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朕吃到了》 楔子 【楔子】 这天下本为大夏朝的,但随着北方游牧民族青金人崛起,势力开始有了变化。 青金民风剽悍,子子孙孙都是在马背上长大,自小就喝羊奶、吃牛羊肉,长得高大魁梧不说,百年来,他们的首领天汗致力于引进大夏朝文化,让族人不仅骁勇善战,文化方面也不落人后,国家日渐昌盛。 青金原只是大夏朝的藩属,如一条龙般横卧在大夏北方,水土丰美,却犹不知足,开始垂涎大夏的丰饶。 除此之外,位于西边和青金与大夏交界的匈狄也不是省油的灯。 匈狄的领土辽阔,但大多为穷山恶水,气候恶劣,所以时不时就会在交界处对其他两国进行掠夺。 匈狄民风虽未开化,国力比较落后,但几十年来的频频侵犯仍让人头疼,加上大夏本就武弱,每年只好赔银子买个心安。 而青金虽茁壮,却也禁不住匈狄如此消耗,只得以和亲作为平息战火的策略。 于是,到了这一代,青金刚登上王位的天汗乃是青金与匈狄的混血,人称王者之龙的鬼戎。 鬼戎身材异常魁梧,战场上一可敌百,既继承了匈狄的残忍凶猛,又有青金血脉的冷酷内敛,在他的统治下,青金的文治武功都到达了最鼎盛的阶段。 这条黑龙整日睁着眼睛,盯着富庶的大夏,就等着有那么一日,一举入主中原,统一天下。 第一章 【第一章】 大夏后宫流杯殿 文画和陈嬷嬷手忙脚乱地给新入宫的才人除服去钗,她是当朝权臣文华文宰执的庶女,在家排行第八的文知艺,小名叫艺娘。 陈嬷嬷是文知艺的乳母,文画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此刻两人都面露心疼。 「才人,想来今儿晚上万岁是不会过来了,你还是早些歇着吧。」陈嬷嬷说道,腔调中带着些忿然。 文知艺轻笑,并不在意,只是嘱附道:「陈嬷嬷,这里已不是文府,在文府中尚且要小心行事,这皇宫莫说比我尊贵的,就是比爹爹尊贵的也是大有人在,咱们更应谨言慎行。」 陈嬷嬷怜爱地将文知艺的碎发顺到耳后。「才人说的是。奴婢刚才一时不谨慎,以后再也不会了。」 陈嬷嬷忍得住,但文画却年轻气盛,老早就有话想说了,就是主子的警告也没能浇熄她心中的火气。 「才人在家是庶,三小姐是嫡,三小姐抬进宫就是九嫔之首的昭仪,这点奴婢没有任何怨言;才人作为昭仪的陪嫁侍妾嫁入宫中,咱们也认了,为了尊重昭仪、避开昭仪,才人晚了一个月才抬进宫来,可今天是才人的大好日子,皇上不过刚到,连杯酒都没喝上就被昭仪派人叫走了,这算什么事儿?」她说得义愤填膺。 陈嬷嬷拉拉文画,却没能止住她的话。 「如果是别的娘娘在伺候皇上,昭仪有这么大的胆吗?还不是才人在家总让着她,她拿捏起来最不费力!要奴婢说,才人当初若是嫁给赵家少爷,虽然没有宫里的富贵,但怎么样也是个正室,却为了昭仪一句「自己一人进宫害怕,想要个姐妹作伴」,一段好姻缘就被大太太给硬生生掐断了。」 文知艺被文画大胆的话勾出了几分伤感,可这皇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她们刚入宫,什么都不熟悉,她怕隔墙有耳,传到了有心人那里,等着她们的就是一个「死」字。 她性子好,从来不对身边服侍的下人大小声,但见文画这么不知收敛,也不由得拉下脸,冷声道:「跪下!」 文知艺使个眼色让陈嬷嬷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在偷听,陈嬷嬷会意,掀了帘子出去,不一会就回来,对着她摇摇头。 文画跪在地上,脖子抬得老高,仍是气愤难平的样子。 文知艺气得捶了她肩膀一下,「你若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我也不敢留你了,横竖出了文府我就是没根的浮萍,姨娘的命握在大太太手里,姐姐又是那个样子,你再不帮着我,不替我着想,成天拉我的后腿,不必别人整治,我就先死在你的手里了。」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庶女命贱,她自小就吃惯了亏,忍让已是常态。 大太太并不是宽厚的人,自己养了两个女儿,嫡长女本是皇后,可惜早逝无子,为了巩固文家的皇宠,不得已才将次女文知书送入宫中,她又因是庶女中姿色最差的,才被挑中当了这个陪嫁。 一顶软骄抬入宫中,说好听是两姐妹同心协力,其实她不过是个媵妾。 文知书姿色倾城倾国,一入深宫,六宫粉黛再无颜色,她进宫多久,昏庸的皇上就多久未早朝了。 文知艺用手帕拭掉眼泪,「往日种种都譬如昨日死,没有实现的就是镜花水月。人过日子是要看眼前、想着以后,我更希望我们三个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要懂得避祸,好好地活着,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她今年虽只有十六岁,长得娇娇弱弱,但贴身伺候的陈嬷嬷和文画都知道,这位八小姐是个有主见的人,只要她拿定了主意,就会一步一步去实现,绝不轻易改弦易辙。 叮嘱完,文知艺难得一张小脸绷得死紧,文画都跪大半个时辰了也不叫她起来,许是知道主子真生气了,文画终于服软。 「才人的话,奴婢绝对不会忘了。」 「以后定不可再多话。」文知艺不放心文画炮仗一样的火爆性格,咬了银牙吓唬她,「若是再不知道轻重,我就叫你出宫去。」 文画闻言吓得不轻,膝行到文知艺的面前,不停磕头。「才人,奴婢知错了,千万别叫我出去,我从小就服侍你,离开你奴婢活不下去的,呜呜,才人我知错了……」 文知艺这才绽开笑脸,牵着文画的手,让她起身。「无论如何,我已经进宫,是皇帝的妃嫔,赵家少爷与我之事切不可泄露,赵家好歹也是二品的武官,先不说这事儿透露出去,为我牵姻缘线的姨娘会怎么被大太太整治,连我和赵家少爷的性命都将不保。」 文画哭了。 别人都争着入宫,盼着能一夕得宠,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她的小姐她知道,一辈子只求与夫君举案齐眉,平淡幸福到老。 只可惜唾手可得的幸福因为一道圣旨下来,两娇入宫,一个得势,另一个成陪衬。 「小姐怎么还能如此平静呢?」她问。 不平静又能如何?文知艺在这晚独守空闺时,幽幽叹了口气。 姨娘曾让她偷偷见过赵家少爷,赵家是武将出身,作为赵家唯一的儿子,赵先聪慧有能力,人又踏实沉稳,确实是个好人选,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上天给艺娘什么,艺娘好好受着便是,不敢有分毫怨气,只求能让艺娘和我姨娘平安终老,再不会多求其他。文知艺默默在心中祈祷。 皇上自把她抬进宫中,就好像忘了有这么个人存在似的。 后宫三千佳丽,一辈子老死在宫中,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的不知凡几。 可文知艺丝毫不在意,悠闲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她想好好过日子,偏偏有人不肯,时常来找麻烦。 流杯殿的主位是九嫔之一的刘昭容。当年刚进宫时也受宠了一段时日,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只等着诞下龙子,无论男女,要晋个妃位那是意料中事,可也不知是她太不小心还是有心人加害,孩子都成形了却滑了胎,还是个男婴。 可想而知,这位昭容娘娘有多么心痛。 她成日在皇上耳根念叨有人加害她的皇儿,念得皇上不再来她的寝宫,宫中新进的美人何其多,尤其是现在风头最健的文昭仪,进来小半年就椒房独宠,皇帝不早朝成了惯例。 她恨啊,可人家地位比她高,根本动不得,正巧文昭仪的妹妹在她宫里,又只是个小才人,到现在都没被皇上临幸过,不拿她撒气找谁撒气啊? 于是她先寻各种由头让她出银子。要知道才人一月的分例不过十两,连打点下人都成问题,等到她没银子了,再让宫女太监们苛待她们主仆三人,没热饭、没炭火,日常所需也是缺斤短两,最后更直接让她到主殿中立规矩。 一晚上不让睡,跪在佛像前捡佛豆是最寻常的,大太阳底下一跪就是一下午更是家常便饭,而这些文知艺则是一声不吭地全部忍下。 刘昭容敢这么肆无忌惮,无非是近段时间朝局紧张。 南方淹水后又逢大旱,人口饿死、病死了不少,屋漏偏逢连夜雨,匈狄在西方边界扰民,青金亦蠢蠢欲动。 刘昭容的父亲是镇守大夏边界的封疆大吏,皇上再宠爱美人儿,但没了江山又哪来他这皇帝,他不得不给宫中几位得力武将家族出身的后妃做脸面。 刘昭容让父亲在宫外动作,联合朝臣进谏,奏摺上将文昭仪比作亡国的妲己,乱了朝廷纲常、害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杨贵妃,直言若皇上再宠爱下去,国家将亡,江山不再。 不过文昭仪大概极被看重,皇帝竟然一怒为红颜,斥责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说他不是亡国之君,祖宗的基业只会在他手中发扬光大,小小蛮夷想侵占大夏的领土?看他亲自披挂上阵,将匈狄和青金人赶出去! 于是,大夏朝在皇帝的亲征下举国为战。 皇宫里唯一的男人出去打仗了,妃嫔们也消寂了一阵。 但几个曾得宠的妃嫔想,不趁此时把文昭仪那狐狸精拿下,难道还等着打完仗的皇帝回来更宠幸她?万一让她坐上了久悬的后位,那大家可真的一条活路都没了。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文昭仪就被捉奸在床了…… 这几日刘昭容难得没来挑刺,文知艺过了几天舒心日子,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可躺下去床还没热,就被姐姐文昭仪的贴身宫女文琴吵醒了。 文琴一进入内室,就哭着跪到了文知艺的面前。「才人,求你救救我们娘娘吧,若去的晚些,我们娘娘的命就要没了!」 闻言,文知艺也不让陈嬷嬷和文画帮忙,自己就快速穿好了衣服,扶起文琴问道:「出了什么事?」 第二章 文琴腿都是软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宫里的几位娘娘半夜突然到我们娘娘的处所来,说是皇上去外面打仗,国家危难,大家商量着想捐些东西出来,特地找我们娘娘一起商议,奴婢们拦不住,被她们闯入内室,但不知为什么,娘娘昏睡在床上,怎么叫都不醒,一个年轻太监竟然、竟然跟娘娘睡在同一张床上……」 文琴哭得几乎说不下去,一个劲儿地给文知艺磕头。「更可怕的是,那太监竟然是个没净身的男子,奴婢成日跟娘娘在一起,娘娘断不可能跟他有什么私情,可其他娘娘们也不问个清楚,就把这太监杖杀了,我们娘娘如今是百口莫辩。才人,求你赶紧去救救我们娘娘吧,八小姐,文琴求你了,好歹去看看,再找人去府里给老爷报个信……呜呜……是她们嫉恨我们娘娘受宠,联合起来害我们娘娘……」 文知艺听明白了大概,低头不语,手臂被文画扯了扯。 文画在她耳边小声道:「才人,我们去了也没用,现在宫门已经下钥,这高墙大院就是鸟儿都难飞过,到哪里去找老爷来?才人若去了也只是白搭条命进去,万万不能冒险。」 文知艺又岂会不知? 如此简陋的局,想必是这群女人也顾不得其他了,反正人人都有分,先把人处死了,再把事情圆回来,等皇上回来,看到的也只是她们想给他看的罪证如山,而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绿云罩顶? 就是告知父亲,此刻已是深夜,他也不能私闯皇宫,而她就更不能往前凑了,只有白白送死的分! 文知艺捏紧了拳头。她不去,还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在这个宫里寂寞无声到老,她若去了,这群女人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文琴见她迟疑,心下大乱。 她是三小姐的亲信,八小姐怎么进的宫,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但怎么说都是亲姐妹,大家好歹同是文家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文知艺也左右为难,她去了就是往现成的陷阱里跳,可她若不去,难道就真能撇清关系? 先不说她姨娘的命还捏在大太太手中,自己的亲姐姐在宫里出了这样的丑事,皇帝同样会厌她、弃她,事发之时她连问都没问,更会让人心冷生疑,到时连父亲都会怀疑她。 这深宫日子本就不好过,反正伸头是一刀,缩了脖子还是一刀,再说,怎么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文画,去把我的披风拿来。」文知艺咬了咬唇,决定还是要亲自去一趟,至于结果好与不好,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文画还要多劝,但见主子面色严肃,也不敢说话了,文琴则是大喜过望,起身就到外头等候。 陈嬷嬷向来是主子说什么是什么,见文画一脸不乐意,她就把披风抢到自己手里,服侍文知艺穿上。 「待会你们不必跟来。」见两人想反驳,文知艺轻声说道:「你们留在外面,万一有什么事,还能想办法帮我一二。」 她私下交代,「我若今晚回不来,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将消息传到父亲那里。」 「是!奴婢们就算死,也会将消息传出去的!」文画和陈嬷嬷一脸凝重地答应下来。 文知艺跟着文琴匆匆赶往玉华殿,玉华殿的主位是玉淑妃,除了她,殿内还有刘昭容和其他妃嫔。 此时的文知书早没了以往珠围翠绕的雍容华贵,脸上一片苍白,头发披散,穿着白色中衣瘫倒在地。 一看到文知艺来了,她呆滞的脸庞终于有了点神色,赶忙爬到她面前。 「八妹妹救我,她们想趁着皇上不在的时候害我!」她掩袖呜呜哭了起来,模样娇柔可怜。 文知艺蹲下身子,安抚地拍拍文知书,后者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下子躲到文知艺身后,手紧紧扯着她的后襟,无形中将她推到了前面。 玉淑妃轻笑一声,「文才人,你好大的胆子,宫中尊卑有别,这里的娘娘们哪一个身分不比你高贵,我们没人传你,你却不请自来,怎么?是想以下犯上?」她说话时面带微笑,但字字句句夹枪带棍。 刘昭容就直接多了,指着她们娇喝道:「这姐妹俩都是狐狸精,姐姐竟趁皇上不在做出这等丑事来,妹妹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的,不用多说了,一起绑起来!」 其他几位嫔妃也附和道:「说不准两人在宫中都有什么不乾净呢,怎么文昭仪一出事,文才人这么快就赶来了?依嫔妾看,文昭仪敢在皇宫豢养假太监,不可能没有内应,这文才人一定什么都知道!」 玉淑妃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依姐妹们的意思呢?」 刘昭容上前一步,狠毒进言,「皇上御驾亲征,宫里又没有皇后,淑妃娘娘自然是主事的第一位,文昭仪、文才人犯下滔天大罪,娘娘理应立刻下令,赐毒酒或白绫处死她们。」 一听说要死,文知书腿都软了,在文知艺的背后嘤嘤哭叫道:「不,不,我是被你们冤枉的!我要等皇上回来给我做主,我是被冤枉的!」 文知艺暗自掐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再多言。 生死本来就握在别人的手里,求情尚且不能保住性命,更何况是当面指责,这不是嫌自己死得太慢吗? 她立刻下跪,也不理旁人,独向玉淑妃道:「淑妃娘娘明鉴,嫔妾只是个小小才人,进宫不到半年,时时受刘昭容娘娘的照拂,每日的教导也时刻铭记在心,有娘娘如此悉心教诲,嫔妾绝对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文知艺抬起眼眸,平静地看向刘昭容,缓声问道:「娘娘,嫔妾谢谢你平日的教诲,嫔妾进宫后的所学所知都是娘娘的言传身教,你说是吗?」 刘昭容听了,内心气得牙痒痒的。没想到这小小才人竟有这样的才智,她若再坚持文才人有与她姐姐一般的罪行,那岂不是连她这个教导的人也要受牵连? 她只能僵硬地点点头,「文才人还算知礼,但——」 不等刘昭容说完,文知艺就对着她行叩拜之礼。「多谢娘娘为嫔妾作证。」 她优雅起身,又对玉淑妃行了更恭敬的跪拜大礼,「淑妃娘娘,文昭仪是我的姐姐,她若真犯错,嫔妾必不敢包庇,就算是嫔妾的父亲也定然没有话说。但今日各位娘娘们不免过于气愤,行事匆忙,淑妃娘娘是各宫之首,等皇上回宫,文昭仪如果罪证确凿,那淑妃娘娘就是罚得对,皇上一定有赏,若皇上稍有不信,淑妃娘娘就得代表各位娘娘接受皇上的质疑了。」 说到这里,文知艺故意停顿一下,窥看玉淑妃的脸色,果然见她有了几分迟疑。 她就不相信玉淑妃敢把这么大的责任背到自己身上。 文知艺再接再厉,「不如这样,请太后回宫吧。太后虽在陪都行宫小住,但她到底是长辈,有她做主,就算皇上回来也说不得什么。」 如此一来,她们就能争取到时间,希望陈嬷嬷和文画能尽快将消息传递出去,至于父亲怎么解决这个事情,皇上能不能赶到,这就要交给上天了。 刘昭容恶狠狠地盯着文知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玉淑妃一摆手。 周围陷入沉默,西洋钟滴滴答答地响着,就在文知艺觉得事情要不行的时候,玉淑妃开口了。 「陪都来回就算快马加鞭,至少也要半个月,也罢,就先饶你们这半个月的时间。」 刘昭容仍然不解恨,快言加上一句,「半个月后,你们就再没什么话说了吧?这半个月,你们就好好在废宫里等着消息吧!」 说完,她招手叫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太监来。「卸了文才人的钗环、宫服,一并绑了送到废宫去。」接着意有所指地说:「一定要好好伺候文昭仪和文才人,千万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 可怜两个弱女子,就这么被捆绑到废宫中,吃不饱穿不暖,刘昭容还时不时过来侮辱一番,文知书本就娇弱,渐渐地就有些受不住,开始埋怨起文知艺来。 「八妹妹既然想救我,为什么不救到底?你那天言里言外的意思都是姐姐我确实犯下了那羞人的罪责,呜呜,我没有,我没有,为什么你不跟她们说清楚?」 文知艺腹中饥饿,口中乾渴,实在是不想浪费精力说话。 文知书以为她是默认了她的指责,心里凉了半截,哭得更厉害了。 「早知你不安好心,你怪我在家中受父母疼爱更多,又嫉恨我是嫡女,进宫身分比你高,比你得宠,你更恨我坏了你的姻缘,逼你进宫,还让皇上心里只有我,你、你说,你跟她们是不是一夥的?」 文知艺心下黯然,叹气道:「三姐姐,我若想陷害你,不理会这事便罢,若没有我及时去了玉华殿,姐姐以为自己还能多活半个月吗?」 第三章 闻言,文知书慌了,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既不相信文知艺,又不能不相信她,于是哭叫道:「你们这群坏蛋,等皇上回来,他一定会为我做主的,皇上,求你快点回来给臣妾做主呀……」 皇上回不来了。 整个大夏朝的皇宫早乱成了一团,玉淑妃、刘昭容都没那个心思管废宫里两个小妃子的死活。 青金联合匈狄的铁骑踏过国界,打败了大夏皇帝亲领的帝师,俘虏了皇帝,阵前斩杀兵马大元帅,挥师南下,很快就攻破大夏国都的城门。 后宫的妃子哪个不想逃?但朝廷的大臣可不允许,因此将这些平日趾高气扬的嫔妃们全部关在皇宫里,谁也不能逃离半步。 太后据说在赶回来的路上就被敌军俘虏,送到北方的青金国内,跟大夏的皇帝关在了一起。 大夏国君都被俘虏了,城门一开,普通的老百姓想活命的,都沿路跪在街道上,迎接青金和匈狄的大军入城。 大夏的大臣们分成了三派,不愿投降又惜命的,早带着老婆孩子跑了;还有以死殉国,坚贞不屈的;剩下的便是投降派,此派以文宰执为代表,亲自向青金和匈狄的大将军送上降书。 降书称大夏以前的皇帝为废帝,列举废帝不配做国君的罪状,什么玩物丧志以致大半年不早朝、穷兵黩武、不孝顺太后、听信奸佞之言,百姓都活不下去了等等,然后再称赞青金的天汗鬼戎是上天派来拯救大夏的救星,歌颂了鬼戎的文治武功,然后无比欢欣地表示要迎接天汗做大夏的新皇帝。 降书呈上后不过半天的时间,鬼戎就立刻带着三千亲卫队来到大夏的皇宫。 「大汗,这就是大夏的皇宫啊,果然壮伟非凡,以后这里可就是大汗的皇宫了。」鬼戎的大弟黑达舔着唇,一脸羡慕的表情。 鬼戎冷哼一声,用卷起的马鞭敲敲黑达的头,「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还不是想要个美人儿,除了宫里最受宠的、那个文宰执的女儿文昭仪,其余的随你挑。」 黑达嘿嘿一笑,「还是大汗疼我,大夏的美人儿个个细皮嫩肉,不像青金和匈狄的女人高壮,听说是水做成的,咱们兄弟几个娶的跟这些美人儿相比,都粗鄙不堪的很呐。」 鬼戎摇摇头,面露无奈。这个大弟勇武善战,忠心不二,深得他的喜爱,唯一的缺点就是好色。 他们青金人善于征服,两个部落征战,胜的一方为炫耀武力,一定要把输的那方的女人全部接手过来,虽然长年受到大夏文化的影响不小,但祖宗的规矩定了就有它的道理,他不打算违背。 另一个就是政治上的考量了。 大夏皇帝的妃嫔出身非富即贵,他和他的兄弟们娶了这些女人,再生下后代,这血缘就是永远都割不断了。 想以少数的青金人统治多数的大夏人,只能先从统治大夏人的贵族阶级开始。 被锁了一个月之久的宫门终于大开,鬼戎气势汹汹地领着亲卫队进宫,如入无人之地,里头的宫女太监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奔散,见这群人气势慑人,有些胆小的早软了脚,趴在地上,大喊着饶命。 鬼戎揪着一个太监的领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提到眼前来,沉声问:「文昭仪在何处?」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那太监像是小鸡仔被掐了脖子似的,面对高大强壮的鬼戎,吓得尿了裤子。 鬼戎嫌恶地把他扔到一边,太监顿时吓晕过去。 他又转过头,深黑的双目盯着一个瘫在地上不停打哆嗦的宫女,「你说。」 宫女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右后方,「顺着这条路走,穿过端门和后花园,再往右走,最角落的那处就是废宫,文昭仪娘娘被关在那里。」 黑达蹲到那个宫女身边,抬起她的脸,抬头对鬼戎笑道:「连宫女都长得那么好看,大汗,这个赏我可好?」 那宫女一听,吓得连连磕头,「各位大爷们饶了奴婢吧,奴婢不过是小小的洗衣奴,宫中的娘娘们个个都是倾国之姿,文昭仪、刘昭容、玉淑妃,还有新进的文才人,奴婢连给娘娘们提鞋都不配啊!」 鬼戎听到这里,浓黑眉头一皱,冷声说:「本王最恨的就是卖主的奴才,这个宫女你看着赏人吧,只是万不可拿她当个正经有用的奴才看。」 黑达大手一抓,就把快吓呆的宫女提起来,甩到身后的侍卫那里。「你们谁缺暖铺的,拿去就是,这是大汗赏赐的,只是大汗的话你们可听到了?」 这群青金人哪里见过如此娇嫩细弱的女人,闹着抢上去,那宫女尖叫一声,两眼一翻,也晕过去了。 黑达拍拍手,不屑地「切」了一声。「这些大夏人真没用,都是没长脊梁骨的,我看不起。尤其是那个文宰执,听说那文昭仪可是他的爱女,但为了巴结大汗,把人扔在宫里问也不问,甚至迫不及待地告诉大汗,大夏的废君最爱她。要我说,这算什么男人,早该五马分屍了。」 鬼戎淡淡瞅了黑达一眼,他就不敢作声了。 他们几个兄弟都怕这个大哥,别看平时他说话最少,也很少发脾气,但他若是发起火来,那真是天摇地动,神鬼都抵挡不住。 鬼戎见几个弟弟都把脑袋低得不能再低,这才满意颔首。 「这里毕竟不是青金和匈狄,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现在不靠这帮大夏的降臣,我们怎么当大夏的主人?他们也不安,所以急着想让我们青金贵族和他们的女儿结亲,到时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双方的保障,本王早跟你们说过,在青金和匈狄随你们怎么闹,到了大夏,就要照大夏的规矩,否则休怪本王无情!」 「是!谨遵大汗圣命!」众人跪拜。 过了良久,他才命他们起身。「大夏嫔妃众多,本王不能全收入宫中,对本王的后妃们也不公,你们自己去选,看上了就带走,在宫中不准乱来,回了你们的地方,想怎么样就是你们的事了,务必让她们好好地生下子嗣,本王到时自会给她们册封相应的封号。」 黑达见大哥脸色有所缓和,这才笑嘻嘻地抱拳叩拜,「弟弟先谢谢哥哥了,兄弟们,还不快给自己找小老婆去,这可是大夏国香喷喷的美人儿,可得爱惜些,别折了这些娇贵的花儿。」 众位兄弟四散而去,黑达却紧紧跟在鬼戎的屁股后面,说什么都不愿走开。 鬼戎好笑地问:「怎么,你要跟本王争文昭仪?」 黑达面色一整,可不敢拿这个跟大哥开玩笑,到底他是主自己是臣,再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大哥争美人儿。 「黑达不敢,这大夏皇宫美人多,刚才那宫女不是也说了吗?且中原有「金屋藏娇」的典故,想必越美的就藏得越深。」 他眼睛滴溜溜转,见周围只有两人的亲信侍卫,他也就放胆说了。 「大哥想啊,文昭仪被藏得那么深,想必她附近宫殿的女人也是不错的。更何况,弟弟在青金就听闻这大夏的皇帝为了文昭仪神魂颠倒,咱们能抓住他,还不是因为他收到了一干妃嫔要谋杀文昭仪的信儿,竟然只带了几千人马往回赶,被咱们讨了巧,抓了他。弟弟实在好奇,这美人儿到底美到什么程度,让这皇帝老儿连命都不要也要回来救人?」 鬼戎朝他背上就是结实的一巴掌,笑骂道:「都是歪理,还不是想看美女,也好,今日就让你见见,给你这好色的性子一个警醒,江山社稷綦重,一旦耽溺女色,就是大夏废帝的下场,就算本王不杀他,他终身沦为阶下囚,不死比死更难捱!」 黑达抓抓后脑杓。「大哥的话,弟弟谨记在心,弟弟是那么没轻重的人吗?大哥尽管放心。」 「那就随本王来吧。」 鬼戎走在前面,内心也在思索,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江山和美人孰轻孰重,怎会分不清呢?身为帝君,竟为了一个小小的妃嫔,将自己立于危险之中,像他就永远不会做这样的事。 在他心中,江山社稷、宏图大业才是第一位,美人只是生活的调剂,用完就丢毫不可惜。 【第二章】 两兄弟没想到的是,这废宫里是关了两个女人没错,却是两个奄奄一息、骨瘦如柴,脏兮兮又臭烘烘的女人。 他们到底要给文宰执的女儿几分面子,所以就只有兄弟两个进来,而废宫里原先的太监宫女早跑得不见踪影。 两人踢开了好几扇门,才在最荒废的一个小屋子里见到了紧紧缩在一起的两个女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大哥,怎么办?」 鬼戎走上前去,其中一个女人拚命缩到另一人后面,大叫着,「你们是谁?滚开滚开,你们要做什么?不准过来!」尖叫声之大,都要穿破屋顶。 第四章 反倒是前面的那个女人一声不响,长长的黑发遮挡了大半面容,小脸脏污,看不清长相,只觉得轮廓清秀,眼眸又圆又亮,她警戒地瞪着他,眸中并不见害怕,只余防备。 鬼戎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头一震,不由自主走到她面前,大手捏住她下巴,硬逼着她抬起脸来。 黑达掩着耳朵,那女人的尖叫声实在让他受不了,他一大步跨向前,打算捂了她的嘴。 文知书看到黑达走上前,见这男人穿着一身异族服饰,长相粗犷,绝对不是夏人,她的尖叫声更大,几乎是嘶吼了。 「你们竟然敢私闯皇宫,皇上快来救我……唔……」 黑达没好气地吼道:「喊什么喊?你们大夏被我们青金灭了,你们废帝早成了阶下囚,他自身难保,不会来救你了。」 这边,鬼戎捏着文知艺的下巴,心中悸动不已,下意识伸手用袖子把她的脏脸抹乾净,只见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粉肤如玉,眉目似画,小小挺翘的鼻子下是水嫩的樱桃小口,尤其是那双眼睛,实在太漂亮了,不惊不惧,眸色亮得像繁星,深深印在他的心里。 文知艺被迫仰望身前的男人,他实在太高了,她脖子仰得有些酸。 他肩膀宽阔如山,眉长且深浓,鼻梁像直削的山峰,薄唇抿得很紧,深邃的五官显得他严肃冷酷,像座大山一样地杵在面前,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是文宰执的女儿?」 鬼戎逼近那张惨白的小脸,文知艺只觉得热气全扑在了脸上,这男人身上有一种凶悍的气势,让她有些受不住。 她轻蹙柳眉,点头。 「你就是那个最受废帝宠爱的文昭仪?」 鬼戎心下不悦,这美人实在对他的胃口,竟不想被那没用的废帝先一步糟蹋了,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文知艺还未答话,后头的文知书就大喊道:「她就是文昭仪,皇上最宠爱她!我只是个小小的才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求你们放了我吧!」 天知道这两个青金人会怎么对付她,如此生死关头,就由不得她做小人了。文知书在心里如是想,但她没想到的是,日后自己会多么后悔这一刻的小人行径。 文知艺不敢相信三姐居然说谎,如果这时候她矢口否认,对面那个明显对她很有兴趣的男人会相信吗? 只是对方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文知艺只觉得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人像麻袋一样甩到了肩头。 饿了这么久,早没了力气,加上从没被人这么粗鲁地对待过,文知艺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接着又听到她那个三姐姐像是被拔了毛的鸭般嘎嘎乱叫,「你放开我,你要对我做什么?你这个混蛋,放开我,呜呜……」 文知艺恍惚中看了一眼,见文知书同她一般,也被另一个男人甩到肩膀上,那男人大概非常讨厌她的尖叫,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嘴巴,她却依然死命挣扎着,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 黑达一巴掌狠狠拍在文知书的臀部上,对鬼戎说:「大哥,既然那个是你的,这个就是我的了,弟弟谢谢大哥赏了。」 「嗯。你先退下吧。」 鬼戎很满意自己的女人,像小猫一样老实乖顺,心下忍不住有些怜惜,把她从肩上翻下来,见她脸色更加苍白,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颤,小手紧张地放在脸侧,像是怕他要打她似的。 见状,他动作轻柔了些,也不知道自己的蛮力她吃不吃得住,只能尽量放缓力道,把她横抱在胸前。 这小女人虽瘦弱,但玲珑的曲线还是能感觉的到。 鬼戎征服者的慾望顿时上涌,恨不得立刻办了这个小女人,让她知道,他这样的才叫真男人,那个软脚虾一样的废帝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文知艺被鬼戎抱着,走了挺长的一段路。 她不敢睁眼,但还是能感觉到男人环抱住她的双臂越来越紧,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越来越热烈,像是要在她身上穿出一个洞般。 她的思绪很乱,但还算清醒地知道大夏灭国了。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是青金人,而且应是身分不低。 她早闻青金人有战胜敌方后霸占对方妻子的蛮俗,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种厄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而且还是被狠心的姐姐推了一把。 不过,她相信文知书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这也是她没有立刻澄清的原因,相比于另一个虏获姐姐的男人,这个好歹能让她安心一点。 至于为什么会有如此笃定的想法,她自身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反正最糟的处境就是如此了,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在这个男人强壮的怀抱里,她莫名觉得呼吸不畅,现下浑身是汗,心脏不时抽紧一下,紧张得不得了,脑袋也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 就在文知艺胡思乱想之际,鬼戎早被亲随们引到了皇宫的主殿,宽宏广阔的清泰宫内,高高的龙椅正是代表着天下九五至尊的宝座。 此刻他很想把怀里抢夺来的小美人压在这龙椅上好好享乐一番,一解此时心中的激/情澎湃,但低下眼,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猎物,这身娇皮嫩肉怕是受不起这等折腾。 鬼戎冷眼扫了侍卫们一眼。「把这宫中的大太监拎来。」 「大汗,人在此处。」 留守在主殿的守宫太监很快被带上来,看上去还有点胆识,没有其他人的惊慌失措,镇定的跪在地上。 「小的叫同福,请问有何吩咐?」 鬼戎满意他的态度,声音不似往常般冷酷,反倒放轻了几分,怕吓到怀中的小美人。 「主殿后面可有寝殿?」 「有是有,只不过以前废帝经常不早朝,主殿用的不多,又天天宿在嫔妃宫中,寝殿形同虚设。」 鬼戎点头,最好是没用过,这样他宠幸起自己的人来才自在。 「你去找几个手脚俐落的宫女,给本王的美人儿净身,把寝殿也收拾一番,这段时日,本王与她就暂时先住在这寝殿中。」 「是!」同福垂着头,腰弯得低低的退了出去。 「你们给本王好好守住这座宫殿。」鬼戎又对自己的亲随侍卫们吩咐道。 几十名身着戎装的大汉全部单膝跪地,恭敬道:「是!属下们定好好保卫大汗的安危!」 鬼戎这才满意地抱着文知艺走向后面的寝殿。 同福倒是个伶俐的,没一会他就带着几个宫女小跑过来,一看到鬼戎,几个人便跪到地上。 「连日征程,本王也想好好泡个热水澡了,这里配有浴池吗?」 大夏国的皇上爱享受,且祭祀拜天之类都要先净身,浴池还真有,虽不算宽敞,但容纳两个人还不成问题。 同福立刻答道:「有的,就在寝殿后的右配殿中,请跟奴才来。」接着又转头吩咐几名宫女:「还不赶紧去准备!」 几名宫女应是,起身小跑着往寝殿去了,同福则躬身引着鬼戎来到配殿中。 文知艺闭着眼睛可以装作看不到,可耳朵又没办法闭上,他一路上也丝毫不隐晦自己想要做什么,大剌剌地让他的属下、太监宫女们都知道,让她一张小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她心慌得很,又十分害怕。 到底是个清白的姑娘,在家中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嫁前亲娘都不能见上一面、叮嘱几句,大太太也不是什么好心人,她哪里懂得嫁人究竟是个什么事儿? 还好有陈嬷嬷,但到底一个主,一个仆,听得一两句,模模糊糊知道男女之事大概的模样,详情一概不知,只约莫知道要睡在一张床上,男的很痛快,女的却是要忍耐。 陈嬷嬷当时说:「小姐不用害怕,一下子就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平常的男人几日有那么一次就不错了,更不用说是皇帝,一个月都不定能沾到小姐的身,最要紧的是能一次怀上龙子,如此小姐在宫中的地位稳了,皇上来不来就不重要了,守着孩子过好日子便是。」 文知艺觉得很有道理,就算是嫁给赵先当正妻,也保不准他好几房姨太太往家里抬,自己的亲爹纳了十几位姨娘,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不久前还纳了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姨娘。 