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武》 第一章 将军庄 第一卷:潜龙在渊、惊涛骇浪; 第一章:将军庄 “小陆、源儿,晚食做好了,别玩了快过来洗洗。” 徐妈擦着手,看着在院中玩耍的小家伙,朗声催促道。 “好的,徐妈知道了,马上回去。” 小陆也就是上官陆,乃是将军庄上官一族族主上官柏的小儿子,其母张露璐在生上官陆时难产而死,其父上官柏因怀念亡妻,说服族中众族老起名上官陆。 今时非同往日,徐妈难得盯着两个孩子梳洗,宠溺、心疼的目光看向小陆,帮他整理着杂乱的衣衫,轻声道:“小陆,你父亲回来了,晚上会和你们一起用晚食。” “父亲回来了” 年幼的上官陆从徐妈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并不似其他孩童那般欣喜若狂,毕竟自打他记事起,身边的亲人只有大哥、大姐,父亲只存在于徐妈的絮叨中、哥哥姐姐的敬畏中、源弟的畏惧中,‘父亲’只是一个称呼上的概念,对它的期待早已在同伴的耻笑下烟消云散,甚至还不如老师刘延重要。 徐妈拉着梳洗过后的上官陆来到食厅,垂首站在姐姐上官淑边上,可能是下午玩的太累,姐弟俩这次难得的没有吵嘴,静静的等着父亲。 就在这时,上官柏身边的亲随来到食厅对徐妈说道:“徐妈,族主说他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让小浩、小淑、小陆自行进食,晚食给他送到书房即可。” 徐妈安排完刚回转至食厅,几个孩子已经用过晚食各自回房,看着空荡荡的饭桌,心里莫名的有些烦闷,自从小姐死后,这个家便空荡荡的再不复往日欢声笑语,姑爷也越发显得孤凄,快八年了,总算是回来一趟,没想到却是这样。 “哎!”徐妈轻叹一声,招呼人开始收拾。 独自回到房间的上官陆看着母亲的画像,眼泪不自觉便滑落下来,眼神也逐渐变得迷离,他多么希望画像上的母亲是真实的,可以时时抚摸自己嘘寒问暖,问一问自己穿的暖不暖、食的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过问自己的武学修习。 “母亲,你的陆儿想你了,你的陆儿还没开武便已经是把式了,是不是很厉害、很厉害,以后一定会是名动开元的大武者,你就看看你的陆儿吧,母亲,看看你的陆儿吧,你的陆儿想你了、想你了。”上官陆嘶哑着喉咙,压低声音哭喊道。 一番发泄,情绪好了许多,待眼神逐渐收回来,习惯性的扎上架势,打磨静功。 房门外,担心上官陆的徐妈不断擦拭着眼泪,待一切平息后转身离开。 角廊里,上官淑看着徐妈离开之后也是默默转身离去。 本应在书房的上官柏从角落出现,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轻叹之后,又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嘿嘿,这一家子有意思,彼此牵挂,却又彼此折磨,看来还是师门先贤眷顾,护佑我得一佳徒。”在三人都消失后,一个面目刚毅的中年汉子现身轻声嘀咕道。 上官家所在的将军庄是朱氏神雀王朝药郡青州治下擎央城东部约三十里左近农山脚下,其祖上曾为神雀王朝开国太祖亲卫长,因功擢赏世袭奉国将军,封地将军庄。只是上官陆祖上多年征战子嗣单薄,就算是百年时间繁衍生息,到如今将军庄上官族族人也不过户三十余,人百余。 闻鸡起舞,乃是将军庄的传统,作为奉国将军后人,全族无论男女老幼尽皆习武,也是将军庄除却祭礼外最重要的事情。 鸡叫刚过一通,庄前的习武场,老老少少皆已到齐,修习的都是上官家祖传的霸拳,上官陆那弱小的身形在这一群中更加突出,还是一样打的有模有样,毫不逊色于他人。 晨练结束,各自回家,准备一天的忙活。 “陆哥,听我父亲说,族长伯父想让我们到擎央城,浩哥哥还可以去国学院。”晨练刚结束,上官源便迫不及待的对身前的上官陆说道。 “源子,是梓叔对你说的吗?”上官陆面色古怪,拉着上官源到角落轻声问道。 “不是,是昨夜父亲回来对母亲说的,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根本就没睡。”上官源笑嘻嘻的邀功道。 “源子,你是想到擎央城还是留在将军庄啊。”上官陆转动双眼后轻声问道。 “陆哥,我不是问你呢嘛,听父亲的意思,族长伯父在那边为我们请了教习,只是不知道请的教习是不是有刘教习那么厉害,如果没有,我还是不愿意的,如果比刘教习厉害,那还是去吧。毕竟,那是擎央城,什么都有,不过陆哥,我还是跟着你吧,你去哪,我就去哪。”上官源满怀憧憬又有些担心的说道。 书房。 “浩儿、淑儿、陆儿,我上官家以武传家,屹立于神雀王朝。而今王朝边境动荡不安多有纷争,今后怕是不会安宁,你们兄妹三人更应勤加修习,切莫坠了我上官家的威名。” 上官柏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三个儿女突然间觉得有些陌生了,这些年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再看看小儿子已经长出了男人样了,更觉得心里发痛、眼睛发酸,想着昨天接到的军令更是难安。 “浩儿留下、淑儿、陆儿你们先到偏厅。” “是,父亲” “遵命,父亲” 上官淑、上官陆恭声答到。 上官柏听到上官陆对自己的回应感到憋闷,终究父子间还是有隔阂,微微有些皱眉。 上官浩看到父亲的样子,也明白是什么情况,自母亲去世以后,父亲郁郁寡欢,对自己兄妹三人甚少管教,基本上都是在擎央城青州都督司司正衙内,醉心政务未曾返回过将军庄,有心想劝说父亲只是还没想到怎么说就被父亲给岔开了。 “浩儿,你天资聪慧资质不俗,一月之后,便是你的开武礼,你也修习了陆儿的秘术,已经开始积蓄劲力,今后必有所成。我上官家族奉国将军爵已承袭七代,按照夏族亭规爵封九代止承,我们也需要及早为上官一族考量。我与青州许学政为旧交,已打点你到青州国学院就学。”上官柏边说边看着站立前方的长子,面目俊朗、挺鼻如峰、双眼深邃犀利,俨然已经长大成人,是一男子汉了,越看越是满意越是欣慰,也不枉费自己的心血,为自己孩子谋求一个好点的前程,应该是天下所有父母共同的心愿吧。 “孩儿多谢父亲操劳,只是·····” 上官浩听到父亲的话,也是欣喜若狂,毕竟在国学院有更好的教习,更是直达天庭。只是欣喜也就瞬间,转头看了看坐在偏厅的兄妹,实在是放心不下,犹豫踌躇间也就不知道该怎样回父亲。 上官柏看着长子,知子莫若父,哪里还不知道是为什么,朗声说道:“你不用担心小淑、陆儿,他们我亦有安排,你不用担心”。 听到父亲这样说,上官浩也就没有什么可牵绊的了,于是点头同意。 “好了,那你先收拾一下,过几天和我一起到擎央城,去将陆儿叫进来吧。” 上官柏交代道,看着已经躬身出去的大儿子,缓缓吸一口气,眉间也渐渐凝聚。 上官陆缓缓进来,近前给父亲见礼。 “孩儿,见过父亲,父亲大人安好。” 说完就原地站定,垂首不语。 上官柏看着站立在自己眼前的儿子,感到非常无奈,当时自己发妻难产身亡之后,便对这孩子不管不问置之不理,未尝不是把发妻故去的怨气撒在这个孩子身上,但毕竟是自己孩子,时不时让梓弟从徐妈那儿打听孩子情况告知于他,只是多年过去了,自己的心结渐解,可是是孩子呢,如何看待他这个父亲呢? 上官柏走上前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陆儿,为父于你多有失职,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本分,我知道你也多有怨恨,为父并不怪你,你现在也有八岁了,也算是个小男子汉了,你是进国学所还是在族学,为父想听听你的想法。”上官陆现在情况特殊,上官柏也不敢私自做决定,需与孩子商议之后再和刘教习定夺。 上官陆感到有些奇怪,父亲自打自己百日后便离开将军庄,多年来对自己不管不问,怎么今天问及自己学习的情况,想来便是源子所说之事,心里嘀咕个不停,强撑着不让心思挂在脸上。 特殊的家庭环境促使上官陆早熟,可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孩童,那点小心思怎么能遮掩的了呢! 察觉到幼子的小心谨慎,上官柏备受煎熬,这世上哪有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上官柏因为爱妻的亡故,自己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所以才对孩子多有冷淡,但并不是不爱这孩子,特别是爱妻死也要保住的孩子,等醒转过来也已经晚了,孩子开始明事,对自己开始疏远,父子之间形同陌路。无奈之下,费尽心思为孩子寻来名师教习,甚至违背族规祖训将霸刀借阅于刘教习。 上官陆还在思量父亲的问话,只是自己的情况和别人不太一样,自己在刘教习的教导下早已经把身体打磨趋近完美状态积蓄劲力,只待机缘便可突破到武者,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自己哥哥刚刚把身体打磨完毕,就已经是武学天才,那自己······所以才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按照教习的安排外出游历寻找机缘,还是遵从父亲的安排进入国学所? “父亲,孩儿尚且年幼,还有很多不明白,不妨待我请教刘教习之后再做定夺,您看可否?”上官陆说完便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静静站立一侧。 听到孩子的回答,上官柏呆了,自己的孩子和自己如此生分,四目相视更是无话可说,也只能由着他去,何况,现在上官陆何去何从,的确也不是上官柏这个做父亲的可以一言而决,还有孩子的武学教习刘延呢。 “好吧,你去找刘教习吧!” “父亲,孩儿告辞。” 上官柏除了叹气之外也无可奈何,开元大陆成就武者本就艰难,入流、绝顶、先天、宗师更是一步一登天,刘教习身为绝顶巅峰高手,本就千难万请才答应,更何况当初请到家里给陆儿做教习更有约定,孩子的武学修习,完全由其做主,陆儿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是毫无所知,只是从他人那了解一星半点,对此,还真是无法决断。 上官陆出了书房,一路上都在想着父亲说的,猜测到底是什么意思,从出生至今对自己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怎么突然关心自己的学习了?怎么想都想不通,只能请教刘教习了。 想着刘教习,心里不觉暖暖的,步子也更轻快了些。 “老师、老师,陆儿来了”人未到,声先至,声还尚未落定,却又闻到房内传出的香味,朗声问道:“这么香,老师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行了,你这臭小子,狗鼻子啊,我刚做好就过来了,弄点药粥,咱爷俩分分”刘延对上官陆是由衷的喜欢,笑骂道。 用过药粥,师徒俩收拾完毕,落座,上官陆向老师刘教习说了方才书房的事情,静静的等着老师的训示。 “陆儿,为师问你,你是想按部就班在官场朝堂之上展示你的才华谋取一官半职扶族荫子,还是一心一意做一个武者。”刘延的表情是从未有过严肃,双眼紧盯上官陆沉声道。 “陆儿,虽说为师问及此事尚早,但你生而丧母早经坎坷,心智不凡,更是自研秘术,未及开武以弱冠之龄就开始积蓄劲力,亘古未闻。但你必须清楚,武者之路多艰,武者修习更是难如登天,古今多少俊才前赴后继,可先天乃至宗师却寥寥无几,因此没有坚韧、刚毅的性子,若想成为先天武者,一代大武,无异于痴人说梦,没有这坚定的信念,趁早还是放弃吧。或许依你家族爵位护佑,在朝堂睥睨纵横,博取个尚书、学士不是难事,机缘巧合,更甚者得勋爵之位也未尝可知,风光无限,人生无憾矣。”刘延看着上官陆,正声说道。 虽说是让学生自己选择,可刘教习又焉能不知自己的想法,上官陆才情俱佳,若能成为自己的学生、甚至徒弟,刘延期待已久,自己的徒弟成为一代大武者,先天武者,对于自己乃至师门那都是莫大的荣幸。 “老师,让我自己想想吧。” 上官陆说完起身就将自己关进里屋,一个人静静思索。 由于从小父亲不理会自己,为了赢得父亲的关注费尽心思,更是在这种自我折磨下生生找到积蓄劲力的方法,走上一条从未有过的武者修习之路,本以为这样父亲就会疼爱自己,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次又一次被失望冲刷,这个心思渐渐也就变淡了,慢慢的把自己藏起来,也就只有老师知道自己一些情况。 只是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上官陆不断反问自己。 哥哥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天才,家族爵位承袭也只有一人而已,父亲和松叔之间的事情不是不知道,为了奉国将军的爵,同是族内最优秀的两位族兄,彼此却老死不相往来,若不是族老在其中调和,更是差一点反目成仇,这对于上官陆而言,是万万不愿见到的,这些年都是哥哥姐姐在照顾自己,给予自己家庭的关怀和温暖,自己又能有什么选择呢?更何况,仗剑行天下、快意恩仇应该也不错吧! 上官陆想着想着,仿似是真的见到了若干年后的自己,跨宝马、提长刀,肆意恩仇,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边还傻乐了起来。 “老师,我决定了做一名武者,名动天下的武者”上官陆打开门出了里屋,来到刘延刘教习跟前,上官陆看着老师,坚定的说出自己的选择。 “老师,我有些倦了,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按你说的,游走天下,寻找机缘,只是父亲大人那里,你看······” “你这小子,就知道给我找麻烦,去吧,为师来处理。” 是夜,刘延走进上官柏书房二人彻夜长谈。 “上官兄,小陆那孩子决定了。” “刘教习,是随你外出游历吧。”上官柏说完,全身像是被抽干了气力,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是的,”刘延看着上官柏说道。 “上官兄,何必如此呢,小陆那孩子不是你上官家一个奉国将军可想象的,那是定会名动开元,扬名天下的大武者。”相比上官柏的颓废,刘延却是异常激动的说道。 “只是,刘教习,那是我的孩子啊,此番离去,必会让我愧疚一生。” “上官兄,为人父者,当为之计深远,残血夜惊变之后,贤亭不出,夏族乃至开元,你可曾听闻有幼童悟得修习之奥秘,未及开武可积蓄劲力,这等奇才,未来极有可能成就武者宗师,那可是开元几千年来我夏族武者遥不可及却又梦寐以求的存在,难道你······”刘延越说越是激动。 “哎,刘教习,陆儿那孩子就交给你了,劳烦了。”上官柏有气无力的说道。 ······ 二人秉烛夜谈,天亮后刘延是兴高采烈从上官柏的书房离开,上官柏自刘延离开之后,一个人独坐在书房内。 上官柏在刘延走后,双眼紧闭,久久不曾睁开。 “师叔,你看陆儿跟着刘教习是否妥当?”上官柏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轻声问道。 “大人,我只是遵照师门之命,护你百年,家俗之事,不予参与。”空无一人的房间却传来回应。 “师叔,师侄冒昧,请师叔指点。”上官柏说完便起身欲行大礼。 “好了,起来吧,我老家伙当不得你如此大礼。” 上官柏被无形的力量所阻,再次坐了下去。 “刘延若我所料不错乃是斗门中人,师侄幼子若能拜他为师也是侥幸,不必担忧。” “倘若真是斗门之人,那为何······” “为何是流武者吧,此人已早入先天,当下只是身有隐疾,实力反复,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人物。七雄之事,非你现在所能听闻,小陆儿能够得以拜入斗门,也是他之幸事,不过,你上官一族,恐不会仅此一人,上官一族也算得贤所佑,师侄可安心随我返回师门。”苍老的声音难得说了这一大堆。 “师叔,难道陆儿···”上官柏被惊到,慌忙起身询问道,只是,再也没有一丝回应,对于幼子的选择也不再复此前那般担忧。 翌日,上官浩、上官淑看到了小弟留给自己的书信,看过之后泪流满面,都默默祝愿自己的弟弟一切顺利,平平安安。 上官柏在自己书房坐了两天一夜不吃不喝,第二日入夜之后就带着一双儿女离开将军庄。 徐妈早上起来就没见到自己的孩子上官源,找遍将军庄都没人见到,最后还是经上官淑提醒可能是跟陆儿走了,徐妈这才算是稍稍安心点,随着前往擎央城去丈夫那儿。 年仅八岁的上官陆与上官源离开了自小生活的将军庄,外出修习。 宿命的车轮开始转动,历经磨难的开元夏族于金戈铁马血雨腥风中涅盘重生。 第二章 五行斗门 第二章:五行斗门 开元大陆以武为尊,几乎人人都会个三招两式,然则受个人资质与条件所限,武学修为也不一而足,一般也就学个架势、打个套路,再好点也不过练出外劲成为把式,却多也止步于此,把式感悟行意成就武者,从三流到一流、绝顶乃至先天方可称之为武者。 开元大陆无论男女都是在双十年华行过开武礼之后方可进行武者修习,毕竟武者修习需要承受形意的冲击,也只有成年人的身体才能够承受。 清晨,旭日东升。 一缕缕柔和的光芒倾泻在山间,一声声鸟儿的鸣叫充斥天地,蜿蜒曲折的山间小道上,一高两低三人稳步走着,身影随着太阳的爬升而逐渐拉短。 仨人便是自将军庄出来的刘延、上官陆、上官源。 上官源是自己晚上听母亲说到上官陆一个人大晚上收拾衣物,就长了个心眼一直在庄口守着,他也希望自己能和同龄的哥哥到外边闯闯,关键是还有机会能拜在教习门下,毕竟修习成为武者才是上官源唯一感兴趣的事情。 “小陆,马上就到了,我们先暂时在此歇息一下,再定以后怎么走。”刘延扭头看看身后的两个孩子,想着马上就要到的地方,神色间颇感怀念。 时近午时,三人才赶到刘教习口中的庄子,只是这个庄子十分荒凉,显然久无人烟荒废多年,只有位于中心的一间屋落屋顶尚可遮风挡雨,墙壁还算完整,勉强可落脚,三人已是赶路多时,倒也不计较其他,简单整理一下就先歇息了。 傍晚时分,两个半大小子被刘教习叫醒,弄了点吃食,祭了五脏庙,在刘教习的示意下端坐房内。 “小陆,你既然已经做出选择,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愿拜我为师?” 刘廷虽说话语较为随意,但是那有些颤抖的语音还是出卖了他,可又有哪位武者不希望自己的武学可以传承下去,更何况上官陆不管是资质还是才情极为不俗,特别是那股子韧劲儿更是难得一见。 “刘教习,我可以拜您为师吗?”上官源两眼放光,有些哀求的询问道。 刘延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反倒是跟在上官陆屁股后边的小子想做自己徒弟,上官源资质也属上佳,在上官家那堆孩子里边,属他资质最好,就算是在夏族也算是顶尖的了,换做他时,还好说,可现在······加上那副呜呜诺诺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拜师,你这个样子的徒弟,我丢不起人,等你明白什么叫武者再说”刘延也是恨铁不成钢,上官源小子,资质亦是不错的,和上官陆同岁,虽说比之尚有不足,但在这个年纪已经有劲感,并已积蓄劲力,同龄中称得上天才了。 上官陆早就想拜刘教习为师了,老师和师父虽是一字之差,但意义相差甚远,老师只是负责教导教习而已,师父那可是倾囊相授,毫不藏私。此前一直认为刘教习作为绝顶巅峰的武者不一定会收自己,所以也就没有提,方才听老师的话,一时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反倒是源子比自己还勇敢啊。 “师父在上,上官陆给师父见礼了。” “徒儿上官陆,拜见师父” “咚” “咚” “咚” 上官陆说完便跪倒在地接连三个响头,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掺水。言毕,抬头望着刘教习,额头已满是鲜血。 “师父,一个坚韧、勇往无前、不惧一切的武者是从不轻言放弃的,我定会成为一个名动青州、英名传天下的武者。” 听到上官陆的话,上官源哪里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方才只是因为敬畏刘教习,现在有了上官陆的提示,哪有迟疑啊! “刘老师,一个徒弟是教,两个也是教,您就收了我吧!” 看到刘教习已经收了自家哥哥做徒弟,上官源本色毕露,竟然耍起了无赖,还不忘给上官陆挤眉弄眼的打着眼色。 “哈哈、哈哈······收、收、都收” 刘延在将军庄呆了六七年,庄子里那群半大小子都是他做的武学启蒙,哪能不知道各个性子什么样,方才只是期待上官陆,见上官源打岔,又一副维诺样,难免有些气恼,现在既收了上官陆又收下上官源自然是欣喜不已,开怀大笑。 “师父在上,上官源给师父叩首了。” “徒儿上官源,拜见师父” “咚” “咚” “咚” 上官源听到刘教习同意,依葫芦画瓢,按照自家哥哥的模样,来了一遍。 “陆儿、源儿,起来吧,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早我们正式拜师。”刘延难掩心中欢喜,上前挽起两个孩子朗声道。 “啊,什么,还要拜师,那不是还要磕头的,我已经······”上官源一听还需要正式拜师,就有点急了,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血,慌切的说道。 “臭小子,滚回去睡觉去,明早卯时给我准时起来。”刘延却丝毫没有解释,一脚踢过来,踢的上官源是再也不敢多言。 翌日,俩小子早早起来,在院间晨练,刚练习完毕,就见到刘教习从屋外抱着一画轴走进来,好奇心使然跟着刘延进入屋内。 刘教习把画像在墙面上挂好,躬身行礼。 “祖师在上,今有斗门传人刘延收徒,特请祖师,还请祖师护佑我门人子弟。” “你们两个跪下,对我们祖师爷行五体大礼五次。” 两个小子头拱地腚朝天在那行大礼,刘延就在一边给他们讲述斗门的传承。 斗门,是一传承久远的门派,只是因为收徒资质要求甚高,门派基本代代都是独苗,声名不显于世,并不被众人所熟知,但斗门传承久远、底蕴深厚。斗门在刘延这一代还有一位叫王珲的师叔,诨名混元枪王于军中效力。 “徒儿上官陆见过师父” “徒儿上官源见过师父” 俩小子拜礼完毕,给师父躬身行礼。 “收到你们俩徒弟,老夫甚慰、甚慰。” “哈哈、哈哈。” “陆儿、源儿,为师接下来说的你们一定牢记于心,我斗门只有一门功法唤作《五行精义》为师今后会详细教导于尔,为师早些年还有一徒,名唤狗子,然则此时尚不知是否还在人世,至于你们师叔日后见到,再说吧。” 说到大徒弟,刘延颇有些伤感,轻轻吐了几口浊气缓了缓情绪,这才又肃声说道: “入我门中,皆不可行不义之事,要知武之者,为国为名,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要炼得一身铁骨,不屈的雄心。纵使千难万险也要洒尽胸间热血,尽显我武者本性。”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师父,那徒儿族中所传功法可习的否。”上官陆因已得习家传武术,遂请教自己师父。 “你们上官家传功法最重战阵冲杀,当时你父亲邀我到你族中教习你们武学启蒙,也曾有幸研习,可与我门术法同修。此次出行我已从你父处尽得其法,我徒无需担忧。”眼看已是午时,刘延交代两个小子自己找玩去,自己收拾准备中午的吃食。 确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个庄子,三人就需收拾一番暂做容身之所。只是这个庄子确实是有些年月没有住人了,最中间的房子眼看是怎么修葺都不行,只能是用其他房屋拆卸的材料凑合一下,三人协力在其边上搭建够三人落脚的地方,也幸好三人都是习武之人,不做计较只要有个遮风挡雨之地就成。 上官陆、上官源在收拾完毕后,见刘延去给他们收拾吃食去了,见天还早就跑到庄后玩耍。庄后是之前庄子开辟出来的良田,只是久不耕种荒草及腰,实在是没什么好耍的,穿过长满荒草的田地来到山崖边上,就坐在崖边看看山林。 “陆哥,你说师父怎么对这个荒废的庄子这么熟悉啊?方才咱搭屋子的时候,一旦少什么,立马转身都知道到那去找去。” “源子,你是不是早就想问了,憋着不难受,直接问师父不就好了。干嘛,怕惹恼了师父逐你出师门啊。” “还是陆哥了解弟弟我啊!” 话音未罢,上官源拉着上官陆的胳膊使劲儿晃动。 看着上官源的样子,上官陆心里暖洋洋的,打小也就小源与自己亲近,徐妈因为有两家都需要照顾,担心自己就让她家和自己同岁的小子来和自己一起做个伴,俩小子从小就在一起学习,文、武学启蒙还都是一个老师,彼此之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自己不喜热闹,除了学习、修习武艺,时常一个人发呆,源子总会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拉着自己去和其他人玩耍嬉戏,其实在自己心里,源子更像是自己的哥哥。 “源子,你不该跟着我出来的。”看着上官源嬉笑的模样,上官陆低声道。 “什么啊陆哥,我不跟着你出来我怎么能拜到师父呢,真是的。”上官源连忙反驳道。 看着源子急切的样子,上官陆也就不再说了,托着脸颊,看着眼前的山林。 “陆儿、源儿回来了,吃食准备好了,快回来” ······ “陆儿,你上前去,看能举起哪个石柱。”刘延指着前方几个石柱,缓声道。 上官陆看了看面前的石柱,和将军庄的石墩不太一样,但是重量应该是差不多的,就走到第五个面前扎好步子,双臂缓缓抱上去,积攒着气力。 双手一扣,猛然发力,石柱直接被抱了起来。 “呼呼、呼呼······” 上官陆刚放下石柱,喘着粗气胸间剧烈起伏。 到上官源了,先是跑到第六个石柱那,抱了试试,就跑到第五个那,又是抱了试试。 刘延对上官源耍宝似的行为十分不喜,笑骂道:“臭小子,你给我抱第三个去,别在这儿现眼。” “好嘞,师父知道了,这不是你不说我不知道抱那个,就一个个都试试。” “臭小子,别给我耍宝了,抓紧时间。” 测试之后,刘延让俩小子把衣物褪下,用药在身上擦拭一遍,俩小子年纪太小,方才极限发力,唯恐伤及根本。 “源儿,你现在劲力应是在六百上下,陆儿是在八百上下,半象之力便为把士巅峰,你们现在这个年纪能够超越把式巅峰,放眼天下,也足以自傲。然则武者学无止境,把式积蓄劲力越雄厚,以后的路会越宽。斗门祖师曾言一龙一象为起也为终,但在我看来一龙一象亦不是终点,为师是四龙五象终感无可再升,方才感悟形意成就武者,你们两人资质远胜于我,希望你们可以超越为师。” “接下来,你们二人要做的就是积蓄劲力,学习《霸刀》《五行精义》术式。” “师父,那我们该怎么积蓄劲力,还是像在家那样吗?”上官陆有些不甚明了,因此出言相问。 涉及修习,刘延的表情瞬间便严肃起来,郑重回道: “不,陆儿。” “靠蛮力积蓄劲力,常人也就半象之力而终,资质再好,终将止步于一象之力。” “人体是一个无穷的宝藏,需要恰当的方式去打开它,你们要切记完美的人体是武者修习的基础与关键,任何时候都不可使身体有损,短期可能没有问题,但是武道之路终究会被影响甚至断送,纵然你二人资质卓越也需注意,武者一途终究不是安乐园,争斗厮杀不可避免,因此保养身体也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个今后为师会教授于你们。” “武者修习,重形更重心,身为武者务必坚守心中那团气儿,不可被外事外物所染,心之所向道之所在。” “劲力的积蓄,我斗门修的的是五行,金、木、水、火、土五劲,至于方法,为师会教导你们,但我要给你们说的是,五行劲力要积蓄就需要知道五行相生相克之理,接下来我要说的你们要铭记于心,刻进骨子里。” 第三章 农山岁月 “天地运转,五行育物。” “金曰从革;木曰曲直;水曰润下;火曰炎上;土曰稼穑。” “炼金肺、植木肝、纳水肾、引火心、移土脾;五行远转,相生相克,阴阳相济,生生不息,气息绵延。” “以体作基,脏腑为内,首肢为外,力蓄无盈,内外相交,气感于脏,阴阳五行,方得武道。” ······ “这是我斗门五行劲力积蓄口诀,务必牢记。” “你们两个记住了吗”? 刘延看着自己两个徒弟又念了几遍,等到确定一字不差这才安心。 “早点睡觉吧,明天卯时三刻起床晨练。” 上官陆、上官源二人实在是太累了,胡乱摸了把脸径直躺床上了。 “陆哥,你说我什么都没说,就跑出来,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上官源虽说跟着上官陆出来,是想闯一闯,但毕竟是一八岁孩子,对父母还是很有依恋的,只是有上官陆在,又拜了刘延为师也就没有那个心思,这一静下来,便有点想家了,特别是没有各父母亲留下个只言片语直接离开,想想更是恐慌。 “源子,你没有给徐妈留封书信?就这么跑出来的。”上官陆看着上官源有些不可置信。 “这不是怕遇不到你嘛,再说我这《千字文》还未习完呢。”上官源说着,颇感羞愧,族中文学启蒙族老教习早在四岁就教习《千字文》,现年已经八岁依旧还是没有习完,上官源确实在学文上无奈之至,看不得书籍上的文字,只有习武方才有兴趣。 “好了,不用担心,明日找师父说下,让师父修书一封给徐妈,早点睡吧。”上官陆俨然就是个小大人,轻声劝慰道。 “知道了陆哥,睡了。”上官源内心稍定,没一会儿便呼呼大睡。 刘延念及两个弟子,年纪尚小初次离家,在二人进入房间之后便停留在门外,听到二人的谈话,特别是上官陆那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放心之余更加担忧,自己这二弟子修习才情非凡无人可及,然幼年坎坷心绪郁结,看似早熟更有与年纪并不相符行事之风,但是心结不解,武者之路也是艰难多坎。 “哎,命运多舛前路未知,斗门先贤护佑这孩子吧。”刘延回到房间看着祖师爷的画像自言自语道。 日始之后,刘延就到俩小子房门外,高声喊道:“马上就是卯时了,快,起来了。” “源子,赶快起来了,时辰到了,师父已经在叫我们了。” “知道了,陆哥” 上官陆、上官源是手忙脚乱,慌忙起身穿衣。 “好,武者修的就是意志,只有坚定的意志,武者之路才会更宽更广,把这个给我绑在腿上、腰上、臂上,围着庄子给我走三十圈”。刘延说着将自己手里那一捆细布条甩扔在地上,看似轻飘飘的东西,却直接在地上砸了个坑出来。 上官陆、上官源老老实实的绑上,绕着庄子开始走,初始还不明显,八九圈下来全身就开始有些发酸,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完全是一步步挪动。 刘延自己打着拳,留意着俩徒弟的状态,只是身体有些疲软,不觉颇感满意。自己让他们绑的可是软精金沙,一粒便有百两,上官陆绑了四十粒,上官源绑了三十粒,可是他们所积蓄劲力的一半,够这两个小子受的了。 待两个小子跑完三十圈,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仿若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马上站桩半个时辰,快、快。我去准备吃食。”刘延盯着二人扎上桩子,这才转身离开。 “陆哥,我撑不住了,我们站了多久啊?” “源子,撑住啊,你不是想成为一代大武,不吃苦,怎么当大武者啊。 “坚持、撑住!” “坚持、撑住!” 俩小子,全身颤栗依旧坚持,不断相互鼓励着,刘延叫喊结束吃饭时,俩人直接从木桩上跌落下来昏倒在地。 刘延一手拎一个,直接把俩人扔到装满药水的缸里,半个时辰之后上官陆、上官源才醒转过来,此前锤炼时身上的那些酸痛已然消逝。 “行了,醒了就自己出来,还让我请你们吗?”刘延没好气的说道。 “师父,我们不是已经昏过去了,怎么现在身上一点酸痛都没有了?”上官陆看向师父缓声问道。 “那是药浴,记得师父说的吗?武者的身体乃是根基,万不可受损,药浴就是用来调养你们身体的,以后卯时晨练就这么来,直至你们俩积蓄足够的劲力。开元武者修习从来都是开武礼后,根骨成型,明悟行之力于体,锤炼身体积蓄劲力,陆儿这般以蛮力积蓄劲力,最是伤害身体,没有药浴,毁了身子骨,还怎么修习。”刘延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霸刀》为你们上官家家传武者术法,分为拳术、刀术,有八大精要:冲势、摆势、切势、撩势、架势、抱势、撑势、展势,辅之以相应的身法、腿法。” 刘延一边示范、一边讲解,不断向徒弟们演示、讲解,纠正失误。 午时,刘延又给徒弟们准备了药膳,调理身体,休息过后,又开始讲解《五行精义》。 “《五行精义》是自:金、木、水、火、土五行中演变出来的劈势、崩势、钻势、炮势、横势,虽仅五势,然则五势相生相克千变万化,变化之道,在于心,不在于形。” “不对,力自腰而发拳而止,不是让你把拳甩出去,力、力去哪儿呢,软绵绵的,你是打蚊子呢吗?身似弓蓄劲待发,不是让你把身体曲成蜗牛,······” “扑通!” 看上官源实在是说不通,刘延上去就是一脚,直接把他给踢的飞了起来,因为力道控制,只是摔了一下疼痛加身并未受伤。 “源小子,好好看看你二师兄,不明白就问你二师兄。”许是真的被上官源给气到了,刘延看着上官陆演习两遍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的问题,上官源却总是毛病不断,直接交代一声就转身回屋了。 “陆小子还真是,教一遍就能记住,愣是一点错的都没有,当年我被师父打了多少次,难道这武学奇才真的是就这么强大吗?怪不得当年师父说斗门气运稀薄才收我做徒弟呢。”刘延是被上官陆给打击到了,回到屋内想到自己师父,看着熟悉的庄子,窗外的上官陆、上官源多像当年自己师兄弟啊,只是岁月如梭,往事已不复矣。 “身法在武者修习中最为重要,五行身法中以土立于央,东、西居木、金、南、北居火、水;以脑为土、左、右手为水、木、左、右脚为金、火,五行相生绵延不息,五行相克锐不可当。”刘延于木桩上一次次演示,五行身法被他用的淋漓尽致,辗转腾挪如履平地,快到极致忽隐忽现;慢到极致鹅行鸭步,快慢交替水到渠成毫无嫌隙。 上官陆、上官源艰难的爬到桩子上,按照师父的要求一次次走着,因为还绑有软精金,于五个木桩间辗转腾挪着实费劲不大一会就力疲摔了下去,再爬上去,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完整的,不是青就是红。 日沉之前,俩小子又被刘延给扔到药浴桶里。 吃过晚食,又开始学习《千字文》、《弟子训》、《夏族计》、《六韬》、《亭贤述》、《问》六书,不过上官陆在将军庄族老文学启蒙已经习得《千字文》、《弟子训》二书,只有上官源是六书齐修。 “陆儿、源儿,为武者并不是莽夫也不是以武为大的武夫,武意止戈,然何为戈,止之法并不是依靠拳脚刀兵就可以做到的,文乃思、乃法、乃道,文武兼修,一张一弛,方为正途。武者,武乃为人之术,术亦技、亦法、亦道,技有千变、法有万幻、道有万千,人才是万千之基,术为人所用,无善无恶。”刘延并不希望自己的徒弟仅仅是个不通事理的武痴,希望他们可以走的更远,比自己更远,当真是倾尽所有教导两个徒弟。 “师父,《千字文》我都还没有认完呢,怎么还有五书呢?”上官源一听到师父这么说,苦瓜脸立马现形。上官源是习武颇有天赋,但是在识字学文就无可奈何,给师父撒着娇,不是不学只是看能不能缓缓,迟一刻舒服一刻啊。 “源儿,为师可允你在我们下山之前习完这几本书,但若没有习完,你我师徒缘分也就到头了。”面对上官源这古灵精,刘延只能撒出杀手锏。 “师父,知道了,我一定习完。”上官源垂着头,站立在侧郁闷的回道。 “源子,放心,我会帮你的。”上官陆抱着上官源笑着说道。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给我识字去。” 就这样三人是卯时起床绑着软精金,跑圈、站桩泡药浴、巳时修习族传功法吃药膳,末时修习斗门功法、酉时练习身法,吃过晚上的药膳后识字学文,一天也就睡四个时辰,上官陆、上官源完全是乐在其中,明显可感觉到自己的劲力无时无刻不在增长。 上官陆、上官源在刘延的精心照顾下,吃的是药膳,泡的是药浴,劲力积蓄突飞猛进,在二人九岁这年,上官陆已至二龙四象之力,上官源也有二龙二象之力。刘延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一天一个样不胜欢喜,暗地里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好了,陆儿已经是二龙四象、源儿也有二龙二象,陆儿此秘术当是奇异,未及开武便可积蓄劲力,更是有此成就为师甚慰。”刘延说着是开怀大笑,“为师有事下山几日,你二人在山上需按时锤炼打磨身体,不可慢待,特别是药膳和药浴,绝对不能马虎。” “谨遵师父吩咐。”上官陆、上官源恭敬的回道。 二人目送刘延离开庄子,下了山。 “陆哥,师父终于不盯着我们了,可是我《六韬》《亭贤述》《问》三书还是不甚了解,怎么办啊?” “源子,我会帮你的,小师弟。” “哈哈、哈哈。” “陆哥,你就别笑我了,你要不帮我,你可就真的没有小师弟了。” “没事,没有小师弟了,我还有源弟弟呢。” 上官陆、上官源逗着乐、耍着宝,难得放松。 一日,上官陆、上官源刚跑到对面山的山腰,就看到右边窜出来几头山鹿慌不择路,差点撞到跑在后边的上官源身上,幸得上官源这些时日没有白练,直接闪身、挪步,跳到上官陆的背上,算是躲了过去,可是上官陆还以为上官源给他开玩笑,一个甩肩直接就让上官源飞了出去。 “陆哥,我的哥哥,你是要甩死我了。”上官源揉着被摔疼的屁股埋怨道。 “不是源子,不就几头山鹿嘛,你怕什么啊?” “陆哥,不对啊,往日我们跑的时候,也没见山鹿有这么惊慌的啊,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情况啊。” “我看啊,不是有什么其他情况,是你小子想找乐了吧!” “陆哥不愧是我哥啊,还是你了解弟弟啊。” “行了,别嘚嘚,我们先跑完站了桩,再去看看。我也挺奇怪这山鹿今儿个怎么这么惊慌。” 惦念着山鹿,两人也没打闹的心思,抓紧时间跑完、站了桩、草草泡了药浴就去找山鹿去了。 上官陆带着上官源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山鹿,只能回到刚才山路上,从山鹿窜出来的方向找了过去。找了没多大一会,就在一个草丛边上发现一堆血迹,顺着血迹一路寻下去,过了两个山岭进入一个洞穴中。 “陆哥,这农山还挺大的,比咱将军庄后山大太多了。”洞穴内黑漆漆的,有些害怕的上官源出言壮胆。 “让你不好好读书,《亭贤述》中有记载,农山为太阴、太阳两山脉的始山,咱将军庄的后山,还是农山支脉延伸,能比吗?回去真得好好读读书了。”上官陆强壮镇定道。 “知道了,咱们还是先进洞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么强,流血流了两个山岭了都。”害怕终究还是敌不过好奇,上官源脚步不自觉加快许多。 “进去看看,走。源子,你走我后边,咱小心一点。”上官陆快走几步沉声说道。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绕来绕去总算来到洞底,只看到眼前一片火红,一个狗头狮身一样的兽躺在红色池水边上一动不动,兽身全是伤口,脖子上更是不知被什么给拔下好大一片皮肉,血夜沿着伤口还在流淌,上官陆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石头砸在兽头上,等了一会,兽头缓缓挪了下,吓的上官陆、上官源猛地向后跑,跑了一会才发现,身后并没有动静,随又转身回去。 “呜呜、呜呜” “吼······” 上官陆、上官源看着兽只是吼叫没有动弹,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向前挪着。 “陆哥,你知道的多,知道这个是什么野兽吗?”上官源颤抖的双手指着前方轻声问道。 “源子,我也不知道,咱师父让看的书里边都没有啊?估计应该不是常见的,你看这地方也太邪门了,这么热,要不等师父回山了,拉师父过来看看,看值钱不?”上官陆下意识的说道。 “陆哥,我以为你拜了师父,就变了呢,武学奇才,哎,估计没人知道咱斗门的武学奇才是个钱迷。”上官源嗤笑道。 “你小子,皮痒是不是。” “行、行了陆哥,我绝对保密、保密。” “哎,不对啊,陆哥你看,你看那个兽的眼睛,像不像那年咱庄子祭祖时杀那头牛的眼睛。”跑动间,无意中看到流泪的眼睛,上官源语气沉重的说道。 “是啊,走,看它也动不了了,咱上前看看去。” 上官陆、上官源彼此给对方鼓着劲,磨蹭了半天,走上前去。围着兽转来转去,也不见有什么动静,胆子就更大了,开始翻动起兽身来。 “源子,过来,你看看这兽的肚子下边是不是有东西啊,这兽应该是死的了,肚子怎么还在动啊?”心细的上官陆发现肚皮下的异动,不自觉便靠上前去。 “还是陆哥你心细”上官源说着就动手在兽的肚子下开始翻腾,整个身子几乎要钻进去了都,“呦,陆哥,真有东西,我给掏出来。” “嘶、嘶,好疼啊,什么东西咬我啊?”抽回来的手上就四个细小的血洞,汗珠子混合着血水更是疼的厉害,上官源疼的甩着胳膊跺着脚原地打转儿。 “源子、源子,来我看看。”上官陆快步上前,捏着上官源手臂,一遍遍给他吹着伤口。 “哥,等等,不疼了,只是我脑子里边多了个东西,手也不疼了,也不感到热了。”上官源被吓到了,话都说不利索,但手指确实是没了疼痛,甚至身子也感受不到热气,汗水也在逐渐减少。 “脑子里边多了东西,什么情况?”上官陆看着上官源的异状,担忧不已。 “哥,多的就是这个兽,只是小的太多了,完全就······”上官源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有些语无伦次。 “源子,走赶紧回去,等师父回来,让师父看看,走。” “不是啊哥,这都已经被咬了,脑子里边还多了个这么个玩意,咱总得弄点什么啊,就这么空手回去?” “你小子,算是摸着我了,那你一边去,我弄。”上官陆看着上官源那贱兮兮的模样,虽是气恼,但上官源的异状,上官陆放心不下。 上官陆找了个棒子,一点点撑起兽的肚子,还真在兽肚子下边看到有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家伙,只是其中一个已经睁开了眼,棒子撬开兽身后,一摇一晃步履蹒跚循着气味,走向上官源。 “源子,看来应该就是这个小家伙咬的你吧,和这大兽一样都是狗头狮身,应该是它的孩子。”上官陆猜测道。 “陆哥,你掰开嘴看看。” “还真是,你看这家伙四个小细牙,应该就是。”上官源伸出手指比照着小家伙的牙齿,哭笑不得的说道。 “哎呦、疼、真疼。”上官陆见肚子里边两个家伙一动不动,顺手扒拉了下另外两个小家伙,一不小心就被其中一个小家伙给咬到手指,只是有上官源在前也就淡定许多,完全顾不得手指上传来的疼痛,专心感受脑海中是否有异样。 “哈哈、哈哈,陆哥,咱还真是亲兄弟,你看看你脑子里边有这小家伙没?”上官源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道。 “嗯······,还真有,和这大兽一样,只是样子小的太多了。” “源子,走吧,赶紧回去,不然今天的功课就完不成了。” “小家伙,走吧,哥哥们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这不知父亲还是母亲已经死了。”上官陆用衣服包好三个小家伙就离开了山洞。 趴在红色池水边的兽艰难睁开双眼,看着离去的二人还有自己的孩子,这才缓缓闭上双眼。 第四章 双喜临门 晚上读了书,等到定昏时分,依旧没能等到师父回来。 上官陆两人失落的心情很快被三个小家伙给扰乱,‘吱、吱’像个小老鼠般叫个不停,蠕动着粉嫩的身子四下张望,特别是已经睁眼的那两个小家伙,似乎是能够嗅到上官陆二人的味道,眨眯着小眼一副可怜样。 “陆哥,它们是不是饿了啊?”上官源有些不太确定,试着将手里揉碎的烧饼碎屑递了过去。 烧饼不吃,换肉干丝,无论两人如何尝试,三个小家伙对于他们递过来的吃食始终不屑一顾完全不感兴趣,特别是第三个小家伙,无论两人如何逗弄一直没能睁眼,就这样一直熬到两人都困了,各自抱了一个小家伙沉沉睡去。 习惯性卯时醒来,熟练的绑好软精金,小家伙看到两人又开始叫起来。 “吱、吱、吱······呲呲、呲呲······”叫声那是一个比一个欢。 “陆哥啊,赶紧跑吧,我实在是受不了,那三个家伙叫的太吓人了。”上官源拔腿就向外跑去。 “源子,师父今天应该回来了吧,师父估计会知道那三个小家伙是什么。不过源子,也奇怪了,三个家伙叫了一夜,早上还有力气呢。”上官陆有些不太放心,强忍着看了几眼。 “算了吧陆哥,咱跑到那个山顶,多跑两圈吧,我真的是听不了那个声音了,太渗人。”上官源头也不回向外跑去。 “恩,直接连桩也站了,然后直接药浴去。” 俩人是一边跑,一边商量,平时都是跑到山顶后绕几圈再跑回去,今天是想着法的不想回去,能拖就拖。 与此同时,刘延拎着两个包裹进入庄子。 刘延没见到两个人,床边的软精金也没在,笑意还未挂上便被‘吱、吱、呲呲’的声音给吓到了,找来找去,顺着声响在上官陆的床底下看到三个肉乎乎的小不点。 “我的天,两条认主的炎獒,还有一个没有认主,不足月的炎獒幼体,俩小子是不是出事了。”刘延也顾不得彦獒幼体的珍贵,慌乱下在庄子里一个一个房子寻找,刚找了一半,就看到俩小子已经出现庄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陆哥,那三个家伙怎么不叫了?” “不会是死了吧,走,走赶紧回去看看去。” 上官陆与上官源并不知道师父刘延已经回到山庄,在山庄口没听到小家伙的叫声,初始还非常高兴,转念一想却有点担心。 “你们俩小子干嘛呢,还不赶紧滚过来。”刘延用手指着庄口怒声斥骂,虽是恼怒,却也总算是放下心来。 “俩小子,我没在这几天有没有偷懒?” “师父啊,你终于回来了啊,你是不知道啊,我好想你啊!”上官源一见到师父,抱着胳膊就开始嚷嚷,其实,上官源哪里是想念师父啊,压根就是被两个小家伙折磨疯了,期望师父能够解决。 “师父,你看看源子和我的脑袋,是不是出事情了,脑子里边都有个东西。”再怎么说,上官陆只是一个年幼的孩童,纵然早熟也有局限,见到师父急忙将压在心底的惧怕说了出来。 “什么脑子里边有东西?” 刘延听到上官陆的话,吓了一跳,脑子里边多了东西,这俩可是自己精心调教的徒弟啊,自己的希望、衣钵继承人啊!绝对不能出现意外的啊。 “师父,师父······”因为担心房间里的三个小家伙,上官陆、上官源俩人拉着师父回到房里,路上上官陆才给师父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我的傻徒弟呀,还真是有点傻福气啊!”相较于上官陆、上官源得惧怕和担忧,刘延反而是乐的开怀大笑,初时,上官陆、上官源还担心害怕,看到自己师父笑了,也就有点明白了,知道是好事不是坏事。 “陆儿、源儿,你们去准备药浴吧!不用担心,是好事,哈哈,好事!” 上官陆、上官源站在药浴桶里边,一脸期待的看着师父,希望师父能够告诉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特别是他们最惦念的如何让小家伙不再乱叫。 刘延为了俩徒弟能够安心泡药浴,只能细心解释道:“陆儿、源儿,你们在洞穴见到的那个兽,是成年炎獒,也是你们走了狗屎运,成年炎獒,就算是先天高手都不敢招惹,也不知道你们看到的那头炎獒究竟是因为什么争斗,才会是你们看到的模样,不过,应该还有一头,炎獒成年兽一般都是雌雄同命,山洞内那红色的潭水,应该就是炎獒的最爱:地火炎。下午我们一起找找去,说不定还能发现点好东西,同时你们的修习也告一段落,应该进行其他的了。” 上官陆、上官源在自己师父的指导下,总算是知道,怪不得俩人找那么多的东西给小家伙吃都不吃,炎獒只食火行之物,并不食人类杂粮。 “师父,那还有一个怎么办呢?”上官陆看着小家伙满是担忧的问道。 “陆儿,那个必须尽快让认主,小炎獒的父母已经死亡,没有母兽的喂养,必须有人认主小炎獒才能睁眼,不然无法喂养进食,怕是命不久矣。”刘延神色中满是可惜,语气也就显得有些低沉。 “师父,那就你认主呗,很简单啊,我和陆哥都是被咬了以后认主的。”上官源有些轻佻的提议道。 “不学无术,幼体的炎獒认主,哪有这么简单,你们能够被幼炎獒认主有太多巧合,我估计应该是将死的那头炎獒给予你们它的气息,才会被小炎獒认作母亲,不然你以为幼年的炎獒这么轻易就认主,那炎獒就算是再难对付,不也早就被人给抓完了。”刘延瞪了眼上官源没好气的说道。 “师父,兽类认主都这么难吗?”上官陆若有所思,不由自主的问道。 “陆儿,现开元大陆上的兽类大多都不可认主,就算是像我们常见的禽兽、野兽都是,只有特殊的遗兽,因具有特别血脉方可认主,并具备不可思议的能力。”刘延用手抚摸着上官陆,满脸欣慰。 “那师父,什么是遗兽啊?究竟应该如何使其认主呢?”上官陆再次问道。 “陆儿,你已经看完了《夏族记》、《亭贤述》吧!”刘延没有回答上官陆的问题反而问及上官陆的功课。 “师父,我已经都看完了。” “陆儿、源儿,我开元大陆有太多秘密,在夏祖记中,我夏族先贤征战百族,与百族达成盟约确立夏族领地也就是现在的神雀王朝范围,然则据我斗门记载,此战并没有那么简单,应当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山河破碎、天地变色,也就是黄昏残血夜。自此以后的事情才有书籍记载,残血夜之前的事情丝毫没有记载。许多善本中讲述的地点、事物,在现在的神雀王朝,乃至天元大陆已经没有丝毫印记,斗门一位先天巅峰的前辈,因心有猜疑,曾花费大半生的时间去印证,后不知遭遇何事,回到门中突发异状莫名身亡,门中前辈惶恐不安,告诫斗门弟子必须时刻谦卑,更是训诫弟子开元之谜万万不可轻易触碰。” “所谓遗兽,也就是残血夜之后存活到现在的那些血脉特殊且身有秘纹的兽,其实按照古籍猜测,残血夜之前,兽按照血脉应该也是有所区别的,只是现在已经不知如何区分,所以皆以遗兽称之,另还有天兽、地兽、人兽。天兽:可操纵天地各行,地兽:劲力强横,人兽:可被人所驯化且多食草。平时提及各兽都是以武者层次做以区别对待,炎獒成年兽可比拟先天巅峰武者,只是因为兽类的特殊情况,就算是先天巅峰武者也不敢轻易招惹,遗兽幼体认主现在没有办法,大多数都是得到幼兽便将其养在身边,期望可获得认主,实际上幼兽认主无迹可寻各有奇异,就像你们。” “那师父,咱师门的山门是在哪呢?我看书中说到那些门派,都有山门的。”上官陆有些好奇的问道。 “斗门门人凋零,没有门派山门,要说有,那就是这个了。”刘延指了指周遭的破烂房屋,朗声道。 “什么,师父,这个破的不能再破的庄子是咱斗门山门?”上官源激动地站立起来。 刘延直接一巴掌将上官源被拍的蹲到地上:“你个臭小子,激动什么啊!再破,那也是你的师门。” “斗门,没有山门,说这儿,那是因为这个庄子是你师祖的家族封地,我就是被师父带到这儿,传授武艺。”说道这儿,刘延神色有些落寞,双眼变得湿润。 “那这儿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上官源又欠欠的问道。 “臭小子,你还想不想知道听了,欠收拾是不是。” “师父,顺嘴了、顺嘴了,呵呵、呵呵。”上官源一看师父的脚已经抬起来,连忙解释起来。 “好了,为师讲也讲了,剩下的门中典籍均有记载,你们自己看书去吧,随我过来。”刘延带着上官陆与上官源来到刚进庄子时落脚的那间房屋,一把将床榻掀开,显露出一个一人见方的洞口。 “好了,洞内便是门中其他书籍、前辈札记、修习感悟,我斗门本就以修习见长,这些不过是历代门主、先贤随手之作,你师父我为图方便就弄了个地洞放进去,陆儿现在可以看了,至于源儿,你还是把你的六书看完再说。” “好了,接下来,我考校一下你们这一年劲力积蓄到什么程度,武之势修习如何了?” 接下来,自是刘延安排测校两个徒弟劲力积蓄,因为山庄简陋只能测到一个大概,但武之势的修习二人确实不凡,不管是霸刀还是斗门五行,均已炉火纯青颇具风采。 “陆儿,你劲力已积蓄应是二龙四象,源儿应是二龙二象。好、好,你二人资质远不止于此,不急着去感悟形意体悟气劲,继续积蓄劲力,武势没有捷径,唯有千锤百炼。” “可是,师父,我和源子在最近这几日已经感觉不到劲力的增长了,那还如何积蓄劲力呢?”上官陆疑惑不解的问道。 “源小子,去把我带回来的那两个包裹拿过来。”待上官源将包裹扛来,刘延从包裹里取出两个枪头,乌黑锃亮的枪头瞬间就让上官陆、上官源两兄弟迷住了,呈棱形,两侧扁长,枪尖闪烁着寒光,还有两根黑金色的棍子,刘延退下包裹的灰布,将枪头套装在枪杆上,分别递给二人。 “劲力的初始积蓄已经差不多了,要知道你们这一年的时间吃了多少草药,神雀王朝除却勋爵子弟或是大门大派,有哪个习武者能够你们一样。” 刘延说完,顺手用长枪挽出枪花,高声喊道:“接下来就是熟练—势。” “师父那我们该怎样修习呢?”接过师父递过来的长枪,上官陆也十分期待。 “势的修习,无它,唯熟耳!” “熟,师父,我和陆哥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这一年的时间我们都有在练啊!”上官源小手轻柔的抚摸着长枪,头也不抬的问道。 “武者修习,心为神,劲为骨、势为形,神感劲、骨撑形、势控劲。你们现在所谓的熟悉,不过仅仅是可以熟练的打出势之术,并不是势,武之势、万人万形,你们现在修习的只是前人的势术,若想成为真正的武者,一代大武者,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刘延再度恢复严师模样,神色极为严肃。 午时用过药膳,俩徒弟就带着师父到了发现炎獒的洞穴,虽然炎獒全身是宝,只是人孩子已经认主俩宝贝徒弟,刘延也不忍心再利用炎獒尸身,也就让它入土安葬,刘延将带来的玉瓶全都装满地火炎,这才离去。 此后的时日里刘延多次尝试,还是没能让第三个小家伙认主,无奈之下下山托人连带几瓶地火炎还有上官兄弟的近况及他们认主之法送至擎央城司正府。 上官陆、上官源总算是明白师父说的熟悉是什么意思了,曾经爱不释手的长枪成为他们最憎恶的存在,霸刀的八势冲、摆、切、撩、架、抱、撑、展,斗门五行五势劈、崩、钻、炮、横,一天天成千上万次的练习都不止,而且冲势成了俩人猛跑撞墙、撞树,摆势身子挂在树上变成秋千,切势变为厨子给师父做吃食······,身上绑的软精金也越来越多,最后甚至用完了师父所有的软精金。 眼看三人已经在山庄修习生活了三年时间,上官陆、上官源一个以手为刃五行劈势劈到千层纸上,师父说破几张纸,就破几张,精准无误,而且势术施展已有自己的神在内。上官陆性子沉闷善于思考,势术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有万千变换,上官源洒脱不羁不喜束缚,势术也就轻灵飘逸,势势杀机若风之轻盈花之绽放,端是神异。 “师父,我和陆哥都已经练得不能再练了,要不师父你再看看?”上官源实在是忍受不了天天这般枯燥乏味的修习,三天两头就跑到师父刘延身前哀求。 “别废话,俩人对练去。” 刘延每天查看二人修习的状况,此后开始亲自示范,尽管他并未使用兵刃全都是拳脚上的比试,上官陆与上官源每日被他给收拾的体无完肤爱好不已,但各势修习却日进千里,势中之神更显深邃,举手抬足之间,虽是把式,已然有了一丝武者的风姿。 往后的时间里两人就天天对练,时不时还和师父对势,日日鼻青脸肿身疲力竭。直到两个月后刘延才同意两人动用兵刃,上官陆与上官源期待已久的武者比斗总算到来。 半年之后,上官陆、上官源两兄弟联手已经可以在师父手底下走上百势开外,拳、刀、枪皆有小成。? 第五章 亲人族人天下 第五章:亲人族人天下 药郡、青州、擎央城都指司司正府邸。 “徐妈,你就别担心了,你看源弟不是已经给你写信了嘛,你还担心什么啊,这些活让他们去做吧,你不再看看源子给你的信了。”已经成为大姑娘的上官淑抱着炎獒进入屋内,佯装夺取徐妈手中的掸子,转手却是将徐妈身上那封上官源的书信给拿了出来。 “小淑,源儿写的信就说拜了刘教习为师,也没说吃的好不好,穿着够不够。”尽管已经得到儿子的消息,但身为人母的通病还是让徐妈对自己儿子牵肠挂肚。 “徐妈,没事的,刘教习亏待不了他们的。”上官淑故意用无所谓的语气来缓解徐妈的担忧。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 上官淑直接使出杀手锏,抱起怀里的小藏獒丢给徐妈,晃着徐妈开始撒娇:“徐妈,你看看这个小家伙是不是白眼狼,陆小子、源小子随随便便就能认主,我已经喂了它大半年了,怎么就不认我为主呢?” 炎獒被送到府上也已经有大半年了,依照刘延所说,家里边所有人都试了个遍,全都没有反应,也只有上官淑不死心,加上幼炎獒确实需要别人照顾,就由她来喂食照看这小家伙,也幸好刘延早有准备,送来的地火炎足够这小家伙食用好几年的了。 徐妈似乎是将怀中的小炎獒当作她那位在外学艺的儿子,手指微拢缓缓梳理着毛发柔声问道:“这个徐妈就不知道了,小淑,晚上想吃什么,正好你父亲还有浩哥儿晚上都在家用晚食。” “父亲和哥哥都回来?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父亲和哥哥了。”欢呼雀跃的上官淑话音未落便跑的不见人影了。 “是啊,回来了,回来了啊。” 食不言、寝不语,用过晚食后,上官浩、上官淑就被父亲叫到书房。 “柏哥,将军庄大族老已经把收集到东西的送至府中。”上官梓见大哥上官柏看向自己便轻声回道。 上官柏满脸愧疚,声音也压的很低:“送过来就好,已经半年了,也难为各位族人与大族老了。” “大族老收到大哥的书信,就开始在族中筹集了,只是因为有些需要到外地采买置换,所以才耽搁到现在。”此时,上官梓再次轻声说道。 “梓弟,那这几日就安排人送过去吧。” “好的,那我先安排去了。” 上官浩一直压制内心的震惊与激动,待叔叔离去之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父亲,陆弟真的已经是二龙之境了,这也······” “大哥,你现在是只有一龙一象吧!哈哈,被自己的弟弟给比下去了。”是因为男女有别还是其他缘故,貌似关注点永远不会一致,上官淑显然对哥哥被弟弟超越而丢了脸更加感兴趣。 “好了淑儿,别笑你大哥了,你呢?也就比你弟弟大一岁,现在劲力积蓄有三象之力还是半龙之力。”上官柏用手戳了戳女儿的额头,露出一副宠溺的神色。 “父亲,现在家里还有族里所有药材、材料都给小陆子、小源子了,我还怎么锤炼身体积蓄劲力啊,你说我一个姑娘家家的总不能像臭男人似得弄一身肉疙瘩,那样你女儿就不漂亮了。”听到父亲的责备,上官淑动作极为熟练,微吐舌尖、抱住父亲胳膊开始晃动,身体自然扭动,撒起娇来那叫一个流畅。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给你想办法弄药材和材料行吧,胳膊放好,没个女孩样。” 上官淑以为自己得逞,却不知上官柏的心细早就不在这儿了:“自幼子决定跟随刘教习学习游走天下,上官柏也在反思自己,只顾着自己的丧妻之痛,反而忽略了三个孩子们,若不是因为幼子毅然决然外出游历,自己还不能醒转过来吧,好歹现在长子与女儿和自己亲近了许多,只是实在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小儿子竟有那般天资,十一岁积蓄二龙劲力,虽说有当时的秘术之故,却也称得上奇闻,看来孩子的决定还是对的,如若按照自己安排到国学所,最多也就和他哥哥一样吧,其底蕴可见一斑,况门派之见根深蒂固若不是陆儿拜其为师,自己这一双儿女又怎会受到刘教习的照拂。” “淑儿,你一定要按照刘教习嘱咐的方式去积蓄劲力,万万不可急着去感悟形意,浩儿也要遵循刘教习的指点,入定细细感悟自己的行,找到独属于自己的形意,切勿操之过急,何况刘教习答应会定期修书于我指导你们俩人的修习,无需担忧。”回过神来的上官柏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语重心长的劝告道。 “大哥,你要加油喽,争取别被弟弟比下去太多”上官淑一边取笑自己哥哥,一边喂养炎獒。 “小淑,大哥会努力的,不过我有信心不会被三弟超越,不过小妹,你就危险喽,你看这炎獒你喂养也有半年多了吧,不还是没有认你为主啊,哈哈!”上官浩的反击凌厉而精准,一击命中。 “父亲,你看大哥取笑我!” 眼见求助父亲无效,上官淑作势拍向炎獒脑袋:“臭炎獒,死没良心的。” “咚、哐!” 终究还是不舍得,右手顺势便拍在条案上,没想到正好将玉瓶扫倒,瓶内的地心炎几乎全撒在上官淑手背上。 地心炎,那可是因为地火才能够生成的奇珍异宝,温度何其高,上官淑不过区区一个把式,如何能够承受。 “好烫、好烫,烫死我了,热,太热了!” “父亲······”上官淑实在是受不了了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上官柏、上官浩见状,既焦急又心疼,地心炎乃是地火长时间存留于地面,和寂乳&交融之后形成,温度极高,也就炎獒这种以火行为食的存在可以承受,只是还没等父子二人反应过来,就看到炎獒猛的跳起,小舌头在上官淑手背上舔了一圈,不仅将地火炎全部舔舐干净还直接咬在上官淑的手上。 “哈哈哈,因祸得福啊,父亲,大哥我终于让这小家伙认主了。”眼睁睁看着小家伙咬了自己,瞬间忘却一切的上官淑留心感悟,一门心思就放在脑海会不会出现这个令她又恼又爱的小家伙。 “父亲、父亲,大哥,出现了,出现了,小家伙也睁眼了。哈哈、哈哈、哈哈······”上官淑开心的语无伦次,说话也没了章法。 上官柏、上官浩却知道上官淑为何如此模样,也替她高兴,只有上官柏深感无奈,刚帮幼子收集完五行类宝物,家里、族里基本上都被掏空了,女儿这儿又来一个吃货,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喽。 农山、斗门山庄。 上官陆、上官源已经双双积蓄至三龙之力,放眼开元大陆,年十一岁,劲力积蓄到这种地步,实属罕见,不管是霸刀还是五行精义的势娴熟无比,并且有了属于自己的韵味。 “陆儿、源儿,接下来的修习乃是我斗门不传之秘,《五行精义》口诀,且诵一遍来。” “天地运转,五行育物,金曰从革;木曰曲直;水曰润下;火曰炎上;土曰稼穑。炼金肺、植木肝、纳水肾、引火心、移土脾;五行运转,相生相克,阴阳交替、生生不息,气息绵延。以体作基,脏腑为内,首肢为外,力蓄无盈,内外相交,气感于脏,气蕴体节,劲走其中,气养五感,得证祖贤,方得武道······” 上官陆、上官源遵照刘延的吩咐又齐齐将五行口诀诵念一遍。 刘延仔细听着二人的诵念,确认没有丝毫失误,这才放心,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外身锤炼已达极致,劲力积蓄需借助行之力,我接下来说的一定要牢记于心,此乃师门不传之秘万不可外泄,倘若发现有外人修习,立杀之、必杀之。” 上官陆、上官源听出师父语气中的凝重,双双肃声回道: “师父,发现外人休习,立杀之、必杀之!” “师父,立杀之、必杀之!” 刘延这才安心,点点头继续说道: “接下来你们感悟五行之劲,炼金肺、植木肝、纳水肾、引火心、移土脾。” “天有五行、行蕴天时,地有五行、行于万物,人有五行、行散红尘,身有五行以体为基,乃脏、乃肢。” “子火、丑土、寅木、卯木、辰土、巳火、午火、末土、申金、酉金、戌土、亥水。” “人之五行,乃是红尘世间的喜怒哀乐苦” “地之五行就是自大地孕育出的五行之物,这个我自有安排。” “金曰从革;木曰曲直;水曰润下;火曰炎上;土曰稼穑。” “武者皆认金从锐、木从生、水从润、火从爆、土从厚,然世间之物何其庞杂又岂是这区区五字可以概述。师之五行就不是如此,土取重无彩无华,水取涛变幻无常,木取绵源源不断,火取灭毁烧燃尽,金取坚直不可曲。” “我斗门中每人五行尽皆不同,全看机缘。” “陆儿、源儿,你二人既是族兄弟,又是我的弟子,以后的路还很长,一定要相互扶持,切记不可兄弟阋墙。”说到这儿,刘延甚是严厉双眼发着寒光紧盯着二人,特别是目光转向上官源的那一刻尤为凌厉,毕竟斗门本就凋零门人稀落,符合资质的本就难寻,正需门人弟子相互扶持,最忌门人相斗。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必不会兄弟反目。” “师父,你就放心吧,陆哥和我怎么会呢。” 上官陆、上官源对于师父的叮嘱与担忧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神情显得非常轻松。 “你们谨记于心就是,大千世界,光怪流璃,谁也不能确定以后会发生什么,特别是斗门······”刘延欲言又止,斗门究竟有何特殊并没有向眼前两名弟子说明,只是复杂的眼神停留在上官源的身上更久了些,轻叹一声这才继续说道:“接下来的武者之路,就需要你们自己去走了,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不是,师父你不要我们了吗?”上官陆虽不善言辞,实在最重感情,平时不过是都藏在心底,在他心中刘延不仅仅是师父更是父亲,在他幼年急需父亲呵护的时期,是刘延刘教习始终在他身边,给了他父亲般的关怀。 “陆儿,为师知你,你父亲并非你想的那样对你不闻不问,我当初到将军庄做你们的武学启蒙教习,就是你父亲请的,不然你以为,当初我一个绝顶巅峰武者会到你们上官家给你们这些小娃娃做教习吗?”上官陆的慌乱、无助让刘延五味陈杂,不知是恼怒、欣慰还是担忧,但为了徒弟的以后,还是决定违背当初约定说明原委。 上官陆闻言,实在是难以相信,自己出生就没有见到过父亲,还连累哥哥、姐姐同样如此,虽说现在心里并不恨自己的父亲,只是难以释怀罢了,但心结难结啊。 “哎,陆儿,你也慢慢长大了,为师相信你会处理好的。”上官陆的毫无反应让刘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转身从房间里拿出两个箱子,上官源瞬间就被吸引过去,不自觉便靠上前去。 “臭小子,一边去。”对于上官源,刘延可就没那么客气,胳膊直接挥了出去。 现在的上官源今非昔比,轻松躲避的同时还有闲暇打趣:“师父,是什么好东西啊,你可就我们两个徒弟啊,藏着有什么用,以后不还是我们的嘛。” “这是为师修书上官柏,为你们二人搜寻的五行之物。”刘延对于上官源早已免疫,眼神瞥向上官陆缓缓说道。 “不是啊,师父,怎么就五个啊,这也不够我们哥俩分的啊?师父······”上官源被刘延犀利的眼神看的发毛,缓缓收回左手,迅速躲在上官陆身后,伸出脑袋张望。 “就这五个,差不多已经把上官家的家底给掏空了,还不够分,你以为是农山上的石头要多少有多少。”眼神缓和一些的刘延是恨铁不成钢,没好气的教训道。 “什么师父,上官家的家底掏空了?”上官陆很是惊讶,虽然上官家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族,但毕竟是奉国将军后人,年年都有朝廷俸禄,且庄子背靠农山多有采药售卖之举,收入亦是不菲,几百年的积累竟然会被这五个小东西掏空。 “等你们出山以后就明白了,现在说什么也是白搭。”刘延此次罕见的并没有说明为什么,指着箱子里边的东西一一介绍起来。 “这是金精。金石淬炼而成,乃是炼制兵刃的绝佳材料,依照淬炼工艺又分为十炼金、下炼金、上炼金和百炼金,十炼、下炼还算易得,上炼与百炼那可是千金难换,特别是百炼金精,得之无不视若珍宝深藏幽室。” “黑铁心木,只在氏郡黑白山脉雪山之上生长,铁木百年一寸坚硬无比,黑铁木外皮为黑色呈鳞状,丈余铁木方有可能采出木心,黑铁心木也叫铁木之精,新鲜木心可增双十元寿,有价无市极为难得。” “软水,乃是万丈高山之下的弱水经高山千万年重压形成似水非水、似石非石的状态,水行奇宝,更是武者修习必不可缺之珍宝。” “地火珀,地火迸发之际令地火伴生物息土骤经寒意成息石,息土骤变之时恰巧有些许地火被包入其内方可形成,土行消散唯留火行,看之晶莹剔透似卵石、触之冰凉、握之炙热,十分奇异。” “最后这个便是息土了,得水行之力见阳可长,蕴含无限生命气息,切记,此物仅可以玉髓存储,不然便会迅速消散或是死寂。” “陆儿、源儿,武者之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更充斥着恩怨情仇生死别离,但你二人定要坚定信念,成为先天乃至宗师武者,成就一代大武,佑我夏族屹立开元大陆。”刘延边说边把东西一件件从箱子里边取出来,放到两个徒弟面前, 鹰总会展翅翱翔,龙终归是要遨游九天,想让徒弟武者之路走得更远,就需要去经历风雨,道理明白归明白,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又是自己的徒弟,刘延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还真是少小不知愁啊,上官陆、上官源被眼前的奇珍异宝迷住了,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丝毫没有注意到师父的异样,对于老师的叮咛更是丝毫没有听进去,只是不知道两个十一岁的孩子以后就要独立生活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千古话别离,皆言别离苦。世人多伤怀,唯待喜相逢。 上官陆、上官源无需刘延督促整日钻在房间,为了可以下山,最不爱看书的上官源都铆足了劲头。 一个多月的时间,二人总算是记下了格斗门所有的典籍,刘延当即付之一炬全部烧毁了,打发两个小子下山离开山庄,俩人也是被憋得太久撒着欢就跑了,不仅没有留意到刘延的担心与失落更是连给他们准备的盘缠都没拿。 开元大陆东神雀王朝350年,朝野动荡不安,北方游牧部落屡屡叩关进犯,白骨、五羊两关战事多有失利,特别是五羊局势更是岌岌可危,诺大的神雀王朝面对强敌毫无招架之力,值此危机关头荒郡郡府曹功亲临五羊,以一郡之力誓保五羊不失。 朝堂之上德善皇帝初闻边关奏报便气急攻心倒地不起,皇太子启沣监国,群臣连番奏疏屡屡失言毫无建树,储君威严、仪态尽失。 王朝内,以李魏为首的侍官外通权臣、鼓惑皇后欲和亲虏克,以怀柔之策了解战事,更欲废太子启沣,立启沣之弟年仅十一岁的启昌为太子,借謌克叩关五羊之乱,掀起神雀王朝党争夺嫡之乱象。 东渊阁大学士、左国士、镇国将军刘禹,在德善皇帝身体不佳,太子启沣不宜理政为由,断然采取以殿阁学士为主,统领六部、四司、各郡郡府、州衙、城主暂理朝政的措施,为五羊关筹集粮草以保战事,勉力维持神雀王朝大局稳定。 靖王朱狄以靖武亲王、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的身份暂领五军都督府及各郡都指营、司,急调各郡都指兵马驰援五羊关。 启沣之母庄妃同胞哥哥辅朝将军天字营参将贺志同亲率亲卫入太子府,并散尽金银招揽武者,以资边关战事,总算是勉强为太子赢取一些声誉,暂保其位不失。 启昌之母孝妃,乃当朝贤德皇后嫡妹身份尊贵,孝妃之弟孙禄昶更是上国卿、都察院左都御史领天下喉舌,自然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开始为外甥的太子之路鼓吹造势,各种小道消息、市井杂谈喷薄而出。 五羊关战火连天,朝堂之上攻伐不断,民间流言不断,俨然一副天翻地覆的末朝之象,随着德善皇帝龙体难安久卧病榻无法正常处理朝政,各派迅速冒出且纷争不断,党同伐异逐渐蔓延,自朝堂到京邑,自京邑到郡州,各部、司、局······不一而足皆是如此,甚至夏族之基石的国子监也是如此。 国子监祭酒欧阳和忠当机立断颁布学政令:凡国学学子皆安心求学,凡参议朝政者,即逐出国学终生不可入府求学。 白监流芳氏也主动维护欧阳祭酒的政令,凡非国学学童与学子不得入,违令者杀,一股股血腥之后,总算是再也没有以身相试者,国学总算是安宁下来,欧阳祭酒达成所愿,避免国学学子参与无谓的党争,为夏族保留更多元气。 第六章 初窥武者恩怨 第六章:初窥武者恩怨 上官陆、上官源自农山庄子上下来后,暂时在南麓山脚下一个庄子停留,庄子是钱姓一族的封地,外庄庄上对外经营酒肆、食坊、易市等一应俱全,算得上远近百里最繁华的一个庄子,山上修习也就师徒三人,何曾有过这般喧闹之像,天性使然上官陆、上官源抱着炎獒混杂在人群中转来转去玩的忘乎所以。 太阳西沉,两人自然是就跑到食坊祭了五脏庙,也亏得上官陆始终都有携带一些银钱在身上的习惯,不然就只能吃霸王餐了。 纵然繁华却终究只是一个庄子,庄内只有一个大车店并无其他客栈,二人因为没有经验,不知秋季行脚走商的商人繁多,大车店早就客满,因为没有提前预定,等他们用过晚食后再去已经没有床位可用。 入秋之后晚风已经带有一丝寒意,上官源揣着双手抱紧身体尽量多保留一些热气,可就算如此依旧是哆嗦不断:“陆哥,怎么办啊?没地住了。” “源子,要不我们回山庄去。”上官陆看着上官源打趣道,转身就跑到隔壁酒肆买了个火折子。 “行了,源子吓你的,下午逛易市的时候,我听那些赶脚的说钱家庄向西三十里有一个无主庙宇,他们昨晚就是在那儿歇息的。”兜里大子儿所剩无几,上官陆不得不盘算着来,“更何况,就算是大车店有地方,我们也住不了。你听听,钱袋都是空的。” “不是啊陆哥,你说师父怎么就放心让我们两个小破孩子下山闯荡?真是的,这师父是不是也太不把他徒弟放在心上。哎,跑的太快,忘了要些盘缠了。”看着陆哥空憋的钱袋,上官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却是连个板镚儿都没有,装模做样理了理衣衫,这才有些埋怨的感慨道,至于用身上的五行之物换取银钱,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虽然十一岁,可是你看看我们除了没有胡须和大车店里赶脚商人有什么区别吗?就像师父说的,咱俩这些年吃的补物,都够在王朝弄个奉国将军了。好了赶路吧,到那儿应该差不多便是亥时,还需感悟天地水行呢。”对于修习,上官陆丝毫不敢懈怠,脚步也不自觉的快了起来。 开元大陆人人习武身坚体健,寿元一般在百年以上,成为武者后,若身骨保养得当延年益寿活上二百余岁不在话下。 开元大陆夏族孩子年满二十行开武礼,唯有行礼之后,方可进行修习、感悟形意积蓄劲力,也只有开武礼之后才能够离家远游,参加较校、婚嫁等事宜,因此一般未行开武礼之前是不会离开家族或是氏族封地。 上官陆、上官源条件得天独厚,得益于上官陆锤炼身体的秘术,所以才会在七岁便可无需感悟形意便积蓄劲力,十一岁已经有了三龙之力,身子骨更是趋于成人,至少从身高体型上并无差异. 穷习文富习武古人诚不欺也,再加上良师、意志、坚持,上官陆、上官源能够拥有今日的成就,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上官陆口中的庙宇,不过就是一个略显破败的院子,院门漆面多已脱落斑驳不堪,正堂因为放置神像看起来还算可以,两侧厢房完全就是摇摇欲坠近乎坍塌,院中除了石径外全是枯黄的杂草。 上官陆、上官源两人到了庙宇已是亥时,极为自然的盘膝静坐,软水至于两人中间,感悟天地水行,武者修习依靠的就是一点一滴的积累,两人都深明其理不放过丝毫修习的机会,或许是白天的游玩太过劳累,修习完毕后两人顺势睡了下去。 “呲、呲······” 上官陆被自己炎獒黑子给爪醒,听到外边有响动,晃醒上官源后便带着他和小家伙躲到神像后边,庙外来人的对话听的是一清二楚。 “大哥,你确定钱家送给山河城主的那批财物是从这儿走吗?” “确定是从这儿走,我买通钱家的马厮,探听到用马的时辰和路程,错不了。” “不过,大哥这趟买卖就我们两个人能成吗?” “放心吧猴子,我已经突破到一流武者,护送的人最高也才几个二流武者,放心吧!” “大哥,但愿我们这趟可以成功。” “猴子,你一身修习都在腿上,到时你照应下别让财物给溜走了。” “大哥,放心,猴子我一定会盯住那批宝物的。” “这次得手,不仅可以给小弟报仇,也够我们逍遥了。” 上官陆、上官源看到两人进来,吓得大气不敢出,估计是两人一路走来累的不行,躺下就睡着了,一流高手内劲大成,五感通明,灵觉远超常人,两人不敢有丝毫动静,一动不动呆在原地。 日始时分,两人睡醒起身离开,借着外面的光亮,才看清楚两个人,一人魁梧粗壮,身高不到十尺,一个偏瘦,只是一双腿较他人长太多,感觉没有上半身似得,个子稍高比壮汉要高出许多,有将近九尺,健步如飞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哥,那两个煞神终于走了,吓死我了。”一流武者,内劲大成五感通明,灵觉远超常人,望着空荡荡的正堂,上官源依旧心有余悸。 “源子,一流高手真不是盖的啊,我就动了动脚,那个壮汉就看了过来,若不是这庙宇中老鼠够多,那两人仔细搜一下,咱俩都躲不过去,看来以后游走天下,还是要小心一点,实力啊,实力才是一切啊。”上官陆双眼看着远门,眼神有些空洞,沉声感慨道。 “陆哥,那咱们是溜过去看看热闹,还是睡一会啊,一晚上没合眼,太困了。”上官源两眼就在院门和上官陆之间来回转动,故作劳累状轻声说道。 “上去看看吧,也见识见识一流高手的手段。”上官陆也有些心动,说完便快步追赶。 上官陆、上官源小心翼翼隔着老远就吊在两人身后,随着二人进入一片树林,透过树枝的缝隙,能够看到他们在林前马路上忙活,却无法看清究竟在忙活什么,大约两盏茶功夫,二人离开路道藏身路边一块巨石之后。 因为不知道二人所说的劫道究竟会发生在什么时间,上官陆、上官源一边啃食面饼,一边观察前方路道上的变化。 面饼尚未啃完,道路远方便驶来一队人马,三辆马车,马车周遭全是手持兵刃神色戒备的汉子,尚未接近巨石,随着车轮几次轻微颠簸,一股股烟雾完全将车队笼罩,领队之人反应非常迅速,一声声呵斥后车队便从烟雾中冲了出来,看起来并无异样,只是模样稍显狼狈。 烟雾飘起的那一刻,上官陆、上官源便看到那一高一低、一壮一瘦的两人走出巨石来到路道中央,亮出兵刃直指前方,冲着眼前众人高声嘲讽道:“钱勇、钱斐,这五毒烟的味道如何,不错吧!哈哈、哈哈······” “吴俊、葛小沭,是你们这两个王八蛋,连我们钱家的东西也敢动,胆子不小啊。”钱家一行人的两个领头钱勇、钱斐显然是识得两人,似乎是有什么仇怨,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葛小沭对于钱斐的威胁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可能是信任自己腿上功夫也或许是大哥的实力,甚至阔步走上前去高声喊叫起来:“钱勇,别废话,我大哥已经是一流武者了,你还敢以这种语气真不知死字怎么写吗?” “猴子,和他们费什么话。”吴俊并不废话拎着大刀就冲了上去。 一流武者就是一流武者,这吴俊应是没有师门,只是凭借自身的努力修习,势也只是常见的砍、拨、刺等,但架不住吴俊内劲浑厚,起落之间钱家便有一人脖颈中刀倒地不起,刀芒闪现、左右奔走,钱家人连续受创。 吴俊意图非常明显,始终游走于那些喽啰之间,绝不给钱勇、钱斐任何拼杀的机会,葛小沭并不主动出手,看似也是游走在那些喽啰之间,却始终环绕在三辆马车附近。 眼看着族人接连倒下,吴、葛二人始终难以近身,钱勇察觉形式不妙,向其他族人高声喊道:“钱家儿郎都走开,莫要给歹人机会。” 钱家族人开始后撤,钱勇、钱斐沭舍弃葛小沭,一左一右直直向吴俊杀去。 吴俊听到钱勇的叫喊便知不妙,收刀立身双眼微眯紧盯着冲上来的钱家二人,显然钱勇、钱斐实力不俗,就算是他已经成为一流武者,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钱勇、钱斐皆是二流巅峰武者,他们也很清楚和吴俊之间的差距,上前就是以命换命的势术,一左一右劈刀直下,完全放弃防守丝毫不顾及自身安危。 “想玩命,你吴爷会怕钱家的畜牲吗?给我去死!”面对左右两道凌厉攻势,吴俊满脸戾气,大刀发出夺命寒光向前奔去,一个蛇步扯身后退半步,堪堪躲过双刀,扭身、挽刀,杀向钱勇。 钱勇、钱斐势至一半,心有灵犀齐齐提刀上撩,特别是钱勇,对吴俊刺向他的那一刀视若无睹。 双刀上撩,吴俊已经后退出刀,正是旧势已出新劲不济之际,钱家兄弟眼看计谋欲成强敌可除,提脚躬身劲至右手,刀身更添一份力道,成必杀之局。 “死吧!” “死吧!” “死吧!” 此刻,无论是钱家兄弟二人,还是吴俊,几乎同时高呼,吴俊本就生得魁梧,再加上他那满脸横肉,面相本就凶残,此刻怒目圆睁更显得狰狞。 武者多是刀光剑影游走于生死边缘,过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生死关头才最是考验一个人的本性。 相较于钱勇的舍生忘死,钱斐就显得有些犹豫,上撩的刀势比之钱勇还是要慢了那么一丝。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吴俊发现之后当机立断变换刀势,双手持刀横于肩前。 转身、抽刀、斜劈。 身位移动,就在钱勇刀尖冲天之时,侧站钱勇身前。 抽刀,刀刃立即划开脖颈的肌肤。 斜劈,挡开上撩刀势,顺利摆脱杀局。 这一切,看似眼花缭乱杂乱无比,却只发生在瞬间,战局逆转,钱勇、钱斐仅剩一人,已然对吴俊再无威胁。 “哈哈、哈哈,钱家狗杂碎也有今日。” “哈哈哈哈······” 吴俊喘着粗气笑的非常放肆,完全无视钱斐这位二流巅峰武者的存在,只是这笑声中不知有多少酸楚与艰辛,怕是只有那几滴随风而逝的泪珠知晓。 “大哥,终于给小弟报仇了,钱勇也有今日啊,哈哈、哈哈。”葛小沭游走外围,趁着钱家兄弟无力他顾,已经把钱家喽啰干倒在地,仅仅只有两三幸运儿还站立着,看到钱勇气绝身亡,同样是高声呼嗬。 钱斐神色有些慌乱,此前他和钱勇联手也只是勉强抵挡而已,现在钱勇不在就他自己一人如何抵挡,钱家与吴俊三兄弟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但这批财物是钱家进奉给城主大人,万不可失。 钱斐快速收拢其他几位族人,将马车护在身后,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尽管钱斐看起来有些慌乱,眼神却十分诡异,坚定而狡黠,甚至行事上并无失措之处。。 “三弟,大仇得报,可以安息了,还有几个杂碎这就让他们陪你去。”看着钱斐几人,吴俊眼神中充满杀意,握刀的右臂更是高高隆起。 “吴俊,你三弟是因为窃取我钱家财物,才被抓问斩,我钱家怎就成你兄弟三人的仇人了?”钱斐本以为吴俊乃是眼热身后宝物,没想到却是因为那个已经死了的弟弟,眼见吴俊已经冲过来,快速解释道。 “什么窃取钱物,是你钱家不欲向城主大人进奉,寻我兄弟三人为你钱家制造一起失窃案,是你钱家失言毁诺抓我兄弟邀功刑察司荀大人,若不是三弟拼死抵抗,我兄弟三人早就在青州刑察司大牢,三弟被你们抓住担心泄密,生生被割去舌头,更是买通刑察司官吏,直接判处我三弟斩立决。”吴俊越说越是来气,就连刀上的寒光也愈加冷冽。 “嘭” 就在这时,钱家其中一辆马车上的箱子瞬间开裂,一个老者缓缓站起身来。 “埔族老” “埔老头” “吴俊,祸从口出,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小命吧,钱斐去把那个猴子给我宰了。”钱家的族老对于吴俊这位一流武者丝毫没有看在眼里,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是,族老。” 听到族老吩咐的钱斐脚步轻快提刀上前,至于是否是葛小沭的对手,无需担忧。 “埔老头,你还真忍心啊,自己的亲孙子被我杀了,还有闲心躲在箱子里看热闹。”吴俊出言调侃,神情却非常凝重,显然钱家这位族老的实力,给与他足够的压力。 “吴小子,为了钱家,牺牲是在所难免,何况有你陪伴,勇儿也不会孤单。”钱族老轻描淡写的回道,似乎对于孙子的死并不在意。 上官陆、上官源在树林里边看傻了,一个简单的劫道竟是一波三折高潮迭起,恩怨情仇那叫一个丰富,也算是给两人真真实实的上了一课,不过最后那个老头明显比那吴俊还要厉害,更是舍不得离开了。 埔老头是钱家族老,武学修为已是一流巅峰,虽然年岁过百气血败坏劲力难免有些不济,但一生浸淫依旧不可小觑。 废话不言,双方直接就捕对厮杀,钱斐与另外几名钱家族人合力围杀葛小沭,埔老头与吴俊更是斗的难分难舍。 路道上正生死相搏,树林中的看客就显得非常过瘾。 “陆哥,你说咱什么时候才能成一流高手啊,你看老头和那个壮汉的武势,行云流水从容自如,内劲外吐已是实化,攻必守、守必攻,吐收自如毫不拖泥带水,术之所过如羚羊挂角毫无痕迹可寻,都是高手,只是不知道鹿死谁手啊。”上官源的眼神中充满羡慕,话语中酸味十足。 “行啊源子,这逼着你读书还是有好处吧,文字运用的很好啊。”上官陆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上官源,笑着说道。 上官源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苦笑着回道:“陆哥,就别笑我了,说起那段地窖的岁月,不堪回首啊。” 上官陆也不再打趣,专心看着前方拼杀。 “源子,你再细心看看,吴俊方才已经大战一番,劲力有所损耗,老头毕竟年岁大但势术之运用精巧娴熟,虽然现在双方势均力敌,但吴俊恐会落败。” “陆哥,怎会如此?现在吴俊势势打出,术术要命,老头只有招架的份,怎会落败?” “源子,还记得师父说的吗?” “什么?那么多,我哪知道啊。” “武者之斗,谋为上、势为中、劲为末。现在老头就是谋为上、吴是势、劲见长,焉能不败。” 说话间,就见埔老头趁吴俊势术转换、劲力运转之际一刀擦过吴俊腰身,尽管伤口很浅,但瞬间吴俊就发觉不妙,劲力运转不再圆润如意,迟涩感越来越强,胸间憋闷难当,一口黑血直接吐出。 “你涂毒,钱家人还真都是这小人行径啊,武者比斗兵刃染毒,你不怕被天下武者唾弃吗?”吴俊满脸不可思议,看向钱族老的眼神不再是戒备与仇恨,而是不耻。 开元大陆武者比斗厮杀皆光明正大,比的是堂堂正正,斗的是武学修为,拼的是行、势、术的感悟,武者之争虽血腥残酷,却也有规有矩,用毒向来为武者所不耻。 “胜者为王、败者寇,等你死了,又有何人知道呢?哈哈哈、哈哈。”钱族老看着吴俊就像是一具死尸。 “族老小心!” “噗” “叮叮当当、啊······” “大哥!” “族老!” 刹那间,埔老头倒地、吴俊身中短箭。 原来葛小沐一直关注着自家大哥与钱家埔老头的厮杀,自己一边与钱斐及钱家族人缠斗,一边悄无声息的靠近二人,就在吴俊被钱家埔老头所伤,埔老头开怀大笑以为诸事已毕,放松戒备之时,偷袭埔老头,短剑直射胸口,命中要害。 钱斐发现葛小沭异常出言提醒已经晚了,却也反应迅速,在吴俊愣神的刹那,抬起手臂,袖箭应势而动射向吴俊。 厮杀立即终止,葛小沭也好,钱斐及钱家其他族人也好,纷纷放弃仇敌查看情况,可见到的却让双方目瞪口呆,完全无法接受,任谁也没有想到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埔老头倒在钱斐怀里,鲜血顺着口角流出,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吴俊满口黑血五官狰狞胳膊搭在弟弟猴子肩膀上,目视钱家众人,显然是身体中毒已深,回天乏术、命不久。 “大哥、大哥,你醒醒啊,醒醒啊!” “族老,族老。” 葛小沐与钱斐各自抱着大哥与埔老头,葛小沐是嚎啕大哭,吴俊看着葛小沐,愧疚而又释怀的目光终是闭上了。 钱斐身边围拢的两位钱家族人,看着埔族老没了丝毫的体征,伤痛悲切转变成愤怒,紧握手中兵刃,虎视眈眈紧盯着葛小沐。 “去死吧。” 钱家三人没有任何讲究,径直杀向葛小沐。 葛小沐轻轻放下怀中的大哥,回手一模后腰就是两柄短剑,双腿飞速后撤,拉开距离,双臂抬起,短剑飞出直射两位钱家族人,钱斐尽管已经发觉,但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族人被葛小沐的短剑射中胸窝,倒地身亡。 “葛小沐,你欺人太甚。” “钱斐,是你钱家失信在先,杀我弟兄二人在后,还说我欺人太甚。” “哼,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 “嘭、嘭、嚓······” 钱斐与葛小沐本来实力本就有差距,葛小沐一身修习全在腿上,手上功夫并不见长,但钱斐与吴俊多次厮杀,劲力所耗甚多,因此二人现在是势均力敌,加上就剩下他们二人,心无旁骛,更是斗的你死我活,一心置对方于死地。 “葛小沐去死!” “滋啦、哗啦······” 钱斐在葛小沐换势转身之际,因为气力不济身法迟钝,一刀划过葛小沐的后背,划过之后,立刻蹲下身子,斜架大刀,葛小沐避无可避,转身过来便直接撞在钱斐的大刀刀刃上,前胸又是一道刀口。 葛小沐前胸后背尽皆受伤,鲜血染红了整个衣袍,因为失血过多,身子也开始颤栗,持剑也由单手变成双手,就算如此,剑尖依然抖动的厉害。 “钱斐,那就都去死吧。” 葛小沐惨白的脸立刻变得狰狞,用尽全身的劲力,握紧剑柄,用力向钱斐捅过去,钱斐听到葛小沐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穿透胸腔。? 第七章 人心福祸 第七章:人心福祸 树林中的看客下意识直起身来,发现不对后又快速爬了下去,眨眼间两个一流高手尽皆丧命,那个叫猴子的死在钱斐刀下,钱家族人也被猴子这个困兽给弄死,就算钱斐也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过去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路道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上官源有些跃跃欲试:“陆哥,走去看看,钱家马车都有什么珍宝啊,值得那么多人为它丧命。” “哎,陆哥你等等我啊。”上官源不过是转个身的时间,上官陆已经窜了出去。 入目所见远比此前在树林中看到的更加惨烈,腥臭刺眼的血液已经不再流淌,混合地上的沙石尘土凝结成褐色团块,不管是钱家族人还是吴、葛二人姿势怪异躺在地上,衣衫经过血液的浸染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上官陆二人的心思完全就放在马车上的木箱内,快步来到马车旁,抽出插在马颈上的短剑就翘了起来。 待上官上官陆将所有木箱撬开口,激动、欣喜已不足以形容,那一双眼睛根本就不舍得眨那么一下,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显得颤颤巍巍。 “源子,这是息土,是息土,这么多足足有十瓶,真是发了啊。” “还有交子都是千两票啊!” “这一箱子应该都是百年以上的药材。” ······ 上官陆、上官源俩兄弟将所有东西归拢之后就这么直接坐在马车上,越盘点越开心。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躺在地上应是死人一个的钱斐已经提刀站了起来。 “噗!啪噔!” 自上官陆此前藏身的树林中打出一节树枝,直接打在钱斐后脑上,倒地不起。 上官陆是被钱斐倒地的声响给惊动了,转身的那一刻正好看到钱斐倒地,神色一紧握着方才撬动木箱的短剑以作戒备。 “源子,小心,钱家那个叫钱斐的还没死。” “还没死,至少被那个叫猴子的给捅了三四剑吧,还真是命大啊!”上官源嘴上打趣,动作却有些僵硬,上前握刀的手将他出卖的一干二净。 “救命、救命!” 钱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生存的本能,在他感觉到有人靠近后,下意识求救。 上官陆担心上官源发生意外,跳下马车快走几步置身于上官源前面,看着钱斐,怎么都下不去手。上官陆如此,上官源依旧如此,两人虽然跟随刘延修习,但并没有经历武者风雨,杀戮血光更不曾沾身。 上官陆、上官源彼此对视,苦笑不已,下不去手啊。 “两位少年英雄,饶命啊,只需把我送到钱家庄,车上的宝物都是你们的了。”就在上官兄弟犹豫之时,钱斐却突然睁开眼,强撑着一口气许下重诺。 上官陆拉着上官源走到一旁,俩人商量半天,最终决定先把宝物规整一下,藏到树林里边,至于钱斐与那些交子,则送回钱家。 尽管没有江湖经验,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上官陆与上官源推着马车走出这附近后,便将钱斐托付给商队,由他们送至钱家庄,顺便也从商队手中买来两匹马用以代步。 鉴于马术拙略,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再次回到树林,笑容直接僵在脸上,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但空空如也的土坑告诉他们:“宝物不翼而飞!” 上官陆愣住了、上官源也呆住了!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他们藏匿于土坑内的宝物就这么被人截胡了,心有不甘的上官陆带着上官源硬生生在土坑四周地毯似的找了一个多时辰,自然是毫无所获。 “陆哥,见鬼了吧,怎么就没有了呢?那么多宝物啊。”上官源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摔打着手中的木棍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源子,算了吧,不义之财,或者本就不属于我吧,这不还有一沓交子呢。”上官陆见财物实在是找寻不到,顾虑钱斐返回钱家后会引来钱家人,一番自我安慰之后,拉着上官源出了树林去了码头,坐上渡船沿江而上,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钱斐被上官兄弟委托的商队送到钱家庄,经过钱家救助,总算是捡回一条命。 三日后,总算是醒转过来的钱斐便听到族主的声音:“钱斐,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就你一人回来,埔族老、钱勇、其他族人呢?” “族主,我们在地河渡口被吴俊兄弟拦阻,钱勇被吴俊杀死,三族老被葛小沭偷袭身亡,三族老临死杀了吴俊,我和族人与葛小沭同归于尽,至于后边究竟发生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不对、不对,还有两个小崽子,宝物就是被那两个小崽子拿走的、是被那两个小崽子拿走的。” 钱斐虽然再次昏迷,却也透露出足够的信息,钱莆尉示意族人照顾好钱斐便转身离开,返回大厅的钱氏族主脸色阴沉,深邃的目光在两侧族老脸上来回巡视, 坐在钱莆尉左侧第一位的大族老,看了看其他族老,浑浊的眼珠散发出一种难以明喻的睿智,看了看族主缓声说道:“族主,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追回那批财物,城主那边我们必须要有个交代。” “按大族老说的去办吧,大族老,你安排吧。”对于大族老的提议钱莆尉并无异议,说完起身就离开大厅。 “大族老,其他财物还好说,只是息土······” “安排族人再入农山地穴,请太族老吧,族人过去九死无生。” ······ 族主转身离去,其他几位族老纷纷看向大族老语气各异的提议道。 大族老对于厅内的这些置之不理,缓声吩咐道:“三族老及其他几位族老,安排人手搜寻钱斐口中的那两个小子,追回财物,二族老清点族库,再备一份财物,以防不时之需。” “是,遵大族老令。” 钱家族老遵照大族老的吩咐开始各自行事,不得不说家族力量真的是很强大,抽丝剥茧下,先是找到那支商队,从商队口中得知上官兄弟俩的模样做成画像,顺着车队痕迹找到当初拼斗的地方,更是在树林中找到上官陆二人藏身之处以及藏匿宝物的那个坑洞,通过画像,一直找到地河渡口,甚至已经打探到具体是那艘船、方向为何。 随着搜寻的进展,一条条消息也随着钱氏族人的回归而传递至大族老手边,在确认上官陆最后的动向后,大族老立刻找到钱莆尉:“族主,那两个截取我族财物的人,已经沿江而上,是否派出我族族人追拿。” “大族老,让族中族老带队,沿江追拿,务必生擒,寻回财物。”得知详细信息,钱莆尉依旧双眉紧皱,对于能否擒回并不担心,但宝物还能否被追回,并不抱太大希望。 “族主,城主的进奉?”大族老试探性的问道。 “二族老已经亲自护送,大族老不必担忧。”钱莆尉头也不抬,沉声回道。 大族老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族主,我钱家远居农山,对于朝堂纷争抽身事外不是更好,何必去趟这浑水呢?” “大族老,我钱家已在此地有千年了吧,前朝之时,钱家还可依仗老祖荫封安居乐业,神雀王朝之后,我族封地屡屡缩减,若不是因为贤亭令,我钱家的封地恐尺寸不存了吧,作为族主,我必须为钱家谋划,至于权争,哼,狗咬狗一嘴毛,只要对我钱家有益即可。”钱莆尉满脸不屑却又显得有些苦涩。 “族主,我理解你的苦衷,你所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启昌仅仅十一岁就算是有诸多助力,恐也难成大事吧。”族主开口,大族老趁势再次劝道。 “族老,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告知于你的时机。”钱莆尉摆摆手,不欲再说。 大族老也明白族主的苦心,下去就开始安排追拿上官兄弟,找回财物。钱家族老六路齐出,纷至地河上游各个渡口,终于在太阳山脉归阳山渡口发现酷似上官兄弟的行踪。 依照上官陆的猜测,截取他们宝物的人最有可能前往的只有归阳庄,这个方圆近百里最大的易市所在,因此乘渡船到归阳渡口便下船,因为天色已晚,于庄内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归阳庄,地处归阳山脚下,归阳山为太阳山脉支脉延伸,山势并不险峻,却比其他山峰更长、更宽,不仅山脚有山水汇流成河,且因为地势之故,物产异常丰富且背靠太阳山脉,历朝历代皆无氏族封地在此,因此大量游魂、药农及兵籍人家三五成落在此生活,丰富的物产又吸引来南来北往的各大商盟、游商聚集,慢慢形成一个庄子。 朱氏建立神雀王朝,同样需要产自太阳山脉及归阳山上的奇珍异宝,都督司、皇侍司、太医院等皆再次设有专门采办点,形成规模后内马城自请朝廷封为归阳庄易市,做为往来商旅、行人落脚的易市之所,与太阳山脉北端风陵渡一起成为神雀王朝中部最繁华的易市。 开元大陆东夏族之地只有封地方可建庄,供一族繁衍,房落超越十所便为僭越,轻则驱离重则问斩。一族之庄非请莫入,入则为寇,其族可直接斩杀不触朝律,封地按照功勋爵位大小、称呼各异,封地之后,爵位袭九代而止封地却是永久存在,纵然朝代更迭也不受影响。 “陆哥,师父口中的归阳庄应该是方圆百里最大的易市了吧,那个截咱道的如果想要处理,应该会来这儿吧。”上官源也说的不是很确定。 “就是这儿归阳庄。”说着那个劫道的,上官陆也是恨得咬牙切齿,煮熟的鸭子飞了,小财迷本性的他如何能够轻易就算了呢? 兜里有票子,自然不会亏待自己,归阳酒馆直接包下一个上房,轮番进入易市打探消息,就这样接连三天后,一副游商装扮的钱家族人在四族老带领下进入归阳庄,同样混迹于易市中搜寻上官陆二人的踪迹。 “四族老,已经查探到那两个小子,就住在归阳酒馆,目前仍未发现我族财物。” “入夜后,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带回钱家庄,人在,就不愁寻不回财物。” 进入归阳庄已经两天,纵然顺利找到小贼的踪迹却依旧没能找到那批被劫走的宝物,四族老的耐心终于被耗尽,决定动手。 正午时分,上官陆、上官源正在用午食,就听到邻桌的人在谈论归阳庄易市以及很多上年份的药草的话题,上官俩兄弟的心瞬间便揪了起来,刚点的吃食也没心思吃了,好不容易待邻桌吃完离开,毫不犹豫跟了上去,只是没转几个弯呢,就被人家给甩了。 “源子,先回去,东西买了不吃浪费,那么贵的吃食呢。” “陆哥,咱不先找找吗?” “源子,既然已经出现,那么多不是一时半会就处理完的,先用了午食,慢慢找。” “陆哥,那找到的万一是个武者,我们也对付不了啊。” “没事,找到咱就把消息散出去,浑水摸鱼,拿回多少是多少。” “好嘞。” 无功而返的两人正准备返回酒馆,差点被身后疾驰而过的快马撞倒。 “哒哒、哒哒。” 三骑快马,一闪而过。 “陆哥,是刚才那几人。”上官源因为角度问题,恰巧看清马上几人的容貌,激动的冲上官陆喊道。 “源子,追。” 上官陆、上官源兄弟俩快步回到到酒馆牵出坐骑同样快马追了上去。 因为取马耽误了一些时间,再加上两人买的只是一般的脚马,马力远不如前面三人的骏马,何况二人不通骑术,虽然一直死命催打马匹,但距离三人是越来越远,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连胯下的脚马也开始气力不济大喘粗气。 “源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脚马马力有限,过不了一时半刻就会累倒在地,停下来,缓缓马力再说。”两人崔马奔跑双耳大风呼啸,上官源对上官陆的呼喊听不真切,紧勒缰绳,坐下马匹登时马头扬起斯斯直叫,头吐白沫,上官源见势不妙,双脚猛踩马镫,骤一聚力跳下马来。 上官陆喊叫之余已经在放缓马力,不顾自身安危,跳下马背就跑到上官源身前。 “陆哥,我没事。”上官源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体,嘿嘿乐个不停。 上官陆见上官源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脚马已经倒在地上全身抖动口吐白沫,眼看是骑不了了,两人只能共骑一乘,跑是不能再跑了,只能是任由胯下脚马慢步走着。 “老大,就是现在过来的那两个小子,天天在归阳庄打探百年药材还有珍稀宝物的交易消息,给酒馆结账用的都是千两票交子。”上官兄弟前方不远处,一堆灌木丛中零零散散全是手持利刃的汉子。 “小猫,你所说属实吗?”老大眯着眼怎么看下方两个小子都不像是有钱的主,眼神一凛,沉声问道。 “老大,我哪敢骗你啊,千真万确,我们三人在归阳庄已经盯了三天了,估计是哪个家族出来历练的雏。”因老大的质疑,小猫神情显得非常委屈,不断向与他一同出去的其他两人打着眼色。 “老大,猫哥说的是真的,我们盯了三天了,今天才把这俩傻小子给钓出来。”其中一人看向自己老大非常肯定的说道。 三人口中的老大就是刚到归阳山上讨生活的一帮游魂,这类游魂品行不端心性不善,最不受人待见,被家族逐出之后更是无所顾忌,劫道勒索杀人越货聊以度日。 上官兄弟初出山庄涉世未深,在归阳庄打探消息虽然已经非常小心,但还是架不住有心人啊,被这群游魂盯上是祸非福啊。 “呼呼隆隆”一阵声响,上官兄弟前后尽皆被树干死死堵住,两侧山坡几十个游魂站立在上,看向两只肥羊的眼神满是戏虐。 “小子,交出身上的财物,放你们一条生路。”这群游魂老大名唤徐郑,之前在母郡跟着自家老大对布政司商队杀人越货,被州都指司派兵缉拿,老大被杀,一伙人也分散逃离,徐郑辗转在归阳山纠集这帮人也有一段时间,只是因为没有犯事并不被官府所知,但类似截取上官陆这样的肥羊却并不少干,流程极为熟络。 “想劫我们的道,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原本打算补贴家族的宝物就这么被人莫名其妙截胡,上官陆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好不容易有点头绪,却是一群游魂设下的圈套,特别是这些游魂中只有为首者才是三流武者,其他喽啰不过都是把式,不仅没有畏惧,相反更有些跃跃欲试。 “兄弟们,给我砍了他们,分交分宝。” 上官陆的不识趣,上官源满脸不屑与无视,让徐郑无比反感,招呼一帮人呼啸着冲下山坡。 “一帮把式,还敢在我们兄弟面前逞凶,找死。”上官源率先下马,从马背上抽出风吟枪,炮势出,直接将最近的那个喽啰捅倒,上官陆身随步走,双手持枪端成横势,势成身走枪出,接连砸在四名喽啰上身。 “点子扎手,围杀。” 功夫怎么样,手上见真章,不过区区两枪,自己这边便倒下五人,徐郑几乎瞬间明白眼前这两个小子可不是以往那些游商,再无任何轻视之心,担心阴沟翻船的他开始招呼众人全部围上去,希望借机消耗对方劲力。 “源子,他们人多,上枪尖吧,别留手,杀。”上官陆兄弟还是第一次与人真实拼杀,不愿伤人性命以击倒为主,但看着四周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得不下狠手,毕竟对方几十人,且都是逞凶斗狠之辈,再这样下去怕是自己个儿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自后腰取出枪尖,装在枪杆上,双手握杆冲势随出,两人已是三龙之力,只是因为缺乏争斗的经验,以往山庄比斗都是丝毫不节省劲力,力疲而至,几番打斗下来,也渐渐学会劲力的运用不再是大开大合。 “以为是扎手的货,原来还真是刚出门的雏啊,哈哈,哈哈。”徐郑几次瞄准时机与上官陆、上官源兄弟交手之后,发现这二人除却武势极其精妙、劲力雄厚外,完全就是一武者小白,何况还不是武者,只是把式,随即放下心来,想到财物即将到手更是开怀大笑,此前的顾虑与担忧一扫而空。 上官陆与徐郑交手之后,也发现自己的问题所在,逐渐发现势不是出去就好,劲力的转换运用也非常重要,慢慢的更加得心应手。冲势刺穿前敌胸腔拨动枪杆借力转手成撩势划开右侧敌人大腿,枪势过肩扭身下切势又成,就这样一群游魂成了上官陆的陪练,也不伤他们,只是不断在尝试自己的猜测与设想。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上官陆是越打越得心应手,再无丝毫的担忧,徐郑却慌了,武者对付把式,按说应该是手到擒来,但上官陆劲力积蓄远超常人,徐郑这三流武者也是勉强而成,几次与上官兄弟交手,虎口发麻,险些脱了兵刃,现在见上官陆如此模样,反而没了抢夺之意,心存胆怯,便欲逃开,徐郑是边跑边喊,不断招呼自己的喽啰。? 第八章 元之初现 第八章:元之初现 “四族老,二人取马离店,似是出庄。” “四族老,二人快马奔向归阳山。” “四组老,二人进入归阳山,失去踪迹。” 自上官陆取马离店开始一直到进入归阳山前,二人的行踪完全被钱氏族人所知。 失去上官陆二人行踪后,四族老顾不得责备族人当机立断道:“发信大族老,召集各路族人齐聚归阳庄,安排族人进归阳山。” “是、四族老。” 钱家族人依旧没有放弃对上官兄弟的追拿,毕竟那批财物价值太过惊人,更有太多珍宝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特别是息土,家族已经传来消息,寻找进展不大,尽管城主那边已经再次送了一批珍宝过去,却并没有息土,而那儿城主最看重的恰恰就是钱氏提供的息土。 归阳山。 “陆哥不行啊,歇会儿吧,那孙子也太能跑了,累死我了。”上官源满头大汗被秋风这么一吹顿时就是几个寒颤,身子依靠着树喘着粗气。 “算了,歇息一下吧。”穷寇莫追,游魂匪人头领并非庸人。 上官陆说完盘膝坐好,按照师父说的感悟五行,方才一番厮杀令上官陆感触颇深,脑海中一次次回忆、感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武学精进、源于善思,成功可不是等来的。 “势出无悔,是让武者无惧,心无杂尘、势无羁绊,劲力运用不应当只是始终如一力破千军,以势运劲、劲幻成杀、顺劲而走、势变于心、顺形出势、借劲成劲、势变术也。”上官陆盘膝恢复劲力,脑海一刻也没有停止思考,想着想着就站起身来,捡起身边枪刀舞动起来加以验证,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变化,一遍又一遍,慢慢的不管是霸刀之势,还是五行之势已经在逐渐变换,霸刀冲势出劲贯刀身,旧劲未竭新劲欲出,定身摆臂腕转摆势出。 “不对、不对、劲力流转还是会有迟滞,哪里错了呢?”上官陆一遍遍舞动枪刀、一次次印证、修正自己的想法。 上官源初始还以为自己的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担心的不行,但听到上官陆的自言自语才明白过来,是陆哥武痴劲儿又来了,也就不再担忧,盘坐一旁紧盯陆哥,不放过丝毫动作。 上官源打小就跟着上官陆,幼时之事牢记在心,那时刘教习刚到将军庄,开始为他们一群孩童启蒙时,上官陆就有过一次这样,之后就以三岁之龄自创未及开武便积蓄劲力的秘术,打破夏族残血夜后几千年的武者修习传统,无需等待开武礼身骨长成便可修习。 当时刘教习与族主上官柏深知事关重大联手隐瞒下来,并挑选家族幼童加以传习,不然上官族幼童哪能未及开武便可积蓄劲力,自此后强制规定凡上官孩童未及开武不得出庄,严密封锁此秘术现世,为此将军庄上官家族不得不费尽心力筹办族学。 上官陆针对霸刀、五行的每一个势就会打上百次、千次,但次次皆有所不同,或快、或慢、或轻、或重、或刚、或柔,各势打出牵连到的身体各部也逐渐调整。 上官陆因为偶有所感,不再追赶,慌不择路的徐郑不仅将将其他人尽皆丢下,还迷失了方向,惶恐之下唯有全力狂奔,最终因为力竭而昏倒在山路上,也是他命不该绝昏倒在药郡布政司的奴矿区,被一支路过的采矿奴给抬着送到矿洞,矿奴本是好心,只是徐郑身为游魂抢杀商旅缉捕文书已经被发至各地,奴矿区主事一看就乐了,到手的功劳焉能不要,令人捆绑看押,随送矿队出山时押送到内马城。 半个多时辰之后上官陆才安静下来盘膝坐地,只是双手还在按照方才的轨迹不断舞动,身体随着手的舞动不断鼓动,隐约有龙象之音传出,显然此番感悟获益匪浅。 “陆哥你醒了。”上官源看上官陆张开眼睛,一脸的兴奋,期待上官陆会传给他什么。 “源子,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感觉,你自己感受一下。”上官陆陷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自己也不知如何描述,不管是从师门还是家族典籍中并未看到过。 上官陆冲着上官源摆出冲拳架子,拳势未出,腿、腰、肩自下而上依次颤动劲力一层叠一层,三层劲力叠加右拳顺劲打出,手腕中途猛然翻转劲力勃发,拳尖直击上官源臂膀,看似复杂就在刹那之间,上官源因为和上官陆对打太多了,两个现在劲力都在三龙上下,所以没太放在心上,只是承受一击之后才发现,自己太想当然了。 尽管上官源已经做好完全准备,但依旧连连后退几步,他所承受的何止三龙之力,至少在三龙三象之上,“陆哥,这、这、这······” “源子,味道怎么样啊?”眼见上官源还依照之前的经验,有的受了,看着上官源变幻多端的面部表情,知道自己的感悟与猜测并没有错,上官陆的眼神也有差异转为戏虐,如此成效,就连上官陆也感到非常吃惊。 “陆哥,什么情况,怎么劲力突然大这么多?不对啊,我们两人天天在一起,一样修习,劲力现在都是三龙之力啊,陆哥是不是你偷吃什么灵丹妙药啦,太不仗义了吧。”上官源表情相当丰富,显然对上官陆新进感悟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源子,我想我已经知道我们以后的路在哪了?”上官陆一脸自信,看着上官源。 “我们的路,什么我们的路”上官源满怀期待的等着上官陆透露劲力增长的秘密,陆哥还在这儿开玩笑,上官源就有点着急了。 上官陆适可而止,不再开玩笑了,开始给上官源讲述:“源子,五行精义的劲力积蓄应该是可以达到五龙五象,只是身体锤炼的积蓄巅峰也只能三龙之力,也就是我们现在状态,开元大陆武者之前劲力积蓄一龙一象为巅峰就是如此,但一龙一象乃是一元,我们同时修行《五行精义》《霸刀》,所以我们应该是可以在武者之前达到六龙六象之力。” “陆哥,什么是元,我怎么不知道?那其他的劲力又该如何锤炼出来呢?”上官陆口中所说已经远超开元大陆的武修常识,上官源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源子,元这个是我自己想的,元应该就是武者修习的精要主体,《五行精义》我们修习的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就是五个精要主体,《霸刀》虽修习的是刀,但精要主体乃是霸。”上官陆非常肯定的回道。 “陆哥,这个师父并未教授,劲力积蓄只能是锤炼自身,蕴劲力于身,那这?” “源子,我现在还尚不明了,待我一段时日之后验证一番自有结论,不过元、精要却是在师门前贤手札上看到过。”上官陆不顾上官源的质疑,依旧坚持自己的猜测。 “源子,我打算到太阳山脉去验证自己的猜测,你呢,你是和我一块还是返回将军庄。”上官陆站起身来,望着太阳山脉的方向,斗志昂扬。 “陆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太阳山脉危机重重嘛,有什么啊,天上地下,你弟弟我陪你走一遭又如何。”上官源与其说是被上官陆睥睨天下那股劲刺激了,不如说是被自己哥哥小看自己给气到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这样两个只是劲力浑厚的把式傻小子,闯进太阳山脉。 太阳山脉坐落于神雀王朝药郡、母郡之间,也是两郡天然分界线,南起内马城北至药郡、母郡、荒郡三郡交接风陵渡,绵延千里,层峦叠翠山崖俊绝,山脉呈南北走向地域广阔光照充沛物产丰盛,上年份药材、灵药、宝药遍布其中,其内地兽、天兽数不胜数,甚至遗兽也可见踪迹。 上官陆、上官源进入太阳山脉依旧十余天,一直就这么在太阳山脉漫无目的游走着,炎獒也不再像之前一直沉睡,进了山脉,撒着欢的满地跑动溜达,两人两兽就这么游荡在山脉内,二人因为对太阳山脉所知仅局限在书籍的描述上,一番游历下来总算是明白什么叫: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山间丛林密布草木繁盛,一抱以上的树木随处可见,幸好有以山为生的人存在,他们长期行走在山林之间,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掩藏不至于让他们完全迷路,顺着小道逐渐走向山脉深处。 一日行至一座山峰山半腰,就见两只炎獒对着一山潭叫个不停,就算是喂食炎獒最喜欢的地火炎都没用,只能随炎獒到潭水边,只是山潭深不见底,只能隐约见到潭水内壁上长满了水草,茂盛的水草完全遮挡了视线,根本看不清,上官源爬在潭边拉上来一纂水草,炎獒却是看到不看,依旧对着水潭狂叫。 “陆哥,俩小家伙感兴趣的不会是在潭底吧,这水草看都不看一眼。”上官源郁闷的坐在谭边安抚炎獒。 “源子,炎獒以火为食所以对火行之物异常敏锐,这潭水中说不定真的有火行的宝物,甚至这深潭别有洞天。”上官陆仔细查看之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陆哥,这咱兄弟俩可都不识水性啊,况且不知道这潭有多深呢。”上官源尽管好奇心重但还知道小命重要,再三查看还是架不住内心的恐惧,有些退缩。 “源子,你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千万别让它们跳下去了。”山潭地处山腰处,因山势险峻两侧都是悬崖,只有一条溪流自山壁流出,上官陆见山潭水位始终没有上涨,怀疑山潭水会从其他地方流出,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地方想办法进入山潭。 只是还没等上官陆找到就听到上官源急切的喊叫声:“陆哥,快来,我这一转身炎獒跑没了。” 上官源在上边大声惊呼,黑子和将军不见了,上官陆听闻也是心里一惊,可是静下心来,脑海里依旧还是有黑子的影子,按照师父的说法,黑子应该没有出事的啊。 上官陆也没心思找了,原路返回就见到上官源蹲在山石出水的位置转来转去,跃跃欲试。 “陆哥,俩小家伙趁我没注意,直接冲着这儿就跑,蹭的一下就不见了。”上官源指着消失的地方就是山石出水口右侧。 上官陆感到非常奇怪,炎獒怎么会在山石这消失不见,这块山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啊?就是普普通通的山泉出水口罢了,难道另有玄机?慢慢的把手伸直,当手接触的山石的时候,上官陆发现手不见了,消失在山石内,可是自己明明可以感觉到手还在自己的胳膊上,难道······,为了验证猜测整个胳膊慢慢的继续向山石伸进去。 “源子,过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走。”上官陆兴高采烈回身拉着一脸懵逼的上官源朝着山石就跑了进去。 进去之后,两人已经完全顾不得找黑子和将军了。 只见五丈见方的空间,完全就是一个藏宝库,中心有一个两尺左右的地火炎池子,池子里边还有闪闪发光的红色晶体,两只小家伙此刻就站在池边各抱一颗吃的不亦乐乎,池子周边应该是一些药材,多数呈红色,上官兄弟进来的位置还有一根两头粗中间细的柱子,地上围着柱子还有一圈沟槽,里边填满了白色偏奶色的液体,洞内顶部呈漏斗状,只是漏斗的位置偏在边沿,头顶山石渗出来的液体都汇集一起流进山石内,看位置应该就是流入山谭的山水,四周山石中更是黄灿灿一片,零零散散镶嵌着一些黑褐色的石块,山洞内无论任何一物,行之气息皆极为浓郁。 “源子发财了、发财了啊,这么多好东西,得值多少钱啊?”上官陆一脸财迷样,看着眼前双眼发光,上官源也差不了多少,口水都开始流出来了。 “陆哥,难道是老天见我们损失太多看不过去,送回来了?”上官源开玩笑似的说道。 “嘭”上官陆转身就是一个香梨直接敲在上官源的头上。 “陆哥,你打我干嘛?”上官源委屈的不行,抱着头。 “让你说胡话,顺便试试看是不是咱哥俩在做梦呢。” 上官源现在是打不过上官陆,何况是自小就跟着的哥哥,也没招了只能是离的远点,一边走一边揉着头嘟嘟囔囔的:“试也不打自己,就知道打我。” “源子,说什么呢,大声点听清楚。” “陆哥,没说什么,说你一没人就原形毕露。” “臭小子,欠打是不是。” 上官源也不敢和自家哥哥争执了,怕再来上一个,只是上官源清楚,自家哥哥也就没有人的时候才会这样放松自己,无拘无束。 上官陆过去搂着上官源的肩膀,缓步走在山洞内,像巡视自己领,似的。走了两圈新鲜感一过去,也就觉得没有意思了,但是上官陆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地方有火行、水行、木行、金行,五行已有其四,土行自己还有息土呢,足足有四瓶。顿时觉得这是一个修习《五行精义》的好地方。 “这是寂乳” “天星石” “炎血晶” “软金石” “黑阳石” “青灵枝” “地乳” ······ “源子,还真的是宝地啊,我能识得的可全都是宝贝啊,都是宝贝啊。”上官陆一样一样看着,只要是自己识得的,可以叫上名的,都一个个念道出来,越看越是双眼发光,激动起来下意识左手不断摆弄自己的头发。 “陆哥,反正现在山洞内就我们两个人,所有的宝物,不都是我们的嘛,至于这么激动吗?” “那是你不知道这些宝物都是作何用处,如果你知道,你也一样。”上官陆自己是异常激动,看着上官源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那是一脸的嫌弃。 “陆哥,别一脸嫌弃的看着我,我是不认识,可是我知道这些东西现在都是我的了。”上官源一副理所当然的笑着说道。 “行了,源子,先别说废话了,我们进太阳山脉本就是修习来的,现在有着绝佳的地方,不利用不是可惜了。” “恩,也是,这山洞这么隐蔽,也不会有其他人像我们似的有炎獒这遗兽,肯定发现不了。” 上官陆和上官源一商量,随即就决定在山洞住上一段时间,踏踏实实好好修习。? 第九章 父爱如山 第九章:父爱如山 “源子,现在身体锤炼已达到极致,斗门所记载的前辈祖师积蓄更高的劲力,大多都是误食天材地宝,只有一位前辈祖师是机缘巧合到四龙四象之力,但典籍没有说明具体方法,只是说不可言明之状,见识过武者比斗厮杀,特别是亲历之后我有了些感悟。”上官陆逐渐向上官源讲解,不过他也只是有些思绪,但并不明了,希望兄弟两人可以合理参透。 “陆哥,蛮力锤炼身体已经不可再升,那可提升在哪?身体就是身体难道还分什么吗?”上官源颇为不解,俩人劲力积蓄已经完善,只需感悟气劲,便可成为三流武者,不再是把式了,成为武者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上官兄弟已经隐约感触到了,只是师父给予俩徒弟很大的期望,始终希望会有所不同,这趟历练也是希望上官兄弟可以再有突破,创造一个奇迹,只是这些上官陆、上官源并不清楚,只是以为学有所成可以下山到世间游历见识天下武者。 “天地运转,五行育物,金曰从革;木曰曲直;水曰润下;火曰炎上;土曰稼穑。炼金肺、植木肝、纳水肾、引火心、移土脾;五行运转,相生相克,生生不息,气息绵延。以体作基,脏腑为内,首肢为外,力蓄无盈,内外相交,气感于脏,······”上官陆一遍又一遍诵念斗门《五行精义》口诀,不知道多少遍。上官陆猛然起身,一脸欢悦。 “源子,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上官陆乐的手舞足蹈,双手抓着上官源的肩膀晃动个不停。 “陆哥,停、停,我要散架了。你到底明白什么说啊。”相对上官陆的欣喜,上官源却是有些无奈,因为自肩膀出来的力度让他面目都有些扭曲。 “一时有点激动”,上官陆松开双手,看着上官源还有点不好意思,“源子,你说我们劲力积蓄在什么地方,势所需劲力从何而来。” “陆哥,你也太奇怪了吧,劲力积蓄不就在我们身体上吗?势动所需劲力不是身体吗?”上官源确实感到非常奇怪,开元大陆有史以来从来没有人有其他积蓄劲力的方式,锤炼身体感悟形意,由外转内成为武者。 “不是的,是身体也非身体,由内及外、内外一体才是身体。”上官陆神色坚定道。 “金曰从革;木曰曲直;水曰润下;火曰炎上;土曰稼穑。” “炼金肺、植木肝、纳水肾、引火心、移土脾;五行运转,相生相克,生生不息,气息绵延。以体作基,脏腑为内,四肢为外,······” 听着上官陆念叨,上官源起身慢慢打出势,感悟身体劲力的运转,渐渐的上官源的脸上也开始露出喜色。 “陆哥,我明白了,内感而外动,外动以发力,外劲非是外,内劲也非内。”上官源对于武学之事,当真是聪慧异常,不过是经上官陆那么提点一下,瞬间便醒悟过来。 “明白了吧!我们一直沿用秘术,利用蛮力锤炼身体积蓄劲力,可开元之修习乃是以行之力进行锤炼,此前我们太看重秘术,反而忽略了最基础的,就算是我们身体无法承受行力,但自我们利用行力锤炼身体,却又将五行功法依照常理来修习,入宝山而不自知。哈哈、哈哈!”上官陆注视着上官源的动作,当看到上官源脸色变换,听到上官源说的话以后,两人哈哈大笑。 上官陆、上官源总算是逐渐从兴奋的情绪中走出来,毕竟劲力积蓄还可突破,甚至超越前人,怎能不令人兴奋呢。 “陆哥,你是怎么发现的呢?”上官源还是感觉不可思议,想弄明白这怪物一般的哥哥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源子,你还记得拦截钱家财物的那个一流高手吗?” “记得,怎么了?” 上官陆这才向自家弟弟道出此番感悟的缘由,以及自己的感悟与猜想: “我们在偷看的时候,我发现那个一流高手在出势时,对待钱家喽啰时劲贯刀身,势出转势都是因势利导并不像我们两人对练那样一势到底,之后遇到那波游魂山匪,起初对付那几人我发现势势到底,不仅劲力消耗过快,而且攻守无法兼备,甚为危险。” “虽说劲力消耗,但我仍旧可以行走、盘膝,那这些劲力是从哪里来的,慢慢静下来之后我发现,劲力耗损是在身体外部皮肉之间,可体内脏腑呢?乃至相互依附的皮肉筋骨呢?应当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吧!” “非常肯定,不管是皮肉、五脏六腑、还是筋骨,全部都属于我们的身体,总之所有都是!师门总是说身分内外五行,那么劲力的积蓄是不是也有内外之分呢?所以我不断打出势,完善势之术,不过是借机观察内外劲,内外合一并借助身体的发力技巧,也就是你方才所承受的那一拳,劲力应当远超我当前所积蓄的劲力。” “夏族武者修习,当时开武之后借助天地形意锤炼身体积蓄劲力的同时感悟形意,利用形意之力锤炼身体进行修习,劲力乃是外劲,机缘巧合下悟得形意真谛,真我形意在体内获得生存之地,外劲化为内劲,却是由把式成为流武者。” “开元夏族武者修习,初始积蓄劲力,多会寻形意浓郁之地,或金、或土、或风、或火不一而足,再或借助行之天才地宝,用以感悟形意,锤炼身体积蓄外劲,可我们呢?并非如此,倚仗秘术采用蛮力锤炼身体积蓄劲力并借助药石之力修复身体损伤,借用蛮力锤炼身体,我们所积蓄的劲力始终皆属存于体外,也就是筋骨、皮肉,可脏腑呢?并没吧。 “体外也好,体内也罢,皆属于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必然也需要锤炼的啊,如若以秘术持续修习,体内不加以锤炼,纵然悟得形意真谛,形意种子如何处理,师门祖师无数先贤众多,可皆是将形意种子植于脏腑,从无体外的说法吧。”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便是遵照正常武者修习的方式进行修习,感悟天地形意再次锤炼身体积蓄劲力,由外及内从而达到内外一体,真正实现师门典籍中所述的外内五行,皮肉、筋骨、脏腑皆进行锤炼,我想待完毕之后,纵然不至开武也是开武,然后感悟形意真谛,得形意种子成就武者。” 良久之后,上官源垂着头神色凝重缓声嘀咕道:“皮肉为外,脏腑为内,筋骨、脉络穿针引线,由此内外一通,合二为一才是体。” 对上官源在武学一道上的才情与机敏,上官陆从未怀疑过,见自己的猜想得到他的认定,瞬间站起身来,两眼放光激动的说道:“对,正是如此!” “源子,内外之说不能一概而论,相对而言确为内外,相异而说,内为外、外为内,师门五行功法讲究相生相克阴阳互济,所以是相互对立相互依附的存在,互为反复。所以,内外只是相对而言,亦内亦外、无内无外才是。” “炼金肺、植木肝、纳水肾、引火心、移土脾,难道门中口诀说的就是······”上官源念叨着,可又感到不可思议,若是门中口诀,那应该是凡斗门中人都应知悉啊,他非常清楚的记得师父可从未如此说过,因此也有些疑问。 “源子,内外之说表里之论,因人而异,师傅不是也说过,势为术、乃技,而武势万人万形,便是这个意思,每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不墨守陈规、不循规守旧,我思故唯我,这才应该是我斗门修习的精髓,这不正是老师说的,修习要有属于自己的神韵,找到属于自己的修习。”上官陆当即回道。 “陆哥,我相信你。”正如上官陆相信自家弟弟在武学一道上的聪慧一样,上官源对自家哥哥在武学一道上的悟性同样也是深信不疑。 “源子,别纠结这个了,现在我们下山游历远离师父,不能当面向他请教,不过我们可以小心尝试。”尽管上官陆对自己的猜想坚信不疑,但还是性格使然谨慎小心。 “不是,陆哥,现在我们可还不到开武的年纪,没有行过开武礼,如此这般,你确定不会出现问题吗?如师父所言,身体乃武者之本,不可妄动不可伤本啊。”尽管上官源相信自己哥哥所领悟出来的东西,特别是对修习非常有益,但师父的教导言犹在耳,一时间有些犹豫。 “放心吧,源子,不行开武之礼,不可进行武者修习,不得积蓄劲力,只是因为身体发育尚未完善,身体无法承受形意之力带来的冲击,可是你我二人多年以蛮力锤炼身体,身体的完善程度远超他人,我的感觉便是若劲力为水,那么身体便是器皿,只有器皿锻造完美才能承装水液,身体也一样,越是完善的身体,便可承载更多的劲力,放心吧,若真的是有什么问题,我们下山的时候,师父早就嘱托了。”相对上官源的迟疑,上官陆却是异常坚定。 “陆哥,好吧,为了早日成为武者,我就暂且相信你吧,只是你所说的内五行劲力究竟又该如何积蓄呢?”上官源顿时又恢复他那副赖皮脸的样子。 “哎,尚未可知,还需你我二人同心协力啊,不过,我们不是内五行劲力,而是六行之力,别忘了,还有我们上官一族的霸刀之行意。”上官陆笑着说道。 在之后的时间里,上官陆、上官源就待在洞中进行修习,终于有机会可以提升劲力的积蓄,两人也是欢喜不已,只是劲力的积蓄不是一朝一夕,身体的锤炼两人已经做到极致,体内腑脏精细脆弱一不小心就会伤及自身,有损武者根基,上官兄弟牢记师父教诲,小心翼翼不断摸索,最终终于算是被二人找到一套可以锤炼脏腑的方法。 药郡青州擎央城都督司司正上官柏府邸书房,上官柏、上官梓相对而坐,愁容满面。 “柏哥,现在我上官家该如何自处,太子启沣、皇子启昌皆差人传话,城主大人也隐约提点都督司该有所作为。”看着自家大哥,上官梓一脸担忧的说道。 “梓,五羊关謌克叩关之事现下如何?善德皇帝是否康健,可否处理朝政?”上官柏双手扶案,迟疑片刻之后问起战事,因司衙诸务繁多,特别是考校军士调拨前往五羊关耗费他太多精力,还没来的及查看其它,尤其是这些事关紧要的小道消息。 “柏哥,五军都督府通报:五羊关战事惨烈,五羊关左、右都督战死,荒郡曹郡府身受重伤。危机之时,是靖王朱狄率军赶到,大破謌克,只是五羊关及荒郡都指兵马伤亡殆尽,现在只有靖王所领的三万京邑都指兵马。善德皇帝还是卧病在床,虽有好转却不可处理朝政,现在朝政都是刘大学士主理。”上官梓立即将他所知道的全盘如实道出。 “马上就是冬季,謌克应退兵了,我青州军士随药郡都督营援兵应该已经赶至五羊关,其他各郡州应是如此,五羊关无虞。朝堂之争,我上官家爵仅奉国将军,户有三十余人有百余口,无可奈何啊,我上官家效忠夏族朝堂,却绝不涉皇子间的大位朝野党争。”上官柏站起身来,越说越是激烈, 上官柏一番怒骂,心里才畅快一点,看着桌上刘教习的书信,上官柏更是难受。 上官梓也不知说什么了,自家兄长心有大志,素来都是不温不火的,从没有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眼下强敌叩关,却还有人不思维护朝堂、护佑夏族,为一己之私利大肆拉拢地方、封地家族,心忧国、民的上官柏焉有不怒之理。 “梓,你看下刘教习的书信。”说这话,上官柏将书信推向上官梓方向。 “什么,陆哥儿和我家小子,在太阳山脉消失没有踪迹?”上官梓不自觉吼叫道,越看对刘延的不满越重,怎能任由两个十余岁的孩子独自闯荡,还进入太阳山脉。 “柏哥、族主,让我去吧。” 相对于上官梓的担忧与急迫,反倒是上官柏更淡定一些,压手示意道:“梓,陆儿、源儿既然已经拜入刘教习门下,修习一事皆当是刘教习的事情,我们万不可插手,适得其反非你我所愿,况且两个小子能够拥有今日的成就,可是人家刘教习的功劳啊。” 看着开解无效,面色依旧充满忧郁的族弟,上官柏再次问道:“梓,过了冬季,我上官家有几人开武?” “柏哥,有两人,大族老的长孙上官清流、上官松长子上官雨。”上官梓想到上官雨迟疑了一下,看了看上官柏,又自己摇了摇头就没有张口。 “开武半年后安排两人都到国学院吧,不过叮嘱下去,劲力积蓄的秘术不可泄露,违命者,死。”上官柏看着上官梓特意叮嘱,特别是最后几个字,杀意凛然。 “好的,我稍后就下去安排。” “梓,放心吧,有刘教习一个绝顶高手在,咱两家的小子不会有事的。” 上官梓满怀心事离开,上官柏一人坐在书房,看着书信,一脸的阴沉,上官梓只是看到孩子失踪,他所看到的或者说是刘延希望上官柏看到的可是钱家那个饿疯了的狼群,自己这个当爹的是时候为孩子做点什么了。 “农山钱家,终究还是留有祸患之引,师叔,劳烦您老人家了。”上官柏对着身后躬身行礼,轻声请求道。 “柏师侄,小事一桩,师叔去去就回,就不算在次数里边了。”有些沙哑苍老的话音传来,只是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妥善安置那些宝物耽搁了时间,刘延也在太阳山脉中失去上官兄弟的行踪,在附近转悠好多天,总算是在上官源出来找吃的时候发现了他们,不过刘延并不现身见面,只是不断的从其他地方抓一些兽类过来,从开始的小动物渐渐到大型兽类。 “让我担心那么久,你们这两个小家伙也该历练历练见见血,只是那地方颇为神奇,待以后再一探究竟,应该不会是老冤家慎氏一族的密洞吧。”刘延看着二人消失的地方轻声嘀咕着,只是语调有些怪异,忌惮、无奈兼而有之。 钱家,钱家庄。 戌时末刻,钱莆尉还在后院凉亭独自沉思,息土寻找没有结果,劫走财物的两人现在了无音讯,城主步步紧逼,钱家现在是举步维艰,钱莆尉也不知道钱家究竟该何去何从,对于他此前火中取栗为钱家争取一线生机的决定第一次产生怀疑。 钱莆尉恍然间觉得对坐有人,抬头一看,满脸惊骇,来者也不知年岁几何,须发呈灰色,但模样却明显就是一少年郎,光洁俊朗的面目,皙白光滑的肌肤。自己已经严令族人不得打扰,此人能够悄无声息坐到自己对面,并不被任何人发现,显然实力深不可测。 “此人何时到来,所为何事?”钱莆尉心里百转千回,片刻没有停歇,不断思索着,可面目之上却不敢流露丝毫。 “来者可是找钱某的吗?在下钱莆尉,添为此座庄子族主,不知英雄有何见教,我钱家必鼎力相助。”钱莆尉姿态放的很低,且不失族主威严,尺度把控非常到位。 “钱族主,好大的威风啊。说来老朽应算是无事,只是有句话送至钱族主,太阳山脉的人既然已经废了,就没有必要再去人了,过去的事还是让它过去的好。”来人说完腾身而起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钱莆尉定定神,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太阳山脉人废了,此话何解?”猛然醒悟过来,不顾族主仪态直接向族议厅跑过去。 “来人,可有归阳山、太阳山脉消息传来。”钱莆尉人未至,声先到。 “族主,还未有。” “着人快马探听” “快!” “快!” “快!” 钱莆尉最后一个“快”字话音未落,厅外一族老神色慌张惊呼道:“族主,族主。” 钱家四族老已无往日风采,右肢齐肩而断,披头散发,全身满是血液,红、黑交织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 “四族老,发生何事,你怎会如此狼狈。”钱莆尉也是被吓到了,四族老已经是一流巅峰的高手了,那其他钱家族人,莫非那老头······回想起后院凉亭方才那诡异的一幕,钱莆尉倒吸一口凉气。 “族主,我钱家族人死伤惨重,八位族老都是被人废去右臂,打断双腿,族人更是被人砍断手腕,终生成为废人。”四族老声泪俱下,趴在地上,抱着族主的腿边哭泣边讲述。说着说着就昏了过去。 钱莆尉听了一半就明白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钱家一半的族老,钱家千年积淀才到今天,以后钱家又该如何是好,越想越难受,退着退着直接倒在族主椅子上,失魂落魄再无威态。 “族主,族主。”族人们安排好四族老,见到族主的模样,慌忙喊叫。 “我无事,无需担忧不可慌乱,安排族人带回归阳山庄及太阳山脉族人。庄内巡查加派人手,严查出入。”钱莆尉强撑着精神吩咐道。 “是,族主。”钱族族人也不问及其他,下去安排去了。 “是我钱家要遭此劫难,那等人物,非我钱家可造次招惹的,看来还是我井底望天,期望太多了,是我害了各位族老、族人啊。”钱莆尉喃喃自语,悲痛不已。 钱莆尉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想起往日钱家族老满座一堂,吵吵闹闹为钱家殚精竭虑,过了今夜,不知道还有几人可坐啊,一个个椅子摸过去,顿时气血上涌,“噗”一口黑血喷出,钱莆尉昏倒在地。 第十章 慎氏一族 第十章:慎氏一族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不知不觉上官兄弟已经十二岁,实力更是突飞猛进今非昔比,劲力积蓄足足达到六龙六象,不过一年的时间就连两只小炎獒也有成年狗大小。 “源子,走了。”上官陆看着山洞再无丝毫留恋招呼着上官源离开。 “陆哥,山洞内这么多宝物,就这么放在这儿太可惜,要不咱再呆上几天,然后再走。”一反常态的上官源恋恋不舍道。 上官陆看着上官源就来气,一脚踢过去叱责道:“还呆个屁啊,附近能吃的都让咱吃了,现在弄个吃的都费劲,赶紧想办法先弄点吃的再说吧。” “是啊,说来也奇怪,最近几个月人兽都不见了,全是地兽,倘若再有天兽咱哥俩就交代在这儿了。”想想三天前出去看到的情形,上官源心有余悸杂念消散一空。 看似上官陆急着离开这儿,似乎对洞内的宝物无动于衷,其实最舍不得离开的恰恰还就是他,尽管只是出去寻找吃食,很快就回来,但心里就是放不下、舍不得,犹豫、踌躇、磨蹭,二人二兽那老实的身体还真的是进一步退两步晃三晃,就是不愿走。 上官兄弟正在天人交战之时,通向山潭方向山路上出现一行人,为首是一老、一中、一少,中年汉子拉着一个小姑娘紧跟在老者身后,小姑娘身形玲珑,两个小辫子下的脸上略带稚气,一双眼睛黝黑明亮充满神采。 刚到山潭,中年汉子正欲拉着四处张望的小姑娘绕过山潭,却被老者拦了下来,指着山潭东侧山石上堆放的兽类骨头以及皮毛,示意小心。 中年人迅速抱起小姑娘,将她藏进山潭崖缝里,抽出腰间长剑汇同族人将整个山潭死死围住,特别是潭水流出方向,则是由老者亲自出马。 亲眼见到小姑娘藏好,族人也有万全准备,老者正欲迈步进入山洞,就看到自岩石里钻出一个脑袋。 “嘭!” 一拳直击后脖颈,力度不轻不重,控制的刚刚好,不仅让上官源瞬间昏迷,还避免上官源倾倒发出响动。 拉! 捆! 老者身后族人的东西干净利落,看着手法完全把上官源当作太阳山脉的兽类了。 “啊!” “啊!” 刚刚露出脑袋的上官陆和迈步进入巨石的老者几乎同时惊叫出声,双方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特别是老者更是诧异,入宝地而不反目成仇自相残杀实属罕见。 相比于老者的诧异,上官陆却是满心的担忧,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后悔,特别是看到已经昏迷正被五花大绑的上官源,更是追悔莫及。 “嘭!” 把掌声突兀响起,心思百转刚组织语言未及张口的上官陆同样也是一巴掌直接被拍晕,依旧还是被拉出来,迅速捆绑起来。 上官源、上官陆毫无反应便被老者一掌拍晕,两个小家伙却是毫无畏惧,嚎叫着冲上去仰头、伸脖一气呵成,冲着老者吐出火苗,欲解救二人。 黑子、将军的愤怒对老者而言不值一提,但他们无畏而愤怒的模样在偷偷从崖壁跑出来的小姑娘看来却非常可爱,“爷爷,这是什么啊,好可爱啊,还可以吐火哎,小家伙来抱抱。”小姑娘看到黑子和将军就被迷住了,来到黑子与将军前面,蹲下身子便欲抱起。 “紫馨,你小心点,这可是炎獒,遗兽。”老者看着自家孙女满脸慈祥,再无方才出手之时的果断,幼年炎獒连只狗都不如,也就无需担忧会不会伤害到自家孙女。 “天宇,你到里边看看,我慎氏宝地可有破坏?我再看看周遭是否还有他人。”老者说完就开始翻动上官兄弟的包囊,还有褡袋,脸色是越看越差,最后干脆不看了,一个人手持长棍,游走在山潭崖壁,仔细查看。 不大一会名叫天宇的中年汉子就出来了脸色阴沉,对着还在山潭上方崖壁查看的老者喊道:“大伯,宝地尚未有损,只是诸多药草十不存一,天星石所剩无几、炎血晶只有池底尚有一些,另外软金石与黑阳石······” “行了,寂乳如何?” “寂乳少了一半、一半。” “少了一半,他们以为是水吗?一半!”老者闻听此言,气的是火冒三丈,也顾不得山势凶险,直接跳了下来,举剑便欲杀了上官两人,还是紫馨小姑娘抱着他不停喊爷爷,老者才稳定下来。 “算了,收拾一番,回族地。带上两个小子。”老者全力压制怒火咆哮道。 收拾完毕,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被扔下山崖,山潭又恢复了被上官兄弟祸祸以前的模样,紫馨姑娘让中年大汉也就是自己的叔叔天宇用骨头做了个担子,挑着黑子和将军下山,至于上官陆、上官源可就没有那么好运,眼睛被兽皮蒙着,嘴里更是被一块狼的毛皮塞着,随意被人抗在肩头赶路。 差不多一个时辰,上官陆幽幽醒来,发现身子骨要散架似的,艰难的晃晃脑袋,不仅什么都看不太清楚,连话也说不了,一路上是即担惊受怕又百转千回,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也不知道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又是什么? 眼看太阳马上就要落山,总算是来到一个山谷,一行人这才算是放松下来,逐渐开始有说有笑,就连那个叫天宇的中年汉子也放开小姑娘的手,任由她围着自己前后跑动逗玩炎獒。 进入山谷尽头的一个庄子后,上官陆、上官源直接被扔进土窖里,摔的上官陆是呲牙咧嘴却也将上官源给疼醒了。 “呜呜、呜呜!”呜了半天,最后还是被上官陆接连撞了几下才安静下来。 山谷屋落,中央房屋内。 围绕长桌坐着十几个人,那位将上官兄弟打晕过去的老者愤然说道:“我等先祖不惜成为兵籍,世代居住在这儿,不就是为了守护我慎氏一族的宝地,如今不仅宝地有失,寂乳丢失一半,不仅难以向其他同族交代,孩子们更是遭罪。” “大伯,现如今还有一半寂乳,是否还依照祖训采一瓶,先由紫馨她们六个孩子服用。”慎天宇拉着慎紫馨到自己身边,看向为首的老者轻声提议道。 “无需多言,宝地乃慎氏一族的宝地。”老者斩钉截铁般的回绝道,说完眼神中带有一丝警告、不满看向慎天宇,摇摇头后肃声说道:“天宇,召集我慎氏其他屋落的族人,百年已过,宝地有损,我需要给族人一个交代。” 老者说完后便起身离开,只是身影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凄凉。 半月之后,慎氏其他族人陆续赶来,屋落中央的长桌座无虚席,老者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跪倒在地,长桌其他人慌神了,全都站了起来。 “老仁,你这是做什么?”长桌四周其他那些如同老者般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突然跪倒的慎仁十分吃惊,正欲上前扶起,却因慎仁的致歉而呆立原地。 “诸位老兄弟,我慎仁愧对祖宗,更愧对诸位老兄弟,宝地有失,我慎仁万死不辞。”慎仁跪在地上,以头相叩老泪横流,泣不成声。 长桌首位满脸褶皱的老者拄着拐杖扶起慎仁,环视一圈众人开口道:“慎仁一支为我慎氏守护宝地数千年,从无过错,天有不测风云,焉有万无一失之理,如今宝地有失,也许是我慎氏一族德行有亏,此乃天意,天意难违,何况我慎氏已经坐拥宝地数千年,够了。” “族叔,我等只是初闻此消息,心神恍惚,不知如何是好,并无怪罪族兄之意,只是我慎氏一族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其他的就不说了,可寂乳却是······”堂内其他慎氏族人纷纷出言附和,虽说并无责怪慎仁之意,但想到慎氏一族的隐疾都是长吁短叹。 慎仁见族叔以及其他族兄并无怪罪之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并向众人道出原委。 “小仁,既是已经捉了人,把人带上来吧,让我老家伙也见识见识。”拄着拐杖的慎估出言提议道。 上官陆、上官源被慎氏族人捆送到大堂,大堂上一众老者看着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纷纷看向坐在上首的族叔慎估。 慎估褶皱慢慢散开,昏黄的眼珠露出一条线,仔细端详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小伙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是一条线的眼帘缓缓向上升起,浑浊迷离的老眼散发出一种炙热的光芒,佝偻的身体更是瞬间前倾,不过顷刻间一切又恢复原状,还是那副老态龙钟双眼昏黄迷离的老样子。 老儿不死识为妖,上官陆、上官源身上的秘密就这么被慎估给一眼看穿,身骨未及开武,一身劲力却是蓬勃雄厚,奇怪的是他并未声张隐瞒了下来。 上官陆、上官源尽管被取下皮套、皮绳,看着满屋子须发皆白却气息悠长的老者,非常有自知之明没有炸毛,彼此相互对视,皆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无奈,非常细微的摇着头,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走一步看一步。 “两位小哥,我慎氏一族守护宝地数千年,如今被二位发现后却是毁坏殆尽,不知有何说法啊?”慎估待其他人安静下来,这才缓缓开口道。 上官陆动作轻缓,试探着站起身来,躬身见礼后强撑着精神回道:“前辈,宝地自古德者居之,我想宝地并不是您慎氏一族建的吧。” 面对上官陆的咄咄逼人,慎估并不气恼,一张老脸古井无波朗声道:“小哥如何称呼年纪轻轻,尚未开武便拥有一身的劲力,真是让我这个老家伙开眼啊。” 上官陆见老者并不接话,甚至一言道出自己最大的秘密,满身冷汗,只是这时万不可露怯啊,走到慎估对面坐了下来。 上官源后背已经完全湿透,艰难迈动步子站在上官陆身后。 上官陆、慎估两人彼此对视,看着对方,都不曾开口说话。 慎氏其他族人见族叔如此,也都正襟危坐,目光紧盯二人。 场面一时间极为安静,气氛也显得极为凝重。 上官源先受不住了,上前一步将上官陆挡在身后,指着众多老家伙破口大骂道:“老家伙们,究竟想怎么样,直说吧。” 上官陆一听源子开口说完,顿时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挠头给生生止住,趁着对面老家伙眼神看向上官源的片刻,开始偷偷打量四周。 “我这老家伙并不想怎么样,我慎氏一族还需要宝地之物救命,你们说呢?”慎估看了眼色厉内荏的上官源,却是满脸笑容冲着上官陆问道。 上官陆看着慎估的脸,不觉一阵心寒,这表情,怎么那么像自己捕捉到猎物的表情啊,只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可奈何啊。 “看来两个小哥还没有考虑好,仁子啊,给两位小哥安排住处,来去自如,我想两个小哥也不会做无信之事,偷偷开跑吧。”慎估招呼族人给两人安排,还亲切的给两人递过茶盏,送上点心。 还没等上官陆明白过来对方究竟什么意思,又听到慎估那苍老沙哑的声音说道:“只是两位小哥,此地已是太阳山脉深处,天兽、地兽遍布,两位小哥虽说劲力强大,但毕竟还不是武者,万万小心,切勿葬身兽腹内,那我慎氏罪过就大喽。” 上官陆满脑子疑问,不过看着对方却是不再限制他们的行动,拉着上官源就冲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停留,对于那老家伙的恐怖与畏惧,让他无所适从,感觉任何秘密、心思在他面前皆无所遁形。 堂内诸人看着两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哄堂大笑。只有慎仁满脸疑惑,看着族叔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仁,放心,老家伙我自有计较,放心,我慎氏一族隐疾可除,哈哈!”慎估说完拄着拐杖就离开了,只留堂内之人猜测。 堂内慎氏各老者也是惊喜交加,族中隐疾可除,这对于众人来说确实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尽管不知族叔为何如此肯定,但既然已经说了,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必然有其缘由,尽管宝地有失,但却找到家族隐疾解决之道,算得上也必须是意外之喜。 自此以后上官陆、上官源行动当真不再受到限制,自由出入山谷无人过问,慎氏其他族人也并没有因为二人闯入宝地而怪罪于他们,只是像常人一样对待他们,甚至两兄弟身上的所有东西也还给他们,这就让二人感到奇怪,一番尝试后轻易不敢出门,就蜗在安排给他们的房子里。 “陆哥,这个慎氏族人都很奇怪啊,太和善了吧,不是说咱俩毁了他们宝地吗?不说缺胳膊断腿了,怎么着也该是拳打脚踢啊?”上官源呆的实在是无聊,出去呢又没有那个胆子,只能是躺在床上晃着个腿自言自语。 “源子,我看到那个老头子待的房间全是古籍,以后咱俩就多过去看看,不然呆着太无聊了。”上官陆有些意动的提议道。 “看书还是别叫我了,陆哥你自己去吧。待着也是无聊,豁出去了,我准备在慎氏一展雄风,杨我上官源风采。”上官源一说到武就龙飞凤舞,特别是发现慎氏族人因为体质特殊,大部分族人开武之前已经积蓄劲力,却又远远不如兄弟二人,上官源十分热衷于和他们切磋。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上官陆总是守在慎估屋外,趁着慎估外出便偷摸进去带出几本古籍,看完之后再换。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流逝,转眼间便是一年,慎氏其他各支老者皆已纷纷离开山谷,唯有慎估没有离去,每天拄着拐杖四处溜达,给孩童们讲讲先祖的故事,说说山里的奇珍异兽,不亦乐乎。 上官源心愿达成,倚仗自身雄浑的劲力,打遍整个山谷无一敌手闯出诺大名头,风头一时无二,成为慎氏孩童愤恨与仰慕的对象。 因为慎估屋内的古籍似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上官陆完全无暇他顾,除却必要修习时间外,一次又一次一本接一本的阅看古籍。 “陆哥,无敌是真的寂寞,你说怎么办啊?”上官源回到房屋,看上官陆还埋在书堆里,不由自主的得瑟道。 “要不要我帮你啊,绝对不会无敌的。”上官陆头也不回的笑道。 “啊,陆哥,你听见了啊,我什么都没说啊,你先看书,好像小紫馨叫我呢,我出去下啊。”上官源听见上官陆回话,转身就走,开什么玩笑,陆哥自己是真的干不过啊。 上官陆书是越看越多,心中的疑惑也是越看越多,慎估屋内书中所载多为开元大陆隐秘,很多都是上官陆闻所未闻之事,甚至慢慢后边的书中还有慎氏那老家伙亲手备注的注解,最后一本看完上官陆实在是抗不住了,没办法,只能找那个老家伙了。 “老家伙,我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千万别像熬油似的熬着我们兄弟俩。” “上官小哥,这话从何说起呢?我慎氏待二位为上宾,礼遇有加,从无半点懈怠吧。”慎估不动声色,眼皮子都不动。 “老家伙,我认输了,再不说,我和源子绝对会走的。”上官陆真是的被打败了。 慎估抬头看看上官陆,整理好手上书籍这才开口道:“上官小兄弟,看完我慎氏一族典籍,可有疑惑,小老儿虚度二百余载,足够为你解惑。” 上官陆一阵迷糊,闹不明白这老家伙究竟想干嘛,但有人解惑何乐而不为呢?“何为黄昏残血夜”?上官陆还是说出了自己最是疑惑,也最感兴趣的方面。 第十一章 开元之谜 第十一章:开元之谜 “小老弟不嫌我老家伙啰嗦,老家伙就给你讲讲故事吧。” 慎估看了眼上官陆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残血夜,现如今我夏族已无记载,也就一个称呼吧,黄昏残血夜。但又有多少人知道,残血夜有我夏族多少先贤头颅堆砌热血渲染,那一战明明是在正午,可红通通的鲜血遮天蔽日,太阳的光芒被完全遮挡而消失,只剩下令人沸腾恐惧颤栗的腥红,正因残血夜一战,我夏族才有现在的安逸,才有生存的空间。” “为何会有这么惨烈的战事呢?”看着慎估那老家伙脸上的憧憬与敬畏,上官陆对于这场遮遮掩掩却又异常惨烈的战事更是诧异。 “为何,小家伙为何你看的典籍上有讲述飞天遁地的奇人吗?现在的夏族还有吗?”慎估眯着眼反问道。 “小可无知,还望老大人解惑。”上官陆越听越感到震撼,面前的老者真不是一般人啊,也就不再轻浮,恭敬起来。 “为何而战、为何而战,是啊,谁人希望战事啊,何况是举全族之力的战事,平平淡淡、安安乐乐的生活不好吗?”慎估一时间竟是双眼含泪,满是皱纹的老脸,让泪珠子一滴一滴滚落。 “为何而战,小老儿也不甚了解,毕竟那场战事已经过去太久了,太久远了!久远到我们都快忘却他们的存在。”慎估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用绢子擦拭着眼睛,让浑浊的眼珠子显露出来。 上官陆受慎估情绪影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缓步上前,轻轻拍打慎估佝偻的后背。 “好了,小哥儿,小老儿让你见笑了,咳咳、咳咳!”情绪已然好转过来的慎估看着上官陆轻声说道。 “是我无礼,还望见谅。”上官陆也不知为什么,对眼前这个曾经极度憎恶、畏惧的充满尊敬,下意识鞠躬见礼道。 慎估直起身子,扶起上官陆,缓缓坐下后这才又说道: “相传天地之始,万族共生,我夏族为人族主族,人族羸弱,生存艰辛,人族先贤费尽心机,总算为人族寻得繁衍之地,后与异族厮杀征伐不断,也不知经历多少岁月的争斗,人族繁衍强大万族败走。外敌不存,内患更忧,人族各族不知道从什么时间起开始彼此征战且永无休止,残血夜就是发生在人族纷争之后,不知道多久的事情了,人族纷争到最后人族各族为了胜出不择手段,连已败走的万族也各怀目的参与进来,而那时的人们都是拥有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奇术,飞天遁地都只是那个时期人们的常态罢了,就像现在只要是个武者,都会修习势一般。” “慎估前辈,这些从无有过记载啊?”上官陆听得有点目瞪口呆,这颠覆一切的说法,太过匪夷。 “小哥儿,可知慎氏一族为何只有慎仁一支显于世间,其他各支皆悠居深山从不外出。”慎估咧开嘴笑了笑并未回答,反而是看着自顾自的说道。 “我慎氏一族,乃是远古传承下来的大族,算是夏族为数不多的大族之一,就是因为那场战事,满族高手尽皆丧命,仅有部分族人存活,可就算是这样,我慎氏一族依旧留有隐疾,凡族人一生只能到达先天,孩童若无宝地之物,于弱冠之龄积蓄劲力,早日成就武者,以内劲之力早早蕴养五脏、五感,便只有三十年可活。” “什么?”上官陆听到这儿,是真的坐不住了,自己若仅仅是损毁宝地,并没有什么可愧疚的,但现在宝地涉及到慎氏一族族人的性命,特别是孩童的性命,那就······ “小哥儿,无需惊慌,此乃我慎氏一族的宿命,早在残血夜之后,我慎氏先祖曾言慎氏一族为夏族征战如此,从不后悔,后人何去何从自有宿命,不可强求。”慎估表情淡然,声音甚是平缓,一点也没有愤怒与担忧,更没有怨恨和后悔,一副舍己为人理所当然的高人模样。 上官陆听到慎估的话,突然间对慎估口中那慎氏先人敬佩不已,胸襟宽广无私奉献你,不愧是夏族先贤。反倒是上官陆非常愧疚与后悔,特别是对于损毁慎氏孩童赖以活命的宝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竭尽所能帮助慎氏先贤的后人。” 上官陆真挚而又急切的询问道:“慎估前辈,那可有解决之道,宝地是我兄弟二人所为,但若有,烦请告之!” “小哥儿,恕小老儿冒昧。残血夜之后,天地大变,未及开武不可积蓄劲力,否则会伤及武者根基,然我观小哥并无此隐患。”慎估看似随意的问道。 上官陆听到此言,才算是明白,慎氏一族所求何物,只是到现在上官陆是不知如何是好,给与不给都是两难,给,毕竟此秘术虽说是自己灵机一想而得,但现在涉及上官一族并非自已一言可决,不给,面对慎氏一族,总有一种愧疚感。 “小老儿知道此要求甚难,上官小哥儿但有所求,慎氏一族必有所应。”慎估察觉到上官陆面色上的为难,言辞诚恳的说道。 上官陆非常想将此秘术给予慎氏一族,但他同时十分清楚,此秘术涉及上官家族诸多安排,不敢轻易许诺。 “慎估前辈,此事事关重大可否给我一些时日。”上官陆深感歉意请求道。 “无妨、无妨,不知小哥儿还有什么疑惑。”慎估挥挥手,仿似对事关全族存亡毫不在意。 “前辈,我在慎族一些典籍中看到有关元的讲述,只是小子孤陋寡闻,从未听闻。”上官陆当即询问道 “元是残血夜之后,天地大变之前那段时间先贤修习中存在的一种称呼,现已废弃。” “那大变之前是?” “小哥儿,这就有点为难小老儿了,大变之后所有典籍尽皆被毁,无可得知喽。”慎估晃晃脑袋,对这个问题也是无能为力。 “大变之后,先贤根据夏族身体开创现在修炼体系,也就是武者体系。”上官陆略作思索后猜测道。 “小哥儿,可知这世间万物运转最根本的是什么吗?” “武者为何开武之后才可积蓄劲力吗?要知大变之前的先贤可是自幼便可修习。” “上官小哥儿,切记今日小老儿所说乃我慎氏一族口述代代相传,还望小哥儿万万不可外传。” 一句紧接着一句,慎估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昏黄的双眼发出摄人的光芒盯着上官陆。 “是,前辈放心,晚辈守口如瓶,只传自己弟弟,就是同在族中的上官源。”上官陆察觉到慎估神色中的异样与慎重,肃声保证道。 “小老儿相信小哥儿的为人。” 慎估这才开始讲述慎氏一族代代相传之密。 “世间万物运转乃是依靠各行,也称之为元素,金、木、水等等各种,只有五行最为常见也是最基本的存在,他们这些皆统称为元。武者修炼就是自人意识动作而来,斧头在手,就要落下去,斧刃在下便是劈,斧刃在上便是砸,瓜果在案,一刀下去就是切,劲力虽看似是锤炼自身,倘若仅仅只是锤炼便落入下乘,锤炼自身的目的乃是让身体可以容纳更多的元,锤炼身体视为外、容纳元视为内,内外双劲方算武者,才得圆满。未及开武体内各部尚未成熟完善,积蓄劲力身体便会被天地元力绞杀,这才是未及开武不得修习的缘由。劲力自体而生,藏于身体各处,势之运用乃是劲力发出的方式或者技巧,但势之一解未免显得太过单调,因此才有术,气感人人皆不相同,乃是源于人们对元感悟各有差异。” “为何山外世间并无此说明,武人修习只知积蓄劲力,感悟行意成就武者。” “山外世间,对于元的隐瞒乃是因为先贤的叮嘱,残血夜、天地大变乃是禁忌,外间所说乃是行,虽偏颇,却也是无奈之举。” 听到慎估的讲述,上官陆才知天大地大真的是能人辈出,自己还在为现有的成就有点沾沾自喜,怎知所有成就只是因为自己孤陋寡闻坐井观天罢了。 上官陆给慎估深深鞠上一躬,授业之恩,无以为报。 “前辈,劲力积蓄之秘,我可说与前辈,只是还望前辈体谅,不可传出慎氏一族。”上官陆本以为只是解惑而已,可这老家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等恩情,难以报答,开元的夏族,各门各族但凡涉及武者之事,几乎尽皆全都是珍重之至,慎估毫不藏私和盘托出,上官陆不愿有所亏欠,几番思量,还是做下决定。 慎估闻言面露喜色,却又很快恢复波澜不惊的样子,拄着拐杖站起身来,艰难的躬下去。 上官陆哪敢真让前辈给自己鞠躬,慌忙上前,搀起慎估。 “上官小哥儿,老朽代慎氏一族多谢赐功之恩。”慎估凝视着上官陆诚恳致谢。 “慎前辈,小子不敢当前辈大礼,前辈解惑之恩,你我两不相欠,只望前辈切勿追究我们兄弟损毁贵族宝地之罪就行。”上官陆开玩笑似的说道。 “哈哈、哈哈,小老儿此生得识上官小兄弟,当浮人生一大白。” “晚辈结识前辈,也是上官陆的荣幸。” 上官陆从慎估桌案上找过纸笔,把未及开武劲力积蓄之秘术包括内外之说毫不隐瞒一一书写下来,并注释,这才递给慎估。 慎估双手颤抖接过上官陆书写的纸张,没来得及道谢,就被上面的文字给吸引住了,少倾,慎估抬起头看着上官陆,才问道;“此术,乃是上官小哥儿所创吧!” 上官陆是真的被这老家伙给吓到了,只是震惊之余不免又感到奇怪;“慎前辈,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小哥儿无需惊慌,武者既然已经成为武者,不会如此思考,把式想的都是如何积蓄劲力,只有小哥弱冠之年没有更深入接触武者又想修习,方可想出此法,纯粹以蛮力锤炼己身使得内外一体,以身成器再承行意,强行锤炼身体致使未及开武便可修习。不过此法虽好,怕是太过依赖各行天才地宝,贫寒家族子弟可是万万修习不起啊,且经年累月持续不断锤炼身体,对所习之人向武意志要求甚高,非一般人可习得。”慎估三言两语便道出上官陆秘术的精髓。 “呵呵,那时只是想尽早成为武者,所以······”上官陆很是尴尬,左手又不自觉抚摸后勃颈,梳拢头发。 “小哥儿无需解释,就算是这也是天才之作,足可解除困扰我慎氏一族的隐疾了。”慎估开怀大笑,右手颤颤巍巍的将纸张揣进怀中。 “慎前辈,我现在已经是四龙之力,感悟气劲丝毫没有进展,还望前辈指教。” “小哥儿,问了我几个问题,来而不往非礼也,容小老儿也问你一个,劲、元、行三者何说。”慎估摆摆手反问道。 上官陆不过是略作思索,语气徐缓阐述道:“劲乃是锤炼身体而得的力量,武者不同之境,各有所称,把式之外劲、入流、绝顶之内劲、先天之行劲。元亦为力,如方才前辈所说乃是行本源之力。行,乃是武者对天地力量感悟之后的叫法,亦是天地本源千变万化后较为表象的称呼。” “上官小哥儿,你天资聪慧,更一心向武,小老儿不得不佩服。劲力之说方可,但元在武者修习之时乃是一颗种子,劲,把式之劲、入流之劲、绝顶之劲、先天之劲皆是人体自身的力量。元应是天地之力,亦或是行之力量的别称,行为天地运转之本源,开元夏族武者修习,开武之后感悟形意,以形意之力渐渐积蓄劲力锤炼身体,身骨通透内外相通,形意之力入体成就武者,以力蕴养周身,武者修习才算是正式开始,也是当下我武者修习之通途,然此力看似是武者之力,却终究借助于这片天地,追根溯源非武者自我之力。上官小哥乃斗门中人,修习五行功法更是得天独厚,万不可学山外那些,看似顺坦,但越是修习阻碍越是繁多,上官小哥儿志向远大,还是要多加思量为好。” “劲也好、元也罢,不过都是力量的别称,力之存在,便当用之,若一味视力为力,反倒落了下乘。武者修习乃是以天地为师,行元之别,不足道哉。” “以水而论,山涧溪流谓之水、汹涌洪涛谓之水、一洼之地可存水、千里之阔可存水,以此而言皆为水,有何差异,溪流之水、洪涛之水、洼地之水、千池之水,皆为水元,不过是天地水行赋其神,得溪水、洪水,水行更其形,得洼水、池水。水元若无水行赋其神,死水一潭多不久矣,而水元之多寡却以其形而得,天地之理如何,况武者修习乎。” “天地尚且如此,武者当如何?” “感悟之形意便为武者劲力之神,把式锤炼身体,当为锻造劲之容器,洼水也好、池水也罢、湖水更甚,劲力之多寡,武者成就如何,最终将归于何处,早在修习之初便已定下,残血夜之后宗师难觅先天罕见,与其说是天地大变使然,不若说是修习之法使然,人终究是存于这片天地之间无法超脱,顺者昌逆者亡。” “天地为武者修习之师,然则,我之所看天地,不过是沧海一粟,世人皆愚,我之察便视为我之天地,并以我感之天地为真,大误也。天地苍茫,人者,蝼蚁耳,何能全窥其貌,贪图窥以天地,痴也。武者当需谦恭,不一叶障目固步自封,明悟己身虚怀若谷方是正途,武者修习最忌表象,当追根溯源以证己身,有始无终才是武者该走得路。” 慎估的教诲对尚未成就武者的上官陆而言无异于久旱甘霖当头一棒,心生忧恐的上官陆恳请请教道:“上官陆多谢慎估前辈教诲,不过如前辈所言,那岂不是我兄弟二人止步于此吗?” “单一感悟乃是因为会对身体造成损伤,若有机缘明悟五行相生之理,尚有机会,小哥为斗门中人,难道还不清楚。”慎估看着上官陆另有所指笑嘻嘻的说道。 “前辈,作为武者,容器思之尚易,可这如何为劲赋之以神,劲之内、外之别,何异。”上官陆看着慎估情绪颇佳,毫不犹豫再次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此时的上官陆还没反应过来慎估已然知晓他的出身,完全沉浸在答疑解惑上。 “由内及外谓之内,由外至里谓之外,内、外之分细微之致,以武者论不过是武势用劲之时,劲力运转那一丝涩滞,看似微妙却千差万别。神,我之所感、我之所悟,行元如一、意劲合一。” “我之所感、我之所悟?方才前辈不还说武者之愚,以己之察为天地之理吗?那为何?”上官陆立刻反问道。 “此感非彼感、此悟非彼悟!”慎估看着上官陆疑惑不解的神色,大笑着说道。 上官陆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起身恭恭敬敬向慎估行了一礼,五行之理可自成一体,斗门修的就是五行,论对五行精研还是自己师门厉害,只是这欣喜的劲头刚起,想到族里还有族兄和自己一样,也修习了此秘术,自己与源子还好,都是斗门弟子,可他们······ 这时慎估同样看到上官陆阴晴不定的脸色,轻声说道:“看小哥脸色想必是已经寻到解决之道了啊,可喜可贺,只是为何小哥儿的脸色还是这么难看呢?” “慎前辈,我与源子乃是斗门中人,只是此秘术,并非只有我二人习得,还有族中族兄,他们并非我斗门中人。”上官陆如实说道。 “可是修习《五行精义》之斗门”慎估装着方才知道的模样,大声问道。 “前辈,怎么······” “小哥儿,你师尊可是刘延?” “慎前辈,刘延正是家师。” “小哥儿,一家人啊都是,怪不得呢,那我也就直言相告了,五行修习可使体内自成一体,劲之内、外一说便不复存在,只需身体锤炼完毕,感悟你之形意,给予劲力或气劲以形意,依靠秘术积蓄而来的劲力,便不再毫无生机死气沉沉,便可同其他开武之后修习的武者一般无二正常修习。行了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说这一会就有些累了,你那小家子气的师父估计也就在附近,找到你师父一切自有答案。”话音一落,慎估便下了逐客令。 待上官陆离去之后便吩咐慎仁安排族人开始在附近找寻刘延。 “前辈,那我族中族兄并未修习五行,又该如何呢?”上官陆见老家伙一确认自己是斗门的,便欲赶自己走,因为记挂族兄,只能厚着脸请教,顾不得思虑其他。 “只要有足够行之天材地宝,以外力锤炼内身,成为武者,一切问题同样也会迎刃而解的。”慎估说话的强调明显有些急促,急着让上官陆离开自己这儿。 上官陆回到房屋,就感到非常不自在,好歹也算是给了慎氏一族秘术吧,怎么一确认是斗门的就不待见了呢?不过细细回想下,那老家伙所说的开元武者秘辛与修习之说,深有感触,盘膝而坐,细细思索。 就在上官陆离开慎估房间不久,整个山谷内慎氏族人在慎仁的安排下纷纷走出山谷,却又离得不远,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上官兄弟待在山谷内是够安逸的,谷外的刘延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上蹿下跳,因为见俩徒弟收拾普通地兽不费吹灰之力,准备找些厉害一点的磨练磨练,谁知,不仅没找到还差点撞见慎氏那老变态,返回山潭后徒弟也不见踪影,一番搜寻无果后只能先出山给上官柏修书一封,返回山潭循着炎獒的气息再次细细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找到慎氏所在山谷附近,慑于老变态的存在,一直没敢进谷,只能盘桓在谷外等待时机。 慎氏族人出谷搜寻几日,这才发现刘延的踪迹,慎天宇见到刘延态度异常恭敬:“刘前辈,我慎氏叔祖有请。” “就知道遇见那老变态准没好事。走吧,头前带路。”看着神态恭敬慎氏族人,刘延也是无可奈何,骂骂咧咧随着慎天宇进入山谷。 “刘恩人,慎氏慎估见过刘恩人。”慎估一见刘延就躬身行礼,亲自引刘延入内。 “老家伙,你怎么还不死啊。”刘延对慎估的礼遇视之不见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刘恩人,何出此言呢,见到刘恩人的高足,小老儿再难也还要再活个三五十载的,见识见识少年英雄啊。”慎估对于刘延态度毫不在意,依旧满脸热情笑着说道。 刘延听到自己徒弟就知道坏菜了,也不再拿架子了,转身就给慎估行礼作揖“慎前辈,刘小子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两个孩子尚且年幼,放过他们吧。” 慎估不做应答,径自坐了下来,看着刘延,刘延无奈,只能和慎估对桌而坐。 第十二章 遗兽之威 第十二章:遗兽之威 刘延、慎估就这样对坐而视沉默不语。 此时的上官陆、上官源还不知道自己师父已经来到山谷,何况慎估老家伙房间里的书都已经看完了,百无聊赖下便跑去打铁铺洪大叔那儿,见识见识兵刃锻造,满足一下好奇心,也需要再打造一把好枪。 “陆哥儿来了,这次是拉风箱还是除杂啊?”慎洪眼神专注于炉火,瞥了眼上官陆随口问道,毕竟上官陆也不是第一次过来,自是非常熟悉,再加上慎洪因家族隐疾不愿孩子如他那般九死一生,便和洪婶没要孩子,因此对上官陆、上官源这两个外来的孩子十分疼爱。 上官陆见炉火正在关键时刻,问了声好之后便自顾自在铺子里晃荡着,直待慎洪稍得空便上前说道:“洪叔,黑龙被你给毁了,我想学打铁,自己给自己锻造一把好枪!” “毁枪之事可是你自己要来,切莫怪我,学打铁是没有问题,洪叔教你。”慎洪十分爽快的应承下来。 听到慎洪答应,上官陆开心的说道:“洪叔,只要你教我如何锻造兵刃,那我就不怪你。” “好,说答应你就是答应你。不过,陆哥儿还需切记,今后但凡遇到喜裸露臂膀,且性情火爆声若惊雷的武者,万万不可轻易使用兵器对敌,近身厮杀拳脚拼斗最好。”慎洪神色没来由突然凝重起来,慎之又慎的叮嘱道。 “洪叔,我记下了。”上官陆怎能不记忆深刻,初次来到洪叔的铁匠铺,见到的都是一些黑不溜秋的农具与短刀,手中黑龙更是被洪叔说成垃圾,头脑一热便向洪叔出手,结果黑龙在洪叔铁锤下不断开裂,成为一块块的金精。 打那之后,上官陆只要有时间便会跟着慎洪学习锻造,熔炼、拉丕、除杂、锻打、淬火、九炼九锻,锻造出来的物件儿看似朴实无华,实则韧性十足且锋利异常,特别是慎洪腰间那柄采用慎氏古法锻造技艺而成的短刀,上官陆眼热不已,源子的风吟就是被它一分为二,可惜慎洪贴身珍藏,也只能是眼热罢了。 “洪叔,你帮帮我吧,真的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刃,黑龙已经被您老直接弄成渣渣了,风吟也成烧火棍,老叔是不是应该负点儿责啊?”自从慎洪答应教授他锻造兵刃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通过这些时日的深入了解,上官陆已然明白凭借自己锻造兵刃,不是托大,而是异想天开,干脆直接央求慎洪。 “陆小子,我答应你,你明天过来,锻造你们俩小子的兵刃。”面对上官陆,慎洪也十分头疼,现在若不答应,怕是这小子又会去找自己那婆娘,为了不受婆娘的絮叨,只能满口应承。 翌日清晨,已经成为慎氏一族孩子王的上官源实在是抵挡不了慎洪为其锻造兵刃的诱惑,屁颠屁颠就跟着上官陆早早跑了过来。 “上官小子,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慎洪见到上官源这混蛋也过来,直接警告,普通刀具打造并不费力,但兵刃打造太过繁杂,两把兵刃就算他来打造依旧颇为吃力。 “你们俩小子,说说吧,想要什么样的兵刃。” 上官陆和上官源昨夜早就商量好了,要一个似刀非刀似枪非枪的兵刃,即可为枪,必要时也可作为刀。 “就知道你们没那么简单,我想想,还有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们两个的年龄,不想以后再换就随便说,不过以后千万别再找我,就算是你婶娘开口也不管用。”慎洪表情逐渐严肃,沉声说道。 “洪叔,我们两个现在都是十三岁,不过马上就十四了。”上官陆垂着头挑着眼皮看着慎洪轻声说道。 上官陆的回答并不出慎洪预料,看看两个小子的个头,暗自点点头仔细盘算,一件趁手的兵刃必须根据持有者的身形量身打造,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武者兵刃,涉及生死旦有些微差别便是人头落地,大意不得。 “上官小子们,我这儿有一件兵刃可能会满足你们的要求,只是不知是否是你们想要的,稍等我拿图纸去。”片刻之后,慎洪神情有些犹豫,长出口气后轻声说道。 上官陆、上官源接过慎洪递过来的图纸,十分郁闷,这图纸完全看不懂啊! “此兵刃的锻造用到机括,兵刃之形可进行变换,只是此兵刃锻造除却必须用慎氏锻造之法外,所需之物也太过罕见,若无材料也只能看看,其他都还好说,这些年我都遇到过,也知何处可寻,但息土、黑铁木、地火珀、银流沙石缺一不可,若无把握还是换一个吧,虽说有所不如,但在山外世间也算是少有的神兵利刃了。”慎洪看着二人愁眉不展,就直接说道,只是那幸灾乐祸的面容,显然是并不想为二人锻造此兵刃。 “洪叔,息土、黑铁木、地火珀所需多少,银流沙石为何物?”上官陆、上官源二人两眼差点钻进图纸里,盯着图纸最后成型后的模样双眼发光,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慎洪的表情。 慎洪并没有因为年幼而对上官陆产生质疑,反而是十分吃惊,既惊诧于上官陆小小年纪见识不凡,也震惊于他拥有这不少的宝物:“看不出来啊,还挺富裕的啊,两把兵刃息土最少三瓶、黑铁木需六两,地火珀小儿拳头大小,银流沙石乃是银石被山石研磨成粉之后又被水凝结随水流动摔打形成沙石,韧性为世间之最,凡刀刃适量加入可任其折动而不损伤兵刃,到现在为止,我从未见过。” 上官陆、上官源这就有点为难了,银流沙石如此难寻,该如何是好? “好了,你们两个小子也别太在意,我们先准备其他材料,明日记得把息土、黑铁木、地火珀给我带过来看看,是否够量,也见识见识,走吧。”慎洪说完便自身后的火炉旁取出三个竹篓,打算带着上官陆、上官源出谷搜寻一些短缺的材料。 慎洪可能是觉得有所亏欠吧,一路上慎洪为二人详细讲解所遇到的一切材料,以及锻造过程中的相关事项,上官陆、上官源这才算是真是认识到锻造大师对材料的认知达到一种怎样的境界,同样一件植物,叶、茎、枝、杆、根各有所用,同一材料不同生成条件使用方法尽皆不同,同种金行矿石,形态各异,用途不一,就算是金行之物也不一定就是石块状,直看的两人眼花缭乱却还是默默记在心间。 “洪叔,你不是打造兵刃嘛,怎么对药草也这么熟悉啊?”上官陆真的是对慎洪佩服不已,出谷这几日下来完全被慎洪给征服了。 “你婶子乃是我慎氏一族的药师,我当然认识了。”慎洪一脸骄傲,走路的脚步都变了。 “婶子是药师?”慎氏一族的人都是深藏不露啊,二人与洪婶子自进谷之后,没少打交道,可从未得知她竟然是一名药师,上官陆扭头看了还在后边的上官源,俩兄弟一对眼,哪能不知道对方所想,可劲再淘点出来,对于多学东西,俩人是出奇的一致。 “那当然,也就因为我是全族最好的锻造师,才能娶到你婶子,不过上官小子,所有材料基本上都找的差不多了,没有银流沙石,都是白费,你准备怎么办?” “洪叔,没事,只要用心,早晚都会找到,这些收拾齐备银流沙石找到就开炉。”上官陆坚定的说道。 “你小子还真是心大,前方山谷就是天兽火狮的活动范围了,最后的火涎液也只有这儿才有,切记小心一点,火狮不仅可控火行,一身劲力更是强大无比,堪比绝顶巅峰武者,我们小心一点拿到火涎液就走。”翻过山脊之后,慎洪扭头看向上官陆兄弟俩轻声提醒道。 上官陆、上官源也知晓轻重,不会拿自己小命开玩笑,把式在天兽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啊,一路小心翼翼随慎洪来到之前经常发现火涎液的地方,但几处找寻下来都是毫无用处的晶体,最后基本上走完整个火狮领地外围,依旧没有找到。 “奇怪了,怎么火狮涎都已经成晶体,怕是火狮最少有一个月没有出来活动,也太奇怪了?”慎洪抬头看了看四周枯黄的落叶有点想不明白,这个时节也不是火狮产子的时节啊,不应该的。 “洪叔,怎么了?”上官陆发现慎洪的不对劲,虽然对火狮生活习性不了解,但看到洪叔的眉毛都皱到一起了,特别是自进入火狮领地之后,就一直没有舒展过。 “没事,我们到中心看看去,都小心一点。火狮群有些异常,冒险到中心走走,看能否找到火涎液。”慎洪缓缓自腰间抽出短刀握紧,把上官小子护在身后,放下背筐让上官源带着到边缘等着二人。 走着走着,慎洪更觉得反常,已经快到火狮群栖息地中央位置,依旧没有见到一只火狮的影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噗通” 走在慎洪身后的上官陆一脚踩空,掉进一个通道内,枯叶、沙土也随之滑落下来。 本就全身戒备神色紧张的慎洪给吓了一跳,毫不犹豫转身跳进通道,仔细查看过上官陆全身确认没有大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着四周,闻着通道内刺鼻的气温,慎洪越看越是心惊,恐惧瞬间遍布全身,已经有些颤抖的双手抓住上官陆直接给甩了上去,反手将手中短刀插入石块中,用尽全力纵身一跃借助短刀跳出通道,一把抓起上官陆抗在肩膀上,视若珍宝的短刀是看也不看扭头就跑。 上官陆在慎洪的肩膀上被颠的难受,完全无法张口,见到上官源后慎洪同样也是一个字也没说,一手又把上官源抓起来。就这样兄弟俩都被扛在肩上,慎洪是一路飞奔,翻山越岭,一路上是连口气也不敢喘,更不敢停留,直到慎氏居住的山谷方才把上官兄弟放到谷口,他人却消失不见了。 上官陆、上官源都还迷迷糊糊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慎洪放到肩上跑了一路,颠的肚子翻江倒海,刚一落地就开始吐起来。 “陆哥,什么情况啊,那铁匠是疯了吗?颠死我了,你们是遇到什么了?”上官源是一边呕吐一边发着牢骚。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掉进一个洞里边,洪叔下来就把我扔上去,自己上来就跑,一句话都没说啊?”上官陆同样不明所以,趁着呕吐的间隙回道。 “慎洪,干什么,没见到还有贵客在,慌张成这样。”慎洪是一路跑过来,直接撞门就进来,慎估看到慎洪的狼狈样就出言训斥,刘延也感到诧异,怎么慎氏族人会狼狈如此呢? “族叔爷、刘前辈,有三头蛇刚成三头蛟,就在火狮群那边,整个火狮群估计已经被吃了,距我们山谷也就不到百里。”慎洪一口气说完便瘫坐在地上,胸腔似风箱般剧烈起伏,一口饮尽刘延递过来的茶水也不见丝毫好转。 “什么!” “什么?” 慎估、刘延二人再也无法平静,慎估双手更是下意识紧握手中木杖。 还是慎估最先反应过来,挥挥手,让慎洪先下去,交代此事不可声张。 “老家伙,三头蛟那可是媲美宗师的存在,你慎氏一族该何去何从?”斗门和慎氏一族交情匪浅,世代相交,刘延虽然讨厌老变态,却不愿慎氏一族遭此无妄之灾。 “贤亭不出、天下无宗。三头蛟非我族可抗衡,我慎氏一族只有迁移了,万幸的是有了你那好弟子,也提前遇到你小子,慎氏孩童已经无虞,只是短时间找到一族生存之地,谈何容易啊。”慎估满脸愁容,轻叹道。 “老变态,到农山斗门山庄吧,那是我师父一族封地,现在全族仅剩我和师弟二人,足够慎氏全族居住了。”刘延看到老变态一直从容的面容也开始发愁,知道事关一族存亡,再从容的人也扛不住啊,此时也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 “多谢恩人,慎氏一族必牢记恩情。” “老变态,我斗门就是被你慎氏一族这甜言蜜语给毁了,曾经声名显赫啊,现在呢就剩猫狗两三只,别来了。”刘延一听慎估的话就头皮发麻,这些时日用自身五行内劲去除慎氏一族孩童隐疾,若不是慎氏一族灵药足够,估计老命都会交代在这儿,因此面对慎估的讨好与恭敬,心情就好不起来。 慎估交代慎仁通知慎氏各支族人,准备迁移,山谷内慎氏族人陆陆续续也开始收拾自家的财物准备迁移,宗师级别的三头蛟的威力让慎氏族人只有惧怕而不敢有丝毫迟疑。 “俩臭小子,跑哪不好,偏偏去老变态家的宝地。”上官陆、上官源这两个亲历者,还是得益于慎紫馨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返回屋内收拾东西,便被推门而入的刘延是一顿毒打。 “师父啊,师父啊,别打了,别打了,我们俩都已经六龙六象了。”上官源见师父这次是真的发火,赶紧向师父邀功道。 上官源不说还好,刘延一听这话,更气的脸色铁青拎起靠在门后的棍子打的更厉害了,就是因为这个自己才被被老家伙嘲笑,说自己差点误人子弟。 打了一会,刘延也觉得没意思,放下手中的棍子,坐在上官陆的位子,端起桌面的书看了起来,也不管俩徒弟了。 上官陆、上官源挪动身体靠到一块,嘀嘀咕咕商量半天也没弄明白师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弄不明白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挨了这一顿打。 “知道为什么打你们吗?”刘延也不看自己徒弟,翻着书,轻声问道。 “太蠢轻信他人、太笨偷吃不摸嘴、太傻强敌环伺尚不知。”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掠取财物就不该留下那钱家人的性命,更是在他人面前显露容貌,留下后患。” “钱家众人身后追踪竟然毫无察觉!” “归阳庄酒馆饭菜被人下毒也亏得你们两个太贪财,没有再回到酒馆。” “游魂拼杀还留有余地,怎么,留下余地让别人杀你吗?” “发现宝地不是抢掠一空迅速抽身离开,还在里边修习长住被人堵住。” 上官陆、上官源是越听越后怕,两人一路走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危险,现在才知道并不是没有凶险,而是自己没有发现,仔细回想一下,这一路太多不合理的情形瞬间便合理了。 “师父,那钱家的那批财物是不是你给弄走了的。”上官陆毕竟是个财迷,对于钱家那批财物不翼而飞始终耿耿于怀,不甘心轻声询问道。 “别惦记了,已经安排送到将军庄了。”刘延没好气的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徒弟,在山庄之时,怎么就没有发现,这天资卓越的弟子,竟然还是个财迷。 第十三章 成就武者 第十三章:成就武者 慎氏一族在慎估的安排下快速收拢其他各支族人,因慎氏只有慎仁这一支是兵籍,其他各支唯有顶着慎仁这支族人的身份才能够走出山脉前往农山,否则大量数目游魂聚集是会引起都指军兵的关注。 鉴于需要将军庄支援一些基本生活物资,上官源跟随慎天宇第一批前往农山,其他各支族人逐渐聚集的同时等待慎天宇的返回。 就在安排过最后一批族人离开之后,慎估带领慎氏慎仁、慎洪及上官陆、刘延来到慎氏山潭宝地,打算做最后安排后再离开太阳山脉。 山潭宝地对于上官陆而言实在是没有什么吸引力,自愿带着黑子在潭边嬉戏顺便为他们望个风。 黑子现在还算是炎獒的幼年期,也正是长身子的时期,一日比一日健硕,耍弄没一会儿上官陆便感到疲乏,顺势坐在潭水边用水撩拨逗弄黑子,不知不觉间视线却被一株长在石缝内的小草给吸引。 那不过是一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草,生于山石之间依借零星土壤、阳光顽强生存,顶起堪比自身重量千百倍的巨石,只为迎接阳光更好的生长。 上官陆眼神开始恍惚,恍惚之间仿若看到天地间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击中山峰之上的一截枯木,大火燃起枯木燃烧成灰顺着雨水慢慢流淌,雨水慢慢汇集在山缝,部分雨水沉积灰烬也渐渐沉淀了下来。 风时不时吹过山潭,更多的尘土、枯枝、烂叶等被吹进这微不足道的水洼,天色放晴,阳光直射在水洼上,水迹一点点减少,灰烬渐渐混合其他物质堆积成那星点的土壤,不知何时跌落进岩石缝隙内的小草种子开始发芽,一次又一次一年复一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过去多少年,也不知道重复多少次后,总算是有种子成功发芽,却又被路过的兽类一口吞下,冬季来临大雪漫天,小草直接被冬雪掩埋,等待第二个春季的来临。 周而复始,如此往复。 岁月最是无情,却又最是温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是在整个毫不起眼的山缝内上演一场真正属于生命的轮回。 春季,发芽、生长,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 夏季,随风摇曳,肆意展示曼妙的身姿。 秋季,弃了枯叶、舍了枝干以便能够经受住狂风骤雨。 冬季,所有的一切皆被白雪所覆盖。 干枯的茎叶腐烂壮大了土壤,经过岁月的捶打成为石块,再由岁月的洗礼,变成一粒沙石以至微尘。 又是一个春季、又是一个轮回。 上官陆渐渐觉得自己就是那株草、那些水、那点土、那块石、那星火,甚至身体会随着感悟的变化,切身体会到柔弱、火热、厚重、坚硬、坚韧,刚开始这种感受还非常混乱,渐渐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加清晰、真实。 “金锐利、坚硬,但也有软柔之时,曰从革;木顺势而生,或直立、或攀附、或寄存,曰曲直;水为涓、为泽、为涛,润泽万物,长走下势,也有杀机,曰润下;火爆裂、无情、毁灭,但灰烬中却有蕴含生命的机遇,曰炎上;土承万物、蕴养生物乃曰稼穑。” “五行就是五行,万事万物相对而立,金为锐却也有柔软之时、火或大或小或残暴或柔和,土、木、水亦皆是如此,况此论非我悟,我为何一定选一面呢?那还是我所认为的金吗?不是,绝对不是。金就是金、木就是木、水就是水、火就是火、土就是土,这才是我上官陆的五行,直取本相成就五行,是我上官陆的五行。”上官陆不断回想起这段时日的经历,渐渐的明白自己的五行要的是什么,越来越坚定。 刘延、慎估等人自宝地出来以后,就见到上官陆盘坐潭边,黑子围着上官陆不停跑动衷心守护,似乎是知道自己主子处于关键时刻,容不得他人打扰,看到刘延等人之后仰起头伸长脖子,无声的咆哮,两眼射出慑人的寒光,紧盯着他们。 刘延、慎估几人立刻止步不前不再发出任何声响,脸上却是止不住的欣喜,亲眼见到一个武者的诞生,特别是年未至二十的武者甚为期待,特别是做为师父的刘延,更加激动。 此时,上官陆因为对形意的感悟,已经有形意种子的雏形出现在意识海的躯干内,随意游走。 “金、木、水、火、土,无始无终,我的武者之行应该是相生相克的本相五行,我应该可以控制他们,白、青、黑、赤、黄五色交替相融。” 刘延的目光未曾离开爱徒半秒,看到上官陆周身浮现形意气息更是激动的紧握双拳,在察觉到气息越来越强甚至隐隐有超脱控制进而溃散之意,当即聚劲成音提醒自己爱徒:“以意相控,容元于脏,五行生克。” “好像是师父在说话,五元只是意象,并不本源显现存在,如何容于脏呢?啊,我怎么看的到自己内脏了?脾、肺等等,看的是一清二楚,算了,不管了,先将看到的这五色融入其中再说,机不可失啊。” “黄土脾、白金肺、黑水肾、青木肝、赤火心,给我容!” 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上官陆立即小心翼翼控制意识里五行各归其位,初若毫微之丝线渐如涓涓之细流终成波涛汹涌之江河,顿时就感到身子轻飘飘、暖烘烘的,脑海也显得更加轻灵了,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师父站在自己面前,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高兴过头的上官陆没有再细细查看自己的五脏,五行被分别融入五脏之后,自动分为上下两层,上五升腾、下五沉积,层次分明,只是下五行几乎完全隐藏于上五行,近乎不可察。 上五行彼此之间隐约相互勾连、彼此成就,下五行却是吞噬彼此进而壮大,上下五行隐晦间又存在某种联系,只是不管是上五行也好,还是下五行也罢,互生、互噬却使得五行之力逐渐壮大。 五行之间,一若隐若现的刀形也随着五行的稳定而渐渐浮现出来。 “陆儿,你成为武者了。”刘延语气轻缓,颤动的双唇抖动的身躯,足以说明此刻的他究竟是有多么激动、兴奋。 “师父,我终于是武者了。” “是武者了!” 说完这句话,上官陆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看似天纵奇才未及开武已成就武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苦苦锤炼自身积蓄劲力,身上可曾有一处完好、可曾有一日懈怠、可曾有一刻玩耍。 刘延缓步上前,神情中既有欣慰同样也有一丝失落,轻轻擦拭着爱徒脸上的泪水,温声细语道:“陆儿,成为武者后的路就需要你自己走了,武者修的是自我,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 “师父!” 闻言,上官陆更是泣不成声,自小视若父亲的师父也不管他了吗? “痴儿,好男儿志在四方,路在自己脚下,没有人会陪你走一辈子的。”刘延也是双眼泛红眼眶含泪,上官陆自三岁开始便在自己身边教授武艺,更是自己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日,成就武者以后走的就是属于自己的路,为了徒弟,自己也必须放手了。 “知道了,师父。” “走吧” 受到刘延师徒二人情绪的影响,慎估等人也不再道喜,一行人默默离开宝地,前往农山山庄。 一路上,上官陆的情绪都显得非常低落,刘延是有意如此,希望自己徒弟能够尽早走出来,不愿情感上的羁绊成为他武者道路上的绊脚石,其他众人却是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是全力赶路。 五日后,农山斗门山庄。 得知自家陆哥已经成就武者,立马放下手中一切奔向上官陆所在房间:“陆哥,你说你怎么能趁我不在的时候就悄默声成为武者呢?也不想想弟弟还是把式呢,太不够意思了吧。” “源子,我累了,先休息会,明天我就告诉你。”情绪低落的上官陆应付过上官源便拉起被褥呼呼大睡。 农山斗门山庄,庄中刘延房屋。 “老变态,将三头蛟存于太阳山脉的消息给放出去是不是过于狠毒了,三头蛟乃是遗兽,实力堪比宗师武者,当前贤亭不出夏族无宗的情势下,我夏族将会有多少武者命丧蛟口。”刘延听过慎估的谋算后顿感毛骨悚然,现在他已经能够想象那种凄惨。 “刘小子,别一副悲天悯人的大善人样子,你就不是那号人。我慎氏一族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吧,慎氏必须遵照贤亭嘱托藏于太阳山脉不得轻易显露世间,务必尽快返回太阳山脉。这样也就只能想办法尽早除掉三头蛟,一族之力不行,那就借天下之力呗!何况三头蛟全身是宝,这小老儿总没有说错啊,就算是散出消息也是如实相告,何错之有。”慎估挑起眼帘看向窗外,朗声说道。 慎估是振振有词,刘延却只觉得后背发凉,这老家伙、老变态的阴毒,还真是名副其实,为了能消灭三头蛟,散布消息出去说遗兽三头蛇正蜕变三头蛟,甚至连如何进山,具体位置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为了打消顾虑,召集慎氏族人不知绘制多少地图以广而散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显然是利用人性的贪婪将天下武者当猴耍的节奏啊。 “刘小子,别以为我老家伙不知道你想什么,三头蛟浑身是宝,更有先天武者成就宗师的锲机,想成就宗师怎能不付出点代价呢,还不是你自己怕死不敢去,你现在也是先天武者了吧,就不想成为宗师武者嘛?” “老变态,你怎么不说是三头蛟呢啊,还锲机,忽悠鬼去吧,宗师是那般容易的吗?三窍觉醒是那么容易,夏族有千年都没有宗师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先天已经很满足了,我还想看着我这俩宝贝徒弟扬名天下,不想死,何况是被你这老变态所阴,死的不明不白,哎,可叹那些我夏族的英才啊,就这么被你祸害了。” 刘延、慎估彼此都难以说服,只能是不欢而散,只是刘延已经无力阻止消息的扩散。 翌日一大早,上官陆照例进行日常修习,自从明白势、术、元三者之后,上官陆才对自己今后的武者之路逐渐明晰,只有一遍遍的锤炼才能找到最适符合自己的术,打出最贴合自己的势,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武者之意。 朝食过后,慎氏族人除却安排必要的守卫外,其他人开始修缮房屋,开耕种粮,只有紫馨领着一帮子慎氏孩童满庄跑动给那些劳作之人送些饮水、吃食。 “源子、陆儿,这是为师最后一次教导于你二人。 “陆儿,武者之路永远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前人虽有经验可以借鉴,但毕竟不是自己的路,你的行之意需细细体会,武者之魂要在以后的岁月中找寻,这都是之后你武者之路的基石,回头多给源子讲讲你的体悟,帮源子感悟行之意。” “源儿,你师哥的感悟仅可借鉴,不可听而用之,万不要心存虚荣之念,把式成为武者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武者之路甚长、甚广,当为今后计,不可贪图眼前之成。” 刘延环视着两个徒弟,语重心长的教导道。 “师父,我会的,一定努力成为先天乃至大武。”上官陆终于从失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人也显得沉稳很多,仿佛一夜之间,那个少年郎已经长大成人。 上官源看着师父严肃的表情不以为然的说道:“师父,你说什么呢,你徒儿也不是眼界浅显之人,放心吧。” 刘延看着上官陆、上官源两人,回想着往日的岁月,也是泪眼婆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离别是为更好的相聚,虽究经历人事,但面对自己的徒弟难免还是有些儿女情长。 “师父,陆哥,又不是以后不见,说的这么悲壮,真是的。陆哥你还是先顾顾你弟弟我吧,你都成武者了,你弟弟还是把式一个,太丢人了。”上官源是天生洒脱,并不是无情,只是不喜伤感,见屋内气氛实在沉闷,刻意打趣道。 “哈哈、哈哈”师徒三人都笑了起来,上官源搂着两人,是左看右看,一边看一边自顾自的傻笑。 良久之后,刘延这才开口说道:“源儿、陆儿,你上官族来信,让你们回将军庄一趟,我想应是你们父亲担心,想见见你们吧,毕竟出庄已经六年了,此前你们失踪,我曾修书一封给陆儿的父亲,想必你们的父亲也担心记挂着呢。” “师父,徒儿知道了,这就收拾下山回去,只是师父,徒儿尚且迷茫,不知以后如何修习啊。”上官陆还是颇为不舍,虽然很多都已经知道,但还是想从自己师父这儿听到。 “陆儿,你这样很不好,入流、绝顶、先天、宗师武者,该如何修习,为师早已告知于你,成为武者之后,每一个武者的路,尽皆不同。武者靠的是自己,唯一的依赖就是自己手中的兵刃,依仗自己的势,依靠对行的感悟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为师知道你自幼丧母情感有失,但这不是你懦弱的借口,你若还不自知,趁早呆在山庄,止了武者之路,熄了武者之心,安安乐乐度过百年。”响鼓必用重锤,重症要用猛药,刘延看着爱徒厉声警告道。 刘延的训斥仿若天雷,轰的上官陆是双耳齐鸣,嗡嗡作响,双眼无神呆立当场,连刘延什么时间带着上官源离开都毫无察觉。 “要靠自己,我为什依赖呢?是因为父亲吗?” “父亲、父亲······” “母亲、母亲、母亲······” 上官陆满脑子都是自己幻想出来母亲的音容笑貌,看着那个慈祥的女人,内心是多么想被拥抱一次,对自己嘘寒问暖,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 “我已经成为武者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不需要靠任何人,我要成就大武者。”也许是梦幻之中,上官陆弥补遗憾,也或者是真的想通了,说话的语气是一句比一句坚定,迷离涣散的眼神渐渐消逝恢复神采。 “师父,你至于这样嘛,伯母早亡,陆哥自小就没见过母亲,柏伯父一直就待在擎央城没回过山庄,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还说那么重的话。” “自幼丧母情感缺失,陆哥听着该多伤心啊。” ······ 离开房间之后,上官源对自己师父就是埋怨不断,一直说个不停。 “臭小子,别没大没小,我是你师父。”刘延顺着上官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不过,你这小子看似憨傻,实则通透,以后你们兄弟俩要相互扶持,陆儿心结难结,不似你这般空灵,武者之路恐更艰辛。”说及上官陆刘延是一脸的担忧,这弟子的心结不解,终会成为他武者之途的绊脚石。 “师父啊,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陆哥那可是天纵之才,小脑瓜一动什么沟沟坎坎越不过去。” “啊,别打头啊师父,这不还是你经常教导我说的嘛。” “自己说过的话,还不让别人说了,真是的。” 上官源对自家哥哥充斥着一种不可言喻的自信。 “还真是,陆儿心结是有,但武者之心甚坚,自有自福,老夫多虑也!”刘延抚须长叹。 “那你还打我。”上官源斜眼瞟了瞟自己师父,轻声嘀咕道。 “嘭” 巴掌若闪电般一闪而逝。 上官陆在房间内站立了一夜,什么都没做,就睁着眼睛目视前方,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第二天一大早,收拾完他和上官源的东西后拜别师父、慎估、慎洪还是洪婶子以及其他相熟慎氏族人,特别是上官源,偷偷摸摸背着所有人去看了慎紫馨那个小姑娘。 离开农山山庄,返回将军庄。 第十四章 元力之妙 第十四章:元力之妙 当夜便回到将军庄的上官陆、上官源并没有惊扰任何人,拜见过大族老上官锐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甚至连将军庄的晨练也暂时不再参加。 清晨,照例修习过后的上官陆在自家转悠一圈,看着熟悉的摆设,才发现自己十分想念徐妈,想念哥哥、姐姐。 “自当年离家,已经过去六年了啊。哥哥二十有六,不知是否娶妻,姐姐不过只是比自己大一岁,也不知在擎央城是否遇到心上人了呢?送回家中的那只炎獒可有认主?” “是不是该去擎央城一趟呢?师父总是唠叨武者不知理,不明理以后也走不顺,自己也需要进入国学学习几年。” 越是思念,前往擎央城的欲望越是强烈。 返回自己的房间,上官陆开始收拾包囊,五行宝物软精金、软水、息土放在上官源的包囊里,二十余颗炎血晶也分作两份,单独包好。 将包囊收拾的差不多了,上官陆这才发现底部师父刘延的一封书信。 “陆儿吾徒: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师兄弟二人已经到达将军庄了吧,安然无恙,为师也就放心了。 陆哥,你自幼聪慧过人天资不凡,但大武并非倚仗天资便可成就,在为师看来,唯有坚定的信念才是成就大武唯一的途径。 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选择和判断并坚定的走下去。 夏族已经千年未曾有宗师出现,何故,师效前人多矣。 自此以后,徒儿你不管是游历天下还是奔走庙堂之上,行事还需谨慎,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难测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为师劝你谨慎行事,却并非是要你自缚手脚,这天下终究是有太多不平事,徒儿若觉得对,那就大胆去做,畏首畏尾不是大好男儿应有的风范,斗门何曾畏惧过,不过这中间的度就需要陆儿你自己来把握了。 为师知晓你与你父之间的心结,但父子之间何来恩怨一说。 当年你母的亡故,不管是你还是你父亲来说,丧妻失母皆是无可忍受的伤痛,由己渡人何不彼此体谅相互谅解。 何况你父上官柏,并非如你所想那般对你不管不问毫不理睬,为师进入将军庄为尔等武学启蒙教习,便是应他的邀请,陆儿可知否? 陆儿,定要珍惜你的天赋,切莫辜负,让你的武者之路超越为师超越前贤,为师此生无憾矣。 另附上一封书信,交于你父亲上官柏,还有为师一些武者的体悟你读过以后交于源儿。 刘延神雀353年农山书” 上官陆看完师父的书信,才明白师父为何会如此严厉训斥自己,师父对自己的期望是超越,也是传奇。 同时在上官陆的心里也产生一个疑惑,师父一个绝顶巅峰武者,怎么会到一个小小的奉国将军族庄做幼童的武学启蒙教习,父亲官不过一州都司司正,怎会能够请的动师父呢? 抬头看着母亲的画像,上官陆的眼泪不自觉便流了出来,喃喃自语道:“母亲,父亲当真不是不喜欢我吗?父亲真的不厌我吗?” 兴许是哭累了,也或者是因为释怀,上官陆趴在案几上便睡着了,脸上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安详。 上官源是被上官陆幽咽的哭声给吸引过来的,只是一直守在门外,直到屋内良久没有声响这才小心翼翼推开房门查看情况。 昏睡的上官陆、满是泪渍的案几、安详的脸庞以及刘延的书信。 “师父也真的是,这个事怎么不早说。”看过书信之后,上官源一边抱怨一边后退。 “陆哥,大族老来了。” “上官源见过大族老!” “大族老来此有何吩咐,陆哥休息了,要不你先到厅堂稍坐,我这就叫陆哥去。” 放心不下自家哥哥,百无聊赖的上官源一个人迷迷糊糊在石凳上就睡着了,见到大族老进来径直走向上官陆房间接连喊了几嗓子。 被上官源惊醒的上官陆看到案几上一切已经收拾妥当,便知上官源来过房间,起身打开房门便见到上官源正与大族老在那拉扯。 “源小子,这不是小陆嘛,怎么睡着了,是不是出去几年皮又痒了。”上官锐见到上官陆出来,对上官源是一点好脸都没有。 “大族老,方才确实是我睡着了,大族老里边请,源子,给大族老泡点茶。”上官陆躬身见礼,把大族老让进屋内。 “行了,你们两个小子别忙活了,我来就一件事,小陆你是不是成为武者了?”说完上官锐满脸期许紧盯着上官陆。 “大族老,我确实是武者了,可是有事?” “哈哈,好,好。” “小陆,事关重大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你七位同样修习秘术的族兄,身体出现异样。”上官锐的听到上官陆肯定的回答非常高兴,心中的担忧也暂时烟消云散。 “身体出现异常,按说不是应该劲力出现问题吗?”秘术有用极大的弊端,上官陆已经自慎估处得知,但族兄们出现的问题却让他也感到非常疑惑。 大族老上官锐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如释重负道:“最初确实是劲力的问题,还没等族中找到办法,现在已经是身体肥大、僵硬,甚至无法移动。他们可是我上官一族的未来,一旦他们出现问题,对我上官家而言,损失巨大啊!” “身体肥大、僵硬?”上官陆看向大族老,再次确认道。 上官锐并没有因为上官陆的年龄而有所轻视,面对上官陆的质疑也觉得理所当然,沉声道:“确实如此,而且是所有修习秘术的孩子们都出现这个问题。” “先是劲力出现问题,然后才是身体肥大、僵硬,果然啊,还真的是被慎估那老家伙说中了。”上官陆自言自语道。 “小陆,你看着······”上官陆的自言自语让上官锐看到一丝希望,急切的询问道。 “大族老,秘术修习乃是采用蛮力锤炼自身,促使身体趋于成熟,虽极为有效,却终究走了捷径。体内积蓄劲力无形意赋神,再加上族兄们缺乏相应措施蕴养身体,劲力成为死劲,身体亦受到影响。”上官陆也知晓族兄问题的根源,但如何解决却毫无头绪,毕竟当时慎估所言与族兄现在情况并不一致,也不知是否有效,但又不想让大族老太过失望,只能如此回道。 “小陆,你既然知道根由,想必也有解决之道吧。”上官锐喜出望外道。 上官锐问完便等着一双眼珠子,满脸期冀的看着组内最出色的子弟,希望能够从他口中听到好消息,毕竟族中最优秀的这批孩子出现这样的问题,完全违背初衷,更不是上官一族希望看到的结局。 “陆哥,这有何难啊!既然慎老头当初能够一语道破秘术玄机,想必族兄们的情况应该也有所预料,不然怎能放心让慎氏族人修习,给慎老头修书一封,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嘛。”自始至终未曾言语的上官源却是一语道破。 经上官源这么一提醒,上官陆恍然大悟,是他担忧族兄们从而慌了心神,暗暗记下后朗声道:“大族老,我这就修书一封向一位前辈请教,且我与源子先行看看族兄们的情况,若前辈回信送至庄子上,还望大族老能够及时送至山里,你看可好?” “没有问题,一切我来安排,航儿因小欣的病情留在庄内,就由他送你们进山。”上官锐快速应道。 “好,待我和源子收拾一下,族兄们的问题解决后就不再返回庄子了,直接去擎央城。” “小陆,那你先收拾,我先安排一下。” 上官锐快步离去,上官陆与上官源也抓紧收拾东西,待他们收拾停当见到上官航是大吃一惊,若不是那还算熟悉的声音,完全已经认不出了。 挺拔、俊朗,一身青色长衫更显得风采不凡。 “陆哥哥、源哥哥,怎么了?”青涩又带有一丝沙感的声音充斥着一种魔力,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航子,真的是你啊?”上官陆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陆哥哥,怎么不认识了?”上官航一脸疑惑道。 “哈哈,航子啊,你小子现在这模样还真不认识了,瘦弱倒是一如既往,可是这身高是不是变化的太大了点啊。”上官源上前几步绕着上官航上下打量道。 ······ 上官陆、上官源、上官航三人大包小包无数,离开庄子前往农山深处,就算是有上官航领路,三人走走停停用了三个多时辰才来到目的地。 上官航抵近崖壁,拉起垂在地上的藤条,扯动后有节奏的在崖壁上不停拍打,差不多盏茶时间,这才从崖壁上方缓缓落下一个箩筐。 “上官陆,见过各位族叔、伯。” “上官源,见过各位族叔、伯。” “上官航,见过各位族叔、伯。” 崖顶,见礼之后,上官航的父亲上官楹拉着上官陆、上官源是嘘寒问暖,关切不已。 “族叔,那个大族老让我们过来说是族兄修习出现问题,不知详情如何。”上官陆实在是受不了几位族中长辈的热乎劲,只能抓紧时间了解族兄们的情况,看能否尽快解决问题然后离开这儿前往擎央城看望家人。 “看我只顾得看看我这天才侄儿,差点误了大事,还是陆侄儿提醒的对啊。走、他们就在崖顶中间谷地。” 上官楹拉着上官陆便向谷地疾步而去。 进入谷中,看到几位族兄,上官陆才明白大族老为何那般着急。 因操之过急,再加上族中财力有限,并无太多药草、宝物蕴养身体,一个个不仅身体僵硬如石,整个躯干更是肥肿不堪移动艰难,情况远超上官陆的想象,陷入如此严重并非一朝一夕所形成,想要顺利解决,谈何容易啊! 上官陆也是颇为无奈,师父不在身边,慎估那老家伙的回信也不知要到什么时间,更不知是否有解决之道,只能是赶鸭子上架走一步看一步了,一边让上官源先去安置,然后将大概情况写下准备求教慎估,找到楹叔父询问详情。 “叔父,几位族兄怎会如此严重,不是我师父已经言明修习秘术,必须用草药蕴养身体吗?”上官陆很是疑惑,当初上官陆说出秘术之后,刘延仔细研究后曾明言此秘术必须以药草辅之,否则会伤及武者根基,轻则止步不前,重则成为废人甚至丧命。 “小陆,不是不想,是无能为力,前些年还尚可为继,但这几年朝堂不安,内马城连下公文要求我将军庄缴纳更多药草充抵税赋,庄子本就无甚积蓄,哪经得住这般搜刮啊”。上官楹有苦难言,都是自己的族人,更是晚辈,全族委托给自己,但真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叔父,为何不在农山采摘药草呢?”上官陆很不理解,农山盛产草药由来已久,就算是财力有限,安排族人入山采摘药草,也不至于窘迫到连族中族兄修习所用药草也无法供给的地步吧。 “小陆,你是不知啊,现在的农山早已面目全非,各族都安排族人采摘草药,就算是农山盛产药草,也禁不住这般糟蹋。”上官楹满脸苦涩,语气显得非常无奈。 “什么,这么严重?”上官陆自农山斗门山庄下山,在外也就飘荡月余,其余几年都是在太阳山脉,并不知山外世间已经混乱如斯。 “可不是嘛,这还是半年前,青州布政司察觉不妙,颁发公告,严禁各城以药抵税赋,农山更是封山十年,只有封地在农山周边各族才可进山。”上官楹补充道。 上官陆实在无法想象,药草盛产的农山也会到这步田地,该是多疯狂才会如此啊,甚至让布政司颁布政令、强制封山,可想而知农山被毁成什么样了。 “族叔,让我想想,看还有何方法,这有一封书信,你让人带给大族老,他知道如何处理。”上官陆将写好的书信交给族叔,自己也是愁眉不展,药草无处可寻蕴养身体这一法显然是走不通,族兄们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呢? 上官陆想了半天丝毫没有头绪,也就不再思索了,只能等老家伙的书信过来,盘膝入定,以气息引动脏腑五元,神归脑识,谨守心神,开始修习。 “元之世界,身体就是一个个发光的节点,那应该就是师父所说的穴,就是储存内劲和元的地方。” “一条条隐晦光线应该就是元要游走的路线,也就是经脉之所在,我要做的就是依照势动劲力运转,带动内劲冲击经脉,蕴养周身大穴。” “只是为何一定是内劲呢?我之修习与他人有异,为何不能是元呢?” “试试吧,应该无大碍。” 上官陆真的是敢想敢做,意识缓缓调动五脏之内的五元之力,像蜗牛攀爬似的向上移动,过了许久也不过只是到达肩膀其中一个光点处。 “这么慢,抽出来的可是一丝啊!怎么现在基本上要消失似的,算了,我先试试,引导五元之力慢慢进入光点,只是进去之后就没有丝毫反应,我了个嚓,什么情况啊,怎么是只吃不吐呢?再来!”上官陆毫不气馁,再入,一次又一次,连上官陆都记不清究竟多少次,眼看脏腑内五元之力就要消耗殆尽,位于肩膀的那个光点才缓缓传出炙热的感觉,慢慢有股热流溢出,终于饱了是吧。 引导溢出的热流沿着灰线缓缓向下,只是速度太慢太慢,热流很快消耗一空,还来不及心疼,就感到肩膀一阵剧痛,来自肩膀的疼痛使得上官陆再也无法保持入定状态。 上官陆从入定中醒来慌忙褪下上衣,肩膀并无伤痕,不仅如此,却是有一小块污渍沾粘在皮肤上,腥臭无比。 上官陆找到慎洪送的短刀,把污渍先刮了下来,发现此处皮肤比其他地方更加光洁,晃动之间,有劲力自光点而生,只是灰线太短,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元之力可以排除污秽,修复洗涤身体,那族兄们的问题是不是也就迎刃而解了呢?方才乃是五行之力齐聚才有此功效,不知单一某行是否可行呢?” “算了,想也没用,还是都试一试。” 上官陆当机立断,再次入定之后自五脏之中分别抽取各行之力逐一验证自己的猜想。 冲刺! 蕴养! 无效。 再来! ······ “哎,族兄们是积疴已久药石难返,修复身体唯有五元之力最是有效,各行元力也只有木元之力相对较强些。” “五元之力无法进入他人人体,看来只能先以木元之力减缓身体恶化,尽快相助族兄们感悟形意,借助体内元力缓缓修复身体,只是今后他们的武者之路怕是更为艰难了,算了,还是先找族叔商议一下,再做定夺。” 上官陆找寻上官楹,满山顶都没有找到,还是遇到上官源才得知叔父上官楹和其他几位族叔已经下山到族中取药,三日之后才可回来。上官陆就为难了,此时的上官陆一心想到擎央城见自己的家人,但是族兄又不能不管,现下族叔都不在,只有几位族兄在山顶,也没人商量,只能是兵行险招。 上官陆找到上官源,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上官源当然是非常乐意,上官陆成为武者,他早就缠着上官陆,让他讲给自己,但机缘巧合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现下既能听到自己哥哥的讲解,还能帮助自家族兄何乐而不为呢。 上官陆也是误打误撞错打错着,开元武学修习,初始积蓄劲力,都是在行之气息浓郁之地,以行力锤炼身体积蓄劲力,日积月累,直至感悟行之意,以所感之行纳于体内,成就武者。不管是入流、绝顶还是先天武者,都是苦苦积蓄内劲,以内劲蕴养体内之行,开穴通络,为的不仅是内劲流转如意,更是为了行意之种可壮大成长,也只有上官陆这修习五行功法者,可这般对待自己体内的行意之种,以元力直接开穴通络,开创武者修习的先河,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上官航听从上官源吩咐,召集几位族兄来到崖顶谷地演武场。 上官陆和上官源到演武场时,上官航和各位族兄已然到齐,上官陆看着下边的各位族兄,虽模样大有变化,但自小一起长大还是很快便都认了出来,察觉到应该是少了一人,上官陆便知道是谁了,想起两家的矛盾上官陆也知道上官霄为什么没过来。 “上官陆见过各位族兄。” “见过,族弟。” ······ 开元大陆虽是武者为尊,但同族之间,彼此血脉相连,长幼尊卑最是讲究。 众人见礼完毕,就地盘膝坐好,看着演武台上端坐的上官陆,羡慕不已,同龄的族弟已经是武者了,自己身体出现问题,是否康复都是问题了,甚至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成为武者,一时间皆有些黯然。 “航子,将霄族兄也请过来吧。”上官陆觉得都是同族,长辈之间的恩怨,同辈之间无需计较。 不大一会,上官航就带着一个满身横肉的人一步步挪了过来,只是原本应该清秀的脸上,因为满身的横肉显得很是怪异,若只是五官,还是很有看头的,高耸的鼻梁,眼睛很大很传神,配上浓厚的眉毛显得非常英俊。 “上官陆,是你邀请我过来的,你永远也别想让我感激你。”上官霄看着站在台上风姿卓越的上官陆,更是恨意丛生,父亲比不过,被人家抢了族主,自己更是如此,只是上官霄不知道的是自己等人修习的秘术,乃是上官陆所创,还以为是大族老游历之时,无意中所得。 上官陆在让上官航去请上官霄,心里早就就有所准备,因此对于上官霄嘲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而其他人见到他的云淡风轻只有佩服,成为武者还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样了。 第十五章 诸多武者 第十五章:诸多武者 “各位族兄,我等幸得大族老传授秘术,未及开武便可修习,却因我族财力有限致使各位族兄与弟一般出现问题,愚弟侥幸成为武者方才解除隐患,今日,我将解除隐患之法告知于各位族兄,只是人各有异,不知是否适用各位族兄,还请自行决断。”上官陆看着几位族兄半真半假的说道。 “我等所习秘术,需以草药相辅,消除身体因蛮力过多锤炼带来的伤害,但现在各位族兄已经久无使用,所以身体杂质沉积,成现在这副药石难医的模样,但我从上官源那了解到,各位已经积蓄六象以上劲力,只是不知还有哪位族兄感觉还有积蓄的余力。” “我”上官霄黑着脸,一点表情都没有,吐出话来。 同时,还有包括上官航在内的两位族兄皆出言表示尚有余力。 既然如此,上官陆就先让上官源带着他们按照斗门的方式继续积蓄劲力,同时将五行宝物藏匿于四周,让各位族兄也开始进行体内的锤炼。 上官源本希望听到上官陆对五行的感悟,现在没有听到不说,还被安排带着几位族兄修习,是一肚子怨气啊,自家哥哥打不过,只能是把气撒在几位族兄身上,上官霄、上官航、上官霖被上官源折磨的体无完肤,上官霄从刚开始的不屑一顾慢慢的开始转变,从轻视到最后是佩服,言语之间不再充满怨恨,但也仅限于此。 这操训,一直持续三个月的时间。 上官楹早就返回涯顶,对于上官陆的建议非常赞同,以至于崖顶上一切事宜皆交由上官陆安排,他们几位族叔直接离开涯顶返回将军庄。 随同上官楹返回的还有慎估那个老家伙的回信,不得不佩服老家伙的阅历与睿智,在他手中极为棘手无法应对的大麻烦却被说成小事一桩,就连解决之道也说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细细思索之后,对于族兄们的问题,还是决定走最难走的那条路,虽然艰难,却不会对族兄们今后的武者之路造成任何影响,至于其他的,上官陆决定暂时隐瞒下来,以后再说。 这个时间里,上官陆同样也在苦苦修习,打通左臂到手腕的一条经脉,经脉周边十八个穴位已经蓄满元力,无时不刻不在蕴养穴位。 枯燥乏味的操训让上官源鼓足勇气找上官陆闹了一次罢工,结果是一巴掌打在后背从房间飞了出去,不过却是得到上官陆的保证,族兄何时积蓄完毕,何时讲述,打了鸡血的上官源操训族兄更加卖力。 半年后,上官霄最后一个感到尽力无可再升,上官源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迫不及待的跑进上官陆的房间,不管不顾拉着他就跑到演武场。 这时上官陆各位族兄看待上官陆就像看待怪物一般,能在这般残酷的训练下积蓄劲力,成为武者,唯有佩服。 “好了,源子,一边坐好。”到了演武场台上,上官陆甩开上官源缓声说道d。 “各位族兄,最近大半年辛苦了,劲力积蓄已经圆满,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问问自己的心,想要的是什么,而这也是成为武者的关键,接下来我会和各位族兄一起体验各行,带领各位族兄去寻找、感悟属于自己的行。”上官陆看着各位族兄,他们身体身体肥肿僵硬,劲力积蓄比常人更加艰难,但为了成就武者,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痛依旧坚持,由衷感到敬佩。 “陆哥,为何不讲述你的感悟呢,那样我们不是更容易一些吗?”上官源辛苦半年不就是为了知道上官陆的感悟是什么嘛,师出同门,都是修习五行,有上官陆的经验那成为武者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上官源现在最迫切的便是听上官陆对行的感悟,不然也不会花费大半年的时间,死盯着各位族兄积蓄劲力,现在闻听陆哥不说了顿时嗷嚎起来。 “源子,不是我不说,是每个人对待同一样事物都有不同的感受。”上官陆最是了解上官源不过,焉能不知道上官源作何想法,只是只有成为武者才明白找到属于自己的行是如何的重要。 上官陆不欲多言直接起身从演武台边缘找到一根树枝,回到演武台,举起手中树枝朗声问道:“各位族兄,你们看我手中是什么。” “树枝!” “枯木枝!” “柴火棍!” ······ “那作何用途呢?”上官陆对各种答案不做回应,再次问起。 “柴薪之用!” “多一点,可烤肉!” “燃起可取暖!” ······ “各位族兄,可明白?”上官陆晃动手中树枝轻声问道。 能够被上官锐、上官柏挑选修习秘术,皆是上官一族中最优秀的子弟,否则怎会在同辈中脱颖而出,被家族寄予厚望。 “多谢族弟解惑!”上官航示意下,在场上官族人都向上官陆躬身行礼。 “各位族兄不必如此,虽说我先一步成为武者,但我们都是同族兄弟,各位族兄不必多礼,只是还望各位族兄切勿怪罪我敝帚自珍之罪。”上官陆连忙解释道。 “行了,陆哥真是的,都是一族的兄弟,客气过来客气过去的,赶紧说怎么办吧,场中谁人不想成为武者啊。”上官源实在是没有耐心再等待了。 “哈哈、哈哈”包括上官霄在内的众人皆笑了起来。 “行无处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我手中的木头、四周的树木、脚下的野草皆是木行。” “我脚边的石块乃是金行,太阳的光芒同样也是火行。” “我手指天空看到的乃是头顶的苍穹,是为空行。” “我抓起一把土覆盖在树木之下,让树木生长,乃是土行。” “有晴就有阴,有阴就会有雨,雨乃是水行。” “下雨之时苍穹会有巨响轰鸣,乃是雷行。” “雷出必有各色闪光相伴,就是电行或是光行。” “有白天就有黑夜,黑与白又是两行。” “这世间万物皆为行,却并非是行。” 上官陆一边讲述,一边又举起放在地上的树枝,轻声说道:“方才同是树枝,也就是木行,有树枝、木头、柴火棍,这就是你们眼中的木行,点火也好、烤肉也罢、取暖也可,这就是你们对木行的感悟,行意无需刻意感悟,其实就在我们自己身边,这也是我在成为武者时候才领会到的。” “陆族兄,万行太过空泛,如何表象话呢?”上官航听完上官陆的讲述,感到有些疑惑率先问道。 “航子,各位族兄,表象就是对各行的认识。” “以木行来说,木成草木生机蓬勃,置身其内顿感神清气爽,然木或笔挺耸立直插云间、或软弱无骨依附它物、或娇柔脆弱风至便折,入眼所见便是表象,闭眼所思便是本体真质,把式之形意感悟,便是透过表象看到本体。” “汇三五表象也可、汇百十表象也可、汇万千表象也可,表象之集为本。青草、禾苗、藤曼、花卉等,青草轻柔随风而动、禾苗娇脆不经风雨、藤曼无骨依附它物而生、花卉更显娇弱,此为木行之表象。” 说着说着,上官陆缓了口气,看了看各位族兄继续说道。 “青草虽柔却顽强,其身随风而动根却植入沙土之中巍然不动;禾苗娇脆难忘初心,风摧雨毁难灭其心依旧循季而果;藤曼无骨然坚韧无比,看似依附它物自身却刀剑难伤;花卉娇弱尖刺丛生,难堪风雨精心伺养却周身遍布尖刺。” “以青草而言,柔为表象、顽亦为表象;以藤曼而言,软为表象、韧亦为表象;皆为表象,何为本呢?世间万行,表象数不胜数,武者修习不过取其一也,万千表象显于眼前难免眼花缭乱,武者修习当尊其本心,弱水三千仅取一瓢饮之。修习仿若行路,道路万千,行之一条也就足矣。” 上官陆说着便又停顿了下来,一边是留出时间给族兄思索印证,同时也是给他自己一点时间整理即将要讲述的思路。 “修习修习,与其说是借助天地行力壮武者自身之力,不若说是法天地之则,以己身证之。” “天地苍茫无涯人力不可及、天地之则举不胜数人力亦不可及,贪多而不食亦忧择错而无悔改之机,如此种种,皆为修习之魅,乱心耳。” “武者修习,其身愈强其心愈坚,当毫不犹豫挥起兵刃斩断诸般纷扰杂乱,抛摒一切直击本心,旦有所选务坚定本心,再无其他。然武者修习本就师法天地,人力终有不殆,所现所感因受到诸多限制而有所不足,当需疑而不疑时时补疑,方可不断进益。一坚一疑、明证武心,武道之途方才顺坦。” ······ 上官陆面带微笑,看着族兄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是非常开心,给他们讲述的同时,也是在一步步印证自己的感悟,同时对于刘延所言:‘武者之路皆是自己走出来’,有了更深刻的感悟,师父的存在不过是为弟子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自此以后,上官陆就天天带着族兄游走在山顶周边,风餐露宿随心所欲顺心而行,累了就休息,饿了就地找寻吃食,彻底将自己融入这片天地,将自己视为山石、视为草木,行事遵从本心不加约束,觉得心有所感,直接盘膝入定。 转眼间就是半个多月。 一日,行至一座山巅,几人看着眼前的景色,陶醉其中,只有上官源面有异色,一丝丝喜色逐渐跃上脸庞。 “陆哥,各位族兄,我想我找到属于我自己的行了。”上官源话音未落,就地盘膝而坐。 