰了这两个人,也没有用!刚才我们在早点铺子里被人家围住时,便已经沾上了这股怪味,我想东水书院之人定然还会再来!” 朱玲玲瞪大了眼睛,仔细的嗅了半天,有些不信的说道:“除了胭脂的香味,我没有闻到有别的味道呀?你骗人!” 王随真苦笑了一声,道:“朱小姐,这种味道,你是闻不到的。” 朱玲玲有些不服:“你也是两个鼻孔,我也是两个鼻孔,怎地我就闻不到呢?” 王随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逗她道:“同样是两个眼睛,我就看见前面有两个鬼,你看见了吗?” 朱玲玲吓的一抖:“我……我没看见,在哪里?那里有……有鬼?” 第15章 情为何物?何必动情? 王随真见她那东张西望找鬼的样子,活脱脱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仓鼠,模样滑稽,十分有趣,不由得哈哈大笑。 朱玲玲这才反应过来,知道王随真是在吓唬她,不由得有些生气起来,鼓着腮帮子,不再理会王随真。 一路无话,再无波澜,两人很快就到了那间小小的庙宇! 数年没来,庙还是那个庙,只是变的更加残破了一些。 三年前,并州府的捕快,除了一个锦衣卫沈虚军重伤而逃,其余的人尽数数死于这座小庙! 后来杀了捕快的凶手一直未曾捉到,案子拖的时间一久,上面不再追查,此案便不了了之。 但从此之后,民间盛传,这间小庙闹鬼! 这样的传言一出,再也没人来上香打扫了,三年来,这间小小的庙宇一天比一天荒芜。 进出小庙的小路,已被荆棘阻挡,庙宇周围的树木,再也无人来照看修剪,生长的过于旺盛,虽然现在是寒冬腊月的大晴白日,但一到庙前,王随真和朱玲玲仍旧感觉周围阴气森森,鬼气十足! 王随真扶朱玲玲下了马,打发马儿到了一边的林子里去吃干草,跟朱玲玲说道:“到地方了,我们进庙去看看吧。” 朱玲玲有些惧怕,皱眉道:“你师父和你就住在这里吗?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不像是有人在里面住?” 王随真走进庙去,四下观察,道:这地方就是没人住的,我师父和我也不住这里!师父只是让我来这里找他接头罢了,这庙里庙外,可是死过不少的人!你可不要乱摸乱坐呀! 朱玲玲吓的头皮一凉,紧紧跟在了王随真身后,一双眼睛不住的四下乱扫,道:“你说什么?你又在骗我玩是不是?你怎么知道这庙里庙外死过不少人?你见了?” 王随真抖一抖蒲草团上的尘土,示意朱玲玲坐在自己身旁,说道:“当日我就躲在佛像的后面,亲眼所见!那日我长山大哥大显神威,连杀数名捕快!要不是那名锦衣卫沈虚军身上有三连的手弩,长山大哥肯定连那沈虚军也一起杀了!” 说起这事,王随真心中忍不住连连叹息。 如今庙宇仍在,长山却已经逝去,倘若跟长山大哥在此相聚,谈谈当日的情形,再谈谈当日自己被吓尿的场景,两人说说笑笑,岂不极好? 王随真抬头向佛像望去,只见那日佛像被弩箭射坏的半边泥胎,仍旧没有被修补好,但当时射在佛像上的那个小小的羽毛弩箭已经不见了。 他心中又想到:“那时我年纪既小,见识又浅陋,还真的相信世间的一切事,只要去祈求佛祖,佛祖肯定便会来帮我,那时我还时时幻想,没准那天佛祖心情好了,还会加倍的帮助我!我还不停的幻想佛祖会让红香姐嫁给我,如今想来,这些想法当真十分可笑!世间倘若真的有佛祖,他也应该在忙自己的事,那有功夫管张三家生个男娃,李四家多赚点钱这种狗皮倒灶的小事呢?” 一个泥塑的东西,自己被弩箭给射坏了,自己都无法修补好,又怎么能来帮助凡人呢? 连自己都帮不了的人,却声称能帮助天下所有人,这不是摆明了在骗人吗? 长山大哥说的对,世间并无佛祖,佛像只不过是那群秃子用来骗钱的把戏罢了! 王随真心思转来转去,忽然眼角余光看到庙顶的横梁上插着一支弩箭。 王随真站起身来,心中暗道:“当日沈虚军一共射了三箭,并无一箭射到这横梁上,怎地弩箭跑到横梁上去了?啊!是了!” 王随真想起长山说:去小庙的横梁上等师父!当时自己悲伤过度,没有注意到长山大哥的这句话有问题,看来这横梁之上定是另有古怪! 王随真攀着旁边的竖梁,纵跃到横梁之上。 横梁之上,有些腐朽的弩箭之下,果然插着一张字条。 王随真将字条取下,跳下横梁。 他打开字条一看,见字条上用正楷写道:“拜蓝教蓝主携魔器已至江南,不日必至青寨拜圣宫拜圣!不必再去官路上阻拦拜蓝教圣驾!正月初四于此地集合,如我不至,则初五至青寨拜圣宫外林中寻我!行动务须隐秘,不可暴露!切记!切记!” 王随真一见这纸条,心中既喜悦又安心。 喜悦的是终于很快就要见到师父,安心的是师父似乎比长山还要更早的知道了拜蓝教蓝主和魔器的消息! 王随真收起纸条,贴身放好,心中又开始忧虑起来:“常浩大哥说师父见到拿魔器的蓝主必死无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师父劝到他家里去,然后先上白木山上去请师爷出山,再说对付蓝主之事,这事不知怎么跟师父说?师父看来是来过这个小庙,应该不会再来啦!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王随真焦躁的踱来踱去,心里有些犹豫不定,拿不定主意。 旁边的朱玲玲一直好奇的看着王随真的举动,她见王随真不停的走来走去,眉头紧皱,道:“喂,王大侠客,你走了这么久的路了,马儿都去休息啦,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下吧!不要再走来走去了,你看这地上的尘土都被你给搅起来啦!咳咳……” 王随真听了这话,瞬间拿定了主意,笑道:“马儿其实并不累,它只是……” 话未说完,只听庙外陡然响起马儿的临死之时的悲鸣之声:唏律律!!! 这马儿的悲鸣之声,只响了半声便戛然而止。 王随真脸色一变,脸色凝重的道:“外面来的人很不对劲!” 朱玲玲吓的从草垫上跳将了起来,问道:“那个?不对劲?我们是不是现在便快点跑?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王随真面色沉凝,摇头道:“此人追踪有术,咱们跑不了多远,必被此人追上!而且马儿现在已经被那人给杀了,我们怎么跑?” 朱玲玲有些惧怕的躲到王随真身后,极为恐惧地问道:“那……那你能打的过他吗?” 王随真默然片刻,道:“与人动手便会分出生死来1以命相博,又哪有什么必胜的法门呢?天底下,又有谁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天下无敌呢?” 王随真抓住了朱玲玲的手腕,将她拉到佛像跟墙壁之间的缝隙中,道:“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声!也莫乱动!不论胜败,我定然让那人寻不到你的!” 朱玲玲陡然整个人都扑了上来,紧紧的抱住了王随真,哽咽道:“不不不,你不能败,你不能死,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我一个弱女子,如果没有你,我怎么活的下去?我想好了,如果你赢了,我便继续跟着你,你如果输了,死了,我便会跟你一起死!我爹爹死了,那个懦夫白小川也不敢娶我了!但我跟那白小川之间也本来也没有什么,你既然救过了我,也摸过我的手了,我朱玲玲从此便认定你了!你便是我的夫君!你说吧,你要不要我?你要说不要,我马上便死给你看!” 朱玲玲右手一翻,手里已多了一个十分精巧的小剪刀,剪刀直直的对着自己那纤细白晰的咽喉。 王随真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朱玲玲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些话来! 他更料想不到,这弱小女子有了主意后,竟会如此的坚决! 看她这架式,自己倘若不立刻答应她,她便要立时自尽! 王随真耳听八方,此刻已经听到了庙外传来铁器缓缓摩擦地面的声响,他轻笑道:“有佳人如此待我,死又何憾?我答应你!” 飞身一跃,人已跳至庙外,凝神向林中看去。 也不知是不是王随真自己产生的错觉,外面本来晴朗的天空,此时已经变的隐隐地有些阴沉起来! 林中闪出一个个头极为高大魁梧的汉子! 这汉子走路姿势僵硬,正缓缓地以拖刀地而来。 拖在地上的那把刀细如长剑,略略的有一点弧度,在有些阴暗的林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那汉子全身都被黑暗所笼罩,看不清模样,但随着这汉子缓缓的走到近前,王随真耳中开始隐隐地响起了阵阵鬼哭之声! 这声音若有若无,似乎是有,仔细一听,却又寂寂无声。 王随真冷笑一声:“装神弄鬼!东水书院好大的名头,就靠这种小把戏来吓唬人么?” 刀客的声音极为刺耳,宛如被撕裂的钢铁:“我听闻拜蓝教这次到了江南的共是三位蓝主,想不到竟然有两位已经到了并州府!看来并州府出了好苗子,不但这蓝主要来两个!连仅有的两把魔器中的一把也给请了来!不知魔器可在你身上?还不赶紧请出来?你要再不请出来,那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请了!” 王随真心中十分惊讶,暗道:“拜蓝教的魔器一共只有两把么?拜蓝教的蓝主到并州府的共计有两位?其中有一位蓝主身上带有魔器?” 王随真知道这人错把自己当成了拜蓝教的蓝主,冷笑道:“顾德兴难道没有告诉你,我身上并无魔器吗?” 刀客嘿嘿冷笑了几声,笑声狰狞又阴冷:“嘿嘿嘿,今天运气好极!有蓝主祭刀,不枉我相信了顾德兴那废物一次!” 刀客举刀而立,凝神片刻,错身拧步,‘呼’地一刀,当头砍下! 刀光雪亮,恍如长空之中的闪电! 王随真横移而跃,躲开了这一刀! 只听‘哧’的一声轻响,长刀把王随真的长袍砍去了一角! 好快的刀,真是平生第一次遇到如此劲敌! 刀客一刀不中,移形垫步,长刀横刃,直削直进,拦腰又是一刀! 这刀客的刀法无任何花哨和多余的动作,而且这名刀客的刀跟普通的练刀之人大为不同,几乎不用停顿换气,一刀不中,紧接着便又是一刀!? 一刀快似一刀,一刀密似一刀! 刀刀不离致命的要害! 第16章 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 长刀如雪,寒光慑人! 在刀客的第二刀堪堪劈到身上时,王随真惊讶的发现自己无法完全避开刀客的第二刀! 因为这一刀,来的太快! 他脚掌落地后还没踩实着,第二刀已至近前! 生死之际,王随真并不慌乱,心如古井,平静无波,侧身拔剑相格! ‘咔’的一声轻响,人影乍合而分,二人分列于庙门两侧! 刀仍旧还是那把刀,明亮而锋利! 王随真手中钢剑已断,剑尖坠落,斜斜地插在了地面上! 王随真横起断剑,凝神细瞧,但见长剑断口之处,光滑如水! 刀客手里的那把刀锋利而诡异,王随真的钢剑在这把刀的面前,竟如一张纸般脆弱! 刀客举刀向天,眼中杀气肆意张狂! 王随真凝神看去,第一次看清了这刀客的模样。 只见这名刀客年纪并不大,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双瞳中布满了扭曲的血丝,脸上肌肉扭曲,整个人看上去既残忍又狰狞,如同一只欲择人而噬的野兽! 刀客将手中长刀朝天举起,小庙内外,隐隐有黑气升腾,如丝线一般向刀刃汇聚! 黑气越聚越多,刀客瞳中血丝红的也愈发鲜艳,片刻功夫,双目已变做了血红之色,红的似乎随时都要泌出血来! 此时刀客身上的杀意,也愈发癫狂! 王随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常,突地将手中断剑插回了剑鞘里,转身向林中狂奔! 那名刀客身上杀机已至巅峰,刚打算一刀将王随真劈死,可他还没等他出手,王随真竟头也不回的像兔子一般向树森中狂奔而去! 刀客先是有些意想不到的愣了一愣,随即暴怒欲狂! 他从出道至现在,身经大小数百战,从未碰到过一个人像王随真这样不战而逃的! 而且王随真竟然跑的这么快,跑的这么坚决! 头也不回,风驰电掣一般! 刀客哪肯放过王随真?很快便卯足了全力,朝林中王随真狂追而去! 刚刚还杀气肆虐的庙门前,瞬间安静了下来。 ………………………………………… 寒风吹过树梢,吹的雪花簌簌而下。 林中半腐败的落叶上,覆盖着白雪,王随真口中白气长喷,在树林中全力奔跑。 这片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王随真领着那刀客在林中兜圈子,算下来,差不多这已经是第十圈了! 刀客坚决地贯彻了不抛弃不放弃的艰苦朴素的奋斗精神,对王随真穷追不舍,一步也不肯放松! 而且这刀客脚力当真是极好的! 两人间的距离,正极为缓慢的越拉越近! 可每次距离变的特别近的时候,王随真便会来个大的急转弯,再次将两人的距离远远甩开! 王随真的身法像泥鳅一般滑溜,着实难以捉摸! 而这种身法对于王随真来说只是开胃的小菜,因为过去的三年中,他每天都在练这个! 王随真怎么也甩不开刀客,颇觉得有些无奈,边跑边大喊道:“这位仁兄,你不要追我啦,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根本不是什么狗屁拜蓝教的,我乃是并州城鹰爪王闻良座下首席大弟子白小川,你认错人啦!” 刀客咆哮一声,并不回答,追的愈发的急了。 王随真接着喊道:“真的,我是个实诚人,从不骗人的!你要不信,你把刀先收起来,在原地站好喽,我给你练一趟鹰爪功给你瞧瞧?我最厉害的功夫,就是这套大力鹰爪功,力能摧石,劲可断树,可不跟你闹着玩!” 刀客追王随真已有一个多时辰,他怎么发力也追不上王随真,早已焦躁难忍,而?这个王随真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刀客的小宇宙瞬间爆发,他嘴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怒吼,全身上下,肌肉诡异的蠕动、扭曲、变形,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冲击波从刀客身上迸发而出! 王随真微微一惊,忙停步转身观瞧,只见刀客的整张脸此时已变的不似人类,狰狞异常,双目四周,青筋暴绽,双眸则已变成了一双血目,滴滴血液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王随真皱眉道:“你这是什么功夫?竟这般的邪门?” 话音未落,刀客阴冷的目光看了王随真一眼,整个人竟然四肢着地,如虎豹一般,飞速朝王随真飙射而来! 王随真大惊:“这狗疯了!” 毫不迟疑的转身狂奔! 不料这次刀客四肢着地,速度大增,足足比原来快了数倍! 这次王随真向前只跑了数丈,便听到脑后有钢刀破空之声! 王随真不用转身就已知晓刀锋的来路! 他伸脚用力一蹬身前那棵碗口粗的松树,整个人横向掠开! 刀客一刀不中,本应立刻收刀换式,但不知为何,这力大招沉的一刀虽然没有劈中王随真,但这刀客并不收力,仍旧恶狠狠地将这一刀直直的劈了下去! 只听‘喀啦啦’一连串的声响,长刀锋利绝伦,竟一刀将碗口粗的松树拦腰砍断! 王随真长啸一声,喝声:“黔驴技穷!不过如此!背后空门大开,你已经死了!” 他身形不退反进,刹时间纵跃至刀客背后,刀客刚欲扭转身形,王随真那肯放过这个好不容易才寻到的破绽? 腰间断剑电光般出鞘,无尖剑刃如同捅破一张纸一般,从刀客后心刺入,从前心口处直贯而出! 王随真这一剑本该刺破这名刀客的心脏,但这刀客的身法当真诡异之极,千钧一发之际,竟在不可能的角度上极为诡异的扭动了一下,王随真这一剑登时刺偏了! 王随真自学剑以来,生平第一次没有准确的刺中目标。 而且长剑一刺进刀客的身体,王随真便觉得事情大大的不对劲! 这刀客的身体极为诡异,长剑刺入以后,刀客的胸腔里不但没流血,反而他的整个胸腔如同钢钳一般,把王随真的断剑给紧紧的卡在了里面! 王随真大吃一惊,使狠力向外拽剑! 只听刀客口中发出一声怪啸! 刀客并不回头,直接反手出刀,刀锋由下到上,直直地朝王随真小腹劈来! 若被此刀劈中,王随真定然开膛破肚! 王随真见势不妙,陡地大喝了一声,力贯脚底,腰腹发力,错手而拧,使了个螺旋抖劲,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长剑虽然终于被王随真给拔了出来,但这刀客的刀来的委实 太快,直接将王随真刚拔出来的钢剑再次削断了一截! 王随真向后跃出二丈,稳稳站住,低头看手中宝剑。 只见这把当初师父让长山捎给自己的精钢剑,剑刃此时已不足三寸! 那刀客此刻彻底的发起了狂,将长刀轮将了起来,当真是水泼不进,雨淋不透,好似一个大风车一般,迸发出的疯狂刀气,虽然离着刀锋还有一丈多远,王随真仍旧觉得自己的脸颊上被刀气割的生疼! 王随真冷笑一声,不再一味逃蹿,身法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不再跑长途跑直线,而是开始围着林中的各种树木绕来绕去! 刀客似乎已经丧失了神智,不论三七二十一,将刀抡的圆了,紧追王随真身形就是一通乱劈,什么松树,桦树,香樟树,桐树,槐树,银杏树,尽数应声而裂,纷纷倾倒! 只听林中‘喀喀喀’的响声不绝,一棵接一棵的树木东倒西歪,场面蔚为壮观!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刀客已劈倒了好大一片林木。 王随真边闪躲边夸奖道:“这位兄台真是好生的厉害!你在东水书院办差,实在是太委屈啦!你应该加入并州府的伐木队,论砍树,在并州府你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嘿!” 刀客此时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已经失去了反应,只是一心一意的追砍王随真! 又过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这名刀客的体力着实了得,完全出乎于王随真的估量,越砍越勇,丝毫不显疲态! 王随真有些无奈了,眼角一扫,发觉不远处,有一棵约莫有碌妁粗细的大铁树,心中暗道:“就是它吧!” 王随真脚步一转,已钻到了那棵极粗的铁树旁,用手指戳着刀客挑衅道:“嘿,傻子!是兄弟就来砍我?屠龙宝刀……” 刀客那管王随真叫喊些什么?癫狂的恍如一条疯狗一般,不等王随真一句话说完,一闪身已到王随真近前,拦腰就是一刀! 王随真早有防备,身形一扭,人蹿到了铁树树干之后。 只听“咯咯咯”的一阵极其刺耳的声响,刀客的长刀已深深地砍入了铁树的树干之中! 铁树纹理极为密致,其硬度不亚于钢铁,这一刀劈的如此之深,刀客就是力大如牛,也休想一下就把刀子给拔出来! 王随真哪里会给刀客拔刀的机会?一个箭步从铁树后蹿到了刀客身侧,手中断剑恍如风中蝴蝶一般,绕着刀客的脖子极为轻盈的转了一圈! “骨碌碌”的一声响,东水书院里派来的绝顶高手刀客,头颅滚落,已殒命于此! 王随真见刀客已死,别的再无异样,这才放松下来,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道:“你刀法极高,当真动起手来,胜负只在五五之数,我未必能稳胜于你!不过你这功夫有极大的缺陷,过于凶猛暴烈,容易让人丧失神智啊!你看看,你神智一失,劲力便能发而不能收,能发而不能收则刀法已失灵动!一味求速,为速所拘!一味求狠,为狠所止!刀招若是没了变化,直来直去,刀虽快,但遇上高手,你必败无疑!” 王随真心里很是疑惑:“按理说这刀客的武功有这么大的缺陷,不应该能将刀法练至这么高明境界!偏偏这个刀客刀法极高,缺陷也极为明显,这里面或许另有明堂?” 王随真参不透这其中的奥秘,突见眼前尸体上腾起了一股股渗人的黑气! 黑气翻翻滚滚,尽数没入了还卡在树干里的刀刃里。 王随真吃了一惊,暗想:“这刀大为古怪!”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黑气已尽数没入长刀之内,那刀客的尸体,这时也如同了缩水一般,变的小了好几号。 王随真心中暗道:“看来这刀,非同凡响,不是普通长刀!” 王随真将断剑丢在一旁,伸手去拔卡在铁树中的长刀。 他的手掌刚一碰到刀柄,便惊觉得自己的刀柄上有一股酸麻之极的感觉传来! 这种感觉怪异之极,如被针刺,如被电击,剧痛无比! 而且在手掌上传来疼痛感的时候,自己的脑海中也开始出现一幕幕怪异的幻像! 世间所有一切事物,在幻像传来的一刹那间全都变成了漆黑之色,林中的一棵棵树木,变成了一只只的厉鬼,张牙舞爪,直欲择人而噬! 王随真吓的双手一松,手掌一离开刀柄,手掌处传来的剧痛便马上消失了,而整个世界在手掌松开的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 第17章 熟能生巧 勤能补拙 王随真登时明白了过来,心中暗道:“原来古怪全在这刀上,那刀客握刀之后,人被刀所制,一开始还能勉强保持清醒,时间一久,被刀腐蚀心智,就变成了后来半鬼半人的模样!此刀不同凡响,并非凡铁铸就之刃,该当封印!” 王随真默运枯木神功的心法,待将神功运转了几个大周天后,手上绿光湛然,朝那铁树的树干上重重一拍,喝声:“出来!” 卡在树干中的长刀应声而出,跃入半空! 王随真手中绿光大放,双手握住刀柄,喝道:“封!” 一道绿光,从王随真掌中流出,如水一般,缓缓地流淌到刀尖之上,将整把刀都淹没了进去! 绿色的光芒一闪而逝,王随真用手指弹了弹刀身,发出清脆至极的‘叮叮’之声。 王随真赞叹道:“好刀!” 他将刀鞘从刀客身上取下,归刀入鞘,随即又将刀客的衣襟给撕了下来,将刀严严实实的包裹好了挂在腰间,这才满意的回到小庙。 庙前寂寂无声,冷风簌簌。 王随真几个起落已到了佛像之旁,张口刚想说话,一把剪刀,疾刺而至! 王随真伸手一抓,已握住了朱玲玲拿剪刀的手腕,不料朱玲玲低头便咬,照着王随真手臂就是狠狠一口! 王随真本可用抖劲将其甩开,但又怕伤到她,忙伸左手抵住她额头,说道“:喂,你要干嘛?饿的狠了,想吃肉?” 朱玲玲抬头一看,见来人是王随真,热泪盈眶,一下抱住了王随真,抽泣道:“过了许久许久,你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王随真只觉得肉麻的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道:“我没事,你能不能别……别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朱玲玲一愣,这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挂到王随真身上去了,大羞涩,脸色红的像是要下锅爆炒的西红柿一般! 她慌忙松开了手,低头整理衣服,好半晌才扭捏着询问道:“你……你没……没受伤吧?” 王随真站起身来,笑道:“这东水书院派来的哪里是个刀客?分明是个木匠!” 朱玲玲大为好奇,王随真把经过简略的说了,听到紧张处,朱玲玲便面露担忧之色,听到好笑之处,她也会忍不住跟着王随真坏笑。 王随真觉得自己心中有些发闷,这朱玲玲虽然长的十分漂亮,但动不动就要死要活要嫁给他! 他不答应,人家就要寻死,这事弄得好似老财主压迫贫农相似,只不过朱玲玲是地主,而他是贫农! 这又不像是面对敌人,自己如果生气就杀掉对方! 要是实在打不过了,自己还可以转身逃跑! 这朱玲玲便好似一贴狗皮膏药一般,一不小心贴在屁股上了,怎么揭也揭不下来了! 虽然说娶朱玲玲这件事,于他并没有什么坏处,还白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看起来很是划算! 但王随真练这枯木神功,经年日久,枯木神功追求心境洒脱,不可过于沉浸于某一种情绪中,某一种事物里! 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他时时刻刻内心都要被人家强扭,当然十分的不痛快! 朱玲玲看见王随真有时对自己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心里也隐约明白了一些王随真的意思,不由得又觉得心中悲切,问道:“师父……你师父什么时候来?” 王随真道:“师父说初四等他一天,如果没来,初五让我去别的地方找他。” 朱玲玲‘哦’了一声,一时之间,两人相对默默无言。 突然之间,朱玲玲的肚子发出了“咕”的一声。 王随真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愣,朱玲玲一个女孩子家,脸皮极薄,顿时大感羞涩。 王随真这才明白过来,不是敌袭,而是朱玲玲肚子饿了,忙道:“哎呀,我忘记了,我也饿的狠了,只有一些干粮肉干,额……你要是咬不动,我去镇店上买一些熟食罢!” 朱玲玲害怕王随真离开让她一个人呆在庙里,忙道:“没事,我咬的动的,吃那个就行。” 王随真又突然想到林中还有刚死的马儿,拍了一下脑门,将马肉切了几块拿到了庙中来,又寻到了马鞍上生火用的火折子和盛水的竹筒。 他用刀客的那把刀将马肉都整齐切好了,放在火上烤熟了吃。 一顿大吃大喝,天色渐渐暗将了下来,庙外寒风呼啸,庙内气温骤降。 王随真将火生的旺旺的,又将那个死了的刀客衣袍都扒了下来,垫在破旧的供桌上当床用。 王随真像个野人一般,这三年在野外生活的惯了,而且他功夫好,身体棒,就算是晚上不生火,也全不当一回事。 但朱玲玲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就算是盖上了王随真脱下来的长袍,这小破庙毕竟四处漏风,有火也兀自冻的直哆嗦,怎么也无法入睡。 王随真无奈,看朱玲玲实在哆哆嗦嗦的极为可怜,只好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以体温替她御寒。 朱玲玲这才沉沉睡去。 王随真要盯着篝火,所以半睡不睡的,看明灭不定的篝火映照在朱玲玲那如描似画的眉目上,没来由地想起了小时候天天跟自己一起玩耍的红香姐。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他日修夜练,每日澄净心神,大小爷和老爷夫人长什么样子在他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了,而红香姐的模样,他也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红香姐在冬天被寒风吹的通红的脸蛋和给他缝补棉袍时冻的红彤彤的小手。 王随真心中暗想:“要是我现在怀里抱的是红香姐,那便好了……” 他转念又想到:“要是朱玲玲换成了红香姐,天天逼迫我跟她成婚,我会怎么做呢?” 王随真胡思乱想了片刻,又觉得自己在痴心妄想:“唉,红香姐还活没活在世上都难说的紧,当年我亲眼见的青寨土匪把她抢走的。咦!不对……” 王随真忽然想到:“这青寨的人,抢小女孩做什么?当时红香姐也才十二三岁,她还只是个小孩子,看这个青寨的白小川,似乎还是青寨里的头目,他看上了朱玲玲,也并没有直接去抢她呀?白小川还是很耐心的等朱玲玲长大了一些,这才在晚上要偷偷摸摸的将她娶到青寨里去……” 王随真有些后悔起来,当日自己应该问问白小川青寨为什么要抢红香姐呀? 王随真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一般土匪抢女人,不是做压寨夫人,就是供下面的人淫乐! 但不论是做什么,十二岁毕竟还是年纪太小了,抢十六七、十七八、二十多岁的不好么? 莫非这个青寨里的大头目什么的都是畜生,专一喜欢小孩子? 王随真想不透其中的关窍,但他又转念想到:“倘若青寨抢小女孩,是另有目地的话,那必然就像是练功夫一样,有什么事情要从小时候起便让小孩去练、去做!所以青寨只能抢年纪极小的小女孩子!如此说来,红香姐很有可能还活着?” 王随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绝对没错,不由的又想到:“这次去青寨见师父,倘若真碰到了红香姐,不如直接把红香姐也顺手救出来好了!” 思绪恍如薄雾,飘荡弥漫! 世事犹如晨风,吹起尘土,也扬起沙粒! 当夜色渐渐散去,天空开始慢慢发白的时候,王随真将火烧的旺旺的,开始了新一天的习练。 他先是呼吸吐纳,练了半个时辰的静功,随后便开始练习剑法。 一招一式,一劈一刺,这个世界本就是从简单到复杂! 剑法如此,人生也是如此。 一个疏于练习的剑客,必败无疑! 而一个疏于练习的人生,亦只能走向失败! 王随真年纪虽不大,但久年累月的练习,让他的大脑比普通人更聪明,比普通人更加成熟。 同样的一件事情,站在不同的高度,便会产生不同的看法。 当人处于幼儿之时,看待事物的方式,统一的称为幼稚! 当人处于垂垂暮年之时,看待事物的方式,有又回归了幼稚,有的则变化为了老辣! 这便是疏于练习和不停练习的区别! 社会是一所大学,你永远可以从这个大学里摄取知识,只要活着,便永远也无法从这所大学里毕业! 当太阳渐渐升起的时候,朱玲玲终于醒来了。 王随真将烤好的马肉递给她,笑着道:“快吃吧,你吃饱了,我们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朱玲玲一怔,不解道:“你……你要去哪里?我要去那里?” 王随真边吃边道:“师父那里情势很是紧急,随时会出事,我不能再耽搁了,师父留的纸条上说过,如果初四他未到此地,便要我初五去青寨寻他!我算了算,昨天是初四,今天正是初五!” 朱玲玲有些难过,很不乐意地说道:“那……那你不能带着我去找师父吗?” 王随真摇头道:“青寨那地方乃是龙潭虎穴!不是你能去的地方,我想好了,我常浩大哥家家财万贯,是个大财主,你就先住在他家里,待我寻到了师父,便和师父来常浩大哥家寻你。?” 朱玲玲吃了几口,便不吃了,有些闷闷的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挑着走!” 王随真无奈的苦笑道:“你好像还没有嫁给我?” 朱玲玲怒了:“昨晚你都抱着我睡了,还说我没有嫁给你?我……” 王随真一见朱玲玲似乎又要寻死觅活,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年纪小时便离家,对男女间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并不能理解名节二字对于普通女子来说,乃是比性命还要重要三分的东西。 第18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王随真忙道:“好啦!行,我承认了,我承认,好吗?咱们快动身吧。” 朱玲玲这才心满意足。 代足的工具马,已经被昨日刀客所杀,肉都烤熟吃了,两人只能步行。 朱玲玲脚嫩,这路又极不好走,又是冰又是雪,而且乡下土路,凹凸不平,走了一里多路,朱玲玲脚下便起了泡,开始一瘸一拐起来。 但朱玲玲倒是颇为坚强,一声不吭的硬挺着跟着王随真向前走。 王随真心里十分焦急,按两人的行进速度,要何时才能到常浩大哥家? 那又何时才能到青寨? 那又何时才能找到师父呢? 万一师父跟有魔器的蓝主遇上,那可怎么办? 王随真实在看不下去了,跟朱玲玲说道:“朱……朱姑娘,不如我背你吧!” 不由分说,将朱玲玲背了起来。 朱玲玲羞红了脸,紧紧抱着王随真,说道:“你这人还算有点良心。” 王随真莫名其妙,不明白还算有点良心这话从何说起? 他也不去细想,背着朱玲玲便急速向前奔驰。 枯木神功,非同一般,一法通,万法通,王随真并没有特别的轻身功夫的法门,但背着一个人跑起来仍旧极为轻松,比一般的轻功好手,还要快上三分!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王随真已按照记忆,回到了常浩家门前! 常浩家大门紧闭,门前挂着白色的灵布,大门两旁贴着一对新写就的白色灵联。 王随真想到长山已死,眼眶又不禁再次湿润了! 他放下了朱玲玲,扣了扣门环。 大门打开,门房一见是王随真,慌忙向内通报,常浩和常景远二人很快迎了出来,待看到门外是王随真和一个美丽的少女,颇为惊讶。 父子二人将王随真和朱玲玲迎进了客厅中,常浩见没有莫愁的影子,忙问道:“随真兄弟,莫愁师弟现在何处?他不肯回来吗?” 王随真将莫愁留下的字条给常浩看了。 常浩皱眉道:“昨日是正月初四,莫愁师弟昨日既然没去小庙,那他现在肯定是已经在青寨了!无妨,我知道一条近路,寻常人是绝不敢走那条路的,这条小路只需一个时辰便可直达青寨后寨!随真兄弟,我现在便给你准备马匹,这便动身吧,一定要让莫愁师弟赶快回来!” 王随真喜道:“好,好,我这便动身!” 王随真站起身来,扭头刚想走,常浩忽地看到了坐在王随真身旁的朱玲玲,问道:“随真兄弟,这位是?” 王随真愣了一愣,正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朱玲玲,朱玲玲直接道:“我是王随真妻子的朱玲玲!” 常浩和常景远父子两个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王随真上山之前,长山已经把王随真的来历都他们说的极为清楚明白,并没有提过王随真订亲或者有什么妻子? 怎地王随真仅仅出去了一日一夜,就多出来个如此美貌的妻子? 看朱玲玲的年龄,她似乎比王随真还要大上个一两岁? 这事透着十二分的古怪! 王随真尴尬的笑了笑,并未出言分辨。 常浩忙行礼道:“原来是弟媳,刚才多有失礼,莫怪。” 朱玲玲也还了一礼,常景远也慌忙给朱玲玲行礼。 常浩将朱玲玲安排到了单独的一个院落,又给她安排了二个贴身侍女日夜伺候! 常浩家大业大,这种小事,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但安排这一堆事务,又耽误了小半个时辰,王随真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等一切都安排妥当! 常浩给了王随真一张地图,地图上将青寨的各个路径都标的十分明白,常浩又将莫愁大概会在什么地方留有本门的记号,又一一给王随真说了。 王随真心中极为奇怪,看常浩准备的如此充分,似乎早就对青寨有所图,看一青寨里面定然另有秘密,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土匪窝点! 但眼下火烧眉毛,他也没时间询问许多了。 待四下无人,场中只剩下朱玲玲跟王随真的时候,朱玲玲脸上又露出极为凄凉的神色来。 少年不知愁滋味。 王随真虽然因为枯木神功的缘故,头脑已变的绝顶的聪明! 但他的本质其实仍旧还只是个小毛孩子,于男女之情,并不甚清晰明了。 他见朱玲玲似乎又要哭泣,无奈的叹口气,不知应该怎样安慰她,硬的头皮说道:“朱……朱姑娘,我去去便回,你莫要担心……” 朱玲玲泪珠滚落,道:“你还叫我朱姑娘?” 王随真说不出话来,极为苦恼的说道:“那我……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朱玲玲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你这一去,又是与人搏命,是十分的危险的,可能……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的……” 王随真见她说话的神态跟自己当初说这话几乎一模一样,颇为滑稽,不由得’扑哧’一笑,又不由的叹了口长气,刚想说话,朱玲玲陡地仰起头来,樱唇微启,已轻轻的吻在了王随真的唇上! 薄薄的嘴唇里夹带着淡淡的花香,花香之中,又夹杂着丝丝泪水的苦涩! 这一吻如此的甜蜜温暖却又痛彻心扉! 恍如天空中正飘飘散散落下的那些洁白的雪花! 一吻良久方终。 朱玲玲眼中水气氲氤,道:“我便在这里等你回来!你若一直不来,我每日烧香念经,伺候菩萨,让菩萨保佑你平安回来!倘若你死在了外面,我可立刻自尽,黄泉之下,追随于你,相公!” 朱玲玲说话的语气温柔而又坚决,在她心中,这誓言如山岳般沉重! 朱玲玲说完了这话,转身离去。 王随真看见她窈窕的身影之后,洒下了一行的泪水。 泪水滴滴洒落在雪中,好似晶莹的珍珠! ………………………………………………………… 洁白无暇的雪花迎面打在脸上,冰冷而刺痛。 王随真用力拍马,心中感觉有些许迷乱。 假如说挑选世上最难捉摸最难理解的事物,女人的心思无疑是榜上状元! 王随真顺着常浩指明的那条路径直奔青寨。 这条路似乎少有人走,有的时候路边的杂草已经把整条路径都给淹没了,好在这路倒是挺宽,足以同时通过两辆马车,而且这路是一条直路,半路上并无任何岔口,所以王随真虽然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到也不用担心自己是否已经走错了。 王随真拍马急赶,刚入山没有多久,忽地听到前面有许多人在大叫大嚷! 他觉得事情有异,慌忙勒绳下马,藏进了路旁的林中,心中暗道:“这条路径直通青寨后山,一路上并无其他的岔路!此地离青寨似乎已经极近了,前面一大帮人如此大声喧哗,旁若无人,不用问,这群人定然是青寨的匪徒!” 王随真轻轻拍了拍马儿,将马儿赶到了一旁的密林中去吃草,然后从林子里蹑手蹑脚地偷偷摸了过去。 走到近处一瞧,忽见前面霍然开朗,出现了好大的一片空地! 而空地上此刻歪七竖八的躺了许许多多的尸体。 这些尸体的正中央,此时站着约莫有十几名汉子。 这十几名汉子肥瘦高矮各式各样都有,服装穿着花里胡哨怪异莫名,而这帮人手中所持的兵刃也是花样繁多五花八门! 这些汉子此刻全都神色惊恐,团团地围在了一辆马车四周,警惕万分地不停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敌人? 这时一个身形十分高大魁梧的汉子手持一把长枪,大骂道:“干你娘……灰孙子……藏头露尾的,你们拜蓝教全是一帮母狗,有……啊!” 那大汉一句脏话还没骂完,陡然间发出一声惨呼声,仰面摔倒。 场中诸人全都吃了一惊,一人道:“咦?不对呀?刚刚不是还在东边吗?怎么现在又在西边了?” 王随真离的太远,刚刚他也没看出来那汉子究竟是怎么倒地的? 他凝神摒气,悄悄的又往前挪动了约莫十余丈的距离,猫在一旁的草丛中,仔细往场中观瞧。 这时又有一个小老头站了出来,这小老头极为精明,手里举着一面大大的铁盾牌! 这老头身形很是瘦小,此时他整身形都猫在了铁盾牌后面,尖声叫骂道:“拜蓝教的孙贼,你们不过是一群老太监……啊!我的屁股!” 老头伸手去摸屁股,结果一个没注意,太阳穴从盾牌的边缘给露了出来,只听“哧”的一声响,小老头应声倒地! 不远处的王随真看的分明,刚刚是三根钢针从远处射到了老头的太阳穴上,直没入柄! 老头再没吭出声来,向后软倒,当场气绝! 王随真心中一震,暗惊:“好霸道的飞针!” 要知道武林中暗器的种类十分繁多数不胜数,但大都是飞镖、飞剑、飞弩之类大件暗器,体小一些的暗器也有,像菩提子、金钱镖、飞蝗石、铁弹珠之类的! 但不论是哪种暗器,暗器本身都是有一定自重的! 有自重的暗器,发射出去时速度才能变快! 而自重越大的暗器在击中目标后,杀伤力便越大! 像飞镖飞剑一类的大个暗器,哪怕是普通人扔出去也能伤人! 但武林中用极小的针做暗器的,基本没有! 因为飞针自重太轻,想将飞针射到远处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而要像刚才那般,远在数丈之外,准确的命中别人的头部,而且还能将整根针都钉进太阳穴里面去直没入柄,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这远远不是手劲够大便能做到的事! 因为飞针实在太细太轻了! 小老头这一死,剩下的人全都慌张了起来! 一名汉子朝后背处的马车里喊道:“蓝先生,你说的这个法子不顶用?那人的暗器这般细小,根本看不出来是从那个方向射来的!而且这人的暗器忽然从东面射来,忽然又从西边射来!飘忽不定!恐怕这次拜蓝教来的非止一人!这钱财虽好,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啊?拜蓝教的人既然只是想杀你一个人,那兄弟就只能对不住了,这趟活咱们接不了了!兄弟们,撤! 第19章 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 围着马车的众汉子们呼哨一声,片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连丢在地上的尸体都不管了! 王随真这时才感觉有些诧异起来:“我一开始猜错了!这些人并不是青寨里匪徒!他们似乎是被雇来保护这个蓝先生的,这辆车上所谓的蓝先生,是什么人?” 一说起蓝先生,王随真不由得想起白小川说的那些蓝先生来! 不会这么巧吧?这位蓝先生就是蓝九间所说的的叔叔吗? 他一个念头还未转完,耳边突听“噗噗噗噗”数声闷响,有数枚飞针径直射进了马车内! 王随真伸长脖子看了一下,心中暗道:“这人射错了,车厢里没人的,车里的人在车下的雪里面藏着呢……” 一念未落,王随真陡觉眼前银光闪动,似乎有飞针朝自己脸上射来! 王随真心中一惊,忙向旁边来了个懒驴打滚,堪堪避开了袭来飞针! 但还没等王随真站起身来,又听“噗噗噗噗噗”数声厉响,又有十几枚钢针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 王随真人见飞针的来势太快,自己已避无可避,他临危不乱,整个人躺在地上连动也没动,右手霍然拔刀! 只见他手中的刀光闪了一闪,只听空气中‘喀喀喀喀’接连传来十几声脆响! 袭来的十几枚飞针尽数被拦腰斩断,纷纷扬扬的落到了雪中! 接连两击未中,林中那人没了声响,也不再向王随真投射暗器。 王随真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雪花,心中恼怒了起来:“这放飞针的人似乎是拜蓝教的!这拜蓝教的凶人视人命如草芥,我只是个不小心路过的路人,这人可恶之极,也不问个青红皂白,直接对我狠下杀手,我定要对其以牙还牙!” 他凝耳细听,很快便听到了远处林中有树枝轻声折断的之声! 现在到我出手了! 王随真飞身朝传来声响的树林里奔将过去,待他从那大车旁蹿过时,马车底下的雪堆里忽地窜出了一个蓝袍的汉子,朝他疯狂的跪地磕头高呼道:“东水书院的侠士救命,我给您当孙子都行,爷爷快救我!爷爷救我!” 王随真见这蓝袍汉子的滑稽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暗暗好笑:“看这老头,一大把胡子,张嘴便自称是我孙子!当真好笑之极,我要有这么个脓包的孙子,应该一脚踩死!” 他不理会那蓝袍汉子,脚步不停,一进林中,就听到不远处有极为细微的声响! 王随真身形一掠,因为知道林中这人会放飞针,并不走直线,直接蛇皮走位,不停的画着弧形朝那人的藏身之处逼进! 堪堪快奔致那人藏身的树后之时,一旁的大树上忽地传来一连串机括的声响“嘣嘣嘣嘣嘣”! 大树上如下了一场银雨一般散下一片飞针! 飞针从意料之外的地方袭来,王随真颇有些猝不及防! 看来一开始那些钢针并非是那人用手所发,乃是因为这人极为擅长设置弩箭针盒,飞针全是从机关装置里攒射出去的! 怪不得一开始那些飞针忽东忽西,捉摸不定,看来并非此人轻功了得,而是事先在树上放了许多针盒,用来伏击众人! 钢针射的又多又密,眼看王随真便要被射成刺猬,王随真扔旧依法施为,腰间长刀陡然迎风闪了一闪! 只见长空之中一道如墙围一般的刀光闪过,空中传来数十声十分悦耳的脆响,钢针纷纷随风四下飘落! 在阳光下反射着晶晶的银光,颇有诗意。 但就在王随真这一刀刀式已老,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 一道黑影猛然间从树后蹿将出来,一道寒芒电闪而出,直刺王随真哽嗓咽喉! 这一击发如迅雷,快若闪电,若论力度与准确性,跟王随真刚刚挥出的那一刀只略逊半筹! 看这击那凶猛绝伦的势头,若是被此击刺中,就是一块钢板,也必然会被刺个心飞扬,透心凉! 但这一击的火候差在了速度上! 这一击的速度虽快,但还在人的反应时间之内! 王随真平日里若是一剑刺出,必然全身发力,人剑恍如一体,身上所有的肌肉所有的骨骼所有的器官,全都会融入到这一击之中! 而且往往看似直直的一剑刺出,其实这一剑里还包含着极为狂冽的裹拧之力! 什么是裹拧?就是螺旋杆菌,啊,不是,是螺旋攒劲! 打个比方,同样是一米的距离,普通的一剑刺出,和包含着螺旋的一剑刺出,刺出的距离便会大不相同! 直刺一剑的刺出一米便是一米,而螺旋劲力刺出的一米,则因为旋转的缘故,能将劲力运行的距离增加到一米半的距离! 螺旋劲力不单单平空增加了一半的劲力行进距离,而且螺旋劲力刺出的力道会比直刺更大! 因为螺旋劲力在螺旋的过程中能将全身的劲力都拧裹到剑尖这一个点之上! 将全身劲力都聚集到一个点上所爆发出来的强横力量,自然不是单单凭借着手臂刺出的一剑所能比拟的! 一个人,倘若能将全身劲力收放自如的话,则在搏击之中的各种招式变化就会愈发的精妙绝伦! 想发则必发,想收则必收,就已经超越了武林中的一般高手的境界! 黑衣人的这一击,快是极快的,力度也还可以,但一剑就是一剑,虽然这一剑上也有着种种的变化,但毕竟力道单薄,所以都是以虚招为主! 而力道单薄的剑招,剑上的变化只是单纯的增加了剑招的花哨程度,并不会增加剑法中杀伤的力度! 而一切的花里胡哨,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没有什么卵用! 王随真见剑尖袭来,整个人忽地向后一倒,跟一面墙壁忽然倒塌了一般,整个脊背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这一着看似笨拙,实则精妙万分,他整个人一瞬间都躺到了地面上,那不论敌人后面的招数再怎么发生变化,也必然会在这片刻的功夫里失去了作用! 树后蹿出来的那个黑衣人变招当真快极,见自己一击不中,身影一晃,整个人又再次缩回到了极粗的树干之后! 王随真背部刚一着地,就好像屁股上装着强力弹簧一般,跟个不倒翁似的,“绷”的一下又瞬间立了起来! 这一倒一立,只是瞬息之间的事,但王随真立起来之后,已将胸中浊气呼出,将新鲜的空气又吸进了肺里! 身体里新力已生,那还等什么? 王随真手中长刀直刺,“噗”的一声闷响,长刀狠狠地穿透了身前的粗大树干! 只听树后一声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之声! 显然藏在树后的黑衣人已被王随真一刀刺伤! 王随真冷笑一声,抽刀而回,闪身蹿至树后。 只见地上血迹点点斑斑,那黑衣人竟跑的比兔子还快,已然没了踪影! 王随真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半晌,终于确定,这片树林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活人,那黑衣人显然已经跑远了! 他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这棵树,这一刀必然已刺死了你!真是可惜!这拜蓝教的狗崽子跑的可真快!”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而且王随真本意不想立刻杀死这人,他只是想擒住这名刺客,仔细的询问一番关于拜蓝教的事。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黑衣人竟然跑的如此之快,一受伤便立刻闻风远遁,他连根拜蓝教的毛都没抓到。 王随真抽刀回鞘,走到大马车旁时,但见寒风寂寂,冷风萧萧,死尸满地,而刚刚那个磕头喊他爷爷的蓝袍汉子此时也已没了踪影! 王随真十分的无语。 看来不能随便看热闹,容易招致无妄之灾呀,莫名其妙的就打斗了一番,两边人都是谁,来这里干什么的,自己都然不知,这一架打的真是冤枉之极,找谁说理去? 不过这一地的尸体实在不很不好,弄不好还会产生瘟疫。 王随真在一旁松软的地方用鬼刀掘了个深坑,将所有尸体一一扔进了坑里,然后将坑土回填上,马马虎虎堆了个坟头。 心中暗道:“师门规矩,要护佑天下苍生,我看你们这帮人也不像是什么好人,不过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死了便入土为安吧,死人不会争斗,所以死人也不用再分辨是好是坏啦。” 王随真填埋好了尸体,回到密林里找到了还在悠闲吃草的马儿,上马继续向青寨赶去! 别的不说,还是先找到师父莫愁才是要紧事! 这回向山中走了没多久,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上,王随真看到了一个用尖锐铁器刻在树干上的枯枝标记! 枯枝标记指示他向林中继续行进! 王随真心中暗喜,终于要见到师父啦! 他又往密林中走了一段路,山势渐渐变的有些崎岖,马已不能再往上走。 王随真打了打马屁股,把马赶到了一旁的林中吃草,顺着枯枝标记的方向继续往山上攀爬。 山高林密本无路,而且越往上爬山势便越陡峭,普通人根本无法从这里上山! 好在王随真并非普通人,这三年来他每日在山中锻炼,登山渡水,如履平地,上比这更陡峭的山都不当回事,爬这青寨后山更是不在话下。 攀爬了这许久,王随真大气都不喘,虽然树木越来越密集,荆棘也慢慢多了起来,他也根本不考虑绕路的问题,径直顺着莫愁留下来的枯枝标记顺利地爬了上去! 到了山顶地势平缓的地带,王随真陡觉眼前一亮,在山顶之上,突地现出了一座颇为宏伟的宫殿! 王随真很有些惊讶,凝神望去,只见宫殿前的牌楼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拜圣宫! 他一时间有些糊涂了。 这里应该就是青寨匪徒的后山,按常理来说,这里应该是青寨土匪的后山山寨,这里应该挂着聚义分赃厅啊,好汉厅啊之类的牌子! 怎地在盗匪聚集的青寨后山里冒出来个拜圣宫? 这是什么意思? 青寨这些杀人放火的土匪竟然隶属于朝廷? 所以青寨后山上修建了一座皇家宫殿? 合着这些土匪下山抢劫,竟然是奉圣旨下山抢劫吗? 当真是跟镇上邻居们说的一点没差,官匪一窝!坑壑一气!狼狈为奸! 王随真正心中有气的胡思乱想,忽觉右肩膀微微一沉! 一只手掌,毫无征兆的拍在了他的右肩上! 王随真吃了一惊,身形一晃,想甩开那只手掌。 不料他身形虽快,但那个手掌速度更快,他蹿出去足足有二丈多远,那只手掌仍旧稳稳地按在他肩上! 王随真大为震惊,这是他下山以后遇到的第一劲敌! 他见躲是躲不开了,右手不由得握住了刀柄,拔刀欲刺! 就在鬼刀堪堪出鞘的前一瞬,他脑后忽地响起了莫愁那悦耳如竹笛般的声音:“莫要拔剑!” 王随真一听身后这人竟然是自己想念了数年的师父,不由得大喜过望,转身便磕头哽咽道:“师父……” 一句话还没说完,莫愁忽地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在耳边说道:“莫要说话,随我来!” 莫愁抓住王随真的手臂,领着他在林中默默地走了一会,到了一棵极粗极大的树前! 莫愁拽着王随真径直上树,两人在一根极为粗大的树干上站定,莫愁用手一指远处,轻声道:“你看那人!” 王随真顺着师父的手指看去,望见拜圣宫前有一个极平坦极宽阔的大广场。 广场上此时立满了人,约莫有一百来号! 这一百多号人,分立广场两侧,广场的正中央放着一把颇为华贵的高大椅子上,高大椅子上,此时正端坐一人。 第20章 爱如前尘往事 恨似海誓山盟 椅子上的这人身披天蓝色锦袍,头发并未扎起来,而是披散在肩膀上。 看这人的模样,雌雄难辨。 乍一看椅子上这人似乎是个男人,但他在顾盼之间神情动作又极为阴和柔美,王随真仔细看了半天,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个女人! 不过不论这人是男是女,长相都可以称得上是——俊美。 王随真盯着这男女不分的人看了许久,不明所以,转脸问莫愁道:“师父,这人……” 莫愁摇了摇长长的手指,压低了声音在王随真耳边道:“莫出声,此人能听见!你默运枯木神功,先用寂字诀,隐藏气息,再用应字诀,不要用肉眼去看,用天眼来观!” 王随真见师父说的郑重其事,口气严峻,他忙凝神屏气,运功之后再凝神看去,不看则罢,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只见椅子上那人仍然风轻云淡的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做其他的什么动作! 但以天眼观来,此人周身蓝色气息激荡,如同一层薄雾,将整个身形都紧紧地给包裹住了! 这人身上的那层蓝雾时浓时淡,这人的身影也便在这怪异的蓝色雾气中时隐时现! 要不是现在晴空朗朗,阳光耀眼,王随真还以为广场上在闹鬼! 因为这蓝色的雾气实在鬼气太重! 王随真盯着蓝雾看了半晌,一脸不解的看向莫愁。 莫愁微微一笑,在王随真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此人修为深厚,功力惊人,他在剑道上的修为已达至陆地神仙之至高境界!而且这厮还苦修拜蓝教的教中圣器!人魂剑魂皆已练至——合一之境!一剑斩出,神鬼皆灭!这世界上已没有几人还是他之对手了!” 莫愁顿了一顿,脸色凝重的继续道:“此人身上的魂气忽强忽弱,乃是因他心有愤怒的缘由,你在剑法大成之前,如果遇到了像他这样的对手,你看都不要看,能躲多远便要躲多远!” 王随真被师父说的话所震慑,心中忽然一动,想起来之前常浩大哥对他说过的话——倘若莫愁遇到携魔器的拜蓝教蓝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王随真脸色大变,惶急的道:“师父,常……” 王随真一句话还没说完,陡然听到广场上极远之处传来了一声疯狂的咆哮之声:“拜蓝教!你们这群畜生!混蛋!” 怒骂声未落,王随真便看到从广场上的台阶之下,此时连滚带爬的蹿上来一个身穿天蓝色大长袍的汉子。 蓝袍汉子连滚带爬的奔到广场上来以后,也不顾身上泥水四溅,尘土飞扬,直奔到了直直地坐在椅子上的那位雌雄难辨之人的身前,用手指戳直直地戳这人的鼻子,破口大骂:“刘小太监,你这个狗一样的人,竟然也敢派人半路上截杀老子?老子当年出来混的时候,你卵蛋还没割呢!就凭你也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这个没卵蛋的……” 这句话一出口,王随真登时目瞪口呆,大为震惊! 他之所以这么震惊,主要是有三个原因。 一是这个人骂坐椅上的人为刘小太监,这说明坐在椅子上这位雌雄难辨之人,其实不是个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个太监! 二是这个小太监功夫如此之高明,让师父都极为忌惮,此时仍旧直直地坐在了椅子上,纹丝不动,面不改色,守着广场上的这么多人,任由这个蓝袍汉子戳着他的鼻子大声辱骂! 甚至于,王随真好几次都清楚的看到蓝袍汉子嘴里的吐沫星子都喷到了刘小太监的脸上! 但这位刘小太监仍旧动也不动,擦也不擦,就只是定定的看着这个蓝袍汉子对他破口大骂! 三是这个蓝袍汉子王随真竟然认得,就是刚才来的路上跪在雪地上大声称呼他为爷爷的那名汉子! 这蓝袍汉子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嘴里各种恶毒的脏话层出不穷,直骂的他自己大脑缺氧,摇摇晃晃,彻底词穷,实在骂不出什么新花样来了方才停止。 蓝袍汉子的骂声停歇,广场上站立的众人仍旧鸦雀无声。 诺大的广场上登时静的如坟墓一般! 只有呼啸的寒风和蓝袍汉子的大力喘息之声,相映成趣。 王随真以天眼看见这个刘小太监身上蓝色雾气此时变的十分的汹涌澎湃起来,如一股龙卷风一般疯狂的朝天空中迸发! 看这意思,刘小太监心中的怒火显然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蓝袍汉子骂声停了许久之后,一直端坐不动的小刘公公忽地站起身来。 他先用一旁的小太监递上来的上等锦帕,将脸上被蓝袍汉子喷上的吐沫星子一点一滴地仔细擦抹干净了,将锦帕随意一丢,两条细细的柳叶眉竖将了起来,嘴角微微一撇,用尖锐的嗓音嘿嘿地冷笑道:“姓蓝的,给你脸,你不要脸!这么多年了,我看你荣华富贵也享受的够够的了!看来你这是活腻歪了,今天你能死在圣器之下,也算是得其所哉!来人!请圣器!” 一直站在小刘公公身后的那名身穿大红色外袍的太监闻言,马上深深地垂下了头,双手高高地捧起了一个发着七色莹光的蓝匣子,恭恭敬敬的将蓝匣子捧到小刘公公跟前! 王随真一听‘圣器’二字,又看到了那个散发着七色光芒的蓝色匣子,心不由的‘咯噔’一下,直往下沉,焦急万分地暗道:“圣器?这位小刘太监嘴中说的所谓的‘圣器’,恐怕就是常浩大哥说的所谓的‘魔器’了吧?那还了得?现在必须让师父马上离开此地!” 王随真万分惶急的转头催促道:“师父,这……”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莫愁陡地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巴,满脸怒意地训斥道:“莫要眨眼,莫要分神,仔细看好了!这等情形,你一辈子也见不到几次!” 小刘公公将蓝匣轻柔地掀开,脸上露出了朝圣一般的神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那匣子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蓝袍汉子一听“请圣器”三字,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全身如筛糠一般疯狂地哆嗦了起来! 也不知他是被那小刘太监的话给吓破了胆?还是被他自己心中那巨大之极的恐惧给惊掉了魂? 又或者两者皆有? 蓝袍汉子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缓缓地软倒在地上。 此时的他全身所有肌肉都止不住的颤抖着,嘴唇也已经因为恐惧而变成了冰紫色,不停地抽搐着,他似乎是还想说什么话,但嘴唇动来动去,似乎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一般,始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匣中此时蓝光四射,恍如骄阳初生,又如明月当空! 像是薄雾中的晨露,又似是寒冬花瓣上的凝霜! 匣中蓝光变幻不定,广场上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不同的景像,但没有一个人能用语言形容出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小刘公公似乎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一般,缓缓地漂浮在了半空中,匣子里一道天蓝色的光雾飞出,飞扑在了小刘公公的身上! 王随真只觉得眼前一花,这小刘太监身上蓝光大盛,亮的如同一轮蓝色的太阳也似! 耀眼的光芒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住了双眼。 等耀眼的光芒敛去,王随真再侧目望去时,他不由的大惊失色! 只见悬在半空中那人此时模样大变,只见那人头上的发饰如花瓣般摇曳,身姿婀娜优美,衣袂飘飘,素带飞扬,皮肤光滑如玉,凝脂如雪,虽然面容被蓝色雾气笼罩,看的并不真切,但不用看清楚样貌王随真也能看出此人绝对是个绝世的美人! 王随真有些不明所以,刚刚半空中漂浮着的明明是个岁数不大的太监,怎地蓝光亮过之后,太监变成了美女? 他觉的这件事情既诡异又玄幻,眼前这件事似乎是真的,又似乎是自己在做梦1 就在此时,王随真陡地闻到自己身后飘来了一股香香甜甜的奇异味道,现在虽然是寒冬腊月,可自己被那股甜风一吹,便觉得这冬月寒冷的山顶不再有半丝冷冽之意,这道甜甜的微风吹拂在自己身上,全身都开始觉得懒洋洋地,整个人就像是沐浴在阳春三月的暖风里一般! 王随真完全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回头一看,不由得再次大吃一惊! 他今天已经吃了很多惊了,但都没有现在吃的这个惊这般大! 因为不知何时,莫愁身上已经产生了惊天巨变! 此时的莫愁全身都被一层绿色的氤氲之气所包裹,奇特的绿气四散激荡,长发衣衫无风自扬,整个人看起来似仙似神似佛似圣,世间的一切规则此刻似乎在他身上都失去了作用,世间的一切力量在他面前此时都仿佛变的如此的微不足道! 有林中落叶随风而至,撞至绿色雾气上时,无声无息中化为齑粉! 王随真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小时候学过的那首诗句——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 小刘公公变幻而成的美丽女子在长空中扬声断喝:“蓝山岳,圣器已现,鬼神辟易!仙佛难敌!还不乖乖受死?” 蓝山岳无力地跪在地上,面色如土,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仰望着操弄世间生杀大权的神只一般,满脸不甘心地哆嗦着道:“你……你敢杀我?我……我……我把圣器的秘密告诉东水书院的鬼……!” 蓝山岳一句话还未说完,小刘公公那难辨男女的尖锐声音陡地打断了蓝山岳,不屑地道:“废话少说!我此次来江南,便是前来收拾那帮阴险小人的!你放心去吧,东水书院的那帮伪君子很快便会来地下陪你,嘿……” 半空中的那绝美女子手指连戳数下,数道冰冷的蓝光从她指尖射出,如利箭一般朝蓝山岳的脑袋射去。 蓝山岳终于陷入了绝望之中,他已无法可施,只能闭目等死。 一道绿色长虹,忽地从天外如匹练般展开,将射到蓝山岳面前的蓝光尽数抵挡! 小刘太监大是意外,他万万料想不到蓝光竟会被人所挡,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王随真只觉远处蓝光一盛,瞬息之间,本来还在远处的小刘公公幻化成的绝美女子已出现在了王随真面前! 超近距离观看到天蓝色光芒幻化成的这位摇曳生姿的绝美女人,让王随真心中产生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 王随真还没有来的及做什么反应,陡觉得脖颈一紧,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自己竟然已经瞬移到了蓝山岳跟前! 师父莫愁的身法似乎比小刘公公幻化成的女子还要快上了三分! 蓝山岳本已闭目等死,可他等了半天,发现眼前似乎没什么动静,忍不住睁眼一看,发现眼前出现了王随真和一个全身绿光朦胧的人,不由的大喜过望,感激涕零地喊道:“爷爷你又来救您孙子来啦!” 王随真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这名约莫五十来岁外貌颇为威严的蓝袍汉子是脑子本来就有病,还是精神被刺激的不正常了? 怎么一见自己就大喊爷爷? 我哪来的这么老的孙子? 第21章 剑气纵横 切天破地 一柄蓝光凝成的飞剑从远处呼啸而至,速度之快,将空气都片片撕开,被撕开的空气汇聚于飞剑剑尾,形成了一圈圈奇特的白雾! 蓝色飞剑刹那间跨越数百丈的距离,速度之快,难描难述,前面便是有一面钢铁铸成的城墙,也势必难阻此飞剑之分毫! 此一剑气势雄浑,威能势不可挡! 蓝色光剑飞至莫愁近前,谁也没见莫愁怎么动作,只见他极其迅速又简单地向外挥了挥手,蓝色光剑便如同鱼入江河,鸟入山林一般,挟带着震耳欲聋的呼啸之声,转了个九十度的大弯,直直朝天空飞去! 小刘太监变幻而成的蓝色光女见一剑无功,身上蓝光亮上一亮,霎时已追至近前,厉声喝问:“你乃何人?” 莫愁身遭绿气微微一敛,现出了真容来,冷声道:“小人得志便猖狂,你连我都不认识么?” 刘太监变幻而成的蓝色光女悬在空中,半晌不动,半晌也不语。 莫愁身上的绿气如烛光般摇晃起来,如梦如幻,动人心魄,映的王随真满眼皆绿。 莫愁的声音飘飘荡荡地,似乎是在说话,又似乎没有说,没有任何人看见莫愁张过嘴,但场上所有人却又全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莫愁的话语:“二十年前,秋风寒凉,八月十五,望月山之颠,我在场,这位蓝山岳蓝先生当时也在场,那时你也在场,不过当时你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远远在站在了队末!” 那蓝色光女开始变幻,蓝光忽明忽暗,似乎是因为小刘公公心绪不稳,无法继续再完美保持变幻身形的状态。 蓝山岳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莫愁那飘忽不定的身影,待看清了莫愁的模样,忍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结巴道:“你……你……你是……” 莫愁恍如未闻,仍旧缓缓地讲述着二十年前的旧事:“那时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圆圆的月亮慢慢地升到了中天,山顶上寒气逼人,柔玉似乎是有些冷,她不停的在颤抖着!” 莫愁的声音也开始如光芒一般变的有些飘忽不定,他的思绪似乎也已经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月圆之夜:“我想拿我的长衫给她披上,可是还没有到她身旁,周围就突然变啦,我谁也看不到了,只看到那轮圆月已经变成了淡蓝色,那淡蓝色的月亮映照着天空,映照着大地,映照着整座望月山,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时候变成了蓝色。柔玉便在那淡淡的蓝光里,翩翩起舞,她如同月宫里降临到世间的嫦娥那样美丽,那样清冷,她跳着唱着慢慢地飞了起来,飞进了那轮淡蓝色的月亮里! ” 莫愁神情陡变,眼中的杀气开始如同海潮般汹涌肆虐,他直直地盯着半空中那仍旧忽幽忽暗地蓝光美女,说道:“这时那个死太监开始仰天大笑,他大呼‘圣器已成’,然后领着你们这群残缺的人下山去了,但柔玉她再也没有回来过,过了许久许久,我才明白过来,柔玉她已经是死去了,她被你们这群不男不女的拜蓝教畜生给害死了!所谓的成仙成圣,称雄天下,不过是你们这群残缺之人的阴谋骗术,小太监,我说的对也不对?” 小刘公公身上蓝光开始缓缓变的凝实,不再闪烁不定,她以一个女子的声音尖笑着:“没想到见了蓝月以后,还有人可以活着!似你这等卑贱庸俗之人,也配提起圣女之名讳?像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家伙应该处斩!” 小刘公公变幻而成的美丽女子身上的蓝光变的亮了数倍,蓝色的面孔不再模糊,几个呼吸间幻化成了一位面孔十分清晰的美丽女人! 只见这个女子眼眉弯弯,明眸皓齿,姿态艳丽,看年纪约莫有二十多岁上下。 这女子的形象一出现,整个广场上气温骤降,冷的几乎呵气成冰! 王随真从那女子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巨大而危险的死亡气息,这股气息强横异常,压的人几乎要窒息! 呼啸的寒风在广场上肆虐,空气中开始有白色的雪花凝聚、飞舞! 淡蓝色的冰凌长剑在女子手中瞬间凝结成形! 半透明的冰剑在阳光下,映射出耀人耳目的光晕,看上去美轮美奂! 那蓝宝石一样的长剑,不似杀人的凶器,反倒精致的像是世间最精美珍贵的艺术品,又似是天上仙宫里落入人间的仙剑! “退到我身后,用天眼仔细看着!”莫愁向王随真命令道,随后他手掌反转,将不知何时出现在右手中的墨绿色的长鞭随意的甩了甩。 天空中冰蓝色的女子握着冰凌长剑,人随剑走,直刺莫愁面门! 晶晶发亮的冰凌长剑挟带着让人窒息的寒气,迅猛而至,发出刺人耳膜的呼啸之声! 墨绿色的长鞭霎那间绷的笔直,如一杆长枪也似,狠狠的捅到了冰凌长剑的剑尖之上! “砰”的一声脆响,冰剑碎成了冰渣子,漫天乱舞! 此番碰撞,绿色长鞭更胜了一筹。 长鞭余势不竭,如剑如枪如戟,直刺女子咽喉! 女子‘咯咯’一笑,身后气流呼啸,六把冰凌长剑凝结而成,分六个方向,如活物一般画着诡异的路线,齐齐刺向莫愁。 莫愁手中长鞭变幻,抖成一个一个的小圆圈,用这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圆圈护住了身前身后。 冰剑一进入绿鞭化成的小圈子中,便如鱼入沼泽一般,速度陡慢。 绿色长鞭刹那崩直,冰凌长剑一触碰到鞭子,便似玻璃遇到了钢铁一般,把把支离破碎! “就凭这点玩意,也敢号称无敌?”莫愁手中长鞭变短变粗,幻化成一把绿色浓郁的有些发黑的长剑,剑身花纹古朴,剑刃锋利似光! “妾身名为清霜,清霜一委地,千草色不绿,寒气彻天宇,万军莫能敌!”清霜口中吟唱着杀气腾腾的诗句,一把把冰霜飞剑如同狂风中的树叶一般,于刹那间凝聚成形,然后呼啸着,翻滚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极不规则的曲线,如同灾年的蝗虫,又好似银河决堤,又如瀑布奔涌,迸发出刺破耳膜的呼啸大响,铺天盖地,遮天蔽日,汇聚为一条似从洪荒冰原里窜来的冰霜巨龙一般,发出一声洞彻远古的嘶吼向莫愁袭来! 王随真看的目眩神驰,心惊胆战,心中暗道:“这清霜好生厉害!倘若这些冰剑是冲着我袭来,我已经死几百次了,万万无力抵挡!” 他心中一念未绝,便听半空中突地一声炸响,一道耀眼的绿光从冰凌长剑的剑山剑海剑龙中迸发炸裂出来! 王随真凝神瞧去,只见师父莫愁手中长剑一指,剑尖处绽出了一根手臂粗细长长的墨绿色剑气,瞬息间贯穿了蜂拥而至的冰凌长剑大潮,余势不竭,直接从那名叫清霜的女子身前贯入,身后透出! 长空中的清霜发出一声惨呼,身上蓝光暴亮,冰剑浪潮愈发的汹涌澎湃起来! 冰凌的剑河里发出了震动山岳般的咆哮声,这咆哮声恐怖如斯,如海啸、如山塌,天地为之变色,日月惊惧无光,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剑山剑海剑林剑荒映成了杀气腾腾的淡蓝色。 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如钱塘江大潮一般的惊天剑潮完全将莫愁那淡绿色的身影给吞噬了进去! 蓝色光芒凝结而成的清霜此时悬在半空中,身后不知何时已生出了三对长长的冰翅。 冰翅一马形,清霜便如风一般扶摇直上,径直向高空的白云中飞去! 在惊天动地的剑潮大响中,忽地传出了莫愁那冷冷清清的嗤笑之声:“真是天大的笑话,号称剑圣,自认为剑术“天下第一”的拜蓝教蓝主,手持魔器,用出御剑仙术,人剑合一之后,竟然只是为了逃跑?绝世高手?一代剑圣?就是你这么个废物东西?” 一道笔直如匹练般的墨绿色剑光从蓝色冰凌剑海中炸裂而出! 王随真仰头从冰凌长剑的剑潮中寻找莫愁的身影,只听得头顶传来一声惊雷般的炸响,道道透明波纹向周围弥漫,冰凌剑海被莫愁变化而成的绿色光芒穿透、贯穿,撕裂,消散! 而破开冰凌剑海后,墨绿色的剑芒瞬间没了踪影! 王随真竭力眺望着天空,试图寻找莫愁和清霜的踪迹,找了许久,终于在极高的天空中那皑皑的白色云层之下,看到了一道如茶碗大小的绿光正紧紧地追逐着另一道蓝光! 一绿一蓝的两道光芒如同两朵绚烂的烟花一般,在长空中忽地碰撞、忽地又疏远,种种奇异形状的光芒在绿光和蓝光的碰撞中飞扬四散! 只见因两道光芒碰撞而飞扬出来的光芒,一下子形如神龙,一下又状如彩凤,一会又犹如猛虎,忽而又变幻为麒麟! 而随着这些光芒在天空中散开,天空中也传来一声声‘轰隆隆’闷雷般的巨响,声声巨响山涧中激荡,引起阵阵回响。 闷雷般的大响过后不久,一道道因两人在天空中争斗而散逸下来的剑气余波从空中飚然激射下来! 剑气射在山峰上,山峰溃塌! 剑气散落于平地,平地为沟! 道道激扬的剑气不停的从高空里射将下来,直炸的周围的山峰不停的崩塌、溃散! 王随真所在的广场也开始如地震一般震动不止,广场上所有的人都吓的面色如土,纷纷匍匐于地瑟瑟发抖。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莫愁和清霜这两位绝世剑仙的争斗中开始颤栗起来! 所有的一切,在这无坚不摧的剑气下,都变的如腐木一般脆弱,碰者立碎,着者立酥! 但似乎仍在争斗中的莫愁有意保护徒弟,高空中没有一道剑光溅射到了王随真在的这个山峰上! 王随真仰望着这场亘古未闻的剑仙决斗,只觉得心摇神驰,莫可名状。 过了约莫有少半个时辰,极高极远的长空之中,一道绿光陡然暴涨,形状如长枪如利剑如大戟,贯穿了小半个长空,狠狠地刺在了高空中的蓝光正中央,再次轻而易举地贯穿了那团蓝光! 第22章 人生如幻 来时孤独 去时独孤 蓝光幻化而成的清霜被绿芒贯穿之后,再无升腾之意,如同天外流星一般拖着长长的蓝色慧尾,挟着‘轰隆隆’的雷爆声响,从天空中直直地坠落了下来! 一声惊天大响! 蓝色光团重重的砸在了拜圣宫的大殿上! 受此重击,整座山峰都开始震颤,拜圣宫殿承受不住如此大力的撞击,轰然垮塌。 废墟之中,烟尘四下弥漫散开。 王随真跃起身来,仰头望着高空中缓缓落下的莫愁,惊喜万分的道:“师父,你胜了那个清霜啦?” 莫愁尚未答话,天地之间陡然暗了一暗,然后又慢慢地变的极亮起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天空都亮的如太阳一般,强烈的亮光几乎要刺瞎每个人的双眼。 王随真不明所以,等天空里的光芒渐渐变弱之后便马上扬目四顾,看见周围已然景色大变,广场不见了,被清霜砸成了废墟的宫殿也不见了,清凉如水的夜色中,一轮淡蓝色明月皎皎而悬。 王随真吃了一惊,心中暗暗纳罕:“月亮怎么是蓝色的?这……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一名白衣女子从蓝色圆月中缓缓飘出。 白衣女子身姿曼妙,长发飘飘,一举一动,都透着千般的柔情,万般的妩媚! 莫愁身形不由得一震,声音颤抖地轻声呼唤:“柔玉?! ” 他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和刻骨铭心的思念,听来让人心碎。 柔玉的身形似慢实快,王随真只觉得眼前一花,柔玉也不知怎地已经就到了莫愁身前! 她笑意盈盈,掩唇轻笑,轻盈如羽地转个了圈儿,纤纤玉指,洁白如雪,缓缓地伸向莫愁。 在她这平平无奇轻描淡写的动作中,一旁的王随真却惊觉到一股冷澈入骨的破天杀气,他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窖,全身血液都被那股杀气给压的停流了,不由得骇然惊呼道:“师父,莫要伸手,她……!” 但莫愁对王随真的话恍若未闻,伸出手去,轻柔爱惜之极地握住了柔玉缓缓伸来的纤纤玉手。 双手相握,整个世界陡然间,分崩离析! 刺目光芒,再次袭来! 王随真拼命眯着眼睛看去,只见淡蓝色的长空中,莫愁的身形在缓缓地坠落! 他身上那层浓郁至极的绿色光芒,此刻也正慢慢地消散开来! 王随真奋力前跃,伸出手臂,用手臂捧住了如羽毛般坠下来的师父。 师父满目含笑,轻轻地拍了一下王随真的手背。 王随真见师父似是安然无恙,心中一安,但又隐隐感觉哪里似乎不大对劲? 莫愁脸上并无愤怒的神色,微笑道:“好徒弟,为师就要去了!” 王随真吃了一惊,讶然道:“师父,你……你说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莫愁轻声道:“那刘小太监,不是我对手。但我心里终究还是没能放下柔玉,见柔玉时,我心神出现了不该现出的破绽,被柔玉的剑气震碎了心脉,片刻之间,师父便要死了!” 王随真悲从中来,泪水如雨下,嚎啕大哭道:“师父,你不要死呀,长山大哥才刚死,你也便要死了吗?” “人生不过区区百年,皆有一死。剑客死于剑下,得其所哉!而我能死于柔玉剑下,正是遂我所愿。莫要悲伤,你把胸口处的枯剑拿将出来!”莫愁有些艰难地用手指了指胸前的口袋。 王随真依言将莫愁一直贴身存放的那截枯树枝拿了出来。 “枯剑你要时时随身携带,好好参悟剑中至理,为师毕竟不成器,不能领悟剑中那至真至尚的道理,心里总是念念不忘当年的那些旧事,心里总是放不下柔玉,终于还是死于情剑之下!你倘若有福份见到你师爷,也就是我的师尊,你要替我向他老人家请罪,他老人家要是想罚你,你便好好受着,算是替为师向他老人家谢罪了,千万不可忤逆他老人家!” 王随真郑重之极的将枯枝放入了自己怀中口袋里,满脸泪花地极为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是一个很好的徒弟,但我不是一个好的师父。”莫愁有些溺爱的摸了摸王随真的瘦脸,身上开始有绿光慢慢弥散。 “好徒弟,愿你将来能达到你师爷那种至真至德至伟至空之境!你我缘尽于此,自己好自珍重!”莫愁说完这话,整个人如同一件破碎了的瓷器一般,片片碎裂。 轻风一吹,化为乌有。 王随真泪眼朦胧,忽有所感,仰头看去。 只见蓝天白云之下,一道蓝光一道绿光,在空中相互纠缠,翩翩起舞。 王随真擦干眼泪,凝神瞧去,见那两道光芒不正是师父和师娘柔玉么? 两个人忽而手挽着手,忽而相视而笑,忽而又欢呼雀跃,嬉戏玩闹起来,恍如一对极为平凡的恋爱中的小情侣一样。 王随真看了半晌,有些痴了,心中暗想到:“师父终于得偿所愿,跟师娘在一起了么?” 微微一个走神,等王随真再抬起头来寻找师父的踪迹时,但见长空寂寂,白云蓝天,绿蓝两道光芒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一声惨呼,忽从已成废墟的拜圣宫方向传来:“我的圣器!我的圣器怎么碎了?你们这群狗奴才,还不快滚过来??” 这叫声的声调又尖又利,雌雄难辨,一听便知是那位小刘公公发出的哀嚎。 广场上众人如梦方醒,一窝蜂地向废墟里拥了过去,只过了片刻功夫,王随真便见众人七手八脚地抬着七窍流血的刘公公奔将过来。 王随真站在一旁,冷眼观瞧。 只见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小刘公公,此刻一身衣服已变的破破烂烂地,此时的他双手紧紧的抱着一个用他那破烂衣袍包裹而成的长方形包裹。 再看这小刘公公脸上,极其污秽不堪,血和泥巴搅在一起糊在了脸上,已不复刚刚那副如仙似圣的剑仙风采。 小刘公公一见众人停了下来,马上惊恐之极地大叫道:“停什么?停什么?快快回京师,我要请师父修好圣器,如果有什么闪失,你们全都要被杀头!快走!快走!快走!” 众人一听这话,如同见了鬼似的,又像是屁股着火了一般,抬着小刘公公疯狂的向山下冲去。 ---------------------------------------------------------------------- 清晨,有薄雾。 王随真笔直的坐在桌前,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这世界上,倘若你在意的人全都死了,会怎么样呢? 老爷死了,夫人也死了,少爷也死了。 后来遇到了长山,拜见了师父。 长山死了,师父后来也死了。 青寨的土匪是该死的仇敌,可是仇敌此时也全都死光光了。 在莫愁跟清霜的争斗中,一道剑气余韵从空中劈落,青寨的人当时正在聚义厅中等候小刘公公的命令,结果整座聚义厅瞬间在剑气中化为了乌有。 青寨的头目人物死了个九成九,剩下的一些小人物,顿时作鸟兽散。 这下子仇人也很偶然的全部死光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你熟知的人和熟知你的人全都死了,那你还算是活着吗? 是的,还算是活着。 只是,有些孤独。 孤独的活着。 王随真将杯中清酒一口饮下。 世界上,有没有一种法门,让人不再孤独,不再恐惧,不再迷茫? 王随真想起了长山说过的话:“佛法中,有至高至德之大法,让人远离一切颠倒梦幻是非,而道家亦有至伟至真之法门,得悟此法者,逍遥自在,再无忧虑。” 王随真转念又想到:“师父莫愁,剑法通神,上天入海,如履平地,便是开山碎石,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青寨里那么多武林好手,不过是中了师父跟清霜争斗中的区区剑气余波,便尽数覆灭!师父这么大能耐,心里仍然放不下师母,可见剑法练的再高明,心中若有破绽仍旧会死,要真正想天下无敌,首先是得把心境修的天下无敌才是……” “正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吧?” 王随真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蓝山岳领着数十人走了过来。 他走到王随真近前,极为恭敬地作了个揖,低声说道:“恩公,随我去见杨小姐吧。” 王随真陡然跳将起来,不知是悲是喜:“红香姐……她……她真的还活着?” 蓝山岳附和着笑,点头应道:”走吧,恩公。” 王随真跟着蓝山岳在蓝家寨里串来串去,直从寨子南面,走到寨子最北边。 蓝家寨这个村子并不大,但各处深宅大院里都寂寂无声,说是没有人吧,总能看到有人从各个大门里出入,但出入的每个人似乎都是哑巴,见面都不说话,只是打打手势,如果非要说话,也是凑近了低声细语。 偌大的一个寨子,死寂的如同坟墓一般,不闻人声,只能听见阵阵的鸟鸣虫语之声。 走到寨子最北面的一座豪华大宅院之外,王随真隐隐听见宅子里传来阵阵丝竹吹奏的曲子声。 这所宅子豪华异常,门前两个镇宅狮子,高大威武,歪着脖子俯视着从大门前走过的芸芸众生。 抬头望去,宅子门前的牌匾上用行书写着三个字:拜圣宫。 第23章 如流苏生雪 如明月生辉 王随真有些诧异,青寨后山就有个一模一样的拜圣宫,只不过那个拜圣宫被小刘太监给砸塌了,怎地这里也有一个拜圣? 所谓的拜圣宫,拜的是什么圣?这两所拜圣宫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王随真微微皱起了眉头。 蓝山岳到了此地,如同变成了一位乖顺的少女一般,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朱红色的大门前,轻轻的扣了三下门环。 一名女童将朱红色的大门打了个缝,蓝山岳低眉顺目极为恭敬的说道:“大人要找的人带来了。” 那女童伸出头来,顺着蓝山岳的手指看了看王随真,点了点头,低声道:“你跟他一起进来。” 蓝山岳脸有喜色,慌忙向王随真招手:“恩公,我们走吧。” 王随真跟着蓝山岳进了大门,过了庭院,一进大堂,不由得微惊。 这大堂里声乐齐鸣,萧瑟震天,十几个赤足女子,正随着乐声在绿色毛毯上翩翩起舞。 怎地这大堂内这般喧哗,在门外竟听不见丝毫声响? 蓝山岳低着头,跪在一旁,向珠帘后面磕头。 王随真心里暗暗想道:“这十几个女子年纪不大,脸上虽然化着浓妆,但其中并无红香姐,不过以目前的情形来看,红香姐当初被匪徒劫掠走后应该没有吃什么大苦头,只是被掠到这里来做了一名这里的女仆?” 王随真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好笑:“看蓝山岳在外面那耀武扬威的劲儿,我还以为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原来在这拜圣宫的主人面前,在江湖上威风凛凛、脚跺四方颤的的蓝先生只是个卑微的下人?” 王随真看了看蓝山岳跪下时那高耸的屁股,摇了摇头,暗道:“不,看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恐怕连下人也算不上,只能算个奴才。” 珠帘后面有个清冷的女声下令:“退下!” 吹笛弹弦的人纷纷停止弹奏,站起身来,排着队弓身依次退了下去。 舞蹈的众女子也跟在乐队后面退了出去。 整个场景鸦雀无声,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瞬间,变成了哑巴。 王随真仿佛是在欣赏一场优雅又整齐的哑剧。 这拜圣宫内如此怪异,蓝山岳对小刘太监都耀武扬威,破口大骂,竟对这儿的主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不由得让王随真对珠帘后面那位拜圣宫主人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待大堂屋门关好,过了片刻,珠帘后的清冷的女声又再次响起:“蓝先生,事情办的很好,赏金珠玉液一盏,你下去领赏去罢!” 蓝山岳面露喜色,忙磕了个头,喜滋滋的转身便要走。 王随真伸手拉住蓝山岳,说道:“蓝山岳,你……” 蓝山岳脸色变了一变,低声道:“爷爷呀,你饶了我吧……” 转身慌不迭的走了,还轻轻地带上了屋门。 王随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暗想:“饶了他是什么意思?这位大人要见我?见我做什么?不是说让我来见红香姐的么?要见红香姐,先得经过此地的主人应允么?那……” 心中正思虑不定,忽觉身后有异! 他陡然感觉到身后二尺处,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 以王随真现在的触觉,别说身后二尺,就是周身二丈开外,风吹草动,都能感应的一清二楚! 这个人在王随真走神的一瞬间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二尺处! 王随真事先丝毫没有察觉异样,这人是何时到自己身后的?他又是怎么来的? 他既没有听到身后那人移动时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那人移动时衣袂发出的破空之声! 这人好像就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身后二尺处了! 以王随真现在的六感来说,这是绝无可能发生之事! 若是这人刚刚出手挥剑,自己已经人头落地了! 生死大事,岂能马虎? 王随真不敢回头,心中念头急转。 莫非,这个人是什么鬼怪?或者是自己背后装有什么机关? 或者此人之功夫神通已经达到师父莫愁那般的陆地剑仙之境? 不论是哪种情况,恐怕今日自己都要倒大霉了!? 被人无声无息的摸到了后背二尺之处,还能有好了? 王随真心中正在惊惶不定,一双纤纤玉手突地毫无征兆的拍在他肩膀上,一道如空谷夜莺般的少女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呀,还是老样子,穿着破旧的衣服走来走去,会让别人瞧不起的!” 王随真身形巨震,瞬间泪眼朦胧:“红香姐,真的是你么?” 原来王随真一开始就想错了,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红香姐竟然会是这拜圣宫的主人? 王随真不敢置信地转身看去,含含混混的泪目之中,王随真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衣着华贵,头戴珠冠,面如桃花的美丽女子。 此刻的她正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领子上的破口子。 眼泪笼罩了他的视线,王随真看不甚清晰,他觉得眼前这人似乎真的是红香姐,又似乎不大像。 他用力拿袖子将汹涌的眼泪都擦干了,凝目细看,只见眼前的女子俏生生地,明眸皓齿,光彩照人,模样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似乎又有些陌生? 女子也在仔细地端详王随真的模样,过了好半晌,女子‘扑哧’一笑:“这许多年不见,你这个小王二呀,还是傻愣愣地!” 刹那间,王随真感觉自己又变回了自己从小时候起便一直一来的那副模样,手足无措的憋了个大红脸,连嘴巴也开始变的有些不大好使了,嗫嚅嚅地道:“红香姐,我……我……我……” 红香轻声笑道:“好啦,你今天不用偷王老爷家的什么东西给我,我也能给你缝一下衣服的。” 她拿着不知从何处找到的针线,熟练地给王随真缝起了衣领上的破洞。 王随真默默地看着红香姐给自己缝衣服,从小长到大,红香姐也不知已经给自己缝过多少次衣服了。 虽然现在红香姐穿戴着华丽的衣饰,模样似乎也变的有些陌生了,但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还是如此的熟悉着彼此。 他觉得很是有些心安理得,感觉此刻的自己是如此的自在,这是他在三年前遭逢巨变后,心底里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安静下来。 有些事,有些人,似乎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 缝着缝着,红香突然问道:“兆濂他怎样了?没什么事罢?那天我被人给打昏了过去,后来发生的事便不知道了。” 王随真身体颤了一颤,低低道:“少爷他……他那天便被青寨的人给杀了……” 红香手中的针线顿了一顿,叹气道:“那……那王家老爷和王夫人……” 王随真垂下了头,似乎要躲避着什么:“老爷和夫人也被杀了……” 有些事,其实终归是要变,也会变的。 有些人,终归会离开。 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红香终于将王随真衣领那处破洞的地方给缝妥帖了,她撩了一下鬓发,道:“不说别的事啦,说说吧小王二,你这个鼻涕虫,这三年又跑到那里去啦?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王随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想一想,当初他年纪比在镇上的玩伴们都要小上一些,自己总是拖着两个冒泡的鼻涕,远远地追逐着少爷跟红香姐等人的身影去玩耍。 他那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分不清脏或者干净,在王家,他算不上少爷,只能算是王家的半个儿子、半个打杂的下人罢了。 所以他从小时候起,在红香姐的眼里,一直就只是个流鼻涕的脏兮兮的臭弟弟罢了。 王随真坐在红香身旁,将自己如何认识长山,如何拜师,如何在山上生活了三年的经历全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师门有门规,具体到师父长山剑法上的事情时,王随真就一语带过,并不细谈。 好在红香似乎也并不太关心这些事,她只是单纯的想听王随真说说话,等王随真终于将三年的经历都说完了,赵红香笑着拉了拉王随真的手,说道:“唉,小王二呀,小王二,小时候我见你傻呼呼的,在这一伙人里你最不起眼,没想到等长大了,这些人里就属你最有出息!而且最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的模样也变的越来越发俊俏啦!” 王随真还是生平第一次听到红香姐这样夸赞自己,登时害羞的连脖子根都红将了起来,他羞涩地抽回了被红香姐握着的手掌,说道:“红香姐,那天我见青寨土匪劫走了你,还以为……还以为……” 红香笑的双目弯弯:“还以为我死了?” 王随真不好意思的低头傻笑:“你怎地……怎地会在这里的?” 红香摸了摸王随真的头顶,叹气道:“这世界上,有些事情似乎是坏事,但其实并不大坏。有些事情似乎是天大的好事,其实是一件极坏的坏事。” 王随真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该说什么好。 红香忽地又笑了,她这一笑,王随真只觉得桃花满树、梨花堆雪,整个世界似乎都随着红香姐的这一笑变得色彩艳丽起来! 赵红香道:“好了,小王二,不说这些没用的事了,姐姐给你跳一支舞吧。” 不等王随真有什么回应,赵红香身形一晃,已跳到了舞场中舞蹈起来。 只见玉带飞扬,柔荑轻舒,舞姿曼妙,轻盈玉灵。 一双纤纤玉足,如踏飞雪,如月生辉,如流苏生白。 飘然兮若莲叶之晨露,轻盈兮似山巅之雾云。 王随真呆呆的看着红香舞蹈,只觉得她已美的不似世间之凡人,只有月宫里的嫦娥降临到凡间,才舞的出如此出尘入仙的动人舞蹈。 但慢慢地,随着舞蹈的变幻,王随真身上竟慢慢地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在红香每一个轻飘飘的优美动作之后,他都看到了深藏其内的凛冽杀机! 王随真越看红香跳舞心跳便跳动的越快,心中暗道:“倘若她以这个动作,手执一把宝剑向我刺来,我似乎可以躲开,但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她后面因我的躲避动作而生出的下一剑!如果我拼命躲开了第二剑,那她的第三剑必能将我的脑袋刺了个对穿!!!” 王随真越看越是心惊肉跳,片刻的功夫,已被骇汗透三重衣袍! 这红香姐的招术,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只是普普通通的剑术,但她施展这剑法时的身法实在快的过于骇人听闻! 到了后来,红香的身法动作已然快到了绝非人眼所能看清的地步! 王随真一眼望去,只觉得场中竟然同时有四个红香姐做着不同的舞蹈动作! 这是因为赵红香动作快到了极处而在眼中留下的残影所致! 就在王随真吓的心惊肉跳,越来越难以自持之时,一道温暖之意,从心口处向身体里沁入进来,直达四肢百骸! 王随真觉得精神陡地一震,一股源源不绝的暖洋洋气流在体内各处涌来涌去,所过之处,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第24章 富贵风流 昙花一现 他心中极为惊讶的暗道:“这热流是从师父给我的那截枯枝里传来的!原来这枯枝真是师门至宝,不仅仅只是一根普通的枯枝么?我还以为这截枯枝只是师门的象征之物,只因世代传承,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宝物,所以才对其珍之又重,原来这枯枝里另有文章!” 热流淌过之后,王随真眼中精光大盛,再细看红香跳舞的动作,感觉自己四肢百骸都活泼泼地,对红香姐的一招一式不再毫无办法,心中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可以很轻易的躲避开大部分她的剑法。 但具体每一招每一式他都应该怎样躲避开来,心里仍有些模模糊糊地想不明白,但没来由地,心里就是产生了可以轻松躲开的信心。 一舞终了,赵红香向王随真嫣然一笑,身形一晃,却没再坐回他的身边,而是到了珠帘之后! 王随真心底恍然若失,好似这么薄薄的一层珠帘,却把两人隔到了两个世界中一般。 那个温柔而又美丽的红香姐姐,陡然之间又开始变得极其陌生起来。 红香姐清冷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小王二,红香姐姐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好吗?” 王随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心中也不知是怒还是悲?又或者是高兴? 他默然了片刻,道:“红香姐,你说罢,我力所能及,定会给你办好。” 红香似乎也有些游移不定:“说起来,我也很有些为难。” 她顿了一顿,似乎在斟酌怎么说,然后以一种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过不了多久,我便要登基为帝,但一国之君,不能没有皇后,我想我登基之后,你就当我的皇后吧……” 此话一出,王随真如同被五雷轰顶了一般,被红香姐的这句话给雷的外焦里嫩,脑子一时半会完全转不过个来了! 登基?登基为帝? 不能没有皇后?我去当皇后??? 红香姐似乎也感到这话有些羞涩,有些不大好说出口,她在珠帘之后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王随真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他茫然地回想着刚刚红香姐说的话,突觉身旁一阵香风,红香姐又已坐在了他的身旁。 王随真转眼看去,只见红香姐似乎像是喝了酒一般,脸色微红,由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里透将出来,更将她映衬的美艳不可方物! 他呆呆地望着红香姐,感觉他的红香姐此时美的好似一树桃花一般,一眼望去,让人只想不顾一切地好好的呵护着她,不想让她脸上有那怕一丝的愁容。 赵红香见王随真只是发愣,恼将起来,轻轻的敲了一下王随真的脑袋,嗔道:“你这榆木脑袋小王二,为什么不回答我?” 王随真心脏一阵不争气的乱跳,他看着红香姐那微微翘起的樱桃般的红唇,觉得自己经被红香姐身上的绝世之姿给逼的窒息了。 他震慑于红香姐身上的天姿绝色,连开口也生怕自己惊扰到她。 红香见王随真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好像个木头疙瘩一般,彻底被惹恼了,扭过了头去不再看王随真,怒道:“你个臭鼻涕虫,为什么不说话?” 王随真这才从失神中反应了过来,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兀自转不开眼神,呆呆地望着红香姐那如玉雕般的白嫩脖颈,反问道:“红香姐,登基为帝是……又是什么意思?皇帝不都是男的吗?当你的皇后?这……这皇后不都是女子吗?我……” 红香姐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道:“你听说过武则天吗?” 这个什么武则天,他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茫然问道:“没听说过呀?那是谁?他……他是做什么的?” 红香姐彻底的恼火了,她脸色变的愈发的通红了,红的似乎都要沁出血来一般,连脖根都发起了红来! 她气的连头也不回,反手‘啪’的一巴掌拍在了王随真头顶,怒道:“你这混蛋小子,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答应做我的……我的皇后,就便过来找我!快快滚出去!” 王随真从没见红香姐发过这么大的火,吓的直吐舌头,连缩脖子。 他也觉得自己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什么武则天似乎很是有些对不住红香姐姐,还想争辩几句,抬头一瞧,望见窗外的风吹将进来,吹的璎珞上的小金铃‘叮叮叮’地作响,一旁的珠帘晃动不已,映的整个大堂都闪闪发亮。 屋子里哪里还有红香姐的身影? 王随真怅然若失,知道红香姐恐怕被自己的不懂事气的不轻,一时半会不能消气的,只得默然地站起了身,向屋外走去。 到了屋外,带上了殿门,转身向院子里四处扫视,只见庭院里风声萧萧,冬末的天气兀自冷叟叟地刮着,发出‘呼呼呼’的怪响,整个庭院里也人影全无,只有自己孤零零地立在这里。 或许,人生本来就是孤独的。 富贵风流,热闹繁华,本来只是昙花一现的热闹,热闹终归于沉寂,在人生这段漫长的旅途当中,唯有孤独方是永恒不变的基调。 王随真边向院外走去边想到:“武则天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我不认识武则天,红香姐就如此地生我的气?” 想起红香姐刚刚被自己气的脸色通红,连耳朵尖都红将了起来,他不由得又觉得极是羞愧:“是了,是我读书太少,什么都不知道,惹得红香姐生气了,我只是个陪少爷伴读的书童,不像少爷那般读的书多,认识的字多,知道的事情也多,但刚刚……刚刚红香姐生起气来,倒显的她更漂亮了,咦……!” 王随真修习枯木神功日久,大脑已变的聪明绝顶,他忽地明白过来,刚刚红香姐之所以脸色红彤彤地,似乎并不是因为生自己的气,而是因为她觉得太过于羞涩,这才使她那白生生的脖根和耳朵尖都发起了红来! 想通了这一点,王随真‘哈’的一声笑出声来,心中暗忖:“红香姐原来并不是很生我的气,而是觉得让我当她的皇后太过于羞涩么?没有事,等过一会我便回去答应红香姐的要求吧?想必她现在定然是不肯轻易见我了,我刚刚真是榆木脑袋,怎么地就是不立刻答应她呢?要是红香姐现在再问我一遍,我肯定马上便答应她,哈哈哈,当皇后,男人原来也可以当皇后吗?这事倒也有趣的紧!”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心无萦怀的王随真大踏步的走出大院门,抬眼见大门外面也是空空如也,蓝山岳还有那群跟随于蓝山岳的下人都已没了踪影. 只听街上寒风呼啸如鬼,一股子冷气扑面而至,凛冽的寒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王随真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整片天空都阴阴沉沉地,片片雪花,如落叶般缓缓的洒将下来。 他长长的吐了口白气,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腰畔处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腰带又不是活物,怎么会抖动?它也怕冷? 王随真有些不明所以,低头观察,只见自己腰间被黑色布料包裹着的那把腰刀,此时又如同活物一般,怪异的抖动了一下。 他见状不由得暗暗皱眉:“原来是这刀在抖么?这把刀本来就极其邪门,似这般不停的抖动,又是什么意思?” 王随真伸手攥住了刀身,只觉得这把刀现在便如同一条活鱼也似,竟在他掌心里疯狂的挣扎起来! 他想不通这刀一直都很平静,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莫非周围来了鬼刀门的人?鬼刀门的人在用门中秘术窥探此刀所在的位置? 想到了这个可能性,王随真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鬼门刀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红香姐现在在这里,可不能让她有什么危险,如果鬼刀门的人真的有人追到了这里,不论是谁,我必须先把追兵宰了,以免节外生枝! 他向前飞奔了几条街道,只见四下里仍旧是空荡荡地,周围的街道和宅院里别说活人了,连个鸟都没有。 王随真飞身上墙,顺着墙壁一路飞跃到了一处比较高的房顶处,张目四望,只见四周飞檐灰瓦,屋舍俨然,所有的房子内外全都静悄悄地,一丝声响也无。 王随真看了半晌,发觉他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都一个人影也无! 明明刚刚这里到处都是有人的,怎地片刻的功夫,连一个人也没了?这些人都去哪儿了?人间蒸发了? 王随真在房顶上四处乱转,发现每当自己面向西南方向时,腰畔的长刀便颤抖的更加剧烈了三分。 这西南方向,似乎另有古怪。 王随真飞身下地,在街道里左拐右拐,向西南方向发力疾奔。 一会的功夫,在堪堪快奔出蓝家寨的范围时,王随真的身形陡然顿住。 只见他身前约莫十几丈的地方,正直挺挺地站着一个身着黑袍之人,那人此时正定定地看向王随真。 王随真见这人全身都被宽大的黑色袍子裹的严严实实地,具体是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只能看到这黑袍人长着一双狭长而锋利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迸射出了如刀光一般血亮又锋利的眼神! 第25章 阳春雨后 天清地明 黑袍人朝王随真打了个古怪的手势,王随真腰间的长刀马上更加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王随真用力握住了刀柄,喝问:“你是什么人?” 黑袍人并不回答,冷笑了一声:“拜蓝教?一群没有卵蛋的鼠辈罢了!” 黑袍人骂完这话,纵身直窜进旁边的松树林之中。 王随真按住腰间长刀,心中暗想:“这人藏头露尾,显然不怀好意!而且这人骂我是拜蓝教的鼠辈,显然是想激怒于我,故意让我去林中追他,这林中必有其设下的圈套!” 王随真转身向北疾奔,跑了约莫有数里,这才向西拐进了松林中。 进了松林后,王随真一路向西,又奔了约莫有五六里路,这才向掉头再向南面奔去,他这是跑那黑袍人事先在林中设下了什么全套,故意慢慢地兜圈子,以黑袍人意料不到的方向摸过去! 王随真的六感敏锐异常,远超常人,而且他此时有意隐藏身形,在林中行走时,王随真如同一只正在自己的领地中狩猎的猛虎一般,无声而又迅捷。 向南走了大概有七八里地时,王随真远远地就听到了前面传来金铁相击之声! 他登时有点奇怪,按理说那个人在林子里给他设了个圈套,他人还没有到呢,怎么这个人跟谁已经先打起来了? 王随真放慢脚步,闪身上树,凝目细看。 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刚刚那个黑袍人此时正立在场中。 黑袍人将手中长刀微微一挥,登时有无数钢针被切断,‘叮叮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这黑袍刀客周遭的地面上,早已布满了无数根断做了两截的钢针! 王随真觉得这些断成了两截的钢针颇有些眼熟,转念一想忽地想了起来:“躲在暗处放飞针的这个人,似乎是我那天在青寨的路上刺伤的那个?” 黑袍刀客此时大笑一声:“黔驴技穷,你的飞针似乎已经放完啦,扔不出来了吧?要不要我去针线铺子里给你买一些?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数百根钢针齐射,将黑袍刀客上下左右能躲避的方位全部都封死了! 黑袍刀客见这一着避无可避,也不再躲避,长刀一挥,将腰间长刀舞动的好似一面刀墙,把身后方向射来的飞针尽数挡了下来! 但其他三个方向的钢针毫无阻挡,尽数射中目标,只听‘啪啪啪啪’一阵雨打芭蕉之声,刹时之间,数百枚钢针已将这位黑袍刀客射成了一个大刺猬。 王随真以为胜负已分,正四下寻找在暗中放钢针的那个人,异变陡生! 一块被厚厚的落叶所覆盖的地面陡然炸开,一柄极细极长的利剑如电光般刺出,刺向射成了刺猬的黑袍刀客身后不远处的空气中! 那地方本空无一物,但细长的长剑一刺到此处,登时又有一个黑袍人的身影浮现了出来! 长剑刺的快,那浮现出来的黑袍身形反应更快,扭腰错身,右手成爪,照着剑客的面门就是狠狠一抓! 只听‘哧’‘哧’数声裂帛之声,长剑将黑袍人的黑袍削掉了半个,又在黑袍人左肩上带出了一溜的血花。 而黑袍人也一爪将剑客脸上的黑布给撕扯了下来。 一招之下,两人都露出了真容!? 王随真一见那剑客的模样,不由得大吃一惊,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名黑袍刀客的黑袍之下,藏的竟是个儒生打扮的书生。 只见这名书生模样白净,面目英挺,高高瘦瘦,要不是手里拿着把长刀,就跟平日里街边见到的教书先生、酸秀才,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不是最让王随真惊讶的,最让王随真惊讶的是,那位从地下落叶中蹿出的手持细长利剑的剑者,竟然是个纤细瘦弱的女子? 这名女子看她模样,年岁并不大,约莫只有二十岁出头,脸色极为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小巧的鼻子,精致的面容,纤细的脖颈,不像是个杀人如杀鸡的江湖豪客,倒像是个大户人家里尚未出阁的娇滴滴的大小姐! 儒生一现出身形来,在他身后刚刚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的那个黑袍人,霎那间幻化为了一股黑气,如蛇一般钻回了儒生的身体里。 那柄被幻化异像攥在手中的雪亮的长刀此时也好似什么活物一般,在空气游动着钻回了儒生手中。 一位儒生,一个女子,一击不中,纷纷各自重新拉开距离,场面登时有些僵住了。 那儒生将身上的半截黑袍伸手扯下扔到了一旁,冷笑道:“久闻拜蓝教大名,拜蓝教号称:蓝月一现,活人不见!看阁下年纪,并没有羽化而去,你就是那位拜蓝教所谓的‘亚圣’圣女——元雨清吧?” 女子脸色变了一变,并未否认,她说起话来,声色清柔,如同百灵鸟儿一般,十分的悦耳动听:“我与拜蓝教全无干系,也跟东水书院无怨无仇,今日来此地只是来杀蓝山岳的,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儒生嘿嘿冷笑:“嘿嘿,昨日尚无干系的人,今日未必就还是没有干系。蓝山岳已背叛了拜蓝教投奔了我鬼刀门,你想杀我们鬼刀门的人,这也叫无仇无怨?” 此话一出,元雨清和王随真脸上同时变了颜色。 王随真大脑急速转动,心中暗想:“是了,那天要不是师父出手,蓝山岳已经死在了那位小刘公公剑下!他背叛拜蓝教,也在情理之中,但红香姐她跟拜蓝教又是什么关系呢?蓝山岳背叛了拜蓝教,是不是红香姐也会有什么危险?” 他想不明白这件事中的关窍,但听了这儒生刚刚的几句话,隐隐约约地将这些线索都一一串连了起来。 恐怕红香姐在三年前便已成为了拜蓝教中的所谓的圣女了,而红香姐嘴里说的登基为帝,这个儒生嘴里说的羽化登仙,师父莫愁说过的,师娘柔玉见了蓝月便化为了剑灵,这似乎全都是一回事?! 王随真越想越觉恐怖,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料甚对,想到这件事中的厉害恐怖之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红香姐也要羽化而去,化为剑灵了么?就跟师娘柔玉一般?那不就是死了么?那怎么可以?那绝对不行,我不要红香姐去死!红香姐绝不能死……” 元雨清默然了半晌,无奈地长长的叹了口气:“命该如此,怨得谁来?蓝山岳的狗命现在既然成了拜蓝教跟鬼刀门之间的事,那杀蓝山岳此事就此作罢,此生我不会再踏足并州地面!告辞!” 元雨清话说完,便打算收剑走人,不料那儒生却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狂:“请神容易送神难!拜蓝教的亚圣到了我并州,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拜蓝教将我们鬼刀门当了什么了?我也不为难你,还请亚圣圣女跟我到鬼刀门里走一趟吧!” 元雨清脸色变的极为难看:“阁下这是妄想以一敌二?有些托大了罢?” 儒生手中长刀抖动,舞了个刀花,冷笑道:“你刚刚识破了我的真身刺出来必杀一剑,按理此一剑明明可以将我刺死当场,你那一剑刺出的速度为何慢了一瞬?” 元雨清脸色登时又变了一变,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 王随真心中暗想:“刚刚这个元雨清说以一敌二?元雨清暗中还伏有帮手么?她摸左肩膀做什么?啊!是了,她的左肩膀好像是昨日被我给刺伤了!” 儒生将长刀横斜,摆了个起手式,续道:“果然!你刚刚那一剑,我其实避无可避,本该被你一剑刺死,可惜呀……可惜,可惜你左肩膀有伤,身形转动的慢了一慢,我这才避开你必杀的一剑!你既然有伤在身,实力已经大打了折扣,已不是我对手,所以你妄想用暗中伏有帮手来诈我?好让我放你走路?嘿嘿,你纯粹是白日做梦!” 儒生呼哨一声,身形如电,向旁边划了半个圈子,从侧面直向元雨清攻去! 元雨清身形更为诡异,如同一只花蝴蝶一般,观之在前,忽焉在后,察之在左,觉之在右,变化无方,持剑跟儒生斗在了一处。 两人以快打快,只听‘叮叮叮叮叮’之声连绵不绝,如暴雨、如撒豆,当真是快如电光,形似鬼魅! 若是普通人早已看不清二人的身形了,最多只能看到两团黑影在快速的来回蹿动。 王随真心中暗忖:“这元雨清的身法好怪,跟红香姐跳舞时的身法有九分的相似!” 他看了半晌,心中念头转动:“看这架式,元雨清渐渐落了下风了。她左肩是被我所刺伤的,要是她左肩无伤,这儒生未必是她的对手!而且要不是她左肩有伤,刚刚那一剑已经刺死了儒生,现在元雨清要因为我伤她一刀而命丧此地了,看样子她似乎不是坏人,我要不要出手帮帮她?” “对了,她不是说暗中还伏有帮手么?那名帮手现在何处?怎地还不出手呀?看眼下的情形,东水书院鬼刀门之人绝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好人,但这元雨清便是好人了么?拜蓝教手底下的青寨是个土匪窝,青寨土匪时时下山劫掠,动不动就屠人全家,而这个元雨清是拜蓝教的——亚圣圣女,想来,拜蓝教里出来的人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吧?那我还要不要出手帮她?咦?……照这么说来,似乎红香姐现在应该也是拜蓝教的一名圣女,难道红香姐现在也算是坏人了么?那可大大不妙,我……” 王随真心念电转,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帮元雨清,元雨清与黑袍刀客争斗的身形已兜着圈子转到了他藏身之树的树下! 他万万料想不到事情竟会如此变化,还不等他再做些什么,只听树下元雨清娇喝了一声:“阁下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王随真登时吃了一惊,不知道这元雨清是在说他?还是在招呼她那位暗中埋伏的帮手? 他决定静观其变,先不着急出手。 第26章 出乎意料 情理之中 那儒生似乎因为这么久都拿不下元雨清,有些焦躁起来,怒喝了一声,细长的鬼刀陡然间速度倍增,刀刃上发出了一道鬼哭似的怪响,刀锋从下往上,直割元雨清面门! 元雨清向后疾退,脸向上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疾如闪电的一刀! 但她万万料不到鬼门儒生的这一刀里,还另有古怪! 持刀儒生一刀劈空,竟不回刀换式,身形忽地高高地跃将起来,刀速不减,直直地向藏在树上枝后的王随真脑袋猛地劈来! 原来这儒生竟早已察觉了藏在树上的王随真! 更加诡异异常的是,儒生持刀劈向王随真时,持刀儒生原先站立之处,竟又出现了跟半空中这个儒生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儒生! 新出现的这个儒生手中无刀,但出现的时机极为诡奇,元雨清刚刚向后一仰头避开儒生这速绝伦的一刀,空手儒生的身影便陡然间从空气里迸现出来! 儒生出现的方式如鬼魅现身一般,如此的诡异,如此的不可思议。 出现在元雨清身前的这名空手儒生,不等元雨清再回身换气,右手成掌,掌心漆黑如墨,以重手法狠狠地击在了元雨清的左肩上。 这一掌的掌力极重,元雨清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重掌,连哼都没哼一声,如同被一只疯牛撞到了一般,像一捆稻草般向后直飞一丈多远,重重地栽进了积雪和落叶之中,怪异的抽搐了一下,再无声响! 还在树上的王随真虽然毫无防备,但经年累月的锻炼早已将他的听觉和触觉练的如同野兔一般机警,长刀虽快,但毕竟长途奔袭,锐气已失,而且这儒生飞跃在了半空之中! 半空中并无借力之处,则其速势必不能再增,长刀砍下的速度虽快,却快不过蓄势待发的王随真!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王随真反手拔刀挡下了儒生的袭击! 而且双刀相撞之后,王随真手中长刀刀势不竭,刀柄在他手中旭风中树叶般抖动、旋转,刀锋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之极的路线,如鱼入水、如鸟入林,蓝印印的长刀从持刀儒生头部一侧划过! 只听半空中传来‘噗嗤’一声骨肉碎裂之声,王随真一刀已将持刀儒生的半个脑袋给跺了下来! 跃在半空的持刀儒生被王随真一刀劈死之后,整个身影霎时一阵模糊,眨眼间幻化为了一团黑雾,如长鲸吸水一般被立在地面上的那名儒生如数吸回到了身体里! 持刀儒生化为黑雾,而他手握的那柄长刀也被黑雾卷动,落回到了地面上的儒生手中! 王随真翻身跃到树后,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到儒生身前一丈处站定! 二人在离着一丈多远的地方站住了,谁都没有说话,谁也没出手,场面登时僵住了。 王随真震惊于这儒生刀客的手段,这人刚刚施展出来的分身之术,诡奇莫名,王随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儒生有如此诡异的分身秘术,自己跟这儒生动起手来,并无必胜之把握! 刚刚拜蓝教亚圣圣女元雨清所施展出来的剑术,其实比他也低不了多少,只是略逊一筹罢了! 但因为这人的分身秘术太也诡异,元雨清在这儒生施展出分身秘术的瞬间便被其击败! 刚刚这儒生的拍出的那一掌声势惊人,力道雄浑,元雨清结结实实的吃了那一记重掌,现在趴在远处的枯叶中没了动静,恐怕已经被这儒生的一记重掌给击的骨骼尽断,当场身亡了! 王随真见元雨清这位跟自己功夫相差无几的剑客被这儒生一掌格毙,心中不免有了兔死狐悲之感,莫非此地今日,也便是我王随真的葬身之地么? 自从剑术练成下山以来,王随真第一次手心里直冒冷汗! 儒生半晌不语,直愣愣地盯着王随真手中所握的长刀看了许久,陡地厉声喝道:“你不是拜蓝教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你这小崽子杀了我小师弟?!” 王随真心中飞快的在思量着对策,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我是不是拜蓝教的,关你屁事?你是什么人?鬼刀门的么?你小师弟又是那位?我没见过!” 持刀儒生向前踏上一步,脸色阴沉:“你手里的刀哪来的?” 王随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是说这刀啊?这刀是我那个老孙子蓝山岳送给我的寿礼!这可是柄宝刀,削刀如泥,切金断玉……” 他嘴里滔滔不绝,心中主意已然打定——老子打是绝对打不过这个家伙的,元雨清既然已经死了,那没办法了,老子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嘴上胡说八道个不停,身形一晃,已藏到了树后面,随即转身向后狂奔! 逃跑这种事,大有技巧,倘若就头也不回的跑直线,敌人射个暗器过来,岂不是会一命呜呼? 王随真身影晃动,左蹿右蹦,机警的如同一只猴子一般,他一边四下观察,一边绕着s形的圈子向蓝家寨方向逃窜。 蓝家寨那里房屋众多,随便找个地方一眯,谅这儒生也没地找自己去! 原本树林里是最好的隐藏之地,但这片林子里大部分的树木都是松树,树冠高大,草木稀疏,不好藏人,而且这人似乎有特殊的感应之法,能感应到自己手中这柄长刀所在的方位,所以自然是离这儒生越远越妙。 他算盘虽然打的挺好,可惜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傻子。 刚向后跑了还没有十丈距离,王随真陡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鬼啸之声! 王随真转身观瞧,吓了一跳,那名持刀儒生此时竟已追到了他身后不远之处! 只见这名儒生此时身上黑气滚滚,犹如一捆点不着火的湿柴一般,身后腾腾的向外冒黑雾,声势十分骇人。 最气人的是,这人奔跑起来的速度竟然比王随真更快上三分! 王随真慌忙换了个方向,避开身后劈来的刀锋,喊道:“这位兄弟,你屁股着火了,在冒黑烟呀!你再不想想办法,可是要露屁股的呦!天气这么冷,你屁股露出来不凉吗?” 儒生似乎被王随真的话激怒了,猛然暴叫一声,人如离弦之箭,高高跃起,双手持刀,一招‘立劈华山’,朝王随真的脑袋狠狠劈下!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一刀奇快无比,直比王随真奔跑的速度还快了一倍还有余。 在绝对的速度面前,王随真避无可避! 他临危不乱,老话说的好,力从地起,变从腰生,人一旦离了地面,就基本上没有了变化的能力,人一旦跃在了半空中,往往会变成别人的活靶子,此时此刻,正是杀了这人的大好时机! 一向极其能把握大好时机的王随真怎么放过? 他身形忽地由前进变成了暴退,刀身后掠,刀尖斜斜指天,反身来了一招‘仙人指路’。 半空中的儒生无处借力,王随真这一刀来的又极快极巧妙,儒生根本避无可避! 避无可避,只有撞上,王随真手中的长刀‘唰’的一下便切进了半空中儒生的腰里! 可当刀锋堪堪切开半空中儒生的腰身时,王随真心中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浓烈无比的惊人杀气! 而且从刀刃上反馈过来的触感也让王随真开始后悔自己砍出的这一刀了! 半空中的这个人,不是真人,而是这位儒生的分身! 儒生的真身,此时一闪而现,诡异的出现在了王随真背后不足半丈之处! 王随真余光一扫,正看到背后儒生的脸上露出了异常狰狞的神情,双掌掌心黝黑,恶狠狠地朝自己的后心和后腰两处致命要害拍来! 此时的王随真全身的气力已尽数凝聚在了刀锋之上,正是旧力已发、新力未生之际,而且他为了能一刀将儒生拦腰砍断,人也已经奋力跃在了半空中!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岂不是马上要成为一个死人? 王随真求生欲望极其强烈,拼命收力扭腰,想要尽量卸掉身后儒生击来的掌力! 只要这儒生一掌打不死自己,那自己就还有生还的机会! 但让王随真震惊的事发生了,自己这么一努劲,也不知自己体内哪里冒出来的大力! 王随真本来只想拼命扭腰尽量避开被击打的要害,结果他这一用力扭腰,力量竟然大的出奇,‘唰’的一下,王随真整个身体竟然迅捷之极的在半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这一转之下,移形换位,他整个人已经从儒生的脑袋上蹿了过去,自己已蹿到了儒生的背后! 儒生的双重重掌,这一记凶猛狠毒的‘双掌排云’,竟然连王随真的衣角都没有摸着,重重地击在了空气中! 王随真惊异之下,马上随机应变,右脚猛然向外一甩,借着飞跃的劲力,极为顺便地狠狠地在儒生屁股上踹了一脚! 儒生本来认定自己这招‘双掌排云’必中,而王随真中了这双重重掌之后必死无疑! 所以这招双重重掌他用上了十二分的功力,全力击出,未留一丝余力! 结果双掌竟然击空了? 双掌击空,儒生被自己掌上惯性带出,不由自主地向前猛蹿了出去,此时又加上了王随真在他屁股上的那一记大脚的助力,整个人好似一只大蛤蟆也似,直往前蹿出去三丈多远,’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姿势恶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这世界上,最难的不是打出刚猛无涛的力量,最难的是将打出的力量全部收回来! 儒生显然还没有练至那种想发便发、愈收便愈的上乘境界,所以一下子出了个大丑! 王随真死里逃生,大出意料,转脸又看见儒生本来挺文雅的一个人,这时呈癞蛤蟆求偶式地趴在了地上,双掌拍进地面足有一尺有余,整张脸深深地扎进了泥浆中,抬起脸来,整张脸被融化的雪泥水给糊了个通透,模样极为滑稽可笑! 王随真不由的哑然失笑:“哈哈……哈哈……怎……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儒生愤然站起身来,他脸上虽然糊着厚厚的泥巴水,但仍能明显地看出来,他此时的脸已经被王随真这一下给气的脱了人形,只见这儒生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刀柄,全身一阵剧烈颤抖,大嘴长开,发出了一阵‘咯吱咯吱’的怪响。 不知道这怪声是咬牙咬的?还是攥拳攥的?或者二者皆有? 虽然儒生已火冒三千多丈,但他仍旧只是站在那里疯狂的哆嗦,并未立刻向王随真再次出招! 王随真嘲笑道:“你的狗头虽然扎进了泥里,你也不用直接原地下蛋啊?再说了,你蛋还没下出来哩,你‘咯咯咯咯’个什么劲?你……” 嘴里瞎说八道到一半,忽地福至心灵,一下子想通了这儒生刀法中的致命缺陷,忍不住一拍大腿,喜道:“我想明白了,你这分身刀法有极大的缺陷,你每用完一次分身,本体都会有半晌动弹不得!怪不得你‘咯咯咯咯’的开始原地下蛋,原来如此!” 第27章 一颗金丹吞入腹 我命由我不由天 儒生怎么也料想不到王随真这么快就能发觉自己刀法中的缺陷,不由的更加的愤怒,怒吼:“你这狗贼,我今日必要杀你!” 王随真做了个鬼脸,转身又往回跑,边跑边扬声道:“你先追上我,我们再来分高下论输赢讲高低啊!咱们先说好了,谁输了谁是孙子!” 他话说的极狠,人也跑的极快! 不过这次与上次不同,王随真跑出去足有十几丈了,仍不觉身后有人追来,他回头一瞧,登时大吃一惊! 只见身后林中,此时黑色雾气弥漫,雾气已将身后的大片树林给笼罩住了,雾气漆黑如墨,里面像有什么怪物在翻腾,形状看起来十分可怖! 而且这雾气飘散开来的速度,远远地快过了王随真奔跑的速度! 王随真不由得心中苦笑:“长山大哥说的真的很对,江湖之大,能人异士,在所多有,有时候拼的不光是武术,还拼的是运气。” 如此看来,今天我的运气似乎有点差! 王随真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对付这蔓延过来的黑色雾气,已笼罩到了身后的黑雾中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的鬼啸,从雾中陡地一前一后蹿出了两道黑影。 黑影似人非人,定睛一瞧,是一鬼一人! 前面的黑影是一名持刀者,只见此獠面目狰狞,如鬼如魔,全身上下黑气翻滚,活脱脱一只刚从地狱里逃蹿出来的魔鬼,阎王殿里跑出来的太岁! 后面的那个黑影则空着双手,紧紧地跟在了持刀厉鬼的身后,这人此时全身青筋暴绽,满目血丝,眼神凶狠,杀气腾腾,看他脸上那副痛苦难忍的表情,似乎正在忍受着什么非人的疼痛一般,早已不复刚刚那副风情云淡文人雅士的模样。 王随真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持刀厉鬼已蹿至他身侧,手中长刀快似闪电,猛如惊雷,对着王随真拦腰便是一刀! 这一刀并没有什么花哨之处,一刀就是一刀,但快的骇人,这速度已经超越了人体运刀时所能施展出来的极限速度! 王随真虽然早有防备,仍然用尽了全力力气才堪堪避开这一刀! 厉鬼刀客一刀未中,反手又是一刀。 王随真直到此时,发现事情似乎变的极为不妙起来。 这持刀厉鬼的似乎真不是人间活物,身上没有一丝一毫活物的气息,最可怖的是,它挥刀时没有停顿,不像一般的武林高手出刀,两刀之间,几乎都会有停顿换气的时间。 因为人毕竟是人,就是练成了天下无敌的武术,但毕竟还是个活人,是人就必须得换气,只不过功夫越高,体力越好,换气间隔的时间就越长,换气时所需要停顿的时间也就越短。 但这持刀厉鬼全然没有换气的需要,抡的手中长刀如风车一般,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紧似一刀,将刀抡的四下纷飞,连绵不绝,刀法施展起来不会有丝毫的停顿和稍歇! 王随真虽然了得,却也抗不住这般狂风暴雨不间断的疯狂猛攻,只拼力避开了三刀,到第四刀时,他体力已然衰竭,登时后力不继! 他本该施展一个向后的大跳,就像很多拳法里的‘猴跳’‘猴蹲’那样一个跳跃动作,就可以很容易避开这当头劈下的第四刀。 可他自知力气衰竭,恐怕猴跳跳不出这一刀的攻击范围,而且一旦避不开这一刀,这一刀必然会劈到自己的脑袋上,非得将自己的脑袋劈做两半不可! 就在王随真心中大感绝望,大感力竭已避无可避之时,他体内忽地一股暖流涌起,陡然间身体里的气力大涨,这后跃他本该后跃半丈,便可避开刀锋,结果‘噌’的一下,整个人向后蹿出去二丈多远! 一下就把持刀的厉鬼给远远地甩了开来! 王随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是了,这是枯剑传给我的力量!” “怪不得师父一开始就让我郑重其事的向枯剑磕头,师父临死时,又郑之又重的让我一定贴身放好枯剑,原本我以为这截枯枝是师门中前辈高人的什么遗物,只是有纪念意义而以,现如今看来,当初我是大错特错,这截短小的枯枝是师门中至高至贵的无上宝物!” “刚刚我避不开这儒生的双掌之时,忽然在半空中翻了个大跟头,想来也是枯剑所助,我还纳闷我怎么突然功力大增了?原来如此!” 王随真想通了这一点,登时信心大增。 厉鬼刀客似乎只知道杀戮,全然没有别的情绪,见王随真远远避开了,身上黑气一晃,再次猛蹿到了王随真身前。 王随真早已蓄力换气良久,此时不待厉鬼出手,手按刀柄,迎头对着持刀厉鬼就是一刀! 只见场中刀光暴绽。 王随真一刀已将厉鬼刀客的脖子砍作两截! 持刀厉鬼受此一击,身形顿了一顿,身上黑气开始变的极不稳定起来,而它的行为也开始变得有些癫狂,手中长刀胡乱劈砍,刀术已不成章法! 王随真不明所以,身形稍退,见厉鬼中了自己一刀之后,一副随时都要溃散消亡的架式,手按刀柄,想冲上去再给它补一刀。 儒生一见持刀厉鬼中刀,不等王随真再次出手,长啸一声,人如炮弹,一头钻进了持刀厉鬼即将溃散的黑色雾气中。 似鬼泣,似嘶吼,似厉啸,阵阵刺耳的怪异声中,黑雾消失,此时的儒生已然变成了一只双目赤红,脸上长满了怪异突起的的怪物! 王随真连翻白眼,颇为恼怒:“这位兄弟,你这花里胡哨地,秀啥呢?一刀不死,两刀不死,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安安静静的去死呢?你这是想累死我,好继承我这身破衣服吗?” 怪物儒生嘿嘿冷笑:“能将我逼到这种模样的,你是第一个!我誓要将你撕成八块,然后一块一块的吃干净,方能泄我心中怒火!” 怪物儒生双手举刀,刀尖嗡嗡直响,一道白光,从刀尖上直蹿出来,吞吐不定,如同一条毒蛇的信子! 王随真大为吃惊:“刀芒?!!!你变个身就能这么厉害了?我也很想试试刀芒的威力,你能教教我吗?” 他嘴里瞎说八道,心里暗想:“要是前几日碰上你,死的是我!但今天嘛,你什么芒都没用!” 王随真不待儒生再做什么反应,身形陡然向前急蹿,速度比刚刚暴增数倍,刹那间便蹿到儒生眼前! 儒生手中长刀向下猛劈,刀芒耀眼,刀势浩大雄浑,刀芒割裂空气,挟带着震耳的风声直直地劈将了下来! 王随真人虽然跃在了半空中,但身形竟比在地面上还要灵活三分,如同一只晚间出来捉虫的燕子一般,在无处借力的半空中竟能强行横移身形,以一个极其扭曲怪异的姿势,避过了斩下来的刀芒,手中长刀如电,一刀刺出,已将儒生的喉咙捅刺出了一个窟窿! 一刀刺中,王随真抽身暴退! 可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儒生喉咙里刹那间‘呲’出了一股子猩红之极的鲜血,‘呲’了王随真一脸。 王随真只觉得眼前一红,心神微乱,这血液似乎并不寻常,不但粘稠腥气十足,而且冰冷如铁! 本该热滚滚的鲜血喷溅在自己脸上,竟比一盆冰水还要更冷上三分,直冷到了人的骨髓中,直冷的王随真当场打了三个大哆嗦! 王随真慌忙用袖子大力擦脸,直狠狠地擦了五七下,才把脸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了,他抬头凝神望去,只见儒生此时双手正用力地捂着喉咙上的洞,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之极的笑容,随后便如同一根大木桩子也似,直直地向后栽倒到了! 王随真觉的这这伙死前的笑容似乎有些怪异,但他想来想去,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怪异? 只得无奈摇头道:“这人有点怪啊,手段怪就算了,死的时候笑容更怪,果然是鬼刀门的,鬼里鬼气!哼!再怪还不是要死在我手里?花里胡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什么卵用。” 儒生一死,他尸体上忽地传出来一阵极其刺耳的鬼哭之声,无数黑气汹涌而出,翻翻滚滚,尽数钻进了插在地面上的鬼刀刀身中! 那刀吸食黑气时像是活物一般,竟发出了极为欢呼雀跃的叫喊之声,颤抖不已! 长刀抖动了片刻,几个呼吸间便把儒生尸体上的黑气吞噬了个干净。 黑气消失,再看那儒生的尸体,如缩水了一般,只剩下脸盆大小的一坨! 王随真摇头叹息道:“实话实说了吧,这位兄台,其实我打不过你!今天胜你,我只能说我运气好,全靠枯剑才胜过了你!不过老话说的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输了就是要死,活着的才有资格说话,嘿,你安心的去吧,这刀是个祸害,我替你收起来吧!” 王随真依照上次的法门,将儒生的佩刀也用‘封’字诀给封印住了,将两把鬼刀全都挂在了腰间,用布包裹好了,叹了口气,迈步往林外走去。 第28章 瑞雪兆丰年 王随真走了没多远,一棵树后突地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王随真猝不及防,登时大吃一惊。 自从他练武有成下山之后,别说是人,就是飞蚁蚊虫,若是到了他周遭他都感应的到,但这只手出现的如此突兀,事先他竟一丝一毫也没察觉到! 这只抓住他脚踝的手要么是一位绝世大高手伸出的手,要么就是一个死人的手!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人的手,都让他感到如此的惊悚! 王随真右手如电,握住刀柄,刚想出刀劈斩向这只手,耳边陡地传来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救我……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王随真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虚惊一场! 原来是刚刚被儒生打了一记重掌,自己以为已经被儒生给打死了的元雨清。 元雨清此时其实已经是大半个死人了,但在强烈求生欲的支撑下,她不停的奋力挪动身体,等王随真恰好走过她面前时,她心里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全看王随真,所以拼命抓住了王随真的脚裸,死不肯放手了! 因为她此时的生机几乎已经全然断绝,呼吸也似有若无,所以王随真丝毫没有感应到树后的草里还趴着一个人。 王随真松开了刀柄,他还有许多拜蓝教的事想询问一下元雨清,既然她现在还没死,那自己必须得救活她。 这时天上飘飘撒撒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大团大团的雪花,沙沙地落在了树上,落在了地上。 瑞雪兆丰年,上天犹在顾念着这世间的生灵吗? 王随真抱着元雨清,向前疾驰数里,见有个看桃园的茅草屋,踢开门进去,屋子里倒也整洁,角落里有个干草铺就的草床。 王随真将元雨清平放在了干草床上,凝目细看元雨清气色,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出气多进气少,似乎随时都会断气死去。 元雨清左肩处的衣襟上的血迹已然凝固的发黑了,看起来左肩处的受的伤颇为严重。 他轻轻地将元雨清左肩膀上的衣襟缓缓撩开,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元雨清的左肩上有一道不太大的刀伤,正缓缓地向外涌出黑色的血液。 这伤口并不宽大,也不太深,看伤口的形状,正是自己那天隔着树干刺中她的那一刀。 这个刀伤虽然是自己所刺,但因为隔着树干,力道被消减了不少,所以刀伤并不严重,也并不致命。 现在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覆盖在刀口上的那个漆黑如墨的掌印! 这个掌印范围极大,直接将她的整个肩膀都铺满了。 这个黑色的掌印一看就非同寻常,肿起来老高,而且掌印这么黑,显然这是一记毒掌! 看这个架势,黑气隐隐有向她全身蔓延的趋势! 若是毒气攻心,则元雨清必死无疑! 王随真考虑了半晌,问道:“元姑娘,你这伤我没有治好的把握,但现在这个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如有得罪,还请莫要怪我!” 他闭目运功,用了个引字诀,双手成什,过了片刻,张眼观瞧,望见自己右掌心里隐隐地泛起了柔和之极的绿色莹光! 王随真不由得心中暗喜:“这枯剑当真了得,我枯木神功的功力本来绝无这般雄厚,长山大哥说过,想要运功后手掌里发出光芒来,非得苦练十年不可,没想到就这短短几日的功夫,我的枯木神功竟能达到如此高深境界,看来元雨清的命今天是有救了!” 他将元雨清的贴身的小衣向下拉了拉,将左肩膀处的黑手印全都露了出来。 小衣之下的皮肤,如美玉雕成,白的透明,一望之下,美的动人心魄! 王随真收住绮念,右手缓缓地贴在了黑手印上,心中默运枯木神功的‘引’字诀。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王随真抬起了手掌来,低头瞧见元雨清左肩处的肤色已恢复了白玉一般的光泽,那处刀伤的伤口中也缓缓地流出红色血液,刀伤里流出来的红色血液流出来没多少,便堆积在伤口处开始凝固,慢慢地结起了枷。 王随真点了点头:“元雨清肩膀上的毒已经清了!” 他将元雨清肩膀上的衣服重新给她穿好,又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她盖上了,这才开门出屋。 屋外雪已半尺,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王随真走到草屋旁边的一棵大粗松树前,低头察看自己的右掌,只见自己的右掌此时已肿胀的如熊掌一般,漆黑如墨,高如馒头! 他运起枯木神功的‘吐’字诀,右掌缓缓地拍向松树干,拍了数百击之后,开始缓缓加力重重的拍击树干。 ‘啪啪啪啪啪’的声音,一直持续了足有二个时辰才停止! 王随真轻轻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长长地吐了口气,感叹道:“‘啪啪啪’这个活太累人了,幸好我每天都锻炼身体,不然还真扛不住!” 他低头再看右掌,只见右掌已恢复如初,只是因为长时间的拍打树干,掌心有些红肿罢了。 再看这棵大松树,已然松叶枯黄,树干开裂,显然已是命不久矣! 王随真轻轻拍拍树干,抱歉道:“对不住啊兄弟,希望你能撑过去,重新发芽。” 他转身迈步往回走,走了几步,只觉得头重脚轻,全身脱力,不由得苦笑道:“虚了,虚了,要吃点好的补一补啊,得大补!” 鹅毛大雪,依旧在不停的簌簌落下。 呼啸而过的冷风,不停的将白色雪花从窗缝中吹进屋来。 元雨清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 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枯黄色的草屋屋顶,鼻端传来阵阵烤肉的香气,让她产生了一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 ‘咕咕咕’,她肠胃的叫声听起来像是一只正在觅食的青蛙。 元雨清缓缓地坐起身来,肩膀上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再次被撕裂,让她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坐起来便看到了旁边烧的旺旺的火焰和火焰上正滋滋滴油的烤肉。 一个看起来颇瘦的男孩正满脸微笑的看着她。 “你醒啦?”那个半大的还未真正长大的男孩,笑的恍如一湖清水,波澜不惊,却又带着丝丝暖意。 “你那天刺了我一剑,怎地现在又在我面前装起好人来了?”元雨清一见到这张脸,心里忍不住的有些愤怒。 “你……明明是你先用飞针杀我的!”王随真耸耸肩膀,反驳道。 元雨清愈发生气了,刚想拔针射死这可恶的小子! 但她刚想动作,才发觉自己现在仍旧四肢乏力,又猛地回想起自己在中了儒生的致命一掌后似乎是在昏迷之前抓住了谁的脚,随后自己就陷入了昏迷之中,按理说自己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又是怎么活转过来的? “你……你竟然真的救活了我?”元雨清仍旧有些不信。 “怎么?地狱里是这幅光景吗?”王随真不禁调侃起来。 “不……不,那人是鬼刀门的高手,他打我的那掌唤做‘索命鬼手’,中者无药可医,必死无疑,我……我怎么……”元雨清还是有些不信,伸手想掀开衣服瞧瞧左肩中掌之处,又忽地意识到此地并非只有自己一人,还有一个男子,怎么能……? 她掀衣服的动作不由的又顿住。 “稀松平常,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姑娘不用瞧啦,我已经给你治好了,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再犯。”王随真装作很自然地吃了一口烤肉,脸皮有些微微发热。 那时的旖旎光景,此刻回想,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有些加快。 元雨清默然半晌,很想开口问问王随真是怎么治好的?是不是掀开了自己的衣服?有没有……? 可她又觉得这些话颇有些难以启齿,不由的僵在了那里。 王随真也觉得有些尴尬,顺手递过去一条用松树枝串好的烤后腿,道:“饿了吧?喏,接着,不管怎样,先吃饱了再说。” 元雨清接过肉,一口一口的吃了,心中有莫名的情愫在悸动,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分不清楚,只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将所有烤肉都吃了个干净,王随真双手抱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躺在了地上的草垫子上,嘴里叼根草,问道:“你是叫元雨清吧?你能跟我说说拜蓝教的事吗?” 元雨清想起自己此番功败垂成,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杀死蓝山岳了,不由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是那个门派的?问拜蓝教的事做什么?” 王随真耸耸肩,道:“我叫王随真,是那门那派的不能告诉你,不过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呀?我问你几个问题,不过分吧?” 元雨清陡然脸露怒容,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捏了两根银针,反手一甩,两根银针直奔王随真面门! 王随真一个懒驴打滚,堪堪躲过了银针,不由怒道:“好啊,你恩将仇报!伤刚好了一点,你就想杀我?” 他手握刀柄,凝神瞧去,只见元雨清双手捂脸,豆大的泪珠从手指缝隙里涌将出来,一滴滴的落在了草里。 王随真有些慌了:“喂喂喂!被你平白无故的射了两针,该哭的人是我,你哭个什么劲?” 元雨清抽泣道:“你……你轻薄于我,还……还说……说风凉话。” 王随真很是无奈:“你怎么说我轻薄你了?你不要瞎讲!” 元雨清停止了哭泣,掩面道:“你还说没有?那你说,你怎么治好我肩膀上的掌伤的?” 王随真心里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很无语的暗道:“这姑娘,不过是想问我怎么治好她的伤而已,直接问不好吗?搞这么多花样,女人啊,真是天下第一大麻烦,以后离远一点,离远一点比……” 他摇了摇头,重新坐了下来,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怎么治的这个掌伤说了一遍。 王随真说完了,元雨清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她心里已然信了七成,但仍怕被骗,问道:“你真的没骗我?” 第29章 猪头 “我勒了去,你……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么?看来我不该救你……”王随真很是头疼的摸了摸额头。 “那你发誓,如果刚才所说的话如有一句不实,便天打五雷轰……” “你够了……”王随真彻底的愤怒了:“我跟你很熟吗?还发誓……” 他有些郁闷的转头走出了屋门,心中暗想:这女的属实有病,我本想着救她一命以后,向她询问一些关于拜蓝教的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没想到这人越说越麻烦,而且还如此的蛮横不讲理!我要是动手宰了她吧,她似乎不算是什么坏人,实在是有违滥杀无辜的门规!看她这副模样,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似乎也不怎么像好人,搞不清楚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可不能乱杀。算了,晦气,晦气的紧,我还是直接去找红香姐问个清楚吧,想来红香姐定然会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我…… 他想到红香姐,心底里不由得涌现出一丝丝甜蜜亲近之意,但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又全然没去想过这个问题。 王随真不想再理会这位‘蛮横无理’的姑娘,不再回头,抬脚便行,向东直走,不一会便已回到了蓝家寨。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好在雪下的极大,完全能模模糊糊的看清道路。 王随真此时陡地想到:“那名死在自己刀下的儒生刚刚说过——蓝山岳已投靠了鬼刀门,倘若红香姐她是拜蓝教的圣女,鬼刀门似乎与拜蓝教势不两立,那红香姐岂不是大有危险?” 想到红香姐有生命危险,王随真心里登时有些着急起来,攀援而上,爬到了一幢楼的楼顶,举目四望。 只见整个蓝家寨都死气沉沉地,天色虽然已经放黑,所有屋子里连半个灯光也无,似乎整个寨子除了他之外再没活人了! 王随真不由懊恼的拍了拍自己后脑勺,心中暗暗后悔:“我吃饱了撑的,救那个女的,耽误了正事。我跟那名儒生动完了手以后,应该马上回来找红香姐,那时定然还未出事,现在耽误了一整天,不知道还能不能找的到红香姐?红香姐她……她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他有些焦躁起来,翻墙越户,很快回到了遇到红香姐的那座大宅里,打开屋门一看,只见珠帘犹在,佳人已无! 他来来回回,将这个大宅院仔细的搜索了数遍,别说人了,连个活物都没有。 王随真不放弃,又将蓝家寨各个宅子转了一遍,仍旧是连个活物都找着。 他见实在是一个活人也找不着,彻底的死了心,陡地想起茅草屋中的元雨清,心中登时发起了狠:“不行,我必须让元雨清跟我讲一讲拜蓝教跟鬼刀门的事,也许她会知道红香姐去了那里?这次不论怎样也得让她将事情的原由说出来!” 王随真咬着牙,转身又飞快的赶向茅草屋。 此刻大雪已停,黑夜已过,一丝曙光从东方的地平线上散出,映的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不大一会的功夫,王随真已回到了茅草屋子近前,王随真喝道:“元雨清,你出来 !” 林子里回声阵阵,无人应答。 王随真一把拉开藤蔓编就的草门,不由的心中一沉。 草屋里的火堆早已熄灭,从茅草屋缝隙中涌入的雪花,堆积在草墙边上,已有半尺来厚,冷冷的寒风呼啸着吹过,夹带着雪花不规则地变幻着方向。 元雨清早就走了! 他顿时有些茫然失措,呆愣愣地立在了那里。 一轮红日,映照着这世间的茫茫大雪。 人世间,一切因缘际会,像是偶然发生,又偶然结束。 但似乎又全都不是偶然,似乎一切事情都是早已注定好了的! 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并州城内人头攒动。 蓝家寨离并州城并不太远,王随真知道时间拖的越久,红香姐的处境便越不大妙,想来这鬼刀门身为一个会道门的组织,总部所在定然隐秘,但东水书院大名鼎鼎,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虽然不明白鬼刀门跟东水书院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两者之间显然关系非小! 不如自己直接潜入到东水书院里去探个究竟,查清楚鬼刀门到底有没有抓过红香姐? 王随真在城中转了半晌,已把东水书院的情形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有心直奔城西的东水书院,但昨晚他为了救元雨清折腾了一宿,今天白天又从早上直折腾到中午,腹中实在饥饿,恰好街边有座酒楼,乃是并州城着名的芙蓉轩,他直接上二楼要了五个菜,一碗米饭,一壶热酒,吃喝起来。 王随真三顿没正经吃饭,早就饿的狠了,吃的极快,半桌子菜很快就都见底了,酒也喝了个七七八八,他正打算吃完饭结帐时,忽听楼梯上传来一阵‘噔噔噔’的响声,上来几个混混。 这几个人人数虽然不多,但气焰十分嚣张,上来之后一脚就把紧挨楼梯的桌子给踢翻了! 那桌子上还有三个人在吃喝,酒菜汁液立刻溅了一身一脸。 那三人不由大怒,站起身来便欲动手,这几个混混里马上冲出来一名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三下五除二将这三名食客揍了个鼻青脸肿,然后将三人像皮球一般骨碌碌地从楼梯上扔下了楼去! 跟在混混后面打算招呼混混的店小二一见这个情形,连声音都不敢出了,低着头一溜烟地跑下去报信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酒楼掌柜的领着十几个操着家伙的人走上了楼来。 混混中领头的头目丝毫不惧,大马金刀的坐在板凳上,得意洋洋地看着走上二楼的掌柜。 掌柜的上楼一看,瞧见坐在凳子上的这人三角眼,葱头鼻,五短的身材,竟然认识,原来是城东的地痞流氓头子——牛老八。 掌柜脸上挤出了一个笑脸:“哎哟,牛爷,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到这里来啦?您吃啥喝啥直接说就行,不用掀桌子哈?您看您一点不给鹰爪门面子,怕是鹰爪王——闻良脸上不大好看呀!” 牛老八这会可是牛大发了,双眼朝天,冷笑道:“哼哼,鹰爪门?从今日起,并州再没有什么鹰爪门狗爪门了了,这并州城里,以后都归我——牛八管,你马上滚下去,把这个月的例钱交上来,记住,比交给鹰爪门的要多上一倍,要是少了一个大子,你瞧这个桌子!” 牛八一指旁边的空桌,一旁站立的那名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迈步向前,照着那张空桌子‘呼’的就是一掌。 只听‘砰’的一声,一张沉重的枣木桌子被那大汉给空手劈作了两半! 这一掌声势惊人,一张桌子被一劈两半,若是这一掌劈在人身上,这谁受的了? 二楼的众食客顿时都骚动起来,纷纷起身想下楼,免遭无妄之灾! 不料牛八将楼梯口一堵,极其嚣张又得意洋洋的道:“谁也不准跑,你们有福气,今天见着了你们牛八爷的金面,今天牛八爷心情不错,你们也别多掏了,一人掏十两银子的保护费就滚下楼去罢!” 众人一听这话,莫不脸上变色,有胆小的开始掏兜,胆大的则在一旁冷眼观瞧,没有一人主动上去交钱的! 掌柜的被吓的面色如土,哪敢多言?灰溜溜地领着众伙计下楼去了。 牛老八一双三角眼,在楼上转了一圈,直勾勾的钉在了王随真身上! 王随真着急去东水书院,现在不想掺和杂事,而且帮会收取保护费,在江湖上是司空见惯了的,并不算什么大恶事,一个帮会,倘若不收保护费,那帮里的众多弟兄,都吃什么喝什么呢?喝西北风么? 帮会有帮会的规矩,很多帮会在百姓心中,是十分正道,十分得民心的,比官府那帮土匪要强的多! 但倘若一个帮会处处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自己自然要出手管上一管的! 这牛八只是单纯的收众食客的保护费,算不上多么可恶,但他一双眼睛盯在了自己身上,自己不想理这事,显然也是绝不可能的了。 王随真将最后一口绍兴黄酒喝干净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不见得不来招惹你! 不叹气还没事,这一叹气,立刻就勾起了牛八的怒火:“哎呀!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你装模作样,腰里挂个烧火棍,还愣装起武林高手来了?说!你是不是鹰爪门里出来的小崽子?” 牛老八怒气冲冲的走到王随真身前,掐着腰,手指几乎都要戳到王随真鼻子上了! 王随真‘忽’地将酒杯扔到了牛八的脸上,伸脚在牛八的大肚子上蹬了一脚,手掌按住了牛八的后脑勺,向下猛一发力! ‘嘭’的一声,牛老八的那张肥脸重重在砸在了酒桌上,震的满桌菜碟,飞起来有半尺来高! 牛老八也颇练过几招功夫,但王随真出手又快又猛 ,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袋好似被铁锤锤了一锤似的,嗡嗡直响,脑袋受此重击,眼前的事物登时一阵阵模糊! 王随真冷声道:“领着你的人,滚出去!” 牛老八只觉得按在自己脑袋上的不是人的手,好似一块巨大的石头,似乎随时都要把他的脑浆子给压出来一般! 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慌忙一迭声的求饶:“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爷爷放开小人的脑袋!” “你这不是脑袋,是猪头!” 第30章 生死 “是,是,是,小人这是猪头,老海棠头,大肥猪头!” 王随真听的一阵好笑,手腕翻转,使了个横劲,反手将牛老八的猪脑袋甩了出去! 牛老八‘蹬蹬蹬’连退七八步,‘砰’的一声重重的摔了个屁墩! 他抬眼看见王随真现在离自己已足有二丈之远,伸手迈脚都不能马上攻击到自己,马上恢复了地痞无赖的本性,厉声高呼:“兄弟们一起上,给我打死这个小崽子!” 牛八领来的五人闻听此言,纷纷掏出刀剑棍棒,一齐地向王随真砍杀了过去! 王随真站起身来,使个前蹬腿,只听‘砰砰砰砰’,四声闷响,五人中有四人被他一脚踹中小腹,骨碌碌地从楼梯上直滚到一楼去了! 王随真其实踹出了五脚,但最后一脚却踹空了,心中不由吃了一惊。 未中腿那人,正是那名掌劈枣木桌的彪形大汉! 那大汉手持一根大铁棍,脸色阴沉地盯着王随真。 王随真一脚不中,知道这大汉是个练家子,不敢掉以轻心,上下打量那大汉! 牛老八见状,更起劲了,大叫道:“铁塔,用棍子给我砸死他!把他脑袋砸酥了!” 王随真一听这话,登时心中有气,心中暗想:“这个牛老八是本地的地痞,被缠上了好生麻烦,刚才他这句‘把他脑袋砸酥了’说的好生熟练,看来这牛老八身上恐怕没少背人命,此人滥杀无辜,是个大大的坏人,我动手宰了他,不算有违门规!” 一念至此,王随真伸手按住了刀柄。 铁塔举棍蓄力半晌,突地暴喝一声,手中镔铁棍向王随真拦腰砸来! 王随真身形如电,人影竟比铁塔手中的铁棍还快,霎时间蹿至了牛八面前。 酒楼上谁也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大家伙都感觉有道电光在二楼上闪了一闪! 牛老八双手抱着喉咙,眼睛瞪的圆圆地向外凸起,眼珠子凸的似乎随时都要落在地上! 只见他的身形前后乏力的晃了一晃,‘砰’的一声倒下死了。 楼上人不由得全都慌了起来,有人尖声叫道:“出了人命了,快跑啊!” 众人呼啦啦如同一窝被捅了蜂窝的马蜂,连滚带爬地向楼下挤去! 那个叫铁塔的汉子抬眼看见了王随真腰间黑布里藏着的鬼刀刀柄,不由得脸色大变,下巴颤巍巍的咕哝:“鬼……鬼……” 抢先带头向楼梯里挤去。 这名叫铁塔的壮汉身高体大,谁能挤的过他? 想下楼的众人全都被他挤到了一边,被他第一个抢下楼去了! 王随真摇摇头,从二楼窗户上径直跳到了一个酒楼后面的小巷子里,一路径直往城西东水书院所在之处奔去。 在小巷里走了约莫百丈距离,堪堪快出巷子时,王随真忽地感到小腹处有一股子冷气涌将上来! 这股子冷气涌上来的又急又快,从里到外,直从骨头里冷到皮肤上,冷的他禁不住地原地打了个哆嗦! 王随真自从练功有成以后,已是冷不惧暑不侵,就是不穿衣服躺在冰块上,都能把冰块融掉,早已不知道什么叫做冷什么叫做热! 但这次小腹里涌上来的冷气,不但冷彻骨髓,而且冷气过后,五脏六腑就好似被一把尖刀在搅拌一般,锥心的疼痛感来的太快太猛,他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王随真挣扎着刚想站起身来,便觉得嘴里一甜,‘噗’地一口喷出来好大一口鲜血! 低头瞧去,只见喷在地面上的血液——血沫乌黑,里面甚至还夹杂丝丝的内脏碎片! 王随真忍着刀割般的剧痛,大脑急速运转:“怎么回事?是我刚吃的饭菜里有毒吗?还是练功出了岔子?” 他趴在地上还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大街上有人敲响了大锣。 敲锣人骑着马大喊道:“鬼门办事,闲人远离,有见芙蓉轩的杀人者,举报者赏银五百两,有知情不报者,一律处死!当当当当……” 敲锣者刚过去,后面就是一队队的黑衣人,一边呼喝着:“你这边,你去那边,都堵上了,别让那小子跑了!”一边四下搜索! 王随真这一次真的有些慌乱起来,他强忍着刺骨锥心的疼痛,强撑着扶墙站起身来,向前急走,陡然间看见前面有一条极狭窄的巷子,慌忙拐了进去。 又扶着墙向前走了约莫十来丈的距离,持续不断的翻江倒海的疼痛感让王随真的精神开始有些恍惚起来! 他刚刚趴着不动还没事,这一着急走力猛走,疼痛的愈发狠了! 王随真见这小窄巷子马上要到头了,小巷子尽头处的大街上,人影急速蹿动,似乎前面这条街上也有许多人在四处搜捕他。 正在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时,王随真陡然在巷子里最不起眼之处,看见了一扇小门! 王随真也没有心力去思考那是一扇做什么的门了,地力推开小门,一个趔趄已扑进了屋去。 出乎他的意料,自己这一脚扑进门去,竟然没有趴在地上,而是一把将一人扑了个满怀! 他闻到那人身上散发着极其浓烈的劣质胭脂香味,怀里的人竟然还是个女子? 那女子被王随真从被身后抱住,竟不慌张,嘻嘻直笑:“张五爷,奴家等了你这许久,你怎么才来呀?你们家那只母大虫没有跟来罢?” 女子扭过脸来,王随真与她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些愕然。 王随真迷迷糊糊中,看见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脸上还带着来一丝来不及褪去的媚笑。 他心中暗忖:“这……这里是个妓院么?我王随真最后竟是死在了一所妓院里么?当真是好笑之极,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名闻天下的剑客死法……” 王随真再也忍耐不住,张口又喷出了一口黑血,吐了那女人一身一脸,随后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人死之后,魂入幽冥。 幽冥究竟何等模样?谁能诉说? 是不是满天满地皆是哀伤的哭泣之声?不停的哭泣着,诉说着,生前那不舍的美好的生活? 王随真还未睁眼,就听见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睁眼瞧去,瞧见一名女子穿着淡绿色的长衫,头上带着闪闪发光的金色发簪,正坐在自己的床边用锦帕擦拭眼泪。 王随真不由得有些好笑地问道:“你哭什么?我好像并不认识你呀?” 女子陡听王随真说话,登时吓了一跳,突地跳将起来,眼睛瞪的大大地,惊奇无比地看着王随真,似乎王随真能说话是世间最惊奇的事情一般! 王随真这时才看清楚了这女子的正脸,只见女子年纪并不大,似乎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小巧的鼻子,乌黑的眼眸,红艳艳的樱唇,纤细的脖颈,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漂亮又灵动,乍一看,这副脸孔竟有一丝丝的面熟,但具体自己在那里见过这张脸,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他有些费力的坐起身来,用力晃了晃兀自极为沉闷的脑袋:“你……你……你好面熟,你……你是谁?” 女子不答他的话,愈发惊奇地反问:“你……你是人是鬼?你明明的死了呀?你真的又活转过来了?” 王随真有心捉弄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我早就死的了,我现在是僵尸,看你细皮嫩肉地,我现在就要吃了你!”伸出手指做抓人状。 女子丝毫不惧,脸上竟然还露出了怒容:“你这人不知好歹,真不该管你!” 王随真一见她的怒容,心中陡地一亮:“我知道了,你……你是元雨清!” 元雨清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当然是我,你以为会是谁?你救了我一次,现在我也救了你一次,咱们现在是两不相欠。” 王随真挠了挠头,说道:“我记得我是倒在了一个妓院里呀?你是怎么救的我?” 元雨清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轻轻抿了口茶,樱桃小口撇了撇,气鼓鼓地道:“现在你还是在妓院里呀,你以为这是哪里?” 王随真有些震惊了:“那……那你一个女的,怎么也在这里,难道……!!!?” 元雨清极为得意的一挺胸膛,道:“难道什么?哼,我是这妓院里的花魁,整个并州最漂亮最好看最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妖冶女人就是我!怎么样?” 王随真下巴差点被惊掉了,目瞪口呆的愣了半晌,才口中涩涩地说道:“你……你这么高明的武术,竟然……竟然……你……” 元雨清见了王随真彻底傻掉的呆样子,不由得掩面大笑起来,似乎捉弄王随真是世间最好玩的事情一般。 王随真心思一转,知道自己刚才肯定想错了,花魁什么的,恐怕是她用力掩饰真正的身份罢了,她是拜蓝教亚圣,是一个身负屠龙之技的人,怎肯去伺候那些一身铜臭、肥头大耳的猪? 伺候猪绝无可能,杀猪还差不多! 元雨清笑了半晌,这才住声,仔细地观察了王随真半晌,啧啧称奇地问道:“你当真厉害,中了鬼刀门绝技‘生死薄’的人,该当五脏腐烂而死!就是天下第一神医,也绝计救不活的,怎地你明明断了气,又活转过来了呢?” 王随真也是莫名其妙,忽觉一道道热气,从胸前不停的涌入肚腹之中,将身体里的冷气尽数给挤压到脚底火处,心里这才明白过来,是枯剑又救了自己一命! 这枯剑是师门秘传之物,师父三令五申绝对不许对外人提起。 他只得瞎吹牛皮:“那是当然,我们这一派专克鬼刀门的下乘手段,什么鬼手,生死薄,都是些唬人的下流功夫,不堪一击!就是不知道我是怎么中的这个狗屁‘生死薄’的?” 第31章 缘由 元雨清想起昨日自己中了‘索命鬼手’,也是王随真救活的,不由的脸色微红,知道王随真说的下乘功夫云云是瞎吹,但他的功夫也的确厉害,确实能克制鬼刀门的功夫,不由好奇道:“你们是什么门派?你师父是谁?我怎地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你们这么一派?鬼刀门确实是个下流门派,门中的各种阴损邪功,匪夷所思,让人防不胜防,往往被他们打上一掌,或是沾染上了他们的血液,都有可能会着了鬼刀门的道的。” 王随真登时一滞,陡然想到自己被那儒生死前喉中血液喷了一脸一身,原来这‘生死薄’的剧毒是的由此而来的么?怪不得那个儒生死前笑的阴损又怪异,原来如此。 他见元雨清对自己似乎并无什么恶意,再转念一想,元雨清虽然是拜蓝教的,却算不上是什么坏人,要不然,红香姐岂不是也成了坏人了? 元雨清现在又救了自己性命,自己跟她勉强算是朋友,既非敌人,告诉她门派师承的事想来也不算违反门规,便说道:“我们这一派叫做枯木派,我师父叫莫愁!“ 元雨清脸色登时变了一变:“你……你竟然是莫愁公子的徒弟?” 王随真大感惊讶:“你认识我师父?” 元雨清叹了口气,脸色转暗,说道:“岂止认识?他跟蓝柔玉姐姐的事,我都知道的。” 王随真脸色一动,但又觉得有些不信,说道:“你唬我?我听师父说,跟师娘的事都是十年之前的事,十年前你才多大?有十岁么?你知道什么了?” 元雨清瞪了王随真一眼:“十年前我十六岁,我今年二十六岁,怎样?不像吗?” 她说完自己的年龄,虽然表面上凶霸霸地,但她的耳根却忍不住隐隐有些发烫。 一个女子向一个男子吐露自己的真实年龄,怎么看都似乎有一丝暧昧,有一丝缠杂不清的意味。 王随真卡壳了,不能说像,又不能说不像,过了好一会才又道:“那……那你能跟我说说我师父他老人家和我师娘的事吗?” 元雨清叹了口气,将桌子上的汤放在王随真那一侧:“既然你是莫愁公子的徒弟,这件事可以跟你说的,因为圣器的由来是拜蓝教的隐秘!普通人若是知晓了这个秘密,绝对难逃杀身之祸!” 王随真坐起身来,将汤一口一口的喝了,有些奇怪的问她:“那你告诉我这事,拜蓝教的人不会报复你吗?” 元雨清白嫩的手指不停的摆弄着一个金色的发环:“拜蓝教,哼,不过是一群妄想而又自大的东西罢了,迟早必遭天谴!” 王随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中暗想:“红香姐跟你好像都是拜蓝教的罢?你怎地连自己都骂?” 元雨清将王随真喝完的碗收了,放在一旁,这才说道:“这事,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我本来也不甚了解,事情的始末都是柔玉姐姐跟我说的。” 王随真不由得一惊,说道:“师娘?” 提到柔玉,元雨清不由的闷闷叹了口气:“那时我只有十一岁,什么都不懂,每天只是害怕,每天都想家想的直哭,幸好柔玉姐姐她总是照拂我,我这才没有因为大考不过而被杀掉!” 王随真这才知道拜蓝教中的圣女竟然从小时起便要面对如此残酷的竞争?大考不过便要被杀掉? 红香姐这三年能活下来,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残酷的洗礼? 元雨清似乎不愿提起小时候那残酷的经历,语气淡淡地道:“柔玉姐姐虽然跟我们一样,都是圣女,但她与别人不同,别人都是拜蓝教强掠了来的,她却不是,她是蓝山岳的二女儿,是蓝山岳主动送到拜蓝教里来当圣女的,比我们这些圣女自由的多,地位也要高的多了!” 王随真脸色不由的变了变,他是生平第一次知道,世间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父亲? 他虽然是王老爷捡来的,王老爷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王老爷对他很是照顾,从不打骂,吃穿也不短缺,待遇只是比王家正牌的少爷差了这么一点点罢了,没想到这蓝山岳竟然连亲生女儿都拿出来讨好别人?他为了得到什么好处,竟然连亲女儿的生死也不顾! 这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那天蓝山岳跪在地上喊王随真是亲爷爷的时候,王随真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如小丑一般的男人,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元雨清继续道:“柔玉姐姐的事,别人谁也不知,她只告诉了我,她让我不要懈怠,告诉我终有一天我必能逃离魔窟!” “我问她为何对我如此照顾,她说我的样子,像极了她的姐姐颜玉。” 元雨清幽幽地说着,好似那是一个她很久很久以前做的一个梦一般:“年复一年,我练习这蓝月之舞愈发熟练,愈发高明,渐渐地,连柔玉姐姐都被我比了下去!” “那一年,还有二个月便要到八月十五,柔玉姐姐不知从哪里给我拿来了一盒月饼,说是她姐姐颜玉生前最喜欢吃的玫瑰芙蓉馅月饼,我并未多想,将那盒月饼全吃了,不料,从那天起,我便开始精神恍惚,而习练蓝月之舞时,也开始力不从心,渐渐比不过柔玉姐姐了!” “那年八月十五,望月山的山顶上,刘公公早就承诺了,只需在圆月之下,跳完一曲蓝月之舞,便可以给我们这些圣女们自由!” 王随真静静的听着,心中想起了师父莫愁那天说的话:“师父也曾说起过望月山之颠,大概也是说的这一天罢?原来那天元雨清也在望月山颠么?而且那时的她还是个圣女?怎地师娘死了,她却全然无事?” 蓝雨清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那天的月亮好圆好亮,慢慢地升上来啦,可是我却感觉有些迷糊起来,这一曲蓝月之舞,我只跳到一半便再也支持不住了,那盒月饼上的毒发作起来,我吐了好大一口血,只觉得头晕目眩,连站住的力气都没有啦!” “刘公公很是不高兴,当时就下令让护卫望月山的锦衣卫指挥使莫愁将我杀了……” 王随真忍不住‘啊’了一声出来,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元雨清微微一笑:“不用惊讶,当时你师父莫愁就是锦衣卫的大头领锦衣卫指挥使,权倾朝野,是皇帝的近臣,那日他是领了圣旨,率人护卫望月山!” 王随真仍旧极为惊讶,心中暗道:“师父怎地后来又到江南来啦?我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师父以前原来竟然还是皇帝的贴身护卫?” “莫愁公子并未动手,柔玉姐姐她又替我求情,刘公公这才作罢,我被柔玉姐姐放在了一旁,柔玉姐姐偷偷的告诉我,那月饼有毒,她下毒是为了救我,这毒并不致命,只是修养一年半载的便好了!” 元雨清轻轻的叹了口气,顿了一顿,才继续道:“那时我又气又急,恨自己太傻,轻信了柔玉姐姐,但其实柔玉姐姐对我是最好的,柔玉姐姐她太聪明啦,那时候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可以救我,你看,那么多圣女那天都死啦,连柔玉姐姐也死啦,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她真傻,她救我做什么呢?她应该救她自己呀……” 晶莹的泪珠缓缓地顺着她柔嫩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都落到了地上,如同晶莹剔透的珍珠一般泠泠碎了一地。 她的肩膀微微的抖动,似乎是回想起了柔玉姐姐对她舍命相救,让她心绪难平。 王随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然了许久才道:“元姑娘,你也不用太难过,师娘她后来跟我师父还是团聚啦,我在青寨的后山上,亲眼看见的!” 元雨清察觉到自己失态,有些不好意思,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微笑道:“是吗?莫愁公子当真是个痴情的人,柔玉姐姐那么喜欢他,也不枉了。” 王随真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迷人,此时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如同一粒粒的漂亮白色贝壳一般,微微觉得有些不自在。 过于的光彩照人,总会影响到旁人的心境,如同一块稀世的珍宝,总是会自然而然的吸引世人所有的目光。 他收敛心神,问道:“元……元姑娘,那后来呢?” 元雨清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回想那久远以前的梦境,又似乎是在替她的柔玉姐姐和莫愁叹息:“后来那轮明月,升到了中天,而柔玉她们的舞蹈,也终于要到了结尾……” 她声调变的有些迷茫,好像是分不清当时见到的是现实,还是梦幻:“本来黄澄澄的月亮,突然变成了天蓝色,那蓝月映照着望月山的山顶,整个望月山都变蓝啦……” “清霜姐她第一个被那蓝光融化掉,然后是洛嫣,她们一个接着一个,好似化为了空气,又好像是变成了月光,都变的晶莹剔透,一眼看去,她们好像冷寒宫里的仙子一般,风一吹裙子就飞扬起来,很是漂亮,她们后来都一个一个的飞进了那淡蓝色月亮中去啦……” 王随真听的只觉身上阵阵发冷,那情形,听起来既美丽,又诡异,好似是这些人都成了仙女,但实际上这些人都在那时候死去,肉身化为尘埃,灵魂幻化为剑灵。 “那蓝色月光照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觉得身上像是针扎一般的刺痛,我以为我也跟她们一样,要变成月宫嫦娥了,这时候柔玉姐姐她忽地从那蓝色的月亮里走了过来!” “柔玉姐姐一出现,蓝色月光登时变得像春风一般,吹拂在脸上,很是舒服,柔玉姐姐缓缓的走到我身旁跟我说,她此生跟莫愁公子有缘无份啦,让我代她转告莫愁公子,让他去找更好的女子罢,心里莫要再记起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泪如雨下,想来当时柔玉姐姐很是难过罢?她那时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再也没在别的人身上见到过……”元雨清又缓缓地沉浸进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王随真也有些痴了,陡然想起不知听谁念过的诗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柔玉姐姐又跟我说,她的父亲本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不知怎的,去了一趟云南,回来以后便性情大变,不但把姐姐蓝颜玉给害死了,还害的很多很多的人家破人亡,他不但偷去了无数人的孩子,而且那些大考不过的圣女,全都被他……被他先奸后杀了……”说到这里,元雨清恨恨地咬着牙,咬的牙齿‘咯咯’直响,眼中散发出阵阵逼人的杀机! 第32章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如果蓝山岳就在此地,王随真毫不怀疑他立刻就会被元雨清撕成碎片! “她让我一定要杀了蓝山岳,她说她的亲生父亲早已死在了云南,这个回来的人并不是她父亲,回来的这个人是侵占了她父亲躯壳的恶魔,这只魔鬼无恶不作,是从地狱里回来为祸人间的一大祸害!请我一定要将她的父亲除去……” 王随真愣了愣,说道:“这蓝山岳本事差劲的很,似乎并不像师娘说的这般可怕呀?” 元雨清没有理会王随真的话,继续道:“后来,我被山下上来的宫女背下了山去,将养了足足两年的功夫,这才将毒伤养好,可这时蓝山岳已经不在京城,我将京城四下都找遍了,再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我又暗暗在拜蓝教上下明查暗访,却谁也没有再见过蓝山岳!” 王随真皱眉道:“就是说,蓝山岳十年前就从京城来到了江南?” “我找不到蓝山岳,但心知他这种人,怎会这般简单就死去?当时柔玉姐姐说的清楚,蓝山岳当初从云南带回来的圣珠共有三颗,如今只有其中两颗已成就了圣器,第三颗圣珠乃是三粒圣珠中力量最圆满者,若是此珠成就圣器,定然非同小可,恐怕到时候移山填海,毁天灭地,也只是弹指间的事!圣珠成就圣器的最关键人物就蓝山岳,第三把圣器未成,刘公公那里能让蓝山岳这么轻易便死?这十年来,我竭尽全力,便只是要亲手杀了这蓝山岳,蓝山岳一死,则第三颗圣珠或许便不能再成就圣器,若是圣器无法成就,拜蓝教中的许多圣女便也不须再死,而蓝山岳故意炼这三把圣器的大阴谋便也绝不会再得逞!”元雨清说道。 王随真这才有些了然,讶然道:“第三颗珠子竟有这般厉害?这粒珠子若是成就为圣器,用此圣器之人便会天下无敌,无人能制?” “天下之大,卧虎藏龙,能人异士,多不胜数,要说天下无敌,倒也未必,但绝对祸患不小,绝对是一场人间的大浩劫!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元雨清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她白皙又修长的手指仍旧不停地摆弄着那枚纯金发环:“找不到蓝山岳,我便在拜蓝教中当差,这才知晓了那圣珠的原由,原来第三颗圣珠因为力量过于圆满,要想让此粒圣珠成就圣器,必须要珠圆玉润的十五名二八处子分别在圣地之中贴身佩戴圣珠一年,以自身的纯阴生气消除掉圣珠中的戾气,在十五年后方是圣器成就之时!” 王随真呆愣愣地看着元雨清,算了算时间:“这么说来,离上次成就圣器已过去了十年,也就是说,再过五年第三粒圣珠就会被炼成圣器?” 元雨清继续说道:“不错!直到今年临过年时,刘公公忽地调动蓝主到江南来,而且将携圣器的小刘公公也派了过来,说江南有人劫掠圣女车驾,这伙人专意跟我们拜蓝教为难,蓝山岳飞书求助刘公公,刘公公这才特命三名蓝主下江南将那伙对头全部诛杀了!” “我一听到蓝山岳的消息,便也假意说要帮蓝主来江南对付那伙对头,想跟蓝主一同到江南来!没想到刘公公竟不允许,只让我独身一人来江南保护一名叫赵红香的圣女!” 王随真听到赵红香的名字,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元雨清瞪圆了眼睛:“怎么了?你……你识得赵红香?” 提到了红香姐,王随真不知为何忽觉有些害羞起来,他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嗯,红香姐她……她不见了,我正想找你问问……” 元雨清有些不满的撇了撇王随真,你一个男子汉,怎么突地变得扭扭捏捏的像个女人? 王随真坐直了身体,假装没听到元雨清的话,轻咳了一声:“元姑娘,你现在知道蓝山岳的去向么?他现在既然已经背叛拜蓝教投靠了鬼刀门,怕是红香姐她……她现在大有危险……” 元雨清似乎对王随真说话吞吞吐吐的很是不满,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我一会跟你说,你不要胡乱插嘴!” ”我到了江南,终于在前几日打听到了蓝山岳的踪迹,知道他定然会去青寨拜圣宫面见小刘公公,便提前在路上埋伏蓝山岳,眼见马上便要得手了,不料突然杀出来个冒失鬼救了蓝山岳不说,还极为可恨地刺了我一剑!” 她嘴角微微翘起,脸色微沉,似怒非怒地瞪着王随真。 王随真心中打了个突,登时有些口干舌燥的口吃起来:“误……误会,元姑娘,我当时只是路过,听见有动静,便过去瞧一瞧,不料……不料有银针射我,我便……” 元雨清气愤愤地打断道:“你便刺了我一剑,要不是我跑的快,便要刺死我,是也不是?” 王随真无言以对,以当时的情形来说,两人为敌,他自然想要刺死她,但现在他自然不能这么说,登时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什么好起来。 元雨清见了王随真憋的脑门都憋出了汗,忽地‘噗哧’笑了出来,纤纤手指重重戳了一下王随真的额头,问道:“你老实说,你错了没有?” 王随真对这个又漂亮又泼辣的女子大感头疼,忙一本正经的严肃道:“是,是,是,我错了,我当时应该远远的绕开,让你将蓝山岳杀了,好为世间除一大害!” 元雨清捂嘴偷笑,黑色的眼眸透露着古灵精怪的神气:“知道错了,为什么昨日我叫你从树上下来帮我,你不下来?害的我中了鬼刀门的‘索命鬼手’?” 王随真瞠目结舌,对元雨清强词夺理的话无言以对:“我……我……” 元雨清‘哼’了一声,骄傲地仰起头得胜似的道:“算你还知趣,救了我一命,咱们俩现在是两不相欠,明白么?” 王随真眨眨眼,摸摸眉毛,很是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是,是,元姑娘说的十分有理,而且元姑娘刚刚又救了我一命,现在是我欠姑娘一命。” 元雨清豪迈地挥挥手臂:“那也不用说了,本姑娘见你很是识大体,就大慈大悲的跟你说了罢,你的红香姐定然无事,但如今她在何处,我却不知道。” 王随真停顿了半晌,眉毛微微皱起,问:“还请元姑娘赐教?” 元雨清纤细的手指放在嘴边,似乎怕别人听见她说的话,压低了声音道:“蓝月之舞这门功夫,与众不同,每逢十五,都要去拜月,持续拜月三年之后,修练有成者便可身具神通,能与圣珠时时呼应!若身具神通的圣女有难,京城中的圣珠便会马上示警,尤其是这名赵红香圣女,乃是这十年来在所有圣女中习练这蓝月之舞最有天份之人!她对于拜蓝教来说,重要程度堪比圣珠,拜蓝教绝不容赵圣女有失,京城中的圣珠若是示警,老刘公公定会亲自出马,以老刘公公所具神通,从京城到江南,最多也只需一顿饭的功夫!以我的猜测来看,若是鬼刀门昨晚真的对赵红香圣女下手了,她现在肯定早已被老刘公公给救到京城去了!” 王随真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升起一阵巨大的芒然感。 一是对红香姐突然去了数千里之外的京城产生的茫然感,昨天红香姐还在并州跟自己窃窃私语呢,今天她便已经到了陌生的北京城了? 二是对这位刘公公实力的茫然感。 一顿饭的功夫就能从京师赶到并州府?这岂不是说这位刘公公有陆地神仙之能? 面对这样强横到可怕对手,王随真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心。 或许,只有师父莫愁才能与这位老刘公公一决高下吧? 可是师父跟小刘公公打了个两败俱伤,就算最后师父是不小心心神失守才败下阵来的,若是师父真跟这位刘公公动起手来,恐怕也难操胜券吧? 元雨清见王随真满脸的失落,心情没来由地开心起来,笑眯眯地问:“怎么?不想去京城找你的红香姐姐了吗?若是你不去救你的红香姐姐,五年后的中秋节,她可是要死了哦!”? 王随真愣了愣,脸色阴晴不定的思量了许久许久,久到元雨清都以为他要睡着了,想要用手拨拨他脑袋的时候,王随真这才如梦方醒般说道:“我远远不是这老位刘公公的对手,就是去到了京城,打不过刘公公又怎么救的出红香姐呢?” 又沉默了片刻,王随真脸上凶狠的表情一闪而逝:“我要在五年内将剑术练到极致,然后去京城将红香姐救出来!” 他眼神酌酌发亮,元雨清只觉得那两道目光好似升到中天的太阳,那样的光芒万丈! 又好似两支离弦的利箭,直刺的人的双眸隐隐发疼! 他那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就好似前面纵然是千丈高山、万丈深渊,他也定会毫不迟疑、毫不犹豫的一往无前! 将那高山劈开! 将那深渊填满! 元雨清不禁被王随真身上这股豪迈又顽强、悍不畏死的精神所感染,心底里缓缓地升起一股酸涩之意。 “我从记事起到现在,又有哪个男子能像他对赵红香那样对待过我呢?” “倘若有个男子这样的喜欢着我,为了我不顾一切,我为他死了也值了!” 士为知己者死,花为悦己者容。 人生一世,其实很是短暂,活着难道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么? 倘若花开幽谷,无人欣赏,剑封宝匣,世上无人听闻,那花儿再漂亮,宝剑再锋利,又有什么用呢? 她想到自己还唯一在世的至亲——父亲,他虚伪,虚荣,懦弱,无耻! 他为了讨好刘公公,为了头上那顶乌纱帽,他将自己,他的亲生女儿亲手送给刘公公,他又为了讨好权倾朝野的东水党人,为了打击异己,落井下石,将亲朋知己都统统出卖了,然后在对方落魄时再狠狠地踏上一脚! 自己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绞尽脑汁的去办拜蓝教交待下来的各种任务,单纯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以前有柔玉姐姐,她对自己是很好很好的,可惜柔玉姐姐她很快就死去了。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瘦瘦弱弱的男孩,他长的并不怎么英俊,他的脸上还带着小孩子那种丝丝的稚嫩之气,他的胸膛也并不怎么宽阔,他的肩膀也并不像岩石那样坚硬。但此时此刻,他仿佛是一个巨人! 一个一心求死的身形魁梧又雄伟的高大巨人! 元雨清开始有些嫉妒起赵红香来! 怎么我就这般命苦,碰到的全是些无情无义,卑鄙无耻之徒? 赵红香怎地就这般好福气,有人就是甘愿死了,也想着要去救她出来? 她淡淡地叹了口气,细细弯弯的眉毛透着点点失落的柔美,她很是有些意兴阑珊:“算了,算了罢,唉,你很好的,赵红香她好有福气!我连续刺杀蓝山岳两次失败,两次我都差点死了!现如今蓝山岳已经投靠了鬼刀门,有天下第一刀客‘一刀祭出,劈仙灭佛’白振衣的庇护,我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杀不了蓝山岳了!” 她轻轻的伸出了手掌,掌心托着那枚金光闪闪的纯金发环,缓缓递到了王随真面前。 王随真见那发环又精致又漂亮,上面雕刻的花纹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凤凰的模样,金色的凤凰灼灼地泛着金光,在元雨清那白嫩嫩的纤细手掌中,显得十分的夺人耳目,动人心魄! “你拿着这发环,五年后来京城城南马连道客栈找客店老板,将这纯金发环给拿给他看,便能找到我了,我帮你救赵红香罢!”元雨清终于还是忍不住捏了捏王随真那略带稚气还颇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似乎是以此证明刚刚那个光芒四射的人确实是眼前这个并不大起眼的大男孩。 “谢谢你!”王随真接过了纯金凤凰发环,有些疑惑元雨清为什么会这么无私的帮助自己? 第33章 神龙纵跃三千里 仙龟吐纳九万年 并州城内,人头攒动。 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有来处,每个人都有去处。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个懵懂的小孩。 命运像个顽皮的儿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玻璃球弹进泥坑里然后甩手而去! 原本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听师父吩咐,心安理得的做一个听师父话的好徒弟。 可是师父死了。 一直引导他前路的长山大哥也死了。 但他又遇到了喜欢指挥着他的红香姐,他很高兴,想自己从此可以一直跟着红香姐。 因为他跟赵红香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相似? 可惜,红香姐很快又不见了。 人生有时就是如此,你十分信赖的拐杖忽然不见了,前路只能蹒蹒跚跚。 他从莺歌燕语的妓院走回到了喧哗热闹的大街上,心里有着难以抑制的茫然:“我该去哪里,我该怎样把剑法练到师父那样的境界呢?” “回云梦山么?” 想起自己那一日日,一夜夜在孤寂的山颠练习剑法的时光。 记忆里那山北吹来的风是如此的冷硬! 或许我应该回常浩大哥家去,想办法去见见师爷,常浩大哥口中那位已入神仙境界的师爷。 他老人家或许可以解除自己心中的困惑吧? 想到还等在常浩大哥家等自己回去的‘妻子’朱玲玲,王随真心中五味杂陈。 她还好么?其实跟她在一起,也挺不错的罢?虽然自己心中只有红香姐,可现在若是自己敢不承认她是‘妻子’,恐怕她便会自杀吧?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就是这么的奇妙,你喜欢的偏偏不给你,你不想要的偏偏让你要。 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生活吧。 王随真终于打定主意,先往南走,出了并州城再说,心中这时陡然一惊! 前方拥挤喧闹的人群之中,有杀机隐伏! 王随真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咂摸了许久,没找到盯着自己的刺客! 但他心里明白,肯定是鬼刀门的人找上门来了! 真是附骨之蛆! 怎么甩也甩不脱啊! 王随真手掌轻轻按住刀柄,全身肌肉都开始紧绷起来! 他刚想发力,陡地发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仍在隐隐作痛,阵阵凉气在自己胸腹之中盘旋不定,四处乱蹿! 他大觉不妙,看来‘生死薄’这门功夫着实阴毒,虽然此毒上次发作自己侥幸未死,但这剧毒如狗皮膏药一般,竟在体内盘踞不散起来! 王随真心中了然,自己现阶段,恐怕只有一击之力。 一击过后,“生死薄”剧毒复发,自己虽然应该不会像上次那般直接昏迷,但肯定会失去战斗力。 倘若自己失去战斗力后落到鬼刀门手里,就算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 虽然是现在是寒冬腊月,冷风萧萧,但王随真的脑门仍旧不停的冒出豆粒大的冷汗来! 为今之计,只能速逃! 王随真按着刀柄缓缓后退,刚退三步,惊觉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两条大汉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王随真左顾右盼,见左手边有座酒楼,酒楼的招牌上有三个大字‘芙蓉轩’! 正是不久前王随真杀了牛八的那个酒楼。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兜兜转转,又不知不觉的会回到起点。 王随真迈开大步进了芙蓉轩,仍旧直上二楼! 刚登上二楼,王随真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也许食客都知道二楼不久前才出了人命,所以二楼现在没什么食客,只有一人坐在正对楼梯的那张桌子上喝酒。 此人身穿儒服,头带平定四方巾,一壶酒,一桌菜,一个人,正边吃边饮。 王随真凝目望去,只见这人年纪约莫在三十二三岁上下,又瘦又高,体形跟长山有点像如竹竿一般,仔细看这人模样,眉宇之间带着三分的正气,三分的忧郁,四分的潇洒,一身的书卷之气,颌下三缕黑胡须,双目炯炯,这时亦在上下打量王随真。 王随真仰天叹了口气:“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想杀我王随真直接动手就行,何必故弄玄虚?” 书生有些奇怪的看了王随真一眼,问道:“这位小兄弟何出此言那?若有难处,不如坐到这里来咱们边喝边谈?” 王随真愣了愣,颇为怀疑的问书生:“你……你不是东水书院鬼刀门的刀客?” 书生听了这话,眉角轻轻挑了挑,笑问:“哦?东水书院鬼刀门的刀客?看来小兄弟是误会我啦?来来来,坐下来说!”站起身来将桌对面的椅子拉开,做了个请王随真坐的手势。 王随真愈发的诧异,心里暗忖:“看这人的着装打扮,定是鬼刀门的刀客无疑!但现下此人如此做派,是想等我走过去趁我不注意时偷袭于我?还是这酒菜之中动了手脚?下了毒药?罢了,罢了,鬼刀门恐怕已在这并州城里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五脏六腑内的剧毒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恐怕今日我王随真难逃一死了!怕他何来?小兵必须死阵上!就让我死之前再看看鬼刀门还有什么鬼蜮伎俩?!” 王随真冷哼一声,全神戒备,右手紧紧按住刀柄,坐到了那书生对面的板凳上,他一坐下,两人间的距离登时变成了只隔着三尺的酒桌了! 近在咫尺! 若是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发动攻击,一击必杀! 当然,是王随真杀了这书生,还是书生杀了王随真,这便难说的紧了。 书生对王随真的神情和动作恍似未见一般,还非常热情地给王随真倒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绍兴黄酒! 王随真碰也不碰那个酒碗,冷声道:“阁下想谈何事?” 书生哈哈一笑:“小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在下王伯安,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在下这些年来一直在京为官,久闻江南芙蓉湖畔东水书院为天下清流领袖的名头,今日恰好路过芙蓉湖,便顺道来芙蓉轩上饮上一杯罢了。小兄弟刚刚说什么东水书院鬼刀门刀客追杀你,这话何解?东水书院里全是受圣人教诲的鸿儒文雅之士,竟然也参与江湖上好汉们的打打杀杀之事?” 王随真见这书生一脸诚恳里带着三分不解,心中有些动摇起来:“莫非我认错人了?此人当真不是鬼刀门里的刀客?”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长山生前跟他说过的那些江湖佚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心隔肚皮,人心叵测呀! 王随真仍旧不松开刀柄,全神戒备的道:“什么圣人弟子?鬼刀门的刀客个个手段阴毒,心狠手辣,东水书院顾院长的儿子顾德兴还曾当街强抢民女,强抢不成后便派鬼刀门里的刀客来杀人灭口,这都是我亲身经历之事!东水书院的顾院长都这样带着头为非做歹,东水书院里还能有什么好东西了?全是一群鼠辈!” 书生听了这话,脸色登时大变,摇头不信道:“小兄弟不要信口雌黄,你说的这些话,有何证据?” 王随真有意试试这人是不是在说谎,将腰间长刀拽出来放到桌上一把,说道:“这把刀便是那名来杀人灭口的鬼刀门刀客之佩刀,那人不是我对手被我杀了,这刀乃是鬼刀门专属用刀,与众不同,邪门异常,岂能有假?” 书生看了看桌上的刀,惊讶道:“咦!你这刀好似活物一般在抖动!好古怪的刀!确实与众不同!” 王随真脸色登时也变了变:“哼,这是鬼刀门的苍蝇又找来了!你要真不是鬼刀门的刀客,我劝你现在赶紧跑吧!以免一会刀剑无眼,伤及无辜!” 书生脸上露出了与年纪不符的顽皮笑容:“跑却不忙,小兄弟,你看这里!” 他手指一侧的窗棂,王随真侧目望去,只见一根粗绳子从窗棂缝隙中穿过,牢牢地捆在酒楼的粗柱上。 原来芙蓉轩的这扇窗户外边正是大有半个并州府的芙蓉湖。 并州城北,芙蓉湖水势浩大,过冬不冻,水面上波澜阵阵,冷风习习。 书生笑道:“你看下面!” 王随真顺着他的手指往下面看去,只见窗下的湖中此时正泊着一艘小船。 船上船夫见楼上两人望来,忙挥手向王随真两人打招呼。 垂下去的绳子,正好垂到了这小船之上! 王随真有点不明白,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书生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小兄弟与我当前境遇,并无二致。” 王随真将桌上的鬼刀归鞘,皱眉道:“你也正被鬼刀门的刀客所追杀?!” 书生喝了口酒,苦恼道:“我得罪了西厂大太监刘瑾,日夜难眠,从京城到并州,被许许多多的刺客所追杀,却好像独独没有鬼刀门的!” 王随真这时对书生的话已然信了八成,书生的一举一动看起来确实不像练过武的高手,也许他真的不是鬼刀门的刀客,微笑道:“正是因为没有鬼刀门的刀客追杀你,你才能活到今天,若是鬼刀门的刀客出手,你肯定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王伯安听了这话,眼神顿时一亮:“鬼刀门的刀客竟然有这般厉害么?比拜蓝教的蓝主又如何?” 王随真心中一震,惊问:“追杀你的人里面竟然还有蓝主?” 王伯安愁眉苦脸的道:“有人跟我说,这几天刘公公亲自下了命令,让正在江南的蓝主来截杀于我!” 王随真思量了片刻,道:“蓝主跟鬼刀门的高手比起来,应该是在伯仲之间!这两边的人都是一流高手!谁强谁弱不好说……” 王伯安拍手笑道:“那便甚好,一会还请小兄弟配合我演一出好戏!” 王随真有些不大明白,刚想询问,便听到楼梯上‘噔噔噔噔’脚步声响,楼下走上来了五个人! 王随真跟书生登时停口不言,侧脸瞧去。 只见上来的这五人个个威风凛凛,挺胸抬头,得意洋洋! 再看这五人的行头,只见他们头戴鹤羽帽,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后腰上统一的挂着一个极为精致的弩机,脚下统一踩着虎皮快靴,极为统一地戏虐又得意的望着王伯安。? 第34章 脱身 见了这几个上楼来的人,王随真不由的愣了愣。 他以为上楼来的人必是鬼刀门的刀客,没想到上来是五个锦衣卫! 这五名锦衣卫上了二楼之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十只眼睛全直勾勾的盯着王伯安。 王伯安对五名锦衣卫恍如未见,神态自若地倒了杯酒缓缓喝一饮而尽。 五人见王伯安对自己视若无睹,脸色齐齐变了变,领头的锦衣卫头目侧身跟身后四人低低的说了句话,一名锦衣卫一路小跑着下楼去了。 余下的四名锦衣卫八只眼睛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王伯安,拉过凳子,坐在了离王伯安不远的另一张桌子上。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楼梯上又是‘噔噔噔噔’一阵响,楼下又走上五个人来! 这五个人一上来,王随真和四个锦衣卫都脸上变了颜色。 只见刚上来的五人里最靠前那人,身高体壮,膀大腰圆,背上披着的披风竟然是用一张全须全毛的狗熊皮所制成的! 被硝好了的熊头,非常扎眼地挂在了这大汉的后背上,衬的这大汉十分的威猛、野蛮、狰狞!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般寒冷的天气里,这大汉上半身只披了一件狗熊皮的披风,下身只穿了一个虎皮的短裤,袒胸露乳,披头散发,光腿赤足,样貌个性十足,好似是那个莽莽大林中刚刚跑出来的野人一般,八块坚如岩石的腹肌在走动时不知怎的竟泛动着一股像刀剑般的银色光芒! 这巨汉的块头十分惊人,小臂竟比王随真的大腿还粗上三分! 手臂上那虬扎盘结的肌肉,膨胀的好似随时都要爆炸一般,十分骇人! 这人往二楼上一站,压的二楼的楼板都‘咯咯’直响,这样的身形体魄,哪里像个人?分明是一只刚刚从洪荒里跑出来的巨兽,或像是佛前的那名伏魔金刚! 就是一只成年黑熊站在这魁梧巨汉面前,也只能委委屈屈的来当他的乖乖小宠物! 大汉一上楼,四下撒了一眼,伸手将身后的一人给拽了过来。 王随真一看,这人自己认识,正是那个自己杀了牛八之后被自己吓破了胆第一个抢下楼去的铁塔。 铁塔本就身形大高,比常人足足高上了一头,可此时站在这凛凛大汉面前,活似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一点也不铁,一点也不塔,全身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大汉问铁塔:“铁塔,是哪个?” 铁塔探头探脑的将楼上的人扫视一遍,手指一戳王随真:“混成辉大人,就是这个人,有……有两……两把!” 混成辉反手将铁塔像丢垃圾一般丢在一旁,仰天哈哈大笑! 这名叫混成辉巨汉的一声狂笑,恍似半空中打了个霹雳一般,整栋楼似乎都在他的笑声中开始颤栗起来! 坐在一旁的四名锦衣卫登时脸色如土,原本他们还在得意洋洋的盯着王伯安,此时却都不由得变得有些愁眉苦脸起来。 锦衣卫一向耀武扬威,平日里走到哪里都是一路平趟,但此时这四名锦衣卫就好似一齐吃了黄连一般,任由混成辉猖獗,连个屁都不敢用力放! 王随真后背上冷汗直冒,他不但在这大汉身上感受到了如山岳般的杀机,还感受到了这混成辉那雄浑如峰的强横实力。 虽然还没见他出手,但王随真已经确定,这混成辉绝对是一位生平难遇的绝顶武术高手! 自己自从艺成下山以来遇到的高手之中,除了师父莫愁和跟师父打个平手的小刘公公,就以这位混成辉的武功最为高明! 若是跟这大汉动起手来,王随真自忖就算自己实力巅峰之时,恐怕都不是此人对手,更别说现在自己身上还有剧毒未除! 体内的鬼毒,此时仿佛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一般,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只要自己稍有不慎,便会将自己彻底吞噬! 震人心魄的笑声陡然止住,混成辉不屑地道:“看你大刺刺地坐在此处,我还以为你请了什么了不起的帮手,却原来只是这么几块废料?锦衣卫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锦衣卫全都是废物!狗一样的人,也敢来并州府撒野?老子生平最恨锦衣卫!要不是京城离并州府实在太远,老子非得将锦衣卫这帮狗x养的一个个都捏死!” 混成辉话音未落,只听楼梯‘噔噔噔噔噔噔’连响,片刻功夫,走上来足足有二十来号人。 这二十多人个个腰挎绣春刀,身穿飞鱼服,头戴鹤羽帽,全都是全副武装的锦衣卫! 而且这些人,此时全都有些尴尬的看着这位正出言不逊、骂骂咧咧的魁伟巨汉——混成辉! 说起锦衣卫这三个字,在大明朝谁脸色不得变上几变? 但偏偏混成辉脸色没变,他的脸色不但没变,反而一向牛气冲天、目中无人的二十九位锦衣卫脸色全变了! 看看这位比常人大腿还粗上三分的手臂,再看看这位坐在板凳上都比站着的人还高上一头的高大个头,再看看这位比两个普通人加起来还要宽三分的强横肩膀,然后再瞧瞧这位全身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和那极端凶狠又极端残暴的渗人眼神! 这是他娘的个人? 这明明是一尊洪荒远古一不小心降临到凡间的一尊魔神! 别人可以不吭声,但这群锦衣卫领头的百户不能不吱声。 领头的锦衣卫百户清清嗓子,一抱拳,客客气气地道:“在下锦衣卫百户郭丰实,不知阁下是何人?我们锦衣卫一向都是奉皇上的圣旨办事,铁面无私,决不徇私枉法……” 郭丰实话没说完,混成辉‘呸’的一声,一口浓痰直直的喷在了正滔滔不绝的锦衣卫百户郭丰实鼻梁上! 这口浓痰来的如此的突然,来的如此的迅速,郭丰实被这口老痰吐的向后一个趔趄,‘噔噔蹬’连退了三步,才重新站稳身形! 被突然袭击的郭丰实,此时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咬的两边腮帮子‘咯嘣嘣’直响,他边用力擦拭着鼻梁上那坨恶心之极的浓痰,边气极败坏的愤怒道:“你……你找死!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说!你是那个单位的?” 锦衣卫百户郭丰实一声令下,二十九张弩机呼啦啦的全都对准了混成辉! 在二十九根银色弩箭头的强大威压下,混成辉却仍旧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满不在乎的冷笑道:“一群狗杂碎,也配问你爷爷的姓名?”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之际,王伯安忽地放下酒杯,仰天长笑。 众人不明白他突然笑什么,纷纷对他侧目而视。 王伯安站起身来,拍手称赞道:“混大侠说的好!在下王守仁,任兵部武选司主事,只因刘公公逮捕南京给事中御史戴铣等人,我上疏论救,结果被刘公公贬至贵州龙场当驿丞。要是只是贬官那也还罢了,没想到一路上我却被数拨人马所劫杀,最后连锦衣卫都派出来了,郭百户,我王守仁不知犯了咱们大明朝的那条律例?竟需要你们这许多人来抓我?来杀我?” 郭丰实登时张口结舌,嚅嚅道:“你……你……这……我们……我们只是看你可疑,例行检查……” 王伯安气愤地打断道:“鄙人只是一个小小的驿丞!例行检查竟然需要派几十个锦衣卫?这许多人需要从京城跑到江南并州府来检查在下?太祖皇帝设立锦衣卫,是为了缉贼抓盗的,不料到了今日,堂堂锦衣卫,竟然变成了阉党手下的一群狗?!” 他转脸向混成浑继续说道:“混大侠,我久慕东水书院顾先生的名望,乃是手持了高先生的手书特来并州拜会顾先生的,不料这帮阉党走狗竟不许在下去东水书院,直追到并州城里来了,你说该是不该?” 混成辉冷哼了一声,怒道:“原来是高先生的同僚,王先生便请站在一旁,我看看那个狗子再敢乱放狗屁?” 王伯安挑衅地看了郭丰实等人一眼,立身于混后辉一侧,嘴角朝众锦衣卫扯出了一个大大的讥讽的笑容。 众锦衣卫默不作声,纷纷看向郭丰实,等他发令示下。 郭丰实此时颇有些骑虎难下,无奈之下,硬着头皮向混成辉行了一礼,放狠话道:“好!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 他一句江湖场面话还没说完,混成辉的身形陡然暴起! 楼上谁也没看清混成辉是怎么出手的,大家伙都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混成辉已经重新坐回了板凳上。 众人纷纷转头去瞧郭丰实。 郭丰实此时仍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见他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变白,忽地一张口‘哇’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向后便倒。 人还未着地,生机便已断绝! 整个二楼上,只有王随真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刚刚混成辉以闪电般的速度蹿到了郭丰实身前,照着郭丰实的胸口轻轻印了一掌! 这一掌轻飘飘地,看起来似乎没使多大力气,但这一掌混成辉掌心内陷,使的是暗劲! 暗劲击出,外表虽然无伤,但内里心脏早已被这一掌给震碎了半边! 所以中掌之后,郭丰实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当场毙命! 郭丰实死的如此突然,众锦衣卫一时全都陷入了茫然之中,这时也不知谁喊了一句:“射死他!射死混成辉给郭百户报仇!” 只听“绷绷绷绷”,弩弓的牛皮弓弦接连发出闷闷的响声,二十多支弩箭闪电般铺天盖的向混成辉射去! 一旁的王伯安早有防备,见机不对,飞身蹿回到了王随真的桌子下面,放倒了桌面来抵挡流矢! 是以这一着他全然无事! 但跟在混成辉身后的这几人就惨了,刹那间都被弩箭给射成了刺猬! 那个叫铁塔的大汉下场最惨,个子大,目标自然也大,刹那间被射的血肉模糊,脑袋都没了一半! 但被攻击的主要目标混成辉此时不但一箭未中,反而不知何时已蹿进了众锦衣卫群中! 只见他左掌右爪,如虎入羊群一般,连拍带抓,连踹带踢,顷刻间打死五人! 众锦衣卫纷纷扔下弩机,拔出绣春刀上前迎战! 就在人群混乱之时,王随真忽地察觉到有人拽拽他的衣袖。 他扭头一瞧,不由吃了一惊,只见王伯安不知何时已溜到了窗外,正双手抓绳:“小兄弟,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王随真登时大喜,刚想跳窗,陡听耳后忽地传来一声刺耳怪响,正在酣战的混成辉发出一声愤怒之极地咆哮声,震整座芙蓉轩都颤抖个不已!? 第35章 世如刀斧 民如鱼肉 王随真心中一惊,听这声音,混成辉竟然受伤了!? 他转身看去,只见楼板上此时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尸体,混成辉右手正紧紧捂着自己的脖颈,一缕缕鲜血正从他指缝里涌将出来! 锦衣卫人群最后面有个汉子,此时正旁若无人地用白色的绸布擦拭着他手中那柄又细又长的宝剑。 这汉子站于酒桌正中,脸上大麻子套小麻子,一脸的麻子坑,下巴往上翘起,是个十分突出的地包天的脸型,从侧面看去,整张脸纯纯像是一轮弯月——照九洲,又神似一根香蕉。 混成辉脸色阴沉,一字一顿地道:“拜蓝教小蓝主————弯月于光?!没想到堂堂蓝主,行事竟如此卑鄙无耻!暗地里混在狗群中偷袭你爷爷我!” 于光大刺刺地将那把又细又长的宝剑缓缓归鞘,嘿嘿冷笑:“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的大弟子‘不动明王’混成辉,也不过如此!原来我是专门过来替上边除去眼中钉的,没想到还意外捞到条大鱼呀?!嘿嘿!昨日教主他老人家将你们鬼刀门那个什么狗屁的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揍的哭爹喊娘、头破血流滴!恐怕那老头儿今天已经断气了罢?你不回去奔你师父的丧,却在这里装模作样的装高手!真是个不孝逆徒!实在不孝!” 他边说边摇头叹息,那表情像是见到隔壁地主家的傻儿子竟如此的不争气,十分的惋惜一般。 王随真一听这话,心神巨震,知道这于光所说的拜蓝教蓝主跟鬼刀门门主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交手,多半是为了救出红香姐,听于光话里的意思,似乎这场战斗是白振衣输了? 那红香姐是被拜蓝教教主救走了么? 混成辉火往上撞,气的七窍生烟,破口大骂:“混账东西,老子宰了你!” 他双脚猛然一踩楼板,一声巨响,地板上的数柄绣春刀如活了的鱼儿一般,纷纷钻进了他双掌之中! 只见混成辉双手横持四把绣春刀,将四刀舞的如旋风也似,以泰山压顶之势朝于光劈去! 于光身法飘忽,忽左忽右,总是在刀锋及身前的一瞬间险险避开! 这两人都是绝顶高手,这一动起手来,当真是快速绝伦、变幻无方! 王随真原本还想多看看两人的手段,多听听两人还会再说些什么,想多听一些关于红香姐的消息,但窗棂处的绳子抖动的越来越厉害,显然下面的王伯安在疯狂的催促他快跑! 王随真深知自己越在此处待下去便越危险,再过上一会,等混成辉跟于光分出了胜负以后,自己想走都走不了了! 无可奈何之下,叹了口气,纵身一跃,抓着绳子溜溜的直落到了小船上! 船夫一见王随真落在了船板上,马上长篙一点岸边,小船飞快的向芙蓉湖中荡去。 船夫开了船,丢了篙杆,摇桨而行。 身后芙蓉轩的二楼仍旧传来阵阵怒喝之声,其中更夹杂着楼板被撞烂的‘咔咔咔’脆响,不时有锦衣卫被人从二楼上打将下来,翻滚着掉进芙蓉湖中! 小船这时离芙蓉轩已有了一段距离,船夫将船帆扬了起来,小船此时借到了风力,其势如飞,片刻的功夫便去的远了! 很快连芙蓉轩的楼影都看不到了,四下但见无穷无尽的湖水浩浩荡荡,直连到了天边,北风一吹,湖水登时波澜迭起。 “小兄弟,外面风大,请进来说话!” 王随真掀开棉帘,进了船舱,只见一个小酒桌,两壶绍兴黄酒,四碟小菜,旁边一个小火炉,咕嘟咕嘟地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他坐在王伯安对面,先不喝酒,眼神沉凝,问道:“原来你是来并州拜会东水书院的顾院长的?看来你也不算什么好人了?你这是临时抱佛脚,官帽子丢了特来并州府求顾院长的?想官复原职?” 王伯安削瘦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消沉的表情,长叹了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一仰头,将怀中酒一饮而尽。 过了许久,王伯安才悠悠道:“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语调惆怅,让人一听,便觉心中郁郁。 王随真粗识几个字,知道这首诗是诗仙李白写的,但具体是什么意思,他并不大懂,但也听的出王伯安心中此时十分郁闷,看这意思,并非是并州府来投靠顾院长的,不然何必如此惆怅? “如今朝堂之上,阉党善权!群臣之中,结党营私!江湖之所,盗匪蜂起!北方边境,鞑靼虎视眈眈,不时侵扰中原!辽北之地,隐患重重!东南沿海,倭寇横行!西南百越边民,时时聚众起事,号令不通!如今连这江南富庶之地,恐怕也要乱将起来啦!唉……” 他又倒了杯酒,一口饮下,继续道:“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将士懈怠,兵卒疲惫!各地兵卒竟纷纷以纸板为甲,以木棍为枪!唉……如今我大明王朝已是危若累卵、摇摇欲坠,倘若再有天灾地患,我大明王朝不日即有塌天之祸矣!唉……” “灭亡之祸就在眼前,大明若亡,天下百姓都免不了会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饥寒交迫,骨肉分离!呜呼!天下苍生何辜?” 王伯安越说声调越是悲凉,只见他眉头紧锁,满面愁容,说完了这些话,绝望地叹口气,又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 王随真终于确信王伯安绝对不是顾德兴那样声色犬马的废物。 一个废物,岂会时时心中忧国忧民忧天下呢? 废物只会纵情声色,只会为了自己那一时半会的快活而行动。 王伯安跟顾德兴这种废物,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 哪怕只是惺惺作态,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的人,也绝对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王随真终于放下心中八成的戒心,将杯中绍兴黄酒一口干了,摇头道:“先生说的这些,我都不懂,但我常听长山大哥说起时事,他常常说,咱们大明朝已经由里到外烂透了,正所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如今这样的世道,是谁也救不了咱们大明朝啦!既然如此,先生又何必忧愁?连皇上都不发愁,你管这事干嘛?大明朝的官这般难做,先生做不成官岂不是更好?先生何不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隐居,每日里饮酒放歌,了此一生,又有何不好?先生操心这些大明朝的皇帝都管不了的烂事,又有何用?” 王伯安眼神一凝,有些鄙夷地看了王随真一眼,重重地将酒杯拍在了桌上,正色道:“小兄弟这话就说的大大的不对了!正所谓‘成则为良相,不成则为医卜’!人活一世,所为何来?倘若不能为国为民竭尽全力,岂不是白活一世?古诗云‘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王伯安自小便立志为国尽忠!为民尽力!我定要全力铲除这世间的奸邪之人!不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悬崖峭壁!我王伯安都会勇往直前,那怕是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 王伯安身材削瘦,并不如何高大魁梧,但此时此刻,却好似一尊擎天的巨柱、一座镇地的山峰一般,让人心底油然对他生起一股敬佩之意! 那种感觉,便好似一位绝世的剑客,拔出了他那柄盖世无双的宝剑! 擎剑在手,顾盼之间,威不可挡! 那种锋利无俦的惊人气势,王随真只在师父莫愁身上曾见到过! 那时候的莫愁,似乎挥手间便能劈开高山!弹指间就能断裂大河! 王随真一抱拳,佩服道:“先生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受益非浅,不知……” 他还想再说话,脸色忽地变了一变,一伸手,将腰间的两把鬼刀拽了出来放在桌上。 ‘蹦蹦蹦蹦蹦’! 两把鬼刀在桌子上跳动了数下,撞的桌子发出阵阵闷响,便不动了! 王伯安有些诧异地道:“小兄弟,你这两把刀当真古怪,每次看到它,它似乎都在颤动?莫非刀里有什么虫子或动物?” 王随真摇头道:“这鬼刀着实怪异,但只要抖动,定有鬼刀门的人在附近!这帮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先生坐着莫动,我出去看看!” 王随真站起身来,提起两把鬼刀,掀开棉帘站在船边向远处望去。 只见湖水阵阵波涛,下午的阳光淡淡地,映照着有些混沌的湖水。 也许人的命运就跟这湖水一样? 每个人都只能随波逐流,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风大就高高飞起,无风了就深深跌落。 谁又能知道自己明天的命运究竟会如何呢? 那以为自己掌控了命运的感觉,只是一场宏大的错觉罢了。 那只是生命的大潮中的一个小小的涟漪。 王随真远远瞧去,只见远处水面跟天空交界的地方,一艘黑漆漆的船,正张着高高的帆子,吃饱了风,如电一般破浪而来! 离的近了,远远地看到那船上一面旗帜,迎风招展,上面用黑漆画着一个鬼头,写着一个怪异的鬼字! 王伯安掀帘而出,望了半晌,说道:“看这意思,还真是鬼刀门的人!不知小兄弟可有必胜的把握?若是没有,我们也张帆而逃吧?等天黑下来,他们便再也寻不见我们了!” 王随真说道:“先生且在远处看着,区区鬼刀门的人,不过如此,若是那混成辉来了,胜负难定,若是其他人,哼哼……” 那黑漆船来的好快! 说话之间,已离的近了。 那黑船船头之上,立着一物,远了看好像是一只猴子,离近了看才发现不是猴子,是一个身材极其瘦小的人! 这个人长的尖耳猴腮,两撇八字胡,又尖又长,随风乱飞,此人身量不高,一身黑衣,此刻站地船头上衣袖裤腿都鼓满了风,看起来好似一个孩童偷了大人的衣服穿出来一般,形象十分的滑稽可笑。 船还未近,那猴子一般的汉子便扬声喝道:“谁杀了老五和老六?快快跪下受死!”声音又尖又利,好似用铁器划瓷器时发出的声音一般,让人一听就觉的全身难受! 王随真将腰间黑布一把甩飞,将双刀横于腰间,冷笑道:“将你的鬼刀献上,可免你一死!” 第36章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猴子汉子一见王随真腰间双刀,眼神凝聚,尖声叫道:“好小子!敢在江南鬼刀门的地盘上肆意杀人,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也不见他如何做势,人如猿猴,飞上半空,身形晃动,竟在没有地方着力的半空中如飞鹰一般变换了身形,向王随真直扑下来! 王随真手按刀柄,本想出刀。 人在半空中无处借力,无处借力便无法改变下落的轨迹,所以站在地面上的人攻击半空中的人,往往是十拿九稳的事! 但这个一般来说的确实没错的道理到了猴子汉子这里却变了! 猴子汉子虽然人在半空中,身形竟还能变幻无方,自己一时竟无法准确判断这个人身形的具体位置! 如果不能断定目标所在,那自己一刀挥出,必定砍空! 便好似平日里以箭射靶,你都不知道靶的具体位置,又朝哪里射箭呢? 王随真这里还在犹豫不决,半空中的猴子汉子可没有丝毫犹豫! 这人来的好快! 王随真只犹豫了刹那的功夫,猴子汉子便已纵身跃到了王随真眼前! 等猴子汉子跃近王随真才骇然发觉,猴子汉子双手的指甲足足长逾半尺! 十根指甲光芒闪闪,看起来好不锋利! 而且指甲盖色泽乌黑,上面也不知道抹了什么玩意? 恐怕多半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等王随真反应过来时,指甲离着他的脸只有数寸距离! 王随真脸色在变,向后猛然大跳一步,身体飞速后仰,这才险险避过了黑漆漆的大指甲盖子! 从成艺下山以后,第一次有人出招快的让王随真反应不过来! 猴子汉子一招一式变幻的也好快! 猴子汉子见一击未中,身形在船头甲板上点上一点,并不见他如何停顿换气,好似一发滚地雷一般,‘骨碌碌’地从下方捣向王随真下三路! 猴子汉子的第二击虽然更加凶猛,但在着地之后,身形反而变幻的没半空中那般诡异了! 王随真身形不正,但既然双腿腿形未松,全身力道便仍旧凝而未发! 这次他不等猴子汉子再次近身,手按刀柄,一刀斩出! 刀光既出,必有血光! 略略有些曲度的鬼刀好似一条亮出了獠牙的毒蛇,恶狠狠地咬向猴子汉子的喉咙! 猴子汉子手速快极,左手的指甲盖子横掠强行拨开鬼刀,右手的大指甲盖子则如刀如剑如枪,直刺向王随真裤裆! 招数下流阴毒之致! 但猴子汉子很明显低估了王随真手掌中的刀! 这一刀,势不可挡,锐利无双!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花招都是徒劳! 鬼刀撞在黑色的指甲上,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刺耳之声,点点火星子往外直蹦! 火星子一蹿出来,猴子汉子立刻大吃一惊! 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王随真刺出的这一刀,如此迅猛无俦,刚烈锋利! 但一切都是在电石火花间发生的,猴子汉子发觉大势不妙,再想变招,已然力有不逮! 来不及了! 鬼刀被猴子汉子的黑色指甲带的稍微偏了一点,从猴子汉子的左掌掌心穿过,又被他的左手掌带的偏了一点,最终避开了猴子汉子的喉咙,从猴子汉子的左肩膀刺入,从他的后背刺出! 鬼刀先发先至,当先刺透了猴子汉子的肩膀,在强大的惯性之下,鬼刀带的猴子汉子整个身形都往后退了一尺有余! 猴子汉子刺向王随真阴囊的大指甲盖子猛然向下打了个弯,剧毒的黑色指甲盖子没有刺中王随真的阴囊,‘哧’的一响,将王随真左小腿刺个对穿! 二人几乎同时受伤,齐声惊呼! 王随真毕竟受伤较轻,怒喝道:“走你!” 没受伤的右脚来了个正腿蹬窝心脚,‘噗’的一声,一脚正踹在猴子汉子胸口上! ‘咔啦啦’闷响一声,猴子汉子也不知被王随真一脚蹬断了几根肋骨,如皮球一般以比来时还要快上三分的速度,直飞了回去! 在黑漆鬼船上众人的惊呼声中,猴子汉子重重地撞在鬼船桅杆上,将小腿粗细的桅杆撞断后,去势不竭,直撞到鬼船船舱里面去了! 黑漆鬼船的桅杆断裂,杆上的风帆立时被风吹至湖中! 鬼船没有风帆,瞬间失去了动力,一下子横在了芙蓉湖中! 王随真所在的这艘小船帆吃饱了风,如飞一般,片刻间去的远了! 片刻之后,就连那黑漆鬼船的渺小影子都看不见了! 王随真将鬼刀插回鞘中,低头一瞧,只见自己左小腿此时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血液正顺着衣服向甲板上直淌! 他慌忙撕下下摆,包扎好了伤口。 王随真只觉得伤口处冷气如虫子般向大腿根处蔓延,一直盘桓在体内的那股子凉气此时跟小腿里钻进来的冷气卷在一起,如狂风一般开始在他的肚腹之中猖獗肆虐! 王随真暗叫大事不妙,鬼毒再次发作起来了! 王伯安见王随真脸色不对,变来变去,一会变青、一会变红、一会变黑,心知王随真情况似乎不大妙,慌忙扶着王随真坐回到了船舱中,问道:“小兄弟,你觉得如何?” 王随真这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如同要翻过来一般,疼的他几乎要晕死过去! 他强忍着肚子里那如刀砍斧劈般的剧痛,强笑道:“没什么事,小问题 ,我……” 一句话没说完,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口,一口黑血吐在船板上! 王伯安吃了一惊,他见王随真竟吐出这么一大口鲜血,认为王随真马上便要身死气绝,极为焦急的道:“小兄弟,你还有何遗言?你即刻说出来,我王阳明定然竭力替你办了!” 王随真紧咬牙关,摇了摇头,豆大的汗珠如瀑布般直淌了下来! 他不再说话,坐成五岳朝天式,手结手印,强运神功,去逼迫体内那股正疯狂肆虐的凉气! 原本以他在枯木神功上的造诣,区区三年的功力,根本不堪大用,怎能治如此严重之内伤? 幸好此时他有枯剑护身,枯剑源源不断地将热气从他心口处输进体内,这才强行将他的功力提升的像修炼了枯木神功三十余年那般深厚,这才跟体内鬼毒堪堪斗了个旗鼓相当! 太阳渐渐西落,天色转黑,芙蓉湖到了尽头,转入南江,南江一路向北,进入长江水道。 寂寞的黑夜很快过去! 东方的太阳再次升起,映的浩浩江水被朝阳映的如同黄金一般! 王随真陡然睁眼,只觉全身热血奔腾,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感,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啸! “哦~~~~~”! 啸声如潮,声震数里,在江面上远远地荡了开去。 啸声一绝,王随真缓缓睁开眼帘,看到王伯安正安坐于自己身前面露微笑道:“恭喜小兄弟恢复如初!” 王随真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头,说道:“请先生见谅,一时性发,忍不住!” 王伯安端上碗筷和咸菜鱼鲜,说道:“这个无妨,小兄弟年纪轻轻,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竟将内家气功练至如此高明的上乘境界,当真是一位旷世奇才!” 王随真也觉得饿了,不再客气,抄起筷子吃了口江鱼,咀嚼几口,说道:“其实我很是一般,我师父那才叫厉害,他……” 话没说完,只觉腰间鬼刀,再次如同活物一般颤动起来! 王随真脸色一变,放下碗筷,双手握住刀柄! 王伯安见状脸色也不由的变了一变:“不过一宿的功夫,鬼刀门的人竟然又追了上来?!” 王随真站起身来,感觉左腿上的伤口又麻又痒,一股冷气,隐隐约约,仍旧在身上各处盘旋个不停,而这股冷气一游动到伤口处,便似乎立刻壮大三分! 他思量了片刻,叹了口气,问道:“先生,这里是何处?” 王伯安说道:“此处是常州府段的长江江心。” 王随真道:“鬼刀门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这次来人的功夫定然还在昨天猴子汉子的功夫之上,我如今伤势并未痊愈,再跟鬼刀门高手论高低,比输赢,定然必死无疑!本来我将这两把鬼刀带在身旁,是怕它祸害苍生,如今我已是自身难保,只能将这两把鬼刀投入长江,好在这倒也不算坏了师门规矩!” 话音未落,王随真将手一扬,把两把鬼刀从船窗中掷了出去。 只听江水处传来‘噗’的一声闷响,两把鬼刀激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已沉入了江中,没了踪影。 果然,没了鬼刀之后,又过了许久,再也没有鬼刀门的人追来。 王随真跟王伯安将早饭吃完了,泡了壶热茶,两人闲聊起来。 “小兄弟,武艺高强,聪明睿智,不知姓甚名甚,师出何门?” “我姓王名随真,师从莫愁,我的师门只是江湖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罢了,不值一提。” “哦?!随真人兮翱翔,食元气兮长存,望太微兮穆穆,睨三阶兮炳分!随真此名大有深意,看来小兄弟的师门乃是道家门派,我少年时,识得一位道长,与我讲过养生道术,深以为然,不知随真兄弟可识得养生丹道否?” 王随真怔了怔,道:“不知道,师父和长山大哥只教了我如何练功,后来又教了我剑法,你说的养生丹道是做什么的?” 王伯安哑然失笑,将道家内丹养生术一一详细说了。 王随真一听,大为惊讶,原来自己平时练的静功竟跟内丹养生之术极为类似,只是两者的细微之处和关节之处大为不同,遂将两者细微的不同之处,跟王伯安详细讲了一遍。 说了许久养生丹道之后,二人说来说去又谈到了击技要领上面。 王伯安一介文人,对于击技并不在行,但他聪明秀慧,对这方面倒也略知一二,平时他只是用各种击技动作来强身健体罢了,从来没有真正跟人动过手,听王随真说的十分精深奥妙,他好奇心极重,便向王随真请教。 第37章 青鱼 王随真也不隐瞒,娓娓道来:“论击技,第一要诀便是人的身体,人从头到脚,一个身体,内有五脏六腑,相互以筋骨血脉骨膜相连,外有肌肉皮肤包裹,需以一力贯之,何谓以一力贯之?将人的每一个部位,都练的恍一个整体,动一毫,则全身皆动,此谓以一力贯之!” “倘若人能达到以一力贯之的境界,则静时稳如山岳,动时如疾如雷霆,快似闪电!” “第二要紧之处,便是内气了!” “哦?技击也要内气?那岂不是跟养生之内丹术相同?”王伯安有些不解。 “这个我也不大懂了,只知气非能一蹴而就者也,乃是日积月累之功,拳诀云: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六合之功,抻筋拔骨,经年累月,则气脉贯通,气脉贯通则神足,神足则内外合一,内外合一则功成!” “功成之后,又会如何?”王伯安有些不信,技击不讲各种对敌的招式,不锻炼强劲的体魄,只讲一些又玄又虚的养生内气一类的东西,岂不是舍本求末? 这能练出什么来?打的过那些身高体壮的人吗? 王伯安自青年时格物至知大病一场之后,对世间玄之玄的各种深奥理论,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事事讲究实证,讲究实际操作,不料这次谈到这实实在在的技击时,最后又绕回了长篇大论的内气理论上,他颇为不信,心中暗暗怀疑王随真是不肯说出真东西来,所以弄一些花里胡哨的片汤话来骗自己。 “功成者,静似猛虎卧山林,动如苍龙游长空!”王随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将长山跟师父告诉他的话,复述出来罢了。 王伯安还是有些不信,又问:“那小兄弟是否已经功成呢?” 王随真点了点头,道:“我虽然修习师门功夫日短,但已过生死大关,算是功成!” 王伯安翻了翻白眼,说道:“小兄弟说的如此厉害,我见你用刀,确实威不可挡,又快又准,在兵刃上的造诣着实不凡,但刚听你说的话,似乎你拳脚功夫比刀剑上的功夫更胜一筹?” 王随真正色道:“兵器是手脚的延伸,欲练好兵刃,自然要先练好拳脚,道理是相同的,我拳脚功夫比兵刃上的功夫要好一些的!毕竟我大部分时间都是练的拳脚,练剑时间还是太短了!” 王伯安越听越觉得王随真在吹牛皮,刚想让他展示一下,便听船外有很多人在大叫大嚷:“那船夫,把船停了,青鱼帮帮主在此!” “二五郎当的,停下!快停船,你这个犯嫌的……” “他奶奶的,前面的破船快停了!停船!停船!” 此时船正在长江江心,平白无故,跑出来人喊停船,王随真和王伯安都觉得有些奇怪,一齐出船舱观瞧。 只见船尾一艘半大不小的船正飞快接近中,船上打着旗子,旗子上画了一条青色的大鱼。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那艘船停在近处下了锚,有数名汉子把勾子勾将了过来,将两艘船勾在一处。 船夫忙下了帆,作揖道:“小的只是打鱼的,不知青鱼帮的众位好汉为何让小人停船呐?” 青鱼帮船上一名汉子扬声道:“奉了应天府锦衣卫镇抚司的令,捉拿朝廷要犯,凡是来往大小船只,皆要检查!” 说罢‘唰唰唰’,跳上来五名汉子,领头那人手一甩,亮出一张海捕文书来,说道:“捉拿朝廷要犯王守仁一名,画影图形,活捉者赏银五百两,人头者得赏银三百两,知情……” 话还没有说完,这汉子便愣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纸上画的人脸,再对比一下眼前这书生的脸,越看越觉得一模一样! 越看越一模一样就越看越一模一样,他反复来回看了六七次后终于确定,眼前这人,正是海捕文书上画的王守仁本人! 这名汉子不由得涨红了脸,激动的大叫道:“帮主,我们发财了!王守仁就在这里!” “什么?!”一个惊喜的声音从青鱼帮的船上响起,随后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五名汉子身后船尾的甲板上。 王随真凝目望去,只见青鱼帮帮主个子挺高,比自己要高出一头半左右,模样倒也算的上英俊,此时他双目放光,直愣愣地盯着王伯安瞧了半晌,抚掌大笑:“时来运转,我林青鱼要发达了!兄弟们,把王守仁给我按住了!别弄死啊,弄死就便宜了!不值钱!” 青鱼帮主一声令下,五名汉子应声而动,‘锵锵锵’各掏兵刃,有雁翎刀,有峨眉刺,有分水叉,面露狞笑,直奔王伯安而来! 王伯安不由的一声苦笑:“没想到我还有此一劫,小兄弟,你拳脚功夫真的挺厉害的吗?要不行我给你找个家伙,你帮忙对付下这几个水贼?” 显然他还有点不相信王随真刚说拳脚功夫很厉害的话。 王随真哈哈一笑,道:“先生不信我的话么?我现在就趁这个机会给先生演示一下罢,你看好了!” 话音未落,人如狂风,‘呼’地一下,谁也没看见是怎么回事,就好似一条神龙游过,五名汉子纷纷惊呼一声,全被打入了江中! 青鱼帮帮主林青鱼完全还处在自己已经发了大财的兴奋中,完全没反应过来,耳中只听’噗通噗通噗通’,身前的五名手下已没了踪影,眼前不远处多了一位比自己矮上一头多的清瘦少年! “先生,你看清楚了吗?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刚刚我便是使的六合的功夫,六合一成,一闪一击,皆是功夫,一静一动,便是招式!”王随真扭头看向王伯安。 王伯安连连苦笑道:“随真小兄弟说的确实是拳中至理,但在下实在眼拙,你刚刚动作太快,我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随真点点头,说道:“那我慢一些罢!” 迈步向前直走。 他离林青鱼并不远,这一步下去,跟林青鱼几乎是脸贴脸了,这么近的距离,亲嘴都只需动动嘴唇便可! 林青鱼看着眼前这位挨的如此之近喘气几乎都要喷在了他脸上的人。 他瞧见王随真身量既不高也不壮,年纪也不大,再仔细一看,这人连成年人也不是,只是个半大的屁孩子而已! 林青鱼想到自己的发财大梦,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火往胆边生,凶性大发,伸手便去拽腰刀,打算一刀将这小娃子给劈了! 他手快,王随真反应更快! 林青鱼右手手指刚要摸到挂在左腰的长刀刀柄,突觉右手一紧,右手手腕已被王随真给捏住了。 “中门大开,便是个破绽!看我手与足合!” 王随真左脚前进了一步,腿已叉进林青鱼双腿正中。 他左手翻转,一个上钻拳捅在林青鱼的肚子上! 这一拳没有什么花哨,要诀就是腿落地的瞬间发力,手与足合,并不单单就只是一手一足,而是足与手组成了一个框架,足下踏的力量加上整个身体的力量,通过身体组成的架子传递到了拳尖上。 这一拳汇聚了全身的整劲,所以这一拳之威,可想而知! 其拳尖击出的力道足足有三百多斤! 而且如此出拳,讲究的是一个整体性,倘若遇到反击,则是全身来承担这个反击的力量,这样就算是对方反击力量极重,也只是会将自己整个人打的向后倒退,进则全身皆进,退则全身皆退,不会出现因敌方反击力量过大而将自己的胳膊击断的情形! 而且这一击击出时,全身肌肉尽数旋转发力,若是攻击过程中受到攻击,马上可以反转肌肉来卸力,这是螺旋发力的另一个精深奥妙之处! 林青鱼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是被大铁锤狠狠的锤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就感觉不好了,他先是感到眼前黑了一黑,然后非常干脆利索的‘噗通’一下跪在船板上,张开大嘴,‘哇哇哇’的张开嘴,将早饭和刚吃的午饭全吐了个干干净净! 他‘哇哇哇’的吐了半晌,肚子里没东西吐了,又吐了好半天酸水,折腾了许久,这才慢慢的缓过劲来! 林青鱼跪在船板上‘哇哇’狂吐的时候,谁也没吱声。 被王随真打下水的五名汉子,悄没声的爬回了青鱼帮的船上,缩头缩脑地在后面偷偷观瞧。 青鱼帮船上的帮众本来气焰十分嚣张,但此时亲眼看到帮中功夫最好的帮主被那个半大的孩子一拳就打跪了,他被这一拳打跪了还不算,还跪在船板上哇哇直吐,眼泪鼻涕齐流,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帮主受此大辱,最好大家回头都选择性失忆为妙,不然凭帮主林青鱼那出了名的小心眼,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帮主出丑的时候,大家都要装作没看见,这是青鱼帮帮众的生存之道。 而且谁要是现在出言辱骂这位功夫小子,那不是找挨揍吗? 你要现在敢有脏字出口,不但眼前这位功夫小子饶不了你,回头帮主更绝对饶不了你! 第38章 抓捕 这个功夫小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就凭刚露出来的这手厉害功夫,倘若是被他注意到了自己,寻到青鱼船上来打一顿还是轻的,若是挥手将自己杀了,这不是自己自找的吗? 所以静悄悄地眯在一旁假装自己是不存在的,方为上上之策矣! 青鱼帮的众帮众谁也没出声,众帮众不但没有出声,连喘气都加上了十分的小心,就是实在憋不住有屁要放,也要轻轻的、偷偷的排放!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王伯安看的愣了半晌,不由的赞叹道:“好!好一个手与足合!” 林青鱼觉得自己已经连前天的吃饭都吐出来了,到了最后,他直吐的满嘴发苦,怕不是连胆汁都吐上来了? 林青鱼强忍难受,硬挺着站起身来,还没有来的及说话,耳边忽听王随真又喝道:“肘与膝合!” 王随真一个大左跨步,再次欺身到林青鱼身前,双腿微曲,身体猛然向右一个转身,左肘重重地击打在林青鱼的肚腹上! 林青鱼再次遭受重创,惨叫一声,好似一只刚出锅还热气腾腾的的大龙虾一般,满脸通红,眼球突出,双手死命的抱住肚子,意识因为太过于疼痛而被刺激的有些模糊了,再也站立不住,直挺挺地向前倾倒,整个人都向王随真身上倒了过去! 王随真又喝一声:“肩与胯合!”他的肩膀跟胯陡然间抖了一抖,那样子,仿佛是抖落了身上的灰尘一般,用肩膀迅猛无比地撞在了林青鱼胸口上! 林青鱼像是触电一般,先是猛地挺的直了一直, ‘砰’的一声,仰面栽倒,就好像一块大石头也似,重重地砸到了船板上,力道之重,砸的整艘船都不停的前后晃荡起来! 青鱼帮众人见此情景,齐齐的倒抽一口冷气,又好似操练过一般,齐齐地向后缩了缩脖子,龇牙咧嘴的暗想道:“光听声音,都感觉到痛入骨髓!帮主他老人家也太惨了!又我们别管帮主了?直接掉转船头跑吧?” 青鱼帮众人都产生了想快速逃离王随真这艘船的想法,但转念又一想,若是自己这帮人有什么动作引起王随真的误会,王随真也跟揍帮主似的给自己来这么两下,自己那里还有命在? 想到这里,青鱼帮船帮众虽众,但谁也没敢去起锚开船! 林青鱼受此连击,连吐都不吐了,彻底没了声响,翻着白眼,像条离了水的鱼儿一般,躺在船板上——抽搐一下,过一会又抽搐一下。 王伯安这回是彻底的佩服上了王随真的拳脚功夫,拍手叫道:“好功夫!好一个六合拳脚!” 王随真笑道:“刚刚只是外三合,还有内三合!” “内三合是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此为一击的功夫,先生看好了!” 王随真双手齐出,将个子比他高的多的林青鱼提将起来,竟似提孩童一般毫不费力! 他将林青鱼提至身前,双手微曲,向前一个大跨步,吐气开声:“走你!” ‘呼’地一声,他双手猛然向前一推,将林青鱼发了出去! 林青鱼如一发出了膛的炮弹也似,只听青鱼帮的船上传来‘砰砰砰’的数声连响,林青鱼撞倒了船上的数名汉子以后,仍旧向后飞出,直撞到了船舱内壁才彻底停住,强大的惯性震的整艘船都在江面上来回晃荡个不停,可见这一发力量之猛! 王随真力贯双腿,猛然踏了踏船板,连踏三踏。 只听‘当当当’三声,青鱼帮勾在王随真这艘船船帮上的铁钩子恍如活物一般,纷纷跃将起来,翻着跟头弹回到青鱼帮船上去了。 王随真所在的这艘小船失去铁钩的束缚,船夫忙将帆升将起来,船帆吃饱了风,小船顺风而起,越跑越快,几个呼吸间就将青鱼帮的船远远地甩开了。 王伯安跟王随真回到舱内,重整酒杯,再添热酒,越谈越是投机。 王伯安读卷书,行万里路,所知广博,学问深湛,王随真年少天真,只知练武,世事不通,但在莫愁和长山的熏陶下,说话办事极有侠义之气。 两人从日上竿头直喝到日暮西垂。 黄酒度数低,后劲足,要说量,王随真喝的最多,但他全然无事,而王伯安已微微有了醉意。 “随真兄弟,我看你年纪……纪轻轻,武艺高强,人又极有侠气,有正气,我王伯安识人无数,无人能比你更合我的胃口,我是一介文人,常听说江湖上的汉子最爱结拜为异姓兄弟,我时常……时常嘲笑这种人只是一介匹夫,草莽之徒,今日看来,大……大为不然,我今天非要跟你结拜不可……”王伯安摇摇晃晃,手扶着王随真肩膀,那意思是王随真不同意,他便不撒手了。 聊了这许久,聊了这许多许多的话,又听王随真讲了许多江湖上,朝廷中的见闻掌故,王随真对王伯安的学识和人品,也是极为佩服的,拍了拍王伯安的手背,笑道:“我只是个小孩子罢子,什么也不懂的,伯安大哥这么看的起我,我王随真自无不从。” 两人当时便一个头磕在了地上,结为同姓兄弟! “伯安大哥,我自小不知双亲是谁,养父养母在我十来岁的时候就死啦,后来我跟着长山大哥和师父学艺,但长山大哥跟师父也死啦,其实有时候我在想,我也许是个不详的人,跟你结拜,我怕你也……”王随真想起往事,眼眶有些湿润。 “好兄弟,莫要说这些傻话,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世上无有不死之人,你的亲人死去,跟你并无任何干系,你不必自哀自怨,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也!但事在人为,现如今这天下如沸鼎,苍生百姓如鼎中游鱼,我们该当竭尽全力,护佑我们这大明朝的国运,若是我中华乱将起来,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古话有云,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乎?不可每日凄凄切切,只沉迷于自身的儿女情长之中,做一名志向沦丧的废物!哥哥这话,随真兄弟你以为如何?” 王伯安醉意之中说出来的话,仍旧如此铿锵有力。 王随真从未想过这种问题。 人往往皆是如此,都是先关心自身的问题,随后才能注意到其他的问题,这是生物的天性,无人能免。 但圣人则不同,圣人是胸怀天下的。 王随真思量了思量,说道:“伯安大哥说的很有道理,但天下是怎么乱将起来的?又该怎样保护着不让天下大乱?这些事,我一点也不懂。” 王随真的这个问题,过于抽象,天下是怎么乱起来的?这个问题怕不是一句两句,甚至于不是一天二天能说的清楚的。 但如何保护着不让天下大乱?这个问题就很简单了,只要将带头作乱的人制服甚至于杀掉,事情便短暂性的迎刃而解。 王伯安笑着叹了口气,说道:“随真兄弟问的好,这个问题,便要详细的谈,咱们慢慢的谈,不过只要你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便是一个好的出发点,心是至理,倘若……” 王伯安还想再说,只听船舱外的船夫忽然扬声喊道:“伯安先生,不好啦,江面被人拦住了!” 王随真和王伯安脸色不由得同时变了一变,王伯安叹了口气,皱眉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去看看。” 王随真安慰道:“哥哥勿要担忧,有我王随真在此,打不过,咱们还能跑。” 两人出舱一看,只见长江江面上铁锁横江,铁锁下有大铁锥,而且江面上间隔不远,便有一艘大船停在江面上,船上巡视之人,络绎不绝,但凡看见有船支靠近铁锁,马上以旗子示意船只往北岸靠。 王伯安看了看,说道:“刘瑾这阉贼当真可恶,只是为了捉我,竟如此大动干戈,水路不能走,我们不如退了回去,靠江南岸,走陆路吧。” 王随真问道:“哥哥是要去哪里?” 王伯安招呼船夫,掉头顺流而下,到水流平缓之地靠长江南岸停靠,这才说道:“家父一直不肯趋附刘瑾,又被我的事所牵连,我被贬到了龙场去当驿丞,家父也被贬到应天府任吏部尚书,我自出燕京以后,被一路追杀,东躲西藏,一直不知父亲是什么情况,是否安全?现在我必需要去应天府看一看,倘若家父无事,我便辞了父亲,赴贵州龙场去当驿丞。” 王随真有些奇怪的道:“驿丞?据我所知,似乎是个喂马的小官吧?我们镇上的驿丞我就见过,是个很老的老头,每天只是喂马做饭罢了,不做别的事呀?” 王伯安苦笑道:“兄弟说的不差,而且贵州龙场人迹罕至,那里的驿丞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闲职罢了。” 王随真愈发的奇怪了,驿丞根本就是个不算官的芝麻粒小官,这很明显是发配边疆,贵州龙场那个地方鸟不拉屎,何必要去?那不是浪费时间么?要是皇帝命令你在龙场当一辈子驿丞,难道就要在贵州龙场孤独终老吗? 第39章 锦衣卫 他心中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口,就听江面上远远的传来一声号角之声。 两人扭头看去,只见数艘大船,顺着滚滚江水,高高的扬着白帆气势汹汹地向王随真所在的小船逼将过来! 王随真有些纳闷:“这又是哪一路人来了?是东水书院的追兵,还是锦衣卫的?” 王伯安扬声道:“船家,现在就马上靠南岸停住吧,这是锦衣卫专门捉我的,只要我下了船,就没你的事了!” 船夫见了这个架势,也颇为心惊,慌忙掉转船头,拼命摇桨,向长江南岸驶去。 可那锦衣卫的的大船帆大桨多,来的好快,小船刚刚远远地看见长江南岸的岸堤,那大船已把小船给逼住了! 三艘战船,将小船团团围住,有兵士用一丈多长的勾镰枪将小船勾住! 每艘大船上全都呼啦啦的涌出了一群群的兵士,众兵士一现身便纷纷张弓搭箭,银光闪闪的箭头反射着杀气腾腾的光芒,将小船上的船夫、王伯安和王随真全数瞄准了。 随后有人搭上了一架长梯,一个微胖面白无须的锦衣卫,缓缓地从大船上顺着长梯向小船上走来。 王伯安冷哼了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应天府的镇抚使史利来史大人,久闻史镇抚使无利不来,看起来西厂刘公公下的本钱不小,为了抓住在下,竟连史镇抚使都惊动了。”? 史利来嘿嘿嘿冷笑一阵,眼睛微微眯起,阴恻恻地道:“王守仁,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当你的兵部武选司主事,我当我的应天府镇抚使,缘何你频繁上书弹劾于我?说我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你这不是废话吗?本官只是收了一点点该收的钱,怎么了,不行吗?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大明朝,我大明朝上上下下官吏数十万人,那个当官的不收钱?嗯?哼!不收钱,就凭朝廷那点微末的俸禄,本镇抚岂不是穷的连肉都吃不起,每天要喝稀粥渡日?要是把本官饿坏了,耽误了朝廷的大事,你担当的起吗?啊?” 史利来越说越是气愤,越说越是大声,最后忍不住指着王伯安的鼻子咆哮了起来。 王伯安仍然很淡定,不怒不恼的道:“给天子上书参论,是臣子的份内之事,你说你贪的不多,但全国上下,你贪一点,我贪一点,我大明一朝的税银,岂不是要被你们这群人贪完了?我大明朝现在只所以会这样,全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自认贪的不多的贪官污吏!现如今,国家已经被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给搞的千疮百孔,民不聊生,摇摇欲坠!古语云:千里堤坝,溃于蚁穴!我只恨我自己弹劾的贪官太少,弹劾你们的罪名太轻!” 史利来不气反笑:“哈哈哈,哈哈哈,是是是,你弹劾的好,弹劾的妙!可惜,又有什么用呢?” 他双手很是无所谓的极其嚣张的向两边摆了摆,狞笑道:“可惜本镇抚使还是好好地在应天府当着我的镇抚使,没准过几天本官还要升官,而你——现在已是本官的阶下囚,哈哈哈……” 王伯安气愤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愤愤不平地道:“待云开雾散时,定将魑魅魍魉尽数擒拿!” 史利来嘿嘿冷笑:“你没那机会啦,本官现在就要你的狗命!来人,给我上!” 他伸手一挥,立时有两名手拿鬼头大刀跟铁锁链的兵士跃将下来,直奔王伯安而去! 王随真一直在旁冷眼观瞧,心中暗自思量逃走之法,可惜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他倒也会一点点水,但要说水性如何如何的高深,却远远谈不上。 水性不高明,想要带着王伯安跳水从江中逃走,这个想法不太现实,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驾船逃到南岸,只要上了岸,那这史利来再想抓他跟王伯安,便是势比登天还难了! 前面两名兵士冲上来之际,船尾同时也跳上来两名军士,将那船夫拿链子一锁,拽着大船上垂下来的绳子将船夫捆回了大船里。 王随真一见船夫被抓,暗道大事不妙,他不会弄帆,也不会驾船,这船夫被抓,自己跟王伯安如何逃跑? 他心如电转,还没有想出什么主意,拿锁链的跟拿鬼头刀的两名公差已奔至身前。 也不见王随真用什么招式,只见他身形猛地向前晃了一晃,闪身回到原处。 只听‘噗通’‘噗通’两声,两名公差哼也没哼一声,同时坠入江中。 船尾的两名军士将船夫捆到大船上之后,重新跃回小船船尾,直接踩着船舱向王随真身后的王伯安扑去。 王随真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待王伯安有什么反应,反身跃起,来了个‘灵猴三跃’,又是‘噗通’‘噗通’两声,船尾奔上来的两名军士再次哼也没哼一声,齐齐落水! 王随真冷笑一声,跃回原位。 他脚刚一着船板,脑中陡地灵光一现:“老话说——擒贼先擒王,我先将史利来给抓住,所有的问题岂不是都迎刃而解?” 王随真脑中刚一蹦出这个想法,那史利来也马上发觉了这个问题,转身扒着梯子就往回跑。 王随真那能让他跑了?奋力蹿起,蹿到大船边,手扒大船船帮,右脚重重一踹。 只听‘砰’的一声响,木梯已被王随真踹飞开来,撞到了另一艘官船上摔了个稀碎。 刚刚攀援到梯边的史利来脸色大变,惊呼一声,挣扎翻滚着向江中落去。 王随真顺势跃回小船,双手齐出,揪住了吏利来命运的后脖颈! 他生拉硬拽,硬生生将史利来拖回到了小船上。 史利来急得声调都变了:“放箭!放箭,给我射死这两个大胆刁民!” 王随真将史利来那胖大的身躯挡在身前,史利来好似一面大盾牌一般,将他的全身上下都遮了个严严实实,冷声喝道:“谁敢放箭?射死了这个死胖子,你们谁担待的起?” 众士兵登时面面相觑,无人胆敢放箭。 史利来这时才反应了过来,忙尖声喝骂:“谁也不许放箭,谁要射到老子,老子杀你们全家!”这话一出口,登时更没有人敢放箭了,有深知史利来脾性的士兵,直接将弓箭收了起来,防止史利来将来找自己的麻烦,嫌自己现在用弓箭对着他的胖脸了! 既然有人带头,所有士兵纷纷都将弓箭收了起来。 史利来觉得自己的后脖颈不像是被人手抓着,像极了是被一把大铁钳子给生生钳住了,直钳得他全身一丝力气也无,他用有些颤抖的语调道:“大胆刁民……不……不是……这位刁民……啊……也不对……” 王随真听史利来被吓的惊慌失措,胡言乱语,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王伯安故意调侃史利来:“史大人,何故如此惊慌?” 史利来有些哀怨地看了王伯安一眼,垂泪道:“王主事,我只是个小人物,一向只是奉命行事,你又何必故意跟我为难?你让你这位高手大哥放了我吧,你只要放了我,我给你……给你……嗯……嗯……黄金一百两,怎么样?” 他斟酌了又斟酌,终于狠狠心,说出了一个让他肉疼无比的数字——黄金一百两! 王伯安嗤笑了一声,说道:“史镇抚使,你是不是以为世界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 史利来眼珠急转,说道:“王主事的意思是钱少了么?那……那一百五十两,一百五十两,这……这可是我一年的辛苦钱,最多就一百五十两金子,真不能再多了!”他口气又是肉痛又是坚决,那神情,似乎是说,就是杀了他亲妈,也不能再多一两了! 王伯安终于愤怒了:“酒囊饭袋,蠢豕蛀虫!你马上下令,让大船让开江面,把船夫放回来,我们要靠江南上岸!” 史利来可怜巴巴地问道:“那什么时候放了我?我现在……现在就让人回家取金子,好不?” 王随真翻了翻白眼,用力一捏史利来的后脖颈,喝道:“少废话!快下令!” 史利来只觉得全身一阵阵的酸麻,十分难受,慌忙道:“好,好,是,是,你们快点……” 史利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响,一个大汉突地从大船上跃将下来,落在了船头上,直砸的整艘小船向江中微微一坠! 王随真心中微惊,暗忖:“落船不使船前后震荡,竟将整艘船压的向江中微坠,这人力道极大,而且对力道的把控也极为巧妙,此人是个一流的高手!” 史利来一见这大汉,立时瞪大了眼,尖声高叫:“赵文虎,你做什么?还不退下?你竟敢上来?” “敢!”赵文虎话不多,只冷硬的回了一个字。 一个字就噎死人! 史利来立刻没词了,用力咽了口吐沫,有些艰难的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就不怕我在刘公公面前参你一本?”他此时是又气又急,生怕赵文虎惹的王随真不高兴,王随真一把捏死自己,但他此时全身又一丝力气也无,只能拼命的睁眼,急的眼珠子都凸了起来。 第40章 黑龙 “死人不会说话!”赵文虎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牙齿上泛着阴冷的寒光。 “你……你竟这般狠毒?!你想借刀杀人?!你就不怕刘公公降罪?你……”史利来彻底乱了方寸,料想不到平时闷声闷气跟他平级但一向听他指挥的赵文虎,竟然临阵造起反来了?! “杀了王守仁,我就能升一级!刘公公会很高兴!”赵文虎开始做热身运动,先是摆了几个怪异的姿势,然后大喝一声,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如爆豆般的爆响! 史利来气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王守仁身边突然会冒出来个一流高手一招便将他生擒活拿了! 他更加料想不到的是,平日里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的赵文虎心思竟如此阴狠,在关键时刻落井下石,杀王守仁的同时还要顺手弄死自己! 这招还真是一箭双雕的妙计! 王随真手掌呈浑圆之形,照着史利来的侧脖颈就是一掌,只听‘噗’的一下闷响,史利来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王随真将史利来腰间绣春刀拽出来,递给王伯安,扬声道:“伯安大哥,你拿刀对准了这死胖子的脖子,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有异动,你别管别的,先把这死胖子的脑袋剁下来再说!” 王伯安将锋利的刀锋架在了史利来脖子上,皱眉担忧道:“随真兄弟,久闻这赵文虎乃是应天府锦衣卫中的第一高手,一身横练内爆功,号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而且传闻他是自小练就的童子功,端的十分厉害,据说连疯牛也能一掌击毙,你不如用这绣春刀跟他过上几招,若实在不是他的对手,你便一人先逃罢,莫要管我了!我王伯安今日唯死而以!” 王随真气运全身,手呈鹰抓之状,大笑道:“伯安大哥不用丧气,专练挨揍笨功夫之人不足为惧,看我如何拾掇了这个莽夫!” 王随真身形往下微微沉了一沉,身形如电光飞腾,一招‘龙游四海’,霎时已晃到了赵文虎身前,右拳先出,一个凶猛之极的冲天炮拳,先锤赵文虎脖颈。 随后右拳回缩,左手浑圆掌重击赵文虎心口。 而后左手回缩,右肘再次狠击赵文虎左胁。 然后右肘再次回缩,抬腿进步,右脚脚尖踩到了赵文虎的脚后跟处,双掌齐出,使个‘猛虎硬爬山’,双掌重重地击向赵文虎的小腹! 这一套连招准拟将赵文虎先打的失去神智,再一招给轰进长江里去!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王随真出招又快又疾,力量又极大,这一套连招打将下去,就是头狗熊也必然给他打进长江里去了。 但赵文虎不是狗熊,他是一名身负绝技的武林高手。 王随真出手速度太快,炮拳打在脖子上,赵文虎既无法躲开,也无法反击。 随后王随真的左手浑圆重掌和右肘重肘击,赵文虎还是一一中招,也还是来不及反击! 但王随真最后再用猛虎硬爬山,双掌推击在赵文虎肚子上时,赵文虎终于动了! 王随真这是生平第一次跟人动手感觉不大舒服。 十分的不舒服! 他用炮拳锤在赵文虎脖子上时,感觉这一拳不像是锤在了人的脖子上,更像是锤在了一面极有弹力的牛皮鼓上一般,赵文虎的脖子先是微一变形,然后就通过发达而高弹力的颈部肌肉和鼓胀不已的内气,将王随真的拳劲全部分散化解开来。 