这些关于男人的模糊认知,好像只适用于那些她能理解的男人,例如她爹、赵先和废帝,但能用到这个异族人身上吗? 她觉得不安、害怕、恐惧,等从恐慌中回神过来,才发现自己已被围在身边的宫女扒得只剩下单薄的肚兜。 她咬着唇,想要挣扎,又像只遇到天敌的小白兔般,害怕地僵滞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慢慢被扶进浴池中。 第五章 皇帝都被俘虏了,她挣扎有用吗? 就算现在说出自己是文昭仪的妹妹,也不过是换一个男人,根本没有逃脱的希望。 想到这,文知艺忍不住环抱着自己,浑身打颤。 娘,请原谅她的软弱,她只是这乱世中的一名普通女子,所求无非是平安终生到老,既然上天让她归属于这个蛮霸的男人,她只能小心应对,讨得他的欢心,保护好自己才能活下去。 「你们先退下吧。」在鬼戎的命令之下,宫女鱼贯而出。 此时的他早已将身上的衣物剥除得一丝不挂,强壮的身体像是神只雕塑,透着力与美。 他站在浴池边,俯身低看抱着双臂、在浴池中瑟瑟发抖的文知艺。 她的长发蜿蜒而下,黑浓深润,贴合着娇弱的背部曲线,覆盖住圆翘的臀部,丝丝缕缕漂浮在水面上,像朵盛开的黑色艳花,让他想用大手紧紧揪着那仿佛有生命力的发,将她全部占有。 「害怕吗?」他的嗓音低沉,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涉水而入,身体的热度惊人,他甚至尚未碰触到她,文知艺却觉得自己已被他火热的气息所笼罩。 她不敢大步向后退,只敢轻轻移动,妄想离开他的势力范围。 他却像盯紧幼小猎物的猛兽,贪婪地看着眼前的肥肉,恨不得张开大嘴一口吞下。 她身上的衣物实在太单薄了,那些宫女甚至想将她脱个精光,是她一直努力揪紧了肚兜,才勉强留了衣物蔽体。 但穿了跟没穿实在没什么区别,被水淋湿后,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她身体的一大半都暴露在空气中,天气虽不算太冷,池水也甚热,但还是抵不住心底羞惭的寒颤。 「别,请别……」她肚子饿了很久,在废宫中,就算送来了勉强能吃的食物,也被姐姐抢了先,她既饿又惧,现只觉得脑门一阵阵抽疼,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小可怜,你冷吗?让本王抱抱你就不冷了,听话,过来。」 她拚命用双手抱紧自己,身体难过,思绪更是混乱,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甚是动听,让她有一种不由自主想臣服的魔力。 「以后这大夏就是本王的了,你就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是你的天,你的一切,只要乖乖听本王的话,本王保证你还能跟以前一样,有享不尽的荣宠富贵,乖,过来。」 是的,他说的都对。文知艺脑海里想着只要听他的话,任他摆布便能生存下去,可身体却偏偏有自己的意识,不住颤抖着向后小步退去。 他的强大让她害怕,怎么也不敢靠近。 见状,鬼戎的浓眉不耐地皱了起来,她这是想抗拒? 难道是想为了那个活得像个老鼠般的废帝守贞?忆起那废帝之所以被轻易抓住,便是为了这小女人,他内心不禁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醋意和恼怒,少有的耐心也没了,一个大步就跨到她面前,有力的双臂揽住她的柳腰,动手就要除去她身上的肚兜。 「不要,求你不要……」 平时的文知艺一副怯懦样,但内在是个伶俐的女人,从救文知书那件事就看得出来,她不挑事,但若真有事临头,她也不是只等着挨打的人。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双目里的执着和狂热是她从未经历过的,那火热的目光烫得她心儿抖缩,恐惧、害怕还有些不知名的情绪,让她不由自主想逃避即将到来的羞事。 鬼戎碍于她的身高,略弯下身子,一张英俊狂野的脸逼近她,那粗糙的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将脸抬高,再不能有丝毫逃避地面对他。 「不要什么?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就别做那些无谓的挣扎了,本王告诉你,那个没用的男人是本王的手下败将,本王比他更值得拥有这个天下。」 顿了顿,他低下头,含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暧昧地说道:「也比他更有实力拥有你,做本王的女人,你只会更快乐。」 文知艺被咬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从没人这么对待过她,牙齿咬啮着发烫的耳垂,竟似咬在了心尖上似的。 她的手软弱地放在他的胸膛,推拒着他,在他看来却像是蚂蚁要撼动大象,欲迎还拒,平添可怜可爱而已。 文知艺刚才就猜测这男人的身分不低,现在算是完全明白了自己面临的情形。 这男人是战胜了大夏的王者,青金最高的统治者,他要享受的除了侵占战败者的天下,还要侵占皇宫里的妃嫔。 这后宫中没有一个人能逃过,如果她敢反抗的话……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抗拒和迟疑,原先咬在她耳垂上的嘴唇伸出湿漉漉的舌头,在她白嫩的颈侧来回舔弄。 「你不能反抗本王,如果你有这个胆子拒绝,外面等待着赏赐的青金勇士们多着呢,一旦知道你这样柔弱的小东西是无主的,他们会把你撕碎,吃得连渣也不剩,你说你要怎么选择呢?」 阴狠威胁的话让她蓦地睁大双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同时也渐从胆怯的迷雾中清醒。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还看不清眼前的局势吗? 若是那些坚贞不屈的女子,哪怕是要死都不愿意接受现在的侮辱。可是她为什么要去为一些根本不值得的人守贞呢? 人活在这一世,有些东西是必须去坚持的,但为了不值得的父亲和根本不算丈夫的皇帝去坚持这些,她觉得还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内心坚定了这样的想法,文知艺的面色未变,依然是楚楚可怜、柔弱动人,但她的眼神不一样了。 鬼戎在上位已久,自然识人无数,哪里没看出这小女子已然变了想法。 刚才那美丽的双眼里漾着的是无措和恐惧,看着当然可怜可爱,但和一般女人也没有多大差别,想必他对她的新鲜持续不了多久。 可现在她完全变了,表情依然是害怕的,却似想通了什么,眼神也跟着坚定不少。 这女人,外表柔似水,内里却韧如铁,他对她的兴致更加高昂了。 战争和胜利向来是勇士们最好的催情剂,他在得胜后强占的女人多不胜数,但激/情总是一时的。真的能让他想好好留在身边的从来没有,但他现在有了,就等着看她怎么做。 她还是不能好好控制自己过度颤抖的手脚,但不想死的念头催着她,让她娇颤着双唇,将一双藕臂缠上他的脖颈。 「爷,小女子原先的丈夫既已拜伏在你膝下,作为文武百官之首的宰执父亲也向你递了降书,小女子从父从夫,愿当爷是小女子以后的天和依靠,求爷怜惜奴。」她在最后自称奴,代表对他的臣服。 她眼神是那样真挚,让他瞬间觉得在她的世界里,他就是唯一的主宰,让他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澎湃激昂,让他忍不住想拥着这小女人百般怜爱。 鬼戎低下头,见怀里的身子害怕得轻抖,却丝毫不敢反抗,她双臂软软地圈着自己,眼睛也紧紧闭着,睫毛抖颤,雪白的贝齿咬着唇,让那红红的嘴唇更添艳色。 他的喉咙里响起粗沉的喘息,大手也不迟疑,揉 捏着她胸前的软嫩山丘。 她羞涩的惊叫出声,「啊!」小手也反射性地抓住他的大手。 「嗯?不听话了?」他发出戏谑的低笑声,吻了吻她雪玉般的小手,然后隔着肚兜含上那青涩粉尖。 文知艺觉得身体颤抖得不能自已,全身的皮肤都极度敏感,脑子也开始昏沉沉的,只能感受到他火热的气息,粗糙的大手,湿滑的在她身上肆意点火。 「啊,不要,好疼……」她突然尖着嗓子再次发声。 实在是这人太坏,双手就这么伸进肚兜,狠狠揉 捏着胸前的浑圆,力道还不小。 她的身子还青涩得紧,哪里能承受,小手痛得握紧,不住哀求,「爷,爷,奴疼,求你轻点……呜呜……」 真是个会撒娇的小东西,又是亲昵叫着「爷」,又是自贬身分叫「奴」的,鬼戎何曾遇过这样既不怕他,又在床上娇媚得恰到好处的美人儿?魂儿立时就飞到天边去了。 嘴里不住安抚,一边也在心里嘲讽自己,他在床上什么时候这样对待过女人,一向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和那些嫔妃们燕好,这样腻腻歪歪的还是第一回。 「乖,你的爷已经放轻了力道,忍着点,以后适应了就好。」 文知艺扁着小嘴,心里不相信,陈嬷嬷可没说男人都似他这般野狼性子。 但为了自个儿不受到伤害,她好声好气地相求,「爷,奴的身子不好,实在承受不起,求你……」 那双泪眼蒙胧的大眼湿润,举手投足间尽是媚态,她也曾在废帝面前出现这种表情吗? 鬼戎一想到这里,内心就来了气,若自己早些遇到她,让她完全是自己一个人的有多好? 第六章 说实话,青金对女人的贞洁并没有多看重,女人也比大夏的女子奔放豪迈得多,就连鬼戎的妃嫔中也有好几个是从别人那儿抢来的,他也照样宠爱。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待怀里这小女人却特别的小心眼。 鬼戎嘴里咬着肚兜的带子,用嘴巴将这哭得惨兮兮的小女子剥个精光,文知艺觉得羞耻,双手推拒着他,一会遮掩上面,一会又分出一只小手来遮挡下面的娇花源。 鬼戎见到这美不胜收的画面,眼里一下燃起了漫天大火,他也不说话,把她抓到身边,就着水潦草地将彼此擦洗了一遍,扛起人就出来了。 「爷,爷,你要带奴去哪里?好歹遮遮。」 文知艺娇喊。她就算再傻再没经验,也知道他是要做啥。 但对于欢爱,她根本半点经验都无,何况他对于她来说,几乎就等同一个陌生人,刚刚消失的胆怯又冒了出来,不由得低声啜泣。 鬼戎低头看她一眼,那种哭法娇弱惹人心疼,直想抱在怀里娇宠,又莫名让人有一种想要下狠手去虐待她的慾望——想让她因为他而哭得更惨,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在他的蹂躏下艳丽开放。 只为他一个人开放! 这女人明明不是初尝人事,还表现得像个处子,但说她是装的又不太像,因为她全身粉嫩,小脸涨红,自被他扔到床上后就缩到墙角,抱着赤裸的身躯瑟瑟发抖。 摺好的缎被就在脚边过去一点的地方,她因羞怯,虽然一双大眼一直渴望地瞧着那能遮身的被子,还是不敢伸手去拿,就怕会露出自己的身子,给眼前狼一样的男人看去了。 她也不敢看他,他身上什么都没穿,站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模样仿佛她就是那已经到嘴边的肥肉,再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想,他此时的等待不过是在享受小猎物害怕的样子,更满足自己征服者的慾望罢了。 「呜呜呜,爷饶了奴,奴好怕!」文知艺哭得梨花带雨,下意识知道这男人是个霸道的,越反抗他越不留情,索性让女子的柔弱去软化他硬如铁的心肠。 鬼戎摸着下巴,声音也不似平常的威严冷酷,反而带了些吊儿郎当,「你怕什么?又不是没经历过,你的爷只会给你更好的,莫怕,爷吃不了你。」 话一说出来都要让鬼戎忍不住在内心嘲笑一下自己。 吃不了眼前这秀色可餐的小东西?他怕是想把她整个吞进肚子里,连骨头渣都不吐。 「奴好些时日没吃东西了,身子弱,现时伺候不了爷,还求爷能容奴缓几日。」 鬼戎心下有点不舍,但也知道这是藉口,他抬起长腿上床,那重量让厚重的金丝楠木大床都震了震。 文知艺刚才还不敢看他,但这木床震那一下,可把她的心都给震碎了,惊惶地望过去,就见他赤裸着健美的身体,两腿之间的东西巨大吓人,怒首冲天。 她没敢仔细看,小小惊叫一声,赶紧闭上眼睛,这下子连求饶都说不出口了。 「小可怜,爷知道你害怕,也知道你肚子饿,只需先伺候爷一回,爷在床上亲自喂你可好?」 鬼戎很奸诈,他的一回可不等同于别人,这小女人只要入了他的怀,识得了他的滋味,怕是到时他要放手,她还不愿呢。 文知艺再也无处可躲,那人的大手已经扣住了她纤细的脚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肥胆,她竟然开始踢着腿,想挣脱他的桎梏。 「放开我,放开我,我好怕……」她不再称奴,看来是真的慌了。 鬼戎也不恼怒,大手使了几分力,就把那蚂蚁般的力道压制住了,双手顺势扳过她的娇臀,分开她的双腿,沉重的身子压在了她的身上。 赤裸裸、光溜溜的两个人暧昧交叠,他的扬首蹭在她大腿侧,温度热烫,还在微微跳着,她挣扎不过,只能任他把自己压了个实在。 「你那点小力气省省吧,你的爷一个指头就可把你压垮。」随后嘶哑一笑,模仿欢爱时的样子,故意让那火热在她滑嫩的大腿狠狠摩擦几下,调笑道:「你的爷不用指头,用这个地方就能让你下不了床。」 文知艺虽听不懂这野蛮男人什么意思,可他那猥亵下流的动作,真真让她承受不了。 男人太重,压得她骨头都快垮了,双手又被他一只手随随便便就握在头顶上不能动弹,自己什么地方都被束缚住,压根儿反抗不了,只能哭着投降。 「爷,奴再也不敢了,求你少使些力气,奴受不起。」 他们大夏人说「一枝梨花春带雨」可不就是眼前的样子?鬼戎暗忖。 「不怕,爷轻些。」他轻哄。 但哪里能相信男人的话,尤其还是兽性大发的男人。 鬼戎整个人欺上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嘴就被攫住,嘴唇被敲开,丁香小舌遭到虏获,被不住纠缠着,等那有力的铁爪子蹂躏般的在她胸前青涩的嫩肉上不停揉 捏后,她的脑袋就完全不能思考了,只觉得他到哪处,哪处都有说不出的热,既难受又有道不明的羞。 他像是几百年没见过肉般,不放过她全身任何一个地方,甚至把白玉般的小脚都捧到手掌上,一根根雪嫩的脚趾头吮舔过去,让她禁不住浑身颤抖。 然后,这男人竟又直接舔上了双腿间的羞处,叫她惊呼出声,小脸红成一片,十几年来所受的闺阁教育彻底破碎,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 男人那坚硬巨大的火杵直直撞了进来,撕裂般的疼痛令她整张俏脸都皱在一起。 恍惚中,她看到男人眼里闪过意外的惊愕和狂喜。 鬼戎没想到她仍是处子,高兴得直喊,「你是本王的,你从头到尾都是本王一个人的是不是?」 文知艺哪有力气回答? 痛苦还缓不过来,又要应付他快速的冲刺,她只觉全身像快散架似,只想晕过去,再不要承受这漫天的苦楚折磨。 鬼戎确实欢喜得不知该如何形容,刚才那些嫉妒废帝的醋意早被满满的雀跃挤飞到天边去,大掌握着可人儿软绵绵的腰,不断挺动。 粗嗄的低吼声配着女人娇媚的呻/吟声,回荡在寝殿内,实在是说不出的香艳无边。 直到天边阴暗,月牙挂上枝头,这室内的折腾还是没个尽头。 女人的呻/吟成了小猫般的闷哼声,男人倒是越来越勇猛,终于,在女人哀哀的求饶中,这才喷发出来…… 【第三章】 这一次的欢爱,实是舒爽得赛过以往经验的总和。 鬼戎昂起脖子,粗吼出声,如登极乐世界,完事后,看到自己身下的小女人已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双腿维持着被压着时的姿势,腿间的艳花里红红白白,黏腻不堪。 鬼戎知道自己捞到宝贝了。 这女人虽是第一次,但身子内媚,实是难得,连他这般经验老道、天赋异禀的男人,一入她的身都差点把持不住。 不过那废帝难道身上有隐疾?否则她为何还是…… 看着怀中的文知艺,她全身的皮肤都泛着一层桃花粉,眼睛水汪汪的,红唇更是被他吮吸得红肿,瞧她这惹人怜爱的样子,狂猛的慾望再次苏醒。 他一手撑在她颈侧,一手捏起她下巴。「告诉我,为什么你还是处子?那个男人真无能到如此地步?」 转念一想,脸色又忍不住冷下来,「难道你是冒充的?你不是文宰执的女儿?」 他捏得她下巴好痛,文知艺忍不住想要挣脱他铁钳般的大手。 刚才那段床事,对他来说是销魂体验,对她而言却是羞惭难受。 身子实在太疼了,他要的太激烈,到最后完全失控,她就像被抛到了悬崖下,感觉身子都要摔碎了,五脏六腑仿佛也移了位置。 鬼戎哪里会让她逃开,看她怕痛的皱紧了眉头,手上不禁放缓力道,但一双虎眸还是逼视着她。 文知艺在内心叹了口气,很怕他翻脸不认人,关键就要看自己下一步的哭诉能不能软化他的心肠了。 想着,脸上逐渐露出愁容,泫然欲泣,她举起娇弱无力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小脸上的泪沾染到他脸颊。 「爷,你是奴的第一个男人,难道你嫌弃这样的奴?」 「当然不是!」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喜欢的美人先被别的男人占有? 「那奴是不是让爷欢喜?」她带着哭腔的嗓音软糯,又在他耳边低低轻语,两人肌肤相贴的拥抱,他哪儿还能抵得住这小女人有心的魅惑? 他忍不住挺了挺下腰,抵着她的湿润戏谑道:「你自己感觉呢?你说我欢喜不欢喜?」他自然是欢喜,大大的欢喜。 文知艺抿着红唇,强忍害羞。「爷,奴确实是文宰执的女儿,只不过是他的八女。」 第七章 鬼戎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他会打探大夏的军情、民生,也会将大夏的皇族、世家都一手掌握,至于大夏的后宫,除非有必要,他不会特意打听,文宰执的女儿宠冠后宫是他晓得的事实,也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女人占为己有,至于那人的姓名、模样,他根本不知道,更何况是她在姐妹里排行第几。 但他脑子转得很快,稍稍与怀里的人儿分开,低头看着脸色有些慌张的她。 「你确实是那个窝囊废的妃嫔之一?」 文知艺点点头。 「但你不是那个宠冠后宫的文昭仪,她是你的姐妹对吧?」 他平静说完这句,就见怀里的小女人脸色变得苍白。她年纪小,小脸还稚气得很,此时那梨花带雨的白嫩脸蛋让人看了要多怜惜就有多怜惜。 鬼使神差的,他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莫怕,究竟是什么原委,给你的爷说清楚,一切自有我来计较。」 文知艺眼里立刻涌出泪来,咬着唇讷讷喊道:「爷……」 她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是不能让人糊弄的,他喜爱她的身子,她可怜、她顺从,但这些都不是他能容忍她并非是文昭仪的绝对优势。 也许他并不在乎和他欢好的是不是文昭仪,但绝不能容忍别人欺骗他。 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是这么多年来,文知艺在文府得到的经验,所以她决定将事情的真相悉数告知,不带一丁点编造。 「爷英明,你猜的都对,刚才与奴一起的女子叫文知书,是奴的嫡姐,她才是文昭仪。奴叫文知艺,在姐妹中排行第八,不过是个才人,当初是三姐国色天香,被选进宫为妃,三姐担心入宫寂寞,求父亲让奴作为她的陪嫁。废帝宠爱三姐,奴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奴却不在意,不求别的,只求能安稳在深宫中活下去。」 她抽泣一声,又继续道:「三姐专宠,却让其他的妃嫔嫉妒,她们趁废帝不在宫中,构陷她私通,她毕竟是奴的三姐,奴也只能拚死一救,结果两个人全被关起来,后来的事情爷都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也自是记得,当时不是她主动承认自己是文昭仪,而是那个真正的文昭仪因为害怕而将她推了出去。 文知艺看鬼戎不说话,心底也是七上八下。 她说的全部都是实话。当然,她也没傻到坦白得那么彻底,与赵家欲缔结婚约的事情便隐去未说。 她咬着唇,窝在他怀里,眼里含着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脸上全是委屈。 他低头看着,知晓她说的也只是个大概。 至于她怎么会被抬进宫中,又怎么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妃嫔陷害文昭仪,她怎么也被牵扯进去,事情肯定不像她说得那么简单。 他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她皮肤娇嫩,虽是放轻了力道,但被大手碰到的地方还是红了。 不过也罢,这样好过她刚才的苍白,于是,他索性两只大手捧住她整张小脸,低低笑道:「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这算个什么事,竟哭成这样?」 文知艺怯怯问道:「爷不怪奴?」 「为什么要怪你?冤有头债有主,本王可不是废帝那个糊涂虫。」他又暧昧地凑到她耳边,「你不知道,当晓得你完整是本王一个人的时,本王有多开心!」 她的脸蛋更红,艳过盛开的桃李,他看得入迷,撩起被子,将两人盖住,正要再次疼爱她柔美的身子,她的肚子却在此时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他错愕停下,好笑的看她。 文知艺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乾脆装死,将小脸埋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她方才怕他再胡来,急着想方法阻止,可也不是这个羞人的办法呀! 她身子经历刚才那回,痛得要命,他要压上来,她内心自是百般不愿,又不敢拂逆这男人的性子,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看她像猫儿一样的缩在被子里,怜惜又起,舍不得她饿着,却没细想过,自己何曾这样体贴过一个女人。 鬼戎把被子掀开,大声道:「外面可有伺候的宫女?」 应该还是那个同福守着,只听他回道:「回大汗,奴才在,有什么吩咐?」 文知艺一听他叫「大汗」,就知道这些奴才在外面显然已经被教导过一番了。 鬼戎低头摸了摸她粉色的小脸,轻笑道:「吩咐膳房,有什么久饿后能养人的膳食,拣着好的东西做,有多少做多少,快些送上来,这里有只小饿猫快没力气了。」 饶是文知艺这样的大家闺秀,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羞恼得瞪他一眼,想用手捶他,但小手方抬起,终究没失去理智。 看她那样子,他心里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的高兴,握着她的小拳头,敲在自己胸口,「本王可没说错,不是饿得这么可怜吗。」 他又低下头,咬着她白嫩耳垂,低声道:「饿得都不能好好伺候本王了,命令你等下一定要多吃,吃完了,好伺候你的爷。」 登徒子,太羞人! 要是平时,根本不会理会这样的人,可怎么办?他以后就是她的天,她以后的主子了。 她心中叹气,脸上却红晕一片,娇羞不止。 文知艺感觉到他贴着自己小腹那从未消下去的硬挺,生怕吃食还没来,他就兽性大发,那她真是要被饿死了,为了这种事而饿死可不划算。 于是,她用细软的胳膊推他,尽量软下嗓子撒娇,「爷,求你起来,让奴穿些衣服遮遮,不要叫那些宫女看到奴的羞样。」 「怕什么?你是本王的后宫,伺候本王难道不应该?」 「当然应该!」文知艺想也不想便反驳,虽然她心底并不是如此认同,可还是诚恳的对他说道:「爷,你既已是大夏的主子,就该有大夏主子的风度和威仪,没得让那些奴才指点你,认为这些都是青金的陋俗,咱们自己觉得是洒脱,那些奴才没见过世面,却会有一些小人的认为。」 闻言,鬼戎脸色一肃。 文知艺有些提心吊胆,难道她说错话了? 正不知道该如何把话圆回来之际,他却笑了,突然凑上来亲了亲她的小嘴。 「本王竟不知,这张小嘴除了用来亲,还能说出这么好的话,你说你怎么样样都那么合本王的心呢?是不是生下来就该是本王的人?」 才不是呢!文知艺心里反驳,面上却羞窘万分,乖乖窝在他身边,不答话。 「大概,本王打下了这大夏,就是为了来与你这可人儿相遇的,咱们也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她傻笑两声,就是不愿意迎合。 她现在身子痛、肚子饿,头也一下一下地疼着,好像有谁拿着铁锤不停敲着她脑门般,实在不愿意与他虚与委蛇下去了。 幸好,他真的怜惜她,将她全身揉 捏一遍,狠狠亲了几下小嘴,算是解了一时的性起,然后拉着她起身,还颇有兴致地要给她穿衣。 她虚弱一笑,只能任由他把她当娃娃一般打扮。 可她身子才一动,就感觉到双腿间有什么黏腻的液体滑了出来,她都要哭了,期期艾艾地哼着,话都说不完全。 都是这男人!全怪他! 鬼戎也看出了小女人的不自在,正要给她穿亵裤,她却紧紧夹着腿,捂着红透的脸蛋哭。 「爷让奴自己来吧,奴不要你给我穿,不要。」 「这是怎么了?身子不是弱着吗?爷亲自伺候你,你还不乐意了。」 她呜呜哭着,也不愿意解释,见他强拉着她的腿要分开,就更激烈地挣扎着,像小兔子一样在他怀里踢着腿,死活不让他看。 但他到底力气大,掰开了雪嫩的双腿儿,见到了眼前的情况,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竟是得意的很。 恨死了!她恨死眼前这男人了! 「羞什么?这是谁做的,谁就伺候你清理乾净,乖,不哭了啊。」 她哭得更加委屈,双手捂着脸,根本不想看他,只隐约感觉他拿着一块柔软的布,仔仔细细将她那里清理乾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的声音越来越小,心尖却有点热热的,不知不觉放下双手,怔怔看着低头仔细为她清理的男人。 他此时高大壮硕的身子,因为低着头显得有些佝偻,哪里还有刚见时的凶悍,见着这样的他,她倒是不怎么怕了。 「爷。」 「嗯?」 「乾巾不爽利,奴要用水。」她以前从来没对别人要求过什么,不管是父亲还是以前的皇上,她总习惯了去接受、去顺从,此时,她却生出了要按着自己想法来的心情,竟就这样开口要求了。 他抬起脸,有些疑惑,「本王以前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不知道这样你会不舒服,这就吩咐他们送水来。」说完,转过头大声喊,「来人,送些乾净的热水来。」 第八章 文知艺看他担心的模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突然双手圈上鬼戎的脖子,叫了声「爷」,鼻子还有些酸酸的。 他拍着她的背,用被子把她包起来。 下人送来了热水,她忍着羞意,让他为她擦身,这次,她倒没把脸都捂起来,随后两人吃了顿丰盛的饭,又被宫女们伺候着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许是前段时间精神绷得太紧,被关起来后身子受了折磨,又被这男人不知轻重地宠幸了一次,一放松下来,她竟病了。 鬼戎见这女人小脸绯红,一躺到床上就滚到角落里,蜷缩成小小一团,背对着他,顿时心生不悦。 她都已经成为他的人,难道现在后悔了? 抬起长腿,他紧跟着上了床,这些奴才灵巧,不过一会功夫,床上的被套全换了新的,明黄绣龙纹的缎被让他龙心大悦。 「这帮奴才倒是机灵,知道他们换主子了,这手脚也快得很,夏人的奴才确实比青金人更机敏聪明。」一边说着,他揽上她的腰。 文知艺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心里有点生气。这可不就是说夏人更有奴性吗? 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她扭着腰往里挪,不让他碰。 他的脸立刻就拉下来,捏着她的下巴,要她转过脸来面对他,但手一沾到她火热的皮肤,立刻觉得不对劲。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他很少生病,青金人体格强健,他也没见过他的那些女人患病过,眼前这个小女人竟然被自己宠幸一次就病倒了,真这么娇弱吗? 他心里一边感叹,一边怜惜的把她整个人小心翼翼地抱进宽厚的怀里,低头看着她可怜兮兮粗喘着气的模样。 「小可怜,鼻子都塞了,喘不过气了吧?」 「爷,好难受……」 「同福,赶紧去找宫里最好的御医,快些。」 同福一直在外面守着,想是伺候大汗的文才人身上不爽利,这三更半夜的,就算去叫人,来回也要不少时候,于是回禀道:「回大汗的话,因为前段时间状况特殊,太医们都不在宫里轮值留守了,现时去叫只怕会耽误,宫里有其他懂医的嬷嬷,先让她们看看,太医叫来了也不耽误。」 文知艺在里面听到了,昏沉的脑子此时也不糊涂,她拉拉鬼戎的手,得到他的注意后方道:「爷,奴有个奶娘陈嬷嬷,略通女科医理,奴也读过些医书,先使她和奴的贴身宫女来便是。」 鬼戎点头,「同福,去叫以前文才人身边伺候的陈嬷嬷和贴身宫女来。」说完还不忘加了句,「也传令去叫最好的太医来,若有延误格杀勿论!」 同福领命而去,出去时一摸脑门,满头冷汗。这位新主子性子蛮横,不好伺候啊! 这一去就折腾了半个时辰,鬼戎有些不耐烦,正要找人去催促,同福终于带着陈嬷嬷和文画回来覆命了。 只见他衣衫都湿透,照以往,这样在皇帝面前伺候是不合体统的,但拖延了时辰,新帝若要拿他问罪,他可担待不起。 「大汗,她们两人被关进了柴房又没几个人知晓,让奴才一阵好找。」 鬼戎上前一脚就把同福踢翻在地,「文才人这里病着,你这奴才手脚不俐落,还要给自己找藉口?」 「大汗饶命,大汗饶命!」同福拚命磕头,头都磕出血来。 文知艺看不过去,素手揪着他的袖子,柔声劝道:「也不是他想这样的,陈嬷嬷和文画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关起来,宫里现在百废待兴,乱点儿是正常,他也不容易,看,满头大汗的,大汗就饶了他吧。」 她在人前便不再自称「奴」和「爷」,于她,是为了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于他,却觉得那两个称呼是闺房中的情趣,是她对他的昵称,无形中让他觉得很是亲热。 他拍拍她的手,点点头,对同福冷声训斥,「看在文才人的面上,本王暂且饶了你,还不快把人带上来!」 没一会儿,陈嬷嬷和文画就低伏着头,双手垂下,进来跪在下面。 同福还在寻人的时候,鬼戎就一直坐在床边守着文知艺,自己亲自用冷水给她擦额,虽然动作一点都不熟练,还把她弄得很疼,文知艺却一点也不埋怨,反而觉得心头有点暖暖的。 只是看两个从小相伴的人来了,虽不是亲人也胜过亲人,她克制住要自己不要流泪,想跟她们说些体己话,于是就想把眼前最碍眼的人打发掉。 她晃晃他的手,轻声道:「爷,让她们伺候我就好了,以你现在的身分,在后宫久留不是好事。」 更何况都这时辰了,他若想做个好皇帝,应赶紧在龙椅上让朝臣叩拜才是。 鬼戎显然也听懂了文知艺的暗示,不过他心中觉得有些稀奇,一般的女人,这种时候可是想尽办法要留他下来,她倒好,竟把他往外面推。 他笑着揉揉她的小手。「怎么,嫌本王烦了?!」 文知艺一脸惶恐,眼里的泪也不克制了,直接落下来,摇头小声道:「奴怎么敢,奴怎么敢……」 见她这样,他又觉得心疼了,粗鲁地把她脸上的泪擦掉,口气不好的道:「怎么说哭就哭,连玩笑都不能开?不许哭!」 莫名的,他就是不想被她赶走,也不愿看她流泪,他没哄过女人,从来也都是惯于发号施令的,这时候自然也只懂得下令。 这男人也不想想她是因为谁才受尽苦楚,自己身体本就不舒服了,还被他这样说,自然委屈道极点,不过简单的一句玩笑就闹成这样,可见他们相冲。 文知艺想着,也不敢怎么样,泪也不敢流了,只敛下眼,咬着唇看向别处,不再看他。 鬼戎一阵心烦意乱,又不能朝她发火,只好大声吼下面跪着的奴婢。 「叫你们来就是给你家主子看病的,哪个会看病,快点过来!」 陈嬷嬷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手脚都在颤抖,匍旬着上前,把文知艺全身看过一遍,又叫她张嘴吐舌头,看完了,这才又趴到鬼戎的脚下,尽力用平静的声音禀报,「回大汗的话,主子这是饥饿疲乏引起的气血虚弱,又感染了少许的风寒,奴婢寻些药熬给主子服下,今儿晚上发发汗,明日就能好了。」 鬼戎随意点点头,陈嬷嬷就出去备药了。 他转头,见她还是不看他,不由得气闷,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 文知艺以为他要走了,抬起头看他背影,没想到鬼戎却突然转了个身,正好看见她又把头低下去的小动作。 她是怕他离开吧? 思及此,心里又莫名有了些欢快,对跪在地上的文画说:「去,问一下太医到底来了没?再给你主子看看也保险些。」 文画领命,也退了出去。 文知艺傻眼了,怎么好不容易见到两个旧仆了,就这么快又被打发? 鬼戎重新坐回她身边,一手拉着她的小手,一手挑起她的下巴。 「你病着,哭多了对身体不好,你既跟了本王,你的爷就不会不管你。在这宫里好好住着,该你有的地位本王一定会给你,你只管乖乖给本王生个儿子,嗯?」 前面几句还算正常,一听说什么生儿子的话,文知艺就羞得脸颊嫣红,抬眼瞥他一眼立刻又敛下,不好意思点头。 「怎么不回答?到底答不答应?!」鬼戎唇上带笑,有些无赖地把她揽进怀中,逼着她回答。 被他逼得无法,她只能胡乱点几下头。 「没有诚意,本王要你亲口说出来,愿不愿意?嗯?」一边说,一边又咬上了她的耳垂。 麻痒难耐,挣又挣不过,文知艺只能顺了他的心,「嗯,奴答应。」 没想到这还没完,他逗弄她上了瘾,她害羞娇怯的样子让他喜爱不已,便又继续逼问道:「你愿意什么?愿意给本王生儿子是不是?」 这讨厌的人,有完没完? 文知艺心里生怒,却不敢表现出来,再不肯应承这句话了,紧紧闭着眼睛,无论他怎么哄怎么闹,就是死死不开口说话。 鬼戎逼着逗着,直到太医来报,陈嬷嬷也煎好了药,他才放过她,然后去大殿进行自己在这里的第一次早朝。 太医为文知艺把完脉,得出的结论跟陈嬷嬷相同,在详细问了陈嬷嬷煎的草药成分后,他又加了几味滋补的药材,叮嘱下次再加进去熬煮即可。 「多谢太医。文画,去送送太医。」 文画领着太医出去,陈嬷嬷赶紧端着药碗上前,待文知艺接过后,她拿巾子为主子擦汗,心疼地说:「小姐,你还好吗?」 叫才人已经不适宜了,可毕竟还没个名分,便用文知艺没出嫁以前的叫法,反正也没外人。 第九章 她说着眼泪就流下来,看这情形,她不用猜也能知道,自家的小姐是被那个蛮族大汗给收了,心里难过,又不敢太过分,毕竟这已不是前朝,现在青金人才是真正的主子。 文知艺也有满腹的委屈,连药都忘了喝,哭得不能自已。 「小姐,莫哭莫哭,奴婢看大汗对你还不错,快些把药喝了,要奴婢说其他都是虚的,自个儿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文知艺哭着点点头,一昂头就把一碗药全灌了下去,那药苦得要命,她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放下碗,文画也来了,还没到床前,眼睛就红了,三个女人抱着哭了一场,也不敢太放肆,小声呜咽着,哭了小半个时辰。 陈嬷嬷到底年纪大,能沉得住气,擦了眼泪就劝说起来,「文画,你莫再惹小姐哭了,到底我们都保全了性命,最艰难的已经过去了,以后还怕什么?」 她又劝文知艺,叫着她的乳名,「艺娘,你听嬷嬷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可能艰难了点,但我们是女人,这都是命,既然身子已给了大汗,就好好服侍他,莫学那些沽名钓誉的人,光想死后留个好名声,死倒是容易,头一碰眼一闭,什么都没了,还不是怕死不了活着受罪?」 「嬷嬷,我明白。」文知艺擦擦泪,继续道:「若是值得的人,我定是拚着命不要,也断不会再从了第二个男人,可为了废帝和我的父亲,值得吗?」 她嘲讽一笑,续道:「我不会死,我死了姨娘要怎么办?她是这个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也是她活在道世上唯一的希望。」 