上官陆闻言比自己成为武者还开心,招呼其他族兄缓缓坐下静静的看着上官源,见证一个武者的诞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官源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重,从混乱不堪到秩序井然,五股泾渭分明的朦胧气体缠绕其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无色透明的气息自五股气息中突然生出,并迅速吞噬五行气息,片刻间,五行气息骤减,无色透明气息迅速壮大。 “五行入、风行出。”上官源猛烈吼叫,周身所有气息全都消失不见,只有上官源紧闭双眼,腑内传出嘶吼呼啸之音。 上官陆见状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成为武者,现在只是在平息体内的气息,才开口解释:“行,无影无踪、无形无色,也只有把式成为武者这一瞬间才会略有显现,源子的体悟就是自己的反应,大家都知道,源子生性洒脱,不喜羁绊,若所料不错,源子的本行乃是风行,也只有风的自如、随意才会让源子心生感悟吧。” “还是我陆哥了解我,我也是到达山顶,感受着风的吹拂,才突然发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过陆哥,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之本行是风行亦非全是风行。厚积而勃发若无平日什么都想什么都看,哪能明白领悟什么呢,这些时日我和诸位族兄因为行的领悟,彼此交流,总结了多少行,我想这种痛苦,我要结束了,诸位族兄加油啊!”上官源一脸戏谑道。 上官源是脱离苦海彻底解放,无需遭罪,其他众人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但心中却隐隐生出一股期许,因为他们知道,上官陆的方法是正确的,只要坚持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形意,成就武者。 上官源的成功,仿似就像兆头一般,半个月下来,其他几位山顶上的上官族族人,全都由把式成为武者。 最奇特要数上官霄,在其他人都成为武者后,独自一找过上官陆后便开始使用从将军庄送过来的那套铁匠装备疯狂打造兵刃,付出就有回报,他所领悟的正是金行中的锐、坚,这位上官族中最是高傲的一个人,却是最后成为武者的一个人。 上官陆在上官霄成为武者三日之后,便让上官航召集所有族兄来到自己房间。 “小陆,先行恭喜各位族兄,成就武者。” “族兄见过族弟,多谢族弟相授。” “各位族兄,无需客气,今日让各位过来,就是解决各位身体僵硬的隐患。”上官陆说着就从身后包囊中取出九个木匣子,一一递到给族兄手上。 “各位族兄手中乃是人灵草,我先说解决方法,再说如何使用。” “各位族兄,已成为武者,入定之后可感体内光点与灰色丝线,光点乃是穴位、丝线乃是经脉。消除身体肥肿之症,便是各位族兄在寅时、卯时服用此物一钱,于息土进行修习,引导木行之力蕴养经脉、穴位,借助木行之力洗涤因秘术修习而累积下来的污秽。只是以族弟所料,若要恢复如初彻底消除隐疾此法所需时日甚多,不过却也在流武境停留更久的时间以固根基。” 上官陆转身从上官源的包囊中取出一瓶息土递到上官航的手中,“航子,我兄弟二人手中仅有两瓶息土了,我与源子二人修习需要一瓶,只能留给各位族兄一瓶,还望族兄妥善保管。” 上官航接过瓶子,慌忙行礼道:“多谢族兄!” 包括上官霄在内的其他几人同样起身见礼,他们不是不知道息土的珍贵,看上上官陆的眼神皆充满感激与钦佩。 上官陆准备向各位族兄请辞这才说道:“各位族兄不必如此,我也就只能帮到这儿了,只是我不能即刻完全解除各位族兄的伤患,还要累及各位族兄在此地停留不知多少岁月,甚为惭愧,还望各位族兄不要怪罪于我,我和源子还有他事,就先行下山了。” 众人知道上官陆早晚都会离开,心里已有所准备,只是真等上官陆亲自说出来,还是感到很不是滋味,这段时日下来,上官陆、上官源二人毫不藏私,全力帮助众人成为武者,若没有二人,也不知道在坐的有几人成为武者,又有几人终生都是把式,甚至可能被这隐患拖累,危及生死,因此对上官陆二人甚是感激。 “陆族弟,都不说话,那我就代表各位族兄多谢族弟鼎力相助,晚上我们饱食一顿。”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族兄有请,焉有不从之理。” 一群十四五六岁的孩子就开始自己收拾食物,准备晚上的吃食,上官陆被众人禁止沾手一旁等待。 晚食是异常丰盛,众人因为修习秘术受到限制,行开武礼前皆不得离庄,对于上官陆这几年在外的经历特别感兴趣,上官陆几次推脱,上官源却是毛遂自荐口若悬河,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 其实上官陆二人哪有什么出彩的经历,唯一一次还是被人算计着进入太阳山脉,没一会儿众人也听出味来了,只剩下上官源自娱自乐。 “敬你一杯!”上官霄面无表情碰杯一饮而尽后便转身离开,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上官陆,上官源是在第二日的卯时准时起床,叫醒上官航做好安排请他代二人向大族老及族叔告罪,也不与其他族兄告别,下了涯顶一路直奔擎央城。 第十六章 擎央城 第十六章:擎央城 上官陆、上官源下山顶之时已是仲冬上旬,为在大学之前赶到擎央城,一路上是风餐露宿马不停蹄。 天不随人愿,两人进入擎央城地界的第二日,鹅毛般大雪顷刻间便飘零而落,入目所视皆被积雪覆盖,天地之间再无异色。 狂烈的北风让雪花杀伤力十足,上官源已经不知紧了多少次衣领,依旧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吐出嘴里的雪水闷声道:“陆哥,半个时辰应该就该到了吧?” “半个时辰?” “差不多吧,源子再快些,这风雪又大了!” 上官陆也有些不太确定,现在大雪弥漫视野极差,也幸得官道上还有如他们一般前往擎央城的行人不至于在大雪中迷失方向。 沉默不语,全力赶路,寸余的积雪让行路越加艰难,积雪因受到踩踏而发出的声响显得格外清脆悦耳。 一个时辰后,上官陆、上官源这才算是抵达擎央城南门。 上官二人也是初次前往擎央城,抬眼望去仿若一座猛虎盘踞于此,城墙高有八丈,黑色条状石块垒砌而成,深红色色斑遍布整个城墙,其上城卫身着红色袍衣,手握大戬笔挺站立于风雪之中岿然不动。南城门有一正门与两个侧门,正门高约四丈半、宽三丈,两侧小门也有四丈高一丈宽,现在是正门紧闭,只有两侧小门开着,进城之人排着长队,经城卫盘查以后慢慢进城。 风雪太大,上官陆也顾不得再观看城池了,排队的人太多,只能顺着人流缓缓向前移动,尽早入城。 擎央城南城墙上。 箭楼内,炉火烧的正旺,一妙龄女子正逗弄着一只身形勇武的炎獒,只见随着少女芊芊玉手的晃动,堂堂炎獒竟如同宠物狗一般在地上翻滚撒欢,动作娴熟表情呆萌,哪有一点遗兽凶猛威武的神采。 “淑姐儿,你看那两个少年是不是陆哥儿和源儿啊?”随着箭楼外一声喊叫,少女顾不得外间大雪,披上坎肩冲了出去,炎獒摇头晃尾不过是露出半个头便被凛冽的北风给吹了进来,迅速跑回火炉旁取暖。 “徐妈,这大雪下的都看不到人,在哪呢是?”上官淑尽力将脑袋探出城垛,顺着徐妈手指的方向看过后满是无奈的说道。 徐妈坚信她看到的就是自家儿子与侄儿,不顾风雪灌入口鼻大声呼喊:“陆哥儿、陆哥儿、源儿、源儿,是你们吗?” “陆哥,你听,有人在叫我们,好像是在城墙上,是我母亲的声音。”上官源悟的就是风行,声音顺风而来,自是最先辨别出来,上官陆侧耳凝神这才听出个大概,抬头望去,白毛毛的大雪完全把视线遮挡,加上城墙太高,什么也看不见。 “陆哥,是我母亲,是我母亲的声音。” 激动不已的上官源离开所排队列走到空地上,挥动双手就冲上喊来:“母亲,母亲,我是源儿啊!我是源儿啊。” 上官源喊着喊着声音就变得有些沙哑,眼泪也流了出来,当初是为了陆哥儿瞒着父母俩离开将军庄,平时都把这份思念藏在心中,将近八年时间啊,又怎能不想念母亲呢?上官陆也出来紧紧搂抱着上官源的肩膀,两人扬起头迎着风雪看着头顶的城墙使劲挥动手臂。 “淑姐儿,是源儿、陆哥儿。”上官淑是一点都看不清,徐妈是母子连心,上官陆更是徐妈一手养大,两个孩子什么样,徐妈最是清楚不过。 上官淑招来带来的家侍,把她和徐妈用吊篮吊了下去。 “嘘声,城门之前禁止大声喧哗!”上官陆、上官源刚喊叫一会,就有两个城卫过来大声呵斥道。 “好的,好的,一定不会了。”上官陆看着两名城卫立马回应道,同时用右手紧紧捂住上官源的嘴。 “若是进城,速入队列进行盘查,若不入城,趁早离去。”两个城卫面无表情,说完端起手中长矛,紧盯着上官兄弟。 “陆哥儿、陆哥儿,源儿、源儿。” 还未待吊篮落地,已经看清楚二人模样的徐妈直接跳了下来,边跑边喊,边喊边哭! “陆儿,源儿,想死我了,呜呜、呜呜······”徐妈一把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失声痛哭道。 上官陆双目通红,抽搐着发酸的鼻子。 上官源死死抱着母亲,没脸没皮的呵呵直笑。 两名城卫在看到自吊篮走出的旗总后见礼退去,小弟缩着脖子尽量将自己略显臃肿的身子藏在上官淑身后。 时隔多年,上官淑对自己弟弟并未有任何生疏,特别是自父亲处偷听到现在两个弟弟可是富得流油,自然要敲竹杠,亲人相见的热烈场面对她是丝毫没有影响,盯着二人闷声道:“你们俩家伙,一跑就是七年多,马上都八年了,我这做姐姐的想你们想的都瘦了,作为我弟弟是不是该给姐姐一些补偿呢?小弟······” “嗷嗷!” 上官陆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上官淑的炎獒‘小弟’开始在雪地上撒泼打滚。 “嗷···” “嗷···” 黑子、将军听到小弟的叫声,顿时不甘寂寞,两眼放着凶光紧盯着小弟。 “呜呜,哼呜呜。” 小弟顿时停了逗乐,缩起脑袋扎进上官淑袍子里。 “快管管你们俩的炎獒,吓到我的小弟了。” “姐···” 面对上官淑的指责,上官陆二人这才算是明白过来,彼此对视一眼,尽是无奈。 “好了淑儿,天寒地冻的我们还是先入城进府吧。”徐妈适时出面,轻声说道。 上官淑幽怨的眼神看了看徐妈,终究还是拜服在徐妈慈祥的神情下,知会旗总后,众人通过吊篮直接上了城墙,乘坐马车一同返回司正府。 马车刚刚挺稳,上官陆背着竹筐、抱着黑子钻出车厢撒腿就跑,速度快到连府卫还没反应过来便消失不见。 “小陆子,你跑什么跑,知道你房间在哪儿吗?”上官淑示意府卫无事,笑嘻嘻的看着上官陆的背影高声喊道。 从另一辆马车下来看到这一幕的上官源有些不知所措,呆立在那儿,还是徐妈上前看着上官淑说道:“淑姐儿,你就不能晚点,陆哥儿第一次到府中,都还不熟悉呢。” “徐妈,关键是小弟那的好东西真的是太多了,没忍住啊,嘻嘻小源子,你和小陆一起的吧,你那应该也有吧。”上官淑一脸狭笑的看着上官源问道。 “淑姐,我先找陆哥去了,告辞。”上官源这才想起来,自家这姐姐就是个女魔头外加小财迷,不过貌似柏伯父家这小姐弟俩都是小财迷吧,反应过来的上官源也如同上官陆一般冲入府中。 “徐妈,别担心了,我那小弟鬼精鬼精的,上车的时候就给我打听父亲书房在哪,是否在府中,自己房间在哪,丢不了的。”上官淑抱着徐妈的胳膊,从小褡袋中拿出从上官陆那打劫来的东西,一件件展示道。 “源子,这儿,这儿。”刚刚跑进转廊的上官源便看到躲在转角的上官陆。 “陆哥,你是被淑姐姐敲了多少啊,把你吓成这样。”上官源一脸不可置信笑着问道。 “行了,走吧,我父亲,还有你父亲都在书房等我们呢。”上官陆丝毫不作回应,直接说道。 “可是我们不知道怎么走啊?” “马车上的时候,我已经从我那姐姐口中打探到了。” 上官陆带着上官源转来转去可就是找不到书房的位置,因为顾忌府内之人向上官淑通风报信,又不敢轻易询问,只能一间房一间房去找。 两人也不知是寻了多久,总算是在府内遇到一位算是熟人的陌生人,一位来自将军庄的族叔,在他的指引下这才算是找到书房。 推开房门,上官陆、上官源彻底傻眼了。 书房内,上官柏、上官梓、徐妈、上官浩、上官淑全都在,上官柏、上官梓端坐正位,右侧只有徐妈坐在上首,左侧依次是上官浩、上官淑,所有人都是一脸怪异的表情看着二人。 “孩儿上官陆见过父亲、见过叔父、见过叔母、见过哥哥、见过姐姐。” “孩儿上官源见过父亲、见过母亲、见过伯父、见过大哥、见过姐姐。” 愣神之后,上官陆、上官源屈膝叩首,拜见书房内诸位亲长。 上官柏,上官梓、徐妈看着眼前自己的儿子,侄儿,欣喜不已,算算时间,二人已经在外七年有余,如今归来已然成为武者,怎么不令人欣喜呢? “都起来吧,落座。” 上官柏发话,上官陆、上官源起身落座。 上官源就坐在自己母亲身边,至于上官淑旁边的位置是看都不看。 上官陆犹豫片刻,并未落座上前几步来到父亲身前,沉声道:“父亲,我下山回来之时,师父给你有封书信。” “当啷!” 本欲从褡袋中将师父的书信掏出,却因为翻找将褡袋内的一块炎血晶给漏了出来掉在地上。 炎血晶落地,书房内瞬间便热闹起来,蹲在上官淑身边的小弟近水楼台先得月,瞬间便将炎血晶咬住,黑子与将军因为留在门口,距离尚远,看到小弟叼起炎血晶,双双吼叫起来,小弟吓得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却又叼着炎血晶不愿松口,转过头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上官淑寻求帮助。 “哈哈、哈哈···”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上官淑被羞得满脸通红,眼神死盯着始作俑者的上官陆,全是警告。 “黑子” “将军” 随着上官陆、上官源的喊叫,黑子和将军这才满是不甘的蹲在原地不再吼叫。 上官柏接过上官陆手中的书信,拆开一看信上只有六个字:“柏兄:坚冰在融”。 上官柏看完控制着内心的激动,面目上不敢有丝毫的流露,但还是被颤抖的双手出卖,上官梓以为是怎么了,转头一看,才明白自己兄长为何激动如此,伸手压了压上官柏的手臂。 片刻之后,上官柏抬头,看着上官陆,上官陆也看着自己的父亲,二人目光相集,彷如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彼此点点头,那块竖在父子之间的冰坨子已悄然开始融化。 上官陆、上官源开始讲述两人这些年的经历,事无巨细一一道来,有上官源在,所有的经历被他讲的是绘声绘色、精彩纷呈,只有上官淑心不在焉,一直惦记着钱家那批财物和宝贝。 这精彩的经历中,唯有有关慎氏的那部分,特别是慎氏宝地一事,不管是上官源还是上官陆皆一字未说。 “淑儿,你别惦记了,钱家那批财物已经被将军庄花销了。”上官柏看着自家女儿那副模样,一言道破。 “姐姐,我和源子给你还有父亲、叔父都准备了大礼。”上官陆说着就从两人竹筐掏出各色木匣子,一一递交给众人。 将准备好的炎血晶十颗给力上官淑,还有一沓交子,百两票二十张。 将装有一株人灵草的匣子给了上官柏。 上官梓是托慎洪精心打造的一柄刀。 徐妈是两滴寂乳。 上官浩同样也是慎洪精心打造的一柄短刀。 “小陆啊,这他们都是刀啊、宝物什么的,怎么就我只有交子啊,我也想要宝物啊。”上官淑看了一圈,确定自己小弟不再淘东西出来了,不满的问道。 “姐姐,还有还有,不过已经给父亲了,等你开武的时候给你的。”上官陆看着自家姐姐,难得的放开心怀,有些猥琐的笑了起来。 上官淑看到上官陆那笑容,就气不打一处来。 “淑儿,陆儿确实还送的有,就在我这儿,看我家淑儿是迫不及待要开武了啊,是不是。”上官柏难得的开着玩笑,还扬了扬手里的木匣子。 “父亲,连你也打趣女儿吗?”上官淑闹了个大红脸,恭恭敬敬的坐在那,连一群人离开书房,前往练武场都尚未发现,还是徐妈拉着她跟着过去的。 “陆儿、源儿,你二人现在已经是武者了,劲力蕴养周身窍穴有几个了,经络打通几条?”上官柏问及二人的武者修习,也是和他人一样期待。 “父亲,我蕴养窍穴现有三十,经络打通两条。” “伯父,我就差点,经络打通一条,窍穴蕴养十八。” 听到上官陆与上官源的回答,不管是上官柏还是上官梓内心都甚为震惊,乃至惊喜。上官浩对于两位弟弟的成就更是佩服不已。 “父亲,还是我这当哥哥的先和两位弟弟切磋一番吧,多年不见,不知两位弟弟意下如何啊。”上官浩是跃跃欲试啊,上官浩已经成为武者将近两年的时间了,学院同窗都在积蓄劲力,他自己千方百计遮掩不敢显露出来,好不容易遇到,怎能不比试一番,正好也知道双方的差距在哪。 “大哥,手下留情啊。” “嘭!” 上官陆嘴里客气,手上一点都不闲着,架拳就是冲势袭身而上,拳出刹那间冲势变换撩势已经打在上官浩的腰间。 上官浩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腰间还有后背钻心的疼痛,未及思索,撑势拦住上官陆之后急切转身,才发现上官源就在自己身后,还在那晃动两个拳头耀武扬威的。 上官浩神色一紧,知晓两位弟弟尽管成就武者时日尚短,可实力却不容小觑,收起轻视之心专心应战。 冲拳出,弓步侧身躲过上官源的拳势,右拳冲势瞬间转成切势拨开上官陆的拳势,走步、扭身,左拳瞬间成摆势直冲上官陆侧腰。 上官陆展势被挡,屈膝、蓄力,后跟轻点身体骤然上弹,旧劲未消新劲生出,虚步向前,腰、肩、腕瞬间接连齐动,冲势出,自下而上斜插击打在上官浩左臂,得手瞬间,提腿、转身,右拳自腰间旋转而出,没等上官浩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再次击打在肚子上。 随着左臂、腹部受到重击,上官浩下意识撤步防守。 就在上官浩撤步防守抬脚之时,上官陆微蹲抖身,腰间新劲生出,腰、肩、腕再次接连齐动,左拳自上而下、右拳自下而上,再次交错形成展势,右腿向前虚点,周身借力下滑双拳劲力更增,一左一右击打在上官浩撤步的双腿上。 得手瞬间,右腿落地,左腿顺势而动转身,双拳顺力收回置于胸前做以防守。? 第十七章 达者师先者贤 第十七章:达者师先者贤 两势。 交手不过区区两势,上官浩已经多处受创,特别是双腿酸麻、疼痛令他难以如往常般站立。 嗖! 就在这时,上官源冲拳已然近身。 上官浩强忍着腿部的不适,右脚后撤轻点,身体呈弓形,双臂出抱势,将来拳扣在两掌之间,借势后撤以守代攻。 咚! 左腿后撤抬起尚未落下,掌中紧扣的双掌瞬间转动,两指关节登时敲打在双腕关节处,上官源攻势诡异,上官陆步步紧逼,上官浩不得不强忍着自手腕传来的酸痛,用尽全力死死扣住上官源双掌继续后撤希望能够先重创上官源。 嘭! 事与愿违,就在他咬牙坚持后撤之际,上官源扭动身体给予一击,上官陆借上官源转身腾出空间,右拳呈炮势重重击打在上官浩右胸。 上官源借机脱离后撤,与上官陆一左一右隐隐再度形成攻击态势。 上官浩右臂垂落,已无再战之力。 上官浩看着毫发无伤的两个弟弟,满脸苦涩,做哥哥的竟然被两个弟弟联手打败,不,一个势出无常变化莫测、一个劲力凶猛怪势迭出,就算是与他们单独对战也打不过啊。 “父亲、束缚,浩儿败了。”上官浩此话说出,满脸的不甘却又充满欣喜。 “大哥,多有得罪。” “大哥,我感悟的可是风行,飘忽无踪。” 上官陆、上官源收身上前给上官浩赔礼,言毕,三人都静静的看着上官柏、上官梓。 上官柏、上官梓依旧没能从方才的交手中缓过神来,震惊之色完全挂在脸上,上官陆、上官源给他们带来太大的震撼了,毕竟上官浩成就武者有几年了。 “浩儿啊,当初就不该让你随我来擎央城。” “陆儿、源儿,看来你们跟随刘教习游历,收获颇丰啊!” 良久之后,上官柏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沉声感慨道。 “父亲言重了,陪在父亲身边乃是浩儿的选择,此番陆弟、源弟有此成就,浩儿一样感到高兴。”上官浩看向父亲上官柏缓声说道。 上官陆期待、激动的目光随着上官柏的感慨迅速消失,一切的憧憬与期待也随着他缓缓垂下的头颅而消失不见,父亲还是那个父亲,曾经是、今天是,想必以后也会是,那个已经开始融化的坚冰瞬间冷冻,更甚往昔。 练武场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凝重,上官柏也意识到什么,看着上官陆欲言又止,却终究是什么话也没有说,上官梓虽心里明了,却不知该如何劝说。 上官源似是没有什么感觉,依旧冲自己父亲邀功般挤眉弄眼,只是等待他的可不是夸奖,而是两个脆生生的响梨:“武者比斗除生死搏杀,讲的是光明正大,行的是端端正正,眼睛要看的清善恶、胸怀装得下天下,哪是你这般鸡鸣狗盗的行径。” “父亲,这是我和陆哥的习惯啊,陆哥是正面强攻,我在侧面照应,毕竟我是风行啊来去自如,懂不。”上官梓听到上官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摇摇头无奈至极。 “行啊,源子嘴皮子挺溜的,欺负我哥哥,是不是应该给我这姐姐有点交代啊。”上官淑正愁没借口敲竹杠呢,听到上官源的歪理邪说,总算是找到了门路。 “淑姐姐,别对我啊,我的东西可都在陆哥那儿啊,师父说我不稳妥,不让我带的。”对上官淑的畏惧,是源自骨子里、灵魂深处,纵然已经成为武者也无法改变,听到上官淑准备讹诈自己,毫不犹豫就把自己陆哥给卖了出去。 “真的吗?小源子,你可是知道说谎话的代价的呦。”上官淑还欲上前揪上官源的耳朵,就听到旁边父亲的呵斥声,“淑儿,成何体统,平时打闹无虞,这是在练武场。”上官淑也不再闹了,乖巧地站到徐妈身边。 上官柏看着垂首不语的上官陆,挣扎犹豫也只是一瞬,随着府卫拿来两把木刀后一切如常。 木刀在手,不管是上官陆还是上官源,气势顿然一变。 霸刀,重气势,有我无敌、睥睨天下的气势。 察觉到二人的变化,练武场内所有人屏息凝神沉默不语,双眼紧盯着前方,唯恐有所遗漏。 上官陆、上官源二人彼此切磋不知道多少次,一个势出无华术却变幻无常,一个天马行空势出若风难觅其踪,百势过后,依旧难舍难分伯仲。 三百势后,受劲力影响,上官源衣衫上的痕迹明显开始增多,尽管竭力避免却还是被上官陆一刀拍在后背,受此一创,上官源战力开始受到影响,不仅体力不支势、术变化出现迟滞。 “咔嚓!” 双刀齐齐折断。 上官陆、上官源不顾家人的诧异,立刻径自盘膝入定,约半个时辰之后方才睁眼。 上官浩在旁观战,越看越心惊,这才明白为何方才自己与他二人比斗连两势都走不了,不是自己不强,是自己这两个弟弟太变态了,求教之心愈加迫切。 上官陆、上官源刚睁开眼,上官浩就跑过来,也不顾两人满身臭汗,搂着两个弟弟让他们教自己,上官陆、上官源都很是为难彼此看向对方:“自己两人都是弟弟,怎么能去教哥哥呢?” “陆儿、源儿无妨,达者为师、先者为贤乃是我开元夏族的传统”。这时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上官柏朗声说道。 上官浩听到父亲的话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上官陆、上官源欲去演武场一边,却被徐妈叫住两人,“时间也早了,晚食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让陆儿、源儿洗漱一下,准备晚食吧。” “浩儿,陆儿、源儿已经回来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有的是时间,先用晚食吧,陆儿、源儿路途劳累,也早点休息,明日之后你们兄弟几个再好好聊聊。”上官柏、上官梓就先到食厅吃茶,等着几人收拾完毕过来一起用晚食。 上官陆、上官源梳洗完毕,在府中佣人的引导下到了食厅,食不言寝不语自是无话。只是上官陆、上官源的吃相实在是难以恭维,狼吞虎咽一点吃相都没有,其他几人看的是瞠目结舌,幸好徐妈心疼孩子,早就安排佣人多做了些,这才不至于让其他众人饿了肚子。 之后的一段时日,兄弟三人整日都泡在府内演武场,对其他的事情尽皆抛置于脑后,不管不问,一心向武。 面对自家大哥的虚心请教,上官源是乐在其中。 “大哥,势、术就是身体的一种自然反应,霸刀有:冲、摆、切、撩、架、抱、撑、展八势,势成动,术控变。”上官陆说着说着就演示起来。 上官陆做的很慢右脚半步迈出,脚尖点地,右腿虚曲,脚出之时右手握拳曲肘自肚脐缓缓向上,身子左倾左手成拳,置于腰间,右手抬至脖间,腹腔轰鸣作响瞬间左腿开始蹬直扭动腰身,双拳齐动,右拳顺力以肘向右上打上去,左臂带动胳膊,直冲身前,中途手腕翻动控制拳心,左拳出至一半,右腿回撤,双腿微曲,借着左腿再收左拳顺力左上打出右侧上身右腿踩地出右上,吐出胸中浊气猛吸一口气腹腔轰鸣再起,腿、腰、肩、腕瞬间连贯成一体,劲力层层相叠,右拳拳面微斜自下打上撩势出。 上官陆打的很慢,一遍遍打出,上官浩也跟着练起来,只是怎么练都感到不对劲,身体很是不协调,始终不能做到如上官陆那般顺畅连贯圆润自然。 “大哥,势、术都是根据自己的身体习惯打出,身有高低、臂有长短、脚有宽窄、力有大小,腿、腰、肩、腕分而不分宛如一体,这就需要多练长期摸索了。”上官陆轻声提醒道。 “小陆,练习可有具体方法吗?” “大哥,你确定要那样去练习吗?”上官陆还没说呢,上官源就一脸阴笑先说了。 “我确定了”上官浩一脸坚定。 是日,用过晚食,移座正厅,府内众人如数落座,无一缺席。 “陆儿、源儿,现在季冬到了下旬,马上就是孟春了,祭礼之后,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吗?”上官柏看了看上官梓,示意让他开口询问。 上官陆、上官源听到以后也陷入沉思,上官源下意识就看着上官陆等着上官陆的答案,毕竟在回擎央城的路上,二人已经商定过了。 上官梓看着自己的儿子也是摇头不已,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没有一点主见,只知道跟在陆儿身后,只是这场合也不适合训斥,不断摇头轻声叹息。 上官陆的眼神中浮现一抹痛苦,转瞬即逝,抬头看向自己父亲轻声说道:“父亲,我打算到国学学习几年,武予力,文予思,这几年都是在习武,现在需要学习国学弥补自己的不足。”说完转眼看看上官源“源子,你呢,你是和我一起,还是另做打算呢?” 上官源一听到上官陆说的是去国学,而不是在府内请先生,顿时就感到头大,上官源最讨厌的就是看书,识字。但现在陆哥来真格的了,自己又何去何从呢?想起下山之前师父找自己谈过的话,上官源更是为难,想让武者之路更广更宽学文不可或缺,而且此事与陆哥也早有商议,眼下看来是不去不行啊,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撑得住啊关键,上官源的脸色难免有些难看。 “陆哥,事已至此,我是不得不去,可是我怕自己撑不住啊,你也知道的啊,到时候还要你帮帮我啊。”上官源是苦笑不已,却又不得不应承,虽是不喜学文,但若想在武者一路走的更远,上官源也不得不选择跟着上官陆进入国学求学。 “放心吧源子,咱一日不行就十日,十日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三年,毕竟我们比那些同龄人多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够你消耗的了。”上官陆笑着说道。 “傻小子,国学院哪都是读书的,有很多学目可选,仲春国学开院之后,学子可自行选择所习学目,只是你们两个是打算到青州国学院还是到药郡国学府,国学院你们倒是可以直接入学,但国学府就需要你们自己考校,有三学可选,难道刘教习就没有详细说过吗?”上官柏听着两个小子所说,就知道他们对于国学是一无所知。 “哪有啊,师父只是交代我二人,下山之后找机会到国学求学,其他是什么都没有说,这师父也太糊弄自己徒弟了。”上官源说起来就是满腹的唠怨。 上官柏这才向二人详细解释国学的情况,以及如何求学、如何结业,学业选择等等等等。 国学,神雀王朝最高学府,分为一城之国学所、一州之国学院、一郡之国学府,最高便是位于京城的国子监,国学内有文学、武学、全学之分,各学皆有很多学目进行选择,文、艺、辨、武、行、韬、思、思等。 国学考校,需文武兼备,且对考生年龄也有限制,上官陆还好,上官源就有些危险,毕竟六书对他而言都还尚未彻底学完呢。 既然一切都已确定,上官柏便四处求人,准备给家里两个孩子找寻个好教习,只是临近祭礼,再加上国学院的博士、教习本就课业繁重,想找个好的教习更是难上加难,几番告求,总算是求来一位。 通过田教习之口,上官陆二人这才算是对国学有了一个彻底的认知,更认识到国学在王朝乃至夏族中无与伦比的崇高地位,各郡国学府学子可参加王朝较校,胜者不仅可直接入国子监更可等敕勋位。 凡事总有两面性,国学府影响巨大,想要考入其中自是艰难无比,针对上官陆、上官源的特殊情况,田教习完全将精力转移到文学上,《千字文》、《弟子训》、《族记》、《亭述》、《千问》、《六韬》几书在他的强制要求下,就算是上官源也颇为熟捻,做个文章也算可堪入目。 上官陆立志全学自是比上官源醉心武学要来得更辛苦一些,因此客串教习的重任自落在上官源的肩上。 上官源对此是乐此不疲,天天面对田教习的高压教学,能够到练武场客串教习,过把瘾、透口气,再畅意不过,把当时在山上刘延教他们的那一套用在自家大哥的身上,上官浩这时才明白上官源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自己是否按他们说的练习了。切菜、做饭、滚球各种荒唐的事情,每日各势练上千变,不断重复,不断尝试。 眼看马上就是祭礼了,这是开元夏族最盛重的节日,在这一日,朝堂百官休沐,所有族人回归族地。族人在大族老带领下祭祀先贤先祖,缅怀逝世亲人。 算着日子,距离祭礼不过两旬时日,众人须在府衙封印之后返回将军庄,府里的男人不是在务公,就是在习武,准备祭祀的三畜、物品,只有徐妈和上官淑忙活。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祭礼了,各府衙司都已经提前封印,一家人冒着风雪,骑马乘车,带着采买的物品提前赶回将军庄。 在外的上官族人陆续都返回族地,今年的祭礼让上官族大族老弄的隆重非凡,将军庄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将军庄更是热闹了,上官族寄予厚望的晚辈未及开武都已经是武者了,眼看上官家族大兴有望,上官族内各族老更是喜的老脸开花。 上官陆陪着家人高高兴兴过祭礼的同时,还在和上官源准备着孟春下旬国学府的入府考校。 祭礼刚过,上官柏身为族主,抓紧处理完族中一应事务,就带着一家子向大族老请辞,上官陆、上官源准备考校国学府是万万不可出现差错,一旦错过,就是三年之后,况且国学府所在药郡首府浮屠城位于北方医州与丹州交界,距擎央城足足有七百余里,需早做准备。 第十八章 美人影英雄梦 第十八章:美人影英雄梦 时间,转瞬即逝。 对于上官陆与上官源的离去,徐妈虽万分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默默打点好包囊准备好一应所需物品。 告别之后,随着马蹄声响起,徐妈的泪水犹如决堤洪水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上官淑对于这二人的离去并不关心,一门心思全放在被留在家中的黑子与将军身上。 走出擎央城,上官源立刻拍打马腹快跑起来,看着城外景色高喊道:“陆哥啊,终于是出来了,还是外边的空气好,你看这风多舒爽啊,关键还是自由,自由啊!” 上官陆也是心绪难平,千古话别离、皆言离别苦,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个中滋味,走出擎央城,上官陆也是五味陈杂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既无牵绊,便唯武道耳!” 将那份遗憾深深藏于心底,想着心中追求的大武者之梦,顿时豪情万丈,猛夹马腹策马狂奔,两人是一路嬉笑、玩闹直奔药郡国学府所在浮屠城。 浮屠城,药郡首府。 坐落于药郡中心偏北,处于药郡医州、丹州、青州三州交界五农渡口北六百多里,城郭横跨人河连接东西两岸绵延三十里,乃是药郡一郡精华所在,更是药郡第一座城池,历史悠久底蕴深厚。 上官陆、上官源快马疾驰走了三日,到达三州交界:人河五农渡口。 五农渡口处于三州交界,是三州货物交易运输、人员流动必经之地,渡口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河面更是船来舟往千帆竟发,依托渡口所生的车马店、酒馆、酒肆、钱行等各色生意场所繁盛无比,初见识如此繁华的地方,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傻眼,颇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味道。 距国学府考校时日不远,二人不敢多做停留,只能是走马观花稍做领略,匆匆忙忙寻了客船,走水路前往浮屠城。 宽广的人河河面,客船、商船川流如织,船尾荡起的浪花彼此重叠巍巍壮观,让蹲在船首的上官两兄弟是应接不暇。 “陆哥,你说人河和咱见过的地河不太一样啊,怎么河会是青色的啊。”上官源盯着河水良久后趴在上官陆耳边轻声问道。 “这位小哥儿,人河发源自荒郡高山,雪水因流经整个荒郡才到达我药郡,所以河内水草比我神雀王朝境内其他几条河流丰盛,自是青色。”上官陆还没有答话,同坐在旁一身素锦衣打扮的面目俊秀青年缓声回道。 “青州上官源见过仁兄,看仁兄所学渊博啊,不知仁兄此去何方啊。”上官源起身见礼。 “见过仁兄,小可青州阴城胡峰,见过上官兄弟。”俊秀青年轻咳几声,红着脸颊沉声说道。 “胡兄所见,甚是宽广,小弟愚钝不喜读书,还望赐教啊。”上官源打蛇随棍上,立马请教道。 “源兄客气了” 上官源、胡峰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在船尾上聊开了,从言谈中才得知胡峰也是到国学府参加入府考校,只是胡峰参加的是文学考校,不过与上官兄弟不同的是阴城胡家庄爵位承袭早就过了九代,没有爵位,胡峰是从国学所、国学院一路考校上来的,只要此次国学府考校通过,就可入府就学,在船上见到同行之人也是到国学府做入府考校的甚是热情。 听到胡峰诉说,上官陆、上官源这才明白爵位的重要性,特别是上官陆,此前一直对父亲过于看重家中奉国将军爵位多有微词,现在看来,真的是有些肤浅了。 结伴而行,且河道行船本就寂寞,上官陆、上官源二人除却习惯性修习之外,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和胡峰凑在一起,或高谈阔论、或侃侃而谈,天文地理、朝堂山野皆有涉略,不过多是胡峰在说,上官陆二人在听,熟络之后,三人干脆结拜成兄弟,胡峰年岁长二人三岁成为当之无愧的大哥。 将近半月,船至浮屠。 百闻不如一见,同样也是初次到浮屠城的胡峰由衷感慨道:“二弟、三弟,浮屠城不愧是我药郡首府啊,这般雄伟,令人惊叹啊。” 相较于胡峰的感慨,上官陆、上官源惊的是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这座盘踞于人河之上的雄城。 南城墙横跨整个人河河面,感觉就像是将百余丈的人河拦腰斩断,顺着城墙向东、西两岸看去,整个南城墙感觉一眼看不到边际。 河面城墙下有五个巨大的铁栅闸,所有船只进出皆需通过卫亭城卫盘查,因此所有进城船只全都拥堵在东侧河面上。 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船只,上官陆轻声感慨道:“大哥,如此缓慢,也不知轮到我们?” “陆弟稍安,这是应有之事,以我看来我们恐怕要等到明日啊。”胡峰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还有闲情逸致欣赏两岸的景色。 知道短时间内不会轮到他们,上官源拉着胡峰不知去了何处,他一个人呆在船舱内实在憋闷,就缓步在船上走动着。 也许是命中注定,也或许是命运使然,终究还是遇到了。 依靠船舷希望通过川流之江水疏解心中烦闷的上官陆被一艘自下游驶来的船只打断,正欲离去,却又被船尾那道白色身影所吸引,单手扶舷眺望西岸,娴静与知性中带有一丝俏皮和可爱。 不过就是一闪而过,仅仅只是一眼,上官陆心神感到莫名的悸动,而且这种感觉让他为之沉醉不可自拔,就连上官陆也无法具体形容这种感觉,唯有将那抹白色身影牢牢记在脑海。 就在这时,胡峰突然出现在上官陆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何物看的如此痴迷啊。” “啊,大哥,可是有事吗?”上官陆随口问道,只是此时的上官陆哪能看到自己的模样,两眼无神满脸羞红,妥妥一副思春相。 “双颊有红,以为兄看来,不是擦粉就是怀春,哈哈。不过,千万不要告诉大哥,你这般窘样不会是因为方才艘船尾上的那个姑娘吧。”胡峰本是玩笑,但说到后边,语气却有些凝重。 “大哥,何出此言呢?”上官陆也察觉到胡峰语气中的凝重,多日来的相处,上官陆也知道胡峰虽是健谈,但为人处事很讲分寸,可能也是因为家族没有袭爵,万事谨慎为先所致。 “你还真的是······我该如何说呢,若你还信得过大哥,希望你忘却方才所见的一切,那般人家的女子,就算二弟上官族乃是当朝奉国将军承爵家族,也是万万不可攀及的。” 胡峰两眼紧盯着上官陆,说着然后用手指着前方河道中的铁栅闸,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二弟,你可知为何,浮屠城位于人河之上的南北两个城门都是五道铁栅闸,且上下各有两道,我们拥挤成这样,中间的那道铁栅闸却始终不开吗?” “难道不是因为战事需要吗,擎央城的四方城门,中门始终不开只有大军开拔出征或是重大事情才会开启。”上官陆很是疑惑胡峰为何会如此相问。 “陆兄,此言差矣,各城所建之时,确是为军事所用,但神雀王朝内部各郡州,已经多年无战事,那些规则早就已经不再适用了,现在各个城池中门是只有王爵之族才可通过,现在你可知为何了吧。”胡峰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声音也越发低沉,说着扭过头看向城门便不再言语。 上官陆听完是满脸的苦涩,王爵之家啊,确实不是自己这小小奉国将军可攀附的,两者是天差地别啊,夏族爵位是王、公、侯、伯,王爵可是一品,奉国将军不过是伯爵区区四品,想着想着就有点失神没精打采的,只是脑海里那抹影子,挥之不去无法抹除。 “二弟,你又何必如此苦恼呢,大男儿生于世间,有何惧之,你我皆是未及开武,前程大好。”看到上官陆有些颓废之色,胡峰挥动双手,一番话说的是激情澎湃。 “多谢大哥,王爵又如何,我上官陆总有一天会成为屹立于开元大陆的大武者,令万人敬仰。”但哪有少女不思春、哪有少年不钟情呢!胡峰的激情同样使得上官陆深受感染,一时间豪情万丈,因为身份差异而被熄灭的心火又逐渐熊熊燃烧起来。 “小屁孩不知天高地厚,万人敬仰的大武者,是那般容易吗?武者若是嘴上说说就可以,那还修个屁啊,武者早就烂大街了。”上官陆、胡峰是豪言壮语,一旁不知什么时间过来的汉子听不下去冷嘲热讽道。 “我陆哥乃是天纵奇才,只是未及开武,尚未修习而已,一旦开武必成武者,你这凡夫俗子知道什么。”汉子的嘲讽正巧被找寻上官陆二人的上官源听到,立刻气势汹汹的喊叫起来,只是尽管心中不忿,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并没有吐露出已经成为武者的事实。 “哼,小屁孩,不知道武者修习的艰辛,还天纵奇才。我呸,难道现在我夏族小子都是如你们这般就知道胡言乱语的嘴炮吗?我边郡汉子多年守护,换来的就是你们这样只知狂妄吹嘘的废物。”认为上官源在吹嘘的汉子更是嗤之以鼻,对三人完全就是不屑、憎恶。 “别看不起人,是你自己想做井底之蛙,别看其他任何什么人都是,要知道这世间还有鸿鹄在翱翔,雄鹰在展翅,倘若按你所说,若我陆哥成就武者又该如何。”上官源两手背后强忍着内心的狂喜继续朗声道。 自家陆哥已经成为武者,上官源非常清楚,只是为了避免在外生出事端,师父特意从慎氏慎估那求来隐行药,用以隐藏行的气息,此时不管是上官陆还是他,除非比斗动用内劲在他人看来完全就是长得略显壮实的孩子,眼前汉子趾高气昂不屑一顾的神情让上官源大为恼火,因此借机给对方挖坑。 “某家荒郡、五羊州游魂姜愧,你们如此大言不惭,还妄言我乃井底之蛙,既然你们这般自信,觉得成为武者轻而易举,若囊中之物,不妨赌一把如何。”汉子扭头看着上官陆三人眼神满是蔑视,特别是面对上官源面目上似乎满是愤怒,只是眼角那丝狡黠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胡峰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开元大陆开武之后开始积蓄劲力,最耀眼的记载是三千年前的先贤吴达,两年武者、三十年先天、五十年年宗师,一年成为武者,这摆明就是耍人嘛。 胡峰慌乱不已,上官陆、上官源却是面色慌张,内心窃喜,上官源死死握紧后背的双手,牙根咬的死死的避免自己出现疏漏。 上官陆拦住上官源和胡峰“峰兄,稍安勿躁。”又给上官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配合自己。 “这位仁兄,我等胡言乱语也好,高谈阔论也罢,与你何干呢?”上官陆面有不虞,却装作强硬的说道,看着取笑自己的人,心里却开了花。 “一群小儿,无需他言,怎么不敢赌吗?”姜愧感到上官陆是在强撑,以为不愿回应他的赌约,说话更是不客气。 “姜愧是吗?你既想赌,小可陪你便是了,那就以开武之后一年的时间为限,赌我是否可成为武者,赌约便是输者成为对方追随者,终生追随,可否?”上官陆不假思索的回道。 “我姜愧,开武五年成为武者,现年四十,为一流武者,今日应诺成赌。”姜愧满脸的骄傲,不过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上官陆听到也很是诧异,五年武者十五年一流武者,资质也很是不俗啊,一想到再过几年,自己即将捡到这个宝贝,更是兴奋。 “就依你之言,药郡青州上官陆,现年15,今日与你应诺相赌,开武礼过一年,成为武者,输者成为对方追随者,终生追随。” 看着姜愧,上官陆暗自窃喜,毕竟眼前此人百分百就是自己的奴仆啊,而且现年四十岁就已经是一名一流武者,想必资质应该不错,今后的成就亦是不低啊。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倘若尔等毁诺,我也无可奈何。”姜愧显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担心对方毁约,厉声问道。 “无言语相激,我等虽说年幼,却也不是无信之人,六年之后药郡国学府府门相见,应诺。”生怕自己露出破绽的上官陆转身拉着三人就欲返回船舱。 “黄口小儿口说无凭,姜某信不过你们,武者君斗!”姜愧朗声说道,说完便用短刀对自己左手手掌扎了下去。 所谓武者君斗:“武者君斗,掌心盟血,心血相连,生死无悔。”乃是开元武者比斗盟约最常用的方式,却被所有武者所遵守,从无违背一说。 上官陆看到姜愧已经在左掌心扎出血,毫不犹豫用匕首扎向左掌,然后快走几步到姜愧近前,双掌相合,直到鲜血从缝隙中流出来后才松开。 “武者君斗,合掌盟约,终生无悔。六年后,药郡国学府府门相见。”姜愧在三人身后喊道。 对于这场风波,胡峰始终心存担忧,对于什么时间能够入城已经显得无关紧要,抽空就给上官陆讲述一些开元大陆先贤的奇闻趣事,希望上官陆能够设法解除赌约。 尽管知晓胡峰乃是好意,可自己已经成为武者的秘密又绝对不能泄露,只能硬着头皮不厌其烦的听着。 七日后,客船通过城卫盘查顺利进入浮屠城,上官陆也终于松了口气。 “二弟,我代家父前去拜访几位叔伯,就先告辞了,考校之日国学府再见。”考校之日没有几天了,路上耽搁时日太多,胡峰只能与上官陆、上官源惜别。 “大哥,你我一见如故,此番短别,不日便会相见,何必这副姿态呢。”上官陆见到胡峰有些伤感,劝慰几句。 “二弟之豁达令大哥佩服,是我女儿态了。见谅,考校之日相见,告辞。”胡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拳行礼潇洒离开。 “陆哥,咱接下来去哪啊?三天之后就是考校之日了。”看着繁花似锦的街道,上官源有些迷茫的问道。 “源子,咱也走走、看看,见识一下浮屠城。”上官陆另有所指的回道。 “陆哥,既然是逛浮屠城,那是不是应该先找个住的地方啊,身上七零八落这么多包裹,真的是逛不动啊。”上官源扭动着身子可怜兮兮的说道。 “还是背着吧,看着多,都没多重,在船上你又不是没有听大哥说,客栈一个房间多贵,能省就省吧,走!”话没说完,上官陆扛起包裹迫不及待的向前走去。 大包小包扛在身上,两人就这样在浮屠城内闲逛起来,只是越逛上官源越觉得不对劲,感觉自家陆哥完全就不像是在逛街啊,更像是在找人,就这样一直逛到天色昏暗,便在国学府左近的一个客栈落脚,两人除却温习典籍、日常修习外,其他时间完全就是在游览浮屠东西二城。 第十九章 国学考校 第十九章:国学考校 是日,风和日丽微风和煦,春日的阳光让人感到温暖。 浮屠城,国学府。 来自药郡各州出色儿郎齐聚于此,皆是为了参加国学府入府考校,人山人海却并不显得喧闹,反而寂静的有些可怕,因此学正、掌撰检查文书不断传出的呵斥声成为此间唯一的声音。 上官陆、上官源持有青州学政开具的奉国将军爵位族自文书,得以先行进入,只是到达指定广场后,二人才发现,这奉国将军的爵位真的是无足轻重,那就是垫底的垫底,其他人对他们这两个侯爵的族子完全是不屑一顾,因为人家不是王爵、公爵族子便是国士或者柱国氏子,毕竟,侯、伯两等爵位,一般只会去国学院而不会来这国学府,为何?自讨没趣,也就是上官陆因为想远离父亲,这才会到国学府来。 “陆哥,以前我还觉得咱祖上搏了个奉国将军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我怎么觉得就像马路边的石头啊。”溜达了一圈后,上官源看向上官陆有些苦涩的嘀咕道。 “是啊,师父以前总说,不经历练不知人心险恶、不入京邑不知官有多大,现在总算是见识了。”上官陆若有所思的说道。 “陆哥,我有点想师父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被那老变态耍的团团转啊,”说着说着上官源“噗嗤”就笑了出来。 “考校重地,禁止喧哗。”站立在侧的卫兵听到上官源的笑声,立即就是一个警告。 ······ 整个考校入府检查一直持续到末时,所有参加考校的学子按照全、文、武三学在学正的引领下依次进入考场。 全学考场。 上官陆进入考场后,开始仔细打量起来,四周隶属于国学府兵士手持长矛神情肃穆,前方校台上有十余人,有老者也有壮汉,皆身穿国学服,应当是国学府官员,一个个表情严肃端详着下方考生。 “肃静!” 随着校台上唯一一位壮汉的警示,场内顿时安静下来。 站于中间位置的老者缓步上前,朗声道:“各位学子,吾乃药郡国学府监丞张彦,为此次全学考校主考官,全学乃是我药郡国学府大才之地,入府之后可任选所学,但全学考校也是最难的,望诸位学子获得通过,也期望你们可以成为我药郡国学府的学童。” 监丞张彦身材并不高大,从校台其他几人看来甚至显得有些矮小,但却非常结实匀称,说起话来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上官陆对国学府是两眼一抹黑,但听过周边学子的窃窃私语,上官陆这才知道着小矮个张彦竟然是国学府最出名的监丞,铁面无私光明磊落,勋爵子弟也好游魂子嗣也罢,一概同等视之,其自身更是文武兼修,不仅一手丹青千金难求,自身武者修为已至先天,在国学府近百年时间,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就算是再炸毛的勋爵子弟遇到他铁面张也只有顺服的份儿,且国学府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入府考校监丞既是以后求学的监丞,四周勋爵子弟是一片哀嚎。 全学考校分文校、武校,申时至亥时是文校时间。 上官陆依照安排找到写有他籍地、名字的条案前坐下,遵照学正要求检查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笔墨纸砚可有问题。” 张彦肃声询问,待环视整个考场并无问题后这才又用那冷的透骨的声音继续说道:“打开条案右上角的绢布,绢布所写乃是各位学子的题目,妄想借阅他人,彼此各不相同,亥时一到即刻交出考卷,延误者九年不得再考,镌抄者终生不得再考。” 上官陆依言打开自己条案上的绢布:“文武之道,效法天地,其极无穷,人生而百年,学文求武,何也?” 看到这个题目,上官陆有些发呆,不由佩服田教习的神通,因为这个题目,田教习曾多次辅导于他,也是田教习认为全学文校中最有可能出现的题目之一。 上官陆如此,上官源亦是如此,所得题目同样被田教习猜中。 如此,上官陆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提笔落字奋笔疾书,只是这文之一道毕竟不甚精通,虽说通读典籍但就是这书写有些差强人意。 亥时未至,上官陆便已经答完,见场内并答完放笔之人就算是趴在条案上歇息也没有上交答卷,虽不知是何缘故,却也不愿冒失,径自入定内视自身趁机修习。 上官陆成为武者一年有余,五脏之内的五行之力越发浓郁,内劲更显浑厚,流者修习本该是以内劲蕴养周身窍穴、经络,上官陆却是倚仗斗门功法的特殊性,以脏腑五行之力蕴养,尽管更为艰难但效果甚佳。 就在上官陆修习之时,正在巡查的张彦顿时便将目光转了过来表情为之一凝,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 “徐大人,人地字庚号学子文书可否让我查看一下。” 徐典籍对于张监丞的要求很是为难,毕竟学府学子考校乃是大事,特别是学子信息更是重中之重,怎会轻易透露:“张监丞,这学子文书只有批阅之后方可查看,大人您看?” “徐大人无须担忧,只是方才我见此学子书写是龙飞凤舞,就想看看是哪位勋爵后人,参加我府考校,连书写都未成样,实在太不像话。”都说实在人撒谎防不胜防,何况是一向正派的张典丞。 徐典籍不疑有他,何况就算是张监丞知晓学子身份也无关紧要,找到上官陆文书,递交给张彦,沉声说道:“张监丞,学子文书只可在此房间内查阅,不可带出。” “放心徐大人,还担心我做什么手脚吗?不说三学彼此阅卷,我张彦也不屑如此。”张彦肃声回道。 张彦确有私心,他只想尽快知晓方才感知到行力波动的学子究竟是何人。 “上官陆,未开武。药郡、青州、内马城将军庄奉国将军上官垚第八代孙,奉国将军上官柏青州都指司司正次子,幼年外出游历,今归,启蒙教习乃前边军营教习刘延······” 看过青州学政给出的文书,张彦神色剧变却又很快恢复过来,所幸徐典籍一直忙碌并未在意,正欲迈步而走的张彦感到不妥,转身将文书放回书案快步离去。 “张大人这是······”徐典籍望着张彦远去的身影疑惑道。 此刻的张彦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脑海里完全是方才文书上的那三个字:“为开武”,他现在只想尽快确认心中的疑惑。 “未及开武,怎会有形意波动呢?” “边军教习刘延,不知是否是混元枪王王浑的师兄,人鬼枪刘延?” “若当真是人鬼枪的徒弟,那便是斗门那个武疯子的子弟,那应该去的是武学啊,怎会来全学呢?” 返回考场佯装无事,信步游走的张彦却是始终都未曾远离过上官陆。 “确有形意波动,当是武者无疑。” 再三确认后,张彦非常肯定,只是身为国学多年监丞育人无数的他同样不解其中奥秘,唯一的念头便是尽力留下此人。 上官陆之所以毫无顾忌进行修习,是因为他对慎估那老家伙所提供的灵药充满信心,认为完全能够掩盖身上气息波动而不被外人所察觉,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仅被国学监丞张彦发现秘密还被他给惦记上了。 亥时,文校结束,紧接着第二天便是武校。 国学府为每位学子送来吃食、被褥,禁止离开考场,场内各学子用过晚食之后便三三两两开始扎堆,上官陆不善交际更不愿与那些神色高傲目空一切勋爵之后打交道,用过吃食之后,简单收拾了被褥,和衣而卧,看似休憩,实则是入定专心修习,只是这一晚,上官陆是怎么也无法静心入定,脑海中总是会浮现那抹白色的身影。 国学府另一边,张彦一直等到深夜,待文学学正批阅过全学学子考卷后便迫不及待找到上官陆的答卷。 看到上官陆的字,实在是难以恭维,强忍着越看答卷,越看越是欣喜、越看越是激动。 翌日,武校。 国学武校也称力考,考验的就是学子本身的蛮力。 力考,全学、文学、武学不再分开,所有学子依照学正引导前往考场,参加入府最后的考校。 张彦,不仅是此次考校全学监丞,更是国学府入府考校总监丞,待所有学子完全进入校场后高声喊道: “身体乃立身之本,更是一切的基石。” “无论是考校文学、武学、还是全学的学子们,今日乃是力考。” “场中依次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石柱,分别为半象、一象、二象、三象、四象、五象、六象。” “国学府入府力考为文学学子赤色石柱、武学学子黄色石柱、全学学子橙色石柱,这是基础,学童乃是择优而录,三十人,至于入府之后会是天、地、人三房中的哪一房,靠你们自己了。” 张彦宣读完毕之后,全学、文学、武学典籍配合学正开始点名依次进行考校。 “开元大陆夏族人若不习武,全身蛮力也不过半象之下,大多数把式劲力积蓄也就三五象,但那是开武劲力积蓄之后啊,现在考校的可是自身蛮力,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要求半象之力,这国学府的考校还真不是一般的变态。” “武学二象之力、全学一象之力,我与源子想必能够轻松通过,只是源子千万不要出风头啊。” 上官陆仔细听过张彦所说之后颇为感慨,国学府录取学童,三学各有天、地、人三房,每房十人,可参加考校的呢,足足有近千人,感慨之余不免又有些担心上官源 上官陆是人地字庚号因此排位很是靠后,也就跟着队伍向前挪动,眼睛则是扫视全场,找寻上官源以及那位在船上结拜的大哥胡峰。 两兄弟都是同样的想法,上官陆在找上官源,上官源同样也在找上官陆,发现上官陆后,上官源是挤眉弄眼表情不断,却也将自己的想法顺利传达给上官陆。 确认上官源不会出风头后上官陆这才安心,只是当他找到胡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胡峰在国学院文学考校成绩优异,排位靠前,再有五人便轮到他了。 “青州国学院,胡峰,文学。” 没多大一会儿,便有学正叫到。 胡峰缓步上前,拎起外袍两角拉起来捆绑腰间,上前抱起赤色柱子慢慢站起身来,典籍这才将沙漏翻转过来,胡峰的脚步是动也不敢动,白皙的脸庞憋得通红。 力考石柱抱起原地坚持不动一漏的时间,差不多三十个呼吸才算通过,胡峰就睁大眼睛紧盯着沙漏。 “过!” 典籍话音未落,胡峰立刻就岔开双腿松开双手,石柱直接滑落,胡峰也顺着石柱瘫倒在地上,卫兵抚着石柱,再次竖立,另有卫兵架着胡峰离开。 上官陆对胡峰顺利通过是佩服不已,因为就上官陆看到的,胡峰之前文学考校差不多有三十余学子,到方才也就只有胡峰通过,不然典籍也不会高声叫喊啊。 轮到上官源是老老实实抱起绿色石柱,待通过后便退出到场门口等着上官陆,只是上官源后边那个虎背熊腰的小子太过惊艳,上去就是青色的石柱,虽然是勉强通过,但那可是实打实的四象石柱,上官源就有些不岔,见到那小子出来后,就跟着走了,上官陆发现不对劲却也无可奈何也来不及管上官源,先考校完再说。 上官陆毫不犹疑的抱起黄色石柱,一直等到典籍喊通过以后,才放下石柱。 “徐典籍,此子气息平和,应该尚有余力,让他试下绿柱。”上官陆都已经从典籍那拿了自己的文书准备离开,听到身后张彦说道。 “是大人。” “上官陆,上前抱起绿柱。” 徐典籍根本就不给上官陆反驳的余地,再者上官陆还真不敢反驳啊。 上官陆只能乖乖抱起绿柱,只是这次有了经验,运劲把脸搞得紫红紫红的,放下石柱后更是扶着柱子喘着粗气,等到典籍重新记载完毕,拿到文书,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小鬼精,装的不错啊,可惜啊还是嫩了点,既然力竭那手可是要颤抖的啊,佝偻着身子是什么意思。”张彦自上官陆被叫回来再次抱石柱,就一直在关注着,看到上官陆消失在场门口,才喃喃自语。 “妈的。那个老家伙,还真是铁面张啊,眼睛真毒。”上官陆出了场门口,自然也就不用再弯着身子,边走边骂,也幸好此时出来的都是文学几个没有过的,垂头丧气,没有在意上官陆。 上官陆找了一大圈都没有见到上官源,看时辰差不多了,想着方才场门口的样子,明白源子估计是惹事去了,就向三人约好的酒楼赶过去。 “陆哥,来了,记住啊,那是我大哥,以后也是你大哥,见到大哥必须毕恭毕敬知道吗?”上官源从酒楼窗口看到远处的上官陆就对身边那个虎背熊腰的小子叮嘱起来,只是怎么看上官源都有点嘚瑟的感觉。 等到上官陆到楼上的时候,胡峰也刚刚赶到,虽然已经休息了大半个时辰,但还是没精打采的,见到上官陆很罕见的竟没有见礼,只是点点头,笑了笑。上官陆也没有在意那些虚礼,上前从胡峰佣人手中搀扶着,一同进入雅间。 上官陆进去之时,因为担心胡峰身体,没有发现上官源那边的情况,等胡峰坐好,才发现上官源晃着个二郎腿,不可一世的样子,后边站着那个抱起青色石柱的小子,手里还端着一盘子清洗过的珍珠果。 “大哥好”,那个虎背熊腰的小子见到上官陆走了过来,就慌忙弯腰行礼。 原本上官陆以为上官源也就是一时不岔,背着人教训一下人家,可这情况分明不是啊,再看看上官源眯着眼,嘴里嚼鼓着,摇头晃脑。上官陆就更是生气,也不言语,沉着个脸,走上前去,一脚就把上官源从榻上给踢飞下去。 “扑通、轰隆隆” 响彻整个雅间。 胡峰也看到了,还没起身便又坐下,苦笑之后开口相劝:“二弟,因何如此发怒啊?” “大哥,让你见笑了,方才有些失态,还望见谅。马上就好。”上官陆明白很多东西现在不方便说出口,瞪着上官源。 胡峰也是哭笑不得看着这兄弟俩。 “陆哥,误会了、误会了,不信你问问这小子。” 上官源是手忙脚乱的,转头就对人喊叫道“魏鹏,你小子傻掉了,快给我哥说啊。”这会儿的上官源哪还有之前的得意劲儿,只剩下苦苦哀求。 魏鹏也看呆了,出了国学府考校场门没多久,上官源就把自己堵在巷子里,什么都没说就是拳打脚踢,完事还强迫和自己成为兄弟,逼着自己叫他哥哥。 “大哥,是我自愿和上官源大哥成为兄弟的,方才只是因为大哥想在你面前威风一下,才让我那样做的。”魏鹏是见到上官源那么厉害都被他收拾了,哪敢隐瞒,立马实话实说。 上官陆听完就不管二人,来到席面上,四人相互恭贺,预祝同入国学府成为同窗。? 第二十章 国学府 第二十章:国学府 国学府,上官陆兄弟二人顺利考入,随着胡峰带来的这个消息,上官源也总算是结束了禁足的苦海。 接下来自然是办理入府相应杂事,学录处递交文书等级信息,缴纳相关费用,确认所分息所等等,因为魏鹏的介入,唯一困扰上官陆的麻烦事也得以解决,学府所分息所会将他兄弟二人分在一处。 离开学府后返回酒楼,上官源见自家哥哥并没有解除禁足的念头,苦着个脸哀求道:“陆哥,我以后一定会注意,控制自己,就不要再关我了吧。” “源子,我们两个人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们需要万分小心,不然武者之密泄露,你知道我们会面临怎样的局面吗,家族又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上官陆苦口婆心出口相劝。 “陆哥,我知道,可是我不是在胡闹,我是在等候时听到旁人所言,魏鹏那小子乃是当初五羊关的功臣曹曹郡府的私生子,当时就想结交一下嘛。”上官源立刻解释道。 “这都过去几日了,你为何不早说呢?”对于曹郡府上官陆多有耳闻,一己之力拒守五羊关战謌克大军保北境安宁,也理解了上官源的胡闹。 “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一直不敢说嘛。”上官源有点扭捏,因为不是他不想说,是被上官陆一打给打忘了,这魏鹏帮他们兄弟二人解决息所的事才想起来。 下午,学府传来消息,息所分配完毕。 上官陆二人身上钱财并不短缺,没有节俭的必要,出门在外不能亏待了自己,到国学就是一心求学,没必要因为这些琐事耽搁时间,遵照这个原则,上官陆带着上官源是大肆采购生活所需。 领取钥匙,清扫庭院,收拾装扮息所。 就这样,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息所也大变模样内外一新,特别是上官陆为息所的提名:“初见”。 初见,似是怀念、似是执念,不知所起亦不知所终。 初见收拾停当的第一夜,上官陆邀来胡峰、魏鹏一同庆祝,庆祝彼此考入国学。 祭了五脏庙,四人的话题不由自主便谈论到学目的选择上,尤其是上官陆最是为难,全学,说好听点是文武兼备,不好听点就是文也有武也备,弄不好就是文不成武不就,而这学目的选择就显得尤为重要,特别是上官陆此前并未在国学就学,两眼一抹黑更是抓瞎。 文学有三类学目,武学有四类学目,国学的所谓全学便是在这七类学目中挑选四类加上全学的“思”作为自己所学学目。 就算是有胡峰这个先行者的存在,依旧让上官陆有些难以抉择。 “既然如此,那我文学选:文目,武学选:武、行、韬。”上官陆沉思之后缓声说道。 听到上官陆的选择偏重于武者修习、军事谋略,胡峰有些失落,他希望上官陆能够多选文学学目,不只是因为文学的地位远远高于武学,还是上官陆选择文学学目多一些两人会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呢? “预祝二弟学有所成,只是今后六年课业繁重,也不知是否还有这般闲暇之日,以茶代酒共饮此杯!”两眼凝视上官陆良久胡峰长出一口气,举起手中的茶杯朗声道。 “共饮此杯、学有所成!” 上官陆、上官源、魏鹏随声附和,举杯同饮。 ······ 翌日。 上官陆到全学学录处登记自己所学学目,顺便看看自己究竟是哪房学童,没想到进门便看到那位张铁面张彦就在房间内。 考校当日那些勋爵弟子对张监丞的畏惧记忆犹新,特别是力考时看出他未尽全力,心底对这位张铁面多有忌惮,匆忙见礼道:“学童上官陆、见过张大人、学录大人。” 见礼之后,上官陆在学录的示意下登记好自己所选学目,只是问及是哪房学童却被告知并无确认,只能先行离去。 转眼间,学府正式开府,可等上官陆领到学目文书时有些傻眼了。 “全学学童上官陆,人房,思目、文目、艺目、武目、行目、韬目。” “这学目违反学府规定莫名多出一目也就罢了,怎么会是人房呢?天、地、人三房,以人房为最,那不是只有王爵弟子才能进入的吗?”上官陆看着文书百思不得其解,更奇葩的是不管是学录还是典籍皆不予理会。 返回息所,上官源看到自家哥哥的文书也惊呆了,顺口便说道:“陆哥,你真是牛逼,竟然能混到人房去,就连魏鹏那小子还是因为曹郡府之后加上力考优异这才特许进入武学人房啊。” “我也不知啊,本以为最好也就地房,怎么会进入人房呢?询问学录、典籍两位大人也不知是何缘故。”上官陆也是一头雾水,轻声感叹道。 生活,就像是被强奸,既然无法反抗,那就主动享受,赢得起码得主动权。 上官陆现在便是如此心态,主动接受多选一目、主动接受莫名其妙进入人房的安排,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那位张彦,张监丞的安排。 开课第一日,上官陆破例没有修习,早早便来到人房学房,等到国学府他的第一个学目,也是第一节课,思。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教授此学目的博士来是来了,教授也不过区区十分钟,教授完如何冥想后便直接离去,上官陆这才明白为何这学房学童会寥寥无几,原来这全学所谓的“思”学目,就是安排全学人房学童集中冥思。 自此之后,上官陆也不去了,依例修习按时冥想,空出来的时间便到学府典库查阅典籍。 文学、文目! “文,乃字,字成语,语成句,句成言。文之基,就是字,文目,学的就是字!” ······ 文学、艺目! “艺,乃技,修身养性、蕴养神韵,文人书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有霹雳手段,九艺,乃文之九道,道道可通天!” ······ 武学、武目! “武,为动,人生于天地之间,手会动,脚会动,身会动,动便为武。然则武上戈下止,习武者,当将此谨记于心。” ······ 武学、行目! “行,可称呼本源,世间运转的本源,可感可悟,为何国学之外武者少有成就,行:不知、不明、不思、不感、不悟,力无根、劲无神、身无灵,成就何来。” ······ 武学、韬目! “韬,为技成术,以谋成略,鬼而不诈,为奇为合。” ······ 上官陆如饥似渴汲取各个学目博士讲授的知识,天天就像个陀螺停不下来。 寅时锤炼势,每日坚持千百遍,然后便是用两刻钟进行冥想。 卯时奔波于各学房之间,听取各博士所讲。 戌时入定修习,蕴养窍穴、经脉。 不得不说,国学府不愧为夏族培育英才的地方,不仅博士、教习的教授毫不藏私,就连藏书之地也向所有学童、学子开放从无遮掩。 随着学习的逐渐深入,上官陆慢慢发现国学对武者身体窍穴、经脉的研究,已然超越斗门,这时的上官陆才算是明白师父刘延的良苦用心,明白他为何一定要入国学,更清楚为何夏族武者地位如此尊崇,先天高不可攀。 知识的海洋无边无际,深陷其中的上官陆已经完全忘却除此之外的任何存在,包括时间。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转眼间便是五年时间过去了,上官陆也不得不结束这种充满激情的状态中走出来,因为他快二十岁了,人生最重要的开武礼即将到来。 五年光阴,短暂而又漫长,几人也在国学府度过了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五年。 拼命学习努力修炼的上官陆依旧没能再遇到那魂牵梦绕的身影。 上官源也变得稳重了许多。 魏鹏也算是彻底获得上官陆的认可,真正成为两人的小弟,尽管他比上官陆还要大一岁,得到秘术之后的他也早在开武之前便将劲力积蓄到九象之力,就算是有上官陆的指引,却始终无法感悟形意成就武者。 开武礼,夏族人最特殊的节日,不仅对个人重要,对家族而言同样如此。 早在两个月之前,上官柏便已经托人给上官陆二人送来书信,叮嘱二人务必提前赶回将军庄。 再有一年,他们这一年的学童就需要离开学府,基本上各学目授课都已经完毕,现在作为前辈学子,都是在自己的息所研习,只有博士需要的时候,作为博士的临时助教,为学府学童授课,但不得离开学府。 六年时间未至,离开学府是需要监丞特批告假文书,对上官陆多有关照的张监丞未待上官陆开口便已经将文书办好送了过来,尽管上官陆不知其中缘由,但五年下来,张监丞的为人让他非常放心无丝毫担忧,真相也总有明白的一日不是吗? 手持告假文书,离开学府,这也是上官陆、上官源自五年前踏入国学府初次离开,上官源张开双臂,放肆的呼吸,上官陆也是面带微笑一脸的惬意。 因为有张监丞的相助,他们的时间非常充裕,因此不打算乘船而是打算在浮屠城购置马匹经医州黄经城东部、津液城、气血城、灸城到达青州阳城,然后自阳城一路南下直达将军庄,虽耗费些时日,但也能畅游一番啊。 上官陆二人出了浮屠城后信马由缰,走走停停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到达灸城。 进入灸城后,迎面扑来的便是檀灵草的香味,浓烈而浑厚,这个香味几乎遍布整个城池,初次进入灸城的二人以为本就如此,待午时在酒馆进食之时听到食客们的议论才清楚其中缘由。 三头蛟,一切皆源自太阳山脉的那头遗兽。 “太阳山脉现正进化为三头蛟的三头蛇。” “三头蛟全身是宝,是先天成就宗师的契机。” ······ 自这些消息广为流传之后,进入太阳山脉的武者不计其数,不说有多少人命丧蛟口,便是这些武者之间的拼杀随处可见,不仅灸城医馆人满为患,太阳山脉东麓医州其他各城皆是如此。 午食之后,两兄弟在灸城上溜达,见人少些,上官源就说出自己的疑问:“陆哥,当年的那个三头蛟,竟如此凶猛,几年下来有万余武者丧命还没有把他斩杀,竟然还是突破宗师的契机,师父并没有向我们说明啊?” “我也不清楚其中原委,不过我猜测应该是慎估那个老家伙闹出来的吧,”上官陆深思片刻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看着街道上往来不断的武者,内心迫切希望尽快离开此地返回将军庄。 “慎估老家伙,那他这么做是何意呢?突破宗师的契机,轻易传出来,是不是有点太奢侈呢?”上官源有些不太明白。 “突破宗师的契机,你真以为慎估那老家伙有这么好心,若那三头蛟真不堪一击,当初也不会立刻便让慎氏一族离开太阳山脉前往农山了。”说起慎估那老家伙,上官陆嗤之以鼻,毕竟对那老家伙的人品他可是深有体会。 “不对,老家伙好算计啊。”话音方落,上官陆轻声惊呼。 “什么?” “慎估那老家伙怎么会轻易放弃祖居之地,怕是驱狼吞虎啊!”上官陆沉声感叹道。 “老儿不死是为妖,还真是没说错呢,不过陆哥,当初你与洪叔算是最先发现那三头蛟的吧,洪叔当时脸都绿了吧,三头蛟真的就这么厉害吗?”上官源看看左右无人,这才对着上官陆的耳朵轻声问道。 上官陆满脸苦涩压低声音说道:“源子,当时我与洪叔可并未见到那什么三头蛟,只是掉落一个巨大的通道中,然后就被洪叔扛着就跑。” 说完,上官陆看着上官源沉声劝道:“源子,开武礼之后返回学府,多去学库看看典籍吧。” “知道、知道,先说说这三头蛟。”上官源继续问道。 “源子,遗兽之威非同一般,更何况是已经成为蛟的三头蛇,不仅天生可控水、火、土三元,更是神力非凡,堪比宗师级高手,怎么斗的过,当时洪叔刚下去就变脸了,我记得到慎氏的山谷之时,洪叔的脸还是苍白无色,你说呢。”上官陆想到当时的情况,也是心有余悸。 “可惜了啊,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找到银流沙,连一件趁手的兵刃都没有。”知晓之后便失去兴趣,反而对一柄好兵刃更加期待,毕竟每次武学三房比试,上官源因为上官陆的叮嘱只能使用部分蛮力,因为没有趁手兵刃而输多赢少,多有不忿。 “尽力寻找吧。”说起好的兵刃,上官陆同样期待,特别是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见到可以媲美慎洪那柄贴身短刀的兵刃,对能够拥有一柄那样的兵器念念不忘,只是这银流沙实在是过于稀有,这五年里,就算是有魏鹏相助多方打探寻找,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说起兵刃,再无游览兴致,愁眉不展返回落脚酒馆,距离尚远便听到酒馆内一阵喧嚣。 “启沣太子、启昌皇子、李侍官所派之人都已经到达灸城,正在招募人手,准备斩杀三头蛟。” “真的假的,要知道命丧三头蛟之口的武者最少都要过千了吧,先天、绝顶武者不是没有,入流武者更是不计其数啊!” “绝对属实,你若不信,就到天星酒楼、黄氏酒楼、三叶酒楼看看,酒楼内便有告示张贴。” “不过又是急着去投胎的家伙。” “仁兄此言差矣,现在这三方可是我神雀王朝顶尖势力,所遣之人,想必不会太差,不然不是徒增笑料嘛。” ······ 上官陆、上官源在门口人群外,听了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清楚的是这三方势力,为何会如此这般呢? 好奇,是人的本性。 上官陆、上官源同样如此,原本因为灸城武者众多争斗不断而离去的心思随着这个消息的到来而熄灭,暂时停留下来。 不过短短几日,其他各地武者纷纷赶来,灸城各酒楼、酒馆、大车店纷纷爆满,早早挂出客满停止接客,无处落脚的武者就在城内游荡,原本武者分布各地,此番因为三头蛟,加上三方势力高额悬赏,致使武者齐聚灸城。 武者之间本就各有恩怨,之前天南海北无法相遇,现在却成为了却仇怨的时机,刀剑一起,便再也止不住,喊杀之声不时回荡城内,人多仇杀也多,仇杀一多拼杀争斗更多,纵然出动灸城都指军所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不过是疲于奔命潦草敷衍罢了。 上官陆见势不妙,和上官源略作商议,决定连夜出城万万不可在城内多做停留,只是刚出城门就被人拦下来。 “人人都在进城,为何你二人在出城,可是有什么隐秘。”说话的是一个长着酒糟鼻,身形矮小干瘪的老者,边说着话边晃动着手里的银月刀,两眼发光紧盯着二人的包囊。 “有什么宝贝,老老实实交出来,就别再劳烦大爷再动手了。”另一人搓着双手出言附和,只是那模样,难以恭维,尖嘴猴腮,身子瘦的和麻杆似得,脸上刻意的狰狞,因为白皙的猴子脸,很有喜感。 “各位仁兄,我二人就是国学学子,此番只是告假归家,见城中混乱无序心生惶恐,这才连夜离开。”上官陆稳了稳心神,不卑不亢的回答他们的问话。 上官陆的态度,还真引起了这一伙人的注意,两个小毛孩子,面对他们如此平静,不是有所持,就是白痴,特别是国学学子的身份让他们有些忌惮。 “你说你是国学学子,有何凭证。”老者还未问话,瘦子先恶狠狠的问道。 “文书在此。”察觉到对方态度上的转变,上官陆缓缓从身上褡袋取出学府的文书,递给瘦子。 瘦子先是自己打开看了看,皱着眉头把文书递给老者,“大哥,还真是国学学子,而且是荒郡国学府的学子,你看着。”瘦子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老者拿着文书看了半天,抬头紧盯着上官陆、上官源,见二人直面自己是面不改色,略带微笑,老者也很是为难,一堆人就老者是绝顶武者,其他都是入流武者,城不敢进,只能在城外游荡,好不容易见到猎物还是学府学子这般硬茬子,医州都指司兵马不日就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到肥羊,很是为难。 “各位仁兄,我兄弟二人也马上就要到堡上了,还有余下的一些盘缠也就用不到了,不如就送给各位,相见就是缘,聊表心意。”上官陆看到老者眼神中的犹豫,立刻取下背后的包囊,打开以后把里边那沓仅剩的十两票交子全递到老者面前。 “小哥如此厚爱,那就却之不恭了。”老者本就在犹豫,见到上官陆递过来的交子,再看看包囊里边不是书籍就是衣物,笑眯眯的收下上官陆递过来的交子。 “行了,你们走吧,月黑风高的,注意安全啊!”老者让手下扶上官陆、上官源上马之后,还以礼相送。 “嘚嘚、嘚嘚。” 等上官陆、上官源骑马走远后,瘦子才到老者身边,嘀咕道:“大哥,方才明明弟兄已经摸到他们腰间褡袋有硬货,为何放过他们,就算是学子,也就是两个把式而已啊。” “瘦猴,你知道什么,可知方才说家的时候,是堡啊,王邑、公堡、侯庄、伯寨,那可是公爵之后,更何况还是药郡国学府学子,这般人物不是我们游魂可招惹的,何况已经有千两交子,不必给自己惹麻烦。”老者意味深长的给瘦子解释,但最重要的是,面对那两个小年轻的时候,他自己有些心惊肉跳,这种感觉让这老游魂始终没能下定决心动手。 “只是究竟哪儿有问题呢?为什么我总觉得有问题呢?”就在瘦子转身之后,老者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第二十一章 财帛人心 第二十一章:财帛人心 顺利摆脱老者之后,这一路上武者间的刀光剑影恩怨情仇更是丝毫不敢牵扯,上官陆与上官源一刻也不敢耽搁,沿着官道策马狂奔直至将军庄。 “来者何人,下马止步。” 快马未到庄口,远远便听到围墙上传来的警告声。 上官陆、上官源抬头看去,这才发觉将军庄的异样,围墙之上戒备森严,每隔一丈便有一位持刀戒备的上官族人,方才喊话的正是族叔上官楹。 上官陆暗自吃惊,不知将军庄为何如此,上官源却是一如既往,抬起头向庄口围墙上晃个不停,高声喊道:“楹叔,是我们啊,小源子还是陆哥啊!” “啊!” “嘚嘚···” “还真是你们兄弟啊,五年不见,这变化真大啊,要不是源子你叫我,还真认不出来呢。” “最近不太平,庄子正戒备着呢,等我给你们开庄门啊。” 上官楹吃惊之后,示意族人稍安,待两骑靠近,认出确实是上官陆、上官源兄弟二人后,这才喜笑颜开跑下围墙亲自为他们打开庄门。 上官陆、上官源牵着马走进庄子里,跟着族叔向庄内走去,边走边问“族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庄子怎么戒备起来了。” “哎,说起来,庄子如此日日戒备,已经不是三五日了,差不多有两年了吧。”听到上官陆的询问,上官楹一脸苦涩,沉声回道。 “三年,是因为那些武者吗?”上官陆猜测道。 “是,也不是。”上官楹似是而非的回道。 看到两人的不解与疑惑,上官楹这才详细解释道: “陆儿、源儿,你们这几年都在浮屠求学,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啊,现在因为太阳山脉那三头蛟,不仅仅是我们将军庄,青州、医州、师州各寨、各庄、各堡、各城皆是如此。” 上官源正欲询问,被上官陆以眼神制止,仔细听族叔解释。 “一头刚刚从三头蛇进化成的三头蛟,哪个武者不眼馋、哪方势力不眼红,各郡武者蜂拥而至,还没把三头蛟怎么着呢,倒是将药郡靠近太阳山脉这几州祸害的不轻,那些城池就不说了,因为有都指兵马震慑,还算安定,但城外各堡、各庄、各寨可就难说了。” “就在前几日,咱将军庄南边的韩家寨一夜之间全寨被屠,男女老少、孤寡妇孺尽皆惨死无一幸存,还是你族叔我带着内马城都指所得兵马去处理的后事,那场面太残忍、太血腥,你族叔我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说到此处,上官楹的声音开始有些发颤,显然他在韩家寨所见到的场景,真的是人间炼狱般的存在。 上官楹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应该在两个晚辈面前如此,看了看两人故作镇定的朗声说道:“陆儿、源儿,你们也无须担忧,咱将军庄有族主在,青州都指司司正呢,那些狂徒轻易不敢打咱将军庄的注意,而且因为柏哥的缘故,庄子早有准备,自不惧那些武者。” 连拥有封地的伯爵寨都难以幸免惨遭屠戮,上官陆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一想到父亲已经有所安排,便不再担忧,毕竟当前这种混乱局面,已经不是他一个尚未开武的学子能够干涉的,只能是听从族老吩咐,在庄内安安生生等着开武礼的到来。 因特殊情况,上官陆、上官源以及其他那些在族内的小一辈们,被大族老强制要求呆在屋内,不得外出,一应所需族内自会安排好。 就这样,两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干脆直接就在屋内专心修习,安心等待着开武力的到来。 依照日子,上官陆、上官源以及其他几位上官族人的开武礼就在十日之后,只是二人的父亲因为三头蛟引起的武者乱斗之患被牵绊在擎央城都指司无法及早返回。 上官陆、上官源二人的师父刘延,同样也是一点音信也没有,不知道什么情况,是否能够赶来参加二人的开武礼,特别是上官源,对农山庄上慎紫馨那个小姑娘的安危很是担忧。 开武礼前夜,上官陆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入夜后,上官陆修习完毕刚刚躺下,便听到族中示警的钟声。 “铛、铛、铛、铛、铛、铛!” ······ ······ 整整六声,前后三遍。 上官陆本就心存担忧,回庄这几日一直都是和衣而眠,听到钟声后立刻起来,房门刚一打开,便看到同样手持兵刃走出房门的上官源。 “陆哥,六钟、三遍,强敌进犯。”上官源脸色难得的凝重看着庄口方向沉声说道。 “走,去庄口看什么情况。”上官陆紧握兵刃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上官陆刚打开院门,便看到族叔们一个个手持大刀,快步向庄口跑去,几位族老带着族中妇孺向后庄族祀走去。 “陆儿、源儿,快过来,快!” “庄外有武者靠近,你们先到后庄族祀暂避。” 刚从庄口返回的大族老看到上官陆与上官源站在院门口,高声疾呼道,毕竟在上官锐看来,上官陆以及族中那些少年,乃是上官一族的未来和希望,绝对不能出现意外。 “大族老放心,我就在箭楼,不会近身。”上官陆明白大族老的心思,却又不愿躲藏,只能如此说道。 “大族老,我与陆哥就在箭楼,不会上前的,放心吧。”见大族老目光看向自己,上官源立即出言解释道。 “好,那你们小心,就在箭楼绝对不可上前,无论如何自己保重,明日可就是你们的开武礼了。”大族老紧盯着二人非常严肃的说道 “是,大族老放心。” “放心吧大族老。” 二人同时保证道。 话音未落,上官陆便从一位族老手中拿过一柄强弓带着上官源向庄口箭楼跑去,上官陆在国学府的这五年时间,文艺九术中的箭术最是出色,五象弓百步可射飞鸟双眼。 将军庄庄口,有四个箭楼,分布庄口两侧一高一低,上官陆上的是右侧高楼,因为自族叔那只拿到一个箭壶,刚上箭楼没仔细看就向箭楼内喊道:“族叔,还有多的箭支吗?我只有一个箭壶。” “陆哥、源哥,你们俩也过来了,就知道你们不会到后庄族祀去的。”听声音有些不对,上官陆这一抬头才发现箭楼内的竟然是上官航。 “航子,你怎么也来箭楼了,怎么这箭楼内就你一人啊?”登上箭楼后,上官陆看向上官航轻声问道,同时借着话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陆哥,族叔去西箭楼了,这儿就我一人。”上官航扭动着身子让上官源上来,轻声解释道。 “陆哥、源哥,箭楼内就一个箭壶,肯定不够你们用的,我去给你们找些来。”上官航一扭身直接向下爬去。 “哈哈,哈哈,族叔、族叔,好听。”看着上官航有些狼狈的身影,上官源实在是忍不住了轻声嘀咕道。 “源子,叔叔好听吗?”上官陆说完,便抬头向庄口看去,箭楼距庄口有一丈之地,抬手拉了拉弓,感觉劲力有些弱,只是一把三象弓,射程只有三十丈,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凑活着用。 “陆哥,我错了,给你看这是什么好东西。”上官源一边求饶一边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一把强弓来。 “大族老的鹏击!” 上官陆一眼便认出上官源手中是何物,是大族老最疼惜的金石八象弓,更是将军庄内最好的一把弓,拿到手里端详,拉了满月试了试弓,感觉非常好,有些爱不释手。 “陆哥,还有六个六个箭壶呢?”上官源一脸谄媚从背上取下后递给上官陆。 “源子,方才的事情,就此揭过。”一个箭壶三十支,现在有七个箭壶足够了,上官陆挥挥手也就不再管上官源了,半拉着弓紧盯着庄口。 此时的将军庄外,聚集了大量贼人,多数还是把式,零零散散三五成群散的很开,手中兵刃不一而足刀、枪、钩,更多的是一些形状怪异的兵刃,只是这些人的脸色都显得非常狰狞、狠厉,两眼充满杀气紧盯着前方的围墙。 “八十丈” “六十丈” ······ 上官楹不断报出贼人的距离,一声比一声高亢。 大族老见贼人距庄口只有三十丈,就大声高喊:“来者可知,此庄乃是我朝四品侯爵奉国将军封地,尔等如此作乱,视朝堂法度如无物,当真不知自己有几颗头颅,禁得住斩几次,况且,一族封地乃是私产,未请而入,我上官一族可随意斩杀。” 贼人势众,尽管将军庄多有准备,上官锐还是不愿发起厮杀,希望借助这些头衔能够吓退,避免这场祸乱。 上官锐的心思显然对这些贼人无效,在他说完立刻便有人回道:“什么狗屁玩意儿一大堆,听不明白,我等只知庄内财帛无数、美女无数,无须多言,我等身为游魂有何可惧。” 贼人为数众多气势汹汹,乌泱泱一大片,箭楼上的上官陆根本就找不到是谁在说话,随着此话一出,贼人前进的速度开始加快。 大族老上官锐见势说话的语气更显严厉,音调也更高了些:“我族族主上官柏,乃是青州都指司司正,况且,族主早有消息传开,率指司兵马入农山平祸乱,兵马片刻就至,尔等此时不退更待何时,定要人头落地命丧黄泉方知悔字为何吗?” “莫欺我等无知,指司兵马片刻就至,大言不惭,难道朝廷都指兵马是你上官家的不成。”上官陆终于找到那个说话之人,面容刚毅体态匀称,不似一个穷凶极恶的贼人,反倒更像是一个儒雅君子。 “这样的人,为何会是攻打我将军庄的贼人呢?”在发现那个喊话之人后,上官陆就觉得有些奇怪,感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突然间,众贼人就在二十丈外停了下来,不时指点围墙嬉笑不已,只是上官陆、上官源却渐渐发现不对劲,这些人看似站的散漫毫无章法,也仅是个人而言,总体来看分明就是武学韬目中所说的飞鹰衔蛇。 “陆哥,这是飞鹰衔蛇,看来贼人中有能人啊。”上官源见到庄前来敌的架势也收起那副轻佻,话音也沉重了几分,沉声说道。 上官陆双眉逐渐凝聚,一直盯着庄外的贼人,飞鹰衔蛇这般凶险的军伍阵法竟然会出现在此处并用来攻打自家族庄,怒意横生的同时更有些跃跃欲试。 “飞鹰衔蛇,双翅杀机最重,毒辣之处在于双爪。” “源子,族中熟知军事的父亲与几位族叔都不在庄中,若他们拼死搏杀发动鹰杀,双翅、双爪齐出,怕是我们会损伤惨重。” “陆哥,你说,我听你的。”上官源头也不回的说道。 “双翅、鹰喙,交给你了,我来盯死他的双爪,让它黑爪成死爪。”上官陆语气前所未有的狠厉。 “陆哥,放心,我定折了他双翅、断了他鹰喙,看他那黑爪出不出。不过陆哥教习曾言,这飞鹰衔蛇乃是国学所研军阵,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上官源本就是武学学子,更是明白此阵的凶险,恨的是咬牙切齿,同时也将内心的疑惑说了出来。 “国学内,凡修全学与武学的学童、学子都会传授,学府图库中同样也有此阵典籍,何人习不得,诺大的国学,总会有那么几个败类,不管是不是应该出现在这儿,现在已经出现了,那就全力以赴吧。”上官陆缓声说道。 就在上官陆兄弟商议之时,庄外的贼人们也做好了准备,随时发动进攻,就见那儒雅君子挥动手臂,贼人立刻开始向前快速移动。 “兄弟们,钱财、美女就在庄内,攻进去,任我等取之。”不知是谁这么喊一嗓子,众多贼人立刻跑动起来。 飞鹰衔蛇阵法,双爪才是这个阵法最狠辣,最要命的所在,双爪齐出必左右战局,上官陆务必在杀机显露出现之前解决他们,不然,等到双爪出阵,凭借将军庄现有的力量,根本无力应对。 上官陆顾不得其他,一双眼睛,紧盯着人群中部位置,欲先寻找出飞鹰衔蛇军阵那双爪究竟是哪些人,。 “嗖、嗖、嗖!······” 上官源三象弓不断射出,片刻之间就射完了一个箭壶,贼人跑动最快的十余人首当其中,尽皆中箭倒地。 随着同伴身死,贼人凶猛的冲杀之势为之一顿。 “杀!” 突然,自贼人后方窜出两队人,每队七八人左右,而且这些人全是武者,目标明确直奔将军庄两侧庄墙。 飞鹰衔蛇,双翅开始煽动,入流武者五感敏锐,往往需要三五箭才能射中一人,上官源左支右绌有些难以招架。 贼人虽势众,但毕竟都是因为利益而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这两队人的凶猛表现立刻便将上官源几箭带来的威慑驱逐干净。 尽管将军庄早有准备,但毕竟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围庄之事,以武者而言,除却大族老上官锐为绝顶武者,其他四位族老皆是一流武者,其他便只有上官楹几位族叔是入流武者,满打满算也不过区区十二人。 面对如此局势,无论大族老如何分配人手都无济于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贼人开始在围墙下堆积,爬上围墙上的更是越来越多。 局面对将军庄越来越不利,特别是在族人出现伤亡后,贼人更是有机可乘,渐渐整个围墙上是一片混乱,大族老再也难以组织有效防御。 围墙上的事态上官源不是没有看到,但他却也是有心无力,而且随着局面的恶化,上官源也显得有些急躁,箭术出现的失误也更多。 周边的一切,上官陆同样知晓,但他却不能分心,也不敢分心,因为真正的杀机并未出现。 双翅煽动。 将军庄围墙即将攻下。 此前还在远处观望的贼人再也按耐不住,纷纷向围墙冲去。 飞鹰衔蛇阵法渐露真容,双爪的位置立即显露出来。 儒雅君子似是有所察觉,立即调整恢复阵法。 但,已经晚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找到你了!”上官陆当机立断立刻动手。 起身! 弯腰! 搭弓! 蓄劲! 箭出! 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眨眼间,便是三箭齐出。 一只只羽箭从箭壶抽出,又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向前方。 片刻间,一个箭壶被射空。 飞鹰衔蛇双爪位置的一应歹人全都心窝中箭,倒地身亡无一遗漏。 上官源听到耳边箭矢飞射,知道陆哥已经解决了双爪的贼人,递上一个箭壶,也不再管那几个武者,专心射击那些凶残的把式,毕竟两侧入流的武者上到围墙,只是将把族人打伤倒地,可那些紧随其后的把式却十分凶残,在他们手上的族人几乎都是命丧当场。 “咦!” 就在上官陆第一支羽箭射出之时,儒雅君子停下调整军阵的想法,颇感意外的看向将军庄箭楼方向。 “一个小小的侯爵庄子,竟然还有通晓兵事之人。” “呵呵,看穿我的布置又有何用呢?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儒雅君子对于军阵中不断中箭倒地的同伴毫不在意,看到围墙上上官族人越来越少后,微皱的双眉缓缓舒展开来。 此时的围墙上,上官族人只能各自为战,贼人实在是太多了,也幸好他们个人战力稍低,无法突破大族老等人的防守,只能在围墙上厮杀。 “陆哥,不行了,围墙上已经纠缠到一起了,无法射箭。”上官源拉着弓箭左右摇摆,始终没能找到机会。 “源子,为我备箭,射人射马、擒贼擒王。杀了领头的汉子先。”上官陆也明白眼下只有如此才能解局,上官陆并没有万全的把握可以射杀那人。 “嗖” “嗖” “嗖” 上官陆三支箭矢齐出,三支箭几乎不分先后,直奔领头汉子而去,但就在这时却出现意外,明明箭矢已经触及汉子的衣物,却突然之间失去力气,齐齐掉落在地。 “先···天、先···天。” 行劲外放、护佑周身,一身正阳、龟邪不侵! 先天武者,上官陆有些难以接受,顿时便有些惊慌。 先天高手,将军庄根本无力抵抗,不,是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啊。 上官陆与上官源彼此对视,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绝望。 “堂堂侯爵奉国将军,难道族中就没有刚正男儿,怎么都是些暗箭伤人的宵小之徒!”儒雅君子面带愠色的对着大族老上官锐喊道。 说话的同时挥挥手,身后又窜出几人,搭箭张弓直指围墙上方的上官族族人。 因为上官陆与上官源的失神,围墙上贼人失去弓箭的压制,特别是儒雅汉子再次调动人手增援后,就连大族老上官锐也是一人独占八个一流巅峰武者,难以招架。 “你们上去,直冲族祀。”儒雅君子见围墙上所有上官族人皆被缠住,再无防守之力,便对一直站立在他身后的四名黑衣劲装汉子吩咐道。 “应该能够找到吧。”看着四名黑衣汉子消失在围墙上,儒雅君子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的暗自说道。 上官陆与上官源总算是回过神来,一脸决然从箭楼下来,捡起族人手中的大刀加入混战中。 生死关头,再无留手。 实力全开,刀下无一合之敌。 贼人太多了,特别是上官源此前因为全力射箭,已然力疲,砍翻一个身前的贼人后冲着上官陆喊道:““陆哥,大好年华啊,就这么死了,真有些不敢啊,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告诉弟弟,你究竟看上哪家姑娘了,学府这几年我总是见你发呆。” 相比上官源的不甘,上官陆却显得很是淡然,再次放下手中已经满是豁口的大刀,笑着说道:“源子,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正是临死之前才问啊,不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都还不知道我未来嫂嫂是什么样呢?”上官源扯下一缕布条捆在受伤的腰间,倒吸一口冷气咧着嘴说道。 上官陆顺手一刀挥出,来不及查看伤势,边出刀边说道:“放心,以后会告诉你的,先杀吧!” 上官陆说完话同样也是满脸苦涩与不甘,摇摇欲坠的身体也不知能坚持多久,衣衫破烂不堪满身伤口,衣衫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入眼都是红色,血红色。 “再见,再也不见。” 上官陆暗自低喃了一句。 战事依旧持续,因为上官锐等人的拼死拦截,战事始终拦阻在围墙以及前庄内,除却那四名黑衣劲装汉子外,无一人杀入庄内,将军庄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除却上官锐等武者外,其他族人皆已遭受重创或是身死。 局势,随着四名黑衣人的返回开始出现变化。 “大人,并无所说之物。” 黑衣汉子去而复返,向领头的先天儒雅君子禀告道。 “知道了,吩咐下去,屠庄吧。”先天儒雅君子面无表情的下令道。 一声令下,所有贼人开始向将军庄冲杀而去。 “恩?” 就在这时,先天儒雅君子似是感应到什么,面目开始变得有些奇怪,转头看向身后。 “呦呦,这不是千面杨森嘛,怎么到我徒弟的庄子逞威风来了。”先天儒雅君子看去的方向,刘延和慎洪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来,但人还看不清楚呢,声音却先传了过来。 “边军教习、人鬼枪刘延,”似是为了确认来人的身份,杨森声音低沉的小声问道。 “杨千面,想必你也找了吧,可有你所需之物,滚吧。”刘延说到最后,直接便是夹杂先天行劲向千面杨森呼啸而去。 “人鬼枪,我千面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何况我亦是先天。”面对刘延,杨森颇为忌惮,先天行劲遍布周身。 “嘭!” 刘延直接出手。 话音未落的杨森察觉不对,下意识向西横移五六丈。 杨森是逃过了,只是站立在他周围的人却没能跑得及,一个个胸腔塌陷七窍流血。 “人鬼枪,当真要与我千面为敌?”躲过一劫的杨森面露惧色,神色开始有些慌乱了。 “为敌,谈不上,我也懒得管你千面的事情,此事啊,有人来管,只是好言相劝,初入先天就不要那么闹腾,别把自己再给闹腾死了。”刘延对于杨森的威胁不予理会,看着将军庄的方向轻声说道。 刘延话音未落,远方便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随之地面也开始抖动。 刘延前行的脚步开始变得轻快起来,不徐不疾缓步走向将军庄。 “这是···这是···” “这是神猿骑” “这是药郡铁骑,神猿骑。” 庄口附近的贼人察觉之后,就惊恐的互相确认,希望自己说的是错的。 “红山旗” “猿人面” “神猿骑” 距离越来越近,战旗看清楚了,盔甲看清楚了,身份也看清楚了。 贼人们,慌了。 药郡神猿骑,药郡的守护者,由千挑万选的军伍武者组成,隶属药郡都指营,着白袍,青色神猿盔甲头盔似猿,兵刃奇特,见血之后敌人无法移动,只能任其宰割。 人的名树的影,神猿骑的威名,彻底让贼人们失去最后那点勇气,纷纷逃离将军庄,开始向杨森移动。 “列!” “进!” 骑兵,身披锐甲着白袍,头戴猿像头盔,仅有一双眼睛裸露在外,随着一声声军令,这支仅有三十骑的骑兵,开始列成骑杀阵列,长矛直出缓缓向前,肃杀之气为之凝重。 将军庄、刘延、杨森,神猿骑。 四方默不作声,只有神猿骑的战马挪动马蹄,踩踏地面传出“哒、哒”的声音。 “跑啊!” 也不知道是哪位起的头,贼人从两侧开始逃窜,片刻之间,只剩下杨森还有他身边的黑衣汉子。 “杀!” 骑兵统领转动长矛,双腿拍打马肚,骑兵冲杀。 “跑,有先天。” 杨森在骑兵统领转动长矛之时,感觉到一丝属于先天的气息,原本还算镇静的面目再也挂不住了,喊叫一声夺路而逃。 将军庄众人见贼人落跑,并没有大难之后的欣喜,大族老上官锐重伤昏迷、上官陆、上官源等族中小一辈几人更是人事不省,中间这一辈只有重伤的上官楹强撑着身子招呼着处理后续事宜,怎能欢喜的了呢。?? 第二十二章 开武礼(上) 第二十二章:开武礼 大战之后,一片狼藉。 上官陆与上官源全身大大小小伤口三十余处,就在神猿骑出现的那一刻心神松懈直接昏迷倒地,这将军庄的一切貌似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待他们醒来时,已经是战后的第三天,而将军庄也在这几日里处理相应后事。 诊治受伤族人、安葬战死族人、修缮损毁房屋与庄墙等等。 房间内,经过诊治的上官陆二人浑身裹着白布,就这么躺在床上,无法翻身更无法下床。 “哎呦,疼死我了。” 上官源看着醒来的上官陆习惯性挤眉弄眼,没想到牵动到伤口,疼的是龇牙咧嘴,只能憋着嘴闷声说道:“陆哥好险啊,差点就交代了,是不是可以给弟弟说说你那秘密了。” 闻听,上官陆也有些无奈,自己这弟弟对先天武者以及神猿骑的出现不感兴趣,竟然还追着问及心上人的事,不愿理会只能眯眼佯装没听到。 “什么秘密啊?” 人未至声先到,话音未落,上官淑便拎着食盒快步进入屋内,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二人。 自家老姐什么性子,上官陆焉能不知,怎么敢引起她的好奇心,不然那真的是没完没了,一边给上官源打着眼色一边回道:“姐,就是源子觉得我打通窍穴的数量远超于他,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呢。” “咦,小弟,你这有点反应有点过头额,是不是真有什么秘密啊,你姐姐我还是个把式呢。”上官陆不过是匆忙之间胡乱一说,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呜、呜!” 上官陆正不知如何应付呢,炎獒小弟冲着上官陆叫了起来,不过随着黑子抬头露出凶光,跃跃欲试后还是选择退让。 上官陆、上官源顿时笑出声来,但很快又嘶牙咧嘴叫出声来,随着二人的惨叫,上官淑恼怒的目光顿时柔和下来,对于躲在她身后的小弟更是无语。 对于小弟,上官淑也是非常无奈,因为国学府禁止带入兽类,黑子与将军这些年一直留在府里由她照看,尽管她刻意让小弟多与黑子和将军嬉闹,虽说是恢复一些本性不再是遗兽的身躯猫鼠的胆,但却学得欺软怕硬。 “来,你们现在只能吃点稀粥,我已经多放了一些盐巴。”上官淑打开食盒,将竹管小心塞进二人嘴里,轻声说道。 亲自盯着二人吃完,上官淑蹲在上官陆床边恶狠狠的说道:“来,说说吧,究竟是什么秘密,竟然连你姐我都瞒着,不说,下次就不给你带竹管,自己用舌头舔吧。” “扑哧!” 上官淑说完自己先笑出声来。 “姐啊,真的没有,我总不能随便说一个骗你吧,真的就是源子自己吃不得苦,想走捷径,纯粹就是眼红我修习比他快,嫉妒了。”别说像狗一样吃饭了,就算是没饭吃也不敢说啊,不仅一脸真诚更是将锅甩给了始作俑者的上官源。 上官陆脸上的表情确实非常具有欺骗性,上官淑有些怀疑,眼神也从上官陆脸上移开,看向上官源,手里还不断摇晃着竹管,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姐,真的是这样,真的是这样。”上官源不断点头,口里重复念叨着。 “哼,暂且相信你们,不过我怎么感觉我被你们两个联手骗了呢,现在是我发现不了,不然有你们两个好看。”上官淑拎着食盒,几次扭过头看向二人都无异常,这才离开房间。 将军庄的危机暂时解除,可是其中有太多运气的成分。 若不是刘延与慎估及时赶到,怕是将军庄根本坚持不到神猿骑的到来。 那所谓的神猿骑,其实就是一个花架子,盔甲、军械等是上官柏从都指司军械库中找出来,骑兵完全就是上官柏他们自己,借助神猿骑的威名,震慑那些贼人。 至于先天武者为何会针对将军庄,更纠结大量游魂以军阵攻打庄子,无人提及,知道的人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说,不知道的人根本无从知晓。 特别是上官陆,更是被师父刘延警告专心修习不要掺和其中,一切皆由他父亲上官柏去处理。 开武礼,对任何一个夏族人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日子,上官陆、上官源二人的开武礼也算是别开生面开创一个先河。 他们是在昏迷中被换上白色对襟短衣、白色短裤、白色束腰、红色外衣和袍子,由他们父亲亲自抱着入了族祀,按规定二人应当对尊长行的叩拜之礼也被免除,只是由上官柏与上官梓取下束腰,写好生辰八字放入族祀后便又被抱回房间。 是日,再次用竹管吸完早食。 上官源艰难摸到放在床边的束腰,极具感慨的说道:“陆哥,有了束腰,咱今后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做个武者,恩,真好。” “少得瑟,你见谁是刚过开武礼就成为武者,还是要遮掩的。”上官陆轻声回道。 上官源的喜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惆怅。 “俩小子,开武了,怎么没点喜庆气啊。”刘延从屋外走来,看到自己俩徒弟都闷不作声出言问道。 “师父!” “师父!” “行了,老老实实躺着吧。”刘延看着俩徒弟的惨样,有些心疼的说道。 “陆儿、源儿,还有一年就该出府了,有什么打算吗?” 刘延这一问,房间内顿时又沉闷下来,上官陆是一脸沉思,上官源是俩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良久后,上官陆缓声说道:“师父,我与源子都无心仕途,只想修习,出府后游历名山大川见见武者世界,还真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恩,还行。起码心里有数,距离出府尚有一年的时间,足够你们考虑决定的了。”刘延双眉微皱,显然对上官陆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却并不多言。 刘延起身仔细查看二人伤势,发现已经结痂已无大碍,这才又缓声问道:“这几日被庄内琐事缠身,也没来得及询问你二人修习情况,去国学府的这几年,可有懈怠?” “师父,徒儿未曾有一天懈怠。” “师父,我也是呢,一天都不敢懈怠。” 察觉到师父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上官陆、上官源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道。 闻言,刘延转头看向上官源沉声问道:“你师兄未有懈怠,我信,可源儿你···都说说吧,窍穴、经络蕴养如何?” “师父,徒儿手臂膀、肩、脏腑、腰三处之穴皆蕴养,合计是三百八十六,经络蕴养六条。” “师父,徒儿手臂膀、肩、脏腑两处皆已蕴养,腰部六处未蕴养,是三百八十,经络已蕴养五条。” 上官陆、上官源老老实实说道。 “哼!” 看到俩徒弟脸上的自豪,刘延冷哼一声,厉声教训起来。 “人身,窍穴七百二十,正穴五十二,地穴、天穴各三百,再算上五十奇穴,合共七百二十穴,近六年时间,蕴养三百八十穴,有什么可自傲的,难道这就是你们的不懈怠吗?” “要知窍穴、经络蕴养,越往后越是艰难,你们在国学求学也有五年的时间了,当知武者体内窍穴与经络的重要性,当真就想一辈子屈居入流境!” “源子先不说,本性如此,陆儿你的不懈怠呢?” 说到这儿,刘延看向上官陆的眼神中充满失望,转头对着幸灾乐祸的上官源就是破口大骂。 “陆儿、源儿,武者修习并非墨守成规,慎估那老家伙应该也说过,所谓修习便是自己独身一人孤独的行走,武者自己本身才是修习最大的依仗,五行功法也远非你现在所看的那般简单,时时研习不断进益。”刘延说完便板着脸拂袖而去。 屋外。 一脸怒气的刘延看向满脸陪笑的上官柏毫不客气的说道:“上官柏,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以后这混事,别找我。” “劳烦刘兄了,实在是小儿对那夜之事过于好奇。”上官柏苦笑道。 吃,有徐妈精心调制。 喝,有自家姐姐细心伺候。 拉撒,有徐妈不厌其烦的收拾。 上官陆、上官源就这样在将军庄度过了再舒适不过的半个月。 药郡,浮屠城,国学府。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小子,还不给我爬过来,说不定把爷伺候舒服了,会为你那死鬼父亲在我父亲面前美言几句。” 因未能按时返回学府,被罚清扫全学上、下六座学房的上官陆听到人字房传来声响,诧异片刻后,上官陆依然自顾自的拎着工具欲进入下人学房院内。 “上官陆,小小一奉国将军,没看到赵公子在院内,滚蛋。”上官陆刚一接近院门,便被守在院门外的两个学子拦住。 上官陆认出眼前二人乃是武学上、地字房的学子,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继续缓步向院内走去。 “上官陆,别给脸不要脸。”其中一人怒声骂道。 “张监丞命我清扫各房,还请让开,何况你二人身为武学上房学子,来下、全学人字房,不合规矩吧。”上官陆不卑不亢,面色平静的回答。 国学五年,上官陆虽只专心求学一心修习,但并不是岌岌无名,国学府内基本上都认识他,实在是上官陆着实太过变态。 文学文目、艺目远超文学学子。 武学各目同样如此。 特别是箭术与蛮力,药郡国学府学童、学子无人能敌。 守在院门口的两位武学学子见上官陆不为所动,慑于房内那位尊贵的身份,苦笑之后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阻拦。 “上官陆,行个方便,稍后再做清扫不行吗?”两人弯腰作揖,哀求上官陆。 “此房尚未清扫。”上官陆轻声回道。 上官陆话音未落,二人便知文的是走不通了,只能动武,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向上官陆攻去。 扫帚在上官陆手中瞬间反转,迅速击打在二人后颈,随着二人昏倒,轻声说道:“你们如何做是你们的事,我只做我的事,抱歉。” “清扫学房,无关人员请离开房内。”上官陆边说边收拾着手中的工具,开始做清扫的准备,丝毫不顾忌房内两人诧异的眼神。 坐着的,衣着华丽,诧异中带有一丝玩味。 爬着的,满身血污,诧异中带有一丝希望。 “上官陆,上、人字房学子。”衣着华丽的公子神色倨傲不过是用轻蔑的眼神扫了下上官陆,依旧骑在满身血污者的身上,挥动手中短鞭继续鞭打,特别是看到血水随着短鞭洒落,更加兴奋。 片刻后,似是察觉到自己胯下的“马”因为上官陆的出现而不再移动,专心挥动短鞭厉声说道:“吾乃武学下、天字房学子赵圭,瑞王之长孙,看到我在做什么啊,骑马,还不快滚出去,扫了兴致。” “学童赵圭,我奉张彦张监丞之命清扫人房,请离开。”上官陆依旧一字一眼回答,说完便自顾开始清扫起来。 “妈的,找死,人呢?死哪去了。”见房外的狗腿子不见踪影,赵圭的脸色有些难看,看向上官陆的眼神开始出现忌惮,骂骂咧咧的起身离开。 良久之后,上官陆确认赵圭已经走远,匆忙上前搀起躺在地上的学童,满身血污,双目紧闭,唯有腹间还有起伏,背起学童向息所跑去。 第二十三章 开武礼(下) “源子,源子,在呢吗?” 小学童的情况愈加不好,上官陆心中更是着急,却又不敢将他送到医馆。 “陆哥,什么情况?” 上官源也是被罚清扫学房刚回来,见到上官陆胸前满是鲜血,急切的问道。 “别问了,快去拿白布、灵药过来。”上官陆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快步进入房内,上官陆小心翼翼将学童放在自己榻上,只是慌乱之间的上官陆并没有注意到被他脱掉的靴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上官陆、上官源忙活半个时辰,总算是将学童全身伤口处理完毕,看着小家伙沉沉入睡,上官陆只能到上官源房内睡觉了。 “陆哥,这学童是谁啊?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大多还都是鞭伤。”上官源好奇的问道。 上官陆轻声回道:“我也不清楚,我清扫下、人字房的时候只见到赵圭和他在,赵圭走后我就赶紧把他抱回来。” “赵圭,是他。怪不得方才被我骂几句便驾着个人走了,还真是见不得人的事啊。陆哥,当初说好国学府六年只求学,不涉其他,这赵圭,可是药郡郡府瑞王长孙、药郡布政司司正的长子,来头不小,怕是个大麻烦呢。”说到赵圭的身份,上官源充满担忧。 “遇到了,总不能置若罔闻吧,不过源子,我最近才发现你们武学的怎么全是狗腿子啊。”上官陆一脸无奈,沉声感慨道。 “陆哥,现实如此啊,都说学好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武学学子只会舞刀弄枪,他们也要吃喝拉撒养家糊口,总要有个知事吧,入伍进都指、甘为权贵随从、沦为看家护院,都是为了生活啊,何况能够进入国学的,游魂后裔还是少数,大多都是氏族出身,身后还牵连着家族,不得不如此。”看着自家哥哥,上官源满脸苦涩,毕竟在其他学子眼中,他与魏鹏何尝不是上官陆的随从呢。 面对上官源的牢骚,上官陆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毕竟这就是真相,更是事实,只能是沉默不语,对于出手搭救那位学童,不过是遵从自己的内心。 见上官陆并不言语,上官源继续说道:“快出府了,都在议论呢,说什么武学是卖命的武夫、文学是耍嘴的贱人、唯有全学是尊贵的大人。” 翌日,上官陆二人修习过后发现学童依旧没有醒来,为他更换灵药后便在上官源的房间内准备出府考校的事情。 上官陆二人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院门外传来喊叫声:“上官陆,那小子是不是这儿呢。” 闻言,上官陆便知道是那位赵大公子的人,回想起昨日光担心那个学童,清扫工具全都落在下、人字房内,怕是会成为把柄。 “陆哥,我出去教训他们去。”上官源跳起来,就要出去。 “源子,我来处理,你去我房间,看好那个学童,不管赵圭那些人进得来进不来,那学童千万不能再出问题,不然就真的会一睡不醒。”上官源见上官陆说的很严肃,也就没有争辩,直接就去了上官陆的房间。 上官陆走出房间,来到院口,见到“初见”匾额已经被人踩在脚下,赵圭身后有七八人,都是武学的,学童、学子都有,甚至昨日那两个看门的也在,只是位置比较靠后。 “赵圭学童,到我‘初见’闹事吗?”上官陆寒着脸,看着赵圭问道。 “上官陆,那个学童交出来,我们既往不咎,别说不在你这儿。”赵圭眯着眼,示意身后的人将昨日上官陆清扫学房的工具扔到上官陆面前,然后一脸阴笑看着上官陆。 “若我说我也不知道呢。”上官陆也有些气愤,这般咄咄逼人,何况学童已经人事不省,是否有命都尚不可知,更别说交出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上官陆,给你台阶,你最好走下来,别把自己架的太高,会摔死人的。”