寻常人若是中这么一拳,已然是脖断身死,但赵文虎中了这一拳,就好似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样,不疼不痒。 随后的那一记浑圆掌和一记重心肘,按王随真的想法最少得击断赵文虎三根胁骨,但事实上赵文虎连皮都没破没肿没红,毫无反应! 这三击一过,王随真便已明白这赵文虎横练的功夫着实非同小可,最后的两掌便发出了全力,准拟将赵文虎给硬推进长江里再说! 可惜,王随真磨蹭的时间太长了! 他若是一开始就出这一下,赵文虎说不定就被他给发到了长江里去了。 等他打完了三下,再打第四下时,赵文虎终于开始了反击! 正所谓真人不露像,露像不真人,技击格斗,最忌讳自己的发力姿势被敌人察觉。 若是摆个打人的架子,比比划划半天,再用这个架子出手打人,那纯粹是找揍! 真正的高手,出手就是那么一下,一下就要格毙敌人。 高手出招之前,全身定然十分放松,四肢尽量风平浪静,云淡风轻,绝对不会让你猜想到他将会怎么发力,用那一招击打你身上的那一个部位。 不招不架,就是一下。 王随真双掌在触碰到赵文虎的小腹时,突地察觉到赵文虎的小腹向后微微缩了一缩,随后赵文虎小腹上肌肉蠕动,好似产生了一股吸力一般,将王随真的双掌给牢牢地吸附住了! 手掌回收受阻,王随真大感事情不妙,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意识到现在最好结果是两败俱伤,要想将双掌安然无恙的收回来,已是绝无可能! 王随真干脆不再收掌,气运双手,一不做二不休,双掌再次向前狠催加力,凶猛无匹地第二次击在赵文虎的小腹上! 赵文虎蓄力已久,待王随真双掌被他的铁腹功吸住了,双掌齐出,双目怒视王随真,发力开声:“死!” 双掌结结实实地击在了王随真胸口上! 众人只听到‘嘭’的一声大响,一股凛然激荡的气劲从二人交手处迸发开来! 王随真’蹬蹬蹬’,连退五步,双腿乏力,’噗通’一声半跪在了船板上,‘哇’的一口,吐出了好大一滩鲜血! 王随真吐出血来,大感不妙,只觉得一股冷飒飒凉嗖嗖的凉气从脚底升起,阵阵灼热之极的热气则从胸口涌入,一冷一热,在小腹处开始不停的交锋,缠斗起来! 赵文虎受了王随真的全力一击,也极不好受,闷哼一声,嘴里倒没吐血,从鼻子里飙出来一股子鲜血,随后脚下‘咔嚓’一声硬生生将船板踏破了! 他身后便是船帮,无处可退,只勉强退得一步,便使硬劲站稳了,脸上的气色变的极其萎靡! 王随真跟赵文虎交手只一个照面,两人登时各自负伤。 总的来说,王随真似乎略逊一筹,受的伤更重一些! 王随真暗暗运功压制住体内鬼毒,心中暗忖:“若是体内没有这烦人的‘生死薄’鬼毒,这赵文虎绝不是我对手,现如今这情形,务必速战速决,下一击就要取了赵文虎的性命,然后马上开始运功疗伤,不然等这鬼毒发作起来我必死无疑!” 赵文虎运了一会气,‘嘿嘿’冷笑一声,突地向前迈了一大步,朗声道:“好功夫!刚刚我那招‘铁掌分山’,就是块石头也该拍的碎了!你这小孩子竟会全然无事?若是平时,你我当为至交好友,把酒言欢,可惜……” 赵文虎脸上露出了极为惋惜的神色,不停的叹气摇头,似乎是丢失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可惜今天要死在这里了!”赵文虎声色一厉,双掌微分,攥掌成拳,从手背处开始,全身肌肉如同活物一般鼓动起来! 看那模样,就好似有一只小老鼠在他皮肤下钻来钻去一般,只见他全身的肌肉此起彼伏,情形极是诡异! 王随真缓缓地站起身来,眼神沉凝,全身内气充盈,强压下体内正不停肆虐的鬼毒,右手隐隐地泛起了道道绿光。 大船上正围观二人争斗的众锦衣卫和军士里这时有人失声大叫道:“天香罡气!天香罡气!快!仔细看,仔细的闻,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哇,这就是天香罡气吗?看起来就好生吓人!” “听说天香罡气一出,手下无有活口,那小子今天死定了!” “岂止是那小子,我看啊,连整艘船都要被打个稀巴烂!” “真有那么厉害?” “厉害不厉害,一会你就知道了!嘿嘿……” 王随真耳力惊人,远远地就听见大船上众人的议论之声,心中暗忖:“连整艘船都要被打个稀烂?那事情就不好办了,我必要在他出手之前宰了他,不然船要是烂了,史利来那个胖子一死,我们手里没了这么重要的人质,我跟伯安大哥想逃跑可就难矣!” 他功力凝聚,右手渐渐变得好似着了火一般的灼热! 江风习息,风中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股子莫名的檀香香气! 那香气愈来愈浓,如同有人点燃了一根粗大的檀香,将江面上熏了一遍似的。 再看赵文虎,此时身上弥散出来阵阵白气,这白气越来越是浓厚。 那檀香,似乎正是来自他身上那蒸腾不已的层层白气! 太阳西移,淡淡金光,映在了波光粼粼的长江水面上。 滚滚江水,浩浩荡荡,日夜不止。 王随真眼中杀气迸现,想不等赵文虎运功完毕就抢先出手,但他刚想动身发力,忽地惊觉有异!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劲! 这股不对劲并不来自于眼前的敌人,而是来自于长江水下! 水面平静异常,看起来似乎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但王随真第六感敏锐程度远超常人,听觉更是已经敏锐到了非人之境! 他这时隐隐听到长江水下有极怪异极沉闷的的巨大声音传来。 那声音又沉又闷,似乎是有一面巨大的鼓被放置在极深的水下被大力敲响了一般! “嘭~~~嘭~~嗡~~~~”怪异的声调强力的震动着,不停的变幻着,像极了猛虎在发起进攻前胸腔里蕴含着的那声咆哮! 王随真极为清晰的感觉到,江下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朝小船飞速扑来! 王随真一仔细感应长江水下的情形,登时对眼前的赵文虎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有些失神。 敌人失神,正是绝佳的进攻时机! 赵文虎吐气开声:“喝!”双腿发力,如同一发出了膛的炮弹一般向王随真撞来! 船板经受不住赵文虎脚下发出的巨力,轰然断折! 这一扑,如猛虎出林,又犹如蛟龙入海,势不可挡!坚不可摧!强劲刚猛! 可惜天不遂人愿,赵文虎那硕大的如同沙包般的拳头,眼看就快要锤击在王随真那张并不成熟的脸上时,一只庞然大物陡然从长江中蹿出,一口将赵文虎整个人吞入口中! 第41章 长江渺渺东流去 月明冉冉映春秋 猝不及防的突变,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只有王随真早有防备,抢先一步蹿到了王伯安身侧。 那怪物一口咬住了赵文虎,后爪一拨小船,巨大的身躯蜿蜒直上已蹿到了大船上。 直到此刻,众人才看的清楚那江中蹿出的怪物的模样! 只见那怪物双角如枝,头如老牛,长须如卷曲,飘逸流散,利爪湛然,通体上下都被黑漆漆地巴掌大的鳞片包裹着,鳞片铮明,反射着冷印印的黑色光芒,顾盼之间,威猛绝伦,四爪之间,筋肉充盈缠绕,动静之时,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但又极不和谐的充斥着极有爆炸性和破怀性的强横力量! “黑龙!好大的一条黑龙!” “是龙王爷!龙王爷现身啦!磕头啊!快磕头!” “龙!龙!好大一条龙!” “龙王爷!龙王爷!” 呼啦啦的一阵,大部分兵士都‘噗通''一声跪在了甲板上,五体投地,疯狂磕头祷告,连正眼都不敢看那黑龙一眼! 只有锦衣卫中官职比较高的没跪,不但没跪,而且还大喝道:“都站起来,不准跪,赵镇抚使被这恶龙咬住了,大家放箭把这畜生射杀了,快快将镇抚使救出来!” 黑龙将赵文虎一口咬住,赵文虎一时还没死,一开始只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晕死过去,这会被黑龙叼着四处震荡,清醒了过来,他垂死挣扎,奋起余力照着黑龙脸上就是狠狠一拳。 ‘噗’的一声闷响,这一拳像是锤在了老牛皮绷的大鼓上一般,并没有对黑龙造成什么伤害,反而彻底激怒了黑龙! 这黑龙身长有十几丈之巨,生性极为凶猛残暴,受此一击,凶性大起,将赵文虎吐在船板上,用前爪按住了,一口就将他咬做两截,随后几口咀嚼,将赵文虎连肉带骨头吃了个干干净净! 黑龙撕扯吃下赵文虎的动作太快,场面又极为诡异血腥,此情此景,就是做梦也梦不到,猝不及防下亲眼看到,众兵士和锦衣卫都被震惊的如同泥塑石雕一般,等黑龙‘咯吱咯吱’的将赵文虎一块块咀嚼后咽了下去,将赵文虎的各部位都吃的精光了,众人这才如大梦方醒一般,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凶残的恶龙!!! 一名锦衣卫千户见赵文虎惨死龙口,他乃是赵文虎的亲信人物,见状又怒又悲,怒喝道:“我剁了你这畜生!”举刀冲将了上去, 黑龙反应当真快极,不等那锦衣卫千户奔至身前,陡然蹿将过去,一口将锦衣卫千户的脑袋啃了半边,随后如同一条巨蟒也似,在官船上半蹿半飞,左右游动间对着众官兵连咬带抓,刹时间连吞三人,被撞飞者、落江者,不计其数,整艘官船上登时乱作一团! 王随真所在的小船本来不大,黑龙一脚之下,小船立刻倾覆! 在黑龙出江之前,王随真便先先已抓住了王伯安的腰带,见小船被黑龙一脚蹬飞,奋力朝天一甩,先将王伯安扔到大船上,随后在小船倾翻前飞身跃起,也蹿到了官船之上。 二人刚蹿上船之时,黑龙正对着赵文虎大快朵颐,官船上人数虽众,众官兵却都在目瞪口呆的看着黑龙进食赵文虎,谁也没有注意到王随真和王伯安两人已蹿到了船上。 王随真拽着王伯安,轻手轻脚的往船梯下走,想趁人不注意,放个舢板下江,直接划到岸边逃之夭夭。 可惜两人还没有走多远,黑龙忽地暴躁了起来,开始对官船上的众官兵大开杀戒,王随真见事情不妙,拉着王伯安就蹿到了船壁的突起处,猫了起来。 从缝隙处看出去,只见这条黑龙在官船上左右乱蹿,飞腾在半空中,毫无规律的胡乱游动,好似一条足有十余丈之长的巨蟒一般,逢人便咬,撞着人便飞,长长的黑色尾巴上,似鱼鳍般的巨大鳞片甩来甩去,发出一股股极为刺鼻的腥臊之气。 另外两艘官船上的兵士此刻终于反应了过来,只听一个粗壮的声音大喝道:“放箭!放箭!射死这恶龙!” 另外两艘官船上的兵士纷纷搭弓放箭,对着体形庞大的黑龙就是一顿暴射! 王随真见状,拿过了两个士兵戴的铁盔,跟王伯安一人一个戴在了头上,又拽了两个大木桶将两人身前挡了个严严实实,从缝隙中观察船上情形! 黑龙鳞片如石,箭矢射上去,发出金铁相击之声,迸出点点火星,一箭也射不进黑龙身体里! 但箭矢越射越多,越射越密,终究有的箭矢射到黑龙身体上的柔软之处,疼痛感刺激的黑龙暴怒如狂,龙嘴一张,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如老牛一般的狂吼之声,扭身便向船外蹿去! 看它那意思,是想逃回江里。 好巧不巧,这黑龙一扭头,前爪一探,正按到王伯安跟前的大木桶上! 黑龙那双凌厉又凶残的龙目,紧紧贴的在了王伯安那张长长的长脸上! 黑龙圆圆的鼻孔里喷出熏人的腥气,也尽数呲到了王伯安的瘦脸上。 王伯安只觉得腥气喷在脸上,有些湿润又有些麻麻地? 不知道他是吓的出现了幻觉?还是这条黑龙鼻孔里喷出来的气体真有什么问题? 王伯安看着眼前这条洪荒遗种那张威武又狭长的传说中的龙脸! 黑龙圆圆的大眼珠子瞪视着王伯安那张削瘦又狭长的人脸! 王伯安呆住了,不知是吓呆了?还是被龙脸的英姿给迷住了? 极为可惜的是,黑龙并没有被王伯安那颇有些英俊的脸庞所迷住,它陡然张开大嘴,露出了满嘴的锋利尖牙,照着王伯安的脑袋就顺嘴来了一口! 黑龙的身形一顿,王随真就知道事情不妙,他再一见那黑龙张大血盆大嘴,慌忙双手抱住了王伯安的细腰,奋力朝天一扔,随后抽出了史利来的那把绣春刀,照着黑龙正大张的龙嘴里就是一刀! “叮”的一声响,绣春刀好巧不巧的劈到了黑龙那一嘴参差不齐的龙牙上! 王随真这一刀砍的又狠又疾,捎带角地将黑龙的长舌头给削下来一截! 黑龙舌头受疮,怒火攻心,大嘴狠狠一咬,只听‘咔嚓’一声,百练精钢制成的绣春刀立刻断做数截! 王随真将断刀从龙嘴里抽将出来,对着黑龙圆睁的龙目就是一戳! 他的攻击方式没有问题,攻击速度也足够快,攻击准确度也极高,攻击时间也拿捏的刚刚好,这一刀若是捅上,黑龙必然要瞎一只龙眼! 可惜这把断刀太不给力,因为刚刚被龙牙咬断,王随真手里的刀刃只余下了三寸左右的刀刃,委实太短! 黑龙反应比寻常高手还要快上三分,不等断刀刀刃刺到,脑袋一甩,左爪猛然一捞,龙爪爪法已刺进王随真的左肩,随即左爪重重一合,已将王随真攥住了! 王随真大为吃痛,被龙爪攥的不由惨叫一声! 王伯安被王随真甩到半空中,空中无处着力,不由得四下乱抓乱舞,好巧不巧,一把薅住了龙背上高耸的龙鬓! 王伯安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人求生的天性如此,在快要摔死的时候,会拼命挣扎想抓住什么东西,那怕就是捞住了一根稻草,也绝不会松手! 王伯安在半空中抓住了东西,不论是什么,肯定绝不撒手,他薅住了龙鬓之后,双腿奋力一夹,莫名其妙的极为被动地变成了一位雄纠纠气昻昻的新时代龙骑士! 他刚调整好坐姿,黑龙已用龙爪扣住了王随真,那黑龙舌头受伤流血,不再张嘴,怒吟一声,后爪发力一蹬船板,恍如风筝一般迎风而起,离着江面约莫有二米多高,飞腾而走! 这条黑龙飞的好快,龙骑士王伯安只觉得劲风扑面,风声挂耳,身后大船上众兵士的大声呼喊怒骂之声渐渐远去,几个呼吸间,便彻底听不见了! 龙爪里的王随真奋力抓住龙爪,仰头望去,在淡金色的夕阳映照下看的十分清楚,这条黑龙从颌下到龙腹到再到龙尾,如同蛇腹一般,长满了淡白色的细小鳞片,看起来不似龙背上的那些大黑麟片那么嶙峋坚硬,而且在这条黑龙脖颈靠前的地方,有一块半月牙状逆生长的鳞片,与众不同! 这片逆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似遍布龙腹的白色细鳞那样整整齐齐地向后生长,反而微微向前翘起,是一块淡红色的逆鳞。 黑龙飞了片刻,对骑在背后上动来动去的王伯安不耐烦起来,陡然龙身一震,转了个大的曲折,仰头朝天上直飞了上去! 巨大的离心力和猝不及防的变向,吓了王伯安一跳,他本身双臂力量不够大,一把没攥住龙鬓,惊呼一声,翻滚着朝长江里坠去! 黑龙眼中凶光毕露,转头朝下急蹿,腥气十足的龙口大张,露出满嘴如刀剑般锋利参差的龙牙,吞吐着长长细细受了伤的大长龙舌头,恶狠狠地向向江面坠的去王伯安咬去。 王伯安脸色如土,在半空中的他连动也动不了,只能闭目等死:“我王守仁今日命葬龙口,时矣?命矣?” 这一切变化说起来极为复杂,其实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 王随真早已暗暗蓄力许久,见有此变,心知王伯安是生是死,全在现在自己这一招能不能成功了! 他没有闲暇时间再去考虑别的问题,因为自己现在只要慢上一瞬,这位刚刚结拜的同姓兄弟王伯安便要化为龙粪了! 王随真奋起余身之力,双手成爪,从龙爪里陡然上蹿了丈余,右爪将那片逆鳞给硬生生的撕了下来,左手则凝成龙爪之形,来了一招‘龙探前爪’,食指和中指狠狠地深深地插进了逆鳞被撕下后露出的那块伤口之中! 当真是龙探前爪探进龙身,就这一插,情势陡变! 黑龙下冲的身形猛然间顿了一顿,然后如同一条被人恶狠狠地踩到了脑袋的草蛇,又像是被瞬间铲成了两截的蜈蚣,龙爪一松,将爪中的王随真胡乱甩了出去,随后疯狂的在半空中抽搐起来! “吟~~~~” 第42章 龙骑士 黑龙如癫似狂,如疯似魔,忽而漫天乱游,忽而以头撞尾,忽而扭曲如麻花,忽而抽搐如疯牛,一会蹿到天空上,一会又蹿进了长江里,龙嘴里发出怪异的怒吼之声,声音忽大忽小,忽尖忽粗,身形也是忽升忽降,忽降忽升,显然它被揭了逆鳞之后又被王随真两根手指戳进伤口,王随真的逆天操作令它生不如死! 黑龙上上下下的盘桓反复了九次之后,‘嘭’的一声蹿进了江中,再没有动静! 也不知是死了,还是从江地遁逃了。 王随真被黑龙一爪甩飞足足有十几米才掉进江中,他在江面上扑腾了几下,忍着伤口处锥心的疼痛感在漫漫江面上四处张望。 虽然王随真自小时候起水性便不大好,但他自从武功大成以来,脑子就变的特别灵光,正所谓练武功将脑子都练化了,就是这个意思。 他已经将身体练到了能控制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的松弛紧绷之高深境界,所以落进水里扑腾了十几下之后,王随真的游泳技术已然突飞猛进,就是比游了几十年的老手也不逊色。 在游泳健将的眼中,长江虽宽,也足可横渡! 王随真边游边找王伯安的踪迹,游了十几丈之后顺着江风忽地听到了王伯安大呼:“随真兄弟?你在何处?还活着吗?随真兄弟?随真兄弟?” 王随真人如游鱼,一个猛子扎将下去,再露头时已蹿到了王伯安身侧。 王伯安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从江里蹿出来的并不是恶龙而是结拜兄弟王随真,不由大喜道:“随真兄弟,你没事真的太好啦,我……咕噜噜……”他水性也并不太高明,折腾了这许久,终于体力不支,身形控制不住的开始下沉,‘咕噜噜’的灌了好大一口江水。 王随真从王伯安身后将他掳住了,说道:“伯安大哥莫要说话,此地离岸并不太远,我们上岸再说!” 此时二人所在之地已离江南岸并不大远,王随真连拖带拽,终于游到江边,他虽然体力惊人,但这一连串操作下来也累的有气喘,二人互相搀扶着,如同两只落水的狗儿一般,湿淋淋地爬上了岸,齐齐地坐在了江滩上。 太阳这时已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只见四周暮色四合,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的有些模糊。 两人喘息了一阵,王随真忽然觉得刚刚的经历颇有些好笑,问道:“伯安大哥,人骑龙的感觉如何?” 王伯安不由苦笑道:“吓死我也!恶龙大张着腥臭的长嘴,好几次都差点咬死我,真没想到我还能活下来,真乃侥幸也,侥幸……” 他又细细的品味了一下刚刚骑龙腾空的感觉,想起那股劲力扑面的窒息感,又觉得颇有些刺激,笑道:“倘若这恶龙不吃我,我骑着这条龙游荡四海,纵览八荒,其实倒也挺美!” 王随真不由狂笑道:“伯安大哥你这是还想骑?这个简单,下次我找铁匠打造一个大铁笼子,将这恶龙的脑袋给扣住了,再用精钢大棍给它打个鼻扣,串起它的鼻孔,到时候再骑上这恶龙,岂不是指东飞东?指西飞西?” 王伯安觉得此法甚妙:“这法子好,也不知这恶物怎么会突然从江里蹿将出来咬住赵文虎?这东西哪里来的?这段长江水路我走了有十多年了,从未听说过江中竟有等这恶物!” 王随真冷哼了一声,道:“这东西这回就算是不死也残废了,下次再让我遇到这恶龙,非得捅它个透心凉不可,这……” 一句话还没有完,只觉得一股子阴凉凉的寒气从脚心处直冲到脑袋里,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鬼毒,‘哇’的一声喷出好大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 大船上众士兵正慌作一团,见黑龙飞走了,纷纷大喊道:“恶龙飞去了,恶龙飞去了!” 就在众人乱哄哄的时候,一个湿淋淋地人从江中顺着梯子爬到了船上,他擦一把脸上的江水,双眼冒火:“乱什么?喊什么?都给我闭嘴!” 众人扭头瞧去,只见这人全身湿淋淋地,帽子也没了,头发也散了,但都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应天府镇抚使史利来。” 众人纷纷行礼:“史大人!” 龙将小船蹬翻了,王随真和王伯安跑了,史利来没人管,结果被倾覆的小船给甩到了江里。 他被王随真打昏,在江中泡了好一会,后来顺着江流撞到了官船上,这才终于清醒过来。 等他醒过来时,黑龙已然飞走,所以他全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睁眼一瞧,只见三艘船上的人都乱作一团,却没有一人下江来救他,不由得气炸心肝肺,好不容易游到梯子旁,顺着梯子刚爬到甲板上便立刻大发雷霆:“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是不是都盼着我死?赵文虎那只狗崽子呢?王守仁和那个小崽子呢?去那里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刚刚发生的事都一一说了一遍。 史利来从头到尾都没见着黑龙,听的是将信将疑,赵文虎被恶龙给生吃了?王守仁也被恶龙给吃了?恶龙还咬死许多人,然后跑了? 虽然他不想相信这么荒谬的说法,但见众人众口一词,又看到船上剩下了许多被黑龙吃剩下了的残肢断臂,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这事不由得他不信。 史利来精明的脑袋马上疯狂转动起来,龙不龙的倒无所谓,但赵文虎死了,上面问起来,该怎么说?跟上面说被恶龙给吃了?有什么证据?谁信?西厂公公亲自吩咐下来的王守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如今恶龙已把王守仁给吞进了肚去,自己又上哪里找王守仁的尸体去? 跟公公们说王守仁被恶龙给吃了?要是西厂公公又吩咐自己去找恶龙,自己又上哪里找这个恶龙去? 可要不这么说就交不了差,怎么办? 史利来想到自己将西厂厂公亲自交代下来的事情办砸了,想到那不可测知的严重后果,心里便不由得阵阵发毛,西厂厂公会怎么处置自己? 死很容易,活着难啊! 史利来左合计,右合计,无奈之下,只好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说王守仁跳江自杀,赵文虎率众锦衣卫下水去救,结果不幸遇到江洪,全部遇难,众人全都被洪水冲走了,尸骨不存! 有王守仁的船夫作证! 史利来马上命人将那名船夫押将上来,对其进行了好一场严刑拷打,将那套词让这名船夫背的滚瓜烂熟了,这才揣揣不安地回应天府去复命。 ----------------------------------------------------------------------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治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王随真醒来时,天色黑黑的。 他坐起身来,只觉得四肢百骸无处不痛,五脏六腑,似有无数蚂蚁在噬咬。 人生皆苦,何有乐哉?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有些呛人。 王随真用力扭动了一下身体,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吟声。 旁边马上有豆大的灯光亮起,一张稚气又惊喜的脸庞在黑暗中浮现:“咦!这个没救的人醒过来啦!少爷!少爷!你这个没救的把兄弟醒过来啦!”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王伯安那张削瘦的脸上带着惊喜万分的表情:“随真兄弟,你真的醒啦!” 一个清冷苍老的声音在王伯安身后响起:“毫无礼貌!小童,你胡说些什么?” 受到训斥,小书童不由得低下了头,不过他仍旧有些顽皮的向王随真吐了吐舌头。 王随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问道:“伯安大哥,这是何处?我怎么了?” 王伯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给王随真身后靠上枕头,叹气道:“随真兄弟命是真大,这里是应天府,你自晕过去以后,已昏迷了两天两夜,我请了数位应天府的名医过来,结果他们给你号了脉以后都说你已经断气啦,已经是个死人,让我给你准备后事,我想起随真兄弟身上的诸多神异之处,坚持让大夫开药,果然,你今天终于苏醒过来啦!真是奇迹啊!” 王随真也很无语的长出了一口气,道:“有劳伯安大哥费心了,我原本并无这个毛病,只是前些日子中了鬼刀门的‘生死薄’剧毒,这才总会如此!算起来,上次我昏迷了三天,这次才昏迷了两天,看来我身上的鬼毒就快清了!” “多谢小友数次相救犬子之恩,老朽给小友行礼了!”一个跟王伯安外貌很像的白须老者,向着王随真行了一个大礼。 王随真想站起身来,可惜全身乏力,一做作牵扯到筋骨便不由得一阵龇牙咧嘴,便只好放弃行动,嘴中说道:“伯父太见外了,您是……?” 王伯安扶起了父亲,笑道:“随真兄弟,这是家父王华!” 王随真勉强行了一礼:“原来是伯父,我叫王随真,跟伯安大哥有八拜之交,这是应该做的,伯父不用见外。” 王随真不是读书人,所以听了王华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反应,王华在大明朝中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顶尖人物,年轻时乃是前皇帝亲封的头名状元郎,现如今得罪了西厂阉党,被明升暗贬派任应天府吏部尚书,在文官里是一位领袖人物,就连十分跋扈嚣张的西厂也不敢真对他下死手,只得无奈的将他安排到应天府当一个徒有虚名的吏部尚书! 王华坐到一旁椅子上,叹了口气,白胡子飘飘而然,自有一番文人宗师的儒雅气质 。 王伯安安慰父亲:“父亲不必忧虑,既然史利来认定孩儿已死,西厂便会就此罢手,必然不会再来追杀我了。” 王华点头道:“我将史利来召来府上严加训斥了一番,又将那名船夫从锦衣卫手里要了过来,他定然以为我已经得到了你被杀的消息,美滋滋的去了,想来西厂以后不会再来追杀于你了。” 王伯安又道:“那孩儿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还请父亲大人示下。” 第43章 长江渺渺东流去 月明冉冉映春秋 王华沉吟片刻,拈须道:“贵州龙场虽然地处偏远,但也不失为一个做学问的好地方,况且边疆之地之情势,我们往往多曾耳闻,却极少有人亲自去看,若是能亲眼得见边境之情形毕竟与耳闻大不一样,既然朝廷委命与你,你便有责任在身,明日你便动身,去贵州龙场上任去吧。” 王伯安行礼答应,问王随真:“随真兄弟,有何打算?” 王随真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并没有什么打算,只想将剑术练的更上一层罢了,我打算去见见师爷他老人家。” 王伯安眼睛亮了一亮,说道:“随真兄弟身手已如此了得,想来贵派祖师功夫必定更加出神入化!不知师爷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王随真摇摇头:“我只听说过,还没有见到过师爷,我也不知道师爷在那里,我得去并州府的常浩大哥家去问一下这件事。” 王伯安道:“那这样吧,我明日便要动身去贵州龙场赴任,不如你便在我家先休养些时日,等身体好些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并州府,你看如何?” 王随真笑道:“不用这许多麻烦,明天我便可以自己回去了。” 王华和王伯安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不信。 王随真身上的伤势极重,不止有内伤,更有腿伤和肩伤,整个人几乎就是个血葫芦,此番他能死里逃生清醒过来已然算是奇迹了,这许多伤又怎么可能一晚上便好? 不过这事显然是他们多虑了,枯木神功近乎修仙之术,于恢复自身的伤势十分神异! 王随真吃过了晚饭,在床上运起枯木神功,医疗身上各处大小伤势。 ---------------------------------------------------------------- 时间是一副解药。 时间也是一副毒药。 有的人慢慢的伤势痊愈了。 有的人慢慢的越中毒越深,后来,那个人毒发身亡。 其实时间没有错。 错的是人。 现实里,人五人六。 在心中的虚幻世界里,人也分三六九等。 在现实里,就是再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没有一颗强大的,坚韧的心,终究还是会败下阵来。 比如,刘邦,比如项羽。 项羽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完爆了刘邦。 项羽比刘邦帅,项羽比刘邦功夫好,项羽比刘邦个子高,项羽老婆比刘邦好看的多,项羽威望比刘邦高的多,项羽…… 总而言之,项羽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他应该是个胜利者。 可惜项羽输了,他输在太要脸,输在不如刘邦无耻。 所以无耻不全是贬义词,有时候无耻是人类最优良的品德之一。 只有无耻的活下去,才会最终站在胜利的山峰上。 ---------------------------------------------------------------- 漫长的黑夜终会过去。 当第一道曙光照在大地上时,王随真已练了一套曲拳,一套转掌。 腿上的伤已掉痂,只留下一块淡淡的疤痕,肩膀处龙爪的伤口已然结痂。 王伯安一家人见王随真真的只过了一夜,便已行动自如,皆啧啧称奇。 王伯安不放心王随真一个人回并州府,执意要一路护送王随真到常浩家,王随真见推辞不过,便干脆跟王伯安一同启程。 海捕文书本是应天府锦衣卫私自下令,朝廷并无捕捉王守仁的文书下来,现在应天府这边认为王守仁已经死了,而且应天府的吏部尚书王华也已经出面干涉此事,捉拿王守仁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王伯安跟王随真换了套衣服,梳洗了一番,一起出了应天府到江边上了小船。 此船乃是王伯安自家的船,撑船的船夫变成了那个朝王随真做鬼脸的书童,这书童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论年纪也就比王随真小个一二岁。 小童长的天真可爱,十分讨人喜欢,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极有灵气地转来转去。 他见王随真比他大不了两三岁,总是不停地盯着王随真看来看去。 王随真有些奇怪:“小朋友,你老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花?” 小童有些不服气地道:“谁是小朋友?你也不大呀?我听少爷说你武术高强,杀锦衣卫,战武术好手,往往几招便能获胜,甚至连那条黑龙都险些被你杀了,我看你也大不了我两岁嘛?你真有那么厉害?” 王伯安眉毛皱一皱,训道:“小童,莫要乱说,我何时骗过你? “ 小童吐了吐舌头,咕哝道:“我没说少爷骗我呀,人家只是想见识见识王随真少爷的手段嘛。“ 王伯安向王随真道:“随真兄弟莫怪,小童小时候是个乞丐,我见他可怜,便将他养在家中,他自幼好动,好武不好文,有些江湖上的朋友见了小童,便教他几手,他也时常去京城街上的拳馆里厮混,自以为功夫了得,其实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 小童颇为不服:“少爷,我这身功夫可不是三脚猫,南来的路上,我也立功不小哦,我打倒了好几个锦衣卫呢!“ 王伯安摇头道:“那当不得真的,不过是那些人看我父亲的面子装装样子罢了,与人搏命,岂是儿戏?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 王随真见小童的腮帮子鼓的高高地,看起来极为不服气,不由笑道:“小童,你会什么功夫?练来给我看看?“ 此时船已行至长江江心,顺水顺风,小童绑好了船舵,站个马步,一招一式,练了一套太祖长拳。 小童练完了一套太祖长拳,见王随真一言不发,得意洋洋地问:“随真少爷,我练的如何?“ 王随真点头道:“我不是什么少爷,你喊我哥哥就行了,你练的很好,一招一式,全都深得拳中要诣。“ 小童愈发得意,见王随真也只是个半大的少爷郎,大不了他两岁,心里也很乐意喊王随真为哥哥,得意道:“少爷,你看看,随真大哥都夸我了!“ 王伯安微微一笑,不于置评。 王随真接着道:“练的好是练的好,练拳练的好,挨揍挨到老!练的好并不代表功夫厉害,练拳跟打架,是两码事!“ 小童登时有些不高兴了,说道:“你这位哥哥说话原来是个大喘气!练拳练的好,自然就是功夫高明啦!难道不是吗?“ 王随真摇头道:“练是练,打是打,你练拳练的好了,还得再练打人!等打人再打的厉害了,那才是真正的功夫高明了!倘若每天只是在家中埋头苦练,将一套拳法练的炉火纯青,熟之又熟,但跟人动起手来,却被人家一拳打倒在地,这算是那门子高手呢?“ 小童不服道:“在燕京时,我时常跟别人动手打架,街上的混混地痞,三四个人齐上都常常不是我的对手!我难道还不算厉害吗?“ 王随真走到小童面前,背着手说道:“是吗?那这样吧,你用你最厉害最拿手的招式向我进攻试试看?“ 小童有些稚气的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双手握拳,做个起手式,有些不放心地问:“你不还手吗?“ 王随真反问道:“你平时跟人动手,有想过敌人还不还手吗?“ 王伯安已明白王随真的用意,拈须微笑,在旁边静静瞧着,并不言语。 小童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手也没有用!“ 只见他左拳在下,右拳向上,使了个冲天炮,对着王随真下巴就是狠狠一拳。 王随真并不躲闪,等小童拳头来至身前,只微一侧身,肩膀便顶住了小童的胸膛,脸也紧紧贴在了小童的脸上! 这个架式,弄的小童不上不下! 他只觉得全身都极不自在,全身无处能再动,想发力不行,想抽招换式也办不到! 小童极为诧异的‘咦’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再次跟王随真拉开了距离。 王随真并不进攻,仍旧背着手站的笔直。 小童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刚刚那一拳到底那里出了问题,皱眉想了半晌,很是确实地说道:“我知道啦!刚刚那样是你个子比我高的事,那你看我的腿法!“ 他喝了一声,吐气开声,左腿微曲,右腿使了个撩阴腿,直直的向王随真裤档里踢去! 撩阴腿在武术中是下三烂的招式,若是街头流氓无赖殴斗,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用这招并无差错! 若是双方结了死仇,一心想置仇家于死地,用这招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王随真跟小童只是朋友间友好的动手切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小童照着王随真裤裆就是一记断子绝孙脚,这一招实在有些太缺德、太坏! 王随真并不生气,他一见小童抬腿,便已明了小童的企图,抢先发难,左腿猛地向前急迈一步,一脚插到了小童的双腿间的缝隙之中! 他这一步,迈的十分巧妙,时机也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一步迈出,并未出一招一式,但却正正好好地躲开了小童的这记撩阴腿! 小童一腿蹬空,还想变招,忽见王随真左腿站立不动,右膝猛地一抬,来了一招——‘鹤立鸡群’! 这招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一般都是用来亮门户表明拳路或者表明门派身份的。 但此时王随真几乎紧紧贴在了小童身上,右膝再这么一抬,膝盖好巧不巧地对准了小童的命根子! 这是一招‘撩阴膝’,正是以牙还牙的好手段! 小童一睹此招,目眦欲裂,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双手抱档,双腿夹档,向后一个大跳,想避开王随真这招‘撩阴膝’! 可惜,小童情急之下忘记了自己此时是站在船头上,后面是大江并不是平地! 他情急之下向后猛然一蹿,登时不由自主的直向江中落去! 等小童发觉这一点想停下动作,已然晚了。 王随真似乎早已料到小童会有此着,后半招‘白鹤亮翅’正好施展出来,右手轻轻一提,恰好将缩成一小团的小童提在了手中! 第44章 浩浩正气倚吾身 如刀如剑断山河 王伯安不由得拍手大笑道:“好!好一招‘白鹤亮翅’!” 小童以为自己必然落水,吓的双目紧闭,等了片刻,没感觉到冰凉的水意,忙睁眼观瞧,见王随真正伸手提着他,也不由得开怀大笑。 王随真将小童放回船头,小童将船舵把在手里,气愤愤地道:“随真哥你好无耻,竟使这么下作的招式,我还是童子之身,还没有娶媳妇呢,要是这一下被你打中了,岂不要变成废人?” 王伯安和王随真都不由得好笑,王随真看着江中滔滔的波浪,微微笑道:“我也没有娶媳妇儿呢,那你怎么能对我用这招?” 小童仍旧不服:“我不是打不过你,才出此下策吗?” 王随真点点道:“你这话说的很对,打不过,所以就要出下策,但既然知道打不过,便不能硬打,我们这是互相切磋,我可以对你手下留情,但古语说的好:出手不容情,容情不出手!江湖上与人动手,往往不允许你手下留情!因为你一但动起了手来,如果对敌人手下留情,很有可能会身死当场!所以千万不能胡乱跟人动手,更不能对敌人乱出招式!像刚才你那招撩阴腿倘若是对仇人出腿,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小童有些泄气的道:“随真哥说的我是彻底服啦,练拳练不成高手,又不能胡乱找人出手,那怎样才能成为你这样的高手呢?” 王随真道:“想成为高手,千难万难,但也并非不可能,像你这样的,练拳已经练的极好了,到了你这个阶段,你不能再独练,你要找人对练!” 小童有些不明白,问道:“对练?” 王随真说道:“不错,像刚才你那两招,为什么没有打中我?” 小童思量了许久,说道:“是我出拳出腿不够快,所以没有打中你。” 王随真摇摇头:“你错了,你刚刚那两招出手已然极快了,若是普通人,必然会中你的招数!但若是与练家子放对,你不能莽撞出手,要先出虚招,试探敌方动向,看准了时机,找准了破绽,方能出手!” 小童有些不明白:“破绽?什么是破绽?” 王随真向前轻飘飘地打了一拳,讲道:“人跟人动手打架,往往要出拳发力。一拳打出,力道尽了,便需要抽招换式,待吐出浊气,再次吸新气之后,方能再次发力!敌人的一拳或者一脚击出后,需要回手回腿吸气换招的时候,便是破绽!” 小童隐约有些明白了,说道:“就是说,我先虚晃,等对方一击不中想换招的时候我再出手攻击他的薄弱部位!这便是攻其破绽!” 王随真点点头:“不错,这只是初级的简单方法!倘若是敌人是一位高手,那他身上的这种破绽便会极小,极难把握!高手出招,若是不中,往往不会等力气使尽,往往会中途变招!而且有的人能连出数击之后方才需要换气,而且这种内家高手往往换气会十分的迅速,这种人是一流的高手!对付一流高手,你自己更不能轻易露出破绽,你只能等,等对方抓不住你的破绽,等他终于后力不济时露出了破绽,此时方是你的得胜之机!“ 小童若有所悟,身形动作立刻变得跟刚刚有些不同。 王随真说道:“你再向我出手试试?“ 小童将船舵重新绑好了,摆了个架子,‘呼’的一拳,向王随真面门击来! 这一拳打至半途,忽而又变成了掌法,转而拍向王随真小腹! 这一下变招奇峰突起,让人猝不及防,已然比刚刚直来直去的出招要高明的多了! 王随真大笑一声,左手如鹰击,一着便擒住了小童手腕! 小童竟不撤手,左脚一个戳脚,直踢王随真膝盖! 王随真笑道:“你赖皮!”左手上扬发力,将小童整个人都甩了起来! 小童身形凌空,大吃一惊,慌张的在空中乱踢乱抓! 王随真喝道:“双腿用力下坠!” 小童闻听此言,忙依言行事,‘砰’的一声,稳稳地落在了船头。 另一边的王伯安拈须沉思,似有所得。 小童将船舵扶好了,有些灰心地道:“好像不太灵光?还是远远不是随真哥哥的对手呀,唉……” 王随真笑道:“你年纪尚幼,假以时日,坚持不懈,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你这次向我出招,可是逼的我出了左手哦!” 小童满眼放光,喜滋滋地道:“对!对!不错,我第一次出手,你只迈了二步,并未伸手,这次你伸左手捏我手腕了!” 王随真说道:“这只是功夫里的小道,若想成为真正的一流高手,便需内外兼修!拳经有云:若专练内气而弃外力,则有气无力,硬练外力而弃内气,则伤五脏六腑!所以外力之身必得内气相倚而不相违,乃成就功夫!若外力与内气相违,则形乱气散,必然暴毙而亡!” 小童听到了以前从来未曾听过的武术高论,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愈发喜不自胜,急急追问道:“那内气是什么?又怎么练内气呢?” 王伯安这时道:“人活天地间,有内气则活,无内气则死,活人天然体内有内气,死人则无。” 王随真摸了摸鼻子,笑道:“欲成就上乘武功,必然要内外兼修,方能臻致大成!但内气修炼的法门,往往是各门各派的不传之秘,外人往往难窥其中门径……”他说到一半,不由得停了下来。 小童正张着嘴想继续往下听呢,见王随真不说了,不由得疑惑不解地问道:“那……那随真哥哥的意思,是……是说你们这一派的内气秘诀也不能随便告诉我吗?” 王随真见王伯安似乎也想很听上一听,不由得笑了一笑,说道:“我这一派叫做‘枯木派’,修习的内功心法名叫‘枯木神功’,我师父曾经说过,枯木神功源于枯树,人非草木,修习此功法,虽然好处无穷,但有个致命缺陷,往往在快要成就功法时,需要过生死玄关!若是生死玄关过不去,则非死即残,非残即疯癫痴傻!而能过这生死玄关者,少之又少,凤毛麟角!所以我师门心法不是不可外传,而是不能轻传!不然害人伤残暴毙,岂不是一大罪过?” 小童不由得撅起了嘴,气愤愤地道:“不能轻传,不能轻传,哼,我看就是好东西都自己藏着,怕别人学会了练的比自己更高明,怕超过自己!还凤毛麟角,我肯定就是能轻松渡过生死玄关的那位凤毛麟角!切,不能轻传,我还不稀罕轻学呢?有什么了不起?……“越说越生气,嘴里嘟嘟囔囔的说起来没完没了。 王随真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向王伯安笑了一笑。 王伯安一脸严肃的训斥小童:“童子,不可胡言!随真兄弟既然这么说了,定然不假!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地,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你专心弄船,不要胡说!“ 小童仍旧有些不服,但既然少爷发话了,不敢再说,专心弄船。 王随真笑道:“伯安大哥不用训斥小童,刨根问底也是人之常情。我常浩大哥当年修习枯木神功多年,结果过生死关时失败落下了瘫痪一生的毛病,小童要是不信,等到了常浩大哥家,小童你可以亲自问问我常浩大哥。“ 小童这时才彻底的服气了,不再言语。 王随真继续道:“各门各派的内气修行之法,都是人创立出来的,小童不用气馁,只需勤学苦练,以你聪明智慧,我相信你定然能别辟新径,自成一派!“ 小童是小孩子心性,马上又兴奋了起来,问道:“是吗?那我也算是开派的祖师啦?对么?嘻嘻……“ 王随真点头道:“那又有何不可?内气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可捉摸的东西,十分简单,便似暴风雨时云层中的雷电一般!内气便是人人身体里都有的雷电罢了!“ 小童好奇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怪怪地问道:“人的身体里有雷电吗?我怎么感觉不到我被雷劈过?“ 王随真哈哈大笑:“人若是被雷电劈到岂不是已经死了?我刚刚那句话只是一种比喻罢了,普通人不注意内观内照,有时候体内有内气流动,便会产生种种酸麻冷热痒的感觉,这便是内气在体内作怪。但此时人体内的内气便如同稚童一般,无知无觉,只是自发而动,失了导引,终究难成气候!练武之人则对自己体内的内气多加训练,多加引导,慢慢地积沙成堆,积水成河,最终使内气在体内充盈激荡,到那时,内气便会对人体产生巨大作用,例如百病不生啊,智慧超群啊,体力过人那,甚至超凡入圣、成宗做祖!也是水到渠成事罢了!“ 小童听到这话,如听仙音纶旨一般,喜的抓耳挠腮,手舞足蹈。 王随真淡淡一笑,继续道:“之所以说内气是人体内的霹雳闪电,是因为若是人能将内气练至极高深的上乘境界,甚至达至化境,则与人动手过招时,传闻可以以电隔空击人!不过能达此境界者,往往万中无一!“ 小童愈发高兴,王伯安听到这话也有些好奇起来。 小童双手攥拳,激动地道:“那随真哥哥,你已经练到了能以电隔空击人的高深境界了吗?可以给我看看你是怎么以电隔空击人的吗?“ 王随真被问了怔了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疑惑道:“以电击人吗?我……我应该勉强可以做到一点了罢?“ 按修炼年数来说,他其实远远达不到以电击人的至高至深的上乘境界,但自从他将枯剑贴身放置以后,功力便不可思议的开始自行疯狂增长,现在已经涨到了什么境界,他最近还没有出过全力,所以自己竟也不大清楚能不能以电隔空击人? 第45章 心乱如麻 小童笑的眉弯眼眯,激动的说道:“来来来,随真哥哥你以电隔空击我一下试试?我看看电击的厉不厉害?“ 王伯安脸上微微变色,王随真动手时的威力,他可是见识过的,要是真打,伸手就能把小童给打死,忙出声阻止道:“小童,莫要胡闹!“ 王随真摆摆手道:“不见高山,难以进步,伯安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小童用力拍了拍自己胸膛,自信满满地道:“少爷不用为我担心,我能顶的住的!” 王伯安摇头无奈叹气,心中暗想:“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还顶的住?我看你大大的顶不住。” 王随真身形一晃,已蹿至小童身前,不待小童有何反应,右手轻轻一拍,拍在了小童肩上,随即飘身退回。 他这一下,来去如电,进退如风,王伯安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只隐约看到王随真的身形似乎晃了一晃,小童便立刻僵住不动了。 小童双手本来正做着一个拍胸脯的动作,王伯安凝神瞧去,此刻的小童就好似一尊木雕泥塑的雕像一般,双目圆睁,双手拍胸,一动也不动。 王伯安有些担心小童:“随真兄弟,这……?” 王随真笑道:“无事,刚刚只是轻轻的电了一下他!” “哦,那他怎么……?” 王伯安话还没说完,只听屹立不动的小童突然‘啊’地发一声喊,随后一屁股坐在了船尾上,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王随真问道:“怎样?“ 小童呲牙咧嘴,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刚刚被王随真拍中的左肩,竖起大拇指没口子地赞叹道:“好厉害!好厉害!还真的像是被电了一下,只觉得麻麻地,酥酥地,整个人都动不了啦!这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真厉害!随真哥你真的没有吹牛!原来内气真的能电人!内气确实就是人体里的雷电!“ 他扒开衣服看着自己的左肩膀,问王伯安:“少爷!我左肩膀没留疤瘌吧?“ 王伯安望着小童那既不红了也不肿的肩膀,不由得哑然失笑。 王随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只是类似于电击,并不是真的雷电,怎么会有疤痕?我也是刚刚摸到了门径,还远远达不到隔空电人的境界。“ 小童整理好了衣服,手舞足蹈地比划:“这就够了不起的啦!我也要好好练功,将来我也这么轻轻地一拍,坏人就站在那里,动也动不了啦!哈哈……“ 见他了那眉飞色舞的滑稽模样,王随真跟王伯安不由得齐声大笑。 江水滔滔,波浪阵阵,混沌的扬子江水,如同人们这混沌的一生。 最美好的时光往往在不经意间,就流淌而云。 过长江,转南江,至芙蓉湖,堪堪到中午的时候,王随真终于再次回到了并州城。 王伯安找了家客栈,将船寄存在掌柜那里,王随真又出钱买了三头毛驴,三人一人骑了一头驴,赶往常浩所在的村镇。 一路上,王随真跟王伯安谈天说地,谈一会文,论一会武。 王伯安文武皆能,虽说武技算不上多厉害,但弓刀石马步箭皆能,学识又十分的广博精深,乃是一位学问精深,通晓经典的当世大儒,王随真文不善长,但跟长山聊的多了,江湖上的奇闻佚事,也所知甚多,两人超聊越是投机,小童跟着两人,听的也是津津有味,大涨见识。 三人说说笑笑,从大路转小路,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柳镇附近。 旧地重游,王随真想起那个寒冷的早晨,自己牵着马,马上坐着美丽如同花朵儿一样的朱玲玲,不由得笑了一笑,心中暗想:“朱姑娘,她……她现在还好吧?” 朱玲玲一直让他跟她以夫妻相称,但王随真一直有些抗拒,因为他跟朱玲玲实在有些不熟,从头到尾,两人相处的时候还不到一日一夜,虽然她是那样的迷人,那样的娇美,可王随真心里,从小时候起,就一直住着一位美丽的女子,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邻家大姐姐,早已容不下其他的人了。 朱玲玲是很好很好的,可是,他内心总是不太允许自己去想她,一想到朱玲玲,他心里便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些许的负罪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自己背叛了谁? 背叛了谁呢? 背叛了红香姐吗? 可是自己跟红香姐之间也没有什么呀? 红香姐喜欢自己吗? 自己也不太确定。 自己喜欢红香姐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可自己跟红香姐有过什么确定的约定吗? 没有。 哪怕两人连亲密的话都没有说过,亲密的动作更是没有做过。 最亲密的举动,就是红香姐给自己缝衣服。 可缝衣服又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红香姐要嫁给自己了吗? 这样想,这样说,不是很可笑吗? 自己敢对别人说红香姐是自己妻子吗? 自己确实没有跟红香姐表达过自己心中的爱慕之情,红香姐没有确实的说过两人会是夫妻的关系。 对王随真心中,红香姐宛如神灵一般,如果说自己能做红香姐的丈夫,这样的事,自己想都不敢想。 唉……越想越是心乱如麻…… 王随真虽然聪慧灵敏,但这件事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懵懂少年心中那洁白的圣地中,总是不容许有任何一丝一毫别的东西沾染。 王伯安见王随真怔怔出神,脸上时不时露出一丝傻笑,拈须笑道:“随真兄弟,想什么那?” 王随真回过神来,指着周围的道路说道:“那日我就在这里被那顾德兴拦截,结果他被我吓跑了,连靴子都掉了一只,喏,你看。”他一指道旁泥土中一个脏兮兮的靴子,正是顾德兴那天掉的那只。 小童撇嘴鄙视道:“这种有钱有势的花花公子全都是大草包,金絮其外,败絮其中,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东水书院的顾大公子,也这么的没用,看来这东水书院也是名不符实,竟出大草包!” 风声呼啸,将三人的谈话声吹出了老远。 小童话音未落地,就听到远处一人怒喝道:“什么东西?竟敢口出狂言?你找死!”声音尖锐锋利,如同用利器摩擦瓷器发出的声响一般。 风吹雪落,簌簌而下。 王随真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的道:“这人竟然没死?” 只听‘咯吱咯吱’,车轮压着积雪从树缝里钻了出来。 数名仆从推出来一辆小车,棉帘撩开,只见一名瘦小枯干的汉子正坐在车中,两只老鼠眼,散发着愤怒又杀气十足的光芒,两撇狗尾胡,长长地垂着,那模样有些滑稽又有些吓人。 离的近了三人才看清楚,这瘦小汉子从肩膀到腹部,全都密密麻麻地被绑带绑着,绑带上渗出丝丝的血迹,远远的就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极浓重的草药味。 以此时看来,上次交手,王随真跟这猴子汉子双双受伤,但此时的王随真恍如无事,这汉子却连行动还有些不便。 在功夫上谁更高明,显然已经分出了高低! 小童见了这猴子汉子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你这老鼠,好生顽皮,连动都动不了了,不回地洞里猫着,这么冷的天,还来讨死?就不怕我随真哥哥一巴掌把你拍死在这里?” 那瘦小汉子冷哼了一声,下令道:“吹哨子!” 一个仆人模样的汉子掏出一个长长的竹哨子,用力一吹,发出‘呜呜呜’的尖响,顺着北风,传出老远。 王伯安说道:“随真兄弟,这人连行动都费劲,竟然还敢在此地拦截我们,这里面定有蹊跷,要我看你不如把这人杀了,我们快走,要不然等他援兵到了,我们怕不好脱身!” 王随真面色古怪的摇摇头,说道:“援兵是没有,草包倒是有一个。” 不大的功夫,马蹄声响,从林间小路上来了一辆马车,车轿子外面描金画银,极为奢华,车轿子厚厚的帘幕掀开,走下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那女子将马蹬放在车下,又下来两名女子,站在马车两边,马车车轿里这时才走下来一名睡眼朦胧的男子。 只见这男子头戴紫金冠,身披黑龙江水貂氅,腰勒玉带,脚上踏着一双大兴安岭黑熊的皮靴子,正是东水书院顾院长的大公子顾德兴! 男子下了车,马上又从车轿上下来一名女子,给那男子将水貂大氅脱下来,露出里面穿着的燕京城鎏金坊定制的金丝银攒棉袍来。 从小就在市井厮混的小童见了这个阵仗,也不由得瞪大了眼:“我滴天哦,就连尚书出门也没有这个人这么大的阵仗啊!” 王伯安叹了口气:“纨绔子弟,骄奢淫逸,不足为奇,奇的是顾院长清名在外,乃是名震天下的清流领袖,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公子,岂不是咄咄怪事?” 王随真冷笑道:“正所谓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驴粪蛋子外面光,越是一肚子草包的东西,外面越是涂抹的光鲜亮丽!越是号称什么清流,越是一肚子的坏水!” 顾德兴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猴子汉子阴恻恻地说道:“顾少爷,你心心念念的小美人儿有着落啦!” 顾德兴精神登时一震,他扭头看了王伯安三人一眼,眼神最后定定地落在王随真身上,脸上露出喜色:“果然是你这个狗奴才!我且问你,你把我的小美儿藏那里去了?” 王随真还没有说话,小童就忍不住了,他常年在市井厮混,混了一身的无赖脾气,骂道:“你这个废物,饭桶,草包,不成器的狗东西,你把我的姘头,你的妈妈藏到那里去啦?你这个便宜儿子见了你老子,不赶紧过来磕头问安,还在放什么闲屁?” 这话一出,王伯安听了都皱眉,顾德兴气的火冒三丈,脸涨的通红,从小到大,不管是谁,哪怕是朝中一品大员见了他,不也得恭恭敬敬地?谁敢当面骂他妈妈?他气的急了,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怒道:“你……你……我……我……” 第46章 绝世神剑 小童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道:“乖儿子,好没有礼貌,不喊爹,竟然敢称跟你老子我说什么你~你~你?你什么你?真是三天不打,你就敢上房揭瓦,两天不揍,你浑身难受!来来来,把你的黑屁股露出来,让为父踹两脚解解闷!” 顾德兴鼻子都气的歪了,更说不出话来了,捂着肚子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四名侍女吓的脸都白了,拍背的拍背,抚胸的抚胸,还有一个急忙忙的去车里,端出了参汤来,给顾德兴喝下。 王随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你们这是要拦路抢劫,还是要拦路表演‘妈妈再爱我一次’?既然还是妈妈的小宝宝就不要随意出门,还是待在家里安心吃奶吧!” 连稳重如王伯安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小童就更夸张了,抚掌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猴子汉子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恶狠狠地咬着牙,以一种要吃人的眼神瞪着王随真,左手按着右手,将手指上套的铁指甲一根根地拔了下来。 王随真这才发觉,猴子汉子的手指上的铁指甲原来不是长出来的,而是用精钢打造的指套套在了手指上的。 上次仓促之间他跟这猴子汉子打个一个照面,完全没看清楚,事后还纳闷人怎么能长出黑色的铁指甲来? 原来如此。 猴子汉子将双手的铁指套拔完了,右手一伸,锵然一声,拔出了一把黑色的刀来! 这柄刀十分异样,乃是一把椭圆形状的大砍刀,而且刀的内环和外环皆开了刃,刀刃处亮森森地泛着绿印印的油光,让人一眼望去,心里就忍不住生出忌惮之意! 猴子汉子挣扎着从车上站起身来,喝一声:“少爷,请拔刀!” 顾德兴有些不耐烦的将女子都赶到了一旁,伸手将腰间佩刀也拽了出来。 猴子汉子挥手斥退了众仆从,高声叫道:“魂不附体,更待何时?” 自从那猴子汉子拔出了圆刀,王随真就感觉有阵阵阴森凉意从前面两人的身上涌将出来,低声跟王伯安和小童道:“情况不对,你们速速退到百丈之外,若是一会乱将起来咱们不小心分开了,就去南面五里的庙里集合!” 王伯安有些忧虑的说道:“随真兄弟,不如我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王随真摇头道:“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顾德兴身上另有古怪,我躲不了的,你们快退!” 小童跟王伯安两人忙牵着王随真的小驴,向后急退。 猴子汉子话音一落,只听一声鬼啸,两只黑蓬蓬的鬼脸从刀锋里冒将出来,诡异的围着猴子汉子和顾德兴转了几圈,一头扎到了两人的胸口里! 鬼脸一入体,两人便好似点不着的湿柴一般,突突地向外直冒黑气! 王随真气运全身,内气刹那间就在体内游走了三个大周天,见顾德兴和猴子汉子两人仍旧在不停的突突冒着黑气,黑气已然将方圆数丈方圆都笼罩住了,运功于掌,喝道:“装神弄鬼!” 双掌齐齐向前一挥,恍如秋风扫落叶,又如北风卷百草,只听一阵巨大的掌风呼啸而过,弥漫的黑气霎那间被吹了个干干净净。 黑气散去,原地多了一人一兽! 瘦小的猴子汉子已变成了一只毛色黝黑的猴子,顾德兴则变成了一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儒生。 王随真一见这中年儒生的面目,不由得脸色变了一变:“你……你不是被我杀了?”原来那儒生,竟是那天在松林中被王随真亲手所杀那人! 想来也正是这名儒生死前的喉中喷出的冷血,使王随真中了‘生死薄‘的剧毒! 儒生对王随真的话恍若未闻,只见他面目突地一变,不知为何模样又变成了顾德兴的模样。 旁边的小黑猴也是陡然一变,变成了猴子汉子的本来模样,只是脸上有些凹凸不平,多了很多黑色的利刺,看起来很是有些狰狞可怖! 王随真想起数次跟鬼刀门交手的经历,不由暗暗心惊:“这鬼刀门手段诡异莫名,而且各种掌拳和刀都含有剧毒,令人防不胜防,上次我中的‘生死薄‘之毒到现在还没好利索,这次务必要谨慎,要速战速决,不然拖的时间一长,万一我体内的’生死薄‘剧毒再次发作起来,我必死无疑!” 大敌当前,王随真精神更加振奋,内气充盈,如同一条游龙也似,在体内各处盘旋! 心灵也变得活泼泼地,枯木神功全力运转之下,竟使他全身都莹莹地发起了绿光来! 风吹过树梢,吹的积雪扬扬四散。 忽地两道寒芒骤起,劲力凶猛,带起的硬风,将树枝上的积雪尽数吹的散了! 猴子汉子跟顾德兴的身法当真快极,在空中划出一溜残影,瞬间已蹿至王随真身前! 王随真反应更快,不退反进,飞身形蹿至顾德兴的右侧,抬手照着顾德兴侧脑就是一记重掌! 掌风凌厉浩大,带起一阵狂风! 手掌还未击到,浩大的掌风已将顾德兴戴的紫金冠给吹飞了,顾德兴的一头长发竟被吹的如旗帜般笔直! 顾德兴原本只是个废物草包,但不知为何,变身之后的顾德兴,功力竟变的比被王随真刺死的那名儒生还要深厚,头只微微一偏,已避开王随真这足以开山碎石的重掌,身形急转,刀随身走,又细又长的鬼刀由下方劈向王随真小腿! 刀锋未至,长刀上迸射出来那锋利无匹刀气已将王随真飞扬的衣角给切割了下来! 一刀之威,恐怖如斯! 猴子汉子身形也变幻到了极致,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鸟般,足不沾地,围着王随真的头顶团团飞舞,手中圆环般的鬼刀,忽发忽收,攸来攸去,刀刀不离王随真天灵盖! 这圆环刀用法出乎常人的意料之外,除了外锋能切能割之外,另有套法。 只要套在了人身上,再轻轻一转,内锋立刻就能把刀环内的东西割个粉碎,异常之狠毒! 三人身法快的已超乎了人眼的极限,旁人根本看不清三人分别都是怎样出手的,只能望见数团黑影在半空中互相蹿来蹿去,变幻莫测! 三招一过,王随真脑门便有冷汗流将出来! 他感觉同时对付这两人,太过吃力! 王随真自下山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劲敌。 其实按实力来说,猴子汉子加顾德兴,实力仍旧逊了王随真一筹,但王随真吃亏在了他现在手无寸铁! 想赤手空拳硬撼顾德兴跟猴子汉子手中的两柄利刃,太也吃亏! 正是因为如此,三人这才堪堪打成了平手! 远处观战的小童和王伯安直看的目瞪口呆,他们两个万万料想不到,血肉之躯竟然也能硬的撼兵刃?! 小童更是看的手舞足蹈,如痴如醉,兴奋地大声道:“原来随真大哥竟这般了得?原来他跟我动手,都是在跟我闹着玩呢,要他真跟我打,一百个小童也绝不是随真大哥的对手!”? 王伯安眉头紧皱,颇有担忧之色:“小童,莫吵,随真兄弟以一敌二,手中又无兵器,时间一长,怕是大为不妙啊!你不是有一根镔铁短棍呢?刚才咱俩太也糊涂,竟忘记给随真兄弟了!一会要有机会,你还是将镔铁短棍递给他为妙!” 小童这才如梦方醒,反手将后腰上的短棍抽了出来:“对呀,对呀,只是我这棍太过于短小,不知道随真大哥会短棍棍法吗?” 王伯安看了看那棍,说道:“有总比没有强。而且随真兄弟跟我说过,武术击技里的玩意,一法通,百法通,他不但剑法刀法皆通,棍法也同样擅长!你先从林中悄悄潜过去吧,自己也要千万小心!” 小童下了驴,提着短棍,从林中向三人交手之处潜行过去。 三人交手时间并不久,约莫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只听王随真闷哼一声,紧接着发出‘嘭’的一声大响,三条纠缠的人影,各自分开! 猴子汉子‘啪’的一响,脊背着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左肩膀处塌下去一块,嘴角‘呼呼’的向外淌血! 顾德兴踉跄退后数步,以刀拄地,‘哇’的一声,吐了好大一口血,锦袍之上,脚印重重,也不知被王随真踹了多少脚? 王随真倒是双脚落地的,但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半跪于地,滴滴鲜血,散落于地。 冰冷的地面上有冰冷坚硬的冰渣子。 江湖人就是这样,前一秒还谈笑风生,下一秒也许就会躺在陌生又冰冷的土地上死去。 在死亡面前,财富毫无意义,权势也没有了价值。 生命之本身,正是这世界上最华丽最完美的创作物。 生命本来就比世间任何的艺术品都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世界上的种种规则,既保护了生命,也束缚住了生命,更贬谪了生命。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王随真左肩膀处开始,直漫延到了心口处,再深一寸,便要割裂他的心脏! 以一双肉掌,作持久战,王随真终于吃了大亏! 这道伤口又深又长,但只一开始流了一些血出来,然后便再无血液流出! 伤口两边的的肌肉,如同肉芽小虫一般,缓缓地蠕动着,慢慢地重新粘连住了! 一道温暖如春风的绿光在伤口处荡漾不已,抚平了伤口,也缓解了疼痛。 王随真清楚的感觉到,刚刚鬼刀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中,刺的极深极快! 鬼刀刺入之后,向下急划,意欲一刀将自己切割而死。 就在刀锋堪堪要刺入心脏之时,一个坚硬的东西,将锋利无匹的鬼刀在心脏前面挡住了! 不但挡住了,那东西还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滑腻之力,将鬼刀给划开了! 要不是这东西挡一挡,滑一滑,王随真此时此刻,已经是一具躺在冷硬如铁的土地上仍有温热的尸体了! 伤口渐渐弥合,力量在缓缓恢复。 王随真清晰的感觉到了那股剑意。 那股无坚不摧,锋利无匹,破山透海的通天剑意! 他伸手入怀,将放在心口处那截如枯枝一般的枯剑拿了出来! 枯枝此时已变成了一截绿枝。 绿枝上墨绿色的光芒在如朝阳般闪耀! 原来这枯剑不单单有增强枯木神功医治体内伤毒的功效,原来它真的是一柄剑! 它是一把盖世无双,能斩断世间万物,坚硬而又神异的绝世神剑! 第47章 谁有超凡三界智 破执破障破红尘 王随真将枯剑握在手中。 郁郁的绿色,如同春天里的树芽般生长。 那截短短的枯枝,此时不再枯萎,道道光芒流散中,慢慢的现出了剑柄,剑格,剑刃。 剑并不长,只有三尺左右,但剑尖之上,湛绿色的光芒,如同一条毒蛇的信子,吞吐不定,伸缩不止。 王随真握着宝剑,恍惚间感觉自己已变成了一位握住了天下权柄的帝王,此时此刻,天下的苍生,都只是跪卧于地的蝼蚁草芥,只需伸手这么轻轻一碾,无不化为飞灰、化为齑粉!? 潜伏于林中窥视已久的小童被王随真身上的气势所震慑,惊的呆若木鸡。 只见他瞪圆了眼睛,瞪圆了嘴巴,连鼻孔也瞪的圆圆的,浑然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王伯安眼中也放出了兴奋之极的光芒,因为他在王随真身上看到了超越凡人的生命力,他看到了那种远远不同于俗世的精神力,他从小立志要做一个圣人,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见识到了人间圣人的那种浑沌天下为一统,俯仰天地为一体的气势! 猴子汉子站起了身来,见了王随真身上惊人气势,不由得瞳孔微缩,肩膀塌下去的地方,一缕缕黑气逸出。 黑气越冒越多,猴子汉子的肩膀里,像是有老鼠在磨牙一般,吱吱吱,吱吱吱,那塌下去的肩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性生长! 也就两三个呼吸的功夫,他那被王随真重掌给轰塌的肩膀已恢复如初! 在恢复期间,猴子汉子的脸上一直露出扭曲之极的表情,显然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待肩膀恢复完了,猴子已经全身湿透了,原本狰狞诡异、凹凸不平如同厉鬼一样的面孔,此刻有一半已恢复成了人形! 顾德兴面无表情的站立起来,胸腹之中,嘭嘭作响,好像有人在他的肚子里装了一面鼓,在嘭嘭嘭的敲打一般。 连响六次后,顾德兴身上也有大团大团的黑气逸出,一个儒生的面孔在他脸上忽隐忽现,甚是诡异! 场中双方的变化都只在片刻之间,片刻之后,又是一场搏命的厮杀! 其实人跟野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人因为长于脑力,所以超脱了蛮荒,盖过了禽兽,独独凌驾于万物之上。 但当脑力褪去的时候,人,本质上还是一只野兽罢了。 人修饰自己的模样,穿上了遮掩的衣服,隐藏住自己的爪牙。 但纵观人的一生,仍旧是一场盛大华丽且血腥的搏命厮杀! 有的人胜利了,他领着他的胜利品离去,他抱着他美丽的女人,穿着他奢华的衣服,开着他昂贵的汽车,住着他那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大房子,藐视着人间的芸芸众生。 有的人失败了,他低着头,灰溜溜的,像一只偷东西的老鼠,偷偷的看着胜利者抱着他美丽的女人,穿着奢华的衣服,开着昂贵的汽车,住着富丽堂皇的大房子,暗自神伤,开始自我谪贬。 人生其实远远不止这些东西。 但人生的深度和广度,需要自己去勘探和测量。 自己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无人能替你活这一生。 猴子汉子率先跃起,手中圆环鬼刀四下翻飞,发出‘呜呜’怪响。 顾德兴紧随其后挥刀上撩。 两人速度快到了极致,已不见人影,只见两团黑雾,似鬼如魅般裹向王随真。 两人速度虽快,但快不过王随真手中的剑!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人影乍合陡分! 王随真立于原地,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剑尖斜斜指地,面不改色,气闲神定。 猴子汉子惨呼一声,脊背着地,手中圆环刀,已碎成三片。 握着圆环刀的右臂,连根被切下,滚到了一旁,沾染了一坨坨血泥水。 顾德兴被削断一足,断足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跪伏于地,伤口处黑雾滚滚,脸上则扭曲不定,喉咙里发出阵阵痛苦的嚎叫声! 枯剑在手的王随真,一剑已分出胜负! 猴子汉子挣扎的站起身来,满脸的不解和不甘心的神色,怒吼道:“一剑断鬼刀?怎么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难道是‘云南藏龙洞’的人?” 王随真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个普通的江湖剑客罢了。” 猴子汉子左手做了个古怪的手势,断成三片的圆环形鬼刀上登时沸腾起来,无数黑气好似活物,钻进了猴子汉子的身体里,猴子汉子如同一个充气的气球般极速膨胀起来。 正跪伏于地的顾德兴霍然起身,模样已变做那个儒生的样子,惶急的说道:“三师兄,你做什么?快住手!” 猴子汉子那矮小的身材极速涨大,脸上露出绝然的表情:“五师弟,你快带少爷走,回去请门主来制伏强敌!快去!” 说着这话,已变的圆滚滚的猴子汉子以跟身材极为不协调的速度,变成了一团圆滚滚的黑影向王随真飞蹿过去! 顾德兴变幻成的儒生男子见状,不退反进,紧跟着猴子汉子,挥刀迎向王随真,口中怒喝:“我早已死了,死又有何惧?不出一时三刻,我便要魂飞魄散?为何要逃?” 王随真冷哼了一声,说道:“垂死挣扎,有何用处?” 右手轻轻一挥,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就像是挥手赶走身边烦人的苍蝇,又像是掸走身上的尘土一般! 深碧如湖水的剑刃,刹时间变做了十丈之长,横过天空,贯穿万物,锋利之极的将遇到的所有事物切做两半! 正身在半空中扑向王随真的猴子汉子和顾德兴,也一分为二,瞬间两半! 猴子汉子跟顾德兴此时离王随真的距离已不足一丈! 但就这三米的距离,却好似海角天边般遥远,他们已不能前进半分。 王随真清晰的看到了猴子汉子脸上那绝望的神色和顾德兴幻化的儒上脸上那黑气腾腾的狠厉神情! 可惜那都已无用了。 无数粗大而弯曲的树干被这一剑所切割,带着积雪,哗啦啦的翻滚着向地面坠落。 林中的小童吓了一跳,慌忙向远处奔蹿,以免被大树树枝砸伤。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只听‘轰’的一声大响,正向后急蹿的小童闻声扭头望去,就见刚才王随真所在的地方,此时已腾起了一朵巨大而黝黑的蘑菇云。 黑色的气浪炸开之后,一团惊人的冲击波向周围扩散! 离的爆炸距离比较近的树枝,树叶等杂物,直接融化,树上的积雪被高温瞬间汽化,发出声声怪异声响。 离的远一些的树枝、树干被冲击波裹挟,向四周乱飞。 小童离的并不太远,也被气浪所冲击,身不由己的高高飞将了起来,直飞出去十数丈,这才重重地砸到树枝上,被树枝挡了片刻,‘啪’的一下,掉到了树下的杂草落叶的堆积物上! 小童挣扎着站起身来,只觉得全身酸疼,身上被杂物划伤,也不知破了多少个大大小小的口子。 好在身上并无什么致命伤口。 小童凝神看去,只见王随真原来站立的地方,此时已变成了一个丈宽的浅坑,而原本站在那里的王随真,此刻早已没了踪影。 谁也料想不到,事情竟会出现如此变化,两个人怎么会在死后,尸体突然爆炸开来?两个人身上藏着什么?藏着炮弹吗? 小童是又急又怒,又气又恼,惶惶然的大叫道:“随真大哥!随真大哥!” 过了好一会,在远处观战的王伯安忽地大叫道:“小童,你在哪里?快过来,随真兄弟在这边!” 小童大喜,将掉在一旁的短棍拾将起来,插回腰间,飞奔而至。 跑了半晌,只见在一棵大松树下,王伯安正抱着衣服褴褛,满面黑污的王随真猛掐仁中。 小童扑将过去,喜道:“随真大哥,你没死吧?你没事吧?” 头发像是鸡窝,脸像是垃圾桶,衣服像是乞丐的王随真睫毛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苦笑道:“没死,但……但受的伤很重……”哇的一口,吐出了好大一口黑血。 王伯安跟小童吓了一跳,忙再看王随真,只见王随真脸上有绿气闪了一闪,精神似乎变的好了一些。 王随真将已变回枯枝的枯剑放到怀里,有些无语地苦笑道:“当真是世事难料,这鬼刀门的鬼伎俩可真多,又是鬼掌又是鬼毒,没想到死了还能爆炸,我接连数次,都是栽到鬼刀门里的人的手里,你们以后若是遇到鬼刀门的人,可千万要小心了!” 跟着顾德兴来的那些仆人,被爆炸余波所波及,都吓的趴到了地上,等爆炸停了,站起身来一看,只剩下地上的一个浅坑,少爷跟三爷都没了影,看起来已经被炸的尸骨无存了! 那四名侍女也就算了,剩下的仆人,有的是东水书院里打杂的,有的是鬼刀门里的看大门的外围弟子,也会两下子武术。 众人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过了好一会,一个带刀的汉子咬牙道:“就这么回去,没办法交差,回去了把这事一说,老爷定然要定我们的死罪,兄弟们,不如大伙并肩子上,把那个小孩跟那个书生抓了,好回去复命!” 第48章 抱薪救火 反助火威 众人纷纷点头赞成,有抄棍子的,有拿鞭子的,有拿枪的,十来个人,带着武器,气势汹汹的向小童和王伯安所在扑了过去! 王伯安跟小童此时已安抚了受惊的驴,将受了重伤的王随真扶到了驴背上,王伯安坐在王随真身后扶着王随真。 二人刚上了驴,众仆人家丁已一窝蜂般杀到。 小童见势不好,忙抽出短棍,护在一旁。 到了近前,众仆人才发现王随真竟然没死,不由得全都愣了一愣。 王随真勉强用力抬起头,冷冷说道:“滚!不然我把你们都杀了!” 众人愣了愣,想退,有些不甘心,想上,又有些不敢。 领头的那名拿刀的汉子一摆手中雁翎刀,说道:“这人虚张声势,这人一看就要快死了,连说话都吃力,有什么好怕的?看我的!” 他挥刀对着王随真跟王伯安便砍将下来。 小童手持短棍,见这汉子身高体大,来势汹汹,又看见此人龇牙咧嘴,面目很是狰狞,不由得额头见汗! 王随真临危不乱,冷声喝道:“攻他小腹!” 小童闻言,看准了时机,短棍一戳,‘噗’的一声,正插到那汉子肚子上! 那汉子‘啊哟’一声,把刀一扔,‘扑’地倒了,双手抱腹,连抽搐带吐白沫,再起不来了。 小童见自己一击竟然如此轻易得手,不由得精神大振,双目炯炯,瞪视余下众人。 王随真眼中杀气毕露,冷声道:“小童,将这几人全宰了!” 小童怔了一怔,心中暗道:“将这些人全杀了?这……这有些过分了吧?” 还不待小童有什么动作,剩下的这些人听到此话,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大叫一声,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王随真眼见无事,再坚持不住,‘噗’的一口,又吐了好大一口黑血,昏死了过去。 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当我们青涩的时候,我们有些怯懦。 当我们壮年之时,我们有些忘形。 当老朽之时,我们有很多很多后悔的事没做好。 所以人生一世,是一个难以挣脱的牢笼,将我们肆无忌惮的灵魂牢牢地捆缚在里面。 王随真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天宫,天宫里有无数天兵天将,玉皇大帝,太白金星,哪吒三太子,二郎神杨戬和他的哮天犬。 众神围着一堆篝火,在欢快的唱歌跳舞,哪吒还很友好的向王随真伸手,邀请他一块跳。 王随真很是高兴,哪吒一直是他的心中偶像,偶像邀请,岂能爽约? 可他还没有摸到哪吒三太子的手,那堆巨大如房屋的篝火,忽然‘嘭’的一声,爆炸开来! 王随真攸忽睁开眼睛,看见眼前屋顶上,灰尘层层,蛛网叠叠,一尊佛像,手捏无名正印,木然地望着远方,左肩膀处坏了好一大块,露出了佛像金身里面的泥土来。 他眼珠转动,看到陈旧的横梁上,有一支锈迹斑斑的弩箭正插在上面。 旁边的小童惊喜地叫道:“咦!随真大哥你醒啦?!” 正在一旁摆弄篝火的王伯安也很是高兴,亲切地问道:“随真兄弟,你没事吧?” 王随真在小童的搀扶着下坐起身来,苦笑道:“只是受了点伤罢了,说实话,我跟这个庙缘分着实不浅,每次都能跑到这里来。” 小童搓搓鼻子,打了个大喷嚏,有些抱怨地说道:“这庙如此破旧,有什么好来的呀?” 王随真叹了口气,将自己跟这庙的事从头说了一遍,从跟少爷在这里拜佛像说起,又说到那日跟朱玲玲在这庙里遭遇强敌,谈到今日受伤,又到了这庙里。 小童惊叹连连:“哇,这庙内庙外,竟死了这许多人吗?那位长山大哥,好生的厉害!” 王伯安有些索然的叹了口气,说道:“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如今国家朝纲混乱,人人皆以国家公器来谋取私利,倘若当初长山的案子,秉公审理,那里又有后来的这许多事?刘长水为钱为财,胡乱判案,最后连累的家人也遭受无妄之灾,尽数惨死,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公地道,报应不爽!” “长山为求自身正理,又杀了这许多公差,想想这公差一死,公差家里的父母妻儿又该怎么办?我在京为官时,这沈虚军的事也有所耳闻,据说回京之后,沈虚军因为得罪了刘公公,被下了诏狱,此时恐怕已是性命不存了。” 王伯安有些忧郁的渡来渡去,兴奋不止的小童也不由得有些情绪低沉起来。 王随真想起长山大哥的这一生,心里很是有些萧然,说道:“这事也怪不得长山大哥,公差想抓他回去复命,那刘长水本就该死,杀了他是应该的!想当初长山大哥可是个良善的小老百姓,一向遵纪守法,他生前常常跟我说,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世道不好,人人都只能先顾自己,也顾不上旁的了。” 王伯安仰起头,透过破旧的窗棂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忧心忡忡的说道:“朝清纲明,百姓自然安居乐业,但如今朝廷积弊成疾,上有阉党专权,下有群官结党营私,社稷不行,政令不通,整个大明王朝,已变的如同沸鼎一般,沸鼎之中的鱼虾,谁能长久的了?如今的世道,天下没有无辜之人!天下苍生皆在沸鼎之中,又有谁能置身于事外?早晚都会被裹胁进来的,为今之计,不是说杀一人,办一事就能解决的了了。” 王随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明白地问道:“伯安大哥,那照你这么说,杀一人办一事解决不了,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 “此事甚难矣,除非如太祖皇帝一般,重整朝纲,再立新规,但这种事是万万办不到的,为今之计,只有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清疮割腐,为国续命,如此而以。”王伯安有些无奈地摇头道。 王随真跟小童都听的似懂非懂,但都觉得王伯安这话很有道理,一齐点了点头,表示很赞同。 三人又说了几句别的话,王随真想运功疗伤,但总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不得劲,不太自在,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一打坐就心烦意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他知道心乱练静功是大忌讳,便不再练功,跟王伯安和小童说道:“伯安大哥,小童,我觉得心烦意乱,气息不顺,我们还是先去常浩大哥家,我再运功疗伤吧,常浩大哥家离这里已不太远,等到了常浩大哥家,将我放下,你们还要赶路。” 王伯安点头应允,吩咐小童牵驴过来。 小童知道到了要跟王随真分别的时候了,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东西没向王随真请教,很是不高兴,撅着嘴去牵驴。 三人上了驴,王随真受伤极重,仍旧跟王伯安同乘一驴,由王伯安一路扶着他。 二人按着王随真的指点,走了约莫又有两个时辰,在天色黑下来之后,终于在一处村镇里,看到了常浩家的那红漆的大门。 王随真五脏俱伤,四肢和身体上也伤势极重,要不是有枯剑和枯木神功,早已气绝身亡,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急赶,只觉得四肢乏力,头脑昏沉,随时都要昏死过去! 他强忍痛苦,硬撑眼皮,说道:“小童,你去敲门,就说王随真到了。” 小童下了驴,扣打门环。 过不片刻,常浩听说王随真来了,慌忙令人抬着出来,见王随真受伤如此之重,不由得大惊失色,命人搀扶着进了大厅。 朱玲玲听闻王随真回来了,喜不自胜,但当她见到王随真如此凄惨之极似乎随时都要死了的模样,不由得大惊失色,眼泪涟涟。 众人皆以为恐怕天不亮,就要给王随真办丧事了,唯有常浩不以为然,他挥退众下人,待屋子里只剩下王随真、王伯安、小童和朱玲玲的时候,这才问道:“随真兄弟,你这一去许多日子,竟受了如此重的伤回来,不知是谁伤的你?莫愁师弟可曾回来?” 王随真强打精神,声音低沉,哽咽道:“那日我寻到青寨后山上,亲眼看到师父在青寨后山上跟那小刘公公动手,虽然毁了那圣器,也打伤了小刘公公,但也因师娘的缘故,受了重伤,那日就在后山上仙逝了!” 常浩拍掌而怒,过了良久,才长长的吐了口气,惋惜道:“唉,时也?命也?想来莫愁心中早已知道会有如此结果,这是他早就做好了的决定呀,唉……可惜……可气……” 他边说边长吁短叹,王随真只觉得眼皮渐渐沉重,已有些不支。 王伯安怕王随真出了什么意外,提醒道:“常员外,随真兄弟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啊!” 常浩这才醒过神来,拍脑袋道:“是,是,我老糊涂了,这位先生提醒的是,随真兄弟,你感觉如何了?是何人伤的你?是否有敌人还在追赶你们?” 王随真摇摇头:“我感觉还好,伤我的人已经被我杀了,后面并无敌兵。” 常浩听到这话,脸上微微变了颜色色,瞳孔稍稍缩了一缩,追问:“既然后面并无追兵,为何不先运功疗伤,待伤势转好再赶路?何必冒着生死之险,急匆匆的赶来,如此着急是怎么回事?” 王随真有些迷惑不解的道:“我也曾在柳镇的小庙里运枯木神功疗伤,不知为何总是心绪不宁,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常浩闻听此言,脸色大变,嘴唇哆嗦了几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王随真、王伯安、小童都看的真切,心中都有些嘀咕,这常浩神色如此惶恐,是在恐惧些什么? 王随真眼神已变的有些迷离,有些不解地问道:“常浩大哥,有事可以明言?” 常浩这才发觉自己神态不对,慌忙掩饰着咳嗽一声,强笑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可能你是刚受了伤,所以心绪不宁,那柳镇小庙不是个疗伤的好地方,既然现在已经到家了,便放心疗伤,绝无任何问题,明日必然痊愈!” 常浩令人将王随真抬进了朱玲玲的居所,又令人熬制草药,做好酒菜,一边伺候王随真,一边招待王伯安和小童。 王随真虽然满心疑惑,不明白常浩在恐惧些什么?在遮掩些什么?但既然常浩这么说了,只能把别的事先放在一边,疗伤再说。 王随真在朱玲玲的帮助下,坐成五岳朝天式,双手掐成生灭印,运起了枯木神功。 果然跟常浩所说相同,这次再运功,再无阻碍,一道道暖流,在身体里流动,强大的生命力,在体内萌发,受损的地方,缓缓地恢复起来。 电闪雷鸣处有苍龙腾越 静谧草木中 有猛虎踞卧 如果世间一直岁月静好,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你还会再次离去吗? 如果我想念你了,你也在想念我吗? 也许吧。 如电光飞跃,如江河奔流,如山峦耸立,如原野沙丘,斗转星移,日月轮休。 天光还没有亮起的时候,运转了九个大周天的王随真陡然睁眼。 双目炯炯,如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里,似有电光跳动。 这次受伤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的濒临死亡。 在生死线上跳舞,让他的修为更进了一步。 王随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只觉得逍遥自在,一举一动之间,不似以前那种能发乎于身外的触感,产生了一种能收乎于其内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强烈,让他不禁有试上一试的冲动。 他左右观瞧,见桌上有还没有用的饭勺,手一探,对着那瓷勺遥遥一招! 瓷勺子似乎被一只无形之手牵着一般,果然顺着王随真的手掌飞去! 王随真心中大喜,结果一喜之下,心神一松,便失了牵引的力道,只听‘啪’的一声,瓷勺子掉在了青砖铺的地上,摔了个粉碎。 异响一起,在外屋睡着的了朱玲玲马上醒转,她忽匆匆地跑到里屋观瞧,正看到王随真那双精光四射地眼睛。 朱玲玲见王随真生龙活虎,已不复半死不活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后以手掩口,眼中泪珠如水一般,直淌了下来! 王随真手足无措,忙安慰道:“朱姑娘,你别哭呀,摔坏的勺子我赔你还不成吗?” 朱玲玲听了这话,破涕而笑,嗔道:“你这坏人,刚好就不老实啦,我是在怪你摔坏了勺子吗?” 她走过来轻轻打了王随真一下,撅嘴道:“你刚刚说什么?朱姑娘?你还叫我朱姑娘?” 王随真搔搔头,有些为难的道:“那……那……我应该喊……喊什么?”他明知道朱玲玲的意思是应该喊她娘子,但脸皮太嫩,实在叫不出口。 朱玲玲怒道:“你当然应该喊我娘……娘……”她一说到娘子这个词,也立时变成了个大红脸,也觉得很不好意思,顿时咽住了。 王随真见朱玲玲满面通红,不由得觉得好笑,故意挪揄道:“哦~~明白了,我应该喊你娘,嗯~~不过你也就大我几岁罢了,年纪轻轻的,为何非要做我娘?不过这么年轻漂亮的娘,也挺好,我还从未见过,娘,您老人家有何吩咐?”向她行了个儿子的礼。 朱玲玲更加尴尬了,气的猛一跺脚,额头都红了,指着王随真的鼻子道:“你这个猴儿,可忒气人,那你以后叫我姐姐,总行了吧?谁要做你娘?讨厌……” 说完这话,她只觉得耳朵似乎滚烫的要烧起来一般。 王随真收了玩笑神情,看着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朱玲玲,想起了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红香,叹了口气,说道:“朱姐姐,你一向还好吗?” 朱玲玲坐在一旁,示意王随真坐在一旁,道:“就这样呗,有什么好?有什么不好?昨晚你那样子回来,可吓死了我了,你现在没事了罢?” 她伸手替王随真抚平了破破烂烂的长衫上的褶皱,有些担忧的问。 王随真不以为然的看看自己的手心手背,说道:“有什么事了?我自打上山学艺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必然会如此,这世上哪有总是杀别人,而不被别人杀的道理?” 朱玲玲没说话,点了点头,眼神里有淡淡的哀伤之意,娇美的脸庞,细细的脖颈,被灯光映着,有一种朦胧的美感,整个人都好似用玉石雕成的一般。 王随真觉得有一点不太自在,笑道:“朱姐姐,我来给你变个戏法!” 不待朱玲玲回话,手指摇摇一勾,朱玲玲头上的金簪子如活物一般,已跃到了他的手掌里。 朱玲玲吓了一跳,摸了摸自己的发鬓,忽地跳将起来,惊道:“有鬼?有鬼!” 王随真见了她那如受惊小鹿的眼神,哈哈大笑,将金簪递了过去,说道:“没有鬼,这是我新练出来的功夫罢了。” 朱玲玲接过了金簪,秋水般的眼眸里,满是惊奇的神色:“功夫?这世上竟还有这般神奇的功夫吗?” 王随真只觉得朱玲玲手指冰冷,十分柔软,有些害羞的将手掌收了回来,怕朱玲玲看出自己的害羞来,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那自然有是的,只要练至上乘境界,许多功夫可以做到,我听说少林的百步神拳,还有江湖上的控鹤功一类的,做这种事情,都是易如反掌。” 朱玲玲对这些江湖上的事情,意兴阑珊,伸了伸小蛮腰,掩面打了个哈欠,说道:“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天还未亮,你也再睡一会吧。” 说到睡觉,朱玲玲和王随真的脸,不由得一齐红了一红。 王随真站起身来,说道:“朱姐姐,你好好休息吧,我不困了,我出去练一练拳脚!” 朱玲玲有些气恼,伸手抓住了王随真的衣袖,恼道:“怎么?这么怕我么?我难道是老虎,会吃了你?” 王随真原本还想跟朱玲玲开开玩笑,笑道:“不,朱姐姐不是老虎,但是一只母老虎,我……” 玩笑话刚说了一半,他忽地脸色大变,惊声道:“坏了,我知道为什么常浩大哥脸色难看了!” 朱玲玲还以为是王随真跟她说笑,但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上隐隐地透出了杀机来,忙松开了他的衣袖,关心地问道:“随真弟弟,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王随真眉头紧皱,说道:“我说怎么听到院外总有脚步声,想来常浩大哥跟家丁定然一夜未睡,朱姐姐,这鬼刀门的人,可能随时找上门来,走,你跟我一起去找常浩大哥吧。” 不由分说,拉起朱玲玲的手,急匆匆的向院外走。 朱玲玲心里先是一惊,不知道为什么王随真说对头随时要上门,只觉得王随真的手掌并不大,但很是温暖,知道王随真是关怀自己,怕自己出什么事,所以要带在他的身旁,不由地心里甜甜的,似乎前面就是万丈悬崖,也并不怎么可怕。 果然,常浩屋里灯红通明,门前有两名家人守卫,见王随真来了,便立刻开门让王随真进屋。 常浩端坐于木椅上,膝前横着一把宽刃长剑,听到王随真进屋,他双目陡睁,微笑道:“随真兄弟功力当真雄浑无比,竟然在天亮之前就恢复如初了,怕是用不了许久,便能达莫愁师弟那种神变之境了!真是可喜可贺!” 王随真领着朱玲玲坐在一旁,眉头紧锁,说道:“常浩大哥,昨晚我刚到之时,你便已闻到了那股怪味吧?” 常浩默然点了点头,说道:“我练功不成,瘫痪大半生,内外功全废,修为上远不如你,只能勉强闻到一些那股怪味,我昨晚听你说心绪不宁,运功不成,便知你跟那两人身上都中了鬼刀门的‘无常锁链’!” “无常锁链?那是什么?” “无常锁链,是鬼刀门一种秘术,中此术之人,不论相隔千万里,都逃脱不了鬼刀门的追杀,此术乃是鬼刀门门主白振衣亲手种下,整个鬼刀门中,只有寥寥数人能得此术随身,凡身上有此术之人,皆是白振衣的亲近弟子,杀了他的亲近弟子,白振衣就算不会亲自出手,也必然会派出门中绝顶高手前去追杀,不死不休!” 王随真仔细的思索了一下前因后果,有些不信地说道:“常浩大哥有些言过其实了吧?我记得刚见玲玲时,半路上遇上那个顾德兴,顾德兴被我打跑了以后,我跟玲玲便中了这个劳什子无常锁链,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后来就来个了莫名其妙的刀客,被我杀了,杀了那刀客,这怪味便没了呀?也没见白振衣出手呀?” 朱玲玲在一旁听到王随真称自己为玲玲,心里很是开心,不由得面露微笑。 常浩很是诧异,问道:“顾德兴是什么人?” 王随真摸了摸下巴:“这个顾德兴是个花花大少,自称是东水书院顾院长的大公子。” “顾院长的公子?这个人……”常浩捋了捋胡子,忽地脸色一变,惊道:“不好,这次白振衣恐怕会亲自出手!” 王随真很是不解:“这东水书院跟鬼刀门是什么关系?这顾院长又跟白振衣是什么关系?” 常浩未答此问,徐徐道:“十几年前,莫愁师弟曾杀死白振衣的大弟子江海潮,便中了‘无常锁链’,引得白振衣亲自出手!” “莫愁跟白振衣一交手,几招之间,就被白振衣打的伤重濒死!莫愁师弟在濒死之时,使出了御剑飞行之法,远遁数千里,直逃到湖北白木山,由你师爷他老人家亲自出手,这才解了这无常锁链!” 王随真第一次听到这事,这才知道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如此厉害,师父当年都已经能御剑飞行了,都不是白振衣的对手,自己连御剑的边都没摸着呢,恐怕白振衣一招就能将自己秒杀! 第50章 羽化破空 神仙境界 他震惊之余,又想到了师爷,说道:“常浩大哥的意思,就是我现在务必要去白木山找师爷,只有师爷出手,才能避过此劫吗?” 常浩满脸愁容,说道:“不好说,不好说,那天景远送你到小庙回来之后,我便立刻打发他去了湖北白木山去请山爷出山,如今这许多日子过去了,景远应该早就到了,但到现在不见回转,恐怕师爷已然不在了罢?!” 王随真习惯性的摸摸鼻子,问道:“为什么说师爷不在了?师爷出什么事了吗?” 常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天资盖世无双,境界高深如岳,在收我为徒前,已入了真人境界,他早欲斩断尘缘,步入神仙境界,我们这些庸庸碌碌之辈的俗事,他轻易不会插手。” “十年前,我有幸见了他老人家一面,他老人家曾经说过,破界而去之期,便在十年之后,现在想来,恐怕师父他老人家早已破空而去,羽化成仙啦,唉……” 常浩想起恩师,眼圈发红,他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师父他老人家神仙之体,前事皆知,后事皆通,若是想出手,在景远去之前,便早已出手,若是不出手,就是去到白木山上,连他老人家的仙面都见不到的,景远怕是没有这个福分,这一趟他必然是白跑了!” 王随真这才明白来龙去脉,心里微微一沉,随之心底又是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涌将上来,握拳道:“常浩大哥不必忧虑,正所谓事在人为,人事皆在于人,不在于天,想来这无常锁链,也并不是全无解救之法,我在那庙里无法运功,但到了你家,却运功无碍,所为何故?以我此刻想来,这无常锁链离的越远,气味便愈淡,只要跑的够远,就是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也找不到!” 常浩点了点头,说道:“随真兄弟所言不差!我功力不行,只能闻到一点点那味道,不能确定,但当年莫愁虽然御剑而走,白振衣也能凌空飞行,速度也并不比莫愁飞的慢,他后没有追到白木山上去,看来确实是距离一远,味道消失,他无从追踪了!” 王随真一拍手掌,惊喜道:“那我现在就找伯安和小童,我们马上就动身。” 常浩一摆手,说道:“随真兄弟在这里做些准备,我去跟守仁兄弟跟小童说这事吧。”也不等王随真再说话,让下人抬着椅子去找王伯安和小童。 其实常浩心里十分的明白清楚,说离的远了,白振衣就不能追踪,这纯属二人一厢情愿的猜测! 至于事实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谁也没有把握。 但他们两个默契的没有说破。 因为人绝望的时候,哪怕是一小点点的希望,也不能放弃,也不能错过。 人,本质上是这世间求生欲最为强大的动物。 但王随真他们逃了,不管最后能不能活着,白振衣都不会再来常家,朱玲玲不会死,常浩一家人也不会死。 常浩和王随真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点。 而且万一这事是真实的,确实跑的够远了,白振衣就追踪不上了,那更是皆大欢喜了。 屋门一关,屋里只剩下了朱玲玲和王随真二个人。 朱玲玲在一旁听的清楚明白,王随真马上又要走,确切来说,并不是走,而是逃跑。 王随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对着朱玲玲那张吹弹可破,美丽又娇艳如花的脸庞,他吱唔了半晌,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笨笨的傻傻的追在别人屁股后面玩耍的鼻涕虫少年。 朱玲玲是极聪慧的女子,她把情绪掩饰的极好:“郎君,你又要走了么?你何时能回来?” 日日夜夜盼郎归,夜深不能寐。 也许这叫做痴情,但或许其实是一种傻。 但世间总是不缺傻丫头,朱玲玲就是这种人。 王随真低着头,心里对朱玲玲很是有些愧疚,说道:“朱姐姐,一直想跟你说,但一直没有跟你说,其实我……我……我心里喜欢人是红香姐!” 朱玲玲缓缓地抬起了头,泪水已打湿了眼眶:“你……你的意思是你不再回来了吗?” 王随真见她伤心欲绝的神色,心底没来由地微微刺痛起来:“不……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说离的远了,白振衣就追踪不到,并不一定是真的,白振衣号称天下第一的刀客,能耐非同小可,也许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一样能找到我的,我想他若是找到了我,我必然要被他杀了,我想……我想……” 他顿了一顿,抬起头,直视着朱玲玲的眼眸,那眼眸清澈如湖水,倒影着自己一身的狼狈。 “我想我也许很快就要死去,所以我把我心底话跟你说了罢。” 朱玲玲怔了一怔,忽然不顾一切的抱住了王随真。 她抱的如此用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王随真只觉得自己隐隐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不许你胡说,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娘子,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只要你活着,你就要回来,若是你死了,我便跟你同死!” 王随真轻轻拍着朱玲玲光滑的后背,鼻中闻着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心中转过千万个念头,却不知说些什么。 “夫君,我愿等你三年,三年后,若你还不回来,我便自杀,只希望常浩大哥能寻回你的骨骸,我们生不能同寝,愿死后同穴!” 她诉说着自己的誓言,如此的斩钉截铁,如此的坚定。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字字是泪,句句是血。 王随真被她的话触动,她真是一个决绝的女子啊! “朱姐姐,你放心,三年内,只要我还活着,我必定回来!” 他从小到大,被很多人关心过。 养父养母,对他是还是挺好的。 哥哥王兆濂对他也还可以。 长山对他恩同再造,师父莫愁更是恩大如天。 红香姐对他也是极好的。 但他从来没有过现在的这种感觉。 心里有一股甜丝丝的熏醉感,甜蜜之中又夹杂着淡淡的分离的苦涩感。 爱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很多人都说不清楚。 那只是人心中的一种感觉罢了。 既然是一种感觉,人与人不同,感觉必然大为不同。 四片唇终于交织在一起,她唇上有淡淡的花香和又苦又涩的泪滴,这滋味让他沉溺。 他只想静静的沉下去,沉下去,沉到醉人的湖底,观赏那千万年来遗留下的珍珠宝石。 没有喝酒的王随真,感觉自己此刻已经醉倒了。 天色刚刚有一丝亮光,常家大门打开,三匹快马,如风一般疾驰而走。 三人马不停蹄,向正北飞驰,直奔了约有一个多时辰,已到了并州芙蓉湖畔的客栈前。 芙蓉湖仍旧是那个芙蓉湖,阵阵湖潮,千百年来不曾变更。 但王随真的心已经变了,因为他心中有了牵挂的她。 将三匹马低价卖给客栈掌柜,小童三人取了船,扬帆起航。 一路向北。 过芙蓉湖,转北江,直至扬子江。 到了扬子江上,一路向西,逆流而上。 因为是寒冬,西北风极为强劲,所以虽然是逆水行舟,船速仍旧十分可观。 一路无话,快到应天府江界时,已是下午。 三人这一路疾行,极为狼狈,说心里不惧,那是假的。 堂堂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这诺大的名头,江湖上谁提这个名字来,心里不得颤三颤? 此刻离并州已远,小童那小心脏先放了下来,笑道:“随真哥哥,你觉得如何?” 一直端坐船头养精蓄锐,一语不发的王随真睁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也是微微一松,笑道:“所料不差的,到了这里,那怪味已变的若有若无了,等再远一些,过了应天府江段,必然消散了!” 小童少年心性,沉不住气,听到这话,手舞足蹈地嘻笑道:“少爷,我们这便去贵州龙场吗?一路上若是清闲无事,倒也烦闷,最好多碰几个水贼山匪,那才有趣,我正好练练手脚。” 王伯安拈了拈胡须,皱眉道:“小童,不可胡言,正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世道不好,许多山贼水匪,都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这才落草为寇,但凡是有办法,谁又愿意去当贼呢?当贼的人,往往都是一出出人生惨剧,很多贼寇出来劫掠,也只是混口饭吃罢了,你怎可拿人家的性命来取乐?” 小童很不高兴,撅起了嘴,恼道:“好啦,好啦,见了贼寇,我就乖乖地拿出金银,跪在地上,说:土匪爷爷,孙子孝敬您啦!” 王随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王伯安被小童的胡搅蛮缠弄的有些头疼,他无奈的摸了摸额头,说道:“我的意思是说,遇到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便该当诛杀,何时说让你见到贼人就这么干啦?我只是说贼子有好有坏,让你多多体悯人心,不能一概而论!” 小童有些厌烦地晃晃脑袋,怕王伯安听到,低声咕哝道:“知道啦,知道啦,要体悯人心,唉,打个架还要先调查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吗?这个架,我还是不要打了罢?少爷这是读书太多,读傻了,絮絮叨叨的,好似唐僧一般,真是……”后面声音越说越低,逐渐听不清了。 第51章 人虽相隔千万里 心如初见笑盈盈 王随真耳力惊人,听的清楚,捂嘴轻笑,转头一看,知道王伯安并没有听见,笑道:“伯安大哥,左右无事了,我们回船舱吧。”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直震的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王随真,王伯安,小童三人只觉心神震荡,双耳瞬间被震的短暂失聪,不由得齐齐扭头望去。 只见船头前方的江面上,江水不知被什么力量所截断,出现了一个宽数丈的深沟! 深沟前的江水被莫名力量所阻挡,直向天空涌去,只几个呼吸之间,江水已高如山岳,陡峭如山峰,便好似一面高十数丈的巨大水墙一般,水墙不停的冲击着看不见的气墙,发出动人心魄的撞击声! ‘轰轰轰’! 在如此的庞然大物之前,王随真所在的小船恍如蚂蚁一般。 这样巨大的而激荡的水力,不由得让人心中产生了一种无法抵挡的无力感! 小童惊的呆滞了,只会不停的说:“我的妈呀!我的妈呀!” 王伯安仰头望着前面已高达十余丈的轰轰水墙,渭然叹息:“此为何解?此乃天欲亡我王守仁乎?” 王随真早已灵敏的察觉到了那断天断海断江河的沛然遮天刀意,双手齐出,分别拽住了两人的衣领,冷声道:“一刀断江!这是天下第一的刀客’一刀祭出,劈仙灭佛’白振衣的手段!这老崽子终于还是来了!你俩注意啦!” 他话刚说完,数十万吨的江水失去了束缚,发出如山倒峰摧般的咆哮声,从天上直扑下来,一下将天空遮的都黑下来了! 小童吓的当场失禁,一股热尿,顺着裤腿直流到鞋子里去了。 一向镇定自若的王伯安,此时也吓的脸色苍白,闭目等死。 王随真内气激荡,全身气息迸发如雷如电,双脚猛然一踏船板,力道之大,直踩的小船翻进了江里! 他一手提着一人,如一柄出鞘长剑,又好似一条游鱼,从铺天盖地的江水里硬生生刺出一条水路,几个呼吸间,就蹿到了江面之上!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但三人人都感觉好似过了数年一般,鼓涨不停、动荡不息的江水来回流动着、冲撞着,那骇人的景像,不停的在三人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王随真顾不上别的,低头一看,江面扑下去了足足有十余丈,三人登时变成了凌空而立! 金色的太阳高高升起,呼啸的江风吹的三人衣衫猎猎作响。 浑浊的扬子江,再次发出了它那古老而苍凉的咆哮声。 轰!轰!轰! 浪头沉到了底,那巨大的力量挤压着,沸腾着,又再次昂扬着冲向天空。 王随真早就在观察这浪头,见脚下浪头再次冲将上来,向下一哈腰,使了个燕子三抄水。 双臂张开,身伏腰塌,双腿下蹲,力贯脚下。 燕子乃是轻灵之鸟,有跃身之法,所谓抄水,正是因为燕子经常向水面落下,沾水便起,轻捷灵巧之极,有一个极强的向上跃起的劲力! 王随真双脚一沾上涌的浪花,劲力使的恰到好处,水流只漫到大腿根处,便消掉了下落的惯性,被浪头的冲劲给顶的向前猛蹿! 浪头冲了一冲,再次下跌,第二个浪头再次涌上来! 他依法施为,节奏拿捏的妙到毫巅,每当浪头打来时,便借劲力向前蹿上一截。 所以江面上虽然波涛汹涌,一个大浪接着一个大浪,若是换了旁人,就是一百条命也死在这大浪里了,但枯木神功着实非同凡响,王随真运起神功,拽着王伯安和小童二人,硬是在滔滔的巨浪浪头上踏浪而行,蹿到了江岸边树林里! 三人一着陆地,‘噗通’一声,一起软坐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 小童惊魂未定,拍着胸脯后怕道:“我的妈!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里是不是阴曹地府了?我是不是已经喂了鱼虾王巴了?那水怎么这般的大?好吓人!好吓人!” 王伯安脸色也很不好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喃喃自语:“此身今日若不死,风雷天下十五州,心怀匡扶天下志,身有泽被苍生手……” 王随真缓缓地站起身来,摸了摸胸口里的枯剑,冷声道:“阁下有通天彻地,移山填海之能,大大方方出来不好吗?为何藏头露尾,一副奸诈小人的做派?” 王伯安和小童两人讶然抬头,就见一棵大大的长长的垂杨柳树后,一个儒雅文士打扮的男子闪身出来。 这男子长的高高的瘦瘦的,皮肤白白的嫩嫩的,眉目颇为英俊,看其模样,不到四十岁,但仔细一看,此人眼角皱纹堆叠,怎么也得五十大几岁了。 这或许就是那种称为的英俊的皱纹的那种人了吧。 这人头戴文士逍遥巾,身披青色长衫,脚踏一双木屐,穿着洁白的棉袜,手持一本《周易本义》,姿态儒雅,表情恬定,让人一看,就觉得心为之折。 王伯安站起了身来,有些不确定的揖手道:“顾先生?” 顾先生微微一笑,亦揖手道:“伯安先生!” 两名当世大儒,第一次见面。 有些许尴尬,有些许的意外。 小童腾一下站起身来,戟指着顾先生,义愤填膺地道:“你就是白振衣呀?你刚刚干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没杀了我,你tm快吓死我了!你这人看着文质彬彬地,怎么心肠如此地歹毒?你……” 小童还想继续往下说,王伯安有些恼火地道:“小童,闭了嘴!顾先生乃是当世大儒,怎会是名震天下的白振衣?白振衣多半另有其人!” 王随真冷笑道:“你错了,伯安大哥,我闻到他身上那股腐臭味儿了,这人不是什么顾先生,他就是白振衣————”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或者说,他既是顾先生又是白振衣!” 顾先生身上忽地黑气一敛,已变成了一张惨白无血,鼻目英挺的年轻面孔,声音也变成了极为张狂昂扬,霸气十足的音调:“这小娃娃说的不错,我正是白振衣!” 王伯安有些不明所以,有些不能相信的疑惑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先生的脸孔恍惚一下,又变回了文士的模样,风轻云淡地说道:“伯安先生当世大儒,为人正气,为国劳心,为民劳力,十分的了不起,我想,你这样的人,我动手杀了,十分的可惜……” 他挑了挑眉毛,继续说道:“所以我想,就让江水淹死你,然后我再发悼文一篇,遍传天下,惜乎我明朝第一大儒王守仁,溺亡于江河,当真是天妒英才,苍生不公!以此让你英名流芳百世,岂不美哉?君不见当年之屈原乎?” 顾先生顿了顿,脸色变的极为阴沉,继续说道:“可惜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非要垂死挣扎,让我多费手脚!我要杀你们,如碾蝼蚁!只需要动动手指罢了!你们还想反抗?岂不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乎?蜻蜓撼铁柱,又有何用?不如你们三人自己抱石跳江,溺水自杀而死,还可留个全尸,你们看如何?” 小童气的小脸都红了,怒指顾先生,骂道:“你放屁!” 顾先生头也不回,右袖忽然向小童扇了一扇。 这一扇也不见有多厉害,既无声响,也无劲风,但小童便感觉身体被一股巨力推来。 顾先生这一袖子突如其来,毫无征兆,而且速度快捷绝伦,快的以王随真的反应速度,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等王随真发觉不妙的时候,再想阻拦,已经迟了! 只见小童好似一只鸟儿一般,连惊呼声都没有出口,便‘呼’地一下直飞到了江中,‘嘭’的一声响,激起了一人多高的水花,蹿进江水里没了踪影! 死活不知! 王伯安脸色大变,失声惊叫:“小童!小童!” 可惜江水流的极快,一刹那间就已经冲的远了,别说小童了,大童也没了踪影。 王随真瞬间就出了三身冷汗! 刚刚若是这一袖子甩向自己,那飞到江里的就是自己了! 因为这一下,自己万万抵挡不住! 王伯安又是伤心又是恼怒,语气不善地道:“顾先生,你们东水一党,清流之名,天下皆知,高先生和你的很多谏言,我王伯安深感赞同,对朝政的很多弊病,我也跟你们意见一致,不料顾先生你身为东水党领袖,竟然是这等样的卑鄙小人?难道名闻天下的东水一党,全是顾先生这样两面三刀的伪君子么?” 顾先生对于王伯安的攻击,脸色不变,仍旧很是淡定的说道:“伯安先生言重了,清流的名头确实挺大,但名头大了,又有何用呢?虚名无用,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有用呀?读书人自命清高,那不过是蠢货的自我抬举罢了,读书就是为了当官,如果读书当不了官,天下谁还去辛辛苦苦的读书呢?如果读书不能当官,那读书便无用!不能正视现实的人才是伪君子,把握现实,活在当下的人才是真君子!你说呢?伯安先生?” 王伯安对于这种拿读书当做生意的言语,已经彻底无言以对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鸡同鸭讲,说了又有什么用? 王随真将枯剑握在手中,枯木神功运到了极致,碧莹莹的剑芒吞吐如蛇信,冷声喝道:“废什么话?直说了吧,你儿子顾德兴那个废物草包,我杀的!跟别人无关,你待怎样?” 顾先生这才转目注视王随真,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将王随真看了个仔细,啧啧称赞:“年纪轻轻,内气竟已达至如此境界,旷世奇才,百年难遇!这样的年纪!这般的剑术!踏浪而行,携人过江,似乎……似乎跟那个人很像!” 王随真冷笑道:“你不用装模作样的,你说的那人是我的师父,若是我师父在此,早已将你斩于剑下了,还轮的到你在这里装腔作势?” 顾先生有些惊讶:“是吗?你师父在何处?你不是我对手,还是请你师父来罢?多年前我与你师父交手,以为他早已死了,原来那时他竟没死,还教出了你这样的徒弟么?看来我当初真是小瞧他了!” 王随真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顾先生,说道:“你不配让我师父他老人家动手,有我就足够了!” 顾先生脸色一沉,藐视道:“是吗?”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一道如山岳般的宏大刀影从顾先生身上劈出,一刀劈向王随真! 这一刀气势恢弘,劲力汹涌,如同云中惊雷,好似泰山崩塌! 雷要劈人,避无可避,泰山压顶,挡无可挡! 这一刀,无法躲避,也无法阻挡! 王随真奋起全身之力,扬起手中枯剑,施展心中所有绝学,跟遮天蔽日、开山断河的刀影相搏! 他是以命相搏! 可惜以命相搏也不能弥补两人之间那巨大如同天堑一般的差距! 刀光剑影接触到一起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分出了高下! 王随真手中枯剑溃散,身形急坠! 刀影余势不衰,直劈而下! 王随真一声惨呼,握着枯剑的右手,齐臂而断,血撒长空! 任你八面风来 我自心如磐石 我自岿然不动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在他落地之前,他脑海中出现了很多脸孔,也出现了很多话语。 他心中浮现出了红香姐那笑颜如花的脸庞,她是那样的美丽,她是那样的不可方物。 “红香姐,我愿意当你的皇后!” 他现在很是后悔当初没有立刻答应红香姐。 很多事,许多年过去了,蓦然回首时,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究竟错过了什么? 在最美的时间,错过了这世间最美的承诺。 朱玲玲的脸随后浮现出来。 她时而恼怒,时而哭泣,她其实是很好的,她是个有点傻的傻丫头! “我就要死啦,不能在三年前回去啦,希望你不要自杀,好好的活下去,找个人嫁了罢!” 想到她,王随真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怜悯。 她不会的,三年之后,她就会自杀,九泉之下,也会来寻我的,唉……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知怎的,他脑海中竟又浮现出了元雨清那个有着美丽的皙长脖颈的小巧女子来。 上次她以为王随真死去了,还在他的‘尸体’前哭了好久。 “唉,这次我死了,她应该不会哭了吧?这次她不会知道我已经死了,八成以为我是个负心的人,空说大话,却根本不敢去燕京,是个胆小的懦夫!” 随她怎么想吧,我马上要死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然后他又想到了王伯安,王伯安只是来送自己去常浩家的,结果路上碰上了这种事,纯粹是碰上自己这个灾星,被动的倒霉! 想来那日在芙蓉轩上没有碰到自己,没有跟自己结拜成异姓兄弟,此刻应该跟小童在快乐的去往龙场的路上了罢? 伯安大哥,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王随真想了许多许多,越想越多。 他想了许久,这才陡然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因为他一直没有落地! 按常理来说,人飞的再高,终究没有翅膀,最后一定会落到地面上的。 他只飞起来数丈高,按理说,早该落到地上,然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了! 但他想了这么多的事情,想了许久许久了,竟然还没有落地! 王随真转头看向王伯安,只见王伯安神色气恼,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江风将他的长袍吹的鼓胀着,~~咦? 他忽然发现了周围的异常。 似乎连江风都停住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随真刚刚发觉这一点,世界忽然又静止状态变的动了起来! 但动起来,世界变的更为古怪! 因为世界不是正着动,而是倒着动! 被刀影斩断的手臂自动跳回他的肩膀上,伤口中奔涌出来落在地上的红色血液也全都倒流回了伤口中! 手臂完好无缺的接回了他的肩膀上,刀光后移,剑光在王随真手上重新凝聚! 时光流转,回到了刀光剑影相击的前一刻! 刀影继续下劈,王随真以手中剑光相迎! 就在两者相撞的前一刻,一个手指极为突兀的出现,轻轻的捏住了那盖世无敌的一刀! 刀影本是虚无之物,并不是实物,按理说是无法被手指捏住的。 但那手指就是以实物之实,捏住了虚无之刃! 如指拈花,轻而易举。 就好似小孩子轻轻捏住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 王随真已见识了这刀影的威力,知道自己远远不是白振衣的对手,便将枯剑收了,贴身放回胸口。 手指捏住了长刀虚影,然后轻轻一吹。 “嘘!” 威力绝伦的长刀虚影如同云雾烟气一般,被轻轻吹散! 王随真凝目望去,只见身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 这人一袭白衣,一头黑发,被竹簪子高高束起,身材高大,比自己足足高出了一个头去。 看着这人挺拔如松的身形,王随真没来由的想起了师父莫愁。 试问天下,谁能如此轻描淡写的用两根手指接下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的刀气? 答案呼之欲出。 王随真‘噗通’一下跪伏于地,恭恭敬敬的‘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师爷在上,不肖徒孙王随真给您老人家磕头啦!” 那人转过身来,向着王随真微微一笑。 王随真仰头看去,只见那人面容高古,看起来似乎是个只有十来岁的少年郎,再仔细一看,似乎又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再仔细看看,又似乎是一名五十来岁的中老年人。 他越看越是糊涂,用力擦擦眼睛,再睁眼看去,只见那人亦真亦幻,似乎是站在那里,又似乎是没站在那里,似乎是站在雾里,又似乎是站在云里,明明离的很近,但又似乎离的极远极远。 这世界的规则,似乎遇到了他,就发生了改变。 王随真想起师父莫愁和常浩大哥的话,陡然想到,师爷他老人家已经超脱了这世间的大道吗? “随真起来。” 王随真不站起来,低头说道:“师爷,师父他临终之时说过,他不成器,辜负了您的期望,您要打要罚,由我一概受之!师爷,你莫要怪师父,要罚就罚我吧。” 师爷仰头望天,默然许久,才说道:“人身难得,情劫难渡,我授莫愁枯剑时,跟他说过这话,但他为情所困,终不得解脱,唉~~,你起来吧,希望你记住我的这八个字,不要像你师父那样!” 师爷深深的看了王随真一眼,他那深邃的双眼,似乎能穿透这世间的一切物事,直抵人心深处! 王随真虽然没有抬头,也感觉如芒在背,师爷的随意一撇,都已经将他心底的所有想法看了个通通透透。 自己的每一丝每一毫的小心思,全都被师爷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个粗俗的比喻,那感觉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然后游街示众了一般。 心底里似乎没有任何秘密能瞒过师爷的双眼。 在一旁许久没有吱声的顾先生此时终于忍耐不住了,满脸阴沉地咬牙道:“你是何人?” “吾乃白木山沐风之,顾先生操劳半生,权势,地位,财富,名望皆有,只是膝下一直无子,后忽得一子,爱若珍宝……” 沐风之双目炯炯,瞪视顾先生。 顾先生脸色沉的好似要下雪一般,咬牙切齿的看着沐风之,并不答话。 “可惜呀~~~可惜~~~~”沐风之拉长了音调,以一个嘲讽之极的语气继续说道:“可惜这个叫顾德兴的儿子,并不是阁下的亲生儿子,而是你的小妾跟庙里的和尚私通得来的,既然只是个便宜儿子,死了便死了罢,顾先生何必如此动怒?” 顾先生的脸色好似猪肝,表情好似在便秘,憋了半天,才有些艰难的说道:“此事极为隐秘,你……你怎么知道的?那天……那天……莫非你也在场?” 沐风之哈哈大笑:“顾先生说笑了,如此艳丽情事,老夫那有这个福份观瞧?正所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世间任何隐秘之事,皆有人知,顾先生自以为做的巧妙,便无人知晓么?岂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乎?” 顾先生哪里肯信?惊疑不定的看着沐风之,心中实在猜不透这个沐风之,本事极大却默默无名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顾先生心中暗暗琢磨:“莫非他是拜蓝教的耄宿高手?那也不对呀,拜蓝教与鬼刀门几乎同时成立,看这沐风之的手段,似乎比刘老太监还要厉害上几分,拜蓝教何时出了这么一位人物了?” 沐风之的双眼能看透人的表象,直指心底,对于顾先生的想法,了如指掌,他不理会顾先生想些什么,向王随真说道:“随真,起来吧,莫愁的事,是他自己的事,错并不在你,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不能替莫愁受罚,莫愁也无法帮你渡劫!不论何时何地,人都只能依靠自己,也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终成正果,你记住了吗?” 王随真站起身来,用力的点了点头,心底牢牢的记住师爷的教诲。 “顾先生,所谓替子报仇,不过只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你早年得逢奇遇,练这损阴丧德的鬼阴刀功,早已伤了体内阳气,所以无有后人,便宜儿子被杀,其实你是无所谓的,但你听闻我这不成器的徒孙王随真,年纪轻轻,剑术了得,生怕将来成你大敌,所以起了灭杀之心,我说的可对?” 顾先生再次被说破心事,不由得脸上更加挂不住了,怒喝道:“你这疯子闭了嘴,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么?” 沐风之很是不屑地乜视顾先生:“得了一点上古先民的边料遗物,就自以为得计了?送了个天下第一刀客的的大帽子,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你不是‘一刀祭出,劈仙灭佛’么?来来来,你劈我一刀,看看能不能灭了老夫?” 沐风之倒背着双手,懒洋洋地,那样子不像是什么世外的高人,倒像是村头晒太阳,拣虱子的懒汉,对顾先生身上越来越高涨的气势视若无睹。 王随真对师爷信心十足,静静看着顾先生施为。 只见顾先生身上,此刻犹如开了锅一般,无数黑气乱冒,向空中升起,带起了阵阵汹涌的龙卷风,吹的顾先生发衫向天,猎猎作响,吹的江边树木连根拔起,尽数断折,乱石激飞。 但所有的异像,到了沐风之身前,恍如遇到了一面三丈气墙一般,风遇之则静止,石遇之则俯首。 第53章 时时悔不当初 常常自鸣得意 几个呼吸的功夫,顾先生已变幻成了另一人的模样。 鼻目英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手持一柄闪烁如星的金丝九环鬼头大砍刀。 气势沉凝,双目有黑气喷涌而出,黑气直射至身前二尺有余。 这人一出现,整个天空似乎都被惊的暗了一暗,青石的江堤承受不住此人那蓬勃庞然的能量,道道深不可测的裂纹,以这人为中心,向四周漫延! 江水也被这人气势所震慑,尽数倒流! “这是我自臻至化境以后,第一次用出全力,连那老太监,我都没舍的用,希望你不要让我白振衣失望!”声调阴沉,语如鬼喃,每个字后面都带起了无数的怪异尾音,让人听到耳中,好不难受! “邪门歪道,鬼蜮伎俩,就这?就这?可真别恶心我!不会真的以为这点玩意就劈仙灭佛了吧?那仙跟佛也太便宜了点?”沐风之嘴咧的像八万,就好像看到世间最好笑的画面一般,右手轻轻挥了一挥。 也没见他运什么功,屏什么气,就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 就好像玉皇大帝下了旨意一般,天空恢复明亮,艳阳依旧高照,江水滚滚,照旧东流,青石上的道道裂纹,好似活物,亦蠕动缓缓愈合! 淡淡阳光下,映照着形似鬼物的白振衣,感觉有些滑稽,有些突兀! 白振衣气势昂扬,纵跃而起,九环金丝鬼头大砍刀,刀锋暴涨至百丈,从天而降,一招‘力劈华山’! 巨大的如同天神兵刃的刀锋,将沐风之、王随真、王伯安三人全都笼罩住了! 无数气流随刀锋乱蹿,刀锋还没有劈下来,巨大的压力已将青石岸堤给压出了一道深沟! 压力直接漫延进了江中,深数十丈的江水被压的两旁分开,露出了泥泞而湿润的江底! 一刀劈出,风云变色。 出乎于所有人的意料,白振衣这一刀没有任何阻碍,直直地劈将下来,将沐风之、王随真、王伯安一刀劈了个粉碎! “轰轰轰”! 一连串的惊天巨响,一道深有百丈的巨大裂缝出现,无数江水蜂拥灌入,发出阵阵怪异轰然巨响。 白振衣见一刀将沐风之三人劈死,不由得心花怒放,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大吹牛皮,不堪一击!” 一声百无聊赖的声音很是突兀的在旁边响起:“一心求力,为力所拘,一心求速,为速所止!一切皆诉诸于暴力,必将被被暴力所吞噬!妄想痴心,颠倒梦幻,起于一念之间!” 现实如同玻璃般破碎开来。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沐风之、王随真和王伯安仍旧安然无恙的待在原处。 一切又回到了白振衣一刀劈下之前。 白振衣不明所以,瞪视了三人半晌,把心一横,仍旧将长达百丈的刀锋劈将下来! 也不见沐风之做什么势,王随真只看到眼前的白衣一闪,师爷已出现在白振衣身前。 “散!”沐风之手掌按在了沐风之心口,一声断喝。 漫天黑气,就跟突然出现时一样,突然就逃也似的溃散了! 白振衣的形象也无法再继续维持,攸忽而散,变回了顾先生的面孔. 他手中握着的金丝九环大砍刀也变作黑烟散去,变回了他手中的那本《周易本义》。 从天下第一刀客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顾先生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神色茫然的看着身前的沐风之。 沐风之再不理会顾先生,倒背着手,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大哈欠,说道:“没劲,没什么意思,就这点玩意,也敢称天下第一?随真徒孙,其实是你连累了王伯安呀,这位顾先生作为东水一党的党魁,排除异己无所不用其及,早就看浙党不顺眼了,不知道也就算了,正好知道王伯安到了并州府,岂有不杀之而后快之理?这位王伯安可是浙党的中流砥柱啊!” 顾先生此时神智已有些不太正常了,发了疯似的叫嚷道:“你放屁!你胡说!我们东水一党,全心全意的为国为民服务,那有你说的这种公器私用的事?你定是阉党同伙,我们东水党人的清白明声,岂容你这妖人胡乱污蔑?” 他举起手中的《周易本义》,状若癫狂的向沐风之后背扑来! 王随真刚想提醒师爷注意,却见这位同时也是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的顾先生往前只奔了一步,便被脚下青石绊倒,‘噗’的一下,扑倒于地,恶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他这一跤摔的极狠,等他爬起来时,鼻子都摔破了,汹涌的鼻血流满了衣襟,显得极为可笑! 按理说,习武之人,就是摔倒了,也不会如此狼狈,但此时的顾先生,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原来那移海填海的威势全然没了踪影。 沐风之连头也不回,无聊地摆手道:“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王随真眼眉竖起,有些气愤地道:“此人甚是可恶,作恶多端,我便在这里宰了他,为世间除一大害!” 沐风之鄙视地看了王随真一眼,说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他作了什么恶了?” 王随真登时有些语塞,说道:“他……他……他杀了小童,他把小童刚刚给扔到扬子江里去啦!” 沐风之笑一笑,说道:“小童啊,没有,他在石头后面躺着呢。” 王随真跟王伯安一听这话,有些不信,忙奔到大青石后面,还真的看到了躺在石后的小童,两人不由得大喜过望,过去又是拍胸口,又是捋肚皮,小童吐了几口水,缓缓地睁开眼来,竟然没死! 沐风之端坐在一旁,说道:“不让你杀他,还有另一个原因。” 王随真对这位第一次谋面的师爷佩服的五体投地,顺着师爷的指示也坐在了一旁,问道:“还请师爷明示!” “我不应该出手,但他想杀你,也想杀你的把兄弟王伯安,所以我有理由出手!但白振衣的命运不应该在这里,在这个江边终结!他还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明白吗?”沐风之懒散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严肃的神色,他大有深意的看着王随真,说出了以上的话。 王随真现在还不明白师爷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深意,他点了点头,说道:“师爷做事,其中自然大有奥妙,徒孙谨记师爷的教诲。” 沐风之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说道:“小滑头,不要拍我的马屁,这件事里另有缘由,但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 “现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第一,你继续呆在并州,但三天之后,白振衣的功力就会恢复,你很有可能被他寻上门来,被他杀死。” “不过,你要是从此以后躲在云梦山中修炼,不再出山,相信你可以活到自然老死!”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第二,你离开并州,跟着你的把兄弟王伯安西去,碰碰运气,等你将来感觉能胜过白振衣了,你再回并州。” “不过,也许最后你还是会被白振衣杀死!” 王随真愣了愣,奇道:“什么?什么意思?顾先生三天以后,又会恢复成白振衣的实力?那岂不是大为不妙?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杀了他?岂不是省了许多的事?” 沐风之摇头道:“第一,他散功是因为我,并不是因为你打败了他,所以你杀他,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第二,如果白振衣死了,并州很快就会出现一个白振衣这般实力的第二个人!你就算现在杀了白振衣,还会出现一个黑振衣,还会出现红振衣,你杀了他也没有用!总而言之,你一直待在并州,就必然会遇到比你强大无数倍的敌人,而且你必然会被追杀,因为你实力增长太快,对鬼刀门的人来说,你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王随真被沐风之的话说的有些迷惑,沉思了许久,这才犹豫不定的说道:“我……我……” “打住!打住!不要轻率的做出决定,你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个人生的岔路口,你现在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将对你将来的命运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王随真眉毛挤成了一个疙瘩,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是个洒脱的少年郎,还从来没有自己做过如此郑重,如此艰难的决定。 “记住,不论你做哪一个选择,你都将失去珍爱之物,也都将得到许多东西。”沐风之又补充了一句。 听到师爷这样说,仓促之间,王随真更难做出决断了,他有些艰难晦涩的说道:“我……我……我……我想跟着师爷,还请师爷教我至尚至高的剑术!” “哈哈哈哈哈~~”沐风之被王随真的话逗的仰天大笑,笑的前仰后合! 王随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迷惑的看着师爷。 “你这小娃子挺有意思那~”师爷沐风之冲王随真摆了摆手指,说道。 “徒孙不明白!”王随真说的倒是大实话。 “你师父莫愁和师兄长山,不是把剑术都教授于你了?” “可……可那剑术不足以胜强敌!” “看——看,说什么来?刚说的,转脸就把师爷的话抛到脑后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不能替别人走,别人也不能替你走,我们枯木一门,枯木神功已传授于你,剑术就只有长山跟莫愁给你的那点玩意,别的没了。”沐风之耸耸肩膀,很是无奈的说道。 第54章 生死本是小事 唯道不可轻传 王随真语塞了,吱唔了半晌又说道:“可……可师爷您刚刚打败白振衣的剑术,我还不会……” “那不是剑术,那是境界,你境界不到,怎么教你你也不会!你境界到了,自然自己就会了,还用谁来教么?”沐风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那还请师爷教我如何提高境界?”王随真是好不容易抱到了大腿了,坚决不肯松开了,就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从师爷这里得到点好处! “这个并不难,从心而发,由心而止。” “徒孙不懂,还请师爷明示。”王随真跪下,给师爷深深磕头。 “明示个屁,我明示了又明示,你还问什么?你没听说学我者生,像我者死这句话吗?”沐风之翻了翻白眼。 “那白振衣一刀断我手臂,师爷您给我装回来了,后来白振衣一刀将我们砍碎,师爷也给变回来了,那是怎么一回事?”王随真倒不怕师爷恼怒,就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直接问起了具体的神通来。 “那只是你跟白振衣心中的幻想耳!断臂怎能恢复如初?人被砍碎了还能再长回来?世上哪有这种事?”沐风之看着王随真,脸上露出了看蠢猪一样的表情。 此时王伯安已扶着恢复神智的小童走了过来,因为避讳王随真的师门规矩,远远地坐在了一旁。 沐风之让王随真起来,又招手让王伯安跟小童坐在一旁,笑道:“云中子也过来吧,一起听一听陈年往事。” 王随真不明白何师爷在叫谁云中子?不过看王伯安脸上那既诧异又了然的神色,师爷显然是在喊他。 王伯安行了一礼,道:“老先生修行道德高深之士,不知高姓大名,道号是?” 沐风之摆摆手,道:“不用那么多虚礼,我叫沐风之,不是出家人,没有道号,其实你我没那么生份,乃是故交也,你还记得你五岁那年的老和尚否?” 王伯安出生时,母亲做了一个梦,梦里神仙站在云彩里将孩子递给了她! 所以他出生以后,父亲和爷爷便给他起名叫——王云! 结果王伯安长到了五岁仍旧不能开口说话,人人都说他可能是个天生的哑巴! 后来一个云游的老和尚说了一句:“好个孩儿,可惜道破!” 王伯安的爷爷王伦找他的父亲王华一起参悟了许久,这才把王云这个名字改成了王守仁,从此以后他才开口说起了话来! 这事王伯安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但那老和尚长的什么样子,他却早已模糊了。 “你就是那位大师父?看起来你不像是和尚,倒像是个道士?”王伯安有些疑惑。 “那和尚并不是我,那老和尚是千重大和尚,那日他跟我一起从你家门口路过,他跟你说过那句话后,便离去了,我当时在他后面远远的跟着他,我们那时还有过一面之缘。” 王伯安这才明白,但说有过一面之缘云云,他那时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早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他心中十分感谢那位千重的大师,要不是那位大和尚,他现在没准还是个哑巴呢?遂问道:“那千重大师现在何处?我想去拜会一下他老人家。” 沐风之搔搔头,说道:“我现在坐在这里,那千重老和尚自然是圆寂了,他一走了之,连舍利子都没有,要想拜会他,有一点麻烦,怕是不能行了,不过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我再遇见他,可以转告给他。” 沐风之这一番话,说的王随真和王伯安心里有些发毛,心想:“既然千重和尚已圆寂了,那怎么还能再遇见他?转告给他?是什么意思?” 沐风之见王随真和王伯安神不思属,只有小童一双黑眼珠,骨碌碌地乱转,有些无奈的说道:“好了,闲话少叙,言归正题,还是继续说往事。” --------------------------------------------------------------------------- 六十五年前,沐风之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 随着年纪慢慢长大,天份渐渐显露。 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沐风之天资聪颖,自小苦读圣贤之书,八岁中童生,十二岁中秀才,可乐坏了晚年得子的父亲,一力支持儿子考取功名。 结果乐极生悲,从十二岁,直考到三十二岁,再没有任何收获。 父亲沐成年岁过大,一病呜呼,母亲也很快随父亲而去。 沐风之的妻子在五年后怀孕生产,结果一尸两命,大人小孩全都没有保住。 三十七岁的沐风之,再次没有考上举人,打道回府。 原本一个美满富足的家,便只剩下他孤寡一人。 他一心沉浸在书山书海中,不事生产,又不懂如何做生意,越过越穷,家境一落千丈,终于在他三十八岁那年,揭不开锅了! 望着那原本宽敞明亮的房子如今破碎斑驳,屋顶上荒草横生,看看那原来油的发亮的大门如今霉迹排列。 沐风之彻底从书堆里清醒了过来。 本来的大好人生,混成这种惨状,能怪的谁来? 不能光宗耀祖考取功名的人,是失败的人。 走在街上,所有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所有的语言里都带着巨大的讥笑. “窝囊废!” “废物!” “穷酸鬼!” “垃圾!” 走在街上,连五六岁的小孩,神情中都带着浓浓的不屑。 邻居们骂孩子,或者互相吵架时,沐风之都成了不可或缺的成份:“你难道要成为村头沐风之那样的穷杀才吗?” “你难道要变成穷酸秀才沐风之吗?” “你不知道村头那家沐风之那个饭桶吗?你就要变成跟他一样的废物了!” 沐风之有时候都怀疑墙壁是不是也在嘲笑他?大门是不是也在嘲笑他?是不是床板也在嘲笑着他? 他做梦的时候,连梦里都没有一个人夸他一句。 连老天爷似乎也在鄙视他。 从年轻时的心高气傲,变成了心灰意冷。 沐风之知道,他没有办法再改变自己,也没有办法在八股文上再有一丝丝、一毫毫的进步了。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也许考到六十二岁,仍旧无法考中那个举人。 不,说错了,是其实他就是考到死,都无法中举。 年轻时,他以为举人唾手可得。 到这时,他才明白,他虽然是个秀才,但跟举人之间,有天堑之隔。 那距离,是世间最最最遥远的距离,他永远也无法到达。 沐风之终于厌倦了。 他有些活的不耐烦了。 他将他唯一财产,祖屋卖掉了。 虽然这个祖产是他老爷爷年青置下的,那时候找最有名的风水先生看过,乃是上好的风水,可旺百代后人,五代之内,必出圣人! 很显然,那个风水先生胡吹大气,他只是第四代,就不行了。 卖得一百零六两三毫银子。 他用个破布包袱包好了他所有的银两,放下了他读了三十多年的四书五经,毅然的踏上了寻仙的路途。 是的,寻找仙人。 既然举人如此飘渺难求,那寻仙问道,应该难度更低一些吧? 从小就对神秘事物感兴趣的沐风之,对华夏之内何处可能有仙人出现的山岳烂熟于心。 临行之时,精通易学的沐风之给自己起了一卦。 得卦四十七泽水困,象曰: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他心中暗想:“此卦正表明我心志也,泽中无水,被困其中,不拼命怎能成功?拼命必然能够遂吾之志!” 沐风之哈哈大笑,在乡人和邻居的诧异不解的目光中,慢慢远去。 一路风餐露宿,沐风之翻遍了许多名山大川,从浙江天目山,到福建武夷山,到江西龙虎山、三清山,再到湖北武当山,最后又到安徽齐云山。 没有一个能让他看上眼的仙人。 这些山上,修行人数不在少数,大有道行的也举不胜举,但没有一个能让他沐风之看上眼的! 是的,别人入山求道,都是拜仙求佛去了。 沐风之则大为不同。 他是想给别人当爹去的。 人家大和尚,老道士,个个有权势有地位有财富,谁愿意认一个穷酸破秀才当爹呢? 沐风之如此之屌的原因,在于,他活腻歪了。 寻仙不过是死前最后的骄傲,他是想把大半生受的这些恶气,彻底的发泄出来,然后就去死。 不为寻仙,只为求死。 死就死,但不能简单的死,而是要鄙视一下所有遇到的极受人尊敬的所谓的得道高人之后,再去死。 这是他这个百无一用的失败的书生的人生最后的骄傲。 银子早就花光了,从下了武夷山,他就开始了乞讨的生活,后面的仙山大川,他是一路要着饭过来的。 要饭的时候可以低声下气,但拜见高人的时候,要趾高气扬,得道高人的任何一句话,他都要直斥其非! 就是这么的骄傲。 或者说傲娇。 终于,到达齐云山的时候,那他孱弱的身体,似乎有些撑不住了。 看来这齐云山就是他的埋身之所了。 这一日,他要到了一碗猪食一般的豆菜汤,吃的饱饱的,便开始了登山之旅。 入山之后,再没遇到人烟,他在齐云山里转悠了三天,到了第三天正午的时候,攀爬到了一处山顶。 第55章 世上隐秘初听闻 仙佛本来为一身 这山顶光秃秃地,既无道观,也没寺庙。 两天以来,只吃了些树叶树皮和小野果的沐风之,早已饿的头昏眼花。 听着山顶呼啸的风声,望着头顶那湛蓝的天空,想起逝去的父亲母亲和妻子,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儿。 想起年幼时的心比天高,想起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和这些年来的卑微尘土。 一生如同梦境。 好一场大梦呀! 沐风之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人生有许许多多的意外。 有些人错过了,不再来。 有些事过去了,便是梦。 沐风之哭了多时,终于收了眼泪,四下顾盼,看到悬崖边上,好大的一棵白色的枯木。 这树也不知是什么树,早已枯死了,树干白的发亮,白的像玉石一般。 太阳一照,煞是好看。 沐风之将腰间脏乎乎的腰带解下来,拴在树枝上,系结实了,将脖子伸进去,心中暗道:“就在这里吧!” 沐风之将脖子套进了腰带套子里,用力一蹬,将脚下垫着的石头蹬倒了,忽然开始后悔起来。 他听说饿死鬼见了阎罗王,不好投胎! 所以人人都想做个饱死鬼。 他现在饥饿难耐,要是死了,就是饿死鬼中的饿死鬼。 阎罗王见的肯定是气上加气。 带子渐渐勒紧,呼吸渐渐困难,眼前渐渐发黑,他心里渐渐的,越来越后悔了。 “我要是能吃完四个猪蹄子,该有多好啊?红烧大肘子多好吃?” “我真该吃完四个大肘子再上吊的,我还能吃到吗?” 就在沐风之渐渐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啪‘的一声,腰带不堪重负,断了! 沐风之‘嘭’的一下,狠狠地摔了个屁墩。 他反应了半晌,神智清醒了,才发觉自己没有死! 他又气又恼,骂出了这辈子的第一句脏话:“他x的猪蹄子!那么贵,我买不起!” “怎么?因为吃不起猪蹄子,所以要上吊吗?早说呀?我有!”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脑后面响起。 沐风之以为见鬼了,他本来还有些迷糊,此刻更加迷糊了,仰起头看看,青天白日,低下头瞧瞧,碎石满地。 “喂喂喂,你捏个人儿,咋滴?上吊上傻了?我在你后边呢?” 沐风之霍然转身,看到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没有头发,头皮上有九个香疤,白须飘飘,面容和善,一身灰布的僧衣,上面打满了各式各样的补丁。 沐风之一见到和尚,心里就气不打一出来,心中暗想:“这贼秃,好不可恶,我自杀也来瞧热闹?定然是想等我吊死了,偷我的衣服走!” 他厌恶透了世间那些装模作样的和尚道士,凭什么你们考不上举子,就受万人敬仰,又有钱赚,又有饭吃,我考不上举子,就废物点心? 一琢磨,正好今天还没有找这种假道学假高人的麻烦,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整起来吧? 老和尚面露和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狡猾之极的神色,似乎已完全看透了沐风之的所有想法。 “你这秃和尚,哪里来的?”沐风之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 “阿弥陀佛,佛家讲慈悲为怀,老衲刚刚听闻施主要吃猪蹄子,所以过来瞧一瞧!”这老和尚说着从灰布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刚刚烤好,还冒着热气的猪蹄子来。 这猪蹄子上热气腾腾的,风一吹,把香气吹到了沐风之鼻子里,馋的沐风之眼珠子都直了! “施主要吃吗?”老和尚炫耀似地拿着猪蹄子对着沐风之晃了一晃。 猪蹄子的香气更浓了! 沐风之恨不得飞扑过去,将猪蹄子抢将过来,一口都吞下肚去,他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艰难地说道:“要吃,当然要吃了,大师能不能……” 他忽然停顿住了,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要找这老和尚的难堪,怎能因为一个区区猪蹄子,就卑躬屈膝了? 那不成,做人要有原则! 沐风之强忍着剧烈的馋意清了清喉咙,扭头看向别处,漫不经心的说道:“不吃,死秃子手里的东西,我一概不吃的!” “哦!不吃算了,我吃了吧!”老和尚张开嘴,把猪蹄子咬了一大口,狼吞虎咽,眨眼间将猪蹄子吃下半个去。 老和尚一吃起来,这味道更加香浓了,沐风之瞪大了眼,口水如江河一般直流下来。 他恶狠狠地将口水咽下去,忍着想抢过猪蹄子的冲动,又是气愤又是嫉妒地叫嚷:“好个老秃驴,不守清规戒律,竟吃起猪蹄子来了!谁让你吃的?快住口!” 老和尚不但不住口,反而吃的更快了,边吃边说:“你这人真怪,刚刚说吃完了猪蹄子就自杀的,怎地有了猪蹄子,又说不吃了?我饿了便要吃,为什么要住口?” 遇见这种和尚,沐风之一时有些语塞,他重新理了理思路,喝道:“和尚不许吃肉,你不知道吗?” 老和尚点点头:“知道啊?” “那你还吃?” “我在吃猪蹄,没有吃肉呀?” “猪蹄也是肉!佛家不许沾荤腥!” “为什么佛家不许沾荤腥?” “既然想参悟佛法,立地成佛,不守戒律清规,怎能得见佛性?” 老和尚已经将一个猪蹄吃的完了,剩下的一些筋肉,也不去啃干净,拿在手里来回把玩,继续很懵懂地问道:“见了佛性又怎样?” 沐风之功课做的很足,他对于玄学之类的从小就极有兴趣,经书道藏看了无数,甚至于比一般的和尚道士的功课还全,对于这事如数家珍:“明心见性,是为佛也,万众皆本是佛,入婆娑世界,而迷失了本性,待寻得自身本性,便恢复为佛身也,到那时,一念不起,一念不灭,功德圆满,断尽世间一切烦恼,得世间一切智慧!” 老和尚终于玩的厌烦了,手一挥,将没啃干净的猪蹄扔下了山崖,拍手道:“说的好!说的妙!可我还是不明白,这跟我吃猪蹄有什么关系呢?” 沐风之彻底被打败了,他伸长了脖子,用力的向悬崖下张望,但那没有吃干净的猪蹄子早就没了踪影,他转头怒视着这个可恶的老和尚,强忍着想要打死这个不把猪蹄啃干净的老和尚的冲动,嘴唇颤抖了半晌,急吼吼地说道:“和尚不许吃猪蹄!吃猪蹄的就不是和尚,你明不明白?” 老和尚砸吧砸吧嘴,那意思是一个猪蹄没吃饱,看的一旁的沐风之眼角急跳! “我吃猪蹄,我也是和尚,怎么说我不是和尚?老和尚从记事的时候起,就是和尚了,我小时候,是小和尚,后来长大了,是大和尚,现在老啦,是老和尚,我吃了一辈子猪蹄了,一直是和尚,怎么就不是和尚了?” “你……你这个蠢和尚,吃荤腥便参不得禅,参不得禅便难入定,入不得定便不能明心见性,不能明心见性便不能成佛,如不能成佛,还做什么和尚,念什么经?何不蓄发还俗?” 老和尚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不太像和尚,你倒很像个和尚,你这般了解和尚,为何不做和尚?” 沐风之被问倒了,语塞半晌,恼怒道:“天下和尚何其多也?不下数十万,有几人成佛?几人成祖?我若也去当个和尚,必能成佛乎?若不能成佛,当个和尚无有成就,又有何用?跟考不上举子又有何区别?不如速死!” 老和尚很是肯定的再次点了点头,笑道:“说的好!我刚没吃饱,你这句话,值得我再吃一个猪蹄!” 在沐风之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老和尚极为淡定的从腰间灰色口袋里又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好像刚刚出锅的猪蹄子,再次啃了起来! 沐风之用尽了余生所有的力气,将流下来的口气咽了下去,看那和尚腰间的灰色口袋,最多也就只能装两个猪蹄子,不可能再有第三个猪蹄子了! 他是坚持再坚持,终于没坚持住,万分渴望地看着那个大猪蹄子,哀求道:“大师,猪蹄分我几口,可以吗?” 老和尚吃的满嘴油腻,不经意地抬了抬眼皮,诧异地说道:“我刚刚好像听人说,死秃子手里的东西,一概不吃?” “那是小子失言了,还请大师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吃一口吧!”沐风之连连作揖。 老和尚浑不在意的将啃的七七八八的猪蹄子递给沐风之:“想吃就吃吧,出家人么,慈悲为怀,喏,都给你了!” 沐风之接过了啃的差不多的,只剩下些连筋碎肉的猪蹄子,忍不住热泪盈眶,捧着大骨头,也不管老和尚脏不脏了,恶狠狠地连啃带舔起来! 很可惜的是,这猪蹄子好肉都被和尚给吃完了,沐风之恨不得连骨头都吃下肚去,结果也没吃着多少玩意,他伸长了舌头,对着骨缝那顿狠舔,要不是大骨头实在是咬不动,就连整根骨头都得吞下肚去! 两天没吃到什么东西,实在是饿坏了! 第56章 世间万物 皆为虚妄 老和尚看罢多时,摇头嫌弃道:“这位公子自诩是的读书人,吃像不太雅观那!” 沐风之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连舔带陪笑,浑像个得了骨头的哈巴狗。 老和尚翻了翻白眼,手一伸,奇迹一般,又从腰间那不大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猪蹄子! 这个猪蹄子焦中带黄,外酥里嫩,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一看就知道好吃到不能再好吃了,正是一个世间最好吃的猪蹄子! 沐风之眼直了,直直的看着老和尚,那眼神,极容易让人误会,就好像一个饥渴的汉子见到了一个没穿衣服的绝色女子一般,眼珠子都快飞出眼眶了! 老和尚不由得吓的抖了一抖,嫌弃道:“你干嘛?我可是个老和尚,你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十分的不怀好意!你是想吃猪蹄吗?你想吃你就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不想吃?想吃吗?想吃就说出来啊?” 沐风之小鸡吃米一般狂点头:“我想吃!大师大慈大悲,给我了吧?我十分的想吃!我特别的想吃!” 老和尚一撇嘴,说道:“刚才不是牛气冲天?狂的没边吗?嘁~~不堪一击!” 挥手随意将猪蹄丢将过来。 沐风之慌忙扔掉手中猪骨,伸手去接扔来的猪蹄,结果力道使岔了,猪蹄滚落到了地面上的碎石里。 沐风之疯狂的爬到了地上,将猪蹄抢了起来,也不管脏不脏了,张嘴就啃,咬到了好几块碎石,差点连牙都咯掉了。 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一个挺大的猪蹄子很快就吃的干干净净。 他还有些恋恋不舍,按着这个猪骨头舔来舔去。 老和尚无语的翻了翻白眼,说道:“舔猪骨头不好,有点像狗,而且一个读书人,这么舔猪骨头,有辱斯文呐!” 沐风之陪笑着点点头,仍旧不舍得扔掉,又舔了一口猪骨。 “没吃饱啊?没事,我还有!”老和尚像是变戏法一样,一下子竟然又从腰间口袋里掏出来三个猪蹄子! 沐风之这时候也顾不上客气了,如恶狗扑食一般,向老和尚猛的扑了过去! 老和尚将三个猪蹄子都递给沐风之,沐风之这顿啃,直啃了个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终于,将三个猪蹄子吃完了,沐风之终于饱了,他低头看看猪骨头,想了想,终于忍住没有再舔上去,恋恋不舍地将猪骨头都揣进怀里。 怀里满了,最后一个实在放不下了,他也不舍扔掉,就捏在手里,那意思是饿了还可以再舔上一舔。 老和尚长叹了一口气,悠悠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死都不惧,竟然舍不得几个猪骨头吗?” 沐风之瞪大了眼:“你……你说什么?” “刚刚你不是说,吃完了猪肘子就上吊自杀吗?现在猪肘子已经吃完了,还不上吊,等什么呐?” 沐风之刚刚萌生死志,是因为饥饿难耐,又想起了自己失败至极的人生,一时冲动,这才冲动自杀。 现在肚子吃的饱饱的,精神一涨,又加上刚刚上吊,快要死时勒的那个难受的劲,登时他又不想死了。 人其实往往都是如此,冲动之下做的决定,往往会十分后悔,但很多人没有了后悔的机会。 而有了后悔机会的人,往往比普通人,更加的珍惜生命。 老和尚见沐风之沉默不语,冷笑道:“怎么?吃饱了又不想死了?你这顿是吃饱了,下顿那?下下顿那?难道你想顿顿找老和尚我乞讨?我还没有地方吃饭呢,那里能老是给你?” 沐风之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去。 堂堂七尺男儿,还是个大明朝的秀才,找一个平时很看不起的老和尚来要饭,岂不令人羞愧? 但他现在委实不想自杀了,推脱道:“我这不是腰带子断了?待我寻个好的腰带,再上吊也不迟。” “哪有断?那不是好好地挂在那里?” 沐风之闻言抬头看去,那脏兮兮的腰带当真好好地挂在白树的树杈上,压根没有断。 他想起上吊的难受劲,伸手就把腰带子解了下来,拴回了腰间。 “哦?不想上吊了?那跳崖也可以的!” 沐风之有些恼了,没好气的怒道:“我不想死了,行么?” “哦,不死了吗?都说死了一了百了,其实死了更是烦恼!” 沐风之听这和尚话里有话,又想起这和尚种种行为的怪异之处,不由得接口问道:“死了更是烦恼是什么意思?” “人死了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倘若死得其所,则是一个完美故事的开始,倘若死于自杀,则刑罚加身,以后也要遭受无数苦难。” “你是在说阎罗殿的事么?” “阎罗殿的事,自有阎罗王去管,老衲很想知道,你既然不想死了,以后怎么办呢?” 沐风之心里也在暗暗发愁,死了就死了,就简单,不想死了,事情就有些复杂了,就要吃饭,就要穿衣,就要有事做,那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又无落脚之地,应该去那里,应该去做什么? 做一个四海为家的乞丐吗? 沐风之一时有些茫然起来。 老和尚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的大青石上,甩了甩宽松的衣袖,又说道:“老衲还有一个问题,刚刚你说吃荤腥便参不得禅,成不得佛,那若是成了佛以后,就可以随便吃猪蹄了么?” 沐风之心中暗想:“佛经上说,佛祖顿悟成佛后,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像,离一切相,为是诸佛,既然已无形无相,吃猪蹄,不吃猪蹄,本来一样,所以这老和尚说成佛以后,便可以随便吃猪蹄,是没有错的,因为在佛祖心中,吃猪蹄,不吃猪蹄,没有分别。 ”那是自然,成佛以后,堪破了世界,佛说世间一切有为法,皆是虚妄,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世间的一切都只是因缘际会而示现的,并不真实存在,连最坚硬的岩石最后都会崩坏,所以佛吃猪蹄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你看我吃不吃得猪蹄?” 沐风之转头而视,心里吃了一惊。 只见这老和尚头放千色毫光,如一圆轮般旋转,照耀四方世界,坐下青石化为七色金莲,片片绽开,散发出阵阵清净香气,无数莲花瓣在老和尚身周飞舞,无数梵唱声响起,让人一听就觉得心里一阵清明。 沐风之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是已经死了,所以才能见得如此景象? 他狠狠地扇了几下自己的脸,发现这全是真实的,并不是虚幻。 他不由得跪拜下来,给老和尚叩头,说道:“还请佛祖救我脱离苦海!” 老和尚收了法像,仍变做原来的那个老和尚,说道:“你猪蹄吃饱,又有何苦?” “弟子自小时饱读四书五经,屡试不第,妻儿早死,又混的家徒四壁,日日受人背后唾骂,时时遭人白眼,手无缚鸡之力,身无经营才能,实乃是世间第一大废物。” “哈哈,你言过其实了,人活世间,唯心而论,万物皆为虚妄,万事皆有变化,只有人心从一而终,是自己可以把握之物,你认为你是废物,你就是个废物,你认为你是天之英才,又岂能无匡扶世界之能?” “一切唯心造,一切为心而示现,你既然已认定自己是个废物,没有了奋发图强,力争上游的心思,那你就真的是一个废物了!心死人废,你这辈子再无希望!不如回炉重造吧!你从这悬崖上跳下去,摔成个肉酱,我把你魂魄拘来,给你找个好人家投胎,重新开始,你可满意?” 沐风之慢慢的踱到悬崖边上,低头看看,万丈悬崖,看的让人双股发凉,眼前阵阵发晕,冰凉的山风迎面吹拂,冷进了人的骨髓里。 我这便跳下去,结束这一生么? 他很是有些犹豫,有些犹豫不决。 “倘若重新投胎,再投胎一个好人家,我便能过的极好,必然比现在好了吗?” 沐风之扪心自问,心中悚然而惊:“不一定!我这辈子其实投胎的就是个好人家,家境富裕,父母又十分疼爱,夫妻也很恩爱,但最后还是落得如此境地,如果再投一次胎,没准最后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豁然回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没有张开嘴,就听背后的老和尚说道:“下去吧你!” ‘噗’的一脚,老和尚重重地踹在了沐风之屁股上,将沐风之从悬崖上给蹬了下去。 沐风之惨叫一声,只觉得劲风扑面,耳边挂风,整个人快速地向地面坠落。 他心中又惊又怕,用力闭着眼睛,心中暗暗叹息:“我这便要死了么?还是有些可惜,其实活着挺好的,为什么要死呢?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是活着难了点,活的苦了点,也没有什么,再活一世,不也是这样的一世吗?佛说众生皆苦,其实是没错的,与其总是盼望下一世,不如过好这一世!” 沐风之心念乱转,想一会这个,想一会那个,想了许久许久,发觉自己还没有死,他有些诧异,有些奇怪的睁开了眼来。 睁眼一看,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眼前世界,已变了模样。 这便是死后的世界吗? 整个世界,变成了黑白二色,眼前的悬崖峭壁是黑色,四周的空处则变成了白色,而下面的地面也变成了黑色,他自己也变成了黑色,正漂浮在半空。 第57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沐风之又是惊奇又是莫名,心中暗想:“这里便是阎罗所在之地了吗?怎地不见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这些当差的来拘我?” 老和尚忽然从眼前黑色的山壁上钻了出来,笑眯眯地道:“沐公子,你没有死,自然见不到阴差了。” 老和尚还是那个老和尚,没有变黑也没有变白,仍旧是懒洋洋地倚在石壁上,就好似躺在自家沙发上那样的悠闲。 “那怎么天地都变成了黑白两色?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世界的本来面目,凡人肉眼,看不真切,你如今开了法眼,法眼无虚,自然看的明白了。” “大师刚刚不是说要把我摔成肉酱,然后重新投胎么?怎地我没有死,还开了法眼?” “你刚刚在白木上上吊,其实就已经死的了,后面的这些事,不过是戏言而,你并不是天下第一大废物,你与普通的凡人大不相同,大有用处。” 沐风之有些没有听懂:“我有何用处?” “你其实天资聪颖,应该二十岁之前就连中三元,但因为另有他用,所以我便使了些小手段,改了你的命数!” 沐风之瞪大了眼,气极而笑:“哈哈,哈哈,另有他用?所以改了我的命数?原来都是你这老贼秃在使坏?那我父母和妻儿死了,也是你在暗中捣鬼?” “那个不关老衲的事,你的命数原本比现在也强不了多少,你本该连中三元,最后官至兵部尚书,后因为被对头陷害,被皇上抄家灭族,秋后当街问斩,我改了你了命数,让你悠哉游哉的多活了几年,你不谢老衲也就罢了,怎地还骂起我来啦?” 沐风之听了这话,心意方平,有些不信:“你没骗我?” “老和尚用的着骗你?有什么好处?我们这个世界,本就是一纸妄言,我等只是被操线之木偶,又有什么好骗的?” 这话大有禅意,沐风之不解地发问:“一纸妄言是何意?” “倘若你死了,认识你的人,也全都死了,世间与你有关的一切,全都消失了,那你是真的活着过吗?” “我……我……” “所以世界无常,唯心识长存不灭,是以世界本就是一纸妄言而已。” “沐风之受教了,只是不知大师是何佛祖?法名是何?” “我叫做千重和尚,所谓佛祖,所谓神仙,不过是一种称呼罢了,你可知佛祖神仙都是何人?” “不知道。” “这个婆娑世界,是因缘际会而生,乃是被其他小世界封闭住,用来放逐其他小世界之中因各种烦恼而不得解脱的堕落之人的,便好似尘世中的监狱一般。” 如此惊世秘闻,沐风之还是首次听闻,不由得吓的全身直冒冷气。 “佛家说自性圆满,得见自性,万法皆空,则立地成佛!道家说体虚洞无,与道合真,真人者可称神仙也,其实说的都是一种东西,殊途同归,都是回归了人的本来面目,而后破开了这个世界,回来的的地方去了。” “来的地方?就是玉皇大帝的天宫里吗?” “非也,非也!玉皇大帝,天宫中的天兵天将等人,乃是上古之时,一群智慧超群的先民,另辟蹊径,寻到了这个世界的漏洞,合力破碎虚空而去,而后天道显化,这才出现了老衲这种监狱长,专门修补此监狱里出现的漏洞的。” 沐风之听的一愣一愣的,想了半晌,问道:“上古先民玉皇大帝他们竟然如此厉害?此世界既然是监狱,我等皆是囚徒,你是监狱长,那你将监狱大门打开,将世间所有的囚徒都释放出去,岂不妙哉?修佛成仙如此艰难,从古到今,又有几人?世世代代做狱中囚徒,岂不悲哀?” 千重老和尚摇头叹息:“当年那群人闹的动静太大,险些将这世界搞的彻底崩坏,你听过上古神话,共工氏以头触不周山,导致天柱折,地维断绝,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其实共工等人是第一批以强硬手段离开的人,他们离开后世界上洪水泛滥,淹没一切,世间生灵死伤殆尽,后来直到大禹时才将水患治好!大水便是共工氏那批人险些将世界崩坏掉的后续!玉皇这批人又是继共工那批人之后,再次以强硬的方势破开虚空离去的第二批人,这群人的第二次出逃,导致这个婆娑小世界损伤更重,原本比较容易通过的通道从此彻底关闭,所以现在人修仙成佛如此艰难。” “打个比方,在茫茫大海之中,有一孤岛,我等便都是这孤岛之上的岛民,原本这岛还不是孤岛,有一道小石桥与大陆相连,共工氏等人离去的时候,将小石桥给弄塌了,离岛之路几乎彻底断决,后来又有玉皇等人,乘船而走,乘船倒也无妨,结果将岛上的所有木材全部砍光了,那你说,我们这些剩在岛上的人,还能怎么离开?离岛之途径,几乎便没有了。” “你刚刚说让我打开监狱大门,将大家都放了出去,哪有那么简单?此婆娑世界虽然是为了放逐我等所设立,但这个小世界也是在保护我们,打开监狱大门,便好似是我将岛外的海水全放进来,岛上的人,岂不是都要溺死了的?到那时,我们连最后的存身之地也无了?” 沐风之听的呆滞了,过了好半晌,才呆呆地问道:“那成仙成佛,又是怎么离开的呢?” “成仙成佛,便好似我们在江河湖海中练习游泳,最后将水性练的如同水中游鱼一般,任他大风大浪,也游刃有余,到那时,自然可以随随便便的游泳自行离开这座孤岛了!”老和尚摇头晃脑的说道。 沐风之深以为然,点头道:“这个比方打的很是巧妙!我一下就听的懂了,但我心中还有一个疑惑,不知大师能回答我否?” “老衲已然寻到了你,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在下沐风之,无才无德,不孝不忠,孤寡屁民一个,乃是世间第一大废物,为何大师大费周章的给我逆天改命,又在我上吊自杀时现真身来搭救?世间似我之人,千千万万,我又有何不同么?” 老和尚眼睛亮了一亮,似乎这个问题正好问到了点子上了,微笑道:“从找到你以后,就这个问题最为让老衲中意。” 他顿了一顿,这才说道:“老衲常常自诩为世间修补匠,修补匠虽然是应运而生,但在这个世界里,就是再大的神通,也需要遵守生老病死的天道规律,那怕是成佛成仙,也有圆寂羽化之时,并无永生不死之人,这是这个世界的天道铁律!若是破了这个规矩,天道将不复存在,世界便会彻底崩坏,一切便将化为乌有!修补匠自然也需遵守这个铁律,老衲所剩下的时间已不多啦,便想寻到下一个修补匠继承者。” “其实是老衲多心,若是不寻到修补匠,待老衲破碎虚空离去之后,天道演化,自然会有下任修补匠应运而生,只不过耗时极久,不知何时才能再出现修补匠,若是世间一个修补匠也没有的时候,再出现一批人强行破空离去,本已伤痕累累的世界必然损坏殆尽,世间一切皆将化为虚无!” “而能成为修补匠之人,或者聪明绝顶,或者狂放不羁,或者悲天悯人,时时发惊人之语,时时做惊人之事。” “思乎于前人所未思之事,超脱于世间芸芸众生之中,行乎于前人所未行之事,遥遥高绝于世人之上,总之——天生异于常人,阁下天生聪慧超群,连中三元者,从古到今,又有几人乎?而且行事乖张,一路乞讨着,也要骂佛辱仙,毁谤僧道隐士,从古到今,又有几人行此事乎?你乃是绝佳的下任修补之匠人也!” 沐风之听的晕乎乎的,这几十年来,人人身前背后的指指点点,个个对他身前背后的恶言辱骂,何曾有一人好言夸奖过? 此刻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他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剩余人生的航行方向了,不由得向千重和尚跪下磕头道:“还请大师收了我罢!”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对着千重大和尚行了一个九叩的大礼。 千重大和尚欣慰一笑:“好!从今日起,你便要担起修补匠这千斤重担,直到你身体朽老损坏,不能再待在这个世界上,破碎虚空离去为止才能卸下了!” 沐风之愈发兴奋,眼睛里放出了万丈豪情的光芒:“还请大师明言,我们平时都要做些什么?该当如何维护世界和平呢?” 千重大和尚神秘之极的一笑,说道:“这却简单,并不甚难,只需每日吃吃喝喝,游山玩水,悠哉游哉便可!” 沐风之呆滞住了,过了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事实似乎跟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 “大师莫要跟我开玩笑,难道我们不匡扶正义,铲除邪恶,维护世间之浩然正道么?难道我们不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么?难道我们不应该帮老扶幼,惩罚恶霸土匪,斩除贪官污吏么?” 英雄奋发于草莽之中 剑客守诺于生死之际 千重老和尚摇摇头,道:“不!你每天要做的事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遨游四海千山,时时按琴吹箫,听鹤吟诗,笑傲江湖,如此而以!绝对不要去管世俗间的任何物事!” 沐风之彻底傻了眼,问:“那修补匠到底是在修补什么呢?何时去修补?为何完全不理会世间之事?” “什么也不用修补,修补匠存在的意义就是——存在于世间!若是世界真的出了毛病坏掉了,你自会有所感应!而一旦感应到世界所存在的问题,问题便会迎刃而解,不治自愈!” 沐风之有些不死心的道:“就这样吗?那为何不能插手尘世间的事情?” “经过无数代的修补匠的修补,这个婆娑世界已变的极为坚固耐用,基本不会再出现有人能强行破开虚空离去的事,而尘世间的一切种种因由,皆是因为世人自造因果,因缘际会而生发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去插手?而且世人受苦受难,皆是考验,能胜苦难者,则更增坚忍不拔之性。” “打个比方,就好像水里有许多人在学习游泳,有的人学会了,有的人则溺水了,学会之人自己离去,去寻找自己的来处,而溺水之人,自会淹死,再入轮回,若是溺水之人你去救了,那人就粘在你身上甩不脱了,你救他救到什么时候?你永永远远跟那人粘一起么?而且落水之人,千千万万,数不胜数,你能救得几个?” “就算你有大神通,将溺水之人全都救了,那些人水淹不死,自然要回到自己的来处去,他们的来处是一处更加广阔且风高浪急的海洋,你把他们送回他们的来处,他们又能活的了吗?你救这些溺水之人,岂不还是害了他们?” 千重老和尚的这个比喻有些深奥难懂,但沐风之聪明绝顶,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关窍所在,点头称是道:“大师所言极是,所以人活世间,事事只能依仗自己,渡万丈悬崖,须会飞者方能渡,过茫茫海洋,须善渡者才能得过,依仗别人,凭持外力,毕竟不能长久,早晚必会夭折,所以苟活一世,必须自强!受教了!” 沐风之恭恭敬敬的给千重老和尚行了一礼,因为老和尚的一席话,终于让他得以窥视到了世间大道的半毫。 老和尚拍一拍手,‘啪’的一响,两人已回到了山顶白木之旁。 “果然聪明绝顶,超凡绝伦,你既然在此处悟道,便以此峰为道场即可!此峰以后名为-----白木峰!” 老和尚走到枯死的白木旁,伸手折下了一根枯树枝,笑道:“枯木虽死,犹有生机,玉皇等人虽然强行破碎虚空离去,坏了世界,但还是留下了一些好处,他们这些先民智慧超群,非同凡响,创出了一套枯木神功的功法,你便以那枯木神功修神入道,拿着这枯枝,可使你修为快上数倍,如此便可在老衲离开之前,悟得自性,与道合真,识空识真之大道,继修补匠之位可也!” 沐风之将自己的前尘往事说了一遍。 王随真这才明了枯木神功之来龙去脉,但心中仍有疑惑:“既然千重大师说不可插手尘世间的事,为何师爷仍旧收了师爷莫愁,又为何今日会出现在长江边上,打退白振衣,救我们三个人呢?” 王伯安听了沐风之陈述的生平往事,不由得连拈胡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只有小童听的眉飞色舞,忙追问道:“老道爷,后来又怎么样了?” 沐风之双眼散着异样的光芒,清澈如水,似乎一眼就能将人心底最隐秘的想法看穿,他哈哈一笑,说道:“枯木神功,其法如神,可惜有巨大的缺陷,寻常人无法修习,小娃娃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学此功法,但你现在算是我枯木一门的外门记名弟子,可多向随真请教武技上的不解之处。” 小童大为惊喜,慌忙跪下给沐风之叩头:“小童拜见师爷!” 沐风之手微微一伸,小童便觉得有一股沛然托举之力将自己放到一边的青石上,不由得对师爷的功夫更加敬佩起来,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勤学苦练,不负师爷的抬举之心。 沐风之从怀里掏出了三枚铜钱,轻轻一递,三枚铜钱便如瞬移一般,出现在了小童的掌心中。 “小童生平将有三次大劫,此三枚铜钱,你要好好带在身上,可保你渡此三劫,要好好记住,匡扶正义,除暴安良,则必然逢凶化吉,若是起了歹心,就是十枚铜钱也保不了你!” 小童郑重的将铜钱贴身放好,慌忙磕头跪谢:“多谢师爷厚恩,师爷教诲,小童牢记于心,时刻不敢忘记!” 沐风之点了点头,向王随真说道:“随真,你疑惑之事,我现在便可答你,其实修补匠插手不插手尘世之事,全凭自决,千重老和尚圆寂之后,法身破空而走,世间便只剩下我一个修补匠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我得道之后,以大神通窥视天道,那时测算出今日便是我肉身朽坏,法身破空离去之时,所以我先是几十年来陆续的收了莫愁等众弟子,后又出手救你和王守仁,都是在挑选下任修补匠。” “可惜天道难测,我虽然以枯木神功得证大道,但以实际水平来说,还达不到千重老和尚的自性彻底圆满之境界,所预测出的天机,往往出现纰漏,只能勉强走一步算一步,但幸好现在结果是好的,终于是找到了随真你和王伯安!” 沐风之很是欣慰的笑笑,看着王随真和王伯安两人。 王随真微微一惊,王伯安微微一滞。 “天道变幻,世事变迁,燕京拜蓝教,并州鬼刀门,得了先民的一些边角料遗产,自以为得计,白振衣用一些外道小伎俩,得以臻至半神半仙之境,已坏了天道运转,而且白振衣出手杀你跟王伯安,那更是逆了天道,我是非出手不可!” “常景远这孩子是很好的,但他去求不求我,结果都是一样,因为在当今这个时空宇宙中,你跟他,都是下任修补匠的人选,你们两个选一个就可以了!”沐风之手指一指王随真和王伯安。 “当然,要是你们两个人都选择当修补匠,那就更好了!” 王随真听了这话,更是震惊。 王伯安心中也十分震动,有些吃惊的看向沐风之。 “唉,说起来,十分的惭愧,大家都是修补匠,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千重大和尚就算无遗策,先是改了我的命数,然后又逼的我上白木山自杀,轻轻松松就把我这任修补匠搞定了,但我就不行了,勉强遇到了合适的人选,却马上就要羽化飞升了,惭愧~~惭愧~” 沐风之长长的叹了口气,搔了搔头,很是有些无奈。 王伯安向沐风之揖了一揖,道:“道爷知遇之恩,守仁心领了,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从小立志当一名圣人,为国为民做一些实事,不欲出尘世外,做一个闲散隐士,还请道爷理解。” 沐风之似乎早已料到王伯安会这么说,并没有着恼,微笑点了点头,问道:“随真徒孙,你怎么说?” 王随真张口结舌,按理说,莫愁死时说了,不论师爷提什么要求,一概应允,师爷如今提出了要求了,自己当初答应了师父,此时自然应该听师爷安排,但此事非同小可,自己怎么能立刻下这么大的决定? “师爷,我当初答应了师父莫愁,不论……” “你不要管莫愁说什么,我说过,自己的路,只能自己去踩一踩,踏一踏,谁也无法替你活这一生,现在你要问问自己的内心,你要当一个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任何凡尘俗事都不许插手的修补匠吗?” 王随真愣了愣,想点头答应,可心中不由得浮现出赵红香那娇美如花的面容,我还答应了红香姐要做她的皇后呢,无论如何,我定然还要见她一见的! 他忽然又想到了朱玲玲,明明答应了她,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回并州见她,若是三年不回,岂不是害死她了?那她不冤枉吗?我怎能不信守承诺? 想起她笑靥如花的样子,王随真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暖意。 “师爷,成为修补匠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也不能参与了吗?也不能娶妻生子了吗?也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吗?” 沐风之有些崩溃的捂住了脸,叹气道:“我的天啊,这是谁在玩我吗?以幼童之臂,挑千斤重担,那可能吗?唉……唉……若是无人继承修补匠之职,天道演化,自然有人中龙凤脱群而出,继承此位,行使此职!可能天意如此,我又何必替未来之人担忧呢?” 他默然许久,悠悠叹息道:“其实这事怪我,我得悟自性,得还真身之后,总觉自己力量不足,一味的勇猛精进,结果大大加快了我破空离开的进度,过早被这宇宙大道所排斥,现在下任修补匠还没到位,我便要走了,是天意弄人?还是我之过错?” 第59章 花有重开日 人无再少年 语气之中,很是有些疑惑和遗憾。 沐风之施施然站起身来,又看了王随真和王伯安一眼,说道:“好徒孙,你将枯木神功传于王伯安罢,此事只能如此了!” 王随真有些诧异的道:“伯安大哥若是修习这枯木神功,生死玄关应该如何渡过?” “枯木神功,若是修习者非天选之人,则修习之人不死必狂,不伤必早夭,但若是修行者得位,则如虎添翼,如龙入海,成就不可限量,妙用不可思议,好处不可胜数,莫愁死后,当今之世,只有你跟王伯安适合练习此功,得位之人练得此功,并无生死玄关,生死玄关处之梦境,乃是对修习者未来人生大劫难的一次明确的预言和预警,这是天机泄露给未来修补匠的一丝丝好处,慎之,慎之!” 王随真想起自己过生死玄关时的真实梦境,不由得脸色大变,急问道:“师爷,我过生死玄关时,乃是……” 他仰起头来,只见青石光滑如镜,江风习习,波浪滔滔,哪里还有师爷沐风之的身影? 王随真慌忙站起身来,左顾右盼,只听天空中渡鸦鸣叫,声音悠扬,仿佛是在为师爷送行,也仿佛是在对王随真进行嘲讽。 师爷早已如同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那般不知什么时候已走了。 王伯安站起身来,叹气道:“道爷神龙见首不见尾,真乃世外高人也!随真兄弟,不用找啦,道爷怕是已经羽化飞升,早已离开这个世界啦。” 王随真怅然若失,有些迷茫起来。 师爷也突然就走了么? 那这个枯木一门,就剩下我王随真一个人啦? 久违的孤独感,再次缓缓的袭来。 不对,师爷说了小童也算是枯木门外门弟子啦。 他不由得对着小童露齿一笑。 小童也赶紧笑了笑,但他此时有点慌。 他慌忙伸手入怀,掏了半晌,掏出来一看,师爷给的那三枚铜钱还好好地在身上,并没有消失,这才舒了一口气,将铜钱放回贴身口袋里,嘿嘿傻乐起来。 王随真想起师爷刚刚说的话来:“你现在处在人生的路口上,你选择回并州,可能会被白振衣杀死,你选择跟着王伯安西行,碰碰运气,等有一天胜过白振衣了,你再回来!” 师爷说的这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他仔仔细细的将沐风之的话,翻来覆去的咀嚼了数十遍,忽地心中一亮,明白起来。 师爷说是给个提示,但其实他这个话是在给自己指明方向,摆明了道路,回并州,会被白振衣杀掉,就算是现在干掉了白振衣,并州还是会出现一个实力甚至于更强于白振衣的人将自己杀死,而现在就让我上山隐居,一辈子不再出头,怎么可能?朱玲玲怎么办?红香姐怎么办?不如我跟着王伯安大哥继续西去贵州龙场碰碰运气,自己将来实力必定会超越白振衣! 到那时再回并州,白振衣就算是再强,又有何惧? 王随真心中雪亮,不由得兴奋的拍了拍手掌,转念又想道:“可是这里面有个难处,倘若我实力超过白振衣所需要的时间超过了三年,那怎么办?若是我不回并州,朱玲玲自杀,岂不是冤枉死了?而且燕京红香姐五年后就会……” 他眉头紧锁,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 王伯安见王随真一会兴奋,一会忧虑,问道:“随真兄弟?你有何难处?不如跟哥哥说一说,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伯安大哥,我想写一封信,带回常浩大哥家给内人,却不知怎么送回常家寨?” 王伯安笑道:“这个简单,等到了驿站,花一些钱便可。” 王随真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可以传送信件,不由得心事尽去,说道:“小弟想随大哥一起西去贵州龙场。” 王伯安还没有说话,小童高兴的蹦了起来:“太好了,随真大哥说话要算话,可不能半路回返!” 三人往前走了十几里路,找到了个江边小镇,又重新买了条小船和衣物,逆江而上,一路向西。 过了应天府,顺着长江往西走,过太平府,没几日,就到了南直隶安庆府。 一路无话,小童没事就向王随真请教技击要诀。 王随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倾囊相授。 王伯安自然也没有闲着,他虽然不习武艺,但枯木神功如此神奇,而且沐风之一再要求王伯安修习此功。 王随真便在小童不在时,或者睡着时,慢慢将口诀说给王伯安听。 王伯安当世大儒,一说便会,一点便透,论精纯功夫,比不上王随真这动功静功齐练的童子功夫,但对枯木神功的内气导引和其中的养身之道,胜过了王随真不知几万里。 一路无话,王随真除了跟二人交流练功心得之外,亦勤练内外功,苦苦思索师爷说的境界问题。 但境界这种东西,十分的虚无飘渺,纯粹是思维上的问题,王随真觉得自己内功进境惊人,已达到其沛如海,其深如渊的高深境界,剑法上也日益精进,但境界上,却丝毫没有进展和头绪。 到了安庆府没有多久,长江上的打渔船渐渐少了起来,不时见到一艘艘涂的漆黑江上快艇飞跃而过。 这些快船一看便是江湖上的汉子专用船只,船上挂着碗大的铃铛,行驶之间,叮当作响,有时十数艘船,结伴而行,铃铛齐响,极有节奏,船头上往往站着数名着黑衣手持刀的彪形大汉,脸上充斥着凌厉的杀气,颇有震慑人心的恐吓之意。 王随真三人自然不惧,照旧前行。 进入安庆府的第二天早上,王随真跟王伯安刚吃完早饭,正喝茶,突听小童在外面嚷道:“不好了,少爷,随真大哥,这水匪上来了!” 王随真跟王伯安吃了一惊,放下茶杯,出船舱观看。 只见江面上铃铛之声,响成一片,数十艘黑色快船,风一般围将上来,黑压压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 连见惯了大阵仗的王伯安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小童将帆下了,又在江心抛了锚,将船停的稳了。 过不多时,小船已被围了个严实。 一名胖大了汉子,手持鬼头刀,‘腾’的一下跳到了船头上,极为蛮横地瞪了王随真三人一眼,以训斥家奴的口气训斥道:“那葛来的?谁让你们下网捕鱼的?交钱了吗?” “这位好汉,我们只是路过安庆府的过路人,并非本地渔民,并不专门捕鱼,只是自己抓几尾鱼尝尝鲜味罢了!”王伯安揖了一礼,指了指船板上的渔网。 “路过也不行,你们捕了几条鱼?我看少说也有四五十条,按一条鱼一两银子算,你就拿五十两银子吧!”这胖子挺胸凸肚,面目可憎,趾高气扬的开口胡乱勒索。 其实一条鱼,就去集市上买,大一些的也就几十文钱,一千五百文钱也才一两银子,就是再大的鱼,也断无一条鱼一两银子的道理。 而且长江里鱼海了去了,都是野生野长的,又不是这胖子家养的,他凭什么要鱼钱? 毫无道理,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人跟官府坑壑一气,蛇鼠一窝,谁管的了? “这位好汉,我们只是路过此地的读书人,只是个小小的驿丞,没有这许多银两。”王伯安虽然很看不过去这些水匪的勒索行为,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不想太过于惹事生非,花点小钱,过去也就算了! 胖子本身就是坐地起价,见王伯安说了软话,大刺刺地说道:“没有这许多钱?那好说,你既然也是个读书人,认不认识什么名人名士?给我们王爷引荐一下就行,或者有个什么名人字画也可以,我们上头发话了,王爷最近要过生日,他老人家最喜欢这些东西!有的话拿出来,便不收你钱了!” 王伯安有些惊讶,土匪拦路勒索,倒是常见,但拦江勒索名人字画,要求介绍名人名士的,从没见过。 “给王爷引荐?不知是哪位王爷?”王伯安有些好笑地问。 “你这秀才,怎地这多屁话?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必须得掏二十两银子,要是少得一两,你得问问我手中的家伙,是吃馄饨还是吃板刀面?”胖子凶狠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鬼头刀! 王随真不待王伯安再说什么,再也忍耐不住,冷声道:“吃馄饨怎样?吃板刀面怎么样?” 胖子被王随真的语气和表情激怒了,眼眉倒竖,恶声恶气地说道:“吃馄饨简单,你就自己乖乖的跳到江里去就行,吃板刀面也不难,你过来让我砍三刀,便是板刀面了!” “哦,我想吃板刀面,就是不知道你这刀子快不快?要是钝的砍不动人,那板刀面岂不是做不成?”王随真眼皮抬都不抬一下,漫不在乎地说道。 “呦~呵~“胖子是江湖上的老油条了,自忖有些眼光,他见王随真年纪不大,身量也不高,身材也不壮,手里空空如也,连个匕首也没有,说话却这般狂妄,登时气乐了,心中暗想:”这是那个乡下的村夫?来这里嘴上讨便宜,岂不是找死?“ 他嘴里骂骂咧咧:“这是那个狗东西裤腰带没栓牢稳,把你给……“ 嘴里骂着,手中鬼头大刀带着呼呼风声,当头直劈而下。 王随真往前猛地一个大跳步,一招‘猛虎扑食’,双掌齐出,快捷绝伦地按在了胖子那肉肉的胸脯上! 猛虎扑食这一招,讲究的是一个猛字,乃是双掌从下往上猛催。 力从地起,劲从腰生,这一招使的开了,能将人硬生生从地面给推飞起来,势子极为凶猛! 人在没有准备的时候双脚离地,便往往失重,无处借力,自然无法再发力! 将人推起来以后,后续招术变化更多,阴毒一些的,便是直接掏阴挖肾,狠辣一些的,便是抬脚挥拳,总之,只要前两掌将人推飞起来,那人不死必伤。 王随真身法快到的极处,这胖大汉子刀刚劈到一半,便觉得胸口一沉,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 这胖子吃了一惊,还没来的及做什么反应,便见王随真又是向前一个跨步,揪着这胖子的后脖颈,往下猛地一按! “噗”的一声闷响,一个又肥又大的胖大身体,结结实实的摔在了船板上,直砸的船头猛地一沉,险些将船尾的小童给撅飞到江心里! 幸好小童反应快,猛地往下一坠,这才没飞出去。 这一下子摔的极为惨烈,胖子虽然身上脂肪层厚,十分的抗摔,但也扛不住这一下,不由得惨呼一声,晕死过去! 这一下变化兔起鹘落,太过于迅速,等胖子晕死过去了,其他船上的帮众才反应过来,登时船上的帮众们都沸腾起来。 十数名汉子同时抽出兵刃,齐齐向王随真船上跳将过来! 王随真双掌环胸,右掌一招外圈掌,向外陡然一挥,掌力雄浑,劲风割面! 只听“呼“的一声,掌风响处,十数名汉子纷纷惊呼着翻着跟头栽进江里去了! 王随真见后面还有人想要跳过来,拿起船板上的鬼头刀,架在胖子的短粗脖颈上,冷喝道:“谁敢过来?我先切下这猪头!“ 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之声。 正涌动的众人立刻停了下来,有人阻止道:“都别动!都别动!副帮主他老人家落在人家手里啦!“ “别跳!别跳!” 王随真见众人都吓的不敢再有异动,拿过一旁的小木桶来,舀了一桶冷冷的江水,对着胖子的大脑袋就浇了上去! “哗!” 如今是初春,寒气未褪,江水虽然没有结冰,但也差不多快了,这一桶水浇上去,胖子马上打着哆嗦醒了过来。 王随真将鬼头刀在醒来的胖子的胖脸上拍了拍,道:“死胖子,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吗?“ “知……知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阿嚏……大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就放了小人吧!“胖子从小就在江湖上厮混,早已混得如泥鳅一般滑溜,此刻落入人家手里了,是好汉坚决不能吃眼前亏,慌忙连拍马屁带求饶。 王随真笑道:“好说,好说,刚刚我们吃了几条小鱼,你就要纹银五十两,你这条鱼,又大又肥,一条就能顶五百条,怕不是得纹银五千两才行?我估计你没有这许多银子,就给你打个折扣,你拿四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也就凑合了!“ 胖头目满脸苦笑:“大爷……大爷您说笑了,才打一两的折扣,这……这也太……“ 王随真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我是穷人家的孩子,一毛不拔,那就一两银子的折扣也省了吧,你就拿五千两银子来,要是少一两,我就割你一块肉,你要是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得割你两千刀……“ 他假装着上下打量了一下胖子,摇头叹息道:“你虽然身上肉多,但恐怕也割不了两千刀,怕是割一千刀就得死了,那就算是死了,也还欠我一千两呢,唉~~可惜~可惜呀!“ 胖头目见王随真表情阴狠,拿着鬼头刀在自己身上上下比划,那意思是找合适下刀的地方,吓的他裤裆一凉,瞬间脸就青了,一脸肥肉,止不住的乱颤:“有……有……有五千两,您别割我,一刀我也受不了,一刀~一刀我就得死!“ 第60章 与君离别后 今世再无缘 “哦?那你快快让人送来吧,我急用钱。”王随真拿鬼头刀拍了拍胖头目的大脑袋。 胖头目哪敢说不?慌忙挣扎着差点摔散架的身体,勉强仰起头,冲着帮中众人喊道:“那个……那个小三子,你过……过来。” 一个长相颇为精悍的汉子站到近处的船上,行礼道:“副帮主,小三子在此。” “你速速回……回我家,找你嫂子,拿……拿五千两银子来!”胖头目咬牙含泪,心痛万分地吩咐道。 小三子一时有些迟疑,不知道是副帮主真的让自己去拿,还是只是假模假样的应付当前的情况? 他拿不定主意,犹豫道:“是……是。” 王随真看的明白,知道这些人恐怕还不知道害怕,若是再拖下去,事情出了变化,大为不妙,必须让这些人先散了去。 他心中刚起了这个念头,就听一声怪响,一支小小的弩箭从近处的船上射来,又快又疾地射向自己的太阳穴! 王随真连眼皮都不抬,右手向那弩箭轻轻招了一招,弩箭便改了方向,落进了他的手心中。 他用两根手指捏住这小小弩箭,低头看了一眼,小弩箭的箭尖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七色的光芒,一看便知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王随真嘿嘿一笑,往下一拍,’啪’的一下,用弩箭将胖头目的左掌给钉在了船板上! 胖头目惨叫一声,几乎再次晕死过去。 王随真只当没听见,将鬼头砍刀轻轻一挥,‘唰’的一下,把胖头目的小手指头给切下来半截,冷笑道:“明日这个时候,见不到银子,就切你右手来下酒!” 胖头目疼痛难忍,眼泪鼻涕齐流,愤怒的咆哮起来:“他x的,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拿银子,明天太阳升起来之前,必须送到这船上!倘若我手没了,老子把你的狗头跺下来!” 小三子见了王随真这手出神入化的神技,哪里还敢迟疑,慌忙掉转船头,风一般的去胖头目家取银子。 胖头目看着自己手掌上汩汩流出来黑色毒血,心中又惊又恐,求饶道:“大爷,大……大爷,这箭上抹着‘水鬼鱼’的毒药,十个时辰必要人命,能不能先让我胖肥鱼把这毒解了再等银子?不然我一死,银子是肯定送不来的了!” “解毒简单,你身上有没有解药?” “有……有,这解药我身上有许多,能不能让我把这箭拔了,上些药?止止血?” “好说好说,你让这些人都散了,不许跟随,若是一直西行,明日能到何处?” “明日……明日便到九江府的九江码头了,大爷!”胖子看着越流越多的血,吓的脸色苍白如纸。 “好,明日便到九江码头送银子吧,你让你们这些手下都散了。” 胖头目扯着嗓子怒吼:“都散了,全都散了,让小三子明日到九江码头送银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满脸晦气,不情不愿地调转船头,一哄而散。 胖肥鱼陪笑着看了一眼王随真,用力将弩箭从手掌上拔下来,疼的又出了一身冷汗,才十分艰难的给伤口上了药,又口服了解药,用衣带子包裹住了手掌,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全程王随真都冷眼观瞧,并未说话,只是示意小童收锚起程。 待胖肥鱼把伤口包扎好了,王随真拿了一截缆绳,一头栓在胖肥鱼脚上,一头栓在桅杆上,说道:“胖子,你便在船上好好待着,明日银子到了,我放你自由,而且你以后若是再干这种勾当,我定要取你人头,还有,你今晚若是有什么花样,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胖子慌忙陪笑道:“大爷放心,小的定然不敢有什么花样。” 王随真冷声道:“你有花样更好,我直接拧了你脖子,世界便清静了!像你这种欺软怕硬的怂货,我最是厌恶,给你提个醒,你看好了!” 王随真手指一指丈外的江面。 胖子不明所以,顺着王随真的手指看去。 王随真手指呈摄物之状,冲着江面一招手,‘哗’的一声,一条鱼儿应声而出,直蹿到了王随真手掌里。 “你可看明白了?”王随真随手将鱼儿又扔回了江里,看着胖肥鱼。 他这一手,先是听明了江面下的动静,然后隔空摄物,将快到跃出水面的鱼给凭空吸来,这手段几乎已不是什么武功,近乎于神通法术了,就是武林中拔了尖的高手,能做到这一下的也寥寥无几! 王随真也不等胖肥鱼再说什么,跟王伯安回了船仓。 王伯安给王随真倒上了热茶,有些担忧的说道:“随真兄弟,江湖草莽,打家劫舍,司空见惯,此等事,乃是朝廷之制度缺陷,须地方长官树立一下好的制度,则匪复而为民矣,上梁不正下梁歪,地方上的水匪山贼,皆是良民失业,为吃口饭,被逼无奈之举,以暴制暴,终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第61章 望江离离水 心中时时念 “他们也只是为了糊口,今日不勒索你,明日便要勒索别人,不外如是。此等人给一点钱也就罢了,你反过来勒索他五千两银子,明日必然再生事端,到时候动起手来,惹来无数江湖恩怨仇杀,如此下去,一路上必然步步惊心,寸步难行,不知何日方能到贵州?” “随真兄弟,我这就给他五两银子,给他赔个礼,让他回去就算了,你说呢?” 王伯安叹了口气,有些郁闷的跟王随真商量。 王伯安虽为当世大儒,可现实就是现实,江湖草莽上的事,文人那一套不好使,大儒也只能屈从于现实。 王随真心中暗道:“唉,虽然我跟伯安大哥义气相投,但毕竟他是读书人,心里想了事,跟我大不一样,我生平最恨勒索别人的流氓混子,没打死他就算不错了,怎么还能给钱再赔礼?” 王随真小的时候,王家茶馆被当地的了一新兴的蓝衣帮勒索,狮子开大口,要白银五十两。 一个小小茶馆,一年能有多少收入?王老爷自然绝不肯出,结果被蓝衣帮的人打了个重伤,险些死去,茶馆也差点关张,幸好柳镇上的王家族长出面,这才勉强平息了此事,但那时日王家人心惶惶,王老爷被十几个人围起来殴打的场景,在他幼小的心灵上,造成了极大的震撼感。 而且那时,人人皆说,若是王家老爷有个三长二短,或者茶馆关张,他便要沦为街头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了。 人童年的阴影,往往对人的一生,产生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影响人的性格,影响着人的命运,影响到人的一言一行,方方面面。 一些变态,非正常人,其实都是被童年的阴影给压垮了以后,所变化而来。 王随真此时再次被人勒索,看那胖子的神态,语气,动作,几乎跟小时候见到的蓝衣帮流氓地痞一模一样,勾起了他悲惨的回忆,所以他恨不得一掌将这胖头目给拍死,方能泄心头之恨,怎肯再送钱赔钱?礼送这胖头目离开? 王随真面露为难之色:“伯安大哥,你说的极有道理,但我生平最恨这等勒索行径,那不如这样,明日到了码头,我便下船,你先去贵州龙场,等我了结了此事,我随后便到,你看如何?” 王伯安看了看王随真,说道:“既然随真兄弟有此心结,哥哥我自然要奉陪,怎能有事便走?这算那门子的兄弟?而且这江匪着实太也猖狂,我跟这九江巡抚,乃是同榜生员,若是不行,我便去拜访一下他,也许就能了结此事了,我不急着去龙场,定然要帮兄弟办这事!” 王随真对王伯安很是感激,虽然王伯安是个读书人,但身上似乎没有读书人的迂腐之气,反而极有江湖气,说出来的话,让人一听,如沐春风,大感温暖。 日落西山天黑下来时,便将船泊在了一处无人的岸边。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再次扬帆起航,逆流而上。 在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到了九江码头。 九江城乃是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客商,尽皆汇聚于此,十分繁华。 九江码头十分之大,原本应该是船来船往,拥挤不堪。 但今日不同,码头上的商船,全部清空,码头之上,乌鸦鸦的站满了人,但一看都不是生意人,个个满脸横肉,身上带着各式兵器,眼珠子瞪的圆圆的,人群中竖着一杆大旗,旗面上鎏金烫的三个大字迎风飞扬:九江帮! 王随真面不改色,笑道:“呵呦,九江帮好大的派头,竟然连整个九江码头都站满了,胖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银子不打算给了吗?” 在船板上冻了一晚上的胖肥鱼愁眉苦脸,早已没有了昨日那嚣张跋扈派头:“大爷,我在九江帮,只是个副帮主,正主不是我,别的事就算了,五千两白银不是小事,我说的话怕……怕不是那么好使。” “哦?那银子给不了,我留你狗命有何用?你就进江里喂王八吧!” 说着这话,王随真拎起了胖肥鱼的后脖颈,作势要往江里扔。 “别!别!大爷,大爷,这个帮主乃是贱内,让我跟她说几句好话,银子多半还是可以到手的,若是扔我到江里,那可连根毛都没有啦,大爷三思啊!”胖肥鱼语气惶急地央求。 “哦,原来是一家人呀,你们这九江帮可够行的,怎地女的做起帮主来啦?反倒是丈夫做副帮主?真是岂有此理?”王随真故意调笑胖肥鱼。 胖肥鱼那肥胖的五官几乎要挤到一起去了,愁眉苦脸地说道:“大爷有所不知,九江城陈美人的大名,在江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家抬举我,所以我能在这九江帮中侥幸当个副帮主,人家要是不抬举我,我也只是九江帮里一个跑腿的罢了。” 王随真将胖肥鱼上三眼下三眼打量了好几遍,除了看出来他又肥又胖之外,别的一点点优点也没有看出来,不由纳闷道:“九江城陈美人,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可能就是看上我比较瘦了吧。”肥胖鱼有些无奈地说道。 王随真严重怀疑这肥胖鱼精神有问题,就他那胖的连脖子都没有了的样子,跟瘦字沾一点边吗?就这也能称为瘦? 这个九江城的陈美人是不是脑袋有病? 但很快,王随真就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随着船渐渐靠近码头,码头上的人渐渐看的清楚,九江帮最前面的一人,长的身高体胖,面白如粉,头大如猪,肚圆如锅,眼眉竖竖着,嘴巴歪歪着,一双被胖脸挤的几乎要变成一条缝的眼睛里,迸发着凶残如狼的目光。 这就是九江城出了名的陈美人? 要说瘦,挺胖的胖肥鱼跟这更胖的陈美人一比,倒确实显得瘦弱起来。 但胡说什么?这人长的像一头野母猪一般,有哪一点,跟美沾边的? 一登码头,胖肥鱼马上大声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帮主!帮主,弥陀转世,王母再生的亲亲美丽帮主,我马上要死了,求求您大发慈悲,给这帮强人五千两白银,救了我的狗命吧!帮主……” “闭了你的狗嘴!”胖肥鱼哀嚎未完,那凶残又肥胖的大肥婆厉声打断。 胖肥鱼马上停止了他那可怜的表演,把嘴巴闭的紧紧的,紧的像长住了一样。 “就是你这个小鸡子要勒索我九江帮五千两白银?”陈美人那细细如缝的眼眸里,散发着刺目的冷光。 王随真冷笑道:“你这肥胖大母猪,不去肉铺里变卖为钱,却来这里瞎拱寻食,合着你们九江帮勒索别人就行,别人勒索你们,就不行了?这么说吧,五千两,一两不能少,少一两,我把这猪头肉片一块来下酒!” 他提起鬼头刀,对着胖肥鱼的肥脸作势要砍! 陈美人生平最恨别人说她胖,更恨的是别人说她是猪,这人不但说了她肥胖,还称她为大母猪,真是生平从未有过的耻辱! 这陈美人的陈家,原是九江城一霸,上通官场,下通帮会,黑白通吃,在九江城呼风唤雨,陈美人自小时候起,就没有受过这种气。 王随真连讽带骂,把她气的如火山爆发一般,哇哇乱叫:“哇呀呀~~好你个乳臭未干的狗崽子,竟然敢放出这种屁来?小虫子何在?” 陈美人连蹦带跳,腆着比孕妇还要大上三分的肥肚子,高声的咆哮,如同一只发了情的大母猪,全身的圈圈肥肉跟着她的怒吼声剧烈的上下抖动着。 形象十分的滑稽又可怖。 一名肌肉虬扎的大汉应声而出,眼露杀机,冲着王随真冷冷一笑,向陈美人行礼道:“陈帮主,小虫子在此,可是要将这小子杀了?” 王随真此刻只想大笑三声,这号称陈美人的帮主,又肥又高又残暴,看起来像个母猪,仔细一看,又像是一只肥母狗熊。 号称小虫子的人呢?长的又健壮又魁梧,那发达的肱二头肌,比王随真的大腿还要粗上三分,那高大的个头,足足比王随真高了一头半,这样的彪形大汉,叫公牛,叫狮子,都绰绰有余,但偏偏要叫小虫子? 世界上有这么大只的小虫子吗? 九江帮的人,是不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 王随真越想越觉得莫名的喜感。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九江帮里的人,苦哇! “不!不能杀了他,给我把这狗崽子的狗腿打断了,带到我面前,我要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胡说八道的东西,老娘明明美若天仙,这小子睁眼说瞎话,定是害了治不好的眼疾!” 陈美人用她那又尖又利的刺耳声音高声大叫道。 活像是一只被踩住了脖子的肥鸭子。 王随真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你美若天仙?若是天仙都长成你这样,神仙怕是都忍不住要还俗!” “混账!混账!小虫子!快把这小子给我抓来,我要好好的赏他一百个嘴巴子,看看他还敢不敢胡说八道!”陈美人气的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边大口的吸气边声嘶力竭的叫嚷。 小虫子脸露狞笑,手提一把弯弯柳叶刀,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很快就会后悔你来到了这个世上!” 第62章 愿人安喜乐 烦恼如云烟 王随真面不改色,手提肥胖鱼的鬼头大砍刀,反足一踢,将胖肥鱼踢到身后小童脚下,淡淡问道:“不知你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话?” 小虫子将柳叶刀舞了个刀花,围着王随真缓缓转圈,嘿嘿冷笑:“有很多,他们都跟你一样,动手前装大尾巴狼,等动完了手,连祖宗都喊出来了,只求我给他个痛快!嘿嘿嘿,我很想看看,你跪在地上求我给你一刀的表情!” 王随真不动地方,方寸不乱,站了一个不丁不八的步子,缓缓跟着小虫子绕圈,道:“这么说来,你算的上是一个手上沾满了各种好人和坏人的鲜血的帮会刽子手,那今天,就是你最后一次说这句话了!” “臭小子,年龄不大,你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就是不知道,你的功夫,是不是也跟你的嘴一样硬?” 小虫子往左晃一晃身形,手中柳叶刀挟风而至,直削王随真侧颈。 这小虫子之所以名叫小虫子,并不是说他的身材像小虫子,而是说他的刀法。 刀乃是厚重之物,往往不如剑法灵巧迅捷,一般人使起刀来,往往大开大合,呼呼挂风。 但小虫子的柳叶刀法却大为不同,刀走轻灵,求快求变。 往往一刀劈出,刀锋未至,身形一变,刀招便由劈变为扫,变扫为突,变突为削。 在一眨眼的时间里,能变化三次甚至三次以上! 一般人的刀法,往往讲究一刀至命,不是把脑袋砍下来,就是跺下个手足之类的,而小虫子的柳叶刀则只讲伤敌,不讲杀敌。 不是削破了一个伤口就是剐蹭下一点皮肉。 但因为这柳叶刀变幻太过于迅速,只要出现了第一个伤口,中刀者心神震动之下,很快就会有第二个伤口,第三个伤口。 最惨的一名伤者,被小虫子小刀割肉,足足削了一百多刀,这才因为失血过多而倒地! 小虫子削出的这一刀,看似是削王随真脖颈,但小虫子身形变幻的快,刀锋未下,他扭一扭身体,变幻方位,劈出的一刀就变成了割后足脚筋! 这刀有个名目,叫做:蝴蝶三穿花。 蝴蝶在花丛中穿梭,观之在前,瞻之在后,人伸手去扑,往往扑空,蝴蝶就恍如会瞬移一般。 其实蝴蝶不会瞬移,只是人的视角出现了偏差。 当蝴蝶张开翅膀的时候,会显得很大,当它合上翅膀时,就只有一条线的宽度。 正是在翅膀的一张一合间,蝴蝶挪动了位置,使人的手扑空。 小虫子这一刀正是如此,接刀者本拟这一刀砍脖颈,躲闪动作刚想做出来,刀锋又去割脚后跟,马上再次变幻身形,这一刀又要去刺腰间了。 在一个眨眼的瞬间,接连攻击人身三处要害,接招者往往立刻手忙脚乱,劲力不畅,慌了阵角。 只要敌人一慌乱,那接下来的飒飒刀锋,就更加的难以躲避。 一但避之不及,中了一刀,虽然伤口不大,但很快就会再中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耗时一长,中刀者体力越来越衰竭,不免做了小虫子的刀下之鬼了。 鬼头大刀背厚刃宽,并不是真正高手比武时所用的趁手兵刃,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混混吓唬人或者是刽子手用来砍头的。 这刀实在太重太大,杀猪可以,砍头也好用,但用来高手过招,挥舞起来,十分不灵便,过于笨重! 以如此笨刀迎战柳叶的快刀,按理说是必败无疑的。 但使这鬼头刀的人是王随真,所以战局突破了常理。 王随真练过刀法,也是快刀刀法,但没有练过鬼头刀刀法。 武术大师往往一法通,百法明。 王随真一看到小虫子的身法,便已明了,这小虫子的刀法要诀,并不在刀上,而是在身法上。 既然是身法,那就看看小虫子有多大斤两。 王随真并不伸刀去格柳叶刀,再说了,就是去格,也格不到。 他将鬼头刀竖于身侧,腰身一闪,整个人已藏于刀后! 刀只是一个薄薄的兵器,并不是一个大柱子,人怎么能藏于刀后? 普通人自然是无法藏身于刀背之后的,但王随真可以。 他身法左右变幻不定,鬼头刀也诡异的大幅度不停的抖动,立时在刀后藏了个严严实实! 只听‘叮叮叮’三声金铁之响,小虫子的绝活蝴蝶三穿花,三刀全部削在了鬼头刀上! 小虫子跟各方武术好手大战数百次,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他后跃一丈五六的距离,脸色已变的凝重起来:“你这小子有两下子,喂!你叫什么名字?师承何派?” 王随真哈哈大笑:“怎么?胆怯了?要是怕了,好说,你们九江帮就地解散,以后不许再随便勒索别人,便饶了你们性命!” 江湖汉子,头可断,血可流,但不能说怕了。 怕了以后还怎么混?就是想继续混,免不了遭别人白眼。 没脸没皮,在江湖上实在混不下去呀! 小虫子一刀不中,知道遇到了劲敌,只是想打探下王随真的底细,不料王随真是一点面子不给,这九江帮数百人瞪眼看着呢,怎能退却认输? 陈美人闻言大怒,鼻孔朝天地说道:“小虫子!你要不行就下来,我另找他人!” 胖肥鱼原本见小虫子出手,心中暗喜,预想王随真此番必然命丧此地,正暗暗思量一会怎样讨好陈美人,怎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自己的苦处,怎样继续当这个副帮主,不料一招之下,情势似乎有了变化,一向战无不胜的小虫子好像怂了,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心中暗道:“坏了,看这情况,这小子还真厉害,莫非这次要惊动那位了?这可不妙,我该如何是好?” 小虫子怒火中烧,气笑道:“好!好!好!今日我必让你千刀万剐!” 王随真冷笑道:“顽石蠢物,死不足惜!大难临头,兀自大言不惭!” 小虫子抖擞精神,身随刀变,刀随人走,将生平的本事,各种狠招,恶招,毒招,能想到的,能做到的,尽数施展出来。 但见刀光闪烁,人影团团。 众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刀光将王随真圈成了一个圆圈,威势滔天,震人耳目。 这柳叶刀舞动的当真是水泼不进,雨淋不透,十分紧密。 王随真将一个藏字用到的极处,小虫子刀快刀猛,但硬是进不去王随真身遭的三尺方圆之内! 只听‘叮叮叮叮叮’双刀相击之声,如爆豆,如冰雹,响声几乎连了成一片。 小童见了小虫子这刀法骇人的威势,不由得看的手心冒汗,极怕王随真被一刀杀了,很紧张的问王伯安:“少……少爷,你看随真大哥能赢吗?” 王伯安摸了摸颌下三缕胡须,很是淡定地说道:“强弩之末,不可穿缟,这小虫子运刀如此迅疾,岂能长久?他如此的快刀都伤不到随真兄弟一丝一毫,败像已露!以我对随真兄弟实力的了解,他这是为了看小虫子的刀法路数,所以一直未曾出手,并非敌之不过!” 小虫子这路刀法,足足有上百招,变化起来,足足能变化成三百多种招式。 说起来很多,但这一路刀法用尽了,仍旧未能破开这一把鬼头刀组成的乌龟壳防御! 他知道大事不好,不由得额头见汗,重鼓气力,将刀法拆的乱了,又重使一遍! 王随真看的分明,见小虫子刀法重复的越来越多,知道此人技尽于此,不再等小虫子将刀法再使第二遍,一声长啸,气催重刀,向后撤了半步,‘呼’地一刀砍将下来! 他这一刀,就是一刀,没有任何变化,平平无奇,由上至下,直劈而来! 虽然这一刀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立劈华山’,但这一刀劈的快捷绝伦,威猛无敌! 更让人惊恐的是,这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声震天地,沛然无可所御! 这一刀劈将下来,不像是一刀劈下来,倒像是山岳倾倒,河流决堤,那威压直迫的地面上尘土飞扬,落叶乱蹿! 小虫子只觉得劲风扑面,呼吸困难,目不能视! 这一刀劈下的时机,极为刁钻,正劈在他使力前跃之后。 不像是他被劈,倒像是自己主动迎向刀锋上似的! 以拙破巧,一力降十会,说的就是这等功夫! 绝顶高手打人,往往可以将时机把握的妙到巅毫。 正所谓:打人如亲嘴!说的就是这个。 被打的人往往出现了是自己主动迎上去挨打的错觉。 这正是将出手时机把握到绝顶的证明。 小虫子知道自己万万抵挡不住这一刀,垂死挣扎,将柳叶刀硬举到头顶,打算硬撼这一刀!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锋利的柳叶刀如同纸片一般被切成两半,鬼头刀那又厚又长的刀锋停在了小虫子额前三寸空中! 如此狂放凛冽的一刀,说停就停,停的丝毫没有火气! 这份收放自如的劲力,才是劲力的第三层化劲之境! 一生能修炼到此境界的武术好手,寥寥无几。 第63章 九江城外 太上帮主 小虫子双目茫然的看着头顶上那湛亮的刀锋,不敢动,也不敢言,仿佛他的神智已经被王随真的这一刀给劈死了?! 王随真侧头望着陈美人那双腮下坠的大肥脸冷笑道:“大肥婆,你还有什么好手?都一起叫上来吧!正好今天让本公子开开眼,过过瘾!” 陈美人那肥胖短粗的手掌捧着她那肥大如盆的脑袋,不敢置信的尖声叫道:“小虫子!你忘记你师父的规矩了吗?!你在做什么?!“ 这肥婆的声音又尖又利,如同厉鬼哀嚎,不似人声。 但她这两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小虫子听罢猛然打个冷战,双手在腰间一掏,拽出来两把尖齿短刀,一招‘拦腰锁玉带’,双刀照着王随真的两个腰子扎去! 他见王随真此时正侧头看向别处,心中不由得大喜,暗道自己此击必中,这一下自己定要将王随真毙于刀下! 王随真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口气,本来他见小虫子刀法高明,能将刀活练到如此程度,实属不易,这位小虫子确实是个人才,本来想饶他一命,小小的教训一下他,让他以后改弦更辙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位小虫人是个典型的亡命赌徒,不死不休,那有一丝悔过更改的心思? 他头也不回,运起五成劲力,左手一记虎爪崩掌重重拍出! 此掌迅捷如电,发中同时,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崩掌掌心正中小虫子心口! 小虫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如同一捆稻草也似,向后飞出三丈之远,重重地撞在了码头的大石桩上,这才软软倒地。 人还没完全倒在地上,便已气绝身亡。 一时之间,整个码头上的九江帮帮众,噤若寒蝉,针落有声。 只有浑浊的江水,不停的拍打着码头,激荡起阵阵的浑浊的泥色浪花。 风声吹过,肥胖如猪的陈美人如梦方醒,她那又短又粗的手指颤巍巍的戳向王随真,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慌张和愤怒:“你……你……你杀了小虫子?你……你竟敢杀小虫子?你知不知道他……他师父……他师父是东……东……东……” 王随真早已听的这杀猪一般的声音厌烦了,向前一跃,一脚将陈美人踹倒于地,冷喝道:“东个屁,东什么玩意?你这死胖子废话太多,现在闭了你的猪嘴!” 说着在陈美人那张又白又圆又令人生厌的大肥脸上踩了一脚。 王随真这一脚不踩还好,一踩上去,瞬时便如同捅了个马蜂窝也似,这个陈美人竟彻底的疯狂了起来! 九江城陈家,在九江是出了名的凶神恶煞,这位陈美人自打生出娘胎了以后,就在九江城里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哪里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这个不知哪里来的下等人,竟然敢用脚踩她那张倾城倾国的绝色脸蛋? 这种对她来说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是不堪忍受的巨大羞辱,岂能善罢甘休? 这比杀了她爹还让她愤怒! “你这杀千刀的狗崽子!来人!来人!所有人一起上,给我劈了他!劈死他!跺碎了扔江里喂王巴……” 陈美人状若疯癫,疯狂的想站起身来指挥所有人一拥而上砍死王随真,可惜天不遂人愿,她那肥大的身躯并不支持她做这个动作,她疯狂的前后左右上下的一顿扭动,如同一只大蚕蛹也似,在污浊的地上滚来滚去,但就是无法实施站立起来这个及其简单的人类动作。 她那一身的大白肥肉,滴溜溜地满地乱颤,那情景,啧啧啧——见过大肥猪挣扎的人相信都可以想象到。 现在在码头上的九江帮众里会武功的好手还不少,但这群里人武艺能比小虫子强的人根本没有。 现在武艺最高的小虫子被王随真轻描淡写的一掌给拍死了,此时虽然陈美人在疯狂的下命令,但他们见王随真的功夫如此高明,如此强横,谁也不想上,谁也不敢上! 不过陈家这个庞然大物一向积威甚重,现在陈帮主下令,又有谁敢不上? 九江帮这数百人都想到自己这方现在人多势众,毕竟有数百人之多,按理说就是再厉害的武术高手,也肯定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大家伙一块上,累也得累死你! 有人发一声喊,数百人拿着刀枪棍棒,一齐冲将上来。 王随真见这什么九江帮,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压根没把这群人当回事,见他们在陈美人的命令下乱泱泱地冲将了上来,脸色一沉,低喝一声,劲力外放,手中鬼头刀向外画了个巨大的弧形,一圈蓬勃气劲登时由刀锋上迸发而出。 当先冲上来的十几个人立刻惊呼一声,被王随真划出的气劲给发了回去。 后面跟着冲上来的人,被前面人飞回的人所阻,两帮人重重的撞在一处,登时人群里乱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陈帮主死了!陈帮主死了!” 乱哄哄的人群登时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纷纷向躺在地上的陈美人瞧去。 只见陈美人此时兀自躺在地上,面色蜡黄,五官抽搐,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本身就有什么毛病? 有的人知道内情,大惊失色的叫道:“不好!帮主她老人家的心病犯了!” 胖肥鱼慌忙跑将过去,用力托起了陈美人那肥胖的脑袋,着急的问道:“帮主,你……你怎么样?” 陈美人眼珠子这时瞪的比铜铃还大,恶狠狠地瞪着胖肥鱼,忽地扬起了右掌,重重地在胖肥鱼的脸上扇了一巴掌,两腿一蹬,立刻死了。 胖肥鱼又惊又喜,不停的摇晃陈美人的脑袋,激动的问道:“帮主!帮主!你醒醒啊!帮主……?”语气之中,喜意已毫不掩饰的盖过了悲意。 九江帮帮众中有人忽地大喊道:“是这个姓王的臭小子杀了陈帮主,大家一起并肩上,宰了这小子给陈帮主报仇哇!” 王随真很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道:“不关我事,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死的,你们九江帮可别想碰瓷我啊!你们这是讹人,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陈肥猪不是你杀的,那小虫子是不是你杀的?”一个冷冽而又中气十足的男中音从人群后面传来! 敢称呼陈美人为陈肥猪,九江城里就没有这么嚣张的人! 胖肥鱼其实心里也称陈美人为陈肥猪,但他从来没敢说出来过。 现在有人不但说了出来,还说的这么的大声,说的这么气壮,不由得让胖肥鱼很是惊异,他很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张狂,这么的英勇?而且他听这人口气,说话这人似乎还是九江帮里的人的,这人的小命不要了吗? 帮主已死,副帮主就是九江帮中最大的话事人,胖肥鱼其实巴不得这个天天在他脑袋上面作威作福的肥猪女人快点死,但这只是他心中的妄想,明面上,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说,不然他早就被挫骨扬灰,碎尸万段了! “什么人?敢胡言乱……乱……乱……诶,是……是……是太……太上帮主?!”一脸怒气的胖肥鱼分开人群,刚想向发声的那人大声斥责,好表达自己对陈美人的热烈情感,但人群分开露出了站在石柱旁正查看小虫子尸体的那人的身影后,胖肥鱼的声音忽然由愤怒变成了哆嗦,不由的双股一凉,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那人的面前! 九江帮的众人一见那人的模样,也不由自主的全都变了脸色,呼啦啦地向那人磕头请安! 看这帮人那战战兢兢的架式,这人在九江帮中,地位似乎竟比恶霸陈美人陈帮主还要高的多! 胖肥鱼直吓的肝都发颤了,哆嗦着抬起头来,瞥见小三子正站在太上帮主的身后洋洋自得,这才明白是陈三儿去给太上帮主送的信。 陈三是陈美人的亲表侄儿,在九江帮里掌管钱财,也是陈美人的心腹之人,刚刚他一见小虫子似乎不敌王随真,便一溜烟的回九江城中去喊人报信。 不料刚回到九江总舵里,好巧不巧的遇到太上帮主来九江巡查。 太上帮主听陈三说小虫子在九江码头遇到了劲敌,他乃是武痴一个,对武之一途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立刻便跟陈三儿赶到了九江码头来。 不料他刚到码头,第一眼便看见他最中意的大弟子小虫子的尸体正斜斜的倒在了石柱旁,不由得勃然大怒,发声向王随真质问。 “太……太上帮主,您……您怎么来啦?陈……陈三子,你……你怎么连太上帮主都敢惊动?”胖肥鱼双股发颤,有些责怪陈三子多手多脚! “怎么?我去哪里,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么?”太上帮主眼中杀气如刀,凝视胖肥鱼。 胖肥鱼被犹如实质的杀气吓的呼吸都停顿了,突然消失空气的窒息感令他的大脑袋产生了阵阵的眩晕! 王随真凝目看去,只见那位九江帮的太上帮主约莫有五十上下年纪,身穿一袭青色鎏金五爪金龙袍,脚踏一双镶着夜明珠的狮头鞋子,头戴紫檀木和田玉的发箍。 往他脸上看,只见此人方面狮口,剑眉龙目,样貌甚是威猛霸气! 尤其是他的那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目光盯到了谁,谁就会感觉自己便犹似被真刀真剑扎上了一般,别说跟其对视,就呼吸都变的极为困难。 此人可称的上是——威风凛凛,杀气逼人! 一般人就只是被他盯上一眼,就先胆怯三分,更别说跟他平等对视了,非英雄豪杰难挡这股压人心魄的凶狠气势! 也难怪胖肥鱼跟九江帮众这一干俗人一见九江帮太上帮主就吓的直接窒息了,这人的气场和神态,确实摄人心神。 就好像是什么名刀名枪名剑一般,只需从鞘里拔将出来,不用再做别的花哨动作,就能让人感觉到那股盖世难敌锋利无匹的气势! 王随真运起枯木神功中的定字诀,云淡风轻地与那人对视道:“不错,我本想饶他一命,但他死不悔改,暗中偷袭,所以我只好痛下杀手!” 九江帮太上帮主眼睛微微眯了一眯,说道:“你是说小虫子的百花柳叶刀法不是你的对手?” 他低头摸了摸小虫子的尸体,又淡淡道:“小虫子百汇穴上发丝皆断,体内五脏皆碎,先是被用你用刀逼住了身形,他又用两柄贴身的短刀袭你后腰,结果被你的虎爪重掌震碎了内脏而死!是也不是?” 这人只是略略一瞧,竟已把两人的动手经过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光这份眼力跟见识,就已然非同小可。 王随真心神微震,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这位九江帮的太上帮主绝对是一个手段老辣的劲敌,绝不可小觑! 九江帮太上帮主缓缓的站起身来,眼中的杀气刺的周围人眼睛都有些隐隐作痛:“阁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浑厚沛然的内家劲力,你身形单薄,却能将鬼头大刀运用到如此神妙的地步,逼的小虫子连贴身短刀都拔将了出来,看来阁下修习的是以身法见长的技击之术了!” 九江帮太上帮主一步步向王随真踏来,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他边向王随真逼近边道:“如此手段,值得老夫出手,就让老夫看看是你那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的字未落地,九江帮太上帮主眼中暴出了三尺青芒,人影一晃,已没了踪迹! 第64章 千江混一统 万川出昆仑 王随真早就蓄势以待,一见九江太上帮主一动将起来,身法似鬼似魅,如妖似魔,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飘忽不定,来去如电,但路数很明显跟刚刚小虫子的刀招一模一样,心知这绝非九江帮太上帮主的真正的杀招,只是他的试探性攻击! 这只是要攻击自己的前奏。 但仅仅只是太上帮主试探性的攻击,若是一般的江湖高手恐怕已然被这位太上帮主一击秒杀! 九江帮太上帮主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做‘蝴蝶七穿花’! 小虫子的柳叶刀刀法,皆是出自这位太上帮主之亲传,但小虫子毕竟习练这套刀法的时间尚短,功力浅薄,根本还没有将这套刀法臻至化境,这一招蝴蝶七穿花,小虫子的极限只能用到三个变化。 太上帮主从小时修习此套武功,年深日久,早已将这套功夫练到了返璞归真之境,招式变化多端,能在一刀砍出之后,瞬时间接连变幻七次招法! 九江帮太上帮主萧潜龙自幼便是武痴,对武术十分痴迷,日练夜练,一刻不曾停歇,又加上他对武之一道天份极高,硬是将一套并不算上乘的花哨刀法‘百花柳叶刀’练到了极高极深的化境! 今日他的爱徒小虫子死在了年纪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王随真手中,太上帮主心中是又气又恨,一出手就是要命绝招---蝴蝶七穿花。 王随真识得厉害,仍旧用出藏身刀背之法。 同样的招式,不同的人使出来,效果却有天壤之别! 小虫子用出蝴蝶七穿花来来,只让王随真感觉花里胡哨,并没什么卵用。 太上帮主萧潜龙使出这招蝴蝶七穿花来,却让王随真觉得鬼气森森,难料难测,让他感觉颇为匪夷所思! 太上帮主萧潜龙手中无刀,以掌为刀,先是朝王随真眼睛上劈了一掌,然后太上帮主萧潜龙的身影就从王随真的瞳孔中彻底失踪了! 在半个呼吸之后,萧潜龙的掌刀乍然出现在了王随真的后心上! 王随真将身一扭,险之又险的勉强避开了这一掌,萧潜龙的掌刀却已诡异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前,直劈他小腹! 这一招七掌,恍如鬼一般,只见其掌,不闻其人。 便好似是什么鬼怪在跟王随真战斗一般,掌刀一刹出现在身前,一刹出现在身后,身形移动之快,已到了匪夷所思的非人之境! 幸好王随真早已练至第六感之境,单凭直觉和听风察气的能力,便已可感知到敌袭之方位! 他连闪六闪,闪到第六次的时候,已然到了强弩之末,全身力道大乱,已到了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萧潜龙的第七记手刀了! 同样的一招‘蝴蝶穿花’,小虫子用出来,王随真闲庭信步一般便躲开了,可这太上帮主萧潜龙使将出来以后,到最后记变化时,他已然避无可避! 既然躲之不开,便无需再躲! 最好的防御——本来便是进攻! 本来——藏身在鬼头刀的刀刃之后,也只是王随真跟小虫子闹着玩的手段罢了。 对于一位绝顶的剑客来说,一味的躲避,算什么狗屁剑客? 王随真陡然间将掌中的鬼头刀松开,任其自由下落,右手成掌,凝神聚气,掌心内缩,一招‘鹰击长空’,照着太上帮主的劈来的第七记掌刀迎头击上! 双掌在半空中相撞,众人陡然听到了双掌交击处传来了‘啵’的一声闷响! 半空之中,气劲四溢。 掌力激荡处,王随真连退了六步,脸色也微微变的有些发白。 太上帮主萧潜龙登时也站立不稳,登时‘蹬蹬蹬’向后连退三步,奋力拉了个弓步,强行稳住了身形。 再看萧潜龙的脸色丝毫不变,胸中气息半分也不喘! “年纪轻轻,功力深厚,内息沛然,且以身法见长,从你的招法路数上来看,你实为一名专一练剑的剑客,嘿嘿……我当是谁,原来竟是拜蓝教的蓝主大驾光临,在下乃是云南藏龙洞洞主座下东海龙王——萧潜龙,有失远迎,失敬啊!失敬!”萧潜龙嘴里说着失敬,眼中却露出了十二分的讥讽之色,皮笑肉不笑的冲着王随真抱了抱拳。 王随真心念电转:“这人叫萧潜龙?好厉害的眼光,光凭我的身法,就看出我最擅长的乃是剑法,而且他还以此推断我乃是拜蓝教的——蓝主,看来此人对拜蓝教也颇有了解,不过显然他对拜蓝教了解的并不深,不然必定会知晓拜蓝教的诸位蓝主中并没有我这样的一号人物。” 萧潜龙倒背着手踱了几步,又说道:“不对!据我所知,拔尖的蓝主之中,并没有你这年纪和形象之人,看来阁下乃是教中新晋的蓝主!嘿……这拜蓝教还真是下了大力气网罗江南英才,但是可惜啊~~可惜~~” 他脸上忽地露出了一丝极为怪异的微笑,似是惊喜,又似是兴奋:“可惜你年纪太小,功力太浅,正好撞在了我的手里,若是你再年长十岁,就是没有魔器,我要杀你,也得先掂量掂量!现在你如此年幼,功力虽高,却高的有限,就是身怀魔器,想来也是只是一把下品的魔器,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子!你还不亮你的剑,更待何时?” 萧潜龙兴奋的搓了搓手,眼中露出了兴奋又残忍的神色,嘿嘿冷笑道:“勿谓老夫言之不预,阁下再不亮剑,恐怕此生再无亮剑的机会了!” 王随真一个呼吸之间,已将气息调匀,刚刚两人一掌相较,他觉得对方的功夫跟自己也只是在伯仲之间罢,就是高明一些,也高明的极其有限,又有什么了不起了?凭什么敢说这样的大话? 再说了,王随真估计这位太上帮主萧潜龙兀定自己是拜蓝教的蓝主所以才说出了这样的大话,可能他们藏龙洞的人有什么专门克制拜蓝教的特殊法门? 不过不论他们藏龙洞的人有什么对付拜蓝教的厉害手段,自己压根就跟拜蓝教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这位太上帮主萧潜龙对付拜蓝教的手段再高明,对自己又有什么屁用了? 王随真有意激怒萧潜龙,冷哼一声:“什么云南藏龙洞?野鸡没名,草鞋没号,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狗屁东海龙王萧潜龙?你是那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嗯?下雨天没采到蘑菇,你狗尿苔也想出来当盘菜?真是癞蛤蟆上青蛙,长的丑,玩的挺花!嘿嘿……你有能耐就使,没能耐就给我马上就地解散九江帮滚回乡下种地去吧,我可以看在你年过半百的份上饶你这老家伙一命!” 萧潜龙闻听此言,不怒反笑:“嘿嘿……嘿嘿……哈哈哈……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想开染房!给脸你不要脸,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我先砍掉拜蓝教的一只狗爪子,看你们拜蓝教的王巴崽子下次还敢不敢越界了?” 萧潜龙身形往下微微一挫,如猴望月,如龙观海,左闪一闪,右转一转,身形再次诡异的消失无踪! 说是失去了踪影,其是一种很不严谨的说法,所谓消失无踪,只是因为萧潜龙身法太快,王随真的眼睛无法跟上萧潜龙移动的速度,导致萧潜龙一直处在了王随真的视觉盲区里,所以对于王随真来说,萧潜龙就好似鬼魂一般,一瞬间没了踪影! 王随真修习的枯木神功,尤其以身法见长,他平日里与人对敌,往往可以将敌人一剑封喉,要诀并不在剑快,要诀在于身法变幻的快。 身法是武术当中对敌最关键的要素。 往前一寸或者退后一寸,仅仅是方寸之差,跟人动手时所面对的结果往往便是天壤之别。 将身法练的如龙如蛇,如猴如鸡,只是第一步。 闪转腾挪,身形变幻之中,敌对双方往往已分出了胜负。 像一些人用猛力抡拳头,用狠劲抬腿踹,那只是武技初学者罢了,极为高明力量强横的武术家,一拳打在人身上,往往可以将人一拳打死。 顶级武术高手,能将全身的力量运用到极致,如此一来,则进退如风,攻守难明。 高明的如太极拳,全身力如浑圆,似有力,似无力,似拙实巧,似软实硬,往往在不可思议的时候将敌人的力道化于无形,别人一拳打去,如击棉花,若想收力,劲力刹那间会如排山倒海般反击回来,往往令人沛然难御! 如八卦掌,将敌之劲力尽数牵引旁落,将己之劲力从侧边直进,如圆弧般转着圈的直击要害,令人防不胜防,躲不胜躲。 如形意拳,硬进硬退,发如炸雷,退如劲风,进退之间,劲发八方,变幻无方,是对力量的另一种开发到了极致的运用。 而一般的拳脚功夫,就是力量再大,力道再猛,与人动手时连敌人的衣角都摸不到,也只能对着空气无能的发狠罢了! 与人动手分生死,情况千变万化,只凭一双铁拳,没有人可以长胜不败。 但将身法练到极处的高手,将力量控制到了高妙境界的高手,万人莫敌! 好比一条蛇,它没有腿,也没有爪子,也没有翅膀,只有这么区区一块肉,但走路,奔跑,潜水,上树,甚至于飞翔,对敌,就凭这一块肉,它就把所有的事都办妥了。 那是为何? 因为蛇便是将身法练到了极处的大高手,它将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练到了极处,将整个身体都练成了一个整体,所以它能用区区一个长条的身体应付它所遇到的所有问题。 回到武术上来说,也是如此! 将身体的内脏、血管、神经、骨骼、肌肉、脂肪、皮肤都练成了一个整体之后,再将身法练到极处,便已是一位足以傲视江湖的大高手! 王随真毫不示弱,也是左晃一晃,右晃一晃,围着萧潜龙转起圈来! 两人你转我,我转你,皆不出手,只是四目相对的互相绕圈圈。 人的格斗之术,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人对大自然中野兽的模仿。 自然界中的各种动物,才是将格斗术运用到极致的功夫大师。 虎善扑,鹰善抓,蛇善游,鸡善躲,熊善力。 而且很多动物在出手袭击猎物之前,往往不会立刻出手,而是先寻破绽,再伺机而动! 像两鸡相斗,往往会先竖羽毛,然后再盯住对手许久,企图寻找到对手的破绽一击败敌。 虎也如此,蛇也如此。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致敌于死命! 像非洲大草原上的鬣狗,从不正面出击,永远是从猎物的后背下嘴。 这种出击方式,并非是正面出击无法击败敌人,而是寻求以最省力的方式来获得最佳的战果。 人跟人相斗,其实也是如此。 像正面相斗,大战数百回合,那都是胡扯的事。 江湖上的厮杀,往往是一个呼吸之间,就生死了好几次,谁也不知道新的敌人会从何时何地冒出来,怎能把自己的体力耗费一空? 那样的话,若是杀死强敌之后再有敌人出现,自己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越是高手,越是寻求一击毙敌。 人是高级灵长动物,更会思索如何以最少的代价来获取最大的战果。 江湖中的高明人物,越是不露形像,破绽越少,越是能长胜不败。 活着的才是胜利者,失败者往往会当场死去。 弱肉强食,江湖其实跟非洲的大草原没什么分别,只有血淋淋的吃掉敌人的血肉,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这是亘古未变的生存铁则。 两人这一互相绕,便互绕了三十多圈。 虽然只是相互绕圈,但在旁人看来,两人的动作快的惊人,都知道两人恐怕只要一瞬间就会分出胜负来! 心中不由得皆为自己人捏了一把汗! 绕了这许多圈子,王随真发现了两人身法上的些许不同之处。 第65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 他的身法快,萧潜龙的身法也快。 但两人又快的截然不同。 萧潜龙动起来,就仿佛条毒蛇一般,周游流转不止,威猛无涛,势不可挡。 而自己的身法则像是水中虾动,静止瞬息,动逾迅疾,是稍微的停顿中带点跳动。 要说两人谁的身法更高明,速度上是难分高下的,两人之所以身法如此不同,乃是修习的武艺的特点所造成的。 王随真的技法讲究一击致命,所以在两跳之间,会有短暂的停顿。 因为在短暂的停留之后,下一击的爆发力会更为强横! 萧潜龙的技法则讲究的是连绵不断,涛涛不绝,只要第一下成功击到了敌人的身上,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就会接踵而至,无穷无尽,直到将敌人彻底击杀掉为止! 两人互相绕了三十多个圈子之后,心中均不由的互生钦佩之情! 佩服!佩服!身法上竟能做到毫无破绽! 萧潜龙身体一抖,向后退出了约莫两丈来远,淡淡道:“你年纪虽然不大,功夫着实不错!可惜你现在仍远远不是本至尊的对手,既然你杀了我的爱徒小虫子,你今日便在这里向我磕头拜师罢,你只要磕了头,我马上就收你这个徒弟进师门,咱们两个既然成了师徒的关系,那杀小虫子的这笔帐自然便一笔勾销!你如果愿意的话,还不马上磕头?” 众九江帮的帮众听了这话,不由得大为哗然! 要知道,东海龙王萧潜龙,不单单只是九江帮的太上帮主,同时还是江南这数个省份数十个帮派的太上帮主,从南昌到九江,大部分帮派,全归萧潜龙管辖,而且萧潜龙这个太上帮主一向不管俗物,是个甩手的太上帮主,事事皆是由弟子去办理,各个帮会的大小事物基本上全都是由萧潜龙的徒弟来定夺,萧潜龙一介武痴,只痴迷于武术,其他的事一概不理会,而这萧潜龙现如今一共只有两个徒弟,一个就是刚刚死在王随真手中的小虫子,另一个就是陈美人的父亲——陈万三! 而陈美人的父亲陈万三只是萧潜龙的记名弟子,并不是入室的真正弟子,萧潜龙的真正入室弟子,只有小虫子一人而已。 现在萧潜龙突然说要收王随真为入室弟子那岂不是说杀了小虫子的这小子,不但没有任何惩罚,反而是一步登天了? 这么大的权力把柄忽然落到王随真的手里,真是让人羡慕之极,嫉妒之极,恼火之极! 九江帮里的众人,个个做梦都想当萧潜龙的入室弟子,但人家萧潜龙压根对他们这群货一个也瞧不上眼。 大家不由得眼睛发赤的看向王随真。 有愤怒,有嫉妒,有羡慕,不一而足。 胖肥鱼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吃了一大惊,十分惊愕地看向王随真。 若是王随真答应了,那以后自己岂不是每天都要被王随真呼来唤去的反复折磨?好不容易自己的顶头变态陈美人死了,自己还没舒坦一会,就又要来个祖宗尖! 胖肥鱼越想越是头大,他对王随真的手段着实有点发怵。 王随真翻了翻白眼,冷笑道:“胜负未分,你怎知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是不是怕了我?所以自己找个台阶下?还让我磕头拜师,真是天下的笑话!就你这点玩意,嘿嘿~~真是小麻雀——没见过大粮食,你会两下狗刨,还真把自己当游泳健将了嘛?我师父要杀你,只用一根手指头就捻死你,都不用第二根!” 这话一出口,萧潜龙鼻子都气歪了,他一向高傲无比,目中无人,今日见了王随真的功夫,想收王随真当徒弟,好让他每日能跟自己交流交流武艺,不料竟会碰一鼻子灰? 守着这么多的人让他这个太上帮主丢这么大的面子,萧潜龙不由怒火攻心,眼中杀气翻涌,怒声道:“你自己找死,莫怪我下手无情!” 王随真暗暗运气,又翻了个白眼道:“一点微末伎俩,也敢大言不惭?今天不是我活就是你死,你墨迹什么?你仔细想想用什么姿势死不那么难堪,你……” 王随真的俏皮话还没说完,萧潜龙已气的头发都根根直竖了起来! 萧潜龙反手从后腰间往外一拽,手中已多了一柄奇形兵刃! 此刀长一尺二寸,宽不逾三寸,笔直直地,如一柄小短剑相似,只在靠近剑尖的地方有一丝丝弧度。 这把兵刃看起来是一把短剑,仔细看,其实乃是一柄缩小了的柳叶刀! 这柄柳叶短刀的刀身上靠近刀柄处有浅浅的两个凹痕,看上去像是两颗金色的星星,随着刀刃的晃动闪烁不定,游移不定,十分的奇异。 “此刀名为两仪柳叶刀,我自艺成以来,只用过两次,而你是第三次!”萧潜龙冷冷一笑,将刀尖指着王随真,续道:“别的倒也罢了,此刀一遇拜蓝教的人,威力倍增,你还不出剑?再不出剑,你就没有出剑的机会了!” 这柄短刀虽然不大,但自从萧潜龙将短刀拔出来以后,整个九江码头的温度似乎一下就下降了好一度,怪异的寒气刺的人皮肤上起了一片片的鸡皮疙瘩! 刀身上的两个凹痕,仿佛两只眼睛一般,恶狠狠地盯着王随真,王随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微微的散乱不受控制起来! 这柄柳叶短刀有古怪! 王随真将内气顺了一顺,凝气右手,一把翠绿如木的纤纤细剑,从掌尖迸射而出,吞吐不定! 萧潜龙登时吃了一大惊,拜蓝教的蓝主他也见过不少,但第一次见到有蓝主能凝气成剑的! 好深厚的剑气! 这一手一露出来,萧潜龙登时不似先前那般兀定了,眉头微微皱了皱,眼睛一眯,刀随人至,人随刀走,一刀斜斜切向王随真脖颈。 这一刀乃是百花柳叶刀中的杀招绝学——残花式! 又叫——零落斩! 花开花落,乃是世间常态。 没有常开不败之花,没有常春不秋之季,没有常红不老之颜。 花谢之时,落英缤纷,风气卷起,四散飞舞。 壮丽动人。 残花式,已将刀招中花样的变化运用到了极致,一刀不是一刀,仿佛是千万刀万万刀。 抬眼望去,刀光飞舞,佛是万千花瓣在随风四处飘零、欢呼跳跃一般! 若是一般人见了这个变幻莫测、眼花缭乱的刀法,难明对方刀路心中便会先慌三分! 与人动手过招,最忌讳心慌意乱,因为心慌意乱之下不免会动作失常,一旦动作失常不免要中刀。 好在王随真早已将武功练到了不动如山,六感八方的神变之境,早已可以不用眼睛观察敌人,不论你千万花招如何变幻,只呆呆的如同一根棍子一般在柞原地动也不动,静待真正的刀招袭来! 萧潜龙团团围着王随真转了数圈,见王随真在原地动也不动,目视地面,眼皮抬也不抬,一晃身蹿到王随真身后,一刀斜斜切向王随真脖颈,准拟一刀便将王随真的脑袋切将下来! 王随真头也不回,反手一剑,一招基础剑法的下撩剑,准确无误地格挡住了萧潜龙挥来的柳叶短刀! 萧潜龙见王随真竟挥剑相格,心中大喜,催起内劲,极为凶狠地将柳叶刀劈砍在了绿色气剑之上! 两种兵刃狠狠相撞,陡听‘咔’的一声脆响,萧潜龙被绿色气剑上传来的巨力震的向后直退了五步,才堪堪立定身形,登时脸色大变! 王随真只觉的手臂巨震,险些要凝聚不住剑形,向前连踏七步,低头看去,只见翠郁郁的剑刃上,一个深达二寸的豁口赫然在目! 此剑最宽处,也只有三寸,若是豁口再深一寸,气剑必然被柳叶刀斩断。 若是刚刚气剑断了,自己的脑袋怕不是要被一刀两断,切的飞将起来乎? 想到这里,王随真不由得冷汗大冒。 好锋利的柳叶短刀! 看来这柄柳叶短刀不是普通的钢刀,乃是一把削铁如泥锋利无匹的宝刃! 萧潜龙看了看手中的柳叶刀,又看了看王随真,脸色变的如寒冰一般阴冷,额头上青筋暴绽,陡地怒道:“你不是拜蓝教的蓝主!你是何人?” 王随真气催剑刃,将剑锋上的绿气渡了一层又一层,开始将气剑剑刃加宽加厚。 原本以他的功夫,不足以凝气为剑,但有了枯剑的帮助,他做到此事已然是轻而易举。 “我说过我是拜蓝教的吗?我乃王随真是也,你吹的牛皮震天响,真动起手来,也不过如此!就这两下子,还自称什么东海龙王?真是个笑话,我看你改一改外号,叫做~叫做东海吹王还差不多,嘻嘻……嘿嘿……再打下去,也不过如此,我看咱们两个还是各自走路的为好……” 王随真说这话,其实就已经是给萧潜龙台阶下了,因为他们两个数次交锋,心中已然明了,两人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谁想赢过谁,不玩命是分不出输赢的,如果两人里有一个人获胜,那另一个人就算不死也会变成重度残废! 付出惨烈的代价方能一较高下,属实有些不值的。 任何人,在付出自身难以承受的代价时,免不了都要思量思量。 萧潜龙在九江府,一向都是横着走,谁敢不捧着他说话?不曾想他今日竟会受王随真的讥笑奚落。 萧潜龙一向眼高于顶,自认为是九江府的地下皇帝,天下除了他自己以外,别人根本就不算是人了,只能算是鸡犬牛羊,那个畜生敢这样跟他说话?这是活的不耐烦了? 萧潜龙身上衣衫无风自起,头发也被内气震荡,根根竖起,层层罡风以他为中心,向周围缓缓压迫着蔓延开来! 王随真察觉到了萧潜龙身上散发的惊天杀机,心如止水,暗运枯木神功。 场上众人被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逼迫,不由自主的纷纷向后退却,九江码头登时变的空荡荡起来。 只听萧潜龙脚下的青石板上传来一声怪异的短响,萧潜龙的柳叶刀已如闪电般不可思议的刺到了王随真面门前! 王随真挡也不挡,躲也不躲,挥剑向脑后斩击。 半空中传来‘叮’的一声轻响! 柳叶刀第二次跟气剑撞在了一起! 原来,萧潜龙的身法已快到的极处,快的已经能在人的瞳孔中留下幻影,所以看似他持刀刺向王随真的面门,实际真人已到了王随真脑后! 萧潜龙将残花式催发到了极致,一个呼吸之间,恍如珍珠落玉盘,又如疾风吹银铃,‘叮叮叮叮叮’,刀剑相击,发出了一连串的急响,两个呼吸后,响声频率倍增,‘叮叮叮叮’几乎连成了一道长声! 这是一场绝世高手之间的亡命对决! 两人都已将人体最极限的潜能激发出来。 只见场中的两道人影,忽如飞龙,犹似猛虎,好似灵猿,恍如凶鹰! 两人各施手段,竭力攻守! 当真是快至极矣,急至极矣,妙至极矣! 码头上的众人,无不看的胆战心惊,惊骇莫名,几乎忘记了呼吸。 那情形,如波涛澎湃,变幻莫测,如山摧河塌,沛然莫御,如登高临渊,颤栗莫明! 如此大频率的极限动作,就是再厉害的高手,也坚持不了多久! 只过了五个呼吸的功夫,王随真和萧潜龙两人齐齐的暴喝一声,随后场中爆发出‘啵’的一声大响。 人影乍合陡分! 王随真手中的绿剑已被击的粉碎,化为点点绿光,江风轻轻一吹,片片消散在了风中。 萧潜龙手中的柳叶刀挟带着怪异的‘呜呜’风声,飞射于八丈外的石板之上,入石半尺,刀柄兀自‘嗡嗡嗡’的颤动不已。 王随真嘴角缓缓淌下了一丝鲜血,气息急促地强笑道:“一……一介吹王……不……不过不此!” 第66章 龙行虎爪 凝聚天地 生死不明 萧潜龙半跪于地,衣衫已被汗水浸透,脸上的肌肉不自主地突突乱颤,显然,刚刚的交手两人之间仍旧是平分秋色、不分伯仲,齐齐受了轻伤。 他抬起头来,咬牙切齿的冷笑道:“是么?将死之人,还敢大放厥词,我还有一式龙形掌法,足以取你狗命!” 他话音一落,整个码头上陡然出现了些许变化。 但要说有了什么变化,却似乎又没有什么变化。 但要说没有变化,却好像又有了什么奇异的变化。 码头上一直吹着的江风,这时陡然停住了。 一直日夜不停的震荡码头青石的江水波浪,这时也诡异的平息了下来! 似乎这方天地,于此刹那间停息了,世间万物都在屏息凝神的在静静等着萧潜龙出手! 王随真只觉得全身汗毛,根根竖起,似乎有什么渗人的东西正在萧潜龙身体里缓缓的苏醒过来! 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不远处的萧潜龙。 萧潜龙此时仍旧半跪在青石铺就的码头上,跟刚才相比,身上似乎已然产生了什么奇异的改变! 但仔细看了半晌,跟刚才相比又似乎没有任何不同! 王随真的第六感已告诉了自己,接下来将会迎来萧潜龙最致命的一击,哪敢大意?将气息在体内迅速的盘桓数息,霍然起身,站的笔挺挺地,摆了个燕飞天外的迎敌之姿,姿势里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轻盈之意,仿佛暴风雨来临前贴地飞行的燕子一般,随时都要拔地而起! 萧潜龙忽地长啸一声,如潜龙出海,冲天而起,上升到了至高点以后,恍如毒蛇入洞,从天而降,在半空中无处借力的地方,硬生生扭转身形,身肩腰三处莫名扭曲,以闪电破云、箭落长空之势,右爪在前,左爪在后,挟着风雷般的巨大呼啸之声,狠狠地向王随真头脑拍来! 这一抓之威,几乎凝固了这一方小天地的所有威能! 在这一抓之下,风停浪驻,万籁无声,所有的一切都变的如蒙上了雾气一般的模糊,所有的一切,似乎在这一瞬间全然都消失不见了! 王随真忽地看到萧潜龙拍击下来的前爪陡然变大变长,皮肤上鳞片狰狞,指尖上指甲暴绽,利爪如刀,大如簸箕一般,整个个右爪在瞬间变做了一只死气四溢的恶龙凶爪朝王随真抓来! 龙爪离自己越近,那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就越骇人,等龙爪堪堪快到身前三尺之时,王随真只觉得周围空气凝固犹如生铁一般,四肢几乎不能动弹分毫了! 王随真运起枯木神功中的破字诀,内气如决堤之水,轰然迸出,双手抱于胸前,双脚站了个不丁不八的步子,整个身形稍稍往下坐了一坐。 这个姿势叫做虎抱爪,乃是击打上方来的敌人时的蓄力动作,此动作一出,全身所有细胞,如被从睡梦中被惊醒一般,猛虎扑食的气势汹涌而出,气势上竟丝毫不弱于萧潜龙这一招‘青龙探爪’! 萧潜龙探出来的龙爪离王随真的脑袋不足二尺的距离时,王随真胸腔里炸响出了一声虎啸之声,那声音不似人喉咙里发出来的,像是用骨头震荡出来的一般,威猛刚烈,凶悍暴力,正是虎狮之类的猛兽在发怒时从胸腔里震荡而出的‘虎豹雷音’。 此音一出,半空中的萧潜龙斜蹿而下的身形都不由得被震的极为短暂的顿了一顿! 就借着这短暂的停顿之际,王随真趁势飞跃而起,一记‘猛虎硬爬山’,双掌齐出,重重地击向萧潜龙的胸膛。 萧潜龙见势不妙,现如今他招式已然用老,想换招撤招已是力有不逮,无奈之下,只能咬牙硬上! 他的右手龙爪在不可能再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好似弹簧也似,在不可思议的角度下猛然前探半尺,五根龙爪,霍然入体三寸,狠狠的将王随真的胸膛刺出了五个血窟窿! 王随真的双虎掌,在龙爪出刺中自己熊坛之前,以略快一线的速度重重的拍在了萧潜龙的胸膛上! 要不是王随真的掌法抢先一步击在了萧潜龙的胸膛上,萧潜龙的这一爪非得将王随真的心脏挖将出来不可! 二人同受重创,萧潜龙胸‘咔啦啦’一顿乱响,也不知被王随真击断了多少根肋骨,口喷鲜血,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出足有八丈多远,才‘砰’的一声,如一滩烂泥一般摔到了青石板的泥水中,抽搐了几下,不动弹了! 王随真也好不了哪儿去,‘哇’的一声,一路狂喷鲜血,如山坡上滚落的石子,以惊人的速度向后翻滚了九丈多远,‘噗通’一声栽进了长江之中,被江上的浪头一打,登时没了踪迹! 王伯安跟小童大吃一惊,小童慌忙跑到江边,已然吓的泪流满面,以变了声调的怪异声音呼喊道:“随真大哥!随真大哥!你在那里?你别吓我!你没事吧?随真大哥……” 王伯安也慌忙跟小童一起向江中呼喊、寻找王随真的踪迹。 但白浪滔滔,江风息息,有些浑浊的江水动荡个不停,哪里还有王随真的人影? 小童慌忙拉着王伯安上了自家的小船,松了缆绳,急匆匆地顺江水向下游去寻王随真。 九江帮众被眼前的景像惊的呆了,等小童跟王伯安划走了小船,这才如梦方醒一般,乱哄哄的去看萧潜龙。 要知道东海龙王萧潜龙乃是出了名的打遍九江府无敌手,在四海龙王中,论武艺也是趋于上游之人,与人动手之时,往往一个照面就会将敌人毙下掌下! 萧潜龙不单单是九江帮的太上帮主,大半个江西的大小数十个帮派皆受其管制,在方圆千里内是一位一手遮天的第一号狠人,地下土皇帝。 现在码头上的诸人之中,只有胖肥鱼最有权威,职位最高,他领着众人颤巍巍地走到萧潜龙近前,小心翼翼的低声道:“太上帮主?太……太上帮主?你……” 低头瞧见只见萧潜龙全身鲜血,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趴在泥水混合的石板上,看那吓人的模样,似乎已经是死透了! 胖肥鱼刚想伸手指过去探探鼻息,萧潜龙的‘尸体’陡地抖了一抖,吓的胖肥鱼全身一个哆嗦,差点当场尿了裤子。 萧潜龙终究是没有死,他缓缓地坐起身来,脸上鲜血混合着泥污,哪里还有他原来那威武霸气的半分模样? 他坐将起来,‘哇’的一口,又吐了好大一口鲜血,这才委顿之极地嘶哑着道:“那……那小子呢?现在马上将……将他脑袋砍……砍将下来!” 胖肥鱼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道:“启禀太上帮主,那小子已经被您老人家给打到江里去啦,恐怕……恐怕已经死了,连尸体都喂了王巴啦!” 萧潜龙一听此言,忽地仰起头来,十分愤怒的盯着胖肥鱼。 这眼神如此骇人,吓的胖肥鱼一个趔趄,当场尿了一裤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哆嗦道:“太……太上帮主,您……您老人家有……有何吩……吩咐?” 萧潜龙举目四望了良久,阴沉沉地嘶哑道:“跟那小子一起来的两个人呢?” 胖肥鱼头也不敢抬,哆嗦道:“那两个人划船下游去了,似乎……似乎是找那小子的尸体去了!” “混蛋!”萧潜龙怒气冲天地大骂:“你们这群废物!那小子定然还未死透!你……快派人去江上打捞那小子的尸体,将那小子的狗头给我砍下来,拿回来复命!与那小子一起来的两人,也要捉来,我在九江总舵等你复命,若是捉不来,你们九江帮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狗命难保!” 萧潜龙越骂越是恼火,下达了灭帮的死命令! 胖肥鱼那肥胖的身躯,哆嗦的好似风中的树叶一般,忙不迭的连声答应:“是,是,小的这就去办,不知……不知……不知最晚何时复命?求……求太上帮主宽限几……几日,小的一……一定尽力去办!太……” 胖肥鱼满头大汗,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萧潜龙已没了踪影,不知何时早已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胖肥鱼猛然站起身来,惊怒交加地大叫道:“快!快!将帮中所有人都叫来!到江上去抓那两人,寻找那小子的尸体!要是找寻不到,不但老子要死,你们也一个都活不了!” 九江帮众人全都吃了一大惊,不由得群情恐惧,答应一声,如同一窝蜂一般去拼命找人去了! 第67章 今日此身若不死 仇人斩为剑下魂 蓝天白云,光线如金,散碎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杈,斑驳地映在江边的碎石上。 王随真从江里直蹿上来,在碎石嶙峋的江岸勉力前行,走了数里路,寻到一个隐蔽山崖上的山洞,闪身进去,藏了起来。 萧潜龙的那一掌着实厉害,险险将他打死,好在枯木神功不愧是天下第一奇功,一击不死,马上自动运转起来疗伤保命! 萧潜龙这一掌,不单单是外伤,由外及内,震动五脏六腑,经脉骨骼肌肉,由表入里,身体上的所有结构都都被震动、分解,甚至于粉碎! 此一境界,已超凡入圣,不是凡人武术境界了,常人的武功修到化境,劲力攸发攸收,已到绝顶,但萧潜龙这一掌,劲力忽发忽收,竟然在瞬间连续收发了五次! 这一掌劲力层层叠叠,犹如一个大磨盘一般,将人身体的组织结构由微到广尽数破坏,若是常人中这一掌,就是不死也必然残废终生,疾病缠身,早衰早亡! 