文画一边抽泣一边道:「小姐,奴婢怕死了,你一被带走,奴婢和陈嬷嬷就被关了起来,好不容易才买通一个送饭的小太监,也不知道消息有没有递出去,这么些时日,奴婢们提心吊胆,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奴婢看到小姐,实在是太开心了,呜呜,小姐……」 文知艺被逗笑,噗啮一声笑出来。「好了好了,看你,再有几年就能嫁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放心吧,你的小姐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你的小姐命大得很,以后也不会让你们跟着受苦的,放心吧。」 「小姐,你说什么呢?奴婢都快难过死了你还笑奴婢!」文画又羞又愤,嘟着嘴巴生气。 文知艺点点她的鼻子。「前面还说开心,现在又难过死了,你这丫头呀……」 「好了,小姐还病着呢,咱们就别打扰小姐了,小姐你赶快躺下,好好休息。」陈嬷嬷扶着文知艺躺好,给她掖好被角。 文知艺现在也是强撑,一躺下两眼就要黏在一起。「你们也快些下去梳洗歇息,我这里不用伺候。」 「那怎么行?」文画摇头。「小姐身边没个人奴婢不放心,我们轮着梳洗休息就是,小姐别担心了。」 文知艺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无用,只能随她们了。 【第四章】 早朝解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鬼戎的登基问题,这个事情宜早不宜晚。 朝代交替,自然不能当作一般的国君继位,但为免产生动乱,鬼戎下令除非他亲自下旨的国事及朝廷内的大事,其他制度暂时沿袭旧制。 「至于后宫妃嫔、皇族及朝内官位的分封,本王会在一个月内解决。」鬼戎对下面站着,以文华为首的大夏降官及以黑达为首的青金贵族、武将说道。 到时,从青金搬迁过来的家眷和官员也该到达大夏国都了。 文华上奏道:「大汗天下初定,为显示大汗的威仪,臣以为礼部应郑重对待,告天祭祀都需要好好准备,明日便行登基大典太仓促了。」 鬼戎冷笑,他可不是大夏的废帝,耳根子软,虽然礼仪规制确实重要,但青金人马背上得天下,最讲究速战速决,故他根本就不把文华的上奏当作一回事。 他挥挥手。「不需那些繁文缛节,现在战争刚结束,国内的百姓尚未安定,灾害也未得到解决,本王尽快登基,也不需那些华而不实的礼节消耗国库,有这些财力,更应用到百姓的身上,祭天什么时候都可以。」 文华还要再劝说,黑达却在此时跳出来,指着文华的脑门说:「你这个大夏人是什么意思?开城门迎接大汗进来的人是你,你们大夏人有句话叫「打铁趁热」,皇位得来了,自然要坐上去才对。再说大汗才是一国之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你想抗旨?」 这句话重了,文华脸色一下刷白,立刻跪倒在地。「大汗,臣不敢有半点这样的心思,臣都是为了大汗的名声啊。」 鬼戎浓眉不自觉地皱起,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可不想听。 但看着文华,就会想到昨晚在他怀里被宠爱了一夜的小女人,眉头松下,心想不知道她身子好些没。再对文华说话,鬼戎的语气和缓了些。 「文卿的话也不无道理,虽然分封要一个月,但重要位置现在就得指派好。」他思索一下,继续道:「青金这边暂由黑达全权负责,大夏的臣子们则由文卿负责,明日登基确实有些匆忙了,本王就给你们三天时间,但明日登基诏书要大发天下,三天后不过就是个仪式而已。」 文华心里虽然遢在嘀咕,但勉强满意了。 他也不愿意被天下人指着背后骂是叛国贼,能拖上一个月,说不准哪个地方会有起义军或者什么的,把这些青金人再赶出去。但形势不由人,这新任的皇帝不是那种好大喜功的人,竟不求排场,那他就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好在,这位大汗还知道用他,只是他仍担心着女儿到底有没有伺候好这位主子,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用他开口,鬼戎自己就说了。「至于后宫,本王的妃嫔们已在赶往都城的路上,既然皇后还未到,暂时由文妃代管。文妃温谦恭顺,很适合做后宫的表率。」虽然还没正式册封,但自己的意思下面的人应该都很清楚。 文华心里一喜,女儿这才伺候了大汗一晚,就被人家记在心上,瞅着大汗的喜爱劲,说不定会比以前更为受宠呢。 但他却不知这个女儿非他心中以为的那个。 黑达听到鬼戎提起文家的女儿,脸色有些怪异,偷偷抬头看了他好几回。 鬼戎看他这样,就猜他可能已经知晓了两个女人的身分问题,也不责怪,面无表情地接受文华的叩拜。 只听文华高声说道:「臣代替文妃娘娘恭谢皇上恩典,臣相信娘娘一定不负圣望。」 他的女儿有倾国倾城之貌,从小就精习琴棋书画,舞艺超群,为了让她进宫后能好好伺候皇上,他还特意私下请了颇具盛名的官妓来府里指导。 女儿就是本事大,以前就能独宠后宫,现在虽然改朝换代,但这新帝一上来也被她魅惑住了。只要女儿肚子争气,诞下小皇子,他文家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还不等文华洋洋得意地想完,就听鬼戎随意说道:「噢,本王倒是忘了跟文卿说,你的三女本王昨日就指给了黑达。」接着又开玩笑似的开口:「这下子,文卿可成了我们兄弟俩的丈人了。」 文华受到的剌激太大,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脱口而出,「三女?可臣的三女是……这怎么回事?这、这……」 鬼戎很乐意给他解答,「文妃是文卿的八女啊,难道文卿忘记了?!」 黑达这才放下心来,知道哥哥有发现两个女人的真实身分,否则,他真怕哥哥雷霆震怒,自己的小命不保,还好还好! 原来是那个八庶女! 文华对自己的嫡女都不算上心,更不用说一个庶女了,记忆里这个女儿不爱说话,每次见到他就是低头恭敬行礼,此外就再没什么印象了。 虽然稀奇她怎么入了大汗的眼,但她好歹是他的女儿,如果她聪明,就应该知道文家是她在外面的依靠,他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就算爬得再高,也不敢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如此想了一番,文华脸上又扬起喜气的笑容来,「那真是臣的荣幸,不知道是臣修了几世的福才得了两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儿,只要她们能伺候好大汗和黑达将军,臣死也无憾了。」 鬼戎心里冷哼一声,暗想「但愿如你说的吧」,面上却无显现出来。 「文卿为本王的心,本王甚感欣慰,今日议事至此,黑达,你带着兄弟们与文卿等人好好商议下三日后的登基大典,本王要尽快看到登基的诏书,无事便退朝吧。」 文华带着一帮文臣先退了出去,他们要赶紧去拟新帝的登基诏书。 黑达留了个心眼,等其他人都走了以后,他快步赶上鬼戎。 鬼戎早看到他的小动作,在环廊那儿停下。「说吧,追着本王有什么事要说?」 第十章 黑达一下跪了下来。「大哥,是弟弟太鲁莽,可那美人儿起先反抗,后来是我的奶娘劝了她一阵,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愿意了。」 说到这里,他搔了搔头。「哥哥你也知道弟弟最喜美人,那女子长得实在是漂亮,比弟弟的那些个丑婆子加起来还要美上数倍,一时脑热就睡了她,她见弟弟喜爱她,才大着胆子告诉了弟弟这事。」 鬼戎拍拍他的肩膀。「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本王的弟弟喜爱一个美人呢,本王还会舍不得吗?」 这绝对是假话,如果黑达现在要跟他换回来,他肯定直接把黑达发放到青金边苦之地去戍守,也不会让他碰文知艺一根汗毛……不,连见都不会让他们见上一面。 黑达嘿嘿傻笑,站起身来。「就知道大哥疼我,那文家的小美人还怕的不得了,说自己当时害怕被抓起来砍头,一时糊涂就说了谎,求弟弟不要把她让出去,她还以为她姐妹已经被砍了呢!」 没有,只不过被他疼爱得身子受不住,又娇弱地生病了,正在床上躺着呢。 鬼戎心里记挂着文知艺的身体,也不欲跟弟弟多说。「那女子你喜欢,你就收着,只是你要有分寸,她毕竟是废帝的宠妃,你要防着点。」 「是!弟弟一定不敢忘了大哥的嘱咐。」 「嗯,去吧。」 看着黑达离开,鬼戎这才转身去寝宫。 他的亲随都是武将,按照大夏人的规矩,是不便进后宫的。后宫里虽有宫女,但偌大一个宫殿,要用到男人的地方肯定不少,于是大夏人就将男人去势后,放在宫里做太监,既有男人的力气,又不会在后宫行淫/乱之事。 鬼戎决定沿用这个传统,只不过他绝对不会为了让自己用起人来方便,而把以前身边伺候的人弄成太监,但身边总得有个总管太监才成事啊……他正琢磨着此事,转个身就看到同福带着一大群太监宫女躬身等在后面。 「大汗,奴才们已恭候多时了。」 鬼戎笑了,觉得自己刚才真是白费脑力,现在宫里等着给他献宠献媚的多的是,他还愁无奴才可用吗? 他走上前问同福,「文妃的身子好些没?」 同福早就准备好了,细细回道:「回大汗的话,太医已经来看过娘娘了,与陈嬷嬷说的相同,让娘娘多休息,又在药方里加了些补气、治疗风寒的药材,娘娘还担心药物太贵重,怕自己身子承受不起。」 鬼戎挑眉,一点都不心疼地说:「文妃的身子弱,是本王让太医多用贵重好药的。这些算得了什么?她那娇弱身子,以后定要用好东西养着,青金东北的森林里,什么老参、鹿茸、灵芝多的是,匈狄的好东西也不少,不过,她倒是会节省。」 同福不敢多嘴,心里却想,以前宫里这种好东西可都是定量的,根据妃嫔的位分来分配,受宠的自然能多分点,但也不会太超过。这位大汗可好了,看这架势,难道预备日日让文妃娘娘享用? 在那位娘娘还是前朝的才人时,他可不记得她有多娇弱到每日都要用这些贵重物养着。 同福窥着自个儿主子的表情,虽然板着一张脸,但眼里想要见佳人的喜悦和急迫,可骗不过他这专看人脸色而活的奴才。 他是聪明奴才,既然主子喜欢这位,他就得跟着捧着。 临到了寝宫,鬼戎放轻了脚步,还低声问同福,「这是还睡着?」 同福回道:「娘娘一直睡着,奴才这就叫陈嬷嬷去唤醒娘娘?」毕竟睡多了也不是好事。 鬼戎摆摆手。「你在这儿守着吧。」 说完自己就进了屋子,刚走近就听到中年女人的低语声,应是那个陈嬷嬷。 「艺娘,你身上衣裳都被汗打湿了,大汗若是来看你,实在是不雅,让嬷嬷给你换了可好?」 艺娘?应是她的乳名,真是可爱。鬼戎玩味了一会儿,就走进房间。 「啊!」肚兜刚解了带子,文知艺,抬眼就看到鬼戎静悄悄地站在那儿,饶有兴味地看着陈嬷嬷帮她换衣服。 「哎呀,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嬷嬷早跪下去,叫了声「大汗」后再不敢吱声。 但文知艺可顾不上给他行礼了,正七手八脚地拉过被子,将身子包裹严实,自己光裸的样子被男人看个正着,真羞人。 她白白的小脸上染了些粉晕,在鬼戎看来就是娇怯可人。 他坐到床前,探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像没热了,药可喝了?」 她不敢看他熠熠生辉的双眸,总觉得这男人高壮得可怕,侵略性也很强,这白日里看着,更是让人敬畏。 低着头,她轻声说:「谢谢大汗关心,我已经好多,药也定时喝了。」 「嗯。」鬼戎点头,又转向跪在脚下的陈嬷嬷。「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陈嬷嬷低着头扁嘴,莫不是又要折腾人?早上娘娘身上那青紫的痕迹吓人得很,但要说大汗不知道疼人,偏偏那些名贵的药材可舍得往娘娘身上用。 她到底不敢多说一个字,躬着身子退下了。 陈嬷嬷一退下,文知艺就莫名觉得紧张,小手放在被子里握得紧紧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两个人那样亲密,可严格说来,他们还是陌生人,现在自己衣衫不整的,他却整整齐齐地坐在旁边,心里甭提多别扭了。 沉闷了半天,文知艺方启唇嗫嚅道:「爷,奴现在衣衫不整,有碍天颜,爷稍微避避,让奴把衣服穿好可否?」 他还在想,她要像个小老鼠在被窝里藏多久,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时候女人就该恃宠而骄了,让他疼惜一番,再撒娇着让他帮着换衣服。 以前他可是半分都不耐烦,闺房情趣也生疏,但一遇上她,竟是兴味盎然,很想要好好疼宠疼宠这个特别爱害羞的小女人。 可看看她说了啥,竟要他堂堂一个帝王避开? 他故意拉下脸来,「艺娘不是本王的女人吗?昨日才承宠,又生了病,本王怎么舍得让你自己动手换衣服?我们可是夫妻,过来,本王亲自帮你换。」 她才不要呢! 文知艺推却。「这万万使不得,你是万岁之躯,怎么能让你给奴换衣服,还是唤嬷嬷进来吧。」另外,他是从哪来知道她的乳名的? 「行了,就别拿那些礼仪规制来压本王,给自己的女人换个肚兜而已嘛,过来!」 他勾手让她过去,她却不自觉往后躲,脸上潮红又起。他刚才果然看到了!早知道她身上只着了件肚兜。 文知艺更羞,眼看着他蒲扇般的大手伸过来,小屁股在被褥上扭动,想躲开又不敢躲,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地望着鬼戎。 他心头一跳,被她这模样弄得心口一热,一把将她抓到自己怀里,咬上她玉润的颈子,像野兽咬着自己的小猎物般。 鬼戎咬牙道:「本王都让你过来了,你还给本王躲,天下都是本王的,你能躲到哪里去?」 文知艺眼带哀求的看着他,现下她糗极了,身上的肚兜掉了半边儿,一双浑圆要露不露的,一双腿在日光下泛着珠光的白,臀上未着寸缕,贴着他强健的双腿坐着。 「爷,奴这样实在丑死了,求你放了奴吧。」 她都快哭了,圈着他的男人却兴致勃勃,刀刻般的面容线条柔和很多,一双深邃的眼睛明亮火热,还带着作弄她的欢快。 「有什么可羞的?本王又不是没给你穿过衣服!乖,听话,赶紧将湿衣换下,一会儿被冻坏就不好了。」冻坏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这么想着,鬼戎大手扯去了她的肚兜,单手从旁边的金水盆里拧乾了湿巾,给她擦完身子,然后裹进了厚厚的被子里。 不过这期间,他可没少在她身上摸摸碰碰。 文知艺皱着小脸,闷哼着表达不满,但也不敢明确说出口。 她可没那么不识好歹,一国之君亲自给自己擦身更衣,她要敢说出嫌弃的话来,真是不想活了。 「看来艺娘是真的好了,身上不热,精神也好得多。那些名贵的药材到底是有些用处,以后就每曰吃着,多补补。」 「谢爷的好意,但大补的东西不宜多吃。」这男人就是粗蛮,万事都该讲个轻缓,不宜急躁,他却好像要让她一下子进补全了,以为这样身子立时就能壮起来。 鬼戎哪里知道这小女人正暗地里嫌弃他呢?还以为她要给他节省,于是搂着她道:「你莫怕,以后一切有本王给你做主,想吃就吃,那些东西也算不上什么珍稀玩意儿,不过人参、鹿茸的确不宜多吃,那些男人吃了才是正经……」 第十一章 话没说完,就垂下眼看了看乖乖窝在自己懐里的小女人,戏_逗她,「本王就不用吃了,还没吃你就受不住,没用的才一回,你不只起不了床还生病了,这要是吃了,你不就要永远躺在床上?」 没羞没臊的,文知艺脸红透了,也不知道怎么回嘴,就算知道也说不出口。 他是蛮人,脸皮厚,她不跟他一道,只能采用老办法,闭着眼睛、抿紧唇,死活不开口,也不睁眼看他。 鬼戎见怀里人儿,粉晕从白玉般的小脸延伸到耳朵,再到脖子,接着连绵至被子掩住的冰肌玉肤,手终于忍不住伸进被子里,感觉如摸到上好的古玉,温暖嫩滑,又如细腻润洁的羊脂,雪馥芳香。 他顺着那虽青涩却柔美的曲线,来来回回摸了个遍。 欺负人还不算,嘴巴上还要占便宜。「虽然鹿茸你不能吃,但这边的肉若要长大……」被窝里的贼手袭上娇嫩的丰盈,又揉又捏。 「可不能缺了营养,燕窝要天天吃,这样本王的艺娘才能快些长大,把这身子养得更结实。」 见怀里的小女人羞躁得整张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他继续恶意相逗。「这样才好给本王养个儿子。」 文知艺被逗得实在没法,只能在被子里握住那双作乱的大手,娇声反抗道:「说得爷好像没儿子般,难道就缺艺娘的儿子了?」 的确,他是有好几个儿子了,但就缺她给他生的儿子。 「你的爷是不缺儿子,可一想到你这小丫头的身子里怀着本王的种,本王就不由得内心兴奋,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还不是大鱼大肉吃多了,甫一看到她这样的清粥小菜,来了兴头罢了。文知艺在内心叹了口气。 看她爹宠女人的样子就知道,刚进府的总是要宠上一段时间,等再见到更新鲜的,转身便忘了旧人。 男人喜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恨不得给她摘星星揽月亮,要是兴致过了,那翻脸比翻书还快,瞬间就丢到脑后去。 文知艺内心是很清醒的,但饶是心中雪亮,却也敌不过男人的手段,心口微荡,面上露出娇羞又欢喜的神色来。 见她虽不应他的话,但脸上是掩不住的娇羞。鬼戎内心便认为,这小女人是想给自己生儿子呢,只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两个人窝在被子里,耳鬓厮磨了一番。 幸好现在是大白天,鬼戎也不打算做个昏君,与喜欢的女人缠绵一阵,叫了晌饭一起吃了,等看着她喝下药,躺下休息,陪了她一会儿就离开。 文知艺这一觉睡得很好,没梦,或许因为有点风寒的关系,整个下午也未醒过,将醒之际,就感觉身边有个人,握着她的手,似乎靠在床头坐着。 她正准备睁眼,就听到有人在外头禀报的声音。 「大汗,内务府已着人来报,宫中的前朝妃嫔及宫女、太监人数已经点算清楚了。」 「嗯。」她身边的人只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响起翻纸的声音。 文知艺睁眼看了看,原来他正在看书。 外头的同福却没走,踯躅了半天也没敢吭声。 鬼戎把注意力从书本里稍稍拉出来一些,随口问道:「还有什么事?」 「回大汗的话,内务府来问,那些妃嫔是否充入宫中?如大汗允了,现在就能安排人来给大汗侍寝。」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同福觉得大汗现在的心思可都挂在屋里那位主子身上,这马屁恐怕是拍到马腿上了。 鬼戎想也未想便道:「不必了。告诉内务府,全部没入奴籍,在宫中做杂役。」 「是!」同福应声退下。 鬼戎随手把书反盖在床头,他刚发现她醒了,低头笑着问她,「醒了?让本王看看你如何了。」 说着就探手来到文知艺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 「一点热都没了,太医说上午退了没用,要看晚上才行,很多人都是这个时辰复烧,甚至比发病的时候更重。」 文知艺一直盯着他看,想着他拒绝收下其他的宫嫔,以及他现时对她的关心,心里就暖暖的。 她拉下他的手,柔声说:「奴谢谢爷的关心,时辰也不早了,奴起来伺候爷歇息吧。」 他按着她的手,不让她动。「不用了,本王先前已经洗漱过了,再说这样的事本王自己就可以,不用别人伺候。」也不是青金没这些规矩,而是他本人嫌麻烦。 他看她脸上还有些疲累之色,拍拍她。「睡吧,明天就能完全好了,有精神了才能陪陪本王。」 最后一句话好暧昧,她选择忽视,翻个身背对他。 他扔了手中的书,窸窓翠窣地脱去衣服,贴上她的背,大手跟着伸进被子里来,在她的胸口揉搓几下。 就在她以为他还要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他却不动了,没一会儿,便听到微微的打呼声。 文知艺傻眼,这样就睡了? 文知艺的病情来得快,去得也快。鬼戎又舍得在她身上使药,什么好东西只要太医点头说可行,就往她那里搬,陈嬷嬷和文画也开心,搬来了就弄给她吃,没几日病不但好了,还胖了一小圈。 而病一好全,宫里的事就都到了她手上。转眼一个月去了一大半,宫里行事也渐渐有了章程。 现在后宫只有她一个妃嫔,要管的事情也不少,衣食住行哪样不需费心力?好在有陈嬷嬷和文画帮着,她又学得快,虽是生手,倒也不忙乱,加上背后有鬼戎给她撑腰,那些奴才也不敢欺主。 鬼戎攻陷大夏都城,三天后登基,登基仪式简单隆重,改国号为金,年号为元隆,而他就是金朝的第一任皇帝元隆帝。 正式称帝后,鬼戎的一些习惯也改了,臣子和宫人们都开始称他为皇上,他也自称为「朕」,文知艺也随大流,房里两个人胡闹的时候,就叫他「万岁爷」,有外人在才老老实实地叫皇上,平时的自称也改为「臣妾」,只有私下两人时才称「奴」。 他不似前朝的废帝,很是勤勉,刚登基事情也多,一忙起来顾不上吃饭睡觉是很正常的事。 青金尚武,本来文臣就不算多,还不少都滞留在原本的领地,正在赶来的路上。 一个用武力争夺的政权,新皇帝手中掌控的军队权力自是不用说了,他自己本身也是个武艺高强的人,但朝内和治政,用文臣的地方显然要比武将多,可现在手下文臣又大多是前朝的旧臣,新皇根本不信任,因此这劳苦的就是自个儿了。 今日文知艺一看时辰,都过晚膳时间了,可皇上还没来用膳,她唤文画进来,「去问问同福,看皇上现在在做什么?」 文画应声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皇上正跟几位大人在议事呢,一时半会怕是来不了。娘娘要不然先用膳?」 她是饿了,但不等他回来,她不会用膳的。「我等皇上回来一起用。」 「娘娘要不先用些糕点吧,奴婢看小厨房里新蒸的雪花糕和百果糕颜色甚好,娘娘前两天用得多了,这小厨房的嬷嬷见了,这些天日日准备着呢。」 文知艺迟疑了下,还是摇头。「我等皇上来了再说。」 文画心里不明白为什么娘娘这么受宠,还这样小心翼翼的,明明此时可不比以往,娘娘现在的宠爱直逼以前的文昭仪,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但她也不敢再说什么,立到一边,心里希望皇上早些来,别把她的娘娘饿坏了。 这时在御书房,鬼戎正对着文华大发脾气,把一本摺子甩到他脸上,怒声道:「南边的庆远柳州发生骚乱,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压着摺子不上报,要不是朕事先安排了人督察,等这事越演越烈,你要怎么收场?」 他厉眸横瞪,狠声道:「用你的项上人头来抵吗?你的人头顶得上朕的皇位吗?」 雷霆震怒之下,全殿的臣子没有一个不害怕的,文华更是趴在地上直颤抖。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这是微臣的错,是微臣管教不周,因为近段时间皇上登基、颁布诏书是头等大事,这些摺子便延后审理奉到御前,微臣记得是周大人专管南边的摺子,周大人向来勤恳,微臣就放下心来,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鬼戎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老狐狸,真当他是以前那个没用的废帝吗?不过,他也真是聪明,若不是他知道文华和周安是政敌,还真会相信文华的说法。 「喔?是吗?周安你怎么说?」 周安早怕得说不出话来了。「微臣、微臣冤枉啊,微臣根本没碰过那摺子啊!」 「那这摺子上为什么有你的印信?周大人的印信可是随身携带的。」文华的副手在此时也踩上致命一脚。 周安并不是个好官,鬼戎要除他,正愁找不到好藉口。 第十二章 他毕竟是异族皇帝,以前也曾有王朝入主中原,但那王朝没撑过百年就覆灭了。最大原因便是强制行异族的规矩,种族不能大同,这才灭了国。 鬼戎吸取教训,对前朝旧臣以礼相待,登基后的诏书第一条就是依照旧例,不管何族都可参加科举考试,青金和匈狄人也没有特殊待遇。 这周安既然在其位不谋其政,趁此拔除最好。 「你既没碰过摺子,可摺子上有你的印信,不是你又是谁印上去的?」他凉凉的道。 周安顿时百口莫辩—— 他好男风,在公事之余,常趁别人不在与自己的贴身侍从厮混,这印信肯定就在那时被人偷使了,至于是谁在幕后主使,除了文华外没有他人。 可他怎么敢说?不管怎样都跑不掉,还是开口求饶吧。「是微臣失职,求皇上饶微臣的命,求皇上开恩!」 鬼戎冷哼一声。「朕刚登基,你这个狗奴才就敢欺下瞒上,枉负朕惜才的一片心意。来人,把他拖下去,明日早朝先杖刑五十,所有官员不论品级,全部观刑。你既不要这个官,有的是人抢着做。」 周安一下子骨头软了,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但口中仍要谢恩,「臣……谢皇上不杀之恩。」只是这不死也比死好不了多少。 鬼戎当然也不可能让文华舒服。「文卿现在既为文官之首,下官失职,你自然该负监管不力之责,罚俸银半年,以后再出纰漏,你等同周安!」 文华的脸色很精彩,只是再不服也得埋头谢恩,不敢让头顶上的皇上看到自己的不满。 鬼戎出了气,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人拖了周安下去,也将其他人遣回,省得越看心越烦。 同福见所有人都走了,在外面直着脖子往里面看,有心要催皇上用膳,保重龙体,可看皇上余怒未消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现在过去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鬼戎早看到他探头探脑的,带着气问道:「有什么话就说,你这奴才也想找死吗?」 同福心头一颤,立刻趴到地上,「回皇上,是文妃娘娘刚才派人来问皇上用不用膳,文妃娘娘现在还饿着肚子等皇上回去呢。」 鬼戎一下子就站起身,走过同福身边,还虚给了他一脚,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怎么敢呀!同福摸了脖子上的冷汗,赶紧爬起来跟着鬼戎转往清泰宫。 果然鬼戎一进门,就看到文知艺靠在桌旁,撑着香腮在打瞌睡。 他心下怜惜,上前坐到她旁边,搂着她的细腰,把她揽入怀中,唤她的乳名,「艺娘。」 文知艺转醒,一见是他,还把她搂得这样紧,小脸浮出红晕,小手推拒着他,一边喊着万岁爷,一边作势要下跪。 他搂着她,不让她动。「我们俩就不要那些没用的规矩了,饿了吧?以后别等朕了,自己先吃,剩点好吃的给朕就行了。」他开玩笑。 没想到文知艺脸色一凝,正色道:「那可不合规矩,臣妾怎么能自己先吃?万岁爷是万圣之躯,不能吃剩下的食物。」又好语劝他。 「万岁爷要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国事重要,那也得万岁身体康泰才有精力来治理,以后定要按时吃饭。」 鬼戎脸上止不住地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这全天下可没人敢管朕的,只有你这个小女人敢。你放心,朕的身子壮得很,就算是几天不吃不喝也不会倒。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娇弱吗?」 文知艺不自觉嘟了嘴,讪讪说:「那是臣妾管太多,招人嫌弃了。」说着就在他怀里背过身去。 这小丫头,竟耍起小性子了。 「好好好,是朕说错了,是关心朕,是朕不懂事,朕给爱妃道歉了,好吗?」他逗着她,想转过她的身子,她稍微挣了挣,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就噘着嘴窝到他怀里。 「朕以后一定准时来陪爱妃用膳,这样可好?」 鬼戎觉得这感觉还真是新鲜,他生了好几个儿子,没生过一个女儿,这丫头乖乖窝在他怀里的娇小模样,倒像是他养的小孩,忍不住就想顺着她。 文知艺点了点头,心里却道:陈嬷嬷私下跟我说得真对,这外表越刚硬的男人,越吃女人撒娇这套,这就是以柔克刚了,自己以后拿捏准了,不要太过,应付这男人开心不成问题。 文知艺随即伸出小手指。「万岁爷一言九鼎,要跟臣妾拉勾盖印才算数。」 这也太幼稚了!鬼戎看着自己又粗又糙的手指头,硬得跟铁似的,弯都别不过来。再看怀里人儿竖在那的小手指,指如春葱,指甲莹润剔透,还透着股娇嫩劲儿。 文知艺撒娇地在他怀里扭了扭,歪着脸蛋看他,一双大眼亮晶晶的,透着信任感。 鬼戎怔忡,想来他会对她这么上心,还不是因为第一眼就看中了这双好眼睛?他不知不觉便受了蛊惑,怔愣间就把手伸了出去。 文知艺见机不可失,狡黠一笑,眉眼弯弯的,像只小狐狸,惹得他心头一阵骚动,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她拉住了尾指,勾缠在,起,拇指又被她掰过来,像小孩子在玩般,狠狠盖了个印。 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也被她盖了印似的,热呼呼的。 「万岁爷说话可要算数,以后都要定时用膳,万不能伤了身体,万岁爷若是不记得,忘了时辰,臣妾也就跟着饿肚子不吃。」 他摸了摸她的头,没办法地叹道:「你呀!」 两个人亲昵了一会儿,陈嬷嬷就传了膳,伺候两个主子用了。 吃完见时辰还早,鬼戎就拿了卷兵书靠在榻上看,文知艺便做做绣活,她的手还算巧,贴身衣物和小绣件都是自己亲手做,现在就打算做个荷包赠他。 鬼戎把腿放到她身上,惹来小丫头一瞪,但也没说什么,就这么让他放着,令他得意地晃了晃大脚丫。 文知艺唇角抿着笑,只觉得心里好平静,好安定。 过了约一刻钟,谁也没说话,文知艺的脖子弯着有点累,就抬头看了鬼戎一眼,没想到他正在出神,她探头看了一眼,见他书页都没翻,也不知在想什么烦心事,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抚过他眉间,他回神看她,眼里有些困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文知艺温柔一笑。「万岁爷累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他轻轻「嗯」了一声,身子却不动,只抓了她的手来放在颊侧。 「艺娘,你怨朕吗?」怨朕强抢了你,把你绑在身边? 文知艺愣了愣,沉默半晌方老实道:「说不怨是假的,万岁爷和臣妾在那之前毕竟是陌生人。但女子的命向来不由自己,在家是父亲做主,出嫁后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艺娘是个弱女子,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但艺娘愿意顺应天时,不去怨天怨地,只想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顺应天时?好个会做人、会说话的艺娘,这样的想法才能在最差的环境里过上最好的生活吧? 「艺娘说的对,朕就是那个顺应天时的帝王!」 这男人真是自信,她不过一句暗示的话,他就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口。不过他说的没错,大夏在很多年前就显出了颓败之势,废帝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有个明君对老百姓来说不啻是一件好事。 鬼戎将文知艺搂到怀里。「朕要做个明君!让天下大同,各族百姓和睦相处,连艺娘都知道朕是顺应天时的帝王,为什么他们就不懂呢?」 他说着气就上来了。「朕是新君,现在就敢扣押朕的摺子,朕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朝政敏感,文知艺不敢吭声,只能任他气呼呼地发泄。 「还有你那个父亲!」鬼戎的浓眉都要竖起来了。「真当朕是傻的?为了要打击政敌,把自己的对手拉下去,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使心眼,朕会不知道那周安的底细?朕现在是缺人用,少不得他,他又是前朝遗臣中权职最大的,朕更不能轻易动他,简直是吃定了朕!」 文知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要从他怀里下地,给他跪下磕头,他却按住她,缓了缓气,放轻声音对她说:「艺娘不须怕,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 他说是这么说,但她毕竟是文家的女儿,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文家洗脱关系。她拍抚着他的胸口,柔声道:「万岁爷,臣妾能受到你的温柔相待,心里感激。臣妾在万岁爷的身边,万事有万岁爷在上面顶着,心里很是安稳,实在是幸运至极。臣妾想父亲在前朝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来都是劳碌辛苦,没尝过这清闲的福分。」 「喔?艺娘的意思是?」鬼戎看着怀中乖巧的女人,垂头倾听着她的话。 第十三章 「臣妾的老家在湖州,是江南的一个水乡小镇,臣妾在那里出生,长到五、六岁才随着父亲入都城,湖州巨贾富绅极多,身无官职一身轻,吃穿用度却不比那些王公贵族差。臣妾这些年看父亲职位是越升越高,快乐却越来越少,真觉得他还不如江南一富家翁。」 鬼戎摸着她的头发,眸里有了深思。 「臣妾一直觉得物极必反,荣极而衰,不愿整个家族被糊涂父亲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臣妾求万岁爷,若真到了那一天,在父亲还未犯下大罪前,万岁爷就赐他当个逍遥侯,在家里做个舒舒服服的富家翁,父亲日后醒悟了也必定会念着万岁爷的好。」 他的面容有几分肃穆。「那可是你的娘家,你的父亲有了权势可是你的倚仗!」 文知艺抬起小脸,眼神坦荡荡地看着他,「臣妾已经是万岁爷的女人,臣妾的倚仗只有万岁爷。」 鬼戎闻言感动万分,把文知艺紧紧搂在怀中。 他在她生病的时候,就私下问过陈嬷嬷和文画,从她们口中得知她在文家的待遇,她是作为媵妾嫁入宫中的,她的姐姐在家中就欺侮她,自己的亲娘也被大太太掌控着性命。她之所以还是清白之身,是因为她姐姐抢她的宠,她被关起来,也是因为她姐姐。 可她却一句委屈都没跟他诉过,也没仗着自己现在受宠,就要把以前那些欺侮过她的人再报复回去。 在鬼戎的观念里,女人都是爱嫉妒、恃宠而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他兴趣来时会宠着逗着,但也知道不能在她们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文知艺是第一个让他觉得就算给她再多宠爱,她也不会翻天的女人,这样的人佩得他的宠爱,也值得他去宠爱。 他轻轻抚着她纤细的背部,答应她,「你放心,有你这话,朕定保你全家。」 文知艺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保文家,最终要保护的不过是她那可怜善良的姨娘罢了。 【第五章】 这日,鬼戎难得晚上回来得早,和文知艺用完膳后,还不到就寝的时辰。两人窝在榻上,一个跟自己手中的摺子斗上了,一个就拿着针线在给身边的男人缝制里衣。 「仔细眼睛,现在屋子暗,做多了对眼睛不好。」 对鬼戎的关心,文知艺也只是笑笑,抿了唇把线给咬断。「就做一会,碍不得事。」 她这些日子紧着给他做针线,开始只缝些香囊荷包,见他时时带着,便又开始做鞋子,他现在的便鞋几乎都是她做的,鞋子做了好几双后,又转而做他的里衣。 见她又伸手去绣筐里找线,他握住她的手,索性摺子也不看了,扔到一边,把她搂到怀里。 「你这几天情绪不太好。」 文知艺的小脸一红,闷在他怀里,怎么都不起来。 「是不是因为那些人要来了?!」他嘴里的那些人,就是他先头的妃嫔们。 「你莫怕,有朕在。」 她才不是怕这些,那有什么好怕的?她只管安安稳稳地低调做人,行事不出错,任何事也不出头便是了,她规规矩矩的,又有他在,她倒真不是怕这些。 有些难以启齿,又不欲告诉他,只含糊「嗯」了声,她乖巧道:「臣妾相信万岁爷。」 「你前几天也这么说,可朕没见你心情好起来,到底是为什么?」 