赵圭说到最后眼神便开始有些阴毒,身后那些狗腿子开始蠢蠢欲动。 “我想我摔死之前,应该可以拉上你的。”上官陆毫不客气的回道。 “哼,不过奉国将军之子当真是不知死活,你们去给我把人抢出来。”赵圭缓缓后退,看着身后的几人冲上前去,戏谑的眼神盯着上官陆。 “嘭” “嘭” ······ 看着蜂拥而至的狗腿子,上官陆不为所动,站立原地不动,三下五除二便将几个出头鸟给打翻在地。 “陆哥,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魏鹏抱着一堆典籍走了过来。 “找麻烦的。” “什么,竟敢找陆哥的麻烦,那不就是找我魏鹏的麻烦,找死呢吗?” 魏鹏扔下手中的典籍便动起手来,一拳一个干净利落。 魏鹏说话之时,赵圭便已经认出他来,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魏鹏上来就动手啊,立即喊道:“魏鹏,曹家已经······” “嘭” 赵圭话还未说呢,直接被魏鹏一拳打翻在地昏了过去。 从房间内走出来的上官缘看到院外躺着的众人,看向上官陆轻声问道:“陆哥,接下来怎么弄啊,总不能一直扔在这儿吧。” “先把赵圭那孙子弄醒吧,看看到底为什么一定要那个学童,咱们既然身涉其中,总要知道原委吧。”上官陆略作思索,还是决定插手其中,不为别的,只是不想那学童被赵圭给害了。 上官源回房取回一瓢清水,直接泼在赵圭的脸上。 “魏鹏,你这个狗杂种、私生子,找死吗?敢打我。”赵圭一张眼见到魏鹏就大骂。 “妈的,给我闭嘴。”上官源本就有些烦乱,听到赵圭的污言秽语,上前就是一巴掌。 赵圭被打懵了,双目无神,就这样一直盯着上官源。 刚张嘴还未说话,又是一巴掌。 不说话,两眼瞪着上官源,又是一巴掌。 赵圭是彻底被上官源打怕了,再也不敢炸刺,没了往日的高傲,完全失去了药郡第一公子的风采,上官源怒目圆睁满脸凶悍的样子,更是吓的赵圭连连后退。 “赵圭,为何对一个学童下重手。”上官陆见赵圭已经没了神,俯身在赵圭耳边问道。 “是我父亲吩咐,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赵圭已经完全崩溃,上官陆问什么说什么,但赵圭也是听从父命,所知甚少,因此上官陆什么都没问出来。 等赵圭他那几个跟班醒了以后,上官陆又询问赵圭的那些狗腿子,他们也是一无所知,因此也就只能将他们都给放了。 “陆哥,就这样放他们离开实在不妥。”魏鹏看着赵圭几人离开,回到房间就对上官陆说道。 “我又何尝不知呢,这是国学府,何况他们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再者赵圭一群人耀武扬威的过来,想必一路应该有不少人见到,不妥归不妥,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上官陆叹口气,摇摇头也不再说话。 知道上官陆说的也是实情,上官源,魏鹏也就不再言语。 直到第三天,学童才醒了过来。 上官陆有事不在,上官源与魏鹏是好话说尽,可那学童根本就不搭理他们,直到上官陆回来,见到上官陆本人,学童这才开口说话,向三人道出原委。 原来这学童名唤:季昌明,乃是药郡监察御史季毅之子。 赵圭的父亲药郡布政司司正赵海渎职、贪腐之事被季御史查明,谁料就在奏书秘法京城后,风声泄露,赵海串通药郡郡府主簿,以季氏一族三年未交税赋,且暴力抗衡布政司税赋官员为由,将作为季氏一族族主的季御史抓捕入狱。 “不是啊,小昌明,既然你父亲已经含冤入狱,那也是赵海和你父亲之间的事情,赵圭没有必要找你的麻烦吧。”上官源听完之后感觉有点不对劲,就问及小学童。 季昌明听到上官源的询问,眼神有些躲避,低着头也不言语。 “昌明,你不说出实情,我们也不知该如何帮你。”上官陆轻声细语说道。 “陆哥哥,不是我不说,而是因为,这是我父亲的嘱托,我······”季昌明还未说完呢,自己却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上官陆手忙脚乱,扶起季昌明的脑袋,给他擦拭着眼泪。 “陆哥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父亲出事之时,我在国学府,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前几日,族叔给我送来一双靴子,说是我父亲托他送到都察院的,可是他被赵家发现,无奈之下,送到我这里。学府内,有国学府护佑,赵家对我无可奈何,也只是赵圭三番五次找我麻烦,却也不敢真的将我怎么样。”季昌明说着弯腰在脚踏上拿起自己的靴子,递给上官陆。 “陆哥哥,这就是族叔送过来的那双靴子。”季昌明将靴子递给上官陆轻声说道。 上官陆接过靴子,顾不得异味仔细查看,靴子底部的厚度远远超出正常靴子的厚度,其他地方与一般靴子并不不同,示意上官源找来匕首,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将两只靴子底部划开,还真在底部各发现一个牛皮袋,只是这厚度有些夸张,足足有将近两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陆哥哥,这是督察院御史存放奏书专用的牛皮袋,我在父亲的书房见到过。”小昌明看到上官陆取出的东西,吃惊的说道。 “小昌明,你确定这是御史专用奏章奏书,方才你不是说你父亲的奏书已经秘发京城都察院了,那这一封是从何而来的呢?”上官源尽管平时大大咧咧,稍显跳脱,可却应了那句老话,凡临大事有静气。 “这我也不清楚啊,我知道的都还是族叔告诉我的。”上官源这么一问,季昌明表情纠结也开始有些迷糊。 “好了,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这奏书的事情,暂且保密藏好,还是打探一下季御史的情况吧。”上官陆说着话,便将牛皮袋又塞回季昌明的靴子底部。 还没等上官陆等人出府打探季御史的消息,药郡监察御史季毅在牢狱中畏罪自杀身亡的消息便传入国学府。 “陆哥哥,我季昌明多谢诸位大恩,此时,我父虽身亡,但我父的心血不能白费,我必须亲带奏书前往京城送至都察院,完成父亲嘱托。”小昌明在听到上官陆带回的消息后,尽管两眼红肿满是悲痛,却是一脸坚毅。 “行了,别逞强了,就你这身子骨,还没出浮屠城就被风吹走了,这奏书我来吧。”面对季昌明及其父亲所遭遇的事情,上官陆还是选择相信季昌明所说的一切,上官陆抢过季昌明手中的奏书,缓声说道。 “陆大哥,万万不可。”季昌明急了,不顾虚弱的身子,欲强行起身。 “行了,此事就这样了,小昌明,你先好好养伤吧。”上官陆安抚季昌明躺下,拿着那两个牛皮袋出了房间。 上官源、魏鹏一直就在上官陆的身边,对于上官陆的决定,二人并没有任何质疑与反对。 “陆哥,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看看这两个袋子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御史专用的牛皮袋是没错,但若真是只有奏书,没有人证、物证,也是无济于事啊。”回到上官源的房间,魏鹏对上官陆说出自己的猜疑。 “小昌明,应该没有骗我们,我想所有的一切应该都在这两个袋子之内。”上官陆听到魏鹏的提醒后,用手轻轻捏了捏两个牛皮袋,“这两个袋子内应该只是纸张类物品,此物是小昌明父亲所留,事关其父声誉,不会作假。不管是何物品,我们也不该查看,也不能查看,既然已经答应了小昌明,我们便将这两个袋子送到京城督察院便可,其他事情与我们无关。” “陆哥,那该如何行事。”上官源知道自家哥哥已经打定主意要趟这次的浑水,直接询问道。 “陆哥、源哥,事涉朝廷官员,必是凶险无比,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最是没有人性,这个我深有体会,当时我父算是大功臣吧,我父重伤之时,只因没有表明支持哪方,居然连一个诊治的御医都没有,更过分的是他们甚至命令京师药铺,不得售药于我父亲,逼迫我父亲表态。” “我父乃药郡郡府、曹氏族主、太国公,更是援救五羊关的功臣,可那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躺在床榻之上,被伤痛生生折磨至死,母亲也因为悲伤过度而离世。” 魏鹏见两个哥哥不管不顾打定主意要掺和进去,急切直接说出父亲离世的真相,希望可以借以劝回,说完他自己也是双眼红肿,泪流满面。 “什么,曹郡功是这般,不是因为重伤不治吗?”上官陆、上官源震惊不已,魏鹏所说的与外边所说的出入太大了,根本就是为所未闻啊。 “两位哥哥,你二人对我而言,最是亲近不过,我为何欺骗呢?” “我堂堂荒郡郡府之子被人说成私生子,父亲身死之后,曹氏一族为讨好启昌皇子,不仅将我逐出曹氏一族,更除去族籍,我是无奈之下才在药郡母族落脚的啊。” 魏鹏声音哽咽满是自嘲,自流落至药郡,也只有上官陆、上官源、胡峰是待之以诚,上官兄弟更是授之以秘术,魏鹏非常珍惜这份情谊,不希望二人出事,将自己的事情如实道出,也是希望二人能够慎重考虑。 “魏鹏,难道这些年的冷嘲热讽,压垮了你的脊梁吗?”发现魏鹏神色悲切,开始出现怨恨、畏惧的情绪,上官陆立即呵斥道。 “大丈夫,生于斯、长于斯,何惧有之,真理不得昭昭、小人得以长存,我心难安。身为武者,为何惧、有何惧。”上官陆到现在都无法忘记赵圭骑在小昌明满是鲜血的身上嚣张跋扈的模样,越想越是怒不可遏。 “多谢陆哥!”面对上官陆的呵斥与豪言壮语,魏鹏由衷的表示感谢,方才真情流露,心中不免对父亲及自己的遭遇感到愤恨,胸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憋闷,脑海中全都是暴虐之意,幸亏上官陆及时呵斥令他清醒,不然自己也就毁了,魏鹏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是后怕不已。 “既然两位哥哥心意已定,我魏鹏有何可惧,随两位哥哥走一遭,会一会这牛鬼蛇神,闯一闯龙潭虎穴。”上官陆的话也激起魏鹏心中的豪气,显露出曹郡府后人的铮铮铁骨。 “哈哈,那就让我们兄弟搏一把。只为心中无愧”三人击掌大笑。 第二十四章 太阴山脉 第二十四章:太阴山脉 事涉一郡布政司司正、郡府,这事情能简单吗? 何况赵海之父不仅是药郡郡府,更是王爵,堂堂瑞王。 绝对不简单,且非同小可。 上官陆不是不清楚其中的艰险,但他难以说服自己的内心对此视而不见,既然选择身涉其中,那便做好万全之策,谋定而后动。 “源子、魏鹏。” “赵氏一族贵为王爵,族内必然供养大量武者供其驱使,我三人不过入流武者,实力低微,因此不得硬刚,只能巧妙周旋,一切以进入京城顺利将奏书送至都察院为要。” “尚未出府考校,此番出去也不知日后如何,甚至还能够安然返回国学府,因此,国学府之事还需处理完毕。” “赵氏势大,小昌明只能在国学府内,只要你们二人能找到相好的同窗照拂一二,就算是有赵圭在,小昌明也不过皮肉之苦,不会有性命之忧,且小昌明的存在,能够很大程度上扰乱赵氏的眼线,给我们争取一定的时间。” “恩······” “至于如何进京,绝对不能由人河北上,此一路必然被赵氏一族严防死守,只能迂回,迂回···” “对,南下,沿人河南下,进入太阴山脉,只要有大哥家族的那个东西,我三人必然能够在太阴山脉内安然无恙,顺利进京。” 上官陆一边思索,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上官源、魏鹏并不言语,就这样静静听着。 似是又想到什么,上官陆抬头看向上官源与魏鹏二人,缓声道:“学府之事,我去见见张监丞,看是否有两全之法,你二人此刻先去找到值得信赖的同窗,请求他们庇护小昌明,源子你前往文学院,找下大哥,让他向族中修书一封借族中阴冥兽一用,将阴冥兽带到正阳渡口给我们,记住,此事绝不可向大哥严明,却又必须让大哥尽快将书信送回族中,且必须是在我们之前送达。” “魏鹏,托你母族尽可能快、尽可能隐秘,搜罗正阳粉、合阳粉,然后准备一艘快船在南门外,一切皆必须在后日卯时前准备妥当。” “哥,放心吧。” “好的陆哥。” 上官源、魏鹏异口同声应承道。 上官源、魏鹏当即起身离去,上官陆返回房间交代小昌明之后也离开息所,前往全学监丞张彦张铁面的息所。 “监丞大人,学子上官陆求见。”张监丞息所外上官陆朗声喊道。 “进来吧。” 上官陆推门而入,张彦就坐在书案后,在上官陆见礼之后轻声问道:“何事,半夜到我息所。” “学子心有一惑,还请大人赐解。” “说吧。” “大人与我该是并无渊源,为何特殊照顾于我呢。”上官陆抬起头看着张大人,缓声问出困扰他整整五年的困惑。 “我觉得看你顺眼,这个回答可否?”张彦看着上官陆凝重的面色,脸上难得出现笑意,给上官陆开着玩笑。 “行了,有事就说吧。这卷古籍我还未研习完。”张彦的笑意转瞬即逝,一如既往板着脸说道。 “学子确有事相求,还望大人应允。” 上官陆也没等张彦开口,就一一道出他所了解到季御史的事情,同时也将他与上官源、魏鹏三人的打算和盘托出,希望张监丞可以免除三人的出府较校顺利出府。 张彦手持古简,沉思不语,方久之后才说道:“此事凶险,你三人可考虑清楚?” “监丞,我三人皆知晓,但身为武者,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为此,纵身死亦无悔!”上官陆不清楚张监丞为何如此相问,面色坚毅一脸赤忱的回答道。 上官陆话一出口,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一个垂首不语、一个闭目沉思。 “好了,我知道了,出去吧。” 良久之后,张彦抬手翻动古籍,缓声开口逐人。 尽管知道此举欠妥却不得不如此,为了国学府学子的身份却又不得不冒险一试,可张监丞的一声“知道了”,让上官陆有些忐忑,无奈之下也只能先行离去,失去国学府学子的身份尽管有些痛惜,也只能接受。 随着上官源与魏鹏先后返回息所,上官陆前期一切安排皆已妥当。 翌日卯时,就在上官陆三人准备行事之时,却收到张监丞差人送来的文书。 上官陆、上官源、魏鹏三人国学府结业出府文书,只是排名在各方之末。 同时还有以药郡国学府名义举荐三人入国子监以及参加朝堂较校的文书与凭证。 上官陆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张监丞会如此给力,收拾好文书之后,看着魏鹏沉声问道:“鹏子,以赵氏的能力,不消三五日便会查明我三人的意图,到时你母族必然会受到牵连,甚至是灾祸。” “陆哥,放心吧,魏族现在虽说是家道中落,沦为商贾,但毕竟曾是夏朝皇族的一支,就算瑞王贵为当朝亲王、药郡郡府也奈何不得。”魏鹏感受到上官陆的愧疚与担忧,心里一暖朗声说道。 “行了魏鹏,别自我陶醉,曾经的皇族,现在沦为商贾,还好意思说,赶紧的,不然就真成逃命的喽。”上官源见气氛有些沉闷,出言打趣魏鹏道。 依照上官陆的谋算,三人并不直接出府,这样实在是过于明显。 首先,为了向国学府内赵圭传达一个假象,借以迷惑赵氏,故意前往国学府典库借回典籍,打点食坊小厮今后按时给息所送来三人份吃食。 其次,小昌明会在五日后离开初见,毕竟那时赵大公子的狗腿子们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必然会闯入息所。 最后,宴请同窗好友,严明今后一段时间内会在息所准备出府考校事宜,将声势造出去。 当日夜间,三人趁着夜色,偷偷溜出国学府。 出府之后,借助魏家行商的马车光明正大自西门出城,然后乘坐早已准备好的快船沿人河南下,一路安定顺利抵达五农渡口。 上官陆并不知道的是,当日赵圭被魏鹏打晕,又被上官源一番收拾,这连惊带吓的,被狗腿子们抬回息所后一直迷迷糊糊、胡言乱语的,只是安排人盯着上官陆息所动静,等他缓过劲返回家中时正巧就是上官陆出城的当晚,待他将上官陆等人的动静如实禀报后,反而正中下怀,帮了上官陆大忙。 对于几个国学府的学子,赵海怎会放在心上,为了找到季毅所搜罗的证据文册,已经是焦头烂额,不过是因为谨慎行事,随意吩咐心腹派出人手查看一下。 五农渡口、阴阳酒庄。 “啊,舒服啊,船上的滋味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上官源半躺在椅子上,双手不断揉搓着肚皮,饱嗝是一个接着一个。 “行了,源子,魏鹏,我们休息一下,还要赶路,趁着赵家还没反应过来,先到正阳渡口,从大哥胡家那边拿到阴冥兽,不然就我们三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安然穿过太阴山脉。”上官陆自己也是疲惫不堪,强撑着精神说道。 再次登船,一路顺风顺水,疾驰而行,三日之后,总算是赶到太阴山脉西麓的正阳渡口,并顺利从在此等候的胡家族人手中取得阴冥兽。 “源子、魏鹏,阴冥兽在手,我们无惧太阴山脉的冥气,更不担心山脉内数不胜数的毒物,只需我们穿越太阴山脉,一路北上便可直达京邑。”拿到阴冥兽,便等于此番谋划成功大半,就连一贯稳重的上官陆也难免有些激动,看着阴冥兽显得非常激动,对于度过危机重重的太阴山脉充满自信。 “陆哥,看来还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若非我们曾与大哥说起游历名山大川,好奇太阴山脉的神奇,大哥怎会告诉我们他家阴冥兽的存在。”上官源同样开心的说道。 太阴山脉,呈南北走向,北起氏郡,经京邑、药郡至理郡,绵延七千余里,是神雀境内最令人望而生畏的山脉。 太阴山脉地形奇特,因常年少阳光照射,再加上环境使然,山脉内不仅湿地、沼泽遍布,且多地都是带有致幻毒性的冥气弥漫,再加上多生喜阴、喜毒之物或是兽类,太阴山脉也被称为阴毒山脉。 阴冥兽,巴掌大小似蛙非蛙、似鱼非鱼,唇侧有两根细长的须,吸食冥气为生,也就成为上官陆敢于闯入太阴山脉最大的倚仗,加上早就准备好的正阳粉、合阳粉、驱毒药,只要不深入太阴山脉,当无大碍。 “陆哥,看来这阴冥兽真是好东西啊,咱以后是不是也要养一只呢。”太阴山脉的恐怖,三人早有耳闻,就算是拥有倚仗,也不敢深入,进入太阴山脉西麓后便沿着太阴山脉外围北上,一路上见识了阴冥兽的厉害,上官源开始眼热了。 “你以为圈养阴冥兽简单啊,胡家是世代居住在太阴山脉也才养了三只,这也是暂借给我们的,没听胡伯父说吗,用完记得归还。”上官陆看看趴在肩膀上的阴冥兽,两根胡须不断盘旋缠绕舒展,有些无奈的说道。 就这样,三人一兽小心翼翼在太阴山脉西麓外围走了将近半个多月,马上就要走出丹州进入师州。 “陆哥,不对劲,此处的冥气几近消失,太淡了,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太阴山脉外围深处,不可能的。”魏鹏堂堂郡府公子,这些年的嘲讽、欺压、轻慢,让他渐渐变得小心谨慎,发现前方不对劲后立即示警,自己一个闪身躲藏在一株藤蔓后,观察四周情况。 上官陆、上官源一经提醒,顿时身子绷紧,藏好之后仔细查看周围情况。 “妈的,那三个臭小子会走太阴,开玩笑,这是人走得吗?害得我们兄弟还要守在这破地方。”就在三人藏好之后,便听到前方传来的怒骂之声,随着话音越来越响,从他们前方走出四人。 “噗嗤、噗嗤。” 上官陆听到有人趟过水地的声音,缓缓探出身子向水地方向看去,只见到四个身着劲装、腰胯弯刀的汉子,等四人渐渐走远后,这才开始给魏鹏与上官源打起手势,向四人离去的方向跟去。 “我们看看这伙人是不是就这几个,尽量不要被他们发现,绕过去。”上官陆确认四人只是普通的入流武者,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轻声对着身后的二人说道。 走过一个山头,就见前面那四个劲装男子钻进一个山洞里,最后一人,还在洞口撒上药粉,用准备好的藤蔓遮挡洞口。 上官陆等了一会,听着动静确认是没人了,这才向洞口摸去。 来到洞口仔细查看后才发现问题,这个洞口的位置实在是太过隐蔽了,若非亲眼见到有人进去,就算是从它旁边走过,都不会被发现。 “不对啊,太阴山脉,各峰、岭都是坚硬无比的黑英石,怎么会有洞呢?”上官陆再三查看都觉得奇怪,按照大哥胡峰所说和这些时日的经历,天阴山脉基本是阴冷潮湿的湿地和泽地连接而成的一片片山岭,真正的山峰没有几座,地面不是黑英石,就是烂泥塘子,不可能有山洞存在。 上官陆让上官源、魏鹏在外守着,他自己挪开藤蔓,进入洞中。 “这般干燥。” 上官陆越深入越感奇异,太阴山脉怎会有这般干燥之地,山洞刚开始还是在向下,走着走着逐渐在向上走,慢慢的黑英石消失不见,只有松软的黑土,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臭,一直走出山洞,都没有再见到一个身影,只是长着几株没几片叶子的藤蔓的山谷。 上官陆越想越不对劲,为了印证内心的猜测,蹑手蹑脚走过去翻动藤蔓发现根部果然是如血液般的红色,这藤蔓竟然是血肢藤,疗伤圣品的灵草,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 小山谷内没有发现那几人的行踪,上官陆始终难以心安,按捺下发现宝贝的信息与激动,开始在谷内一点点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上官陆一番仔细查找,总算是在山谷西南角寻得一点端倪,扒开那条略显蔫黄的血肢藤,发现用泥土掩盖的木板。 上官陆并未声张,仔细将整个山谷内恢复原状后这才原路返回。 见到上官源与魏鹏后,上官陆二话不说,直接就让他们分开搜罗毒物,特别是毒虫类最好不过。 夜幕降临,上官陆这才带着二人再次进入山谷内,查看浮土并无移动的迹象,这才压低声音对身后的二人说道:“我掀起木板,尽快将毒虫倒进去。” 上官源、魏鹏点头示意,一左一右站好。 上官陆调整好姿态,迅速掀起木板,上官源、魏鹏二人直接打开藤曼编织的小桶,一股脑将桶内的毒虫倒进洞内。 呼呼啦啦。 顷刻间,六桶毒虫一泻而下。 放下木板用脚踩住,抽出兵刃,严密戒备。 上官源倾耳听着木板下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陆哥,你也太狠了,六桶毒虫全倒下去,如果这里边没有其他出口,可就精彩喽!” “源哥,最好还是不要有其他出口,这赵家的狗腿子既然已经追到太阴山脉堵我们,难不成还与他们正面相搏啊,这几个家伙实力不弱,都是武者,还真让我们去拼命啊。”魏鹏满脸惬意,毕竟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赵家追兵,大喜!大善! “这洞是他们为了血肢晶自己挖凿的,此谷四周皆是黑英石,你们看看有多高,必然不会有其他出口。不过以赵氏的势力,应当不止他们这一伙,血肢晶到手后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上官陆聚精会神倾听着木板下方的动静沉声解释道。 话音未落,上官陆语气又有些凝重的说道:”既然他们能够出现在太阴山脉,说明赵氏已经发现我们在国学府留下的幌子。“ “啊,啊,呼呼隆隆。” ······ 没过一会儿,木板下方开始传来模模糊糊的声响,还有人面对惊吓之时,那种凄惨惊恐的尖叫。 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下方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上官陆小心翼翼掀开木板查看一番后轻声道:“我下去看看,你们两个小心点。” 说完便纵身一跃,直接跳入洞内。 上官陆将阴冥兽捧在手心,尚未落地,周边毒物便快速消散,借助微弱的火光,亦步亦趋向深处移动,随着逐渐深入,血腥味也越来越重,特别是转过一个弯道后,浓烈的血腥味差点没让上官陆窒息,眼角不过是向前方那么一扫,只感到腹内翻江倒海,嘴里还是泛着阵阵酸味,刚跑到木板下方,再也忍不住。 “啊哦、噗!” ······ 弓着身子,吐得那叫一个痛快,苦胆水都吐没了。 “陆哥!” “陆哥!” 上官源、魏鹏以为上官陆被毒物咬中身染毒性,毫不犹豫便跳了下来。 “里边、里边···” “啊哦、噗” 上官陆吐得稀里哗啦的,话都说不明白。 上官源二人有些不明所以,顺着此前阴冥兽清理出来的通道便走了进去。 “我操!” “这·······” “啊哦、噗” 片刻之后,上官源、魏鹏同样加入呕吐行列。 也难怪三人反应如此激烈,实在是场面过于血腥与惨烈,对于他们三人而言,不只是少儿不宜,而是禁忌。 上官陆三人倒入洞内的毒虫,毒性各异,他三人因阴冥兽的存在而不惧毒物,但洞内的十余人可没有阴冥兽倚仗,毒物蜂拥而至,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部中毒。 这些人中,最好的结果便是身中剧毒,当场毒发身亡的,若中其他异毒的,当真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哀求着同伴给他们来一刀,还有那几个陷入幻境中的,敌我不分任意砍杀。 上官陆一个巧借东风以小小毒物,便让十余位武者命丧无名土洞内。 十余人几乎同时死在一个小洞内,而且生前彻底疯狂的武者,你想想洞内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残肢断臂层层叠叠,身躯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猩红的鲜血几乎将洞内变成一个池塘,鲜红色的池塘。 血水上,漂浮着各种各样的物件儿,内脏、器官、半残的肢体,叫不上名的各式毒虫开始就地安家,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而大快朵颐。 这场面,没有人愿意见到第二次,若有可能,是见都不愿见到。 上官陆三人两腿酸软,彼此帮衬着才出了洞口,上去之后,三人极为默契的不再提及洞内的情形,只是用厚厚的泥土将木板压盖严实,不仅是为了防止毒虫跑出来,也是在等待血液凝固,更重要的是掩盖那刺鼻的血腥味好让他们能吃点东西。 三人谁也不敢再提下洞,都在等,这一等就是三天,最后还是上官陆担忧赵家其他追踪者出现,不得不硬着头皮下去查看。 “陆哥,你确定下边可以了吗?”上官源见上官陆要下去,很是害怕的问道,毕竟那场面,真的是心有余悸没有人会愿意再看到一次。 “可以了,阴冥兽催着下去,我看看,不管别的,血肢藤的血肢晶还是要弄到手的,可遇而不可求的圣品伤药。”上官陆同样也是一脸不情愿。 “那你小心点。”上官源是打死也不会下去。 上官陆下去之后,上官源、魏鹏神色纠结的看向洞口,担心陆哥却又不敢向洞口移动半步。 差不多半炷香,上官陆苍白脸庞出现在洞口,举起一个蛇皮做的小包囊,鼓鼓的,颤声道:“东西拿到了,走!” 上官陆在前,上官源、魏鹏在后,三人几乎是一路快跑冲出洞口。 “嗷,噗!” 又是一顿昏天暗地的呕吐。 “嘶嘶!” “咔嚓!” 就在三人卖力呕吐之时,洞口四周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响动,种类繁多的毒物密密麻麻堆积在洞口四周。 第二十五章 危机重重(上) 第二十五章:危机重重 乌蛇、黄纹蜂、双尾蝎······ 金身虫、狼毒蛛······ 千足蟾、飞线荧······ 乌央乌央围上来的毒虫不仅有普通毒物,甚至还有毒性更加恐怖的地兽、遗兽。 上官陆、上官源、魏鹏头皮发麻,目光不约而同转向叫个不停的阴冥兽方向。 “走,退。” “慢一点、慢一点。” 上官陆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一点一点挪动手臂将阴冥兽从肩膀上抱下来捧在手上,这才带着上官源、魏鹏向洞内挪动。 阴冥兽虽是人兽,但天生以毒物为食,就算是平常遗兽毒物也有一定的压制,借助阴冥兽的震慑,三人这才得以安然进入洞内。 上官陆三人刚一进洞,所有毒物争先恐后闯入洞内,这一刻,毒物们竟罕见的不再彼此争斗吞食,一门心思就是进洞。 “源子、魏鹏,还记得中间那段满地腥臭烂泥的吗?”上官陆双手端着阴冥兽向后退着,看到毒物进入通道后高声喊道。 “记得,陆哥,你说。” “我先用阴冥兽在前边顶着,你们赶快赶过去,用合阳粉、正阳粉混合烂泥搅拌,堵住通道,记得多弄几道啊。”上官陆不敢回头,只能高声喊叫。 “好,哥,你先顶着。” 上官源与魏鹏转身快步离去,上官陆此刻的步子挪动的更小了。 不说上官陆,上官源与魏鹏来到那段满是烂泥的通道后,立刻用双手不断抓拢烂泥,并将褡袋中的合阳粉、正阳粉与解毒药与烂泥用胳膊进行搅拌。 距离不近,但架不住时间的推移,眼看着上官陆距离烂泥那段是越来越近,特别是他眼前的毒物们也开始暴躁起来,毒物间已经开始出现彼此吞食的现象。 上官陆内心一颤,尽管不知道是何物让这些毒物趋之若鹜,甚至连阴冥兽都有些压制不住了。 “哥,好了,快!” 听到身后上官源急切的喊叫声,上官陆这才长出一口气,内心稍安。 上官陆暗暗盘算着自己与上官源的距离,就在不足一丈之时,右手以闪电般的速度将早就扣在手心的合阳粉撒了出去,药粉撒出的同时,立刻将阴冥兽收了起来,顺手便又是几瓶正阳粉被抛出。 猛然转身、疾跑、纵身跃入烂泥墙仅留的小口。 金黄色的药粉开始在洞道内弥漫,毒物们的尖叫声顿时响成一片,推攘着、消散着、堆积着。 “快、快,堵住、堵严实了。” 进入黑泥墙的那一刻,瘫坐在地上的上官陆立刻吩咐道。 眨眼间,上官源、魏鹏便用早就准备好的烂泥将口子堵个结实。 “鹏子,在褡袋里找件干净的内衬,将我褡袋里的寒玉盒子包裹严实,否则一旦让阴冥兽沾染到阳粉,来一个自爆那我们就真的玩完了。源子,你仔细听着墙那边的动静,顺便再多糊点,越厚越好。”上官陆抬起眼帘看向满身烂泥的二人艰难的说道。 包裹好装着阴冥兽的寒玉盒子,厚厚的烂泥墙糊的听到任何声响,三人就这样直接瘫坐在腥臭无比的烂泥堆上。 “陆哥,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毒物,我们在太阴山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吧,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毒物聚在一起啊,现在连遗兽的毒物都有,太奇怪了。”方才真是的太惊险了,魏鹏蜡白的脸色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让我想想。” 上官陆同样困惑,不知道究竟是哪出现问题,竟然令这么多毒物聚在一起。 “莫非?” “莫非是?” 上官陆突然想起来,在自己二次进入血洞寻找血肢晶的时候,血洞内隐隐有股淡淡的香味,只是当时洞内的血腥味太重了,完全将那股香味给忽略了,再加上实在是不愿在那血洞内多呆,也就没有在意。 细细想来,应该是当时赵家那些武者不知因何缘故将血肢晶打破,血肢晶的气息四散飘零,加上离开山谷之时并未用泥土将洞口进行封堵,导致血肢晶气息泄露,这才引来这些毒物。 明白过后的上官陆立刻起身,招呼上官源、魏鹏再次向山谷跑去,只是他们刚刚到达洞口便看到前方山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毒物,不断有毒物跌落下来向着血洞方向爬去。 “这、这······” 看着眼前的场景,上官陆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后有追兵前有围堵,到他这儿干脆是十面埋伏,而且还是被数不胜数的毒物埋伏。 就在他们这一迟疑的功夫,谷底内开始有毒物向他们移动。 “不对,妈的,大意了。” 上官陆脸色一变,立刻自褡袋中取出蛇皮囊,一股脑倒在地上,果然发现两个已经破裂的血肢晶,上官陆毫不迟疑立即抓起这两个血肢晶丢向山谷,就连手上接触到血肢晶的黑泥也用石片刮了下来扔进山谷。 果然,随着这两个血肢晶被丢出,山谷内毒物对上官陆三人兴趣寥寥,不再关注。 “快走,为今之计,只能是返回烂泥那段,继续用烂泥混合阳粉,将我们自己给封起来,等这些毒虫吞噬血肢晶的药气后自行散去。”上官陆一把抓取地上的血肢晶,神色严肃的说道。 上官陆三人回到烂泥段后,分工明确,上官源与魏鹏快速为腥臭烂泥搅拌阳粉与解毒药,上官陆用黑泥填堵山洞,只是这边的是隔一段砌个薄点的,隔一段换位置做个通风口,一切搞定,三人就待在洞里边,盘膝入定恢复劲力,而山谷内因为争夺血肢晶,此前还一直相安无事的毒物再也不做控制,各凭本事相互厮杀吞噬,旧的死去,新的再来,前仆后继源源不断。 这一待,就是近半个月,期间三人不是没有想过出去,可每次出去都会被毒物给堵回来,然后再砌烂泥墙,再安安生生待上几天。 近半个月的时间,无法动弹,饮水与食物再也得不到补充,入定修习可以减少干粮的损耗,可这饮水是真的不行啊,最后为了节省,每人每日就那么几滴,最后甚至不得不喝从烂泥里渗出来的污水。 “源子、鹏子,走,再出去看看。” “先祖保佑应该是不会让咱们困死在这儿,不然也太有愧于我们三人的天才资质了。”上官陆双唇干裂的厉害,身形消瘦很多,说话的声音沙哑而无力,衣服穿在身上有点空荡荡的感觉,上官陆如此,上官源与魏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三人相互搀扶着,拆了血池谷地那个方向的泥墙,拆了好几个都没有再见到任何毒物,渐渐的就到了血池上方的谷地,谷内一个毒物都没有,唯有血肢藤摇曳着叶片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还有一股黄色气体在离地面半寸高的地方漂浮。 “别动,都别动。” 进入山谷,上官陆抬头发现那股黄色气体,满脸欣喜,看到毫无察觉的上官源、魏鹏正要向前挪动步子快速轻声道。 待二人站立不动,这才又喊道:“慢慢的、慢慢的,退出去,别掀起一点风。”一双眼睛就看着两人的脚步,稍快一点就开口说慢。 退至洞口,上官源再也忍不住了,拉着上官陆就问道“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活土,那是活土,金身虫没了脑袋的尸身成这粉尘雾状,有价无市的宝贝,去都给我找木做瓶子去,快,小心一点,这活土虽是宝贝,却也是剧毒。”盯着眼前那股黄色气体,上官陆两眼放光,说完便拉着两人快步向通道口走去,完全看不出任何虚弱的迹象。 “源子,怎么陆哥疯了吗这是。”魏鹏被上官陆的模样给吓了一跳,趴在上官源耳边小声问道。 “嘘,我哥就这样,财迷一个,平时挺好的,但不能见到钱,那是真拼命。” “快走、快。”上官源话音未落,上官陆便催促道。 推倒所有烂泥墙,顺利走出洞道,上官陆二话不说便抽出短刀,开始仔细寻找合适的藤蔓或是树木。 在上官陆的示范下,三人砍伐粗壮藤曼或是树干动作麻利,随着手中短刀翻转,一个个木瓶两壳便被削了出来,挤出藤曼津液,将两个木壳粘结在一起,再用麻绳进行捆绑、缠绕,顺手将挤完津液的藤条塞进瓶口做木塞。 再次返回血池谷地,按照上官陆的方法,三人开始用木瓶收集活土,足足收集了十六瓶,用空下的包囊装好,上官陆直接就背在肩上。 “都有份,但不是现在。” 上官陆仔细查看山谷内堆积起来的毒虫,再没有发现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便打算离开此地。 但就在上官陆转身准备离开之际,魏鹏却突然盘膝坐下,径自入定。 上官陆与上官源满脸欣喜,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响,退出山谷。 魏鹏本就蛮力惊人,有上官陆所传秘术,更有魏家财力支持,仅用三年便已经积蓄劲力达一龙一象,但此后却始终没能感悟形意,成就武者,此番磨难,反倒成全了他,以土行成就武者。 “魏鹏,你怎么突然感悟直接入定了,吓死我了。”上官源在魏鹏调整气息睁眼后笑着问道。 “那个,应该是我不小心吸了一口\/活土。”魏鹏有些不好意思,始终低着头扭扭捏捏的回道。 “不是,鹏子,你这也太幸运了吧,吸了活土不仅没中毒,反倒成了你的机缘啊。”上官源看着魏鹏乐呵呵的说道,“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鹏子不会有事吧。” “活土是剧毒,按说是中毒的啊,我也闹不明白,不过现在没事就好。”上官陆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庆幸的是魏鹏因祸得福成就武者,索性也就不想了。 上官陆看着山壁上草木,颜色不再青翠,开始有些泛黄,内心便是一紧,依照小昌明的说法,奏书必须在仲冬之前送至都察院,不然依御史规例,牛皮带内的东西等同厕纸。 “好了,魏鹏成就武者值得庆贺,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已经是季夏,马上就要进入孟秋,师州范围的太阴山脉,可是还有差不多十日路程,我们要抓紧了。接下来沿着山岭的山脊走,尽量避免与毒物遭遇。”? 第二十六章 危机重重(下) 走出山谷,上官陆三人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在孟秋上旬走出师州范围,进入太阴山脉京邑地界。 “源子、魏鹏小心,前方有人。”上官陆三人刚走出太阴山脉京邑段的外围深处,上官陆就发觉前方有武者的踪影,立即出言提醒身后二人。 上官陆、上官源、魏鹏收好身上的物品,避免发出声响,隐藏身形慢慢走上去,发现前方山岭上竟然有一个营地,看营地周遭的情势,堆积了很多生活废弃物,显然这些人在这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仔细查看一番后悄然退去。 “营帐有六个,人数应该是十五人左右,都有赵氏的标志,有四个入流武者,其他都是把式。”魏鹏细细回想着,说出自己的答案,这类活,只有他才更熟悉。 “恩,和我看的差不多。”上官源仔细回想着附和道。 “四个入流,十多把式,我们三个可以对付。”上官陆听着魏鹏的猜测,对比双方,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度。 “确实,我们三个武者,魏鹏算是三流,我二流、哥介于二流、一流之间,无大碍。”上官源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这些还只是我们看到的,四个入流武者,又怎会没有领头的呢,阴山内那十多人被我们用毒物坑杀在血洞内,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得到消息,想必应该还有武者,只是没有被我们发现罢了,能不动手最好,想法子吧。”上官陆说着说着就摸向身上的褡袋,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合阳粉了,就向他二人问道:“源子、魏鹏,你们那还有合阳、正阳粉吗?”。 “合阳粉,我这还有两瓶。”上官源掏出来递了过去。 “我这还有一瓶正阳粉。”魏鹏也从自己褡袋里取出给了上官陆。 “呵呵,哥,还是你有办法,鹏子,看好吧,让我们就送他们一顿大餐。”上官源看着上官陆搜集阳粉,一脸贼笑。 上官陆先是带着上官源与魏鹏向后翻过两道山岭,找到一处此前发现的水洼,将所有阳粉全部倒入水洼中,然后将褪下的衣衫浸泡在水洼内,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又将衣衫在水洼内反复揉搓,差不多半个多时辰,这才将衣衫捞出搭在草藤上晾晒,用以隔绝毒物以及掩藏气息。 趁着衣衫还在晾晒,上官陆就这样光着身子开始搓泥丸。 取出一路上收集到的阴冥兽尿液,将泥土弄成粘稠状,然后捏着两颗血肢晶在泥土里捏碎,慢慢搅拌后,开始揉搓,揉搓成黄豆粒大小的泥丸,并进行简单的晾晒。 晾晒需要时间,加上天气转凉,三人也不敢就这么呆着水洼边等着,加上担心被赵氏的人发现,又根本不敢生火,只能找个背风的地方,三个人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待衣衫与泥丸都晾晒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穿上衣衫,收拾好泥丸,取了一囊子水洼里的水,上官陆三人立刻向营地方向跑去。 夕阳西下,天地一片漆黑,上官陆三人借助稀疏的树木、繁茂的藤曼与野草,顺利潜伏进营地内,静静的看着他们嬉戏玩闹、慢慢等待着他们沉睡陷入梦乡。 上官陆三人这才开始挪动身子,将捏碎的泥丸撒在营帐周边以及营帐内,待整个营地营帐无一遗漏后,这才又爬着走出营地,起身后撤,快速用水洼里的水仔细清洗双手,这才攀上树木蹲坐在分叉的树干上好整以暇的等着看热闹。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有秋风相助,营地四周渐渐开始出现毒物,且越来越多,等天亮后,侥幸活着的人发现不对劲走出营帐时已为时已晚,整个营地几乎完全被毒物所覆盖。 此时,挣扎已经毫无意义,入眼皆是层层叠叠的毒物,怎么躲的过去呢! 喊杀、哀嚎声随之开始回荡在营地内,越来越少、越来越凄惨,唯有一位古铜色面色的汉子挥动双刀,硬生生从毒窝里砍出一条生路。 “内劲外放,劲布刀身,绝顶高手。”上官陆仔细查看古铜色汉子,惊呼出声。 “我说怎么有毒物,原来是小人作祟,给我死来。”汉子听声辨位,一把刀直接就朝上官陆的面门掷来。 “咣当、嚓”刀擦着枝干,直接射入树干,齐柄而没。 “陆哥,陆哥。”上官源与魏鹏见到那铜脸汉子将刀射向上官陆所在,顿时惊呼出声。 上官陆此刻的模样相当狼狈,为躲避飞刀,自树上跌落下来,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上官陆倒地之后,顾不得浑身的疼痛,立刻起身抽出短刀,摆出展势以防备对方的袭击。 上官源、魏鹏几乎同时从树上跳了下来,抽出短刀帮手。 入流、绝顶,看似一线之隔,实力却是天差地别,交手十势不到,上官陆三人已经是劲力耗尽无再战之力,若非铜脸汉子还需以内劲压制体内毒性,无法全力出击,怕是三人早就身首异处当场身死了。 就算如此,激愤之下的铜脸汉子杀意浓烈,势要宰杀三人。 “噗!” 就在上官陆全力一击,挡下铜脸汉子致命一击后,铜脸汉子一口黑血喷出,身体开始晃荡。 “他压制不住体内毒性,坚持住,拖死他。” 看到铜脸汉子口吐黑血,上官陆心生欢喜,一面提醒上官源二人,一边开始调息以恢复内劲。 “爷爷就算是被毒死,也会先宰了你们三个小杂种。”铜脸汉子面目狰狞,举刀便砍向离他最近的上官陆。 避无可避,唯有死战。 上官陆脸色一凛,运转内劲灌注右臂,冲势出。 不管不顾,只攻不守。 上官源、魏鹏见状,同样如此,全力攻击,不再防守,攻其必救,援助上官陆。 面对三人的舍命攻击,铜脸汉子下意识挥刀防守。 上官陆三人攻势虽未建功且先后被铜脸汉子击中,纷纷倒地,却也让上官陆成功避开铜脸汉子的必杀一击。 实力相差悬殊,上官陆三人再也不近身强攻,只是在铜脸汉子周边游走,一旦恢复一点劲力便同时攻击,完全不给铜脸汉子单个击杀的机会。 铜脸汉子堂堂绝顶武者也是憋屈,上官陆三人就是在耗着他,根本就不给他解毒的机会,一旦发现他有服药的迹象,三人便拼命冲杀阻拦,渐渐铜脸汉子开始出现不支,脸色苍白身子晃动的厉害。 “噗嗤!” “咔哧!” 上官陆看准对方刀势,拼命用肩膀承受对方一刀,双手死死紧握对方刀身,为上官源还有魏鹏创造机会。 上官源、魏鹏心领神会,在上官陆冲上去的那一刻,握紧短刀冲了上去,二人的短刀直接捅在古铜脸汉子身上。 一刀心窝,一刀腹腔,断绝生机再无生还的可能。 铜脸汉子满脸不可思议,口吐黑血倒地身亡。 上官陆同样也受伤不轻,一刀被砍在右肩,整个肩膀皮肉几乎全部翻开,露出里边的白骨,在铜脸汉子倒下后,再也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哥,你没事吧,别吓我啊。呜呜,”上官源抚着上官陆的身子,见上半身满是鲜血,就开始着急的哭起来。 “没事,帮我上药、包扎,赶紧离开。”上官陆断断续续说完便昏了过去。 上官源、魏鹏手忙脚乱的上药,可伤口太深,鲜血顺着刀口一直流个不停,上官源已经乱了方寸,魏鹏也顾不得其他,翻开皮肉将止血药撒了上去,用内襟做成布条将整个伤口捆绑好。 魏鹏清理血迹发现上官陆的伤口至少有寸深,却没敢告诉上官源,包扎好之后,两人轮换背着上官陆向京城赶去。 进入京城,已经是十日之后,上官陆肩膀上的伤势更加严重,没能及时医治加上太阴山脉特殊环境,伤口已经感染遍布脓疮,身体滚烫如火炭,整日昏迷不醒。 魏鹏与上官源已经接连跑了多家医馆,皆束手无策。 “伤口太深,创口过长,伤口开始生疮,身体已经出现热寒之症,普通药石已经无济于事,老朽也无能为力,还是另请高明吧。”京城圣手医馆的坐堂医师仔细查看上官陆肩膀伤势后,不断晃动脑袋,脸上流露出无奈之色。 京城圣手医馆是上官源、魏鹏来到京城为上官陆所找的第十一家医馆了,也是京城诊治刀伤最负盛名的医馆。 “源哥,怎么办,陆哥现在昏迷不醒,京城各医馆医师都无能为力。”魏鹏很是悲痛,上官陆成这样,两人都束手无策。 “魏鹏,我们找的第几家医馆说是有药可治呢?”上官源还是对之前那家医馆所说的神药念念不忘。 “源哥,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算我们有血肢晶,但檀灵草、荷冰灵树叶、白骨藤木等可都是闻所未闻啊,这一时半刻怎么凑得齐呢?”魏鹏又怎会不知呢,但是听医馆医师说后,就不再抱以期望。 “我们现在有最贵重的血肢晶,其他的未必没有机会。”面对魏鹏的说法,上官源丝毫不做理会满脸坚毅,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样子。 “源哥,或许真的还有机会,京城每年会在孟秋下旬进行拍卖会,都是武者所用之物,我们或许可以在那看看机会。”魏鹏灵机一动,想起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上官源好像完全没有明白魏鹏的意思,对于魏鹏的提议却充满信心,转身搜罗包囊找到将近万两票的交子交给魏鹏。 “源哥,这远远不够,万两交子可够普通家庭一辈子的开销,但夏贤拍卖场那是以青罗玉币为基础,何况多数情况下还是以物换物。”魏鹏担心上官源对拍卖场了解不清楚,还详细解释起来,千两交子也就一青罗玉币而已,希望借此打消上官源的念头。 “魏鹏,我和哥褡袋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这一瓶息土、五瓶活土、五颗血肢晶,你先拿去,不够再说,哥这儿离不开人,我就不去了。”上官源说着,就从上官陆的褡袋里取出一件件宝物,魏鹏在旁边看的两眼发呆,国学府五年的时间,魏鹏一直以为他们二人不过是普通的勋爵族人,从没想到两人有这么多的宝物。 “源哥,放心吧,我一定给陆哥拿回灵药。”魏鹏信誓旦旦的给上官源保证,拿着宝物就出门去了。 上官源自魏鹏离开以后,就一直在床边不解衣带守着上官陆,上官陆时不时会清醒一会,但昏睡的时间更多一些,上官源只能不断用调羹勺把药水送入嘴唇,保持身体的活性,等待魏鹏带回那一线希望的神药。? 第二十七章 泣血悲歌(上) 第二十七章:泣血悲歌(上) 七天后,魏鹏在六名体健筋强广额方颐的紫衣汉子守护下返回,只是不管是魏鹏还是这六名紫衣汉子,不仅伤痕累累且兵刃从未离手,显然这七日里,魏鹏并不好过。 “源哥,药带回来了,不过···” 魏鹏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左手战栗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递给上官源,声音沙哑的说道。 “回来就好,照顾好哥。” 听到药已带回,上官源看着魏鹏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然后便昏倒在床头。 “源哥···” “曹公子,此人无碍,只是多日未眠耗尽心力,睡上一觉便好。” 就在魏鹏艰难挪动脚步上前查看之时,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说话者正是为首的紫衣汉子。 似是对紫衣汉子极为信任,魏鹏径直来到上官陆床前,掰开下颚,直接将玉瓶内的圣药倒进去,然后将玉瓶直接从窗口扔了出去。 圣药无愧于其名。 圣药入口即化,药力瞬间化开,眼看着伤口蠕动,脓疮开始一一破裂,黄白色的腥臭液体大量流出。 “曹公子,此行报酬之物······” 就在魏鹏惊呆的瞠目结舌之际,依旧守在房内的紫衣汉子提醒道。 “抱歉,此行多谢紫翎卫诸位相护,这是活土,多谢!”魏鹏听到紫衣汉子的提醒这才自怀中取出一瓶活土,递给为首的紫衣汉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曹公子若有需要可去夏贤拍卖场。”紫衣汉子接过活土,阔步离去。 紫翎卫走后,魏鹏依旧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紧握手中短刀,两眼如同恶狼般环伺着四周:“诸位,圣药已服,仅剩活土已在紫翎卫手中,定要与我曹氏结下死仇吗?” “哼,不过是曹氏弃子,口气不小。”窗外,一苍老的声音满是不屑的说道。 闻听,魏鹏脸色大变,强撑着精神语气中充斥着一种戏谑:“诸位为何不动手试试呢?万一我兄弟三人身上还有灵草、灵药呢?” “动手···”略显粗犷的声音立刻回应道。 “走,此地乃是姬氏所有,嫌命长啊,何况此子不过曹氏弃子,就算有些灵草怕也是全花费在那颗圣药上了。” 魏鹏听到那声音苍老之人劝阻时,浑身已经惊出一身冷汗,紫翎卫已走,倘若房外那些人真的不管不顾冲杀进来,他一个人无力抵抗。 魏鹏也不知房外一路抢夺灵草、圣药的那些人是否离去,只能是强装镇定目不转睛盯着窗户与木门,片刻不敢松懈。 直到日暮时分,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客官,野猫都溜走了,掌柜的吩咐小的问客官是否需要晚食。” 魏鹏这才安心,疲惫不堪的脸上满是汗水,沉声道:“多谢,可否再劳烦贵店准备一些热水送到房间。” “客官客气了,无妨。” 狼吞虎咽用过晚食,魏鹏开始清理上官陆的伤口,用毛巾蘸了热水,仔细擦去脓液,然后再用短刀将坏死的皮肉割下,撒上自靴子里取出的褐色药粉,再用白布把伤口包裹起来。 等待,漫长的等待。 翌日,日上三竿,上官源悠悠醒来。 不管是上官源还是魏鹏,都没有询问这七天里二人都经历了些什么,上官源没有询问魏鹏宝物、灵草可有剩余,魏鹏也没有告诉上官陆求药的艰辛与危险,不约而同守护在上官陆窗前。 第三日,午时。 “我这是在哪儿?”一道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 “陆哥,你醒了。” “哥,你终于醒了,能说话了,好了、好了,呜呜、呜呜······” 沙哑且微弱的声音,对此时的上官源与魏鹏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二人看着缓缓睁开双眼的上官陆喜极而泣,眼泪不自觉的便溢了出来。 “源子、鹏子,辛苦你们了,我有点困,再睡会儿。”上官陆看着蓬头垢面的二人,轻声说道。 ······ 有上官源与魏鹏的精心照料,再加上圣药的神奇功效,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上官陆肩膀上那条半寸长的伤口只留下一丝嫩红的痕迹,清瘦许多的上官源与魏鹏,脸上的笑意是一天多过一天,对于上官陆的询问,二人异口同声,只言用宝物与灵草换来圣药,至于其他的丝毫没有提及。 此前上官陆伤重,魏鹏与上官源无心奏书之事,现在上官陆既已恢复差不多了,摸清都察院周边街道情况发现并未有赵氏之人出现后,便准备直接将奏书送往都察院。 “陆哥,你看看这都察院?还不如伯父都指司衙门气派呢。”上官源指着对面那个破烂大门,对身边的上官陆说道。 “这是都察院?”上官陆也有些难以置信,破烂不堪的大门,门口是两个上了年岁的军卒,斜倚歪靠、腰间长刀更是随意挂着,大戟被他们担在门柱上成了凳子。 “陆哥,正和大街尽头,没错的,这真的是都察院,货真价实的都察院。”看着上官陆质疑的目光,魏鹏苦笑着说道,毕竟,谁能想到都察院是这副模样啊,毕竟,若非御史,谁闲得没事跑都察院参观游览啊。 上官陆无奈之下,只能缓步上前,向两名军卒见礼道:“两位军士,请教此间可是都察院否?” “是”其中一个倚靠在墙根,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懒洋洋回道。 “哟、哟····” “还真是胆大啊!” “你们仨小子还真敢到这儿来啊。” 就在上官陆上前询问之时,赵海心腹赵庸自距都察院三十余丈的一座大院走了出来,身后便是十六名劲装汉子,步伐有力身形笔挺眼神锐利,都是武者,且最低是一流武者,但不管是赵庸还是这十几名大汉,并未穿赵氏服饰。 “他们怎敢出现在此?” 不管是上官陆、上官源还是魏鹏,都难以置信,特别是上官源与魏鹏,因为此前他们已经偷摸观察过都察院周边酒肆、茶馆、酒楼、客栈,皆未发现身着赵氏服饰的人,再加上都察院一直以来的赫赫威名,从不认为赵氏敢当街拦阻。 “杀!” 还真的是人狠话不多、言多必露怯,赵庸二话不说便提着一把狼头环刀率先冲杀上去,目标,正是都察院门前的上官陆。 杀意凛然,赵庸等十七人的实力也显露出来,连同赵庸在内,五人绝顶武者,十二人一流巅峰武者,阵容强大决心坚定,也算是相当看得起上官陆三人。 赵庸是不得不如此,他们已经是赵家最后的手段,唯有不顾一切将证据阻拦在都察院之外,没有真凭实据,赵氏才有可能凭借其背后的势力逃过这一劫。 “他妈的,武者何其珍贵,怎么现在如此廉价啊!一路遇到的都是武者,现在连绝顶都出来了。”上官陆脸色发黑无奈之际暗自骂道。 上官源、魏鹏见状,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向上官陆冲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死也要死在一切。 可问题是,上官陆三人并未携带兵刃。 都察院是什么地方,堂堂神雀朝堂正二品衙署,想着就算是赵氏之人出现也会有所顾忌,不敢在都察院炸刺,可人家恰恰就出现了,还非常牛逼的打算在都察院门口将他三人截杀。 上官陆本已升起拼死一搏之心,无意间看到门口那个神态慵懒的老军卒,目漏寒光,油亮的袖口隐隐有寒芒闪动,灵机一动取出牛皮袋高高举起大声喊道: “都察院各位大人,药郡国学府学子受人之托,代呈送奏书,现有待人袭杀,还望都察院各位大人出手相救。” 上官陆一边高喊,一边还用眼神示意上官源与魏鹏躲藏在那两个老军卒身后。 眼看着赵庸等人越来越近,都察院内迟迟没有回应,两位老军卒更是无动于衷,上官陆有些抓瞎,开始准备强闯都察院。 “汝为何人,何人所托,所托之人何在?” 就在上官陆准备抬腿时,院内传出一道浑厚的询问声。 “药郡监察御史季毅之子季昌明所托,季御史已于牢狱中身亡,奏书在此。”上官陆一听有门,快速回答,不过他的身份却是不敢喊出来,将牛皮袋高高举在头顶开始阔步向都察院走去。 此时,赵庸等人距离都察院不过三丈之距,神色焦急速度更快。 “黑监军士前辈,烦请引几人入内。” 院内再无声音传来,可是这最后一句话雷到了外边的所有人,都察院乃是二品衙属,院内最低的品阶都是从四品,对这两个军卒却这般恭敬。 这说是所有人,其实也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上官陆、上官源兄弟俩。 “死来!” 眼看着上官陆就要进入都察院,赵庸甩开身后众人速度再度激增,挥起手中弯刀向上官陆砍去。 刀锋袭来无可躲闪,上官陆面色大变,下意识瞬间弯腰将牛皮袋护在胸前,侧动身子欲以身相扛。 “铛” 不是刀锋划破皮肉的声音,因为身上没有任何疼痛感,反而是金石之声。 满脸疑惑的上官陆转身一看,赵庸弯刀已经在军卒脚下,口中鲜血喷涌飞舞在空中,反观老军卒,仿似什么都没有做,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倚靠在门柱上,只有那狠辣的双眼缓缓扫视着赵氏劲装汉子。 “都察院,非请莫入。” “奏书有准、入。” “擅闯者、杀无赦。” 方才回答上官陆问题的军卒惜字如金,一字一句道。 “入” 老军卒看着上官陆示意上官陆随他进都察院。? 第二十八章 泣血悲歌(中) 第二十八章:泣血悲歌(中) 上官源、魏鹏留在院外,上官陆跟在军卒身后,转过来转过去,半盏茶的时间才来到一所屋子外。 “胡大人,人已带到。”军卒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进来吧,门房无锁。”屋内传来低沉浑厚的声音。 上官陆推门进去,正堂没有一人,扭头看见侧堂站立一人,背对着他,身形修长挺拔。 “季毅季监察是因为何入狱,你可知晓?”声音很是微弱,若不是房内就他和上官陆两个人,上官陆又是支着耳朵在听还真听不真切。 “禀大人,学子所知不多,说是因为季氏不交赋税,暴力抗税。” 屋内之人问什么,上官陆知道多少说多少,不隐瞒、不添油加醋。 “事情我已了解了,放下袋子你出去吧。” 不知道是上官陆的错觉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屋内之人说话越来越悲切,尽管极力掩饰,依旧能够感受的到,放下袋子就离开了,出了院门发现,有一个老军卒,早就等在外边。 “毅儿,你不值啊,更不智啊。”上官陆走后,屋内的人哽咽道,双手颤抖从牛皮袋取出御史专用的奏书和文册,一滴滴眼泪流了下来。 上官陆返回都察院大门口,就见到身着黑袍的禁卫军已经缉拿赵氏一众人等离开,上官陆就带着上官源、魏鹏先行离开都察院回到他们落脚的客栈。 顺利将牛皮袋送入都察院,完成对小昌明的承诺,上官陆、上官源、魏鹏三人是如释重负,回到客栈用过吃食后,开始准备在京城好好游览一番,至于今后何去何从,还是待遍览京城美景后再说吧。 上官陆三人以为那牛皮袋内只是小昌明父亲季御史所查证据,却不知,这牛皮袋内的奏书与文册到都察院手中,就是一声平地惊雷啊。 瑞王赵龚,袭亲王爵、药郡郡府封疆大吏,其子赵海,药郡布政司司正,赵氏一族族人在药郡各州、各城均有任职,赵氏一族关系盘根错节势力庞大,药郡赵氏,又是德善皇皇侍司李魏的母族,更是李魏最为倚重的臂膀,药郡俨然便是李魏的自留地。 那这李魏又是何许人也? 德善皇最信任的侍官,启昌皇子最忠实的拥护者。 就在上官陆离开都察院的第五天,神雀朝仲秋例朝上,都察院在朝堂之上请出都察院泣血令箭,以贪墨数额巨大的罪名,宣告其查有实、其证有据、其罪当诛,于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眼前,当场斩杀六名药郡赵氏依规参加礼朝会列班官员。 自德善皇帝身体不适,不理朝政以来,说是由太子启沣理政,实际上是以刘学士为首的殿阁学士在处理朝政,而此次都察院斩杀这六名官员,并未通过刑部与大理寺,更未有殿阁学士的蓝批与太子启沣的红批。 朝堂染血之事,死了六名药郡赵氏官员,彻底惹怒了李魏、启昌一方。 无须鼓动怂恿,隶属于启昌皇子一方的官员们,纷纷上书德善皇帝,弹劾都察院不经三司会审,给地方官员罗织罪名,私自处死,如此举动,不尊朝廷律法,藐视皇权,更是联合六部各司、局、馆一众官员,跪拜在朝会大殿承恩宫前广场上。 这一跪就是三日,德善皇帝本就一直躺在病榻之上休养,听到殿阁上值学士的奏报气急攻心口吐鲜血,随后便紧急宣召殿阁大学士刘禹入宫。 殿阁大学士刘禹入宫面圣当夜,紧急召集四殿两阁所有学士以及六部尚书于东渊阁议事。 是日夜,就在大学士刘禹于东渊阁商议之时,自都察院流传出小道消息,说朝堂之上诛杀朝堂命官乃是都察院右都御史范季冗公报私仇,只是因为药郡布政司司正赵海执法森严刚正不阿,是他范季冗的学生,暴力抗税不尊法度,伏法后自裁于狱中,这才惹得当朝都察院右都御史的愤恨,私请都察院圣器泣血令箭,处死药郡官员以泄私愤。 正因为是小道消息,顷刻间便传送开来,一时间朝野之间是议论纷纷,对于都察院右都御史范季冗是各执一词,不尽相同。 东渊阁,公值厅。 “现下局面混乱不堪,德善皇身体有恙,终年在塌,一切的根源皆是因当年五羊危机,太子殿下初理朝政加上有小人唆使,草率处置曹郡府一事,这才导致各郡与朝堂失和,引发此次祸端,身为神雀储君,毫无储君的威仪与决绝。” “此言差矣,德善皇帝子嗣单薄,当时仅有启沣一位开武太子,然现在,已经有两位皇子开武,那一位德才甚于太子,德善皇帝为何还是迟迟不废沣再立呢。” ······ “诸位,今日到此不是讨论是否废储立新,况且,各位学士并未得到族内授意,今日所议乃是都察院手持泣血令箭,于朝堂之上斩杀药郡六名官员之事,我闻听都察院内流传消息,右都御史范季冗公报私仇,诸位大人有何见解。”大学士刘禹见厅内吵闹不休,却与今日所议无关,出言提醒道,话音未落便看向六部各位尚书。 都察院乃贤亭所立,都察院内所选御史皆是秉性纯良刚正不阿满腔热血的死谏之士,不涉党争、不涉朝局,职司监察百官、纠渎职、查贪腐,创建至今,从无有错,都察院乃是夏族一块不可亵渎的丰碑,就算是贵为尚书与学士,也不敢轻易做出决断。 就在东渊阁众官员商议之时,启沣太子听从族舅顾参将的意见,出动禁卫军黑司军士,开始强行驱赶承恩宫前跪拜官员,不从者直接被兵卒架起抬走。 启昌皇子一方的反击同样犀利。 翌日,启昌皇子母舅孙禄昶协都察院左都御史同药郡郡府瑞王赵龚二人亲至大理寺右寺,状告都察院右都御史范季冗公器私用,私杀朝堂命官。 一石激起千层浪,神雀朝堂,因都察院斩杀药郡六名官员一事,各派人马牛鬼蛇神纷纷都冒了出来,各行其是,各个派系之间相互争斗、彼此倾轧,导致神雀朝堂乱作一团,已无力正常处理朝政。 都察院,御史议事厅。 “闹腾那么久了,该安静了,不然对夏族无益,剜了脓疮,虽阵痛,但长久。” “来人,去请国子监欧阳祭酒前往承宣宫。” “请无名氏黑监前辈、列位御史,随我于承恩宫内、朝堂之上,讲讲忠义剜剜脓疮,清风正气震慑那魑魅魍魉。” 范季冗身着朝服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之后,昂首阔步走出议事厅。 场面庄严肃穆,紧随范季冗身后的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监都御史、在京监察御史,两侧是身着暗红色战袍,手持暗红色大戬隶属都察院守护力量无名氏黑监的老军卒。 范季冗手持泣血令箭在前,一路无任何禁军拦阻,老军卒护在御史两侧,大戬耸立、挥动,带走一个个心怀不轨的黑衣汉子,确保都察院一众御史能够顺利进入皇城、跨入承恩宫。 一路上,所有人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就算是那些御史,面对行刺之人的刀柄丝毫没有流露出胆怯与恐惧,更没有闪躲的动作,身形挺立大步迈进,普通御史如此,更何况身为右都御史的范季冗,手持泣血令箭,任眼前刀光剑影,从无退缩与迟疑。 都察院无名氏黑监,无愧于都察院的守护力量,将所有袭杀者都阻拦在队列之外,自身还没有丁点伤亡。 皇城、承宣宫内。 范季冗手持泣血令箭,面对皇椅,行跪拜之礼、众御史行躬礼,无名氏黑监各军卒以戬戳地,头叩戬身行军礼,行礼完毕,众人面无表情神情肃穆静静等候。 刘学士及各殿阁学士、六部尚书闻听消息率先到达。 国子监祭酒欧阳合忠 ······ 差不多半个时辰,闻听消息的在京有资格参加例朝的各官员,无一遗漏全部进入承宣宫。 无名氏黑监,遵从范御史的吩咐,将朝堂官员与御史隔开,禁止任何官员靠近,刘学士无奈之下,只能私下吩咐黄衣禁卫统领前去禀告德善皇帝及太子尽快赶来承宣宫。 申时,都察院右都御史范季冗缓缓睁开双眼。 “老夫范季冗,都察院右都御史。” “都察院自立院之本,不涉朝政纷争,职责查弊政、纠百司,铸夏族根基。” “都察院自我夏族贤亭创立千年以来,都察院御史从无贪腐之人、也无渎职之人、更无叛国之人,一心一意只为我夏族,为我夏族万千族人死谏。” “敢问列位同僚,我都察院所谏之罪,可有不实之处?我都察院所谏之策,可有不适之处?” “都察院御史皆为忠义之士,更是忠义之臣,历朝历代辅助君王,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唯恐有错,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此忠良之人,就该被随意处置。在我夏族,权柄从来都不是为私利而设,乃是为我夏族一族而设。” “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可我都察院并未一味死谏,所有谏言,皆是前后商讨多次,兼听各方所虑。老夫范季冗自问,都察院御史从无蛮谏之举,这承宣宫内,哪一根柱子上没有我都察院御史的忠烈之血,列为同僚脚下,哪一块石板上,没有渗下我都察院御史的刚正之血。” “是,我范季冗今日请出我都察院泣血令箭,何故,无他,挖疮取脓。” 范季冗说着说着便是老泪纵横,一双泪眼环视承宣宫内那一根根柱子、一块块石板,脸上更是悲痛。 范季冗不理会其他百官,缓了一会儿,这才又高声说道: “药郡郡府赵龚、药郡布政司司正赵海,渎职贪腐,药郡监察御史季毅明详察有据,却锒铛入狱,不日便莫名死于狱中。” “更甚者,御史奏书遭中途拦阻,为毁灭罪证奏书,遣武者公然于都察院门口截杀,在京御史核实罪状,竟有十三位御史遇刺身亡,众御史家中恐吓血书一封接着一封,自我等御史出都察院,这一路行刺不断从未停歇,何其猖狂。” “前些日子,老夫执诉状、点证物,刑部不理,大理寺不察,呈皇奏书更是不翼而飞不知去向。” “我神雀王朝三司刑狱如同摆设,天理难昭、冤魂不宁,我夏族自残血夜之后,纵观各王朝,还有如此荒谬之事吗?长此以往人心不复,我夏族还有何根基,谈何万古长青,长存开元。”? 第二十九章 泣血悲歌(下) 身为都察院右都御史的范季冗必须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清楚,不然今日都察院众御史齐至承宣宫请出泣血令箭,将会成为都察院自成立以来最大的一个污点,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也绝对不能允许出现。 都察院乃承天巡视百官,若无大理寺三寺审问、定责、皇帝朱批,无人可杀御史,况且,都察院御史从无出现过错,御史奏书更不得拦截,一旦查明不论出身、官阶、勋爵斩立决。 刘学士与欧阳祭酒不断尝试接近范季冗,但一次都没有成功,刘学士焦急的看着宫门外,期望不管是善德皇帝还是启沣太子,不管是哪位能够赶过来,阻止事态进一步的恶化,泣血令箭一旦真正显露它的威力,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就算是德善皇也不行。 范季冗说的满脸怒意,目光如刀扫过一些官员,唯一温柔的时候便是看向刘学士、欧阳祭酒等人。 “真以为掌控各司,圈养死士,就可无法无天,视王法如无物,待人命如草芥。”范季冗越说越是急促,更气的是面红耳赤。 “左都御史孙禄昶,你可知为何朝堂之上百官皆以左为尊,可我都察院却是以右为尊,都察院右都御史、副右都御史、监都御史、监察御史代代皆不是朝廷册封,都察院右都御史、副右都御史、监都御史、监察御史从古至今从无贪腐、更无渎职,甚至以死相谏,个个都一身铁骨,胸无宿物。因为我们都是代贤亭监察朝野,就算是太子、皇子,泣血令箭在手,我督察御史只要详查有据一样可以斩杀。” “荒郡郡府、瑞王赵龚,以为拦截我监察御史奏书,毁灭所有物证、人证,我都察院就束手无策只能放之任之吗?” 范季冗特意点出这二人,双眼如刀看着他们轻蔑的说道。 “刘学士刘大人、诸位学士大人,我范季冗执掌都察院百年可有动用泣血令箭泣血令?”范季冗转身向大学士刘禹躬身见礼,问询道。 看到范季冗开始询问自己,刘禹顿时感到无奈,尽管内心焦急不已,却不得不缓声回道:“范御史,依规,殿阁六位学士需一致认定方可。” “烦请诸位学士告知列位大人。”范季冗见几位学士商量半天,没有结果,便催促道。 “范御史,可否稍缓。”刘禹苦着脸试探道。 “烦请诸位学士告知列位大人,范季冗可曾动用过。”范季冗语气不容反驳与质疑。 “范御史,这···”刘禹吞吞吐吐的回道。 “诸位学士,我范季冗可否动用过。”范季冗高声喊道。 “四殿二阁六位学士均皆在场,范季冗范大人任都察院右都御史一职一百三十年并无动用泣血令。”殿阁大学士刘禹和其他各殿、阁学士查证、问询早有结果,本想拖延到皇帝或者太子的到来,眼下见拖延无效,只能如实答道,说完,包括刘禹在内的六位学士,全都一脸无奈。 “四殿二阁学士有证,我范季冗并无动用泣血令。再次烦请诸位大人,我可有动用的权利。”范季冗再次向六位学士问道。 以大学士刘禹为首的诸位学士惊呆了,只有他们才明白泣血令的威力,那可是上斩皇族下斩游魂,除皇帝本人外不问对错,不讲证物,令出即斩。 “范兄,范右都御史,你可清楚动用泣血令的代价。”刘禹悲痛的看着范季冗,但看到范季冗的坚定更是痛心疾首。 “有”。 刘学士咬牙说完,就像是散去一身的精气神软弱无力,面如土色。 “刘大人,皇帝与太子殿下还是没有过来吗?”刘大学士身后的一位学士在其耳边小声问道。 刘学士看着空荡无一人的宫外,摇了摇脑袋,神情更加焦急,却又无法离开承宣宫亲自请德善皇至此。 “范老哥,你何苦呢,为了他们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一定要如此吗?”欧阳祭酒看着范季冗的坚决,尽管知道希望不大,还是出言相劝。 “都察院各位无名氏,都察院右都御史范季冗请用泣血令箭泣血令,已得当朝殿阁学士核准,请准。”范季冗对他人的劝解置若罔闻,双手持泣血令箭,缓步走向领头的老军卒,高举双手。 “准” 无名氏黑监一名面色黝黑,须发花白的老军卒,面无表情查验过泣血令箭生硬的说道。 “范老弟,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不值当,不值当啊!” 刘禹见范季冗已经向无名氏交出泣血令箭请使泣血令,顿时嚎啕大哭,双眼含泪,看着范季冗有责怪更多的则是怜惜。 国子监欧阳祭酒,范季冗与刘大学士的好友,同样也是泪眼婆娑。 承宣宫内的朝堂众人,只有出身九大氏族的殿阁学士及少数人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他人根本不清楚泣血令的来历和威力。 各学士瞠目结舌,一言不发,包括孙禄昶、赵龚在内诸人,还在冷眼相看,并不觉得一个御史会把他们怎么样,而知道泣血令箭缘由的官员满脸惊骇,呆立当场。 获得老军卒准许之后,范季冗瞬间放松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放下,仿似一个普普通通的夏族老者,脸上没有悲切与伤痛,只有满脸的笑意与松快。 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诸位御史,目光自他们脸上划过,并向他们每一个人点头致意,很慢、很慢,似乎是要把这些人的样貌刻在脑海里,泪水不自觉的爬出眼眶,衣襟上满是泪渍,直到所有御史都看了个遍,范季冗向所有御史躬身行礼。 “刘老哥,你我相交一生,更是知己,职责在身,已久不聚矣。然夏族今日危机四伏,就让我来做这剜脓疮的活吧,尚不知今日之举,是否妥当,不管如何今后还要依仗老哥哥多矣。” “欧阳老弟,多说无益,你自保重。” “人生自古谁无死、赤忱热血染族旗,雷霆战鼓三通响、我辈豪杰战敌魂。百年岁月、我无负;职为御史、我无愧;请使令箭、我无私;三无在身,告慰我祖,足矣!足矣!” 转过身范季冗看着自己的两位老友,特别是欧阳祭酒,更是意味声长,似有特别的暗示。 范季冗交代完一切,大步流星走到皇椅台阶下方正中的位置,目视前方文武百官,一脸刚毅的喊道: “右副都御史刘飞何在,诵念罪状。” “下官在。” “诵念罪状。” 右副都御史刘飞行礼之后,打开随身携带的绢布大声念道: “查,药郡郡府、瑞王赵龚,弄权作私,陷害忠良,贪贿数目巨大,圈养死士。杀。” “查,药郡布政司司正赵海,挪用税赋钱粮以作他用,构陷忠良,擅杀当朝御史,袭击朝廷重地都察院。杀。” “查,都察院左都御史孙禄昶勾结外贼,贿赂重臣,暗杀忠良,私涉朝政、党争。杀。” “查,皇侍司司正李魏,造谣作乱,蛊惑人心,伪造皇旨。杀。” “查,刑部药郡司司正方志,渎职懈责,收受贿赂,罔顾国法。杀” “查,大理寺右寺上卿葛柱、少卿冯闵然、中寺上卿张宇涛、少卿秦维,畏惧权势罔顾国法,收受贿赂。杀” “查,皇子启昌,结党营私作乱朝纲,挟权倚势构陷忠良,以下犯上。杀” “查,皇妃孙芙,后宫涉政,结党营私。杀” ······ “都察院右都御史范季冗,剥范氏左国士勋位、夺君王爵位,范氏一族封地百年封禁,族人百年不得入朝为官。” 刘飞念完泣不成声,连无名氏军卒首领从他手中拿走绢布都不知道,口中一直在念道:“老大人,老大人。”其他诸位御史更是哭喊一片,跪倒在地。 承宣宫内,其他与范季冗交好的官员,看着一脸从容的范季冗,神色中满是悲痛与怜惜。 “诸位,我们同为御史,有百年、有十年,老夫足慰平生,用实际行动告诉天下百官,何为御史之风骨,告诉他们御史奏章不仅仅只是一本文书。只是范某无愧于我范氏先祖,却愧对我范氏族人。” “哈哈、哈哈!” 范季冗笑着笑着双手持箭扎向自己的喉咙,面带笑容倒地身亡。 无名氏黑监首领老军卒用写满罪状的绢布缠绕泣血令箭,将令箭自范季冗喉咙拔出,单手持箭,高高举起喊道:“热血泣令箭!” “准!” 所有黑监老军卒大声应答,高举大戬,猛戳地面,咚咚作响,九声巨响过后,所有隶属无名氏黑监军卒有条不紊按照军卒首领念到的名字,开始上前,抓人、杀人,所有的一切都在承宣宫内直接进行。 “我乃朝廷命官,你等无权处决。” “如此罔顾朝廷律法,都察院是不是太目无皇权了。” ······ 场面一片混乱,一个个人头落地,血腥味开始在承宣宫内弥漫,越来越浓。 喊叫声、求救声、怒骂声、呵斥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都察院无名氏黑监将承宣宫内在绢布之上处决关闭后,便开始出承宣宫依绢布名册缉拿处决。 刘学士与欧阳祭酒来到范季冗的尸身前,看着范季冗安详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双老眼变得浑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看着朝堂之上那些依旧胡乱叫嚣的官员,也不知该说什么。 “范老哥,你腰挺得太直,眼睛太亮,太坦荡。来世为人,还是糊涂一点,待那时,你我再把酒言欢。”欧阳祭酒说着缓缓合上范季冗眼睑。 没有涉及其中的殿内其他官员失魂落魄,胆战心惊,双腿战栗呆在当场,有人开始喃喃自语:“泣血之威,锐不可当。” 范季冗以自己的死,族人百年沉寂为代价,消除夏族一场朝堂权势纷争,令人敬服,更是肃然起敬。 壮士悲歌,亦夏族人之魂。 德善皇帝闻听消息之后,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躺在床榻,暗自伤神:“范老弟,是朕连累了你啊,你不该、不该啊!”? 第三十章 燕山邂逅(上) 第三十章:燕山邂逅 上官陆三人遍览京城美景的愿望并未如愿,毕竟那份足以扳倒赵氏的奏书与文册正是由上官陆三人带出药郡并交到都察院手中,赵氏焉能轻易放过他们。 只是随着赵庸的身死,京城赵氏暗中的力量群龙无首便如一盘散沙,特别是在都察院派出御史开始核查季御史所举实证后,李魏派人强行接管这股力量,全力用来刺杀、恐吓都察院各御史,完全针对上官陆三人的只有一小部分隶属于赵海的死忠力量。 就在上官陆离开都察院的第三天夜里,这股差不多二十余人死士在为首长刀汉子的带领下潜伏进客栈欲对上官陆三人动手,悲剧的是,二十余人竟然遭到两方神秘力量的联合绞杀,说是两方力量,不过是两个彼此并不相识的先天武者。 “阁下是何人?”解决完死士后,灰袍汉子看着手持马槊的黑袍老者轻声问道。 “并非针对君山客栈,只是因这批死士而来。”黑袍汉子收起马槊面无表情的回道。 “阁下既然知晓此地乃君山客栈,便该知晓此客栈乃······” “三天前,燕山游魂狐苍的人也曾进入此客栈,也未曾见有人出手啊。”黑袍老者直接打断,毫不客气的回击道。 “你是因那三个药郡小子而来?”灰袍汉子下意识看向上官陆三人所在房间,有些不太确认的询问道。 “此事与君山客栈无关,告辞!”黑袍老者纵身一跃,瞬间便消失不见。 神雀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血雨腥风,上官陆并不知晓,皇子启昌一系完全陷入被动已无力顾及其他三人,上官陆亦不知晓,瑞王赵龚抵达京城之后,已经无力纠缠他们三个小角色,上官陆更不会知晓。只是听从魏鹏的建议,暂且就躲避在这背景强大的君山客栈,等待转机。 近半个月后,上官陆三人苦苦等待的转机总算是出现了。 就在泣血令箭悲歌奏响,范季冗身死承宣宫,神雀朝堂隶属于皇子启昌一系及其党羽、氏族均遭到无名氏黑监处决之时,灰袍汉子同时也是君山客栈掌柜,吩咐店小二将此消息透露给了焦急等待的上官陆三人。 上官陆、上官源、魏鹏得知消息以后,震惊的半天都没缓过神来,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牛皮袋竟引发出这样的场面,特别是上官陆得知自己见到的就是范季冗,虽然只是背面,但对这英雄般的人物,更是肃然起敬。 “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呆在客栈吧,现在赵氏自顾不暇,我们也算是安全了。”上官源最是苦恼,毕竟自进京以来基本上都呆在客栈被逼着入定休息,再不出去透透气,都快憋疯了。 “魏鹏,你在京城可有僻静一点的居所吗?我们要准备明年较校,不知魏鹏你是参加较校还是复校。”上官陆没有搭理上官源,问起魏鹏。 “陆哥,你太高看我了,我已经被曹族除祀,怎可参加氏校,不过这居所倒有一处,在京邑北部靠近燕山的位置,比较偏远。”魏鹏苦笑回答道。 “恩,明日我们先到礼部仪制司交上国学府的文书,报了名再说吧,也不知道这教校的怎么安排的。”上官陆翻着包囊,寻找当时张监丞给三人的文书材料,至于去国子监,上官陆三人已经错过时间,无法进入,只能等待下一次开监。 三人到了礼部仪制司才知道,较校今年就已经开始了,只是三人属于郡国学府举荐,无须参加现在的地方考校,只需等到明年进行各方举荐的考校,胜出者参加最后的较校,三人留下文书,登记之后就离开礼部仪制司。 “哥,这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我们就先在京城呆几天,好好玩玩,不然来了京城,都不知道京城什么模样,不是亏得慌嘛。”上官源一看陆哥准备直接去魏鹏的居所,就苦苦哀求道。 “行,收拾一下,准备去魏鹏在燕山的居所,武者修习不可懈怠,源子,你是忘记师父的叮嘱了吗?”上官陆无视上官源的哀求,对于上官源的求助魏鹏更是无能为力。 看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上官陆的目的非常明确,参加较校,见识见识夏族年轻武者,然后等待国子监开监,在国子监求学之后便开始游历名山大川专心修习,正式踏上他的大武者之路。 京城燕郊、魏鹏居所。 上官陆站在院中,看着片片黄叶随风而逝,一阵阵的秋风吹来,早落的、要落的、未落的全都飘在空中,杂乱无序却又好似遵循某种韵律在舞动。 看着看着,上官陆完全入迷,双手不自觉随着这种韵律舞动起来。 “叶无力,而风有力,风无力,叶自落,风起叶飞。以我为风,何愁叶落。” 上官陆不再循着风叶舞动,按照自己的想法挥动双臂,调动内劲,双臂似风车般上下挥动,带起脚下的树叶在自己的控制下,翩翩起舞。 “既然是以风得悟,就命名风势吧。”能够观落叶而得风势,上官陆也非常开心。 “哥,不行啊,这一个多月都呆在这儿,我都快疯了,要不到燕山转转吧,魏鹏说燕山有遗兽天翅龙马,咱如果能捕到一只做坐骑,那多威风啊。”上官源除了休息便无所事事,不敢打扰上官陆,只能缠着魏鹏,魏鹏就给他讲一些自己知道有趣的事情,自从听过燕山有天翅龙马的踪迹后便一直念念不忘。 “走吧,正好试试我新近所悟的风势。”经过上官源的提醒,上官陆这才发现已经多日未曾出去了,休息不是闭门造车,便打算去燕山转转。 上官陆三人简单收拾一些必需物品,就出发前往燕山,因为居所距燕山只有几十里的路程,三人便打算步行前去。 燕山,也叫八百里燕山,位于雄山关、羽谷关之间,其北麓三百里外便是黑白山西支脉,连接氏郡与京邑,也是两地分界线。 进入燕山之后,上官源完全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逮着魏鹏就是各种各样的问题:“鹏子,你说这天翅龙马是什么样子,真的有翅膀吗?能飞吗?” “源哥,我也没有见到过,只是当初父亲在这儿养伤的时候,家里一个世代居住在燕山老佣人说的。”魏鹏真的是不知该如何给上官源描述。 “不是啊鹏子,你不知道,那岂不是就算遇到也要错过啊。”上官源有点气急,声音也就显得急切。 “见到就会认得,‘似马非马、健步如飞、山川河泽、如履平地’这就是当初那位老佣人说的了,不过源哥,你也别抱太大希望,燕山的天翅龙马非常稀少极其罕见。” “行了,源子,出来不就是为了散散心,别纠结了,再纠结咱就回去吧。”上官陆适时将魏鹏给解救出来。 “别、别,哥,我不问了,咱去哪都行,只要别在那居所里呆着就行。”上官源一听缩缩头再也不敢说话了。 走着走着,三人就感到不对劲,林木之间总是飘散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却并未见到任何的虫兽的肉身或是皮毛。 “不对劲,小心一点。”上官陆说完就抽出腰间短刀,招呼着上官源和魏鹏注意四周,小心翼翼沿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嗖!” 上官陆向前不到两丈,突然间便有一支箭矢直射面门。 “弓箭手,源子、鹏子,小心。” 上官陆迅速借助身旁的树木避开羽箭,同时立即向身后二人出言示警。 “右前方高岗上,弓箭手。”魏鹏探着头看完就朝上官陆说道。 “妈的,什么人啊,山林之间怎么会有弓箭手,不会是打猎的吧。”上官源撅着屁股趴在地上,骂骂咧咧挪动身体,捡回刚才射击自家哥哥的羽箭。 “不对,哥、魏鹏,这是翎刺箭,游牧民族扎克汗国的箭矢,不是我夏族的。”上官源看着呈平短三才状、扁平脊开血槽、鸟喙状回钩两翼尖刺状的箭镞,大惊失色。 “什么,君山北鞑子的箭支,怎么会,难道这是鞑子的探子吗?”魏鹏一听,最是惊讶,因为他的父亲就是死在鞑子手里,国仇家恨,对鞑子最是深恶痛绝。 “不管是真的鞑子探子,还是有人伪装,弄死他们不就知道了。”上官源毫不在意道。 上官陆三人慢慢躬身后退,一直退到山腰位置,确认在一箭之地外,上官陆居中、魏鹏在左、上官源在右,用居所老猎人那里学来的办法,沿着谷地,顺着树木、草丛一路隐匿身形向方才弓箭手所在方向摸去。 只是,待他们摸上那座高岗之时,并未发现弓箭手的存在,只是发现了一些细微的痕迹,证明此前确实有人在此。 不过,就在上官陆将目光转向高岗后方时,发现了一些异常。 高岗后方,是一片难得平整的山地,方圆有几十丈,错落的灌木长势非常茂盛,特别是灌木密集之处,总会时不时产生晃动,而这种晃动却又并非因秋风而引起。 上官陆给他两侧的二人打着手势,示意他们注意观察灌木繁茂之处。 慢慢的,上官陆终于发现端倪,凡灌木繁茂之处有异动的,皆有人隐藏其中,特别是在平地中央的位置,更有一座用灌木搭成的小屋,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人为干预令这些灌木长成一个木屋。 “差不多有三十五人。” “手持软弓配短刀的有三十人。” “中间位置应该是五个人。” “一持银月弯刀。” “四个晨星棒。” “哥、鹏子,不对,中间木屋应该是还有人被捆绑囚禁。” 上官陆三人挪动身子凑在一起,小声汇总各自所观察到的情况,特别是魏鹏,始终怀疑他们是鞑子探子细作,观察最是仔细。 木屋内竟然有人,上官陆之前并未发现,经上官源这么一提醒,凝神聚目便向小木屋看去。 “那是,那是···” 上官陆透过灌木看到木屋内那个身影,呼吸便有些紧促,甚至感到窒息,木屋内正是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那道白色身影。 “我们必须救人。” 上官陆转过头,面色平静的看着魏鹏与上官源,但说话的语气竟是罕见的坚定与阴狠。 “什么情况。”魏鹏不敢出声,只能是向上官源张出口型问道。 上官源一时没醒过神来,面对魏鹏的好奇,只能是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晓。 “不、不会吧,不会是那个吧。” 眼神扫过自家哥哥眼神中的那丝柔情,瞬间便醒悟过来,只是有些难以置信,这他妈是不是也太巧了呢?几年了,始终没能从自己哥哥嘴里套出来,现在竟然就这么出现了。 悄声离开高岗。 上官陆带着二人找到一些细柔的枣木枝,用短刀剃削干净枝杈,编织三层做成彭排,也就是小形方盾,找到黏土,用水搅拌粘稠状,把彭排浸泡在里边半个时辰做个护身盾。 接着,拿着准备好的枣木彭排,来到刚才的高岗上。 “魏鹏、源子,那些人实力与我们差不多都是入流武者,此刻他们心神松懈可乘之机,我先去清理外围,尽可能获取对方弓箭。” “待我出来后,你俩就用弓箭在这岗子上射杀对方,掩护我冲进去救人。” 上官陆看一切皆已准备妥当,随即轻声吩咐道。 “哥,魏鹏射术比我好,让他在岗子上,我和你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啊。”上官源听了上官陆的安排,就看着自家哥哥,不希望他独自一人涉险。 “弓手,必须相互交叉,不然被围攻,凶多吉少。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上官陆说完转身就离开高岗。 上官陆从后方下去,绕了半圈才进入那片山地,靠着灌木和地形的掩护,缓缓向前移动,尽管速度非常慢,却难以被对方察觉。 “噗!” 上官陆顺利摸到一个弓箭手背后,闪电般出击,左手死死掐住喉咙,右手短刀捅进心脏。 片刻间,弓箭手停止挣扎,身死,然后取下软弓与羽箭再缓缓退出山地,藏好之后再返回山地。 上官陆如法炮制,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外围已知的弓箭手清除干净,软弓收集有十二张,羽箭差不多四十个箭壶。 最熟悉自己的肯定不是家人与朋友,一定是敌人,魏鹏的猜测并不错,山地内这些人,确实就是鞑子,而且是敢于虎口拔牙的鞑子。? 第三十一章 燕山邂逅(下) 第三十一章:燕山邂逅 神雀北境,君山山脉以北,乃是神雀的强敌,謌克汗国,常年厮杀,夏族与鞑子之间已是不死不休。 神雀靖王朱狄,常年坐镇五羊关,压的鞑子喘不过气来,八大金毡部在金牙部落一位王爷的支持下,派出大量勇士潜入京城,欲绑走靖王独女,借此要挟靖王,退出五羊关。 此谋划,本就是极为机密之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更为了避免落人口舌,不仅所派勇士皆是各部落死忠,实力也不能太高,否则一旦被神雀一方所察觉,引发靖王暴怒后果不堪设想。 鞑子绑走靖王独女后,所有鹭级(夏族绝顶武者)、隼级(夏族先天武者)勇士全都用来牵制靖王府武者高手,牙级勇士看守此女暂留此地,等待接应以返回謌克。 巧合的是,就在双方高手离去,鞑子牙级勇士以为可以休息一番,心神松懈的时候,遇到在燕山游玩的上官陆三人。 鞑子此前高岗上射出的那一箭,就是警告上官陆三人离去,倘若换做其他人,可能真的就因为不愿多事而转身离去,但恰恰三人中有一个是与鞑子有杀父之仇,而他们所虏的那个女孩,又正是上官陆几年来魂牵梦绕的那个,所以警告无效,剩下的就是杀戮。 为了避免遗漏,上官陆将山地外围仔细搜查了个遍,这才放心离去,背着所得软弓与羽箭来到高岗,交给上官源与魏鹏。 拿到羽箭,上官陆三人同时取出短刀,开始在箭矢上搓凿,将引血槽开的更大一些,至于山地内鞑子是否会发现异常,上官陆并不担心,短刀自后背捅入心脏,没有血液流出,也就不会有血腥味,再者,就算是发现异常,那又如何?难道就此放弃,不会的。 上官陆在等,等时间,等夜色,等时机。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山间也开始陷入沉寂,将所有监事血槽开好之后,上官陆就这么安静得躺在落叶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移动,面无表情,但心里却非常焦虑与矛盾,恐惧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重,只因木屋内,是那道身影,那道朝思暮想蒹葭之思的身影。 上官陆转着头看着同样躺在他两侧的上官源与魏鹏,欲言又止,他不愿自家兄弟因此搭上性命,紧攥的双拳,一丝丝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枯叶上。 阳尽阴起乾坤逆转,天地颜色渐换。 上官陆、上官源、魏鹏缓缓坐了起来,上官陆正欲开口,抬眼便看到二人向自己先是摇头再是点头,他们的意思很明确,是兄弟,就同进退共生死。 上官陆一脸欣慰,拎起弯刀、端起澎湃,越过高岗便冲了下去。 山地外围同族被杀,鞑子已然发现,只因此地乃是唯一接应地点而不敢擅动,只能是暗自戒备,等待接应之人的到来。 上官陆自高岗冲的一瞬间,便被鞑子多察觉,所有羽箭纷纷射向上官陆,丛林之中用弓箭,威力真的是大打折扣,所有羽箭皆被上官陆利用身法与地形躲避开来。 就在这时,上官源、魏鹏骤然起身,张弓搭箭一气呵成,一支又一支不断射出,地利之便被他们二人发挥到极致,不仅鞑子开始出现伤亡,更形成压制,掩护上官陆向木屋靠近。 上官陆一路奔驰,左突右闪却基本保持直线游走,不到一炷香便已经来到木屋附近,却发现手持弯刀与晨星棒的这五人,始终不曾离开半步,死守木屋。 与此同时,上官源、魏鹏也被两翼压上来的鞑子弓箭手逼迫,不得不离开高岗开始躲闪。 “魏鹏,小心一点,抓紧时间解决完这些弓箭手去帮哥。”上官源一脸焦急,因为躲闪加上天色灰暗,已经看不清上官陆那边的情形了。 上官陆这边确实比较凶险,虽然所有的弓箭手都前往高岗,但余下的五人气息浑厚,眼若鹰眸,虽不明鞑子修习之法,但依照夏族来看应该是劲力蕴养至五官的一流高手。 “杀!” 上官陆无不畏惧,甩出彭排,双手紧握短刀顺身成切势杀将上去。 愤怒之下的上官陆全力一击,内劲灌注双臂劲力极大,瞬间把晨星棒下端切成两段,转身上撩,刀刃从鞑子脖颈划过,借助倒地的瞬间滑向另外一人,刀刃给另外一人后颈齐齐划开一个大口子,瞬间两个鞑子便倒地身亡,至死,脸上依旧充满诧异,没想到他们会被夏族一个少年一刀斩杀。 上官陆借助他们看自己年幼,存轻视之心,瞬间出刀连杀两人,他自己也是有苦难言,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难对付,握刀的双手颤抖不已,借着三人奔杀过来之际,弯着腰恢复劲力。 对面,一个手拿弯刀,两个手拿晨星棒三个鞑子叽叽哇哇说了一大堆,上官陆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扬了扬手中的短刀开始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鞑子杀去,拼命调动体内内劲各势交替而出,趁着面前敌人那晨星棒回转之际,抓到空挡,一刀划过胸腔,肚皮被划开,呼呼啦啦流出一大堆的内脏,又解决一个。 敌人,还有两人,且是战力全盛的两人,何况对方还是牙级勇士的佼佼者,相当于夏族一流武者,眨眼间解决两人上官陆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方才连番厮杀,后背被最后那个鞑子手中晨星棒棒头擦过,鲜血淋淋。 “难道真的救不了吗?”上官陆看着眼前的两人,察觉体内所剩无几的内劲,感到有些绝望。 “是你吗?”上官陆转头看了眼不太远的木屋,喃喃自语。 “也许,新感悟的东西可以帮到我。”上官陆想起新近感悟到的风势,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眼神更加坚定。 上官陆面目狰狞,调动仅剩的那点内劲,两脚左右交互,双臂挥出,一股风凭空而生,刀势借助风飞舞,更是无迹可寻。 风势,势借风利。 快,是一种达到极致的快,快到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两名鞑子察觉到上官陆武势的怪异之处,却也只是诧异罢了,身为部落牙级勇士的佼佼者,他们同样有属于他们的骄傲,并不认为仅仅只是一个怪异的武势便能够扭转局面,毕竟此前两名族人只是死于突袭,二人如他们这般正面相搏。 现实往往很残酷,自以为是真的要不得。 五势之后,二人双双身受一刀,虽不致命,但血液的流失足以让他们感到身体的虚弱与晕眩,实力开始大打折扣。 弯刀鞑子见不能轻易解决敌手,立即示意另一晨星棒鞑子,后退,退至木屋前。 就在这时,上官源和魏鹏终于解决了所有的弓箭手,快步赶过来。 那两个鞑子见状,顾不得木屋内的人,转头就跑,显然,他们所以为的行为让他们心生恐惧,不战而溃,真的是对同族的勇士也太没有信心了吧,还是说对夏族武者的忌惮就这么严重。 “源子、鹏子,追上去,杀了那两人,千万不能放他们离开。”上官陆自己已经无力追击了,上官源和魏鹏有弓箭在身,内劲消耗较少,追杀那二人应该无虞。 “放心,没问题的。”上官源说着话,嗖嗖,手上弓箭连续两箭射出。 上官陆拖着疲惫的身体,亦步亦趋来到木屋内,总算是见到了那个在梦中无数次相见的身影,空谷幽兰,清雅脱俗,这是上官陆见到女子唯一的反应,只是因为全身被缚,双目紧闭,面容上还带着痛苦。 上官陆开始感到身体那一阵阵的无力感,强自支撑着身体用短刀划断毡布。 “安全了!” 上官陆看着所有毡布割开,咧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脸还没展开,就顺着木屋滑倒在地,晕了过去。 就在上官陆昏过去的同时,一队身着侍卫服饰手持兵刃的汉子小心谨慎开始靠近这片山地,这十余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华丽裙装的姑娘。 看到一个个中箭倒地的鞑子,众人更是吃惊。 “事有突变小心戒备,府中高手被牵制,我们时间有限,必须尽快找到小姐。”为首的侍卫统领看到眼前的情景神色严肃告诫手下弟兄。 十几人前出五人,小心谨慎搜索查探,剩下几人紧随其后,并将那姑娘死死护着,一步一挪,紧握兵刃,时刻戒备。 “安头,这边还有三个,一刀自后背扎入心脏,瞬间毙命。” 听到侍卫的回报,侍卫安头领快走几步,看到倒地的三人,就算是这个老军伍也有点吃惊,“走,先别管这些,小姐的安危才是首要。” “安头,小姐在这儿,不过有情况。”木屋就隐藏的灌木丛林之中,最终还是被仔细搜索的侍卫发现。 “你三人随我进去,其他人四周戒备。”安姓侍卫头领安排完之后便快步进入木屋。 木屋内,一年轻男子倒在地上,衣衫破烂,身上满是血迹,应该是刚染上去的,并未凝结,自家小姐依着灌木坐在地上,身边地上还有被利刃割断的毡布条。 “小姐、小姐,醒醒,醒醒。” “香儿姑娘,你进来。”安姓侍卫几次喊叫都没有将自家小姐叫醒,男女多有不便,便回头将小姐的贴身侍女唤进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香儿姑娘进来之后,将手中的长剑直接扔在地上满脸担忧。 “香儿姑娘,小姐应该是被人下了迷药,并无大碍,我这儿有解药,你给小姐服下。”安姓侍卫仔细查看过自家小姐后,将怀中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香儿姑娘。 香儿姑娘打开瓷瓶,倒出药丸服侍自家小姐吞服:“安护卫,这解药服食之后,小姐何时能够醒来,这小姐身边的年轻男子又是怎么回事?” “香儿姑娘,这你可难为我了,我进木屋时便是这般,你还是待小姐醒来后问小姐吧。”安侍卫说完,安排随他而来的侍卫戒备守卫木屋。 “香儿,安叔叔,你们怎么在这儿?”晕倒在地的姑娘服食过安侍卫的解药,没多大工夫便缓缓醒转过来。 “小姐,你醒了,呜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呜。”香儿姑娘搂着自家小姐的胳膊哭个不停。 “小姐,你若出事,我该怎么给王爷交代啊,幸好没事,这个年轻男子是怎么回事?”安护卫面带自责说着。 “安叔叔,别生气嘛,我就是想出去走走,整日待在府里太闷了,你看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嘛。”小姐一脸歉意的看向安护卫笑着说道。 “小姐,此事非同小可,府中武者高手皆被牵制,明显是针对你而来,王爷不在京城,一旦出事,无法向王爷交代。”安护卫脸色凝重沉声说道。 “知道了,安叔叔,下次不会了。” “小姐,这少年是?”香儿姑娘打量过上官陆后,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家小姐问道。 “那些歹人中并无此人,我应当就是被这位公子所救,安叔叔,你快看看他怎么样了?”小姐刚还对安护卫一脸歉意,说到上官陆,又是满脸的担忧,一边求着安侍卫查看伤势,一边用自己的手绢,沾了清水小心翼翼擦拭脸上的血迹,姑娘虽在昏睡,对外界也略有感知,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甚是感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位男子,小姐并非从未见过,当年也曾有一面之缘。 “唉,小姐,这位公子长得也就一般嘛,是不是认识你啊,不然无缘无故怎么会拼命救你了,不过啊,就依照他的样貌啊,也太自不量力吧。”香儿姑娘在一边嘀嘀咕咕道。 “死丫头,说什么呢?”小姐被说的闹了个脸红,扬手便打,帕子却偷偷的被她塞进上官陆的衣襟里。 “小姐,这位男子无事,只是力竭罢了,休息一会便会自行醒来,伤势并不严重,都是外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尽快离开这儿返回王府。”安侍卫说完就招呼四周的弟兄们,护送小姐回府。 “安叔叔,我们把他也带走吧,不然这荒山野岭的。”小姐看着躺在地上的上官陆,见安叔叔并没有带走他的意思出言提醒道。 “小姐,我们只有十余人,府中高手被牵制,你的安危最重要。” 小姐听到安叔叔不容置疑的说话口吻,有些难以接受,还欲劝说,便被香儿姑娘直接给拉走了,“小姐,安护卫已经说了,这位公子不会有事的,他们是为了你,只要你不在这儿,他就不会有事的。” 安护卫护送着小姐与香儿姑娘快速离开此地,返回京城,小姐不时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木屋充满担忧。 良久之后,追杀鞑子的上官源、魏鹏黯然返回,只见到自己哥哥躺在地上,木屋内再无他人,背起上官陆,拉着几只被上官源称为四不像的动物,返回居所。? 第三十二章 校场风云(上) 第三十二章:校场风云 “不是啊,哥,木屋内究竟是不是那个女子啊?别我们辛苦半天拼死拼活,到头来什么也没捞到啊。”自燕山回来后,这话上官源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遍。 上官陆对于上官源的碎碎念不予理会,只有当他一人独处的时候,总会掏出怀中的手帕,露出令人陶醉的幸福感。 返回居所后,上官陆趁着休养的时间也将他所感悟的风势不断完善,并打算将此势教于上官源和魏鹏二人。 “源子、鹏子,风势,其实取的就是一个‘利’字,此势因风而存,因风而利,势随风走术随风动。” “风无处不在,却又非时时存在,无中生有才是风势之关键。” ······ “源子,你是因感悟风行而成就武者,这风势可能更适合你。” 上官陆一边讲解,一边给二人做详细的示范。 一旦涉及修习,上官源是前所未有的稳重,也顾不得八卦自家哥哥的意中人,上官源习以为常,魏鹏看向上官陆的眼神就有些异样,开元夏族武者修习的势,哪个氏族不是视若珍宝敝帚自珍非嫡传血脉绝不外传,可上官陆恰恰就这么轻易的传授给了他。 上官陆的猜测确实是正确的,三人中最适合修习风行的并非他这个感悟出风势的人,反而是以风行成就武者的上官源。 上官源经过熟悉之后,施展起风势来,已经有了上官陆所猜想的那般:飘忽不定变幻莫测,势出无羁无痕,术变飘逸灵动,无常、无影。 至此,上官陆也唯有苦笑,虽有遗憾却也为自己弟弟感到高兴,便将自己有关风势的猜想说出,希望他能够一一验证。 “源子,看来这风势还真的很适合你不过,风势据我猜测,应当有五个层次,分别是无痕、百影、千影、无影、如风,风势修炼至最终应当是与风共存,无势亦无术,至于这风势最终会是什么样,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上官源沉思片刻这才缓声问道:“哥,风势是利风而藏于风,还是循风而从于风?究竟是势因风在还是风为势存?” 听到上官源的询问,上官陆大吃一惊,因此就连他也没有想过这样问题,毕竟当初只是偶有所感这才有了风势,朗声道:“源子,我亦不知,一切靠你自己。” “什么啊,哥,不能这样吧。人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干脆你直接把这些都感悟通透了再教给我呗,毕竟蕴养周身窍穴与经络已经够我头疼的了,现在再加上一个风势,那我可真的就没有一丢丢休息的时间了。”上官源翻动着两个眼珠子,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 “懒得理你。”面对弟弟的无赖劲儿,上官陆也有些无奈。 “哥,真的是太慢了,倘若我们是绝顶武者,那些鞑子还不都是土鸡瓦狗一触即溃,也就用不着拼老命了,哎,究竟有什么捷径呢?生出本源元力,洗精伐髓蕴养脑识成就绝顶,想想就让人向往。”上官源确实一副理所当然的感慨道。 上官陆瞪了自家弟弟一眼,转身便返回房间,眼不见心不烦耳根子也清净,魏鹏却凑上去笑着对上官源打趣道:“源哥,捷径肯定是有的,突增内劲的天材地宝有的是。” “哪有?”上官源闻听,顿时两眼放光。 “可遇而不可求。”魏鹏说完转身便快步向上官陆跑去。 “可遇而不···我操,魏鹏,你耍我啊。”反应过来的上官源恼羞成怒,追上去便和早就暗暗防备着的魏鹏缠斗在一起。 修习、嬉戏、切磋、学习。 上官陆三人在居所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而惬意,轻松而充实。 转瞬之间,便是又一个祭礼。 因为较校时间上的安排,上官陆与上官源无法赶回将军庄,提前已经给家里修书一封说明情况,并将上次在燕山获得的四不像给家里送了两头,至于魏鹏,最是省事,不过是托人给母族捎了口信,就这样三人便一直呆在居所修习,直到孟春。 是日,上官陆三人前往京城礼部仪制司较校所拿到三人参加较校的文书,不做停留直接便在京郊校场附近昌顺酒楼提前包下独院屋落,以方便参加较校无须两地频繁往返。 开元历4330年,神雀王朝360年。 夏族神雀朝华英殿、华文殿及礼部仪制司、国子监三方同办的较校、氏校,已经经过各城、州、郡国学较校、推荐选拔所有获得资质的学子、游魂、氏子齐聚京邑。 较校、氏校乃是夏族各朝的盛事,凡夏族龄不过二十五的青年才俊,皆可在这舞台上一展风采。 较校:凡夏族人不论出身皆可参加,分为文校与武校,最终是以文校与武校总得“甲”数目,选出天、地、人三杰,而一旦进入三杰之列,便会被敕之以勋位,是夏族少年改变身份地位最快的一条路径。 氏校:只有勋爵氏族氏子方可参加,是夏族各氏族间另一种争斗方式,也是各氏族展现自身实力争夺政治资源的有效途径。 有鉴于此,不管是较校还是氏校,皆被夏族人所重视,其程度丝毫不亚于祭礼。 这一年,魏鹏二十二岁,上官陆与上官源二十一岁。 较校文校早已在祭礼之前便已结束,当时的上官陆正重伤陷入昏迷,魏鹏与上官源怎有心参加文校,因此三人文校皆缺席,幸好有张彦张监丞所出药郡国学府举荐文书,三人总数十甲的文校是按照五甲成绩来算。 京郊,昌顺酒楼。 “源子,我让你去问的怎么样了?”上官陆看着打探消息回来的上官源问道。 “哥,不行啊,这人实在是太多了没法打探啊,现在不管是京城还是这校场周边,全都是参加氏校与较校的人,反倒是遇到几个国学府的同窗,但根本就没有见到航子还有胡大哥他们。”上官源也很是无奈,不是不用心,是真的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对了,源哥、陆哥,今年较校会有九大郡府及边军各营举荐的人参加。”一旁的魏鹏看向两人轻声提醒道。 “军伍中人?他们怎会参加较校呢?”上官陆感到疑惑,因为往年从无军伍举荐参加较校一说,军伍中人就算是参加,都是以游魂参加。 “源哥、陆哥,此举是殿阁与都督府联发发出的告示,据说是朝中一位实权派的王爷所提,希望能够给投身军伍之人一个机会,所以各营举荐之人同样能够参加较校。”魏鹏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小声说了出来。 “怪不得今早路过校场,那么多人都围着告示栏骂骂咧咧的,原来如此。”上官源缓声道。 “是啊,九郡都指军系的就不用说了,估计就是一群凑数的,但那些来自边军的久经战事,还真不是国学府学子能够抗衡的。”魏鹏脸色也有些凝重,在座三人也就他对于边军更了解、更熟悉,也更担忧。 “较校,本就是给夏族人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不管是勋爵族子还是国学学子,再或是游魂,均有资格参加,现在有军伍中人参与,群英荟萃不是更好吗?若当真还是国学一家独大,那就太无味了些。”上官陆跃跃欲试充满期待,并无丝毫的担忧。 “较校,凡二十五龄之下皆可参加,能人异士太多了,且三杰的赏赐值得所有人为之疯狂,几千人中只有二十一人啊,太难了。”魏鹏还是有点担心,毕竟三杰不仅可直接入国子监,而且人杰三名得勋位四品资尹或骑都尉,地杰六名胜出者得勋位五品赞尹或飞骑尉,天杰十二名得勋位六品修尹或云骑尉。 “输赢名次对我三人来说并不重要,主要是会会天下武者,毕竟就算今次不行,三年后我们一样能够参加,三年的时间,足够了。”上官陆对于就要进行的较校颇为期待,且心态也不错。 昌顺酒楼,前厅。 “哥,也不知道咱族那几个家伙来不来。”上官源边吃边唠叨,对于没有找到几位族兄还是念念不忘。 “药郡上官陆别躲了,余已找你多日。”就在三人吃完晚食准备起身离开之时,从酒楼外传来阵阵喊叫声。 “什么人?” 上官陆、上官源、魏鹏面面相觑,都对这个声音很是陌生。 “上官小子,果然是你,怎么,莫不是要装作不认识姜某吗?”来者姜愧进了酒楼看到上官陆就开始嚷嚷,看着上官陆是满脸的怒意。 “姜前辈,别来无恙,不知找小可何事。”上官陆只是对面前的汉子感到面熟,却并不认识,他是真的忘记当初在人河船上与姜愧订下的赌约。 “陆小子,别他妈的装蒜,姜某是应诺而来,当年的赌约是不是该兑现了,你小子不出现,那姜某只能找来了。”姜愧看着上官陆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很是愤怒。 “哥,当年咱们进浮屠的时候在船上和这家伙打赌,一年成武者。”上官源附在上官陆的耳朵边提起当年的事情,不过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 “姜前辈,甚是抱歉,因琐事缠身,只能滞留京师,无法返回药郡,劳累前辈找寻,不过前辈,此地非交谈之地,还请移步。”经上官源这么一提醒,上官陆顿时明白过来,知道原委以后,躬身向姜愧致歉,邀请到后院独栋屋落再叙。 就在这时,自酒馆二楼走下来一堆人,其中有一男子语调阴阳怪气道:“还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啊,估计就是把式,连武者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吧。” 上官陆闻言看去,只是一眼,就再也挪不开了。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一身白衣,端庄秀丽面带笑意,不是上官陆魂牵梦绕朝思暮想的姑娘还能是谁。 女子同样看着上官陆,眼神充满柔情,缓缓自楼上下来,见礼之后细语道:“小女郭安玉,见过救命恩人,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第三十三章 校场风云(下) 第三十三章:校场风云 小口微张,嗓音清脆,见上官陆直勾勾的盯着她看,顿时低下头去,两颊微红像熟透了的苹果,更加迷人。 方才说话阴阳怪气的人见此情形,更是怒不可遏,盯着上官陆两眼泛红像极了一头要噬人的猛兽。 “哥,哥,回魂了。”上官源贱笑着在上官陆身边轻声提醒道。 “小可失礼,还望姑娘,那个、那个宽恕。”上官陆尴尬的急挠头,说话也显得有些结巴,不甚利索。 眼前之人的确是当初在燕山木屋中所救之人,但上官陆鬼使神差的便想确认,眼前这位姑娘究竟是不是当年他所一见倾心的那个姑娘:“小可上官陆,药郡青州人士,还有一事想请教姑娘,神雀354年孟春,姑娘是否去过药郡浮屠城。” “不知恩人为何有如此一问?”郭安玉眨了眨双眼,扬起嘴角缓声问道。 “这···”上官陆顿时语结,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妨,可叫恩人知晓,小女子354年孟春确实应邀到药郡有过一次游玩。”见到上官陆的窘样,郭安玉暗自窃喜。 上官陆想确认眼前的女人是不是当年船上的那个女子,尽管内心的悸动已经告诉了他事实,郭安玉同样也想确认,眼前的这位公子是不是当年在酒楼看到的那位公子,不然堂堂靖王之女,又怎会对多年前异常极其普通的游历记得如此清楚。 不管是上官陆还是郭安玉,二人都在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小心思,他二人都觉得自己掩饰的非常好,只是因为身处局中而不自知罢了。 “表妹,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凑巧而已,何必谢他呢,一个无名小辈,何须记怀。”阴阳怪气的男子立刻插话道,说着还从怀里取出褡袋:“这是五千两交子,算作你救我表妹的酬金,以后别再纠缠玉儿表妹了。” “你这粉面小生,说话着实可恶。”上官陆还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之中尚未醒转过来,反倒是一旁的姜愧看不下去了。 “这是小女表哥郭越,说话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诸位见谅。”郭安玉面带愧色对上官陆几人行礼致歉。 “无妨,我等本就是乡野之人,是我等几人说话不周,不怪郭兄。”此时的上官陆眼里只有郭姑娘,脾气好的那叫没话说,看着郭安玉笑呵呵的说道。 上官陆的异常,在场是个人都能够感觉出来,何况是与他多年朝夕相处的两个弟弟,上官源捅了捅身边的魏鹏,朝着自家哥哥努努嘴,满是鄙夷,“鹏子,这还是我哥吗?” “恩人在此落宿,可是参加较校吗?”