但王随真不是普通人,枯木神功也不是普通的内功法门,此功是由死木中悟出的生机,已突破了世间常理,进入了神异传说的境地。 王随真盘膝坐成五岳朝天式,一呼一吸,一吸一呼,静坐导引内气,以内气自行疗起伤来。 江边惊涛拍岸,洞外乱石穿空。 红日西坠,天色渐渐暗将下来。 王随真如老僧入定,直挺挺地打坐,动也不动,身上道道代表生机的绿色光芒闪烁,点点白气从头顶冒出,在头顶半尺处,缓缓地凝结成了一个嫩芽的形象。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 一轮金日,从沌沌的水天交际处跃将出来。 当天边的阳光照耀在洞中正打坐的王随真脸上时,他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目。 人生就是一趟奇妙的旅途,或许有时候乏味,或许有时候诱人,但所有人,最后都会走向旅途的终点。 终点,是一个坟墓?还是一个新的生命的开始? 王随真感受着体内充盈动荡的真气,心中明白,因为他的人生旅途昨日没有到达终点,所以今天就会有人必定会到达到人生旅途的终点! 萧潜龙,我王随真回来了。 王随真出了山洞,往西走了约莫十几里路,看见了一个不大的镇店。 他摸了摸胸前口袋,口袋里还有几锭小金子和些许碎银子,由于当时他的前胸中了萧潜龙的龙形掌法,金子和银子已经全被拍成了饼子。 好在金银极软,他将一小锭银子拿出来,团了几团,又硬把银饼子给捏成了一个银球,随后迈步走到一个小吃店里,要了一碗羊杂汤,数个大饼,大快朵颐起来。 自打昨天到现在,他滴米未吃,滴水未进,早就饿的狠了,一大碗羊杂汤几口就吞了个干净,又找小二要了三碗,如同饿死鬼投胎一般,大吃特吃起来。 等王随真吃到第三碗的时候,小道上走过来两个人。 这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双目血红,满脸疲惫,满身尘土。 王随真坐的位置比较偏僻,被旁边的一大群庄稼汉把身形遮挡住了。 两名汉子到了小吃店的敞篷外,找了个靠走道的空桌椅坐下,扫了一眼吃饭的众人,并未看到王随真,两人齐齐长叹了一口气。 王随真在一旁的角里缓缓吃着羊杂汤,注意上了这两名汉子。 因为这两个汉子腰带砍刀,一看就不是附近种地的农人,肯定是会道门里厮混的帮众。 那个又高又胖的汉子一坐下就叫高声道:“来两碗馄饨,两张大菜饼,快点的!” 矮个的瘦小汉子耷拉着眼眉,苦涩之极地道:“你胃口还挺好,我是有点吃不下去,要是这事再办不成,怕是大家伙脑袋要一块搬家了!” “嘘,小点声!”高胖汉子压低了声音:“你愁什么?江上不是有副帮主领着大家伙办事吗?我们这些地面上走的,也只是帮副帮主他们打打下手罢了,真有事,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啊?” 矮瘦汉子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我看那个人的尸体八成是沉到江底喂了王巴了,捞摸不到啦!你当时站的远,怕是没听清楚,那位太上帮主当时可发话了,要是找不到后来跑了的两人的踪影,也找不到那人的尸体,九江帮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王随真耳力惊人,两人说话的声音虽极低,仍然将两人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一听到‘太上帮主’这四个字,终于确定这两人就是九江帮里的帮众。 他听到两人正谈论王伯安和小童的消息,不由得更加仔细的偷听起来。 “对呀,但昨日我听说了,胖肥鱼那小子没费什么劲就把那个书生和那个小孩子都抓住啦,昨晚已经将那两人押回到九江城复命去啦!也许昨晚就已经弄死那两个人了,那这事不就算已经了结了吗?” “可那个被太上帮主打到江里去的那个人的尸体还没有找到那?也不知太上帮主交待的事办成了一半,他老人家还要不要我们九江帮所有人的性命啦?唉……或者……或者他会弄死我们九江帮一半人?”矮瘦汉子有忧虑重重地道。 “怕什么?你知不知道,老歪昨天晚上就偷偷跑路了,跑到他表弟黑林会那里去啦,听他说,去那边马上也能也当上个喽啰兵,那不也挺好?不如咱俩也偷偷溜号吧,像咱俩这种九江帮里的小人物,就是明天不见了又有谁会注意到?到时候就是太上帮主想杀光九江帮的人,也已经跟咱俩没关系了,估计永远不会有人能想起咱哥俩这种小人物来,你说……” 王随真一听到王伯安和小童昨天已经被胖肥鱼抓到九江城中,而且昨晚可能已经被杀的消息,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手里端着的羊杂汤再也把持不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个粉碎。 王伯安跟他八拜之交,乃是生死与共的异姓弟兄,小童也大哥长大哥短的前后叫着,对他来说,也跟小兄弟无异,不料只是因为他一时性起,非要跟胖肥鱼放对,反过来勒索九江帮银子,这才把两人害的客死他乡的下场! 王伯安跟小童的死,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王随真越想心中越是悲痛,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当初王伯安也劝过他,但他根本听不进去,就只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的一个心结,害死了他们两人,他心中怎能不大为惭愧? 王随真又气又恨又后悔又难过,江湖水深,人心险恶,能人背后有能人,打了小的,出来老的,这是长山大哥在云梦山上时时时告诫自己的话,怎么事到了临头,自己竟然全然不记得了? 王随真思量来思量去,心中恨意翻滚,愈发的憎恨起了萧潜龙和九江帮,心中暗忖:“这帮土匪水贼,当真可恶之极,想报复来找我便了,怎地一点江湖道义也不讲?萧潜龙把伯安大哥跟小童抓住杀了?这事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了?伯安大哥和小童并非江湖中人,你们九江帮杀他俩做甚?我本是被逼无奈这想杀萧潜龙,如今看来,不但萧潜龙要杀,这九江帮上上下下,得全都杀光,一个不留,只有拿九江帮所有人的狗头,才能祭奠伯安大哥和小童兄弟的大天之灵!” 血债一定要血来偿,王随真生平第一次杀气翻涌,发誓要大开杀戒,好替王伯安和小童报仇血恨! 王随真越想越怒,越想越气,一股仇恨之火从脚底直涌到头顶上来,翻涌的真气催的头顶黑发根根无风自立! 第68章 峰回路转 王随真这里气氛有异,别人没发现,店小二先发现了,他见王随真摔碎了一个瓷碗,不由得急了,跑将过来,嚷嚷道:“这位客官,碗坏了是要赔的,一个碗得赔三文钱。” 小二这一嚷嚷,吸引了店内店外的所有人的目光,九江帮的两个汉子抬头一瞧,正迎到王随真杀气腾腾的目光上,不由得吓的一哆嗦。 高胖汉子那天站的远,没看真切王随真的模样,这名矮瘦汉子可是看的极为清楚的。 他抬眼瞧见了王随真,见王随真杀气腾腾的看着自己,身体不由得筛糠一般哆嗦起来,饭也不吃了,用力一拽高胖汉子的衣袖,两人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扭头快步离开小饭馆! 王随真杀机已动,怎么可能让两人逃走? 伸手拿出那个银球,扔到小二的手里,起身去追九江帮的那两名汉子。 九江帮的这两名汉子离了早点铺子,忙忙如漏网之鱼,急急如丧家之犬,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玩命的往西逃窜! 可惜两人虽然跑的挺快,却远远没有王随真快,刚跑了不到二十两丈,转过一个山角,迎面正撞见王随真! 王随真眼冒火光,身上透露着渗人的杀机,把两人吓的腿齐齐一软,不由自主的’扑通’扑通’跪在了地上。 那日王随真跟萧潜龙的动手经过,两人可是看的分明,太上帮主萧潜龙号称纵横湘赣鄂无敌手! 连太上帮主萧潜龙这般无敌的大人物都胜王随真不得,自己这等小喽啰、小人物,王随真还不是一根手指头随便就捻死了! 矮瘦汉子磕头如捣蒜:“好汉饶命!大侠饶命!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的小蚂蚁,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啼哭婴儿,中间还有瘫痪在床的婆娘,还请大人您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 ? 高胖汉子也在旁边帮声:“是啊!最啊!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大慈大悲,就放我们一马,我俩保证马上离开九江府,再不会踏入九江府地界一步!” 王随真本拟将九江帮上上下下杀个鸡犬不留、干干净净,但一听两人求饶,心里想法不由得一变。 他本是个质朴少年,懵懂之中,受莫愁和长山引导,要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剑客,刚刚只是被怒火冲昏了神智,此时一思量,若是滥杀无辜,岂不是违反了门规? 虽然师父和长山大哥已死,师爷沐风之他老人家也已破空而去再不会回来,枯木一门,可能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但门规就是门规,就算无人监督也要遵守,怎能胡乱违背? 如果那样做的话,跟禽兽又有何异? 自己岂不是走上了邪路? 王随真心思一变,意识到自己先前想错了,萧潜龙此人是首恶,自己必杀之,胖肥鱼这人是帮凶,也是非死不可! 至于九江帮里的各个帮众,很多恐怕都只是混口饭吃的流民罢,这群人今天在这里厮混,明天也许又会换个帮会混一混,就像眼前的这俩人,似乎不是什么好人,但似乎又没做过什么大坏事,恐怕也算不上什么大恶人。 人都是这样,很复杂,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二元物,要说看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其实十分的麻烦,一个人可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说他算坏人吧,也算不上。 世界上处于中庸阶段的人数恰恰是最多的。 善恶难辨之人,往往只是能算个普通人罢了,杀之何辜? “你们两个起来吧!我不杀你们两个,但你们关于刚刚你们说的那名书生和小孩的消息,要一字不落的全都告诉我,要是隐瞒一个字,我把你们两个的脑袋打个粉碎!” 两人闻听此言,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矮胖汉子讨好着道:“是,是,是,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听老歪子说,昨日中午时分,胖肥鱼在江上堵住了那名书生和那小孩,但那小孩的功夫了得,帮里的十数个弟兄都被他给打进江里去了,后来还是用了九江帮的拿手绝活,用连勾渔网将书生和小孩给罩住,这才把那两人给捉住!” 王随真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地问道:“后来呢?”? ? ? ? ? ? ? ? ? ? ? ? ? ? ? ? ? ? ? ? ?“后来胖肥鱼帮主十分高兴,亲自押送两人到九江城总舵中找太上帮主复命去了!” “再后来呢?是谁动手杀的书生和那个小孩?”王随真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全身不停的发抖起来! 两人一看,王随真的脸色变的万分难看,不由得心中寒气大冒,心知只要一句话说不好,恐怕马上就要横尸当场,吓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王随真见两人不说话,气炸心肝肺,怒喝道:“后来呢?谁动的手?快说!”想到王伯安和小童因自己而死,又气又怒,‘呼’地一掌拍在了一旁的巨石上,只听‘嘭’的一声爆响,直激的大石上石屑乱飞,整块石头都都王随真这一掌拍的微微颤抖起来! 两人见了王随真这一掌开碑裂石的力量,更是吓的魂飞魄散,高胖汉子慌忙答道:“后来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打昨日起,我们就没回过九江城,一直在这一带寻找大侠的踪迹!这些事还是昨晚跟老歪子碰头,因为他跟着胖肥鱼帮主在江面上办事,知道的清楚,老歪子告诉我们的!” 王随真心中一动,眼睛微微眯起,问道:“就是说,那名书生跟小孩被押到九江城里以后,死没死,你们也不确定?” 矮瘦汉子人十分机灵,听出了王随真语气上的变化,忙打蛇随棍上,点头如吃米一般:“是呀!是呀!大侠!说他们被杀云云,都只是我们瞎猜的,可能……可能,哦~不,不不,肯定,是肯定,他们肯定没有事,我听说太上帮主他老人家回总舵以后,一直在运功疗伤,肯定还没有动手杀他们!” 王随真眼中一亮:“萧潜龙运功疗伤?他一直在运功?一直从屋里没出来么?” 矮瘦汉子苦着脸,很是为难地道:“这个……这个小人也不大清楚,只是……只是按常理来说……” 王随真定了定心神,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王伯安和小童还没有死,自己那一招虎形崩掌,乃是凶猛暴烈之极的刚劲,那一掌最少得打断了萧潜龙的二十块骨头,任他萧潜龙如何了得,一日一夜也绝不可能马上就能恢复如初的! 就算萧潜龙练的内功跟枯木神功一样,最快也就是跟自己一样,刚刚运功完毕,恢复如初! 更何况,王随真有极大的信心敢肯定,萧潜龙修炼的内功绝对不如枯木神功高明,现在恐怕还在打坐疗伤! 想到这一点,王随真心中稍安,又问道:“你们知道萧潜龙在何处闭关么?快带我去!” 第69章 豪杰聚啸山林 佳人诗画书琴 九江帮的两名汉子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憋的满脸通红,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王随真恨不得瞬间飞到九江城的九江帮总舵里去,见两人吞吞吐吐一脸为难之极的表情,不由怒道:“怎么?不想去?不去现在就杀了你们两个,我自己去!” 他扬手向两人的脑袋比划了一下。? 两名汉子兀自还在震惊于王随真一掌拍在大石头上的威势,见王随真似乎伸掌要拍自己的脑袋,吓的一齐瘫软在地,大声求饶道:“大侠饶命,我们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矮瘦汉子脑袋比较机灵,补充道:“大侠,九江城可以去,总舵也能去得,但我们在帮上职小位卑,根本进不去太上帮主闭关的后院,我们只能到胖肥鱼副帮主那里,别的地方我俩全都没资格进去。” “胖肥鱼么?嘿~行,我正要找他!带路吧!”王随真眯着眼睛满脸杀机的冷声道。 两名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万分不想去,但迫于王随真的淫威,不去能行吗? 不行。 两人灰溜溜地领着王随真向九江城走,生怕半路上遇上九江帮相熟的人,好在一路无惊无险,一直到进了城也一个九江帮的人都没有遇到。 到了城外贫民区的时候,矮瘦汉子一脸恭维地说道:“大侠,您这模样,您这身打扮,太……太招人耳目,怕是……怕是进不了九江帮总舵就会被人发觉,如果在城内被人堵上了,我……我知道,以您的本事,不怕人多,但……但不是也耽误您的大事么?” 高胖汉子如梦方醒,拍脑袋道:“对,对,对,我们……” 王随真不是莽夫,也不爱蛮干,而且这事还关系着王伯安和小童的性命,岂能马虎?点头赞许道:“确实,那我上哪里换身衣服?不如你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罢,你就别去了,让他一个人领着我去!” 他仔细一比较,发现矮瘦汉子跟自己体型相差不大,马上就有了主意。 矮瘦汉子心里其实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一听这话,正如他意,不由的心花怒放,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将外袍跟头巾都脱了下来,动作那是要多快就多快。 因为他考虑到王随真只用一个人带路,另一个人必定就可以跑路了,王随真如果穿了他的衣服,他就可以溜之大吉,不用再去总舵里以身犯险,岂不美哉? 这小个子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倒也算是九江帮里的一个人才。 王随真也没脱外衣,直接罩上了矮廋汉子的外袍,倒也基本合身。 他又将矮瘦汉子的头巾裹在头上,自己的面孔九江帮里的许多人都见过,自己这个样子仍旧有些扎眼,左右看看,见地上有些泥污,伸手抹了自己一头一脸。 转头问两人:“现在怎么样?” 两人没想到王随真会如此小心,仔细看了看,见就是再熟悉的人怕是都认不出来了,况且帮里大多数人也只是见过王随真一面,就是仔细看也绝对看不出来,一起点头道:“现在看不出来了。” “认不出来了。” 王随真说道:“行了,那就不得不委屈你一下了。” 随后不由分说,从矮瘦汉子的袍子上撕下了一块粗布条,将矮瘦汉子捆了个结结实实,又从高胖汉子身上撕下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将矮瘦汉子的嘴给塞住了。 王随真这一番操作,吓了两人一跳,矮瘦汉子原想自己马上就可以一走了之,没想到竟然会先遭王随真灭口? 惊骇之下,不由得拼命挣扎,嘴里‘唔唔唔’个不停,那意思是他还有遗言要讲。 王随真一巴掌拍在矮瘦汉子的脑门上,道:“你唔唔什么?不想活了?我先把你放到这个破房子的屋顶上,一会这个胖子领完了路,我让他再回来放你跑路,省的你先去通风报信,明白了么?” 矮瘦汉子这才放下心来,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看向高胖汉子,那意思是你可千万要回来呀! 高胖汉子人比较耿直,慌忙点头答应了。 王随真提着矮瘦汉子,几下将他放在了一个无人居住的破房子屋顶,他仔细听过了,方圆二十丈内,并无活人,这才从房顶跳将下来,道:“胖子,走吧,咱们去找你们副帮主胖肥鱼。” 高胖汉子领着王随真进了九江内城,转过最繁华的前大街,到了一处僻静的大道上,在一个大宅门前停住了。 这个宅子与众不同,这条街道虽然又宽又阔,但街上只有这一户有宅门,这大门极宽极大,足足可并排出入两辆马车,油漆的大红色门扇如同鲜血一般夺人耳目。 门前此时足足有十几个人在站岗放哨,另有一队队人马不停的在门里的大院里来回巡视。 看这些人身高体壮,个个操刀持枪,满脸的凶悍之气,一看就不是善类。 高胖汉子到了门前,冲看大门的刀疤脸陪笑一声。 刀疤脸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满脸泥水的王随真,有些懒洋洋的道:“哦,是高五呀,你身后这人是李老六吗?怎么搞的这么脏?你们多少天不洗澡了?身上怎么这么臭?” 刀疤脸有些嫌恶地掩住鼻子,躲的王随真远远地. 这高五李老六在九江帮上混的很惨,压根不入流,这哥俩也狗屁不会,要钱没钱,要功夫没功夫,全身半技之长都无,心也不狠,手也不黑,又爱赌,还不爱洗澡,在九龙帮里出了名的被人瞧不起。 高胖的高五对大家伙的态度早就习惯了,也不着恼,而且他心极大,虽然带着王随真,半分也不紧张,讨好似地作揖道:“刀爷,我们哥俩身上本来就这味儿,回头我们哥俩就去澡堂里洗洗,再给您买酒赔罪,对不住,对不住,胖副帮主可在?我有事要禀告副帮主!” 刀疤脸知道这哥俩混的差,手上连个铜子都存不住,有钱全填赌场里去了,说买酒云云,纯属扯淡,爱搭不理地从鼻子‘哼’了一声,跟看门的其他人有说有笑起来,再不理会高五。 高五不敢得罪人家,挨个地给各个人作揖行礼赔笑脸,然后领着王随真缓缓地进门去了。 王随真也有样学样,作了几个罗圈揖,也进去了。 进了大门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过了几个跨院,到了一处装修的很是干净的院落前,高五低声请示道:“大侠,胖肥鱼平日里就在此处休息,今日不知在不在,我现在招呼一声?” 此院落跨度极大,院子里放了一座假山,假山上种了一个纯铜打造的树,树叶全是一个个用铜线串就的铜钱,风一吹,叮当作响,纯铜树旁的山石上写着三个鎏金的大字:摇钱树! 这摇钱树一看就是找能工巧匠打造的,花费不菲,光这一树铜,就值不少银子,而且这树的工艺做的极为巧妙精美,栩栩如生。 这树放的离大门不太远,风一吹就‘叮叮当当’的一顿响,登时把王随真的听觉给干扰住了,丝毫也听不到屋里有没有人,有几人。 他有些无语,低声道:“好,你打招呼吧!” 高五扬声道:“胖副帮主?我是高五啊,您老人家在屋里吗?”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满脸阴沉之色的胖肥鱼把他那肥脑袋从北屋里探将出来,恼怒地压低了声音喝道:“鬼叫什么?滚过来说话!” 高五平时找胖肥鱼,也是这么喊的,一直没事,但今天不知道咋了,似乎胖肥鱼有点气不顺,慌忙回头看向王随真,那意思是下一步怎么办? 王随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进屋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北屋。 进屋以后,两人都不由得愣了一愣。 只见胖肥鱼身前身后,足足有六个女人在伺候着,而胖肥鱼的身前,一个小火炉,火炉上的火锅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红辣辣的蒸气,一个丫鬟不停地将新鲜的小肥羊肉一条条放进纯铜的火锅里,另一个丫鬟则不停的往里添豆皮,萝卜之类的蔬菜,另有两个丫鬟给胖肥鱼轻锤腿慢揉肩,另外又有两个丫鬟在不停的给胖肥鱼嘴里投喂煮好的肉和菜! 第70章 世事如风总变折 人情似水皆冷漠 满屋子涮羊肉的香气和辣椒的辛辣之气,两人一进屋,都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喷嚏! 胖肥鱼极不高兴,怒道:“你们两个狗腿,打喷嚏怎么不滚出去打?当真是讨厌到家了,有事快说,没事快滚!” 高五和李老六乃是胖肥鱼直属手下,九江帮里陈美人才是正帮主,陈家在九江城里家大业大势力大,胖肥鱼虽然号称是副帮主,其实在九江帮中屁用不管,只是陈美人手中的玩物傀儡罢了,在帮中也就只是个高级打手加跑腿的。 陈美人心狭量小,脾气暴躁,把胖肥鱼训的跟狗一般,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平时胖肥别说让女人伺候了,连看别的女人一眼都不敢!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男人有人生三喜,正所谓——生官、发财、死老婆。 人到中年的胖肥鱼一夜之间这三件事都齐活了! 陈美人一死,胖肥鱼心里那个美啊就别提了,各种自己以前想过却从来不敢干的事全都干了个遍,昨晚上直接和六个年轻女人大被同眠,今天腿还有点发软。 早上起来直接让这六个女人伺候着吃小嫩羊肉鸳鸯火锅,小酒喝着,小调唱着,心里别提多惬意了。 本来胖肥鱼正美呢,刚打算再好好的摸摸身边的六个小美人,突然高五李六两个泥腿子进来打断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胖肥鱼平日里是十分和蔼可亲好说话的,可自从昨天陈美人死了以后,脾气马上见涨,张口就骂,腰杆子终于平生第一次硬起来啦。 高五那敢说什么? 他不敢说话,悄咪咪地低着头缓缓退到了门边,那意思是大侠你看着办吧,我先溜溜球了。 王随真往前走了一步,头也不回的跟高王说道:“行吧,你走吧,你去城外救你兄弟去吧!” 高五听出王随真语气不善,知道这里恐怕马上要变成刑场,赶忙打开屋门,逃也似的去了。 胖肥鱼眯着眼吃了一口辣辣嫩嫩的小肥羊羊肉,心里极是得意和舒坦。 昨日陈美人这个母老虎一死,他很快又抓住了两名太上帮主萧潜龙要的人犯,这回可算是彻底翻身做主人啦! 美滋滋的胖肥鱼忽听李老六说话声音有异,而且说的话也很奇怪,什么叫去城外救兄弟? 救什么兄弟? 他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李老六,忽觉李老六今天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他怎么脸上糊满了泥巴? 咦?这个人好像不是李老六??? 胖肥鱼抬眼细瞅李老六第二眼,越瞅越觉得不对,等接触到王随真满含杀机的眼神以后,不由自主激灵灵地打个了冷战。 咦?眼前这人眼冒寒光,怎么似乎看起来有点面熟? 王随真见胖肥鱼一脸问号的看着自己,冷笑道:“可以!中年死老婆,副帮主成了正帮主,陈美人的钱也都归你了罢?胖帮主人生真乃大幸矣,可喜可贺!恭喜!恭喜!” 胖肥鱼这回彻底听清楚了,眼前这人哪里是什么李老六? 这不是昨天被太上帮主萧潜龙打入江中的王随真吗? 他一想明白这一点,直吓的魂飞魄散、肝胆俱裂、肥肉乱颤,再也坐不住八仙椅,双腿一软,‘呲溜’一下滑到桌子下面去了! 六名丫鬟吓了一跳,慌忙将椅子抬开,将胖肥鱼吃力的架了出来,惊叫道:“老爷?您怎么啦?” “老爷,您没事吧?” “老爷?老爷?您还好吗?” 胖肥鱼勉强被丫鬟架将起来,仿佛不信似地又看了王随真一眼,确定自己确实没有做梦,恐惧之极地呻~~吟了一声,哆哆嗦嗦的颤声道:“哦~~~王~~王随真!” 王随真心中微微一震,要知道,他自见了胖肥鱼开始,就没有报过自己的名字,但胖肥鱼一见自己,竟能准确无误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胖肥鱼将王伯安跟小童抓住以后,从两人口中问出了自己的姓名,既然是审问过了,想来审问的过程定然不是什么好景,不知两人现在何处,是否还有生机,是不是受了胖肥鱼这个大肥猪的严刑拷打? 王随真脸色一沉,刚想逼问胖肥鱼,胖肥鱼身后的实木屏风后忽地传来一声冷冽而又杀气腾腾的声音:“王随真?找到那小子的尸体了?将他的脑袋拿来了吗?嗯?” 一听这个声音,王随真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萧潜龙?就在实木屏风后面? 王随真这一念头还没有转完,便见萧潜龙的身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两人这一对视,都不由的愣了一愣。 因为王随真换了装扮,还往脸上抹了黄泥,萧潜龙一开始没看出来眼前这人就是王随真,等仔细一瞅,才发觉眼前的这人正是他要找的王随真! 更令萧潜龙没有想到的是,只不过一日一夜间的功夫,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势,王随真不找个地方偷偷疗伤,竟然敢大刺刺地寻到九江帮总舵里来找死! 王随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找到了萧潜龙,而且看萧潜龙这脸色蜡黄、精神萎靡的模样,显然身上的伤势仍然颇重,实力必定比昨日大打了一番折扣!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王随真冷笑一声,道:“萧潜龙!枉你也算一方豪杰,行事竟如此卑鄙无耻?手段竟如此下作?你要找我报仇直接找我便了,为何要抓我把兄弟王伯安和小童?今日你把他们两人完好无损的放了,我也许还能饶你一条狗命!若是他们俩个少了一根汗毛,我把你狗头揪下来当尿壶!说!你把我兄弟和小童他们俩个怎么样了?” 萧潜龙在江湖上厮混数十年,称霸一方,名震四海,江湖上提起东海龙王四个字来,哪个人不得肝颤三颤? 萧潜龙生平遭遇强敌无数,但跟人动手较量未曾一败,张狂了这大半生,没有半个人敢像王随真这般跟自己说话的! 他听了王随真威胁自己的话,不由的怒极反笑:“嘿嘿,少一根汗毛?那两个人,早就在昨日被老夫剖心挖肝,当了下酒菜了!至于尸体么,那自然是拖出去喂狗了,你还想去见两人么?喏!院外的臭狗屎就是,你去狗屎里找一找吧!” 听到这话,王随真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又气又悔,又怒又悲,一时竟哽噎住了,眼中泪水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天喝道:“伯安大哥!小童!是我害了你们!这一切,都是我王随真的错,我要将萧潜龙连同这九江帮上下,一个不留的杀个干干净净,以告慰你们两个的在天之灵!” 绿郁郁的宝剑,从王随真掌尖映出,剑芒如电,吞吐闪烁,直映的满室皆绿! 冰冷的剑芒映在王随真青筋暴绽、肌肉扭曲的脸上,衬的他整个人都阴气森森、鬼气腾腾! 胖肥鱼见王随真暴怒,直吓的亡魂大冒,好家伙,王随真这是要大开杀戒啊! 他也不管那六个美女丫鬟了,抱头往屋里逃窜! 六名丫鬟也不傻,见势不妙,纷纷跟着胖肥鱼朝屋后面逃去。 王随真从来没有这般愤怒过,怒气已充满了他的大脑,充满了他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里! 此刻的王随真不再是一名奉行侠义的剑客,此时的他是一名地狱里归来的修罗,是一名从恶鬼里厮杀出来的恶鬼! 萧潜龙心中暗自思量,他料想王随真昨日受的伤比自己只重不轻,万万不能一日一夜间就恢复如初,昨日王随真跟自己动手,两人的实力也就是半斤对八两,昨天王随真受的伤比自己重,今天王随真绝对更加不是自己的对手! 而且今天藏龙洞洞主朱千川已然命令下来了,四海龙王今天来九江帮总舵汇合,现在这个时间点,用不了一时三刻,剩下的三个龙王就要赶到! 甚至于洞主朱千川也会亲自来总舵! 洞主朱千川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要收拾区区一个王随真,那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现在自己只要稍微的拖上这么一拖,就算王随真能耐再大,今天九江帮总舵也是王随真的葬身之地! 萧潜龙如意算盘其实打的极妙,按常理来说,他布的这个局确实是有胜无败,王随真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是必死无疑! 可惜,世事往往会出乎于人的意料之外。 枯木神功是突破了常理的内功导引之法,只一日一夜间,王随真不但功力尽复,而且实力更上一层楼,比昨日之功力更强三分! 王随真实力大涨,又心怀滔天狂怒,不等萧潜龙再说什么,抬起一脚就把妄想逃走的胖肥鱼给踹到实木影壁里去了,怒骂道:“死肥猪,给我滚!” 一点绿芒,暴起而至,直刺萧潜龙哽嗓咽喉! 萧潜龙一见王随真这一剑上剑芒的气势,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剑的速度,似乎比昨日的剑法,更快了三分?! 他一见王随真出剑,便知道自己错了! 不但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此时此刻,他除了逃,再无生机! 萧潜龙拽出两仪柳叶刀,用尽了生平的本事,堪堪在剑尖刺进自己喉咙之前用刀锋抵住了王随真刺来的剑刃! ‘吱吱吱咛’,一声刺耳之极的尖锐响声从刀剑相击处发出,火星子在两把神兵利器的刀刃处乱蹿。 萧潜龙虽然挡下了王随真这石破天惊的一剑,但其力已衰,其势已竭,败像已露! 王随真毫不客气,照着萧潜龙的小腹就是一记窝心脚! 只听‘噗’地一声闷响,萧潜龙闷哼一声,如流星一般撞破了身后的墙壁,重重地撞击在院子里的假山上方才止住身形,‘哇’的一声,吐出来好大一口血! 一招之下,胜负已分! 萧潜龙身受重创! 第71章 今日此身不若死 遍游天下十九洲 王随真如魔如神,周身气劲翻涌,衣袍无风自荡,一头黑发,被劲风鼓动的上下翻飞,威势无涛,一步步从墙壁上的破洞里迈将到院子里来! 萧潜龙用颤抖的手臂撑着身后的摇钱树,勉强站住身形,道道鲜血,从嘴角不停流淌下来! 王随真怒之极矣,手中神剑剑芒吞吐,抬手一剑刺穿了萧潜龙的心脏,将他狠狠地钉在了黄铜铸成的摇钱树上! 萧潜龙一身功力深厚无比,虽然被一剑穿心便该当场断气,但经年累月淬炼的强大肉体,让他依旧不停的抽搐、挣扎,模样十分怪异、可怖! 王随真将长剑缓缓地插进萧潜龙的心脏深处,将萧潜龙狠狠地钉在摇钱树上,对着将死未死的萧潜龙咬牙切齿的恨声道:“你这狗贼,滥杀无辜,死不足惜,我不把碎尸万段,实难解我心头恨意!“ 一直如案板上的江鱼一般垂死挣扎的萧潜龙,陡地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了既诡异又嚣张狂放的笑容:“哈哈哈!你以为,只是这样就能杀死我萧潜龙吗?“ 话音未落,萧潜龙全身如夜幕中的湖面一般,层层紫雾,似狼烟般从他身体上腾腾升起! 王随真吃了一惊,看到眼前这奇异又虚幻的场景,心中一动,陡地想到鬼刀门的人死时所显示的种种异像来,心中暗暗思量:“看着模样,这人似乎与鬼刀门有关系?鬼刀门的古怪由鬼刀而起,此人的古怪莫非也在那把柳叶刀上?“ 王随真低头看去,只见萧潜龙手中的两仪柳叶刀上的有两颗如眼睛的星痕,正奇异缓缓地互相围绕着转着圈儿。 王随真不明白这柳叶刀有什么古怪,鬼刀门门人身上的黑气大部分都来自于佩戴的鬼刀,虽然柳叶刀上此刻半丝紫气也无,但萧潜龙死而复生,此中古怪定然跟这对短短的柳叶刀有关。 他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但因为跟鬼刀门打的交道太多,一念之下已把握住了萧潜龙最致命的弱点! 王随真左手如电,一招雄鹰抓兔,已将两仪柳叶刀抢入手中。 刀一入手,并无任何异样,只是感觉重量惊人,显然此刀是用异种金属打造而成的宝刃,绝非凡铁。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刀将萧潜龙的喉咙刺了个对穿,大半个柳叶刀都深深地捅了进去,红艳艳的热血顺着刀锋直淌而下。 萧潜龙身上的紫气已隐隐地在半空中聚集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模糊的人形里传出一声声沉闷的冷笑声:“我萧潜龙肉身已去,神体将成,已入地仙之境,你只剩等死一条路可走,还妄想挣扎?王随真,你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当真可笑之极!哈哈~~哈哈~~呃!!!“ 万分得意之时,萧潜龙忽然发出了一声错愕之极的惊讶声。 紫气凝聚成的人形,本已朦朦胧胧的出现了五官,不料在柳叶刀刺进萧潜龙喉咙之后,丝丝黑气钻进了两仪柳叶刀的两个星痕之中。 一开始紫气还是一点一点的向刀中渗透,但紫气越往星痕里流速度越快,渐渐把紫色人影的五官又吸没了。 萧潜龙的声音变的大为愤怒,高声咆哮:“朱千川,你这狼子野心的畜生,我终归还是上了你这贼王巴的恶当,你意图算计我,岂不知我亦在算计你?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落不了好处!“ 紫气凝集成的人影,忽地暴躁起来,发出了呼啸的风暴之声,如同山峰倾倒,决堤洪水,忽地一股脑的向两仪柳叶刀的星痕里涌将进去! 两仪柳叶刀似乎无法承受如此狂暴的能量涌动,发出了尖锐的鸣叫之声,如风中树叶般剧烈抖动起来。 王随真眼睛一眯,意识到眼下情况似乎要发生什么惊人的变化,但他并不了解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俗话说的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论发生什么怪事,离远一点总是没错的。 想到此处,王随真飞身向后急退,但只来的及退了丈远的距离,两仪柳叶刀上发出的声调已经尖锐的能刺破人的耳膜,刀的承受力也终于到了极限,再也支撑不住,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两仪柳叶刀陡然间爆炸开来! 王随真大叫不妙,竖剑身前,剑气陡然前刺,蓬勃剑气向前喷涌,意图硬抗扑而来威势绝伦的滚滚气浪! ‘轰’的一声,王随真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一只发了狂的犀牛撞了一下一般,刺出的剑气只支撑了瞬息便被骇人听闻的气浪给冲了个粉碎,他的身形如同一个破麻袋也似,撞破了身后的墙壁,也不知撞坏了多少屋内的桌椅摆设,直撞到房屋的另一堵厚石墙上,这才终于停住了身形。 王随真后背重重地撞在了石头墙壁上,又狠狠地半跪地摔到地面上,双手发力撑住地面,喉咙一甜,‘哇哇哇’连吐了三口大血,这才感觉心口舒服了一些。 此时的王随真感觉全身由内而外,从皮肤到肌肉到骨骼再到内脏,似乎全都被气浪给冲错了位,说不出的难受,就这一下气浪,王随真再受重创! 强横的爆炸威力,将黄铜铸成的摇钱树和大半个假山全都炸了个粉碎,无数碎石被炸的四下乱飞,片片铜钱如雨般飘洒,发出悦耳的叮叮之声。 整个九江帮总舵都被这爆炸的力量所撼动,许多人还以为发生了地震,吓的惊慌失措,如仓鼠般乱蹿。 离的近的九江帮骨干,纷纷赶来察看院中情况。 此院子乃是副帮主胖肥鱼的专院,寻常人等不许进入,而且今日太上帮主萧潜龙也在此院之中,此地已变做了九江帮禁地,这些九江帮众只敢在院子外面远远观瞧,压根不敢进院,更不敢大声询问怎么回事。 九江帮中的高层心里都明白,这爆炸多半是太上帮主萧潜龙弄出来的,萧潜龙性情古怪,手段狠辣,翻脸无情,谁若是无意中触犯了他,往往会死的苦不堪言。 慑于往日萧潜龙的淫威,九江帮帮众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自己小命不保。 正在众人在院外蹑手蹑脚的观瞧之际,一个粗壮的女子声音陡然远远地传来:“西海龙王史飞龙史帮主驾到,萧潜龙尊驾现在何处?“ 这女子并未如何用力呼喊,但声音极具穿透性,在九江帮总舵中引起阵阵回响,足见这人功夫极高,光听声音便知此人已属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一个下人功力就如此深湛,西海龙王史飞王的武功恐怕也不在东海龙王萧潜龙之下! 王随真缓缓地倚墙而坐,刚想打坐恢复一下伤势,听到这女子的话语,心中登时一惊! 他受伤极重,此刻连翻墙越房都做不到了,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溜出保卫森严的九江帮总舵,已然绝不可能! 眼下看来,这史飞龙的一个报号的普通手下功夫便如此惊人,依此看来,史飞龙的功夫或许还在萧潜龙之上! 以自己现在这个情况,若是撞到史飞龙手里,怕是走不了一招便要饮恨当场。 王随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由面露苦笑。 看来贸然独身一人闯进九江帮总舵实属莽撞之举,自己将事情想的太也简单了,今日今时,无法可想,自己这次恐怕是必死无疑了! 王随真扶着墙壁,缓缓地站起身来,心中暗想:“我就算是死,死前也要将胖肥鱼这个狗崽子给大卸八块,给伯安大哥和小童报仇血恨!“ 他顺着墙壁在凌乱的屋里直走,走了约莫十来步,果然找到了还卡在木影壁,正缓缓醒来的胖肥鱼! 胖肥鱼被爆炸的气浪震动,迷迷糊糊的正打算睁眼,忽地看到眼前王随真脸上那杀意凌冽的表情,吓的全身一哆嗦,摆手挡在脸前,颤抖着道:“王……王随真,王大侠,你……你要干什么?不关我的事……全……全都是萧潜龙的命令,我……我只是奉命行事,不……不干小人的事啊!您饶了我……我的狗命吧……“ 王随真缓缓蓄力,将右手攥成了一个凤眼拳,准拟一个大钻拳将胖肥鱼的心脏给锤个粉碎,咬牙切齿地道:“虽然都是萧潜龙的命令,但狗腿子也该死之极,你这等人,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该死的紧,就该死!想来你平日时恶事也做的不少,今日我王随真锤死你,算你的便宜!你去死吧!“ 王随真终于蓄力完成,一个凤眼钻拳,狠狠地向胖肥鱼胸膛锤去。 以这一拳的力道,就是十个胖肥鱼,也得交代到这里。 第72章 天色变迁雨丝落 时过花谢白雪飞 人生充斥着意外,也充满了回忆…… 回忆起那时的她,忽然之间,就离开自己那么的远,远到连面容都看不清楚,只留下了一丝模糊的发香…… 谁也料想不到,习以为常的人,习以为常的事儿,或许明天天亮之前就会永远逝去,只有斑驳的记忆中,还留着一小块可怜的容身之地。 但自己身处其中、身处其时的时候,却总是无法察觉到那些对自己来说最珍贵的东西。 这该死的思维惯性。 ********************* 王随真含恨蓄力一拳,恶狠狠地朝胖肥鱼的心脏处锤击下来。 胖肥鱼人也算机灵,但此时此刻的他满脸绝望,连挣扎的念头都失去了。 但让胖肥鱼意外的是,他等了半晌,还是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苦,不由得奇怪,睁眼一瞧,大为诧异。 只见王随真憋的满脸通红,但击到半途的右拳,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前进半分。 有一只纤纤玉手,轻轻的握住了王随真的拳头。 胖肥鱼顺着握住了王随真拳头的手指往上看去,瞧见王随真身旁不时何时已多了一人。 只见王随真身旁这人是个女子,身材极为高挑,比王随真足足高了一头有余,头带金丝勾嵌的琉璃玉珠发簪,脸上蒙着银丝刺绣飞凤巾,身披牡丹蜀绣青花袍,脚踏一双孔雀芙蓉如意鞋,不是西海龙王史飞龙,又是何人? 胖肥鱼如蒙大赦,先是往旁边滚了几下,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一旁,磕头如捣蒜:“至尊大人,救我狗命!快救救小人的狗命吧!” “你不是狗,你是只猪。”史飞龙眼中满是笑意,兀自有闲暇调侃胖肥鱼。 胖肥鱼大为高兴,不住的点头道:“我是猪,我是猪,我是一只肥胖的大鱼猪!” “咯咯咯……”史飞龙被胖肥鱼的滑稽的动作和神情逗笑,不由得笑出声来。 王随真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他把身上所有的劲力都挤了出来,竟硬是不能撼动史飞龙的手掌半分,只觉得头脑阵阵发昏,眼前金星乱冒。 史飞龙虽然出乎于王随真的意料之外,竟然是个女人,但这史飞龙的功夫似乎丝毫不弱于萧潜龙,手上的劲力竟似比萧潜龙还要强横几分,他知道西海龙王既然到了,自己终究无法再杀死胖肥鱼,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收了拳头,垂头丧气的坐在墙边,闭目等死。 史飞龙被王随真的动作弄愣了,有些诧异地道:“咦?你这小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武功竟如此了得?你是何人?怎地不动手啦?你为何要杀胖肥鱼?萧潜龙萧帮主呢?” 她还以为王随真的举动只是九江帮中的人在处理内部事务,全然没有联想到萧潜龙被杀这件事上。 萧潜龙武功了得,威震武林,纵横江湖数十载,手中柳叶刀法几乎从未有过败迹,史飞龙虽然已修炼到了‘人仙至境’,但论真实功夫还要稍逊萧潜龙三分,自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萧潜龙已然被杀。 王随真心知事到如今,已避无可避,拍了拍头发上的尘土,扬声道:“萧潜龙刚刚被我王随真杀了,你就是西海龙王史飞龙么?你要替萧潜龙报仇罢?那就动手吧!” 此言一出,史飞龙脸色大变,她眼神怪异的看了王随真一眼,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爆炸后的景像,心里已然信了八成,又向胖肥鱼确认道:“胖肥鱼,此事当真?” 胖肥鱼一脸苦相:“至尊大人,我刚刚晕过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王随真确实跟太上帮主他老人家动手了,也许……也许他真的杀了太上帮主他老人家。” 胖肥鱼看了院落里的惨像和踪迹不见的萧潜龙,有些半信半疑地道。 史飞龙听闻此语,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似乎是欣喜,又似乎是解脱,又似乎是恼怒,种种表情变幻不定,实在看不出是喜是忧,但她的眼中最终定格在了欣喜若狂的神情上,似乎没有要替萧潜龙报仇的意思? 王随真见史飞龙如同魔怔了一般,站在那里,喃喃自语,身体不住的颤抖,眼神里满是惊喜,显然心情极为激动? 王随真有些不耐烦,问道:“诶,史飞龙,说你那?你什么意思?” 史飞龙这才回过神来,用极为欣赏的目光重新打量起了王随真,边打量边问道:“你……你叫王随真?你……你为什么要杀萧潜龙?” 王随真恨恨的道:“这畜生杀了我结拜兄长王伯安,又杀了我小童兄弟,滥杀无辜,十分可恶,我就是将他碎尸万段,也难解心中之恨!可惜他死时自爆了,尸体没了,不然他的尸体我也绝不能放过!” 他越说越气恼,想起无辜被卷入此事中死去的王伯安和小童,眼里隐隐泛起了泪光。 当初悔不听伯安大哥之言,才有今日之事啊,唉! 人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啊! 史飞龙听到这话,一双细眉微微挑了一挑,说道:“嗯,原来你是为了兄弟报仇?” 胖肥鱼嗫嗫地说道:“那个……那个至尊大人,王随真说的王伯安和小童还没死,现在正在……在地牢里关着呢!” 王随真闻言大喜,有些不信地看着胖肥鱼,莫名觉得胖肥鱼那个又圆又大让人讨厌的脸蛋子不知为何在一瞬间变的有些可爱起来,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胖肥鱼对王随真那射来的既热切又期盼的眼神有些害怕,如同一只招财猫般连连点点头,说道:“是,是……真的,千……千真万确,昨日将他们两个捉回九江城时,那个书生说他乃江南名士,我一听这话,知道那书生是王爷合用之人,便想将他送……送到南昌王爷府中去,所以……所以便押进了后书房的地牢里,软禁起来了,也……也没敢短了他们的吃喝,两人现在还好好的在地牢里……” 不等他说完,王随真已经两眼冒光的蹿了过去,用力按住了胖肥鱼的肩膀,喜道:“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们!” 史飞龙轻轻一笑,说道:“这位……这位王公子,你……嘻嘻……你猴急什么?你杀了东海龙王,以为这事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揭过去了?” 她的话里虽然有威胁之意,但说话的语气极为轻松,满是喜意,实无半分要为难王随真的意思。 王随真心思细腻,马上察觉到了史飞龙这话中的深意,面色平静的反问道:“那依西海龙王的意思呢?” 史飞龙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个人,最怕欠别人的人情,但运气总是不太好,一不小心,就欠了别人天大的恩情,唉!真是没有法子的事!片刻之后,北海龙王赵跃龙,南海龙王吴亢龙便要到了,甚至于,洞主他老人家也马上要来!我史飞龙也就罢了,我并不想为难你,而且还很想谢谢你替我杀了萧潜龙,不过你杀了东海龙王,其他的两位南北龙王恐怕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此地!所以呢,我就当是还你的人情吧!我会亲自护送你跟你的朋友平安离开九江城,你看如何?” 王随真不知道西海龙王跟东海龙王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很明显两人很不对付,他杀了东海龙王萧潜龙,对史飞龙来说竟然是天下的恩情? 不过眼下王随真既不想也没功夫问这里面的恩恩怨怨,而且恐怕他就是问,史飞龙未必会说! 不过,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有这样的好事,妙之极矣? 王随真抱拳作了一揖,谢道:“那我王随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前一刻还在忐忑不安、生死未卜,下一刻,已坐到了香气扑鼻的软轿里。 这台轿子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史飞龙身材高挑,王随真只能紧挨着史飞龙勉强挤在里面。 两人唯恐被别人察觉,悄悄地从侧门出了总舵,直奔九江城北门而去。 默默无言的轿子内,空气里充满了暧昧和尴尬。 只过了片刻,史飞龙便紧皱眉头的捂住了鼻子,嫌弃道:“王公子,你这衣服有些臭了,你自己闻不到吗?” 王随真脸‘腾’的一下红了,好在此时他脸上黄泥甚多,别人压根看不出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抱歉道:“这衣服是我扒的别人的,实在抱歉,烦请史小姐忍耐一下。” 史飞龙细长的柳叶眉微微上挑,恼道:“我忍耐不了,还是麻烦王公子现在脱下来,扔出去吧,不然还等不到出城,我便先被臭死了。” 王随真被这位十分讲究的史飞龙说的浑身发烫,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钻进去,好让他现在避上一避! 被一个极其漂亮而且衣着极其考究的年轻女子说自己身上太臭,这着实是一种王随真从未有过的尴尬体验。 他只能勉强调整一下姿势,将外面套的那身脏臭袍子脱了下来,挥手从轿窗里扔了出去,又将头上的抢来的头巾也扯下来扔将出去。 史飞龙这时才轻舒了一口气,笑道:“我就说吗,王公子看起来还不足二十岁,怎会有这种脏臭老男人的味道?嘻嘻,果然,你身上并不臭!” 说完这话,她还肆无忌惮地在王随真脖颈和耳朵上轻轻的嗅了嗅。 王随真只觉得全身如过电一般,微微麻了一麻,一种害羞的奇异感觉游荡于四肢百骸,他不由得往旁边缩了一缩。 但这台轿子毕竟太小,再怎么缩也缩不到哪里去! 史飞龙见状,忍不住咯咯直笑,调笑道:“怎么?王公子身体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王随真掩饰了一下自己有些害羞的情绪,摇头道:“没有,我全身都很舒服。” 话一出口,王随真又觉得这话似乎大有歧义,自己不应该说这样的怪话。 史飞龙再也忍耐不住,‘哈’的一声笑出来,嘻笑了好半晌,才语气中满是惊喜的说道:“真的是令人难以想象,萧潜龙堂堂的一方枭雄,威震武林数十余哉!江湖上的人一提起萧潜龙的名字,谁不胆战心惊?这么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竟然被王公子这种半大的孩子给杀了,这事说出去,怕是无人敢信呀!嘻,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王公子好手段,小女子服啦!” 王随真有些无语的耸耸肩,说道:“其实我也不是稳胜萧潜龙,我杀了他,纯粹是靠运气罢了,若是今天运气不好,恐怕死的人不是萧潜龙,而是我了!这也没什么好夸耀的,史小姐过誉了。” 史飞龙摇头道:“自古以来,胜者王候败者寇,活着的就是实力最强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是么?只是我很是好奇,王公子怎么杀的萧潜龙?能不能请王公子将那时的情形跟小女子详细的说一说?” 王随真对于萧潜龙的死,也有许多疑惑不解之处,慨然应允,便详细的将萧潜龙怎样死的,死时说的什么话,一一说了。 第73章 人情如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总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所以往往错过了很多东西。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的话,我想我会一直陪在你身旁,慢慢的享受在一起时每一秒的时光。 ------------------------------------------------ 史飞龙听到王随真复述萧潜龙的原话,不由得一怔,有些不相信的追问道:“什……什么?” 王随真将萧潜龙的原话说了一遍:“朱千川,你这畜生,我终归还是上了你的恶当,你一直在算计我,岂不知我也在算计你?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落不了好处!” 史飞龙眼中露出震惊之至的神情,怔怔地,半晌不言语,似乎是被这话给震慑住了。 王随真也觉得这话里面大有古怪,他自己瞎猜一顿,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他很感谢史飞龙帮自己和王伯安、小童离开九江城,便也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我觉得可能是那把柳叶刀有什么问题,一开始我是杀不死萧潜龙的,用柳叶刀插上了他的喉咙以后,萧潜龙不以为意,仍然说我杀不死他,但那把柳叶刀上似乎产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变化,萧潜龙大为震怒,才说了这句话,然后自爆而亡,我想那把柳叶刀可能是朱千川送的,这刀里另有古怪,会对使用者大大的不利!” 他絮絮叨叨了一大顿,半天没听见回应,转头去看史飞龙,见史飞龙脸上仍旧蒙着面纱,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从眼神上看,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走神,怕是根本没听到王随真刚在说什么。 王随真摸了摸鼻子,手掌在史飞龙眼前晃了晃,招呼道:“喂!开饭啦!在想啥?想吃猪蹄吗?” 史飞龙这才有些回过神来,随口反问道:“是什么饭?猪蹄太腻,我不爱吃,我爱吃炒鸡蛋,咦~” 她这句话接的很顺口,就好似两人已是熟悉多年的老朋友一般,但说到一半,两人都是一愣,齐齐的脸色微红。 好在王随真脸上有变硬的黄泥覆盖着,史飞龙脸上有面纱遮挡,所以两人谁也没有发觉对方的异样。????过了许久,史飞龙才又问道:“嗯,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王随真摸了摸鼻子,道:“我猜测朱千川送的柳叶刀有问题,你知道朱千川吗?” 史飞龙眼帘微微一垂,看不出是什么神情,淡淡的道:“藏龙洞洞主朱千川,便是太尊大人,今日他也到了九江城,你之所以要躲在我的轿子里出城,主要也是在躲避他,太尊大人武功盖世,天下无敌,连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京城拜蓝教教主蓝迎迎,也不是太尊大人的对手,太尊大人要杀萧潜龙,还用费这么大周折在刀里做手脚?他直接用一只手就能捏死萧潜龙,你莫不是鬼刀门的细作?或者是拜蓝教派来的?你仗了谁的势跟我说这话?你有什么图谋?” 王随真料想不到史飞龙说翻脸就翻脸,更料想不到朱千川原来跟四海龙王有这层关系,不由得窒了一窒,有些无语的摸了摸眉毛,无奈点头道:“史姑娘莫要生气,就当我刚刚放了个屁,好吧?我不是鬼刀门的,也不是拜蓝教的,相反,我跟他们都有深仇大恨,你不信就算了。” 史飞龙瞥了王随真一眼,忽地‘噗哧’又笑出了声来。 王随真彻底无语了,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继续保持严肃? 这女子的性格当真有些古怪,忽冷忽热,他自忖自己并不笨,但完全无法把握史飞龙的情绪上的节奏。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但……但我的处境,我不能对洞主的行为胡乱猜测,你明白吧?王公子。” 轿中的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史飞龙长叹了一口气,忽地撩开了紧贴在王随真左腿外侧的长裙。 王随真脸色一变,有些招架不住,飞速的按住了史飞龙的手,结结巴巴的道:“史……史姑娘,你要干嘛?” 史飞龙似乎愈发愉悦了,‘咯咯咯’直笑,笑声清脆如银铃,笑的王随真心里直发毛。 她边笑边捂肚子,王随真脸红的像是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连脖根都红了起来,但他仍旧死死的抓住史飞龙的手掌,也不知他在害怕什么? 他似乎是怕史飞龙做出他难以想象的事来? 也或许是史飞龙的手掌太柔软太细腻了,他有些舍不得松开? 史飞龙笑了良久,陡然瞥了王随真一眼,神色忽地从嘻笑变成了恼怒:“王公子,我的手摸着舒服吗?” “还行啊,摸着很是柔软细腻!”王随真下意识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道。 他性格本就有些孩子气,想到啥就说话,一不小心,展露出了他有些痞坏的天性。 但这话一出口,他登时有些后悔,史飞龙性格如妖似魅,令人难以捉摸,不知道他说这话,她会不会直接跟他翻脸,当场出手袭击自己? 不等王随真再说什么,史飞龙闷‘哼’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将王随真的手掌甩到一旁,反手从裙下大腿上‘咔’的一下,拔出了一柄短剑来! 这柄短剑约莫有一尺来长,冷冰冰的剑锋上,闪烁着绿油油的幽光。 短剑一出现,似乎整个轿子内都冷了一冷。 王随真把身体缩成一个小团,脸色极不好看地道:“史姑娘莫要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小心说了一句玩笑话罢了,姑娘也不用对我下杀手吧?” 史飞龙细眉一舒,‘咯’地又轻笑了一声,纤细的手指抖抖短剑,笑道:“王公子当真可爱的紧,喏~我只是想让王公子看看这柄‘玉衡短剑’。” 王随真这才放下心来,有些无语的摸摸鼻子,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他没明白史飞龙说自己可爱是什么意思? 更没想明白史飞龙说的这些话,哪句话是真的?哪句又是假的? 她是真的没有生气? 还是在憋气准备放别的大招? 如此精灵古怪的女子,王随真是生平第一次遇上,颇有些手足无措。 他接过了史飞龙递上来的短剑,仔细上下打量。 短剑极为漂亮,剑锋薄而锋利,手指摸上去,极有灵性,似活物一般发出低低的嗡嗡之声,剑脊之上,用古篆刻着两个小字——玉衡。 短剑的最奇特之处是临近剑尖之处,有一个淡淡的如同六角星星一般的凹痕,看凹痕的样子,跟萧潜龙那把两仪柳叶刀上星痕的形状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两仪柳叶刀上是两个星痕,而玉衡短剑上的星痕只有一个。 王随真反复将短剑看了许久,才将玉衡还给史飞龙。 史飞龙将短剑重新插回了大腿上的剑鞘中。 两人默契的没有说什么,互相看了一眼。 又是有些压抑的静默了许久,王随真才打破了轿子内有些奇怪的平静:“这玉衡短剑跟那把两仪柳叶刀有些像。” 史飞龙点点头,说道:“这种有星痕的兵器,一共有四把,四海龙王,一人一把。” 王随真马上意识到朱千川送给四海龙王的四把带有星痕的武器必然都有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他却又有些不明所以。 “有问题也罢,没问题也罢,太尊大人深韬伟略,武功盖世,他这么做其中必有深意,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又能怎么样呢?” 说着这话,史飞龙眼圈发红,里面隐隐有泪珠在打转。 王随真料想不到史飞龙会有这种反应,不禁呆了一呆。 “既然史姑娘知道这兵器有问题,为何不把这玉衡短剑丢了?那样不就没事了?” “唉,东海龙王萧潜龙,南海龙王吴亢龙,北海龙王赵跃龙,皆是江湖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厉害人物,他们三人在未入藏龙洞前,皆是威震一方的枭雄,连这等人物都不免着了洞主的道儿,我一个弱小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史飞龙别过脸去,似乎是不想让王随真看到她脸上的神色,用淡淡地声调继续说道:“当年太尊大人送这武器时,我们四人皆是十分欣喜,这四把兵刃制作精良,外观精美,而且削铁如泥,切金断玉,如切豆腐,实乃世所罕见的神兵利器,更难得的是皆是我们用起来十分趁手的兵刃。” “不料我将这玉衡短剑贴身携带了半年之后,便发觉有些异样。” “有一日我大意将短剑落在了屋里没带出门,结果一整日都魂不守舍,坐卧不宁,怪异莫名!后来将剑寻到贴身携带以后,这种症状方才消失,那时我便意识到这兵器大有古怪。” “当日太尊送这柄兵器时,就说这兵器除了锋利无匹之外,另外大有好处,用的久了,若身受重伤之时,可保人长生不死,能让人凝为不死之身,我们四人那时全都将信将疑,现在看来这兵器不但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也是催命的鬼符啊!” 史飞龙低下了头,声音极为压抑的又道:“我有时在想,也许我小时候没有遇到太尊,仍旧做一个街边无人问津的小乞儿,在小时候便饿死了,岂不是更好?何须活着受这无穷无尽的苦楚?” 说到这里,史飞龙想起了自己心中极难过极伤心之事,‘哇’的一声,竟然直接哭了起来。 王随真目瞪口呆,登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 第74章 当面不识英雄汉 兀自哓哓问姓名 史飞龙越哭越是伤心,泪水如洪水决堤,再也仰止不住,哭到伤心之处,竟趴在王随真的胸前痛哭起来。 胸前衣襟,片刻功夫就湿透了。 王随真听史飞龙哭的痛彻心扉,心里很是同情和怜悯,轻轻拍了拍史飞龙的肩膀,安慰道:“史姑娘,人活一世,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开心,你有什么伤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也开心一下呗?!” 史飞龙霍然抬头,声音颤抖的质问道:“你……你说什么?” 王随真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平时开玩笑开惯了,说错了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不……不是,我是说,你有什么难过的事,说出来,我帮你开解开解?” 史飞龙闻听此言,更是哭的泣不成声,凄凄惨惨。 哭了也不知有多久,史飞龙终于收声不哭。 不料她不哭后的第一句话竟是:“王公子,烦请你松手好么?” 王随真讪讪地松开了轻轻按着她肩膀的手掌,有些面红耳赤的解释道:“我只是想安慰一下你,不想让你太过伤心啦!” 史飞龙看王随真耳朵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了,不由得‘扑哧’一笑:“那小女子在此谢过王公子啦!” 王随真忙摆手道:“倒……倒也不用谢,你……你不哭了就好。” 史飞龙撕心裂肺的这一哭,两人倒觉得隔阂已去,多了些许莫名的亲切感。 “嘻嘻,王公子,把你衣服前襟弄的湿透啦,不好意思,我看你这衣服也破的狠了,不如我给你买套新衣服赔给你吧!” 史飞龙将湿的透了的锦绣面纱摘将下来,露出一张英气十足、轮廓线条锋利如刀的面容来。 若不是看她的穿着打扮,王随真相信自己第一次见到史飞龙绝对会以为她是个男人。 史飞龙整理了一下头发,扬声道:“小芝!” 轿子外一个粗壮如牛的女子粗声粗气地道:“至尊大人,有何吩咐?” 史飞龙低低的吩咐了一声,叫小芝的粗壮女子忙一路小跑的去了。 “不知王公子接下来要去往何处?去做何事?”史飞龙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王随真。 王随真搔了搔头,说道:“我其实也没什么要办的事,只是想去陪伯安大哥一路去贵州龙场。” “贵州龙场?”史飞龙蹙了蹙两道细长且秀气的弯飞,“那地方汉人罕至,苗僚杂居,并无奇特之处,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伯安大哥得罪了朝中的刘公公,被贬职到了龙场做一个从九品的驿丞,我跟他同去,一是路上保护他,因为拜蓝教杀手还在追杀他,二是听从我师爷的话,一路西去碰碰运气。” “碰碰运气?碰什么运气?”史飞龙颇有些刨根问底的精神头。 王随真想起赵红香和朱玲玲,心绪微微一沉,叹了口气,说道:“我想在三年内,胜过白振衣和拜蓝教教主!” 史飞龙听到这两个威震南北的名号,脸色第一次微微更变,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王公子跟这两人都有仇?” “算是吧。”王随真点了点头。 史飞龙略一沉思,说道:“以王公子当前的身手,不满双十之龄便轻松将萧潜龙诛杀!胜过白振衣和拜蓝教教主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既然胜过他们这些老家伙只是时间的问题,王公子又何必急在一时?” 史飞龙顿了一顿,继续道:“以王公子目前的武功进境和年纪,四十岁左右,定可以胜过白振衣和京师里的那个老东西了!古语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付这等绝顶高手,就是等上二十年,又有何妨?” 王随真见史飞龙似乎对白振衣和拜蓝教教主十分熟悉,心中不由得感觉有些诧异,他摇摇头,说道:“史姑娘说的也许很对,不过,我不单单是跟两人有仇,而是要从他们手底下救人,最多五年,红香姐就会被拜蓝教所杀,我必须要在五年内去救她,武功能胜过他们当然是最好,若是胜不过,我拼死也定是要去的,唉……不过拜蓝教里高手如云,红香姐又是他们选中的圣女,恐怕保卫万分森严,若是不能胜过拜蓝教主,救红香姐此事多半不能成功吧?唉……不过能为红香姐身死,我心甘情愿!”说到此处,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史飞龙见王随真眼中泛起了异样的神采,不由得微微一怔,问道:“你的红香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王随真用力的点点头道:“红香姐打小就十分照顾我,她现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最亲近的人了。” 史飞龙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自小时候被太尊大人人街上捡来以后,跟在他身边足足有十数年,有一次不经意间,太尊大人曾经跟我提起过,世间有一种法门可以让人功力暴涨,胜过强自己很多倍的高手!” 王随真眼中一亮,忙追问:“是吗?那是什么法门?还烦请史姑娘告知?” 史飞龙摇头道:“此事甚难,而且从萧潜龙这件事看来,太尊大人说话不真不实,这法门不一定真的管用。” 王随直此时犹如落水之人,就是抓到一棵稻草也是好的,哪肯放过?忙恳求道:“有总比没有强,知道总比不知道为好,还求史姑娘赐教 !” 史飞龙点点头,叹气道:“这事极难,说了跟不说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既然是王公子想知道,那小女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公子对我有再造之恩,就是王公子提出再难的要求,我也一定替王公子办了!” 她定了定神,缓缓说道:“太尊大人曾经跟我说过,这世间万物,皆是由灵气化生而成,而在山精之处,水化之所,便会化生出天胎地婴、天地灵果来!” “天胎地婴、天地灵果,那又是什么?我怎地从未听人说过?” “天胎地婴并非指特定之物,像长白山千年野人参,万年灵芝,天山雪莲,皆是天胎地婴里的一种,而且这只是一些小玩意,在千万年里人迹罕见之处,有许多更加夺天地造化的神物,太尊大人曾有幸在高陵大川深处得到过一颗神物,据说是千龙汇聚之所,龙气凝聚而成的水之精华,称之为——龙珠!” “太尊大人那时还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得服此珠之后,由一个区区凡人,直登陆地神仙之境界,有了腾云驾雾,移山填海之能,就算是白振衣跟拜蓝教主齐上,也休想伤至尊大人他一根毫毛!” “而且太尊大人自从服此龙珠之后,一直青春永驻,已然是长生不死之身!”史飞龙越说语气越是夸张,听的王随真很是怀疑她在胡吹大气! “青春永驻?长生不死?白振衣和拜蓝教主齐上,也伤不了他一根毫毛?真有这么厉害?”王随真直接质疑起了史飞龙的话。 史飞龙一脸不可置疑的神情,点头道:“那是自然!这皆是那一颗龙珠的功效!” 王随真回想起师爷沐风之说过的话,只要是存在于这世间之物,就必须要遵循这世间的天道铁律,千重和尚和沐风之乃是管理这个世界和修补这个世界的修补匠,可以说是世间最高明之人,就是这样的人物也仍旧需要遵守这世间肉身腐朽便要死去的铁律,区区一颗龙珠吃下去就能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这不是扯淡吗? 倒底是师爷在扯淡? 是史飞龙口中的太尊大人朱千川在扯淡? 略一思索,王随真认为师爷说的是真话,这位太尊大人朱千川在扯淡。 这世界上没有不死之人,连神仙佛祖都得死,何况一个区区陆地神仙呢? 那既然这位至尊说话的跟事实不符,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是单纯的在吹大气,还是另有图谋? 不过不论这位太尊是为了什么,不说实话的背后,定然大有文章。 人类普遍热爱吹牛。 那人类为什么要吹牛? 吹牛肯定是为了达到某些目地,譬如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又或者是为了吓唬别人。 总而言之,没有无缘无故的吹牛。 人都是有目地的去吹。 人做事肯定都是有要动机才会去做。 而且爱撒谎吹牛的人,其人品必然都十分的可疑! 一个人品可疑的人,其嘴里说出来的话,多半是瞎话! 其可信度大大的可疑。 一瞬间,王随真便察觉到了太尊朱千川这人身上定然有大秘密,但他并未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毕竟从史飞龙的语气里王随真听出了她对朱千川的钦佩之意。 人的判断能力,往往会被主见所操弄,一个人如果对另一个人有成见,那么另一个人不论说什么、做什么,这个人都会觉得另一个人是弱智,行为让人反胃! 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好感,则另一个人不论说什么做什么,这个人都会觉得那人可亲可近,是个绝对的好人! 人都是这样,偏见和傲慢,往往会遮蔽人的视野,让人发觉不了对方的真实面目和真实意图! 人们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哦哦,原来是因为某些天材地宝,龙珠之类的东西吗?那看来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啊。”不论信还是不信,朋友说话得捧场,王随真半真半假的有些惋惜地说道。 “不……不,并不是可遇而不可求,也许……也许……”不知怎么了,史飞龙突地变的有些吞吞吐吐,脸色古怪起来。 “也许什么?”王随真疑惑的看着史飞龙。 “没……没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王随真的错觉,他似乎看到英气不输男子的史飞龙脸色有一点点发红? 一直在微微摇晃的轿子忽地停了下来,一个女子在轿外朗声道:“至尊大人,到码头了!” 第75章 路遥方能知马力 日久必可见人心 听了这话,王随真和史飞龙同时一怔,轿子里的气氛似乎变的有些恋恋不舍起来。 不知是她不想让王随真离开,还是王随真自己也不想走? 王随真站起身来,出轿一看,只见现在已经到了九江城外比较偏僻的一个小小的渔船码头! 码头上除了一些不太大的中型木船之外,再无他物。 史飞龙也出了轿子,看了看那木船,满意地点点头笑道:“王公子有大恩于我,无以为报,这船上有半船美酒,另有白银五百两,以作川资路费,还请王公子不要嫌弃寒酸!” 王随真有些惊讶,问道:“史姑娘太客气了,不知我伯安大哥和小童如今人在何处?在船上么?” “那倒没有,他们在后面,随后就到,王公子跟我来!” 史飞龙领着王随真上了木船。 船舱内收拾的十分干净利落,堆积了数十坛美酒。 史飞龙将一旁的酒碗摆上,拍开了酒坛上的封泥,满满地斟上了两碗酒。 这烧酒味道极为香醇,船舱里片刻间酒香四溢,让人一闻,就忍不住食指大动。 史飞龙丝毫没有女子的扭捏之态,极为豪迈地当先端起了酒碗,道:“王公子,请!” 王随真也被她豪迈之气所感染,伸手端起了酒碗。 双碗一碰,两人一仰头,两碗烈酒,一起一饮而尽。 王随真没喝过这般烈的烈酒,只觉得一股热气由口直蹿进了小腹里,再由小腹荡漾到了四肢百骸中,全身都有一股说不出的热血沸腾之感! “好酒!” 史飞龙放下酒碗,英气勃发的脸上现出了淡淡的两团红晕,令她在刚强如男子的气质里显露出了三分女子的媚态。 史飞龙抹了抹唇上的酒迹,樱唇红艳似血,轻笑道:“王公子,经此一别,再见无期!不知王公子还有没有什么十分要紧难办的事要办?大话的小女子也不敢说,但只要是我史飞龙力所能及的事,定然给王公子办妥帖了!” 王随真放下酒碗,想了一想,说道:“我现在最紧要的事便是胜过白振衣和拜蓝教教主,别的么……咦,倒还有一件事,确实有些难办!” “王公子但讲无妨!” “我……我有一妻室,现在并州常家寨常浩大哥家里,那天我被白振衣追杀,仓皇出逃,生死难料,当时跟内人约定好了,三年内我若是不回并州,她便要自杀殉情,我后来终于逃过了白振衣的追杀,但师爷警告我,在胜过白振衣前不许回并州,所以我想带个信给内人,我安然无恙,让她不必挂念,不用管什么三年不三年,只要我能胜过了白振衣,我便立刻赶回并州去寻她!” 史飞龙闻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蹙眉道:“什……什么?我看王公子也就勉强刚刚十六、七岁,竟然已经有了妻室?你们两个是指腹为婚、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从小相伴着一起长大的么?你们两个真是好福气呀!” 提到朱玲玲这位所谓的妻子,王随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他跟朱玲玲接触时间甚短,相互之间,也并不太了解对方。 勉强比陌生人也就强了少许吧…… “倒也不是,我跟她是不久前才相识的,一共也才见过两次,她成为我的妻子,其实很是有些巧合,我们……我们其实还算不上真正的夫妻……”说到这里,王随真又觉得跟史飞龙说的太详细完全没有必要,而且再说下去,自己似乎有些撒谎哄骗史飞龙的嫌疑。 都成了夫妻了竟然才见过两次?都成了夫妻了还不太熟悉? 这话说出去,谁能信呢? 史飞龙似笑非笑地看着王随真,问道:“是么?还算不上真正的夫妻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她,而是偷偷从别人家半夜里偷拐来的么?” 王随真脸‘腾’一下子红了,慌忙摆手道:“不……不……不是,不是偷拐来的,是……呃……嗯……这个……那个……唉呀……没法解释,她跟我……其实……我跟她……” 史飞龙见王随真越说越是窘迫,不由得‘嘻嘻’一笑,打断道:“好啦!不用说啦!王公子的意思就是去常家寨给你内人送个信是么?这个简单,不如我将她从并州接来,送到贵州龙场,让你们夫妻团聚,岂不是好?放心,办这件事轻而易举,保证将王公子的新娘子完完整整的给你送到龙场去!你看如何?” 王随真更加发窘了,慌不迭摇头摆手道:“不用~不用!朱玲玲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怕是适应不了边区荒山的生活,而且……而且我不一定会待在龙场,还说不好要去那里找人讨教武艺,她去了那里也不一定能跟我在一起,还是等我回并州再去找她吧!” “哦?原来她的芳名叫做朱玲玲吗?好名字,不过新婚燕尔,让新娘子独守空房,这不大好吧?” 史飞龙彻底的被勾起了好奇心,因为她从王随真的神情上看了出来,王随真似乎很怕跟朱玲玲在一起? 既然很怕,那又为何会娶她? 新婚夫妻,往往蜜里调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在一起,怎地王随真提到妻子时却做这般扭捏害羞的神态? 这对夫妻好生古怪! 王随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恰在此时,船舱外一个人陡地叫道:“随真大哥!随真大哥,你在这里么?” 王随真一听是小童的声音,不由得喜出望外,从船仓里钻出来往岸上瞧去,只见王伯安和小童二人正站在岸边向船内张望。 三人只过了一天再次见面,却恍如隔世! 因为未见面之前,他们三人都怀疑对方已然死去。 小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噎道:“随真大哥当真还活着,我还以为你掉江里淹死啦!太好啦!随真大哥还活着……唔唔唔……” 王随真也忍不住热泪盈眶,从船上跳到岸边,跟王伯安和小童二人抱在一起。 饶是王伯安心思深沉,此刻眼眶也不由得有些湿润了,拍了拍王随真的后背,强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就说随真兄弟吉人自有天像,不会有事!” 三人好是寒暄了一大阵。 史飞龙跳到了码头上,咳嗽了几声,止住三人的喧闹,又换了一个新面纱遮在脸上,向王随真一抱拳,道:“王公子,你安排的事,我定会办到!虽然这些微末小事尚不足以报答公子对飞龙的大恩之一二,但大恩不言谢,王公子尽可放心!不知王公子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便是再难办的事,飞龙也一定会给王公子办到!” 王随真回了一礼,十分感谢的说道:“史姑娘言重了,四海之内,皆是兄弟!史姑娘能将伯安哥哥和小童给平安救出来,便已是莫大的恩德,王随真不敢再有他求!” 史飞龙仰头看了看湛蓝的长空,有些无奈地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天色不早了,九江城现如今乃是是非之地,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山高水长,江湖路远,王公子,咱们就此别过!” 王伯安和小童也慌忙向史飞龙行了一礼,连声道谢。 史飞龙浑不在意的对王伯安和小童摆了摆手,神态颇有些据傲。 三人上了小船,王随真将锚收起,小童升起了帆,用船篙一点岸头,木船缓缓地驶向江心。 史飞龙一直立在岸边,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小船,一双英气四射的眼睛里,似乎透出了几分不舍之意。 王随真见史飞龙的身形慢慢地变小,终于隐没在了淡淡的阳光中没了踪迹,这才向小童问道:“小童,在九江城里没事吧?有受什么罪吗?” 小童心情轻快,一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没有,没有,那胖肥鱼听说随真大哥可能还活着,哪敢得罪我跟少爷?而且少爷发话了,他跟江西巡抚是同榜的进士,乃是着名的江南名士,他很想去见见那位南昌的宁王爷,胖肥鱼一听这话,直接把我跟少爷像菩萨一样供了起来,好吃好喝,一样不缺,就是不能出书房,有些憋闷罢了!” 王随真笑道:“这胖肥鱼倒是挺识时务,要是他真敢为难你们,我早晚去九江城里把他的大猪脑袋给揪下来!” 小童有些八卦地问道:“随真大哥,刚刚那女子的是谁?我看她似乎对你很有意思呀?我刚看了,船舱里好酒好菜,一样不缺,还有白花花的银子好大一包,随真大哥就是厉害,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已然将一个又貌美又势力大又有钱的厉害女子给征服了!佩服佩服!五体投地的佩服!”边说边双手一齐向王随真竖大拇指! 刚从船舱里出来的王伯安正色道:“小童,不可胡言乱语,我看这女子绝非常人,若是这话让她听去了,你恐怕要吃大苦头!” 小童吓的吐了吐舌头,缩了缩脖子。 王随真笑道:“伯安大哥说的不错,小童你可不要乱说,刚刚那人是跟东海龙王萧潜龙齐名的西海龙王史飞龙,若不是她,我们三个能不能生离九江城都难说的紧,她似乎跟萧潜龙有什么厉害的过节,因为我杀了萧潜龙,所以才护送我跟你们出九江城的,确实得好好的谢谢她才对!” 小童听说史飞龙竟有这么大的来头,不由得惊叹连连,连拍王随真马屁。 什么武功盖世,英明神武,天下无敌,英俊多金,足智多谋,福大命大……没头没脑的就是一顿胡捧。 这顿马屁听的王随真大觉好笑,不跟小童这小孩子继续墨迹,跟王伯安进船舱喝酒谈事去了。 从上午出发之后,三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太阳已微微西垂。 小船速度倒也颇为迅速,又是顺风,在堪堪要出九江府地界时,异变再生! 宽阔的江面上忽地起了白雾。 江上起雾,乃是司空见惯之事,但这雾气白茫茫地,浓重异常,伸手不见五指,而且起雾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本来还是晴空万里,仅仅几个呼吸间的功夫,白色的雾气就将偌大的江面给遮的暗了下来! 第76章 人生百年如沙场 战生战死几人知? 乳白色雾气来的如此猝不及防,王随真惊觉有异,站在船头往江面上观瞧。 这白雾十分诡异,白如薄帛,薄如轻莎,犹似活物一般,围着人团团打转。 王随真静立于雾中许久,敏锐的五感却什么都没感觉到,只听到船下的滔滔江水,慢慢的没了声响。 似乎白雾起来的瞬间,日夜不停东流的江水,忽然之间就莫名的停顿住了。 他蹲下身去仔细观察江面。 一直有些混沌的江水,此刻不知为何变的静止不流,清澈如镜! 若不是光线太暗,怕不是一眼就能看到江底的泥沙? 而且白雾升腾起来的瞬间,日夜不停的南风也停了下来。 帆上无风,一直吃饱了风的白色帆布缓缓落下,一直逆流而上的木船缓缓停了下来。 王伯安这时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出船舱观看。 “伯安大哥,扬子江浩浩荡荡,日夜不停,此刻竟然会停顿下来不再东流,是什么道理?”王随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有些疑惑的问王伯安。 王伯安读遍古籍,各种杂记也看过不少,但就是在灵异故事的记录中,也未曾见过这种怪事的记载。 王伯安摇摇头,道:“这事十分古怪,这白雾诡异离奇,待在里面恐怕不太妙,既然无风,江水也不流动,不如我们三个划桨而行,尽快离开是非之地为好!” 王随真扭头问一直在东张西望的小童:“小童,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走到某个小河汊子里来了?” 小童脸色苍白,似乎被眼前的情形给吓懵了,缩了缩脖,道:“随真大哥,我看的清楚,我们一直在江心里行船,这白雾是忽然起来的,而且最奇怪的是,这白雾似乎……似乎……” 说着说着,小童的嘴唇发起抖来,后面的话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原因,吞吞吐吐的说不敢再往下说。 “似乎什么?”王随真敏锐的意识到小童说的问题可能是关键所在。 “这白雾似乎不是从江上起来的,似乎是从我们这艘船里钻出来的,这船……这船怕是有问题!”小童越说脸色变的越难看。 王随真心中微微一沉,船如果被人动了手脚,那就是说这件事是史飞龙在捣鬼? 她护送王随真三人出城并赠送船只是假,她这样做另有图谋? 王随真细细回想史飞龙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言语,来来回回,斟酌了数遍,也没有发觉史飞龙身上有什么异常? 最重要的是,在轿子里史飞龙还放声大哭了许久,那种真情流露绝不似在做伪,而且从另一方面来想,史飞龙想要杀他们三人,在九江城中挥挥手就可以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不符合常理。 就算是直到现在,王随真的伤并未百分百痊愈,若是真跟史飞龙动起手来,恐怕也难有胜算。 如果不是史飞龙动的手脚,莫非是史飞龙的手下里面有萧潜龙的人? 那人为了替萧潜龙报仇,所以在船上动了什么手脚? 管他的,去球。 王随真将杂乱无章的念头全都丢到一旁,心中暗道:“只要不是史飞龙亲来,就是这船沉了,我也有把握带着王伯安和小童安然登陆!”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咱们划船吧!” 三人没再说什么,一人拿起了一把船桨,一桨一桨的划将了起来。 三个人,三把桨,一艘船,行驶在昏暗的乳白色雾气中。 耳边只闻‘哗哗哗’的木桨破水之声,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响。 这情形分外的诡异! 三人所在地方似乎不再是大明朝最大的河流——扬子江江心,这江似乎是变成了一条修罗鬼河! 这河无边无际,无声无息,除了他们三个之外,也再没有别的活物。 连一直活泼泼地在江面上乱蹿的江鱼江豚,也好似死光了一般,踪迹全无。 三人奋力划桨,划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周围仍旧被白色雾气所包围着,江面上仍旧死寂寂地,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好像这半个时辰里,他们的船一直在原地转圈,没有前进分毫。 王伯安毕竟是书生体质,有些疲惫了,他停下船桨,喘气道:“随真兄弟,事情不对呀,我们离江岸并不太远,刚刚我们掉转船头向北划,早就应该到江北岸边了,这扬子江就是再宽,也没有这个宽法!怎么划了这许久,我们还在江上?” 王随真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怪事,挠头道:“也许是我们划错了方向?” 小童道:“没错的,船舵只改过一次,再也没有变过,我们改而向北,划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了!” 王随真脸色忽地变了一变,眼眸微眯,警惕道:“伯安大哥,小童,你们扶好了,莫掉下了水去,有大东西要过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破水之声,似乎是什么大东西正飞速的破水而来! 小童王伯安两人忙缩进了船舱之中。 王随真将内气运走全身,双目囧囧,瞪视着前方白色雾气。 只见浓浓白雾,团团散开,一艘赤红如血的红色大船,绽然破雾而出,以雷霆之势直直地冲将过来! 看那架式,这大船意图一下就把王随真三人所在的小船给撞个稀烂! 船都撞碎了,船上的人下场不问可知! 王随真早有预料,脚下发力,力贯千斤,只听‘忽’的一下,整艘小船硬生生的向旁边横移二丈,避开了大红船的致命撞击! 虽然避开了船头,但红船船身十分庞大,船侧亦恶狠狠地剐蹭了上来。 王随真身体站的犹如一杆标枪也似,力透双掌,凶猛之极地按在了红色大船的船身上。 小船被强大的力量推击,船尾猛然翘起,向一旁猛退了十来丈,这才缓缓停下! 王随真长舒了一口气,厉声喝道:“什么人?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为何下此毒手?” 红船上‘哗啦啦’一阵响,一个粗大的铁锚从红船上扔到江中,船侧围板掀开,露出了一个宽阔的船梯来。 一个娇嫩嫩的女声从大红船上传来:“公子何不上船说话?” “我就不上去,怎么了?你怎么不下来?”王随真心中有气,恼道。 “公子还是上来的好,不然小船沉底,人喂鱼虾,反而不美,虽然公子武功高强,但公子的同伴却似乎并非什么高手,难道非要我们将公子的同伴全擒住了,公子才肯上船来吗?而且在这白雾大阵里,公子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去的!既然如此,公子为何不痛痛快快的上船来见个分晓?”一个浑厚无比的男子声音陡地响起,极为不客气地对王随真发起了威胁。 一听这话,王随真心中不由得怒气更盛! 不过这人说的话很有道理,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光从这男子中气十足、气势迫人的声音里,王随真就能感觉到此人绝对是一个劲敌,功夫怕不在萧潜龙之下。 对面要是只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倒也罢了,但王随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男子在船上似乎还不是总头目。 船上的正主,功夫还在此人之上。 能用出白雾大阵这等逆天的手段,有这么厉害的高手做手下的人物,究竟是谁?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不言自明! 大红船上的正主看来不是旁人,正是藏龙洞的洞主,西海龙王史飞龙口中的那位太尊大人——朱千川。 王随真跟王伯安和小童互相看了一眼,道:“伯安大哥,小童,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一会要是见势不妙,我们就水下遁之,量他这白雾大阵,只在江面,江下也许会一切如常!” 王伯安跟小童点点头。 三人将小船划到红船近前,将缆绳栓在了红船上,依次顺着船梯登到了大红船的甲板上。 到了大船上,王随真虽然早有预料,可看到船上的情景他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只见红船之上人数众多,当中一人,坐于一把金光闪闪的龙椅之上,身后黄罗盖伞,伞上绣着威风凛凛的双龙戏珠图。 两把孔雀长翎装饰而成的团扇,由两名女子执着站于其身后。 再那人身穿十八龙绣成的金黄色龙袍,这十八条龙颜色各自不同,有黑龙、赤龙、白龙、青龙、蓝龙、紫龙、粉龙……等等。 每条龙的姿态、颜色和大小各不相同,活灵活现,蜿蜒盘旋,甚是扎眼。 再往这人脸上看,只见此人头戴龙冠,看起来约莫有二十五六的年纪,斜眉入鬓,面白如玉,眼眸深灰,正似笑非笑的望着王随真。 第77章 天青地黄人如草 狂风暴雨皆低头 一见这人的年纪,王随真心中不由得暗暗纳罕:“史飞龙说过,她小时候是一个街边的小乞丐,幸而被藏龙洞洞主朱千川捡到,这才跟随着这位洞主大人一直到做了西海龙王,看史飞龙的年纪,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模样,以时间来论,这位洞主大人就是再年轻,今年也应该四十多岁了,怎地这人模样这般年轻,看起来连三十岁也无?莫非这人不是朱千川?”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看这人这架式,完全是按天子的规格来的,若是被朝廷知道,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若不是藏龙洞洞主本人,又有谁敢用这般仪仗?莫非此人真的能像史飞龙说的那样,青春永驻,长生不死???” 王随真凝目瞧去,只见龙椅左右有三个人最为醒目,服饰与装扮也与众不同! 这三人里,除了两名中年男子外,另一人是一位女子。 仔细一瞧这女子的模样,王随真心中已经确定龙椅中这人应该就是朱千川无疑! 只见这女子面戴轻纱,身量高挑,衣着华贵,正是和他刚刚分开不久的西海龙王史飞龙。 史飞龙的脸被纱巾遮住,看不清是何神色,但此时的她双眉紧蹙,一双长目中透出浓浓的担忧焦急之色,不停的向王随真使眼色,那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让王随真速逃! 史飞龙一使眼色,王随真马上确认了两件事情,第一,这人绝对是藏龙洞洞主本人,也就是史飞龙口中所谓的太尊大人——朱千川。 第二,自的己船被人动了手脚此事多半与史飞龙无关,朱千川既然亲自追上来替东海龙王萧潜龙报仇,这江面上诡异的白雾大阵恐怕是朱千川亲自出手弄出来的! 朱千川虽然看起来只有二十四五岁,但恐怕真实年龄,已然无法估计! 往年轻里说,最少也得四十来岁,就是说他已过百岁,甚至于已经几百岁了,那也极有可能! 此人驻颜有术,虽然肯定不可能跟他宣称的那样——青春永驻,长生不死,但既然能把容貌保持在二十来岁左右,这本事也已经颇有些惊世骇俗,骇人听闻了!!! 或许朱千川的手段神通还在师父莫愁之上?! 要是说朱千川的神通超过了师爷沐风之,那肯定是无稽之谈! 亲眼见过师爷出手的王随真绝不相信。 但能将四海龙王这般绝顶的高手一一收入麾下,若是本身没有惊人的业艺,那根本办不到! 心底对这人的实力暗暗进行了一番评估之后,王随真心中已有定论! 自己也只是勉强胜了萧潜龙一线,只是胜在了恢复能力上,自己的实力跟这位藏龙洞洞主朱千川比起来,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说——大大的不如! 真动起手来,自己百输无一赢,赢是绝对赢不了的,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逃走! 一心想逃,也许还能有一线之机。 王随真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要实在逃不了,无论如何也要先把王伯安和小童给救走,到那时自己就算被朱千川抓住了,要杀要剐也全都随便了,他又有何惧! 在长山让他拜莫愁为师的时候,王随真已然心中明了,自己早晚会死于别人手中,江湖上的路,本就是一条断头路,没有前途,没有后路。 只能一路前行,不能后退半分。 不过前进也是死,后退只能死的更快! 难道说只允许你杀别人,不许别人杀你? 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江湖上混,刀头舔血,能平平安安的活到老死,那基本上是奢望。 以刀弑人者,必被人所弑之。 仇恨这种东西是一粒种子,一粒种下去,便会生长出千千万万个果实来。 以暴制暴,到最后便会愈演愈烈。 遗祸无穷,不死不休! 这是取走别人性命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自己的性命!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一个面色沧桑,瘦瘦高高四十来岁的长脸汉子厉声喝问。 看这汉子所站的位置和身上穿着的服饰,这汉子很明显是四海龙王中的一位龙王,就是不知道他是南海龙王还是北海龙王? “我叫什么名字,关你屁事?”王随真冷声道。 这瘦高汉子面色彪悍,一脸沧桑,眼中充斥着凶狠傲然的神色,闻听此言,勃然大怒,喝道:“好个狂徒,你找死!” 瘦高个汉子身形腾越而起,一招秋风扫落叶,右腿直直地朝王随真小腿扫来! 一见这人出腿,王随真就晓得厉害! 这人的腿法又疾又快,而且这人出腿之后,双腿似曲非曲,似直非直,显是在这一招之后,还有着极为厉害的后着! 若是腾空而起,或者采取别的应对方式,定然要着了这人的道!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且事到临头,退也是死,进也是死,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亡。 王随真硬打硬上,毫不退让,右脚向前猛踩半步,左腿前扫,给对方来了个针尖对麦芒! 只听场中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两人的两条腿如两根铁棒一般,恶狠狠地撞在了一处! 双腿一撞,变化立生。 瘦高汉子身形一翻,右手右腿着地,左脚尖上挑,一招‘掀腿’,快速绝伦的朝王随真档里戳去! 王随真早料此人会有此一招,右腿立直,左腿上抬,一式‘白鹤亮翅’,以左小腿卸去瘦高汉子掀腿上的力道! 瘦高汉子这一套连环腿,招招凶险,尤其以第三腿最为厉害,乃是极为高明的杀招。 这一招腿法,前二腿只是蓄力,第三腿才是真正的杀招,乃是以极大力道直击人之面门! 若是被这人的第三腿踹到面门上,往往是一击致命,不是面骨被击个粉碎,就是被踢个脑浆迸裂,身死当场。 第二腿一被王随真挡下,瘦高汉子身法再变! 只见他在没有借力处的半空中陡然翻了一个跟头,右脚如闪电一般,一招‘兔子蹬鹰’,由下及上朝王随真脸上狠狠蹬来! 这三腿一腿快似一腿,一腿重似一腿,但此人不论是功力、速度还是力度,似乎都略微逊了萧潜龙一筹! 而且此人的第三腿变化,王随真也早已经略略猜到了。 料敌于先,往往能制敌于胜! 瘦高汉子出第三腿的瞬间,胜负已分! 王随真不退反进,往前一个跨步,左手先出,使了个缠字诀,将瘦高汉子的踢来的右腿挡在了外门,将那重之极矣的腿上力道给导引到了天上。 右手则使了个重手法,抡圆了胳膊,向下来了一个’虎扑碎石掌’,陡然向下发力猛劈! 只听场中传来‘噗’的一声闷响,王随真的右掌重重地拍在了瘦高汉子的胸口,如同拍在了牛皮做的皮球上一般! 这一掌并非必杀之招,但中此掌者,不在床上躺两个月恐怕是绝对爬不起来的。 但听这声响,王随真便知道这瘦高汉子功夫着实了得,这一掌的大多数力道已经被这瘦高汉子给化解掉了,对方中此一掌全然无事! 虽然瘦高汉子受了王随真的的掌并未受创,但毕竟身形有些狼狈。 只听‘砰’的一响,瘦高汉子脊背着地。 这瘦高汉子当真了得,脊背上恍似有弹簧一般,‘噌’的一下跃将了起来,一个跟头翻回了来时的地方。 只不过他来的时候是蹿出来的,回去的时候是翻着跟头回去的。 一个照面被王随真打了一掌,傲气十足的瘦高汉子心中登时愤怒之极! 他脸露怒色,回手将手下捧着的长棍给拽了过来,大喝一声,就要用长棍与王随真再斗。 王随真挑一挑眉,史飞龙提起过,南海龙王吴亢龙善用棍法,北海龙王赵跃龙乃是枪王,看这人银棍上有三颗金色的星痕在闪闪发亮,棍内隐隐有雷光萦绕,此人应该正是南海龙王吴亢龙! 王随真气运右掌,手掌上绿气萦绕,便欲将气剑运出跟吴亢龙动手! “亢龙,住手吧!没必要搞这么大场面,动兵器他还不是你的对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这时制止了吴亢龙。 吴亢龙一脸的不服不忿,但闻言仍旧止住了怒气停身后退,王随真敏锐的发现吴亢龙紧握银棍的右手之上有电光在飞腾,显然吴亢龙心中怒火滔天。 “你功夫十分了得,而且年纪如此之小,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英雄!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师承何派?”朱千川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王随真身前二丈处,很是客气的笑眯眯地问道。 “你又叫什么名字?”虽然朱千川对自己似乎并未表现出任何恶意,但人心隔肚皮,冲着你笑的人未必是真的在笑,也许下一刻他就会把你整个吃掉,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人心深如渊海,人往往连自己的内心都看不清楚,又有谁能看清旁人的真面目呢? “老夫朱千川,乃是藏龙洞洞主!”朱千川见王随真敌意甚重,丝毫不着恼,仍旧笑眯眯地,似乎天底下已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恼怒似的。 虽然早知道他就是朱千川,但听他亲口说出来,王随真心中仍旧觉有些吃惊,看着一个样貌还不到二十五的人自称老夫,他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从眼前的情形和朱千川的态度来看,王随真终于确定下来,史飞龙应该没有出卖自己,要不然朱千川早就知道自己名字了,还何必要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第78章 会当击水三千里 自信人生二百年 以朱千川如今的地位和武功,已经没有去顾忌别人的必要了。 在强大的上位者面前,整个世界都要去顾忌他,已经不存在能让他顾忌的事! 如此的人物,还有什么必要来撒谎骗自己呢? 那不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么? 就好比在一群抬脚就能捏死的虫子面前,人类又需要有什么顾忌呢? 世界的本质,从来没有变化过,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王天下者掌控天下万物的生死,弱小者毫无抵抗之力,此乃亘古未变之真理! “在下王随真,师承何派,无可奉告!”王随真十分小心谨慎,生怕朱千川突然暴起,一直在小心戒备。 自己实力不及朱千川,若是栽了,那是早有预料,就怕一不小心把伯安大哥和小童也给搭了进来,那自己岂不是愧对朋友?失了义气? 王伯安再也忍耐不住,陡地扬声喝问道:“你这朱千川,怎地如此不知死活?你的穿着打扮,仪礼仗物,皆是冒犯了天威的逾越之举,你就不怕被诛灭九族么?”? 朱千川闻言,不怒反而仰头哈哈大笑。 船上的诸人也不由得仰天大笑。 似乎王伯安这话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王伯安冷冷地看着众人,训斥道:“乡村野夫,不知死活,我劝你们还是早日改弦更张的好!” “腐儒愚夫,老夫便是天,老夫便是地,老夫便是天地之间的最大主宰,天大地大我最大,京师里的那位,不过是我暂时寄放在皇宫中替我看门的狗罢了,若我有意,取那小子的狗头如捏死一只飞虫也似,一只小小的臭虫,也敢妄称天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朱千川越说讥讽的语气越重,完全没把大明的天子放在眼里。 船上众人笑的愈发欢畅了。 王伯安见这些人无法无天,极为愠怒,但又一时又有些语塞。 王随真道:“伯安大哥,此等人服威不服德,理他们作甚?跟他们讲理,如对牛弹琴一般,毫无意义,若是兵刃加诸这些人的脖颈,让他们认什么错他们自然就认什么错了!” 王伯安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笑了半晌,朱千川才止住笑声, “老夫听闻九江帮里的帮众说,王随真王公子先是击败了萧潜龙,然后又将他手刃于九江帮总舵之内,可有此事?” “说的不错,就是我亲手杀了萧潜龙的,你要替他报仇么?”王随真心中虽知自己必然不敌朱千川,但照样斗志昂扬,丝毫不惧! “东海龙王萧潜龙乃是我藏龙洞中的首领人物,王公子将他杀了还想走?世上竟有这般的便宜事?”朱千川终于收起了笑容,双目微眯,一股阴冷的杀气在船上弥漫开来。 “那你想怎样?若想动手,我王随真随时奉陪!”王随真抱一抱拳,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一股难以言语的宏大气势缓缓扩散,隐隐与朱千川身上那阴冷的杀气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江湖上混,单凭一张嘴混饭吃的,那叫做骗子!王公子如此蛮横不讲理,那说不得,老夫只能伸量伸量你的能耐了!” 朱千川缓缓地踱了踱步子,绕着王随真转了半圈,伸出了一根手指,徐徐说道:“王公子只要能接下老夫一招,老夫便放你走路,若是王公子连老夫一招都接不下来,王公子又怎么讲?” “若是连你一招都接不下来,要杀要剐,任凭自便!”王随真打定了主意,若是一招不敌,能跑马上就跑,跟坏人讲信用,那不是耗子舔猫屁股————找死么? 本来自己就不是朱千川这老妖怪的对手,说不得,只好三说话不算数,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人死不能复生,萧潜龙已死,老夫既不杀你,也不剐你,只是要王公子答应老夫一件事即可!”朱千川忽地说出了王随真意料之外的话。 “答应你什么事?”王随真不傻,心思电转,马上追问。 “东海龙王一职,极为重要,不可空缺,王公子既然能打败萧潜龙,还能杀死他,说明王公子着实业艺不凡,说不得,老夫只好让王公子来当我藏龙洞的东海龙王了!”朱千川此言一出,船上众人齐齐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王随真怎么答复。 听了这话最吃惊的人莫过于史飞龙,史飞龙跟随朱千川时间最久,深知朱千川此人喜怒无常,心思难测,视人命如草芥,不合意的人,往往随手便会灭杀掉,而且经常会做出出乎于人意料之外的事来。 但朱千川在四海龙王这四个人里,最是看重萧潜龙,平时安排下来的事,也往往由萧潜龙去完成,萧潜龙提出的要求,不论多过分,朱千川从未拒绝过,说句难听的,朱千川对待萧潜龙,那就跟对待亲儿子一般! 他们剩下的这三位龙王,平时连见朱千川一面也难,所以萧潜龙一死,她以为朱千川无论如何都会替萧潜龙报仇血恨! 王随真若是被朱千川给撞上了,必死无疑,绝难活命! 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突然会峰回路转,朱千川竟要王随真来当东海龙王,这真是一件让她喜出望外的好事! 史飞龙忙向王随真打眼色,那意思是让王随真马上答应此事,毕竟性命要紧,别的事等安全以后再说不迟! 王随真假装不经意的扫视了史飞龙一眼,对史飞龙意思已经了然,但他心中此时疑问重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朱千川不替萧潜龙报仇,反要自己当这个东海龙王,这里面必然大有猫腻,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那这件事自己怎能贸然答应? 既舍小利,必然所图甚大! 这种放鱼饵钓大鱼的行为,王随真虽然年轻,却也不是不懂! 世界上的事,背后往往会有着极为复杂的纠葛。 一些简单的事,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所以看一件事,一定要透过现象看起本质,而不能只流浮于事情表面。 流浮于事情表面的后果,往往会栽个大跟头。 就好比朱千川送了四海龙王一人一把绝世的神兵。 这件事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好事,但这兵器上其实另有文章。 而送兵器的背后,朱千川必然另有目地,虽然王随真目前还没有搞明白朱千川的真正目地是什么? “洞主宽宏的大量在下十分佩服,只是江湖上有些人,常常在人前装作正人君子,在人后却喜欢暗箭伤人,当然,我这话肯定不是在说洞主,我只是说有些人两面三刀,说出来话,过一会就不算数了!” 听了这话,朱千川似乎终于被王随真激怒了,脸色变了一变,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王随真察觉到了。 “看来王公子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一个十足的老江湖了?老夫听王公子似乎是话里有话,王公子若是还有其他的要求,一并说出来罢,不用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老夫向来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是杀萧潜龙这事都是我王随真一个人干的,我的这位兄弟王伯安只是一介小小驿丞,小童也只是他的书童家仆罢了,他们两人此行只是路过此地,与此事毫无干系,我先送他们离开此地,再与洞主比高低、论上下,不知可否?” “哦~~老夫还当什么大事,只是这般小事么?无妨,既然是只是个过路的驿丞,让他们先走!” 朱千川举起手来,‘啪啪’轻轻的拍了两声,只见大船周围的白雾如条条腾蛇般,翻翻滚滚地钻到了船底处,几个呼吸间就没了踪迹。 王随真定睛观瞧,只见江面上晴空万里,蓝天白云,阳光如黄金一般散将下来,映的江面如同镀了一层黄金也似,蔚为壮观! 王随真转身走回王伯安和小童身前低声道:“伯安大哥,小童,这朱千川已非凡人,乃是一名深山老林中狗熊洞里蹿出来的老妖怪,非同小可,这事皆是因我而起,与你们无关,你们好好保重这就划船西去贵州龙场吧,咱们就此别过,他日有空,我定然去贵州龙场去寻你们!” 王随真说话声音虽小,但朱千川显然耳力惊人,将王随真的话一字不漏全听清了,饶是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听了王随真的话也不由得为之气结。 第79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 快意恩仇莫等闲 王随真偷眼观瞧,见朱千川额头上青筋微绽,心中暗暗好笑,暗忖:“朱千川这个老狐狸也不过如此嘛,师爷说欲达致无尚之境,须形神俱妙,想要在力量达到极致不能再提升之后再上一层楼,只能从思想境界上下功夫,这朱千川被我几句怪话就刺激的心绪不稳,看来也不过如此,他修炼的力量绝非正道,肯定都是邪门歪道弄来的,他自称服食什么龙珠才达眼前境界,看来与事实相差不远,这人纯粹就是靠外物才变的如此强大的。” “既然是靠的外物,那他绝对达不到师爷那般无坚不摧的至高至尚之境,还是可以击败的!” 王伯安有些担忧的道:“随真兄弟,你可有胜此人之把握?” 王随真苦笑了一声,摇摇头,并未回答。 虽然说朱千川并未达到师爷沐风之那种不可战胜的最高境界,但陆地神仙之能,可能已经超过了白振衣和拜蓝教教主之流,要想胜过,谈何容易? 小童怒道:“随真大哥,你怎地如此瞧不起人?我小童虽然年纪不大,但绝不会偷生独活,咱们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 王伯安也道:“随真兄弟,若无必胜把握,何不另想他策,不如……” 王随真忽然朝王伯安挤挤眼,王伯安瞬间了然,点头道:“也罢,那咱们就此别过!” 小童还想争辩,被王伯安一眼给瞪了回去,这才不再言语。 王随真将二人送下大船,三人到了小船上,王随真又说道:“伯安大哥,有小童陪着你,我很是放心,若一有机会,我必会去贵州龙场寻你,别的事都罢了,只有一事,就是并州常家寨的朱玲玲,那封书信,伯安大哥你……” 王伯安点头道:“这事随真兄弟放心,我知道你识字不多,此事便交于哥哥身上,下个驿站我便写信,你若来龙场,回信差不多也便到了,到时候我念给你听。” 王随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扬手抱拳道:“那咱们就此别过!” 小童很是不高兴,气呼呼的,想说点什么,又因为王伯安制止,不敢说话。 王随真笑道:“小童兄弟,不需忧虑,你可已经我们枯木派的弟子了,要好好习练武功,等我到了龙场我还要考你一考的,若是荒废了功夫,我可不会饶你!” 沐风之将小童收入枯木门中做了记名弟子,但枯木门眼下只剩下王随真跟小童两人了,王随真现在就等于小童的半个师父,小童忙含泪点头道:“随真大哥,你可千万保重,师爷他老人家送了我三枚铜钱,说可挡我三次杀身之祸,不如我送你一枚,你便用一枚铜钱挡了那朱千川一击,这样我们便可一同西去,岂不是好?” 说着便将贴身存放的三枚铜钱掏了出来。 王随真脸色变了变,心中着实感动,鼻头忍不住有些酸楚。 要知道沐风之说过,小童生平必有三次杀身大祸,以这三枚铜钱,或可平安渡过,若是少了一枚,那小童岂不是定然要死在第三次杀身大祸里? 小童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帮自己,这份情份,可感天地,一生有一个这样的好朋友、好兄弟,自己可以说是死而无憾! 王随真不接小童递过来的那枚铜钱,飘身回到了朱红色的大船上,望着金色的大江一时豪情万丈,仰天长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王随真的命虽然不值钱,但想让我死,却也没这般容易,伯安大哥,小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小童无奈的将铜钱收起贴身放好,朝王随真抱一抱拳,擦擦眼泪,收了缆绳。 站在船头上的王伯安长叹了一口气,向王随真摆摆手,吟起了一道送别的曲子。 小童升帆扭舵,一艘小船,逆流而上,迎着落日余晖,缓缓远去,终于消失在了天际。 此一别,此生或许就是永别。 人生本就充满了意外,谁又能未卜先知,知道谁会在明天离去,再不复返呢? 小船虽然消失在了水天一线的连接处,再也看不见,王伯安吟唱的那首送别的曲子似乎还在江风中回荡。 王随真怔了片刻,收敛精神,返身上船。 男儿自当风万里,不落云中一抹尘。 回身船板之上,朱千川已将金龙外袍脱了,换了一套箭袖。 大红色的箭袖夺人耳目,赤鲜如血,江风烈烈,吹的箭袖衣袂飞扬,衬的朱千川好似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眼前男子俊美如画,像是水墨画中玉树临风的仙人。 如果不是深知朱千川绝不简单,王随真很难对眼前的人生出什么恶感来。 人类都是天生的外貌党。 颜值即是正义。 朱千川唇露轻笑,牙齿整洁而洁白,美丽的好像个女子。 要不是知道他是个男人,王随真绝对怀疑这人是个女子假扮的男人。 “王公子,若是你考虑好了当这个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东海龙王,这一招比试就此作罢!” “那不行!武术毕竟还是要动手动脚的,若是光凭斗嘴就斗出来一个天下第一,岂不是会让江湖上的好汉笑掉大牙?” “好!王公子既然不服,老夫今天就让你输个心服口服!请!” 朱千川口中说一个‘请’字,轻轻一扬手,只见江风停顿,天光大暗,层层白雾,从朱千川掌中蜂拥而出,几个呼吸间,王随真眼前的一切都被白雾所遮挡,大船不见了,史飞龙等人也没了踪影。 只有不远处的朱千川仍旧在白色雾气中若隐若现。 王随真气转全身,凝于右掌,一柄绿剑,霍然现形。 “凝气为剑?少见!少见!”见到绿气盎然的气剑,朱千川眼中放出了炙热的光芒,听他语气不但不惧,反而十分兴奋! 王随真心中古井无波,右手手腕转了个小圈子,绿色长剑刹那间暴涨至五丈之长,灵巧之极的在半空中转了个大圈子! 按这一剑的势头,此一剑会将朱千川切做三片! 王随真的这一剑迅猛无匹,势不可挡! 但这一剑也有极大的副作用。 以气凝剑,本是传说中的事,真正能以气凝剑,只有传说中的上古大能,普通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王随真其实也不能! 但他已经凝气成剑数次了,不过这气剑并非是他靠自身的力量凝聚出来的,这气之所以凝聚如实,全都是拜师父莫愁临死前传给他的那截枯木所赐。 当初那截枯木是千重大和尚从枯树上随意折下的一截枯枝,但这截普通的枯枝经千重和尚加持之后,里面蕴含了几乎无穷无尽、纯净无比的强横能量。 在枯枝的强大助力下,王随真这才能凝气为剑。 说是凝气为剑,其实剑上的力量全部来源于枯枝,王随真只是顺势借用这股力量罢了! 而将剑气激发至五丈甚至于十丈之远,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王随真若是再练上个二百年,或许能够达到。 但他现在做到了这一点,同时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本身凝气成剑,将枯枝上的力量维持成剑型,已极为耗费功力,而将剑气激发至数丈之远,会耗费王随真极多的内气。 此招名为“晚鸟入林”,乃是枯木剑法中的绝学,原本是将手中宝剑掷出,刺穿敌人胸口的掷剑绝技,当初在小庙中长山掷向沈虚军的那一剑,便是此招! 若是将手中宝剑扔出,手中便已无有兵器,此时如果敌人还没死光,手无寸铁的自己便会危险大增! 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之时,此招不会使用。 王随真将这招‘晚鸟入林’略加变幻,便成了眼下这记更加厉害的杀招! 当初杀顾德兴和猴子汉子两人,最后用的也是此招! 这招剑法出奇不意,势不可挡,是王随真当前压箱底的必杀绝技! 任你朱千川再厉害,只要擦着一点,那便不死也伤! 此招施展出来对方若是想反击,因为两人此时间隔足有三四丈之远,又谈何容易? 但世界上的事,在没有确定最终结果前,往往不能下绝对的定论。 如果你敢下,你绝对会被打脸。 世事往往出乎于人的意料之外。 而且世事也往往不会按着人的意愿去发展。 世间之事,只按照世间的规则去变化,从来不会顾忌凡人的想法。 王随真光剑刚一刺出,朱千川的人影便已隐没在了白雾之中。 浓浓的白色雾气里,这时竟然也有一柄同样绿气荡漾的绿色长剑刺来! 这柄剑的长短粗细、形状、速度和角度,竟然诡异的跟王随真手中刺出的光剑一模一样! 王随真大吃一惊,慌忙反使剑招! 两柄一模一样的墨绿色光剑狠狠地撞在一处,狠狠地摩擦,碰撞,扭曲,挣扎,互不相让,互相震荡、挤压! 好似两条互相争斗的墨绿色恶龙! 无数火光从两剑相碰撞处迸发,宛如一场盛大的烟花暴雨! 一剑终了,王随真连退五步,半跪在地上狠狠地喘息! 他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动的如此剧烈,跳动的如此躁动过! “嘭嘭嘭嘭嘭嘭!” 心脏似乎随时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将出来! 刚刚那一剑,只要稍有半分差池,此刻的王随真已然身首异处! 或许血这会儿都已经开始变冷了。 我们在世界上最难对付的敌人,正是我们自己啊! 王随真在真正面对自己的这一剑时,才发觉这一剑是如此的无解,如此的难以抵挡。 他发出这一剑,本已耗费了极大的气力! 而抵挡这一剑,他疯狂的透支了全身的气力,才勉强挡住! 白雾缓缓散开,朱千川踏步而来,语气轻松,表情得意:“王公子,胜负已分,你意下如何?” “你这是什么功夫?刚刚那一剑明明是我的剑招!”王随真看着朱千川脸上那得意洋洋的表情,觉得这人越看越是诡异、可怕! “一点微末伎俩,有何难哉?王公子刚刚说过的话,不可失信呐?”朱千川不答王随真的问题,淡淡笑道。 王随真有些苦涩的站起身来。 他本拟一击不中,跳水远遁,但事出意外,他此刻站直了都费劲,双腿哆嗦的几乎都要抽起了筋,哪里还有逃跑的力气?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当这个东海龙王?” “每个人都会被这个世界所侵蚀!”朱千川站在船边,背过了手,仰头望天,说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第80章 忆往昔残梦如雪 看今朝赤日骄阳 如果时光能够停顿,我希望停顿在这一刻,这一秒。——————史飞龙。 “每个人都会在世界的侵蚀中损坏,最后被这个世界的侵蚀的支离破碎!直到永恒消失!”朱千川淡淡的说道。 王随真觉得朱千川的话有些怪异。 似乎说出这话以后朱千川整个人都变的莫名起来,整个世界也在一瞬间都变的有些迷离起来。 “老夫有对抗这个世界侵蚀的方法,使人长生不死,永保青春,你若可以当半年的东海龙王,老夫可以将这个法门传授于你,到时候你就会和老夫一样,青春永驻,长生不死!老夫如果说老夫今年已经的八十八岁了,你信么?” 朱千川转过头来,白皙的脸上,唇红如血,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恍如十八岁风华正茂的青葱少年。 王随真大概十七岁,但外貌并不算十分的出色,皮肤微微有些发黑,一副还没有完全发育完全的小男孩模样,称不上什么英俊帅气。 若是别人恐怕对朱千川这句话极感兴趣,而且也会很信服。 但在已经稍微窥视了这个世界规则的王随真来说,朱千川这话只能用来骗鬼! 连这个世界的最高者修补匠都不能阻止死亡的降临,只能在身体到达极限的那一天元神飞升天外,离开这个世界,区区一个朱千川便能打破这个世界的铁律? “你八十八岁,我信!但让人长生不死,永保青春,我不信!而且我也不想长生不死,永保青春!自然地老去,然后在死亡降临的那天死去,那才是我的愿望!” 王随真是一个有点轴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童年的阴影不顾后果的找胖肥鱼的麻烦。 察觉到朱千川在忽悠自己后,王随真极为强硬的当面拒绝了朱千川的忽悠和蛊惑。 朱千川第一次脸色变了。 “你……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不是萧潜龙临死之前跟你说了什么?”朱千川脸上一贯的轻松惬意之态没了踪影,露出了恼羞成怒后的森然杀机来! “哼,要想杀我王随真,却也没有这般容易!怎么,你的谎言被萧潜龙戳破了,气急败坏,想要杀我灭口了?”王随真休息了这片刻,已然恢复了些许的气力,心中登时有了底气。 之前之所以说那些话,一是想多拖延一些时间,好多恢复一些力气,逃跑时也多一分底气。 二是王随真也想探探朱千川说这些话和做这些事的目的。 朱千川不屑的冷笑了一声,摇头道:“区区一个萧潜龙,又知道些什么?不过是以蝼蚁之心,度巨象之量罢了,横五湖之涯,度四海之地,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朱千川办不到的事,只因最近云南的藏龙洞里出了一些变故,我急需回去处置,而东海龙王身兼重要差事,乃是我当初许了南昌府宁王的差人,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我向来不失信于人,萧潜龙已死,必须有人来补缺,这样吧,你只要答应在我离开江西的这半年里,做这东海龙的位子,我便答允你一件事!” 他双目泛起怪异而又自信之至的光芒,全身翻涌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惊人气势来。 王随真被那气势所震慑,他以前也见过这般视天下如无物的绝世气象,是在那位刚刚分别不久的师爷——沐风之身上。 强如白振衣,可一刀断江的厉害人物身上,也没有这股把持天地、运转乾坤的无上气量! 王随真瞬间意识到朱千川的能耐确实远在白振衣之上。 “你想要天下最美丽的女子也罢,或是想要富可敌国的财富也罢,或者想拥有全天下最强大的权势也罢,就是想把当今天子给杀了,自己坐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子,也简单之极,办这些事犹如杀鸡宰牛般容易,只要你说出你的条件来,待老夫半年后从云南藏龙洞里回来,定然会替你实现!” 朱千川如梦如幻的话语越说越有蛊惑性,越说越有煽动性,直听的王随真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一时间只见他面红耳赤,手足发颤,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些事全都实现了。 得到天下最美丽的女子,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当上天下地位最崇高的大明天子,这些东西他突然全都恨不得全都立刻、马上得到! 攥在手中! 用力的攥在手中! 虽然王随真感觉自己心中的欲望如此强烈,刺激的他的大脑‘嗡嗡’直响,但心中残存的理智仍旧在不停的提醒着王随真,这不是真的,不要不要不要,这三件事又有什么好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这些事有什么好的? 他平生所愿,唯有娶了红香姐,然后两人平安喜乐的生活在一起,别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天下最美的女子又有什么用?她喜欢你吗? 富可敌国的财富有个屁用?死去时,能带走一厘一毫吗? 当上这大明朝的天子皇帝又有何用?最后不还是会死去吗? 这几样东西都有什么用呢? 一些身外的俗物。 只有跟喜欢你的人和你喜欢的人平安喜乐地过完这辈子,才不枉此生啊? 不是吗? 执拗的王随真拼命抵御住脑海中那些诱人又要命的强烈欲望,死死的守着脑海中的最后一丝清明。 他强行按捺住如海潮般汹涌澎湃的心绪,脸上强行露出了不屑之色:“那又有什么了不起?我全都不要!你们号称什么四海龙王,其实不过是一群水匪山贼组成的乌合之众,平日里干的不外乎打家劫舍,敲诈勒索的下三滥勾当!行走江湖,锄强扶弱才是我辈本分!一日为匪,终于是贼,我王随真又岂肯去当贼?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会去当匪徒的首脑!绝不会去当劳什子东海龙王的。” 说完这话,王随真察觉到自己体内欲望大减,然后所以的欲望都消弭于无形,心中回过味儿来,刚刚自己之所以差点受不住诱惑,原来是朱千川在施展神通? 这朱千川当真邪门的紧,王随真对朱千川更加忌惮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千川听罢此言,竟似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忍不住仰天大笑,直笑的眼泪涌出,直笑的捂着肚子,直笑的弯下了腰去,笑声也停不下来。 王随真很是诧异,不知道朱千川这是怎么了? 莫非这人疯了? 笑了许久,朱千川才停了下来,用精绣的西蜀锦帕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才指着王随真道:“你呀!唉!说出的话语太也孩子气了!” 王随真调息了良久,体力此时已然恢复了大半,有些不解的问道:“我怎地孩子气了?我说的话,句句在理,你休想想蒙骗于我!” “正所谓,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东海龙王甚有威名,统率江西数十个大小帮派,乃是群雄领袖,你既然是他们的头领,你让他们抢劫,他们自然就会去抢劫,你不让他们抢劫,他们自然便不再抢劫了!你想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区区一个人,又能济上什么事了?一个人全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子?你如将这些帮众尽数召集起来,一起在江湖上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到那时整个江西,谁还敢做打家劫舍的事?如此一来你一个人便造福了一方百姓,这般做岂不是要比你一个人瞎胡闹要强上许多?这般简单的道理,你竟然还要老夫来说,你还说你的话不是孩子气?” 这一层道理王随真从未想到过,他只想过约束自己的行为,从没想过约束别人的行为,一个没有当过上位者的雏鸟,自然想不到这一点上去,现在经朱千川这么一说,登时也觉得朱千川说的话十分的有道理! 一个人行侠仗义,毕竟精力有限,若是纠集了这数十个帮派中的无数帮众,不让他们再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全都去做行侠仗义之事,那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大好事! 想到此处,王随真第一次有些心动了,不由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朱千川见王随真点头,笑意极浓的眼神里,有一丝狡猾又得意的神色一闪而逝。 “那这般说来,做这东海龙王,也无不可,但我有一个条件,若你真的能做到,我便答应你,若你做不到,便一切免谈!”王随真终于有些心动了,反正现如今他本来就漫无目的,不知怎么办才能在三年内办成那件事。 不如在朱千川这里碰一碰运气? “好!王公子果然是的可造之材,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你说吧,老夫绝对可以做到!”朱千川向王随真竖起了大拇指,满脸‘你的选择万分正确’的神情。 “我想在三年内,神通武艺超过白振衣和拜蓝教教主,不知这件事朱洞主可有什么办法?”王随真试探性的发问道。 朱千川先是愣了一愣,很是诧异地问道:“什么?在三年内神通武艺超过白振衣和拜蓝教教主?怎么?你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想杀他们么?” “深仇没有,大恨也没有,只是想在办某些事的时候,不被他们阻挠!” “哦,老夫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种小事么?这事好办的紧,王公子也用不着三年内神通超过他们,到时候老夫与你同去,有老夫在,看他们这个两个鼠辈哪个敢不服?”朱千川点了点头,很是不屑地道。 从他对白振衣和拜蓝教教主的态度上来看,王随真感觉到了朱千川对两人浓浓的藐视之意! 也不知是不是朱千川在胡吹大气?在朱千川眼中,白振衣和拜蓝教教主似乎不是什么神通盖世的绝顶高手,反而像是两只小虫子,只要他朱千川伸一伸手指,就能轻而易举的捻死这两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王随真很是有些半信半疑,就是朱千川再厉害,也不可能轻松胜过那两个几乎是天下无敌的人吧? 白振衣和拜蓝教教主这两人,一南一北,在江湖中声势滔天,神通无人能敌,从成名以来,就从未传出过败绩! 哪怕是再厉害的江湖高手,据传在这两人手底下也走不了一招半式! 第81章 前路茫茫 而且以两人的地位和权势来说,更是只手遮天! 这两人在朝廷中一明一暗,将当今的大明天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严格来说,天子也只是两人手中的棋子和傀儡罢了! 这朱千川虽然厉害,但在江湖中其实默默无名! 在来九江府之前,王随真连听都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头! 这个人本事虽然大,但说出来的话似乎有些大放厥词了,他是不是在大吹牛皮? 王随真觉得朱千川吹的有些言过其实。 “不敢劳烦洞主,我只是这个话,若是洞主有法子,我就当这东海龙王半年,若是洞主没法子,那这事就此作罢,洞主休要再提这事!” 求人不如求己。 到时候如果朱千川去了,事情能不能像他说的这样办成暂且不提,古话说的好:夜长梦多! 谁知道三年间会有什么变故呢? 若是三年以后,朱千川不去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老话说的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自己有,自己会,那才是真的有,真的会。 自己没有,自己不会,那其实就是没有,那就是不会! 就算再亲近的人,也概莫能外! 朱千川眉头皱起,来回踱步,似乎很是为难。 王随真并不着急,在一旁抱着手,想看看朱千川再说些什么? “要想做到这种事,十分为难,天材地宝,或可做到这种事,但这种逆天之物,可遇而不可求也,有的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找到一种半种,这……” 沉吟了许久,久到很有耐心的王随真都快感到有一丝不耐烦的时候,朱千川才甚为不舍地一拍手,说道:“罢了!罢了!老夫云南藏龙洞中有一颗九天玄神珠,原本是老夫想自己留着将来使用的,因为接下来老夫还有很要紧的事要四海龙王去办,这东海龙王之职绝不可缺,老夫便半年后将这九天玄神珠从云南带来给你服用罢!” “九天玄神珠?那是什么?有什么作用?”王随真从未听说过什么九天玄神珠,不由得有些怀疑朱千川是在忽悠自己。 “此珠乃是老夫藏龙洞至宝,秉九玄天之灵气、引九玄地之精华凝形而成,千年方才能凝聚出一颗,普通人服下之后可洗筋换髓,延年益寿,若是高手服用,功力可凭空增长一倍,老夫观你年岁不大,却功力深厚,定然另有奇遇,以你现如今的功力来说,若是再增长上一倍,则功力必然远超白振衣和拜蓝教教主!若是服用了此珠王公子再去对付那两人,犹如探囊取物般简单,王公子,你意下如何?” 王随真这才了然,思量半晌,感觉朱千川说的话丝丝合扣,并无什么大的漏洞,此事或许可行,而且就算是不可行,自己当半年东海龙王,也没什么损失呀? 再说了,这半年时间,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更快的提高自己的实力。 病急乱投医。 事急被驴踢。 王随真琢磨了半天,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半年就半年,只希望半年之后,洞主莫要失言!” 朱千川大喜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把手一扬,游荡在周遭的白色雾气几个呼吸间没了踪影。 大船仍旧在江中航行,巨大的船帆吃饱了东南风,逆水而上,发出阵阵的鼓荡之声。 朱千川身上衣衫,随风扬起,荡荡而飞,缥缈优雅,恍如仙境中的仙人。 白雾散去,史飞龙见到静静立在原地的王随真有些诧异,用询问的眼神望向王随真。 朱千川右掌缓缓落下,拍向王随真肩膀。 王随真心中登时惊疑不定。 这一掌,自己躲还是不躲? 朱千川这一掌轻飘飘地,没有丝毫的力道,看样子便好似要拂去王随真肩上的灰尘一般,不含一丝敌意。 但高明的武道高手一掌拍出,看起来不含一丝力道,但实际能发出刚中生柔极厉害的掌力,掌力中能蕴含极厉害的阴柔奇劲,其劲力能直达人之五脏六腑、奇筋八脉! 若是中了这样的掌力,外表是看丝毫无恙,但实际体内肺腑却已受重伤,短则半个时辰,长则数月,内伤就会慢慢显露出来。 中了这种高明掌力之后,轻者吐血,重者病痛,这种病症往往会至死难愈。 而受伤最重者则会当场驾鹤西去,魂游地府! 因为这种阴柔掌力极其隐蔽,中掌者往往至死都察觉不到受伤的原因。 普通的武者一般就是苦练一生,也极难达到这种刚中生柔的高深境界,但朱千川显然绝非普通人! 朱千川拍这一掌,意欲何为? 世界上的事,往往来的很突然! 有些极为重要的选择,重要到决定人一生之命运的选择,有时却会短到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来做决定! 选择正确,一步登天。 选择错误,坠入深渊,再难有翻身之日。 所以人生一世的成功大小,有时候不取决于是不是有超人的聪明才智,也不取决于是否有倾城倾世的外貌,只取决于那一刹那间的运气,如此而已! 所以人一生的事情往往十分可笑。 命运总是爱跟我们这些普通人来开玩笑。 世上的人,都会编故事。 但真实的人生往往比故事更离奇,更可笑。 世上多少悲欢离合,远比梦境更为奇幻。 王随真放松了全身的肌内,恍如未察。 朱千川轻轻的拍在了王随真的肩膀上,眼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怪异神情,转身坐回龙椅,扬声道:“王随真王公子入我藏龙洞中,今日起,任东海龙王之职,号曰:王见龙!” 王随真怔了一怔。 刚刚朱千川那一掌不含一丝一毫的劲力,似乎只是普通朋友间的无意识小动作,他还在暗忖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忽听到朱千川替自己整了个号! 王随真这个名字是师父莫愁所赐,他本来只是一个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连名字也没有,设置应该很快就会流浪街头最后冻饿而死的弃儿! 是师父莫愁给他起了王随真这个名字,又教了他一身的本事,他才正式开始了自己剑客的生涯! 这名字如此重要,怎能让别人胡乱给自己加个什么号?还见龙? 你见鬼去吧! “朱洞主,王某的名字乃是家师所赐,有此名足矣,还请洞主大人莫要再给王某起号了?” 北海龙王赵青松和南海龙王吴浮生一听这话,脸上都不由得都露出一丝恼怒之色! 史飞龙眼中则露出了焦急之色,向王随真连使眼色。 “一个号,无关紧要,又何必惹恼洞主?”史飞龙恨不得马上替王随真答应这件事。 王随真对史飞龙的神色视若未见,仍旧不说软话。 场面瞬间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似乎随时都有人要血溅当场! 王随真暗提全身劲力,以防朱千川等人发难! “哈哈哈哈哈!”朱千川陡然扬声大笑,右袖忽地朝前一甩,一道寒光直奔王随真面门! 王随真心中暗惊,向旁疾闪一丈! 不料那道寒光到了近前,却忽地改了方向,只听‘咔’的一声轻响,插进船板三寸有余,前后颤动不已! 王随真这才明白寒光并非朝自己而来,心中不由得暗道惭愧。 自己神经太过于紧张,竟没有发觉朱千川的意图! 看来朱千川的神通武艺远在自己之上啊! 心中不由得又对朱千川实力的评价上了一个层级。 凝目看去,只见一把连鞘长剑,已停止了颤动,斜斜地插在甲板上。 这剑的剑柄和剑鞘上,由金丝装裱,镶嵌了无数宝石珍珠,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耀人耳目! “既然王公子喜欢自己的名字,老夫绝不强人所难!这把七星宝剑,乃是上古神器,绝世异宝,神锋一出,鬼邪辟易,王公子收下了吧!” 此话一出,船上诸人无不露出垂涎之色,都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那把闪耀不已的七星宝剑。 只有史飞龙眼中露出了意外之色,向王随真挤了挤眼。 兵器之中有猫腻,王随真和史飞龙早已了然于胸了,这兵器问题这么大,怎么能要? “洞主见谅,我手中已有师门神剑,用不惯别的兵刃,这七星宝剑如此珍贵,洞主还是赠于别人吧!”王随真干净利落的拒绝了。 朱千川一听这话,脸上登时露出不悦之色,还未发话,北海龙王赵青松勃然大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给脸不要脸!号号不要,七星神剑也不要?真是一滩烂泥糊不上墙,把你当个人,非要往狗洞里钻!” “阁下想要此剑,尽可拿去,想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难道不怕有杀身之祸?王某既然能杀了萧潜龙,自然也能宰了你!你要不服,咱俩来练练?”王随真嗤然冷笑,丝毫不惧这位北海龙王赵青松赵跃龙。 赵青松暴登时跳如雷,立刻便想动手。 死要面子,死要面子,死了也要面子,是世界上大多数人的通病! 赵跃龙回身拽枪,就要跟王随真斗上一场! 只听‘啪’的一响,朱千川重重地拍了拍龙椅扶手,脸色阴沉的冷哼一声,赵青松顿时身形一僵。 “王公子,名字不改,宝剑不收,岂有此理?当真以为老夫不能杀你?” 一股无形无质的杀机,在大船上空肆意蔓延,天威一般的压力,压的船上所有人冷汗直冒! 王随真感觉到一股如枪、如剑、如刀、如戈般的杀意袭来! 这股杀意不锋利,却无孔不入,直刺入人灵魂深处,冷的人肝颤! “承蒙帮主厚爱,属下恭敬不如从命!”王随真见实在无法推辞,眼珠一转,不用眼下跟朱千川硬碰硬,不如自己回头再想想别的主意,伸手将七星宝剑挂入腰间! 七星宝剑当真神异之极,如同有生命一般在王随真手指触摸到的瞬间,一股欢喜雀跃之意直传到了他心神之中。 “这剑真邪门!”王随真对这七星宝剑更多了一层戒备之心! 朱千川见王随真收下了七星神剑,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淡淡下令道:“掉头回九江!” ****** 前路茫茫如扬沙,后路荡荡似红尘。 纵声长啸三千声,天下何处不悟真? 第82章 绝处逢生如幻梦 大棍影里听风雷 南海龙王篇 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 一个王朝在走近终点时,便如同一个终老垂死之人,各种大大小小的毛病都一一显现出来。 太平盛世,朝中必有能臣。 天下大乱,世间定出妖孽。 吴浮生此时慌乱的如同一只丧家犬。 他只是个小小的买卖人,跟着父亲从岭北到岭南倒卖一些茶叶布匹,赚取些微末的银两,勉强维持小康家庭。 可惜世道着实不济。 他时运也很不好。 第一次随父亲出远门,路过黑浮山口,他们这个商队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悍匪包围了。 这路悍匪是典型的流窜型作案团伙,商队里领队的地头蛇林会长和商队里的保镖——一位号称会遍岭南无数高手的高手中的高高手——黄铁膀,很快就被这群悍匪跺下了脑袋! 商队里的众人见势不妙,纷纷作鸟兽散,八方胡乱逃窜。 吴浮生年方十六,跟着父亲朝东方来路狂奔。 可惜父亲年岁已大,平时又不注意锻炼身体,不爱练长跑也不爱练短跑,跑了没多远就体力不支,很快被一名极其善于奔跑的长腿匪徒追上,被一顿乱刃胡砍,当场砍死。 幸好吴浮生年纪不大,正是人类体能巅峰的年岁,回头望见生父惨死,在死亡恐惧的刺激之下,霎那间奔跑如飞,恍如生了四条腿一般,疾如野狗,快似猎豹,疯狂的向前猫窜,这才没被追上。 可惜惶急逃命之下,吴浮生不辨道路,不分方向,等他终于气力耗尽停下来喘大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蹿到了密林的深处! 林中树木茂盛,不见天日,各种飞禽怪鸣,禽兽呼号,让他听的肝颤肉惊。 怪不得那些匪徒不追了,想来跑进这种地方的人,基本上都是必死无疑的,很难有人能活着走出这种茂密遮天不辨方向的原始森林! 人是社会性的群居动物。 人如果每天都处在社会之中,便会越来越感觉人的面孔俗不可耐,总想一个人独处,总想找到一个人迹罕见的地方去呆一呆,躲一躲,静一静。 但当真独自一人待在深山老林中时,人往往会很快就一命呜呼,当场去世。 世界上的人和世界上的事,往往就是这么的令人难以捉摸。 吴浮生找了根手臂粗细的棍子当拐杖,边用棍子拨草寻路边四下张望,试图辨认方向,试图找到一条安全走出林子的路来。 但要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原始密林中寻找到道路和方向,无疑于是在痴人说梦! 人在走入绝境的时候,会突然做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一种是直接放弃,原地平躺,就地等死。 一种是坚持不懈,不到最后一口气,绝不放弃。 吴浮生在发现自己已然身处绝境之后,先是一阵惊慌,随后便强行镇定了下来。 他自幼年上了几年私塾后,便再也无心读书,既然书读不成,干脆便不再读书,每日便只在街上厮混,向来没怕过谁,如今生死关头,他便又将那股莽撞劲拿将出来,胡乱找准一个方向,边走边在树木上用随身携带的短小匕首做些记号,奋力前行。 向前走了大概一天以后,吴浮生将身上仅剩的干粮吃了个干干净净,饥饿感的压迫下终于在一棵野果树上找到了一些又酸又涩的野果胡乱吃了,幸而野果无毒,并未出事。 到了晚上,吴浮生找到了一棵参天大树,爬到大树上一根极粗的树干上去睡觉。 在树干一晚上他听着四周传来各种狼嚎熊哮、怪鸟鬼兽的嚎叫声,哪里敢睡实?就这么似睡非睡的终于熬到了天亮。 幸好他这次运气爆表,竟然一夜平安无事。 待从树叶的缝隙中看到太阳升起来足足有一人多高时,吴浮生这才敢在林中四处活动。 他先是寻了点露水喝了,又胡乱掏了几个鸟窝,生吞了十数个不知名鸟的鸟蛋后,拿起木棍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前进。 这一日惊险不断,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走到丛林深处的缘故,不时遇到一些狐狸、毒蛇和独狼、野猪之类的野兽。 幸好他遇到的这些肉食猛兽都是孤身行动,被他几棍子便惊走了。 第二天吴浮生一直走到天色有些昏暗的时候,才终于在一个小山包旁寻到一些甜甜的不知名小野果。 他将这些野果吃了个干净,才勉强混了个五分饱。 又在山包里寻到了一个十分干燥的小山洞,洞口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搬石头砌住了,吴浮生这才总算在又累又渴的痛苦中睡了个安稳觉。 第三天的太阳升起来之后,又渴又饿的吴浮生从小山洞里爬了出来,站在小山包最高处四下张望。 举目望去,只见四面八方,莽莽苍苍,郁郁葱葱,一直漫延到目力之外的薄雾之中,皆是茂盛之极的参天大树和各式各样的绿色植物! 吴浮生再也坚持不住了,坐在光滑的石头上,放声大哭。 他知道自己恐怕再也回不去故乡,再也见不到还在家中翘首以盼的母亲了! 吾本良家子,葬身八荒外! 鸟兽分食后,魂灵归乡来。 也许在许多年以后心里才能明白,苦苦等候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哭了多时,吴浮生终于因为过度饥渴而停止了这种极度不理智的行为。 人只要活着,就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有时候不由自主地想,佛家说投生为人,是前世行了无数善才得来的正果,可为什么做为一个人活在世界上竟然会这般的不容易? 或许人死了以后,烦恼会更多,更艰难吧? 所以生而为人,吃苦受罪其实是很幸福的了? 谁知道呢? 天知道? 吴浮生对着四方的森林眺望观察了许久,又埋头钻进了树林。 埋头走了差不多有十多里路,吴浮生发现眼前出现了一条约莫三丈来宽的小河。 吴浮生大喜若狂的狂奔到河边,先狂饮一顿喝了个水饱,这才满意的仰天长出了一口气。 干渴的感觉一去,饥饿感马上再次涌上心头。 吴浮生站起身来,刚想找找有什么东西可吃,一抬头,陡然间望见河对岸有一个似乎是人形的东西,从草里飞出向自己直蹿了过来! 那东西速度太快,他还没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瞧见那团黑影迅捷之极的蹿上半空,如飞一般轻而易举的跃过三丈来宽的河面,从自己头顶上一翻而过,蹿入了身后的密林之中,瞬间没了踪迹。 吴浮生先是一愣,然后猛的反应过来! 刚刚从自己头顶上蹿过去的那团黑影,似乎是一个人? 恍惚之间吴浮生模模糊糊的看到,那团黑影似乎是个白须白发的沧桑老者,衣着破烂,身形削瘦,面无表情! 在这苍莽的密林深处,在这荒无人烟的原始之地,竟然除了他还有活人? 吴浮生此刻也顾不得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强行振奋精神,提腿就向那黑影消失的方向狂奔疾追而去。 似乎这林中的确经常有人行走的缘故,荆棘和杂草之间,隐隐约约的有着一条小路! 吴浮生甩开大长腿,一路狂奔到自己体力耗尽再也跑不动的时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这一口气,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跑了多远,反正他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跑的这般久过,也从未跑的这般努力过! 此时森林中的树木又发生了变化,枝丫不再那么遮天蔽日,地势和地质也发生了变化,不时有一块块的石头从地下裸露出来,再向前走,脚下也开始变的有坡度起来。 吴浮生汗流浃背的狂喘良久,抬起酸痛无比的双腿,强忍着饥饿无比的肚皮,一步步向山坡上攀爬。 第83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又向上爬行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吴浮生开始听到一种怪异的声响。 那声响远远传来,似狂风,如暴雨,中间还隐隐约约的夹着如雷电一般的震动! 吴浮生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刚刚那个老者此刻应该就在上面! 继续往上艰难的攀爬了又有小半个时辰,山势变的平缓起来,他来到了一个极大的平台之处。 怪异的声响此时已变的震耳欲聋,阵阵狂风,直吹的飞沙走石、烟尘大起。 风浪吹在人皮肤上,如刀如锯,中间还挟带着团团热浪,翻翻滚滚的直欲让人窒息。 吴浮生躲在一块大青石后面,伸头探视。 只见场中一团黑影,形似鬼魅一般,在场中攸忽来去,威势骇人! 吴浮生睁大了双眼看了许久,才模糊的看清楚,黑影正是那位形似妖怪的老者! 这老者手中舞动着一根手臂粗细的长棍,或是出腿,或是出棍,每当出腿出棍之时,便发出狂风呼啸的一声大响,狂风迅猛无涛,吹的周围飞沙走石。 长棍上下每舞动约莫有十数下,长棍上便会亮上一亮,隐隐的发出一声极闷极沉的雷轰之声。 长棍上虽然隐隐有雷轰之声,但毕竟并无电光劈出,是以雷声一直沉闷之至,并无那种雷雨霹雳时的锋利震撼之感! 又看了片刻,场中舞棍的老者攸忽跃起,手中长棍上白光大亮,一声惊天炸响登时在场中爆炸开来! 长棍上道道雷光,如触须一般钻出,在棍外聚成一道尺余来长的巨大雷光! 就在这旷古奇今的奇景快要形成之时,半空中的老者忽地闷哼一声,‘哇’的一下吐出来老大一口鲜血,手中长棍如遭雷击,‘轰’的一响,炸成了千万片,如雨屑一般,潇潇洒洒地散将开来! 白须白发老者此时缩如槐虫一般,‘啪’的一响摔落到了场中,没了声响。 突然出现这种情形,这是吴浮生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他缩在石头后面等了许久,见那些木屑都落光了,一切全都彻底安静下来了,白须白发老者仍旧蜷缩在地上,如同死去了一般纹丝不动。 吴浮生缓缓地从石后钻将出来,走到老者身旁,用手指去探老者的鼻息。 老者的鼻息似有若无,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没死? 吴浮生饿了许久,又奔跑了这许多的路程,此时肚子再次愤怒的吼叫起来:“咕咕咕,咕咕咕!” 声响之大,活像腹腔里藏了三只蛤蟆一般。 他只觉阵阵乏力之感袭来,有些头晕目眩。 吴浮生也顾不得许多了,伸手就开始在老者身上乱摸,指望着能摸出什么吃食来,好祭奠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可惜这老者不但人长的瘦,衣服穿的破,身上更是空空如也,别说吃的东西了,老头身上除了穿的破衣服,连根毛都没有。 吴浮生饿的实在有点神智糊涂了,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仍不死心,又伸手去摸老者。 他手第二次伸到老者胸口前,还没开始乱摸,一直未动的老者身形忽地一抖,一双如鸡爪般的枯干手掌忽地恶狠狠地将吴浮生的手腕子给攥住了! 老者双爪的力道如此之大,如此之猛,吴浮生只觉得好似两把铁钳子钳住了自己的手腕一般,这疼痛感来的如此突然,如此猛烈,激的他霎时出了一身冷汗,面容扭曲的不似人形,嘴巴大张,却连一丝声响也发不出来! 老者浑浊的双目中,散发着阴冷如铁的寒芒,冷冷地凝视着吴浮生,他见吴浮生双目上翻,一副随时都要断气的模样,这才松了松手劲,冷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那老妖怪派你来暗算于我的?嗯?说!” 吴浮生疼的泪汗齐下,哆哆嗦嗦了半晌,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者脸色一寒,又握住了吴浮生的手腕,鼻腔里发出了浓烈的威胁之声:“嗯?你找死?” 吴浮生吓的一抖,慌忙强行忍住手腕处传来的钻心剧痛,控制着破裂的声道发出嘶哑之至的声响:“不……不……不是!前辈……前辈……你误会……你误会啦……” 就只说了几个字,吴浮生却觉得自己似乎连下辈子的力气都使完了一般,瘫软在了地上,将老者终于放开了的手腕交叉蜷在胸前,大口大口的剧烈呼吸着空气。 虚弱导致他全身汗出如浆,片刻间就打湿了身下的地面。 白须白发老者翻了翻怪眼,不屑地看了吴浮生一眼,站起身来,团团的在周围转了几个大圈子,这才回到吴浮生身旁,用脚尖踢了踢吴浮生,道:“不要装死了,你站起身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吴浮生双腕此刻已肿胀的如同猪蹄一般,紫的发黑。 他强忍剧痛,挣扎着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看着老者。 这老者身材极高,比普通人还要高上一头有余。 吴浮生也是个大高个,却仍比这名老者矮了一点点。 此时老者立在原地,身形笔直的如同一杆标枪也似。 吴浮生却畏畏缩缩的,看上去似乎比这老者矮了一头还多! 老者围着吴浮生转了一圈,打量了他良久,冷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到这里来的?详细说来,若是敢撒半句谎,老子把你屎打出来!” 老者声如惊雷,直吓的吴浮生又是一哆嗦,哆哆嗦嗦的将自己怎么走到这里的原由说了一遍! 老者听完,扬了扬长长的白眉,沉吟了片刻,陡然怒道:“放屁!你胆敢骗老子?” 一伸脚,’噗通’一下,将吴浮生绊了个跟头。 吴浮生直摔的眼冒金星,阵阵发黑,求饶道:“前辈……老……老爷爷……我……我真没有骗您,您……您大人大量……饶了小人吧……” 老者喝道:“站起来!” 吴浮生慌忙挣扎着站起了身来。 不料他刚刚站好,便觉得脚下巨力袭来,再次跌倒! 如此往复,老者直绊了吴浮生十一个跟头,直到吴浮生再也站不起身来,这才作罢。 吴浮生如同一个死狗一般,仰天长喘,累的连喘气的力气都快失去了! 老者这才又问道:“你说,你把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经历再说一遍?如果再敢说半句谎,老子一脚踩死你!” 吴浮生此时当真是苦不堪言,但又没有丝毫的办法,只得依言,仔仔细细的将自己的经历又叙述了一遍。 这次生怕出错,每一个字都认真的思量数遍,这才出口。 等吴浮生说完了经历之后,白须白发老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命令道:“很好!你跟我来!” 当先向高处行去。 吴浮生不明所以,呲牙咧嘴的跟在老者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向上走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周围山石渐增,树木渐少,走到后来,到了极高极陡的山巅。 山巅之上别无他物,只有一棵高约十丈的巨大枯树! 这树树干庞然,根系森森,也不知是多少年的古树,又不知何时枯死了,只余下又大又粗的庞大树干。 此时天色渐渐暗将下来,长空之上,层层漆黑如墨的乌云,不停的滚动!碰撞!发出阵阵沉闷无比的雷声! 天威难测! 吴浮生见这情形,心中很是惧怕,如果这天雷劈将下来,劈到自己,那岂不是要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第84章 人皆草木 世间人多如草木,吾等怎可因岁月摧残而腐朽?该当无所畏惧奋扬生之辉!———雷世庸。 老者见了漫天黑压压的乌云,面露欣喜之色,抬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滚动不止的墨色乌云。 似乎这乌云里隐藏着什么诱人的宝藏一般。 吴浮生心中怕极,但慑于老者的古怪性情,不敢自行后退,畏畏缩缩,缩头缩脑的躲在老者身后,心中暗暗祈祷:“老天爷啊老天爷,你要是非得打雷劈下来,只需将这老头劈死便罢,我是个好人,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可千万别劈到我啊!” 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里的动静越来越大,电光也越来越亮,仅仅几个呼吸之后,天地间陡然一亮,一道曲曲折折的电光从天而降,直愣愣地朝吴浮生所在的山头劈将下来! 吴浮生直吓的亡魂大冒,那看抬头再看?直吓的五体投地,双目紧闭,瑟瑟发抖,股间温热,以为自己这下定然必死无疑! 只听旷野之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喀喀嚓——轰轰轰’! 天地之威,莫可沛御,着实动人心魄! 道道回声在山林间震荡不已,无数山间碎石被雷爆震动的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去。 吴浮生以为自己已经被雷电轰了个粉碎。 可是过了良久,久到吴浮生以为自己已然出现了幻觉,他也没感觉到死亡的到来。 他鼻中仍然能够嗅到湿润的空气,手掌和膝盖仍旧能感受到冰凉梆硬的岩石,耳中仍旧有轰轰的回响在不停的震荡。 吴浮生有些讶异的仰起头来,正好望见黑气茫茫的长空之中,一道亮瞎人眼的银色霹雳再次由高而落,弯弯曲曲的朝自己所在的山头上劈将下来! 巨大枯树的顶端有一根笔挺挺的枝丫,这笔直如枪的枝丫恍如有魔力一般,就算天上劈下来的雷霆足有水缸粗细,可一劈到这根笔直的树杈上,立刻失去了惊天动地的巨大威能! 那根树枝上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只用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将天空中劈下的雷电尽数吸收,巨大又狂暴的雷电劈进那根树枝,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地之间,顿时又变作了一片黑暗! 吴浮生被这天地奇景震慑住了,张大了嘴,呆呆地仰着头,脑海中将刚刚的情形一遍遍回放。 老者仰天长笑,一头白发,在闪电中随风狂舞,恍若疯癫。 一道道的闪电劈到那枝丫上,那根枝丫如同活过来了一般,竟慢慢地亮将了起来,在黑暗中发出了莹莹的白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一共劈下了多少雷霆,长空中的雷电终于不再劈下,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的砸将下来。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猛,顷刻间就把吴浮生和老者淋了个里外皆透。 老者捋了捋白胡子,在闪电中低头俯视吴浮生。 在道道的电光中,吴浮生看的分明,这老者满脸的笑意,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笑的又是得意,又是开心。 吴浮生刚想说些什么,老者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下令道:“好了,我们走吧!” 背着手当先而行。 吴浮生不解何意,站起身来,跟随老者。 走了没有几步,因为他早已饥饿万分,刚刚这番折腾又耗尽了气力,头重脚轻,‘啪’的一下栽到了地上,晕死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吴浮生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光正照射在他的脸上。 他站起身来,望见草庐外一个人影正在金色的光影里上下翻飞,来去如风。 凝目望去,这人影正是那个白须白发的苍苍老者。 还不等吴浮生看清老者的各个动作,正动作中的老者忽地身影一顿,‘哇’的一声,吐出了好大一口血,‘噗通’一声,从半空中栽到了地下,没了动静。 吴浮生吃了一惊,想过去看看,又想起了上次自己擅自凑近老者的惨痛教训,顿时不敢再过去。 僵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左右,那老者仍旧动也不动,仿佛已然死去。 吴浮生左右观察了一番,见右边的墙上挂着不少风干了的肉干,而一旁的篝火上架了一口粥锅,粥锅在火焰的炙烤下正咕嘟嘟地冒着热气,向四周散发出一阵阵食物的香气。 吴浮生大叫一声,发出了恍如野兽一般的莫名吼叫声,猛扑过去,抱着肉干狼吞虎咽起来。 人类发展到现在,事事时时披上文明的外衣,似乎真的是万物之灵长,但在面对食物和原始欲望之时,又会忍不住露出几分兽类的本来面目来。 人类本是野兽,世界万物都逃不过人类的杀戮——这才是事实。 现在的世界变的太小,同类变的太多,人类踏平万物之后,终于又再次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剥离了人类虚伪的面具和精致的伪装之后,人类的本质仍旧是那古老的四个字——弱肉强食。 仅此而已。 或许很多很多年以后,当人类发现了新的星球,新的物种之后,才会停止内卷,一致对外,开始新的一轮——屠戮! 不论是屠戮异星之异族,还是被对方屠戮。 只不过是一个新的轮回罢了。 吃过肉干,又喝了不少稀粥之后,吴浮生发出满意之极的叹息声。 不知道是叹息食物好吃,还是叹息被吃掉的动物可怜? 温饱而思淫欲。 人一旦吃饱喝足,便会产生新的想法。 吃饱了的吴浮生皱了皱眉头,蹑手蹑脚地慢慢蹭了过去。 一直蹭到跟前,老者仍旧动也不动。 他低头凝视,见老者衣服破烂,脸色蜡黄,皮肤上一丝血色也无,一副死去多时的模样! 吴浮生伸手指去探老者的鼻息,但万万令他没有料到的是,在他的手指堪堪要碰到老者的鼻孔时,似乎已经死了的老者手抓如电,再次准确又迅捷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老者这一抓的力量极大,不似人类之力,竟然比上次抓他手腕的力道还大,吴浮生疼的眼前一黑,‘咕咚’一下晕倒在了地上! 刺目的阳光透过眼皮,刺的人眼珠生疼。 吴浮生睁眼,看到白须白胡子老者此时正坐在一旁,冷冷的瞪着自己。 那眼神,好似在看一具尸体! 手腕处火辣辣的刺痛刺激着神经。 吴浮生低头一看手腕,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那还是手腕吗? 那明明是一只熊掌! 白发老者冷声道:“手腕子肿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就好了,但一个人如果断了气,那可就活转不过来了!” 老者声音里杀气逼人,冷冽的如同寒冬腊月的冰凌,刺的吴浮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吴浮生忍着手腕处传来的刺骨剧痛,有些艰难地道:“老爷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是意外来到此地,并无其他目的,您老人家何苦非要将在下赶尽杀绝?求求您老人家发发慈悲,饶小子一条小命吧……” “我要杀你,你在第一次看见我时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我还用现在听你说这些废话?要杀你的并非老夫。”老者不耐烦的打断道 第85章 富贵风流 过眼烟云 早寻退路 “哦?老爷爷您的意思是说要杀我的人另有其人?那是谁?小子这次是生平第一次出远门,从来没得罪过人,也没有仇家,而且现如今小子身上是分文也无,又有谁会专门来杀我这个无名小辈呢?没有这样的道理,小子本来就胆子小,老人家也不用这般吓唬小子啦。”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并无道理可讲,弱者毫无尊严的被屠戮,强者毫无顾忌的践踏世间万物,这条铁律,万千年以来,何时曾变更过?”老者仰头长长的吐了口气,仰头望天,脸上露出淡淡的寂寥苍凉哀伤之意。 吴浮生被老者的情绪感染,心情也不由自主的有些低落,发愁地问道:“小子愚钝,实在听不懂,又有谁会来杀我呢?还请老人家明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白发白须老者眯缝着眼睛,眼光望着远处天边,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极其久远的回忆中。 上古时候,天地初开,洪荒蒙昧,气混灵乱,人族中圣人辈出,但蠃鳞毛羽昆之中,也涌现出无数超凡妖孽之徒! 兽类修炼到极处,可幻化人形,得道归真,成就妖仙! 上古天地灵气如海潮般汹涌,成仙成圣者不计其数,可惜后来出了一件大事,天地巨变,灵气渐渐枯竭不存,人不为圣,妖不成仙,乱了天下。 白发老者扬起伤痕累累的手掌,迎着阳光,似乎在触摸着什么东西。 “那时候的阳光,还没有这般炙热!” 吴浮生又有些不懂了,六月份的天气有些闷热,清晨的太阳光又凉爽又温暖,还挟带着丝丝的狂躁之意,宛如还未长大精力旺盛又无处发泄的少年。 这般淡的阳光怎么谈的上炙热? “穷则思变,人成仙路断,还可渡千难,过万关,修炼为人间至圣,但蠃鳞毛羽昆之属则彻底断了上升的道路,其他的倒也罢了,但这毛兽之类,与人最为相似,族群中有无数聪明超凡之辈,另辟蹊径,别出新裁,发现了附身人体吸取人体精元邪门歪道的修炼法门!” “这等法门夺人造化,以妖邪魂灵附于通灵之人的体内,凭此依仗,年深日久,可避三灾六劫,虽然依然无法上升仙界飞升为金仙,也可成就次一等的妖仙之体!” 吴浮生觉的这老者多半是疯癫了,越说越像是编故事,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哪有什么妖精?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妖精这种东西? 从小到大,他听别人传说来的妖精故事倒是数不胜数,但真正的妖精,他一次也没有见过! 谁见过? 反正认识的人,都说有鬼,有很多人都声称亲眼见过鬼,但是谁都没见过妖精。 老者浑然不觉吴浮生脸上露出的关爱精神病般的神情,继续道:“有其利,必有其弊,妖仙可成就,但人妖殊途,被妖灵附体之人则深受其毒害,宛如以灵草入鼎练药,药液成就之后,则灵草变为药渣,无用之物,往往被人弃之于野,而人被妖灵附体过后,则从原来的灵草变成了药渣,被妖精弃之如敝屣,被妖灵抛下之后的人,往往会变的精神错乱,疯癫痴傻!” “众妖孽为了躲灾避难修成娇仙之体,一只妖往往祸害会无数百姓,上古大贤见妖孽此举祸害无穷,若是长此以往,人族岂不是要被妖邪灭绝于世间?于是上古大贤便派出了我雷家祖先——雷部正神——雷公,雷公他老人家奉上天赦令,手持风雷棍,以风雨大势至一百零八式风雷棍法扫除天下一切妖邪!” “天雷正克阴氛妖孽,众妖孽如被摧枯拉朽一般,中雷法者尽皆被击的魂飞魄散,天道不穷,人力有限,我雷家宗祖死后,风雷棍跟棍法在我雷家代代相传,是以我雷家代代相传,雷家人需习雷家正法,专一扫除天下妖孽!” “可惜自上古巨变之后,人世间灵气一代比一代枯竭,我雷家子弟传人的体质也越来越弱,一百零八式棍法,所能学会者只剩下十之六七,能发挥出的威力也只剩下原来的十之一二了,祖上传下来的风雷棍也在第二代先祖时无故丢失,到了如今雷家传到了我这一代,一百零八式风雷棍法只余下一十二招,老夫纵横天下数十载,却于最近被那老狐狸精设计困在此地,无奈之下,只能借天雷之力来锻雷铁大棍,又强练第风雷棍法第一十三招,唉,我自不量力,终于身受重创,老夫本来已是风年残烛之人,现在又受了这般重的伤,看来过不了几日,便要死在这里啦!” 白发老者满脸愤恨不甘之色:“当年我雷家先祖,威风凛凛,神威盖世,不料雷家血脉传承到了老夫这一代自此绝种了,真是让老夫羞愧难当啊!更加可恶的是,老夫竟然是被一只老狐狸精害死,九泉之下,当真是无颜面对我雷家列祖列宗啊!” 说到这里,白发老者竟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声音甚是悲戚羞愧,哭丧声中又夹杂着难以平息的愤怒之意,一旁的吴浮生听起来感觉又是好笑又是惊奇!? 吴浮生挠了挠头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有些崩塌起来。 听这老者说的言之凿凿,莫非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吸取人精气这种事? 白发老者过了许久神态才恢复如常,他低头瞧见吴浮生正呆愣愣地走神,冷笑道:“待老夫一死,那怪必定前来验尸,到时候你这年轻后生免不了也要给老夫陪葬,老夫看你年纪还不到二十岁,这么小的年纪就跟我这个糟老头子一起赴死,当真是可惜啊~可惜矣~!” 吴浮生闻听此言,登时吓得面如土色一丝血色也无,不管老者这话是真是假,谁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而且他见这老者神色凝重,语气冷冽,正所谓空穴来风,岂能无因?这事八成不假! 面子可以再挣,小命只有一条! 他慌忙给老者磕头道:“老爷爷,老前辈,还请您现在给我指条出林子的路径,好让小子逃得一条狗命吧!若是小子能侥幸苟活,定要给您老人家立上长生牌位,日日烧香,夜夜上供,决不食言!” 老者嘿嘿一笑,道:“现在方圆百里之内,都已经被那怪给封了,现在是谁出林子谁死!之所以它现在不来,是因为慑于老夫现在有天雷棍,若是对上老夫未必能稳操必胜,所以那怪暂时不敢前来滋事,等老夫一死,那怪必然会来,到那时,百里之内的活物全都必死无疑!” 吴浮生又气又惧,恼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神仙打架,为何是我等凡人遭殃?” “嘿嘿,自上古人现于世上之后,世界便是这样的,弱肉强食,强者独尊,又有什么稀奇了?你不想死又有什么法子?没本事的蝼蚁,只能被强者肆意践踏!” 吴浮生听老者语气似乎有些松动,心中一动,陡然翻身跪倒在地上,狠狠地抱住了老者的双腿,恳求道:“老前辈,您的意思是说您还有救晚辈这条小命的法子?还请老前辈您一定要救救晚辈!”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已经忍不住哽咽起来! 老者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他起身一脚,将吴浮生踹了个跟头,不屑地道:“偏生你这般多的废话,若是不想死就能不死,老夫岂不是早就长生不灭了?我倒也不是不能救你,但你若想活命,有个条件你必须要答应老夫!” 吴浮生闻言登时大喜过望,磕头如捣蒜般:“老前辈请说,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一百个,晚辈一定都办到!” 第86章 武道无穷 穷道无尽 白须老者蔑视的看了吴浮生一眼,冷声道:“我观你面相鹰鼻狼目,唇薄如刀,是个目中无人,狼心狗肺的东西,这等样的人,说出来的话怎么能信?” “怎么会?晚辈一向忠厚老实,说话算话的,从来没做过老前辈说的这等事!”吴浮生听了这话有些慌了,说话的语调都有些颤抖起来! “无妨,这件事,你答应不答应都没用,你既然得传我雷家这正法,便已经跟那老妖精结了不世的冤仇,你就是不去找它,它也定然也要找上你!” 吴浮生总算明白了自己的生路在何处,原来这雷姓老者竟然要传给自己雷家正法么?要传给自己风雷一百零八式棍法么? 一明白老者话里的意思,他不由得又惊又喜,忙向老者行拜师大礼,三叩九拜后,极为感激的朗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白须白发老者不由得仰天哈哈大笑,笑声带着三分的狂放却有七分的悲哀。 吴浮生不明所以,谨慎地观察着这位怪异的雷姓老者的表情和动作,生怕又会出现什么怪异的变故。 老者笑了半晌,一口气上不来,忍不住大声的咳嗽起来,越咳嗽越大声,咳嗽的一副几乎马上要断气的模样! 吴浮生慌不迭的站起身来,对着老者的后背又是顺气又是轻拍,比伺候亲爹还要殷勤三分! 老者咳嗽良久才摆手示意停手。 吴浮生慌忙恭敬的站在一旁。 “老夫今天还死不了,你不必担心,古语说:聪明不过伤官,伶俐不过七杀,看你伶俐的如同猴子一般,想来你虽然极富小聪明,却很缺乏大智慧,这等样人,起一时,难起一世,既然得传我雷家风雨大至腿法和棍法,老夫给你一句忠告,你要牢牢记住!” “弟子谨记于心,绝不敢忘!”吴浮生也不管老者要说什么,忙磕头答应。 “人之一生,恍如登山,到得峰顶,八方皆是万丈深渊,若是到得那时,务必要早寻退路,以免跌个粉碎!徒儿你可记住了?” 吴浮生以为是什么为难之事,却原来是絮絮叨叨的废话,但此时此刻,怎可有半分不敬显露出来? 忙磕头跪谢了。 老者不语,仔细又看了吴浮生半晌,直看的吴浮生心里发毛才作罢,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恍如嘲讽,又好像是不屑的表情,这才站起来缓缓踱步回屋去了。 将养了一日,第二日,天还没亮,老者就把吴浮生叫了起来。 “你可知何谓之武?”老者拈须坐于一旁的青石之上,肃色问道。 是时世道混乱,虽然人人都把读书当官当成上上之选,但世道乱则武道昌,习武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出路。 吴浮生商贾出身,按家道身份来说,算不得什么大家贵族,所以家里也是打小就指望着他读书搏个功名,光宗耀祖,可惜,吴浮生不是那块材料,他生性好动,整日里胡思乱想,东窜西蹦,鬼主意多多,一刻也不能专心,后来乡试,连个秀才也考不上。 家里人见科举无望,也死了这条心,父亲便领着他行商。 结果人生第一遭出远门就遇上了贼人,父亲被杀,财货被抢,误打误撞逃到了死地。 好在他喜欢四处瞎游逛,虽然没练习过武艺,见也见得熟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锤子流星,各式样的武林人物,江湖传闻,也了解不少。 “徒儿见过很多武林高手,什么伏虎拳,罗汉腿,也会几下,师父你看!” 此事关系到自己的小命,吴浮生怎么敢马虎大意? 拼命回忆起在大街上见到的打把势卖艺的招式,似模似样的比划起来! 比划了没几下,老者脸色沉的如水一般,这表情很是骇人,似乎随时要咬他一口一般,吓得吴浮生就比划了两下,马上就一动也不敢动了。 “不懂就不懂,装什么烂蒜?” “是,是,师父教训的是,徒儿知错了,还请师父教导!” “武之一道,源远流长,相传在上古之时,武者可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移山平海,倒转乾坤,可惜……可惜到了现在,人族中没有了那种超凡脱俗的绝世圣人,那般武技再也无人能够成就,上古传下来的武技也逐渐失传,只剩下一些枝叶末节,就这点玩意,后辈也是无法学全,辟如老夫,一共一百零八式,竟然连第十四式都练不成,唉……” 老者越说表情越是丧气阴晦,不停的长吁短叹。 吴浮生颇有些不服,心中暗想:“切,别人练不成,未必我吴浮生练不成,真要是想做某种事,难道还做不到么?这狗屁科举,只是我吴浮生不想中,真要是我认真去考,没准状元就是我的了,只是费劲考哪个玩意干吗?我吴浮生懒得去考罢了,区区一个状元,又有什么了不起了?这老头真是不知所谓……” 心里这般想,外表却不能漏出分毫来,吴浮生一脸认真的问道:“师父,为何这般难以习练呢?是不是习练的方式不对?” 老者摇摇头,道:“非也!非也!常言道:人力总有时穷,此乃是天分所困,并非努力便可达到之事,就好似鱼儿在水里游泳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学会上岸走路!这风雨大至一百零八十式乃是上古神人所创,专为神人所用,吾等华夏之人的祖先虽然皆是上古神人,但年深日久,吾等身上的上古血脉稀薄的近乎消失,华夏之人已尽皆蜕变为凡夫俗子,变成了寿命只有区区几十年的无知蠢物,又怎么能学全上古大能的神技?” “便是只学会了几式,便已纵横天下,罕逢敌手了,当今这世上,当真有需要用到十三式以后招式的敌人?” 老者傲然冷笑道:“恐怕没有!” “老夫纵横江湖数十载,也没见过几个了不起的人物,不外乎都是一些臭鱼烂虾,骗子流氓,大言啖啖,妄谈武艺,这些废物懂个屁!” 吴浮生不明白武林中的事情,不过他极为伶俐,忙狂拍马屁:“师父说的是,江湖骗子在所多有,越是吹大气的人越是没什么本事,正所谓:半瓶水晃荡,一瓶水无声,有大能耐的人压根不需要吹嘘什么!” 老者很是满意,点点头,道:“武之一道,并无什么捷径诀窍,无外乎将身体潜能开发到极致,然后想办法弄死敌人罢了” “不过倒也不能说江湖上的全是骗子,往往有些号称大师的人,动嘴则天下无敌,动手则无能为力,这种下贱东西,很是该死!又有好事者将武艺分阴阳,论神异,又搞什么上乘下乘,内功外功,全是胡扯蛋的玩意,打人往往一拳一脚便打死了,用的着这么多东西么?不外乎是扯虎皮拉大旗,用来骗钱骗财的名目罢了!” 吴浮生不懂江湖上的套路,他时常在大街上见些江湖人物威风凛凛地携刀巡视,威势迫人,街上人无人敢正眼观瞧,不料看起来这般了不起的人物里面,竟然大部分都是骗子吗? 第87章 乱世乍起 众生皆苦 何处浮生? “其实武艺这种东西,又哪有这么玄乎了?你跟人对敌,你比对方快,你比对方灵,你比对方力道更猛,那你便赢了,什么内功外功,有个刁用?” 吴浮生见老者越说越是傲气十足,一副浑然不把天下所有人都放在眼里的架势,虽然心里很是怀疑老者自高自大,看轻天下人了,但又怎敢直斥其非?慌忙满脸认认真真的狂点头,如果现在有纸笔,肯定要拿着小本本作认真记笔记状。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如狼如狮,在操控着自己生死命运的头领面前,往往都会选择乖乖的做狗。 白须老者对吴浮生的表现很是满意,站起身来,抬腿向旁边侧踢了一下,做了一个进攻的架式,道:“人体是一杆兵器,但普通人却不会使用这杆兵器,我听闻北方有长枪化拳的拳术,有硬槊为拳者,有化刀为掌者,又有脱剑为术者,有化盾为功者等等,不一而足! 都是将身体当做兵器来习练的一种法门,按此种方法练习,待术成就,再配以称手的兵刃,马上步下,往往所向披靡,以一挡百,万人辟易,此等功夫绝非江湖上那些大言啖啖的骗子所能比拟的!” “所以江湖上的玩意,往往没什么卵用,战阵之中,乃是英豪汇聚之所,军旅之处,高手辈出之地也!” 吴浮生忙猛点头,道:“师父说的对极!最高技艺必然只在军阵之中!” “我雷家腿法,别出心裁,化棍法为腿法,而这腿法又是棍法,二者本为一体,不可分割,腿法练成,再手中使棍,则全身上下,无处不是棍法,与人动手,往往出奇制胜,让人防不胜防,而且我雷家此术的习练方法,与众武艺皆不相同,这十二式棍法,往往三年便可成就,不需要日夜勤练!” 吴浮生原本就有多动症,耐心严重匮乏,要不是极为怕死,压根不耐烦练这劳什子棍法,此刻听到老者的这种说法,大喜过望,拍手笑道:“真是好极!不需要勤学苦练,真是世间最高明的武艺了!” 老者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神色,冷笑道:“当然了,有其利,必有其弊,既然能够快速成就,又不用埋头勤练,那必然就要吃点小苦头!想来我的好徒儿受这点罪还是很轻松的,你说是不?” 吴浮生心中微微一惊,问道:“师父,要吃什么苦头?” 老者嘿嘿一笑,并不作答,说道:“今日先教你入门的功夫,为师耐心有限,你要看仔细了!” 白须白发老者将风雨大至第一势慢慢的演示了一遍。 虽然只说是第一招,但极其繁多,竟比某些武艺一整套还要复杂难明。 吴浮生知道此事关系着自己的小命,不敢马虎,仔细记忆,用心模仿。 第一招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吴浮生才像模像样的算是都练会了,只是有些动作太过于艰难,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出来的,不抻筋拔骨,绝对难以练成。 老者也不客气,直接让吴浮生以一个痛苦难忍的姿势劈了下去,等吴浮生呻~~吟声音变得快成痛哭声时,再换另外一个姿势。 如此循环往复,一直到月上树梢,银星繁空,这才作罢。 学习,往往是痛苦的,但人不能总是待在自己的舒适区里。 一只狮子,当它夜夜笙歌,日日熟睡,失去它的肌肉和爪牙之时,就是它的死期。 吴浮生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疼的?还是累的? 他发誓,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想死过! 活着的代价实在是太痛苦了! 不过痛苦的一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吴浮生满身臭汗,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困苦地爬行到正悠哉吃肉干的老者面前,苦涩地问道:“师~师父,我觉得我的裤裆好像裂……裂了,也许正在流血,我……我觉得我可能蛋都碎了,这伤势如此严重,是不是……是不是得休养一段时间?” 白须老者本来在津津有味的吃野兔肉干,听了这话,不由的喷了出来,吃到一半的肉干差点把自己给呛死! 老者递给吴浮生一大块肉干,翻着白眼睨视道,阴阳怪气的问道:“你是不是当为师说的话是在放狗屁?” 吴浮生见老者身上冷气大冒,怒意大涨,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争辩道:“师……师父息怒,徒儿不敢,徒儿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老者怒气更增! “徒儿只是怕功夫没练成,自己先不幸去世!” “那你以后都不用练了,直接躺平吧,等过几天老夫死了,你跟老夫陪葬便了!” 吴浮生被白发老者言语噎得一个字也说不上来,他用力咀嚼了几下肉干,哽咽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儿知错了,徒儿一定勤加练习,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这他娘的还像句人话,你这个废物!”老者骂骂咧咧的一边休息去了。 吴浮生默默流泪,也不知是委屈还是痛苦? 或者两者皆有? 肉体上的痛苦,往往会伤害精神。 一块肉干没吃完,吴浮生便已沉沉睡去。 好在老者确实厉害,方圆十几里,连只兔子都罕见,豺狼虎豹更是不敢靠近此处! 要不然吴浮生恐怕很快就只能剩下几根骨头了。 黑夜缓缓逝去。 阴郁的天空慢慢露出了鱼肚白色。 白须老者背着手仰望天色,看了许久,他那饱经风霜的满是褶皱的苍老脸庞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欣喜之色! 吴浮生仍旧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在梦里,他叱咤风云,抱得美人归,正在跟绝世的美人在洞房里为所欲为! 现实有多痛苦,梦境就有多幸福。 世界是对立的,世界又一直是和谐的。 老者用踩满了烂泥的鞋底踩了踩吴浮生的脸,不耐烦地催促他快些起来。 吴浮生毕竟年纪小,又加上昨日疲劳过度,完全进入了超级深度睡眠,现实里的烂泥鞋底踏在脸上,在梦里却是他一头扎进了美人的胸脯里。 老者踩了两脚,见吴浮生不但没醒,反而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神情,嘴角的哈喇子流出来一尺多长! 以老者火爆的脾气秉性,要不是现在这老者已经苍老的就快要死去了,时间仅仅只需要往前挪半年,吴浮生的脑袋就得在他的脚底下变形! 老者又踩了几脚,见吴浮生仍旧不醒,反而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裤管,嘴里梦呓道:“别躲吗?再……再把……给我……一会嘛……” 老者出离了愤怒——玩你娘! ‘腾’的一脚,将吴浮生给踢得飞将起来,恶狠狠地撞到了一旁的树上,又重重的砸到了一旁的土地上。 地上恰好有块石头,结结实实的跟吴浮生的屁股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正享受新郎官待遇的吴浮生‘嗷’的一声怪叫就跳将起来,怒骂道:“哪来的二流子,敢跟我抢女人?我……” 一抬头,正看到老者那双恶狠狠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低声糯糯道:“师……师父,是您啊?那……那美人归您就行!” 白发老者一听这话,火往上顶,眼睛的杀意如同雷电一般喷涌出来,咬牙问道:“你说什么?” 吴浮生吓得又是一个哆嗦,终于彻底的清醒过来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师父饶命,徒儿……徒儿说的是梦话……” “既然醒了,那就跟为师走吧!” 吴浮生站起身来,只觉得全身无处不疼,最疼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裤裆深处,传来阵阵的撕裂感,那酸爽…… 另外一处则是屁股,透过破裂的裤子缝隙,吴浮生看见自己的屁股紫的发黑!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位师父造成的,但是吴浮生又能怎么样呢? “师父,徒儿实在饥渴难忍,还请让徒弟先吃点东西,喝口水,再去吧。”吴浮生可怜巴巴的哀求。 白须老者嘿嘿一笑,道:“不必了,吃了也是吐出来,费那劲干嘛?现在就走,快!晚了要来不及了!” 说完不再理会吴浮生,倒背着手扭头便走。 吴浮生无奈,只能苦笑一声,忍着各种痛苦,亦步亦趋的跟着老者。 好在老者这次走的极慢,不像上次那般走的快逾奔马,他完全能跟的上。 两人一前一后,在密林中前行。 勉强蹒跚前行了半个多时辰,吴浮生觉得自己的双腿似乎都不是自己的,各种怪异又痛苦的感觉纷沓袭来,整个下半身,都疼痛的有些麻木起来! 他很想跟老者商量一下,稍微的休息一下下,但他不敢说,他怕老者发怒。 就在吴浮生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前面一个沧桑沙哑的声音传来:“歇息一下再走吧!” 吴浮生往前一看,吓了一跳,只见老者面色金黄,表情痛苦,一副要当场去世的架势! 他这才隐隐有一点明白了,似乎老者忍受的痛苦比自己还要厉害的多? 老者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胸口,缓缓倚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浑浊的双目仰头望着天色。 第88章 今日已入云霄,岂不天翻地倾? 天空之上,黑云翻滚,阵阵沉闷的雷声轰轰作响,似乎有什么怪兽要从云层里钻出来一般。 吴浮生龇牙咧嘴的坐在一旁,关心道:“师父,您要是不舒服,不如改日我们再去吧。” 老者撇了吴浮生一眼,眼神里全是浓浓的不屑之色:“舒服?不舒服?” “舒服是留给死人的,活着,怎么可能舒服?死了,躺在棺材里,能舒服一千年,一万年,那有用吗?少说屁话,快走!抓紧时间!” 白须老者扶着树干,颤巍巍的硬撑着站立了起来,一步步向前蹒跚而行。 吴浮生刚在地上跪这么一小会,见老者又要走,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也太废物了,这老者岁数这般苍老,又一副随时都要断气的模样,尚且努力前行,自己年纪轻轻,却怎么连这点苦头都受不了么? 这样的人不是废物,又是什么呢? 人这种动物,十分奇怪,不怕别的,就怕攀比,倘若跟别人一比,发现自己比别人差这么一点点,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吴浮生此刻,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奋力站起,将脊梁挺得笔直,紧紧跟在老者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又终于来到了那天的山岳之巅。 山巅之上,一棵高大枯树,傲立云底。 老者走到此地,已是到了极限,匍匐于地,气喘如狗,全身汗出如浆,衣衫尽湿。 吴浮生也痛苦难忍,此刻恨不得用刀将双腿给切下来,或许还能感觉舒服一点。 白须白发老者上气不接下气的下令道:“徒弟,你快……快……快……” 吴浮生有些不解,问道:“师父,快什么?” “快往前走五步,将……将石板下的那个树根拉出来,分别……分别缠绕在双腿之……之上!” 吴浮生不明所以,依言向前走了五步,果然看见一块石头下有缝隙。 他伸手进去,掏摸了半天,还真的掏出来一根极长的类似树根的东西! 这树根黑黝黝地,摸起来极为冰冷坚硬,但又极有韧性,可随意弯曲。 吴浮生将树根密密地将双腿缠绕住了,天空上,已经打起了阵阵闪电来! 此时正是雨季,云层极低,云中的闪电打的又低又密,映的人脸如同鬼魅一般。 “师父,绑这树根,是做什么用的?” “这树不是普通的树,乃是先天异种,又在这山上受了千年雷击,早已变成了雷击神木了,为师又把异铁铸造的风雷棍放在了树顶,所以此树已经成了百分百接引雷电的雷树!” 吴浮生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不解地问道:“接引雷电?然后?” “然后天上雷电劈将下来,先劈到风雷棍上,然后雷电顺着树干,传到这树根上,你把树根绑在腿上,雷电就会通过树根传到你的身上!” 就在这时,九天之上陡然间打了一个闷雷,只震得整座山峰都微微颤动起来! 吴浮生听了这话,惊怖的全身汗毛都竖立了起来,惶惶道:“那……那岂不是把……把徒儿给劈死了?” 老者哈哈一笑,伸手入怀,将脖子上的东西摘了下来,扔给吴浮生,道:“戴到脖子里,放在心口上!” 吴浮生接过东西,凝目细看,只见一个脏乎乎的黑绳子上,挂着一个黑黝黝的类似于玉璧的的黑石头。 这黑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跟普通石头毫无分别,只是黑色发亮! 吴浮生心底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依言将黑石戴在了心口上。 “很好!有了这避雷黑玉,天雷就不会劈死你了!”老者见吴浮生将石头放好了,这才放心的说道。 吴浮生微微心安,笑道:“原来师父的宝物这般厉害,那既然天雷劈不死徒儿,这树根缠绕在腿上接引天雷,又是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天雷劈到徒儿身上会另有奇效?” 白须白发老者鄙视地看了吴浮生一眼,缓缓地向后退去,眼中露出又是讥讽又是幸灾乐祸的神色:“奇效是有的,不过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你得到了某些东西,就必然会失去某些东西!既然你不能勤学苦练,吃不了练武的那份苦,又想战胜那些日练夜练,梦中都在练的武疯子,那就只能忍受这九幽炼狱之疼痛了,为师相信徒儿你一定能够坦然承受,轻松搞定的!加油!为师精神上支持你!” 白须老者很是难得的说出了一句鸡汤话,可吴浮生怎么听都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不像是在鼓励自己,而是像在诅咒自己? 怎么自己在这话里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吴浮生还没琢磨过味儿来,九天之上,两片墨云恶狠狠地撞在一处,一道照亮天地的电光,轰然炸响! 曲曲折折如藤蔓,丝丝缕缕如蚕丝。 昊天之愤怒,骤雨中之雷光。 充满了无穷力量的巨雷,恶狠狠地劈在了树顶端的风雷棍上。 雷电透过风雷棍,直直地透向树干! 通过树干,雷电一路向下,刹那间贯通树根。 无数电光从树根上蜂拥而至,迅猛无涛地都钻进了吴浮生的身体里! 吴浮生只觉得似乎瞬间有一千把,一万把小刀刺向了自己,这无数把小刀,在自己的每一个细胞上进行反复的切割! 这疼痛前所未有,这疼痛足以让人当场转世投胎! 吴浮生瞬息间便晕死过去,没了知觉。 但他的身体如同重度帕金森的患者一样,又好似狂风中的树叶一般,疯狂而又剧烈的抖动起来! 若是没有避雷黑玉,一万个吴浮生此刻也死的透了! 天空中黑云层层叠叠,又是两块黑云相搏,一道电光应声而落! 再次被死神光临的吴浮生刹那间从死之幻觉里苏醒过来,产生了生之幻觉! 无数道白光在眼前汇聚,无数个黑点在眼前快速游弋! 各种光陆怪离的景象潮水般涌出,又光速的褪去。 他的身体抖动的如同狂风中的风车。 白须老者仰起头望望天空,艰难地站起身来,从旁边捡了了一根白色的木棍。 他走到吴浮生近前,远远地用长木棍捅了捅吴浮生,大声叫嚷:“喂!还活着呢吗?喂?!” 吴浮生迷茫的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又似乎是一片黑漆漆,他已经暂时性的丧失视力! “师……师父,徒儿……徒儿快死了,能不能……能……” “不能!你用牙齿咬住这个木棍!”老者担忧地望着天空,不耐烦地打断吴浮生的话头,强行把木棍塞进了吴浮生的手中。 吴浮生摸着木棍,茫然道:“师……师父,这木棍干……干什么用……” “你把木棍咬在嘴里,防止牙齿咬断舌头,舌头断了,可接不回来,你就变成哑巴了!” 老者说完,不再管吴浮生,扭头一瘸一拐的下山避雨去了。 吴浮生此时此刻,神智错乱,四肢无力,哪里还有别的想法? 他木然地将木棍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咬住了木棍。 豆大的雨点‘啪啪啪’地砸在了山石上,也砸在了吴浮生的脸上。 一场倾盆大雨,倾泻而至。 也有人,跟我一样在此时此刻听着这雨声吗? 雨渐渐地越下越大,雷电也越来越凌厉,越来越密集。 这雷电,千万年来,未曾变更过。 可世界却早已变幻了无数次。 所以长情换来的往往是背叛么? 若非风雨大至,吾等仍是凡人。 今日已入云霄,岂不天翻地倾?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当云开雾散,天地复明时,已经傍晚。 道道金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柔和地映在青石上。 层层的薄雾涌动处,有七色彩虹贯穿长空。 如果不能知晓天地有多残暴,就感受不到天地有多温柔。 白须白发的雷世庸缓缓地踱步到了吴浮生跟前。 此时的吴浮生已样貌大变。 焦黑的脑袋,焦黑的身体,焦黑的衣服,焦黑的一个人。 若不是知道这是个人,恐怕谁都会认为这是一块被雷电劈焦了的木头。 雷世庸找了根木棍,戳了戳黑黝黝的一大坨,大声喊道:“徒弟?别偷懒了,你昨天洗的衣服没有收,刚刚下大雨全都淋湿啦!” 老者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已经是扯着喉咙在嘶吼! 墨黑色的尘埃堆里动了一动,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钻了出来。 雷世庸不由的笑出声音来,那个圆溜溜的肉球,原来是吴浮生的脑袋! 雷电威力无匹,不是人所能承受的起的,吴浮生因为特殊原因在雷击之下活得性命,可身上的毛发和衣物,尽皆化为黑色灰烬! 吴浮生懵懵懂懂的站起身来,直愣愣的呆望着雷世庸。 雷世庸围着吴浮生转了几圈,仔细的打量他半晌,这才满意的砸吧砸吧嘴,从地下的黑色尘土中将避雷墨玉摸索出来装到了口袋里,然后把手一背,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的挨下山包来。 斜阳发出道道金光,将一前一后的两人镀成了煌金之色,如同仙界降临人世的仙人一般! 等两人回到茅草屋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第89章 运入绝地逢奇门 风起云震天雷生 吴浮生一直一言不发,此时见雷世庸停步,不由的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雷世庸似乎早已料到吴浮生会有此问,头也不回地反问:“你说呢?” “我……我说?” “你是谁?” “我?我……我……”吴浮生窒住了,呆立当场,呆若木鸡。 雷世庸也不着急,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吴浮生。 吴浮生眼中似乎有电光闪动,电光越闪越快,陡然间一声轻响,他整个人霎时间微微亮了一亮! 脑海中一个念头蹦了出来:“我知道了,我是吴浮生!” 名字一出现,一直封存的前尘往事,如风沙般掠过,又如烟花般散去! 人是因为记忆而存在,是记忆的俘虏么? 又或者是因为我们,才创造了这些记忆吗? 那为什么记忆总是在心头萦绕,久久不肯散去呢? 我们身为记忆的创始者,竟然不能毁灭这些痛苦,快乐,忧郁,悲伤,华而不实的东西么? 又或者,我们只是这浮光掠影的记忆中的过客,只是这些记忆的忠实记录者,只是这些记忆的永久性的旁观者。 我们一遍遍的观看着,一遍遍的重播着,跟随着故事中的主人公喜怒哀乐,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我们明明知道那悲伤的结局,却永远无能为力。 或许是记忆创造了我们罢。 正是这些记忆,我们才存在,我仍旧是我。 当丢掉这所有的记忆的时候,我们便不再是自己。 那是一个新生的婴儿。 吴浮生突然仰天长啸道:“我是——吴——浮——生!” 声震九霄,回荡山林。 话语之中,充斥着无边的喜悦之意! 雷世庸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可刚笑了两声,‘噗’的一口,喷出一大口鲜血来,整个人萎靡不振,昏倒于地! 吴浮生吃了一惊,慌忙过去抱住了雷世庸,道:“师父!师父!你怎么啦?” 过了良久,雷世庸才慢慢醒来,他看了无眉毛,无头发,无眼睫毛的吴浮生一眼,缓缓道:“为师命在旦夕之间,很快要死了!” 吴浮生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或悲?或喜?或者愤怒?这位师父对他,似乎还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我知道,我已经是个没用的人啦,不过我离死还有几天的时间,这几天对于你来说,是你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刻,我把剩下的十一式风雷棍法传你,你要小心牢牢记住!” 吴浮生闻言,哪敢大意?打起精神,用心学习。 学习的开头往往是痛苦的,可一旦登堂入室,渐入佳境之后,便如同狗熊吃蜜一般停不下来了。 所有的技艺,莫不如此。 武术也是这样。 一开始学习,只觉得晦涩难懂,疲惫疼痛,可一旦入了门,得了这里面的好处,那便越学越兴趣盎然,学到深处,直恨不得一下子就练到至高深处。 本来练习第一式——山雨欲来风满楼让他吃尽了苦头,而且这一式动作繁复无比,仅仅一招竟然比他的拳法所有招式加起来还要复杂,而且里面还有很多违反人生理的动作,他压根做不出来! 可经过天雷劈击之后,这些怪异无匹,晦涩难明的动作,竟然举手抬足就做到了,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容易,毫不费力! 更让吴浮生震惊的是,自己的脑袋似乎也跟以前不同了,记忆能力强了许多,也变得聪明了不少,老者仅仅口述手比划,自己马上就能领悟,马上就能做出这个动作来! 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是他发现自己身上小时候留下的伤疤全都没了踪影,而且昨日受的伤也全部痊愈了! 如此一来,吴浮生如虎生翼,学起棍法来飞快,不到半夜,竟然已经学到了第六式! 折腾了一大天,吴浮生发现自己精力愈发好了,既不饿,也不渴,亦不累,两个眼睛瞪的铜铃一般,圆彪彪地,几乎要放出光来! 他没事,老头可受不了了,吩咐一声,吃喝一顿,沉沉睡去! 吴浮生彻底的得了这其中的好处,心中异常兴奋,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便再也睡不着了。 他干脆不睡了,直接窜起来,拿起老者雷世庸平时准备下的木棍,就在空地上操练了起来! 虽然学会的只有五招半,但此棍法非比寻常,乃是上古神技,所以动作复杂繁多,刚猛迅捷,而且技法巧妙。 吴浮生越练越是着迷,便好似色中饿鬼抱得绝世美人一般,手舞足蹈,越练越快! 只听得场中风声越来越盛,卷的落叶蹿飞,树枝乱晃,竟然隐隐有天雷藴孕之象!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又是苍生千变的一天。 火红的太阳慢慢盈满天空。 等太阳升到半中天的时候,吴浮生终于挺了下来。 丝丝雾气从他身上弥散,如同清晨的山霭。 面色蜡黄如土的雷世庸缓缓睁开了赤红的双目。 吴浮生惊喜地跑将过去,殷勤地道:“师父!您老人家终于醒啦?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已经死了么?”雷世庸眼中露出浓浓的阴霾之色! 不过很快,他的神色变成了欣喜。 雷世庸艰难的坐起身来,仔细打量吴浮生,从头看到脚,一丝一毫也不漏过! 吴浮生被老者那诡异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道:“师父,您饿了吗?我给您煮粥?” “嘿嘿,吃饭急什么?我活不过今天啦,吃不吃的还打什么紧?” 吴浮生吃了一惊,不知所措的看着雷世庸。 这位师父尊敬是不会尊敬的,感激也不感激,只是如果他今天便死,剩余的六招半上哪里学去? 人就是这么的神奇,你不在意的东西,天打五雷轰也无所谓,非常在意的东西,哪怕就是风吹草动,都疑心会坏掉! “唉,看到你,我又想起了六十年前的我,时间可真快呀!”雷世庸眼神茫然,似乎陷入了自己年轻时的回忆中。 天下谁人曾经不是那个少年? 吴浮生心急如焚,但又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来,手掌来回比划了半天,终究没敢吱声,叹了口气,默默的去煮粥, 两人吃过早饭,雷世庸竟然可以站起身来了! 此时的雷世庸,便好似又回到了自己意气风发,叱咤风云的时候,抬手举足间,竟挟带着呼呼风声! 一招一式使将出来,直将吴浮生给吹飞了开去! 吴浮生心中暗暗咂舌,暗道:“师父虽然人不怎么样的,但本事真是高明,如今他已经年老体衰,堪堪欲死,招式使将出来,还有偌大的威力!真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会厉害到什么程度?莫不是得有翻江倒海之能,翻云覆雨之功?!” 雷世庸手把手的教,吴浮生学起来更加的快了! 只是这棍法,越学到后来,招式越是复杂高明,到了第十二式时,吴浮生竟然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学会! 等学完第十二式,已是月上中天,繁星灿烂。 气喘吁吁的雷世庸坐在一旁的青石上,默默地看着吴浮生,如同看着六十年前的自己。 吴浮生喜不自胜,恨不得马上舞动起来,一刻也不停歇。 如同一个刚刚得到自己最喜欢的玩具的孩子。 “世界上的人可真多啊!”雷世庸长长的叹了口气。 吴浮生从沉浸中的世界醒了过来,笑道:“师父,您忒也奇怪,人多人少,却又怎样?” 他感觉从头到脚,充斥着无穷的力量,而且这棍法一共有十二式,自己已经都学全了,若是再动起手来,师父未必还是自己的对手,所以对师父的畏惧之心尽去,说话的口气也轻松起来! “六十年前,父亲传授了我这套棍法,他也跟我说过这句话!” 雷世庸望着天上闪烁不定的银星,缓缓说道。 吴浮生皱了皱眉,他现在没心思听这老头说那些陈年烂谷子的老故事。 只是似乎这话牵涉到了风雨大至棍法,所以吴浮生没有打断话头,耐着心继续听下文。 “那年我十八岁,正是贪玩的年纪,父亲让我学棍,我不想学,结果父亲恶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跟我说了这番话!” “这世界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人虽然很多,超凡的圣人却凤毛麟角,根本没有几个,庸庸碌碌的废物,却遍地都是!” “给我起名字叫雷世庸,就是说世上皆是庸人,让我不要跟旁人一样,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圣人!” “可惜老夫当时年轻,没把这话听进心里去,棍法成就后,便离家而走,江湖浪荡,四海漂泊。” “自老夫离家以后,所遇敌人,竟无人是老夫一合之敌,自此心内愈发猖狂自大,目中无人,自认自己是天下第一,行事嚣张跋扈,结果在二十多年前,在岭南遇上了那个老妖精!” 雷世庸面色转沉郁,叹了口气,继续徐徐说道:“老夫被那老妖精缠上了,交战数次,皆不是它的敌手,幸好老夫人极机警,又擅长逃窜,这才数次都逃得性命,痛定思痛,沉下心思,修炼第十三式!” 雷世庸音调稍稍转高一些,道:“风雨大至第十三式练成,第十四式堪堪练成一少半,老夫性子急躁,没再修炼,立刻便去寻那老妖怪报仇,谁知那老妖怪也妖功大进,老夫再次被它打成重伤,幸好运气好极,才侥幸逃到此绝地,得苟性命!” 第90章 天下之大,何处为家?四海浪荡 漂泊天涯 直到此时此刻,老夫才明白父亲当年那话中的含义。” “这世界上庸庸碌碌的人太多,超凡入圣之人太少,欲成千元万法宗,当思己欲练神功!圣人不在莽莽江湖中,不在庸庸碌碌的人群里,只在自己心中啊!” 吴浮生有些心不在焉,只觉得这老头絮絮叨叨,说的全是废话,雷世庸说的这一大通,他别的没听明白,但听到第十三式,第十四式,不由得大喜过望,兴奋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师……师父,第十三式?第十四式?你能……能不能传授于我?我……” 雷世庸泪流满面,一抖手,将吴浮生握过来的手甩到了一旁,颤抖着说道:“你跟为师,何其之像?当年我也是……也是……唉……天意……天意……” 吴浮生仍旧不管雷世庸说些什么,慌忙跪下磕头,恳求道:“师父莫要生徒儿的气,徒儿只是太心急了,请师父恕罪,请师父传艺!徒儿艺成之后,定然宰了那老妖精,替您老人家报仇,替您老人家出气!” 雷世庸不由得苦笑一声:“浮生,你起来吧。” 吴浮生听师父语气柔和,心中大喜,暗道:“师父肯教授于我了!” “从第十三式起,棍法已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谁也教不了你了!” 吴浮生欣喜的登时脸色一变,急道:“师父,你莫不是在糊弄傻子?” “哈哈哈!天底下,又有谁不是傻子?天底下又有几个明白的人了?记住,风雨大至棍法共计一百零八式,这后面的九十六式,尽数都在前十二式中!你要切记!切记!” 吴浮生仍旧不大明白,急问道:“师父!还请你详细说来!” 雷世庸哈哈一笑,扬声叹道:“雷家正法——风雨大至自此而绝,可惜!可惜!” 言毕,闭目而逝。 吴浮生又气愤又恼火,拼命摇晃雷世庸的遗体,嚷道:“师父?!师父!你说清楚一点?你不能死呀?你个糟老头给我站起来!” 可惜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人又怎能站起来呢? 吴浮生竭力斯里的折腾了半晌,终于无奈放弃,低头痛哭! 也不知是因为师父死了难过痛哭,还是无法得到心中最渴望的东西而痛哭呢? 吴浮生哭了半晌,心中转念又想到:“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他死了,那老妖精必然来寻尸,务必尽快把他的尸体火化了,以除后患!” 想到此处,吴浮生将师父的尸体放到了枯枝堆上,点火烧着了。 看着火舌慢慢的吞噬师父,他心中泛起阵阵怪异的感觉。 雷世庸对自己刻薄严厉,但是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心,自己虽然吃了非人的苦头,却也有了旁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的本事! 想到这里,吴浮生摸了摸口袋,从身上穿的师父的旧衣服里将避雷黑玉掏了出来。 “师父叮嘱过的,我受天雷洗练,还可再来两次,此物是无上至宝,乃雷家祖先上古时候传下来的,世间独此一个,万万不可遗失了!” 他用衣服上撕下来的丝带将避雷黑玉牢牢的贴身绑好了,又暗道:“师父说了,那妖精万万不敢靠近风雷棍方圆十里,我看师父死了,在这个地方不安全,我还是搬到风雷棍哪里比较安全!” 想到就去做,吴浮生等雷世庸烧化为骨灰后,用布包了,又把吃喝东西都包裹了,用木棍做成了一个担子,自顾自的去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 淡淡的尘土被风扬起,将大红色的旗子染上了淡淡的土色。 吴浮生衣衫褴褛,在炎热的夏末,身上不合时宜的披着几个鹿皮。 路上的行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不知是因为他衣服的格格不入,还是因为身上背着的那根土不拉几的棍子,或者是因为那怪异的味道? 吴浮生没空理会这些有的没的,因为现在有大热闹可看! 一个极大的擂台,人山人海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擂台背面竖着一面大旗,旗子上写了四个大字——比武招亲! 比武的事常见,比武招亲可是稀罕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方圆数十里的乡亲父老都闻讯而来,卖各种小吃,做各种买卖的小商贩也挤爆了整个县城。 久居深山的吴浮生见了如此喧嚣的世界,不由的大感趣味,东张张西望望,跟个傻子一般。 他身上带的肉干也早已经吃的一干二净,而且经年累月吃这玩意,早吃腻歪了,如今看见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吃,唯一可惜的是,他一文钱也没有。 所以只能伸着个脖子看,拼命咽口水,像个傻狍子一样…… 很多小贩看了吴浮生这幅如同狗熊洞里窜出来的野人的尊容,纷纷伸手驱赶,让吴浮生离远点,莫搞坏了自家生意。 生意人往往以貌取人,其实这也是经验,因为如果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往往挣不到钱,赔钱收场,可过分歧视没钱的人,却不是做生意的必要了,那只是人的虚荣心在作祟。 就在这时,但听擂台上一声惨呼,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擂台上直飞下来,‘噗通’一声砸烂了旁边卖糖人的摊子,登时糖人被砸的四下乱飞! 吴浮生喜出望外,身形连闪,抓住了足足有十几个糖人! 他怕那小贩跟他要,一探身钻到一旁去了! 可惜——那小贩被飞来的庞大身躯给拍晕了,生死不明,哪里还顾得上来找他讨要糖人? 本来台上就是不停得有人上台挑战,往往两个人撕吧了半天,就得灰溜溜下来一个。 而待在台上那位小伙子,也往往待不了多大功夫,就会被新来者给揍个满脸血,举手认输。 要说上台的人水平有多高,大部分观众都是地里种庄稼的,卖炒货的,卖水果的,这些人压根不懂这东西,而且这群人只是来挣钱的捎带着看热闹的,管你功夫高不高? 今日非常凑巧,上台了一个大个子,这人看起来约莫有三十来岁,个头足足一米九还多一点,满脸横肉,体重足足有两百多斤,不到三百斤! 如此庞大的一坨人,不论功夫高不高,往哪里一站,大部人人心里就怯了。 而且这位大块头,手里拎着一根杯口粗细两米多长的大木头棍子,就这根棍,别说是人,就是头牛,也一棍子给捋死了! 这样的人往擂台上一站,哪个敢上来? 擂台规则写的明白,只要没人挑战,从早上在擂台上站到晚上,那新娘子就是这个人的了! 此擂台乃是当地最大势力千清庵所立。 千清庵虽然只是一个尼姑庙,但在当地乃是一个非同小可的势力,方圆百里,黑道白道,各个大小势力,皆要定期给千清庵的庵主千清尼姑上供听赏! 千清老尼姑年愈七十,一脸褶子,坐于主座之上,恍如一个死尸一般! 可就这快死之人,就往擂台旁边闭目一坐,各个大小势力,包括官面上,军面上的人物,哪个敢吱声? 若是寻常人放这么个擂台,早被流氓混混搅和的乌七八糟,开不下去了! 但千清庵办事,这帮人不但不敢往前凑合,反而帮着维持治安,上赶着巴结。 本来这大个子往台上站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早上七点就来了,眼看都上午十一点多了,快到饭点了,傻大个子很是高兴! 这饭点还在台上的,管一顿饭! 这大个子肌肉发达,头脑简单,饭量惊人,一顿饭往往能吃八个人的饭,平日里不管去做什么,往往干不了多久,就被人家辞了回来! 因为他能吃能干,却没有什么脑子,说话又难听,极爱得罪人,性格又暴躁,话不投机,挥手就打,提踢就踹,哪里也容不下他! 傻大个子迫于无奈,自己打猎吃,饥一顿饱一顿,很是辛苦,有好事的撺掇他上擂台,他听说人家管饭,哪能不来? 结果一来,从早上到中午,一架没打就要吃饭,很是高兴,咧个大嘴,哈哈傻笑! 坐于珠帘后的新娘子听了这笑声,心里很是不得劲儿,任何女人,如果知道自己即将嫁个傻子,心里能乐意吗? 可惜,她说了不算,她乐意不乐意,也不重要! 老尼姑连眼皮都不抬,坐在凳子上,稳如泰山! 就在此时,一个人陡然从台下窜了上来,连个招呼都不打,照着傻大个子大脸上就是一脚! 这一脚又快又狠,而且不打招呼就踢了上来,乃是典型的偷袭暗算,傻大个子根本没防备,结结实实的被踹了个正着。哼也没哼一声,如同一个大石头一般,飞了数米,狠狠地砸烂了卖糖人的摊子! 此事一出,大出众人所料,众人纷纷凝目而视,看看是谁如此嚣张? 擂台规矩,上台得先报名号,打个招呼,言明自己有无家室,年岁如何,再签了生死状,打死打伤,一概自理,这才能动手比武。 这个人不打招呼,直接动手偷袭,已经是大大的坏了规矩! 千清庵立的规矩,敢坏规矩,那就是不把千清庵放在眼里,不把千清庵放在眼里的人,在场众人谁也没见过,所以大家都想长长见识! 很多人已经在心里给这个人判了死刑! 其一是千清老尼姑势力庞大,黑白通吃,无人敢惹,其二就是千清老尼姑武艺骇人,号称一生与人动手,未遇一败! 第91章 千清师太 比武招亲 陈家公子 民间流传着无数千清师太的种种传言,每个传言都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几乎已经将老尼姑传的似妖似鬼似佛,就是不像个人! 不论谁家小孩夜啼不止,家长马上就会用千清老尼姑的名头来恐吓,而小孩们往往会被吓得脸色苍白,数夜都不敢再出一句哭声! 但是谁也没见过千清尼姑动手,因为跟她动过手的人,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千清老尼姑破天荒的睁眼看了看兀自站在台上之人! 只见那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头戴鎏金黑纱,额间嵌着一块美玉,身穿墨绿色麒麟戏水直裰 ,脚踏一双紫金色的木屐,一副风流倜傥,潇洒英俊的模样。 众人一见这人,纷纷喝一声彩,好个高大俊朗的公子哥! 虽然众人都看出来台上这人来历不凡,非富即贵,绝非什么寻常人物,可竟无一人识得这是何人? 千清师太座下大弟子妙和师太阴沉着脸,缓缓走到台上,朗声道:“来者何人?为何不守千清庵规矩?先来主办台通报姓名就出手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此时有大热闹可看,登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做小买卖的商贩,过来游玩的游客,还有各个闲杂人等,全都静了下来,伸长了脖子观瞧,看看今天这事怎么个结果? 吴浮生嘴里嗦着三根糖人,大感满意,心中暗想:“最好一会台上上去几十个人,把台子周围的摊子都砸个稀烂,我好把这些吃的喝的,都吃个遍!最好在弄点银子,做回家的盘缠,我跟父亲这一年多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母亲在家里如何了?” 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人群里探头探脑,净琢磨自己的事了,浑然没注意别的。 那公子似乎压根就不在意什么千清庵,抬头望天,没有搭理妙和的质问,把手一背,‘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描金扇打了开来,轻轻地在身前摇了摇! 妙和勃然大怒! 虽然她叫一个和字,但人极度的不温和,性格很是暴躁,往往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较量,而她的对手,一般都是非死即残! 在千清庵的地盘上,千清庵里出来的狗都是横着走路?何时受过这种气? 千清庵号称百里之内的土皇帝,可不是靠嘴吹出来的,那是大仗小仗实打实的打出来的! 妙和眼中杀机一现,向前窜了两个小碎步,一招极为隐蔽的撩阴腿,陡然而发! 女子练习拳术,往往拳架小,动作隐蔽而迅速,并不追求力量,只追求速度。 因为女子力量上远远无法跟男子相比,耐力也不如男子持久,所以女子拳术出手就是杀招,阴损狠毒,拳架极小,动作往往隐蔽,不够光明正大! 实际要是真光明正大起来,女子怎么能光明正大的过男子? 像男人那般,大起大落,大开大合,无论如何习练,女子也只能是男人的手下败将! 所以女子练拳,往往另辟蹊径,专一走歪门邪道,各种手段无不出人意料之外,种种法门无不让人死的稀奇古怪,不明不白! 不过混江湖不是过家家,活着的才有资格说话,死了的,就是失败者! 胜者为王,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赢家通吃,这是全人类社会自诞生文明以来,从来没有变过的铁律! 哪怕是再过上一万年,只要人类仍旧存在,这个规则,仍旧不会更改! 自号文明社会,人类进步,其实只是人们给这个规则穿上了惑人耳目的包装而已。 所以意志不坚定的投降派,被忽悠瘸了的人,没有自己的主见,相信别人宣传的那一套的人! 最后的下场,往往都会是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输家! 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就连太阳表面,都有太阳黑子,所以相信天下有洁白无瑕一尘不染的白莲花,相信世界上有伟光正这种人物的人,已经在弱肉强食的斗争中输了! 输家就已经是赢家案板上的鱼肉,清蒸还是红烧? 那还不是胜利者一句话的事? 那位公子伸手很是不凡,见妙和出脚,竟不还手,在堪堪脚要碰到自己之时,陡然向后一缩! 他这一缩,缩的极为巧妙! 巧妙在他一瞬间,就察觉了妙和的真正杀招! 妙和这一脚起的快,踢得快,踢得巧妙,但其实这一脚只是试探性的攻击! 真正的杀招在妙和一脚踢空之后,她手指极为微妙的弹了几弹! 原来,千清庵的武术除了功架小之外,另外及其擅长用暗器和毒药! 之所以江湖上和民间流传一些关于千清庵的光陆怪离的传说,皆是因为暗器太过于细小,而毒药过于隐秘,所以很多人到死都没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栽的!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妙和指甲极长,指甲之中,上台之前指甲之中已经堆积满了迷人心智的药粉,她出脚只为接近敌人,待两人凑的不足两尺之地时,以极为巧妙的手法,将药粉弹到敌人鼻中! 此药粉药性极烈,但并无杀人只能,吸入者不过很快就会晕死过去,失去行动能力! 妙和在上台之前,已经用棉花沾上解药堵住了鼻孔,所以全然无碍! 而之所以用迷药,不用毒药,也是见这人衣着不凡,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富贵之气,这人又极为蛮横骄傲,来历定然非同小可,若是没问清来历动机,众目睽睽之下,就立下杀手,恐怕极不妥当! 千清庵行事虽然横,但也不是一味的莽撞蛮横,江湖险恶,若是没带脑子就出来混江湖,本事再大,也早就栽了! 千清庵数十年屹立不倒,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存在就是合理,千古名言! 这位公子显然也不是什么草包,妙和一登台,他竟然似乎就已经料到了妙和接下来的行动! 这一招,不论是怎么招架,或者是直接反击,都非中了妙和的药粉不可,但这位公子直接躲到了一丈开外的地界,而且用手中描金扇四下乱扇,真是防的滴水不漏,连一丝药粉也飞不到他身上了! 妙和吃了一惊,登时愣住了,她没料到会有此招! 不知道接下来是继续使手段,直到打死打伤这人为止,还是应该退下? 千清师太见这男子的手段和身法,眼神微微一凝,紧紧地盯住了那男子,似乎已经从那男子身上,看出了什么来! 那公子挥了挥手中纸扇,嘿嘿一阵冷笑,长声道:“什么狗屁千清庵?不过是一群鸡鸣狗盗之徒组成的下三滥,竟使些下流勾当,哼!一群见不得光的下流坯子!无耻之极!” 妙和闻听此言,勃然大怒! 千清庵一向凶狠霸道,何时受过这种气?正所谓打人不打脸,这人守着这上万人辱骂千清庵,将千清庵的人视作无物,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妙和刚想上前下死手,突听身后一人说道:“哦?还要请教陈家大公子,我千清庵如何下三滥?如何无耻了?” 妙和怔了一怔,这话竟然是几乎已经不问世事的师父问的? 她慌忙转身,看到师父已经提脚上了擂台来! 妙和更加吃惊,要知道就是知府大人亲临,师父也不曾站起身来过,此时竟然走了过来,看那意思,竟然似乎要亲自下场动手! 这可是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的事! 千清师太已年逾七十,腿脚似乎都有些不灵便了,还能跟人动手么? 妙和慌忙上前,搀扶着千清师太! 台下众人见千清师太亲自出马了,不由得大为震惊,这可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稀罕事,纷纷伸长了脖子,瞧着台上的变化! 走到不远处,千清师太挥手让妙和退了下去,问道:“久闻岭南陈家共有两位公子,长子陈玉秋,二子陈麒冬,乃是两位了不起的青年英杰,看公子这年纪,想来便是陈家大公子,陈玉秋罢?” 陈玉秋嘿嘿一笑,摇了摇纸扇,并不答话,冷声道:“久闻千清庵蛮横凶狠,行事不择手段,下三滥之极!今日一见,果然江湖传言不虚,可笑呀可笑!” 千清师太听到此话,毫不动怒,面无表情地说道:“陈公子不打招呼就动手偷袭,不守江湖规矩,不守我这比武招亲的擂台的规矩,依老尼看来,似乎是陈家更凶狠霸道,更不择手段,更下三滥一些?!” 台下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有些人就大叫道:“就是!就是!师太言之有理!” “师太说的对,陈家才是下三滥!不要脸!” 陈玉秋藐视的朝台下扫视了一眼,问道:“不知师太设这擂台是做什么的?” 不等千清师太说话,台下一人就马上回答道:“比武招亲啊!你是不是傻?看你穿的人五人六的,原来是个低能儿!连字都识不得!” 有人接茬道:“对呀,肯定是胎里没吃够奶,所以说话还不如三岁的娃娃!还是快快滚回去吃奶去吧!” 台下一群人登时附和着哈哈大笑,污言秽语骂个不停! 陈玉秋并不着恼,放大了音量,朗声道:“好,既然是比武招亲,我就问一句,是给谁招亲呀?” 他这一声用上了气功,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登时把杂音都压了下去! 第92章 绝世美人 六万白银 千清师太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三分像笑,七分倒像哭的表情:“开擂台第一天的时候,就说的清楚,乃是我们本地张大善人家的女儿!” “张大善人家大业大,可惜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张大善人和张夫人早已仙逝,偌大家业,无人继承,所以特设此比武招亲的擂台,能在擂台上站满一天者,入赘张家为胥,改张姓,继承张大善人家的偌大家业!这件事情,人人都知道的,陈公子又何必多此一问?” 台下吴浮生嚼了嚼糖人,这才明白这比武招亲的由来! 他纯粹是为了看热闹,听说比武成功了,要改张姓,他不由的摇了摇头,心中暗想:“改姓可不行,那不成了不肖子孙了?九泉之下,无脸面对祖宗呀!若是改姓了,以后自己爸妈的灵位坟墓,谁来清扫祭祀?再世为人,若是不孝,天打五雷轰啊……” 不说吴浮生心里碎碎念嘀咕什么,台上陈玉秋微微一笑,扬声道:“大家都听清楚啦!要入赘改姓,而且以后孩子也要姓张,可跟男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啦!而且还要跟别人比武,若是比武时伤了残了,死了亡了,还要自己负责,连棺材钱都得自己出!” 陈玉秋扫视了台下众人一眼,继续道:“需要付出偌大的代价,可是谁见过张家大小姐长得什么样子呢?”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登时一片寂静,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张家大小姐一直在珠帘后,大家都知道! 但她来的时候是坐着花轿来的,出了轿子便直接在花棚的珠帘后面了。 所以说张家大小姐到底长得什么样子,确实谁也没见过! 陈玉秋听到台下先是静了一静,然后就是无数个窃窃私语,都在说这个张大小姐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千清庵一开始就放出话来了,说张大小姐年芳二八,长得貌美如花,美若天仙! 但说归说,谁见过? 陈玉秋又扬声道:“你看看,还说你们千清庵办事不阴损凶霸?那万一张家大小姐长得跟老母猪似的,那怎么办?我们大家伙拼死拼活一场,到最后却要娶个老母猪,那岂不是笑话?我听说前几天还死了好几个人,那死去的人岂不是冤枉之极?” “先不说能不能继承张大善人的家业,就长得丑这一条,就不值得大家伙拼死拼活的打架!” 陈玉秋朝台下大叫道:“大家伙评评理啊,哪有卖货的不让买家看货的道理?那不是强买强卖,下三滥奸商的作为吗?” 台下马上有大批人跟着起哄:“对呀?对呀?这不是下三滥,又是什么?” “就是,张家大小姐肯定是长得像母猪,要么就像母牛!要不然为什么不让大伙见见呀?” 又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不错!不过张家大小姐肯定不会像母猪!没准像公猪呐?脱下衣服,好家伙!一尺来长的黑胸毛!那谁受得了啊?” “哈哈哈,哈哈!” “嘿嘿!” 台下愈发乱了起来,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从辱骂张家大小姐慢慢发展到了辱骂千清庵的众尼姑。 越说越是下流! 直气的千清庵众人恨不得冲下台去将这帮人给杀个干净! 千清师太大风大浪里趟过来的老人,并不发火,眼神微微一眯,盯着陈玉秋看了半晌,大声道:“妙和!扶张小姐上台来给大家伙行个礼!” 妙和心里火冒三千丈,真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陈玉秋千刀万剐了才解恨,但师父的话不敢不听,忙答应了,到珠帘后面,将张小姐扶了出来! 张小姐一出珠帘,登时所有人都被惊的呆若木鸡! 只见张小姐头戴凤冠,身穿霞披,脚踏大红色的绣花鞋,当真是——月宫冷清地,嫦娥入梦来! 吴浮生凝目望去,见那女子额头洁白如玉,一对剪水般的瞳仁,望向那里,那里似乎就变的明亮的几分! 小巧精致的鼻子,平增了几分俏皮之感! 红艳艳地唇角,带着三分的哀伤之意,让人一眼看去,就心生怜悯呵护之情! 张小姐到了擂台四面,分别向四方福了一福,这才被妙和扶着回了珠帘之后! 张小姐一出珠帘,场中数千人,登时变的鸦雀无声,静的几乎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众人无不抑吸屏呼,似乎生怕自己一用力出气,就将这位月宫仙子给吹的跑了! 而等张小姐回到珠帘后面以后,众人全都恨上了那个珠帘! 因为就是那个可恶的珠帘,才让自己看不到张小姐那倾城的容貌了的! 一直过了良久,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的大口出了一口气! 台下嗡嗡声响起,如同无数只苍蝇一般,有人说道:“张小姐可真美!若是能一亲芳泽,让我死了,我都甘愿!” 有人回道:“去你娘的!你放屁!你这猪八戒不回家照照镜子,就凭你,连看张家小姐一眼,都是亵渎了她!” 先前那人怒道:“你才他娘的放屁!” 挥拳便打! 另外那人也不甘示弱,登时两人便殴斗了起来! 而台下似如这般殴斗者,竟不在少数! 陈玉秋愣了半晌,忽地朝珠帘行了一礼,极为斯文地说道:“刚刚陈某出言不敬,唐突了佳人,还请姑娘见谅!陈某在这里给姑娘赔不是了,稍后陈某必然备重礼,向陈姑娘当面谢罪!” 陈姑娘没出声,千清师太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了一声,道:“那倒不必了!既然陈公子没事了,就请下台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陈玉秋长眉挑了一挑,道:“你这老尼姑,好生凶蛮不讲理,什么叫耽误了正事?难道我陈玉秋配不上张姑娘吗?哼!我张某人就站在擂台上,看看那个不开眼的敢上来挑战?张姑娘已经是非我不嫁了,谁敢有异议?” 说着这话,‘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描金纸扇,一股子肃杀之气,从他身上迸发而出,透露着十二分的霸气! 千清师太眼皮都不抬一下,道:“岭南陈家,乃是岭南的盗匪魁首,绿林盟主,所有大小山匪水贼,皆归陈家管理,又是皇家御赐的岭南按察使,乃是朝廷的正五品官吏,一方大员!黑白两道,莫不闻风而降,尊陈家为岭南第一家族!” 陈玉秋微笑晃头,既骄傲又得意,脸上偏偏又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当真是十二分的嚣张! “确实不错,可惜陈公子不符合擂台规则,还是请陈公子下台去吧!” 陈玉秋脸上的神情不由的窒了一窒,有些恼羞成怒地道:“老尼姑,你放的什么屁?” “老尼早就听闻,陈家大公子早已经娶了八房小妾,各个年轻貌美,难道陈公子舍得将八房小妾全都休了,然后改姓张,入赘张家吗?” 陈玉秋‘哼’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千秋师太道:“既然如此,陈公子不下台去?还在等什么?老尼冒昧猜测一句,莫非……莫非陈公子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立刻台下有人大声叫嚷:“就是,天下再大,大不过一个理字,陈家再厉害,难道就能不讲理了吗?就是天皇老子,也得说理!” “不错!不错!滚下去!滚下去!” 一时群情激愤,数百人大声吵嚷,嚷着要让陈玉秋滚下去! 又有数百人立刻帮陈公子的腔:“你们这班杂鱼!闭了臭嘴,且听陈公子说话!” “闭嘴!不然大爷剁了你们这帮土狗!” “对!闭了鸟嘴!” “闭嘴!” 这边属于千清庵的数百人马上就不干了,只听‘呛啷啷’响个不停,无数刀枪剑戟都拽了出来,在日头下泛着蓝印印的寒光! 比武招亲眼看就要发展成一场大械斗! 千清师太伸手制止了那群人的耸动,抬眼看向陈玉秋! 陈玉秋不慌不忙,摇了摇纸扇,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得,既然千清庵能定规矩,那我陈玉秋就能改规矩,现在我宣布,不论是谁,只要能上台来打败我陈玉秋,便可拿走一万两白银!至于张小姐么,就不要想啦!张小姐,我陈玉秋娶定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这是什么话?合着改的新规矩就是,张小姐就是归陈玉秋了,如果上台打败陈玉秋,便能赢一万两银子?! 这哪里还是比武招亲?这不是成了赌擂么?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台上台下,喧嚣震天,乱作一团! 千清师太眼中杀机一现,双手往下一压,登时台下安静了下来! “这么说,陈公子就是瞧不起我千清庵!故意来给我千清庵使绊子来了!” 陈玉秋嘿嘿一笑,道:“师太何出此言?这样吧,我让你们千清庵占个大便宜,张小姐呢,我娶了,张家的偌大家业,就赠与你们千清庵,另外,我再出六万六千六百六十两白银,当做聘礼,送到你们千清庵来,师太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被惊的呆了! 要知道,一百两白银,就足够一个小康家庭过数年衣食不愁上等人的好日子,买一个年纪不到二八的小丫鬟,也不过区区数两白银,陈家公子竟然说要六万多两白银做聘礼,那是一个普通人连做梦都梦不到,连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其购买力,几乎要相当于现在的一亿元rmb! 第93章 数英雄 论英雄 谁是英雄? 一亿元还只是聘礼钱! 一时之间,人们连反驳的语言都说不出来了,都暗暗感觉,这笔买卖,似乎是千清庵赚大发了! 钱财动人心魄! 千清师太脸上仍旧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淡淡道:“我劝陈公子乖乖下去的好,以免丢了性命,陈家老爷年岁已高,何必惹他伤心?” 台下众人纷纷吃惊之极的‘哦’了一声,听千清师太的意思,竟然是拒绝了陈玉秋的条件? 陈玉秋‘啪’的一声,将描金折扇合住,蔑了千清师太一眼,又四下环视,神色之中,充斥着溢出天际的冷笑! 千清师太陡然向前踏近一步,目光如炬盯着陈玉秋,道:“原来陈公子是仗了陈老爷的势,来与老身为难!难道陈公子真的以为陈家已经在岭南地界上纵横无敌了么?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谁人敢称——天下无敌?老身本就是个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死又有何惧哉?可惜——可惜陈公子年纪轻轻,正值青春,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其不可惜?老身劝陈公子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为好!” 陈玉秋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双手悠闲地抱在胸前,不屑地笑道:“我也劝师太一句,年纪大了,还是好好地在家里养老为妙,江湖上风大浪大,你这把老骨头还是不要有动刀动剑的念头为妙!这走车使船,闯荡江湖都是年轻人才能玩的好玩意儿!师太这把年纪,还想抡刀动枪,要是一不小心摔个骨断筋折,恐怕到最后也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啊,老师太!” 千清师太脸色第一次变了! 她不再说话,身形陡然向前一蹭,起脚便向陈玉秋胯下踢去! 千清师太年岁大了,这一脚踢得不快。 虽然这一脚速度不快,但姜还是老的辣,这一脚角度刁钻,而且踢得大有技巧! 本来两人离着有一丈左右的距离,按理说,怎么踢也踢不到陈玉秋身上来! 可千清师太,踢腿之前,陡然往前蹿了一蹿,一蹿之下,这一脚,正正好踢到陈玉秋的裤裆正中! 陈玉秋早已听闻千清师太身上邪门玩意多的很,此时见千清师太这么一脚软绵绵的踢了过来,心知这一脚必然只是虚招,真正的杀招肯定暗暗埋伏在之后的变化之中! 他谨慎小心为上,不敢硬接,也不敢反击,身形一晃,已经蹦到左侧,再次跟千清师太拉开了距离! 千清师太似乎早已预料到了陈玉秋的反应,前脚踩地,后脚一个拐脚,斜斜而进,脚尖对准了陈玉秋! 这第二脚因为幅度小,所以第二脚踢出来的极快,陈玉秋脚还没着地,第二脚就踢了过来! 可这第二脚踢得虽快,但踢得距离太短,只有一尺多远,离着陈玉秋的身体还差着二尺! 陈玉秋早已在千清师太后脚变前脚的瞬间,就已经预判了千清师太的这一脚! 是以千清师太第二脚一出,他已经着手反攻! 陈家赫赫威名,纵横岭南,罕逢敌手,岭南大小数百贼寇,皆按节上供,定时纳岁,而且时时派人通报各地的各种情况! 将一个陈家供奉的犹如岭南皇帝一般。 为何如此? 江湖上混,没有别的法门,功夫高明,那就一路平趟! 就是犯了天大的事,树立了不世的冤仇,只要功夫够高,功夫够好,单挑、群殴,皆能胜,碾压之,那还不是无往不利? 之所以在江湖上纵横披靡,那是因为手底下那点玩意硬! 江湖是很现实,很直观的地方,只崇拜强者,崇拜胜者,输家没有资格说话! 陈家人最擅长、最厉害的功夫,乃是使用一种独门兵器——尺钩! 尺钩此物与江湖上其他的钩类兵器大不相同,乃是将量天尺延长数寸之后,尺头上又多加了一根铁钩的重型钩类兵器! 量天尺讲究劈,挑,砸,崩,制人于伏而不致人于死,是道士佛门或者捕快常用的趁手兵刃。 陈家将量天尺加长之后,又在尺头上加了小倒钩,是一种看上去稀松平常,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武器,成为了一种杀伤力极为惊人的独门兵刃! 此量天钩的诡异厉害之处全在于尺头上的倒钩,一般来说,不论什么兵刃,往往是正面进攻,例如刀剑棍棒,奇特一点软索类兵器也能发动曲线攻击,例如九节鞭,三节棍,甩头棍等等。 而量天钩真正的杀招,则更加奇特,往往能在人脑后发起袭击! 量天钩的倒钩,小且隐蔽,且钩法诡异莫名! 诡异到什么程度? 诡异到整个岭南,上千匪首贼头,竟无一人能挡一招! 所以陈家才这么横! 这手底下实在是太硬了! 陈玉秋手中纸扇攸忽倒转,扇柄处发出锵然的一声脆响,一根如蛇牙般的倒钩凛然弹出! 陈玉秋身形刚飘动,耳轮中陡然传来一声闷闷的金铁脆声! ‘呛’! 声音并不大,而且极为短促! 陈玉秋心中登时大吃了一惊! 因为他他知道,这是发射暗器时机簧发出的脆响! 暗器若是人手中发出来的,总会有预兆,也有迹可循! 但机栝不同,机栝内有弹簧,不需要提前蓄力,更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动作! 只需要轻轻按动消息儿,便可随时随地将暗器击发出来! 而且机栝击发暗器的力量,往往比人力甩出来的暗器力量要大的多! 正所谓:神仙难躲一溜烟! 枪支正是暗器发展到了极致后的产物! 将枪支称为暗器之王,并不为过! 但是一般的机栝暗器,最大的难点是因为结构过于复杂导致机器极难小型化! 一旦机栝暗器缩小化,则机簧的力量会相应变小,便难以对敌人造成致命伤害! 而将机栝做的十分巨大,却又十分难以随身携带! 但千清师太显然不是一般人,她是极特殊的人! 她全身无处不是机栝,而且机栝击发出来的往往是牛毛毒针! 这牛毛毒针量大且细小,只要被牛毛毒针蹭破点皮肤,那这人基本就可以宣告死亡了。 陈玉秋应变快极,一听这一声脆响便已发觉是千清师太踢出的第二脚脚尖击发了毒针出来! 因为千清师太第二脚明明踢不到他,却还是脚尖对准了他,很明显是在朝自己释放暗器! 因为毒针细如牛毛,旁人离的远,往往看不分明,所以看上去,千清师太如同有魔法一般,远远一指,敌人便倒地而死! 以讹传讹,民间便有了无数种关于千清师太的诡异传说! 其实传说都是有根有据的谣言,传说都会有相关的原型,所有的传说都绝非凭空捏造而来的。 陈玉秋应变如神,手中纸扇‘啪’的一声打了开来。 扇面刚一打开,便听扇面上传来‘啵啵啵’一阵雨落芭蕉般的响动。 牛毛毒针尽数身在了描金纸扇的扇面上! 原来陈玉秋描金纸扇的扇面乃是用金银丝掺杂着天蚕丝精心制成,水火不侵,刀剑不透,区区一些牛毛毒针,一根也没射透,尽数被扇面拦下来! 陈玉秋用描金扇刚刚接完牛毛毒针,便惊觉大事不妙! 耳中但听到‘扑’的一声闷响,陈玉秋便察觉到左腿微微一麻,整个人登时一僵! 他慌忙低头看去,看见左腿裤子上已多了数个细微之极的小洞,显然牛毛毒针已射中了自己的左腿! 陈玉秋脸色第一次变了,额头上瞬间见汗! 牛毛毒针,见血封喉,而且从来没听说过谁能中了千清师太的暗器还活了下来! 陈玉秋大脑如风般急速地思索起来。 第一点,自己是怎么中的暗器?第二点,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第一点瞬间他便得到了答案! 原来刚刚千清师太在击发脚尖处的暗器时,也同时击发了胸口处的机栝! 因为是两种机栝同时击发,双响同步,所以陈玉秋只听到了一声响动! 陈玉秋只顾及到防备千清师太脚尖上射出来的毒针,却没有发觉千清师太胸口处也有机栝,同时也射出来了毒针! 千清师太脸上露出一种又木然又骇人的冷笑:“陈公子,不要动气,缓缓下台,还来的及向陈家人交代你的后事!” 陈玉秋飞速运转的大脑瞬间也得到了第二点的答案,马上——立刻擒住或者宰了老尼姑,找到牛毛毒针的解药! 一向在岭南横行无忌的土霸王,生平第一次吃瘪,岂能善罢甘休? 让陈玉秋闭目待死?那可能吗? 绝无可能! 陈玉秋身影往前略低一低,身法如电,‘唰’的一下蹿将了起来,双目喷火,怒喝道:“老妖尼,你的破烂玩意放完了吧?该我了!” 陈玉秋这一跳,有个名目,叫做‘虎跳涧’又称做‘龙跃渊’! 一跃之下,甚至能蹿出去两丈之远,速度极快,往往令人猝不及防! 陈玉秋含怒出手,霎时就蹿到了千秋师太的头顶,扇钩如龙,直钩千清师太后脑! 这一下出钩又快又狠,若是钩中,当场便要脑浆迸流,命丧当场! --------------------------------------------------- 数英雄,论英雄,谁是英雄? 看江山如画,莽莽苍生,九死九落,皆不过一粒尘埃。 如此而已! 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么安静只是因为不喜欢 千清师太竟然似乎早已料准了陈玉秋的举动,陈玉秋身形微微一动,她似乎是体力衰竭了,双腿一软,‘噗通’一下,竟然跪在了擂台上! 这一跪之下,千清师太脑袋正好避开了勾魂夺命的一钩! 一跃一跪,就好似事先约好了一般,竟然配合的天衣无缝! 千清师太头低的极低,冷笑道:“陈公子着急去死,老尼送你一程!” “嘣”的一声刺人双耳的锐响,一道寒光从千清师太后背上蹿出,直直地朝陈玉秋喉咙扎去! 机栝暗器的难点,在于缩小机栝的体积的同时保证暗器的威力! 其他部位的机栝往往牺牲暗器的威力来保证机栝体积够小! 而背弩则完美的囊括了这两点! 兼顾体积与威力。 千清师太年纪大了,弓腰驼背,实属稀松平常,谁又能料到,宽袍大袖里面,还藏着一根威力无匹的背弩呢? 此背弩内里机簧强横粗大,弩箭射出时,速度骇人,压根不是人的反应所能闪躲的开的,而且两人离的距离只有二尺左右,几乎是击发出去的瞬间,就击中了陈玉秋的喉咙! 这弩箭上又涂满了剧毒,陈玉秋就是再有能耐,哪里还有活路? 只听‘噗’的一声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陈玉秋哼都没哼一声,被强大的惯性挟带,仰面向后飞去! 千清师太霍然起身,仰天长笑道:“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毕竟还是因为太年轻啊!”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从天空中陈玉秋的身影上飞出,刹那间就越过了四尺的距离,正正的对准了千清师太的眉心! 千清师太一辈子在暗器上打滚,接暗器也是一绝! 唯一可惜的是,她年纪太大了! 时间是一剂毒药。 它使人慢慢的失去了很多能力,直到连生存的能力都丢失掉。 千清师太以数十年的丰富经验应对,脑袋在不可能的时候,往右后方移动了三寸! 若是再年轻三十年,她可以将脑袋移动五寸的! 但生活中没有若是,仅仅两寸之差,弩箭从千清师太左脸颊射入,从右耳根下穿出,后劲仍旧充足,将千清师太整个人都钉的重重的躺到了擂台上! 兔起鹘落,仅仅一个呼吸之间的功夫,乾坤倒转,结果大变! 变化如此奇异怪特,所有人都呆住了,所有人全部都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眼神,疑惑地望着擂台上的两人! 陈玉秋如一只燕子,轻盈优美地落到了擂台之上,‘啪’地一声打开了纸扇,面露轻笑,行若无事地望着鲜血淋漓的正挣扎着站起的千清师太。 千清师太的大弟子妙和最快反应了过来,如风一般蹿上台去,泪落满面地将千清师太扶将起来! 千清师太两眼直翻,眼见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妙和泣不成声地大叫:“师……师父……师父您……您老人家把……把解药放哪里啦?解……” 千清师太缓缓地吐了口气,艰难地看了徒弟一眼,摇了摇头,眼珠一转,看见了似乎丝毫没有受伤的陈玉秋,脸上的肌肉陡地一紧,辛难苦涩地说道:“你怎么……怎么躲开灭……灭神弩的?除……除非……除非……你……你不是人……你……” 陈玉秋嘿嘿一笑:“老妖婆,你才不是人,你一生作恶多端,正是死有余辜,今日本公子不但宰了你,还要铲除千清庵这个妖洞!来人呐!” 早已双目赤红如血的妙和忽地大喝一声,如疯似颠地直冲陈玉秋而来! 台下千清庵的千清师太的众多徒弟也发一声喊,从四面八方冲向台上,誓要替师父千清师父报仇血恨! 陈玉秋那容别人嚣张,他自己还嫌嚣张的不够,此刻也是怒上心头,身形一晃,已到了妙和身侧,一招‘懒玉钩‘探出! 只听‘噗哧‘一声闷响,铁钩钩入了妙和的后颈,拽住了她的脊椎骨! 妙和如一根木桩一般,直挺挺地栽到了擂台上,当场气绝! 陈玉秋伸手朝天一挥,大喝道:“小的们,给爷杀!” 无数人马从人群中涌将出来,拔出利刃,也不分是不是千清庵的,见人就杀,逢人便宰! 片刻功夫,比武招亲的擂台已变做了修罗场,人体残肢断臂四下乱飞,鲜血四溅! 陈玉秋一招一个,挥手之间,便连杀数人! 他本不欲跟这些杂兵散勇纠缠,只想一口气跑到珠帘后面去,将张小姐抢将出来! 虽然目前看来,已经没有人能阻挡自己抢到张小姐了,但美丽的女人,毕竟还是抢先抱在怀中,比较稳妥! 陈玉秋刚刚蹿到离竹棚不远的地方,陡然看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蹿出,如风一般蹿进了珠帘之后! 进了珠帘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见那人肩上扛着一名身穿大红袍喜服的女子,踩着众人的脑袋,片刻功夫就去的远了! 陈玉秋一看竟然有人比自己抢先一步抢走了张小姐,不由得勃然大怒,身形陡然蹿起,怒喝道:“什么人?敢跟你陈公子抢女人?” 一个汉子从远处喊道:“大公子,小人刚刚看的明白,是二公子出手抢了去的!” 陈玉秋一听竟然是弟弟陈玉冬抢的,更是怒不可遏,发怒欲狂,追上去的速度登时又加快了三分! 吴浮生本来吃着甜丝丝的糖人,挺美,见台上打的不亦热乎,看的也很带劲! 谁知道变故陡然而生,大屠杀开始的毫无征兆! 当明晃晃的刀锋袭来时,老实说,吴浮生觉得有点慌。 他本来只是一个有点吊儿郎当的少年,无意间得传神功,但他心理上还没有适应。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如果心里有问题,十成功夫往往用不出一二成来。 但以他现在的功夫,一二成也已经足够! 不需要脑袋去想,身体的条件反射就自动应对起来。 他身形一侧,避过了劈来的一刀,右腿一个鞭腿,又快又狠地踢到了那汉子的脑袋上。 那汉子吭都没吭一声,如同一捆稻草也似,翻着跟头栽到一旁的墙壁上,死了。 吴浮生脑子有点懵,这一脚似乎不是自己踢的,他感觉自己似乎只是个旁观者? 那汉子一死,顿时有人呼哨一声,呼啦啦冲过来三名大汉,三人各持兵器,呈品字形将吴浮生围在了墙壁之前! 当先领头的大胡子上下打量了吴浮生数眼,见吴浮生穿的破破烂烂的,蓬头垢面,跟街边的乞丐没什么二样,只能勉强看出,似乎吴浮生年纪不大,大概也就十七八岁? “喂,你这小子,受的谁的指使,敢来跟岭南陈家作对?你是不是千清庵老妖婆的手下?” 吴浮生很是紧张,慌忙摇手道:“不……不是,各……各位大哥,小人只是路过此地,你们忙着,小人这就走!放了小心吧,小人这就走!”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领头的那个大胡子见吴浮生神态慌张之极,不似作伪,心中暗想:“这小子刚才一脚踢死王五,定然只是意外,他如果真有大能耐,犯不着怕我们三个无名小卒!” 大胡子汉子点了点头,道:“行吧,你跟爷们磕个头,这就走路吧!” 吴浮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听到这话,大喜过望,慌忙跪下磕头。 他双膝盖着地,头刚刚弯下,大胡子汉子三人发一声喊,三柄铁器齐下,看那架式必然要将吴浮生乱刃分尸! 吴浮生若还是一年前的那个少年,此时必死无疑,可生活中没有若是。 吴浮生虽然低着头,可他早已脱胎换骨,不是普通的平凡人了,连头也不用抬,就地一个‘秋风扫落叶’! 第95章 一棍之威 恐怖如斯 只一腿,只听‘哐啷啷’数声,三名汉子全部被踢了个筋断骨折,躺地地上大声惨呼,再站不起来了! 吴浮生莫名其妙的站起身来,懵懵懂懂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这……这事情有点奇怪,我……我竟然变的如此厉害了?” 吴浮生兀自有些不敢相信,但看着躺在地上惨呼的三人,事实就在眼前,又有什么好怀疑的? 吴浮生眼中放出了异样的光芒,这风雨大棍当真是不世出的神技,仅仅过了一年,竟然能将自己炼的如此厉害?! 既然我如此厉害,还怕个鸟? 本来吴浮生还对自己没什么自信,此刻信心大增,心知这棍法确实了得,区区毛贼,连自己一腿都扛不住,自己又有何惧? 吴浮生嘿嘿一笑,想到自己身无分文,肚子里饥饿的厉害,既然对方是贼寇,那还客气啥了?对方是贼,老子就是贼祖宗,打劫他们,先去吃个饱饭,换身衣服再说! 他刚刚打定主意,先将眼前这三人身上的银两搜出来,换个村镇吃饭换衣再做打算,就察觉到身后风声飙然,有敌人来袭! 吴浮生想都不想,身体自然而然就做出了反应,身形倏忽一晃,已避开了身后袭来的敌人! 但这个敌人很奇特,竟然在从自己身边蹿过去的时候,从背后伸出了一只手,‘哧啦’一下,将本就已破破烂烂的衣服撕下来好大一块! 吴浮生凝神望去,只见一张凄美的脸正绝望的看着自己。 “救命!救救我!”那女子眼神如此的无助,如此的让人心碎! 吴浮生有些发怔,这女子……这女子不是刚刚在擂台上露了一面的张小姐吗?怎么……她……? 刚刚一乱将起来,吴浮生见势不妙,就往外溜。 他专往僻静地方钻,结果还是被人给围上了,因为此地离擂台有一定距离,所以后来擂台上发生了什么,他全然不知,此刻见张小姐竟然被贼寇给劫掠了,不由得心中一惊,暗想:“张……张小姐,我……我……”心中的正义感腾的一下升了起来,英雄救美,不正是每个少年心中的梦吗? 吴浮生抬脚欲追,陡然察觉到身后又有人袭来! 这人来的好快,比前面那人似乎还要快上三分! 人还未至,骂声先到:“滚开!不要挡着本公子追美人!” 风声飒然,一道寒芒,直袭面门! 这一招着实狠辣,吴浮生陡然缩头,身向前倾,一招‘蝎尾脚’,狠狠地踢在了来袭者的屁股上! ‘噗’的一声闷响,吴浮生这一脚甚是迅猛,而且出人意料。那人如同坐上了云霄飞车,前奔的身形足足快了一倍有余! 那人怒骂道:“他x的,你敢踢老子屁股?!我tm……” 话音未落,人已转过街角,没了踪影! 吴浮生看的分明,刚刚那人正是刚刚在台上的陈家大公子陈玉秋! 吴浮生心中豪气顿生,长啸一声,纵身蹿至一旁的土房之上,抄近路向两人拦截了过去! --------------------------------------------------- 夏天很快过去。 萧杀的秋风缓缓吹进温热的傍晚里。 秋色寂寂金风起,天边一弯月如勾。 树叶变黄,慢慢从枝丫上落下,原地只余下空荡荡的叉叉。 吴浮生踩着厚厚的落叶,拦截在了前面! 一个穿着墨绿色的长袍的年轻男子,满脸冷意地盯着吴浮生。 带着一名并不太重的女子狂奔十里路,纵使他武功练的颇有火候,也有些气喘。 点点汗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淌。 身后树叶声响,一个男子满眼冒火的男子站定,正是气急败坏追来的陈玉秋! 陈玉秋以扇指着眼前男子,怒道:“弟弟,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你……” 陡然看到陈玉冬身后的吴浮生,不由得吃了一惊,说到一半的话再也说不下去,顿时语结。 陈玉冬嘿嘿一笑,将肩膀上的张小姐放了下来,扶着她坐在了一旁的树根上,轻柔地拍了拍张小姐的肩膀。 张小姐早已吓的呆了,此刻泪如雨下,哆哆嗦嗦的说道:“求……求……你……你们……放……放了我吧,我……我……” 陈玉冬一袭墨绿色轻衫,看年纪,比他哥哥足足年轻了八九岁,面貌比他哥哥陈玉秋更胜三分,而且他的个子还高了几分,看起来比乃哥更显得风神俊朗,玉树临风。 而吴浮生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胡里花拉,脏兮兮地,个子也说高不高,瘦不拉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后背背着个破布裹着的破棍子,怎么看都像个要饭的! “不要怕,张小姐,你这样的大美人,有谁舍的伤害你呢?我乃岭南陈家二公子,这次是专门来娶你回去当我的第三房小妾的!”陈玉冬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 陈玉秋一听这话,火冒三千多丈,戟指陈玉冬,嚷道:“混帐老二,你放什么狗屁?这次来,是谁指使的?谁让你跟着来的?” “大哥,吃独食是不对的,我这次可是受了张家人的委托……嘿嘿……”张玉冬似乎自知失言,顿了一顿,又续道:“再说了,大哥你都娶了八房小妾了,这第八房,你娶了还不满三天呐!你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你想想,你岁数大了,天天这般征伐,你的腰受的了吗?这张家小姐,你就让给弟弟吧,弟弟在这里谢谢你啦!” 说着给陈玉秋行了个大礼! 陈玉秋气的全身颤抖,更加愤怒:“我身体受得了受不了,关你屁事?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我问你,来之前,是不是当着父亲的面说好了的?张家小姐归我,另外把我的两块地盘划给了你,怎么?地盘收了,却又来要人?” 陈玉冬倒不生气,微笑道:“这倒也无妨,两块地盘我再还给你,不就结了?不但还你,而且我再划两块地盘给你便了!张小姐,我陈玉冬已经上手了,我今天娶定了!” 陈玉秋听到这话,更是又急又气,咬牙切齿,但又颇感有些无可奈何! 要论真实本事,陈玉秋自知略胜于弟弟陈玉冬,但真动起手来,二人恐怕打几个时辰,也难分胜负! 因为两人从小一块学艺,学的东西又是一模一样,对对方太熟悉太了解了。 张小姐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只见她抱着膝盖,默默垂泪,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更添加了几分让男人心醉的魅力。 “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无耻匪类?什么狗屁岭南陈家?比武招亲不成,竟然抢强?好不要脸!”吴浮生被张小姐那副娇滴滴的模样所倾倒,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娶张小姐为妻! 