他可真不好糊弄,被他逼急了,只能咬着唇,羞恼地道:「臣妾只是累了,万岁爷莫再问了。」 鬼戎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 这下她更不好意思,装个缩头乌龟的样子,眼睛闭着,小手捂着耳朵,雪白的小脸此时比那火红的花儿还艳丽。 「看你,身子这么弱,你还道累,你可知道,你的万岁爷从来就没被你喂饱过。」 「万岁爷!」文知艺羞死了,闭着眼睛不依地叫,小手也软绵绵地拍在这人宽厚的胸口。 她可不敢下力气,到时候疼的可是她自己,这人全身上下如铜墙铁壁一般,脸皮也厚得很。 他一把抓过她软软的小爪子,放在嘴里啃咬,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恨不得把她一口吞进肚子里。 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以往环肥燕痩、风情万种的女人见过无数,今日竟迷上这样青涩的小丫头。 她身子弱,前些日子又生了病,年纪小,身子骨也未长开,他怜惜她,要她的频率也不高,可就是这三、四次只有一次能入得她身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酷刑。每次一入,她就咬牙撑着,哪里来的乐趣? 刚开始他还不知,他向来喜欢后入式,有一次兴致大,在颠鸾倒凤的时候使了力气,翻过她身子才发现她小脸苍白,唇儿咬得都泛了青紫,整个人瑟瑟发抖,以往他没瞧清,以为她是动情才抖得这么厉害,这时一看,吓得立即把她抱在怀里,再不敢乱动。 后来还是他怜着宠着才慢慢好些,不是每次都入不得了。因此,能得一次,他就翻了天的折腾,她自然是累得不行,身子累,白日里就没精神,显得情绪不是多高。 他捏捏她雪白的脸蛋,啐道:「没用的小东西,要你有什么用。」 文知艺扁起嘴巴,这会儿不羞,倒是恼起来了。「万岁爷心里既觉得臣妾没用,你尽管去找有用的女子好了。」到底没多少底气,声音放小又咕哝道:「被充作奴婢的美人那么多,非要到人家这里来。」 他一巴掌拍了拍她肉肉的小屁股。「你胆子大了是吧?当朕是聋的?要真去找那些女子,看你哭不哭。」 「你打人!」她大眼睛立刻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他摆正了脸色,一张充满威仪的大脸还真能唬人。 「你还有理了?竟然敢哭?给朕吞回去。」 听了,她就委屈地不敢掉眼泪,硬憋着,难过死了。 这小女人伶俐起来,不管是平日奉承着他说话还是管理宫务都头头是道,可在。他怀里,她就是爱撒娇,一看到他,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伺候他又细心妥贴,两人有什么意见相左的地方,她也不闹性子,只可怜巴巴地拿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他心就软了。 「好了好了,朕跟你闹着玩的,你还当真了。」 一看他口气松了,她这泪珠子就往外掉了,还抽泣。「是万岁爷先嫌弃臣妾不中用的,万岁爷要是看上了另外的好女子,臣妾也不拦着,臣妾本就是万岁爷的女人,万岁爷喜欢臣妾自然心喜,万岁爷要舍弃臣妾,臣妾也不敢说什么,只默默等着万岁爷什么时候想起臣妾来,来看臣妾一眼就好。」 那细细委屈的呜咽哭法真让人心疼,那小嘴说出的话也可怜得紧,令鬼戎哭笑不得,无奈极了。 他不过一句闺房里的玩笑话,她就能联想到他看上别的女人,哭成了泪人儿,心疼得他心头一抽一抽的,想骂又舍不得,只能一指头点她脑门上,看她细小脖子往后一撑,竟还担心她伤着了,赶紧又搂回来。 「你说的什么话?朕现在身边除了你还有谁?小没良心的,朕开个玩笑就不依不饶了,居然自己装起可怜来,谁要舍弃你了?朕舍不得。」 文知艺小手就扭了他衣服上的扣子,委屈地说:「你还打臣妾。」 「这就叫打?」他又拍了她几下小屁股,语气突然暧昧起来,贴着她的耳朵低喃着。 「朕晚上宠爱你的时候,那才叫打得厉害,小屁股最后都红红的。」 听了,她也不怕冒犯天颜,小手上来就捂住他嘴巴,脸蛋烧红。 「你你你……」纠结了半天,到底面子薄,只故作凶狠地说:「不准说!」 鬼戎仰天大笑,笑声传了好远。 「你不许笑,不要笑啦。」文知艺恼羞成怒,再不管什么了,就要扯了他的手,下床去离他远远的。 鬼戎长手一伸,就想把她捞回来,没料到她身子灵巧,一个矮身就让他扑了个空,文知艺正得意,但顾此失彼,身子一滑,竟然要从床缘掉到地上。 她尖叫一声,小手胡乱挥舞,把矮榻上的奏摺全部打散到地上,还是止不住下滑的趋势。 鬼戎心里也怕她跌伤,一个空翻落到地上,虎腰一弯,就把佳人牢牢抱在手里。 文知艺一靠到他身上,两只细胳膊立刻圈在他颈子上,整个人扒在他怀里。 「看你多不小心丨」凶过后,见她害怕的样子又心疼,鬼戎缓声道:「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抱着她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他总觉得脖子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大手往后一伸,从她手里抓出一个摺子来,原来她刚才抓奏摺时,紧张得一直没松手。 文知艺在鬼戎怀里窝了一会儿,被他哄着才缓过了神,眼珠子一下就看到他手里的摺子。 第十四章 那是她父亲的字,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上面,是父亲给她求封的摺子。 鬼戎顺着她的眼神,索性拿出来,抱着她,雨个人一起看个明白。「万岁爷这些日子心里烦躁,都是因为这些请封的摺子吧?」 「嗯。」鬼戎把摺子放回去。「青金、匈狄、大夏人都是朕的子民,朕不想偏颇任何一个。其他的位置都还好说,只这百官之首究竟给谁,朕拿不定主意。」 文知艺握了握他的大手,语气轻柔地道:「万岁爷说到这个,臣妾就想起刚接手宫务的那阵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取银,然后安排人去将这些银子换来衣食住用。臣妾想偷个巧,就还用原来的人,让他们按照以前的规矩去做,回来报给陈嬷嬷知道就行。 「但几日后就发现,这法子行不通。他们大概觉得臣妾不管事,常混水摸鱼或者讨点小便宜,幸亏陈嬷嬷老练,发现了不对,报给臣妾知道。臣妾也好为难,这么大的宫殿,臣妾不可能事必躬亲,可若是那些个奴才互相包庇,一起瞒着臣妾,臣妾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鬼戎就接着问她,「那艺娘是怎么做的?」 「臣妾就在同一个位置上安排两个旗鼓相当的人,言明谁得力就赏谁,谁出问题就罚谁。如果是要管银财,每一笔来往都要两个人用印方能通过;那做蔚房采买的,买进的菜项两个人分开记录,每个月差人去对帐,对得上才作数,对不上就要再另外派人去审查,这样谁都不敢在里面做手脚,规矩才好了起来。」 她说完就对着鬼戎一笑。「这都是臣妾为了偷懒想出来的小聪明,说给万岁爷解解闷,只要万岁爷有心,早晚都能想出办法,毕竟万岁爷众望所归,连天下都能得,这样的小事自然有更好的做法。」 鬼戎听完,激动得一下子就把她抱着站了起来。 「朕得了你这样聪明懂事的人,是上天赐给朕的福气!」俊脸凑上来就亲了她一口。「你叫朕怎么能不喜欢你?!」 文知艺粉脸羞红,心里啐道,不过几句解了他的难题,他就开心成这样,心口却是因着他的话喜滋滋。 可当她被放倒在床上,身上压了个衣裳半褪的男人时,她又郁闷了。 怎么说发情就发情? 等他帮她解了衣裳,露出雪白的身子时,她就开始止不住颤抖了,一双惹人怜惜的浑圆被揉 捏得通红,娇弱的身子根本受不住这些剌激。 神智昏茫之中,她就按住了他在她身上造乱的大手,轻泣着哀求,「爷、爷,奴受不得,奴疼,奴受不了……呃啊!」她低叫,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她畏惧,他心疼万分,温柔地哄她,「艺娘乖,朕轻着些,你放松,让朕多疼疼,艺娘就能受得住了。」 她在愁望中迷乱,只摇摆着小脑袋。「奴疼,奴不要,呜呜……」 她也知道自己被养娇了,知道他疼她,就不愿意受一点点罪,先前几次都还能忍得住,现在倒一点都不愿意委屈自己了。 「艺娘别哭,朕都忍好久了。」她在床上撒娇,他只会更疼她,明知道她这娇毛病,也愿意哄着她。「乖啊,听话,朕保证会温柔一点。」 「呜呜呜……不、不要……」 一夜缱绻,就不知道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一月余就过去了。 今天是个大日子,宫门大开,中道上铺了红毯,今日是迎接皇上正宫和其他妃嫔入宫的日子。 元隆帝当天就分封天下。 从龙有功的自然少不了加官进爵,就连大夏朝的旧臣子也有不少委以重任,比如以前的文宰执,现入了皇上的内阁,官职仍是正一品的内阁大学士,但权力却被分成了十二等分。 怎么说呢? 皇上的内阁都是天子近臣,分文武、正副一品各两位,其中又分为青金、匈狄和大夏人,这一共十二人就是皇上最亲近的臣子,所有重大的决策都是皇上与这十二人制定的。 皇上的诏书一颁出,除了文华气得跳脚外,其他人无不竖起大拇指,赞新皇英明,内心有乾坤。 谁也不知道,这个法子不过是人家宠妃在闺闼之内嬉乐之时,随口进言得来的。 这法子既解决了皇帝以后被权臣架空的危险,也保证了三族的势力平均。以前都是宰执一人说了算,甚至能煽动群臣与皇上分庭抗礼,可现在权力被分化,还分三个族,本身就不可能齐心,这不是都得以皇上马首是瞻吗? 鬼戎的后宫嫔妃都到了位,外面的人来看,这分配得也是均匀。 皇后是元配嫡妻就不用说了,青金一向与匈狄联姻,皇后娜仁是匈狄公主,身分尊贵,位居中宫,贵妃封了两位,一位是青金人,一位是大夏人。 青金贵妃也是皇帝以前的宠妃,叫朱赫,在青金的时候,就是可以与皇后争宠比肩的厉害人物。 可在识得内情的人来看,那就不得了了—— 听说这个大夏人的贵妃不是原先那个宠冠后宫的文昭仪,而是前朝妃嫔中一个小小的才人。 但人家的爹一样是文华呀。 她不过是个不受宠姨娘养的庶女耶! 那也是文家出来的女儿,宗族就摆在那了。 如此种种非议,从民间到朝廷都不少,但无论如何,文知艺还是被封为了贵妃。 而她自己跪着接圣旨的时候,也有点被惊住了,原先以为自己最多只能得个四妃之末的位置,毕竟皇上龙潜之时,她可是半分功劳都没有的。 有了文家撑腰,加上皇上对三族大臣都一视同仁的情况下,她的贵妃之位在朝廷倒是没有太多非议,不过,后宫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分封大典后,文知艺领着一众宫女太监迎接入宫的妃嫔。 娜仁和朱赫早就听到传闻,说皇上宠爱废帝的一位宫妃,一月来竟时刻与她相伴,龙榻上只有她伺候,更让她们震惊的是,这位妃子才得了圣心就一步登天,封了贵妃,这怎能不让娜仁生出忌惮之心,让朱赫如临大敌? 娜仁跟着鬼戎的时间长,自认自己最了解他。皇上是英雄,长久来都希望能一统天下,女人在他眼里就是传宗接代和闲来逗乐的存在,何曾对谁真的上心过? 这也是她之所以能稳坐后位,纵使早已无宠,也能压得住朱赫的根本原因。 所以,她一开始觉得皇上这么出格地宠爱一个被人穿过的破鞋,不过是为了他的大局铺路,封她做贵妃也不过是想安抚她的家族和大夏人罢了。 但当她真的见到文知艺的时候,又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只见她啊娜多姿的窈窕身影,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红润白净,虽看着还有些稚嫩,但胜在气质韵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大家闺秀风范。且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圆润黑亮,熠熠生辉,眼光流转之间又有些小女人的娇俏和自然的羞涩。 竟是这样一个端而不庄,妩而不媚的尤物。娜仁暗中赞叹,心中也多了警惕。 离皇后不过半步之遥的朱赫,一双凤眼紧紧盯着文知艺,眼神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恶和嫉妒的情绪。 那贱货竟能跟自己平起平坐,她凭什么?! 朱赫看着她跟自己穿一样的贵妃吉服,就恨不得立时让人把她身上的衣服全扒下来,拖出去打死才好!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文知艺,见皇后到了跟前,立刻行了蹲跪大礼。 娜仁上前一步,赶紧弯腰扶她起来,「妹妹不必多礼,赶紧起来。」 她领着文知艺,给她引见各位宫妃,「这位是与妹妹同一品级的贵妃,朱赫。」 「朱贵妃。」文知艺行了个平礼,但朱赫竟不还礼,生生受了。 文知艺还是笑咪咪的,表情未变,娜仁的脸色却变了。「朱赫,你这样成何体统丨。」 朱赫的娘家是青金王族,父亲是鬼戎麾下的一员虎将,可以说除了他的兄弟外,最受信任的部下,从嫁给鬼戎后,她就是后妃中最受宠的,每每与娜仁有些争执,也都是娜仁自己识趣地退让,她几乎没受过半点委屈。 可此时皇后竟敢当面指责她,还当着这个大夏贱奴的面? 她不由得火气大冒,恶狠狠瞪了文知艺一眼。「皇后娘娘,我怎么不成体统了?虽然都是贵妃,可我侍奉皇上在前,受她一拜有什么不应该吗?」 娜仁平时自然不敢与朱赫针锋相对,她虽是皇后,但娘家到底是匈狄的,青金国内没有助力,又不见宠于皇上,为了保住后位,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第十五章 可现在不同了—— 皇上有了新人,只要她们两个斗起来,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她忍耐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好时机,自然不能错过! 朱赫空长了一副好样貌,却胸无城府,脾气一点就着,骄纵惯了,对她煽风点火不是难事,只要她出了错,除去她易如反掌。 娜仁心中有了计较,脸上却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来,苦口婆心地劝慰朱赫,「朱赫,你我姐妹多年,听姐姐一句,她是皇上的新人,正得圣心,咱们都是皇上的人,皇上开心,我们自然也跟着开心。你虽是姐姐,让她一让也无妨,这里不比青金,皇上圣谕里也说了,以后宫里规矩大着呢,咱们不管是谁都要按照规矩办事。你们同为贵妃,不过一个平礼罢了。」 文知艺抬头看了娜仁一眼,又低下头去,心里想,皇后也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平和啊,这话说的点滴不漏,可什么叫「让她一让」? 同品阶的妃嫔见面,要不大家都不行礼,要不就是平礼,这本就是规矩,但到了皇后的嘴里,就成了朱赫贵妃要受委屈了 看来,以后对皇后和朱赫贵妃,她都得更加小心才是。 朱赫却不似文知艺这般敏锐,只冷笑一声。 「姐姐真是好气度,我却不愿。她一个前朝妃子,不知道使什么手段勾得皇上忘了三纲五常,还封了贵妃。姐姐可以不顾自己的皇后之尊,我却是绝不会对她弯膝的。呸,她也配!」 这话就有些辱人了。 文知艺正待辩驳几句,却突然觉得周围静悄悄的有些吓人,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她们三人站在原地,其余人早蹲下身去,低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就算不转身看,也知道定是皇上来了,因此立刻蹲跪下去。 娜仁是早就看到的,却装作刚看见皇上的样子,惊讶了一下,也跟着半蹲跪行礼。「皇上万福。」 朱赫愣了半天,被娜仁拉了一下袖子才回过神来,虽然有点害怕,但转念一想,她以往在青金的时候也这样子对过皇后,皇上虽然表面上骂了她,过后两人在房中,他反而夸她爽利,又不畏权势,是女中豪杰。 因此她妙目委屈地瞥了鬼戎一眼,这才施施然行礼,道:「皇上你可来了,多日不见,许是忘了咱们这些旧人了吧!」 鬼戎早被气得一肚子火。 今天因为政议结束的早,担心文知艺一个人应付不来他那帮妃嫔,加上封了她高位,多少要对以前的旧人显示君宠,便亲自过来一趟。 娜仁心机深沉他是早知道的,以往还觉得朱赫虽蛮横,但没什么心眼,可没想到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竟连自个儿贵妃的尊荣都不顾,对着文知艺呛酸水、丢自己的脸面,妒恨得成了个乡野泼妇,实在难看至极。 更甚者,被他发现时不装委屈就算了,说的话更是让鬼戎怒火勃发。 「胡闹!朕封的皇后、贵妃都不放在眼里,你眼里还有谁?是不是朕这个皇上要封谁还要经过你的同意?」骂完还不解气,继续怒道:「这里还有这么多奴才在,你看看你还有什么贵妃的样子,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容得你如此放肆!」他从来没对她这么严厉地说过话! 朱赫惊得忘了规矩,抬头看他,就见鬼戎脸色铁青,眼神凌厉,是真的在生气。 见状,她吓得魂都飞了,顾不得其他,膝行至他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哭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是臣妾不懂事,臣妾再也不敢了!」 鬼戎紧皱眉头,使了巧劲将她甩到一边,朱赫哪敌得过他的力气,身子一歪,幸亏娜仁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否则她非要在大家面前出丑不可。 鬼戎转向跪着的文知艺,想她被人莫名骂了还要顾着体统,只能忍着,心里就不舍。 上前亲自扶她起来,他面色稍霁,语气缓和道:「快起来,你啊,人家都这样骂你了,连一句都不知道回。」 文知艺噘了噘嘴,不说话,垂下头去。 别人看着,就觉得这是文贵妃心善,受了委屈不敢吱声,就算皇上出手帮她,她也没倚仗着皇上的势告状,实属难得。 朱赫受了屈辱,又看到皇上护短的模样,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要照平时,她早不管不顾地大闹起来,但那是以前皇上的心在她身上,任她去闹,现在皇上的心早跑到别人身上去了,她再闹,皇上若翻脸不认人,吃亏的只会是她。 娜仁在一旁将朱赫暗恨的表情记在心里,拍拍她的背,在她耳边轻语道:「来日方长,现在先忍着吧。」她朱赫也有今日,真痛快。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但好多人也看出来朱赫出风头的时代过去了,现在是文贵妃的天下。 文知艺见光自己站了起来,皇后都还跪着呢,不想出这风头,便对着皇上盈盈一拜,声音清脆地说道:「今儿是各位姐妹进宫的日子,是各宫的喜事,也是皇上的喜事,皇上可别再不高兴了,不过家里一点吵闹,皇上莫放在心上。姐妹们一路上也辛苦,赶紧让她们去自己的寝宫好好梳洗打扮,晚上漂漂亮亮地参加皇上的御宴,共襄盛举才是。」 这小甜嘴儿,跟别人吵架不行,光给他灌甜言蜜语了。 清了清喉咙,敛了面上的笑意,鬼戎吩咐妃嫔们都平身。 「行了,皇后也别跪着,朱赫你也起来吧,文贵妃既然说是家里的小打小闹,朕就当作是你们第一次入宫,规矩还没学好。从明儿个起,朕会派教习嬷嬷,你们都好好学学宫里的规矩。尤其是你,朱赫。」 见朱赫还在旁边不情不愿地撇嘴,娜仁扯了她一下,她才福身,道了声「是」。也幸好鬼戎的全副注意力都在文知艺身上,没看到朱赫的小动作,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训斥呢。 眼见皇上牵着文知艺的手就想往外走,把一群妃嫔都甩在后头,娜仁顿觉丢了颜面,立时就想了个话题,自然地上前一步,走到鬼戎的另一旁。 「皇上这都在外面小半年了,皇子们平日里都念着皇上呢,他们年纪小,一路上疲乏劳累,臣妾就嘱咐他们歇息够了,中午再进宫来给皇上瞧。」 鬼戎颔首,满意地点头,「皇后慈爱,皇子们有你看着,朕心甚慰,等他们进宫了,朕就去瞧他们。」 娜仁口中的儿子跟她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鬼戎现有的六个儿子都是地位较低的妃嫔所出,按照青金的规矩,从落地就抱到皇子所教养,长到五、六岁开蒙了,才能领去见生母,她也不过平时能多过问一下他们的生活起居罢了。 娜仁又找了些不冷不热的话题,鬼戎也就点点头,哼两声,一路走到了他的寝宫。 「你们各自安置了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各人的寝宫都有专门的人领去,路远的也不用走过去,坐轿子吧。」挥了挥手,就让一群妃嫔离开。 文知艺见大家都走了,也打算躬身退下。 「你要去哪里?朕什么时候让你走了?」鬼戎一手拉住她,笑着看她。 文知艺脸红了,又不敢在众人面前甩脱他的手,只能任他握着。 「跟着朕去御书房,朕摺子批太多,眼睛痛,你给朕念摺子去。」 文知艺抿着嘴笑,一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竟是再不能插进去第三个人。 他们这样,可深深剌痛了转头回来看的朱赫,她阴毒的目光直直射向文知艺,而娜仁看了看她,嘴角勾起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朱赫一进自己的寝宫,根本顾不得看什么,立刻把脚上的鞋子踩掉,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她的奶嬷嬷章京氏挥手让宫女太监退下,捡起鞋子放好,便去安抚自己的主子。 「哎呀,我的祖宗啊,你可小声些,被人听去了,不定怎么到皇上的面前告你去。」 不说还好,一说朱赫哭得更大声,赌气地说:「谁爱告就告去,我才不怕呢!」 章京氏斜坐在朱赫的身畔,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道:「娘娘怎么这样傻呢,奴婢以前就说过,这男人啊,心在你的身上,你怎么样都行,要是不在你的身上,你一点小错都绕不过去。」 她拿了手绢替朱赫擦泪,「快别哭了,你跟在皇上身边最多,还不知道皇上那个人吗?现在那一位在他的心尖上,但哪一次不是新鲜几天就又回来了。你等皇上的新鲜劲过了,再好好收拾她也不成问题。」 朱赫止了哭,想起以往奶嬷嬷帮她的手段,抽泣着撒娇:「奶嬷嬷你一定要帮我。」 章京氏的眼沉了下来,谁不让她的宝贝好过,她也不会让她逍遥太久。 第十六章 「娘娘你放心,你父亲入了内阁,封了一等公,皇上总要给你脸面,只要你敛了性子,等那狐狸精露出狐狸尾巴,咱们一定能夺回皇上。」 朱赫偎在章京氏的怀里,咬牙切齿地说:「敢跟我抢人,我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而另一边皇后的寝宫中,娜仁在西配殿的紫檀椅上坐定,她最信任的阿布姑姑递上了一杯大红袍后,就站到了她身后,让娜仁悠闲地品着茶。 两个人等到宫女收拾完屋子,阿布让服侍的人都退下,关上门窗,从窗子缝里往外看了半晌,见没人了才放心地走回来。 「我派你先一步到京城,可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 「打探到一些,也不知主子觉得有没有用。」 娜仁把茶杯放下。「你都说出来我听听。」 「文贵妃是受宠非常,皇上半步都离不得。这一月来,文贵妃完全住在清泰宫后面的配殿里伺候皇上,就算后来赐了宫殿,也常常在皇上的寝宫整夜不离。」 「她竟这样受宠?」 娜仁本来觉得皇上对文氏宠爱非常,是有文华的作用在里面,可刚才看两人之间的相处就已经产生了疑心,听阿布这么一说,她就更觉得自己的怀疑没错了。 「奴婢打听到一件事儿,但只是从一个宫里的贱奴口里听的,还不知道有没有用。」 娜仁皱了眉。「不过一个贱奴,口里有什么真话?!」 阿布凑到娜仁的耳边,细声说:「这贱奴以前可是宫里的主子,姓刘,是个昭容,父亲是大夏朝的大将,全家男丁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她是以前宫里的娘娘,怕她放出去乱说,就充作了贱奴,一辈子不给出宫。」 「喔?」娜仁挑眉,这才有了兴趣。 「她说了什么?」 「说文家是有两姐妹抬进宫的,那个受宠的文昭仪就是文贵妃的三姐,叫文知书,是嫡女,文贵妃是庶女,根本不受重视,她被当作陪嫁送进宫,只封了才人,进宫当晚就被姐姐抢去了废帝的宠爱,当时皇上是要收了姐姐的,不知怎么竟收了妹妹,把姐姐赏给大王爷黑达。」 娜仁的眼珠一转。「那你可打听了文知书的性子如何,跟着黑达又如何了?」 阿布就知道娘娘会问,早打听清楚了。 「那贱奴说文知书最善妒,对自家妹妹也不留情,自己当时不过是个昭仪,却将头顶上的几个妃子都压制住了,整日摆出的架势好像以后她就是皇后一般。」 「那她的相貌真的如外传般倾国倾城?」 阿布回道:「奴婢买通了大王爷家伺候车马的粗婆子,远远看了一眼,确实美貌无双,世间难有匹敌。」 「比文贵妃还要貌美?」娜仁想着初见文知艺时,就觉得她美貌难寻,想不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阿布点头。「大王爷自得了她,路上得来的女人全不要了,那女人是个妒妇,见自己受宠,想着法子把大王爷的那些女人都打发了。」 娜仁不再言语,捧起茶来喝了一口,方道:「就怕她是个胆小规矩不嫉妒的,去,把这个事情透给那边知道,剩下的,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那边」就是朱赫贵妃那里,对方一旦知道了这些讯息,肯定有办法闹点事出来,阿布都懂得,自去安排。 果然,不过几日,文知书的求见拜贴就递到了文知艺的手里。 【第六章】 文知艺走在回寝宫的路上,也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闷闷的,刚才好大的场面,从前她都没见过废帝后宫妃嫔相聚的样子,今天倒是瞧见了。 自己这小身板,在人家那些高姚异族美女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尤其那个朱贵妃,丰腴漂亮,一张鹅蛋脸,眼睛又大又深,高挺的鼻梁,丰厚的嘴唇,身材凹凸有致,往皇上身边这么一站,可真是相配。 哪像自己,站在皇上面前只刚刚好构到胸,被他一抱,自己活像就要埋在他怀里找不到了。 正这样想着,冷不防后面一双大手环住了她的细腰,把她拖到一副宽厚壮硕的胸膛中。 「好你个艺娘,朕在后面叫了你几声,你都故意装听不见呜?」鬼戎咬上她的耳垂。 文知艺惊慌地挣开了他。「皇上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说抱就抱,让人瞧见了怎么办?」 鬼戎毫不理会,刚才一个不注意就让她跑了,现在说什么都要把她留在身边,于是一把将她又抓回怀里,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什么,还要顾虑别人吗?」 再说了,他跟她在一起,那些奴才哪个不知道看眼色,早把这边的出入口围了,站得远远的,给他们两个留了空间。 他就是来了兴致,在这里找个不显眼的地方临幸了她也没什么不可以。 文知艺被他那霸道的样子给气得小脸通红,又实在力气小,挣不开男人的怀抱只好放弃。 「说,你为什么要跑?不是让你跟我去前头了吗?怎么朕不过问个话,转头你就没了影子呢?」 文知艺被气笑了。「皇上哪儿的话,臣妾要回去自己的寝宫,怎么是跑呢?」 「说了朕眼睛累,要你去御书房陪着朕,给朕念摺子呢。」鬼戎看这里有个围起来的小花圃,旁边不远就是个回廊,于是牵了她的手到回廊的栏杆坐下,把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 文知艺左右看看,见确实没人,这才敢在他身上坐好,但又怕跌下来,便乖乖将小手圈在他颈子上,脑袋靠在他的心口处。 他心脏「扑通扑通」有规律的跳动,震得她耳朵微微发麻,觉得这麻意顺着血液流到了胸口,自个儿心脏的跳动声竟也跟他一样了。 「万岁爷,臣妾要是再去御书房就不合规矩了,那里是议事重地,素来后宫的妃嫔都很少过去的,臣妾也不愿意这么做,毕竟那些人都来了。」 他们都把宫里的妃嫔称为「那些人」,鬼戎自然是明白,心里却不禁一喜。 他怎么就闻到了一股酸味呢?这小丫头该是吃醋了。 他抬起她的小脑袋,亲了她一口,很满意地看着她白皙的小脸上出现两团粉晕,雪嫩的脸颊有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艺娘这是吃醋了,跟朕闹别扭呢。」 文知艺立刻瞪大了眼睛,语气有些慌,结巴道:「万、万岁爷乱说!臣、臣妾什么时候吃醋了!」 他手指点了她的鼻子一下。「那你结巴什么?」 「反、反正臣妾才没那么小心眼呢!」 「酸溜溜的,怎么没吃醋,让朕好好闻闻。」鬼戎抽着鼻子凑到文知艺的脖子上,又转而来到胸口四处嗅闻。 「嗯,这里好酸,这里也是一股子酸气,哪儿都是酸味,这爱撒谎的小嘴更是酸气直冒,还说没吃醋呢!」 见她被逗得满面红霞的,那样子实是惹人疼爱,鬼戎凑过去就亲,这次也不浅嚐即止了,直接撬开她的嘴,勾着她的丁香小舌吸吮,直亲得她快喘不过气来才放人。 待顺过了气,文知艺就怨鬼戎孟浪,小手捶了他胸口。「万岁爷真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当臣妾是什么人了,大庭广众之下就轻薄臣妾。」 这是又气上了? 鬼戎也自知自己做的过了,温柔轻哄,「是朕错了,朕再也不这样了。还不是你给朕脸色看,不愿意陪着朕,把朕恼昏了头嘛。」他又把她小手放到掌中把玩。 「朕的艺娘这么可爱,朕自然把持不住了。」 可爱?文知艺顿觉得青天霹雳。男人形容她可爱,那不是把自己当小娃娃了?想着那群身材高姚''成熟丰满的异族妃嫔们,她再低头看看自己单薄的身子,刚才只不过些微的醋劲,这会全涌了上来,泛滥成一条醋河了。 她噘了小嘴,就从鬼戎的腿上跳下来,小脸黑黑的,阴阳怪气地讥讽着,「皇上要嫌弃臣妾年幼单薄,就去些风情万种的好了,臣妾是个小娃娃,配不上皇上的勇猛威武,这就告退了。」 她甩头要走,被鬼戎一下拦腰又劫了回去,不顾她的死命挣扎,将她按坐在自己腿上。 他也不由得拉下脸,沉声道:「这是怎么了?朕什么时候又嫌弃你了?还敢顶嘴,胆子被朕宠大了是吧?」 文知艺眼泪说来就来,哭着道:「在皇上的心中,臣妾可不就是那些小玩物?跟个涩柿子似的,觉得新鲜可爱,嚐个鲜品个味也就过了,哪里比得上水蜜桃香甜多汁,皇上自是喜欢那些成熟的水蜜桃了。」 这话说的委屈,直把鬼戎刚才遭到反抗的些许恼意给扫光了,噗哧一声笑出来,点了她额头一下。 第十七章 「你呀,说你吃醋了嘴巴还死不承认。什么涩柿子水蜜桃,胡乱比喻!你就是那养在蚌壳里的绝世珍珠,娇得很,朕伸伸手就可能被夹伤,可朕还是想要,就那么一颗珍珠,得了自然要捧在心口,别人怎么能比?」 文知艺在心里撇嘴,暗想他就会说些好听的。 陈嬷嬷说过,别指望男人从一而终,更何况是皇帝。天下的美女都是他的,就算他又老又丑,也有大把年轻漂亮、家世又好的女人攀上来,更何况是他这样英伟又年富力强的。 自己以前想得简单了,总以为只要她多让让,应该能跟他的那些妃嫔们好好相处,可看皇后和朱贵妃的样子,应该是不成了。 而且,她内心也是希望他能时时陪着她,才不时撒娇闹脾气,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他。 这招对鬼戎果然受用,他抱着她哄道:「就算她们来了,也碍不到咱俩什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时刻陪在朕的跟前。你规规矩矩的,又何须怕?一切都有朕做主,只要你争气一些,怀了身子,生了儿子,朕定会大加封赏,到时看谁敢轻易动你。」 文知艺一怔,皇上的意思好像想要再晋她的位,可她已经是贵妃了,再上面可不就是…… 不敢应他这番话,她只当没听懂,身子放得更软了,靠在他怀里曝嚅地说:「臣妾不敢要求皇上什么,只望皇上以后别忘了臣妾,心里总有臣妾的好就成。」 「朕现在满心都是你,哪儿还有别人的位置?」 虽然现在满心都是她,但以后呢? 文知艺心底叹着,到底也不敢说出口,小脸埋在鬼戎怀里,有点贪恋起两人相拥的温度。 第二日一大早,文知艺伺候鬼戎起身,用了早膳便准备去皇后的宫里,此行最重要的除了请安,是要将宫务归还中宫。 正梳妆打扮的时候,一个小宫女将一封拜贴送到了陈嬷嬷手中,陈嬷嬷再拿进来呈给文知艺。 此时,文画正商量给文知艺戴什么首饰呢,文知艺便随手将信往象牙制的梳妆台上一放。 「娘娘你看,这是皇上赐的百鸟朝凤珠翠花钗,凤眼镶了上好的红宝石,娘娘戴了一定好看。」 文知艺却让她放回珠宝匣子里。「还是端庄贵重又不招眼的好,今日各宫的娘娘都在,出这个风头做什么?平白招人嫉妒,不知道又要打多少嘴巴仗。」 陈嬷嬷就从堆满珠翠的匣子里挑了支翠衔串珠的金凤头簪,给文知艺戴好。 「娘娘说的是,咱们得了皇上的宠,就越要谨慎行事,面子上的虚荣不重要,只要皇上的心在咱们这儿,就比什么都好。」 「正是这个道理,水满则溢,文画你可记住了。」文知艺压了压发鬓,嘱咐完便站起身来,带着陈嬷嬷和文画及几个宫女太监,往皇后的寝宫而去。 一去,才发现她是最早来的。 被皇后身边的大姑姑引到椅子上坐下,刚坐定,阿布便屈膝行礼,「文贵妃先等等,皇后娘娘昨日累着了,起来得晚了些,一会儿便过来。」 文知艺笑着道:「是我来早了,等等是应该的。」 坐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妃子们便陆续都到了,至于品阶低的宫嫔们是没资格给皇后请安的。 文知艺受了礼,二与她们寒喧几句,接着便坐在原位,任她们好奇地打量。没一会儿,只听环佩叮当作响,脚步声靠近,众嫔妃赶紧起身,向着到来的皇后福身行礼。 「臣妾给皇后请安。」 「不必多礼,都起来坐着吧。」 说是这么说,但皇后不坐,众人也只能站在位子前。 天色大亮,屋子里的光线很充足,十几个美人中,娜仁还是一眼便瞧见文知艺,只见她身形嫌细,娇弱柔美,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女人味,跟她们这些北边的女人完全不同。 想那朱赫在青金虽是貌美无双,可与文贵妃一比,就显得有些俗艳了。 娜仁牵着文知艺的手,赞道:「妹妹今儿个打扮素爽,倒显得我们这些穿金戴银的好不庸俗。」 文知艺淡淡笑着,眼角瞥见了一众宫妃不屑的表情。 这皇后,果然是个绵里藏针的。 她笑着对皇后福了福身。「皇后娘娘谬赞,实是臣妾人小瘦弱,撑不起那些富贵的头面,皇上就曾说过臣妾见不得大场面,只能寻些小巧的首饰戴,还能有几分秀气罢了。」 娜仁笑出声,心里暗道果真是个反应快的,她拍拍文知艺的手,让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妹妹理解差了。我跟着皇上那么多年,哪里不知道他的喜好?皇上那是夸妹妹气质脱俗,像妹妹这样天仙般的巧人,那些俗物戴着必定是减色,原原本本的模样就如清水出芙蓉,让我们六宫粉黛都再无颜色了。」 这话明摆着想让她成为宫里的箭靶,可不等文知艺接话,一道娇蛮的嗓音便插了进来。 「皇后也太会夸人了,你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虫,怎么就知道皇上喜爱她那样了?」 文知艺抬首望去,来人正是朱赫。 只见她着金织锦缎常服,脸上胭脂也很艳丽,眼梢用粉蓝两色勾挑出惑人的轮廓,头上珠围翠绕,眉目如画,艳若牡丹,感觉整个人都像放了金光般,脖子上挂着宝石项链,手上戴的金镯子晃得人眼睛疼。 除了皇后还坐在原位未动,其他妃嫔都站起来行礼,文知艺缓了一步,但并没有动作,只向她颔首一笑。 「朱赫,你来得可真巧,快过来坐吧。」娜仁对她招了招手。 朱赫「哼」了一声,她直直走到文知艺面前,挑衅道:「皇上的喜好皇后哪里会知道?若说皇上喜欢什么样儿的,别人说的都是假,臣妾才最清楚呢。」说着上下扫了文知艺周身。「你这样的小身板,皇上也不过贪个鲜罢了,皇后还真会抬举你,什么六宫粉黛无顔色,若说你姐姐还有点可能,就凭你?」 一听到姐姐,文知艺的小脸就有点白了。 