郭安玉眼角扫过四周,随即看向上官陆轻声问道。 “我们确实是参加较校,在此暂做落脚。”上官陆已经完全失去往日的沉稳,就像个智力障碍者一样,真就是个情场猪哥。 “噗嗤!” 郭安玉看着上官陆呆呆傻傻的样子,不自觉笑出声来。 上官陆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自觉便又挠着头。 这时,就连跟在郭安玉身边的女子也笑出声来,笑出声后才感觉不对劲,以手掩嘴,可怎么也遮挡不住。 “哈哈、哈哈······” 上官源、魏鹏、姜愧同时大笑。 唯有阴阳怪气的粉面小子郭越,面目阴森,双眼露出寒光紧盯着上官陆。 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就在这时,郭安玉郭安玉轻启樱桃小口,道言拜别: “上官公子,今日小女子还有要事,多有不便,改日宴请恩人,以答谢救命之恩。小女子先行告辞。” 郭越看着郭安玉及其跟随她身后的女子离开昌顺酒楼,转头看向上官陆咬牙切齿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子,我表妹是你该惦记的?京城不比你们山野,有些人你攀不起,有些人你惹不起,不要给自己惹麻烦,千万别等到人头落地再追悔莫及。” 临走前还做出抹脖子的动作,端是嚣张。 “山野之人,有自知之明,不劳郭兄挂念。”没了郭安玉在,上官陆恢复本色,看着郭安玉的表哥郭越毫不胆怯,目露坚毅轻声说道。 等到郭越离开以后,上官陆三人请姜愧到三人包租的屋落。 “姜前辈,烦请查验。”上官陆说完,就伸出双掌,调运五脏各行,掌心间缓缓浮现五股相互缠绕的气息,炙热、蓬勃、锐利、厚重、润泽。 “是我姜愧输了,愿为上官公子的追随者,老仆姜愧见过主子。”姜愧倒也磊落,确认之后非常干脆的单膝跪地拜上官陆为主,成为上官陆的追随者。 “姜前辈,切勿折煞小可,你是前辈,怎敢仆主相称呢,以后还是叫我陆儿吧,我就叫你姜叔吧。”姜愧的直爽与坦荡让上官陆非常震惊,急忙上前搀扶起姜愧,轻声说道。 “愿赌服输,主仆就是主仆,何来叔侄之说。”姜愧一脸坚定,定要遵从赌约。 “若姜前辈不愿意,还请离开吧。”上官陆一口咬定,只愿叔侄。 最后还是双方都妥协,在外叔侄相称,在内主仆相称,看似一个称呼,姜愧内心却甚是感激,上官陆也收得一位忠心耿耿的绝顶武者,终生相随。 孟春中旬,神雀王朝今年较校正式拉开序幕,上官陆、上官源、魏鹏也领到属于自己的考校号牌。 上官陆领号1143,上官源领号1187,魏鹏领号1208。 “哥,你看那个身着边军军衣汉子,也是武者啊,那手短矛用的出神入化,应该是战场厮杀出来的,出矛必是杀势,却又控制自如,厉害啊。”上官源也只有对武才有兴趣,见到这般猛人,顿时来了兴趣。 上官陆看向上官源所说之人,一身黑红交织的军衣,身形结实匀称很是彪悍,左胸上方绘着戬、刀交叉耸立城关之上,巨龙盘旋缠绕其中的图章。浓眉大眼,挺鼻如峰,面容刚毅,可能是因为常年驻守边关,多有征战,面目黝黑而粗犷,却也更显男儿威色。 “丙乙天人序,1143号、794号,十号校台。” 就在上官陆三人还在各个校台游荡,观看各校台时,主礼台传来通知。 上官陆来到十号校台,见到自己的对手,只能感慨这天下真有如此的巧事,自己的对手就是方才的边军汉子。 “上官陆见过军士” “边军刘侃见过学子。” 二人见礼之后,取出兵刃,上官陆拿出的是慎洪送给他的短刀,刘侃还是那把边军制式短矛。 “军士,小心了。”上官陆见猎心喜,刀置胸前,起手就是师门横势,一横挡千军,再横扫万马。 刘侃后退一步,双手翻转短矛成扫势,干脆利落直袭上官陆脖颈。 上官陆扭身蓄劲手腕转动刀刃向上成切势,同时脚尖虚点,在拨开刘侃短矛之时,顺势向他前胸砍去。 刘侃反应非常迅速,屈身半蹲收矛胸前斜上直刺,只攻不守,完全就是以命换命的战法,而非打法。 面对刘侃如此狠辣的武势,上官陆不得不快步后撤,向左转身蓄劲同时双手紧握刀柄突然收回到胸前身正下转刀刃,下摆势出,打开刘侃短矛。 一番交手迅捷无比,看似很快却无比凶险。 二人都死盯着对方,双双缓步后撤。 上官陆、刘侃二人收起兵器,后撤收身,看着对方,都有些凝重,方才一番试探,都明白眼前之人乃是自己的劲敌,不过棋逢对手,势均力敌也是一番美事。 上官陆、刘侃,你来我往打的很是激烈,其他校台都已经结束,两人还在激战,再一次上台比校的人无心比斗,不约而同看着上官陆、刘侃的打斗。 “小子,真看不出来,畅快、畅快,再来。”刘侃豪气冲天是越打越精神。 “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我也很欣慰。” “再来过!” 上官陆同样见猎心喜,挽个刀花顺势上前。 “鹏子,哥这次是真遇到对手了。”上官源上台片刻之间就解决了对手,之后便一直看着上官陆和刘侃的比校。 “源子,你看陆哥和那个军士的比校,陆哥会赢吗?”魏鹏刚比较完回来,对校台情况不是很清楚,就问比他早一些时间回来的上官源。 “那还用问,肯定是哥啊,不过那个军士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上官源尽管对自家哥哥充满信心,却也不得不承认,那军士实力不俗。 上官陆、刘侃两人,足足斗了一个时辰近几百势,上官陆的短刀也断了,刘侃的短矛也折了。 内劲早就消耗一空,失去兵刃,比斗拳脚完全就是依靠一股韧劲在坚持。 “再来!” 刘侃蹲坐在地,声音嘶哑面目狰狞,全身几乎全是伤口、鲜血,双眼浮肿,看着上官陆满是凶光,但却没有杀气。看似气势很足,几次尝试力不从心,最终还是没能站起来。 “军士,承让。” 上官陆摇摇晃晃站立校台,看着刘侃微微躬身行礼,只是就算身体幅度已经很轻微,身体的伤痛也让上官陆疼的龇牙咧嘴,满脸的鲜血,看上去实在是太过惨烈。 “丙乙天人序,十号校台,1143号上官陆胜。”主礼台礼部官员书吏适时出现宣读比校结果。?? 第三十四章 天翅龙马(上) 第三十四章:天翅龙马(上) 上官陆与刘侃一战,惨胜。 上官陆全身无一处完好,连独立行走都很困难,是被姜愧抱回酒楼的,幸好二人并非生死拼杀只是较校比试,伤势看似严重却都是外伤,且并未伤及要害,修养几日也便无碍。 较校依旧继续。 上官陆只能带伤参加,所幸对手已不再如刘侃那般变态,能够轻松应对。 是日,上官陆照例锤炼武势,却始终难以做到静心,总感觉心绪不宁,鬼使神差竟然披上外袍,静静站立在窗台,目不转睛看向院门口。 没多久,一身淡绿色长裙出现,身后还是那个爱笑的小姑娘,正缓步走来。 上官陆心疼砰砰直跳,脸上浮现一片潮红,为调整情绪不断大口深呼吸,定了定心神后向下走去,只是脚步无论怎么控制,依旧还是那么凌乱。 相见,目光凝视,很平淡,但是又很暖,平静的目光中蕴含千言万语,不足为外人道哉! 就在这一瞬间,上官陆也好,郭安玉也好,两人对于对方的目光感到习以为常,仿似本就该如此,所有的不安、犹豫、彷徨、顾忌、猜疑也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有些人,见上一面看上一眼,便永远也忘不了。 有些情,即便没有岁月的沉淀,依旧持久芬芳。 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 很简单,遇到了,心里有了他\/她的影子,从此,那个人便印在心底。 扎了根、开了花、结了果。 “你来了!” “伤势怎样?” “来看看你的伤势。” “无碍,别担心。” “行了,呆子,你就让我们站在门外。” 三人中,也就数香儿姑娘还算清醒,不得不出言提醒二人。 身为郭安玉贴心人,对自家小姐的心思再清楚不过,来此不是为了查看上官公子的伤势如何,这院门口可不是说话之地。 上官陆与郭安玉的初识准确的说就是在这间顺昌酒楼,但对方的身影却早在六年前的浮屠城便留在对方的脑海里。 上官陆是因为人河上匆匆一瞥,便将眼前这位女子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 郭安玉却是因为在城内一茶楼静坐时,看到对面酒楼一位少年公子因怜悯几个小乞儿,特意在临窗位置多要了一桌吃食,不仅没有邀请那几个小乞儿入酒楼用食,也没有言明是为小乞儿特意所要,只是与同伴静静用过午食后默默离去。 正是当初上官陆这独特的处理方法,让郭安玉将这个男子牢牢记在心里,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缘,谁料竟然会成为她的救命恩人,前些时日于酒楼相遇,上官陆特意提及六年前的浮屠城,郭安玉便知道,他就是他也是那个他。 上官陆的面容只能说一般,压根就与英俊潇洒搭不上边,但其自身那股自信、坚韧、沉稳的气质,远超同龄人,暗自沉思时会有一种独有的忧郁感。 反观郭安玉郭姑娘,不仅家世显赫为当朝靖王之独女,且身形细条面容姣好,虽称不上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但看上去却有一股独特的韵味,时而优雅时而灵动,娴静与知性中带有一丝俏皮与可爱。 从人河上一眼入情到燕山的舍命相救,间隔六年的时间,上官陆心中那位空谷幽兰、清雅脱俗的姑娘,也从脑海中的倩影转变为活生生的真人,上官陆不愿错过,更不愿失去,只是因为心里有她,放不下、忘不了、舍不掉,不管不顾只愿遵从自己的心。 此后的时间里,上官陆当真是享尽齐人之福。 郭安玉总会在他没有比斗的时间里来到酒楼,彼此敞开心扉无话不谈,尽述自己所知,心防早已崩塌,内心逐渐向对方完全敞开,双方也有了更加深厚的一个了解。 情爱的种子,已经种下。 待它生根! 待它发芽! 待它成长! 酒越陈越香,而此情却是愈酿愈深。 自刘侃之后的比校,上官陆一直都有些遗憾,因为再也没有遇到像他那样旗鼓相当,能够斗个酣畅淋漓的对手。 比校结束,礼部需要统计出比校前百人,给了所有人半个月的休养时间,半个月后进行最后的较校,决出此次较校的天地人三杰,上官陆对此充满期待。 因为时间有点太久,上官陆也就不打算呆在酒楼,在于上官源几人商议之后便欲返回燕山居所,待半月之后正式较校之时再返回,临走之前,上官陆特意告知郭安玉他们居所的位置,邀请她到居所做客,游玩燕山。 返回居所已经有十天了,翘首以盼的上官陆依旧没能等到他所期待的那个人,也就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 “源哥,你说这男人,是不是一旦有了喜欢的姑娘,是不是都会变傻啊。”魏鹏又见到上官陆站在院中树下看着远方发呆,收起刀,擦了把汗,就问上官源。 “鹏子,这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反倒先问上我了,不过应该差不多吧。不过,还是祈祷哥的心上人赶快出现吧,再不出现,陆哥都要成望妻石了。”上官源头也不回,一丝不苟的研习风势,趁着喝口水的工夫才回了句。 “驾、驾!” 就在这时,从京城方向,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上官陆、上官公子可是住这儿吗?啊,上官陆,快、快去救我家小姐。” 骑马而来的正是一直跟在郭安玉身后的姑娘刘香儿,马未停稳,直接翻身下马,身上还有几道伤口,再不复京城所见端庄娇柔,几乎就是在吼叫。 “香儿姑娘,怎么回事,安玉怎么了?”上官陆赶紧扶着刘香儿,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便觉得不好,急切问道。 “小姐遇袭,快去、快!”刘香儿仿似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上官陆心上人遭遇伏击生死不明,顿时心如刀绞,立即转身向马厩跑去,边跑边喊道:“鹏子,照看好香儿姑娘,源子、姜叔快,乘四不像去,快、快!” 四不像,上官陆也不知究竟是何物种,唯一了解到的便是健步如飞,奔行速度远超所知良驹,居所内的四不像早已被上官陆几人所驯服,驾乘起来毫无障碍。 上官陆手持长枪、腰跨四不像,扬鞭疾驰,拼命向京城方向赶去,那张脸因为愤怒而无比阴沉,浓烈的杀意几乎凝结成实质。 四不像,速度真的是变态,香儿姑娘快马求教可是半个多时辰,上官陆三人只是用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 前方,郭安玉所乘马车,被一群黑衣汉子所包围,府中护卫所剩无几,只能背靠车架,以应对黑衣人层出不穷的攻击。 “嘚嘚嘚、嘚嘚嘚!” 西北方,随着四不像蹄声越来越响,黑衣人中快速分出几人,毫无顾忌便欲斩杀上官陆三人,其他黑衣人则是加紧围攻马车。 “杀!” 上官陆双腿猛夹四不像腹部,上身蜷曲,满腔愤怒滔天杀意皆汇于枪尖,炮势若雷电般闪将而出。 四不像似是感受到上官陆的心意,四蹄翻飞速度再上一层奔行如风转瞬既至,为首黑衣汉子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枪尖穿过自己脖子。 一势建功,上官陆并未有任何喜悦。 长枪横移,炮势转为摆势。 挂在枪尖上的尸体直接被甩飞,撞进另一名黑衣汉子的怀里,巨大的冲击力令他接连后退,却依旧无法泄力而躺在地上。 适时,上官源、姜愧赶至,长枪左突右出接连出击,特别是姜愧这绝顶武者,实力相当恐怖,前来拦阻的黑衣人无一合之敌。 有了上官源二人,特别是姜愧的相助,上官陆立即突破黑衣人的拦阻,不管不顾向郭安玉所乘马车冲去。 与此同时,黑衣人为首者见到阻拦无效,且上官陆一马当先快马驶来,脸上顿时浮现一股狠辣,一挥手,直接下令一半差不多八九名黑衣人前去阻截。 “全力出手,无须保留!” 领头黑衣人眼神凛冽看着马车,语气前所未有的阴毒与凝重。 马车外。 仅剩的四名护卫在安护卫的统领下死死抵挡着黑衣人凛厉的攻势,但安护卫被对方黑衣人首领死死缠住无法脱身,剩下四名流武者实力的护卫抵御六位同等实力的黑衣人本就险象环生,还要应对两名神出鬼没的机弩手,落败身死,不过是时间问题。 马车内。 郭安玉反倒是一脸沉静,双手死死用方盾堵在车架门口,防备羽箭的袭杀,身体完全蜷缩在方盾之后。 “玉儿,我来了!” 上官陆挥动长枪,挡开黑衣人砍向四不像前腿的刀锋,身形转动之际,冲着马车高声喊道。 上官陆的这一声喊叫,不仅让马车内的姑娘喜极而泣,更令马车外的护卫们战意大涨,因为他们有援兵赶来,不再是必死之局,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瞬间发挥出远超此前的战力。 黑衣人首领却是面色大变,呵斥其他黑衣人的同时,与安护卫之间的拼斗也开始转变风格,攻多防少,几乎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有四不像相助,上官陆根本就不与拦截他的黑衣人纠缠,采用骑兵冲击的方法,借助四不像狂奔之下带来的冲击力击杀黑衣人。 回转! 冲杀! ······ 不过区区两个来回,所有前来拦阻的黑衣人皆已丧命。 “姜叔,那个绝顶交给你了。” “源子,先解决那两名弩手。” 急速冲向马车之时,上官陆高声吩咐道。“公子···” “撤!” 见来人中是一名绝顶、两名一流武者,且三人战力不凡,黑衣人首领当机立断带头撤离。? 第三十五章 天翅龙马(下) 第三十五章:天翅龙马 自上官陆出现到现在,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前后已经有十多名同伴死在三人枪下,不说武者实力,单说上官陆那股骇人的气势与彪悍的武势,黑衣人早已没了战意,首领话音未落,便已翻身上马快速向北方燕山撤离。 贼人撤离,安护卫不敢大意,严令剩下的府中护卫继续守在车架四周,以防黑衣人使诈。 “公子···” “姜叔,四不像速度远超对方所乘马匹,盏茶即可,以防对方调虎离山。”上官陆不待姜愧说完,便直接说道。 姜愧与上官源策动四不像,向黑衣人追去。 抵近马车,看着满目狼藉的车架,上官陆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后背发凉,轮子已经完全变形无法行走,这个车架被利刃砍得坑坑洼洼,密密麻麻的箭羽让车架看上去就是个刺猬。 “玉儿、玉儿···” 心神大乱的上官陆径直向马车冲去,喊叫声是一声高过一声,完全没了往日的儒雅与沉稳。 “上官公子,我没事,害你担心了。” 放下方盾的郭安玉自破烂不堪的车架内露出皙白小脸,望着下方急切的上官陆轻声说道。 “噗嗤!” 看着上官陆满身风尘,淡蓝色长袍上满是血渍,眼神充满担忧与欣喜,刚刚厮杀一番气血沸腾,身上柔情与铁血交织,更显男子气概,特别是那满脸的呆傻模样,哪里还有方才纵马杀敌气概万千的神勇,郭安玉不自觉的便笑了出来。 笑声一出,郭安玉便感到不妥,匆忙将脑袋缩回车架内,只是这百孔千疮的车架,又怎能遮挡住那银铃般的笑声。 上官陆下意识想去挠头,似是发现不妥,这才将目光又转向近前的车架上,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整个车架竟然完全是用百炼金精所打造,此前凶险程度可见一斑,若非香儿姑娘及时同时,若无四不像相助,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真的是无法想象。 半炷香之后,姜愧与上官源安然返回,黑衣人除却为首之人外,尽皆诛杀。 上官陆这才将郭安玉盘坐在四不像背上,由他牵着,缓步向居所行去。 对于心上人此次遇袭,上官陆始终心有不安,因为这已经是他所知晓的第二次了,几次扭头欲开口询问,都被他身边的安护卫岔开,见如此,上官陆不得不压下心中的不安,不再多言。 郭安玉刚坐上四不像还很不适应,因为其比寻常马匹更加高大健壮,背部也更宽阔,即便没有马鞍,坐上去依旧非常舒服,特别是身上被毛发所掩盖的鱼鳞状甲片,跑动起来更显神武。 发觉到坐骑的神奇之处,郭安玉也顾不得打量自己的情郎,挽起袖口,轻抚毛发仔细研究那鳞状甲片。 “这、这是天翅龙马?”郭安玉看着看着才发现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般,有些难以置信的喊叫出声。 “什么,天翅龙马,玉姐姐是真的吗?”上官陆还没反应过来呢,上官源就一脸吃惊的看向郭安玉,双眼充满期待。 “源子,我也不能确认,不过真的和我在典籍中看到的记载一模一样。”郭安玉听到上官源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也只是猜测而已,说着还不断抚摸着胯下的四不像再次端详。 “对了,安叔叔、安叔叔。” “你快扶我下来啊。” 郭安玉用脚轻踢上官陆的肩膀,扭头喊身后的护卫。 自郭安玉坐上四不像之后,安护卫等人便自动远离,毕竟有上官陆在,一个是不便一个是因为姜愧。 听到自家小姐所喊,安护卫快步上前。 “小姐。” 郭安玉指着身边四不像问道:“安叔叔,你曾随我父亲驻守雄山关多年,见过天翅龙马吧,你看这是吗?” “怎么,难道你们不知道吗?这匹就是天翅龙马啊,不过不是燕山龙马而是君山龙马,不对,似是君山龙马也不似君山龙马啊?”安护卫打量一番后,他自己也是满脸不解,但眼神中的羡慕却是毫不掩饰。 “奥耶,管它是哪个山的呢,只要是龙马就行,哥啊,发了,天翅龙马啊!”一旁的上官源两眼放光,抱着他那头龙马亲个不停,乐得是手舞足蹈。 “难道你们不认得天翅龙马,那你们是如何得到的呢?”看到上官源的反应,安护卫似是明白些什么,诧异的问道。 上官陆很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着郭安玉,也不答话,眼色温柔。 “难道?” 通过上官陆的表情,郭安玉瞬间便猜到了。 上官陆点点头并不言语。 这二人是心意相通,心领神会,其他人却只有面面相觑傻眼的份。 遵从郭安玉的心意,上官陆把郭安玉托着送上马背,对着安护卫有些歉意说道;“这个机缘巧合。” 上官陆说完看着郭安玉面带微笑,牵着缰绳向居所走去。 “这天翅龙马怎么回事,你还不说吗?”郭安玉略带娇嗔的轻声问道。 “那个,就是当时在燕山的时候,不是有两个家伙跑了嘛,我担心他们另有后手,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就让源子和鹏子追了上去,谁知道他们并不是寻求援手,而是去了一处山谷,打算乘马逃离,源子他俩解决那二人后,见马匹中有这几个特别的家伙,就顺手给牵了回来,我们并不知晓这就是天翅龙马,只是觉得这似马非马的东西脚力不凡,便用作坐骑了。”上官陆毫不隐瞒,一五一十全部交代。 郭安玉听了上官陆所说的,并没有在燕山的事情上盘根问底,只是看着上官陆的脸庞,越加的温柔深情。 “这头天翅龙马是我的了,你有意见吗?”郭安玉骑在背上,看着天翅龙马很是喜欢,看也不看上官陆直接就宣布主权了。 “还要吗,居所还有几头呢。”上官陆扭过头问郭安玉。 “还有啊,那再来两头,反正你有多的,是不是小陆子。”郭安玉开心的笑着。 “行,到了居所你看看喜欢哪头就牵走。”上官陆丝毫不待考虑,直接答应,还满是喜悦,仿似可以给郭安玉欢笑,对他而言是一种荣耀。 上官陆轻飘飘的几句话,让走在后方的上官源及其几名护卫完全傻眼了,大爷啊,那可是天翅龙马啊,为数不多可以被人所驯养并能够成为坐骑的遗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送人了,还喜欢就牵走。 ······ 回到居所,众人一番梳洗。 用过午食,上官陆很自觉的带着众人前往后院马厩,让郭安玉随意挑选。 当初,上官源与魏鹏追击鞑子,也就抓回来九匹天翅龙马,其中两头送往青州家中,剩下七匹都在这马厩内养着。 “我四人一人一匹,还有这三匹,喜欢的话都拉走吧。”上官陆指着马厩中随意走动的的天翅龙马,笑着说道。 “上次你们弄到几匹啊?”郭安玉对于上次在燕山,上官陆抓到天翅龙马的数量很是关心,毕竟她自己也置身其中。 “一共是九匹,我、源子、鹏子、姜叔,各一匹,送到药郡两匹,还剩下这三匹。”上官陆看着郭安玉如实说道。 “你的还给你,这三匹我全要了,反正你们都有了,我还以为是有两匹呢,没想到有三匹啊。”郭安玉掰着手指头盘算了半天,笑嘻嘻的看着上官陆说道。 “那个两眼间有红色鬃毛的性子比较烈,你骑的时候注意点。”上官陆没有丝毫迟疑,还不断给郭安玉讲解这些时日了解到的东西。 上官陆说,郭安玉静静的听,丝毫没有发现其他众人都已经不见了,此时的二人眼中只有彼此,哪里还会关注其他人啊。 “我哥算是遇到煞星了,以前是多英雄气概的男儿汉子,现在呢,扭扭捏捏没个样子,财迷一个竟然大方的匪夷所思啊。”上官源看着三匹天翅龙马眼都不眨一下就送人了,对自己哥哥的变化很是吃惊。 “我家小姐怎么就是煞星了,你说清楚。”其他几人闻言,就开始笑了,目光转向上官源等待吃瓜。 “姐姐,我错了,玉姐姐不是煞星,玉姐姐美若天仙,是仙女下凡。”上官源躬身作揖哭丧着脸,赶紧解释。 上官源说完就赶紧开溜,这香儿姑娘牙尖嘴利,实在是招惹不起。 上官陆和姜愧一路护送郭安玉到京城,亲眼见到郭安玉进入城门,才与姜愧转身返回居所。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上官陆四人再次返回昌顺酒楼,参加较校,每日往返于校场、酒楼之间。 凭借一流武者的实力,上官陆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前五十。 上官源实力稍弱,险之又险闯入前五十。 至于魏鹏,一势之差,惜败于最后一人,同时也与前五十失之交臂,无缘三杰。 较校武斗,虽疲惫不堪,但只要郭安玉出现,上官陆一定是神清气爽精神百倍,结伴携美游山玩水阔谈古今,怎一个爽字了得。 刘侃,那位边军出身,校台之上与上官陆斗个旗鼓相当的少年,算是不打不相识,较校期间与上官陆四人经常切磋聚会相谈甚欢,彼此更是引为知己。 三日休养,这五十人最终需决胜出二十一人进三杰之列。 此较校规则为:“每人依照编号进行二十场较校,胜一场可得一甲。” 结束后,五十人所得‘甲’数加上文校所得‘甲’数,自高到低选出二十一人,便为此次较校三杰。 上官陆三人因季御史一事并未参加文校,只是以药郡国学府举荐而得文校五个‘甲’,比之其他人大多满分十个‘甲’少了一半,因此倘若想进入三杰,二十场较校中必须尽可能全部胜出,方有机会,但能够一路拼杀进入前五十,无一人是庸手,还是在一天两场比斗的情况下,难,且不是一般的难。? 第三十六章 一诺为卒 第三十六章:一诺为卒 昌顺酒楼,前堂二楼雅座。 “哥,前五十人皆实力不凡,若要进入三杰,实在是太难了。”上官源脸色有点难看,话音中没了以往的洒脱,难得有了一丝消沉。 “源兄弟,又非生死只是输赢而已,别太放在心上,你开武一年就有此成就,还有何沮丧的呢。”刘侃语气轻松劝慰着上官源,但眼神中的苦涩却是怎么也藏不住,二十四岁有幸能够参加较校,本以为倚仗多年厮杀实力远超同龄,谁知第一场便败于上官陆之手,虽说顺利进入前五十,依旧多有不甘。 “刘哥说的不错,源子,我们较校本就是为了会会天下武者,见识各色武者的行,提升我们自身,太过看重输赢,反而误入歧途。”上官陆最是豁达,看到刘侃的苦涩,借着上官源,出言相劝二人。 “源哥,按照你的说法,我这一势之差惨遭淘汰,居于五十之外的人岂不是要羞愧至死啊。”魏鹏也赶来凑热闹。 姜愧是没有发言,但看着上官源满是鼓励。 “我不就是感慨一下,此次较校比斗一百二十八场,不过败了六场,只是这两日的四场,没有赢罢了。不像哥仅败一场,还是因为上午拼斗严重,下午力有不逮,刘哥也只是败了一场,我就不能有那么一小会郁闷啊。”上官源性子本就洒脱,喜欢自在,一时苦闷很快过去,只是牢骚之余还不忘炫耀一番。 “哈哈、哈哈!” 多日相处以来,众人也都清楚上官源的性子,对于他的碎碎念也就是一笑了之,继续吃茶交流较校经验,特别是对于武势、行的感悟。 较校,既是效验个人武者修习成果,更是拓宽视野的大好时机,毕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云集夏族少年英才各有所长,彼此借鉴彼此成就。 可以说,不过短短时日的较校,实力较之以往突飞猛进。 “何事这般开心!”就在五人畅谈之际,郭安玉与香儿翩然而至。 因为上官陆的缘故,郭安玉对众人异常熟络,彼此见礼后,上官陆这才笑着说道:“刘大哥在与我们说校场的事。” 郭安玉从香儿手中接过一个褡袋,看下上官陆笑嘻嘻的说道:“猜猜给你带的什么?” “玉姐姐,这么神秘,我看看。”上官源说着就起身想夺过去看看。 “小源子,你找打吗?”郭安玉双眼一瞪,恶狠狠的说着。 “猜不到,天材地宝吗?神神秘秘的。”上官陆一边说,一边亲自拉过椅子,让郭安玉和刘香儿坐下来。 “猜不到不给你呦,提醒你一下,是你最想要的那个,可以让你先听听声音。”郭安玉狡黠的笑着,在上官陆耳边不断用力晃动着褡袋。 “沙沙、沙沙!” “这声音,难道是银流沙?” 上官陆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它,毕竟这银流沙可是自己最梦寐以求的东西,六年来,他与源子、鹏子三人想尽办法都没有得到丝毫有关银流沙的消息。 “咯咯、咯咯,无趣,怎么一猜就中。” “给你喽,早知道就不应该给你听声音了,不好玩。” 上官陆一上来就猜个准,郭安玉有些丧气,撅着个小嘴,气鼓鼓的看着上官陆。 “哈哈,哈哈!” 郭安玉撅起嘴唇的模样甚是可爱,上官陆轻笑出声,手上动作却是一点也没耽搁,轻轻将桌面上的糕点推到郭安玉眼前。 “别以为这些糕点就可以打发我,哼!”郭安玉发泄着心中不满,抬手捏起糕点便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安护卫面色铁青眼神中满是担忧,看向郭安玉沉声说道:“小姐,速速回府。” 闻言,郭安玉脸色微变双眉紧皱。 瞬间,郭安玉一如往昔笑容满面,如往常般向众人见礼告别,只有看向上官陆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郭安玉离去后,上官陆脑海始终萦绕着安护卫铁青的面色,安玉那一瞬间失神的表情,让上官陆心生不安,对于交流也就没了什么兴趣。 从郭安玉手中得到银流沙,上官陆立刻便写下书信,让姜愧带着书信和银流沙前往药郡青州农山,寻慎氏一族的慎洪。 较校结束,翘首以盼的结果终于公布。 上官陆得19‘甲’。 上官源得17‘甲’。 刘侃得19‘甲’。 三人中,上官陆与上官源文校‘甲’数为五,而刘侃就有些差强人意,只有四‘甲’,综合算下来,上官陆排名应当在刘侃之上。 “哥、刘哥,也不知道我们能否进入三杰的排名较校。”三人中上官源自己最低,只有22‘甲’,因此也最是担心。 “应无大碍,以往较校15甲便能成为天杰。”刘侃对较校最是看重,因此多有研究对于以往较校的熟悉远甚于三人。 “姜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真期待啊。”上官陆此刻的心思早就飞到慎洪那儿了,有了银流沙,更加期待慎洪口中那削铁如泥的双刃枪。 “陆兄弟,较校之后有何打算呢?”刘侃看着心不在焉的上官陆笑着问道。 “啊?武者能有什么出路呢?不是投身军伍、就是游走天下、无奈之下服侍权贵成为死士、啸聚山林打家劫舍成为游魂野鬼。”上官陆醒过神后对整个问题也只有苦笑,上官陆不是上官族的族子,更不是氏子,唯一的出路,便是他所向往的成为游历天下的武者。 “我和哥哥的期愿就是游走天下,行侠仗义,成为令人敬仰的大武者。”上官源对于自己和自己哥哥的愿望很是骄傲,这也是上官源最期待、最向往的生活。 “两位弟弟的洒脱,我望尘莫及,先天巅峰武者不敢奢求,只望在军伍中挣扎,倚仗战功能够博取功名封妻荫子。”刘侃对于以后的路是既期待又无奈。 五日以后就是张榜公示的时间,大家都在等待。 昌顺酒楼,包租屋落,上官陆房间,郭安玉、上官陆相对而视。 郭安玉之父,神雀靖王,坐镇五羊关,多次遭到鞑子暗中袭杀,前几日便是因为鞑子出动隼级勇士的神射手,借助大军夺关的掩护,突发三箭差点射中胸口,幸得王府亲卫机警且足够忠心,发现无可阻挡后以身挡箭,纵是如此,靖王依旧被一支穿胸而过的箭矢射中肩膀。 鞑子阴毒,所射箭簇淬有剧毒,靖王当场昏迷生死不明。 此次,郭安玉独自前来相见,是因为她无法离开京城,却又担心父亲的安危,也唯有求助上官陆,她最信赖之人,请求上官陆代她前往边关,替她守护父亲安危。 “我知道我的请求很过分,只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偌大的京城,我能够依赖的也只有你了。”郭安玉看着上官陆神色复杂,既然有愧疚与不安,也有期许与焦虑。 上官陆看着眼前之人惨白的脸庞,内心只有疼惜,只想好好守护这个姑娘,因此对于郭安玉的请求毫不犹豫便应承下来。 “安玉,不必如此,我答应,再说我本就想等较校之后参军,现在不过是提前几天而已。”上官陆看着郭安玉难受的模样,心里更是难受,说着违心的话语轻言劝慰,希望安玉好一点。 “陆哥哥,我······”郭安玉看着上官陆一脸的关切,聪慧如她哪能不明白上官陆只是在安慰她罢了,丝毫不在意他自己的意愿,只是因为自己的担忧,就要远去千里之外的苦寒边关,一时间无语凝噎。 “玉丫头,何必如此呢,作为儿女,记挂自己的父亲,本就是人之常情。”上官陆见郭安玉哭泣成声,更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陆哥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郭安玉擦拭着不断掉落的眼泪,哽咽的问道。 “傻丫头,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上官陆看着郭安玉哭的实在难受,眼泪像线珠子似的,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还不都是你,弄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郭安玉扬起青葱般的手作势就打过去,只是打了几次上官陆在那一脸嬉笑,自己手腕却疼痛不已。 “疼死了,手都红了,过来,不准用内劲。”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上官陆厉声喊道。 上官陆挠挠头,走过去特意松弛皮肉,让郭安玉打个痛快。 “玉丫头,这打也打了,是不是该告诉我,未来岳父大人究竟是在哪儿吧。”上官陆对郭安玉只顾着撒脾气,却不说正事就有点着急了。 “你是不是讨打啊,瞎说什么。还不都是你打岔,我爹爹就在五羊关,是驻关将军。”郭安玉因上官陆的未来岳父而双颊通红,有些害羞,到最后都没告诉上官陆实话,并没有告诉上官陆她的父亲便是靖武亲王、五羊关都督府都督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行了,不就是要见岳父大人嘛,我都不害怕,你还害羞了,不过驻关将军,我也不知道哪位啊?”上官陆看着郭安玉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取笑我、取笑我。” 郭安玉不断挥动拳头,只是越打越没有力道,最终抱着上官陆的胳膊,轻声喃语说道;“等你走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你只要过去替我好好照看我爹爹,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陆哥哥,你一定要照看好自己,我在京城等你。” “玉丫头,我一定活着回来见你,回来娶你过门。”上官陆听到郭安玉最后那喃喃自语的话,很是感动,前途未卜的迷茫,生死不测的彷徨,一时间都化为期待,期待那个凤冠霞帔,含情脉脉等着自己的女子。 情坚意浓心相守、不负君来不负卿。 上官陆的这一承诺,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就算是上官陆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承诺夏族少了一位游走天下行侠仗义的武者,多了一位铁血柔情的将军,也正式开启夏族千年来,征战天下,慑服百族的热血之路。 郭安玉走后,上官陆就静静的坐在房间内,一动不动,也禁止其他几人进来,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 上官陆打开房门,看见上官源、魏鹏、刘侃三人歪七扭八躺在房间外面的走道上睡觉,心里感到阵阵暖意,有如此情谊的兄友,足矣。只是此次答应郭安玉前往边关,投身军伍之事该如何说起呢?上官陆感到有些为难。 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拳挥万次其势自然。 上官陆自刘延成为武学启蒙以后至今,卯时锤炼势、每日最少两个时辰入定积蓄内劲,蕴养窍穴、经络,不管多忙碌,伤势再严重,未曾有一日懈怠,成功不是靠撞大运,不是天降天材地宝立地成仙,需要一点一滴的积累、积年累月的沉淀。 朝食过后,上官陆房间。 “刘哥、源子、鹏子,我准备这几日前往边关投身军伍,此番算是告别吧。”上官陆看着三人,缓声说道。 “什么?” 上官源三人都很是吃惊,特别是上官源自当初将军庄跟着上官陆一直到现在两人都没有分开过,都是想成为游走天下的武者,对于上官陆的突然决定实在是难以接受,反倒是刘侃最先反应过来。 “上官兄,现在走还是较校结束以后走呢,哪个边关,可否告知我等缘由?”刘侃缓声问道。??? “等姜叔这几日自药郡回来以后就走,去五羊关,关于边关军事,稍后还望刘哥赐教。”上官陆一边笑看着上官源二人,一边又对刘侃说道。 “这缘由不说也罢,只是应诺而去,长则三两年,短则一年半载。”上官陆不愿说出缘由,特别是面对上官源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弟弟,更是说不出口。 “源子,参加较校,尽力而为便可,想去国子监,就去国子监,不想去就游走天下行侠仗义,研习武学成为先天乃至宗师,哥哥我期待你的那一天。”上官陆说着说着声音却有些嘶哑,泪珠子怎么也关不住。 “哥、哥,我不参加较校了,不想游走天下了,我和你一起去边关好不好,你不能丢下我啊。”上官源泪眼狂奔,情绪骤然间便崩溃,快步到上官陆面前,抱着上官陆痛哭流涕。 “源子、源子,你是风,就应该游走在天地之间,没有羁绊、没有停留,就应该翱翔九天,与天齐肩、与云为伴,风就是你,你就是风,风怎么会跟着别人走呢,都是别人跟着风在走。”上官陆双手抚着上官源的肩膀,看着上官源哭的皱在一起的脸,抬起头任由眼泪流下来,深吸几口气,缓缓情绪,用手擦拭着上官源的眼泪。 这才又才轻声说道;“源子,我不愿在家,你也知道为何,虽说已无芥蒂,但毕竟心里还是有些尴尬,这些年我们在外向武求学,你有时间就代我多回家看看,以后没有我在你身边,注意照顾自己,别太跳脱,稳一点,遇事要小心谨慎,注意保护好自己。” “哥,我知道了。”上官源红肿着眼睛,低着头说完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默默发呆。 上官陆看着自己的弟弟,心里也是难受的不行,二人打小就在一起,此次分别,不知相见何日。 “鹏子,你接下来什么打算。”上官陆看着这个来头很大,但自药郡国学府就一直跟在身边的弟弟,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陆哥,我没什么打算,本就想和你和源哥游走天下,现下我自己先想想吧,你和刘哥先聊。”魏鹏情绪也有点低沉,对于他来说,上官陆决定到边关的消息太过突然了,告别上官陆、刘侃二人,拉着上官源就先离开了。 “陆兄弟,你这两个弟弟,都是性情中人,你为何不让他们和你一起投军呢?”刘侃对上官陆三番两次拒绝上官源和魏鹏两人和他一起去的意愿,很是不解,现在房内就剩自己和上官陆一人,随即就问道。 “此去边关,凶险难测,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同龄之中,我们实力还算尚可,武者相斗还从无公平可言,何况是战场,一切以实力说话、以生死论结果,我不愿他们二人随我涉险,他们还年轻修习时日尚短,不管是人生还是武者的路才刚刚开始。”上官陆说起来也很是苦闷,五羊关的驻关将军在关内都会遭遇袭击,形势危急可见一斑,但却又不能完全说开,上官陆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和兄弟之间产生嫌隙。 第三十七章 边境风土(上) 第三十七章:边境风土 离别在即,上官陆与众人更加珍惜为数不多的相聚时光。 刘侃这位老大哥尽职尽责,将他所知有关边军一切毫不藏私如数告知于上官陆,特别是边军中的一些规矩与忌讳,更是再三重申。 上官源、魏鹏情绪依旧低沉,几乎是寸步不离跟在上官陆身边。 较校三杰公布的日子如期而至。 上官源与魏鹏难得来了兴致,离开酒楼前往校场查看公布结果。 唯有,上官陆一个人留在酒楼,默默收拾着东西,因为,有龙马代步的姜愧已经于昨日夜间自药郡返回,但上官陆并未将这个消息告知于其他人。 随同姜愧而来的还有四把神兵利器,两柄双刃枪,一把大刀、一柄长毛,还有两头炎獒,黑子与将军。 “该离去了。”上官陆将书案上写给几人的书信折叠好后喃喃自语道。 姜愧,荒郡游魂,堂堂绝顶武者,不过是因为一个武者君斗,遵守诺言甘为一个入流武者的随从,此次上官陆前往五羊军关,姜愧更义无反顾相随。 “姜叔,我不愿离别,因此也就不再与他们道别了,待他二人回来之后,将洪叔所锻兵刃与将军交予他们二人便可。” “此外,再代我去郭小姐那儿一趟,把黑子给她带过去,记得管她要说好的纸条。” “我在西郊百里亭等你。” 上官陆蹲下身子,右手轻轻抚摸着黑子的脖颈,为它梳理着毛发,轻声言语道:“黑子,此次前往北境乃是风沙苦寒之地,还是不能让你陪在我身边,不过我已经给你找了一个好去处,你一定要代我保护好她,知道吗?” 黑子似是能够听懂上官陆在说些什么,顿时从摇头晃脑的享受状脱离出来,眼角流出泪水,不时用鼻尖拱着上官陆的胳膊,不愿离去。 “嗷···” 随着黑子充满悲鸣的嚎叫,上官陆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哥、哥,我进入三杰了,进入三杰了!”就在上官陆离去不足半刻钟,上官源一路大吵大嚷自酒楼穿堂而过,不顾身后旁人羡慕、诧异的眼神,健步冲向上官陆所在房间。 “哥、哥,你、我、刘哥全部都进三杰了,哥······”上官源满脸喜色推开房门,但表情瞬间便已凝滞。 “姜叔,你回来了,哥,是不是···”上官源声音战栗眼神满是期待的看着坐在房内的姜愧问道。 “小源、小鹏,主子已经走了,这是留给你二人的书信,这是小源你的枪,小鹏的刀,刘军士的矛,将军在后院。”姜愧面无表情干脆利索交代过后便带着黑子离开酒楼。 上官源、魏鹏二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有预料到上官陆会给他们来个不告而别,顾不得心心念的神兵与炎獒,手忙脚乱的将书信展开。 “源子、鹏子,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离别对我而言,实在难以面对,唯有留下书信,不告而别。” “本有许多话相对你二人言,但掂笔良久,却不知从何说去,当年所留宝物有多,银流沙量也不少,慎洪叔就多打了几把神兵利刃,我的已经带走,还有一刀留于鹏子,一矛留于刘大哥,姜叔借用一些锻造了一把流星枪,黑子和将军是父亲委托姜叔带过来的,姜叔随我远去边关,将军已经带过来了,源子你带着吧,这些年委屈两个家伙了,以后善待将军。” “此去边关归期未定,以后二位弟弟万事小心,以待来日相聚。” “武者修习最忌懈怠,当日日研习势势苦练,大武者是我们共同的理想,望我三人再见之时,武者修习已大有进益。” ······ “见字如面,上官陆笔” 看过信件后,上官源、魏鹏皆一脸失落与寂寥,良久之后,上官源这才将书案上写有魏鹏名字的锦盒递给他,沉声说道:“鹏子,较校之后你是打算入国子监吧,哥哥我就不随你一起了。” 魏鹏并未言语,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上官源。 “师父说了,武者呢要读书,不能是四六不懂的匹夫,可现在书我已经读了,无须再去什么国子监了,游历天下苦心修习,上握长枪行侠仗义、下跨龙马踏遍山川。”上官源无助、沮丧的眼神中开始渐渐浮现一抹坚毅。 “源哥,我毕生心愿便是令曹氏迎我入曹氏,亲手将我父亲、母亲的灵位放入曹氏族祀中,唯有入朝堂居三品敕勋封爵方能如此,国子监学子的身份,对此大有裨益,我必须进入国子监。”魏鹏渐渐垂下头沉声说道。 “行了,分别又不是今日,以后见到哥再追究他今日的不辞而别,我们先看看这兵刃,鹏子我告诉你,慎洪叔亲手锻造的兵刃,可乃神器也。”上官源示意魏鹏打开锦盒。 看到双刃枪,上官源爱不释手,两颗眼珠子几乎就要钻进去了,从上到下小心翼翼仔细抚摸着,似乎他的世界里已经只剩下这柄枪,再也容不下其他。 百里之外的上官陆同样在端详手中长枪。 正如慎洪所言,任何一件神兵利器皆需与主人吻合,上官陆现年二十有一,身高将近一丈,这柄量身打造的长枪,仅枪杆长便有两丈、二寸粗细,所纹兽纹虽隐晦不清但隐隐能够感受到莫名的力量,枪杆连接枪杆一寸位置,自此后,枪杆开始稍显扁平,长约一尺的枪头看上去竟平平无奇,外形上看上去并无甚惊人之处,唯有枪尖与两刃发出幽暗的寒光,彰显它无与伦比的锋利。 长枪,不管是弹性还是硬度俱是完美,手握长枪微抖枪身,枪尖竟直接穿破前方亭木。 依照当年所看图纸,上官陆找到枪杆与枪头连接处的机括,轻触后。 “嘭!” 枪杆上半部分突然出现一道缝隙,轻轻弯折枪尖,枪尖顿时便进入缝隙内消失不见,枪尖与枪杆的融合严丝合缝浑然一体,整个长枪俨然便是一棍长棍。 上官陆再次找到处于枪杆正中位置的机括,依照慎洪所说摁下机括,旋拧枪杆将枪杆一分为二,端起下半部分,找到位于底部的机括,依旧是有规律的摁下机括。 “噌!” 一道白光闪过,下半部枪杆前端竟然奇迹般浮现刀身,且枪杆上闪现刀身的缝隙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刀身,宽不足两寸,刀刃黝黑,整个刀身看上去没有一丝光彩,黑漆漆令人心寒。 紧接着,上官陆将枪杆底部的圆形托柄向上一推,随手甩动枪杆,托柄瞬间滑动至枪杆与刀身连接处,演变为完美无瑕的护手。 “如此奇异,当真是鬼斧神工,洪叔啊、洪叔,你这锻造技艺,当真是神鬼莫测啊!怪不得一定需要银流沙,也唯有加入银流沙,此神兵才能够做到藏锋于柄一体双刃啊。”上官陆见猎心喜,顿时就在百里亭里舞动起来,枪型、刀型、棍型轮番上阵,越试越激动越用越兴奋。? 第三十八章 边境风土(下) 第三十八章:边境风土 “嘚嘚、嘚嘚···” 骑着龙马赶来的姜愧让上官陆暂时从狂热的状态里走出来。 “姜叔来了,先歇息一番,我再试试这神兵。”上官陆见姜愧到来,暂且停下,说完就继续舞动起来。 姜愧笑了笑,也没再说话,因为姜愧初次见识慎洪演示,也被那般神技惊呆了,拿着枪耍动几个时辰,若不是他自身擅使短杆流星金线枪,舍下脸皮,怎么着也要求来一把,不仅多变,而且锋利无比。 “此神兵,有枪型亦有刀型洪叔称它为双刃,我上官陆修习的乃是斗门五行功法,那就叫你五神双刃枪吧,正好前往边军,也是你大展神威的时候。”一遍遍抚摸着长枪,上官陆眼中是掩盖不住的喜爱。 “主子,我们还是先行赶路吧,此去五羊路途遥远,就算是以天翅龙马的脚力,我们也需月余。”姜愧见上官陆已经收枪,就提醒道。 “姜叔,走吧,也幸好我们有龙马,不然普通马匹怕是要半年的时间。”上官陆翻身上龙马,策马狂奔直奔五羊关。 姜愧快马赶上,高声道:“主子,炎獒已经给郭小姐送了过去,是香儿姑娘出府递给我一个纸条,也是她将黑子给领入府中。” “恩,我看看。” 听到姜愧所言,上官陆隐隐有些失落,待马速稍缓,接过姜愧手中纸条,展开一看,脸色大变,震惊、担忧、惶恐尽皆有之,上官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心上人的父亲竟高贵如斯。 爱令智昏,上官陆自始至终都认为他是因郭安玉请求而代她前往五羊边关,殊不知,一心扑在上官陆身上的郭安玉已经在为他们的未来谋划,毕竟,靖王身为神雀靖王亲王位高权重,何须他一个小小的入流武者前去守护,派府中实力高强的武者不是更合适吗? 此番促使上官陆前往五羊关,乃是在寻找机会,值边关战事艰难之时学子自愿前来戍边,这样能够让心上人在父亲那儿留个好印象,甚至是欣赏,毕竟雪中送炭远胜于锦上添花,而且,郭安玉也坚信,自己的心上人能够做到。 但令郭安玉怎么也没有预料到的是,一向机敏的他当真认为此行北上,只是代心上人守护未来岳父。 自京城前往五羊关,先过羽谷关。 羽谷关,向东乃是王郡,向西便是荒郡,自羽谷关至五羊关有三条官道,其中最快的一条便是先到人河于亡山山脉弯道处,然后沿着王、荒两郡交界一直向北。 出羽谷、过人河弯道,上官陆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鲜,放缓马力信马由缰,欣赏着易于南方水路纵横的北地风光。 姜愧身为荒郡游魂,早已习惯了这不是绿就是黄的北地风光,看着兴致盎然的主子轻声说道:“主子,过了人河弯道,向北一路多是荒芜之地,入眼不是了无边际的木灌草场,就是沙砾漫天的戈壁沙漠,只有布政司设下的易市庄,再不就是兵部车驾司的驿传之所,除却一些封地在此的小氏族外,再无炊烟之地。” “姜叔,你是看够了这一切,自是不耐看的,你看这一望无际的绿色,还有那碧蓝的天空,当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啊,还真期待沙砾闪烁、沙丘林立的戈壁,还有那黄沙漫天、沙流若水的沙漠呢。”上官陆见姜愧脸上满是对此前壮阔天地的不屑与厌烦,就在那开玩笑的说道。 “主子,见笑了。” “姜叔,这就是你当初离开药郡的原因吗?这已经出了羽谷关,还是叫我小陆吧,不然你随我进入军伍多有不便啊。” “听从主子吩咐,自当年鞑子进犯五羊关后,就没有消停过,大战没有,小战不断,鞑子骑兵常年狩猎打垛进犯戍边军寨,凡夏人皆肆意残杀,我等游魂不像氏族,可以讨得君山内封地,只能是背井离乡四下游历。”姜愧对于离开荒郡充满无奈,对于造成这一切的鞑子恨的是咬牙切齿。 “姜叔,你那时已经是一流武者,不过是鞑子小股骑兵,你有何可惧的呢?”上官陆对姜愧因为鞑子骑兵的肆虐就离开药郡,很是不解,随即问道。 “主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边境游魂大多单打独斗,多者也就三五人,那鞑子骑兵,马力甚好,来去如风,箭术颇为不凡,何况那些鞑子从不下马近身,如何抵挡。”说起鞑子骑兵,姜愧满是懊恼。 “原来如此,那朝廷兵马就置之不理吗?任由鞑子骑兵胡作非为,为何称他们为鞑子。”上官陆听到姜愧话语,道出心中疑问。 “不是边军不管,是边军无能为力,没有大量战马,只能依仗坚固的城关、军寨抵御鞑子进犯,苦的是在外的屋落和游魂,鞑子那是官老爷们的叫法,久在北境的都叫他们鞑子。”姜愧说着说着对于鞑子的祸乱道出因由。 “不是有五军都督府下器军营驯养军马,然后由兵部军马司向各部调拨战马吗?为何边军会没有战马呢?”上官陆因为父亲的原因,对神雀王朝的一些军事还是有所了解。 “主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器军营驯养战马毕竟数量有限,至于兵部军马司还当真不甚了解,但五羊边军能够得到得战马真的是寥寥无几。主子,你既了解军事,可知我朝军伍分类如何?”姜愧跟随上官陆时日尚短,对上官陆极其上官一族并无太多了解,此前自不必说,现在这情况,姜愧觉得有必要提醒一番。 “军伍之分,不是禁军、边军、郡兵、城卫吗?”上官陆对姜愧问这些人所共知的事情,感到有些奇怪。 “主子,这说法是对也不对,禁军自不必说,城卫归属城主算是一方私军也不必说,这郡兵,看似归属各郡都指受五军都督府辖制,但其实他们背后皆是各郡氏族,自然是军需供给充足,甚至其中有战力不弱于禁军的存在,至于边军,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兵部那些大爷们还不是出身各郡氏族啊,好东西能分到边军嘛。”姜愧一番感慨道出这些不是秘密的秘密。 上官陆想起当初贼人袭击将军庄,危难之际就是青州的神猿骑赶到,也几乎就是神猿骑的威名吓走贼人,也明白姜愧所言不虚,不再说话,更无心欣赏周边的风景,低着头沉思起来。 继续向北,一路上姜愧为上官陆讲述边军及鞑子的状况,上官陆也对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一切,有了准备,虽不至于了然于胸起码有了一个大概印象。 如此,上官陆对于此行也更是担忧,边军及关军的处境,并不是他当初想象的那么悠闲,而是厮杀、生死相伴左右,每日在刀枪之下讨活,可有的竟不是踌躇,而是期待与雀跃。 京城,郭安玉阁楼。 郭安玉拖着腮帮子,看着楼下的花卉发着呆,不时抚摸着黑子,不时看看楼下,见空无一人更是紧皱眉头。 “香儿那丫头怎么还不回来?”自言自语说完,把玩手里的物件,一脸的呆滞。 “咚、咚!” 听到楼道传来响动,郭安玉急忙起身相迎。 “小姐,就这么迫不及待啊,可惜呦。”刘香儿还在楼道中,见郭安玉破门而出,一脸期待又满是欢喜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打趣道。 “香儿,你是不是讨打啊,快说。”郭安玉紧跑两步佯装生气道。 “小姐,这京师远去五羊关少说也要大半年的时间,这才半月有余,估计连羽谷关都还没到呢,怎么有音信呢。”刘香儿编排着理由来缓解小姐内心的焦虑,为了掩饰自身情绪,不得不打趣小姐。 实际上,自上官源得知自家哥哥远赴边关投身入伍乃是因郭安玉之后,对郭安玉再无此前的尊敬,有的只是恼怒与埋怨,刘香儿此去,完全是被上官源拒之门外,而为了哄自家小姐开心,她每次都是在外多停留一些时间,然后再返回王府。 “他可是有龙马,那脚力是普通马匹可比的吗?不对,香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郭安玉初始还对上官陆迟迟没有消息感到难受,但见刘香儿有些躲闪的眼神,说话语气顿时严厉起来。 “小姐,我能有什么事情瞒你。”刘香儿是欲盖弥彰,低着头绕弄着手指头,不敢看自家小姐,小声说着。 “刘香儿”郭安玉加重了语气,呵斥道。 “小姐,不是我有心欺瞒,是小源子压根就不见我,我不忍心让小姐难受,每次都是在外停留片刻,再回府的。”刘香儿听到郭安玉的呵斥,赶紧抬头一看,又低下头解释道。 郭安玉听完,失魂落魄晃晃悠悠走进阁楼房间内,依坐床沿一动不动。 刘香儿看着自家小姐,难受的直掉眼珠子,下了楼吩咐过几个佣人后,就再次前往昌顺酒楼。 刘香儿离开之后,郭安玉一个人独留在闺房内,神色有些凝重,自言自语道:“陆哥哥,我也不知道自己这般谋划是否妥当,我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好,这也是唯一可以让你获得父亲认可的方法,希望你不要怨我。” “上官源,你个臭小子,给我出来、给我滚出来。”刘香儿怒气冲冲,手持青锋长剑,不断劈砍逼退酒楼众人,来到上官源包租的屋落。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刘香儿用剑劈开院房门,一间间房搜罗上官源。 “姑娘,我都已经说了那位上官公子已经离开酒楼,你怎么就是不信呢,你看这一个个房门都被你给毁了。”酒楼的小厮哭丧着脸,哀求着刘香儿赶紧离开。 “离开了,什么时候离开的,去哪里了?”刘香儿抬剑架在店小二的脖子上,凶巴巴的问道。 “姑娘,这我不知,前几日就离开了的啊。”店小二吓的魂不附体,话也说不利索。 刘香儿也是无奈,扔下几张十两票交子扬长而去。 就在刘香儿大闹昌顺酒楼之际,一只自五羊关而来的金线信鹰落入京城靖王府邸。? 第三十九章 投军血狼(上) 第三十九章:投军血狼 京城,国子监左近禾盛酒楼。 “源哥,你真的决定了?不在京城再停留一段时日吗?”魏鹏、上官源对坐酒楼雅间内,魏鹏紧皱双眉沉声问道。 “走吧,这京城本就不该来,游历天下会晤天下武者,成为令人敬仰的大武者岂不比龟缩在这京城内更自在。”上官源飞速吃下一盏酒笑着回应道。 “源哥,你还是少吃点酒,带气吃酒最是伤身。”魏鹏看着上官源已经有些醉意,还是不断吃酒,就出言相劝。 “鹏子,我哥之前,从不让我吃酒,说是吃酒对武者修习无益,开武至今,我从未吃酒,现在我吃酒了,他怎么不来管我啊,呜呜呜。”上官源说着说着就抱头痛哭,一边哭,一盏盏的酒不停的倒进嘴里,所谓的意气风发所谓的豪言壮志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源子,你是不是真的忘记你哥哥的嘱托了,他一离开你就开始放肆了吗?”就在这时,厢门被开,郭安玉寒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话毕,打掉上官源手中的酒盏,怒气森森的瞪着上官源。 “玉姐”魏鹏起身见礼。 上官源扭头瞥了郭安玉一眼,也收了哭声,面无表情从桌面上拿过新的酒盏倒上之后,继续吃酒。 “哐当!” “哐当!” ······ 上官源换酒盏,郭安玉就打掉,没几下桌面上再无酒盏。 “小厮,拿些酒盏过来。”上官源大喊一声,双手紧握酒壶青筋暴起,咯咯吱吱直响。 “哐啷!” 内心无比愤怒的上官源因用力过猛,直接将酒壶的壶把生生捏断,壶身掉落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安叔,此间禁止任何人进入,违令者,杀。” 郭安玉更是决然,直接让安护卫带人把守厢门,大刀出鞘寒光凛厉,这阵仗,直接将送酒盏的小厮给吓跑。 “上官陆的弟弟就是你这废物,借酒消愁还是酒壮英雄胆呢,对我有怨言,何不直接找我呢,在酒楼喝个烂醉,牢骚满腹有意思吗?”郭安玉一改往昔和他们在一起的温柔贤淑,端庄秀丽的面容变的刚毅和凛然。 魏鹏也被吓到了,这般颐指气使决然而定的模样,这郭姑娘必然不是一般人,心里不免想着;“陆哥啊,你这心上人,到底是哪路神仙啊,源哥你是自讨苦吃啊,我是帮不了你,自求多福吧,反正是家嫂,不会害你的。”想着就慢慢挪动脚步,到雅间角落站好。 雅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三人都不说话,上官源是愤懑不语,魏鹏是低着头不敢说,郭安玉紧盯着上官源等着他说。 上官源拎起桌上最后一个酒壶,一饮而尽,然后猛然站起身来用手指着郭安玉的鼻子喊道:“都是因为你,我哥才会奔赴万里之外的边关,身为什么戍边军卒,更因此违背了与我这个弟弟的约定,丢下他自己的大武者信仰,放弃曾经所追究的一切。” “终于出声了,我还以为你上官源被酒烧坏喉咙,说不了话呢,怎了,吃点酒胆气也壮了,敢指着我鼻子大声说话了。”郭安玉声音冰冷,言语中极尽嘲讽与挖苦。 “上官陆远去五羊关,是我郭安玉欠他的,不是欠你上官源,你凭借什么、有什么资格在这儿给我甩脸子,若你不是陆哥的弟弟,你算什么东西。” 此时的魏鹏噤若寒蝉,他实在无法想象昔日陆哥身边那位邻家女怎会有贵胄之女的孤傲与冷漠。 上官源一时间也被郭安玉的气势所慑,垂首,沉默不语。 郭安玉就这样坐在上官源对面,静静的看着上官源。 往昔白白净净俊朗乐观神采奕奕的上官源已不复存在,现在的上官源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眼神中充斥着一种死气,整个人完全就是一个行走的活尸,没有灵魂、没有生机的活尸,若持续下去,上官源必将是废人一个。 看着眼前的上官源,郭安玉的眼神渐渐发生变化,有了一丝愧疚与爱怜。 “上官源,你哥是因何离开将军庄而一直不愿返回,你自清楚,但他始终都是将军庄上官一脉的族人,上官一族的秘密是无法永久隐瞒下去,只要不是宗师,这世间武者永远都是杀人刀而非握刀的手,你哥要做的便是这握刀的手,而你需要做到的是这天下最锋利的刀,唯有此,才有可能在秘密泄露之时,守护将军庄上官一族。”郭安玉沉思良久,轻声说道。 “你怎么?” “你知道?” 郭安玉隐晦的提醒对房间内的上官源与魏鹏无异于惊天霹雳,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们隐藏最深的秘密竟然会被他人知晓。 “是我哥···” 上官源缓缓抬起头,目露杀机。 魏鹏同时也缓缓向前挪动步子,双手隐于背后,随时准备出手。 “好胆!” 安护卫撞开房门,刀尖直指上官源二人厉声呵斥道。 郭安玉摆手示意安护卫退下守好房门,这才看向杀意正盛的上官源轻声说道:“并非你哥告诉我,而是我府中武者告知于我。” “先天?”上官源沉声问道。 “无限接近于宗师。”郭安玉语气平淡道。 “为何?”魏鹏站立于上官源身后缓声问道。 “肉身得形意蕴养远超一年,而你哥开武也不过一年。纸终究包不住火,你将军庄上官一族需及早应对,何去何从你自思量。” “此事,我哥可曾知晓?” “你哥并不知晓,他此去五羊关仅是因我之故。” “多谢告知!”上官源起身躬身见礼道。 “行了小源子,倘若你真的想帮你哥,那就赶在秘密尚未被人知晓之前成为大武者吧,对了,你哥的天杰文书,还在礼部仪制司,你需要替他取出来,当然你也可以去边关看他,不过之前,你还需要去修修你的边容,到药郡看看你们上官族人,这才是你哥想看到的,而不是在这儿吃酒买醉。”郭安玉说完起身离开了。 “小姐,咱们就这么走了,不问上官公子的音讯了吗?”刘香儿在郭安玉下楼时跟在后边问道。 “小源子也没有他哥哥的音讯,陆哥哥估计应该是还没到五羊关,陆哥哥拿的是安叔的推荐信,若他顺利抵达五羊关,昨夜鹰信便会提及,只言父亲伤势无虞,应当是尚未抵达边关。”郭安玉笑着说道。 说完,郭安玉看向安护卫,做出一个“切”的手势,安护卫令其余六名侍卫护送郭安玉离去,他自己则转身离开。 “源哥,玉姐方才所言···”魏鹏面色凝重轻声道。 “应当是真的。”上官源说完便瘫坐在椅子上,眼神中充满担忧与惊恐,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倘若当真泄露,上官一族该如何应对。 “那源哥你与陆哥的师父难道就······”魏鹏眼神一亮出言提醒道。 “怕是师父早就有所预料,不然也不会嘱咐我与哥尽量不要过早展现武者实力,时间拖得越晚越好。不过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尽快成为大武者才算有转变之机。”上官源这才真的是从颓废中走了出来,眼神也逐渐恢复光彩。 神雀王朝边境,五羊关。 五羊关就屹立在君山山脉之间,军关两侧山脉平滑如镜,耸入云霄,整个五羊关军关仿似镶嵌在君山山脉之中。 “这是多少热血染就啊!” 抵近五羊关,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上官陆几近窒息,黑红色的关墙更是令上官陆震惊。 “主子,五羊关矗立此地多少年,无史可考,残血夜之前,此关便已存在,之后经我夏族各个王朝修缮加固,呈现在的样子,不知道经历多少战事,也不知多少先贤在此地洒血断魂,泣血、泣血,我想这也是我夏族威力最大的军制箭矢便为泣血箭的原因之一吧。”姜愧看着五羊关说着说着,伤感之意愈重。 “姜叔,进关,以后我们也会在这城关之上洒尽热血。”上官陆挥动五神枪,拍了拍龙马脖子开始进城。 五羊关,都督府。 “报,都督,府外有两人持安骑尉书信,前来拜府。”府门牙兵高喊通传。 “两人?” “是” “请他们到迎客厅。” 靖王朱狄端坐都督府衙正在批阅文书,处理军机事务,听到牙卫的通传,很是高兴,早些时日,京城安校尉金线鹰传书,给自己荐一位校场之上结识的少年英才,没想到已经到五羊关了,心神愉悦下,也没有想太多,当下在亲卫的搀扶下,来到迎客厅坐下。? 自神雀王朝350年,謌克大举进犯五羊关,五羊左、右都督战死,紧急时刻,荒郡曹郡府领荒郡都指大军救援,其自身更是亲临五羊关以稳住战局。 此时的神雀朝堂因太子、皇子之争而一片混乱,靖武亲王朱狄临危受命亲领京邑兵马驰援五羊关,最终虽击溃鞑子却不得不亲自镇守五羊关,以防鞑子再度来犯,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五羊关左都督。? 第四十章 投军血狼(下) 第四十章:投军血狼 上官陆与姜愧二人,自二门过后,五羊左都督靖王朱狄就一直在观察着他们,一中一少,中年面色枯黄,身形魁梧应是久居北地,修为不低,神色却有些拘束,少年相貌平平,结实匀称,神态自若并无敬畏不断打量四周。 朱狄暗暗打量着二人,心想这少年确有不凡之处,也怪不得眼高于顶的安骑尉会极力推荐,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就变得稍微有些难看,方才的那点赏识也烟消云散,不自觉再度端详眼前的少年人。 朱狄在打量二人的同时,上官陆也在打量着这位自己的未来岳父,昂藏七尺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势,移养居气养体,儒雅与铁血竟然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当然,上官陆并未忘却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但据他观察,眼前之人并无身受重伤生命垂危之象,反而是生龙活虎神采奕奕,心有疑惑却不得不藏在心底。 “药郡学子上官陆见过都督。” “荒郡游魂见过都督大人。” 上官陆、姜愧躬身行礼拜见靖王朱狄。 “一个药郡、一个荒郡,你二人何以走在一起,两郡相差万里之遥。”朱狄看向二人笑着问道。 上官陆和姜愧对都督大人的问题感到很是奇怪,按照两人之前说好的,应该是姜愧为上官陆的结拜大哥。 “回都督大人,上官公子乃是我的主子。”不知为何,姜愧竟自作主张说出二人真实关系。 “原来如此”朱狄抚须微笑,脸上多了一丝玩味,意味深长看向惊愕之意未散的上官陆。 “药郡学子,复姓上官,那我朝太祖皇帝的亲卫长奉国将军霸刀上官垚是你何人?”朱狄面带微笑看着上官陆问道。 “乃是先祖。”上官陆对五羊关都督知道先祖很是吃惊,却是面色如常的回道。 “霸刀将军于我朱氏一族有大恩,身为朱氏族人又怎么会不记得呢。”谈起霸刀上官垚,靖王朱狄对上官垚将军很是敬佩。 “都督大人,这是安护卫托我所带书信。”上官陆拿出书信后缓声说道。 朱狄拿到书信,打开看了以后才知道这少年为何会到这儿,女儿的拳拳之心,苦心为自己寻来这所谓的少年英才,也不知是体恤父亲呢还是其他······ “上官学子,你既然与小安子相熟,不知道到五羊关想到何处。”想到眼前这小子可能与自家女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朱狄内心泛起阵阵涟漪。 上官陆不明朱狄何意,毕竟依照郭安玉所说,有安护卫书信,他便会留在父亲身边做一名侍卫,因此也就没有多想,直言道: “学子从未涉及军伍,一切遵从都督大人安排。” 朱狄当即便回道:“这北地不比药郡,上官学子还需慎重思量,先不急着作出决定,还是先体验体验这边关生活,见识下风沙漫天的奇异之象再说吧。” 闻言,上官陆有些傻眼,这明显是不想让他留在边关的推脱之词啊,倘若不能留在边关不能留在此人身边,他此行又有何意义呢?当即起身言辞恳切肃声道“学子一路北上,已经遍览北地风光,还是希望投身边军留在您身边,建功立业杀敌报国。” 这番话,确实是上官陆肺腑之言,一路行来北地的荒凉、北境的凄苦与残酷、鞑子的暴虐,他都一一看在眼里,成为先天大武者的确是他的夙愿,但武者存在的本质本就是守护,护佑自己的族人,北境同样是夏族族人。 自决议北上,上官陆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已经逐渐淡忘游历天下行侠仗义的武者之愿,脑海里回荡最多的便是《夏族记》《亭贤述》中所记载的那些先贤伟业,特别是深深体会到夏族北境族人所承受的苦难,对于投身军伍已经从被动转为主动,甚至隐约中存有一种期待与冲动,手持长枪腰跨龙马纵横驰骋于鞑子草原,以无敌之姿征服强敌。 此刻上官陆的内心已经随着这一路上所见所闻而发生转变。 上官陆的回答,让朱狄也有些吃惊,国学是怎样的存在、国学学子又是怎样的身份,他非常清楚,边关呢?边军呢?在夏族戍边军制近乎崩溃的情况下,戍边军卒多是罪卒以及那些苦无出路的游魂,抛开郭安玉的存在,朱狄也对上官陆产生丝丝好感。 凝视良久,朱狄肃声说道:“上官陆,你可考虑清楚?” “是!” “好,依边军之规,凡投身边军,不论出身,皆须入边军卫所军寨。” “什么,前往卫所军寨,那岂不是要离开五羊关,怎会有这般规矩呢?”上官陆顿时有些傻眼当即问道。 “边军惯例,不可违背。”朱狄说的是斩钉截铁。 上官陆彻底呆愣当场,不仅刘侃未言及边军有此规矩,郭安玉同样也未提及,他是为了留在军关,留在朱狄身边的啊,现在这规矩让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抉择。 “都督大人,学子本应遵守边军规矩前往卫所军寨,但学子还是希望能够留在都督大人身边,略尽绵薄之力。”上官陆不死心试着说道。 “规矩就是规矩,无可更改。” “谨遵都督大人吩咐。”上官陆见朱狄语气坚定,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无奈之下只能答应,唯有在卫所军寨中尽快建功,凭借军功返回军关,对此,上官陆非常自信。 “哈哈、哈哈,好,我五羊关得一勇士,我心甚慰、我心甚慰。”朱狄平静如水的脸上瞬间露出喜悦之色,笑着说道。 直到这一刻,上官陆才算是醒转过来,感情一切皆是这位都督大人刻意为之,但为时已晚也只有苦笑了。 “不必如此,你是不知,边关少有内郡武者投效,多是游魂和边境人士,何况是你这般国学高才,但边军惯例,不可违,你依旧还是要到军关辖下戍边军寨锤炼一番。”朱狄见到上官陆脸上的苦笑,更是开心,随即命人摆酒设宴款待二人。 上官陆入乡随俗,只能吃酒,只是这酒量就有些差强人意了,没几盏就醉倒在地,更是惹得席上众人哈哈大笑,笑声过后,朱狄也将上官陆与姜愧的去处确定下来。 “派出金线鹰,传信京城给小安子,就说人已到,吾身安,勿念。”朱狄说完,看着离去的二人紧皱双眉。 “都督,你确认要二人去邪脸那儿吗?”何军典不解的看着都督大人,不明白那般宝贝的英才,怎会舍得去那般凶险之地? “何军典,不必疑虑,就去血狼所,对了暂时不给那二人入我五羊军册。”朱狄对何军典质疑自己的军令很是不满,语气严厉吓的何军典再也不敢说什么,和白文典二人一起给上官陆、姜愧登记完毕,通知工匠做好军牌,派遣典房军吏送去。 “打我宝贝女儿的主意,那我就看看你是龙是虫。”朱狄走在路上,自言自语。 上官陆初次醉酒,一直睡到翌日的黄昏时分方才醒来。 “姜叔,现在是何时辰。”上官陆嗓子沙哑,话语都有些说不清楚,姜愧是听了几遍才明白。 “主子,酉时刚过,你已经睡了十多个时辰了,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姜愧说完就端来一碗茶水,服侍上官陆喝下。 “姜叔,那是什么。”上官陆见到屋内桌案上多了一个包囊,随口问道。 “那是典房军吏送来的军牌,还有军服。”姜愧说着解开包囊,一样样给上官陆解释道。 “姜叔,怎么只有军服,盔甲、头盔、军靴呢?” “主子,你对五羊军伍之事,还真是一无所知,我们是边军,更是戍边军寨军卒,哪有铠甲、头盔啊,能有身新军服都算是不错了。”姜愧对自家主子的话很是无语,只能轻声解释道。 “主子,边军与其说是军伍,其实乃是我朝死士,哪有你说的那般好待遇。现下我们已经是血狼邪脸所的军卒,还需要尽快赶去报道,不然军法无情啊。”姜愧已经把二人的东西装入包囊,就催促上官陆尽快启程。 “牙军大人,我二人拜别都督大人,劳请通传。”上官陆手握五神枪行了军礼,等着都督府军牙的通传。 “都督大人到关墙巡视军务,不在府中,不过大人临走之前有过交代,若二位前来辞别,无须多礼,自行离去。”军牙汉子出来后说完也就不管他们,站立府门外。 时至季春上旬,月光还有些暗淡,但边军铁规,接到军牌十日内,必须赶到卫所报道,姜愧恐路上有所耽搁,趁着关门未闭,两人出了关去。 血狼所乃是五羊关最西侧千里外的军所,也是五羊关最惨烈的一所,每月皆有阵亡军卒报于都督府典军处,所正诨名邪脸,也是血狼四寨中资格最老的血狼卒。? 第四十一章 血狼初战(上) 第四十一章:血狼初战 时间有限,上官陆与姜愧不得不匆忙出关星夜兼程前往血狼所,纵然是龙马脚力不凡,千余里路程也整整用了五日。 距离血狼所不足百里,满脸风尘的二人哪还有出关时的意气风发,新领军服早已破烂不堪,神色中充满疲惫与麻木,若非还有龙马充斥门面,完全就是两个流浪于北荒的弃儿。 “姜叔,我总算是明白为何无人愿投边军,短短几日,我们便遇到不下三十股鞑子骑兵,前方应该就是血狼军所驻寨吧,入寨之后一定要好好清洗一番。”上官陆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是一脸嫌弃,不时揉搓长发将沙尘搓走露出原本的黑色。 “驾、驾······” 二人快催马力,直奔入眼可见的黑点便是血狼所驻寨,黄沙遍地的沙丘,看似很近,却远有百里,北地之辽阔可见一斑。 “杀!” “呜呜!” 血狼所十里外,上官陆与姜愧在摆脱鞑子骑兵后不得不暂停赶路。 前方杀声震天,近两千骑鞑子在两幡兽头旗的统领下对血狼寨形成围攻之势,小股鞑子骑兵奔行寨子四周,大量鞑子开始下马步战。 “杀啊,死守寨墙。” ······ 夏话、鞑子语交织混杂,歇斯底里的怒吼与释放。 “主子,这血狼所寨恐有失守的可能,我们怎么办?”姜愧虽是这么说,但拎着短链枪却是跃跃欲试。 “同为夏族人怎能袖手旁观,何况我们现在本就是这血狼所军卒,鞑子气势正盛并非出手时机,待鞑子攻势稍颓,孤注一掷将所有兵力全用来攻寨之际,才是宰杀鞑子畜生的最佳时机!”上官陆紧盯着眼前的战事缓声说道。 “那···” “姜叔,鞑子若全力攻寨,后方防守势必空虚,你我二人趁机破开骑兵封锁冲杀一番定然能够一举消去鞑子强横的战意,如此军寨才有喘息之机,倘若能够击杀领军之人,可乱军心扭转乾坤。”言及战事,上官陆一脸的自信。 战事越来越激烈,鞑子几番攻势都被血狼所军卒给挡了下来,鞑子果如上官陆所预料那般,后方所有兵力几乎全部压上,欲一举攻下血狼寨。 很快,怒吼咆哮下的鞑子已经开始登上寨墙。 血狼所军卒同样是奋起反击,一时间竟生生将鞑子犀利的攻势压制下来。 “姜叔,就是现在!” 上官陆早已枕戈待旦,持枪置于胸前,随着双腿骤然拍打马腹,早与他心灵相通形成默契的龙马立即放开脚力,奔若流星。 噗 上官陆一个冲势,直接将前来拦阻的一个鞑子骑兵穿了个透心凉。 横势! 炮势! 钻势! 斗门五行武势接连施展,展现出它恐怖的杀伤力,一队鞑子骑兵十骑片刻间便已身亡。 龙马脚力全开,令前来围杀上官陆二人的鞑子游骑感到绝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上官陆二人不断接近帐主所在,除了疾声高呼提前示警外,已无能为力。 鞑子两千骑左右,为首便是两位千夫长,不过是普通牙级勇士,相当于夏族入流武者,此前为一举攻下血狼所,更是将麾下所有兵力投入攻寨,留在身边不过区区百余人。 姜愧,绝顶武者,犹如一头冲入羊群的猛虎,单刀直入取鞑子千夫长首级似探囊取物,毫无难度。 “姜叔,撤,快。” “嗖、嗖!” 上官陆话音未落,一片箭雨破空而至。 千夫长战死,鞑子再无顾忌,鞑子弓骑兵开始肆无忌惮进行射杀,至于帐主帐下那些侥幸存活的奴隶死士,在他们眼中的价值怕是还不如几头牛羊。 突变,不过是一瞬间,对于鞑子与血狼所的战事并无任何影响,鞑子骑战之威声名赫赫,纵是下马步战战力依旧强横,血狼所军卒确实悍不畏死,但勇气与信念在实力悬殊的强敌面前,只能是精神上的一种鼓励,而非实实在在的战力。 血狼所岌岌可危,寨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这是在上官陆与姜愧没有出现的情况下。 “主子,鞑子弓骑手动了,我们是不是避入军寨?”倚仗龙马脚力,躲避过一轮箭雨之后,姜愧高声喊道。 “不行,鞑子依旧在围攻军寨,军寨不会为了我们冒险开寨门,现在鞑子千夫长已死,不管鞑子是孤注一掷还是果断撤兵,我们都需要解决掉身后的弓骑兵才能安然进寨。”上官陆不时查看远方寨墙上的战事,高声回道。 鞑子骑战声名赫赫,多源自弓骑手精妙无双的骑射之术,弓骑兵也成为鞑子骑兵中当之无愧的精锐。 上官陆多次倚仗龙马脚力欲接靠上身后追赶他们的弓骑兵,消解弓骑兵远程箭雨的威胁,倚仗二人战力上绝对优势解决他们。 但,弓骑兵反应相当敏捷,每每在上官陆二人抵近之时,不仅立即后撤更在全速奔行之中以箭雨形成压制,缓解坐骑脚力不足所带来的劣势。 相互追赶,形成僵局,谁也奈何不得谁。 与此同时,血狼军寨的战事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参与攻寨的鞑子百夫长已知晓帐主千夫长战死,南、东、西三门本就用作牵制的鞑子开始大量后撤,仅留下少量骑兵奔走于寨墙之下以骑射牵制血狼所兵力,抽调出来的兵力全力攻打北门。 鞑子兵力发生变化,血狼所所正邪头第一时间便已察觉,尽管不知是何缘故,当即抽调三门兵力增援北门。 “鞑子这是要孤注一掷拿下军寨啊。” 上官陆看着鞑子不断向北门增兵脸色微变,鞑子的狠辣出乎他的预料。 破局,如何破局? 上官陆脸上浮现一股狰狞,大脑高速运转思索破局之策。 此时的上官陆不过初踏北荒,对鞑子的了解还局限于文字典籍之上,鞑子领军之人确为帐主不假,从最小的骑长到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再到王爷甚至一部之主皆为帐主,帐主对帐下青壮拥有绝对的控制力,但这种绝对是相对的,他所控制的只是低他一等的帐主,这层层相叠的控制力才称得上绝对。 帐下青壮,对帐主而言乃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哪怕是最小的骑长帐主,也不会允许百夫长控制他帐下青壮。 鞑子,存于北荒,极端的生存条件决定他们遵行弱肉强食强者为王的法则,凶狠嗜杀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基因。 千夫长阵亡,对于鞑子青壮的影响力微乎其微更谈不上军心不稳,因为从普通青壮骑兵到千夫长,中间还有骑长与百夫长,各百夫长通过骑长对帐下百骑拥有绝对控制力。 战局变化,血狼危机。 上官陆不再寄希望于解决身后那队围杀他们的鞑子弓骑兵,有意识寻看整个战局。 “破局,就是它!” 就在上官陆吊着鞑子弓骑兵奔行一圈,来到距离血狼所西北唯一一处高地,看到上方鞑子弓手后,顿时眼前一亮。 正是因为这支弓手的存在,以箭雨对寨墙之上的血狼军卒形成压制,不仅有效协助鞑子登上寨墙,更大量射杀暴露身形的血狼军卒。 “姜叔,绕,暂时甩开身后弓骑兵。” 上官陆当机立断,拨马向北狂奔。 鞑子弓骑兵紧追不舍,拼命在后方追赶。 “姜叔,走,高地鞑子弓箭手。” 转向西行,上官陆与姜愧全力催动胯下龙马,斜插血狼所西北方向鞑子弓箭手所在高地。 “姜叔,接着!” 解决这个方向唯一一支游骑,上官陆与姜愧迅速将两具鞑子尸身绑在身体前后,戴上鞑子大毡帽,用作防护。 “驾!” “哒哒、哒哒” 上官陆、姜愧策马冲向土丘。 “嗖嗖、嗖嗖······” 高地之上鞑子百夫长立即号令帐下青壮转变箭雨射击方向。 上官陆二人面对接连而至的箭矢,不得不左右闪躲躲避箭矢,胸前鞑子尸身已经插满箭支。 “杀!” “杀!” 龙马纵身一跃踏上土丘,上官陆二人与鞑子几乎是同时高喊出声。 上官陆手中长枪借助龙马奔行之势连连出击,枪尖若奔雷闪电,道道寒光划破鞑子咽喉,顷刻间便已有数十名鞑子弓箭手丧命。 土丘之上鞑子百夫长的反应不可谓不速度,三轮箭雨后便果断下令弃弓抽刀,准备应战。 “哈哈,如此这般痛饮胡掳血,真他妈的痛快,再来!”上官陆调转马头一枪解决百夫长,豪气直冲云霄、杀气喷薄而出。 上官陆、姜愧前后三次快速冲杀,直杀得这鞑子胆战心惊,再无往日之彪悍,也不知是谁开的头,仅剩几十人开始四散而逃。 此时,鞑子千夫长身死的弊端方才露出来,百夫长强横的战争意识还是败给了各自为战。 攻下弓箭手所在高地,上官陆果断放弃长枪,在姜愧的协助下以鞑子软弓不断射杀紧随而至的弓骑兵。 同样受益的还有血狼所,失去箭雨威胁,寨墙之上的血狼军卒全力出击,一改之前颓势,一度将鞑子赶下寨墙。 “呜呜、呜、呜、呜。” 就在上官陆开始肆意射杀攻打军寨的鞑子之后,鞑子牛角号响起,围攻血狼军所的鞑子如潮水般退去。? 第四十二章 血狼初战(下) 第四十二章:血狼初战 血狼所寨内空地上,战后的众多军卒,随意躺在空地上,大战之后的汉子们骂骂咧咧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 “妈的,今日也奇怪了,这鞑子牲口怎么还退了?” “再不退,老子这百十斤不交代在这儿了。” “鞑子牲口疯了啊,今日两个千人队。” “操,就他娘知道欺负血狼距五羊关远。” “他妈的,鞑子怎么就死咬着我们血狼寨,老子又没睡他老娘,不用急着拜见老爹吧。” ······ “邪头,寨外有两骑奔来。”寨墙军卒喊叫道。 “弟兄们,上寨。”脸上带有疤痕的汉子,冲着四周瘫坐在地的军卒喊叫以后,众军卒快速起身,冲上寨墙,张弓搭箭,紧握大刀枪矛,竖起吴科、彭湃,神经又紧绷了起来,盯着寨墙下的二人。 “来者何人、箭外止步。” “嗖” 方才最先喊话的汉子,射出一箭在十丈之地,厉声警告。 “我二人为五羊关新到血狼所的军卒,上官陆、姜愧。”上官陆驻马羽箭前,行军礼大声喊道。 “下马、兵刃放马背,牵马步行。”汉子绷着脸说道。 “咯吱、吱、吱!” “你二人是上官陆、姜愧。”疤脸汉子身后一位瘦高个问道。 “上官陆,见过军所诸位大人。” “姜愧,见过军所诸位大人。” 上官陆、姜愧报之以武礼缓声道。 瘦高个仔细查验过上官陆二人文书后,在疤脸汉子耳边低语道:“邪头,确是五羊关何将军亲笔书信,军牌无误,是到我血狼所的新卒,不过他们是直接从五羊关过来的,没有经卫寨。” “你二人是得罪什么人了,不到兵卒分拨之日,还到血狼所。这儿可不安生,方才你也看到了,日有厮杀,时有命丧。”疤脸汉子看上官陆面目白净稚气未退斜眯着眼轻语道。 “军所大人无须担忧这个,我等前来,自是有所准备。”对方阴阳怪气的语气让上官陆心里很不舒服,不软不硬的顶回去。 “毛未褪尽,还有点扎手啊,小子有点胆啊。”疤脸汉子斜着眼,眼上带有凶光,一柄短刃在手间转溜。 “邪头,差不多了吧,以后都是一个锅里捞食的兄弟。”瘦高个拍了拍疤脸汉子的臂膀,笑着说完就转身给上官陆介绍周边几人。 “疤脸汉子是血狼军所所正闫文秀,身形健硕个子矮小的是军所监事潘威盛,少白头胡贺宇乃是军所知所,我为血狼典务武镇。” 上官陆、姜愧依照介绍一一见礼,毕竟这四位才是血狼所的掌控者,所正总领军所军机要务乃是实至名归的老大、知所作为副手协助所正处理军务,同时也多是知所领军出寨应战,监事主职操训、军纪,典务军卒登记造册、拨派驻防、俸恤发放、军功核定名副其实的大管家。 告别众人后,上官陆二人在武典造册安排下暂住天号区丙字房。 “姜叔,这以后就要在这血狼所了,因为我害得你也成了边军。”收拾好被褥后,上官陆看着姜愧面带愧疚的说道。 “主子,以后万不要如此说了,你是主子,我是仆人,自是跟随。” “收拾好了就给我出来,他娘的,都是男人又不是女人怎么磨磨唧唧。”送二人过来的军卒扯着大嗓门,在门外大声吼道。 血狼所,所正堂。血狼所正、知所、典卒、监卒,端坐其中。 “邪头,那中年汉子,一看就是边关人士,倒也无妨,只是那小白脸,白白净净,在血狼能受得了吗?别是一个?包,自己送死不打紧,关键时候还要连累兄弟们。”少白头知所胡贺宇双眉不展,看着厅外。 “你们都小看那白面小子,那可是药郡国学府学子,更是今年较校前百。”四人中只有典卒武镇认字,也只有他清楚何军典书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药郡国学学子,那劳什子的到这血狼所自讨苦吃。不过说起来今日若非他二人出手,怕是我们不能安然坐在这里了啊。”监卒潘威盛是真性情说话也最是粗鄙直接,有什么说什么。 “什么?”其他几人实在是难以置信不约而同震惊出声。 “确实如此。” 所正闫文秀的肯定让堂内再无质疑。 “灰熊、青狼似乎是疯了,现在是不要命的进攻我们,青狼为了得到灰熊,放牧时节还在进攻,之前还只是灰熊一部,现在是灰熊、青狼两个金毡部落,我们能顶到什么时候怕是只有天老爷知道。”武镇武典卒语气沉重,说着血狼眼下的实情。 “灰熊、青狼注定与我血狼不死不休,可是当前那两位该如何安置呢?”知所胡贺宇轻声说道。 闻听此言,血狼所所正闫文秀立即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其他三人同样是一脸无奈与困惑,实在是上官陆二人太过特殊了。 倘若是寻常军卒过来,随便拨到哪旗都可以,毕竟血狼可是五羊关辖下战损最严重的军寨,各旗军卒就没有不缺人的时候。 可这二人明显非同一般,一个绝顶武者、一个入流武者,而且还有国学学子这个身份,让他们在五羊关做一个阵总、司正都绰绰有余,可偏偏怎么就来这小小的血狼军所呢?要知这血狼所中的武者也就两人,所正闫文秀与知所胡贺宇。 良久之后,血狼监事潘威盛轻声道:“他二人非罪卒,依规为普通军卒,此战主守北门的甲旗伤亡最大,划归甲旗军卒。” “潘监,不说那二人武者实力,单说此战二人单枪匹马斩杀鞑子千夫长,更是以一己之力击破鞑子最精锐的弓骑兵,关键是那位上官公子还是国学学子,虽不知军关几位将军是何用意,但让他们在血狼做普通军卒,合适吗?”面对潘监的提议,知所胡贺宇面色无奈的回道。 “秀才,普通军卒不行,那不至于让他们做旗总吧。”潘监不可置否出言反驳。 “未尝不可。”一直沉默不语的武典朗声道。 无视潘监几人惊诧的目光,武典继续说道:“抛开二人身份不谈,更不论军关几位将军如此安排是何用意,但以血狼所而言,上官学子、姜前辈二人,何尝不是我血狼所之臂力,今日一战若无此二人,血狼难以幸免于难。” “武典,可是何典书信中···”所正邪头眼神中浮现一抹疑惑,看向武典。 武典微笑不语,缓缓点了点头。 “好,那就任二人为丙旗、庚旗旗总,自此二旗旗总战死之后,旗总一直悬而未决也是个麻烦事,如此一来也能够让攒够军功的弟兄们有了出路。”所正邪头当机立断作出决定。 “邪头” 随着军卒通禀,上官陆与姜愧进入所正堂。 “上官陆、姜愧见过诸位大人。”上官陆、姜愧行了武礼,站立正中。 四人端详着二人,表情各异,一时间整个所正堂陷入沉寂。 所正闫文秀收回目光,沉声说道:“上官陆、姜愧,血狼正值战时,本所也不废话,任你二人为我血狼所丙、庚两旗旗总,统领两旗弟兄们杀敌立功。” “所正大人,我可否在上官旗总麾下,毕竟姜愧乃是一介游魂,不谙军事,恐有负诸位大人所托。还望诸位收回成命。”姜愧身为绝顶武者,对四位军所属官说话却不卑不亢,言毕直接站立于上官陆身后,直接向众人表明他与上官陆的关系。 四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直到这时四人才明白眼前二人的身份,纷纷正视起上官陆,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凝重与忌惮,年纪轻轻一个入流武者便有绝顶武者做仆人,这······ “姜叔是担心我的安危,多谢诸位大人,职下定统领旗下,为我血狼所建功立勋。”对于四人诧异的目光,上官陆并未放在心上,职责初定心里稍有安定,尽管只是最低微的戍边军所旗总,但毕竟算是在这儿落了脚。 “上官旗总,我邪脸期待你杀敌建功,武典你安排调拨四个军头过去,配足士卒,我等先巡视所寨。”闫文秀说完便起身离开大厅。 片刻间,大厅内就剩下上官陆、姜愧、武镇三人。 “上官旗总,作为军所卒典,给你一个建议,边军汉子大多爽快目不识丁,你这复姓上官,甚是绕口,若不想换了姓氏,最好有一名号。所正闫文秀看着像是白净书生,却因一双邪眼还有那脸上刀疤,专喜杀了鞑子之后割取双耳,被军卒称为邪头。”武镇走到二人身前,说起上官陆的名字问题,武镇也有些难为情,毕竟这对人而言,太过为难。 上官陆初闻此事非常不解,哪有因为复姓就需要更名改姓的呢?在看到姜愧点头示意后,这才明白武典所言不虚。 “上官旗总,既然你身在边军,那你就必须让自己成为边军一员,边军有史以来便是朝廷和夏族的死士,不是迫于无奈,无人想成为边军士卒,就算是我等微末军吏,也是如此。在这里不讲出身、不讲文采、不讲职位,因为这些并不能确保他们能够活下去,边军只认能力、武力,比的是谁活的久,枪林箭雨、万千征战还能活的下去的人才会赢得他们的尊崇。只是边军士卒成分复杂,各色人等尽皆都有,各自安好吧。”武镇始终记得军典大人书信中那股照顾之意,因此是细心解释。 “典卒大人无须如此,我上官陆入乡随俗,就叫江军吧。为卒不为将终是遗憾。”上官陆笑着说道,还给武典卒开了玩笑。 “江军”武镇默默念叨着,面上不漏声色,心里却想着这药郡来的年轻学子好大的野心啊。 出了所正堂,武镇带着上官陆、姜愧前往血狼所丙旗营区,边走边介绍血狼所的情况,希望这二人可以尽快融入进来。 血狼所,五羊关辖下二十五军寨之一,受左司节下血狼卫节制,同时也是五羊关二十五座军寨中最西侧的军寨。 军所,监察敌情,上报敌踪之责,不仅仅是五羊边军的耳目,更是边军守护此地族人的重要力量,只是因现在常年战祸,再加上君山以北多成荒漠,已无族人居住,军所也就成为牵制鞑子兵力有效防护军关的重要军事据点。 自二十年前,鞑子开始大举攻打五羊,甚至有几次更是险些攻破五羊关,军寨的重要性也逐渐显露出来难以忽视。 有鉴于此,鞑子纵然不会兴师动众大军攻打五羊关,却从未断绝过对各军寨的围攻,甚至常年派出小股骑兵不断侵扰,断补给、截粮道,致使本就凄惨的军寨边军日子更加难过,而其中以血狼所最是严重。 五羊关两侧皆是君山山脉,山势险峻、飞鸟难立,只有血狼关关后这片山脉稍显矮缓,可容人攀登进入君山山脉,成功进入夏族腹地,因此血狼所三天两头必有鞑子前来攻打,血狼所慢慢的就成五羊关所有军寨中之重伤亡最高的军所,熟知边关的军卒无人愿来。 当前的血狼所寨内有东、南、西、北、中,五地营房,每房有两旗兵马,北营房因为北寨门为鞑子主攻击方向,其内的甲旗、乙旗,军士最多,战力也最强。其他六旗分布在东、西、南营房内,武典鉴于上官陆初任旗总情况特殊,上报邪头后,将上官陆所领丙旗暂驻中营房。 “江旗总,这就是你麾下的四位军头,分别是于二山、邱保忠、刘仁珐、王柯。”武镇武典卒给上官陆一一介绍站立在前的四位军士,也是以后上官陆麾下。 “丙旗旗总,江军,你们四个混球还不见过江旗总。”武镇看着四个面带不虞的军士高声呵斥道。 “见过江旗总”四人懒懒散散的行了武礼,眼色中无丁点敬意,打量着上官陆白净的脸面,很是不屑。 “江旗总,那我先告辞。”武镇临走之前还瞪了瞪那四个军头,警告他们。? 第四十三章 血狼危局(上) 第四十三章:血狼危局 丙旗旗总公房。 说是公房,也就是一个多了个条案的小营房,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公房内,四位旗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我行我素完全没有将眼前那位黄毛旗总放在眼里。 上官陆对于四人故作姿态置之不理,打眼审视这四位军头,以后自己的麾下。 “四人差不多都在四十岁且并非武者,其中于二山,身形魁梧面目憨厚,一双蛤蟆眼不时滚动,估计是一个心思灵动的主;邱保忠倒显得名如其人,脸盘方正两眼纯净;刘仁珐最是突兀,面目俊朗神采非凡,只是脸面上一条蜈蚣般的伤疤很是狰狞;王珂相貌平平,个子矮小却很是粗壮,特别是双臂异常健壮。” 上官陆暗自揣测,心中也有了计较,张开右掌催动五行之力,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意浮现于掌心,打算以纯粹的武力令四人顺从,至于是不是真心并无大碍,上官陆暂且需要的是顺利执掌这一旗。 无心插柳,深藏五行形意中的霸行也随着上官陆全力催动而显露出来,只是它隐于五行形意之中,并未被上官陆所察觉,霸形隐隐流露出摄人的威势开始改变四人对上官陆的感官,从不屑到敬畏乃是顺服。 “你四人可有不服。”上官陆双目如鹰如隼犀利的光芒射向四人。 面对霸行形意、面对绝对的实力,四人所有的不忿与轻视顿时化作虚无,心甘情愿的臣服。 “见过旗总大人!” 四人同时双手握拳置于胸前,行武礼。 上官陆神色平静受此一礼,在他们目光看向自己后,面带笑意轻飘说道:“我有几位族弟,在我的引导下成为武者,四位若鼎力相助尽心行事,于我江军麾下听从号令建功立业,日后定助四位成就武者,诸位可有异议?” “职下见过江头!” 四人神态恭敬行以武礼,只是这礼虽相同,意义却完全不同。 折服这四位军头,上官陆知道自己算是成功迈出军伍生涯的第一步,但他并无任何意外与欣喜,毕竟国学府六年埋头苦学,可不是在虚度光阴。 上官陆非常清楚,战事胜负绝不取决于个人武力高低,更不是逞强斗狠之地,整体战力才是关键,而作为一旗旗总,唯有麾下各军头、伍头、军士、军卒皆誓死效命,他这旗总能做到指使如臂,才能够一次次战胜敌手,不断建功立业,方可倚借军功尽早返回五羊关。 返回五羊关,守在那位未来老丈人身边,是安玉的嘱托,更是他此来边军最主要的目的。 “四位,如今丙旗卒、士、伍三者几何?军械器具可足?” 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手里有多大的筹码就开多大的席面,以少胜多百战百胜,绝不是无根之木浮水之萍,战场之上妄图蚂蚁吞象,那不叫不自量力更是自寻死路。 四人彼此凝视,最终还是于二山出言道:“江头,血狼所下丙旗兵力最少,算上我等军头,不过四十七人罢了。” “丙旗啊,一旗怎么会只有四十七人,这还算你们四个军头?”上官陆实在是难以置信,再次问道。 “江头,确实如此。”于二山有些疑惑,不知江头为何如此吃惊。 “于军头,依照边军军制,哎不对,哎······” 上官陆话音未落便反应过来,倘若当真是遵照神雀边军军制,怎么会出现那所谓的庚旗呢,既然有了庚旗,自然也就不会是边军军制中的百余人编制啊。 “江头,血狼所各旗,也就北营甲、乙两旗始终保持在百人上下,至于其他八旗,情况都差不多。”于二山也听出旗总是什么意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江头初至血狼所,对血狼所情况并不了解。 “不对,血狼既然能够存在十旗编制,想必也该有如此数目的军卒才对啊。”上官陆看向四人反问道。 “江头,据说十五年前,血狼所十旗确实满制,也是左司诸所军寨中战力最强横的军所,但如今的血狼所,已经一年没有接到新士卒了。”于二山语气满是伤感,沉声说道。 “十五年前?”上官陆莫名想到魏鹏的父亲,曾经举一郡之力死守五羊关的那位曹郡府。 “是的,具体情势如何,职下并不知晓,职下四人差不多都是七八年前到的血狼所。”于二山如实回道。 “军所无士卒补充,是因战事太多新卒不愿前往还是其他缘故?”上官陆放下心中疑惑再次问道。 “战事太多新卒不愿前往是一方面,再有便是鞑子对我血狼不死不休,常年有游骑截杀,罪卒难以抵达军所。” 闻言,上官陆顿时回想起此来一路上遇到的那些鞑子骑兵,也就释然,便继续问道:“那你四人所领士卒,骑兵几何、步甲几何、弓射几何,是我朝兵籍士卒、还是什么?” “江头,边军士卒良莠不齐,军卒多为罪囚,他们不可累功擢升,只能因功减少服役年限,活着的早就跑了,游魂出身的军卒早就因功成为士伍了,因此我四人麾下半年前便没有军卒,只有士伍了。至于骑、步、弓,边军凄苦哪养得起这些。” “好吧。” 看于二山四位军头落寞的神色,上官陆知晓是他想当然了,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沉默不语。 于二山四人,相互打量皆是满脸苦涩,特别是看向上官陆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四人谁在边军年月最久,可否详述一番?” 良久,上官陆调整好自己心态,再次看向四人沉声问道。 “江头,职下在边军年月最久,还是由职下来说吧。”四人中的王珂抬头看向上官陆轻声道。 “骑、步、弓,边军自是有的,但仅限军关与两司,卫寨、所寨未曾有过,其中军械器具等军备不足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因为鞑子。” “鞑子?” “江头,正是鞑子,卫、所军寨不比司、关,面对鞑子长年累月的围攻,伤损太过严重,邪头算是我知道各所正里边活得最久的了,也不过十年,职下来血狼所之前为青狼卫青蚨所甲旗一军士,职下在青蚨所六年间,所正共有六人,其中五人战死,最后一人何头也在我离去后第二年战死。”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战鼓声骤然响起。 “这是、这是,怎么会···” 闻听鼓声,四军头脸色大变,眼神中满是濒死之前的绝望。 最先回过神来的于二山用颤抖的嗓音向上官陆解释道:“江头,鞑子来犯,三支千人队。” 相较于这四位边军老卒,面对三千鞑子,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惧怕与恐慌,反而是一脸怒意,这怒意是对四军头方才惊慌的不满。 “慌什么,召集军士。” “是,职下领命。” 面对上官陆的镇静与从容,四军头眼神中总算是恢复一些光彩。 血狼军寨,北寨墙。 “传令,寨墙值守随时监察鞑子动向。” “四营诸旗,各归其职,随时准备应战。” ······ 所正闫文秀一脸肃穆,深邃的目光眺望前往鞑子,一条条军令有条不紊的发出,混乱的血狼所也因为军令而恢复了一些秩序与生气。 “连续五天,便有两神羽部五千人前来攻寨,这青狼金毡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血狼所啊。”知所胡贺宇刚来到所正闫文秀身边便听到他独自嘀咕道。 “邪头,青狼的野心从未遮掩过,只是这段时间鞑子围攻血狼军寨的情况过于诡异,怕是另有蹊跷啊。”胡贺宇看了看远方鞑子,意有所指。 “任他千般算计万般筹谋,终归是一战了之,尽我等之力死战吧,生死由命无愧足矣。”面对知所,闫文秀不再掩饰真实的内心,沉声感慨道。 言毕,闫文秀与胡贺宇脸上皆充满无奈,尽管心里已早有准备,但真当这一日到来的时候,依旧心有不甘。 三支千人队,三千鞑子,今日的血狼,难以抵挡。 “邪头、鬼头,丙旗旗总江军,请战!” 就在这时,上官陆手持五神双刃枪在姜愧的陪伴下登上寨墙,高声请战。 “哈哈,我们的小旗总也知道请战了啊。”胡贺宇收起脸上的诧异之色,看向身边的闫文秀笑着说道。 “哼,江旗总,丙旗可接到本所军令。既已接到军令,便该以军令行事,念你初到血狼暂不追究,若有下次军法无情。”闫文秀面色严肃紧盯着上官陆叱问道。 “是,多谢邪头。”上官陆毫无惧意,就这样直视闫文秀朗声道。 就在这时,寨墙上传来鞑子的牛角声。 “呜呜、呜呜、呜呜” ······ “鞑子就要进攻了,你就站在此处,丙旗有于狐狸在,你先看看战事再说。”闫文秀唯恐上官陆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不得不再次警告。 “五十丈” “四十丈” “三十丈” “十丈” 寨墙值守士卒用生命的代价为藏身垛墙后躲避鞑子羽箭的弟兄们提供鞑子动向。 “嘚嘚嘚嘚······” 近千鞑子纵马奔走,游走于血狼寨北门十丈以外。 “箭!” 一支支羽箭,伴随着破空之声射入寨墙之上,一些闪躲不及的血狼军卒纷纷中箭。 “备” “射” 随着闫文秀军令下达,北寨墙上百十张弓同时搭弓射箭,羽箭瞬间闪没,血狼弓手立即将身子又缩回垛墙之后。 战马嘶鸣箭雨破空,随着一波波箭雨呼啸而至,一声声哀嚎开始在这片战场上回响起来。 血狼几乎完全被鞑子弓骑兵所压制,蜷缩在垛墙后不敢暴露,北寨墙的弓弩手随着一次次显露身形,几番交战下来,已经折损近半。 趁着这个时间,闫文秀也收到其他三门传来的消息,东、西、南三门皆是五支百人队牵制性进攻,鞑子依旧主攻北门。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吼叫与咒骂骤然激烈起来。 鞑子开始下马步战了。 “八!” “嗖!” “六!” ······ 随着值守军卒探出脑袋查看鞑子动向的同时,必会有噬人的箭矢射来,一次报距便是一个值守军卒鲜活的生命。 “掷矛” 六丈之后,闫文秀高声下令。 “呼嗖、呼嗖。” 短矛自寨墙上接连飞出,正在疯狂奔跑中的鞑子因躲闪不及而直接被扎在地上。 攻打军寨北门的鞑子足足近千人,弓箭、短矛的袭杀不过是隔靴挠痒,对鞑子犀利的攻势并无丝毫影响。 血狼军寨矮小、破败不堪的寨墙同样难以抵挡鞑子,借助人梯,鞑子毫无阻碍便登上寨墙,此起彼伏的鞑子呼叫声开始在寨墙上传出。? 第四十四章 血狼危局(下) 第四十四章:血狼危局 “死战” 闫文秀一脸肃然高喊一声,抽出随身朴刀,斩杀冲上来的鞑子。 “死战” “死战” ······ 寨墙之上,血狼士卒齐声高喊,一时间战意高昂杀气滔天。 鞑子如潮水般涌来,银月弯刀发出的光芒遮蔽了寨墙上的阳光,很快,银色转变成红色,猩红的血色。 “邪头,挡不住了。” 随着一军士的喊叫,寨墙右侧再无站立着的血狼士卒,入眼全是鞑子灰秃秃的毛毡顶。 “邪头,我来。” 一直守在闫文秀身边的上官陆立即喊道,带着姜愧便提枪杀了过去。 “死!” 上官陆挥动长枪,崩势、炮势接连出击,几个冲杀过来的鞑子瞬间身死,瞬间便破开鞑子对右寨墙的封堵。 “姜叔!” 寨墙之上已经被源源不断的鞑子所填满,拥挤的寨墙上并不适有双刃枪,上官陆趁着这个空挡,快速将枪转变为刀。 “都给我去死吧!” 霸刀,自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无敌之态,以上官陆的一流武者的实力,这些普通鞑子青壮怎会是他的敌手,更何况五神双刃刀乃慎氏慎洪所锻神兵,上官陆更是如虎添翼。 刀起刀落,便是命丧当场魂归黄泉,上官陆完全就是一尊杀神,杀戮、碾压,以鞑子的鲜血冲刷出一条通往北门东寨墙的通道。 “爽快,再来。” 上官陆持刀触地怒目圆睁,看着前方层层叠叠的鞑子兵战意盎然,姜愧紧随上官陆身后,不声不响仿似影子守护上官陆安危。 上官陆、姜愧两人联手,若人形凶兽横行无忌,完全就是横扫眼前鞑子敌兵,寒光闪过,一颗颗头颅不断飞起,滚烫的鲜血遍地飘洒。 强横的鞑子被杀得胆寒,在四名百夫长接连战死后,再无一人敢于出刀,其他几位百夫长也不得不在帐下青壮的掩护下跳下寨墙得以活命。 “呜呜、呜、呜、呜” 鞑子的牛角再度响起,寨墙上的鞑子纷纷跳下寨墙撤离。 “江旗总勇武!” “江旗总勇武!” ······ 眼见此次危机解除,也不知是谁高呼一声,北寨墙上存活下来的血狼士卒齐齐呼喊,喊出心中的胆怯,喊出活下去的希望。 鞑子只是暂时退兵,可并非败走,寨墙上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休养心神恢复体力。 “江旗总,军典大人书信所说,你乃是国学府全学学子,可有良策。”就在这时,武镇武典卒满身鲜血步履蹒跚走来,在上官陆的耳边轻声问道,两眼期许的看着上官陆。 “武典,你这······”上官陆看着武镇,左臂齐肩而断,腿上有寸长的刀口,鲜血滴滴答答的流着。 “武典,来人为武典疗伤。”上官陆对站在下方的医卒喊道。 “且慢,江旗总,今日血狼恐难渡此劫,若有良策,还望不吝赐教。”武镇转头呵斥住医卒,哀求道。 “武典,为何大人认定职下必有良策。”上官陆满是疑惑,看着武镇不明白这位血狼军所的典卒究竟是什么意思。 武镇猛提一口气,稳了稳晃动不已的身子,不再言语,只是期许的目光更盛,武镇也是有苦难言,难不成告诉上官陆是自己病急乱投医吗?青狼因为灰熊的缘故,对血狼军所日日攻打,血狼军所是苦不堪言,所内士卒折损的厉害,没有奇策,仅仅只是依寨而守,血狼军所的结果可想而知。 “武典大人,职下尽力而为。”面对这位自进入军所后多有照拂的军典,上官陆无法拒绝,不得不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好、好”得到上官陆的回应,典卒武镇再也支撑不住。 甲、乙两旗兵力折损严重,闫文秀不得不下令丙旗、庚旗增援北门,而刚刚登上寨墙的丙旗士卒对上官陆那是敬若神明,眼神又岂是崇拜二字可以描述的。 既然已经向武典应承下来,上官陆自不会食言,但所学与所用还是有区别的,毕竟自进入血狼所之后,所见所闻足以让上官陆警醒。 于二山、邱保忠、刘仁珐、王柯,这四个现在对他信服有加忠心不二的老边军便是上官陆得以印证的最佳人选。 “邪头,我有想法,不知如何。”上官陆和于二山四人彼此商议之后,想法渐渐成型,找到邪头轻声说道。 大战之后的闫文秀满身鲜血,臂膀被箭矢射中,只是并未伤及要害,可眼下局势容不得他顾及自身伤势,因此只是将体外的箭杆折断,因失血过多面色显得极其苍白。 “有话说,有屁放,卖什么关子。”闫文秀抬起眼皮看了看是上官陆,又闭了眼,轻轻的说道。 “我需要桐油、百名身具神力的军士,百名箭术高超的军士。”上官陆快速说道。 闫文秀艰难睁开双眼,确定上官陆并非玩笑,缓了口气轻声道:“几成?” “十成不敢,八成有余。”上官陆看了看远方的鞑子兵肯定的说道。 “去找武镇。” “武典大人,伤势严重,恐有bu''dai。” “狗子,过来。”闫文秀喊过一个熊一般的汉子,是他的亲兵,指派给上官陆,方便上官陆行事。 生死危亡之际,一切都从快处事,不消一刻钟,上官陆所需之物,尽皆备齐,桐油没有,却有前些时日在君山山脉猎杀兽类而熬制的兽油,神力军士符合上官陆要求的只有五十余人,弓箭手更少,仅有二十余人,虽没有达到上官陆的要求,却也了胜于无,并不影响行事,只是效果可能会打个折扣。 “狗子,所中可有五象以上的硬弓吗?”上官陆此行并未携带强弓,这几日在军所内也并未看到三象以上的强弓,怀着一丝希望问道。 “这个···” 狗子扭头看了看周边无人,这才悄悄的说道;“五象没有,三象硬弓有一把,不过那是邪头自己带到军所,家传的,虽是三象,射程却可达四十丈。” “不过,邪头从不让人动那把弓,包括他自己。”狗子佝偻着身子面色为难。 上官陆将自己所有盘算一五一十全交代给姜愧,由他先行整训几人,他自己则是快步返回寨墙。 “邪头、邪头,我听说你有把神弓,借来让我用用吧。”上官陆开始逐渐尝试血狼所的说话处事习惯、方式,不再拘谨。 “好小子,真有点血狼的样子。”闫文秀伤势严重,身为一所所正不得不坚守寨墙之上,伤口的剧痛让这铁一般的边军汉子也皱起双眉,不过此刻看着上官陆却是满脸笑意。 “用就用吧。”看着北方马嘶人嚎的鞑子闫文秀语气中带有一抹凄凉。 “上官小子,若寨破,你尽量多代谢弟兄活下去。”闫文秀说完便紧闭双眼垂头不语。 上官陆看着邪头闫文秀的样子,心里堵得不是滋味,蹲下身来轻声说道:“邪头,我定保鞑子有来无回。” 不顾身后闫文秀惊诧的目光,上官陆转身离去。 顺利借到所正邪头的硬弓,上官陆也就不再耽搁,下了寨墙回到选调士卒所在之地,查看姜愧整训情况。 “现下军所危如累卵,各旗抽调尔等,只为解军所燃眉之急,各军听我吩咐,不得违令。”上官陆硬弓挂肩,手持五神双刃枪,朝前方的几十人喊道。 “遵江头令。”对于上官陆,血狼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一己之力击溃整个东寨墙鞑子,六十余神力、二十余神射军士眼神中充满心腹齐声高喊。 上官陆安排狗子带着这百人按照之前说好的加以训练,自己则是去找军所医卒查看武典伤情。 “武头,怎么样了?”上官陆来到医房,见武镇沉沉睡去,向一旁医卒询问道。 “江头,武典情况不妙,断臂还好,也只是肢残罢了,但腿上刀伤因鞑子弯刀缘故,特殊的弧度让伤口更长也更深,最要命的便是伤及大腿经脉,以后这腿也就废了。”医卒小声给上官陆解释道,对武镇的境况很是担忧。 “江头是来找武典大人的吗?”医卒见上官陆还不曾离去就问道。 “孔医卒,我是来找你的,有事相求。”上官陆对着满脸疑惑的孔医卒躬身行礼,请求道。 “但说无妨,江头到医房除了看望弟兄们,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吧,医房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说吧。”医卒快速说道。 “孔医卒为边军医卒,可知火金沙。”上官陆说出自己的目的。 “火金沙,那是专伺疗治伤口脓疮,但迫不得已从不使用啊,江旗总何以问及此物。”孔医卒虽然对上官陆熟悉医务很是吃惊,但还是如实道出。 “火金草摘取之时,可否带回叶片。”上官陆闻听孔医卒熟知火金沙药理,急切的说出真正的目的。火金沙是疗伤之物,取自火金草茎秆,但火金草的叶片对上官陆此次筹划至关重要。 “叶片,容老卒想想。”孔医卒年岁稍大,有百岁外,唤过医房的一个帮手问过以后,这才对上官陆再次说道,“叶片都是顺手摘取放在水面,用以遮挡光线,保持火金沙的药性。” “孔医卒,叶片有多少,不知可否取用。”上官陆一听有火金草叶片顿时双眼放光,抓着孔医卒的手臂急切问道。 “军所战事连连,火金沙存量很多,叶片也有不少。”孔医卒还没说完呢,就被上官陆拉着去取火金草的叶片。 上官陆取得足足几百两的叶片,欢喜不已,满脸笑容,不断看着手中的叶片,心里那点担忧烟消云散。 “今日危局,解矣。”? 第四十五章 火烧存生(上) 第四十五章:火烧求生 火烧存生所需之物算是筹措完毕,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上官陆只能交给旗下军头,因此在血狼所中,唯一能够信任与指使的也只有他们了。 “于狐狸。”于狐狸也就是于二山,丙旗军头于二山。 “江头。” 听到上官陆喊叫,于二山连忙一路小跑下了寨墙,来到上官陆近前躬身道。 “鞑子可有异动?” 看出上官陆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于二山便笑嘻嘻的回道:“江头,鞑子还能有什么情况,上午让您给杀怕了,此刻正埋锅造饭呢,邪头也吩咐火头给弟兄们准备吃食,鞑子就算有什么动静,估计也要到申时之后了吧。” “那就好,还有时间。狐狸,去丙旗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弟兄,用皮囊子将这些东西拍成粉末,记住啊,必须是手脚利索心灵手巧的那种,不然把皮囊子先给拍烂了,可就功亏一篑。”上官陆将装着火金草草叶的包囊递给于二山,慎重的嘱咐道。 “不是,江头,这···”于二山从上官陆轻松的语气中听出那么一点味道,神色收敛缓声问道。 “事关重大,届时自会知晓,按我吩咐行事吧。”上官陆笑了笑沉声说道。 返回北营校场,上官陆仔细查看过后,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神力军士蛮力不足难以达到上官陆所要求的抛掷距离,弓箭手在规定距离更是无法做到百发百中,命中率始终维持在六七成。 “姜叔,抛掷距离还是太近,鞑子骑兵冲锋的分散距离为三十丈,他们抛掷距离在三十丈之外,否则对鞑子造成的杀伤会大打折扣,而弓箭手必须做到百发百中,否则一切布置皆为泡影。”上官陆看向姜愧,忧心忡忡的说道,毕竟留给血狼所、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主子,他们毕竟是残障人士里边挑出来的佼佼者,底子在那摆着,没办法啊。”面对上官陆的忧虑姜愧却是一脸坦然,他自信纵然寨破,依旧能够护的主子安然脱身。 上官陆感觉到了姜愧的想法,摇摇头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看向校场内众人厉声呵斥道:“你们皆是从血狼所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什么神力、什么神射,难道就这点本事吗?” “怪不得军寨屡遭鞑子攻寨皆岌岌可危,纵然如今正值军寨生死存亡之际,你们依旧敷衍了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怎么军寨被破,鞑子的弯刀不会划过你们的脖颈,鞑子的铁蹄不会从尔等身上踏过,还是定要尔等刀斧加身丧命之际方知悔恨。” 言毕,上官陆对校场上众人的恼怒与气愤毫不理会,寒着脸高声说道:“姜叔,给他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依旧无法达标者给我哪来回哪去,这地方,今天属于宰杀鞑子的英雄,而不是废物。” 就在这时,所正邪头亲兵狗头找到上官陆,在他身边轻声说道:“江头,军所四位大人有请。” 随后,环视四周后又附耳小声透露道:“估计是有关此次之事。” 跟随狗头前往血狼所军议厅的路上,上官陆内心同样忐忑不安,既担心敌情战事发生新的变化,也忧心那些神力、神社最终能够达到他的要求。 “职下,见过三位大人。” 进入军议厅,上官陆行之以军礼道。 环视厅内,发现除却所正邪头、知所胡贺宇、监事潘威盛外,还有三人,只是并不相识,抱拳行礼并不多言。 “江旗总,你先坐下。”知所胡贺宇轻摆右手缓声说道。 “没有了吗?” 良久之后,邪头艰难睁开双眼,用极其沙哑的嗓音轻声问道。 厅内众人,除却上官陆这位嘎嘎新的丙旗旗总外,其余几人则是一脸悲切,上官陆一时间没有明白邪头为何如此说,但他们明白。 今日一战,血狼连同上官陆在内的九位旗总,还能够进入这军议厅的,只有四位了。 “好了,这位是血狼丙旗旗总江军,这会儿也算是正式认识一下。”