所以一向怯懦的他,此刻壮足了心中勇气,对这两位看起来来历颇为不凡的公子哥儿斥责起来! 陈玉秋心中微微一震,他认出来,眼前这位乞丐,正是刚刚踹了自己屁股一脚的那人! 刚刚那一脚力度着实不小,自己的屁股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 而且自己明明赶在了他的前头,怎么这人竟能出现在自己的前面? 莫非这人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高手,武功远远在自己之上? 第96章 腾腾英雄行未休,豪气纵横射斗牛 陈玉秋不动声色,凝神细看,可是他看来看去,也只能看出吴浮生年纪不大,大概十八,九岁,衣着肮脏,比要饭的更像要饭的,怎么看也不像那些自己有印象的惹不起的那些高人! 弟弟陈玉冬瞧了吴浮生数眼,忽然仰天大笑:“真是雨下的大了,狗尿苔都钻出来了!当真好笑,一个臭要饭的,是人不是人的,竟然也敢想英雄救美?滑天下之大稽!” 陈玉秋刚想提醒一下老二,这乞丐身上透着古怪,但一想弟弟想跟自己抢张家小姐,便立刻住了嘴,心中暗忖:“让这个要饭的教训一下老二,也好,不然我不好将张家小姐这大美人给抢回来!张家小姐如此漂亮法,比我那八个小妾加起来还要漂亮几分,这样的绝世佳人,只能属于我,怎能便宜了玉冬这兔崽子?” 吴浮生第一次跟高手过招,不敢马虎,将手里的小糖人一鼓囊的全塞进了嘴里,呜呜咽咽的咀嚼,一伸手,将身后的风雷棍给取了下来! 黄金风雷棍本是雷家祖传之物,威力惊人,但在雷家远祖传承时不知所踪,雷世庸斗不过强敌,便挖空心思,各处搜集罕见材料,仿造祖上传说的黄金风雷棍,打造了一棍合金棍,自己命名为风雷棍。 若真论起威力来,比雷家始祖用的那根有云泥之别,但这根风雷棍本身以秘法祭练而成,又受九天风雷数载,威力远超江湖上的寻常兵刃,就是比起一些名震江湖的神兵利器来,也毫不逊色! 风雷棍久受雷击,被击的黑黝黝地,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棍子,毫不起眼! 陈玉冬见吴浮生拿棍的姿势怪模怪样,充斥着乡土气息,就好像厨房里要烧火时举起了烧火棍一般,而且这棍说粗不粗,说细不细,黑乎乎,跟烧火棍分外相似,笑得更加放肆,笑的更加鄙夷:“那里来的烧火下人,竟连烧火棍也拿出来了,你以为,拿个烧火棍,就能跟你陈爷爷我比划了吗?简直不知死活!” 右手一抖,‘锵啷啷’数声脆响,一把细长的银色量天钩亮将出来! 这量天钩把的手上用金丝镶嵌,宝石点缀,尺身上描龙画凤,花纹甚是精美,钩头蓝光盈盈,泛着渗人的寒光! 陈玉秋脸色变了一变,惊道:“离别钩?父亲……父亲竟把这钩给了你?!” 陈玉冬嘿嘿一笑,道:“哥哥莫要惊慌,我这钩只是副钩,正钩在父亲手里,等父亲百年之后,正钩岂不还是要传给你?” 陈玉秋仍旧有些气恼:“可……可这副钩也很是了得,比我这扇子强的多了!怎能……” 陈玉冬冷哼了一声,身形急出,已蹿到吴浮生近前,离别钩如灵蛇一般,晃动出了好几个钩影,将吴浮生的肚腹全笼罩住了! 这离别钩似乎是软钩,一晃之下,惑人耳目,使人极难判断这钩子究竟要要刺往何处? 吴浮生第一次跟高手动武,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此人的对手,也意识不到其他方面的任何问题,见陈玉冬一上来就是凌厉无匹的杀招,心里不禁微微有些发慌! 人往往是这样,不慌就一定能做好,一旦心里慌张起来,那便手足无措,什么都做不好了! 吴浮生也不管敌人是怎么出招,也不管敌人是攻击何处,一出手,就将自己所会的风雷棍法里的第十二招,也是他习练的棍法里的最厉害的一招——风狂气横雷乃生,使将了出来! 场中当时谁也没有看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远处的陈玉秋只觉得眼前似乎是亮了一亮,一阵令人窒息的狂风呼啸而至! 陈玉秋大吃一惊,暗道不妙,但这劲风当真来的极快极猛极蹊跷,极为出人意料,就算他及时的张开了扇子,闭了气,这急风仍旧吹的他张不开眼睛! 风来的快,去的更快,’呼’的一下,世界重归平静! 陈玉秋一收纸扇,凝目一看,登时吓的呆住了,一颗心直往下沉,直沉到了九幽谷底! 他一辈子,都没有这般恐惧,这般震惊过! 只见那个要饭的叫花子仍旧好好地拿着那根黑棍,而弟弟陈玉冬已脑浆迸裂,横尸当场,手中的离别钩已断成了数截,落在地上,兀自晃动不止,一下一下的反射着金色的阳光。 吴浮生似乎也被自己的手段震慑住了,看地上红白一片,呆了半晌,忽地将棍一扔,伏在地上,大声狂吐不止! 将刚刚吃的糖人,尽数都吐了出来,吐的肚子里只剩下苦水时,仍旧吐了半斤多,这才止住。 陈玉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狠狠地朝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想让自己从这个噩梦里苏醒过来! 可惜,阳光依旧湛亮,落叶依旧金黄,弟弟陈玉冬依旧命丧当场! 又狠狠地扇了自己数个耳光之后,脸颊已微微肿起的陈玉秋,不得不接受这个很难让他接受的事实! 江湖上的事,永远都是这么的出人意料! 假如世界永远按部就班的运转下去,就有些太无趣了。 吴浮生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战果,他也第一次品尝到了杀人的滋味! 很多不可接受的行为,一旦自己心里接受了,不但不会不适应,反而会让自己上瘾! 他拾起风雷棍,棍指陈玉秋,眼神锐利如刀,直捅捅地逼向陈玉秋:“你怎么说?” 陈玉秋一个激灵,心中大惧! 这一能一棍子打死弟弟陈玉冬,恐怕打死自己,也用不了两棍子! 而且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压根没看清那一棍是怎样挥舞出来的! 连看都看不清,何谈躲避和招架? 陈玉秋从记事起,在岭南就横着走,跟着父亲,平山灭寨,也遇上过许多强敌! 但他遇到的所有敌人,都没有眼前这个敌人让他感到胆寒! 当你知道自己的小命被眼前人捏在手里的时候,而那人杀你就跟碾死一只臭虫一般,你也会恐惧! 张家小姐刚刚被风吹的滚到了一旁,扭头看见死去的陈玉冬,不由得吓的呆了,慌忙向一旁缩了缩,连动也不敢动了! 陈玉秋这时哪里还敢打张家小姐的主意? 他现在只有一个主意,那就是——逃! 陈玉秋缓缓地向后退了数步,恨恨道:“好!你很好!你一棍子打死陈玉冬,我岭南陈家不会善罢甘休,你必要以命来抵!” 吴浮生向前大踏了一步,沉声道:“我刚刚想明白,合着就是你们陈家人可以随便杀别人,别人却不能杀你们陈家人,是吗?既然如此,你也留下吧!” 起身想要拿陈玉秋试试别的棍招,陡见陈玉秋身往后掠,双手连挥,只听‘噗噗噗’三响,三个黑球,分三个方向,呈品字形向吴浮生疾飞而来! 吴浮生浑没当回事,运棍如墙,想用棍子将这三个黑球打飞了去! 可惜他棍子还没有碰到那三个黑球,只听‘轰隆’一声震天大响,三个黑球一齐爆裂开来! 黑球虽然不大,但爆炸时火烟齐冒,声震洪野,显然是由能工巧匠制作的火药爆弹! 吴浮生猝不及防之下,立刻中招! 好在他反应迅速之极,手中风雷棍又非凡棍,将风雷棍舞的水泼不进,火烧不透,身形爆退,这才躲过了被当场炸死的下场! 但这火药爆弹威力着实惊人,把他本来就破烂的衣服炸的更不成样子,本来就肮脏的模样,炸的如同锅底一般漆黑,愈发狼狈! 待黑烟散去,躲过一劫的吴浮生气的破口大骂,怒吼道:“王巴羔子,老子非得宰了你!” 第97章 无边落木 凝神四顾,只见无边落叶萧萧下,独独不见陈公子,更是气的暴跳如雷,抬脚就想去追陈玉秋,忽然想起了张小姐,扭头一看,吓了一跳! 刚刚爆炸的气浪十分惊人,声响也来的过于突然,过于吓人,原来张小姐刚刚被爆炸的气浪给吹开了,又被震的晕死了过去! 吴浮生慌忙过去扶起张小姐,只见她云鬓散乱,凤钗松垂,面色蜡黄,竟似已经死了?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这才放心,看来只是吓晕了,并没有死! 夕阳的余光,透过河边的芦苇荡,破碎斑驳,如梦如幻。 张云扬醒来时,闻到了一股烤鱼的清香。 她缓缓坐起身来,看到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大男孩,正狼吞虎咽的吃着一只烤鱼。 那男孩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赤着上身,散乱着头发,下半身穿着一条破碎的不成样子的裤子。 再看他的模样,倒也说不上多俊美,但脸型极长,眉目之间,隐隐透出几分不服不岔的傲气! 那男孩听见声响,扭头看见张云扬醒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你醒啦?饿了吗?我给你烤好了鱼啦,喏!” 伸手递过了一条烤的外焦里嫩的大肥鱼。 张云扬没接,默默地梳理发鬓,将松了的衩簪分别一一插好。 吴浮生嘿嘿一笑,将烤鱼插进一旁的土里,问道:“怎么啦?嫌弃我烤的不好么?” 张云扬眼圈一红,又流下泪来,她从袖子里拿了一帕绣帛,以袖掩面,擦了擦泪水,轻启樱唇,声如出谷黄莺,让人一听就觉得心神都变的温柔起来。 “我大姑死啦!我父亲死啦!我母亲也死啦!家人们都死啦,我也不想活了!” 语意中有些无限凄凉,无限悲伤! 吴浮生陡然感觉到,本来再吃三条都不够的烤鱼,忽然不香了! 不但不香了,反而吃出了苦味来! 他将烤鱼叉在一旁,有些不解地道:“你……你大姑是谁?” 张云扬以袖掩面,抽泣起来,楚楚可怜,引人心碎。 吴浮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这位如梦似幻的小女孩。 似乎她只是一个美丽的气泡,要是一不小心戳到一下,马上就要破碎了。 而且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般美丽的大家小姐,更没有跟她们说过一句话,虽然有一身惊人的武艺,可在这件事上,要的是善解人意,深知人心,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只能呆呆地看着张云扬。 张云扬哭了也不知有多久,终于停了下来,低声道:“我大姑便是被那恶少杀的千清师太!” 吴浮生这才明白,点了点头,道:“哦,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应该也一棍子把那个陈家大少爷给打死才对,那人太也坏了,着实该死!” “公子不必如此说,刚那恶贼的暗器炸到了公子,公子没有受伤吧?” 吴浮生一听张家小姐关心自己,不由得大喜过望,忙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得意道:“没事,小小伎俩,岂能伤我?张姑娘不用担心!” 语气之中,得意之情如水般溢将出来。 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有这般得意过! 一个男孩,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恨不得登到天上去,把天上的星星拔下来,方才称心如意。 雄性动物,概莫能外。 这也是众多世间错综复杂,无数纷争的由来。 张云扬看了吴浮生那副如同大猩猩般的模样,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吴浮生只觉得世界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明亮晴朗起来,连一直看起来十分讨厌一直想扔掉的两只露脚趾的旧鞋子,此时也变的十分顺眼。 张云扬伸手拿起吴浮生刚刚插到一旁的烤鱼,张开樱口,用袖子遮掩着吃了起来。 吴浮生慌忙从火堆上又拿起一条刚烤好的鱼,献殷勤道:“张姑娘若是不够,这里还有刚烤好的!火上还有好多!” 张云扬横了吴浮生一眼,直迷的吴浮生魂魄似乎都飞走了。 她吃了不太多的烤鱼,就将烤鱼放在了一旁,嗔怪道:“公子以为是养猪么?一只不够,竟然还要吃好多?” 吴浮生涨红了脸,有些磕巴地道:“不……不……不是,张姑娘如此美法,就是天上的仙女都比不上张姑娘,怎么……怎么会是母猪?” 张云扬登时气结,对这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彻底无语了,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河边一块圆石上,坐了下来。 吴浮生满脸傻笑,摸着脑袋,跟在张云扬身后。 张云扬脱了绣花双喜鞋子和喜袜,用手轻轻揉了揉如玉琢粉雕般的双脚,将一双脚丫都泡进了清凉的河水中。 吴浮生看的呆了,只觉得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似乎都没有这双脚漂亮,他这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让人心动的事物。 张云扬越玩越是开心,将袖子捋将出来,露出白如莲藕的双臂,戏起水来。 过了好半晌,她觉得安静的有些奇怪,见吴浮生双眼发直,如同一根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似乎连气都不喘了。 张云扬顽心大起,用脚丫不停向吴浮生撩水。 吴浮生惊觉脸上一凉,见是张云扬调皮,也不由得玩心大起,掬水相还,两人嘻嘻哈哈,一时闹的不亦乐乎,将忧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少年不知愁滋味,惟愿此生皆不懂。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落日的余晖慢慢变的赤红如血的时候,张云扬慢慢着梳理着那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忽然问道:“喂,二楞子,你叫什么名字?” 吴浮生愣了一愣,挠挠头皮,道:“我不是二楞子,我叫吴浮生,你叫什么名字呀?” 第98章 行将未行 恰似一抹微香 张云扬脸色微微一红,螓首微低,声不可闻的道:“我……我叫张……张云扬。” 幸好吴浮生耳力非同凡响,要不然肯定以为是蚊子在嗡嗡。 吴浮生微笑点头道:“云扬,真是好名字,让人一听,就知道张姑娘是个大美人儿。” 张云扬羞的耳根都红将起来,她呐呐了半晌,低声道:“吴……吴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吴浮生大嘴一咧,道:“那有什么打算?就是想娶了张云扬张姑娘,然后回老家去呗,哈哈……” 张云扬料不到吴浮生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更是羞的抬不起头来,连脖根都红了。 吴浮生摸着后脑勺,嘿嘿直乐。 “可我不想嫁!”张云扬忽地眼圈一红,竟又落下眼泪来! 吴浮生万万料不到会这样,瞪大了眼,奇道:“怎么啦?我看你不是比武招亲么?谁赢了谁就能娶你啦?我可是打赢了那个最厉害的陈公子呀?难道不是吗?你是不是认为还会有人比我厉害?又不我们回城里,再比几天武?我还真不信有人能打赢我!” 张云扬默然地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你也算是替大姑千清师太报了仇,我也觉得确实再没有人能打赢你了,可千清师太说过的,不但要在擂台上打赢所有人,而且要入赘我张家,改姓张,以后生的娃娃……生的……娃娃也要姓张的……”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娃娃,又小的跟蚊子叫的声音一般了。 吴浮生皱起了眉头,有些生气地看了张云扬一眼,道:“入赘张家也没什么,但是要改姓张,小孩也要姓张,这有点霸道了吧?那有这样的道理?” 张云扬泪如雨下,哽咽道:“父亲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没有儿子,这也是他老人家生前的遗愿,我大姑也是这个意思,要是吴公子不同意,那……那就算啦,你回家去吧,我……我找个僻静地方自杀便了!” 吴浮生呆住了,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对于男人来说,入赘本身已是奇耻大辱,要改外姓,那更是丢了八辈祖宗的人了,生个孩子也要姓外姓,那还何以称为男子? 那还是人吗? 那不就是人家用来传宗接代的一个工具了吗? 像这种情况,自己死后,上不了自家的家谱,可人家外姓的家谱,也不会让自己上的。 那自己不就成了一个无祖无宗,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了吗? 在宗族统治这个世界的社会里,这种行为,无疑是离经叛道,狂悖无法,自绝于世人的做法! 谁还能看的起?谁还会拿正眼看你? 还怎么挺起腰杆做人? 这种人的社会地位,甚至于不如阉割了的太监! 张云扬越哭越是难过,也不穿鞋袜了,掩面而走! 吴浮生心里万分的为难,可又怕张云扬出事,慌忙追了上去。 跑了没多远,张云扬陡然惊呼一声,‘扑’地倒了。 吴浮生一直在犹豫不决,见势不好,身形一纵,已将张云扬抱在怀中。 只觉凝香扑鼻,触手之处,温柔如玉。 张云扬伸手去摸脚掌,借着亮光一看,骇了一跳。 吴浮生打眼一看,也是一惊,只见她白腻修长的手掌上鲜血淋漓,显然脚丫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刺破了,受伤不轻。 吴浮生忙把自己的破烂裤角扯下一块来,将她脚掌上的污处清理一番,细细的包裹好了,这才停手。 张云扬柳眉微蹙,看着吴浮生忙活,见他停手了,忙把脚收回来,藏于裙底,这才低头道:“你管我做什么?让我死了不就好了?” 吴浮生摆手道:“不,不,不,张姑娘可千万别说这话,咱们……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张云扬摆弄袖角,喃喃道:“这……这又有什么别的法子?” 吴浮生站起来,有些焦躁的转了几个圈子,道:“自然……自然是有法子的!” 转圈转了好半晌,张云扬转的都有些眼晕的时候,吴浮生陡然停步,双手一拍,蹲下来笑道:“张姑娘,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两个的第一个孩子,姓张,可以吗?” 张云扬懵了,呆呆地看着吴浮生。 吴浮生见她一双眸子,瞪的圆溜溜地,好似世间最美丽诱人的宝石一般,忍不住想要亲吻上去,但他知道不能唐突佳人,硬生生忍住了,不敢再直视她的双眼。 完美的艺术品,有时候往往会诱人犯罪。 张云扬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了,又问道:“你……你说什么?” 吴浮生笑道:“这样,咱们各让一步,我也算入赘,但是姓的就不用改啦,在你们张家这里,我算入赘,而回了我老家呢,我就是娶了你,咱们生的娃娃呢,第一个儿子就姓张,第二个儿子姓吴,以后再有的话,姓什么咱们再商量商量,你看怎么样?买东西都还能讨价还价哩,你们张家也不能一点情面也不讲吧?是吧?” 张云扬怔了一怔,脸色微微一红,道:“吴公子莫要先说一些怪话疯话,其实让你改姓这事,并不是故意为难你,而是因为这里面有一个极大的难处!” “哦?张姑娘请明言,这里面有何难处?” “我不是这个县的人,我是百里外的龙隐县人氏,我父亲乃是龙隐县第一大善人张至善,少半个龙隐县都是我家的,在龙隐县谁人不知?那个不晓?” “可后来,我在八岁上,先是死了母亲,十二岁上死了父亲,叔伯勾结宗族内的人,说我女儿家是外姓人,跟张家无关,竟直接将我赶了出来!” “幸好奔丧的大姑遇上,这才将我带到这里来,原本就是准备替我招婿,改姓之后,再回龙隐县继承张家的家业。” 吴浮生这才有些明白来龙去脉了,道:“我在台下时,听本县人谈起千清师太,威名赫赫,黑白通吃,当真是本县第一的人物,以她的厉害,直接让你家叔叔滚蛋,或者直接杀了他,不就结了,还费这劲做什么?” “吴公子不是本地人,并不知晓,张家乃是龙隐县第一大族,族规甚是严格,甚至于族法大于国法,若是犯了族规,族长一句话,说杀便杀了,连官府都不敢过问,就是龙隐县令能不能上任,还得看张家族长的脸色,若是族长不点头,官府还得另派县令!” 吴浮生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事,因为他老家乃是山脊贫困之地,百姓杂交,并无大家大族,所以对于大宗族的威力,不甚了了。 “现如今张家族长,正是意欲侵占瓜分我家家产的叔伯,他们想把我家小部分家产在族内分了,大部分家产自己占了,幸好我大姑姑千清师太有天大的面子,这才定下了等我招到一个改张姓的女婿,便可回龙隐县继承遗产的约定!” 吴浮生这才彻底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眉头紧皱,思虑良久,问道:“想来是等你招婿之后,千清师太便会护送你们夫妻二人回龙隐县,逼迫着张家族长将你家的家业给送出来?” “不错!现如今我大姑姑人已逝去,以如今的情形,恐怕我就是找到了改张姓的女婿,也继承不了父亲传下来的家业了,唉……” 说到此处,张云扬又想起父亲逝去时的眼神,想起书叔伯和叔伯家恶奴们的种种恶行,想起父亲尸骨未寒,自己却被张家人扫地出门,想起大姑因为替自己操心费力,却被陈家公子射死于擂台之上,种种委屈冤枉,不由得泪水涟涟,伏地痛哭起来! 吴浮生大脑急速转动,仔仔细细的将这件事,来回思量了数十遍,正想到为难之处,听到张云扬的哭泣之声越来越是绝望,越来越是凄凉,越来越是哀伤,不由得激发了心中的豪气。 他仰天长吐了一口胸中的恶气,拍了拍张云扬的肩膀,柔声道:“张姑娘不必烦恼,任他多大能为,我吴浮生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绝对要把张姑娘的事给办妥当了!” 张云扬哭的梨花带雨一般,她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豪气万丈的吴浮生。 此刻的他,是那样的动人心魄,似乎就算是天塌将下来,他也能将天顶将上去! 如山岳一般立峙,如江河一般雄浑,如海洋一般昂扬。 他那本不高大的身形,此刻仿佛已经遮盖住了整个天空! “吴公子,你干……干嘛对我这般好?”张云扬忽地有些羞怯起来。 “我吴浮生既然意欲娶张姑娘为妻,那自然要将张姑娘的事办妥当了!”吴浮生将胸脯拍的震天响! 张云扬登时脸晕红的如同大苹果一般,红的几乎要泌出血来。 “吴公子又说疯话了……”张云扬又是羞涩又是甚感幸福和满足。 “不过这事怕是大有凶险,我张云扬也只是个弱女子,若不是当初父亲死时,留下遗言,一定要让我招婿入赘,继承家业,我也不会再去想这回事了,现如今我大姑姑也死了,我势单力薄,已是无可奈何了,不如我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我看我还是跟着吴公子走,永远的离开这个伤心地,也就罢了!” 第99章 故地重游 物是人非 张云扬理了理头绪,终究还是感觉回龙隐县恐怕不太妥当,也许就有去无回,一不小心,两人没准都会死在那里! 虽然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她只是个小姑娘,没有这般大的野心,与其去冒偌大的风险,不如跟吴浮生回老家做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妇人,了此一生,倒也不错。 吴浮生知道张云扬心里其实很舍不得走,龙隐县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这里有她的母亲父亲的坟墓,有她从小长到大的点点滴滴,而且因为这件事,也让她的大姑姑千清师太搭上了性命,而且陈家公子来的如此蹊跷,焉知这里面没有张家族长从中作梗? 吴浮生从小时候就意识到,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人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又有几个人是真正的好人呢? 老话说的好,故土难离,老家难舍,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又舍得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老家呢? 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 回不去的回忆是远方。 “张姑娘安下心便可,岳父的这份家业,我吴浮生是夺定了!”吴浮生握起风雷棍,舞了两个棍花,笑道:“就凭我这手中的风雷棍,便要叫他们好看!” “吴……吴公子要用武力手段?这……这……他们人多势众,而……而且那些人里,也有不少武林高手……如果硬来,怕是……怕是……” 吴浮生哈哈大笑道:“那些人比岭南陈家二公子还要厉害么?连赫赫威名的岭南陈家二公子,都禁不住我半棍,张家莫非还有更厉害的人物?我看未必!” 张云扬听到这话,不由得黛眉微蹙,担忧道:“那这样更不能去了,就算是在龙隐县这里安下身来,将来若是岭南陈家来寻仇,我们岂不是若下了大麻烦?不如隐姓埋名,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的罢?” 吴浮生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沉,暗觉张云扬言之有理,但转念一想,大丈夫生而为人,躲躲藏藏,成什么样子? 而且就是陈家人找上门人,未必是自己的对手,对方能杀千清师太,自己难道便不能杀陈家的人? 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这个什么陈家二公子,连自己的棍法一个普通的招数都接不住,恐怕这岭南陈家是浪得虚名而已,待自己安顿好了,自己先偷偷的去陈家探探情况,看情况再说也不迟啊? 再说了,自己家只能算是个中富之家,自己跟父亲出门跑生意,将家里的大部分钱财都带在了身上,结果半路上被劫匪所杀,钱财全无,就是带着张云扬回老家,看她这娇滴滴的大小姐的样子,怎么忍心让这么漂亮的女人跟着自己艰难度日? 家里恐怕现在只有母亲一个人吃的米粮,没准已经断顿了,正盼望着自己回家接济呢,现在这般乞丐模样,又带了个吃饭的嘴回去,如何回的了那个贫穷的家? 思前想后,吴浮生终于下定决心,但凭自己这一身的本事,难道连这份本来就属于张云扬张姑娘和自己的家业都挣不回来?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怕他何来? 人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则往往铤而走险。 自古以来,尽皆如是。 吴浮生打定了主意,给张云扬吃定心丸,笑道:“张姑娘放下心来便可,哼,千清师太的仇,暂且先记下,陈家不来找我,我也早晚要去找陈家报仇!走吧,我们去龙隐县会会那些张家族长!” 张云扬见吴浮生主意已定,而且一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样子,她屡经大变,心志早已被世事磨练的坚韧无比,并非只一个只知道哭泣的娇弱女子,轻叹道:“也罢,水里也好,火里也罢,我张云扬下半生便任凭吴公子安排!望吴公子莫要负我!” 吴浮生大喜,哈哈大笑,将张云扬负于身上,大步而行。 少年吟歌行,不虚此光阴。 犹记清风起,日月齐抚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千清庵里仍旧亮如白昼。 一个五人的团伙由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领头,里里外外的放火,搜刮财物。 一个瘦黑的汉子喝了口酒,有些不耐烦地道:“海……海……海哥,大……大伙都撤了,咱……咱们也能走……走了吧?” 满脸横肉的胖子将手中的火把一扔,拍拍手笑道:“急什么?好好搜一下,万一能捡点漏,咱们不发一笔?陈家打好招呼了,官府明天才会来人,咱们加把劲,搜一搜,回去也好给你个死结巴娶个媳妇啊!省的天天见了隔壁婆娘眼馋!” 瘦黑汉子嘿嘿一阵傻乐,道:“海……海哥对俺真好,不……不过,这……这四个人怎么办?都宰了?” 手指一指墙角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四个十五六的少年。 白胖子看着四个吓的瑟瑟发抖的少年,发出一阵淫笑,道:“宰肯定是要宰的,不过宰之前千万不能浪费,这个岁数的童子,很润……” 瘦黑汉子瞪大了眼,震惊道:“海哥,你……你……” 白胖汉子瞪了瘦黑汉子一眼,道:“行,反正有四个人,我分你一个,我……” 话还没说完,一个脚印陡然重重的印在了白胖子的后脑勺上! 白胖汉子哼都没哼一声,如同一块破布一般,直飞到了一旁的火堆里,当场毙命! 瘦黑汉子见势不妙,拔刀欲冲上前去拼命,可惜他刚迈出一步,吴浮生一个侧踹,‘噗’的一声闷响,瘦黑汉子也蹿进了火堆里,吱都没吱一声,已入黄泉。 张云扬在屋外看着吴浮云瞬间击毙二贼,轻叹了口气,走进屋来。 墙角的四名少年一见张云扬,不由得‘唔唔唔’直挣扎。 吴浮生将四人的绳子都解了,嘴里的东西也拽了出来。 四人死里逃生,不由得悲喜交加,一股脑跑到张云扬跟前磕头哭诉。 这四人原是街上的孤儿,乞儿,千清庵慈悲为怀,专门开有粥棚,客屋,收容无家可归的穷苦之人。 这四人年纪又小,人又聪明勤快,所以千清师太收了他们做千清庵的编外俗家弟子,也没什么法号,就起个浑名瞎叫,称为阿福,阿如,阿东,阿海。 这四人常常在千清庵外围帮忙,今日见有人劫掠千清庵,不由得挺身而出,结果一起被抓。 张云扬问领头的阿福:“阿福,庵里出了什么事?其他的人呢?” “张小姐,只剩下我们四个啦,其他的人,除了跑了的,全都被恶人给杀啦!” 张云扬看着熊熊燃烧照的天空亮如白昼的千清庵,不由得泪如雨下,若不是自己来千清庵,若不是这比武招亲,千清庵怎会有这场大祸? 吴浮生轻轻拍了拍张云扬的肩膀,柔声道:“我记得我的先生说过,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张姑娘莫要哭啦!以我看来,这些人恐怕早有预谋,不然不会千清师太一死,陈家几个时辰便把偌大的千清庵劫掠火烧一空,而且还事先跟官府打好了招呼,这事绝非只是比武招亲这么简单,这里很危险,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张云扬点头答应了,命四人套了辆牛车,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都打包装上了,连夜出城。 整个县里的官人,似乎都死光了一般,连城门处也空无一人。 六人连夜赶路,走了几十里,夜半找了家野店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六人吃了早饭,套上牛车,直往龙隐县而来。 等太阳堪堪到中天的时候,张云扬终于看到了阔别已久的漆红色大门! 她记忆中的大门,此刻已有些腐朽,原本的朱红色,此刻已有些斑驳、霉菌和发黑。 但人最难割舍的,永远是记忆。 张云扬看着那记忆中的家门,低声呼唤道:“父亲,你的扬儿回来啦!” 大门正中贴着数道交叉的封条,最上面的封皮上,是千清师太亲笔所书的文字。 一把大锁,锈迹斑斑,将门扣的死死的。 吴浮生不管周围探头探脑的人,抽出风雷棍,‘啪’的一下,将那锁砸个稀烂。 门轴发出难听的‘咯吱’之声,尘土簌簌而落,蜘蛛网厚重的如同门帘一般! 吴浮生将门口抹干净了,下令道:“将牛车赶到院里来!” 四名小厮忙将牛车赶进院来,放下凳子,撩起车帘。 张云扬走下车来,望着杂草横生,尘土如霜的前庭院,不由得再次模糊了视线。 时间终究是改变了自己回忆中那永远整洁光亮的家。 吴浮生看了看这院子,但见雕梁画柱,好个气派的大院,不说别的,光前庭这十二根柱子,那便气势非凡,自己打记事起,还从没有见过这般富贵的屋院呢! 吴浮生左右转了转,越看越是满意,越看越是佩服,人们都说富贵风流,云烟一场,那纯粹都是骗鬼,没有富过的人,当然可以嘴巴上胡说,真正富贵过了,享受过了,谁还能再心平气和的去过那饥一顿饱一顿的青菜豆腐的苦日子? 扯淡! 第100章 一块面踩一脚 不是什么好饼 往往是嘴上说起来轻而易举,做起来难如登天! 所以说,有钱才是真理,没钱全是狗皮! 正在吴浮生打发陈东阿海去买打扫卫生的工具,清理了前庭大门,要去后庭院的时候,大门外忽然乌糟糟的乱了起来! 吴浮生如风一般蹿至门前,探头向街上望去。 张云扬知道该来了总还是来了,很是担忧地望着吴浮生。 吴浮生脸色不变,笑道:“云扬莫怕,我估计着快到了,果然来了,看我手段!” 阿福阿如早已听了吩咐,一左一右,手持棍棒,护着张云扬。 吵吵嚷嚷,乌泱泱一群人拿着刀枪棍棒,直涌进院里来。 前面几个大小伙子脸红脖子粗的喊着:“抓贼!别让贼跑喽!” “都堵上!堵严了!” “胆子挺大,竟然来我们张家庄撒野!拿下了!” 吴浮生傲然而立,冷眼看着这群人。 男女老少,丑俊白黑都有,但以青年汉子居多,雄纠纠,气昻昻地,气势很是惊人! 人群围到吴浮生身前一丈处,便停下了,众人满脸警惕地望着吴浮生。 人群分开处,一个清瘦的中年汉子摇着纸扇,走将出来。 这人留着三缕胡须,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穿儒衫,头带儒生巾,一副读书人的扮相。 中年文士上三眼,下三眼,打量了吴浮生半晌,说道:“你这贼寇,从哪里来的?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张家宗族的财物上,好胆的狗胆!” 吴浮生心中暗暗好笑,若真是有贼,恐怕不会如此大的阵仗,直接上棍子拿人便可。 看这人的相貌模样,正是张云扬跟自己说过的她的叔伯——张家族长张至良。 既然张至良亲自来了,自然是报信的人看到了张云扬的样貌,这才将张至良本人请了过来。 这张至良明知是张云扬回来继承祖业,还在这里装腔作势的贼人前贼人后的,显然就是——一块面扔地上踩一脚——绝对不是什么好饼! 这人心里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张云扬忙盈盈向前,朝那中年文士行了一礼,道:“侄女张云扬给至良叔叔请安了!” 张至良装模作样的上下打量了张云扬一番,眼里露出了丝丝色欲的神色,装作恍然大悟道:“哦……我当是谁,原来是云扬侄女回来啦,来……叔叔扶你起来!” 伸手就去拉张云扬! 吴浮生往前一挡,不露痕迹地将张至良的咸猪手拨开了,嘿嘿冷笑了几声。 张至良朝吴浮生翻了个白眼,似乎微微有些失望,装作左右观瞧的模样:“咦!怎地侄女一个人来的?千清师太还没到吗?她老人家何时到呀?” 张云扬眼圈登时有些发红:“我大姑姑她……她昨日上台跟人动手,被……被人打死啦!” 张至良其实对昨日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于千清庵被烧,他也还出了一份力,此时却佯装刚刚知道:“啊!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这……这……那……那侄女的比武招亲自然是办不成啦,那……那招不到入赘之人,我兄弟至善这份家业,只能收归宗族共有了呀,唉……万万料不到,料不到事情竟会如此……” 院中众人纷纷大声附和:“不错!真是太可惜啦!唉……”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那族长也别拖着了,今晚就将这家业都分了吧!” “对呀!分了吧!免的夜长梦多,反正里外都是我们张家的,也没有便宜了外人!” “不错!分了吧!现在就找县太爷来!” 人群中马上有两个跑的快的小青年去找县太爷了! 吴浮生长声道:“不要胡说!昨日比武招亲已经有了结果!最后由我吴浮生力压群敌,做这个入赘之人,所以这份家业分不得啦,房子土地,全都属于我们家啦,谢谢各位!” 团团向四周人作辑! 众人听了这话,马上有人就火了,一个长的又矮又圆的中年妇女磕着嗓子叫嚷道:“你放屁!你算哪根葱?昨日明明有回来的人说了,千清师太在擂台上被人打死,张云扬被贼人给抢走玷污了,这小彪~子给我们张家丢了这么大的人,应该浸猪笼,还算什么张家的人?她不知道从那个强盗窝里找了你这么个姘头,你们这一对狗男女竟然还敢来抢房子抢地?放你娘的狗臭屁!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打出去!” 这泼妇一通胡搅蛮缠的乱说,人群顿时又群情激愤起来。 张至良马上扇阴风,点鬼火,领头叫道:“六婶说的不错,将这对狗男女乱棍打出,玷污我张家门风之人,打死也活该,一律无罪!快上!” 族长既然发话了,人群中的精壮汉子和练过武术的小青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登抡着刀枪棍棒,一涌而上! 看着众人如狼似虎的凶猛样,阿福阿如吓的肝颤,只想丢棍子逃跑! 但吴浮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论出了什么事,一定要护住张云扬的安全,二人都是性子纯良的少年人,虽然害怕,却没有出门逃命! 吴浮生见这些人毫不要脸,说翻脸就翻脸,凛然不惧,扬声道:“来的好!” 双腿齐出,只听乒乓乒乓,如一阵寒风刮过,周围除了躺地上神~吟之声,再无别的声响! 张家众人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个黑影,在人群中纵横捭阖,来去如电,只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冲上去的众人,全都躺在了地上,只有吴浮生一个还站在那里,面露冷笑! 张至良惊的呆住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厉害的武术高手他不是没有见过,族里也颇有几个练拳脚练的不错的好手,但二十几个手持器械的青壮年好手,打一个赤手空拳的人,竟然连人家一根毛都没摸着? 莫非这个人不是人,是个鬼? 张至良看着吴浮生缓缓地踱将过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吴浮生看着地上众人扔下的绳索,叫道:“阿福,阿如,将这些人都绑在柱子上!” 阿福阿如此刻如梦方醒,不由得大喜答应道:“是!遵命!” 两个小年轻此刻也硬气起来了,不由分说,将地上躺着不停呻~吟的二十几号人,一股脑的都绑到了一旁的顶梁柱上! 一直到绑完了人,张家诸人都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呆呆地立在那里没动,看着阿福阿如绑人。 就刚刚开口骂人的那个矮胖泼妇反应最快,因为阿福阿如最后绑的那人是她儿子! 矮胖泼妇拿起一旁的粗棒子,嘴里骂骂咧咧,直向张云扬扑去:“我先打死你个小彪子!” 吴浮生哪能让这泼妇伤人?伸脚一个扫腿,扑地倒了,道:“把这母狗也捆了!把她的狗嘴也堵上!” 阿福阿如答应了,毫不客气,依样将这位强悍无比的妇女也捆上了! 张至良此时才如梦方醒,指着吴浮生怒斥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来我张家庄绑人!” 吴浮生微笑大踏步向前,反问道:“大胆!你是何人?竟然来我家里意欲伤人?” 张至良被吴浮生身上气势所震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步,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是龙隐县张家的族长张至良,你竟然敢在张家的地盘上撒野,当真……当真以为谁也治不了你了吗?”虽然嘴上说的硬气,但他们一大群人,仍旧被吴浮生一个人给逼的步步后退! 吴浮生将张至良众人直逼出了大门之外,这才停步,说道:“你竟然敢带人闯进我家大门,竟还意欲在我家拿兵刃伤人,当真以为谁也治不了你了吗?” 同样的话,却把张至良说的哑口无言。 张至良咬咬牙,脸色苍白的哆嗦了半晌,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第101章 峰回路转 世事难料 讲理讲不过,动武打不过,这还能怎么办?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张至良身后一个汉子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张至良眼睛一亮,气势登时又足了起来:“好小子,来这里撒野,当真以为没王法了吗?你……” 话音未落,只听远处一连串的锣响,一个人高声叫道:“县太爷到了!” 拐角处一个青色大轿飞速而至,十数个腰挎长刀,身穿公服的公差站立两旁,轿子里钻出一个身着官服的官员来! 张至良如蒙大赦,忙向这官员行了一礼,道:“县太爷,你可来啦,有贼寇不服管教,扰乱治安,还请县太爷做主!” 县太爷一听贼寇二字,脸色先变了变,身形晃几晃,摇几摇,看那样子,似乎便要支持不住,慌忙左顾右盼道:“贼寇?在那里?是鹰王山上下来的吗?这次提的是什么条件?什么要求?” 张至良见县太爷竟然跟个王巴似的要缩头回去,不由得有些急了,忙凑上前去,低低了说了几句话。 县太爷这才心神大定,大声的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喉咙,道:“既然是这样,本县令当然要为民做主!” 拿起了县太爷的架子,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的走到吴浮生跟前,上下打量了吴浮生数眼,将脸仰到了天上,以下巴对着吴浮生,说道:“你是何人那?怎么见了本县令,敢不下跪?” 吴浮生早就发现这县令似乎跟张至良大有奸情,多半跟张至良狼狈为奸,坑壑一气,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懒洋洋地反问道:“为什么张至良不跪?” 县太爷怒道:“混账!张至良乃是本地乡绅,自然可以免礼,你是个什么玩意?也配跟他相比?” 吴浮生道:“那我岳父大人张至善也算本地乡绅,自然也可以免礼喽!” 县太爷愣了一愣,道:“张至善?你岳父?张大善人乃是本地第一的乡绅,而且有功名在身,当然可以免礼!” 吴浮生点了点头,道:“那就简单了,现如今我岳父将家业都传给了我,我也是本地第一的乡绅了,那自然可以免礼不跪喽!” 县令被吴浮生的话彻底的说愣了,沉吟道:“这话倒也不错!不过……” 张至良慌忙嚷道:“县太爷,这人满口胡言,不可轻信,他说什么我大哥张至善是他岳父云云,全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子虚乌有的事!” 吴浮生不待县令答话,抢话道:“怎么子虚乌有?我岳父的掌上明珠都已经许配给了我,怎么能说子虚乌有?云扬,出来跟县太爷见礼!” 张云扬应了一声,轻移莲步,出来给县令福了一福,又回院里去了。 县令仔细看了几眼张云扬,问张至良:“张家族长,这人当真是你侄女张云扬?” 张至良踌躇道:“这……这个,嗯……嗯……” 吴浮生笑道:“要是假的,张家族长用的着这么为难么?” 县令点头道:“不错!这话倒也有理!看来……” 张至良见县令似乎要坏事,不由得急道:“县太爷,不可听这小子胡言乱语,昨日比武招亲,有贼人杀了千清师太,张云扬也在混乱中被贼人掳了去,这比武招亲并无结果,这小子不知道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不能算数!” 张家众人纷纷附和道:“对,不能算数!不能算!” 县令听到千清师太死了,脸色不由得变了数变,听到张家人这样说,有些为难道:“这……” 吴浮生大笑道:“好,既然大家都不信我打败了所有人,那你们找个人将我击败了,我吴浮生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若是没人能打过我,那不好意思,你们说不能算数也没用,这张家的入赘之婿,我吴浮生当定了!” 县令早已瞧见了院子里狼藉的情形,又见张家二十几口人都被捆在了柱子上,心知吴浮生身上必有惊人的业艺,不然绝不敢说这大话,办这种大事! 所以一开始,县令便打定了两不得罪的主意,没人找他的事,他绝不找事! 要知道龙隐县乃是个偏远小县,民风彪悍,一向不服管束! 州里府里派下来的官员,往往要看本地宗族势力的脸色,若是得罪了本地的势力,官当不当的成另说,小命都往往保不住! 龙隐县又有鹰王山这贼寇盘踞之山,他这县令,一直当的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得罪任何人。 既然能平平安安的一直当这个龙隐县的县令,他这一身和稀泥神功练的当真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 此刻他知道自己又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一个不好,恐怕身名俱裂矣! 一贯会察眼观色的县令,此刻脸上露出了沉吟不决的神色,那神情,似是便秘?又似乎是在作诗?又似乎是在思考人生中老大的一个难题? 反正他正在思考人生,没功夫出声音! 这时,张家的人群里一个人叫道:“族长,族规里写的很明白,若是入赘张家,须得改张姓,方能继承我们张家的家业,得入张家族谱,我们张家的家家户户,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这个人既然自称做了张家的入赘之婿,怎么还口口声声的自称姓吴?” “对!不错!既然他不肯改姓,那便不能继承张家的祖业!” “不错!” 张至良此刻才想起这件事来,原本他也是想用这一条发难,但惊慌之下,方寸全失,所以没想起这事,现在经人提醒,马上一拍大腿,说道:“不错!小子,你一直自称姓吴,是什么意思?既然入赘了张家,你改不改张姓?” 县令也有些好奇的看着吴浮生。 吴浮生脸色不变,道:“这个好说,我不改姓,我还是姓吴,但是我第一个儿子,必定姓张!” 此言一出,群情大哗,众人纷纷叫道:“不改姓就不行!不改姓不行!” “外姓人不能继承张家的房子和土地!滚!” “赶紧滚蛋!打死他!打死他!” 张家众人越叫越是激动,越叫越是大声,越叫越是凶狠,但话说的狠,他们的动作却很和平,没有一个人胆敢操家伙往前冲! 不但不往前冲,反而有几个叫的最响的往后稍了稍,看那样子,如果见势不妙,他们会第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的速度疯狂逃窜! 此乃人之常情也。 张至良气的脸色铁青,咬牙道:“不改张姓不行的,小子!县太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小子不遵族规,你说该怎么办吧?” 县令一脸的懵必,心中将张至良大骂了一万多遍:“好家伙,你们这是碰到硬茬子了,弄不过人家,打算让我当出头鸟?没门!我可没少受你们张家的气,巴不得看你们张家族人倒霉!” 县令心里虽然恨张至良恨的牙根痒痒,脸上仍旧露出很是和善的笑容,道:“张家族长,朝廷早有惯例,地方上的事务,由地方上的宗族自决,朝廷决不可插手,你们宗族内部的事情,我不好,也不能说话呀!” 说完这话,县令的嘴登时变成了铜铸的,铁打的,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张至良有些气闷,气愤愤地朝吴浮生道:“好小子!你不守族规,这房屋土地,绝对不会让你继承了去!” 吴浮生眼瞪的如铜铃一般,彪彪放光:“是吗?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族规?我岳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家业,他的掌上明珠,亲生女儿竟然会继承不了?反而你们这群畜生一样的人能继承?放你娘的屁!” 第102章 三天之期 不敢有违 吴浮生气恼之至的咆哮道:“父债子还,父业子承,天经地义,自古便是天理,你们这狗屁族规,竟然比天理还大?这种畜生族规,从今日起便废除,而且我今天另立一个规则,但凡是我家的家业,不论我家男孩女孩,皆可继承,外人无权干涉!好了,话说完了,你们滚蛋吧!别打扰老子休息!” 张至良和张家众人闻言,为之气结,可眼下是说又说不过,打又不是对手,又能怎么办? 张至良思量半晌,陡然间有了一个主意,道:“县太爷,这人口出狂言,好不可笑!” 县令不置可否,心中却暗暗给吴浮生竖了个大拇指。 因为平日里他没少受张至良这个张家族长的气,今天见吴浮生一人便压的张家宗族上下哑口无言,心中可算出了口恶气。 吴浮生盯着张至良,冷声道:“张至良,你放的什么屁?” 张至良脸上的肉哆嗦了一下,他强自镇定,不理吴浮生,继续向县令说道:“县太爷,我记得千清师太走时,将房契地契全都交与了你保管,约定好了,待选到了入赘张家,改张姓的青年俊才之后,由她护送来龙隐县,然后再跟鹰王山的人约法三章……这……这才能继承我大哥张至善的家业,你看……” 县令心中一动,看了张至良一眼,点头道:“不错!确实如此,如今房契地契全在我处,可惜……可惜千清师太她还没来的及去鹰王山,便……唉……”语气里满是可惜之意。 吴浮生看了看县令,他隐隐看出,似乎这个县令跟张至良不是一伙的? 他向县令行了一礼,道:“县太爷,既然房契地契全在你那里,还请县太爷都交给在下吧,至于千清师太答应过的事,在下肯定办到!” 张至良一听这话,脸上露出大喜之色,跟身后的张家众人交换了一个得意之极的眼神! 张家众人此时犹如苍蝇一般,嗡嗡起来,但听语气,全都是幸灾乐祸。 县令闻听此言,不由得大喜过望,情绪激动之下,一个跨步就拉住了吴浮生的手,激动道:“壮士,你……你姓什么来着?” 吴浮生不动声色的将县令那热情的双手给推开了,拱手道:“在下姓吴,大名叫浮生!” “吴壮士!吴壮士!”县令以一个久旱的禾苗遇到了甘霖的眼神望着吴浮生,吴浮生似乎都从县令的双眼中看见了冒光的星星! “吴壮士,你可是本县救命的菩萨,慈悲的佛祖啊!本县苍生,全指着你啦!”感激涕零的说着这话,县令一撩官服,竟然要给吴浮生下跪! 吴浮生忙将县令搀扶住,心知这件事情必然十分的难办,不然县令不会这么大的阵仗! 县令情绪激动之下,竟然双眼一红,落下泪来,好似一个受气已久的小媳妇般的哽咽道:“吴壮士,你有所不知,这鹰王山上那伙贼人,人多势众,兵强马壮,时常到县里来借钱借粮,我们龙隐县乃是个偏远小县,又有什么法子?我们既然无力剿匪,也只能听之任之,不料这伙贼寇越来越是过份,竟然要县里每年秋天,送三万担粮食到鹰王山上,要是不足,可以用银两抵扣,但若是敢不送,便要拿本县令和县里宗族族长的人头顶帐!” 县令越说越气,接着道:“没奈何,本县令只能乖乖的送了!前几年还倒罢了,我是前借后借,好不容易才凑的齐了,可今年闹水灾,不少田地被淹,那里有粮食?县里又被我借的到处是窟窿,穷的叮当响,隔壁县也都被我借遍了,那里还有银两?今年秋天眼看要到了,我连三万担都没凑齐啊!眼见本县令这脑袋就要搬家了!我愁的是半个月都没睡好觉啦,就怕鹰王山的人找我……呜……本指望千清师太……没想到她老人家……呜……” 说着这话,眼泪如雨一般哗哗的直流下来! 张家族长张至良满脸冷笑,幸灾乐祸地看着吴浮生和县令。 吴浮生将张至良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暗道:“看这张至良的的模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莫非这人跟鹰王山暗中勾结?” “县太爷您既然开了这个金口,我吴浮生怎么能不给面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县令一听这话,喜出望外,讶然道:“真的?你跟鹰王山的头领认识?有交情?” 吴浮生神秘一笑,道:“古话说的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鹰王山必定会给我吴某人这个面子!您就瞧好吧!” 县令把鼻涕眼泪擦擦干净,热情洋溢地紧紧地握住了吴浮生的双手,激动道:“好!好!好!吴壮士竟然在江湖上有这般声威,当真是我龙隐县之大幸!也是本县令之大幸也!嗯……你看……你看几天能把这事办好?” 县令以看活神仙一般的眼神看着吴浮生,看那架势,恨不得在吴浮生的脸上叭叭叭亲几口! “三天!最多三天,这事便可办的妥妥的!不过……”吴浮生欲言又止! 县令见吴浮生说的自信满满,而且满脸的漫不在乎的神气,仿佛威名赫赫的鹰王山跟他家后院一般,而鹰王山上的那几位凶狠残暴的山大王,如同纸糊的,草扎的一般,仿佛只要轻轻吹口气,便散架了! 他心中暗暗嘀咕:“看这吴浮生,虽然年纪不大,但说话的口气忒大忒横,这人要么就是个真傻子,不怕死,胡吹大气,要么就是个有个真有本事的人,不过不论这人怎样,眼下这事我束手无策,不如试试撞大运,万一真成了,这心腹大患岂不是就除了?从此我就能平平安安的做一任县令?不用再担惊受怕,夜夜难眠?” 打定了主意的县令忙接话道:“吴壮士有话请直说,但凡本县令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办到!” 吴浮生点点头,道:“好,既然大人答应了,等在下办完了鹰王山这件事以后,我岳父老泰山留下来的房契地契,县太爷是不是便可以归还在下了?不然他老人家离下的诺大家业,被奸人所得,而他老人家的掌上明珠却衣食无着,岂不令九泉之下的他老人家心里难过?” 县令愣了一愣,忙讪讪附和着笑道:“是,是,吴壮士所言极为有理,不过……不过……” 吴浮生把眼一瞪,问道:“不过什么?县太爷莫非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倒没有,不过房契地契是张家宗族所有的事物,房契地契只是本县令暂为保管,当初千清师太说索回房契地契,那都是经过张家族长同意过的,这件事……这事本县令无法做主,不知张家族长的意思是……?” 吴浮生斜眼看了张至良一眼,见他眼神躲闪,冷笑道:“张族长,县太爷问你话呢?” 张至良有些不情不愿的道:“这个……那个……族内的事,得……得族内公论,这个……得……得……” 吴浮生嘿嘿一笑,道:“县令大人,你听到了,张家族长,并无异议!” 县令看了吴浮生一眼,又看看张至良,见张至良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吴浮生,吴浮生说的话,也并没有直斥其非,他清了清喉咙,扬声道:“嗯……嗯,既然……既然张家族长没有异议,那……那……那……”他等着张至良接下音,因为如果他擅自下决定,万一以后张至良找他的事,他可惹不起张至良这位张家大族长! 可张至良似乎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吭声! 第103章 半夜三更 鹰王山寨 张族长不说话,张家众人也全都如同中了法术一般,一声不吭,只是以仇恨的眼神默默的盯视着吴浮生。 吴浮生漫不在乎,浑没把张至良跟张家这群人放在心中,双手环抱,仰头望天。 县令额头瞬间见汗,见无人理会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呃……嗯……既然……既然张家宗族上下,没有人有异议,那就是一致通过啦,哈哈哈……哈哈哈……” 县令有些无助的干笑,笑声听起来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的驴子,显得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尴尬! 吴浮生也干笑了一声,催促道:“那……?” 县令又看了张家众人一眼,有些讨好地笑道:“好!等吴壮士从鹰王山回来,我在县衙门设宴,给吴壮士接风洗尘,然后把房契地契全都还给吴壮士和张家小姐!另派专人给你家的家产地产登记造册,一一点明理清,吴壮士以为如何?” 吴浮生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抱拳摆手道:“在下就多谢县太爷的美意了!县太爷请回吧,等事情办妥当了,小子再去县衙拜访!” 县令也回了一礼,向张至良诸人行礼道:“既然如此,诸位忙着,谢某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张至良等人说话,扭头唱着小曲领着师爷差役等人走了。 一句歌词远远传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博古通今…… 吴浮生冲着张至良众人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道:“好!事情妥了,诸位是趁早滚蛋?还是要再挨本大爷的家法?” 张至良有些畏惧的往后退了几步,结巴道:“既然……既然你已经拿回了家业,还……还执行什么家法?还……还不放人?” 众人纷纷嚷道:“对!对呀!刚刚县太爷发问,我们可是没有出声反对!” “放人吧!放人!还啰嗦什么?” “你还想把人绑到什么时候?你不要得寸进尺!” 吴浮生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们这些人无端端地闯我吴浮生的府邸,又无端端地要动家伙打人,伤人,还好老子有点功夫,不然岂不是被你们这群畜生打死了?嗯?欺负人没欺负到,转身就想走?世界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阿福!” 阿福忙应声道:“小的在!” “给我把柱子上的人一人抽十鞭子!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我兜着!” 阿福答应了一声,拿起鞭子,撸起袖子,看那架势便要开抽! 柱子上不光有青壮年,还有些不扛揍的,十鞭子下去,恐怕必然得打死几个! 就在众人心急火燎,却又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女声陡然止住了这场惨剧! “住手!吴……吴公子,你过来!”张云扬轻声呼唤吴浮生。 吴浮生有些不解,跟张云扬来到院子一角,问道:“怎么了?” 张云扬恳求道:“浮生,不要打了,放了他们吧!” 吴浮生有些奇怪的道:“这些人故意过来捣蛋,打他们一顿算是轻的了,为什么不打便放?” “这些人都是亲戚,叔叔伯伯婶婶姑姑,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还有很多要用他们的地方,闹的太僵不好!” 吴浮生有些怒了:“人不狠,站不稳,我用的着他们这些废物饭桶么?这些人不怀好意,狼心狗肺,打死都活该!今天不打死几个,立立威,怎么在这里立足?不行!必须打死几个,才能放人!你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要不是我还有几手功夫,今日恐怕你我都得死在这里,对这种仇敌,岂能轻放?” 张云扬见吴浮生气的脸都红了,叹了口气,柔声恳求道:“浮生,算我求你啦,你就依我这一次,好吗?” 吴浮生心里直恨不得连张云扬一块打一顿才解恨,自小四处游荡的他,见惯了善良的人没有好下场,恶人却家财万贯横行无忌的情形!自己怎能做那种被人欺负死都不还手的蠢货?? 但看着张云扬那副可怜楚楚的动人模样,他又有些心软,不由得气鼓鼓的说道:“行了,把这群混账,一人打三鞭子,都放了去球!另外,阿海去买把大锁,把大门锁上,省的老子的偌大府邸都被这帮穷鬼弄脏了!” 初秋的午后有些微微的凉意,空气湿润而又微熏。 吴浮生一干六人找了一家僻静一些的旅店住下,等安顿好了,上了酒菜,屋里只有张云扬和吴浮生两人时,吴浮生才彻底心情愉悦起来,将桌上的酒菜几口下去就吃了个七七八八!? 张云扬似乎心事重重,吃了几口,停着不食,双手捧腮,呆呆出神。 吴浮生酒足饭饱,喝了几口茶,见张云扬颇有愁意,问道:“家业之事已解决,云扬又因何事发愁?” 张云扬一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乌溜溜地看着吴浮生,问道:“浮生公子真的跟鹰王山有交情么?” “没有啊?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鹰王山熊王山的。” “那……那公子说去鹰王山谈三万担粮食的事……这……” “几个毛贼,又有什么好谈的?我不认识他们,他们难道不认识我这风雷棍?想我风雷棍一出,将这些山贼通通打死,再将鹰王山的大寨一把火撩了,这事也就了结了!” 张云扬这才明白吴浮生说上鹰王山谈事云云,全是跟县令说的托词,原来他是想用武力将鹰王山群贼尽数扫荡了! 她不由得脸上变色地说道:“这……这恐怕有些不妥当吧?浮生公子冒如此大险去办这件事,只是为了家父留下的区区家业,这……这……不如我们连夜逃走,找个无人之处,了此一生,不也挺好吗?何必要冒生命危险呢?万一浮生公子有个闪失,我也不活了……” 眼圈一红,蕴蕴的水气再次从她眼中弥漫。 吴浮生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更何况这个女人如此的美丽动人,如此的柔情似水,又如此的被他所喜欢呢? 心爱女人的泪水,是男人的休止符。 也许,这就是世界的的起源吧。 起源于一个女人的泪水。 吴浮生柔声安慰道:“云扬,人活一世,如不能轰轰烈烈,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我不想让你受苦受累的跟着我,我定要你享尽人间富贵,受无上荣华,不然我吴浮生岂不愧对你对我的这一片情意?你放心吧,以我这十二式风雷棍法,莫说是个区区龙隐县,放眼整个岭南,甚至于整个天下,又有几人能是我之对手?我师父他老人家当年纵横天下,从未输于人过,只是后来……” 他陡然想到师父被妖精围困于莽莽丛林,最后含恨而终,不由得心中一沉:“我吴浮生不会点这么背,也遇上那个老妖怪吧?应该不会吧……?” 张云扬一脸好奇的看着吴浮生,见他神色不定,沉吟不语,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吴浮生忙干笑了一声,拍胸脯道:“后来他老人家年岁大了,驾鹤西去了,不过他直到死,也没有败过一次!” 张云扬点了点头,有些慵懒的伸了伸能让男人流鼻血的小蛮腰,声如黄莺:“我有些倦了,让人收拾了桌子,你也去别的屋子里休息一下吧。” 这时门外有人敲了敲门,道:“少爷,马儿买来啦,已经喂饱了草料,是一匹上好的黄骠马,共花了五两三钱银子,您过来瞧瞧吗?” 张云扬有些吃惊的道:“马儿?买马儿做什么?花了五两三钱?我们不是只有六两银子了吗?” 第105章 血染青山 异峰突起 吴浮生嘴角露出了轻笑,开门接了剩下和几钱碎银子,笑道:“不!现在只余下七钱银子啦,还够明日的饭钱,喏,你可要收好了,不然明天就要饿肚子喽!好啦,时候不早了,好好休息,我也要去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儿个见!” 吴浮生将散碎银递于张云扬,转身关上了屋门,自去看马。 待马儿吃足了草料,吴浮生嘱咐四人此夜须轮流值班,好好守着张云扬,背上风雷棍,骑上黄骠马,趁着堪堪将黑的夜色,一溜烟似的出了龙隐县城,直奔鹰王山而去。 他知道张云扬担心,所以不告而别。 而且他心底隐隐觉着张至良也许跟鹰王山有勾结,若是鹰王山得了信,事情可就不大好办了。 所以他准备直接趁夜将整座鹰王山的山贼扫荡一空,尽快了结此事。 马是好马,膘肥体壮,四蹄齐奔,速度如飞。 夜是好夜,轻微细雨,如风如雾,润润的水气,慢慢的浸染了衣襟。 吴浮生摸摸背上的风雷棍,眼里放出阵阵的杀气。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鹰王山的山贼们,你们的末日到了。 一路无事,到了鹰王山半山腰时,吴浮生终于看到了鹰王山的第一道关卡。 他下了马,将马儿放到一旁的密林中去吃草,悄无声息地摸了上去。 一年的特殊训练,早已将他锻炼成了一个非同凡响的人。 行动敏捷如豹子,耳目灵敏如孤狼,头脑冷静如夜猫。 鹰王山第一道关卡上,静悄悄地,似乎值夜的人已经睡着了,虽然现在只是刚刚入夜。 让吴浮生没有料想到的是,关卡之上,一片白色的布条飞扬,不时隐隐有哭声在风中回响,似乎山寨里死了什么重要的人物? 吴浮生轻而易举的穿越了关卡,心中暗暗发笑:“正所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你们鹰王山提前庆祝山寨的末日,都给自己带上了孝带子!好的很!好的很!” 一直到穿过第二层关卡,再无声无息的翻越过了山寨外墙,进入了山寨之中,都未曾有一个人发现吴浮生的踪迹! 吴浮生更加鄙视起鹰王山来:“外面盛传,鹰王山三位寨主如何如何了得,山寨如何如何兵强马壮,各大小头目如何如何骁勇善战,不可阻挡,攻城掠地,未曾有一败,以我看来,就是一帮乌合之众,难成大气,而官军人马竟然被这群乌合之众屡屡打败,更是饭桶中的绝世饭桶!这根本就不是比谁更厉害,更能打,这是比烂!很明显,我大明的官军更烂一些,所以连区区一个鹰王山都摆不平!” 吴浮生心中鄙夷着官军和山贼,人已经摸上了鹰王山聚义厅的房顶! 大厅之中,哭声震天,孝带无数! 雾雨已经停了,月光从乌云缝里透了出来,映的一切都朦朦胧胧地。 吴浮生透过缝隙向大厅内观瞧。 只见聚义厅中央,有一个挺大的牌位,因为离的远,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不过几十号人,穿着各式各样,趴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凄惨,便好似死的这个人是这一群人的亲爹一般。? 吴浮生看的心中暗道有趣:“唉,看来山贼也不好当,甭管怎么着,哭的这么卖力,也不知会有多少奖赏?我倒也不急下去杀人,先看看戏再说,毕竟这种场面难得一见。” 众人哭了有小半个时辰,领头的一个挫胖子当先站起身来,红肿着两个核桃一般的双眼,扬声道:“众位兄弟,祭时已足,收声起身,上香烧纸!” 众人纷纷起身,将香点燃,一一插进牌位前的香炉中,然后烧纸再磕个头,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待所有人都一一落座完毕,坐在上垂手第二把椅子上的挫胖子又站起身来,说道:“今天是大哥享祭的最后一日了,明日大哥的骨灰入殓,葬于后山吉地,王山,坟坑安排的如何了?” 一个黑脸汉子站起身来,拱手道:“禀告二寨主,已安排妥当!” 挫胖子点点头,示意王山坐下,抹抹眼中的泪水,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们该当商议一下,给大哥报仇的事了!” 吴浮生这才明白:“哦,难怪这么大阵仗,原来是鹰王山的大寨主死了……” 坐在挫胖子下垂手的一个彪形大汉霍然起身,怒叫道:“有什么好商议的?我许气义现在就点齐人马,杀奔陈家,将陈家上下的狗贼杀个鸡犬不留,方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此言一出,许多人纷纷出声附和,只听叮叮锵锵一顿响,众头目纷纷抽出长兵短刃,立刻就要杀奔陈府! 吴浮生很是惊讶,心中暗思:“陈家?是陈玉秋家吗?如果真是陈玉秋家,我倒也不忙下手,不如坐山观虎斗,看看结果如何?反正不管是谁输谁赢,这笔买卖我都是稳赚不赔!”? 挫胖子一听这话,脸如寒霜,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啪’的一拍桌子,怒道:“老三!你放的什么屁?嗯?你忘了大哥临终前留下的话了?是不是大哥二哥说话都不好使了?” 许气义一听之话,气焰登时消了一大半,垂头丧气的道:“俺……俺哪敢不听大哥和二哥的话?可……可……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众大小头目见三寨主不硬了,也全蔫了,纷纷收起兵刃,默默的回归座位。 --------------------------------------------------- 我以为我已经超脱了世俗,不再泯然于众人,我以为我已站在众生之巅,已经可以无情的俯视芸芸众生,冷漠的嘲笑着这世间的凡夫俗子那可笑的梦幻,直到今日尽时才明白,原来——我也只是个凡人!————朱千川。 --------------------------------------------------- 挫胖子二寨主缓缓踱了几步,道:“兄弟们,不是我不想给大哥报仇,而是大哥临终遗言说过,他确实是技不如人,既然手上的玩意弄不过人家,输要输的光棍,绝对不能去找岭南陈家报仇!” “二寨主,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大哥不让我们去找陈家报仇,那是爱护我们,那是大哥的一番美意,但鹰王山的大哥被人家找上门来杀了,我们连个屁都不放,传出去那岂不是被江湖同道笑掉了大牙?鹰王山还拿什么脸在江湖上混?” 有人附和道:“不错!还混个球?不如他娘的回家抱孩子去吧!” “对呀,对呀!咱们鹰王山这不是光着屁股推石磨——转着圈的丢人吗?” “……”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都对二寨主大为不满! 吴浮生心中暗道:“看来我猜的没错,果然是岭南陈家!既然如此,这鹰王山的人更不能杀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岭南陈家才是心腹大患,鹰王山其实不足为虑!” 二寨主站起身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双目含泪的向正中的牌位磕了个头,然后哽咽说道:“大哥待我恩重如山,视我如子,难道我邓金龙是忘恩负义的畜生吗?” 三寨主许气义忙扶浑身颤抖的二寨主邓金龙坐下,一副做错了事的语气道:“二哥,别生气,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二寨主邓金龙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以为我不想给大哥报仇么?我现在恨不得活撕了陈玉秋和他们陈家老祖那个老妖怪!可是我们不能意气用事,不然阎王寨就是前车之鉴!”? 这话一出口,鹰王山众大小头目登时脸色大变,全都默默的垂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阎王寨凶名在外,风头正盛之时,寨中大小头目数百,兵马几近三千,在岭南群匪中,算是独得头筹的势力! 第106章 都是妖法 结果在与大股官兵交战时,杀伤官兵太多,锋芒太露,朝廷震怒,责成岭南陈家去剿灭! 岭南陈家前去交涉,直接放话,要求阎王寨遣散寨中二千多人马,再交出百名杀官兵最多的大小头目给官府斩首示众,这事才算了结! 阎王寨要是照着陈家的意思办了,那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只要人还是站着的,嘴里还喘气,这事就不可能答应岭南陈家! 阎王寨集结了全部人马,将前来交涉的陈家人团团围困,意欲来个杀鸡敬候,将陈家人全都宰了立威! 结果让人大跌眼镜,阎王寨的人一个陈家人也没杀掉,反而所有阎王寨的人都被陈家人给杀了个鸡犬不留! 事后,据阎王寨侥幸活下来的人传说,当时陈家人被三千兵马团团围住,绝无幸理,但不知怎地,陡然间天地色变,妖风大起,飞沙走石间,有妖物现世,将阎王寨大小头目,数千喽啰屠戮一空,直杀的血染青山,尸体塞断了阎王河! 一个偌大的阎王寨,最终只活下来两个缺胳膊少腿的残废喽啰! 这个传闻在江湖上越传越是喧嚣,而岭南陈府的人既不否认,也不肯定,愈发显的高深莫测。 经此一事,提起岭南陈家,岭南群匪无不脸上变色,恐惧异常,再不敢明面上跟官兵对仗,对陈家更是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悖逆! 而收拾完了阎王寨之后,本来不显山不露水的鹰王山变成了岭南的第一大势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二寨主邓金龙缓缓坐下,说道:“虽然说传言虚妄,多不可信,但那一日大哥跟陈玉秋动手,我离的较近,看的清清楚楚,大哥的鞭法出神入化,陈玉秋那小子压根不是大哥的对手,大哥那一招‘猛虎抱头’,别说区区陈玉秋,就是他老子陈老祖来了,也是必死无疑!” 邓金龙顿了一顿,满脸惊恐之极的神色,似乎是在回想那日的情形。 “那一招猛虎抱头,我明明看到虎头鞭梢勒住了陈玉秋的脖子,就这一下,陈玉秋不死也残,但不知怎么的,虎头鞭梢一下子就勒到了大哥的脖子上,大哥功夫虽然高,竟然也受不了这招猛虎抱头,当时就不行了……” 邓金龙越说脸上的恐惧之色越浓,越说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越深! 当日的情形,众人多数都是亲眼所见,只是当时离的远了看不真切,但大哥死在自己的虎头鞭下,大家都是知晓的,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大哥伏虎的虎头鞭,纵横岭南数十年,未尝一败,一手猛虎鞭法,独步天下,成了名的英雄,在大哥鞭下也往往走不了三招便败阵来! 当初阎王寨跟伏虎放对,寨中的八大头目,轮番上阵,一番车轮战也没人能挡伏虎的十招鞭法,这虎头鞭伏虎降龙之威名,一时轰动岭南,人皆称为岭南第一! 结果陈家冒出来一个谁也没听说过的大少爷陈玉秋,一动手就轻而易举的将武功岭南第一的伏虎给杀了,最不可思议的是伏虎还是死在了自己的虎头鞭绝招——猛虎抱头之下! 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刀头舔血的武术高手,被一个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的富二代给打死了,这事谁也不能信! 但这件事就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妖法!这绝对是妖法!”一个头目忍不住有些颤抖的说道。 “不错!陈家的人确实邪门!不像是武林世家,倒像是邪门外道世家!” “陈家老祖是个老妖怪!陈家都……都不是人!” 屋顶上的吴浮生心中有些疑惑,心中暗思:“陈家老祖是个老妖怪?不会陈家老祖就是那个……那个……围困师父雷世庸的那个妖怪吧?竟然会有这般凑巧么?应该是我多想了吧?听这鹰王山二寨主的描述,他们大哥伏虎的死法跟千清师太的死法如出一辙,并无二至,看来陈玉秋这个人大有古怪!” 但转念一想,又想起那天自己一棍子打死了陈玉冬,结果陈玉秋吓的脸上变色,连动手都不敢跟自己动手,直接丢了三颗雷爆弹,转身跑了! 如果陈玉秋功夫真的岭南无敌,为什么亲弟弟死了都不敢找我报仇呢? 吴浮生思来想去,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只能先压下心中疑惑,因为厅中邓金龙已经滔滔不绝的说起计划来。 “别管陈家人到底都是不是妖魔,但陈家人也不是死不了的,他们也会死!” 众头目纷纷乱了起来,大家全都惊诧莫名地看着二寨主邓金龙。 三寨主许气义道:“不错!陈家来人,说是陈家二少爷陈玉冬被人打死在城外的乱林之中,要求我们去给他收尸厚葬!这事是我跟二哥亲自去办的!” 邓金龙止住众头目的喧哗声,道:“这事只有我跟三弟几个人知道,我们换了便装,一路急奔到万流县城外的乱林之中,果然看到了陈家三少爷陈玉冬的尸体!” 刚刚说话的那个黑脸大汉王山有些不信地问道:“二寨主可是看的清楚明白?当真是陈家的二少爷陈玉冬?” 邓金龙点点头道:“那是自然,陈玉秋跟大哥约定比武之时,是我陪着大哥去的,我亲眼见过这个陈玉冬,那是绝对错不了的!死的正是陈玉冬!” “那陈玉冬是怎么死的呢?” “被重武器打中头颅,头骨碎裂而死!”邓金龙脸上的表情又是惊奇又是凝重! 哗!大厅中登时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一是讨论怎么打死陈家人,陈家人原来也会被人打死?二是讨论到底是哪位了不得的人物,竟然能打死陈家之人?而且还吓的陈家人不敢去收尸? 只有屋顶上的吴浮生暗暗好笑:“这有什么难的?我也没怎么用力,就是随便一棍子,那厮便死了,就跟吃饭喝水一般的简单。” 邓金龙思虑许久,不得其解,长声道:“陈玉冬的尸骨,我们当场给他火化了,他的坟墓,我们葬于县城之外的一处吉地,我跟三弟都觉得此事古怪,便到县城内去打听,在县城里打听到的情形,现在请三弟给大家伙讲一讲!” 三寨主许气义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不去不知道,一进城中打听,才知道原来昨日城中出了一件大事!” 众头目一听有大事发生,纷纷凝神细听。 “原来千清师太为本家侄女举行比武招亲大会,却被陈玉秋上台搅局,千清师太上台跟陈玉秋伸手,被陈玉秋当场给射死在了台上!而偌大的千清庵,更是被陈家的人给一把火给烧成了白地!” 众头目一听这话,不由得又是一阵大乱。 千清师太威名远播,鹰王山虽然荫霸一方,但也万万不敢去招惹这位成了名数十年的前辈人物。 这就是为什么龙隐县每年都会被鹰王山勒索三万担粮食,但千清师太所在的万流县却从无任何贼寇胆敢觊觎! 而且就连龙隐县的三万担粮食,千清师太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若是今年事情有变,粮食就不许去收了! 鹰王山众人中,不少都跟千清庵有些交情,听到雄据一方数十年的千清庵,一夜之间被陈家烧成了白地,不由得纷纷长声叹息,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许气义接着大声道:“更热闹的还在后面那,众人都说,千清师太那位美若天仙的侄女,叫张……张什么的,被陈家人趁乱给抢走啦!有的人离的近,看清楚了,说是陈家二公子陈玉冬抢的!” 众头目不由得一齐‘哦’了一声。 既然人是陈玉冬抢走的,而陈玉冬又死在了万流县城外乱林中,想来必然是因为争抢那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一位神秘人物跟陈玉冬动起了手来,当场把陈玉冬给打死了! 第107章 呼风唤雨 能者为尊 而最让众人想不通的是,陈家似乎是怕了那位神秘人物,连陈玉冬的尸体都不敢去收,却远远的通知鹰王山的人去收尸! 而且从收尸到埋葬,陈家人也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出现过! 邓金龙笑了笑,道:“大家猜想的不错,我跟三弟讨论了许久,一致认为,当时附近必然是出了一位十分厉害的人物,打死了陈玉冬,抢走了千清师太的侄女,而且那位人物十分了得,竟吓得凶狠霸道的陈家连报仇都不敢了!” 众头目纷纷大声欢呼,世间竟然还有这种高人,看来不可一世的陈家,也没那么可怕呀!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既然出了这档子事,我已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报仇的法子!” 邓金龙说话的语气一变,变的有些气粗起来:“明年是五年一次的岭南武林盟主选举大会,那天也恰巧是陈家老祖的大寿!” “到时候,我们广撒武林帖,将江湖上有名有号的朋友都邀请过来,事情弄的越是惊天动地,越是妙极!” 三寨主许气义有些疑惑的道:“二哥的意思是?” “到时候那位打死陈玉冬的高手如果听到了这个信儿,他跟陈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听到我们岭南这大小数十个势力一起与陈家为难,必定现身!到时候不管这人是谁,只要能为人间除此大害,我们便皆奉其为岭南的新任武林盟主!” “不错!二寨主说的对!” “二寨主说的好!” “就这么办!” “……” 只有刚刚那个黑脸的汉子王山有些担忧地问道:“二寨主,要是哪位厉害人物不现身,我们怎么办?” 三寨主许气义霍然起身,道:“到时候不管有没有人打败陈家老祖,我们所有人操家伙一起上,管他什么妖怪不妖怪,既然别人能打死陈家的人,我们也能,到时候把陈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剁成肉泥,看他还能做什么妖?发什么怪?” “对!就是这个主意!” “三寨主英明!陈家人祸害苍生,惹的天怒人怨,必然不得好死!” “我们要多多联络武林同道,那些跟陈家有仇的,有怨的,不在少数,人多好办事,陈家就是再厉害,也抵挡不住!” “不错!不过我看陈家就是有古怪,不如我们请一些茅山道士,和尚法师,准备些黑狗血啊!桃木剑啊!等等降妖法器,先破了陈家老祖的妖法,再一拥而上,将他们砍为齑粉!”? “这个主意好,我认识几个厉害的道士跟和尚,我去联系他们!” 邓金龙朗声道:“众兄弟的主意都很好,我们多管齐下,有多大力便使多大力,这样必能一次成功,不过我认为,为今之计,我们还是要下大力气,去打听一下那位打死陈玉冬的人到底是何人?只要是能请到这位高手,那消灭陈家老祖的事,便十拿九稳!” “对!对!把我们的眼线都放出去,到附近府县打探消息,这个……这个万流县附近多派几个人,也许那位高人……” 三寨主许气义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嘭’的一声大响,聚义厅的大门轰然分开,一个人长声叫道:“不用去!老子自己来了!” 众人大吃了一惊,要知道鹰王山戒备森严,就是最近山寨里在办丧事,哨卡也并未削减人手,竟然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摸到聚义厅里来,这可当真是鹰王山创寨以来的头一遭! 鹰王山众头目惊慌之下,纷纷拽出兵刃,拉开架势,齐齐向门口望去。 所有人都想看一看,这位说话狂傲无比的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头? 风声呼啸而过,厅中的灯火闪了一闪,再次明亮起来。 众头目望向厅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来人竟是一个看起来还不足二十的瘦弱少年。 只见这个少年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面貌平平无奇,一张长方脸,肤色不黑不白,穿的衣服倒是蛮新的,但也并不如何奢华,后背上背着一根黑黝黝的长棍! 但他一身的气势倒是颇为不凡,双目精光四射,带着三分逼人的傲气,嘴角露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二寨主对着吴浮生上下打量了许久,又盯着他身后的长棍看了良许,这才双手一抱拳,问道:“未请教这位公子的名号?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吴浮生大刺刺地拉把椅子,坐在了聚义厅正中央,对众人闪闪烁烁的兵刃视若无睹,抱拳笑道:“在下吴浮生,来你们鹰王山,是专程为了一件小事!另外我看你们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难处,也想顺便替你们解决一下!” 邓金龙眨了眨眼,道:“敢问吴公子,是什么小事竟劳动的你深夜来此?又是什么极大的难处,能由吴公子解决?” “小事么,便是龙隐县的三万担粮食,这件事,是以前由我内子的姑姑千清师太答应下来的,千清师太她老人家现在不能来了,所以只能由我这小辈人跑一趟了!” 众人不由得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齐齐的发出了一声“哦”的声音! 这人自称内人是千清师太的侄女,又自称是替千清师太跑的这一趟,那答案呼之欲出,打死陈玉冬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了? 而千清师太的侄女也正是被这人给抢走了?! 邓金龙并非寻常人物,老江湖见多识广,江湖上的骗子在所多有,大言啖啖之徒也是司空见惯,吹牛皮又不上税,谁不爱吹? 邓金龙怎么可能仅凭几句话,就相信一个人? 说自己能上天摘星星的人都有,吹牛皮是人类的共性,吹牛吹的自己都信了,为了吹牛命都不要了,这种吹牛皮重度患者在江湖上多如牛毛! 但老狐狸毕竟斗不过老猎手! 因为老猎手杀了太多的老狐狸。 “哦!原来吴公子说的是这件事,这事好说,那吴公子说的替我们解决极大的难处,又是何事?想我们鹰王山人强马壮,又与岭南大小数十个势力结成了同盟,又奉岭南陈家为盟主,在岭南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又能有什么难办的事呢?” 邓金龙说这话,其实是在试探吴浮生,也是在诈吴浮生,他是在试探吴浮生有没有听到自己跟众头目刚刚的谈话,也是在诈吴浮生,万一吴浮生是岭南陈家派来的人,他也好有个托词。 吴浮生嘿嘿一笑,道:“极大的难处么,便是岭南陈家的那个老妖怪!我想这事别人恐怕办不了,只能由我来办了!” “那请问吴公子,你凭什么敢说这种大话?”邓金龙见吴浮生如此自信满满,心里已然信了三分。 “就凭我身上的这根风雷棍!”吴浮生霍然起身,已将风雷棍握在手中! 本来平平无奇的风雷棍,一入吴浮生之手,便好似突然活转了过来一般,隐隐有白色雷光在跳动,一股莫名的危险气息,在空气中寸寸弥漫开来! 邓金龙和其他头目,都是一辈子刀头舔血的狠人,光看吴浮生这握棍的架式,便知道这是位极为高明的武术好手! 邓金龙是众人中武术最高强者,他一眼就看出,吴浮生虽然看起来岁数不大,但功夫恐怕远超聚义厅中的众人,就是对上了自己,自己恐怕也不一定能稳操胜券! 至于吴浮生的武术到底高到了什么地步,那只能等他动手,才能看的出来了! 邓金龙老于江湖,下令道:“众兄弟给亮开场子,吴公子要给大家开开眼啦!” 众人本就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听二寨主下令,纷纷拉开距离,躲躲远远的,要看看这位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业艺? 云低雾聚飞龙起! 一道棍影,乍然而现,如风如雷,如雪如霜,如电如雾,飞腾万千,变幻如火! 最后‘嘭’的一声大响,风雷棍凝而不发,止而不行,凌冽的棍风轰到了地面上,将地面轰出了一个长十米,深二寸的浅坑! 呼啸的劲风扑面而至,逼的厅中众人窒息闭目,纷纷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 聚义厅中灯火在呼啸声中,瞬间湮灭。 所有的一切,慢慢地黯淡了下来! 虽然眼前黑了,但所有人的心中,仍旧在一遍遍的闪烁着那如电闪雷轰一般的飞腾棍影! 聚义厅中此时虽然有数十口人,但此时就如同坟墓里一般,寂静无声! 也如同墓室里一般,漆黑无影! 所有人都被那突如其来的一棍给惊的呆了,惊的连赞叹欢呼声都忘记了,偌大的厅里,只有微微凉薄的秋风在无声的游荡! 过了许久许久! 久到众人的腿似乎都有些麻了的时候,邓金龙才第一个反应过来,朗声道:“来人,掌灯!” 鲜活跳动的火焰重新照耀了聚义厅! 但人们全都已经变了! 所有人,都以仰望着天神般的神情,仰望着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的吴浮生! 达者为师,远超凡人者为圣! 面对一个达到了自己永远也达不到的那种境界的人,人们只能用仰望的眼神去注视他! 三寨主许气义领头大声鼓掌道:“好棍法!好!” “好!”众头目如梦方醒,纷纷大声叫好,掌声如雷! 江湖之上,最终还是要靠武力解决问题。 能者为尊。 第108章 风水轮流转 今天到我家 邓金龙单膝跪地,长声道:“吴大哥在上,小弟邓金龙率领鹰王山众兄弟,愿请吴大哥坐山寨第一把交椅!以后奉吴大哥号令!刀山火海,再所不辞!” 众人纷纷单膝盖跪地,齐声道:“愿拜吴大哥为第一把交椅!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轰然的声响,震的整个聚义厅嗡嗡颤动! 要论起岁数来,众人中岁数最小的人,也比吴浮生要大上十岁,但在江湖上当大哥,不单单是看岁数,还要论能耐! 那怕只有十岁,只要能耐够大,那也是走到哪里都可以当上大哥的人! 吴浮生心花怒放,站起身来,快步走过去将邓金龙扶将起来,笑道:“众兄弟不用多礼,快快请起,咱们以后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商议!” ------------------------------------------------------------------------- 入秋之后,天气转凉,树叶慢慢变黄。 岭南的冬天没有那么寒冷,但太阳升起之前,空气也颇有凉意。 原本变得破败蒙尘的张大善人的大院,此刻已截然不同,墙壁早已粉刷一新,朱红大门上钉着金黄色的门钉,门的正中央,贴着个两个大大的喜字。 天蒙蒙亮,鼓乐队便在门外一字排开,吹奏敲打,整个张家庄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洋洋喜气。 一群群的小孩子轮番欢呼着,跳跃着来要糖果和点心,阿海一一都给了,看见穿着破烂的,还多给十几个铜钱。 一群群的贺客络绎不绝,一担担的礼物逐渐堆满了前大院! 但张家庄的人们都感觉很奇怪。 因为既没有人发喜帖邀请他们,也没有张家庄本庄的人上门。 那这些客人都是哪里来的? 最让张家族长张至良诧异的是,所有的宾客,都是生面孔,自己一个也没见过,一个人也不认识! 但看这些人出手阔绰,衣着不凡,显然个个都是一方大佬,绝非什么寻常人物。 等太阳快升至头顶的时候,张至良坐不住了,领着十来个张家族里有头有脸的人,拿着贺帖,亲自登门来探听消息。 可惜他还没有进门,就被拦在了门外。 阿福脸色冷的如同石像一般,两眼上翻,道:“有请帖方能进门,敢问你们是何方神圣啊?” 张至良被问的张口结舌,讪讪道:“这个……这个我本家侄女大婚,我这个当叔叔的,还有众位叔伯,都该来随礼的!” “对,对,应该的,应该的!”张至良身后的张家众人纷纷应和。 阿福脸朝天上,下巴对着众人,冷冷道:“没听说过,什么他娘的叔伯呀?我听我家老爷说了,大奶奶家的亲戚早就都死光光了,没有活着的亲戚呀?你们自称是什么叔叔、伯伯,我看是一群街溜子,想混进去骗吃骗喝么?告诉你们,没门,来人那,给我把这群骗子都轰走!” 马上有数十个身高体壮的彪形大汉闪身出来,手持棍棒,看那意思,要揍张至良等人! 张氏宗族乃是龙隐县一霸,从来都是他们张家欺负别人,哪受过这个气? 张至良被气的浑身颤抖,怒道:“好你个狗仗人势的狗奴才,我……我……” 阿福毫不畏惧,冷声道:“这几个老骗子出言不逊,兄弟们,给我打,打死活该!” 众大汉答应一声,眼看就要下死手,也算是张至良命不该绝,此时远处一人高声叫道:“县太爷驾到!” 一台小轿如飞一般的赶来,在门前停下,轿帘打开,满头大汗的县太爷急忙钻将出来,抹了抹额头汗水,自言自语道:“还好没来晚,幸好!幸好!” 抬脚就想进去,张至良伸手就拦住了县令,道:“县太爷,您这是要干嘛去呀?” 县令一抬头,见是张至良,露出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道:“吴老爷大婚那!怎么?张族长没有送礼物进去吗?要知道咱们龙隐县现在一半的地,都是吴大老爷的!你们过年能不能吃上饭,那现在都是吴老爷说了算呀!张家族长,吴大老爷现在可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可千万不要失礼哦!” 不待张至良再说什么,县令不再理会张至善,用力挤将过去,跟阿福打了个招呼,自顾自进府去了! 张至良有些失落了,站在那里呆呆的发愣,他算计半生,不料临老了才发现,大半辈子竟然算计了一场空,现在自己虽然身为族长,却连一寸自己的土地也没有,过年能不能吃顿饱饭,还需要仰仇敌之鼻息! 如此结果,他怎能不失落? 真是千辛万苦,眼看功成,半路杀出个吴浮生。 “吴浮生啊吴浮生,你……你当真该死!” 张至良恨吴浮生恨的牙疼。 张家众族人听了这话,不由得咕咕嘀嘀,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阿福嘿嘿冷笑了几声,道:“你们这群老骗子,还不滚蛋?莫非真是皮痒痒,找揍吗?” 张至良又气又恨,转身便走,走了没几步,突然看到几个熟面孔迎面走来! “邓寨主,孔寨主?你们……”张至良有些震惊的低声惊呼。 邓金龙,许气义似笑非笑的看了张至良一眼,没搭理他,直接进府去了! 只有跟在后面的王山拍了拍张至善的肩膀,说了一句:“张族长,你好自为之吧!” 张至良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就十天左右的功夫,怎么整个世界似乎全都变了? 他心中暗暗祈祷道:“为今之计,想要翻盘,只有走这最后一步棋了,看来我要押上所有的筹码,能不能翻身,全看这一把了……” 此时的吴浮生身穿大红袍,头戴新郎冠,满脸笑意,与平时截然不同,在华丽喜服的映衬下,显的他很是英挺不凡! 人靠衣装马靠鞍,很多时候,一个东西昂贵的价值,往往是要靠华丽的包装来体现。 吴浮生抬眼见是县令大人到了,忙拱手道:“哟!县太爷大人亲自来啦!请!里边请!” 县令伸着脖子往里一瞅,只见极宽极大的大厅中,已座无虚席,看众客人的神情、打扮和动作,一个个都绝非是等闲之辈,但最让他好奇的是,这些人,他堂堂龙隐县县令,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这些都是什么人?什么来头? 他不由得有些迟疑,低声道:“吴公子,这些客人都是……?” 吴浮生笑道:“哦……这些人都是跟我有生意往来往的大老板,大商户,县太爷不须理会,你坐主位便可!” 县令又将厅中人仔细扫视了一眼,看见这群人全都满脸横肉,眼露凶光,身宽体阔,肌肉块子一个个的大如山岳! 身上背着的家伙也都是五花八门,但无一例外,这些武器全都灼灼的反射着渗人的寒光! 就这么一客厅的凶神恶煞,你说这些是做生意的,谁信啊? 操着十来斤的大板斧做生意?什么生意?无本生意吗? 谁信谁是傻子! 县令不是傻子,能稳稳当当坐龙隐县县令这个位置的人,精明的得冒烟才行! “不!不!我把礼送到了就走,衙门里还有公事要办,我不能吃酒啦,只是……只是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吴公子吴老爷!” 吴浮生挑一挑眉毛,道:“县太爷还有事要求小人么?是什么事?”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却还要他去办事,他不由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县令也发觉吴浮生脸色有些不爽,忙低声道:“就是既然吴公子跟鹰王山有交情,能不能再麻烦你,跟鹰王山的大王谈一谈,以后每年,咱们龙隐县的三万担粮食,就都免了,当然,我也绝不能让吴公子白出力,你看,咱们龙隐县,县小民穷,实在是根本凑不齐这么多粮食,只要三万担粮食免掉,你们家的所有赋税皇粮,也一律全免,县里不收你们家一两银子,一粒粮食,你看……你看……” 县令说完了,急切而又可怜的看着吴浮生。 吴浮生心中暗暗好笑:“唉!想我一年之前,见个村长,还得低头哈腰,人家还不爱鸟我,没想到一年之后,连县令都低头哈腰的来求我办事,真是世事难料啊!莫欺少年穷啊!”? 他点了点头,又想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却原来是这么个屁事!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行!这事好办的很,我就先替鹰王山答应下来了!” 县令万万想不到这事竟然如此之简单,惊喜来的太突然,来的如此的猝不及防,他直恨不得抱着吴浮生的脸狠狠的亲上几口,但他毕竟是个读书人,强行忍住了心中的狂喜,如小鸡吃米一般狂点头:“好!好!好!那这事我就多谢谢吴公子了,等过了今天,我定要请吴公子在醉仙楼大醉一个月!我就不打扰吴公子的正事啦,告辞!告辞!别送!别送!” 县令如同吃了蜜一般,一溜烟般跳着步的走了! 吴浮生看着县令那语无伦次的滑稽模样,不由得心中好笑:“人人都想当官,但依我看来,这当官似乎也没有我原来幻想的那般舒服呀!” 第109章 联盟初成 缩头乌龟 坚决不当 邓金龙、许气义等人早就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见县令滚蛋了,忙领着众弟兄过来单膝磕头,大声道:“拜见大哥!” 吴浮生将众兄弟扶进了屋里,坐在自己身旁,满满斟满了一碗酒,笑道:“诸位!诸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辛苦!辛苦!我吴浮生无以为谢,只能聊备酒菜,不成敬意,来!大家伙一齐喝了这碗!” 也不换气,整碗酒一口饮完! 众人都是江湖上的汉子,不是这个寨主,便是那个帮主,要么就是当地黑恶势力的大头目二头目,有山贼,有水匪,有路霸,有江洋大盗,反正林林总总,基本上没有好人! 都是黑道上的首脑人物! 基本上岭南的江湖人物,今日都到了个七七八八,就是没来的,也派了亲朋好友前来贺喜! 这些人贺喜是假,来龙隐县,一来是来见识鹰王山玩命吹嘘的新拜的大寨主!二来是为了表明一下大家伙一齐反对岭南陈家而结成联盟的态度! 来,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来,就是陈家的狗腿子! 如果今天没到,明年到了盟主大会上再见面,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敌了! 政治很简单,就是站队时有没有站对了队伍的问题! 所以有没有本事不重要,蠢不蠢也不重要,站对了队伍,很重要! 鹰王山这次的牛皮在江湖上那可是吹上天了,吹嘘新寨主棍法天下无双,比老寨主的虎头神鞭还要强上十几倍! 虎头神鞭伏虎的能耐,那是真能耐! 伏虎纵横江湖数十载,大家伙都见识过,大家伙都服气! 而且原来就订好了,明年的岭南武林盟主的大会上,由虎头神鞭——伏虎带头,跟陈家放对,不料还没到武林大会,伏虎就被陈玉秋给杀了! 蛇无头不行,本来这些人就是乌合之众,见伏虎死了,便纷纷打算作罢,谁知道鹰王山忽然又吹起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新寨主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高明! 这吴浮生是野鸡没名,草鞋没号,谁也没听说过,江湖上从来就没有这号人物! 怎么会凭空冒出这么个高手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湖上传风传雨,荒诞不稽,捕风捉影的事,在所多有。 所以大家伙都想来瞧瞧这位鹰王山新任大寨主到底是怎么一位三头六臂不世出的绝世高人? 结果大家伙来了一看,好家伙,你这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呐? 这人看起来连二十岁都没有,就算他打娘胎里开始练棍,满打满算,也就是练了不到二十年,他就是棍法再高明,又能厉害到那里去? 而且年轻人,沉不住气,爱说大话,大吹牛皮,妖言惑众,这种事司空见惯,并不稀罕。 所以大家一见吴浮生,都断定是鹰王山的人昏了头,上了江湖骗子的当! 吴浮生敬大伙酒,有的人给鹰王山众人面子,也作势端起了酒碗,但有的人就没这么客气了,阴阳怪气的冷笑了一声,叫道:“呦,吴浮生啊!吴寨主啊!不知这位吴寨主,师承何人?技出何门那?” 大家伙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纷纷支楞起了耳朵,生怕漏一个字! 鹰王山众人也想知道这个问题,也凝神细听! “哦!这位头目问的好,按理说这事告诉大家并无妨碍,可是我师门规矩甚严,不许向别人透露师门名字,违者严惩!所以实在抱歉,在下无可奉告!” 本来雷世庸收他为徒弟时,并没有这等规矩,但吴浮生办事缜密,他怕出什么纰漏,万一雷世庸生前有什么难惹的仇敌,因为自己走漏了风声,打上了门来,不管自己能不能对付,那都是没必要的麻烦事! 而且以雷世庸的能耐,他都收拾不了的敌人,自己多半也不是对手,况且雷世庸如果还有活着的敌人,也许都不是人类,没准是什么妖魔鬼怪,自己这辈子并不准备为民除害,铲除各种妖孽,所以没必要去自讨苦吃。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敌暗我明,早晚必出事! 那人嘿嘿冷笑了几声,道:“嘿嘿,什么师门规矩?我看是你从那个乡下土鳖那里学了几手土把式,怕说出来丢人现眼吧?一个跳梁小丑,却将我们这些一方霸主当狗耍,传出去,岂不令江湖上的朋友笑歪了嘴巴?没想到鹰王山大寨主伏虎死了,鹰王山上的人得了失心疯,却去请了个毛孩子来滥竽充数!” 这话可以说的可说是相当的重了,不单单辱骂了吴浮生,也辱骂了鹰王山,更是将众人都骂成了狗! 众人不由得全都勃然大怒,有脾气火爆的汉子马上怒喝道:“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抄起家伙,窜将了过去,对着说话那人就下开了死手! 江湖上的黑道人物,一言不合就致人于死命,这种事再所多有,众人很是淡然,纷纷拉开了场子,看二人动手! 吴浮生凝目看去,见刚刚阴阳怪气说话的那人,是个瘦子,手里使一把青钢剑,剑光霍霍,实力颇为强悍! 而脾气暴躁的这位,则是一个脸大脖子粗的光头大汉,这大汉肌肉虬扎,膀大腰圆,如同一只刚下山的野猪相似,手中一棍熟铜棍,舞动的呼呼生风,声势很是威猛! 但只看了两招,吴浮生就看出这使棍的大汉不是那个瘦子的对手! 因为瘦子的青钢长剑走的是轻灵敏速的路子,不跟对方的熟铜棍相碰,圆着这大汉团团转圈,戳戳点点! 大汉使的棍法虽然威猛,但完全跟不上青钢剑的速度,变成了被猴子戏耍的狗熊一般,一味的用大棍去追瘦子的长剑,那自然是追不上了,这样一来,大汉登时落入了只能挨打,却无法还手的囧境! 邓金龙有些不确定的道:“大哥,这使棍的大汉是棍王李浩丘,乃是百里外李家群岛上的大头目,出了名的劫富济贫,一向跟我们鹰王山关系最好!” “那个使剑的什么来路?” 邓金龙有些迟疑的道:“这个人……这个人……有些面熟,似乎……似乎是陈府里的人物……” 邓金龙的话音未落,一个老者陡然叫道:“伍六两,是陈家那老狗派你过来捣蛋的吗?今日众英雄齐聚一堂,容不得你猖狂,这小狗是陈老狗派来的细作,对这种人不用讲江湖规矩,大伙并肩子上,将这狗崽子剁了!”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所有人都抽出了家伙,打算一拥而上! 还不待众人拥上去,只听一声惨呼,使棍的李浩丘肩头中剑,鲜血狂涌,熟铜棍丢在了一旁,翻身倒地! 使剑的伍六两见状还想上前补上一剑,众人哪能让他如意,纷纷抄家伙围攻伍六两! 吴浮生见屋里乱做一团,情势愈演愈烈,怕乱将起来,有人趁机浑水摸鱼,爆喝道:“大家住手!我有话说!” 他这一嗓子声如惊雷,震的众人耳朵嗡嗡直响,震的桌上的瓶碗都不住的颤抖,登时止住了众人的动作。 众好汉面露不岔之色,缓缓戒备的看着伍六两后退。 伍六两死里逃生,吓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他剑法不弱,但面对数十位武林好友,刚刚要不是吴浮生这一嗓子,恐怕他已被跺成了肉泥! 吴浮生微微一笑,道:“你就是陈府里派来的伍六两么?” 伍六两定了定神,冷笑道:“倚多而胜,都是一些下三滥的手段,算他娘的什么英雄好汉?就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单挑能打过老子?谁敢上来跟你爷爷比试比试?” 众人不由得勃然大怒,马上就有人压不住火,要上去跟伍六两单挑。 吴浮生不待别人说话,抢先说道:“阁下死到临头,兀自大言不惭,当真以为没人能杀的了你吗?” “嘿嘿!别人自然是能杀的了我,但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回家哄娃娃可以,杀我~~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伍六两蔑视的看着吴浮生:“喂,小子!老子劝你一句,还是乖乖的缩到人群后面,当你的缩头乌龟为妙!你们这群狗熊也就只能倚多为胜,要是一个一个来,老子轻轻松松的将你们这群狗熊一个一个的都宰了喂狗!倚多为胜,算什么东西?” 众人勃然大怒,立刻就又有人要上前交手! 吴浮生捡起落在地上的熟铜棍,拦住了要出手的几位汉子,冷冷道:“本来我还想留你一条命,好回去给陈家人报个信,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今天就只能便宜街上的野狗了!嘿~屋里地方下,院子里来动手!” 说完跃到长院之中,缓缓用熟铜棍缓缓地舞了几个棍花,熟悉一下熟铜棍的重量和长短大小。 伍六两正求之不得,若是动手打不过,院子里更好逃跑,他身形一跃,也跳到了院中,哈哈大笑:“姓吴的小子,我劝你还是退下,让这群下九流的人一拥而上的好,不然你爷爷我这钢剑一不小心在你身上捅个窟窿,你那还没破身的媳妇儿马上就成了寡妇,岂不可惜?我早就听说张大善人的女儿又温柔又水灵,不如乖乖的送给你爷爷我,伺候好了你爷爷,你爷爷我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你……” 第110章 洞房花烛 花前月下 吴浮生越听越怒,这伍六两越说越是下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自己的妻子,那真是老鼠舔猫屁股——找屎! 吴浮生不等他继续说下流话,身形微微往下一挫,全身功力凝聚,手中熟铜棍发出一声‘嗡’的轻震之声,如电光一般向伍六两脑门砸去! 伍六两嘴上滔滔不绝的说着缺德话,手里可没闲着,一见吴浮生亮出了架式,马上身形一晃,手中青钢剑如点点繁星,使出了自己的绝活杀招,一剑便将吴浮生的上半身的要害全都笼罩住了! 棍法一般都走凝重的路子,剑法则往往会走轻灵的路子,这是武器的性质所决定的路子。 但吴浮生的棍法突破了常理,一根三寸粗的大熟铜棍,在他的手中舞动起来,速度竟然比青钢剑还要快上三分,还要轻灵三分! 伍六两剑招刚刚刺出,就发觉事情不大妙,对方的棍子来的太快太猛,不论自己那一招那一式,只要刺出去了,绝对会撞上熟铜棍! 这熟铜棍速度如此的快法,也不知这吴浮生是如何运使的,但如果青钢剑正面撞到了熟铜棍上,棍沉剑轻,青钢剑就是不断裂,也必定被磕飞! 那威猛无涛的雄浑力道,青钢剑压根承受不住! 伍六两当真在武术上的造诣不凡,剑刺到一半,硬生生收了回来,双腿一飘,便往后疾躲! 既然不能硬接,那就只能先避其锋芒! 可惜伍六两接下来的这一着变化,早已在吴浮生的计算之内! 伍六两双腿刚发完力,吴浮生一记鞭腿,不知怎么的就狠狠的鞭到了伍六两的屁股上! 伍六两猝不及防,屁股受此重击,身体不由自主的蹿上了天空! 天空之中熟铜棍又准又狠地直向伍六两脑门砸来! 如山如岳,棍未到,棍风已压迫的伍六两有些窒息! 情急之下,伍六两双手扶剑,奋力上迎,打算硬接吴浮生的这一记重棍!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岭南名匠以精钢打造的青钢剑,瞬间碎裂成了十几截! 熟铜棍连顿都没顿一下,以更快更猛的速度,恶狠狠地砸在了伍六两的脑袋上! ‘噗’的一声闷响,红的、白的,溅了个满院都是! 伍六两的尸体好似一捆破稻草,‘砰’的一声闷响,软软地落进地下的尘埃之中! 吴浮生将熟铜棍交于了旁人,下令道:“来人!将这垃圾尸体拖出去,喂了街上的野狗!将院子好好收拾一下!” 马上有四个鹰王山的彪形大汉出来,两个拉走尸体,两个开始清理庭院! 众人都知道,吴浮生将要跟这个伍六两要发生一场恶战,但谁也没想到战斗结束的如此猝不及防,结束的如此干净利落! 两人交手的过程说起来很长,实际上时间极短,大家伙看到吴浮生走出去只抡了一棍,一棍子就把伍六两的脑袋给打爆了!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而且吴浮生这一棍,到底怎么挥出去的,怎么就打到了伍六两的脑袋,绝大部分人根本没看的太清楚! 他们只看到吴浮生的棍法迅疾如雷,威猛如电,早已远远的超越了江湖上所谓的武术的范畴! 就是江湖上传说的大名鼎鼎的那几个人物,似乎武功也没有高明到如此神奇的境界! 众人纷纷扪心自问,如果场中接棍的人是我,我能躲的开,挡的下这一棍吗? 众人马上就得到了确定无疑的答案,自己的下场恐怕还不如伍六两! 伍六两这个人虽然嘴臭,但手上的功夫是真的硬,在场众人,不得不承认自己恐怕没法做的比伍六两更好了! 众人基本连吴浮生的这一棍怎么挥出去的都没看清楚,吴浮生棍到中途踢的那一脚,更是没几个人看到! 如此神奇的棍法,当真是生平仅见,等院子都收拾干净了,众好汉仍旧呆愣愣地立在原地,脑海中仍旧在反复的回放刚刚的那一招棍法! 虽然没法看清到底是怎样的一招棍法,但那吞吐天地的棍意,都已深深的烙印入了众人的心中! 过于惊世骇俗的刺激,会在人脑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会一遍遍不停的在人脑中回放、回放再回放! 这就是为什么有很多人无法从大灾大难中脱离出来的原因! 若是骇人画面在大脑中回放的次数过多了,便会对人脑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这就是很多精神疾病、抑郁症等病症的由来! 所以有时候治疗心病的最好的方法,是转移注意力,让大脑休息一下,恢复一下元气,让大脑适应一下如此强烈的刺激。 这有时候也是旅游的意义。 邓金龙等鹰王山诸人早已见识过如此惊世骇俗的棍法,最早反应了过来,邓金龙憋足了劲,奋力喝彩:“好棍法!打的好!” 鹰王山诸人也纷纷高声叫好,用力鼓掌! 岭南群豪此时才如梦方醒,也纷纷高声赞扬道:“好棍!好棍法!太厉害了!” “牛~~~~逼~~!!!!” “……” 当你慑服众生的时候,永远也少不了捧臭脚的! 当你跌落尘埃的时候,永远也少不了落井下石的! 人就是这么神奇的动物。 最难得的,永远是一直如一的人。 经此一事,群雄拜服,厅中重摆桌椅,重开筳席! 但所有人都跟刚刚不一样了,所有人都满面春风,热情洋溢,全都排着队,不停的向吴浮生敬酒! 俨然吴浮生已经成了岭南的新任武林盟主,领袖群雄了! 吴浮生也不客气,酒到杯干,来者不拒,喝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轮到棍王李浩丘敬酒时,李浩丘的伤口已由专人给包扎好了,他用没受伤的手端着一个酒碗,苦笑道:“吴寨主,我老李玩了一辈子棍子,可被您的棍法给彻底的征服啦,跟您一比,我那是用棍吗?我那两下子,根本就是猴子耍竹竿,丢人啊!我老李还自称棍王,我那几下棍法,狗屁不是,我老李算是看明白啦,我能活到今天,纯粹是运气好,跟我这身能耐半毛关系没有,今天我回去,以后就封棍退隐,我这种人,不配混江湖啊!” 吴浮生料想不到自己的一棍竟然对棍王李浩丘刺激这么大,忙道:“李前辈过誉了!我这两下,也是稀松平常!棍王之名,当之无愧,不用这般灰心!” 棍王李浩丘脸色如土,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自顾自的去了。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众人才一一告别散去。 一身酒气的吴浮生终于进入洞房的时候,已快到午夜。 清冷的月光从窗棂里倾斜进来,洞房里寂静如水。 一袭大红色凤袍的张云扬,斜斜地倚在床柱上,呼吸声缓慢而均匀。 吴浮生醉意朦胧,轻手轻脚的将红双喜蜡烛点着了,缓缓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在以前,吴浮生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 轻轻揭开红盖头,在红扑扑地烛光下,映的她的脸蛋也是红扑扑地,如一朵海棠花似的。 吴浮生坐在床边,歪着头细看她。 只见她弯弯的眉毛,小巧的樱唇,精致的鼻子,如同这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让人怎么看也不厌烦。 “没想到我吴浮生竟然能娶到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子,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他进入了有些混沌的状态,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被眼前美人的样貌所沉醉?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者也没过多久,张云扬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一双灵动的双眸陡然看到了吴浮生那憨态可掬的傻样,不由得捂嘴偷笑。 吴浮生也跟着露出了傻笑。 “你笑什么?” “我跟你学。” “看你喝的跟个傻子似的,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我主要是想到要见你了,心里有些怕,所以喝酒壮壮胆!” 她登时有些嗔怪:“我有这般难看,你要喝这么多酒,才敢来见我?” “倒不是很丑,只是有些凶恶!” 她登时气的叉起了腰,恼问:“我怎么凶恶了?” “因为我没有按你的吩咐去做,所以你很快就会变的很凶恶!” 张云扬脸色微微有些变色,问道:“你没有请我叔叔伯伯他们?” “他们倒是来了,不过在大门口被阿福给拦回去了!” “你吩咐的吧?其实他们还是很不错的,当初要不是他们,我父亲也撑不起这么大的家业,只是父亲一死,唉……”想起小时候的往事,她的眼圈微微又有些发红! “云扬,世事变幻无常,人心诡异莫测,以前的他们,跟现在的他们,不能一概而论呀!” 张云扬想起自己初来张家庄的那天,张至良等人的嘴脸,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道:“是呀,我长大啦,我不是以前的那个我啦,叔伯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叔伯啦,但冤家亦解不亦结,今后还有许多用他们处,我觉得最好别闹的太僵为好,你说呢?” 第111章 天意难违 宿命轮回 吴浮生眯着醉眼,笑道:“云扬,很多事情不是这样子的,刚刚有个寨主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能做到问心无愧已经是上等人物啦!” 张去扬见吴浮生摇摇晃晃地,似乎随时都要摔倒,忙伸手扶住了他,怪道:“你喝的这般多的酒,这样睡觉不好,我去给你拿些醒酒汤来!” 吴浮生哪肯让她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只觉得柔若无骨,肌肤凝脂如玉,摸着她纤长的手指,微微有些凉意。 “你……你做什么?”张云扬抽了几次手掌,却怎么也抽不出来,不由得脸色微红。 “自然是做一些夫妻应该做的事!” 张云扬羞的连脖颈都有些发烫,嗫嗫道:“你喝的这样的醉,不要胡闹!” 吴浮生放开了张云扬的手掌,眼中精光四射,轻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值此良宵美景,怎么能醉?” 他端坐于床上,全身上下一阵‘咯咯咯’炒豆子般的脆响,随后‘咔嚓’一下,一道电光闪过,无数白色酒气,从他身上如云雾般缓缓散开! 张云扬惊的呆了,张着小嘴,又是可爱又是诱人的看着吴浮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吴浮生霍然站身,伸手将张云扬拥入怀中,笑道:“娘子,夜已深沉,为夫伺候你休息!” ‘呼’的一口,已将大红色双喜蜡烛吹的熄了。 --------------------------------------------------------------------------- 岭南陈家。 陈玉秋风尘仆仆的刚迈入家门,便听见一个苍老而沉郁的声音说道:“你马上到老院里来!” 陈玉秋的心不由得‘咯噔’沉了一下,灰溜溜地低着头,进入了陈家的禁地。 陈家老院,乃是陈家还没有发迹之前,就早已存在的旧迹。 陈家发迹之后,老院便成了禁地之中的禁地。 就连陈玉秋,也是这辈子第二次进来! 第一次的痛苦经历,他永远都不愿再想起。 残破的院墙,变色的门槛,破旧的窗户纸上,千疮百孔。 推开摇摇欲坠且腐朽难闻的屋门,屋门发出了痛苦的‘吱呀’之声。 陈玉秋怀疑自己用的力度大一点点,这屋门怕是要瞬间碎成百片。 虽然屋外艳阳高照,屋内依旧昏黄如夜。 蜡黄色的油灯灯光,一暗一亮,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陈玉秋先是恭恭敬敬的上香,然后磕头。 磕完了头,陡然间一个苍老如树皮的老脸从神龛后面露了出来。 陈玉秋吓的一个哆嗦,慌忙行礼道:“父亲!” 这老者面目苍老,苍苍白发所剩无几,走路巍巍颤颤,哆哆嗦嗦,好像下一刻马上就会摔倒,就会死去?! 看其年纪,没有一百,也足足有八十多岁了?! 任谁也无法相信,这样的一个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的孱弱老者,竟然会是整个岭南武林最有权势,提起名号都让人闻风丧胆的陈家老祖——陈残钩! 陈残钩浑浊的双目上下打量了陈玉秋半晌,面无表情地坐在了一旁陈旧而破烂的太师椅上! 陈玉秋两股站站,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过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玉秋只觉得自己双腿已有些发麻,脖颈都有些酸痛的时候,陈残钩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陈玉秋忙趁机抬起头,好舒缓一下脖子的酸痛感,情深意切的关怀道:“父亲大人不必叹气,二弟虽然不幸死了,但那是他一时大意了,那小子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想来……” “你今年多大了?” 陈残钩浑没有理会陈玉秋说些什么,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儿子今年三十二岁。”陈玉秋忙改变话题。 “是啊,你都三十二岁啦,我当年是二十四岁生的你,算起来,我今年也有五十六岁啦!” 陈残钩倚在椅子上,仰望着黑暗的而陈旧的屋顶,呆呆出神。 陈玉秋全然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说起自己的年纪来? 他思量不透,心里很是揣揣不安。 陈残钩出神了许久,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道:“是啊,人生短短几十年,能活到五十六岁,其实运气很不错啦,婴儿都会夭折,有的人只是活了几个月或者几天而以,是吧?”? 陈残钩双目缓缓地看向陈玉秋。 陈玉秋一个激灵,忙道:“是!父亲超凡入圣,已入仙境,想来再活五十六年,也是必然之事,寻常人是无法跟父亲您相比较的!” 陈残钩‘嘿’的笑了一声,皱纹层层叠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八房小妾,另有无数姘头,漂亮的大女人和美丽的小美妞,让你日夜操劳,每日征伐不休,把你累坏了吧?” 陈玉秋的脸‘唰’的一下,变的没了一丝血色,‘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道:“有劳父亲大人关怀,如果父亲不喜欢,儿子愿意将他们都休了!” “嘿嘿,花花世界,美人无数,一个个面似桃花,肤如凝脂,声若黄莺,体如蜜酥,试问天下男人,那个不喜?那个不爱?你一个权势财富容貌皆为上品的大少爷,难以把持,四处风流,夜夜做新郎,日日换新娘,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陈玉秋额头上冷汗泠泠而下,不知父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哆嗦着附和道:“是……是……” “可恨!”陈残钩声调陡然拔高,声如利锥,刺的陈玉秋双耳嗡嗡作响! “可恨老夫当年玩的女人不如你这小畜生多,所以二十四才生出来你这么个小畜生!” 陈玉秋吓的身体一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陈残钩伸出手掌,将陈玉秋的脑袋拍的‘啪啪啪’直响,怒不可遏地道:“你这畜生,如此不争气,玩弄了这般多的女人,为什么连一个男孩儿也没有弄出来?真是废物!废物!”? 陈玉秋缩成一团,默不作声。 发了一会怒,陈残钩似乎是体力不支,他黯然而绝望的回身坐回椅子,长叹了口气,又道:“其实陈玉冬年纪还小,还不像你这般,已被酒色彻底掏空了身子,其实让他来办这事比你强的多了!可惜……可惜他运气不好,这次出去,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唉……天意,莫非真是天意?” 陈残钩双目空洞地看着屋顶,道:“其实,这件事,真正合适的人是老三,可惜……可惜……我……我等不了啦,唉……” 陈玉秋听了这话,颇觉得有些奇怪,心中暗忖:“父亲说的是什么事?还有……” 陈残钩身形陡然立起,站的如旗杆一般笔直,双目中有荧光射出! 他眼中的荧光似绿似蓝,幽幽暗暗,如夜间坟墓中的鬼火一般,渐渐地将油灯的光亮给压了下去,将整个屋子都映衬的绿幽幽的,甚为恐怖阴森! 陈玉秋吃了一惊,心中大惧! “玉秋,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今日是八月十五,正是太阴至盛之日,为父支撑到今日,已是强弩之末,今日,我身体达到了极限,已经生机断绝,我陈家一百多年来的老祖传承,我将于今日传承到你的身上!” 陈玉秋闻听此言,又惊又骇,急忙争辩道:“父亲,恐怕儿子承受不起啊,还请……” 他一句求肯的话还没有说完,从陈残钩眼中射出的绿光已如钉子一般,狠狠地钉在了陈玉秋的身上! 陈玉秋身形一震,缓缓立起,身体笔挺如剑,直戳戳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又痛苦又愤怒! 陈残钩冷笑道:“你是我的儿子,你没有拒绝的权力,便好似你将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娘儿弄到床上时,她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力一样,这是你的宿命,而且有失便有得,你虽然以后失去了跟漂亮姑娘睡觉的能力,但你却得到了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力量和权柄,你虽然也会像我一样,在五十多岁的时候,苍老如百岁,而且必然在六十岁之前死去,但你在此之前,却将永生不死,岭南所有人的生死,都只在你一念之间,你好好品尝一下权力的滋味吧!我亲爱的儿子!哈哈哈……” 陈残钩长声狂笑,眼中绿光大盛,全身上下,烟气大冒,几个呼吸间的功夫,整个人都慢慢变的干枯,缩水,终于变成了一具外貌怪异的干尸,软软地摔回了太师椅上! 陈玉秋惨呼一声,被从长生牌位上射出来的绿光照住,双眼上翻,只觉全身如被千刀万剐一般,剧痛欲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玉秋霍然睁眼,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奇特的地方。 这地方如暗似明,如幻似清,所有一切都模模糊糊地,但所有的一切似乎又有十分的清晰。 他想努力看清周围的一切,却怎么也看不清周围的任何东西,但他却又如同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一般,能感受到周围所有的东西! 这种感觉玄妙难言,却又真真切切。 他仰头望去,只见一个高达百米的巨大黑暗静静地屹立在自己的脸前。 那黑影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但压迫感十足,好似一座撑天巨山,不需要做些什么,只是立在那里,就压的人无法呼吸! “我好了,你呢?”高耸连天的黑暗陡然发问。 “你……你是谁?” 第112章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你真不知道么?伏虎杀你时,千清师太杀你时,其实你都已经死了,你怎么活下来的,当真心里不知道么?” 陈玉秋哑口无言,默然道:“哦,这么说,这个从我爷爷到我父亲又轮到了我的脏东西,就是你喽?” 黑影哈哈大笑,却并不否认。 陈玉秋见这黑影似乎脾气甚好,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很小的时候,听我奶奶说过,你……你似乎是个狐狸精?” 那高大的黑影忽地一震,一股沛然如山的威压从天而降,压的陈玉秋如蚂蚁一般瑟瑟发抖起来! “你知道么,数百年来,无数人死去,无数妖精修炼成精,但它最后也全都湮灭,只有我一直长存不灭,长生不死,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不知道……”在强大的压力下,陈玉秋觉得自己已经被挤扁了,压平了,连转动脖颈都做不到,这种单方面的碾压感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 “人类如此的脆弱,不论是皇帝大臣,还是平头百姓,都会很快在岁月中变的黯淡,然后死去,但人类却拥有无穷无尽的欲望,普通人追求财富,追求权柄,追求美色,得到了这一切的人,却仍旧不曾满足,他们开始追求更多的财富,更大的权柄,更倾城绝世的美色,甚至还有的人痴心妄想,追求长生不死,嘿嘿……” 黑影笑了半晌,身上气势不减反增,直盖过了天地,他缓缓续道:“其实这都没有错,人活一世,追求自己没有的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说是吗?” “是……是……是呀……”强大的压迫力让陈玉秋发出声音都变的异常的吃力。 “有欲望并没有错,但控制不住欲望,任由欲望控制自己,那便大错特错!” “而且很多人寻求长生死,却不得其法,结果不但没能求得长生,反而导致他们迅速的走向了死亡!” “很多很多我的同类,跟人类相处甚久,沾染了人类的习气,陷入了人类的想法中,寻求什么情啊,爱啊,荒唐可笑,妖就是妖,妖只不过是一口气罢了,妖的本体若是现世,必死无疑,结果这些妖,迷了心智,跟人类左搞右搞,最后却死的比人类还快!” “而我却大不相同,我一心只求长生,而且得了长生之中的妙味三绝,在这世间只此长生一念,再无他求,所以我才能永存不灭,长生不死!” 黑影极为得意的抖了抖身影,宛如在炫耀自己羽毛的美丽孔雀! “这世上,除了长生不死,其他的东西毫无意义!” “什么财富,富贵风流,不过是过眼云烟,今日得聚,明日便散,什么权柄,不过是黄梁一梦,五百多年来,多少帝王将相,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但却无以例外的一一死去,多少绝世佳人,认为自己倾城倾国,可以凭自己的美貌魅惑众生,倾倒天下,最后却都免不了容颜老去,被男人弃如敝履,终究落得孤身惨死的下场!” “只有我长胜不败,坐看云起云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 黑影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但陈玉秋已经被巨大的压力压的双目难睁,昏昏欲迷。 黑影正说到兴头上,见陈玉秋如此扫兴,不由得有些恼火,怒道:“陈老狗说的不错,你当真是个废物,女人……呵呵,当真是破坏力惊人的东西,以你现在的身体,你连五十岁都活不到,这么多代的走狗里面,就属你最菜,唉……不过算了,你本来也只是个暂用品,正真的好狗,我已经安排好了,就这样吧!嘿……记住,你我同体,我不死,你不灭,我若死,你必死……” 黑影晃了一晃,变幻为透明之色,缓缓的溶解在了虚空之中! 陈玉秋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八月十六的正午,秋季温暖的阳光,从老屋子的缝隙中透进了进来。 陈玉秋从尘土中挣扎着站起身来,只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勉强站稳。 他左右看看,老屋仍旧是老屋,只是原本活着的父亲此刻已变做一具尸体,姿势怪异的呆在太师椅上。 陈玉秋耻笑着摇了摇头,毫无难过之意,心中只有阵阵解脱的快感! 他推开破旧的屋门,刺目的阳光映照的他几乎双目失明。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陈玉秋震惊的发现,自己原本白嫩修长的双手,此刻干枯的如同鸡爪,手心手背上还长的无数的老年黑斑! 他不由得觉得这双手有些恶心,俯身想吐,低头间看到一旁的水缸里自己面貌的倒影,惊骇的几乎立刻死去。 只见平静的水面中的那人,满头白发,乱如杂草,最可气的是,竟然还是个地中海,秃头顶! 模样更加不堪入目,脸上皱纹堆叠,皮肤老如树皮,眼窝深陷,色如死灰! 原本一个人见人爱的英俊男子,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堪堪待死的老翁! ------------------------------------------------------------------------------------------------ 中秋的月儿分外的圆,中秋的石榴格外的甜。 今年的中秋,对高州府的百姓来说来说格外不同。 往年中秋节,高州府的人们,喜气洋洋,点灯笼,竖中秋,画糖画等等,好不热闹! 今年高州府的人们发现,中秋节还没到,便全城戒严,城中人没有通行路引,甚至不许出城! 高州府城外数里处,由官府监督,修了好大的花台,花棚,一些奇形怪状,穷凶极恶的黑道人物,很早就在花台周围盘踞,巡视! 高州府一府百姓,尽数惊惧,全都小心翼翼,尽量不敢出门惹事! 因为人人都明白,这是五年一次的岭南武林盟主选举大会要召开了! 而且人人传说,陈家老祖已死,今年的武林大会,必然是一场血雨腥风,龙争虎斗! 到时候这些黑道人物杀的性起,乱将起来,攻州占县,这种事也稀松平常,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当年陈家老祖上台之前,每次这种大会都是杀的血流成河,倒霉的往往是附近州县的平民百姓! 陈家老祖当年以雷霆万钧之势,击败强敌,登上岭南武林盟主之位,这才让岭南太平了几十年! 如今流言四起,今年情势看来大为不妙! 整个高州府一时间人心惶惶,有钱有势有办法的人,早早的就躲到广州府去了,只剩下一些走不了的平头百姓,躲在自家门后,瑟瑟发抖! 虽然有府兵在各处维持秩序,但等一打起来,官府的官兵早没影了! 岭南与别处不同,并未有正规地方部队驻扎,而且就算是有正规部队的地方,以朝廷军队的战斗力,打百十个倭寇都费劲,打这些如狼似虎的水匪山贼,纯粹是扯淡! 岭南一直是靠地方团练,地方上自己的武装维持秩序,朝廷特赐正五品团练按察使,统领岭南地方上的团练势力,维持地方治安。 实际上这个按察使就是岭南的土皇帝! 而且实际上这个按察使不是朝廷上派下来的人,是地方自决!地方上的人选出来以后,由巡抚大人上报朝廷,再由朝廷赐官! 实际就是谁能击败岭南的众多势力当上岭南的武林盟主,谁就能当这个按察使! 按察使虽然品阶不高,但手握地方生杀大权,白道上虽然不能说平趟,但不论是那位文官也得给五分的面子,在黑道上就更别提了,本就是岭南的武林盟主,那是岭南说一不二的地下皇帝! 说让谁死,谁就活不了! 所以每次武林盟主的选举,都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不过不论是谁胜利,平民百姓总是第一个倒霉的! 这也正是自人类产生文明以来,无权无势无钱无能的平头百姓最大的悲哀!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吴浮生来到高州府城上的擂台时,天刚刚蒙蒙亮! 沉闷的鼓声传出老远,一杆大旗在秋风中招展如帘! 大旗上用黑墨写着一个陈字。 不过最让吴浮生诧异的是,擂台四周,尽数都挂上了白孝布,连写着陈字的旗子都是孝白之色! 他不由得有些纳罕:“这是什么玩意?八月十五争岭南武林盟主,挂这么多孝带子是什么意思?故意恶心我们吗?” 许气义一路小跑跑了过来,说道:“大哥!说是陈家老祖陈残钩昨夜四更天吐血而亡,整个高州府处处挂孝,这次陈家由陈家大公子陈玉秋来争这个武林盟主!”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 按年龄算,陈残钩最多也就五十来岁,远远不到六十,这位做了岭南数十年地下皇帝的岭南第一狠人,竟突然在比武前夕暴病而亡?! 群豪做梦也想不到会这样,全都盘算起这事对自己会有什么影响起来。 吴浮生大觉古怪,说道:“大家不用乱,我们以不变应万变,若真是这样,以陈玉秋那两下能耐,连我一棍也接不下来,这武林盟主,我吴某人当定了!” 群豪听吴浮生这话说的豪气干云,不由得喝了声彩,大声同意,拥簇着吴浮生,直向擂台边上的花棚而去! 到了棚子边上,迎面碰到一人。 只见这人是一位头勒孝带,满头白发,白发还秃了一半,脸如鹤皮,目如烂梨,嘴如漏斗,门牙都掉了一颗的沧桑老者! 老者衣着不凡,并未穿孝服,只在半秃的脑门上绑了个细细的白孝带子。 第113章 吾有青锋三尺剑,十年未试锋利否 这位老者被数百人拥簇在中间,看他的架势,竟比吴浮生的气势还要高上三分,面露冷笑地看着吴浮生等众人走将过来! 大老远地,吴浮生就看着这小老头有点面熟,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老头? 走的越近,看这老头越面熟,吴浮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苦苦思索:“这老头是谁?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他看起来好面熟,我应该认识他的呀?!” 这老头似乎也认识吴浮生,抱拳冷笑道:“吴公子千里迢迢,特来送死,陈某人心中甚是欣慰!幸会!幸会!” 吴浮生有些不确定起来,听这人说话的口气,看这人的动作,似乎这个小老头正是陈玉秋本人! 但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只过了短短一年时间,陈玉秋怎么会从一个翩翩富家俊公子,变成了一个小老头呢? 邓金龙气的不轻,怒道:“你这半截入土的老不死的狗东西,放的什么狗屁?” 陈玉秋身后陡然蹿出来一人,怒道:“我家陈公子跟吴浮生说话,你这狗东西跑出来放什么闲屁?你他娘的活的不耐烦了?吃老子一剑!” ‘唰’的一剑,对着邓金龙迎面直刺而来! 这人的剑法来的突兀,谁也没想到这个说刺就刺,而且这人剑法颇强,这一剑纯粹就是偷袭,若是邓金龙自己遇此强敌,这一剑他是非死不可! 但他旁边有吴浮生,所以他活了! 吴浮生冷哼一声,一记正蹬腿,正踹到偷袭的剑客的小腹上! 那偷袭的剑客闷哼一声,手中长剑脱手而出,整个人向后直飞,重重地撞倒了身后的三人,滚做一团! 青钢剑在朝阳下的映照下,泛起点点银光,翻滚落下! 吴浮生伸手欲接,忽觉一股怪异的劲力当胸袭来! 他向身侧一闪,凝目望去。 只见苍老的如同六十多岁的老头的陈玉秋伸手冲着青钢剑招了一招! 这青钢剑离着陈玉秋的手掌少说也有三尺多远,但他的手掌好似有什么魔力,只这么轻轻一招,青钢剑便如同游鱼一般,乖乖地游将过去,分毫不差地落入了陈玉秋的掌中! 画面又是奇异又是古怪,好像这青钢剑不是一把钢铁铸成的利剑,而是一只活物也似! 陈玉秋这一手招剑入掌,速度极快,离的远的人压根没看清怎么回事,但离的近的人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吴浮生心中吃了一惊,暗道:“一年没见,这陈玉秋变化巨大,不单单他的样貌变了,他的功夫竟也进步如斯!刚刚将宝剑招入手中,已经超脱了拳脚功夫的范畴,近乎于传说中的法术了!这等武功,连我也做不到,似乎倒跟江湖上传说中的上乘武术——控鹤功、以气御物有些相像! 何以短短一年的时间,陈玉秋的功夫竟然变的如此高明?” 不论是什么地方,总是充斥着各种荒诞离奇的传说。 有些传说是有原型的,只不过仙人骑驴,越传越奇,在传播的过程中原物原事渐渐被夸大,变成了一种极为荒诞不经传说。 而有的传说根本就是凭空捏造,胡说八道。 鹰王山众人见吴浮生武术一道,十分高明,好似没有上限一般! 众人想知道吴浮生的功夫高到了什么地步,便拿了很多江湖上故老的传闻来套吴浮生。 在这些离奇的传闻里,便有功夫到了极高极深之处,可以身体放雷电,击人于尺外的说法! 关于这一点,吴浮生倒是深有感触,他的功夫本来自于天雷锻体,并非是自己勤学苦练而来,而且以他的年纪,就是勤学苦练,也高明不到这般境界! 但将棍法催发到极致之处时,他似乎隐隐地能感觉到自己快要可以做到以电击人于尺外了! 他这一年来,日夜苦练风雨大至棍法,已可勉强做到一点点! 江湖传闻之中,也有有以气御物,甚至于放飞剑杀人传闻! 飞剑之说,由来已久,以致于越传越是神奇,后来竟传说剑修可以在千里之外放飞剑取人首级! 这当然也是扯淡了! 除非是一枚卫星导航的巡航导弹,不然一把铁剑,绝对飞不了一千里地! 但吴浮生以己推人,世上能人辈出,也许世上便有跟自己差不多的奇遇之人,也能将气放出体外个三寸半尺什么的,这样就是长剑脱手,也可御剑对敌! 别说是御剑三寸,只要是手指没有握着剑柄,还能连连出招,这种高明的剑法,对于普通江湖侠士来说,这已经是一辈子遥不可及的事! 刚刚吴浮生看的分明,青钢剑明明在陈玉秋手掌的三尺开外,而陈玉秋也没费什么劲,只是轻轻一招手,便将青钢剑给吸了回去,光这一手功夫,便足以惊世骇俗,冠绝当世! 吴浮生心登时沉重如铁,隐隐觉得这一年来,虽然自己一直在勤学苦练,棍法也大有进步,但还想像以前那般轻松打败陈玉秋,绝无可能! 想到此处,吴浮生有些高兴不起来,他来之前,十分轻视陈玉秋的实力,直到此时,心里才明白自己实在太过于轻敌了! 只许自己一年内脱胎换骨,不许别人一年内功力大涨么?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很公平的! “你……你……你他娘的……是……是……” 吴浮生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身旁的邓金龙突然如同见了鬼怪一般,惊恐万分的用手指指着被吴浮生踹飞的那人,怪叫起来! 吴浮生凝目看去,登时也吃了一惊,只见正从地上缓缓立起的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应该早已被自己一棍子砸碎了脑袋的伍六两! 吴浮生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揉了揉眼睛,仔细观瞧。 只见那人满脸得意之色,正是那天被他打死,令人拖去喂了野狗的伍六两! 这真是天下第一的奇事了! 吴浮生真真切切的记的,自己一棍子下去,将伍六两脑袋给砸了个桃花朵朵开,当时,红的、白的溅射了半个院子呢!? 怎么他娘的这人又活转过来了? 真是活见了鬼!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的奇怪。 奇怪到你开始怀疑人生。 众豪杰见了伍六两的脸,也纷纷不敢置信,直呼见鬼! 陈玉秋对于吴浮生等人的表现,很是满意,得意的冷笑一声,领着众手下扬长而去,到东面的彩棚里坐下。 吴浮生略定心神,按捺下了心中的疑惑,领着众豪杰,自到西边彩棚坐定。 岭南两大势力,泾渭分明的坐于擂台两侧。 一些江湖上的独行客,江洋大盗,横行巨寇,或是一些侠义之士,会道门的各色人士,纷纷过来观礼,皆坐于南北两棚! 因为这次比武的结果,会影响岭南未来数十年的势力划分,所以人山人海,三教九流,僧道俗尼,无所不有。 但这些江湖散人跟两方势力泾渭分明,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会必然是一场血腥的杀戮,要不小心被误杀了,阎王爷都会说死的活该! 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白色的大旗猎猎作响,在一阵锣鼓喧天的响声中,一个身穿从四品官服的官员笑呵呵地登上比武擂台,团团地作了一个四方揖。 邓金龙低声道:“此人是高州府知府——席亮正,从四品,每次按察使的奏折,都是此人上报朝廷的。” 吴浮生点了点头,有些魂不守舍,脑海中仍在回想陈玉秋刚刚的那一手招剑的手法。 席亮正朗声道:“各位江湖上的好汉到我高州府来,我高州府招待不周,诸位多多见谅!” 说着又向四周团团作辑。 马上就有一些周围的势力和白道人物大声答应道:“席知府太客气啦,我们又不是来喝酒吃肉观光的,赶快说正经事吧!” “招待的很好,那有不好啦?高州府的狗肉香的很,我都不想走啦!” “哈哈哈!” 众人都哈哈大笑。 席亮正也不由得笑了几声,道:“诸位英雄,到我们高州府吃狗肉,吃盐鸡,喝大酒,高州府那是举双手欢迎,但是——” 他顿了一顿,神色严肃地将那些外貌邪性,打扮的藏头露尾的人扫视了一遍,接着道:“若是有些不遵纪守法的江湖人士到我高州府行一些苟且不法之事,那可别怪我席亮正不客气!” 他又顿了顿,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继续道:“这次不单单有陈玉秋少爷一人坐镇我高州府,而且,你们若是犯了事,这位鹰王山的吴寨主也绝对不会轻饶了你们!” 席亮正陡然间向吴浮生行了一礼,吴浮生料想不到第一次见自己的知府大人似乎认识自己,还亲自跟自己打招呼,不由得愣了一愣,也忙向席亮正拱了拱手! 席亮正面带善意的向吴浮生笑了笑,长声道:“我宣布,岭南武林盟主比武大会,现在开始!” 擂台下又是一阵鼓声大起,席亮正下了擂台,在百十号装备精良的武士的护送下,飞也似的回府衙去了。 一通鼓声过后,一个汉子,手持青钢剑,第一个蹿上了擂台,得意洋洋地嚷道:“在下伍六两,替陈家少爷上台比武,有谁不服的,可以上来送死!” 第114章 死而复生 诡异奇伦 伍六两这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伍六两被吴浮生一棍打死,早已哄传岭南,那一式棍法被更是被传的玄乎其神,神鬼难测! 而将伍六两的尸体拖去喂狗,那更是对陈家的脸面进行的赤裸裸的羞辱! 不料传说被打死的伍六两又活蹦乱跳的上了擂台,还嚣张之极的对吴浮生正面宣战! 这件事情,又是诡异,又是恐怖! 诡异的是死去的人,重现世间! 恐怖的是,江湖上早就盛传陈府之人杀之不死,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吴浮生、邓金龙、许气义三人心中同时暗想:“江湖传言,并不可信,若是陈府之人杀之不死,那怎么被同一根棍子给砸死的陈玉冬没活转过来?不但没活转,尸体还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由此可见,陈府之人,杀之必死!” 邓金龙霍然起身,极为恼恨地说道:“吴大哥,伍六两这个狗崽子大有古怪,没准台上这个是死了的那个伍六两的孪生兄弟,也未可知!刚刚这小子差点一剑刺死我,我不杀此人,誓不为人!这一仗由弟弟替大哥上台收拾这小子!” 吴浮生略一思量,他还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情其中的关窍,从到高州到现在,件件事情都出乎于他的意料,心中此时颇有些烦乱,问道:“邓兄弟可有把握胜过此人?” 邓金龙道:“一个跳梁小丑,杀他易如反掌!” 吴浮生点点头,道:“那邓兄弟上去吧,若是事情不妙,我必来救你!” 邓金龙答应一声,手握铁枪,一个箭步蹿上擂台! 伍六两见是邓金龙上台,不屑一顾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丧家之犬——原福建副都指挥使邓金龙啊!怎么?在福建被倭寇杀的落荒而逃,家人被杀光,兄弟被屠尽,你这种垃圾不找个粪坑自己扎进去溺死!跑到我们广东当大爷来啦?嗯?嘿——笑话,我——呸!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也敢上台来丢人现眼?” 邓金龙大吃一惊,脸色大变! 他的过去从未跟别人提起过,福建离广东千里之遥,伍六两怎么对自己的事知道的这般详细? “你……你是什么人?”邓金龙惊诧莫名的盯着伍六两。 伍六两仰天狂笑,完全没把邓金龙放在眼里:“哈哈哈,嘿嘿,邓大人,我们交手数次,连我也不认识了么?” 伍六两拿手遮住了口鼻,双眼往上一翻,露出了一大片眼白。 邓金龙如梦方醒,震惊道:“你……你……你竟然是那个倭寇的二头目?!” “哈哈哈~~~嘿嘿嘿~~蠢驴一头,老实说,你老婆 的滋味真不错,嘿嘿嘿……”用力舔了舔嘴唇,形象十分的猥琐! 邓金龙全身颤抖,衣袍无风自起,已愤怒到了极致,爆喝道:“你个畜生,老子今天不宰了你,便当场自裁!” 手中铁枪如狂风,似暴雨,挟带着强横的呼啸之声,将伍六两团团裹住! 邓金龙含怒出手,实力比平时更高了三成,声势十分惊人! 如果人生事事如意,那该多无聊? 这一年来,邓金龙时时向吴浮生这位让他佩服到了五体投地的大哥虚心求教。 吴浮生在对风雨大至棍法苦练之余,对邓金龙各种对武术的疑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所以这一年里,邓金龙也是枪术大进,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这次他跟伍六两动手,心中悲愤! 一出手就是电闪雷轰的狠招快招! 伍六两本门剑法颇为高明,而且他系统的学过倭刀刀术,招术里正中含奇,奇中合正,正奇剑法相辅相乘,剑法是又快又怪,硬生生的挡下了邓金龙的前三招枪法! 三招一过,吴浮生敏锐的发现,邓金龙和伍六两两人的功夫,只在伯仲之间,技艺水平上相差不大! 如果不出什么幺蛾子的话,二十招之后,邓金龙必杀伍六两! 为什么水平相差不大的两个人,在二十招以后就会分出胜负来? 这是兵器的上限的原因! 老话说的好,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钢剑虽好,但跟长枪动起手来,毕竟还是在长度上吃了亏! 在两人实力相差不大的比武中,一开始用长剑伍六两还可以多耗费些体力,用来弥补兵器上的劣势! 但一过二十招,体力再好,伍力两恐怕也得喘粗气! 而一旦伍六两体力不支,一招不慎,必死于邓金龙的长枪之下! 伍六两的的确确是一位极强的剑术高手,但再高的高手也只是一介凡人,是凡人就没有无限的体力! 果然堪堪快到二十招的时候,伍六两身形向后急跃,跳出了邓金龙的攻击范围之外,摆好架式,不敢再主动进攻! 此时的伍六两已经开始额头冒汗,喘息也微微的有些急促起来! 邓金龙持枪而立,岳峙临渊,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一副大有余力的模样。 吴浮生看的暗暗点头:“胜负已分。” 邓金龙眼露杀机:“怎么?要跪地求饶了么?当初有多少人对你跪地求饶,你却一个也未曾放过,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邓金龙必杀你这畜生!” 伍六两哈哈大笑,十分狂妄的道:“杀我?就凭你?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这么急着送死,老子便送你一程,一家人么——就是要整整齐齐,嘿……” 邓金龙怒气飞起三千丈,手中长枪一震,如灵蛇,如怒涛,一个下阴撩震抖钻刺,对着伍六两的小腹猛穿而去! 这一枪角度刁钻,速度迅疾,而且枪身蕴含着勇猛刚烈的抖震劲力,乃是邓金龙的最高明的枪中杀招,这一枪刺出,对方势必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这一招邓金龙势在必得,誓要把伍六两刺于枪下! 不料他这势在必得的一枪,刚至伍六两身前,变故甫生! 一股黑烟从伍六两脚下迸发而出,青钢剑也以一个强横到极致的下劈式,砍到了长枪的枪身上! 三道寒芒从黑烟中攸忽而出,直透邓金龙的心口小腹与面门! 这一招兔起鹘落,乃是伍六两极为高明的反败为胜的招数!但让伍六两没想到的是,这一式枪法,乃是邓金龙苦心孤诣所练成的绝活,绝非普通的枪招! 所谓绝活,是千锤百炼才能成就的一招,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妙用! 邓金龙神色不变,长枪继续旋转——前刺,枪身一碰到青钢剑,产生了一股强劲的弹震之力,力量其大无比,直接将伍六两虎口崩裂,将青钢剑崩的飞天而去! 钢剑朝天直飞,登时撞飞了扎向邓金龙面门的暗器! 邓金龙枪尾发力,枪杆如同弹簧一般,将扎向小腹的暗器也磕的飞开了去! 唯有刺向邓金龙胸口的暗器无法格开,邓金龙扭身闪肩,奋力躲避,终究慢了一丝,被钢镖打中左肩! 邓金龙中镖的同时,他觉得枪头受阻,枪身上传来一声刺入血肉的闷响和触感! 听到了枪头扎肉的闷响,邓金龙得势不饶人,咬牙发狠,双臂加力,长枪继续前捅,然后上挑,誓要把伍两六挑死于擂台之上! 但不知怎么,虽然他感觉长枪已经捅穿了伍六两的小腹,可马上枪头上就遇上了如铁板一般的强大阻力,是前捅也捅不动,上挑也挑不了! 邓金龙额头青筋暴绽,双手挺枪,奋尽全身之力,仍然也不再能移动长枪丝毫! 似乎枪尖在这一瞬间被铸进了万斤的铜墙铁壁之中,前推不能,后退也不得! 但隔着黑雾,又看不清黑雾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邓金龙艺成数十年来,从未遇到过的怪异变化! 秋风扬起,卷裹着丝丝寒凉。 黑色的烟雾被秋风吹散,露出烟雾之后的形象! 邓金龙瞳孔陡然放大,有些惊恐地看着烟雾散去后的情景! 只见伍六两的脸上露着邪性之至的微笑,唇红如血! 他左手握着邓金龙的长枪枪尖,右手一张,接住了刚刚被长枪荡飞了数丈之高的青钢剑! “苦命的孩儿,想杀你老子,还早一百多年呐!今天老子送你们一家人去地府团聚!”伍六两左手握住了长枪不撒开,右手长剑飙然震动,带着锐利之极的刺耳风声,直刺邓金龙心口! 其实以邓金龙的枪法来说,此时发力将伍六两的左手震开,然后闪避格挡,轻而易举! 但此刻邓金龙的心态已经彻底慌张了起来,他的心态崩了! 人一旦心里防线垮塌了,那就是万事皆休! 原本邓金龙设想,自己跟伍六两硬碰硬,自己最多受点伤,而伍六两丢的是命!? 第115章 棍如闪电 山呼海啸 世上庸人,再所多有,唯英雄豪杰少见。 碌碌无为,也不见得不是英雄好汉! 老夫年轻时,总以为是英雄造就了时势,今日将死,感觉看的必年轻时明白了些,必是时势造就了英豪啊! 没有通天的巨浪,那里来的弄潮豪杰? ————雷世庸。? 自己的志在必得的一枪,明明刺穿了伍六两的肚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枪非但没有伤到伍六两分毫,长枪反而不知怎地竟被伍六两握在了左手之中! 自己竭尽全力,竟不能挪动长枪丝毫,这伍六两单手就比自己双手力大,这人这般高的功夫,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邓金龙先是吃惊,然后就是惊惧不定,并没有发现黑雾散去之后,握着自己长枪的巨力也瞬间消失,自己轻而易举的便可震开伍六两的左手! 人一旦失去了斗志,那便如行尸走肉无异,任你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束手待毙! 眼见邓金龙要被长剑穿心,命丧当场,陡然间一个黑影从邓金龙肋间蹿出,狠狠地印在了伍六两心口上! 这一脚力量极大,‘嘭’的一声响,伍六两闷哼一声,以比前冲更快的速度向后飞出,直飞到了擂台边上,才‘噗通’一声跪在了擂台上! 伍六两以剑支地,颤抖着站将起来,‘噗’地一口,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鲜血里掺和着不少内脏的点点碎片,也不知是那个内脏受了重创?! 伍六两用袖子擦去鲜血,眯眼看去,只见吴浮生身背黑色长棍,不知何时已站到了邓金龙身后,正用布带给邓金龙包扎肩膀! 邓金龙见是吴浮生救了自己一命,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羞愧,低声道:“大哥!我……我真没用,可……可我明明刺穿了……刺穿了……” 吴浮生将布带打个结,笑道:“我看到了,你看枪尖!” 邓金龙细看长枪枪尖,只见枪尖上血迹俨然,上面还挂着两块血肉,显然是捅穿了伍六两的肚子时,撕扯下来的内脏! “这……这……”邓金龙彻底糊涂了! 显然他的绝招确实是捅到了伍六两,不但捅到了,而且捅了个对穿! 若是普通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必死无疑,但这个伍六两为什么没死,反而继续活蹦乱跳的呢? 吴浮生看出了邓金龙的疑惑,笑道:“邓兄弟,这个伍六两死而复生,显然身上大有古怪,这个人你杀不了,你去台下养伤吧,剩下的事我来应付!” 邓金龙欲言又止,知道吴浮生说的一点也不错,无奈低头叹气道:“那大哥一定要万分小心!”垂头丧气的拖枪下台去了! 吴浮生招呼都不下,陡然上台,而且上台时还偷袭了伍六两一脚,不由得激起了陈家一伙人的愤怒! “什么玩意?好不要脸,滚下台去!” “不行!不能下台,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应该在台上以死谢罪,以告天下!” “不错!不错!如此卑鄙小人,不配活着!” “滚下去!” “这人死皮赖脸的不下去,不如大伙一拥而上,将这小子跺成肉泥!暴尸示众!” “不错!大伙一起上啊!冚家铲!弄死这狗娘养的!” 正在群情激愤,众人意欲一拥而上之时,台上的吴浮生陡然仰天长笑,发出了一阵嚣张至极的狂笑之声! 已团团围住了擂台的众人被吴浮生的狂放之态惊诧,莫名其妙的看向吴浮生。 吴浮生用手中长棍,示意台下也已经跃跃欲试的邓金龙,许气义等诸位豪杰退后,用风雷棍点指着陈玉秋等人,极为不屑地挑衅道:“无知鼠辈,狂妄蝼蚁,以为人多便能倚多而胜么?你们这些废物再加上陈玉秋,一起上,我吴某何惧?老子倒省了不少手脚,酒馕饭袋再多也还是酒馕饭带罢了,你们一起上很好,省了老子不少手脚,就怕你们不敢来!废话少说,一齐上台罢!谁不上来,谁是乌龟老王巴!” 吴浮生漫不在乎的神气,彻底惊呆了陈玉秋手下的这些人,也彻底激怒了这群人! 这群人本就是桀骜不驯的江湖豪客,向来是老子天下第一,谁也不服,为人处事都凶霸的惯了,那受过这个气? 不由得发出阵阵怒吼,抽家伙就要一拥而上,誓要一起上台将吴浮生给宰了! 吴浮生这边的人也不能干看热闹,见马上就是一场大厮杀,那肯让吴浮生一个人迎敌,也纷纷抽出刀枪剑戟,准备来一场大火并! 冷风如铁,白旗如云。 擂台下,众生如蝼蚁仰视神灵,尽皆瞪目怒视吴浮生。 吴浮生持棍昂立,如天临神将,藐视台下众人的桀骜如雾如风,在长空下山岳般翻涌! 如果世上只有一个神的话,那个人便是我! “都住手!谁也不许上!卑鄙小人虽然能因为无耻占一时的便宜,但卑鄙小人就是卑鄙小人,又能成什么大事了?吾等正义之师,早晚要让卑鄙无耻之徒接受天谴!”陈玉秋突然制止了手底下人的暴动。 所有人,包括吴浮生,都有些惊讶的望着陈玉秋! 陈玉秋却并未做什么表情,向吴浮生冷冷一笑,面无表情的坐回了太师椅上。 众人见状,全数默然无语的回归本位,竟没有一人敢再‘吱’上一声! 陈玉秋身上的邪性劲,很不同寻常! 吴浮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个陈玉秋,跟一年前的陈玉秋,似乎已经是两个人了! 伍六两伸手拍拍吴浮生留在身上的大脚印,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天你趁我不备,一棍子打在我脑门上,将我打了个脑浆迸裂,怎么样?你想不到老子是不死之身吧?今日老子要原样奉还,必然也要依样将你脑浆子给打出来!” 吴浮生双目微眯,心中大为警惕起来。 他原本以为这个伍六两是死去的伍六两的同胞兄弟,或者只是单纯是一个跟伍六两长的相像的人,如今看来,确实是想错了,莫非这个人真是那天被自己一棍打的脑浆迸裂的伍六两? 一个人被打死了,还能再次复活? 世上真的有这种怪事? 听了这番话,吴浮生从刚刚的完全不信,变成了半信半疑。 “装神弄鬼,大言不惭,再说了,就是你能复活,又有个屁用?你他娘的活一次,老子宰你一次,似你这般的杂鱼,活一万次,也是饭桶一个!” 吴浮生手持风雷棍,手腕微微抖动,棍身隐隐有白色的光芒亮起! “我伍六两不但是不死之身,而且还是永久复仇的冤魂,是阴魂不散的厉鬼,我将……” 伍六两眼放邪异的光芒,发出了诡异莫明的诅咒,但他一句恐怖阴森的诅咒还没有讲完,吴浮生已听的万分不耐烦! 他纵身而起,手中风雷棍如风如火如雷如山,如林如影,如花瓣上的朝露,如山岳中的怪石,如云底的流雾,如地渊的暗潮。 一千个人看到了一千种不同的棍法,但谁也说不清楚,这一棍是从何处起,又是从何处而休止的? 大部分人,根本没有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擂台上,一道黑影,一闪而逝,白色的豆桨状的液体,漫天散开! 如同一朵乳白色的烟花。 吴浮生掏出丝巾,有些嫌弃的将风雷棍上的污浊仔细擦抹干净,将丝巾随手丢到台下,扬声喝道:“还有谁不怕死的,速速上台领死!” 伍六两凝立不动的身体,此时才晃了两晃,‘扑通’一下,狠狠地栽倒在了擂台上! 如同一只死在了街边上无人问津的野狗。 陈玉秋那方花棚内外,几乎有上千人。 但此时此刻,乌泱泱的人群之中,寂静的如同坟墓一般! 交手之前,大家心里都隐隐知晓,伍六两可能不会是吴浮生的对手。 但谁也没想到,胜负来的这般干净利落,来的这般猝不及防! 邓金龙等人也被吴浮生刚刚的棍法震慑,一时之间,竟然谁也没想起大声喝彩来! 擂台上下,有些怪异的静谧了片刻,很突兀地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叫好之声! 这声音来的如此突兀,如此激烈,直震的众人耳膜刺痛! 如此迅猛绝妙的棍术,一生能得睹一次,已是得天大幸,怎能不竭力鼓掌赞叹? 欢呼鼓掌,良久方息。 稳坐太师椅的陈玉秋,脸色如石雕的一般,伍六两身死,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竟然还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距离极远,但吴浮生眼力惊人,看的十分分明,心中不由得暗暗纳罕。 而且最让他心中微微不安的是,刚刚在伍六两脑袋被打爆的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一股黑气从伍六两脑中飞出,钻进了陈玉秋眉心中间去了! 这股黑气颜色极淡,而且快如闪电,一闪而逝,他心中颇有些怀疑是自己眼花! 但从陈玉秋的反应来看,似乎伍六两被自己一棍砸死,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第116章 小小倭寇 可笑可笑 既然伍六两这次被自己砸死没再复活,想来刚刚自己看到的那股黑气,绝不是眼花! 吴浮生心底隐约感觉到,伍六两生与死,跟飞到陈玉秋眉心的那股黑气有关,而伍六两是生是死,也似乎只在陈玉秋的一念之间! 所以陈玉秋才对伍六两死在自己棍下,不屑一顾! 吴浮生正思量不定,听到台下发出阵阵的惊呼之声,扭头望去,只见擂台的另一头,走上来一个怪人! 这怪人身高不足一米六,是个小矮子,头顶中间剃的光溜溜地,只有两鬓留着黑发,乍一看去,好似个两边长毛的鸭蛋,甚为搞笑怪异! 怪人的衣服也与众不同,宽袍大袖,像是裹着个床单子一般,脚踏木屐,左腰间挎着两把似剑非剑,似刀非刀,长短不一的两把兵刃! 最好笑的是这怪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龇牙咧嘴,挤眉弄眼,看起来活脱脱像个弱智儿童一般! 台下有人又是愤怒又是惊恐地惊呼:“倭寇!……这是个倭人,这……这是……倭寇!” “有倭寇!有倭寇!大家伙抄家伙啊!” “别……别上,这倭寇身后跟的这人……这人是白家大少爷!这倭寇好像是白家的人!” “白家~~白家可了不得,白不离陈,陈不离白,这是白家的新家主上台去了,我听说……” “……” 台下蝇蝇嗡嗡,乱成一团,说什么的都有。 只是所有人看向那个倭寇的眼神,都有些不怀好意。这幸亏是在此时在此地,换了任何一个地方,这倭寇若是独自一人碰见了台下这些人,早就变成了一滩烂泥! 不论是江湖上,还是百姓中,都对倭寇恨之入骨。 岭南虽然地方有些偏,但因为毕竟是沿海地区,总是有各种倭寇不时来侵掠! 各地的山贼水匪,虽然也是打家劫舍,但毕竟还能算是个人,基本上绑票了以后交了赎金,不会撕票,被劫掠的人,往往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甚至于有很多匪徒,都是侠义之辈,劫富济贫的事,那是在所多有,是人人都佩服的江湖好汉! 倭寇则不同,倭寇基本上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只能归类于畜生一道! 变态,恶心,无耻,下作。 奸淫掳掠,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很多倭寇经过的村镇,那是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离开的时候,连房子都要一把火给撩了! 除了刨祖坟这事太麻烦倭寇不做之外,基本上别的事,没有它们不干的! 所有人对倭寇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但倭寇的战斗力往往爆表,这群人虽然个子矮小,但兵器锋利无匹,个个武艺精湛,极其擅长武道! 而且倭寇天生生性凶狠,喜欢玩命,不要别人的命,也不要自己的命,出手就是你死我亡的险招! 明军战斗力极其低下,战备松弛,武器往往腐朽斑驳,铁甲往往没有,皮甲往往不足,纸甲往往充数! 但区区纸甲,怎么可能挡的住倭刀的锋锐利刃? 所以明军遇到倭寇,基本上一回合就会被倭寇一刀两半,连抵抗一下都办不到! 而且大明王朝此时已摇摇欲坠,朝内朝外都是各种蛀虫,参军的士兵们,基本上营养不良,斗志基本上靠自己的想象,训练基本没有! 所以明军剿倭时,数千军兵就算仅仅只遇到十几个倭寇,也是一触即溃,一溃千里! 倭寇总是能以一挡百! 明军的斗志总是在逃跑的时候,十分的昂扬! 其速度之疾利,其动作之迅猛,那真是一跑就快,快逾奔马,拍马追之不及! 倭寇就是把自己的两条小短腿给跑断了,也连逃窜的士兵影子的都观之不到! 甚至于产生了五十三个倭寇就能攻城掠地,纵横三省,杀退上万明军,吓的数万明军胆战心惊,不知所措的天大笑话! 岭南之地,穷山恶水,匪类横行,朝廷更加无力剿灭。 岭南都指挥使见军队无力剿灭海外来犯倭寇,也无力剿灭本地贼寇,怕岭南有变,到时候自己性命不保,岂不冤枉? 这位都指挥使在师爷的策划下,上报朝廷,设立了这个按察使的职位! 实际上就是驱狼吞虎的毒计! 既然土匪头子当了这个岭南按察使的职务,成了岭南的地下皇帝,有倭寇来犯时,按察使岂能坐视不理? 所以按察使平时要去衙门里捞个什么重犯、江洋大盗什么的,衙门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江湖上的人物,难免有作奸犯科被朝廷抓了的,这时候按察使能名正言顺的出面保人! 按察使有了这个便利,若是岭南有倭寇横行,按察使必须得平了这个事! 此计果然大妙,来侵犯岭南的倭寇被按察使领着三山四水的众黑道人物灭了几波,渐渐的便有些销声匿迹了! 岭南这个地方,倭寇不来了! 今日比武争这个岭南按察使的擂台上,上来了一个倭寇,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难道这个倭寇还想争争按察使的职位? 这不是老鼠舔猫屁股————找死吗? 小矮个倭寇走到吴浮生五尺外站定,他身后跟着的那位白家家主也在他身旁站定。 吴浮生不动声色,双手抱棍,静等下文。 白家新任家主白寒露向吴浮生皮笑肉不笑地龇了龇牙,向四方台下团团做了个辑,道:“众好汉这厢有礼了!在下乃是高州白家新任家主,有的人认识我,有的人不认识,我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白,名字唤做寒露!” 台下鹰王山这边的人,全都不屑地发出了嘘声! 白家跟陈家世代联姻,白家人只是陈家的附庸罢了。 江湖传闻,白家新任家主白寒露,拜入了重庆府丰都鬼城城主阎罗王的门下,习得冤天枉地招鬼收魂大法,回岭南后,收拾了几个江湖上有名的大盗,声威大震,对外号称岭南第二,意思是说本事只在陈家家主之下,已是岭南无敌! 牛皮倒是吹的震天响,但白寒露的真实本领到底如何,大家伙都是听说和传言,谁也没亲眼见过!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就是不伸手,天天吹大牛! 对于这种人,江湖上的好汉一向是瞧不起的。 白寒露对嘘声置若罔闻,神色自若地继续说道:“这位倭寇呢,名叫勾氏棍八郎,他……” 白寒露话没说完,台下就是一片哄笑之声! 有人大声笑道:“什么?狗屎滚吧?还有人叫这名字嘿!果然是狗屎!这倭寇倒是有自知之明!” “哈哈哈!” “就是一坨狗屎!喂!臭狗屎!快滚下去!” “滚!滚下台来受死!” 白寒露似乎听不到台下人在说什么,以压倒所有人的声音粗声道:“此位倭寇仰慕我大哥陈玉秋的功夫,已率领手下,归顺了陈家,现在是特地上台来劝服跟陈家放对的英雄的!这位倭寇说了,陈家家主,乃是天下第一的功夫高手,也是天下最适合当这个按察使的人,旁人压根没有资格来当这个按察使,若是谁不服可以跟这位倭寇练练!” 勾氏棍八郎似乎听懂了白寒露的话,点了点头,面容扭曲且凶狠地对吴浮生大声高叫道:“八格牙路!气哭休!库搜库拉唉!” 吴浮生完全不知道这个小挫子倭寇在放什么鸟屁?但看这小玩意的表情,也料定这狗东西没说什么好词! 白寒露忙笑道:“吴公子别误会,倭寇是想请你下台,说的是劝解的话!” 其实这句日语是纯粹的骂话:混蛋!畜生!吃屎吧你!但这白寒露显然故意恶心人,瞎他娘的翻译! 吴浮生冷哼了一声,道:“王巴揍地!这是那只狗不小心抬后腿————把你们这两坨狗尿苔给滋出来的?嗯?哦!我知道了,是陈玉秋这只疯狗吧?我听说白家是陈家的狗奴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而且不单单有白家当狗奴才,现在又多了个倭寇,这叫什吗?这叫——陈玉秋放狗——多多益善那?哈哈?” 白寒露被吴浮生一顿辱骂,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看了吴浮生一眼,面露杀气地冷笑了一声,扭头背着手下台去了。 勾氏棍八郎朝前迈了一步,左手握住了短刀刀柄,右手攥住了长刀刀柄,喝道:“过来撸得死撸!” 吴浮生对这位倭寇到底放的什么屁,完全没放在心上,反正不论这小矮子说些什么,一会也只会变成一具尸体,面对一具尸体,他实在提不起说话的兴趣来! 他将风雷棍斜斜指天,准拟一棍将这小比崽子就地超度! 台下人众人都听说过倭寇的名头,其中的小部分人还直接跟倭寇交过手,深知倭寇虽然个子不高,一个个跟土行孙似的,但这群小矮子的倭刀和刀术着实非同小可! 绝对不可小觑! 动起手来,稍不小心便是被锋利绝伦的倭刀一挥两截的下场! 场上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住了。 第117章 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 所有人都想看看,是吴浮生一棍子砸死小倭寇,还是小倭寇一刀能劈死吴浮生? 金色的阳光,映射着整个世界,将万物都融化在一片黄金里! 深秋的白云,如此的悠远宁静,像一团超大的! 吴浮生蓄力于臂,身形陡起,恍目间已飞跃了数丈的距离,风雷棍挟着死亡咆哮,照眼前敌人的面门而去! 此一击如秋风扫落叶,似艳阳照积雪,雷霆闪耀一般杀到了小倭寇的狗头之前! 勾氏棍八郎确实是吴浮生艺成以来,遇到的反应最快的刀客! “六道牙撒颗粒!” 勾氏棍八郎发出了一声怒吼,右手霍然拔出了长刀,精准地格挡到了风雷棍的力量薄弱之处,左手同时反手拽出了短刀,又狠又快地朝吴浮生心口刺去! 这一招双刀居合斩,事实上已经将吴浮生这雷霆万钧的一棍给破开了! 这一长一短的两把倭刀连消带打,瞬间破解了吴浮生这快如鬼魅的一棍! 如果吴浮生不迅速变招,势必被短刀穿心而过! 但世间的事情往往不能以常理度之。 武术里有句老话,叫做——功大欺理! 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说,如果经年累月的勤奋练习,功力足够深厚的话,使出的招数就能够超乎于常理之外! 大力出奇迹! 按照刀破棍的理论来说,在长棍上的劲力将发未发之时,破坏掉长棍的力之中心,那这一棍的劲力,就会瞬间消散,这一棍便无法继续按照原来的轨迹再行进! 这一棍的力量如果被外力破坏掉了以后,长棍还会被外力所裹挟,会顺着外力的袭方向去做运动! 勾氏棍八郎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这一刀他切的恰到好处,按照他的设想,吴浮生的手中长棍,必将脱手飞出! 但风雷棍上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强横,他这一刀,不但没有格动风雷棍,长刀反而在触碰到风雷棍的瞬间,被风雷棍上传来的那股奇异的震动所摧毁! 只听擂台之上传来‘咔’一声脆响,勾氏棍八郎家族里世代相传的宝刀瞬间碎裂成了七七四十九片! 勾氏棍八郎就是做梦,也梦不到会发生这种怪事! 破棍之法,他早已习练了数万遍,他从六岁开始练,现在他已三十六岁,这一格看起来普普通通,简简单单,但他已经练习了整整三十年! 这破棍一刀,已经是雕刻入他灵魂的一刀! 这一刀,他十拿十稳,连零点零一的不稳都不应该存在! 但吴浮生的这一棍,将勾氏棍八郎的所有想法都彻底颠覆,将他所有的自信都瞬间摧毁! 可惜吴浮生这一棍来的太快,等不及勾氏棍八郎发出不甘的质问! 这一棍如轻烟、如薄雾、如秋霜、如细雨,‘蓬’的一声闷响,棍梢砸到了勾氏棍八郎的面门上! 生死之别,只在瞬间! 勾氏棍八郎带着浓浓的不甘心,向后飞出去三丈之远,‘噗通’一声,跌到了台下的尘土之中,当场毙命! 吴浮生干净利落的一棍便取了这名双刀倭寇的性命! 台下众人,先是一惊,随后就是山呼海啸的喝彩之声! “打的好!” “好棍法!倭寇该死!” “武林盟主好俊的功夫!” “好!好!好!” 有的人趁机溜须拍马,大声叫好之余,已尊称吴浮生为岭南的武林盟主了! 成功时候,周围往往少不了捧臭脚的! 但落寞的时候,世间却难寻一个知己! 人性本来就如此,倒也不必惊讶。 死了自己手下的人,陈玉秋脸上不但没有露出愤怒之色,反而很怪异的大笑了三声! 便好似吴浮生毙于棍下的并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他的仇敌一般! 有相干人等走上前,拖走了勾氏棍八郎的尸体,马马虎虎清扫了一下擂台上的血迹。 吴浮生遥遥以棍戳指陈玉秋,挑衅道:“陈玉秋,事到如今,再想当缩头的乌龟,已经太迟啦!还不上台来吗?继续让人上台来送死,毫无意义!” 见识了吴浮生那沛然几无可御的棍术,台下众人此时心中也皆是此般的念头,以吴浮生的棍法,谁上来谁死,纷纷对陈玉秋侧目而视,想看看陈玉秋会不会亲自上台? 陈玉秋面露冷笑,一言不发! 吴浮生怒气上涌,刚想直接不管规矩,下台去杀陈玉秋,突然感觉到天色微微暗了一暗,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前不远处。 吴浮生凝目望去,只见那人一袭白衣,脸如冠玉,眉清目秀,正是白家新任家主白寒露! 吴浮生杀的性起,他迟迟不见陈玉秋下场,本来就有限的耐心早已消磨殆尽,面色阴冷地问道:“白家主,你当真不怕死么?” 白寒露一不慌二不忙,轻轻拂了拂袖口的尘埃,微笑道:“问这世间,又有谁能不死?难道说你怕死,你就能不死吗?” 这回答颇有些出人意料,吴浮生将手中风雷棍从手腕上转了半圈,摆了个碧空万里无风雷的架式,双瞳微眯,盯着白寒露的脑袋,道:“虽然没人能长生不死,但若是小心谨慎一些,不故意找死,多活些日子,总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是啊!是呀!人活一千年,活一万年,终归还是难逃一死,人死为鬼,这些孤魂野鬼是不是也会想念他们的家?是不是也会想念他们的亲人?这思念之情,如此浓烈,如此的哀怨,你感觉到了么?” 白寒露的音调忽忽悠悠,十分诡异,高一声低一声,如雾如烟,捉摸不定,不像是在说话,倒像在招鬼! 吴浮生觉得白寒露说的话有些古怪,这白寒露的动作和神情这时变得也十分不正常,手舞足蹈的,十足像个活疯子。 不过他认为这只是白寒露动手之前的花招罢了,吴浮生早听闻江湖传言,这白家的白寒露,功夫非同小可,绝对不可小觑! 白寒露并非白家嫡出长子,他本来没资格继承白家家主之位,他是杀了前任白家家主,以武力慑服众人,才硬坐上家主的位子的! 至于他用的是什么功夫杀的前任白家家主,因为此事是白家家内之事,外人所知不详,但江湖上都传言白寒露已得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丰都阎王之真传,一身本事可比陆地神仙! 吴浮生心知江湖传言,多光陆怪离之事,有些事情是神仙骑驴————越传越奇,越是奇异的事,越是不可信! 但空穴来风,事必有因,任何夸张失真的传说背后,都肯定有其原型包含在其中。 这白寒露在江湖上名声这般逼人,盛名之下,岂有虚士? 身上必有惊人业艺! 他抱定不论白寒露有什么花样,只要一棍子砸下去将其砸成肉泥,就是神仙也必死无疑! 吴浮生全然不把白寒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放在心上,双目一凝,扭腰别跨,一招‘长空扬风棍通神’,棍梢急速抖动,照着白寒露的后脑勺呼啸而去! 准拟一棍将白寒露毙于棍下! 吴浮生跟白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也没有什么必须杀白寒露的理由。 但武林中往往是这样,出手不容情,留情不出手! 与人动手比武,胜负是一瞬间的事,生死也只在这一瞬间! 你手下留情,敌方会手下留情么? 不动手,大家你好我好,一团子的和气。 但一旦动上了手,那便是下死手,如果你不下死手,那死的人就是你! 心慈手软的人,在初入江湖的时候,便已因为肉体毁灭被强行淘汰出了江湖! 人心难测,在江湖上混,你能相信的人,只有你自己。 所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不下杀手就不行! 而江湖上的许多仇杀,许多怨怼,便也是由此而来。 所以一入江湖,便是腥风血雨,江湖上的人,谁也免不了手上沾血。 不沾血的人,又混什么江湖呢? 回村里修理地球,不是更安全一些么? 所以吴浮生没有留手的理由,他这一棍,必须全力以赴! 因为一旦他败了,他的江湖地位,他的财富,他的生命,都将在此终结! 他还年轻,他还没有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他远远没有活够,又怎么能在此地此时此刻停住前进的脚步呢? 可在棍梢堪堪离白寒露的后脑勺一尺的时候,吴浮生不惜让自己受到肌肉损伤的风险,也硬生生的停住了他这志在必得的一棍! 在这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风停了,灰尘住了,喧嚣声也一下子都模糊起来了。 有些刺目的阳光,在这一瞬间都开始变的柔和阴霾起来! 吴浮生他突然发现,就是拼死他也不能将这一棍继续砸下去!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脑子! 他将风雷棍停住了,用右手狠狠地擦拭双目,凝神细看。 一霎时间,泪水充盈了双眼。 “爹!你~~你……你原来没死~你……” 吴浮生嘴唇抖动的如同风中的树叶。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是他控制不住他自己! 他曾在一年前,亲眼看到父亲惨死于劫匪的长刀之下! 身首异处! 第118章 照鬼刀出 众鬼皆灭 那一刻,他吓的肝胆俱裂,如一条疯狗一般,漫无目的的疯狂的逃窜! 后来他武功大成之后,曾经费了好大的功夫去寻找父亲的遗骸,想带父亲的遗骸回归故里,葬于祖坟! 可荒郊野岭,找一具一年前的遗骸,谈何容易? 狼吃熊嚼,虫附鼠咬。 他竭尽全力,也只找到几根野兽吃剩下的粗大的骨头。至于这几根骨头是不是父亲的,他连一丝一毫把握都没有! 万般无奈,他只好找个地方,草草将那几根骨头埋葬了,垂头丧气的下了山。 今日今时,他忽然看到活生生的父亲,站在了自己眼前,他怎能不热泪盈眶? ‘噗通’一声,吴浮生扔了风雷棍,跪于父亲身前,又是不敢相信又是不敢不信地哽咽道:“爹……爹……你……你好……” 他情绪激动之下,语无伦次,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父亲缓缓抬头,看了吴浮生一眼,一如他平日里的神气:“生子,没回去看你娘么?这次出门,你娘的碎银子都给我啦,要是到了腊月咱们还不到家,她只能当家里的东西啦!” 闻听此言,吴浮生不由得连连磕头,泪如雨下:“爹,孩儿不孝,娘……娘他老人家……老……老人家……已经……已经去啦……” 他语气万分痛苦,万分怨恨自己。 他继承了张家的家业以后,因为自己实在无法脱身,便火速打发阿福阿东阿如三人一起快马加鞭,拿了数百两银子,回他老家接母亲来龙隐县享福! 结果没多久阿福先回来报信,他们村镇被不知从哪里流窜来的三个倭寇袭击,整个村镇都被屠杀一空,房屋也被倭寇一把火烧成了白地! 得到这个消息,吴浮生如五雷轰顶一般,万分难以相信,马上想亲自回老家去看看。 但很快,阿东阿如陪同着的村里一个侥幸未死远房伯伯的到来,证实了这个让他痛不欲生的消息! 吴浮生给了这个远房伯伯一大笔钱,打发这位伯伯回村里去打扫祭祀村里的所有的逝者埋葬在一起的巨大公墓之后,日日夜夜都心意难平! 怎么这个世界,这样的残忍? 怎么再见就再也不见来的这样的突然? 有些人,有些事,突然之间,就如同巨浪中的小舟一般,刹那间就没了踪影,一生一世再难相见。 不经意间的一面,便成了最后一面。 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便成了诀别之语。 怎么这个世界,这般的无情? 世界仍旧是这个世界,太阳仍旧早上在东方升起。 可眼前陡然间已是物是人非! 沧海桑田。 你还是那个你么? 这如乱麻般的情愫,时时萦绕于吴浮生的心头。 在夜深人静,万物俱籁的时候,总是如蚂蚁一般,蚀咬着他的心脏。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吴浮生看到父亲背影的一瞬间,如岩浆般喷涌而出。 “爹……爹,你原来没有死么?” “你胡说!”父亲脸色陡然变的如同冰霜般寒冷! 吴浮生不由的心中一紧。 从小到大,父亲很少惩罚他,但有限的几次动手揍他之前,脸上都是这般的神色! 吴浮生不由的捂住了屁股,想起了那次差点打死自己的粗大棍棒! “你娘这不是在你身后么?生子你怎么敢咒她死了?”父亲表情威严,愤怒地质问着吴浮生? 吴浮生急忙回头,只见身后那人,头发有些花白,满脸温柔和蔼的神色,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花色衣服,眼神又是喜悦又是关怀! 他不由得放声大哭。 “娘……娘……娘……”吴浮生惊喜的几乎要昏厥了! 这世界上,还有比母亲更让人挂念的人么? 母亲微微一笑,以吴浮生熟埝无比的动作拽了拽衣服下摆,责备道:“生子!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样哭?跟你爹出门做生意,得长本事,这成什么样子呀?” 虽然嘴里说着埋怨的话,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溺爱。 似乎儿子哭起来,也没有让她有半毫的不满意。 是啊,儿子正是母亲这辈子在这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 哪怕是有什么缺憾,也缺憾的完美无缺! 吴浮生陡然起身,想奔到母亲身前,握握她的手,掸掸她肩膀上的灰尘! “生子!做生意的银子怎么少了五十两?你是不是又拿去胡花了?”父亲的语气如利剑一般,钉住了吴浮生的动作! 银子吴浮生确实是偷偷的动了一些,他趁父亲不注意,偷偷的用五十两银子,打了个很是纤细的金手镯! 因为母亲心心念念想要一个金手镯,他想拿回家给她一个惊喜! 不料这事竟然被父亲给发觉了?! 可金镯子在何处呢? 金镯子在他在山里拼命逃窜的时候,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父亲要是问起来,该如何回答? 吴浮生意识到暴风雨即将来临,不由得战战兢兢起来! 在家里,动什么都可以,但动的银子太多了,影响父亲生意上的周转,这往往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从小到大,他只因为银子上的事挨过打! “我……我没乱花,我只是……只是打了个金……金镯子!” 父亲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些,问道:“金镯子呢?拿来看看?你小孩子家家的,别被人家给坑了?” “金……金镯子不……不见了……不……” “什么?你说什么?”父亲不由得勃然大怒! 连身后的母亲都不由得埋怨起他来:“生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爹的银子,不都是咱们家的,还借了别人的呢,你仔细找找,备不住没丢呢?” 吴浮生不知道该怎么说,磕磕巴巴地道:“可……可金镯子真的……真的丢了,当时……当时……你也看见了,你……” 父亲一听这话,气的火冒三丈,几乎要蹦起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棍黑木棍,怒骂道:“生子!你这畜生!我什么时候看见了?嗯?你什么时候拿金镯子给我看了?你胡说八道,你看我不打死你这逆子!” 黑木棍恶狠狠地朝吴浮生搂头搂脑地打了下来! --------------------------------------------------------------------------- 剥去这世间所有的外在,人与人之间,其实没有区别。 老幼、男女、穷富、高低、勤奋和混吃等死这些等等等等,一切都只不过是这个世界打给每个人的标签罢了。 善恶与对错,并非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只是这个人类世界的规则。 我们学习规则,遵守规则。 但人过度于痴迷规则,却往往误入歧途。 世界上有真正的善恶,有真正的对错么? 有或者没有,这种东西只存在于人跟人之间,这种低层次的小玩意对于天地来说,太过于渺小。 所以不论什么规则,只有以人为本,才是正途,以规则为本,是舍本取末,入了邪道。 邪道之尽头,是无边血海。 这只是人道。 而天道呢? 天道无情,天道无私,天道无止。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 白寒露手里握着赫赫威名的——‘断天绝地万魄千魂照鬼刀’,看着照鬼刀那黑亮如镜的刀身,再看看不远处神色激动已经陷入了鬼境的吴浮生,心里微微有些得意。 此刀本是他师门至宝,是他历尽千辛万苦,花了无数心思,数次死里逃生才弄到了手的! 此刀诡异难测,对吴浮生这种强敌略一试用,果然霸道绝伦! 任你有天大本事,不也是瞬间掉进了自己的梦魇之中么? 今日照鬼刀下,又将多一名绝世强者的亡魂矣! 白寒露本是一无名小卒。 虽然他确实是前任白家家主的儿子,但他是一个弃儿。 一个被白家家主纳为小妾的妓女生出来的儿子! 而且最不幸的是,这个妓女刚刚进白家九个月,就生下了白寒露! 所以白寒露一出生,就被白家人所嫌弃,称为——杂种! 白家人也懒得给他起名字,他是寒露那天生的,所以直接名字就叫——白寒露! 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白家对他的不屑一顾! 小杂种长到六岁,已人老色衰的母亲被白家家主赶出了家门,流落街头! 母亲无奈之下,只好重操旧业。 到白寒露八岁之时,在街上嬉戏时,被丰都鬼城里派出来四处绑架儿童的游鬼看上,强行掳到丰都鬼城里,被鬼门收为外门弟子! 没料想到,白寒露在鬼道一门里竟天赋异禀,不过区区数年,便在在众年轻外门弟子的大考中拔得头筹,被鬼城城主阎罗王相中,收为座下大徒弟! 白寒露从记事起就被人人嫌弃,看惯了世人的白眼,所以他从小就养成了心狭量窄,阴狠毒辣,睚眦必报的心性! 以前小,他只是心里思量各种毒计,不敢付诸于行动。 自打他成为阎罗王大弟子之后,野心大涨,只用了不到十年的功夫,竟用阴谋诡计将阎罗王这位老于江湖的一代枭雄给弄死了! 白寒露弄死了门主,又得了鬼刀之后,猖狂气焰直冲九霄云外,狂的没边了,直恨不得将天都盖过去! 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白寒露小人得志,直接下死手,将丰都鬼城一派上上下下给杀了个鸡犬不留,屠戮一空! 第118章 待我来时 鸡犬不留 声势喧嚣一时的丰都鬼门就因为收了白寒露这么个弟子,落了个烟消云散! 白寒露志得意满,得意洋洋地携鬼刀回到了岭南白家! 回到岭南一看,气得他差点当场去世! 白寒露的母亲随着年岁变大,人老色衰,渐渐地没了生意。 她丢失了儿子,无人供养,无可奈何,只能每日沿街乞讨,辛苦度日! 苦挨了几年,一日哆哆嗦嗦的乞讨着路过白家大门时,被白家家主看见了,一不小心认出了她! 白家家主当场就给恶心吐了,勃然大怒:“太也晦气!老子前几天刚娶了个十八岁如花似玉的小妾,正说看起来有些眼熟,却原来竟是有点像你这个老乞婆?老子当年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你这种狗猪不如的彪子?!来人,给我把我晦气东西给本老爷打出这条街去!以后不许她在这条街走路!” 白家恶奴闻令,一拥而上,将白寒露生母给打了个半死,扔出了白家门前的长街,这才扬长而去! 白寒露的母亲本来就年岁大了,身体不好,被白家奴才一顿暴打,骨头也不知道被打断了多少棍,在街尾呻~~吟了一日一夜,卷缩着死于墙角之处! 后来是四面邻居八方凑钱,买了一口薄皮棺材,胡乱的填埋在了城外的乱坟岗子上。 白寒露回到高州,闻听此事,本就心量不宽的他,被是气彻底的失去了理智! 白寒露满身鬼气如冰,手持照鬼刀,直接杀到了白家府上! 白家在高州,是高州两大家族之一,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人丁兴旺,子孙众多! 白寒露此时已是杀神附体,修罗重生,那管什么有关无关,进了白府,见人就杀,逢人便宰,直杀的白府里血盈半尺,尸山尸海!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白寒露便已将白府上下数百口人屠戮一空! 当真是鸡犬不留,寸草不生,最后,白府里唯一能喘气的东西,只剩白寒露一个! 白寒露提刀出白府,见街上已是人山人海,将白府围的水泄不通! 这些人不乏一些武术高强的技击高手,但众人见白寒露如血魔附体,又如修罗现世,他杀气腾腾的扫视着街上众人,街上竟谁也不敢与他对视一眼! 街上众人见了白寒露如此威势,尽皆战战兢兢,又有谁敢上前? 白寒露怪眼连翻,见众人一步一退,无一人敢上前,狂笑一声,就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一个也是杀,杀一千也是杀,既然杀的性起,便将整个高州府的人都屠光了给娘陪葬! 幸好此时那位从小时起便时常接济白寒露母子的白家大辈白老头站了出来,这才将这位杀神的杀心给止住了! 杀心一退,神智渐清,白老头问询白寒露意欲何为?白寒露从小便对白家家主之位甚为慕羡,此时权当游戏,便要求当白家家主! 白家原本的直系宗室之人,都已被白寒露杀了个八九不离十,此时又有谁敢不允? 白寒露做了这白家家主之后,又拜见了陈家新任家主陈玉秋! 他见这陈玉秋一身邪气,神色阴郁,心中甚为不喜,又起了杀心! 这次借着这岭南选取武林盟主的机会,白寒露便欲先登台灭杀吴浮生这位强敌立威,而后再挑衅陈玉秋上台比试,直接连陈玉秋这老小子一道宰了,自己当当这岭南武林盟主加岭南按察使,黑白通吃,在岭南呼风唤雨,岂不美哉? 权力的欲望,从门缝里钻出来以后,如妖怪一般,迎风便长,一发便不可收拾! 又如汽油着火,熊熊腾腾,越烧越旺,到最后炸死自己,也会毁灭世人! 所以欲望可以有,但要适可而止。 能止心中真我者,乃为圣人也! 白寒露见了吴浮生杀那倭寇的身手,心知此人乃是生平难遇的绝世凶敌,哪敢大意? 一上台他便用出了自己平生所学最厉害的功法——天衣无缝地裳无痕——黄泉仙境! 此法乃是类似于催眠术加通幽术的结合之术! 若是寻常人寻常时候运用此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绝非是信手便能拈来的寻常之术! 因为白寒露有照鬼刀在手,用起此术来,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可以在不知不觉间,使敌人迷失心智! 当日屠戮白府,府中竟无一人能还手一下,便是因为白寒露运用了此术! 吴浮生虽然是一位绝世的棍法高手,但此时也不免中了白寒露的不传秘术! 白寒露缓缓抽出了漆黑如镜的照鬼刀,一步步的走向吴浮生,锋利无匹的刀锋直直地劈向吴浮生脑门! 而在吴浮生的眼中,此刻父亲正勃然大怒,拿起木棍,没头没脑地朝自己打了下来! 照鬼刀锋利无双,这一刀跺下去,就是钢铁铸成的铁头,也必然被一刀劈做两半! 在这生死一瞬之际,迷蒙的吴浮生却不知怎地,忽然脸色一变,双手本能般地握起了风雷棍,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准确地挡在了自己的脑袋之上! ‘滨’的一声刺耳之极的锐响,照鬼刀跟风雷棍恶狠狠的撞击在了一处! 两人都没有想到会有此招,齐齐一怔! 两道身形如同约定好的一般闪退到擂台两侧! 吴浮生似乎已经从刚刚的幻境里清醒了过来,两眼炯炯,低头观瞧风雷棍上刚刚被照鬼刀所斩击的位置! 白寒露也在同一时间极为担心地低头查看照鬼刀的刀刃! 两人如同事先约定好的一般,动作和节奏竟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看上去又是好笑又是诡异! 古拙的风雷棍棍身上,出现了一道大米粒大小的缺口! 吴浮生见状,不由得大皱眉头! “这是什么刀?竟然这般锋利?!风雷棍是雷世庸仿造的,毕竟并非雷家失踪的那根真正的风雷棍!这根仿风雷棍看起来难挡此刀之锋刃,必须跟此人速战速决,若是这根仿风雷棍被这小子的黑刀给切断了,情况就大大不妙!” 白寒露心里此时也很窝火,因为在他看来,吴浮生那根黑幽幽的破铁棍子,根本难挡照鬼刀之撄锋,两者碰在一起,吴浮生的那根破棍子应该跟纸糊草扎的一样,瞬间被切断才对!? 可现实往往不会按照人们心中的想法进行,现实往往会一下一下地抽肿傲慢之人那丑陋的脸颊! 照鬼刀上那有些发白的刀锋显示,吴浮生的破黑铁棍子绝非凡品,要是硬砍,照鬼刀也必将有所损伤! 在白寒露看来,照鬼刀比他的命还要重要,怎能受损? 这事杀了他也不能干! 白寒露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吴浮生是怎么能鬼迷梦境里清醒过来的? 很多人,只要中了这——天衣无缝地裳无痕黄泉仙境,就是死了也往往会面带微笑,至死不能从这幻觉里逃脱出来! 这术法是丰都鬼城的镇派之术,在江湖最隐秘的传说里,鬼城的阎罗王能运用此术摄人魂魄,定人生死,玄秘诡异! 此术法既然如此阴霸,使用起来,所付出的代价其实极为巨大! 但只要中了此术,基本上都是必死无疑! 吴浮生虽然厉害,这次中了此术本来也是万无幸理!但他身上的一样东西,却很偶然的救了他的命! 这东西便是雷世庸临死之际,给他的那块黑墨不起眼的辟雷之石! 这块石头乃是雷家初祖传下来的宝石,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十分的奥妙难言,破虚破妄破阴破邪,功效如神! 天衣无缝地裳无痕黄泉仙境虽然阴霸,但碰了上这块辟雷石,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孙悟空面前舞棍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白寒露打定了不跟吴浮生的棍子硬碰硬的主意,双目微眯,照鬼刀斜斜指天,衣袍无风自起,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波纹向周围空间层层地扩散开来! 吴浮生也抱定了不再硬杠照鬼刀的主意,力道凝聚、汇集,准拟用一招变幻繁复的棍法,将白寒露毙于棍下! 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一棍子将你脑袋砸变形、砸扁了,你也就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两位超绝高手,心中齐齐的升起了必杀之念,浓烈的杀意,震慑了擂台下的众人的心神! 所有人都意识到,下一刻,两位强者,必会有一人倒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精彩戏码! 吴浮生在等,等一个他出棍必杀的瞬间! 甚至白寒露身上的一块肌肉只要稍稍的抽动一毫,他都有把握瞬间出棍将白寒露的狗头给砸个稀巴烂! 他这不是盲目的自信,他这是有实力的绝对自信! 就好比一个人用十根手指去碾死一只快要死的小小蚂蚁一般——绝对的十拿十稳! 可就在吴浮生的精神凝聚到极致之时,他脑袋里陡然产生了一丝恍惚! 这恍惚来的如此自然而然,来的如此润物无声! 这一丝恍惚已达到了恍惚的最高境界,竟能让吴浮生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变的有些恍惚了! 吴浮生突然看见了最疼爱他的奶奶! 第119章 滔天怒意 暴如狂雷 奶奶面带微笑,这微笑如此的熟悉,如此的舒适,如沐春风,如临冬阳。 吴浮生忍不住微笑道:“奶奶,荔枝糖煮的好了么?” 奶奶不说话,欣喜地向他招招手,手中赫然拿着许多吴浮生从小到大都特别喜欢吃的荔枝糖! “咦,竟有这许多?太好喽!有糖吃喽!哦~哦~” 吴浮生大喜过望,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拿荔枝糖! 就在吴浮生快要走到奶奶身前的时候,奶奶忽然一扬手,荔枝糖消失无踪,一把亮如沉渊的快刀,已离吴浮生的脖子不足三寸! 眼前情形竟变换的令人如此猝不及防! 白寒露的刀又快又利! 若是旁人,下场必然人头飞扬,尸体横地,身死当场! 吴浮生反应之快,速度之疾,已突破了人类的身体极限! 而且在这一生一死的刹那之间,吴浮生硬生生的突破了自己极限速度中的极限速度! 谁也不知道吴浮生是怎么躲开的! 连吴浮生自己也不知道! 此刻他已忘却了自己,他的一切动作和行为,全都是求生的本能在操控着! 本能是动物的生命里最强大的能力! 只听‘哧啦’一声哑响,两个人影一触即分。 擂台之上,黑发四散飞舞! 吴浮生头顶的黑发,只余下不到半寸! 甚至他头皮略高的地方,上面红印殷然,血液慢慢的渗了出来! 吴浮生死里逃生,白寒露志在必得的一击再次落空,两人并未分出胜负! 吴浮生只觉得头顶阵阵发凉,他先是微微一惧,随后就是滔天愤怒! 他从记事以来,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像刚刚那般死里逃生的惊悚! 而且自己两次险些丧命,全是因为白寒露玩弄诡计,暗使阴招! 他艺成以来,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的憋屈之事! 滔天的怒意,让吴浮生暴如狂雷! 他双目赤红,全身噼啪响个不停,身体内外隐隐有电光在跃动! 白寒露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刀,竟然还是没能将强敌毙于刀下?! 如此看来,自己不使出会让自己元气大伤的必杀技,是收拾不了这个吴浮生了?! “唉!这一刀原本是要留给陈玉秋的,可惜!实在是可惜!”白寒露极为惋惜的看了一眼彩棚下端坐着的陈玉秋。 陈玉秋面色古井无波,眼神冷漠,连看都不看白寒露一眼! 白寒露又望向擂台上这位肌肉如黄豆般‘啪啪啪’爆响,双目赤红,杀气汹涌如洪荒野兽般的吴浮生,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又自信的一笑! ‘天衣无缝地裳无痕黄泉仙境’这门功夫最后有一招必杀技,叫做————鬼哭——神嚎! 顾名思义,这一招伤人亦伤己,此一招人一生中只能运用两次。 倒不是不能用第三次,而是一般人用完了第一次,基本上就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而这一招如果用第二次,往往是横死当场! 既然用第二次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自然没有人能用此招三次了。 山雨欲来,狂风满楼! 阵阵冷冽的黑雾,从白寒露身上缓缓溢散。 攸忽而来的黑色薄雾,陡然间笼罩了整个擂台! 台下众人谁也看不到擂台上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试图穿透眼前的黑雾,看看两人到底谁胜谁负? 黑雾涌现出来,遮住了两人的身形以后,擂台上铁器撞击之声登时大作! 一开始,撞击声只是‘叮叮当当’的零星响起! 但几个呼吸之后,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变得十分刺耳,十分连贯起来! 这撞击之声,如暴雨,似冰雹,乒乒凌凌,密集之至,几乎连成了一片! 仅仅过了十个呼吸不到的功夫,台上黑色薄雾忽然散开,擂台上的两个人影露了出来! 只见白寒露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在这半盏茶的功夫里,不知怎地竟瘦成了一根竹竿,皮包着骨头,竟瘦的脱了相! 白寒露以刀拄地,身上血流如注,双腿变成了奇特的形状,脑袋上也少了一小块,白色的衣衫已被他流出的血液染成了鲜红之色! 要不是他的口鼻此刻如同破风箱一般,仍旧在疯狂的喘息,这副模样实在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活物! 反观吴浮生,仍旧笔直直地站在台上,虽然他全身血迹斑斑,伤口道道,但显然吴浮生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 这场如野兽般厮杀的两人终于分出了高低,白寒露败北,吴浮生胜出! 破风箱似的喘息持续了良久,白寒露艰难地微微抬起了头,干枯的喉咙里吐出了十分苦涩的两个字:“……雷……雷……雷家?!!!” 谁也不明白白寒露在说什么,什么雷家?哪来的雷家? 但是吴浮生心中明镜一般,要不是在最后关头,用雷世庸传给他的雷法护身,他抵挡不了白寒露最后那一刀当中百鬼的疯狂撕咬! 雷家正法,专克妖魅鬼魑! 所以吴浮生并非胜在实力,是胜在了运气! 恰好鬼蜮无敌的刀法遇上了无邪不摧的雷家棍法! 若随便是什么别的功夫,死在台上的人必是吴浮生! 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是么? 吴浮生极为可惜的抚摸着风雷棍上那数之不清的缺口,幽幽叹气道:“棍子啊棍子,你也太不持久了!怎么这么快你软了?这么快你就萎靡不振了?你也太不爷们了!” 白寒露背上有丝丝黑气如蚕丝般渗出,一缕一缕地钻进了黑亮的鬼刀中! 随着黑气的蜿蜒,白寒露的身体愈发的干枯,形象愈发的萎靡! 白寒露细如枯枝的脖颈上那颗干枯的脑袋以一个诡异地角度抬了起来,泛成了血红的双瞳死死地盯着嘴露笑容的吴浮生,以一个尖锐刺耳而又阴冷的声调道:“吴浮生!嘿嘿嘿!我白寒露已修成不死之身,此仇老子早晚会报,你等着!” 吴浮生挑一挑眉毛,有些滑稽地看着行将就木的白寒露,讥讽道:“吹牛皮的人有很多,但能将牛皮吹的如此清新脱俗的人,阁下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位!我吴浮生热烈的欢迎阁下来找我报仇!不过……” 吴浮生话锋一转,冷笑道:“不过……有仇当场就报,岂不是更好?何必要等呢?万一你不能再来,岂不是白白让我等你?你看……” 吴浮生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挑眉道:“我吴浮从来就不记仇,有仇……我当场就报了!给我走你!” 吴浮生将棍子抡圆了,照着白寒露的屁股就是狠狠地一棍! ‘嘭’的一声响,好似劈开了一根粗柴,风雷棍重重地揍在了白寒露屁股上! 白寒露本已脆弱的身躯被这一棍打成了十七八块,纷纷扬扬地落到了擂台下面去了! 谁也料想不到吴浮生胜的如此轻易,江湖上盛传本事通天的鬼门传人白寒露竟只能让吴浮生受点轻伤,吴浮生实力之强横,台下众人无不大为骇异! 很多一开始想跟鹰王山作对的势力,纷纷开始思量怎么巴结巴结吴浮生和鹰王山起来! 白寒露被吴浮生一棍给打成了十好几块,更是极具视觉冲击力! 所有人都齐齐地长吸了一口凉气,齐齐地发出了一声拉长音的——哦——声。 这让吴浮生瞬间产生了无数只猩猩在台下观战的错觉! 吴浮生已被层出不穷的小喽啰烦透了,扬声喝道:“陈玉秋!不需要派这些虾兵蟹将上来送死!你何不上台来跟我见个真章!莫非你怕了不成?” 陈玉秋站起身来,陡然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癞蛤蟆坐水井——观天一张饼!你以为就凭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已经天下无敌了?” 声音尖如鬼泣,妖气森森,在台上台下回荡不已! 陈玉秋这笑声怪异无匹,让人一听便觉得全身汗毛直竖,从里到外都极其的不舒服! 吴浮生是这怪声的主要攻击目标,最不好受,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直升到了后脑处,凉的他头晕目眩,精神昏沉! 吴浮生运起雷法,身体猛地抖了一抖! 只听他周身上下‘噼里啪啦’如炒黄豆般的一阵爆响,登时妖氛皆去,正气升腾,全身暖洋洋地如同泡在了温泉中一般! “好厉害的妖法!”吴浮生吃了一惊,心中升起了警惕之意,若不是他有雷法护体,就刚刚陈玉秋这一下,他已经着了陈玉秋的道! “陈玉秋,你这老小子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难道不记得老子当着你老小子的面把你弟弟陈玉冬给一棍打死了吗?当时你这老小子不替你弟弟报仇,反而扭头就跑,当时是匆匆如漏网之鱼,忙忙似丧家之犬,跑的比我们村口的黑驴还要快!嘿嘿!嘿嘿!现在又跑这里吹起牛皮来啦?好不要脸!” 台下众人听了这话,心中纷纷暗暗道:“江湖上有传言,说陈玉冬被人给打死,陈家竟然连尸体都不敢去收,原来打死陈玉冬那人就是吴浮生么?” 台下很多人都畏惧陈家声势,虽然跟陈家结仇,却不敢找陈家的麻烦。 原本这场比武,众人心中都认为陈家必胜,吴浮生必败。 第120章 朗朗乾坤 青天白日 因为在此之前,谁也没听说过吴浮生的名头! 不料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吴浮生凶悍无比,连杀数名陈家派上台的高手,连白寒露都三招二式间被吴浮生给打死了,现在又爆出打死陈玉冬,吓跑陈玉秋的猛料,众人不由得重新审视起吴浮生的实力来! 江湖上,有好人,有坏人,有高手,有庸手。 但江湖上最多的人,其实是混子! 这些混子本来就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并无一定立场,谁强他们就支持谁! 此刻各大山头,各大势力,纷纷重新思考自己这股势力跟吴浮生和陈家的关系来! 其实倒也不能说这些人都是卑鄙无耻之徒,只能说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罢了。 “你找死!”陈玉秋脸色阴沉如铁,周身衣袍无风而起,一团黄雾陡然间裹住了他的身形! 霎时之间,擂台上下,狂风大作,直吹的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台下众人无不大吃一惊,纷纷眯眼缩头,以物盖脸遮身! 擂台之中,风力更盛,吹的吴浮生几乎双脚离地! 可就在这山塌海啸般的狂风之中,吴浮生察觉到了冷冽的杀意! 在呼啸的风团之中,一个山岳般的庞大黑影,沛然压下! 吴浮生本就觉得这狂风来的十分蹊跷,狂风一起,便缩为一团,双手持棍,来了个举火撩天式,护住面门,全身劲力鼓荡,护住周身,双目紧闭,以极灵极敏的触觉,去找寻敌人来袭之方位! 他刚做好这一切,便觉得有尖锐之处,从风团中透出,直刺自己后脑! 这一着来的又快又狠,若是被刺中,必然脑穿头烂,横死当场! 狂风暴烈,难撼岳山! 吴浮生双眼不睁,全身白光闪动,风雷棍抡的圆了,如陀螺一般,一招风雷棍法中的绝学——雷轰电鸣神龙吟,风雷棍恶狠狠地跟脑后袭来之物撞在了一处! ‘碰’一的声铁器相撞的闷响! 这一声响,如同有什么魔力一般,风停雾散,天蓝日出! 吴浮生与陈玉秋各站擂台两边。 陈玉秋脚下,稀稀落落的散落着金黄色光芒的金属碎片! 陈玉秋怅然出神。 吴浮生双目微眯,脑海一遍遍回放着刚刚那狂风中的奇异画面! 在兵器相击的那一瞬间,吴浮生隐隐看到,云雾风卷之中,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狐狸的轮廓! “那是什么意思?”吴浮生相信自己那一瞬间绝对没有看错! 那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陈玉秋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陈玉秋了! 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狐狸精? 吴浮生很难相信这件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妖怪? 他本来并不信,但他现在不得不信! 因为他亲眼看见了!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 一个妖怪为非作歹?! 这怪物似乎还是个狐狸精?! 吴浮生陡然想起,师父跟自己反复说过的那一番话来! “当初师父说那老妖精的事,我心底其实一直不信,一直以为师父只是耻于提起仇人的姓名,所以编造了个妖精出来,当初说什么林中已成绝地,出林必死,我还不是轻轻松松的就从林子里走出来啦?莫非师父说的那个老怪物,就是这只狐狸精么?” 吴浮生转念一想,惊觉大事不妙! “师父说过,风雨大至十三式棍法他修炼至大成,第十四式只练成了一少半,便去寻这老妖精报仇,结果最后不敌老妖精的妖功,仓皇逃窜,最后死于林中!” 想到此处,吴浮生紧紧握了握手中的风雷棍! “师父说了,若是有雷家祖传的那根风雷棍,单单第十三式棍法,便能将那老妖给打死,可惜真正的风雷棍早已不知所踪,所以他铸造这根高仿的风雷棍!” 吴浮生眼神凝聚,盯着擂台另一边的陈玉秋,心中暗道:“经过这么久的勤修苦练,第十三式棍法我已初窥门径,加上这根风雷棍,今天我未必不能胜过这只老妖!” 他知道眼前这妖精定是击败了师父雷世庸的那只怪物,乃是自己生平大敌,此刻他对陈玉秋再不敢有丝毫轻视之意,心中战意昂扬,暗道:“这风雷棍虽然不是正品,但本就材料特殊,又受天雷轰击数年,也是一把威力强横的神兵,对妖邪有克制之效,如今我有神兵在手,想来已胜过了师父跟这妖精相斗时的实力,就让我先用风雨大至第十二式试试你的斤两!” 时光易逝人易老,岁月如歌命如草! 若有长生不老事,神仙为狗佛为鸟。 陈玉秋盯着已碎成数十截离别钩,喃喃自语:“五百年前,你亲手把离别钩送给我,让我得渡九天大劫,你自己却因此香消玉殒,死前曾告诉过我,钩在命在,钩碎命亡,天命绝不可违!今日离别钩碎为百截,难道老夫今日大限到了么?” 陈玉秋双目如冰,恶狠狠地盯住了吴浮生! 吴浮生将毕生的劲力都凝聚了起来,双足不丁不八的斜斜站定,双手持棍撩天,全身肌肉震动,发出阵阵如闷雷般的轻响! 道道微毫白光,从风雷棍上汇聚,渐渐变亮变大成了微光,灵动之至的在吴浮生全身下上游走、窜动,如同一条条纤细的雷蛇! 陈玉秋惨白惨白的老脸上,寒意如铁,稀疏的白发,迎风飞舞! 他气怒交加,愤恨地用手指戳着吴浮生大骂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雷世庸那个老畜牲!我说怎么后来寻不到那老畜牲的尸体和风雷棍了,老夫太过于大意,竟然被你这狗崽子捡了漏!” 天象异变,长空之中,黑云蔽日。 冷风卷起,层层叠叠,汇聚成了一个慢龙卷,将整个擂台给裹住了。 擂台之外,谁也看不到擂台里的情形! 擂台之内的声音,除了吴陈二人,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听闻! 吴浮生双目之中白光跃动,黑发如棍般根根竖起。 “师父嘴里所说的妖物,便是你了罢?嘿嘿!正好,今天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老怪物,尝尝老子这招!” 风雨大至第十二式棍法——腾蛇聚兮雷龙现!!! 道道雷光,如烟花般炸开,层层棍影,似山岳般压下,再如海潮般涌起! 这一落一起,一涨一落,比海啸的大潮更加汹涌暴烈,更加势不可挡! 威势凶厉的长棍,一往无前,无处不在,但偏偏又根本捕捉不到长棍的轨迹! 棍来如山崩海涌,棍去如羚羊挂角! 来来去去,无迹可寻! 如此棍法,绝非人力所能抵挡! 陈玉秋那张衰老而干枯的脸上,泛起了妖异的光芒! 层层黄芒,慢慢凝聚成了一个土黄色的狐狸的法像! 陈玉秋手指变长,眼角变锐,犬齿外露,于刹那间变成了一只半人半狐的妖物! 这狐狸妖物身高二米开外,身细体壮,虽然赤爪裸臂,没有任何兵刃,竟能凭一双肉臂肉爪正面硬撼吴浮生的风雷棍和风雨大至棍法! 青白色的雷光萦绕于吴浮生身周,风雷棍此时犹如一条活龙也似,翻滚咆哮,天地纵跃,发出轰隆隆的震天闷响! 当真是魔煞重临人世,修罗再现人间! 陈玉秋丝毫不惧,并未退缩,双臂硬打硬挡硬抗,身上的劲力蓬勃沛然,被风雷棍扫上也毫发无损! 它甚至以后背硬扛了风雷棍十数下,也行若无事,便似被痒痒挠挠痒痒一般,如此皮糙肉厚的防御,恐怕连巨象也得佩服不已! 两道身影,一白一黄,恶狠狠地碰撞,回旋,再次碰撞! 被撞偏的劲力四处散射,迸射到青石板的擂台上,青石板承受不住,块块裂开,点点石屑,四下乱飞! 如此两大高手的旷世狠斗,当真是古今罕见的奇景! 随着两人搏斗的越来越剧烈,在全力出击的碰撞数百击之后,两人终于分出了高下! 在青色雷光的包裹中,风雷棍在强横巨力的作用下,强行破开了陈玉秋双臂的防御,恶狠狠地捣在了陈玉秋的脑袋上! 陈玉秋含痛反击,利爪在吴浮生胸前连抓数爪! ‘嘭’的一声闷响,两人身形乍分而现! 吴浮生身形踉跄,强横的力道最后因为失去了控制,风雷棍重重地砸进了擂上的青石板中半尺有余! 他以棍拄地,气喘如牛,不敢松懈,双目紧紧的盯着陈玉秋! 再看吴浮生的模样,只见他胸前的衣衫褴褛破烂,滴滴鲜血,顺着浅浅的伤口珍珠般落下! 虽然受伤,但问题不大,吴浮生心中对自己的伤势明镜一般。 陈玉秋被吴浮生的一棍给打破了头,红色的血液已将他的半张脸涂抹成了恶鬼之色。 普通人的脑袋若是受了这般重的伤,恐怕几个呼吸间就要昏迷死去! 但陈玉秋不但不喊疼,就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一般!他伸出长长的舌头,反而极为贪婪地舔了一口脸上的鲜血! 血一入口,伤口立止,陈玉秋身上的气息未降,反而再次拔高三分! 吴浮生感觉到自己快到极限了,料想自己刚刚这一棍下去,陈玉秋必定非死即残! 第121章 不死之身 脆如薄纸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不由得有些傻眼! “这妖魔莫非有不死之身?我风雷棍全力一击重重的打在这妖物的脑袋上,竟然无用?那这架还能怎打的下去?再打下去,自己岂不是必死无疑?” “可以,哈哈哈,可以!你很好!连雷世庸生前都未曾这般击伤过我,你的实力,看来已在雷世庸之上!” 陈玉秋双眼微眯,上上下下打量了吴浮生半晌,妖异地咯咯而笑:“你这肉食,当真不错,已有上百年未曾试过这般的美味了!” 陈玉秋很是知味地吮舔着手指,兴奋地继续说道:“一会弄死你之后,我定然要连骨带皮的将你吞下,连一滴血都不会浪费掉!” 吴浮生心往下沉,暗暗焦躁:“是我大意了,没料到这老妖物竟然这般强横,我有风雷棍在手,竟然也胜它不过么?我那未曾学全的十三式,恐怕也赢不了吧……?” 他想到自己唯一的底牌,风雨大至十三式的残式若是都赢不了这妖物,自己的下场定然凄惨无比! 死亡的恐惧萦绕心头,吴浮生不由得大为后悔起来! 他这一年来,日夜苦练风雨大至棍法,冥思苦想,这才略微摸到了十三式的门槛。 这第十三式,若是能练至大成,威力之大,不可想象,比第一式到第十二式加起来还要高明还要厉害的多! 这风雨大至棍法第十三式,已经达至人类武术家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隔空伤人! 相信他若是能悟出第十四式来,便能达至传说中隔空御物,飞剑杀人之境! 可惜他似乎没有机会了! 那就以这第十三式残式一决生死吧! 事到临头,吴浮生只能赌上自己的命了! 胜者生,败者死,此地已是绝路,无有退后之理! 就在吴浮生认定自己必死无疑之时,陡然间发现陈玉秋的身形有些摇晃起来! 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凝目细看,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陈玉秋不但脑袋摇摇晃晃,而且他的全身都开始微微抖动! 观察到这个细节之后,吴浮生心中大定! 看来这陈玉秋跟附在他身上的老妖怪,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亏他刚刚还大言啖啖,把自己吓个半死,原来只是煮熟的鸭子——嘴硬罢了! “陈玉秋,看来你的能耐并没有你的嘴巴这么牛十三嘛?要是怕了,跪在地上喊老子三声爷爷,老子可以考虑留你个全尸!” 事到如今,两人皆已没有退路,吴浮生终于把压抑了许久的傲气给显露了出来! 陈玉秋全身抖动的愈发剧烈了,他那长长的利爪,发了疯似的捂着自己的脑袋,又是恼怒又是不甘地嘶吼道:“陈玉秋你这个废物,整日沉溺酒色,狗尿和臭娘们有什么好的?年纪轻轻就把先天精元消耗殆尽,陈玉秋你这个饭桶……老夫……老夫早就该弄死你!” 这嘶吼声又是苍老又是阴沉,浑然不似人声! 狐狸精怪的骂声未绝,忽然从陈玉秋嘴中,传出了另一个清脆一些的声音:“该死的狐妖,日夜折磨于我,还敢骂我废物?你滚出去,别想再用我身体!你滚……” 狐妖登时勃然大怒:“你找死!” 道道黑烟从陈玉秋七窍冒出,陈玉秋的嘴里登时发出一声凄厉之至的惨叫声! 似乎是陈玉秋身体里的灵魂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趁你病,要你命! 吴浮生哪能错过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 风雨大至第十三残式——四海翻腾雷龙怒! 生命被催发到极限的时候,人往往会产生幻觉! 吴浮生榨干了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分气力和每一分的潜力,勉强用出了自己这日思夜想才勉强参悟透的一招! 汹涌细微的电流,刺痛着每一根神经,吴浮生觉得自己的变的从未有过的敏锐,反应变的从未有过的迅捷。 陈玉秋那微微抖动的眉毛和他头上那微微颤动的几缕白发,他那长长的利爪上,暴绽出的青筋在无规则的颤动! 风雷棍如长枪利剑一般,角度刁钻,凶猛如豹的刺向陈玉秋空门大开的前心! 棍尖未到,强大的电离压强已如山岳一般挤压在了陈玉秋的身上! 衣衫应声碎裂,蛮横的电光将陈玉秋胸前的肉块尽数脱水,抽搐,扭曲,破碎! 焦黑的肌肉在比岩石还坚硬的风雷棍面前,如纸糊草扎的一般,只听‘噗’的一声闷响! 陈玉秋直接被捅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噼里啪啦的青蓝白色电光从风雷棍上肆意蔓延至陈玉秋的胸口,又顺着肌肉纹理,向陈玉秋的脖颈和双腿双臂上疯涨! 电光所至之处,一切都变的脱水,焦黑,干枯,扭曲,破碎! 便在吴浮生以为陈玉秋已死,自己已战胜强敌,心神大大松懈的瞬间! 满脸黑烟的陈玉秋陡地全身巨震! 团团黄气如铠甲一般,刹那间包裹住了所有正癫狂跳动的电蛇! 陈玉秋的双爪上肌肉贲张,左爪恶狠狠地攥住了风雷棍,右爪如利刃一般,从吴浮生前伸的左臂上穿了两个洞,而后如钢勾般收紧! 胜负之势,瞬间逆转! 吴浮生只觉得左臂剧痛,忍不住惨呼一声,发疯似地猛拽风雷棍。 他想把风雷棍拽回来,狠狠地砸碎陈玉秋的脑袋! 可风雷棍此时如同被镶嵌进了石头里一般,纹丝不动! 吴浮生不明白,自己明明占得先机,捅穿了陈玉秋的胸膛,一个人,心脏都化为了碎片,竟然还能活动自如,那这个人还算是个人吗?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陈玉秋,你根本不是人!”吴浮生绝望的痛呼! “谁告诉你我是人了?”苍老的声音里充斥着满满的得意之情! 吴浮生定眼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此时的陈玉秋,双眼斜斜吊着,眼神冷冰冰地,脸上和脖子里都毛茸茸的,这哪里还是个人?这明明就是一只大号的狐狸! “你!……你……你是……你是畜生……畜生成精?不……不是人……”吴浮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只怪物,很是困惑的发问! 陈玉秋呜噜噜地发笑,像一只狐狸在夜鸣:“咯咯咯……咯咯……人类这种东西,自以为是,无知无畏,愚蠢的紧,世上有许许多多的神仙精怪,鬼魂邪灵,不一而足,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无知小辈,就这三招两式,焉能伤老夫分毫?今日老夫送你归西,终于断了雷家这一脉,实乃一大快事!” 就在陈玉秋怪笑之时,吴浮生很是惊讶的发现,陈玉秋嘴有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汨汨而下,他胸口处的伤口里,也不停的有大量血液,跟随着他那怪异的笑声,一颤一颤地流将了出来! 再往下看,陈玉秋的那细如筷子的双腿哆哆嗦嗦,似乎随时都要因为不支而倒地! 吴浮生心中雪亮:“这老东西虚张声势,他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了!” 本已心灰意冷的吴浮生,陡然间看到了生的希望! 他心中本已绝望,此时又暗暗地开始积蓄力量! 无论什么样的力量,都填满不了你心中的悲伤和绝望——朱千川。 陈玉秋得意洋洋地看着吴浮生,他最喜欢欣赏猎物临死之前的挣扎。 对于他来说,这是难得一见的精彩表演,这表演让他既兴奋又舒畅。 他将右爪用力回扯,咧着嘴,嘴里露出了参差不齐的白森森的尖锐利齿! 看那意思,它打算生吃吴浮生! 吴浮生脸上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不顾左臂剧痛,拼命向后挣扎,意欲摆脱陈玉秋的控制! 陈玉秋愈发兴奋,忍不住嘲笑道:“你躲吧!你拽吧!你越挣扎,我就越兴奋!你刚刚的凶狠劲呢?再强大的人,在死亡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咯咯咯……呃!!!” 就在陈玉秋咧嘴怪笑分神的一瞬间,酝酿已久的吴浮生陡然发难! 吴浮生不光棍法精熟,腿法甚至于比棍法还要精深三分! 这一记窝心腿有个名目,叫做——懒龙探爪! 懒龙探爪这一招,乃是败中取胜的绝妙功夫! 因为寻常的腿法,不论是鞭腿或是侧踹,正蹬,总是免不了被人提前发觉,使敌人有了防备! 而这一记懒龙探爪,乃是从敌人的视觉盲区发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在双手架住敌方的双臂时,隐秘之极的抬脚正蹬到敌人的下巴或者是裤档上! 比普通的撩阴腿还要狠厉三分! 这一记腿法,乃是吴浮生竭尽了身上最后一丝气力迸发出来的狠招,力道之大,劲力之猛,就是钢铁铸成的下巴,给非得给踹的变形不可,陈玉秋本也是强弩之末,原本指望着生吃吴浮生回回血,不料受此重击! 只听‘喀啦啦’数声骨碎的闷响,受到重击的陈玉秋瞬间颈骨折断——下颌骨粉碎! 猝不及防中了这一腿,陈玉秋身体里发出了一声莫名的惊呼声,向后腾腾腾急退三步! 随后就见他在那里摇了三摇,晃了三晃,脑袋歪斜着整个人软软的侧摔在了擂台上! 第122章 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 纵横无敌 吴浮生用手掌捂住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半跪于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仍旧怕有变故,不敢大意,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盯着躺在擂台上的陈玉秋! 他怕这老妖怪又整活,万一要是这一脚再没死,原地满血复活,自己也别玩了,直接就得当场去世! 好在吴浮生担忧的事并未发生,陈玉秋身上妖气邪氛渐渐退却,身体慢慢地呈现出了苍老之态,皮肤也缓缓地露出了死尸所独有的灰白色来! 擂台周围的龙卷黄土之势也缓缓散去,显露出了台下那一双双疑惑而紧张的眼神! 吴浮生大松了口气,只觉得伤口传来阵阵剧痛,眩晕脱力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 就在吴浮生心神慢慢松懈时,陡然间耳畔间传来一句极为微小的嘶哑声音:“你嘎来~……” 这声音如鬼似魅,有气无力,不像人声,好似恶鬼在索命一般! 吴浮生大吃一惊,慌忙循声看去,见左右无人,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地上陈玉秋的‘尸体’在‘呢呢’发声! 吴浮生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一步步的走将过去,离的陈玉秋近了,才略微听的有些清楚。 陈玉秋此时下巴已碎,勉强从喉咙里发出了声响,听的并不太分明,只听他断断续续的含糊道:“老……老……老妖物……无穷……未……死……刚夺……夺舍……鼎……” 吴浮生心中一动,暗忖:“他在说什么?他是说他刚刚被那狐妖夺舍了吗?他是想告诉我什么?” 他心中隐隐猜测到,陈玉秋现在所说的话必定事关重大,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非这陈玉秋临死之际,要向自己透露什么重大的秘密? 想到此处,吴浮生忙凝神细听。 “……妖……妖……长生……长生不死,赫身……法身不灭……元神……元……长存……必卷土……来……想……灭……灭……妖物……法身……法身便在……便在……陈家……陈家祠堂……呃……” 说到此处,一口气提不不上来,连翻白眼,堪堪将死! 吴浮生不由得有些焦急,伤口失血过多,也让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慌忙蹿了过去,攥住了陈玉秋的双臂,摇晃着问他:“在那里?在那里?你说?你说呀?” “在……在……呃……面……”含混不清的说了一个面字,陈玉秋终于气绝身亡! 吴浮生急怒攻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世事多变幻,人情几沉沦。 何处清静地,埋此俗世身? 等吴浮生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闪烁不定的火光下,是邓金龙惊喜万分的脸。 “大哥,你终于醒了!” 屋外人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呼啦啦进来了一大群。 为首之人,身高体壮,正是三寨主许气义! 许气义一进屋,大喜道:“大哥!你终于醒了!” 吴浮生晃了晃仍旧有些眩晕的脑袋,坐直了身体,问道:“现在情形如何?我们这是在何处?” “禀告大哥,我们现在是在高州城外的一个客栈之中,刚刚高州知府席亮正要进来拜会大哥,被我给挡了回去!” 吴浮生点点,问道:“现在兄弟们都在何处?各位寨主,头领,都怎么说?” “那有什么说的?大伙全票通过,推举大哥为岭南新任武林盟主,都摩拳擦掌,在等大哥命令!大哥,我们现在就杀进高州府,杀光陈家人,替伏虎大哥报仇雪恨!” 兴奋的许气义早已有些按捺不住,抢着答道。 鹰王山众头领纷纷附和道:“不错!不错!杀进高州府,杀光陈家人!” 跟鹰王山一伙的众豪杰,全都是跟陈家有仇有怨的,若是跟陈家无仇,又有谁肯提着自己的脑袋来淌这趟浑水呢? 岭南陈家统治岭南数十年,行事向来蛮横霸道,着实杀了不少人,在岭南惹下了无数的仇敌。 原本陈家势大,有些小胆的心里恨陈家,却不敢发作,来武林大会,纯属凑个热闹,作壁上观。 老话说的好——破鼓万人锤,墙倒众人推。 从古到今,雪中送炭的人少,仗势咬人的狗多! 此刻见陈家老祖死了,陈玉秋也死于擂台之上,个个都来了精神,就是有些没仇没怨的,也纷纷跑过来落井下石,想在灭陈家这事上卖卖力气,好跟鹰王山拉拉关系! 因为众人都看出来了,此人很明显就是第二号的陈家老祖,这吴浮生年纪极小,本事通天,岭南未来几十年,不会再出现能击败吴浮生的人! 那未来这几十年内,吴浮生就是岭南黑道的地下皇帝! 正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岭南变天,新皇登基,此时不拉关系,以后要是清算起来,岂不是要倒大霉? 众大小势力皆有人在屋外探听消息,此时听到屋里震天的叫声,知道吴浮生已醒,纷纷飞奔而去,传递消息。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吴浮生的客房之外,已呼啦啦聚集了千把号人! 而且后面还源源不断的有人前来! 客栈别院早就站不开了,这千把号人,登时就把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马上有资格老的,跟鹰王山有交情的大佬站了出来,领头叫道:“鹰王山吴大当家的,还请出来说话!” 屋里的吴浮生正询问众头领陈家的事,听到屋外人声鼎沸,有喽啰通报进来,说各派各门的头领人物都让吴浮生出去说话! 吴浮生闻言,点了点头,晃了晃还微微有些头晕的脑袋,沉声道:“走!出去看看!” 吴浮生领着鹰王山众人出了屋子,往院子里一看,颇有些吃惊。 但见亮子油松的火把照的客栈内外如同白昼,无数人头挤满了各处,连房顶上,墙头上,能站人的地方全都站满了! 众人一看吴浮生露面,群情大哗,有人带头喝道:“恭喜吴浮生吴寨主荣当选为我岭南的新任武林盟主!” “恭喜吴浮生吴寨主当选玲南的新任武林盟主!” 群情激扬,声震九天! 众人一个喊的比一个声大,众声同响,震的客栈的房子都在颤抖,回响直传到数里之外! 吴浮生平生第一次这般心绪激荡! 他虽然本事大,但毕竟年纪尚小,还不满二十岁,虽然也算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壮阔的场面! 他用未受伤的右臂向大家伙招了招手,令道:“大家伙太客气了,客栈太挤,兄弟们,咱们换个宽敞地方!” 众人也觉得这地方确实狭窄,拥簇着吴浮生,到了空地上一处高岗上。 吴浮生被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了正中央。 他四下环视,豪气顿生,扬声道:“既然大家伙给我吴某人面子,我吴某人自是当仁不让!拿酒来!” 早已准备好的喽啰纷纷端碗上酒。 吴浮生待大家伙都满了酒碗,刚想说话,早已急不可捺的许气义有些愤怒地问道:“大寨主,喝了这碗酒咱们马上就进城干了陈家,去的晚了,怕是陈家人都跑了光了!” 吴浮生兴头被人打断,很是不高兴,侧脸瞪了许气义一眼,那意思是说:“老子办事,还用你教么?” 好在二寨主邓金龙是个极具应变能力的人才,忙打圆场道:“三弟莫要着急,我早已派人进城盯住了陈家上下,你放一百个心,陈家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他转脸又低声向吴浮生说道:“大哥,我们今晚必须对陈家动手,大家伙都急着见你,其实也是为了这事,要是再拖下去,怕是人心有变!” 吴浮生并非蠢人,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第123章 乱势骤起 血光乍现 这群人明面上是恭贺自己当选为新任武林盟主,其实主要还是为了陈家! 陈家统领岭南数十载,结的仇家着实不少,这群人着急找陈家的麻烦,一是为了报仇血恨,二其实是为了陈家那诺大的财产和家业! 后者,占更大的因素! 几十年的岭南土皇帝,那得有多少金银珠宝,有多少好东西? 财帛动人心魄,想想令人窒息的财富,马上就唾手可得,谁不心痒痒? 人都活在世间,谁也免不了俗! 嘴上说着大义,心里全是生意! 吴浮生点了点头,心中想起了陈玉秋死前说的那些话,打定了主意,长声道:“好!弟兄们,咱们干了碗酒,一起就进高州城里,把恶贯满盈的陈家人都宰了!把陈家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都分了!咱们这就叫替天行道!劫富济贫!” 众人听了这话,欢声雷动,声响比刚刚祝贺吴浮生当武林盟主还要大上了几倍! 这时,高岗下已聚集了足足有两千人马,光鹰王山的就有数百人! 声威雄壮至极! 吴浮生喝完了酒,将酒碗就地一摔,喝了声走,一群人打着火把,如一条大长蛇也似,浩浩荡荡,直奔高州府而来! 许气义从半大孩子起,便是被原来的鹰王山的寨主伏虎收为了三弟,十几年来,一直是寸步不离,直到伏虎被陈玉秋打死! 这许气义虽称呼伏虎为大哥,伏虎称呼他为三弟,其实二人情同父子! 伏虎基本上就算是幼年丧父的许气义的亲爹! 伏虎被杀,鹰王山里最难受的人便是许气义! 这一年多来,许气义日思夜想的事,便是将陈玉秋一片片切碎了,拿到坟墓前去祭奠伏虎! 陈玉秋是被吴浮生给杀了,但不是他许气义亲手杀的! 许气义一腔恨意无处发泄,便将陈家的所有人都恨上了,只要是陈家的,哪怕是一只狗,一只鸡,他都想一刀刀的宰了,绝不能留全尸! 嫉恨使人变态! 所以队伍里领头跑的最快的,正是许气义! 许气义领着自己手下心腹上百名亲兵和鹰王山数百弟兄,一路飞奔,将后面的众人甩出去足有一里多地! 吴浮生白天与人相斗,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走的快了颇感觉有些眩晕! 好在邓金龙很会察颜观色,早命人找了把藤椅,命四名喽啰上抬着吴浮生赶路,走在了队伍的中央! 就在许气义堪堪赶到高州府城门下的时候,高州府的城门开了! 倒不是高州守城的要开城门,而是有人要出城! 出城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州府的知府——席亮正! 席亮正下午在城内听人报信,说陈玉秋被吴浮生当场打死,当选为岭南新任武林盟主之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当时就着急了,心里着实后悔! 他后悔自己太过于迷信陈家的实力,在大会未开始之前跟吴浮生深谈! 因为据席亮正所知,在陈家老祖未能当岭南武林盟主之前,每次的武林大会结束后,都是一场腥风血雨,附近州县,甚至有的被屠杀的十屋九空! 本来他也忧心重重,但见识了陈玉秋那近乎于仙法已经不是人所能练就的武功后,他彻底的放下了心来! 可是世事往往难料,灾祸往往出于大意之间! 如今陈玉秋身死名裂,吴浮生这位新进的岭南武林盟主,会怎么做呢? 会不会对高州府进行一场无差别的抢掠和屠杀? 席亮正很是有些心神不宁,心惊肉跳! 他马上出城去见吴浮生,可是被鹰王山的众人以大寨主昏迷未醒为由挡了回来! 席亮正回城之后,又请了高州府中最着名的大夫去给吴浮生医治,可惜仍旧被鹰王山的人给挡住了! 反正就是一句话,大哥不醒,所有人一律不见! 席亮正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是又无可奈何,只好留了一个机灵的人在客栈外监视,一有动静,马上回城报信! 等那些报信的亲兵急匆匆的回城禀报,说吴浮生醒了,足足有上千人聚集到了客栈外,一下子就把席亮正给吓坏了!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这是要干什么? 席亮正匆匆忙忙的点起了高州府所有的府兵,足足有大几百人,持刀携枪,抬着他的小轿,急奔城外吴浮生所在的客栈! 事有凑巧,城门刚刚打开,迎面就撞上了许气义这千把号人! 许气义一见城门开了,瞪着通红的眼珠子,怒叫道:“不论是谁,通通滚开,挡路者死!” 席亮正见势头不对,忙下轿察看,抬眼看到是满脸杀气的许气义。 他因为白天去了两次客栈,认识许气义是鹰王山的三把手,见他手持利刃,杀气腾腾,还放出挡路者死这般蛮横的话来,不由得心中有气! 要知道席亮正乃是朝廷命官,堂堂高州一府的最高长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放肆! “大胆!许气义你口出狂言,想干什么?本官在此,我看谁敢放肆?来人,把这些来犯之徒全部拿下!” 席亮正令是下去了,可是手底下的人没动! 为啥?因为对方人多! 拿下说起来容易,要是许气义一个人,那说拿下就拿下,绝对跑不了! 但许气义领着上千个如狼似虎的弟兄,是这么好拿下的? 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许气义本已将陈玉秋的砍了个十七八块喂了狗,但兀自觉得不解恨,现在恨不得马上将陈家上下,杀光,抢光,烧光,这突然半路杀出个席亮正,不由得他不勃然大怒! 许气义此时已是杀气攻心,丧失理智,闻听此言,废话不多说,挥刀便杀了过去,口中连连怒喝,长刀刀刀暴击! 只见血光四溅,人头滚滚! 连杀四人,许气义向众弟兄吼道:“兄弟们,这狗官是跟陈家一伙的,给我上,一起把这狗官宰了!” 一声令下,鹰王山众人平日里也是嚣张惯了,压根不把官府放在眼里,而且他们此时明显在人数上占了优势,哪会客气? 只听‘噗噗噗’之声连绵不断,高州府的府兵已被杀了十数人! 这些吃朝廷饭的官差,欺负起平民百姓来,那是凶狠霸道,绝不讲理! 贪没银两,那更是样样皆能,花样百出! 可真要是抡刀动枪,剿灭土匪,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 此刻众官差上真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根本不敢反抗,丢刀扔刀,一哄而散! 席亮正气的跺脚吼道:“混蛋!你们就不怕本府治你们的罪,你们……” 一句话还没说完,已奔至近前的许气义毫不留情的一刀搠死! 杀了席亮正,许气义稍稍有些恢复了理智,他定了一定,下令道:“来人,将这狗官的尸体抬到大哥那里去,就说这狗官跟陈家人勾结,已被我许气义一刀给宰了!” 有两个喽啰上前,将席亮正的尸体抬着,送到了吴浮生跟前! 吴浮生心中正不停的盘算陈玉秋死前说的那几句话,陈家祠堂? 是说那妖物的法身在陈家祠堂里吗?如果那妖物在作怪,跑来跟我动手,如何是好? ‘噗通’一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丢到了吴浮生旁边,将沉思中的吴浮生给拉回了现实。 “禀告寨主,三寨主说这狗官跟陈家人勾结,已经被他一刀杀了!” 吴浮生怔了一怔,在闪烁不定的火光下,看到一具被尘土和鲜血所包裹的脏兮兮的尸体! 要不是隐约还能看出这人身上穿的是官服,吴浮生都懒得去看这人是谁。 第124章 树倒 因为他心中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陈家冒险?如果那老妖怪再做起妖了,自己这边人数虽众,但自己重伤未愈,战斗力大打折扣,又有谁能跟那老妖怪一战? 虽然自己这边有不少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豪杰,有真本事的人着实不少,但跟老妖怪那些非人的手段比起来,自己这两千多号人一起上,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 邓金龙心知许气义行事极其鲁莽,胆大包天,既然专门派人将尸体送到吴浮生这里来,这人身份定然特殊! 他将尸体翻转过来,仔细一看,不由的大吃了一惊:“这……这人是高州知府席亮正!” 吴浮生微微一惊,问道:“席亮正?” 恍惚间想起白天擂台开赛之前,席亮正上台讲了一番话,还态度极是客气对自己笑了一笑。 吴浮生仔细辨认,果然正是席亮正! 擅自屠杀朝廷命官,而且杀的还是高州府知府,此事祸患不小,朝廷如果真的追究下来,这是图谋造反的大罪! 邓金龙有些皱眉,问道:“大哥!这……这……三弟太冲动,我定要……” 吴浮生抬手截住了邓金龙的话,道:“找个地方将席亮正埋了,咱们加快点速度,别让老三出了什么岔子!” 邓金龙应了一声,安排了下去。 吴浮生见许气义杀了席亮正,心知既然事已至此,不论如何,必须要到陈家走一趟,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 万一到了陈家祠堂那里,那老妖怪做起怪来,自己这帮人估计大部分都得死在那里,自己更是不可能跑的掉,既然大家都已经快死了,杀不杀朝廷命官,无关紧要! 如果到了陈家祠堂,妖怪并未现身,自己正好找到了狐妖的法身,一把火给撩了,那自己心腹大患已除,从此世间再无敌手,就算是朝廷怪罪下来,发兵来剿,自己又有何惧? 所以杀不杀席亮正,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陈家祠堂! 吴浮生领着众豪杰,进了高州府,直奔陈府! 岭南陈家,一个让岭南战栗的名字!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一句话,就能让雄踞一方的豪杰人间蒸发! 如此威势! 若不是有吴浮生在,这些人就是人数再多上一倍,也不敢来这里寻衅! 可今天的陈府变了。 原本朱红色的大门,此时已不知去向,鎏金写就的陈府的牌匾,此时被踩落于泥水中。 人其实跟东西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得意时,高于众人头顶,鎏金装饰,光芒万丈。 倒霉时,乱脚踩入泥水,被每个人视而不见。 吴浮生的藤椅刚到陈府门口,便见一个黑脸汉子惊慌失措的从陈府里奔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鹰王山的外寨主王山。 王山抬脸见到了吴浮生,大喜过望,‘噗通’一个趔趄跪在了吴浮生的藤椅前,放声哭道:“大寨主,不好啦!三寨主他……他被陈家人给打死啦!” 邓金龙吃了一惊,抬手提溜起了王山,瞪眼怒道:“你说什么?陈家人敢杀我们鹰王山的人?” 吴浮生脸沉如水,道:“我们进去看!” 他站起身来,下了藤椅,领着群雄进了陈府。 众人一进陈府,便看到极为宽阔的庭院里,有十数个人挥舞着棍子,正疯狂的殴打着地上一人。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数百具尸体。 这尸体里,鹰王山的人竟然占到了大多数! 如此看来,许气义气势汹汹的杀上陈府,竟然是来找死来了! 这确实大大出乎于鹰王山众人的预料! 邓金龙个子不高,窜的倒不慢,往前猛窜几步,大喝道:“住手!” 陈府那些挥舞着粗大棒子的人恍如未闻,仍旧疯狂的挥舞着棒子! 邓金龙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枪! 这一枪非同小可,邓金龙知道地下躺着挨揍的人是自己的结义兄弟许气义,这一枪含怒出手,准拟一枪将这几个人全都报销了! 长枪刚刺到中途,从旁侧陡地伸出了一只手,不快不慢,恰到好处地攥住了邓金龙的长枪! 邓金龙这一枪是全力出手,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徒手挡住自己这一枪,忙扭腰发力,死命的往回拽! 那人似乎已料到邓金龙会发力夺枪,不但不发力拽枪了,反而往前一递,又往枪上加了几分力道! 邓金龙发力过猛,失了重心,‘腾腾腾’连退五步,兀自站立不住,‘扑通’一下,狠狠摔了个屁股墩,这才止住了势头! 那人见邓金龙吃亏了,这才长声道:“别打了!停!把人拉过来!” 陈府的众人这才停棍不打,两个人拉拉着地上不成人形的许气义,扔到了吴浮生邓金龙跟前! 邓金龙忙站起身来,跑过去一看,心已凉了半截。 只见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许气义,此刻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了,要不是他身上的衣服,邓金龙几乎认不出来眼前这个人是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三弟! 邓金龙不由得泪流满面,怒道:“你……你……你们……好……”咬牙切齿,又气又恼,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吴浮生低头看了看出气多入气少,也许已经断了气的许气义,凝目向陈家领头的人看去。 只见那人,约莫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的年纪,穿一身青袍,太阳穴高高鼓起,身材高大,肌肉虬扎,极为威猛,显然是一位外家高手! 脸肿的像个大包子一般的许气义,拼力睁开了肿的馒头一般的眼皮,从眼缝中看见了邓金龙的脸,用蚊蝇一般的细小声音道:“报……报仇……大……大……哥……报仇……” 邓金龙瞬间被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的这位三弟,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犹自念念不忘要替大哥伏虎报仇,有此兄弟,当哥哥的应该知足! “放心!哥哥定会报仇!” 许气义得到了确定的回答,心气一散,当场气绝而死! “三弟!三弟!”邓金龙见许气义终于气绝,又是伤心,又是愤怒,轻轻将许气义的尸体放在了一旁,擦了擦眼泪,低声朝吴浮生道:“大哥,此人应该就是陈家老祖的七弟,陈家副家主,人送外号——徒手裂豹——陈七泽,手上功夫十分了得,据闻曾经徒手撕裂豹子!是岭南数的着的厉害人物!” 吴浮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眼藏杀机的向前迈了三步,在离陈七泽一丈外站定,恨恨地说道:“陈七泽,你胆敢指使人杀我鹰王山兄弟,打死我鹰王山三寨主许气义,不怕我灭你满门么?” 陈七泽脸上毫无惧色,冷笑一声,道:“你敢!我陈家子弟,遍布朝廷上下,你敢动陈家,我陈家子弟一声令下,发兵十万,也只是谈笑之间的事情,而且——” 陈七泽顿了一顿,咧嘴一笑,手一挥,扬声道:“你想动我们陈家,没这么容易!大家伙都出来吧!” 呼啦啦一阵响,无数人头从房子里,房顶上,墙头上,大街上蹿将出来,看这些人的数量和威势,竟然要比吴浮生这边的人还要多几分! 吴浮生身后的群雄见状,无不脸上变色! 众人本来以为陈玉秋一死,陈家和依附于陈家的势力定会做鸟兽散,剩下的人则不足为惧,他们这二千多号人,欺负下陈家的残兵败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所以肉都人人都想抢着吃。 骨头最难啃,没人乐意啃! 原本以为陈家是一块肥的流油的大肥肉,所以大家跃跃欲试,争前恐后! 但现在看来,陈家不但不是肉,反而是带刺的大骨头! 不但难啃,而且还扎手! 吴浮生将火光闪烁下的众人都缓缓的扫视了一遍,见这些人有的在擂台上见过,有的则没见过,但这些人个个彪悍矫健,战意昂扬,显然今晚想收拾陈家,没有那么容易! 吴浮生冷笑了一声,缓缓道:“看来诸位虽然识得了我吴浮生的样貌,大家伙却并不了解我吴浮生的为人!” 吴浮生轻轻捏了捏受伤的手臂上的伤口,续道:“今晚我让大家了解一下我吴浮生的为人!” “陈七泽,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多余的废话不用多说,你杀我鹰王山的弟兄,又打死我三弟许气义,这个梁子要想揭过——很简单,你只要能接住我吴浮生一招,我吴浮生二话不说,我和我这些鹰王山的弟兄,还有各处的好朋友,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陈七泽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得变了一变,道:“那我要是不接你这招呢?” 吴浮生冷笑道:“那说不得,我和这些好朋友们,不能空手来一趟,大家就只能比划比划,看看到底哪边手底下玩意更硬了!” 鹰王山众人纷纷附和道:“对!不错!就是这么办!” “陈七泽怂包蛋一个,定然不敢接大寨主一招,大家伙还是操家伙上吧!” “你们这群人也真是不识英雄,看我们大寨主多么英雄豪杰,这陈七泽名头挺响,却原来是个狗熊,你们这些人跟着个狗熊?有他娘的什么前途?” “哈哈哈哈!” 第125章 以势压人 无往不利 无坚不摧 “……” 吴浮生身后众人哄堂大笑! 陈家这边的人脸色都变的十分的难看。 要知道,在武林中混,江湖中的汉子就好个脸,为了一点面子,刀戈相向也是常事,这陈七泽这般怂包,实在太过于丢人,太过于丧气! 陈七泽身后的陈家子弟,也登时觉得脸上无光,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邓金龙很是有些忧虑,要知道吴浮生在擂台上可是因为受伤过重,失血过多而晕死了过去,这才醒过来没多长时间,要是真动起手来,实力还能保留几分,恐怕十分的不好说! 而且这陈七泽在岭南武林,极具盛名,绝不是什么好易与之辈! 但话说到了这里,不动手肯定是不行的! 邓金龙心里已然盘算好了,虽然三弟已经死了,但吴浮生毕竟受伤太重,若是不敌陈七泽,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吴浮生抢了出去! 只要吴浮生活着,等他恢复巅峰实力,收拾区区一个陈家,那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 邓金龙很是担忧地将风雷棍托起,递给吴浮生,低声道:“大寨主,您的风雷棍!” 吴浮生笑着摇头道:“区区一个陈七泽,用不着这东西!你退下吧,二弟!” 邓金龙的脸色此时就跟吃了个臭鸡蛋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吴浮生脸色傲然,抬头望天。 他跟吴浮生相处的时间最多,深知吴浮生的个性,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只好拿着风雷棍,默默然退到一旁。 陈家那边的人听到吴浮生说了这话,不由得神色大亮。 擂台比武时,陈七泽没有去,镇守陈府,但陈府里去了的人并不少,最后吴浮生晕死在台上的情形,看的是清清楚楚,这时又听吴浮生说不用棍,全都大喜过望。 江湖上都说吴浮生棍法超绝,却从未有一人说过吴浮生的拳脚功夫如何! 如果一个人的功夫并不为大家伙所称道,那就说明,这个人的功夫并不咋样,很是稀松平常! 那吴浮生的拳脚功夫,按常理来说,必定十分的拉稀。 这小子现在托大,不肯用棍,坚持用拳脚跟陈七泽动手,那岂不是正中下怀? 陈七泽号称钢手铁臂,手上功夫乃是一大绝活,能硬掰断大拇指粗细的钢条,能活生生将一只豹子撕裂,基本上在岭南,论手上的功夫,无人能出其右! 一个陈家四十多岁的汉子急匆匆地跑到了陈七泽身侧,凑到陈七泽耳边低声道:“七爷!这小子这是找死呢!他手臂上受了重疮,失血过多,当时在擂台上便晕死了过去,不信你看!” 说着一指吴浮生的左臂! 果然吴浮生的左臂衣服上有血迹! 原来因为这么一会的运动,吴浮生左臂并未愈合的伤口开始迸裂向外渗血! 虽然他的伤口处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但毕竟洞穿之伤不能一蹴而愈。 “而且这吴浮生棍法极为厉害,但拳脚功夫恐怕并不怎么样!如此报仇良机,怎可错过?七爷,您要是在这里杀死了吴浮生,您就是下任岭南武林盟主,下任岭南按察使!谁敢不服?” 听到最后一句话,陈七泽整个人一下子通透起来了! 岭南武林盟主! 岭南按察使! 这等无上荣耀,陈七泽在今天之前,连做梦都不敢不去想! 这是时在运转,双喜临门了么? 陈七泽一下子就觉得自己飘起来了! 连脚下的石板,此时此刻踩起来,似乎都有些软,有些像棉花一样了! 陈家这边的人里有不少看明白了的人,纷纷小声向旁边不知情的细说这些。 不过片刻功夫,陈家这边的众人全都知道了眼前的情势! 一时间群情激昂,纷纷大声叫好助威:“七爷!跟他动手!” “七爷!让这小子尝尝你的钢手铁掌!别说一招,十招八招也不当回事啊!” “没准三招二式,这小子就招架不住了!那又怎么说?” “那万一不小心,七爷一掌把这位新任的武林盟主给拍死了,那说不得,这个武林盟主之位只好让七爷来当当啦!” “那是自然!七爷铁掌威镇岭南!吴浮生胡吹大气,连七爷二掌都接不住,这小子今天必死无疑!” “七爷当武林盟主,那大家伙就有好日子过了哇!七爷盟主!七爷按察使!” “不错!不错!” “……” 一时间,陈家这边的人全都兴奋了起来,乱哄哄地,玩命的狂拍陈七泽马屁! 陈七泽只觉得飘飘然地,觉得这一切似乎有点不真实! 莫非自己是在做梦? 陈七泽定了定神,团团地向身遭众人做了个辑,笑的一朵花也似:“多谢大家伙的抬爱,我陈七泽今天就跟吴盟主伸伸手!大家伙上眼!” 陈七泽其实这时候有意耍了个坏心眼。 因为吴浮生刚刚只是说了,若是两人交手,吴浮生输了,吴浮生领着所有人退出高州府。 但要是两人交手之后,吴浮生赢了呢? 这事吴浮生可没说! 陈七泽也有意不提这茬,那意思是,若是吴浮生赢了,赢了就赢了,啥事也没有。 要是吴浮生赢了以后还想再动手,那他陈七泽也绝不客气,到时候他一声令下,还是个双方操家伙混战的结局! 要是两方混战起来,谁胜谁负,那可就不好说了! 因为陈家这边很明显人数上更占优势,所以不论怎么算,很明显陈家的赢面更大! 如此一来,他陈七泽很明显是立于了不败之地! 陈七泽向前迈了一步,双手一前一后,摆了个分熊防守式,那意思明摆明了是说,这一招,不论是敌方是什么凶狠蛮横的招数,他也百分百能防守的住! 吴浮生耳力远超常人,陈七泽等人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他嘴角露出了一个残酷之极的微笑,扬声道:“大家伙瞧好了,我这一招叫做——雾里看花三拂纱!”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雾里看花看的不真切,接连三次用手去把雾气拨开,好把花瓣看的更加分明一些。 但手掌能把雾气拨开吗? 很明显是无法拨开! 所以连拨三次,一次比一次力气大,一次比一次携带的风声更强! 然而又怕掌风把花瓣给吹下来,所以掌风自然不能正对着花瓣扇,需要旁敲侧击! 所以这一招实质乃是虚招在前实招在后的连踢三腿,一腿比一腿快,一腿比一腿猛! 吴浮生话音未落,人已蹿将了起来! 左腿先出,一记鞭腿直奔陈七泽的小腿骨而去! 陈七泽见了吴浮生这出腿的威势,大惊失色,心中骇然道:“好快的腿!” 这一个念头,是陈七泽这一生所产生的最后的一个念头! 吴浮生的左腿堪堪踢到陈七泽身前一尺之处时,陡地下踩,一直隐隐藏在左腿后面的右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蹬到了陈七泽的面门上! 仅仅只用这力大迅猛的照面门一脚,陈七泽已瞬间毙命! 但吴浮生有意耀技,震慑众人! 他右腿落地,左腿紧跟着一个连环踢,重重地踹到了陈七泽的小腹上! 随即左腿下踩,右脚下移,一记从上至下的重蹬,右脚重重地蹬在了陈七泽的胸口上! 只听‘喀啦啦’一声响,陈七泽的胁骨也不知断了多少根,整个人如一发炮弹也似,横贯了八丈庭院,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撞碎了墙上的十几块青砖,然后尸体如同一团破抹布一般,堆做一团地摔落在地上! 一时之间,陈府之中,鸦雀无声! 第126章 除妖 只有夜风吹动着火把所发出的‘猎猎’之声! 所有人都觉得大脑这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这不是一场比武,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这一出戏明明就是二十岁壮汉暴打三岁小朋友! 名震岭南的陈七泽,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陈七泽别说挡下吴浮生的一招了,连一腿都没挡下就死了?! 吴浮生藐视的将陈府众人和对面的群雄扫视了一遍! 千百号人,竟无一人敢跟他对视! 这些人看见他的眼光扫来,无不心中揣揣,全都如避蛇蝎,纷纷低头侧目,仿佛吴浮生的目光里有刺一般! 刚刚那股嚣张劲,瞬间蒸发!