娜仁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冷声喝道:「朱赫!皇上昨天的训示你都忘了?你没事提文贵妃的姐姐做什么?以后让文贵妃如何在后宫立足?」 朱赫不服气了,「难道不说大家就不知道了吗?谁不晓得她是废帝的后宫。自己姐姐宠冠后宫,她却独守空闺。皇上就算要纳,也该纳她姐姐才是,就不知道这狐媚子使的什么手段,自己上了高位。」 娜仁重重拍了下椅子,站起身来,声音严厉。「不准再说了!皇上以前宠着你,你没规矩,他也不会怪你。可你也该看看眼前的形势!现在皇上宠爱她,不管她有错没错,你都该让着她!我们都是皇上的人,我还是那句老话,只要皇上开心,咱们还有什么委屈受不得?她好,皇上才好,不准你在这里放肆,马上给文贵妃道歉!」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表面上护她,却句句直指她是皇上的新欢,要旧宠识相点,赶紧让位。文知艺想以那朱赫的脾性,听见这话肯定暴跳如雷,也果真如她所料。 「臣妾为什么要道歉?大家都在,都可以评评理,臣妾有哪句话说的不对?只不过你们看皇上宠着她,憋在心里不敢说罢了!」朱赫梗着脖子,情绪很是激动,没看见章京氏一脸焦急的表情,继续指着文知艺骂。 「皇上让人教我们宫规,让我们学什么《女戒》,可她呢?哪儿有妃嫔去御书房的道理?臣妾听说皇上前些日子只宠幸她,怕是我们来了,皇上也把我们当作那宫里的摆设,独宠她一个了!」 娜仁不说话了,别的嫔妃虽然不敢如朱赫这般放肆,但心里多多少少也有这层担忧。 文知艺不慌不忙走到娜仁面前跪下。 「皇后娘娘,各位姐姐,你们的担心妹妹知晓。你们都在妹妹前面服侍皇上,比妹妹的功劳大,妹妹在众位姐姐面前,绝对不敢自专。可皇上是个英雄,他是注定要在天空中翱翔的雄鹰,岂会耽溺在后宫?」 这话说的连娜仁都忍不住点头了,其他的嫔妃没有说什么,但眼里也浮现出赞成之色。 文知艺随即又正色道:「皇上自入宫以来,为了朝政废寝忘食,若不是臣妾大着胆子时时提点,皇上就是铁打的身子都支撑不住。他身上的压力有多大,诸位姐姐就算不能完全理解,但应该也能想像出一二。这样的情况下,皇上哪儿还有什么闲心去赏玩美人呢?」 她眸光流转间似有点点泪光,用手绢拭了拭,继续道:「天下的百姓都在看着皇上,他是一步都错不得的。臣妾不过正巧在那个时候能为皇上分担一二罢了。」 接着转头看向文画和陈嫂嬷,示意她们捧着东西过来,又对娜仁恭敬道:「现在皇后娘娘回来了,这宫务印章、令牌与帐册,皇上早就叮嘱臣妾,今日便呈给皇后。」 第十八章 娜仁心中大喜,也顾不得再挑拨离间了,文知艺既然懂事,这次放她一马,赶忙让阿布接过来。 她亲自弯下身子,扶起文知艺。「是大家错怪你了,快点起来,解释清楚就好了。」 朱赫还要上前争执两句,却被章京氏一把扯住了袖子,顾不得其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我的祖宗,你别再说了,免得着了皇后的道啊。」 朱赫这才脊背一凉,前后想想才算回过神来。 皇后字字句句可不都是在挑拨自己跟文知艺闹事吗? 她刚才说的万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她可吃不完兜着走,而且那些话不单皇后、文贵妃听到,其他人也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若说现在大家都嫉恨文知艺,可以前的自己也是她们的嫉妒对象啊!她也经常得罪人,保不准谁就暗地里给她一刀,昨日皇上就训斥了她,今天再听她说这样的话,只会更加厌恶她! 可让她向那贱货道歉低头? 绝对不可能! 不管章京氏如何拽朱赫的袖子,她就僵硬地站在那里,直到大家都散了,她仍是一个抱歉都没说出口。 文知艺带着文画和陈嬷嬷出了皇后的寝宫,文画这才愤愤不平地说朱赫霸道,连老成的陈嬷嬷也觉得实在过分。 「娘娘,咱们就算再伏低做小,那个朱贵妃都能鸡蛋里挑骨头。她要想抢你的宠,去对着皇上使劲嘛,何必给你使绊子?」 文知艺轻轻一笑,淡淡说道:「她这种的反倒没什么,坏心眼我还能看得出来,只怕有那不会叫的狗,一咬起人来才要命呢。」 文画被主子一句云淡风轻又意有所指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询问地看向陈嬷嬷。 陈嬷嬷不敢吱声,只指了指皇后寝宫的方向。 文画这才恍然大悟。「娘娘,你是指……」 文知艺不准她说出来,只嘱咐两个最亲近的人。「以后万不可与皇后和朱贵妃的人顶撞,万事都要忍,我们才能在这个宫里好好活下去。」 陈嬷嬷和文画齐声道:「娘娘放心,奴婢知晓了。」 这边皇后的请安才散,皇帝那边就接到了汇报。 同福一五一十地把众位妃嫔说的话都告知鬼戎,鬼戎听到娜仁的话便脸色沉郁,不知在想什么,听到朱赫所言,又气得一下子站起身。 「这个爱嫉恨的女人,光会欺负弱小,竟然还怨起朕来了。朕的人岂是那些徒有其表的败絮能比得上的?!」这败絮自然指的就是文知艺的姐姐文知书了。「那文贵妃又怎么说?」 同福赶紧把文知艺后面说的一番话学了一遍,鬼戎眼里立刻有了笑意,到最后听说文知艺夸他是英雄、天上的雄鹰,又假托他的名义归还了宫印等,更是露出得意又满意的表情。 他心情颇好地对同福炫耀,「看到没?只有她一个知晓朕的想法,又明事理,知道给朕做面子。朕成天那么多事,哪里会去管后宫的事?但她一点也不贪恋权势,皇后才进宫第二日,就把手里的东西都交了出去,真是个小傻瓜,也不为自己多想想,朕怎么能不多疼着点?」 皇上这算是信任他了,第一次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就算这话听得同福下巴都要掉下来,但还是维持着一个奴才应有的表情,仔细倾听,再适时表现出同意的模样。 「皇上说的是,奴才在后宫伺候这么久了,就从没见过像文贵妃娘娘这般好的。」 鬼戎闻言笑了,不过没一会儿想到娜仁和朱赫,脸又冷了下来。 同福也不知道主子这又是怎么了,也不敢打扰,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站着去了。 今日晨起,文知艺醒得比平日早些,一睁眼,竟见到鬼戎还在。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就问鬼戎,「万岁爷今日不用上早朝吗?」 鬼戎正站在床榻侧,让陈嬷嬷伺候他穿龙袍。见她醒了,就转头对她笑。「今日晚些无妨。」 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 文知艺也没仔细琢磨,就接手陈嬷嬷的活,跪在床边帮鬼戎穿衣服,戴肩领的时候,为了配合她现在的跪姿,他还特意弯了腰迁就她。 文知艺笑出声来。「万岁爷这姿势可好?」 「调皮,竟然敢调侃朕。」鬼戎将她揽近些,低头看着她仔细给他系腰带,然后把自己亲手给他绣的香囊挂在腰上。 「万岁爷仔细些,这次的香囊可别再掉了。」文知艺系完香囊,抬头看他,眼睛里闪着点点的光,映着她雪白的小脸,煞是美丽纯净。 他忍不住就低下头去,高大颀长的身躯将她娇小的身子完全罩住,吻上她的小嘴。 在一大早,趁服侍的奴才们不注意偷个香吻,看着她整张小脸渐渐被羞涩晕满红霞,他的心情是再好不过了。 等终于亲够了,看她快喘不过气来,他才大发慈悲地放了她。 「你的万岁爷什么时候丢过你亲手做的东西了?还不是你闹着朕玩,把那香囊藏起来,故意不让朕找到。」他捏捏她雪嫩的脸颊。 「是不是不好意思送新的香囊给朕,故意找藉口?」 文知艺忍不住气呼呼地鼓起嘴巴,娇声道:「臣妾什么时候藏了?万岁爷就会冤枉人。」 鬼戎见她不承认,就扑上去呵她的痒,她全身都很敏感,立时尖叫起来,在床上像尾离了水儿的鱼儿般扭个不停。 「看朕给你找出来!坏丫头,那个香囊不想给朕是不是?朕非要找出来!」鬼戎上下搔她的痒,把她的小身子在床上翻了天的倒腾。 「呀!臣妾、臣妾没有……」 「你刚才偷偷藏起来,当朕没看见吗?!」他大手从她的襟口翻出了那个失踪的香囊,心道小狐狸弄的这些小动作真是培养情趣用的,这不就现成的例子吗? 鬼戎把香囊扔到一边,一双虎目射出炽热的光芒,紧紧锁住压在身下衣衫不整的小女人,见她俏脸粉红,罗衫凌乱,前襟有些敞开,里面水绿色的肚兜上一双鸳鸯好不恩爱,裹着她两团娇软,乌黑的长发散乱在大红枕上,把他迷得一阵心跳快得离谱。 「朕真不想离开你。」 她吃吃笑着。「不行,你可是皇上呢,哪能整天就想着吃臣妾的胭脂。」 「嗯,是想整天只吃着你的胭脂没错,你小嘴上的胭脂怎么就那么香甜呢。」 说着,他又吻上来,凶猛的吻吮得她唇瓣都有些麻了,侵略性十足,一双大手也覆上了她的胸口,毫不怜惜地揉 捏。 唇移到她耳边时,他呼出的热气喷到她脸侧,让她敏感地起了鸡皮疙瘩。 「你那里长大好多,都是朕的功劳。」 「怎么是万岁爷的功劳了?」她尽量克服羞涩,小声反驳。「是臣妾自己身体发育,万岁爷真坏,连这样的功劳都要抢。」 「没有你的万岁爷疼你,你能长大这么多?行房时也不再喊疼了,朕的小艺娘到底是长大了呀。」 这男人实在太色太坏了,文知艺彻底败下阵来,不好意思反驳,只垂了长长的睫毛,露出娇态来。 鬼戎与她缠绵不断,外面的同福便大着胆子催人。「皇上,早膳到了。」 「传进来吧。」他自己起身不算,还要硬拉着她一起起来。 文知艺拗不过他,只得叫陈嬷嬷和文画伺候她穿衣梳妆。 鬼戎见饭菜还没摆好,就饶富兴味地站在她后面看她打扮,一边跟她闲话家常,「艺娘可知为什么近日朕去得晚些也无妨?」 文知艺就在镜子里瞥了他一眼。「为何?」 「十月初八快到了,大夏人大概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日子,但却是我们青金的大节日,叫「旅庆节」,艺娘可知道?」 鬼戎让文画到一边去,亲手拿了一朵素净的芍药绢花插在她鬓边,离开时亲了亲她的鬓角。 她甜笑着望了他一眼,答道「臣妾以前在书里看过,大约记得是青金部族第一次统一的日子,是青金最重要的节日。」 「正是,朕昨日提起,还有些大夏臣子奏议反对,说这个日子并不是三族共有的,劳民伤财,让朕三思。」 鬼戎说着,脸就有点阴沉。「你们大夏人说祖宗规制不可变,难道朕这里的规制就要废除了吗?那跟着朕打江山的青金兄弟会有多寒心?」 这个文知艺真不好置喙,便不接这个话题,岔开道:「那皇上今日不早朝是生那些臣子的闷气了?」 她只是开玩笑,没想到鬼戎真的「哼」了一声,牵起她的手走到外室用膳。 「朕只是让他们好好在宫里的书库看看典籍,学学圣人的礼仪和规矩,他们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 说完,便看到文知艺坐在那儿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他安抚地拍拍她。「莫怕,你父亲还不敢直接跳出来跟朕对着干。」 第十九章 文知艺这才放心,他父亲善钻营,是那种顺势而为的人,给的权力太大,他一定会闹出乱子,虽然皇上上次给了定心丸,她还是有些担忧。 「那臣妾就放心了。臣妾不求家族荣耀富贵,那些都是虚的,只求父亲母亲能安安稳稳到老便是。」 鬼戎点了点头,给她夹了菜。「等旅庆节那日,你叫你的母亲和姐妹进宫来,好好热闹热闹。」 文知艺的筷子停了下来,鬼戎有所感,捏了捏她的小脸,深邃的眼睛看着她道:「你亲生的姨娘也叫进来一起。」 文知艺心猛地一缩,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在鬼戎还没反应过来前,她已蹲跪在他膝前,想开口表达自己有多么感激、多么感动,但心里翻腾得厉害,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鬼戎赶紧扶她起来,手指将她脸颊上的泪拭乾。「这是好事,怎么就哭了?」 她主动偎到他怀里。「臣妾是感动,觉得皇上对臣妾实在太好了。」 鬼戎暗讶,只不过叫她姨娘进宫来陪陪她说话,他一抬手的事而已,就让她这样感动,她也太容易满足了吧,遂拍拍她肩膀。 「你若喜欢,常常叫你姨娘进宫便是,不值得你掉泪。」 想了想,文知艺还是摇摇头。「臣妾先谢谢皇上,但臣妾已是皇上的人,招人进宫总要符合规矩,姨娘毕竟只是父亲的妾,臣妾就算再想也不能坏了规矩。这次能趁着宫里大宴让她进来看看,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鬼戎不由得笑她。「你这小古板,成天追着朕规矩来规矩去的,什么规矩到你那里都比天还大了,连朕都要拘着。」 文知艺桥嗔地瞪了他一眼,很有理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今儿个臣妾倚仗着皇上的宠,在这宫闱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明儿个谁再被皇上宠上,比照着臣妾来,这宫里就没规矩了。若让臣子们知道,要怎么看皇上?一屋都治不好,怎么治理天下?」 他无奈地说:「你呀,朕宠你一个就够了,哪还有余力再去宠别人?朕看先治治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小东西才成,免得什么道理都被你占了去!」说着,就用大手捏着她的小下巴,作势要抽打两下。 文知艺见他心情好,脸上表情也是玩闹的样子,大着胆子,轻轻咬他的虎口,把鬼戎弄得心口酥麻一片,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那后宫的印记真不该还给皇后,让你这个不近人情的小古板管着才是,就算管出事情来,闹到朕面前,这张小嘴把理都占全了,朕也要被你唬住,什么都向着你。」 这个她可不敢接话。 皇上这么说虽然有些玩笑性质在内,也是因为皇后不熟悉宫务,这段时间三天两头出错,虽没出什么大乱子,可小错不断,不是月俸分错了,就是膳食没按照位分来,皇上知道后,每次就要在她面前说几句「皇后精明的都不是地方」、「没脑子,蠢。」之类的话 「朕让你协理六宫事宜可好?」这话他可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有此意。 文知艺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奴懒得很,没事就喜欢看看书,晒晒太阳,绣绣花,整天没事想想做什么好吃的喂饱万岁爷,等着万岁爷晚上来奴这里说话。」 「艺娘过得好悠闲啊,朕都有些眼红了。」 她于是昂起小下巴,仿佛多了不起似的。「这点万岁爷可是比不上奴,奴有个努力的好丈夫依靠,才能过得如此惬意,万岁爷要去哪里找依靠呢?」 鬼戎的眼神深邃起来,明显被她的话感动了,脸上也不是平时那种看不出太多情绪的表情。 这样的他,看起来有些像孩子。 文知艺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用瘦弱的双手圈住他,让两人靠得更近。 他亲了她雪颊一下,低头深深地看她。「朕有艺娘可以依靠,艺娘只要永远这样依靠着朕,朕就觉得很开心了。」 文知艺傻傻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隐晦地示爱了,心脏跳得厉害,声音大得吓人,他们靠那么近,真不晓得他有没有听见这声音。 看她那傻样,鬼戎贴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不说话?舌头被谁吃掉了?」 她这才找回说话能力,可张了张嘴,话没说出一句,脸儿先红了,实在是这人的眼光让人招架不住,那么深邃又充满情意,让人心里窃喜的同时,又慌得不成样子。 她脑子里乱糟糟,也说不出什么,哼哼唧唧半天,再不敢看他,垂了脑袋,细细地「嗯」了一声。 他起了逗她的慾望。「嗯什么?艺娘是愿意当朕的依靠,也愿意什么都依着朕了?」 「奴都听万岁爷的。」她才点完头,就觉得不对,怎么变成什么都依着他了? 傻乎乎地抬起头,她眼带疑虑地看着他,但都点过头了,也不敢说什么辩驳的话。他是皇上啊,自然什么都要依着他,可又觉得自己被,悪了。 他笑了,眉眼都仿佛要飞起来一般,抱着她舒心地道:「咱们以后就要这样,有什么话都要告诉朕,朕有烦恼也告诉你,不能互相瞒着,生了戒心。」 这样,她会越来越依赖他,从而爱上他吧? 在权力的巅峰之上,在这深宫之中,有哪个女人是单纯只爱他这个人的呢?争夺他的宠爱,无非是想巩固自己和家族的利益,他看到了她不一样的地方,对她动了心,只希望她永远保持这样,让她能在朝夕共处之中彻底地爱上他,完全成为他一个人的。 可鬼戎却没有想到,让她沉沦的同时,自己也深陷其中…… 【第七章】 十月初八还没到,有人却急了,三天两头地往她这里递帖子。 文知艺看完手里的信,再看看梳妆台上一叠的拜帖,眉头皱了起来。 她的好三姐,措辞一封比一封大胆,这一封就直接威胁了。 皇上封赏的时候,也赐了她侧妃的头衔,虽不似从前风光,倒也不算辱没了她,再说大家以前又不是什么推心置腹的姐妹,这么拚命要进宫来见她,到底在想什么? 陈嬷嬷站在文知艺后面,正用美人锤给她捶肩膀,瞟了眼那信上的内容,小声对文知艺道:「娘娘,奴婢看侧妃的意思,莫不是娘娘不宣她入宫,就是娘娘心里对她有怨,她更要时时写信以表忠心?」 文知艺把信放到一边,叹了口气,「还不是以退为进!钝刀子割不了痛快,只是磨人的肉疼。」 「娘娘如今是贵妃,不必将她看在眼里。」 她摇头。「我就是在高位,也永远是文家的庶女,她娘才是正宫夫人,我姨娘的主子。」 「那……」陈嬷嬷看左右无人,凑近文知艺的耳边,轻声道:「娘娘索性与她闹翻,依着娘娘现在的身分地位,夫人那里必定不敢为难姨娘。」 「不让人死,却让人活得比死还痛苦的方法多的是,毕竟我在宫中,姨娘还是文家的人,我哪能看到姨娘平时怎么过活?加之时机也不成熟,我若到皇上面前诉苦这事儿,皇上即便帮着我,也没个正经的理由把姨娘捞出来。何况如此一来,皇上将成什么了,居然插手一个大臣内院的事?咱们需谨慎行事,现在先低低头没什么。」 陈嬷嬷退后半步。「还是娘娘想得周全,奴婢想错了。」 「我压着她,就是不想她以为我这么容易就听她的,也激着她的脾气再大些,人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必定会犯错,到时候见机行事,事情方可解决。」 听自己从小奶大的主子这番见解,陈嬷嬷心里高兴,却也五味杂陈。 娘娘这么聪明,又有皇上宠着,她不用再担心她在这宫里活不下去了,可才十七岁将到的人儿,本该父母宠着,天真无邪,娘娘却事事谨慎,思前顾后,也太伤神了。 「想必侧妃那里还不知道十月初八的事情,等下我写封信,让她十月初八与黑达大王爷的正妃一起进宫便是。」到时人多,大家都看着,她也必定没什么机会与她私下见面,也算避开了。 转眼间十月初八便到。 宫里从前天就忙碌起来,到处都看得到宫人在打扫、挂彩灯的身影。 文画也带领着宫女和太监把她的寝宫打扫得乾乾净净,现在她开始常住自己的宫殿了。鬼戎倒还是老样子,有时传个手谕便让她去清泰宫伺候,但在她央求过后,终于答应她不用再来御书房。 可他换了个方式,把临着她寝宫前面的一处宫殿辟为书房和武室,取了名字叫「静思殿」,他平时上完朝,自己的寝宫也不回,便到这里来批改摺子、修习武术,晚上也大多宿在这里。 这是对外的说法,后宫中谁不知道,这静思殿的后门就正对着文贵妃的寝宫大门,抬脚就到。 第二十章 皇上晚上睡在哪儿,别人不知道,娜仁可是一清二楚,那敬事房的册子上,满满的都是文知艺的名字。 每回敬事房把嫔妃承宠的册子送来她这里用皇后的凤印,她一打开那册子就恶狠狠地盯着,一口血都能喷上来,心情总要抑郁好久。 可皇后的权势很快就让她转移了视线。 这次十月初八的旅庆节,一切都让她舒心。以前这样的日子总有朱赫来跟她争,必定要插手,可她现在失了皇上的宠,想凑上头来也没有什么办法。 开始她还担心文贵妃,不过她把宫印奉还后,除了定时的问候请安,竟再没半点动作,让她能在这个举国欢庆的节日里好好逞一把皇后的威风,在匈狄的亲族面前扬眉吐气。 娜仁端着酒杯,坐在高位之上,端庄地笑着,她身边坐着皇帝,两个人的位置并靠在一起,偌大的广场之下,皇亲、权臣及他们的内眷伏低着身子,仰望着她的身影。 就算是皇上再宠爱的文贵妃,曾经宠爱过的朱贵妃,此时也要坐在低她半阶的位置,以示自己低一等的身分。 娜仁从来没有这么直接感受过皇权的伟大,仿佛天下都要在她底下卑躬屈膝,这个与皇帝龙椅并存的风椅之上,开出了黑色的慾望之火,张开惊人的大嘴,把她彻底俘虏了。 娜仁陶醉在自己的想像中,有人却嫉妒文知艺嫉妒得发狂。 鬼戎吃一口菜,便对着文知艺举起酒杯,也不管她喝不喝,自己心情大好地灌下去。 文知艺每次只抿一小口,几轮下来,她半盅还没抿完呢,鬼戎已经喝了十几杯,而且他的酒杯有她五六个酒盅那么大。 期间,还有他的兄弟们和大臣们敬酒,他也是来者不拒。 文知艺实在忍不住,就小声地劝他。「皇上,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就醉了。」 他就笑着对她招手,她自然不会过去,撇开头,却发现朱赫在对面瞪着她,一脸嫉恨的表情,她只得再转回头看向皇帝。 鬼戎再灌完一杯,脸已经红了,开心对她说:「文贵妃怎么才喝了这些,朕已经喝了好多了。」 文知艺心想皇上明显醉了,皇后也真是的,在旁边也不劝着点,表情空空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想上前去阻止,无奈当着大家的面不敢上前,看他越发喝个没完,担心万一等下耍起酒疯来可怎么办? 「文贵妃,你过来,朕等着你亲手敬一杯酒。」他对她勾勾手指。 文知艺无奈,只得跟他打商量。「那臣妾敬了皇上的酒,皇上喝完这杯就再不能喝了。」 「好你个文贵妃,这么大好的日子都要管着朕。」鬼戎摸了摸下巴,其实他只是微醺,但还没到大醉的地步,这点的酒量他还不放在眼里。可文知艺的关心,实在让他舒坦,便逗着她道:「好好好,朕都听你的,过来与朕敬了酒,朕便不喝了。」 文知艺只得起身,莲步上前,弯着身子给他倒酒,他却一点也不老实,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竟掐了她臀肉一下,让她差点惊叫出声,手里的酒壶都要掉下去了,幸亏他手快,扶住了酒壶,她才不致于出丑。 可他们之间的互动都被娜仁和朱赫看了个清楚,娜仁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反正一脸平静,朱赫却咬牙切齿,恨不得能扑上去撕了这个勾搭人的狐狸精。 她再也忍不下去,暗地里对站在身后的章京氏使眼色,章京氏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章京氏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小园子里,一个小宫女跑了过来,她塞了些银子到对方手里。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小宫女只点点头便离开了,只见她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原来是站在文知书身后的。 此时文知书一直盯着上头,不知道在瞧什么,一张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不甘心的表情。 小宫女探头,远远的虽然瞧不清,却看得出来皇上和文贵妃之间的氛围很是暧昧,皇上也散发着与平时不一样的感觉,让人觉得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 小宫女还没收回视线,便听到文知书喃喃低语道:「那本该是我的,怎么会让她……」 她的声音虽小,但坐她旁边的王妃仍是听到了,转过头来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宫女捧着酒壶,上前给王妃添了酒,王妃没好气地道:「去给那个没长脑子的人添上一杯,什么场合竟敢胡说八道,皇家岂是她一个小小的侧妃能窥探的?」 小宫女低头道「是」,转头见文知书娇颜煞白,气愤难当,就要张嘴反驳,她立刻凑上前去—— 「哎呀!」一壶酒全部倒在了文知书身上,令她惊叫出声。 尖叫声招来了附近女眷们的注意,文知书瞪了小宫女一眼,咬牙低声骂道「你怎么做事的?笨手笨脚,脑袋不想要了吗?!」 王妃讥诮地看了她一眼,嘲讽道:「自己造业自己担,我看着明明是你生气,没头没脑撞了上去,这宫女何错之有?」 见那小宫女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妃又道:「这是什么场合,你以为是在王府吗?容你横着走也没人敢管?还不快跟着去换衣服,等宴会结束,你这个样子怎么给皇上和娘娘们磕头?」 文知书一肚子火却没法发泄,等冷静下来,想想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身上的衣服换下。 幸好她有准备,让文琴备了替换的衣服在随侍的嬷嬷那里,只是嬷嬷身分低,只能在下人房候着,便嘱咐文琴先去拿衣服。 文知书扭过那小宫女,恶狠狠地瞪她一眼。「现在先饶你一命。」 意有所指地瞥了王妃一眼,又转回头对她道:「赶紧引我去个方便点的地方。」 她不能以这种失礼的样子被人指指点点,只能先找个地方等着,再使这小宫女把文琴找来。 小宫女颤抖着声,脸色惨白得吓人。「侧妃饶命,奴婢这就领你去。」 这文知书才走,那厢鬼戎也喝得差不多了。 章京氏走回来,对时刻盯着皇上的朱赫点点头,她便知道那边人已经到位,就差皇上了。她已计画了一段时间,既然那狐媚子占了皇上的心,那就让她也嚐嚐什么叫背叛的滋味。 尤其这个背叛她的人还是她的亲姐姐! 朱赫只要一想到文知艺未来失宠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痛快! 她起身,对皇后和皇帝躬身一福。「臣妾先失陪一下,去去就来。」 鬼戎不在意地扬扬手,朱赫便扶着章京氏的手往外走,见四处没人了,才问章京氏,「那个女人可安排好了?」 章京氏点头,「娘娘放心,毫无破绽。那小宫女也不敢乱说话,收了咱们的银子,她娘的病才治得好,她自己还要保着命,才能出宫去见她娘呢。万一事发,她一定会咬定自己去取衣服,是这文侧妃乱跑,故意闯进了皇上的地方。」 「那文侧妃我远远看了一眼,真是个美人儿,比那庶出的文贵妃美多了,听说她当时被囚禁在废宫里,只剩一口气了,想必美貌也失色不少,要不然她们两个摆在一起,皇上怎么可能挑中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章京氏附和道:「可不是,奴才打听到,以前是姐姐抢妹妹的宠,想必那文贵 妃是长期被压制,逮着了机会报复回来,把姐姐的好运道全夺到自己这边来了。」朱赫挑唇,笑得阴冷。 「所以曾经宠冠六宫的那个怎么能甘心?见到皇上,她要是老实,我也算白费了这些日子的用心,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要是她有半点异心,皇上现在这样醉,兴致也高,见到美人岂有不临幸的道理?这丑闻闹出来,文家一个也别想跑,大王爷向来敬重皇上,自然会把美人奉上……」 章京氏把朱赫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等那文侧妃进宫,两姐妹自然会争破了头,到时得利的只会是娘娘。」 朱赫听了,刚才还阴森森的脸色,一瞬间如春花盛开,重新走回宴会场。 鬼戎自招手让文知艺去倒酒后就小动作不断,一会说有些醉,要她倒杯茶,一会说这菜不错,要她过来嚐嚐。 她哪敢?皇后和朱贵妃都虎视眈眈呢! 「文贵妃,你脸儿红红的,可朕明明没怎么见你喝酒啊?」他又开始调侃她了。 幸好这皇殿玉阶离下面的权贵大臣有好一段距离,皇上的声音也传不了这么远。否则,她可顾不得什么规矩了,一定告退离开。 怎么喝点酒,就变成无赖了呢? 文知艺装不理还不行,鬼戎立刻指使同福。「去,看文贵妃在那做什么,怎么朕说话,一直给朕后脑杓看呢?那些歌舞有什么好看的,是听不到朕的话吗?去告诉她,说朕问她呢,没见喝多少酒,怎么脸就红了?」 第二十一章 她恼死了,早先就不敢去看皇后和朱贵妃的脸色,这下子是连往两个人的方向看都避免了。 他是真醉还是假醉?说醉,可一双黑亮的眼睛那么清明,说没醉吧,净说些胡话。 文知艺正欲大着胆子,请求皇上去后面稍事休息,喝点醒酒汤,有人却比她更快一步。 朱赫娇媚的嗓音说道:「皇后娘娘,臣妾看皇上太高兴,喝得也太多了些,还是让小奴才扶出去散散酒意吧。」 娜仁也同意。「皇上先休息一会儿吧。」再这么下去,指不定等下要闹什么大笑话。 文知艺拚命点头,巴不得他赶紧走。「皇上快去吧,省得皇后娘娘和臣妾等担 忧。龙体重要,等下群臣众女眷还要跪拜呢。」这个样子哪能够给臣子们看见,皇帝都爱面子,他肯定也不愿意。 鬼戎看她那个嫌弃的样子,心里暗笑。不过自己也是真的有些醉了,既然在这里惹她嫌,他便去偏殿歇息吧。 扬声唤同福,同福立刻领命扶着他下去。 进了偏殿,他的头就更晕了。香炉里的香是平时惯用的,可这空气中似乎还掺杂了一点其他的味道,他不是很喜欢,不由自主想起文知艺。 她爱泡花澡,却不爱挂香囊,所以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幽香,离得远了闻不到,近了就能闻到一点儿,再贴着细瓷般的肌肤深深细嗅,那香味像是能从他的鼻子钻到心眼里,香得让他闻了还想再闻,总觉得闻不够。 可这个味道太过浓郁,闻着就让人发昏。 鬼戎皱起眉头,同福去给他拿醒酒汤了,就随口唤人来。 「来人,把香炉撤下去,将窗子打开。」说完就闭上眼,坐到一旁的椅上。 闭目养神之际,就听见有阵轻轻的脚步声靠过来,那香味竟更深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只觉得一个人扑过来要扶住他,他下意识一碰,才发现这不是太监。难道是宫女? 他正要撑开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来看,就听见那嗓音娇声道:「皇上,你醉了,臣妾扶你去榻上歇息。」 鬼戎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就见是个有点眼熟的漂亮女人,却梳着妇人头,看头上佩戴的首饰并不像宫女,关键是,她身上只着了中衣,外裳是披散着的! 难道是有心勾引他?还是谁设的局? 鬼戎想到这儿心里一阵恼怒,一把推开她,怒声道:「你是谁?」 「哎呀!」文知书顺势倒在地上,大声娇呼,眼里立时滚出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她本来就美貌无双,现在看着更是楚楚动人,勾人怜爱。 「皇上,臣妾是文知书。」她爬到他面前,抱住他大腿,哭着道:「臣妾在宴席上被宫女用酒泼湿了衣服,被引到这里换衣服的,却不想皇上也来了,臣妾本想退避,可皇上叫住了臣妾,臣妾见皇上要摔倒才斗胆上前扶了一把,请皇上宽恕臣妾惊驾之罪!」 她说得可怜,却抬起头痴痴地看他,眼底一片仰慕之情,这样的姿势使得她姣好的身材更加玲珑有致,无不是魅惑男人的顶尖手段。 又是一个贪恋权势的女人! 鬼戎斜睨着她,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直白地问:「你可是恋慕朕?」 文知书咬着唇,故作羞涩地低下头,轻声道:「臣妾知道这样大逆不道,但臣妾确实爱慕皇上。」 鬼戎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怎么第一次朕见到你与文贵妃时,朕问你们谁是文昭仪,你却把文贵妃推了出来呢?」 文知书一怔,当时一片混乱,她以为被抓去是要砍头或被凌辱的,怎么可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分?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那么愚蠢,推开了到手的荣华富贵,现在文知艺那女人正受宠,父亲眼里哪里还有她的存在? 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骑虎难下,她不如豁出命去试一试,以她的美貌和手段,文知艺那个庶女哪里是她的对手? 文知书思定,摆出更加柔弱可怜的姿态,痴痴地望了鬼戎一眼,将侧脸贴在他的腿上,轻泣着说:「怪臣妾当时有眼无珠,识不得真龙,可臣妾原本是想救妹妹一命!」 救命?简直是笑话! 她当他又蠢又好色吗?喝了酒见了个美貌的女人,就糊涂到不辨是非了? 鬼戎心中怒火已起,十足厌烦,恨不得将之一脚踢开,但念着她是弟弟的女人,又是艺娘的姐姐,到底捺下性子,听她还有什么诡辩。 他顺气后,冷冷问道:「你要救文贵妃的命?这么说来,朕和文贵妃倒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文知书正陶醉地想像皇上被她的陈情感动,又被她的美貌俘虏,马上就会宠幸她,然后她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又像以前一样独宠后宫,连现在耀武扬威的文知艺都要被她压在底下。 她只顾着作美梦,哪里感觉得出鬼戎的怒火?如果是机灵的人,现在早认清楚了形势,抱着皇上的大腿苦苦哀求,兴许还能全身而退,可她偏偏蠢得无可救药,急着在皇上面前表功。 「皇上,文贵妃是臣妾的妹妹,姐姐自当是要保护妹妹的。当时皇上没有禀明身分,臣妾惊慌,想着昭仪的分位到底要比才人高,文昭仪宠冠后宫的名声也早已传扬了出去,如果让妹妹顶替了臣妾的身分,或许她逃脱的机会比臣妾大……」 文知书不敢说下去了,因为她越说越觉得气氛不对,周边的空气像是结冰了一样,那股压力正是来自高高在上的鬼戎。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自说自话,皇上根本不发一语,这下几乎不敢抬头,只觉得他锐利的视线剌得自己头皮发麻,连手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鬼戎极讨厌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她当时怕死,让艺娘顶替她,艺娘却一声不吭,不为自己辩解,两个人一比,高下立见。而这无耻的女人竟然颠倒黑白,把自己当个昏君一样欺骗,鬼戎觉得此女野心太大,在黑达身边也不安全,再不能留,心中顿起杀机! 凝滞的冰冷让文知书再也忍不住地打破沉默,她抖着嗓子说:「皇、皇上……」 鬼戎挑起她的下巴,刀砍斧凿的俊脸冷酷无情,他挑唇冷嗤一声,满眼的轻蔑,文知书终于知道,这个男人从头至尾都没被自己迷惑住,心下一凉,腿一软,瘫倒在地。 可他却用力捏着她的下巴,没有像逗文知艺那样温柔,虽然握着她的下巴不让她逃开,却是舍不得伤她的。但这个女人可不是艺娘,他毫无怜惜之情,甚至觉得这女人是个祸水,可能会害了他心爱的女人和弟弟。 文知书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被扭断了,却逃不开他恐怖可怕的瞪视。 「你就是用这番说词迷惑黑达相信你,是吗?」 她想摇头,想说不,可是既做不到,也说不出口,她的小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一个自不量力的女人,当日你跟文贵妃一起,就算你说你是文昭仪,朕也不会要你!你现在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王爷的侧妃,你有几条命,竟敢擅闯朕的地方,厚顔无耻地勾引朕,你藏的是什么心?!」 文知书眼前一阵黑,皇上这明明就是动怒了,要她的小命啊!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想死啊,她不要死啊! 在文知书即将丢命的关键时刻,门外却响起女子的声音,是朱贵妃。 朱赫见皇上去了良久,便禀告皇后,说要去看看皇上,担心他身体不适,也替皇后转达一下关切之情。 娜仁欣然点头,朱赫把文知艺也硬拉来了。 在皇后面前,还有这么多人盯着,自然不想让外人坐实了两个贵妃之间不合的传闻,文知艺便点头跟了过来。 