所正闫文秀喘着粗气艰难抬起手臂指着上官陆缓声说道。 “邪头!” 坐在闫文秀身旁的知所胡贺宇看到他嘴角溢出的血丝大声惊呼,立即示意狗子将其搀扶下去疗伤。 “都给我坐下。”闫文秀一声厉呵,立时让几人呆立原地。 “来,你说。”闫文秀将目光转向胡贺宇,轻声道,然后便再度闭上双眼。 胡贺宇一脸苦涩与悲切,摇摇头看向几位旗总朗声道:“诸位,方才一战,血狼九位旗总,阵亡四位,重伤昏迷一位,都说说吧。” “胡头,日升时分鞑子的攻势太过猛烈,若非有丙旗江头及时救援,北门怕是早已失守,现在我们是有了喘息之机,可日厌之后鞑子再度进攻,我们又该如何应对,何老倔是死得真爽利,一了百了。”胡知所话音方落,一身高马大的汉子声如轰雷般喊道。 “二雷子,都他妈听得见,别在那竖着大嗓门瞎嚷嚷,甲乙两旗乃是血狼战力最强的两旗,如今何老倔战死,两旗暂由你领着。”胡知所骂过之后沉声道。 “冯阴鬼、时喇叭,抽调其他三门兵力支援北门,兵力不足小心戒备谨防鞑子骤然进攻三门。”胡知所骂过之后,转头看向其他两人,轻声叮嘱道。 此时,上官陆结合于二山告知于他的信息,算是知道厅内坐着的其他三人身份,那位说话如同打雷般的壮汉应该是乙旗旗总杨旭,丹凤眼的那位应该是壬旗旗总祝冯然,至于大耳朵是便是戊旗旗总时冉昱。 “好了,丙旗江头江学子有破敌之策,都听听吧。”胡知所将目光转向上官陆朗声道。 一时间,厅内众人纷纷将炙热的目光全投在上官陆脸上,寨墙之上大杀四方,一己之力将北门东寨墙自鞑子手中夺回,上官陆的威名与出身早已在血狼所传来,此时的他们,与其说是相信上官陆,倒不如说是相信上官陆国学学子的身份,相信作为夏族根基存在的国学。 这,并非生死关头的无奈之举,也不是病急乱投医,而是他们对国学有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与崇拜,似乎国学学子本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这源自残血夜后,国学学子用无数奇迹证明的事实。 面对厅内众人热切的目光,上官陆一时间竟有些失神,醒转过来后眼神中充满自信笑着看向几人,朗声说道:“胡头,却之不恭,不过却需三位旗总鼎力相助。” 此前,因战情不明,担心鞑子杀一个回马枪,因此为上官陆所挑神力、神射士卒说是在全所内挑选,却并未涉及守卫四门的几旗,而据于狐狸所言,血狼最精锐的士卒恰恰就在这几旗。 “江头,只要你能够击溃鞑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俺二雷子也给弄来。”乙旗旗总杨旭立刻高声许诺道。 “多谢杨头!” 上官陆看向杨旭点头致谢后,这才又缓声说道。 “鞑子不管是皮甲还是头盔,皆是用兽皮以特殊手法腌制而成的皮毡子,不仅轻便防御力也相当不俗,但却惧火。” “当然,普通火箭无可奈何难以奏效,然,我有一法,可使鞑子皮毡盔甲瞬间燃烧而鞑子却无可奈何。” “只是,此法若想奏效,需神力与神射配合,不然对鞑子杀伤极其有限更会暴露此法的存在,待鞑子有了防备再度进攻,我也无计可施。” 上官陆自信的神情与含糊不详的言语,让厅内几人陷入沉思,上官陆不再多言,静静等待,给众人一点时间作出决定。? 第四十六章 火烧存生(中) 第四十六章:火烧存生 知所胡贺宇神色凝重,看向上官陆的眼神中充满疑惑,“江头,确可使鞑子皮毡尽数燃烧?毕竟火攻我等并非没有用过,鞑子皮毡子做成的盔甲箭矢难于穿透,纵然利用火油,杀伤非常有限,于战事无关紧要。” “是。” 上官陆回答的异常坚定却并未解释为何火攻在他手里一定会奏效。 “江头,神力、神射需要达到什么条件。”一直不曾言语的监事潘威盛开口问道。 “三十丈。” “什么,鞑子集结分散之地。” 厅内都是边军老卒,在上官陆说出那个数字后瞬间便明白过来。 “毕其功于一役,火势绵延不绝定然威力惊人。”上官陆朗声道。 “江头,至此危机关头血狼必全力以赴,详细说说吧。”邪头突然出声,看似平静的目光扫视厅内诸人。 上官陆看向邪头,轻轻点点头,却并未说话,他必须得到厅内众人的全力支持,而不是邪头一个人的支持。 对于厅内血狼所众旧人而言,上官陆完全就是一个外人,毫无信任可言,无可奈何而造就的掣肘,上官陆承受不起,不是上官陆心有畏惧而故作姿态,而是要确保全所上下齐心协力,起码在此事中得到充分信任鼎力支持,唯有如此,胜利的天平才会倾斜。 “江头乃国学学子,有大才,监事房全力支持。”监事潘威盛首先表态。 “武典不顾自身伤势,亲自求的江旗总。”见厅内几人,特别是三位旗总依旧沉默不语,潘监语气中多有不满。 “职下,听从江旗总吩咐。” 乙旗旗总杨旭、壬旗旗总祝冯然、戊旗旗总时冉昱面对监事潘威盛、知所胡贺宇几乎噬人的目光,彼此对视后沉声道。 “本知所向江旗总保证,血狼全所,各属、各房、各旗尽皆听从调遣,无一不从。”胡贺宇当即肃声道。 此时,上官陆才算是心中稍安,看到点头示意的闫文秀,这才开口缓声解释道。 “鞑子既然敢以皮毡做成盔甲,定然有防火功效,利用火油所施火攻必然难以奏效,乃是因为火油流动性太强,鞑子扑灭自身火势之后可以立即逃离火油燃烧之地,且三十丈以内,鞑子四散开来,发动火攻所需火油数目巨大,若火油不足,则杀伤力实在有限。” “倘若在三十丈之外发动火攻,且火油黏着性极强呢?火攻还会如此鸡肋吗?” “火灵草,想必诸位大人都非常熟悉,取火灵草叶片,碾碎成碎末状后再加入火油,火油立即便会变得极其粘稠,倘若再加入一些熬炼过的兽油,则是触之必燃且大火会持续燃烧很久。” “既如此,大火是拍不灭、打不掉、逃不了,鞑子焉能存活、何以言胜呢?” 听过上官陆详细盘算后,厅内众人依旧充满疑惑,却无人质疑,所思所想皆是如何配合上官陆行事。 有了全所的支持,上官陆不仅很快得到自各旗调拨过来符合要求的神力与神射,且各种所需物资也由知所胡贺宇亲自送至划归上官陆所需的北营房。 更甚者,为了确保上官陆行事得以保密,监事潘威盛亲领监房军纪军守护调配火油的几间营房。 北营房。 上官陆亲自盯着丙旗军卒将火油与兽油依照他所叮嘱的比例进行调制。 “江头,这是军所内所有的皮囊子了。”狗子让身后军卒将一包包皮囊子顺着墙角放好,看向上官陆轻声说道。 “邪头怎么样了。”出了军议厅,邪头便在胡贺宇与潘威盛的逼迫下前往医房医治箭伤,上官陆实在是难以抽身,见到狗子过来便急忙问道。 “不是很好,医卒说邪头那支羽箭箭簇上被鞑子喂了毒药,怕是···”狗子满是伤感小声回道。 听完,上官陆顿感无力,所正身中敌箭,还是被鞑子喂了毒药的箭,依今日军议厅来看,那三位旗总皆是桀骜不驯之辈,知所胡贺宇还不足以统领血狼,若邪头身亡,血狼所的局势怕是会更加艰难。 特意将有毒羽箭射向所正,显然鞑子对血狼所势在必得,如此这般,究竟在图谋些什么呢? 就在上官陆苦苦思索之际,于二山于狐狸提着几个皮囊袋子走了进来。 “弄好了。”上官陆兴奋的问道,毕竟于狐狸手里的东西才是关键啊,若没有它,所谓的火攻也不复存在。 “江头,这什么东西啊,碾碎以后和鼻涕似的。”于二山高高举起皮囊袋,神色中对这玩意多有厌恶。 “哈哈哈哈,别看不起这鼻涕,可是救命的宝贝。”上官陆笑着接过以后递给狗子。 狗子早就知道上官陆的一切安排,拿着皮囊袋去了装有兽油坛子的房间,依照上官陆所吩咐的比例将火灵草叶碎末倒进一个个大缸内,充分搅拌之后,再浇灌进准备好的皮囊子里。 这边,上官陆并没有放任于狐狸离去的意思,拉着他来到窗边。 “于狐狸,你诨名既是狐狸,那心眼挺多啊。”上官陆眯着眼玩笑似的说道。 “呵呵、呵呵”于二山只能苦笑。 “为何鞑子对血狼所这般感兴趣,我所知道的鞑子劫掠我族边境都是在孟秋之后啊,我到血狼所三日不到,就已经遇到两次千人队的攻杀,血狼军所这个时候还有鞑子攻寨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上官陆见四下无人,看似是向于二山说出自己的疑惑,实则就是在问他缘由。 “江头,你怎么不去问问邪头,所正大人总比我这军头知道的多吧。”于二山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一句也没说,不软不硬的回道。 “于狐狸”上官陆提高声调,略带恼意的说道。 “江头,你这不是逼我嘛。”于二山干咳了一声,哀求的说道。 最终,实在是受不了上官陆严厉的眼神,只能低着头喃喃说道;“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是神雀350年,鞑子全力攻打五羊各军寨,血狼所因路途较远,没能进入关内,当时邪头还是旗总,那时的所正范老大,便带着我们离开血狼寨,深入鞑子腹地进入萨尔草场,袭击了灰熊金毡部落,屠杀了所有人。” “什么,金毡部落的所有人,还是屠杀?”上官陆听到于狐狸的话大吃一惊,因为这些可从未听说过。 “恩,因为鞑子汗王征调各部落的精壮打五羊关去了,萨尔草场距离我们最近,灰熊金毡几乎是倾巢而出,部落中多是老人、孩子,还有女人。”于狐狸面无表情的说着,没有恨也没有同情更没有悔意。 “那最近一直攻打血狼的鞑子骑兵是不是就是当时你们屠杀的那个金毡部落。” “不是,我们打的是灰熊金毡,这是青狼金毡,因为灰熊金毡允诺并入青狼金毡的条件便是屠了血狼寨,为了萨尔草场,所以青狼金毡才不顾一切攻打军寨。”于狐狸还是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灰熊金毡的青壮都还在,为何会并入青狼呢?再说若这几年都是如这几日般的攻势,血狼是怎么撑过来的?”上官陆就觉得奇怪,鞑子的习俗也逐渐有所了解,这不太符合鞑子的传统啊,只有部落再建无望才会并入别的部落。 “江头,当时为了防止暴露行踪,我们杀了所有人,就连牛羊牲畜也宰了,整个萨尔草场,但凡出兵攻打五羊关的部落尽皆如此。之前一直都是灰熊时不时来打一次,我们也习惯了,听说灰熊一直寄希望得到汗王金帐支持再建灰熊金毡,好像是没有成功,今年入春之后灰熊无奈之下放出风声,欲入其他金毡部落萨尔草场也拱手相让,所以青狼才会如此。”于狐狸看着上官陆这才说出最终的原因。? 第四十七章 火烧存生(下) 第四十七章:火烧存生 “原来如此,部落财富消耗一空,部落已经难以为续,怪不得。” “江头,不是我们心狠,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五羊关两位都督大人先后战死,曹郡府亲上关墙身中数箭,其他几郡援兵了无音讯,靖王援兵遥遥无期,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只是我们,现在五羊最惨烈的几个军所、军卫都如我们一般,深入鞑子腹地闯进草场,不过也只有我们血狼所完成曹郡府的军令屠戮萨尔草场迫使灰熊撤兵,但曹大人他自己却不治身亡。”于狐狸说到曹郡府,声音就有些低沉,眼睛也有点红肿。 “也就是说当时你们是因为曹郡府的军令才那样做的吗?”上官陆吃惊的问道。 “恩,曹郡府令五羊所有没能进入五羊关的各寨,自行攻打鞑子部落,迫使他们退兵。” 上官陆虽对边军不分妇孺老幼尽皆斩杀暴尸荒野的做法不太认可,但毕竟战事危机,五羊关边军苦苦支撑,援兵迟迟不来,五羊关看不到希望,这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战争那是一场只有胜利者才拥有发言的机会和权利,自己为了今日的危局不也打算火烧敌兵,五十步而笑百步,有何区别。 上官陆拍了拍于狐狸的肩膀,没再说什么,只有进入边军成了边军士卒,才明白边军的做法无可厚非,上官陆也理解为何杀入鞑子腹地,斩杀金毡部落根基这般大的功勋,五羊关并无军报上奏朝堂,而是选择隐瞒了下来。 于二山看着上官陆拍的肩膀,明白上官陆只是想询问清楚,并不是查探什么,也放下心来,毕竟事关重大,一旦事发,边军不知多少舍命杀敌的汉子因为劳什子仁义道德丢了性命。 火头造食已好,分发到各旗,寨北小校场上官陆所选中的诸人额外有煮食兽肉,但并无人吵闹。 “嗷、溜溜,嗷、溜溜。” 吃了午食,还没消化呢,军寨百丈外鞑子的临时营地就不断有几支百人骑飞奔而出,开始绕着寨墙策马奔跑喊骂嚎叫,但却很是谨慎,从不接近寨墙三十丈。 “士卒上墙、伍军归位,盾甲戒备。” “值守随时通传鞑子动向。” 代替邪头指挥迎战的胡贺宇高声下令,他自己也端起长矛登上北寨墙。 “江旗总,鞑子游骑已出,大举进攻也就盏茶之间,所需之物,是否准备妥当。”胡贺宇看到上官陆登上寨墙,沉声问道。 “禀胡头,一切准备妥当,只待鞑子来袭。”上官陆回了军礼肃声答道。 “好,若血狼今日脱险,江旗总功不可没。” “弟兄们,我等奋力拼杀,杀出一条生路。” 胡知所环视四周大声高呼鼓舞士气。 “呜呜、呜呜、呜呜” 果真,半盏茶功夫不到,鞑子进攻牛角吹响,一队队骑兵呼啸而出。 为顺利施展火攻,上官陆挑选出神力军士八十人、神射军士六十人,其中东、南、西三面寨墙各十名神力、十名神射,其他所有人皆留在北寨墙。 狗子招呼着丙旗士卒将一个个衬过石块的皮囊子按照数目送至各寨墙。 上官陆再三确认东、西、南、北四处寨墙按照自己的布置行事,听禀各神力、神射已经准备妥当,这才来到胡知所身侧站好。 “八十丈” “七十丈” “六十丈” “五十丈” 值守士卒不断查看鞑子动向,随时通传。 “令卒,待命、传令。” 上官陆对跟在自己身边暂时听从他调遣的令卒大声喊道。 “四十丈” 值守士卒更是高亢的声音传出。 “准备” 随着上官陆下令,早有准备的令卒相继高声喊出,寨墙上的神力军士高高举起手中的皮囊子,神射手也开始张弓搭箭,蓄势待发以待军令。 “三十五丈” 值守士卒按照上官陆的要求,开始丈报。 “三十四丈” “抛” 上官陆立即下令,令卒迅速传下军令,寨墙上立马飞出十几、几十、上百个皮囊子。 衬有石块的皮囊子在神力军士的奋力抛掷下,快速向远方飞去,上官陆紧握弓箭,始终盯着姜愧抛出的那几个皮囊子,皮囊子已经飞达鞑子前方骑兵,鞑子们抬头看看以为是小型的抛掷机打出的石块,并不在意,三三两两下马准备步战冲锋同时还指点头上的石块取笑。 “嗖、嗖、嗖!” 眼见姜愧所掷皮囊子已经飞至鞑子头顶,上官陆三箭极速射出,精确无误的射中姜愧最先抛掷的三个皮囊子,混合粘稠液体开始顺着皮囊子的箭镞口流出,浇淋在下方鞑子的身上、地上。 “嗖、嗖、嗖······” 上官陆的箭便是约定的军令,神射手也开始发威,一支支箭矢射中皮囊子,也有掉落在地的。 第二波箭雨快速补射。 所有进攻血狼所军寨的鞑子骑兵,全都已经下马,看着头顶上莫名其妙的东西,还在呵呵大笑,身上粘起白色黏块,闻着兽油的腥味,有些鞑子还用手指沾起兽油放进嘴里尝试,鞑子中也有机灵之人,已然明白过来上官陆的意图,高声呼喊的同时翻身上马向后撤去。 “火” 上官陆对着令卒喊完,张弓搭箭,箭镞已经包裹有油毡,在火盆扫过就呼呼燃烧,随着令卒的传令,四方寨墙上神射也更换准备好的火箭。 “嗖、嗖、嗖” 上官陆开了头以后,一条条火光自血狼寨升起、划过,朝三十丈外的鞑子快速飞去。 第一支火箭飞出,寨墙上上官陆挑选出来的神射手立刻射出第二箭、第三箭,直到力竭,火箭的目标并非鞑子,而是随意,只要是在火油范围内即可。 北门作为主攻方向鞑子足足两千人,其中有人感到浇淋的东西有异样,听着有人示警,再看到火箭的来临,是魂飞魄散,奔向后边马群,急于脱离这即将成为火海地狱的地方。但这终究是少数人,随着第一支火箭落下,一切已成定局。 东门、西门、南门,虽同时利用特制火油进行火攻,但毕竟鞑子对此还是以牵制为主,因此上官陆目的同样明确,主攻北门,此三门佯装声势,避免鞑子狗急跳墙。 上官陆特别调制的兽油,燃烧的同时更发出爆裂的声响,鞑子不断奔跑、翻滚、褪甲皆无济于事,那幽蓝色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粘连在身上无法驱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烧。 北门外,那些早就反应过来的鞑子,依然难逃厄运,不是因为人数众多被堵在里边,便是火油黏着无法去除,得以逃出生天的只有位于边缘的少数幸运儿。 大火演变为噬魂的地狱,鞑子凄厉的惨叫便是来自恶鬼的嚎叫,令人心生寒意。 早先出来的鞑子游骑的存在,早已不再是袭扰血狼军寨,依旧游曳疾驰在寨墙外,乃是提防血狼出寨袭杀。 营地中鞑子几乎倾巢而出,全力搭救陷入火海中的鞑子,他们不碰还好,一旦触碰粘连上火油,自身立即便燃烧起来,百余条活生生的例子,足以使得鞑子选择放弃。 放箭,射杀那些于火海中备受煎熬的族人,射杀视若兄弟的战马防止它们肆意跑动致使火势蔓延。? 第四十八章 闫离陆上(上) 第四十八章:闫离陆上 炙热的火焰让视线都开始扭曲,看着前方漫无边际的火海,听着鞑子濒死之际歇斯底里的吼叫,北寨墙众士卒却无击败强敌劫后余生的欢庆,脸上反而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敌我交战刀兵相向,杀死对方或者是被对方砍杀,对这些边军汉子而言如同家常便饭已习以为常,可这几千人活活烧死所带来视觉与听觉上的震撼、冲击,是他们一时间所难以接受的。 火,对于鞑子而言,非常矛盾,既发自内心的惧怕又充斥着难以言述的崇拜,特别是游牧民族依赖草场而生,火于他们而言,岂止是灾难,那是噩梦,所以,鞑子为了战事的胜利可以不择手段,但,这个手段绝对是剔除了火的存在。 凡事皆一体两面,火即是鞑子的神灵,也是心中的恶魔,而造就这片火海的上官陆俨然已经成为鞑子眼中恶魔的化身。 撤、跑、逃! 这是所有幸存下来鞑子的唯一念想,毕竟远离恶魔便代表着生的可能性,所谓部落的尊严、所谓无敌骑兵的荣耀、所谓无比虔诚的信仰,在这一刻,统统烟消云散,有的,只是生命本能的求生欲望。 “鞑子撤了、鞑子撤了!” “江旗总,鞑子撤了!” 火势渐渐消减,鞑子四散奔逃的身影总算是让知所胡贺宇想起自己的处境与职责,用他那惊惧未散复又挂着不可思议的眼神,激动到语无伦次的语调高声呼喊。 面对神情复杂的知所,上官陆点头示意并不言语。 随着知所胡贺宇声声疾呼,血狼北寨墙上的军卒总算是回过魂来,从惊惧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当然,还有看到鞑子落荒而逃不战而溃的震惊与兴奋。 “传令,击鼓出击。” 知所胡贺宇作为几十年的老边军,调整好心神后,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且熟捻无比,鞑子纷乱溃散,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嗵、嗵、嗵” 鼓声震耳欲聋,听得人热血沸腾,三通鼓响,血狼所全寨出击。 “杀!” 上官陆手提五神双刃枪、腰跨龙马亲率血狼五十骑,自北门杀向鞑子营地。 “死!” 上官陆非常清楚,鞑子所有的勇武与胆气早已随着那片火海而消失,此刻的鞑子已无任何战意可言,但事无绝对,鞑子善战且威名赫赫,而且周遭鞑子游骑的兵力依旧胜于血狼,胆气会因火海而消失,同样也会在敌血中涅盘重生,唯有以无敌之姿杀得鞑子胆寒心防完全失守再无反抗之念,才是真正的胜利。 五神双刃枪在上官陆手中犹如奔雷,呼啸而过便是鞑子人头落地,鲜血自枪尖缓缓滴落,却始终带不走浓烈的杀意。 “弟兄们,杀。” 上官陆以他远超对方的实力与战意彻底碾压任何胆敢反抗的鞑子,身后的五十骑却是异常顺利的宰杀鞑子,化身屠夫,战场上的屠夫,顷刻间鞑子一支游骑便遭灭杀。 上官陆勇武与悍勇,彻底让这些三三两两的游骑失去抗衡的勇气,纷纷猛烈拍打胯下战马,逃离这片恶魔之地。 看到鞑子游骑纷纷撤离,上官陆并未追击,直线向北,目标非常明确,北方鞑子营地。 尽管上官陆的反应与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但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带领五十骑赶到鞑子营地时,已然是一座空营,营地内仅存的鞑子早已逃离,看着营地内诸多马匹、盔甲、牛羊牲畜等,上官陆当即下令快马向军寨传信,他自己则亲自看守这些宝贝儿。 五羊关,都督府。 “都督,京城礼部的文书,是有关上官陆的,职下特取来,请都督定夺。”五羊关都督府文典白梵在都督军厅外道。 “进来,白文典,你确认没有弄错吗?上官陆不过就是一介学子,礼部怎会发文书到军关呢?”五羊关都督靖王朱狄感到很是奇怪。 “都督,确是上官陆的文书,是敕上官陆六品云骑尉勋位的文书。”白梵将公文文书递给朱狄,还有礼部仪制司、四殿两阁六学士大印的敕勋文正,待朱狄看完才又轻声说道,“上官陆乃是今年较校的天杰。”说完就静立在旁。 “云骑尉六品勋,就算是血狼所那个邪头也没有勋位呢吧,这就好看了喽。”朱狄轻笑着说道。 “都督,血狼所因曹郡府的军令深入鞑子腹地,现在青狼为了得到灰熊的青壮,势必会······”白梵欲言又止,看着朱狄也就不再言语。 “无妨,边军本就是烈火炼钢,活下来才有资格称之为五羊卒,行了,我知道了,待几日血狼例行公文文书到了,再做定夺。”朱狄说完就看着殿阁敕勋文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边关,血狼所。 大战已经过去三日,鞑子败走,就连此前一直游曳在军寨周遭的游骑也消失不见,血狼所寨是难得的清净。 知所胡贺宇、监事潘威盛,包括上官陆在内的四位旗总,齐聚军议厅。 所正邪头因箭伤而身中剧毒昏迷不醒,尽管有医卒精心调配汤药进行医治,不过是暂时压制毒性治标不治本维持一时罢了,血狼一应军机要务则由知所胡贺宇暂理,此番胡贺宇召集众人于军议厅,便是商议血狼寨防务。 待一切商议完毕,潘监看向愁眉不展的胡知所轻声问道:“胡头,邪头的军功应该够了吧,是不是可以离开五羊进入军关了啊。” “邪头军功多少,还是问问玲珑吧,毕竟他是血狼典务,军功统计上报都是他的事,他应该清楚。”胡知所想了想摇头道。 没一会儿,前去询问武典的士卒回报,说是邪头军功还少一百四十左右,具体的武典也需要查看军功文书。 厅内几人听完,目光瞬间直勾勾的看向上官陆,像极了那草场上久不进食的狼群,上官陆却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哎,江旗总刚到边军,怎么会知道我边军有这规矩啊,哈哈!”胡知所拍了拍自己大腿,看着上官陆那一脸迷糊的样子,哈哈大笑,似乎看到上官陆吃瘪对他而言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 “江旗总,大家看你是希望你可以帮帮邪头,邪头军功已经有八百多了,还差一百四十左右就可以凭借军功擢升到五羊军关的军职,军关的军医水准远高于我们的医卒,邪头自然也就能得到救治。”胡贺宇解释之后便不再看上官陆,低下头也不知想些什么。 同时,厅内潘监以及其他三位旗总的目光纷纷转投他处。 上官陆这才明白方才几人的眼神为何那般怪异,军功统计上报极其严格周密,一旦造册绝无更改可能,而现在血狼唯一拥有大量军功的只有自己那场火攻鞑子的军功了,因为它需要典房军吏于火海中一一详查核实,所以尚未登记造册。 此刻的上官陆面临两难的抉择,倚仗军功返回军关,对他而言同样非比寻常,因为心上人的父亲,他未来的老泰山就在军关,只有回到军关在那个人的身边,上官陆才算是履行对心上人的承诺。 另一边,邪头身染剧毒危在旦夕,而军关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且邪头为血狼所正多年深得人心,上官陆不得不慎重。? 第四十九章 闫离陆上(下) 第四十九章:闫离陆上 上官陆低头沉思并未开口应诺,几人也只是遗憾并无怪怨,毕竟战功乃是战场上以命相搏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换做谁都觉得理所当然。 “我愿意,只是这样不担心五羊关那边查出来吗?”上官陆最终还是答应了,毕竟军功对于自己也只是难一些,但邪头生死悬于一线已经等不及了。 “江旗总,无妨,武玲珑会弄好的,不然你以为为何狼这般惨烈,兄弟们却活的有滋有味,就是因为有盼头,只要有希望的都会被送走,这是血狼的传统,以后出去只要说是血狼的,凡血狼必相助。”胡知所开心的说了出来,面对让出军功的上官陆,军议厅内的血狼老人才算是正式接纳他。 “不过,江旗总,虽然此战你功劳甚大,但是火烧起来,不留情面啊,边军是以指论功,也不知道典房军吏能核出多少军功来。”潘监点点头笑着说道。 “不论多少,我想总够邪头回五羊关了吧。”上官陆非常自信,毕竟仅出寨奔袭斩杀的鞑子游骑便有三百余骑,就算是小部分被战马踩踏,大数还是完好足以做军功的凭证。 “江旗,现在你方算的上是血狼军士了,哈哈,一会送走邪头,晚上我们大吃一场,吃他个肚皮浑圆,喝他个天昏地暗。”声音最是嘹亮的乙旗旗总二雷子杨旭高声说道。 军功之事在胡知所和潘监的催促下不到一个时辰便确认下来,陷入昏迷的邪头闫文秀当即便被武典安排人送往五羊关,当然,随同的不仅有闫文秀军功公文,还有血狼近半年的军务文书。 五羊关,都督府军厅。 五羊关都督靖王朱狄看着文典白梵递上来的公文文书,还有军典何伟递上来的军报,屏退左右,端坐军厅,久久不语。 良久以后才动了动身子,冲厅外喊道,“令士,去请文典、军典。” “遵令” “职下白梵、何伟,见过都督。”军典何伟、文典白梵见以武礼。 “这两份公文、军报,照规还送不到都督军厅吧。”朱狄阴着脸,看着两人说道,说完便紧盯着二人。 军典何伟、文典白梵听到都督的质询,也是有苦难言,涉及上官陆两人也难办,照规,上官陆入边军,虽必去各卫、但那也只是照规,堂堂国学学子军关怎会如此糟践,定然会留在军关以保无失,但都督大人不仅让他遵规去了军所,而且还是血狼军所一普通军卒。 “这上官陆既是较校天杰,已得敕云骑尉勋,血狼所所正闫文秀累功擢升五羊关坚壁卫知卫,血狼所所正就由上官陆接任,毕竟此次行策火烧鞑子有功。” “军关辖下各军寨乱到什么程度你们也清楚,说好听点是顾念同袍之谊,实则是自掘坟墓,这段时间你二人会同张监事着手军制一事,左司便从血狼开始吧,既然接任所正,总要做点实事。” 朱狄说完就不再理会二人疾步离去。 “何典,都督大人为何对这叫上官陆的小子,这般对待。”文典白梵见到朱狄离去多时,这才向何伟说起自己的疑问。 “这上官陆是自京城来的五羊关,持的是安骑尉的举荐信,并且都督大人的爱女,也给都督大人传了金线鹰信,特意提及上官陆,现在明白了吧。”军典何伟眼见四下无人,咬着舌头,轻声轻语的说道。 “啊,原来如此,怪不得呢。”文典白梵先是吃惊,而后恍然大悟,总算是明白都督大人特别照顾上官陆的原因了,老丈人看女婿,从来就没有顺眼的。 何军典、白文典到了典房,按照都督大人的军令,卷写公文文书,差典房军士,送往血狼所,血狼所前所正闫文秀也接到公文、擢升公文文书,待医房疗治痊愈,即刻上任,至于调整军寨军制事宜,两人非常默契,只是在与张左监事商议几番后给各寨发去公文便不再理会。 药郡青州擎央城,都指司正上官府邸。 “源儿,你是说陆儿去了五羊关入了边军?”上官柏对自己的小儿子竟然会投身军伍很是诧异,一个立志成为大武者的人会去投军,而且还是边军。 “伯父,千真万确,是哥喜欢的那个姑娘的原因。”上官源实话实说,道出原委。 “什么,小陆子有自己喜欢的姑娘了?”上官淑听到上官源说到郭安玉,哈哈大笑叫了起来。 “淑儿”上官柏对上官淑也是无奈,唤了一声,无奈的眼神中带着责备看向上官淑,不过也仅仅如此。 “父亲,本就是嘛,小弟有了心仪的姑娘才重要嘛,你管他干嘛去做什么,小弟那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用得着我们操心吗?”很显然男女的关注点是真的不同,说的却也是实话。 “淑儿,咱还是去看看晚食准备的怎么样了,陆儿的事啊让他们这些男人去头疼吧。”徐妈看到上官柏拿女儿没办法,找着由头带上官淑离去。 “柏哥,边军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啊。”上官梓职为青州都指司参事多年,对各军情况再熟悉不过,女眷离开,急切之间,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现在事已如此,无可奈何啊,想从边军去除一个人的军册,事不可为。”上官柏也是无计可施,最主要的便是上官陆并不一定会听的自己啊。 “父亲,叔父,小弟何去何从,想必有他自己的想法,源子不是说小弟身边有一绝顶武者姜愧做仆从嘛,安全无虞。”上官浩自国学院之后就在药郡都督营找了差事,为右监事房军吏,此次也是因为上官陆的事情从浮屠城赶了回来。 “浩儿,你从军并无多久,不知边军的残酷,边军在各郡军伍眼中就是死士,夏族各郡,除却边关所在几郡外,不管哪个朝代,你有见到其他几郡武者奔赴边关,入边军吗?因此边军极其排外却又异常抱团,边军将领唯有生死厮杀凭仗军功擢升,没有他途。”上官梓给上官浩详细讲解了一番。 “那这小弟岂不是很危险,但他毕竟已经入了边军,那就遵守边军军规军纪,以小弟的本领,出人头地还不是易事。”上官浩还真不愧是在右监事房做事的,说话都是一板一眼规规整整。 “伯父、父亲,大哥说的对啊,陆哥那是龙入大海,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他的敌人呢。”上官源现在最是看的开,从京城回来的一路上,上官源独身一人,也经历了不少的人和事,渐渐成熟起来,但跳脱的毛病依旧如此。 “对了,陆哥参见今年较校,因为最后天、地、人三杰排次较校没有在场,按照百人比校的结果依旧是天杰,云骑尉的勋位文正已经自礼部发了公文给陆哥了。”上官源说出自己和哥哥二人较校的情况。 “行了,陆儿已经是边军士卒,多思无益,由他去吧,不过陆儿、源儿较校入天地之杰,值得庆贺。”上官柏说完就招呼诸人离开书房,前往食厅。 京城,靖王府邸,偏房。 “大人,汗王很是期待你的消息,不知此次如何。”一个身着黑衣,黑蓬遮脸的魁梧汉子瓮声瓮气说道。 “约期未至,为何坏了规矩。”全身隐藏在角落的黑影里,完全遮掩身形,话音仿似女子般,尖锐、沉闷。 “半年一见,那是你定的,不是我汗定的,让你所查之事如何了。”黑衣汉子说话很不客气,对于角落之人的质问,毫不理睬。 “暂无消息,若再坏了规矩,你我不再相见。”话音未毕,就听到脚步走动的沙沙声。 “真以为这般做作,就不知你的身份了吗?”黑袍汉子似是对女子声音的人很是不屑,纵身一跃瞬时已无影无踪。 靖王府邸,会客厅。 “安护卫,还是表妹手段高明啊,把那傻小子耍的团团转,心甘情愿入了边军,给姑丈卖命还不自知。”回客厅,郭越自说自乐不时回头看向后院方向。 “表少爷心思百转言之有理。”安护卫夸赞道,只是躬身之时那抹冷笑,应该才是心底所想吧。 “不知那傻小子在边军能存得几日,母亲和表妹怎么还不出来啊。”见后院始终没有动静,郭越显得有些急躁。 “什么边军?”会客厅走来一锦衣汉子,须发有些雪白,只是不知去了何方,身上有些怪味,在烧燃着檀熏香的会客厅很是刺鼻。 “父亲,你是到哪了,这是什么味道啊?”安护卫退立在外,郭越上前一步对着来者说道。 “在前院转转,前院也不知是哪位大家主持修缮,一步一廊,百步成景,端是奇妙。”郭越的父亲户部左侍郎郭盛一手抚须,乐呵呵的说道。 郭越也很是赞同的点点头,父子俩就在会客厅畅谈院景,只有厅门外的安护卫紧锁眉头,苦苦思索。 “小姐,这舅母分明就是给你说亲,还那般遮掩,好生无趣。不过你那个情郎哥哥上官公子可是提了官职,成一所所正了奥。”香儿在送走郭盛妻以后,就说道。 “香儿,你胆子是真大了啊。连自家小姐都敢打趣了。”郭安玉用手敲了敲刘香儿。 “不知道是谁天天拿着鹰信看一遍乐一遍啊”刘香儿说完就朝阁楼跑了过去。 郭安玉却呆在原地,想着方才舅母的话,不明所以,隐约感觉舅母今日所来应是另有目的,至于说亲一事,含含糊糊遮遮掩掩的,既不说对方是哪族子弟,也不说哪里人士,却索看自己的开武红带。? 第五十章 血狼新貌(上) 第五十章:血狼新貌 转眼间,上官陆任血狼所所正已有月余,自季春入血狼所有将近三个月了,军所校场内杂草早已不再青嫩鲜艳在骄阳的灼烧下变得枯黄。 一月时间,上官陆携火攻余威顺利执掌血狼所,就连对他颇有怨言的知所胡贺宇也甘为知所尽心协助,更何况所内另三位旗总,自是唯上官陆马首是瞻。 血狼所对当前的上官陆而言,不过是过客,但上官陆倘若无法通过血狼攒到足够的军功,过客一说恐成笑谈,所以在得到知所胡贺宇、监事潘威盛、典务武镇及其另三位旗总的支持后,上官陆开始着手提升血狼所整体战力。 武典伤势已经无碍,失去一臂、一腿似乎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不便,典房军务依旧操持的井然有序,闲暇之余还总会到校场溜达一圈。 “江头,不能再这般操练了,血狼老卒自然无虞,但新近而来的可并未经历战火,娇嫩着呢,特别是那些罪卒,几千里奔波跋涉押解过来,一旦废了也太可惜了啊。”看到不断有士卒因不堪操训而晕倒在地,武典十分心疼的念叨着。 面对武典,上官陆是既感激又敬服,毕竟若非武典也不会有今日的所正江头,就算他此刻心急如焚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向武典解释。 “武头,我也是没办法啊,看似血狼士卒得以补充是件好事,但士卒良莠不齐却又大大影响血狼战力,月前一战,血狼虽胜却是惨胜,旗总战死五人、军头与伍头更是损伤惨重所剩无几。况且军关发现公文严斥军制逾规之处,必须尽快恢复五旗军制,军制一事牵连甚广,特别是事涉所内众兄弟,最易人心浮动军心不稳。” 相比于鞑子,军制才算得上上官陆最头疼的一件事,毕竟战事一起涉及个人生死,除了如何战胜鞑子让自己活下来这个念头外,其他一切皆是浮云。 军制,对于血狼所军寨乃至其他各军寨而言,同样是极其敏感的存在,所寨、卫寨、司寨依军制该是什么样,难道不清楚吗?不,都清楚,而且是非常清楚,但恰恰这种违背军制的情况却又在各寨大行其道,且被所有军寨内边军甚至军关内边军所认同,甚至是默许,自然有其存在的必要。 身为边军,战功于他们而言只要不死,那便非常轻松,毕竟北荒鞑子从来就没有安生过,除却罪卒是一门心思以军功抵消服役年限期待尽快离开这虎狼之地,其他自愿成为边军者自然有他们的追求,这种追求归根结底便是倚仗军功步步高升敕勋封爵。 倘若完全依照军制,军寨内军职有限,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没有空缺那么纵然你战功再高依旧无望高升,既如此边军怎能吸引更多人前来投效呢?所以各军寨内才会出现有军职之名却无军职之俸的现象。 就像此前的血狼所,所下有十旗,十位旗总中有五人便是空有旗总实权,领的却是军头的俸禄,旗总如此,军头、伍头自然如此,倘若当真依照军制,血狼所由十旗变为五旗,也就意味着五位旗总、二十五位军头、七十五位伍头不再是现有军职。 血狼所、所正堂,血狼四属官及三位旗总齐聚一堂。 “在座都是自家兄弟,我江军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军制恢复血狼所十旗变为五旗,那便是由掌变拳,更从容应对今秋鞑子打垛。”上官陆环视四周朗声说道,俨然一副血狼老卒的模样。 堂内众人沉默不语,特别是三位旗总更是表情复杂,上官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并未催促,他很清楚,活着远比地位尊荣更加真实,只要青狼、灰熊尚在,悬挂在血狼士卒头顶的死亡威胁便永远不会消失,求生欲催使下的血狼士卒会作出决定,服从边军军制。 “只要灰熊不灭、青狼不贪,血狼便永远是这两大金毡部的眼中钉肉中刺,灰熊、青狼可不仅仅只是两大金毡部落,还包括受他们所统辖萨尔草场与桑拉铎草场上诸多神羽部、兽部和颅部。月前,血狼因何而胜?可就算取巧,血狼依旧伤亡惨重伤筋动骨,三支千人队的损伤对鞑子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因为拥有三千青壮的兽部在两大草场内数不胜数,倘若鞑子席卷重来必是精兵强将,以雷霆万钧之势荡平我军寨。”胡贺宇得到上官陆示意,不轻不重的说道。 胡贺宇陈述式的威胁令三位旗总神色间有些意动,武镇嘴角上扬扭头看向胜券在握的上官陆缓声说道:“江头,不妨先说说你的想法再定,毕竟都是为了血狼、为了弟兄们,没什么不能说的。” 察觉到杨旭三人的目光,上官陆并未理会直接说道:“依照军制,血狼所当为五旗,我打算将这五旗定为甲旗山岳旗、乙旗长林旗、丙旗铁蹄旗、丁旗飞羽旗、戊旗百变旗。” “甲旗山岳旗,为纯步战旗,兵刃以军刀为主,辅之以盾、甲;乙旗长林旗,亦为步战旗,兵刃以枪矛为主,辅之以马匹;丙旗铁蹄旗,为骑兵旗,分轻骑、重骑、弓弩骑;丁旗飞羽旗,为弓旗,分软弓、硬弓;至于戊旗百变旗,意在百变不拘一格。” “当然、山岳、长林、铁蹄、飞羽、百变,是我们血狼自己的叫法,上报血狼卫以及军关依旧是甲、乙、丙、丁、戊旗。” “除却杨、祝、时三位旗总外,血狼尚缺两位旗总,这旗总我打算是从全所进行挑选,凡军功累计已够,且超过三十名士卒联名举荐,皆可参加较校,最终胜出之人,便是血狼旗总。” “至于百变旗旗总,过于特殊,暂不在此次考校之列,待日后成熟再说。” 上官陆这么一说,杨旭、祝峰然、时冉昱当即脸色大变,无奈苦笑的同时只有支持上官陆的决议,不再阻挠恢复军制,毕竟从内心而言他们不愿与所正发生冲突,但迫于麾下众弟兄意愿却不得不如此,如今上官陆一个较校决旗总一出,倘若再阻拦便是在断兄弟们的前程,反倒成了恶人,何必呢。 杨、祝、时三位旗总出言支持不再反对,上官陆四人皆是会心一笑,仿似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们预料。 “其他都还好说,只是戌旗百变旗是何物,是何编制,士卒如何配制?”此前四人上任之时,上官陆并未提及百变旗,在杨、祝、时三位旗总表态后,潘监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毕竟他身为血狼所监事,本就是粮草辎重,军械器具的职责,自然最是关心。 上官陆笑着解释道:“夏族军伍战力精锐之所在为步卒军阵,然面对鞑子骑兵,步卒军阵唯有依城而守方可抵消鞑子骑兵优势,发挥出部分步卒军阵的威力。毕竟骑战非我所长,比不了鞑子自小与马为伴朝夕相处所练就的骑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非智者为。弓弩等利器虽擅攻利守同样也受到颇多限制,因此,面对鞑子骑兵,若想战而胜之必以奇胜,此前一战以火攻大败鞑子便是如此,韬者云:兵者之用,以奇胜,以正和,百变呼之以奇,焉有不胜之理。” 百变,并非上官陆突发奇想随意而说,乃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综合考虑之后才定下来,血狼所兵力不足却要时时面对鞑子两大金毡部落的围攻,假若再不借助外力,迟早会有寨破人亡的那一天,以外力、巧力提升血狼所战力,是上官陆认为当前血狼所最欠缺的,百变旗便是将那些外力、巧力转化为战力的存在,当然百变的存在是上官陆的一个设想并不完善,但倘若连这个字号都立不起来,何谈用法呢? “江头之意我等知晓,闻听百变之要似边军无此先例,若仅依靠血狼一己之力,未免力有不逮,毕竟军寨不得私制,乃是铁律。”潘卒监听完上官陆解释,知晓是为血狼着想并不反对,更隐晦点出其中厉害。 “多谢潘监指点。” 上官陆起身见礼神色诚挚,这才又朗声说道,此时的上官陆又显得有些激动兴奋,似乎见到百变日后睥睨草场纵横无敌的模样。 “血狼所士卒成份复杂,其中不乏奇人异士,百变旗包括军头在内,我打算在全所招募,寨墙值守、所正堂、知所堂、典房、监房及其他各属,乃至各旗,不论身份凡有所长不管是旁门左道还是奇技淫巧皆可入百变旗,入百变旗者,罪卒可在血狼所以平常士卒待之、其他人皆平提一级不论军功。” “胡所、武典、潘监,杨旗总、祝旗总、时旗总,如何?” 面对上官陆充满期待的目光,所有人皆沉默不语,既不赞同更不出言反对,上官陆微微一怔便明白几人的意思,不干涉不反对,但却支持。 “各旗旗总如何安排?”良久后,还是武典打破沉静缓声问道。 “武典,这个还是我来说吧,综合考量后决定由乙旗旗总杨旭为甲旗山岳旗旗总、壬旗旗总为祝冯然丁旗飞羽旗旗总、戌旗旗总时冉昱为丙旗铁蹄旗旗总,百变旗则由于狐狸任旗总,毕竟整个血狼所内若论心思灵动怕是没人比得过这头狐狸,至于长林旗,便依江头所言,较校胜出者任旗总。”胡贺宇面带笑意缓缓扫过堂内杨、祝、时三位旗总,说出对各旗旗总的安排。 杨、祝、时三位究竟为哪一旗旗总,上官陆与胡贺宇二人这些时日没少商讨,最终依照三人性格、长短,做出如此安排,看三人满意的样子,显然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没有丝毫异议。 “职下,遵令,谢过江头、胡头。” 杨旭、祝峰然、时冉禹躬身见礼道。 “好,杨旗总、祝旗总、时旗总,三旗军头、伍头、军士、军卒皆随而定调拨,找武典造册便可。” “潘监、武典,就要辛苦一些,不仅要操劳各旗筹建事宜,还需尽快组织较校,定下长林旗旗总,毕竟时不我待血狼耽搁不起。” “各旗新建,血狼军械器具匮乏,我需与胡所去一趟卫寨,打打秋风化点缘。” 诸事已定,上官陆不愿再浪费时间,当即吩咐道。 “职下领命。” 见礼后,众人纷纷离开所正堂。? 第五十一章 血狼新貌(下) 第五十一章:血狼新貌(下) 上官陆离开所正堂回到房间后便对身后的姜愧轻声说道:“姜叔,将于狐狸还有丙旗另外三位军头叫来。” “见过江头。” 没一会儿,于狐狸四人步入房间见礼道。 “行了,都是都是一个灶台上讨食的兄弟,哪来这般虚礼。”上官陆呵呵一笑,起身扶起几人,然后说出自己叫他们过来的用意。“大战之前,对你四人有过承诺,若遵我军令殊死相搏杀敌建功,我便向你四人透露成就武者的秘要,这些时日事务繁忙一直没来得及,今日总算得以空闲能够应诺了。” “啊,江头不是说笑?” 闻听此言,于二山几人尽管激动的无以复加,神色间却多有质疑,怀疑上官陆所言是真是假,毕竟武者的珍贵与尊崇不言而喻,从来没有人会轻易向他人传授自己的修习感悟,就算是族人也不例外。 此前,他们四人确实是因为上官陆会传授他们武者修习感悟而顺服,但在他们四人想来,怎么着也要舍命忠心侍奉几十年才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 “行了,静下心来,听我说就是。”对于四人的心思上官陆自然知晓,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自顾自开始讲述他对把式、行、武者的感悟与经验。 “把式锤炼的是身体,也是力、劲力的积蓄,也就是对自身不断的锤炼,把式有力来自其肌体,而武者之力是自内而外、由外至里、合二为一。而内外相贯通所需就是行之力,何为行呢?常日所见、闭目所思皆为行,把式劲力积蓄盈实,就需细细体悟自身,日雕夜琢引行入体。” ······ 上官陆不厌其烦详细讲解,并一一解惑,算是完成他对四人的许诺,也是培植他在血狼所的力量,独木难支万木成林,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行径而是规则人心使然。 血狼所诸事安排妥当,上官陆当即便与胡贺宇赶往血狼卫,依例参加血狼四寨军议的同时化缘打秋风。 “胡头,我这新进后生,对边军各所、卫、司很是陌生,正好这一路赶去,也需要些时日,不如给我讲解一番如何。”上官陆刻意压制胯下龙马脚力,向胡贺宇虚心请教。 “但有所求,必不违也。”胡知所不时拨动马首与上官陆并行,给上官陆这个边军白目普及一下五羊边军相关情况。 行路虽缓,上官陆一行三人,也在七日后抵达血狼卫。 “卫正大人有令,血狼卫节下血狼、血甲、血滴三所所正、所同知,先到正堂稍坐,一个时辰后军议开启。” 进入卫寨得到牙士通报后,上官陆便循着牙士的引领,进入血狼卫军议厅。 军议厅内,左右两侧已经坐满了人彼此交头低声相谈,熟悉情况的胡贺宇因前往军卫典房上报血狼所军制之事,上官陆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一一见礼后便端坐其位不随意搭话。 厅内众人对于年轻的上官陆自是非常感兴趣,话题也开始随之转变。 没一会儿,胡贺宇进入军议厅向众人见礼打过招呼,正欲向上官陆介绍众人,就听到厅外牙士高喊: “卫正、知卫、士典、士监四位大人到。” 胡贺宇初进军议厅便迫不及待的向上官陆点头,表示军制事宜已成,上官陆心神安定只待军议一过,便立刻赶回血狼所。 “职下见过宋卫正、史知卫、程士典、刘士监。” 血狼卫四位属官进入军议厅后,厅两侧众人起身行以武礼,待四人于首位坐好这才纷纷落座。 “好了,血狼四寨一季一军议,先恭贺血狼所邪脸老弟累功擢升至五羊关坚壁卫任知卫。同时呢也认识一下血狼所新任所正上官陆,号名江军。不过还是希望上官所正以后诨名与职位是将军,也算我血狼一大幸事。” 血狼卫卫正宋建萍笑呵呵打趣着上官陆,并将其引荐给厅内众人。 “职下上官陆添为血狼所正,见过诸位大人,见过诸位同僚,初入血狼,以后还望诸位多加照拂。”上官陆待宋建萍言毕,便起身行武礼道。 “上官兄年轻有为啊,都是血狼弟兄,自当如此。” “自家兄弟,无须客套。” ······ 堂内众人纷纷回礼道。 “好了,都是边军血狼兄弟,坐下吧。”宋建萍挥手示意,然后又一一为上官陆介绍厅内众人。 “行了,既然都已经相识,闲话不叙,军议开始。”宋建萍转头看向程士典示意他先说。 “此次军议涉及军制,血狼所已先行一步,我卫及节下三所恢复边军军制,所下为甲、乙、丙、丁、戊五旗,依制一旗五军、一军五伍,军功擢升为卒十至士、士三十至伍、伍五十至军、军满百至旗、旗满三百可胜任所属军职,一应详细公文,军议后会发到各所。”血狼卫士典程松伟手持文书,将此次军制之事详细道来。 程士典刚说完,厅下各所所正、知所就紧皱双眉沉默不语,就连上官陆也是有些不愉,擢升军功相比之前定的太高了,完全不符边军军规。 “行了,都不必如此,户部不断上书,说我边军瞒报军制空耗粮草虚报军功以领军饷,五军都督府与殿阁商议多日,才有今日之局,若依户部所言我边军弟兄们更是艰难。”宋建萍身为卫正又焉能不知各所所正、同知所想,道出其中原委。 “恢复军制势在必行,各所应加紧军制调编操练新卒,现在是孟夏,秋季转眼即到,鞑子今年的打垛也即将来临,尤以血狼所更甚。”血狼卫士监刘兴奎说道。 ······ 上官陆、胡贺宇参加军议,在血狼卫一呆就是半月,军议其他倒还是次要,主要是各所斥候对敌情侦察的交流、沟通、互换,并商讨鞑子进犯围困之下,四寨如何协同御敌,因上官陆初任血狼所正,所有一切都还需胡贺宇从旁协助,也需要与其他两所及军卫详细商谈,因此颇为耗时。 上官陆、姜愧、胡贺宇返回血狼所之时,已经是仲夏下旬。 血狼所校场,血狼所各属官、旗总肃身站立验看诸旗操演。 校场呼声震天,各旗纷纷操演,不断展示这段时日的操练结果,山岳盾甲腾挪防守如山军阵演变操纵如意,铁蹄纵横奔驰呼啸如风,飞羽如织镞镞夺命,长林林立寒意凛凛,看上去各旗组建操训之后成效斐然。 “各旗旗总到所堂。” 看完各旗操演之后,上官陆寒着脸说道,原本兴高采烈的几个旗总,顿时如丧考妣没了神采,垂头丧气如同霜打的茄子。 血狼所,正堂。 “军阵操练不是花架子,尔等久经战事,在血狼这座戍边军寨内更是我的前辈,为何这般如此。”上官陆厉声斥问道。 面对上官陆的斥骂,几位旗总面面相觑,不知上官陆因何如此,盛怒之下的上官陆让他们不敢轻易反驳,只能低着头沉默以对。 不仅仅几位旗总,就连潘监与武典同样疑惑不解,也只有与上官陆同去血狼卫相谈甚多的知所胡贺宇含笑不语,知晓一二。 “江头,士卒、军阵操训以往皆是如此,可有不妥之处?”潘监对所正质疑他的操训感到不满,似乎察觉到一丝意味,试探性的问道。 “好了,潘监,还是听我来说。”胡贺宇看向处于爆发边缘的潘监笑着说道。 “血狼卫不日既有军文到来,潘监、武典也就明白为何江头这般恼怒,各寨恢复军制势在必行,但我所之强敌不会因此而特意区别对待,若还是遵循旧例循规蹈矩,我所恐有大难。不过江头已有应对之策,潘监,稍后会与你具体商议,至于你们五位旗总,尽全力操练各旗军马,以待日后鏖战。”胡贺宇说完就把上官陆在军卫写好的军阵演练之法交给潘监。 边军之步卒军阵,因多是依城而守,并无过多演变,仅限于圆阵、方阵,但上官陆所想甚远,对步卒军阵的演练也有更高的要求。 潘监事接过胡贺宇递给他的军册,仔细阅览,上官陆这才问起较校择选长林旗旗总之事如何,上官陆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丙旗的四位军头,于二山任百变旗旗总也就算了,邱保忠竟然会在较校中有所感悟成就武者,成为乙旗长林旗旗总,也亏得潘监、武典效率够高速度够快,否则等到军卫新的军功擢升公文发至血狼,怕是这旗总也是有实无名。 “潘监,这军阵是我自药郡国学府一位教习所学,名为兽阵,乃是据万兽各态演变而来,我所述只是三演为鹰、蛇、龟三变,你先查看,有何疑问可随时找我,不过现在还需要几位随我到校场。”上官陆说完从姜愧手中接过自己的五神双人枪,前往校场,上官陆必须让军所属官与各旗旗总达成一致认识,只有这样才能事倍功半。 “胡知、武典、潘监,还有你们五位旗总,在站台相看,我给你们操演一番。”上官陆说着就提着长枪,来到校场中央。 “山岳旗出来一军。”上官陆对着山岳旗方向喊道,现为山岳旗军头的王珂听到军令立刻带兵出来,列成方阵直对上官陆。 “角度不对、臂力不足、互望有失。” 上官陆面对山岳旗所组军阵,提起双刃枪快步上前,直接以枪尖直插方阵外围拒马盾下方,劲力贯穿枪身直接连人带盾瞬间挑飞。 “刀斧无势,目无杀机,刀刃不利,斧无点力。” 面对山岳旗一军兵力组成的军阵攻势,上官陆以一己之力顷刻间便破开,收回双刃枪以身横扫,打飞刀、斧无数,随后猛然快速回转以枪尖不断点击空中刀斧,一柄柄朴刀、长斧丝毫无差,一排排整整齐齐插立在地。 “军阵无变,何来纵横,未曾无敌,何来睥睨。” 军阵既破,上官陆以枪柱地,捡起地上刀斧之柄不断冲杀,以木棍敲击众士卒,五十名山岳旗士卒任由上官陆左右腾挪肆意攻击,毫无还手之力,片刻之间,再无一人站立。 上官陆静静的看着山岳旗这军士卒起身退下,直至周身无人,这才双手持枪,看着前方长林旗。? 第五十二章 地窟掩杀(上) 第五十二章:地窟掩杀 “枪、矛、戟、戬四长兵乃我夏族军伍制式长兵刃,其中枪、矛为边军制式兵刃,为何?因为枪、矛乃百兵之王,刺、劈、扫、横、钩、撩,一刺之下力灌矛身,尖有万象之力,破风之行······” 上官陆用长林旗军卒手中长矛代替双刃枪,开始在校场进行操演。 上官陆的操演不仅仅限于矛,更有刀盾合击、箭术等,这一手不仅为校场内各旗士卒所敬服,就连站立在校台之上的各旗总与胡贺宇几人同样是无比惊骇。 “接下来,苦心操练,不得有误。” “遵令!” 血狼所各旗士卒是心悦臣服,高声疾呼以作回应。 三日后,各旗操训事宜已步入正轨,上官陆得以抽身叫来百变旗旗总于二山于狐狸。 “于狐狸,对百变旗还是没有头绪吗?各军士卒操练如何。”于狐狸刚刚跨进房门,上官陆便开口问道。 血狼五旗,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其中百变才是上官陆寄予厚望的一旗,他很清楚也非常确信,以当前血狼而言,纵然山岳四旗操训如何得益战力大幅提升,但与之相战的鞑子绝对不是同等兵力,是十倍乃至几十倍,战力的提升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不过是增添胜利的砝码,真正能够做到一锤定音奠定胜局,只有百变旗。 百变旗,在上官陆的预想中是借助那些所谓的旁门左道奇技淫巧,但真当正式实施的时候才发现有些想当然了,那些无形中潜移默化形成的认知,依旧无法用丰厚的报酬来抵消。 “江头,职下能不做这···” 于狐狸尚未说完,看到上官陆犀利的眼神,无法与之对视,垂下头悻悻然一个字也不敢接着说。 “江头啊,这你不是不清楚,不说百变在血狼乃至边军中闻所未闻,职下一时间真的是无从下手,不过弟兄们已经按照山岳、铁蹄两旗在进行操练了。”于狐狸一脸为难的说道。 于狐狸是为难,上官陆却是头疼。 百变旗,可是他好不容易说服知所胡贺宇,才得以建立,若只是一个火金草兽油制造,显然无法向血狼所其他诸位交代,百变旗必须尽快成建,同时也必须有拿得出手的奇技淫巧证明百变旗存在的价值。 “百变又不是山岳与铁蹄,你依着他们操训那不是照猫画虎啊,于狐狸啊于狐狸,都说狡诈如狐,我看你是蠢笨如狸。” 面对上官陆轻言细语的训斥,于狐狸非常恭敬,支愣着耳朵认真听着。 “军所中士卒出身成份复杂,百变旗弟兄们也别想着操练了,多用点时间去熟悉熟悉摸摸底,找到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不管是善锻造还是善医理或是善狩猎呢,哪怕是在旁人眼中奇异古怪的人,只要他足够怪、足够奇特,只要不是好吃懒做混吃等死货色,都给笼络进百变旗,大家集思广益总会寻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相信会有惊喜。” “你也别天天愁眉苦脸和瘟神似的,多跑跑典房与监事房,套套那些军吏的近乎,毕竟若论熟知士卒底细,也就这两房经手的军吏了。” “事呢,再给你找个,鞑子多骑兵更擅骑战,日常操训换成挖陷马阱,寨外四门随便你们折腾。” 上官陆同样也是毫无头绪,百变旗之事他又不可能亲历亲为,只能是将他的一些想法告诉于狐狸由他去完善。 监事,本就负责士卒军旗操训,关于兽变三阵,常年浸淫军阵操训的潘监自然看出其中不凡,一面不断向上官陆请教,一面又请上官陆亲自到各旗进行指点,传授各旗士卒武势以及兽阵演变之法。 血狼所轰轰烈烈的操训大计,就这样上下一心在烈日炎炎的夏日进行着,以至于今后很长时间,血狼整个军寨完全被汗臭味所笼罩经久不散。 时光荏苒岁月流逝,随着天气逐渐转凉,时间也来到季夏下旬。 是夜,上官陆修习完毕自入定中醒来,轻声感慨道:“姜叔,经络的蕴养当真是艰难,纵然未曾一日懈怠,可这内劲积蓄却如龟爬,蕴养完毕也不知到何时?” 面对上官陆的感慨,姜愧是一脸苦涩与汗颜,周身窍穴蕴养大半,经络蕴养超过四成,可他成为武者才多久,若他是龟爬,其他年轻武者又该如何自处呢? “主子,把式成就流武者,之所以有三流、二流、一流之分,便是因为武者流之一境太过艰辛,日日入定时时打磨,蕴养窍穴与经络,十年、二十年乃至几十年,都属正常。” “当然,若不耐这静坐煎熬之苦,服用一些天材地宝自可开神窍容自身形意而一举成就绝顶,虽是取巧却也终究是绝顶武者。” 上官陆苦笑一声回道:“姜叔,是成就绝顶武者了,可全身窍穴与经络再不可蕴养,终生修习也止步于绝顶,纵然是绝顶战力却不如一流巅峰武者,要之何用。” 姜愧眼神中的亮光一闪即逝,紧接着自顾自说道:“是啊主子,借助外力成就绝顶,非自身本源,不过是一时风光罢了。我用十二年的时间方才得以开神窍容形意而入绝顶,也算得上惊才艳艳吧,但与主子一比当真是相形见绌啊,未及开武自创秘法修习成为武者,三十岁之前的绝顶武者,主子你的才情怕是已超越先贤吴达。” 超越先贤吴达,那可是极其妖孽般的存在,开武礼后,两年成就武者、三十年成就先天、五十年成为宗师,姜愧的盛赞,让上官陆有些无地自容,摇着头唯有苦笑。 相比于上官陆的汗颜,姜愧却是信心满满,毕竟在遇到上官陆之前,三十二岁成就绝顶武者他一直自认为天之骄子,可面对上官陆却无论如何也骄傲不起来,更没有值得炫耀的地方,不仅才情资质远超于他,就连心性见识也多有不如,自愿成为追随者,前期确实是因为愿赌服输,现在却是真正的心悦臣服。 “主子无须妄自菲薄,只是主子,开武之后成为武者,对各大氏族而言并非难事,功法、天材地宝皆是上等且从不缺乏,开武当日成就武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武者一途只有成为绝顶武者,才算是真正登堂入室,日日苦苦打磨凝练己身,看似是一种煎熬,何尝不是武者心性上的修习呢,外物终究只能是助力,武者对行的感悟、对天地自然的参悟,才是正途。”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修习本就无捷径可走,欲速则不达需要的是一点一滴的积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难以成江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啊。” 上官陆再度缓缓闭上双眼,沉沉入定,直到子时一刻,才醒转过来洗漱休息。? 第五十三章 地窟掩杀(中) 第五十三章:地窟掩杀 黑夜已经降临,中旬的月光显得更加皎洁,映照在边关的大地上,月光在一粒粒沙石的映射下,五彩缤纷更加绚丽,夜幕下月光毫不藏私挥洒在每一人身上。 同一片夜空,同一道月牙。 靖王府。 郭安玉依坐床榻,右手轻轻抚摸着娇顺的黑子,望着窗外的月光,好似看到了朝思夜想的心上人,一抹红云渐渐浮上脸颊,微扬的嘴角流露出独属于她的喜悦与幸福。 国子监。 魏鹏孤独的身影被烛光放大,一本本典籍散发出独有的香味,充盈在房间内,陶醉而又迷恋的神情让魏鹏平添几分魅力。 理郡断魂山脉。 狼狈不堪的上官源在将军的协助下摆脱一头巨蟒的攻击慌忙逃窜,散发着寒光一看就是神兵利器的宝剑被他当作镰刀用,劈砍前方遮挡碍事的枝蔓。 五羊关。 神雀靖王、五羊关左都督朱狄,静立于关墙之上,瞩目北方神情凝重,良久后轻叹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翌日,上官陆照例锤炼武势梳洗完毕之后,察觉到今日的天气有些异常,骄阳挂头却无半缕光热,走出所正堂抬头望去眼中皆是血色,照射在身上的阳光竟使得他感到浑身冰寒透骨打起冷战,用力将身上的军衣裹得更加严实,依旧感受不到丝毫暖意,特别是那血色中透露出来无尽得死气,让上官陆心有余悸而毛骨悚然。 “所堂令卒何在?” 上官陆当即高喊道。 “在” “去典房传令,血狼斥候全出,一人三骑,向北、向西、向东探查千里周遭。” “令斥候探查每百里一报,不得有误。” 军所斥候全员出动,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惊动军所其他三位属官,没一会儿,知所胡贺宇、卒典武镇、卒监潘威盛便联袂而来。 依旧沉浸在不安中双眉紧皱的上官陆并未察觉到三人的到来,还是武典发现不对劲轻声叫道:“江头、江头。” “奥,是你们啊。” 上官陆看了看三人,收拾心神却什么也没说,因不知从何说起啊。 “江头,你令斥候一人三骑侦察千里,是何缘故,现在还是季夏,鞑子现在正是放牧修养之时,只有秋季临冬时节方才南下劫掠打垛。”胡贺宇以为上官陆初至五羊边军,不知鞑子详情,缓声讲解道。 “三位老哥,我这不知从何说起啊,晨练方毕,我抬头望去,只见那骄阳似血,却无半缕灼热之感,全身如置冰窟令我不寒而栗,心有所感,随即派斥候侦察一番,聊胜于无吧。”上官陆不知该如何说,只能似是而非的解释道。 闻听此状,尽管骇人听闻,三人却并未反驳,武者特有的感念玄之又玄不可道哉,不足信却不能不信,胡贺宇三人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上官陆,决定在所正堂处理军务轮流值守等待斥候的消息。 一日,五百里内,斥候并未发现异常。 入夜后,上官陆返回居所,心神不安久久难以入定,思量许久终是没有半点思绪,看了看身边盘膝入定的姜愧,轻声问道:“姜叔,我这感念来的甚是奇怪,也就片刻之间此后再无踪影,胡知所与你亦为武者,为何却无此感念呢?” “主子,开元武者所修之行,感得一行之意引其入体,成就武者已是万幸,哪有你斗门那般变态,五行齐悟。不过五行乃是这天地运转之基,或许也正是如此,天地五行存在微妙变换,也就只有主子你才有感念。”姜愧对上官陆感悟五行引其入体,成武者是惊奇更有羡慕,平日没少让上官陆详解五行,寄希望自己也可如此,只是武者再得感悟,亘古未闻,但还是不断尝试,想到那远超他人的修习速度,姜愧不言放弃。 上官陆闻听,也是只有苦笑,果然啊,这感念来的太过诡异,没有丝毫由头,上官陆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压下心头所想,一切等候斥候回报再论。 就这样,整整七日,随着最后一批斥候的返回,上官陆便迫不及待前往典房。 “所探如何?”上官陆还未跨进典房,急忙开口问道。 “江头,斥候所探确实诡异,血狼北千里外便是灰熊金毡的萨尔草场,往年此时萨尔草场北部诸多颅落、兽部、神羽部甚至灰熊部的族人都会在南部游牧,但此次斥候冒险进入萨尔操场却没有任何发现,而且不仅如此,他们遇到血狼卫及血甲、血滴的斥候,同样是没有发现丝毫属于鞑子的痕迹。”正在查看斥候探查军文的胡贺宇急忙将军文递给上官陆。 斥候多不识字,军文乃是军吏依照斥候口述逐字逐句进行书写,一名斥候便是一封军文。 随着军文越来越薄,上官陆是愈看愈加心惊,血狼所周遭千里内,完全没有丝毫鞑子踪迹,特别是相对水草丰美的萨尔南部草场,竟然会无一头牛羊,斥候违令向北延伸三百里,没有发现一顶篷帐。 上官陆缓缓放下手中军文,沉默不语。 “胡头、潘头、武头,这般境况,你三人可曾遇到。”沉思之后,上官陆看向胡贺宇三人沉声问道。 胡贺宇、武镇、潘威盛三人相互看看,还是胡贺宇开口说道:“江头,我等三人在边关多年,并无遇到这般诡异情况啊。” 商议良久,也没有什么结果,无奈之下上官陆只能一面加紧操练,一面接连不断派出斥候,他四人更是刀枪不离手整日轮流值守,严防鞑子来犯。 预料之中的鞑子尚未到来,却等来了比这更不幸的消息。 神雀历360年,多年患病卧榻的德善皇帝,薨。 神雀朝太子启沣即皇帝位,国号:昌晟。 上官陆四人得到五羊关白封军告文书,皇帝薨、举国服丧,已经是仲秋了,虽是国丧,但血狼所乃至整个五羊关边关,已无心在意国丧。 鞑子兴兵十万南下大举进攻五羊关,与此同时,五羊关辖下各军寨同样遭到鞑子优势兵力的围攻。 “江头,循规,军所国丧期间,七日全军缟素,可这战事激烈,一应辎重无法运抵,国丧所需缟素没有送达,这该如何是好。”潘监找到所正堂忙于军务的上官陆轻声询问,希望上官陆能拿个主意。 “潘监,吾皇薨,举国服丧,缟素未到,全所挂绫。” “姜叔,现在我所正面之敌有多少。” 上官陆也是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能如此,生死关头,最关心的还是战事。 “江头,血狼所正面之敌有五支千人队,这段时日交战下来,互有损伤,鞑子兵力差不多应该是在四千五百人。”姜愧作为上官陆亲兵,对血狼所当前情况了然于胸,不假思索的答道。 “潘监,安排粮草辎重军做好准备,给我三日时间,若我的计策可行,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我们血狼军所今年可安然度过,军粮、缟素这些也都不是问题了,倘若失败,我们就只能准备死战,拖几日是几日,一直到鞑子打垛结束。”寨破之危生死存亡之际,上官陆并不认为这所谓的礼能大的过命。 “是” 潘监转身离去,安排辎重。 “姜叔,召集胡同知、各旗旗总到正堂。”? 第五十四章 地窟掩杀(下) 第五十四章:地窟掩杀 血狼所,正堂。 “诸位手中拿的就是我对这次战事的谋划,德善皇帝薨,太子即位,大军围所,粮草辎重所剩无几,我所必须打退眼前之敌,辎重军方可取来粮草。”上官陆说完就坐下似乎几倍之敌血狼并无一战之力。 胡贺宇、于二山、杨旭、祝冯然、时冉昱、邱保忠查看姜愧分发下来的文书,一边看一边思量,上官陆端坐其位神色平静,静静等着六人。 “江头,百变旗所挖陷马阱,究竟有何奇异之处,竟可使江头有此决断。” 厅内除却熟知底细的上官陆和于二山,其他四人也都看出问题,上官陆此番谋划败敌之策最关键的是百变旗的陷马阱,最为依仗的却是山岳旗,作为山岳旗旗总杨旭自然要问个清楚。 “你们还是没有见到百变旗所做的陷马阱,那不是阱,而是一片地窟,下方以木柱支撑,平时没有丝毫影响,推倒支撑木柱,但有重物在上,顷刻间便坍塌,现在就需要一日的时间,以便百变旗在地窟内遍插短矛,增加杀伤力。”上官陆也说出谋划中最重要的部分,百变旗当时的无奈之举此刻反倒成了奇兵,用了用武之地。 “我在文书中阐述的非常清楚。” “首先,姜军士协助铁蹄旗主动出击,打他个出其不意,不断围杀鞑子游骑反复回撤激起鞑子的怒气,以引得鞑子愤而追击。” “山岳、长林一反常态走出寨门,于寨前结阵,在鞑子大军围杀铁蹄旗之际接应掩护铁蹄旗安然撤回军寨。” “飞羽于寨墙之上,有力支援铁蹄、山岳、长林三旗。” “铁蹄返回军寨、鞑子大军尾随追杀进入地窟范围内,这期间有将近半盏茶的功夫,特别是山岳必须牢牢守住军阵,绝不可被鞑子前军击溃。” “记住,北门为主,四旗兵力皆置于北门,寨墙值守及血狼军所所属各房人员则分别置于东、西、南三门,谨防鞑子狗急跳墙夺取三门。” “时喇叭,铁蹄出击只是为了激起鞑子怒火,一旦鞑子大军出营冲杀你等,必须立即回撤,所以冲杀、后撤的时机你要掌控好,切记,姜牙士只是协助你铁蹄旗应对鞑子勇士以及顺利脱身,而非冲锋陷阵,否则引起鞑子注意必事与愿违,一旦鞑子全力围攻血狼,悔之晚矣。” “是,职下领命。” ······ 山岳旗总杨旭、长林旗总邱保忠、飞羽旗总祝峰然、铁蹄旗总时冉昱见礼道。 面对五倍之敌,上官陆不得不兵行险着,尽管他很清楚,其中存在太多太多的变故,铁蹄应对不及被鞑子提前察觉意图、山岳、长林无法抵挡鞑子第一波攻击来一个倒卷珠帘趁势攻入军寨、鞑子领军之人是那罕见的心性沉稳仓促之间不会大军出营追击等等。 在上官陆看来纵然这期间存有数不胜数的变故与未知,也终有一定胜算,否则待鞑子探明血狼虚实,渐渐扫除火海所形成的畏惧,血狼没有别的结局,只剩下寨破人亡。 血狼所,北营校场。 山岳、铁蹄、长林、飞羽、百变旗各旗士卒神情肃穆行列整齐。 “弟兄们,鞑子大军进犯我所,现粮草告急,只有歼杀我们前方之敌,辎重军才可前往军卫领押粮草回寨,可面前之敌有几千人,我们只有八百,告诉我,你们怕吗?”上官陆右手持枪,直指苍天,高声疾呼。 “不怕” 众士卒声嘶力竭的回道。 “好,边关儿郎,不惧生死,死战,死战。” “死战” “死战” ······ 一声声死战,校场内众士卒皆是热血沸腾战意盎然,猩红的眼眸中充斥着滔天的杀意,剧烈的喘息与高高隆起的臂膀,彰显着无与伦比的热血与骁勇。 “铁蹄旗何在!” “在” “山岳旗何在!” “在” ······ “各旗旗总听令” “山岳旗依寨结拒马方阵,长林旗于其后,飞羽旗上寨墙,铁蹄待令出击。各旗依令而行,不得延误。” 上官陆长枪挥动,枪尖遥指北方鞑子大营,神色中杀机凝结,带动着校场内近乎实质的杀意奔流向北。 血狼所北寨门,缓缓打开,铁蹄旗在旗总时冉昱的统领下走出军寨,主动出击直扑寨外鞑子游骑。 铁蹄百余骑位于血狼与鞑子大军营地中央,呼啸奔腾反复冲杀,卷起阵阵黄尘,上官陆站立寨墙之上,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情绪表露。 “令卒何在,给我擂鼓。” 鞑子第五队游骑被铁蹄围杀干净后,上官陆嘴角总算是浮现一丝笑意。 “咚咚、咚咚咚、咚咚!” 浑厚、有力的鼓声响起,顷刻间便响彻这片战场,听的血狼士卒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铁蹄战意更胜,面对呼啸而至的鞑子游骑马速更快、刀锋更锐。 骑战,鞑子才是其中的王者,当之无愧的骑战之王,血狼铁蹄相比于鞑子而言不过是撼树的蚍蜉挡车的螳臂,但恰恰就是这样的铁蹄旗开始在战火中、在敌血的沐浴下、在无数个生死存亡之际脱胎换骨,弱鸡蜕变为凶猛的豺狗,落单的独狼只能是被豺狗群分而食之。 生死一线最为玄妙,时冉昱,我们这位铁蹄旗旗总,当初三旗总中唯有他骑术不错,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莫名其妙便成为骑兵旗旗总,几次接战下来总算是令铁蹄骑褪了稚嫩,就连他也渐渐有了几分骑战统帅的味道。 肃立在寨墙之上,震耳欲聋的鼓声回响在耳畔,看着前方鞑子游骑不断回援,上官陆看似淡定的神色下其实是心疼与担忧,这支血狼所七拼八凑好不容易撑起来的骑兵来之不易,特别是看到铁蹄骑与鞑子游骑骑战冲杀有士卒战死,双唇总会无法抑制下意识死死抿住。 反观胡贺宇等几人,可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贪、疑、抠、自私等,但真当战事来临,他们这些边军老卒既无杀敌立功敕勋封爵的野心,也没有兄弟袍泽战死的悲痛,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唯有眼神中不时闪动的寒芒显露出压抑到极致的真实内心。 上官陆可不是饱经风霜的戍边老卒,不像他们在这边军中见惯了生死,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别离,对于生死还没有历练到深深的疲惫与厌倦,所以他的淡然是给血狼众士卒看的,而胡贺宇等人的平淡,是真的平淡,无视一切的平淡。 胡贺宇这个知所,所正上官陆的副手,血狼边军中上官陆的老大哥,察觉到上官陆神色中的不安便不断在他耳边念叨:“江头,鞑子游骑不断回援,时冉昱但凡有一次无法及时抽身回撤,铁蹄必将全军覆没。” “胡头,铁蹄有姜叔在定会安然脱身无须担忧,且看那时喇叭不愧是边军老卒,铁蹄骑在他的统领下进退有度攻伐有力······” “胡头,多谢!” 上官陆话说一半,注意到胡贺宇平静的双眸,瞬间便明白过来,躬身见礼真诚致谢。 “江头,你是我们血狼所的所正,全所兄弟生死系于你身,不安、惶恐实属正常,毕竟从国学上官学子到血狼所正江头,过去没多长时间。” “身为江头,该做的都已做到,剩下的便该交由弟兄们去做,不要过分担忧。” “战场之上本就是生生死死的事,见惯了、看淡了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不管他是生是死,都是我血狼弟兄,如此便够了,无须考虑太多。” 面对上官陆的军礼,胡贺宇依旧还是那副古井无波平平淡淡的神态。 血狼铁蹄一反常态主动出击,完全出乎鞑子预料,但诡异的是一向骄横跋扈目空一切将五羊边军视为两脚羊的鞑子同样没有出兵,反而是试探虚实。 事实也正如上官陆所料,这些时日鞑子对血狼军寨围而不攻,先是用大量探骑封锁血狼所与军卫及血滴、血甲两所的联系,其次便是大量游骑不眠不休游走于军寨四周,然后会毫无预兆对任意一门骤然发起进攻。 摄于火海的恐怖与惧怕,鞑子也开始转变一直以来的攻寨方式,利用优势兵力将血狼所完全孤立,以不间断攻寨的方式探查血狼所底细。 血狼骑兵胆敢走出军寨,在他们看来必是有所倚仗,而这个倚仗定然是他们畏之如虎避之不及的火海。 有鉴于此,其他四名千夫长甚至无须与主事千夫长商议,直接下令帐下游骑、探骑千余应战,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已经足够了,骑战,这片土地上当之无愧的王者。 时冉昱是不是一个优秀的骑兵旗总尚不确定,但他绝对是一名合格的血狼铁蹄旗旗总,自出寨之后完全遵照所正上官陆的军令行事,绝对不与鞑子缠斗一击不中立即脱身,为铁蹄所选敌骑绝对不会超过五十骑,一般都是两支或是三支由骑长所领十骑的游骑。? 第五十五章 地窟掩杀(终) 第五十五章:地窟掩杀 冲杀、脱身、回撤、修整。 ······ 一日 两日 ······ 铁蹄骑就这样在军寨外与鞑子游骑、探骑展开骑战已有四日,这第五日依旧能够随时冉昱出寨作战的骑兵只有三十八骑。 四天时间,铁蹄骑伤损超过七成,寨外骑战非生即死,没有伤重回寨疗治一说。 不得不说,以骑战而论,不管是骑术还是骑射之术,铁蹄比之鞑子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若非与铁蹄交手鞑子心有顾虑根本没有全力施展,铁蹄骑存在的时间绝对难以超过一盏茶的时间,鞑子骑术之精湛、骑射之精准、骑战之强悍,当真是血狼铁蹄乃至边军骑兵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 再度出寨,时冉昱驾轻就熟,铁蹄士卒更是如鱼得水。 冲杀、脱身、回撤、修整。 百炼成钢,特别是在残酷血腥的战场中得到千锤百炼的血狼铁蹄骑,不仅能够碾压单支鞑子游骑,且面对兵力相等的鞑子骑兵,一样可以做到游刃有余,斗个旗鼓相当。 纷繁杂乱的蹄声! 声嘶力竭的呐喊! 摄人心魄的寒芒! 艳丽夺目的鲜血! 这,才是这片天地的主旋律,以生命谱写的旋律。 铁蹄骑伤亡惨重,与之交战的鞑子同样并不轻松,面对骑战战力渐长的铁蹄骑,鞑子的伤亡也开始激增,鲜血的绽放、生命的凋零,总能让人进入一种极其特殊的状态,愤怒的情绪替代冷静占据主导地位,亢奋也随之增长,恐惧遭到无视被无限制缩小,顾虑与担忧受到愤怒与亢奋的冲击而不复存在。 鞑子大营动了,一支支百人队呼啸而出,携带着无尽的怒火与滔天的杀意直扑铁蹄骑,直指血狼寨。 “鸣金收兵。” 鞑子大营一动,上官陆当即下令。 “回撤、即刻回撤。” 听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看着沙尘弥漫的鞑子大军,时冉昱听到鸣金之声瞬间便高声呼喊。 铁蹄三十五骑不约而同,双手死死抓紧缰绳,两臂青筋隆起,用尽全身的力气调转马头,上身趴伏马背,双腿竭力摆动拍打马腹,战马化作利箭向南疾行。 铁蹄身后便是应接不暇的破空之声,不断有人被箭矢射中要害而跌落马下,甚至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呼啸而过的马蹄踩踏,很快便化做一滩肉糜,嘶鸣悲怆的战马不断徘徊。 “开!” 山岳、长林结成的军阵立即打开一道口子,容铁蹄骑鱼贯而入,待最后一骑经过,军阵立即合拢,严阵以待鞑子骑兵的冲击。 “丁零当啷、······” 鞑子所射羽箭在盾牌上发出清脆、短促的声响,几乎瞬间,就算有盾阵防护的山岳、长林两旗出现大量伤亡。 “嗖、嗖···” 破空声在血狼北寨墙上响起,飞羽旗所射箭雨越过山岳两旗军阵,浇淋在鞑子头顶。 双方羽箭开始在空中交错,剧烈的破空声甚至形成一种音爆,不断在耳边炸裂,血狼山岳、长林、飞羽三旗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重压,生命的存留就算是以呼吸为时间单位都难以计量。 鞑子前出十丈的五百骑兵,采用最野蛮、最血腥却又是骑、步交战最有效的方式,直直撞向山岳、长林两旗军阵,无与伦比的冲击力顿时让军阵出现裂缝,鞑子倾巢而出的大军不断向前压进的同时也在迅速分散。 不断的前进,裂痕的修复,都是以人命为代价。 血肉横飞袍泽身死,只会增强他们的战意,不再呐喊、不再畏惧,手里的兵器、眼前的鞑子,便是他们的一切。 “近了、近了······” 强忍着不扭头看向寨墙前山岳两旗的战况,上官陆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鞑子骑兵移动的位置。 “狐狸!” 鞑子全部进入地窟的那一刻,上官陆昂起头运转内劲声嘶力竭的喊道。 “拉!” 带领百变旗所有士卒位于血狼寨北门地下的于狐狸,听到上官陆的呼喊,带头拉动绳索。 “呼啦啦···” “轰隆隆、隆隆···” 随着地下木柱的倾倒,血狼寨前近百丈范围内的无数地表开始塌陷。 急速狂奔中的鞑子骑兵立即定身,人仰马翻算是邀天之幸,更多则是瞬间消失于地面,连人带马落入地窟之中,被倒插的长矛扎个透心凉串成糖葫芦。 血狼寨门之前,山岳、长林两旗军阵与鞑子之间的厮杀竟奇迹般的停了下来,滚烫的热血立即冷却、杀意瞬间消退,刀就那么半举着、长毛也就那么半挂着,惊骇的眼神不约而同看向前方,就连寨墙之上飞羽旗弓手的弓弦已经拉满而不自知。 眨眼间,不对,是一炷香,再或是很久很久。 这片战场上陷入绝无仅有的沉寂,所有人的表情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真人泥偶,瞠目结舌表情僵硬。 “啾” 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声,画面被打破,声音与动作再度出现。 “嗖!” 最先反应过来的飞羽旗士卒开始肆意射杀山岳、长林两旗阵前的鞑子。 地窟失去支撑,地面骤然断裂,位于地窟范围内的纵马狂奔的鞑子几乎无一幸免,特别是鞑子为了防备血狼火攻陷入火海,四散行进的方式更助长地窟的杀伤力。 突发的巨变、诡异的塌陷、惨烈的死状,瘆人的哀嚎,让一直与五羊边军作战顺风顺水的鞑子彻底凌乱,特别是五名千夫长及大量百夫长掉入地窟当场死亡,鞑子骑长、百夫长找不到自己帐主更是心神大乱。 山岳、长林军阵前的鞑子已经退走,长林旗弓箭手立即转移目标,虎视眈眈盯上了地窟上侥幸未死的鞑子敌兵,一支支含恨而发的箭簇化身死神,精准无误夺取鞑子的生命。 “啊,金鹰,伟大的真神,保佑你的子民吧。”鞑子不断祈祷,哀嚎,挣扎。 当信仰崩塌,心神遭受难以承受的重创,鞑子的败逃也就在一瞬间。 “铁蹄,冲杀!” 时冉昱双眼含泪,看着山岳旗的弟兄舍命拼杀,自家弟兄更是在几番冲杀下所剩无几,无论如何,作为旗总的他都必须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弟兄们,杀鞑子、报仇!” 上官陆跨上龙马,一马当先杀向残余的鞑子。 各旗回寨,大战结束。 血狼军寨以北近百丈范围内,密密麻麻遍布深坑,坑洞内已经被鞑子的尸身与血水灌满,混合着人、马碎裂的肢体于血水中起伏,浓烈的血腥味让经过地窟返回军寨的血狼士卒呕吐不止。 来犯五支千人队,五千鞑子骑兵,逃走者不足三百骑。 此战,血狼大胜。 “啊,来啊。” “啊,我还活着。” ······ 幸存下来的血狼士卒,一边呕吐一边疾呼。 上官陆骑在龙马上,看着欢欣鼓舞的血狼士卒,轻声感叹;“一将功成万骨枯,白骨遍野累功名。可又有谁可曾低下头看看这些拼死搏杀的士卒,他们只是想活着,继续活下去。” “为将者,必心存仁义而不可践行,行事亦可残暴而不可无仁义之心。” “今后凡有战,尽求兄弟存活。” “我上官陆为将,战后只有欢笑嬉闹无需贪恋这片天地,无一人白布裹身,无一家身穿缟素。” 此战,才算的是上官陆身为领军之人真真正正的第一战,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潘监,典、监二房统计斩获,核实军功,令辎重军前往血狼卫领押粮草军械。” “是,江头。辎重军已经出发了,斩获甚多,还未统计完毕,军功核实需要点时间。”潘监看着成群的牛羊,堵在寨门口的战马,乐不拢嘴。? 第五十六章 嗜血霹雳(上) 第五十六章:嗜血霹雳 大战之后,贪财的上官陆第一念头出乎预料竟不是统计斩获,反而是在第一时间前往军所医房看望那些伤重医治的士卒。 “江头,非我故意阻挠,而是血狼方经苦战,若非百变陷马阱,怕是血狼还没有与鞑子苦苦鏖战的时机,早已寨破人亡,血狼是胜了,却也胜得异常艰难,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五旗士卒拢共不过五百余人,特别是铁蹄、山岳、长林三旗,只有几十人。” “况大战之后,弟兄们疲惫不堪精力不济,如此境况,我们何来军力驰援血狼其他三寨。” 辎重军前往血狼卫领押粮草、军械,却遭围攻血狼卫鞑子探骑围杀,最终返回血狼寨的只有十余人,上官陆寻知所胡贺宇商议,血狼所派兵援救血狼卫,以获得粮草、军械等辎重补给,没想到却遭到胡贺宇极力反对。 “胡所、胡头,血狼卫遭鞑子围攻,只要鞑子一日不退,血狼所便一日得不到粮草、军械等辎重补给,仅凭血狼所库房中那点存货,能支撑到什么时间?” “鞑子此次打垛,并非一所一卫之事,军关有军情通报,五羊边军各寨乃至军关皆遭到鞑子围攻,此次我们能够击溃五千鞑子骑兵,那下一次呢?鞑子还会只是五千之数,定然会是倍之于敌骑,纵然有地窟的存在能够有些遏制鞑子骑兵攻击,但长此以往坚守待变,血狼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上官陆发现这战时与平日,血狼老卒完全就是两个人,大战之时从容淡然的胡贺宇现在变得是锱铢必较,眼里就守着血狼家底,活脱脱一个顽固不化的守财奴。 神雀德善皇驾崩,新皇登基,正值朝政更迭民心浮动军心不稳之际,鞑子趁此时机无疑是狼子野心,欲一举破开阻挠他们南下几千年的五羊雄关,毕竟五羊一失,北境的王、荒两郡无险可守,必然会沦为他们的跑马场,鞑子可长驱直入兵锋直指神雀中枢,京邑。 鞑子兴兵十万攻打五羊关,但对于军关辖下各戍边军寨同样没有遗漏,右司极其节下猛虎卫、啸虎卫,乃至两卫节下八军所同样受到兵力不等的鞑子围攻。 右司如此,左司又怎会幸免。 左司节下三卫灰狼、青狼、血狼,以及三卫节下十军所,同样承受着鞑子对军寨的围攻,其中唯有血狼卫及其接下三所,因特殊缘故更受到灰熊金毡与青狼金毡的青睐罢了。 “胡头,血狼位居各军寨最西端,也就意味着唯有血狼所不会四面皆敌,血狼四寨同气连枝唇亡齿寒,血狼卫一旦有失,血狼所也定当不复存在。” 到血狼已近半年,对于血狼、对于血狼边军、对于边军军寨,上官陆也有了足够的了解,守望相助共克时艰,早已在千年前随着夏族边军体系的崩溃而烟消云散,上官陆并非想打破什么或者是挑战什么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以及高瞻远瞩的眼光,只是一个戍边军寨所正纯粹的军事观点。 “江头,鞑子兴兵十万攻打军关,各戍边军寨,所寨之敌最少为千夫长所领一千骑兵,卫寨起码也是两名以上千夫长,也就是两千骑以上,就算连日征战厮杀下来,鞑子损伤过半,那最少也有几百骑吧,血狼呢,血狼铁蹄还有多少,连同时喇叭这个旗总在内只有三十四骑。” “鞑子擅骑术、精骑射,铁蹄在寨外至于骑战,可有半分胜算,铁蹄陨没驰援又有何意义,难道定要白白葬送他们,你才甘心吗?” 很显然,胡贺宇对上官陆的提议并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激烈反对,言辞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客气与尊重,不再留一丝情面。 随着上官陆与胡贺宇的争执越来越激烈,潘监与武典也来到知所房。 潘监、武镇静坐不语,就这么看着上官陆与胡贺宇争的是面红耳赤唾液飞溅,行军布阵定策,乃所正与知所之责,二人相争并无对错之分,只是着眼点不一所致。 随着潘监与武典的到来,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五位旗总先后进入知所房。 上官陆对于胡贺宇的担忧非常清楚,不仅仅是兵力与战力问题,更有灰熊、青狼两大金毡部的缘故,毕竟这两部对血狼所可是虎视眈眈,无时无刻不想踏平血狼所,但局势如此却又不得不争,在与潘监、武典及几位旗总回礼之后,这才又缓声说道。 “胡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确如胡头所言,铁蹄仅有三十四骑,但只要他们能够出现在鞑子身后,那么鞑子定然不能全力进攻卫寨,战机从来都不是坐等而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无时无刻不是战机。” “既身为边军,便不可畏死,更不能畏死,况且血狼所的士卒弟兄们何曾有过畏惧。” “坐等、无时无刻?” “相信那些罪卒?” “江头,战机寄于临机决断、胜败之要托于奸猾忤逆之徒,倘若当真如此,切莫怪老胡以下犯上。” 胡贺宇这次是真的恼火,看向上官陆的眼神多有不善。 见二人是吵出了真火,潘监起身看向上官陆打岔道:“江头,边军军卒都是些什么人,多是罪卒,他们唯一的念头便是攒足军功,以功抵罪,早日脱离边军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们你是万万不能指望。” “潘监,不管是什么身份,我相信他们都知道自己是神雀王朝的子民,都是夏族子孙,骨子里的热血不是没有,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暂时冷却,生死系于一线本能便是求生而非寻死。”上官陆依旧解释道。 “胡头,还是让我等去吧,不说什么大道理,只是为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杀我一人必十倍还之。”一直阴沉着脸的时喇叭开口说道,话音未落,房间内众人便感受到他那凛冽的杀意和近乎爆发的怒火。 “说什么混账话,给我滚一边去,军所费尽心思组建的铁蹄骑,就剩下这么点火种,让你去,你时喇叭是顺心了,可他娘的也撅了血狼骑兵的根。”说着说着,胡贺宇声音开始哽咽,双眼含泪。 “胡头,说起来我时喇叭当年也是罪卒呢,在五羊边军也有近三十年了,到血狼也有十年了吧,若非老子大字不识又是罪卒出身,现在怎么着也得是五品的卫正或是标总了吧。” “戍边三十年,身边不见了多少弟兄,活着不过是煎熬,死呢,对我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可我又不能轻易去死,身后还有弟兄,仇也没报够呢,不能死啊。” “胡头,你是军所属官,我是卒头,虽有上下之分,但你我毕竟相交多年,熟知彼此为人,我知你是为铁蹄弟兄着想,但弟兄们更想手刃仇敌,以鞑子的头颅去祭奠那些战死的弟兄,军士兵卒自古只有战死,哪有苟且偷生享乐快活的,那般蝇营狗苟的活着,倒还真不如死了。” 看着胡知所眼中的泪水,感受着老弟兄流露出来的真情,时喇叭一时间也颇多感伤,一字一句道出血狼士卒的心声,更说出一戍边老卒的无奈与血性。 看着心意已定的时喇叭,胡贺宇也有些黯然无神,垂下头再无争执之念,伴随着丝丝哽咽沉声说道:“既如此,那就依江头所言。” “胡头,我上官陆在此立下军令,不敢保证铁蹄旗出战毫发无损,但我上官陆必以命相保铁蹄旗弟兄。”看着死气沉沉的胡知所,上官陆心里堵得慌,起身抱着这位比他父亲还要年长的兄弟,非常用力。 “江头,血狼所自当年之后,灰熊咬牙切齿、青狼虎视眈眈,血狼所未曾有一日安生,弟兄们日日应战死伤无数,伍头、军头、旗总几乎是连番履新,血狼所早已不复当年。” “遍观五羊各戍边军寨,谁能有我血狼凄凉,纵然如此,我等对当年之事从未后悔过,谁让我们是边军呢。” 胡贺宇直视上官陆,任由眼泪顺着眼眶流淌,说出他的肺腑之言。 一时间,经历过当年一事的潘监、武典面露哀容,仰起头闭目不语。? 第五十七章 嗜血霹雳(中) 第五十七章:嗜血霹雳 “胡头,我时大喇叭会带好弟兄们,全须全尾的回来,有江头在,我相信我们一定得胜归来。”时冉昱用军袖擦了擦眼泪,眼神异常坚定。 “老胡,几个老兄弟都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眼下形势不得不如此啊,自古我边军士卒战死沙场不计其数,这是我等身为边军的宿命。”武镇拄着拐杖用手拍着胡贺宇的肩膀,神情落寞的说道。 上官陆非常清楚率兵援救血狼卫与此前主动出击的区别,但不得不冒险一试,血色骄阳如同噩梦一般萦绕心头,血狼所唯有卫寨及其他两所寨真正的通力协作,才有度过险关的概率,何况,血狼寨中粮草即将告急,留给他的时间,非常有限。 铁蹄旗仅剩三十四骑,上官陆说通于狐狸,从百变旗挑选骑术与箭术较佳的士卒补入铁蹄旗,百骑,一人双马,其中三十骑配硬弓、五十骑配软弓、十骑配短弩,这九十骑根据个人喜好,人手一柄边军制式长刀与短矛,身上也穿着自鞑子身上拔下来的毡子甲和毡子盔,最后十骑,则是一人三马,身着双层甲,马背上放着的是沉甸甸的藤筐。 五日后的清晨,一行一百零七骑在上官陆的统领下离开血狼所。 血狼所寨墙上零零散散站着还活着的弟兄,为他们送行,没有呼喊,没有祝福,只有身为军伍兄弟间那默默的期愿:“活着回来,一起吃酒。” 战马踩踏在地上,发出嘚嘚的声响,随着马蹄声渐渐消没,寨墙上的人开始垫着脚,相互帮衬,极目眺望那已经要消失的背影。 ········································································ “时喇叭,斥候还没有回来吗?” 这已经是出所第三日,百余骑一路东行,却并未见到属于鞑子的斥候,也就是多配弯刀的探骑,与那些多配软弓的游骑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没有,不过江头,再向东一百七十余里,应该就是血甲所了。鞑子探骑一般在营地或是战场五十里至百里范围内探查。”时喇叭向东并没有发现任何飞尘,环视四周仔细查看周遭地形轻声道。 “马上就要进入鞑子探骑探查范围,我们百余骑在这荒漠中难以遮掩踪迹,必须与血甲所取得联系。” “姜叔,只能劳烦你走一趟血甲所,了解下血甲所鞑子敌兵的情况,再酌情商议合击之事。” 上官陆驻马沉思良久,这才对身后的姜愧缓声吩咐道。 “是” 姜愧也不多言,拨动马首,脱离军列,单骑直奔血甲所,天翅龙马脚力非凡,片刻之间就没了踪迹。 “啧啧···” “江头,天翅龙马当真不凡,羡慕死我们了。” “天翅龙马,日行千里,甲片隐于毛下遍布全身,足以防御大型弩床射出的狼毒箭,若铁蹄弟兄一人一骑,鞑子怕是连屁都闻不到热乎的吧。” 望着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姜愧,时喇叭的神色中满是惊羡,趁着上官陆驻马不前,直接跳下马背,抚摸着上官陆胯下的天翅龙马,那动作,可比对待自家婆姨还要温柔的多。 时冉昱身后的众血狼士卒也没好到哪去,发光的双眼紧随着时喇叭的双手移动,有些的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看着胯下新得的天宛马不免有些嫌弃。 “时头,就鞑子天宛马腿短腰粗磕碜样,还想闻屁?” “就是,时头,热乎屎都吃不上,还想闻热屁呢。” “老子可不敢想龙马,给老子再来几匹长飙就行,那东西虽说是三秒郎君,但起码三秒内是真的够快。” “哈哈” ······ 士卒之间相互打趣,荤话是一句接着一句。 “一支用龙马为坐骑的铁蹄旗。” 上官陆听着时喇叭玩笑式的提议有些心动,隐隐间竟充满期待。 “哒哒、哒哒!” 就在这时,斥候快马赶来。 “报···” “江头,血甲所之敌为一支千人队,现有七百余骑。” “鞑子全力攻打血甲寨,并未派出探骑与巡防营地的巡骑,战场周遭五十里范围内只有八支游骑,八十骑。” 斥候所报,让上官陆欣喜不已,仔细琢磨了下,发现鞑子纵然折损近半,依旧不可小觑,否则稍有闪失,铁蹄伤损过重,胡知所是真的会同他拼命。 “鞑子营地周遭地形可绘?” 看着眼前斥候的脸已经快皱成苦瓜了,上官陆便知道自己算是白问。 “江头,要不现画个?” 上官陆失望的神色让斥候非常为难,说完便用手指在沙堆上认认真真的画了起来,鞑子营地就是一个圈、血甲所寨也是一个圈、游骑大略路线与位置是一条圈、攻打血甲所寨鞑子兵力分布也是好几条圈。 不过是看了几眼,上官陆便失去兴趣,血狼所斥候,你若是让他探查鞑子兵力、兵力归属部落、战马数量等全是个中好手,若想让他给你说出涉及鞑子行军具体路线、营地位置等这些的地势与距离,答案是出奇的一致,所有均用马程来衡量,以至于典房军吏撰写斥候军报时还要花费时间折算为里数。 “待战事了,定操练斥候绘图。” 上官陆暗下决心,奔行血甲所途中,一直在苦思破敌之策,既不能让铁蹄损失过多,又需要解血甲之围,直到脑袋都快想爆了,依旧毫无思绪。 就在上官陆准备放弃,打算进入战场之后再做定夺之时,眼角突然扫过身后属于百变旗的十旗,回想起临出发前,于狐狸找到自己,神神秘秘的说是有好东西。 “猴子,于狐狸说的好东西是何物啊?” 策马来到百变士卒身侧,看着马背上以毡皮掩盖着的藤筐,上官陆不以为然的随口问道。 “江头,这是百变匠坊弟兄新近弄出来专门对付鞑子骑兵的神器,于头就让我们先带过来试试水,看看成效。”听到所正询问,十骑为首者,也是百变旗中最伶俐的一个军头,名唤孙山猴,咧着一口黄牙笑着回道。 “匠坊新弄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听说是匠坊出来对付鞑子骑兵的东西,上官陆也感到颇为好奇,甚至是期待,毕竟自于狐狸从典房军吏那打探到寨墙值守中有几名匠人,便迫不及待找到他想成立匠坊,最后还是他找的武典与潘监商谈将这几人调入百变,匠坊才得以成立。 “是匠坊根据边军制式霹雳弹改进的新霹雳弹,可以用短弩发射。”孙山猴见上官陆感兴趣,立即便从身后的皮桶子取出一个银白色的霹雳弹,连同短弩一同递给上官陆。 边军制式霹雳弹,上官陆并不陌生,外皮是十炼金锻造而成为黑金色,内部填充的丹石粉在遭受撞击后,产生剧烈爆炸,石破天惊犹如平地惊雷,但除却轰鸣声大,杀伤力实在有限,因此,血狼寨军库中多的是这玩意儿。 接过银色霹雳弹,上官陆拿在手中仔细端看,呈圆球状有一寸大小,比正常的霹雳弹大了一圈,银白色外皮,看着更像是编织而成,轻微晃动,从内部传出的声响来看依旧是丹石粉。 上官陆不免诧异的问道:“霹雳弹杀伤有限,确定可以吗?” “江头,匠坊的弟兄说了,这玩意对付鞑子骑兵,那就是蔑筐里捉花鳖手拿把攥的事。”听出上官陆语气中的质疑,孙山猴匆忙说道。 “行了猴子,说说怎么个手拿把攥。” “外皮是用嗜血鼠鼠毛编织而成,一旦催发丹石粉爆裂,鼠毛外皮碎裂四散飞舞,自动找寻气血,就是这嗜血鼠捕获不易,弟兄们在君山搜寻了好多天也就够炼制这几筐。”讲解的眉飞色舞的孙山猴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遗憾。 “嗜血鼠鼠毛,那不是敌我不分。” 上官陆一听这霹雳弹银白色外皮是用嗜血鼠鼠毛编织而成,顿时惊呼出声,感叹这百变旗终于不再是空壳子的同时也慌忙勒停龙马,将手心的银色霹雳弹递给孙山猴,上官陆还真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使丹石粉爆裂,那真就是自己作死了。 不仅仅是上官陆,正赶来凑热闹的时喇叭瞬间变脸立即调转马头,这十骑四周的铁蹄旗士卒几乎同时拍打坐骑,远离这些银色霹雳弹。 无怪乎他们反应如此激烈,实在是嗜血鼠鼠毛威名赫赫,嗜血鼠虽是控以金行之力的天兽,却常年生于不见阳光的地底,嗜血如命并以此为食,猎捕血食便是脱落身上那轻柔滑顺的鼠毛,鼠毛对气血异常敏感会自动找寻气血旺盛者,刺破皮肉进入血道,柔弱无骨鼠毛在血液滋养下开始变硬,直指流入心脏已是坚硬如铁,心脏变得百孔千疮直至死亡。? 第五十八章 嗜血霹雳(下) 第五十八章:嗜血霹雳 嗜血鼠最令人恐惧或者说绝望的便是,一旦有嗜血鼠鼠毛进入体内,只能眼睁睁等死,不仅无法施救更不能施救,先天以下武者只能等死,特别是自鼠毛刺破皮肉进入血道的那一刻起,鼠毛开始变硬,鼠毛上携带毒素会让你有抓心挠肝般的瘙痒,进入心脏瞬间绷直而对心脏产生撕裂所产生的疼痛,堪比摘胆剜心。 因为极致的瘙痒,会让神经失常,只会用双手不断在身上抓挠,抓破皮肉露出白骨,直至死亡,凄惨的死亡没有人不心惊胆寒。 就算知晓嗜血鼠鼠毛,上官陆并无太大慌乱反而是满脸欣喜,在他看来,孙山猴他们藤筐中的三十粒银色霹雳弹,只是用来对付鞑子骑兵的大杀器,心神大定静待姜愧带着血甲所军情回来。 姜愧迟迟未归,铁蹄接连围杀鞑子两队游骑,距离血甲所寨已不足五十里,上官陆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失误,依靠血甲主动里应外合击溃鞑子,是他想的过于简单了,有血狼所那三位的态度便可推测一二了。 想明白其中关键,上官陆并未声,若就此返回血狼寨多有不甘,就在围杀鞑子第三支游骑的沙丘暂做修整,他则带着时喇叭避开鞑子游骑前去鞑子营地查看敌情与地势。 上官陆与时喇叭二人顺利摸进一土丘北侧,鞑子营地就在他们左前方三里左右,毡皮篷帐随意安置,看起来就是个不规则圆形,营地外并无任何用作防御的存在,留在营地内的探骑完全成为放牧者,驱赶着大量的羊群就在营地东北方向那一小片谷底放牧。 南方,依稀能够听到战马高亢嘶鸣,还有激烈厮杀下彼此高声呼喊的声音,显然营中鞑子已是倾巢而出全力围攻血甲所寨。 “江头,这鞑子当真如此肆无忌惮,营地竟无留守兵力啊。”时喇叭瞪大双眼,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 时喇叭的诧异,上官陆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鞑子与五羊边军这几百年来都是前者主动进攻,后者被动防御,似乎已经形成一种惯例,鞑子入冬之前各部便会轮番南下狩猎打垛,尤其是边军各军寨,忙活一年便是为了能够抵挡鞑子这近一月的攻击,待冬雪一来气温骤降,鞑子自会离去。 所以也就在鞑子意识中形成五羊边军包括军关与军寨从来不会出动进攻他们观念,既如此,又何必浪费精力与兵力防守营地。 时间已是申时初,上官陆与时喇叭盯着鞑子营地及周遭整整半个时辰,这才悄然离去。 返回铁蹄修整沙丘,上官陆也将所有想法逐一完善,看着跃跃欲试的时喇叭和盘托出自己的盘算。 “喇叭,鞑子疏忽大意营地无人防守,而作为他们吃食的羊群只有区区六支巡骑,我决定先行袭杀鞑子营地大量宰杀牛羊牲畜,毕竟现在这天气,肉食绝对放不过两天,到时鞑子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干脆撤兵、要么背水一战全力攻打血甲所寨。” “江头,鞑子羊群你也看到了,数目可不少,鞑子营地距血甲寨快马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弟兄能少多少啊。” “喇叭,你急什么啊,我不是还没说完呢嘛。” 上官陆没好气瞪了身旁一脸尴尬的时喇叭一眼,这才又继续说道。 “袭杀鞑子营地、宰杀牲畜,乃是为了引起鞑子的怒火,引得恼羞成怒的鞑子主动来攻,只要我们能够将鞑子引至方才那道土丘,就将百变旗的那份大礼送给鞑子。” “当着,这种其中袭杀鞑子营地时机最为重要,必须是鞑子巡骑驱赶羊群返回营帐之后,鞑子围攻血甲寨战事结束之际。” ······ 详细听过上官陆的详细计划,时冉昱尽管非常了解嗜血鼠鼠毛的变态程度,但对百变旗新鲜出炉的银色霹雳弹依旧持有怀疑,尽管内心泛着嘀咕犹豫不定,只是因为相信上官陆便选择遵从他的意愿。 百余骑,走的依旧是此前上官陆与时喇叭探查鞑子营地的路线,至于鞑子四支游骑被围杀,是否有行踪败露的风险,上官陆并不担忧,种种迹象表明,围攻血甲寨的这支鞑子千人队,似乎从未有过五羊边军会主动出寨袭杀他们的顾虑,所谓的游骑、巡骑不过是千夫长经年累月战阵经历后的下意识反应,不然早在第一支游骑被围杀之后,鞑子便该做出反应。 顺利抵达土丘北面,时冉昱以及其他铁蹄旗士卒纷纷更换马匹,保证冲杀之际胯下战马有足够体力。 孙山猴遵照上官陆的军令,带领百变旗其他九人,开始围绕土丘进行布置。 一切准备就绪,看着逐渐摇摇欲坠的夕阳,听着远方逐渐稀疏沉闷的喊杀声,上官陆紧握五神双刃枪,看着身后的铁蹄士卒沉声喊道:“杀鞑子,血仇唯有血解。” “哒哒···” “嘚嘚···” 九十骑铁蹄旗士卒、三骑军所斥候,连同旗总时冉昱与上官陆,统共也就九十五骑,以至于赶着羊群返回营帐的鞑子巡骑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只以为是萨尔草原上流窜过来伺机截杀夏人辎重军的孤狼。 近了、更近了。 “杀” 上官陆身后铁蹄旗士卒全力催动马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鞑子营地。 听到来自营帐后方的喊杀声,隶属于巡骑的鞑子竟然有瞬间的呆滞,皮毡子下那令人心神压抑的暗红色军服、寒芒闪现的长枪与身姿挺拔的长刀,无一不诉说着:“夏人袭营” 片刻的迟滞,便是更短的距离。 鞑子立即翻身上马,软弓、弯刀始终都存放在马背上,六十骑自动分作两侧向上官陆他们两侧奔袭。 “嗖····” 根本无需旗总时喇叭下令,随着鞑子骑兵逐渐接近,身后的铁蹄旗士卒已然搭弓便射,伴随着弓弦的嗡鸣声,一支支羽箭化作流光一闪即逝。 鞑子,当真不愧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纵然铁蹄旗士卒胯下是与他们相同的长飙马,且鞑子的仓促上马迎战,片刻间,鞑子马速已然比他们快上那么一线,战马全速狂奔之时依旧能够在马背上腾挪闪动,躲避羽箭的同时搭弓射箭一气呵成,且动作行云流水充斥着一种极致的美感。 三支骑兵交错而逝,但空中彼此交织的羽箭却从未停歇。 对于身后的鞑子骑兵,上官陆丝毫不做理会,拨动马首让开位置,时喇叭与铁蹄旗立即呼啸而过,直扑鞑子营地。 错愕 已经调转方向,正欲发起攻击的鞑子巡骑,看着前方持枪冲杀的单骑,满脸错愕,直到上官陆躲开纷杂的箭矢,一枪挑起前方鞑子一名骑长,鞑子才算是醒悟过来。 但,为时已晚。 这些巡骑鞑子,不过是普通青壮,怎会是上官陆的对手,一个冲击下来,鞑子仅剩下四十余骑。 “嘚嘚嘚···” 龙马骤然发力,就在鞑子尚未完全转身之际,上官陆已经持枪逼近。 挑、扫、挑、扫··· 极其简单的武势,甚至武势之间也无玄妙的术,只是因为枪尖、枪身得以内劲辅助,变得无比锐利,当然也极其沉重。? 第五十九章 嗜血霹雳(终) 第五十九章:嗜血霹雳 营地内,开始传来羊群的惨叫声。 心急如焚似乎脸上表情只剩下惊诧的鞑子依旧未能自上官陆枪下越过前往营地,抢救那些羊群,血液与战意的加持、刺激下,他们已经忘却了一切,呼喊中举起弯刀一次次冲杀。 鞑子营地内,解决了那些缺胳膊断腿的鞑子残兵,铁蹄旗士卒开始纵马在羊群中肆意挥刀,很快,浓郁到极致的羊膻味让士卒们纵然用布条遮掩口鼻也难以忍受,所有人不约而同不再挥刀,只是将身子紧紧趴伏在马背上,放任战马随意冲撞。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因为营帐损毁,帐内尚未熄灭的篝火瞬间点燃皮毡子,毡皮燃烧后的焦糊味,竟生生压过了羊膻味,一时间,血狼士卒开始有样学样,有意冲撞鞑子营帐,再之后演变成有秩序的冲撞,甚至是用兵刃挑起燃烧着的皮毡远远掷入慌乱的羊群中,达到宰杀羊群的目的。 鞑子巡骑在被上官陆完全解决之后,鞑子整个营地也燃起大火。 上官陆驻马看着眼前浓烟灰灰,膻味、焦糊味、腥臭味交织的鞑子营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依照他此前所定,百变旗需要以车架组成一个简单的防御体系,再与回援的鞑子大军厮杀一番,然后佯装不敌,向土丘后撤,以他们为饵引得鞑子追击,可现在一切算计都已陷入大火之中。 “咚咚咚···” “江头,鞑子回来了。” 随着南方传来大量骑兵奔行的声响,满脸焦黑的时喇叭高声喊道。 “喇叭,看你们干的好事,告诉弟兄们,抓羊去吧。” “什么?抓羊?” “还真他娘的抓啊,不耽误点时间,怎么让鞑子去土丘。” 上官陆看着用手一撮脸颊瞬间变得干干净净一根毛都没有的时喇叭,终于还是忍不住笑骂道,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鞑子对牲畜的重要性上,只要鞑子心生怒火,那一切都尚有转机。 铁蹄旗有意拖延,鞑子全力狂奔,尽管突然意外,但总算还是进入正轨。 随着鞑子将近五百骑快速靠近,血狼士卒立即丢下马背上的肥羊,张弓搭箭的同时玩命向土丘逃离,上官陆还不时看向身后,确认鞑子是否追击。 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闻着刺鼻的味道,面色铁青,因为极度愤怒而导致两眼血红的鞑子千夫长毫无迟疑直直向铁蹄旗追去。 “江头,鞑子骑兵当真不容小觑。” 土丘上,时喇叭不停揉搓着已经烧焦的头发,看着前方呼啸而至的鞑子骑兵,尽管满腔怒火却依旧不显慌乱,在千夫长的指挥下,五百余人井然有序分作三列向土丘压过来,轻声感慨道。 “放” 千夫长亲领百余骑速度最快已经开始冲爬土丘,时喇叭抓住时机,立即用羽箭进行压制,确保鞑子三列进入银色霹雳弹范围时间一致。 怒不可遏的千夫长丝毫不顾及马速减缓所带来的伤亡,对那些胆敢宰杀他羊群牲畜的夏人是恨之入骨,一门心思冲上土丘亲手劈杀了对方以解心头之恨。 也无怪乎鞑子千夫长如此恼怒,近乎丧失理智,毕竟鞑子与夏人生活方式不同,羊群既是牲畜也是他们的食粮,更是属于他个人的财物,此次打垛被勒令攻打血甲寨不仅毫无收获,帐下青壮更是损伤大半,现在竟然连营地与羊群都陷入火海,怎能心平气和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其中是否有诈呢。 看着渐渐脱离身后众骑,奋力冲爬的鞑子千夫长,上官陆暗自欣喜,就算他对奇异的银色霹雳弹充满希望,但毕竟尚未使用,趁此良机先行宰杀这千夫长,鞑子群龙无首,就算银色霹雳弹不堪一用,稍后的厮杀中,铁蹄旗也能大大减少伤亡。 右脚用力一踩,将有些虚浮的沙土踏出一个深坑,上官陆借力高高跃起,五神双刃枪笔直带着他的身体笔直向下冲去。 “噗嗤。” 枪尖刺穿鞑子千夫长脖颈,上官陆顺势胯坐在对方战马上,长枪已向后抛起,被挂在枪尖上的鞑子千夫长尸身滑落枪尖,砸进一鞑子怀里。 鞑子千夫长脖颈汩汩冒血,脸上仍旧挂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帐主的身死让剩下这些鞑子骑兵更加愤怒,纷纷开始拍打战马。 “孙山猴···” 两翼百余骑已经快要越过土丘,上官陆一边鞭打胯下坐骑,一边高声呼喊。 “嘭、嘭···” 有异于羽箭射出时的声响,改装过后专门用来发射银色霹雳弹的弩机所发声响更像爆裂声,而非弓弦颤动的声音。 “嘭、······” 孙山猴指挥着百变旗士卒分别向土丘背面,以及两侧持续不断射出银色霹雳弹。 银色霹雳弹落地,依旧如寻常霹雳弹一般,冒着黄烟,鞑子经过瞬间慌乱之后便恢复正常,毕竟常规霹雳弹杀伤力真的是让人无语,除非直接在人身体上爆裂,鞑子与五羊边军交战几千年,对于边军各种手段极其军械甚至比上官陆还要熟悉,见到一股股冒起的黄烟,并未放在心上,继续向上官陆他们冲去。 很快,鞑子便再度为他们所遵循的习惯买单。 随着霹雳弹的爆裂,嗜血鼠鼠毛编制而成的外皮立即分裂,一根根鼠毛漂浮在黄烟中,剧烈奔跑的战马,怒火熊熊的鞑子,此刻,不管是人还是马,可都是气血沸腾的状态,嗜血鼠鼠毛最细的便是气血,越旺盛越喜。 柔软的鼠毛开始刺破皮肉进入血道,得到热血滋养的同时毒素也开始在血液中扩散,战马不再奔跑,不断哀鸣的同时疯狂踢跳。 鞑子双手变作铁耙子,用力在身上抓挠,盔甲被抓破,皮肉被挠烂,就算是指甲抓没了依旧机械似的在血肉里抓挠,甚至是身体被战马踩踏的没了人样,依旧还在抓挠。 最后一刻舍弃坐骑跳上土丘的上官陆和铁蹄旗士卒听着对面凄惨的哀嚎声,根本不敢越过土丘查看,一个个脸色发白,双手无力的紧握兵刃,无神的双眼紧盯着头顶上方,时刻警惕鞑子冲过土丘,但直到所有声响停歇,甚至连鞑子的呻、、吟声都没有了,也不见一个鞑子冲杀过来。? 第六十章 灰熊疯魔(上) 第六十章:灰熊疯魔 时间究竟过去多久,对于藏身土丘北侧同样提心吊胆的上官陆众人而言,究竟是盏茶还是一炷香,再或是一个时辰,已经没有概念。 听着土丘对面凄惨的哀嚎声,甚至手指挠动血肉的声音,众人的心情也由激动欣喜渐渐转变成恐惧和担忧。 “孙山猴,那玩意儿不分敌我,我们怎么过去啊。” 死一般沉寂的土丘北面,所有人趴伏在地面上尽量减少血液流动,上官陆声音中不自觉便带有一丝颤抖,随着他开口询问,四周手脚完全伸展恨不得将自己揉进沙土中的铁蹄旗士卒脸颊擦着地面,动作极其轻微开始转头,似乎身体任何一个部位的移动,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这个、这个···” 孙山猴吞吞吐吐,鼓囊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还是被周遭近乎噬人目光盯的心悸,憋红了脸,这才说道。 “江头,于头只是让匠坊先做出来,至于怎么处理,谁也没想过啊。” “什么?” 上官陆一听顿感无语,现在他们对面可全是嗜血鼠毛,有鞑子的前车之鉴,自己这一百余人像壁虎一般趴在沙土上不敢有丝毫移动,唯恐稍有动作引动风的流动将嗜血鼠鼠毛给带过来,那不只是无妄之灾,更是灭顶之灾,那瘆人声音,经历一次便足以刻骨铭心。 最关键的是,上官陆的确是在学府典库一本杂记中看到过有关嗜血鼠的记载,不仅未曾见过,更不曾在那本杂记中看到如何处理鼠毛的有关记载啊。 土丘一时间再度陷入沉寂,人形壁虎们艰难的用眼睛替代嘴巴,进行交流,用以打发这令人窒息的沉闷与恐惧。 “哒哒哒···” “主子,主子···” 天色是彻底黑了,四周倾洒下来的月光泛着白银般的光泽,马蹄声与呼喊声在这群昏昏欲睡的人形壁虎听来,既刺耳又动听。 “是姜叔。” “姜叔,这儿。” 下意识一回话,上官陆脸色瞬间大变,手脚并用开始向土丘顶部爬去,同时向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大声疾呼。 “姜叔,别过来、别过来···” “别···别过,别过···来。” “停啊,停···” 上官陆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听着马蹄声越来越急,惊恐之下说话也难以利落。 伴随着上官陆惊诧的目光,姜愧直接纵马越过那片不见血迹的战场,将上官陆扶起并未发现伤势,这才沉声问道:“主子,让我听什么啊?” “姜叔,你没事?” 上官陆没头没脑的关心,让姜愧不知所以。 上官陆也不多言,就这样一直盯着,姜愧身上却并未发生他所预料的那种情况。 “难道鼠毛消散了,还是龙马太快了呢?” “什么鼠毛?”听着上官陆的低喃声,姜愧随口问道。 “姜前辈,是嗜血鼠鼠毛,我们给鞑子用了嗜血鼠鼠毛。”刚刚爬上土丘,同样惴惴不安的时喇叭颤声解释道。 “多久了?”姜愧下意识向后挪动身子,轻声问道,显然荒郡游魂出身的他,同样知晓嗜血鼠鼠毛的威能。 “应该是鞑子撤离血甲所一个时辰以内。”上官陆仔细思索之后非常认真的回道。 闻言,姜愧的脸色恢复正常,撕下长袍一角,将双手包裹严实这才挪动步子动作轻缓,渐渐走向距离他最近的鞑子尸身。 姜愧强忍着不去看已经皮肉溃烂的鞑子尸身,蹲下身子,用裹着布条的右手捡起地上的弯刀,用弯刀在腹下捅开一个小口,然后再划开左胸,将心脏从鞑子体内挑出来,他的动作既一丝不苟又小心谨慎,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极其缓慢。 土丘上露出的脑袋越来越多,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姜愧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有所惊扰。 整整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姜愧这才起身,极力伸直的右臂握着弯刀,刀尖上挑着的便是刚刚挖出的心脏。 “山猴,点火把。” 看出姜愧口型的上官陆立即小声对土丘下方的孙山猴喊道。 “咕噜噜···” 等到姜愧蹑脚来到土丘顶,看到刀尖上挑着的鞑子心脏,所有铁蹄旗士卒瞬间便直接滚下土丘,惊惶的眼神始终未曾离开那颗心脏半分。 “你们···” 时喇叭张口准备怒骂,下一瞬间便用双手死死捂住口鼻,对着上官陆是点头又摇头,肘尖那么一支便顺着土丘滚了下去。 对于时喇叭与铁蹄旗士卒的狼狈样,上官陆并未理会,理会到姜愧的意思后,快速爬下土丘,拿着孙山猴刚刚点好的火把又快速爬上土丘。 上官陆遵照姜愧的眼色将火把面南斜插在土丘背面,姜愧这才再度缓缓移动身子,小心翼翼同样将尖刀插在火把附近,并将刀尖上的心脏放置在火焰上方。 “呼、扑扑···” “滋滋···” “咕噜咕噜···” 随着火把的温烤,滴落在火把上的油脂不断助燃,肉香味不断飘散的结果便是所有人饥肠辘辘的声响。 一直到第三个火把燃尽,心脏一分为二自刀尖脱落,姜愧这才举着早就准备好的火把大大咧咧走了过去。 “主子,无碍,嗜血鼠毛已经无害。” 火光照耀下,看到沙土中一闪而逝的红色光芒,姜愧扭头对身后的上官陆说道。 