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语言都变的如此的苍白无力! 吴浮生很满意的掸了掸衣角,冷声下令道:“今晚陈府里的姓陈的人,一个不留,全都处死!但凡帮助我鹰王山铲除陈家之人,一律有功,以前的所有梁子,一律揭过,既往不咎!但若是有任何一人胆敢相助陈家,一律是我鹰王山的敌人,全都得死!!!” 此番话杀气腾腾,气势骇人,一时间陈府和跟陈府混在一起的势力都有些懵,都开始犹豫不决的思量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但是吴浮生并不给这些人反应的机会,现如今陈府大势已去,若是这些人跟陈府一条道走到黑,自己这边虽然能赢,也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 自己虽然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但在江湖上混,人并不仅仅只是凭本事,江湖上最厉害的东西就是以势压人! 如今吴浮生势高如天,怎么肯放过如此大好机会? 吴浮生朝前一挥手,杀气如山般地切齿道:“兄弟们,给我杀!!!” 一声令下,陈府中顿时血光冲天! 陈家人已失了斗志,哪里还敢反抗?仓皇皇如同被炸了窝的狗,乱哄哄如同死了全家的鱼,四下乱蹿,只恨自己没长翅膀朝天就飞,没法像耗子一般就地钻洞,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四下里疯狂乱撞! 而原本想来帮助陈府的势力,只有一少部分势力,仍旧心向陈家,却也不敢反抗,只得咬牙气愤愤地悄悄撤了! 大部分的势力一见陈家大势已去,正所谓‘破鼓万人锤,墙倒众人推’,这群人瞬间叛变,反而变成了屠杀陈家最起劲的刽子手! 吴浮生见事情已成,大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感觉脑袋有些一眩晕,身体开始有些不支! 身后的邓金龙一直在仔细注意吴浮生的情况,见吴浮生有些不妙,慌忙将藤椅搬将了过来,扶吴浮生坐下,又命身边信得过的亲信去取些酒水和熟肉来给吴浮生充饥。 吴浮生缓缓喘了几口气,心中的那件最要紧的事如巨石般压在心头,他低声朝邓金龙道:“二弟,你带着人,去抓一个陈家辈份较老,身份较高的人过来,记住,一定要抓活口,要头脑清晰的,我有要紧的事情问他!” 邓金龙点了点头,领着几十号人去了。 过了许久,吴浮生正在吃肉喝酒到一半的时候,邓金龙满身是血的返了回来。 吴浮生一见邓金龙身后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眼睛登时一亮,酒肉也不吃了,问道:“你是陈家的何人?” 那老头约莫有七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干瘦,满脸皱纹,他瞪着有些浑浊的眼珠,将吴浮生上下打量了半晌,把脑袋往上一顶,咬牙道:“要杀便杀,又问什么?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早就活的不耐烦了!” 吴浮生并不着恼,反而哈哈一笑,道:“老伯不须这般说,我与你无怨无仇,便只问你几件事,你只要照实说了,我请人礼送你出城!” 老头本来已抱定必死之心,突然听吴浮生说这话,有些不相信地道:“真……真的?” 吴浮生哈哈大笑,傲然道:“我乃新任岭南武林盟主吴浮生,一言九鼎,现在岭南我说让谁死,谁就活不过明天,我说让谁活,岭南谁也不敢杀他,我犯的着哄骗你?笑话!” 老头知道吴浮生说的一点不错,登时整个人变软了,道:“还请盟主大人询问,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浮生点点头,凝视了这老头半晌,看的老头胆战心惊,浑身哆嗦以后,这才问道:“陈家可是有一个陈家祠堂?” “有……有……是有一个!” “祠堂在何处?可是在这高州城中?” “在……在,就……就在……就在这陈府里的后院!” 吴浮生大感意外,他料想陈家祠堂里有大秘密,必然建在了十分隐秘的地方,寻常的陈家人恐怕都不知道,他是想着找个陈家岁数大的,也许听说过在什么地方,没想到随便找了个人来,就很明确的说知道陈家祠堂在什么地方! “哦?那麻烦老伯现在就带我们去陈家祠堂吧,只要找到了祠堂,我马上命人送你出城!” 老者听了这话,不但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满脸恐慌,身体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吴浮生很是奇怪,面露杀气地威胁道:“老头,你是什么意思?不肯带我们去吗?” 老头慌忙摆手道:“不……不……不是,盟主大人,那……那地方有……有恶鬼……可……可不能去……去了……去了会被恶鬼索命……” 身体如筛糠一般哆嗦,嘴唇都吓的有些发紫了,显然陈家祠堂把他吓的不轻! 吴浮生心里才这了然,有秘密的地方,要么就建的十分的隐秘,让别人难以发现,难以寻找,要么就装神弄鬼,让别人一提起来就胆颤心惊,打死也不敢一探究竟! 如此看来,陈家祠堂选择的是后者,宣扬祠堂里有厉鬼,让外人不敢接近! 吴浮生笑道:“什么厉鬼?唬人罢了,你现在就带我过去,不然我马上就砍了你脑袋,我看看是厉鬼索命快,还是我这大片刀砍脑袋快!” 说着拽出了身旁弟兄的腰刀,在老者的脖子旁蹭了蹭! 冷冰冰的刀锋激的老者差点当场尿裤子,忙道:“好!好!去!去!” 老者战战兢兢的在前面领路,吴浮生知道今晚最危险的地方恐怕就是这个陈家祠堂,不敢大意,忙命邓金龙去多找些岭南的武功好手来,要去办重要的事! 邓金龙点头应了,只去了一顿饭的功夫,便聚拢了一千多号正在烧杀抢掠的豪杰! 这些人个个都是在岭南有名有号的人物,听说武林盟主有差遣,纷纷奋勇争先,想到盟主面前露露脸,好跟盟主拉近点关系。 所以这一千多号人,已是将岭南的厉害人物都聚齐了! 众人在吴浮生的带领下,穿房过院,从各种凄惨的叫声中和汹涌的火光里走过,越走人越多,越走队伍越大! 过了没多久,到了陈家祠堂前时,人数已增加到了二千多号人! 后续还有人源源不绝的赶过来! 老头走到一个陈旧的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吴浮生,说道:“喏,这就是陈家祠堂的第一道门了,这样的门一共有三道,因为这里是禁地,所以里面是什么样子,谁也没见过!” 吴浮生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怪物乃是我人生第一心腹大患,我师父便是因它而死,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彻底铲除此妖物的蛛丝马迹,若是现在不把握住天赐良机,以后必定跟我师父一般,惨死于这妖物之下!” 第127章 古怪古怪真古怪 怪古怪古真怪古 转念又一想,这事其实全是陈玉秋临死之前告知于我,若是他不说,打死我也想不到怎么灭了这妖物,陈玉秋临死之前,用最后一口气告知我这事,不知他打的是什么意思? 吴浮生又隐隐开始怀疑这陈家祠堂其实是个圈套,自己领着这许多人闯将进去,恐怕都得死在这里! 众人都不知道吴浮生在这破铁门前踱来踱去,脸色越来越是凝重是什么意思? 这铁门之后,莫非藏着什么了不得的怪物,还是藏着十万的兵马? 听刚刚这老头的口气,这铁门后只是祠堂而已呀? 一个区区祠堂,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群雄都不知道吴浮生这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见吴浮生这郑重其事的表情,又都不敢出口相询,全都有些疑惑地盯着吴浮生! 吴浮生犹疑了有一顿饭的功夫,终于把脚一顿,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矣,又有何惧? 他转过了身,问道:“老伯,你叫什么名字?姓甚?名甚?” 老头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愣,才知道这声老伯是在喊自己,忙道:“小人陈远,乃是陈残钩的远房叔伯,被陈家找来看守门房的。” 吴浮生点了点头,原来这老头是陈府里看大门的,怪得不衣着有些寒酸,想来也是跟陈家八竿子扒拉不着的穷亲戚,所以并不被陈家所重视! 如此甚好。 “陈玉秋可有后?” 吴浮生问出这话来,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陈远也是愣了一愣,思量了片刻,才道:“陈玉秋少爷并无儿子,只有一个幼女,方才三岁,体弱多病,养在史家别院她乳母那边……” 陈远顿了一顿,很有些不忍心地道:“盟主大人,陈玉秋少爷的这个女儿在出生时便死了母亲,如今陈玉秋少爷也已经死啦,她一个三岁的爱生病的女娃娃,您看……您看也不用灭口了吧?” 脸上大有不忍之意。 陈远明明知道自己现在说这话可能会被吴浮生一怒之下给杀了,可他实在怜悯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女娃,所以还是忍不住替陈玉秋的女儿开口求情! 吴浮生笑着点点头,道:“好!很好!二弟!你过来!” 邓金龙忙凑将过来。 吴浮生低声吩咐道:“你派两个心腹的人,将这老伯和陈玉秋的小女儿与乳母今晚先接到城外安全之地,然后明天天亮之后,再送到……” 邓金龙有些不明白吴浮生的用意,但这事并非什么难办之事,点头答应了,命手下最得力的外寨寨主王山去办理此事。 吴浮生心中暗暗祷告:“陈玉秋啊陈玉秋,我已想办法保留了你最后的一点骨血,你既然临死之前向我透露了这个大秘密,想来你也是想借我之手除掉这个为祸人间的妖物,希望你的在天之灵让这个妖物今天不要做妖!” 吴浮生脸沉如水,坐回了藤椅上,下令道:“把这破门给我砸开!” 马上有鹰王山的人上前,抡起大铁棍,‘嘭嘭嘭’三下五除二,将这锈迹斑驳的铁门给砸了开来! 吴浮生一马当先,领着群雄蜂拥而入。 走了没多远,又是一道一模一样的铁门,只是铁门更大更高更厚! 照旧一顿拆迁,将铁门砸开,走没多久,竟然又是一道更厚更大的铁门! 不管三七二十一,砸开厚重的第三道铁门,在浮起的灰尘之中,在烈烈的火把照耀之下,陈家祠堂的面目第一次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三间破烂的小屋子,夹杂在高有约莫一丈的杂草中间! 没有陈家祠堂的牌子,没有旺盛的香火,没有高大整洁气派的房屋。 这里似乎只是被人类所遗忘的荒凉之地,已经有几十年未曾出现过人类的踪迹! 在繁华精美的陈府的正中央,用三层十分严密的高墙包裹起了三间破房子,这事不论怎么看也透着十二分的诡异! 一股怪异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吴浮生心中暗暗心惊:“什么意思?那老妖物终究还是要起来作妖么?” 邓金龙抽了抽鼻子,沉声道:“不对!这是尸臭!” 他一马当先,蹿进了破屋子里! 吴浮生刚想出言阻止,但邓金龙身法太快,他刚伸出手去,话还没出手,邓金龙就没了影! 吴浮生心中又惊又惧,想冲进这破烂屋子里,又很迟疑,想等等看?! 好在邓金龙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几个呼吸间的功夫,邓金龙就拽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太师椅走了出来。 尸臭的味道一下子变的特别浓郁! 原来并不是什么妖物作妖,而是房子里有一具干枯的尸体! 众人从闪烁的火光中望去,忽地有人惊呼道:“是……是陈残钩!陈残钩!” “确实是陈残钩!错不了!就是他!” “哗!陈残钩竟然死在了这里吗?不是说他前几天才暴病而亡吗?看他身上穿着的衣物,死了没有一年,也得有九个月啦!” “陈残钩怎么会死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都意识到,这事里面透着十二分的古怪! 吴浮生见这尸体竟然是陈玉秋的父亲陈残钩的,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陈残钩大名鼎鼎,在岭南威势滔天,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位如雷贯耳的陈残钩,却是一具腐败已久的尸体! 生活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难以想象! 说不出的感觉。 他定了定神,问道:“二弟,屋中还有何物?” 邓金龙道:“不知道,这破屋子里黑洞洞地,什么都看不到,我拿个火把再去看看!” 邓金龙拿了一个火把,低头又钻进了小破屋子里。 过了不大一会,邓金龙拿着一个大大牌位走将出来。 “大哥你看!” 吴浮生顺着火光看去,只见靛蓝色的牌子上,用金字写着——陈家长生上仙之无上仙位,这么一行字! 吴浮生皱起了眉头。 祠堂里都是供的祖宗牌位,也有附带着供天地,供三清的,这个陈家长生上仙之无上仙位,是个什么玩意? 这——吴浮生敏锐的意识到,这个祠堂果然跟那个老狐狸精有极大的干系! 也许——也许那老妖物的法身,就在此处! 陈玉秋说的一点不差! “只有这个破牌位么?还有什么?” 邓金龙摇摇头,道:“屋子里又矮又小又破,除了这个牌位,就剩下一些破旧家具,再没有别的东西!” 吴浮生仔细回想陈玉秋的话,暗道:“陈玉秋死前说的不清不楚,但他隐隐约约说的是法身在祠堂的那面,他是想说在祠堂后面?祠堂前面?祠堂左面还是右面?或者是房顶里面,或者是墙壁里面?又或者……” 吴浮生忽地心中一动,暗忖:“可能他想说的是在祠堂的下面?” 不过不论在哪面,必须先把这祠堂拆了! 吴浮生坐回了藤椅中,下令道:“据可靠消息,这祠堂里可能藏有陈家的重宝,来人啊,把这个祠堂一点一点的拆了,一点一点的检查,千万不能漏掉里面藏着的东西!” 群豪本来还在奇怪,这三间破屋子一副随时都要倒塌的架势,用的着垒这么高的墙,又用三道铁门锁上吗? 听吴浮生这么一说,全都恍然大悟,想来也是,若不是里面藏着什么陈家最要紧的物事,也不用这般郑重其事的藏在陈府的正中央! 第128章 人心难测 人性难知 人事难为 而且刚才听人说这里还是什么陈家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地,看来这里面藏的东西必定非同小可! 财帛动人心魄,美色诱人神魂。 大家伙纷纷奋勇向前,抄家伙开始拆房子! 都指望着万一自己先弄到宝物,趁人不注意,偷偷先藏起来,来个闷声发大财,岂不美哉? 三间破房子,本就摇摇欲坠,哪经的住这帮如狼似虎的好汉折腾? 待到东方的天色微微有些发白的时候,三间破屋子已经被拆的干干净净! 每一片瓦片,每一个砖头,都过了吴浮生的双眼,结果就是大家伙拆了一身臭汗,满身尘土,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破烂砖瓦堆积的如同一座小山也似,放在了大门之旁! 这个结果让吴浮生有些犹疑不定。 莫非自己听错了?或者是陈玉秋在说谎? 这么大的动静,那老妖怪也没有出来作妖,这有些出乎于他的意料! 看着东方那艳丽的朝霞,吴浮生一直紧绷的神经微微有些松弛! 群豪折腾了大半夜,啥也没捞着,很多人大为不满起来! 这要是大半夜在陈家烧杀抢掠一顿多好?又痛快,收获又丰厚! 在这里刨一夜的破砖烂瓦,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吴浮生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哇! 但碍于吴浮生的面子,都不敢明说,纷纷道:“盟主大人,大家伙忙活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都有些倦了,我们先回去休息片刻,然后再回来复命!” 吴浮生见这些人的狼狈模样,心中暗暗好笑,他知道这些人说什么回去休息,纯粹是鬼话,能想办法多抢些钱财和女人才是正事。 不过他本来也不指望着这些人能一直听他指挥,真有什么事,这些人也根本不顶事,拱手道:“大家伙确实都辛苦啦!等忙完这件事,我吴某定然还要对大家伙另有重谢,我这个岭南盟主,还要多多仰仗大家的支持!” 众人纷纷称不敢当,不敢当,然后各势力各门派都留下了一两个喽啰在这里听信,一窝蜂般的散去了! 吴浮生心中暗暗冷笑:“一群乌合之众,有利则聚,无利则散,难成大器!” 此时朝阳初升,薄雾渐消,中秋的清晨,微有凉意。 邓金龙打了个大哈欠,看了一眼手下的弟兄们,见他们困顿的有些东倒西歪,睡意上涌,有的甚至站着都快睡着了。 “大哥,我看你重伤未愈,又操劳了这许久,不宜再操弄这事,而且众兄弟们也累的够呛,三弟的尸身也还未安葬,既然祠堂已经拆了,什么也没有找到,不如我们先回客栈,等休息够了,再来办这事也为时不晚!你说呢?” 邓金龙虽然不知道吴浮生究竟在找什么,但见他如此重视此事,知道此事定然干系甚大,不过人力总有时穷,现在大家都是精疲力尽,尤其是鹰王山最强战力吴浮生,是最虚弱之时! 若是此时有什么意外发生,鹰王山怕是要全军覆没! 吴浮生看了看鹰王山众人,心知再干下去并不可取,点了点头,略一思索,心生一计,说道:“好!但是这里的活绝对不能停,你派人去找几百号苦力来,多给劳务费,派十几个鹰王山的弟兄在这里盯着,就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挖出来!” 邓金龙忍不住问道:“大哥,恕我冒昧问一句,您到底在找什么?” 吴浮生看了邓金龙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也许是一只狐狸?也许是一具尸体?也许是一个奇特的物件?我也没见过,我也不知道,但这个东西很特殊,如果能找到这个东西,肯定能发现这个东西很特殊!而且这个东西,对我们鹰王山至关重要,如果找不到,没准那天就又冒出一个妖人,把我和我们鹰王山都杀了!” 吴浮生语气越说越是凝重,越说越是骇人,直听的邓金龙背上冷汗直冒! “你还记得那个死了两次的伍六两么?” “记得!这个人十分的诡异,我明明刺穿了他,不知怎地,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没刺中,而且我感觉这两个伍六两明明就是一个人!但一个人明明死了,都被分成好几块喂狗了,突然又活蹦乱跳的冒了出来,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错!其实两个伍六两就是同一个人,他被我杀了一次,又复活了,又被我杀了一次!若是这次能毁掉那个东西,这伍六两就会彻底死透,如果毁不掉,也许某一天,这伍六两,又或者是陈玉秋,甚至可能是陈残钩,在某一天还会再次出现!” 邓金龙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忙吩咐手下弟兄去城里找苦力,又命人抬藤椅回城外客栈休息,又命人将许气义找了副上好的棺材拉到城外客栈外埋葬了! 兄弟三人结义,如今只剩下他邓金龙一个,邓金龙不由得在许气义坟前痛哭了一大场! 但干他们这一行,本就是有今天没明天,刀头舔血的买卖,生离死别见的多了,死的人就埋葬入土,活着的人终究还是要继续苟活下去。 邓金龙忙活完了这许多事,已是日上正午。 这么一大套活,又是一日一夜一上午没有睡觉,没有吃饭,累的他很是有些头晕目眩,他命回来复命的王山将城里监工的弟兄替换回来,又询问手下弟兄吴浮生的情况。 得知吴浮生早已沉沉睡去,他放心不下吴浮生的安全,生怕吴浮生在最虚弱的时候被人暗算,直接在吴浮生的外屋里和衣而睡! 邓金龙这次也累的够呛,一着床就晕死过去。 就在他睡的天昏地暗,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听到“砰砰砰”的巨响! 练武之人,睡觉都很轻,因为练武免不了就要与人动手,跟人动手免不了就会出人命,出了人命免不了就会结仇,结了仇家免不了就会被人报复! 报仇之人,如果光明正大的动手打之不过,往往就下毒暗算,偷袭围攻,能用的手段全都用上一用,不会的手段,只要是认为有效,那是绞尽脑汁也要学上一学! 所以,想要活命,睡觉也得睁着一只眼,这就叫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这次邓金龙着实困顿的狠了,所以门砸的山响,砸了半天,他仍旧未醒! 但里屋的吴浮生却在门砸到第三下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他虽然睡着了,心里却一直提心吊胆! 而且他睡着以后,做了个噩梦,梦见那老妖怪起来作妖,将他和张云扬和阿福阿如阿东阿海全都捉住了,吊起来一个一个的处死! 正处死到张云扬的时候,吴浮生被砸门声惊醒! 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这个砸门声,但这砸门声如此之大,如此之急,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莫非——莫非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高州城里出事了? 吴浮生跃下床来,出来开门,正看到睡眼朦胧的邓金龙正坐将起来! 二人对了一下眼神,都心里明白必定是出事了,急忙一起将屋门打开! 打开屋门一看,砸门的正是在城中监工的黑脸大汉王山! 邓金龙急忙问道:“王山兄弟,高州城里出了什么事了吗?是不是挖掘到了什么东西?” 吴浮生也有些焦急有些期盼的看着王山那张黑锅底似的脸! 王山被问的愣了一愣,茫然道:“高州城里?什么事也没有呀?嗨!挖了都快一丈深了,什么也没有挖到!” 第129章 凡人 邓金龙一下子就火了,怒道:“那你来砸门做什么?谁让你砸门的?” 吴浮生拍拍邓金龙肩膀,说道:“二弟,莫急,听王寨主继续说。” 王山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一向稳重的二寨主邓金龙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不就是想刨点金银财宝出来么?也没人说过那破地方肯定能挖到呀? 他有些不满的撇撇嘴,道:“大寨主,贵府上的管家阿福突然跑到高州城里找到了我,说有急事见您!” 吴浮生心里‘咯噔’一下子沉了下去,惊觉大事不妙,心里不由的浮现出了刚刚做的噩梦的画面来! “不好!莫非云扬出事了?!” 来高州之前,吴浮生特意选了鹰王山武功最高强的数百个弟兄,由外寨副寨主,也是外寨主王山的婆娘——辣手鸳鸯——冷霞率领着,守卫张府! 而且来之前他又跟县令通了信,县令又派了三十军兵,守在外围,将整个张家庄守的是铁桶一般! 黑白两道,同时把守一个地方,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就这样他还不放心,原想让张云扬暂时离开张家庄,到鹰王山上住一段时间,等他回来了,再回张家庄. 可张云扬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张家庄,说山上住不习惯。 吴浮生没有办法,又把最快最好的马留在了张府,如果事情有变,让阿福尽快来高州报信搬救兵! “快!快!阿福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吴浮生有些焦急的催促道。 “回禀大寨主,阿福管家似乎是累坏了,昏了过去,我让人抬到大夫家……” 吴浮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等王山说完,抬脚就蹿出了门去,道:“走!快带我去!” 一行三人快马加鞭,很快到了高州城里最有名的济世堂。 吴浮生到了医馆,一进屋就看到一脸风尘的阿福正往外走! 他急忙按住了阿福的肩膀,焦躁的问道道:“阿福,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阿福一见吴浮生,‘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哭诉道:“老爷,大事不好!不知怎的,昨天下午,庄外忽然来了一伙倭寇,见人便杀,直接杀到了府上来,幸好他们人少,只有百十号人,我们这边毕竟人多,但倭寇实在太凶狠,委实阻挡不住,没法子,我跟阿如四人和大家伙只好护着小姐,往鹰王山上逃跑,被倭寇杀了好多人,半路上我不一小心跟小姐他们走散了!” 阿福用力咽了咽吐沫,润了润干渴的喉咙,续道:“我见不是头,忙骑马到高州找老爷们来报信儿!可我道路不熟,天可怜见,又费了好大劲才在高州城找到了王寨主,这才……” 吴浮生听了这话,急怒攻心,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几乎要昏倒了! 他心中暗暗后悔:“他奶奶的,早知道这样,不如就带邓金龙来高州,其他人全都护着云扬好了!不对!应该直接带着云扬来!”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不然吴浮生非得吃他娘的几斤! 吴浮生定了定神,猛一跺脚,道:“二弟,王寨主,快跟我回鹰王山!” 邓金龙也感觉到事情不好,但这高州府还有许多事情未完,怎能拔腿就走? 而且那些倭寇如此厉害,不多带些弟兄,怕是会吃大亏! 但现在众弟兄都操劳了一日一夜,正在休息,将他们召集起来,恐怕也得费一些时间! 况且现在各山各寨都在高州,此刻倭寇来袭,剿灭倭寇是岭南武林盟主的职责,武林盟主发话,谁敢不出力? 如果能领着这数千人马去剿灭区区百十号倭寇,那还不是顺手牵羊的轻巧事? 邓金龙毕竟是老江湖,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事情的最佳解决办法,劝阻道:“大哥,此事不要着急,待我们先回客栈,你拿了风雷棍,我在城里召集人马,等大家伙都到齐了,一齐回鹰王山,必然马到……” 吴浮生气的额头上的青筋暴绽,暴跳如雷的怒喝道:“放屁!放屁!放屁!现在就走!” 他也不管邓金龙再说什么,飞身上马,连打三鞭,直奔鹰王山方向而去! 邓金龙料不到一向行事稳重有心机的吴浮生竟然会这样,愣了愣,急急忙地把事情向王山交待了一下,持枪上马,急追吴浮生而去! 吴浮生出了城,认准了方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拼命挥鞭,直恨不得马生双翅,一瞬间就飞到鹰王山上去,心中越想越是后悔,越想越是气恼自己,双眼急的几乎要喷出火来! 马儿吃痛,撒开四蹄,一路向东狂奔,扬起了一溜灰尘! 吴浮生很难将心平静下来。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让他牵挂的东西,自从父亲母亲死后,只剩下她了! 事到如今,她竟然也突然要死去了吗? 吴浮生心如汤沸,煎熬难忍。 “如果云扬出事,我定要让这世界与我一起陪葬!” 吴浮生心中暗暗祷告上苍,恳请上苍怜悯一下他这个可怜的人! 可惜,他没有想起,在此时此刻,因为他的一声令下,多少颗人头落地,多少个家庭破碎,多少人阴阳相隔。 当然,每个人都是有局限性的。 人们往往只能注视到自己眼前的世界,对脑后因自己造成的惨剧都听而不闻,或者是看了也假装没有看到。 所以上苍如果真的有慈悲之心的话,上苍应该怎么办呢? 上苍怜悯你,就会伤害另外的人,上苍怜悯别人,就会伤害你。 所以上苍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世界上的一切,什么都不做,也许这就是上天最大的慈悲吧! 大音无声,大象无形,大慈悲无动于衷。 所以世界终究只是凡人的世界,神灵有神灵自己的事情要去办,世界——只因凡人而改变。 细数历史上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搅动着世界的浪潮,站在了世界巅峰的一个又一个的伟大人物,也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凡人罢了。 吴浮生压根不去管马儿的死活,只是拼命的鞭打。 他胯下的马儿虽然神骏,却也扛不住这般玩命的折腾,在日头渐渐西斜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悲鸣一声,栽倒气绝! 吴浮生被惯性带到了地止,翻滚数丈,才一个猛子翻了起来! 他扔了马鞭,左右观瞧,见此地已到了鹰王山脚下,离山寨已经不太远,心中微微有些宽慰,顾不得歇息,提气往鹰王山上急奔! 堪堪快跑到第一道关卡时,看到了十几具尸体和暴毙的马匹! 显然双方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斗! 吴浮生粗略扫了一眼,心中不由得一紧,这些尸体竟都是鹰王山的弟兄,一具倭寇的尸体也无! 不知是倭寇太过于强悍,导致根本没有死伤一人,还是他们将尸体都带走了? 吴浮生脚步不停,从大敞四开的寨门里穿上,直向山上奔去! 奔到第一道关卡时,又看到了十数具尸体,不过这次很明显能看到其中有两具倭寇的尸体! “看来这批倭寇也是倭寇里的精锐之士,杀了鹰王山三十来个好手,才折损了两人!好厉害!看这地上血迹未干,显然这场打斗是刚过去不久!” 吴浮生见鹰王山人数虽然占优,但战绩却大大劣势,心中更加焦急万分,奔跑的脚步不由的又快了三分! 一过了第二道关卡,一路上的尸体就没有断过,有很多甚至就是跟倭寇同归于尽,就是死了,仍旧搂抱在了在了一处,由此可见战局之惨烈! 堪堪快奔至聚义厅之时,吴浮生隐隐听到厅中传来铁器撞击和打斗时的呼喝之声! 第130章 救人 吴浮生不由得心中大喜:“看来我来的还不算太晚!” 他扬声大呼:“兄弟们莫慌,我吴浮生来了!” 腾越而起,一脚踢烂了窗户,直蹿进了聚义厅! 进了聚义厅,他定睛一看,登时心中大怒! 只见十来个身穿麻衣的倭寇,手持倭刀,正将一个人团团地围在中央狠斗! 再看中间被围住的那人,身穿青衣,手持一长一刀两把双刀,身上鲜血淋漓! 此时的她如疯如魔,疯狂的舞动着掌中的双刀,勉力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这中年妇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山的婆娘,也隐隐算是鹰王山的四寨主——辣手鸳鸯刀——冷霞! 那十几个倭寇见窗户突然蹿进了一个人,马上分出了五名外围的武士,团团向吴浮生攻来! 吴浮生冷笑一声:“来的好!” 不退反进,迎面一个窝心腿,朝着当先的倭寇的面门就是重重一击! 那名倭寇连哼都没哼一声,面骨碎裂,人未落地,气息已绝,如同一捆破稻草一般,从大门里直飞了出去! 另外的四名武士身形微微一窒,刚想招呼其他人一起上先对付新来的强敌,但与人交手胜负只在瞬息之间,敌人迟疑,如此大好时机,吴浮生怎肯错过? 但见他身如鬼魅,腿如风车,聚义厅时瞬间响起了‘嘭嘭嘭嘭’四声闷响! 刚刚第一腿,他发的是刚劲,不单单踹碎了那倭寇的面门,连人都踢出了门去。 但他毕竟现在身体有些疲惫,眼下仍旧不知有多少强敌,不可浪费体力,所以这四腿全使的是柔劲! 正所谓:刚劲威猛,柔劲阴狠! 四腿踢过,那四名倭寇中腿之后连地儿都没动,直接站在原地,慢慢的软倒,死于当场! 柔劲乃是使用的骨骼的力量,并非使用的是肌肉之力,是以以此劲击人,外伤不显,内脏皆裂,乃是武术习练至高深之时方能悟的一种劲力! 剩下的倭寇见吴浮生几个呼吸间就解决了五人,不由得全都脸上变色,呼啦啦阵形一变,不再理会冷霞,已将吴浮生围在了阵中心! 冷霞本已是油尽灯枯,不消一柱香的时间,便要身死当场,周围压力一撤,她‘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双刀拄地,呼呼直喘,从散乱的发隙中看向吴浮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吴浮生扫视了如临大敌的众倭寇,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这些倭寇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服饰和打扮都各不相同,有的看起来像是汉人,有的则一看就是异域之辈。 “你地是什么人?死啦死啦地!” 吴浮生刚刚连出五腿,发力过猛,此刻隐隐觉得有些胸闷,他暗暗调整了一下呼吸,阴恻恻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们自来投,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大言不惭?现在跪地求饶,老子还可以给你们这群废物留个全尸!” 一个肌肉发达满脸伤痕的大汉大吼道:“不要废话!!可迷迷达衣!” 大汉说的什么可迷迷达,吴浮生全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这群人全都听的明白,只见这十个人将早已伸入了衣领的左手陡然摔出,只听“嘭嘭”之声大作,无数黑色烟雾猛然从地上涌将了上来,将吴浮生全包住了! 原来这句倭寇话说的是烟弹,这是倭寇团伙作战时的暗号,一旦遇上打不过的强敌,便扔出烟弹,然后众人挥刀朝烟中一顿乱砍乱剁。 一个人突然被烟雾遮住了双目,然后就是乱刃加身,任你是多大的能耐这时也白瞎! 若是寻常高手,突然遇到这种袭击,必死无疑! 这烟弹乃是倭寇国特产之物,冒烟极快,烟雾极为浓烈,而且里面还加了辣椒粉胡椒面之类的玩意,呛人眼鼻,乃是倭寇们常用的一种阴损手段! 不论是用来逃跑,还是用来偷袭,都极为有效! 可惜吴浮生并非寻常高手所能比拟的! 在烟雾一起来的瞬间,他已经屏住了呼吸,在众人挥刀之前,他已当先出击了! 虽然他听不懂那大汉说的什么玩意,但他见众人动作神情有异,抢先一步从一名倭寇的脑袋上蹿出了圈外! 待烟雾一起,众人挥刀之时,吴浮生在众武士身后连连出脚,或扫或鞭,或踢或蹬,全都是重腿法,招招不离众倭寇的后脑勺、裤档和脖颈! 只听‘砰砰砰’‘嗯、啊、吔’响个不停,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聚义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冷霞忽忽悠悠地勉力站起身来,挥开烟气,拔开额头上的乱发,隐隐约约地在看到吴浮生半跪在一旁,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朦胧之中,见刚刚的那十几个倭寇,此时都已横尸当场,一个能动的也无! “大寨主,你还好吗?”冷霞知道吴浮生棍法高深,实料不到他的腿法竟凶悍如斯,这么短的时间就将实力极强的十几名倭寇毙于腿下。 吴浮生缓缓抬起头来,嘴角里有血液涌出! 他在力有不逮的时候强行用雷家正法激发身体里的潜力,敌人虽然没有伤到他,他也受了颇为不轻的内伤! “冷寨主,内人现在人在何处?” 冷霞这时才如梦方醒,急道:“大寨主,大事不好!倭寇实在太强,我领着大家伙边打边退,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被他们攻进了聚义厅,最后没法子,在倭寇攻进来之前,我让阿如阿东阿海和几个路熟的弟兄,护着寨主夫人走咱们山后小道,躲到鹰愁涧里去啦!” 吴浮生神表微松,说道:“哦?他们什么时候走的?还有倭寇追去吗?鹰愁涧如此隐秘,又易守难攻,想来倭寇定然找不到那里!” 冷霞顿了顿,有些疑虑重重地道:“大概两柱香前,那个倭寇头目见聚义厅里只有我一人,便跟一个蒙面的汉子嘀嘀咕咕一番,留下了十来个人围攻我,剩下的人不知去那里了,那个蒙面汉子看起来有些眼熟,可能……可能……可能是熟悉山寨的内奸!” 冷霞犹犹豫豫的说出了最让吴浮生担心的话! 吴浮生眼角狂跳,猛然站起了身来,身如脱兔,急忙忙向鹰愁涧赶去! 冷霞也有些急,想起身追过去,可只跑了两步,急怒攻心又有伤在身,不由得‘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软软地摔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鹰愁涧是鹰王山后山上最险要最隐秘之处,乃是鹰王山的要地,寻常喽啰严禁进入,平时放一些食物粮草、和兵刃,平日里接待一些不方便出现在山寨里的人。 鹰王山上一任大当家的跟陈玉秋动手,便是死在了鹰愁涧此处! 吴浮生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也顾不得身上伤上加伤了,心中不停的盘算,那个蒙面人是谁?这个人真的准确清楚鹰愁涧的位置吗? 鹰王山后山鹰愁涧。 这里在陡峭的山崖之后,突然变的十分的平缓。 平缓之处,盖了有五间房子。 房子前的空地上此刻摆着两个架子。 架子上分别用麻绳五花大绑的捆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女的正是吴浮生的妻子,张云扬。 男的却是一个皮肤黝黑,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半大男孩! 架子前不远处,正坐着一个头顶剃光后脑勺梳着怪异辫子的倭寇! 此人正是这伙倭寇的首领人物——勾氏一答! 勾氏一答坐在太师椅上,有些满意地摸摸自己刮的溜光的脑瓜顶,看看张云扬,又看看那个半大的男孩,嘿嘿嘿冷笑了几声。 第131章 倭寇 张云扬毫无惧色,怒道:“狗倭寇,你莫要得意,你敢动手杀了我么?等我官人,叫你们一个个都死!” 那男孩神情冷漠,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的偷偷的瞄张云扬几眼,一张黑脸,脸上羞涩的有些发红。 勾氏一答嘴角露出一个极为讥讽的微笑,道:“小娘子大大地漂亮!很好!很好!名不虚传!不枉张君早上想,晚上想,喝醉了哭着想!” 张云扬吃了一惊,有些惊惧地道:“你……你这贼倭寇,胡……胡说什么?” 勾氏一答嘿嘿两声,冷声道:“张君,不要害羞,事已至此,还不把面拿下来?” 一个身穿黑衣黑布蒙面的汉子干笑了两声,将脸上的黑布摘了下来! 张云扬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惊叫道:“叔……叔父?!” 这个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云扬的亲叔叔——张至良! 张至良的表情很奇妙,兴奋中莫名的夹杂着点点的羞涩! 勾氏一答哈哈大笑,大力的拍着张至良的肩膀,说道:“呦西,张君真是人间的极品,简直非人哉!” 张至良觉得这倭寇头领的口气是在夸自己,可这话听着似乎又是在骂自己,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什么都没有意思!” 勾氏一答声调忽然变的有些低沉。 “每天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像我们这样的人,看什么都有些麻木,人生是如此的短暂,短暂的像是朝露暮霞,生命,女人,金银珠宝,在死了之后,都没有任何用处!” 色氏一答的脸色陡然变的阴沉又狰狞,他笑了一笑。这笑容让他看起来像是某种食肉性的动物,似恶狼,如鬓狗,像鳄鱼,牙齿白森森地,似乎随时都要择人而噬! 张云扬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人。 旁边的黑脸少年竟丝毫不惧,还安慰张云扬道:“不用怕,只要有我在,这鬼子翻不起什么浪花,他不能把你怎么样的,我会保护你!” 张云扬看了旁边的黑脸少年一眼,心里登时有些迷惑起来。 这个皮肤黝黑的半大孩子,一开始是跟这伙倭寇和张至良一起来的。 来的时候并未见什么异常,但自己被擒时,那倭寇头目不知怎的令人将这个黝黑的半大男孩也捆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这个人跟倭寇是一伙的,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内讧,所以倭寇头目才把他捆了起来吧? 但现在这个少年突然说什么保护自己云云,是什么意思?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什么身份?怎么死到临头,还敢大言啖啖,说这样的胡话? 莫非他被倭寇吓傻了,开始胡说八道了? 勾氏一答的音调陡然拔高,尖声笑道:“只有张君这样的人,才让我们重新感觉到了刺激,像张君这样的人,猪狗不如,连畜生都远远比之不上,张君曾经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我勾氏自认办过很多禽兽的事,可跟张君一比,简直是小巫婆见大巫婆,自愧不如啊!信鸡拉刃那一!” 张至良脸色忽而阴郁忽而愤怒忽而冷笑,他似乎生怕勾氏一答将他的大秘密说出来,可是他又不敢阻止勾氏一答,而且他心里又隐隐的想让勾氏一答说出来。 因为这是他心中最得意的事,要是世上没有任何人知晓,那得多无趣? 勾氏一答压根不屑于关注张至良怎么想,在他眼里,张至良不过是一条听话一点的狗罢了,若是狗敢惹他不高兴,他一刀就能把这只狗宰了,只不过现在这只狗带给他很多乐子,所以他现在还舍不得宰了这只狗而以。 “张君说了,从他小时候起,他大哥张至善就对他特别好,虽然后来他大哥发了大财,可是大哥依然对他特别好,可是他还是很不满意!” 勾氏一答很是玩味地看着张云扬的脸色,以生硬的口音徐徐说道:“大哥虽然亲,但金子银子更亲,于是张君就亲自出手,在饮食里面下毒,把他大哥大嫂一前一后都毒死啦!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刀剑,而是人心啊!人心!人心才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哈哈哈……” 勾氏一答越说越是癫狂,仰天疯狂发笑,怪异的笑声在山谷间不停的回荡,十分渗人! 张云扬万分震惊的看着张至良! 爹和娘死的时候,她年纪还太小,都是叔叔张至良经手的,她犹记得当时张至良哭的几次晕死过去,听别人说,叔叔伤心过度,差一点就断气! 当时她还十分的感激这位叔叔,没想到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爹娘死的竟然是因为叔叔亲手下的毒? 她的世界观瞬间崩塌了,世上真的有这般堪比畜生,亲手弑兄弑嫂的人吗? 她可是真真的记得,人们都说爹对兄弟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好的! 葬礼过后人们都说,张至良对他的哥哥比普通人对爹娘还好! 这样的一对模范兄弟,竟然全都是假象? 事实是亲弟弟下手杀了亲哥哥和亲嫂子? 这事说出去,没有人敢信! 张至良以一个大大的嘲笑的笑容,冷冰冰的看着张云扬,那意思仿佛在说:“哈哈,你终于发现了我的真面目了?我摊牌了,不装了,就是我干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汹涌的泪水遮住了张云扬的双目,她从来没有这样心疼过,她一下子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希望,整个世界仿佛一瞬间都变的灰了,没有了任何色彩! 人心,竟然能可怕到这种地步? 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兄弟都能下此毒手,那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信的过呢? 浓浓的死志,登时笼罩在了张云扬的心头! 勾氏一答见张云扬脸如死灰,愈发的兴奋起来,继续道:“张君说他得了哥哥的遗产,本来已经志得意满,可听说你这位侄女艳绝天下,要比武招亲,便撺掇了陈家的两位公子去擂台那里捣乱,想让你比武招亲不成,夺不回家产,不过那天他在擂台下面一看到了你的模样,便着了魔,从此以后,日思夜想,便是想把你弄到手,好让他肆意玩弄,嘻嘻……小娘子确实大大地漂亮……” 张云扬再也听不下去了,嘤口一张,便想咬舌自尽! 早有倭寇的人埋伏在了架子后面,这倭寇眼疾手快,见张云扬刚张嘴,一下子就塞了好大一块破布进她的嘴里! 张云扬差点被噎的背过气去,这块布虽然破,但毕竟阻止了她的自杀行为! 那名倭寇伸手拽出了一块黑布,将张云扬的也额头牢牢在绑在了架子上! 这是防止她再有自残行为! 这倭寇做这一切熟练的可怕,显然不是第一次办这种事了! 张云扬现在除了眼皮能动,只余下手指和脚指能动。 她一颗心直往下沉,全身冰凉,只有泪水还在止不住的涌将出来。 见了张云扬的反应,勾氏一答愈发的满意起来。 他得意的摸了摸张至良的脑瓜顶,好似在摸自己家的旺财一般,以又尖又利的声调道:“张君这样的人才,真是猪狗一般,不对,不对,不对,是不如猪狗,他在不久前,专程上门找到了我,让我趁吴浮生不在的时候,将你抓来,只要让他先享用一下你这位大美人,他给我一千两黄金,是这么回事吧,张君?” 张至良讨好似地朝勾氏一答笑了一笑,道:“嗨!没错的,大头目,您现在带着我侄女跟我去张家庄,我给您去拿金子!” 第132章 报仇 说完朝张云扬色眯眯地上下打量个不停,尤其是停在上下的两个位置,恶心不拉的嘴脸此刻显露无疑,表情是要多无耻有多无耻,要多下流有多下流! 张云扬此刻眼里恨不得要喷出火来,娇嫩的脸庞上此刻青筋道道,显然她已愤怒到了极点。 她真恨不得能一口一口将张至良身上的肉撕下来,一口一口的将张至良咬死,方能泄一丝丝她的心中恨意! 当真是仇深似海,怨比山高。 杀父杀母的大仇,如何得报? 她现在很后悔没跟吴浮生学学武艺,哪怕只是略微的学上一学,也有些反抗能力。 勾氏一答脸色忽然一变,眯缝着双眼,看着张至良。 张至良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他在勾氏一答的目光里,感受到了浓烈之极的杀气! 他不明白哪里得罪了这个倭寇头目了,那极具威胁性的杀气,压迫的他几乎都要窒息了! 一直到张至良两股站站,几乎要站立不住的时候,勾氏一答才移开了目光,厉声疾色地道:“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看到这位美人这么漂亮,我改主意了!” 张至良目瞪口呆,道:“大头目,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勾氏一答看都不看张至良,冷冰冰地道:“我们倭国,在天照大神的照耀下,最喜欢世间的至美之物,这位女子如此美丽绝伦,我要将她献给天照大神!” 众倭寇一听这话,纷纷大声叫好,还有许多人开始胡乱的吹起了口哨! 张至良大感不妙,虽然他不清楚这勾氏一答说的献给天照大神是什么意思,但总归这事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急急地道:“大头目,这……这……你……你……你这么干……金子……金子……” 勾氏一答脸色一狞,朝张至良脸上就是恶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只听‘啪’的一脆响,张至良从小到大没挨过这么重的打,被扇的瞬间失聪,连转了四五圈,一头栽到了地下! 一个身高体壮大汉如同薅小鸡一般,拎着张至良的脖子提到了勾氏一答的面前。 勾氏一答俯视着张至良,蔑视道:“张君,你有幸见证我们给天照大神献祭品,金子要再加一千,你说好不好的?” 他‘唰’的一下拽出了腰间倭刀,锋利的刀锋轻轻刺透了张至良的衣衫,直顶到了张至良的心口上! 倭刀锋利异常,张至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刀尖刺激的疯狂收缩! “大……大头目,这……这……实……实在没有这么多金子……一……一千五……只……只有这些了……”张至良感觉自己的脸蛋子好像被驴踢了一脚,又被牛顶了一下子,肿的老高,胀连左眼都睁不开了。 勾氏一答慢慢点了点头,回刀归鞘,如恶魔一般恨恨地盯着张云扬,缓缓道:“本来,这是一场愉快的狩猎,可是就在昨天,我收到了消息,我挚爱的儿子勾氏棍八郎被你的男人吴浮生杀了!” 张云扬口不能语,用眼神朝勾氏一答露出一个嘲讽的神色! 勾氏一答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状若癫狂地怒道:“陈家!吴浮生!我勾氏一答定然要让你们心痛如刀绞,定要你们付出代价!我定要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报仇!” 众倭寇一起奋声大吼! 随着吼声越来越大,有两名倭寇将早就拾好的木柴架成了一个火堆,有人掏出了火折子将木柴点燃。 众倭寇团团地跪坐在了火堆边上。 勾氏一答跪下以后,双手抱于胸前,低头闭目,口中以一个极为悲凉的曲调吟唱道:“纳库达……纳库达……” 众倭寇一起和声附和着跟唱道:“纳库达……纳库达……” 张至良肿着脸,睁着一只眼,远远地坐在一旁,心里把勾氏一答的祖宗翻来覆去的骂的几百遍! 但骂归骂,他确实对这群倭寇一点招也没有,真要惹毛了这群人,这些人直接血洗了张家庄,他又有什么招? 没有实力的愤怒,是毫无意义的。 这首音调阴郁的歌曲并不太长,众倭寇唱了两遍,便止住了。 泪流满面的勾氏一答站起身来,道:“黑二、明三,你们两个,去吧。” 两名倭寇站起身来,沮丧的拉着脸,默默地跃下了山坡,朝三百米外的拐角处走了过去,在茂密的草丛里藏起了身形。 勾氏一答扭头跟身侧一个头发火红色的大汉说道:“葡君,这次若有变故,全都要靠你了!” 火红头发的汉子肤色惨白,高鼻深目,一看就不是中原人氏。 这人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将后背上一直背着的一个麻布裹着的大长包裹取了下来,揭开厚厚的麻布,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枪管极长极粗的双管~猎~枪出来! 看着锃光瓦亮的油黑色双管枪,勾氏一答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此双管~猎~枪乃是最新的火器,其威力之大,声势之猛,范围之巨,堪称惊世骇俗,就是一头公牛,一只猛虎,也是一枪毙命,绝无幸理! 这位名字叫葡君的西方男子默默地掏出了火药和铁砂,将两个枪管全都装的实了,身形三晃两晃,没了踪影! 勾氏一答,仰天狂笑一声,道:“今日男女皆祭,先烤了这个童男,兄弟们将肉吃下,暖暖肚子,然后将这美丽女子衣衫剥光,由我往下,众兄弟们依次享用,然后以刀割肉,兄弟们也都分吃了!” 这群倭寇里不单单都是倭国之人,也掺杂着不少中原的穷凶极恶之辈,是以大家伙全然听的懂头领所说的官话,纷纷兴奋应了一声:“嗨!” ‘唰唰唰’一阵响,众倭寇都拔出了腰刀,便要先活剐那名黑脸少年! 黑脸少年见此情形,竟丝毫不惧,面无表情,神色淡漠地看着众倭寇,仿佛这些人要割的人不是他,跟他毫无关系一般! 张云扬心如死灰,又是绝望又是愤恨,直恨不得自己立即便死了才好! 便在此时,只听远处天空中,陡然传来一声刺耳至极的一声爆炸之声! ‘吱——嘭’! 众倭寇一听此声,不由得全都脸上变色! 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烟花正从天空中爆炸开来! 虽是白天,绚烂的烟花看起来仍旧如此美丽! 随着烟花的爆开,一道长啸陡然从三百米开外的草丛中响起! 勾氏一答握住了刀柄,下令道:“有敌袭,列阵迎敌!”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陡然从草丛中蹿将出来,向众倭寇疾驰而来! 这黑影来的好快,迅若奔雷,疾逾奔马,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已奔到众倭寇之前! 众倭寇一拥而上,持刀成圆,已将来人围在正中。 勾氏一答霍然起身,凝目观瞧,见来人约莫二十岁左右年纪,脸型颇长,风尘仆仆,一脸的疲惫之色。 吴浮生气喘嘘嘘,举目四望,透过重重人影,看到了正被五花大绑在木架上的张云扬! 张云扬见来人竟是吴浮生,又是心酸又是心痛又是焦急,一时间柔肠百转,只恨自己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心绪紊乱到自己也梳理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晶莹的泪珠霎时间遮住了她的双目。 吴浮生见张云扬衣衫虽然肮脏但仍旧完整,先暗自放下了一半的心,心知自己紧赶慢赶,谢天谢地总算赶上了! 勾氏一答眼露杀机,狞笑道:“吴浮生?” 吴浮生喘息稍定,现如今众强敌环绕,他巴不得再多歇一歇,这样自己的胜算凭空又多出了几成! “狗崽子!趁你爷爷不在家,偷家来啦?嘿!可惜,你爷爷我赶回来了!” 第133章 较量 勾氏一答仰天狂笑,笑的几乎流出了眼泪:“哈哈哈!哈哈哈!赶回来了?哈哈哈!老夫正嫌找你太麻烦呢,没想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赶着来投!你来的很好,正好让你亲眼看看你最心爱的女人被折磨至死,然后被我们吃掉的滋味!” 吴浮生脸色一变,森然道:“你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跑不了,而且必都肢体分裂,死无全尸!” 勾氏一答捂着肚子笑,笑声怪异,像只夜晚发情的夜猫子! 众倭寇也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们这群人纵横十数年,杀人无数,还从来没见过被他们这么多人围着还敢如此大言不惭的狂人! 勾氏一答笑了半晌,陡然住声,睨着眼睛问道:“勾氏棍八郎是你亲手杀的么?” 吴浮生微怔了一怔,这才知道这伙倭寇的目的原来是替那个矮子倭寇报仇,而且略一观察,吴浮生心里就更加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中老年倭寇跟那个被自己一棍子打死的挫子倭寇显然是父子关系! 吴浮生有意激怒倭寇,冷笑道:“我说呢,原来是打了小的,出来的老的,唉,那个小挫子倭寇太他娘的菜了,还号称什么倭国第一双刀高手,结果我轻轻一棍子,连那狗崽子的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啧啧啧,真是太没劲了,压根就是属面条的,太软!不堪一击!不堪……” 吴浮生话没说完,勾氏一答已经彻底的暴走,怒道:“闭嘴了!八郎他地是我倭国的骄傲,他不亏是一名堂堂正正的武士,不像你们明国,全是一些厚颜无耻之辈,卑鄙下作之徒!比如像你的这位叔叔!” 勾氏一答陡然将猫在了一旁的张至良拎了出来。 吴浮生一见张至良的脸,大为震怒道:“好!好!好!我当是谁,却原来是你这位好叔叔!真行啊你!” 吴浮生原本还在想到底是串通了倭寇,不但准确清楚张家庄他家的位置,连鹰王山极为隐秘之处都了如指掌,现在答案昭然若揭。 这名叛徒,不是别人,正是张云扬的亲叔叔——张至良! 张至良本就暗通鹰王山三大寨主,他时常上鹰王山送金送银送绸缎,因为不方便在前寨露面,是以每次都是在鹰愁涧跟鹰王山的头目见面谈话,这条路走的极熟,所以找到此处,易如反掌! 想明白这一点的吴浮生几乎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要不是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云扬也不会身陷如此险境! 该死!真该死! 张至良满脸尴尬的苦笑道:“大头目,跟这种人说那么多没有用的,尽快宰了他,办好办正事么!” 勾氏一答有意激怒吴浮生,愤怒的野兽才最容易扑杀! 他大力的拍着张至良的肩膀,猥琐地笑道:“呦西!张君的心思我地明白,放心!一会我先把这小子打残废了,让他睁眼亲自看着你怎么好好的处理他的女人地!” 张至良听了这话,心中的的变态想法登时被彻底的激发出来,急不可耐的搓手道:“大头目高明!大头目实在是高明!” 吴浮生彻底的被张至良这人的无耻打败了,天底下无耻之人甚多,但论无耻的至高境界,张至良算是头一个! 话已至此,已不需多说,而且吴浮生休息了这么久,早已调匀了气息,将全身功力凝聚完成,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吴浮生身上隐隐有白光亮了一亮,全身股肉发出了如同皮鼓一般的‘嘭嘭’震响! 在雷家正法的强御猛催之下,他如同雷神附体,又好似修罗下凡,双足弯曲弹出,将两名离的最近的倭寇踹了个筋断骨折,翻着跟斗蹿了出去! 吴浮生伸手将两名倭寇的倭刀给抽了出来! 倭刀到手,吴浮生精神大振。 但见他手臂内曲,刀锋外指,与普通人用刀的姿势截然不同! 这反手握刀的姿势一摆出来,吴浮生就动了起来! 此一路棍法乃是双手短棍棍法,是从风雨大至棍法里生出来的一小路棍法! 招术只有三招,但胜在快捷迅猛,是专门贴身短打的棍法! 吴浮生此时手中无棍被强敌环伺,而且他现在又伤又累,若不能尽快解决所有敌人,恐怕等他体力不支的时候,死的人就该是他了! 不得已之下,吴浮生只得将这套有些生疏的棍法施展了出来! 只见他脚钻手转,将两把倭刀抡的如同风车也似,专往敌人怀里硬钻,只要贴的近了,双刀轮转,霎时便将敌人削喉咙破腹,死于当场! 倭刀较长,与人动手,长度上占了大便宜,而且倭刀锋利异常,沾着就死,碰到就伤! 而倭国武士往往习练刀术之时,讲究一个快字,刀拔的快,挥的快,将倭刀术练到极致的人,往往号称——敌人就算被一刀斩死了,也不会立刻倒地,他们会在原地站了半晌以后,才能意识到自己受了致死的伤,到这时才会慢慢地摔倒! 锋利的快刀,练至如此境界,也算是骇人听闻! 可惜这群倭寇虽然刀极长,刀术也极快,但遇上了吴浮生的这套死中求活的打法,就吃了大亏! 吴浮生一贴上身,倭刀太长,挥刀太快,便从大优势变成了大劣势! 因为贴的太近,长刀被挡在了外门,等倭寇们反应过来事情不妙,想要再回过刀来砍吴浮生时,已经迟了! 只听‘噗噗噗’一阵刀割皮肉的闷响响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吴浮生已连杀十数名倭寇! 勾氏一答脸涨的像是猪肝一般,要知道他这贴身的二十来个人,是他手下最精锐的武士,有好多是他从小时候起培养到大的,名为师徒,实为父子! 他见吴浮生如杀鸡宰羊一般屠戮自己手下,心如刀绞! 而且以这个速度下去,不用半柱香的时间,这群人就会被吴浮生所杀光! 人多本是优势,但吴浮生以敌人的肉体做掩体,众倭寇反而成了庇护他的肉盾,众倭寇挥不开刀,又被吴浮生连连宰杀,都气的哇哇大叫,却又束手束脚,无可奈何! 勾氏一答怒吼道:“拔拉丝!” 剩下的倭寇闻言,纷纷远远的跃开,持刀盯着吴浮生! 吴浮生一看自己的策略失败了,只能无奈的停下了屠杀的脚步,将刀尖上的倭寇尸体抖落于旁,气喘如牛地扫视着剩下的敌人! 就这一会的功夫,众倭寇已经被吴浮生给杀了个差不多,现在加上勾氏一答,一共只剩下了五人! 勾氏一答手指颤抖的指着吴浮生,咬牙切齿的怒道:“你……你……好……好……” 滔天的怒火几乎气的他当场去世,他一边愤怒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边一步步朝吴浮生走近,双手分别握住了腰间倭刀的刀柄! 现在看来,他终于打算亲自出手了! 吴浮生觉着自己全身酸痛难忍,尤其是双手双腿,剧痛无比,好像在被一千根针攒刺过一般,疼的他几乎都不想再动半下! 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已经快要到极限了,若是不能尽快解决战斗,恐怕大大不妙! 在一旁越看越是胆战心惊的张至良这时终于反应过点来了,他哆嗦着朝勾氏一答一抱拳,慌张的说道:“大……大头目,今日……今日感觉很不舒服,张……张某先告辞了!” 掉头就想跑! 勾氏一答那能让他走?怒道:“阿喜米哇里的齐!” 一名离的较近的倭寇马上答应了一声‘嗨’! 侧身重重的一个低踹,正踹到张至良的脚脖子上! 只听‘咔’的一声,张至良的脚脖子已被踹成了粉碎性骨折! 第134章 死斗 张至良哪受过这个罪,‘嗷呜’一声惨叫,疼的他眼泪鼻涕齐流,抱着脚脖子满地乱滚。 勾氏一答冷笑了一声,又向吴浮生迈了一步,稳稳站定,目光死死地盯着吴浮生的双手! 剩下的四名倭寇也缓缓靠近,站在了吴浮生的身周,将吴浮生围在了正中央! “袋里挖哦米楼咕噜息内马斯!” 勾氏一答忽地用倭国话下了一道命令,他虽然大声下令,但目光却仍旧死死地盯着吴浮生的双手,半点也未松懈! 两名倭寇闻言,大声的答应了一声:“嗨!” 拔刀向张云扬那里奔去! 吴浮生虽然听不懂这句倭语是什么意思,但他听到两人的脚步是奔向张云扬的方向,不由得脸色剧变! 因为他瞬间就意识到了,这勾氏一答怕不是自己的对手,开始使阴招,先让两名倭寇去杀张云扬! 若是他去救张云扬,必被勾氏一答所趁! 若是他不救张云扬,张云扬必死无疑! 这无疑是个艰难的选择! 是先顾自己,还是先救妻子? 但这个问题在吴浮生这里,从来不用选择! 这个问题在吴浮生这里,只有一个答案! 吴浮生陡然高高跃起,手中双刀同时出手,如飞龙般蹿出,刹那间刺穿了两名倭寇的后心,重重地插在了地上,入地半尺有余! 两名倭寇霎时毙命! 但巨大的惯性仍旧推着这两个倭寇的尸体往前奔了一丈多远,这才扑地倒了! 在吴浮生出手的一瞬间,勾氏一答动了! 既然你选择了救女人,那你的命我就收下了! 勾氏一答在狞笑中,拔出了腰间双刀! 勾氏一答在倭国的武士界,也算是一位人物。 双刀居合斩也算是倭国开宗立派的创新! 可惜勾氏一答武术上没有失败,政治上却输的一塌糊涂。 所以他只能流亡海外,做了一名倭寇! 要论真实能耐,勾氏一答在倭寇里也算是一流的人物! 可惜他时运不济,遇上了吴浮生! 拔刀术最厉害的地方,是未拔刀之前,防无可防,而拔刀之后,你来不及防! 因为快! 但吴浮生高高跃起,恰好破了拔刀术最厉害最难防御的这一点! 勾氏一答也跟着吴浮生的身形起跳,在半空中对着吴浮生拔刀斩击! 长刀直撩吴浮生下阴,短刀直刺吴浮生心口! 吴浮生身在半空中,无处借力,如此情势,已是必死无疑之势! 但吴浮生的腿法着实了得,他力贯双腿,身形陡变,下降的速度马上快了一倍! 下降速度一变,勾氏一答必中的两刀,登时偏离! 吴浮生腿功变幻之奇,当真是匪夷所思,他右腿微微前曲,好巧不巧的踩到了勾氏一答握着长刀的手腕上! 勾氏一答见势不妙,还想变招,但哪里来的及? 只听‘咔嚓’‘噗嗤’两声同时响起,吴浮生和勾氏一答齐声惨呼! 吴浮生踩断了勾氏一答的手腕,但勾氏一答的断刀也从吴浮生的左肩胛骨处刺了个通透! 吴浮生忍着剧痛,反手将刺到自己左肩膀的短刀给拽了出来! 勾氏一答十分吃痛,整个身形又被吴浮生给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他慌忙拼命挣扎,想将手腕从吴浮生的脚下给抽出来! 但吴浮生得理不饶人,哪能放他走? 右手向下猛扎,‘噗’的一声闷响,将从左肩膀拽出来的短刀从勾氏一答的后背插入,从小腹穿出,将勾氏一答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勾氏一答惨呼一声,‘哇’地吐出来好大一口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只听金刃破风之声在吴浮生耳边飚然响起,还活着的两名倭寇的倭刀此时已经到了! 一左一右,从后背直劈吴浮生脖颈! 若是两刀劈的实了,吴浮生当场便要身首异处! 好个吴浮生,奋起余威,猛一个后仰身,躲开了身后的两刀,一抬腿,将一名倭寇的倭刀给踢上了天! 另一名倭寇刀势一变,挥刀向吴浮生小腹割来! 吴浮生再无气力抬腿踢刀,向前疾奔,以后背挡住了倭寇的手腕,整个人已是贴到了这名倭寇的身前! 此刻的吴浮生手无兵刃,又无力抬腿,情急之下,右手双指齐出,照着这位倭寇的眼睛就捅了进去! 只听一声惨呼,这名倭寇被吴浮生的手指捅出来两个洞,倒地而死! 吴浮生将手指拽出,双目盯向场中还唯一活着的那名倭寇! 那名倭寇见了吴浮生那如魔如妖杀气腾腾的眼神,又见了同伴被硬生生用手指捅死的惨状,万分恐惧之下,霎那间失去了战斗的勇气,神智错乱的喊道:“阿可马!阿可马!” 转身狂奔而走! 但这鹰愁涧乃是一处极为险要的山顶平地,处处是悬崖峭壁,岂能慌不择路的乱走? 这倭寇跑了还不到十丈,陡然从悬崖上掉了去下,摔了个粉身碎骨! 吴浮生松了口气,缓缓坐倒在地上。 其实他也是强弩之末,也压根没力气再去杀最后那名倭寇了! 要是那名倭寇真反过身来跟吴浮生打斗,用不了多少气力就能把吴浮生杀了! 可惜战斗十分讲究气势,气势没了,再大的本事也白给! 刚刚被吴浮生一脚踢上了天的倭刀翻翻滚滚,终于落下,‘咔’的一声插在了吴浮生身侧,离他只差一尺! 吴浮生吓了一跳,心中暗呼好险,要不是他运气好,这刀非插死他不可! 就在吴浮生彻底放松想躺下歇会的时候,勾氏一答突然坐起身来,声嘶力竭地怒叫道:“葡君,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一个红头发的身影此刻忽然从房子后面蹿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对准了吴浮生脑袋,‘哧哧哧’的引线此刻已燃烧到了尽头! ‘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陡然响起,无数铁砂铺天盖地的将吴浮生笼罩了进去! 浓烈的硝烟之中,勾氏一答边喷血边仰天狂笑:“终于……终于还是你先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呃!” 勾氏一答的狂笑嘎然而止。 硝烟散去之后,只见原来吴浮生所待的地方,身前多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尸体的面目被铁砂给打了个血肉模糊,已看不清模样,但从服饰上来看,似乎正是刚刚痛的晕死了过去的张至良! 尸体后面传出了吴浮生冷笑的声音,从声音上判断,显然他安然无恙! “我说我一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房子的后面有脚步和呼吸声,藏了个人,左等你不出来,右等你不出来,果然是想偷袭我!嘿!人算不如天算,要不是我吴浮生命大,这次还真得着了你的道,嘿嘿……” 原来吴浮生早就发觉房子后面躲着一个人,但他只是暗暗警惕,却也没怎么当回事。 但等他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的时候,想后悔已经晚了,要知道房子后面藏着这么厉害的火枪,应该先将这个宰了才是! 就在吴浮生无计可施,自忖必死之时,他陡然发现晕死过去的张至良就在手边! 这真是饿了天就上掉肉包子,这张至良又高又胖,正是一个极好的大肉盾啊! 吴浮生也不客气,伸手就把张至良拽到了身前,让他好好的品尝了一下铁砂的洗礼! 已快要断气的勾氏一答见状,彻底的疯狂了,发出了生命最后的怒吼:“杀了那个女人!杀了那个女人!杀了……” 话没喊完,仰面摔倒,气绝而死! 那个红头发的洋鬼子转身直奔张云扬那里,伸手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双管火枪的另一个枪管的引线! 引线燃烧的极快,冒着青烟,发出‘哧哧哧’的声响! 第135章 时光荏苒 白驹过隙 时过境迁 吴浮生大为恐惧,挥手扔掉了张至良的尸体,惊叫道:“不要!不要杀她!你来杀我!我不躲!快来杀我!” 可那个叫葡君的洋鬼子恍如未闻,奔至了张云扬的近前,枪管直直的对准了张云扬! 冒着青烟的引线马上便要燃烧到了尽头! 吴浮生彻底的疯狂了,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他猛然站起了身来,伸手拽出了插在地上的倭刀,用尽平生之力,奋力将倭刀朝那个红发洋人掷去! 可惜,刀毕竟没有枪快! 倭刀刚刚出手,他便听到‘轰’的一声大响,铺天盖地的铁砂已将张云扬给遮蔽了! 倭刀挟带着‘呜呜呜’的骇人风声直飞过了十余丈的距离,如同一个铁飞轮也似,将那个红发洋人的脑袋削下来少半个,余势不竭,直直地射进了一旁的房子里! 红发洋人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毙命,扑倒于地。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吴浮生惊慌失措的跑向张云扬! 张云扬的木架被铁砂的惯性所击倒,连带着张云扬一起倒在了地下。 吴浮生离的远,看不清那里的情况! 他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害怕,又是想过去看,又是不敢过去看! 他失魂落魄地急跑了十几步,忽地被地下的尸体绊倒,扑地趴在了地上,鼻子被磕破了,流了一脸的血! 但此刻的吴浮生似乎失去了魂魄一般,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什么都不想再感觉到!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如同一条狗一般,一路小跑的奔向张云扬那里! 踉踉跄跄的奔到近前,吴浮生只看到了一地的血肉模糊! 红色的鲜血,如小溪一般蜿蜒! “云扬!云扬!”吴浮生发出了怪异骇人的哀嚎! 这喊声不像是人喉咙里发出来的,倒像是什么怪物在招魂! “云扬!我真该死!”吴浮生捶胸顿足,如同一个丢了钱的街头泼妇! 就在吴浮生肝肠寸断的时候,眼前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忽然动了一动! 吴浮生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低头细看,眼前血肉模糊的尸体确实在颤颤巍巍的乱动! 吴浮生惊骇莫名,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云扬没死透,还在挣扎? 他伸手将眼前血肉模糊的尸体扒开,低头就看到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珠! 吴浮生怔住了,他用力擦擦双眼,凝神望去,只见地下这人虽然云鬓散乱,满脸血污,但那双晶莹如宝石,潋滟似秋水的眼睛,不是云扬,却又是谁? 吴浮生狂喜若狂,也顾不得伤口和血污,奋力将张云扬拥入怀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道:“太好了!云扬,真是上天保佑,你真的没有事,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已经死了……” 张云扬被绑在木架上,身不能动,嘴巴被破布堵住,口不能言,此刻被吴浮生紧紧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脸登时羞的好似西红柿一般! 她虽然已与吴浮生成婚一年,但仍旧羞涩如少女。 张云扬只能用力扭动四肢,表示抗议! 过了好半晌,吴浮生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才发现了张云扬的异状,忙傻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哎呀,我真是笨,忘记你还被捆着了。” 急忙忙地把张云扬嘴里的破布拽出来,又将绑着她的绳子都解开了。 劫后余生,张云扬也不由得泪如雨下,低声道:“我本来以为我必死无疑,谁知道这位小恩公突然从架子上挣脱了下来,挡在了我的身前,我这才逃过一劫。” 吴浮生擦擦眼泪,心里这才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指着地上被拨到了一旁血肉模糊的尸体,问道:“什么?你是说是他替你挡住了火枪?” 张云扬见那那黑脸少年的后背此时已被铁砂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心中一阵阵的后怕,刚刚那些铁砂要是都打到了她的身上,她那里还有命在? 她有些惧怕看到这血滋林啦的尸体,但这黑脸少年毕竟是因为救她而死。 她跟这黑脸少年是第一次见面,对方竟舍身忘死的救她,这般大的恩德,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偿还! 张云扬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感激,将自己的外衫解了下来,轻轻的盖在了黑脸少年的尸体上面,将那渗人的伤口也都遮挡住了,道:“浮生,这位恩公当真是义薄云天,可惜我连话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想要报恩也无从谈起,唉……” 说着这话,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吴浮生极为郑重的点了点头,朝那黑脸少年的尸体磕了个头,喃喃道:“恩公在上,你救了云扬的命,就是救了我吴浮生的命,我吴浮生就是当牛做马,也定要还了你这个恩情,恩公若是在天有灵,有何完成之心愿,尽可以托梦于我,我吴浮生定当替你完成!” 他说完这话,站起身来,只觉得夕阳鲜艳刺目,映的他满眼鲜血,脑袋也不知怎的开始‘嗡嗡’作响! 吴浮生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喉咙里一甜,‘哇’的一口,吐出了好大一口老血,如一棵枯树一般缓缓地倒了下去,耳边隐隐传来张云扬的惊呼之声,他想朝云扬笑一笑,告诉她没什么事,不用但心,可惜身体此时似乎不再属于他,他只觉得意识一阵模糊,随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时光荏苒,半年的日子一恍而过。 时间总是在感觉到幸福的时候,过的飞快。 也许,时间从没有变过,它一直就是那样一的截长度。 改变的一直都只是人而已。 只有在苍老无力的时候,回忆起那些年少无知无聊的时光时,才会觉得无聊无知无畏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福气。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得到了手的东西,总是感觉贬值的厉害,不值得用心去珍惜。 所以,你看,人的天性就是这种贱贱的东西。 世界上的悲欢离合也往往因此而起。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贺之章的这首咏柳连街上的七岁小儿也能朗朗上口,当树枝都开始发芽的时候,久违的春天终于到了。 二月的张家庄,此时分外的热闹。 岭南武林盟主、岭南按察使吴浮生今天举办收徒大会! 张家庄里原本都是姓张的大户,早在半年前就被吴浮生全都赶到偏僻的山里去了。 原本按吴浮生的意思,这些姓张的没一个好玩意,有一个算一个,全宰了就得了。 但张云扬念旧,只是让吴浮生把这些人赶走就算了。 所以张家庄现在成了鹰王山第一驻地外加各种外姓长工的聚集地。 今天的张家庄家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吴浮生收的这个徒弟姓赵,单名一个清字。 说起来这个赵清,来历奇特,此人正是那天在鹰愁涧替张云扬挡了一枪的那个黑脸少年。 那天吴浮生原本以为这个少年已经当场毙命,不料后来邓金龙众人赶到以后,发觉这人竟然还有一口气在,还没有死透! 在大夫的精心调理下,这个赵清很快就康复了,不到一百天便能下地,等到过了年,已经完全没有了受过致命重伤的迹象了! 吴浮生受创过重,不单单有外伤,内脏也受了不小的伤,将养了足足有小半年,才勉强能下床! 吴浮生一清醒,便听说了赵清的事,啧啧称奇,询问这黑脸少年的来历。 第136章 事伏 黑脸少年自称为赵清,也是岭南人氏,父母皆被倭寇所杀,后被倭寇裹挟至鹰王山上,绑在架子上拿来当活祭品。 吴浮生这才了解前因后果,随后询问赵清为什么会替张云扬挡下了那致命的火枪? 赵清这时忽地脸红如碳,结结巴巴的说不上话来了! 吴浮生年纪并不大,但见这少年那低头羞涩的笨样,不由得想起自己初见张云扬时的窘迫模样,心中了然,哈哈一笑,不再深问。 少男少女怀春,是常有之事,等年岁一大,再回过头来看那些少年往事,只是哈哈一笑罢了。 有些事,在想象中和现实里真的发生了,完全是两回事。 吴浮生便问赵清有何愿望,只要他能办的到,尽可以提出来,他无有不允许。 谁也料想不到,赵清这时提出了一个极难让吴浮生拒绝的要求,他要求拜吴浮生为师,想跟着吴浮生学艺。 吴浮生打死也想不到赵清会提这个要求,登时有些迟疑。 古话有云:“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收徒弟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自古师徒便犹如父子,绝不能草率。 吴浮生便问赵清想拜自己为师的理由。 赵清说的话更加让他难以回绝了,赵清说——他父母全都被倭寇所杀,而那伙倭寇如今还未伏法,他想学得吴浮生的武技,去亲自给父母报仇! 吴浮生想及自己死去的父母,心里登时大起同情之心,当场就拍板同意了这件事。 等吴浮生下床无碍了,已然堪堪快到二月十五,他便吩咐众人安排收徒仪式,二月十五他要正式收赵清为徒。 而今天正是二月十五,张家庄到处张灯结彩,收徒典礼装点的颇为隆重! 但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张云扬就跟吴浮生闹起气来了。 倒不是两人有什么矛盾,只是因为吴浮生要收赵清为徒这件事。 “云扬,不至于,不至于哈,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用担心。”吴浮生满不在乎的说道。 张云扬眼圈登时红了,眼泪如珍珠一般直往下坠,她抽泣道:“你答应过我,大事要跟我商量的,收徒弟这件大事,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是,你现在是岭南武林盟主啦,是岭南按察使啦,跟以前不同啦,所以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么?你当初娶我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跟我说的,你……你……” 吴浮生彻底无奈了,他头疼的敲敲脑袋,道:“云扬,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那天你也在内室亲耳听到了,当时我怎么能拒绝呢?再说了,收一个徒弟,又不是什么大事,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吧?没什么的……” 张云扬收了泪,叹气道:“罢了!罢了!赵清是我恩公,我本来不应该这么说他,不应该这么猜忌他,可你不知道,从鹰王山上下来以后,我只要一见到他,便觉得全身发毛,忍不住的全身颤抖,我怕……我好怕……” 吴浮生眼珠子一下子瞪的圆了,‘啪’的一拍桌子,怒道:“什么?赵清这小子胆敢眼露猥琐之色?他说了什么猥琐的话吗?我现在就宰了他!” 张云扬摇头道:“没有,没有这回事,他见了我几次,连正眼都不敢看我,只是低着头在那里傻站着,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人怪异的很,离的他近了,我就开始心慌手抖,心烦意乱,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什么怪物一样,这个人虽然救了我一命,我也很感谢他,但我想,我们重重的谢过了他,然后将他远远的打发了吧,我很怕他。” 吴浮生无奈的摸了摸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云扬童年经历坎坷,最近又差一点惨死在鹰王山上,导致她有了心理阴影,时常半夜被恶梦惊醒,白日里也常常抽泣流泪。 吴浮生每次都是轻声细语的安慰许久,她才能慢慢的恢复正常。 要说这赵清有什么问题,吴浮生很是不信,恐怕是张云扬的心魔又在作祟罢了。 吴浮生很是怜惜张云扬,忙将她抱在怀中,细细的安慰,过了许久,张云扬才神态如常。 吴浮生轻轻在她娇艳如花的唇上轻吻了一口,保证道:“放心,你既然不想见他,我在张家庄外的十里外李家庄那里给他起一座院子,让他以后不许出现在张家庄便可。” 张云扬见势必无法阻止这件事,也只能改口风,道:“好吧,但你不许将你的武功教授于他,一招一式也不行,像二寨主邓金龙,三寨主王山,还有一些江湖上的其他好汉,功夫都很不错呀,你让这些人教一教,也就是了,你看成么?” 吴浮生知道张云扬虽然外貌美丽可人,但她的性子很有些执拗之处,不答应她,肯定不行,心中暗笑:“邓金龙的能耐跟我也差着事呢,这什么都不教,岂不是让人家拜了个假师父?” 他笑着点头道:“好!好!都听夫人的,我便只名义上收他为徒弟罢了,一招也不教,功夫全让邓二弟教,夫人你可满意?” 张云扬仍旧有些担心,问道:“你可答应我了,不许骗人。” 吴浮生轻笑道:“不骗人,咱们成婚以后,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倒是云扬骗的我好苦。” 张云扬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睛,奇道:“我几时骗过你了?” 吴浮生将她拥入怀中,说道:“成婚那天晚上,你便说很快替我生个一男半女的,如今咱俩个成婚都这许久了,怎么不见任何动静呀?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在骗我?” 张云扬羞红了脸,低着头喃喃道:“这……这……这我……我也没什么法子呀,肚子……肚子不争气……没……” 吴浮生将她抱在横在床上,轻笑道:“好,这事怨我,我今天就让你的肚子争气一番……” ---------------------------------------------------- 自收徒之后,吴浮生便在十里外的李家庄起了一座宅院,让赵清独住,严禁他靠近张家庄附近,又找了一个附近的老妈子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不过吴浮生也没有说一招不教,风雨大至棍法非同小可,而且想练成吴浮生这种水平,单凭勤修苦练一辈子也练不成,非得借助天雷炼体不可! 当初吴浮生九死一生,才练成了这十二式棍法,赵清没有必要像自己这样,而且万一要是天雷炼体时出了问题,被天雷劈死了,那又如何是好? 所以吴浮生打算先教赵清二招三招的,想先看看情况。 这一试之下,果然发现自己所料不差,这赵清压根就不是练武的材料,虽然他每天起早贪黑、勤勤恳恳的练武,但仅仅这风雨大至棍法第一招,赵清就练了一年,还都没练好! 吴浮生很是失望! 但这赵清并不气馁,也不着急,就是每天练练练,刻苦程度都有些让诸事缠身的吴浮生自愧不如! 可就是抽空才练,吴浮生自己的棍法却进展神速,只用了不到二年的时间,风雨大至棍法第十三式就练至大成! 他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的摸到了第十四式的棍意,但不论怎么施展,都觉得差点意思! 第十三式已经可以达到隔空伤人之境,想来这第十四式必定可达到人棍合一,一化雷电之地步! 可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又如何能够做到如雷电一般纵横捭阖,随心来去呢? 这压根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而两年来,赵清仍旧勤练不掇,却依然进展龟速,只练会了一招半,那半招还练的不大精熟! 吴浮生彻底的沉默了,他并不十分的了解这天雷炼体之法,这雷世庸也什么都没告诉过他,天雷如何引,如何将天雷安全的吸引到人体上,他全然不知。 第137章 隐患 又见赵清虽然对他唯命是从,从不违拗,却十分的内向,沉默寡言,平素里只爱自己一个人呆呆的出神,看起来就是个愚钝的老实人一个。 吴浮生彻底的失去了用天雷给赵清炼体,再造一个吴浮生二号的想法。 吴浮生之所以不听张云扬的劝说,执意要教赵清棍法,又想用天雷给赵清炼体,并不是他跟赵清多投缘,而是在他回鹰王山的时候,高州府那边出了大事! 吴浮生离开高州府之后,众好汉在城内又是杀人又是放火,正搞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城中刮起了飙风! 这风来的十分诡异十分凶恶,直刮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最奇特的地方在于,这风只有城内有,城外一丝风也无! 这风刮的接天连地,结果就是高州府内的火势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诺大的一个高州府,顿成人间炼狱,火焰之高,火焰之烈,城外三十里处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众绿林豪杰见势不妙,这群人有功夫在身,又见机的快,纷纷四下逃走,作鸟兽散了! 而高州府中没有提前逃走的普通百姓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和体力了,这一场大火,烧死高州百姓无数,直烧了足足有半个月才止,当真是惨不忍睹,人间炼狱! 高州的城墙甚至于都扛不住火力,被烧塌了数段。 原高州府的一切都在烈火中化为了乌有,而此地也成为了人迹不至的鬼域,听附近百姓传言,夜间此地总是传来阵阵的万民惨哭之声,十分渗人! 吴浮生心里知道,此事定然跟那老狐狸脱不了干系,想来是老狐狸怕挖到它的法身,破了它的修行,是以等自己走后弄风作怪。 这火既然烧的这么大,又烧死了这许多人,想来它的法身定然已经趁乱逃走,想再找这老妖怪的法身,势比登天还难! 吴浮生自从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知道这老狐狸只要不死,这事不算完,这老东西定会再来找自己报仇! 所以他想再培养一个信得过的人练这风雨大至棍法练到跟自己差不多的水平,到时候老妖物就是找上了门,自己多个帮手,也就多了几分胜算! 可惜天不遂人愿十之八九,这赵清看来不像是这块材料,又加上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让赵清天雷贯体而不死,所以这个打算他只好暂时作罢。 吴浮生只能指望自己在棍法上更进一步,他相信,只要他练成了师父都未能练成的第十四式,有风雷棍在手,就是老妖怪再厉害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但世界上的事往往知易行难,他是日也想,晚也练,日日夜夜都在思量第十四式是怎么一回事。 从风雨大至第十三式起,这棍法中的变化,已穷已尽已极已致,再往更厉害的地方上推演,也只能是重复前面的十三式棍法而已! 但这风雨大至棍法,乃是从最简单的棍法起始,一招比一招凌厉,一招比一招厉害,如同通天的山峰一般,越往上攀爬,越是陡峭,越是险峻,又犹如万丈的瀑布一般,越是往下,势道越是凶猛,劲力越是雄浑! 又像是风雨大至前夕的气势一般,离暴风雨要降临的时间越近,气息越是汹涌澎湃! 到了第十四式,才是暴风雨大至的第一波! 第十四式,才是真正的风雨大至棍法的起始招式! 而前面的第十三式,其实只是风雨大至棍法的基础棍法罢了! 就好似学会写文章之前,人必须要先学会认字,而认识了所有的字以后,只是为写文章打下了基础,只有将字一个一个的连起来,成了句子,许多通顺明白的句子连接起来,才算是一篇文章! 前十三式练成了,只能算是刚刚认识字而已,第十四式才是写句子! 照此理推断,这第十四招必定棍意突变,变的更快更高更险更绝更神鬼莫测才对! 绝无重复前招之理! 吴浮生知道自己走上了师父雷世庸的老路,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师父练棍正练到极致时,突然从半空中摔下来吐血晕倒了! 因为他在模拟练习第十四式时,也因为练棍练的过于勇猛精进,发力过猛,对身体过于狂催暴用,导致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般威猛无俦、盖世绝伦的强横力道,内脏被棍力所伤,练到极致时忽地坠地疯狂吐血! 幸好他此时年轻体壮,身体这才没受到太大的损害,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不至于像师父一样因强练棍法而暴毙! 但他心里明白,照这个练法练下去,就是把自己给练死了,也绝对练不成这十四式棍法! 这第十四式棍法的修行方法,跟前面的十三式定是截然不同的! 而他也终于体会到了师父临死之前那无奈又绝望的心境,怪不得师父死前性情变的那么的暴躁,那么古怪! 明明找到了生门,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打开这道生门的钥匙,这对师父雷世庸来说确实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折磨。 在这么巨大的压力下,人如果不痴傻也必会疯掉! 吴浮生只好用别的事来暂时麻醉自己,他怕张云扬看出他心中的焦虑和压力,每日里守着她时都装做若无其事,很是快乐满足的模样! 吴浮生只想用尽生命去呵护她,不想让她受到哪怕一点点的伤害。 张云扬自从回到了张家庄之后,是大门不出,二门也不迈,日日夜夜的在内院中拜佛念经,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驱除掉她心中的恐惧! 高州一府十数万人流离失所,高州府知府席亮正当场身亡,原本这件事吴浮生脱不了干系,这岭南按察使也轮不上他了。 可十分熟悉官场的邓金龙有的是办法,他上下打点,里外活动,经过他的一番不顾成本的运作,又去京城将那几个说话管用的大太监都贿赂了个遍,这事竟轻轻巧巧的揭了过去! 是时大明王朝已到了王朝末期,一片暮气景象,上瞒下效,处处都是一塌糊涂,死了一府数万口人,十数万人流离失所,也只是朝廷里的一件小事,连点波澜都没起! 吴浮生觉得对高州百姓有愧,便扩建了龙隐县,龙隐县的耕地基本都属于他家,他也不客气,将高州府的原府民大半都招了过来,能种地的种地,想当兵的,就在他手下当兵! 做生意的也一律不禁绝,原高州府的府民税额减半! 这么一折腾,龙隐县一下子兴旺了起来,成了方圆数百里的大县! 而原来盘踞在此处的各个贼寇,摇身一变,都成了官军,全听他这位按察使的号令,过山过水的只要交了保护费,一律保证人身安全。 龙隐县登时成了岭南第一大城! 只用了短短数年的功夫,邓金龙帮吴浮生整治的是人强马壮,兵多将广,他们这鹰王山彻彻底底的成了岭南王! 而岭南原来依附于陈家的势力,倒戈来降的还则罢了,但凡有不服的,出言不逊的,吴浮生也毫不客气,立刻发兵讨贼! 有他这位大高手在,平山灭寨,踏海平江,那是手到擒来,势不可挡! 鹰王山的地盘急速扩张,甚至还出海灭了数十伙倭寇,又跟岭北的大势力打了好几场大硬仗,也是胜多败少! 吴浮生此刻当真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他也终于体会到了权力的好处和快感! 唯有老妖物的影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犹如附骨之蛆一般,时时萦绕于他的心头,难消难解! 第138章 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 吴浮生也试图让邓金龙在江湖上寻找雷家祖上失传的那根风雷棍,可数年过去了,宝棍倒是找到了不少,雷家的风雷棍却连毛都没找到一根! 或许那根棍子早已不在人间了吧! 如今已是四年多过去了,吴浮生仍旧没能练成第十四式,而赵清也刚刚勉强练成了第二式。 要说赵清的实力,经过四年的勤学苦练,比当初不会武功之时已大有进步,就是跟邓金龙动起手来,也能坚持两柱香的功夫才会落败! 但跟吴浮生当初的期望比起来,可差的没边了! 吴浮生见赵清彻底指望不上了,便又想到了另一条极为凶险的计策! 那就是自己再次进行天雷炼体! 事到如今,没有别的法子了,吴浮生已经快被心里的压力给压垮了,他如今什么都有了,号称岭南皇帝,在岭南一手遮天,权势震天,比以前更舍不得去死了!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这么的诱惑人,他还没有享受够,他还没有活够,怎么能死呢? 但是吴浮生心里明白,只要自己不是那老妖怪的对手,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用沙堆成的城堡罢了,只需轻轻一推,就烟消云散! 他不甘心失去所有的东西,所以他想到了这个疯狂的法门! 雷世庸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过他,虽然有避雷黑玉护体,但人体毕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无限制的接受天雷的洗礼,所以功成之后,绝对不能再受雷击! 吴浮生不知道自己再受天雷轰击会怎么样,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因为他的师父雷世庸,雷家的正宗传人,练这风雨大至棍法练了一辈子,直到死,也没有能练成这第十四式,他吴浮生真的比师父雷世庸更有天赋吗? 恐怕未必! 而这老妖怪恐怕也不会给吴浮生几十年的时间去练这第十四式! 恐怕用不了多久,这老妖怪就会卷土重来! 若不早想对策,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只能用这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既然棍法深度上不能再进一步,那可以将练成这棍法的人再多增加几个! 所以自己只能再次试试天雷炼体,看看是不是会有什么新收获? 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个小心思,万一自己掌握了这天雷炼体的窍门,那多培养几个跟自己实力相差不大的弟子来对付老妖怪,这事就变的轻而易举! 老妖怪对付自己一个都十分艰难,若是自己多几个跟自己水平差不多的帮手,那老妖怪就是来寻自己的晦气,也是来自寻死路! 而怎么控制自己的这些弟子,他也想的明明白白,就算是天雷炼体成功了也没事,只让他们天雷炼体一次,不让他们跟他一样,炼体三次,以免他们神功大成,自己难以驾驭! 而这风雨大至的棍法也只教徒弟们二招或者三招,教他们的本事只要足够他们在武林中扬名立万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就是这些徒弟想造反,自己全然不惧! 这些想法是吴浮生日思夜想,想了四年多,无奈之下才想出的下策,他细细的思量了引天雷之时的法门,想了许多分散天雷的法子,到时候自己只用承受天雷的几十分之一的威力,又有避雷黑玉在身,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想好了就去做,吴浮生是彻底的行动派,他马上安排了人手来修建这座引雷大阵,而就在这引雷阵快要修好的时候,张云扬突然向他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她怀孕了! 在吴浮生和张云扬成婚第四年零三个月的时候,张云扬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 吴浮生跟她提起过,他经受了天雷炼体,身体已异于常人,恐怕无法再有后代。 张云扬曾经因为这件事黯然神伤了许久,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一个女人,如果没有自己的孩子,她的人生,似乎总是有那么一点的缺憾。 看到别人家那活泼可爱娇嫩嫩的婴儿时,她总是忍不住母爱泛滥,幻想自己也能有这么一个上天赐予的礼物。 或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了观世音菩萨,所以菩萨送了她一个小礼物。 吴浮生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又惊又喜! 他一开始认为自己没有生育能力纯属自己瞎猜,原来并不是没有,而是一直没怀上? 转念一想,他立刻就想通了,这天雷炼体之法,雷家代代相传,若是不能生育,雷家早就绝后了,还怎么传到雷世庸这一代的? 可见自己还是能生育的! 夫妻两个都很高兴,因为怕出什么意外,吴浮生想等张云扬生了孩子以后再说天雷炼体的事,所以引天雷这事便暂时耽搁了下来。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 春去夏来,眨眼间已是仲夏,张云扬的肚腹也微微的有了一丝隆起。 吴浮生将许多事都推掉了,现在他最大的爱好便是陪着张云扬跟她肚子里的宝宝说话。 这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梦幻,那样的不真实。 吃罢了午饭,张云扬感觉倦了,便在树下凉椅里小睡,吴浮生一时并无其他事务,在一旁相陪。 克制住你心中的猛兽!——赵北海。 吴浮生在一旁边给张云扬边扇扇子边走神,他此时虽然年岁不大,但这五年多来的事,一件件,一桩桩,都让他与五年前的那个单纯的少年变的越来越不同。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少年时出发,苍老时归来,我还是当初那个少年么? 也许早就不是了。 那个笨拙而单纯的人早已消失,如今的自己早已是一个丢掉了很多东西又似乎得到了很多东西的另一个人。 这四年多来,吴浮生南征北战,杀敌无数,无一败绩,骄狂日盛,戾气渐增,已不把天下人物放在眼里,除了忌惮那个老妖怪以外,心中自许自己为天下第一。 半年以后的中秋节又是下一届的岭南武林盟主选举大会,吴浮生深知,放眼岭南,只要那老妖怪不来捣乱,无人敢跟自己争这个位子,下届武林盟主之位,自己再次当选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吴浮生心中思量,这次武林大会,那老妖怪多半会来捣乱,如今这第十四式只是有了一点点眉目,离着修炼大成还差的远,自己跟老妖怪动手,并无必胜之把握,有什么方法阻止这老妖物来呢? 他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直想的大脑发懵,睡意渐渐袭来。 就在吴浮生似睡非睡之时,忽地心中一动,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陡然涌上了心头! 他猛然惊醒,喜上眉梢,心中暗道:“对呀!我真是蠢,怎地没有早点想到这个法子?这个事就这么办!” 原来吴浮生心中忽然想起师父雷世庸说过的话:“天雷棍接引天雷,那怪绝不敢靠近此地方圆十里之内!” 这妖物只要是有怕的玩意,那就好说,只要将接引天雷的高架设在了比武的擂台上,自己直接在擂台那里引天雷炼体,到了八月十五比武那天,量那老妖怪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敢靠近擂台! 吴浮生又进一步地想到,到时候自己若是炼体成功,还可以令赵清也炼体一次,自己只要将避雷黑玉偷偷的放在他身上,若是他也炼体成功了,再将避雷黑玉悄悄的拿回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赵清的实力往上提升了一阶! 第139章 惊变 而剩下的风雷棍法不再教授于他,这样赵清的实力就永远保持在了学会风雷棍法三招的地步,自己便说他天分有限,不可再往下练,天雷炼体也风险太大,切不可自行尝试! 若是赵清不信,自己偷偷引天雷炼体,那劈死了也是自找的! 若是赵清有避雷黑玉护体也炼体失败,被天雷劈死,那也无妨,自己便再多收几个有练武天分的徒弟,多试几个,总会有人跟自己一样成功的! 这样一来,自己不但有了帮手,徒弟实力大不如己,也不怕徒弟背叛,很容易控制,一举两得! 吴浮生越想越觉的此计大妙,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要知道,这四年多来他跟无数绿林豪杰斗智斗勇,早已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骄横狡猾的绿林枭雄,想问题只论利弊,不论其他。 或许这也是在江湖上浪荡之后为了生存下去的无奈之举吧。 所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八个字很有哲理。 就在吴浮生想着怎么搭台子,怎么设擂台的时候,耳中忽地传来三声‘嗡嗡嗡’的声音! 吴浮生所处的内院乃是禁地,除了一些女性丫鬟,其他任何人不许进入。 而如果邓金龙有什么要急的事要找他,便用铁枪磕碰立在前院的一个大铜柱便可。 这大铜柱极粗极大,内部空心,用铁枪敲击,会发出低沉的嗡嗡嗡之声,这声音寻常人听不到,也不会注意,但吴浮生听力远超常人,就是人在数里之外,也听的真真切切! 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邓金龙便只在外院等候,不会敲这铜柱,今日他敲的又快又急,想来定是出了极为棘手难办又极为着急之事! 吴浮生将扇子交于一旁的丫鬟,轻身从不太高的墙上跳出了内院,急步向外院奔去。 到了外院,果然见邓金龙一脸的焦急之色,正在铜柱前小步的转着圈圈。 吴浮生奔至近前,问道:“二弟,出了什么事了?” 邓金龙左右瞧瞧,凑到吴浮生耳边,低声道:“大哥,那个你派人秘密护送到外地眷养的陈玉秋的那个女儿,出事了!” 吴浮生皱起了眉头,道:“什么?陈玉秋的女儿?” 他略一思索,想起来是那日陈玉秋死后,他为了感谢陈玉秋对他泄露那老妖怪的法身所在之地,命那个叫陈远的老者将陈玉秋的女儿和乳母送到了外地秘密抚养,这事是邓金龙安排去办的。 “一个小女孩,又没有什么威胁,怎么会有人想去害她?是谁下的手?莫非是陈玉秋生前的仇家打听到了这个消息?” 这件小事微不足道,吴浮生早就忘的干干净净,没想到连这个几岁的小女娃都有人专门去杀,这人有多恨陈玉秋? 邓金龙极为紧张的说道:“不!不!不!恐怕不是陈玉秋的仇家,这事极为蹊跷,我猜想大哥留着那个小女娃也许以后有什么大用,所以半年左右我就会派人去看看那个小女孩的情形,顺便送些银两吃喝,前些日子去办这件事的两个兄弟回来了,说他们到了地方以后,发现那个陈远已然被杀,陈玉秋的女儿和乳母也已不知去向,生死不明,这两位兄弟见陈远死状怪异,便将陈远死时身上穿着的衣服脱下给带了回来!” 吴浮生心中不由的敬佩起邓金龙办事细心来,幸亏他还记着这件事,总是派人去照看,自己早就把件事忘没影了! 邓金龙从怀里掏出了一套血迹斑斑的灰粗布衣服来,铺在了地上,一指灰布衣服的前心和小腹的位置,脸色凝重的道:“大哥!你看这里!” 吴浮生一看灰布衣服上的两个洞,不由的瞳孔一缩,惊道:“这……这……” 邓金龙见吴浮生脸上露出见了鬼一般的表情,也极为怪异地点头道:“大哥所料不差,我也是这般想的,看着心口被掏出来的洞,显然将陈远心脏掏走的绝非人爪,看这洞口的大小和形状,必是兽爪无疑!再看这腹部的三道爪痕,很明显这畜生的爪子是极长也极其锋利的!而且从这个衣服内里的凝固血块中,我找到了这个!” 邓金龙将灰布衣服翻了过来,从衣服里衬中已凝固发黑的血块里,找出了一根金黄色的笔直长毛! 吴浮生见了这根黄毛,看的更是背后发凉,心中大感不妙! 上次武林大会比武结束之后,邓金龙曾经向吴浮生问起擂台上跟陈玉秋动手的经过! 当时擂台周围龙卷暴起,谁也看不到擂台上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 吴浮生十分信任邓金龙,便把陈玉秋身上有狐妖附体,自己怎么赢的陈玉秋,陈玉秋死前又怎么吐露了狐妖的法身在陈家祠堂,后来在挖掘陈家祠堂的时候,高州府内又怪异的刮起了狂风,将整个州府烧成了白地,这事也是狐妖在做怪,笼统的跟邓金龙都讲了一遍! 邓金龙这才恍然大悟,对这事留上了心,一发现蛛丝马迹,惊觉不妙,马上向吴浮生报告。 吴浮生拿起那根长长的黄毛,在阳光下细看,只见这根黄毛极其油润笔挺,又粗又长,绝不是人类毛发,定是禽兽身上掉下的无疑! 邓金龙继续说道:“大哥,我仔细琢磨了这破洞许久,这心口处的一爪,竟能直接从前心捅穿到后背,这小腹处三道爪痕,竟然将衣服后面也划破了,这极不寻常,就是一只猛虎,也绝不可能有这般长的利爪,我看这陈远……” 吴浮生缓缓点了点头,道:“二弟说的不错,这陈远不是被武林人物所杀,也不是被什么猛兽袭击而死,猛兽噬人,绝无爪掏心脏之理,都是咬断脖颈,然后慢慢吃掉,这杀陈远的东西,定是那老妖无疑!” 邓金龙有些不解,疑惑道:“这陈远一个无用老者,杀他做什么?而且下这般狠的手……” 吴浮生打断道:“想来定是老妖物气愤陈玉秋临死前泄露它法身的位置,所以不肯放过陈玉秋的女儿,而它杀陈远留下这般明显的证据,想来是故意让我看到的!看来打算先恐吓于我,先让我心中惊惧,再对我下手!” 邓金龙点了点头,道:“可是现场并未找到陈玉秋女儿的尸体,我们要不要再试着派人去找找?我曾亲眼见过那个小女娃,那个小女娃极为特异,虽然只有三岁,但说起话来比成人还要厉害三分,绝非常人!若是那小女娃侥幸未死,把那女娃找回来跟大哥一起对付那个妖物或许有什么帮助也说不定?” 吴浮生摆摆手,道:“那老妖物妖法通天,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十拿九稳,绝对不会让那女娃跑掉的,那小女娃就算不死也难逃那老妖的妖爪!这个小女孩身上有特殊的地方?嗨,你早说好了,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也许——也许陈家的血脉中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吧,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老妖更不可能让那个这个小女孩跑掉了,事到如今再想这些有的没的都没用啦,不如我们……” “啊……!” 吴浮生刚要说引天雷的事,内院里突然传来张云扬惊恐至极的尖叫之声! 吴浮生大吃一惊,暗道大事不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这老妖怪这么快就来寻他的晦气了么? 他唯恐张云扬出事,身法如电,不顾一切的直向后院蹿去! 第140章 叛变 几个起落,吴浮生越过了内院的院墙到了内院。 此时的张云扬已打翻了凉椅,正抱着双腿窝在粗大的树干下瑟瑟发抖! 吴浮生左右扫视,一旁除了倒在地上的丫鬟以外,并无其他异状! 他慌忙奔过去将张云扬拥入怀中,张云扬那双清澈又迷人的眼睛里,现在只余下极端的恐惧和害怕! 吴浮生忙问道:“云扬,怎么啦?出了什么事?是谁?” 邓金龙此时也蹿上了内院的院墙,惊问道:“大哥,是什么人?人在何处了?” 吴浮生皱眉道:“没看到,你去墙外转一转,看看外面有什么异样没有?” 邓金龙应了一声,提着铁枪,翻到墙外面去了。 过了许久,张云扬才停下了颤抖的肩膀,抱着吴浮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吴浮生又是痛惜又是愤怒,他将张云扬抱进内室,轻轻地给她盖上了凉被,问道:“云扬,刚刚出了什么事了?” 张云扬紧紧的搂着吴浮生,低声道:“是……是他,好几次了,他又跑来看我,这次他……他胆子好大,竟……竟还要轻薄于我……” 吴浮生心中怒气大增,瞪眼道:“谁?谁这般大的胆子,竟有好几次了?我……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张云扬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想,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他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只是隔着墙缝偷偷的看我几眼,又……又打什么紧?谁……谁料到这次他……他……他竟突地跑了过来要亲我……我……我被噩梦惊醒,睁眼看见他……他好生怪异,他凑到了我的近前……他的脸……他的脸……” 她说着说着,似乎回想起了刚刚的情形,声音和身体又忍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情景,吓的她再也说不下去! 吴浮生勃然大怒,怒喝道:“什么?!!!你是说赵清?这畜牲竟然敢屡次三番的来偷窥于你?这次竟然还敢翻墙进院想轻薄你?这小畜牲……” 他越说怒气越盛,真恨不得扇自己几十个耳巴子,这赵清看起来老老实实,沉默寡言,不料敢还能干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来! 自己还盘算着怎么将他的功夫再提高几成,这不是养虎为患,而不自知么? 自己实在是天底下最糊涂的混蛋啊! 吴浮生猛然站起身来,将张云扬放到了床上,怒道:“这小畜牲找死!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有违天伦的丑事来!我这就去宰了这畜牲!” 他转身便欲去找赵清,陡然听到身后的张云扬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回身一看,直吓的肝胆俱裂,魂飞天外。 只见张云扬正在床上痛苦的抽搐,身底下的床被已被鲜血染红! 这是孩子要保不住了么? 吴浮生慌忙大叫道:“来人!来人!快去找接生的大夫!快……” 太阳慢慢散发出了红润的光芒,将天边的云彩都熏染的如此鲜艳,似血般的赤红! 斜阳余晖,如画如缎。 屋外的吴浮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 内室的屋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稳婆满脸大汗一身疲惫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吴浮生声音有些颤抖地询问道:“高婆婆,怎……怎么样?”声音里有止不住的颤抖,他有些害怕自己承受不住接下来高婆婆的话语的重量! 叱咤风云的岭南皇帝,竟也会如此恐惧,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 高婆婆用手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大官人放心吧,并无大碍,没有什么事的,只是以后千万注意,莫要再受到惊吓啦,大小都平安,都平安!” 吴浮生大喜过望,笑道:“多谢高婆婆!高婆婆您费点心,就在隔壁屋里住下,这个酬金我加倍付,现在就送到您府上去!” 高婆婆实在是累了半死,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休息去了! 吴浮生进了屋里看了看张云扬,见她已神态平和地沉沉睡去,转脸低声跟一旁的三寨主冷霞道:“三寨主,这里一切都全靠你啦,劳你多费费心!” 冷霞此时全副武装,也低声道:“大寨主放心,现在光这院内院外,我安排了足足有百十号人,将这宅子围的似铁桶一般,众兄弟姐妹如今是日夜守卫,现在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吴浮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侧脸看了张云扬一眼,这才出屋去了! 出了院子,吴浮生神色一变,变的眼如快刀,色如利剑一般,身上的杀气浓的几乎要凝成实质一般,咄咄逼人,寻常人连看他一眼都会心惊肉颤! “备马!”吴浮生咬着牙下令道。 马上有人将马儿牵到了吴浮生近前。 吴浮生一声不发的上了马,挥鞭直奔李家庄而去! 身后的邓金龙深知吴浮生的脾性,忙叫了十来个人,上马在身后紧紧跟随! 一行人快马加鞭,片刻功夫便到了赵清所住的宅子前面。 吴浮生脸沉如水,一脚蹬开院门,怒喝道:“赵清,你给我滚出来!” 院子里回音杳查,无人答应。 吴浮生飞步跨过院子,踹开屋门,举目四望。 但见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留了一封信! “师父亲启!” 字虽然歪歪斜斜,但并没有错别字。 吴浮生愣了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赵清竟然识字!吴浮生略略读过几年私塾,并非文盲,他将信纸抽出来,一看之下,气的咬牙切齿,恨自己当初不听云扬的话,事到如今,后悔有何用?! 吴浮生真恨自己当初瞎了狗眼! “师父,徒弟不孝,自从那日见到师娘,便神魂颠倒,魂魄难宁,时并不知晓她是师娘,待见师父出手,便知想娶师娘此生无望,本拟自从远遁,永不再想此事,奈何心如刀割,难舍难离,心中痛楚苦涩之下,只得假意拜师,盼能多看师娘几眼,谁料师父竟立下禁令,不许我再靠近张家庄。” “头三个月徒儿还勉强忍耐,但后来实在难捱相思之苦,便趁师父不在家时去张家庄时时偷窥!” “直到今日,偷眼看见师娘睡姿柔美,面容娇艳,再也控制不住,便欲近前一亲芳泽,不料师娘突然惊醒,受惊不小!徒儿一时惶恐无地,唐突了师娘,实是悔恨难当!事情既已败露,徒儿只得不辞而别,师父您老人家珍重,若是将来师父有个三长二短,我必来迎娶师娘,万望师父虎体安康,珍重!珍重!” 这封信里赵清不但丝毫没有悔恨道歉的意思,竟似还有三分戏耍了吴浮生的得意之情! 而且做完这一切以后,赵清还全身而退,毫毛未损,这更是将吴浮生的肺都几乎气炸了! 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大暗亏! “二弟,命令岭南众弟兄,不惜一切代价搜捕赵清这个逆徒,生死不论!记住,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吴浮生怎么也料想不到这赵清看起来如此的老实木讷,竟有这般多的花花肠子,得亏自己还没有替他天雷炼体,要是让他实力再上一个台阶,那还了得? 经此一事,吴浮生顿时熄了再收几个徒弟的念想,惟恐再收几个赵清这样的‘好’徒弟,到时候老妖怪没准没弄死自己,自己非得被这种徒弟给气死不可! 自此以后,吴浮生每日都尽量待在家中,而且天天追问追捕赵清的结果如何! 说也奇怪,自此以后,赵清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吴浮生发动了十几次的大规模的抓捕行动,海捕文书也撒了下去,黑白两道将岭南翻了好几遍,连根赵清的毛都没找着! 第141章 热闹 吴浮生一面安排抓赵清,一面安排在龙隐城外搭引雷桩和比武台! 引雷桩和比武台用了没一个月就搭建完毕,吴浮生自此便每日等着天上打雷下雨! 但很不凑巧,这一年恰巧是个极旱之年,从初夏台子搭好了那天起,每天都是万里无云超大太阳的好天气,别说打雷了,连多云的天气都没有! 吴浮生是日日等啊,夜夜盼呀,可老天爷似乎跟他铆上了,直到天气转凉,没几天就要八月十五了,天气才慢慢的变的有些阴沉起来! 吴浮生望着有些阴霾的天空,心中暗暗盘算,如果是八月十五当天打雷,自己该当如何是好?要当着所有来观礼助威的宾客的面,引天雷炼体吗? 他有些犹豫不定! “最好是八月十四打雷,就很完美!”吴浮生心中暗暗祈祷。 可惜,八月十四当天虽然阴天,还滴了几滴雨点,却连半个雷声也没有! 八月十五当天,天还有点黑,吴浮生就早早的起来了。 他指望着八月十五早上打打雷也凑合,只要不是八月十五正午打雷就好! 但天意难测,在吴浮生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在东方茫茫的云霭翻腾的缝隙之中,一米阳光,如琥珀色长剑般直直的刺下,映的满目鎏金! 日出如火,炙炎天地,云消雾散,宙宇蓝清。 目睹这天象巨变的意外场景,吴浮生一时目瞪口呆的傻愣住了。 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啊! 吴浮生只能无奈的露出了一丝苦笑! 天彻底的放晴了! 八月十五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今年的龙隐县,八月十五格外的不同! 因为岭南盟主的命令,大半个岭南的绿林生意变成了半公开化,保护费过路费过桥费过岛费全都成了明码标价的公开价格,只要钱给足,保证人货两平安! 而且龙隐县方圆数百里的绿林势力还推出了绿林卡,一次收费,龙隐县数百里方圆再无阻碍! 如此一来,这里顿时成了商旅的大聚集和生发之地! 各路豪强,百家豪杰,此时也汇聚于此,将方圆百里的客栈都占了个满满当当! 今年来观礼的好汉也与其他时候不同,相识的不相识的,有仇的没仇的,全都混为了一团,不再像五年前那般泾渭分明! 当然了,那些不服鹰王山的,深恨吴浮生的,跟鹰王山和吴浮生有深仇大恨的团团伙伙,也多半被剿灭屠杀一空,难成气候了。 人世间的游戏规则一直都是如此,赢家通吃! 初秋温暖的阳光下,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笑意盈盈,一团和气。 似乎仇杀和怨恨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人类一直如此,有两副面孔。 一副面孔友爱和气。 一副面孔残忍嗜杀。 到底哪副嘴脸才是人类的真面目,数千年来,没有人能说清楚! 也许,残忍无情,嗜杀血腥,才是人类的本性。 而友爱和善,圆融通达,人畜无害也是人类的本性。 至于哪个本性会占据上风,就要看自己怎么去做,怎么去想了。 八月十五这天的龙隐城外比武擂台处,分外的热闹! 处处张灯结彩,黄绸缎的彩带挂满四周,龙凤团扇,黄罗伞盖,各色神旗,也是一应俱全! 黄色绸缎和团扇黄伞、各色神旗乃是禁物,寻常人等不得使用,若是乱使,便是僭越,乃是灭门抄家的大罪! 只有京城内的那位天子,才有资格使用这种仪仗! 可惜,天高皇帝远,吴浮生如今正是岭南的地下皇帝,统御黑白两道,名义上便是岭南草头王,便是大刺刺地亮出天子所用的仪仗来,又有谁敢有异议? 渐渐地,日头越升越高,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在一片锣鼓喧天的炮声中,邓金龙缓缓地登上了擂台! 邓金龙现在已今非昔比了,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吴浮生名义上是岭南按察使,岭南武林盟主,实际上自己天天在家待着过小日子,大部分的各种事务,基本全权由邓金龙来处理!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不论权力、智力还是武力皆属上品的邓金龙? 如今岭南,邓金龙是赫赫威名,谁人不知?那个不晓? 岭南绿林中的事,没有邓金龙点头,就绝对办不成! 他今天穿了一身亮银色的绸缎衣袍,个子虽然不高,衣服却衬托的他十分的精神和干练! 他这一登台,众豪杰知道正戏开始了,岭南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给他打招呼! “呦!邓寨主!才几天没见,更精神了啊!” “看邓寨主的步伐,沉稳有力又轻灵有余,这功夫一看就是大有长进啦!岭南第二高手,不作其他人想,非邓寨主莫属,老夫是永远赶不上喽!” “邓寨主英姿勃发,豪情万丈,今日定要跟邓寨主一醉方休,这次可不能跟上次那样赖了!” “……” 赞叹称呼之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大家伙齐心合力的捡好听的话说,这数千人等,竟无一人唱反调的! 邓金龙满脸含笑,也不着急,在台上跟众好汉一一抱拳招呼、问候! 擂台上下,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第142章 意想不到 竟然是你? 吴浮生看的又是好笑又是有些不屑,他毕竟年纪尚轻,并且生性孤傲,在他眼里,这些人看起来人五人六,在地方上都是脚跺四方颤的大人物,但也不过耳耳! 这些人没有一个能被他放在眼里,因为这些人,没人能接住他哪怕一招棍法! 身怀屠龙之技,却拔剑四顾心茫然,这世间如今唯一被他放在心上的人物,仅仅只有那个他胜之不过的老妖狐狸罢了! 不过要想在岭南混,少了这些人的捧场是绝对不行的,所以吴浮生乐的看这些人跟邓金龙打交道,他实在提不起太大的兴趣跟这些三教九流之辈做太深的交往! 待众人寒暄完毕,已经过了三柱香的时间,邓金龙在台上团团地做了个四方揖,众豪杰马上安静了下来! 邓金龙满意地点了点头,扬声道:“众好汉肯赏我邓金龙这个脸来龙隐县,我邓金龙很是感谢,诸位也知道今天是下一届岭南武林盟主的选举之的大日子,我也不多说废话!” “我现在代表我大哥吴浮生上台接受众位的挑战,有谁想挑战我大哥的,先上台来跟我邓金龙伸伸手,只要能打败了我,我大哥立刻上台!只要——打败了我大哥,下任岭南按察使和下任岭南武林盟主之位就是你的了!” 这几句话邓金龙用的是腹中中气,声音洪亮,穿透性极强,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中,却又丝毫没人觉得音调刺耳,足见邓金龙在武术上的造诣很明显比五年之前,又大有长进! 过了好半晌,只闻风声,无有一人应答! 邓金龙见有些冷场,四下环视了一圈,又问了一遍:“有哪位英雄上台?赶紧上来吧?!” 又过了半晌,还是没有一个人吱声! 这时台下一个胖大汉子大笑道:“邓寨主,你就别开玩笑了,吴盟主这盟主之位,不坐个一百年二百年的,怎么能成?我们大家伙都拥护吴盟主当选下一任,还搞这猴戏干嘛?快!快!快!我老韩早就饿了,赶紧的上酒上菜吧!大家伙都远道而来,还指望着喝你们鹰王山的酒,吃你们鹰王山的菜洗洗尘,垫垫肚子那!” 众好汉纷纷附和道:“对呀!对呀!别问啦!没人上台的!大家伙连邓寨主都打之不过,更别提跟吴盟主他老人家动手啦,依我看,吴盟主别说做这岭南武林盟主了,就是做我们大明一朝的武林盟主也绰绰有余!别说咱们岭南了,就是放眼整个天下,又有谁是吴盟主他老人家一根手指头的对手?大家伙说对不对?” “没错!吴盟主天下无敌,盖世无双!谁敢上台找晦气?别说打过邓寨主了,想跟邓寨主打,得先过我这关,我看看谁能胜过我老王!?有谁?” 这位老王也是岭南有名的恶霸,一手鬼头刀,砍的敌人是闻风丧胆,谁也没见过他鬼头刀法是什么样的,因为跟他动过手的人,都被他砍死了! 众好汉纷纷附和,要喝酒,要吃肉,要跟邓金龙聊事情的,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说上台比武的事! 邓金龙回头看看吴浮生,又抬头看看日头,见离正午饭头还早,要是不搞点动静出来,这擂台是白搭了,这下届武林大会还怎么开?擂台还怎么摆? 而且就此收场,有些名声不好,有假模假样摆擂台,实际谁敢上擂台就弄死谁的嫌疑,到时候肯定会有人声称吴浮生这岭南盟主来的不正,不是凭真本事,是靠阴谋诡计弄来的! 如果名声坏了,以后在岭南办事恐怕会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名不正言不顺则事不成! 这比武的擂台,不动武,确实说不过去! 好在邓金龙处事老道,笑道:“这时辰还早,喝酒喝肉咱们再等上一等,既然大家伙没人上台,那大家伙也不能白来!咱们绿林中人,就讲究一个武字,事情谈不妥,那就得动手比武!谁武功高,谁说话就硬气!谁武功好,谁下命令就好使!那咱们先让几位手痒的英雄,上来跟大家伙漏两手,要是大家看的不过瘾,最后我让我大哥上来给大家演练一下棍法,大家认为可好?!” 吴浮生名声在外,江湖中人人口耳相传,其棍法和腿法已通神,远非寻常武林人物所能比拟的,一般的武林人士就是练一辈子,也难挡吴浮生一招半式的棍法! 说是这么说,见过的人也都这么说,都说的神乎其神,但毕竟见识过吴浮生功夫的是少数人,大家伙几千号人,大部分都没有亲眼目睹过吴浮生的功夫,听邓金龙这么说,立刻大声叫好! 邓金龙事先并没有跟吴浮生打招呼说要上台演武,怕吴浮生不乐意,转头看看吴浮生,见吴浮生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放心,长声笑问道:“我们先请王老爷子上台演示一下——阎王也避鬼头刀,鬼差来了头被削——的刀法,让大家伙开开眼怎么样?” 这位老王的鬼头头,大家伙也很感兴趣,纷纷大声同意附和! 老王见邓金龙这么给自己面子,他虽然很不乐意演示自己那秘不示人的刀法,但事到如今,不上是不行的!他站起身来四下里抱了抱拳,笑道:“好!老王来也!” ‘呼’的一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蹿上了高台! 光这一下身法,就足见这位老王的弹跳力和爆发力十分的惊人,就这一下,就能看出这位老王在武术上的造诣着实不同凡响! 老人们都称为王老鬼,至于真名叫啥,没人知道!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王老鬼的脑子鬼的很,武林中,有些武术是经常性的可以给别人看的,有些武术,是绝不可示人的! 因为一旦被人看见,这些武术就失去了它的价值! 他的鬼头刀刀法,有其奥妙难测之处,自然不能示人,但他还有一套用来表演的鬼头刀演法! 只见他缓缓拽出了鬼头大刀,左三刀,右三刀,上三刀,下三刀,将一把大砍刀耍的是上下翻飞,呼呼挂风,甚是威猛! 刀下众人知道这绝非王老鬼秘技,但人前捧场,是江湖上的不二秘籍,大家伙纷纷叫好,一时间掌声雷动,好不热闹! 王老鬼收刀抱拳,向台下四方作揖,笑着道:“过誉!过誉!承让!承让!” 就在众人响声渐渐低下去,王老鬼也打算下台去的时候,一个刺耳的声音忽然很不合时宜的拉着长音讥讽道:“挺好!挺好!这几下狗爬爬耍的不赖!值——值一文钱!” 说着这话,一个铜钱从台下飞出,风声飚然地朝王老鬼面门撞去! 王老鬼伸手一捉,已将这枚铜钱捏在手中,他看了看这枚平平无奇的铜板,手指发力,‘咔’的一下把铜钱捏了个粉碎,脸色阴沉地朝台下人群里喝道:“是那位朋友跟我王老鬼过不去?不需要藏头露尾的!有什么恩怨,上台来说话罢!” 说罢双眼囧囧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下发声的那片区域,以防那人偷偷溜走! 吴浮生本来心不在焉的思索到底何时才能进行天雷炼体之事,忽听到这个尖锐的声音恶意挑事,心中微微一动,暗暗纳罕:“这是谁不知死活的来这里捣乱?要知道这五年来,岭南的所有势力,他都如犁庭扫穴一般来回扫荡了好几遍,不服的刺头早就清理的干干净净了,这人既然敢挑事,想来绝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来的!” 他抬眼一扫,果然看到人群后面,一群穿黑衣的人正分开人流,如一股波浪一般缓缓向擂台涌来! 第143章 开眼 “莫非是岭北的那群人?他们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龙隐县来的?”吴浮生很是疑惑! 众好汉也发觉事情有异,纷纷让到两旁,拿出兵刃,各自戒备! 一个黑影,从人群中跃起,跳到台上! 王老鬼凝目细看,只见眼前这人头戴黑布包裹着的斗笠,黑布将整个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身穿宽大的黑衣,腰上挂着一刀挺长的柳叶刀! 王老鬼上下打量了这人半晌,没看出丝毫能代表这人身份的东西来,冷笑一声,喝道:“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老鬼爷爷的鬼头刀下,不宰无胆鼠辈!藏头露尾的,算什么东西?” 黑衣人嘿嘿怪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鱼找鱼,虾找虾,癞蛤蟆找疥蛤蟆,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配看见你爷爷的真面目,你爷爷我怕你看见爷爷的脸,再把你吓哭了,你爷爷我可没有糖哄你!” 王老鬼何时受过这个气,登时把肺都气炸了,怒喝道:“好小子!你找死!” 抡起鬼头大刀,就要动手。 就在此时,一旁的邓金龙蹿上了台,劝道:“王前辈,这等蛇鼠之辈,交给晚辈收拾吧,您跟这玩意动手,没了脏了你的鬼头刀,想来这小子狗胆包天,也敢觊觎武林盟主之位,看我几枪就收拾了他!” 王老鬼心知邓金龙怕自己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底,有意给自己台阶下,这是给自己面子! 但面子都是自己挣来的,从来就不是别人给的! 王老鬼笑道:“多谢邓寨主,不过这个杂碎就是冲着我王老鬼来的,就不劳邓寨主出手了,邓寨主你就在旁边掠阵,看我怎么跺了这个狗东西的!” 邓金龙见这黑衣人来的古怪,有意替吴浮生试试这小子的手段,见王老鬼坚持,便只得作罢,拱拱手,跳到一旁的观众席上去了。 王老鬼晃一晃手中十来斤重的鬼头大砍刀,嘿嘿一笑。 一般情况下,人们做擅长的事情之前,都会有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王老鬼的嘿嘿一笑,正是他动了杀心的习惯性动作! 鬼头大砍刀,厚重有余,轻灵不足,一般而言,这种刀的刀法都是走的刚猛路子,砍一刀就是砍一刀,凶狠霸道,大开大合,变化不多! 这王老鬼很明显也是如此,他抡起鬼头刀,高高举过头顶,刀尖顶一顶后背,‘呼’的一声,照着黑衣蒙面人当头劈下! 这一招叫做力劈华山! 黑衣人腰间挂的刀,看其形状和长短,是一把长细的类似于柳叶刀的腰刀,这类长刀必然无法跟鬼头大砍刀硬碰硬,只能是寻隙而攻! 王老鬼这叫得理不饶人,明摆着第一招就是强攻硬上,想让黑衣人后退!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这人如此羞辱王老鬼,王老鬼准拟让这人一招也还不了手,就把他毙于刀下! 鬼头大砍刀这一刀劲风飚然,势大力沉,黑衣人虽然手按刀柄,却无法拔刀,只得向后大退一步,避开了刀锋! 王老鬼早已算准了黑衣人必退这一刀,不待鬼头刀招式变老,刀身一拧,反手一刀,从下至上,斜斜的向黑衣人的脑袋上撩去! 黑衣人这次不退了,身子只是微微一斜就避开了这反手的一刀! 鬼头刀变化不灵,这一刀刀锋一过,鬼头刀的招式要想再转换成攻式,微微有一丝的空隙! 而这一丝空隙,就是黑衣人的反击之时! 黑衣服右手已发力抓住了刀柄,准拟刀锋一过自己面门,一刀就给这王老鬼来个‘拦腰玉带’,一刀将王老鬼腰斩! 可惊人变化往往发生在人意想不到之时! 就在鬼头刀刀锋堪堪要离开黑衣人的脖颈的范围之时,‘咔’的一声轻响,从鬼头刀的刀锋上弹出来一把小刀,从反方向迅捷无比的向黑衣人的面门和脖颈处划去! 原来,这鬼头大砍刀刀身极大,里面内藏机关,只要王老鬼一按刀柄处的机括消息,就有一把小快刀从鬼头刀的里面弹将出来伤敌! 这把小刀制作的极精巧极锋利,而且弹出来的时机和速度又极为出人意料,所以王老鬼以这法门杀敌,还从没失手过! 敌人中了这小刀的切割,往往非死即伤,而受伤之敌,王老鬼从不客气,直接一刀结果! 所以谁也没见过王老鬼的鬼头刀法,秘密便藏在这把刀上! 事发突然,黑衣人猝不及防,慌忙拼命后退躲避! 可惜他因为躲前面的那一刀,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又怎么能躲的开?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王老鬼右手扶着鬼头刀的刀身,已将弹出来的那把小刀给按了回去! 王老鬼这一手法极快,台上众人全都没看清楚怎么一回事,只是见王老鬼砍了第二刀以后,黑衣人便有些重心不稳的退了后一步,身形也开始如风中柳树般摇摇晃晃起来,皆知黑衣人已经中刀! 王老鬼满脸含笑,双手持着鬼头刀,一言不发,一副深不可测的武学大师模样! 台旁的吴浮生倒是看的十分的明白清楚,不过这点小花样,他也不放在眼里,也懒的去跟别人讲。 黑衣人身形晃晃摇摇,摇摇晃晃,王老鬼料想这黑衣人定会喷血倒地,因为他亲眼看到小刀已经划过了这黑衣人的脖子! 受了如此重的伤,万无存活之理! 黑衣人的身形左摇三摇,右摇了三摇,堪堪欲倒,却又并不倒下,又极为诡异的晃荡了回去! 过了好半晌,这黑衣人仍旧出人意料的站在那里怪异的晃荡,并未倒下! 吴浮生感觉有些异样,他在这名黑衣人的身上看到了一丝丝的熟悉感! 王老鬼一直信心满满的翻着白眼看天,过了好半晌,见这黑衣人还没像他脑海中所预想的那样倒下去,不由的有些绷不住劲,怒道:“你这狗崽子,好不晓事,死便死了,晃荡个什么劲?死人还是躺下来比较舒服一些,你还是躺下吧!” 黑衣人听了这话,突然一晃也不晃了,身形立定,站的笔直,如标枪一般! 王老鬼登时目瞪口呆! 他混江湖也有几十年了,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奇事! 这死了的人,听了活人的话,还能活转过来? 本该已经断气的黑衣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开口讥讽道:“老子高估你了,看你这几下狗爬式,一文钱多给了,你这点玩意,一文不值!” 王老鬼由呆转怒,顾不得再隐藏实力,暴叫一声,挥刀斜斜朝下猛砍,这一刀势大力猛,威势很是惊人! 黑衣人刚欲向后躲避,鬼头大刀上‘咔’一声脆响,刀头陡然暴涨了有一尺有余,直直削向黑衣人的脑袋! 鬼头砍刀头上暴绽出小刀来,这一下比刚刚刀锋上弹出来的刀速度上要快的多,而且这一次刀锋刺出的角度极其刁钻,以这黑衣人向后躲避的势头,势必要被穿颅而过,必死无疑! 就在刺出的刀头割裂了黑衣人的斗笠和面纱时,黑衣人的身形忽然变的有些扭曲朦胧起来! 他的身形一变的扭曲朦胧,速度忽地加快,只见黑衣人向后猛的一个后仰身,以一个极为高明的铁板桥的身法,以毫厘之差避开了鬼头刀上弹出的这一刀! 王老鬼见自己压箱底的绝技都没中,心神大乱,来不及收刀,还想再施展别的功夫,可惜,他再也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黑衣人如一溜黑烟一般,身形不知怎地就从鬼头刀的侧面滑到了王老鬼的近前! 后只见白光闪了一闪,黑衣人双手握刀,刀锋指天,已立在了王老鬼的身后! 第144章 碧空难消连天恨 红尘滚滚落日黄 鲜红的血液,顺着倭刀的锋刃汨汨而落! 鬼头大砍刀‘哐当’一声砸到了台上,王老鬼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肚腹,慌忙用双手紧紧捂住,转身哆嗦着说道:“你……你……你不……不是人……你……伍……” 一句话未完,血如泉涌,俯身而亡! 王老鬼一死,台下群雄大哗! 吴浮生霍然站起身来,脸色巨变,失声惊道:“你……你……伍六两!” 淡淡地阳光缓缓地隐到了云雾之后,擂台上那人收刀侧身,朝吴浮生挑衅似地笑了一笑。 只见这人尖嘴猴腮,身形削瘦,不是伍六两,更是何人? 伍六两这个名字一出口,台上众人更是议论纷纷,惊诧莫名! 谁都知道当初在张家庄,吴浮生杀了伍六两一次,后来在高州府的擂台上,吴浮生又杀了伍六两一次,没想到五年后的今天,伍六两竟然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擂台之上! 这个人不是人吗?这人是什么? 妖怪?鬼魅? 莫非这人真的杀不死? 陈家人皆是不死之身的传言再次出现在了人群之中,陈家人被杀的人恐怕已经全都复活了,来找大家伙报仇的恐慌在人群蔓延! 众绿林好汉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豪,此刻也忍不住全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邓金龙见了伍六两那张晦气脸,气就不打一处来,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提起铁枪,刚欲上台,便见眼前一花,吴浮生已站在了台上! 吴浮生一上台,便如一枚定海神针也似,众人马上安静下来,静看吴浮生如何处置! 伍六两不屑一顾的朝吴浮生笑了一笑,冷冷道:“吴浮生,你想不到吧?今天咱们又见面了,我说过……” 话至中途,吴浮生陡然人棍合一,照着伍六两的面门就是一横棍! 只听‘噗’的一声响,白沫四溅,伍六两好似一朵乌云一般,渺渺飞出,轻轻地砸在了擂台下的沙土地里,溅起了层层黄土! 吴浮生满脸杀气,以风雷棍戳指擂台下的众黑衣人,杀气腾腾地冷声道:“跳梁小丑,不堪一击!来者何人,可是陈家余孽?还不滚到擂台上来?” 天上的云层越积越厚,慢慢变黑,缓缓遮盖住了阳光! 天地似乎也知道一场血腥的厮杀即将拉开帷幕,风如狂潮,汹涌而起,卷的旗子烈烈乍展,也卷的吴浮生的话语遍遍在场中回响! 滚到擂台!滚到擂台!滚到擂台……! 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臂展如大鹏,飞身跃上,立于吴浮生跟前,缓缓将头上遮掩面目的斗笠扯了下来! 乌云滚滚而至,发出阵阵低沉的闷响! 长风扬扬飞过,卷起展展红旗的边角! 吴浮生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眼,有些震惊的说道:“竟然是……是你?”? 阴霾的笼罩下,一张年轻而又瘦凹的脸庞映入吴浮生的眼中!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竟是已失踪半年有余的徒弟——赵清! 打死吴浮生,他也想不到,这个叛出师门的悖逆徒弟,竟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赵清?你这个逆徒!畜生!半年多来你去了哪里?你跳上台上,是什么意思?你敢跟我动手?”吴浮生又怒又恼又惊又疑! 赵清直愣愣了看了吴浮生半晌,忽地仰天大笑,气焰滔天,状若癫狂,一副将天下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架势,跟以前的那个沉默寡言,老实木讷的赵清完全判若两人! 吴浮生瞳孔微缩,心凉如铁,直往下沉! 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他从赵清的身上,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妖异气息,老妖物这次附体之人,是赵清无疑! 赵清笑了半晌,脑袋怪异的缓缓转动,眼神定定地照住吴浮生,这双淡灰色的眸子里,充斥着肆意弥散的冲霄杀意! “吴浮生!你错了,我并非赵清!” 吴浮生持棍凝立,全神戒备,全身上下,隐隐有白色毫光跳跃! 既然知道眼前的敌人是那个老妖物,他怎敢大意?老妖物五年前跟自己动手,自己能赢,其实全属侥幸,如今这老妖物卷土重来,若是没有必胜自己的实力,怎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直接找上门来? 知道自己此次很有可能会输,但他又岂能束手就擒? 况且这五年来,自己勤学苦练,实力比之五年之前,已大有进步,全力相搏,自己未必便输了! 吴浮生看看擂台上已经搭好的高约十丈的引雷架,又看看天上涌动如潮水般,不时发出阵阵浑厚的‘轰隆隆’声的黑色乌云,心中不禁微微有些苦涩! 天雷如果早来一些,或许自己根本不用这般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了! 又或许天雷早来一些,自己早就被劈死了! 吴浮生有些自嘲地来回转着念头。 天意难测,渺小的凡人也许终究只能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赵清嘿嘿冷笑一声,继续道:“事到如今,就让你死的明白!我的名字叫做陈玉清,乃是陈残钩的第三子!” 吴浮生这才有些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是来替陈残钩报仇的么?可惜你找错了人,陈残钩并非是我杀的!你若是替陈玉秋报仇的话,你也找错了人,杀陈玉秋之人乃是你身上的老妖物,并非是我吴浮生!” 陈玉清听了这话,瞳孔忽然散了一散,但很快又凝聚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吴浮生,一字一顿地道:“不,我是来替我二哥陈玉冬报仇的!说——你是不是杀了我二哥!是不是你!!!是不是?!” 声调越拔越高,变成了嘶吼之声! 吴浮生愣了一愣,点头道:“不错!当日在万流县外,正是我亲手杀的陈玉冬!” 陈玉清双拳举起,肌肉虬动,用尽全力地怒吼道:“师父!那徒弟可就对不住您啦!” 道道罡风,忽地从擂台周围旋起,慢慢弥漫。 几个呼吸间就将擂台层层包裹住,将众好汉跟擂台完全隔离了开来! 根根黄色须毛从陈玉清的的手背和脖颈处生长出来,双耳变长变尖,双手手指也变的双长又锋利,整个人看起来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妖,比之当日陈玉秋的那副像半狐半人的形象,更进了一步! 说起来慢,这诡异的变化只发生在半个呼吸之间,变身一完,陈玉秋双臂一震,身后的黑布四分五裂,一根金光闪闪的长棍飞跃入陈玉清的手中! 棍一入手,陈玉清竟摆出了跟吴浮生一模一样的姿势! 两人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同一个姿势起手,同一个姿势挥棍,又用同一个姿势收棍,再用同一个姿势再次发起攻击! 刹那之间,两个人,两根棍,已互相碰撞了数十次! 风雨大至第一式——云低雾聚腾龙起!!! ‘嘭嘭嘭’‘砰砰砰’,两个人影相互撞击了上百次之后,陡然分开,分立擂台两侧! 吴浮生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惊道:“你的风雨大至棍法怎能进步到如此地步?你手中的这根棍也……” 陈玉清仰天长笑道:“师父,您老人家不用意外,因为更意外的事情还在后面那!风雨大至第二式——狂风烈烈盖穹苍!” 陈玉清手中的黄金五金棍如扇子般铺开,又如树枝般摇曳,似大旗般招展,又似旋风般声张! 棍气如草原奔马般肆意昂扬,层层叠叠的卷向了吴浮生! 吴浮生心中冷哼了一声,他当初教导赵清时,因为赵清学的进度甚慢,所以四年多,只教了赵清这两招棍法! 第145章 亢龙有悔 就会两招,还全抖搂了出来,这两招棍法就是练的再好,又岂能是自己的对手? 当真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吴浮生不用风雨大至棍法第二式跟陈玉清对撼,双足一纵,冲天而起,风雨大至棍法第三式如泉水般挥洒开来——骤雨如箭洗红尘! 此招棍法,由上至下,势如潮水,威不可挡! 五行之中,火曰炎上,水曰润下,水处上而下流,乃是得势也! 既然得势,则势大,势大则不可挡也! 所以此招棍法乃是硬打硬上,硬劈硬砸,古拳法有云:进似弓,退似风,四劲齐至不落空,来去自如踏长空! 又有棍诀有云:人如电闪棍如箭,硬打硬进无遮拦! 这一招棍法大开大合,劲力四溢,在技法上来说,在武理上已经胜过了第二式的棍法! 若是陈玉清继续施展第二式棍法,必然要伤在吴浮生的棍下! 让吴浮生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陈玉清的黄金棍运使到一半,突然棍法大变,竟也施展出了这第三招棍法! 只听半空之中,‘嘭嘭嘭’的响声不绝于耳,吴浮生与陈玉清的两人的长棍全都走的大开大合的路子,互相猛烈轰击!但因为两人所运使的劲力跟招法一模一样,所以谁也不能奈何的了谁,在两人激烈的互相轰击了数百击之后,两道人影终于再次跃开,分立擂台两侧! 吴浮生是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并未教授过陈玉清这第三式棍法,也从未在他面前施展过这一招,这陈玉清是怎么学会的这一式的? 而且看他施展出来的威力,竟能跟自己不相上下,要知道自己日练夜练,日思夜想的都是这棍法,在这套棍法上,他淫浸既久,又费了极大的心力来思量棍法上的各种不足之处,这才能将这套棍法发挥到如此地步! 陈玉清何德何能,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棍法练到这种程度? 莫非他早在拜自己为师之前,便已学会了整套棍法? 吴浮生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在收陈玉清之前,他试过陈玉清的底子,陈玉清那时别说棍法了,连一丁武技都不会,这一点他绝不会看错! 这个人果然可怕之极,当初真该听云扬的话! 吴浮生又悔又恼,后悔自己太狂,目中无人,竟收了这个妖孽为徒。 恼恨于这陈玉清是怎么办到的?竟能在短短的半年内,将棍法练到这般高明的程度? 吴浮生轻轻一抖手中的风雷棍,听到有许多声细小的碎响,不由的一愣,低头一看,心中不由的一沉! 原来经过这数百击的硬撞硬撼,坚硬无比的风雷棍也终于挺不住了,棍身上出现了许多细小的裂纹,刚刚他听到的声响,正是风雷棍上的碎屑脱落的声响! “陈玉清的黄金棍是什么材质的?竟然这般坚硬!再这么来一次,我这风雷棍非得断了不可!” 吴浮生把心一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老子不跟你一招一招的拆了,就让你尝尝老子练至大成的风雨大至第十三招棍法! 陈玉清很是得意的看着吴浮生,笑的像一朵路边的狗尾巴花一般:“师父,你想不到吧?打死你你都想不吧?我怎么连第三式棍法都会啦?告诉你吧,让你意外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哈哈哈……” 吴浮生劲转全身,运起雷家正法,道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毫光从他丹田处蹿出,半个呼吸间便溢满全身,仍不算完,白色毫光如条条迷你小雷蛇,蹿上了风雷棍,将整个风雷棍都裹做了一团雪白,毫光越来越亮,在风雷棍和吴浮生全身上下游动不止,雷蛇越来越粗,声势十分惊人,将靠近吴浮生身边的灰尘全都电离开来,发出声声‘劈里啪啦’的凌厉脆响! 陈玉清见吴浮生身上的这般威势,冷笑一声,将黄金棍抛在空中,身上黑气如潮般涌出! 黑气越凝越实,刹那间变幻为黑色雷蛇,也如吴浮生的白雷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黄金棍落回陈玉清的掌中,也被黑色雷蛇裹挟,化为一根乌溜溜的黑色长棍! 黑色雷蛇越聚越多,发出了怪异而低沉的‘嗡嗡嗡’之声,让人一听,就觉得全身发麻! 吴浮生此时全身被雷光包裹,已化做了一个有些刺目的雷电光人,双目之中,有电光喷吐不已,整个人犹如天神下凡,又好似雷神降世! 他见了赵玉清全身被黑色雷电包裹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怔,怒吼道:“天雷正法,专克邪魅妖物,你做什么都没用了,受死吧!” 风雨大至第十三全式——四海翻腾雷龙怒! 风雷棍化做一片雷网,类海潮般翻滚,似山岳般摧塌,像地火般喷薄,如流星般叱咤! 世间万态,无所不包,铺天盖地,无处不有,瞬息间已将整个擂台都化做了一片雷海,强大的电压直挤的擂台外的罡风变形,凶猛的电流将擂台上铺的青石板打的块块碎裂! 陈玉清丝毫不惧,大笑道:“师父,井底之蛙,难窥九霄,今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也尝尝这招的滋味!” 舞动起了黑色长棍,毫无退却之意,竟能跟吴浮生正面硬撼! 黑色雷电威力似乎不下于吴浮生的白色雷光,两者相触,竟化作一缕青烟,同时泯灭不见! 只见一团黑气,一团白光,如两条蛟龙也似,互相撕咬,拼杀,咆哮,搏斗! 两人的招式与变化都极快,只见一会在天上,一会在地下,忽而在左,瞬间又出现在了右边! 两棍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雷暴之响,两腿相撞,传出如大鼓般的‘嘭嘭’巨响! 两人攻的极凌厉,守的也极严密,但不管这两人如何腾挪变幻,他们两个就好似互为镜像一般,不论是施展出来的棍法,还是腿法,还是雷法,不论是速度还是力度,竟全都一般无二,毫厘不差! 结果两人斗了好半晌,谁也没奈何了谁! 两道人影斗了约莫有一柱香的功夫,只听‘轰’的一声炸响,两道人影攸忽而分,立于擂台两侧! 吴浮生呼呼喘着粗气,有些疑惑地盯着那面的那个黑色人影! 他心里开始焦躁起来,他发现不论他如何竭力的去攻击陈玉清,都会被陈玉清用同样的招式反击回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是在做梦,他怀疑那个黑色雷电包裹着的人并不是陈玉清,而是他自己! 要不然陈玉清怎么能做到精确的跟自己同步,连一毫一厘也不差呢? 吴浮生不甘心,因为他心里知道,自己的体力就快要耗尽了,而陈玉清半点疲态也无,如果再打不倒陈玉清,倒下的人将是自己! 都不用陈玉清来打,他自己就会先累趴下! 吴浮生眼下已手段尽出,再没有别的底牌,没有别的办法了,眼下他只能来一场豪赌,赌自己那招没修炼成功的第十四式了! 有赌不算输! 在输红了眼的赌徒那里,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上赌桌的! 绝不能输的信念压迫着他,他现在已变成了失去了心智的癫狂赌徒! 吴浮生狂吼一声,身上的威势再次暴涨三成,粗如小手指的白色电光,终于从他身上绽炸而出,在周身上下,吞吐不定,发出‘啪啪啪’的雷电之声! 天空中的黑云压的更低了,天地变的更加昏暗,‘轰轰轰’的闷响也开始连绵不绝起来,似乎那里面藏着什么了不得的怪物一般! 第146章 若非风雨大至,何以御龙登天? 细如牛毛的雨丝,纷纷扬扬的飘落,浸润着这大半年都未见过一滴水的黄土地! 吴浮生高举风雷棍,全身电劲激荡,皮肤因为受不了这种程度的电压,已开始出现丝丝迸裂和血痕! 伤痕累累的风雷棍在如此剧烈的压迫和震荡下,也开始有米粒大小的颗粒如薄雾般散落! 吴浮生已经功力凝聚至巅峰,知道再拖下去,定然棍碎人伤,不再迟疑,咆哮一声,人棍合一,化做一道电光,向陈玉清劈去! 天地为之变色,时间为之静止,宙宇为之颤栗! 此时此刻,似乎所有的物事都失去了颜色,只余下这一抹凌厉的电光! 雷轰电擎!!! 风雨大至第十四招棍法,终于在数千年来,再一次现在世间! 可惜! 这道惊天动地的电光,在劈到陈玉清的黑色电蛇前戛然而止! 吴浮生的身形在半空中僵硬之极的坠下,狠狠地栽在了擂台的青石板上! ‘哇’! 吴浮生惨呼一声,喷出来好大一口黑血! 黑血浓稠阴郁,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的内脏碎沫! 风雷棍如同干旱的泥土一般,块块龟裂,落满了小半个擂台! 吴浮生惨然望去,只见满眼的风雷棍碎块,最长的一小截,只有不足尺余了! 强行施展第十四式,终于是——棍碎——人重伤! 被刚刚吴浮生的第十四式吓的连动也不敢动的陈玉清,愣了好半晌之后,狂喜无地,忍不住仰天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师父!师父!你好……好……你好……哈哈……” 这惊喜来的如此猝不及防,陈玉清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吴浮生眼中满是痛苦,脸如死灰的垂下了头! 雨水终于滴滴落下,将擂台上的石板慢慢的浸透了! 吴浮生脸上有道道水滴滑落,不知是雨水,还是他悔恨的泪水? 若非风雨大至,何以御龙登天? 若无森罗鬼蜮,死后魂归何处? 陈玉清笑了多时,忽然身形一扭,没了踪影! 吴浮生只觉得五内如焚,体如刀割,别说做出什么反应,连动一根小手指都难矣! 他努力的抬起头,举目四望,只见擂台周围,黄风乱卷,整个擂台上除了他以外,哪里还有陈玉清的影子? 陈玉清这小子什么意思?他不来杀我,去做什么了? 吴浮生不知道陈玉清去做什么了,不过束手待戮,不是他的作风,奋力挣扎到最后一刻,才是他吴浮生之风骨! 他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万针攒刺的剧烈疼痛,拼命向前面不远处那仅剩下的不足尺余的风雷棍抓去! 雨滴落的愈发的急了大了起来,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一声惊动天地的闷响在乌压压的黑云中发出! “轰~轰~嘭~” 经历了大半年之久,天空中终于响起了第一道闷雷! 这风雷棍的残棍,离他只有三步左右的距离! 可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吴浮生将嘴唇都咬出了血,挣扎了这许久,竟然还没有够到! 世界就是这么的真实,有些事有的人简简单单的伸伸手就能做到,但有的人却穷尽一生的力气也做不成这件事! 就在吴浮生手指颤颤巍巍的终于摸到了那一小截风雷棍的时候,擂台上传来‘啪’的一声响,一个人已立在吴浮生身前不远处! 吴浮生奋力握住这一小截风雷棍,抬起头来,一抬眼看到前这人,猛然间身躯一震,半坐了起来,心中又惊又怒又急又恼! 眼前这人裙带不整,云鬓散乱,双眼含泪,小腹微微隆起,不是已有身孕的张云扬,又是谁? “陈玉清!你……你干什么?快……快放开你师娘!”吴浮生方寸大乱,说话的音调都有些颤抖起来! 他心中最恐惧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陈玉清闻言大乐,他那双瘦骨嶙嶙的手掌得意之极的在张云扬那粉红而又细腻的脸蛋上摸捏了许久,又得意又变态的瞪大了双眼,脸上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说道:“师父!你败啦!我日夜想念的师娘现在属于我啦!” 吴浮生看着张云扬那张绝望又绝美的脸,忍不住淌下了泪来,怒道:“陈……陈玉清!陈玉冬是我杀的!陈玉秋也是我杀的!陈家人全都死于我之手!跟……跟云扬没……没半分关系,是为师不好!你想杀为师,你便来杀我好了,我只求你……求你放了云扬!求求你……你放了她罢!” 他心中知道此时的他根本已没有了半分讨价还价的余地,但人在绝望之下,总是会暗暗的期望着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这就叫——垂死挣扎! 张云扬泪如雨下,泣道:“不……不,浮生,我们不分开!我们生则同寝,死则同穴,不要分……” 陈玉清勃然大怒,薅着张云扬的头发,往后猛然一拽,打断了她的话头,狞笑道:“师父!你想活是绝对活不了啦!至于放了师娘,你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你就安心去死吧,师娘还有师娘肚子里的孩子,我会好生抚养的,嘿嘿……” 陈玉清拉着张云扬的头发将她薅了起来,伸嘴对着张云扬就是狠狠一吻,全然不顾张云扬拼命的挣扎和她嘶声力竭的呜咽! 吴浮生气贯顶门,脑袋里发出了轰隆一声闷响,‘呼啦’一下就立了起来,手中的尺余风雷棍颤巍巍,哆嗦嗦的指着陈玉清! 他虽然恨不得现在将陈玉清打个脑浆迸裂,筋断骨折,可惜身体完全不听指挥,站起来这一个动作已将他身上所有的潜力全都消耗殆尽! 一吻终结,陈玉清志得意满,仰天大笑一声,将张云扬甩到身后,手持黄金棍,厉声道:“师父!徒弟现在就送您老上路!” 黑气如潮,汹涌而出,将陈玉清的衣袍掀起,露出了他屁股后面一条土黄色的大大的狐狸尾巴! 场面又是妖异又是可怖! 吴浮生知道自己势必必死无疑,只得无助的将手中的短棍高高举起,瑾以表示自己心中誓死不服的执念!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陈玉清却突然停住了蓄势挥棍的动作! 并非是陈玉清想放过吴浮生,而是此时突然一个温暖而又柔软的人从身后拥抱住了他! 这拥抱如此令人迷醉其中,不由得他不停下抡棍的动作! 陈玉清闻着鼻端那淡淡的清香,诧异的侧脸看着身后正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师娘张云扬! 张云扬梨花带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凄凉而又温柔的笑容:“玉清,让我在浮生临死前跟他再说最后一句话,好吗?” 这请求如此的难以拒绝,可怜中又夹杂着美的动人心魄的妩媚,陈玉清身上的杀气刹那间云消雾散! 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默然的放下了手中的黄金棍! 张云扬缓缓向前迈了一步,泪如珍珠,鲜艳美丽如花瓣一般的嘴唇,颤抖了半晌,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泪水朦胧如帘,模糊了吴浮生的脸庞! 吴浮生纵有千般不舍,万般难离,此刻也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悔意和痛苦在心中盘旋! 白头偕老为泡影, 天长地久转头空! 千言万语,此时难言! 人生最难以忍受的事情,就是离别! 一抹闪电从云层下亮了一亮,映的吴浮生脸色苍白如纸! 张云扬陡然间松开了不知何时捂在了心口处的双手,一支粗有小指的金衩赫然已深深的刺入了她的心脏之中! 一抹微笑伴随着张云扬的身体向石板上滑落,仿佛是在告诉吴浮生,与你同生共死,乃我所求,无怨无悔! 第147章 电闪雷轰破长空追风逐月起雨风! 这金衩刺的如此之深,刺的如此之准,张云扬人还未倒地,已气绝而亡! 吴浮生和陈玉清全都大为骇然,齐齐惊叫道:“不~~~!” 可惜世事如铁如石,发生了便难更难改! 陈玉清怎么也想不到,张云扬竟如此坚定的去死! 她这番以死明志,明明白白的告诉了陈玉清,她就是死,也绝不会和陈玉清在一起! 陈玉清瞬间丧失了理智,极限的嫉怒让他如疯狗般发起了狂:“好!好!好!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们夫妻一起上路!吴浮生!你也给我去死吧!” 黄金棍卷起了黑墨如潮的风暴,没头没脑的向吴浮生扑去! 吴浮生脸如死灰,但在绝望的死志之中,他却隐隐有着三分的快慰! 夫妻同死,黄泉路上,终归不寂寞! 一道足足有数丈粗细的金色雷光从两块厚重的乌云间迸出,曲曲折折,似树根一般向大地上蔓延! 这雷光迅疾而又凶烈,壮观却又无声! 金色雷电叠叠的越过长空,狠狠地劈在了高耸在擂台上十余丈的一根大铁棍上! 大铁棍向下迭长,分成了数十根长长的铁丝,直垂在了吴浮生头顶二丈之处! 金色雷光从铁丝上析出,向吴浮生高高举起的尺余长的风雷棍上汇聚! 这尺余长的风雷棍恍似有什么魔力一般,将数十根铁丝上绽出的金色电丝全数吸了进去! 金色雷光透过风雷棍,如一条巨大的雷龙一般,将吴浮生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这金雷好似鱼儿遇见了水,又好似蜂儿遇到了花,在吴浮生身体各处肆虐、奔流、徜徉、跳跃! 吴浮生发出了一声震撼天地的怒吼,整个人都变做了一个金色的雷人,在强大的电压电磁作用下,竟缓缓的离地飞起,悬浮在了半空中! 挟黑色风暴而来的陈玉清靠近到吴浮生的三尺之处,便被金雷电压所斥,惊呼一声,翻翻滚滚的摔回了擂台之上! 陈玉清翻身跃起,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半空中这个金光乱闪的雷人,不明所以! 吴浮生那双电光四射的金目盯住了陈玉清,怒吼道:“你给我——死!” 张嘴一吐,嘴里吐出来一道大拇指粗细的金色雷电,照着陈玉清的面门而来! 陈玉清不敢怠慢,风雨大至第十三式棍法全力施展,意图硬挡这一击金色天雷! 可惜,人力之极限,怎能硬撼天威? ‘轰’的一声炸响,黄金根此时仿佛变成了纸糊的,草扎的,泥塑的一般,跟金色天雷接触的一瞬间,炸成了千百块,四散开来! 碎片崩的陈玉清满头满脸,金色天雷余势不竭,刹那间将陈玉清的双手炸成了焦黑色,威能这才消耗殆尽! 陈玉清身上的护体黑色妖气,遇到这雷光便如同雾气见了阳光般消融,溃散,丝毫起不到护身的作用! 天雷电光,浩然正气,专克邪氛! 陈玉清被雷打的披头散发,满脸漆黑,十分的狼狈,他极为不服的站起身来,双手高举,朝吴浮生扬声大喝:“吴浮生!凭你这点能耐,也想杀老夫?痴心妄想!老夫乃是不死之身,长生不灭,永生不死!乃是这世间最后一位神只仙灵,你们这些凡人,假借了一点点天力,也想弑神?可笑!可叹!可悲!待你天力耗尽!老夫定要将你抽筋扒皮,吸血炼骨,碎魂断魄!我要叫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陈玉清说这话时,声音忽然变成了老狐狸那种阴沉的语调,脸上也长出了长长的胡须,耳朵也变尖变长,全身黄毛暴涨,黑气狂涌,俨然是陈玉清退进了身体里,他体内的那只老妖狐出来掌控了身体! 半空中的吴浮生眼中金色电光吐吞不定,他冷冷地看了陈玉清一眼,双手合什,蓄力片刻,陡然外放,一道粗有水缸的金色惊雷如同一个大麻袋一般,将陈玉清整个身影都装了进去!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耀眼的雷光终于缓缓散去,吴浮生这一击全力发出,身上雷劲消耗了大半,终于不能再悬浮于半空中,落在了台上! 他身上的金色雷光慢慢弥散,剩余的一少部分,都收敛进了体内! 吴浮生瞪视着陈玉清原先站立的地方,只见那地方已空无一人,只余下一大堆黑色的灰烬和几块黑黝黝的骨头! 陈玉清已在这一记天雷之下,化为骨灰! 黄豆大的雨点终于‘啪啪啪’的掉了下来,砸的吴浮生脸皮生疼! 吴浮生仰头望着天空中密密落下的雨滴,心中有些木木的,半点也无灭杀生平大敌的快慰感。 他的脸上水迹奔流,不知是痛苦的泪水,还是落下的雨水? 吴浮生缓缓地俯下了身,将他深爱的人拥入怀里! 张云扬的死不单单埋葬了他的生命,也埋葬了他们的孩子! 如果她死了,就算杀光了这世上所有的人,又有何用呢? 正在深陷悲痛的吴浮生感觉到身后有些异常,扭头看去,心中顿时大为震惊! 只见陈玉清化成的骨灰和骨头,在雨水的冲洗下本已散开,这时却不知在什么力量的驱动下,竟团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球! 黑色圆球翻翻滚滚,里面有无穷无尽的黑气翻涌而出! 黑气在半空中凝结,慢慢凝成了一个人的轮廓! 看那黑气凝聚成的人的面目,赫然是陈玉清! 看着黑气凝聚的速度,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恐怕陈玉清真的要原地复活了! 吴浮生很想故伎重施,试试这陈玉清是不是真的死不了! 但他心里明白,刚刚自己是在万分凑巧之下,凭借风雷正法和避雷黑玉的法门硬生生借了些许天雷之力,这才诛灭了陈玉清! 但就刚刚的那道金色的雷击,实际上已将他身体和内脏都击成了重伤,他现在只是在硬撑而已,再过一会,雷劲彻底散去,他非得吐血倒地不可,那里还有再跟陈玉清再战的能耐? 吴浮生万分怨毒地看了正渐渐成形的陈玉清一眼,抱起了张云扬的尸体,借着体内剩余的雷劲,纵身而起,一个起落,已冲出了擂台周围的旋风,身形再晃几晃,如幻影般消逝在了荒野之中! ………………………………………………………………………………………… 吴浮生将张云扬埋葬于龙隐县外,跟张云扬初次相识的河边山上,削了一块木板,上书:爱妻张云扬之墓。 看着眼前字迹刻的歪歪扭扭的墓碑,他泪如雨下。 从相识到相恋到相离,一幕幕,一盏盏,光影似梦,从脑海中如水一般缓缓流过。 他不由得放声大哭,他恨自己当初没听云扬的话,他恨自己后来没有听云扬的话,他恨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过云扬的话。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似乎是在为她默哀,又似乎是上苍在嘲笑他。 如今,一切,富贵风流,荣华煌煌,尽皆化为了云雾,最后又在焦阳下化为乌有。 曾经的曾经,那样的辉煌,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如今身受重伤,就算能养好了伤,又能怎样呢? 他的风雷棍已碎,就算风雷棍在手,他也永远都不再是那妖物的对手。 此生就止步于此了吧? 师父雷世庸收他为徒时的话语犹如电光一般从他脑海中闪过:“人之一生,恍如登山,到得峰顶,八方皆是万丈深渊,若是到得那时,务必要早寻退路,以免跌个粉碎!徒儿你可记住了?” 第148章 棍出风雷现 六星升千川 当日里自己把师父这句话完全当成了絮絮叨叨的废话,今日看来,师父雷世庸说的话一个字也没错,尽数应验,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听师父的话? 到现在,自己好为赌徒,每走一步,都拼命下注,现在输的两手空空,落得如此下场,又怨得谁来? 他终于体会到了当初师父雷世庸的心境! 万念俱灰的吴浮生,已有了寻死之念。 爱妻,既然我在这世间已没有意义,便让我去九泉之下陪着你罢! 吴浮生的泪已干涸,一心寻死。 他刚动了这个念头,陡然间惊觉,大雨忽然停顿了,周围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在泪眼朦胧之中,吴浮生隐约看到一个一袭大红衣袍的人,立于自己身后。 一把大伞,遮挡住了万条雨丝。 吴浮生擦干眼泪,凝神望去。 只见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面含笑看着自己。 “你是谁?” “在下朱千川,乃是雷世庸之故交,今天是特地来助吴公子一臂之力,帮吴公子来报仇的!” 绵绵雨丝,络绎不绝,打在朱千川的大红色竹伞上,发出‘哗哗哗’的脆响! 吴浮生只觉得阵阵无力感袭来,眼前的景物一会发黑,一会发红,天地都有些恍惚起来! 他勉强振作精神,语调阴郁地问道:“你……你认识我师父?我现在身受重伤,恐怕一生一世都不再是那妖物的对手,还谈什么报仇?呵呵……” 吴浮生绝望的委顿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松树下,双目茫然的望着天空中淋落的万千雨丝。 或许,便在这里死去,去地下陪着云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虽然说没有成功报功,确实有一些遗憾,但人的一生中,本来就充满了遗憾,也没什么吧? 阵阵甜意向吴浮生喉头袭来,他知道,雷劲终于消逝,自己也要倒下了! 朱千川鲜艳艳的红唇上,露出了一抹奇特的微笑,他伸手入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赤红色的玉盒,轻轻的递到了吴浮生的脸前! 吴浮生满眼木然,问道:“什么?” 朱千川手指细长,白润红嫩,如玉如珍,让人一眼看去,心中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妖异感! 魅惑? 一个男人的手,竟也会让人产生一种魅惑感? “吃了他!”朱千川并不多做解释! 吴浮生无所谓的接过了玉盒,打开一看,看到盒子的锦帛之中,有一枚小拇指大小的淡黄色丹药! 吴浮生有些不屑的道:“怎么?这东西能瞬间治愈我的伤势?提升我的实力,吃了它便能杀了那妖物么?如果不能,吃这东西,有个屁用?” 朱千川鄙夷地冷笑道:“怎么了?怕死?” 吴浮生早生死志,怎会怕死?他怒火大炽,不再多问,一仰脖,将这粒金色丹药咽了下去! 在已准备赴死的人面前说他怕死,岂不是可笑之至? 丹药一入腹,一股凶猛酥麻电劲从下丹田里涌将上来! 这股电劲澎湃难抑,所到之处,经脉,肌肉,骨骼,血液,皆变的如熔岩般火热,滚烫! 待这电劲在吴浮生体内转了七七四十九圈之后,吴浮生精神大震,忍不住起身仰天长啸! 啸声穿云裂石,洞穿九啸,似乎把天上降下的大雨都震的小了几分! 身上惊人的热能,将吴浮生淋湿的衣服都烤的干了起来,氤氲的白色水汽从他的衣衫上腾腾升起! 吴浮生眼中精光四射,一扫刚刚的虚弱颓废之感! 朱千川满意的笑了一笑,问道:“吴盟主,你现在相信我的么?” 吴浮生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强大,比自己以前最巅峰的时候更强大的多! 他用力握了握拳头,又发力跺了跺地面,摇头道:“这还远远不够!” 朱千川似乎早已猜到了吴浮生要说什么,轻笑道:“再加上这个呢?” 朱千川纤细白嫩的手指伸入怀中,拿出了一个比小指甲盖还要略小几分的黑色圆珠! 吴浮生以为又是给自己吃的什么灵丹妙药,刚欲伸手去接,却见朱千川并未将圆珠递向自己,伸出的手臂不由微微一窒! 朱千川将黑色珠子用右手的中指和拇指夹住了,对准天空发力弹出! 只听‘咻’的一声怪响,黑珠如离弦之箭一般,迎着天空落下的万千雨丝,冲天而起! 吴浮生仰头望去,但见这黑珠直直往天空中蹿了有十几丈高,才‘嘭’的一声轰然炸开! 吴浮生不由的心中骇然! 这人到底是谁?看年纪,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竟然有如此强横的指力?! 就只是轻轻一弹,竟将这黑珠弹上天足有十几丈高?! 这般指力若是弹铁珠、铜弹子、菩提子一类的暗器,以这般霸道的力道、这般迅猛的速度,谁人可挡?谁人能防? 吴浮生一向自认为纵横武林无敌手,但自己若是跟这朱千川对上了,恐怕毫无胜算! 草莽之中,自有英雄豪杰! 自己以前确实将天下的人物都小觑了! 黑珠在长空之中炸开之后,天空陡然变的暗了一暗! 瓢泼暴雨,疾然降下! 毫无防备的吴浮生一下了又被淋了个满头满脸! 朱千川似乎早有预料,将手中竹伞撑的低了几分,防止水渍溅到自己身上! 吴浮生将糊在脸上的头发拨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奇异之极的鸣响! 这声音如牛哞,如虎啸,如马嘶,如狼吟! 震耳欲聋,惊动天地,回荡寰宇! 吴浮生抬头望去,不由的悚然而惊! 只见一头威风凛凛的黑色庞然大物,曲曲折折,盘旋回转的从云雾雨气中降落下来! 吴浮生有些惊骇莫名的退了十来步,这才看清楚那巨物的真面目! 只见那大物黑背墨腹,黑尾黑爪,须长鳞阔,牙利眼疵,体长角扎,身体有水缸般粗细,约莫数十丈之长短,头尾蜿蜒游动,正是一条杀气腾腾的黑色巨龙! 饶是吴浮生一身是胆,本事通天,第一次见到这种庞然之物,也不由吓的冷汗淋淋,股颤腿酥,心神骇然! 黑色巨龙身遭白雾弥漫,鼻孔里气息喷涌不定,腥膻之气呛的吴浮生阵阵窒息! 黑龙那双死鱼一般的双目大如圆碗,冷峻之极的瞪视了吴浮生半晌,转头向朱千川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龙吟! 其声如牛哞,如雷震,低沉之极,却又极具穿透力,震的人心神俱动! 朱千川微微点了点头,用手摸了摸黑龙那颗硕大的头颅,动作之随意,便好似普通人在摆弄自己的宠物狗一般! 黑龙丝毫不恼,十分乖顺地俯下了头,大嘴张开,从牙缝里吐出了一根长棍来! 朱千川接过了长棍,掏出一方极大的锦帕,很轻柔地将棍上腥气十足的龙诞擦抹干净,转头向吴浮生笑道:“吴盟主看看此物用着可顺手乎?” 吴浮生有些惊讶的接过了长棍,凝目细看,越看越是震惊,越看越是不敢相信! 此棍长一丈左右,粗如小臂,首、尾、中分别有两颗星痕,棍梢处用如鸟虫一般的笔画刻了三个图案! 这三个图案古拙精巧,看起来似乎是三个字,但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吴浮生完全不认识! 虽然不认识这三个字,但吴浮生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 这根长棍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铸成,一打眼看,颜色似是有些发白,但看的久了,这白色竟如活过来了一般,变幻无方,有七彩光华随着人的目光流转不定,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浸在其中,再也移不开目光! 第149章 流光幻影灭万法八荒红尘齐升腾 吴浮生来来回回仔细看了半晌,竟无法看清这棍子到底是什么颜色! 这长棍一入吴浮生之手,便有阵阵雷之跃动从掌心泌入他心灵深处,那种久违的老朋友熟悉感,便好似远游的孩子终于归家时的雀跃之意! 长棍在欢呼、在雀跃、在躁动! 吴浮生心中产生了一种马上跟长棍一起舞动一场的奇异之感! 这感觉如此的清晰! 这感觉如此的悸动! 这感觉如此的曼妙! 他陡然跃起身来,仰天一声暴喝,霎时间达到了‘合一之境’! 棍便是人,人便是棍! 棍乃人之达,人乃棍之意! 一道擎天电光拔地而起,如同天空陡然间裂开了一道闪亮的缝隙,又好似大地忽然间生出了根,发出了白芽! 这道电光横贯天际,来的莽莽丛丛,去的扰扰纷纷,轻盈却又不失力量感,迅捷却又极为厚重,威力十足却又如云雾般变幻无方! 赫然是风雨大至第十四招——雷轰电擎! 一招施展完毕,吴浮生如羽毛一般轻盈飘落,满脸遮不住的喜悦之意! 朱千川背着手,微笑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吴浮生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手中的长棍,如同一个得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大男孩一般,惊喜无比地问道:“你……这位公子,莫非这长棍便是……” 朱千川打断道:“不错!此棍正是雷家先祖所用的——六星风雷棍!” 六星之名,吴浮生从未听闻,但风雷棍的名头,吴浮生曾听师父雷世庸提起过无数次! 师父雷世庸曾言道,风雷棍早在雷家先祖时失传,他们雷家找了这数千年,连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未曾寻到过,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神秘公子哥式的人物,竟简简单单就把千百年来都找不到的风雷棍给拿了出来!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吴浮生看着这位穿的鲜艳如大姑娘般的公子哥,看着这位把黑色巨龙当宠物的年轻人,越来越觉得此人无法揣测! 像风雷棍这种绝世难寻的神兵利器,随手就能给自己,下的本钱越多,所图肯定就越大! 吴浮生转念又一想:“我吴浮生早已经赌桌上输了个精光,现在是烂命一条,孤家寡人一个,已输无可输,又有什么好怕的?如今这人给了我重上赌桌的机会,不论这人想要得到什么,我定要助他!” 高傲的吴浮生,此时已然心悦诚服,单膝跪下,道:“公子对吴某恩重如山,待吴某报了这血海深仇,任凭公子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千川忍不住哈哈大笑,将吴浮生扶起来,道:“吴盟主不用如此,妖孽为祸人间,人神共愤,我此番是奉了昊天上帝旨意,将六星风雷棍从天宫的神兵殿里请了出来,请雷家传人降妖伏魔!” 吴浮生听了这话,目瞪口呆,讶然道:“什……什么?昊天上帝?天宫?旨意?这……这是什么意思?天宫真的存在?还是……” “那是自然,当年上古之时,雷家初祖乃是黄帝座下十二大将之一,这风雷棍乃是天帝命黄帝赐于雷家初祖使用的,后来天下太平,六星风雷棍乃是天宫神兵,天宫自然要收回,再后来天宫中出了一些变故,风雷棍便一直供奉在了神兵殿之中,现在天宫即将重现世间,昊天上帝派我乘黑龙下届除妖,这才将六星风雷棍给请了出来!” 朱千川说的话,实在有些天方夜谭,令人难以置信! 但看他做的事,跟说的话丝丝入扣,分毫不差,单单看他身后的这条数十丈之长的巨大黑龙对他如此恭顺听话,就不由得吴浮生不信! 而且怪不得雷家数千年来,穷尽了无数人力和时间,也找不到风雷棍的蛛丝马迹,原来风雷棍一直在天宫中,并不在凡间,雷家一直在凡间找寻,又怎么可能找的呢? “这风雷棍神异之极,既然吴盟主第十四式已成,风雨大至功法后面的数十招,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恭喜!恭喜!” 刚刚第十四式‘电闪雷轰’一成,吴浮生便已深知朱千川此话确实不假! 原来这风雨大至功法,从第十四招开始,秘诀只在风雷棍上,有风雷棍,便可水到渠成的一直习练到第一百零八式! 而如果没有风雷棍,撑破了天,也只能练到第十三式! 如果硬往后练,早晚免不了爆体而亡的下场! ……………… 电闪雷轰破长空,追风逐月起雨风! 流光幻影灭万法,八荒红尘齐升腾! ……………… “天宫现世,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如果吴盟主报仇大事一了,便请吴盟主来南昌府一会,在下想让吴盟主任我藏龙洞南海龙王之职,不知吴盟主意下何如?” 朱千川收起了大红色的竹伞,抬脚立在了黑龙俯下来的大脑袋上,单手握住了黑龙头上屈曲如枝丫的龙角! 吴浮生点了点头,道:“朱公子放心,只要我吴某人此番不死,定会去南昌府!” 朱千川点了点头,脚轻轻的在黑龙的头顶轻轻踏了一踏! 黑色巨龙长吟了一声,身上鳞片如活物般片片翻动,喷洒出了团团白色的细腻雾气! 雾气渐渐弥漫,越来越浓密,慢慢的将整条黑龙的身躯都包裹了进去! 雾气一起,黑龙便摆动首尾,缓缓地挟带着身周的白雾向高空升去! 只是黑龙的身躯太过于庞大,在游动之间,不时有一鳞半爪从白雾中露出来,让人看去,更觉的龙这种生物着实神秘莫测,难描难画! 就在白雾渐渐升到十余丈高之时,白雾中忽地传来朱千川的声音:“吴盟主,那妖孽此番受你巨创,已不在龙隐县,早已回了它法身所在之地了!” 吴浮生愣了愣,忙追问道:“那妖物法身现在何处?” 白雾此时已快升到人的视力之外了,朱千川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从风雨中传了过来:“高州……废墟……祠堂……地~……六丈……” 一句话没说话,白色雾气和朱千川的声音都没了踪影! 风更狂暴,直有塌天之威! 雨如瓢泼,似要陷地成河! 吴浮生心中此时又恨又气,原来这老妖怪的法身并未挪位,一直就在陈家祠堂地下六丈之处么? 这妖物实在是摸透了人心,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恨自己后来没有继续派人去挖陈家祠堂的地面,他气这老妖怪法身根本从未动过,实在可恶! 风雨大至第十四式一成,便有踏风凌空之能,已非凡人,直达陆地神仙之上乘境界! 跟以前学会第十三式的境界,实有天差地别的区别了! 吴浮生舞动风雷棍,凌空跃起,认准了高州府的方向,狂驰而去! 风雨之中,只见一道电光闪跃——腾挪,疾逾奔马,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第150章 人死归西 不可复生 无能为力 高州府旧址,原本繁华热闹的的城市,此刻已变成了一片废墟鬼蜮! 或许这也是天下所有城市的最终归宿吧! 一切喧哗终究归于沉寂! 一切热烈终归于空廖! 世事难料,谁又能看到谁的明天呢? 在墨黑色的灰烬环绕之中,有一处空地,洁白如雪,半分黑灰也无! 空地正中,陈玉清正盘腿坐在那里,身上黑气翻涌,声势慑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乌云散去,漫天星烛的时候,陈玉清身遭的黑气终于散去,露出了赤裸着上半身的陈玉清! 陈玉清双眼微睁,精光四射,显然不单单跟吴浮生战斗时的伤势已然痊愈,而且实力更胜从前! 一道黑气从地下窜出,在陈玉清的面前凝聚成了一个一人多高银白色的狐狸形象! 陈玉清盯着眼前的狐狸看了半晌,沉声道:“我按你的吩咐把事情都办妥了,是时候把张云扬复活了罢?” 银白色的狐狸很是老气横秋的捋了捋颌下的胡须,冷笑道:“谁告诉你人死了还能活转过来的?” 陈玉清猛然站起了身来,瞪大了双目,怒道:“什……什么?你……你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那……那怎么伍六两……伍六两总是能活转过来?你又在骗我,是也不是?” 他的情绪太过于激动,全身都有些微微发颤起来! 银白色老狐狸‘嘿’了一声,不紧不慢的道:“伍六两并非是不死之身,它只是老夫的一个后辈罢了,我这后辈修的道法不彻底,只得了一些小道,每次都只是寻得一个极阴之体附在那人身上,把那个身体当做傀儡行事罢了!今天是它的第三具傀儡,可惜被吴浮生那小子给破了功,算是彻底废了,以后还能不能行此法门,还难说的紧!所以,严格来说,伍六两终于还是死了!” 陈玉清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无力的软软坐到了地上,失魂落魄的喃喃道:“是……是吗?人死了就活……活……活转不过来了么?张云扬……张云扬……她……她死了?” 两行咸涩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簌簌地落在了尘土中,溅起了点点微尘。 再厉害的人物,在面对死亡时,都如此的脆弱无力! 死亡是这世间最让人无可奈何的一件事! 银白色的老狐狸发出了一声嘲弄之极的冷笑之声,不屑的道:“区区一个女人,有什么好哭丧的了?只要你想,漂亮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就是把岭南所有的漂亮女人都要了,又有什么难的了?所谓女人,不过是男人的工具罢了,用完即可丢弃,什么好东西了?看你这没出息的劲!” “你是元阳之体,没尝过女人滋味,本来可以让你找几个女人试一试,可惜练成我这门功法之后,你已非男人,也非女人,已入人仙之境,堪堪达至地仙之境,早已绝了男女之事,还谈什么要女人的话蠢话?当真是可笑之极!” 陈玉清彻底的愤怒了,愤怒的脖子里青筋根根暴绽了出来,他怒吼道:“你放屁!你在事发前明明的答应了我,吴浮生的命归你,张云扬的人则归我,现在却说张云扬死了就活转不过来了,你一开始就是在诓骗于我?” “真是笑话!老祖用的着骗你么?是!一开始是这么说的,但谁知道张云扬这个蠢女人竟然会一心寻死?再说了,死一个女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了?老祖明天赔给你十个比张云扬更美的女人不就行了?十个不行?那一百个绝色女子,总行可以了罢?你现在就是岭南皇帝,别说区区几个臭女人,想要不就能有什么了?你要有心,就是上顺天府夺了朱家的位当这大明朝的皇帝,又有何难?只要我们两个齐心合力,这天底下不论是什么事不论是什么人,都不值一提!” 陈玉清双目赤红,一言不发的恶狠狠地盯住银白色的老狐狸,牙齿咬的咯嘣咯嘣直响,腮上的肌肉不停的鼓动,显然已将狐狸恨到了极处! 老狐狸不为所动,漠然的看着陈玉清,问道:“张云扬只是一个残花败柳的贱人,为何你非她不可?天底下年轻漂亮的女人多如牛毛,何必死盯着一个残花败柳?” 陈玉清的脸忽然剧烈的扭曲起来,就好像是被什么大型动物狠狠的击在了他脸上一般! 他突然跃将了起来,仰天叫道:“我不要十个美女,也不要一百个女人,就算是全天下的女人加起来,又怎么能比的上一个张云扬的小手指头?” 老狐狸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道:“你这个娃娃怎么回事?怎么死心眼?女人还不是都一样?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又有什么不一样的了?张云扬怎么了?张云扬就长了四个眼睛,两个鼻子么?” “在鹰王山上,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她,我便认定了她,不论怎样,我一定要跟她在一起一生一世,如果她活转不过来了,我便也不活了!” 老狐狸一听这话,彻底的炸毛了,一双竖目里射出了两道凛冽的黄光,森然道:“小崽子,你说什么?我劝你把刚刚说的话收回为好!” 陈玉清面不改色,一字一顿的道:“如果张云扬活转不过来,我陈玉清便也不活了!” 老狐狸的虚影凄厉的尖叫一声,化为一黄气,‘嘭’的一下钻进了陈玉清的身体里! 陈玉清双眼上翻,面容扭曲不定,全身如筛糠一般乱抖,眼泪鼻涕口水乱飞,情形十分诡异! 道道黑气从他的后脑勺处蒸腾! 约莫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陈玉清颤抖的身形逐渐平静下来,全身汗毛生长,脸上绒毛丛丛,屁股上一条长长的尾巴缓缓地生长了出来! 而他说话的腔调也变的厚重而沉郁:“可惜了!可惜!老夫布局了数十年,竟功败垂成,唉~女人,全都是毁在女人身上!看来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不是别的,而是女人……晦气,实在晦气,要再想找到像陈家这种适合妖物依附的极阴血脉,谈何容易?陈玉秋生的那个女娃倒是合适,可惜,老夫失算了,唉……” 妖化的陈玉清正在长吁短叹时,天空之中陡然一声霹雳,一个人影已飘飘然的悬浮在了陈玉清的头顶处! 陈玉清惊觉有异,抬头一望,登时一愣,迷惑道:“你……你……你是吴浮生!” 吴浮生双目生电,手持三星风雷棍,御风而凌空,身上衣衫,无风而动,如神如魔,如仙如鬼,冷声道:“狗东西,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老子几日定要诛杀你孽徒和那只为祸人间的孽畜!” 陈玉清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哈哈!陈玉清已死,世上再无此人,老夫正有气没处撒,想去找你,没想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你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今日老夫让你明白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双臂如山岳般涌起,掌心一荡,已将黄金棍吸在掌中,棍影层叠,上下挥散,化做一团金风,向吴浮生卷去! 这一式正是风雨大至棍法的第十三式——四海翻腾雷龙怒! 看这狐妖化后的陈玉清这一棍的威势,更胜陈玉清本体所施展第十三式三分,当真是天摧地朽,势不可挡,整棍黄金棍抡的便如同一棍面条也似,声如闷雷,极是威猛霸道! 吴浮生动也不动,待金色风影卷至身前,伸手一指,雷电凝为一根光钻,势如破竹一般将金色旋风破开,将黄金风雷棍劈做了千万片,余势不竭,直挺挺的朝狐妖陈玉清的心口而去! 狐妖陈玉清大惊失色,黑色妖气鼓荡,奋力躲避! 只听‘滋啦’一声响,狐妖陈玉清在半空中横移丈余,勉强避开了吴浮生的这一击! 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这雷电之钻威力和范围都太大,硬生生将狐妖陈玉清的左臂给扯下了一大块血肉,将整个左臂都电作了焦黑之色! 电光钻头从陈玉清身侧钻过,虽然没有直接命中目标,这电光之钻竟丝毫没有消失的意思,反而越是旋转,个头越大,越是旋转,电光越粗! 好似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陈玉清,而是陈玉清身后的地面一般! 陈玉清见状,心知大事不妙,想再闪身去挡下电光雷钻,却哪里还来的及? 电光雷钻疯狂的旋转前进,在碰触到地面时,已蜕变扩大的如房屋般大小,势如千钧的恶狠狠地劈在了地面上! 炸雷霹雳,如雄狮咆哮,直劈的地脉摇动,尘土飞扬! 烟尘散开,地上已出现了一个黝黑黑的深有六丈的深坑! 坑的最底下,一个金玉之石堆砌成的小小明堂显出,明堂正中,一个皮毛雪白的狐狸,盘膝而坐,如得道的仙人一般,神色肃然,一动不动! 狐狸法身,终于在数百年后,重现人世! 狐妖陈玉清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惶无助的神色! 他慌忙跃将起来,想护住自己那脆弱的法身! 可惜他终究慢了一步! 吴浮生脸上无悲亦无喜,风雷棍朝前一指,一道细如发丝的金蓝色雷光钻入了白色狐狸法身之内! 白色狐狸法身双目陡睁,大喝一声,霎时绽开,化作了无量数的白色细小颗粒,升空而走! 尘归尘,土归土。 万法千世,最后终于归了寂灭,漫天飞舞而去! 狐妖陈玉清双目放空,呆愣愣的看着漫天的白色尘埃半晌,神情从震惊到绝望终于最后变成了愤怒! 它确实应该愤怒! 它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堵的它喘不上气来! 数百年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它以为他早已经没有了愤怒这种情绪,很明显它错了! 它不是没有了愤怒,只是世间的东西和事情还不足以引起它的愤怒! 第151章 九龙驭天,万雷归一 现在它终于彻底的点燃了心中的怒火! 所以一切的云淡风清,都只是心中在意和在乎的东西没有被触碰而已! 狐妖陈玉清身上黑气蒸腾,衣衫撕裂,肌肉膨胀,獠牙外露,爪如弯刀,双目竖起,一只凶残嗜血的高有丈余的狐妖气势汹汹的现出了身形! 吴浮生冷笑一声:“畜生终究是畜生,以为露出一副凶相,就怕了你?天雷正法,破世间一切妖邪!如今我风雨大至已修致大成,你若乖乖伏地受死,我还可留你一具全尸,事到如斤,你这畜生还敢冲我龇牙!不知死活!下一棍老子便要为妻儿报仇,定让你死!” 狐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吼叫,妖气如墨,爪刀彪彪,直直地向吴浮生扑将过来! 吴浮生冷哼一声,周身雷电激荡盘桓,风雷棍化做一只雷豹,破开了层层叠叠的黑色妖气,恶狠狠地糊在了狐妖的脑袋上! 只听‘篷’的一声闷响,狐妖肉身虽然强横,但在更加强横的多的风雷棍轰击下,实在不堪一击,惨呼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以你这点微末道行,本来用不着我刚刚领悟的这第三十五式,但我这一招是为了云扬报仇,这一击必须要打的你神魂破碎,永世不得超生!” 风雨大至第三十五式——九龙驭天,万雷归一! 天空中霎时乌云遮蔽,电光闪烁! 九道小小的雷龙从吴浮生高举的风雷棍中跃出,几个蜿蜒游动间,变做十数丈长,长吟咆哮,尽数钻进了低沉的黑云之中! 一个呼吸之后,一道九色粗有十丈的雷光从乌云中劈出,直直的劈到了风雷棍中! 风雷棍和吴浮生身上金光跳动,长发无风直起,衣衫狂抖,身上的威势节节拔高,身上强大的压力,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层层向外迸发! 强大的压力迫到了地面上,压的地面圈圈向下塌陷了一尺有余,无数黑灰团团向外激飞! 这奇异压力缓缓绽开,所压迫的空间越来越大,几个呼吸间,便已把方圆数十丈都挤压开来! 地面向下塌陷了三尺,仍旧承受不住这强横的压力,块块裂开,灰尘四放而飞! 脑袋上被破开好几个洞的狐妖此时全身血肉模糊,连站立也力有不逮,被吴浮生身上强大的压力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此刻的它才意识到,没有了法身保护,失去了不死之身的它,原来如此的弱小,不堪一击!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它心头,让它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不可一世数百载的狐族老祖此刻如同一只刚刚出生的可怜婴幼儿狐狸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它拼命的扬起起了头,大声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我有无数金银财宝,武功秘籍,神兵利器,神法奇术,都可以送给你,你就是想当皇帝,我都可以帮你成就霸业!求求你……” 此刻,亮的如同太阳一般的吴浮生眼中电光肆虐,冰冷的看了匍匐在地上求饶的狐妖老祖,嘴角露出了冰冷的微笑,棍携天雷,迎头落下,无情之极的砸在了狐妖老祖的脑袋上! ‘轰轰轰’的巨响在一片废墟中炸开! 一朵巨大的夹杂着耀眼火光的蘑菇云冉冉升起,将大半个高州府废墟的都炸做了一个庞大的深坑! 深坑正中,深度足有二十余丈! 在坑的中心至深处,一个狐狸形状的黑灰栩栩如生的散在那里! 岭南妖王老祖,终于陨落! 已恢复如常的吴浮生呆呆的在半空中沉默了许久,巨大的消耗,让他觉得身体传来一阵阵的空虚感! 而大仇得报后的心中空虚感,更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既然仇已经报了,世间也再无牵挂之人,从今往后,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或许自己应该追随云扬于地下? 漫天雨滴,撒撒纷纷,将世间一切都渲染的既模糊又迷茫。 直到雨湿透衣,吴浮生才缓缓的回过神来,他仰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世间最牵挂之人逝去了,人生就失去颜色! 他觉得自己的心跟着云扬一起死去了,现在的他,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罢了! 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就只是还朱千川的债罢了,等我不想还了,我该当于云扬死而同穴!”吴浮生如是想到。 他想起那未出世的孩子,想起死亡后永不能再生的爱妻,心中又悲伤又无奈又绝望,猛然间仰天长啸一声,震的漫天雨丝都荡了一荡,飞身而起,踏风雷而去,悠忽之间,便已没了踪影! 淅淅沥沥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过了约莫有一柱香的时间,乌云中一声震动天地的龙鸣长吟,一条黑龙从云雾中钻出,盘桓着落在了坑中心! 黑龙巨大的头颅垂下,手打朱红色竹伞的朱千川足不沾尘的缓缓走了下来! 他嘴角含笑的左左右右的转了十来圈,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哎呀!果然!在这里!”朱千川突然惊喜的叫了一声,俯身拔开了湿润的泥土,从地下抠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粉色圆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蜀绣锦帕,动作轻柔的将粉色圆珠上的泥水擦抹干净了,很是满意地上下打量这颗有七彩萤光流出的粉色圆珠! 粉色圆珠上陡然蹿出了一小股黑气,黑气凝集成了一个小小迷你的狐狸模样! 看这狐狸的模样,正是吴浮生以为已经魂飞魄散的狐妖老祖! 小狐狸老祖一脸凶相的盯着朱千川,声如蝇蚊,语气阴冷:“你是何人?竟敢不知死活的动老祖的神丹?乖乖放回去,还可饶你狗命,若是不从,要你死的苦不堪言!” “嘿嘿!法神被毁,神魂被灭,只剩区区一枚妖丹和几许残魂,还敢抖威风,当真可笑,胡远浓——你死期到了!” 胡远浓三字一出口,立在内丹上的小狐狸老祖吓的抖了三抖,差点直接魂飞天外!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狐狸老祖的声音里有控制不住的恐惧! 胡远浓乃是狐族老祖第一次修成人形时,在世间行走自己起的名字,上一次有人叫这个名字,还是百年前的旧事! 很久远以前的事了! “怎么了?你真以为凌霄殿里无人下来了么?怪不得这许多年你越来越是猖狂了!” 胡远浓再次大受震动,惊骇欲绝的道:“你……你说什么?你……你是天宫里的玉帝派来下界伏……伏妖的?” 朱千川先是抿嘴微笑,笑了片刻,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胡远浓不明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呆呆地盯着笑的如同疯子一般的朱千川! 笑了约莫有一顿饭的功夫,朱千川才终于收了声! 他恢复了平时云淡风轻的神色,轻咳两声,清清嗓子,微笑道:“你们这群傻子!不过也对,世界上又有谁不是傻子呢?嘿嘿!” 胡远浓不懂朱千川在说什么,仍旧不敢做声! 朱千川长叹了一口气,有些萧索的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些秘密,不该也不能让别人知晓,但如果这个秘密,只要我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其实很是有些无趣!” 胡远浓隐隐猜到了朱千川似乎要告诉自己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它在人间混迹极久,老于江湖,又岂能不知,若是一个人准备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你,往往意味着——对方不打算让你活着了! 只有死人,才能永久的保守秘密! 从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中,就嗅出了森然杀机! 正是胡远浓能存活这么久的原因! 第152章 一世长生 君做代价 而跟绝世大秘密比起来,自己的性命还是更重要一些! 胡远浓不等朱千川说下去,身形一凝,化作了一支黑色利箭,飞速的向朱千川张开的嘴巴里射去! 朱千川竟然似乎预料到了一这点,不待黑箭近身,嘴巴大张,‘呼’的一声喷出了一个字:“捆!” 一口黑气从朱千川嘴里喷将出来,将黑色利箭团团裹住,化作了一条极长极细的黑绳,将小黑箭捆了个严严实实! 黑色小箭挣扎了许久,黑绳却越捆越紧,很快就将小箭又勒回成了小小狐狸的模样! 胡远浓气急败坏的大叫道:“你不是玉帝派下来的神仙,你不是天宫之人!你也是妖精化成的人形,你到底是那一门那一山的门人?你怎么会这门‘妖魔六魂元神化形大法’?” 朱千川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想夺舍?你想的可真多啊!嘿嘿,区区一门妖法,有何难哉?不论鬼妖魔神的哪路神通,我全都会!我早已练的四门皆通,万法尽能,世间的诸法门诸秘术诸神通诸不可思议之妙法,我皆可信手捻来!” 说着这话,朱千川手里捏了一个法诀,有万道霞光在他身周萦绕,霞光中有珞璎,宝珠,宝瓶,如意,宝剑,宝叉,琉璃,神石,异灯等等神异之物幻化、流动! 光芒四射,耀人耳目! 胡远浓彻底的被惊的呆了,喃喃道:“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千川松了手诀,诸异像尽数消失,他‘啪’的打了个响指,道:“这个问题问的好,我许久不曾碰到能跟我说说话的物事了,反正左右无事,跟你聊聊无妨!” 朱千川手里捏着胡远浓的妖丹,妖丹上牵连着黑色绳子捆绑着胡远浓的残魂! 他闲庭信步般踏到了黑龙那颗匍匐着的硕大头颅上,脚底轻轻一踩,黑龙会意,长吟一声,腾空而起,在细雨中逆雨而上!蜿蜒回旋,纵横腾跃,冲天而起,很快就钻进了浓密的云雾中! 进了云雾仍旧不停,奋力朝上飞腾! 约莫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在迷雾中的胡远浓陡见眼前一亮,一个巨大的火球从白雾中跳出,映在了层层叠叠迷迷茫茫的洁白色云气之上! 这地方,美丽的如同人间仙境。 黑龙停下了身形,稳在空中不再游动。 朱千川缓缓的盘膝坐在了黑龙头顶,轻笑道:“身为一个活了很久很久,久到普通凡人无法想象的老妖,我想你的某些想法应该跟我是一样的。” 胡远浓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搭腔,闭上了眼睛,一声不吭。 朱千川不理它,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是很宝贵的,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生命却又是不值一提的!” “生命宝贵在它独一无二,绚丽多彩,一旦逝去,便不可挽回,永不能再来!” “而生命不值一提,是因为这个东西十分的脆弱,一不小心,哪怕有时候只是用了一点点的力道,也会碎成千万块!但这也使生命更加难得、更加珍贵!” 朱千川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圈竟微微的有些发红! “但就是好好保护,用心珍重,生命也终究会逝去,人生短短几十载,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它如此的短暂,短暂的就好像……” 他背过了脸去,用袖角轻轻的拂去了眼角微小的泪水,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向下说道:“就好像睡了一觉,醒来这一辈子就过完了!人活几十年,在死前回忆起往昔,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都好像只是昨日之事!” “当真是可笑啊!”朱千川有些颓然的站起身来,静静的盯着天空中炙热的太阳。 足足过了有两顿饭的功夫,朱千川才停下了他漫长的回忆之路,继续道:“所以,世间一切皆属虚妄,功名利禄犹如粪土,情爱恨仇皆为浮云,欢愉总是短暂,仇苦也无法长久,生命中最珍贵稀有之物,唯有——长生不死!” 胡远浓微微一震,缓缓的睁开了双目,奇异的看着朱千川! 世间,唯有同类,才会互相认可! 毫无疑问,朱千川的话语跟它心中所想,并无不同! 知音相遇!? 臭味相投?!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要是它的命此刻没被朱千川掌握在手中,那就更好了! 朱千川也不管胡远浓想什么,继续道:“世界很公平的,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两只手,我们的双手想抓住新东西,必然要放弃旧东西,长生不死也是这样,想要长生,总是得付出代价!” “我也愿付出所有的代价,换一世长生,一人长生,何其无聊?阁下何不也捎带上我?路上有伴儿,也好让长生路上不再寂寞!你说对么?”胡远浓半是哀求半是蛊惑地说道 朱千川眯了胡远浓一眼,冷笑道:“不!你说错了!这世界是很小的,小的很逼仄,小的我一个人都伸不开手脚,又哪有第二个人的容身之处呢?嘿嘿~,而且我刚刚说了,不论是想要得到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想要长生,所付出的代价极为珍贵!” 朱千川双目放出了狂热的光芒,兴奋的盯着胡远浓,面容怪异的大笑道:“而你——就是那个代价!” 胡远浓又怒又惧,它刚刚一直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挣开身上的黑绳,可惜这黑绳的力量跟它出于同源,而且比它更强上三分,任它怎么折腾,也无法挣开! 此刻它知道大事不妙,自己最后的机会已经没了,它愤怒又绝望的大吼道::“快停手!你这个疯子,你究竟想要把我怎样?” 朱千川伸手入怀,边掏东西边狂笑道:“有你这数百年道行的妖丹,又可续我五十年寿命,我要把你怎样?那还用问?哈哈哈!自然是回天宫将你炼化了吞下去啦,哈哈哈……” 说着这话,朱千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绳锁口黑白二色的精致小袋子! “乾坤袋!!!你是佛门弟子?你……” 不等胡远浓说完,朱千川手中的金绳乾坤袋轻轻一抖,已将胡远浓和粉色妖丹吸了进去! 他很满意的将乾坤袋装入怀中,长啸一声! 黑色巨龙低吟一声,一头扎进了茫茫云雾之中,三钻两钻,没了踪影! 太阳光斜斜的映在蒸腾蔓延的云雾上,照出了一道氲氤华丽的七色长虹! *********************************** 赵青松苦笑着挠了挠头。 他那双精神之极的长目微微眯了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好主意。 第153章 阴风惨惨鬼门关 修罗丧命夺魂枪 北海龙王往篇——之跃龙在渊 ****** 赵青松出生于保定府易县的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家境贫寒,往往是一个人出生时的客观条件! 但这不是阻碍雄鹰展翅飞腾的障碍! 暴风雨中,唯有雄鹰无所畏惧! 狂沙吹尽始见金! 家里的窘迫,让赵青松勉强蹭了两年别人的私塾,算是认识了些字,然后九岁时,就被父亲签了卖身契,卖给了制作闻名全国的易水砚的一位师父! 赵青松聪慧过人,年纪虽小,办事少年老成,很得师父欢心,仅仅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出师了! 师父师娘膝下无儿无女,着实喜爱这个小徒弟,便把赵青松收为了义子。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几个月后,师父师娘同时得了一场大病,夫妻同时殒命! 师父家挺大的产业,尽数归了赵青松。 十一岁的赵青松将踏实又饱经风霜的父亲和游手好闲的哥哥接了过来,自己一边做砚台一边拉生意。 他虽然只读过两年私塾,但天份极高,吐词文雅,出口成诗,来买砚台的儒商见了这位小神童无不啧啧称奇,单单与他做砚台生意,不买别人的砚台! 一年时间不到,赵青松在砚台的商人中名声大噪,生意越做越大! 久闻江南人物繁华,文人风流潇洒,赵青松携易水砚中的极品和上品,装了满满的三大车,随极为熟悉的江南商人到江南走了一趟! 这一趟下来,砚台生意做的极为成功,发财数十万! 但这一次江南之行,也让聪慧的赵青松第一次领略到了人生中难言的辛酸和莫测的凶险! 也彻底的熄灭了他心中的科举的火苗! 赵青松敏锐的发现读书人在还没有参加科举考试之前就早已经拉帮结派,泾渭分明了! 早在考试之前,能不能考中,恐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像他这种无从拉关系的北方考生,要想上榜,千难万难! 就算是考中当上了官以后,斗争起来更加是步步凶险,一不小心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所以百姓平日里心心念念的科考中举,光宗耀祖的这件事,现如今已经变的步步是坑,不靠谱了! 而且这一趟走下来,赵青松可谓是九死一生,不论是沿途上的腐败官僚,无耻小吏,还是各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妖魔鬼怪,都差点让他当场投胎转世! 幸好他福大命大,人岁数又小,不引人注目,又舍得使钱,这才侥幸回到了易县的家里! 经此一役,赵青松决定弃文从武! 说干就干,犹豫不决从来不是聪明人干的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既然准备拜师学武,那就得找个最厉害的师父去拜! 穷文富武。 没有钱,练武这事就免谈。 赵青松钱多的家里都快放不下了,练武这事就变的极为简单了! 经过赵青松的细细策划,又加上机缘巧合,再加上他花了好一大笔银子出去之后,他终于拜入了心仪的名师门下。 一位号称杀人从不用第三招的北方武林着名狠人——震山惊岳屠门灭寨长江以北枪法第一——王烈! 王烈收了赵青松的重金,又见他这人岁数虽然小,却极为伶俐,说话办事,全都让他极为满意,亲自上门授艺! 忽忽五年,一晃而过。 王烈这个名震江湖的狠人真人却是个其貌不扬的干瘦老头。 这位干瘦小头人狠话少,但教东西一点不藏私,信奉只要练不死,就得照死练的铁则,对赵青松要求极为严格,稍有差错就是一顿严厉惩罚! 好在赵青松对练武极有天分,又能吃苦,有耐心,肯下苦功,做的往往比师父要求的更好更强更到位! 王烈本来准备好好训练赵青松,十年让他出师,结果到了第五年的时候,便满意的拍拍赵青松的肩膀,道一声:“我的东西,你有了!” 飘然而去! 只用了惊人的短短五年时光,赵青松便出师了! 此时的赵青松十七岁,身材欣长,脸白如玉,眉墨如剑,眼似繁星,俊朗潇洒,无双无对! 武艺既成,赵青松便开始谋划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学会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一个普通百姓,再有钱,也只是个平头百姓,不值一提,随便来个当官的,都能轻松碾死你! 所以有了钱不行,有了武艺也还不太行,还得有权! 一般来说,想要做官,有文武两条路! 发奋读书,参加科举考试,金榜题名,进入国家的文官系统! 要么就参加朝廷的军队应招,靠武力,在部队里混名堂! 当然了,文的这条路竞争激烈的很,不光得有天份,还得有运气,不然考一辈子,也往往只是个穷酸秀才。 不过再怎么说,也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参军戌边也同样很不容易,先不说能不能混个一官半职出来,很容易不明不白的丢掉性命! 赵青松聪明绝顶,两条路都不想走,直接靠金钱开路,靠师父的名气拉关系,靠自身过硬的武艺开道,又正好赶上了好机会,在十七岁的这年,轻轻松松的混进了皇宫大内,做了一个锦衣卫小旗——一个从七品的芝麻小官! 做了锦衣卫没多久,碰上皇帝降旨,派汪公公设立西厂! 这位汪直汪公公年纪极小,刚刚十四岁,奉皇帝圣旨召集锦衣卫办差,人数要比东厂多出一倍有余! 汪公公年少喜功,最喜少年郎,挑人时见赵青松长的风神俊秀,甚是喜爱,当场将他连升两级,做了从六品的试百户,进西厂在韦瑛手下办事! 不过,赵青松的好运气似乎是用光了。 汪公公被皇上一道圣旨,领兵出京平叛。 京中西厂的人,都听韦瑛指挥! 韦瑛这个人乃是地痞无赖出身,贪财好色,心狭量小,睚眦必报,无耻狠毒,早对赵青松这个汪公公眼里的红人又嫉又恨了,见汪直离京,马上开始想办法排挤赵青松,意欲将其置于死地! 韦瑛数次陷害赵青松,甚至好几次都险些要了他的小命,也使他彻底的领略到了官场上的凶残。 在江湖上混,斗不过别人,会身死当场! 在官场上混,斗不过别人,不单单自己会死,还得满门抄斩! 干锦衣卫,干的就是抄家抓人的脏活! 抄家抄的多了,赵青松开始担心起自己家那也不太小的家业来! 所以,不论是什么队伍里,总是少不了混子! 混子并非是自己总想混,有时候是逼不得已。 赵青松知道自己暂时是绝对斗不过目前皇帝和汪直眼中的得力助手韦瑛了,但花无千日红,人无十年好,不如先暂避韦瑛锋芒,谁知道韦瑛会什么时候倒霉呢? 将来若是有机会,再图他策,若是一直没机会,过个十年八年,自己干脆远遁于江湖,在小小的易县乡下做一个小小的富家翁,了此一生,便也罢了! 年少轻狂,总是敌不过世事苍妄! 满腔热血,终归暖不透凉薄人间! 这一日,韦瑛又故意找赵青松的麻烦,声称赵青松在抄杨大人的府邸时,贪墨了一副宋朝苏轼亲笔撰写的一首词的真迹。 赵青松苦笑着挠了挠头。 他那双精神之极的长目微微眯了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好主意。 锦衣卫抄查府邸,抄到的赃物尽归国库,谁敢贪墨? 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这是欺君的大罪过,不光要杀头,还要抄家灭族! 往小了说,这是查验官登记的笔误,压根就没抄到过这个东西! 而且从历史上说,苏轼的字画都是有数的,一共就那几副,哪能凭空冒出谁也没听说过的一副来? “韦百户大人,这件事可能是查验官写错的了,下官这里有查验官写给下官的凭据!” 韦瑛那眯缝着的一双蛇眼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色,心里暗暗纳闷:“这个赵青松莫非事先知道我要用这个借口找他麻烦?要不然怎么能声称有凭据?这狗崽子一向不开窍,装大尾巴狼,一毛不拔,既不巴结于我,也不贿赂于我,仗着汪公公垂青,每日跟我放对!想跟我在汪公公跟皇上面前抢功?哼,痴心妄想!我倒要看看他所谓的凭据是什么玩意,若是敢糊弄我,我非借这个由头弄死他不可!” 韦瑛鼻孔朝天,伸手接过了赵青松递上来的字据。 他的手指一摸到字据,惊觉有异,低头一看,一双小眼睛里登时露出了异样的光芒。 “确实!看来确实是这个查验官笔误,记错了!写错了!这杨府里,压根就没有苏东坡的字画,这个……这个小赵,看来是本官误会你了呀,误会!误会!本官一定要好好的斥责这个查验官一番,办事怎地如此马虎?险些冤枉了好人!” 边说着这话,他那双短短的眉毛边急速的上下抖动,样貌甚是滑稽搞笑,如同一只刚刚偷到了香油的老鼠! 赵青松微微一笑,道:“多谢韦百户还下官清白,下官还有一件事想求百户大人。” 韦瑛坐直了身体,将刚刚赵青松递上来的白纸放在一旁,把白纸里包裹住的金叶子轻轻颠了颠,估摸着能值白银五十两,反手将金叶子收入怀中口袋里,用手指剔了剔牙,漫不经心地说道:“小赵啊!咱们这些奉旨办差的,不能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得听上面示下,上意如何,咱们就得如何,可不能有什么三心二意,要不然……要不然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第154章 夜色如水 岁月如歌 赵青松作了个辑,笑道:“韦百户说的是,下官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很简单的,跟旁的无关,只要韦百户大人点点头,就行的!” “哦?那不妨说来听听!” 赵青松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纸卷,递了上去,道:“百户大人,下官最近腰伤旧疾复发,老在这里当差,着实有些痛苦难忍,下官想请百户大人把小人调到东六宫的小殿门去值夜班,还请百户大人特许!” 韦瑛眼珠子转了转,没接赵青松递上来的申请。 东六官的小殿门,乃是皇宫里极为偏僻的所在,那个地方并无油水可捞,而且巡夜,是极为劳累无聊的活计,一般惯例是值六天,休一天。 虽然休息时间比在别的地方当值多一些,也不太累,却谁都不愿去! 这种在冷僻地方值夜班的活,捞不着油水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这个活基本是永远见不着皇帝和大太监金面的! 小人物想飞黄腾达,都得靠大人物提拔,如果运气好,大人物只要轻飘飘的说一句话,那便有享用不尽的好处! 这一辈子见不着大人物的职位,怎么可能升职? 不升职又捞不着油水,傻子才干这个活! 这纯纯的是个傻子活! 所以这个活一般是轮班来,干几天就换人! 韦瑛听赵青松的意思,是打算长年累月的干这个活,不由得有些诧异,这赵青松一向是人精中的人精,怎么突然办这种傻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韦瑛很是不解地问道:“小赵啊,你是不是得了什么信?小殿门那里要有什么事吗?怎么你突然要接这个活了?” 赵青松忙龇牙咧嘴的捂着腰,表情痛苦的道:“百户大人那里……哪里的话,那小殿门荒凉的紧,实在是下官小时候练功练出的旧疾复发了,疼痛难忍,不能久站,又不想回乡下种地,便想去小殿门守大门,一是图这个活可以多休息一天,二是夜班可以不用一直站着,能久坐,可以恢复一下腰伤!” 说着这话,他把递上去的纸卷微微一抖,露出了纸卷里的小金条的一角来! 韦瑛被金条上的金光晃了一下眼睛,马上兴奋了起来,伸手就接过了纸卷,抽出了小金鱼,拈了拈,估摸着这条小金鱼差不多能换成一百两白银,不由得心花怒放! 韦瑛这次不单单收到了赵青松的一百五十两白银,而且还彻底的拔去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将赵青松调到小殿门这种无人问津的破地方,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他先把小金鱼收入怀中,不住的点头道:“是!是!这个腰伤不是病,这疼……疼起来要人命!是得好好静坐调养一下,这事必须得马上办好!” 韦瑛很快开了一张条子,盖上了印章,将赵青松调到小殿门守夜! 写完条子,他把条子递给了赵青松,又笑眯眯的拍了拍赵青松的肩膀,道:“小赵啊!以后再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来找我,都好办!你先拿着条子去司礼监登记一下,我回头再过去亲自去打个招呼,这事准成!” 赵青松忙高兴的点了点头,捧着条子去了。 韦瑛躺坐在椅子上看着赵青松的背影,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金叶子和小金鱼,心中暗自得意:“算你识相!终归是——小家雀斗不过老家贼,既然你小子开窍了,老子就先饶了你的狗命,回头没事了再去寻你的晦气,勒索点银两!不把你小子吃干抹净,算我韦瑛在官里白混了!” …………………… 如水的夜色,缓缓的浸润着岁月。 寂静的皇宫大内中,只有夜枭偶尔发出阵阵怪叫。 赵青松回想起自己困顿却又离奇的童年,想起跟着师父辛苦练武的日日夜夜,又想到自己一开始以为找到了一条当大官的捷径,花了许多银子,费了许多心思,最后却落了个整夜整夜的看守一道人迹罕见的大门的下场。 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 还是老话说的好。 运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老天爷看不上你,又有什么法子呢? 赵青松轻轻摸了摸手中的长枪,周围人的总是变来变去,到最后陪在身边的,只剩下这杆无言的死物。 是啊,活的东西才害怕孤独,需要陪伴。 但最后却只有死物能不离不弃。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有点可笑! 赵青松把巡视区内转了两圈,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回到小殿门前,将师父传授的枪法,一枪一枪的练习了一遍。 一套枪法习练完毕,月已过中天。 赵青松用袖子擦了擦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长枪锋利,枪法通神,又有何用呢? 英雄终究无用武之地。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有剑不用,和无剑可用,是两回事! 多学会一些东西,总是不错的。 正在赵青松呆呆的站着出神的时候,陡然间听到一阵咽咽呜呜的女子哭泣声! 此时已是后半夜丑时,在这个万籁俱静的深夜,在这个人迹罕见的小殿门处,有沉郁而且断断续续的女子哭泣的声音传来,不是鬼魂在哭,又能是什么? 赵青松自武艺大成以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此情此景,也不由得他有些颤栗! 全身汗毛,全都不受控制的竖立了起来! 早听别的锦衣卫说过,小殿门处闹女鬼,赵青松一向当做笑话听,今日亲耳听见,才知传言不假! 怪不得这没油水的小殿门,谁都避之不及,别处大门小门都是最少两个人值班,此处只安排一个人,而且皇宫里巡视的侍卫,都是一个时辰巡视一遍,此处巡逻队却一晚上只来一次,看来大家都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啊! 赵青松一向是行动队的,总是在官外办差,还是第一次进这个看守队,一下就撞了大奖了! 怪不得两个时辰前,前来巡视的那队侍卫表情古怪,看了一眼此处就慌不择路的跑了,自己打招呼也不带回的! 看来不管是做什么,里面的道道都多的很,新手刚入行,往往会因为懵懂莽撞吃个大亏——栽个大跟头!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努力坚持到天亮? 不停的祈祷那女鬼别从红墙里蹦出来吃了自己? 坐以待毙不是赵青松的风格! 什么他娘的女鬼?能扛的住老子手中的亮银长枪一枪吗? 赵青松定了定心神,仔细倾听那若有若无的女鬼抽泣声! 听了好半晌,赵青松不由冷笑了一声,心中暗忖:“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女鬼?这明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要是真鬼,绝不能哭的这么真实,哭一会还累了,喘口气再接着哭!” 赵青松蹑手蹑脚的顺着声音,走了约莫有十来步,来到了一个小院落的墙外! 这个小院平时只是用来放一些杂物,无人居住。 凄凄凉凉的沉郁哭声,正是从这个墙上面透出来的! 赵青松将枪抵在墙边,扒着墙缝爬到了房顶缝隙处一看,不由得有些皱眉! 原来这屋顶出声出是一处烟道的出口! 想来这个所谓的‘女鬼’正是在烟道的另一头抽泣,哭声通过烟道,从墙缝里透了出来,这才听到哭声的人以为此地闹鬼! 刚靠近烟道出口,赵青松果然清晰的听到了烟道那头传过来的抽抽噎噎的女子哭声! 是什么人,在半夜三更的皇宫内哭泣? 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官女?还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皇宫大内,秘密太多,而很多秘密,不允许第三者知晓,所以在宫里尽量少听、少问、少关注,不然一不小心,就是小命不保的罪过! 既然知道哭泣的人是个女子,是个活人,并不是什么女鬼作祟,赵青松便不打算继续往下调查了。 管她是谁呢?关我屁事? 她自哭她的,我自守我的大门,混混日子,大家都好,便罢了。 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赵青松轻轻落回地面,拿起长枪,转身想走,走了几步,他毕竟是少年心性,好奇心大,转念又想:“在这个破地方待着,好生无聊,左右又无旁的人,不如偷偷的去看看到底是谁?只偷偷的看上几眼,只要不被发现,又有何妨?” 对于别的,赵青松不敢说,对于自己的身手,赵青松还是极有自信的! 赵青松刚刚在房顶上已看的分明,烟道是从侧屋那里出来的,想来那个哭泣的‘女鬼’就是在西侧室里! 他悄悄翻过院门旁的院墙,进了跨院。 西侧室门窗紧闭,里面没有一丝光亮。 赵青松用吐沫沾湿了手指,悄无声息的将窗纸捅了个窟窿,伸眼朝屋里看去! 可惜,屋里比屋外面还黑,压根啥也看不见,只隐隐听到阵阵的哭泣声! 他想了想,轻轻地将窗户拉开了一条一尺宽的缝隙,这才发现,窗户边上堆积了一大堆凳子,将前面遮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屋里是什么情形! 赵青松有些无奈了,刚打算放弃,便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朝自己脸上扑来! 第155章 命如杂草 随风百折 他以为袭来的是一大团暗器,大吃一惊,慌忙向后跳跃躲避! 不料那团白毛落地之后,发出了一声‘喵’的猫叫,闪身蹿上墙头跑了! 赵青松这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心砰砰直跳,暗道:“吓死我了!哪来的臭猫?刚刚我要是大叫出声,不小心引来巡逻的队伍,岂不是让大家伙耻笑于我?晦气……”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赵青松便听到‘吱呀’一声,西侧室的门打了开来,一个女子焦急的用带着哭腔的声调低声呼道:“珍珠?珍珠?回来!快回来!” 那女子闪出半个身子,似乎是着急出来找猫,抬头突地看到了立在一旁的赵青松,登时吓了一大跳,忙缩了回去,拉上了西侧室的屋门! 赵青松也大为意外,心中有些犹豫的暗想:“坏了!这女子看到我了!那怎么办?用不用杀了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一向极有急智,瞬间想明白了当下的处境,既然那女子已经看到了自己,绝不能就这样让她跑了,万一她要是皇上的妃子或者其他的什么重要女人,随便跟旁人说几句风言风语,说自己在皇宫里图谋不轨,或者擅闯后官什么的,那怕没有这个事,皇帝为了消除传言,自己脑袋也得搬家! 为今之计,得先控制住这个女人,问清楚缘由,若是实在不能消除隐患,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可以先控制住她,给自己创造逃出顺天府的时间! 赵青松也不进屋,三蹿两蹦,上了西侧室的房顶,在房顶上居高临下,观察四下的情形! 果然如他所料,这女从是从其他地方进的西侧室! 赵青松刚上屋顶,便看到西侧室的后窗户被人推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西侧室里钻将出来,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提着裙边,溜着墙根低着头便跑! 活像一只刚出窝寻找食物的刺猬! 赵青松飞身跃下,已跳到女子身后,长枪一递,已顶住了那人的后脖颈! “别出声!我保证,你只要敢出半声,我就把你喉咙捅穿!” 那人显然吓的不轻,吓的整个人都震了一震,全身如筛糠一般哆嗦个不停,声音也颤抖的几乎说不成话:“别……别……别杀……杀我……我……我……我是……是公主!” 赵青松目瞪口呆,手里的长枪差点扔到了地上,心中暗暗叫苦:“公主?!听这人的声音确实是年纪不大,这次我就这么点背,一脚踢在铁板上了?她是那个公主?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有些不知所措,谋杀公主这罪过可大了去了,怎么办? 事已至此,赵青松再聪明,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就是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喊出声来,若是引来了其他的大内侍卫,今晚自己就得死! 赵青松边急思对策,边佯装镇定的收起了长枪,低声道:“公主?你是哪个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大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做什么?你可知道公主半夜擅自溜出寝官是什么后果?” 公主半夜溜出寝宫是什么后果,赵青松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事,他说这话只不过是借机威胁对方,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谁都不想惹祸上身不是? 他已经打好了主意,要是这位公主听了这话马上变的极为强硬,要训斥自己,那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先出手揍晕了这位公主,把她藏到西侧室,明天天亮了转身就跑路! 要是这位公主也怂了,也怕这事张扬出去,那自己就可以试图贿赂一下这位公主,假装这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那位公主听了这话,并没有转身训斥赵青松,无力地哀叹了一声,缓缓地瘫软在了地上! 这位公主瘫软了片刻,让赵青松做梦也没想到事情发生了,她竟然朝赵青松跪下磕头哀求道:“这位锦衣卫大哥,求求您放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啦,您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我求求……” 赵青松彻底的糊涂了,这是什么操作? 不过,不管怎么说,最大的危机看来是解除了,那接下来就是问明原由,再考虑一下步怎么走。 他忙低声打断道:“公主殿下,您快起来吧,别说啦,这里人多眼杂,你这样,咱们回西侧室,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吧!” 说着这话,赵青松闪身凑到了这位公主殿下的身旁,道:“咱们还是从你钻出来的地方再钻回去。” 也不等这位公主殿下再说什么,伸手轻轻的拉起了这位女子,半是胁迫半是搀扶地走回西侧室的窗户处。 他还是怕那女子欺骗他,趁他一个不注意大声喊出来,那便大事不妙,所以先靠近这女子身侧,如果她敢张嘴,赵青松有把握在她发声之前揍晕她! 这位公主殿下似乎很是惧怕赵青松,不想跟他进西侧室,但又不敢不进,在赵青松的胁迫下,她无可奈何,委委屈屈的又从出来的外窗钻回了西侧室。 赵青松翻身上房,四下观察一番,见四周毫无异常,这才下了房,也从窗户里钻进了屋。 屋里黑洞洞地,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蛛丝密布的窗棂照了进来,映的屋里朦胧无比,什么都看的不大分明。 那位公主殿下很明显对西侧室极为熟悉,乖乖的低着头坐到了一旁的一个小木床上! 那个床挨着烟道,显然平时她就是趴在这个小木床上哭泣的。 赵青松也怕这女子狗急跳墙,既然她进了屋,不怕她翻天,并不走近她,在窗户处找了把板凳,吹去了灰尘,坐在了板凳上。 一时之间,这个被人遗忘的小房子里,陷入了尴尬之极的静默之中。 赵青松一时有些千头万绪,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位自称公主的女子,也不说话,只是低头沉默。 赵青松知道自己时间并不富裕,不可能陪她耗太久,便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您是哪位公主殿下?” 女子喃喃道:“我……我是福隆公主朱妙英。” 赵青松闻言一愣,要知道进官当锦衣卫,最要紧的就是了解官里的达官贵人的名字来历和背景,要不然因为不了解一不小心得罪了那一位通天的人物,那真是杀头一点都不冤! 他在官里官外办差这数年,这官里的大小人物,甚至地位高的官女和太监都摸的门清,模样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可从来没听说过皇宫里有个什么福隆公主! 压根就没有这号公主! 这个人竟然敢瞎编公主封号?这是哪个官女活的不耐烦了么? 赵青松生怕漏了,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也想不起来曾听人说过福隆公主朱妙英! “你……瞎说!”赵青松终于忍不住沉下了脸,有些不快的道:“官里压根就没有这么一位公主!你想蒙骗于我?说!你到底是谁!” 说着这话,他不由的站起身来,向前迈了两步,谨防有什么异变! 福隆公主朱妙英头垂的更低了,微微抽泣道:“不错!其实我压根也算不上什么公主……” 赵青松全神戒备的又向前走了一步,冷声道:“那你还声称你是公主?我就说不会有公主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这破屋子里来哭丧!说!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目地?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莫非你是混入官中的刺客?” 两人此时距离已不足两尺,赵青松完全有把握在这个女子做出什么异常举动前,将其就地擒拿——甚至毙于掌下! 福隆公主朱妙英陡然抬头,两行珍珠般的清泪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而落,她拼命忍着不哭,却仍旧无法抑制住自己心中的苦楚,全身颤抖地道:“我是景帝的女儿,能算是公主么?我其实是个假公主!” 蓄力已久,刚欲出手的赵青松此刻如同被点了穴道,被施了魔法一般,一下就定在了那里! 原来,有大明一朝,最惨烈的一场战争,是发生于土木堡的土木堡之变! 此战导致明军大败亏输,损失惨重,最崩溃的是英宗朱祁镇被瓦刺俘虏! 幸好兵部尚书于谦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力排众议,将景帝朱祁钰扶上了皇帝的宝座,又调兵遣将,在易县紫荆关被攻破之前,聚集了大队人马,于德胜门、西直门、漳义门前数次挫败瓦刺大军,这才将北京城守了下来! 可没过多久,瓦刺便将英宗朱祁镇放了回来。 英宗朱祁镇一回来便被景帝朱祁钰给软禁了起来! 后来没过几年,景帝朱祁钰生病而亡,英宗朱祁钰再次复辟为帝! 朱祁钰复辟之后,自以为复辟有功的徐有贞,石亨,曹吉祥等人展开大肆报复,冤杀兵部尚书于谦等人,将原景帝宠信提拔的官员杀头的杀头,罢黜的罢黜,流放的流放,将官内官外都清理了一遍! 景帝朱祁镇的家眷被杀的有,被驱赶出宫的也有,可能这位公主的生母是一位地位极低的妃子,所以这位福隆公主朱妙英成了漏网之鱼,留在了皇宫里! 第156章 人之自苦 唯人自知 怪不得她深夜不睡,跑到这没人的屋子里痛哭,想来她是在想念自己已经逝去的父母?或者是想到了自己那暗无天日的未来?又或者是在官里被人欺负了无处诉苦? 人生世间,苦不堪言! 人生凄苦,唯人自知! 人们都是着眼于自己的这一方小世界,人人都是关注于自身的一举一动,又有谁能理解别人心中的苦楚呢? 赵青松从小到大,也过的并不轻松,不由的也有些怜惜起这位可怜的福隆公主来! 也许某一天,皇上会发现这位漏网的福隆公主,没准会给她指一位京城里的富家公子做丈夫,把她嫁出官去! 也许,永远不会有人发现皇宫里还有这么一位公主,她会孤零零地一个人老死于宫中。 明天会怎样,又有谁知道呢? 赵青松怔怔地想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坐回了长凳之上。 昏暗的西侧室里,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 伟大往往诞生于平凡之中。 英雄多起于草莽之辈。 ——沐风之。 ……………………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赵青松神游天外,从人生想到宇宙,从昆虫想到人生,在他越想越多的时候,寂静如墓的屋子里,响起了一声奇怪的‘咕’的声音。 赵青松收回飘忽的思绪,有些诧异的想:“什么声音?好古怪!” “咕~~噜~~”又是一声怪声响起。 他这回听明白了,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是人肚子饿时,肚子所发出的声音。 福隆公主朱妙英似乎很是不好意思,脑袋几乎要垂到双腿里去了,似乎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不管她再怎么害羞,她的肚子仍旧不争气的再次发出了抗议声——咕~~噜~~噜! 赵青松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的口袋,并无什么其他的食物,只有自己从老家拿来的三个易县磨盘柿做成的柿饼! 他用将被丝帕包裹着的柿饼掏出来,走过去,轻轻递给了她。 朱妙英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觉得先是脸发烫,然后是全身都开始发烫! 赵青松递了半天,见朱妙英不接,有些好笑的道:“喏!吃吧!我只有这三个,没别的了!” 朱妙英一直在闭眼装死,听到赵青松的话语,这才睁眼看到对方递了个白手绢过来,有些奇怪的接了过来,翻开手绢一看,见手绢里面包裹的似乎是几个圆圆的紫色的东西。 毕竟屋里太暗,看的不太分明。 “这是什么?”朱妙英很是疑惑的问道。 “易县磨盘柿做的柿饼!味道还可以的,是我从老家易县带来的。”赵青松缓缓坐回了板凳上,感觉自己似乎在这个西侧室里待的太久了,若是再待下去,没准会被查岗的人发现,那就大大不妙了! “易县磨盘柿是什么?好吃吗?柿饼又是什么?好吃吗?”朱妙英问出了一个赵青松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磨盘柿就是柿子喽?一种个头挺大的柿子,柿子你没吃过吗?柿饼就是柿子晒干了以后做成的,你也没吃过吗?”赵青松有些怀疑朱妙英说这话是在逗自己玩! “哦!就是一种树上结出来的果子吗?就像是苹果一样?”朱妙英恍然大悟的道。 赵青松有些头痛的摸了摸脑袋,看起来这个福隆公主似乎从来没听过说柿子这种东西?这可真是怪事了。 朱妙英先是拿起一个柿饼嗅了嗅,活脱脱一只在吃东西的小狗! 她闻了半天,没闻到柿饼上有什么味道,尝试性的咬了一小口! 一口下去,她感觉自己似乎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一般,这世上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随后的她将什么规矩,什么仪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张开口就是一顿狼吞虎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三个柿饼给吃了个干干净净,随后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有些期盼地看着赵青松,问道:“那个……那个谁……你……你这个……这个……什么……什么磨盘还有吗?” 赵青松有些疑惑的反问道:“什么啊?你这么快就吃完了?怎么没见你吐梗出来?” 朱妙英呆愣愣地反问道:“什么是梗?还要吐出来吗?我都咽下去了呀?你是说那些难嚼的有点的东西吗?我说怎么那个怎么这么难咽,原来是要吐出来的吗?” 赵青松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吃柿饼连梗都要吐下去的人,心里有些哭笑不得的暗道:“这就是我大明朝的公主殿下吗?真是出人意料,让人大跌眼镜啊!” “我不叫那个谁,我叫赵青松,是锦衣卫,你刚吃的那不叫磨盘,那叫易县磨盘柿!我现在身上确实没啦!你要是爱吃,等我回老家了,再带一些给你罢。” 朱妙英大失所望,有些沮丧的道:“哦!没了呀!你叫赵青松?好吧,那个磨盘柿真是世间真美味的珍馐!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求你……嗯……请你下次一定要多带一些给我,好吗?我真的好喜欢吃!还有……还有这个手帕真的好漂亮,这绣的鸟儿真可爱,你能不能送给我?” 她很是有些喜爱地不停抚摸着锦帕上用红线绣的那对鸳鸯细水! 赵青松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额头,他发现这个朱妙英既没有公主的仪态,行事说话也透着十二分的幼稚,连极为普通的柿饼都没吃过,连极为常见的鸳鸯戏水刺绣都没见过,还声称极为便宜的易县柿饼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你这也太没见识了吧? 你不是一位公主吗? 他觉得再跟这位福隆在这里耗下去,恐怕会有什么变故,忙点头答应道:“行!行!那手帕又不算什么珍贵东西,你喜欢就拿走就好了,而且别的我不敢说,这柿饼绝对管够!我看天色太晚了,还请公主殿下快回寝宫去吧,要是被人发觉,可就大大不妙了!” 朱妙英这时方才如梦初醒,一拍大腿道:“对!对!对!我是该回去了,也不知道珍珠回没回去?” 说着这话,朱妙英慌不迭的站起身来,从外窗钻了出去,提起裙角就想跑走。 赵青松也钻出了屋,压低了声音喊道:“喂!喂!喂!” 朱妙英站住了身形,扭头看着赵青松。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脖颈又细又长,呆立在那里转过了头来,活脱脱的一只呆头鹅! 赵青松险些笑出了声来,他强压笑意嘱咐道:“公主殿下!以后请不要再半夜里来这个屋子了,更不要向任何人说起你在这里见到过我,更加绝对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若是被别人知晓,祸患不小,怕是你会有杀头之祸!” 朱妙英茫然的点了点头,顺着墙根,拎着裙角,一溜烟似的跑走了! 赵青松呆在原处,等看不见朱妙英的身影了以后,他直接上了房顶,将周围巡视了许久,确定确实没有任何人察觉过这个事以后,才翻身下了房顶,缓缓地往小殿门处踱步! 走了约莫有七八步,赵青松再也忍耐不住,‘咯’的一下笑出了声来。 这位福隆公主殿下,太也好笑了,半夜不睡觉,跑到脏兮兮的屋子里痛哭,那也算是人之常情,最搞笑的是,她吃柿饼竟然连梗都能硬吞下去,完事还宣称柿饼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最后还把很普通的绣花锦帕当成了稀世珍宝,珍重至极的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唉!赵青松以前打死也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公主? 自朱妙英走后,一夜再无异常,天快亮时,赵青松交了白班,便出宫回锦衣卫所里休息去了。 等他一觉睡醒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的时辰。 赵青松洗漱一番,跟众锦衣卫在食堂里吃了晚饭,见时候还早,没到当班的时辰,便去大栅栏天桥处溜达了一圈。 北京城里这个时辰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各处三教九流人物,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赵青松按惯例,买了一些煎饼果子和各式小点心,毕竟值班巡夜要一整个晚上,锦衣卫没人送饭,别的位置都有人替换去吃饭,他这个地方偏僻还闹鬼,压根无人关照,他只能自己准备食物,半夜饿了当做夜宵。 溜溜达达,看了许多打把式卖艺的努力表演,见了活好的,免不了也扔几个铜板。 好在他家境殷实,也不差这几个小钱。 不然光自己买宵夜的这点饭钱,凭锦衣卫发的那点微薄工资,都得捉襟见肘! 看看时辰快到了,赵青松回了锦衣卫所,换上了官服,跨上绣春刀,提上亮银长枪,将宵夜包成一个包袱,里面再用竹筒灌满了水,在锦衣卫指挥所登记完毕,又被搜查了一番包裹。 那几个无赖型锦衣卫见了吃的,也不客气,直接下手将他的宵夜拿去了少半。 好在赵青松事先已料到此事,所以预先买的多,跟几人嬉笑玩闹几句,便径直到了小殿门处值班。 第157章 浑身轻松 全身得劲 他到了地方,先将包袱挂在了门栓上,呆呆地站在那里发呆。 看大门本身就是一个极为无聊的活计,更何况他守的这个大门压根从来不开启,更无人通过此地! 他这个地方之所以设卡子,是因为此地是个咽喉要道,而且离四周的其他哨岗太过于遥远,所以只派了一个人在这里巡夜,完全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巡夜的队伍巡视整座皇宫,规定是每个时辰必须到每个岗哨一次,赵青松这个地方有点偏离主要路线,巡夜队伍来这边还得绕路! 所以这些人能省事便省事,一晚上只在子时之前来此地一次,便再不过来了! 夜凉如水,秋风薄寒。 “我就这样碌碌无为的混一辈子么?”赵青松隐隐的觉得有些沮丧。 当初觉得自己思虑周详,进宫这条路似乎是一条捷径! 可这几年下来,赵青松觉得自己一开始可能想错了,这不是一条捷径,这好像是一条死胡同。 一开始自己觉得锦衣卫多么的威风凛凛,掌握着普通人的生死之权! 如今看来,抓人时威风无边的锦衣卫,只是宫中权贵们的狗腿子罢了! 真正拥有权力的人,从来都不是锦衣卫! 甚至于太监,似乎在某些时间,要比锦衣卫风光的多。 年少的轻狂,终究敌不过现实的一盆冷水。 就算最后成功,变成了韦瑛那样,又能风光几年呢? 赵青松觉得自己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对这个权力的游戏厌倦了! 离开皇宫,去江湖上厮混,凭自己的这一身本事,岂不是要比在这里天天受无穷的窝囊气更自由自在一点? 自由自在本就是人的天性,又有谁喜欢每天都处在巨大的压抑中呢? 权力,真是一剂让人上瘾的毒药啊! 赵青松有些难以取舍,转念又想:“当初为了进宫当锦衣卫,可是费了不少银两和气力,克服了种种困难才成功!现在自己要想脱去这身飞鱼服,恐怕比穿上时还要难,花的银子只会更多!” 锦衣卫虽然看起来风光,实际俸禄极为微薄,几乎约等于没有,若是靠着俸禄过日子,纯等于倒贴,既贴银子又贴力气! 所以锦衣卫鲜有不贪污的,你不贪污就活不下去,你不贪污连顿饭都吃不起,你不贪污行吗? 锦衣卫都是能捞就捞,能吃就吃,能要就要,基本毫无底线! 见惯了种种恶臭的作风,一直想独善其身的赵青松都觉得自己似乎变的都有些恶臭起来! 而且他不与众人一道贪污腐败,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所以锦衣卫里,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所有人都在排挤他! 看看!这世道,想做一个好人,是多么的艰难! 或许,远离了皇帝,在草莽的江湖之中,想当一个好人,可能更容易一些? 赵青松有些不确定。那万一去江湖上混,也是这样,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不行自己就找个深山老林一躲,一辈子不再见人,了此一生,也就罢了! 这乌烟瘴气的人间啊! 赵青松觉得自己有些沮丧起来。 太过于聪明,可能有些时候,不是什么好事,而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毕竟众人皆醉我独醒,太过于孤独的。 就跟着这些芸芸众生胡打狗干的混一辈子,是不是也是挺好的一种选择呢? 赵青松越想这些问题,越觉得难以寻找到答案。 我是就该事事跟别人唱反调,还是该跟所有人同流合污呢? 有什么必要吗?他觉得迷茫起来。 皎皎明月,照在丹红红的墙壁上,照在黄色的琉璃瓦上,照在了青色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将一切都衬成了银白色。 自己难不成至死都只能混成个看大门的? 不过就是升官又能怎样? 看到了韦瑛的种种作为以后,聪慧的赵青松已经看到了韦瑛的不幸结局! 韦瑛这人心毒手黑,睚眦必报,下手从来不留退路,而且还喜欢勒索各级官员,像他这样的人,八面树敌,现在正得势,那还罢了! 将来若是朝廷之上有什么变化,第一个死的人必是韦瑛无疑! 这种短暂的风光,不是他想要的! 不过要想风光一世,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连当皇帝,都难以风光一世,都会有倒霉被俘虏的时候,比如那位可怜的明英宗——朱祁镇。 赵青松心里觉得有些疲惫,虽然他只有十几岁,却感觉自己已是个白发苍苍老者。 或许出家当一个道士,隐居于大山里的道观里,更加适合自己的心境! 就在赵青松思绪如秋雾般起伏,越想越远的时候,月渐西斜,夜已过子。 一声若有若无的女子鬼声,又隐隐响起。 赵青松愣了一愣,心里不由得有些生气! 这个朱妙英是什么意思? 半夜出来装鬼,很有意思,是吧? 不是跟她说了以后不要来这里装神弄鬼了吗? 他刚想动身过去训斥朱妙英一番,走了几步,又想道:“可能她只是饿的狠了吧?她这个公主也实在是可怜,长这么大,连柿饼这种普通的平常之物都没吃过,以后晚上我买宵夜,再多买一份,带上她的也就罢了!” 他转身取了挂在门栓上的包裹,几个起落,已从窗户里钻进了西侧室里。 西侧室里的朱妙英听见窗棂响,先是一惊,扭头见是熟悉的赵青松,由悲转喜道:“咦!真的是你?你真的来啦?” 赵青松眨眨眼,有些纳闷的道:“什么真的假的?” “我以为一切都是我昨晚做的梦,世界上根本没有你这个人,我昨天问那个宫女,是不是柿饼是世上最美味的好东西,结果她说世上根本没有柿饼这种东西,呜呜呜……” 朱妙英也不知是因为太高兴,还是因为太难过,又开始泪如雨下! 赵青松无奈的摸了摸脸,道:“看来那位宫女也是个不懂人事的,你以后不要听她的就行好啦!别哭了,我带了很多好吃的,咱们先吃饱了再说吧!” 说着把包裹放在床上,打开了,递给朱妙英一个夹肉火烧,玩笑道:“好啦!你也算是快出阁的公主,老哭鼻子,像什么话了?” 朱妙英擦擦眼泪,咬了一口肉火烧,大觉美味,忙用力咬了三磊口,将腮帮子撑的鼓鼓的,听了这话,极为好奇的问道:“什么……什么树粗割?” 赵青松琢磨了琢磨才听明白,这朱妙英嘴里东西太多了,说话含混不清,想来她问的是——什么是出阁? 人家王公贵族不是一向讲究仪表,任何时候都得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的,这个福隆公主虽然是个破落的公主,怎么一点公主架势也没有? 而且她居然还问自己这种问题,这位真是一位让人一言难尽的公主啊! “出阁就是嫁人呀!你一次也没有见过吗?” 朱妙英奋力咽下嘴里的肉和火烧,兴奋的道:“这个……这个我知道,我听宫女说起过,我娘亲就是嫁给了我父皇的……呃……” 她似乎是被食物给噎住了,突然将火烧放在了包袱上,双手用力捏脖颈,那意思是往下顺一顺! 赵青松见她动作滑稽,先是一笑,又见她动作越来越着急,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公主这是噎的狠了,不给她顺下去,非得噎死她不可! 他忙拿起了竹筒,往她嘴里灌水。 ‘咕咚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了半筒水,朱妙英才总算缓过了气来,因为喝水喝的过快,又是一顿连声的咳嗽! 赵青松又是给她灌水,又是给她顺气,好一顿忙活。 等朱妙英终于没事了,赵青松感觉自己都忙出了一身臭汗,不由得苦笑道:“公主殿下不用吃的这么急,我又不会跟你抢!” 朱妙英将没吃完的火烧拿起来,也不管脏净,边大口吃边道:“好吃!真好吃!你叫……你叫轻松是吧?你这个人是真的好!特别好的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的名字起的真好,名不虚传!我见了你,确实感觉浑身轻松,是轻松,可轻松啦!” 几口就把剩下的夹肉火烧吃了个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的嗦了噎手指头! 赵青松脸都黑了,冷着脸道:“青松是青色的青,松树的树,不是你说的那个轻松!你还轻松?那得劲儿不?” “得劲!得劲!得劲的很!可得劲儿了!”朱妙英又拿起了一个糕点,边吃边拼命点头! 赵青松差点一巴掌糊朱妙英的狗头上!你怎么说话呢?这个福隆公主是野猪投胎转世的么?又能吃又蠢笨! 第158章 易得无价宝 难得有情郎 好在月光虽亮,但照进了屋里毕竟大打了折扣,所以昏暗的屋子里,朱妙英压根看不着赵青松脸上的表情,不然非得吓哭了她不可! 赵青松见朱妙英越吃越多,没好气的道:“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你放心大胆的吃,管饱!” 朱妙英这时连说话的功夫都腾不出来了,边狂点头边用力往嘴里塞! 很快,在她风卷残云般的吞咽下,大半个包裹的宵夜,全都进了她的肚子,剩下的半竹筒水,也被朱妙英喝了个干净! 这一顿宵夜,赵青松只勉强吃了个半饱,还渴的厉害! 真是一顿让人窝火的宵夜! 朱妙英吃的饱了,还傻笑着打了个饱嗝,看着赵青松‘哏哏’傻乐! 赵青松翻了个白眼,心中暗忖:“我失算了!看不出来,这位公主殿下身材娇小,比我还能吃!而且行为动作,一点没个女孩子样,真像个铁憨憨,估计她晚上睡觉,还会发出像猪一样的呼噜声!” 他不无恶意的这般想到。 “嘻嘻!轻松啊……”朱妙英吃饱喝足了,开始兴奋地瞎说话! “请叫我赵青松!”赵青松有些无奈又翻了个白眼。 “哦哦!赵轻松!赵轻松!我听别的宫女闲聊时说过,好吃的就是吃香的,喝辣的!我看今晚咱们吃的就是挺香的,想来这便是吃香的了!那个喝辣的是什么?辣的挺好喝的吗?”朱妙英食髓知味,马上有了更高一步的追求! 赵青松现在开始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 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心中暗骂自己:“我这不是吃饱了撑多事吗?她哭,便让她自顾自的哭便好了!她自哭她的,我自吃我的饭,现在可好,这只猪不单单把我的饭吃了,把我的水喝了,竟然还伸手要起酒来!真是岂有此理?” 朱妙英见赵青松半晌不答,更加兴趣盎然的问道:“那个……那个轻松公子?你也不知道喝辣的里面的辣的东西是什么吗?这倒是奇了,辣的到底是什么呢?我问那些宫女,她们也说不知道!” 赵青松无言以对,心想:“恐怕不是她们不知道,她们是把你看成了个傻子,什么都不想告诉你罢了!平白无故的就要养一头猪,还轻松公子,我现在一点都不轻松,我压力山大!” “这个——这个公主殿下,辣的是酒,酒并不是女人能喝的东西,你吃香的就好了!辣的就别想了,好吗?”附带着对着这位福隆公主翻了个白眼! 好在这屋里昏暗异常,朱妙英既看不清赵青松的模样,更看不见他频频翻起来的白眼,忙应和的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如此!酒我知道,我见过的!那个女子不能喝吗?喝了又会怎么样呢?” 也许是平日里很少有人跟她说话的缘故,又或许是很少有人跟她说话这么投机的原因,朱妙英宛如一个好奇小宝宝一般,什么都想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个究竟! 赵青松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了,不过再怎么说,这位福隆公主只是行为幼稚,并无恶意,他压了压肚子里的火,沉声道:“喝了酒自然便会醉了!醉了以后发生什么事就不好说了!可能会发酒疯,也可能会吐,如果喝的太多了,可能会直接醉死!” 朱妙英第一次了解到酒的威力,讶然道:“我明白了,就是说不想活了,或者活的不耐烦了的人,就会拼命喝酒,直接醉死!是吧?所以说喝辣的,其实就是人生最后的一顿饭!怪不得她们不肯告诉我什么是喝辣的,原来事关生死呀!” 赵青松彻底的被这位能吃能喝像猪一样的脑补大神公主殿下给打败了,不过随她怎么理解吧,他实在没办法跟她解释清楚了。 “公主殿下,现在是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看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朱妙英‘吧唧吧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意味,问道:“那个……那个轻松公子,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的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想,你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送给了我吃,我也要把最珍贵的东西送于你,这样,我们两个就成了世上最要好的朋友啦!”