两人走到偏殿,就看到同福和几个服侍的小太监端着醒酒汤,却低着头,一副很紧张的模样,文知艺便知道里边出了事,不由得心头一紧,有点担心起来,再转头看朱赫,却见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似乎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同福一见两个贵妃连袂而至,里头又闹成那样,心知必定是不好收拾的场面。奴才最怕遇到事情,尤其是皇帝近前伺候的奴才,皇上高兴了是大赏,皇上不高兴了,第一个找气撒的也是他们。 「你们怎么不把醒酒汤端给皇上?这药都快凉了。」朱赫问道。 几人立刻行礼,同福回道:「奴才见过朱贵妃、文贵妃,里面、里面……」 文知艺是真的不想进去,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正欲找个理由走开,朱赫却强势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文妹妹,都走到这里了,也不知道这帮奴才在怕什么,皇上平时那么宠你,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第二十二章 文知艺不好找藉口推脱,只能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只是皇上歇息,我们不好打扰,我也是担心得很。」 「那我们就进去看看。」朱赫也不给她反驳的时间,扬高了嗓音朝里面喊,「皇上,臣妾与文贵妃来看你了,皇后担心皇上龙体不适,特嘱咐我们两个过来伺候,皇上,臣妾们进来了。」 说完也不待里面回答,硬拖着文知艺走了进去。 文知艺身材娇小孅弱,哪里是朱赫的对手,脚步有些踉跄,差点被自己给绊倒。 进了门后,她方站定,整理好衣物,待气息平定,才感觉出气氛诡异。就连她身边的朱赫都愣在原地,动都不动。 文知艺一抬头,视线正对上看过来的鬼戎,被他眼里的阴狠冷驽惊住了,再仔细一看,他手里抓着一个女人的脖子,那女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整个人呈现诡异的姿态,人的脖子再长也有个限度,这种样子被人掐着,她毫不怀疑,下一刻,那女人的脖子也许就要断了。 她正要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却听朱赫连声惊叫。「皇上,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哪来的女子?你们、你们……」 朱赫似乎就是来搅局的,也不怕皇上震怒,一步走到那垂死女子面前,看了一眼,惊道:「这不是大王爷的侧妃,文贵妃的姐姐吗?」 她往文知艺看过来。「你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她可是你的客人啊!」那口气似乎是文知书出现在这里,文知艺应该是知情的样子。 文知艺身子猛地一抖,眼神来回在鬼戎和文知书之间梭巡,两个人衣服都很散乱,姐姐披着头发,皇上头上的帝冕也拿了下来,龙袍大敞,脖子上的领扣也解开,姐姐更不用说,外衣丢在地上,只穿着中衣,楚楚可怜地跪在那里。 她心头立时如万针穿剌,鼻子一酸,剌得眼睛疼痛,眼泪就要流下来,但仍死命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能保持面上平静。 她木着脸说:「朱贵妃问我,我也想问问皇上和姐姐呢。」 文知书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文知艺突然出现,那就是活生生的救命稻草,她哪里会放过? 趁着皇上松手,她没命地往文知艺的身边爬,哭叫着。「妹妹救我,妹妹救我,皇上要杀我,我不要死啊!」 文知艺看向鬼戎,语气冷静地问:「皇上,能告诉臣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跟一个女人解释?这可不是他的风格。而且文知艺不信任的眼神,让鬼戎心里也起了怒火。 那小脸对他从来就没这么冰冷过,好像她直接给他定罪后,占着自己有理就要质问他、蔑视他。他可是皇上,九五至尊,今天莫说他没宠幸她姐姐,就算他真宠幸了,她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态度。 朱赫见识过鬼戎以前对待女人的不在意,文知艺自跟了鬼戎就被捧在手掌心。没见过他的恶劣,自然会仗着他的疼宠问出不该问的话,而她要的就是这个。 好戏看到现在她也够了,再看下去,说不准会延祸到自己身上,也会惹得皇上怀疑,于是朱赫蹲身行礼。「皇上,看来你跟文贵妃姐妹有要事相谈,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鬼戎心里正烦躁,又怨她带着文知艺过来,不禁冲口而出:「滚!」 朱赫脸色煞白,心里不服气,却不敢辩解什么,快步退了出去。只站在门口咬牙切齿地往里瞪。 最好那两姐妹这次触犯龙颜,一个死一个被废,方能解她心头之火! 此时的鬼戎,觉得自己堂堂的皇帝,竟被个女人逼得尴尬无比,心中不可諝不火。 他不答话,文知艺却不像平时般顺从,像是看不到他铁青的脸色,逼问道:「皇上与姐姐发生什么事?为何要置姐姐于死地?」 姐姐的美貌她自叹不如,这种情形之下,两人没发生什么简直毫无可能,他是皇上,虽然她自跟他以后椒房专宠,可也不会真的傻得以为他日后就只有她一个女人。 可笑自己平时想到这里还觉得没有什么,只要皇上不忘了她,等她有了孩子后,她把注意力放到孩子身上便是,可今天直接面对,那种背叛感和嫉妒几乎让她灭顶。 而且那个女人还是自己的亲姐姐,那个根本不把她当妹妹看的姐姐! 她以为他了解她的处境,知道她的可怜,可现在这个样子,她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测,他在酒醉之时宠幸了姐姐,等酒醒之后又后悔,要杀了她? 她平时很理智,现在却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既不想面对,也不愿面对。 「皇上不说,就是臣妾不该知道对吧?那臣妾也同朱贵妃一般,滚就是了!」文知艺第一次跟别人赌气,而且还是很不明智的跟手握她生杀大权的皇帝赌气,她知道自己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了受伤的感觉。 文知书见她要走,哪里会肯,她还得靠这丫头救命呢。「贵妃娘娘,求你救我,我没做什么,皇上却要杀我!我若死了,我娘怎么办?她若伤心起来,我真不知道她会如何,若做下什么糊涂事,家里的人要怎么活下去?」 文知艺脚步一僵,这才想到姨娘。如果文知书出了事,大太太一定不会放过姨娘的! 见她要走,鬼戎也来拉她,虽然生气她质问自己,可也不愿让她这样气冲冲地离去。 可他刚碰到文知艺,她就反射性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鬼戎的脸色瞬间变黑,自出生以来,他何曾受过这种对待?他不怒反笑,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将她圏进怀中,捏住她下巴,强迫她看向他。 「你竟敢这样对朕说话?朕是谁?天下之君!你一个后宫嫔妃竟敢不屑于朕,你有几个脑袋敢看不起朕?」 文知艺被迫抬起眼睛看他,满脸失望、生气、愤怒。「皇上是不是也要杀了臣妾?」 她一直强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终于滑落下来。 「臣妾真的厌了,这宫里的一切都压得臣妾喘不过气来,臣妾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就怕下,刻惹到了高位的人,性命不保。臣妾也是人,还是一个弱女子,经历国变,从前朝的才人变成皇上的贵妃,人人都道臣妾幸运,可臣妾宁愿不穿锦衣,不戴华饰,只求安稳平静的生活。 「可皇上,臣妾身在深宫,没有一天不害怕,怕皇上如今天这般翻脸不认人,怕臣妾被躲在暗处的嫉妒暗箭夺了性命,如果一个贵妃之位带来的就只剩下害怕、算计,臣妾要它何用?!」 她竟然敢说不要这个贵妃之位! 鬼戎大怒,手已经扬起来,文知艺虽然生气,可也知道怕,他那么高大强壮,蒲扇般的大手高高举起,似乎就能遮盖住她整个天空,如果自己承受了他这一巴掌,牙落跌倒都是轻的,说不准小命就这么没了。 但转念又想,没了也好,省得看到这些让人伤心的事。 文知艺咬着牙,闭上眼睛,认命承受他的怒火。 她只觉得一阵风从脸侧刮过,然后「砰」一声,耳侧传来肉拳击打墙壁的声音。 她连忙睁开眼,往旁边一看,他的拳头深深陷进墙壁里,四方爬开来的长长裂纹,显示他用了全力来发泄内心的愤怒。 看着拳头上鲜血四溢,文知艺心里又疼又难过,却倔强得抿紧唇,一句话都不说。 鬼戎靠近她,像平时贴近她耳畔,可这次说的却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恶毒到伤她心窝的话。 「朕有眼无珠,没想到贪新鲜宠爱一个大夏女,竟让你的胆子大到如今地步,朕告诉你,这个贵妃你愿当就当,不愿当也得当,你还得给朕诞下皇子,让青金和大夏的血脉紧紧地结合在一起,让朕能好好地统治这个天下,这才是你的本分!」 文知艺的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脸,往日的亲昵、他的疼宠就像个天大的笑话。 她身子一软,差点跌坐下去,他拉住了她,大手一点力气都不收敛,捏得她生疼。 这才是真正的他吧——冷酷无情的帝王,他的心中只有皇权,女人只是他达到目的的手段,再如何宠爱也只是当小玩意儿一样,好的时候如何宠都不为过,一旦涉及到他的帝王尊严,他的残忍就原形毕露。 她拂开他的手,深深拜倒,命令自己不要哭,冷静下来。 「皇上说的是,臣妾刚才是嫉妒了,一时失态,还望皇上原誧.臣妾以后,定谨遵皇上的旨意,为皇上的大业倾尽全副心力。求皇上原谅,臣妾这就离开。」 她冰冷知礼,一下子就与他隔了千山万水,明明是听他的话,也合规矩,可鬼戎心里就是暴躁难受,想让她也试试自己现下的感受,于是拉住了她,开始口不择言。 第二十三章 「你别走,朕还有话要说。」 文知艺停下脚步,却垂着眼睛,怎么样也不肯看他,那姿态让他更气,忍不住口气就更恶劣。 「不要装得很高尚的样子,朕倒要问问你,你姐姐明明是你的客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里是朕的地方,她一个外妇如何能进来?」 难道皇上忘记姐姐曾是这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妃吗?皇上的寝宫只要懂得避开巡点的守卫,再觑个空偷跑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文知艺心知姐姐真的有可能这样做,但说给皇上听,只怕她性命不保,自己为了姨娘,不能不护着她。 就在文知艺发愣的时候,文知书看准时机,知道此时不自救,再也没人能救她,便膝行至文知艺面前,一手扯着她的裙裾,拚命磕头。 「皇上说的是,那引臣妾到这里换衣的宫女是妹妹指来的,臣妾记得她当时说,是贵妃娘娘特命她来伺候臣妾,防着臣妾在宫中有什么不周全,皇上,这一切都是有心人陷害臣妾的,跟臣妾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鬼戎不听还好,一听怒火更盛,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到了文知书的心窝上,他这一脚甭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是身强体健的大男人都受不住,文知书当下就晕了过去。 文知艺一惊,虽然心中对文知书没什么感情,到底怕她死了,忙屈身蹲到她面前,在她鼻前一试——还好还有气。 文知艺松了口气,站起来,扯唇冷笑。「皇上何必呢?伤了她,文大人和大王爷都不会干休,于皇上的江山有何益处?」 鬼戎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逼问:「在你的眼里,朕对你那么好就只是为了江山?」 她想推开他的手,他却抓得更紧,让她觉得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咬着唇,也不喊痛,只凄冷道:「皇上不是自己推翻前面说的话吗?皇上刚刚才跟臣妾说,臣妾只是你统治天下、联姻大夏的一枚棋子,臣妾得遵守本分。皇上的旨意,臣妾不敢不遵。」 「你!」鬼戎气极了,反倒笑出声来。「文知艺!你很好!朕真是养了一只银不熟的白眼儿狼!朕何曾对别的女人如此上心过?你既不领这个情,朕倒要看看,你在这宫中失了盛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有底气!」 说罢,用开了她的手,也不管她跌倒在地,转身拂袖离去。 文知艺坐在地上,愣愣的,傻傻的,只听见他在门口大骂同福。 「你这个狗奴才是怎么当差的?朕的地方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来人,把他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还有去前面跟皇后说,文贵妃身体抱恙,就不回去了,明天起让她在寝宫中好好休养,不必出来。今晚摆驾宴甯宫!」 宴甯宫是朱赫的寝宫,他今晚接受过群臣和家眷的跪拜后,要去宴甯宫歇息。此时的文知艺内心已如死灰般沉重。 【第八章】 鬼戎已经接连十几天没去文知艺那里了,那次不欢而散后,连姨娘也没敢进去瞧,文知书被送回大王爷那里,听说伤得不轻,至今仍躺在床上不能起身。 这是宫闱丑事,自然不能声张,可皇上动怒不轻,另外找了个由头,让皇后写了信去斥责大王爷的王妃治家不严,又斥责文华的夫人教女无方,令她俩在家中闭门思过。 黑达知晓后亲自上摺子,求皇上将文知书的侧妃封号撤销,因此,文知书成了大王爷府中一名普通的小妾,下场不可谓不凄凉。 至于那日带文知书去更衣的小宫女,就像是平空消失般,宫中再无这个人出现。 这一切,受益最大的就是朱贵妃,皇后娜仁则是其次。 朱赫重得皇宠,在宴甯宫中舒心无比,白日也叫了宫廷的歌舞班子吹拉弹唱,她喝着酒吃着小菜点心,脸上扬着笑。 章京氏就站在她旁边,皱着眉头,想劝又不敢劝。 朱赫端着酒杯,挑眉看了她一眼,道:「奶嬷嬷要说什么我知道,无非就是刚得了皇宠,该收敛些,可我为什么要?这就是我的性子,我可憋不住。」 章京氏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苦口婆心地道:「娘娘,那小宫女我们虽送出宫后叫人灭了口,但也难保皇上不会往咱们身上想,再说文贵妃虽然被按下了,可后面还有皇后呢!」 朱赫闻言,暗忖章京氏哪里知道她心中的苦? 皇上人虽来了,可一晚上都没临幸过她,他根本就没忘了那个爱勾搭人的小贱人,不过拿自己作浅子,气那小贱人而已。 他这么待她,还不许她给自己找找乐子了? 「奶嬷嬷你不要说了,自打进宫我就被那小贱人压得矮了一截,皇后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吃穿用度不说跟那小贱人比了,连我以前的俸用都比不上。好不容易皇上来我这里,我得了点脸面,不用白不用。」 章京氏听她这么说,心里疼惜,动了动嘴皮子,终究没再出声。 朱贵妃道里丝竹不断,好不欢乐,同样是贵妃娘娘,文知艺这里却冷若冰窟。 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现在文贵妃在皇帝面前没了脸面,还被罚禁足,且这短短的十几天,皇上连静思殿的门都没进过一次,宫里的人个个精明,哪会看不出文贵妃失宠了。 朱贵妃直接踩压,皇后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文贵妃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这自古就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再说,文贵妃独宠后宫那段时间,后宫的妃子都恨死她了,哪会有人往她身边凑?自然都乐见她如今寥落。 文知艺自那日回宫后,身上就不爽利,又正好是行经的日子,她身子向来弱,以前精心些,还能受得住,现在伤心难过,不免影响了身体,近两日竟越发严重,小腹时不时地抽痛,连床都起不来了。 文画和陈嬷嬷急得跟什么似的,围着文知艺团团转,以前有燕窝等滋补贵物,现在全没有了,更让人生气的是,饭菜虽然都有送来,可端来的都是冷饭,根本不能入口。 文画忙着给主子擦脸上的汗,一转脑袋,看到满满一大桌冷菜,忍不住骂道:「都是贼心肝,落井下石。这些东西我们做奴才都得忍着才能咽下,娘娘现在这身子,如何吃得?」 陈嬷嬷也想跟着骂,到底老成持重些,忍了下来,只扶起文知艺,对文画说:「再骂也没用,还是像前面几次一样,用热水泡了饭,捡娘娘爱吃的菜泡热了,好歹让娘娘吃些,我怕娘娘饿着了,身子更受不住。」 文知艺勉强撑起身子,一动小腹就痛,她怕文画和陈嬷嬷担心,咬唇忍了下来。 陈嬷嬷早看出她脸色不对,苍白得像一张纸,惊叫道:「娘娘,你脸色实在太难看了,让奴婢去求皇后找个太医过来看看吧。」 她摇头。「不用,不过是行经之前的腹痛罢了,我没那么娇弱。」 文画也要跟着劝,「娘娘——」 文知艺打断了她。「不用说了,文画,去把那饭端来,我吃些。」 「娘娘,让奴婢给你用热水泡泡吧。」 「不用!」文知艺也知道她最近越发执拗了,好像只要伤害自身,就能再挽回些什么似的,心中明白这么做太傻,这样做,只能折腾到自己,别人该快活的快活,该作乐的作乐,自己是死是活又有谁在意呢?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以前她懂得委屈求全,懂得审时度势,可如今不过被他娇养了些时间,什么委屈都受不得了。 「呜呜,皇上实在是太坏了,娘娘好可怜,都病成这样子,皇上也不知道来瞧瞧,就算自己不来,派个人也是好的,娘娘到底哪里做错了!」 那件事被压了下来,文画和陈嬷嬷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文知艺被文画说得鼻子发酸,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么些日子,她若还想不明白,那就真是傻子了。 自己以前的那些盘算,什么得了皇上的宠,有了皇子后就安安分分在宫中待一辈子的小算盘是打错了。 千算万算,她却没把自己的心算进去! 她这分明就是一颗心全长在了鬼戎身上,才见了他和姐姐的暧昧样子就怒气攻心,什么话都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也才有现在十几日不见,自暴自弃的模样。 陈嬷嬷眼见主子跟着哭,忙掐了文画一把,恨她哪壶不开提哪壷,现在主子是身子要紧,做什么提皇上! 瞪了文画一眼,那没开窍的丫头反而哭得更伤心,她没辙,只能自己去饭桌前,泡了热饭热菜端到主子面前。 「娘娘,千万别伤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得养好了身子,才能想法子把皇上的心揽回来。你这样,只会让我们这些身边伺候的跟着痛,那些平日眼红嫉妒你的,指不定此时怎么痛快呢!」 第二十四章 陈嬷嬷揽过文知艺的身子,喂她吃饭,又继续劝道:「娘娘,奴婢看得真切,皇上对你可不一般,只要见了你,眼里就没了旁人。如今不管娘娘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也只是误会,娘娘这么聪明,想法子化解便是,何必如此神伤,害苦了自己,若是误会了皇上,引得皇上也伤痛,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文知艺知道嬷嬷说得有道理,可女人在爱情面前就是个瞎子和疯子,她如何能保持以前的那种平常心? 不过陈嬷嬷说得对,不管自己怎样,总不能让她们跟着难过,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在文家的姨娘就完全没了指望。 如此想着,她便努力忍着喉头的恶心,咽下陈嬷嬷递过来的饭食,可终究敌不过身体的不适,胃里陡然翻涌上来的一股酸气,冲得她脑门昏沉,趴在床边,大吐特吐起来。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文画啊!」 「闭嘴!」陈嬷嬷脸上血色也刷的一下褪尽,她厉声喝止文画的哭闹。 「哭什么?还不赶快去叫太医,记得,要一路哭一路叫,从静思殿过去!」 文画知道陈嬷嬷的意思,立刻领命而去。 陈嬷嬷赶紧为文知艺把脉,这两天她就对主子的身子有所怀疑,很小心地注意她的饮食,无奈就算有了,也是月分太小,此时还无法确定。 她现在只希望主子的肚子里有了小主子,才能助得主子尽快度过这个危机。 鬼戎的暴躁脾气已经到达了顶点,在朝堂上,一点小事他就要把相关的臣子骂得毫无脸面,后宫根本就不想踏入,朱赫那里也不过就去了两三次,他现在是任何一个妃子的脸都不想看到。 可他今天骂完了人,发完了脾气,就觉得心跳得与平日不同,心里累积的躁怒之气有增无减。 「来人,备马,朕要去马场跑一圈。」 他登基以来为减少开支,宫中并没有大动,只对一些常年失修的宫室进行了修补,最大的动作就是把南边的大湖填平,充作马场。 他向来尚武,以前都是在马背上生活,进宫后这习惯也没改多少,有事没事就要去马场跑上几圈。 今天内心像是有什么急需发泄,他想着与其自己坐在这里憋得快爆炸,还不如去跑动跑动,再叫上十几个精壮勇士,操练一下近身搏斗,想必躁气便能去了吧。 要往马场那边去,从清泰宫后门穿过后宫的南门比较近,那里离静思殿不远,也备了些衣服,去那里换了也方便。 鬼戎故意不去想,这是不是他给自己找的藉口,只默声沉着脸在前面健步如飞地走着,后面跟着的太监跑步跟上,谁也不敢怠慢,毕竟以前的大太监同福被皇上打得现在还在床上趴着呢! 鬼戎换好衣服,在静思殿里走来走去,太监们贴着墙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恨死自己了,为什么就来到这里了呢?到了这里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以前一样,穿过这道门去到她那里。 那狠心的女人,竟然说不要做他的贵妃,竟然不准他碰她,竟然说她在宫里喘不过气来! 他都不敢问她,以前那些在他面前的温柔缠绵,难道都是为了在这皇宫中保命才刻意对他虚与委蛇的吗? 没良心的东西! 他本以为不过一个女人,养大了她的性子,竟敢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那他去找别人便是,看她那小脑袋还能在他面前昂多久。 可他没想到的是,最先支持不住的是自己。 这十几日为了不想她,他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但根本没效,连想要去睡别的女人也做不到,甚至是以前最喜欢的朱赫,他都没了兴趣。 他满脑子都是她,这几日更疯狂,连上朝的时候都会走神,一想起她就是咬牙切齿,命令自己不要去想,可总是控制不住。 晚上更是煎熬,想着她在他怀里婉转承宠的娇态,身上起火,自尊心却强硬克制自己不去找她,就算咬着牙睡去,梦里也全都是她。 她为什么不来找他?只要她解释,随便什么理由他都会信的。 更何况,那个被朱赫弄出宫的小宫女,他早派人弄了个假死的讯息骗过她,现在朱赫娘家势大,自己根基未稳,暂时不能动她。她以后若不再犯错,这宫女便没什么用,若再犯错,他绝对不会姑息,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可那小女人,竟是倔强到真的连一步都不踏出,他等着她派个人或者写封信来对他示好,他有了台阶下,再去哄哄她便是,没想到…… 「没良心!倔脾气!」鬼戎连声骂,发觉自己这样似乎有损威颜,好不容易冷静下往后门去,心想要是能遇到她最好,就是遇到她的宫人,也能悄悄问问她这十几日来究竟怎样了。 可脚才跨出静思殿,就听到后面有女子的大哭声,他功底好,听力自然超过常人,竖耳细听,竟是文知艺身边小丫头的声音。 「皇上,皇后,不好了,贵妃娘娘不好了……求你们赶紧叫太医来瞧瞧我们娘娘吧!」 鬼戎心下陡然巨震,双脚腾空,几个起落就进到文知艺的寝宫,半步不停直往她的寝殿而去。 他甫进去,一眼就看到文知艺靠在陈嬷嬷怀里吐得昏天暗地,不过十几日没见,她刚养胖的红润小脸现在竟尖痩得吓人,脸色苍白,乌发散乱。 他身影如一阵风,大手将陈嬷嬷往旁边一拽,文知艺身子未动,眨眼间,身边就换了人。 她已经没了力气,只能全身瘫软在他宽大的怀里,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强烈地体认到他的不同。 他是如此强壮高大,他的胸怀厚实温暖,陈嬷嬷完全没法比,她一靠到他怀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她流着泪,好不容易撑着精神抬眼看他,一双大眼欲语还休,眼眶红通通的,让他心痛又怜惜。 「艺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皇、皇上!」文知艺本以为自己见了他后什么都不会说,可鼻腔一酸,那排山倒海的委屈一时全部涌了上来,她呜咽哭着,再也不愿意掩饰自己的心意,「皇上,你是不是真的不要艺娘了?艺娘心好痛,好难受啊!」 鬼戎内心大恸,从来没为了谁而这样难受过,更痛恨先前自己那般待她,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朕怎么会不要你?不准哭,你现在不舒服,留点力气,等会太医就来了。」 他一边安抚文知艺,一边让太监领了自己的金牌,叫侍卫快叫太医过来。又因为床榻旁被文知艺吐得乱七八糟,他担心她闻不惯气味,便抱着她换到偏殿,自己亲自坐在榻上,拥她在怀里休息。 她却舍不得睡去,紧张得睁着一双大眼看他。 他心下一软,柔声对她说:「你快休息,朕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她怯怯地用手攥紧了他的衣角,这才放心闭上眼睛。 看着她就算睡去,眉间仍紧紧皱起的褶子,他心疼地低头亲了亲,用手抚平。 抱了一会,觉得她是真的沉睡过去了,他才抬起脸来看向瑟缩在一旁的陈嬷嬷和文画,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只余冷厉。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陈嬷嬷道:「皇上英明,奴婢担心娘娘这是怀了身孕,不过月分实在太浅,脉象不显。」 鬼戎一阵心喜,想这小人儿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孩子,那种喜悦难以言表,大手忍不住轻轻地抚至她小腹处,低声道:「朕是真龙天子,朕知道艺娘一定是怀了龙子。」 皇上这么一厢情愿,陈嬷嬷担心他期望过高,万一不是真的,未免到时失望,便道:「皇上,娘娘这十几日悲思过度,对皇上日思夜想,伤了神,身下已是见了红,奴婢实在担心娘娘的身子。」 鬼戎环抱着文知艺的手一紧,小人儿有些难受的哼了两声,他赶紧松了些力气,安抚地轻拍着她。 他沉默半晌,道:「有朕护着她,你主子不会有事的。」 陈嬷嬷使了个眼色给文画,她早憋着半天了,这下子来了机会,立刻哭着道:「皇上,你没来的这些日子,我们娘娘实在太可怜了。担心皇上还在生气,明明身子已经不舒服了,迩不让我们去皇后娘娘那里领牌子叫太医。娘娘身子本就羸弱,断了燕窝等贵重补品就罢了,连饭菜都是冷的,若是真怀了金贵的小皇子,这身子哪里受得住?」 说着,她丽来这十替度日如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尘。陈嬷嬷没法,只得自己接下去。 第二十五章 「皇上,开始我们没往小皇子那里想,奴婢们虽然怀疑,可也不敢跟娘娘说,怕空欢喜一场,娘娘又得伤心,可这一见红,又正巧是娘娘行经的日子,奴婢们顿时六神无主,心如在火油上煎熬,怕皇上再不来,我们娘娘的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看着跪在下面啼哭不止的两个奴才,鬼戎内心怒火中烧,他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做的。 朱赫下手,皇后不闻不问,顺水推舟! 他下颔绷紧,厉声命令刑罚太监在门前听令。「传朕的旨意,凡是经手文贵妃这段时间吃穿用度的宫女、太监,全给朕拉到太平广场上,各打三十大板!」 闻言文画暗喜,太平广场后面就是皇后和朱贵妃的居处,这不就是打给她们两个看的吗? 鬼戎正要命令刑罚太监前去施刑,袖子却被怀里的小女人拉住,他一低头,就看到她微微睁开了眼,一副爱睡不醒的娇样。 「你睡便是,不用担心。」 文知艺嘟了哪嘴,小声道:「皇上这样,得多少无辜的人跟着受罚?臣妾卑微,也受不起,再说到时候他们自然不敢怨恨皇上,什么只会怪到臣妾身上。」 什么卑微、受不起?这是还在跟他闹别扭呢! 他笑着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头。「你这小嘴,一点都不饶人,是朕没想到,听你的,光惩罚那几个主事的便是。」 他示意刑罚太监立刻下去拿人,然后再看向文知艺,她又闭上了眼睛。 「感觉好些没?」 她不说话,只在他怀里蹭了一下,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知道她没精神,便不逗她,大手一直在她小腹处轻轻抚摸,没等多久,太医就来了。 徐太医是宫中妇科的圣手,收了个女医官做徒弟,他不能看的,这女医官能替他看,师徒两人默契多年,前朝的时候就是嫔妃们最爱用的太医。 他们诊断了一会后,徐太医就跪着回禀鬼戎。 「皇上,娘娘的喜脉虽然不显,但臣视之表肤症状,又问了娘娘的衣食起居,娘娘坐胎十之八九。只是娘娘气血有些亏损,元气不固,脉象疲弱,臣开些安胎药,娘娘再在吃食上精细些,过些时日臣再来请脉,便能有些把握了。」 鬼戎挥挥手,让他去写医案和药方,写好后鬼戎自己先看了看,只约莫知道都是些利胎保胎的珍贵药材,又拿给陈嬷嬷,陈嬷嬷看罢,向他点了点头。 「那就快去熬来给你主子吃。」 等人都退去,他来到文知艺的床前,靠坐在床榻上,握着她软软的小手,垂眸看着她。 「艺娘,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这样倔强,这样桥气,他不过气了一下,她就把自己的身子弄成这样,还连带着孩子也受损,幸好没什么大碍,否则他悔之晚矣。 「再不能得罪你了!」他温暖的大手来回在她娇嫩的脸侧摩挲,让她在睡梦中都觉得安全幸福,不自觉展唇微笑。 那笑容美得他心头激荡不已,低下头,眷恋地轻吻着她如花儿一般的唇瓣。 「可知朕这些时日吃不好睡不好,焦躁不安,满心满脑都是你,你这小东西到底给朕下了什么蛊?竟一刻都离不得你了。」 他将她揽紧,就算她前面睡得深沉,也被他这些骚扰给弄醒了,更何况她还是浅眠,他拥抱的力度有些大,似乎生怕她跑了般,她的鼻子闷在他怀里,很快就有些喘不过气。 她稍微挣了挣,鬼戎便察觉,「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看着他英俊的脸,狭长深邃的眼眸,她没说话,想起两人上次不欢而散的场景,眼眶顿时湿了。 他立刻沉下脸,用粗糙的大手帮她拭泪。「肚子里怀了朕的儿子呢,不准哭,哭多了伤身。」 她扁了嘴巴,不乐意道:「还不一定呢,到时候皇上可别白高兴一场,又拿臣妾撒气!就算真有了,怎么就一定是个皇子呢?说不准是个小公主呢。」 鬼戎却笑了。「朕的能力毋庸置疑,你肚子里肯定是有娃儿了,若是小公主那更好,朕先前几个都是儿子,这若是个公主,一定是朕的掌上明珠!」 文知艺噘嘴。「这会子皇上又来哄臣妾了。」前面可是一直念叨着要生儿子呢。 「朕乃真龙天子,一言九鼎,怎么就哄上你这个小女子?想要儿子是为你着想。朕的那些个儿子,生母的身分不高,难承大统,你这个孩儿,朕的期望可是很高的。你若生了儿子,以后就算朕不在了,你也有个依靠,你这小傻瓜到底知不知道朕一心为你着想的心思?」 文知艺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感动地把小脸埋在鬼戎的怀里。 「朕知道你还在生气,以前闺房之中,就我们两个,你那小嘴甜的,又是万岁爷,又是奴的,现在冷冰冰,都只有皇上、臣妾了,别当朕不知道!」 他也有些气恼,堂堂九五至尊,一国之君,就栽在了这个小女人手里,心里多少有不甘,可又能如何? 不去管,不去问,不去看她,只会更痛更难过,索性顺了自己的心意,对她好,让她开心,他就跟着开心。 「朕真是栽在你这个小妖女手上了!」一点办法都没有啊,鬼戎叹着。他口气虽是埋怨,手上的动作却相反,爱怜地把她环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般。 文知艺的脸蛋红红的,他既已如此让步,她可是个懂得投桃报李的好女人,自然不再矜持。 「万岁爷,奴刚才只是又想起上次我们的争执,心里一时有些气而已。奴知道错了,万岁爷这些日子没来,奴的心里难过死了,真怕你再也不要奴了,万岁爷,奴当时说的都是气话!」 他安抚地拍拍她。「当时你不信朕,又那副嫌弃的样子,朕可是痛怒交加啊。」想起来还是有些气,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把她看得心虚地连忙凑上前去,讨好地娇笑。 「你呀,没良心的东西!朕若真看上你姐姐,第一次见面就不会选择你了!你还真以为朕什么样的人都要吗?就算你姐姐那时报出了自己的真实身分,朕也不见得会收了她,就算收了,朕也不会放你走,朕第一眼就看上了你这双好眼睛。」 说着,就看到她闪灿着大眼,纯真懵懂的样子,甚是可爱,他不由得凑过去亲吻她的眼睛。 文知艺觉得整颗心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她昂着小脑袋承接着鬼戎温柔的亲吻,然后靠在他怀里,第一次觉得内心安全又踏实。 「万岁爷,奴当时说的一半是气话,一半是真的。在此时此刻之前,奴生活在宫里,就像住在一个危屋中,感觉这墙壁随时都会倒塌,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但奴对万岁爷的心绝对没有半分虚假! 「奴向来觉得,感情发自真心地施予,接受的那一方才会感觉到真心。奴不会欺骗万岁爷,以前对万歳爷委身依附,便忠心万歳爷现在情根已种,奴的整颗心便都是万岁爷的。」 她这样含蓄的告白让他心头狂喜,他覆上她的唇,等深深的一吻结束,他的额头靠着她的额头,听她喘息不休,他的心跳也比平常快许多。 「今天这小嘴真是抹了蜜,甜得朕都想溺死在你怀里了。」 「万岁爷笑奴!」文知艺不依了,羞得要躲,却被他抬起下巴,两人痴痴对望。 他们都不似以前的好精神,她一身病容就不必说了,他却是因为平时睡不好,批摺子、练武,操劳过度,眼窝下都是青青紫紫的。 「朕怎么会笑你?你的真心朕得来不易,自然珍惜无比,哪里会去笑你?傻丫头!」 「万岁爷,奴这十几日真的是度日如年,开始的时候是生气,你与姐姐,还有你与朱贵妃,奴心里难过死了。之后盼着你来,你却不来,身子也病了,奴实在是心灰意冷,多想就这么去了。」 鬼戎用手指按住她的嘴,佯怒道:「什么去不去的,不许胡说。是朕的不是,朕不该跟你赌气,你一个女子,什么都不懂,可朕已近而立,却也由着自己闹性子,朕以后再不会了。」 文知艺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低下头去,不一会儿又觉得不甘,抬起头来再看他,如此往复,鬼戎也猜得出来她要说什么,就是不言声,看她到底敢不敢坦白。 她到底是憋不住的。 「万、万岁……」 「嗯?」 「你、你与姐姐……」 点了她额头一下,看她小手捂着脑袋瞪他,他呵呵笑道:「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到如今还记挂着这些。