看着姜愧放在他手心的东西,上官陆暗自吃惊,没想到就是这如同银针一般粗细大小的鼠毛竟然能自动攻击杀死一名鞑子。 “主子,嗜血鼠乃是控以金行的天兽,鼠毛的足够气血滋养后便会变得坚硬如铁,是很多功法奇特的武者最喜欢的兵刃。” “擅用暗器之人。” “是的,被他们称之为血针,鼠毛上蕴含的毒素经过气血滋养更加恐怖,中此针者死状比鼠毛进身还要凄惨。” “那不是价值不菲啊,姜叔,可有办法收集这些血针。”两眼放光的上官陆匆忙将手心上的血针扔在地上,看向姜愧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主子,血针炼制与功效都太过歹毒,是被武者禁止使用的暗器。”已经知晓自家主子性格的姜愧顿感无奈,轻声解释道。 “姜叔,既然血针被武者所禁,为何我在学府典库中为此看到。” “那是因为嗜血鼠仅存于君山山脉五羊州与青牛州这段,修行特殊功法与使用血针的武者则多在荒、炎两郡,因此并不被大家所熟知。”面对上官陆的好奇,姜愧轻声解释道。 “无妨,姜叔,这血针怎么收集,会不会?”不过是片刻沉思,上官陆并未改变主意。 “不会,鼠毛四周只要有活物,必然会进入活物体内。收集血针便是如我方才那般,杜绝皮肤裸漏,挖出整颗心脏用大火炙烤至自动裂开,却又万万不能掉进火堆,否则血针被大火熔化,依旧会散发出毒气,至于装盛血针,便如医者的银针一般。” 一根根血针,便意味着一张张交子。 嗜血鼠鼠毛的威胁解除,所有人已经没有心思打量他们所制造出来的离奇战场。 没有成片的血迹、没有残肢断臂,更没有浓烈的血腥味,人、马的尸体以无比诡异的姿态扭曲交错,手指深深插入皮肉中,全身皮肉翻折如同被犁好的耕田,不管是战马还是鞑子,充血的眼球红肿而肥大,隆起的腹部并不似其他部位已经开始僵硬,反而极其柔软,触碰后隐隐能够听到溪水流动般的声响。 已经被姜愧包裹严实的上官陆亲自带头穿梭在战场上,弯刀的动作极其流利,腹下捅开一个小口放出腹部积存的血液,划开左胸皮肉精准无误的将整颗心脏瞬间挑出挂在刀尖上。? 第六十一章 灰熊疯魔(中) 第六十一章:灰熊疯魔 五羊边关,血甲军所。 破败不堪军寨北门,血甲所所正鲁慎禹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与鞑子厮杀留下的痕迹,紧握着上官陆的双手,堆满笑意的脸上全是感激,毕竟血甲与血狼看似同归血狼卫节制,但彼此之间并无从属关系,所谓的守望相助协同御敌不过是说说而已。 “江头,多谢血狼老援,不然我血甲这次难逃鞑子马踏军寨的危局。” “鲁头,怎得这般狼狈啊?” 鲁慎禹身为一所所正,此刻身上的军服几乎没有成块的布料,浑身满是血渍,特别是胸前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应该是伤口已经崩裂,随意裹着的白布都快被浸染成红布了。 “江头没办法,不得不玩命啊,灰熊疯了已经。” 鲁慎禹笑意尽褪,一脸的无奈与痛惜。 上官陆实在难以相信那些死在土丘,没有旗幡的鞑子竟然属于灰熊金毡,回想起攻打血狼军寨的鞑子同样没有发现旗幡,这几乎完全推翻他此前的猜测,并非诸多颅部联军而应该是灰熊进展的精锐,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沉声问道。 “鲁头,据我所知,当年血狼所已经摧毁了灰熊金毡的承祭之地,依照鞑子的习俗,倘若承祭之地被毁,真神无法得到奉仰,部落将不复存在只能成为草原上的孤狼,同时也会失去狩猎打垛的机会。” “江头,你自血狼所出来有多久了。” “五羊关最新军情通报,熊主得到鞑子汗王骨彦多亲口许诺,此次攻打五羊关,只要灰熊金毡能够拿下五座戍边军寨,便会帮助灰熊金毡再建承祭之地。” “熊主有了汗王的许诺,灰熊金毡连带着萨尔草场上依旧依附于他的诸多部族彻底疯了,军关辖下各军寨,皆是他们在围攻。” 鲁慎禹将他所知晓的情况消息告知于上官陆,言辞中对于此前鞑子的疯狂进攻,还是心有余悸。 “鲁头,不过是一承祭之地的再建,灰熊有必要如此卖命?毕竟死伤的可都是他灰熊部落的青壮。”承祭之地对鞑子而言非比寻常,但为了这么一个承祭之地如此疯狂,以一己之力攻打五羊辖下所有戍边军寨,上官陆实在是难以理解。 “江头,这涉及鞑子的信仰与修习,极其隐秘,我是无从知晓,但既然能够令灰熊金毡的熊主不顾一切如此疯狂,想必自有他重要的道理。”鲁慎禹想了想缓声说道。 上官陆掩藏着失望的情绪,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搞明白鞑子这承祭之地究竟有何特殊之处,想着以灰熊的疯狂,是否会纠集青壮再度攻打血狼所寨呢?他之所以敢主动出寨援救其他军寨,便是因为鞑子打垛对军寨只会围攻一次。 想着想着,眉头不自觉便皱作一团,甚至有一种尽快返回血狼寨的冲动。 “江头,可是担忧血狼所?” 鲁慎禹看到上官陆神色变化,试探性的问道。 “是啊,血狼虽侥幸击溃鞑子,但血狼本就兵力不足,还让我带出来百余兄弟,倘若灰熊再度纠集···” 面对鲁慎禹,上官陆并不遮掩,轻声说道。 “江头不会的,放心吧,依照军关所传军情,整个萨尔草场已经倾巢而出,只要击溃当面之敌,灰熊再无兵力可调。” 鲁慎禹一脸肯定的说着,想起灰熊对血狼仇视,神色一凛,轻声问了一句。 “血狼伤损很大?” 看着鲁慎禹怪异的脸色,上官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如实说一片地窟将让鞑子鬼哭狼嚎损伤惨重?最终只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苦笑,什么也没说。 “哎···” “适逢突变便是战机,鞑子欲趁机攻克五羊关也在预料之中,只是这灰熊的疯狂和战事的惨烈还是出乎想象。” “血甲硬生生折损一半人手,面对灰熊犀利的攻势,弟兄们也只能用命去填。” 说着说着,鲁慎禹声音开始变得哽咽,不再言语。 上官陆听着鲁所正的话,也是心有同感,见识了血甲所尚未打扫的战场,也看到了血甲所的惨状,明白鲁所正的心痛,自己血狼所不也是如此,一战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兄弟永远的倒下。 “鲁头,这是我等军伍的宿命,战死沙场,总好过病死床榻。血狼军所那边情况还不错,错打错着成了鞑子的索命无常,算是伤亡小的,不然血狼所能不能熬过这个打垛还真不一定。”上官陆劝慰道。 “江头,是我女儿态了,不知你接下里做何打算,是继续带着骑兵突袭,还是回血狼去。”鲁慎禹问道上官陆的打算。 “灰熊这般拼命,其他卫所的弟兄们估计也和你血甲一样,既然灰熊无法纠集兵力攻打血狼,我还是想带着弟兄们前往血狼卫,不然血狼所连口粮都成问题。”上官陆如实说出自己的打算。 “据血狼卫飞鹰传来的消息,血滴所情况算是比较好的,毕竟血狼四座军寨,也就他们所在地势最为险要,易守难攻。军卫情况不是很好,四支千人队围攻,伤损比较严重。”鲁所正说着还将血甲所典房的一应军报文书给了上官陆,然后面带歉意轻声说道。 “江头,我老鲁是不行了,去了也是拖后腿,援救卫寨血甲不能袖手旁观,就让骑兵随你去吧,不过我血甲骑兵可没有你血狼那般富裕,七拼八凑反正是会骑马的都让我给塞进去了,但他们的坐骑可都是斩获自鞑子的好马。” “整整一旗,不舍得啊,自鞑子攻寨以来,不管多艰难,未曾让他们上过寨墙。” 看过所有军报文书,面对鲁慎禹一脸肉疼的表情,上官陆怎敢将血甲一旗骑兵全都带走,毕竟血甲所同样伤亡惨重,所寨同样需要兵力防守,最终只是知所秦龚领一百骑,随上官陆前往血狼卫。 趁着血甲知所秦龚清点兵马,上官陆向刚返回他身边的时喇叭轻声问道:“弟兄们都安置好了?” “江头,都安置好了,在血甲医房将伤口处理了一下,他们已经带着战死弟兄返回血狼了。” 六人战死,九人受伤,这一下子就是十五人。 现在的上官陆最不愿听到的就是折损多少弟兄,不仅是害怕见到胡贺宇痛惜的眼神,也是不知道该如何给那位爱惜心疼弟兄们的戍边老卒一个交代,更是他不愿再亲手撰写阵亡文书,心里揪着疼。 盏茶之后,血甲知所快步来到上官陆近前,右手紧握长矛,左手握拳与右手相叠,躬身行以军礼,肃声说道。 “江头,血甲百骑,愿随你前往血狼卫寨袭杀鞑子,给弟兄们报仇雪恨。” ······ 辞别血甲所鲁慎禹众人,直奔东南血狼卫寨。 上官陆始终令斥候散布三十里,防备突然遭遇鞑子骑兵,尽管这近两百骑是两所精挑细选组建而成,但他们不管是骑术、骑射之术,还是骑战冲杀,比之鞑子还是逊色太多,就算是血狼铁蹄经此一战大有长进,终究还是相差太多,对于敌我战力,上官陆从不盲目自信。 “孙猴子,你就告诉我,你那筐里到底还有些什么,给我老实交代,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行事。” 上官陆对接下来的战事,心里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原本只是希望一百骑兵可以骚扰,减轻一些卫、所正面的压力,等待五羊军关战事的转机,血甲鲁所正提到灰熊金毡的疯狂还有军报文书通传的相关军情,让上官陆的盘算彻底落空,银色霹雳弹的威能记忆犹新,对于孙山猴藤筐里的军械也充满好奇。 “江头,还有一些特别的铁蒺藜、二十余粒霹雳弹,我们每人还有十个飞星索。”孙山猴对自己这十骑所携带的军械是如数家珍,不假思索直接就说了出来。 “特别的铁蒺藜,有何特殊,银色霹雳弹可还有?”上官陆对各式军械虽不是很熟捻,但基本的也算熟悉,对于专门对付骑兵的铁蒺藜,也想知道有何特殊之处。 “这个,有别于边军制式铁蒺藜,它们呈圆形,杀伤马蹄的尖刺是需要外力触碰以后才会凸出来,而且因为外形小了很多可以直接用弩机发射,银色霹雳弹还有二十个。”孙山猴说着还拿出铁蒺藜,递给上官陆观看。 上官陆接过以后,仔细查看,铁蒺藜外表并无尖刺,很是光洁,只有一些黑点斑点,想来应该就是碰撞后凸起的尖刺。 “铁蒺藜有多少个?” “江头,铁蒺藜最是好制作,我们十人合起来有将近三百多个。” 上官陆心里有了底,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那就是下意识对百变旗的忽视,尽管这是他一力主导下组建,就算出寨之后急于赶路,身为领军之人也该对孙山猴所带军械有一个详细的了解。? 第六十二章 灰熊疯魔(下) 第六十二章:灰熊疯魔 一路快马疾行,总算是在两日后抵达一处距离血狼卫寨八十里的沙丘。 斥候尚未返回,打量着正在休憩的两所士卒,上官陆不由涌现出一种自豪感,血狼所不管是铁蹄还是百变,人身一副毡子甲尽管不甚合身,但比起血甲用解惑鞑子的毡子甲改造成的护胸甲,简直不要太好。 “哒哒···” 就在这时,斥候快马回报。 “江头,鞑子为四支千人队,无旗幡。” “鞑子游骑并未至五十里,只在三十里范围游曳,但数目并不多,这一路过去只有六支。” “鞑子大军尚未攻打卫寨,停留在营帐中。” “约八百骑对卫寨以骑射骚扰。” “四支,也就是四千骑,不知是灰熊金毡部鞑子,还是萨尔草场依附灰熊的其他部落?”到斥候详细军报,上官陆暗自嘟囔道,面对近四千之数鞑子骑兵,两所联军不过百余骑,可没有捋虎须得的实力。 “秦知,鞑子四千骑,不知秦知可有妙策。”不过片刻间的愣神,上官陆看着身侧一脸凝重的血甲知所秦龚朗声道。 “江头,我血甲百骑任由调遣,万死不辞。” 秦龚并未因鞑子势众而有丝毫顾忌与迟疑,神色坚毅躬身见礼道。 上官陆本想着秦龚身为一所知所,可提供一些建议或是看法,没想到却是一副惟命是从生死无惧的模样,摇摇头轻声说道。 “秦知,我上官陆既然带血甲弟兄们出来,那就需要带他们回去,血染沙场马革裹尸是我被军务的宿命,但也不能白白流血无故伤损。” 说完,上官陆直接对身后的姜愧吩咐道:“姜叔,斥候探查还是多有不如,两个时辰之后便是日沉,你趁着夜色摸进鞑子营地周遭,仔细查探一番。” 兵无常形水无常势,以两百对战四千,上官陆从未有过这样狂妄的念头,但熟悉了解鞑子周遭地势却非常有必要,斥候存在的问题无法规避,上官陆只能让姜愧出马,毕竟就算是避开鞑子骑兵与卫寨取得联系合击退敌,还是趁着鞑子攻打卫寨伺机偷袭营地,地形都显得尤为重要。 此地与鞑子营地相距八十里,与鞑子游骑所在则只有五十里,不可埋锅造饭暴露形迹,只能是就着清水啃着面饼充饥,斥候则充当起火头,刀法利落将腌制的马肉切成小条分到每人手中。 上官陆手中端着面饼和马肉条却无心吃食,只是提着皮囊子小口嘬着清水,湿润干裂的嘴唇,等待姜愧安然返回。 果腹之后的士卒渐渐沉睡,巡逻士卒尽心履行他们的职责,营地开始陷入沉寂,清脆悠长的虫鸣之音被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所掩盖,秋季的草叶不再嫩绿,反倒是一种略显深沉的青翠,露水在草叶上缓缓形成露珠,却又以很快的速度挂在叶尖上,让草叶不得不垂下头去亲吻大地,只是还未等它接近,便随着水珠的滑落而弹起身子,跌落着的水珠闪耀着银色光芒,将隐藏着的那抹黄意给暴露出来。 子夜时分,听着远方沉闷的脚步声,入定打坐中的上官陆立即起身。 “主子” 牵马走来的姜愧迎着上官陆关切的目光轻声喊道。 “姜叔,怎么样?” 看着满脸疲惫和倦意,上官陆匆忙接过缰绳,将早就准备好的清水和面饼递给姜愧,毕竟八十里走个来回,于夜色中在几千鞑子骑兵眼皮子底下查探地形,上官陆深知其中艰辛与危险。 “没事,就是怕惊了鞑子不敢骑马,一路走的了。” 上官陆关切的神情让姜愧心头一热,不停嘬着清水浸润着干疼的喉咙,稍有缓解立即用沙哑的嗓音快速说道。 “主子事有可为,鞑子营地驻扎之地是在一片呈口袋状的谷地,因天色太黑无法具体查探,但那谷地应该只有一个向南的出口。” “好了姜叔,你先吃点东西,歇息一番,待明日子时我们再去详查。” 上官陆将身上藏好的肉条都拿了出来,撕成小细条方便喉咙肿胀的姜愧下咽。 翌日子时,上官陆与秦龚与时喇叭交代一番后,便与姜愧二人离开营地,快步前往围攻血狼卫鞑子营地。 一路疾行,轻车熟路避开鞑子游骑与探骑,总算是赶在天亮之前抵达距离鞑子营地不远处的那片沙丘,利用流沙将身子掩藏好,这才开始打量眼前的鞑子营地。 “主子你看,鞑子应该就是贪图那片谷地的丰美的水草,不然也不会在这地方扎营。”姜愧微微晃动着手指向上官陆示意道。 顺着姜愧的指引,上官陆也看到姜愧口中那片谷地,整体呈葫芦状,三面高地南侧有一谷口,谷外便是一马平川的沙石地,高地的高度差不多在六丈,且坡度并不算很低缓,攀爬不成问题,但若是纵马上坡,还是有些难度。 看着看着,上官陆不免有些疑惑,这鞑子几名千夫长或是领军之人怎会这般不智,很快他便也理解了他们的无奈,这谷地周遭大多都是沙砾之地,就算是有些草木也是稀疏不堪,毕竟鞑子与夏族生活饮食有异,多以牛羊肉为食,为了那些随军的羊群他们也不得不选择这片谷地,更何况既然谷地水草丰美,便说明有地下暗河,也能解决饮水的问题,或许最重要的原因是鞑子并不认为营地会遭到攻击吧。 仔细打量谷地,上官陆也渐渐收起内心的轻视与鄙夷。 鞑子谷地营地内,几乎所有营帐都被羊群所包围,羊群与营帐之间,以及葫芦口位置,密密麻麻全是车架,且车架距离营帐足有三丈,也就是倘若有敌军袭营,首先需要冲过这些羊群和车架,更需要面对鞑子层出不穷威力惊人的箭雨,一旦无法及时脱身或是攻入营地,攻守的角色怕是要换了。 “哎,因地制宜而攻守兼备,这鞑子为首的千夫长不简单啊。” 袭杀鞑子营地,看似会占据地利,实则却会遭到鞑子骑兵冲杀,上官陆感慨之余却是阵阵的无力感。 “江头,昨夜天色昏暗我并未察觉到鞑子这些布置,但鞑子在葫芦口肯定还有其他布置。”姜愧有些后悔的说道。 “什么,葫芦口还有其他布置?”上官陆吃惊的问道,毕竟鞑子针对三测高地已有布置,可这葫芦口是他们进出必经之路,竟然也有所布置,这鞑子千夫长为首者,是不是也太过小心谨慎了些,都不太像是鞑子所为了。 “是,期间有鞑子探骑轮番,我观他们进出葫芦谷似乎是走固定路线,且还是下马步行。”姜愧肯定的说道。 游骑、探骑,甚至鞑子留在高地上用作警戒的人手,上官陆并不担忧,但面对鞑子这刺猬一般的防御,必须弄清楚葫芦口的详细布置。 上官陆二人就小心翼翼躲藏在沙丘中,躲避巡骑之后便一直紧盯着葫芦口方向,差不多到巳时三刻,用作早食的鞑子开始在两名千夫长的统领下走出营地,前去攻打卫寨。 鞑子出葫芦口,全都沿着谷口两侧紧贴着东、西两侧高地边缘行走,走出谷口之后才翻身上马再次集结,行走之时,鞑子宁愿战马走在高地边缘方向也绝不走葫芦口方向,大军出谷之后鞑子再用绑缚着毡皮条子的长棍清扫痕迹。 直待所有鞑子走出谷底开始集结,上官陆也总算对鞑子在葫芦口的布置有了猜测,应该是针对骑兵所做的布置。 “姜叔,鞑子在葫芦口的布置应当是防备骑兵的铁蒺藜之类。”上官陆只是入流武者,尚未对五官进行蕴养,目力比之绝顶武者的姜愧远远不如。 “主子,是防备骑兵之物,应该是三才尖刺。”姜愧仔细查看之后,有些不太确定的回道。 “三才尖刺,那不是五羊边军制式军备,怎么会在这儿?”上官陆有些难以置信,不明白鞑子手中为何会有边军制式军备,且数量还为之不少。 “难道是鞑子斩获所得?”姜愧轻声猜测道。 “不应该啊,鞑子从未攻克五羊关,怎会斩获只有军关才有的三才尖刺。”上官陆立即反驳道。 “謌克汗国与夏族多年征战,彼此都太过熟悉,鞑子拥有一些应该也属正常吧。”姜愧有些不以为然道。 “姜叔,走吧。”上官陆不再计较这些,该探查的都已经探查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和姜愧撤离此地返回营地。 上官陆、姜愧回到血狼骑兵营地,已是午时,两人用过午食,一直歇息到酉时这才招呼秦龚和时冉昱过来。 上官陆先是详细说明了和姜愧查看的结果,两人对鞑子那满身长刺般的防守布置,也是苦恼不已,哭丧着脸愁眉不展。 上官陆却抽出身上的短刀,不停的在地面上刻画,原本还在讨论的其他几人,都嘘声不言,全神贯注的看着上官陆,虽看不明白上官陆刻画的是什么,却也知道和此次征战有关。 姜愧却非常清楚,上官陆所刻画的正是那鞑子营帐及四周地形。 “秦同知,时喇叭,招呼弟兄集结,皮毡包裹马蹄,斥候探出二十里,全军整备,亥时一到就出发。”上官陆刻画算计一番,觉得事有可为,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接下来就需要天地间神明的祝福先贤的保佑了。 血狼、血甲两所骑兵快速行动,纷纷用皮毡子裹住马蹄,马嘴也用毡皮条子加以捆绑,所有人随着上官陆翻身上马一声不发向东行进。 “主子,所有游骑已经清理干净,再有三十里就到鞑子的营帐了。”姜愧提着还冒着热气的流星枪,甩动着枪尖的敌血沉声说道。 “唰” 上官陆扬起左手,整个军伍全部停了下来。 “姜叔,带路到北侧高地三十里地,暂歇。”上官陆肃声说道。 全军二百余骑,在姜愧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前往鞑子营帐北侧三十里沙丘,那里是上官陆与姜愧探查时,早就商定好的暂留之地。 来到这片沙丘,上官陆立即传令道:“令各军头前来军议。” 片刻之后,七骑陆续而至。 “我准备以二百骑,前去突袭鞑子营帐,可鞑子营帐有四支千人队也就是四千骑,尔等怯否?”上官陆紧盯着眼前的七位军头。 “死战”秦龚、时冉昱还有其他五位军头齐声低喝道。 “军无怯、卒无惧,军心可用。占天时、拥地利,并人和,焉有不胜之理。”上官陆沉声高呼,随即便将自己所有计划告知于几位几人。?? 第六十三章 计出连环(上) 第六十三章:计出连环 面对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上官陆却显得极其自信,以枪指向南方,缓缓划过,对着身后的众军士说道。 “今日我们五羊边军,也要缔造神话,以百骑突袭几千骑悍勇的鞑子敌兵,弟兄们,射出你们的利箭,刺出手中的枪矛,用我们满腔的怒火,消灭面前的强敌。” 丑时未至,上官陆统两所骑兵再次返回那片沙丘。 寅时,正是睡意正浓之时,不管是骑马巡逻的鞑子探骑,还是担任警戒防备的高地鞑子,再或是职责重大的谷口值守鞑子,皆睡眼蒙眬哈欠连连。 姜愧最先出发,避开鞑子探骑与高地之上的耳目,带着十名身背藤筐的血甲士卒潜伏至葫芦口,紧接着便是上官陆与秦龚这两位入流武者,越过鞑子探骑顺利进入北侧高地,两所士卒在时喇叭的吩咐下分成若干队,纷纷走出沙丘,各自匍匐前进。 针对鞑子的防御,上官陆几乎是三路同时出击,他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缩短谷地内鞑子反应的时间,因为时间才是这场夜袭最重要的存在。 没有任何声响,不,准确说是没有任何异响,上官陆、秦龚俨然成为黑夜笼罩下的死神,一东一西干脆利索的清理着鞑子位于高地之上的耳目,不足半个时辰,整个高地上五十名鞑子无一活口。 “突突、突突突” 随着颇有节奏的战马响鼻声,鞑子于高地外的探骑恰好巡逻位置就处于东、西、北三个方向,且东、西两侧探骑也不在葫芦口值守鞑子视野范围内。 一切已水到渠成。 “哗啦···” “噗、噗···” 一队队探骑周边沙砾骤然破裂开来,一个个人影就这么从地底钻了出来,两人袭杀一名鞑子骑兵,既目标明确又出手狠厉,锋利的长毛携带着持矛者全身的力气精准无误扎入鞑子心肺。 就在长矛出击的一瞬间,所有人快步上前,一人接住自马背上跌落的鞑子尸身,一人拉住缰绳掏出豆饼抚慰着即将陷入狂躁中的战马。 战马短促而高亢的嘶鸣声,并没有打破这片谷地的沉静,葫芦口值守的鞑子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愿翻一下,就算骑长听出战马叫声中的悲痛,却也难以抵挡侵袭而至的困倦,朦胧的双眼看到巡骑如期而至,立即慵懒的晃动身子,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点。 “咴、咴···” 同此前马鼻声节奏相同的嘶鸣声骤然响起。 上官陆、姜愧、秦龚几乎同时高高跃起,身影瞬间便跃入葫芦口两侧值守鞑子眼前,手中兵刃肆意挥洒,闪动着的寒芒不断亲吻那些尚未惊醒的鞑子。 “呜呜···” 滚烫的鲜血和对生命的依恋,鞑子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明白不等于增加求生的概率,最终也不过是吹响手中的号角,拉开这场战争的序幕。 “快,动手。” 上官陆有些遗憾,尽管他出枪的速度已经足够快,十个呼吸之间瞬间刺出十枪,但最后一枪力度还是有所欠缺,并未洞穿鞑子骑长的胸腔,濒死之际的骑长还是向谷内鞑子发出警示。 血甲士卒听到上官陆的军令快速行动,开始用他们藤筐里的铁蒺藜封锁葫芦口,为了彻底封死鞑子出谷之路,就连谷口两侧高地也不曾放过,不仅向上延伸近十余丈,就连铁蒺藜的放置也足足有十八层,跨度超过十丈。 此时,那鞑子骑长眼中的巡骑,已经散布于高地之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几乎在上官陆下令的同时,谷内立即响起鞑子夜袭的号角声,一个个衣衫不整的鞑子走出篷帐,在呼喊怒骂声中寻找自己帐下帐主与青壮。 谷地内鞑子的反应并不超出预料,既然鞑子领兵者如此难缠,想必帐下青壮战力也定然不凡,亲自协同血甲士卒将铁蒺藜布置好,这才快步返回高地。 高地上,依照上官陆的要求,挑选出用弩好手十二人位于北侧,另还有臂力强健者六十人手持飞星索散步于三侧高地,至于其他士卒则分布于东、西两侧高地。 谷地内,鞑子或翻身上马手持弯刀严阵以待、或藏于车架拉弓搭箭随时射击、或点燃火把向外抛掷试探敌情,所有的一切在鞑子为首千夫长军令下都显得井然有序应变自如。 “放” 上官陆持弓搭箭,看着一堆又一堆的鞑子欣喜不已,葫芦口已经被铁蒺藜封锁,鞑子骑战冲杀的优势荡然无存,唯有攀爬高地以步战,更何况有银色霹雳弹相助,真正登上高地接战的又有多少呢? “啾啾、嗖···” 一个个霹雳弹被快速射出,越过羊群和车架,落在鞑子营地内。 “嘭···” 就在鞑子诧异与疑惑的目光中,落入营地北侧的霹雳弹纷纷爆裂开来,瞬间升腾起一股股黄烟,就连此前一直藏身于营帐内的鞑子千夫长也走出营帐颦蹙观望。 “就是现在!” 火光闪烁,千夫长那副众星捧月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耀眼,等待已久的上官陆如何能够放过这个机会。 内劲运转而弦如满月箭矢一闪即逝,张弓搭箭瞬间又是两箭射出,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一箭面门、一箭心窝、一箭脖颈。 箭去似流星矢飞超电掣,来不及眨眼鞑子千夫长身上便已经三朵血花绽放。 “哼,躲得掉吗?” 看到其中一名千夫长动作迅捷躲藏于车架后方,上官陆又是一个三星连珠射出。 连杀鞑子两名千夫长后,剩下两名千夫长不是躲藏进篷帐中便是身边有大量青壮守护,上官陆再也找不到任何机会,反而是谷地内鞑子在千夫长的怒骂声中不断向北侧高地射出箭簇。 “退。” 面对鞑子箭雨,上官陆果断下令后撤。 三侧高地士卒撤至高地反面,峙起圆盾防御鞑子箭矢的同时,弓箭手在军头的呼喊下开始进行还击。 鞑子纷杂而至的羽箭形成的箭雨,便如那夏日雷暴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 随着黄烟开始飘散,嗜血霹雳弹的威力渐渐开始显现,伴随着鞑子千夫长惊诧的目光,鞑子接连不断开始在自己身上抓挠,不算猛烈的北风让这凄厉的惨叫声开始由北向南感染。 “嘚嘚···” 人类最恐惧的便是未知,未知的真相、未知的力量,但相比这些,因未知而带来的疼痛与死亡才更令人畏惧,身为战士,早已做好面对伤痛与生死的勇气,但这种勇气和信念在未知的敌人面前连稍作坚持挣扎的意义都没有,一触即溃不值一提。 面临这种大恐怖,鞑子唯一信赖的便是朝夕相处的战马,认定他的兄弟能够带他逃离这片已经被真神抛弃的诅咒之地,至于帐主的命令,早已抛于脑后。 “扑哧!” “杀!” 葫芦口早就被鞑子的三才尖刺与上官陆的铁蒺藜封锁,慌乱之下的鞑子似乎连自己的防御手段都没想起来,就这么策马狂奔直勾勾的冲上去。? 第六十四章 计出连环(中) 第六十四章:计出连环 锐利的尖刺形成一道无形的坚壁,阻拦了鞑子的生机,至少在安歇慌于出谷的鞑子眼中是这么认为,但恐惧和畏怯已经彻底泯灭了他们的思维与理智,只是如同疯魔般鞭打战马,一波又一波冲击着这道拦路虎。 血甲有五十人就守在葫芦口,悠闲的拨动弩机随机射击,甚至还能好整以暇的向葫芦口继续抛掷一些铁蒺藜,不断喂食这头拦路虎,持续增强坚壁的威力。 葫芦口的尸体一层又一层的堆叠,鲜血浸泡下的沙砾闪烁着极其妖艳的光芒,那一株株顽强生存下来的羊茅草也因为吸食血液而变得更加娇艳欲滴。 “撤、快撤!” 黄烟得到北风相助,瘦弱的身形因吞噬同类而臃肿,几乎完全将葫芦口笼罩。 “上盾,结阵!” 随着姜愧等撤离葫芦口,上官陆的表情显得无比凝重,血狼、血甲两所士卒纷纷走上高地,励食厉兵陈而待敌。 黄烟已经远去,劫后余生的鞑子并无任何的喜悦与悲伤,看上去更像是行尸走肉的活死人,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只是默默整理着盔甲、弯刀、软弓、战马,静静等待着是否还存在着的帐主发出号令。 没有号角声,也没有任何声音和口号,死一般静寂的谷地,一个个面目表情的鞑子纷纷走出营帐,十二名百夫长紧缀在两名千夫长身后,而百夫长身后便是幸存下来的骑长,紧随着骑长的自然是那些普通青壮与奴隶。 战场之上,交战双方总归是要有一种情绪的流露与宣泄,或彪悍英勇、或胆小怯懦,或振臂疾呼、或沉默不语,但此刻的鞑子既无浓烈的战意也无刻骨的恨意,只是这么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脚步无所谓沉稳与疯狂,有的,只是一种平静,令人心悸的平静。 “嗖···” “稳住,射箭。” 血狼、血甲两所士卒也察觉到谷地鞑子的反常,心神莫名的惊惧,拉弓的手臂不自觉开始战栗,射出的箭矢自然也是软弱无力不具任何杀伤。 上官陆接连不断射出羽箭,不为杀人只为射马,通过战马的嘶鸣与哀嚎打破眼前这诡异气氛,同时立即下令东、西两侧士卒向北侧靠拢结阵迎敌,毕竟鞑子已经不是孤注一掷殊死一搏,而是经历极端惊恐与生死后的麻木,对恐惧、喜悦情绪感知上的麻木,甚至是对死亡、对生命的麻木。 战马的悲鸣似乎就是一个信号,进攻的信号。 鞑子开始狂奔,依旧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上去不再那么有秩序。 “飞星索束马!” “弩箭射人!” 随着战马狂奔飞度靠近,上官陆高声下令。 飞星索飞出,所有跑至高地下方战马双腿瞬间齐齐被缚,立即跪倒在地,随后而来的鞑子骑兵并不似以往那般彰显他们超绝的骑术,拉紧缰绳让战马高高腾起,躲避飞星索的同时让战马能够蓄力越过障碍,反而是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一切任由胯下战马作为,或径直撞上去、或绊倒在地、或纵身一跃。 “死战” 到了这个时候,上官陆很清楚,一切的筹谋策略已无济于事,唯有殊死搏杀,只有那种刀枪入体血肉淋漓的厮杀,才能让士卒忘却恐惧。 飞星索与弩箭相结合,谷地北侧高地下方已经被战马尸体堆积出一道十分厚实的肉墙,不仅用来影响鞑子进攻的速度,更是为弓弩手创造最佳的杀敌时机。 然而,鞑子已非鞑子,却也是鞑子,只不过是一群极其特殊的鞑子。 木之后便是不仁,是对一切的漠不关心和无动于衷,这当然也包括伤痛和死亡,只要不是被两所士卒箭矢当即射死断了生机,鞑子只会机械似的踩踏着同族的尸骨越过这道肉墙,继续前进。 “孙山猴,霹雳弹,快!” 现在的上官陆俨然也是机械般的存在,不过与鞑子不同的是他只是机械般射箭而已,面对蜂拥而至的疯子,上官陆只能尽力将肉墙构筑的更坚实、更高大,杜绝鞑子一拥而上避免两所士卒心神失守。 “你们五个都给老子注意点,必须射到战马尸堆以南六丈外,霹雳弹就这个点,谁他娘的给老子弄砸了,老子先拧下他的脑袋。” 孙山猴一脸严肃,慎之又慎在这五人面前各放下两颗霹雳弹。 “孙山猴,你他娘的墨迹什么呢,给老子快点!” 正奋力厮杀中的时喇叭眼光扫到孙山猴,立即破口大骂,此刻一股脑压上来的鞑子可是千余人,就算是高地下方有肉墙的阻拦,但毕竟鞑子势众,压力可想而知,若非有上官陆与秦龚这两名武者支撑,怕是防线早已崩溃,上官陆很清楚一人之力挽狂澜终究不现实,寄希望于银色霹雳弹,阻断鞑子攻击节奏,分而击之。 也只有将鞑子攻击节奏截断,两所士卒才能有喘息的机会,否则一直持续这种接战方式,败的一定是他们。 “嘭!” “嘭!” 让孙山猴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两轮十颗霹雳弹皆落在距马尸肉墙以南六丈外的地方爆裂开来。 百变骑匠坊出品的银色霹雳弹依旧没有让上官陆失望,飘散着的黄烟不禁让鞑子开始动容,所有位于黄烟以南的鞑子开始驻步不前,成功阻断鞑子的进攻。 基于这些时日的摸索,血狼对嗜血鼠鼠毛的特性也有了一定的认知,这也是为什么孙山猴一再叮嘱,必须射在肉墙以南六丈外,因为只有在这个距离之外,鼠毛才不会被战马流出的热血所吸引,也就不会造成鼠毛的无效浪费。 再次浮现的黄烟,震慑的不仅是鞑子,还有此刻正在鞑子营地内疯狂杀戮的姜愧等人,在看到黄烟的那一刻,纵然是绝顶武者的姜愧也毫不犹豫转头就跑。 此刻的北侧高地,弓弩手双手飞舞将一支支羽箭毫无停歇的射进鞑子身体,阵前再度堆积起来的尸身快要与盾阵齐平,而他们已经没有闲暇与心思将这些尸身推下去,只是机械似的挥动手中的兵刃不断劈砍着踏上尸墙的鞑子。 何况,就算是他们想将这些尸身都推下高地也难以做到,高地南坡经过反复踩踏以及鲜血浸泡,表层不知用多少年月累积下来的土层已经消失,下方的沙土又被流淌下来的血液冲刷、粘连变成无数大小不一的沙团。 上官陆早已射光了备下的箭壶,五神双刃枪也不知在何时换成了刀形,整个人俨然像是在血水中沐浴一般,毡皮甲甲裙上已是一道道血色水流。 依照上官陆的筹算,这场夜袭本无悬念,悄无声息清除鞑子耳目,快速夺下葫芦口以三才尖刺与铁蒺藜将鞑子完全封锁在山谷内,以银色霹雳弹制造大量杀伤与恐慌,逼得鞑子不得不主动出营攻击。 鞑子主动进攻高地,则是用飞星索、弩手在高地下方以马匹和鞑子尸身构筑一道肉墙,使得鞑子战马无法跑动起来形成冲击力,彻底断绝鞑子骑战优势,唯能以步战相杀,三侧高地有他、秦龚、姜愧再加上盾阵,足以抵挡鞑子一波波进攻,直至鞑子战意全无勇气皆无,战事胜败便成定局。 但初经嗜血鼠毛的鞑子,不知晓嗜血鼠毛诡异的致死方法,亲眼见识着周边同族凄惨的死亡过程,心中的信仰瞬间崩塌,变成不知伤痛、不知死亡只有杀戮的行尸走肉,也正是这一变故,让他们不得不陷入苦战,不得不舍命搏杀。 时间一点点推移,黄烟也终于散去,被黄烟截断的鞑子就像地老鼠一般,一个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开始集结、冲杀。? 第六十五章 计出连环(下) 第六十五章:计出连环 “咴······” 伴随着此起彼伏高亢而凄厉的马嘶,一匹又一匹、一波又一波屁股上插着明晃晃弯刀的马匹,在姜愧等众人的胁迫驱赶下向正在集结的鞑子冲去。 受惊之下的马匹只会肆意狂奔,撞开任何前方的障碍,这阻碍当然也包括可能之前的主人,鞑子最后一点兵力葬身马蹄之下。 至此,一切已尘埃落定,战败已成定局。 狂躁的战马渐渐停歇,北侧高地肉墙下方走出两人,其中年岁稍长者,用手捋走胡须上沾粘的血水后,抬头望着高地上方用夏话高声喊道:“五羊边军何人领兵来袭,可敢于我阿古多言一战。” “没想到你这鞑子还会说夏语。” 上官陆的身形也自高地上方肉墙后显现,满是意外的说道。 “怎么会是你这样的黄毛小子?” 称为阿古多言的鞑子尚未答话,反而是他身边那位头戴毛毡尖盔身着皮毡叶片甲,身形魁梧的鞑子毫不客气的质疑道。 “鞑子,败就是败了,还这么多废话,有毛病吧。” “放箭。” 鞑子既然喊话,上官陆自然乐意与之周旋,为两所士卒争取更多的时间休整,听到鞑子出言不逊,特别是听到姜愧传来的暗号,毫不迟疑立即下令放箭。 阿古多言以及他身边的那位千夫长压根就没有预料到上官陆会突然放箭,这根本与他们所了解到的夏人完全不一样。 毫无防备,身着皮毡叶片甲的千夫长当场身死,阿古多言身中数箭尚未断气,平静已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狰狞与愤怒,怒视高地上方的上官陆。 “无耻的夏族小子和血狼那些两脚羊一样卑鄙。” “我就是血狼所所正,鞑子。” 上官陆对下方鞑子千夫长的愤怒感到莫名其妙,既然提到血狼,也不能辱没了威名啊。 “噗!” 阿古多言,这个鞑子灰熊金毡中最具智慧的千夫长,听到眼前之人便是血狼所所正,一口气血喷出,不得不用刀柱地支撑着身体,愤懑的双眼紧盯着上官陆。 “愿金鹰真神保佑,你这卑鄙的血狼小子遭万箭穿心、乱马践踏。” “灰熊真神您的子民要回到您的怀抱了,灰熊真神,您的子民要回到您的怀抱了,灰熊真神!” 阿古多言张开双臂,面带微笑,双眼平静的看着天空死去。 尽管上官陆知道灰熊金毡部对血狼卫及节制下的各所特别是血狼军所恨之入骨,但这叫阿古多言鞑子的行为还是震撼到了上官陆,前一秒还愤恨诅咒,后一秒却面带期望、平静的死去。 千夫长已死,剩下的百余鞑子对两所再无威胁,有了姜愧毫无顾忌的出手,战事很快便停歇。 上官陆吩咐打扫战场后,来到高地下方肉墙下,呆呆的看着已经死去的阿古多言,有疑惑也有敬佩,最后还是吩咐士卒好生安葬。 士卒都在旗总、军头的带领下清理战场,掩埋尸体,上官陆坐在高地上表情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是因为阿古多言的那番言语,还是以二百骑的兵力硬生生袭杀了灰熊鞑子三千余敌兵的奇功。 “江头,尸体都已经掩埋完毕,只是到血狼卫的传令卒还没回来,刚才你不该下令射箭的,那鞑子应该是想投降成为我们奴隶的。”时喇叭来到上官陆身边试探着说道。 “什么?” 时喇叭看着上官陆满脸的疑惑,不清楚问的是传令还是什么,“传令卒确实没有回来,鞑子他们有投降敌人,成为奴隶谋求生路的传统,和我们不一样的。” “奥,原来如此,时喇叭,你说我们和鞑子打生打死是因为什么?”上官陆还是被阿古多言刺激到了,他临死之前那平静安详的面容,与那狰狞凶悍的姿态在上官陆脑海交替出现不断闪过。 “江头,鞑子必须打,我们必须应战,如此而已。”不解其意的时喇叭顺嘴说道。 上官陆听到时喇叭的说法,很是无语,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江头,其实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鞑子全境不是草场就是沙石之地,产物稀少,鞑子食粮不够,只能不断对外征战,就是他们说的打草垛,抢夺过冬食粮。”时喇叭见上官陆面色不虞连忙解释道。 “主子,这喇叭说的不错,荒郡边境很久以前还是富饶之地,加上背靠君山山脉,物产丰裕,有很多家族封地都在这边,只是因为连年不断的征战,兵祸战事不断,又有鞑子时时劫掠,很多族庄宁愿到其他地方成为游魂,也要离开边境,慢慢的边境也就开始荒凉廖无人烟。”姜氏本也是有族封地,只是因为在君山北麓,受不了战乱之祸,才放弃封地成为游魂的。 “江头,血狼卫的弟兄过来了,还有卫正大人。”令卒报道。 上官陆起身前往谷口,到了谷口才发现来的人出乎他的意料,不仅仅有血狼卫卫正宋建萍,还有同知、士监、士典,整个血狼卫所有的属官全部到齐。 “职下上官陆、秦龚见过诸位大人。” 上官陆及秦龚给四人行了战礼。 “见过姜前辈” 血狼卫一行给姜愧行了武礼。 “江头啊,你还真是给我这边关老卒莫大的惊喜啊。”一眼扫过眼前的战场,掩饰着内心的震惊,宋建萍乐呵呵的和上官陆拥抱后,笑着对上官陆说道。 “宋头,别拿我开涮了,你看看诸般算计,还是有太多弟兄倒下。”上官陆很是苦涩,铁蹄旗一百号弟兄倒下一半,血甲所的弟兄也差不多,就算是救治,也只有一小半能再返沙场,大多还是会因救治无效不是伤残就是死去。 “青白脸,带血狼和血甲的弟兄们到卫寨休整,宰杀三畜,犒赏弟兄。”宋建萍转身就对血狼卫士监刘兴奎说道。 “上官所正,这边,我还有事与你相商。”宋建萍刚吩咐完就拉着上官陆走到一边。 “宋头,什么事情还神神秘秘的。”上官陆奇怪的问道。 “江头,今年鞑子打垛来势汹汹,五羊关几度告危。”宋建萍忧心忡忡还是对上官陆说出战事的真实情况。 “宋头,怎么会这样呢?我带兵出所,也只是觉得兵力比往常稍多,因为我血狼与灰熊的缘故,战事惨烈而已,五羊关怎么会告危呢?”上官陆感到很奇怪,五羊关城池坚固,兵多将广军械完备,粮草充沛,怎么会出现危机。 “江头,灰熊出动了真神奴隶。”宋建萍看着上官陆语气沉重说道。 “真神奴隶?”上官陆不明白仅仅是一支奴隶军队,怎么会让五羊关难以应对呢?更让宋卫正这般慎重。 “真神奴隶,是鞑子每个部落服侍信奉真神的部众,是每个部落的最精锐的力量。”宋建萍知道上官陆到五羊关不到一年的时间,听他说话的语气便知道对鞑子的了解,对真身奴隶的战力并不了解。 “宋头,就算是真神奴隶,真的很强大,也仅是鞑子一金毡部落,凭借五羊关的实力也不至于吧。”上官陆虽是初次听闻真神奴隶,但对五羊关的自信让他觉得真身奴隶还不会强悍到那种程度。 “哎,不只是五羊关的原因,不仅是真神奴隶强大,还有其他的原因,五羊左都督靖王朱狄被禁都督府,五羊现在是右都督黄规黄大人在指挥。”宋建萍压低了声音在上官陆耳畔轻语道。 “右都督黄贵指挥,靖王为何会被禁于都督府呢?”上官陆暂时压下对五羊关战事的急切,迫不及待的问起靖王的情况。 “户部有人参王爷中饱私囊贪墨五羊军饷,前军都督府连同中军都督府两军都督府的右监事大人已经在五羊关调查此事。靖王因此被禁都督府,不然五羊关战事就算是有灰熊的真神奴隶,那又如何,当年灰熊金毡部落的真神奴隶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不一样对我五羊无可奈何。”宋建萍说起靖王被禁的原因,也是愤恨不平,仅仅只是有人参本而已,就拘禁一关左都督一军主帅当朝靖武王,置五羊边军安危于不顾,太过荒唐滑稽。 “那宋头说于我,恐怕不仅是告知我五羊战事近况这么简单吧,还请大人直言。”上官陆面色凝重的说道。 “五羊关都指营营正吕将军传下秘令,召集各司寨、卫寨、所寨武者,潜入鞑子中军,袭杀歼灭灰熊金毡真身奴隶,解除五羊边军危局。”宋建萍这才神秘兮兮的说出最终目的。 上官陆也总算是明白宋建萍找自己的原因,血狼卫及其节下各所,武者数量极其有限,不是各所所正便是军卫属官,均无法脱身,而能够抽身前往军关的也之后他这个新任的血狼所正,关键是他一旦前往军关,身为绝顶武者的姜愧也必然前往,至于血狼所有知所胡贺宇这个边军老卒,足以应对血狼当前的局面,毕竟若非上官陆突然杀出,在邪脸离去后,血狼所所正就该是他。 宋建萍说完就转身查看战场去了,并没有再度劝说,此去生死未卜,全凭个人意愿,并不强迫,因属秘令,也就没有战功可言,只是解五羊危局。 上官陆却有自己的想法,只有到了五羊关才可了解靖王的情况,方有机会解救靖王,安玉得托付,才是他来五羊边军的缘由,无须依靠军功便可回到五羊关,求之不得啊,自开武后特别是京城较校始,上官陆已经不再掩饰成为武者的事实竟然在这儿帮他一大忙,此前千方百计设法返回五羊,现在有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进入血狼卫,上官陆见到了已经在营房歇息的铁蹄旗弟兄,到医房看到所有受伤的铁蹄兄弟都已经得到救治以后,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时喇叭,稍后你就带铁蹄旗的弟兄们回血狼所去吧,我奉军令前往五羊关。”走出医房后上官陆对身后的时喇叭小声说道。 “什么江头,你不回血狼了?”所正上官陆在血狼所的表现已经彻底征服了血狼所所有士卒,听到所正不回血狼所时喇叭吃惊的问道。 “奉令而行,行了,歇息好就带弟兄们回去吧,见到胡知所,就说我上官陆有负于他,百骑出战折损近半。”上官陆拍了拍时喇叭的肩膀神色寂寥的说道。 时喇叭听到是军令后便不再多问,但江头离开血狼所,也不知以后是否会回转血狼所,事已至此,也不是他这一个小小的旗总可以干预的,总以为是因为此次铁蹄折损,难以面对知所大人的缘故,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最终还是听从上官陆的吩咐,在血狼卫歇息几日,等待伤重的弟兄有所好转就带领铁蹄旗回血狼所。 探望过血甲所众兄弟,在与秦龚告别后,上官陆这才来到血狼卫正堂,告知宋建萍自己的意愿,愿遵从秘令前往五羊关。? 第六十六章 边军死士(上) 第六十六章:边军死士(上) 顺利拿到血狼卫正宋建萍所准备好的文册,上官陆不再耽搁在与血狼卫四位属官辞别,只是因为鞑子大军围攻军关,他们必须南下越过君山山脉进入荒郡五羊州境内,沿君山南麓一路向东,自南关进入军关。 君山山脉,是夏族北境主山脉,东起荒郡青州西至王郡白骨州,东西绵延近万里,南北跨度最宽超过千里、最窄也有百里,是夏族北境天然屏障。 君山山脉地域宽广且山脉层峦叠嶂万壑千岩,内中可不仅仅只是那些高耸入云奇峰迭起的无尽高峰,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无数生灵的栖息地,君山山脉的主权自然也就属于这些大大小小的生灵,穿越君山山脉绝不是一个危机重重足以形容,越是靠近山脉深处,就连遗兽也不过是强大一点的血食,更何况人类。 但不得不说,人类之所以成为万灵之长,便是因为更具智慧与有毅力,五羊边军各戍边卫寨以人命用几千年的时间,硬生生蹚出一条行走可以安然进出君山山脉的密道。 上官陆与姜愧便是在血狼卫一位典房老卒的带领下,经血狼卫君山密道进入君山山脉,有惊无险躲过一个个生灵的领地,穿越君山山脉,顺利进入五羊州境内。 走出君山山脉的那一刻,脸色苍白的上官陆立即招呼姜愧翻身上马,似是一刻也不想多呆,那焦急的神情却又不像是忙于赶路,反倒像是远离那些令他心神不宁的存在。 一路无话策马狂奔,多日后总算是让他们看到巍峨的南关,姜愧看着依旧有些魂不守舍的上官陆,以为他还震惊于君山内那些恐怖的存在,有意轻声感慨道。 “我们上次是黑夜入关倒也没觉得,现在看着五羊关,当真无愧于夏族第一雄关啊。” “是啊,夏族雄关,也当得起天下雄关。” 但姜愧所不知道的是,上官陆早就从刚出君山的惊恐中走了出来,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位未来岳父,五羊关左都督,神雀当朝靖武王,朱狄。 姜愧见自家主子回的很是随意,依旧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又继续说道:“主子,君山山脉危机四伏,特别是君山深处更是遍布遗兽,不说我这绝顶武者,怕是就连宗师也不敢轻易涉险。” “啊,姜叔。” 上官陆抬头看到姜愧担忧的眼神,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定然是以为自己在山脉内见到那些恐怖的存在,因此在心境上出现问题,不由苦笑一声轻声感慨道。 “姜叔,刚出君山时确实是提心在口,毕竟连三头蛟那般的存在也不过是它口中血食,焉能不让人心生忧恐啊。” “主子,大鹏金翅雕的存在已经不能以遗兽概括,是远比遗兽更厉害的存在,也就是我们实力太过低微没有引起它的兴趣,不然还真走不出君山呢。”上官陆这么一提及,姜愧回想着在君山深处经历的那一幕,同样也是心惊肉跳。 “待以后成就宗师,一定要进君山好好探究一番。”上官陆一脸期待的感慨道,不顾姜愧错愕的眼神,双腿拍打马腹向南关奔去。 五羊关,是夏族集全族之力,生生掘开这段君山山脉,以挖掘的山石铸造了这座雄关,本意是利用君山守护夏族北境与君山北麓的夏族族人,只是岁月流逝多年征战,北麓早无夏族族人,这座屹立至今的军关,成为君山南北唯一的通道。 越过望关角,五羊关南关的确是遥遥在望,但真当上官陆二人抵达关墙之下,却已过去足足一个多时辰,手持血狼卫开局文书,总算是顺利进入军关。 五羊关,都督府。 “王爷,仅仅是户部员外郎的奏本,朝廷便下令拘禁、调查于您,是不是太过儿戏了。”看着坦然面对拘禁,更淡然看待中、左两军都督府监事调查的王爷,这些时日被战事搞得焦头烂额的都指挥营正吕忘尘情绪中多是不满与愤懑。 “半仙,你身为五羊边军都指营营正,朝堂中的这些杂事,就不要过多思虑,守住军关护北境之安宁,才是你应该考虑的。”悠闲饮着灵茶的朱狄摇摇头轻笑着说道。 “王爷,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朝堂上那位已经不是先皇,是那稚气未脱的黄毛小子,此次是朝堂纷争延伸到了五羊边军,自残血夜后,五羊边军驻守五羊只为北境安宁。”吕忘尘丝毫不为所动,依旧高声发泄着内心的愤慨。 吕忘尘话音未落,朱狄捏着茶盏的手便停滞不动,良久后才缓声道。 “半仙,是你的意思,还是酒肆的意思,再或是五羊老卒的意思?” “王爷,边军只是边军,是朝堂的边军更是夏族的边军,无论皇位上坐着的是什么人,边军也还是边军,边军可以凄苦、可以死战,但绝对不能是稳固皇位争夺权势的工具。” 闻言,朱狄嘴角浮现一抹苦涩,一闪即逝,缓缓挪动茶盏放在唇边,似是过了很久这才将茶汤一饮而尽,神色也逐渐凝重。 “半仙,边军永远只能是边军。” 听到这句话,吕忘尘立即抬头冲上方朱狄做出一个歉意的脸色,沉声解释道:“王爷,就是担心很多事情会超乎我们预料,今年鞑子打垛攻打军关,这时机掌控的太过微妙,不得不···” “好了半仙,两军监事会很快调查完毕,我也会离开五羊回转京城。”朱狄脸色微变立即打断,放下手中茶盏后,这才又笑着问道。 “你那武者行刺一事,筹划如何?” 话语被打断,面对朱狄突兀这么一问,吕忘尘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显得有些迷糊,顺嘴说道。 “自各司、各卫调集武者已经在赶来军关的路上,其余一切也已准备妥当,只待他们齐聚五羊,便可行事。” 吕忘尘说着还从怀中掏出写有武者的名册递给朱狄。 朱狄三番五次率兵援救五羊关,如今更身居都督一职,对于五羊关及辖下各军寨自然是非常熟悉,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神色中是欣慰也有惋惜,但当他看到最后隶属血狼卫的武者名字时,竟有刹那间的失色,亏得是很快便恢复过来,不然早就被吕忘尘所察觉。 “半仙,这宋黑子怎么弄了个刚入流的武者过来?”放下文册,朱狄拎起茶壶给自己续上茶水,不动声色的问道。 “王爷,这···据宋卫所言,主要是上官所正身边有一名绝顶武者追随者,且上官所正本身实力也算一流,他们是自荐。”尽管有些不明所以,吕忘尘缓声回道。 “奥,既如此便依此行事吧,不过他们毕竟是边军辖下各寨支柱,损伤不可过甚,鞑子劳师动众兴兵叩关,军中自然有大量勇士,其中不乏隼级勇士,就算圆满境之上迫于两族约定不得出手,却也不得不防,如果允许还是启动五羊决议,把五羊铠给他们吧。”? 第六十八章 边军死士(下) 第六十八章:边军死士 丑时将至,一号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好了,依计行事吧。” “二号你统领他们前去灭杀鞑子灰熊真神奴隶,七、八、九随我行事。” 上官陆看着自己身前的那位,也就是他这编号的整数者,随同六号挪移到一侧商议去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但当五十号回来之后却是什么也没有交代,本还有心询问一番,但看到其他人全都沉默不语,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丑时四刻,一号准时起身,上官陆随着五十号跟随在六号身后。 所有人佝偻着身子,擦着凸起山石移动,所有人随着一号的东西犹如一条长龙向鞑子营地边缘游动。 “默杀” 一旦有巡骑出现,一号与七、八、九四人迅速出手,动作干脆利索直接扭断鞑子脖颈,没有丝毫血腥味散出,卸下的毡子甲、园毡盔以及战马则是依次向后传递,随着毡皮盔甲传递而来的,还有牛油块,用来擦涂在五羊铠表面,依法炮制,直至五十八人全部伪装成鞑子巡骑。 此时的五十八人,无论是外形还是气息,已经与鞑子巡骑并无二致。 上官陆仔细观察着一号的各种安排,包括伪装、袭杀、地形、行军、侦察等等,所有的一切,心中暗自震惊的同时更是牢牢记下,对比着他之前带血狼铁蹄两次突袭鞑子营地成功,真的是幸运的成分居多,若鞑子小心谨慎那么一丢丢,结果还真的是难以预料。 与此同时,五羊关北关墙上,都指营营正吕忘尘正带着身着暗红色袍子的九人眺望鞑子营地,这九人身形完全被袍子遮掩,无法看清面目。 “毛掌柜,鞑子中圆满境以上武者就拜托酒肆了。”吕忘尘向九人躬身见礼后肃声说道。 言毕,九人无一人开口说话,但身上的袍子却瞬间无风而动,属于武者先天大圆满的气息骤然爆发,目标直指鞑子大营,九道身影几乎同时向关墙之下飘落而去。 “快,分散进入鞑子大营,各自依计行事。” 六号开始带领五十号所有人脱离队列,独自离去。 至于进入鞑子大营。 并没有像上官陆所担忧的那般艰难,六号不过是带着他们向西奔行半炷香时间,找到一些被抛石机巨石砸中的倒霉蛋,然后用血液随意涂抹在毡皮甲上,如此便大摇大摆纵马奔向鞑子大营南门,没有任何的口令与盘查,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进入鞑子大营,进入大营之后,六号直接带着他们似营内巡骑一般向大营西部走去,那儿正是灰熊真神奴隶营帐所在。 鞑子大营与上官陆此前见识到的鞑子营地并无区别,一座座篷帐随意搭建,各部落之间也没有明显的界限,整体看上去乱糟糟的,偶尔看到鞑子起夜直接在帐外小解,就算是看到上官陆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抖擞完便钻入篷帐,继续扯着呼噜沉睡。 灰熊性情暴虐,就算是已经被灰熊金毡驯服,也不如战马那般温顺,也只有与他们朝夕相伴的真神奴隶才可以安抚,所以真神奴隶的那片篷帐四周与其他鞑子篷帐相隔差不多有一丈的空地,六号只是带着他们如同大其他巡骑那般在边缘策马游走徘徊,并不靠近。 没一会儿,上官陆便发现有其他几队巡骑和他们是同样的动作,更在其中一队发现了姜愧的存在,六号开始在上官陆等人身边低声吩咐的同时反复教导他们一句鞑子语,并将他们的位置,控制在真神奴隶篷帐正南方位。 上官陆心中隐隐有所猜测,看向姜愧所在那队巡骑,正好就在他的右侧不远处,正好就位于真神奴隶篷帐东南方,不自觉便抬起头看向大营中央方向。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很快,大营中央,鞑子中军主帐便是浓烟滚滚,夜袭号角回荡在整个营地。 中军主帐遇袭,营地各篷帐内一片骚乱。 “进” 听着身后篷帐内鞑子怒骂声,透过火光看到直立起来的身影,六号立即翻身下马并用力在马背上狠狠拍打,战马吃痛直接离去,然后佯装救援中军的模样,高举手中银月弯刀向中军大帐方向跑去,只是他的路线像是醉汉一般,弯弯扭扭,就在他靠近真神奴隶篷帐之后,一刀划开篷帐,直接钻了进去。 上官陆与他身前的五十七号,与六号的动作如出一辙,顺利钻入一顶篷帐。 “?ыtan?ckep?heшa6yылжacaлды,?oлдayk?pcetyгeacы?ы?ы3” 上官陆划开六号指定给他与五十七号的篷帐,立即便是叽里咕噜一顿鞑子语,顺手抄起帐内矮桌挡住划破的皮毡。 帐内三名鞑子显然是从睡梦中惊醒,看着上官陆二人听着他们怪异的话语,一时间有些愣神。 “噗···” 上官陆的刀势很快,也很锋利,距离他最近的鞑子瞬间便被弯刀划破喉咙,同样,五十七的动作丝毫不落下风,就在上官陆动手之际,他左手那位鞑子也被他手中的弯刀直接插入肋间立时毙命。 “刺啦” 一势得手,不管是上官陆还是五十七号,立即挥动弯刀,一左一右杀向第三人,一个划开脖颈,一个刺穿心脏。 很快,上官陆与五十七号联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接连斩杀三顶篷帐九名鞑子,也已经深入真神奴隶营地。 “五十八,你怎么样?” 篷帐内,同上官陆一样瘫坐在地上的五十七号扭头低声问道。 “无妨。” 感受到五十七的关心,上官陆咧嘴笑道。 “一号说的没错,还真不能让他们穿上盔甲啊。” 上官陆感受着腹内的憋闷感,暗自感慨道,回想着方才的情形,也是一阵后怕。 原来,上官陆与五十七号依照六号吩咐,在进入第四顶篷帐后,发现帐内鞑子已经在穿戴盔甲,其中更有一人已经披甲戴胄完毕就差一头盔,上官陆的伤势正是他缠斗此鞑子之时被鞑子一刀砍中胸甲所致,若非五羊铠防御足够惊人,怕是不止腹腔憋闷了。 穿戴完整的灰熊盔甲,当真如一号所言那般刀枪不入,寻常刀刃在甲片上只能擦起星光无法对鞑子造成伤害,亏得这鞑子尚未戴上头盔,被上官陆二人合力生生扭断脖子。 “五七、五八” 没一会儿,上官陆便听到篷帐外传来六号的声音。 “在” “计划有变,穿灰熊甲,骑上灰熊前往主帐,援救一号他们出来。” “是” 军令既下,上官陆与五十七号也不会去问为什么,相互帮衬着将灰熊甲穿戴在五羊铠外边,也亏得鞑子普遍粗壮才能如此,虽有些不伦不类却也顺利穿戴上,将盔甲原主人的鲜血撒一些在盔甲上沾染些他的气息,更容易获得灰熊的认可。 上官陆与五十七号拎着本属于真神奴隶的弯刀,来到灰熊圈厩里来回寻摸,始终无法找到那一头属于身上盔甲本人的,毕竟在他们看来,这灰熊似乎都一个模样没什么区别,渐渐这灰熊圈厩里出现四十多个身着灰熊甲身形臃肿的鞑子,一个个如同上官陆一般,来回攒动寻找灰熊坐骑。 “姜叔,你没事吧。”上官陆看到一人似是姜愧,上前几步试探着低声喊了一声。 “主子?” 听到姜愧的声音,上官陆将头上的灰熊甲稍稍抬起,露出笑脸。 “主子,你没事吧。” 确认是自家主子,姜愧关切的问道。 “姜叔我没事,不是说我们只是灭杀灰熊的真神奴隶吗?怎么现在还要去鞑子主帐援救一号他们?” 姜愧环视四周,这才将上官陆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 “主子,我们是随着二号前来刺杀百夫长和千夫长,事成后二号离去有一盏茶的功夫,这援救军令也是他返回后与三号他们商议后发出的。是一号与七、八、九他们袭杀鞑子主帐出现纰漏,行踪被圆满境勇士发现,遭到鞑子围攻。” “圆满境?先天圆满境?”上官陆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是,先天圆满境。” “姜叔,既然圆满境可以发现他们,怎么会···” 先天武者又分为先天,先天圆满境,先天大圆满,虽同属先天,却是一境一片天,实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先天武者对于先天圆满境而言,毫无反抗之力,上官陆非常确定一号他们只是先天武者,所以他才感到疑惑。 “主子,至于为何如此二号并未多言,但据二号所言,一号身份有些特殊,是五羊决议中一名老资历的唯一血脉,算是五羊边军自己培养出来的中坚力量,他身上还有五羊默杀之术,是万万不能流落到鞑子手里,所以才让我们利用真神奴隶的身份援救他们。” “姜叔,武者默杀之术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如此重要?”上官陆奇怪的问道。 “主子,这你可真为难我了,真不清楚。”姜愧苦笑着说道。 很快,众人也总算是找到确认灰熊坐骑的办法,只要将手上涂抹此前鞑子的血液,暴躁的灰熊便会十分温顺,依照此法,众人立即返回篷帐将双手涂满鞑子血液,确认各自灰熊坐骑。 灰熊坐骑是找到了,但毕竟不是它们真正的主人,加上此前只是远远观望并不了解,操作起来就显得非常生疏,无奈之下只能是约束灰熊横冲直撞前往中军主帐。 此刻的鞑子主帐周遭,已经被鞑子封堵的严严实实,内里不时传来喊杀与嘶吼声,显然一号他们四人尚未落入鞑子手中。? 第六十七章 边军死士(中) 第六十七章:边军死士 五羊都指营。 吕忘尘得到朱狄的提醒,毫不犹豫便启动五羊决议。 五羊决议,只有事关五羊生死或特殊情况发生,必须由军关内那些百战老卒商议决定,五羊决议虽说只议五羊边军之事,但他们所做出的决定,就算是五羊都督府与京城五军都督府都需要给予足够的尊重,这是夏族贤亭赋予各戍边军关的特权。 动用五羊神铠,不管是吕营正还是靖王朱狄,都无权干涉,只能由五羊决议才拥有这个权力,何况,若要牵制鞑子军中的隼级圆满及大圆满勇士,五羊只有酒肆有那个实力,而能请出酒肆的也只有五羊决议。 酉时,都指营左军营一偏房。 都指营营正吕忘尘端坐首位,房内站立着的便是军关辖下各司、各卫举荐上来的武者,足足有五十余人,将本就有些狭小的偏房挤的是满满当当。 “潜入鞑子中军,行刺灰熊真神奴隶,解五羊危局,忘尘在此见过诸位。”吕忘尘说着便站起身来,神情肃穆向面前众人躬身见礼。 “诸位不吝生死,边军岂可无情,来人,将东西送上来。” 起身,吕忘尘冲着房门外大声吼道。 言毕,随着房门打开,立即有军士将几个木箱抬放到房间内。 “五羊神铠,诸位想必有听说过的也有没听过的。相传五羊关建造之时,先贤将掘开君山山脉而得的五块巨大羊形奇石锻造成千套盔甲,内中自有诸多神异之处。五羊神铠只赠边军血战之卒,然几千年不断征战厮杀,关内此铠存量并不多,今日军关赠于诸位,愿旗开得胜、愿平安归来。” 吕忘尘打开木箱,亲手将盔甲送到每一位武者手上。 “吴前辈,一切便托于你了,酒肆会在亥时现身,保重!” 吕忘尘说完便转身离去,并亲自将房门关上,叮嘱看守这个偏院的军士,禁止任何人打扰更杜绝任何人靠近。 “好了,五羊铠稍后自行穿戴,先看一眼你们手中铠甲胸前编号,那便是你们此次行事的编号,也就是说,此次行事唯以编号论之,称呼也同样如此。” “老夫是一号,也就是此次行事的主事者。” “我等共计五十八人,暂且是编号为十到十九的听二号吩咐行事,二十到二十九的则是听三号吩咐行事,整数编号者为副,以此类推尽快各自确认归属,至于七号、八号、九号,为斥候。” 被吕忘尘称之为吴姓的老者也就是一号,说完之后便自顾自穿戴盔甲不再言语,房间内的众人穿戴好盔甲之后也开始各自找寻相应编号。 确认各自归属,所有人便盘膝入定闭目修习,上官陆并未急着穿戴盔甲,反而是躲在姜愧背后偷偷拆开手心的一张纸条。 “五羊神铠多有玄机,以内劲灌入内甲,可倍增铠甲防御之威的同时也会修复损毁之处,若双足经络窍穴蕴养完毕,灌注内劲于战靴,脚力可提升三倍。” 五羊神铠,看上去呈暗银色,式样似乎是鱼鳞甲,但甲片之间却并非如鱼鳞甲那般直接连接内衬,反而是有白色软骨般的金石连接,内衬也并非寻常铠甲那边是特殊兽皮所制,更像是一种未知的炼金,质地柔软远超兽皮,上身之后虽是紧紧贴在身上,却并不憋反而异常舒适。 防护下身是甲裙式样,六片甲裙错落有致却又将下身严密防护,甲靴内部柔软脚底却感觉非常硬实,挪动之间竟毫无分量有种举重若轻的感觉。 头盔呈羊头状,只是少了两个羊角,非金非石隐隐间有液体流动的感觉,触之柔软仿似肉身,盔帘与身甲还有暗扣相连,足以对脖颈形成有效防护。 穿戴好盔甲,上官陆将自己完全藏于盔甲内,缓缓抬动胳膊,铠甲肩、肘、腕竟然能够听到类似软骨摩挲的声音,整个手臂不仅没有任何阻碍感,花费的劲力反而可以忽略不计。 入流武者,内劲不可外放,这是常识,但通过手腕处凸起的软物,上官陆竟然真的就将内劲导出体外灌入甲内,只是不管是内衬还是外甲却并无任何异常反应,上官陆也不知这倍增防御是否属实。 亥时,吴姓老者立即起身向房外走去,五十八人依照各自归属鱼贯离开房间,自偏房到北关侧洞门这一路畅通无阻,一个普通士卒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而在洞门送他们出关的赫然正是都指营营正,吕忘尘。 依照编号,上官陆是五十八号,姜愧是十九号,所以出城之后两人便也分离开来,上官陆跟随九号,姜愧则是二号。 “今日藏于此处,明日观战。” 出关不足一个时辰,众人便在一号的带领下停了下来。 翌日卯时,借助微弱的光线,上官陆仔细打量着四周,他们正处于军关与鞑子大营交界更靠近鞑子的西侧一处山地内,周遭全是凸起的山石,尽管都没多少却也足以让鞑子骑兵望而却步,显然这一号非常熟悉周遭地形,借助身上特制的毡子不仅能够完美隐藏身形,更能够将战场一览无余。 受条件所迫,上官陆习惯性挥动双臂锤炼武势,本还觉得有些突兀,小心翼翼四下一看,发现周围所有人皆是如此。 “哎,边军中成就武者,还真没有一个慵懒之辈。” “收敛气息。” 辰时三刻,一号准时出声提醒,鞑子大军也自大营蜂拥而出,直扑五羊关。 “鞑子此次攻打军关,寻常手段无所畏惧,但倘若灰熊孤注一掷拼着部落真神奴隶尽皆战死攻关,军关将无力应对,今日便是先让你们见识一下真神奴隶,免得心生懈怠行事鲁莽,坏了大事。” 随着一号的提醒,众人不管此前作何感想,全都打起精神聚精会神盯着战场,静静趴伏在地上,等待灰熊真神奴隶的出现,身着盔甲,背上还盖着一层厚厚的毡子,秋老虎可不容小觑,还不到一炷香呢,铠甲内已积满了汗水,整个身体完全就浸泡在汗水中,而为了不被时不时出现的鞑子游骑、巡骑发现端倪,只能强忍着。 巳时,鞑子终于出动灰熊真神奴隶,参与攻关。 远远望去,真神奴隶所骑并不似马匹,反而是比战马要低上一些,但外形更加浑厚宽阔的兽,整个身体完全被甲胄包裹全身没有一处裸露在外,铠甲外甲片更像是铁石不像炼金,护帘浑然一体整体散披在肩膀上,就连面部应该是也有箭挡,与寻常鞑子青壮的毡子盔甲相比,真的是武装到牙齿。 真神奴隶移动的速度并不快,声响也不如寻常战马骑兵那般浩大,但却无比的沉闷,更像是体型巨大的兽类跑动的声响,所带兵刃也极其简单,只有一柄弯刀,却又与寻常弯刀有些出入,只是距离尚远看不真切。 “坐骑是图腾灰熊,也就是被驯服的草原灰熊,体型庞大力大无穷,兵刃为灰熊特有的熊牙弯刀,更厚重、弧度也更大,自然威力也强。” 鞑子一队巡骑离去不久,一号便轻声解释道。 “将真神骑在胯下,这也算是信仰啊。”听到一号的解释,上官陆看着前方缓缓移动的真神奴隶,暗自鄙夷道。 就在又一队鞑子巡骑离去后,一号又轻声说道。 “真神奴隶最低都是牙级勇士,也就是入流武者,骑长相当于流者巅峰,百夫长是鹭级勇士也就是绝顶武者,千夫长为隼级勇士,当然真神奴隶中骑长、百夫长、千夫长并非实际统兵人数,而是对实力的一个尊称。” “灰熊真神奴虽说如今只余下这二百余骑,但千夫长还有两人、百夫长还有八人,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他们的甲胄鞑子称之为真神甲胄,是草原灰熊皮毛经特别手法炼制而成,只知无惧刀箭,非神兵不可破,也就是灭这真神奴隶必须趁他们尚未穿戴甲胄。” 自此之后,一号不再言语,众人也就只能默默看着前方不断厮杀的战场,尽管是心里火热,却也只能袖手旁观,几万人惨烈拼杀,敌我双方都在竭尽全力,相对而言鞑子的攻势相当猛烈,据关而守的五羊坐拥地利也不过是堪堪守住,其悍勇可见一斑。 五羊关,被称为鞑子永远无法逾越的屏障,不是没有道理,当真是如同磐石一般守护夏族北境安宁。 时间缓缓流逝,夜色也渐渐降落下来,日间还在征战厮杀的双方都萎缩在各自营地,积蓄再战之力。? 第六十九章 边军死士(终) 第六十九章:边军死士 外围一个负责围堵的鞑子万夫长,似乎并不属于灰熊金毡,看到灰熊真神奴隶的到来异常兴奋,正兴高采烈吩咐帐下青壮打开口子让他们进去,军令下达的下一秒便被二号一刀砍下头颅。 “四号随我,三号你们东。” 随着二号极其简单的军令,二号与四号,三号与六号分别自鞑子东西两侧开始屠杀。 对,没错,就是屠杀,准确的说是撕杀。 因为是中军主帐,而且是为了将一号他们封堵在里边,所以鞑子并未骑马,只是以步卒圆阵的方式将整个中军所有主帐团团围住,内里的战事自然也不是他们有资格参与的,围杀一号他们的都是各主帐王爷、部主身边的亲卫,鞑子真正的精锐。 这些鞑子失去战马,兵刃又只有弯刀,大多数因为军令紧急甚至连毡子甲都没有上身,怎么会是上官陆他们这些武者的对手,更何况还有灰熊坐骑,杀到最后,几乎鞑子不是被灰熊直接撞死便是一爪拍死。 “撤!” 就在上官陆他们撞开鞑子围堵之后,自他们蹚出的两条血路中五号他们十一人立即驱赶着百余匹战马快速驰来,一号他们四人也在二号几人的掩护下的越过那些鞑子精锐的围杀越上马背。 “结圆阵” 二号一声令下,上官陆他们立即驱使灰熊坐骑结成圆阵将一号他们以及那百余匹战马牢牢守护在阵中,同时开始向五羊关方向移动。 不管是灰熊甲,还是五羊铠,都足以防护鞑子任何羽箭,唯一忧虑的只有那些以巨力形成的撞击,也就是抛石机、床弩、大型机弩,而这恰恰是鞑子所欠缺的,再加上事发突然,鞑子的攻城巨弩也来不及使用,何况就算使用,究竟是杀敌还是伤己呢。 一号四人趴在马背上,情况看上去并不乐观,但他们战果却是相当丰硕,不仅成功刺杀此战主事者一位王庭的王爷,使鞑子失去主帅,让剩下各部万夫长与部主因各自利益诉求无法达成一致,只能是派出骑兵紧紧跟随。 至于灰熊部,在此的只有一名配合王庭王爷行事的万夫长,灰熊需要攻克军寨才能再建承祭之地,所以这名万夫长帐下青壮并不在这大营中,营中属于灰熊的只有真神奴隶和他身边的亲卫,而这些亲卫,早在第一波冲击军阵之时便已被全部斩杀,甚至更多还是被灰熊直接撕裂。 灰熊坐骑已经出现此处,真神奴隶的下场可想而知,纵然这名灰熊金毡部的万夫长气得是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灰熊金毡已经今非昔比还能不能保住萨尔操场,算不算謌克九大部族之一都还说不定呢,他还怎么敢在这个关头出言得罪那些明显心怀诡异的其他金毡部的王爷和万夫长呢。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灰熊军阵缓缓靠近军关,五羊边军的战鼓猛然响起。 关门大开,步武卒方阵出关,速度并不快,但步伐整齐、长矛直刺,在步武卒方阵的缓缓移动下,森列的杀气弥漫而出,骑兵军阵也紧随而出,马蹄铁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响彻整个战场。 “换马,熊击!” 随着二号的军令,二号、三号、四号、六号为首开始变动阵形,形成两纵面朝追赶着的鞑子缓缓后退。 跳下熊背跨上五号他们准备好的战马,立即调转马头向北狂奔。 灰熊的残暴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不过区区四十余头,不仅将追赶上官陆他们的六千精锐骑兵轻易阻拦的原地,几乎片刻间便令这六千骑损伤超过千骑,只能眼睁睁看着袭杀大营的强敌被五羊边军接应顺利进入军关。 “死战边军、英灵永在。” 吕忘尘这么激情一喊,五羊关所有的军卒开始齐声高喊,伴随着军械兵器撞击地面的砰砰声,那声音直击人的心神,不由自主的跟着它的节奏跳动。 “死战边军。”一直趴伏在马背上的一号也悠悠醒来,艰难扭着头低声吼叫。 “死战边军。” ······ 欢庆与荣耀对此刻的上官陆他们而言不如一个踏实觉来的舒服,在二号婉转谢绝之后吕忘尘好意之后,上官陆他们总算是得以分拨营房,连夜厮杀不断早已疲困不堪,屁股不过是刚挨到床,便已是呼声四起震云霄。 反观鞑子这边,中军主帐中。 作为此次攻打五羊中坚力量的三大部族,青狼金毡、孟极金毡、陆吾金毡,至于派出真神奴隶参与军关战事的灰熊金毡,在真神奴隶被行刺损伤殆尽失去一战之力后,早已被三部驱逐在外,负责此次战事的王庭亲王也被一号成功袭杀,鞑子大营实际上便是以这三部的王爷为主。 真正主事者已经不在,大营中代表三部的三位王爷,前前后后吵闹将近半个月意见始终难以统一。 灰熊部万夫长在得到熊主支持后,单独以萨尔草场的兵力攻打五羊关,三战之后不仅徒劳无果更是将熊主调配给他的一万三千骑折损将近七成,自此后,也不再言出营作战,龟缩在自己篷帐内,等待熊主的命令。 大营中一些比较强大的神羽部见无利可图也就陆续离开,随着带有部主命令的使者进入大营,青狼、孟极、陆吾三大金毡部也开始撤离返回各自草原部族。 至此,謌克王庭借神雀皇位更迭一举攻克五羊关的野望直接破灭,随着各部的撤离,初雪也越来越近,鞑子今年的狩猎打垛,彻底宣告结束。 上官陆醒来之后已经是返回军关的第二日卯时,照例打坐修习锤炼武势之后,通过院外军士取回龙马和五神双刃枪,然后就开始在军关内晃荡,说是晃荡,其实是绕着都督府仔细查看,因为都督府牙将根本就不给他通传,何谈进入府中呢,迫于无奈下上官陆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原路返回,发现和他同住一个院的五五、五六、五七三人已经离去,找到此前那名带他取回龙马和双刃枪的军士,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总算是顺利找到姜愧。 “主子,都督府戒备森严,想进入实在是···”听到上官陆竟然想夜探都督府,姜愧除了苦笑和舍命陪君子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姜叔,五十六他们已经离开军关返回各寨了,咱俩今夜探清之后也该返回血狼了,走吧,直接去我那院吧。”上官陆见姜愧这个院子还有两人在住着,为了行事周全便轻声说道。 姜愧见上官陆是心意已定绝难更改,也就熄了劝阻的念头,收拾下盔甲和衣物,取回龙马和流星枪随上官陆返回他此前入住的院子。 北关除却灰熊会偶尔攻打关墙之外,大营各部鞑子早已偃旗息鼓,虽说打垛尚未结束,兵祸依旧未能散去,但关内的边军军属已经三三两两开始出现在街道上,往日金戈铁马跃马横戈的军关,开始有了烟火气,正逐渐恢复正常。 入夜,两道黑影避开关内巡逻的军纪军,藏身在都督府墙外。 “主子,私闯一关都督府,若是被当成细作,那可是直接处斩的啊。”最后关头,姜愧仍旧有些不死心的小声劝阻道。 “姜叔啊,夜探都督府是何罪名,我岂能不知啊,但里边那位王爷我却不得不见啊,依照下午传来的军令,我们必须在三日内离关返回军寨,没有时间了啊。”上官陆的回答中也满是苦涩。 轻易越过府墙,上官陆与姜愧开始凭借上次的记忆,小心翼翼摸了过去。 但,想在五羊关内瞒着所有人,到达都督所在房间,不说都督府前后六进院以及那些跨院什么的,单说那林立的岗哨、曲折蜿蜒的回廊,真的是太难了。 所以,上官陆二人稀里糊涂摸到自己也不知道的院子,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在都督府迷路了。 “主子,不行敲个巡逻的士卒问问?”姜愧无奈的提议道。 “姜叔···” “走,回去,到刚才典房。” 无奈之下,上官陆不得不返回唯一还算熟悉的地方,都督府文典典房,开始在房间各册典籍、册本中找寻都督府图册。 都督府,靖王朱狄书房。 “王爷,京城两军都督监事将军已经出关,返回京城,王爷是不是···”吕忘尘眼神中的期待难以压制,神色中却又透露出一种担忧。 “半仙,你既是已有猜测,又何必来试探呢?”朱狄摇摇头轻语道。 “报,有人闯入府中,身份不明,只是···”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牙将的通禀声。 “王爷,鞑子撤离在即,难道是心有不甘还是王庭不死心?”吕忘尘一脸震惊瞬间戒备的同时出言猜测道。 朱狄似是听出牙将的言外之意,一边摇摇手示意半仙不必紧张,一边冲着书房外牙将问道:“是有什么蹊跷之处吗?” “是王爷,来者二人,但并未在府内行凶,只是在府内四处溜达,现在在隶属于典房的士卒登记造册房。” “好了,差人将他们带过来就行。”朱狄立即便反应过来,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朗声吩咐道。 “半仙,你先回去吧,鞑子尚未完全撤离,五羊战事要紧。”牙将离去之后,朱狄对着一脸懵懂的吕忘尘说道。 “末将告退!” 少顷,上官陆和姜愧被牙将引入书房。 “行了,去了头巾,又不是不知道是你。”朱狄看着上官陆一身夜行衣,气恼的对上官陆说道。 “王爷都知道了,这个、这个方便行事。”上官陆扯下头巾,露出脸庞,说话也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我不日便回京,你本就不是边军,就随我回去吧。”朱狄说完也不给上官陆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看到牙将已经上前,上官陆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已经是血狼所正,怎么就不是边军呢?不过,既然未来岳父要离开军关返回京城,他这一路上自要护送,也就不再纠结这个是不是边军的问题。 返回住处,想到要离开五羊竟颇为怀念血狼所诸多弟兄,一时间也是愁绪不断,毕竟这相处下来,早已将自己视为血狼一员。? 第七十章 靖王遇袭(上) 第七十章:靖王遇袭 朱狄说的离开五羊返回京城,在上官陆看来以他这种位高权重的存在,就算要离开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的吧,这时间凭借龙马的脚力足够他打个来回去和血狼诸兄弟道个别,谁想就在他准备前往血狼所的时候,才被王府亲兵告知,午食过后启程前往京城。 上官陆不得不修书一封,找到已经在都指营坚壁卫任知卫的邪头,委托他以后找机会送到血狼所。 靖王朱狄车厢内,朱狄与上官陆相对而坐。 “也不知道你小子有什么好的,竟然会看上你。” “靖王,这、这。”上官陆难得扭捏起来,至于靖王的语气如何,已经被他完全忽略。 “行了,夏族婚嫁虽说是父母之命,但并不讲究门第之见。” “王爷,那······” 闻言,上官陆喜出望外,抬起头看着脸色有些阴郁的朱狄,咧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毕竟自打知晓郭安玉的身世之后,上官陆看似颇为自信并未将双方相差悬殊的身份放在心上,实际上内心一直打鼓,也曾相关放弃,但那已经扎根在心底的身影,是怎么也难以抹除,纵然身份天差地别,但上官陆依旧拥有属于他自己的骄傲,未及开武成就武者,夏族又有几人呢? “小子,不过是没有门第之见罢了,有什么可乐呵的。” 看着上官陆那一脸傻笑,朱狄便有些来气。 “王爷,对我而言毕竟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说明王爷愿意给小子这个机会,不是吗?” 上官陆很清楚,在这种老狐狸面前,没有必要刻意伪装,因为你瞒不过那双狐狸眼,与其弄巧成拙还不如毫不遮掩自己真实的内心,倒也落个大方,真性情。 上官陆如何作想,朱狄怎能不知,斜眼扫了一下这才又问道。 “听说你在血狼作战勇猛,身先士卒,计谋得当几次灭杀灰熊和青狼的鞑子。” “机缘巧合,主要还是鞑子长久轻视边军,防备松懈,才有机可乘。” “行,胜不骄算是可造,但不知是否有败不馁之坚。” “暂无败,尚且不知。” 面对朱狄,不说有多特殊,也不说有多尊贵,就凭借他屡次三番前率大军奔赴边关解各关危局,便当得起上官陆的尊重,但对上官陆而言,他同样有属于他的骄傲,毕竟倘若当真一文不值没点傲气,又怎会配得上靖王之独女呢,上官陆对这个尺度把控的非常好。 “言之过早,且看吧。” “天翅龙马脚力不凡,还不知你从何处所得。”靖王朱狄指着拉车架的龙马说道。 “好好的龙马,竟被当作奴马。”上官陆当即暗自腹诽道。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嘟嘟囔囔还是男儿吗?” “行了,下去吧。” 一脸懵逼状态的上官陆直接被朱狄给赶下马车,看着车厢外荒凉的景象却觉得无比舒坦,可比呆在那憋闷的车厢内舒服多了,因此也不再纠结,跨上龙马优哉游哉随着府中护卫前行。 “还真是个老狐狸!” 队伍中因为有车架的存在,就算是朱狄那架用的是龙马,但整体的行进速度依旧受到影响,每日也不过二百余里,如此境况下的龙马总会陷入焦躁状态,上官陆与姜愧不得不每隔两三个时辰纵马狂奔于车队左右,用以缓解。 京城,靖王府。 “小姐,王爷已经在返回京城的路上,那某位公子可是也要回来的哟。”看到自家小姐娇羞的脸庞还有那望眼欲穿的眼神,香儿忍不住打趣道。 “死丫头,你是不是讨打啊。” “吼” 郭安玉右臂尚未扬起,反倒是没了安抚的黑子昂起头吼叫起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小姐啊,你看这黑子还真和他那主子一个德行,孤傲的不行。”明显香儿对黑子吼叫她很是不满,说完还朝它做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只是黑子已经陶醉在女主的抚摸中并未理睬。 “算算时日,父亲他们回来差不多也就下个月底了,吩咐下去好好清扫下王府。” “小姐啊,已经吩咐过了,安护卫盯着呢。” 荒郡,靖王、上官陆一行。 上官陆、姜愧已经跟随靖王车队在荒郡行走将近半个月了,再有两日便可到达人河与亡山交汇,然后顺着人河一路向东,便可抵达羽谷关进入京邑地界,京城也算是遥遥在望了。 “姜叔,那日我们默杀灰熊的真神奴隶,你说一号是什么决议老军卒的唯一血脉,还有什么默杀之术,是什么?”形程实在无聊,上官陆旧话重提低声问道。 “主子,边军现在看似凄苦,但毕竟是贤亭所立,自有其神秘之处,不过据我所知,这五羊决议应该是由五羊老卒组成,平时并不显露,但涉及五羊关生死存亡或重大事情上,他们才拥有最高决定权,好像并不受朝廷辖制。至于默杀之术,我估计应该是暗杀、刺杀一类的秘术吧。”姜愧想了想随口回道。 “五羊决议,默杀之术,暗杀之术。” 上官陆自言自语却是将这些都默默记在心底,毕竟能够以五十八名武者闯入近十万鞑子大军营地,成功刺杀鞑子领军王爷还有灰熊部真神奴隶,尽管同为亲历者,上官陆并不认为事情如同他所看到的那般简单。 “戒备” 突然,王府侍卫高声警告,整个队伍瞬间停了下来,不过眨眼间,已经将朱狄所乘马车防护的水泄不通。 “何事。” 车厢内,传出朱狄略显疲惫的询问声。 “禀王爷,前往有百余黑衣劲装骑兵拦路,来历不明、目的不明。” 王府侍卫为首的徐姓中年汉子沉声回道。 “知道了,告诉府中弟兄,小心应对。”朱狄的声音再次从车厢内传出。 “尔等何人?”车队前方得到徐姓汉子示意的侍卫高声喊道。 “姜叔,来者不善,小心应对。” 上官陆看着阻拦车队的那些黑衣劲装骑兵,自始至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甚至能够清晰感知到对车队中王府侍卫的轻蔑,默默从马背包囊中取出五羊铠头盔戴上,因为甲胄自他出五羊关的那一刻就从未卸下。 黑衣劲装骑兵对王府侍卫的质询置之不理,也就片刻间,百余人几乎同时催动马力,响亮的马蹄声听上去没有一丝杂乱,似乎这不是百余匹健马全力狂奔,而是只有一匹,很显然,这黑衣劲装骑兵并非寻常武者,必是骑兵,且一定是极其精锐的骑兵。 当真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黑衣骑兵实力不俗不可小觑,上官陆能够看出来,王府侍卫徐统领自然也看得出来,就在他令人问话之际,便已经下令侍卫一分为二,手持弩机的立即脱离车队,其他侍卫下马结成军阵,预备黑衣骑兵冲击。 “放箭!” 就在黑衣骑兵坐骑跑动起来的那一刻,徐统领神态自如并不慌乱,当即下令。 黑衣骑兵可不像王府侍卫与上官陆他们一样身着铠甲,身上穿着的只是普普通通黑色劲装,内里也没有什么软甲一类,军阵后方十名弓箭手三轮射击,黑衣骑兵便有二十余骑中箭,除非一箭命中要害直接跌落马下当场身亡,否则不会停下他们冲杀的势头。 “竖!” “嘚嘚···” 就在黑衣骑将要撞上军阵内伸出的长矛之际,突然一分为二自军阵前方一闪而逝,马蹄声只是出现短暂的杂乱。 “嗖···” 黑衣骑沿着军阵外侧快马奔行,就在路过朱狄所乘车架之时,黑衣人手中立即出现一柄短矛向车厢投掷而去。 作为王府侍卫统领,徐姓中年汉子早在黑衣骑接近军阵的前一刻,通过他们前方坐骑马身的动作便发现问题,立即下令车架四周的侍卫将十面硕大的拒马盾高高竖起,直接将所有投掷而来的短矛阻拦下来。 “徐统领,是死士。” 脸上无丝毫情绪流露,淡然面对生死,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这样的气息上官陆实在是太熟悉了,当初赵氏在京城国子监截杀他们的便是这样的存在。 尽管黑衣骑只是一轮短矛投掷,看上去似乎是一支战力不俗的精锐骑兵,不知其具体修为实力如何,但上官陆对于朱狄的安危并不过于担忧,据他这一路上观察,这王府侍卫也非易于之辈,徐统领本身便是绝顶巅武者,而这百名侍卫中还有一伍完全是由一流巅峰武者组成,伍头同样也是绝顶武者。 看到朱狄所在已经被徐统领严密防护,上官陆并不觉得自己在军阵内还有什么作用,警示过徐统领后,当即便与姜愧脱离军阵。? 第七十一章 靖王遇袭(中) 第七十一章:靖王遇袭 此时的黑衣骑,已经调整完毕,自后方再次冲杀而来。 黑衣骑实力不明,上官陆自然也不会鲁莽行事,只是如同那些游离在军阵之外的侍卫们一般,以箭矢不断对他们造成伤害。 一次、两次、三次······ 黑衣骑全程沉默无语,只是以快马不断佯装冲击军阵,然后故技重施在与长矛触碰上的前一秒分裂开来,路过车架之时投掷注定会被拒马盾挡下的短矛。 此刻不仅仅是徐统领,就连上官陆也感到异常诧异,不明白这些黑衣人究竟在搞什么鬼,难道真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然后让同伴不断丧命在箭矢下? 惊诧之后便是不解,不解便代表着未知,而面对未知,不管你内心究竟有多强大,心神中总归是会有慌乱的出现,强大与否只涉长短,而不能决定有无。 慌乱便代表着心神的失守,不再镇定或者说是难以镇定的情况下,对于事物的判断和抉择,必然会出现一定的失误,就算是稍纵即逝,也注定了刹那间的失误。 黑衣人等的,或者说以同伴接连死亡的代价创造出这么一个刹那间的时机。 这一次,黑衣人照例纵马狂奔冲击军阵,就在将要触及长矛之际,徐统领下意识以为鞑子会一分为二,眼中看到的却是鞑子与军阵猛烈的撞击。 掉头与直行,最前方坐骑马身会有细微的差距,徐统领能看出来吗? 能! 但就在他看出来的那一刻,心里却下意识以为鞑子不会撞击军阵。 徐统领尚且如此,何况阵前那些侍卫。 “嘶···” 伴随着战马凄厉的惨叫,黑衣骑前方将近十余骑在与军阵撞击的那一刻被长矛直接刺穿。 军阵内持矛的王府侍卫自是百战精锐,尽管有刹那间失神,但多年战场厮杀养成的习惯,在矛柄上有力量传动那一瞬间,紧握长矛向前全力一捅,猛然抽出再全力向前一扎。 但长矛也就只能主动出击这一次。 因为,它们已经完全被扎进胸腔内的黑衣人用双手死死攥住,无法抽出。 “咚···” “哐···” 长矛后方的军阵瞬间被撞开,手持盾牌的侍卫直接被撞飞。 军阵立时失守,黑衣骑蜂拥而入。 “死守,杀!” 徐统领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恼怒,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军阵内的侍卫也随着他的军令而作出改变。 军阵后方的侍卫立即向车架靠拢,在拒马盾外围迅速再次组成军阵。 前方侍卫一律放弃长兵器,以六人为一个小团体快速结成一个个小型军阵,抵抗黑衣骑冲击的同时围杀黑衣骑。 “杀···” “铛···” 黑衣骑总算是在此刻发出属于他们的第一道声音。 黑衣骑前方快速分裂,自紧紧包裹着的中部奔出超乎寻常的二十余骑,眼神更加锐利,散发着属于武者的气息,而这杀意凛然的喊声,正是其中一位阔脸汉子所喊。 当然,抵挡住徐统领大刀的也是这阔脸汉子。 “绝顶,圆满境!” 感受着刀身剧烈的碰撞,徐统领脸色微变,沉声说道。 “杀” 抽刀,策马狂奔,阔脸汉子等二十余骑对于身后震惊的徐统领不做理会,径直向朱狄所在车架冲去。 “杀” 突变发生的太快,察觉到不对的上官陆在此刻才赶过来,穿过那些普通黑衣骑,直接杀向阔脸汉子他们。 炮势出,上官陆全力施展,五神双刃枪携奔雷之势,直接向前方的黑衣武者刺去。 “嗞···” 阔脸汉子右侧身后一黑衣,就在上官来长枪刚刚递出那一刻,上身微动的同时右手手腕翻动,长刀立即翻动,刀刃在五神双刃枪枪杆上快速转动,稍稍带动枪杆,枪尖便自他扭曲的身前划过,如此犀利的一记杀招,直接被化解。 炮势被解,上官陆右臂快速后缩的同时内劲再度喷薄而出,自腰而始至臂而终,横势中演变出来的扫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黑衣人咽喉部位划去。 “嘭···” 黑衣人动作简洁凝练,双手紧握刀柄,上身后仰的同时将刀身竖起的那一刻全力向前砍去。 感受到自枪杆传来的劲力,上官陆脸色微变无比凝重,眼前这队黑衣骑随便一人竟能够挡住他的全力一击,心里那么一紧,不敢再存任何轻视之心。 一势既过,不再留恋,顺着马劲,稍收枪杆,钻势登时杀出,势出无功,横势端起,猛拍一敌后背,后方的姜愧一个流星枪直接将他对穿。 “守” “杀” 车架四周王府侍卫,阔脸汉子为首黑衣人。 双方没有任何的花招,车架四周就在这片刻工夫中,已经再度结成两道军阵,将拒马盾与车架防护在军阵之内。 阔脸汉子似乎也知道故伎重演怕是小丑行径,唯一能做的只有血淋淋的冲杀,以绝对的武力破开对方的军阵防护,不再奢求骑战冲杀,纷纷翻身下马冲杀军阵。 此刻,除却朱狄所在车架四周侍卫外,其他侍卫已经完全被黑衣骑阻挡在外,无法及时支援。 奇怪的是,徐统领并未立即回援,反而是指挥军阵之外的王府侍卫开始对黑衣骑逐个围杀。 上官陆,姜愧,二人一个比肩一流武者、一个绝顶武者,自然也得到阔脸汉子的重视,足足有十骑前来阻拦,其中绝顶武者便有两人。 上官陆见识,并不急于冲开这十骑的阻拦,只是与姜愧倚仗龙马无匹的脚力,来回反复冲杀,一次次借助马力让枪势更具威力,几乎三次冲杀便能斩杀黑衣一骑。 上官陆如此,姜愧同样如此。 尽管姜愧成就绝顶没有几年,但他手中所持追月流星枪可是慎氏慎洪锻造,锋利程度绝非黑衣骑手中那百炼金打造的大刀可比,接连不断的冲杀不仅让他们手中兵刃被毁,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增多。 尽管上官陆对王府侍卫的实力极具信心,但面对黑衣骑如此犀利的攻势,还是对朱狄心忧不已,冲杀黑衣武者骑的同时,眼神始终游离在车架左右,不敢脱离。 “什么?” 就在阔脸汉子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破开军阵之时,此前一直围拢在朱狄车架四周的拒马盾瞬间打开,自其中走出五人,军服、铠甲、兵刃看上去与王府侍卫并无二致,处于这五人身前的阔脸汉子却感受到他们的不凡,他那绝顶武者气机遭到压制,震惊之下不由自主惊呼出声。? 第七十二章 靖王遇袭(下) 第七十二章:靖王遇袭 惊呼出声的不止阔脸汉子,同样还有一直关注着车架的上官陆。 因为尽管他与王府侍卫并无太多交流,但他非常确定,这一路行来,从未见到过这突然出现的五人。 “你脑子挺活络的啊,不像是一般死士。” 五人其中一人缓步上前,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阔脸汉子嬉笑着问道。 “怎么想不到!” “想不到才有意思,不是吗?” “怎么,以为那些灌注内劲的短矛只有武者侍卫能够抵挡,还真是好算计。” “三十名武者,绝顶六人。” “以两名绝顶,十名一流武者,确实是实力上的碾压啊。” 走出这人满脸笑意,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阔脸汉子接连出言嘲讽。 “虎侍卫留在京城,狮侍卫远赴函谷关押送那批军械,朱狄身边自出关便只有狼侍卫。”阔脸汉子紧盯着眼前之人,语气异常坚定的说道。 “啊,我何曾说过我们是天虎啊,也不曾说过我们是天狮那几个变态,不曾吧。” 这人故作诧异之色,转头看向身后四人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朱狄平静的话音从车厢内传出。 “天狮他们押送军械前往函谷关,可是中军都督府隐秘。” “好···” “噗···” 朱狄说话之时,阔脸汉子眼前那人注意力自然在朱狄所乘车架上,当他明白朱狄的意思正欲动手之际,阔脸汉子已经引刀自刭,嬉笑玩世不恭的脸上瞬间变得无比凝重,阔脸汉子如此果决的自杀,让他感到一种寒意。 上官陆看到那五人出现,便知他未来岳父那个老狐狸怕是早有算计,无须操心他的安危,开始专心对付眼前黑衣人。 面对上官陆与姜愧的龙马,黑衣人胯下那千挑万选无比精良的战马瞬间成为鸡肋,在付出四人身死、一绝顶重伤垂死的代价后,果断舍弃战马围城圆圈,如同刺猬一般让上官陆二人无从下手。 此刻,阻拦徐统领的两名绝顶武者在阔脸汉子自戕的那一刻接连被杀,那些被阔脸汉子用来牵制王府侍卫的黑衣骑,已经被王府侍卫斩杀大半,渐渐驱拢在一切,灭杀干净也只是时间问题。 面对刺猬一般的黑衣武者,上官陆打算来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纵马狂奔,直冲向围成圆圈的黑衣人,将要接近之时,上官陆立即给姜愧使了个眼色,姜愧瞬间便自龙马背上高高跃起,借助双脚踩踏马背之力,身形立即变化,直直向那名绝顶黑衣身后的流武者扑去。 “噗” “噗” 呼吸间,追月流星枪在姜愧手中连续出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两名流武者左胸直接被洞穿,立时毙命。 五人,已去两人,姜愧也与那名仅剩的绝顶战成一团。 上官陆飞速将双刃枪换做刀形,与剩下的两名黑衣流武者厮杀,尽管上官陆各势频出,也只是稍作上风,若想短时间解决二人,还真有些难度,抽身后退两步,紧盯着眼前虎视眈眈的二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五羊神铠,靠你了啊!” 上官陆心里这么想着,手中长刀成横势瞬间击出,横势为枪势,讲究的便是大开大合,二人立即被逼后退一步,一左一右躲开横势锋芒。 上官陆顺势上前,手腕微翻刀刃立即翻转,横势成冲势直接杀向左侧黑衣。 左侧黑衣人下意识挥刀格挡,右侧黑衣人立即上前一步,扬起手中大刀直接向上官陆砍去。 “铛“ “噗呲!” “铛” 三个声响,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先后发出。 几乎就在右侧黑衣人长刀扬起的那一刻,上官陆微曲上身,双腿蜷缩身体瞬间转换方向,内劲喷薄而出灌注入五羊神铠的同时,内劲运转之下自腰呼吸间层层传递至手腕,打出的冲势也变幻为撩势挡开右侧黑衣人劈下的刀。 上官陆将刀挡开的那一瞬间,借助反震之力,手腕翻动刀刃立即在右侧黑衣人胸前划开一道口子。 此时,左侧黑衣人全力一击的大刀也劈在上官陆背上,随着自背部传来的剧痛,上官陆顺势翻滚,避开左侧黑衣人攻势后,胸腔内已经是翻江倒海,难以压制喉间的翻涌,一口热血直接喷了出来。 一切看似繁杂,实则却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两名黑衣武者,已死一人,上官陆倚仗五羊铠的神异,虽是挡下左侧黑衣人的全力一击,但刀锋上所携带的劲力,依旧透过五羊神铠对他的背部和脏腑造成不小的伤势,强忍着体内传来的疼痛,艰难站起身来目露凶光紧盯着最后这名黑衣人。 上官陆轻微扭动身子,感受到五羊神铠并未丝毫破损,咧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看着眼前神色已经有些慌乱的黑衣武者,上官陆确定,今日,此人必死。 提刀出劈势,势若奔雷,力有万钧,侧过上半身,用五羊甲再度生生抵挡对方的刀锋,一刀砍在右肩,脚步走动微转手腕,刀锋侧转瞬间划过对方喉咙。 滚烫的鲜血登时喷出,溅得上官陆满身都是。 “哈哈······“ 力战强敌而杀之,上官陆兴奋的哈哈大笑起来。 待上官陆解决了这两名黑衣武者,其他地方已经逐渐见不到还在站立着的黑衣死士,府中侍卫开始手持刀盾,小心翼翼走过每一具死士尸体,清点数目的同时,用长刀划过所有尸体的喉咙,确保不会有漏网之鱼的存在。 “王爷,一百三十骑,武者三十人,确认不是鞑子,也不是胡安和黑山的人。” 徐统领回禀之后,车厢内久久未曾传出只言片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似是过了很久,朱狄略显沉闷的声音才从车厢内传出。 “给京城传信,让两位前辈安排好准备出府吧。” “王爷···” 方才突兀出现的五人中其中一人满脸不可思议,惊呼出声。 “发信吧!” 依旧是那沉闷的声音,只是其中多了些许的无奈。 五人不再言语,凝重的神色中渐渐有了一抹担忧,离去的步伐已不复此前的稳健,钻入后方车架后便再没任何动静。 “是,王爷,那这些尸身该如何处置?”徐统领看向车厢低声问道。 “荒郡多狼,飞鹰秃鹫最是喜食,就送给他们吧,赶路。” 很快,车架便隆隆开动起来,侍卫们依旧各司其职守护在车架左右。 这一幕,上官陆看的清清楚楚也听的真真切切,尽管心里有万千疑惑,但听着那中气十足的未来岳父,上官陆也不再计较,毕竟,就算他计较,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何必自找苦吃,骑着龙马护卫在朱狄车架左右继续赶往京城。 百余骑黑衣骑尽皆灭杀,府中侍卫尽管相当强悍,但付出的代价依旧不小,特别是那些寻常侍卫,在黑衣骑殊死反扑下损伤超过三成,战死侍卫的尸身被放在后边车架上,受伤的则是边赶路边救治。 就在朱狄车队启程之际,距离他们与黑衣骑厮杀不远处一片灌木林中,三名与黑衣骑同样装扮的汉子藏身其中,看着车队渐渐消失之后,这才起身向后跑去,很快便有三骑快马向西绝尘而去。? 第七十三章 靖王遇袭(终) 第七十二章:靖王遇袭 京城,靖王府。 “报,安骑尉,王爷遇袭。” 安护卫正在督促府中下人清扫王府,听到侍卫来报,脸色瞬间大变,担心这消息被郭安玉知晓,拉着这名侍卫来到不远处的偏房。 “详说。” 通过这名看管信鹰密件的侍卫,安护卫这才得知其中详情。 原来,自朱狄经黑衣骑刺杀之后,连续又遭到六波袭杀,接连不断的厮杀下,府中侍卫已经折损大半,特别是行刺者的实力也越来越高,甚至最后一波那七人中便有一人为圆满境武者,若非朱狄提前安排天音那五人暗中守护,怕是已遭毒手。 此次徐统领发来鹰信,便是督促府中张、徐两位前辈尽快出府,前去接应。 “去请张、徐两位前辈,我去找小姐。” 涉及两位前辈,安护卫很清楚,已经无法避开郭安玉,吩咐下去之后便快步向后院走去。 此时,朱狄一行,即将抵达羽谷关。 前后接连七次遇袭,死士的数量是越来越少,可这实力却是一次强于一次,不仅王府侍卫损伤惨重,就连上官陆的伤势也相当严重,若非五羊神铠防御足够惊人,怕不只是内伤那么简单,兵刃所造成的外伤足以要了他的小命,但内伤的疗治却是最耗时日,但袭杀不断哪里有时间呢,只能是减缓赶路速度,用以恢复伤势。 朱狄藏于暗中守护的那五名天音武者,三人绝顶巅峰、两人先天,其中更有一人是先天圆满境,此时,五人已去其三,只剩下两名先天,且先天圆满境在最后圆满境武者同归于尽的打法下,也是身受重伤处于濒死状态已无再战之力。 王府侍卫武者伍,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狼、虎、狮三伍中的狼伍,老大天狼虽有伤势仍有一战之力,其他四人擅攻的杀狼、擅刀的刀狼、长于身法的孤狼都已经战死,唯有医术与用毒两精的毒狼还算无恙。 至于徐统领所领那些百战精锐,此时只有不足五十人,相比出五羊关之时的二百余人,折损将近七成,且这七成是全部战死,没有重伤一说。 如此情况下,上官陆自己就算是伤势严重,尽管已经疲惫不堪,也不敢轻易远离朱狄车驾半步,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与大意,龙马似是通灵一般,知晓主人心意,任凭速度再慢也没有闹腾。 上官陆看着起伏不定的车厢,几欲开口询问,毕竟这一路行来刺杀不断,上官陆不相信里边的那个老狐狸会不知道这一波接一波的死士之后究竟是什么人,但也只是想想,始终未能张口。 “王爷,羽谷关已到,是否入关休整。” 前方侍卫通报之后,徐统领快马跑到车架前低声询问道。 “过而不入,直接南下。”朱狄毫不迟疑的吩咐道。 过羽谷关,沿人河南下,便是京邑地界,七日便可抵达京城。 过羽谷关的第三日,自京城王府赶来的两位白发老者加入队伍,直接就坐进朱狄所在的车厢,自此,再无行刺袭杀之事发生。 京城,国子监。 “鹏子,听说今年謌克兴兵十万来犯,也不知道哥怎么样。” 经过大半年的游历,上官源言语间虽仍有轻佻之气,但明显稳重了很多,且面目上也多了几道生活的沧桑,显然是经历了不少事情。 “源哥,没什么好担心的,陆哥你还不知道,武者入边军,是可以直接任军寨属官,加上国学学子身份,做个校尉问题不大。”魏鹏对五羊关边军情况再熟悉不过,只是为了避免上官源的担心,对于边军的一些规矩,也就没有说明。 “也是,不说了,来吃酒、吃酒,我这半年别的不行,只有这杯中之物,令我迷恋。”上官源双眼迷离,酒吃的差不多了。 “源哥,你还是少吃一点,酒乃穿肠药,多吃必伤身,对武者而言不是好事。” “鹏子,我知道就吃这一壶。”说着又满饮一杯。 “源子,看来你哥不在,是真的没人能管你了啊。” 这时,郭安玉的声音从酒肆包厢外传来,声音有些冰冷,看来对上官源这般肆意饮酒很是不喜。 “玉姐,那个、那个,就是少吃了几盏。” 面对郭安玉,上官源也不知为何,就是发自内心的胆怯,当初因为陆哥离去,愤懑不满才有胆气呵斥,现在时日下,还真不敢与郭安玉说狠话。 不过上官源,魏鹏同样如此,在看到郭安玉的那一刻,立即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神态是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刘香儿随着郭安玉进到包厢,护卫直接就撤走了桌面的酒具,上了灵茶。 “行了,坐下吧!” “大男儿扭捏如此,也就你上官源了,你哥过些时日就回京城了。既然你已经到了京城,也省的我再找人寻你。” “什么,哥回来了?” “什么,陆哥回来了?” 上官源与魏鹏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吃惊,也很欣喜。 “已经自五羊关出发已经有月余了,算算时间差不多就这几日。”郭安玉根本是看也不看两人,自顾自的吃着桌面上的糕点。 “那个玉姐,哥真的回来了。”上官源为了确认自家哥哥的消息,只能厚着脸皮再次求道。 “呦,不是说以后再也不见我了,也不认我这个姐姐了吗?这玉姐叫的,我郭安玉还真受不起啊。” “玉姐,那不是初次吃酒,不胜酒力有点犯浑,您也别和弟弟一般见识不是。”上官源一脸嬉笑,凑到郭安玉面前鞠躬作揖。 “行了,源子,上官陆随我父亲一同回京,不日即可到京。” “那他们走哪个城门进京,五羊关必定是西门无疑。我这就去。” “回来,距离回京也不在这几日,你就在魏鹏那住下,有消息我会让人来找你。”郭安玉看着上官源在那耍宝,没好气的说道,说完就直接起身离开。 “鹏子,哥要回来了。” “源哥,我们就等着吧。” 靖王、上官路一行,沿着人河一直走到药郡、京邑边界,这才转向北行,而不是自羽谷关沿着官道返回京城,毕竟已接近京城,因两位先天前辈存在的缘故,众人心神开始松懈防备上也松散起来。 京邑南部,受太阴山脉影响,多高低不平的山丘,这些山丘并不算高,虽说官道修葺之时对周边山丘多有移除,但经年累月再加上风雨之故,两侧不仅是荆棘灌木丛生,那些树木也是枝繁叶茂,地上铺满了枯黄的枝叶,偶有一些还挂在枝头,看上去也显得很是凄凉。 “嗖嗖······” 突然,自荒野覆盖下的地面飞出无数箭簇,王府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箭矢已经入体,就连护卫在车架两侧的侍卫也倒下一片。 “结阵” “杀” 几乎就在徐统领下令的同时,一个个黑衣劲装汉子自黄叶下钻了出来,还有一些是从那些荆棘灌木中冒了出来,二十人却是将车架团团围住。 看装扮、神态与此前行刺者一般无二,显然同出一脉,二十人中竟然有十人都是绝顶武者,车间前王府侍卫用仅剩的那些虎头盾组成的盾阵瞬间便被击溃。 “保护王爷!” 徐统领与天狼瞬间出声,二人一个满脸杀意带领侍卫上前冲杀,一个双眉紧皱与毒狼还有天音守护在车架左右。 上官陆强撑着内身的疼痛,运转内劲提刀杀上前去,那些绝顶武者不可匹敌,但对付流武者还是没有问题,姜愧欲上前相助,却被两名黑衣绝顶武者阻拦。 霸刀刀势讲究势出无双,冲、摆、切、撩势出杀敌,架、抱、撑、展既防又攻,霸刀八势被上官陆无暇衔接,转换运用,倒也与三名黑衣缠斗不落下风。 此时上官陆的刀势,已是褪去浮华,刀刀皆是杀招,势势必冲要害。 就在诸侍卫与黑衣武者杀得难舍难分之际,张、徐两位前辈却是如临大敌,瞬间便从朱狄车厢中走了出来,亮出兵刃蓄势待发,先天大圆满的气机顿时弥漫在这片天地中。 “嘭!” 官道两侧树木瞬间爆裂,四名身着黑装的死士,毫不犹豫直接杀向靖王朱狄。 “圆满境!” 两名天音武者惊呼出声,尽管明知不敌,依旧毫不迟疑纵身而起,向四名黑衣人杀去。 这两名天音武者,一个先天境,一个重伤的先天圆满境,怎会是全盛之时且早有准备黑衣武者的对手,他们是去的快,回的也快,随着两道寒芒闪过,二人直接便掉落下来,生死不知。 “噗、噗!” “噗、噗!” 就在这四人长刀即将触碰到车厢之时,张、徐两位前辈出手了,须臾间便有一刀、一剑直接洞穿四人心脏。 “噗!” “噗!” 张、徐两位前辈的兵刃飞出刹那间,两道属于先天圆满境的气息立即自倒在地上的死士尸体上发出,两道银色光芒,直接刺穿两位前辈的身躯。 不过,似是张、徐两位前辈早有准备,躲过这必死一击,银芒自身体两侧穿过一闪即逝,也就在银芒闪现的同时,一刀、一剑自两位前辈长袖中滑出,立时便割断这两名圆满境武者的脖颈。 “噗通” “前辈” 张、徐两位前辈也重伤倒地,天狼、毒狼、朱狄惊呼出声。 “刀上有毒,王爷,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离去。” 张姓前辈看着不顾自身安危跳下马车的朱狄,急声吩咐道。 朱狄看向毒狼,快速的点点头,这才开始查看两位前辈的伤势。 毒狼论修为,不过是普通的流武者,但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毒针却是令人防不胜防,特别是有上官陆友情赞助的血针,更是如虎添翼,王府侍卫根本无须军令,完全是自发,毫不畏死直接扑向那些绝顶武者,为毒狼创造机会。 很快,那二十名黑衣武者便尽皆灭杀于此,无一逃脱,天狼为了确保不出意外,不断在各个黑衣尸身间游走,确认数目的同时一一划开他们的喉咙。 “上官陆,你过来。” 听到朱狄的召唤,上官陆立即来到近前。 “你与你的随从听从张、徐两位前辈吩咐。”朱狄说完便起身返回车厢。 “张前辈、徐前辈。” 上官陆与姜愧立即低下身子,一人扶着一个,低声喊道。 “扶我们上马,快带王爷离开,暗中还有大圆满境窥伺。”趴伏在上官陆与姜愧耳边的张、徐两位前辈异口同声的急声道。 “走” 在上官陆与姜愧将张、徐二人扶上龙马后,徐统领当即下令道。? 第七十四章 兄弟相聚(上) 第七十四章:兄弟相聚 既然能够让身为先天大圆满境的张、徐两位前辈的接连示警,显然那藏身于暗中的死士,实力相当不凡,起码也是同他们一个级别。 不管是朱狄还是徐统领再或是上官陆都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如此强敌岂敢掉以轻心,无不是全力戒备小心应对。 徐统领亲领所有侍卫,以虎头盾结成圆盾阵,将朱狄死死守护在阵中。 狼侍卫中的天狼亲自充当车夫,将自己当作肉盾,毒狼则是在所有侍卫身上都种下剧毒,是那种连大圆满境一时间也难以排解的毒药。 上官陆与姜愧随侍在张、徐两位前辈左右,十分隐晦的扶着二人,让他们二人在外人看来,伤势并不严重,给暗中潜伏着的死士一个错觉。 一行人保持这样状态,快速向京城行进。 “前辈!” 感受到右臂传来的颤抖,上官陆吃惊的低呼出声。 “切勿声张,强敌环伺,不可。” “距离京城没有多远,王爷必须安然返京,不然夏族必有大乱。” 看到上官陆已经开始扬起的左臂,张姓大武者艰难支撑着已经被毒素侵染而摇摇欲坠的身体,全力保持平静的面色,一字一语向外吐着。 “前辈!” 看着腰间不断渗出的血迹,感受着从右臂传来一道强过一道的战栗,上官陆微微向上抬起的脸上,泛着两条水线,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切。 “小家伙,武者止戈,但多数也是命丧刀锋之下,此乃我辈武者命数。”张姓武者说话声音轻缓,语气中既充斥着寂寥与不甘,还有武者的豪迈与释然,更多的却是身为大武者的骄傲与尊严。 “前辈!” 第三声前辈喊出,上官陆双眼中的泪水是怎么也收不回去,张前辈如此洒脱面对死亡,上官陆内心十分复杂,不知是惋惜还是敬仰,回想着自与两位前辈会合之后,但有一人请教修习之惑,无不是倾囊相授毫不藏私,如此慈祥、无私的前辈,竟··· 上官陆悲痛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内心深处更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对武者境界紧迫,对修为的提升,从未有此刻那般强烈,成为大武者乃至宗师,对上官陆而言,已不再是一种期愿,更是一种信念。 “强大,必须足够强大!” 上官陆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 或许是张前辈本性使然,或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或是上官陆那三声情真意切的前辈让他动容,此时看向上官陆的眼神中满是溺爱,侧过头轻声提点道。 “上官小子,武者修行,修的是与天争命,行的是兵戈杀伐,但唯有心怀仁义才能使势出有意,修习之路也更加平坦,才会有问鼎那一境的机缘,切记。” “修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修习似万丈高楼平地起······” “上官陆多谢前辈教诲,只是前辈,还是先用药疗治吧!” 亲眼看着一位曾经无比敬仰的大武者,看着他的生命一步步走向尽头,越是感受他的云淡风轻和坦然,上官陆的内心无疑更加悲痛,祈愿这位前辈能够得到救治的想法也更加强烈。 只是,此时的上官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一位先天大圆满境、一位大武者终生感悟,谆谆教导有多少宝贵,他的心里唯一的念想便是:“安康” “上官小子,你资质甚佳,称之为奇才也不足为过,但夏族几千年来的那些青年才俊难道当真都是庸才吗?武者修习为何先天难至、宗师无望,不过是心无仁则前路自断,唯心无尘灵无垢方可成至纯至真之神而达彼岸。” ······ “上官小子,当年夏族于夹缝中求生,实属不易,身为夏族之人当念先贤之艰辛,更当维护今日之不易。” 此刻,在张前辈的眼中,上官陆俨然已经被他视为后辈子侄,慈祥的目光未曾移开半分,勉力支撑下将他修习下来多年积淀一股脑授予上官陆。 “前辈教诲,晚辈谨记。” 张前辈端端正正受了上官陆这一礼,待上官陆直起身后,一张老脸满怀欣慰,颤颤巍巍的右手自怀中取出一本簿册,递给上官陆。 “我出身才门,与你师门本就颇有渊源,在此小老儿有一事相求。” “前辈请言,晚辈定当竭力。” “我这一生终日与剑为伍,也算小有所得,待日后寻得有缘人,便赠于他吧,免得狂剑之名因我而消散在这片天地。” “晚辈定为狂剑觅得合适传人,名动九郡。”上官陆恭恭敬敬接过簿册,十分珍重的放在胸前,肃声许诺道。 “好,哈哈···” “老伙计,今日你我二人怕是过不去了,走了走了,你还留着那些玩意儿是下崽儿呢,还是拉着它们进棺材啊。” 张前辈仰天大笑,看向一侧被姜愧扶着坐在龙马背上的徐姓先天大武者朗声道。 “老家伙,我可比你幸运的多,我身边这小家伙用的就是流星枪。” “哈哈···没想到吧,论气运,自打入门开始你和那吴蔫儿就只有羡慕的份儿。” 似乎能够令对方吃瘪,对他而言是一件极其欢愉的事情,徐前辈开怀大笑的同时还不忘以言语相讥。 “哎,斗门成也三才败也三才,当年若非你我二人年轻气盛,也不会连累吴蔫儿多年来修习原地踏步终生不得寸进,你我三人也不会落得如此,老伙计,是你我二人误了吴老蔫儿一生啊。”张前辈不知是想到什么,一时间眼神中皆是伤感。 “老家伙,斗门三才天刀、地枪、人剑,自入门始便是三位一体,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这点儿吴老蔫儿可比你看得开。”相比张前辈的感喟,徐前辈一如既往的淡然。 “天刀、地枪、人剑能够相伴两百余载。” “老伙计,此生足矣,哈哈···” 张前辈一扫此前感伤开怀大笑,脸上已无丝毫遗憾、不甘之色。 “是啊!” “如今三才仅剩人剑,怕是老蔫儿会更蔫巴了。” “武者可生的平平淡淡,但绝不可活得浑浑噩噩,当轰轰烈烈走上这么一遭,才不枉此生。” 徐前辈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丝遗憾顿时烟消云散,语气中满是豪迈之色。 “老伙计,就让这俩小子扶着我们,让我们最后送王爷一程,助他安然返回府中。”张前辈自信而又狂傲的说道。 “老家伙,正合我意,当如此!” 上官陆看出两位前辈心意已决,也不再出言相劝,此刻的他已经知晓两位前辈还有他们口中的那位吴老蔫儿,吴前辈的出身,是与斗门一样有着悠久历史,源自上古七雄中的才门,一个以三为天衍之数的修行门派。 “前辈···” 车厢内的朱狄闻听此言双眼含泪,悲切的低嚎道。 第七十五章 兄弟相聚(中) 第七十五章:兄弟相聚 “王爷,既有生便当有死,如此方才圆满。” “王爷,当年我三人遭遇强敌,是您在危难之际搭救我兄弟三人,此番事了,我二人不能再随侍左右,还望见谅,只是这前路凶险,王爷珍重。” “见到吴老蔫儿,劳烦王爷告诉他一声,我与人剑已经看够了他那张耷拉着的老脸,不想再看了,别死乞白赖的跟上来。” 