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像,递给了赵青松。 赵青松听着心里觉得颇有些好笑,他只不过是守夜无聊,又怜惜她这位落魄的公主,所以带一些吃的给她吃罢了,说什么最珍贵的好吃的云云,只不过是一些市井常见之物,又有什么好稀奇的了? 朱妙英又说什么他们两个是世上最好的朋友,这是三岁娃娃过家家时才会说出来的话,这位公主说的话当真十分的幼稚和滑稽。 这世上,只有不谙世事的小娃娃才会想去交什么世上最好的朋友,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残酷冰冷,能称的上朋友的,又能有几个? 古话说的好,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有时候办起事来,连自己的心思都不大靠的住,又谈什么世上最好的朋友? 搞笑的么? 所谓世上最好的朋友,往往在关键时刻,在背后捅你两刀都不带愧疚哪怕一瞬间的! 不过这一切的种种,显然是无法一句话两句话就跟这位单纯的如同傻子一般的公主讲说明白。 她根本就是天宫里的单纯仙子,不懂人情事故,不食人间烟火,跟赵青松不在一个世界里。 你漂浮于云端中,而我等匍匐于泥泞。 你不沾这一身泥水,我们又如何交流呢? 鸡同鸭讲,不如不讲。 赵青松接过了东西,在窗棂里透过来的月光下观瞧。 只见这是一个用细细的金丝裹红绳穿着的小玉像,玉像栩栩如生,雕工精致,看模样不似平常所见的那种观世音菩萨像,而是一个目光明媚的长发女子。 玉像玉质温润,白如羊脂,边缘用流金包裹! 这件金镶玉雕像,不看材质,光这份细腻雕工,便已是价值不菲,再加上这顶级的羊脂玉,拿到坊间去卖,怕不是要价值百金以上?!!! 皇家御制上等精品,名不虚传! 赵青松轻轻抚摸了这玉像片刻,还给朱妙英,摇头道:“公主殿下这件礼物,太过于珍贵,我不敢收,也不能收,还请公主拿回去吧!” 朱妙英忙双手推着,急的都快哭出来了,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哀求道:“不,不,不,我送给你了,你收下就好!这玉像上雕的是我的娘亲,每当我半夜饿的受不了的时候,就会特别想她,我就抱着这玉像,就好像抱着我娘亲一样,很温暖,我就不饿了!我想,我现在既然已经吃的饱了,我便用不上这玉像了,不如送给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饿了,也能抱一抱这玉像,温暖下自己,好朋友就应该互帮互助,就应该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送给对方!” 赵青松听了这番幼稚又真情流露的话,不知道是该大笑三声,还是应该感动的哭一鼻子?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轻笑了一声,脑袋一转,忽然猜想到了朱妙英的小心思,问道:“我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让我每天都带很多好吃的来给你吃,免的你以后晚上挨饿再用到这玉像,是吗?” 朱妙英的小心思被赵青松猜了个通透,不由得大为忸怩,有些讪讪的道:“呃……嗯~……这个么……那个……也是……也是有一点这个意思,不过既然咱们已经是世上最要好的朋友了,你这个玉像也已经收下啦,这件事你可不许反悔啦!” 说着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赵青松手中的玉像。 赵青松眼圈一红,差点有些绷不住,这是多么卑微而又纯真的愿望啊! 他忙轻了轻喉咙,调整了一下心情,心中暗想:“这玉像其实是她最珍贵之物,虽然此玉像可值百金,但跟她这颗天真纯善的心比起来,可算是不值一提了!” 扪心自问,这世间何物最珍贵? 身外之物,终究能够求得,只有一颗不变的真心,任你是千辛万苦,也难求得! 所以父母恩情,做子女的始终终身难忘! 因为那是黑夜之中,始终闪耀在前路上的灯火。 所以初恋往往难以在人们心中磨灭。 因为那是最初的美好与纯真,一旦逝去,便永不再来! 所以儿时玩伴最难暗淡。 往往在白发苍苍之时,仍旧会回忆起跟小伙伴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因为长大以后,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样的朋友了! 只有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显得如此的弥足珍贵! 唾手可得的,都是些寻常之物罢了。 在这人心叵测的皇宫大内,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心澈如水的公主,当真是沧海遗珠,难得之至! “这玉像我万万不能收,不过我现在若是不收下,她定然以为我不肯答应她以后给她带好东西吃,不如我先收下,等回头有机会找个理由,再送还她便了。” 赵青松小心的将玉像用手帕仔细包好,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点头道:“好!这件事我答应你!” 朱妙英高兴的跳了三跳,笑靥如花的道:“呦吼!说好的,可不许变哦,我们拉钩!” 赵青松又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强忍笑意道:“好!好!咱们拉钩!拉完钩公主殿下马上回寝宫去吧,咱们明天见!” 朱妙英跟赵青松拉了拉钩,眉花眼笑的翻窗出了屋,蹦蹦跳跳的走了。 第159章 圆睁狗眼 岂敢小瞧天下英豪? 赵青松出了西侧室,慢慢踱回小殿门,走了几步,心中隐约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或许,我离开锦衣卫,离开大内,也能带福隆公主一起离开?”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赵青松便觉得浑身一震,先不论带人离开皇宫大内的难易程度,光这个行为,若是被人发觉了,那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心中思量道:“福隆公主是一个被世人遗忘了的落寞公主,恐怕当今圣上,压根就不知道皇宫里面还有这么一位他的表妹,要是他知道了,会怎么处理福隆公主?驱赶出宫?命令太监杀掉?还是直接降旨赐婚?” 赵青松入宫数载,虽然没见过成化皇帝的的面,但多有耳闻,据说这位成化皇帝没事总爱愁眉苦脸,说话磕磕巴巴,是个口吃极为厉害的人,但办起事来倒是极为宽厚仁慈,不光恢复了代宗朱祁钰景泰的年号,又对兵部尚书于谦就进行了平反! 代宗朱祁钰当年废除了当今皇上的太子之位,当今皇上不但不记仇,反而恢复了朱祁钰的年号,行事如此宽厚,想来发现了朱祁钰的女儿,也不会诛杀,应该会直接赐婚,找个京中的富家子弟嫁了! 不过福隆公主的存在,牵扯到了太多的利益纠葛,就是嫁了人,也终归无法脱离权力的旋涡,下场绝对好不了! 赵青松见过太多的在权力斗争中败下阵来的人的悲惨下场了! 他乱七八糟的想了半晌,忽地又想到:“我带朱妙英出宫,我算是她的什么呢?是她的最好的朋友吗?朱妙英这样想,情有可原,我若是也这么想,岂不是太过于幼稚了?再说了,她会答应吗?” 赵青松回到小殿门处,望了望黑色天空中悬挂着的明月。 多少荒凉的岁月过去了,明月仍旧像许久许久以前那样照在地上。 他不练枪法,将亮银枪绰在了红墙上,抽出绣春刀来,缓缓地使了一趟刀法! 师父主要教了他枪法,但武林中常见的刀剑棍这般武器,师父见他学的快,学的好,也另有高明传授! 枪法跟刀法截然不同,但其理路相通,都是他这一派的路子! 待刀法使完,回刀归鞘后,赵青松长长的吐了口气。 初秋的北京城里,已略有寒意。 过几天便是八月十五啦,是个大日子,该怎么办,应该尽快做个决定了! 赵青松握起了长枪,一个蟒蛇出洞转一招六出祁山,将长枪刺出了六朵枪花,随后一个大转身,将长枪抡动了起来,发出一阵‘嗡嗡嗡’的轻响! 随着响声越来越大,响声越来越密,赵青松已将长枪已舞动的上下翻飞,如同一条活龙也似! 一套长枪枪法使完,赵青松已微微有些气喘。 他将长枪放在一旁,坐在了一旁的门槛上,心中又冒出了一个想法:“我为什么会有带走朱妙英的想法?为什么呢?” 暗自思索了许久,赵青松心里闪出了一个极为大胆他从未想过的想法:“莫非,我喜欢她?!” 这个想法一出来,赵青松身上激灵灵的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有些心慌的站起身来,急躁的来回踱了几圈,又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的,暗道:“怎么可能?这想法纯粹是无稽之谈!要说我怜悯朱妙英的身世,那是没错的,要说我喜欢她,那又从何说起?” 赵青松回想起小时候的种种经历,自己跟她是如此的相像,幼时丧母,跟父亲也极有距离,每当他看到朱妙英那泪如雨下,孤苦无依的神态时,他便忍不住回想起小时候的那个自己! 朱妙英可能在某些方面还比他强上三分,至少朱妙英还有一件母亲留下来的遗物供她悼念,而自己,一无所有! 自己连一丝丝母亲的印象也无,因为母亲在是生他时死去的! 他甚至于连从别人的描述里听到母亲的信息都不可得,因为别人轻蔑的称呼他死去的母亲为妖女。 “应该就只是单纯的看她可怜罢了。”赵青松忍不住住这么想:“不!不对!我并不是在可怜朱妙英,我只是在可怜小时候的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觉得自己全身都有些轻松起来,似乎喜欢朱妙英是什么了不得的负担一般! 当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赵青轻又转了几圈,‘嗤’笑了一声,暗道:“我真是想的太多了,晚上月光黄明,西侧室里光线昏暗,我连朱妙英具体长的是什么模样,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是白是黑都没看清楚过,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带不带她离开皇宫大内,回头再说吧。” 一个寂寞的晚上,很快就在赵青松莫名的纠结中过去了。 ……………… 男人应该是一刀锋利的长刀,不论刀锋上沾满了血污还是遮满了陈年铁锈,只要轻轻震动一下刀刃,仍旧湛亮如新,削铁如泥! ——赵青松 ………… 天蒙蒙亮时,赵青松交接了班,吃了饭以后,回锦衣卫所一觉睡到了傍晚。 赵青松起床后洗了个澡,吃了晚饭,穿上了便服,又到大栅栏天桥处溜达了一圈。 想到自己那位最好的朋友朱妙英,他莫名的感觉自己心里暖暖的。 在尔虞我诈的皇宫大内,能有一位单纯到有些傻的朋友,犹如做梦一般! 而且这位好朋友还是一位公主,虽然是一位落魄到了极致的公主殿下,可不论如何落魄,她总归是一位公主! 按规矩上来说,他这等平民百姓,敢跟皇亲国戚论交,这是僭越! 按大明律,僭越大罪要杀头抄家! 不过赵青松不在乎,一是按宫中现在的情势来说,此事暂时不会有别人知道,二是他有信心在别人知道之前,让这件事不再存在! 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赵青松很是精心的挑了几样点心和熟食,考虑到朱妙英饭量似乎比他还大,他要了三人份的! 里面用油纸将好吃的包好,又打成一个包裹,背在了肩膀上,赵青松回锦衣卫所换上了官服,挎上绣春刀,拿上亮银枪,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径直跟着巡逻队伍去小殿门接班。 不料刚进皇宫,迎面在过道里撞上了正领着一大群人的韦瑛。 众锦衣卫忙让在一旁,给韦瑛这位头领百户让路! 韦瑛走到小队旁边站定了,斜视锦衣卫小队。 众人不敢直视,纷纷低头听候指示。 韦瑛满意的将锦衣卫小队扫视了三遍,说道:“贾道长前些日子替万贵妃请了符神,陛下有令,说贾道长在御花园要做一场大法事,中秋节当天请符神下界给万贵妃增福增寿,现在开始要加班加点的在御花园搭大戏台和大神台,三天之内务必完工,从今日起,宫内侍卫和在不紧要地方轮岗的相关人等,一律消减,每日跟我去御花园当值,你——你——你……” 韦瑛手指戳指,一一点名,最后还出乎于赵青松意料的点了他的名字! 赵青松不由得大为郁闷,心里暗自琢磨怎么找个借口去小殿门一趟,起码先把好吃的好喝的放在西侧室里。 可惜,赵青松虽然绝顶聪明,却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一个完美的借口,只能无奈的悻悻的列到了韦瑛身后的队伍里,跟着韦瑛直奔北面的御花园。 “唉,朱妙英啊朱妙英,不是我不遵守约定,实在是没办法,今晚你只能饿肚子啦。”赵青松心中无奈的叹息道。 等到了御花园,众锦衣卫先将长枪和包袱放在了休息室中,然后又被韦瑛一一安排了岗位。 赵青松被安排到了御花园北宫门处看守出入人员。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一向安静的御花园此时热闹的好似菜市场一般,灯球火把,亮子油松,将整个御花园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赵青松不敢大意,瞪大了眼睛观察施工人员的一举一动,一出一入,看的久了,他发现这群施工人员似乎有些异样! 要说具体怎么个异样法,他倒也说不出来,只觉的这群人个个身高体壮,膀大腰圆,不像是经年累月做苦工的人! 做脏活累活的百姓,往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风吹日晒雨打,一个个瘦骨嶙嶙的,干巴巴的,肤色都是黑里透黑的那种! 而这群人没有一个是干瘦黑巴的,全都是一身古铜色的大肌肉块子,不像是做苦力的老百姓,倒像是一群抡刀动枪的绿林好汉! 最让赵青松注意的,是领头指挥的那个高壮道士,听旁人说这人就是被陛下和万贵妃奉为神仙中人的贾道长! 赵青松偷偷观察了这位贾道长许久,便已发觉此人绝对不是什么神仙般的道士,而是一位用刀的大高手! 因为此人动作敏捷,步伐轻盈严密,动作迅疾且协调,犹如一只正在捕食的猎豹! 而且他右臂明显比左臂粗上三分,右手手掌和虎口处老茧极厚,每当他挥动右臂之时,都会透出极强的力量感和凌冽的杀意! 从他挥动右臂的角度和速度来看,此人右手极其擅长斩~马~刀、鬼头刀、九环刀之类的重刀刀法,走的是雄浑厚重、以力破法的路子! 第160章 人算不如天算 天算不如不算 这么一位用刀的高手,领着这么一群如狼似虎的壮汉,跑到了皇宫御花园盖神台,这里面似乎蕴含着什么了不得的大阴谋! 赵青松很快就得到了一个这群人意欲图谋不轨的结论。 虽然他无比确信,自己猜的绝对八九不离十,不过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试百户,官卑言微,怎敢胡乱说话? 自己这个猜测之语只要一出口,先不说别人信不信,皇上最宠爱的这位万贵妃如此笃信贾道长,她听见了自己的话,肯定第一个下令处死自己! 自己又何必自讨苦吃? 而且,皇宫里如果到时候大乱起来,没准自己还可以乱中投机,让韦瑛以为自己死在匪徒手中,自己从此以后便远走高飞,永不进京,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赵青松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愈发注意起贾道长和这群苦力的举动来。 一夜平安无事,天快亮的时候,赵青松跟换岗的人交了班,自回锦衣卫所吃罢饭后,躺下休息。 原本他还打算琢磨琢磨自己突然失约,朱妙英会怎么想?她会不会做什么傻事?自己明天看看能不能偷偷的去一趟小殿门跟朱妙英通个风报个信? 结果折腾了这一大晚上,他实在太累了,脑袋刚一沾枕头,便已昏迷,什么都没来的及想! 就在赵青松还在迷迷瞪瞪睡着的时候,忽地感觉身遭有人,不由的一惊,霍然起身! 常年的练武经历,让赵青松的神经极为敏感,要不是昨晚太累,绝对不会有人靠他这么近他才发现! 赵青松坐起身来一看,发觉身旁之人原来是锦衣卫小队队长曹队长,想来今天是该他当值了? 曹队长一见赵青松醒了,急忙道:“太好啦!我还说喊你呢,大事不好啦!” 赵青松觉得头脑有点懵懵的,抬眼望见日头刚刚西垂,显然还没有到该当他们这帮人当值的时辰,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呼喇呼喇脑袋,反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曹队长。” “唉,别提了,韦百户刚刚下令,说这个台子搭的进度太慢,得加班加点,咱们这些锦衣卫不光得在御花园当值,还得搭把手,下大力气帮他们搭台子,不然到时候完不成,违了圣旨,大家伙可都是杀头的罪过,谁也跑不了!唉!真是倒霉透顶,飞来横祸!现在韦百户就让你们这些换班的人马上全部去御花园集合!” “你赶紧吃点东西吧,我去喊其他人!也不知是发什么疯,搞这么大的台子做什么?兄弟们早晚累死算球!唉……”曹队长连抱怨带咒骂的一一去叫醒还在休息的其他人。 赵青松有些愕然的看着曹队长,见他确实是满面愁容,不像是在撒谎,也不由的叹了口气,起来洗漱了一番,胡乱吃了点东西,换上了飞鱼服,随后去院子里跟众锦衣卫集合。 众锦衣卫全都没有休息够,全部在没好气的胡乱低声咒骂。 可惜——皇命难违,他们这些大内侍卫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都是嘴上不乐意,身体却很诚实的一一照做,谁也不敢多说旁的什么。 众人列好了队伍,由曹队长领头,一路小跑的朝御花园开进。 就在众人小跑跑了一半的时候,赵青松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昨晚自己的那些推测,心中暗道:“是了!这位贾道长绝对没憋什么好屁!他这是故意折腾我们!他这是先让我们休息不足,再让我们在御花园里做苦工,这不是正是摆明了要消耗我们这些侍卫的体力和耐力么?也不用多弄,只要两三天的功夫,我们这群人恐怕便要坚持不住,到时候生病告假的人恐怕不在少数!若是那时贾道长这帮人突然发起难来,皇宫内又有谁能抵挡?” 赵青松越想越对,又继续暗想:“这位贾道长如此大费周章,他到底要做什么?他要谋朝篡位?刺杀皇上?”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们这些锦衣卫只是皇宫大内的外围防御,这皇宫内围,另有十几个卫所和许多厉害的人物,皇帝身边还有贴身的带刀侍卫无数,若是宫内有变,护卫京城的御林大军瞬息便至,凭贾道长领着的这点人,只是累倒他们这些外围的锦衣卫便想刺杀皇帝,那无疑是在痴人说梦! “既然不是刺杀皇驾,那这贾队长定是另有所图了?那他是图什么呢?”赵青松虽然极为聪慧,但他掌握的信息实在有限,怎么也想不通这位贾道长的这番作为到底所图何物? 小队很快赶到了御花园,这几天连番劳累,一向悠闲的韦瑛此时脸上也露出了丝丝的疲态,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将赵青松这队人的活安排了一下,便径直走了。 赵青松既然猜到了这位贾道长的让他们帮忙搭台子的部分意图,知道就是自己不出力,这个台子必然也会在八月十五前搭好,便故意划水,看着很卖力气,其实是重活能不干就不干,能休息就休息,绝不肯多出半分力气! 第二晚很快在赵青松的摸鱼大法下混了过去。 赵青松跟着弄的灰头土脸,累的东倒西歪的曹队长领着的锦衣卫小队回到了锦衣卫所里,众锦衣卫全都累了个半死,回去了连饭都没吃,连贾道长的娘都没骂,躺床上便纷纷开始鼾声如雷! 赵青松洗了个热水澡,又将官服擦抹了一番,边吃饭边心中暗自琢磨:“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四,明天便是八月十五了,我看这台子其实早就能搭好了,这位贾道长故意折腾人,说什么方位不对,时辰不符,将这个神台搭了拆,拆了搭,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活找活累傻小子吗?我看今晚这神台定然会在天快亮时,也就是八月十五的早上被贾道长宣称彻底搭好!这位贾道长要是整事,铁定是八月十五当天晚上发难!我今晚要摸鱼摸的更厉害一些才好,千万要保存好体力!” 他吃罢了饭,回屋躺在床上,又想起了两晚没见着的朱妙英,心里极为担忧的暗道:“那看来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得明天晚上,也就是八月十五当晚才有可能见到朱妙英了!也不知她怎么样了?她会不会怀疑我拿了她的玉像,一声不吭的跑了?她要是这么想,肯定会特别生我的气,这连着三天我没露面,她不会已经做出什么傻事来吧?应该不会,她这么天真的一个人,又能做出什么事来呢?或许,她已经从宫女那里打听到了锦衣卫大都调到了御花园里去干苦力了,正耐心的等我干完了活去给她带好吃的呢!嘿嘿……没准就是如此,正好明天晚上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我买一些精致又美味的月饼给她尝尝,想来她这位‘最好的朋友’应该就不会怪我饿了她三天肚子了吧?” 赵青松想起天真又凄苦的朱妙英,心里就荡漾起一种莫名的感情,他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那种感觉似乎是甜甜的? 在这种莫名的情愫里,赵青松很快就睡着了,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在梦里,朱妙英不知怎的,竟变成了他的母亲,他依偎在她的怀里,两人说说笑笑,又是开心又是温暖! 就在赵青松梦入佳境的时候,忽地听到了一声哭丧一般的叫喊:“嗨!别他娘的睡了!都他娘的滚起来!” 赵青松霍然起身,一看日头,好家伙,这是刚到申时,啊——不对,可能还是未时,还没到申时呢! 这么早就把人叫起来,这是要累死大家伙啊? 好在赵青松心中早有预料,他很是闲暇地将刚刚的梦回想了一遍,不由的摇头苦笑了一声荒谬,做梦就是做梦,什么乌七八糟的梦都能做出来,他拍了拍脑袋,打了个哈欠,这才慢慢起床! 等赵青松洗漱一番,吃完了饭,穿好了飞鱼服,看见还有人躺在床上在打呼噜! 曹队长气的暴跳如雷,拿着棍子就是一顿胡抡,这才勉强把人都叫了起来! 曹队长见人都到齐了,顶着两个硕大的黑色眼眶,眼光迷离又涣散地看了看太阳,用嘶哑又丧气的腔调下令道:“韦百户有令,今天是最后一天,要是还干不完,大家伙全都得进诏狱,今天都给我拿出一百倍的精神来,一定要干完这个活,听清楚没有?” 众锦衣卫一个个有气无力,极不整齐的胡乱答应道:“听清楚了!” 赵青松只有略微有点疲劳,完全顶的住,不过他自然不能显得与众不同,也用快睡着的语气答应道:“听清楚了!” 曹队长晃了晃快昏迷的脑袋,努力睁着眼睛,很是无奈的道:“出发吧!” 也不领头跑步了,垂头丧气的领着众人快步努力前进。 赵青松见众人都是一副死了爹妈的模样,连咒骂贾道长亲人的力气都没了,只想仰头哈哈大笑! 可惜他不能笑,只能强忍笑意,也装作摇摇晃晃的样子,跟着队伍向御花园赶去! 到了御花园一看,偌大的台子基本已经搭的差不多了,但这位贾道长愣是一脸焦急的神色,不停的说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和道家术语,指挥着众锦卫和众护卫把这个台子拆一角补一角,补一角拆一角! 第161章 世界如沸鼎 人为熟猪蹄 赵青松心中暗自冷笑:“这家伙,照你这个搭台子法,就是搭上一百年,台子能搭好么?这不是累傻小子么?” 不过锦衣卫的这帮人似乎谁也没琢磨透这里面的门道,一个个心急如焚、慌慌张张的在贾道长的指挥下抬石头,搬木头,干的热火朝天,仿佛只要干的稍微慢一点点,自己马上便要进诏狱一般! 赵青松自然不会上这个贾道长的当,施展开摸鱼大法,干吆喝就是不出力,在各处装模作样一番,便算完功! 后续果然跟赵青松所预想的一模一样,太阳终于堪堪升到头顶之时,贾道长如释重负地念了一声道号,惊喜异常地宣布——神台终于大功告成! 众大内侍卫一听这话,无不长出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这下大家伙终于不用进诏狱了! 只有冷眼旁观的赵青松心中暗笑:“这位贾道长真他娘的能装蒜,天下装蒜的十成——九成九都被这孙子给装了!” 韦瑛收到了完工的消息,也很高兴地过来感谢了贾道长一番,挥手让众人回去休息。 曹队长领着赵青松等人回到锦衣卫所里! 众人全都累的几乎要当场去世,有好几个人直接叼着饼在饭桌上睡着了! 赵青松不紧不慢的吃完了饭,将汗臭味的衣服浆洗了一番,又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套贴身的衣服,回床上躺下,装做睡着了,心里暗暗琢磨:“今日就是中秋节,想来这位贾道长接下来便要唱重头戏了,他这出戏会怎么唱?” 想来想去,想不大明白,昏昏杳杳之间,赵青松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 在日暮西垂的时候,赵青松醒了过来。 熬夜值班,日夜颠倒,总是让他产生丝丝错觉,让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游离了人间,与世隔绝了一般。 这让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剥离感。 一种孤独感。 虽然周围有很多很多的人,可是自己并非他们中的任何一员。 因为他一天中的大部分时光,只能与冷冷清清的黑夜为伴。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周围的嘈杂鼾声——此起彼伏,显然大家还远远没有从疲惫中恢复过来。 赵青松穿好了衣服,洗漱一番,穿上了便服,出了胡同,直奔小吃街! 到了地方,见许多人在排队买圆饼坊的月饼,他并不排队,直接走到店里的后门处,敲了敲门。 后门的伙计一开门见是赵青松,忙堆笑招呼,赵青松按往年惯例,拿了柿子和红豆两种口味的月饼。 作为一个做饼的作坊里的小东家来说,这点特权他还是有的。 拿了月饼,他去饱饱的吃了一顿美味的金丝大饼加羊杂汤,又采买了一些瓜果小吃,便回了锦衣卫所。 回所里一看,曹小队长正用丧气无比的语气,在大声催促众人起床。 赵青松问了一声,从曹队长处得知,今晚中秋佳节,皇宫御花园内要举办一场极隆重极盛大的水陆法会,宫中今晚宫内侍卫增派大量人手,唯独赵青松这个地方,仍旧是他一人值班。 赵青松乐的独自一人,答应一声,换上了一套新官服,打扮整齐,背上包裹,挂上绣春刀,提上亮银枪,便在院中等众人聚齐,一起去宫中交班。 众锦衣卫全都起床气极大,但又不敢直接辱骂长官,只能纷纷统一亲切又友好的问候了这位贾道长的祖宗十八代的各个女眷几百遍! 等众人都列好了队,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曹队长一声令下,众人列队小跑前进,去宫中交班。 赵青松到了小殿门,仍旧照旧将包裹挂在了门栓上,便呆呆的像个柱子一般,笔挺挺地站在了那里,静静地看天色一点一滴的暗将下来。 天边的火烧云,红的犹似鲜血一般。 其实看大门是一个挺无聊的活计。 尤其是看守一扇从不打开,从不走人的大门。 赵青松心中暗暗揣摩:“这位贾道长图谋的到底是什么呢?是要杀皇帝,还是要偷什么东西?” 他冥思苦想了这许多天,连一丁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得到的线索实在太少了。 一轮圆月冉冉升起,照的微凉夜色亮如白昼。 御花园方向的天空被映的一片通红,隐隐从风中传来了念经和法器的声音。 水陆法会已经开始了。 等人数多了一倍的巡逻小队巡视过去以后,赵青松取下了挂在门栓上的包裹,直接进了西侧室里。 他将包裹放在了那张有些腐朽的床上,坐在床上静静等着朱妙英的到来。 等了没多久,盘膝闭目养神的赵青松便听到了屋外轻如家猫一般的脚步声慢慢走近,随后窗户被从屋外推开,一个缩头缩脑的人钻了进来。 赵青松睁眼微笑,心中暗道:“好家伙!这厮十足是个小贼,哪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朱妙英轻手轻脚地进了屋,轻轻放下窗子,举目四望,忽地看到了正站起身来的赵青松,身体登时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目,定定地看着赵青松。 赵青松微笑行礼道:“公主殿下!中秋节好呀!” 让赵青松没想到的是,公主殿下不但没有回礼,反而‘噌’的一下蹿了过来,来了一招——灵猴上树,一下子就扑进了赵青松的怀中,双手用力地裹住了他的脖颈,放声大哭! 赵青松微微一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公主殿下还请收声,不要被旁人听见!” 朱妙英的马上将声音压到了极为微小的地步,但口中仍旧抽抽噎噎地痛哭不止。 赵青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 朱妙英越哭越是伤心,越抱越是用力,似乎整个人都想钻进赵青松的身体里面去一般。 赵青松一开始还没有感觉到啥,可时间一长,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平时朱妙英穿的宽袍大袖,他还没有发现什么,现在两人这般亲密接触,他发觉这朱妙英确实不是个小孩子了。 虽然她身量不高,但身材是真的很好,将她抱在怀中,赵青松只觉得软玉贴身,鼻端传来阵阵沁人心扉的幽幽香气,自己手掌不停的轻拍着她的肩膀,更觉得触手处皮肤细腻丝滑,如摸绸缎! 他今年还不到一十八岁,在这十几年的岁月中,他还从未跟一个女子这般亲密的接触过! 此时此刻,此情此境,不由得让他心中绮念叠起,整个人好似一刹那间便进入了一种灵魂出窍的幻觉里,精神完全陷入了一种如梦如幻的奇异梦幻之中! 那种感觉轻飘飘地,眩晕晕地,是一种他以前从未有过的神妙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青松终于从那种奇特的感觉里回归到了现实世界中,抬眼见朱妙英仍旧攀爬在自己身上断断续续的抽噎着。 赵青松苦笑了一声,轻声道:“公主殿下,别哭啦,我的衣服都湿的能滴出水来啦!” 朱妙英这才收声,但仍旧控制不住的噎噎道:“轻松……轻松公子,真的是你吗?我……我不是……不是在做梦吧?” 赵青松轻声安慰道:“不是,不是做梦,不过——男女授受不亲,咱俩这个姿势说话,似乎……似乎不大雅观……” 说着轻轻掰开她的手臂,想先把她放将下来。 不料朱妙英登时急了,手臂一紧,双腿一盘,抱的更加严实了,极为凶狠又难过地道:“不……我不管,我不要放开你!” 赵青松再次感觉到了接触处那温暖又异样的奇异触感,一张俊脸‘腾’的一下红了个通透,红的几乎要沁出血来! 不过好在这间屋子里异常昏暗,倒也不用担心朱妙英发觉他的异样! “好!好!不放开就不放开,那你能不能别勒那么紧?我快被你勒断气了!” 朱妙英这才破涕而笑的道:“我有那么用力么?不会勒死的吧?” 她嘴里说着不会勒死赵青松,心里着实还是怕的,手脚忙大大的放松了抓着他的力道。 赵青松这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刚刚那种触电般的感觉,让他身体紧绷如棍,根本不敢大力喘气。 朱妙英抹抹眼泪,像小猫一样依偎在赵青松的肩膀上问道:“你做什么去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青松搔搔头,道:“你不知道吗?御花园搭神台,所有锦衣卫全部去御花园当值,这不是今天刚刚搭好神台,我……” 话未说完,柔软又苦涩的红唇猝不及防的贴了上来! 赵青松彻底的懵了,呆呆地看着吻上来的朱妙英。 这一吻恍如人的一生那般的漫长。 赵青松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呆呆地发问:“你……你……你做什么?” 朱妙英痴痴的看着赵青松,声如蚊蝇一般,语调极羞涩却又十分笃定的道:“轻松公子,你便在这里要了我吧,我知道如何做,一位老宫女教过我的!这样我死也无憾了!” 赵青松如遭雷击,完全被朱妙英的这句极为大胆的话语给吓住了,一向十分活跃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生平第一次什么念头也想不起来了! 朱妙英眼圈一红,又哭泣了起来:“这三天,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解下腰带来,在这间屋子里吊死我自己!我想,活着这般难受,死了也许便能好受一些了吧?因为倘若我死了,我便能见到早已死去的父皇和娘亲了,我跟父皇和娘亲在一起,岂不是比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所大监狱里受活罪强了许多么?” 第162章 跟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跟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其实只有我们自己呀? ****** 赵青松温柔的将朱妙英泪水拭去,柔声安慰道:“你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的,你不是还有我这个最好的朋友吗?” 朱妙英哭声更盛,泪如雨下:“可是~可是你突然就不见啦!我也不知道你去了那里?我也不知道该去那里找你?唔唔~唔唔我~我一个人又饿又冷,在这个脏兮兮的破屋子里,不论是哭也好,笑也好,谁也不会来理睬我,谁也不会来管我,谁也不会记得我,我想~其实我活着和死了,并没有什么分别,我还是死了的好……” 赵青松心中怜悯之情大起,他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心中念头起伏不定。 他小时候也曾经无数次产生过这种对现实的绝望感,无力感,只不过他天生性格坚强,又极度的聪颖,是以很简单地就破开了这种心结! 而朱妙英显然又天真又愚笨,她始终无法驱除掉自己心中的抑郁感,绝望之下产生了一死了之的念头! 而且她一直处在皇宫大内这种肃杀压抑的环境中,心中的绝望感自然越来越盛! “怎么会呢?你千万别犯傻,人只有活着,才能有感觉,若是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啦!人死之后的幽冥之事,终归是虚幻的,根本不可捉摸,若是你贸然寻死,死后却仍旧见不到你的爹娘,那岂不是糟糕之极?”赵青松一句话便打消了朱妙英自杀的念头。 “我们都要努力的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妙英,我心里其实一直在想一个能带你离开这里方法,若是我们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城,那便自由自在,你再不会有这种烦恼了,你知道么?皇宫外面的世界多姿多彩,五光十色,跟皇宫里面大大的不同,你从未见过吧?” 朱妙英怔了一怔,眼神亮了一瞬,又暗淡了下去,低头抽泣道:“不,不,不,你不用骗我了,我永远都离不开这里的!如果你带我离开的半路上被别人发觉了,你会被凌迟处死的,我不想让你死,你绝对不能死!” 赵青松听她语气又是担忧又是恐惧,但她关心自己的安危显然还胜过了她自身许多,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流。 他柔声道:“我们两个都不会死,我们两个都会活着!” “不!我怕!我害怕!” “你怕什么?” “我怕我明天一觉醒来,你再也不见了!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我怕这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我想现在就把我的身子给了你,那样,那怕我永远也见不到你了,你心里总是会记起我的,那怕你只是偶尔能记起我,我也已经心满意足!”朱妙英又是坚决又是害羞的说道。 “怎么会?你不用怕!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绝不会忘记你的?”赵青松这才明白朱妙英对自己的情谊,没想到在这么短暂的相处中,朱妙英竟然这般珍惜自己这个所谓的‘最好的朋友’,不由得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不!不!不!”她的表情倔强又执着:“我从记事起,便觉得我活在这个世上是一个多余的人,不会有人记得有我这样一个人在世上存在过,我想,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你做了我的相公,我做了你的娘子,那怕只是一晚也是极好的!这样一来,现在所有的一切就算真的是我的大梦一场,也是一场极香甜的美梦!我朱妙英便是明日就死了,也死的心满意足,心甘情愿!” 赵青松眨了眨眼睛,轻轻的用指尖涂抹着朱妙英那张线条极其柔美的脸庞,眼中柔情似水:“妙英,你的心意我全都明了啦!不过——我想,我们不要只做一晚上的露水夫妻,我们做一对长长久久的爱人,我们要日日夜夜的都待在一起,我们要一直待在一起直到我们两个的头发都白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直到我们两个都朽老到死去,好么?” 朱妙英被赵青松说的话迷住了,喃喃道:“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赵青松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想,那一天不会太远了,那一天很快便会到来,妙英,你相信我么?” “我……我……我相信你……”朱妙英茫然又悸动的仰望着赵青松,她觉得心底里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心安感,从未有过的沉醉感。 无须佳酿,她已然醉了。 赵青松顿了顿,继续道:“美好的生活永远值得去等待,我想,到那时你穿上凤冠霞帔,我用八抬大轿来娶你,这样,我将你明媒正娶进门,然后我们两个光明正大的做一对长长久久的夫妻,你说好么?” 朱妙英惊呆了! 她从来没想到过这等样的事,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有也能有那样的一天,这件事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的事! 凤冠霞帔? 八抬大轿? 明媒正娶? 虽然她不大明白这些事都意味着什么,她也没有见识过这些事物,但显然这些事物对于女孩子来说,将是永远铭记心底的珍贵物事! 又有哪个女人不向往这般美好又美丽的物事呢? 朱妙英怯生生的问:“那……那些……那些事真的能吗?” 赵青松缓缓将一直挂在自己身上的朱妙英抱了下来,让她坐在床上,微笑道:“相信我!我定能办到!” 他知道,‘相信我’这句话虽然说出来轻飘飘地只有短短三个字,但这里面包含着极为沉重的压力和极为凶险的过程。 若是此事能够成功,则两人从此便可以双宿双飞,永远逍遥自在。 若是失败,迎接两人的便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赵青松心中霎时间转过了数百个念头,全都是如何骗过宫里的层层守卫,带着朱妙英逃出京城的计划! 可惜这些计划似乎都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巨大缺陷! 他要的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完美到两人就算逃出了京城以后,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踪迹,也不会有任何人想去追查他们两个的下落! 赵青松脑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其实——自己将这件事想的太过于复杂了,一个官女出宫采购东西,因为出了意外不小心死在了官外,这件事又有什么好稀奇的呢? 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嘛! 这件事说难也极难,说简单,也简单的很,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和几个恰好能配合办成这件事的人! 到时候朱妙英以外出采购的宫女身份出宫,然后回头再报告给管这件事的太监,就说这个宫女不小心死在了宫外,等锦衣卫派人核查时,再弄个假的尸体穿上宫女的衣服冒充一下,就完美搞定! 金蝉脱壳,神不知,鬼不觉。 虽然这个计划并不怎么高明,但朱妙英现在的身份只是个普通的官女。 ——身份低微的人,不会引人注意,最好隐藏自我。 等搞定了朱妙英这头的事,自己再花些银两,想办法脱了锦衣卫的皮也就搞定收功了。 如果实在不好脱身,到时候自己也弄个诈死,依葫芦画瓢的来个金蝉脱壳,事情也就彻底了结了! 经过极为短暂的思考,赵青松已得到了一个比较潦草原始的简单计划。 赵青松知道接下来自己要细细的琢磨每一个环节,到时候每一步都没有纰漏的话,事情很快便可办妥了。 想到那时候他便能跟朱妙英结为夫妻,他也不由得眉头大舒,有些开心的轻笑了两声! 朱妙英完全不知道只这片刻功夫,赵青松大脑里已然脑补了数十场精彩大戏,有些奇怪的问道:“找……找……找轻松公子,怎么啦?出什么事了么?” 赵青松正想到两人步入洞房的情形,被朱妙英这么一问,以为自己心事被撞破,不由得大为尴尬,忙轻咳一声掩饰道:“没……没什么,我们上屋顶那里去吧,咱们边赏月边吃月饼。” ……………… 月儿弯弯照九州, 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 几家飘散在他州? 几家流落在街头? 八月十五的月亮,格外的明亮。 八月十五的月饼,亦格外的甜香。 在清冷的月光下,坐在铺了琉璃瓦的屋脊上,赵青松第一次看清朱妙英的模样。 只见她圆圆的脸庞,小巧的鼻子,一双大眼睛,时而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时而又透出丝丝无邪的天真,一双小小的樱唇如花瓣一般娇嫩,更给整张脸增添了几分可爱之意。 朱妙英也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瞪着赵青松看了好半晌,眼睛一眨不眨地惊叹:“噫!你原来这么英俊?我见过的男人,没有一个能长的像你这么漂亮的!嗯……”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继续道:“连女人都没有你这么好看!” 赵青松一口月饼差点喷了出去,翻了个白眼道:“你在说我娘娘腔么?小心我生气了收拾你!” 朱妙英眼睛瞪的愈发的大了,有些瑟瑟的问道:“怎么收拾我?你要揍我吗?别打脑,你可以打我的屁股……” 赵青松见了她那畏惧之极的神情,显见平时没少被人打屁股,心中不由一酸,又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刚当学徒时挨揍的辛酸情形,强笑道:“哼哼!没这么便宜!你尝尝我这个!” 伸手去呵她的痒。 朱妙英最怕呵痒,忍不住嘻嘻一笑,随后惊呼一声,再也坐不稳,‘滋溜’一下顺着屋顶的瓦片向下滑去! 赵青松眼疾手快,伸手就将她拽了回来。 朱妙英小嘴一撇,气恼道:“都是你瞎闹,我才咬了一口的月饼掉下去啦!麻烦你帮我去地下捡一下吧,那个吹吹土还是可以吃的。” 赵青松忙左右看看,见并四下并无异常,嘻笑道:“好啦!月饼有的是,管饱,那个脏了的月饼就不要啦,不然吃坏了肚子!” 说着从包裹里拿了个柿子馅的月饼递给她。 朱妙英接过了月饼,呆愣愣的怔了半晌,问道:“我从记事起,便没有离开过皇宫,我听你说了许许多多官外的事情,我心里有些害怕,官外是不是很可怕?会不会有许多人打我屁股?” 赵青松见她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伸手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安慰道:“不要怕!万事有我!我会保护你的,因为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呀!” 第163章 人生本就艰难,何必愁肠百转? 皎洁的白色月光映在这对前途未卜的男女身上,一如它千百年来的温柔。 天蒙蒙亮时,赵青松被人顶了岗,他跟着曹队长等人回锦衣卫所时,见众人虽都满脸疲惫,但除此之外却并无其他异色。 显然,昨晚皇宫内一如往常,没有像王随真想像的那般发生任何意外之事。 赵青松边跟着队伍一溜小跑边暗自琢磨:“昨晚我注意了一晚上御花园方向的动静,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莫非这位贾道长真的是一位仙风道骨有修行的世外高人?我之前猜想的事情全都错的了?” 他有些不信,因为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的判断,很少出错。 赵青松不死心,轻声询问前面带队的小曹队长。 他知道曹队长的值班的岗哨离御花园并不大远,如果御花园中出了事,曹队长必定会第一时间得知! “曹队长,昨晚御花园的水陆法会没出什么乱子吧?” 曹队长一脸的没好气:“嗨!别提了!这帮道士损透了,又是跳又是叫,一会念经一会请神,瞎他娘的折腾!弄的御花园里失了好几次火,这一晚上老子没干别的,净他娘的拿水桶灭火了,幸好兄弟们动作快,这才没出什么大乱子!” 赵青松点了点头,捧了曹队长几句,心中暗道:“莫非真的是我想太多了,这位贾道长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一心向道的正派人物?我怎么有点不信呢?看他那一身武技,一身的肌肉,他将武艺练的这般厉害,真的只是单纯用来防身?那他领着的那群壮汉怎么看也不像是正经道士呀?道士每天不吃斋念经画符,却疯狂的锻炼身体,将身体锻炼的跟狗熊相似?贾道士领着的这群小道士很明显武艺也不弱,绝非泛泛之辈!” 思来想去赵青松都想不透这件事中的蹊跷,他干脆不想了。 跟着众人回到锦衣卫所,赵青松将外面的官服脱了,简单冲了个澡,吃罢了饭,上床睡觉休息。 过不片刻,赵青松便进入了梦乡。 正当他睡的迷迷糊糊之时,陡然间耳边传来一阵又急又厉的召集锦衣卫集合的钟声! 这钟乃是宫中出了极为严重的大事,召集所有侍卫时才会敲的紧急集合钟! 一旦钟声响起,不论所有不在岗的大内侍卫全部都要到午门前集合! 赵青松眼神惺忪的睁开眼看了看时辰,但见日头堪堪未到中天,显然此时还未到正午,离自己睡着时还不足两个时辰! 不过皇宫中出了大事,不论是刚睡下的锦衣卫,还是睡了两个时辰的锦衣卫,都必须马上进宫! 赵青松飞快的穿上官服,挂好腰刀,提起长枪在院中列队。 众锦衣卫显然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脸的慌张之色,四下询问宫中究竟出现了什么大变故? 曹队长衣衫不整的跑进院子,边哆嗦着整理自己的飞鱼服,边下令道:“全体列队,跑步到午门!快!快!快!” 有人不明白的大声问道:“曹队长,出了什么事了吗?怎么急的像催命一般?” 曹队长正正官帽,一张苦瓜脸此时变的要多苦有多苦,苦到不能再苦了,叹气道:“别提了!那个狗屁贾道长在早上弟兄们交班时,突然发起了疯来,在宫中四处乱蹿,见人就杀,逢人便宰,宫女太监,大内侍卫,死伤无数,最厉害的是,他竟一路杀进了后宫,将陛下的妃子都……” 说到了皇妃之事时,曹队长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失言了,慌忙闭口不语。 众锦衣卫听了这话,全都心中栗然一惊,死点太监宫女,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要是死了皇妃,事情就变的极为严重了! 不知道这位成化皇帝一怒之下,得有多少锦衣卫和大内侍卫要人头落地? 事关自己的小命,谁不心中颤栗? 锦衣卫小队的众人,忙排列成整齐的队伍,一路小跑的朝午门而去! 越靠近午门,汇聚而来的队伍便越多,目光所到之处,不光有锦衣卫,还有金吾卫、羽林卫、府军卫、虎贲卫等等等等,大明朝二十六卫的人这回破天荒的全都来齐了! 另有东厂西厂的各大小头目,平时根本见不着的位高权重的司礼太监等等大小太监,这时都出现在了队伍的前面! 这么多侍卫、太监,齐聚于午门,如此壮观情景,赵青松还是入官以来第一次见! 赵青松此刻列于队末,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这位成化皇帝一向以宽厚仁慈为人称道,连废了他太子位的景皇帝朱祁钰他都能下旨平反,又怎会胡乱屠杀锦衣卫? 他心中担忧的是刚刚曹队长说宫里许多宫女被杀,这些人里,不会有朱妙英这位平时跟宫女住在一起的前公主殿下吧? 如果朱妙英有个好歹,那可就糟糕透了? 赵青松很想找人打听打听都是那片区域的官女被杀了?被杀了多少名宫女?分别都有谁? 可惜现在宫女被杀的这等小事,又有谁会关心呢? 就是一万个宫女死了,也没有一个皇妃死了严重! 大家伙的关注重点这时全都聚焦在了大人物身上! 小人物命如草芥,死的再多,又有谁会注意呢? 这世界终归还是属于大人物们的世界啊! 过了片刻,午门前已经堆满了人,后面的队伍还在不停的变长变粗! 一位公公手举圣旨,急匆匆的从宫里小跑出来,用又尖又利的声调大声叫道:“圣旨到!速速跪下接旨!” 众锦衣卫由韦瑛领头,‘呼啦啦’的全都跪了下来,静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继位以来,先有妖道李子龙诈称狐妖,勾结鲍石、郑忠敬于太岁山窥视皇宫,已被汪直率人擒拿,斩首于市!今日又有妖道贾修,诈称阎罗王现世,意欲祸乱宫廷,幸锦衣卫百户韦瑛忠勇双全,临危不惧,事上竭诚,奋力杀敌,护驾有功!现特派韦瑛兼任西厂理刑百户,全权掌管此案,望韦爱卿限期内将妖道贾修缉拿归案,莫负朕恩!钦此!” 那位公公念完了圣旨,低头和颜悦色的向韦瑛道:“韦百户,接旨吧。” 韦瑛惊魂未定,听到圣旨上连夸自己数句,又让自己兼任西厂掌刑百户,虽然品阶未升却实权在握,其实是暗暗的升了好几个大级了! 现如今西厂汪直汪公公在京外领兵打仗,这掌刑百户乃是西厂最大的官职! 这个职位之高,职责之重,实是到了侍卫的顶点,甚至可以在有事的时候直接面见皇帝向其直接汇报,能每天都见到皇帝本人,这件事实在是有天大的好处! 可以直接面见皇帝的权力,算是侍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权柄了! 因为在面见皇帝时,自己只要稍稍说上一句不顺眼之人的坏话,那个人可能就要人头不保,甚至于祸及九族! 不论那人是京城的六户尚书,还是地方上的一任大员,有时候身死人灭都只是自己轻飘飘一句话的事! 不过韦瑛深知此案其中的内情,心里明白皇帝现在升自己的官,是在将自己放在火上烤! 要是自己办不好这件差事,办的不如皇上的意,那掉脑袋的恐怕会是自己! 早上御花园发生的事,此时还历历在目,作为一位亲临此事后侥幸存活下来的幸存者来说,他宁肯皇上把自己关到诏狱里去,也不想再去面对这位诡异的贾修贾道长! 可是现在圣旨已下,他韦瑛是接这个差事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如敢抗旨不尊,要诛灭九族! 韦瑛心里也明白,皇上之所以派遣自己办理此案,并非是对自己有多么多么的信任,而是自己亲眼见到了发生了什么。 皇帝显然是不想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让自己办这个案子,也是下了封锁令的意思。 意思也很明显,就是不想让这件事外传! 外面如果出现了有关此案的流言蜚语,自己肯定会第一个掉脑袋! 皇上第二个意思其实也很明白,就是——这位贾修弄的事太过于诡异难明,派别人去抓这个贾修估计不会成功,当时自己是唯一一个被贾道长妖法肆虐过后活下来的人,既然自己能侥幸躲过这位妖道的诡异手段,说不定自己可以把这件事办成,再把贾修给捉回来! 韦瑛心中暗暗叫苦。 他心里很明白,他之所以能在贾修的妖法中存活下来,全赖自己祖传的一件宝物,而那个宝物此时已然碎成了七八块,自己此时再去找那个妖道贾修,纯粹就是——耗子舔猫屁股——找死! 他心里很崩溃,脸上却硬挤出了一丝笑容,伸手接过圣旨,恭恭敬敬的道:“有劳公公了,请公公回禀皇上,臣韦瑛一定尽心竭力,不负圣恩!” 传旨公公答应了一声,接过了韦瑛递来的一块银子,领着心腹小太监,笑眯眯的走了。 第164 丰都鬼城判官勾名阎王点头鬼差索命 韦瑛暗道晦气,郁闷的吐了口气,心里暗暗发愁:“出风头,出风头!先发疯,再掉头!我韦瑛恐怕离着掉头不大远啦!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去他娘的,走一步说一步吧!” 他沉着脸四下扫视了一圈,冷声道:“昨晚宫中进了贼人,幸赖陛下洪福齐天,又加上锦衣卫的兄弟们忠心强干,那帮大逆不道的狗崽子们大部分都被当场格杀,只剩下少许余孽侥幸脱逃,现在开始,对这帮贼寇余孽进行全城搜捕!今日起——全城戒严!皇宫之内由十二卫各司其职,巡视值班之人全部加倍!九门之内的城防由四武营、四威营、四勇营十二营各级将校掌管,有事可直接向我报告,由现在起,京城之内连续大搜查三日,有可疑闲杂人等,可先斩后奏!现在这里除了锦衣卫留下,其他人等,各司其职,马上行动!” 各司各卫各营应了一声,列着队伍缓缓向午门外散去,等各司各卫的队伍走光之后,待在午门前的锦衣卫人数足足还有一两千人之多! 韦瑛踱了几步,问道:“现在御花园和宫中各处,有妖道同党的尸体和一些太监宫女的尸体,谁带队去把这些尸体都搬走火化了呀?” 韦瑛平日里不结人缘,不养人脉,不干人事,不说人话,锦衣卫里人人都是他的敌人,如今上有所差,他就得有所派,可惜这些人里但凡有点官职的,全都不想鸟他,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官衔极低,这帮人随便一个拉出来都比他大上几级,所以他先试探性的问一问,如果实在没人愿意主动去,他再点名也不迟! 赵青松听了这话,正合自己心意,忙大声答应道:“启禀韦百户,下官愿领人去办这差事!” 韦瑛有些诧异的举目一望,远远地望见是赵青松,心里有些迷惑不解,不知为何这个又脏又累又臭又没有任何好处的火化尸体的活计赵青松会抢着干?他昏了头了? 不过这个活既然有人抢着干了,他又素知赵青松精明强干,不是那种马虎大意的人物,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我早看出来你是国家的栋梁之材,果然没有看走眼,来!你现在到前面来,我给你说几句话。” 赵青松不知道韦瑛要嘱咐他什么,越队而出,尾随韦瑛进了午门的门洞里。 韦瑛前后瞧瞧,见近处无人,低声向赵青松道:“赵青松,这件差事虽然累点,但并不难办,尽快把这些尸体拉到西直门外的净乐堂烧了便可,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论你们看到这尸体如何的诡异,如何的奇特,都不许对外宣扬,更不许私下谈论,所有尸体尽量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看见,尸体要全部用白布裹了烧掉,全部烧干净了以后,你马上来西厂指挥所听候下一个指示!这件事干系极大,你一定要办的快,要多快,便有多快,你明白了吗?” 赵青松眨了眨眼,心中暗想:“看来这件事里另有文章,被刀剑砍的残破的尸体,锦衣卫大都是司空见惯的了,又有什么好宣扬的?又有什么不能对外人说的?而且这么着急烧化这些尸体,显然不单单是韦瑛的意思,也是上面的意思,如此看来,这些尸体上定然大大的有问题!” 看来御花园里发生的事大有文章! 赵青松忙答应道:“是!下官遵命!” 韦瑛很有深意的看了赵青松一眼,道:“你领三百个校尉,现在马上就速速去办这件事吧!” 赵青松答应了,点了三百人,拿着韦瑛颁发的令牌,领着队伍一路狂奔向御花园! 到了地方一看,只见本来植被茂盛花树无数的御花园,仅仅过了一天的功夫,已然变的百木凋零,千花枯萎! 所有的植物不知为何全都变作了焦黄枯萎的脱水模样,便似被温度极高的火焰炙烤过一般! 而御花园各处躺满了身穿各色服饰的太监、宫女和大内侍卫的姿势特异的尸体! 等赵青松让人拿着领来的白布去裹这些太监宫女的尸体时,他马上就发现了异常。 这些太监和宫女的死状都十分的怪异,大部分的太监与宫女的尸体上,都没有任何外伤伤口,而他们的死前的表情都是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全身紧缩,双手扭曲,呈现出一种极度恐慌的可怖模样! 就好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怖之极的物事活生生被吓死的一般! 而死在御花园中的大内侍卫的尸体则大不相同,只见这些侍卫的尸体上皆有外伤,看伤口有的是被钝器所伤,有的则是被刀枪剑戟刺死,但他们的死时的情状也与那些宫女太监一样,脸上的肌肉全都扭曲的不似人形,显然也是在临死之前产生了极大的恐怖,在极度的恐惧之中被杀死的! 赵青松办案抓人这数年,也见过不少尸体,却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死状如此统一且诡异的! 活人都怕死,但事到临头,往往又不那么怕了,活生生被吓死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一个锦衣卫校尉受不了这份刺激,忽地朝一旁张大嘴‘哇哇哇’的狂吐了起来! 其他人也受到了这诡异又恶心的场景感染,纷纷跟着那名校尉开始大吐特吐。 赵青松见那个校尉边吐边全身哆嗦,似乎极为惧怕这些尸体一般,走过去拍拍那人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那名校尉艰难的抬起头来,见是赵青松,牙齿相击,恐惧之极的说道:“昨晚……昨晚我亲眼看见那些怪物了,他们……他们都不是人,他们都是鬼!都是鬼!” 赵青松愣了愣,问道:“什么都是鬼?什么意思?” “丰都鬼城,判官勾名,阎王点头,鬼差索命!这些人是丰都……丰都鬼城来的索命鬼差,这些死了的人,鬼魂是都被这些鬼差勾走了!” 赵青松瞳孔微微一缩。 关于丰鬼鬼城阎罗王的传闻,他早有耳闻! 但这些传闻大都光陆怪离,诡异离奇,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看了御花园里这些死尸的模样,赵青松心中对这些传闻不由得相信了三分! 对这个丰都鬼城的手段,他也隐约猜到了几分! 这个丰都鬼城里出来的人恐怕不单单武功高强,而且多半会一些乱人心神的特异手段! 这些太监宫女本就信神信鬼,恐怕是对当时眼前出现的幻觉信以为真了,这才有许多太监宫女活生生被所谓的妖魔鬼怪给吓死了! 而他也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那就是——死去的大内侍卫身上全都都有致命的外伤,少部分太监和宫女身上也有利器或钝器所造成的伤痕! 只有一部分的太监和宫女身上丝毫没有外伤,看模样是被活活吓死的! 这件事更加证明了赵青松判断的正确性! 如果真是阎王点名小鬼索命,那直接让鬼差把这些人的魂魄都勾走就可以了,何苦还要拿刀子拿棍子再对这些人的尸体下手呢? 捅个窟窿还好看? 砸碎了还死的更完全一点? 这种行为显然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三鼻子眼出气——吃饱了撑的多出一口气,六个手指头挠痒痒——你多哪一道子! 赵青松一向不信鬼神,从现实的角度一下子就推理出了贾道士这群人的手段! 他很确定,自己这次的推测绝对没错,就好像他一开始就推测贾道士这帮人肯定会图谋不轨一样! 显然这闹鬼作妖的手段不足以吓死所有的人,因为有的人胆子毕竟大一些,所以还需要用刀剑棍棒来补刀,彻底弄死这帮胆子大一些的人! 不过赵青松没想明白的是——这位贾道长跑到皇宫里杀这许多人——然后跑掉,到底有什么目的? 总不能说他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是跑皇宫里来过杀人瘾来了? 凡有所为,必有所图! 贾修这帮人费这么大周章,下这么大的功夫,又杀了这么多的人,所图绝对不小! 但到目前为止,赵青松还没有发现任何能表明这群人目的地的线索! 不过赵青松倒是隐隐的猜到了一些——这群人显然不是莽撞之徒,办这么大的事,定然经过了极为周密的筹划,贾修这帮人来皇宫内多半是来谋杀什么大人物的! 不是来刺杀皇帝,便是来刺杀后宫里的什么人物! 自古以来皇宫之内的权力斗争便激烈无比,从来没有消停过。 权力让人上瘾,权力让人疯狂,权力让人血脉喷张! 没准是哪位权贵脑子上玩不过别人,便直接玩肉体消灭这一套! 涉及到权力斗争——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就会变的盘根错节,极其复杂! 如果谁不小心被卷进这件事里去,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青松无意于此,便不准备再继续深入研究下去了! 知道的太多,有的时候反而会极度的痛苦,世界上的有些事,还是一无所知的好。 他现在最关心的便是,昨晚的祸事,有没有牵连到朱妙英,她现在还好吗? 朱妙英居于极为偏僻的景阳宫侧室,那地方住着的全是不重要的小人物,想来那里应该安然无恙吧? 赵青松转了转脑子,刚想下命令,转脸看到众校尉此时全都一副脸色铁青战战兢兢的模样! 估计是刚才那名校尉说的什么‘阎王点名,鬼差索命’把这些人吓坏了。 赵青松照着刚刚吐完了的校尉脸上就是狠狠的一个嘴巴子,喝令道:“蠢猪!混账东西!谁再胡言乱语什么阎王鬼差,一律押送诏狱,严刑拷打!大家伙都闭紧了嘴巴,抓紧办差!若是再让我听到有那个蠢驴胡言乱语,别怪我赵青松心狠手黑!这可是上意,你们都小心点!明白吗?” “明白!” 众校尉听了这话,纷纷答应了一声,急忙忙开始用裹尸布包裹尸体! 第165章 阳谋杀人 沛不可挡 赵青松又指着众人道:“你,你,你,你们这十个人现在跟着我去西直门净乐堂搭火堆,运火油!你们把尸体包裹严实了,不许有一丝外露,如果搬运途中有一丝露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众校尉慌忙答应了,干的更急了。 赵青松走了几步,停下来又道:“我就站在净乐堂门口,所有尸体进净乐堂前,我都要检查,不可错漏一具尸体,明白吗?” “明白!” 见众人都听到并答应了以后,赵青松领着十个校尉,急步赶往净乐堂。 急忙忙赶路的时候,赵青松脑中陡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现在要是让朱妙英换上锦衣卫的衣服,跟我一块抬着尸体出宫,不就轻轻松松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了吗?” 不过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只是一闪而逝,因为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他事先毫无准备,现在马上去找一套飞鱼服,然后再通知朱妙英依计行事,有些来不及,有些仓促! 事情仓促,往往会出大纰漏! 而且目前朱妙英有没有被这件事牵连,他还不清楚。 之所以下命令要检查所有尸体,他主要是有两个目的。 一是确认一下,这些尸体里面没有朱妙英的尸体?必须要确定这些死的人里面没有她的尸体,他才能彻底放心! 二是看一下这些死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好给他推测贾修这群人的目的来提供一些线索! 在权力中心里打滚,有没有真实本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风暴来的时候站对队伍! 只要站对了队伍,跟上了正确的人,天灾人祸便都降不到自己脑袋上,仕途便会一路顺利,畅通无阻! 反过来如果站队站错了,你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你就是八面玲珑也是必死无疑! 赵青松倒是不准备往上钻营了,但他必须了解官场上将来的趋势。 要是不了解官场上的情况,不小心说错了话,不小心做错了事,不明不白的当了别人的替死鬼,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岂不冤枉至极? 先了解政治上的风向,然后再早早的好队,如此方可暂时无虑矣! 越是靠近权力的中心,越是随时随地会死无全尸! 伴君如伴虎! 进官场如进刑场! 当官便如同在悬崖之上走钢丝一般,走的好,走的棒,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限风光的大人物! 如果一脚不慎,那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赵青松到了净乐堂,让十名校尉用柴禾搭一个大木堆,然后在上面浇满了火油! 他站在净乐堂门口,静等众校尉送尸体进来。 过不多时,已有手脚麻利的四个校尉,用两轮车运着两具尸体赶来! 赵青松见白布裹的极为严实,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撩开白布去看车上两具尸体的模样。 只见第一具尸体衣着十分华贵,头上盘翠裹玉,衩金簪银,面容扭曲,咧嘴瞪眼,身上并无伤痕,显然是被活活吓死的! 赵青松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但具体是谁,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低声问那个运尸体的四个人:“这人是谁?怎么也运到这里来了?” 其中一个校尉也压低了声音答道:“这人是郑贵妃,今早死于御花园之中,是好几位公公亲自送来的,说这是皇上的意思,让先把郑贵妃火化了!” 赵青松点了点头,心中已然了然。 贵妃跟普通的宫女身份和地位天差地别,平时是绝对不会跟下人一起火化埋葬的! 但现在这位郑贵妃死状诡异难名,皇上显然也吓坏了,打算把死了的贵妃跟宫女一块尽快处理掉! 赵青松又看了看另外一具尸体,见那尸体竟然也是一位皇妃。 刚检查完,后面又有四人推车而来,车上又是两具尸体,是一个贵妃一个宫女。 赵青松知道这事越是隐秘越好,而且要是这事弄不好,没准自己也会因为这件事被皇上灭口,忙领着八人,亲自动手,在一旁搭了几个小火堆,迅速点火将皇上的三名妃子和一名宫女给炼了! 等这四具尸体烧的快成灰的时候,开始陆陆续续有校尉推车推着的尸体运了过来。 赵青松警告了刚刚那八名锦衣卫几句,让他们闭紧嘴巴,绝不可将此事四处传扬,最好将这件事忘的干干净净,不然将来必定死的苦不堪言! 八人也知事关重大,唯唯诺诺答应了,推着车继续回宫搬运尸体。 赵青松将运来的尸体一一检查一番,随后命他们将尸体搬上大火堆一一排好! 前前后后足足忙活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烧了三拨,才终于算彻底完事。 此番烧尸共计二百多具,里面大内侍卫的尸体一百多具,太监宫女的尸体一百多具,另有三位皇贵妃! 检查完了这些尸体的身份后,赵青松更迷惑了。 死的这些人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贾修拼死进宫来杀这些人,完全没有任何必要! 好消息是这些尸体经过赵青松的仔细检查后,发现尸体里面并没有朱妙英! 这真是一个让他如释重负难得的好消息! 而且经过他的仔细询问,运尸的校尉都详细地说明了尸体是从什么位置搬运而来的! 让他心中揪然的是,搬运尸体的校尉说从景阳宫搬出来的尸体格外的多,整个景阳宫里的人被杀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这里面没有朱妙英的尸体,想来她多半只是受到了些惊吓,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之所以他没有亲自去景阳宫看朱妙英,一是他不清楚景阳宫里有没有尸体,二是他时间紧张,就是去了见到了朱妙英,也说不了几句话就得走! 而且朱妙英毫无心机,万一在外人面前暴露了自己和她的关系,锦衣卫跟公主通奸这件事传出去,他们两个谁也活不了了! 因为有着种种的顾虑,所以赵青松没敢直接去景阳宫! 等这些尸体都彻底的烧成了灰烬,赵青松安排几个人尽快将骨灰埋到京郊的野山上去,便带着队伍直奔西厂指挥所。 到了西厂指挥所,瞧见院子里乌泱泱地挤满了人,这些人全都脸露不安之色,一团一群地在一起窃窃私语,如同一大群的苍蝇一般,发出“嗡嗡嗡嗡”的嘈杂声响! 赵青松不管这些人,径直往屋里走。 屋门口迎宾的小太监见是赵青松,尖声尖气地高声报号:“赵青松赵大人到!” 赵青松进了屋,瞧见下垂手的副座上坐满了人,全都是锦衣卫和西厂东厂的各大头目。 坐在上垂手主座上的韦瑛见是赵青松来了,忙站起身来,在赵青松耳边低声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赵青松双手将令牌呈给韦瑛,低声答道:“幸不辱命,事情全都办妥当了!” 韦瑛忧心忡忡地道:“没出什么乱子吧?” 赵青松眨了眨眼,心里有些明白过来。 怪不得这个差事谁也不想去做,想来这些人全都知晓了贾修在皇宫里杀人时的异状,想来他们唯恐这些死尸身上再出现什么古怪,再出什么乱子,怕再出问题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当时谁也不想不敢去烧这些尸体! 赵青松摇头道:“没有任何异常!” 韦瑛一听,一拍大腿,兴奋道:“好!好!好!你……”他刚想说让赵青松出去待命,忽地转念一想,又改了念头,道:“来人,拿把椅子来,让试百户赵大人坐在我身边!” 马上有小太监搬了把椅子,让赵青松坐下。 赵青松心中如明镜一般,一下子就领会到了韦瑛这么做的意思。 按自己的地位和职位,自己是没有资格在这个屋子里跟这些人平起平坐的,也没有资格参加这场会议! 但这个韦瑛平时不办人事,导致所有人都跟韦瑛不对付,韦瑛在这屋子里是一个连表面上的朋友都没有的人! 这里的人都恨不得将韦瑞除之而后快!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韦瑛的敌人! 今日赵青松干脆利落地将这件谁也不想去办的难办差事给办完了,显然是一个干练之才! 韦瑛发现自己跟这些人说话办事都不好使,说话没人搭茬,下令没人接令,他干脆将聪明又能干的赵青松留在身边,哪怕只是壮壮声势,随口附和自己几句,也是好的! 韦瑛假意咳嗽了几声,满脸愁容地道:“陛下有旨,限期将妖道贾修捉拿归案,大家伙看看这件事,谁是合适的人选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那?” 屋内鸦雀无声,无人搭腔! 韦瑛等了半晌,见还是没人理他,很无奈的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结果屋里仍旧是针落有声。 韦瑛耐心地又等了半天,见没人理他,不由急了眼了,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倒是说话呀?” 东厂的大太监阴阳怪气地道:“韦百户精明能干,武艺过人,只要韦百户出马,一个区区妖道贾修又何足挂齿?只要韦百户出手这妖道还不是手到擒来?” 众人纷纷大声附和,拼命称赞韦瑛,一个比一个夸的大声,一个比一个将韦瑛吹捧的厉害,个个都对韦瑛发出了五体投地的佩服! 片刻功夫就把韦瑛吹成了地上没有,天上仅存的绝对大才! 这一招乃是最高明的一着,也是最厉害的阳谋之一,叫做——捧杀! 硬把一个人捧到他所达不到的高度,逼着他自己崩溃,逼着他自自爆炸,实乃官场中极为精妙无比的一条计谋。 韦瑛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今天早上御花园出的事韦瑛可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 要想让他再面对一次那种地狱般的场景,他宁愿去死! 他咬牙切齿地又等了半晌,见众人还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吹嘘他勇猛无敌,盖世无双,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你们他娘的给我闭嘴!” 众人愣了愣,纷纷收声不语。 赵青松还从未见韦瑛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暗暗好笑:“看看!韦瑛平日里不是落井下石便是无事生非!今日被这些人反过来拼命挤兑,也是理所应当,这事并不稀奇!” 第166章 古来权力魔力 令人不可思议 “老子还要抓捕京城内的余孽,无法分身再去捉拿妖道!而且这件差事要是办不好,大家伙儿最后谁也落不了好!你们知道这妖道贾修犯了多大的事么?”韦瑛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绽出,脸上肌肉扭曲,已然愤怒到了极致。 众人全都不置可否,也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 韦瑛见这群人又开始装死,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憋出来了,一字一顿地咬牙说道:“贾修不单单杀了三位皇妃和几百名太监宫女,而且还劫走了两位陛下极其宠爱的妃子和一位公主外加数百名宫女!东六宫的所有人,全都被这妖道给劫走了!这是我等大内侍卫的耻辱!!!” 韦瑛顿了一顿,见众人仍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放大音量更加愤怒地咆哮道:“贾修不仅抢了皇宫里的人,还抢了金库,将库里的五万两黄金和十万两白银给搬走了!你们当真不知道吗?你们可知道这个差事如果办砸了,不单单是我韦瑛,这屋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娘的都得掉脑袋!” 众人对妖道贾修今天早晨做的事早就都知道了,听了韦瑛的这番话,开始互相窃窃私语,不过仍旧没有人回应韦瑛! 赵青松自从听到韦瑛的那句‘东六宫的人全都被贾修给劫走了’后,便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什么也听不见了! “东六宫的人全都被劫走了?妙英所在的景阳宫也属东六宫,尸体里既然没有朱妙英,那她便是已经被这个贾修给掠走了?!!!” 打死赵青松也想不到,皇宫里竟然能出这种事! 皇宫大内,竟然也这么不安全吗? 竟然会有贼寇能来皇宫大内里掳人? 妙英被贾修给劫走了?劫到哪里去了?她还活着吗? 想到朱妙英那瑟瑟发抖可怜之极的眼神,赵青松心如水沸! 昨天晚上两个人还吃着月饼一起欣赏天上的月亮,今天早上两个人就天人永隔了? 他不能相信! 也不敢相信! 她吻过的自己的那唇角直到现在似乎还湿润未干呢,她就已经死了? 赵青松全身的肌肉控制不住的突突乱颤,再也坐立不住,‘呼’的一下站起身来,向韦瑛行礼道:“启禀韦百户,不劳百户亲自动手,下官赵青松愿领兵带队,将妖道贾修捉拿归案,把被贾修劫走的人和金银全数追缴回来!” 赵青松这话一出口,屋里的人全都愣住了。 这个地方,原本没有他说话的份! 韦瑛让赵青松留在屋子里,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做法,并没有让赵青松发言的意思。 韦瑛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就是心中狂喜,他压抑住自己万分兴奋的情绪,努力控制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眼神里露出了鼓励之色,拍拍赵青松肩膀,假模假式地道:“小赵啊,你刚刚说什么?众位大人似乎没听明白,你大声的再说一遍罢!” 赵青松一拱手,大声道:“下官乃试百户赵青松,愿意带队前去将妖道贾修捉拿归案,将妖道掠走的人和金银如数追缴回来!” 屋里的人都心中门清,妖道贾修的手段诡异难明,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能抵挡的! 早晨的时候贾修在皇宫里以黑雾肆虐屠戮,碰者立死,吸者立伤,当时足有数千大内侍卫在保护着皇上,都几乎要抵挡不住,最后只能在抛下一堆尸体后拥簇着皇上落荒而逃! 现在让人带队去将贾修抓回来,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这摆明了是让人去送死! 谁敢去抓贾修?谁去谁死! 韦瑛是唯一一个吸入了黑雾还活下来的人,他心中更是深知贾修手段的厉害,他宁愿直接死,也不愿意再一次面对贾修! 所以韦瑛一听赵青松说这话,当真是喜出望外,心花怒放,立刻决定批准赵青松的请求。 可下面这群人马上不乐意了! 皇帝已经下了圣旨,要韦瑛主管此案,还要限期将贾修捉拿归案,这带人去将贾修捉回来这件差事,大家伙都不出头,那韦瑛就必须亲自领兵带队前去缉拿! 韦瑛这人没什么能耐,武艺也稀松平常,如果他亲自去了,以妖道贾修的手段,韦瑛绝对必死无疑! 能借妖道贾修之手除掉全民公敌韦瑛,何乐而不为呢? 西厂虽然现在风头正盛,但西厂的厂公汪直如今在外领兵打仗,根本回不了京城,如果西厂大挡头韦瑛一死,这西厂还有谁可为皇上所用? 如果西厂无人可用,这西厂岂不就是名存实亡了? 这样一来,东厂和锦衣卫便又能恢复以前的声势。 众人早就串通好了,准拟这次一定要鼓动韦瑛自己亲自带队去抓捕贾修,只要韦瑛出京城,就是贾修不杀了他,大家伙也要在半路上设伏宰了他! 韦瑛一死,众人便可上报皇帝,西厂理刑百户韦瑛一时疏忽,壮烈殉国,草草了结此案! 等结案以后,大家伙再把脏水都泼到韦瑛脑袋上,就说找到了新证据,发现韦瑛暗中勾结妖道贾修,刺杀皇驾,劫掠皇妃,盗窃国库金银,意欲谋朝篡位!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韦瑛人已经死了,还怎么出来分辨? 这样一来,韦家不但要被满门抄斩,还会被户灭九族! 韦瑛不但死的苦不堪言,而且死后还会身败名裂,整个韦家也会被挫骨扬灰,唯有如此大家伙才能出心中的这一口恶气!!! 到时候就是有人怀疑这不是真相,也没关系。 真相、假相,天下人相信还是不相信,这些事都无所谓,这种事都无关紧要! 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是——掌权的人需要什么样的真相! 这些大人物只要合起伙来制造出了一个‘真相’,那就不论真假,这个就是‘真相’! 你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信了。 只要我信了,你不信也得信! 权力有的时候——就是有这么大的魔力。 不然为何古往今来这东西都令无数人中龙凤趋之若鹜? 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又有谁不垂涎呢? 韦瑛毕竟年岁不太大,还没三十岁,他办事只看眼前的蝇头小利,不会往深处往远处想,自然悟不到这件事情里面蕴含着一个无比凶险残忍的阴谋! 但是他知道——抓贾修这个差事,自己绝不能亲自出面,如果自己出面,就会大事不妙! 现在有赵青松这个愣头青主动请缨,他真是——求之不得! 韦瑛刚想当场拍板,东厂的大头目掌印太监施公公猛地站起身来,声音犹如夜枭一般直刺人的耳膜:“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放屁?给我滚出去!” 赵青松为了朱妙英,已经是豁出去了,听了这话,不由得怒火中烧,双拳紧攥,怒视施公公! 要在平时,赵青松绝对马上溜溜的出屋,因为他实在得罪不起这位领袖东厂的大厂公! 这位厂公今天想让他死,他便活不到明天!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赵青松料想韦瑛必为自己出头! “哎呀呀!反了你了!你这小狗崽子胆敢以下犯上?来人呀,把这小狗崽子拉出去用刑棍掌嘴五百!给他好好长个教训!” 施公公一看找到了弄赵青松的由头,便打算直接弄死赵青松! 平日里掌嘴一般都是给个教训,掌个十个二十个也就算了,如果打的厉害了,最多掌嘴一百! 如果手打麻了,可以用掌嘴板来扇嘴! 用掌嘴板最多也就将人打个牙齿脱落,嘴唇撕裂! 这施公公张嘴就是用刑棍掌嘴五百,用棍子砸嘴五百下,就根本不是给个教训,这是把人往死里打啊! 五百棍打下来,这人就是不死,恐怕也得落个终身残疾! 锦衣卫指挥使和锦衣卫千户几人闻令,马上站起来欲上前擒拿赵青松,韦瑛登时急了!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替他出头的替死鬼,他怎么能容忍赵青松被这群人搞死? “放肆!我韦瑛是皇上亲封的西厂理刑百户,是西厂的二头目,现在全权掌管这个案子,你们这些人现在都归我韦瑛统辖,我还没说话,谁敢动手!” 已凑到赵青松身前的几人动作登时顿住了。 锦衣卫指挥使严强厉声道:“怎么地?韦瑛,你故意跟厂公和我们为难,是不?这小子今天必须得挨这顿打,不然厂公还怎么在京城混?以下犯上是重罪,光给他掌嘴,算是便宜这小子了!” 说着领着二个千户又要动手擒拿赵青松! 韦瑛气极败坏,伸手便将严强推了个趔趄,瞪目怒道:“你敢动他试试?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便上折子参你不遵皇命,阻我办差捉拿贾修!” 严强被两个千户扶住了,他用力甩开两名千户的扶持,脸色阴狠地道:“好!行!那我严强把话撂这里了,如果你非派这小子去,我们锦衣卫一个人也不出,当然,如果韦百户亲自带队去,我严强绝对亲自带队跟随!” 施公公也附和道:“不错!我们东厂也是这个意思!这小子乳臭未干,有个屁本事?派这种无名鼠辈去办这件大案,你这摆明了就是糊弄皇上!韦百户如果非要派这小子去办这个差事,我们东厂不但一个人不出,我还要马上去面见皇上,告你个欺君之罪!” 韦瑛被这群人又将了一军,登时僵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167章 人生如大梦,梦呓难消停。 人生如大梦,梦呓难消停。 词句皆虚假,真心谁可知? ******? 于情于理,他本人是绝对不去的,现在赵青松出来替他去送死,他不由得大喜过望,可施公公和锦衣卫指挥使严强说的话确实也有些道理,这赵青松官小位卑,又从没显山露水过,在京城里毫无名望,毫无背景,又有什么资格能去办这个通天大案呢? 官场里是讲资历的。 没资历,你能耐再大,本事再高,那也不好使。 赵青松‘嘿嘿’冷笑了一声,道:“不劳众位费心,在下西厂试百户赵青松,师从震山惊岳屠门灭寨长江以北枪法第一——王烈为师,在下乃是师门的关门弟子!谅他一个小小的无名鼠辈贾修,又有什么厉害本事了?难道他比我师父他老人家还厉害?我看不见得吧?在我看来,这贾修只不过会一些障眼之法,下官只带一百余人,便可将这妖道擒来以正国法!” 一听这话,韦瑛乐的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真是正愁没有招,天上掉下个粘豆包! 韦瑛见众人皆是一副心有不甘的神色,知道不能再让这些人继续带节奏,要是这群人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那可就真没法收拾了,慌忙大声道:“不错!说的不错!王烈王老爷子名扬天下,的确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大侠客!他老人家的武功出神入化,纵横无敌,我们都是如雷贯耳,在座的那个不知?那个不晓?”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有些默然。 王烈年少成名,纵横北方武林数十年,从未听说有过败绩! 他的手段据传极其凶狠,从不与人动手试招,只要是跟他动过手的人,基本全都已经变成了死人! 而且最尴尬的事情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严强按师门辈分来说,还得称赵青松一声小师叔! 锦衣卫指挥使严强的师父,正是王烈的五徒弟! 师父陈国铮的手段,严强是深知的。 而且严强最近几年也曾听师父提起过,他师爷王烈前些年又收了个关门弟子,说那位小师叔乃是保定府易县人氏,天资了得,已经尽得师爷真传,能耐不在师父陈国铮之下,若是自己遇到了,让自己一定要虚心找小师叔请教请教武艺! 严强虽然贵为锦衣卫指挥使,是一位正三品的皇门内官,但师门规矩绝不能乱! 他有些不信的问赵青松:“你……你是保定府易县人氏?” 赵青松不知道严强要说什么,沉着脸答道:“不错!下官是易县人。” 严强老老实实地走到赵青松身前,躬身行礼道:“师侄严强,师从陈国铮,给小师叔行礼了!” 赵青松大为惊讶,忙还了一礼,道:“原来是国铮师兄的徒弟,咱们不是外人,不用多礼。” 严强将赵青松请到了远离众人之处,低声道:“小师叔,这个差事,您万万不能去啊!” 赵青松眨眨眼,问道:“怎么?” 严强压低了声音:“您不知道,这个贾修可不是寻常的武林人物,此人乃是丰都鬼城里出来的鬼道,会勾魂邪术,今早我在御花园里亲眼所见这贾修单武功高强,而且还会放黑雾,只要吸进了鬼雾的人,就是不死也会变成疯疯癫癫的疯子!这件事里面水深的很,师侄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师叔听师侄的话绝对没错,千万别去!等这事过去了,我请小师叔去会宾楼喝酒,那时师侄再把这事详细的给小师叔您说一遍,您看行不?总之,您千万别去!让韦瑛这畜生亲自去,让他送命在贾修身上是最好不过!” 赵青松点点头,拍拍严强的手背,说道:“好!你的话我记下了,你对我的好,我也心里也明白!不过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那怕再危险,今天我也必须要去!” 严强焦急道:“小师叔你可别闹了!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来替您解决,您要是死了,师爷他老人家该有多伤心?我师父也绝对饶不了我的!再说了,韦瑛这个卑鄙小人早就该死,您何必替他出头呢?” 赵青松点头正色道:“我不是替韦瑛出头,这件事,谁也解决不了,只有我自己能解决!放心!我心里有数,等我回来,咱们再去会宾楼喝酒!” 说完这话,不再理会严强,径自回了韦瑛身旁! 严强无奈的跺了跺脚,长叹一口气,也回了座位。 韦瑛见赵青松回来了,喜上眉梢,说道:“好了!我现在特命试百户赵青松带队马上出发,去捉拿妖道贾修!” 东厂厂公施公公冷笑一声:“韦瑛你个缩头乌龟!我们东厂一个人也不出!” 韦瑛没答话,严强也有气无力的绝望道:“你们西厂就是故意让人去送死,我们锦衣卫也一个人不出!” 韦瑛冷笑道:“我们西厂人才济济,用的着你们这些废料么?别的不说,从我们西厂里找出一百位好手来,轻而易举!赵青松听令!” 韦瑛拿出西厂调兵令牌递向赵青松。 赵青松半跪于地,静听号令。 “现特命赵青松为掌班,率领一百名西厂校尉前去捉拿妖道贾修,救回被劫掠之人和国库被劫走的所有金银!” 赵青松答应道:“下官得令!” 伸手将令牌接了过来。 韦瑛凑到赵青松耳边道:“若是能杀了贾修,便带他尸体回来,贾修劫走的那些金银,务必一个子不少的给运回来,至于被劫走的那些宫女、妃子和公主,你就别救她们了,这些人死了最好,如果没死,你便将她们全都……喀……” 韦瑛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赵青松愣了一愣,随即明白了韦瑛话中的意思。 想来是皇帝嫌弃这些女人不干净了,如果活着救了回来,也是丢皇家的脸,要是救回来后再一不小心生下了匪徒的孩子,那岂不是皇家的奇耻大辱?! 绿帽子可是古今中外所有男人的大忌讳,万万戴不得! 所以,这些人不论是不是被贾修这些人杀死的,她们必须都得死! 在皇家的脸面面前,什么公主,什么嫔妃,全都不如草芥! 而且贵为皇贵妃和公主,有时候竟然还不如区区金银重要,何其可笑? 赵青松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之意。 如果自己遇到了这种事,恐怕皇上也会将自己当做弃卒的吧? 不,连弃卒也算不上,只能算是一坨眼屎,碍了皇上眼睛的眼屎! 不过他转念又想到,想来韦瑛刚说的三位公主,应该不包括福隆公主朱妙英吧? 韦瑛见赵青松一副了然的表情,低声耳语道:“这是万贵妃的意思!你明白吧?咱们办差的必须得遵循上意!不光得听皇上的话,还得听万贵妃她老人家的意思!” 赵青松点了点头,装作谨慎小心的低声问道:“韦百户,那几位公主都有谁?不会是皇上特别宠爱的那几个吧?万一这事被皇上知道了,咱们……” 他其实倒不是关心三位公主的安危,而是想趁机打听一下朱妙英的身份有没有被别人发现? 如果朱妙英被当做了宫女,一个宫女不论在哪里都是无关紧要的,肯定比被别人当做公主安全的多。 有时候,显赫的身份是保命符,是骄傲的资本,是凌驾于别人之上的待遇。 有时候,显赫的身份反而会变成催命符! 所以权力是一把双面利刃,刺伤别人,也会伤害到自己。 韦瑛摇摇头,低声答道:“放心吧!东六宫是什么地方?那地方鸟不拉屎,是宫里出了名的冷宫,住在里面的人全都是皇上和万贵妃不喜之人,那位被劫的公主是六公主,乃是先皇之女,当今皇上的姐姐,因数次顶撞于万贵妃,早就该死,这次除掉她正合上意!” 赵青松点了点头,心里也暗暗放下了心来。 看来朱妙英这位公主恐怕永远都不会为世人所知了。 不过这样也好,所以自己能把她救出来带着她远走高飞的话,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吧? 赵青松拿着令牌,去西厂院里调了约莫一百多名当值的校尉,骑上马,带上刀枪弓箭,把所有武器装备能带的全都带齐全了,最后甚至还从神机营里调了十把三眼火铳来! 三眼火铳全都装上火药,赵青松自己背了一把,其余九把分给了身旁之人,一声令下,百马奔腾,追着妖道贾修逃走的路径向外疾驰! 赵青松有御赐令牌在手,特事特办,不论是带人出城还是寻人问事,都是令行即办! 一行人杀气腾腾,出了北京以后,经过询问一路上的官差衙役,得知贾修这一行人往房山方向去了!? 第168章 其静如山 其动如火 这妖道贾修当真嚣张到了极致,一路上大摇大摆的赶路,但凡有官差上去盘问,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宰人! 所以赵青松这一路赶来,得益于贾修这帮人一路上杀的人头滚滚,外加赶着三十多辆官车,十分扎眼,找这帮人的踪迹压根不费吹灰之力! 到了房山,找当地的当差的一问,得知贾修这票人已经出了房山,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西南方向去了! 赵青松听的直皱眉头,心说你们这些当差的太也饭桶草包了,连阻拦这帮凶人片刻功夫都办不到,而且当地官差被杀了不少,这些当差更是一不上报,二不不追凶,还全都当做没发生过这事一般! 自己问他们,他们也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便好似被杀的不是大明朝的官差,而是什么阿猫阿狗阿鸡一般,全然不当一回事! 大明朝各地方烂了个千疮百孔,赵青松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这天子脚下的吏治竟也能烂的如此理所应当,烂的如此麻木不仁,烂的如此古井不波! 当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不过当官当吏的再烂,也不干他赵青松的事,他赵青松一个锦衣卫也没权力去管,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追上贾修这票人! 赵青松将熟悉的几人叫到身边,问道:“你们怎么看?这个贾修会往什么地方跑?” 这次来的人里,赵青松特意挑选了跟自己比较熟悉的曹队长。 曹队长岁数比较大,江湖经验十分丰富,他知道自己被赵青松选中了来追贾修之后,一张天生的苦瓜脸已变成了满是褶皱的老苦瓜脸! 这时曹队长见赵青松问询,愁眉苦脸地答道:“赵掌班,这还用问吗?我可是听了很多传闻,说这个贾修是丰都鬼城派出来的鬼差!这丰都鬼城总舵在那里?这个更不用问,武林中人都知道丰都鬼城的总舵在重庆府城外的山上,这个贾修很明显是想要领着队伍回丰都鬼城总舵。” 赵青松倒是听说过许多关于丰都鬼城的传闻,但关于这个神秘莫测的门派具体是怎么回事,却不甚了解,听曹队长说的这般笃定,问道:“那曹队长你可知他们会走那条路?现在他们大概到什么位置了?” 曹队长跟赵青松虽然说不上有什么深交,但两个人对于对方的性格是十分了解的。 曹队长知道赵青松性格看起来懒散和蔼,实际为人极有韬略,而且武功极高,是个外松内紧极为高明的人物,他对赵青松的为人一向是极佩服的,他见赵青松很信服自己的话,抖擞精神,继续说道:“他们要想回重庆府,路线倒是多的很,但从刚刚房山那里的得着的信儿来看,他们是朝西南方向走的,走这个方向,只有一条路!” 赵青松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因为贾修这帮人顺着西南方向的这条路走的话,必须要走易县紫荆关! 因为从西南方向出京的话,想要尽快跨过太行山进入山西地面,只有走京南第一雄关——紫荆关! 他原本便是易县的本地土人,对易县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各个山脉间的道路他大概也全都知道。 不过很明显曹队长比他更熟悉这些道路,所以他没打断曹队长的发言,示意曹队长继续往下说! 曹队长取出了行军地图,指着地图上的地形边比划边说道:“你看,他们出了房山地区以后,顺着这个猫耳山一路向西南走,到了一渡以后,因为他们带着辎重,所以不大可能进山往十渡方向走!因为山路崎岖难行,他们的车上拉着五万两黄金和十万两白银根本过不去!所以他们继续往西南走的话,得走易县千佛山山下的这条路!” “你看!”曹队长一指地图上的山形:“易山千佛山南面是云蒙山,他们得走千佛山和云蒙山中间的官道岭!官道岭这地方我路过几次,这条道路十分狭窄难行,如果我们在这里堵住他们,再让当地驻军过来增援,他们就是插翅也飞不了了,非被我们给抓住不可!” 赵青松点了点头,道:“曹队长说的好!那我们快马加鞭,争取在天黑前在他们前面赶到官道岭,把他们全歼于官道岭!” 赵青松收了行军地图,上马疾行,领着众校尉直奔官道岭! 不料赶到官道岭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进官道岭之前,有当地驻扎的军队岗哨在此设卡,可等赵青松他们赶到哨卡时,发现遍地死尸,已经没一个活人了! 很明显,这贾修也是知道朝廷派出来的追兵在后面追赶他们,所以他们也在拼命赶路! 贾修这群人的移动速度,比赵青松他们所预料的要快的多! 赵青松忙掏出行军地图来,问道:“曹队长,看来贾修也知道害怕了,跑的竟然比兔子还快,你看他们接下来应该往哪里走?” 曹队长看都不看地图,道:“他们没有别的路了,只能沿着云蒙山继续走,过拒马河穿紫荆关!” 赵青松点了点头,道:“我打小便听人说,紫荆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量他贾修就是能耐再大,也不能在一时三刻便穿关而过,我们在紫荆关处堵住他们,让关上的守军跟我们配合,将这伙大胆贼寇一举全歼!” 曹队长忧心忡忡的道:“唉?!不好说呀!他们怎么带着辎重,还能跑的这么快?还能顺手把人都杀了!据说这贾修会吸魂妖法,莫非这事是真的?那要是紫荆关也挡不住他一时三刻,等他们过了关,进了蔡家峪,那里地形复杂,朝廷也无驻军,山上可能还有山匪,贾修这帮人到时候如果往山里一猫,咱们再想找到他们,那便如大海捞针一般了!” 赵青松看看地图上蔡家峪那极宽松极大的范围,也有些担忧的挠了挠头,忽地道:“这个贾修不可以用常理度之,在我看来,这个家伙多半是个有疯病的人,不然你看他干出来的事,有那件事是常人能干出来的?” 曹队长两道下垂的八字眉迅速的抖了几抖,也点头同意道:“不错!赵掌班说的很对,贾修办的这几件事,平常人连想都不敢去想!” 赵青松收起了行军地图,道:“我想,这个贾修跑的之所以这么快,并非是害怕后面有人追他!这个人行事如此招摇强横,根本不会把追兵放在眼里!我猜,他之所以跑的这么快,可能是另有目地,所以我们最好是在紫荆关前拦住他们,借着紫荆关的地利和守军抓住他们,不过就算万一去的晚了,贾修他们已经穿关而过,我想也没什么关系,他们这么多人大摇大摆的赶路,找他们想来并不为难!” 曹队长默然的点点头。 赵青松下令道:“天马上便要黑了,贾修这帮人就是能耐再大,一天着急忙慌的赶路,应该也快到极限了,我猜今晚他们要么在紫荆关前扎营休整,要么就是过了紫荆关修整!咱们离他们已经很近了,大家伙卸下马鞍放开马儿,让马儿去吃点水草,好好的休息一下,大家伙也在这里吃点东西喝些水休息一下!三柱香之后,咱们便出发去剿灭这帮胆大妄为的匪徒!” 众校尉应了一声,将马儿都放到一旁的林子里吃草,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拿出带在身上的行军干粮点心吃将起来。 曹队长跟赵青松最是熟悉,两人一起坐在树下阴凉处,曹队长递给赵青松一块点心,问道:“赵掌班,你以前听说过贾修这个人么?你有信心胜过他么?” 赵青松咬了几口点头,陡地想到朱妙英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有没有生命危险? 她是不是一天都没有吃到东西,还饿着肚子呢? 想到这些问题,赵青松登时哽住了,心里极是焦躁,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到前面去把她救出来! 第169章 拔得云开见日月 守得阴天换晴天 想到她现在生死未卜,再甜的点心赵青松也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听到曹队长询问,赵青松摇头道:“没有啊?这丰都鬼城的人办事都极为隐秘,江湖上连他们的传闻都不太多,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贾修,我就在御花园帮忙干活的时候远远地看见过贾修几次罢了!” 曹队长脸色变了几变,一张苦瓜脸又皱成了一团,哀叹道:“惨了!我还以为赵掌班有信心稳赢贾修的,你没听别人传说贾修那种种骇人之极的手段吗?你跟兄弟我透个底吧,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其实对丰都鬼城十分了解,是不是?是不是你一到,便可轻轻松松的将这伙丰都鬼城的人都尽数拿下?” 曹队长不死心地盯着赵青松的脸,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一大堆,曹队长见赵青松似乎没有听到自己说了什么,仍旧满脸忧虑地看着远方的天空,不由急道:“不是吧?不会吧?赵青松你真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那你上赶着送死,也没捎带上我呀!我还没活够呢!” 情绪激动之下,曹队长的声音不由得放大了三分,引的其他锦衣卫纷纷向这边瞧了过来! 赵青松扭头微微一笑,拍了拍曹队长的肩膀,问道:“贾修在御花园动手杀人的时候,你亲眼看见了?” 曹队长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道:“你故意玩我是不?我跟你一块交的班,跟你一块上床睡的觉,我上哪儿看见去?” 赵青松点点头道:“我也没见,但我想,传言多不可信!” 曹队长头疼似的捂着脑袋蹲在一旁,绝望道:“怎么不可靠了?皇宫内死了那么多的人,你不是亲眼见了吗?在皇宫里的时候,大内侍卫的人可是比贾修他们多了足足十倍那!那时候大内侍卫都已经团团地把他们围起来了,结果这帮丰都鬼城的人仍旧能在宫内以一挡十,大开杀戒!还能嚣张之极的去抢国库和掠走皇妃!现在,咱们这里只有区区百余人,就这也想剿灭贾修这伙人?你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曹队长又急又气的瞪视赵青松,道:“再说这地方上的驻军,这帮废物除了混吃等死以外,还有个屁用?真说打仗还不如咱们这些锦衣卫呢!指着他们帮咱们剿匪?他们不帮着匪来剿我们就不错了!指着他们,还不如指着我奶奶跑步去通风报信更靠谱一些!” 赵青松不说话,就看着曹队长说,见曹队长终于不说了,才不紧不慢的肯定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曹队长气疯了,背过脸去猛摆手道:“有个狗屁道理!你这个赵青松,我平时看你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发开疯了?你自己疯就疯,也不打紧,你他娘的为什么好事没找过我,上赶着去死的事你拉着我呢?缺不缺德你?” 赵青松并不生气,道:“曹队长不用生气,我问你,你武艺如何?” 曹队长没好气的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咱们不是还在校场动手较量过么?我是不是你的对手不假,但一般人又岂能是我的对手?我提枪上马也厉害的紧!唉,这次我老曹可被你这个疯子坑惨了,这次这件差事要是办不成,咱们就算是能逃回京城,也免不了要被韦瑛找借口杀掉灭口!要是往别的地方跑,最好的结果也只能做一个流民草寇!唉!晦气!当真是晦气之极!好好的在京城混几天小日子,不挺好吗?你找死你带上我干吗呀?我平日里又跟你无冤无仇……” 曹队长抱怨起来停不下来了,啰啰嗦嗦,越说话越多,一张苦瓜脸此时更加苦了十分! 赵青松仍旧神色如常,问道:“那你说,我要是提枪上马,大概能杀死贾修这伙人里多少个人?” 曹队长怔了怔,琢磨了琢磨,停下了抱怨,道:“那我哪儿知道?反正只要马儿累不死,估计弄死百十来个,应该没啥问题吧?” 赵青松嘿嘿一笑,道:“就是马死了,我还能在平地步战轻轻松松杀上百十来个,你信不?” 曹队长答道:“当初校场动手,第一个照面你就一枪将我挑落到了马下,我能不信吗?我信,我十分相信,可那又能怎样呢?” “贾修这伙匪徒大概有多少人?” “嗯……约莫二百多位吧,差不多三百人,不过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京城外另外埋伏了别的人马呢?” “那又怎样?我看这校尉里也颇有几个好手,光我一个人,就能杀他们大半!再加上你跟那几个好手,贾修这么点人,根本不够看,曹队长,你在怕什么呢?” 曹康又愣了愣,道:“可是……可是那个贾修……他……他……” “他会法术是么?你真的相信么?你真的相信世间有那种呼风唤雨的法术?死了的大内侍卫的尸体我可是都亲眼看见了,这些人全都是被刀剑所杀,可不是被法术杀的!” 曹康狐疑道:“真的?你是说贾修只是一位武术好手,压根就不会什么法术?他们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怪传闻,都是以讹传讹?都是假的?” 赵青松摇头道:“倒也不能说都是假的,我想,贾修是会一些蛊惑人心的小玩意,应该是障眼法之类的东西罢?这点小玩意能大大增强贾修这伙人的武术威力,贾修要是真能抬手就吸人魂魄,伸脚就勾人灵魂,那他一开始还花里胡哨的取得万贵妃的信任做什么?我可是听说贾修为了取得万贵妃的信任,花了不少银子那!要是银子对这帮人来说没用,他们抢国库做什么?如果贾修真的是阎王爷现世,能弹指间定人生死,他直接杀进皇宫想抢什么抢不了?何必还要脱了裤子放屁去讨好万贵妃?或者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贾修直接勾了皇上的魂魄,夺了皇位,他自己当皇帝岂不是最好?” “而且如果贾修真的天下无敌,见谁就能杀谁,那他跑什么?他直接在这里等我们来了,勾我们的魂不就完了吗?还费这么大劲运什么金银?抢什么女人?碰着谁不服就弄死谁不就结了?” 曹康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照呀!你说的太对了!我说老觉着这里面味儿不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唉,还是你脑子好使哇!看来是我们都被贾修的鬼差身份给唬住了!完全没想到这一层!这妖道贾修抢女人抢金银,说明他们不是什么鬼差鬼使,他们还是凡人,他们也得吃喝拉撒也想睡漂亮女人!” 曹康很是热情地揽住了赵青松的肩膀,苦瓜脸登时笑成了一张苦菊脸,热呵呵地道:“我就说平时看你是咱们这帮人里最聪明的,果然没有看错!要不是兄弟你,咱们怎么能立下这么个泼天大功?我看这趟差事完了,兄弟你的千户绝对是有的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哥哥我呀!关键时候记得拉哥哥一把!” 赵青松心中暗暗好笑:“贾修虽说应该不是无敌之人,但胆大包天,胆敢直接杀进皇宫,杀进国库!正所谓——艺高人胆大!这贾修能耐绝对小不了,说什么泼天大功,要灭这个贾修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那!不过,这个泼天大功兄弟我到时候我就会让给你!因为我救出妙英后,我会带着妙英隐居山林,不会回京城啦!” 他心里的话,当然不能全部都告诉曹康,但曹康这人除了丧气一点,其实人还是很不错的,他也不打算坑他! 第170章 腥风血雨起幽冥 黯黯鬼蜮浸阴声 “好说!好说!行了!兄弟们既然都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大家伙跟我刀出鞘,箭上弦,马上到紫荆关去杀贼!” 一声令下,众校尉答应一声,装好马鞍,跨上马背,雄赳赳气昻昻地跟着曹康和赵青松,直奔紫荆关! 紫荆关始建于战国时期的燕国,离燕国的燕下都只有数十里! 当年荆轲就是从紫荆关出关,穿太行,过吕梁,直奔咸阳! 万里蜿蜒壁, 千峰拥塞门。 风雄秦上谷, 气压赵楼烦。 当年土木堡之变,明军大败之后,瓦刺的首领——也先领兵十万进犯紫荆关,紫荆关上的守军仅凭区区数千人马,便抵挡了瓦刺的十万大军足足四天的时间! 想来如此的险要关口,贾修能耐再大,也不可能一时半刻便能闯过! 可惜! 非常可惜的是——大明朝各地守军在让人失望这一点上,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等赵青松领着人到了紫荆关下时,只见关门大开,血污满地! 关内横七竖八的躺着约莫十来具尸体!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兵,正慢吞吞地一个一个将尸体拖走掩埋! 赵青松见状气的几欲发狂,飞身下马,照着一个老头的肚子就是一脚,怒道:“混蛋!你们在做什么?守关总兵呢?让他滚出来见我!” 众老头抬头见到赵青松身上的飞鱼服,吓的纷纷跪倒于地,当先挨踹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道:“总兵在地上躺着呢!” 赵青松怒气更盛,怒喝道:“他躺地上做什么?滚起来!” 众老头闻言皆颤颤巍巍爬伏于地,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曹康下马道:“死人是不能自己滚起来的,赵掌班!” 赵青松一怔,低头瞧去,果然看见倒地地上的众尸体中有一个穿着军官服饰的胖大尸体。 曹康问道:“你们这里出了什么事?快说!” 一个白发老头道:“启禀上差,小的们冤枉啊,小的们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呀,在半个时辰前,突然来了一伙人,这伙人手持圣旨和令箭,让总兵马上开关放他们通过,总兵大人见了,亲自过去检查他们手里的圣旨令箭,可不知怎地,总兵大人刚过去,那伙人突地发难,将总兵大人和他的亲兵卫队尽数都杀了,然后便自顾自地打开关门过关去了!” 赵青松将死的这几具尸体都检查了一番,见都是刀伤、枪伤致死,显然贾修不会轻易使用那种诡异的手段来杀人! 想必贾修用那种手段,应该也是有什么限制,不能随时随地的想用便用罢?! 希望如此。 赵青松一指这些尸体,说道:“曹队长,看见了吧,就是一伙胆大的贼寇,你看这些人全都是死于刀剑枪戟,可不是死于什么法术!” 曹康定睛一看,乐的眼睛的都看不见了,道:“不错!不错!确实如此!贾修这帮人既然是半个时辰前过的关,咱们应该马上就能追上他们!” 赵青松看看天色,见太阳现在已然到了西面山颠的顶部,变做了一个大红色的火球,将横贯天空的白色云朵都染成了烫红之色,瑰丽奇异,变幻千万,光华夺目,美的颇有些动人心魄! 那天空的云朵红的如此鲜艳,红的如同滚烫的鲜血一般! 赵青松道:“从关里拿些灯球火把,我们尽量在天黑之前解决这伙贼寇!” 众人去关里取了许许多多灯球火把挂在马上。 赵青松询问关内还活着的残兵:“过关的那伙贼人,大概有多少数目?” 一个干瘦至极,眼球浑浊的老兵想了想,含糊的道:“约莫有三五百人吧?拉了好多的车,还押解着好多的女人。” 曹康见这老者说话慢慢腾腾,迷迷瞪瞪,不由的也怒道:“到底是三百人,还是五百人?” 老头伸出干枯如树枝的手指头比划了半天,晕晕乎乎的说道:“估摸……大概……恐怕得有三五百人!” “你妈个蛋!” 赵青松知道问这些老糊涂也没用,反正三百人也好,五百人也罢,眼下就得趁他们不备,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赵青松下令道:“一会追上了贼人,我一声令下,你们便马上下手,记住!男的一律宰了!女的不许伤了一个,谁要是手贱,杀错了人,可别怪我赵青松翻脸不认人!” 众校尉齐齐的答应了一声,呼哨一响,跟着赵青松穿关而过,向前疾驰! 夕阳渐渐落下,将人影拉的如绒线般悠长、飘忽。 天空中那颗滚烫的大火球在此刻变的如此的巨大、澎湃、汹涌、燥热! 充满了鼓荡难抑的力量感! 赵青松迎着下落的万道金光,率领着众锦衣卫向前奔了约莫有七八里路里,抬眼便瞧见两个在山角林边放哨的道人! 只见这两人身穿道袍,身高体壮,正百无聊赖地倚在一棵大杨树下闲聊! 两名道人听到马蹄声奔近,眺目远望,想看看来者是谁? 金色的夕阳十分恍明,在赵青松离着两名道人约莫还有五十多步的时候,这两名道人才看清来的人竟然是一伙提刀带弓的锦衣卫! 两道放哨的道人脸色大变,掉头就想跑! 赵青松一马当先,拉弓搭箭,暴声喝道:“放箭!” 箭如飞蝗,挟着战马的巨大惯性,速度倍增! 只听‘嗖嗖嗖’十数声厉响,两名道人被一顿乱箭射成了马蜂窝,当场倒地身亡! 赵青松领着众人呼啸而过,转过山坳,抬眼便看到一群道人正在蹂虐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赵青松怒发冲冠,收了弓箭,提起得胜环上的亮银枪,下令道:“将这些男人全都杀了!” “噗噗噗噗”声响起,铁器刺入肉体的声音接连响起,这五六名道人见势不妙,如一窝蜂一般四下乱蹿! 可惜两条腿的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纷纷被搠死当场! 赵青松扫了一眼那女子,只见那女子是个年纪约莫有四十岁左右的半老女子,此刻七窍流血,已然不活了! 他叹了口气,提马继续前行。 丰都鬼城的这群人此时已经被刚刚的动静给惊动了,吵吵嚷嚷的拿起了兵器,团团地冲杀过来! 第171章 提枪跃马扬刀 谁能挡我一招? 赵青松见这里山地崎岖,地形复杂,提枪前冲,扬声喝道:“以十人为一组,纵马冲杀,马战若是不便,便下马陆战,谁支持不住了,大声呼我,我过去助你们!” 众锦衣卫齐齐答应一声,各自组成十人小分队,四下冲杀起来! 赵青松领着曹康等数人,径直向前面杀去! 众锦衣卫校尉虽然算不上什么训练有素的部队人员,但比起地方上的那一堆堆犹如流民草寇一般驻军来,那可就精锐的多了! 这群丰都鬼城的道人战斗力也颇为强悍,一开始被赵青松等人杀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反应过来以后,仗着人数上的优势,提着刀枪剑棍‘呼啦啦’的便围将了上来! 赵青松也不客气,在马上提起长枪,左挑右刺,前划后捅,眨眼功夫便轻轻松松连杀五名道人,当真是骁勇无敌,凶残霸道,一杆亮银枪使的上下翻飞,残影重重,竟无一名道人能是其一合之将! 只用了片刻功夫,赵青松便带着小队直透重围而出,将丰都鬼城这帮人的队形冲了个七零八落,如赶羊一般,围着这帮道人便开始了一场疯狂的单方面的屠杀! 丰都鬼城的众道人哪见过这种阵势? 当真是天降的真杀神,地冒的恶罗刹,出笼的烈猛兽,众道人登时被赵青松几人杀的吓的肝胆俱裂,见赵青松几人杀来,那敢反抗? 赵青松杀那到那里,那里的道人便纷纷鬼哭狼嚎,抱头乱窜! 后面的人见赵青松如此凶狠,纷纷边往后撤退边大声叫道:“请修罗!请修罗!请修罗!” “请修罗!” 这话一出口,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所有的人都开始大声呼喊——请修罗!请修罗! 赵青松自不管他们叫喊些什么,只顾纵马持枪向后面杀去,恨不得瞬间将这些人杀个干干净净! 他怕这些人绝望之下孤独一掷,伤害朱妙英!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赵青松已连杀十数人,因为冲的太快,已经将曹康等九人远远的拉在了后面! 赵青松一枪捅死了一名惊惶失措的道人后,忽听一声风雷闷响! ‘呜’的一声怪响,直直的朝自己后脑勺袭来! 赵青松来不及收回亮银枪,一个猛低头,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不待赵青松调整身形,那风声奇大的兵刃在空中一转,一个立劈华山,朝他后背猛劈下来! 生死关头,赵青松急中生智,将鸟翅环上挂着的三眼火铳给拽到了背后,一招‘后背藏刀’式,将三眼火铳当成了盾牌,竖在了背后! 只听‘当’的一声刺耳的之极的重响,赵青松只觉得左手一麻,三眼火铳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整个人也被巨大的力量给击的斜斜飞出,栽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赵青松朝后面一个大翻滚,手中的亮银枪抖抖弹弹,护住全身,一骨碌站起了身来,凝神望去! 只见一个光着全身的彪形大汉,右手拎着一把极长极宽的丧门大砍刀,左手提溜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正满脸怒火地瞪视着自己! 赵青松瞳孔微微一缩,左手上,右手下,双腿微曲,枪尖斜斜指地,力贯全身,神放四方,警戒着别的人偷袭自己,冷然道:“妖道——贾修!” 贾修狞然一笑,将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扔在地上,伸手撕烂了旁边手下的道袍外衫,马马虎虎的往腰上一裹,遮挡住了要害,声如闷鼓:“正说女人一碰就死,就这一会功夫就死了三个,玩的太也没意思了!便马上有不开眼的送上门来让我活动活动筋骨!好极!好极!你这小子功夫倒也了得,你配报名字了,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位?老子在宫里混的时候,怎么没看见过你?” 赵青松见身后周遭无人偷袭,看了一眼贾修刚刚扔到地上的那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皮肤极白,身材纤瘦,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女子,不由得心中一紧,待仔细再看,见那女子衣着华丽,身量较高,显然不是身材比自己矮上不少的朱妙英,便先放下了心来,不答贾修的问题,而是问道:“劫掠来的人,你杀了几个?都是杀了谁了?” 贾修哈哈一阵狂笑,一指不远处的两具尸体,道:“怎么?皇帝老儿让你救他老婆来啦?告诉你,晚啦,我已经把他的两个老婆和一个女儿都弄死啦!诺,就在那里!” 其他站在贾修身后的众道人也跟着一阵猖狂的狂笑。 赵青松凝目看去,果然见那里扔着两个身穿妃子服饰的尸体,心里暗想道:“看这架式,妙英目前应该还安然无恙!很好!我只要将尽快将这些匪徒全部杀光了,剩下的事情就好说了!” 赵青松缓缓向前迈进一步,长枪斜挺,轻笑道:“我乃锦衣卫试百户赵青松也!识相的跪地求饶,可免一死!” 贾修好似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哈哈哈!我说怎么我没见过你!原来是个试百户!芝麻粒的官都比你大,想来你连进皇宫内围见皇帝的资格都没有了?哈哈哈!” 众道人也跟着一阵不屑的狂笑! “皇帝老儿看来是怕老子杀回去取了他的狗命,派了你这么个无名小卒前来送死!小子!你要是现在就跪地上喊我三声爷爷,本道爷可以给你留点记号让你滚回去告诉狗皇帝,那个万贞儿太他娘的老了,他不挑食,老子可下不了嘴!不过他女儿味儿……” 话未讲完,一道寒芒,电闪而至,直刺面门! 这道寒芒来的好快,要不是贾修着实武功不错,而赵青松又离的他太远,这一下贾修非得脑袋上被捅出来个窟窿不可! 就算他贾修修为极高,这一下也躲的极为狼狈,他一个大后仰,险之又险地地避过了这一枪! 当真是险之极矣,枪头虽然避过了,但额头上被枪头刮了长长的一道,火热的鲜血蜂拥而出! 贾修大后仰随即接了一个就地十八滚,骨碌碌向旁边滚了数丈,这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了身来。 他伸手一摸额头,这伤痕还不浅,把他额头刮下去了好大一块肉! 这一下算是破了他的相了,这以后再怎么见人? 贾修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直接的七窍生烟,火冒三丈! 赵青松一枪刺空,并不停留,长枪如龙,连连捅刺,捅到哪里,那里就会绽放出一朵鲜艳的红色花朵,竟无一人能挡他一招半式! 几个呼吸间,赵青松又连杀四人! 剩下的道士哪里见过赵青松这样的煞神,吓的是屁滚尿流,远远逃窜,边逃还边叫嚷:“修罗大人!快请无常鬼差吧!” “快请牛头马面勾此人魂魄!” “修罗大人,快请鬼差现世,收这狗贼魂魄!” 众道士越逃越远,喊的却越来起劲,仿佛这什么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真的会被他们一喊便会现身一般! 赵青松猜测这些人喊的所谓的修罗大人,应该便是贾修,他们喊的什么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应该不是真的鬼差,而是要让贾修施展什么奇特的惑人心神的法门! 赵青松哪能让这些人如愿,他见贾修离自己极远,刚想冲上前去结果贾修,陡听身后马蹄急响,转脸一看,是曹康九人到了! 赵青松一指贾修,下令道:“放箭射死贾修!” 曹康等人也不待马停,纷纷搭弓射箭,对着贾修就是一阵乱箭齐射! 第172章 一点寒芒先至 随后枪出如龙 贾修回头一看,见太阳斜斜下沉,已堪堪沉到地平线以下了,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手中的丧门大刀向地面猛然一插,只听‘嘭’的一声震响,如同晴天打了个霹雳一般,周围一切,陡然变的昏暗了下来! 曹康等人射出去的箭,一没入黑暗中,便无影无踪,连声响都听不见了! 众锦衣卫从未遇到过这般奇异的景象,纷纷下马奔到赵青松的身旁,团团将其围住,有些慌乱的四下观看! 赵青松他们骑的马儿都是战马,就是上了战场,也镇静如常,但这天色一暗下来,这些马儿便开始不安的打起了响鼻,局促不安起来! 赵青松十分警惕的观察的周遭! 他比较心细,在天色暗下来的一瞬间,便发现了异样。 黑下来的不止是天色,而是他发觉有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忽地从地下冒了出来,将周围都笼罩住了! 这黑雾极为怪异,跟寻常时的白雾大不相同,有一种极为阴冷的感觉,人吸进了这黑雾以后,脑海中便开始杂念丛生,心情低落! 练武之人,自制力比普通人要强的多,赵青松更是其中的翘楚! 他轻吐了一口浊气,便把种种不适都压了下去。 曹康那张苦瓜脸,此时已经皱的如同粽子一般,又是惊惶又是忧愁的问道:“坏了!我怎么觉得大事不妙呢?这事情好像跟你说的不大一样啊?我们会不会全得得……” 赵青松嘘了一声,道:“别出声,大家都拿好了火铳和火索,听我号令再放,你们听!” 曹康停下了抱怨,端着三眼火铳,竖起耳朵细听。 怪异的黑暗之中,响起了一阵瘆人的哭泣之声。 好似有无数怨魂在哀嚎,又好像有无数的鬼差来索命。 军马再也忍耐不住,齐齐掉头,跑进了黑雾之中没了踪影! 一个年纪比较小的锦衣卫战战兢兢的道:“赵……赵掌班,这……这是什么……什么……” 一个黑色的庞大影子,陡然朝那个锦衣卫扑了过去! 这个锦衣卫岁数小,哪见过这个阵式,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三眼火铳都扔到了一旁! 赵青松一招‘夜叉挥海’,一枪将那个黑影捅了个对穿! 黑影晃了几晃,化作黑色雾气,散去无踪! “捡起来!拿好了火折子!”赵青松冷酷又严厉的大吼道。 在人心慌乱之时,冷酷是最有效的良药。 那名年轻校尉迅速捡起了三眼火铳,摆好了放枪的姿势,人也恢复了镇定。 曹康有些不解的问道:“赵掌班,刚刚那是什么玩意?怎么被你刺中了,便散开了?” 赵青松冷笑道:“障眼之法,幻影之术,一点微末伎俩,有何可惧!” 他陡地扬声大呼:“贾修!就这点玩意,也妄想赢老子?你记好了,老子一天是你爹,一直是你爹!小崽子洗干净你的脖子,你爹马上来取你的项上人头!”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花里胡哨的玩意,全是贾修搞出来的鬼,他故意以言语激怒贾修,便是想等贾修出声,自己好确定贾修的位置! 只要确定了贾修的位置,自己直冲过去宰了他,这黑雾鬼阵自然破解! 但赵青松的话显然不好使,他这一嗓子没等来贾修的回应,反而像发出了进攻的信号一般,天色霎时更加昏暗了三分,无数奇怪凄厉的哀嚎同时响起! 如怨魂涌出地狱! 似魍魉现于人间! 只惊的众锦衣卫肝胆大惧,手木脚麻! 随后,黑暗中簌簌而响,无数黑影,纷沓而至! 在黑雾的笼罩之中,只见这些黑影或大或小,或宽或窄,或奇形怪状,或嶙峋难辨,形象恐怖,难描难述! 曹康咽了一口吐沫,有些艰难的问道:“赵……赵青松,这……这也是障眼法?这障眼法……障眼法也太……也太真实了!” 赵青松心中也微微有些慌张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微眯,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 此一声,乃是赵青松师门秘传,叫作——‘虎豹雷音’! ‘哼’声一出,震动鼻腔,由鼻腔震动致胸腔,从胸腔穿透至腹腔,进入五脏六腑! 此一声入五脏六腑之后,由躯体再达四肢百骸和上丹田跟脑海之中! 悠长如钟鸣,音律如风啸! 一股热气从丹田升起,流转全身,震荡身体,清醒大脑,平息五感。 赵青松霍然睁眼,眼前仍是黑雾弥漫,怪影流转! 但耳中的鬼叫声已消失无踪! 这时的赵青松,只听数十个缓缓逼近的脚步声! “丰都鬼城的人都藏在这些黑色雾气幻化成的鬼影里,假扮恶鬼偷袭!”赵青松瞬时心中了然。 “大家别点火,听我号令。”赵青松下令道。 可惜曹康几人似乎听不清赵青松的声音一般,曹康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赵青松还未回答,四周的鬼影怪吼一声,前仆后继的一齐扑了上来! 赵青松不为眼前幻像所蛊惑,但听耳中声响,所以虽然形象骇人的鬼怪扑到了他身上,他仍旧不为所动! 但其他人就没有赵青松这么意闲神舒了,全都吓的纷纷将手中的三眼火铳点燃,照着身前扑过来的鬼影连开三火! “嘭!”“嘭!”“嘭!”“嘭!”“嘭!”“嘭!” 巨大的火焰如喷火的狂龙,无数砂石跟铅弹喷的四下乱飞! 所有的攻上来的黑影全部都被火铳给喷的溃散开来,重新变回了黑色的雾气! 如此强横的火力狙击,让强横的鬼影攻击也缓上了一缓! 众人见火铳打完了弹,纷纷将火铳扔在地上,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赵青松急的大喝道:“不要胡乱攻击,听我号令!” 曹康神色焦急,大喊道:“赵青松,你为什么这么说?你能分辨哪个是假鬼,那个是真鬼吗?” 赵青松吼道:“所有的鬼,都是假鬼,都是幻象!一个真鬼也没有!丰都鬼城的人全藏在这些假鬼的里面!” 曹康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大叫道:“可是这些假鬼又扭又叫的,好生骇人!怎么看都像是真的!” 赵青松想了想,大叫道:“天色太黑了,所以看的不分明!咱们找东西,点起火来再说!” 本来携带的灯球火把在马上,现在马跑了,灯球火把自然没了踪影,只能另想他法! 曹康等人答应一声,团团戒备,亦步亦趋的跟着赵青松,挪动到了一棵大松树下。 赵青松大声嚷道:“你们先砍几个树枝下来,凑合着弄几个火把,然后再想办法找些引火之物,把这儿的树点燃几棵!” 曹康答应一声,不再理会又渐渐靠近的鬼影,领着三个人便往这棵大松树上爬去! 赵青松凝耳细听,陡地听到极轻极巧的脚步声向曹康几人奔了过去! 他凝目一望,见是几个身形臃肿,体态丑陋的恶鬼正步履蹒跚的向爬树的曹康冲去! 赵青松来不及提醒别人,身形暴起,枪出如龙,一枪快似一枪,一枪密似一枪。 只听‘噗噗噗’三声刺出血肉的声音响起,那又胖又丑的恶鬼化作黑雾缓缓散开,地上已多了三名身穿道袍的汉子的尸体! 众人见赵青松挥手间便破了这似乎毫无破绽的鬼法,纷纷兴奋的大声欢呼! 赵青松陡地回头,怒喝道:“小心身后!” 一柄大砍刀毫无征兆的从黑色的雾气中中闪现,恶狠狠地劈在了离赵青松最远的锦衣卫肩膀处! 那名校尉锦衣卫惨呼一声,当场毙命! 第173章 秋风火起 赵青松眼中几欲喷火,怒道:“妖道贾修!” 贾修的那张凶狠狰狞的笑脸从黑雾中一闪而逝,如鱼入水一般,不论赵青松如何找寻,也找不到贾修的一丝痕迹! 脚步声没有! 鬼影也没有! 贾修似乎已经融化在了这片黑雾中! 一丝冷汗从赵青松额头缓缓流下! 别的人倒也罢了,这贾修当真是一位劲敌! 剩下的几人被吓坏了,见恶鬼扑来,纷纷又开始挥刀砍鬼,不敢再让任何鬼物近身! 赵青松向左连跳三跳,陡然回身挺松突刺! ‘噗’地一声,又捅死一个想从背后偷袭自己的汉子! 赵青松这里枪还没有收回来,大砍刀又人黑雾中一闪而出! 他早就等着贾修了,不待刀锋砍下,一个转身回马枪,从那名锦衣卫的腋下里捅出,狠狠地扫在了大砍刀的刀身上! ‘当’的一声大响,贾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给扫了个趔趄! 赵青松见贾修又打算隐入黑雾中,哪肯放过? 正所谓‘得理不饶人’! 手中长枪舞动的如风车一般,刺出枪花朵朵,朵朵枪花皆不离贾修面门! 贾修见身形隐没不了,被赵青松逼的连退十步! 赵青松身后传来‘哄’的一声,曹康四人终于将衣衫裹着的粗松枝给燃烧着了,从树上跳了下来! 松枝虽然潮湿,但松枝里松油含量极高,一旦点燃,登时熊熊着了起来! 火把一照,众恶鬼顿时有了三分惧怕,行动也不似先前那般嚣张了! 而且在火把的照耀之下,众恶鬼的真身也被照的清晰起来,原来这些恶鬼皆是由浓度极高的黑雾组成,只是形象恐怖,却不像刚刚没看清时那般骇人了! 赵青松头也不回的大喝道:“多多点燃树木,可退恶鬼!” 原来赵青松心中猜想既然虎豹雷音可破鬼音,那这些鬼雾更应该怕火怕光怕大声! 虽然多多点燃山树可能引发大的山火,但此时他为了救命,也顾不上这事了。 赵青松怕丢失曹修的踪迹,来不及再得到曹康等人的反应,挺枪再刺,又向前冲了数丈! 可惜,就他说这一句话,略微分一分神的功夫,曹修身影一晃,已失去了踪影。 此地此时黑雾更浓,伸手不见五指,曹康等人的火光,也照不到此处! 周围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静谧和黑暗之中。 赵青松见实在什么都看不到,干脆放弃了用眼睛寻找敌人,竖起耳朵静听敌袭! 秋风冷冽,徐徐轻拂。 又是一年深秋之时。 黄色落叶,萧萧而下,随风飘零,发出‘哗哗哗’的轻响。 赵青松忽地听到左前方三尺处传来数片落叶被踩碎的声响,手中亮银枪一招‘铁索横江’横掠而出! 长枪枪尖跟丧门刀刀刃相撞,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一道火星子迸射而出!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赵青松连进三步,连刺三枪,枪枪不离贾修心口! 贾修正在亦进亦退之时,万万料想不到赵青松竟然能敏锐如斯,自己只不过是踩碎了几片落叶,便招致赵青松如此凌厉迅疾的攻击! 本来我在暗,敌在明,却没想到原来自己才是在明处的那个人么? 修岁原本想偷袭赵青松,一刀将他脑袋给卸了,却被赵青松先出手偷袭了! 仓促应敌,措手不及,只得连连躲闪! 可惜这次赵青松势在必得,全力出手,他哪里敌闪的及? 只听‘噌噌’两声连响,除了第一枪被贾修躲开,剩余两枪,枪枪见红! 赵青松见伤了贾修,更不客气,身形移动,团团围着贾修抖起了枪花! 贾修被赵青松逼的几乎喘不上气来,怒火攻心,狂吼一声,丧门刀连连猛抡,发出极大的‘嗡嗡’的风声! 风声一响,周围雾气登时被丧门刀刀锋引动,如活物一般纷纷向丧门刀中钻去! 雾气磅礴激荡,向丧门刀中越钻越快,慢慢汇聚在了刀身上和贾修身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贾修和手中的丧门刀已幻化为一个模样十分怪异之物! 只见此时的贾修已化为一只身高三丈,腰宽五尺,手中拿着一把五丈长的三股叉的巡夜夜叉! 角角杈杈,双目散发着黑洞洞的凶光,模样十分可怖! 赵青松虽然心里明白这个黑雾凝聚成了夜叉纯粹是个样子货,只是看起来吓人,并没有什么卵用! 可他不管夜叉的攻击,径直攻击夜叉内部的贾修时,难免被夜叉的攻击扫到。 每当被这凝聚夜叉的黑雾碰到身体时,他总是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个寒颤,手中的枪也不由的递出去慢了三分,便刺不到贾修身上! 这夜叉身上的黑雾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冷如冰霜,寒澈入骨,就算是没碰到身上,远远地被吹上这么一下,也全身起鸡皮疙瘩! 这难受劲就别提了,整的赵青松都想磨头就跑,都不想跟贾修再打了! 可他心里明白,不论如何难受,自己决不能放过贾修,贾修不死,这鬼雾便不破,鬼雾不破,他们这些锦衣卫,一个也活不了! 就在赵青松狼狈的躲闪夜叉的攻击,束手无策之时,便见不远处一道火红的亮光慢慢的蔓延过来! 一开始远的时候,因为黑雾浓郁,他看的不大分明,等了一会,这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赵青松这才看清楚,原来这红光是山火! 秋干物燥,百树凋零! 最近又没有下雨,干枯的树叶和树木更容易点燃! 想来是曹康等人点起了山火,火借风势,风借火威,片刻间便将小半个山坡都燃烧了起来! 干枯的树枝在火焰的灼烧下发出‘剥剥剥’的脆响,浓烟被风势带动,四下肆虐乱卷! 而火焰所到之处,黑雾如冰雪一样溶解、消散! 在愈燃愈烈的山火照耀、烘烤下,夜叉那庞大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慢慢消融! 赵青松见夜叉包裹里的贾修似乎有逃跑的意思,不由得着急了,怎么可能让他再次溜掉? 赵青松身法如电,也顾不上还未彻底消散的冰冷黑雾了,径直蹿进了黑雾之中,一到贾修身后,手中银枪施展起来,如火如电,一招‘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全力刺出! 此招乃是师门秘传的枪中绝学,长枪刺出,如梨花瓣瓣,又因梨花小而密,而反过来形容长枪刺的极密极迅捷而得名! 此枪一出,贾修哪能抵挡? 贾修在武技上本来便远远不是赵青松的对手,只因有丰都鬼城的宝器和秘法加持,这才堪堪跟赵青松缠斗了这许久。 贾修与人动手,全仗凭着鬼门秘法! 寻常人见了黑雾和这雾中恶鬼,气势上便先惧了三分! 等一动起手来,百鬼齐上,更是往往被吓的肝胆俱裂,手麻足木,十成本事去了七成! 再加上贾修往往隐于鬼形鬼雾中实施偷袭,又有谁能抵挡? 他死也料想不到,赵青松竟丝毫不惧鬼神! 不惧鬼神倒也罢了,这赵青松的武技还如此的高深难抗难抵! 连番较量之下,贾修压根伤不了赵青松,心中对赵青松已有了惧怕之心! 此时贾修秘法已被山火所破,立刻又生出了退却之心! 在他这又惧又退的大意之下,这一招连赵青松的一枪也没抵挡的住,霎时间便被赵青松的枪中绝学在背上给捅出了十几个窟窿! 将他整个人戳的直如筛子一般! 受此重创,贾修心知自己难有生机了,心中大为不甘,声嘶力竭的仰天狂吼道:“师尊救我!弟子死矣!” 赵青松冷笑道:“你喊下玉皇大帝来也救不了你了!妖道贾修,你今日必死……” 赵青松挺枪蓄力,刚想一枪将贾修刺死,便见贾修身上的黑气忽地鼓荡汹涌,‘哄’的一声爆炸开来! 赵青松被气浪冲击,身不由己的退开了几步,这一枪再刺不下去! 黑雾缓缓凝实,在贾修身后化作了一个头带帝王冠冕,身高跟赵青松差不多的鬼王形象,双目炯炯,瞪视赵青松! 第174章 惊人魄 惑人魂 照鬼刀锋映千魂 赵青松见这鬼王与众不同,栩栩如生,连脸上愤怒的表情都跟真人一模一样,手中长枪微微抖动,并不立刻刺出,心中暗道:“这个鬼物身上那浓重之极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不过刚刚贾修中了我那么多枪,已是必死无疑!我先不要轻举妄动,看明白了情形再说……” 鬼王怒道:“年轻小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阎罗的座下弟子!你就不怕死后魂归地府时,本王找你算总账么?” 赵青松见这阎罗鬼王并未第一时间向自己出手,反而出言恫吓,不由得失声笑道:“可笑啊!可笑!” 阎罗鬼王眼珠转红,愈发愤怒:“好小子!你伤我丰都鬼城的人,还敢大放厥词?你难道没听说过‘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么?你不积阴德,等你死后,我定要让你尝遍地府十八层的所有刑罚,叫你的魂魄在地府里苦不堪言!你还不马上跪地苦苦哀求本阎罗发一发慈悲之心,饶恕你一条半条的罪孽,好减轻些死后的刑罚,还在等什么?” 赵青松不由得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我原本以为你这鬼物有什么了不得的能耐,却原来只是个嘴把式!絮絮叨叨说那些废话,有个屁用?” 阎罗鬼王厉声道:“你当真不怕死后魂魄受苦?” “怕!我好怕呀!”赵青松不屑一顾的睥睨道:“可惜!老子现在还没死!老子这活着的事还没办成,还管他娘的什么死了的事?老子一向不信鬼神,老子只信自己!老子活着时,只论活着的事!死了以后的事,等老子死了再说!” 阎罗鬼王登时语塞,刚想张嘴再说些什么,可惜赵青松已看出这鬼王徒具其形,并没有任何厉害手段,要是有,那怎么不向自己施为? 显然这鬼王最大的能耐就是嘴炮,妄想用吓唬普通人的鬼话来恐吓自己,这是痴心妄想! 赵青松早就听这些废话听的不耐烦了,长枪一抖,一招‘凤凰三点头’,迅捷之极的连刺三枪! 三枪不偏不倚,几乎同时刺中了目标,只见三枪一枪刺中阎罗面门,一枪刺中阎罗胸口,一枪刺中阎罗下阴! 阎罗鬼王被赵青松的长枪刺中,怪叫一声,‘呼’的一下化作了一团黑气,裹在了亮银枪的枪头上! 赵青松吃了一惊,连抖数抖,竟抖甩不开这团怪异的黑气! 他见那黑气如一条黑蛇一般,似乎想顺着枪杆爬到自己身上来,不由得大吃一惊,狠狠地抡起了长枪,将长枪从一旁的火焰里穿过,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大黑岩石上! “嘭”的一声响,裹在长枪枪尖上的黑气撞在了岩石上,散去无踪! 而亮银枪枪尖处,掉下来一把丧门大砍刀,正是贾修一直使用的那把! 丧门刀掉落于地,‘咔咔咔’开始崩裂,几个呼吸间便碎成了数百片,散于碎石堆中! 而随着丧门刀的崩裂,周围的黑色雾气和无数鬼物,如同它们忽然出现时一般,攸忽而散,随风而逝! 只有一旁山坡上的山火,越烧越旺,熊熊涛涛,灼人毛发! 赵青松低头看着自己那杆断成了数截的亮银枪,心中十分惋惜。 这杆枪乃是当时师父找名家好手给自己专门定做的一杆好枪,枪杆是用上好的牛筋木以‘积竹木柲’做成,轻易无法折断,枪头则是由五金合精钢而成,锋利无比! 没料想到这杆枪今天被自己砸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断成了数截! 按理说这枪的枪杆结实无比,绝不会这般轻易被砸断! 赵青枪见亮银枪的断截面处隐隐有些发黑,心中暗猜亮银枪断成数截多半是因为那个阎罗鬼王所致! 他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剩下的一小截枪柄扔在一旁,看来只能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打造一把好枪了! 赵青松向前走了几步,见贾修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极为扭曲的倒在了地上,都死了还仍旧保持着拼命向前攀爬的姿势! 赵青松踹了一脚贾修的尸体,冷笑道:“你不是号称丰都鬼城的勾魂鬼差么?怎么?勾魂鬼差竟然也会死?会点歪门邪道,便诈称阎罗,四下招摇撞骗!还不是死在老子手里?” 他想割下贾修的脑袋回朝廷去领功劳,转念又一想,我都不打算回京城了,救了朱妙英便打算悄悄溜走,还领个什么狗屁功劳? 赵青松忽然心中一惊,暗道不妙:“糟了!我光顾着杀贾修了,全然没顾上妙英,曹康点的这把山火愈烧愈烈了,妙英她不会出事吧?” 一想到朱妙英,赵青松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担心,转身便想去找朱妙英! 他刚转过了身去,便听身后传来一声讥讽之极的冷笑! 赵青松全身汗毛皆竖,肌肉紧绷,迈出去的脚步也钉在了原地,连一动也不敢动了! 刚刚他看的可是很清楚的,自己身后只有贾修的尸体,尸体后面两丈处便是山火,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既然身后什么活物都没有,那这个笑声是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莫非丰都鬼城里的弟子当真是不死不灭的? 死了还能再站起来发笑? 赵青松以前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 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 他等了半晌,只闻身后山火熊熊燃烧,再没有别的声音,莫非自己听错了? 赵青松手按刀柄,缓缓的转过身来! 贾修的尸体仍旧扭曲的倒在地上,跟刚才并无任何不同! 山火熊熊,照的周围明亮之极,这地方现在除了他,再没有别的活物了! 赵青松放松了身体,手从刀柄上移开了,暗暗自嘲:“我真是太累了,都累的出现了幻听,开始自己吓唬自己了!” 他刚想转身离开这地方,陡然听到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冷笑之声! 这声音如此真实,绝不是自己的幻觉! 赵青松双腿微屈,手握刀柄,双目定定的望着远处的山火! 他很确定,刚刚那声嗤笑之声,是从山火中传来的! 不管这件事多么的不符合常理,但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什么人?滚出来!”赵青松喝道。 ‘啪啪啪’几声鼓掌声响起,在升腾的烈焰之中,缓缓地走出来了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也不知是什么人,所到之处,火为之开,焰为之避,升腾的火焰丝毫伤不到这两人!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山火中走出,走到了赵青松身前三尺处方才缓缓站定。 赵青松凝目看去,只见前面那人,约莫四十来岁,衣衫华贵,右腰挂着一把刀,看刀鞘的形制是一把雁翎刀,左腰挂着一环玉佩,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打扮! 再看这人的面皮,只见他皮肤白皙,颌下微须,双目上翻,一副‘天上地下唯老子独尊’的嚣张架势,嘴角缀着一丝极为不屑的冷笑。 后面这人年纪不大,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身材削瘦,面色苍白,衣着破旧,跟在前面这人身后,缩头缩脑,似乎是前面这人的仆从! 赵青松手按刀柄,见这两人来的极为蹊跷,他生性谨慎,并不着急动手,往往谋而后定,心想问个清楚再动手也不迟,极为客气的道:“我乃皇上御赐的试百户锦衣卫赵青松,现奉当今皇上圣旨,捉拿朝廷要犯贾修,你们是何人?来这里做甚?” 前面那个男子冷哼了一声,仍旧脸孔朝天,双手背在身后,极为不屑道:“白寒露,告诉这小子!” 第175章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那个仆人模样的年轻人挺直了身板,扬声道:“赵青松,你好大的狗胆,胆敢杀我九师兄修罗!今日我大师兄通幽已将‘断天绝地万魄千魂照鬼刀’的‘境刀’给请了过来,你不跪地请死,还在等什么?” 一听这话,赵青松气的鼻子差点冒烟! 好家伙,感情这是贾修的同门师兄弟助拳来了,这丰都鬼城出来的人,说话也太狂了,张嘴就是让人跪地等死,跪地求饶,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也! 赵青松缓缓抽出了绣春刀,湛亮的刀锋,在火光下映的通红。 通幽听到了抽刀声,那双上翻的眼珠子到这时才翻了下来,正眼瞧了赵青松一眼,嘿嘿笑道:“怎么?凭你赵青松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跟我通幽动手?你配吗?” 赵青松听刚刚白寒露刚刚吹的挺大,说‘断天绝地万魄千魂照鬼刀’什么什么镜刀好大一串,又说这死了的贾修是他的九师兄修罗,刚从火焰里走出来的通幽是大师兄! 这排行老九的修罗就这么难对付了,排行第一的大师兄通幽想必能耐更加高强! 而且刚刚听白寒露说照鬼刀时,带着十二分的恭敬之意,想来通幽腰间的这把雁翎刀也来历定然十分不凡,应该比被自己击碎了的那把丧门刀更为邪门才是! 赵青松这一估摸,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自己要想赢过这位丰都鬼城来的,并且拿着一把十分诡异的雁翎刀的大师兄通幽,恐怕没那么容易! 要是一个不小心,自己恐怕还得栽喽! 反正修罗已经死了,接下来自己只要救出朱妙英,然后逃之夭夭就行了,还在这里跟这个实力难测的通幽玩什么命呢?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赵青松微微一笑,道:“确实,我不配跟阁下动手,那在下这就告辞了!” 忽地转身拔腿就跑! 跑了不到五步,忽地听到身后有金刃破空之声! 这一招来的好快,大出赵青松预料之外,等他听到刀锋劈下来时,已来不及挥刀格挡! 赵青松临危不乱,奋力一扭,堪堪避开了身后袭来的这快速绝伦的一刀! 耳轮中就听见‘哧~’的一声裂锦之声,赵青松的飞鱼服后摆被连根切开,刀锋离他的屁股只差分毫! 赵青松顾不上别的,转身换了个方向,飞速逃窜! 这次跑的时间就长多了,这次跑了约莫有十步左右,他陡然又听到后脑处传来金刃破空之声! 这次刀锋来的比上次更快更急,若是躲闪不及,脑袋非得当场两瓣不可! 赵青松察觉刀锋劈来时,刀锋离自己的后脑已不足一尺! 他这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狠狠地一个低头,反手一个上撩刀,将对方的来刀格开,往前连翻了两个空心跟头,这才双手持刀转身站定! 刚刚身后袭来的这两记刀招当真是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要不是赵青松武技已达随心所欲的神变上境,第一刀就得被劈死! 赵青松心中又是后怕又是震惊,立在原地‘呼呼’地直喘粗气。 周围有无数黑色发丝,漫天飞舞,飘飘而下! 他微微一怔,伸手一摸脑袋,发现自己的脑袋虽然安然无恙,但长发和帽子已被刚那一刀给连根削飞! 这落下来的漫天发丝,正是自己被削下来的头发! 赵青松心中此时已经有了答案:“这通幽的身法和刀法快的不可思议,我要么杀了通幽,要么被通幽杀掉,逃跑——我只会死的更快!” 通幽双手抱胸,傲然立于赵青松身前五尺之处,冷笑道:“你也不配逃走!” 赵青松心中一沉,暗叹晦气。 现在是逃也是死,战也是死,既然如此,那还跑个屁? 况且我将师父所传的武技全力施展出来,也未必就输于这个什么狗屁通幽了! “照阁下的说法,我配什么呢?”赵青松借着废话拖延时间,双目仔细观察着通幽的身形和四肢,希冀能找到通幽的行为习惯和某些弱点。 “你只配死于我的刀下!”通幽冷声嘲笑道。 赵青松轻轻抖了抖手中的绣春刀,挽出了几个刀花,长吟道:“手似弦兮身似弓,腿似流星兮刀生风!” 话未落地,进步起手就是一刀,刀锋迅疾,直削通幽面门! 通幽反手抽刀,刀锋向下,以重锋硬格赵青松这一记快刀! 赵青松这一刀又快又利,而且刀锋至通幽近前时,还能再生变化!只听‘唰’的一声,绣春刀并未与通幽刀锋相撞,而是巧妙之极地以一个极小的角度从雁翎刀的刀锋旁划了过去,‘哧’的一声将通幽的左腋下衣袍给划出了一道口子! 赵青松的这一记刀法,其势无法伤及通幽,但他故意把通幽的衣袍划出一道口子,纯粹就是向通幽炫技! 通幽吓了一抖,忙向后退了五步,低头一看,自己这件极为华贵的袍子上被这一刀划开了好大的一条口子! “好!好!好!你这该死的狗东西!想去死也这般着急么?行!既然你这么心急,本少爷就给你提提速!火速送你去见我师尊阎罗王!”通幽见赵青松一刀就坏了自己衣服,登时有些恼羞成怒。 赵青松嘿嘿笑道:“你就老老实实承认了吧!我这刀法虽然只是三脚猫的刀法,一点也不高明,但单以刀法来论,你远远不是我的对手!你要想杀我,必须得用你们丰都鬼城那歪门邪道的秘术才行,你说是也不是?” 一听这话,恼怒的通幽登时憋了个大红脸! 他一向自视甚高,瞧不起除师父以外的所有人,在别人的刀下吃瘪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可从刚刚赵青松那一刀的变化来看,他似乎确实在刀法上要逊赵青松一筹。 但强烈的自尊心让通幽心里马上否定了这一点。 这是不可能的,单纯以刀法来论,世上除了师尊,又有谁能胜我? 就单论刀法,我通幽也是天下无敌! 骄傲的表情再次浮现在了通幽的脸上,他斜视了赵青松一眼,鼻孔里喷出了一个哼字,仰起头下巴朝天的说道:“可笑之极!本公子只是故意让你个一招半式的,你这蝼蚁竟然还当真了?告诉你吧!单以刀法来论,我只需区区十招,便能取你项上人头!” 赵青松仰天大笑,笑声既嚣张又跋扈,越笑越是大声,越笑越是狂放,笑到后来,眼泪都笑了出来! 通幽听着这笑声,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是铁青,见赵青松笑了半晌还半点也无停歇之意,仿佛是刚刚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通幽再也忍耐不住,怒道:“你这狗崽子有病啊?有什么好笑的?” 赵青松捂着笑痛了的肚子,擦拭了一下笑出来的眼泪,强忍着笑意道:“十……十招?哈哈哈……十招之……之内?哈哈哈……我看……我看你还是……还是不要打……打肿脸充胖子啦,连……连自己也骗,有意思吗?你还是尽快施展出你们那个下三滥的鬼秘术来将我杀了为妙,不然要是十招之内不但没胜过我,还被我给杀了,死的岂不是冤枉之极?九泉之下,你拿什么脸见你的师尊?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太好笑了……” 说完赵青松又是一顿大笑。 通幽一向目高于顶,盛气凌人,哪受过这种气? 赵青松的这番话直气的他暴跳如雷,厉声喝道:“放你娘的屁!本公子今天绝不用门中秘术,定要单凭刀法在十招之内取你项上狗头!你准备受死吧!” 第176章 浓情蜜意皆幻梦 众生皆苦方为真 赵青松两眼一翻,陡地止住了笑,冷声道:“胡吹大气!你要是在十招之内用了你们门中秘术那我又能把你怎么样?你就堂堂正正的施展秘术就行了,不用故意诓骗于我!” “我要是十招之内用秘术,我是你孙子!我喊你爷爷!”通幽被赵青松的神态彻底激怒了,气急败坏的大喝道。 赵青松挑一挑眉角,点头道:“好!我便相信你一次!反正我赵青松今日是必死了,就让我赵青松临死之前见识一下你们师门秘传当世无敌的绝妙刀法,我就算死了也闭眼服气!” 通幽将乌黑如墨、明亮如镜的雁翎刀缓缓地抽出了刀鞘,摆了一个东流到海的起手式,傲然道:“你瞪大了狗眼看清楚了,这等好机会,你一辈子只有这一次了!要是本公子刀速太快,你实在看不清楚,到了我师尊阎罗王那里,你可不要叫屈!” 赵青松并不答话,只是嘻嘻而笑,全身放松,一副吊儿郎当的墨阳,似乎浑然没将通幽当回事! 这种无形的讥讽更加激怒了暴躁的通幽道人,他沉着脸怒喝一声,双腿一飘,蹿起了一丈多高,居高临下,一刀向赵青松脑袋狠劈将下来! 赵青松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怪不得刚刚自己逃走时,这通幽在身后追的那么快,原来这通幽的提纵术大有其独到之处,只轻轻一蹦,也没见他怎么曲腿弯腰用力,竟可以蹿起一丈多高来,似这等高明的提纵之术,移动速度着实快之极矣,自己就是骑着马也不好逃走! 通幽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将下来,这一招刀法赵青松势必无法、也不能硬接,好在通幽的这一记‘立劈华山’只是力道雄浑,速度却马马虎虎,躲开这一刀轻而易举。 赵青松闪身躲到了一旁,腰肢转动,长刀斜掠,以刀尖轻削通幽后脚跟。 这一刀阴损至极。 通幽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在将落未落之际,被赵青松从身后偷袭脚后跟,便好似他自己硬生生将脚后跟送到了赵青松刀尖上去的一样! 眼前通幽要变成残废之人时,这通幽当真了得,左腿猛然向前一个大跨步,右腿向后猛踹,半空中一个大一字马,除了巧妙的化解了这一招之外,还瞬时转守为攻,以右脚直踹赵青松面门! 赵青松见势不妙,忙抽身回刀,向后微微一挫身,绣春刀从下往上,一招‘海底捞月’劈砍向通幽右腿! 通幽头也不回,便好似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雁翎刀反手劈出,跟绣春刀硬碰在了一起! 两柄长刀刀锋相击,发出了一声刺耳之极的‘叮’的一声,迸发出一溜的火星! 两人借刀锋相撞之力各自向后退开,抽刀换气,拉开架势,准拟再斗! 赵青松意甚闲舒的轻抚胸口,微笑道:“好刀法!好轻功!好不厉害!我没想到通公子的第一招刀法便这般厉害!只差一点点我便去见了阎罗王!还好!还好!” 通幽脸色红一阵青一阵,变的比哭还难看。 刚刚这次交手,说他是进攻方,其实很牵强,因为除了第一刀他在进攻之外,其他的变化,都是他不得已而做出的变化,离着让赵青松见阎王这个目标,还差了十万八千多里! 说让自己差点变残废,才更符合实际一点! 赵青松嘿嘿一笑,故意激他道:“看来用不了十招,通幽公子只要再来个一招两式的,我便抵挡不住,当场去世喽!” 通幽听赵青松的语气里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但看他脸上的表情,却又惟妙惟肖,显得真诚无比。 他本来听了赵青松的话,要直接破防,想对赵青松破口大骂的,可看了赵青松脸上的表情之后,他却又有点相信赵青松说的是心里实话! 本来,以他的眼光和脑筋,完全可以从两人所表现出来的武技来分辨出到底谁更强谁更弱的! 可惜他极强的自尊和怒火满满的大脑,禁止他去思考自己的刀法是不是真的不如赵青松! 在他看来,自己师承丰都鬼城阎罗王,乃是阎罗王大人亲传的大弟子,而且自己练这套鬼门刀法已足足练了三十余载,从十几岁就已经开始练这套刀法了,再看赵青松年纪现在似乎还不满二十岁,不论从师承还是从年纪上来说,自己的刀法肯定要远胜于赵青松这个武林中的无名小辈的! 实际有的人有时候就是如此! 我相信就行了,至于你信不信嘛? 你他娘的不信也得信! 而真实情况如何,又有谁去管呢? 谁敢管? 谁能管? 只要我够无耻,只要我连自己都骗,那我就是天下无敌的! 这是某些人,或者某一群人的座右铭! 黑白颠倒,有时候也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不过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有时候事实会疯狂的打这种人的脸! 这种人的脸有时候会被现实打肿,这也是常有之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通幽的脸目前还没有被打肿。 所以他此时此刻仍旧十分的坚信,坚信自己只要再稍微的这么加把劲,就必能将赵青松斩于刀下。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也怪赵青松的演技太好了,演的比真的还要再真上了三分! 他脸上那惊叹的表情,那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尾音,都是如此迷惑人的心神。 所以,社会上总是这样,你再明白也扛不住顶级演员在旁边捧你!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 在顶级演员的演绎中,自高自大的人往往会迷失在马屁的海洋里。 飘飘然乎! 悠悠然乎! 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 正所谓,神仙难挡一马屁,就是这个道理。 通幽长吸了一口气,黑色的雁翎刀刀尖斜斜指天,身形轻转,一刀向赵青松左肩斫去! 刀在半路,通幽刀势变幻,雁翎刀从斜劈转为横砍。 横砍未及近身,刀势再变,又变为朝天撩刀势! 此一招乃是鬼门秘传七十二式刀法里的极为有技术性的一式刀法。 此招刀法名为“鬼迷心窍”,配合鬼门秘术同时使用,往往能伤敌于无声无息之中,死于通幽此招之下的敌人不计其数! 唯一可惜的是,通幽此时并未同时施展鬼门鬼术,而是单纯的将此招刀法施展出来,威力上登时大打折扣。 甚至于在赵青松看来,这一招刀法除了花里胡哨外,并无任何用处。 待刀锋堪堪逼近,赵青松将绣春刀的刀尖向前点了一点,拽住了刀柄,身形向斜前方直掠了过去! 此一招谓之‘拖刀’,乃是以身带刀之法,此一招必得用刀身极长的长刀时方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因为此招是以身带刀的刀法,所以摒弃了所有刀式上的花招,纯粹以力胜敌! 以身摧刀,其力可断石! 在通幽出刀的一瞬间,赵青松已察觉到了通幽这一刀的致命弱点! 很明显这一刀若是在雾气中施展出来,因为招式变化多端,左划右削,可以使敌人分不清刀锋来式,用来偷袭,确实是一记妙到巅毫的偷袭高招! 但通幽就在赵青松面前大刺刺地开始施展刀法中的种种变化,这不是将己之弱,示之于敌吗? 刀诀有云: 力求变幻则失于其刚猛! 一味求重则失于其巧灵! 赵青松见刀快到近前了,通幽仍旧如耍杂技一般,手里的刀活儿忙不个不停,心中便已动了杀机! 他心里明白,要杀通幽,务必要求快求狠求稳! 第177章 天狂有雨 人狂有祸 若是自己没能在一瞬间击杀这位丰都鬼城的大师兄,等对方醒悟过来自己的刀法远在他之上时,自己则必死无疑! 因为排行第九的修罗施展出来的鬼术,自己都感觉难以抵挡,险些着了道当场去世,这位大师兄通幽的鬼术必然还远在修罗之上,手里又握着什么什么照鬼刀这把一听名字就知道相当霸道的玩意儿,若是他施展起鬼术来,自己那里还能有命在? 所以赵青松知道自己轻易不能暴露真正的实力,若是没有必杀的把握,绝不能出杀招! 而通幽现在自暴其短不用鬼术,正是杀他的大好时机! 扡刀刀法施展出来,赵青松意欲一刀切断通幽的喉咙! 此招刀法因为几乎没有刀势上的变化,便只是一味的靠强横的力量硬撼,所以出刀的时机很重要! 赵青松艺高人胆大,就在通幽的长刀离自己不到一尺之时,双手拽着绣春刀,斜斜的横掠而出,刀锋正对着通幽的喉咙! 这样一来,不像是赵青松用刀锋去割通幽的喉咙,倒像是通幽主动把自己的脖子送到绣春刀刀锋上让赵青松去割一样! 武术里达到极上乘境界以后方能如此! 武术中所谓的——打人如亲嘴,打人如走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亲嘴的时候,肯定是两个人都往前凑,两片嘴唇才能亲上。 总不能是一个嘴唇上赶着去亲,另一个嘴唇躲来躲去,那两片嘴唇是怎么也亲不上的! 而打人如走路,说的也是这个。 在旁人看来,你就像平日里走路一般,并没有特意的去做什么动作,敌人便已被你用走路的姿势打倒在了地上。 这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奥妙之处,全在于出手的时机选的刁钻,选的恰到好处。 敌人仿佛自动凑到你拳头上让你揍一般。 赵青松这一记拖刀刀法,势在必得! 可惜,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赵青松这一刀终究还是失手了! 绣春刀刀锋堪堪要切开通幽的喉咙的时候,通幽这一刀恰好变成了竖劈! 绣春刀刀锋跟雁翎刀刀锋相撞,发出了让人牙酸的一连串利响,蹦出一大串子火星子,绣春刀上的强横力量虽然将雁翎刀挤的几乎脱手,但鬼刀上传来的反作用力也成功地将绣春刀的刀锋给带偏了! 力道极大的绣春刀狠狠地切进了通幽的左臂里! 而且赵青松身势前冲,绣春刀被赵青松身势裹挟,刀锋向后继续切割,狠狠地向通幽的后背上切去! 按照这个角度和力度切割下去,削断通幽脖子和削断通幽后背的区别并不大,通幽都是必死无疑! 可惜是的,人算不如天算,通幽身上竟然贴身穿了防身铠甲,锋利无比的绣春刀割在了通幽背上,竟割出了一大串火星! 只听‘滋啦啦’的一大串怪响,两位刀客,乍合而分! 赵青松收回了切出的绣春刀刀锋,缓缓地转过身来,心中充满了一万个遗憾! “唉,都怪我太大意了,竟一直没有发觉通幽身着内甲!大好的机会没了!现在我跟通幽相距足有五丈之远,在我冲过去之前,通幽有足够的时间来施展鬼术,要想再让通幽上当,得另想主意啊。” 真是一招失算,满盘皆输! 通幽手臂受了重创,又被绣春刀拖背重砍,身形登时保持不住平衡,一个狗啃屎栽倒于地。 好在他也确实有些本事,一个就地十八滚,先远远地避开了赵青松的攻击范围,随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雁翎刀竖于胸前,满脸愤恨地盯着赵青松! 赵青松转过身来,心中已连续转了十几个念头,等他面对通幽之时,脸上已换上了一副极为鄙夷的表情! “哎呀呀!原来通幽大师兄的刀法不过如此啊!我原本以为有多高深奥妙呢,嗨!太让我失望了!” 赵青松以十万分惋惜的语气摇头叹息道:“不过没事啊!没有事!你就喊我一声爷爷,然后施展你们丰都鬼城的秘术把我宰了就行!反正现在四下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就是做了片刻你爷爷,也无伤大雅嘛!而且你喊爷爷就算是不小心被人听见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提刀把那人宰了就行啦!一点也不会折损丰都鬼城大师兄的赫赫威名!” 赵青松一副我全都是为了你好的架式,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 其实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在赌命! 他赌通幽的自尊心十分强烈,强烈到就是死,也不绝肯丢掉半分面子! 他赌通幽是一个脸比命更重要的人。 不得不说,他看人的眼光还是比较准的,也不能说眼光,只能说他对人性的观察力是十分通透的。 通幽左臂被砍的极重,剧烈的疼痛使他几乎怀疑自己的左臂已经被赵青松的这一刀给切下去了! 虽然伤口疼的通幽龇牙咧嘴,可他仍旧觉得自己只是一时不察,大意轻敌而已,赵青松这一式刀法如此的简单粗暴,一点变化和花哨也没有,说赵青松的刀法远高于他,他是一百二十个不服,一千二百个不信! 通幽心底,仍旧固执的认为是自己刀招使的不对,一不小心给撞到了绣春刀的刀锋上! 这事不怪赵青松刀法高明,只能怪自己大意。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就是爱这样,强行撒谎,撒谎撒的连自己都能坚信不疑。 也不知这是人性中固执的愚蠢呢?还是人性中聪明的逃避呢? 通幽龇牙咧嘴的大骂道:“白寒露,你这龟儿子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滚过来,给我包扎伤口?你这是活的不耐烦了,是么?” 远处的一方大青石处,闪出来了一个脑袋,赵青松抬眼一看,正是那个一直畏畏缩缩地跟在通幽身后的年轻人。 白寒露急猴猴急地奔将过来,毛手毛脚的替通幽伤口止血。 期间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经验,弄的通幽破口大骂,连连狂扇白寒露后脑勺。 白寒露脸上一直保持着畏惧之极的表情,连连向通幽道歉,终于在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将白寒露的伤口给包扎好了。 赵青松只能耐心的在一旁等候,等候过程中,心中一直在盘算趁机偷袭,一刀将这两人都宰了,好一了百了。 可惜这通幽虽然受伤挺重,但一直十分警觉,不但距离上离的赵青松远远的,而且双目还一眨不眨地一直在盯着赵青松,右手的雁翎刀更是一直没有撒手过。 赵青松估摸着这通幽施术的秘密,全都在那把黑漆漆的雁翎刀上,所以他一直没敢轻举妄动,只能在一旁静等。 等伤口一包扎好,早就疼的几乎要哭出来的通幽照着白寒露的脸上就是一个大嘴巴子,随后更是狠狠的一脚将白寒露踹了个跟头,怒骂道:“废物!你这就是个废物!一点小事也做不好!师尊收你,真是糟蹋徒弟名额,这次回了鬼城,我马上让师尊将你赶出师门,收了你的狗命!你这废物,还是去阴间打杂更合适一些!废物!” 白寒露眼底怨毒的神色一闪而逝,脸上露出了一副又怕又愧的表情,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默默地躲到了一旁的大石头后面。 白寒露怨毒的神色虽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但赵青松是什么人物?一眼中看明白了白寒露的心思。 通幽抖一抖身体,见勉强可以出招抡刀,很是恼火地闷哼了一声,以雁翎刀戳指着赵青松,又是骄横又是恼怒地道:“赵青松,你他娘的少小人得志,刚刚本少爷只是一时大意不察,被你这狗崽子趁机胡乱伤了本少爷一刀,告诉你,本少爷能耐大着呢,真要施展出来,吓破了你的狗胆!现在本少爷就让你死个明白,我要用我丰都鬼城秘传刀法中最高明的一招刀法杀了你,让你这狗崽子在临死之前也开开眼,让你这狗杂碎也知道知道,世上还有我丰都鬼城这般高深莫测的高明刀法!” 虽然通幽张嘴狗崽子,闭嘴狗杂碎,但他这一番话,不由的让赵青松心中大喜。 听通幽话里的意思,通幽还是打算单纯以刀法跟自己一决胜负,绝不肯先使用鬼门的秘术认自己当他爷爷。 嘿嘿,如此一来,自己又有了一招可以杀死通幽的机会! “机会千载难逢,我一定要把握住。”赵青松心中暗暗说道。 当然,如果把握不住,那死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 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何时搏? 赵青松将全身的肌肉都舒展了一番,准拟不论接下来通幽用什么难缠的刀法,自己非取了他项上人头不可! 第178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通幽将雁翎刀随手甩了几下,缓缓地围着赵青松转了几个圈子。 赵青松装作一脸紧张外加十二分惧怕的模样,缓缓地跟着通幽转圈,双眼却在仔细的观察通幽的一举一动,心中暗道:“通幽左臂转动不灵,左侧的身形也跟着有些僵硬起来,一会儿不论他用什么招式,我攻他左半身,便先占了五成胜算!” 通幽围着赵青松转了几圈后,忽地双腿一飘,围着赵青松疯狂的转起了圈来! 赵青松不由一怔,他如果继续跟着通幽转圈,跟的上跟不上通幽的速度再说,自己转了不几圈就得头晕目眩! 既然跟不上通幽转圈的速度,赵青松干脆放弃,停止转圈,只将绣春刀竖于身前,以不变应万变,敛神屏息,眼观四路,眼听八方,静等通幽攻来! 通幽围着赵青松越转越快,陡然间一声鬼啸,通幽的身形同时出现在了赵青松身遭的八个方向! 此招乃是丰都鬼城七十二式刀法中的绝学,叫做——八方见鬼! 此招配上照鬼刀的鬼门秘术,可以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厉害无比! 可惜此时照鬼刀上的鬼术并未发动,‘八方见鬼’的威力登时下降了五成! 单单以此招的威力来论,这一招也十分了得! 赵青松知道异像一出,接下来便是来自通幽的致命攻击,他立刻出刀,让通幽的这一记绝学施展不出来! 可也不知怎么弄的,自己身旁竟然同时出现了八个通幽的身影,按常理来说,一个人绝对不能变成八个自己,这通幽的八个身影,定然是障眼法,里面肯定有七个通幽是假的! 那到底哪个身影才是通幽的真身呢? 这个问题登时把赵青松给难住了! 自己若是出手攻击的只是一个虚影,那通幽的本体定然会在自己来不及变招前对自己实施致命一击! 那时自己招式已用老,力道已发出,来不及重新蓄力变招,自己定然非死不可! 八个通幽的人影齐齐的又发出一声鬼啸,缓缓地朝场中央的赵青松挤压过来! 这是逼赵青松露出破绽! 可赵青松确实分辨不出哪个是通幽的虚影,哪个是通幽的真身,他登时有点麻爪了。 赵青松的刀虽然快,他可以一刀攻击一个通幽,或者一刀同时攻击两个通幽,如果他拼尽全力施展刀法的话,最多同时可以笼罩住四个通幽! 可这现在是八个通幽,如果自己攻击的四个通幽里面如果没有通幽的真身,那自己岂不是出完刀便会横尸当场? 冷汗霎那间布满了赵青松的额头。 就在赵青松不知所措的时候,八个通幽的身形已逼近到了离赵青松不足一丈的距离! 这个距离如此之近,通幽若是在视野盲区挥刀砍杀赵青松,以通幽的刀速,恐怕赵青松连躲也来不及躲,瞬间便会惨死于雁翎鬼刀之下! 就在赵青松情急之下意欲赌命,胡乱选几个通幽砍了再说之时,他忽地眼角一扫,看出了通幽这招刀法的致命弱点! 周围的山火越烧越旺,火光也照的越来越远。 就在通幽要对赵青松下死手前的一瞬间,赵青松忽地看到八个通幽身影下被山火映照出来的极长的影子! 这也正是这招‘八方见鬼’的障目刀法里的最致命的弱点,因为这一招八个身影里,其中的七个身影都是被照鬼刀干扰心神后投射出来的假像! 其实只有一个人,其他的七个在现实中全都不存在! 只有本体会有影子,其他七个虚影根本没有实体,只会出现在敌人的视野中,根本是不会有影子的! 所以这套鬼门七十二式刀法,通幽的师父传授给通幽时曾经叮嘱过,此刀法尽量配合门中鬼术使用,实在施展不了鬼术,也尽量用来偷袭,在暗处使用,不可明示于人。 因为这套刀法本来就不是设计用来堂堂正正对敌的,这是一门迷惑人心神后用来偷袭的快刀刀法! 通幽狂妄之下,早将师父的交代抛到了九霄云外,直接用这招来正面跟赵青松硬刚。 本来天色已暗,他这招八方见鬼其实还是无懈可击。 可惜山火越着越大,直接将他这招刀法的致命罩门给映了出来! 通幽见赵青松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一阵冷笑,手中雁翎刀举起,一刀便想劈了赵青松。 赵青松刚刚已然发觉自己左后方的通幽才是真身本体,佯装自己仍不知晓,待他见八个通幽都‘唰’的一下举起了雁翎刀向自己劈来! 此时通幽中门大开,他哪里还会跟通幽客气? 赵青松一个侧步回旋踢踹了出去,结结实实的一脚正中通幽胸口! 只听‘嘭咯咯’骨头断裂的闷响响起,通幽胸口也不知断了几根肋骨,口吐鲜血,向后飞了约莫有二丈多远,狠狠地摔在了遍地碎石的地面上! 落地之后,通幽‘哇’的一声,又吐了好大一口血! 还得说这个通幽运气是真的好,贴身穿着师父亲自传给他的细鳞鬼甲,要不是这个贴身宝甲护体,今天他已经死了两次了! 赵青松见自己一脚命中,通幽被自己踹的栽到了地上,也不知死了没有? 不过他一向小心谨慎,从不赌博,哪肯放过这个好机会? 飞身过去,挥刀便欲将通幽的脑袋给切下来! 可他的绣春刀伸了过去离通幽的脖子还有一尺左右时,却陡然间停顿了下来! 并不是赵青松心慈手软突然想放过通幽,而是躺在地上的那人不知为何,并不是通幽,而是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女人! 看着半躺在地上正惊诧的望着自己的美艳妇人,赵青松一时有些精神恍惚! 这个少妇他很确定自己确实从未见过,她是一个陌生人,但这个陌生人身上,却有着一种奇特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赵青松疯狂的开始思考,这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自己好像应该从哪里见过她? 那美艳少妇一直用温柔又溺爱的眼神望着赵青松,这种奇异的眼神,让赵青松再也挥不下刀去了! “松儿,你还好么?你都长这么大啦!”少妇的语气里充满了怜爱。 赵青松有些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一步,心中的奇怪念头如荒草般疯长。 母亲在生赵青松时死去,他从未见到过哪怕一丝一毫来自母亲的东西。 他从小便比同龄人早熟的多,他也试图从亲人和邻居那里打听过关于他生母的消息。 可惜,他听到的全都是一些阴阳怪气的话语。 不外乎他母亲克夫,他母亲是狐狸精,他母亲败家。 后来他凭借自己的想象,从这些阴阳怪气的话里,勉强拼凑出了关于母亲的一些轮廓。 他母亲乃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无奈之下,嫁给了他老实巴交的父亲,因为母亲断文识字、性格跳脱又生的极为漂亮,在这个落后的山村里给父亲惹出了许许多多笑话和麻烦,很不受亲戚和邻居的待见,被外人送了一个‘狐狸精’的外号! 母亲因为大家小姐出身,身瘦体弱,干不了重活,下不了地,家里因此缺少了一个极重要的劳动力,更使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后来又在怀上赵青松以后,因为家里贫困,吃不起鸡蛋和肉补身体,又因为生赵青松的请不起产婆,在生赵青松时因为难产死了! 总算赵青松命大,嬴弱的他这才没跟着母亲一起死去。 让赵青松不敢相信的是,一直在他脑海中模模糊糊的母亲,突然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不敢相信,可他的眼睛确实真真切切的看见了母亲! 看着她那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脸颊,一直镇定自若的赵青松,生平第一次失态,潮水般的眼泪,瞬间淹没了他的视线! 赵青松‘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哽咽道:“娘!这些年你到那里去啦?松儿好想你呀!你不知道!我一只以为你死了……你……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松儿……我……我……” 他越说越上不来气,后面的许许多多的心里话都被满腔的苦涩给堵塞住了,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松儿,这些年真是苦了你啦!娘也好想你,来,让娘摸摸我的松儿,你跟娘长的可真像啊……” 说着这话,那少妇缓缓的伸出的青葱般的玉手,轻轻的向赵青松后脑勺摸了过去。 赵青松缓缓地低下了头,好让娘摸到自己的脑袋,浑然不记得自己此刻身在何处,身处何境! 幻想中来自母亲温柔手掌的抚摸并未到来,赵青松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后脑勺上传来一阵几乎把脑袋撕裂的剧痛,随即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179章 欲掌天下事 欲掌天下事,何须撞不周?圣人今何在?江河万古流! ******* 在阳光散满了大地的时候,赵青松缓缓地清醒了过来。 手脚上传来沉重铁链‘哗啦啦’的响声。 眼前大腿粗细的木头被牢牢地钉成了一个囚车。 这一切无不在提醒赵青松,他的身份变了,他如今已是一个阶下囚! 赵青松缓缓地坐起身来,看见前面赶着牛车的汉子穿着一身破烂的官服,无精打采地朝老牛身上甩着鞭子。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抓我?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锦衣卫试百户赵青松!”赵青松扒着栏杆,愤怒地质问。 赶车的车把式耷拉着眼皮转过脸来,冷笑道:“抓的就是锦衣卫!你被抓还算是运气好的,你就知足吧,其他的锦衣卫大部分都直接杀了!连抓都懒得抓!你老实待着吧!” ‘啪’的一声,一牛鞭子朝赵青松狠狠抽来。 赵青松慌忙向后躲避,心中已明白了大半,这人虽然身穿官服,但根本不是朝廷官吏,这人是丰都鬼城的弟子,穿上官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赵青松呆呆地倚坐在了后栏杆上,心中暗暗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抓的? 那天的画面又一副副从他脑海里回放! 赵青松又是欣慰又是惊骇,心中暗道:“这丰都鬼城的秘法当真邪门!通幽竟能冒充我母亲?还装的这么惟妙惟肖的?而且这秘术几乎无懈可击,来的猝不及防,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中了通幽的秘术?这个秘术最可怕的地方倒不是此术如何的千变万化难以捉摸,而是中了此术之人,会如进入了梦境一般,浑然不觉,不知不察,无形无象!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已经中了招,这才是这门鬼术最难以破解之处!” 那天母亲出现的场景,今天回想起来,便如同梦境一般,最让他奇怪的是,母亲的模样在他脑海里变的如同泡了水的墨迹一样模糊,再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母亲是什么模样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关于丰都鬼城阎罗王的那些传说都是真的?丰都鬼城真的是阴曹地府?他们真的能将死去之人的魂魄再召回阳间来?还是这只是简单的迷惑人心神的法术?” 赵青松越想越是怪异,要说这事是真的吧,幽冥之事太过于虚妄,都说有,可是谁见过? 谁都没见过。 世界上真的有鬼? 真的有阴曹地府? 真的有阎罗王? 可要说这事是假的吧,那天母亲出现在自己眼前,是那么的真实,是那么的难以让他怀疑! 或者说,他希望那是真的。 赵青松不想让这件事是假的。 因为他终于跟从未谋面的母亲见上了一面,他必须让这件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是真的。 赵青松怔怔的发呆了许久,心里慢慢的回味着跟母亲见面时的每一个瞬间,回味着母亲的每一个动作,回味着母亲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 哪怕是每一个发丝,他都想细细的回味一下。 如痴如醉的赵青松忽尔傻笑,忽尔皱眉,忽尔伸手去抚摸空气,仿佛虚空里有一个母亲在等着他去轻轻的碰上一碰一般! 赶车的车夫回头看了一眼,见赵青松忽喜忽悲,呆呆地在那里跟个傻子似的瞎他娘的比划,轻蔑地笑了一声,不再理他,闷头赶车。 反正只要赵青松不大声发出噪音就行,至于他为什么忽然得了失心疯,车夫根本懒的去管。 很快,日上三杆,到中午时,车队到了一处泉水旁边。 秋老虎威力惊人,秋天的天气仍旧炎热的很。 汗流浃背的众人停到了泉水旁的阴凉之处,放开牛马,埋锅造饭,喝水休息。 赵青松这时终于从恍恍惚惚的回忆里醒了过来,见众人三五一伙的在一旁又吃又喝,有的还扔起了色子,凑起了赌局。 赵青松越想越气,忍不住站起身来,双手扶着栏杆,怒声大骂道:“通幽!我是你爷爷!你是我孙子!你个勾日的算人吗?孙贼!你敢过来见你爷爷的金面吗?孙贼!你这卑鄙无耻的下流货色,你这……” 一直赶车的丰都鬼城弟子本来凑到旁边的赌局里去赌钱了,刚输了几两银子,听见赵青松在那里对大师兄破口大骂,不由得火冒三丈,拿起赶车的大鞭子,骂骂咧咧地走到赵青松的囚车近前,挥鞭便去抽赵青松! “你这晦气东西胡喊什么?你找死!”嘴里胡乱骂着,鞭子没头没脑的狠狠地朝囚车里的赵青松抽将下来。 赵青松此时已是气愤填膺,怒火难平,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别人的阶下囚,虽然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不杀自己而是将自己关在囚车里,但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 既然自己已入死局,那趁着自己还没被折磨的毫无抵抗之力前拼死反抗一下,还等什么呢? 再等下去,自己没吃没喝,过不久两人就会被折磨的毫无抵抗之力了! 又或者他们不会缺少自己的吃喝,但万一被他们在吃喝的食物饮水中下毒直接毒死了个球的,岂不是死的更加冤枉之极? 赵青松一霎那间便做出了决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自己从来就不是那种被人整死也不吭气的孬种! 他脑袋转的极快,无数条方案瞬间便一一否定,几个呼吸间便筛选出了一个成功可能性最高的方案来! 待他见那赶车的鬼门弟子手中鞭子抽来,登时眼前一亮,如此的大好机会,怎可放过? 赵青松先向后一闪,待鞭子从栏杆缝隙里抽进来之时,左手陡出,又准又快地将鞭子给拽在了掌中! 一抓住鞭子,还不等那名鬼门弟子做出反应,赵青松身形一抖,双手吐劲,奋力一拉! 那名鬼门弟子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觉得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从鞭子上传来,身不由己的向囚车里飞去。 赵青松扔了鞭子,右手探出囚车缝隙,如钢爪一般,狠狠地攥在了那名鬼门弟子的喉咙上,微一发力! 只听‘咯’的一声轻响,那名鬼门弟子被赵青松攥的狂翻白眼,眼见马上便要断气! 赵青松右手不松劲,左手伸出,在那鬼门弟子的胸前和腰间一顿乱摸索,厉声问道:“铁锁链子的钥匙在哪里?快说!不说我捏碎你喉咙!” 那名鬼门弟子确实是想说话来着,可惜他的喉咙被赵青松捏的除了发出‘咯咯咯’的轻响,别的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赵青松摸了半天,除了摸出几块碎银子外,一无所获,不由得有些焦躁起来,右手稍微松了点劲力,左手发狠,将这名鬼门弟子的双臂都硬生生扯进了囚车里来,将这名鬼门弟子给拽的紧紧勒在了囚车的栏杆之上。 这名鬼门弟子一觉得喉咙处的铁爪松了劲力,慌忙张开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刚刚他双眼被憋的通红,眼珠子差点给憋出来,这会眼泪也‘哗哗哗’的直往下流! 赵青松厉声道:“我身上铁链的钥匙在何处?快说!你再不说我捏死你!” 那鬼门弟子大口喘息了十数下,一听赵青松又要发劲捏自己喉咙,吓破了胆,不由得大声求救:“快来人啊!快救救我!救命!” 赵青松这一系列动作做的极快,也极为隐蔽,别的人因为离着这个囚车较远,并无任何人发觉囚车这里出了变故,这时听到这名鬼门弟子呼救示警,纷纷抄起了刀枪,一窝蜂般的围了过来! 第180章 本为黄金篆 何惧烈火炼 赵青松见自己囚车前一会的功夫便围上来了十几个人,远处似乎还有人在不停的赶来,不由得额头冷汗直冒! 他现在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囧境。 他本拟将这名赶车的给生擒了,从他身上搜出铁链和囚车的钥匙,自己只要脱了锁链,出了囚车,那这些人再想抓住自己,那是千难万难!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钥匙不在这个鬼门弟子身上! 现在他暴起发难被人察觉,这十几个人拿着长短家伙将囚车围将了上来,自己便变的极度的危险! 如果这些人不管不顾,直接用家伙朝囚车里的自己捅将上来,囚车内空间有限,自己又被铁链锁着,自己就是能耐再大,也是非得被这群人捅成马蜂窝不可! 现在这群人之所以不敢上来动手,乃是忌惮自己手里攥着的这个人质! 唯一可惜的是,这个人质只是个小人物,不是什么在丰都鬼城里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自己虽然攥着这个人的小命,这帮人投鼠忌器,暂时没有冲将上来,但恐怕拖不了多长时间。 只要来一个说话好使的人,一声令下,这帮人铁定不会顾忌这个人的小命,那时自己便是身成肉泥的下场! 赵青松额头上的冷汗淋淋而下,心中急思对策! 可惜,事已至绝路,还有什么好法子可使? 赵青松正在犹豫,自己干脆捏死这人,就算是自己立刻死了,也是个一换一的结局,不亏! 可不到最后一刻,他实在是很难下这个玉石俱碎的决定!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远处马蹄声响,一个年轻人谈判悠哉悠哉地骑着马走了过来! 众人侧目望去,一见来人模样,丰都鬼城的众弟子纷纷大声欢呼了一声,而赵青松一颗心则直往下沉! “完了,我这下是必死无疑了!”赵青松看着来人那张笑嘻嘻的脸,心中开始沉痛的为自己唱起了哀歌。 只见马上那人,年纪不大,身着一袭青衣,腰间跨着一柄柳叶刀,再看其面目,眼狭眉利,口鼻如剑,带着八分生人勿近的怪异煞气,正是丰都鬼城阎罗王亲自收的内门关门弟子——白寒露! 众鬼门弟子纷纷朝白寒露行了一礼,极为恭敬的道:“见过白师兄,还请白师兄定夺!” 白寒露极为傲气的点了点头,抬脚走到了囚车前不足三尺之处。 赵青松不知这白寒露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威胁道:“你别过来啊!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捏死他!” 那名被捏着脖子的弟子也慌忙道:“白师兄,救我!求你救救我!” 白寒露轻轻挑了挑细长如刺的眉梢,道:“赵兄,不必如此,我并无恶意,这人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你捏死他也没用,还是放了他吧。” 赵青松吃不透这个白寒露意欲何为,并不放开那名弟子,冷声道:“既然此人无用,让我先捏死了他再说!” 说着右手缓缓加劲! 那名鬼门弟子嘴里‘呃呃’出声,被捏的双眼上翻,眼见一口气上不来便要断气! 白寒露不慌不忙的道:“赵兄,我们真要杀你,你捏不捏死他,你都得死!我们要是不想杀你,你捏死了这个人,反而会给自己惹上这杀身大祸!到时候我们就是不想杀你也得杀了你,不然我们鬼门颜面何存?我劝赵兄还是放聪明一些,更为有利!” 赵青松本来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想就此捏断这人的喉结,他又松了松手劲,道:“我大孙子通幽呢?他怎么不敢来见他爷爷我一面?是不是不敢啊?当初我说好了的,绝不用你们丰都鬼城所传的秘术,只用普通刀法与我决斗,若是用了秘术便叫我爷爷,结果怎么样呢?堂堂丰都鬼城的大弟子通幽,竟然言而无信,说话好似放屁一般,好不要脸!偷偷的用秘术将我擒住了还不算,却连面都不敢跟我朝了,这算什么?缩头乌龟么?传扬到江湖上去,岂不让江湖上的英雄好汉都笑歪了嘴巴?你们丰都鬼城的脸岂不是都要丢光了!嘿嘿!好笑啊!好笑!好笑之极!哈哈哈……丰都鬼城,弟子通幽,是我孙贼,缩头乌龟……” 鬼门众弟子先前都不知道这一节,听了赵青松这话,纷纷开始窃窃私语,偷偷观瞧白寒露的神色,讨论赵青松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一向眼高于底,威风凛凛的大师兄通幽竟然会办出这么为人不耻的丑事? 白寒露听了这话,不但没有着恼,脸上反而露出了得意之极的笑容:“赵兄这话言重了,虽然你的话大概属实,我都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但说我大师兄不敢来见你却是说错了,大师兄他现在有要事缠身,所以不能过来见你,等事情了了,他绝对会来的。” 鬼门众弟子一听这话,‘哗’的一声炸开了锅。 这赵青松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 一向目中无人的大师弟通幽竟然真的认别人当爷爷了?真是亘古未有之奇闻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件事就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在众鬼门弟子的交头接耳中疯狂的传播起来! 白寒露听众人越议论越鄙夷起大师兄通幽来,嘴角露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微笑,他轻轻拍了拍手掌,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没我的命令,不许靠近此处!” 鬼门众外门弟子正想找僻静地方讨论一下在门中威势滔天的大师兄的丑事,听了这话,哪能不从命? 纷纷答应一声,四下而散,找自己相熟的人去传播和研究这个天字第一号的特大新闻去了。 白寒露见众外门弟子都走了,轻笑道:“赵兄,我要是想杀你,你早在昨晚便已经死了,根本就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你信不信?” 赵青松有些拿捏不准白寒露的目地,但从刚刚的一系列事情里,他倒是看出了一丝端倪,似乎这个白寒露在用一切手段在搞臭他们的大师兄通幽? 而且想起通幽昨晚对白寒露的态度,赵青松有八分把握自己已经猜到了白寒露的想法! 赵青松点了点头,松开了自己正捏在手里的外门弟子的喉咙,缓的了坐在了囚车里,静等下文。 那名外门弟子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大喜过望,慌忙远远地躲开了囚车里的这位瘟神,悲喜交加的向白寒露道谢:“多谢白师兄的救命之恩,师弟感激涕零!定要……” 白寒露打断道:“无妨!你去一旁吃些东西压压惊吧,没我的召唤,不许靠近这里,看好了周遭,不要让别人偷溜过来!” 那名外门弟子忙答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的颠了。 第181踏雪寻梅暗香浮动举案齐眉黄梁一梦 两人一个不停的微笑,一个若有所思,好半晌谁也没出声。 赵青松先打破了这份奇怪的安静,试探性的说道:“你有求于我?” 白寒露哈哈一笑,拍手称赞道:“赵兄真是豪杰之士也!我打小到现在,没见过比你更聪慧之人,那你能猜到我求你什么吗?” 赵青松似笑非笑的看了白寒露一眼,道:“我现在已身陷囹圄,身无长物,阁下现在唯一能求我之事,唯有武技一途,别无他求!” 白寒露高挑大拇指,佩服道:“我白寒露没服过人,对赵兄是彻底的心服口服啦,那想必赵兄也已经猜到了我求取此物的目地了!那我能不能求到此物,求到了此物能不能功成,想必赵兄也已经了然于胸,那便请赵兄现在赐教吧!” 赵青松眼睛微微眯了一眯,摇头道:“我不能答应你。” 白寒露脸色登时变了一变,变的冷如冰霜,寒澈入骨,他阴森森地道:“想必赵兄已经看出来我白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看赵兄还是答应的好,因为赵兄若是答应了,赵兄不但没有什么损失,也会有好处可拿!可若是赵兄不答应,那赵兄恐怕就有些大大不妙了!” 赵青松并非是真的拒绝白寒露,而是故意在绕圈子,他等的就是白寒露的这句话,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管我是大大的不妙还是大大的妙,我的条件若是办不成,你这件事不论怎样,我也不会答应你!” 白寒露一听有门,有些兴奋的道:“赵兄不妨先将条件说出来,正所谓——坐地起价,就地还钱!咱们可以商量商量。” 赵青松斩钉截铁的道:“我现在说的条件,一文钱价钱也不还,阁下要是觉得贵了,这生意就直接就地拉倒!至于你是要杀我还是要剐我,悉听尊便!” 白寒露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他咬着牙瞪着赵青松,一副要将赵青松活吞下肚的神色。 赵青松不气不恼,直接双眼一闭,就地打坐,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两人僵持了约莫一顿饭的时间,白寒露终于先泄气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好!赵兄心直口快,我白寒露敬你是条汉子,你什么条件直说吧!除了不能直接放你走路之外,别的条件就直接提!” 赵青松似乎早料到白寒露会向自己妥协,波澜不惊地缓缓睁开双目,漠然道:“我提出的条件还得看你运气好不好,你运气不好,我说不说都是一样!” 白寒露有些焦躁的点头摆手催道:“行行行!你说!你说!” “你们从皇宫里劫来的宫女还都活着吗?” 白寒露还以为赵青松要提什么天大的难题出来,不料竟是问这个,摸着下巴仔细回忆道:“这个……这个……” 赵青松陡然瞪大了眼,扶着栏杆怒道:“你什么意思?那些人都死了?死光了?” 白寒露有些惊讶的看着赵青松那愤怒又惧怕的眼神,心中暗暗纳罕:“这赵青松是什么毛病?急女色急成这般模样吗?几个破宫女,俗脂庸粉,有什么好急的?脑子有病?” 赵青松见白寒露不答,怒道:“我现在只有一个条件,你去那些活着的宫女里面,找一个叫朱妙英的宫女来,我要跟她关在一个囚车里,如果这件事你能办成,你的事我便可给你详详细细的琢磨琢磨、谋划谋划!但如果这个朱妙英已经死了,你的事你就死了心罢,我死也不会给你办的,你快去办这件事吧!” 赵青松说完这话,不再理会白寒露,转身背对着白寒露静坐,一副老僧入定的架势。 白寒露对宫女这等小事从没过问过,他哪里知道宫女里有没有朱妙英? 至于朱妙英这个普通宫女是死是活,他更是一无所知。 但看赵青松这个势在必得的架势,他只能恨恨的盯着赵青松的背影咬牙半晌,才无可奈何的悻悻去了。 待白寒露走了远了,赵青松才慌忙转过身来,盯着正远去的白寒露的背影,心中暗暗祈祷:“妙英啊妙英!你可一定要活着!只要你还活着,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生离囚牢,我们从此便隐居山林,再不来江湖上淌混水了!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妙英还活着,如果……如果她已然死了,我……我定然将丰都鬼城上下都杀个鸡犬不留,唉……妙英……” 赵青松心中忐忑不安,一会祈祷满天神佛都保佑朱妙英还活着,一会又对丰都鬼城上下都愤恨不止,发誓只要自己活着逃出去,定要亲手将丰都鬼城灭门! 赵青松心情如海浪一般,忽地高涨,忽地跌落,患得患失,忐忑难抑。 难熬的时间,往往会变的十分的漫长。 仿佛永远都不会渡过去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青松感觉都快要一年这么久了,远处才传来马蹄之声。 赵青松仍旧背对来路,并不转身去看,双目微闭,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让他失望的是,从声音里他听了出来,来的只有一匹马,马上只有一个人,马上之人不用问他也知道,绝对是白寒露。 赵青松心绪剧烈波动,如惊涛骇浪一般:“妙英怎么了?莫非妙英已经死了?要是妙英没死,为什么白寒露没有直接将妙英带过来?如果妙英死了,白寒露还来干什么?来试探我能不能换个条件?还是想拿我泄愤?” 他心里不停的思考着白寒露来找自己的用意,心情也随着自己思考出来的答案忽忧忽悲。 而这也是他故意背对来路的原因,他怕白寒露看出他的心事! 上了赌桌之后,赌徒最害怕的事,就是对方猜对自己的底牌! 因为底牌一旦提前泄露,那便是全盘皆输! 一个成熟的赌徒,会在开牌前,牢牢的捂好自己的底牌,这才是必胜之道! 赵青松天生心性早熟,思虑周详,这些人心中的鬼蜮伎俩,厚黑手段,早已使用的炉火纯青,比一些老江湖用起来还要老辣三分! 虽然他很想马上知道朱妙英的消息,可是他却绝不会先开口。 有求于人,则立马矮了三分! 赵青松跟白寒露两人虽然都是有求于对方,但主动权要牢牢的掌握在手里。 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决定,这是死人才会有的愚蠢想法! 赵青松不是死人,起码现在还不是! 所以他就是死,也绝不会先开口。 白寒露这个人狠则狠矣,也算是有些手段,但跟赵青松斗起法来,已然输了三分,落了下风。 白寒露来回跑这么一趟,一身土,半身臭汗,对赵青松是又气又恨,但他心机深沉,隐而不发! 虽然他心狭量窄,睚眦必报,但他有个优点,没有百分百安全的把握,他绝不会冒险! 现在他的事基本上全指着赵青松,怎么可能对赵青松翻脸? 实际上赵青松就是让他现在跪在地上喊爹,他都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去做。 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谁也无法打败一个人,人只会被自己的内心打败! 在内心极度强大的人面前,世界上没有‘失败’这两个字,只有‘我能做到’这四个字! 而白寒露就是这样的人。 白寒露眼神阴沉的盯着赵青松的后背,企图从他的背影里看出几丝端倪。 可惜,他失望了,赵青松如泥塑的神像一般,过了许久许久,连一丝丝颤动都没有! “赵兄,你的条件我办妥了,现在咱们来说说我的条件吧?” 赵青松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他拼命忍耐,才勉强装成了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 第182章 孤注一掷 劫后余生 他很想问问白寒露,既然朱妙英没有死,怎么还没有将她带来?她现在在何处?人呢? 赵青松心里有一百多个问题要问,可他仍旧凭借过人的定力,强行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冲动。 白寒露想试探一下这朱妙英到底跟赵青松什么关系?自己是不是可以用朱妙英来拿捏赵青松,让他乖乖听话? 可惜他又再次失望了,他仍旧没能从赵青松身上窥探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赵青松仍旧背对着白寒露,既不回话,也不动弹。 白寒露心中将赵青松的祖宗十八代的亲属挨个问候了个遍,佯装心平气和的语气轻声道:“赵兄,你在听吗?” 赵青松似乎是聋了一般,仍旧不言语。 白寒露再也忍不住了,瞪眼怒道:“赵青松,你装什么烂蒜?你聋啦?” 赵青松并不着恼,仍不转身,语气漠然的道:“白兄没有把我的事情办妥当,还来说些什么?我跟你很熟吗?你我乃仇寇也,何必多言?” 白寒露被赵青松一番话噎了个张口结舌,直接没词了。 他本来还想跟赵青松讨价还价一番,想以朱妙英当人质来要挟赵青松,见赵青松根本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比河里的王巴、茅坑里的石头还硬,只能无奈的放弃了继续搞事的想法。 白寒露将两根手指放进了嘴里,吹了一个长长的响彻云霄的马哨! “呜纹儿呜呜~” 过了好半晌,远处山坳里脚步声响,听声音,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缓缓走了过来。 赵青松故意端坐不动,他怕朱妙英发现了自己以后,做出一些意外的反应,再导致节外生枝。 虽然他很想第一时间看看朱妙英现在怎么样了,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赵兄,你要的人给你带来了,你不回头确认一下子么?”白寒露挥手让押送朱妙英的那名外门弟子远离这里,等那外门弟子走完了以后,才懒洋洋地说道。 赵青松仍旧不回头,沙哑着声音道:“关进囚车里。” 白寒露是彻底的服了赵青松了的心计了,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轻手轻脚地将囚车门的锁打开以后,极为粗鲁地一把将朱妙英推进了囚车,随后飞快地重新锁上了囚车,向后退了五步,说道:“赵兄,现在你该能办我的事情了吧?” 赵青松透过乱发的缝隙,偷偷用眼角打量了一下关进来的人。 见此人确实是朱妙英,只是此时的她衣衫破旧脏乱,头发和脸蛋也布满了尘土,此时正一脸惊恐的神色看着自己,显然她没少受罪,人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不过让赵青松欣慰的是,毕竟她到目前为止还是四肢健全,无灾无病,经历了数次大的变故还能全尾全须,当真是菩萨佛祖一齐保佑! 赵青松闭眼不再看朱妙英,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白兄的事,我已经想了许多办法,我猜想,你是想除掉他,是么?” 白寒露神色不由得变了几变,他谨慎之极的围着囚车转了七八圈,将周围的阴暗能躲人的角落都看了个遍,见方圆十数丈,确实没有藏着别人,这才回到了囚车前,坐到了驾辕之处,也低声道:“赵兄真乃天下第一智慧之人,一猜便中。” “天下第一不敢当,我只是将事情在心中想的遍数多了,得出一点小小的结论罢了!你要杀他,却苦于那人实力太强,无法下手,是不是?” “不错!我见赵兄刀法精奇,那日里只差毫厘,便要将那人脑袋给砍将下来了!在下看的是好生羡慕,还请赵兄教教我!” “要练刀法,并不为难,只是需要时间,你我共有多长时间?”赵青松问这话,其实话里大有深意,他这是在顺路打听自己还有多长时间用来逃走。 他故意将问题夹杂在白寒露的问题里,好谋划逃走大计! 白寒露面露为难之色,他迟疑半晌,搔了搔头,道:“这个……这个不好说呀,大概……大概……应该……应该没有多长时间了吧?” “没有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赵青松稳的很,继续不急不躁的询问。 “呃……可能……可能不到半个月……不到一个月?说不好……嗯……”白寒露又是掐手指头又是皱眉头,似乎算出准确的时间来。 赵青松心中一惊,看来不出半月,自己便要被他们给杀了么?那自己可选的法子,实在有些有限了呀。 他眉头一皱,心中忽然想出了一个极为大胆冒险又极为简单粗暴且有效的方案! 只是这个方案需要孤注一掷的勇气,这法子成功,自己则逃出生天! 这法子不成,自己跟朱妙英都得非死不可! 他有些犹豫,心里暗自掂量,看看是不是有更有把握,更安全的法子? 白寒露摸了摸腰间的柳叶刀,有些丧气的道:“这么短的时间,刀术恐怕无法成就,无法胜过那人是吗?” 赵青松故意给他希望,沉默了片刻后道:“也不是没有希望,但需要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你能办到吗?” 白寒露有些犹疑的看着赵青松背影,似乎是想确定赵青松是不是在骗他? 看了半晌,赵青松的后背如同一块岩石一般颤也不颤,他还是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出来,有些怀疑的说道:“这件事容易的紧,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件事当真能成吗?要是不成你便怎样?” 赵青松冷声道:“这事成不成,都不关我事,因为我很快就会死,你只能选择相信我,或者选择不信我!你选一个吧!” 不过物过刚则折,做事说话,不能过火,过火则败,他转过身来,向白寒露笑了一笑,道:“当然了!理论上来说,此事可以成就,但就得看你够不够天份,够不够努力了!” 白寒露精神大震,点头道:“好!我全都答应你!希望赵兄千万别让我失望,我去安排一下。” 他转身离开去安排接下来由自己全权看守赵青松的相关事宜去了。 等白寒露走的彻底没影了,赵青松侧目向身边的朱妙英看去。 朱妙英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赵青松的畏惧之意,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怪人想对自己怎样? 很是紧张地缩到了身后的栏杆上。 赵青松将朱妙英仔细上下打量了许久,叹气道:“没想到我们两个在阳光下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形下,唉……” 朱妙英听着赵青松的声音有些耳熟,瞪大了眼睛看着赵青松,越看越觉得赵青松的模样面熟,秀眉微蹙道:“你……你……你是……我好像见过你,你……” 赵青松嘻嘻一笑,摸了摸脖子,将一直挂在脖子里的那个小小的玉像摘了下来,道:“一直想还给你,可是却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幸好它没有坏,也没有丢,现在物归原主,你也要好好保存啊,让它能继续保佑你。” 朱妙英讶然地接过了玉像一看,霎时泪水便打湿了眼眶,她那双晶莹漆黑的眼珠,怔怔地盯着赵青松的脸,一时竟痴了! 赵青松眼中也不由得浸满了泪水。 他心中百感交集,兜兜转转,自己九死一生,费了好大的周折,终于活着再次见到了朱妙英,真是上苍庇佑! 两人呆愣了许久,赵青松知道两人时间并不太多,等一会白寒露回来,两人许多话说起来便有些不方便了,他轻轻捧住了朱妙英的脸,在她的朱唇上轻轻一吻。 双唇相接,胜过万语千言。 第183身如长刀日日磨砺意如利剑夜夜争鸣 在这劫后余生的时刻,亲吻中的两人心中都又悲又喜又满足。 大难不死,又忽然见到了心中最爱的人,又有谁能不心绪如潮? 两人似乎都觉得世界上的一切在这刹那间都全部消失了,只余下他们两个人相依相偎在了一起。 这种美妙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可惜,现在两个人还都身陷囹圄,还不能不顾一切的做任何想做的事。 赵青松先清醒了过来,他轻轻地将朱妙英捧开,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妙英,我已经有一个能逃走的计划,我想,我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必能成功,但接下来的这许多天里,你全都要听我的话,你明白吗?” 朱妙英此时已软在了赵青松怀中,整个人如同喝醉了一般,双目迷离地望着赵青松,小脸蛋红扑扑地,也不回答赵青松的话,只是痴痴的看着赵青松的脸发呆。 赵青松向她微微一笑,问道:“妙英,你饿了吗?” 朱妙英对这句话倒是有了反应,她眼珠微微一转,噘嘴道:“我早就饿了,这几天根本都吃不饱。” 赵青松点了点头,笑道:“放心,一会咱们就能吃上好吃的,绝对管饱。” 不提赵青松如何嘱咐朱妙英,单说白寒露没费什么劲,便把事情办妥当了。 回到师门之前,赵青松专门由他来看管! 等白寒露再次回到赵青松囚车旁时,赵青松又恢复了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而一旁的朱妙英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依偎在了赵青松怀中。 白寒露一直没想透赵青松跟朱妙英是什么关系,不过这些杂事,他也不放在心上,他最关心还是赵青松答应的他那件事! “赵兄,事情我已经办妥当了,你看,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吧?我应该怎么练刀呢?你先示范给我么?” 赵青松皱一皱眉,摊手道:“我确实很想现在就教你,可是我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现在饿的都快昏过去啦,哪里还能教你刀法?” 白寒露气的暴跳如雷,当场便欲发作! 可他转念一想,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了,现在发火,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忍!”白寒露强压怒气,转身去安排了四盘好菜,一壶好酒,自己亲自用托盘给赵青松端了过来。 他生怕再节外生枝,还特意询问了赵青松有没有特别爱吃的食物? 赵青松一摆手,道:“行了,辛苦白兄啦!你先去旁边阴凉地方歇息一下,我吃饱了饭就叫你。” 白寒露悻悻地到一旁坐着去了。 赵青松十分心疼的让饿了许久的朱妙英先吃,自己则捡朱妙英不爱吃的菜吃了。 两人免不了又是一顿亲亲我我,郎情妾意,腻腻歪歪。 白寒露在远处偷眼观看,见两人亲热的蜜里调油一般,更是嫉火大燥,心里又将赵青松给虐杀了一千多遍! 好不容易等两人吃完了酒菜,白寒露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好了!现在赵兄可以将上乘刀法全部都教给我了吧?” 赵青松摇摇头,道:“你错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是再精妙的刀法,你也练不出来,练不成的!你就算再怎么练也没有用!” 白寒露听了这话,脖子里的青筋都憋了出来! 他发觉自己可能被赵青松当猴耍了,双眼微眯,杀气腾腾地看着赵青松,威胁道:“赵青松,你说什么?” 赵青松不慌不忙,道:“我说的是,你现在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成非常之术,须得要非常之法!” 白寒露的怒气一下子没了踪影,他发现自己在赵青松面前如同一个孩童一般,赵青松让自己怒,自己马上便异常愤怒起来,赵青松让自己消气,自己马上便消了气,自己竟随意被赵青松所玩弄! 他长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想将赵青松碎尸万段的想法强压了下去,道:“还请赵兄细说。” “刀法是什么?”赵青松面无表情地问道。 “刀法?刀法便是刀法,又能是什么?”白寒露答道。 “不!刀法是武技!那武技又是什么呢?”赵青松仍旧波澜不惊的问着奇怪的废话。 “武技?武技便是武技,又能是什么?”白寒露又有些不耐烦起来。 赵青松微微一摇头,心中暗忖:“这个白寒露看着挺精明能干的,但其实是个榆木脑袋,奇笨无比!我看他身上杀气极重,想来此人的脑子全都用到了如何杀死别人上面去了,于武术一途天份并不太高!此人心术不正,练武必然进境极慢!就算他学到了高明的武技,将来于武术一途的成就也必定十分有限!不过这人学武学的越慢,于我便愈加有利!” “你又错了!武技乃是一个人的所会的一种技术,就好像会种树,会浇花一般!武技是本质,刀法只是其中的枝叶末节!武术高明之人,那怕没练过刀法,用起刀来,也比一般专门练刀法的人厉害的多!” “就好比是我!其实我最擅长的兵器乃是长枪,并不是刀法!那人虽然专一精修刀法,但跟我比起刀来,仍旧差了我一筹,便是这个道理!你说是不是?”赵青松说道。 “好像确实是有点道理。”白寒露仔细琢磨赵青松话里的意思,越想越觉得事实确实如此! “在极短的时间内,练成极高明的武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几招厉害的刀法练的纯熟无比!然后在敌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如电闪雷轰一般用这几招刀法实施偷袭!那此事必定成功!古语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的便是这个道理!”赵青松将自己早已计划好的话说了出来。 白寒露听的眼中直冒绿光,他喜不自胜的用力一拍手,眉花眼笑地赞叹道:“赵兄真是当世高人也!这话说的妙!这话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啦!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是哪几路刀法,我已经替你想好了,我给你比划一下,你自己选个两招三招的!”赵青松浑没理会白寒露的称赞,继续道。 “好好好!”白寒露忙不迭的答应,凝神细看赵青松用手比划刀法。 赵青松在囚车里连说带拿手比划,白寒露在一旁用柳叶刀有样学样。 有姿势不对的地方,赵青松便一一帮他矫正。 一共三招刀法,只用了一个多时辰,白寒露终于 准确无误的记住了。 白寒露自己练习了几次,有些疑惑的道:“就这三招刀法,我觉得很是稀松平常啊?就算我练的极其纯熟了,真能成功?” 赵青松对白寒露的评价又低了三分,他笑一笑,道:“你拿一根木棍来。” 白寒露明白赵青松是打算跟他动手试招,便拿了一根跟长刀差不多长短的的木棍,隔着栏杆递给了赵青松。 赵青松道:“你用全力,向我递招!” 白寒露盯着囚车里的赵青松看了片刻,陡地扬刀直劈过来! 他故意延迟片刻,就是想等赵青松放松下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料他刀刚举起来,还没劈下去,赵青松的木棍已经戳到了他的脖子前面! 他若是这一刀硬劈下去,刀还没碰到囚车,自己的脖子就会被戳中! 赵青松沉声道:“这一记是第一招刀法的起手式!” 白寒露心有所悟,明白了那个怪模怪样的起手式的意思。 他向旁边跳跃了一步,柳叶刀横掠而来! 柳叶刀而砍到一半,再也砍不下去。 第184章 劲在意先 意在劲后 因为木棍已经等在了白寒露双目之前,若是他继续砍这一刀,刀还碰不到囚车,自己的眼睛就会被木棍给戳瞎了! 赵青松道:“这一招是第三招的第二个动作!” 白寒露长吐了一口气,还想拎刀再劈,却不料赵青松伸手将木棍给扔掉了。 “什么意思?怎么不继续动手了?” “你竟一点武术基础也无?对刀法更是一窍不通?”赵青松有些无奈了。 白寒露咬牙恼道:“我倒是想学,那也得有人教才行啊?你把棍子扔了做什么?快再拿棍子再教教我!” 赵青松摇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单单这三招刀法,妙用无穷,就是讲到明天也讲不完!我要真讲甚至能给你讲上好几天,可是就算讲完了,你便能全部施展出来么?不能吧?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做一件!你便从现在开始练习这三招刀法罢,熟能生巧,你只要练的纯熟了,一些用法不需多说,你自然无师自通!” 白寒露一听这话很有道理,便不再多说,用柳叶刀一招一式的练习了起来。 赵青松在囚车里边看白寒露练刀,边低声跟朱妙英低声的谈谈笑笑,虽然两人都不自由,但仍觉心情惬意,不时还一起低低的打闹一番。 约莫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气喘吁吁的白寒露不得不停了下来。 倒不是他偷懒,而是体力不支,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他坐在一旁,看赵青松跟朱妙英对着周围的景色指指点点,谈谈笑笑,一股子嫉妒之意止不住涌上了心头。 “凭什么我在这里汗流浃背,你们两个却在囚车里谈天说地,嘻嘻笑笑?这世界当真是不公平之极!” 白寒露心里对赵青松的恨意又加了一分,他气忿忿地走到了囚车旁,没好气的道:“赵青松,你是不是又在唬我?照这个练法,刀法还没练成,我先累死了!” 赵青松无奈的耸耸肩膀,笑道:“那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是觉得你这么练是有点不对头,可你也没问我有没有省力的习练方法呀?” 白寒露眼前一亮,喜道:“啥?还有省力气的练刀之法?那该怎么练?” 赵青松道:“有的,你看好了!” 赵青松在囚车里缓缓的转动了几下身形,双手也缓慢地做出了几十个手势,完事了说道:“看到了吧?可以这样慢练!” 白寒露照葫芦画瓢,将刚刚赵青松习练出来的姿势学了一遍,发现这几个姿势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将那三招刀法的姿势使的极缓极慢,而且手中不握刀罢了! “这算什么?这么慢的速度,施展出来能伤的了人?”白寒露又开始怀疑赵青松是不是在玩弄他? 赵青松无奈的挑了挑眉毛,道:“你不知道吗?武术是一种很复杂的玩意,不是说我看见武术是这样,武术便一直是这样,武术是有许多许多的变化的!” “有什么变化?怎么变化?”从没有人跟白寒露讲过武术之中的道理,他听了这话,更觉得武术这种东西云雾缭绕,难以明白了! “武术分很多种,一般有演法,有练法,还有打法,虽然都是同一套拳法,同一套剑法,或者同一套刀法,但从这三种表现形式来说,却截然不同!” 反正左右无事,赵青松乐得跟白寒露扯一些武术中的浅显道理好打发无聊的时间。 “竟然还这么多东西么?那演法是怎么一回事?练法又是怎么回事?打法又如何呢?” 白寒露以前从未听别人这么详细的跟他讲解过关于武术中的知识,听的十分兴趣盎然! “以演法来说,例如一套拳法,因为演法是专门演示给别人看的,一般都是用来招揽徒弟、或者有意炫技用的,打拳之时,专一挑选拳法中一些花哨且没什么用的技法展示给别人看,因为自己的绝招绝不可轻易示人,不然容易被仇家破解针对!若是被仇家找到自己武术中的弱点,那自己便也离死不远了!所以演法是障眼之术!” 白寒露大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问道:“那练法和打法又有何不同呢?” “以练法来说,一般练法都是门派之中的不传之秘,因为很多功夫有许多的忌讳和特殊的诀窍,像武林中的铁沙掌,铁布衫之类的奇门功夫,往往需要依靠门派中的独门药方方能成就!若是没有药方,练此类功夫便是找死!若是硬练,不但功夫练不成,自己反而会因此丧命!” 白寒露对于武林中的这类事也听别人说起过一星半点的,恍然大悟道:“哦!需要独门药方?那打法又怎么说呢?” “打法便简单的多了!所谓打法,自然是与人对敌之时,做生死格斗所用的技法,此种法门并没有什么复杂难讲的,只要竭力去打倒杀死敌人便可以了,只是有一些门派秘传有清心醒脑的法子,或者一些动手时的忌讳,比如什么:若赤手对敌,则追形不追手!若持兵刃相击,则追手不追形!又有什么:留情不出手,出手不留情,还有什么击人中线,则敌立倒之类的诀窍。” 白寒露对赵青松武学修为的佩服之意更上了一层楼,恭恭敬敬的向赵青松行了一礼,问道:“那刚刚赵兄跟我演练的那些慢动作,想来便是练法。” “不错!这是本门秘传的练法,致于说打法,到时候你全力出刀,杀死敌人便可,这三招的打法并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刚刚已经全部详细跟你说了!” 白寒露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问道:“那慢慢的空手练这三招刀法,又是什么道理呢?真的有用吗?” 赵青松用手做了几个手势,道:“我便是这样练出来的功夫,你说有没有用?个中道理很简单!所谓武术,其实也叫做舞术!武术原本便是从上古部落里巫师跳动的舞姿里化出来的,武术——舞术,本是同源之物!” “哦?武术跟舞术竟然技出同源?” “不错!虽然习练之时动作极慢,但你要时时刻刻的习练,不论是吃饭睡觉还是赶路做梦!这些慢动作既不耗费体力也不耗费精神,只是耗费时间!你练这慢动作年深日久之后,便能将这些慢动作慢慢的融入进你的一举一动之中!若到那时,你便会进入‘神变’之境!” 白寒露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问道:“神变?那又是什么?” “所谓神变,便是将刀法化入了自己的精神之中,你的精神已然发生了质的变化!神变之后,与敌人动起手来,根本不用脑子去想,对方只要来袭,你的身体便会自然而然的做出相应的动作去还击!还击的动作完全出自于身体的自然反应,精神上不会产生一丝刻意!比如说,你边吃饭边想事情,你想事情想的再入迷,你的手仍旧会准确的把饭放到嘴里去,永远不会把饭杵到鼻子眼里去,这便是‘神变’了!” 白寒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这话十分有道理!” 赵青松道:“好了,东西我是全教给你了,你能不能练成,可全在于你自己啦,我已是竭尽全力了!” 白寒露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好!我自己再琢磨琢磨!不过,要是我发现你又在骗我,这次我绝对饶不了你!” 说完这话,他边慢慢的比划着几个慢动作,边慢慢的走到远处去了。 朱妙英很是发愁地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不是骗他的吧?他真能练成吗?他要是练不成,岂不是要找我们的麻烦?” 赵青松摇头笑道:“我刚说的话,也是真的,也是假的!” 朱妙英一双天真的眼睛,乌溜溜地瞪视着赵青松,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第185花开满园美人独香春风十里都不如你 在她的世界里,从没有经历过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赵青松这云雾一般的话,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人跟人是如此的不同。 赵青松轻轻理了理朱妙英乌黑色的长发,叹气道:“妙英,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而这个世界上的人更复杂,你不用心中忧愁,不论这个白寒露能不能练成,他都会找咱们的麻烦的。” 朱妙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你是说白寒露是坏人?可我看他给我们好吃的好喝的,还对你很客气,人倒是挺不坏的呀?” 赵青松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极为疼惜的抚了抚朱妙英的头顶,道:“莽莽江湖,芸芸苍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来定义?这件事难说的紧。”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些丰都鬼城的人,自然都是坏人,没一个好人!白寒露现在只是有了用我之处,所以好吃好喝的供奉我们两个,若是没了用我们之处,他便会立刻翻脸无情,对我们痛下杀手!” “不过,将来谁杀谁,还难说的紧!我刚教白寒露的那几招刀法和练功的那些法子,全都是真东西,只不过白寒露妄想在短短十几天内修炼成能杀了他大师兄通幽的刀法,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若是他慢慢练上个三年五年的,没准还凑合!” “所以刚刚我说也是真的也是假的那句话,便是这个意思,若是他将这三招刀法悟透练熟,再潜心修习个三年五载的,要杀通幽,易如反掌!但他单单凭借十几天的练习便去找通幽的麻烦,必死无疑!” 朱妙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啦!这叫什么……嗯……叫狗咬狗!” 赵青松微笑道:“这次你说对啦!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白寒露这条狗太过于弱小,咬不过通幽!而且他也不能死,他活着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两个能不能重获自由,全在他这条狗身上了。” 赵青松跟朱妙英说一会天,谈一会地,又说一会周围朱妙英从未见过的风景。 虽然这太行山脉的风景并不怎么稀有少见,多嶙峋怪石,青石裸脉,黄色落叶,青白枝干! 但朱妙英从出生起,从没有走出过皇宫,生平第一次见到真山真水,自是事事惊奇! 而且如今情郎在侧,虽然自己两人现在仍旧是别人的阶下之囚,她却丝毫不觉愁苦,反而大感喜悦,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逗的赵青松也哈哈大笑。 朱妙英只是一个从未长大的小孩子,什么都不太懂,也什么都不太在意,赵青松却是从苦难的生活中厮杀出来的勇士,虽然他跟着朱妙英一起谈谈笑笑,他心中却不停的筹划出一条又一条的计策,希望能早日带领着朱妙英脱困! 最不济,最后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让朱妙英生离囚笼! 大海航行靠舵手,一艘没有舵手的船只,最后只会沉没于礁石之上。 苦练中的白寒露现在发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 一种他以前从未想过的莫名境界。 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有他不停的做着的这几个动作,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他的心,生平第一次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对赵青松的观感,也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因为赵青松是第一个肯将真东西教给他的人,勉强算是他的半个师父。 一个秋后寂寥的下午很快过去,夜色缓缓降临。 待太阳缓缓落到山下的时候,队伍前面传来动身赶路的消息。 赵青松的这辆囚车,是长长的队伍里的最靠后的车辆。 这辆囚车由白寒露亲自押运。 在点点火把的照耀下,赵青松模糊的看到自己前面的几辆车蹒跚前行,车轮深陷,里面装的显然是此次丰都鬼城的人打劫的国库抢来的金银。 一夜艰苦赶路,在天光堪堪放亮时,队伍赶到了又一个临水背阴、僻静荒无人烟之处,便就地安营扎寨。 赵青松暗中观察众人行径,见众人对此地十分熟悉,显然此地又是他们早已安排好的安营之处。 赵青松将自己的外袍细细地给朱妙英裹好了,轻轻理顺了她额头的乱发。 赵青松望着梦中甜笑的朱妙英,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这黑色残酷世界中唯一的一抹白色。 看着她那时而惶惑时而迷茫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十年前的的自己。 “妙英,你跟我真像啊!不论怎样,我赵青松定会护你周全。”赵青松不明白自己的这种奇怪的情愫来缘何而来,但这个信念是如此的坚定,不可更改。 接下来的三天,队伍每天都是刚刚擦黑便上路,天色堪堪放亮便寻人迹罕见的阴凉之处扎营休息。 按赵青松的估计,这帮丰都鬼城的人虽然一直在山坳里转来转去,先是往西走,过了涞源地面后,又转而向南,此刻应该已经出了北直隶,到了山西的地面上,差不多快到五台山了! 因为经常四处办差,他曾经数次路过五台山,赵青松对这一带的地形还是比较熟悉的。 束手就擒,闭目等死,一向不是赵青松的风格,主动出击,寻隙而进方是他的作风! 像这个地方,山多人少,只要自己能从囚车里带着朱妙英逃出去,随便找个山沟沟一藏,这帮人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绝对找不着自己! 鱼饵已经抛出去了三天了,再等下去,没准会再出什么变故,是该到了提钩拽鱼的时候了! 赵青松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白寒露。 白寒露这几天如同着了魔一般,双手总是随时随地的像得了癫痫一般怪异的抖动个不止,连睡觉的时候也不例外! 而且他的整个人也变的有些怪异,嘴里莫名其妙的总是念念有词,脸色也老是阴沉不定! 这一系列的怪异举动,将这些外门弟子都吓的不轻,纷纷避而远之,生怕惹祸上身! 众人都知道,内门弟子若是得传内门秘术之后,会产生一系列特别大的变化,往往心性大变,变的喜怒无常,阴晴难测,不高兴时抬手便取人性命,行动举止都会变的十分诡异! 这些外门弟子一见白寒露这副模样,纷纷猜测白寒露已得鬼门门主亲传秘法,大呼倒霉,谁也不敢再来触他的霉头! 白寒露一心练武,别人不来烦他,他也是求之不得,全心全意都沉浸在了武术世界里无法自拔。 此时白寒露虽然已经入睡,但双手仍旧时不时的便会起来运动一番,在外门弟子看来,白寒露的举动骇人无比,而在赵青松看来,却十分的滑稽好笑。 白寒露的这种行为,虽然确实可以快速提高武技上的修为,但却将武学之路走的偏了! 人的坐卧行奔之类的动作,乃是先天学来,自然而然,不需要费心费力去研究里面的道理,人人皆可学会! 而武技里的各种动作,则不单单要会学,还要深刻理解这一个一个奇怪的动作里所含的深意! 一套拳法,一套枪法,一套刀法或者剑法,一套棍法,每一个动作,其中都蕴含了许许多多的智慧! 一个动作,其实可以拆解成数十个,甚至上百个功能性的动作。 一个动作,可以在看到对方的变化之后,产生无数与敌人相对应的变招! 就好比,你一拳击出,敌人或许会后退,或许会左右躲避,又或许会伸手格挡,又或许会伸腿格挡,又或许会直接反击! 而敌人的不同变化,需要你迅速的做出正确的判断,然后做出正确的行动! 倘若判断失误,或者做的动作失误,那往往便会有受伤落败、甚至死亡的危险! 所以练武不单单是一个练的问题! 还包含了真人对练和在真人对练失败后所领悟到正确的反应! 也就是——悟! 武术不单单是练的问题,要想成为真正的击技高手,还要有极为深刻的——悟! 练和悟,两者缺一不可! 第186章 因为自卑所以自骄自傲自狂自蛮 只有将武技练致娴熟无比,练到熟能生巧的地步。 然后再从跟真人大量的对练中领悟到自己所练武技的正确应用方法,将种种应对变化铭记在脑海中,只有这样方才能真正成为武术击技中的——绝顶高手! 赵青松一开始便拜了一位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在成就武功的路上省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师父一开始教的武术便是上乘武术,这些武术乃是师父在与无数江湖高手的生死搏杀之中所悟的至高技巧! 抛去那些无用的花哨技巧,每一招每一式都极为精简实用。 而师父丰富的对敌经验,更是直接将赵青松拔高到了极高的境界里! 因为赵青松每日里的每一招每一式的对练对象正是他的恩师! 这位称霸武林数十载的老侠客,招式毒辣,经验老道! 讲起武学至理来,往往一针见血,随便一句话便能让赵青松茅塞顿开! 所以说——名师出高徒! 原因就在这里! 在武林中威名赫赫的师父,往往能教出武技出众的徒弟! 因为只有具有丰富的实战经验的师父,才能讲透武学中的种种要诀! 而一些从不与人实战,只在嘴上称英雄称好汉的所谓的一些大师,高手,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都只是一群饭桶罢了! 就好像在岸边练一辈子游泳,也不可能成为世界游泳冠军! 跟空气对练一辈子,跟人动手可能一拳就被别人打死了! 像空谈不动手的笨蛋师父,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也只能是笨蛋徒弟! 因为武,是止戈,是动手动出来的,并不是拿嘴吹出来的! 双方死斗,靠嘴能化解纷争吗? 若是世上所有的纷争都能靠嘴来化解,那还要武力做什么呢? 所以武术一途,只能靠拳头来说话,谁拳头大就听谁的,说一万句,不如一拳! 而大到一个国家,往往也是如此。 一个国家的实力,靠嘴吹有谁能服? 只有靠拳头驯服,揍的他疼了,他才会真服! 千万年来,世界一直如此,拳头大才是真理。 而武术这个东西,没有对练,没有实战,没有领悟,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闭门造车,不停的狂练,也不能说没用,只是走上了歪路。 因为武术是需要做出反应的! 不单单是对手做出的反应,还需要锻炼自己的反应。 而一个好的师父,自然是一个好的对练对象! 而一个好的对练对象,会让自身的武技呈现阶梯性的跃升! 所以练武很重要,对练也很重要,而自己的领悟最重要! 只有这三者齐有,方能迅速成就为绝顶击技高手! 到了午后时分,睡了几个时辰的白寒露不再睡觉,拿了好酒好菜先供奉了赵青松,自己才坐于一旁的石头上一同吃喝。 白寒露边吃喝,边不停的用手中的筷子当做柳叶刀,在那里劈劈砍砍,戳戳点点。 赵青松并不理他,先和朱妙英吃饱了也喝足了,坐在一边消食,抬头瞧见白寒露仍旧没吃喝多少,拿着一双筷子在那里戳戳点点的更带劲了。 赵青松忍住笑,问道:“白兄,已经三天了,你这三招刀法练习的怎么样啦?可纯熟否?” 白寒露怔了怔,右手一抡,将右手里的筷子‘劈’了出去,双眉紧皱,自信满满地道:“这还用说?我已练至心不动而体应的——‘神变’至高境界了!” 赵青松差点一下没忍住喷出饭来,他强憋着笑,装做一脸佩服的正经表情竖着大拇指道:“好!白兄果然是万里挑一的练武奇材!短短三天的进步竟能恐怖如斯!佩服!佩服!那咱们两个过过手吧!再不过手,我怕过两天可能便没机会啦!若是错过了跟白兄这位绝顶高手的比试,我赵青松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白寒露听了这一番话,不由得心花怒放,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因为他的内心其实是十分的骄傲的! 骄傲到什么程度呢? 骄傲到将天下所有人都视如猪狗的地步! 而为什么白寒露会骄傲到如此变态的地步呢? 因为他太过于自卑! 自卑到了极致的自卑! 所谓——物极必反,正是跌到了尘埃里的自卑、低到了极致的卑微,才会产生将天下所有人都视作猪狗的狂傲! 这并不矛盾。 正是自卑而产生了狂傲! 有多自卑,便会有多狂傲! 正是仁慈产生了残忍。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极其仇视的死对头,其实往往是一胎双生的同胞。 白寒露的母亲是一个地位低微的妓女。 童年的种种悲惨、卑微、悲剧的经历,是导致他心理失衡然后变态的催化剂! 所以一有机会,只要稍稍让他把握住一点点机会,他便会感觉自己已经胜过了全世界所有的人! 小人往往得志便猖狂! 爆发户往往爆发便嚣张! 这一切正是源于先前卑微时的心理失衡。 因为卑微,当不卑微以后,才会心理上去寻找补偿。 伟大总是诞生于平凡之中。 英雄多出自杀猪屠狗的草莽之辈。 狂风缘起于青萍之末。 富贵风流家多出纨绔。 而我朝开国先烈大多家境贫寒。 这些真实事例无一不在昭示这个简单的道理。 白寒露生平第一次被人捧的这般高,心里登时变的十分的兴奋起来。 有时候事情并不是那个样子的。 但那也没有什么关系,总之,现实怎样并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心里认为怎样,那便怎样喽。 这种人不是真的认不清现实,而是真的不想认清现实。 这就是那种所谓的狠人! 狠起来,连自己都骗! 偏执的人往往会成功。 但偏执的人往往不会一直成功! 偏执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候伤敌,有时候伤己。 白寒露在周围转了一圈,又帮赵青松砍了一个跟柳叶刀差不多长短的棍子,强按心中的激动之情,将这场简单的比试,幻想成了世间最厉害的两大高手的巅峰较量! 他挺直了胸膛,郑重其事的将木棍递给了囚车里的赵青松。 那架势,仿佛他递给赵青松的不是一根木棍,而是一把绝世神刀一般! 秋后的风里夹杂着丝丝凉意,扬起了白寒露的发梢,也扬起了白寒露的青袍。 在白寒露看来,这骤起的秋风里,都蕴含着极其沉郁而浓重的杀气! 仿佛他只要劈出手中的柳叶刀,连一旁的大青石都能斩成两截一般! 白寒露从小到大,从来没被人这么捧过! 所以他完全不懂什么叫做捧杀? 捧杀捧杀,捧的越高,杀的越狠! 赵青松憋笑憋的肚子几乎都快疼了,可他不能笑,这出戏他必须演下去! 只有彻底的击碎白寒露的信心,在他的信心被打的七零八落的时候,自己的接下来的计划才能成功! 赵青松一脸肃穆的接过了木棍,眼中露出有些畏惧的神色,道:“白兄进步非凡,恐怕我已不是白兄对手,这次试手,便由我先出手,白兄以为如何?” 白寒露十分傲气地点头道:“好!赵兄不用留手,全力进攻便可!我怕自己出刀太快,若是一不小心第一刀便伤到了你,我不能全力施展出剩下的两招精妙刀法,那岂不是大大的不美?” 赵青松心中一口老血差点喷白寒露一脸,心中暗道:“还精妙刀法!今天我不把你屎打出来,算你头三天拉干净了!” 赵青松接过木棍以后不再多言,陡然刺出一棍! 他这一棍刺的角度极为巧妙,乃是从白寒露的视角盲区刺将过去的,而且刺出的速度快到了极处,快到什么程度呢? 快到白寒露连动也没动,根本没反应过来,长棍便已戳到了他的脖子上! 白寒露不由的一怔! 直到赵青松手里的长棍戳在他的脖子上,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第187章 百说不如一练 一练不如不练 赵青松见戳了半晌,白寒露仍旧动也不动,他有些无语的在长棍上加了加力,直戳的白寒露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一步,才朝白寒露一拱手,正色道:“这一棍不算!可能是白兄还没准备好!” 白寒露一龇牙,伸手摸了摸被戳红的脖子,也慌忙道:“对对对!这个不算!我还没摆好刀呢你就戳过来了,咱们俩重新来啊!重来!” 白寒露向前迈了一步,这次他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将柳叶刀呈四十五度角架于身前,准备不论赵青松下一棍怎么戳过来,自己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后跳跃一步! 因为赵青松人还在囚车里,不可能追着自己打,而自己向后跳跃上一步之后,以赵青松手里长棍的长度便够不着自己了! 既然他的长棍够不到自己了,那不论他的长棍是怎么抡的,都无所谓了! 自己只要躲过了第一棍,那接下来便是由自己出刀攻击了! 他心中此时已经认定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既然赵青松出棍的速度自己反应不过来,作为跟赵青松同级别同层次同修为的绝世高手,自己出刀赵青松也应该同样反应不过来才对! 那自己出刀赵青松反应不过来,自己这一刀是砍到囚车上也好,是砍进了囚车里也罢,这一负一胜,两人算是先打平了! 那第三局自己当仁不让,必须先出手抢攻! 自己既然都先出手了,赵青松肯定是照样反应不过来。 那自己这次动手便算是大胜赵青松! 自己既然已经大胜赵青松了,再赢一个根本不是赵青松对手的通幽,还算事吗? 根本不算事,随随便便就能一刀取了通幽的狗命! 只有一刀砍下了通幽的狗头,通幽对自己的种种羞辱,种种看不起,瞧不上,这口气恶气才算是彻底出了! 想到这一连串的好事,白寒露愈发的兴奋了起来,他全神戒备,双手握着柳叶刀,静等赵青松出棍! 只要赵青松出了这一棍,他便是非败不可! 白寒露设想的倒是挺好,但赵青松忽地一棍击来,却不由得他不发愣! 囚车里的赵青松似乎已经猜想到了白寒露的想法,他这第二棍,稍微的迟滞了片刻,才‘呼’的一声,以不太快的速度挥了出去! 他这一棍十分神奇,不单速度慢极,留足了让白寒露反应的时间,而且击过去的方位十分奇怪! 竟是直直地朝白寒露所持的柳叶刀刀锋上击去! 赵青松所用的只是一根普通的杨树枝削成的木棍。 而白寒露手里的是一把颇为锋利的柳叶刀。 一个普通木棍撞上一把锋利的柳叶刀,其结果不言自明! 见木棍直直的撞向刀锋,白寒露不由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心中暗暗惊奇:“赵青松这是什么意思?他觉得他功夫高,可以用木棍敲断我手里的柳叶刀?这不是粪坑里学游泳——找屎(死)么?” 白寒露心如电转,转念一想:“不论怎么样,如果赵青松手里的木棍断了,那他的攻击范围便会大大缩小!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大占便宜?” 这些心里的想法说起来一大串,实际在白寒露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他于瞬间做出了决定! 用柳叶刀割断赵青松击来的木棍! 白寒露这一下不单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迈进了一步,手中柳叶刀飞快地向敲来的木棍上劈去! 但挥刀之后,让白寒露怎么也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他手中的柳叶刀刚刚一动,赵青松手里的木棍忽地在半空中极为迅捷地转了个小圈子,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他的屁股上抽去! 只听场中‘啪’的一声大响,木棍又狠又快地抽在了白寒露那毫无防备极为可怜的屁股上! 白寒露‘嗷呜’一声,蹦起来足足有两丈来高,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手里的柳叶刀也扔到了一旁,双手捂着屁股,在地上疯狂的翻滚、揉搓! 这一棍子实在是太他x的疼了! 这哪里是抽了一棍子? 这明明是用烧红了的铁棍子狠狠的按在了他那可怜无助的屁股上啊! 白寒露感觉得自己两瓣屁股似乎已经裂开了,双手抚摸之处,似乎有大量的粘稠液体在涌出! 他挨过许许多多的揍,但从来没有挨过这么猝不及防、痛彻心扉的揍! 赵青松忙扶着栏杆站了起来,极为关怀惋惜地说道:“哎呀呀!怎么回事?白兄也太不小心了!我只是轻轻抽了一棍子,怎么屁股上都开红花了呀?真是……唉……白兄你也太客气了,明明能躲开,却故意用屁股试验我的力道,是不是?我其实还没有用全力呢!只是用了五成劲力罢了!早知道白兄如此用心良苦,我应该用十二成的劲力的!” 白寒露听了这话,两眼一黑,差点当场被气死! 好家伙!还用屁股故意试验劲力?还只用了五成力? 这五成力就已经把自己的屁股抽的不认识自己了,你要是用出十二成劲力来,自己的屁股岂不是要当场离自己而去? 白寒露心里已经将赵青松的祖宗二十八代痛骂了数十遍,但他嘴上没吱声,毕竟屁股事小,面子为大,人可死,面子绝不能丢! 极度骄傲的人,更会极度的要面子! 打肿屁股充胖子也得充! 一个人丢了面子,还怎么骄傲的起来呢? 赵青松这一棍,用上了师门秘传的‘钻’劲! 枪法,尤其是长枪之术,最讲究寻隙而入! 因为战场上,长枪兵面对的敌人往往身披重甲。 长枪想要刺入敌人的身体里,硬往里怼是不现实的,是怼不进去的,用力怼的话,就是把枪头怼折了也捅不进去! 这个时候,便需要这个‘钻’字诀! 重甲为了方便活动,在关节和一些关联之处,往往用软甲或者锁链链接! 用枪法中的‘钻’字诀去攻击这些重甲的薄弱部位,便会大有奇效! 练枪术,必练钻劲! 钻劲上身,方为功成! 赵青松在这一棍上附上了钻劲,那这一棍便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棍,这一棍的力道能直透肌肉,甚至能伤及骨膜和骨骼! 这样极具破坏力的一棍,可想而知到底有多疼! 那是直疼到了骨子里去了! 白寒露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了良久,才勉强忍住了疼痛,他咬着牙缓缓站起身来,见柳叶刀扔在了远处,又跑过去弯腰捡刀! 这一撅屁股再次牵动了伤口,他不由得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看他终于缓缓地走了过来,赵青松一脸关怀之色的道:“白兄,没什么问题吧?你真是的,这么客气做什么?你不该留手让着我的呀?唉……又不咱们改日再试手吧,你看你的屁股都……” 白寒露站直了腰板,一摆手,一脸傲气的道:“别提屁股!屁股没事!屁股很好!别说你只用了五成力了,你就是用十二成功力,我也是微微一笑,不当回事!” 说着,他用力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赵青松极为担忧的道:“真的没事吗?” “真没事!” “真没事就行,那我用十二成功力再试一次!” 一听这话,白寒露‘腾’的一下往后蹦出去老远,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说什么?” 赵青松憋笑差点憋岔了气,凝重之极的道:“没什么,我说白兄看来这次要出全力了,我必须拿出十二成的功力来应对!” 白寒露将信将疑的看着赵青松,见他一脸的郑重其事,确实不像是作伪,便点了点头,道:“公平起见,你已经先出招两次了,这次便由我先出招,你可要小心了!我这一刀要是砍在你的屁股上,你的屁股可就直接掉下来了!” 第188章 仪式 赵青松紧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你心里肯定已经暗暗地将我的屁股砍下来几十次了!可惜你刀法太也差劲,练个十年八年的也未必能砍到我的屁股!” 白寒露心中此时已经将赵青松的屁股砍下来几百次了,他心中暗暗恨道:“好你个赵青松,趁我不备,偷袭我屁股!这一刀我也有样学样,先故意不砍你屁股,待你抡棍回防的时候,我一刀把你屁股给切将下来,当下酒菜烤着吃!如此才能消我心中大恨!” 想到便去做,白寒露将手里的柳叶刀来回的适试量了数次,又虚空快速地劈了几刀,耍了个刀花,随即一刀斜斜向赵青松左边砍去! 他这一刀速度也不甚快,左半身大露破绽,显然是有意引赵青松扭身攻击自己左半身! 只要赵青松身形这么微微一扭,自己一刀便可将他的屁股给整个的切下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笨蛋算! 白寒露右手柳叶刀挥出,左半身故意往前凑,赵青松既不用木棍去格挡柳叶刀,也不用木棍去打白寒露的左半身,只见他手中的木棍轻巧的在半空中绕了个小圈子,发出了一溜‘呜呜呜’的怪响,在半空中划出了丝丝的长棍残影,角度极为刁钻地朝白寒露的屁股上抡了过去! 白寒露哪里料到赵青松的长棍竟会如此变化? 他根本没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来! 只听场中又是‘啪’的一声巨响,这响声又沉闷又极具穿透性,其中还夹杂着一声惊天动地极为狂野的惨叫之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腚啊!我的腚!” 白寒露这次连蹦都蹦不动了,就地来了个懒驴一百零八滚,双手捂着他罪孽深重的两瓣屁股,眼泪鼻涕如潮水一般涌将出来! 在这一瞬间,白寒露产生了一种自己已经飞升上天的幻觉! 他觉得自己此时已经飞到了云彩里,地面都变的如此的柔软温暖! 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已经感觉不到了,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变的轻飘飘地! 这一棍,他被赵青松给抽出了幻觉! 过了好大一会,随着痛入骨髓、痛彻心扉、痛不欲生的屁股之痛传回大脑里,白寒露这才从幻觉中被拉回现实! 现实是什么? 现实就是屁股好痛! 人们都说生孩子是人体所能承受的疼痛的极限,白寒露身为一个男人是没有生孩子的功能的,但是他感觉自己已经体会到了生孩子时的痛楚了! 虽然最终并他不能生出孩子来! 虽然可能拉屎的功能都已经离他而去了! 但是他很痛! 赵青松很是关切地问候道:“白兄?白兄?你没事吧?我这次只用了八成功力哦!我主要是考虑到这个木棍啊,太脆了,可能承受不住太大的力道,我想,我要是想用出十二成功力来,得换个铁棍才行啊……” 白寒露差点就破口大骂了,心中那股酸爽劲和痛苦劲,无法用语言言说出来,他不敢用脸再面对赵青松,怕赵青松看到自己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他边向远处滚动,边努力保持着声音不颤抖:“没……没问题!下次一……一定换铁棍……我……我先去方……方便一下……” 声音越说越远,白寒露像一个蛋一般一路滚着转过山坳去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客气话,心里却早已把自己会说的脏话尽数朝赵青松的女性亲属身上喷发了几百遍:“好你个乌龟王巴儿子赵青松,你这狗杂碎……乌龟王八儿子赵青松你用木棍就差点打烂你爷爷的屁股,你他x的还想用铁棍?你这是想打死我呀?你这……” 看着白寒露以十分怪异的姿势滚动着消失在视野中,第一次碰到这种怪事的朱妙英只觉得又是好玩又是好笑又是奇怪,她捂着小嘴在一旁咯咯直乐,指着赵青松道:“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坏?你用木棍就把他打成了这样,你要是换铁棍,岂不是会打死他?他真的会拿铁棍给你吗?” 赵青松也忍不住哈哈一阵大笑,大有深意地道:“不会有铁棍了,连木棍也不会再有,白寒露是傲,但他不是傻,他应该很快会再来找我的,但肯定不会再提试手的事了。” 朱妙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我懂了,你之所以狠狠揍他屁股,其实是想告诉他,他跟你的功夫比起来,还差的远。” 赵青松很是赞赏地拍拍朱妙英的脑袋,道:“妙英你自从出了皇宫之后,真的长大了许多!我想如果我们俩个能安全的逃出去,咱们便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搭几间屋子,一起过两个人的小日子,你说好吗?” 朱妙英一双如黑色宝石般的双瞳定定地看了赵青松片刻,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又洁白的贝齿,她有些扭捏地把玩了一会赵青松的袖口,怯生生的低着头问道:“那……那样咱们就会有孩子了,是么?” 朱妙英好多天未曾洗脸,脸上灰尘满布,但从她红透了的脖颈里,赵青松看出来她问这话时心中一定害羞极了! 他不由得嘻嘻一笑,有意捉弄她:“不会的,咱们要是一直这样,就是在一起待上一辈子,我成了老头子,你变成了老太太,也不会有孩子的。” 朱妙英瞪大了眼睛,恍如一只好奇的小鸟儿,可爱的小鼻子微微皱起,有些着急地道:“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孩子呀?你在骗我,对不对?我听宫女说过,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会有孩子呀?皇上就有很多妃子,那些妃子都生出孩子来了呀?有的还生了好几个呢!你看我,不就是皇妃生出来的?” 赵青松轻轻捏了捏她可爱的小鼻子,望着她那红润至极的樱桃小嘴,轻笑道:“那宫女是在骗你的!男人和女人想要生孩子,还需要一起做一场神秘的仪式,只有做过了那个仪式之后,女人才能生出孩子来的!” 朱妙英彻底的被勾起了好奇心,眼睛瞪的更大了,追问道:“那这么说来,那个神秘的仪式,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做那个仪式?到时候咱们两个一起做,这样就行啦,对不对?” 赵青松神秘兮兮地道:“那个仪式我大概是知道的,不过这是一个极大的秘密,不能大声说,若是被别人听见就不灵啦,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偷偷的告诉你。” 朱妙英化身好奇小宝宝,忙把耳朵凑到了赵青松嘴边,小声道:“好,你就低声告诉我就行。” 赵青松忽地捧住了她的脸,深深一吻印在了朱妙英那调皮又红润的樱唇上。 朱妙英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双如湖水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有些懵懂,又有些慌乱,还有些沉醉。 一吻良久,周围的杨树上仍有最后的几只秋蝉在嘶鸣,秋风扬起,金黄色的落叶飘飘散落。 朱妙英只觉得一股羞意从心底涌起,刹那间涌遍全身。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的有些奇怪,全身上下都有发烧。 她一把推开了愈求愈深的朱青松,擦着嘴唇道:“你……你做了什么?” 赵青松见朱妙英的脸,此时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一般,更加觉得好笑,将手放在嘴边,低声哄骗她道:“刚刚亲你的嘴,便是做了那个仪式,现在仪式已经做完啦,你肚子里已经有小宝宝的喽!” 第189章 宝宝 朱妙英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小腹,骇然地看了赵青松半晌,问道:“这……这就……就有宝宝了?真……真的吗?小宝宝……小宝宝什么时候会出来?” 赵青松捂着肚子大笑道:“哈哈哈!我想……我想可能过几天吧?应该很快……哈哈哈……” 朱妙英忽然领悟到赵青松根本就是在骗她,生宝宝的仪式绝对不会是亲个嘴这么简单,不由得用小粉拳狂锤赵青松,撒娇道:“你又在骗我?对不对?你真坏,你快告诉我,那个仪式是怎么做的?你快说……” 赵青松笑的更是直不起腰来,边轻轻拔开她的拳头边正色道:“真没骗你,就是那样的,就是这样简单,要是特别难,世界上那里来的这许多人?肯定是特别简单,世界上才会有这许许多多的人呀,你说对么?你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朱妙英坚决不信,她很确信赵青松是在捉弄她,拳头挥的更快了。 赵青松忍不住哈哈大笑,跟朱妙英嘻笑起来…… 秋云高展的长空之下,两人的笑声传出了老远老远。 此一白日,再无一事。 到天色渐黑,红日坠下时,来赶囚车的人换了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白寒露彻底没了踪影! 这事大大出乎赵青松的意外,他心中登时有些焦虑起来,暗想:“按理说白寒露今晚必来找我的,怎地他人没影了?莫非出了什么变故?离他们的目的地应该还有很远的距离,应该不会出什么变故,也可能是我揍他揍的太狠了,他今晚受伤太重,所以不能过来赶车了?” 赵青松心中疑虑重重,便对赶车的这名外门弟子旁敲侧击,想问出个所以然来。 但这个外门弟子是个二愣子,一问三不知,赵青松问的急了,直接不搭理赵青松了! 赵青松只能干着急,却毫无办法。 好在白寒露虽然不露面,但一日三餐并未短了,仍旧是四道菜一壶酒的待遇。 这也让赵青松放心下来。 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囚车里的时候,心中暗下决定:“看来这步棋似乎并不如先前我想的那般稳,看来还得另寻他法!” 漫长的一夜再次过去,天光放亮的时候,又到了另一个事先安排好的宿营点。 早上仍旧是由一名外门弟子将酒菜端来,没有看到白寒露的身影。 赵青松心里慢慢的些沉重起来,酒菜吃起来也不香了,心中苦苦思量别的法子。 可现在身陷绝境,身戴镣铐,人陷囚车,他能用的法子实在有限的紧,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可想呢? 就在赵青松心里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绝望的时候,一瘸一拐的白寒露终于在中午的时候露面了! 看着狼狈不堪,屁股被裹成了一大坨的白寒露,赵青松只觉得无比亲切,远远地便热情的打招呼道:“呦!白兄你终于肯来啦!真是一夜不见,如隔三秋啊!” 白寒露的脸色是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他拉着一张驴脸,拄着个大木棍拐杖,双眼阴森森地瞪视着囚车里的赵青松,一副要将赵青松撕碎了吃肉的架势! 赵青松对白寒露的杀意视如不见,仍旧自信满满地道:“白兄!大铁棍子带来了吗?咱们今天再试试手吧,你这次可别让着我了啊?你说多不好意思?” 白寒露气的咬牙切齿,咬得嘴里直发出‘咯咯咯’的磨牙声,仍旧一言不发,恶狠狠地瞪视赵青松。 