朕与你姐姐一点事情都没有,她是朕的弟妹,朕怎么可能动她?是她心比天高,以为利用自己的美色掌控得了黑达,就也能来掌控朕!她太高看自己了。」 第二十六章 「万岁爷,姐姐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我真的不知道,旅庆节前她就直往宫里递帖子,我没让她进来,想着节庆当日大家都在,她便没有什么机会跟我私下说话,不管她要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避开了。」 「朕知道。」鬼戎拿着她的小手把玩,眼神看向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脸色严肃得吓人。 文知艺不敢言声,乖乖地靠在他怀里。 「做手脚的人朕已经查出来了,带你姐姐过去的小宫女是朱赫安排的,但你姐姐也推脱不了关系,她若是自身规矩,朱赫便是强按着她的头,她也不可能来勾引朕。」 「唔。」虽然她禁足的十几日,宫里宫外的事情一概不知,但也能想见姐姐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不是圣人,救了姐姐这么多次,她却不顾姐妹情谊,勾引她的丈夫,她实在无法再容忍下去,自然也不会在鬼戎面前替她求情。 「朕命皇后训斥了你的嫡母,听说她已称病在家,你父亲将管家的权力交给了你娘亲,以后你莫再怕她们威胁你了。」 「万岁爷!」她眼里含着泪,感动地道。 是啊,自己好蠢,当时怎么会失去理智,想都不想就定了他的罪,害自己白白受苦,还差点损了孩子,更让他一个堂堂帝王为她牵肠挂肚,她何德何能啊! 「以后多给朕一点信任,我们俩还要在一起很久很久,知道吗?」 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温柔,让她不由得掉进那汪深情之中。 「嗯,奴知道。有诗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奴定惜取眼前的好时光,好好守护与万岁爷之间的感情。万岁爷也需怜惜奴,莫让奴就这样枯萎凋零了。」 她窝在他怀里,乖巧柔顺,小嘴又说出这样至情至性的爱语,怎能不让鬼戎动容? 他内心感动至极,大手抚摸至她小腹处,咬着她的耳朵,暖声道:「你莫忘了还有这个小东西,你不但要守护好你我的深情,还有这块肉,可是你我的心尖肉。」 文知艺听了,心里有点冒酸气,娇哼道:「他是你的心尖肉,奴都要让步了,万岁爷就只疼他!」 鬼戎拧了拧她柔嫩的芙颊。「你这个小醋桶。你若不是他的娘,他还没出生,朕怎么会如此疼爱?还不是这块肉的娘就是朕的大心尖肉,他得了他娘的势,才成了朕的小心尖肉。」 「万岁爷!」 文知艺甜甜叫着,要是这话从别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她只会觉得没出息,可从鬼戎这样的大男人嘴里说出来,她就觉得感动万分。 看来铁汉若柔情起来,才会真要了人的命呢! 温暖的大手一直轻柔地抚着她的小腹,令那里暖暖的。都说人的心情很大一部分能影响身体的感受,两人这一番交心之后,文知艺也不觉得身子虚软难受了。 他就是她的解药,解相思的药。 「你年纪小,身子弱,还怀着龙种,平日吃穿用度都得精细,徐太医以后就专门服侍你,个,他也不敢乱做什么手脚,宫里的事,你不用管太多,专心养胎,但该防着的人,你也要有个心眼。」 文知艺扬着小脸在他怀里轻笑,他的唠叨就像是金玉良言,虽然是念她,她却一点也不嫌烦。 「傻乎乎的,真让人担心。」鬼戎很是无奈,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自己的一只眼睛就要盯着后宫,万不能让这丫头着了道。 她啊,吵个架都能闹成如今这般,若是后宫的肮脏手段伤了她,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去。 光这么一想,他的心都如万蚁钻噬般疼痛,心里暗忖,一定要私下再叮嘱陈嬷嬷和文画多看着些,他也会让下人时不时过来看看。 「万岁爷,你苦着一张脸做什么?奴记得你的叮嘱了,这肚子里的宝贝,奴可是他的娘,自然会万分小心谨慎的,万岁爷放心,奴为母则强,该防的人奴心里都知道。」 「但愿吧!」鬼戎叹了口气,抱着她半晌不语,内心里实在担忧不已,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正感叹间,陈嬷嬷端着熬好的药,在外面求见。 鬼戎唤人进来,亲自喂她吃了药,看她睡了,这才到外房来,细细叮嘱伺候的奴才们。 【第九章】 「哗啦啦!」 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在宴甯宫中响起,朱赫把宫里的瓷器都摔碎在地上,屋里伺候的小宫女吓得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章京氏挥手让屋里的人都出去,自己则跟在朱赫后面苦苦劝道:「娘娘,你这是干什么?可千万不能这么闹啊,被别人听去,让皇上知道,指不定又要怎么怪罪你了!」 章京氏不说还好,一说,朱赫更气,随手拿了一个笔洗往章京氏的方向砸去。 「你给我滚!我的宫里,我爱怎么发火就怎么发火!皇上如今眼里哪还有我的存在?才不会管我在这宫里怎么样呢!」 章京氏素来知道朱赫的性子,蹲身一躲,不敢再凑上前。 「娘娘!你听奴婢的,千万别发火了!有什么事,咱们静下心来好好想办法便是,这样发火砸东西也无济于事啊。」 朱赫又砸碎了一整套上好的茶,气得又哭又叫,「静心?要我怎么静心?那女人已经确定有孕了,再过几个月龙子就要生下!皇上现在把她捧得像个心肝宝贝似的,一天照三顿的赏赐,以前还装装样子住在静思殿里,现在根本就长住在那女人的寝宫了。」 章京氏见她火气发得差不多了,上前去把朱赫抱住,像小时候一样拍抚着她。 「娘娘,千万别再气了,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那些小人却损伤不了分毫。」 「奶嬷嬷,我究竟要怎么办啊?」朱赫趴在她怀里大哭不止。 「文贵妃的命也实在太好了,才触怒了天顔,这转眼肚子里就怀上了龙种,这都是命啊,娘娘,咱们拚不过命呀。」 朱赫不甘心。「奶嬷嬷,我不会就这么认命的!」 章京氏心里一阵惊怕,连忙道:「娘娘,你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上次大王爷侧妃的事情才刚过去,这次兹事体大,那是龙子啊,你若出手,就算是只有个念头,被逮到了就是死!你千万听奴婢的劝呀!」 朱赫有些不耐烦听这些,眼里闪过怨毒的光,知道章京氏是怕了,便不打算通过她谋划。 文知艺确诊的那天,娜仁是在场的,她面上不显,装作高兴的样子,重赏了文知艺后,回到寝宫中便坐在凤榻上,一言不发。 阿布站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就像是不存在般,整个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瑞兽香鼎里香烟袅袅。 好半晌后,娜仁长长叹了口气。 阿布服侍娜仁多年,知道主子这是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便等着主子发话。 「阿布,专司皇上的洗衣房中有咱们的人吗?」 「有人。」 「可信吗?」 「娘娘放心,绝对可信,就算不可信,奴婢也定然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 「嗯。」娜仁点头。「你陪伴我这么多年,若没有你,我不可能保住现在的位置。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们这辈子是掷在一起了。」 阿布跪在地上。「奴婢打小就跟着娘娘,这辈子只知道娘娘,心中再无二人。」 娜仁点头。「我心中的想法并不怕你知道。皇上与我是政治联姻,他不喜我,在我身上也就不爱浪费功夫,一年进我房间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我从哪得来孩子?」 她怅然地抚摸着小腹。「他在我身上不放心思,我也无所谓。以前他还只是青金的王,常年在外征战,我并不急。他要想坐稳青金的王位,要想得到大夏,就动不了我的位置。他就算在外面战死了,我是正妃,随便哪个庶子养在身边,我都是青金身分最高贵的女人。」 阿布知道,以往的优势,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果然,娜仁继续说道:「朱赫她动摇不了我,所以我也就没取她的性命。可如今……」 她暗暗捏着手指,尖细的指甲几乎都被她捏断了,却不觉得痛,与内心深处权力慾望无法填满的苦痛相比,这点肉体之痛算什么? 「如今皇上统一了天下,江山坐稳,有我没我他都无所谓。文知艺出身高贵,皇上又迷恋她,自进宫以来宠冠后宫,现在又怀上了龙种,万一她生下的是个皇子,莫说朱赫的地位不保,我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阿布懂得娜仁心底的害怕,因此低声道:「奴婢懂得娘娘的苦,就算那个文贵妃这次生的是女孩,她年纪还那么小,皇上又春秋鼎盛,皇子只是早晚的事。」 「所以——」娜仁脸上平静的面容碎裂,嫉恨的表情丑陋邪恶。 「她要怪就怪皇上毫无忌惮的宠爱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懂得收敛就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二十七章 看到娘娘的眼神,阿布内心震颤,她对着娜仁磕头道:「娘娘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 娜仁扯扯唇,挤出了一丝微笑。「放心,我知道你忠心,你哪次替我办事,我不是保你无事?就像上次一样,我会借着朱赫的手,一箭双鵰,不但要除去了文知艺,她朱赫也别想跑掉。」 「娘娘,你想怎么做?」 翅仁招招手,又恢复以前慈眉善目的模样,仿佛刚才那面目狰获的女人并不是她,亲切地笑着,低身附到阿布耳边。 「你找人去散播谣言,说文贵妃娘娘这胎生了以后,不管男女,皇上必定会晋封她为皇贵妃。」 这谣言不日便会传到朱赫的耳里,而那脑子只有一根筋的蠢女人,如可能安然处之? 到时她只需挑拨一二,自己再在皇上这边下点手脚,脏水泼不到她身上,不动声色就除掉了两个大敌。 娜仁光想,便觉得心中无比舒畅。 阿布见她高兴,便想把前几日一个不寻常的事情说给娜仁听。 「娘娘,奴婢知道了,定会照着娘娘的旨意去办。但奴婢还有个不寻常的事要禀报。」 「你说。」 「据说有人在坊间四处打探文贵妃的事。」 「喔?」娜仁来了兴致。「你详细说说。」 「因为这事与文贵妃有关,奴婢便着人去细查了一下,原来这人是前朝武官之子,名叫赵先,他爹爹是两国交战时的阵前大将,被皇上在战场上斩杀,他则隐姓埋名,流落民间。」 「若只是个落魄的人,你必定不会到我面前来说。」娜仁看着阿布,等着她解说为何特意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 「娘娘英明!」阿布也因为即将要说出来的讯息而兴奋,轻声耳语道:「这人是文贵妃待字闺中时,家里给说定的未婚夫。打探的人跟着到他寄居的地方,探听出来他因家族覆灭,对朝廷多有怨恨,往来的都是大夏过去的旧臣。」 娜仁眼睛蓦地睁大,脸上有掩不住的喜悦之色。 「真是天不亡我!」娜仁笑着对阿布说。「就算挑拨朱赫动摇不了文知艺,也要利用赵先把她钉死。」 「一切听娘娘吩咐。」阿布低下头去,恭敬应是。 转眼春节就过了,这个年过得不错,除夕前后下了好几场大雪,是瑞雪兆丰年的吉兆,可乐坏了钦天监,直道今年风调雨顺,五谷必定丰收,天子威势之下,连老天爷都加持作美。、 鬼戎龙、也大悦,不只一次在群臣面前夸赞文贵妃肚子里的皇儿还未降世,就懂得体恤天下疾苦,是天下百姓的小福星。 大家都说皇上这是在给未出世的孩子铺路,若是个皇子,未来的地位肯定无可限量,因此宫里宫外都传着文贵妃这胎落地,不管男女,都要晋为皇贵妃的流言。 皇贵妃位比副后,待遇与皇后相差无几,更何况,现在的皇后无宠无子,指不定文贵妃生了个皇子,只要没病没缺,又受皇上偏爱,直接封为皇太子的可能性不可谓不大。 但这可是把文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段时间,文知艺不敢常叫亲娘进宫,自己也小心谨慎,成天窝在宫里看书习字弹琴,无事不会出门。 鬼戎今日早朝后无事,见春光明媚,想着文知艺已经显怀,胎象稳定了,正好出来散散心,别被闷坏了。 才思及此,便唤身子好了,已回来当职的同福到跟前,「去文贵妃那通报一声,说朕半个时辰后就去她那。」 文知艺早上服侍鬼戎走后,就穿着常服歇在榻上,捧了本闲书来读,整个人恹恹的。 可一听说皇上要来,立刻就充满精神,赶紧从榻上起来,叫两个小宫女拿衣服来给她看,一套套看过去却没有满意的。 她叹口气,低头看着凸起的肚子。这阵子,皇上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里送,三餐也盯着她吃,有时候他回来晚了,要吃宵夜也不放过她,逼着她一起用。 这样喂猪一般,她足足胖了两圈,自己对着镜子都不敢看那张丰润的脸,以前的衣服自然是不能穿了,做了好些新衣服,可总觉得这也不好看那也不满意。 站在一旁的文画哪里看不出主子的心思。 「娘娘,奴婢觉得这件就很好啊,金色也映衬这春光明媚,蝶恋花的绣图你看多精致啊,上面的蝴蝶就像真的一样,这料子也是四川贡上来的上品蜀锦。」 「可没腰身呀,穿着不好看。」文知艺嘟囔着,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孩子气。 「哪里不好看?朕看着觉得很好,显得你皮肤白嫩,丰润美丽,就这套了。」 「皇上来了!」文知艺一听到鬼戎的声音,就笑着站起来,赶紧迎上去。 鬼戎对着服侍的下人们挥挥手,文画领头带着宫人们下去了。 他见人走了,便也放开些,环抱着她的腰,引她回到榻上,这榻临着窗,能看见他命人移种过来的桃花,风一起,便下起了桃花雨,场景甚美。 「孩子乖不乖?」 「嗯。」文知艺娇笑着点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一副陷入爱中的小女人模样,娇娇地窝在他怀里,眼睛闪烁着看他,像是天上的繁星一般。 鬼戎看得心动不已,低下头轻吻她的眼。「以后不必这么折腾,你身上这套也很好看。肚子里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要什么腰身?」 她嘟起了嘴巴。「奴怕万岁爷嫌弃奴了。」 「怎么会?」这小脑袋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他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鬼戎握着她的手,放在心房的位置。「你时时在朕的心里,又是为了给朕生孩子才会如此,朕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 文知艺甜甜笑了,小手圈上鬼戎的脖颈。 「你年纪小,又是第一胎,小心些也是应该,但也不能连着好些日子都闷在这里。」 她抓来鬼戎的大手,撒娇地摇了摇。「奴一点都不觉得闷啊,每日吃完饭,陈嬷嬷和文画都会陪着我在院子里转转。徐太医叮嘱过了,要适量地动动,对孩子也好。万岁爷放心,奴心里有数。」 「不必在朕面前遮掩,朕知道你是因为最近的流言才如此。」 文知艺对着他傻笑。 「你呀!」他点了点她额头,语重心长地道:「朕确实有这个心思,但从来也没说出来过,只怕这流言是有心之人传出的。」 「所以奴才要小心防范啊。」 「真苦了你,要这么小心翼翼。细细想来,朕除了能在身分地位上给你保障,竟不能再做什么,连叫其他女人不去嫉恨你都办不到。」 文知艺摇摇头。「万岁爷不需这么说,奴占了万岁爷的心,若是必须背负这些人的恨才能得到整个你,奴愿意受她们嫉恨,也不愿万岁爷去沾惹她们分毫。」 鬼戎愣了一下,然后朗声大笑,一脸无奈地捏捏她的脸颊。「真是个醋坛子,朕日日夜夜陪着你,你心里还防范得那么深,你叫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文知艺顺势讨好,娇嗔道:「奴就是这么个醋坛子,谁让万岁爷老说自己整颗心里都是奴,奴就要占着万岁爷的心。」 「好好好!给你占,给你占!」 鬼戎实在拿她没辙,只能任她腻在身上不下来。 文知艺自上次两人交心后,性子也有些变了,以前的大方懂事只在大事上还有,两人闺房之中,小性子倒是越来越多,就算是红了脸蛋,也要对鬼戎没羞没臊地痴缠。 他挺爱她那小模样,明明自己羞涩得不行,还要努力攀着他、巴着他,恨不得一时片刻都不离他的身边。 对于这样可怜可爱的她,他更是往心里疼宠。 两个人情到浓时,就是坐在一块儿,心里都甜蜜得不得了,外面又是一院子美景,只觉得此生如此,也不枉生为人了。 鬼戎自十三岁便有侍寝的女人,直到如今,才真切知道爱上一个女人的滋味,明知不能自拔,心中也没有丝毫的怨恨。 他坐到了最高位置,征服天下的慾望满足了,一时松懈下来,总觉得内心少了些什么。 文知艺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又是如此知他心意的佳人,天时、地利、人和,他自然就一头陷进去。 鬼戎轻摇着怀里的小人儿,内心无比满足。 「朕来时,是想带你出去走走的。就算不能有什么剧烈的运动,到御花园里去赏赏花也是好的。可你这么黏人,朕都不想起来了。」 这个时候,御花园里的妃子们可不少,她向来都会避开这个时间,也不愿意皇上带着她去那里,只想他们关起门来恩爱就好。 「万岁爷,奴昨日才去过,春花虽好,却不如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坐着。」 他宠爱地亲亲她的小嘴。「小傻瓜,都听你的。」 他也明白她不爱在日光正好的时候出去逛逛的原因,无非是不想和那些妃子一般见识。 第二十八章 这么一想,他顿时有些心疼。「你若不爱走动,朕便命宫里最好的花匠给你在院子里多植些花,到时想怎么赏就怎么赏。」 她笑得开心。「奴谢谢万岁爷厚赏。不过,万岁爷也要常常来陪奴赏花才好。」 她笑得他的心都快化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呢? 「都听你的,朕的艺娘开心就好!」 宫里就是这样,少数人笑,大多数人愁苦着脸过日子。 文贵妃俨然已经有了独宠之势,后妃中能看得清,又懂本分的,背后里骂骂就算了,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可独有二人如在油锅上煎熬,恨不得文知艺立时死去,好重新夺回并巩固自己的皇宠和地位。 娜仁内心虽急,面上却显得十分平静。 朱赫却一点心思都藏不住,所有嫉恨、烦躁、郁问全写在了脸上,就连这御花园里大好的春光也不能让她开心片刻。 她一个人坐在湖心的小亭子里,这亭子精巧,又立在园子的最高处,前有小湖,后有怪石嶙峋的假山,植被也精致,栽种的都是些异域贡上的奇珍异花。 朱赫最喜爱这里,隔个三五日就会自己上来游赏半日,叫人看守着外面的阶梯,不允许那些低阶的嫔妃接近。 几次之后,后宫都知道那里是朱贵妃的禁地,等闲之辈不会靠近。 可今日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朱赫能叫别人不来,这位她却只能视而不见,不能赶人。 娜仁坐了下来,向背对着她、正伸手去摘一朵花的朱赫说道:「妹妹好有闲情逸致,也算是不负春光了。」 朱赫扯唇冷冷一笑,根本不搭理她。 娜仁也不恼,既然屏退了伺候的人,她就自己动手,给自己拿了一个新的茶杯,倒了上好的春茶,浅嚐一口。 「你倒会享受,这可是金陵的「雨花头茶」?」 「嗯。」朱赫懒懒应了声,手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不知名的小花。 娜仁暗道,知道你此时必到这里来,早做好了局,你不钻也得钻!她随手放下茶杯,走到朱赫面前。 朱赫嫌皇后烦,她们从来都没有两个人能平静相处的时候。她懒得应付她,冷哼一声,「皇后娘娘是来看我的笑话吧?看我被那个贱人压得死死的,你心里不定多快意呢,皇上那里,有我没我都是一样,不说已不如从前那样喜欢我,怕是连看我一眼都懒了。」 娜仁轻笑一声。「妹妹多虑了。我若是就这点心胸,皇上也不会让我坐这个位置。」 「那是。」朱赫讽道:「皇后娘娘的肚子里能撑船,我是比不上。」 「妹妹不必讽剌我,如今在这后宫里,除了那个女人,谁也不比谁好过。我们同病相怜的两个人若还抱着以前那些心结在这里呕气,难过的就只有你我,人家仍旧幸福快乐地过自己的日子。你说,我们又何必如此呢?」 朱赫一怔,心里有了计较。 皇后说得也不无道理,就算两个人在这里斗得你死我活,皇上照样疼宠她,照样捧着她的儿子,照样要骑到她的头上去。 朱赫脸色稍缓,在美人靠上坐下来,娜仁也跟着坐定。 「皇后娘娘说的是。但我没这么想得开,我心里恨那狐狸精勾得皇上神魂颠倒,把我们冷落在这偌大的后宫中受苦。」 「妹妹可别糊涂,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娜仁拍了拍她的手。「妹妹性子烈,对感情又执着。说实话,当年皇上纳了妹妹,我看着你来与我磕头,皇上那舍不得你在我面前跪下的神情,心里真是酸得很。」 朱赫也想起了以前皇上对自己的宠爱,嘴里就像吃了黄连。 「皇上好薄情寡义,不,这不怪皇上,都是那贱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把皇上网在了她身边。皇后,我不服!我无法看她在那里得意,也不允许她这狐狸精得了势!」 娜仁看朱赫的样子,知道时机成熟了。 「你不允许?」娜仁摇摇头。「宫里宫外都盛传等她生了孩子,不管男女都会晋为皇贵妃。自有皇贵妃这个封号以来,多少个朝代轮替,在活着时受封赏的也不超过三个,更别说她比你我都年轻,你又能如何?!」 朱赫不语,心里早就盘算怎么把文知艺的孩子弄掉,让她这个皇贵妃做不成,却也没傻到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她连自己的奶嬷嬷都没说,更何况是皇后。 娜仁用帕子沾了沾嘴角,垂下的睫毛掩盖住眸子里的阴狠。 「妹妹听我的劝,咱们服侍皇上这么多年,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只要顺从他、不惹事,想在这个宫里安安稳稳到老不成问题。」 朱赫冷嗤一声,见一双蝴蝶落到几株极其艳丽的花上,便指着那花儿嘲讽道:「是啊,可人家一双蝴蝶翩翩,咱们就只是人家踩在脚底下的花,供他们取笑作乐。」 翅仁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一变。「咦?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花?」 朱赫随口问道:「怎么了?」 娜仁把她拉远了些。「那花我知道,女子最好少沾,若是大面积种植,会导致女子不孕,有孕者滑胎,行经时气血流失。想是宫里新进的花匠糊涂,我这就命人去把这些都铲了。」 朱赫的眼神落到蝶恋花上,久久没离开,只敷衍地跟娜仁附和了几句,连娜仁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在意。 娜仁走到楼梯下,回头看了一眼朱赫,见她盯着那花看,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阿布见主子下来,随即迎上前去。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娜仁对阿布交代:「这些日子你盯紧些,她如果去找花匠要那些花,你便放行。」 阿布道是,又接着说:「说来凑巧,皇上也正命人在文贵妃的院子里广种花草,娘娘,连老天爷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娜仁点头。「这样就更天衣无缝了。但那花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重点还是在皇上那里,洗衣房的人都交代好了?」 「是的,娘娘。皇上的衣服每日都用「销魂香」熏着,只要文贵妃闻了那花,再经销魂香的味道催化,不但胎儿不保,性命也堪忧。就算她命硬能撑过,也是个废人了。」 娜仁敛眉一笑,明明是笑脸,却无端让人心头一凉。「最后,这一切自然有朱赫替我们承担!」 阿布还是有些担忧。「若计画不顺利,娘娘要怎么用那个赵先?」 「你查探的消息不是说他对前朝忠心耿耿,还要替父亲报仇,驱逐我们青金、匈狄人吗?他要找文知艺的原因,无非是想攀上这条线,看能不能伺机做些什么。我们静观其变双管齐下,如果此计不成,到时候再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赵先。」 「娘娘英明!」 主仆两人如此谋算几番,最后胸有成竹地离去。 娜仁的盘算确实高明,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项阴谋很快便被揭穿。 这日,鬼戎抱着文知艺,坐在窗前的榻上,看着陈嬷嬷领着众人照看那些新植的花草。 她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懒怠,小腹隐隐有胀痛之感。文知艺和陈嬷嬷都略通些药理,知道是身上不好,徐太医瞧了,也直言是龙胎不稳,可头三个月都过了,事情就有些蹊跷。 他们把衣食、寝宫里的常用都细细查过,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鬼戎担心,这几日只要上完朝就直接到文知艺这里,时时陪着她。「万岁爷,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很顽皮?等他出来,你一定要好好说说他,怎么能让爹娘如此担心。」 鬼戎低头看着怀里的文知艺,她小脸苍白,气色差,说话都有气无力,他心头一紧,抱紧了她拍抚,柔声道:「嗯,朕听你的,等他出来,朕一定好好教训他。」 文知艺又不依了。「你不能太严厉,把孩子吓坏了。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他自己也不想这样的。」 鬼戎点了点她的鼻尖,疼宠道:「你呀,真是个难伺候的娘亲。他是你和朕的宝贝,朕疼他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教训他?」 文知艺突然低声啜泣起来,泪涟涟地抬头望着鬼戎。「万岁爷,这都怪奴。是不是奴年纪太小了,身子不康健,才让他在娘胎里就受苦?!」 「嘘!」鬼戎亲亲她的唇。「不许你这么想,儿女与父母之间是缘分。他既托生在你肚子里,就证明他想做我们的孩子。只不过好事向来多磨,你若哭哭啼啼的,他不也跟着伤心?你心情好了,他才知道你这个做娘的有多欢喜他,他在你肚子里就听话,不捣乱了。」 「真的?!」泪水将文知艺的那双美丽大眼洗得格外清澈,表情也憨憨的。 这傻丫头,自己真想时时刻刻把她捧在手掌心,他总算是知道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为了她,就算倾尽天下,他都在所不惜。 「真的。」他舒口气。 第二十九章 文知艺将小脸埋在他的胸□蹭了几下,撒娇地说:「万岁爷这几日身上的香与以往的不同,香味极淡,似有若无的,特别好闻呢。」 鬼戎一个大男人,平时哪里会在乎这些? 而且他特别要求衣服上的熏香要淡,不能让他闻多了脑子疼,此时一听文知艺这么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疯狂的猜想。 他立刻将文知艺扶坐好,然后站起身走到外室,高声传唤,「去,把徐太医叫进来!」 同福领命而去,出来就遇到陈嬷嫂带了一个发抖的小宫女靠近。 他向陈嬷嬷点点头,瞥见她的脸色异常严厉,再想着刚才皇上声音中的暴怒,不由得担忧起来。 「皇上,奴婢有事禀报。」 「进来!」 陈嬷嬷带了小宫女进来,一见鬼戒便行礼报告,「皇上,奴婢认为,娘娘实在不能再在这个宫里住着了!」 鬼戎盯着她的眼神极其冷酷,陈嬷嬷不敢抬头,只觉得头皮发麻,那小宫女早被皇上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吓得跌跪在地上,瑟瑟发颤。 「陈嬷嬷有话直说。」 「这个小宫女这几日连着在前面的花圃里莳花弄草,奴婢见她总是往恭房跑,便叫她来问。结果她说这两日癸水来了,比平时多出好几倍的量,她若不频繁去恭房,只怕会失了仪态。老奴将她全身检查了一遍,不禁大骇——皇上,这小宫女竟有血崩之状!」 鬼戎听了这些,心里便有了底。但为了确认,还是问道:「她这现象正常吗?」 「奴婢细细问了她这月余的作息和吃穿用度,发现她与别人无二,又把了她的脉,发现她脉象紊乱,气血相冲。关键是她自行经以来,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现象,身体的底子也是不错的。」 「她这些日子只负责那块花圃的花?」 「是!」 鬼戎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把那块花圃给朕细查!凡是这段时日在这个宫里进出的花匠、太监、宫女,一个不漏,全送到内务衙门严加审查。」 这事情一送到内务衙门,就是要大办了。陈嬷嬷虽然跟内务衙门的人没打过多少交道,但身为文贵妃身边的大嬷嬷,内务衙门自然会时时凑到面前来献殷勤,熟悉以后,就听过内务衙门审讯的手段,简直是骇人听闻。 皇上到底看重主子。陈嬷嬷放了心。 等徐太医一到,让女徒弟检查了文知艺的身体,告知鬼戎暂且无碍后,鬼戎命文画和女医官立刻带着文知艺住进了自己的静思殿。 待文知艺一走,他命人严加看守文知艺的寝宫,只许进,不许出。 他还让徐太医,将他所有的衣服都查验一遍,再查了外面的花圃。 徐太医越查脸色越凝重,最后简直是铁青。 鬼戎哪里看不出徐太医脸上的惶恐之情,就算什么都还没说,他也已经知道了这事与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不由得勃然大怒。 「你看了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准有一丝一毫的隐瞒,给朕好好说清楚!」 徐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实在是不敢说啊!」事关万众之尊的皇上,一个弄不好把自己牵涉进去,那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呀! 「你不必害怕,直说就是,这件事只要与你无关,朕保你无事!」 徐太医赶紧四肢趴在地上。「谢皇上。这花圃里的花大多都是没问题的,只有一种平时只作药用的花,专治妇人天癸量稀少,少少接触也没有什么,只这位宫女几日里大量接触,所以才会有所反应。」 「那照你说来,贵妃就算闻了这花,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是的,皇上。」徐太医惶恐的道:「这花只有催血的功效,单用是无妨的,对孕妇虽然会有影响,但仅于头两个月会造成坐胎不稳,有可能落胎。文贵妃如今胎象已稳,不必担心受到影响,只是皇上衣服上的熏香名为销魂,香味似有若无,一般人不去在意是察觉不出的,但孕妇怀孕后嗅觉灵敏,对这个味道有感觉,再经过那花的催化,对孕妇来说就是剧毒!轻则滑胎不孕,重则一屍两命,实是虎狼之药啊!」 徐太医趴在地上,四肢发抖。皇上听完他说的话,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室内安静得吓人,他就算没抬头看,也能感觉到皇上身上散发出的可怕怒气。 鬼戎沉默半晌后,冷冷笑出声来。「徐太医,照你看,这事情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这个……」徐太医觉得额头上的汗都快把眼睛给淹了,但也不敢去擦。 「不用吞吞吐吐!」 鬼戎的口气很不耐烦,徐太医吓得急忙一口气说出来。 「皇上,这事情看起来是巧合,那两种东西虽不是平常之物,但也不是那极难得的稀品。尤其这花的花期按理说未到,现在这般盛开都是在花房里养好才挪植过来的,皇上只需详查花匠便是!」 徐太医的话刚说完,鬼戎就气得一拳砸烂了手下的茶几。 「来人!把洗衣房和花匠坊给朕封了!一个个给朕好好地查,细细地查!传朕的旨意,不管这事牵扯到谁身上,有朕兜着,务必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完,他转到内室,让同福伺候着换了衣服,经徐太医检查没有什么问题后,这才往静思殿而去。 【第十章】 鬼戎来到静思殿时,文知艺已经熟睡了。 他站在床前,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一阵,就问文画。「你家主子怎么样了?」 文画答道:「徐太医开了安胎药,奴婢亲自煎好后服侍娘娘用了,女医官又把了主子的脉,说再休养几日,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嗯,你们都下去吧。」 等人都走了,鬼戎自己动手脱了外袍,上了床,小心翼翼地把文知艺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她凸起的小腹,薄唇在她的头发上印下了一个轻吻。 「你是朕的命,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文知艺睡得昏天暗地,哪里会听到这么深情的表白,只略微动了动,便安心地窝在鬼戎怀里,熟悉的味道将她包围起来,她在睡梦中感觉到他的到来,唇边绽起一抹浅浅的笑。 鬼戎见了,心动地低下头,浅浅吻着她的唇角。 这一夜,他便如此抱着她,用深情的目光看着她,整宿都没有阖眼。 第二日、第三日,鬼戎除了上朝,便是在床上陪着文知艺,她被这么娇宠着,也不觉得身上难受了,心情好,身体就恢复得不错。 她看他这两日来一直皱着眉头,像个老头子般,虽对着她仍是笑盈盈的,但只要她一不注意,他就拉下脸来,阴沉得不行。 文知艺抬起小手,抚平他眉间的皱摺。「万岁爷气什么?都怪奴不小心,千防万防,不防人心机歹毒。又不是你的错,你成天皱着眉头做什么?」 事情她先前已经听陈嬷嬷和文画禀告过了。「是朕没保护好你。」 她突然亲了他一下,退开后娇媚地睨着他,笑着说道:「奴不准万岁爷这么说,你是奴的天,是奴的一切,奴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没有人比你更好!」 鬼戎愣愣地看着她,被她这几句话弄得内心激荡不已,澎湃的感情无处发拽,便抓来她的手,放在嘴里啃咬,力道很轻,感觉有些痒,咯咯笑出声来,再被他吻住,他的吻总是那么火热,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入到身体里,舌尖都被他卷入口中,吸吮啮咬,没一会儿就不行了。 若是以前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非把她亲得快晕过去才罢休,但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松了口,却不离开,唇又滑到她耳后来回在雪白的脖颈上亲吻。 大手也不寂寞,伸入她前襟,隔着肚兜揉 捏。 「啊!」她细细的尖叫,声,连忙求饶。「万岁爷,奴难受,奴不要了。」 「好,不要,咱们不要,朕只是太想你,太害怕失去你了,朕摸摸就好?」 文知艺嘟起嘴巴,到底拗不过他,便乖乖任由他摆布,反正她也喜欢跟他亲近的感觉。 