赵青松仍旧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埋怨道:“你看?这就是白兄的不对啦,我一直在替你想办法,你不谢我就算了,怎么还冲我龇牙呢?你不知道,经过昨晚我整夜的冥思苦想,我终于想出了一个百分百成功的法子,你想听不?你不想听就算了,就当我没说,等我没了,你自己再想办法吧,我是爱莫能助喽……” 白寒露阴沉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变,他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恨意和杀意,假装清了清嗓子,定了定心神,很是客气地说道:“哦?赵兄竟然还有更保险的法子?那不妨说出来让小弟听听,若是真有用,小弟必有重谢!” “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呢?赵兄说出来,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有个屁好处?老子过几天就见阎王去了,就是有天大的好处,有个屁用?” 白寒露登时语塞。 赵青松这话说的其实不错,不论是多大的好处,再过几天赵青松便要死了,好处还有个屁用? 赵青松欲言又止的道:“而且这个法子其实不好用,因为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如果白兄相信我,这法子百分百成功!但如果白兄不信我,这法子根本没什么用!所以不说也罢,说出来白让人生气,何必呢?唉……” 白寒露思量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绝对相信赵兄,还请赵兄赐教!” “真的?” “真的!” “我不信。”赵青松直接拒绝道。 “那赵兄如何才能相信我白寒露?” “简单!非常的简单!你只需要给我一把刀便可以了!”赵青松云淡风轻的道。 白寒露脸色大变,恍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般,防备之极的盯着赵青松。 以赵青松的能耐,若是给他一把刀,那跟放了他又有什么分别? 区区木制囚车与手脚上的锁链,能困的住有刀的赵青松? 赵青松面不改色,淡淡地与白寒露对视。 过了约莫有一柱香的功夫,白寒露脸色阴沉地左右巡视了一番,声音放低的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放了你?” 赵青松微微一笑,道:“想要得到点什么,必须得失去点什么,你想要达到目的,单凭这么点时间,已经远远不够了,你认为单以刀法来论的话,他跟我谁更高明?” 白寒露脸色阴晴不定地道:“那还用说?我看你那天根本没出全力,单以刀法来论,你比他高明的多。” “既然如此,这件事你办不成,我还办不成吗?” 白寒露心中一动,眼珠转了转,不由得大喜过望地拍了自己脑袋一巴掌,道:“嗨!我真笨,怎么没早想到这个法子?可……” 赵青松似乎早已预料到白寒露会这么说,淡淡道:“你想说可我怎么可能成功,是么?” 白寒露被赵青松的话说的十分动心,他发现自己的脑袋跟赵青松比起来,那不是差着智慧,那是差着境界! 他干脆放弃了自己的脑子,专听赵青松的想法,顺着赵青松往下说道:“对呀?你怎么可能成功?” “我杀了你们丰都鬼城这么多人,你们为什么不杀我,反而将我关到囚车里?是因为你师父,也就是丰都鬼城鬼门门主阎罗王发话了,他要亲自处置我,对么?”赵青松问道。 白寒露点了点头,他对赵青松的未卜先知已经见怪不怪了,补充道:“不错,师父要他不论如何也要活着将你押回鬼门,半路绝不允许有差池,啊……你是说……” 赵青松道:“不错!我是说,靠你蒙骗他,事先你先给我一把刀,而我将刀藏于身下,然后我装出得了急病要暴病而亡的模样,你则故意撺掇他亲自过来查看我的情况,只消他靠近我这囚车二尺方圆,我保证让他死的不能再死了!” 对于赵青松的能耐,白寒露还是很信服的,而关于赵青松的脑子,他是更加的佩服的。 可赵青松提出的这个想法,不得不让他谨慎对待,不能不让他疑虑重重。 首先第一点,若是将刀给了赵青松,那赵青松还会受自己的控制吗? 第190章 阴谋 第二点,若万一赵青松失手,没杀掉通幽,那自己的下场会怎么样呢? 想到种种不可控制的后果,白寒露不由得手心冒汗! 说别的,谁可以漫不经心,但谁会对自己的小命不上心呢? 白寒露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被暴风吹过的棒子地一般,成了滩浆糊,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赵青松道:“没关系,只要我赵青松还没死,你随时都可以选择跟我合作,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可以慢慢的想,想明白了再告诉我就行。” 短短的几个呼吸间的功夫,白寒露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不是气温太高,而是他的脑子有些过热。 白寒露站起身来摆摆手,道:“让我好好想一想。”说着摇摇晃晃一瘸一拐的走了。 赵青松望着白寒露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个胜利在握的微笑。 一直旁听的朱妙英问道:“我明白了,如果这个白寒露答应了你,咱们就可以逃出去了,是不是?” 赵青松嘻嘻一笑,道:“如果有的选,事情尚不可测,可惜白寒露没的选,所以我们逃出去的时间便在这几天。” 朱妙英满脸憧憬的道:“真的吗?我总是觉得你说的话好像做梦一样,我好怕我们逃不出去,死在这车里,这几日里我总是做噩梦,吓心惊肉跳的。” 赵青松挑挑眉,道:“哦?做什么噩梦啦?我说你这几天睡觉总是发抖,还以为你是冷,原来是做噩梦的缘故么?” “我梦见……我梦见……我梦见我死啦,你也死啦,我们都被牛头马面用铁链锁着,去……去地狱……” 想起噩梦,朱妙英边说边吓的直落泪,如一只小猫般钻到了赵青松怀中瑟瑟发抖。 赵青松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斩钉截铁的道:“要想杀我赵青松,哪有那么容易?若是两天内白寒露没答应我的条件,我便强行砸烂这囚车带你逃出去!哼!只要通幽不来,量这些小喽啰也留不住我!” 其实这个想法在赵青松的脑海里徘徊已久,他之所以没有强行破开囚车逃走,便是因为身边带着朱妙英。 他现在手脚皆被大铁链锁着,要破开木囚车,并不为难。 但想强行挣开这条手臂粗细的铁链基本不大可能。 而带着这手镣脚镣,若是他单身一人想逃走,也是绰绰有余,但再带上朱妙英,他便有些力不从心。 万一要是一个不好,自己肯定没事,朱妙英恐怕会再次受伤或者丢了性命! 这件事,他绝不允许! 所以强行打烂囚车逃走,乃是下下策。 赵青松一直在考虑打开了手镣脚镣后再逃走的方法。 经过他的仔细研究,他发现这么多外门弟子身上,全都没有这手脚镣铐的钥匙,那不用问了,这手脚镣铐肯定是特制的,只有他这种功夫高强的人才有享用的资格,而钥匙既然连白寒露身上都没有,显然钥匙只在这群队伍的头领——通幽身上! 看穿了白寒露对通幽的杀意之后,赵青松一直在制造自己能亲手宰了通幽的机会,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得到这手脚镣铐的钥匙。 打开了镣铐之后,通幽又已经死了,这群乌合之众里又还有谁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到时候自己便可从容不迫的带着朱妙英离开此地。 不过设想是好的,但现实总是会出现点意外。 自进了山西地面以后,赵青松怕夜长梦多,他订了个最后期限,那便是两天之后。 若是两天之后,还不能杀了通幽,那说不得,硬跑虽然风险极大,但他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赵青松的风格。 但这次事情有些出乎意料的顺利。 在天色快黑的时候,白寒露再次出现了。 他虽然屁股有伤,但仍旧亲自来押送赵青松所在的囚车。 在颠簸的山路上,白寒露不但不怕屁股疼了,反而高兴地哼起了小曲来。 赵青松心情也很不错,边轻轻拍打着进入梦乡的朱妙英,边心中暗暗盘算下一步的行动。 到了后半夜,人困马乏之时,白寒露故意将马绳拉紧,将囚车远远地拉到了队伍后面,低声向赵青松说道:“赵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了,等天亮到黑岭子以后,我们就动手。” 赵青松点了点头,接过白寒露递过来了的一个酒葫芦,拔开塞子闻了闻,葫芦里传来一股子熏人之极的血腥子气。 原来葫芦里装装满满的一大葫芦血液。 也不知是猪血还是鸡血,又或者是人血? 赵青松马上明白白寒露递给自己一葫芦鲜血的用意,问道:“家伙呢?” 白寒露回头大有深意地看了赵青松一眼,道:“到时候我会亲手递给你。” 赵青松点了点头,将血葫芦用车里的稻草裹住藏好了,揽着朱妙英倚在囚车上闭目休息。 漫长的黑夜慢慢过去。 当东方的天空变成鱼肚白色时,车队终于到达了新的宿营点——黑岭子。 赶了一整晚路的车马队诸人基本都已经到了极限,有外门弟子放下了马鞍,连饭也顾不上吃便在搭好的帐篷里沉沉睡去。 赵青松将血葫芦里血倒了很大一部分在自己的衣袍上、脖颈上和囚车里。 随后又含了一小口在嘴里,然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一开始那几声,白寒露装作不知,只是专心的将拉囚车的马儿卸下囚车,然后将马儿拴到一旁的林里去吃草。 赵青松又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顺势将嘴里的血给喷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一部分鲜血喷到了一旁正忙碌的白寒露脸上。 白寒露不由得勃然大怒,怒骂道:“姓赵的,你找死?你活的不耐烦了?” 正忙碌的众外门弟子听到白寒露的怒声喝骂,纷纷翘首看来。 离的近的一些外门弟子忙走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赵青松做出了几个怪异的抽搐动作,借机又将血液倒进了手掌中,然后用手掌装作捂嘴的架势,将血液含入了嘴中。 他用血糊淋漓的手向白寒露摆了摆,勉力说道:“没……没什么,对……对……对不住,我……”再也忍耐不住,‘噗’的一口,又喷出来好大一口血沫子! 众人看的触目惊心,目瞪口呆。 一个人身上才有多少血,谁能扛的住这么喷? 刚刚赵青松这一些就得喷了一碗血出来,照这个喷法,过一会全身的血不都得喷完了? 白寒露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露出了大惊失色的神情,急道:“赵青松?你这是怎么啦?你得了什么病?” 赵青松身体极不自然的疯狂抽搐,用手拼命捂住了嘴,可血液还是抑制不住的从指缝里涌将出来! “没……没什么,我……我肺痨……肺痨犯了,一会……一会就好……好……”赵青松断断续续极为艰难地说道。 有人惊道:“是肺痨!肺痨喷这么多血,没救啦!” “肺痨啊!早就看这小子瘦不拉叽的一副有病的样子,原来是真的有病啊?” 又有人嚷道:“肺痨传染的,大家伙离远一些,别被传染了!” 许多凑过来的外门弟子一听这话,不由得向后退了好几步,不敢再往前凑。 后面赶来的外门弟子纷纷询问,前面的便绘声绘色的向新来的描述赵青松肺痨犯了,连肺叶子都喷出来啦,马上要去世了云云! 神仙骑驴,越传越奇,传来传去,传成了赵青松马上就要咽气,可千万不要靠近,防止他螺旋升天爆炸的时候再伤着别人! 第191章 惊变 正迷迷糊糊做梦的朱妙英觉得自己脸上粘糊糊地,睁眼一瞧,见赵青松脸色扭曲狰狞,双目上翻,全身抽搐,嘴里鲜血喷涌,直吓的魂飞天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疯狂的擦拭着赵青松脸上的鲜血,泪水如河水一般奔涌而出。 “轻松,轻松,你怎么啦?你怎么吐了这么多血?你醒醒,你醒醒呀?” 赵青松心中暗道:“我没事,傻丫头,但是我不能醒,而且这事经过你这么一衬托,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很好,为了咱俩能逃出去,就只能先委屈你啦,你可别怪我呀,丫头。” 朱妙英这么一喊,赵青松不但没醒,反而抽搐的愈发的厉害了! 吓的她声音嘶哑的向四周喊道:“他就快要死啦……呜呜呜……你们能不能帮帮他?呜呜呜……谁能帮帮他?……呜呜呜……” 白寒露见众人不但没人上前,反而都往后退了几步,都打定了主意不凑到囚车前去察看,心中暗喜,装做惊慌失措的喊道:“大事不好!这个赵青松是师父点名要的人,他要是死在这里,师父怪罪下来,那可如何是好?有没有会治痨病的?快帮他治上一治?看看他还能不能活着回到门里呀?有没有人?” 一名外门弟子道:“白师兄,痨病吐血吐成这样,没救啦,还是赶紧去找大师兄,问问他老人家怎么办吧?师父不是吩咐有什么事全让大师兄做主么?” 白寒露一副如梦方醒的模样,一拍大腿,急忙忙地道:“对对对,你们在这里看好了姓赵的,我马上去找大师兄。” 他也不顾腚上有伤,骑上马急匆匆地向队伍前面赶去。 赵青松趁机轻轻的抽搐了几下,背对着众人,伸手将身下的葫芦给倾倒了,将葫芦里剩下的血都倒在了掌心中,然后又偷偷的捂进了嘴里。 此时的朱妙英哭的凄天惨地,泪眼朦胧,眼前的一切早就模糊了,赵青松一系列的动作,她一点都没发觉。 也幸好朱妙英什么都没发现,要是她发现赵青松这一切都是装的,恐怕当场便会把这出好戏给弄穿帮了。 过了约莫两柱香的功夫,两匹马从南面飞驰而来。 当先一人正是白寒露,后面这人衣衫华贵,面白微须,神情倨傲,腰挂雁翎刀,正是大师兄通幽! 白寒露抢先下马,边往囚车边上跑边询问众外门弟子:“师弟们怎么样了?姓赵的已经死透了吗?” 有一人答道:“白师兄,这姓赵的从刚刚起便不怎么抽了,这会连血也不吐了,怕是刚刚断气噢。” 众外门弟子纷纷向通幽行礼,恭恭敬敬的道:“大师兄!” “大师兄!” 通幽双目看天,谁也不理,旁若无人地跟在白寒露身后向囚车走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困的几乎随时都要睡着了,眼睛根本睁不开,压根看不清四周到底是谁在跟他打招呼。 而且他双眼里的眼屎还没擦呢,就被白寒露心急忙慌的给拽到这里来了,怎么能让别人看见他这位大师兄眼中有眼屎? 白寒露急匆匆地跑到了囚车旁,背对着众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刀塞到了赵青松的身体下面,用力摇动赵青松的身体:“姓赵的?姓赵的?你还活着吗?活着就‘吱’一声?你还活着吗?” 赵青松右手握住了短刀刀柄,从只有两人能看到的角度朝白寒露使了个眼色。 意思很明显——我已经准备好了,让通幽过来吧! 白寒露挤了挤眼,他怕朱妙英坏他的事,猛然一把将朱妙英给推了个趔趄,将她从赵青松身边推将开来,怒骂道:“都是你这晦气女人妨死了姓赵的!你他娘的再哭一声试试?我一刀劈了你!” 朱妙英那敢说些什么?吓的瑟瑟发抖,双手抱膝,在囚车的一角痛哭流涕。 赵青松心中暗暗恨道:“白寒露你这是找死!一会我先杀通幽,第二个我就宰你!” 白寒露骂骂咧咧地走回通幽身旁,极为忧虑地说道:“大师兄,这姓赵的好像已经断气啦,这可怎么办?师父他老人家可是点名要这个姓赵的活着押回去的呀?这要是师父怪罪下来,咱们谁也担当不起!” 通幽闻言是又喜又忧。 他跟赵青松打赌,谁输了谁就喊对方爷爷。 他输的很彻底,按道理来讲,他每次见了赵青松,都得喊赵青松爷爷。 江湖上的好汉,一口吐沫一个钉,说话就得算话。 你说了喊爷爷,就不能喊爸爸,也不能喊兄弟,你不能打折扣,你就得喊爷爷。 通幽因为自尊心太过于强烈,拒绝承认赵青松是他爷爷! 他输了不但没喊过赵青松爷爷,直连面也不朝了! 他假装没有这个事了,而且打算从此以后这辈子都不再跟赵青松见面! 这样一来,这位赵爷爷便再也没办法当面跟他对质了。 不过这件事毕竟成了他的心病,他害怕! 他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在什么场合,突然就跟赵青松又见面了。 那时候自己不论怎么处理这件事,恐怕都得颜面尽失,名誉尽毁! 今天通幽突然听说赵青松死了,赶到这里来一看,赵青松果然是死了。 这位便宜爷爷突然死了,他心里怎能不大喜过望? 赵爷爷死了,这真是普天同庆、大快人心的大喜事啊! 知道了这个好消息,通幽怎能不喜? 忧的是赵青松是师父阎罗王指名要当面处置的人,现在半路上死了,师父会怎么处罚自己? 想到阴晴难测的师父阎罗王酆腾奇,通幽腿肚子都不由得有些打颤! 师父的种种诡异手段,也不由得通幽不心中惴惴。 通幽定了定神,忽地想到了一件事,说道:“不妨事,不用急,我用镜刀过去照一照,就可以了!” 他拔出腰间乌黑光亮的雁翎刀,大踏步走到了囚车旁,用亮如黑镜的刀身照着赵青松的脑袋,问道:“赵青松,你怎么样了?你死了吗?” 赵青松身形极为怪异地抽搐了几下,‘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这口血尽数喷到了雁翎刀那亮如镜面的刀刃上,然后赵青松喉咙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要喷出来一般,张着嘴怪异地朝镜刀‘嗬嗬嗬’了几声。 通幽似乎早就会料到赵青松会有此反应,又向前凑了一步,镜刀几乎都要贴到囚车的栏杆上去了,急问:“你的魂魄怎么还不出来?你还等什么呢?” 赵青松陡地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瞪视着通幽,说出了一句足以吓傻通幽的话:“还等着你叫爷爷呐!” 通幽彻底的被惊呆了! 他真的是被惊的呆的不能再呆了! 怎么回事?这赵青松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青松先前的一切都是假装的? 他故意把我骗过来然后让我当着这么多人喊他爷爷? 还是说,这句话是赵青松临死之前回光返照所说的胡话? 还不等通幽琢磨过赵青松这句话里的味儿来,一道寒光,电闪而过! 只听‘啪’的一声,通幽只觉得手臂一凉,握着雁翎刀的右臂已被赵青松连根被斩断,掉在了地上! 赵青松一刀得手,短刀往回一挂,已将自己早已窥视许久挂在通幽腰间的锁链的钥匙给挂了回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场中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一时间所有人都惊的呆住了! 只有两个人在争分夺秒的飞快行动。 第192章 赌命 囚车中的赵青松拿出短刀挂回来的钥匙,马上将手脚上的镣铐全数打开,锁链一去,只听他哈哈一声长笑,左手一把将囚车角落里的朱妙英揽入怀中,右手握住短刀,朝着身后的囚车栏杆上连踢数脚! 只听“嘭嘭嘭”数声木材断裂之声响起,囚车已被赵青松踹了个稀烂。 今日出囚车,好似猛虎归山林,蛟龙入大海,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得? 赵青松一个起落已蹿出囚车,挥起短刀立杀一人! 而场中第二个行动飞快的人,正是白寒露! 白寒露一见雁翎刀落地,不顾一切的蹿了过去,伸手就把雁翎刀从通幽的断手中抢来握在掌中! 雁翎刀一入手,白寒露便觉无穷无尽的力量如江河一般在体内奔涌,眼中黑气大盛,侧目看向一旁的通幽! 通幽手臂被斩断,伤口处流血如注,他见白寒露抢到了镜刀,拼命用左手捂住右臂的伤口,气急败坏的向白寒露愤怒的吼道:“白寒露,你这个龟儿子,你先把那个姓赵的给我宰了!” 白寒露狞笑一声,手中雁翎刀随手一挥,使出了赵青松传授的三招刀法的第一刀——横看成岭侧成峰! 通幽到死都没想到,自己会死于这把镜刀之下! 自己会死在白寒露手中! 他死不瞑目! 通幽那颗硕大的脑袋飞起来一丈多高,骨碌碌地滚到了山脚下去了。 白寒露一刀杀了通幽,心中杀机大盛,咧嘴怪笑一声,眼角四周的黑筋绽起,手持黑色雁翎刀,对丰都鬼城的众外门弟子展开了无差别的疯狂屠杀! “你们这些人瞧不起我,你们都该死!你们看到我杀了通幽,你们更该死!” 杀!杀!杀!杀!杀!杀! 一片血光,在黑子岭中陡然蔓延开来! 赵青松抢了那名外门弟子的雁翅佩刀,抱着朱妙英,翻身上了一匹正在旁边散放吃草的黄骠马,一夹马肚,拍马便向众外门弟子冲杀过去。 众外门弟子纷纷抽刀反抗,可赵青松刀术本就远在众人之上,此时又骑在马上,这些外门弟子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谁能挡赵青松一刀? 只听“噗噗噗”声不绝,血花四溅,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赵青松已连杀八人! 众人见赵青松如此凶残,哪里还敢抵抗? 纷纷四散溃逃,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赵青松掉转马头向后冲杀,正欲冲向一位外门弟子时,陡然见前方黑色刀光一闪,那名外门弟子已人头落地。 而后一个身形一晃,白寒露手持黑色雁翎刀向自己冲杀而来! 刚刚赵青松一刀斩断通幽的手臂后,便踹断另一侧的栏杆冲出了囚车,随后便是抢刀夺马对众外门弟子一阵冲杀,白寒露那头发生了什么事,他全没注意。 此时白寒露自己送上门来,赵青松哪能客气? 冷笑一声,跃马扬刀,准拟一刀将白寒露斩于刀下! 此时的白寒露与刚刚已大为不同。 随着他手中的镜刀杀的人越来越多,一股股肉眼不可见的黑气涌入镜刀,又顺着镜刀刀柄源源不绝的钻进了白寒露体内! 白寒露只觉得一股股阴冷之极的气息充盈己身,自己心中的张狂杀意愈来愈盛,全身的筋骨和肌肉如吹了气的气球一般膨胀起来,脸上黑筋蔓延,双目赤红,模样已变的三人不似人,七分好像鬼,十分的狰狞凶残! 而他的出刀的速度和力度,也愈来愈快,越来越猛! 一旁看热闹的众外门弟子此时已被白寒露杀了个七七八八,此时他见赵青松骑着马冲杀过来,战意更盛,直直地迎着赵青松冲了过去! 要按真实实力,赵青松这一刀非把白寒露给砍成两截不可! 但此时的白寒露被镜刀灌输的死气大幅度的增强了身体机能,已初具鬼门惑神之绝世神通,见赵青松飞马奔至近前,神通自动发动,一双鬼目里红光闪烁,直向赵青松瞪去! 赵青松不懂鬼门的神通种种法门,在淡白色的晨曦中,在微微有些刺目的朝阳里,不经意间与白寒露那双红眼珠对上了眼! 霎时间,一人一马,错身而过,各自跃出了数丈之距离! 只听‘喀’的一声轻响,赵青松手中的雁翅刀被白寒露手握的雁翎镜刀斩为两截,翻滚着插进了一旁的土中! 马上的赵青松心神大震! 他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刚刚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赵青松陡然觉得心神一阵恍惚,眼前似乎出现了什么人的黑影,又似乎什么也没出现?! 但就是这么稍微一晃神的瞬间,他手中雁翅刀砍出的轨迹失去了变化,撞在了镜刀刀刃上,被锋利无比的镜刀给切成了两截! 不过赵青松并不是震惊于自己的刀在白寒露手里的境刀面前不堪一击,他是震惊于刚刚自己在关键时刻竟然会晃神! 这是他自艺成以来,从未有过的怪事! 不过他心里也猜到自己刚刚之所以晃神,恐怕跟白寒露手里的那把黑亮如镜的雁翎刀和白寒露的眼神脱不了干系! 他想不明白,白寒露只是拿到这把刀不大的一会功夫,实力怎么会暴涨至此? 那要是让他拿这刀待上数载,自己岂不是要被他一刀秒杀? 想到这件恐怖至极的事,赵青松不由得心中打了个突! 他想掉转马头,跟白寒露再战一合。 最好能将白寒露毙于刀下,自己将镜刀抢过来,好好的研究一下,这把怪刀上到底蕴含着什么奇怪的力量? 可他转念又一想,此事大大的不妥,风险太高! 刚刚之所以白寒露只是斩断自己的刀而没杀死自己,并非是自己武艺高强,而是因为白寒露刀法生涩,施展起来还不大纯熟! 但白寒露单单用不大纯熟的刀法,便轻易的砍断了自己的刀,若是自己跟白寒露厮杀下去,就算白寒露刀法再不纯熟,再一不能再二,谁能保证这次自己在走神的瞬间白寒露不会一刀将自己砍死? 世事难料,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只能去赌命! 赵青松不喜欢赌命,也轻易不赌! 原本这邪门之极的镜刀也值得他赌上一赌,可他现在怀里正抱着朱妙英呢! 自己的命可以赌,但妙英的命自己能轻易的也拿着去赌么? 爱情会让无坚不摧的男人变的软弱。 赵青松退缩了,看着怀里的朱妙英,他不肯也不敢再下这个赌注! 反正自己这个锦衣卫也不打算干了,自己现在打算和朱妙英隐居山林,从此退出江湖,就让其他人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吧! 人死号消,江湖上从此再没有我赵青松这号人物。 “曹队长,众锦衣卫兄弟们,你们要是还活着,也别怪我赵某不救你们,我赵某实在是无能为力,希望兄弟们都好运吧!” 心中颇为无奈的感叹一番,赵青松仰天长啸一声,马不停蹄,向前直冲而走! 提马奔了约莫有数十丈,赵青松回头望见白寒露仍旧还站在原地发呆并未追来,转脸看到路边胡乱丢弃的马车。 “嘿!大好金银,不拿白不拿。”赵青松一夹马腹,奔至运金车旁,一脚蹬开车上木箱,闪耀的金光几乎晃瞎了他的双眼! 好大一箱金条! 要想将这一箱子金子尽数运走,那不现实,赵青松慌忙速急的拿了二十来根金条,全都装到了马鞍上的侧袋里,塞结实了,喝一声‘驾’,拍马向山中荒无人烟的小径上奔去! 第193章 本以为山林原野天地宽广 此处基本已经到了五台山的地界,赵青松奔了一段路,认了认方向,径向西北方向策马奔腾。 奔了约莫有两个时辰左右,奔到了一处高阔的山顶上。 放眼望去,只见四周苍山莽莽,林木茫茫,山高云阔,风挟叶落! 赵青松从来没有这般痛快过,不由得仰天长啸,引的四下山谷里回声阵阵! 他哈哈大笑,向一直蜷缩在他怀里的不说话的朱妙英问道:“妙英,今日我们两个重获自由,你不高兴么?” 朱妙英没说话,怯生生地伸出了小手,缓慢地、仔细地在赵青松脸上抚摸了数遍,又用力擦擦赵青松脸上的血迹,极为悲伤的说道:“你真的没事么?先前你不停的吐血,我还以为……还以为……” 赵青松见她眼泪汪汪,全身颤抖,心中不由得感受到一股有生以为从未有过的关怀之意,心中很受感动:“这世界上,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关心我的死活。” 他轻柔地在朱妙英脸上吻了一吻,搂着她飞身下马,将马儿拴到了一旁的树上,让马儿自己歇脚吃草,抱着朱妙英坐在了一棵大槐树下。 赵青松知道朱妙英还没有从之前自己将要死去的那种悲哀绝望的情绪里走出来,轻轻地揉了揉她的长发,替她擦掉涌出来的泪水,极为温柔的安慰道:“放心吧,妙英,打今天开始,咱们两个生死不离,生便一块生,死便一起死,再也不分开,好么?” 朱妙英用力抿着嘴唇,认真地点了点头。 赵青松耳聪目明,忽听不远处有流水之声,抱着朱妙英向旁边走了约莫十来步,瞧见林中有一道极细极小的溪水。 他放下身材娇小的朱妙英,笑道:“好啦!快洗洗吧,你看你的脸都变成了唱戏的大花脸啦。” 朱妙英终于从悲伤的情绪里缓解了过来,调皮地朝赵青松做了个鬼脸,吐舌头道:“你还说我,你看你,满脸黑泥,活脱脱一个黑张飞!” 赵青松边撩溪水洗脸洗头边笑道:“我是黑张飞,你是谁?啊~我知道啦,你是关云长,要不然为什么你的脸总是红的像猴屁股一般?” 朱妙英听赵青松说自己的脸是屁股,不由得又羞又恼,调皮的将溪水向赵青松撩去。 赵青松心情变的彻底的轻松下来,哈哈笑道:“好哇!你敢用水淋我,反正左右无人,就我们两个,我现在就跟你做生娃娃的那个仪式,让你生几十个娃娃出来!” 朱妙英嘻嘻而笑,慌忙向远处逃窜,边逃边道:“不生不生,不要不要,生几十个,那不变成老母猪了吗?” 两个人嘻嘻哈哈玩闹了许久,将头发和身上这许多时候积攒下来的泥垢都清洗干净了,只是衣服浆洗了无法替换,还是将脏兮兮的衣服穿回身上。 此时光影倾斜,已是午后时分。 在秋风萧瑟的午后阳光中,赵青松第一次真正看清楚朱妙英的模样。 两人以前经常见面,便都是在朦胧又模糊的夜里,最明亮的时候也只是在十五的圆月之下见面。 月光里看人毕竟看的太甚分明。 而前些日子两人倒是一直耳鬓厮磨,时时刻刻的待在了一起,但那时两人皆在囫囵之中,连吃喝都得看人脸色,那有水清洁皮肤? 虽然两人都是一脸的污浊,但却毫无办法,只能忍耐。 两人洗干净了面孔在阳光下见面,今天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在斑驳的阳光下,只见朱妙英衣衫微湿,长发如水,白净的皮肤嫩的似乎都在发光! 弯弯细眉下,那对潋滟双瞳里好似有七色的光华在流转一般! 看着她那难描难画的绰然倾世之姿,赵青松心中竟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仿佛她是仙界神落入凡间的神女,自己只跟她说说话,便会玷污了她一般! 看着赵青松那怅然若失的眼神,朱妙英羞不自抑,两颊飞红地嗔道:“怎么啦?我长的太丑,吓到你啦?” 赵青松微微一笑,道:“是呀,是有一点。” 朱妙英本为万分期待,女为悦己者容,又有那个女子不喜欢自己的心上人夸自己漂亮呢? 她一听这话,登时灰心之极地垂下了头去,眼圈发红,便欲落泪。 “要是天宫里最美的仙子都自称长的丑,那世界上恐怕也没有能称作漂亮的女子了!”赵青松含笑道。 这句话有点绕,朱妙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然后掰着手指头说道:“我是天宫里最美的仙子……咦,你是说我长的好看么?嘻嘻……” 她如同一只山谷中的鸟儿一般,轻盈地跳了起来,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一双美目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愈发让的赵青松心动了。 真是一个勾人心神的小妖精啊! 一举一动,媚态自生。 一言一语,却又十分纯真无邪。 这两种矛盾的气质竟在她身上转换自如,浑然一体。 赵青松趁她没注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挑眉问道:“怎么样?想好了要生三十个还是五十个娃娃了没有?” 朱妙英吓了一跳,不停的挣扎道:“我不要,我又不是母猪,就生一个吧,好么?” 赵青松装作严肃之极的表情,道:“不行!最少得十个!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你下来。” 说着抱着她不停的转起了圈。 朱妙英咯咯直笑,转了五六圈头都晕了,忙答应道:“好好好,生十个,就生十个,快放了下来吧,我快晕倒了。” 赵青松将她放在一旁的草地上,大笑道:“还说你不是猪?人哪有生十个的?母猪生十个都费劲呢,哈哈哈……” 朱妙英气的脸蛋通红,小拳头不停的打向赵青松,嘴里咕哝道:“大坏蛋,我锤你个大坏……” “咕~”就在两人闹的不可开交时,朱妙英的肚子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两人不由得动作都是一顿,面面相觑。 朱妙英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又发出了一声“咕噜噜~”的声响! 她慌忙捂住了不争气的肚子,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青松嘻嘻一笑,道:“光顾着玩儿了,忘了还没吃午饭呢,我也饿的狠了,走,咱们找点吃的。” 朱妙英的鞋子已经破烂,无法再穿。 看着她那如白色月牙般的嫩脚丫,赵青松不再让她走路,直接将他背在了背上,向一旁的马儿走去。 朱妙英很是满足地趴在赵青松的背上,红扑扑地脸蛋紧紧的贴着他情郎的肩膀上,好奇地问道:“这深山老林滴,会有吃的么?” 赵青松前行的身形忽地顿住了。 朱妙英等了半天,见赵青松既不言也不动,不由得有些奇怪,心中没来由地产生了一股阴霾之感。 吃一堑长一智,不通世事的她经历了这许多磨难,已变的颇为机警,扬起头来向四周扫视。 只见小溪叮咚,飞鸟啾啾,落叶萧萧,秋阳温热。 一切如旧,并无异样? “出……出什么事啦?”一紧张就有些口吃的毛病,不自然地流露了出来,虽然她并没有察觉这一点。 “你听!”赵青松示意噤声。 朱妙英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 过了约莫有一柱香的时间,朱妙英隐隐听到了几声极其细微的‘叮当’之声! 这‘叮当’之声极其清脆悦耳,绝不是自然界上所存在的声响,像是马儿平时挂在脖子上的马铃之声。 赵青松心中惊疑不定,道:“是马铃之声!不过十分奇怪,只有马铃响,却没有任何马蹄之声,莫非是丰都鬼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想偷袭我,所以用棉布包住了马蹄?” 第194章 怀疑 朱妙英脸色变的很不好看,惧怕之极的道:“那……那我们……我们怎么办?” 赵青松定了定神,咬牙恨声道:“这群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这荒郊野岭的,也不知他们是用什么法子追过来的?他们用布包住马蹄也没用,只要奔的急了,我必能听到马蹄声,妙英不用怕,我们先跑一段,避其锋芒,如果真有那个不开眼的再追上来,我送他回鬼门关!” 赵青松抱着朱妙英飞奔上马,解开了缰绳,掉转马头,朝着马铃声相反的方向一夹马腹,纵马狂奔! 奔了有二十来丈的距离,转过山坳,赵青松陡然拉住了缰绳。 从急速奔驰突地刹住,马儿鼻子吃痛,不由的高高人立而起,发出了强烈不变的抗议之声“唏滤滤滤~” 也幸好赵青松武艺高强,不然这一下两人就得被掀下马去,摔个半死! 朱妙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调整身形,急问道:“怎么啦?前面出了什么……” 她从马脖子向前一看,说了一半的话便不由自主的停住了。 只见前面数丈之处,出现了一辆极大极奢华的四轮~大马车! 出现马车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辆马车前面并无马匹。 没有马儿,这辆马车是怎么拉到这里来的? 这辆四轮马车那红木雕花的车架子上贴满了大红色的双喜字,而车上则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崭新货物。 有新衣服,新被褥,新茶几,新椅子,新锅,新碗等等新东西! 之所以说这些东西都是新的,是因为每件东西上都捆着一个红布扎成的红花。 要不是这马车出现的地方和出现的时间太也诡异,赵青松恍惚间都以为这是什么人给自己送的新婚贺礼了! 因为这些东西正是自己想用又要用也该用的东西。 朱妙英从没见过这许多新东西,一双眼睛乌溜溜地乱转,几乎都要看花了,越看越是心喜。 女人心喜就是想要,想要就会让男人头疼。 眼下是性命要紧,赵青松并不打算深究在这深山老林,人迹罕见的地方出现这么一辆马车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再奇怪的事,也比不上性命要紧。 他勒马刚想绕路,便听见脚步声响,马车后面转出了一个人来。 只见这人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腊梅刺绣长袍,长发高高用金环玉带束起,看起来约莫有二十五六的年纪,斜眉入鬓,面白如玉,眼眸深灰,似笑非笑地望着赵青松。 赵青松见四周荆棘遍地,怪石嶙峋,根本绕不过去,要么从这辆马车上踏过去,要么原路退回,别无他路! 赵青松见已避无可避,脸色一沉,冷然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并不答话,手持玉纸扇,盯着朱妙英的嫩白玉足,一副暴殄天物的表情,嘴里‘啧啧’道:“如此玉足,美则美矣,可惜无鞋?” 伸手从车上拿下来一双极其精美的红色鸳鸯绣花鞋,挥手掷了过来! 按礼法来说,陌生男子直视女人的玉足,是极为无礼之事! 但朱妙英无鞋可穿,想不让别人直视其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听到到那人轻薄无礼,说自己的脚好看,慌忙用裙角遮住脚丫。 等她见那人从车上扔过来一双极其精美的绣花鞋时,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绣花鞋的她,不由自主的伸出了双手,想接住飞来的绣花鞋。 那名来路不明的年轻男子忽地扔了一双大红色绣花鞋来,不由的赵青松不怀疑这里面有阴谋! 是不是鞋子上涂有毒药?鞋子里有没有藏着什么暗器?会不会自己一接这绣花鞋,便会因为露出破绽而中了这人的毒计? 赵青松这里还在犹豫不决,他还在想到底是避开飞来的绣花鞋,还是直接用腰带拨开它? 可朱妙英已经伸手去接了。 其实这双绣花鞋飞的很慢,飞的路线也很单调,根本不用费什么劲去躲,只要轻轻拉一拉缰绳,让马儿挪动数尺的距离,鞋子自然而然便会落到一旁的地上。 可赵青松陡地看到了朱妙英脸上那渴望又惊喜的表情,没来由的心里一酸。 在她那单调又匮乏的生活中,还从未收到过这般美丽又精致的礼物吧? 赵青松不忍心不接这双绣花鞋。 他怕朱妙英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来。 可是他更怕接了这双鞋会发生什么可怕之极的事情。 如果真的会出什么事的话,便让我来出吧。 赵青松当机立断,右手成爪,探爪便捏住了飞来的绣花鞋。 朱妙英喜不自胜地的像个六岁的小孩子,伸着双手去够绣花鞋:“哇!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赵青松轻轻捏着鞋子等了两个呼吸,见并无异样发生,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对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好奇起来,这人做这些奇怪的事,是什么目地? 他用手指将绣花鞋擦了擦,假意是弹弹土,实际是试试上面有没有抹毒药,见也无异样,便递给了朱妙英。 朱妙英喜孜孜地接过了鞋子,爱不释手地里外观瞧,啧啧称赞道:“这鞋子真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般好看的鞋子,鞋子也能做的这般别致么?” 全然没有察觉或许赵青松和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了。 年轻男子笑眯眯地道:“小姐何不穿上试试合不合脚?” 赵青松心中一动,刚想出言阻止,抬眼见朱妙英已经套了一只鞋子在脚上了,只得欲言又止。 朱妙英将两只鞋子都穿在了脚上,笑的连眼睛都几乎要看不见了。 但因为是骑在马上,毕竟不能走路,只是瞪着眼看。 光这般瞧看,她眼睛也已经忙不过来啦,转脸看看左脚,又转脸瞧瞧右脚,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傻笑声,仿佛穿上鞋子的脚不是自己的脚似的。 年轻男子拍了拍手:“真漂亮!小姐何不下地走上一走,试试鞋子合不合脚?” 朱妙英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可身形刚动,想起现在还身处险境之中,自己什么也不懂,不应该自做主张,乱做决定,忙回头向赵青松望去。 那意思是问赵青松能不能下马。 赵青松看她眼中的神色一半欣喜一半愧疚,似乎是对没经过自己同意便收了别人的绣花鞋子很是愧疚。 赵青松哈哈一笑,翻身下马,将朱妙英从马上抱了下来:“既然这位公子盛情难却,便试试鞋子合不合脚吧。” 朱妙英高兴地下马转了几个圈子,极为意外地喜道:“咦!这鞋子好像是专门替我订做的一般,不大不小,严丝合缝。” 事到如今,如果赵青松还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也不配叫做赵青松了! 世界上没有巧合的事! 如果真的偶然碰到了很多很巧合的事情,那必定是有人在故意设计! 从这个奇怪又豪华的马车出现在前面起,到后面极其合脚的绣花鞋,又到这车上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现在很需要使用的,甚至于刚刚那几声极其细微的马铃声响,这些绝对都是事先设计好的! 这个年轻公子绝不简单,从聪明程度上来说,甚至于比自己还要高上三分! 而这人大费周折的设计这些手段,很明显目地也绝不是将自己朱住这么简单! 要抓自己,完全不需要先量好朱妙英的脚的大小,再订做一双如此奢侈的绣花鞋来设计自己。 第195章 吹嘘 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 只有想利用自己去做什么特殊的事,才会这般行事。 赵青松想明白这一点,便不再对眼前的这名年轻人万分戒备,朝那人拱拱手,客客气气地问道:“在下赵青松,阁下是何人?多谢阁下赠送的绣花鞋,不知阁下找赵某人有何贵干?” 那人朝赵青松挑一挑大拇指,称赞道:“赵公子人中龙凤!实乃燕赵之地第一豪杰也!在下朱千川,确实找赵公子有些事谈一谈。” 赵青松对于朱千川知晓自己是直隶人并不意外,连朱妙英脚的大小都能事先知晓,要查自己的事,那便更简单了。 “燕赵之地,卧虎藏龙,第一之名,愧不敢当!不知朱公子所为何事?赵某现在打算退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朱公子这趟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朱千川嘻嘻一笑:“赵公子归隐山林,可喜可贺,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右手向马车上一招,一张雕花方桌和三把背椅应手而起,落在了一旁比较平整的草地上! 赵青松瞳孔陡缩。 他看的真真楚楚,朱千川刚刚的手掌离着桌子还有数尺的距离,隔空将桌子和椅子从马车搬运到地面上,这手功夫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隔空御物。 单凭这一手功夫,朱千川在武艺一途,便已胜过自己数倍! 既然他武艺如此高深,还有什么事会求的到自己呢? 赵青松想不通这其中的逻辑。 不过终于有一件事他确定下来。 “你不是丰都鬼城的人?” “丰都鬼城只是一个小门小派罢了,怎能与我藏龙洞相提并论?” “藏龙洞?”饶是赵青松见多识广,于江湖上的各大小门派了如指掌,他也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 不过这位自称叫朱千川的人,武功远超自己,自称实力也远超丰都鬼城,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话,自己跟他远来无冤近来无仇,与他的门派藏龙洞也素无瓜葛,只要自己说话谨慎一些,那此人跟自己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想到此处,赵青松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以一个极其舒服的姿势躺卧在了椅子上,懒洋洋地看着秋末午后的阳光。 之所以赵青松心中笃定朱千川与丰都鬼城无关,乃是他从武艺一途上推算而得来的结果。 根据他与丰都鬼城的人数次交手的经验来说,丰都鬼城之人皆以诡异的鬼术为主要手段,连丰都鬼城的大师兄通幽的武艺,在武林中也只能算是个一般高手,丰都鬼城中其他人的武艺可想而知。 朱千川伸手抬足间皆是一副武学大宗师的派头,运起像控鹤功这般隔空御物的上乘功夫来也是轻描淡写,单论武艺,又岂是丰都鬼城那帮人可以比拟的? 恐怕丰都鬼城门门主阎罗王的功夫,也万万敌不过这位年纪轻轻的朱千川! “不急,时间还早,咱们边吃边聊。”朱千川一抬头,将车上一个紫红色大饭盒引了过来,打开盒盖,将里面的酒菜一一摆上了桌子。 最让赵青松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是,酒菜里的热菜和酒竟然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就好像这些酒菜是刚刚出锅的一般! 这是什么神奇的法术? 赵青松不知道,听都没听过。 一直在四处溜溜达达欣赏自己新绣花鞋的朱妙英闻到酒菜的香气,马上像一只想吃鱼的猫儿一般摸了过来。 赵青松早知朱妙英饿的狠了,忙拉凳子让她坐下,给她一顿伺候。 朱妙英早就饿的两眼放光了,这时见了这八菜一汤的美味佳肴,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一顿饕餮大吃,很快就将菜吃了一半,一大盆汤也喝了个精光,还喝了几杯热酒! 赵青松见朱妙英撑的直捂肚子,极其粗鲁的张着嘴大打饱嗝,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要是她守着自己这样也就罢了,现在还有外人在场,朱妙英这番操作实在有些过于奔放了。 赵青松忙替她擦擦嘴上的油腻,抱着摇摇晃晃的朱妙英让他有了一丝手足无措的意思。 朱千川捂嘴笑道:“贵夫人天真烂漫,人如璞玉,真是十分难得。” 赵青松边轻轻拍着朱妙英的肩膀,边说过奖,边左右扫视,想找个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的地方。 朱千川向马车上一招手,飞来一张极厚的羊毛毯子铺在了一旁的大松树下,又递给赵青松一张薄被,笑道:“朱某有要事想求赵公子来办,这辆四轮马车上的东西全都是给赵公子准备的,赵公子不需客气,尽可取用。” 赵青松很是感激地点了点头,将朱妙英扶到羊毛毯上躺好了,又用绸缎被子给她盖好了,见她嘴角含笑,酣然入睡,轻轻摇摇头,坐回了酒桌之上。 赵青松心中暗暗思量:“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还不知道朱千川要找我做什么事,便已经吃了喝了这许多,要是他提起要我办的事来,我还真不好拒绝,不过老话说的好:脸皮厚你就吃炖肉,脸皮薄你就摸不着,要是朱千川提出的要求太过于难办,我直接拉下脸来耍赖皮,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拿也拿了,就是不给你办事,你能把我怎么地?” 赵青松打定了耍泼皮的主意,转念又一想:“不过这朱千川能耐实在太大,最好还是别直接跟他翻脸为妙,实在不行,我就用拖字诀,先拖他个一年半载的再说。” 赵青松这边心思乱转,朱千川也不说话,他将桌上的残羹剩饭都收拾了,打开了饭盒第三层,又重新摆上了四菜一汤和一壶新酒。 酒菜仍旧热气腾腾,好似刚刚出锅的一般。 赵青松不由得微微皱眉:“这酒菜热气腾腾的,多半是这饭盒的功劳,但这朱千川竟似早已料到先摆上桌的八菜一汤会被朱妙英吃个七七八八,事先竟然会预备上两桌酒菜,这份料敌于先的心机,当真不可小觑,似这等人办事,必是十分九稳,他既然说有事求我去办,恐怕我极难推脱!” 他越想越为难,眉毛不由得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朱千川对赵青松的表情浑不在意,伸手请道:“赵公子喝酒,这是热好了的绍兴黄,滋味不错。” 赵青松点点头,一饮而下,吃了一口下酒菜,道:“在下只是一介乡村武夫,在武林中也是无名小卒,朱公子的事恐怕在下办不妥当啊?” 朱千川似乎早料到赵青松会有此一说,微微一笑,将杯中酒饮下,以一副可惜的口气道:“赵青松似乎在被丰都鬼城的人追杀?” “不错,确有此事。”赵青松刚刚逃出生天,想来这位神通广大的朱千川应该对此事也是了如指掌。 “小小的一个丰都鬼城竟如此凶狠霸道,太也过份!想我藏龙洞人才济济,卧虎藏龙,要灭丰都鬼城满门,便如同捻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赵公子信也不信?” 赵青松很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丰都鬼城一向行事隐秘,但也称霸天西足足有了上百载,虽然鬼门中出来的人武艺不咋地,但那奇异波诡的鬼术着实厉害,让人防不胜防,自己的武功在武林中也算可以排的上号的人物了,竟都数次着了道,藏龙洞再厉害,也不可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灭丰都鬼城的满门啊! 不过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朱千川吹牛也罢,说的是真话也罢,跟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 “在下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从鬼门人的手里逃出来了,而且也无意再找他们的晦气了,在下决意退隐山林,再不出来。” 第196章 草木 朱千川大有深意地看了赵青松一眼,摇头道:“赵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代表丰都鬼城的人就也有这般大的肚量,而且万一,我是说万一哈,万一丰都鬼城的阎罗王有不得不找你的理由呢?万一他再找到你的归隐之处,那你又如何是好呢?” “我决意远离中原,远走域外,量丰都鬼城的人再厉害,也绝计再也寻不到我。”赵青松毫不松口,直接放狠话。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赵公子,虽然远走高飞这一招着实不错,但何不寻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呢?” 赵青松眼神动了动,心思电转,暗暗琢磨朱千川话里的意思。 朱千川又喝了一杯酒,以极具诱惑力的声调说道:“与其远走他乡,何不主动出击?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只要赵青松答应任我藏龙洞的北海龙王之职,我们藏龙洞由本洞主带领着倾巢出洞,直接将丰都鬼城夷为平地,将鬼门门主阎罗王打的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如此一来赵公子永除后祸,这才是上上之策!” 赵青松心中顿时霍然开朗。 我说这个朱千川费这么大劲找我干嘛?原来是想拿我当枪使! 想来这藏龙洞定然是跟丰都鬼城势不两立,绝对有绝世大仇! 朱千川虽然厉害,但单凭他一个人,恐怕还不足以覆灭丰都鬼门! 所以他四处招兵买马,聚集力量,打算跟鬼门决一死战! 说什么藏龙洞卧虎藏龙,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虎龙么? 这藏龙洞是哪里冒出来的都没听说过,这个组织里面还藏着无数猛人,这怎么听都像是一套瞎话。 没准所谓的藏龙洞是朱千川刚刚杜撰出来的,藏龙洞这个组织里现在没准只有朱千川一个人! 赵青松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既然朱洞主的藏龙洞有如此多的厉害人物,少我一个无名小卒赵青松,又算得了什么呢?想来朱洞子要灭丰都鬼城只是弹指之间的事,我赵青松的这点玩意压根不值一提,我便不去也没事罢?” 朱千川不由得仰天大笑:“哈哈哈~赵公子本领高强,不必过谦,我藏龙洞要灭丰都鬼城,简单之极,但我藏龙洞跟丰都鬼城并无仇怨,若不是为了赵公子,我何必费那功夫?” 赵青松对这话是一个字也不信,好家伙,你是说全都是为了我赵青松才去剿灭丰都鬼城?我看未必吧? “朱公子的好意赵某心领了,但打打杀杀,已非赵某之愿,想来赵某现在一文不值,丰都鬼城估计对赵某也没有什么不得不找我的理由,此事不用再提。”赵青松一口回绝了朱千川的‘好意’。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拒绝人,那不如一开始就把路彻底封死了,免得被对方话赶话,弄的自己最后不好拒绝对方。 对底线默认两可,是谈判中的大忌! 朱千川倒是没有出现赵青松猜想中的恼羞成怒,反而很是赞赏地拍了拍手掌,点头道:“赵公子豪气干云,朱某很是佩服!既然赵公子不喜欢,北海龙王之事便就此做罢,再也不提!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我跟赵公子一见如故,不谈别的事,只谈喝酒,来,干!” 举起一杯酒,跟赵青松干杯。 赵青松原本以为此事恐怕朱千川不会善罢甘休,自己这么干脆的拒绝于他,必会招致他种种手段的反击,不料朱千川竟轻轻一句话便揭过了!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赵青松想好的种种拒绝的手段,尽数都用不着了。 “好!朱公子实乃武林中的一代豪杰也,我赵某佩服的紧,咱们干了这杯!” 跟朱千川碰碰酒杯,一饮而尽。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论朱千川还会再用什么手段,反正对方不出招,自己也小心防备便行了。 而且赵青松怕酒菜中被朱千川动手脚,等朱千川喝了酒,他便也喝酒,等朱千川吃了菜,他便也吃那个菜。 朱千川似乎是知道赵青松的意思,但他并不戳破,泰然自若的跟赵青松一顿乱侃。 两人天南海北的一顿说,赵青松心中顿时惊骇不已,这朱千川看起来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但当真是老于江湖的老江湖,比江湖上一些苍苍老者还要见闻广深,于一些江湖上的数十前年的秘闻,也知道的清清楚楚,仿佛亲眼见过一般,直听的赵青松眉飞色舞,惊叹不已! 单以交朋友来论,朱千川当真算的上是一位良师益友了,他不仅武功高深,于江湖上各门各派的秘不外传的绝学可以信手拈来,而且还能准确的指出这门功夫的致命弱点,讲明白如何破解! 两人谈谈笑笑,不知不觉间便已过了两个多时辰。 朱千川站起身来,拱手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得识世间英豪,朱某已心满意足。看天空里日影西斜,赵公子恐怕还有些路要赶,就不耽误赵公子时间了,朱某这便告辞。” 赵青松见朱千川要走,心里竟生出丝丝不舍之意。 原本他对朱千川戒心甚重,时时防范他拐弯抹角的劝自己去当什么北海龙王。 但自从他拒绝了这件事之后,朱千川再也没提起过这事,反而于江湖见闻,武功修为境界等方面让自己获益良多,这人真是个宝藏,跟他待的越久,自己便获益越多,他现在恨不得跟朱千川谈上个三天三夜,那舍得现在便放他离去? 可他又不肯去当藏龙洞的北海龙王,又有什么借口留下人家呢? 要不干脆我答应了他罢? 赵青松低头看了看正缓缓揉眼睛要醒来的朱妙英,一腔火热陡地冷了下来,心中暗道:“我若是再卷入江湖是非之中,又置妙英于何地?整日刀头舔血,打打杀杀,让她每日为我担惊受怕,何苦来哉?万一一个不小心我栽在了别人手里,岂不是让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儿守活寡?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没了我,她的往后余生又该如何度过?” 一想到种种恶果,赵青松如一盆凉水浇头一般,霎那间冷静了下来,挽留朱千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哪个少年不是一腔的热血,渴望自己能建功立业,世间流芳? 又有那个少年想一辈子默默无闻,与草木同朽的了此一生呢? 最不济也是知世不可为以后,方才会退缩,躺平,无所谓。 但如果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又有谁不渴望呢? 天行健,君子于自强不息。 自强不息方才是刻在灵魂里的本真啊! 这才是本来的天道。 现在摆在赵青松眼前的是两条路,要么重出江湖,在江湖上掀起一阵阵的腥风血雨,不论成功失败,终归奋斗一场,不留遗憾! 要么与朱妙英携手老于山林,虽不能呼风唤雨,俯视众生,但也必定能平平淡淡的幸福一生。 赵青松从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他在一个呼吸一半的时间里,便选择好了绝不会回悔的道路。 他选择跟朱妙英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老于山野。 赵青松站起身来,向朱千川拱手道:“既然如此,赵某便不远送了。” 朱千川一指一旁的马车,笑道:“此一车新婚贺礼,赠与赵公子,赵公子那匹骏马拉这辆车,正合适不过。” 赵青松早就猜到这辆马车上的东西是朱千川送于自己的,但自己既然已经拒绝了当北海龙王,又怎么好意思收这车礼物呢? 可拒绝的话,赵青松斟酌了半晌,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现在确实需要这些东西。 第197章 隐居 新衣服,新家具,新被褥,新厨具。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需要一栋新房子。 因为没有这些东西,但还需要再去下大力气去一一置办。 人毕竟是社会性动物,如果一无所有的生活在丛林中,过着饮毛茹血的生活,那又跟禽兽何异? 而且自己或许还可以对付,朱妙英要是也过那样的生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生病死去。 说拒绝的漂亮话、大话很容易,但生活不容易。 赵青松含混了又含混,只能向朱千川行礼道:“多谢朱公子厚意,赵某将来若有机会,定报此恩。” 朱千川将手中玉扇转了几转,一指西北方向,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往那边走十余里路,已有精舍五间,小院一座,生活取暖所用之物,尽已齐备,赵公子若不嫌弃,尽可放心住下,此地风景怡丽,人踪难至,豺狼虎豹亦是一只也无,真乃风水宝地也。” 赵青松彻底被朱千川的魅力给折服了,他真想答应当这个北海龙王,不过转念又想到:“我先是拒绝了人家,现在突然又因为人家给了点小恩小惠马上答应了,像什么话?恐怕人家亦会轻视于我,这事不能急着答应。” “大恩不言谢,朱公子但有用的着我赵某的地方,尽管说话,我赵某定尽力而为。” 朱千川用玉扇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剿灭丰都鬼城之事,赵青松还应该仔细斟酌,古语云:只有千日做贼的,那有千日防贼的?以我对鬼门中人的了解,你杀了通幽和修罗,又灭杀了他们那么多外门弟子,他们怎肯善罢甘休?此事赵公子要早做考虑。” 赵青松大觉这话有道理,默然点头,心中暗想:“我躲在这种地方鬼门中人也能找的到我?应该不会吧?再说了,这通幽是白寒露所杀,并非死于我手,不过……不过白寒露必会栽赃于我……” 一念未绝,朱千川又说道:“如今已是晚秋,很快大雪封山,交通不便,等来年天气转暖,我办完了我手中的几件大事之后,再来拜访赵公子,那时没准赵公子便会回心转意,也尚未可知。” 赵青松眼睛亮了一亮,心中暗想:“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也罢,先在这里住上一阵子,要是朱妙英厌烦了这种山里隐居的日子,我便答应了朱千川,试试当这个北海龙王又有何不可?若是当了北海龙王觉得不大对头,那时直接甩手不干便可,到时我跟妙英直接走的远远的,别人又能拿我如何?” 赵青松打定了这个主意,笑道:“朱公子神机妙算,办事滴水不漏,赵某佩服之至!” 朱千川抬腿便走,笑道:“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说滴水不漏那却差的远了,差的远。” 朱妙英这时缓缓醒来,睁眼见朱千川正缓缓地走向落日之余晖,有些奇怪地问道:“咦?那位漂亮公子要走了吗?他要去哪里?” 说男子漂亮,这话似乎不大对头,赵青松忙道:“妙英,不要乱说话,朱千川朱公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应该称为英俊公子。” 朱妙英噘嘴坚持:“不,我才不要,我看漂亮公子很像个女子,越看越像女子,你可以称为英俊公子,我看他就是个漂亮的公子,就应该叫漂亮公子。” 赵青松很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想:“幸好朱千川走的远了,不然听了这话恐怕有些不大高兴。” 一转头,正看见朱千川站在不远处捂嘴轻笑,唇如涂丹,脸颊含春,确实俊美的像个女子一般! 赵青松心中一惊,暗道:“朱千川什么时候走回来的?我竟全无发觉,他刚刚若是向我出手,我已经死了!是了,他轻功太也高明,武功也高我太多,到我身旁而不让我发现,实属平常事,倒也没必要见怪。” 赵青松有些抱歉地道:“内子不会说话,朱公子请别见怪。” 朱千川不但不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丝有些‘妩媚’的微笑:“这世间,最难听到的便是真话,尊夫人天真无邪,说出来的话也很真实,有何见怪之处?刚刚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忘记问赵公子,这才折返回来,听到尊夫人如此夸奖朱某,朱某很是心喜,便再送你们伉俪一件小礼物吧。” 朱千川伸手入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露出了盒子里两件小小的挂饰来。 这两件挂饰是用一种颜色紫青的木头雕成的两只木雕孔雀。 朱千川提着串着小木雕孔雀的细小绳,介绍道:“此乃祥瑞之鸟孔雀,乃是我用千年香檀木的内髓古芯找云南的第一名匠雕刻而成,雕工当真不错,而这串绳是用天蚕丝杂以天蜘丝编制而成,百年不断!” 他见朱妙英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孔雀,便递了一只给她,又将另一只孔雀递给了赵青松,继续介绍道:“此物极为难得,不只外形精致,而且香气扑鼻,可定人心神,对练功打坐之人大有用处,亦可祛除蚊虫,实乃世间罕有之物。” 朱妙英爱不释手地看小巧又精致的孔雀好半晌,有些恋恋不舍地还给了朱千川,问道:“这……这东西应该很贵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不能收。” 赵青松仔细的嗅了一嗅,果然闻到一种从未闻到过的奇异清香,香气浓而不腻,入鼻瞬间,果觉心神大定,最厉害的还是这小玩意竟然可以驱除蚊虫,那实在是野外生活的必备神器,似这等神物,便是同等重量的黄金也买不到,若是放到京城云卖,绝对是有价无市,花钱也买不到的玩意! 不过既然已经收了朱千川这许多的好处了,也不差这么一个小玩意了。 他听到朱妙英说‘我们不能要’,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又对朱妙英这种明明特别想要却坚决不要的克己精神佩服不已! 克制自己心中的欲望,实乃天底下最难之事! 朱妙英全然不懂这种问题,更没练习过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纯以一颗赤子之心,便克制住了心中欲望,这种品质,已胜过了红尘中的芸芸众生里的一多半人了! 朱千川微微一笑,直接将朱妙英递回来的孔雀放在了盒子里,整个盒子都递给了赵青松,道:“不过此物有一个致命弱点,因为它本是千年木芯雕成,一旦挂到了脖子上,碰到了人气,便绝不可摘下,一旦摘下,再遇到水气,便会很快腐朽,切记。” 赵青松点了点头,收下了盒子,向朱妙英笑道:“没关系的,妙英,不单单是此物,便是这整辆车,都是朱公子赠予我们的,我想,朱公子送了这许多东西与我,我将来……” 一句话还没说完,朱妙英便满眼放光的跑到了马车旁,兴奋地拿下了一个大红色的盒子,打开一看,竟是女子出嫁之时的凤冠霞帔! 金丝串就的珍珠,银丝扎就的凤钗,满缀的宝石,镶嵌的翠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珠光四射,几乎亮瞎了朱妙英的双目! 朱妙英连惊叹带抚摸,几乎把这辈子能用的感叹语词都用光了仍嫌不够! “哇!豁!咦!哦哦~哇!……” 赵青松看着朱妙英那满眼小星星的眼神,不由得苦笑一声,他觉得自从跟朱妙英在一起之后,自己似乎苦笑和开心的笑的次数大大的增加了。 第198章 爱情 也不知是苦笑次数多,还是开心笑的次数多呢? 有时候人们很难分的清,一份甜蜜的爱情到底是让自己变的更快乐了,还是让自己变的更加抑郁了呢? 这件事恐怕很少有人能说的清楚。 因为甜蜜的爱情发展到后来,往往会变成一种无可奈何的负担。 负担越来越沉重,到最后不堪重负的时候,男女双方便往往会让这份爱情以决裂作为下场。 爱的有多真切,恨的便有多入骨。 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又有多少爱情可以永恒不变呢? 这恐怕是世间最难解答的谜。 “赵公子,久闻震山惊岳屠门灭寨长江以北枪法第一王烈王老爷子枪法好生了得!我朱某对王老爷子的枪法也是十分佩服的,不知赵公子枪法如何?得了王老爷子几分真传?”朱千川陡然问出了一个赵青松不好解答的问题。 要说得了十分吧,有吹牛之嫌疑,要说没得真传吧,那自己岂不是丢师父的脸? “在下枪法只能说是尚可,想达到师父他老人家的精深境界,还需要时间的磨炼。”赵青松直接打太极,也不说自己厉害,也不说不厉害,只说尚可。 至于尚可到什么地步,你自己猜去吧。 “武林中故老相传,长枪之中,以阴阳乾坤神威无敌龙胆夺魂枪为枪中至尊,据传乃是上古轩辕黄帝座下第一猛将力牧所用的佩枪,听闻最近此枪重现江湖,各路豪杰闻风而动,意欲抢夺此枪,你可听说了这事?” 赵青松最近一直在宫中当差,并未在江湖上走动,于这等江湖上的大事竟全然不知,摇头道:“这事我倒是还没听说。” “赵公子既是枪中好手,如此好枪出世,竟然不心动么?便是你不喜欢,你若是夺了来,送于王老爷子,想来他老人家也必定是极爱的!” 赵青松一听这话言之有理,这么好的枪,自己就算不要,也可以给师父呀,不由得心中开始有些跃跃欲试。 可他转脸一看见朱妙英,便不由得又有些灰心。 因为一杆枪,自己去甘冒大险抢了来,这枪如此威名,抢夺之人必定甚众。 一旦跟抢枪的人动上了手,那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算自己技高一筹,把枪抢到了手,到时候肯定不知道惹下了多少生死仇家,剩下的这大半辈子就别想消停了! 还想隐居?做梦隐居还差不多。 这帮人明着斗不过自己,到时候必定无所不用其极,什么祸不及家人的武林规矩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放狗屁! 祸就必定会及家人。 一想到抢到这把枪的种种后果,赵青松便不由得头大如斗,算了,东西再好,也得有命去享啊! 谁去抢这把枪,谁就是主动跳出来当各路武林人士的活靶子! 谁去抢这把枪,谁就是纯粹的欠揍! 赵青松现在感觉自己不欠揍,所以他长叹了一口气,将想得到这把枪的欲望尽数吐到了空气中,微笑道:“神枪虽佳,却非我意。” 朱千川点了点头,一拱手,道:“那就当在下从没说过这件事吧!等他日江湖再见,再与赵兄弟把酒言欢!告辞!” 赵青松也拱手行礼道:“朱兄所言甚是,他日相逢,必定与朱兄不醉不归。” 他行完了礼,站直了身体一看,但见夕阳西下,归鸟入林,秋风金朔,鸮号连声,那里还有朱千川的人影? 再一次被朱千川的功夫所震惊的赵青松仔细的扫视了一遍四周,叹息道:“也不知道这朱千川的功夫是怎么练的,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他就这么一伸手,诶~就把桌子椅子给吸过来了,再这么诶~的一下,又把饭盒给推过去了,这隔空取物当真厉害,我要是将功夫练到这种程度,不得苦练数十年,等我到六七十岁的时候,方能成就啊?” 他转念又想到师父王烈似乎便已经六十多岁了,以师父这般厉害的功夫,似乎也还没有练到隔空取物的程度啊? 赵青松想到这里,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心中暗道:“看来这玩意不是苦练就能练成的,这个朱千川真是个怪物,强的可怕!唉,师父当初还夸我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人物,这才收下了我,还说我出师以后可以在武林里横着走路了!如今看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宜妄自尊大呀!” 赵青松将桌椅和盘碟都收拾好了,又将马儿牵过来套上车,跟眉飞色舞,爱不释手的摸着凤冠的朱妙英一块坐上了车辕,向西北方向驶去。 一路上行,走了约莫不到十里的距离,陡然间看到一大片橙色的柿子果树。 朱妙英从没见过柿子树,将手里的凤冠放在一旁,惊叹道:“哇哇哇!这是什么果树?这些果子看起来似乎好生面熟?” 这些柿子树杂乱无章,无人打理,显然是一片野生的柿子林。 太行山脉盛产柿子树,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现时节正是晚秋时分,柿子都已熟的透了,粗壮的柿子树高大苍劲,满树的柿子,如同一盏盏火红的小灯笼一般。 清风吹来,充满了柿子的香甜之气。 赵青松将空饭盒拿了起来,笑道:“这些就是磨盘柿,我去摘来给你吃。” 他找了个比较矮的柿子树,摘了十几个柿子放到了饭盒里,给朱妙英吃。 朱妙英从没吃过嫩柿子,接过来又是惊叹又是称赞,几个柿子下肚,漂亮的小脸蛋便被糊的如同小花猫一般,还连连夸耀道:“好吃!甜!真的好甜!蜜糖都没有这么甜!唔!好吃!” 赵青松被朱妙英的搞笑模样逗的又是忍不住一阵大笑:“人生若是得此妙妻,又有何求?” 夫妻之间相处,并没什么特别的诀窍,只是两个字——和睦,只要能得此两字那便再无烦恼。 家和万事兴。 从小便没有品尝过家庭温暖的赵青松,此时只觉得心足意满,再无他愿。 过了柿子林,又走了约莫十几丈的距离,山翠掩影间,一间小院,五间竹木房映入眼帘。 一泓泉水,绕院而流,汨汨叮咚,清澈幽幽。 也不知这泉水是从何而出,水中热气氲氤,白雾袅渺,将这个小院衬的如仙境一般。 朱妙英一张被柿子糊就的大花脸更是露出了一个极为搞笑的模样,大喜道:“啊!这里竟然有一户人家!这里好漂亮,就好像仙境一般,这屋子里面是不是住着神仙?” 赵青松将马儿赶过小院的门口的小竹桥,在院门口的树上将马儿拴好了,笑道:“妙英你真是太聪明了,这屋子里就是住了一男一女两个神仙。” 朱妙英黑溜溜地大眼睛好奇地瞪着赵青松,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赵青松调皮的眨眨眼:“那两个神仙你也认识的。” 朱妙英有些害怕地抱住了赵青松的手臂,畏缩地瞅着那五间小竹屋:“是吗?我认识的人都是坏人,没神仙的。” 赵青松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她的脑门,道:“笨丫头,你就是那个女神仙,我就是那个男神仙,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 朱妙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咱们抢了别人的房子吗?那样不好吧?” 赵青松道:“这是我事先找人盖的,就是咱们的房子,你进去看看咱们两个的新家,喜欢么?” 朱妙英眼里露出了惊喜万分的光芒,一路小跑的进了小院,高兴的蹦道:“哦!我有新家啦!我有新房子啦!哦哦!我跟轻松公子终于住在一起啦,太好啦……” 第199章 美女颜如玉 佳人本天成 如风一般在五间竹木屋里奔来奔去,看的赵青松抿嘴大乐。 他边笑边将马车从马儿身上卸了下来,拉进院里,开始往屋里搬东西。 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枕头被褥,杂七杂八,好一顿折腾。 也不知为什么,单身一人的时候,一个行李箱便可将全部行头都装进去,独自一人浪迹天涯,从来不会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可一旦生活变成了两个人的生活时,家里的东西便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后来多的再大的屋子都装不下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或许,两个人的生活才是生活吧。 朱妙英也喜滋滋跟吃了蜜似的过来帮忙,两个人忙活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把所有东西都搬到屋子里摆整齐,都累了个够呛。 赵青松见朱妙英也不洗脸,脸上被柿子糊着,如同一只小花猫一般,大觉好笑,跟她一起拿了新衣服去院外洗漱。 而令朱妙英和赵青松更加惊喜的是,这泉水竟是一条温泉。 朱妙英从没见过温泉水,足足在里面折腾了两个时辰,才算罢休。 等漫天星光闪烁在夜空中的时候,赵青松点起了两根大红色的双喜蜡烛。 朱妙英身着霞帔,头戴凤冠,虽无胭脂朱红妆饰,却比一般女子化完妆更美了十分! 美女颜如玉 佳人本天成 冰肤去修饰 不必画妆容 灼灼的烛光之下,吃过了点心的二人四目相对。 朱妙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虽未饮酒,脸色却比饮了酒更醉,粉腮红润,秀眸惺忪。 赵青松取出朱千川送的那个盒子,打开盒子,拿出那两只木雕的孔雀:“此物倒也颇为珍贵,咱们两个一人一个,今天便戴在脖子上吧。” 朱妙英含笑点头,轻低螓首,微舒香颈,听任赵青松温柔款款地给他将木雕孔雀戴好了。 她摸着胸前的孔雀,嘻嘻笑道:“真漂亮。” 赵青松将另一只孔雀挂到了自己脖子里,轻轻笑了笑,将早已准备好的牌位放于北面桌上,问道:“妙英,今日我们两人便正式结为夫妻,你喜欢么?” 朱妙英点了点头,忽然眼圈一红,扑在赵青松怀里哭泣了起来。 赵青松也觉得心中百感交集,轻轻理着她的秀发,问道:“怎么啦?想你的父母了么?” 朱妙英用袖子抹去眼泪,哭中带笑道:“没有,我出生时,母亲便已死去,父皇也只见过他两次,对于我来说,父亲只是一个很陌生的人物,虽然他也已经死了,我却从来没有思念过他。” 赵青松点点头:“是呀,我的母亲也是在生下我时便过世了,而我父亲沉默寡言,在我记事的时候,便将我卖给了别人,虽然后来我长大了,又将得来的家业都给了父亲,但他对我来说,只是个叫做父亲的陌生人罢了,说什么天地君亲师,以我看来,也就师父他老人家是我的亲人,可惜他老人家行踪不定,自出师后,我便再未见过他,此时未能将他老人家请了来,确实有些遗憾。” 朱妙英擦抹了下眼泪:“要不等将你师父请了来,咱们再成婚?” 赵青松不由得一笑:“那倒不用,等将来有了机会,我再去寻他老人家吧,你还没说你刚刚哭什么呢?” “我只是没想到我还有跟你做夫妻的一天,我今天时时在想,我要是那些年便一狠心吊死在了皇宫里,哪里会有现在这般……这般……” “这般春宵之时……”赵青松忍不住在她的粉面上吻了一口,调笑道。 朱妙英不明白什么是春宵,她压根没有读过书,根本就不认识字,她虽然有些羞涩,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羞涩,因为她真的很喜欢赵青松,她压住心中的害羞之意,用柔荑轻轻抚摸着赵青松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吐气如兰:“轻松公子,你真英俊,你对我又那般好,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谢你。” 赵青松扶着柔若无骨的朱妙英站起身来,笑道:“这却简单,咱们这便拜天地,喝交杯酒,然后我教你那个生娃娃的仪式,替我生个几十个娃娃就行啦!” 朱妙英潋滟的目光里,半是嗔怒半是喜悦,轻打赵青松道:“你竟瞎说,我从没听说过有谁能生几十个娃娃的,你再这么戏弄我,我不嫁了!” 赵青松‘噗嗤’一笑,抱着她拜了天地,拿着桌上的两杯茶水:“本来这时要喝交杯酒的,但我想你不喜欢喝酒,咱们便以茶代酒,你喜欢吗?” “喜欢,只要你给我的,我都喜欢。”朱妙英眼眸流盼,跟赵青松手臂交环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赵青松将茶杯一放,高兴地抱起了朱妙英,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现在便教你这世界上最神秘的那个仪式!” 说着吹熄了蜡烛。 朱妙英见赵青松手忙脚乱地开始给自己脱鞋子,急道:“你别脱我的绣花鞋啊!我的新鞋子这么漂亮,明天我还要穿着它生娃娃呢!” 赵青松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中暗笑道:“我这个新娘子真是个妙人,亏她想的出来,竟然想明天就穿着鞋子生娃娃?哈哈哈……” 一夜春宵芙蓉暖,非佛非仙也逍遥。 ……………………………… 秋天很快过去,初冬的薄雪总是徐徐缓来。 入冬以后,赵青松便每日里以打猎为生。 他虽然从小便没怎么打过猎,但他学习能力强。 肯学习、爱学习、会学习的人,走到那里就会学到那里,永不落伍。 当一个人开始拒绝学习新知识、新技能、新东西的时候,这就说明这个人已经老了。 老而无用,谓之可弃。 老这种东西,不单单是生理上的苍老,还包括了心理上的衰退。 有些人年纪轻轻,心理上却已经早已苍老。 有些人年岁虽老,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世界观决定了人生的境界,生活态度决定了人生的命运。 赵青松学做陷阱,做弓箭,做鱼竿,编鱼网。 又上树掏鸟蛋,上山摘野果。 这太行山里物产丰富,而且附近山势险峻,方圆上百里都荒无人烟。 赵青松每次出门打猎,都与朱妙英共乘一骑,夫妻两人齐心协力,小日子过的倒也颇为滋润! 山势陡峭,冬季的寒气越来越冷,赵青松将捕来的动物都风干做成腊肉,又将拔下来来的皮毛凑合着处理了一下,去掉了皮子上的腥气味道,用针线给朱妙英缝了几件皮袍皮帽皮鞋。 这些技能赵青松本来不会,只是见别人做过,但聪颖之人往往无所不能,一学就会,一会就精,所有的事情赵青松几乎都是无师自通,手到擒来! 进了腊月之后,大雪突降,赵青松见家中余粮腊肉备下甚多,足够吃到来年春暖之后,便干脆不再出门打猎,每日里便是打扫房屋庭院,在院子里喂喂马,练练武,陪朱妙英聊聊天,跟她讲一讲江湖上的典故和人物,一天天小日子过的甜蜜又温馨。 朱妙英是个简单之极的人,对生活并无太多要求,历经苦难的人,往往变的对物质需求极低,对精神生活要求极高。 她现在已经对什么事物都不再在意了,每日里只要有赵青松相陪,便是心满意足。 小院里有一株梅树,赵青松每天在树下练武喝茶。 进了腊月之后,晚上寒风呼啸了一整晚,早上起来一看,只见漫山遍野白雪皑皑,所有的一切全都银装素裹,如诗如画。 第200章 卷土重来 赵青松起来打扫了庭院,又练完早课,在院子里煮了一壶茶,正在院子里的小桌上饮茶,忽地闻到点点幽香,抬头望见梅树上不知何时开出了几瓣淡粉色的梅花,不由的大喜,兴奋地向还在屋子里的朱妙英喊道:“妙英,梅树开花啦,你快来看呀!” 话音未落,赵青松忽地感觉到一股比腊月寒冬的冷风还要冷上几分的杀气! 是谁? 赵青松抄起放在一旁桌子上的腰刀,厉目向传来杀气的地方望了过去。 小院篱笆外的竹桥之上,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人! 只见此人身着一袭绸缎刺绣锦白袍,脸如冠玉,眉清目秀,身材欣长,腰肢细瘦,正是白寒露!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赵青松心里微微有些慌乱起来。 当日他一心逃走,跟白寒露对了一刀,结果是以他手中的长刀被斩断为结局。 那时他想杀白寒露,其实要是稍微努力一下,或许还有可能。 如今半年过去了,看白寒露的这身打扮,显然在丰都鬼城中地位比以前已大有提升,而看他眼下这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很显然功力大进,已绝非半年前那种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半吊子! 如此说来,今日自己跟白寒露动手,必输无疑?! 赵青松里开始大为后悔起来。 他很后悔那天没有听从朱千川的话,加入藏龙洞当北海龙王,领着藏龙洞中的高手将丰都鬼城一举剿灭!、 哪怕藏龙洞只有朱千川一个人,以朱千川那深不可测的盖世武功,剿灭丰都鬼城想来应该不会太难! 自己那时没当回事,认为丰都鬼城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就算是想找自己,也绝对没这么容易能找到自己,显然是天真之极的想法。 绝不要将自己的命运交于他人之手。 引颈待戮是极其愚蠢的行为,但现在以结果来看,显然他当初做的正是这个愚蠢之极的决定。 不过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现在事到临头,说什么都没用了。 为今之计,只有拼命一搏,或者夺路而逃这两种选择。 不过赵青松呼唤了朱妙英这么久,屋里还是一丝动静也无,显然,朱妙英已经出事了! 赵青松心里‘咯噔’一下,慌乱的几乎要跑到屋子里去看看情况。 可理智终于占据了上风,强行压下了他的冲动! 现在屋子里一丝声响也无,妙英如果出事,早就已经出了,若是没出事,现在也绝不会再出事! 如果自己先慌张起来,此战未打已先败。 赵青松缓缓抽出了长刀,问道:“是你?” “不错,是我。” “你不该来。” “我偏偏来了。” “你为何而来?” “奉师尊赦令,将你活捉回师门听候师尊亲自发落!” “我内人已被你们捉走了?” “鬼门中今日只有我一人独身前来,并无他人,尊夫人现在只是昏于屋内,待活捉了你,我会一起押走。” 赵青松心中微安,冷冷道:“你不是我对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我已非吴下阿蒙,江湖上的手段,绝非我鬼门中人之对手,我劝你乖乖跪地自缚,免的多受苦头!” “通幽如何?兀自伤于我刀下,你竟敢说此大话?” “区区通幽,只是习得我鬼门中七十二式鬼刀入门刀法,不值一提!我白寒露已得师尊亲自传授‘冤天枉地招鬼收魂大法’,已将此大法练至大成境界,又有鬼刀——镜刀在手,你赵青松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今日也插翅难飞!” 赵青松听白寒露吹嘘习得了什么‘冤天枉地招鬼收魂大法’,心中不由得一阵鄙视,这什么大法的名字倒是挺长,听起来似乎也很厉害,但自己在江湖上也算见知广博,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功法的名字。 虽然不知这功夫的真假和威力,但盛名之下,多无虚士,自己必须更加小心在意才行! “你是怎么找到此处的?莫非是朱千川告诉你的?”赵青松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自己这地方十分隐蔽,现在又是大雪封山,就是一只狼、一只虎这等山林里极其擅长找寻猎物的猛兽想从山外找到自己这里来也绝无可能! 怎么白寒露就能这么准确无误的找到自己待的这个地方? 除非是有人泄密。 而准确知道此地位置的人,除了自己和朱妙英之外,便只有朱千川了,赵青松不得不开始怀疑他。 “我鬼门中,有一秘法唤做‘鬼差追魂’,只要被下了此秘术之人,身上便会散发出一种凡人绝对闻不到的奇异味道,此味只有用我鬼门秘术方可嗅到!而且此味道如附骨之蛆一般,须六个月以后方能消散,而你被我们捉住之时,便已被我大师兄通幽种下此术。你身上跟尊夫人身上既有此术,任你们两个逃到天涯海角,我们鬼门中人也能找的到你们!” 赵青松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心中忽地一动,暗想:“是了,怪不得朱千川那日话里有话,一直反复说鬼门早晚会找我的麻烦,这位朱公子手段通天,莫非这种味道我虽然闻不到,他其实早就闻到了?所以他话里话外想点醒于我,想让我先手灭了丰都鬼城?唉……只恨我那日如坠云雾之中,全然没想到这一点,今天后悔也晚了,唉……” 赵青松虽然心中预料到自己今天可能要输,但世事难料,与人动手比试,有时候不单单是看实力,还是要看运气的! 万一自己要是赢了呢? 朱妙英现在昏于屋内,自己要想带上她在这莽莽雪原中逃出白寒露的追踪,根本不可能! 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与白寒露战斗到底! 而且他必须要赢! “怪不得现在寒冬腊月,大雪封山,你却不辞劳苦的找上了门来,想必‘鬼差追魂’很快便要失效,所以你找上了门来。” “赵公子聪明绝顶,我白寒露一向是十分佩服的,我觉得现在就抓住你很是有些可惜,可惜我没有机会再向你多请教一些刀法了,师命难违,九泉之下,赵公子还请不要怪我!” “谁下九泉,尚未可知,白公子不必客气。” 白寒露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我已天下无敌,赵公子以为凭你身上的这点微末伎俩,也能与我动手较量?今天我就让你两手两脚怎样?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不躲,只要你能伤的到我白寒露的一根毫毛,就算我输!我输了,我立刻掉头就走,绝不再来!” 赵青松根本不信,冷笑道:“白公子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那你试试这个!” 他反手将搁在一旁平日里用来打猎的大竹弓拿在手中,引弓搭箭,对准了白寒露的心口! 白寒露吹的牛皮震天响,说只要伤到他一根汗毛就算他输,功夫是用漫长的时间磨炼出来的,又岂是短短半年时间便可成就的东西? 量这白寒露就是能耐再大,也只是会一些邪术罢了,自己离他这么远,引弓搭箭,他凭真功夫不可能完全躲的开! 赵青松对自己的箭法绝对自信,这一箭射出,就是射不死白寒露,也定能将他伤于箭下! 就在赵青松将手中的猎弓拉的‘咯嘣咯嘣’直响的时候,一直在屋子里默不吭声的朱妙英忽地奔了出来,飞快地向竹桥上奔来! 第201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赵青松大吃一惊,但朱妙英奔出来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她已奔到了小院门口。 他急忙呼唤朱妙英:“妙英,你去做什么?快回来!” 朱妙英此时已经跑到了小竹桥之上。 她听到赵青松呼声后,静静地立在竹桥上,双手捂脸,肩膀抽动,眼泪如珠帘般从指缝间滑落。 赵青松不由的心如刀割,向前走了几步,涩声道:“怎么啦?妙英?跟我在一起,很痛苦么?” “不,我要回家。”朱妙英的声音既痛苦又悲伤。 赵青松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几步:“你要回家?这里便是你的家呀?” “不!我娘亲在找我,我要回家找我娘亲。” “妙英,你在说什么?你娘亲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你住嘴!”朱妙英陡然转过了脸来,满脸悲痛地望着赵青松:“娘亲她活着的时候就孤零零地,死了以后,坟冢也是孤零零地,我要去看她,你想拦着我?你这坏人不许我去,是也不是?” 赵青松心中悲痛莫名,忙辩解道:“没有,我怎会拦你?你想去哪里,我永远陪在你身旁,好么?你先回来,咱们从长计议,不论是天涯海角,风里雨里,不论是高山大川,还是戈壁荒漠,不论是五~源~四~海,还是六合之外,不论是碧落黄泉,还是天宫地府,我都陪着你去,好么?你不要自己去,好么?妙英?我不放心你,你要相信我!” 朱妙英似乎是被赵青松的话感动了,转身向赵青松伸出了手来,抽噎道:“好,我……我相信你,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赵青松又喜又急,慌慌张张地奔到了竹桥边,伸手去握朱妙英的柔荑。 可他的手还没有伸将过去,忽地后脑一痛,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呼啦啦,呼啦啦’耳畔传来了一阵阵锁链的声响。 赵青松茫然的睁开双眼,望见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灰蒙蒙的空气。 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一个极不耐烦的声音在身后催促道:“快点滚起来!别磨蹭!快走快走!” 他勉力站起身来,身上沉重的枷锁,坠得的他行动缓慢。 转脸望去,赵青松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身后此时正站着两个似人非人,似动物非动物的差役! 牛头?!马面?! 赵青松一开始还以为是两个人带着牛头马面的面具来吓唬自己的,可仔细一看,这牛头马面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嘴巴极为凶狠地咧着,鼻孔里还不停的喷吐着‘哧哧’的白气!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呆板的面具! 牛头看赵青松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你牛爷让你快走,你楞你妈呢?” ‘啪’的一声,牛头狠狠地一鞭子抽到了赵青松的背上! 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这是一切都是真实的,绝非做梦! 赵青松龇牙咧嘴的挣扎了一下,拉着重重的铁链子,‘哗拉拉’地向前走去。 走了十来步,侧脸看到马面向一旁地上躺着的一个女子狠狠地踹了一脚:“别装睡了!滚起来!快走快走!今天通幽老爷过堂,可不许晚到!快走!” 地上那个女子身材娇小,力气小,用力挣了数挣,才勉强的站起身来,茫然地四下张望。 赵青松跟这女子打了个照面,登时大吃一惊! 因为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朱妙英! 赵青松又惊又喜,飞身扑了过去,轻轻地将朱妙英搂在了怀里,喜道:“妙英!原来……原来你也死了么?”说到后来,话里的喜悦陡地化作了悲凉之意。 很明显,此地不是别处,正是地府阴曹! 来的了地府之人,如果不是死了又怎会出现在此地? 两人既然在地府见上了面那就说明,夫妻两人已经共赴黄泉! 朱妙英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她记得她刚刚在屋子里洗漱打扮完,忽然就晕了过去,再睁眼时,便已到了这里。 “什么我也死了?松,这里又是何处?怎地我们两个都锁上了链子?” 还不等赵青松与朱妙英叙旧,早就不耐烦的牛头已经气炸了肺,狠狠地‘啪’的一鞭子抽在了赵青松的后背上,怒叫:“死都死完了,还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快走!快走!” 赵青松被这一鞭子抽的痛入骨髓,他强忍剧痛,搂着朱妙英向前走去:“我猜,我们两个应该是已经死了,这里不是别地儿,正是阴曹地府!” 朱妙英吓的花容失色,全身颤栗,连腿脚都不听使唤了,登时停下了脚步,惊叫道:“不……不会的……不……不可能,我……” 她这句震惊之语刚说了一半,跟在后面的马面连话也不说,提起手中的皮鞭,对着朱妙英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狠抽! “啪啪啪啪啪”,马面边狠狠抽朱妙英边骂道:“你这死女鬼偏偏这么多屁事!老子最恨女鬼,磨磨唧唧,絮絮叨叨,活着的时候是他娘的长舌妇,死了就是他娘的长舌鬼,永远离不开这该死长舌头,回头送你进拔舌地狱,把你这条烂舌头拔开净才好!” 朱妙英哪见过这个阵势,更是吓的瑟瑟发抖,连动也不能动了。 赵青松拼命护着朱妙英,替他挡下了大部分的皮鞭。 可这马面心眼坏的很,见赵青松替朱妙英挡皮鞭,故意更换角度,不掉的一鞭一鞭地朝朱妙英的后背上,屁股上,大腿上,那些赵青松看护不到的地方抽去! 朱妙英从未受过这般鞭打,疼的高声惨叫,声调极其凄厉惨烈! 马面听到朱妙英痛彻心扉的惨叫声,抽的愈发带劲了,小皮鞭是左一鞭右一鞭,鞭鞭不离朱妙英的身体,鞭子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猛,鞭梢挥舞的越来越快,发出‘呼呼呼’的巨大风声! 鞭子虽然打在朱妙英身上,却比打在赵青松身上还让他吃痛,听着妻子一声声的惨呼,赵青松再也忍耐不住,反手攥住了马面抽来的皮鞭,奋尽全身气力,用力猛地一拽,一把将马面拽了个大趔趄,将马面手里的皮鞭硬生生给夺了过来! 马面登时大怒:“好小子!你这是刚死,还没领教过你马爷爷的厉害!”伸手将腰挎的腰刀给拽了出来! 牛头见状,也冷笑着与马面站起了犄角之势,看架式是打算跟马面一块进攻赵青松。 赵青松将朱妙英护在身后,双手持鞭,默运力气,打算跟地府的这两位牛头马面鬼差斗上一斗! 可他一动气力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现在轻飘飘,空荡荡地,哪有什么力气可运使? “坏了,我变成了鬼,失了形体,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运使武技了!” 赵青松心中暗道不妙,还想再试试有没有别的方法,马面抡刀已抢攻过来! 赵青松见这长刀锃亮,自己手无寸铁,势必不能硬挡,可现在朱妙英又在自己身后,避无可避,无可奈何之下,一甩手上铁锁链,用锁链硬挡这一刀! 牛头拽皮鞭从另一侧同时夹攻。 赵青松甩皮鞭与牛头对攻! 两条皮鞭碰在一处,登时缠绕在了一起,牛头发力拽鞭子,却不料赵青松早先一步发力,一把将牛头给拉了过来! 牛头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赵青松一记窝心脚就蹬了上去:“你给我去你娘的!” 牛头被赵青松一脚蹬了个正着,骨碌碌地滚到了一旁去了。 马面的长刀抡圆了劈将下来,正砸到赵青松挥舞过来的铁链上,‘乓’的一声,火星四冒,直震的马面双臂发麻! 这头马面阴损之极,见一刀不中,脚底也不闲着,顺带角的狠狠地照着朱妙英的小腹上踹了一脚! 第202章 地府阴曹 朱妙英惨叫一声,向后飞了一丈有余,重重地蹲在了一旁地面上,哼哼唧唧的呻~吟起来! 赵青松气膺填胸,火冒三丈,情急之下,陡地想起了师门秘传的‘虎豹雷音’气功来! 此‘虎豹雷音’乃是道门绝学,类似于佛门的‘狮吼功’,乃是一种清心静气,修习内气的法门! 赵青松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上有用没用,好使不好使,猛吸了一口气,小腹蠕动,气沉丹田,由下丹田处震动发声——‘嗯~~~唔~~~哼~~~~叱~~~~~~’ 此声一出,如天地震动,似洪荒初开,道道肉眼不可视的震荡波纹从赵青松丹田发出,震动寰宇,破碎虚空! 他手脚上的锁链应声块块碎裂,散落于地,一道道奇异的内气由赵青松下丹田流出,如江河一般在他体内激流、奔涌! 久违的充实之感霎时填塞了赵青松的身心,他感觉自己的一身武技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一旁的马面本来还想再次冲将上来,被赵青松这一记‘虎豹雷音’发出的波纹给震的飞了开来,栽于地上昏死了过去。 远处的牛头见势不妙,掰下了自己头上的牛角,放到嘴边狠狠一吹———“呜呜~~~~” 牛角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闷响,震动了整个地府! 远处灰蒙蒙的雾气中传来阵阵汹涌之极的步伐之声,似有无数兵马正闻号赶来! 赵青松来不及体会重获力量的喜悦感,分身奔到了朱妙英身旁,问道:“妙英,你没事吧?” 朱妙英满眼泪水的抬起头来,绝望的看向赵青松:“松,我好痛,原来死了之后,也会如此疼痛么?我不想就这样死了,我们的娃娃还没有生出来呢,我不想……” 赵青松痛苦的犹如千针攒刺、万箭穿心一般,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只觉气郁填胸,怎么日子过的好好的,突然就死了,魂魄突然就到阴曹地府了? 这丰都鬼城实在可恨,就是屠灭满门,也难消自己的心头大恨! 可是死都死了,死人还有可能再活转过来么? 赵青松不知道,但他从来没听说过死人还能再复活的! 就在两人心绪激荡,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周围灰雾中传来响亮且整齐的脚步震地之声和行军的号角! ‘杀杀杀杀杀’! ‘轰轰轰轰轰’! 听着‘轰轰轰轰’的声响越来越大,周围的地面都被跺地声给震的微微发起抖来,这牛头吹号角呼唤过来的援兵怕不是得有数千之众?! 赵青松见势不妙,刚想拉起朱妙英逃走,旁边灰雾鼓荡,‘唰’的一下,同时有六把长枪朝他捅了过来! 赵青松慌忙一个后空翻,避开了这偷袭的六枪! 灰雾向两旁一分,里面走出来六名身穿盔甲,面目的六名阴兵! 这六名阴兵一现出身形,长枪下劈,然后枪尖抖动,再次齐齐向赵青松身上捅来! 赵青松见这六名阴兵队列整齐,六把长枪阵型严密,自己手无寸铁,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无可奈何之后,只得再次向后一个大跳,避开了六名阴兵的第二次攻击! 这两次后跃,离着朱妙英已有五丈之远! 赵青松翻身还想绕个大圈子,再绕回朱妙英身旁,不料前后左右灰雾翻涌,从灰雾里一下子冲出了无数鬼兵,将他团团地围在了中心! 这些鬼兵有高有矮,有拿枪的,有拿棍的,有拿刀的,有拿叉的,兵器种类繁多,盔甲也各不相同! 这些鬼兵将赵青松围在当中,发一声喊,刀叉枪棍齐齐向赵青松捅来! 赵青松见自己在这刹那间陷入了绝境,无可奈何,只能奋力做困兽之斗! 他高高跃起在空中,伸手拽过来一把长枪兵手中的长枪! 长枪在手,赵青松登时如虎添翼,握住长枪,先是一招‘龙游四海’,将四周的鬼卒扫了个鬼仰座翻,随后脚踏地面,朝记忆中朱妙英所在的方向又全力扫了一枪,一招‘飞龙腾云’,将那个方向的鬼座给扫开了一大片! 赵青松见自己的枪术在地府之中比在阳间之时,威力更盛,登时信心大增,朝着朱妙英所在的方向飞速杀将过去! 长枪所到之处,呈现出一种船桨拨开水面的景象,无一鬼卒可挡他手中长枪之撄锋,纷纷惨叫着、翻滚着让开了路来! 赵青松枪势如龙,左一枪,右一枪,上一枪,下一枪,左扫右刺,右扫左刺,一抡一大片,一刺一大串,在鬼卒群中,所向披靡,进退如风! 这些鬼座竟似毫无神志一般,虽然片刻功夫就被赵青松刺死刺伤数十名,仍旧如潮水一般,毫不惧怕地涌将上来! 赵青松运使着长枪,向朱妙英所在之处杀了足足有百十丈,竟连一丝朱妙英的影子也没看到! 他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莫非我找错了方向了?刚刚我离妙英并没有这么远呀?走过了?” 赵青松在四周来回杀了好几圈,试图寻找朱妙英的踪迹,可朱妙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哪里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他见这些鬼卒似乎无穷无尽一般,虽然单个鬼卒实力较弱,在自己的长枪下根本不堪一击,可不停的这样杀将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就算这些鬼卒伤不到自己,可自己无休止的战斗下去,累也累死了! 赵青松心急如焚,心里明白,随着时间拖的越久,找到朱妙英的可能性便越小,没准她已经鬼卒趁自己没看到,给偷偷的拽走了! 他向周围扫出了几枪之后,纵身一个大跳,四下张望,试图看的远一些,寻找朱妙英。 可周围除了灰蒙蒙的天地之外,就是灰蒙蒙的雾气,要么就是如同一只只蚂蚁一般无穷无尽的鬼卒,除此之外,那里还有别的东西? 而且这灰雾虽然不太浓,但离的远了,就会变的十分浓郁,远连除了灰雾,连根毛都看不到。 赵青松不死心,先是围着这一片杀了个大圈子,见没有妻子的踪影,便开始在这个大圈子里不停的划小圈子,试图用地毯式的搜索,将朱妙英给找出来。 他抡着长枪,使开抖甩劲,一杆长枪运使的如一条活龙也似,上下翻飞,左右腾挪,硬生生在身周遭划出了一道藩篱,众鬼卒冲杀到他一丈之内,非死便伤,一个鬼卒都冲不进去! 过不多时,赵青松已将自己划出来的大圈里所有的地皮都踩了个遍,可仍旧丝毫没看到朱妙英的影子! 这般高强度的战斗下来,赵青松虽然感觉自己进了地府以后体力大增,这时也忍不住有些微微气喘起来! “坏了!妙英多半是被鬼卒给拽走了,唉,再这样杀上两回,鬼卒伤不到我,我自己先得累躺下。不论如何,我不能被这些鬼卒杀了或者抓到,不然还有谁能去救妙英?我现在得先跑出去,回头我找机会杀进地府里去救妙英出来!” 赵青松打定了主意,不再胡乱冲杀,瞅准了一个方向,挺枪乱搠,从乌泱泱的鬼卒堆里硬搠出一条通道,飞快地向前杀了过去! 也不知又杀了多久,前方灰雾里仍旧冒出一群群无穷无尽的鬼卒,赵青松颇得有些疲惫! 不单单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疲惫! 长期机械性的挥动着长枪虐杀鬼卒,让赵青松竟然隐隐有了困意。 这件事虽然听起来颇有些不可思议,但单调性的重复性的动作做的多了,谁的精神头都提不起来。 赵青松心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群鬼卒是打算在累死自己之前先困死自己? 第203章 阴阳纵横幻弄 百年终为一空 他决心改变一下杀敌的方式,陡然长啸一声,力惯长枪,喝道:“去!” 长枪先是如弹簧一般向后收了一收,然后猛然强力向前突了过去! 这一招‘逆水行舟’乃是他枪法中的绝活,此一枪突出,力道能直惯到枪尖前一丈之处,端地了得! 赵青松这一枪捅到了一名鬼卒身上,然后用枪尖顶着这名鬼卒向前发了出去! 原本他是打算用一名鬼卒当做炮弹,将前面砸出一个通道来,谁料他这全力出枪突刺之下,长枪上陡地白光迸出,一个长有一丈的枪尖虚影如电光般刺出! 那名鬼卒的身体那抗的住这种催山崩石的强横枪芒?‘嘭’的一声炸成了千万块碎片! 而被白色枪芒刺中、扫到的鬼卒,纷纷惨呼一声,当场被炸裂、切开! 赵青松自己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这是枪芒?!!! 武林中自古传说,练功夫到了极高明的境界之后,可以把内气通过手中的武器外放显形,是为——芒! 用剑刺出,则为剑芒,用刀发出,则为刀芒,用枪刺出,则为枪芒,用棍发出,则为棍芒! 师父王烈曾跟赵青松谈过此事,而以王烈这等高深的功夫,又在枪法中的上乘境界里淫浸了数十年,只能勉力做到略显枪芒! 所谓略显,指的是在施展开枪法数十招之后,如果全力刺出一招枪法,枪法处隐隐可以有淡白色的枪芒透出! 这枪芒极淡极短,如果眼力不好,几乎根本看不见,而且这枪芒显现的时候只有一瞬,长度也大概只有二寸的距离,以之对敌,不能说卵用没用,只能说总比没有强的多! 赵青松在枪法一途上天分极高,他也暗自琢磨过这件事,猜测自己如果日日苦修枪法,也许能在五十多岁的年纪上能达到师父王烈的那种程度! 可他打死也想不到,莫名其妙到了地府中以后,不但体力大进,而且武功也突飞猛进,全力刺出一枪,竟然能发出一丈之长的巨大枪芒! 这……这岂不是说他现在已经比师父王烈要厉害的多了? 赵青松向前猛冲两步,大吼一声,长枪如火、如扇,向周围的鬼卒猛然一抡! ‘嗡’的一声怪响,长枪枪尖上陡然迸发出了长达一丈半的巨大枪芒! 这巨的大枪芒白如雪、亮如星,挟着无穷威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赵青松身周的鬼卒一扫而空! 破到枪芒的鬼卒,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纷纷碎体而亡! 一枪之威,恐怖如斯! 这一枪抡完,赵青松身遭三丈之内为之一空,他终于从这无穷无尽鬼卒队伍的强大压力下缓了一口气! 众鬼卒见此场景,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发出了一声声怪异鬼叫,继续前仆后继的朝赵青松杀来! 但赵青松已得绝技,哪里还怕这些鬼卒的鬼海战术? 他一踩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人已纵跃到半空,长啸一声,手中长枪暴涨二丈,一招‘劈风裂浪’向众鬼卒群中狠狠地砸了下来! ‘轰隆’一声大响,地面被枪芒给切开了一道数丈深的大裂缝,鬼卒群中顿时出现了一条长约十丈的空白通道! 赵青松顺着空白通道向前猛蹿十余丈,随后又是如法施为,照着前方又是狠狠一劈,又劈出来一条极长的安全通道! 如此循环往复了几十次之后,赵青松终于从鬼卒群里杀将出来,飞快地向前奔去。 灰色的雾气,灰色的石头,灰色的天空,往前奔了数百丈,一切景色仍旧一成不变,似乎整个阴曹地府每一处都是这幅鬼模样。 又向前奔了几百丈,前面的景色终于发生了改变。 一阵阵响亮的水声从前方灰雾中传来。 赵青松拖着长枪,满脸灰尘的奔到大河边,心中一惊。 只见这大河内的河水里泛着焦黄色的泡沫,无数尸骨浮浮沉沉,虫蛇满布,河水里不停飘来令人作呕的怪味,差点把赵青松熏晕过去! “这……这是……这是黄泉河?”赵青松搜索大脑,拼命回想以前听说过的关于阴曹地府的种种传说。 身后的灰雾中这时又隐隐传来阵阵的喊打喊杀之声,那群鬼卒穷追不舍,又要追上来了! 赵青松似乎记得听谁说过黄泉河水非同小可,而且看黄泉河水的这股子恶心劲,打死他他都不愿意从这么恶心的河里游过去! 既然游不过去,那就只能顺着河岸跑。 赵青松左右看了看,心中暗想:“想来这上游应该是极为要紧的地方,这群鬼卒应该就是从黄泉上游来的,我现在必须要向下游逃走,才有机会逃脱这帮鬼卒的追捕!” 他沿着黄泉河河堤,倒拖长枪向下游飞奔而去。 弯弯曲曲的黄泉水,似乎永无止境,不知流向何方? 或许,它最终流向了人类终结之地吧? 赵青松沿着黄泉河堤也不知跑了多远,忽地在远处的灰雾之中,出现了一座巍峨的高山! 这山如此之高,仰起头来眺望也看不到山顶,因为山顶隐没在了高空中的灰雾之中。 这山极为陡峭,几乎与地面垂直,而且山壁光滑如镜,远远地甚至都能看到山壁在反光! 赵青松奔至山壁近前,伸手一摸,这山壁甚至比自己平时用的铜镜还平还细腻,连一丝丝凹凸不平之处都没有! 赵青松倒也练过壁虎游墙功一类的轻身功夫,可再高明的游墙功,也需要在山石墙壁上找地方借力,这山壁如此的光滑,别说是施展壁虎游墙功了,可能就真壁虎来了,也得摔下来! 赵青松隐隐听到身后又传来鬼卒的喊杀之声,不由得心中大急,自己费了这么大劲,竟然跑到了一条死路上来了? 莫非黄泉河遇到这山之后转向了? 他转身向黄泉河与这座怪山交界的方向跑去,跑了十来丈,果然看见河堤边上的怪山被劈开了一道奇怪的口子! 这道口子极为怪异,宽约五丈左右,就好像这座连天怪山不是山,而是一块大蛋糕,这块蛋糕被什么人用刀从上至下给切走了一块似的,切口处极为整齐,有棱有角。 最让赵青松感到无法理解的是,在切口处的山壁上,写着猩红的四个摩天大字——擅入者死! 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阴曹地府吗?来到这里的不都是鬼吗?鬼本身就已经死了呀? 既然鬼都已经是亡魂了,又何来擅入者死这一说呢? 难道鬼还能再死一次? 赵青松心中迷惑不解,站在这个入口处,有些犹豫不决自己还要不要进去。 看这四个字写的如此血淋淋地,写的如此杀气十足,自己如果擅自闯进去,会有什么后果呢? 他完全猜想不到。 莫非擅自闯进去的话,自己的魂魄会再被打死一次?这样一来,自己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是这个意思吗? 赵青松在这入口处徘徊,后面的灰雾中传来一阵‘嘭嘭嘭’的脚步声,从身后的灰雾中陡然蹿出一个怪物来! 只见这怪物身高丈余,青面獠牙,额生单角,手利爪长,满目凶光,看模样倒与城隍庙里的巡夜夜叉有八分相似,就是个头十分巨大,足有数丈之高! 怪物双鼻喷着‘呼呼’的白雾,停到赵青松不远之处,朝赵青松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吼~~~唔~~~”! 赵青松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只的鬼,心想:“这只夜叉个头挺大,不知实力是不是比那些鬼卒要厉害几分?” 高大凶狠的夜叉忽地脑袋向地面上一俯,就在赵青松纳闷这个夜叉怎么见面就向自己磕头的时候,便见夜叉那个硕大的脑袋上的硬毛左右一分,走下来一名彪形大汉! 第204章 再战修罗 只见这个彪形大汉手执一把丈长的鬼头大砍刀,赤裸着上半身,胸膛处凹凹凸凸地,似乎是被谁用长枪将他的胸膛扎的如筛子一般,看起来十分的血腥惨人! 一见这个人的模样,赵青松不由得有些发愣,因为这人是他的老熟人,正是死于他枪下的——修罗!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修罗见眼前持枪之人正是赵青松,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怪异的狞笑:“嗟嗟嗟嗟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快也被人给宰了,宰的好,唯一可惜的是不是我亲手宰的!嘿嘿嘿~,今天你到了阴曹地府中,我修罗岂能不好好招待招待你?” 赵青松冷笑一声:“那倒不用!凭你那几下狗刨式,还不够资格招待我,既然你在这里,你大师兄通幽呢?没和你一起来么?你们两个废物一起上,没准能挡我一枪!单凭你自己,连让我出枪的资格都没有。” 修罗勃然大怒:“你放屁!一缕残魂,还敢如此放肆?老子不把你放进石磨地狱磨你一千次,你不知你修罗爷爷的厉害!” 修罗飞身而起,跳起来足有十丈之高,手中的鬼头大砍刀上黑气暴涨,涨成了一把长十余丈的巨刃,恶狠狠地劈将下来! 赵青松凛然不惧,迎头跃起,手中长枪连转了三十个小圈子! 这招枪法唤做——苍龙搅水! 这一枪主要是用一个荡字,将全身和长枪的松弹之力发挥到了极致,任你是多大力量击到长枪上,也会被枪上的巨大震荡之力给弹开,此乃是赵青松师门秘传枪法中以巧破力的不二法诀! 原本在人间时,长枪能划出一两个小圈子,便已算是将劲力催发到了极致! 可在这地府之中,赵青松功力大增,竟能连划三十几个圈子,长枪上的弹荡之力已强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长枪上的枪芒与鬼头大砍刀上的黑色刀芒轰然相撞,发出一声如破鼓般的‘扑哧’闷响! 修罗刀法粗糙,哪里是赵青松对手? 被长枪上反弹回来的大力崩的失去平衡,向后飞出去足有十几丈,才‘嘭’的一声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砸出来一个丈余深的大坑! 赵青松受到的冲击也不小,身形不由自主的向后直飞十丈,才连翻了五六个空心跟头稳稳落在了地上! 一招之下,两人高下已分。 修罗此招乃是全力一击,而赵青松这一招只用了五成力道,仍旧大有余力。 赵青松缓缓站起身来,长笑道:“修罗,一点微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你现在转身便逃,咱俩就算了,你要再敢出招,我在阳间杀了你一次,在阴间仍旧可以杀你第二次!” 修罗挣扎的站起身来,听了这话,气的‘哇哇’怪叫,双手举起鬼头大砍刀,咧着大嘴就要冲过来再跟赵青松动手! 一旁的高大的夜叉此时却突地发话了,声如闷雷:“修罗师兄,他已进了地府禁地!师父有令,严禁任何人踏入禁地!恒山地府现已因此人出了这般大的乱子,我们应该立刻将恒山地府现在的情况上报师父阎罗王,由师父他老人家来定夺!” 修罗才至地府没多长时间,从来没听闻过什么恒山地府中有什么禁地,也没听说过禁地不许他入内的事。 而且此时他已经气怒攻心,哪里还听夜叉说什么? 怒吼道:“滚!” 力聚鬼头大刀,双目里黑光暴射,全身肌肉如吹气气球般开始膨胀,鬼头大砍刀上的黑色刀芒也如火焰般‘蹭蹭蹭’暴涨,眨眼间已涨至十五丈之巨,吞吐不定,如同一只随时想择人而噬的黑色巨狼。 赵青松右足缓缓退了半步,手中长枪斜斜指天,心中暗道:“大而不精,凝而不聚,修罗这一招华而不实,我下一枪必能将其魂魄刺个粉碎!!” 修罗蓄力已毕,大叫一声,如同长空中打了个霹雳一般,再次飞身跃起,这一跃足有二十丈之高,手中黑色刀芒如天外流星一般,再次恶狠狠地砸将下来! 赵青松冷哼一声,身聚伟力,枪走龙蛇,便欲挺枪刺死修罗! 就在他这一枪将发未发之时,忽觉身周有异,不由的心中大惊,慌忙向后连续跳跃了十数次,远远地避开了自己刚刚的站立之处! 半空中的修罗见赵青松在自己全力一击下狼狈逃窜,在高空中不由兴奋的哈哈大笑:“赵青松!你不过会一点雕虫小技,竟敢信口开河、大吹法螺?你修罗爷爷我只不过略施手段,你还不是马上抱头鼠蹿?这一记刀法,你躲不掉、避不开,你给我受……死……” 死字还没说完,地面上忽然毫无征兆的探出了一只摩天巨手,猛地攥住了修罗的左半身! 一旁的石壁上同时也伸出了另一只摩天巨手捏住了修罗的右半身! 就在修罗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地面上的石块崩裂,从地下钻出来一个足有四五丈大小的庞大脑袋! 这大脑袋长的奇形怪状,额生竖眼,头生三角,脸上角鳞峋峋,毛发丛生,目光凶残,鼻孔尖嶙,模样看上去既凶残又可怖! 那怪头一从地面上钻出来,马上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了参差不齐的森森尖牙,对着修罗就是一顿吸溜! 这巨口足有二丈大小,这么猛然一吸,吸力之猛,超乎想象! 修罗鬼头大刀上的黑色刀芒登时维持不住,化作一团黑气被大嘴给吸了进去! 他手里的鬼头大刀也很快支持不住,被血盆大嘴给吸了进去! 修罗一看大事不妙,慌忙扭脸向禁地之外的夜叉奋声求救:“夜叉师弟,快快救我!” 夜叉虽然身形也颇为高大,足有数丈大小,但跟这摩天巨手的体型比起来,便不值一提了。 好个夜叉,很是严肃和认真的点了点头,佯装自己反应迟钝,刚刚听清修罗说的第一句话般:“好的修罗师兄,我听您的,您让我滚,我马上滚!” 四爪着地,掉头就跑,速度比恶狗抢食还快了三分,一眨眼的功夫就蹿进了灰雾之中,没了踪影! 修罗眦目欲裂,大骂:“夜叉,我x你……” 骂声未完,两只巨手往嘴里一送,修罗那强壮的身躯便被吸进了血盆大口之中,剩下的半句脏话也嘎然而止。 吞了修罗之后,巨大的脑袋继续上升,庞大身躯缓缓地从石板下面钻将出来,那画面便如同一座冉冉升起的小山一般,极其壮观! 无数碎石从黑呦呦怪异嶙峋的身体上滑落,砸的黄泉河水炸起来十来丈高,方圆数里的地面都开始疯狂的颤动! 赵青松连连躲闪,又向后奔了数十丈,才免遭巨石砸脸。 等这只庞然大物彻底从地面上钻出来之后,赵青松仰着头,看着这只如擎天玉柱般的高大怪物,呼吸都开始有些不顺畅起来。 赵青松估摸了一下,这怪物从头到脚足有二十多丈高,脑袋几乎都要被高空中那灰色的雾气遮挡住了,只隐隐地看着两个发着红色凶光的大眼珠子,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恐怕只有上古的神只,佛祖座前的伏魔金刚,方能有此模样和体型吧! 那高大的鬼王鼻孔里‘哼’了一声,并未对赵青松立刻发起攻击,而是完全出乎于赵青松意料的缓缓地盘膝坐在了地上。 ‘轰隆隆’一阵轻微的地震响动之后,高大鬼王终于坐了下来,引的周遭一阵地动山摇。 第205章 祭品 高大鬼王体型如此庞大,举手投足间都蕴含着莫大的威能! “你身上生机盎然,生气溢散,你不是亡魂,你是个活人,你来这里做什么?嗯……我知道了,你是酆腾奇选的今年圣祭中的主祭品!”高大鬼王说话声如炸雷一般,在这片空间里轰轰而响,引起阵阵震穿耳膜的巨大回响,震的黄泉河水波涛乱涌! 赵青松大脑急速运转,试图消化巨大鬼王这句话里蕴含的种种信息。 生机盎然,生气溢散? 不是亡魂?是个活人?活人也会来阴曹地府么?活人是怎么来的? 酆腾奇?酆腾奇是什么人? 今年圣祭?什么是圣祭? 祭品?我是主祭品?那又是什么意思? 赵青松虽然聪明,可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委实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是谁?酆腾奇又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祭品?”赵青松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精神,试图从这高大鬼王身上问出点啥来。 不过最重要的事首先是确定这家伙的身份,这家伙的身份是能不能相信他说的话的关键! 如果不能确定这怪物的身份,那他说的话能不能相信就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乃此处地府阎君——宋帝王余鸿德,酆腾奇是谁?嘿嘿嘿……” 宋帝王余鸿德正嘿嘿冷笑时,禁地之外,地石摇动,无数阴兵密如蜂蚁一般举着兵刃冲将了过来! 宋帝王余鸿德缓缓转过了身去,仍旧坐在地上,并不起身,赤色双目中散发出了腾腾的杀气瞪视着众鬼卒! 众鬼卒纷纷止步,蚂蚁一般的密集队伍两边分开,高大的夜叉四爪着地,一副愁眉苦脸的难受表情,越过众鬼卒的队伍,直走到石壁刻着血字的下方,才缓缓停步。 赵青松从宋帝王余鸿德的身侧凝目望去,看到夜叉的圆脑袋上,此时站着一个人。 只见那人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身着蟠龙浅黄袍,面色白净,颌下微须,双目上翻,一副天底下‘老子唯我独尊’的嚣张架势,正是老熟人通幽! 赵青松一见通幽,不由得乐了,远远地摆手打招呼:“嘿~~!大孙贼!你爷爷我在儿呢!还不过来给你爷爷我请安问好?” 通幽正一副白眼上翻的架式观察高大的宋帝王余鸿德,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话语,不由一愣,凝神一看,登时吓了一跳,好悬差点没从夜叉脑袋上掉下来,一副吃了苍蝇屎的便秘表情,恨恨地瞪着赵青松。 赵青松笑的愈发灿烂了:“怎么啦?大孙贼?连你亲爷爷你都不认啦?孙贼……” 通幽此人,性格孤傲,自认自己高人一等,只有自己算是人,其他的人都只能算是狗,哪受过这种窝囊气? 听见赵青松一声声的‘孙贼孙贼’,气的他几乎都要原地爆炸,最可气的是他竟无法反驳,不论他承认还是不承认,他要喊别人爷爷这件事都显的他如此的卑微,如此的愚蠢,这样的事,他绝不能忍! 通幽挥手向前猛地一挥,怒吼一声:“给我杀!” 众鬼卒登时一窝蜂似冲了上去,如同潮水一般朝宋帝王和赵青松杀去! 也不知宋帝王用了什么神通,只听他咆哮一声,大嘴一张,竟然跟吃糖豆一般将涌上来的鬼卒一批一批的鲸吞了下去! 赵青松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奇景,只见宋帝王余鸿德的血盆大口越长越大,鬼卒一群一群的被其吞中嘴里,余鸿德竟连气也不用回,喉咙‘咕咚咕咚’的尽数把鬼卒都咽了下去。 这一吞就吞了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密密麻麻的鬼卒一个不剩,全都被宋帝王给吸溜进了肚子里。 宋帝王余鸿德收了神通,打了个震动天地的饱嗝,仍旧保持盘膝而坐的姿势,一双红目瞪视着通幽:“现在此处地府,便是被你这等酒囊饭袋,杂鱼烂虾掌管么?真乃暴殄天物,浪费奇珍也!要想拿回祭品,很简单,你这杂鱼马上滚回去让酆腾奇拿着照鬼刀来,来的早了还可以商量商量,来晚了什么都没了!你现在就滚蛋吧!” 通幽活着狂了一辈子,死了这半年来,也是在地府中耀武扬威,没吃过哪怕一丁点的瘪,这时被宋帝王当狗训,那里还能忍耐的住? 跳着脚的大骂道:“你放狗臭屁!照鬼刀便在老子手中,老子现在就连你这狗杂种带姓赵的一块宰了!别以为你个头大,老子就怕了你!照鬼刀,映千魂,惊人魄,惑人神,刀锋摇一摇,地府皆称臣!” 通幽飞身跃下夜叉的脑袋,无惧无畏地向宋帝王冲杀了过来! 宋帝王本来已经转过了身想继续跟赵青松说话,通幽的这番话大出他意料之外,又扭过身体来一脸玩味地看着通幽高举照鬼刀飞快地向禁地内冲杀过来。 夜叉吓的几乎原地尿裤子! 通幽和修罗初来地府未久,都没听说过宋帝王余鸿德的威名,于此处恒山地府的来历也不清楚,可夜叉在地府里混迹了足有百载了,它可是深知这位原本是本处地府阎君的余鸿德的惊天威名、惊天神通! 它还没来的及跟通幽讲明白来龙去脉,性格孤傲冲动易怒的通幽便抽出照鬼刀向禁地内冲杀了过去,不由得失声大喊:“通幽师兄,快回来,咱们从长计议,不要……” 不料它这番和善的话语招来的竟是通幽的疏远:“滚!!!” 夜叉只得无耐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中苦恼异常:“这回可好,师父来了我怎么交待?师父非把我抽筋剥皮一千次不可!唉,鬼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我是现在就滚,还是等看了通幽师兄的死法以后再滚?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不提夜叉那颗又笨又大的脑袋在想什么,通幽手中照鬼刀晃一晃,从刀中飞出三千鬼物,一个个面露凶相,形状各异,有的会飞,有的会跑,有的会隐形,有的甚至还会遁地,众鬼物一从照鬼刀中出来,便各自施展神通,怪啸着向宋帝王杀去。 宋帝王似乎对照鬼刀的种种神通十分了解,这次不用嘴吸这些鬼物了,额中竖目陡然张开,射出一道土黄色的光线向前面的地面上一扫,登时扫出了数十只异形鬼物的形状! 被竖眼黄光扫中的鬼物身上青烟直冒,‘哇哇’乱叫。 但这黄光似乎极为克制这些鬼物,鬼物虽然被黄光照的痛苦不堪,却动也不能动的被竖目中的黄光给吸进了竖目之中。 竖目连连四下照射,登时无数鬼物被黄光所摄,尽数被黄光摄走,甚至,到了后来连黄泉河中都被竖目的黄光摄出来数十只水中鬼物! 宋帝王见鬼物已绝,竖目一闭,收了神通,转脸向通幽望去! 此时的通幽立于宋帝王身前数十丈处,双手高巨照鬼刀,大吼一声,一刀向宋帝王劈了下来! 这照鬼刀长不到一丈,离着这么远,按理说远远劈不到宋帝王身上! 但不知怎地,照鬼刀在劈下的瞬间,突地暴增至百丈长短,以裂天破地无可阻挡之势轰然劈下! 宋帝王竟似事先知晓这一刀会如此一般,庞大的身躯极为灵活地向旁边一闪,已提前躲开了这至快至长的一刀! 此一刀快之极矣,也利之极矣,只听嘭然一声巨响,一百多丈长的照鬼刀劈在了平地之上,将地石如切豆腐般切了个粉碎,‘轰隆’一声,地面上已被照鬼刀给切出来一条长一百余丈,深十几丈的大深坑,强大的刀风吹的黄泉河都干了半条! 第206章 阳神 宋帝王这个小机灵鬼躲开了,赵青松可不知道这一刀威力竟然如此厉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离着通幽数十丈竟然也需要躲避! 幸好他体型极小,这一刀没有直接劈到他身上! 但强大的刀风将他整个人吹起来足有数十丈高,强横风压还将他挤压在一旁的平整石壁上足有数十息之久! 也幸好阴间不需要呼吸,不然憋也憋死赵青松了。 等风压消失,赵青松扶着光滑如壁的石壁缓缓地滑到了地面上,心中暗暗后怕:“我地妈呀!这照鬼刀竟然恐怖如斯?刚刚那一刀要是劈到了我身上,我非得魂飞魄散不可!” 通幽见一刀不中,将照鬼刀横了过来,对着宋帝王就是横切一刀! 拦腰锁玉带! 似乎因为他这一刀并未像前一刀那般蓄力许久,所以照鬼刀只是于刹那间伸长了数十丈,以远逊于前一刀的威势向宋帝王腰间劈去! 赵青松这次长了教训,早早地就看清了通幽手里的刀势,提前伏地躲避,以免被殃及池鱼。 赵青松都能躲开,宋帝王更是早就跃在了半空中! 他那庞大的身躯跃起来百十来丈高,不等通幽再发第三刀,右手捏了个法诀,向通幽脚下一指! 通幽脚下的地面如同变成了活物一般,陡然向下凹陷了十来丈,然后跟跳跳床一般‘绷’的一声向天空中狠狠一弹! 通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杜昂’的一下已被地面给弹进了宋帝王的左掌中! 宋帝王左手捏住通幽,右手手指轻轻往外一拉,通幽一声惨叫,整个右臂已然被宋帝王给硬生生撕了下来! 照鬼刀自然也轻而易举的落到了宋帝王右手中! 说来也怪,照鬼刀一入宋帝王手中,迎风便涨,瞬间涨为一把长有十来丈的黑色大长砍刀! 宋帝王双腿一曲,‘嘭’的一声巨响,回落到了地面上,向兀自呆愣愣地看着宋帝王的夜叉咧嘴一笑,一脚踹到了夜叉的屁股上:“回去找阎罗王报信去吧!” 夜叉叫都没叫一声,如一发子弹也似,‘嗖’的一声被宋帝王给踢飞进了天空中的灰雾中,没了踪影。 宋帝王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照鬼刀,哈哈大笑,笑声震的山石‘哗哗’下落,声势惊人。 通幽还不死心,用剩下的左臂向照鬼刀打了数个法诀,叫道:“照鬼刀你给我回来!” 但让他崩溃的是,法诀失去了作用,照鬼刀仍旧被宋帝王握在手里,纹丝不动。 “照鬼刀震动鬼界,威力无穷,你却拿来过家家,真是暴殄天物!而且你凶狠残暴,滥杀无辜,本地府被你管的乱七八糟,乌烟瘴气,你没资格投胎了。”说着这话,宋帝王大嘴一张,一口将拼命挣扎的通幽吐下了肚去。 赵青松缓缓地爬起身来,扫掉身上的碎石,颇为震撼地看着宋帝王。 原本他以为自己进了地府之后,功力大增,以自己如此强横的枪法,如此强大的枪芒,在地府里跟别人动起手来绝对是难逢敌手,但看了通幽跟宋帝王的一战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枪芒再大,也只能算是凡人的玩意,人家宋帝王这才是神仙手段啊! 而且他发现宋帝王刚刚只是略施小计,压根还没有动用真正的神通! 那如果宋帝王动用全部实力来战斗,那得是什么样的光景?得强横到什么地步? 赵青松都无法想象出那种恐怖的画面! 移山平海? 割天裂地? 那种仙佛般的实力,已然超出了赵青松的认知范畴。 宋帝王呆呆地盯着照鬼刀看了半晌,长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赵青松此时对宋帝王已充满了畏惧感。 是啊,不论是谁,面对一个伸手抬足就能捏死自己一万次的上位存在,有谁不惧? “我叫赵青松。” “赵青松?嘿嘿嘿,阎罗王酆腾奇不刻便到,将你捉拿回去,你是愿意跟我呆在这里,还是愿意被酆腾奇捉回去?” 赵青松心想:“我都不愿意,我想去救妙英。” 可他目前显然无法选择这个选项,只能发愁地道:“呆在这里也不错,但要呆多久呢?这酆腾奇为什么一定要抓我呢?” “唉,这事还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罢了,反正左右无事,我与详细你说说这些事倒也不妨,只不过酆腾奇失了这照鬼刀的阴刀,必会拿着照鬼刀的阳刀来找我报复!酆腾奇此人卑鄙无耻,无所不为,很可能会先对你实施偷袭,他有照鬼刀阳刀在手,神通难测,道法高强,我看你在外面不安全,不如你先进我这里来,咱们慢慢聊。” 说罢不等赵青松有什么反应,额中竖目陡然发出一道绿光,照在赵青松身上,一下将他摄进了竖目之中。 赵青松见眼前忽地景色大变,忙左右一看,只见四周仿佛有雾气,朦朦胧胧的能看清远处的景色,看位置自己似乎是在宋帝王的额间竖眼之中。 宋帝王收纳了赵青松,缓缓盘膝坐在地上,一面不停的对手中的照鬼刀打着法诀,一面徐徐说道:“年轻人,阴曹地府的事,你听说过吧?” 赵青松见宋帝王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也缓缓地坐了下来:“幽冥的事,我打小便听的多了,但大都捕风捉影,光陆怪离,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谁也说不清楚。” 宋帝王呵呵一笑:“阴曹地府,由何而起,又由谁所建,这件事连我也不大清楚,但地府里规矩森严,地府各种鬼官各司其职,地府里各处的各个功能自然而生,便如同太阳月亮自升自落,江河湖泊自积自流一般,阴曹地府想来是天道自然繁衍而生出来的地方。” “有阳世,便有阴世,有活人,便有死人,有其魄,则有其魂。”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只是凡间芸芸众生中的一介凡人罢了。” 宋帝王的话语缓慢而又悠远,他似乎是回忆起了自己还是一个普通人的日子。 赵青松倒是没料到这位极具神通伟力的宋帝王余鸿德原来也是由凡人演化而来,不由的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听宋帝王回忆过往。 “我机缘巧合之下,入了地府,当了这一镇冥王,想来也已经有五六百年了吧?” 宋帝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半晌,有些忧虑重重的继续道:“也许,我的阴寿也快到头啦,本镇地府的前任阎王,阴寿五百八十八年,我掌管本镇地府的时间似乎已经超过他了……” 宋帝王有些不确定,凝目沉思良久,实在算不清自己的阴寿,只得无奈的摇头放弃计算:“也许吧?谁知道呢?天命难违,阴曹难渡啊!扯远了,我应该继续跟你讲酆腾奇的事……” 宋帝王继续对手里的照鬼刀打着法诀,徐徐道:“在一百多年前,忽然这个酆腾奇手持照鬼刀,杀进了地府中来。” “以阳神之姿进地府,这种事并非第一次,酆腾奇也不是第一人,这件事寻常之极,就像你,不也是以阳神之姿进的地府么?但令我们这十几镇阎君都没想到的是,酆腾奇手里的这把断天绝地万魄千魂照鬼刀竟会如此的厉害!霸道!” 赵青松好几次想打断宋帝王的话,问问自己心中的疑惑,不过那些问题都是无关紧要的八卦问题,问不问皆可,所以他忍住没问,但听到‘阳神’什么什么的,再也忍耐不住,问道:“宋帝王阎君,你说我是以阳神之姿进地府,是什么意思?” 第207章 阴阳 宋帝王被打断了话头,丝毫不恼,耐心解释道:“所谓阳神,乃是上古先人流传下来的一种得道法门中的一种境界状态,世间得道法门,千千万万,出阳神是道家修真到了一种程度之后,炼尽阴气,纯阳无阴之后的本来纯阳元神,称之为——阳神,你不懂么?” 赵青松不曾读过道家典籍,听的似懂非懂:“阳神就是……就是魂魄,就是鬼,是么?” “呵呵,你说的那是阴神,魂是指人的这副皮囊肉身中的包裹之物,魄指的则是人的肉身,若是人的身体生机断绝,人的灵魂失了依附之所,无依无靠,此时便称之为魂!或称之为鬼!所谓孤魂野鬼,指的是死时心有怨念之魂!有些英雄豪杰气盖当世,因死时浩气长存,英灵与天地共鸣,有大功大德于人世,非寻常凡夫俗子所能比拟,死后灵魂虽然失去了依附的皮囊,但仍旧可在世间长存,仍可自修其真,仍可自行其事,绝不会因天风地气所吹散,因天地大道功德造化,英灵之魂可自行其事,也可在地府中任阴司掌官,像地府中的各代十数镇阎王,各大判官城隍,包括我自己,皆是此谓,可称之为阴神!” “所谓阳神,乃是皮囊完好之时才能修成之物,你……” 赵青松极为兴奋地问道:“你刚刚说我是以阳神之姿入的地府,也就是说我现在的肉身仍旧完好无损么?那是不是现在的我只要能从地府出去,回到了肉身上,我还能再次活转过来?” 宋帝王摇摇头又点点头:“这话倒也不是全错,阳神是得道高人修真到能白日飞升时方才能拥有之神通,你从未修道炼真过,为何会以阳神之姿出窍?而且你的阳神又怎会进入地府这等极阴之地?” 赵青松纳闷,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了自己后脑勺一痛的那一刻,然后再睁眼时,他跟朱妙英都已在这地府中了。 “以我对酆腾奇这些年的所做所为之了解,你现在倒也不能称之为阳神,因为你并未有道家阳神的种种不可思议大神通,所以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应该称做——阳神阴魂。” 赵青松实在对这位爱起名爱解释的宋帝王无奈了,有些不死心的再次追问道:“就是说我活转不过来了么?我现在已经死了,我这个阳神阴魂再也出不去地府了吗?我到底还能不能活转过来呢?” “能,也不能!”宋帝王仍旧不紧不慢的回答赵青松的提问。 赵青松又急又气,可他万万不敢向这位阎王爷发火,强忍怒气:“宋帝王阎王爷,麻烦您给个我能听的懂的准话行不?我怎么能活转过来呢?我又怎么不能活转过来呢?” 宋帝王此时终于打完了法诀,黑晶晶的照鬼刀,如活物一般围着宋帝王疯狂乱转,看的宋帝王哈哈大笑,他玩了一会照鬼刀,手指一伸,照鬼刀‘唰’的一下钻进了他的掌中没了踪影。 宋帝王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掐诀,念了几句咒语,周围的灰雾、山峰和地面恍如活物一般,开始四处挪动、组合,隐隐地排成一排排的八卦之形,由近及远的变幻起来! 宋帝王忙活完了手里的活,这才重新盘膝坐下:“你会什么神通吗?” 这话倒是问倒了赵青松了,他吱唔了半天,问道:“我……我能发出好大好长的枪芒,算是神通吗?” 宋帝王哈哈大笑:“算算算,寻常亡魂,入得地府,浑浑噩噩,万事不知,到了阎王殿上,问一答一,问十答十,全然无任何自主之力,唯有想起生前旧事,亲朋好友,方才悲悲戚戚、哭哭啼啼起来,而你入地府后,与生前神智并无二致,这已然是一种神通了,你另外还有枪芒这等超凡武技,怎能不算神通呢?” “但这只能算是小神通,欲穿梭阴阳,纵横三界,非有大神通不可得也!你有大神通吗?” 赵青松茫然摇头:“没有!这小神通我还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那来的大神通?” “你之所以入地府不昧,进冥界而不迷,皆是因为你并非身死魂飞,而是因为你的魂魄是被照鬼刀给摄进地府里来的!你的肉身现在仍旧活在阴阳交界的地脉之中!” 赵青松瞪大了眼,心中暗想:“我的肉身现在仍旧活在阴阳交界的地脉之中?照这位宋帝王的说法,妙英的肉身现在应该也是如此么?” “那我没有大神通,魂魄便回不到阳间肉身上去了么?那我怎样才能回去呢?”赵青松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起来。 “怎么回去?这个问题我还真没碰到过,我身为地府阎君,哪有将鬼送回到阳间的道理?鬼魂到了眼前,我都是审问一番,下狱受刑的受刑,去往转生的去往转生,地府倒是偶尔有勾错了魂的事,那个简单,只消让黑白无常再原路送回去便好。” 赵青松眼睛发亮,用手指指着自己:“我也想回去,让黑白无常送我回去啊?黑白无常在哪儿呢?让他们送我一下子吧?” 宋帝王皱起了眉头:“像普通阴魂,阴气萦绕,黑白无常自然难得,你一身阳气,身体凝聚如实体,黑白无常的那点法力,恐怕发放你不得呀!你是不是刚刚把数千阴兵和无数牛头马面都收拾了个遍?黑白无常的两根哭丧棒,根本指挥不动你这尊神那!” “而且你是被照鬼刀摄进地府来的,恐怕不破了照鬼刀的法术,你出不得地府!”宋帝王皱眉摇头道。 赵青松有些绝望了,忽地想到宋帝王已经从通幽手上抢来了照鬼刀,登时喜道:“这么说要想出地府,得靠照鬼刀?你刚刚不是从通幽手上抢到了照鬼刀了?能不能麻烦阎君你发发慈悲,赶紧把我从地府里放回阳间去吧。” 宋帝王听赵青松提起照鬼刀,不由得有些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过了许久,才愤愤道:“抢到了照鬼刀?想的挺美那!这照鬼刀要是能这般容易就抢过来,我等十几镇阎君,又犯得着折的只余我一人么?我堂堂一镇地府阎王,不在鬼城坐镇,又犯的跟老鼠一般在此贫瘠之地躲一百余年么?真是笑话……” 这话信息量太大,赵青松懵了,他脑袋转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似乎这位宋帝王话里的意思,地府里本来有十几镇阎王爷,这些人全都被酆腾奇用照鬼刀宰了?而宋帝王也因为惧怕照鬼刀,才在此地的石下躲了一百余年?” 这照鬼刀竟恐怖如斯?那刚刚宋帝王从通幽手里抢过来那把黑刀,又是个什么玩意? “那阎君从通幽手中抢的这柄刀,不是照鬼刀又是何物呢?”赵青松怀疑这位宋帝王在骗自己。 宋帝王手捏法诀,黑色的照鬼刀电闪而出,立在宋帝王面前颤动不已。 “此刀乃是照鬼刀之阴刀,照鬼刀乃是我冥界至宝,贯穿阴阳,照耀三界,此刀于阳间时,可分出一十八把镜刀!而此刀入冥界后,还可分为阴阳两把!我抢来的这把,只是照鬼刀的阴刀,所谓阴刀,乃幻影尔,我以神通强行驯服此刃,眼下已足可与阳刀有了一战之力!但此阴刀只有战力却并无神通,今日我与酆腾奇一战之后,阴刀必定损毁,而阳刀也必元气大伤。” “阴为用,阳为本。阴刀只是阳刀所投射出来的镜刀,阳刀元气大伤,却本体不坏,待修养七日便可复原,那时便可再次投射出阴刀!七日之后酆腾奇卷土重来,那时他将阴阳两刀合二为一,持完整的照鬼刀来寻仇,我便无力相抗,必死无疑!” 第208章 方法 赵青松见宋帝王的语气越说越沉重,不由得也有些着慌起来:“那……那……那酆腾奇便……便无人可制了吗?” “法子自然是有的,最起码,眼前就有两个法子,但这两个法子,都不容易办到!”宋帝王的语气里也透出一丝绝望。 “既然有法子,不论是多么难办,咱们也应该想法子去办成,不然等七日之后,酆腾奇卷土重来,你岂不是……岂不是……” 赵青松不清楚像宋帝王这等阎君会不会被打的魂飞魄散,但看起来若是酆腾奇将他杀了,似乎后果相当严重! “我岂不是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嘿嘿,天意如此,如之奈何?贵为阎君,也终究难逃一死,我前任阎君是如此,我们这一代阎君也是如此,现在冥府中的大小阎君早已伏诛,就剩下我这个宋帝王老哥儿一个啦,看来我也在劫难逃,劫数……都是劫数……嘿嘿……”宋帝王有些无奈的苦笑起来。 赵青松可不这么看,从目前看来,很明显这个宋帝王这个正规阎君比酆腾奇这个靠武力强行上位的阎君要靠谱多了,要是等宋帝王被杀了,那酆腾奇会怎么处置自己?会怎么处置朱妙英? 赵青松想起宋帝王刚刚所说的,自己好像是什么祭品,所谓的祭品,下场绝对惨不忍睹! 就像供桌上的牛头、猪头、羊头一般,祭品往往逃脱不了被杀被吃的悲惨命运! 他可不想当什么狗屁祭品,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他也要拼命争取! “余阎君,分别是哪两个法子?你说说呗?万一能办到,咱们岂不是就可以反败为胜了?” 宋帝王摇摇头不说话,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七日后会魂飞魄散的命运。 “麻烦余阎君讲上一讲吧,没准我可以办到。”赵青松仍旧不死心。 “呵,若是能这般容易办到,我早就去办了,还用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过你想听,我说一说也无妨,就当打发时间了。” “第一种方法,便是寻到上古之时冥界失落的九把地府神器,只要能随便找到九把中的一把,胜过区区照鬼刀,易如反掌!” 宋帝王仰起头来想了一想,缓缓道:“据传,阴曹地府初代共有十名阎君,这十名阎君各有一把可通阴阳,上下三界的神兵,那时的阎君凭着手中神器,上可入天宫,中可现人世,下可归地府,三界畅行无阻,往来随意,可惜自从初代阎君之后,这十把神兵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就算是地府中的阎君,也只能坐镇于阴曹地府,与天宫也失去了联系,也不能再现身于人界,唉……” “可一百余年前,酆腾奇忽地持十把神兵里威力最小的照鬼刀从人界杀进了地府中来,这照鬼刀按传说来讲,乃是十把兵器里最不入流、威力最弱的一把,可就是这把威力最不入流的照刀鬼也把整个地府杀的鬼哭狼嚎,人仰马翻,我华夏的大小数十处地府,十几镇阎君,俱被其屠戮一空,只有我见机的快,神通功力也最强,最后逃于此处,与酆腾奇大战一场!幸好那时酆腾奇因为屠戮了整个地府,已是筋疲力竭,而且照鬼刀也已经元气大伤,我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临走之时,酆腾奇与我约法三章,只要我不出这禁地,他便绝不来寻我的麻烦,我这才在这荒凉的冥府尽头侥幸躲了这一百余年!” 宋帝王越说越是窝囊,越说越是委屈,一个身高数十丈的偌大汉子,这时肩膀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看那意思要不是强忍着,恐怕已经哭出声来了! 赵青松聪明的大脑再次飞速运转起来,仔细琢磨起宋帝王话里的关键点来:“地府中原本有十把神兵,有此神兵可以贯穿三界?后来十把神兵都没影了?酆腾奇找到了十把神兵中威力最小的照鬼刀?他从那里找到的?听宋帝王的意思,他是从人界找到的?然后凭照鬼刀杀进了地府?照鬼刀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界?那是不是说其他九把失落的神器现在也在人界?剩余的九把神兵都叫什么名字?会不会是某把在江湖上也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器?” 赵青松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既然这酆腾奇能从人界找着一把照鬼刀,剩下九把不知去向的神器,没准也会在人界一把两把呢? 嗯,这件事绝对大有可能! 赵青松极为期待的问道:“余阎君,不知剩下的九把神器都叫做什么名字?是什么样的兵刃?” 宋帝王此时已恢复平日里的神态,淡淡道:“故老相传,地府中最厉害,威力最盛的兵刃是一把神枪,唤做——阴阳乾坤神威无敌龙胆夺魂枪!” 此言一出,惊如炸雷! 赵青松被这句话给震的七荤八素,头晕目眩! 这把枪,赵青松前些日子才听朱千川提起过! 赵青松有些颤抖的问道:“什……什么?确……确实是这个名字的枪?” 宋帝王听出了赵青松语气中的异样:“怎么?你听说过这把枪?” “我……我半年前曾听人说起,此枪重现江湖,说这把枪乃是上古轩辕黄帝座下第一猛将力牧所用的佩枪,怎……怎地你又说是地府阎君……” 宋帝王眼中精光大盛:“哦?此枪竟在人界?你所言不差,力牧正是我冥界第一位阎君的名讳!” 赵青松激动的差点趴在地上:“那……那真是太好了,这么说,终于是有救了?有……有救了……” 宋帝王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就算知道了这把枪的下落,又有何用?现在又有谁能去人界把这枪取来呢?” 正万分激动的赵青松一下子僵住了:“是……是啊,现在……现在谁能去人界把枪取来?” 宋帝王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圈,眉头紧锁,沉吟良久,上上下下打量了赵青松许久,才悠悠道:“我法身已灭,在人界已无所凭仗,肯定是去不成人界的,你嘛……你……” 赵青松登时眼中冒光:“我可以么?我能有法子回人界,是么?” 宋帝王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能说是不可以,我刚刚说过了,你要想离开冥界,回归自己肉身,只有一个办法,修习神通,等你用神通破了照鬼刀的勾魂法术,自会脱离冥府,魂归肉身!” “那……那我怎样才能修行出神通呢?又怎样才能修行出超过照鬼刀法力的神通呢?”赵青松知道了能逃回凡间的法子,心中再次按捺不住的有些激动起来。 宋帝王皱眉道:“神通法术,修习艰难,要想拥有大神通,哪有这般容易?就比如说我吧,修成这般强大的法身,足足用了五百年,就算似我这般苦练,仍旧敌不过一把区区照鬼刀,你要想练成超过照鬼刀的神通,难!难!难!” 宋帝王边摇头边连着说了三个难字。 赵青松登时大为失望:“那……那没有一些速成的法子么?让我暂时回到人界也行啊?” “也不是没有,有一个法子也许可行,但……” “但什么?还请余阎君教我。”赵青松看宋帝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焦急起来。 “那就是第二个方法了,我可以对你施展灌体之术,这法门可以使你神通速成,但风险极大,一个不小心,你可能会……会……会暴体而亡!”宋帝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赵青松,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但这时眼底有一丝阴霾一闪而逝。 第209章 天与不取 反受其昝 赵青松双目微眯,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有时候,有些话听起来平平无奇,却没来由的会让人毛骨悚然! 赵青松便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息。 很多险恶的阴谋,往往是从平平无奇的几句里话来实施的。 虽然搞不清楚会有什么阴谋,但赵青松天性聪慧机敏,敏锐的捕捉到了宋帝王那犹豫不决的语气中所蕴含的一丝怪异情绪。 还不等赵青松思索清楚是怎么回事,周围忽地起风了! 宋帝王飞身而起,双目圆瞪,悬在半空,手掌一竖,黑色照鬼刀围着宋帝王如流光般疯狂旋转,护住周遭。 灰色的雾气被狂风吹散,露出了阴曹地府上空那灰蒙蒙的天空来。 狂风来的快,去的更快。 长空之中的空间处,忽地传出了‘嗤啦啦’的怪异声响。 赵青松仰头望去,只见高空中的一处空间这时如纸张一般,块块褶皱了起来,褶皱最厉害处,‘哧啦’一响,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了里面黑洞洞的空间来! 空间撕裂的异象,赵青松还是第一次得见,不明所以的瞪着那个黑洞。 黑洞里伸出一双长满鳞片的巨手,将黑洞撕的更大了一些,随后一个鳞片嶙嶙、尖刺刺的巨足,从黑洞里迈将出来。 连着巨足的是一条肌肉横生的大粗腿和嶙峋如刀锋的肋骨! 等整个庞大的身躯都从黑洞里钻出来之后,赵青松发现这赫然是一只三头六臂,青面獠牙,额生双角的巨大鬼物! 体形之巨,比高二十多丈的宋帝王还要高了数丈! 宋帝王对天空中钻出来鬼物的模样似乎也有些吃惊:“酆腾奇,一百余年未见,你的法像竟凝练至了如此程度,比本王的法像还要高上几分?看来你没少用邪法炼功,你就不怕天劫临身么?” 酆腾奇极度嚣张的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天劫?天界早已寂灭,天神已尽数无踪,何来天劫?余鸿德,废话少说,一百余年前,我念你已经俯首称臣,便大慈大悲的饶了你一条狗命,你不思悔改,不悄悄地躲在你的狗洞里等死,竟敢出手抢我的照鬼刀,夺我主祭的魂灵,还吞噬了我的徒弟,我看你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今日便是你这条狗的寂灭之时!” 宋帝王嘿嘿一笑:“嘿嘿,酆腾奇,你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侥幸捡了把照鬼刀,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我告诉你,你得意不了几天了,当年威力神通排行第一的神器夺魂枪已重现人间,等夺魂枪重回地府之时,便是你的末日降临之日!” 赵青松大感奇怪:“宋帝王就算是有意激怒酆腾奇,也不用告诉酆腾奇夺魂枪的事吧?倘若是酆腾奇现在得了这个信儿,想办法去人间将夺魂枪抢到了手,岂不是大事不妙了?宋帝王看起来颇为精明,为何会办这等蠢事?” 酆腾奇大惊失色,失声道:“你说什吗?什……什么夺魂枪?” 宋帝王冷笑道:“我说的是——阴阳乾坤神威无敌龙胆夺魂枪,乃是第一代阎君力牧所用的佩枪,你的照鬼刀跟夺魂枪比起来,便如同废铜烂铁一般,不值一提!” 酆腾奇的三颗头颅齐齐的发出了一声怒吼,声振环野:“你放屁!胡说八道!我照鬼刀天下无敌!区区一个夺魂枪,算的了什么?而且我丰都鬼城弟子遍布天下,怎么我在人间从没听到过夺魂枪的消息?你潜居地府,又无可窥人界的大神通,如何得知人界之事?” 酆腾奇顿了顿,两侧的头颅恢复了常态,中间那个头颅长声道:“我知道了,是赵青松那小子告诉你的么?胡说八道,这样的谎话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这你也信?哈哈哈,可笑之极。” 宋帝王脸色不由得再变,他狐疑道:“年轻人,夺魂枪的事当真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赵青松也是一怔,这件事他只是听朱千川向自己提起过一次,但朱千川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也有些不确定。 但他的怀疑只持续了片刻,马上便确定了这事的真假:“凭朱千川那通天彻地之能,犯的着编这么个破瞎话骗自己么?朱千川骗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呢?若是这事是假的,当初自己只要到江湖上一打听,朱千川的谎话自然便不攻自破,所以这事肯定是真的!必须是真的,百分百确定!” “余阎君,这事我认为是真的,因为这件事是一位有通天彻地的大神通之人亲口跟我说的,绝对假不了!酆腾奇这是死鸭子嘴硬!” 宋帝王听了这话,眼中登时身出犹如实质般的黄色光芒:“酆腾奇,你虽然可以仗凭照鬼刀穿梭于阴阳两界中,但这消息也并不顺畅啊!连这件哄传人界的大消息都未曾听闻?看来确实是你的末日将临,天意如此,报应不爽啊!哈哈哈……” “余鸿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酆腾奇三个脑袋全都脸色凝重的盯着宋帝王。 “我还记得一百余年前,你亲口说过,这照鬼刀乃是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传给你的,还教了你炼化此刀的种种神通,没错吧?” 酆腾奇一听这话,登时便如同被毒蛇咬一了口一般,身形不自然地往回缩了一缩,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什么?你说……那个大人物他……他又出现了?” 宋帝王哈哈大笑:“果然!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我要替地府教十数位大小阎君和这一百余年来被你吞噬的万万千千魂灵讨个公道!” 酆腾奇彻底的恼羞成怒了,大喝道:“你放屁!我现在就让你死!!!” 酆腾奇拽出腰间赤红如火碳般的照鬼刀,在长空中划出了一道炙热的长虹,直奔宋帝王面门劈来! 宋帝王身遭的黑色照鬼刀丝毫不惧,迎面跟赤红色的照鬼刀狠狠地撞在一处,发出一声难听之极的刺耳惊响,炸出一刺溜的火星子后,各自弹回原位! 酆腾奇的六只手臂一齐去抓赤红如熔岩的照鬼刀,只听‘哐啷啷’数声连响,红色照鬼刀竟分做了六把,分别被酆腾奇的六只手臂握在掌中! 六把熔岩照鬼刀高高一举,一道旋转不已的巨大火星轮轰然出现在酆腾奇背后,如一轮太阳也似,映的整座地府都变做了大红之色! 酆腾奇这时三个头颅都怒目圆睁,獠牙森森,作愤怒状! “不动明王大忿怒大威势伏魔金刚法像?!好!好!好!来的好!” 宋帝王双手合什,竖握住黑色照鬼刀,黑色照鬼刀如潮水般暴涨,霎时间涨做了六十余丈之长,刀上的黑气暴开,团团凝聚在了宋帝王身遭,宋帝王瞬时身影一变,化做一个身穿黑色箭袖,头戴九色珠冕的模样,身后有一条黑色恶龙之形的怪物缓缓的盘桓个不定! 酆腾奇三个脑袋齐齐狂吼一声,六把熔岩照鬼刀霎那间涨至数百丈之长,笼罩了六个方位,360度无死角地向宋帝王劈将下来! “法眼无虚,窥破八方!” 宋帝王额头第三只法眼金光照射,将整片空间都照成了金黄色! 在这金色的法光之中,酆腾奇的六把熔岩照鬼刀有五把都化为虚影,只余下一把,仍旧红彤彤,亮堂堂,正斜斜向宋帝王腰间劈来。 第210章 十大阎君 宋帝王双手握住黑色照鬼刀刀柄,将如小山的黑色照鬼刀抡圆了,跟熔岩照鬼刀狠狠磕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 ‘嘭’! 沛然一声,两把巨大的照鬼刀被大力各自弹回,黑色的照鬼刀三分之一刀身当场碎裂,碎片散落四方! 熔岩照鬼刀亦是有三分之一的刀身四散飞开,熔岩般的刀身散了一地! 剩余的五把虚影熔岩照鬼刀从五个方向,仍旧狠狠地继续砸向宋帝王。 五把照鬼刀堪堪快劈至宋帝王身上时,宋帝王身上忽地黄光大放,一个圆形的黄色护体光罩虚影突地现出,跟五把照鬼刀虚影撞在一处! 又是‘轰’的一声暴响,五把照鬼刀虚影和黄色光罩虚影同时炸开,强大的气浪吹的宋帝王和酆腾奇同时向后飞出数十丈,两人这才重新在半空中定住身形! “余鸿德,你这老东西挺狠那!宁愿这座地府崩解湮灭,也要催使这座地府的本源来施展‘黄泉鬼法’破坏我的五把镜刀?嘿嘿嘿,好!很好!你很好!我就喜欢狠人!我就喜欢一口气将赌注全押上的赌徒!你可知道,就算你今日能挡住我也没用!七个冥日之后,我阴阳两把照鬼刀皆会元气恢复,到时候我阴阳双刀合一,携刀再来,定要叫你死无丧身之地!那时我会将你的魂魄吸入照鬼刀中,每日用酷刑折磨你的魂魄!让你们几个地府里的老伙计也团个圆,一起受刑,嘿嘿嘿……” 宋帝王神色不变,淡淡道:“欲识三元万法宗,先观帝载与神功,酆腾奇,你不积功德,不修天缘,一味逞强斗狠,杀戮无穷,你可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就算能逍遥一时,又岂能逍遥一世?我已以大神通‘黄泉通天滴髓神功’断了你的生死,你已被天降死气笼罩,纵使有照鬼刀护身,七日之内,你也必死无疑!而且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酆腾奇不由得颤了一颤,随后脸上怒气更盛:“危言耸听!看来我一百余年前放你一条生路是犯了大错!既然如此,今天我就将这个大错弥补住了,今天不将你宰了,我酆腾奇绝不罢手!” 酆腾奇也不知是彻底的被宋帝王的话给激怒了,还是因为被宋帝王的话给吓坏了,只见他六只手臂齐齐握在了熔岩照鬼刀上,身后火轮转动,像一大团火球般向宋帝王滚滚而来。 宋帝王毫不畏惧,哈哈长笑:“天命难违欲强违?酆腾奇,我劝你乖乖扔掉照鬼刀,找个无人的山洞好好躲起来,没准尚可安然活到老死,若是再继续张牙舞爪,逞强斗狠,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你不得!” 酆腾奇的双目中这时已经气的喷出了两道火焰来,怒道:“不管我什么时候去死,今天我先让你去死!” 一刀怒火,迎头劈下! 灼热的火焰喷涌不定,将整片空间都烧出了丝丝的褶皱,酆腾奇身后的火轮此时也光焰大盛,跟熔岩照鬼刀上的火焰合在一处,‘轰’的一下涨大成了数百丈方圆的巨大火球,刀锋未至,熔岩上的汹汹火焰已然先将宋帝王给包了进去! 宋帝王笑声不停,挥洒开黑色照鬼刀,一刀将滔天火焰劈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扬声道:“‘黄泉阴煞子水’妙用无穷,你凭这点‘阳刚鬼火’就想烧我?可笑啊可笑!” 宋帝王一刀挥出,刀意横贯天空,如一道城墙一般挡在了如万钧山石砸下来的熔岩照鬼刀之下! ‘腾’的又是一声大响,一红一黑两把巨刀再次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咔嚓’一声,两刀刀刃又碎了三分之一,巨大的冲击力将四周空间当场击的块块裂开,露出块块黑色的大洞来! 宋帝王如陨石一般落到了黄泉河中,砸的黄泉河水翻起了滔天的巨浪,‘轰隆隆’响个不停的河水中,无数冤魂厉鬼齐声怒吼,在宋帝王身后的黑色孽龙的带领下,冲天而起,铺天盖地的向天空中的酆腾奇杀去! 天空中的酆腾奇六臂齐擂,三口大张怒喝一声:“吒”! 身后火焰光轮光芒大放,周身火光霎那间涨至上千丈方圆,熔岩火光上‘咕咕嘟嘟’的不停的冒泡,无数赤色陨石从红色熔岩中钻出,挟着腾腾火尾,迎面向黑色巨龙和无数大小厉魂冤鬼砸去,二者相撞,发出一声声油炸肉般的‘滋啦啦’的炸响,齐齐在半空中湮灭无踪! 千千万万个红色陨石从熔岩湖中钻出,遮天蔽日的向下面砸来! 黄泉河水无穷无尽,黄色河水里的黑气如大潮般‘腾腾’喷薄而上,汹涌澎湃的向天空升腾,数不尽的各式厉鬼,咆哮着、嘶咬着、挣扎着朝天空中坠下来的赤色陨石冲去。 长空之中,一时形成了赤色和黑色僵持之势。 一会天空中的熔岩向下挤着黑气,一会黑气加盛,又将赤色熔岩大潮给顶回了天空中。 赵青松望着这场惊心动魄的两大鬼王之战,心中又惊又叹:“我一向自忖已经达到了江湖中的天花板,天下武林高手没几个能接我十招的,今日一见这地狱里两大神通者的战斗,才知自己原来只是井地之蛙……” 熔岩大潮正中的酆腾奇怒声喝道:“好你个余鸿德,就是熬干这黄泉河水,也要跟我一战?你就不怕华夏这数十镇冥府没了黄泉河水引路,自此湮灭于虚空之中么?” “大言不惭!量你区区一把照鬼刀,怎熬的干所有地府的黄泉河?酆腾奇,你若怕了,可以马上滚回人界找个深山地洞躲起来,我保证你还可以再活一百年!” “余鸿德,你死期就在眼前,还敢大放厥词?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吃我这招‘八方见鬼’!” 酆腾奇三颗头颅上的六目紧闭,红色照鬼刀在身前一竖,周遭的熔岩大湖纷纷向他体内钻去,一霎那间,天空中所有的熔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空中黑色的孽龙和无数黑色厉鬼冤魂,纷纷厉声嘶吼着朝天空中的酆腾奇杀去。 酆腾奇六目陡地齐齐猛睁,身影一晃,‘唰’的一下,三个头六个手臂各自分开,变做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酆腾奇,每一个酆腾奇手中都握着一柄熔岩滚滚的赤色照鬼刀! 而原本足有百丈之长的熔岩照鬼刀也收缩变小,变做了半把四十余丈长的熔岩照鬼刀! 天空中的三个酆腾奇此时又是齐齐的低吼了一声,又是‘唰’的一下,各自又分裂出了一个分身! 六个一模一样的酆腾奇分列天空中六个不同的方位,面无表情的瞪视着站在黄泉河中的宋帝王。 宋帝王一见这招刀法,脸色不由得大变,因为他额中的法目非同小可,乃是阎君法目,免疫一切障眼法和惑心术,任何鬼怪施展出来的花招,皆可一眼看穿。 可他现在用额中法目去照天空中的六个酆腾奇,六个酆腾奇竟然全都是真实的,并非虚幻!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六个持刀的酆腾奇全都是真实的鬼中王者! 而这六把照鬼刀,也全都是照鬼刀所分化出来的真实镜刀! 这事可真是让他感觉到怪异之极! 因为据宋帝王所知,一百余年前,酆腾奇手里的照鬼刀最多只能分出五把镜刀。 第211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刚刚他明明用了自己的压箱底的神通‘黄泉鬼法’化作了护身法罩,消耗了本镇恒山地府一少半的本源力量硬生生将照鬼刀的五把镜刀给瓦解崩碎了,没有一定的时间,绝对无法再分裂出镜刀来的,怎地片刻功夫,这酆腾奇竟然又分出来五把镜刀?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百余年的时间里,酆腾奇的照鬼刀驭刀术竟然能精进如斯?? 如今本镇地府已有少半数方圆在崩坏,他若是再次调用地府的本源力量用来崩解镜刀,怕是本处恒山地府立刻就会湮灭于虚空之中! 而身处本镇地府的万千鬼差亿万鬼魂恐怕也会因此而万劫不复! 虽然这一百多年来,本镇地府早已不再归他统辖,但身为阎君,怎么能办出酆腾奇都没办出过的缺德事呢? 宋帝王还在这里犹豫不决,六个一模一样的酆腾奇从六个不同的方位一齐挥刀向宋帝王劈将下来! 黑色孽龙身形庞大,立刻被六把照鬼刀同时劈到了身上。 它那承受了无数陨石轰击都安然无恙的庞大身躯,在被照鬼刀砍中的瞬间,如气泡一般,块块碎裂,化作了无数黑气尽数被照鬼刀吸入了刀中! 万千厉鬼凶物也是如此,在碰到照鬼刀刀刃的一瞬间,都如遇到了阳光的影子,于无息无息中冰消瓦解! 六把照鬼刀,划着催命的弧线,同时向宋帝王削来! 宋帝王把心一横,脸露怒容:“好家伙,你够狠!我今天跟你拼了!” “法眼无虚,洞穿三界!” 宋帝王额中第三目霍然圆睁,射出了六道黄色光芒照定了空中的六个酆腾奇和他手中的六把熔岩照鬼刀。 五名酆腾奇霎那间变了五种不同的模样,有的头有独角,有的身有四足,有的背生双翅,有的脸生五眼,这五人手中的熔岩照鬼刀也模糊不实,恍如虚影,只有最边上的酆腾奇仍旧如常,手中的熔岩照鬼刀也一如旧状! 宋帝王见终于照出了酆腾奇的真形,咬牙飞身而起,不退反进,抢先一步跃到了酆腾奇面前,一刀由下及上狠狠挥出,黑色照鬼刀跟熔岩照鬼刀第三次狠狠地撞在一起! “刀碎!”宋帝王奋力大吼。 一红一黑两把阴阳照鬼刀同时崩碎成了千万块碎片,四散飞开! 在宋帝王手中黑色照鬼刀崩碎的瞬间,刀中忽地蹿出了四只身形庞大的鬼物,分别向四名挥刀斩来的鬼王扑去! 宋帝王挥拳锤在了酆腾奇真正本体的脸上,击的酆腾奇直向后仰,同时也提腿踢在了酆腾奇的裤裆里,踢的酆腾奇惨叫连连,又一个回旋踢将酆腾奇本体踹飞开去,高声叫道:“四位道兄,余某在这里谢过了!” 赵青松见飞出去的四个庞大黑影个个身穿君王之袍,个个头戴九珠帘冠冕,心中登时恍然:“看这个意思,宋帝王身上蹿出来的这是四镇阎罗?那天空中酆腾奇放出来的另外五个大怪物跟宋帝王打的不分上下,那酆腾奇身上分裂出来的五个怪物应该就是地府中其他的五个阎君了?” 此时酆腾奇身上分裂出来的四名持镜刀的阎君被四名宋帝王放出来的空手阎君敌住,却还有一名手持镜刀的阎君无人理会。 那名阎君是一个背生双翅的模样,只见他身形在半空中极为灵活的转了个小弯,借着落下来的强大惯性,挥刀就向宋帝王劈将下来! 长刀如火,势如惊雷。 这一刀刀速之快,比天边流星有过之而无不及,宋帝王见自己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无可奈何,伸出左臂强行向外拨挡砍来的刀锋!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赤色镜刀如削竹子一般,将宋帝王的脑袋削下去了五分之一,其势不竭,又‘咔’的一下将宋帝王的整条左臂给切了下去! 就连躲在宋帝王法眼当中的赵青松,也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削去了左手! 宋帝王受此重创,痛声疾呼:“尸解坤乾大法!爆!” ‘轰隆’一声闷响,宋帝王被砍下来的身体组织如炸弹般爆炸开来,将持镜刀肋生双翅的阎君给炸飞开来。 宋帝王剩下的右手捏了个法诀,沉声喝道:“十八层炼狱返空大法,疾!” 整个阴曹地府于刹那间停顿住了。 灰色迷蒙的雾气消散无踪。 日夜奔腾不息的黄泉河水静立不动。 所有厉鬼冤魂的大小惨叫声全在此刻化作了无声。 所有的一切都变的如此寂静,似乎声音在地府中于此刹那间不复存在。 在这诡异的寂静之中,却有一股沛然的怪异威压在弥漫! 在这股奇特的威压之中,九大阎君和酆腾奇与宋帝王的动作全都定格在了这一刻! 不论是挥刀劈斩的,还是抽身躲避的,不论是挣扎站起身来的还是横眉竖目的,全都怪异的定格在了此刻。 就好像时间在这时停顿住了! 在这片诡异的停顿中,周围所有的虚空纷纷裂开,一个个黑色炼狱从虚空中如大山般挤了出来,以泰山压顶之势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将遇到的所有物质,全部碾压为了齑粉! 十八层炼狱大阵一出现在这片空间中,所有的一切都又恢复了行动。 可不论是九大阎君那高大的法像之躯,还是照鬼刀镜刀那个红色的虚影。 除了宋帝王脚下的这一小片天地仍旧安然无恙以外,其他的所有东西在这十八层炼狱前都如纸糊的一般! 碰之即碎,触之则亡,连拖慢十八层炼狱片刻都做不到! 十八层炼狱大阵狠狠地向正中央的酆腾奇挤压而去! 酆腾奇气的破口大骂:“好好好!好你个疯子宋帝王,竟将此处地府强行撕裂,以十八层炼狱永久湮灭在虚空里的代价来镇压我!行!我记住你了,你等着,七日之后我……” 酆腾奇话没说完,便被十八层炼狱大阵给顶到了虚空之中,而周围的空间以宋帝王周遭的这片完好无损的小空间为基础,缓缓地生长愈合,将四周的所有虚空黑洞都修补了回来。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周围的景色又恢复如初,浑浊深黄的黄泉水依旧奔腾不息,周围仍旧灰雾茫茫,山石铄铄。 宋帝王向前走了几步,出了黄泉水,‘噗通’一下累趴在了地上,整个身形如同缩水一般,缓缓地缩小了十丈左右! 赵青松从宋帝王脑袋上跳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削掉了的左手,感受着那阵阵锥心的刺痛,皱眉道:“这……这算什么?我跟阎君这一下都算是残疾人了么?这……” 原来刚刚宋帝王脑袋被削掉了五分之一,连法目中的赵青松也跟着倒霉,左手也被削下去一截。 宋帝王挣扎着坐起身来,微笑道:“魂魄不会残疾,只会衰弱,要想修好手臂,并不为难,无需烦恼。” 赵青松这才明白,发愁道:“那……那酆腾奇并没有死,是么?听他话里的意思,七日之后……” 宋帝王点点头,一脸凝重的道:“不错,酆腾奇的不动明王法身,足可抵住十八层炼狱大阵的攻伐,七日之后,照鬼刀在他手中重聚,他以阴阳合一后的照鬼刀破开十八层炼狱大阵,再破开虚空,事情便大大的糟了!” 第212章 秘密 赵青松心中暗想:“这酆腾奇费这么大劲,不单单是为了杀宋帝王,更多的原因还是为了我这个祭品!看酆腾奇这架势,他是非要得到我这个祭品不可!虽然不知道酆腾奇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办,但若是我真被酆腾奇抓了去,下场绝对会惨不忍睹、苦不堪言!可眼下我逃不出阴曹地府,被酆腾奇抓住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七天之后,等酆腾奇杀了宋帝王,以酆腾奇这身通天彻地的大神通,我便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非得倒霉不可!” “余阎君,我有一事不明!我从未见过酆腾奇,跟他也算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酆腾奇要费这么劲来抓我一个无名小辈呢?” 宋帝王用剩下的右手捏了个法诀,向远处黄泉河水中略略一招,一团土黄色的光芒裹着一个小小的断臂从黄泉河水中飞了出来,赫然是赵青松被砍掉的左手。 宋帝王一指赵青松左臂上的伤口,那团黄色光芒直接将赵青松的断手给接到了左臂伤口处。 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赵青松大感意外,活动了活动左手,只觉左手已然恢复如初,就跟没被砍掉之前一模一样。 宋帝王手中法诀一变,自己的左臂伤口处如新生嫩芽一般缓缓生长出新的手臂来。 “你这个问题问的好,这件事涉及到了世界上的一个大秘密,这个大秘密原本不该跟世上之人说起,尤其是像你这般肉体未死之人,这个大秘密更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不过眼下你我二人已然是将死之魂,能不能活过七天全看天意,这个大秘密告不告诉你,已然无关紧要了!” 宋帝王似乎是因为手臂再生而疼痛难忍,满脸的肌肉都皱到了一起,他强忍着剧痛徐徐道:“你可知世上有长生不死之人么?” 赵青松茫然道:“长生不死?我倒是听说一些修道之人可羽化成仙,但只是听说,从来没见过,我还听说一些高僧大德悟得佛法正果之后,可脱皮囊,永离烦恼,彻底解脱,不再入轮回之中,这算是长生不死么?” “呵呵,何谓长生?何谓不死?指的是皮囊永存人世,魂魄永固此身,永远长生于人世之中,谓之——长生不死。” “世上真的有长生不死的人么?”赵青松有些不信的问道。 “也许有吧?也许没有。”宋帝王默认两可的答道。 “但酆腾奇的事便是由此而起,一念生则缘起,缘起则生出大变化。” “酆腾奇不知从何处得了照鬼刀,又不知从何处得了大神通,先以此刀将地府冥界的阎王和有大神通者尽数屠戮一空,将我华夏数十镇地府尽数控制住以后,自封大阎罗,又凭照鬼刀返回人界,在人间搜索了许多出类拔萃的童男童女!” “这些童年童女的八字皆是阳年阳月阴年阴时,等搜罗到了这些人之后,先将这些童年童女的肉身放到阴间与阳界交汇的地脉之中,然后用照鬼刀的神通将这些人的阳魂勾进地府之中,每过十年,在七月三十当日进行一次‘圣祭’,将这些童男子童女子的魂魄和肉身尽数通过照鬼刀吞噬进他的肉身之内!” 赵青松听的不由得一阵阵的骇然:“好家伙!怪不得这酆腾奇对我这么上心,原来他竟是要吃了我跟妙英吗?这家伙也太可怕了!而且世上的事竟然这般巧,我跟妙英的八字竟然都是阳日阳月阴日阴时么?怪不得我跟她第一次见面便两情相悦,可……” 赵青松有些疑惑的道:“等等,余阎君你说的事情不对呀?这酆腾奇要的是童男童女,可我和内人早已在半年之前就已经成亲了呀?我跟内人早已不是童男童之身了,酆腾奇不应该还会选我跟内人当祭品了吧?” 宋帝王的左臂此时已然恢复如初,他用力甩了甩左臂,似笑非笑地低头望向赵青松:“哦?是么?想必你们二位皆是性情高雅之士,半年来于这床第之欢,并不如何上心,是么?甚至只有过三五次?不超十之数?” 问到这种极为隐晦的床第之事,赵青松登时有些羞涩起来,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强行压下了羞意,答道:“嗯……嗯……阎君所料不差,内人……内人于此事过于羞涩,是以……是以这半年来我二人只有……只有两次……” 宋帝王叹息道:“节欲本不是坏事,但若是你们夫妻两个勤快些,这半年来恐怕孩子都有了,哪里还会有眼下这场劫难?唉,世事难料矣……” 赵青松眨眼道:“阎君的意思是……意思是,我跟内人床事太少,所以……所以我跟内人还算是童男童女?” 宋帝王不看赵青松,双目瞪视着远处空中,也不知在看些什么:“精元未失,精神未散,你又本身内外兼修,罡气十足,是比一般童男子还要好上十分的童男子!想来以你的魂灵和血肉,一个人能顶十个,所以酆腾奇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抓住!” “酆腾奇以此邪恶神通将养肉身和阴魂,可保十年肉身和魂魂半丝不老!这十年中,又以半年在阴曹半年在阳间的方式统领阴曹地府和在人间肆意享乐!这一百余年来,他自以为得计,如法施为十数次,次次成功!他在人间的肉身虽然已过年过百载,却始终保持在二十岁左右的模样不曾衰老!” “酆腾奇愈发猖狂,开始将阴间神通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大鬼差一一铲除! 又在人界四处搜刮金银财宝,俊男靓女,以足其恶!亦令丰都鬼城的弟子四处寻找八字相符的童男童女,妄图千秋万代,永远长生不死,实乃如今的三界第一恶物是也!” 赵青松这才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心中对酆腾奇是又恨又惧,想到这一百多年来,酆腾奇竟然一次也没失败过,这次他盯上了自己,莫非也会成功么? 最终他会抓到自己并会将自己和朱妙英的灵魂与肉体都吞噬一空?自己和朱妙英最终还是会变成酆腾奇长生不死的巨大养料? 赵青松一向自忖自己胆大包天,聪明绝顶,可跟酆腾奇比起来,自己的那点胆子,那点想法,那点智慧,仿佛像三岁娃娃一般幼稚之极!也可笑之极! 长生不死,灵魂永远在阴曹地府叱咤风云,大权独揽! 身体永远在阳世上长生不死,永远如二十岁少年一般日日夜夜享受世间之富贵风流! 这才是真正的大盗大狡大奸大恶之徒!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那窃天地气运者又如何? 千秋万载,永生不灭,长生不死! 赵青松身后不由得背后一阵阵的发毛起来,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山还比一山高,一人还比一人坏。 以人的生命和灵魂为血食,使自己长生不死,操纵无数的活人和死鬼的命运,这样的至高权柄和享受,比大明朝的皇帝还尊贵,人性之恶,令人不寒而栗! 赵青松忍不住仰天怒吼:“酆腾奇!我不怕你!我就是灰飞烟灭,也要跟你干到底!我倒要看看是你狠还是我狠!啊~~~” 大吼着说完这话,赵青松才觉得好受了一点,那块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巨石,终于算是短暂的挪开了一丝! 宋帝王嘴角这时极为隐蔽的扯出了一抹冷笑。 这冷笑一闪即逝,正在仰天大吼的赵青松丝毫没有察觉到。 赵青松定了定心神,正色道:“余阎君,我决意跟酆腾奇斗到底,那怕是我魂飞魄散,我也绝不会被酆腾奇抓走!” 第213章 黄泉灌体 法相大成 宋帝王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竖起了大拇指:“好好好!你有这般强的心志,事情就先成功了一半!修道者胜在志竖,志不竖者,道必不成!唯有志竖,以心剑斩万物,方才能无竖不摧,无魔不伏!” “此神通名唤‘黄泉灌体大法’,我这一身神通,皆是从黄泉之中修炼而来,现在欲将我这法身中堪堪六百载的神通之力灌入你体内,须先从这黄泉河中修起,我现在教你一套小神通,你若是能凭此神通入黄泉河一个时辰不迷心智,则此法必行。” 赵青松问道:“余阎君若是将神通尽数灌入我之体内后,阎君会你会如何?” 宋帝王浑没料到赵青松还会关心自己,怔了怔,苦笑道:“世人死后,魂魄懵懵懂懂,迷迷茫茫,昏昏沉沉,恍恍惚惚,已失神智,唯余一点残缺记忆,随风而行,随风而止,任阴曹地府鬼差施为,而似我这般得以阴灵之躯修成大神通得以为地府阎君者,若是失了神通,或是魂飞魄散,归于混沌,或是重投人胎,再世为人,天意难测,又有谁知道呢?” 赵青松点了点头:“那看起来阎君恐怕再无法为地府阎君了,唉,世事难预料,半点不由人,余阎君还有何想做之事?若是将来我侥幸胜了酆腾奇,能活着返回人界,定要给余阎君办到!” 宋帝王很是欣赏地看了赵青松一眼,笑道:“余别无所愿,只愿来生投个富贵人家,过一世太平日子。” 赵青松也不由得笑了一笑,没再说别的。 第一,这事不归他管。 第二,现在大明王朝上上下下各处矛盾重重,天下各州府天灾人祸不断,兵匪四起,根本没有一处是太平地方。 要想投生个富贵人家,过一生太平日子,岂不是如天方夜谭一般?像这般乱糟糟的世道,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也许再晚投胎个几百年,没准这个愿望可以实现。 当然了,这话赵青松没跟宋帝王说一个字。 而且以宋帝王这般大的神通,人间现在什么样,他很可能比赵青松更清楚的多! 宋帝王将这套‘黄泉幽冥阴阳生死百战神通’的入门法诀和手印一一跟赵青松详细说了。 这套大神通,据说起源于上古黄帝与蚩尤大战之时,传说是由黄帝亲传的一门大神通,练至极处,足可移山填海,劈天裂地,威力之大,不可想象,乃是三界之中少有的可与天庭诸神的神通相抗衡的阴灵神通! 上古之时,黄泉河本是阳间之河,因无数大战发生于黄泉河边,导致黄泉河水中浮毛不起,无数冤魂和无穷英灵沉溺黄泉之中不得解脱,黄帝悲悯天人,参悟天地,自创此大神通,将黄泉河拔地而起,以此黄泉河为中心,在地脉深处另创天地,立大小数十处阴曹地府与此新天地中,专一处置凡间魂灵往生之事。 而黄泉河中最具圣心的大英灵则得黄帝亲传此神通,坐镇阴司,乃是当初阴曹地府的第一代十大阎君之一。 此神通自黄泉河水中修炼而出,欲炼此神通,先受黄泉河水浸泡之苦! 黄泉河乃是一条走向阴曹地府的路标,顺着黄泉河逆流而上,可至阴司。 这条河千万年来浸泡着无数不想投胎的冤魂厉鬼,每一滴水都怨气十足,若是心志不坚者一入此河,便会立刻沉沦在恨天恨地恨世恨人恨鬼的怨气中不可自拔,从此心智被迷,化为异形鬼物。 倘若不是身陷此囧境,赵青松打死也不想练此神通。 这神通是给人练的吗? 这明明就是一门自残功法,不论练成练不成,先把自己折腾成了残废! 可想到朱妙英那张有些孩子气的脸上露出凄苦无依的表情时,赵青松心中就不由得燃起了熊熊烈火! 如果心中烈火能焚烧地府的话,相信地府已经被焚烧的连灰烬都不复存在了。 赵青松运转起法诀,捏了两个手印,大吼一声,飞身跳入了黄泉河中! 冷澈刺骨的黄泉水将他整个人都浸了进去。 如果说欢愉是人生中的偶发事件,痛苦才是人生中的常态,赵青松认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种人生了。 但跳进去以后,他才发现,自己以前的那些痛苦跟现在相比,恍如微尘一般,什么也算不上。 黄泉河水中的无尽的冰冷,直冷进了骨髓之中。 身体上的冰冷还可以承受,但心中受到的痛苦,更比身体痛苦百倍! 无数怨毒恶念纷沓而至,时而惨呼,时而尖叫,时而低泣,形形色色的鬼物层出不穷,直搅的赵青松心神乱颤! 人的肉体是物质的,是现实的。 但人的精神是抽象的,虚无缥缈的。 如果说肉体来自于现实,那精神来自于何处呢? 人的灵魂来自于脑神经的集体放电么?还是来自于大脑接收到的外来信号? 或者来自于人体内的灵魂? 此中玄妙,难说难明。 但各式鬼物对赵青松精神上的攻击,让他几乎瞬间精神崩溃。 幸好他天生性格坚毅,死守住精神的最后一线清明,暗运黄泉鬼法,强忍着如刀割斧劈般的双重痛苦。 生活的本质就是——忍耐。 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青松陡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已被宋帝王从黄泉河里提了出来。 赵青松十分艰难的睁开眼来,见宋帝王脸上露出意外又惊喜的神色:“人中龙凤果然是人中龙凤!赵青松!你真是一位万中无一的天才人物,足可传我此门神通之衣钵!” 赵青松勉强站稳了身形,低头看看身体,见自己全身各处的形状都已发生了许多怪异的变化,关节之处,有细细的鳞片生出,身形也已比原来高了半丈有余,摸摸额头,有一条细缝微微鼓出,瞧那意思,似乎自己也要跟宋帝王一样,长出额间法目来了! 赵青松感受着身上各处的怪异变化,问道:“怎么会这样?我在黄泉河中待了多久?” “待了二个多时辰啊!不但未见神魂溃散,反而直接登堂入室,已练至黄泉鬼法第一重境界,现在我就传功于你,你准备好了么?” 赵青松摸摸额头上的突起,有些不确定的道:“等会,等会,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坑我呢?” 宋帝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坑你?坑你什么?” “我怎么体型和模样都变的如此怪异?是不是等你把神通都传给我了,我会变的比你还丑?” 宋帝王脸色一窒,随后哈哈大笑:“哈哈哈,我以为你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件事么?奇形怪状,正是神之法相,这种事稀松平常之极?若是收了神通法相,你的本体自然就会与常人无异的了!” 赵青松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哦,原来如此,那依你这么说,若是我的灵魂回到了身体以后,身体也可以变的如你这般高大强横么?” “非也!幽冥鬼界乃是依附于华夏世界的一方小世界,天地规则与华夏大地比起来松散的多,所以神通法像练至第九重之后,可变做我这般模样,若是回了华夏神州,因为受到凡间界世界规则的压制,就是第九重的神通也只能略有异相,无法像在阴间这般强横高大!” 赵青松点点头:“就是说回到了阳间之后,力量会被大大削弱,而且如果不发动神通,外貌什么的不会发生任何变化?那就好,不然妙英看到我怪里怪气的样子,恐怕会被吓坏,以后都不和我说话了……” 第214章 妖魔鬼怪 魑魅魍魉 难挡一枪 宋帝王笑道:“为求一点点神通,世间之人往往会不择手段,疯癫者有之,坠入邪魔之道者有之,形体残缺者更是多不胜数,性命魂魄都可以弃之如履,连再世为人,轮回往生的资格都可以舍弃,你能获得如此诺大的神通,一点点外貌变化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不不,那不同,别人爱追求什么就追求什么,我管不着,我与他们不同,我什么也不追求,我只求与妙英平安喜乐的在阳间过完这一生,也就知足了。” 宋帝王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之色:“那名叫妙英的女子莫非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竟然迷惑的你连自己的性命和神通都不要了也要护她?” 赵青松摇头道:“阎君这话说的不对,妙英她虽然确实是十分的美丽的,但说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却是过了,她算不上倾城绝世的大美人,个子也矮了一些,但她是我认定了要守护一生之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也喜欢,纵使世上有比她再漂亮比她再妩媚的女子,又与我何干?” 宋帝王眼中闪过丝丝怜悯的神色,大笑道:“好!好一个守护一生之人,时间无多,咱们现在就开始传功!” 宋帝王手势变幻如飞,额中法目霍然睁开,七色流光直直地打在了赵青松的额中。 赵青松额中新生出的法目一阵蠕动后,也猛然睁开,将七色流光尽数吸了进去! 赵青松只觉得大脑如被针刺一般剧痛起来,忍不住高声惨呼! 宋帝王不为所动,手诀变幻如轮,七色流光也忽粗忽细,尽数射进了赵青松的额中法目之中。 十个时辰之后,疲惫不堪的宋帝王终于停下了传功。 赵青松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有些怪异的看着自己的新身体。 宋帝王那高大的身躯此时已缩水了四丈,变做了不到二十丈的身高。 而赵青松此时已变成了一名身高在四丈以上的小巨人。 不停的熟悉着已经有些陌生的身体,赵青松产生了一种错位感。 就感觉这具变的庞大的身躯不再是他自己的躯体,而是他刚刚借来的一样。 手脚感觉动起来都不那么灵便了。 看着手背上那嶙峋的金色鳞片,摸摸脸上变的凹凸不同的细小鳞角,看看变的锋利的脚掌外缘,赵青松觉得不是自己变大了,而是宋帝王正在变做自己。 看着微微闭目坐在了一旁的宋帝王,赵青松脑海中又浮现出朱妙英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将心一横,运起黄泉鬼法,飞身跃进了黄泉河中。 此时他身高已四丈有余,黄泉河水才堪堪没过头顶,而且此时他法相神通已有小成,黄泉河水中的苦楚,登时大为削弱,此时他炼此神通已然渐入佳境,黄泉河里的时间变的不再难熬,纯粹变成了粹炼肉身的助力。 在黄泉河水中待了数个时辰之后,宋帝王再次将赵青松拽出来传功。 如此循环往复,六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赵青松已经变成了一个身高二十四丈头生双角的威猛法像,而宋帝王此时身已不足一丈。 二者情况对调,让赵青松产生了一丝错位感。 这么庞大的身躯,举手投足间都挟带着无以伦比的威力! 赵青松感觉,整个冥界似乎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自己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撕裂天空,跺碎大地,挥动山脉,引动黄泉河! 这片天地似乎与他的心神连接了起来,不论他想做什么事,只要起心动念,天地万物竭力都会帮他做到! 运来天地皆同力! 赵青松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这般痛快过,忍不住仰天大吼:“啊!!!” 这声吼出,山脉为之退却,灰雾为之散开! 所有的东西,包括身旁的黄泉河,都如同他最忠诚的部下一般,极为温顺地后退了三千丈,给这位地府新王打开场子,任由其活动手脚! 赵青松‘唔’了一声,拉开马步,拽开膀子,使了一趟‘进退连环’拳,最后一击,奋力往地上一跺,只听‘喀啦啦’一声响,地府裂开了一道长数千丈,深不可测的巨大口子。 赵青松料想不到自己这一脚竟有若大威能,忙向脚向中间一合,又是‘咯啦’一响,那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瞬间又闭合住了,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赵青松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嘿嘿傻笑道:“这就是地府阎君的力量么!好厉害!好厉害!” 宋帝王有气无力的睁开了双目,仰头望着赵青松,打量了半晌,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喜不悲难明意义的微笑:“不错!不错!你果然是一位盖世无双的豪杰!现在我一身神通尽传于你,你比我巅峰之时,还要强上了三分!现在我便将最后神通传给你,然后再传你你破界之法,你回阳间寻到了你的肉身,然后去拿到夺魂枪,只要将酆腾奇杀了,到那时,你便是整个华夏大陆的冥界之主,整个地府都归你掌控,不,应该说是天界、人界和地界的三界之主,到了那时你想救谁就救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赵青松点了点头,问道:“那余阎君你呢?你能不能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我杀了酆腾奇之后,你再慢慢的将神通修炼回来?” 宋帝王哈哈大笑:“残留之渍,留之何用?” 赵青松露出了一丝愕然之色。 宋帝王仰头望着已高耸入云的赵青松,脸上露出了满意之极的神色。 赵青松忽然皱着眉头动了动四肢,声如闷雷般的问道:“余阎君,我始终觉得这副躯体不能完全将力量发挥出来,总是觉得全力施展起来时,这副身驱有些听使唤,这是什么缘故?” 他清晰的记得,当初宋帝王跟酆腾奇争斗时,一抬手连十八层地狱都拽了出来,自己现在这种威能还远远不如! 这里面有问题,有大问题! 赵青松敏锐的感觉到这副法身上似乎有问题。 虽然说这个宋帝王从头到尾都一副和和气气,实实在在的模样,但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地府阎君,没有点玩意,你信吗? 宋帝王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个无妨,因为现在还差最后一步,不用两个时辰,我这‘黄泉灌体大法’便彻底施展完成,到那时你神通大成,运用起这副法身后便会无如随心如意了,来吧,事不宜迟,让本阎君最后一次传功于你!” 说着这话,不由分说,额中法目一张,七色流光蜂拥而至,竟刺的赵青松向后连连倒退! 这次的七色流光格外的粗,格外的亮,而且这次的七色流光一射出,宋帝王的身形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飞快的缩小起来! 赵青松接受了这道七色流光之后,只觉得脑袋似乎随时都要爆炸开来一般,一股股强大的冲击力,冲的脑袋嗡嗡作响,自己的神智渐渐模糊起来,完全一副要溃散的架式! 赵青松惊觉不妙,忙伸手挡住七色流光,急道:“余阎君,有些不对,你先停下!” “停下?如此紧要关头,怎能停下?”宋帝王不但不停下七色流光的射入速度,反而射入的更加的快了! “宋帝王,你快快停下,你要做什么?”赵青松痛苦难忍的大声质问道。 七色流光翻翻滚滚,凝聚出了一个身穿青色九爪龙袍,头戴九色珠帘冠冕的长须中年男子的形象来。 只见这男子双目如电,轻笑着看向赵青松:“别无他事,唯长生不死耳!” 第215章 英雄本是凡人,与你我有何不同? “长生不死?你……你什么意思?”赵青松惊觉大事不妙,脸色巨变。 “事到如今,我告诉你也无妨,你肉体凡胎,怎能承受我这偌大的神通法力?我现在将全部神魂都注入你的体内,这六百载的神通法力,唯有我自己方可运用自如,我夺舍了你的神魂之后,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破开照鬼刀的勾魂术法,我破了勾魂术便破开地府,回人界使用你的肉身抢到夺魂枪,到那时,天上地下,岂不是任本君驰骋?嘿嘿嘿,我不单单要当地府的阎君,还要当这三界之主,做一位长生不死,永远统御三界的玉帝,哈哈哈~~~~” 宋帝王越说越兴奋,最后脸上狰狞毕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青松早觉不妥,察觉到宋帝王说的计划里有问题,可他落入了眼下的窘迫境地里,根本没有任何主导权,所以只好按照宋帝王的计划行事,现在图穷匕现,宋帝王果然不怀好意,将真面目露了出来! 赵青松凝聚精神,将自己已经偷偷的修炼了六日的法目神通施展了出来,自己额中法目登时也射出了一道微弱的七色流光,竟将宋帝王射来的七色流光给挡的缓了一缓! “余阎君,这跟你一开始说的完全不一样啊?你竟然骗我?如果你夺舍了我的神魂,不知我的意识会如何?” 宋帝王面露狞笑:“你的意识么,嘿嘿……当然会立刻消散,永世不得超生啊!你现在也不用再挣扎了,早在前几日我已经在你身上做了手脚,你的神魂现在已经属于我的了,而且你挣扎也没用,就算我将神通法力都灌入你的体内,以你的这点微末道行,又怎么可能御使的动?又怎么可能敌的过酆腾奇那个孽物?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我担心你毕竟太过于年轻,经验太浅,恐怕找不到夺魂枪,斗不过老奸巨滑的酆腾奇,所以此事由我亲自来办,才是大大的稳妥,你乖乖的把神魂献出来,我替你宰了酆腾奇,也算是替你报仇血恨了,现在除了这条路,你别无选择,放弃抵抗吧,赵青松!” 说着这话,宋帝王手上打了一道法诀,赵青松如遭雷击,那只试图挡住七色流光的手掌果然乖乖放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也开始变的木然,额中法目也不再抵抗,七色流光射入的速度登时又加快起来。 而宋帝王丈余七色流光的身躯,全都随着七色流光蜂拥向赵青松额中法目钻去! 可只过了一个呼吸的功夫,赵青松神色忽地又恢复如常,额中法目猛然一闭,竟将宋帝王射来的所有七色流光都挡了下来! 赵青松脸上筋肉扭曲,艰难之极的道:“你……你……你痴心妄想!” 一股被戏耍的情愫在他心中涌起,他从记事起,便从来没有过这种奇特的感觉。 一向聪慧过人的他,何曾被人这么算计过? 他这位经历世事的聪明人,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 虽然宋帝王眼下并未真正发难,但赵青松已经明白,自从宋帝王看到自己的第一眼起,这个大阴谋就已经在宋帝王心中启动了! 现在宋帝王的大阴谋已经到了收尾之时! 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之中,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眼前的局面吗? 赵青松就是再绝顶聪明,面对此情此景,也连个屁主意都想不出来!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智谋总是显的如此的苍白。 拖!能拖一时是一时。 很多事情,往往在拖延之后,会出现转机。 可这个法子现在真的有用吗? 赵青松也不知道,但为今之计,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好法子了。 不过不论怎么讲,让他乖乖呆在原地束手就擒,那是不可能的,那怕是做一点点无谓的抵抗,那怕只是单纯的恶心恶心宋帝王,他也要做下去。 因为赵青松相信一句话,事在人为! 朱妙英还在等着自己去救,怎能放弃? 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宋帝王手中法诀连变,厉声道:“螳臂挡车,蜻蜓撼柱,不自量力!” 赵青松身形又是一震,额中法目再次缓缓打开,早已迫不及待的七色流光再次向法目中涌去。 可只不过过了两息的时间,赵青松额中法目再次闭合,七色流光射入的速度登时再次停滞,他脸上的神情也再次变的极为扭曲狰狞:“没那么容……容易,我……我又回来了!给我关!” 宋帝王气的全身发抖:“你给我回去,法目给我开!” 又过了两息的时间,法目再次张开,七色流光又开始向法目中钻去。 “关,而且,给我出去!”又是只过了两息的时间,赵青松额上法目再次闭合,而且更离谱的是,额中法目里竟然还被赵青松给逼出了几丝七色流光! 宋帝王这时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他布局这许久,九十九拜都拜过了,没想到在最后一哆嗦上卡住了,连连施法,怒喝道:“你给我开!” “关!” “开!” “关!出去!” “……” 赵青松跟宋帝王好似拉锯一般,弄得法目开关个不停,七色流光也进几分,出半分,两人折腾了一个时辰,七色流光仍旧进展缓慢! 可让赵青松感觉有些绝望的是,虽然他竭力在阻止七色流光的进入,虽然七色流光进入法目的时间大大的缓慢了几分,但进度缓慢并非停止,这七色流光迟早终究会全数钻进法目里来。 到那时,他的意识便会非得全数消散不可! 赵青松心急如焚。 宋帝王也看出了这一点,也不着急了,就跟赵青松开关开关开关的耗了起来! 可惜,久则生变,确实是亘古不变的至理! 就在两人拔河的时候,天空中‘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天空撕裂开来,一座破破烂烂的炼狱从裂缝中掉出,歪歪斜斜的掉在了一旁的山上,将山砸塌了三分! ‘哗啦啦’‘呼噜噜’,无数山石四下滚落,整座冥府都开始剧烈震荡! 宋帝王脸色大变:“赵青松,酆腾奇已劈开了十八炼狱大阵,马上要脱困而出了,等酆腾奇出来,你将死无死无葬身之地!你还不快快放松心神,让我夺舍?开!!!” 赵青松冷笑一声:“关!!!嘿嘿,我让你夺舍了,我就死有葬身之地了?我看酆腾奇出来的好,他一出来,肯定第一个先宰了你,我能看着你先死,幸何如之!” “你放肆!赵青松,若是当初本君不出手,你早就被酆腾奇捉回去给吞噬了,本君救了你一命,现在让你还本君一命,这样过份吗?你反正也是要死,与其便宜了酆腾奇那个狗东西,为何不能便宜本阎君?开!”宋帝王听到空中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情知不用一时半刻,酆腾奇便要现身,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 “关!过份!很过份!你救我本身就居心不良,你一开始的本意就不是救我而是想将我夺舍,现在又说什么救了我一命?你上坟烧干草,你糊弄鬼呢?” 只听天空中轰然又是一声大响,十层地狱从天空中的裂缝中飞出,轰轰隆隆的四下坠落,整个恒山地府都开始疯狂的震动起来,宛如发生了一场八级大地震一般! 第216章 生命中的千山万水 任你一一告别 “开!赵青松,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让我夺舍,若是让酆腾奇杀了我,天底下将没有任何人再能对付的了酆腾奇,而且他已经知道了夺魂枪出世的消息,若是等他回到凡间抢到了夺魂枪,不单单地府要毁在酆腾奇手中,恐怕整个凡间,整个三界都得被酆腾奇这个疯子毁掉不可,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整个三界都被毁掉吗?为了世间大义,你也应该放弃生命,身为世上难得一见的英雄豪杰,难道你也像那些江湖上的狗熊一样,这般惜命这般怕死么?你让我夺舍,你是个死,你不怕我夺舍,你同样也是个死,你为世间苍生而死,何等的豪杰,何等的侠义!你为何非要死在酆腾奇手中,死的不声不响,死的毫无意义呢?你快快让我夺舍掉你!”宋帝王已经彻底的急了,愤怒的向赵青松吼道。 “关!世界毁灭,与我赵青松何干?”赵青松将法目闭住,冷漠的看着气急败坏的宋帝王。 宋帝王被赵青松这一句话给整没词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赵青松。 “我只是想守护好妙英,好好过个安生日子而已,可你们这一个一个的,没完没了,如果妙英出事,我要你们这群妄想什么狗屁不死长生的所有王巴蛋陪葬!” 赵青松接连打出了几个宋帝王从未教过他的手诀,法目陡然张开,无数七色流光如泉水般喷薄而出! 只用了两个呼吸的功夫,宋帝王所有的神魂已全部被赵青松从法目中逼了出来! 宋帝王彻底的震惊了:“我没教过你这一招,你从哪里学的?” “你没教过我,我不会偷学吗?我就是刚刚看你捏法诀跟你学会的,你服不服?”赵青松嗤笑一声,双手一合,后背上‘嘶啦’一声响,长出了一对修长的翅膀来! 宋帝王彻底的被赵青松给震惊了,这些他从来没有教过赵青松的神通,赵青松怎么能无师自通,他……他是人吗? 可惜,世界上确实有这种能无师自通的绝顶聪明的人物。 羡慕嫉妒恨也没用。 人家天生的能耐。 就好像同样是写老师留的作业,有的人几分钟写完了,而且都理解透了。 有的人写到晚上12点,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的人打游戏,只用十几分钟,便可以将游戏操作的炉火纯青,稍加训练,甚至可以直接去参加世界大赛。 可有的人打同样的游戏,打了好几年了,却还是笨的连个光速摸眼也操作不出来。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确实是天壤之别。 老天爷有时候确实很不公平。 赵青松将身形微微向下一坐,飞身而起,不再理会宋帝王,向黄泉河上游飞去。 已经过了许久,妙英她还好么? 宋帝王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来自己执棋,赵青松是棋子,现在棋子从棋盘上自己跑路了,他这个棋手登时有些风中凌乱起来。 现在去追赵青松,肯定追不上,再说了,就是追上了,也打不过。 现在不去追赵青松,那他能干点啥? 已经步入了老龄化的宋帝王,发现自己现在突然失业了。 老年人就业的形势,实在有些严峻! 还不等宋帝王想出新的好主意,半空中的空间‘嘶啦’一声被撕开一道大口子,手持阴阳合一紫色照鬼刀的酆腾奇从天空中一跃而下,‘嘭’的一声,跳落在了宋帝王身后。 彻底败下阵来的宋帝王一脸苦笑的转过身来…… 赵青松一路飞驰,顺着黄泉河逆流而上,片刻功夫已飞到了鬼城。 现在鬼界四处震荡,一副随时要解体的架式,所有鬼将鬼卒各级鬼官全都在心惊胆战的缩在鬼城中瑟瑟发抖。 赵青松直接大马金刀的落在了阎罗殿前,厉声喝道:“管事的家伙给我滚出来!” 现在的赵青松身高二十五丈左右,阎罗殿对于他来说,跟个大号的玩具相似,他想进去也进不去。 法相神通自然可以变大缩小,赵青松虽然绝顶聪明,但对法相此道接触的时日毕竟还是太短,还不会变化身形大小的神通。 阎罗殿里的判官领着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哆哆嗦嗦的走出殿来,匍匐在赵青松脚下:“拜见新阎君殿下。” 赵青松此时火烧眉毛,心知酆腾奇只要杀了宋帝王,接下来肯定就是要对付自己和朱妙英,现在必须找到朱妙英,然后破开地府,回到人间,拿回自己的身体,然后再尽快想办法得到夺魂枪,那时才能松上一口气。 “六天前你们阴差捉回来的朱妙英的魂魄,现在何处?”赵青松声如惊雷,凶恶地问道。 “启奏阎君,朱妙英乃是酆阎君指名要的鬼魂,不入轮回,亦不入十八层地狱,正在此殿后院被阴差所看守,不知……”判官偷偷抬头看了赵青松一眼,见赵青松虽然有着阎君法像,但是个生面目,现在整个恒山地府四处崩坏,十八层地狱在六天前突然腾空而起,不见了踪影,而十八层地狱留下来的巨大空洞正由下至上一点点的崩解着整个地府,他想问问这位突然出现的新阎君这一切都是怎么回来。 可判官一句话还没说完,陡听天地间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轰”!!! 整个地府再次疯狂的震动起来,地面上无数道裂缝陡现,裂缝中青色的空间烈风从中卷出,一下就把半个阎罗殿和无数阴差鬼将卷了进去! 这些鬼差连叫都没叫一声,便被卷进了裂缝里没了踪影。 远处,一道接天连地的黑色罡风如一层雾气一般从远处席卷而来,所过之处,所有天空、地面、石头全都被这黑色罡风吹成了粉末,露出一片片空洞的虚无出来! 赵青松瞳孔微缩,心中暗道:“好个宋帝王,眼见生无路,死无地,竟然直接自爆了么?而且这黑色罡风如此凶猛爆烈,看来是宋帝王为了恶心酆腾奇,也为了恶心我,直接将这处地府也给引爆了!这宋帝王也算是一代枭雄!嘿……” 赵青松不管其他,伸掌一招,将整个阎罗殿都撕裂开来,凝目一看,果然看见阎罗殿后面不远处的石头房间里,被层层锁链捆在石桩上的朱妙英。 赵青松大喜:“妙英!” 飞身而起,探臂撕碎锁链,将朱妙英捧在了掌中,忍不住喜极而泣。 原本以为此生已了,两人从此再无相见之日,谁知峰回路转,竟还有相聚之时。 可还不等赵青松高兴多久,宋帝王自爆外加引爆恒山地府本源引发的黑色毁灭罡风便席卷而来。 赵青松反应快极,先将朱妙英捧在怀中,随后全身缩成一团,再用翅膀将全身包裹成了一团! 黑色罡风一卷而过,将整个地府全都卷了个无影无踪。 赵青松的法相神通纵然强横,在这黑色罡风的吹拂之下,也受了不轻的伤,而且这风卷的赵青松不由自主的向虚空中飞去。 赵青松终于在虚空中停下身形时,发觉自己身后的翅膀少了半截,身上也多了不少伤口,周围黑漆漆的,静悄悄的,十分的诡秘。 赵青松有些心惊胆战的打开双掌,低头向掌中的朱妙英看去。 第217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 朱妙英自进入地府之后,一直昏昏沉沉,神智不清,刚刚的巨大波动终于将她惊醒了,她睁眼四顾,只见周围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不由得大为惊惧,试探性的喊道:“松?你在吗?” 朱妙英只是凡人魂魄,于黑暗中无法视物,赵青松法相神通已然大成,黑暗之中视物如常,见朱妙英终于安然无恙,喜道:“妙英,你醒啦?” 可赵青松现在模样和声音跟以前已大不相同,朱妙英只觉得赵青松的声音如闷雷一般,震的她脑袋嗡嗡作响,疼痛欲裂,她慌忙捂住双耳,问道:“你是谁?你怎地认识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青松哈哈轻笑,降低了音量道:“你没事就好,我是赵青松啊,现在情况有异,许多事情没时间说了,我们先从这地方逃出去再说吧。” 赵青松将朱妙英捧在心口,举目四望,只觉四周全是空荡荡的一片虚无,前后左右上下全都一样,什么都瞧不见,也根本分辨不清任何方向。 赵青松沉吟片刻,低喝一声:“法目无虚,洞穿三界!” 额中法目射出了一道土黄色的光芒。 法目将所有方向全都扫了一圈,马上在一个方向上发现了一个针眼大小的黑点! 赵青松睁着法目,直向那黑点飞去。 飞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个针眼大的黑点已变的跟一间房子大小了。 原来那个黑点是一个黑洞洞的圆柱形通道。 赵青松心中暗想:“这……这莫非就是人间和地府往来的通道?” 他有些不太确定,犹豫了片刻,暗道:“不论如何,眼下无路可走,就算这里面是龙潭虎穴,也必须试试才行。” 这个通道虽然有一间房子大小,但对于现在赵青松的体型来说,还是有点太小了,他只得缩身蜷肩,向通道内挤去。 可奇怪的是,赵青松一靠近通道,通道里就会发出一股强大的斥力,把赵青松给顶回来。 赵青松心念电转,还没想出个头绪来,陡觉身后一阵大亮,一个阴冷且愤怒的声音传来:“赵青松,哪里走?” 赵青松回过头来,只见比自己个头还要大上几分的酆腾奇正手持一把紫幽幽的长刀满脸愤恨的看着自己。 赵青松长叹了一口气:“酆腾奇,你我无怨无仇,你若想拿下我,恐怕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行,我想,要想找我这样八字的男女并不为难,你放过我们两个,再去寻一对别的男女,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酆腾奇持刀的手臂,不停的颤抖起来,引的紫幽幽的鬼刀也颤抖个不已。 古语云:上梁不正下梁歪。 下梁如果歪了,上梁是一定不正的。 能教出通幽、修罗、白寒露这种眼高于顶、胆大妄为、野心勃勃的徒弟的师父,得歪成什么样子? 酆腾奇一开始根本就没把宋帝王放在眼里,不料在宋帝王这里他接二连三的吃瘪! 在一百多年前,神功初成的酆腾奇将整个地府屠戮一空,志得意满,在最后伤痕累累的他在对付宋帝王时,面对苦苦哀求的宋帝王,他懒的再花费巨大的代价去杀掉宋帝王,所以便放了宋帝王一马。 没想到,放虎归山,必为后患。 这一百余年来,酆腾奇一直忙于搜集合用八字的童男童女和恢复自己的伤势,早已将宋帝王还苟活在恒山地府的地忘到了九宵云外。 而且就算是偶尔想起还有个宋帝王,狂妄自大的酆腾奇也不屑一顾,压根懒的来恒山地府收拾宋帝王。 不谋一时者,不足以谋一世。 不谋一域者,不足以谋全局。 沉迷于至高无尚权力之中的酆腾奇,流连于各色美女床第间的酆腾奇,无忧无虑肆意妄为的酆腾奇,在今年快到他要续命的大日子的不久前,才惊然发觉自己还没有找到适合用来吞噬续命的祭品。 用生死薄一番查找,酆腾奇才惊讶的发觉,离他的续命的大日子已时间无多,最适合做祭品的两人竟然只有赵青松和朱妙英! 这是一百年来从未遇到过的怪事。 酆腾奇施展大神通,发觉赵青松和朱妙英的所在的地方离修罗的队伍不远,便花了不小的代价强行撕裂空间,把在附近办事的通幽和白寒露送了过去。 本以为自己这个大徒弟通幽出手,这事已经是十拿九稳,酆腾奇再次满意的回到了温柔乡。 不料过了一段时间,白寒露竟然拿着照鬼刀镜刀回来禀报,说赵青松和朱妙英逃了,而通幽和修罗等人全被赵青松所杀! 酆腾奇气的暴跳如雷,眼见大限已不足七个月,祭品的事还没办好,可用之人又全部已经殒命,这赵青松如此厉害,连自己的大徒弟通幽都被其斩杀,又有谁能将其拿下? 难道要自己亲自出手? 可现在自己大限将至,若是本体出手,确实可以手到擒来,但他还要安排圣祭之日吞噬祭品这件大事。 眼空四海的酆腾奇,不信任任何人,唯恐有人在圣祭的祭台上动什么手脚! 若是在续命之时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当场就得灰飞烟灭! 酆腾奇思虑良久,决定培养一下看起来颇为精明能干的白寒露,如果白寒露去抓赵青松失败了,自己再亲自出马也不迟! 五个多月之后,神通初成的白寒露出马去抓赵青松和朱妙英,果然一举成功,将两人的魂魄用照鬼刀的镜刀吸入了距离最近的恒山地府之中。 而因为时间不够的缘故,酆腾奇直接命令白寒露将赵青松朱妙英两人的肉身也放在了恒山地府与人间交界的地脉之中。 原本以为万事大吉,酆腾奇将肉身留在了丰都鬼城,神魂则以法相神通径入地府,不料法身刚入地府,又逢噩耗。 一身狼狈的夜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禀报,他派来主持恒山地府的修罗和通幽尽数被宋帝王吞噬,宋帝王还说要将所有的大小地府全都收复回去! 酆腾奇听了这话,气的无明业火三千丈,当场暴走,先刀劈了废物夜叉,随后直接撕裂地府空间,找上了他从来就没瞧上眼的宋帝王。 本来想着,一个区区宋帝王,能翻起什么水花来? 谁料他看的如同鼻屎一般的宋帝王不但翻起了水花,还扎起了猛子,扎的猛子还越来越猛! 最后宋帝王竟然直接撕裂了恒山地府的十八层地狱,用阵法将他困在了虚空中! 酆腾奇气的简直要当场升天! 可惜他只能无能狂怒。 全力破阵之下,不到七天的功夫,酆腾奇就破开了十八层炼狱大阵,原本酆腾奇想着将宋帝王的神魂抓住,给他来个地府大套餐,非得好好的折磨一下宋帝王不可,可他刚刚回来恒山地府见到宋帝王,扑面而来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爆炸! 走投无路的宋帝王干脆来了个鱼死网破,将整个恒山地府给引爆了! 酆腾奇一脸懵逼的站在虚空里,觉得肝疼。 不是炸的,他是气的。 这个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这一炸之下,整个恒山地府没了倒也没什么,可赵青松和朱妙英的魂魄被炸没了,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要灰飞烟灭了? 酆腾奇直气的全身发凉,要不是不动明王法像实在强大,他非得被气的原地爆炸不可! 第218章 重回人间 在凡尘中苦苦挣扎的蚂蚁最终只能仰望苍穹。——酆疼奇。 ———————— 酆腾奇用神通略一推算,赵青松和朱妙英的魂魄竟然没死!!! 可是两人的魂魄马上就要逃出恒山地府的范围,回到人界了! 又喜又急的酆腾奇飞速赶到赵青松身后,恰好听到了赵青松的这一番言论,直气的全身不停的哆嗦,好似帕金森晚期患者一般! 好家伙,你这是要我死啊! 酆腾奇怒火攻心,双目通红,法相上都被气出了突突乱颤的青筋! “哈哈哈……好你个赵青松,想的还挺美,今天你想走是纯粹是痴心妄想!在这个世界上,我酆腾奇说出的话就是天条!就是地律!谁能反抗?谁敢反抗?今天你跟朱妙英,一个也走不了,我就是地府阎罗,我想让你三更死,你休想再活到五更!!!”怒极反笑的酆腾奇几乎已经被赵青松的话给刺激的神智不清了,要不是不动明王岔怒法相并非他的肉身,他非得被当场气出高血压和脑血栓来不可! 酆腾奇双手紧紧握住了紫幽幽的鬼刀,大喝道:“疾!” 紫色的照鬼刀霎那间暴涨至三百丈之长,刀身上散发出阵阵的吞噬之力,强大的吞噬力震荡的附近虚空不停的发出‘嗡嗡嗡’的怪响。 这一神通似乎施展出来十分费力,酆腾奇整个不动明王法像的体形瞬间已缩水到了不足二十丈,而且法相的身体上还不停地剥落下一片片的皮肤碎片,皮肤碎片如纸屑般向紫色照鬼刀上飞去。 赵青松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因为他虽然现在离着紫色照鬼刀还有一段距离,但整个法相仍旧被照鬼刀传来的巨大吸力给吸的有些控制不住身形! 酆腾奇狞笑道:“老夫不使点真功夫,你还真以为你能反了天?你试试本阎王这招‘万法归墟’!” 说着这话,酆腾奇将紫色照鬼刀高高举起,对着赵青松迎头直劈下来! 奇长无比的紫色照鬼刀挟着无以伦比的吞噬、吸取之意,以无可匹敌的威视直直地向赵青松劈来。 赵青松心底第一次生出了绝望之意! 纵使他再聪明,再有主意,现在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也完全束手无策。 为今之计,唯有困兽死斗,还有何法可想? 赵青松暴喝一声,额中法目绽开,一道土黄色的光芒当先照到了劈将下来的紫色照鬼刀刀身之上! 一紫一黄两道光芒在虚空中相撞,紫色照鬼刀先是顿了一顿,刀身上的紫色光芒陡然大盛,将所有射来的土黄色光芒尽数吸了进去,仍旧直直地向下劈来。 赵青松伸出右掌,奋力一揪,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已然将身后的两个翅膀硬生生扯拽了下来,反手向头顶甩去,大喝道:“给我爆!” 只听虚空中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法相的一对翅膀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巨大的气浪炸开,吹的赵青松整个人都向后飞退,竟然神奇地抵消了黑色通道中传来的巨大斥力,硬生生把他跟株妙英给推进了黑色通道中三丈多远的距离! 赵青松心中大喜,心中暗道:“不论这通道是通向何处,总比落在酆腾奇手中要好的多,我现在再把法相的双脚扯下来引爆,必然能通过这个通道!”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法相的一对翅膀爆炸威力虽强,但在照鬼刀的吞噬之力下,根本不值一提,爆炸出来的气浪仍旧连阻照鬼刀半分分半毫都做不到! 所有的气浪,所有的法力,所有的神通,全都被照鬼刀尽数吸进了刀刃之中! 酆腾奇施展出的这一式‘万法归墟’神通显然付出的代价极为高昂,威力也确实强横绝伦,难抵难挡! ‘万法归墟’果然名不虚传,无物不噬,无法不吸,触碰到爆开的法相翅膀的一瞬间,便已将赵青松引爆的双翅所有威能尽数吸尽,仍旧直直地向赵青松当头劈来。 赵青松自损法相双翅引起的自爆,连照鬼刀的一瞬没有阻挡的了! 赵青松大惊失色,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伸出左臂,奋力抵挡! 紫色照鬼刀切到赵青松的左臂上,并未发出赵青松想象中的金铁交击之声,反而如泥牛如海,如夜枭归林,悄无声息,就好像钢刀切豆腐一样,直接无声无息的切进了赵青松的左臂之中! 赵青松只觉得周身上下疼痛难忍,如万针攒刺,又如万虫撕咬,意识中所能感受到的所有物事,包括自己的思想,都开始扭曲起来,如同液体一般飞快的向照鬼刀的刀刃中涌去。 紫色照鬼刀上的吞噬之力,着实惊人,只一息之间,赵青松这个巨大的法相身躯已经被照鬼刀给吸的缩小了五丈,整条左臂已然全数被吸进了照鬼刀之中。 照鬼刀上的吞噬之力仍旧源源不绝,一股朦朦胧胧的紫气从照鬼刀刀刃上涌现,向赵青松整个法相上裹来。 眼见大功即将告成,酆腾奇脸上露出了疯狂又兴奋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你跑不了,你跑啊?你快跑啊?小崽子,得罪了阎王爷酆腾奇还想走?没那么容易……” 酆腾奇脸上的肌肉已经扭曲的不似人形,似乎要将这段时间以来受到的窝囊气全都发泻出来一般,笑声也变得越来越怪异,额头上的鳞片一阵蠕动,竟诡异的长出了一支弯弯曲曲怪角来。 酆腾奇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脑袋上的异变,仍旧极为疯狂又得意的大笑:“桀桀桀桀桀~~~~~” 笑声未绝,异变陡生! 赵青松脖颈上忽地有一股极为柔和的黄色佛光涌现,一圈土黄色的光罩瞬间成形,阻断了紫色照鬼刀上汹涌澎湃的沛然吞噬之力,将紫色照鬼刀上散发出来的氤氲紫气跟赵青松完全隔离了开来! 赵青松这时已经被照鬼刀给吸的神志不清了,茫然的看着前方,基本进入了半昏迷状态,完全不知道眼下周身发生了什么。 酆腾奇疯狂又怪异的狂笑嘎然而止,骇然惊呼道:“大明王孔雀护身法器???” 土黄色光罩继续变亮变大,化做了一只巨大的金色孔雀! 金色孔雀宛如活物,仰天长唳一声,陡然化做了一团耀眼的黄光,炸裂开来! 这团黄光似乎可以改变所有的规则,三百丈长的紫色照鬼刀被这黄光一触,立刻寸寸断裂,片片紫色刀刃碎片被黄光炸的飘入虚空之中,化为虚无! ‘万法归墟’神通被破,施法者酆腾奇大受反噬,‘嘭’的一响,不动明王岔怒法相整个炸裂开来,法相的身形也迅速缩水,大小此时已变的不足十丈。 不但体形缩水的厉害,酆腾奇的精神也变的十分萎靡困顿,显然精神也受到了重创! 大孔雀明王法像化做的黄色的光芒也将黑色通道内的巨大斥力消弭一空,迷迷糊糊的赵青松和右手中攥着的朱妙英魂魄在黄色光芒的推动下,飞快地进入了黑色通道中没了踪影。 “赵青松!朱妙英!你们俩个一个也跑不了,就是上天入地,我酆腾奇也要抓到你们两个!”法相变的只有十余丈高,从法相到精神都有些狼狈不堪的酆腾奇大为不甘的愤怒狂吼道。 ****** 黑暗中一切都显的那么的奇特。 朱妙英醒来之后,有些茫然四处打量。 眼前的一切都在黑暗中,一丝光亮也无。 久经磨难的朱妙英已经变的比当初成熟了许多。 人都是这样,在社会的毒打下,不得不改变自己,适应环境。 她伸手四下乱摸,试图寻找到些什么。 忽然她的指尖摸到了身旁的什么东西,那东西触手温热。 朱妙英先是一惊,然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旁边有一个活人。 她刚想尖叫,陡然福至心灵:“旁边的这人是我夫君赵青松!” 她伸手去摸旁边那人的脸庞,越摸越是确定,忙低声呼唤赵青松:“夫君?轻松哥哥?你怎么啦?你醒一醒吧~” 赵青松听到朱妙英的呼唤声,挣扎着醒了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脑袋里好似有一万根针在一起攒刺一般。 朱妙英听见赵青松似乎醒了,忙将扶着他坐了起来,极为温柔地问道:“夫君,你怎么样了?” 赵青松难受之极的睁开眼来,只觉得眼前视线一阵清晰,一阵模糊,自己灵魂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般,传来一阵阵被撕裂了以后的剧痛! 第219章 再战酆腾奇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向四周打量,正瞧见身边的朱妙英双目含泪,极为担心自己安危的模样,心中一暖,用力将朱妙英拥在怀中,柔声道:“妙英,妙英,没想到这次魂入幽冥,咱们两个还能再回阳世团聚,真是老天保佑。” 朱妙英一愣,回想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恍如做了一场大梦一般,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各式各样青面獠牙的鬼怪在脑海中一一浮现,讶然道:“那些……那些都是真的?不是我在做梦么?那……那眼下咱们这是身在何处?” 赵青松哈哈一笑,在朱妙英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来,道:“那自然不是做梦,嘿……眼下?眼下咱们是在恒山山下的地脉中,白寒露既然能把咱们两个搬到这里来,咱们两个自然也能出去,走吧,咱们出去!”赵青松带着朱妙英,两人半抱半架着朝一个方向行去。 “可是……可是这里一片黢黑,咱们该往那里走才能出去呢?”朱妙英有些茫然的问道。 “英,不用怕,我已得宋帝王的一身神通,在我眼中,世间处处光明,再无黑暗。”赵青松早就把周围的环境看的明明白白,极为自信的领着朱妙英向出口走去。 拐了一个弯之后,两人走到了一个充满了钟乳的石洞中,周围无数水滴由钟乳石上滴下,慢慢地在脚下汇聚成了一条流向洞外的小溪。 两人涉水而行,弯弯曲曲的向前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穿过几个勉强侧身通过的狭窄通道之后,眼前陡然一阵大亮! 两人终于从暗无天日的地下钟乳洞里走了出来。 朱妙英刚刚从黑暗中走出来,双目被强光刺疼痛难忍,忙上了眼睛,过了良久缓缓睁眼,这才慢慢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只见一条小溪,从旁边的岩石下汨汨流出,周围植被茂密,树木参天,禽兽杂响,远处耸立着无数颇为俊秀的山峰。 这里好像是恒山中一处人迹罕见的幽谷。 还不等她跟赵青松说些什么,忽听身旁青苔遍布的大青石上传来一声裂锦一般的撕裂之声。 两人侧头瞧去,只见青苔丛郁的青石上,此时极为怪异的出现了一条大裂缝,一柄紫气升腾的长刀陡然从裂缝中穿出,向两人直刺而来! 赵青松吃了一惊,伸手将朱妙英推飞开来,回身躲开了紫刀的斩击,沉声喝道:“酆腾奇?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紫刀回转,将裂缝上下一划,将裂缝割开的更大了一些,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中年人从裂缝中迈步走了出来! “赵青松,朱妙英,我说过,你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酆腾奇满脸狞笑,恶狠狠地瞪着两人。 赵青松还是第一次见到酆腾奇的真正模样,这一瞧之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酆腾奇身形枯干,好似一根枯木也似,黄黄的皮肤,驴一样的长脸。 这副模样倒也没什么,最怪异的是酆腾奇的额头正中钻出了一支黑色嶙峋的长角,便好似地府中的各类恶鬼一般,看上去十分渗人可怖! 这支鬼角弯弯曲曲,怪异莫名,让人一见之下便觉的毛骨悚然,而且这怪角将酆腾奇的额头顶的皮开肉绽,还有丝丝鲜血从伤口中流淌下来,更显的酆腾奇整个人极为诡异莫名! “酆腾奇,你没完没了是吧?”赵青松心念急转,想在眼前的绝境中想出一个能化解危机的好主意。 “废话少说,吃我一刀!”酆腾奇飞身而起,一刀向赵青松劈来。 赵青松眼下虽然手无寸铁,但他绝不会束手待毙! 直接飞起一脚,直踢酆腾奇小腹! 让赵青松大感意外的是,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他这随意的一脚竟然结结实实地踢在了酆腾奇的小腹上! 酆腾奇以比蹿过来还快的速度被赵青松一脚踹回,狠狠地撞在了身后已恢复如常的大青石上,将大青石上的青苔擦下去好大一块,又重重地半跪在了地上! 这一击竟会有如此效果,赵青松不由得呆一了呆! 酆腾奇的强大神通,一举一动间的莫大威能,都给赵青松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赵青松这一脚本来只是虚招,一脚踢出以后,他还准备了种种变化用来应对酆腾奇的高明刀法。 没想到简单的一记虚踢,竟然结结实实的踢中了酆腾奇的肚子。 这真是奇哉怪也! 酆腾奇以刀拄地,嘴角一抖,嘴里流出了一丝血线。 赵青松见状又是一怔,按他这一脚的力道来说,就是根海碗粗细的木棍也得断作两截,怎地酆腾奇挨了这一脚,竟然连一根骨头都没断?只嘴角流了这么一点点血? 这酆腾奇好硬的身体! 还不等赵青松思量别的,紫萤萤的照鬼刀上紫光一闪,赵青松身上陡然冒出了丝丝黑气,向紫色照鬼刀中钻去。 赵青松只觉得眼前视野一阵模糊,脑海中那股针扎般的刺痛再次袭来! “啊~~你做了什么?酆腾奇,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搞偷袭~你玩不起~……”赵青松站立不稳,仰天摔倒。 摔在一旁的朱妙英忙奔将过来,将赵青松扶住,极为担忧的的问道:“松,你没事吧?” 赵青松勉强站稳身形,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一会大,一会小,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层层的重影,心中惊觉大事不妙,努力摇头抹眼,想恢复视野。 缓缓站起身来的酆腾奇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充斥着红色血液的牙齿一张,吐出了一个字:“疾!” 手中的紫色照鬼刀向沙石地面上一插,无声无息的入地半尺! 照鬼刀一插进地面中,赵青松跟朱妙英两人眼前的情景登时大变! 朱妙英觉得自己眼前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她凝神细瞧,只见眼前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着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正是自己曾经只见过数次的父皇,而另一人头戴金翠,身着宫装,是一名跟自己的模样有八分相似的美丽妇人,不是自己的娘亲,又是何人? 朱妙英见了父皇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她只远远地见过父皇数次,每次的时间都极其的短暂,连话也没说过一句,见了母亲她却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青松只觉眼前一阵晃明,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慢慢从自己的视网膜中清晰起来。 不过这次与以前都不相同,眼前女子的形象还没有彻底的固定下来,他额间的法目竟自动出现,睁开,一道黄色光芒从法目中射出,照在了这名形象正慢慢地变清晰的女子身上! 黄光一扫,一阵虚影扭曲、变形,一切瞬间回复了本来面目,那正缓缓抬起玉手的美丽女子霎那间变成了正缓缓举刀的酆腾奇。 法目一出现,赵青松神智也瞬间恢复清醒,他看见酆腾奇已将紫幽幽的照鬼刀举过了头顶,马上要向自己的脑袋上劈来,不由得怒喝道:“好狗贼!你……” 赵青松一句话还没有骂完,酆腾奇身上光芒一亮,八个举着紫色照鬼刀的酆腾奇同时出现在了四面八方,将朱妙英和赵青松两人团团地围在了正中央! “不好,是八方见鬼!!!” 第220章 我以我血 撼动天地 赵青松一见酆腾奇把绝招施展了出来,知道大事不妙! 他见识过通幽施展这招刀法,当初要不是火光照出了通幽的影子,自己非死在这一招刀法下不可! 赵青松心思转动之快,远超常人,见在地府中学得的神通在凡间仍可施展,手中法诀一捏,额中法目如电光般向四周一扫,已将八个酆腾奇尽数照了一遍! 可让赵青松震惊的是,八个酆腾奇并非像通幽施展这招刀法时那般是七虚一实,这八个酆腾奇全都实体,没有一个是幻影! 只是其中七个酆腾奇的面目比较模糊,而且手中的照鬼刀是黑色的,只有一个酆腾奇被黄光扫过之后依然如故,手中的照鬼刀仍是紫色的! 赵青松还没想到什么应对好办法,异变陡生! 一直在默默流泪的朱妙英突地伸开双手,向酆腾奇飞奔了过去! 打死赵青松也料想不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他吃了一惊,慌忙向前一纵,右手急探,打算将朱妙英给硬拽回来。 蓄势已久的酆腾奇根本不管挡刀的是谁,反正两人他是肯定都要带走的,不论先杀谁结果都是一样! 手中的紫色照鬼刀陡然一长,挺刀向飞奔而来的朱妙英胸口刺去! 赵青松心中惶急,发觉自己右手这一抓无论如何也已经来不及了,脚尖点地,身形急掠,想挤开朱妙英,自己用身体硬接酆腾奇这一刀! 赵青松虽然动作已然快之极矣,但又怎能快的过火力全开的酆腾奇? 酆腾奇的照鬼刀在赵青松堪堪碰到朱妙英身体之前,刀尖已刺到了朱妙英的胸口一寸处! 这一刀,朱妙英必死无疑! 可就在照鬼刀的刀尖堪堪要刺穿朱妙英的身体时,朱妙英身上陡然绽放出了金黄色的光芒! 金色光芒飞速变幻,最终变幻为一个土黄色的光罩! 土黄色的光罩又变亮变大,最终变化成为一只体形巨大的金色孔雀! 金色孔雀宛如活物,仰天长唳一声,化做了一团耀眼的金光,迅速的炸裂开来! 酆腾奇骇然道:“又是一枚大明王孔雀护身法器??!” “轰!!!”一声惊人的大响在朱妙英身前爆开,将奔来的赵青松也给炸的飞了出去! 一时间场中飞沙走石,烟尘大起。 赵青松被气浪掀飞到了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方才终于止住了身形。 他翻身从树杈上落了下来,惊喜道:“这是当初朱公子送我的那两个项链?却原来这两个木雕的孔雀竟然是护身法器?幸好……” 赵青松一句幸好还没有说完,弥漫的烟尘散开,一个古怪的影象映入了他的眼帘! 赵青松一看清烟尘中的情景,登时急怒攻心,目眦欲裂:“妙英!!!” 只见原本一齐攻来的八名酆腾奇中,一位面目模糊的酆腾奇手中的照鬼刀此时已变的足有一丈之长,如一杆大枪也似,从朱妙英后心刺入,由前心处穿出,将朱妙英整个人都挑飞在了半空中! 赵青松只觉得一股撕心裂肺的感觉由心底里直漫到了脑海中,一股冰凉寒澈的绝望感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进去。 刺痛撕裂感在赵青松的每一个细胞中蔓延,他觉得自己现在仿佛是在做梦。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似乎现在正在做一个恐怖又离奇的噩梦。 他想马上叫醒自己,不想继续做这个噩梦了! 那名将朱妙英挑在半空中的酆腾奇‘桀桀桀’怪笑了几声,手中长刀一转,将挑起的朱妙英给送到了赵青松身前。 赵青松绝望的瞧着身上鲜血直涌的朱妙英,泪如雨下。 朱妙英满是死气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调皮又痛苦的微笑:“轻松哥哥,妙英……妙英永远爱你……妙英……” 一句话还没说完,朱妙英整个人,包括肉体,都化做了一团团的黑气,被紫色的照鬼刀缓缓吸入了刀刃之中! 赵青松攥拳头攥的如此之紧,攥的指甲都已经深深的刺入了掌心肉中,满嘴银牙几欲咬碎,眼中的杀机凝聚如实质,如一只恶狼一般盯着酆腾奇,直恨不得现在就吞食掉酆腾奇的血肉! 酆腾奇见用照鬼刀成功又顺利的吞噬掉了朱妙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笑,森然下令道:“杀了他!” 七名面目模糊手持黑色照鬼刀的酆腾奇齐齐答应一声,分七个不同的方位向赵青松杀来。 此时的赵青松已经不是以前的赵青松了。 此时的赵青松已然将生死之置于度外。 此时的赵青松已经陷入了癫狂、疯狂、失狂之中。 此时的赵青松只觉得一团团黑色的炙热的火焰在身体内如潮水般涌起,将自己身体上的所有一切都淹没了进去! 一团黑色的火焰从赵青松脑后腾腾升起,无数黑色的鳞片和黑色的肉刺由赵青松皮肤下飞快的生长出来! 赵青松的整个身形也如气球般开始暴涨,眨眼间他整个人已变做了一只丈余来高,身体上骨鳞丛生,腕臂上嶙峋生刺,额头上竖立怪目,口中双露獠牙,脑后升腾着团团黑火的巨大的怪物! “无明地火?赵青松你不要命了么?你可知用无明地火将冥府法相现于人间,会有什么后果?你这么做的话,一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而且你死后还会在地府中永生永世受地火灼烧之苦!”酆腾奇面露惊骇之色,怒声喝问! 赵青松仰天狂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死!” 此时,七名手持照鬼刀镜刀的酆腾奇分身们,从七个不同的方向一起向赵青松攻来! 好个赵青松,不躲不闪,不避不摇,硬打硬进,硬挡硬上! 刀砍手挡,刀刺身张,刀劈腿撞,刀削背抗! 黑色照鬼刀攻击到他这具身躯之上,发出一声声‘铛铛铛’的金铁撞击之声,崩溅出一片片的火星子,竟然不能伤赵青松这副身躯的一分一毫! 黑色照鬼刀乃是紫色照鬼刀上分化出来的镜刀,刀锋锋利无匹,虽然一时无法砍穿赵青松这身铁打铜铸的皮肤,但砍的次数多了,却也劈的赵青松身上的鳞片和骨刺乱飞! 赵青松对砍向自己的黑色照鬼刀恍如未觉一般,见自己正前方的酆腾奇分身持刀劈来,手掌一探,已攥住了劈来的黑色照鬼刀刀锋,低喝一声:“过来吧你!” 往回发力一拽,酆腾奇分身那里抵得住赵青松身上的诺大力道?直接被赵青松给硬生生拽到了怀里! 赵青松左手握住黑色照鬼刀刀锋,右手一拧,只听‘咔吧’一响,他这一下以手掌上的骨刺为刀,已然将一名酆腾奇分身的脑袋给硬生生的撕了下来! 赵青松动作不停,左掌中的照鬼刀顺势向后一插,已捅穿了身后另一名酆腾奇分身的心脏! 这酆腾奇的七个分身,来历不凡,乃是酆腾奇在灭杀了众地府阎君之后,以实力最强的七名阎君的尸体精心炼制而成,地府阎君本已是死物,拥有极强的不死特性,心脏被捅穿,仍旧能行动如常,丝毫无损! 赵青松额中竖起的法目一扫,已经看穿了这七名酆腾奇身上的全部弱点,回身一拳,正中一名酆腾奇分身的面门! 法相现身的赵青松此时足可力撼山岳,这一拳下去,就是一块大石头也能轻松给锤个粉碎,酆腾奇精心炼化的阎君分身虽然着实了得,却也难挡此击,只听‘啪’的一声炸响,犹如一个大西瓜被铁锤锤中一般,这名酆腾奇分身的脑袋已被赵青松这一拳给锤了个粉碎! 赵青松身形虽然变的十分巨大,但动作却半点也不笨拙,甚至于行动速度更远胜从前! 只见他一举一动间,莫不挟带着巨大的威能,抡拳踢脚间带起‘呼呼’狂风,声势十分浩大沛然,直吹的地上飞沙走石,起木飞岩! 酆腾奇的七个分身就是再厉害,在赵青松的如此疯狂的摧残下,也脆弱的如同草扎纸糊的一般,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七名阎君尸体炼化而成的分身已尽数被赵青松打个稀巴烂,在地上化做了七具形状各异的奇形尸体! 赵青松怒气不减,双手各持两把黑色照鬼刀,飞身跃起,直扑酆腾奇,口中怒吼道:“酆狗!还不纳命来!” 一直静立原处的酆腾奇对于七名分身的败亡似乎毫不在意,他见赵青松飞身扑来,手中紫色照鬼刀高高举起,大喝道:“收!” 赵青松手中的四把黑色照鬼刀和仍旧插在尸体上的三把照鬼刀立刻化做了七团虚影,飞进了紫色照鬼刀刀刃中! 而他手中的紫色照鬼刀于这刹那间暴涨至三丈之长,如一团紫色的烈焰也似,升腾不以的朝赵青松迎头劈下! “给我死!”酆腾奇厉声怒吼! 第221章 人有凌云志 无运不能达 赵青松脑后的黑色的火焰突地大盛,皮肤上涌现出了层层如水纹一般的黄光! 他见照鬼刀劈来,不躲不闪,左掌一探,已强行攥住了劈下来的紫色照鬼刀,右拳中门直进,狠狠地砸在了酆腾奇的面门上!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酆腾奇整个人如同一发出了膛的炮弹一般,狠狠地撞碎了身后的大青石,直撞进去了数尺之深,撞的整个石壁都开始疯狂的颤动,石壁上无数碎石被震的滚滚而下! 但这一记赵青松也不好过,紫色照鬼刀现在是阴刀和阳刀合一之后的完全体,一刀劈出,当真是锋利绝伦,难抵难挡! 虽然赵青松已运起了黄泉鬼法中最强的防御试图抵挡照鬼刀的刀锋,但照鬼刀仍旧‘刺拉’一响将赵青松的整个左掌都切开了好大的一条口子,将他整个左掌从中切开,割出了一条深可见骨恐怖伤口! 可酆疼奇挨了赵青松这一拳之后,除了被砸进了石壁中之外,竟然似乎没受什么伤! 赵青松向后踉跄几步,勉强站稳,只觉整条左臂开始有些麻痹不灵,左臂上的鳞片、骨刺、血肉纷纷化做团团黑气,被紫色照鬼刀吸附过去,吞噬一空! 那种万针攒刺,灵魂被撕裂的感觉再次涌上了赵青松的心头! 紫色照鬼刀正在疯狂的吞噬赵青松的血肉、灵魂和力量! 赵青松运起宋帝王传授的神通,拼命阻止左臂上的黑气向外蒸腾,运起黄泉心法神通快速的愈合伤口,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被打进了石壁岩石中的酆腾奇缓缓地从碎石中挣扎出来,全身也开始有滚滚黑气向外升腾,无数犹如浓烟一般的黑气将酆腾奇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模样看起来十分诡异! 黑烟乱冒的酆腾奇一步步地向赵青松逼近,嘴里发出了夜枭一般的狞笑声:“桀桀桀~~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天赋异禀,可以在片刻的功夫里连升两个境界,竟然能从不到人仙之境的凡人直入人仙境之上的地仙境,桀桀桀~你以为你入了地仙境就能杀死我酆腾奇吗?不过地仙境更好,地仙对我来说就更补了,嘿嘿嘿,既然你已经迈入了地仙境,我酆腾奇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陆地神仙!” 轰!轰!轰! 黑色的气浪从酆腾奇身上一层层爆开,一只三头六臂,头生三角,高有丈余的不动明王法像出现在了赵青松面前! “玩!你继续玩!你不是爱玩吗?赵青松?今天我就拼着肉身坏掉一部分也要陪你这个井底之蛙耍上一耍!分!”酆腾奇低喝一声,紫色照鬼刀上黑光一闪,六把黑色的照鬼刀出现在了不动明王法相的六只手掌中! 那紫色的照鬼刀则犹如同活物一般,围着酆腾奇开始团团乱转,快捷绝伦的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的紫色尾线,发出声声破人耳膜的尖锐怪响! 隔空御刀之术!!! 终于治愈了伤口的赵青松缓缓地站起身来,心中震惊酆腾奇神通强横之余,不停地默默思量对策。 刚刚他受的伤颇重,强烈的疼痛感让暴怒的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自己继续跟酆腾奇打下去显然根本是自寻死路,火力全开的自己对上刚刚不开法相的酆腾奇一个招面就吃了大亏! 现在酆腾奇也拼着肉体损坏的风险施展出了‘不动明王大忿怒大威势伏魔金刚法像’,又有阴阳合一的照鬼刀在手,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现在这种状态的酆腾奇的对手! 自己现在就算是拼死一搏,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在死前强行自爆,以自爆来恶心一下酆腾奇,要想杀死酆腾奇,绝无可能! 那自己现在逃走? 赵青松脑海里将逃走的这个念头转了几转,马上便打消了马上逃走的这个念头。 以酆腾奇那诡异的出现方式来看,恐怕被他盯上的人无论如何也绝对逃不掉。 虽然赵青松不明白酆腾奇是怎么做到从撕裂的石头里跳出来的,但显然他的这门神通能够定位逃到任何地方的敌人! 既然如此,那自己眼下只有一个选择——尽量靠近酆腾奇,尽量让自己自爆法身时的强大威能对酆腾奇造成的伤害更重一点! 死亡,有时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也是一个禁忌的想法。 我死后会怎样? 这个想法往往让人寝食难安,犹其是即将面临死亡的老人! 但对酆腾奇的熊熊恨意让赵青松已经全然顾不上这个问题。 他憎恨酆腾奇,既然杀不死酆腾奇,现在他只想着怎么对酆腾奇造成最大的伤害! 那怕只是用自己的生命恶心一下对方,也是好的。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仇恨有时候会让人心智错乱。 但仇恨有时也会让人神智清醒! 赵青松现在就很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 赵青松运起法相神通,全地狱火焰蒸腾,心中计算着接下来的每一个行动步骤,刚想化身为威力巨大的人体炸弹出击时,一声淡淡的叹息声突地从半空中传来。 “唉,我来晚了~”这声叹息声虽然并不如何响亮,但听在赵青松耳中,却响如炸雷! 这声音听起来如此的熟悉,是谁在说话? 赵青松不敢抬头去瞧,因为他怕酆腾奇趁机先手攻击自己,他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酆腾奇的一举一动,心念电转。 “是了,这人是朱千川!”聪敏过人的赵青松很快就单凭声单分辨出了来人的身份。 “朱千川是怎么找到这地方来的?他来这里做什么?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帮酆腾奇的?”赵青松双目仍旧一眨不眨地紧紧地盯着酆腾奇,心中各种念头不断闪现。 酆腾奇大觉古怪,六只眼睛一齐瞧向半空中传来的叹息声之处。 只见一棵参天大树的粗树杈上,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人,这人约莫二十多岁左右的年纪,手持一杆墨绿色的长枪,风神俊朗,玉树临风! “那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崽子?竟敢跑到你酆老爷爷这里装大瓣蒜?嘿嘿,不过吃饺子不配蒜,一年纯白干,吃赵青松这顿饺子前,先吃你这盘小菜却也不错!” 话音未落,紫幽幽的照鬼刀发出了‘呜呜呜’的怪响,在空中划出了一圈圈极为诡异的轨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大树上的朱千川身上袭去! 赵青松见了酆腾奇这手隔空御刀的神技,脸色不由得微微更变,忍不住抬头提醒道:“朱公子,小心!” 赵青松一句话没喊完,照鬼刀已到了朱千川胸前! 也没见朱千川做什么动作,他手中的墨绿色长枪不知怎的就已经挑到了紫色照鬼刀的刀锋上,只听极为短促的‘咯’的一声怪响,紫色照鬼刀发着‘呜呜呜’的怪响被长枪挑的斜斜地飞了出去! 酆腾奇的三张脸上同时脸色大变,他手指拼命的变幻法诀,想召回紫色照鬼刀。 可照鬼刀被墨绿色长枪挑中了之后,刀身上紫气大减,已然完全失控,‘咔’的一下插进了一旁的大青石中,入石极深,直没到柄! 酆腾奇自从得到照鬼刀神通大成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怪事,震惊地瞧着朱千川,骇然道:“你是何人?” 赵青松见了朱千川手握的那杆墨绿色长枪,心中一动,暗道:“朱千川手中的这把枪……” 朱千川冷声道:“酆腾奇,你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为了长生不死,青春永驻,先是将已至人仙至境的授业恩师‘仙丰道长’用照鬼刀吞噬,随后又手持照鬼刀为祸人、冥两界一百余载,你做恶多端,今日死期已至,还不快快跪地受死?” 酆腾奇一听这话,吓的向后连退了五步,全身颤抖地盯着朱千川,颤声道:“你……你是谁?你……你怎么知道我的事的?你……” 原来酆腾奇乃是一位孤儿,机缘巧合之下被仙丰道长收为了亲传弟子。 仙丰道长修为精深,已达人仙至境,忽有一日在一处山洞内发现了一处上古遗址! 此处遗迹乃是上古先民创建幽冥地府时留下的遗迹,当初黄帝大败蚩尤之后,有感于华夏大地杀伐太重,天下无处可去的冤魂太多,恐怕影响人界,遂创立了数十处大小幽冥地府,掌管华夏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轮回转世。 十大祖巫有感于黄帝泽被天下苍生的宏愿,后以无上巫力铸就十柄神器镇压阴曹地府。 后来天地有变,九柄神器不知所踪,唯有最弱的一柄‘断天绝地万魄千魂照鬼刀’留在了遗迹之中。 遗迹的石壁上还刻有照鬼刀上的种种神通修炼之术! 仙丰道长见照鬼刀威力无穷,足可霍乱三界,便打算和亲传弟子酆腾奇一起用山石掩埋遗迹,将这个大秘密永远地埋藏起来,以免再生事端! 不料酆腾奇乃是虎狼之辈,偷偷修习了照鬼刀上的神通,趁师父不备,运起照鬼刀将仙丰道长的身魂直接全部吞噬一空。 吞噬了师父之后,酆腾奇野心暴涨,先是持照鬼刀杀入冥界,将地府阎君屠戮一空,随后又在那处深山的遗迹之中建立了古都鬼城一派,在人间做无法无天的地下之皇,在冥界做至高无上的地府之帝,享受了足足一百余年的人间至福! 不料今天他刚想收拾掉赵青松,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对他似乎知根知底的奇怪青年! 第222章 仰天吐息三千道 纵横天下我称雄 这怎能不让酆腾奇心中既震惊又恐怖? 原本以为自己能无法无天的永远逍遥下去,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一个人? “你……你莫非是新任的修补匠?你……你们不是不能沾染世间因果么?你……你不能跟我动手,我……我并没有越界!你不能动我!”酆腾奇心里涌起了一股股的惊涛骇浪,因为恐惧,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 朱千川不答,身形一闪,已出现在了赵青松身侧,叹气道:“赵公子,我来晚了,不过人生就是这样,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只要能补救上一点点,就已经算是上天眷恋,回首漫长的人生旅途,又有谁的人生中没有遗憾呢?总是不得不负重前行,我想这就是人生吧?酆腾奇这只畜生就由你来对付吧!” 朱千川手一抖,已将手中墨绿色的长枪扔给了赵青松。 赵青松伸手握住了这把造型神异且威猛的墨绿色长枪,问道:“这把便是阴阳乾坤神威无敌龙胆夺魂枪?” 朱千川唇红如丹,轻笑道:“美玉赠佳人,宝枪配英雄,此枪除了赵公子,世间再没人有资格用它了!” 赵青松因为激发出了法相的缘故,已经变化成一名身高一丈有余的巨汉,这把长枪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只能算是一把短枪! 但这把长枪竟似能明白主人的心思一般,一到赵青松手中,枪身上绿光大放,整条长枪恍如变成了一条青龙也似,扭扭头,摆摆尾,刹那间变成了一条丈八长的大枪, 在赵青松手中不停的欢呼、跳跃、咆哮! 赵青松于刹那间便明悟了这把枪上所蕴含的种种神通和莫大威能,仰天长啸一声,瞋眼圆睁,盯着酆腾奇,沉声道:“大恩不言谢,朱公子但有所差,我赵某鞍前马后,刀山火山,绝不推辞!” 朱千川微微一笑,手向前一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还请赵公子为世间除魔!” “好!”赵青松身形陡然消失,下一瞬已出现在了酆腾奇身前,手中的夺魂枪电闪而出,已刺到了酆腾奇的胸前半尺之处! 生死关头,酆腾奇丝毫不敢大意,奋力将手中的五把黑色镜刀向下齐砍,挡在了自己胸口之前,空着的一只手掌上法诀轮幻,脑后一圈火轮陡然乍现,道道炙热的火焰从火轮上涌动,九团如水缸般大小的火球从火轮上喷薄而出,翻翻滚滚地朝赵青松扑天盖地而来! 赵青松怒吼一声:“叱!” 夺魂枪上青光大作,一道青色五爪神龙的虚影咆哮一声,极其强横地以势不可挡之姿轻而易举的击碎了拦路的五把黑色镜刀,张嘴狠狠咬在了酆腾奇的胸口上! 酆腾奇惨呼一声,被五爪金龙顶的向后飞出足有十余丈,狠狠地撞在了青石磊磊的山壁上,口中大口大口的向外狂喷黑色血液! 一招之下,酆腾奇镜刀破碎,人受重伤! 九团从火轮上喷薄出的火球翻滚着向赵青松袭来,火球上的火焰威力惊人,将经过的一切物质都灼烧成了诡异的黑褐色! 赵青松不退反进,手中夺魂枪连连抖动,青色的夺魂枪如一道碧色长虹,一枪便把威力惊人的九个火球穿为一串,化为无形! 赵青松一枪破尽九大火球,枪势不竭,长枪前刺,人枪合一,身形陡闪,一人一枪已然出现在酆腾奇跟前,夺魂枪一点寒芒,直刺酆腾奇心脏! 此时的酆腾奇已经怂了。 享受和安定的生活,会磨灭一个人心中所有的雄心壮志。 眼见致命攻击再次袭来,酆腾奇已经没有了别的想法,他脑子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逃!速逃!快逃! 赵青松手中的夺魄枪枪如龙如火! 如金如电! 如山如岳! 如江如海! 势不可挡! 无坚不摧! 无以伦比! 夺魄枪笔直地刺进了酆腾奇不动明王法相的心脏处,然后轻而易举的穿透了过去! 无数青色的龙形枪影咆哮着、张扬着、蜿蜒着朝酆腾奇四肢百骸席卷而去,破坏着酆腾奇不动明王法相的每一寸肌肤! 每一寸血肉! 每一寸骨骼! “轰!” 眼见自己要被赵青松一枪肢解掉,酆腾奇情急拼命,他的法相残躯和身后的巨大火焰转轮上黑光一闪,猛然间炸裂开来! 酆腾奇无力抵挡赵青松的凶猛攻势,只得拼着元气大伤,当场自爆! 赵青松长枪上扬,一招‘猛虎卧山林’猛劈直下,将扑面而来的黑色气浪劈将开来! 在滚滚的黑色气浪之中,赵青松抬眼看到有两团黑影从黑色气浪中分为左右两个方向,逃窜开来! “想逃?痴心妄想!法眼无虚,窥破四方!”赵青松额中法目射出两道黄光,刷在了分左右逃窜开来的黑影上! 用法目看清两个黑影的模样,赵青松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两个黑影竟然全都是真实的实体,并无一个虚影。 在酆腾奇爆炸开来的瞬间,赵青松已经预判到,酆腾奇自爆转轮和法相残躯乃是金蝉脱壳之计,不料这两个黑影竟然全是实体,并无一个虚影,那自己该去追杀那个酆腾奇? 这个选择很重要,要是选择错了,恐怕酆腾奇的本体会趁机彻底的逃之夭夭! 赵青松心中已经明了自己能瞬移的距离,百丈之内,他皆可瞬息而至! 为了防止酆腾奇施展什么诡异手段逃走,他必须在第一时间毁灭掉酆腾奇这个老怪物的真身! 很快,赵青松就确定了两个黑影到底那个才是酆腾奇本体! 只见其中一名酆腾奇三蹿两蹦,已飞跃到了插在石块中的紫色照鬼刀旁边,伸手便握住了紫色照鬼刀的刀柄,看那意思,很明显这个酆腾奇是想将紫色照鬼刀从石壁上拔出来! 而另一名酆腾奇则犹如一只壁虎一般,顺着高耸的石壁,飞速地向石壁上方蹿去! 赵青松冷笑一声:“酆腾奇,去拿照鬼刀的是你的真身罢?” 而且赵青松此时心中雪亮,不论如何,酆腾奇如果没有紫色照鬼刀,实力必定大减! 所以眼下很明显自己只要抢到了紫色照鬼刀,酆腾奇便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一般,对自己再没有什么威胁了! 所以赵青松瞬间便决定马上灭杀掉去拔紫色照鬼刀的酆腾奇,先把照鬼刀抢过来再说! 赵青松身形一闪,人已闪现到手握照鬼刀刀柄的那名酆腾奇身后,一招‘青龙取水’,夺魄枪已从这名酆腾奇的胸前直透而出! 无数青龙形象的枪气犹如电劲一般,在酆腾奇体内疯狂肆虐开来! 已将紫色照鬼刀从石壁中拔将出来的酆腾奇发出了‘啊’一声惨叫,‘轰’的一下再次炸裂开来! 赵青松身形再闪,人已出现在了地面上,这名酆腾奇自爆时的威威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 就在赵青松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高空中的石壁上陡然传来了一声如裂锦一般的撕扯声。 ‘刺啦!’ 赵青松愕然抬头,正瞧见高空中的另一名酆腾奇正手持紫色的照鬼刀,在石壁上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飞身钻了进去! 酆腾奇刚钻进去,石壁上的口子便迅速无声无息的合拢住了,宛如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赵青松眼神一凝,心中惊疑不定,想不明白眼前的变故是怎么回事。 忽听身旁的朱千川轻笑道:“久闻不动明王法相有‘三身化命’的神通,不动明王法相可一化为三,而且三个法身皆可实可虚,而且不论相隔多远,三个法相都可在瞬间忽相交换位置,赵公子已然将酆腾奇的三个法身灭杀掉了两个,恐怕还要再灭掉酆腾奇的最后一个法身,才能逼出酆腾奇的肉身和魂身来!” 赵青松这才恍然大悟。 显然刚刚自己在攻击到酆腾奇拔照鬼刀那具法身前,酆腾奇将两具法身的位置在瞬间调换一下! 所以酆腾奇的法身才能手持紫色照鬼刀划开石壁破界逃走! 酆腾奇不亏是纵横阴阳一百多年的老魔头,果真是好手段! 赵青松点了点头,淡淡道:“朱公子还请稍候,待赵某宰了酆腾奇,再剿灭了丰都鬼城一派,到那时再来给朱公子执鞭坠镫。” 朱千川毫不在意的点头笑道:“赵公子尽可自便,等将该办之事办完了之后,来南昌府来找我朱某人即可。” 赵青松答应了一声,身形一闪,已出现在酆腾奇消失的石壁前,手中长枪一挑,一道极长极宽的空间裂缝被夺魄枪轻而易举的撕裂开来。 赵青松毫不犹豫,一闪身钻了进去。 裂缝的另一边,是原来恒山地府所在的空间,现在这边空间中黑黝黝、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 宋帝王在临死前,施展大神通,彻底的摧毁了整个恒山地府。 还不等赵青松施展神通搜索酆腾奇的踪迹,一把三百丈之长的紫色刀线从黑暗中陡然乍现,无声无息地朝赵青松脖颈处切来! 赵青松已然恢复了二十多丈的体型,虽然体型变大,但行动速度丝毫没有降低,紫色刀线出现的一瞬间,赵青松身形陡闪,已然闪到了五百丈开外! 第223章 阴阳纵横 来去如风 且试天下 赵青松对酆腾奇已然恨入骨髓,咬牙冷声道:“黔驴技穷!法眼无虚,窥破八方!” 赵青松额中法目陡然张开,一片黄光在黑暗中一刷而过,在离赵青松六百来丈远的黑暗中,一个身高只有三丈左右的黑影凝聚而出! 这个黑影自然正是早就躲在了黑暗中,想要再次偷袭赵青松的酆腾奇。 赵青松身形再闪,已出现在酆腾奇身前,双脚重重地踩到酆腾奇的肩膀上,手中夺魂枪上青气萦绕,枪芒炸出,如电钻一般朝酆腾奇脸上扎去! 酆腾奇大吃一惊,只来的及说出一个“我”字,脑袋已被夺魂枪扎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轰”的又是一声大响,赵青松身形再闪,人已闪到百丈开外,额中法目黄芒滚动,向正滚滚散开的黑色雾气中刷去! 有了朱千川提供的情报,赵青松知道酆腾奇这次爆炸的仍旧只是不动明王法身,只不过这次炸的是三具法身中的最后一具! 既然法相已经全部被自己打爆,接下来酆腾奇的真身定然要出现。 赵青松打算将酆腾奇的真身给弄出来,将这魔头彻底灭杀于此地! 只见千丈之外的黑暗中,一个头带冠冕,身穿紫色龙袍的男子神色慌张地用手中的紫色照刀在黑暗中快速地一划,割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口子,一头扎了进去。 脸盆大小的口子瞬间愈合无痕。 “酆腾奇,我赵青松不把你这狗贼弄个魂飞魄散,誓不为人!” 赵青松冷哼一声,身形再闪,已出现在酆腾奇消失之处,夺魂枪一抖,已划出了一个百丈大小的口子,毫不犹豫的钻进了口子中,紧追酆腾奇而去。 不料这次穿过空间壁垒后的情况与上次大不相同,赵青松钻进了口子中之后,并没有立刻就追上了酆腾奇,而是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奇异的空间中。 这片空间说亮不亮,说暗不暗,似明似暗,充满了一个个的看起来及些奇怪的大小泡泡。 赵青松打量了一眼这个空间,感觉自己好似进入了一种古怪的液体中,前面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光明,后面是幽幽混混的一片黑暗,自己处在黑暗和光明中的粘稠液体里。 这边液体不时有无数泡泡从下面升腾而起,泡泡上不停的浮现出一张一张的人脸来。 赵青松凝目瞧去,瞧见气泡上浮现的是一张张自己熟悉无比的脸庞。 他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瞧,看见气泡中的人正在做的一件件的事情,全是自己记忆深刻,经历过的一桩桩的往事。 这其中展现的最多的,是他跟朱妙英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赵青松看着这些充满了自己回忆的大小气泡,脸上泪痕点点,高达二十多丈的法相缓缓缩小,很快他的法相就完全消失不见,他整个人也变回了原来的人形。 而夺魂枪也随着赵青松的身体缓缓缩小,变成了普通长枪的长度。 …… 人世间的卑微,都来自于求而不得——赵青松。 …… 这里是? 这里是生与死的徘徊之地? 是了,这里应该是望乡台! 人死之后魂魄无所依仗,却并不入地府,先入望乡台,待看见亲人悲戚,回想起生前的种种过往,在第七日回魂夜时会从望乡台再回转阳间一趟,等彻底与阳间的种种人物别离,彻底了结了一切因缘之后,才会魂入地府,转世投胎。 赵青松擦干眼泪,心中暗暗祈祷:“妙英,我想你虽然已经死了,但魂魄仍在,我手中的这杆夺魂枪还可救你魂魄,希望上苍保佑,让咱们两个还有再见面的那一刻。” 他双目陡睁,身影一晃,已到了这处液体光明的边缘,手中长枪划出,划出了一道丈余长的口子,身形再闪,已从这团液体里钻了出来。 赵青松一从口子里钻出来,不由得微微一怔。 原本在他的预计中,出口处定然会有酆腾奇设下的陷阱,自己出来,酆腾奇定然还会埋伏在左右对自己进行偷袭。 所以从口子里钻出来之前,赵青松已经全神戒备,好防备酆腾奇的种种下流手段,甚至于最坏的情况他也已经设想好了,实在不行,自己转身再把口子划开,直接逃回冥界中,另想别法来干掉酆腾奇。 不料他钻出来以后才发现,口子外面没有偷袭,没有陷阱,什么都没有,一切都静悄悄地。 自己是从一处石壁上的大青石上出来的,落脚之地处在一条黑幽幽的石道中。 