再说反正他也不可能对她怎样,以她现在的身体,他根本不敢放纵,亲亲她,摸摸她便满足了。 他抓来她的小手,放到下身的昂扬,故意对她眨眨眼。 她脸蛋红极了,羞涩得根本不敢看他。 那娇俏可怜的模样让他爱不释手,凑到她敏感的耳根处,磨蹭亲吻,然后轻咬她已肿胀的蓓蕾,让她为他兴奋得尖叫。 她怀孕后,身体似乎更敏感了,稍微一亲一摸,雪白的皮肤便晕成了桃红,连眼皮都泛着粉色,整个人粉嫩粉嫩的,美得让人受不了。 第三十章 文知艺羞得很,就要收回手不给他摸,他好求歹求,她才不甘不愿的撇过小脸去,让他的大手带着她的小手,勉强释放了一次。 虽然身体不能餍足,他却愿意为了她而忍耐,抱着她把隆起的肚皮来回亲了个遍,痒得她大笑不止。 「万岁爷,万岁爷,求你放了奴吧,奴觉得好痒啊,哈哈,万岁爷可怜可怜奴吧……」 「哪里痒?小可怜,让朕看看,朕给你挠挠,这里还是这里?」他大手到处乱摸,甚至还要伸到她两腿之间,被她尖叫着躲开了,躺在床上,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爬起来,双臂撑在她两侧,就这么深深地看着她在他的龙床上、他的怀里,笑得像个孩子一般快乐纯净。 最后他低下头,无比珍惜地吻在她的唇上,他要让她一直这么笑下去,永远开开心心,再也没有害怕、眼泪、误会、陷害。 他要立她为后! 这一次的案子虽然牵连甚广,鬼戎却没有大肆宣扬,朝中大臣虽然听到了风声,但觉得这是皇上的家事,也纷纷装作不知。 内宫里则是人人自危,尤其是娜仁和朱赫那里。 娜仁原本以为自己计画得很好,没想到会提前败露,本来她谋算,文知艺一定会一屍两命,而花匠那边都是朱赫收买的人下的毒手,她让阿布隐藏在后面,不直接出手,顺水推舟而已,皇上跟着这条线追查,一定只会追查到朱赫身上,而朱赫也确实下了毒,没冤枉她。 就算追查到洗衣房,那些奴婢知道什么?一个普通的熏香而已,又不能害到皇上,那些嬷嬷们也是确定了香味是无毒的才敢给皇上用。 只是她没想到老天爷那么保护文知艺,皇上又是如此机警。 昨日半夜,阿布就来报,说朱赫被抓走了,这都过去一天了,皇上竟然还不定她的罪,娜仁才真正开始惶恐起来。 「娘娘,你不必担心,奴婢都安排得好好的,就算他们查到了我们这里,也是奴婢一个人做的,与娘娘没有任何关系。」 「阿布!」娜仁抓住了她的手,忍不住热泪盈眶。「我怎么能让你承担这些?」 「没有娘娘,哪里有今天的阿布?阿布从小就伺候娘娘,这份情谊对于阿布来说比生命还重要,再说,如果娘娘没了,皇上又岂会饶过阿布?不如娘娘忍痛弃掉阿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娘娘别忘了,还有赵先这个人可以利用!」 娜仁瞳孔蓦然放大。阿布说得对,只要有人替她背了这个罪责,只要她还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她就不会输! 阿布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娜仁磕了一个头。「娘娘不必伤心,奴婢已经在早上递了书札给内务衙门,自首了奴婢的罪,他们马上就会来抓奴婢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一把匕首,递到娜仁的手上。「娘娘,这是奴婢的认罪状,你现在便杀了奴婢吧!」 娜仁愣愣地望着阿布,一面是皇冠的诱惑,一面是从小陪在自己身边的忠诚奴仆。 「娘娘,内务衙门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奴婢一定熬不过去!你垂怜奴婢,让奴婢少受些苦,你也能得个大义的好名声!」 娜仁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刀,怔怔地盯着跪在地上苦苦相求的阿布。 杀了她,就算皇上对她有怀疑,死无对证,他也不能拿她怎样,之后再慢慢图谋,自己定能反败为胜。 娜仁一步步向阿布靠近,嘴里却说道:「阿布,我不能这么做,我做不到。」 刀尖逼近了阿布的脖子,阿布双手抓着娜仁握着刀的手腕。「娘娘,动手吧!」 就在这关键时刻,外面突然传来同福的声音,「皇上驾到!」 阿布尖叫一声,对娜仁大喊,「娘娘,皇上亲自带着内务衙门的人来了,再不动手就晚了!娘娘!」 娜仁哪里还需要她劝,阿布的声音刚落地,她便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阿布睁大了眼睛,满脸痛苦的狰狞表情,温热的血扑了娜仁满身满脸。 她对着还未死透的阿布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白死!」 就在门被推开的同时,娜仁的脸色陡变,装出一副惊慌害怕的表情,尖叫着惊问:「阿布,你做什么?为什么要拉着我的手杀死自己?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一定要在我面前以死谢罪?!」 鬼戎带着内府衙门的众多太监和大嬷嬷走了进来,冷冷看着娜仁一个人在那里作戏,看着她一把推开那个睁着眼睛,已经没气的贴身宫女,她手里染满血的刀子 匡嘻的一声掉在地上。 「皇上!」娜仁脸色惨白,一见他进来就跪在地上,四肢着地,一点皇后的尊严都没有,就这样膝行到鬼戎脚下,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鬼戎根本就懒得理会,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问都不问一句就对着内务衙门的首领太监说:「这个宫女大逆不道,就算死了,朕也不会饶她!给朕悬屍后宫一日,让所有妃嫔、宫女、太监观刑半日。一日后给朕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朕要让她永无轮回之日!」 娜仁蓦地哽住了,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布的屍体被拖走。 鬼戎用脚挑起她的下巴,那种自上而下鄙夷的目光,让她整个身子如坠冰窟。 「想知道朱赫现在如何了吗?」 娜仁怔怔地望着这个冷酷残忍的男人。 「她一开始不招,毕竟是贵妃身分,她的父亲兄弟又是朕的大臣,朕不想对她用刑。上次她敢设计朕,意图让朕染指了文贵妃的姐姐,只为离间朕与文贵妃的感情。朕虽然抓住了一个掌握证据的小宫女,念着她只是嫉妒,也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饶了她,可是这次她竟然不知好歹,意图谋害文贵妃肚中的皇嗣,朕岂能轻饶?」 娜仁连气都不敢喘,皇上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种屈辱和折磨,让她心中升起了对他的仇恨之情。 鬼戎继续道:「她是朕的妃子,对她动刑朕也没脸,虽然不能动她,那些被她收买的人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内务衙门只要想审一个人,就没有不成功的。什么证据都摆在眼前,她就算哭喊冤枉也没用,朕看她情绪那么激动,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不过这短短的一天时间,竟然疯了!」 疯了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疯了?一定是皇上使的手段,他好狠的心啊! 「她的父亲朕还要用,自然不能杀了她,但妃子得了疯症,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朕怜悯她,便让她的奶嬷带着她挪到一个清净的宫里,好好养着便是。」 鬼戎看娜仁吓得就跟见了鬼似的,心里的气消了一点,但也只是那么一点点,阿布虽然自首伏法,但他可不相信这一切都与皇后无关。 朱赫愚蠢歹毒,但也只敢在艺娘的身上下手,她这皇后可好,脑筋都敢动到他身上来了,今天可以只熏个香,日后便能直接给他下毒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娜仁好半天才鼓起点勇气。「皇、皇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臣妾根本不明白皇上是在说什么,也不晓得阿布为什么拚死拱活地要拉着臣妾的手杀了她,她死前说对不起臣妾,为了帮臣妾而做了错事,因此以死谢罪,臣妾——」 鬼戎冷笑几声,挥了挥手,制止她说下去。「皇后,你是真不知道也好,装糊涂也罢,朕没有证据,动不得你。你又是皇后,兹事体大,动了你就是动摇国之根本,朕且留你,你以后少出来见人。」 他吩咐人进来。「以后给朕好好看守,这个宫里的人不得随意外出,皇后身子弱,你们要好好伺候着。」 「是!」两个满脸横肉的嬷嬷走上前,一点也不客气地拖着娜仁站起来。 娜仁知道这是要软禁她,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争辩只会加深他对她的厌恶。于是抽泣两声,低声道:「皇上,现在臣妾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时间会证明臣妾的清白!」 「哼!」鬼戎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 宫里这段时间风声鹤唳,朱贵妃疯了,皇后也称病不出,花匠坊、洗衣房的太监宫女消失了一大半,宫中人人自危,气氛紧绷。 只有文知艺被保护得很好,专心在静思殿养胎,鬼戎也不让她随便到外面溜达,一有空便陪在她身边。 她也不是真的傻,只是他不愿说,她就不多问。 他履要她做个尘天真的小女人,她为了安他的心,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虽然私下早从陈嬷嬷和文画那里听到了关于皇后和朱贵妃的事,她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现在她的整个生活重心就在孩子和皇上的身上。 天气渐渐有些热了,再两个月,肚子里的孩子就要落地。 第三十一章 这天,鬼戎与她吃罢晚膳,牵着她的手在院子里转圈消食。「今日觉得身子怎么样?这小家伙还爱在肚子里踢你吗?」 文知菱着让。「没有,今天他可乖很。臣妾发现,只要臣妾带着他出来转转,他就不闹脾气,但若是在屋里待着不动,他就会表达不满,非得在肚子里折腾一阵子才行。」 鬼戎朗声大笑。「像朕,脾气大。」 她轻哼一声。「皇上也知道自个儿的脾气大呀?」 「好了,朕逗你玩的,真是把你宠坏了,现在时不时就要调侃朕。」 文知艺就噘了嘴巴,撇过脑袋不搭理他。 他赶紧过来哄。「好了好了,当娘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朕说个玩笑话都不行。不气了,过两日,朕带你去西郊的皇家寺庙里玩,顺便祈祷你生产时能够母子均安。」 文知艺转头看他,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皇上要带臣妾出去玩?」 他笑睨着她,将她颊畔的碎发拨到耳后,温醇嗓音道:「徐太医说你身子结实得很,可以适当地多动动,日后也好生孩子。你也在这闷了些日子,出去散散心可好?」 她欢喜得很。「那是再好也不过了。皇上,我们就只去寺庙吗?可否在附近好玩的地方多逛逛?臣妾从未见过民间的市集,能去看看吗?」 鬼戎当然是不想,但看她那么渴望的样子,也不忍心拒绝她。 「好,朕带你去,可时间不能太长,你也不能从轿上下来,市集人很多,小心冲撞了你。」 文知艺小脸不禁泛起失望。 他温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同时覆盖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你是当娘的,一定要为他多想想,等你生完,身子养好了,朕便亲自带你去街上好好玩上一天,可好?」 「好吧。」文知艺勉强同意了,但又担心他说话不算话,赶忙道:「那皇上给臣妾写个字据,臣妾怕皇上到时候赖帐!」 「臭丫头,就只有你敢对朕这么说话!君无戏言,立什么字据?不写!」 「皇上!」文知艺拽着他的袖子,来回摇晃着撒桥。 其实她不过是逗他而已,这些日子,他心里想必也不是太好受,难得有轻松的时候,她暂时做不了解语花,便做个逗他笑闹的鹦鹉,他是她深爱的人,她希望他在她身边时可以抛却那些烦恼。 鬼戎岂会不知道她的玲珑心,便也顺着她笑闹。 「撒开!朕便是那不守信用的天子,你不必理朕!」 可怜文知艺挺着个大肚子还要扮鬼脸逗他,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双手环住她,怕她不小心跌倒。 「皇上不气了吧?再气,臣妾可要肚子疼了!」 鬼戎瞪了她一眼。「有你这样当娘的?」文知艺扁了扁嘴巴,摸摸鼻头,不说话了。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一会儿笑一会儿气,奴才们远远跟着,看两个主子好得像 一个人似的,都低头会心一笑。 只有一个小宫女,眼睛恨恨盯着鬼戎和文知艺,心里暗暗道;阿布姐姐那么好的人,却因为文贵妃死得那么惨,皇后娘娘也被软禁在宫中,她凭什么能活得这么快乐? 夜晚的时候,这小宫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了皇后的寝宫附近,将一只尾巴上绑了纸条的猫放进去。 猫儿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味道,一路跳进了皇后的院子里,猫儿胖乎乎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一道半开的窗户中。 没一会儿,窗内的烛光亮起,那只猫埋头在一个盘子里,大吃特吃着被人加了特殊食料的猫食。 而旁边,娜仁正拿了一张只写了几个字的纸条,凑在微弱的烛光前细看。 两日后,辰时,西郊,皇家寺庙。 娜仁把纸条烧了,再回头看脚下,那猫儿瘫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到了去皇家寺庙的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没睡好,还是自己太兴奋了,文知艺左眼皮直跳。 她抬手摸了摸眼皮良久,才觉得它跳得没那么凶了,接着便掀开轿帘,往外面张望,一眼就看到前面骑着骏马的高大身影。 她是第一次看鬼戎穿青金的骑装,显得人更威武英俊。 那是她的男人!她由衷的感到骄傲。 正在她神思遨游天际的时候,他策马来到她面前,看她傻愣愣地直看着自己,不禁伸出手,长指一屈,弹了她脑门一下。 「哎呀,皇上你做什么戏弄臣妾!」文知艺气鼓鼓的,虽然不疼,可是太丢脸了。 当着士兵们的面,鬼戎不可能跟她像平常一样嬉闹,清了清喉咙,道:「文贵妃,下轿吧。」 「啊?这就到了?」不对啊,不可能半个时辰就到的。 文知艺把帘子整个掀开,往前一望—— 「是城西的集市!」她兴奋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像刚从笼子里飞出的小岛,眉眼都活泼起来。 她一开心,他就跟着笑。「怕你玩得没趣,也没让人清街,咱们今日出来轻车 简装,与富贵些的百姓无异,等下你可别喊漏了嘴。」 文知艺下了车,盈盈笑着,微微一福身。「知道了,老爷。」 「那娘子就随我去吧。」 鬼戎牵了文知艺的手,对身后的随从说道:「你们不要跟得太明显,四散在人群中便可,其他人留在这里,咱们半个时辰后就回来。」 「是!」 于是,两人身后跟着文画和同福,像对平常的夫妻般,手牵着手往市集去。 但谁也没察觉到,车队自打出宫就被人盯上了。 文知艺真是太开心了。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到市集来,小吃、南来北往的小贩和杂耍的江湖艺人,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她紧紧拉着鬼戎的手,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她贪看着新鲜,鬼戎的全副心思却都在她身上,他挑选的日子不是赶集日,人不算多,但对于她来说,完全是够看了。 可是没多久,他就发现到不对劲。 他感觉向来灵敏,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们,机敏地望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当鬼戎东张西望的时候,文知艺被擦肩而过的人轻撞了一下,她抬眼望过去,那男人正好也转过身来看她,被斗笠遮挡的脸隐约露出半张,看清楚那人的面貌后,她的心脏顿时跳到了嗓子眼。 是赵先! 赵家的事情她隐约知道一些,但她一直以为赵先应该是躲起来,准备隐姓埋名,平淡到老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从他的眼神看来,明显是认识她的。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鬼戎察觉到她有些不对,低头关切地问。 文知艺正了正脸色,缓缓摇头。「我们这就回去吧,再晚就赶不上去寺庙了。」 「嗯。」文知艺点点头。 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赵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又不敢跟鬼戎说,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 她拉了拉鬼戎的手。「老爷,我也逛够了,快些带我走吧。」 鬼戎正要点头,不远处的人群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只听见众人纷纷叫嚷着,「皇上来了!皇上在哪里?草民们给皇上磕头了!」 鬼戎立刻把文知艺拉到自己身后,挂在腰上的刀也出了鞘。 老百姓嚷嚷不要紧,但整条街上的人都往这边涌,藏在人群中的侍卫们想现身驱赶人群,却苦无办法抽身,也不知道人群中谁在鼓动,老百姓的热情高涨得不得了,更多人从家里跑出来,跪在街道边。 鬼戎头也不回,吩咐文画和同福。「你们先带着文贵妃离开这里,不准有半分差池!」 他当然想亲自护送她,但朝他涌过来的人似乎并不只是普通百姓,她又大着肚子,不能让她有个闪失。 文知艺也知道自己坚持留下来只会是拖累,更何况去到车队的距离也不远,有同福和文画护着,应该没什么事。 鬼戎已经被热情的百姓包围住了,有人跪在地上拚命磕头,有人甚至大胆地伸出手来,想要摸摸他。 他巧妙地一边虚晃着剑,隔开那些伸向他的手,一边转头对文知艺喊,「你先走!朕马上就来!」 他几乎已经确定这件事情不单纯了,立刻对那些侍卫说:「朕要你们先保护文贵妃!」 这种危急时刻,侍卫们哪里敢! 皇上才是一国之本,若是皇上有个意外,他们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所以虽然个个都应是,却没一个人真的往文知艺的方向去。 见状,鬼戎厉吼。「朕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快去!」 有一两个侍卫跑过去了,可更多的还是留在他身边。 鬼戎气不过,只能自己先脱身,便对着那群百姓大喊:「放肆!都给朕退下否则休怪朕无情!」 大多人被唬住了,场面稍稍冷静下来。 第三十二章 他正要松口气,一柄亮晃晃的刀劈头就砍过来。 「你这个狗贼蛮夷皇帝,杀我大夏士兵,囚禁我大夏君主,偷窃大夏国酢,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兄弟们,若你们还是大夏的子民,就跟我一起杀了这狗皇帝吧!」 此话一出,更多刀剑逼了过来。 鬼戎军伍出身,就算养尊处优,武艺却是一天都没有落下过。 他招式不多,力气却极大,几个人齐齐将刀剑架在他的剑上,他竟然能以一己之力顶下来。 「皇上!大家保护皇上!」 侍卫们想赶过来,无奈却被更多涌过来的剌客绊住了脚步。 鬼戎对着那一张张蒙了黑布的脸,仰天大笑。「想杀朕?就你们也配?!」 他用力顶了回去,几个人被顶得脚步虚浮,频频后退,脚尖几乎都无法及地。 街上的水果摊子、小食铺子被横扫倒塌,有人顶不住了,跌坐在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撑着。 鬼戎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那种残忍冷酷,是只有上过战场、见过鲜血的人才会有的,完全没有一丝人类应该有的感情。 最后,他将对方顶在一堵墙上。「既想当英雄好汉,何必装神弄鬼,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人看?是还想着给自己留后路吗?你们就算成功杀了朕又如何?一群孬种而已,根本不是咱们青金人的对手!」 那个人已经被顶得快没气了,只能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喊道:「光复大夏,杀死狗皇帝!」 鬼戎冷笑一声,就要抬起刀来抹对方的脖子,此时,却从房屋顶上传来一道声音。 「鬼戎!你最好看看形势再动手!」 鬼戎抬头一看,顿时肝胆欲裂,立刻收回了手中的剑,几个起落就跳上了房顶。 一个年轻男人正持剑挟持着文知艺! 皇上和贵妃出了事,在原地待命的人早赶来了,都城衙门的人也带着大队人马出现,整个市集从外封锁,所有剌客,个都不能放过。 那些叛乱分子全部被持着刀剑、占有绝对优势且数量极多的官兵们团团围住,可正在房顶与人对峙的皇上不发话,他们哪个敢动,更何况皇上最宠爱的贵妃正被人挟持呢。 「鬼戎!你让他们全退下,否则我就杀了她!」 鬼戎毫不犹豫地下令。「你们全退下。」 官兵们退后一些距离,并不愿意真的离去。 鬼戎看到剌客的刀在文知艺的脖子上划破了一个小细口。他立刻转身大吼,「听朕的命令,你们全部退出去,谁敢抗令,朕定判他五马分屍!」 官兵们无法,只能在都城衙门长的指挥下,团团围住其余剌客,就这么缓慢移动到五百步后的距离。 这下他们就算再大声说话,那些人也听不见,看得也不是太清楚了。 鬼戎一直盯着文知艺,她身子现在太特殊,他真怕她出什么事情。 文知艺为了让他放心,还特意笑了一下给他看。 她不怕,刚才赵先把同福和文画敲晕,绑了她,她就一直保持沉默配合他,生怕剌激到他。 他轻易一个动作,就能伤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激怒他,也很怕鬼戎那暴躁的性子一起,惹怒了赵先。 「皇上放心,臣妾没事。」她赶紧说道。 鬼戎暗暗调整气息,刚看见她被绑架那一刻,他内心怒火喷涌,几乎想立刻将那男人千刀万剐。 但艺娘比他清醒,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她却不怕,反倒还来安抚他的情绪。 他要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向那剌客。「你若是真英雄,便放了朕的妻子,为难一个女子算什么?」 剌客冷笑。「妻子?她如果没进宫,现在只会是我的妻子!」 鬼戎的眼睛眯了起来,有点不解地看向文知艺。 文知艺赶紧解释。「他是赵先,是未进宫前,母亲为臣妾订下的未婚夫。」 鬼戎冷冷瞥了她一眼,文知艺无奈,心知就算安全度过这关,这小气的男人也必然是要找自己算帐的。 「你不要告诉朕,就因为艺娘和朕过得幸福快乐,你便要来把她抢回去。」 赵先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几声后说:「这种寡廉鲜耻、不守妇道的女人,我要来何用?也就你们蛮夷能消受这样的贱女人,我赵先无福消受!」 鬼戎捏紧了拳头,隐忍不发。「既然如此,你就放开她!」 「你灭我大夏,斩杀我父亲,囚禁我国君,我一定要用你的血为我父亲报仇!」 鬼戎一点都不想跟他废话。「成王败寇!用这种卑鄙手段威胁朕,算什么英雄好汉?!」 赵先大笑不止。「这天下谁敢跟你硬碰硬?不用这种方式,我怎么能要你的命?」 他手上又用了些力气,文知艺倒吸一口气,觉得头上在冒汗,但接触到刀的那部分皮肤却冰冷得吓人。 鬼戎见状,握紧了手中的剑,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你放开她!有什么要求,朕都答应你!」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赵先轻蔑地看了鬼戎一眼。 竟然为了这种女人让步,果然宫里传来的消息是对的——这文知艺就是这狗皇帝的命! 赵先恶声道:「你把手里的剑扔掉,四肢着地,跪趴在地上!」 文知艺再也保持不了沉默了,他是皇帝,有皇帝的尊严,怎么能对赵先这样的人下跪?! 她不允许! 文知艺挣扎起来。「不,皇上,不要听他的,臣妾不要紧的,绝对不可以跪!」 赵先看她反抗,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个耳光! 鬼戎猛地一个箭步向前,将剑直指赵先。「你找死!」 文知艺捱了一巴掌,头昏眼花,难受得要命,却还是没有停止挣扎。「皇上,皇上……」 赵先把手举了起来。「狗皇帝,你再不听话,下一掌就是她的肚子了!」 鬼戎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的剑,跪趴在地上。 赵先得意地冷笑,用剑逼着文知艺一起向鬼戎的方向靠近,文知艺知道他要做什么,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赵先一把推开文知艺,她大叫一声,倒在地上,鬼戎抬起头就要跳起来,却被赵先一脚踩在了脖子上,刀也正对准了鬼戎的咽喉。 文知艺被摔得有些严重,肚子很痛,但她却紧紧咬住嘴唇,看向鬼戎道:「皇上,臣妾没事!」 她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鬼戎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想亲手把一个人生吞活剥! 「艺娘,你不要怕,朕一定救你,你擦一会。」 「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当大丈夫,狗皇帝,就算我今天因为杀了你而死在这里,也值得了!」 赵先举起刀,就要一刀劈下的时候,文知艺突然冲了过来! 鬼戎也在同时行动,硬生生用自己的胳膊去对着刀口,是打算牺牲了整条胳膊,也要把赵先给拿下! 夫妻俩心有灵犀,但鬼戎却不想文知艺冒这样的危险。 「艺娘,你退开,会伤着你的!」 可已经晚了,文知艺小脸坚毅,就是要把赵先撞开,她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他是她的命,不能让赵先杀了他! 文知艺不要命地撞向赵先,正巧撞偏了刀口,鬼戎这下子连命都不要,只想着把文知艺搂到自己的怀中,拿背对着赵先。 就算自己死,也不能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鬼戎把她护在怀里,大喊着命令已经在高楼上布置妥当的箭弩手。 「放箭!」 电光石火之间,高楼上万箭齐发,赵先当场万箭穿心而亡! 而鬼戎却根本没时间理会赵先死活,他脸色苍白,惊慌失措,看着怀里闭着眼睛的文知艺,双手在她身上检视。 他急忙问道:「艺娘,你没事吧?身上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朕,别吓朕!」 文知艺缓缓睁开眼睛,拚命挤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十分勉强。「皇上,臣妾肚子疼……」 「肚子疼?」鬼戎大骇。「是不是伤到孩子了?」 他立刻转头向着下面的侍卫大喊。「徐太医呢?快叫他过来!」 幸亏他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出来也带着徐太医,这才能随传随到。 文知艺握住他的手,对着他说:「皇上不要担心,没事的,臣妾一定好好生下我们的宝宝。」 「你别吓朕,要是你有什么事?朕怎么办?艺娘,你不要离开朕,永远都不能离开,朕爱你,你要一辈子陪在朕身边,没有朕的命令,你一步都不能离开!」 文知艺虽然肚子痛,但还是笑了出来,她刮了刮鬼戎高挺的鼻梁,笑话他。 「皇上真是羞羞脸,这么大的人,还跟个耍无赖的小儿似的!」 「你就是不能离开朕!」 文知艺这次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感觉孩子快出来了。 「太医在哪里?!」鬼戎抱着文知艺跳下来,徐太医跟着两个军士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尾声 【尾声】 元隆二年,皇后因与前朝余孽勾结,证据确凿,被废后打入冷宫。 贵妃文知艺因诞下七皇子有功,又温良恭俭,为后宫表率,三月后封为皇后,七皇子子凭母贵,封为皇太子。 至此,文家作为外戚的势力达到鼎盛。 六个月后,文皇后上表元隆帝,言父亲年老,到了退休的年纪,皇上倚重文家,册封了不才的自己当了皇后,已是上天对文家最大的恩赐,请求皇上在文家祖籍富庶之地圈出一块地来,赏赐给文家,让父亲在那里开办书院,为大金培养人才。 元隆帝答应了,朝中的势力平衡,青金和匈狄也不再喊着皇上不公,只倾向大夏人了。 文知艺当了皇后,鬼戎算了了心愿,但前些日子,她生孩子生得艰险,养了三个月身体才稍有起色,后来他们又忙着封后,稳定朝中势力,大事忙完了,他就琢磨着要把某个小事给了了。 趁着一个下午,天气不错,政事无多,他便去了她的寝宫。 这半年来,他们几乎是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只有政事繁忙的时候,他才会留宿在原本的寝宫,余下的时间全都陪着她。 每次来到她的寝宫,鬼戎就像进了自家门般,一踏进这儿的院子,他就有一种完全放松的感觉。 在这里,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孩子的父亲。 院子里来往的宫女和太监井然有序,脸上带着微笑,看到他来,都不惊不慌,行礼道安。 他挥挥手,让他们各忙各的去。 走到了门口,陈嬷嬷和文画正守在外面呢。 鬼戎一见这样,就知道文知艺在里面做什么了。 文画见皇上来了,还有些慌张,想要大喊让里面的娘娘知道,却被陈嬷嬷一把抓住,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动。 她赶忙捂着嘴巴,给皇上行礼。 鬼戎也没理她,点点头就进去了,跟着的同福等太监也知趣地留在外面。 文画见皇上走了,才敢小声咕哝一句。「娘娘在里面偷偷喂奶呢,被皇上见了又要说了。」 宫里的规矩,各宫妃嫔,不能亲自哺乳,但太子怪得很,刚生下来的时候谁的奶水都不爱喝,只饿极了才勉强喝几口,娘娘心疼太子,就自己偷偷喂,果然,太子是认娘的,只爱喝娘娘的奶水。 每回皇上撞见她给小主子喂奶,就会念叨两句。 陈嬷嬷剜了她一眼,到底是没成亲的傻丫头,哪里懂得主子间的情趣。 「你懂什么,皇上那不是在骂主子,这是夫妻间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 文画就噘了嘴巴不吱声。 屋子里,鬼戎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文知艺的背后,她正背对着他奶孩子,他站得高,位置佳,自然美景无限。 默默欣赏一会子,看文知艺握着孩子的小拳头,一边喂奶,一边逗他,露出微笑。 这孩子从长相到性子都像他,特别霸道,吃着一边,还要用小手霸着另一边, 常把艺娘捏得生疼,真受不了就咬咬他的小拳头,让他放开。 这小子吃奶的专注劲儿十足,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亲娘,再容不下其他。被文知艺捏了一会儿小拳头,这小子就不依了,非要捏着自己的粮仓才满意,文知艺拗不过他,只能忍着疼让他抓。 鬼戎看不下去了,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可这么个霸道性子,又让他娘疼,他自然不能纵着他。 于是他伸出手,隔空就把儿子的小手抓到自己的大手上。 文知艺抬起头,又亮又大的眼睛立刻布满惊喜。「万岁爷来了!」 「又喂他奶,奶水可是精血,你身子不好,不喂他有什么关系?孩子饿一两顿没事的。」说着,就坐到她身边,让她靠着他。 「万岁爷真狠心,儿子只爱喝娘的奶水有什么不对?奴不忍心他饿得大哭,他一哭起来,把嗓子哭坏了都不消停的。」 「是个坏小子!」鬼戎看着大手里柔嫩的小手,肉乎乎一块,跟没有骨头似的,他只敢这么虚握着,哪里敢使劲。 文知艺一听他批评她儿子就不开心了,抱着儿子离他远点,不让他碰。 「真是反了,连儿子都不给碰了?你呀,一点坏话都听不得!」 文知艺娇哼了一声。「皇上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儿子那么可怜,臣妾自然要多疼些。」 鬼戎吃起醋来。「就知道疼你儿子,你有了这个小子后,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这是真气了? 文知艺偷偷看他,果然是一副气呼呼、冷冰冰的样子,也不敢再拿乔了,赶紧凑过去巴结他。 「万岁爷,真生气了?」 「哼!」鬼戎把脸撇过去。「朕哪儿比得上儿子呀,别说儿子了,不是以前还有个什么未婚夫吗?那厮有什么好?比得上朕?」 来了,这是算总帐呢! 文知艺早知道有这天,这半年过去了,还以为他忘了呢,没想到男人不犯小心眼就算了,这一犯比女人还别扭。 「好了好了,都是奴错了。万岁爷笑笑吧,别气了。」女人真难做,一边要填饱儿子的胃,一边还要哄丈夫开心。 见他还不理,索性厚着脸皮凑到他怀里猛撒娇。「万岁爷真是的,那人差点害了我们一家,幸好上天开眼,没让奴真的嫁给他,没有他这个坏蛋在前,哪里能显得奴的万岁爷英明威武,是世上最好的丈夫呢?」 这女人太会奉承人了。鬼戎有些憋不住,但还是要端着姿态。 「何况那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奴甚至都没跟他说过话,他要是不出现,奴根本都不记得这世上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再说都是作古的人了,万岁爷还吃什么醋啊。」 「朕吃醋?朕为什么要吃醋?」鬼戎仍旧嘴硬。 文知艺噗哧一声笑出来,晃了晃怀里的儿子,看他也吃饱了,便把儿子往丈夫怀里一放。 「那好吧,万岁爷既生奴的气,那以后万岁爷带着儿子,奴关在屋子里思过便是。」说完,掩了襟怀,作势要走。 鬼戎急了,赶紧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扯回来,搂到怀里,隔着正在无忧无虑吐口水泡泡玩的儿子,两个人的嘴巴就黏到一起去了。 「艺娘,你知道朕有多离不得你吗?以前你受到伤害的事,朕不想再让你经历一遍。所以,以后朕只有你一个人,你也不许再离开朕身边一步。」 「嗯。」文知艺被亲得晕晕然,皇上这么在乎她,她也深受感动。「奴也不想万岁爷受到伤害,我爱你,鬼戎,我们以后要相亲相爱一辈子,看着孩子们长大,彼此相伴到终老,你要发誓,要一辈子陪在艺娘的身边。」 「我鬼戎答应你,我的妻子,我一辈子的爱人。」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禁宫风流帐之一《皇后,朕吃到了》; 02、禁宫风流帐之二《皇上,本宫乏了》; 03、禁宫风流帐之三《陛下,臣乃御用》。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