不远处的石壁上插着一根忽明忽暗的火把,将整个石道都映的阴森森地。 自从赵青松得到宋帝王的法相神通以来,对于他来说,世上再无黑夜白日之分,就是再幽深昏暗的地方,也亮如白昼,一目了然。 这处黑暗的石道中虽然只有一根忽明忽暗的火把,但赵青松却瞧的纤毫毕现,清清楚楚。 通道的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声凄惨的叫声,各种奇怪的恶臭充盈于鼻端。 不用想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个破地方是一处地牢! 赵青松心中一动,默默地顺着通道向前直走,走了没几步,果然看见旁边石壁上有一处用手臂粗细的铁栅栏圈起来的监牢。 这件牢中此时正有一人被铁链锁着,倒伏于地,背对着赵青松,生死不知。 赵青松长叹一声,他能感觉的出,牢里面的人目前还没死,但出气多,入气少,显然活不了太久了。 他缓缓地长吸了一口气,陡地发声大喝道:“曹康曹队长!你还活着吗?在那里?我赵青松救你来啦!!!” 原来赵青松一到地牢中,猛然想起跟自己一块来办案的锦衣卫众弟兄来。 这倒也不能怪赵青松这个人重色轻友,实在是他这半年来一直自顾不暇,东躲西藏,心中惴惴,连自己跟朱妙英的安危自己都无法保证,那里还顾的上曹队长这些人呢? 人本来如此。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没有能力,就没有责任。 赵青松现在终于拥有了能力,当然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而因为他是刚刚拥有能拯救曹队长等人的能力,所以他也是刚刚才有的责任。 有些人总是时时刻刻地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要求所有人都成为道德和品质完美无缺的圣人,那怕一个人连家人和自己都拯救不了,也得要求这个人去拯救别人,去拯救全世界。 这样的人也许可以称之为圣母。 这样的人也许可以称之为好人。 但这样的人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是一名非常残忍的人。 对自己残忍。 对亲人残忍。 对妻子残忍。 对朋友残忍。 对陌生人更残忍。 因为你不看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性,却要求周围的所有人都是圣人,这样的双标狗难道还不够残忍吗? 相当残忍。 世界太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但我们要相信,这个广大的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不是圣人。 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其实是俗人,是凡人。 俗人都是先顾自己,再顾亲人,再顾朋友,再顾世界上其他的人。 如果一个俗人能做到这样的程度,这个俗人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俗人! 已经是一个值得歌颂的俗人。 完全舍弃自己,舍弃家庭,舍弃朋友,全心全意帮助全人类的人,没有任何的私人的人,世界上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是凤毛麟角,万中无一! 赵青松就是一个普通的、平凡的、不起眼的、了不起的俗人。 所以他只能先顾自己,再顾妻子朱妙英,随后才是那些相信他,跟随他的锦衣卫同事们。 当然了,有的人肯定会说,赵青松这孙子见色忘友。 这话其实一点也不错。 但扪心自问,世界上又有那个人能做到见色不忘友呢? 真的吗? 不要狠起来连自己都骗哦? 而且,朱妙英对于赵青松来说,根本不在色的范畴之内,朱妙英才是他的友。 如此而已。 赵青松这一声大喝,功力所发,声震九霄,直震的整个石壁都开始微微地有些颤抖起来,近处的石壁上甚至开始‘哗啦啦’地开始往地下掉碎石。 离的比较近的火把,全部被赵青松发出的天罡声波给震的直接当场熄灭! 赵青松救你来啦! 救你来啦! 来啦! 一声声的回声在石壁中不停地回荡着,直震的手臂粗细的铁栏杆都‘嗡嗡嗡’地颤动起来! 一声狮吼,天地静籁。 所有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所有的注意力,似乎在这一瞬间都转到了赵青松身上来! 在赵青松身旁石牢中一直趴着不动的那个人,颤巍巍地抬起了头来,嘶哑着声音叫道:“赵……赵……赵掌班,你……你终于来啦……” 那人脸上污垢满面,口恰鲜血,瞧着黑暗中的赵青松所在的方位,眼中的泪水‘哗哗哗’向外直淌。 赵青松完全记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可能是这个人脸上的污垢太多也太厚了,所以看不出他本来的模样。 不过看此人这副激动难抑架势,显然他是曾经跟自己出京办案的百名校尉中的一员。 赵青松答应一声,手中长枪一划,手臂粗细的栅栏登时如面条一般尽数断裂,落在一旁。 第224章 命运的馈赠 赵青松身形一闪,已到了那名锦衣卫校尉身旁,伸手一拉,只听‘卡巴卡巴’数响,那名校尉身上的铁锁链全数脱落。 他一把拉起那名校尉,问那校尉:“你还能自己走路吗?” 因为一会肯定还要有一场大战,赵青松不可能背着一个人跟酆腾奇动手,所以有此一问。 那校尉咬牙颤抖道:“能!多谢赵掌班相救!” 说着扶着石壁用力站了起来,紧紧地跟在赵青松身后。 这名校尉心里明白,眼下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的逃生的机会,如果现在倒了下去,那他只能腐烂在这所黑监牢里,再没有重回人间的可能了。 在生死面前,人往往会被激发出所有的潜力。 人类对生存这件事,极其重视。 赵青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名校尉会落到如此下场,自己其实颇有些难辞其咎,虽然眼下自己将他从牢里救了出来,但却也谈不上多谢。 不过,一个人毫无理由的去加害别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落井下石,稀松平常,再所多有,随处可见。 但一个人在危险中拼死去救另一个人的性命,却弥足珍贵,凤毛麟角,并不多见。 所以多谢这两个字赵青松倒也当的起。 赵青松领着那名校尉走出牢房,远处一个嘶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是青松兄弟么?我是曹康啊,你终于来救你这些老兄弟们啦?呜呜呜……” 曹康竟然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此时此刻的曹康只想好好的大哭一场。 因为他认为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自己肯定得死在这鬼地方了,没想到忽然听到赵青松呼唤自己的声音,曹康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边答应赵青松边大声地号哭起来。 他想念赵青松啊。 尤其是他十分想念赵青松半年以前给他画的那个大饼。 可谁能想到,大饼没吃到,大鞭子却总是天天吃。 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竟然最后竟然会死在这地底黑牢之中! 这是当初打死他,他也想象不到的最悲惨的结局。 而且最让他感到绝望的是,恐怕除了生死不明的赵青松,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来救他! 在绝望之中,忽然有了希望,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来,有人给你画饼并不可怕,但你一旦相信了,真的想锚足了劲儿想吃这个画饼的时候,这张画饼才会变的非常的可怕! 可怕的要命。 曹康这一出声,整个地下黑牢中每一个牢房的栅栏里,都钻出了一个或者两个或者三个人头来,向着赵青松‘哇哇哇’的连哭带嗓了起来。 整个地下黑狱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赵青松抬眼一洒,发现栅栏中冲自己嚎叫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一百之数。 当初从京城里出来的时候,自己只带了西厂的一百校尉,在蔡家峪战斗时,校尉中已经有了减员,再加上这半年来丰都鬼城的折磨和残杀,恐怕能活下来的校尉能有半数就算不错了! 不过丰都鬼城并不是什么明门正派,也从来不行侠仗义,这些被关押在地牢中的人,恐怕以冤枉无辜的人比较多,不过这些人是好人也罢,坏人也罢,赵青松懒得去研究,他决定把所有人都救出来。 因为丰都鬼城今天是灭门之日,只要是丰都鬼城的人,一个也活不了,阎王爷也保不住,他赵青松说的! 赵青松身上青光一闪,一刹那间无数个赵青松的身影出现在了每个牢房前,随即只见碧绿色的枪影一闪,所有监牢的栏杆全数断裂,化为了一截截的废铁落在地上。 监牢中所有囚犯身上的镣铐,也纷纷如面粉般簌簌而落! 所有犯人登时纷纷高声欢呼起来,如同一群老鼠一般从牢房里钻将出来,大声的庆贺自己重新获得了自由。 就在这时,石头通道的另一端走过来数十名手执火把和各式砍刀的汉子。 这群汉子最前面的那人,是一位脸上有刀疤的面色极阴冷的汉子。 他见了监牢中的情况,脸色登时沉了下去,大喝道:“什么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劫我丰都鬼城的黑牢,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众犯人一见那刀疤脸的汉子,全都吃了一惊,纷纷极为惧怕地躲到了赵青松的背后。 曹康挤到了赵青松身侧,低声道:“赵掌班,这刀疤脸乃是丰都鬼城门主的亲传弟子,十分了得,手段诡异又残忍,你千万小心。” 赵青松点头答应了,淡淡道:“刀疤脸,你让酆腾奇领着丰都鬼城的所有人来我面前跪地领死,我可以给你们这群江湖败类留一个全尸!” 赵青松这话一出口,所有人全都脸色大变。 刀疤脸和他身后的丰都鬼城众弟子登时全都被赵青松的话给激怒了,大声的对赵青松大声的喝骂起来。 刀疤脸怒极反笑:“好小子!你癞蛤蟆打……” 赵青松打断道:“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手中青碧色的夺魂枪上一声龙吟,一条青龙从枪上昂扬而出,一闪而逝,瞬间将面前的石头通道打了个对穿! 只听‘哧啦’一声厉响,刀疤脸和他身后的所有丰都鬼城弟子全都瞬间化做了拳头大小的碎块,散落在通道各处! 场面诡异、残暴且血腥,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赵青松的这一下给吓住了,黑暗幽长的通道中一时寂寂无声,只有掉在了地上的火把,仍旧不停地发出熊熊熊的燃烧之声。 赵青松淡淡道:“曹队长,你领着兄弟们把家伙式都拿好了,今日我要屠尽丰都鬼城,咱们的差事办了这许久了,也该了结了结,然后回京复命了!” 曹康一听这话,不由得一愣,随即想到以赵青松这般诡异强横的武功,天下谁人能挡?灭个小小的丰都鬼城,这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通了这一点,曹康不由得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他本以为自己这次定然要命丧这处黑地牢之中,没想到忽然间峰回路转,喜从天降,自己不单单能兔了这场牢狱之灾,而且还可以回京城升官发财,命运的馈赠总是来的那么的猝不及防啊,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老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 曹康振奋精神,命各个校尉把火把和长刀大剑都拿在手中,跟着赵青松向石牢外走去。 众人从幽长的甬道中走出来,发现并没有走出石洞,而是到了一个更大更宽阔的石洞中。 这处石洞宽大无比,往上看,几乎看不见洞顶,往左右看,也足足有数百丈方圆! 也不知这个山洞是天然的,还是人力凿出来的? 若是用人力来开凿,怕是数十万人干上一百年,也凿不出这般宽广的山洞来! 众人从石牢中出来,还没来的及感叹这个如神迹一般的磅礴高大的石洞,便撞上了正打着灯球火把巡逻的丰都鬼城巡逻队。 那些丰都鬼城弟子一见赵青松等人的模样,马上疯狂的敲起了携带的铜锣呼叫援兵。 巡逻队的小头目手持一杆长枪,大喝道:“什么人?竟然敢来丰都鬼城撒野?活的……” 这名小头目的一句话只说出了一半,赵青松便冷笑一声,身形一晃,手中长枪向前一刺,霎时间场中已出现了数十名赵青松手持碧枪的身影,这数十名赵青松一齐向巡逻队的所有人挺枪直刺! 这些巡逻弟子只是丰都鬼城的外门弟子,本领稀松,连赵青松的随意一枪都挡不住,连哼也没哼出一声,瞬间全体倒地身亡。 赵青松下令道:“把火把跟兵刃都捡起来,兄弟们都紧紧跟在我身后,看我如何剿灭丰都鬼城这帮臭贼恶寇!” 众人见赵青松的枪技施展起来竟好似神通妖法一般,他的枪法根本已经不是武林中的寻常的枪棍功夫了,而是已然上升到了神仙法术的层面! 神仙施术,凡人岂堪一击? 众人对赵青松说的话更增信心,纷纷抄起地上掉落的刀枪剑戟,紧紧地跟在赵青松身后,向前面杀去。 巡逻小队的外门弟子虽然瞬间全数阵亡,但敲的锣声已经将丰都鬼城的弟子全都吸引了过来。 只见一队队人手持各式兵刃的汉子如飞蛾扑火一般从四面八方杀来。 赵青松也不跟这些人搭话,见人就是一枪,一枪就能捅死十来个人,那架势就好像杀鸡宰羊一般简单、惬意且枯燥无味!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赵青松已经宰杀了一百多名丰都鬼城的弟子。 曹康在赵青松身后看的是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仅仅半年的功夫,赵青松的实力竟然变的恐怖如斯,他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虽然赵青松杀的全是敌人,但曹康见了赵青松这诡异绝伦的手段以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心里已经把赵青松捧上了跟如来佛祖,玉皇大帝一样至高无尚的神灵之位,暗暗下定绝心,以后赵青松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绝不能,也绝不敢违背。 丰都鬼城的弟子仍旧源源不绝的向赵青松冲去,但也有一些离的较远的弟子见到了赵青松的这诡异绝伦的手段之后,心中产生了恐惧之意,远远地站在远处瑟瑟发抖。 第225章 人算不如天算兮世事难料 赵青松杀光了附近的丰都鬼城弟子之后,仍不停手,一步迈出,身形已经诡异绝伦地出现在了十丈之外,再跨一步,瞬间出现在了那些正缓缓后退的丰都鬼城弟子眼前,抬手一枪,只听‘扑哧’‘扑哧’之声不绝于耳,二十多号丰都鬼城弟子瞬间倒地身亡。 赵青松杀完一队,面色古井无波,冷漠地盯着下一队,仿佛他杀的不是一群人,而是随脚踩死了几只蚂蚁一般! 正在赵青松继续要屠杀下去的之时,远处一个愤怒又颤抖的声音传来:“住手!” 赵青松嘴色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意,酆腾奇终于肯现身了。 丰都鬼城的一众弟子见师父纵欲来了,纷纷聚集在了酆腾奇身后,咬牙切齿地向酆腾奇报告:“师父,这贼人好生可恶,还请师父施展大神通,将这恶贼收入地狱十八层,永受炼狱折磨之苦!” “还请师父施展大神通,将这恶贼收入地狱十八层,永受炼狱之苦!” “……” 酆腾奇并不回答众弟子的请求,手一伸,示意众弟子安静,扬声道:“赵青松,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么?” 赵青松淡淡道:“你法身已破,魂魄逃回了你的狗窝,怎么?现在终于肯肉身出现了?你施展‘不动明王’法身都打不过我,莫非现在妄想靠肉身赢我?你在想屁吃?你们丰都鬼城就靠着一点歪门邪道糊弄事儿,要论真实武艺,你连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都打不过,现在你穷途末路,竟然还敢在我的面前口出狂言?” 丰都鬼城的众弟子听见他们最尊敬的师父被赵青松骂的一文不值,登时勃然大怒,纷纷怒斥赵青松:“好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一会我师父他老人家施展起大神通,将地狱阎罗判官黑白无常跟各个鬼卒鬼全都请将出来,你会死的苦不堪言,死后魂魄永坠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臭小子,你等死吧你!” “阎王叫你三更死,你绝对活不过五更,我师父他老人家就是阎王爷,你这还活的了?臭小子,等死吧……” “……” 赵青松陡地仰天一阵狂笑,笑了半晌,逗趣道:“酆腾奇,你原来就靠这点小玩意儿、小把戏混日子?真是癞蛤蟆敲大鼓——自吹自擂!我赶时间,酆腾奇,你还有什么遗言抓紧赶快交代一下吧,我送你跟你的这些徒子徒孙直接一起下十八层地狱!” 酆腾奇的众徒弟闻言还想反驳回去,酆腾奇忽地一摆手,命令众门徒们闭嘴,冷笑道:“确实,真要动起手来,也许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人是万物之灵,人跟动物的不同之处在于,人比动物要聪明的多,人会使用工具,人会使用智谋,这个世界有一个铁律,叫做:劳力者受制于人,劳心者制于人,赵青松你还是太年轻了呀,你以为谁最能打,谁就是最后的赢家?非也!非也!我现在就能让你跪在我的面前求我,你信也不信?” 赵青松长眉一轩,淡淡道:“哦?真的吗?我不信。” 酆腾奇冷笑一声,将紫色的照鬼刀从腰间抽将出来,刀刃上紫光一亮,一道白幽幽的光芒缓缓地从鬼刀中涌将了出来。 白色的光芒越聚越密,最终慢慢的凝聚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这个人身材娇小,很明显是一个女人。 一个身量不太高,也不太胖的身材曼妙的女子。 赵青松一见这个女子出来,脸色登时变了,失声道:“妙英?是你么?” 那个白光凝聚的女子一副混沌迷茫的模样,似乎对赵青松的话并未听见,悬浮在半空中,既不动也不说话。 酆腾奇嘿嘿冷笑道:“赵青松,现在朱妙英的一缕残魂行将未散,倘若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让朱妙英魂魄凝聚的再牢固一些,这样她就可以跟你说一说知心的话,倘若你要是不跪,嘿嘿嘿~我现在就让朱妙英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跪是不跪?” 丰都鬼城的众弟子见师父能拿捏住赵青松这个突如其来的煞神,纷纷大喜过望,开始给师父疯狂的助威叫号:“跪!跪!跪!” “跪下!跪下!” “臭小子,还不跪?快快跪下,还能饶了你相好的魂魄,要不然,哼哼,魂飞魄散都是轻的!” …… 赵青松面露挣扎之色,他身后的曹康等人登时面面相觑。 这个朱妙英是何人,为何魂魄会被酆腾奇握在手中,他们全然不知。 这个朱妙英跟赵青松是什么关系,他们更是不明所以,不过眼见赵青松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一副似跪不跪的架式,登时惊觉事情似乎有些大为不妙起来。 曹康慌忙走到赵青松身旁,道:“赵掌班,你……这……” 赵青松已落下了泪来,嘴唇颤抖道:“曹队长,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可施,只能听天由命了。” 曹康面露忧色,他很了解赵青松,知道赵青松为人智虑深远,这时听赵青松说这话,不由得有些诧异,因为‘听天由命’这四个字不像是赵青松能说出来的话。 正在疑惑的曹康眼神一撒,忽地看见赵青松的手指在身后向自己打了个手势。 曹康是个老江湖,人老精,马老滑,见多识广,心中登时雪亮,明白赵青松刚刚说这番话绝对是另有目地,默默地退到了后面,眼睛瞪的大大的,耳朵竖的直直的,随时听候赵青松的指示。 赵青松脸上的挣扎之色越来越浓,一副想跪又不想跪的模样,一步一步地缓缓向前蹭去。 酆腾奇见状,仰天哈哈大笑:“赵青松,你若是再不跪,我……” 陡然间,赵青松的身形忽地一个闪现,人已出现在了酆腾奇的头顶,手中夺魂枪猛然扎出,‘噗’的一声闷响,长枪上碧绿色的枪芒疯狂的抖动着绽出,已然将酆腾奇持刀的右手给连腕刺断。 青龙枪气如跗骨之蛆一般,顺着酆腾奇手臂上的断口向他的身体上飞快蔓延! 青色枪气凝聚成的小龙爬到酆腾奇身体何处,酆腾奇身体何处的肌肉和骨骼便如同岩缝般片片龟裂开来,裂缝中的无数黑气犹如雾气般向照鬼刀中蜂涌而去! 赵青松探手将酆腾奇握着照鬼刀的断手抓在手中,猛然向后一甩,将断手跟照鬼刀甩向了曹康,大喝道:“曹队长,接住照鬼刀,快快向远处逃走!” 而随着酆腾奇的手臂断开,浮在半空中的朱妙英形象也瞬间被照鬼刀给收了回去。 原来,在刚刚再次遇到酆腾奇的瞬间,赵青松不知为何,突然对照鬼刀所蕴含的神通有了一丝明悟。 这丝明悟虽然不知来自何处,但赵青松隐隐觉得这丝明悟来自于夺魂枪。 夺魂枪竟然是活物吗?还能将枪本身的意志投射给自己? 夺魂枪是不是活物,赵青松不清楚,但眼下情况紧急,也容不得他细想。 这酆腾奇已经将照鬼刀跟身体炼化为了一体,照鬼刀不毁,酆腾奇不亡。 但这照鬼刀乃是上古神兵,过于邪异,威能虽然强横无比,却有噬主之喜好和异能,酆腾奇需要时刻将照鬼刀带于身旁,以自身意志来压制其刀上的邪意。 而酆腾奇之所以不停的将照鬼刀分成阴刀和阳刀,其用意,也是分散照鬼刀本身的威能和邪意,好减少自己身上的压力,防止照鬼刀邪能噬主。 连日来酆腾奇接连受创,不动明王法身完全被摧毁,已经有些隐隐压制不住照鬼刀中的邪意,刚刚他之所以让赵青松下跪,便是打算借用照鬼刀中的邪意威能,将赵青松整个人给完全吞噬进照鬼刀中。 上古神兵,皆有其灵,照鬼刀的意图和打算,同为十大冥界神兵的夺魂枪自能感应的清清楚楚。 但夺魂枪乃正神之兵,堂堂正正,绝非照鬼刀那种邪物所能比拟,所以一感应到照鬼刀的情况,夺魂枪便暗暗授意赵青松刺断酆腾奇的手臂。 只消照鬼刀脱离了酆腾奇的掌控,照鬼刀第一个吞噬对象必是酆腾奇! 曹康早在赵青松打手势的时候已经料到事情会有惊人变化,闻言立刻伸手接住了赵青松扔过来的酆腾奇握着照鬼刀的断手。 酆腾奇身上的黑气,恍如黑烟一般,翻翻滚滚,蒸蒸腾腾,不停地向已扔到了远处的照鬼刀中涌去。 酆腾奇脸上青筋暴绽,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突然不管不顾地拔腿向曹康奔去! 曹康见了酆腾奇身上这副诡异难明的模样,吃了一惊,手中攥着酆腾奇握着照鬼刀的断手,转身向远处狂奔而走! 赵青松怒道:“酆腾奇,给我死!” 回身挺枪疾刺,一枪向酆腾奇后心扎去! 眼见这一枪酆腾奇势难躲开,就在夺魂枪枪尖离酆腾奇后心不足一尺之时,酆腾奇的身影陡然一闪,已出现在了五丈之外,并不向赵青松还击,仍旧惶急无比地向拿着照鬼刀的曹康狂追而去! 曹康一见,更吓的魂飞天外,直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向远处跑的更快了! 第226章 末日穷途 酆腾奇的众徒弟见事情竟会出现这种奇诡的变化,先是愕然震惊,马上有丰都鬼城的内门弟子反应了过来,大叫道:“大家伙一起上,帮师父他老人家抢回照鬼刀来!” 丰都鬼城的众弟子一听这话,纷纷从四面八方向曹康围堵了过去! 赵青松大怒,喝道:“上前者死!” 手中夺魂枪上碧绿色的枪芒大盛,身形一闪,已出现在众丰都鬼城的弟子面前,一记‘横扫千军’,势道雄浑,锋芒如刀,‘嚯’的一响,一枪便扫死了冲在最前面的丰都鬼城二十多名弟子! 众弟子见状全都大吃一惊,纷纷止步! 赵青松身形再闪,十余丈的距离瞬息跨过,人已出现在酆腾奇身前,手中长枪连点,一招‘凤凰三点头’,分刺酆腾奇的三处要害! 酆腾奇连躲也不躲,身形又是一闪,再次诡异的跨过了五丈多远的距离,已到了曹康身后两丈处! 曹康回头正看见这个诡异的场景,吓了个魂不附体,差点把手里的照鬼刀和断臂给直接扔出去! 不过酆腾奇的身影刚刚出现在曹康身后,赵青松这次似乎已经预判到酆腾奇会如此,身形竟跟酆腾奇同步闪现,跟酆腾奇一起出现在了曹康身后两丈之处,手中夺魂枪飚然扎出,枪尖从酆腾奇前心处刺入,后心处刺出,向下猛刺,一枪将酆腾奇硬生生给钉在了地上! 夺魂枪上的青色枪气从酆腾奇心脏向其全身各处飞快蔓延,碧绿色的枪气所过之处,酆腾奇的身体皆如枯木一般,开裂!枯萎!破碎! 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酆腾奇口中陡然发出了一声怪吼,一团浓烈的黑气从他大张的口中钻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名身穿帝服,头戴冠冕的阎君形相! 这团黑气凝聚而成的形象栩栩如生,恍如实体,乃是酆腾奇的魂魄离体凝结而成,此为阴神鬼仙之体,非有大神通者不能凝成也! 酆腾奇的阴神鬼体一出现在空中,便毫不迟疑地伸手向曹康手中的照鬼刀抓去! 曹康虽然腿脚很利索,跑起来其快如飞,但奈何人终究还是跑不过鬼,他奔跑的速度远远及不上酆腾奇没有实体的阴神鬼体之迅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酆腾奇的大黑手朝自己手里的照鬼刀上抓来。 丰都鬼城的众弟子见状,纷纷大声欢呼起来。 赵青松其实完全来的及阻止,但他却仍旧静静地立在原地,伸踏在酆腾奇的肉身上,冷笑地看着酆腾奇的阴神鬼体伸出手去抓照鬼刀。 因为他知道,事情已经妥了! 酆腾奇的大黑手在堪堪离照鬼刀不足三寸时,照鬼刀上忽地传出了一声尖锐的怪响,黑气凝聚而成的酆腾奇阴神陡然间一阵模糊,伸出去的黑色大手再也维持不住阴神的形态,化做了一团团的黑雾向照鬼刀中涌去! 酆腾奇之所以施展出阴神出体大法来,就是因为他已经看了出来,有赵青松在旁边阻拦,他的肉体无论如何也是抢不到照鬼刀的,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暂时放弃自己的肉身,以阴神之态强行出体,想靠着阴神没有实体,动念既致的优势将照鬼刀给夺回手中。 因为他情急之下无奈拼命,这才将轻易不施展的阴神出体大法施展了出来。 可人一着急,往往容易坏事。 酆腾奇光顾着想怎么将照鬼刀抢回手中,却完全忘记了照鬼刀早有反心,他现在神魂、体魄、法身都已处在了从未有过的最低谷状态,照鬼刀既然已经脱离了他的压制,又怎么可能再顺从地回到他的手中? 照鬼刀登时自发性的开始发难,造酆腾奇的反,疯狂的吞噬起酆腾奇的阴神鬼体来! 酆腾奇直到这时才惊觉大事不妙,自己似乎情急之下,失算了! 就在刚刚他的手腕被赵青松刺断之后,他应该马上施展神通逃之夭夭,这样的话,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竟然拼命的想拿回一心想要造自己反的照鬼刀,这不岂是自寻死路么? 人往往想一个问题想习惯了,会养成一种思维惯性,结果不应该这么想的时候,还会是按着习惯去想这个问题。 酆腾奇本来就对照鬼刀视若性命,这一百多年来,从来没跟照鬼刀分开过。 现在照鬼刀想噬主,他心里明明也知道这件事,照鬼刀脱手之后,他应该马上远远避开照鬼刀,可思维惯性之下,他仍旧想要将照鬼刀抢回手中,完全没去思考照鬼刀噬主的问题,这才导致了眼下这个让他濒临死亡的局面。 思维惯性害人啊! 酆腾奇心中大为后悔,可后悔屁用没有,尝到了甜头的照鬼刀仿佛发出了一声欢呼一般,刀身剧烈震动不已,刀上的吸力大增,将酆腾奇整个阴神都吸的溃散不稳起来! 还拿着酆腾奇断手的曹康只觉得全身一凉,自己的身魂似乎都要向紫色照鬼刀中涌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人老奸,马老滑,久经大敌的曹队长迅速的将酆腾奇的断手和断手中的紫色照鬼刀远远地抛向一旁,抱着头向一旁鼠蹿而去。 被抛出的照鬼刀此时犹如活物一般,不但没有落地,反而自行悬浮在了空中,熠熠生辉,刀身上紫气萦绕,片刻间就将酆腾奇的阴神吞噬了半数之多! “照鬼刀,你放我一马,我答应你所有的条件,你只要肯放过我,你想吞噬谁,我都答应你……”酆腾奇眼见自己逃走无望,只得做垂死挣扎。 照鬼刀仿佛对酆腾奇的话毫无反应,刀身上的吞噬之力再次大增,不但一口气将酆腾奇的阴神吞噬一空! 一代枭雄,纵横阴阳两界一百多年的酆腾奇,就此魂死道消,死于了自己贴身运使了一百多年的地府邪刀照鬼刀之下! 照鬼刀吞噬完了酆腾奇的魂魄之后,邪威大发,连周围的尸体和活人都不放过了,如同一只从笼子里放出来的怪物一般,对周围所有的血肉都产生了一股吞噬吸引之力,意欲将所有的血肉之躯体都吞噬进刀刃中! 就连酆腾奇的那个断手也不例外,化做了团团黑气被照鬼刀直接吸进了刀中。 赵青松丝毫不惧,手中夺魂枪一挺,冷冷道:“照鬼刀,你将朱妙英的魂魄全数还我,我替你杀光丰都鬼城的所有人供你吞噬,你要敢不从,我现在就用夺魂枪把你毁了!” 悬在半空中的紫色照鬼刀正疯狂的震动,听了这话,忽地一顿,似乎是在思考赵青松的话该不该遵从。 过了片刻,照鬼刀似乎确实对夺魂枪有些惧怕,刀身再次震动起来,一团团乳白色的光芒从刀刃上涌将出来,在赵青松眼前慢慢凝聚成了朱妙英的形象。 这次的朱妙英脸上的神情十分生动,竟然能够看见赵青松,显然是朱妙英的全魂全魄都被照鬼刀给释放了出来。 赵青松大喜过望,手中夺魂枪微微一震,一团碧绿的光华将朱妙英的魂魄给护住了,喜道:“妙英!” 朱妙英也是又惊又喜:“夫君,我这是已经死了么?”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再活转过来的,你先在夺魂枪中恢复一下,等我办完了事,再跟你细说。” 说着长枪一震,将朱妙英的魂魄收进了夺魂枪中,转过身来,满脸杀气的喝道:“兄弟们,一个不留,跟着我我杀!” 丰都鬼城所在的山洞里,掀起了一场场的腥风血雨,所有的丰都鬼城的弟子,全都一个个的倒在了血泊中。 第227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在赵青松的参与和带领下,这场屠杀毫无悬念的很快落幕了。 巨大的山洞中,处处都是尸体,鲜红的血液几乎都汇聚成了一条小溪。 小溪的尽头,是插在地面上刀芒大盛的紫色照鬼刀。 赵青松将丰都鬼城里的金银细软全都翻腾了出来,在山洞中足足堆成了一座小山! 金光闪闪的金条,珠光宝器的各种宝石,堆积如山的白银,几乎把大家的眼睛都闪瞎。 财帛动人心,可以赵青松的威慑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举妄动的。 赵青松的心情极为苦闷,丝毫没有因为找到如此多的金银财宝而高兴起来。 如果说她不在了,就算是将世上所有的金银财宝都汇聚到面前,又与粪土何异? 世上的芸芸众生都在疯狂的追寻财富,都在渴望着一夜暴富。 可许多人都不知道,其实世上最值得珍惜的宝物,是身边人的一颗真心,而不是那些黄白之物。 可惜世人都被世俗的习气所沾染,在红尘中越陷越深,死前只剩下手中紧紧攥住的一些身外之物,空在世界上活了一遍,却至死也没活明白。 那么,人活这一生,意义在那里呢? 其实人活一生,毫无意义。 人活着的意义就是自己寻找自己生命中的意义,自己赋予自己这条命一个意义。 瞧着这无数的金银珠宝,赵青松扫视了一圈自己身后的这些神色疲惫,满身狼狈的人,叹了口气,说道:“众兄弟,此一番死里逃生,实属不易,我想,有些兄弟如果厌倦了在朝廷里的打打杀杀朝不保夕的生活,除了官方金银之外,别的金银珠宝自己想拿多少便拿多少,拿了财货之后,你们从此隐居江湖,不再回京城,也不在江湖上露面,我跟曹队长都是没有意见的,回去了我们便上报你们是因公殉职,也就是了。” 众人料想不到赵青松突然说出了这番话来,面面相觑。 曹康倒是对赵青松了解极深,对赵青松的想法也有一些了解,心知赵青松恐怕是因为那个名叫朱妙英的女子的死而有些心灰意冷,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来。 曹队长点头赞同道:“赵掌班的话我也赞同,兄弟们谁打算从此隐姓埋名,我们一定替兄弟遮掩过去,保证你们没有后顾之忧,全都上报因公殉职,不过我曹康在京都中还有家小妻儿,所以肯定是必须要回京的。” 众人都是一阵窃窃私语,显然都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片刻,三三两两的走上前来,用找来的衣帛做成包袱,玩命的打个大包袱,向赵青松跟曹康深深的行了一礼,喜滋滋的去了。 毕竟当个锦衣卫,虽然看起来风光,实际一年的俸禄少的可怜,不夸张地说,现在在这里随便抓一把,干锦衣卫十年也挣不了这么多! 现在有如此多的财富唾手可得,谁能不动心? 有了这么多钱,对于有些人来说,连亲妈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 有了前车之履,更多的人纷纷激动难抑的行动了起来,开始疯抢。 当然了,实际上东西多的很,这些人就是都来拿,也是拿不完的。 但这些人就是控制不住的开始抢着拿,抢着包。 对于人来说,好东西总是这样,多少都不够。 渐渐的,人越走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五十来个人,仍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赵青松深深地看了这些人一眼,下令道:“好兄弟,我赵青松承你们的情,我答应你们,不论你们有什么事来求我,我一定会帮你们一次。” 众人纷纷向赵青松行了一礼,大声的答应一声。 以赵青松现在的能为,可以说世上没有办不成的事了,他这一句承诺可以说价值千金! 赵青松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答应一声,将官银都装上马车,鞭子一抽,骨碌碌地向京城而去。 在赵青松等人离开山洞后不久,一个人影极快地从洞外而来,几个起落,已经落到了仍旧插在石头上照鬼刀之前。 照鬼刀似乎是感应到有人到来,刀身上紫色大盛,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从刀刃上迸发,向着来人袭去! 那人并不慌张,手指轻轻一弹,照鬼刀上的噬力瞬间消弭,修长的手指再弹第二下,照鬼刀上竟然发出了一道欢呼的轻吟之声,飞到了来人的手掌中。 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神秘的朱千川。 朱千川笑吟吟地弹了弹照鬼刀,雌雄难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 他用手指摸了摸照鬼刀刀刃,笑道:“好了,不要闹了,将酆腾奇的魂魄放出来给我吧,我还有用。” 照鬼刀的刀刃‘嗡嗡’震动了几下,一团黑气从刀刃上钻将出来,凝聚成了一个三寸小人的形象,看这小人的模样,正是酆腾奇本人。 酆腾奇一被照鬼刀放出来,立刻怒目大叫道:“你,你到底是谁?你莫非是师父?你当初根本没死?是也不是?你是不是找到了另一种长生不死之术?却故意不传我,引诱我用照鬼刀暗算你,实际你趁机羽化为仙,自此长生不死,是也不是?要不然为何这一百多年来怎么也找不到你死后魂魄的任何踪迹?” 朱千川抚面大笑:“酆腾奇,不得不说,你真的是想太多了,一百多年的风流富贵,你也享受的够了,我告诉你,这天上地下,不论是妖魔还是鬼怪,全都是我朱千川释放出来的,你们出现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做我长生不死的养料,你师父早在一百多年被我炼化成丹药吞食了,现在轮到你了。” “什……什么?不……不可能,你到底是谁?”酆腾奇有些不敢置信的尖叫道。 “这个世界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照鬼刀当初就是我从天宫的藏兵阁里取出来,事先放在这里的,你所学的一切功法神通,也是我特意挑选出来送给你的,为什么呢?因为你是我精心挑选的祭品,就好像你吸食童男童女的魂魄用来续命一样,你这个祭品现在已经成熟了,你就好像我种的韭菜一样,已经到了要被收割的时候了。” 朱千川得意洋洋的说完这话,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口袋,对着酆腾奇的魂魄一吸,将酆腾奇的魂魄吸进了小口袋里,勒紧了口袋绳。 “咦?有人来了?是他?他的名字好像叫……叫白寒露?嗯,又是一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家伙么?嘿嘿……好,好的很,你的新任主人就是这个白寒露啦,你要好好完成你的任务哦。” 朱千川将照鬼刀向旁边一扔,刀刃狠狠地插进了洞口处的石壁上,直没入柄。 他赤红色的嘴唇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整个人缓缓的消失在了原地。? 第228章 见龙在田飞云雾 跃龙在渊临九天 剑客传说之——见龙在田。 九江府,下辖德化、湖口、彭泽、德安、瑞昌等五县,乃是江西重镇。 九江府,乃是长江的“通衢之地”,来往客商络绎不绝,算的上是繁华之所。 王随真有些无聊的坐在九江府中的一家酒楼里,满脑子都是赵红香的身影。 今生今世,还能再次相见么? 是不是红香姐已经出事了? 对于现实中的种种缘由,王随真总是产生一股无力感。 虽然他现在实力强大,寻常的武林高手连他一招也挡不下来,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不论是那个连名字都不知晓拜蓝教教主,还是那位天下第一刀——方振衣,都远远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匹敌的。 求而不得,确实是人生最痛苦的事吧? 楼梯上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王随真连忙收敛了自己的悲伤情绪。 听上楼来的这脚步声轻盈而且连贯,来人应该不是别人,正是西海龙王史飞龙。 果然,几个呼吸后,一个身材修长,面戴轻纱的女子走上了楼来,正是藏龙洞西海龙王史飞龙。 “你在想什么?看你一脸愁苦的模样,是在思念还在家乡等你的妻子吗?”史飞龙将面纱摘下来递给身后的侍女,面露轻笑的看着王随真问道。 王随真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妻子?她说的是朱玲玲? 听史飞龙这么一说,王随真才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王随真并不想让史飞龙看出自己的心思,站起来转身看着酒楼下面的街道,背对着史飞龙淡淡道:“不知史至尊找我来这里,有何贵干?” “不如我派人将你的妻子接来跟你团聚,以解了你的相思之苦如何?”史飞龙毫不在意王随真假装出来的冷漠,因为她认为她现在对王随真的内心已经相当了解了。 王随真做为第一个让她感兴趣的男人,她当然要仔仔细细的将王随真调查个清清楚楚。 而她得到的情报,也绝对的相当详细。 几乎将王随真从小到大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查到了。 而在柳镇上,王家茶馆被屠杀殆尽,然后焚烧一空的事情,人人都知道,而关于王随真的事,自然街坊邻居们也全都门清儿的很。 所以现在王随真心里在思念的那个人其实是赵红香,她也心知肚明。 之所以打趣王随真是在想朱玲玲,也是她故意的。 毕竟逗一个漂亮的小弟弟玩,对史飞龙来说,是一件挺赏心悦目的事。 王随真不由得脸色一变,忙摆手结结巴巴的道:“不……不不,不用了,我……我……我……”我了半天,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咯咯咯……”史飞龙见王随真一副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王随真这才发觉似乎史飞龙在故意戏弄自己,脸色不由得一沉:“史至尊,过分了吧?” 史飞龙见王随真好像是真生气了,不以为意,捂嘴轻笑道:“我懂了,王公子其实在是在思念你的红香姐,是也不是?不如我想办法将你的红香姐给你接了来,你应该会很高兴吧?” 王随真一听史飞龙竟然知道红香姐,不由得神色一怔,随后大喜道:“什……什么?你……你能帮我把红香姐救出来?” 史飞龙哑然道:“不能。” 王随真这才发觉史飞龙还是在戏耍自己,不由得恼羞成怒,气结道:“你……你……你有些太过分了!” 史飞龙见王随真变模变样,一副眼里要喷火的架势,不由得大出意料之外,眨眼道:“王公子不用生气,我想,有太尊大人朱千川相助,你的红香姐肯定是可以救出来的。” 王随真对史飞龙随意开自己的玩意,很是生气,可对史飞龙,他是好也不行,歹也不行,毕竟史飞龙曾经救过他的命,他也不喜欢说些有的没的的废话,只得无奈的转头看街上,不再去看她。 在史飞龙眼里,她更觉得王随真这个人可爱起来。 在她的经历中,凶狠毒辣的男人她见识过,老奸巨猾的男人她也见识过,神鬼莫测的男人她也见识过,但她偏偏没有见过像王随真这样心思清澈,几乎一眼可以让人看穿,却又痴情无比的小男人。 “我这次找你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最近的一些事,这……” 史飞龙话说到一半,王随真忽地飞身从酒楼上跳了下去,远远地朗声道:“史至尊,你的事回头再说,我先办件旁的事。” 说着这话,他人已经落到了一旁的大街上,向着远处正乱哄哄挤成一团的人群处奔去。 史飞龙看着远处一间财坊前挤成一圈的人群,摇头道:“我正是要告诉你,九江府的陈家正打算下套对付你,让你千万小心,没想到你自己马上就上套了,唉,你这个王公子好像是个愣头青……” 王随真完全不知道史飞龙正在楼在诽谤自己,几个起落已奔至乱哄哄的人群人,伸手分开看热闹的人群,挤到了最里面 ,抬眼就看到里面有一个彪形大汉正在殴打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正边痛哭边拽着赌坊的门框死不撒手。 “我不要进青楼!我不要当妓女!我不去……”小女孩边双手拉着门框边声音凄厉的大叫着这些话。 王随真正是因为远远地就听见了这个小女孩那尖锐的叫声,这才慌忙赶了过来。 旁边一名彪形大汉极其不耐烦的叫道:“大虎、二虎,把这小丫头片子打晕拉到青楼去,真是废物,连个小孩子都搞不定!” 一直用力拉拽小女孩的大虎听了这话,抡起拳头,照着小女孩的后脑勺就要下手! 不过大虎的拳头只抡到了一半,忽然旁边伸出了一只手掌抓住了大虎的手臂。 那只手掌力大无比,身高体壮的大虎拽了半天手臂,竟然愣是没拽动。 大虎勃然大怒,扭头去瞧是谁在拽自己的手臂,嘴里骂骂咧咧:“哪个不怕死的龟儿子竟敢,哎呦……哎呦……” 抓住大虎手臂的那只手掌忽地用力一捏,大虎只觉得自己手臂好似被钢钳给捏住了,手臂上的骨头几乎都要碎裂开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出手捏大虎这人,自然就是从酒楼上赶来的王随真了。 第229章 行侠,先从禁赌,禁嫖开始 大虎被捏的当场软成一团,眼泪鼻涕齐流,登时将正拉拽的小女孩子给松开了。 一个中年女子连忙从一旁的地上爬将起来,将那小女孩抱在怀中。 一开始发话的那名大汉见有人敢插手他们的事,登时勃然大怒,指着王随真的鼻子道:“那里来的小崽子?竟然敢插手我金……” 王随真将大虎的手臂甩在一旁,身形一晃,已到了那名汉子身旁,右拳一晃,已飞快的在那大汉的肚子上打了一拳。 那大汉吃痛,面容扭曲的蹲了下去,说了一半的狠话登时又咽了回去。 二虎见势不妙,马上朝赌坊里喊了一嗓子:“二老板,有人来闹事!” 二虎的这一嗓子下去,赌坊里呼啦啦一顿响,登时闯出来十几名手持各式凶器的汉子,将王随真和那对母女都围在了当中。 看热闹的群众们一见赌坊里这帮凶人出来,马上颜色更变的拖拖拽拽地远远避了开来。 很明显赌坊里的这帮人的凶名,九江府的老百姓是深知的。 更有许多胆子小的,连热闹也不敢看了,吓的脚不沾地的颠了。 赌坊里的凶人将王随真围定之后,赌坊中传来一阵‘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响,不多时,走出来一个手拄拐杖,一瘸一拐面色蜡黄的汉子。 这面色蜡黄的汉子双目炯炯,盯在王随真身上。 上上下下将王随真打量了半晌之后,质问道:“你是何人?敢竟管我九江赌坊的事?当真不怕死么?你难道不知道九江的赌坊都归九江帮管吗?” 这汉子不说这话还罢了,一说这话,王随真更来了精神了:“九江帮?就是胖肥鱼当帮主的那个九江帮吗?” 脸色蜡黄的汉子愣了愣,随机一脸不屑的道:“胖肥鱼是什么东西?也配当帮主?我们九江帮的帮主当然是大老板,你以为你跟胖肥鱼有交情,这事就能交代过去?你想错了,胖肥鱼狗屁不是,你就是胖肥鱼他爹,今天也不好使!” 王随真早就听说九江帮真正管事的人是陈美人的爹,也就是人称沈万三第二的陈万三陈百万。 虽然听说过陈万三的名号,但王随真这才来九江府第二天,还没有见过陈万三这位自己名义上的下属。 东海龙王执掌江西大小数十个帮派,九江帮是这其中最大的也是最主要的帮派。 “那我要是陈万三的爹呢?”王随真冷冷说道。 “放肆!唐二,这小子出言不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将这小子的狗嘴巴给我跺下来!”二老板眼中杀气一闪,下令道。 一名手持奇形兵器的大汉答应一声,将手中的兵器舞了个花样,大喝一声,就向王随真冲来。 王随真冷眼观瞧,见这位名叫唐二的大汉动作虽然敏捷,但兵器上挥舞出来的全是花活,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 这人的武术方家一看就明白,这属于表演性武术,根本不是用来打架用的。 这就是所谓的花架子。 武术中有专门的花架子练法,比如说转个刀啊,转个剑啊,翻个跟头啊,摆个造型啊,看起来威风凛凛,赏心悦目,似乎是有两下子,实质上草包一个,屁用没有。 练这玩意儿的人往往跟别人动起手来,连一招也挡不住,当场就得出丑。 王随真看唐二呜呜渣渣的冲了过来,不动声色,等其冲到自己身前时,陡然一伸腿,绊了唐二脚一下。 只听正呜渣的带劲的唐二突然大叫了一声,‘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王随真身前。 那架势就好像唐二特意给大家表演一下子‘武林高手’是怎么给别人磕头的一般。 围观的群众们先是一怔,随后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大家伙一开始就预想了各种可能性,可谁也没想到唐二会当众给大家伙表演一下子怎么磕头。 二老板见唐二竟然当众出丑,不由得有些恼怒:“唐二!你这饭桶!跪在地上做什么?起来割这小子的嘴!” 唐二倒是想起来,可膝盖处传来的阵阵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虽然有点丢人,但还是跪一会比较好。 二老板见唐二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小媳妇儿似的跪在王随真身前迟迟不起来,不由得更加恼怒,喝道:“所有人……” 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王随真身形一晃,已到了二老板身前,伸手一握一提,已捏着二老板的喉咙将其整个人都提在了空中。 二老板咽喉被扼,登时被憋的满脸通红,嘴里不停的发出呃~呃~呃~的响声。 就在王随真提起二老板刚打算说话的时候,忽地一个提刀的汉子蹿到了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母女身旁,一刀将那名中年妇人给割了喉,随后将刀架在了那名小女孩的脖颈上,面色阴狠地向王随真大喝道:“快快将二老板放了,不然我一刀将这小女孩也宰了!” 这一着变化是王随真万万没有想到的,正因为他事先没想到这个问题,所以也根本没来的及救这名妇人。 他低头瞧去,只见瘫软在地的妇人喉管已经被完全割断,双眼上翻,抽搐了几下,再不动了。 显然是死了。 王随真心里的火一下就蹿了起来。 他本来打算救这一对母女,却没想到,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反而提前将小女孩的母亲给送进了鬼门关,更加让他恼火的是,小女孩现在也危在旦夕! 王随真身上的杀机再也压制不住,陡然散发出来,他冷哼了一声,陡然一抬手指,一道绿光由指尖攒射而出,在持刀汉子的额头上刺出了一个血洞! 持刀汉子哼也没哼一声,当场去世,全身缓缓地瘫软着栽倒于地。 王随真将快要断气的二老板甩在一旁,伸手将被吓坏了的小女孩揽进怀里,柔声道:“小妹妹,你没事吧?” 那小女孩有些怯怯的看了王随真一眼,随后奋力向地上已经死去的妇人怀中扑去,哭叫道:“娘~娘亲~你怎么了?娘亲~你醒醒呀~”声音凄惨,催人泪下。 二老板拼命的呼吸着空气,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可以自由的呼吸是这么的珍贵。 王随真双目冷凝,盯着二老板,森然道:“我乃新任东海龙王王随真,你回去给陈万三传我的命令,在我东海龙王治下,不允许有任何赌坊,更不允许有任何妓院,有违此令者,一律处死!十天后在我就职龙王的典礼上,我要陈万三亲自向我汇报此事的进度。” 说完这话,不再理会二老板等人的反应,将一旁泣不成声的小女孩给扶了起来,道:“好了,小妹妹,人死入土为安,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说着再次向二老板等人下令道:“将这妇人好生安葬,回头我会带着小妹妹去坟上烧纸,若是办的稍有差池,你们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 王随真目光阴冷地将几人缓缓的扫视了一眼,看到了谁,谁就忍不住打个哆嗦,随后带着小女孩缓缓地回到了酒楼上。 第230章 心如明月兮自皎洁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史飞龙见两人缓缓上了酒楼,轻叹了一口气,道:“王公子,赌坊、妓院,古已有之,你刚刚说什么东海龙王治下不许有任何赌坊、妓院,恐怕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王随真命店小二上几个拿手的菜,让小女孩坐在自己身旁,淡淡道:“事在人为,许多事情不都是先敢想,再干出来的吗?” 史飞龙也坐在了一旁,有些担忧的道:“王公子有所不知,这赌坊跟妓院,牵扯甚广,黑白两道,多少人指着这两个东西吃饭?古话说的好,断人衣饭,犹如杀人父母,这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你就不怕这些人找你报仇?” 王随真挑一挑眉毛:“怕,但怕就不做事了么?我师门有戒律,要我们这一门中之人,一生都要奉行侠义,抱打不平,锄强扶弱,我想,世间大恶,首推赌坊、妓院,我先除了这两恶,随后便是要麾下的所有大小帮派从事正当职业,不许再绑架、勒索、收取保护费,只有这样,彻底的将恶从百姓身边除去,这才是侠之大者!” 史飞龙有些无奈的捂住了脸。 她觉得自己似乎以前是高看了王随真了,这王随真的想法也太天真了。 “王公子,这话恐怕大有问题,你若是说只禁赌坊和妓院,也许还有成功的可能性,你要是想将所有的黑道生意都一概禁绝,恐怕绝无可能,东海龙王名义上掌控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帮派,可那也要大家伙认可才行,你这么干,恐怕所有帮派都不会服,更不会承认你这个东海龙王,所有人都不听你的指挥,难道你要将所有人都杀光吗?” “就算你真有那么狠,将所有人都杀了个精光,那你这东海龙王麾下连一个活人也没有,全是死鬼,你还当什么东海龙王呢?光杆将军,那不是笑话吗?” 史飞龙修长好看的手指在桌子上极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有些担忧的瞧着王随真说道。 “当成不东海龙王,那不是更好了吗?朱洞主想必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吧?当初他可是很支持我这么干的哦~”王随真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好看的笑容,看的史飞龙不由得一呆。 “为什么最近王随真好像变的越来越英俊了?是我的心理作用吗?”史飞龙看着王随真这个身高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弟弟,心里忍不住暗暗有些纳罕。 “唉,随便你怎么做吧,你替我杀了萧凌龙,我本来也想救你一次,还了你这个人情,可惜最后还是因为洞主的出手,导致你没走成,你的这个人情我没还成,我这次一定要想办法还你的,我现在就去联络一下北海龙王赵青松和南海龙王吴浮生,这件事只要这两位前辈不出手,只要不涉及到他们两位手下的势力,想来别人也伤不得你。”史飞龙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说道。 “我早已料想到此事极为凶险,史至尊可以不参与此事,你我的情份已经两清了,你已经想办法帮我逃走了,到最后没能逃掉,我是王随真本事不济,不关史至尊的事。”王随真看着身旁一脸怯怯的小女孩,冷言冷语对史飞龙说道。 史飞龙见王随真一副又臭又硬,完全不领自己情的架势,不由得也有些着恼,跺脚道:“好,好,好,你就继续作吧,最后作死你自己,与我何干?” 说着这话,气呼呼的下楼去了,今天原本是她主动邀请王随真来酒楼中吃饭的,现在她气恼上来,也不再提吃饭这个茬,自顾自的走了。 王随真默默地瞧着史飞龙的轿子慢慢走远,苦笑道:“史至尊啊史至尊,我是个亡命之徒,不配有朋友,不然迟早会连累到你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等将来如果还有机会,我再向你道歉吧,唉……” 自从跟史飞龙相遇之后,史飞龙对他的种种好意,王随真又不是个傻子,怎么能感觉不到? 他甚至从史飞龙身上,感觉到了在朱玲玲和红香姐身上才能感觉到的那种感觉。 具体这种感觉是什么,应该怎么解释,玄之又玄,说不清,又道不明,但这种感觉又是很实在的一种感觉,确实真实存在。 王随真不大懂,但这种感觉或许可以解释成情谊?或者是爱恋?还是什么别的? 他不敢往下细想,但朱玲玲现在已经让他一个头两个大,都不知道心里应该怎么处理这段跟她的关系,又怎么向红香姐交代,难道见了红香姐就说,自己一不小心捡了个漂亮媳妇儿?她是硬赖上自己的,这不是扯淡吗? 这套说词连自己都不信。 如果说现在再来一个史飞龙,他会直接崩溃,先不用想怎么跟红香姐解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渣男,自己心里都接受不了。 当然了,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史飞龙只是想还人情,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不过不论如何,王随真都打算直接跟史飞龙拉开一点距离为妙,不然自己心里过不去,总觉得自己背叛了红香姐,背着红香姐在外面胡打狗干,不是个人。 或许史飞龙并不是气恼王随真刚说的话,而是发现了王随真有对自己敬而远之的意思,这才气恼的走了。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王随真将店小二端上来的饭菜都放到小女孩面前,给她拿过一双筷子,笑眯眯地问。 “我叫刘洋洋。”小女孩似乎是早就饿的狠了,见有这么多好吃的,登时不管不顾地大吃特吃起来。 王随真笑道:“好,以后我就叫你洋洋吧,你以后就跟着我,我叫王随真,你可以叫我王叔叔。” 刘洋洋眯着眼睛向王随真笑了一下,双眼弯弯,好像两个小月牙,看起来极是可爱。 “吃吧,吃饭了,王叔叔带你去给你娘亲烧纸。”王随真也拿过了一副碗筷,跟刘洋洋一块吃起饭来。 “嗯,谢谢王叔叔。”似乎是又想起了刚刚死去的娘亲,刘洋洋小嘴一撇,差点又哭了出来,不过她似乎很是懂事,将眼泪又憋了回去,默默地吃起了饭来。 王随真心中忍不住叹息道:“江湖上,人如浮萍命如草,我运气好一些,遇到了长山大哥和莫愁师父,要不然当初的下场恐怕比刘洋洋还要惨,唉,像刘洋洋身上的事,这世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天下百姓都拥有一个太平盛世,让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每天都能吃上一顿饱饭呢?” 想到这里,王随真又忍不住想起了已经西去的把兄弟王伯安来。 “伯安大哥学识渊博,或许他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吧?” 王随真忽地又想到,自己当初似乎也问过伯安大哥这个问题,结果伯安大哥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说了几句难,难难。 看来像伯安大哥这种当世大儒,学贯古今的智者,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呀。 “管他的呢,我就谨遵师门戒律,能帮一个是一个,帮助一次一是次也就算了,古话说的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旁的事,我读书太少,读书人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我更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的。” 王随真想不通,直接摇头放弃,开始专心的干起了饭来。 第231章 身如烈日兮照四方 龙王山庄。 坐落在庐山脚下,离九江城只有三十来里的脚程。 这个地方本来是萧潜龙的府邸。 现在萧潜龙身死道消,这个地方自然归了新任的东海龙王。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奇怪,你忙活半天,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 今天虽然是大暑,但天气意外的很凉爽,小风呼呼地。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不是因为节气,而是因为今天是王随真就职东海龙王的就职大典。 作为威震一方的大佬,东海龙王之位在江湖上非同小可,以萧潜龙生前的能量来说,威震江西,是一位了不得的巨擘。 龙王山庄的仆人人知道今天是大日子,自然不敢怠慢,早早就起来打扫内外,净水洗街,准备迎接客人。 按常理来说,交情深的江湖上的朋友往往会提前一天来帮帮场子。 不过王随真这位新任的东海龙王显然没有任何江湖上的朋友,从昨天到现在,一个江湖人物也没有出现。 王随真不但江湖上的朋友没有,而且敌人甚多。 他发出去的那两句话,一下子就树立起了无数敌人。 本来直属东海龙王管辖的大小几十个帮派,既然尊东海龙王为太上帮主,按理说早就该到,但直到日上三杆了,却连任意一个小帮派的人都没来。 这是明目张胆对东海龙王的悖逆! 不过这一切王随真根本不在乎,他仍旧坐在宽敞的龙王大殿里,神情自若的喝着茶水。 七色流光跃动的七星宝剑,被随意地挂在他的腰间。 虽然说这把七星剑里大有文章,但经过王随真的实验,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用枯木神功里的封字诀将七星剑中涌出的好像思想一样的奇怪东西给封住。 而封住之后,七星剑上再无别的异样,那怕自己将宝剑放在离自己再远的地方再长的时间,自己也不会有头疼、心神不宁的反应。 既然能轻松将七星剑上的异常封印起来,此剑又削铁如泥,锋利无匹,最重要的是自己还能节省出一大部分凝聚气剑时消耗的内气,那又有什么理由不用这把神剑呢? 不过这个好消息,王随真还没有来的及告诉史飞龙,更没有来的及将她的两柄玉衡短剑给封印住。 难得生活中有这么安静的时光,王随真有些悠闲的想着:“过了今天,我应该主动去找史飞龙,一是给她赔个礼,二是给她封印一下短剑……” 不过这份安静很快就被门子的叫声打断了:“西海龙王史飞龙,南海龙王吴亢龙,北海龙王赵跃龙三位至尊驾到。” 王随真一愣,史飞龙能来,他可以理解,南海龙王吴亢龙,北海龙王赵跃龙,他不但跟这两个人没交情,反而还动过手,结过怨,这两个人来做什么? “来特意跟我为仇作对?”王随真忍不住这么想,有些纳闷的站起身来,出门迎接三人。 毕竟三人按地位来说,跟他是平起平坐的,朱千川虽然是洞主,却也对三人客客气气。 没别的原因,能耐大。 能耐大,地位就高,反之亦然。 虽然说这三位的能耐,王随真还未曾深入了解过,不过东海龙王萧潜龙的本事他是深深的领教过的,当初如果不是他占了一个恢复速度快,打了萧潜龙一个措手不及的缘故,两人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据史飞龙所说,南海龙王吴亢龙名叫吴浮生,北海龙王赵跃龙名为赵青松,两人都是大能为之人,神通深不可测,早已不是凡人手段,比史飞龙和他王随真高了不止一筹。 对于史飞龙的话,王随真倒没有什么怀疑,但要说比他高了不止一筹,王随真倒有些不以为然,他时时暗想:“比我高明的多?难道说能达到我师父莫愁那种剑仙之境?不大可能吧?这两人真有那么厉害?” 虽然他对史飞龙的话抱有怀疑的态度,不过两人比自己手段更高明,他还是相信的。 毕竟史飞龙的手段他也略微见识过,按感觉来说比自己并不弱,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这两人相必确实神通不小。 王随真领着刘洋洋走出殿门,迎面就看见一名神情沧桑落寞的长脸汉子正大踏步向殿内走来。 这汉子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肤色微黑,一张长脸,双目中傲气十足,气势惊人,一副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里的狂人模样。 手里拎着一条雕龙描纹的亮银大棍,棍上隐隐有电光跃动,给他整个人更添加了几分威猛霸道的强横气势! 王随真认识这人,这人正是南海龙王吴浮生。 王随真远远站定,向吴浮生作揖道:“不知南海龙王至尊驾到,有失远迎!” 吴浮生双目如电,盯住王随真看了片刻,冷笑道:“客气,客气,王公子腿法了得,我吴浮生改日定要再次领教。” 说完这话,再也不看王随真一眼,领着手下坐到了跟王随真同一地位的椅子上。 前些日子在大船上,王随真确实跟吴浮生对过一招,结果是吴浮生中了自己一掌,自己稍微占了点小便宜。 吴浮生本来还想跟自己动兵器,被朱千川阻止了。 后来史飞龙跟自己说过,其实吴浮生跟自己交手的那一招,根本就是吴浮生为了朱千川的面子下场跟自己闹玩的,没动真格的,而且如果当时吴浮生真的动了棍,自己万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史飞龙还说过,吴浮生虽然看起来人极狂傲,实际人品不坏,极好相处,也是个行侠仗义的正道人物,让王随真不要跟其放对。 王随真谨遵师门教诲,既然吴浮生是个侠义道的人物,就算他脾气很坏,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跟其为仇作对。 所以对于吴浮生刚刚挑衅的话,王随真也只是一笑了之,不以为意。 吴浮生后面的人自然是北海龙王赵青松了。 赵青松跟吴浮生领着一大票人不同,他就是一个人来的。 只见赵青松也是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着一袭青袍,手提一杆样式精奇的长枪,面白无须,目若朗星,眉如刀裁,唇红鼻准,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 王随真心中忍不住暗暗喝了一声彩,暗想:“好一个美男子,看其面相,比朱千川还要俊美三分,朱千川看起来有些女里女气的,总觉得气质怪异,邪门的紧,赵青松这才是人间绝色男子汉!” 向他作揖道:“不知北海龙王至尊驾到,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第232章 少年得志莫猖狂 赵青松倒是半点架子也无,微微一笑,道:“王公子不用多礼,今儿个我跟浮生只是来做壁上观的,后边的大戏马上就要上演,王公子可要小心那。” 说着身形陡然一闪,人已经诡异的出现在了吴浮生身旁的椅子上。 赵青松的这一手闪现让王随真心中登时一惊,似这等手段,已不是江湖上的手段,说是已入仙境,并不为过。 而且看其跟吴浮生称兄道弟的模样,想必吴浮生的手段跟他相比也差不多,看来那天在船上,吴浮生被自己打了一掌确实是在有意放水? 王随真将脑海里的这些念头先抛在一旁,抬眼就看到了一脸冷色的史飞龙。 显然,那天在酒楼上的气她还没消,眼角眉梢都带着丝丝的煞气。 “多谢史至尊帮我跟两位龙王说情,这份情我心领了,算我欠你的,我在这里给史至尊先赔个不是。”说着对史飞龙深深一礼。 史飞龙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领着手下坐到了王随真身旁的椅子上。 虽然史飞龙没说话,不过从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上,王随真还是读懂了她的意思。 王随真向门外张了张,见后面似乎没人了,领着刘洋洋回到了主位的坐椅上,低声向史飞龙说道:“史至尊,我最近发现了这七星剑里的古怪,我可以将兵器完全封印住,让兵器不再侵蚀主人,一会我帮你将兵器封印一下吧?” 史飞龙眉毛上挑,还没回话,一旁的赵青松已经抢先说道:“哦?王公子竟有这么大的能为?那我这把夺魂枪王公子能不能帮我也封印一下?” 王随真一愣,正不知道该怎么回话,陡听大门处传来一声极其嚣张的狂笑。 四人都是一愣,心中齐齐暗道:“藏龙洞四海龙王皆在此地,什么人竟敢在门口如此嚣张大笑?胆子不小……” 王随真站起身来向门口瞧去,只见大门口处黑压压进来了数百号武林人士,当先一人,是一个身量极高的胖大和尚,十分嚣张的狂笑声,正是这个胖大和尚发出的。 王随真初入江湖,对江湖上的人物一概不知,自然不认识这个秃子是谁。 史飞龙倒是对武林人物知之甚详,也站起身来凑到王随真身旁说道:“这个和尚乃是少林寺的八大神僧之首,人送绰号——铜金刚铁罗汉金光佛大菩萨般若神掌第一人道空禅师。” 王随真听的忍不住笑出了声道:“真难为你能记得这秃驴这么长的外号,还道空?我看他进门这般目中无人的模样,一点都不空,心实的很。” 史飞龙皱眉道:“王公子,这个道空非同小可,你千万不可小觑,这和尚名震我大明朝大江南北,俗话说盛名之下无虚士,盛传这道空不但掌法可轻松开碑裂石,而且护体身功已臻至化境,施展时别说刀枪剑戟视若等闲,连蚊蝇都落不到身上,厉害无比!” 王随真看了史飞龙一眼,见她满脸替自己担忧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大为感动,心里暗忖:“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史飞龙的君子之腹了,我只是因为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害怕不好跟红香姐解释,就对史飞龙各种阴阳怪气,意欲疏远,可看看人家又是怎么做的?” “人家怕我再竖强敌吃大亏,先是联络了北海龙王和南海龙王,又专门跑过来提醒我这道空和尚十分厉害,替我忧虑、担心,王随真啊王随真,你这个事做的也太不地道了,简直不算是个人,不对,应该说禽兽不如,史飞龙虽然是个女子,但称的上是一位女中的豪杰,够朋友,我王随真绝不能再有那种猪狗不如的想法。” 想到这里,王随真连忙向史飞龙低头抱拳认罪:“史至尊,我王随真不是人,前些日子跟你说了那些阴阳怪气的话,我在这里给你赔罪啦,还请史至尊不要见怪。” 史飞龙先是一怔,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的微笑,捂嘴低声道:“哦?没事的,你一个小孩子,年纪太小不懂事,我并不见怪。” 王随真被史飞龙的话给噎的一阵语塞,不知道该点头称是好,还是该生气的反驳回去好? 史飞龙继续嘻嘻笑道:“你叫我至尊,咱们就太生份了,我大你几岁,你若是真有心向我赔罪,你叫几声姐姐来听听?” 王随真觉得有些难为情,觉得叫不出口,迟疑了半晌,最后终于一咬牙,人家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再说了,她本来就比自己大了几岁,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姐姐在上,小弟给你赔礼了。”王随真一躬到地。 史飞龙更是笑的几乎合不扰嘴,修长白皙的手指捂着小嘴笑道:“小弟不必多礼,姐姐照顾弟弟,理所应当,快起来吧,以后你也要多照顾照顾姐姐哦。” 这话似乎有几分调笑的意味在里面,王随真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年,被史飞龙的话说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低着头道:“是,是,小弟听姐姐的吩咐。” 这还是他除了在红香姐面前之外,第一次在别的女性面前被说的面红耳赤说不上话来。 不过这也一下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门口那群江湖好汉这时已经穿过了跨院,迈进了大殿里来。 一个长相凶恶的汉子见大殿内的高台上站着一个少年一个女子,少年满面通红,女子粉脸含笑,心中的下流劲登时发作,忍不住当场高声说起便宜话来:“呦呦呦~,骚蹄子大庭广众之下就发起浪来啦?大家伙瞧一瞧啊,这小妞多带劲,不如你……” 这名长相十分凶恶的男子一句便宜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在远处的史飞龙身形一晃,人已经踪迹不见。 在这凶恶男子一旁不远的道空和尚陡地脸色一变,喝道:“暴禄老弟,小心!” 道空和尚话音未落,一个高挑的身影陡然从暴禄的身后显现出来,一道锋利的短刃从暴禄脖颈旁一闪而过! 这群江湖好汉全都吃了一惊,纷纷向跳到圈外,凝神观瞧是怎么一回事。 长相十分凶恶的暴禄脖颈中猛地溅射出了一大团血雾,瞬间气绝,向前‘扑’地栽倒了。 而从暴禄身后出现的那个高挑身影,不是别人,自然是西海龙王史飞龙了。 史飞龙有些嫌恶地将短剑上的血迹在暴禄身上蹭干净,一双美目将周围的武林人物一一扫视了一番,目光扫到谁身上,谁都忍不住心中一寒,纷纷心中暗道:“这女子身上好重的煞气!” 史飞龙缓缓地问道:“还有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想对我说几句辞藻优美的好话?” 众豪杰全都陷入了沉默中。 刚刚死的那名长相凶恶的男子名叫暴禄,人送绰号——江西恶鬼,平日里行事嚣张,手段残忍,打家劫舍,烧杀抢掠,无恶不做,但因为他从不招惹武林中的硬手,见风使舵的极快,而且从不走出自己的地盘做案,每次做案都是针对没背景没后台的普通百姓,所以十几年来一直逍遥法外,无人能治。 要说暴禄没能耐,那不可能,这暴禄身强力壮,手中一把鬼头刀势大招沉,寻常的江湖高手跟他动手,往往三合之内就会败下阵来,不说别的,光他那两膀子力气,一般人就远远不敌。 不料今天他对史飞龙出言不逊,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被史飞龙一剑割喉,在场的许多绿林人物扪心自问,自己就算是比暴禄本事强,也强的有限,似史飞龙这般神出鬼没的诡异手段,自己万难抵挡。 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 既然不是人家的对手,还多说什么?那当然是有多远避多远,许多豪杰纷纷向远处避去,有的在后面的见势不妙,连大殿都不进了,掉头就直接溜了。 就连名震江湖的道空大和尚心里也有些发毛,暗暗纳闷:“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厉害的漂亮女子呀?这人是谁?暴禄一句便宜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杀了,好横!” 正在这时,走过来一名眼圆鼻子圆嘴巴圆脸圆身体更圆的圆人,到了史飞龙不远处,对着史飞龙深深行了一礼,非常恭敬的道:“西海龙王史至尊在上,九江帮陈万三给您老人家问安啦,我们这些人是尊了洞主他老人家的命令,来参加新任东海龙王的就职大典的,东海龙王跟西海龙王各有所辖,还请史至尊您老人家上座观礼,别误了太上帮主他老人家大典的时辰。” 陈万三这话虽然说的恭敬,实际是抬出了朱千川的名号来压史飞龙,让史飞龙不要参与东海龙王这边的事儿。 史飞龙见陈万三招出了朱千川,冷哼了一声,自回王随真身旁的座椅上去了。 经过王随真身旁时,轻声道:“弟弟,姐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王随真默默点了点头,凝目向陈万三瞧去。 第233章 人狂有祸必早凉 陈万三领着众武林好汉进了大殿,远远地站定,一双圆圆的小眼睛里,射出了狡诈又嫉恨眼光,定定地盯在了王随真身上。 杀女之仇,他陈万三日思夜想,怎能不报? 虽然陈万三也详细调查过陈美人的死,心里明白陈美人其实是死于从于就有的心疼病,并非是死于王随真手中。 但此事的始作俑者是王随真,陈万三怎能不恨? 王随真不动声色,问道:“你就是陈万三?为何见了你们九江帮的太上帮主不拜?” 圆的跟一个球似的陈万三冷哼一声,问道:“我听二老板说,王公子下令取消东海龙王麾下的所有赌坊和妓院?” “不错,是我下的令,此命令陈帮主执行的如何?我还说过,有违此令者,一律处死,不知现在各个帮会中可有违此令者?” 陈万三脸色变的愈发的阴沉:“王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当初洞主他老人家请原太上帮主萧潜龙萧帮主成立东海龙王一派时我也在场,洞主他老人家亲口说过,黑白两道的生意收成,我们各帮各派皆可自行收取七成,剩下的三成中一成上交给太上帮主,剩余两成则直接上交给洞主他老人家,这赌坊和妓院是帮派中来银子的大头,要是按王公子的意思,取消帮派管辖下所有赌坊和妓院,别的不说,上交的这三成银子,我们从那里来呢?” 众大小帮会的头目纷纷叫嚷道:“不错!不错!王公子若是能将损失的所有银子补给我们,我们就算是取消所有的赌坊和妓院,又有何妨?不然洞主他老人家怪罪下来,我们可万万吃罪不起。”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主意,还请王公子现在就给我们派银子吧!” “王公子若是拿不出银子来,说的话就好像好狗屁一样,根本做不得数!” “依我说,不但这话做不得数,这东海龙王太上帮主之位他也坐不得!” “不错!不错!有意违背洞主他老人家的吩咐,王随真他不配当这个东海龙王。” “……” 一时间,一百多名长短不已的帮派头目们说什么怪话的都有,但说出来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半分没把王随真放在眼里。 王随真身旁的吴浮生跟赵青松两位龙王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王随真这位新任东海龙王接下来如何表演。 史飞龙则一脸杀机的瞧着下面这群杂碎,要不是碍于朱千川立下的规矩,她早就用玉衡短剑将下面这帮大头菜给秃噜了,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她麾下也管辖着大大小小几十个门帮,那个派主门主见了她敢龇牙一下? 王随真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下面这群歪瓜裂枣的家伙喷粪,过了好半晌,下面的喧闹声终于慢慢的平复下来。 陈万三一脸挑衅地瞧着王随真,道:“王公子,你是什么意思?正所谓:众怒难犯,依我看来,你福薄的紧,我劝王公子还是找洞主他老人家,将东海龙王之位给让出来吧,就凭你也想当这东海龙王,嘿嘿……” 他圆圆的手指在圆圆的脸前面左右晃了晃,接着冷声道:“……还不配!” 王随真冷笑一声,反问道:“我配不配,什么时候论的到你这个死肥猪在这里放屁了?你算老几?刚刚听你们这帮货的意思,你们这群家伙全都不同意废除赌坊和妓院,对吗?我王随真说话算话,不同意我这道命令者,一律处死!既然如此,那你们这帮货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 说着这话,王随真缓缓地站起了身来,身上的衣袍无风自涨,冰冷的杀气如秋水般在大厅中蔓延开来,冷冰冰的杀机浸的台下众人全都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自从得到了枯剑之后,王随真的修为一日千里,一日深似一日,而随着他修为的暴涨,他对这股无形无质的杀气也控制的越来越是精深和熟练,史飞龙、吴浮生和赵青松这三位龙王虽然就坐在王随真身旁,却半分杀气也没有感觉到。 而台下众人此刻却如坠冰窟,有功力稍差者,被冷冰冰的杀气给激的全身不停的冒出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陈万三武功差极,那受的了这个?被王随真的杀气吓的差点一屁股瘫软在地上! 幸好身后的胖肥鱼最擅长拍马屁,跪在陈万三身后拼命的支撑住了陈万三这具圆圆又肥胖的身体,这才没让陈万三当场出丑。 陈万三用力咽了一口吐沫,颤巍巍地道:“不是,不是,王公子误会了,我们也不是说完全不同意王公子的话。”慑于王随真身上这陡然爆发出来的诡异杀气,陈万三登时耸了,说话的语气和用词马上软了下来。 不过这也正常,陈万三做为一个生意人,自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然,如果谁要是轻信这种人的话,谁必定会倒血霉。 王随真将杀气收敛了少许,斜睨着陈万三,冷笑道:“陈胖子,你有什么遗言可以马上说了,不过说了也是白说,我绝不会替你去办的。” 陈万三那张圆圆的大胖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本来他计划着接下来的话他将以极为凶狠的方式说出来,好震慑一下王随真,可现在人家啥也没做,只是放出了点气势,自己这边就开始顶不住了,他眼角看到有许多胆小的、见机的快的帮主门主等人,已经在探头缩脑的在琢磨走那条路逃走更快一点了! 气势一泄,陈万三接下来的狠话就说不出来了。 不过,事到临头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陈万三也算是个狠角色,不是寻常人物,更何况他还有事先安排的那一步棋子,这一局他自认为自己的胜率是百分之百,既然是胜卷在握,他又有何惧? “王公子,既然洞主说过让你继任东海龙王之职,虽然我们这些大小帮主派主们都对此事有些意见,但洞主他老人家的吩咐又怎可不听?可王公子下的这个命令也太不近人情了,道上数万兄弟从事这个行当,甚至于往大了说,加上家眷,道上足足有十几万人都在指着这两门买卖穿衣吃饭,这两门买卖王公子你说禁就禁?说关就关?这也太不讲情面了吧?如果真关了,道上的这些兄弟从此衣饭无着,怎么办?难不成让道上兄弟们的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么?” “对呀?对呀,难不成让我们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 “有吃有喝,老子早就不混黑道了,就是没吃没喝老子才混的这黑道,做这刀尖舔血买卖,可没想到老子提着脑袋混了这黑道,竟然还是没吃没喝?那老子这黑道不是白混了吗?” “不错!谁挡老子的财路,老子定要跟他拼命!”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 王随真闷哼一声,仍旧半点不退步,说道:“赌坊、妓院害人不浅,你们先关了这两个害人的买卖,挣银子的法子咱们再慢慢想,我们这许多人,总能想到一个好法子。” 陈万三止住众人的胡乱叫号,冷冷道:“王公子,事情不是这么办的,若是你半年之后才想到好法子,那我们这票人难道可以半年不吃不喝吗?到时候兄弟们早就全都饿死了个球的了,还要王公子想出来的好法子有球用?不如这样,我们也不想让王公子太过于为难,只要我们划下道来,王公子敢走,咱们双方十场赌输赢,王公子只要赢了这十场中的六场,我们就直接认输,赌场、妓院一处不留,全都按王公子的意思给关了!兄弟们的衣饭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绝不敢劳烦再王公子,可要是这十场赌输赢里王公子赢不下六场,嘿嘿……” 王随真眼珠转了转,拍手道:“好!就是这个主意,我要是赢不了六场,我亲自去找洞主去辞行,绝不再当这个东海龙王!绝不再踏入江西半步!” “好!就是这个法子,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王随真很是痛快的答应道。 史飞龙见王随真答应的这般快,不由得急躁道:“弟弟,他们这十场赌输赢里面定然大有门路,你怎么能不加思索,直接答应下来?你就不怕上了他们这群下三滥的恶当?” 王随真挑眉道:“任他法门千万,我自有一定之规,阴谋诡计,魑魅魍魉,跳梁小丑,我王随真又有何惧?” 第234章 天战犹自可 地战急如火 史飞龙虽然替王随真担心,但见王随真信心十足,倒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 南海龙王吴浮生嘿嘿冷笑了几声,不再言语,满脸倨傲不屑之色。 北海龙王赵青松拍手赞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赌王公子每场必胜,一场不输,不过,等比试过后,我这枪还是得劳烦王公子帮帮忙,王公子千万莫要推辞。” 王随真对赵青松这位丝毫没有架子的北海龙王倒也颇有好感,答应道:“北海龙王既有所托,敢不从命?自然一定照办。” 史飞龙似乎对两人的互相吹捧有些不喜,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王随真。 赵青松嘻嘻笑着低声道:“王公子艳福不浅,小晴这孩子虽然命苦一些,不但样貌美,而且性情又极贤淑温柔,是极好的。” 王随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赵青松的话,说我已经娶妻了?还是说我已经有心上人了?眼下不论怎么说,都好像不大妥当,只得有些窘迫的摆手道:“不……不是,没……没有……” 赵青松看了史飞龙一眼,轻叹道:“哦?看来王公子另有所钟?可惜,唉,可惜……” 史飞龙气的一跺脚,半是羞涩半是埋怨的说道:“赵叔叔,你……你……” 赵青松微笑道:“小晴竟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呵呵……当真是少见,少见那,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是什么人物?又何必跟寻常家的女孩们一样,扭扭捏捏的?完全没这个必要,江湖儿女,想爱就爱,想恨就恨,不必拘泥于凡尘俗世中的些许小节!依我看来,王公子一身正气,跟你同为江湖中人,正是你的良配佳缘。” 北海龙王赵青松这边的媒人还没做成功,下面的陈万三、道空大和尚等 人已经打开了场子,道空大和尚站在大殿中央,气势嚣张的高声叫道:“王公子,第一场便是跟老衲较量较量掌法,王公子是亲自下场,还是另派他人?” 王随真站起身来缓缓走下台来,边走边道:“不知此事跟大师有何关系?大师非要趟这趟浑水?” 道空将身上的肥肉抖了三抖,摇了三摇,傲然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正所谓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有人铲,王公子倒行逆施,老衲自然要管上一管。” 王随真走到大胖和尚身前二丈处站定,冷笑道:“这么说大师好赌?没事就进赌坊里去赌上几把?然后更喜欢嫖?没事就到窑子里逛荡逛荡?大师真是好兴致那!” 道空大和尚那张极其胖大的脸蛋子‘腾’的一下变的通红,不知道是被王随真的话气的还是急的,高声怒喝道:“好小子!竟敢污蔑少林高僧,你小子真是活腻歪了!老衲有几名外门的记名弟子,吃的是赌坊这碗饭,孩儿们指着这个行当挣些银两养家糊口,有什么不对了?下雨天没看见蘑菇,你这盘狗尿苔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也想当盘菜?你这小子大言不惭,竟然想将老衲的这些孩儿们全数灭门?真是岂有此理!我佛慈悲,老衲本来想教训教训你这小子也就罢了,现在看来,你这个小崽子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就冲你现在这股嚣张跋扈的劲儿,老衲今天也必须得废了你,让你这个小愣头青也明白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王随真站定身形,摆了个‘苍松立山涧’的起手式,嘿嘿冷笑道:“年纪大不代表功夫好,正所谓有功夫不在年高,无功夫空活百岁!如果年纪大了就表示功夫好,那江湖上谁也不用动手了,见了面比一比年纪不就解决了?有些人,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总是想倚老卖老,左一句小子,右一句小子,却越老越菜!” 听了这话,道空脸上的肥肉‘嘟噜嘟噜’直颤,显然他被王随真这番话气的不轻,两人话不投机,当场动手。 胖大和尚道空发出了一声怒喝,肥胖的身躯好似一座肉山也似,气势汹汹地向王随真直冲了过去! 道空大和尚,自幼在少林寺中长大,六岁学习佛法,七岁习武,其佛法上的修为暂且不论,其武功上的修为,可以说的上是高、深、精、湛! 道空大和尚先是以童子之身修习横练十三太保金钟罩大成,枪扎一个白点,刀砍一个白印,寻常武林人士对其掌打拳踢,全无感觉,往往只当不知。 后来年岁稍涨,又开始修习少林上乘掌法中的——般若掌。 所谓般若,指的是妙观察智,指的是真实认识一切事物和万物本源的无上智慧。 般若掌这门掌法,共分六层境界。 若是能将般若掌修习至第六层境界的——观照境,便可直入人仙至境,可以说天底下不入地仙境者,几乎再没有一掌之敌,以王随真现在的境界绝不是‘观照境般若掌’的对手。 道空虽然对般若掌勤加练习,但现如今也只修炼到了般若掌的第四层境界——实相境。 不过就以大和尚道空这‘实相境’的般若掌,在武林中已经罕逢敌手。 实相境的般若掌,可以说已经摸到了明心见性的门槛。 能达此境界者,心如明境,照见四方,不出手则心中四方皆见,一出手则势如猛虎下山,犹如洪水决堤,势不可挡,威猛无涛,左掌出则右掌应,右掌击则左掌和,掌势绵绵不绝,风雨不透! 而欲想将般若掌修炼至最高境界——观照境,非得在佛法上大彻大悟不可,这也是道空大和尚自从二十多岁就将般若掌练至第四层境界实相境之后,又苦练了二十年,却再也无法将般若掌臻至更高一层的根本原因。 自从少林寺创出般若掌这一门掌法之后,修习此门掌法者多如过江之鲫,但能将此掌法练至第四层境界实相境者,却寥寥无几,数百年来,只有不到十人能将这门掌法修练到第四境界。 这般若掌的修炼者别说将般若掌练到第六层境界,能练到第五层境界的人,除了创此掌法者之外,一个都没有! 所以说道空大和尚基本已经可以算是将般若掌这门掌法练到了巅峰了! 所以两人在还未交手之前,道空大和尚已经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此场必胜。 因为从年龄上来说,王随真的功夫很明显就高明不了。 看王随真的模样,连二十岁都不到,就算是他从娘胎里开始练武,又能练多少年? 道空大和尚练这般若掌,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天不敢稍歇,至今已经足足习练了三十多载,在这门掌法上下的苦功可想而知。 而他自从练成此门掌法以来,与人动手过招,从无败绩,不论是多大名头的武林人物,在自己手底下都走不了十招! 一开始武功初成的道空还比较谦虚,结果当年从少室山上下来之后,跟几个江湖上成了名的侠剑客一伸手,对方便好似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如此一来,道空狂傲之气登时大增,结果也导致他在般若掌上的境界再难寸进半步,一直停滞在了第四境界。 本来,道空大和尚这次只是路过九江府,并非是特意来九江府找王随真麻烦的,不过陈万三听说了道空和尚到了九江府这个消息后,大喜过望,以重金收买了道空的数名记名外门弟子,让几人以花言巧语,连激带骗的将道空大和尚给鼓捣到了龙王山庄来。 那几名道空和尚的记名外门弟子将王随真形容的十恶不赦,狂傲无礼,放话要屠尽许多武林人物的一家老幼,却将王随真力斩原东海龙王萧潜龙的事故有意隐去。 道空大和尚一琢磨,以自己威震大江南北的威名,对付王随真这个毛没长齐的小毛孩,还不是手来擒来的事? 第235章 与象相争 神舒意畅 闲庭信步 可一见到王随真,道空大和尚发现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虽然王随真确实是一位还不到二十岁,毛都没有长齐的小毛孩,但道空发现王随真此人功力深厚,绝非弱者,动念间杀气竟然可以凝聚如实质外放,如此功夫,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道空仍旧对自身的功夫有着十足的信心,就算王随真是个劲敌,也绝非自己的对手! 他心中对王随真的轻视之意既去,此番含怒出手,直接不再留力,对王随真全力出手。 道空和尚被江湖朋友送了个——铜金刚铁罗汉金光佛大菩萨般若神掌第一人的绰号,身上确实有惊人的艺业! 只见这个胖大和尚全身上下的肥肉颤动不已,一道道金色的佛光从他身上的每一圈肥肉里隐隐绽出,一个呼吸间的功夫,身上映射出的无数佛光,已将道空整个人给衬的犹如佛祖再世一般! 只见行功开来的道空大和尚宝相庄严,面色祥和,一股神圣慈悲之意由他身上发出来的佛光里团团沁开,将整个大殿都映的金光闪闪,金碧辉煌,将个大殿都衬的犹如古寺中的大雄宝殿一般庄严、肃穆! 而道空大和尚的双掌挥舞的如狂潮、如怒涛、似河流、似漩涡,上下翻飞,腾腾滚滚,层层叠叠,风雨不透! 只见他左掌拍出,右掌随腾,右掌挥撒,左掌翻挣,每掌拍出,呼呼挂风,震的虚空嗡嗡作响,好似他双掌中藏着什么号子一般,威势十分惊人! 道空这套般若掌法施展开来,那景像就仿佛是一群花蝴蝶在花丛中舞蹈一般,十分的壮观!万分的漂亮! 几乎可以将之称之为——掌法中的艺术! 在道空发招之前,任谁也料想不到,这位吨位差不多在三百斤左右的大胖子,竟然能施展出这般威猛无涛、变幻无穷又灵巧无比的厉害掌法来! 不亏是少林绝艺! 就算到了龙王山庄后一直目中无人,一脸倨傲之色的南海龙王吴浮生此时也不由得脸色有些动容的说道:“好个大胖子和尚,他这套功夫非得下足足四十多年的苦功不可!单以他的这套掌法来论,可以称为江湖上掌法中的魁首!” 北海龙王赵青松也点头道称赞道:“确实是好掌法,而且这套掌法跟他身上的横练十三太保金钟罩配合起来,更是了得,寻常的武林人物就是用兵器对上他的这双肉掌,也绝对伤他不得,讨不了好去!” 史飞龙一听这话,脸上忧色大盛,紧张的盯着场中动手的王随真和道空两人,道:“两位叔伯不要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了,这胖和尚竟然这般了得!你们看王公子会不会不敌?为何他还不拔剑杀了这胖和尚?” 吴浮生嗤然一喟,两眼上翻,嘿嘿笑道:“陈家侄女,你明明已达人仙之境,两人动手较量的结果你本可一目了然,为何你却急火攻心,开始在这里胡言乱语?果然是不关心则已,关心则乱么?嘿嘿,也是,陈家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是到了年纪啦,嘿……” 史飞龙听吴浮生话里有话,她跟吴浮生另有渊源,关系与旁人大不相同,听吴浮生话里的意味,马上意识到刚刚是自己失言了,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紧咬下唇,双目紧紧盯着王随真,不敢再乱说旁的话。 北海龙王赵青松微笑道:“史家侄女初入人仙境,看不出来这其中的问题也属正常,这个道空大和尚虽然了得,但他的这套般若掌很明显只修行到了第四境界实相境,离着人仙至境的‘般若掌第六境’还差了老大一截那?若是这胖和尚能明心见性,潜修佛法,将这套般若掌推进到第六境的‘自性观照般若境’,成功迈入人仙境至境,王公子跟他动手非输不可,可眼下王公子离着人仙境只是差了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两人修为境界上差了这么远,这胖和尚道空就是累死,他的双掌也拍不到王公子身上呀?以我看来,两人没动手之前王公子便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若是他肯拔剑,道空和尚必死无疑!” 史飞龙听了北海龙王赵青松这话,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喜上眉梢:“原来如此?看来侄女还要跟着两位叔伯多学习学习才是。” 吴浮生冷哼了一句,没有言语。 赵青松摇头道:“我们跟你理路大不相同,你跟着我们两个什么也学不到的,我看王公子跟你的玩意很像,你跟他一起研究研究,探讨探讨,很是一举两得,很是合宜。” 赵青松说的一举两得,正说到了史飞龙的心坎里,让她本就涨红了的脸变的更加红了三分,好像熟透了的番茄一般,诱人之极。 北海龙王赵青松瞧瞧史飞龙,又瞧瞧下面跟道空动手的王随真,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那些沉年往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台上的三位龙王眼光超然,一眼就看出了战场结果,但台下的陈万三等人就远没这个能耐了,他们根本就看不明白动手的两人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只看见大和尚道空双掌生风,漫天飞舞,连连向前攻击,威势惊人! 而跟道空动手的王随真则连闪带缩,模样狼狈之极。 这群人全都是一群武林中的庸碌之徒,不思练武,平日里胡打狗干,偷抢拐骗,绑票勒索,无恶不做,又能有个屁的涵养? 他们这群人一见道空和尚似乎大占上风,登时群情耸动,纷纷大声喝彩:“道空大师天下无敌,一掌把这小贼拍死于掌下,给我们大家伙出出气那!” “大师父好掌法,还请大师父施展神通,掌毙恶贼,为天下苍生除此大害!” “道空大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王随真你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还不乖乖跪地受死?小心大师把你脑瓜子打个稀巴烂……” “道空大师就好像那个如来佛祖,王随真你就好像那个孙猴子,你怎么跳,也是跳不出道空大师的手掌心的,快快受死吧……” …… 一时间,污言秽语,怪腔怪调不绝于耳,只见这帮垃圾货吐沫乱飞,越说越离谱,直将道空和尚夸成了如来在世,燃灯再临,好像只要吹口气就能吹死王随真似的。 这群匪徒的各式脏话直听的台上的本来已面露微笑的史飞龙眼中杀气频频,恨不出跳下来将下面这帮噪音制造者给杀个干净才干休! 陈万三倒是没有激动的乱喊乱叫,反而眉毛紧皱,似乎看出了道空大和尚虽然不停的在呼呼哈哈,疯狂出掌,却迟迟不能取胜,迟迟不能拿下王随真,恐怕形势有些不大对头。 此时,场中的王随真和道空两人已经连续斗了两柱香的功夫。 正所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 就算是道空和尚功力深厚,可如此连续疯狂的舞动双掌两柱香的功夫,他也有些吃不消起来。 毕竟再怎么厉害,道空也还是个肉人,不可能像永动机那样永远不停! 道空和尚虽然频频发动进攻,各种绝招连连施展,压箱底的绝技接连抖搂出来了十几种,但硬是连王随真的衣角都碰不到! 那怕只是掌风扫到王随真一点点,道空都有把握重创王随真,因为他的掌力实在太雄浑太强力了,连掌风击到一旁的木椅上,都能将一把结实的木椅给当场轰个稀巴烂! 可他的掌力再沉重再浑厚也没什么卵用,因为他的双掌根本打不到王随真身上! 最让道空和尚想不通的是,这个王随真总是能在间不容发的时候避开自己的所有攻击,就好像王随真能够在事先料到自己的所有的招式和招式中的后续变化一样!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全力抡着一把大铁锤,却锤锤都击到了棉花堆上一般,让他十分的难受。 这般若掌乃是少林寺的不传之秘,而且般若掌中的种种绝招,更是超出人之想象力的神奇绝技。 道空暗忖就算是自己十分了解和擅长这些绝招,可自己要是猛然遇上了,也是万万抵挡不住,万万躲闪不开的,怎么王随真竟能如未卜先知一般完美恰巧的躲避开来呢? 这是绝对不可能也不应该发生的事啊? 这情形就好像两人事先排练过几千上万遍一般,道空这么一伸掌,王随真就这么一躲,道空这么一踢腿,王随真就这么一闪,两人配合的完全是浑然天成!恰到好处!天衣无缝!完美无瑕! 这事让道空和尚越打越觉得诡异,越打越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王随真并非像表现出来的这般躲的十分轻松惬意,他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躲避的是颇有些狼狈的。? 第236章 双方放对 何必繁复?一掌足矣 因为两人一动上手,王随真就发现这个胖大和尚确实了得,只见他行动起来以后,全身金光闪闪,一圈圈的肥肉全都跟充了气似的鼓胀起来,很明显这道空施展的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护体气功! 王随真自忖自己的掌力虽然也威力不小,但如果拍到这胖和尚的身上,这道空和尚的护体气功如此强横,自己的掌力恐怕根本破不了他的气功! 而且这道空和尚的双掌未至,自己便已觉得劲风扑面,对方一掌拍出,直迫的自己几欲窒息,如果被这大和尚的一双肉掌拍到身上,别说自己是个肉人,自己就是块大青石,也非得被拍个粉碎不可! 一掌足可开碑碎石,确非虚言! 动起手来以后,王随真才发现自己如果只是赤手空拳的话,根本没有办法打败道空这个护体气功强横又掌力雄浑的大和尚,所以两人一动上手,王随真只得连连闪避,根本无法出掌还击。 因为出掌还击也根本无法破防这个胖和尚,反而还会让自己露出破绽。 后来闪避的多了,王随真心里开始发起了狠来,心中暗忖:“这大和尚竟然如此难对付,皮厚掌重,身法灵活,真要跟他比掌法,我绝无胜算,干脆我直接刺他一剑也就罢了,量他护体气功再霸道,难道还挡的住我的枯木神剑?绝无可能!” 可他转念又一想:“不行,说好了这一场是比试掌法,我打不过直接拔剑开砍,这算什么?往小了说这叫说话不算数,往大里说就是卑鄙无耻,这要传扬出去,江湖上人人都会唾骂与不耻!不论如何,我绝不能背这个骂名,令师门蒙羞!可如果不用剑,又怎么赢这个道空胖和尚呢?” 王随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凝神于前,奋力躲避道空的攻势凌厉的双掌。 结果躲来躲去,王随真渐渐的发现了道空和尚这套掌法里的一丝玄之又玄的一种规律! 这种规律其实就是般若掌法的脉络。 世间任何一种成体系的武术,都是有脉络可寻的,若是没有脉络可寻,便不成体系,那就不是一套武术,那叫散手。 而修习这门武术之时,便是要循着这套武术中的脉络循序渐进,功夫自然便会越练越高! 而王随真发现了道空和尚的般若掌法中的脉络之后,王随真发现只要道空这么一动,自己就马上自然而然的能知道道空的攻击将从何处来,后续又将会产生什么样的不同的变化。 如此一来,王随真对道空和尚施展的般若掌的了解瞬间达到了如观掌纹,如探囊取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然于胸的精深境界,就好像自己已经习练了这套掌法几十年一般。 道空和尚的般若掌既然被王随真彻底窥破,接下来他别说疯狂的挥舞双掌两柱香的功夫,他就是从天亮挥舞手掌到天黑,也休想碰的到王随真的一丝衣角! 道空的心态终于崩了,而且他体力也开始有些吃不消,无奈之下,道空将双掌猛然一收,向后跳出了一丈多远,笔直立定,长吸了一口气,极为愤怒地喝问道:“王随真,为何你只一味躲闪,一招不还?莫非这一场比斗你想直接认输不成?” 王随真默然不语,心里默默地将道空刚刚施展出的般若掌法过了一遍,陡然间心中大亮,已有了胜道空和尚的法子。 道空大和尚喘息了片刻,毕竟功底极其深厚,又是童子之身练武至今,就这片刻功夫体力已然完全恢复,双掌一摇,喝道:“王随真,你若想认输,便现在立刻跪在地上向老衲磕三个响头,老衲看你可怜,还可饶你一命!” 王随真冷然一笑,道:“大和尚,我看你这一身修为不俗,你要是现在掉头就走,只当没来过龙王山庄,一世威名还可得保,你要是再敢跟本公子伸手,嘿嘿……” 道空见王随真双目炯炯,眼里竟然似乎放出了道道绿色的光芒来,大觉有异,双眉一竖,厉声喝问:“再跟你伸手,你待怎样?这次老衲再给你定一个规矩,若是老衲再出十招你还是一掌也不敢还,你就算输!你可敢同意?” “有何不敢?何用十招如此繁复?现在只用一掌我就能把你这个大胖和尚给送出大殿去!”王随真岳峙渊渟,直视着道空和尚自信满满地说道。 道空大和尚气极反笑,狂笑道:“好!好!好!好狂的小子,老衲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你能开染坊了?吃老衲这掌!” 道空大和尚狂吼一声,挥舞着双掌,如同一只疯象也似,向王随真狂扑而去! 王随真心中早有计较,双腿一飘,人已到了道空和尚左近! 道空和尚双掌飞舞,一上一下的向王随真身上兜将过来! 就在这两个大肉巴掌离王随真身体不足三寸之时,好个王随真,身形如同幻影一般,陡然向右边一晃,上半身好似不受力的绳索一般,极其神奇又迅速地出现在了道空和尚的右侧。 道空大和尚双掌击空,眼前忽地失去了敌踪,不由得愕然一悚,转脸向王随真闪现而出的位置看去,嘴里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咦~”的惊讶之声! 王随真正等着道空和尚的这个反应,见其上套,嘴里‘嘿’的一下,吐气开声,右掌猛地由下向上穿出,挟带着沛然无可抵御的狂暴巨力,重重地拍击在了道空大和尚的正脸上,将道空大和尚的五官给硬生生地拍击进了他的满脸肥肉之中,将其整张脸都揍的严重变了形! 道空大和尚突遭此重击,猝不及防,又加上此时正是他体内旧气已竭,需要紧急换气的当口,被王随真一个大巴掌呼在了正脸上,将口鼻都封了个严严实实,那里还换的了气? 一下子就气岔心肺,晕死过去! 晕死过去倒也没什么,最多是被打躺在地上罢了。 可王随真算计的时机当真是恰到好处,就是在道空和尚的全身力道向前方发出时给他又加了一把大力! 在武术中,这一招有个专用名词,叫做——借力打力! 实质上两人对手较量,你怎么能接到对方的力道呢? 那其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说你事先预判到了对方将力道击发出的方位,在这把力道上给他加上了一把力,那这便是借力打力了 而武术中又有四两拨千斤的说法,实质上四两是万万拨不开千斤的,这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罢了,因为任是再厉害的武术高手,也绝计无法用四两的力气拨开敌人的千斤之力! 这句话本身是来形容你力量使用的极其巧妙,使对方的巨力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第237章 阴谋诡计 戚戚小人 又有何惧? 此刻,道空和尚全身生发出来的力量足有千斤之巨,又加上王随真这掌上的雄浑力道,这一股力量足足有一千多斤不到两千斤! 本来这也没什么,本身道空和尚身具巨力,最多他狼狈的前冲数步,用力扎个马步也就站稳了。 可道空和尚刚刚被王随真的一巴掌给拍岔了气,直接晕死了过去,那他身上的这一千多斤的力量生发开来,那还了得? 只见胖大了道空和尚如同一只疯牛一般,光秃秃的脑袋在前,肥大的屁股在后,疯狂的向大殿的墙壁上飞撞而去! 只听‘嘭’‘嘭’‘嘭’之声不绝于耳,随后就是‘轰隆’一声巨响,大殿里这才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原来道空和尚飞奔出去的速度太快,有几个正大声叫号的倒霉孩子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一下子就遭了无妄之灾,纷纷被道空和尚的蛮牛般的光头给撞飞开来! 运气好的,飞将开来之后,倒地上吐血三升,当场重伤。 运气不好的,当场撞的肋骨尽断,心肺破碎而死,落地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道空大和尚将人尽数撞飞之后,其势不竭,大光头好像个大铁头一般,狠狠地撞击在了大殿的砖墙之上,将墙壁撞出了一个大窟窿,胖大的身子卡在了墙壁里,灰尘满满的大光头则直戳到了墙壁外面,靠着结实的墙壁,这才终于止住了他那热情又奔放的脚步! 而道空大和尚的这股冲击力十分惊人,将整个极为结实的大殿都给冲撞的抖了三抖! 那感觉就好像十头牛同时撞在了墙壁上一般,十分令人震撼! 情况突然急转直下,所有人都有些意想不到,全都呆住了! 连一直叫号大骂王随真的那些家伙也马上住了嘴,不过他们的嘴也没闭上,因为眼前的情况实在不允许他们闭嘴。 他们全都嘴巴张的大大的,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奇幻场景。 陈万三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用力揉了揉眼睛,瞪大了再看,发现自己确实是没做梦,道空大师那庞大的屁股仍旧在墙壁里卡着呢! 王随真拍了拍手,问道:“陈胖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位道空大师给救出来?你莫非不认输,还想让道空继续跟我比一比?” 陈万三拧着眉毛闷声闷气的道:“这一场我们认输,来人,快把道空大师救回来!” 马上走出来几十名汉子,有从后面抬的,拽的,有从前面推道空的大光头的。 一群人好一顿折腾,才把死死卡在墙壁里的道空大和尚给拽了出来。 道空大和尚的大秃脑袋无力地斜斜地垂在一边,显然王随真这一记拍在他脸上的重掌十分了得,虽然没有对道空造成致命的伤害,却使他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 陈万三见了道空大和尚的状态,心中暗暗震惊,本来他以为,凭道空大师的能耐,就是打不死王随真,也得将王随真打个重伤。 因为据他所知,当初王随真跟萧潜龙在九江码头大战,萧潜龙跟王随真是打了个两败俱伤! 后来王随真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恢复的比萧潜龙速度快,这才将萧潜龙给击毙在九江帮总舵中。 这道空大和尚威名赫赫,以陈万三的估计,就算是道空的能耐比萧潜龙差上一些,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以道空的能为,将王随真打成重伤应该不成问题。 可陈万三那里知道,王随真有枯剑在身,修为每日都是不练自升,当日跟萧潜龙打了个两败俱伤,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以王随真现在的修为,已经远胜于当初的萧潜龙了! 现在道空和尚不但没有伤到王随真一根毫毛,反而自己被王随真一掌击败,这不由得陈万三不恐惧。 恐惧之下的陈万三也顾不得再出别的牌了,先命人将道空和尚抬回九江城中找人医治,随后马上向王随真发起了威胁:“王公子,你若是现在就离开江西,并且发誓永远不再来,你还可以苟活余生,若是不从……” 王随真打断道:“若是不从怎样?陈胖子,你这是不打算比剩下的九场了么?那你现在就可以死……”边说着边抬起了右手,手掌之上,绿光凝聚,将陈万三的整张圆脸都映衬成了碧绿色。 坐在台上的吴浮生和赵青松还是第一次见王随真竟能随手施展出凝虚化实的神通,全都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凝神的瞧着王随真的右手。 要知道,人仙之境,只是凡人所能达到的极限罢了。 欲入地仙,非得体内再生变化,变的与凡人大不相同不可。 而凝实化虚的神通,就是入地仙的第一步。 吴浮生跟赵青松入地仙,体内大生变化,其实大部分的来自于还是因为手中那两把神器的助力。 而王随真一个连人仙之境还没有迈入的凡人,竟然似乎抬手就可以施展出凝实化虚的高明上乘气功出来,而且看其气势,比之地仙境的他们也不遑多让,这不由得二人不吃惊! 其实王随真凝虚为实也并非是自己本身的神通,而是因为胸口前放的那把枯剑的原因。 他其实跟吴浮生和赵青松一样,实力大涨完全是因为神兵利器的原因。 只不过枯剑神异,人所不知,而枯剑又被王随真贴身而放,更没有人可以看的出来这一点瞎了眼。 早就详详细细研究过王随真的各种手段的陈万三,一个精明到了骨子里的生意人,马上就意识到王随真的话不是作伪,这是真要动手宰了自己! 吓的陈万三脸色苍白的向台上大叫道:“刘仙姑,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王随真一时没搞明白陈万三在喊谁。 谁是刘仙姑?陈万三在喊谁? 还不等王随真搞清楚陈万三嘴里的陈仙姑是谁,他陡然发觉自己肚子如同被刀绞一般,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 王随真右手凝聚的绿色气登时溃散,他脸色大变,只觉得小腹之内的肠胃如同要倒转过来一般,疼的‘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陈万三哈哈大笑道:“王公子,你万万没有想到吧?俗话说,露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有刘仙姑在此,我看你还怎么狂?” 第238章 十全绝毒 中正平和 轻松笑纳 坐在台上的史飞龙见情况忽然急转直下,不由得有些慌了神,身影一晃,已出现在半趴于地的王随真身旁,俯身将他从地上扶将起来,极为担忧的问道:“随真弟弟,你怎么样了?” 她将王随真扶起来一看,登时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王随真在这片刻的功夫间,已然变的面容扭曲,双目赤红,脸上和脖颈处青筋暴绽,条条青筋如同一条条小蛇一般,突突乱颤,状甚可怖。 王随真牙关紧咬,极为艰难的道:“史姐……姐,帮……帮我……” 看王随真的意思,似乎是让自己帮他摆成‘五岳朝天式’的打坐姿势,似乎是要自己运气疗伤。 史飞龙对着王随真一顿扳腿顺臂,将王随真扭扭歪歪的摆成了‘五岳朝天’的姿势。 陈万三见了王随真的惨状,一张圆圆的胖脸上的笑意更浓:“王公子,死机已发,犹自妄想活命哉?当真是可笑啊可笑,可笑之极!刚刚我说什么来着?我刚刚已经说了,你立刻、马上离开江西,可保你平安无忧,结果你根本不听啊?唉~莫谓我言之不预!此毒无药可解,你还做这些无畏的挣扎又有何用?王公子啊王公子,要老夫说,你确实有些能耐,但还是太年轻……” “够了!你闭嘴!”史飞龙霍然起身,一双凤目森然地盯在了陈万三那张圆胖脸上,杀气腾腾的威胁道:“解药拿来!不然我要你现在就死!” 陈万三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两步,上牙齿不停的磕打着下牙齿,显然被史飞龙杀气腾腾话吓的有些魂不附体。 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着史飞龙,结巴道:“你……你不顾洞主他……他老人家的命令,竟……竟然想插手我们东海龙宫的事?你……” 史飞龙轻轻向前踏了一步,吓的陈万三等人齐齐又向后退了一大步,咬牙切齿地道:“我就是宰了你,洞主最多责罚我几句,又能怎样?现在立刻、马上把解药给我,不然……” 史飞龙话没说完,高台上一个小女孩忽地走将了下来,边走边说话,打断了史飞龙的话语:“这毒——没有解药。” 其音稚嫩,犹如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语气却十分老气横秋,听在人耳中只觉得诡异无比。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正缓缓从王随真的座椅后面走将下台来的刘洋洋。 那天王随真在赌坊门口救了刘洋洋,史飞龙亲眼所睹,自然认识这个名叫刘洋洋的‘小女孩’。 “你是谁?”史飞龙对这个诡异的‘小女孩’杀心大起,伸手从长裙下将大腿上的‘玉衡’短剑给缓缓的抽将了出来。 刘洋洋脸上露出了一丝极为成人化的表情,丝毫不惧,缓缓的走到史飞龙身前二丈处站定,对史飞龙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杀意睹若无物的轻笑道:“我在他的茶水中下了毒仙传给我的一滴‘十绝神毒’,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百头牛,饮下那杯茶水,也早就死的透了,现在王随真已经是一具剧毒的尸体,沾者立毙,史飞龙,我知道你这个西海龙王十分厉害,但你刚刚是不是摸了王随真的手脚?嘿……你也乖乖的去死吧,你给我倒~~倒~~倒~~” 刘洋洋说着说着,得意洋洋地连说了三个倒字。 陈万三等人听到刘洋洋说王随真已然变成了一具沾者立毙的毒尸,吓的纷纷又向后连退了七、八步,似乎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沾染上这十绝神毒,当场毙命。 史飞龙一听这话吃了一惊,心中暗忖:“什么?我也中毒了?我也要倒地而死?” 史飞龙吓的不敢动弹,不停的感应自己的全身各处,试图找到自己真的已经中了毒的证据。 而陈万三这帮人则被刘洋洋的三句‘倒倒倒 ’给惊的呆住了,全都瞪大了双眼,静等名震西南数省的西海龙王史飞龙倒下死去。 要知道亲眼目睹一个名震数省的绝世高手死去,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一辈子也绝对遇不上一次,如此罕见罕闻的名场面,可得好好的观察一番,完全可以用来当作自己下半辈子吹牛扯淡的谈资! 而台上的吴浮生和赵青松听了刘洋洋的话,也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心里同时产生了一个骇然的想法:“已达人仙之境的史飞龙今天要死在毒仙手里了?” 毒仙之名,声名远播! 有人说毒仙面容可憎,为人喜怒无常,杀人的手段诡异莫测,是一位行走在人间的地狱恶鬼。 也有的人说毒仙面容娇美,声音温柔,出手救人性命,从来不要任何报酬,是一位在世的活菩萨。 这两种极端的评价,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不得不说毒仙这个人很复杂。 她有时候拼命救人,有时候却随手就杀死一片,江湖上的人们就送了毒仙一个极为矛盾的绰号——毒王圣手女菩萨。 今天这个奇怪的小女孩刘洋洋,说是用了毒仙给她的‘十绝神毒’毒的王随真,那怕强如吴浮生和赵青松,也不由得心中吃惊,两人凝目瞧着呆在原地的史飞龙。 大殿之中尴尬又奇怪的沉默,大概持续了一顿饭的功夫。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史飞龙并没有像刘洋洋说的那样倒下去变成一具尸体。 她那高挑修长又玲珑有致的身形仍旧稳稳地站在那里。 “你真的是南宫半雪派来杀王随真的?你用的真的是‘十绝神毒’?” 史飞龙感觉了半天,只觉得自己身上半丝异常也无,而且不但没有任何异常,反而觉得自己的精力比往日更加旺盛了几分?! 如此一来,这不由得史飞龙不对刘洋洋的话产生怀疑。 江湖传闻,毒仙南宫半雪用毒之术出神入化,举手投足,吐气发声,皆可将人当场毒毙,这个刘洋洋号称用了毒仙南宫半雪传给她的‘十绝神毒’来毒王随真,怎么王随真竟过了这么久还没死? 想到这里,史飞龙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正打坐运气的王随真,只见王随真脸上绿气大盛,头顶百会大穴处一团白气,缕缕升起,如同一根白棍也似,笔直地上升到王随真头顶三尺之处,才袅袅地四散开来。 看王随真的这副模样,很明显他不但没有被所谓的‘十绝神毒’毒死,而且运气看起来似乎还颇有成效,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运气驱毒完毕了! 第239章 春水未暖鸭已知 秋风未起蝉先觉 刘洋洋显然也注意到了王随真身上的情况,而且史飞龙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倒在地上成为一具剧毒的尸体! 这让刘洋洋无法接受,她瞬间就失去了淡定无比的神态,一脸的不可思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去死?你们两个快点倒在地上一起去死啊!?毒仙的‘十绝神毒’连神仙妖怪都能毒死,你们两个区区凡人,为何还不快死?” 这话说的史飞龙啼笑皆非,那有人这样说话的?这个刘洋洋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正凝神细看史飞龙的吴浮生和赵青松两人,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吴浮生摇头道:“或许毒仙南宫半雪很了得,但这个刘洋洋是个没用的小人物,难当大任。” 赵青松道:“未必,这个刘洋洋目光闪烁,举止虽慌不乱,显然刚刚说的这些话并非是她的真实想法,而是她精心设计的,这个小女孩能哄骗王随真这许多日子,绝不简单。” 吴浮生对赵青松的话不置可否,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陈万三的脑子转的极快,马上提醒刘洋洋道:“刘仙姑,既然一滴‘十绝神毒’不行,不如你再给他们多来几滴,他们定然抵挡不住!” 其实这个方案,刘洋洋早就在王随真没有第一时间被毒死时就想到了。 她也觉得这个方案好的很。 可惜,她临来之前,毒仙南官半雪只给了她一滴‘十绝神毒’,这玩意又不是大白菜,她那里能多来几滴? 刘洋洋假装没有听到陈万三的话,继续演戏装傻:“史飞龙,王随真,你们还不倒下,还等什么?” 史飞龙再也忍耐不住,飞身就想一刀结果了刘洋洋,身后忽然传来了王随真懒洋洋的声音:“我在等你告诉我,那天赌坊门口的一切都是陈万三给我下的套,是也不是?” 刘洋洋见王随真缓缓的睁开了双目,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不由得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抓狂道:“不,不,不,不可能,你怎么竟然没死?你……你……我要去找毒仙问个明白,世界上绝不可能有这样的事,不……” 边语无伦次的说着胡话,边拔腿向大殿外跑去。 史飞龙脸上杀气迸发,刚想飞身将可恶的刘洋洋宰了,已经猜到了她心思的王随真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道:“史姐姐,虽然她确实坏的很,但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反正她已经毫无威胁,何必赶尽杀绝呢?” 史飞龙想了想,觉得王随真说的也算有理,将心中的杀意给压了下来。 王随真含笑而立,将目光转向了陈万三:“陈胖子,你怎么说?这个刘洋洋就是你的底牌了吧?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场,你是直接认输?还是要浪费时间继续比?” 陈万三只觉得王随真和史飞龙的目光仿佛是有重量一般,直压的他身形都弯曲了起来。 陈万三跟周围的众绿林好汉互相看了一眼,再也忍耐不住,尖声大呼:“聪明!将这一男一女两个家伙都给我拦在这里!”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嗓子都破音了,如同一把破锣一般,惊恐又尖锐如公鸭的声音传出去了老远老远。 边喊着这话,陈万三带头,领着数百名江湖草寇头目,头也不回的朝龙王山庄外奔去。 李漫光怎么也想不到陈万三连个明白话也不说,突然带人转身逃走,不由得哈哈大笑:“陈胖子,你这是死也不肯认输的意思吗?那好,我就成全你!” 手中绿气激荡,一道碧绿如水的剑气从他右掌中弹射而出,瞬间变做了十丈之长,以无坚不摧的强横气势贯穿了大厅中的板凳桌椅,贯穿了一旁的石木之墙,向还没奔远的陈万三等人身侧切去! 王随真这一剑,就打算直接将原东海龙王坐下的大小帮派之主全数灭杀! 他事先已然打探清楚,上到九江帮的幕后帮主陈万三陈家,下到小帮派的派主,原东海龙王萧潜龙座下的这群货,没一个好东西,敲诈勒索,强收保护费,打家劫舍,强抢民女,什么缺德事都干,上上下下没一个好东西。 这群货本来若是遵守跟王随真的约定,若是十场赌输赢输了以后认头,从此听王随真的吩咐,改邪归正,那也就罢了。 现在是摆明了见打不赢王随真,想逃走赖账,根本不想臣服于王随真麾下! 对于王随真来说,谨遵师门教诲,行走江湖,当以侠义为先,陈万三这帮坏蛋一不肯改过自新,二不肯听自己号令,既然如此,那只有统统杀掉了。 正所谓,杀一坏人多过于救一百个好人。 只不过若是这帮人都杀光了,他这个东海龙王变成了光杆司令怎么办,王随真倒是没有考虑过。 管他呢?反正自己本身就不想做这个东海龙王,如果实在坐不成,正合本意。 王随真是个有点轴的人,对于一个有点轴的人来说,说过的话,一定要算数,如果不算数,就不如去死! 男子汉大丈夫,一句话,往往关乎者别人之生死,怎么能说了不算? 既然你们说了不算,那我王随真就直接掀桌子了,谁也别吃饭了,都去死! 陈万三等人见王随真连动也没动,手中的剑陡然间变做了十几丈之长! 四十米的大剑在身后砍来,就是他们跑的不慢,这么短的时间内也跑不出这剑的攻击范围! 就在陈万三等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声怪啸陡然传来,一个奇怪的身影忽地从院墙外跳了进来,双手齐出,一把攥在了王随真的四十米的碧绿气剑之上! 陈万三见状大喜,边跑边叫道:“果然是我陈万三的好儿子,聪明儿,给我将大殿中的这对男女都撕碎吃了,我重重有赏!” 欣喜若狂的陈万三说完这话,领着众绿林好汉头也不回的奔出了龙王山庄,片刻间就逃了个无影无踪。 王随真也看见了突然出现的这人伸手攥向自己的气剑,不过他没有在意。 这人纯粹就是找死,此招‘晚鸟入林’非同小可,无坚不催,这人竟然妄想伸手去抓,这不是纯粹的找死行为么? 而且这人出手快之极矣,抬手就已经攥在了气剑之上。 碧如湖水的气剑跟那人如鸡爪一般的双手相撞,发出了一声声刺耳之极的尖锐怪响‘吱吱吱’! 两者接触之处,‘呲啦啦’的不停的蹿出一道道的绿色火星子! 出乎于王随真的意料之外,这道碧绿色的剑气,竟然如同一条活龙一般,被突兀出现的那人给牢牢地攥在了爪中,半丝半毫也动弹不得! 第240章 刚柔之道 可顺不可逆也 只见剑气凝成的绿色气剑在那双怪爪中左右挣扎,上下弹腾,却毫无作用,根本弹挣不开!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陈万三等人已经跑了个无影无踪。 王随真将手中气剑一敛,凝神向那人瞧去。 只见那人身量不高,比自己矮了足足有半头左右,身材十分强壮,手臂上肌肉虬扎,一对手掌,又长又黑又弯曲,好似鹰爪一般,不自然地不停抖动着。 再往这人脸上看去,只见这人眼睛圆圆的,鼻子圆圆的,嘴巴圆圆的,耳朵圆圆的,脸蛋子更是圆上加圆,面白无须,模样颇有些滑稽。 一见这人的模样,傻子都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必定是陈万三的儿子。 这人的模样跟陈万三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果这人脸上没有胡子,身材不这么强壮,再圆润一些,可以说跟陈万三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让王随真注意的是,这人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呆萌,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里,散发着一股无悲无喜的奇怪眼神,直勾勾地盯在了王随真的脸上。 从这人眼神里所散发出来的眼神中,王随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他感觉眼前的这个陈万三的儿子,仿佛是一个智力不太健全的傻子? 不过他心中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奇怪想法,眼前这人随手便将‘枯木神剑’给捏在了手中,有如此高明武技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这不可能。 “你是陈万三的儿子么?你叫什么名字?你想助纣为虐?”王随真上下打量着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陈万三儿子。 “我叫陈聪明,父亲大人说了,把你们两个撕碎吃掉,父亲重重有赏,嘿嘿嘿,我要父亲赏我一个金元宝,我要好好的品尝一下金元宝的滋味儿。” 陈聪明露着一口尖锐如锯子的牙齿,闷声闷气的说着这话,一双如鹰隼一般的利爪疯狂挥舞,直上直下地向王随真冲杀而来。 王随真见陈聪明虽然名字叫聪明,但说出来的话可半点不聪明。 不但不聪明,反正更加证明他确实是个大傻子,王随真刚刚的感觉确实很对。 陈聪明人虽然傻里傻气的,但一身功夫却绝不可小觑,王随真身形一晃,已闪到一旁,右掌一划,一道绿色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划在了陈聪明的胸口上。 一条巨大的火星子飞窜而出。 陈聪明胸口的衣服被划出了一道大口子,整个人前冲之势也被气剑给顶的向后退了一步。 王随真只觉得手臂被震的微微有些发麻,刚刚那一剑自己仿佛不是划在了血肉之躯上,而是划在了精刚的岩石上一般。 气剑上传回来的反震之力十分惊人。 这是王随真自从枯木临身,能用右掌凝聚出气剑之后,从未有过之事。 本身凝聚气剑颇耗气力,而气剑又对陈聪明的身体全然不用,既然如此,不如试试拳脚上的功夫,看看能不能寻隙而胜? 打定了这个主意,王随真不再使用气剑,伸掌抬腿,跟陈聪明斗在了一处。 史飞龙擎着一对玉衡短剑,站在一旁掠阵。 坐在台上的吴浮生冷哼了一声,道:“久闻九江陈家陈万三有一个傻儿子,钢筋铁骨,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水火不浸,号称是什么西天灵山的‘金刚罗汉’转世,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只不过是一个连人仙境都没有迈入的傻子罢了。” 赵青松笑道:“吴兄不可轻视于他,这个陈聪明虽然看起来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实际身负‘大极乐金刚琉璃不坏神通’,以你手中的风雷棍之威和我的夺魂枪之能,想杀此人,恐怕也要费一番手脚,甚至可能完全打不破他的护体神通!” 吴浮生冷笑道:“不可能吧?就算是绝世大妖,也难挡风雷棍之威,区区一个连人仙境都未入的陈聪明,能挡的住?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赵青松问道:“那依吴兄看来,王公子手中的那把碧绿色的气剑威能,跟你的风雷棍比起来如何?” 吴浮生不料赵青松会有此问,微微一怔,思索片刻,道:“不论境界,单以兵刃的威力来说,王随真的气剑跟风雷棍比起来,还差了一筹,要是再加上我跟王随真境界的修为的话,那更是差的没边了。” “不错,虽然差了一筹,其实相差不远,凝虚化实,聚气为兵,其兵器的锋利程度,非同小可,非寻常世间之物可以抵挡其锋利者,如此锋利的气剑都刺不破陈聪明的皮肤,吴兄的风雷棍是钝器,又岂能伤的了陈聪明?” 吴浮生不服道:“我虽然破不了陈聪明的防御,但我可以硬生生将陈聪明这个傻小子震成内伤而死,你信也不信?” “以吴兄地仙巅峰的修为,我自然是信的,不过两个小辈动手,不值当的你我兄弟出手,如若不然,岂不是落了一个以大欺小之名?而且王随真手段繁多,要赢陈聪明这个傻小子并不为难。” 吴浮生又冷哼了一声,这才熄了要动用风雷棍打死陈聪明的念头。 这许多年来,他已极少出手,因为江湖上的这些驴球马蛋已经没有值得他出手的目标,今天见到了陈聪明这个异类,忍不住有些技痒,想用陈聪明来试试自己的神通到了什么境界。 此时,陈聪明和王随真的争斗已到了酣出,两人的拳脚掌指越来越快,从大殿内斗到了殿外,又翻翻滚滚斗到了大殿顶上,后来又落到了院墙之上,翻飞到了大院中。 只听‘碰’的一声大气浪响动之声,两道身影分开,立于两旁。 经过刚刚的一番交手,王随真嘴角忍不住已经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两人一开始交手,王随真还觉得压力有些大。 他掌力拳力力道雄浑,凶猛无涛,可打在陈聪明的身上,如击牛皮,如撞大鼓,虽然发出惊人的‘砰砰砰’的巨响,但却半分效果也无,陈聪明挨了他数十掌,十数拳,十数腿,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恍若未觉一般! 那怕是苍蝇蚊子在人身上蹭上一蹭,人也会有些许感应,可这陈聪明仿佛全身的神经都坏死了一般,身体中招处连颤抖都不颤抖半分。 更过份的是,陈聪明似乎是故意等着王随真打他一般,每当王随真的拳脚打到他身上,他便马上迅速的伸出两只又尖又锐又拐弯的利爪去叼王随真的手脚! 王随真见陈聪明那双利爪如钢钩,如铁挂,连锋利无比的气剑都攥的住,那敢让他攥住自己的手脚? 只得慌忙将手脚收将回来。 如此一来,王随真越打越是畏手畏脚,越打越是难受,自己的拳脚不敢向人家身上招呼,人家却可以肆无忌惮的攻击自己,自己岂不是成了被动挨打的沙包了吗? 第241章 漫天星光倾全城 半世紫气盖苍穹 但两人动手时间一长,王随真又很快就把这个想法给收了起来。 因为随着他不再频频主动攻击陈聪明,只是静等陈聪明攻来,他很快就发现,陈聪明这个傻子似乎不大会武功! 他的一招一式,似乎纯粹是天生的本能,根本没有受过任何的专业武术训练。 这样一来,王随真很快就掌握到了陈聪明那看似迅猛无比实则章法混乱的攻击规律。 一旦将对方的攻击全都看破,那跟对方动手就好似可以未卜先知一般,完全可以料敌于先知,任陈聪明攻击如何凌厉,如果癫狂,却再也连王随真的衣角也摸之不到了。 两人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衡之中。 王随真不出手攻击陈聪明,便不会露出任何破绽,也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陈聪明虽然手刨脚踢,攻击手段连连变幻,但全然无用,任何攻击连王随真身前一尺都递不进去。 王随真身形潇洒,在陈聪明犹如狂风暴雨的攻击下,闲庭信步,悠闲自在,连头发都不曾乱了一搓。 两人便这么奇怪的僵持住了。 不过,跟疯狂进攻的陈聪明不同,王随真在不停的思考自己应该怎样击败陈聪明。 他接连尝试了攻击陈聪明的身上的致命大穴,发现没有任何作用之后,又连连对陈聪明的五官发起了进攻。 反正陈聪明的攻击在他眼中变的越来越慢,那攻击的主动权便已牢牢的掌握在了他手中。 想什么时候进攻,想进攻什么地方,现在全都由王随真说了算。 可连连用重手法的指法和掌法对着陈聪明的五官下了几次狠手之后,王随真绝望的发现,这陈聪明真是个乌龟王巴壳,五官处也愣是有一层极厚的护体气劲挡着,任何攻击都没用,绝对打不破这个傻小子陈聪明的防御。 王随真不死心,再次祭出了碧绿气剑,对着陈聪明全身各处就是一顿大刑剑法伺候! 可又攻击了陈聪明一柱香的时间之后,王随真无奈的再次散去了无形气剑。 逗逗被反震的有些发麻的手臂,王随真震惊的发现,陈聪明连腋下,肚脐眼,甚至胯下,都毫无破绽,无论如何也绝对攻不破! 正在王随真想干脆自己直接带着史飞龙直接逃走便算了,跟这个皮糙肉厚又有点傻的家伙在这时浪费时间,又有何用? 一团声势浩大的黑气忽地从天而降,落在了院子正中央,在地上翻翻腾腾,变幻不已。 所有人都被突然蹿出来的黑气给弄的一惊,有些诧异的看向这团诡异无比的黑气。 吴浮生双目一凝,冷声道:“看起来是像妖物,但并没有任何妖气传出,这团黑气不是妖物。” 赵青松仔细观察了这团黑气半晌,,摇头道:“这团黑气阳而不阴,凝而不散,并非幽冥鬼物,似乎像是某些邪修练的某种邪派功法?” 两大龙王见多识广,却一时也难以分辨这团黑雾的来头。 史飞龙大叫道:“随真弟弟,这团黑气可能也是陈万三用来对付你的后手,你千万当心。” 百忙之余的王随真也正用余光观察这团黑雾,闻言心中微惊,暗忖:“不会吧?陈万三这死胖子竟然有这么多底牌?先是有个打不穿的傻儿子,现在又整了个什么妖孽玩意出来?” 身形连退了几退,已远远地将陈聪明甩将开来,跃到了史飞龙身旁,问道:“史姐姐,你确定这是陈万三弄出来的?这团黑雾里有什么玩意儿?” 史飞龙面色凝重的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看这团黑雾极为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史飞龙话音未落,黑雾向内收敛,露出了黑雾中的真容来。 只见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满脸戾气,立在原地,无数黑色雾气如长蛇一般,缓缓地钻进了这人的体内。 史飞龙一见这人的模样,不由得吓的花容失色,一晃躲到了王随真身后,低呼道:“是……是萧……萧潜龙!” 原本想继续冲向王随真继续发起攻击的陈聪明一见这人的模样,也呆愣在了原地,欣喜道:“干……干爹?” 萧潜龙脸上怪纹丛生,两道殷红如血的的细线由额头穿过双目直贯脖颈,最后隐没在了衣服中,样貌看起来变的十分的诡异和魔幻。 萧潜龙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藏在王随真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史飞龙身上。 史飞龙吓的浑身一哆嗦,手掌禁不住用力攥在了王随真的手臂上。 王随真只觉得史飞龙指尖冷如冰铁,整张手掌还在不停的微微的颤动,似乎萧潜龙的出现使她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感! 王随真轻轻拍了拍史飞龙的手背,安慰道:“史姐姐莫怕,萧潜龙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上,这个刚出现的也许只是像萧潜龙,并非萧潜龙。” 史飞龙攥着的王随真的手掌上传来的力道更大了:“不……不是的,你不知道萧潜龙的事,我当初就猜到萧潜龙也许没有这般容易死,果然如此,他……他现在恐怕已经成功化魔了,你还是不要管我了,快快自己逃走吧!” 王随真不解道:“化魔?那是什么意思?” 台上的赵青松一见黑雾中是已经传言死于王随真之手的萧潜龙,长眉一轩,道:“这……这是?这是萧潜龙的入梦化魔神功?他竟然真的练成了?” 吴浮生却不当一回事,淡淡道:“入梦化魔神功?那是什么玩意?我看老萧弄的这个歪门斜道不咋地,折腾了这许多年,现在境界最多也只是个人仙境至境,还没入地仙境呢?” 赵青松摇头道:“此法诡异之极,并非寻常法门神通,听闻最擅长入梦境掌控对方生死,小陈最近数年就久受萧潜龙的此术之折磨,曾经求过我几次,让我帮帮她,不过我对此术也无能为力,我曾经当面跟老萧谈过,想让他放陈晴晴一马,但被他拒绝了,还被他用此术攻击过一次,但此术对我等地仙境界的人根本毫无作用,我碍于洞主之令,并没有对老萧出手。” 吴浮生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不屑的说道:“哼,无聊的把戏,没劲的很,今天就这样吧,我领着人先走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聚吧。” 说着这话,不等赵青松回话,吴浮生扛着风雷棍,领着邓金龙等人径直穿过萧潜龙和陈聪明身旁,自顾自的去了。 萧潜龙看着吴浮生等人离开,一言不发,只是眼球上翻地盯着躲在王随真身后瑟瑟发抖的史飞龙。 第242章 我已成魔 天下神佛 谁奈我何? “看来今天陈晴晴恐怕在劫难逃呀,老吴不想理会此事,我也没有出手的理由,那么,王公子,你为会陈晴晴做到什么程度呢?你能救的下陈晴晴么?行侠仗义,说起来容易,但有时候别说行侠仗义,连救一个人的命也往往是千难万难,在生死面前,你王公子还能仍旧保持着那颗行侠仗义之心么?”台上的赵青松仍旧坐在椅子上,有些兴趣盎然的看着王随真,自言自语道。 王随真轻轻握住了史飞龙冷的刺骨的手掌,一缕缕枯木神功的绿色罡气由他的指端泌入史飞龙的体内,将她颤栗无比的心情给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史飞龙感激之极地看了王随真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跟萧潜龙远远地对视。 萧潜龙的声线嘶哑而沉郁:“晴晴,你现在从了我,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连王随真这小子的命,我都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怎样?” 史飞龙还未答话,王随真抢先怒喝道:“萧潜龙,你大言不惭,上次既然侥幸没死,你不找个地洞藏起来,还跑到这里来威胁史姐姐,我这次定要你形神俱灭!” 萧潜龙一双阴恻恻的眼睛,慢慢地转到了王随真身上,冷笑道:“当初我只是趁机借你的手进行第一次兵解罢了,你真以为你那两下狗刨能杀的了我萧潜龙?你一个连人仙境的边都没摸到的凡人,竟敢对我如此大放厥词?找死!” 死字一出口,萧潜龙登时化做了一条黑光,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划出了一条霸道的曲线,像一辆火车一般,狠狠地从侧面撞在了王随真身上! ‘嘭’的一声大响,王随真完全没有料想到萧潜龙的身法竟然能快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被撞的不由自主的向院墙上飞去! 萧潜龙一招得手,得理不饶人,身上黑气暴涨,整个人化为一团黑雾,如疯似魔,追着王随真飞在半空中的身形连连出手! 只听‘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王随真只是第一击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击,等萧潜龙第一击打来时,已然反应了过来,连连施展重手法,火力全开,跟萧潜龙拳来脚往,斗在一处。 一开始中了萧潜龙的一击之后,王随真只觉得心神一阵嘈杂,无数各式各样怪响出现在了脑海中,有的声音阴恻恻地说道:“我要那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我要那地,再也埋住我的心,我要那仙佛都烟消云散!” 一个焦躁的声音又说道:“我要天下的绝色女子都光着身子到我面前,我要一个挨一个的细细处理……” 又有一个极有煽动性的声音响起:“财乃立身之本,钱能通天接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钱财才是最好的东西,我要将天下所有的钱财都堆积到面前,堆积的像高山一样雄伟壮观,像大海一样宽广广袤,每天都增加,永远不减少那怕一毫,我……” …… 各种诡异诱惑的声音,随着萧潜龙的攻击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了脑海中,声音越来越嘈杂,声音也变的越来越大! 王随真一时之间只觉得头大如斗,心乱如麻,虽然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很明显这些怪声跟萧潜龙身上裹带的黑雾绝对脱不了干系! 因为萧潜龙每次出手,都挟带着团团黑气,这团团黑气如同活物一般,随着萧潜龙的攻击向自己身上钻来。 一眨眼的功夫,王随真的双掌已经如同中了什么剧毒一般,变的漆黑如墨。 王随真身上绿气大放,一把三尺长的气剑迸射而出,如绿色繁星一般,连连向萧潜龙身上点去。 萧潜龙对王随真的气剑竟丝毫不惧,凭肉身硬撼绿色气剑,两者相交,‘铿锵’作响,仿佛是两把铁器在重重的撞击在一起一般。 王随真心中彻底的无语了。 什么时候凝虚化实出的气剑变的如此不堪了? 怎么随便过来一位,就直接能赤手硬撼? 这也太过份了吧? 两人很快奋力交了一击,各自退后数丈。 王随真双掌处的黑气如同毒蛇一般,缓缓地顺着他的手腕向手臂上游去。 王随真只觉得脑海中的各式怪声越来越多,响动也越来越大,脑袋里的‘嗡嗡’之声乱作一团,继续让他无法思考任何问题! 萧潜龙见了王随真身上的情况,怪笑了一声,向身后喝令道:“聪明,将姓王的这小子生撕掉然后活吞下去!” 一直恭敬地站在萧潜龙身后的陈聪明听了这话,眼中精光大放,高声答应道:“尊干爹之令!” 挥舞着一双怪爪,怪啸着向正满脸痛苦,疯狂锤头的王随真扑去。 史飞龙早见王随真情况不妙,身影一晃,已拦在陈聪明身前,手中两柄一星玉衡短剑如风一般向陈聪明身上扎去,娇声喝道:“傻小子,你先试试我这两柄神剑吧!” 萧潜龙身形一晃,手掌已经攥住了一柄玉衡短剑的剑刃,狞笑道:“晴晴,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今天就在这里办了你,让你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娘皮也尝尝欲仙欲死的滋味儿!” 萧潜龙一句话没说完,史飞龙另一支手中的玉衡短剑已快如闪电一般,接连在萧潜龙的脸上,脖颈中和胸口连刺了六剑! 只听‘嗤嗤嗤’之声连连响起,萧潜龙的身上已经多了六个透明窟窿! 就在史飞龙心中一喜,以为自己得手的时候,她身前的萧潜龙陡然散开,同时身后黑气一凝,凝聚出了萧潜龙的身影。 新凝聚出来的萧潜龙双手环抱,一把将史飞龙拥进了怀中,沉醉道:“好香,好香,处女果然香的紧!” 史飞龙一张英气勃发的秀脸霎那间变做了通红,她虽然功夫极高,却是待闺之身,从未跟男人有过如此密切的接触! 羞涩之后,接下来就是滔天的愤怒! 史飞龙双手如电,玉衡短剑如百鸟猛啄,‘嗤嗤嗤嗤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已然将身后的萧潜龙刺了个千疮百孔! 第243章 观遍剑海万千剑 天下第一唯七星 萧潜龙嘿嘿一笑,身形再晃,黑雾散而再聚,人已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了丈余之外:“嘿嘿,蔷薇虽好,但毕竟有些扎手,美丽娇艳的花朵儿在采摘之前,应该先把刺拔了才是。” 他双指箕张,无数黑芒汹涌而出,如风浪般滔滔而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史飞龙身上,将她如蚕般茧于其中。 只听滚滚黑雾之中,‘嗤嗤嗤’的裂锦之声不绝于耳,两个呼吸之后,史飞龙双持玉衡短剑,如一柄利刃一般从黑雾之中撕开一个口子,在空中连翻了三个后空翻的跟头,飞身落在了大殿顶上。 此时的史飞龙,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散乱开来,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面容,衣带微松,颇有些狼狈。 最令人心惊的是,史飞龙未被秀发遮住的眼眸之中,有细如发丝的黑气不停的如蛇般游动,模样看起来万分诡异。 史飞龙本来神态雍容华贵,英姿雄武,颇有巾国不让须灭之态,此时一双细眉毛,紧紧皱在一处,斜挑的长目里,不停的有诡异的黑气游动,露出了半是疯狂半是痛苦的神色,白嫩的细颈之上,青筋如丘,一双握着玉衡短剑的修长手指,不住地微微颤动。 “萧潜龙,我陈晴晴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这个老色鬼得逞!”史飞龙红唇紧咬,一字一顿的艰难说道。 “哈哈哈~~~,我可爱的小羊羔哦,你错了,在主人的皮鞭之下,洁白的小羔羊只能乖乖地屈服,人生的乐趣不正是在这里吗?嘿嘿嘿~人生最大的乐趣并不是揉虐不可反抗的奴隶,欺负无法反抗的宠物又有什么意思呢?人生最大的乐趣正是驯服一匹胭脂马的过程啊?我可爱的晴晴,你挣扎吧,你越挣扎我就越兴奋,你越挣扎我越满足,你越挣扎我就会越用力……”萧潜龙脸上露出了既兴奋又痴迷的神色,疯狂的对着史飞龙狂笑道。 这一幕直看的台上的赵青松捂着额头摇头叹息道:“萧潜龙真该死啊,看的我都想捅他几枪了,怪不得小晴总是在我面前哭诉萧潜龙在梦中如何恐吓她,欺负她,这萧潜龙比小晴说的还要过分的多啊,唉……罢了,真是看不下去了,一会王公子要是拾掇不了萧潜龙这个老变态,就由我送他下地狱去吧……” 史飞龙身形一闪,已出现在萧潜龙身侧,两柄短剑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向萧潜龙身上刺去。 萧潜龙身形散开,整个人化做了一团黑雾,蔓蔓延延,一个呼吸之后在丈外再次凝聚为人形。 史飞龙如跗骨之蛆一般,马上出现在萧潜龙身后,短剑如排山倒海一般在萧潜龙身上狂刺。 两者,一个犹如云雾一般,散了又聚起,受到的攻击一多,便又由聚集变为散开,如此循环往复,无休无止一般,似乎史飞龙的狂暴攻击对他并没有什么作用一般。 一个则不管不顾,双剑的攻击频率越来越快,只要萧潜龙身形凝聚,马上便对萧潜龙发起密集的攻击。 两位人仙境强者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拉锯大战。 不过很明显,史飞龙如此全力出击,虽然暂时占据了上风,但定然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等她体力一衰,那时战场的主动权自然便会回到萧潜龙的手中。 显然萧潜龙心中也深短这一点,所以他丝毫不及,满脸怪笑的看着史飞龙施为。 陈聪明见没了史飞龙阻挠,身形跃起,满脸杀意的朝王随真扑去。 王随真陡然抬头,双瞳之色,一绿一黑,让人一望之下,不由得心中一寒! 不过陈聪明这个人,虽然名字叫做聪明,但真人不但不聪明,反而是个智商略微低下的傻子。 中国人起名字都是对孩子有些一个美好的期许和祝愿。 但老天爷总爱开人的玩笑,人的名字往往跟实际相反。 叫帅气的可能歪瓜裂枣。 叫美丽的可能满脸大疙瘩。 叫狗蛋的可能既不狗也不蛋,反而十分的了不起。 叫聪明的可能正好是个傻子。 不过,陈聪明生平只听两个人的话,只有这两个人发话,他便如接了圣旨一般,绝对执行,半丝半毫也不会打折扣。 一个是他的亲生父亲陈万三,一个是他的干爹萧潜龙。 现在萧潜龙下令将姓王的这小子生撕掉然后活吞下去,那干爹的命令就要不打一丝折扣的执行,少一道手续也不行,就必须把这小子生撕掉然后一块块生吞下去! 说撕就必须撕。 说吞就必须吞。 陈聪明见王随真模样诡异莫名,先是心中微微一寒,随即就不再当回事,怪叫了一声,龇牙箕指朝王随真扑了过来。 王随真此时体内两股力量正在不停的争斗,枯木神功虽说天下无双,可萧潜龙的这入魔大法当真了得,只几丝魔念侵入王随真体内,便跟他苦修多年的枯木神功斗了个旗鼓相当。 王随真见陈聪明面露凶色,不管不顾的直扑而来,手中墨绿色的气剑如毒蛇吐信一般,眨眼间已刺出了十多剑! 只听‘锵锵锵’之声连绵不断的响起,墨绿色的长剑捅在陈聪明身上如同捅在钢板上一般,发出刺耳的响声。 虽然王随真连连发招,毫无作用,但毕竟阻住了陈聪明的身形,而且王随真身形连退,再次将两人间的距离彻底拉开,让陈聪明的攻击递不到自己身上。 两人就一个硬冲硬上,一个连捅带闪,在长院中如蝴蝶穿花一般纵横来去,也僵持住了。 不过王随真边奋力跟陈聪明争斗,便奋力催动枯木神功的‘清’字诀,将侵入自己体内的魔念连吞噬带驱逐,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以王随真的估计,只需要再用一盏茶的功夫,自己便能将侵入自己体内的魔念荡涤一空。 就在王随真跟陈聪明的战斗僵持住之时,史飞龙跟萧潜龙的战斗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原来,史飞龙运使短剑愈发疯狂,终于再也抵挡不住体内的魔念侵蚀,右手脱力,手中的一横短剑一松,‘呜呜呜’的脱手飞出,刺进了一旁的柱子中,直没入柄。 本来两柄短剑,史飞龙就占不到什么优势,现在失了一柄短剑,怎么可能还打的过萧潜龙? 萧潜龙得势不让人,左手一长,已然攥住了史飞龙的左手腕,右手前握,死死的捏住了史飞龙的脖颈,向后猛然发力。 只听‘砰’的一响,将史飞龙整个人给重重地按到了墙壁上,力道凶猛,直震的墙壁上的土灰簌簌而落。 “哈哈哈哈哈~小晴晴,你最终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中,让我来好好的收拾收拾你吧!哈哈哈……” 萧潜龙多年心愿得遂,再也忍耐不住,仰天狂笑起来。 史飞龙被这一击撞的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眼前所有的一切,一会模糊,一会发黑,想咬舌自尽,却无论如何也感应不到嘴巴在那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 第244章 苍龙长生境 天下无敌手 身旁的异样,自然被一直用余光观察史飞龙那边情况的王随真看来眼里。 见史飞龙被萧潜龙擒住,不由得着急起来,手中长剑如乱花飞舞,向陈聪明五官要害处刺去。 可陈聪明的护体神功完美无瑕,五官也无惧长剑。 王随真见萧潜龙似乎想马上将史飞龙带走,不由大怒,心中暗道:“罢罢罢,虽然我现在力有未逮,还未修炼到师父所说的苍龙长生境,但眼下事情紧急,有枯木神剑相助,我只得强行进入苍龙长生境,师父在天之灵莫怪,徒儿不能遵守您老人家的警告,今日要强行入境,请师父原谅!” 暗暗祷告完毕之后,王随真逆运枯木神功,强行将枯木神剑里所蕴含的力量强行快速地向自己体内摄来! 只见王随真身上陡然绿光大盛,衣袍无风自鼓,熊熊罡风,层层烈烈,直吹的冲将过来的陈聪明向后翻了两个跟头。 王随真身形缓缓升起,定在了丈余高的半空之中,一波波逼人之极的气势不停的由王随真身上散发出来! 萧潜龙见状,不由得愣了一愣,眯眼冷笑道:“露底牌了么?就算是强行提升到人境界,你绝不是我之对手!” 刚刚拿起了夺魂枪的赵青松见状动作一顿,饶有兴趣的道:“哦?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王公子总是时不时的给整点新花样啊。” 苍生长生境之——莫愁篇。 莫愁斜斜的倚在树干上,呆呆地望着眼前这条八架马车宽的官道。 “柔玉,你会在今天出现么?” 他不知道。 寻找了她这么多年,最近终于得到了一点关于她的消息。 不论如何,那怕是自己因此死了,也是值得的。 “希望柔玉她能明白我的心意吧。” 正午的阳光从绿叶缝隙上透过来,在地上映出点点斑驳。 人生是一场漫长的旅途,意气风发只是意外,出丑才是常态。 莫愁虽然在不久前已步入了‘陆地神仙’的神仙境界,但在面对号称‘剑仙临世’的拜蓝教教主时,‘陆地神仙’恐怕也不大够看! 他认为自己这次绝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狼狈! 不过,对于莫愁来说狼狈不狼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自己可能真的能找到柔玉了。 一向超然物外的莫愁,这次没来由的有些心慌起来,他站起身来,手遮阳光,向官道远处眺望。 也许,不论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那怕是神仙,在涉及到自己心中挂念的人时,心绪都会有波动。 官道上远远的传来阵阵敲锣的喧闹声。 一群身穿各色官服的士兵官员熙熙攘攘地从官道上走了过来。 莫愁冷笑一声,飞身跃到了官道正中央,双手抱剑,冷冷地看着这群人走近。 前面开道的两名长枪兵见莫愁竟敢拦路,齐声喝骂:“不长眼的狗东西,滚开!” 两柄长枪一齐向莫愁捅来! 莫愁动也没动,扬声道:“定!” 两名长枪兵竟然十分听话,如泥塑木雕的一般,保持着长枪前捅的古怪姿势钉在了原地! 莫愁张嘴轻轻地朝两名长枪兵吹了口气:“嘘!” 两名身材高大的长枪兵登时如纸人一般,被莫愁吹飞了开去,落到了一旁的草丛中没了声响。 众敲锣举牌的士兵登时一阵哗然:“鬼!有鬼!快跑!” “我地妈呀,大白天见鬼!跑啊!” “……” 呼啦啦一阵响,众士兵的锣也丢了,牌也甩了,旗子也不要了,眨眼的功夫,前面开道的数百兵士就慌不择路的跑了大半! 后面维持秩序的骑马的众锦衣卫见前面队伍忽地乱将起来了,登时勃然大怒:“混账!你们乱些什么?” 抽出皮鞭对着乱蹿的士兵就是一顿乱抽! “啪啪啪啪啪”! 众锦衣卫的鞭子虽然抽的狠,但这些乱起来的士兵根本不管皮鞭,仍旧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逃走! 众锦衣卫登时大怒,纷纷抽刀乱砍,只听‘噗嗤噗嗤’之声大作,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众锦衣卫已接连劈死数人! 就在众锦衣卫要大开杀戒之时,长空之中,似乎有绿光闪了一闪! 十几名锦衣卫挥刀催马的动作登时齐齐的一顿! 在这一瞬间,似乎连空气都停顿住了! 一个呼吸之后,十几位骑马锦衣卫,人马俱裂,化为数十碎块,散落四处! 原本在疯狂逃窜的众兵士见了众锦衣卫如此诡异的死状,更加没命的抱头向远方狂奔而去,只恨自己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莫愁面无表情,左手提剑,踏着被鲜血浸染的地面,闲庭信步一般,不紧不慢地向远处被扔在路中央的大轿走去。 就好像他不是行走在布满了凌乱尸块的官道上,而是行走在阳雪三月的花园中一般! 精致的巨大轿子,需要足足一十八个轿夫才能抬起,此刻静静地立在官道中央。 金丝串就的璎珞流苏在微风中轻轻飞扬。 在莫愁离轿子还有二十尺距离之时,长空中又是一道绿光闪过,巨大的轿子‘嘭’然一声大响,被整整齐齐的切做了一十八块,碎做一片! 轿子中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人,正一脸惬意的半倚在紫檀木的卧椅上,哼着小曲磕着瓜子。 那人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浑不在意。 莫愁眼神一缩:“刘瑾?这次竟是你亲自来江南?” “啊呦!我当是谁?这不是前内阁大臣莫大学士的大公子、前锦衣卫指挥使——莫愁公子吗?怎么?好好的官不当,喜欢上当贼啦?又不说,贼骨头就是贼骨头,就是贱那!唉……可惜了莫大学士的一身为国为民的忠义之……” “够了!”莫愁终于恼了:“要说祸国殃民,你刘瑾论第二,谁敢论第一?你这个阴阳人,烂屁股的……” “你闭嘴!”刘瑾的声调又尖又细,不复刚刚那副惬意的模样,两根眉毛极为怪异的竖将起来,双目如毒蛇一般恶狠狠地盯着莫愁。 莫愁冷笑道:“拜蓝教蓝主,手持拜蓝教两大圣器中的一柄圣器之人,便是你么?也对,阴阳人练阴损功夫,正合适,没准还会幻想功夫练的深了,还能再长出一根……” “你给我死!!!” 不等莫愁说完,刘瑾身形暴起,势如闪电,一记断子绝孙爪抓掏向莫愁下身! 刘瑾的身法快,莫愁的身法更快! 不等刘瑾的爪探到,莫愁转身形,伸右腿照着刘瑾裤裆就是一脚,一脚将其踹回了椅子上! 刘瑾受此重击,有些经受不住,捂着下半身缩在椅子上哆嗦加抽搐! 莫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脚竟会有此功效,忍不住呵呵大笑道:“啊?啊呦,踢这个位置确实不雅,啧啧啧……诶?你不是阴阳人吗?你怎么……” 他心中忽地一念电闪而过:“刘瑾竟然不是拜蓝教的蓝主?不然他绝不会被我一脚踢成这副德行!原来蓝主今日没来?真是意外收获!我宰了这条老阉狗!” 莫愁伸手拔剑,一道绿色剑芒从剑尖迸出,由上及下,狠狠地向刘瑾脑袋劈去! 墨绿色的剑芒,闪烁着无可抵挡的死亡光芒! 一道深蓝色光团由天至地,闪现在了绿色剑芒前方! 绿色剑芒刺进蓝色光团里半尺左右,便如陷泥沼,不得寸进! “蓝主?你终于出现了!”莫愁收剑而立,脸色凝重地望着悬在半空的蓝色光团。 蓝色光团缓缓散开,一个由淡蓝色的光芒凝成的女子缓缓悬浮在空中。 莫愁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你是何人?为何不派柔玉出来见我?” 淡蓝色光芒在女子身上晶莹流转,映的她美如天仙一般。 只见她面若桃花,眼似秋水,一颦一笑间艳美绝伦:“小女子名为洛嫣,不知公子找蓝柔玉姐姐,所为何事?” 莫愁一听洛嫣提到柔玉的名字,不由的有些精神恍惚! 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第一次有了柔玉的确切消息! 柔玉,你还好么? 洛嫣似乎提前预知到了自己只要一提起蓝柔玉的名字莫愁便会走神,伸手一指,一道蓝色剑光向莫愁的胸口电射而至! 这道剑芒快至巅毫,攸发即至! 若是三年前的莫愁,此时他已经死了。 自从上次他伤在了‘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手中之后,功力大进,剑术早已达致陆地神仙中的‘神变’之境。 就是心神暂时失守,身体在遇到危险之时也会自动对来袭的攻击进行防御! 就在蓝色剑芒快要刺入莫愁心脏前,他手中的长剑陡然前刺,一道绿色剑芒从剑尖暴出,跟蓝色剑芒撞在了一处! “锵”的一声金属相撞的利响! 蓝色剑芒被绿色剑芒抵消无踪! 但洛嫣这一剑是蓄力已久的偷袭! 而莫愁这一剑是猝不及防下的仓促防御。 力道对比,不可同日而语! 第245章 寻寻觅觅 但为伊人 何惧生死? 莫愁整个人被蓝色剑芒上传来的巨大冲撞力击的向后滑了十余丈,一道深不见底的细小笔直裂缝在坚硬的碎石路上被激射偏了的蓝色剑气划出! 莫愁心中大惊,随后勃然大怒,枯木神功挥洒全身,浓郁至发黑的绿色光芒从身上散出,仿佛一轮绿郁色的太阳冉冉升在了半空中! “蓝柔玉剑灵不在你这柄圣器上?”莫愁双眼眯成一条细缝,骇人的杀气腾腾升起,激的周围的碎山草木团团向四处纷扬! “知道的越多,便越不快乐,莫愁公子一个将死之人,知道的再多,又有何用呢?及时行乐,方是凡人该做的事。” “碧海剑潮!” 洛嫣抚摸着自己修长又细嫩的指尖,淡淡一笑,十根手指猛然弯曲,遥遥向莫愁一抓,无数水滴由碎石缝里升起,由乱草丛中升起,由密林中钻出,由天空中落下! 这无数水滴一瞬间便将莫愁包裹了个风雨不透,蓝盈盈的水光,将莫愁身上的绿色都映做了天蓝! 数以亿计的水滴,每一滴都化做了一把淡蓝色的迷你小剑,一齐向莫愁攒射而去! 巨大的骇人震响,犹如大河绝堤,又如山岳摧塌! 直欲将每一个人的耳膜都轰作粉碎! 犹如世界末日般的骇人景象,将莫愁吞噬而尽! 洛嫣冷笑一声,手指朝后面的刘瑾一点:“刘公公,此地不是你凡人该来的地方。” 一团蓝光从洛嫣指尖发出,托着刘瑾和他坐下的那把椅子,攸忽飞走,霎时无踪。 “剑穿九霄云雾,气摧万里山河!” 随着突如其来的长吟声,一道墨绿色剑光透过重重水剑剑围,贯穿了十数丈的距离,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半弧形。 墨绿色的剑气无坚不摧,以迅雷之势遥遥地将洛嫣右小臂割断开来! 被墨绿色剑气割裂的洛嫣断臂在断开的瞬间便化为了点点蓝芒,消失无踪! 蓝海剑潮失了洛嫣右手的引导,重新化为点点水滴,融合成一股巨大的水流,‘轰隆’一声倾泻到地上变做了一团泥水。 莫愁身上的绿光光芒此时已浓的有些发黑,如火焰一般升腾不止! “这是我修成‘苍龙长生境’以来第一次施展,一个时辰之内,我的功力将被摧发到至高至真至尚的天人合一之境,今天就是天下第一刀白振衣亲来,也绝不是我对手,倘若你能一个时辰不死,你便可以杀了我,或者……或者你可以将圣器中的第二剑灵或者第三剑灵蓝柔玉请出来向我出手试试!”莫愁仍旧有些不死心的想再见柔玉一面! 洛嫣眉头紧蹙,已不复刚刚那副仪态万方的模样,她那双剪水双瞳里露出一丝凌厉之色:“你刚刚吸入了碧海剑潮的水气,水气里有剧毒,体外你防的风雨不透,体内的五脏六腑恐怕你就防不住了吧?我现在要让你的五脏六腑全都化为脓水!” 洛嫣的纤纤左手向莫愁轻柔地一招,莫愁不由得脸色一变! 他一按小腹,冷笑道:“你是说这个么?喝!” 莫愁陡然张口,一道黑色火舌从口中猝然喷出,竟比剑光还快,尽数喷在了洛嫣脸上! 本来一张风华绝代的美丽脸孔,登时被黑色火舌熏成了一团大黑炭,现在的洛嫣除了眼白和牙齿,其他地方全都变的乌黑乌黑地,活脱脱成了女包公转世的滑稽模样! 越是美丽的女子越是在意自己的容貌,更何况洛嫣这样的绝世美人? 她气急败坏的嗔怒道:“莫愁!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莫愁不屑地道:“凭你这点玩意,怕是这辈子都没戏了,也许让柔玉来,还有点可能。” 洛嫣左手一挥,三道寒光由指间飞出,直奔莫愁而去! 不等三道寒光刺到,洛嫣身上蓝光一盛,如一道电光也似,向远处飞走! 莫愁大笑道:“现在想走?已经迟了!” 说着也冲天而起,紧追洛嫣而去! 那三道寒光亦是方向一变,掉头向莫愁身后追去。 三批流光,如天外流星一般,霎那间已飞跃十数里! 洛嫣势如电光,莫愁的遁速却更加快了三分,两人飞跃过十几里的距离,莫愁已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三分之一,眼见再过几十里路便可轻松追上洛嫣,忽觉身后有异,莫愁转脸瞧去,只见自己身后的那三把原本只有尺余长的水光大剑,此时已涨大成为了足有三丈之长的巨大水剑,剑尖离自己的屁股已不到丈余! 这水剑的遁速竟比自己的遁速还要快?! 森森寒光在水剑剑尖上跳动不已,水剑剑尖陡然一阵颤动,从剑尖上喷涌出三道黑光,径直喷到了莫愁身后的护体灵光上,发出一阵‘嗤啦啦’的腐蚀之声! 这黑色水滴竟然可以腐蚀自己的护体灵光? 莫愁冷哼一声,挥手一剑,十来丈长的绿色光剑横扫而出,将三把水色长剑拦腰斩断,砍做了六截。 就在莫愁以为解决了三把水剑时,只见三把水剑在半空中重新融合在一起,化做了一把二尺来长的黑色长剑,‘嗤’的一声,将莫愁脑上的护体灵光切下去一块! 莫愁心中一惊,刚刚要不是他脑袋缩的快,这一剑非得把他头皮削下去一块不可!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洛嫣,你就这点玩意的话,我劝你还是尽快让持剑者出来的好,持剑者如果现在就将‘圣器仙剑’交给我,我可以饶他一命!” 洛嫣的遁速陡然加快了几分,娇笑声远远地顺着清风传来:“大言不惭!你先破了我这把‘孽毒飞剑’再大吹牛皮也不迟!” 莫愁嗤笑一声:“我跟你纠缠这许久,只是想看看你有多大能耐罢了,却不曾想你们这拨拜蓝教的爪牙,一个个的能耐不大,脾气倒不小!要破你这把破剑又有何难?就是现在抹杀你,也易如反掌!” 莫愁指诀一变,脸色沉凝的断喝道:“一剑断山!” 一道长百余丈的墨绿色长剑从莫愁的剑尖处炸射而出,将身后刺来的黑色水剑顶进了一旁的山壁之中! 这还没完,百丈的墨绿长剑随后极为灵巧地在高山上划了一划! “轰隆隆”的一阵巨响,一座极高极陡峭的山峰登时被百丈长的墨绿大剑给拦腰截断,天崩地裂的一般翻滚下来,将莫愁身后的黑色水剑给拍在了山石之下! 无数山石崩裂乱滚,山岳震动,在周遭十数里引起了一场小型地震! 前面逃窜的的洛嫣瞥见身后这场惊天动地的惊天景象,登时心神大震,可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那把长有百丈的墨绿色光剑霎时间在长空中转了一个大圈! 洛嫣只听到身下传来‘嗤啦’的一声轻响,低头瞧去,正瞧见自己的右腿被百丈之长的墨色长剑给齐根削断! 剧痛袭来,洛嫣再也忍耐不住,登时长声惨呼,那里还控制的住飞行中的身行? 歪歪斜斜地一头扎进了脚下的长江江心中,没了踪影! 莫愁追到长江中心,望着脚下的滚滚江水,‘嘿’了一声,断声大喝:“想跑?那有这般容易?你再不请蓝柔玉出来,我莫愁可要杀光你们拜蓝教的这群狗崽子了!” 莫愁手举墨绿色长剑,一招‘立劈华山’,狠狠地朝长江江心一挥! 只见墨绿色的百丈长剑恶狠狠的捅进了江水之中! 天地之间登时传来一阵“轰轰轰轰”惊天动地般的大响,长江的水流竟被墨绿色百丈长剑极为诡异的从正中劈开,长江江底登时被切出的了一道十余丈之深的巨大沟壑。 莫愁长声慢吟:“苍龙长生,宙宇还清,月升日落,五行天生,可劈山裂海,可化育众生,集八荒之灵气,收六合之元精……” 吟声未绝,他整个人犹如天外流星一般,坠落在了极为湿润的长江江底的黄泥上! 只听惊天动地的大响不绝于耳,所有江水被莫愁身上的气势催开,冲天而起,如同一条巨大的银河一般,横流于天际,景象极为骇人! 而这条横贯长空的大江,在莫愁身体百余丈之外的下游处,因为失去的莫愁神通的托举,因为地心引力再次‘轰轰隆隆’地垂落而下,发出了如山塌地裂般的沛然大响! 在天地之间不停的回响着的“轰轰轰轰轰”大响之中! 莫愁将手中宝剑回鞘,右手朝天空中的江水举起,陡然向下一拽,高声断喝道:“洛嫣,你给我滚出来!” 第246章 玉壁本天成 何须金刚琢? 虽然各种惊天动地的大响回荡于天地之间,但莫愁的断喝之声却仍旧清晰可闻! 随着这一声断喝,一股无形无相的神奇吸力自莫愁掌心发出,硬生生的将藏匿于长空江水中里的洛嫣给拖拽了出来! 从江水中被拖拽而出的洛嫣此时身上蓝光大盛,被削掉的腿足不知为何竟然已经恢复如初,身形也比刚刚涨大了数倍不止,无数的蓝盈盈的水华晶光在她周遭飞舞不止,映的周围的一切都变的冰蓝蓝地,看起来既诡异又美丽! 洛嫣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四肢蠕动,奋力与莫愁掌心巨力相抗,尖声叫道:“好一个苍龙长生境,果然是‘苍龙一出,天下无敌’!可惜莫愁你太狂了,没有在我入水前杀掉我,现我已入大江,功力已然比刚刚暴涨十倍有余,你的‘苍龙长生境’再厉害,也绝不是现在的我之对手!” “好莫愁,现在就请你试试我的这门大神通——鼍龙九转炼狱大法!” 洛嫣身上蓝光大盛,竟瞬间挣脱了莫愁掌心的奇力,双手一挥,天空中的江水里蹿出九条黑紫色的十余丈之长的巨大鳄鱼,分九个不同的方向,从天而降,以死亡翻滚之势朝莫愁黑压城市地压将下来! “苍龙长生境之————引字诀!” 莫愁半分也不惧,手掌一挥,掌心发出的巨力笼罩长空,从天而降的九条黑紫色鳄鱼不由自主地被奇力给吸到了一处,化作了一大团黑水! “好!好!好!太好了!这水乃是水之恶精,触之则肉烂骨融,就是天上神仙也抵敌不住,莫愁,你再试试这个!” 洛嫣手势再扬:“鼍龙九转——第九转!” 天空中的江水陡然缩小了大半,又有三六十条黑色鳄鱼从江水中蹿将下来,另有三十六条黑色巨鳄也忽地从江底的淤泥中钻将出来,从地底和天空以上下夹击之势,同时对莫愁发起了攻击! 洛嫣得意笑道:“这九转神通,九条鼍龙为一转,每一转压力便会增加一倍,九九八十一条鼍龙那巨大的压力压挤起来,就是一座大山也得给挤压平喽,莫愁,今日这长江江底,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江底淤泥下的黑色鳄鱼从泥中一钻将出来,便马上张开巨口朝莫愁腿上咬去!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莫愁仍不着慌,手掌一收,身上护体灵光大盛,一团绿油油地光芒从他身上绽出,形成了一个丈余方圆的墨绿色圆球,将莫愁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苍龙长生境之————护字诀!” 无数黑色鳄鱼伸嘴去咬莫愁的护体光罩,却不料此护体光罩竟似比钢铁还硬,鳄鱼一口咬将下去,直咬的‘咯嘣咯嘣’乱冒火星子,就算如此,碧玉翠绿的护体光罩仍旧没有一丝变形! 洛嫣见鳄鱼咬不动这光罩,手诀陡变,九九八十一只鳄鱼纷纷化做一滩黑水糊在了墨绿色的圆形光罩之上,眨眼前就把只有丈余的翠绿护体光罩给包裹成了一个大有十丈的黑紫色圆球! 只听“嗤嗤嗤嗤”之声大作,无数难闻的黑色怪异气体从黑色圆球里冒出! 洛嫣咯咯轻笑道:“一个乌龟壳再硬,又有何用?在十倍压力的毒水腐蚀下,我看你又能撑多久?” 黑水凝成的黑色圆球蠕动不止,在‘嗤嗤嗤’的腐蚀声和‘咯吱咯吱’的挤压声中,黑色圆球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半丈左右! 洛嫣见状登时喜不自胜,手舞足蹈道:“哈哈哈,姓莫的,再小半丈,你整个人便非被挤压成粉末不可,我加把劲,现在就送你这狂妄小子归西!” 她手诀一变,似乎还欲施展其他神通,这时却陡然听到黑色圆球中传来一声长啸:“苍龙须神剑,天下无敌手!” 一道细如发丝的墨绿色剑光从黑色圆球中陡然射出,轻盈又优美地在天空中温柔地曲了一曲! 那情形,恍如水流中随水飘动的芦苇根须一般。 浑然天成,自然而然,却又蕴含着无以伦比的毁灭之力! 洛嫣的脸上的表情陡然凝固住了,过了数个呼吸,她才微微颤抖着喃喃道:“好一个……苍龙须神剑……你永远也找不到她,哈哈哈……” ‘咔嚓’一声,洛嫣那完美无暇的脸上裂开了一道寸许的伤口! 她伸手指想去摸那道伤口,但手指还没有摸到自己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喀嚓’一响,整个人化作了七七四十九片蓝色碎片,在天空中飘飘洒落下来! 黑色毒水失去了导引,变做了一团污水向下游流去。 长空中的江水也失去了神异力量的支撑,如一尊大山也似,咆哮着向江心落将下来。 收了护罩的莫愁身形一晃,黑绿色的遁光一闪,已飞到十里之外的长江的一处支流的小河边! 此时的莫愁脸色苍白,身上绿芒尽数不见,半跪在河边,张着嘴‘呼呼’急喘。 刚刚他将苍龙长生境催发到了极处,施展出了枯木神功的至高一剑——苍龙之须! 此剑法凝剑为丝,无坚不摧,乃是枯木神功中最厉害最高明的终极一记剑招! 此剑一出,足可斩神! 可此招实在太耗费功力,若不是他以燃烧寿元的方式强行施展出苍龙长生境,无论如何也用不出这招弑神剑法来! 莫愁喘了半晌,终于气息要慢慢平稳下来时,忽地喉咙一甜,‘哇’地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 “呵呵,未到此境,强行施展,果然伤到了我的本元了么?看来这伤势,没有一年半载,无法复原!”莫愁不由得苦笑道。 要知道,枯木神功乃是五行皆全以木气示人的神界功法,乃是上古神人所传,最擅长恢复伤势、天人生化,这般神异的功法,恢复他身上的伤势仍需一年,可见这次莫愁受的伤委实不轻! “可持……”他一念未绝,陡见天空之中,一轮蓝月,冉冉升起,映的世间一切皆蓝,如梦如幻,美奂绝伦! “持剑者终于将这把‘圣器仙剑’中的最后的那位‘圣魂剑灵’给请出来了吗?是你么,柔玉?”莫愁气息收敛,身上的盎然翠绿光芒再次蒸腾升起,托着他缓缓升入高空。 蓝月升起时,风停了,雾住了。 不知从何处响起阵阵温柔女子的吟唱之声,声调婉转,如泣如诉,时而甜蜜,时而伤感,让人一听便忍不住想沉醉在这优美的歌声里。 一个窈窕丰姿缓缓从蓝月中飘落下来。 莫愁凝眸望去,只见女子体态轻盈,笑颜如花,美艳绝伦,比刚刚的洛嫣还要美上了十分! “柔玉?真的是你么?我找你找的好苦啊!”莫愁失声叫道,晶莹的泪珠在不知不觉间湿润了他的眼眶。 柔玉并不言语,掩嘴轻笑,在长空中轻轻舞动了一下手臂,带的衣袂飘飘,优美轻盈的动作里似乎夹杂着丝丝的伤感之意。 原来柔玉也如我思念她一般在思念我么? 莫愁眼神已沉醉在了她的一举一动中,伸出手去握柔玉的柔荑:“柔玉,原来你也在想我么?傻丫头,莫要难过,我已从师父他老人家那里求到了能带你离开圣器仙剑的法子,来,你只要握住了我的手,咱们两个便可以永不分离!” 柔玉眼眸流转,忽地有一丝杀意一闪而逝,伸出右手握向莫愁伸出来的手掌! 就在两人的手掌堪堪相触之时,莫愁忽地眼神一变,怒喝道:“你不是柔玉!柔玉从来不会用这般眼神来看我,你到底是谁?” 他手掌忽地一竖,身上的绿气尽数没入了手掌之中,硬生生地跟女子伸出来的手掌对在了一处! 女子身上蓝光大盛,道道蓝光,如蚯蚓一般,从女子手掌上游到莫愁手掌之上,又顺着手臂向莫愁身体上游去! 莫愁眼露杀气:“想用剑气震断我心脉?那有这般容易?我的苍龙长生境刚好现在已催发到了至高境界,你试试这个!” 一条翠绿色的苍龙陡地从莫愁后背钻出,长吟一声,顺着莫愁的手臂蜿蜒盘旋而行,所过之处,蓝光蚯蚓条条溃散,连抵挡片刻也做不到! 女子脸色大变,刚想收掌,莫愁那能让她逃走?手掌猛然一握,紧紧地攥住了女子的右手! 翠绿色的苍龙游的好快,霎时游到了女子手臂上,低吟一声,一头从女子的心口处扎了进去! 蓝光凝聚的女子登时惨呼一声,莫愁冷笑一声,放开了她的手掌。 女子登时如风中摆柳一般,向后飘荡了数下,脸上露出了痛楚又凄惨的笑容:“莫愁,是你胜啦,我败啦!眨眼之间,我便要灰飞烟灭了,唯一可惜的是,柔玉的魂灵并不在这柄‘圣器仙剑’中,她是另一柄圣器的最终的剑魂剑灵,莫愁公子如此痴情,真是柔玉妹妹的福气呀,唉……我……我祝莫愁公子跟柔玉妹妹幸福。” 莫愁望着她那跟柔玉九分相似的面容,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惊骇,刚刚要不是他在最后一刻发觉对方眼神有异,此刻的他定然已被万剑分尸,被这无形剑气切割的连灰都剩不下了! “你……你是何人?”莫愁看着眼前女子痛苦的模样,虽然明知她绝不是柔玉,心底却仍旧如针扎般的疼痛起来。 “我是柔玉的亲姐姐,我叫蓝颜玉。” 空中蓝月刹那间无影无踪,一切景色又变回了平日的模样,只见河水汨汨,柳树款款。 长空中的蓝颜玉被天风一吹,化为飞尘,散去无踪! 莫愁怅然若失,呆呆地望着天空发了半晌呆,‘哇’的一口,又吐出来一大口鲜血! “唉,伤的更重了么?看来没有个三年五载,此番内伤绝计难以痊愈!” 莫愁颤抖着勉强站直了身体,有些失落的瞧着远处的河边。 只听‘扑’的一声,天空中掉下来一个人,趴在了河边的尘土中。 莫愁慢慢走了过去,翻转过来一看,心中杀意顿生:“拜蓝教蓝主吴麻子?原来你是这把圣器仙剑的持剑者么?呵呵,我久闻你无恶不作,滥杀无辜,拜蓝教排名第一的恶人便是你,今日你落在我手中,岂有活路?” 莫愁拔出宝剑,一剑将其刺死,用一旁的乱石草草掩埋了! 做完这一切,受了重伤的莫愁已累的气喘嘘嘘。 他缓缓地向河边走去。 唉,又是一场空欢喜,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这些年来屡次失望,自己已经有些习惯了。 心中的伤痕会随着时间慢慢被磨平么? 不,它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人的一个心魔。 对柔玉的思念之情,让莫愁的内心如刀割一般疼将起来。 也许,痛并快乐,这就是生活吧? “三年之后,只要我身上的伤势一恢复,如果江南再找不到柔玉的踪迹,我便直接杀上拜蓝教总坛去,那怕碰上了那位传说中深不可测的拜蓝教教主,我因此而死,也在所不惜!”莫愁喃喃自语道。 传说这位神秘的拜蓝教教主的实力比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还要高上三分,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连白振衣都打不过,去找她这位拜蓝教教主,呵呵……”莫愁有些自嘲的自言自语道。 不过人这种动物就是这样的愚不可及,明知自己会死,可就是偏偏要去。 第247章 杀不尽的流氓草寇 屠不空的豺狼虎豹 萧潜龙轻轻的将史飞龙嘴角流出的鲜血拭去,眼中露出了痴迷之色,喃喃道:“今日终于能让我一亲这芳泽。”俯身下去,便欲无礼。 史飞龙面露绝望之色,已心如死灰,只待自己稍微恢复一些体力,便当场自杀。 她宁肯自己去死,也绝不愿被萧潜龙这老色鬼玷污自己的清白。 王随真睚眦欲裂,手中墨绿色光剑犹如灵蛇般扭动,极为灵巧的在陈聪明腰间绕了一圈,将陈聪明整个人给抡了起来,把他当做了一块大石头也似,挂着呼呼风声朝萧潜龙撞了过去。 萧潜龙左手陡伸,瞬间止住了陈聪明的飞来之势,冷冷地看了王随真一眼,嗤笑道:“呦?急了?别急,一会我会让你好好的看一场别开生面的大戏。” 张嘴一吐,无数黑气 如潮水般由他嘴中喷出,将史飞龙裹住,由五官七窍向她体内入侵。 史飞龙再忍受不住,长声惨呼,整个人瘫软于地,全身肌肉开始怪异地抽搐不止,显然已经痛苦到了极处。 王随真更怒,身上绿气陡盛,已凝聚成了浅黑色,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一尊碧玉雕成的雕像一般,侵入他体内的黑气瞬间被荡涤一空,手中的绿色长鞭更是绿气大盛,上面长出了一根根的倒刺。 王随真手腕连连抖动,绿色长鞭风卷残云般向陈聪明和萧潜龙两人卷去。 “聪明,我们两个就陪这个原谅色的家伙玩一玩。”萧潜龙身形黑气一闪,已出现在王随真身后,右手一张,一个簸箕大的黑色怪爪身王随真攥去。 陈聪明怪叫一声,从另一侧四脚着地,伸着舌头,像条猎犬一般,龇牙咧嘴,也向王随真攻来。 王随真丝毫不惧,连踏两次地面,手中绿色长鞭如活物一般,将萧潜龙和陈聪明拒在了丈外,伸出左臂一抖,一股吸力由手臂上发出,将地上的史飞龙揽在了左臂中,绿气如光,缓缓的涌入史飞龙体内,将她体内的黑气向体外驱去。 以王随真现在体内绿气的浓度,遇到黑气瞬息便可将其驱散,但替史飞龙驱除黑气他却丝毫不敢加速,史飞龙体内的黑气数量极大,而且未曾修炼过枯木神功,若是速度一快,恐怕要出岔子,所以只得缓缓图之。 但眼下他一面要应付两大强敌,一面又要缓缓替史飞龙驱除黑气,登时有些吃力。 好在他急怒交加之下,胸前的枯剑威力大增,已变的隐隐有些发烫,海量的枯木真气涌入他体内,让其运使起这柄光剑变幻成的绿色荆条鞭来,如臂指使,随心所欲,而且软兵器挥舞起来,范围广,杀伤力大,倒也勉强将陈聪明和萧潜龙挡在了丈外。 不过,时间一长,毕竟不是个头,就算是再缜密的防守,也不可能永远万无一失。 十几个回合之后,陈聪明和萧潜龙的攻击越来越凌厉,王随真虽然奋力抵挡,终究渐渐落入了下风,两人慢慢的压缩王随真的防御圈,已经攻到了王随真的三尺之处,只消再往前攻上一尺,两人的攻击便可以直接递到王随真的身上来了。 情况危机,王随真顾不得多想,将枯木真气强行快速的渡进了史飞龙体内一大口,伸手将她放在了地上,右手光鞭陡然向外一甩,已将陈聪明给捆了个结结实实,王随真一声暴喝:“滚!!!”飞起一脚将陈聪明踢飞十几丈,双手剑指掌刀连连变幻不定,赤手空拳跟萧潜龙斗在了一处。 虽然现在手里没有了家伙,但王随真现在全身劲力鼓荡,枯木神功周流全身,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已变的犹如碧玉一般,绿的发光,其身体的硬度早已远超精钢凝铁,跟萧潜龙这一斗,竟稳稳压了萧潜龙一头有余,打的萧潜龙的身形连散不已,只做了一团黑气,竟然连凝聚成人形都做之不到了! 王随真大感意外,精神倍涨,连声长啸,攻势愈发加紧,双手挥舞的都出了残影,直接将萧潜龙的黑气给搅合的浓度越来越低了。 第248章 陡见七星落凡尘 降妖除魔定乾坤 “够了!”萧潜龙见 似乎确实不能长时间不凝聚为实体,见王随真越打越起劲,黑气狂涨,上升到了十丈高空,终于因为王随真无法跃至此高度,成功凝聚成了真身,气极败坏的向王随真怒吼道。 王随真仰头瞧着萧潜龙,心中暗暗可惜:“要我是会飞的话,萧潜龙将永远也无法凝聚成人形,只能永远变成一团黑气,不知不能凝聚人身时间久了萧潜龙会死吗?” 萧潜龙双目喷着腾腾的黑烟,好像燃烧着的湿木柴一般,那模样又是好笑又是诡异。 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右手一张,手中已多了一把极狭长的柳叶刀。 刀身狭窄,刀柄刀中刀头,各有一颗星痕。 这把柳叶刀,当初在九江码头跟萧潜龙动手时,王随真曾经见过的。 当时他还惊讶于此刀的锋利。 现在他已然明了,此刀不是凡物,乃是朱千川所赠,是龙王身份的象征。 不过当初王随真记得这把刀上只有两个星痕的,而且刀刃也没现在这么长。 刀再神异,也不过是一把死物,自身竟然还能产生变化? 而且不但星痕变多,刀刃增长了,新增加的三个星痕上面,黑色的光芒炯炯发光,好像三个诡异又邪恶的眼睛一般。 一眼瞧过去,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看的久了,让人有一种难以抑制的眩晕感! 萧潜龙一掏出这把柳叶刀,一直稳坐太师椅的赵青松脸色微变,瞳孔收缩,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两星柳叶刀变成了三星柳叶刀?竟然还能这样?看来这星器里面还有许多未知秘密在里面,莫非我的枪,也能从六星痕变化为七星痕?” 一见此刀,王随真栗然一惊:“三星痕柳叶刀?龙王兵器?嗯?我好像也有?七星宝剑!” 王随真早已将挂在腰间的七星剑忘了个干干净净,因为从心底里来说,他十分讨厌这把七星宝剑,当初朱千川软硬兼施,他才勉强收下。 但收下归收下,他从来没兴起过使用这把邪门宝剑的意思。 要不是今天面临绝境,他绝不会起使用这把宝剑的心思。 不过现在火烧眉毛,只能先顾眼前。 王随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从学艺那天起,他的小命就早已霍了出去。 大丈夫当自行其事,又何惧一死? 王随真伸手握住了七星宝剑的剑柄上。 一握剑柄,天地变色。 七星剑当真神异之极,似乎是有灵智一般,知道主人想要用自己大展神威,所以剑刃还未出鞘,威能已然喷涌而出! 在王随真手提碰到剑柄的一刹那间,云翻风涌,天地变色,本来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突然之间变的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 长空之中,七颗北斗,亮如七颗墨绿色的太阳,熠熠生辉的悬在正中,直映的天地都有些微微发绿。 此时此刻,天地俯首,静听北斗纶音。 王随真整个人由地面上冉冉升起,如同一轮刚升起的墨绿色太阳,天空中的七颗北斗上,无数绿色星芒如丝线般注入他体内,使其亮度更增,肉眼几不可直视。 绿色光华中的王随真,说话的声音都变的极有力量。 说话时的声调,跟平时已然大不相同,他的声音变的粗硬,沛然,不可逾逆! 此时口中言,便是天地之道! 此时言中义,便是乾坤之律! “邪魔外道,见者伏诛!摇光降魔!!!” 随着一声敕令,七星神剑数千年来再次出鞘于凡间,剑身上北斗七星星痕的第一颗摇光星星光大放,王随真只觉得自己全身如同过电一般,身体的每一寸都感觉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在这一刻,王随真觉得自己仿佛能移山挪海,摇天撼地,主宰万物! 王随真身形一晃,已出现在萧潜龙身后,手中七星宝剑横里斜刺,直奔萧潜龙面门。 萧潜龙反应当真快之极矣,手中三星柳叶刀直撼七星宝剑剑锋。 ‘叮’的一响,两把神兵一碰即分。 叮声未绝,两把兵器已然再次碰了十几次之多! 几十声‘叮’叠在了一起,变成了极粗极浑厚的一声‘咚’,犹如黄钟大吕在被敲响一般。 两人以快打快,以险打险,在一个呼吸间已对了三十多招! 其速度已然快到了极限,已非人类的速度,寻常人此时只听到到半空中传来怪异的声响,连两个人身影的半丝半毫都瞧不见了! 两人都已突破了人仙至境,已然迈入了陆地神仙境界。 赵青松神色也第一次变的认真的起来,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动手的王随真和萧潜龙两人,想知道两人的实力到底谁高谁底? 谁能更胜一筹呢? 一口气刺快速绝伦的刺出了一百多剑,王随真这才稍微停顿了一下。 此时的他只觉得身上的精力倍增,不但丝毫没有疲惫之感,反而打的兴发,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 萧潜龙此时的脸色变的好像个紫茄子一般,是又阴又沉。 原来他以为,区区一个王随真,是个狗屁?还不是手到擒来,随便拿捏? 他是万万没想到朱千川竟然会将七星神剑给王随真。 原本他被王随真兵解之后,已然突破了人身的限制,而崩坏的两星柳叶刀也在他重新凝聚心神的时候,以刀内产生的一丝灵性,也重新凝聚了新的刀身。 这还不算,三星柳叶刀也成功的突破了自身的枷锁,变幻了形态,成为了三星痕柳叶刀,而且还认了萧潜龙为主人。 眼下萧潜龙已然跟三星痕柳叶刀达到了人刀合一之境,刀中灵性已然跟他心意相通。 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惊怒交加的心思,三星柳叶刀也发起了怒,刀身上的三颗星痕里黑光暴增,一股股无形无质的诡异恶念由星痕里发出,如同水波一般,一圈圈向周围散发开为。 诡异恶念虽然无形无质,但确真实存在,因为恶念浓度过高,所到之处,房屋崩坏,砖瓦齑粉,而波及到了人的身人,人就会瞬间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第249章 七星剑出 三星刀碎 魔氛尽灭 此无形无质的恶念密度越来越大,量变引起了质量,浓密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恶念竟然渐渐实体化了起来! 那景像,就好像是温度高到了一定程度,自然而然的就会由无形无质之物变成火焰一般。 温度本就是无形无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虚无,但如果温度高到一定程度,自然就会燃烧起来,变成火焰,若是实在没有任何可燃物,甚至于不需要载体,连空气都会燃烧起来。 又好比太阳,其上的一切东西,都处在了燃烧之中,不论是空气还是砂石又或者其他的任何物质,都变成了可燃之物。 而无形无质的恶念同样如此,萧潜龙见王随真拔出七星神剑之后竟恐怖如斯,登时不敢再有丝毫的轻视之意,火力全开,人刀合一,将自己修炼的魔功全数激发了出来。 一道道魔念实质化了以后,变成了形式各异的种种魔头,散发出诡异难明的魔音,铺天盖地的朝王随真涌去。 王随真手中七星神剑舞动的犹如剑海相似,向众魔头攻去。 但出人意料的是,七星神剑虽然神异,但毕竟现在仍是有形体之剑,而众魔头虽然变成了可见之物,但实质仍旧是无形之物,七星神剑再锋利,也对这些魔头毫无作用。 众魔头毫无阻碍的从四面八方直接冲到了王随真身上,争先恐后的向王随真体内钻去。 但这些魔头料想不到,王随真修炼的枯木神功是一种道家的功法。 道家功法一向讲究性命双修,不但肉体厉害,而且灵魂上的力量也修炼的极为强大。 现在王随真将枯木神功运到了极处,不但肉体坚逾精钢,而且灵魂也硬如铁石,这些魔头意欲钻进王随真体内做乱,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些魔头撞到王随真的身体上,犹如撞到了铜墙铁壁一般,直撞的‘砰砰’作响,却半分半毫也钻不进王随真体内去。 王随真双眼发绿,口中低叱:“开阳诛妖!武曲下凡!” 七星神剑上的斗柄上的第一颗星痕亮起,耀眼的光芒在剑身和王随真全身上下流转,七星神剑恍如流虹贯日,又好似流星赶月,团团而出,齐齐而刺,如剑潮,似剑山,百剑同现,千剑幻起。 只见漫天是剑,满眼是剑,剑剑剑剑剑剑剑 剑剑剑。 因为神剑刺出的速度太快,快的已经超出了凡人肉眼的极限,人们只看见无数把宝剑同时出现在王随真身体的四面八方,但有所见,皆为神剑。 所有人,包括赵青松,都瞬间觉得自己目眩神驰,似乎自己的魂魄都被这一剑给夺去了,连说话,动作,思考的能力,都在这一剑之下丢失了。 这一剑,同时攒刺在围在王随真身旁的所有魔头的身上。 本来无形无质的众欲魔头根本不惧任何物理层面的攻击,但七星神剑上第二颗星痕亮起来之后,此剑已然有了破虚断实,斩妖除魔之大神通,莫说区区几个欲念化做的小魔头,就是真正的大魔王怪妖氛来了,也是一剑两截,如切豆腐。 众魔头绝料想不到竟会如此,被七星神剑斩中,纷纷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在七星神剑的威能下化为乌有。 离的王随真斩远的魔头那里还敢上前?纷纷怪啸着向远处逃去,对王随真如避蛇蝎。 萧潜龙见欲魔也奈何不得王随真,怒意更增,黑气一敛,凝聚如球,整个人化做了一团不可名状之物,条条触手,卷起三星柳叶刀,再次跟王随真争斗起来。 此次二人再斗,情势再变,只见黑色触手抡将起来的三星柳叶刀刀身再次变长变细,如一根长矛也似,威力更增,招式上除了原来的劈、削、抹等刀法的招式之外,又增加了枪法中的刺、拿、挑、崩等等招法,端地威力无边,鬼神难挡! 而且萧潜龙此时已不复人形,变幻莫测,一会变做一条长十丈之巨的辚辚蓝色巨蛇,盘旋蜿蜒,死死地缠绕住王随真的手足,一会变做一只斑斓猛虎,对着王随真又咬又啃,一会又变做一只威风凛凛的巨大苍鹰,对着王随真的五官七窍猛爪狠挠。 一会又变做一只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淋淋恶鬼,其状可怖可惧,样貌逼真,别说跟其争斗,单只见到此恶鬼着,无不胆战心惊,胆小之人之肖看上一眼,当场就会被吓的肝胆俱裂! 庄园中的几个愚钝老婆,迷瞪老头,当场吓的死了三人,昏死过去十数位。 一会变做了一位风姿绰约皮肤白的发光的绝世美女。 只见这女子长发齐腰,美目流转,此女子双腿修长,丰乳肥臀,全身皮肤白里透红,恍如三月桃花。 光远远地看这女子一眼,就让人血脉偾张,头脑眩晕。 最最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个女子全身上下,竟然一丝不挂。 这还不算最让王随真受不了的。 最让他道心破碎的是,这女子竟然还朝他露出种种挑逗的表情和诱惑之极的动作。 王随真眼下仍旧是童男之身,眼前的场景别说见了,他连幻想都幻想不出来,突然见到如此刺激的场景,怎么消受的起? 虽然他强行,强迫,强压的控制自己迅速的闭上了双眼。 而且他内里也明白,此乃萧潜龙用魔功幻化出来的虚无之物。 是欲魔的杰作。 但这个场景实在太刺激了,太让人难以忘怀了,他的枯木神功马上有些滞碍,满身的绿色光芒都有些变暗起来。 萧潜龙一见此招有效,马上加大力度。 不但围攻王随真的三星柳叶刀刀势加紧,而且变幻成的绝色美人儿开始缓缓地向王随真身边靠近,口中吐出的粉色香气,已然可以喷到王随真脸上。 王随真只觉得对方吐气如兰,这气味中本身就有迷惑神智的作用。 他只觉得自己的神智都开始有些迷糊了,奋力抵挡三星柳叶刀的攻击中,耳边响起一道甜美之极的声音:“郎君,奴家想你想的紧,你让奴家摸摸你,好么?” 第250章 何谓正义?世上从未出现过的虚无之物 王随真心神本已有些松懈,此时耳边听到这软软糯糯,温柔甜美又诱人的声音,迷迷糊糊中睁开了双目。 这一睁眼不要紧,吓的他当场就是一激灵,差点神通溃散,一头栽到地下去。 原来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王随真周围的情形再次大变。 刚刚他闭眼之前,虽然眼前的景像令他面红耳赤,难以自抑,但勉强倒还可以控制。 但现在王随真睁眼一瞧,直接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呆若木鸡,怀疑人生。 原本,他身前只有一名身材火辣的女人,不知何时,眼前的女人竟然由一名变成了十名! 这十名女子可以说是百媚千娇,各有千秋,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有的面如盛夏彩霞,眼如深秋湖水,不需要有什么表情和动作,单单就是那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就把男人迷的神魂颠倒,沉溺其中。 有的肤如象牙奶白,光彩照人,男人只要瞧上一眼,便会心跳加速,难以抑制。 有的则形体精致,全身的每一个线条,都犹如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一般,增一分则臃肿,减一毫则干瘦,完美的不似人间之物,让人一眼瞧过去,便再也舍不得挪开眼神。 远远地瞧去,她的躯体仿佛并非是由血肉构成,而是由世间最珍稀的宝物凝聚而成的一般,让人瞧见之后,忍不住心底生起一个万万不可用手去触碰,只能远远地用眼神欣赏那便是莫大的福气了的念头。 有的女子则皮肤洁白无暇,全身散发着隐隐的圣洁之光,让人一眼瞧去,心底会忍不住生起一股自惭形秽的念头,别说是用眼睛去瞧,仿佛自己在心底里想上一想,就已经亵渎了她。 可越是这样,人反而忍不住会去触碰她,揉虐她,亵渎她。 仿佛只有这样,才是世间最快乐,最让人解气的事。 这十名女子,样貌和体态,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各有各的美丽,各有各的妩媚。 可以说是百媚千娇,环肥燕瘦,各有风情。 王随真只瞧了一眼,再次道心大乱,各种邪恶、诱惑、怪异的欲念已然乘隙而入,在他脑海中疯狂的蛊惑起他来! “我要她!我要与她抵死缠绵。”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此等绝色女人,不说别的,只消碰上一下,便死了也甘愿!” “我要狠狠的……她们,我要……” “……” 欲望的念头就好像洪水,只消开了一个头,再后面就是洪水滔滔,势不可挡,汹涌泛滥。 思想的堤坝更是会一溃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更何况,这十名绝色女子,乃是萧潜龙以十年的寿命为代价,将魔功催发到了极致,才从欲界第六魔天请来的十个大魔头所化。 其威力难抵难挡,难以消受! 寻常的凡夫俗子,不论是幼童还是老者,只要是男人,对这十个魔头所化之物,看一眼就会当场欲火焚身,喷血而亡! 这就是传说中的看一眼就会爆炸的玩意儿! 好在眼下庄园中也没什么人,刚刚的一场战斗,该跑的人已经跑了个干净,没跑出庄团的那些仆人老奴,在刚刚已经全数晕死过去,还未醒来。 地上的史飞龙因为有王随真的传功之助,早就清醒了过来,神智恢复如常,正仰头观瞧半空中的战况。 好在她本身修为极高,乃是人仙至境,而且又是女儿之身,虽然也被半空中十大欲魔变幻而成的这些女子的魅力给弄的目眩神驰,但勉强倒也还支持的住,不至于像普通男人那般当场欲火焚身,血液逆流,爆体而亡。 而一直在一旁观战的赵青松,他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做为一个男人来说,应该是肯定会爆炸的。 但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他的修为早已臻至地仙之境,更是身负大神通,有倒反阴阳,穿梭两界之功,区区魔功,根本远远不能搅动他的心智。 不过萧潜龙的这一手十大美人齐出,倒是也让他看的惊呼连连:“萧潜龙的魔功竟然如此逆天?这要是让他进了地仙境,那还了得?恐怕到时候我跟老吴加起来,也收拾不了这家伙了。” 他身后灰黑色的团气一闪,现出一个半透明的女子形象来,这女子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青松大哥,我看王随真王公子行事一身正气,是一个侠义之辈,这萧潜龙以前还算个枭雄,现在看他这魔功和他办的事情,将来必然在人间为祸不小,你为何不帮王公子一把?” 赵青松转身怜爱的瞧着朱妙英,柔声道:“妙英你怎么出来啦?此地危险之极,而且又是至阳之时,何必耗费阴气凝聚幻形?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是阴间之主,怎可轻易沾惹阳间之因果?” “可是……可是那也不该瞧着好人倒霉,坏人逞凶呀?咱们两个是没有办法,倒霉罢了,现在青松大哥你既然你有能力帮助好人,又惧怕什么因果了?畏畏缩缩,以苟衣食,纵使活上千载,又有什么意思?只要轰轰烈烈的活过一次,那怕只是一天,也足够了。青松大哥要是不想出手,我去帮王公子。” 赵青松脸色一变,忙伸手拦住了朱妙英,严肃道:“妙英说的是,但你的道行太浅,根本无用,而且王公子有星痕神器中的至宝七星神剑护体,又身负极大神通,何须我帮?我看以王公子现在的本事加上七星神剑,怕是连洞主见了他都要避让三分!” 朱妙英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狐疑道:“是么?青松大哥可莫要骗我。” 赵青松无奈摇头道:“我何时骗过妙英妹子你?七星痕眼下只亮了两颗而已,若是七星齐亮,莫说是区区萧潜龙,就是让当年手持照鬼刀的酆腾奇亲来,也不是王随真的一合之敌,不信你继续往下看。” 赵青松话音未落,天空中的情势再变。 王随真吃亏吃亏在是童男贞体,那受得了这种刺激? 一时间杂念丛生,邪念侵入,体内血气如沸,手足冷热交替不已。 他心中暗道不妙,忙运起枯木神功的‘清’字诀,驱除心中杂念,重新凝聚力量。 枯木神功,其效如神,而且他在枯木神功上的修为着实深厚,只消内气在体内转了几转,登时玉宇澄清,风平月宁。 王随真再不敢留手,口中叱喝道:“玉衡廉贞,降魔伏妖!” 七星宝剑上北斗七星的星痕里的斗柄上的最后一颗星痕亮起,一股强横之极的威压由七星宝剑上轰然爆发开来! 强大的气浪瞬间将欲魔的魔头们幻化出的绝世美女给吹了个无影无踪,只留下半空中手握三星柳叶刀的萧潜龙。 第251章 起如箭 落如风 追风赶月不放松 王随真身上气势全开,一道神只的影子在其身后若隐若现。 这神只的身影神秘、庞大,恍若煌煌九天神威,令人心中忍不住战栗、臣服! “九天荡魔祖师!!!?”赵青松霍然起身,瞳孔猛缩,第一次变了脸色。 神只的影子越发凝视,甚至拥有了模糊的五官。 只见神只的庞然巨口中发出了低沉的怒斥声:“萧~潜~龙~邪~魔~外~道~妖~氛~魔~星~速~速~伏~诛!” 这句话是一字一顿的讲出来的,每出口一个字,便有一道七色流光从口中喷涌而出。 七色流光上的颜色变幻不定,奇幻炫目,乃是道家的浩然正光,天生就对魔气和魔头有一股强大的压制力。 七色流光所到之处,魔头幻化出的黑气纷纷发出惨叫声,如野狗一般四下逃窜,连七色流光的边都不敢挨。 一句话说完,无数七色流光如蚕茧一般,已将所有魔气和魔物都包在了萧潜龙的身上。 有此道家神光相助,侵入王随真体内的魔念早已如冰雪般消融。 王随真只觉得自己的心神变的澄清如玉宇,双目中炯炯有电光跳跃,看着在牢笼中逾挣扎逾被束缚的萧潜龙,手中的七星神剑放出万道毫光,刚想将萧潜龙诛杀,陡听七色毫光中的萧潜龙声斯力竭的大叫道:“王随真,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一定要没事找事,对我苦苦相逼,斩尽杀绝?” 王随真举剑的动作登时一顿,他呆了一呆,道:“你确实跟我无冤无仇,但我王随真从来不会没事找事,一开始是因为你先动手想杀我,我迫不得以,只能自卫反击对你痛下杀手,这个结果,只能说你是咎由自取,死到临头,你还不乐意了?合着只能你杀别人?别人杀不得你?” 王随真脸上显出一丝冷笑:“嘿嘿,不论是皇帝还是平民,不论是武林高手还是不会拳脚的普通人,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 萧潜龙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咬牙切齿的道:“王随真,你错了,魔是永生不灭的,魔是杀不死的,魔在每个人的心中,每个人都能成魔,你上次不是杀死过我一次吗?我现在不是照样活转过来了?你现在再杀我一次,又有何用?而且我萧潜龙没做过什么坏事,更从来不做什么恶事,不如这样,你现在把我放了,我从此以后对你俯首称臣,做你的仆人,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而且我还可以把朱千川的大秘密告诉你,怎么样?” 王随真还未回答,地上一直在观战的的史飞龙便已恼怒之极的大叫道:“随真弟弟,千万别听这老家伙的蛊惑人心的话,萧潜龙这个老东西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死一百次也富富有余,这次千万不能放过他,不然放虎归山,遗祸无穷!” 赵青松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朱妙英却不屑的撇撇嘴:“这个萧潜龙胡说八道,当年连阎罗王酆腾奇都能被杀死,一个小魔头还杀不死?我不信。” 王随真摸了摸鼻子,道:“我王随真生平只杀两种人,一种是恶人,另一种是想要杀我的人,很不巧,我认为你这两点都占了,你非死……” 王随真一句话还没说完,七色毫光中的萧潜龙一声怪吼,整个人陡然变做了一条黑色的怪蛇,蛇头便是那把三星痕上黑光大亮的柳叶刀,向前猛然一绞,已然将黑色毫光绞了个大洞,翻翻滚滚,迅捷无比的向王随真刺来! 王随真虽然在说话,但精神上丝毫未曾松懈,突逢剧变,半分不慌,手中七星宝剑向前一递,身后神只巨影发出叱诧的大喝声,一只苍蛇和一只玄龟的影子由九天荡魔祖师的脚下飞出,双双张口巨口,将萧潜龙幻化成的黑蛇在半空中擒住,根本不管萧潜龙发出的凄惨的叫声,生生将其撕做一片一片的,给活活吞了下去! 而且成蛇头的三星痕柳叶刀则狠狠地跟七星宝剑撞在了一起! 只听‘嘭’的一声大响,天空中迸现出一团奇怪的火焰和巨大的蘑菇烟云。 强大的声响和威能将整个山庄都震的晃动不已。 片刻之后,无数亮晶晶的粉末由天空中飘飘洒洒下来,好丝下了一场亮晶晶的细雪。 赵青松伸手接着一些亮晶晶的粉末,呆若木鸡:“三星柳叶刀竟然碎了?七星宝剑竟然……竟然如此强横???当年照鬼刀跟我那般争斗,最后都丝毫未损,这……” 半空中砰的一下掉下来一个人。 史飞龙慌忙上去将其扶起。 烟云散去,正是手持七星神剑的王随真。 此时的王随真的模样极为狼狈,衣衫褴褛,皮肤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头发也被炸的蓬松异常,如同街边的乞丐一般,要不是十分熟悉的人,绝对认不出这个人就是王随真。 史飞龙一边极为心疼地替王随真擦拭着身上的黑灰,一边忍不住落下泪来。 王随真勉强站直,还没讲话,大嘴一张,‘哇’的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史飞龙大吃一惊,惊叫道:“随真弟弟,你没事吧?赵大叔,你快过来看一下?王随真好像要死了。” 赵青松持枪飞跃而至,大笑道:“放心吧,你的小情人只是因为承受不住七星神剑的力量的反噬而昏死过去罢了,离着死还差着老大一截那?平时见你挺有定力的,怎么今天心上人受了点伤,就受不了啦?” 史飞龙脸燥的通红,几乎想在地面上找个窟窿钻进去,双手虽然仍旧扶着王随真,却连一眼也不敢再去瞧他,仿佛王随真身上有刺一般! 人情绪总是那么的奇怪啊。 一旁的朱妙英有些嗔怒地打了赵青松一下,随后也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史飞龙的脸愈发的红了。 朱妙英嘻嘻笑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可害羞的呢?喜欢的人可千千万万要把握住机会,不然他可没准会飞走哦。” 史飞龙垂首不语。 赵青松将王随真抱起来,笑道:“好了,先替王公子疗伤吧。” 第252章 落落残阳映长湖 谁家渔船飞萧声? 三天后,鄱阳湖的一艘极为奢华的游船上。 王随真穿着史飞龙给他找的着名裁缝给他专门定制的大红色箭袖,头戴大红色方巾,脚踏大红色长靴,整个人都映的有些火炭红。 你还别说,换上这么一身,王随真第一次觉得自己变的十分英俊不凡起来。 人靠衣装马靠鞍。 这是真理。 王随真不喜欢这种招摇惊人的装束,因为师父的要求和师们的规矩,都是要求低调再低调,绝不可张扬。 但史飞龙一力要求,王随真实在拗不过,想想只不过是一件衣服,穿上也没啥,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恰时堪至傍晚。 金色的阳光映在湖面上,照的满目晃金。 史飞龙命人烫了两壶酒,端上来一桌菜,然后命人都下去了。 偌大的船顶凉亭中,只剩下二人。 史飞龙给王随真斟满一杯酒,笑容可掬:“随真弟弟,请!”一饮而尽。 王随真也一饮而尽,笑道:“史姐姐的酒,真是好酒!” 史飞龙笑了笑,将两人的酒杯再次斟满,道:“其实不不姓史,史是我师父的姓氏,我本姓陈,名字叫做晴晴,你以后还是称我为陈姐姐吧。” 史飞龙顿了顿,轻声念道:“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名字是我父亲从孟山人的诗里面起的,因为我父亲名字叫做陈玉秋。” 王随真并没有打断她的话头,静静的听着。 说到陈玉秋的名字,王随真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在二十多年前,提起这个名字,在岭南那也是跺一脚四方颤的霸主级人物。 陈晴晴似乎陷入了有些哀伤的回忆中,继续道:“我是一个苦命的人,很小的时候,我父亲陈玉秋就死了,我被陈家老管家陈远带着离开了岭南,到了云南。” “可好景不长,有一天,突然有个怪物出现,将陈远爷爷给杀了,幸好我当时贪玩,掉到了泥坑里,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但那怪物不依不饶,幸好我师父出手,拼死才将我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但我师父也因此身受重伤,没几年光景,就一命呜呼,我也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 陈光彩似乎想起了那些孤苦伶仃的悲惨往事,美目泛红:“那时候,饥一顿,饱一顿,夏热冬冷,一个九岁的又小又瘦的孩子,不知该去往何处?不知明天会怎样?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苦挨,好几次都险些饿死,冻死。” “但天可怜见,我竟侥幸之极的活了下来,在十岁那年碰见了洞主太尊他老人家。” 陈光彩擦擦眼角的泪水,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徐徐说道:“他老人家对我还算不错,我总算是不愁吃喝,不愁用度了。” “而且洞主还赠送了我一对双剑,有此双剑之助,我也终于武功大成,一十二岁就当成了这西海龙王。” “可惜,好日子总是不长久的,我当上西海龙王那年,便碰见了这该死的臭贼萧潜龙。” 王随真一怔,道:“萧潜龙?想必那时的他还没有成魔,武功也就跟你在伯仲之间吧?最多他跟陈姐姐你打个平手,那又有什么好怕的了?” 陈光彩摇摇头,又独饮了一杯,有些苦涩的道:“非也,非也,你错了,错之极矣。” 王随真不明所以,认真仔细的听陈光彩继续往下说。 陈光彩脸上露出了仍旧有些后怕的神色:“萧潜龙这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身怀魔功,他的魔功唤做入梦魔化化魔神功,这门魔功不但能在修炼大成时兵解为魔,而且在修炼小成的时候,可以侵入人梦中为非做歹。” “据传闻,萧潜龙的十数个生死大敌,他武功上敌不过这些豪杰,便侵入这个武林豪杰的梦中,以魔功将其虐杀,这些武林豪杰全都死的不明不白,身上虽然没有任何伤痕,却面露痛苦狰狞的表情死去。” “萧潜龙也对我施展魔功,意欲在梦中对我行不规之事。” “幸好我修炼的这门功夫出自于佛门武功,内功心法亦有修神定性之功效,一开始被萧潜龙魔功侵扰,我还能苦苦支撑,不被他的魔功所乘。” “但萧潜龙的魔功随着修炼的年深日久愈发深厚,我渐渐的再也无法抗衡,只好每日断心绝性,每日只是打坐苦挨,再不敢有丝毫睡觉的想法。” 王随真微惊:“不睡觉?这真的可以吗?不困吗?” 此时的陈光彩已然有些微醺,脸颊泛红,这在她本就英气勃发的脸上另外添加了几份女性的柔美,这种阴阳同时出现在一张脸庞上的另类美,令王随真心中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世间美丽的女子有千千万万。 若说谁最美?这恐怕很难排。 因为人跟人的不同,导致审美跟审美的不同。 不同女子的美,美的各不相同。 不过美的像陈光彩这般,王随真还是第一次见。 他相信,陈光彩这样的美女,不单单能吸引男子的目光,恐怕就连女子,也会忍不住喜欢。 因为这是一种超越了男女性别的英气之美。 陈光彩眼神迷离,轻轻低噙了一口杯中酒,苦笑道:“谁不睡觉能不困呢?但我宁愿困死,也绝不要被萧潜龙这个老色鬼侮辱!” “这几年中,我过的可以说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每天浑浑噩噩,不知白夜黑天,但就算是这样,也有好几次一不小心睡死过去,险些被萧潜龙那老畜生得手!” 陈光彩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萧潜龙这厮见魔功不奏效,便开始日夜对我进行骚扰,在武艺上,我并不逊色于他,隔三差五便与其一场恶斗。” “我为了出心中这口恶气,跟他拼死相斗,萧潜龙这厮有几次受的伤还颇重,这老家伙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便四处做恶,许多侠义之士,都惨遭这老色魔的毒手,就是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也没少了被萧潜龙糟蹋!” 说到这里,陈光彩放下了酒杯,忽然伸手在王随真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眉目皆笑:“可谁也料想不到,这样一个为祸无穷的狂妄老贼,竟然被你这么个英俊的小郎君给收拾了,真是令人痛快之极,痛快之极!” 王随真被陈光彩猝不及防了摸了一把,竟然忽地觉得自己有些害羞起来。 这可真是奇哉怪也! 男人的也会被女人调戏? 然后也会害羞??? 第253章 人生会遇到许多歪脖树 别在一颗上吊死 王随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如此,忙也喝了一杯酒,好遮掩自己的脸红。 这叫战术性喝酒。 陈光彩倒是仍旧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忸怩羞涩之意,替王随真满上一杯酒后,大笑道:“萧潜龙这老贼死了,我狂睡两天两夜,第一次感觉到可以好好放心的睡上一觉,是这么的舒服!这么的痛快!” 王随真仍觉得自己脸有点红,端起酒杯,点头赞同:“确实如此,能好好的大睡一觉,比什么都舒服。” “倒也不是,我觉得,能跟随真弟弟在一起说说笑笑,比大睡一觉还舒服。”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说醉话,还是本就是陈光彩的心底话,陈光彩忽然说出了一句有些逾矩的话。 王随真大吃一惊,刚喝进嘴里的酒,忍不住一下子全喷了出来! “噗嗤~~~”王随真被酒呛的满脸通红,有些讶异的瞧着陈光彩。 陈光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撇了王随真一眼,笑问道:“当然了,我知道随真弟弟有家有室,而且用情专一,是不是在想你夫人朱玲玲?” 王随真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是有夫人,夫人是朱玲玲。 他这时才惊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他是个志诚君子,不喜欢说谎骗人,摇头道:“没有。” 陈光彩再次举起一杯酒,跟王随真碰了一下杯,她已然酒劲上头,越喝越快,动作也变的有些放飞自我起来。 一想到朱玲玲,王随真心里觉得有些发堵,有些烦乱,正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他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懂了,你是在想你的红香姐,是也不是?”陈光彩放下酒杯,忽然语出惊人。 王随真一窒,喝到一半的酒一下子回呛回来,直呛的他满脸通红,控制不住的大声咳嗽起来。 陈光彩见自己一语中地,忍不住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不好意思了?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晚上总是想你的红香姐想的睡不着觉?” 黄酒入口温润,但后劲极大,王随真心里发闷,接连喝了三杯,被湖上的风一吹,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晕,酒劲一下子涌将了上来。 酒壮怂人胆。 酒不单单壮胆,酒还会让血流加速,会让人变的冲动,无形中会让人的道德底线降到极低。 所以很多人酒后会做出许多平时绝对做不出来的事,说出许多平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话。 王随真本是一个很内敛,很内向,很深沉的人。 但此时的他,不知道是因为酒意上头,还是因为面对陈光彩这位大方豪爽,丝毫无法让他起戒备之心的姐姐,开始变的无话不说起来。 “那倒没有,只是在闲暇时有些担忧她,毕竟她是被拜蓝教给捉到京城去的,而且她还是拜蓝教的圣女,我总是怕她被拜蓝教所害。”王随真放下空酒杯,有些担心的道。 陈光彩再次将两人酒杯斟满,惬意的端起酒杯,呆呆地瞧着天边的夕阳。 此刻夕阳已落到了湖面之上,无数光辉在云层和湖水上翻腾,一会天空变成红色,一会湖面变成金色,当真是变化万千,瑰丽无限。 王随真也被这景色给惊呆了,瞧了半晌,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光彩姐,你说以我现在的实力,是不是完全可以打败鬼刀门门主和拜蓝教教主?”王随真心中豪气大发,陡然问道。 陈光彩摇摇头,道:“鬼刀门门主?拜蓝教教主?听说过,我也没见过,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很了解这两个人的实力。” “谁?” “那还用问?当然是北海龙王赵青松赵叔叔啦,他身份特殊,背景奇特,据我所知,天底下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 “哦?是吗?” “那还有假?怎么,你等不及了,现在就想把你红香姐给救出来?” “那是自然,救人如救火,夜长梦多,我当然想越快救出红香姐姐越好、” 陈光彩似笑非笑的瞧着王随真,笑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有了一个夫人,等你顺利救出了你的红香姐,你打算怎么办呢?让你的红香姐给你当妾么?” 王随真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由呆了一呆,忙摆手道:“不, 不,不,不能,这不可能。” “嘻嘻,那你怎么办?你要把朱玲玲休了吗?” “这……”王随真一时噎住了,心里暗想:“如果我真的将朱玲玲休了,朱玲玲非自杀不可,这事是万万使不得的。” 陈光彩眨着一双美目,定定地瞧着王随真,想看他究竟会怎么办。 王随真呆呆的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摇头无奈摊手道:“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还不知道何时能将红香姐救出来,现在谈这个问题还为时尚早呀。” 陈光彩被王随真的想法和神态逗的忍不住咯咯直笑道:“你呀你,我有时候就是觉得你单纯的像是个小孩子,说说吧,你跟朱玲玲是怎么认识的?她又是怎样成了你的夫人的?” 王随真秉承着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宗旨,而且这事一直闷在他心里,却是也是老大的一个难题,他也无人可以倾诉此时,现在酒至三巡,他也变的健谈了起来,便将朱玲玲的事原原本本的跟陈光彩说了一遍。 陈光彩虽然命人将王随真的事都详细的调查了一番,但朱玲玲怎么就成了王随真的夫人,这个自然是调查不出来的。 现在听完王随真的叙述,陈光彩也只能摇头叹息:“唉,可惜,可惜呀……” 王随真不明所以:“可惜什么?” 陈光彩未答,举起酒杯,再次跟王随真一起杯中酒饮尽,这才似笑非笑的道:“可惜当初那个朱玲玲不是我,如果我是朱玲玲的话,我岂不是现在已经是你的夫人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是脸色一红。 陈光彩脸红是由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虽然预谋已久,但女孩子的天生羞涩感仍旧让她不由得脸色一红。 王随真则是因为陈光彩的大胆和直白远在他意料之外,吃惊之下不由得让他这个万年老处男有些羞涩。 第254章 绵绵然 泊泊然 悠悠然 寂寂然 如果说世上有令人可珍视之物的话,我想,唯有我这个自我意识吧?————无名之士。 “光彩姐,你好像喝多了,莫要再继续喝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有些乏了。”王随真感觉两人间的氛围越来越奇怪,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应对,便想胡乱推脱几句,溜之大吉。 此时太阳终于落到了山的另一片,天色终于飞快的黑了下来。 黑暗中的两人,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在这片奇怪的沉默之中,王随真只觉得气氛越来越尴尬,几次想出口提出告辞,却都没有张的开嘴。 自己一走了之,这算什么? 而且做出对一个女子避而远之的事儿,更何况这个人还数次救过自己的狗命,自己这么做,是小人行径,有些太不君子了。 也太不讲义气了。 江湖儿女,本就是有今天没明天,刀头舔血,本就应该不拘小节,有什么事不能摊开讲的? 假如明天就嘎巴一下子死了,那讲不出来的事儿,岂不成了永远的遗憾? 王随真不是个心重的人,但他是一个轴人,认准的理儿,不会变更。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王随真忽然听到了几声奇怪的抽泣声。 他有些狐疑,仔细一听,真的是有人在抽泣,而且正在抽泣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身旁的陈光彩。 眼泪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器,往往能刺穿人的心房。 王随真一怔,他心思聪敏,一下子就明白了陈光彩的心意。 如果说陈光彩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他还不明白,他的脑袋就不能再算是脑袋,只能算是一颗榆木疙瘩了。 可此刻的王随真不想面对,也不想接受,他只能逃避。 他没有办法。 因为他觉得他对红香姐的感情是纯洁的,是至诚的。 他那怕对别的女孩子有胡思乱想过一个念头,都玷污了自己的女神——红香姐。 可他又无法出口说出伤害那怕陈光彩一丝丝一毫毫的话。 所以他现在只有逃避。 或许逃避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但人不可能每一分钟都勇敢。 谁都有懦弱的时候。 那怕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而且有些事情,你一旦勇敢,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 有时候,你不勇敢,也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事情到底该如何决断,只能看自己的选择了吧? 人生没有如果。 人生唯有抉择。 王随真默默无言,长身而起,走到了船舱外,手扶船栏杆,向远处眺望,心底里一片茫然,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或许,不论怎么选择,都是遗憾吧? 人生或许本就是由一场一场的遗憾而组成的? 王随真还没理出个头绪,耳闻身后脚步声响,陈光彩也缓缓走了出来。 王随真不敢去看她,低头不语。 “今天的月亮好漂亮。”陈光彩声线依旧,性感而不失优雅,仍旧是西海龙王的风采,半分没有刚刚船舱里小女人的悲戚之意。 就好像刚刚在黑暗中抽泣的人不是她一般。 此时银月西升,皎洁的月光在潘阳湖粼粼的水面上映的如雪如霜,景色极为瑰丽。 王随真被湖上的美景照的呆了一呆,侧脸向陈光彩脸上偷偷瞧去。 只见月光将陈光彩的侧脸映的如同雕塑一般,线条柔美又不失锐利,英气又不失妩媚。 王随真心中忍不住暗暗赞叹:“她真是个魅力十足的美人儿,跟红香姐比起来,也好不逊色,可以说是平分秋色,各有千秋,红香姐美的让人心醉,光彩姐却美的令人心折。” 陈光彩突地然转过了脸来,似笑非笑的跟王随真对视:“我美吗?” 偷看被人撞破,王随真不由得老脸一红,慌忙假装去看月亮,点头道:“美,光彩姐比天上的月亮还美上三分。” 陈光彩忍不住咯咯直笑起来,笑的几乎直不起腰了。 王随真被她的笑声感染,也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得也附和的笑出了声。 两人的笑声顺着湖面,远远地传播开来,传的极远,极远。 忽地,远处湖面上亮起了船灯,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两位至尊好雅兴,在下不请自来,还请两位至尊不要见怪。” 这人的声音虽然平平淡淡,并没有大声叫嚷,但他的声音犹如有什么魔力一般,不论传多远,都没有一丝一毫减弱的意思,就好像这人就站在你身边在说话一般。 王随真一怔,随即分辨了出来,说话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北海龙王赵青松。 “赵叔叔,你明明知道我会见怪,却偏偏还要来,还是赶快走开,明天白天再来的好。”陈光彩佯怒道。 “不好,不好,你明明知道你婶娘白天不好现身,却偏偏要我白天来,小晴你现在变坏了你!” 话音未落,赵青松和一个比较矮小的女子身影陡然出现在了陈光彩身后一丈处。 陈光彩嘻嘻一笑,向那矮小女子道:“婶娘,赵叔叔愈来愈不成话了,明明答应我那天会出手帮我的,却出尔反尔,那天干瞪着眼热闹,就是不出手,你说,说话不算数的人,应该怎么处罚他才是?” 朱妙英有些羞涩的看了赵青松一眼,抿嘴笑道:“你青松叔叔他说了,那天他没必要出手,如果有必要,他肯定会出手的,青松大哥他一向说话算话,小晴你千万不要误会你青松叔叔了。” “哼,我就知道,你们夫妻一心,就喜欢欺负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人。” 赵青松哈哈一笑,道:“小晴若要选相公,又有何难?眼前不就有现成的一个?我看王公子跟你就是绝配,我赵青松来做这个媒人如何?” 陈光彩更有些嗔怒了,跺脚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赵青松一挑眉,问道:“哦?王公子为何不……”他深深瞧了王随真一眼,似乎就什么都知晓了,轻轻的拍了王随真肩膀一眼,长叹道:“王公子,你错了,错之极矣。” 王随真愣了愣,不明所以,问道:“赵叔叔,我那里错了?”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稀松平常,又有什么好扭捏的?这事你答应不答应,又有什么分别呢?有些事,不言自明,不答自应的。” 王随真摇头道:“不,不,不,不可以,我怎么能……怎么能……” 赵青松也摇头道:“嘿~,你呀,你呀,要珍惜眼前人呀,年轻人,要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有些东西,你一旦错过,可就永远都回不来了,你后悔,也晚了。” 王随真仍旧摇头道:“莫谈此事了,赵叔叔,绝无可能。” 赵青松不再说话,伸手道:“请上我的船吧。” 一艘大船,悠忽一下出现在了陈光彩大船旁边。 这艘船出现的无声无息,无风无浪,犹如幽灵一般,就好像一直停在了陈光彩的船旁边一般,十分诡异。 王随真见这艘大船黑船白灯,造型奇特,无帆无杆,却在湖面上平稳异常,半分不受水面的颠簸影响,啧啧称奇,飞身跃到了上去,左瞅瞅,右看看,大感惊奇。 赵青松低声对陈光彩说道:“小晴,王随真是个石头脑袋,傻小子一个,无需在意,你已跟王随真有了夫妻之意,我瞧过了,月老薄上都写明了的,这是天规地律,万无更改之理,将来有一天,他会哭着跪着求你嫁给他的。” 陈光彩登时嗔怒之意全去,喜上眉梢:“嘻嘻,是吗?我就知道赵叔叔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说着也飞身跳到了赵青松的船上,钻进船舱里找王随真去了。 朱妙英奇怪道:“松,你说的是真的么?他会哭着跪着求小晴嫁给他?” 赵青松脸上无悲无喜,淡淡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个道理,傻小子王随真是不懂的,他有四段露水姻缘,却无一能修成正果,天意?命运?还是命中注定?呵……” 第255章 欲知天下不平事 不问苍生问鬼神? 王随真跳到赵青松的这艘怪船上,更觉诡异,只见这艘船不知是用什么木料做成的,处处黝黑无比,黑的发亮,脚掌踩上去,绝不会如普通甲板似的发出‘嘎吱’之声,反而犹如石板一般,传来一种强硬的反馈感。 王随真大感不解,伸出手指去敲船板,只听船板上传来‘咚咚’的清脆之声! 真是石头的???! 从触感和声音来看,这艘船的材质竟然是由石头做成的? 这竟然是一艘石头船? 石头船能浮在水面上? 王随真瞠目结舌,这根本不合理? 还不等他理出这艘船的头绪来,陈光彩已然跟了上来,笑道:“怎么样?这艘鬼船很神奇吧?还有更神奇的地方,跟我来。” 说着也不等王随真答话,伸手拉住了王随真的手掌,向二楼的船舱奔去。 王随真身不由己,被她拉的直奔楼梯而去。 恍惚之中,他感觉到她的指尖微凉,发梢轻香,陈光彩在这霎那间,不再那么像一个英气勃发的女豪杰,突然变的像是他日思夜想的红香姐起来。 王随真不知道是自己太思念红香姐而出现的幻觉,还是两者的背影真的很像? 在迷迷糊糊之中,王随真被陈光彩拉进了鬼船二楼的一间船舱中。 这间船舱里一丝光亮也无,黑的犹如阴霾的夜空。 王随真刚想询问陈光彩,来这里做什么,这间船舱突地亮了起来。 这光亮不是什么地方有了光源,而是整个船舱里,无数颗细细的颗粒同时亮将了起来。 就好像整个船舱里的灰尘突然都发起光了一般。 王随真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疑惑,他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新的疑惑再次出现。 所有亮起来的小颗粒开始聚集,变形,变成了一颗颗脑袋大小的圆球,圆球上现出了一张张王随真熟悉无比的脸。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圆球上的一幕幕情景再现,王随真目瞪口呆:“这不是小时候的我吗?这是少爷?这是红香姐?” 陈光彩看的眉飞色舞,笑道:“咦?咦?咦?原来你小时候这般丑?这般黑?这般脏?哈哈,跟我小时候当乞儿的装扮也强不了多少呀?那个村姑就是你日思夜想的红香姐吗?也不过如此……” 陈光彩的话,犹如连珠炮也似,说的王随真的脸一阵阵发热。 毕竟往事不堪回首,自己埋藏在心底的回忆,又怎么好意思听别人评价呢? 王随真心中不明所以,举目四望,见一颗颗的光球上,不停的播放着自己脑海中记忆最深的回忆,就连少爷被杀,脑袋飞起来老高的回忆都在不停的重播。 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在陈光彩四周光球,并没有播放他的画面,而且不停的播放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的各种情景。 有她衣着破旧,在街头抱着一捆干草瑟瑟发抖的画面,有她偷偷拿别人的包子,被包子铺老板狂追的情形,也有她与野狗抢食,勇斗狗群的彪悍场景。 看着这一幕幕人间惨剧,一场场令人心酸的往事,饶是王随真意志坚强如石,也不由得他不动容。 而最让他意外的是,他看到了一颗圆球中,出现了年轻时吴浮生的画面。 只见年轻时的吴浮生对一名老者说了些什么,那老者向吴浮生连连磕头,随即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儿被几名壮汉带着去了,随后镜头一转,那老者正满脸恐惧的抱着一名小女孩向前狂奔,突地脚下一空,怀中的小女孩飞到了一旁的藤蔓上。 那老者还没有来的及站起身来,一个毛茸茸的爪子凭空出现,一下就将那老者的心脏给掏了现来! 小女孩被眼前的情形吓的双眼上翻,当场晕死过去,而这个场景也嘎然而止,再次转换成了吴浮生对老者说话的场景。 这诡异的情景王随真看的瞳孔阵阵收缩,忍不住问道:“光彩姐,那……那是怎么一回事?” 陈光彩似乎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摆手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听吴叔叔说,那是老东西想杀我时的情形,可惜我对于这件事,只有模模糊糊的这么一段记忆,别的我也不清楚了。” “这……这些都是我们两个的记忆?也就是以前真实发生过的事么?” “那是自然,你没听说过吗?阴曹地府里有个地方叫望乡台,专供鬼魂思念亲人,回忆过去,查看阳世间情况的。” “倒……倒是听说过,不过……不过……这……这里就是望乡台?”王随真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说话都忍不住有些口吃起来。 “那是自然,不然怎会如此神奇?本来这望乡台不但能看到过去的事,还能查看千里之外的事,并能预知未来,但赵叔叔说了,能在阳间看到望乡台已是扰乱了因果,看看过去,倒也没什么,但绝不能随意窥探未来,所以只有第一次进这船舱的人可以看到一丝自己的未来之事。” 王随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也已经看到过自己的未来了吗?” 陈光彩脸上忽地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现出了极为难得的扭捏之意:“当然,不过……不过……那个我看到的未来的事,已经……已经变成了过去了……” “哦?是吗?你看到的未来已经发生了吗?你当时看到的画面真的出现了吗?你看到的是什么画面?”王随真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这……”陈光彩一向说话直爽,罕有扭捏之姿,但说到这事,却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她你你你了片刻,含混不清的道:“当然……当然发生了,看到的画面当然出现了,我看到的是……嗯……嗯……未来丈夫的模样……” 说完这话,陈光彩好似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了一口气,再次强调了一遍:“当然是这个了,难道有那个未过门的女孩子不想知道这件事吗?” 这事对于女人来说,关系确实蛮大,不过这事跟王随真就没什么关系了,他也不好再开口问下去,点了点头,道:“这样啊,那这么说我还有一次机会,如果我想看到未来的什么事情,就一定能看到吗?” “那自然是不行,你能看到什么,全凭机缘。”陈光彩见王随真不再追问,暗暗舒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也恢复了正常。 第256章 以霹雳手段 显菩萨心肠 “那怎样才能看见自己的未来呢?”王随真的心加速跳动了几拍,有些期待的问道。 “这个容易,你只要放空自己的内心,然后将双眼的注意力集中到一个光球上,等你心静如水的时候,未来自会出现。”陈光彩详细的跟王随真讲了一遍,心里也有些好奇王随真能看到未来什么样的片段? “不会是跟我看到的一模一样吧?”她心里有些希冀的想到。 王随真依言而行,平心静气,凝聚精神。 这法子果然有效,在王随真目光的凝聚之处,所有的幻像纷纷消失,一个斗大的圆球在屋子正中央的半空中缓缓地汇聚而成。 陈光彩不由自主的瞪大了一双美目,想看个究竟。 圆球缓缓凝聚出了一个画面,令王随真心神一震。 喜气洋洋的大红花满屋高挂,屋中红烛高烧,床上红被龙凤呈祥。 画面中的王随真头戴左右簪花新郎冠,身着通袖过肩祥云纹红袍,脚蹬金丝绣龙朝天鞋,长发如墨,如瀑布般披洒于双肩,腰悬美玉,身披新郎大红花,这一身喜气洋洋的行头,将他本就白皙又英俊的样貌更衬的犹如天神一般,迷死情窦初开的少女不要命。 陈光彩虽然不能算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但毕竟也是一位从未有过意中人的少女,而且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对王随真早已芳心暗许,人靠衣装马靠鞍,此时忍不住被王随真的英俊样貌所震惊,小嘴被震惊的几乎都能放进一个鸡蛋去,一脸不可置信的呆呆瞧着圆球中一身新郎官打扮的王随真。 王随真也愣住了,剑眉一轩,若有所思的瞧着圆球的景象。 圆球中的王随真虽然一身喜服,但脸上的表情却无悲无喜,笔直的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模样颇有些怪异。 忽然,他眼前红影一闪,一个满脸喜意,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走将过来,极为亲昵的贴着王随真坐在了他身边。 “红香姐?!”王随真心中早已料想到自己这身打扮必定是跟红香姐拜堂,但这只是他心中的一份美好的愿望,一种渴望,一种猜想,现在这个愿望竟然真的在未来发生了,这不由得他不心潮澎湃,不由得他不心跳加速! 美梦成真的他只觉得自己此时的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手脚都忍不住有些微微颤动。 圆球中的赵红香忽地捧住了王随真的脸颊,娇艳如红的红唇,深深吻下…… 目睹此情此景,身临其境的王随真陡然间觉得全身真气突地失去了控制沸腾了起来,无数气流在身体各处乱蹿,眼前异像频出,耳中似有魔王在嚎叫,又似有恶鬼在呢喃低语。 王随真心中大惊,师父莫愁曾经说过,枯木神功,盖世无双,但有大忌讳,任何情绪都不可过激,过激则会走火入魔,重则身死当场,轻了也是个终身残废! 他因为瞧见了未来自己跟红香姐的片段,心潮澎湃,难以自已,瞬间走火入魔! 此时的王随真再也顾不得其他,忙就地而座,五心朝天,运心法调息,引导体内真气归于正道。 王随真刚摆好打座姿势,陡然间觉得自己心口处一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感从心脏处传来。 那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心脏被一刀捅穿了也似,痛的他几乎要昏厥过去,炙热的血液从前心后背的疼痛处缓缓涌出,一股麻木无力的感觉由心脏里涌出,飞快地向他全身四肢蔓延开来。 一个呼吸间的功夫,王随真便感觉到自己已然对身体失去了控制,现在的他别说行动,连将眼皮撩开都办不到! 但最奇异的是,他的心神仍旧无比的清醒。 甚至于比他平时身体健康时还要清醒十分! 这种奇异的感觉,让王随真瞬间明悟。 这是魔头,这是幻觉,所有的一切,都是绮念,所有的疼痛,都是虚无。 虽然这些都是那么的真实,虽然自己前胸和后背此时真的在流血,那个不知为何出现在自己前胸和后背处的伤口此时也不知为何突然裂开了。 但这一切,都是这一劫数的绮念。 应劫而生,劫过而灭。 本自虚无,灭于空空。 一切都是假像。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呢?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真的,那人的一生是假的吗? 那人出生之前在于何处? 死后又去往了何地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王随真不知道。 但劫数似乎是这个世界上一切事物所共有的一种东西。 佛家说,世间万物,皆逃不过成、住、坏、空这四种过程。 坏,就是万事万物的劫数。 如果世上有神,神也有劫数。 如果世间有鬼,鬼也难逃此律。 活在世上的人,自然也都有劫数。 王随真知道,枯木神功乃道家功法,道家逆天而行,自行自道,自然劫数重重。 练此功法者,亦是处处磨难。 这次的走火入魔,就是王随真的又一次劫数。 能过此劫,则后路更顺。 过不去这一劫,形神俱毁,身死道消。 王随真收敛心神,默运枯木神功心法,对心脏处的巨大痛楚和脑海中如洪钟大吕般的嗡嗡巨响全不在意,只心神坚定的咬牙坚持。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咬牙坚持,只消方向正确,必生变化。 果然,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随真陡然感觉全身一轻,沸腾如岩浆四处乱蹿的真气纷纷消融,变的十分清凉,归于经脉,回至丹田、五脏,心脏处的疼痛感也瞬间消失,伤口处的血液也不再渗出。 一切都缓缓的回到了正规。 王随真收功睁眼,忽地发觉自己眼前半尺处,一张凄美的脸正悲伤的看着自己。 王随真微微一怔,终于想起自己眼前的这人是陈光彩。 陈光彩正双目垂泪,忽地见他以为已经死去的王随真睁眼起身,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即一股又羞又恼的情绪涌上心头,贝齿轻抿红唇,转身从这间屋子里走了出去。 王随真不明所以,站起身来,低头一瞧,发觉自己前心后背的衣服都已被血液侵透。 他扒开衣服一看,见自己心口处的疤痕依旧,只是一道淡淡的白痕,并没有裂开。 若是伤口没裂开,那血液从那里流出来的呢? 这件事无从解释,而且枯木神功神奇归神奇,也另有许多诡异之处,只是王随真无从探索,所以这事他摇摇头,便不再追究。 第257章 洛洛情脉脉 悠悠在心头 王随真穿好衣衫,摇摇头,将自己凌乱的思绪全部驱散。 此一番窥探未来,未来没看明白,差点把小命交待在这里。 刚刚那圆球中的一幕幕影像在王随真脑海中回放,香艳的一幕,再次让王随真的心脏不争气的‘砰砰砰’的跳动起来。 王随真慌忙将脑海中的绮念全部强行压下,整个脑袋被搅的嗡嗡直响,颇有些头疼,他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捂着额头走出了这间神奇又诡异的船屋。 船屋外,凉风习习,碧波荡漾。 点点船上的灯火,在湖面上倒映着,直映的天湖倒转,仿佛湖面才是天空,天空才是湖面一般。 王随真揉揉眼睛,手扶船帮,长叹了一口气。 明天和意外,那一个先来? 天知道。 ‘滴答’,旁边传来极轻极柔的水滴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太过于微小,要不是王随真的听力已超过了人类的极限,这个声音他还真听不见。 王随真转脸看去,正看到另一侧船帮处,陈光彩正偷偷的擦拭泪水。 刚刚的水滴声,原来是她的泪珠落到了甲板上的声音。 王随真怔了一怔:“光彩姐她怎么哭了?因为什么?似乎……似乎刚刚看圆球里的景像之前,她还很开心呀?怎么看完圆球之后,就哭啦?是以为我死了而为我伤心吗?可是我又活转过来啦,我没有死呀?她为什么还是不开心?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么?” 王随真心中颇为迷惑,不知陈光彩为什么如这样,但他心底隐隐感觉到,陈光彩这般伤心,似乎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是不是因为光彩姐在圆球里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画面?是不是她看到了红香姐对我……对我…… 王随真的大脑飞速运转,模模糊糊间,似乎有些明白了陈光彩的心思。 他轻轻叹了口气,若无其事的走到陈光彩身旁,道:“咦?光彩姐,你怎么流泪啦?是因为看见你的心上人当了新郎官,新娘子却不是你,太过于伤心了么?” 陈光彩忙侧过了身去,抿着嘴唇偷偷将泪水擦干净,啐了王随真一口,掩饰道:”呸!你少臭美了,只是……只是一时风沙太大,迷了我的眼睛罢了,你莫要胡言。“ 王随真极为赞同的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光彩姐所言极是,鄱阳湖上风沙确实大极,我看鄱阳湖的鱼儿全被这大风沙吹的给迷了眼,都不停的在眨眼流泪呢!“ 陈光彩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轻轻的拍打了王随真的头顶一下,嗔道:”你这个猴儿当真胡绉,鱼儿都没有眼皮,怎会眨眼流泪?“ 王随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道:”哦,怪不得我见鄱阳湖的鱼儿日夜不闭眼,全都患上了失眠症,原来如此,看来这些鱼儿的失眠症和风眼疾是治不好喽。“ 陈光彩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恍如夜莺。 王随真也忍不住跟着吃吃发笑。 笑了半晌,陈光彩忽地笑容一敛,神色沉凝地盯着王随真,一张英气十足的脸瞬间由满脸笑容变的冷若冰霜:”好笑吗?“ 王随真一挑眉:”不好笑吗?“ ”好笑个屁!“ 陈光彩身形一晃,如同瞬移一般,瞬间出现在了王随真身后,抬脚对着王随真的屁股就是一脚! 以王随真的武学修为来说,一个人要想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谈何容易? 但单论武学上的境界,其实王随真还真达不到人仙境这个武学上的极致之境! 王随真之所以可以胜过萧潜龙,是大大的占了枯木神剑和七星神剑的便宜。 如果没这两件神兵的帮助,单论王随真现在本身的真实能耐,他其实远远不是萧潜龙的对手。 而陈光彩早已将武功练到了人仙境的至境,而且她这一派的武功,专事暗杀,潜行,轻功之高,天下门派无出其右者,所以陈光彩施展出轻功之时,往往整个人便仿佛可以瞬移一般,往往上一刻还在别处,下一刻已出现在敌人身后。 而且陈光彩这一招,占着很大的偷袭成分。 武功比王随真高,还对王随真实施了偷袭。 如此一顿操作之下,王随真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登时被陈光彩一脚踹了个正着! 不要谈什么女人的力量弱。 速度就是力量。 飞鸟脆弱,而且骨头中空,很松软,照样可以把飞机撞个大洞。 并非有其他原因,只是单纯的因为速度太快了。 王随真猝不及防,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开心的笑出声来的陈光彩会突然对自己大打出手,只觉得右大腿根处一股巨力袭来,控制不住的往前’噔噔噔‘趔趄了五六步,伸手扶住船帮,才勉强站稳。 王随真极为惊愕的转过了身,瞪视着满脸阴沉的陈光彩:”光彩姐,你……你做什么?笑话不好笑,就不好笑,犯的上对我下如此重手么?“ 他话没说完,便感觉到自己的右大腿根处传来阵阵的剧痛感,看来大腿骨就是没断,也已经被陈光彩这一脚给踹出现了裂缝。 陈光彩面无表情,并不答话,身形一晃,再次踪迹不见。 王随真现在右腿重伤,动弹不得,但毕竟双手无损,功力未伤,陈光彩现在对他正面出手,他怎肯束手待毙? 王随真气运双手,双掌圆抱,形如浑圆,又犹如怀中抱卵。 架势刚摆好,陡觉一个拳头向自己小腹攻来,王随真吐气开声,左手下划,形如勾杆,一招’鹰啄燕雀‘已然将袭来拳头的手腕攥住,将其向自己的左后方略微一拉,右手虎爪重掌,劲力飊然,狠狠向被拉的身形错乱的陈光彩脸上拍去。 陈光彩见自己一击不中,右腕反而被擒,王随真的重掌朝自己脸上拍来,竟不反击,不招架,动也不动,一脸决绝的闭上了双眼,便好似有意想死在王随真掌下一般! 王随真明察秋毫,一掌拍下,发觉陈光彩并不反击自己,不由得心中大惊。 他这一掌如果真的拍中,陈光彩就是再厉害,也非得被他拍死不可。 幸好王随真收发由心,惶然之中,右掌陡然改变了方向。 只听’嘭‘的一声响,王随真一掌拍在了一旁的粗有大腿的桅杆上,登时打的桅杆当场断折,翻滚着落到湖里面去了。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258章 如果我不得不离去 我希望你幸福 陈光彩面无表情,闭目不语,两点晶莹泪珠,缓缓滴落在船板上。 王随真本来想怒斥陈光彩不讲道理,无理取闹,无缘无故突然翻脸偷袭自己,一脚把自己的腿给踢断了。 但见她刚刚被自己擒住手腕之后,既不躲避,也不反击自己的重掌,反而呆若木鸡,静静等死,看那意思,竟似欲死在自己掌下,心中便惊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也幸好他劲力收发由心,情急之下,掌力回收外加改向,这才没真的出事,不然刚刚那一掌他动了真火,已然用上了八成劲力,这一掌真打上了,陈光彩别看是人仙至境,还是什么西海龙王,就是不死也残。 王随真见陈光彩不语不动,默默流泪,本就聪慧敏锐的他,瞬间就明白了陈光彩的心思:“光彩姐定然是刚刚在那个圆球里看到了什么事情,所以光彩姐才变成了这样。” 想通了这个问题,王随真马上明白了陈光彩的心意。 恨的揪心,只是因为爱的痛心。 恨有多浓,爱有多深。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归根结底,我们爱的不是他,也不是她。 我们人类所爱恋的东西,只是自己的求不得,罢了。 男女之爱,不过如此。 所以人们常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那如果偷着了怎么办? 偷着了就没办法了,只好弃之如敝屐,掷之如破鞋了。 这并非是人的本性。 这是因为已经做了欲望的奴隶。 人不能做欲望的奴隶。 如果做了欲望的奴隶,就会永永远远也无法满足。 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欲望是层出不穷的,欲望是永恒存在的。 如果欲望能被满足,那你一开始就不会有欲望,一开始就不会产生欲望。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被宠爱的永远都有恃无恐。 因为只要轻易得到的,就不必在乎,这就是欲望的本质。 所以俗世中的男男女女,情情爱爱,总是各自痛苦。 欲望就好像一辆行驶在没有摩擦力,没有阻力的轨道上的火车,只会在被摧毁的时候才能停下。 但欲望却又是世界前进的动力。 所以适可而止的欲望,是最难能可贵的。 制己者杰,悟己者圣,超己者入云脱天。 “光彩姐是心底里怜惜我,她心里实是恨我被红香姐刺死,却半分也不反抗,所以才含恨对我出手么?”王随真心念电转,越想越多,心中暗暗问自己:“如果将来真的发生刚刚圆球中发生的事,红香姐想一剑刺死我,我……我应该怎么办?” 奋起还击? 还是束手待毙? 又或者逃之夭夭? 应该怎么办? 王随真越想心底越烦乱,想起杨红香,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甜蜜,心中暗道:“不……不……这绝不可能,红香姐她怎么可能对我下此毒手?这圆球里的事物,定然都是鬼怪作乱,胡说八道,胡编乱造的!绝不是真的,也绝不会真的发生。” 无法可想,无法可施之下,王随真只能得到这个结论。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以王随真的聪慧,怎会不懂这个结论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如果说刚刚圆球里的影像都是子无须有的,那自己枯木神功大成之时做的那个梦,又做何解释? 那个梦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深刻,王随真怎么可能忘记? 而且当初师爷沐风之还说过,枯木神功,其效如神,那个梦是枯木神功对自己未来的一次大危机的警示。 这些种种征兆,无不表明,刚刚圆球里展示出来的事情,必定会发生,绝不是什么鬼怪胡编乱造的。 但王随真纵使再聪明,也无法堪破这件事,更无法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不过人都是这样,如果解决不了问题,没关系,把提出问题的人解决掉,也一样能搞定这件事。 王随真无意识的就采纳了这个办法,先把圆球能预测未来这个事判定成谎言,那圆球里出现的任何影像,自然就都不值一哂了。 当然了,枯木神功的预警和师爷的话,自然就假装没发生过就行了。 或者假装自己忘记了也可以。 总而言之,这就叫自欺欺人。 不过,自欺欺人,也是人活下去的一种方法。 虽然这个方法似乎很糟糕,并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但这个方法确实行之有效,确实能让人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王随真得到了这个结论之后,马上就轻松了不少,他松开了攥着陈光彩手腕的手指,安慰道:“光彩姐,你莫哭呀,那圆球里显示出来的事情当不得真的,看看就算,不必往心里去的。” 陈光彩并不回答,背过了脸去,默默无语。 王随真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了一方丝帕。 这方丝帕做工精美,上面是苏绣绣的鸳鸯牡丹,色彩鲜艳,栩栩如生,隐隐还有幽幽香气从丝帕上传来。 看到这张一直贴身携带的丝帕,王随真不禁再次想起当时红香给自己丝帕时的情形,心底里又涌过了一缕甜蜜之意。 “光彩姐,是我不好,我不对,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王随真边将丝帕递给陈光彩边诚恳的道歉。 女孩子哭了,最好还是哄一哄,王随真有些单纯的暗暗想道。 不过,他显然还没有深入了解过女人的心思。 其实女人哭,往往并不是委屈,而是一种另一个意义上的进攻。 武器不单单可以是力量,还可以是眼泪。 人类这种高级动物的逻辑,跟大自然中的动物毕竟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陈光彩顺手接过了丝帕,她那双英气十足的凤目之中,一下子就瞧出了这方丝帕上的端倪,不动声色的轻轻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滴,顺势闻了闻丝帕上的味道,淡淡道:“多谢随真弟弟了,不过,这方丝帕似乎是个女人的?是你那位在并州的妻子朱玲玲送你的吧?” 王随真完全没想这么多,这时才有些后悔,自己的这个行为似乎有些轻率了,张口结舌的道:“这个……不……不……是……” 王随真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这方丝帕跟朱玲玲一点关系也无,而且王随真自认为自己是君子坦荡荡,无事不可对人言,这种小事他自然不屑于撒谎骗陈光彩,但如果说这方丝帕是红香姐送他的,刚刚平复下心情的陈光彩会不会再次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行为来,这可难说的紧。 所以一向云淡风轻的王随真,第一次卡了壳,说话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还是他在除了杨红香之外,第一个能让他说话结巴的人。 陈光彩冷哼了一声,随即又长叹了一口气,摇头将丝帕还给了王随真,有些忧伤的低叹:“我是个命苦的女人,不需要任何人来可怜我,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一个没有自己,心中只有女人的男人。” 王随真将丝帕收了起来,默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别人想杀你,你就不会还手吗?刚刚打我打的不是挺用力的吗?你看我手腕都被你攥肿了!”陈光彩突然嗔怒的说道,边说边把自己的手腕递到了王随真面前。 只见原本洁白如霜的手腕,此时已变的又黑又紫,肿起来好大一圈。 显然是刚刚王随真情急之下,发力过猛,将她的腕子给捏伤了。 王随真讪讪的说不出话来,心中暗道:“光彩姐你好不讲理,手腕肿了又是什么大事了?我现在大腿都被你踢断了,我都没吱声呢,你再说,我把裤子脱下来让你看看我的屁股,我的屁股现在肯定青紫的比你的手腕厉害的多!” 不过这话他只是心中暗想,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因为他明白,女人不是一种能讲理的生物,你跟女人讲道理,那纯粹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女人根本就不讲理。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