此刻张、徐两位前辈的情况不容乐观,就算有上官陆与姜愧相助也无法继续骑行,体内毒性蔓延伤势急剧恶化,导致他们已经无力掌控自己的身体,还是徐统领令侍卫折断两根长矛木杆,用白蜡杆自他们长袍下穿上去,将白蜡杆用布条束缚在腿上,这才勉强保持二人上身的挺拔。 “前辈,朱狄记下了,一定向吴老转告两位前辈的意思。” 听到朱狄肯定的回应,张、徐两位前辈这才放心,彼此凝视畅然一笑,不约而同齐声高歌。 “黄昏天、残血夜、夏有先贤赴天关,青锋剑、问沧桑、尺锋露芒止族亡。 头颅抛、热血洒、万丈豪情遮青穹,杀强敌、斩百族、热血尽流显高义。 音未散、魂已断、一曲战歌送英灵,兵戈散、生机现、万千白骨铸我夏。” 张、徐两位前辈豪气云天,吼唱夏族流传至今最古老的战歌,粗犷、豪迈、惨烈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队伍之中,所有人不自觉的放缓脚步,强压着内心的悲痛无声哭泣,特别是上官陆和姜愧压抑着自己的内心,强装无事,昂首挺胸牵马前行。 悲伤的气氛在整个队伍中弥漫,两位前辈生命的气息越来越淡薄,高昂的头颅,笔挺的脊背,令人生畏,让人敬佩,更有那属于先天大圆满境武者的气机愈加浑厚,震慑宵小而不敢妄动。 “所有人听令,加快速度。”随着朱狄低沉的命令传出,所有人满怀愤恨加紧赶路。 酉时,距离京城城门关闭的前一刻,朱狄一行有惊无险自南门进入京城。 就在他们踏入京城南门的那一刻,张、徐两位前辈也缓缓合上双眼,脸上保留下来的表情是欣慰,是得偿所愿的满足。 就在这时,京城上空飘飘洒洒是今冬的初雪,洁白的雪花纷落而至,打在脸上,散发出透骨的冰冷,可再冰冷也比不过此刻众人心中那股凝聚起来的寒意。 不管是一直侍奉在两位前辈身边的上官陆与姜愧,还是一直藏身于车厢内的朱狄,再或是那些王府侍卫,所有人脸上都是热泪滚滚,是这寒冷的冬雪无法冰冻的热泪。 上官陆与姜愧小心翼翼不断清理着落在两位前辈身上的雪花,保证他们微笑的面容不会被冬雪所遮掩,就这样一直保持着,一直··· 靖王府,门前。 马车尚未停稳,朱狄便走出车厢,快步来到两位前辈马前,跪倒在地,悲情切切的高声喊道: “神雀皇族朱氏朱狄、神雀朝靖武王。” “恭送前辈!” “恭送两位前辈,安息!” 朱狄之后,上官陆、姜愧、徐统领、天狼、毒狼,以及等候在王府门前的郭安玉、刘香儿、安护卫,那些能够安然返回京城的王府侍卫,以及府门前的其他所有人,满脸哀戚齐齐跪倒在地,行五体跪拜大礼,恭送两位先天大圆满境、夏族大武者,归天! 自午后便一直在门前等候着的郭安玉、刘香儿、安护卫及其他众人,在朱狄一行进入南门之后便已经得知一切,此时的他们已然是身披孝衣,府中灵幡高高挂起,显然相应的灵堂等已布置妥当。 “前辈,我们到家了,安全了,到家了。” “师父,到家了。” 上官陆、姜愧轻声念叨着,缓缓将两位前辈的尸身抱下马来,步履铿锵向府中走去。 王府中,空荡的灵堂内站立着一位面无表情的老者,动作僵硬却一次次归置着本就规整的挽联和贡品,长明灯内的灯油是添了再添。 张、徐两位前辈的安礼,上官陆与姜愧执弟子身份,为二人服丧,直至七日之后入土。 国子监、魏鹏息所。 “鹏子啊,实在是无趣的紧啊,不是说哥已经回来了吗?怎么还不找过来,那王府高墙深院也进不去,香儿那鬼丫头也不见踪影。”上官源无聊的瘫坐在软塌上,哀嚎着。 “行了源哥,香儿姑娘不是说陆哥与姜前辈是在为两位先天前辈送安,安礼七日完毕就过来了嘛。” “我想哥也不会忘记我这个弟弟。” 七日后,安礼毕,上官陆与姜愧牵着龙马走出王府。 上官陆可不只是心情欠佳,脸色也非常难看,不止是张、徐两位前辈亡去之故,也是因为朱狄的阻挠,在府中七日,上官陆始终未能与心上人独自见上一面,更何谈互诉衷肠。 国子监学子息所,并不在国子监内,而是在国子监后方,是一块单独开辟出来的区域修建的宅院,作为国子监学子的息所。 这片区域以高墙圈围,成为近乎完全封闭的存在,南门正对着国子监后门,北门外则是知行大街,方便国子监学子出入。 国子监息所,地字区、丙辰号,魏鹏息所外。 “砰砰···” “姜叔,你说源子、鹏子这一年未见,不知是否安好。”息所外,总算找对地方,敲门后等待中的上官陆轻声感慨道。 “主子,马上就要见到了,到时自知。” “哪位?” “魏鹏,魏学子不在,拜访请改他日。” 美梦被敲门声打破的上官源,揉搓着惺忪的睡眼,支起上身懒洋洋的说道。 “源子,是我,开门。”上官陆沙哑的声音,沉沉传来。 初闻,上官源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高兴的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衣衫不整下手舞足蹈着就开门去了。 “哥啊、哥啊,弟弟我想死你了。” 打开院门,上官源激动的紧紧抱着自家哥哥,不断念叨着。 “咳咳,行了,源子,一年未见,怎么还是这般模样,就不能改改嘛。”面对欢喜之下的上官源,上官陆却是脸色惨白,忍着剧烈的伤痛强颜欢笑道。 “哥啊,见到你真高兴,是真的高兴啊。” “对了哥,给我讲讲边军的事情呗,听说今年謌克可是兴兵十万叩关,那一定很精彩吧。” “整日听魏鹏那小子给我说什么漠北风光,什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什么天似穹庐,笼盖四野、什么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什么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什么羌笛之声闻听仅存愁。” “听得我是心痒难耐啊,早想去领略一番。” “哥啊,你是不知道啊,得亏你回来了,不然祭礼之后我自己个就去了。” 心神激动下的上官源拉着上官陆向息所内走去,迫不及待听取自家哥哥在边军情况的同时,也想着将自己游历下来的所见所闻说予哥哥。 第七十六章 兄弟相聚(下) 第七十六章:兄弟相聚 “源子,这漠北风光啊,倒还真如魏鹏说的那般,天地苍茫广袤无垠,但在我看来可就没有这么诗情画意了,牛羊成群的草场没见到,相伴的只有戈壁和荒漠。至于战争就更没什么可讲的了,无外乎刀光剑影生死搏杀,还是说说你吧,这一年了都快,游历都去了哪儿啊,碰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吗?给我讲讲!”相比于上官源的兴致盎然,上官陆不愿多言,立刻将话题转移道。 “哥啊,咱有龙马啊,日行八百里,这一年游历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咱药郡各州还有理郡、母郡一些州城,逛了逛十万大山、走了走断魂山脉、游了游九头湖、跑了跑伏牛山脉,当真是大千世界精彩纷呈,哥啊,我给你说啊,你真应该同弟弟一道游历天下,去见识一下这广阔天地。” ······ 上官源说起游历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从离开京城开始讲起,一点一滴事无巨细全部讲于上官陆听,当然,当初他与郭安玉之间的争执可是没胆说出来。 “修习可曾懈怠?” 上官陆一直认真听着,待上官源忍不住口渴饮水之际,徐徐问道。 “哥啊,你怎么和师父一样。” “现在我周身正穴、天穴、地穴已经蕴养完毕,四肢经络全部贯通。” 上官源这哪里是抱怨,分明是花式炫耀和邀功,就像那考试满分的孩子见到家长一般。 兄弟二人虽说年岁相同都是二十一岁,但上官陆成为武者的时间要比上官源还要早上一些,但自较校之后,上官陆北上五羊成为边军,始终游走在生死边缘,就算修习从未停歇,但比之现在的上官源却是有所不如了。 但上官陆并没有任何的嫉妒与不满,有的只是高兴与欣喜,毕竟上官源的性子在那摆着,上官陆最担心的就是他在修习上失去督促后会有所懈怠,如今来看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上官陆也总算是放下心来。 之后,上官两兄弟就在魏鹏的息所,相互交流修习心得,当然更多是上官源在说,上官陆在听。 申时,魏鹏自国子监返回,看到房门外锤炼武势的姜愧,兴奋的问道:“姜叔,陆哥是不是在房内呢。” “恩,主子和小源正在房内闲谈。” “多谢姜叔” “咯吱” “陆哥,你回来也不让人知会我。”魏鹏对上官陆回到京城,一直没有出现耿耿于怀,说话的语气似那深闺怨妇一般,充满幽怨。 “鹏子,王府事务,有所耽搁,这不是已经来看你们两个了嘛。”上官陆对此也是无奈,靖王府对张、徐两位前辈的安礼是秘密进行,对外没有丝毫泄露,否则一下子失去两名大武者,就凭吴管家一人以及狮侍卫尚未返回京城的情况下,现在的靖王府绝对无法应对那些死士接连不断的刺杀。 “主子,时辰差不多,该服药了。”就在这时,姜愧拿着一个白玉瓷瓶,进入房内。 上官陆接过姜愧递上来的药丸与凉茶,送服之后便直接闭目入定,以内劲化解药力,尽快修复腹脏内的隐伤。 “姜叔···” 上官源与姜愧彼此对视,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震惊,那个此前在他们眼中始终淡定从容波澜不惊的陆哥竟然···特别是上官源,内心更是担忧,毕竟斗门功法不比外间所修功法,最忌讳的便是内伤,尤其是对脏腑造成损伤的内伤,稍不留神便会伤及根本。 “源子,无妨。” “王府的药师已经查看过主子伤势,已经调配好相应丹药,无须担忧。” 姜愧一脸轻松,冲眼神中充满担忧的上官源轻声说道。 晚间,国子监息所左近,福祥瑞酒楼。 酒楼是上官陆在去息所之前便已经定好的,进入雅间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一应酒菜便已经摆在桌面上。 上官陆、上官源、魏鹏三人自然是推杯换盏畅谈甚欢,席间,一直在国子监求学的魏鹏听着两位哥哥的精彩经历,羡慕不已。 直至亥时,这场来之不易的相聚,才算结束。 “源子、鹏子,你们两个回去一路小心。” 上官陆因为有伤在身,浅尝辄止这酒也就吃的最少,但上官源和魏鹏却是没少吃酒,面红耳赤不说,走起路来一摇三晃。 “哥,放心吧,这才哪到哪啊。”上官源舌头已经大了,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迷离的眼神还有着那么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似是对上官陆轻视他的酒量感到不满。 “行了,走吧。”上官陆看了眼神色还算正常的魏鹏,无奈的说道。 目送二人离去,上官陆这才牵着马转身向王府走去。 上官陆就这样牵着马走在大雪中,格支格支的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脆,上官陆对于这个清脆的声响,突然间有了一种莫名的贪恋,步子迈的更小一些,期望可以多听到一些。 刹那间,上官陆感到自己的内心无比的安详,不,准确的说是清澈,无忧无喜、无悲无欢,达到一种无尘无垢极其轻灵的状态,这种感觉让上官陆无比迷恋,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第七十七章 老狐狸 第七十七章:老狐狸 良久后,待这种感觉被更夫的棒子声打破,上官陆这才悠悠说道。 “姜叔,你说这雪花为何会如此洁白无瑕,晶莹剔透呢?” “主子,雪自苍穹而来,经万丈高空得以落下,经历这般磨难焉有不洁之理。” “也是,苦难也罢、劫难也好,不都是一次次的经历嘛,张、徐两位前辈不知经历多少磨难,才得以成就先天大武者,没想到竟是被小人暗算,身中剧毒而故,区区两颗归元丹,竟让两位大圆满境武者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尽管安礼已过,上官陆对张、徐两位前辈的离去,仍旧无法忘怀。 “主子,这归元丹究竟有何神异之处,竟使得先天大圆满境体内行力快速消散。”跟随在上官陆身后的姜愧随口问道。 “归元丹啊,姜叔怎么说呢,绝顶巅峰武者对之是趋之若鹜,但对圆满境那些以行力取代劲力的先天武者而言,却是避之若浼。”斗门修习偏重武者自身觉悟,对这些丹药、天材地宝类身外之物的记载不过是寥寥几笔少之又少,但记述最详细的丹药中便有这归元丹,不过却不是什么绝顶巅峰成就先天的灵丹妙药,反而是武者自掘坟墓的利器。 “其中蕴含天地行意?”姜愧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是,取先天圆满境武者体内后天行意,辅之以其他灵药和宝药炼制而成,可助绝顶巅峰武者瞬间成就先天,但也仅限于此。”上官陆沉声说道。 “是受限于所取行意?” “是啊,修至先天大武者何其不易,可见这背后之人的恐怖之处,两位前辈死得···哎” “主子,是人便有生死,生不可更改,但死基本上却可以由自己说了算的,两位前辈功参造化,成就先天大武者,但不破宗师,终究只是凡俗之人,又怎么超脱生死之限。” “姜叔,难道成就宗师,就可以无惧这寿终亡去之苦,拥有可与天地比肩的寿元吗?” “是否与天地比肩不知,但平增百年寿元却绰绰有余。” 上官陆呆呆的看着姜愧,对于这宗师寿元之说,还是初闻很是吃惊,因为不管是斗门还是国学所有书册典籍中,从无有关宗师的任何记载。 “主子,确有此传闻,宗师可平增百年寿元,只是不知真假罢了,残血夜惊变之后千年来,再无宗师的踪迹,传闻也就无可考证了。” “那姜叔,你这传闻又是从何而来的,我师父和另外一位前辈可是从没有说于我啊,甚至国学书库中无数典籍中也没有相应记载。”斗门与慎氏一族的经历的岁月久不可考,都是惊变夜之前便有的存在,就连他们也没有提及丝毫,由不得上官陆不多想。 “呵呵,寿元之苦,对于惊变夜之前的我族先贤来说,并不存在。”姜愧苦笑道。 “主子,我所知也就这些,皆因祖上曾为先天大武者,先祖为成就宗师,对惊变隐秘有所接触,因此才会将这些隐秘代代相传,只是到我这辈,家业败落,族人凋零整个姜家也就我一人了。”姜愧自跟随上官陆以后从没提及自己的身世,此刻的语气中满是感伤。 “姜叔,对不住啊,并非有意提及,只是这漫天飞雪心有所感。”上官陆转头看向神色落寞的姜愧出言致歉。 “主子,本就应说于你听,多年的飘零,我也看开了,只是觉得有些愧对先祖,先祖的英名,被我这不肖后人丧尽。”姜愧说着用手抚摸着手中的流星枪,想起家族曾经的辉煌,很是愧疚。 “姜叔,你二十多年时间便成就绝顶武者,如此这般才情,日后必超越先祖,甚至问鼎宗师也尚未可知,有何气馁的呢。” “那老仆就借主子吉言,有朝一日成就宗师。呵呵!”姜愧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不过,主子,靖王此次回京已卸去五羊关左都督之职,不知你作何打算呢?”姜愧问起上官陆对日后的打算,毕竟这也事关他的以后。 “少时有梦,乃游历天下,期望能够成就先天大武者,但这一年看到的却是生死厮杀,边军凄苦。”上官陆入边军之前,一心想成就大武者,刃锋所至,锄强扶弱成侠义之事,但边军经历令上官陆有所转变,但事已至此,有太多不可控,之后会如何,尚不可知。 翌日,靖王府书房,朱狄、上官陆二人书房端坐。 “小子,你既不是我府侍卫,更不是王府将校,是不是该离开了。”朱狄身坐条案之后,端详手里的籍册,缓缓说道。 “王爷,小可多谢照拂,这就离去。”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真听朱狄亲口说出,上官陆心里也是颇多感触,特别是有种过河拆桥的感觉,让他非常憋屈。 “小子,有些事勉强不来,有些人你惦记不起。” “王爷,我夏族婚嫁虽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有武者之婚嫁天地媒证。” 因为朱狄的身份,当然不是朝堂上的官身,而是作为郭安玉的父亲,上官陆一直压抑着内心的不快,但对方的这个惦记不起是彻底将上官陆惹恼了,睁大双眼盯着对面的朱狄厉声喊道。 “小子,有理不在声高。” “小子,别以为有些才情,就可以在我面前撒野,我乃她的父亲,你想清楚了吗?” 此前一直低头看书的朱狄缓缓抬起头来,依旧还是那副神态自若的模样,扫了瞬间泄气的上官陆一眼,不屑的说道:“天地媒证,那是对绝顶武者而言,你是吗?” “王爷,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拭目以待吧。”言及修习,上官陆从来都是自信满满,因此说于对面那位的不是什么豪言壮语,反而隐隐有股威胁的味道。 “呵呵,好胆啊,那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三十年,然后看你龙穿凤啊,别耍弄那些没用的。” “这是你入国子监的文书,算是作为你一路相护的报酬。” 上官陆言语上的讥讽在朱狄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气恼,只是将书案上被典籍压着的文书推给上官陆。 “王爷,好像我这较校三杰本就有进入国子监求学的资格吧。”自己的小心思直接被对方点出来,上官陆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强撑着辩解道。 “那你等两年之后再入国子监?”朱狄头也不抬,轻声说道。 “啊···”上官陆一时间有些凌乱,不明白自己这位未来岳父是什么意思。 ······ 走出书房,上官陆神情复杂暗自腹诽道:“真是个老狐狸啊,难办···” 书房内,在上官陆离去后,朱狄放下手中籍册,面带笑意轻声嘀咕道:“小家伙终究还是太嫩,不过这鬼心眼倒是不少,斗门中人还真是没一个好相与的。” 上官陆终究还是同姜愧灰头土脸的离开靖王府,因为朱狄的禁令,所以郭安玉并不知晓,还是刘香儿接连三日都没有在前院看到上官陆的身影,这才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家小姐。 第七十八章 入国子监(上) 第七十八章:入国子监 京城国子监、魏鹏息所。 “哥,已经是季冬了,你什么打算啊,今年祭礼我们回将军庄吗?”武势锤炼完毕,上官源擦拭着脸上的汗珠轻声问道。 “今年就先不回去了,这大雪下的就算是我们有龙马,赶路也不是易事,何况祭礼之后第五日便是国子监开监之日,也来不及。”思量多日,上官陆最终还是决定入国子监求学,毕竟有药郡国学府举荐文书,本身还是较校三杰,再加上有朱狄的保证,中途进入国子监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是吧我的哥啊,国子监是多无聊的地方啊,你看魏鹏那小子,自我来京城后连陪我的时间都没有,每日早出晚归,天天怀里那籍册都不带重样,每隔一段时间还有考校什么。”闻言,上官源立即便表情严肃,不厌其烦的劝说道。 “行了源子,别说那没用的,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呢,作何打算呢?”上官源情真意切的劝阻,上官陆直接充耳不闻自动过滤。 “哎,哥你都不回去了,我一个人还回去个什么劲儿啊,京城到将军庄几千里呢,何况家里知道你在边军,我在游历,回去不回去的也不会计较。”上官源听出自家哥哥是已经大打定主意,顿时有些泄气的回道。 转眼间,已至祭礼。 上官陆入国子监的事情已经确定下来,只是国子监与国学所、国学院、国学府唯一的区别便是不再区分文、武、全三学,只是以入监早晚分为上、下房,两房又各有天、地、人三房,新入监的学子便是下房,待三年之后上房结业,新的学子入监,下房学子便为上房学子,也就是说,国子监学子求学时限为六年,上官陆便是与魏鹏同年学子的下天字房,在魏鹏和上官陆一道求过学录后,便将两人息所分作一处,也就是魏鹏此前的息所。 至于祭礼,除却祭礼前外出采买祭祀之物外,上官陆四人基本上就猫在息所内没有外出,每日不是修习便是修习。 上官陆心心念的安玉姑娘,因为朱狄的存在和刻意阻挠,并没有在祭礼这几日出得王府,两人自然也就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眨眼间,二十二岁的上官陆已经在国子监求学一月有余,不得不说,这国子监当真是无愧为夏族最高学府,受益匪浅的上官陆是沉醉其中而无法自拔。 下房祭礼之后的第一次月校结束,上官陆与魏鹏总算是有半日放松的时间,息所内,魏鹏看着上官陆双眉紧皱,非常得意的笑了起来,幸灾乐祸的说道。 “陆哥,这下天字房,不是那么好呆的吧,嘻嘻···” 魏鹏惬意的笑声让上官陆有些无语,明明知晓国子监的情况,却不说于他,自己稀里糊涂就在学录的安排下进入下天字房,如今就算是发现不对劲也是悔之晚矣。 “陆哥,你别瞪我。” “虽说我知道你肯定要进入国子监,不然当初我也不会百般哀求这息所只我一人吧,但我哪能想到你是说来就来,还直接半路插队直接就与我一年。更何况,这祭礼之后本就学业繁重,我哥俩也没来得及交流不是,再说了,当初去学录大人那求息所一事的时候,你也没给我说你分到下天字房了啊。” 魏鹏抿着嘴偷笑,看着上官陆真的有些恼怒了,匆忙解释道。 “说说吧,怎么回事?” “陆哥,这国子监呢毕竟是夏族最高求学所在,不说监内那些博士、助教本就博学多才声名赫赫,其书库内珍藏典籍、册本无数,其中不乏孤本、善本,对国子监而言可不分什么氏族、勋爵、游魂,凡夏族之人通过国子监择取条件皆可入监求学,大家对国子监自然是垂涎三尺得之而后快啊。” “国子监盛名如斯,起初公认最好的学房便是人字房···” “起初?”上官陆诧异的问道,因为对于这些,他的真的不了解。 “是起初,因为国子监创建于残血夜之后,而残血夜之后最初的穹、玄两个王朝,甚至是玄王朝后的廉王朝,朝中除却殿阁大学士、五军左都督外,其他重要职位多是这国子监人房学子,人房的一骑绝尘自然是让那些权贵勋爵之后趋之若鹜,渐渐的这人字房也就变了味。” “演变成为权贵勋爵之后的专属?那···”上官陆神色间的疑惑更添一分,因为这同他在人字房所见所闻大相径庭。 “陆哥,这国子监是为夏族培育英才,是夏族的根基,怎会容许他们如此胡闹,自李氏建立晋王朝取代秦氏廉王朝后,当时的国子监祭酒便想到一个办法,国子监学子增设考校,三次不过者,便会被国子监直接清退,其中以权贵勋爵子弟集中的人字房最受偏爱,基本上就是被区别对待,要求之高、考校之多、学业之繁,是众所周知的。” “不对啊,既然是李氏晋王朝之时,距离如今的神雀王朝差不多已经过去两千余年了?”上官陆再次轻声问道。 “是,因为最初考校只针对那帮公子哥所在的人字房,这考校一出,他们不约而同都转到天字房,随着祭酒大人杜绝转房且天、地两房也开始考校之后,这帮公子哥便无计可施只能乖乖就范,就这样日积月累,国子监内形成一种默契,权贵勋爵之后到天字房、普通氏族小门小户则是在地字房,至于游魂和寒门子弟都去了人字房。” “所以国子监优待天字房学子也就成为传统,一直传了下来。”上官陆恍然大悟却是一脸苦涩,有些沮丧的猜测道。 “是的。”魏鹏异常艰难的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哎,怪不得我初入天字房时还奇怪为何只有十几人。” “陆哥,可不是嘛,天字房五日便有一次考校,如此变态谁能呆的住,能想辙的早在入监之前便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那些大少们谎报出身全在我们地字房,不然怎么你们天字房只有一房十几人,而我们地字房还分甲、乙两房,每房还都是三十人呢,地甲才是正儿八经的地字房,地乙可都是那帮大少们。”魏鹏笑着朗声解释道。 “哥,不会是因为你手持那靖王的文书,那学录便以为你是他的什么人,将你认作权贵之后吧。”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上官源出言提醒道。 “哎,事已至此。行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天房就天房,只是我毕竟错过一年的时间,这学目上确实有些吃力,鹏子,往后还要多仰仗你了,不然真被清退出监那就麻烦了。”明白怎么回事,上官陆也不再计较了。 “好说、好说,哈哈···” 上官陆紧张而又繁重的求学生涯再次继续,天房确如魏鹏所言,不仅学务异常繁重,就连博士、助教的要求也极其严厉,天字房独有的五日一次考校只要有连续三次不过,同样会被清退,得到魏鹏的帮助,上官陆的成绩开始逐步提升,不再似之前那般,差点三次不过险些被清退。 国子监,下天字房,后院雅园。 说是雅园,其实便是国子监为每房学子提供一个可以舒缓身心陶情适性的场所,就在这三十余丈见方的园子里,遍植竹、柏象征气节的植物,又以梅、桃、菊、兰等花木点缀,辅之以奇石、流水、廊桥,虽称不上巧夺天工而风景如画,却也称得上水木清华清朗秀丽,园中那几座精致的凉亭,便是上官陆经常向魏鹏请教学目的场所。 “呦,这不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上官蛤蟆吗,国子监什么时候让这恶心人的玩意儿进来了。” 就在上官陆与魏鹏坐下没多久,郭越自他们所在凉亭竹林间的幽径走出,满是仇怨的眼神死盯着上官陆,毕竟觊觎已久的表妹喜欢的竟然是这个岌岌无名的野小子,自然不会甘心,逮到机会便出言嘲讽。 “陆哥,如今他父亲可是户部侍郎,这家伙也是上地丙房学子,小心。”在国子监时日不短的魏鹏对监内各色人物非常熟悉,立即便认出来人是谁,小声在上官陆耳边提醒道。 “恶犬吠人,难道还要还回去吗?我们是人,不是恶犬。”身在国子监,上官陆一心求学不愿多事,拉着魏鹏就欲离开。 “给我拦住他。” “上官小子,你上官一族不过是奉国将军,有什么资格与我相争,我表妹金枝玉叶身份高贵,也是你敢觊觎的吗?” 身后狗腿子将上官陆二人拦下后,郭越面目狰狞低吼道。 “郭公子,国子监禁止争斗,此处乃是下人字房雅园。”看到那郭越的神色明显不对,担心上官陆吃亏的魏鹏当即喊道。 “哼,我知道是雅园,本少爷在此恭候多时了,等的就是你,揍得就是你。”此时的郭越近乎疯狂,对于魏鹏的提醒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给我打,只要伤不在脸上,又能奈我何!”郭越神态嚣张,招呼狗腿子准备动手的时候他自己也向上官陆冲去,青筋隆起的右拳直扑上官陆腹部。? 第七十九章 入国子监(中) 第七十九章:入国子监 郭越身为户部侍郎之子,岂当真是酒囊饭袋,国子监监规他怎会不知,为今日之事他已筹划多日,从摸清上官陆的行踪到探查清楚雅园的情况,甚至什么时间没有人等等,不然他怎么可能冒着触犯监规的风险收拾上官陆。 但,百密总有一疏,首先便是郭越以自身所知揣度上官陆的修习,首先便已落了下风,以他尚且锤炼身体积蓄劲力的把式,怎会对上官陆造成伤害,就算是有四名成就武者的狗腿子相助,面对上官陆同样也张狂不起来。 郭越五人,在上官陆与魏鹏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仅仅是简单的腾挪与身体的扭转躲闪,便让他们寸功未建。 “郭越,国子监禁止打斗,你明目张胆触犯监规,视监规如无物,可曾将监规放在眼中。”上官陆察觉到竹林似是有人过来,有意冲急赤白脸的郭越大声呵斥道。 “哼,我父乃是世袭左国士,更是当朝户部侍郎,表姑丈贵为靖武王,就算是监规又能奈我何。”此刻,气急败坏的郭越早就失了方寸,面对上官陆的斥责,顿时趾高气昂的反击道。 “好啊,好一个世袭左国士,好一个侍郎之子。” “国子监秉承先贤意志,授育夏族英才,培植我族中坚,这监规更是贤亭所立,什么时候竟由得你来蔑视随意糟践。” 郭越慷慨激昂的一番炫耀过后,便自竹林走出一位身着白袍的中年汉子,不过在他看来,这郭越所言可不是什么豪言壮语,而是混账至极的狂悖之言,愤怒之下让他的脸色变得铁青,极具震慑力。 “见过宋典簿!” 见到来人,凉亭内争斗正酣的几人立即停手,不管脸色如何复杂,纷纷见礼道。 “尔等何人,哪房学子?” “尔等给我到学正领罚!” “国学白监,带他们到学正去。” 来人正是下房典簿宋无情,在他严厉神色的凝视下无人敢动,愤怒之下不待几人答复便接连说道。 随着宋无情的一声国学白监,五名身着红色军衣、白色战袍,手持君子剑的白监流芳氏瞬间出现在凉亭外,目无表情押送这已经战战兢兢的郭越几人以及上官陆与魏鹏前往学正处。 事情的经过非常简单,何况还有半个目击者的宋典簿,国子监学正蓝灵鉴很快便做出判定。 郭越及其跟随他的四人,不遵先贤所立监规,禁闭息所半年,同时禁学半年。 上官陆、魏鹏因私怨于学房雅园参与打斗,禁闭息所三日,同时禁学三日。 禁闭息所也叫禁所,禁学禁所算是国子监除却当即逐出国子监外另一种处罚方式,上官陆与魏鹏两人不过只有三日,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但郭越五人可是半年啊,半年不得踏出息所半步,更不可前往学房,也就是说这半年都不能参加考校,定然会因连续三次考校不过而被国子监清退。 所以说,郭越五人的禁所禁学半年,基本上与将他们驱逐出国子监没有什么区别,而执行这禁所禁学的又是国子监白监流芳氏,也就更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魏鹏息所外,白监根本不理会魏鹏与上官陆的苦苦哀求,直接将息所内的上官源和魏鹏给清理了出去,禁所、禁所,白监必须依规行事。 “找死吗?你是。” 息所外,看到上官源跃跃欲试,想要强行闯入息所,亡魂丧胆的姜愧急忙上前将他给拉了回来。 “姜叔,不就是国子监护卫老卒嘛,你一个绝顶武者,怕什么呢。”姜愧的惶恐不安,上官源十分不以为然,撇着嘴嘲讽道。 “源小子,你自己想作死别带上我,黑百双监惹不起,快走。”姜愧不由分说便拉着上官源快速离开。 “姜叔,什么黑白双监,让你惧怕如斯?”头脑发热的时刻一过,上官源瞬间明白过来,转过头看着依旧死死拽着他的姜愧问道。 “就是都察院、国子监的老卒,那都是一群老不死的老变态,惹不起的。”心有余悸的姜愧并不愿多说,直接向息所外走去。 三天转眼间便过去了,一直暂住酒楼的姜愧、上官源也赶了回来,等待白监离去之后,这才带着打包的酒菜进入息所。 “哥,等以后有机会,定要好好收拾收拾那什么郭公子。”上官源举起酒盏朗声说道。 “陆哥,估计是源哥有些时日没吃酒了,郭越他们半年禁学,几乎就等同于逐出国子监,还收拾什么啊,这是寻着由头吃酒呢。”魏鹏端着酒盏在上官陆耳边轻声嘀咕道。 “源子,这酒多吃无益,有碍修习。” 上官陆接下来的时间中,永远只有求学、温习、考校,匆忙的身影不是在学房便是在书库,相比国学府,国子监的学目无疑更加全面也更加完善,那些博士、助教更是闻名遐迩博学多识之人,经历一年边军生涯,相比其他人,上官陆对现在安逸的求学生活愈加珍惜,也更如饥似渴。 京城国子监左近茶楼。 “安玉,你怎么可以出来了?”茶楼雅间内,看着已经被朱狄禁足半年的心上人,上官陆喜出望外道。 “怎么,我出来你还不高兴了。”郭安玉佯装生气,嗔语道。 “别生气,怎么会呢。”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上官陆的聪慧在郭安玉这儿算是白搭,更没了往昔的从容和淡定,对方一颦一笑都让他心神大乱。 “看你那傻样,国子监是不是很苦啊,清瘦了许多。”看着上官陆清瘦的脸颊心疼的紧,幽幽的说道。 “没事,只是国子监学目繁重,远非国学府可比,更何况我本就落后他人一年,所以就有些劳累。” “那你也要注意自己身子啊,不过也是,你身边都是粗糙男子,又怎能照顾好你。” “我哪有那么娇贵,确实只是因为学目多。” “行了,呆、子。那你给我说说都学的是什么啊。” “君子之礼、艺、······,武者的行、势等等,甚至还有军武、战阵之目,” 上官陆慢慢的讲,郭安玉静静的听,两人都很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聚,直至日沉之后,方才恋恋不舍的分离。 茶楼相聚第三日酉时,上官陆返回息所,远远便看到所外站立着一位妇人。 “请问这可是上官学子息所。”妇人见礼后缓声问道 “正是,请问您是?”上官陆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妇人,粗布衣衫、脸色却保养的很好,看上去有四十余岁,他很清楚自家在京城可没有什么亲友,因此对于这突然到来的妇人有些好奇。 “老妇,黄刘氏,乃是这国子监知性街上的,遵郭姑娘所请,前来照顾上官公子的衣食起居。”确认上官陆身份后,妇人这才道明来意。 详细询问之后,上官陆这才明白那日分离之前,郭安玉为何会详细询问自己的饮食习惯,原来便是安排这妇人在自家厨房做好之后送过来,顺便收拾息所、浆洗衣衫等,因为国子监有专门供学子吃喝的地方,所以息所只是作为起居之所并无厨房,这才在息所后的知性大街找到这位妇人,当真算是煞费苦心。 不得不说,郭安玉为心上人找的这位妇人,定然是花了大心思,其人本就是药郡青州人,随夫这才来到京城,烹煮出来的家乡菜不仅美味更加可口,让上官陆四人自此之后再也不用为吃食发愁。? 第八十章 入国子监(下) 第八十章:入国子监 “陆哥,你这次考校不会又是下房甲等吧。”因魏鹏与上官陆并不是同字房,对于此次的考校结果并不熟悉,只是听到同窗谈起,回道息所后便来到上官陆房间问道。 “恩,确实是甲等。” “陆哥,你还能不能再变态点,欠学一年,还能是下天字房甲等,我还有活路否,不过陆哥,能不能传授传授经验啊,不然说不定哪次,我就得被劝退了。”魏鹏无语之后也只能接受,近乎哀求的嚎道。 “鹏子,是你小子太蠢笨,你说说啊,你还比哥多了一年的时间呢,才弄了个乙等,太丢人了吧,不会是嫉妒哥,才这么说吧。”闻讯而来的上官源立刻在一旁起哄道。 “源哥,好歹我还有勇气进国子监呢,你呢,连勇气都没有,哼,再说,嫉妒陆哥,嫉妒的过来吗。” 上官陆微笑不语,看着上官源与魏鹏两个小子在那斗嘴,食用黄婶做出的美食,不得不说这不是一般的享受,对于魏鹏所说的情况,上官陆唯有自己心里清楚,不仅要赶上天房博士授学进度,还要补上之前所欠,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用过晚食后,因明日是国子监难得的休目日,几人便商量着趁着空闲,到京城的易市逛逛,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京城易市共有三个,分别是:奇珍易市、鬼宝易市、无面易市。 奇珍主要是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什么奇形异状的兵器、甲胄,还有无所明状的药草、丹药,以及那些根本不知名字不解用途的东西,反正只要是不被人所熟知古里古怪的东西。 鬼宝主要是交易阴损之物,什么令人失魂的药粉、加速血液流失的兵刃、窃之他人府中的珍宝,但凡是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在鬼宝易市,而鬼宝易市整条街没有一家铺面,就在护城河边上。 无面则是古籍善本,各式各样的书册、碑等,只要是有文字的全都在这儿。 “哥,易市还是要数京城这三大易市繁华,玲琅夺目,什么样的宝物都有,还能涨涨眼力,见识一下奇珍异宝,今日去那奇珍或者鬼宝不行,非要来无面,全是书,有什么好逛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上官源已经嘟囔了一路了,自上官陆决定去无面易市,一直到现在就没停过,难得的是还没有重样的理由。 “源哥,我也是服了你了,这都逛许久了,还说有用嘛。”魏鹏实在是受不了上官源的嘀嘀咕咕,无奈的说道。 “呵呵,我不就是说说嘛” 上官陆溜达在无面易市的街道上,两侧全部都是各式铺面,大小各异,进去却发现别有洞天,任何时期,任何种类的书籍全部都有,只是大多数都是虚无妄谈之籍,只有少数才是真迹,无面的商贩为了财物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掌柜的,这些腌臜货,就不要摆出来了,亮亮你的好东西看看吧。”上官陆在这家铺面游荡许久,始终都是虚妄之典籍,不免有些失望,这已经是他们逛的第九家店了,因此试探性的说道。 “公子眼力不凡,劳烦移步。”掌柜不过是打量了上官陆几人一眼,当即便笑眯眯的说道,说完便带着几人七拐八绕的来到铺后小院。 “几位公子请看!”掌柜的打开房门,请了几人进去,自己就站在房门口。 进入房间后,上官陆发现这些书架上并不似铺面里堆得满满当当,虽只有寥寥几本,但却是真迹无疑。 一本乃是讲述千年前一位军武前辈自推的兽阵,名唤《军阵研》,还有一本乃是一位医师对于开元大陆各色药草的记载,应该是亲手卷写,字体端正秀丽,配以图文,详细阐释药草不同用途用法,名唤《医师药录》,还有一本乃是一位文士中年修习,止于先天,将自己所有的感悟全部记录在册,书籍该是后人整理而得,名唤《老祖迹》。还有几本可能是时日久远加上保藏不善,损毁严重,字迹已无法辨认,只能放弃。 “掌柜的,就这三册吧,你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啊。”上官陆将三本书籍拿在手中,还有点不悦的看着掌柜说道。 “公子既然已经选定,想必也知道这三册书籍的价值,我这万卷斋乃是无面最好的,不二价,千两票的交子三张,三千交子即可。”房门口的掌柜不过是扫了一眼,便直接伸出三根手指颇为自豪的说道。 “掌柜的未免有些太过贪婪了吧,三册书籍就要三千。”上官源不喜研习书籍,因此对着掌柜的开价有些恼怒,觉得就是一堆废纸。 “这位公子,既然已经看中这三册,想必清楚其价值,多说无益,以免伤了几位公子的颜面。”掌柜的依旧还是那副笑脸,轻声回道。 “行了,三千交子就三千交子,不过要加上五册这毁坏严重的书册。”上官陆指着书上那几本已无法辨认的书册缓声说道。 “成交,交钱之后,你自己挑选五册便可。”掌柜的一听也乐了,也就不再计较,那些损毁的本就无法售卖,既然要给便是了。 上官陆在姜愧给了掌柜的钱财之后,快速自木架之上选好早就看好的五册书籍,转身便离开此处。 “哥,三册典籍,就要三千交子,这不是讹诈嘛,你干嘛还要啊?”上官源对自家哥哥三千钱买书很是不解,觉得是上那奸诈掌柜的当了。 “陆哥,怕不是想买那三册吧,是不是那五本损毁的书册另有玄机。”魏鹏对上官陆还算是有所了解,对那三册典籍大概的价格也有个数。 “源子,这武者修习还是需要广闻博览,别真的一点书册都不看。魏鹏说的不错,其中的两册我只是在国子监书库《天下录》读到过,乃是难得一见的孤本,尽管有所损毁,但并不严重,并未伤及书册自身,只是前人包镶损毁。”上官陆这才取出,小心翼翼的不断去除损毁严重的包镶,露出真容。 “《诸秘杂论》《行元别》,陆哥,你还真是有心,不过这可否借阅于我啊,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损毁。”魏鹏见到露出真容的书册,看到名字,迫不及待的保证道。 上官陆对于自己可以找到这两册孤本,也很是开心,黄昏夜残血变,很多隐秘都随着时间长河流逝,也只有这些典籍孤本才有所提及,上书的内容更是秘不可闻,对于武者修习与阅历的增长也大有益处。 “嗯?” 就在上官陆还欣喜之时,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并且是自己极度讨厌的味道,那股味道曾经在那一年里,让上官陆痛心不已。 “源子、鹏子,你二人自行回国子监息所。姜叔,那可恶的鞑子竟然在京城出现。”上官陆很是严肃的吩咐二人离去,与姜愧一道紧紧追随在那股味道后边,查探清楚,因为神雀与謌克之间可没有什么贸易之说,京城绝不该有鞑子出现。 “鹏子,陆哥是什么情况,什么是鞑子啊?”路上,上官源这个好奇宝宝看向脸色凝重的魏鹏低声问道。 “源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回国子监息所,其他的待我回去之后再详细讲于你听。”魏鹏见到上官陆让自己二人先行回去,只和姜叔一道,便明白事情不简单,毕竟涉及鞑子而且是在京师,又哪里简单的了,面色也有些沉重,毕竟从某方面来说,鞑子也算是魏鹏的杀父仇人。 “姜叔,鞑子出现在京城,还这般畏畏缩缩的,必然见不得人,小心一点。” 上官陆寻了良久,才在一个小道发现三名裹在黑衣里的人,只是有黑衣遮盖,完全看不到面容,只是那股太过独特味道,才让二人辨认出来。 上官陆与姜愧小心翼翼远远坠在那三名黑衣人身后,自外城无面易市进入内城,而内城已是权贵勋爵所在,三人不断穿行在各个府邸之间的小道上,似是对内城极其熟悉,但走着走着上官陆便感到有些不对劲,冷汗不自觉的便冒了出来。? 第八十一章 王府鞑子(上) 第八十一章:王府鞑子 孟秋时节,气温是逐渐降低,但秋老虎的威力依旧不容小觑,前后相隔不远的五人,就这样在内城这些小道间来回流窜。 一直到过了酉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五人的行迹陡然间发生改变,目的性十分明确。 “什么,不会的?” 就算是上官陆亲眼看着那三名身披黑袍的鞑子来到靖王府邸后墙,藏身于墙根阴影内,他依旧难以相信,甚至内心中期待鞑子是待黄禁军巡查间隙通过南长街、越过护城河,目的地是与靖王府隔河相望的皇城。 “主子,禁声。” 上官陆震惊之下的惊呼,把姜愧吓出一身冷汗,不仅仅是因为那三人近在咫尺,容易打草惊蛇,更是因为此地已经靠近皇城,不仅黑衣禁军巡查密度增大,就连拱卫皇城的黄衣禁军每隔一炷香便会经此巡逻一次。 就这样,双方隐藏于阴暗中,躲避着黑禁与黄禁接连不断的巡查,直至戌时三刻,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三名黑袍鞑子中其中一人趁着禁军巡查空档,直接翻越外墙进入王府,其他二人则依旧留在原地。 上官陆亲眼看着鞑子翻身进入王府,内心的猜测与担忧逐渐演变成事实,此时他的内心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个个称得上天马行空的念头接连浮现,又一个个自我反驳,矛盾、纠结,疑惑、猜忌。 鞑子行踪诡秘夜入王府,可是王府与鞑子有所牵连? 不、不会,身为靖武王,他可是神雀朱氏皇族的中流砥柱。 ······ 常言道:关心则乱,正是因为王府中有上官陆魂牵梦绕情定三生的郭姑娘,所以才会心绪不定,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喷涌而出的思绪让上官陆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身心俱疲全身没有丝毫气力,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主子?”察觉到身边上官陆异样的姜愧连忙将他扶起,压低声音道。 “姜、姜,姜叔,无、无···” 瘫坐在姜愧怀中的上官陆努力想张开说话,但话音始终就在卡在嗓子眼发出不声来。 “主子,我带你回息所。” 上官陆的异常让手足无措的姜愧感到恐惧,不顾他眼神中传来的反对抱起上官陆便向国子监方向狂奔而去,也亏得国子监在夏族根深蒂固,上官陆国子监学子的身份成为最好的通行证,一路上面对内城黑衣禁军、外城红衣禁军还有都指城卫的盘查畅通无阻。 国子监,上官陆息所。 “姜叔,哥这是怎么了?” “姜叔,陆哥是?” 就在上官源正回味魏鹏讲述有关鞑子、五羊边军的时候,姜愧抱着明显气息紊乱、身体瘫软的上官陆破门而出,冲入息所内。 “不清楚,突然间瘫倒在地,浑身软弱无力气息紊乱,但查之并无异常似无大碍。”姜愧将怀中明显已经人事不省的上官陆轻轻放在床上后,这才对跟随在身后的二人轻声回道。 “姜叔···” 刚一退出房间,上官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疑问和担忧,顾不得礼节拉着姜愧便欲问个究竟。 “好了,此事我不可对外提及,一切待主子醒来之后再说。”与其说事情涉及靖王府,不若说是涉及上官陆的心上人,因为对他而言,王府、朱狄自然没有心上人来得重要,姜愧身为上官陆最贴心的追随者,自然知晓其中的复杂性,面对上官源的询问、魏鹏的期待,三缄其口是一个字也不向外吐。 各怀心事的三人就这样直接坐在上官陆房间外,一夜未睡,直到第二日午时,上官陆自沉睡中醒来。 “主子,喝点药粥。” 房间内,略显笨拙的上官源和魏鹏小心扶着上官陆依靠在他们身上,姜愧端着一碗半温的药粥轻声说道。 “黄家嫂子已经打发走了,说是昨夜你宿醉未醒,熬点药粥补身子。”看着上官陆双眼紧盯着药粥,姜愧瞬间便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意,轻声解释道。 用过药粥没多久,上官陆便又沉沉睡去,实在放心不下却又困乏不已的三人干脆直接在上官陆床边轮番休憩。 上官陆这一睡,便到夜半时分,幽幽醒来之后,发现身上这突如其来的酸软无力感尽管已经消退许多,但仍旧没能恢复如初,试着移动手脚还是有些艰难,看着歪七扭八昏睡在床边的三人,上官陆并未搅扰,反而是闭着眼陷入沉思。 黑袍鞑子翻越外墙进入王府的那一幕,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久久不散。 “倘若靖王当真与鞑子有所勾连,那该如何是好?” “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边军兄弟们奋力厮杀,为的又是哪般呢?” “邪头、胡知、武典、潘监、狐狸、喇叭····他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 夜深人静,上官陆一个人就在这儿胡思乱想,特别是牵连到郭安玉,让他几乎乱了方寸失了心神,完全钻入牛角尖,完全没有感受到他体内的内劲已经开始出现躁乱的苗头,浑身更是大汗淋淋如同从水缸中刚出来一般。 “主子,回神定思、回神定思、回神定思。” 闭目假寐中的姜愧在上官陆内劲躁乱的那一刻便瞬间惊醒,发觉不对劲后立即用将劲力运转至喉咙,附耳低吼道。 “啊···” 上官陆瞬间清醒惊呼出声,知晓自己心神失守,若非姜愧出声必然因久沉心结而伤及心神,这对武者而言乃是大忌,毕竟一旦心神受损则无可补救,武者之路必将戛然而止,这对于一心成就先天大武且资质不凡的上官陆而言,无疑是一场噩梦,后怕不已惊魂未定的上官陆立即向姜愧投去感激的目光。 “姜叔,幸亏有你,不然当真是追悔莫及。” “主子,凡事关己则乱,眼见并非为实,何况只是进入宅邸。”姜愧扫过那两个依旧沉睡的小子,沉声劝慰道。 “是啊,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我的猜测。” 夏族与鞑子之间几千年的彼此杀戮,其仇怨怎可等闲视之,倘若朱狄当真与鞑子有所勾连,待东窗事发王府大祸临头,身为靖王独女的她怎会置身事外必然受到牵连,上官陆知道,正是因为郭安玉的存在,他自己才会方寸大乱。 良久之后,自沉思中醒来的上官陆看向姜愧语调轻缓,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姜叔,此事可能涉及她,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心难安。” “主子,无须多言,你身为国子监学子,多有不便,此事便交由我来追查,我也很想知道,这京城中究竟有多少败类,竟敢与鞑子勾连。”说道最后,姜愧的言语中透露出凛然的杀意。 此后,姜愧基本上很少在息所现身,基本上都在三个易市晃荡,这也是他与上官陆推演之后发现,也只有这三大易市鱼龙混杂,正适合鞑子藏身,至于上官陆,则是日间在国子监安心求学,酉时便会离开息所前往易市与姜愧汇合。 上官源与魏鹏百般请求,上官陆始终不允许他二人参与其中,不仅是因为此事无比凶险,也是因为上官陆心中那点隐忧,并非不相信上官源二人,毕竟一个是亲兄弟,一个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有什么不值得相信的,只是下意识不愿过多人知晓罢了。 上官陆二人的暗查,一查便是三个月,却始终一无所获,期间上官陆也曾设法多次约见郭安玉,均没有得到回信,这也让上官陆平添一份担忧。 仲冬一过,考校结束后的上官陆得以休息五日,实在是忍耐不住的上官陆便想着夜探靖王府,不过是稍稍给姜愧透露一些口风,便得到他的极力反对。 “主子,尽管王府中张、徐两位前辈已经仙逝,但毕竟还有吴前辈呢,何况依照我们所知府中便还有狼、虎、狮武者三伍,那毕竟是当朝靖武王府邸,难道就没有一点后手?” “姜叔,我知晓你是担忧我的安危,但自那日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安玉,心有不安啊。”面对姜愧的劝阻,上官陆依旧坚持己见。 姜愧见自家主子是心意已定,夜探王府势在必行,无奈之下只能遵从,一番准备之后便循着当日鞑子的法子,在戌时三刻潜入王府。 对于靖王府,因为张、徐两位前辈安礼一事,上官陆算是对前院较为熟悉,但郭安玉的闺楼可是在后院,当时的上官陆被朱狄严防死守,压根就没跨过中院,更何谈对后院有所了解,因此,翻过院墙之后,上官陆只能是抱着试试运气的态度四处瞎逛,也亏得后院是王府女眷所在,并没有侍卫巡守,就连那些武者三伍也不会轻易进入后院,毕竟后院与皇城近在咫尺,没有人敢冒着杀头的危险闯入后院。 没有人敢,不代表没有做,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难逃,满脑子都是心上人的上官陆哪里还顾得了自身安危,进入王府后,犹如瞎猫撞耗子漫无目的在后院游走,竟然误打误撞闯入后花园中。? “小姐啊,这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就算是想看那梅花绽放,明日再来不是一样的嘛,反正这梅花树就在这后花园里,总不能长腿走了吧。”寒风中,受不住凉意侵扰的香儿在郭安玉身后轻声抱怨道。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我若不记下此时梅花的香气,怎会知晓同那雪下梅香究竟有何区别呢?” “小姐啊,你不愿见表亲家郭公子就直说呗,非要说什么夜嗅梅香。” “香儿···” “小姐,黄大娘今日来府上可是报说上官公子一切安好,咱就不能好好睡觉养足精神,过些时日可就是祭礼了呢,王爷不是已经准许你到时出府了嘛。”香儿姑娘见自家主子不愿提及也就不再言语,开始将话转到上官路身上。 “香儿,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郭安玉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看四周几个举着灯笼的老仆,唯恐香儿方才那番言语被她们听到,在看到她们毫无所动后,这才对身后的香儿有些愠怒的斥责道。 “小姐,你说王爷为什么总是无缘无故的禁足啊,害的我们出不了府,憋都憋死了。”香儿姑娘似是并未察觉到自家小姐的担忧与恼怒,还是说并未在意,继续埋怨道。 “行了,少说两句,父亲也是无奈。”郭安玉眼神中的担忧一闪而逝,毕竟自张、徐两位前辈故去之后,府中守护力量已不复往昔,仅是夜闯王府行刺之事便有多起。? 第八十二章 王府鞑子(下) 第八十二章:王府鞑子 误闯后花园的上官陆在听到脚步声后便藏身于假山之后,听到来人话音极为熟悉,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又是何人,探出脑袋轻声呼喊道: “安玉、安玉。” “啊,是我幻听了吗?陆哥哥怎么会在王府花园呢?”听到上官陆声音的郭安玉下意识不是惊喜,反而满是狐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摇摇头便欲抬脚离去。 “玉儿,是我。”见对方并未回应,上官路不得不自假山后现身。 “啊,陆哥哥你怎么会在王府呢?”郭安玉看着出现在她眼前的上官陆,捂着嘴很是吃惊。 “这、这个。” 一脸尴尬的上官陆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翻墙入户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算是事急从权,也不是这么个从法啊。 “小姐啊,还能有什么呢,再明显不过,思念某人做了翻墙入户的偷心贼呗。”心思灵动的刘香儿早在上官陆现身的那一刻便示意跟随在他们身旁几人退后,看着自家小姐惊呆的表情哧笑道。 “小姐,还是同上官公子到凉亭叙话吧。” 刘香儿转身离去,一边从一位老仆手中接过灯笼和暖炉,一边叮嘱他们在四周小心看护,这才转身返回凉亭。 凉亭中,上官陆满眼都是郭安玉,已经完全忘却此行闯入王府的目的,不过也不冲突不是,他夜闯王府,也算是为了心上人的安危,这亲眼验证也算是一种嘛。 “玉儿,这几个月你可安好。” “你个呆、子,那般艰难的进来,就是为了这一句话啊。” “恩,就是想看看你,这三月来不曾见你,有些担心。” “我很好,只是王府这段时日不太平,父王担心我的安危,就禁止我出府,不用担心,我很好。” 此刻的两人眼中,已经容不下除彼此之外的任何人,就连香儿姑娘进入凉亭,将暖炉塞进她怀中都不自知,亭内所弥漫着浓烈的爱意让香儿姑娘手足无措,尴尬之下不得不逃离凉亭。 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就在上官陆将心上人送离花园,正欲通过后院撤离王府之时,那股异常奇特而又极其熟悉的味道突然出现,惊喜过望的上官陆瞬间便忘记了姜愧与郭安玉的交代,寻着味道一路跟随,直至一座偏院外。 上官陆隐藏自身气息,藏身于院外阴影下,没多久便听到两个压低了嗓音的对话,一个若女子般清脆,另一个却是瓮声瓮气,显然都不是原声,应该是以内劲改变发声方式或是用奇异之物改变了嗓音。 “进展如何” “如何做事,无须你来教我。” “日期已定,你自斟酌,不然应该知道什么后果。” 对方的谈话很快便结束,仅凭这三句话上官陆有些不明所以,但脚步声已经远去,那股味道也逐渐消散在偏院中,上官陆一动不动直待另一人脚步离去良久,这才自墙角起身来到方才他们谈话的院中,期望可以有所发现。 他们谈话所在偏院,是王府中院与后院相连的西偏房,看样子应该是平时堆放杂物的地方,前前后后仔细搜索,除却那不算很明显的脚印外,一无所获。 上官陆有惊无险出了王府,找到蹲在墙根下的姜愧后便迅速离开,依旧手持国子监学子腰牌,顺顺当当返回息所。 “姜叔,可见到黑袍鞑子进府。”刚一进入息所院内,上官陆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主子,在你进去盏茶的工夫后,就有黑袍鞑子进入,一共三个人,两个望风,一人翻越进去。” 听到确切消息,上官陆当即将自己在王府偏房听到的那三句话,以及刻意改变的嗓音,还有那两个男子脚印的事情,全都告知于姜愧。 “主子,就算如此,依旧无法确认是王府中人与鞑子有所勾连,且事关重大不可妄动,唯有我们查探清楚鞑子在京城中的落脚点,可将此事全盘告知靖王。”姜愧脸色凝重,沉思良久之后提议道。 “姜叔,事已至此,也唯有你我二人先查探清楚再说,至于是否告知王爷,再说吧。”上官陆明显感觉到此事的严重性,两人已经接连秘查三月有余,却丝毫没有发现,若非今日机缘巧合在偏院听到那二人的只言片语,上官陆甚至怀疑京城中是否有鞑子常驻,更怀疑他们的查探究竟有无意义。 “主子,今日可能是他们匆忙行事,黑袍是在王府外才穿上,其中一人的身形与装扮,似是无面易市的一位掌柜,只是因为天色太黑,没能看的真切。”姜愧紧锁双眉,显然对自己的发现也存有疑虑。 “疑似无面易市的掌柜?我们最初发现鞑子形迹也是在无面易市,其中可有牵连呢?”上官陆自言自语的同时,眉头也开始皱起,没一会儿便又看向姜愧问道。 “姜叔,可能确认那人便是无面易市掌柜?” “主子,恐怕让你失望了,天色太黑加上距离他们尚远,未曾看到正脸,只是背影、身形、装扮酷似。”姜愧看着上官陆满怀期待的双眼,苦笑着回道。 “那姜叔,你以后多逛逛无面吧,总会有所发现。” “主子,那我以后可就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 “姜叔,放心,交子我这儿大约还有三五千两。” 再此之后,姜愧这位装扮起来的阔少,日日流连于无面易市,同各个商铺里的掌柜打得火热,俨然成为他们店铺里的座上宾,更是他们眼中的金主、肥羊。 荒郡王氏少爷,欲高价收购有关宗师的任何典籍,这样的消息也开始在无面易市不胫而走,一时间那些掌柜为了获得风光五二王氏阔少的青睐,接连不断进行宴请,希望自己铺面里的典籍能够打动这位眼高于顶的王氏大爷。 转眼间已是季冬,几场大雪覆盖下的京城显得人迹寥寥,往日喧嚣的无面易市,行人也是稀稀落落,看上去很是萧条。 “王公子,京城与荒郡相距上万里之遥,这季冬已然到来,今年的祭礼是不打算回去了吧?”说话的是一位叫赵柯斐的掌柜,名字挺文气,但人却长的差强人意,矮矮胖胖一脸的肥肉差点将那贪婪的双眼掩盖。 “钱蛤蟆,别怪我没有告诉你,你那两本只是提及宗师的小册本而已,看你这些时日多番招待,我实话告诉你,飞草堂那有一本,我是十分中意,只是那掌柜始终没有出面,遗憾啊、遗憾啊。”姜愧这荒郡的王姓氏族阔爷,已经与无面易市所有的掌柜都有多次会面,没有任何发现,也唯有那飞草堂那个掌柜神秘的紧,一直没有露面,便是希望在见钱眼开的钱蛤蟆这儿打开一个突破口。 “王老弟,别说我钱蛤蟆托大,我们整个易市所有掌柜最不愿打交道的就是这飞草堂的掌柜,人神秘不说,也从来不与我等一起。”赵柯斐此次约姜愧相见,并不寄希望于自己的两本,自己手里是什么货色,很清楚,是绝对不会被姜愧选中的,只是希望可以做姜愧的掮客,赚点小钱。 “钱蛤蟆,无面易市,就数你的心眼最多,你若是能帮我联系到飞草堂的掌柜,你那一成,绝对少不了你的。”姜愧与这钱蛤蟆打交道不短了,对他的为人十分清楚,只要有利益可图,没有什么不敢做。 “王老弟,所言不虚?”赵柯斐听到那一成,两眼发光,对于飞草堂的难缠,也抛在脑后。 “钱蛤蟆,钱财对我来说都是小事,我只要我想要的。”姜愧说完非常潇洒转身便走。 钱蛤蟆赵柯斐不断念叨着,看着对面的飞草堂双眼滴溜溜的乱转。 国子监,上官陆息所。 “姜叔,你这钓鱼钓的怎么样了。” “主子,饵已经撒了下去,静待鱼上钩。” 姜愧在无面的探查,现在基本上已经算是锁定飞草堂掌柜,因为其他掌柜不仅在无面时日良久,多是家族祖上所传,为鞑子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有这飞草堂的掌柜来历神秘。 上官陆放下手中的书籍道:“姜叔,近日观看《行元别》,其述行、元有别,但为何现在武者只论行,不言元,此前一位前辈曾提起过却也是只言片语。” 姜愧深思片刻才说道:“以姜氏先祖之言,天地运转行为基,元属端,归于同一,稍有牵强,但确实无甚差别,把式感悟行之意,赋劲力以魂,武者之劲自体内而生,以行论确有偏颇,但元乃气,天地大变,世间再无天地之元气,元之说逐渐消逝。” “概而述之行为基无影无形,元为端乃为气。”上官陆缓缓说道。 “天地有气,夏族源远流长古之相传有仙的存在,便是因为气不一样,气无灵,修习难。现今天地之间气再无灵,武者修习日益艰难,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是啊,姜叔,这书中所载,天地之气气有万千,古之气,有神异,还真是期待啊,若在其内修习,想必宗师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主子,天地有变,亘古相叠,古之多少隐秘都埋藏起来,一片天则一片地,气之神异奇妙,不可揣摩。” “是啊,天地二者久不可考,广不可查,神秘无匹,人立于天地之间,受天地养育也受制于天地。” 上官陆在还是把式之时,就对行、元有所了解,在所有人都在以行相论,上官陆自己以元称之,随着武者修为越来越高,接触到越来越多的武者,才明白很多事物的叫法名称大有深意。 “兜兜转转,一切回归原点,武者的原点乃是武者自身,身体才是一切的关键,体内自有天地,修习修的就是自身天地。”上官陆对武者的体悟,越来越深,体内窍穴的蕴养,也逐渐不再是一味地调运内劲,而是开始不断尝试五脏五行之别,开始不断尝试对武者新的体悟,跌跌撞撞期望走出一片新的天地。? 第八十三章 祭祀骚乱(上) 第八十三章:祭祀骚乱 神雀历361年,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启沣登基为昌晟皇执掌夏族的第一年,这362年的祭礼自然也是昌晟皇在位的第一个祭礼,意义非凡,因此昌晟皇颁旨,将于祭坛进行夏族祭礼,祈祀先贤庇佑国泰民安太平盛世,祭礼当天更会在神雀大街与民同乐,这无疑让神雀362年的祭礼较于往年显得更热闹一些。 祭礼未至,京城的各个易市分外的繁荣,大雪纷飞的大街上竟呈现出熙熙攘攘的架势,京城国子监内,为了昌晟皇的祈祀祭礼,开始在上、下各房学子中挑选学子为祭礼分段宣唱祭文。 上官陆因学目优异,再加上宋典簿的亲自点名,荣幸成为这宣唱祭文学子中的一员,因此自季冬过后,他便随同那些被选中的学子一起提前学习、熟练整个祈祀的过程,特别是由殿阁大学士早就拟好的祭文,更是需要做到对自己那段祭文烂熟于心,几乎是日复一日进行演练,为得就是他们这些学子在祭礼当日宣唱祭文之时不会出现失误,确保整个祈祀万无一失。 “鹏子,不就是那什么皇在夏族祭坛进行祭礼嘛,至于这么劳师动众,哥不过就是念叨几句酸文腐词,还要提前演练。”因上官陆在京城,上官源自不愿独自外出游历,修习之外便无所事事的他最期待的便是自家哥哥休目,这样便能够去京城溜达,来之不易的休目也因祈祀而让他的愿望落空,自然是满腹牢骚。 “源哥,你还是好好想想修习吧,陆哥过几日必然过问。”众人早已相熟,魏鹏深知上官源的软肋,一句话说得上官源瞬间没了脾气断了话头。 国子监,息所。 “玉儿,你怎么过来了,明日就是祭礼了,王府能走得开吗?” 酉时二刻,刚刚返回息所的上官陆便看到在息所等着他的郭安玉,非常开心,毕竟自上次他越墙相见,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没事,知道你祭礼没回药郡,就来看看你。” 郭安玉说着便向上官陆展示自己带来的一大堆东西,肉食、服饰等都是祭礼紧需之物。 “这······” 随着郭安玉的指点,看到这数目繁多却应有尽有的物品,上官陆除了震惊、喜悦和幸福,似乎不能再有其他情绪。 “呆、子,祈祀宣唱的事情黄婶都给我说了,担心姜叔他们几个操持不齐全,我就吩咐香儿将这祭礼所需一应物什全都置办了,只是此前一直没有时间给你送过来。”脸上洋溢着满足、开心的笑意,郭安玉说着说着还掀开一个个盒子,对照着单子唯恐有所遗漏。 “玉儿,这就我们四人,简单一点就行,这···是不是太多了点啊。” “哼,你是在说我多事吗?” “不是、不是的···” 面对郭安玉,上官陆似乎真成了对方口中的呆、子,傻、子,连心上人是佯装恼怒都感觉不出来,变得惊慌失措呆头呆脑的。 “陆哥哥,我知道,只是你这一年都在京城,而我却没能常来见你,人家想你了。”说到最后,郭安玉的声音是越来越小,近乎蚊鸣一般。 可就算如此,上官陆却依旧听的真切,当即便深情的喊了一句:“玉儿···” 四目相对,满是浓浓的爱意,肆意飘散,一切尽在不言中。 郭安玉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前后在息所内也就停留不足一刻钟的时间,就在郭安玉走后不久,姜愧自息所外匆匆返回,来到正在清点物品的上官陆身边沉声说道: “主子,飞草堂,异动。” “现在飞草堂有动?” 上官陆有些难以置信,鞑子竟然会在祭礼这个节骨眼上有所动作,毕竟自他与姜愧确认这飞草堂便是鞑子在京城窝点之后,便一无所获。 “是,就在方才,无面易市前蛤蟆与我吃酒言及,说他虽没有约到飞草堂掌柜,却通过飞草堂伙计得知,他们掌柜昨日才回到京城,然后便去向不明。” “姜叔,如此来说,这飞草堂的掌柜前些时日并不在京城?”上官陆对回到京城四字极其敏感,总感觉其中与他在当日王府所见有所关联,一时间无法参透。 “确实如此,伙计说离京已经有一段时日,不过钱蛤蟆说有很大的把握可以促成我二人见面。” “见面最好,鞑子身上那股味道,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到时必然会有所察觉。” 两人是你一言我一语便商定好计策,以至于确认之后的事情该如何处理,上官陆是下意识选择逃避,姜愧则是唯主子马首是瞻。 是日,祭礼日,祈祀时。 场面隆重,喧闹而庄重、神圣而又肃穆 夏族祭坛四周人山人海,禁卫军与京邑都指联合负责场地治安,京邑负责整个祈祀之地外围,红衣、黑衣、黄衣三大禁军各司其职,将整个祭坛守护的如同铜墙铁壁。 整个祈祀祭礼在礼部尚书的主持下有序进行。 首先是夏族昌晟皇代夏族上告先贤,表功德、祈护佑,之后便是各姓之族族主依次焚香跪拜,再之后是昌晟皇领中极殿、建极殿、华英殿、华文殿、文渊阁、东渊阁殿阁学士,户部、吏部、兵部、刑部、礼部、工部六部尚书、侍郎、郎中,以及各郡郡府、五军左、右都督,还有各司、监、寺、院等这满朝文武百官及夏族勋爵,国士、柱国之贵、夏族百位各姓族主跪拜天地,最后才是昌晟皇带领国子监学子代夏族万民宣唱祭文于天地。 整个祭祀繁杂有序,因为有禁卫营的存在,完全杜绝了任何骚乱的存在,何况是在皇室代各族进行夏族祭祀,这个场合,任何人都不能也不敢闹出是非,不然必被夏族全族共讨之。 上官陆身着国子监学子服,一身白素,发髻以蓝色丝带束之,腰带也换成湛蓝色,带扣是皇室专为此次祭礼打造的龙纹扣,脚蹬黑色皮靴,衬着上官陆更具气质别有一番风采。 此刻神情肃穆站立于祭坛之上的上官陆,眼神始终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搜寻着前往无面易市的姜愧,飞草堂的异动以及那身披黑袍的鞑子,让他心神不宁难以安心。 “族子宣唱,祈先贤,诰沧桑、天地,庇我神雀国泰民安、佑我夏族繁荣昌盛!” 就在上官陆忧心不已的时候,耳畔听到礼部官员高亢的声音。 立时,国子监学子依照此前一直演练的顺序,开始声情并茂宣唱自己那段祭文。 “天地有始,蕴我夏族,存之艰辛,万不足道。昔有先贤,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世事更迭,万千消逝······” ······ 学子祭文宣唱,上官陆是最后一个,随着同窗学子慷慨激昂的宣唱声音依次响起,整个祭祀似乎是风平浪静平安无事,上官陆也逐渐安心不少,还在宽慰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眼看着祭文宣唱马上要轮到自己,上官陆收拾心神不再多想。 待身侧同窗宣唱完毕,上官陆缓步上前,双手高举,朗声宣唱。 “今有族皇昌晟,感先贤之伟业,斯族皇之身,祭我族先贤······” “万望先人念我族生存之艰,佑我族昌盛,民康物阜,国泰民安。” 上官陆最后一个字宣唱完毕,也是整个祭祀之礼结束之时,国子监学子开始陆续退下祭台,禁军三部开始缓缓自拥挤的人群中驱离出一条通道,昌晟与百官便自这条通道一直前往神雀大街与民同乐、与民狂欢,至于夏族祭坛此地的京邑都指军兵会留在此地维持秩序,供京城百姓族人自行各自进行祭祀。 可就在昌晟皇及百官离开祭坛不久,尚未抵达城门之际,自通道两侧拥挤的人群中钻出一伙实力高强的蒙面人,手持短匕瞬即冲破红衣、黑衣、黄衣禁军的三道封锁,闯入百官队列中。 “铲除奸佞,恢复清平。” “各位大人还请退后。” “禁军结阵,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直随扈在皇撵左右的骁龙禁卫,立即将昌晟皇守护在军阵内,黄衣、黑衣、红衣三大禁军几乎先后同时结阵,抵御蒙面人继续冲撞百官的同时也开始清剿军阵内的蒙面人。 “嘘声、禁动、违背者当以行刺之徒论处!” 骚乱瞬间扩散,不明真相的京城百姓在有心人的裹挟下盲目冲击禁军军阵,有大量红衣禁军士卒莫名身死,红衣禁军领军将军,立即高声大喊。? 第八十四章 祭祀骚乱(下) 第八十四章:祭祀骚乱(下) 慌乱的人群开始渐渐安静下来,红衣禁军将军尽管时刻保持警惕,鹰隼般的目光始终在人群中扫射,但除却那些被军阵阻拦下来的蒙面人之外,并未有其他任何发现,特别是方才在人群中鼓动骚乱,冲撞禁军军阵的有心人,已经彻底潜藏在人群中。 夏族可以说是人人习武,这文武百官中不乏其中的佼佼者,只是因为此行乃是于夏族祭坛祈祀先贤,并未佩戴兵刃,而被三大禁军围拢在军阵内的蒙面人武者实力亦是非比寻常,最低都是绝顶巅峰,一番激战,蒙面刺客当场伏诛,二十人一个不少。 这次祭礼之后的刺杀来的是莫名其妙,看上去漏洞百出,呼啦啦自人群中冲出来,喊上一些混淆视听的口号,然后二十名修习实力不俗的武者让所有人见识一下禁军的战力? 上官陆身为国子监学子,位置置于百官之后,随虽在禁军严令下不得妄动却亲眼看着刺杀、骚乱的开始,见证了皇帝亲卫骁龙与京城禁军三部的强悍战力,更看到一场极其荒唐的刺杀就此落幕,但在他的心中,始终萦绕着的只有此前姜愧与他说的那句:“飞草堂有异动。”上官陆坚信,这看似荒谬怪诞的行事背后,一定有它的缘由。 “大人,尚书大人···” 就在这时,百官队列中传来声声疾呼,兵部尚书大人倒地不起,待骚乱终结后被发现时已经没了呼吸,而他这位兵部尚书,自身更是先天修为的武者,竟然成为这场刺杀中唯一的受害者。 祭礼当日,昌晟皇祈祀中竟然发生这样恶劣的事件,特别是六部之中兵部尚书遇刺身亡,这接下来所谓的与民同庆、与民同乐自然是不会存在,风波迅速平息之后,昌晟皇及文武百官和权贵勋爵们,当即便在禁军的守护下返回内城。 昌晟皇与百官既已离去,族人自行祭祀也是草草了事,祭祀先祖先贤本该庄严肃穆的场面,开始多了几分喧闹,人人都在窃窃私语,积土尚能成山,何况这夏族祭坛四周聚集的可不止几千人,完全就是高谈阔论。 上官陆一众国子监学子是由黄衣禁军直接送回国子监,待他回到息所时,发现姜愧、上官源、魏鹏三人都不在息所内。 “为何是兵部尚书?可我分明记得并无蒙面人越过黄衣禁军军阵闯入百官队列中,岂非咄咄怪事,其中究竟与飞草堂异动有何关联呢?” 上官陆双眉紧皱暗自思索,虽越想越是心惊却始终毫无头绪,无奈之下只能暂且放下,毕竟在其位谋其政,若非因为鞑子事关边军血狼弟兄,也不会对鞑子出现的京城如此敏感,拿起书案上的典籍看了起来,等待他们三人回来。 日暮之前,上官源与魏鹏总算是出现在息所内。 “啊,哥你回来了。那个人实在是太多了,什么都看不到,那刺杀究竟是什么情形啊?”上官源是唯恐天下不乱,因为人太多,位置又靠后,刺杀的热闹是一点也没见识到。 “就二十名武者,没一会就被禁军平息了。” “不是吧,那么不禁打,好歹也是二十名武者呢好不好。”上官源嘟嘟囔囔埋怨道。 “源哥,三大禁卫还有骁龙卫全都在场,不是开玩笑的,禁军汇集都指、边军军伍精锐,区区二十武者,你还希望打个没完没了,也太小看禁军的实力了吧。”魏鹏看向上官源一脸鄙夷。 “行了源子,来,这一年我学目繁多,也没有顾得上你的修习之事,今日有空,说说吧。”上官陆放下手中典籍,轻声说道。 “这个,哥,这一年我也未曾有过懈怠啊,只是这内劲的积蓄,自身窍穴的蕴养实在是太过艰难了,何况今日是祭礼啊,能不说吗?”上官源这一边确如他所说,还真的是没有懈怠,只是武者修习之艰难,没有捷径可走,唯恐自家哥哥责骂只能哀求道。 “行了,武者修习若水之泛舟,可进无退,一旦有了懈怠,武者之路便会止步。” “哥,我记着呢,不敢有懈怠。”上官源对于自家哥哥的劝诫还是很放在心上,一脸慎重的回道。 论对上官源的了解,非作为哥哥的上官陆莫属,为了他自己的武者之路,为了心中的大武者之梦,上官源自半年前开始,坚持每日阅看两个时辰自国子监书库带出的典籍,从刚开始的应付到现在的适应,鬼知道以上官源那跳脱的性子是如何过来的。 差不多日落两柱香之后,姜愧这才裹挟着雪花进入息所。 “姜叔,这外间是开始下雪了?哎,源子他们呢?” 自回来之后便一直没有起身,看书已然入迷的上官陆被房门打开的凉风惊醒,抬头见上官源并未在房间内便轻声问道。 “主子,刚开始下雪,我是一直待在钱蛤蟆的铺子里这才回来。”姜愧抖搂着袍子上的沾粘的雪花,低声回道。 “一直待在铺子里,难道那钱蛤蟆没有带你与飞草堂掌柜见面?”上官陆的心中猛然一紧,眉脚开始上扬。 “恩,一直没有见到那位掌柜,只是在日落之后,才有他铺子里的一个伙计将典册孤本给送到钱蛤蟆铺里面让我看了一眼。” “姜叔,也就是这飞草堂的掌柜,日间并未在铺面,更甚者并未在无面易市?”上官陆隐隐间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抓住了什么,但却似乎什么都没有。 “主子,不管这飞草堂是不是鞑子在京城的窝点,但这册孤本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啊!”姜愧眼神中透露出的羡慕和渴求,根本就难以遮掩。 “姜叔,究竟是什么样的孤本,让你也如此痴迷啊。”看到姜愧的神情,上官陆也有些好奇的问道。 “是一本名唤《行》的孤本,乃是一位宗师武者所着。”姜愧当即回道。 “宗师所着,实属罕见,不知要价几何?” “主子,那掌柜开价十个玉币,不收交子。” “什么,十个玉币,万两交子,还不收交子,这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主子,在我看来,这价格并无溢价,物有所值。”姜愧坚定的说道。 上官陆十分了解姜愧,姜叔既然这么说,那典籍的确应当值这个价,只是现在手里的钱财并不富余,十个玉币,确实有点困难,但同时也是接触飞草堂掌柜的良机,日间那场莫名其妙的刺杀,尽管没有任何线索或是证据表明与鞑子有关,或者说是与飞草堂有关,但上官陆认为二者之间存在必然联系,只是不知这种联系与之前那三句没头没尾的对话是有联系。 “姜叔,我们手上的的灵药宝物还有吗?”上官陆盘算一番,也只有出售一些才能凑足。 “主子,息土还有一瓶,不过血肢晶与活土都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非不得已还是不要啊。”上官陆所有的东西都在姜愧的手里,姜愧最是清楚不过。 “哥,什么啊?怎么了?”就在这时魏鹏与上官源结伴而来。 “奥,没什么。”上官陆并不希望自己的窘迫被两位弟弟所知,下意识说道。 “陆哥,我都已经听到了,钱财我这儿还有一些,灵药宝物得之不易,还是留着吧。”魏鹏说着便自身上的褡袋取出金片。 “鹏子,这可是玄黄钱庄的取兑凭证,还是金片,最低需要千枚玉币才有的啊。”上官源夺过金片,手中端详着。 上官陆同样也非常吃惊,魏鹏虽为荒郡曹郡府的儿子,但当初可是狼狈离开,现在怎么会有这一大笔钱财呢? “陆哥,别这么看着我,因为我去年较校成为三杰,我外公转交给我的,留着一直没能用得上。”魏鹏解释之后表情却有些不是很自然,显得有些嘲讽。 “鹏子,算了吧,这笔钱财你自己都没有动用,我就更不能了。”上官陆看着魏鹏的表情,焉能不知什么情况,锦衣不夜行,富贵须还乡,有时还真是讽刺。 “陆哥,已经到现在了,还有这个必要嘛。”魏鹏哭丧着脸沉声说道。 “行了,那我拿了,鹏子。” 魏鹏见上官陆接了金片,也放下心来,开心的笑了起来,“陆哥,弟兄之间,说这就有些外道了。” 姜愧第二日拿着魏鹏的金片,独身一人去了无面易市,上官陆一直在息所等待姜愧的消息,只要姜愧能够见到飞草堂掌柜,那么一切都将有个说法。 直到末时,姜愧回到息所,气息紊乱,退去外袍,身上满是伤口。 “姜叔,怎会伤的如此严重。”上官陆扶着姜愧坐下,急切的问道。 “主子,《行》,那飞草堂掌柜确是鞑子,整个飞草堂便是鞑子在京城的据点。”姜愧有些气息不稳,缓了好几口气,这才说了句完整的话,那被锦布包裹着的木匣子也被他从怀中取出。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姜愧极为珍重的木匣子上官陆并未在意,只是小心翼翼褪下姜愧的衣衫,看到整个身上伤口遍布,既有刀伤,也有剑伤,更有钝器击打造成的淤痕。 “哎,不知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交易之时见到飞草堂掌柜,确认就是当日在王府外见到的人,之后我不动声色出了飞草堂,匆忙返回息所,刚出无面便与一群黑袍汉子交手,人数不多,却全都是绝顶武者。”姜愧满脸后怕,心有余悸的说道,显然当初的情形极其危险。 上官陆接过上官源递过来的伤药,小心涂抹,正好被过来收拾餐具的黄姨见到,“公子,上药需仔细,还是让我这老婆子来吧。”黄姨不由分说,拿过伤药便给姜愧涂抹起来,上官陆见黄姨确实比自己做的好,呵呵一笑也就站立一旁。 黄婶很利索,涂抹完伤药,拿好餐具便直接离开。 “主子,那飞草堂确认无疑,便是鞑子在京城的一处重要据点。”姜愧在黄婶上完药离开之后,便急切的对上官陆说道。 “姜叔,你先歇会,刚涂抹了药,恢复一下再说。”尽管上官陆同样想知晓详情,但还是强行令姜叔先休息,不急这一时半刻,说完三人便离开房间。? 第八十五章 诸般奥妙(上) 第八十五章:诸般奥妙 安排好姜愧后,上官陆这才打开姜愧带回的书阅看起来,只是开篇第一句话就深深的吸引了上官陆。 将姜愧安置好,上官陆走出房间,随意翻开手中册本一看,顿时被开篇第一句深深吸引。 “夫武者之行以九为限,武者所悟万千形意,无不出其左右,五行铸基、四灵定乾坤,五行合一为央、四灵镇守一方。” “五行,金木水火土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四灵,风雷阴阳演绎一方···” “金锐木机水润火变土灵,金武利伐,木武利医,水武利战、火武莫测,土武不摧,五行合武道坦···” “四方有灵,风灵轻盈飘逸也,雷灵狂野爆裂也,阴灵娇柔奸险,阳灵浩然豁达,天地万物正即反,合则闭,生亦死···” ······ 上官陆越看越是痴迷,越看越是吃惊,越看越是欣喜,随着手指翻动仔细阅看书中所述,尽皆是困惑已久的修习难题,上官陆难免有些迟疑,这等堪称圣物的修习典籍,那飞草堂掌柜怎么会舍得交易呢,不说十个青罗玉币,就算是百个、千个也绝对值得,莫非其中另有缘由不成? 事实哪有上官陆想的这般复杂,飞草堂掌柜不过是搂草打兔子,既然有人千方百计想与他搭上关系,为了飞草堂的安危和隐秘,自然是要出面的,毕竟飞草堂自明面上看来就是一间位于无面易市的商铺,这边达成交易避免飞草堂过于突兀,随后便派出人手直接将人、货全都截下来。 谁承想,此前百试不爽的招数在姜愧这儿折戟沉沙,不仅彻底暴露出飞草堂的存在,而且还让姜愧将典册孤本给带走了,事败的第一时间,飞草堂那位神秘的掌柜便找到为他与姜愧牵线搭桥的钱蛤蟆,百般逼问下毫无所获,依旧没能刑询出姜愧的真实底细。 钱蛤蟆及其铺内伙计惨遭毒手,飞草堂也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再联想到前段时间一直留恋于易市内的荒郡王氏阔少,各式各样的版本开始在易市内流传,甚至一度超越祭礼刺杀一事。 上官陆合上手中典籍,盘膝坐定,凝静心神,陷入入定状态。 “五行既为五之数,必各有千秋,此前我一直合五为一,觉得内劲就是内劲,就如是那般,应该大有偏颇,暂且试探一番,也好验证心中猜测。” “肺之金、肝之木、肾之水、心之火、脾之土,择其一而领四行,取相生之道蕴养五穴,其效用应当远超当前,但金过于利、木过于变、火过于烈、土过于钝,只有水暂且最是合适。” “水行为先,以门中相生之道,当是以金辅之以水使其沛盈,土生金、火补土、木利火,当是如此。” ······ 武者修习,修的是武者自身对天地形意的感悟,习的是武者自己对武势的不同体悟,上官陆始终记得师父刘延曾多次提点他与上官源的话语,武者修习,走的永远是属于自己的路,因此对于修习,上官陆从不墨守成规更不会因循守旧。 上官陆的想法简单,武者内劲为人之力,而五行之力应当为天地之力,武者既可感悟形意,纳天地形意于身,是否武者体内之形意也当为武者人之力,武者内劲是感悟形意而得,行之力自然较之劲之力更加高明且亲近天地,毕竟就连武者所悟形意,也不过是天地形意的一个缩影。 上官陆自身感悟的就是纯粹的五行行意,相比于其他武者也只是内劲更加浑厚,积蓄的速度愈加快捷,当然,若以体内五行之力去蕴养周身窍穴、经络,自然比他人更具优势,因为夏族武者,形意感悟基本上都非常单一,体内的行之力微不可察,以行之力去蕴养周身窍穴、经络,不是没有人这么想过,而是不敢轻易尝试,失败的代价无人能够承受,要么修习进阶如同龟爬、要么体内那细若毫毛的行之力消耗一空,此生再无成就武者的可能,也只有上官陆情况特殊,可以奢侈到尝试一二。 上官陆依照他的想法,开始调动体内的五行之力不断尝试以行力蕴养窍穴,渐渐发现他体内的行之力似乎有些特殊,并不似典籍中记载那般会缓缓消散,直至消逝,而是会随着水行之力的消弭逐渐壮大,只是不管是水行之力的消弭还是五行之力的壮大,都非常非常的缓慢,若非他担忧于此一直留心,是绝对难以察觉。 上官陆小心翼翼掌控蕴养窍穴的速度,保持水行之力的消弭始终低于五行之力的增长,将近十二个时辰,这才将腹部已经用内劲蕴养完毕的窍穴再次蕴养一遍,让上官陆欣喜的是,以行之力蕴养过后的窍穴,比之从前更加宽广,其内积蓄的内劲也更加浑厚。 同时,上官陆发现,这窍穴蕴养的难度,远超从前,不仅需要耗费大量心神控制行力耗损程度,且所耗时间实在是过于···就算是上官陆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倘若体内窍穴与经络全都以行力蕴养,那岂止是旷日持久啊,怕是十年八年都难以完成。 凡事有坏必有好,上官陆也清楚的感知到,以行力蕴养窍穴与经络,根基无疑更加稳固,劲力也是无比浑厚,内劲在流武者巅峰便可比拟绝顶武者,呈现液化的状态,实力自然远超同境武者,这还是以水行之力,若是五行之力呢?岂非更加恐怖,上官陆陷入两难之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不管是师父还是慎估前辈都曾言道,入流是武者之始,根基稳固与否直接影响武者之路的未来,此前以内劲蕴养同现在行力蕴养,本就天差地别,可···其中究竟孰优孰劣呢?” “我之所悟五行,金便为金,既非锐也是锐,金曰从革,从者,顺从、服从也,革者,变也,故,延展、变革、刚柔多变,刚则肃杀锋锐,柔则变化万千形态各异。” “木呢?曰曲直!” “水呢?曰润下!” “火呢?曰炎上!” “土呢?曰稼穑!” “五行,各有所持,却又相生相克,既非单独存在,却又彼此相依,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缺一不可。” “我以青草之生死循环感悟五行,所悟五行金亦金、木亦木、水亦水、火亦火、土亦土,金之锐为金、金之刚烈为金、金之革变为金,既同为金,亦为我之金,锐也好、刚也罢,岂非皆为金,既为金便为我之金,何必自我约束。” “哎,终究是武心蒙尘,使得本心隐晦不明,不现真我,入国子监这段时间在书库典籍中渐渐有些沉迷了,天下武者形意感悟万千,然终究是别人的,武者当需明悟本心,疑而不疑学则须疑。”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看来还是我太贪了,世间鲜花绚丽夺目,而我独忠于青草,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住繁华,既贪恋那座高峰又怎能拒绝低谷呢。” “既然已经明悟本心,然其法却是可行,五行相生相克循环之间自是一个轮回,生生不息当是我修习之契机,既是契机又何必违背本心呢,蕴养窍穴、经络,当行。” 渐渐的,上官陆对自己的修习之路更加清晰明确,沉迷其中而无法自拔,直到明证本心有了抉择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第八十六章 诸般奥妙(中) 第八十六章:诸般奥妙 “我的哥啊,你终于醒了。” 就在上官陆睁眼的瞬间,上官源那紧张而又欣喜的脸庞充盈于眼前。 “源子,不过是入定片刻,你就不能稳重一点吗?”上官陆有些不满的训斥道。 “哥,你入定哪里是片刻,已过去整整六日。”上官源吃惊的反驳道。 “什么,六日?” “不然你以为呢?不过我的哥啊,你是不是给你弟弟我传授一二啊。”上官源自家哥哥是再熟悉不过,但凡入定或是感悟时间很久,定然会有非常一般的收获,那如饥似渴的眼神始终未曾离开过上官陆片刻,直看的上官陆心里发毛。 “行了源子,别这副模样,还有鹏子,稍后我自会说予你们。”上官陆稍稍后仰上身,并未见到姜愧的身影,这才又轻声问道。 “姜叔怎么样了?” “姜叔都是外伤,修养这几日已无大碍,今日早间便出了息所,说是去无面易市去了。”魏鹏笑着回道。 “那明日应该是国子监开监之日吧,距离日暮还有三四个时辰,正好,我便将我新进感悟说予你们吧。” 上官源与上官陆师出同门,都是斗门刘延弟子,而魏鹏修习的乃是曹氏家传功法,但武者修习多有相通,皆是对行意的感悟,功法不同的唯一区别便是武势以及武势演变出来势术的应用不同,上官陆此番是对形意以及窍穴、经络蕴养的感悟,并不妨碍。 上官陆仔细讲述自身感悟的同时,也在不断修正完善,就连随后自无面易市赶回息所的姜愧也盘膝静坐认真听了起来。 “行各有性,因势导利循循善诱,然行之相悖,于克之理···” 讲述一开始便停不下来,上官陆再次沉浸于对行的感悟中,待他娓娓道来阐述完毕,日暮时分已过去多时接近子时,黄婶一直未曾离去,亲眼看着上官陆四人用过晚食后,这才收拾东西返回家中。 “主子,方才听你之言,行之意并非只是令劲力有魂,而是自有其特性,那自残血夜以来,武者大行其道,想必行之特性早该被武者所发觉,可残血夜已过四千余年,为何武者对行的感悟以及应用为何依旧如此?” “姜叔,先贤前辈已经在应用了,只是现在的武者心浮气躁,譬如,金之武者多刚勇,木之武者多柔善,土之武者多稳重,风之武者多无羁,阴阳二行甚是少见,以土而言,土载万物,具生化藏纳之能,为万物之母,土当稳厚,不过是片面之说,何故武者修习皆多取其稳重,万千缘由多因惯性耳,人云亦云众口铄金而失了本心。” “主子,行之正反又做何解,武者用之以行,赋予劲力于魂,然则武者依仗乃是自身积蓄劲力,这与行又有何干呢?” “姜叔,行以火为例,暴虐中宁静,毁灭中有新生,火焰的燃烧初始安安静静,一旦火势肆虐,便有些暴虐,有毁灭万物之能,但燃尽之灰寂,却又蕴含生机,若武者感悟火行暴虐,日积月累武者心性必被行意所累,性情大变,倘若二者兼顾,又会如何呢?” “那主子,其正反如何用之。” 上官陆缓缓抬起手臂,抽出贴身短刀,调动体内火行锋锐行意的内劲,慢慢控制,逼近姜愧的喉咙,刀锋看似锐利,但却有一种不可言明的感觉,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不曾感到威胁,姜愧便感觉到刀锋越来越锐利,随着上官陆调动火行炎意的内劲,姜愧察觉到那股锐利渐渐多了一种炙热的感觉。 “诸般奥妙,我也是初有所感,控制起来不可随心所欲,若勤加练习,慢慢熟悉之后,必有大用。”上官陆对自己的感悟有很大的信心,语气也是颇为自豪与自信。 “主子,这五行神异至极,你是如何得知的呢?”姜愧乃是开元武者修习的代表,把式之时锤炼身体,依仗行力对身体的磨炼,一点一滴积蓄劲力,劲力圆满,感悟各行,一旦确认,便以行之意赋予自身劲力以魂,让呆死的劲力有了活性,纳于体内,成就武者,然后开始以内劲蕴养周身窍穴、经络,五感直至绝顶。 “姜叔,这涉及很多我师门之秘,请恕我不能言明。”上官陆只能说可以说的,师门之秘万万不可示众。 “主子,以行力蕴养周身窍穴、经络,风险实在是过高,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武者之路自此断绝,无人敢轻易涉险,但倘若成功,那···”说到最后,姜愧是一脸的羡慕。 “哥,我不行啊,我现在感觉到我的五行之力已经在逐渐消弭,风行跃于五行之上取而代之。”上官源的无奈,也是上官源一直以来最苦恼的地方,几次想回转到农山山庄找师父问个究竟,但一直未能成行。 “源子,我有个猜测,并未有实,如何应对,要看你自己了。”上官陆说完看着上官源点点头,这才继续说道,“五行为基,若你可再感悟出五行形意,借助五行推演、演变风行,你的成就非我等可以想想,但此时从无有武者尝试,危险未知,前路未卜。” “哥,那我再想想。”上官源一听就有点蔫吧了,上官源是感悟风行成就武者,更深知感悟形意的艰难,何况是五行形意,且现在他体内风行形意逐渐强盛,五行之力正在逐步衰减。 “你呀,还是好好想想吧,不然你到时怎么向师父交代,五行斗门的武者劲力却是感悟风行之意。”上官陆知道自己弟弟什么德行,也不强求。 “陆哥,那照你所说,我和姜叔皆是土行,现在已经是武者,可否再悟其他各行,五行单一,劲力总显的有些薄寡,若以行力蕴养窍穴、经络,行力消弭的可能性很大。”魏鹏多次与上官源切磋,每每都败在上官源手中,不是武势不够纯熟精湛,而是劲力不如对方浑厚。 “鹏子,五行相生之道,乃是师门绝密,非师门之命,不可传,待我修书请示师父之后,再行定夺,你看如何,况且,以自身所悟本行而得其正反才是正途吧。”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乃是斗门五行修习之绝密,非斗门之人,不可相传,但相生相克的对应之行,却是没有问题。 “好吧陆哥,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姜叔,当日你重伤返回息所,尚未来得及详细问你,身上的伤究竟是如何来的?”上官陆转向姜愧沉声问道。 “主子,飞草堂那掌柜自称陈姓,身形消瘦,并不似鞑子那般健壮,整个铺面积香不断,只是身上那股味道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后院隐隐约约有不少人,我试图进入,但屡次被拦,易市之外遇到的那伙人,应该不是鞑子,身上并没有什么味道,只是出手狠辣,势势直击要害,应是死士之流。”姜愧一边思索一边回道。 “姜叔,可能从武势看出些什么呢?背后指示者可否断定就是飞草堂呢?”死士,一些实力雄厚的氏族中皆豢养各色死士,从武势应当可以看出一二,只要能够认出,便知晓究竟是何人在与鞑子勾连。 “主子,那些人所用武势全是常见的武势,就连势术变化也非常普通,只是修为皆是绝顶境,不过我猜测应该是与飞草堂有关。”姜愧非常肯定的说道。 “与飞草堂有关?” “是,今日我掩藏身形再入无面,发现不仅飞草堂人去楼空,就连钱蛤蟆极其铺内伙计也销声匿迹,最主要的是当初袭杀我那批人,并非临时遇宝起意,目的非常明确,可不是截获宝物,每势皆是杀招。” “飞草堂为鞑子在京城的一个窝点,无所争议,那为何钱蛤蟆会···” “主子,是飞草堂杀人灭口掩藏行迹?”姜愧有些不太肯定,毕竟他自信其中并未露出什么破绽。 当初在无面易市邂逅鞑子,随后竟然发现那些鞑子与王府有所牵连,此前他与姜愧一直查无所获,可这京城内的变故恰恰就是发生在他与姜愧有所发现之后,这让上官陆不得不起疑,特别是姜愧遭遇袭击第二日,飞草堂人去楼空、钱蛤蟆及其伙计下落不明,上官陆明显能够感觉到其中牵连太广,飞草堂绝非仅是鞑子在京城中据点那么简单。 自阴差阳错进入京城,上官陆一直牢记师父的叮嘱,始终秉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绝不可牵连到京城纷争之中,这也是为何自进入国子监以来,专心求学从不与同窗有过多交际的缘故,毕竟没有交际在很大程度上能够避免利益纠葛,也能够避免他们身后的诸般算计,可现在,这飞草堂的鞑子据点,让上官陆明显意识到,京城必然有权贵或是大氏族隐于背后,否则一场诡异的刺杀,死得竟然是堂堂兵部尚书,说不过去。? 第八十七章 诸般奥妙(下) 第八十八章:诸般奥妙 “姜叔,既然飞草堂乃是鞑子在京城据点,虽说是人去楼空销声匿迹,但人过留影,终究无法做到真正的不留痕迹,保证你安全的情况下慢慢探查便可,我们只需知晓鞑子在京城的据点,其他的已不是我们该干预的。” 沉思良久,上官陆还是无法忘怀那短暂的血狼边军经历,毕竟,人不能白死,边军更不能白死。 “主子,放心吧,我会注意分寸。” 姜愧似是也理解到上官陆的苦衷,毕竟追随这位主子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对上官陆的为人处事还算是有一定了解,心有大义,尽管自身势力单薄,但依旧像一个张开翅膀的老母鸡,想时刻护卫着自己翅膀下的亲友,甚至为此可不顾一切,看起来似乎很傻,却让他身边的人不约而同生出一股值得信赖的感觉。 国子监求学年限,下房三年、上房三年,随着祭礼过后,新的一年到来,上官陆这下房学子也快晋升为上房学子了。 国子监求学,总是充斥着紧张与忙碌,上官源这个一心向武的家伙,因为实在忍受不了体内五行与风行的问题,在师父刘延回信自己解决的一个月后,便告辞三人离开京城一人、一马、一剑向南游历,期望有朝一日能够完美解决。 国子监内的魏鹏,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在国子监众多学子中崭露头角,为他以后的仕途增添助力,但无奈这国子监当真是人才济济,他这头角峥嵘的想法,从期待到期许,再从期许变为愿望,然后又从愿望变成奢求。 “陆哥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此次考校,我依旧又是乙等!”息所内,看着自己此次考校的成绩,魏鹏一脸惆怅,苦着个脸求助似的看向上官陆,毕竟此次他这位有点变态的陆哥依旧是甲等,而且还是甲等上。 “鹏子,虽说你我二人皆为下房,但天、地、人三房博士所授还是有所侧重,就算是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虽说监内考校有些难度,但进入今年较校三杰之列,对你而言应当是十拿九稳。”看着苦闷不已的魏鹏,上官陆也是无奈,毕竟国子监教授学子,虽是兼容并蓄并无分类,但各房博士却是各有所长,导致各房所授也是略有不同,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哎,陆哥,此次较校我并不担忧,就是这监内考校···不过陆哥,此次较校你不去吗?”感慨之后的魏鹏这才听出上官陆方才言语中的意思奇怪的问道,毕竟依照较校年岁限定,是可以参加的。 “此次较校我就不掺和了,毕竟待在国子监内的时间是越来越少,我打算尽量多看下书库内的典籍,毕竟出监之后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上官陆笑着回道。 “陆哥,监内考校,毕竟关系到···由不得我不闹心啊。”魏鹏复又幽幽的感慨道,双眉也随着这句感慨而开始皱起。 “鹏子,学房博士所讲,你并未比他人少学什么,不然当初也不能为我补学啊,是你的心思过于繁杂。”上官陆看着愁云惨淡的魏鹏,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他很清楚魏鹏的心思,国子监考校拔尖,六年之后便会得到国子监举荐,加上较校三杰的名头,足以让他在朝堂中获取一个不错的职位,进而位列朝班走上他父亲那条路,可以光明正大走进曹氏族祠,为母正名、恢复曹姓。 “鹏子,你当真确认朝堂之上便定然能够得到你想要的吗?”最终,上官陆还是忍不住说道。 “陆哥,除此之外,我还有别的办法吗?”魏鹏说完便是一脸的颓废之像,他一直以来的坚持与动力,在此刻他几乎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魏鹏,世间之事哪来一成不变的道理,前路如何谁又能够说得清楚,毕竟我们不过刚刚开武而已,还能够参加较校,你说呢?所以我们要做的便是不断促使自己更加强大,不管是厚积薄发还是厚积勃发,做出选择的终归是我们自己,在情势尚不明确下便匆忙做出选择,认定自己要走的路,是不是显得有些急切和盲目了呢?二十余岁的你便为自己今后的百年定下框线,是因为坚守本心还是因为无它所期了呢?”上官陆的脸色渐渐变得慎重起来,看向低头不语的魏鹏沉声说道。 “陆哥,纵观夏族自残血夜后的几千年,不管是那个朝代,郡州地方政务一直由各大氏族所掌控,炎郡释氏、王郡秦氏、荒郡姬氏、母郡娲氏、十三郡黎氏、理郡耳氏、药郡农氏、氏郡古氏、京邑姒氏,甚至就连各州辖下的各城也由各氏族所把控,唯有这朝堂之上,才有我一展才华的机会,是实现自我抱负,能够达到我期许的地方。”魏鹏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助,更有一种无奈。 “鹏子,人之执念可以让你在前行的道路上充满力量,但执念也会遮盖你的双眼,让你迷失在追寻的路上,甚至于最终在你所得到的同时却已经忘却你最想要的是什么。”看到此刻魏鹏的模样,上官陆十分的心疼,柔声劝慰道。 “陆哥,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该得到什么,我只是想让母亲、我的母亲可以光明正大进入、曹氏族祀,母亲跟随父亲走了,她最想的便是可以始终陪伴着父亲,可是······” “呜呜、呜呜,陆哥,我想我的母亲了,我想父亲了。” 说着说着,已经二十多岁的魏鹏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上官陆嚎啕大哭。 魏鹏作为前荒郡郡府之子,在曹郡府身亡之后,母亲自戕追随自己丈夫而去,留下他们唯一的子嗣,曹氏一族因为担心氏族受到牵连,不仅将魏鹏赶出曹族封地,更是在族祀上将曹鹏除名,堂堂曹郡府之子,被迫改为母姓魏,其中的委屈、憋闷也只有魏鹏自己才深有体会。 靖王府,靖王书房,同样进行着一场对话。 “王爷,兵部古大人亡故之后,由户部左侍郎郭盛郭大人升任。” “小安子,关于我这亲家兄弟还有什么事情吗?” “王爷,这郭大人随着郭夫人多次到王府,是为小姐张罗婚事。”沉静良久之后,安护卫这才小心说道。 “哼,这般惦记我的女儿,还真是我的好亲家啊。” 安护卫看了看王爷的脸色依旧如常,没有恼怒也不是愤慨,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道,“王爷,那以后是否放郭大人他们进府。” “算了,璃儿也只有这堂舅、舅母还算亲近,在京城也算有个去处,随他吧,只要不太过分就行。”朱狄摆摆手沉声回道。 “对了,小安,上官陆可还是在国子监呢?” 安护卫听到王爷问及上官陆,一脸的为难,正在犹豫该如何开口,就看到王爷锐利的眼光,直勾勾的盯着他,只能咬着牙实话实说:“上官公子现在国子监求学,是下房人字学子。” “仅仅只有这些吗?在国子监我不知吗?让你在玉儿身边,就只知道这个?”朱狄顿时加重语气再次说道。 “那个···上官公子与小姐,在这一年时间只见了三次,一次是在茶楼,一次在上官公子的息所,还有一次、还有一次是在王府花园。”安护卫低着头小声说着,说到最后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两位前辈离去,这王府的防卫也这般松懈了吗?”朱狄双眼如同利剑盯着安护卫,语气中是难得一见的愤怒。 京城国子监,息所。 “主子,基本已经查探清楚了,飞草堂掌柜确是鞑子无疑,乃是汗王金鹰部落的人名为戈达尔司,不过这位戈达尔司鞑子却是自小在京城陈氏长大,一直以陈磊示人,他们将飞草堂抛弃之后并未远离,改头换面依旧在无面易市内,新铺面后院有十余人,实力不俗,应当是相当于我夏族绝顶武者的鹭级勇士。”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姜愧的不懈努力,不仅将飞草堂那帮人新的落脚点给找到,还查出这飞草堂掌柜的一些底细。 “京城乃夏族核心之地,竟然有这么多鞑子藏身其中,还有飞草堂那位掌柜,竟然拥有夏族氏族族人的身份,这是不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呢?难道朝堂之上当真就没有丝毫察觉吗?”上官陆有些难以接受,夏族的死敌,竟然能够在夏族京城堂而皇之的开铺面做买卖,更诡异的竟然拥有氏族族人的身份。 “主子,除却那戈达尔司,其他所有人看着都是夏族族人,并不似鞑子,只是因为饮食的问题,所以身上才会有那股独特的味道。”姜愧再次说道。 “什么?”身为夏族族人,竟然自甘下贱做那鞑子的狗,这如何不令上官陆愤怒。 “主子,夏族同鞑子纷争几千年,要做到这一步似是并不难。”荒郡出身的姜愧显然对这些已是司空见惯,毕竟在君山北麓,特别是萨尔草原一些部族的帐主中,就曾有一些是夏族人,有的甚至是整个氏族投效鞑子,只是一直以来并不被鞑子所重视罢了。 “不对,姜叔,其中有说不通的地方,鞑子身上的气味又该如何解释呢,夏族北境同样有喜食牛羊肉的族人,但他们身上并无鞑子那般特殊的气味,倘若他们当真想以夏人的身份留在京城,便不该犯如此严重的错误。”上官陆始终觉得其中有问题,这才明白其中的蹊跷究竟是什么了,那便是气味,源自鞑子身上那股独一无二的气味。 “主子,鞑子身上的气味,那是需要常年与牛羊牲畜在一起才可以形成的,而我夏族北境几郡也有如此生活的氏族,这个不足为凭。”姜愧不以为然轻声回道。 “姜叔,不对,喜食牛羊肉且常年与牲畜待在一起,日积月累身上确实会有那种特殊的味道,但以我在血狼所见而言,依旧不似鞑子身上那种独特的味道,似乎比之更多了一种腥膻味,对,是腥膻味。”上官陆情绪稍显激动的大声说道。 “主子,我们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早晚会有一日弄明白的,不过,现在是否将这一切告诉靖王呢。”姜愧看向上官陆缓声问道。 “姜叔,鞑子如此处心积虑,想必所图甚大,盯紧那个飞草堂的掌柜,定然会有所收获,至于···暂且先不说吧,毕竟到现在为止,我们不过只是怀疑飞草堂为鞑子在京城的据点,就算确认飞草堂掌柜为鞑子埋在京城的一颗钉子,我们也并无实证。”上官陆此时也非常纠结,既不希望那座府邸与鞑子有任何瓜葛,却又担忧真的被他查到些什么,况且身为夏族人竟然会帮助自家强敌,这是最让上官陆难以接受的一点,可··· 或许,以上官陆内心而言,当前这样便是最好的局面,不破、不透,一切朦朦胧胧,一切依旧还是一如往昔,就像一个鸵鸟一般,以逃避的心理来面对事实,面对他所以为的事实。? 第八十八章 流者巅峰(上) 第八十八章:流者巅峰 整整半年的时间,姜愧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飞草堂冒出来的那帮鞑子身上,总算是将他们给查个底掉,也亏得鞑子畏惧京城这座夏族都城,还有似有似无贤亭的震慑,进入京城的鞑子勇士没有超过绝顶巅峰境的鹭级勇士。 “姜叔,所有的都已经确认的吗,京城内竟然有这么多的鞑子?”上官陆心情阴郁沉声问道。 “主子,已经确认,包括那掌柜在内,所有定期出现在那飞草堂的都已经确认无疑,合共应该是五十八人。”姜愧的语气异常肯定,非常坚定的回道。 “姜叔,飞草堂那边暂且无须多管,毕竟以我们现在四人的力量,对他们也是无可奈何,这几日有时间将这些鞑子的行踪、身份、落脚点全都写成册本留待他用。”通过姜愧所言,飞草堂鞑子除却会定期前往王府外,似乎与王府并无其他任何关联,这悬在心口的石头总算是不复存在,上官陆心神稍安,轻声吩咐道。 “对了,姜叔,去年鞑子打垛,血狼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我三番两次修书过去,半年过去了也不见他们几人回信。”上官陆一直呆在国子监专心求学,对于外边的消息相对比较闭塞,不如经常在外跑动的姜愧。 “主子,去年鞑子打垛并无任何消息传来京城,想来应该无事,何况,你任所正之时,已经对血狼那边各旗进行调整,战力大幅上升,况且灰熊真神奴隶已经全灭。” “是啊,血狼也只是因为灰熊的原因才屡遭战事,但愿无碍,只是为何书信始终没有到来,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既定的路坚定不移的前行,光与暗的交替,遮盖了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光明还是阴暗,是安乐还是血腥。 开元4334年,神雀历364年,距离上官陆开武也已过去五年。 时季已是季夏,马上就要入秋,朝堂之上正在忙活秋税一事,自五羊关返回京城之后,朱狄便一直闲赋在家,总会时不时将自家宝贝女儿禁足,偶尔给上官陆单调的日子中添加一下色彩。 国子监求学的这几年,上官陆的生活始终非常规律,求学、修习,偶尔的花前月下互诉衷肠。 国子监,息所。 “姜叔,这进入绝顶为何如此难。”两年的时间,上官陆以行力将周身窍穴、经络已再次蕴养完毕,就连五感脑识也蕴养完成,但却始终没有成就绝顶的机缘。 “主子,十年时间完成对窍穴、经络的蕴养,而且还是以行力蕴养,你这···”尽管知晓自家主子非常妖孽,但实际情况却是远超姜愧的预料,望向上官陆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姜叔,那你究竟是因何机缘而成就绝顶呢?”上官陆脸上的羞怯一闪而逝,依旧还是那副苦涩的神情。 “主子,流武者对自身的蕴养,并非越快越好,亦非越多越好,且皆是以自身内劲来蕴养,而主子你却是以自身行力进行蕴养,其程度早已远超于我。”面对自家主子的询问,姜愧感到汗颜,像他这用十年时间自三流武者到绝顶武者,自感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可现在······ “陆哥,你还是别说了,再说下去,我更无地自容。”静坐在侧的魏鹏是满脸羞愧,双手作揖哀求道。 “好了鹏子,安玉说今日会过来,要不你先出去看看,迎一下。”上官陆觉察到魏鹏不是玩笑话,只能将他支走。 “姜叔,我周身窍穴、经络已经蕴养完毕,通神窍成绝顶究竟···”上官陆的语气突然间变得非常凝重,声音也显得有些低沉。 “主子,流武者周身窍穴、经络蕴养完毕便已至巅峰,至于通神窍成就绝顶,这个···”姜愧说话开始变得吞吞吐吐,似是难以启齿般。“这个所谓的通神窍便是脑识得到武者蕴养之后,武者脑识会诞生出一股独属于武者自身的意念。” “姜叔···” “主子、主子,这···” “姜叔,如何成就武者为何就说不得呢?”姜愧的犹豫和欲言又止让上官陆感到奇怪,如今他周身窍穴、经络已蕴养完毕,迫切需要知晓这流武者成就绝顶武者的隐秘,毕竟师门乃至师父,一直所遵循的都是自证机缘,可这究竟什么算是成就绝顶武者的机缘呢?上官陆除却知晓于脑识中蕴养出神窍外基本上是一无所知了。 “主子,你也知晓,我修习的乃是土行,当时因急于赶赴药郡国学府完成与你的武者君斗,途中恰逢游魂劫掠,谁料那群游魂劫匪中有几人同为一流武者,虽说救下了那几人,却也彻底惹恼那伙劫匪,对我是不死不休的追杀,无奈之下我只能仓促躲藏在一个土洞中,而那几个家伙佯装没有察觉,最后却是弄来大量黄土,一露面便直接将土洞封死,为了活命唯有挖开那些黄土,因此我便是以心念控制着兵刃挖土,挖着挖着便突然间成就绝顶。”姜愧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说着自己成就绝顶武者的过往。 “啊···”上官陆被雷的是瞠目结舌,心中更是千万头草\\泥\\马狂奔,挖土,而且是挖着挖着便成就武者,这··· “通神窍,成绝顶。” 流武者成就绝顶,斗门中所述非常清楚,上官陆始终不解其意,因此这大半个月来花费大量的时间于书库中查询典籍是一无所获,而自姜愧这儿得知的消息更是令他感到有些崩溃。 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上官陆也期望先贤哲理不会欺人。 “主子,武者修习那是一步一登天,不管是把式成就武者的感悟形意、还是流武者成就绝顶的通神窍、再或是绝顶突破先天的神行相合,大多数都是机缘巧合,福来心至而心神有感下的水到渠成,这种感悟却又极其玄妙,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如何能有记载呢?所以有武者修习只能依靠自己的说法吧。”姜愧感觉自家主子为了成就绝顶实在是有些魔怔了,轻言劝慰道。 只是,姜愧的劝告,显然没有被上官陆听进耳中,依旧一脸凝重,依旧念叨着不停。 就在这时,郭安玉跨入房门,看到了近似魔怔下的上官陆,有些心疼的问道:“陆哥哥,何必急于一时呢?” “啊,玉儿,你来了。” 见到郭安玉,上官陆立马将一切抛之脑后,兴奋的喊道。 “陆哥哥,没有头绪就暂且放下,不必着急。”疼惜的眼神下,伸出那双芊芊玉手缓缓抚平已经不存在的皱纹,轻缓、温柔而又怜惜。 上官陆一动不动,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于他而言,成为绝顶武者,很多横在两人之间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许多隔在两人之间的困难,也会烟消云散,尽管上官陆从未对任何人表明,但他心里很清楚,清楚两人相差悬殊的身份差异。 “没事的玉儿,方才姜叔已经给我传授他成就绝顶的感悟,算是有了一些头绪。”为了不让对方担忧,上官陆装作开心的笑着说道。 “陆哥哥,今日你不是休目嘛,陪我到燕山走走吧,在京城呆着实在是无趣的紧,太没意思。”郭安玉眼神中的担忧一闪即逝,嘟着嘴看向对方撒娇道。 “去燕山,你不会是已经将龙马都牵来了吧?在禾盛酒楼?”上官陆一脸震惊,轻声猜测道,因为国子监息所只能步行出入,像马这类牲畜更是杜绝进入,所以他与姜愧三人的龙马便寄养在附近的禾盛酒楼,每月固定的草料钱。 “嘻嘻,安叔叔已经在西门外等着呢。” 既如此,上官陆自是欣然相陪,招呼声姜愧和魏鹏,简单收拾一番又去禾盛酒楼取了龙马,这才一道前往西城门与安护卫会合。? 第八十九章 流者巅峰(中) 第八十九章:流者巅峰 众人有龙马这般神物作为坐骑,速度自然是非同一般,仅仅半炷香不到,便已到燕山脚下。 “陆哥,这秋日燕山中的翼龙雀的蛇身褪尽,禽身长的最是肥美,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魏鹏说完便催动胯下龙马,同姜愧去了另一方向。 至于安护卫所领一众王府侍卫还有香儿姑娘,则是远远坠在后方,既不近前也不远离,始终保持在百步以内。 燕山内的秋意似乎来得比京城早了那么一点,宽阔叶片已经翠的发黑,用手轻轻一折便断裂开来,就连地上藤曼荆棘也泛出一缕黄色,两人牵马漫步在这样的山林间,别有一番风趣韵味。 “陆哥哥,武者境界的高低,并不意味着一切,你我之间心意相通,就算是你、就算是你没有成就绝顶,我、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也不知过去多久,郭安玉突然看向上官陆一脸羞怯却又极其认真的说道。 “玉儿···”听着心上人情真意切的话语,看着她眼神中深藏着的那抹担忧,上官陆内心狂喜的同时又有些憋闷、难受,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声深情的呼唤中。 “陆哥哥,我只是不希望你···” “傻丫头!” “别叫我傻,你傻了我都不会傻。” 深情的话语、灼热的目光,郭安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最终还是以这种胡搅蛮缠的方式给岔了过去。 良久之后,郭安玉给上官陆翻着白眼,怯声道:“为了罚你,今天你必须给我猎到翼龙雀,我已经有几年没有吃到了。” “玉儿,今日,我一定让你吃到。” “驾、驾···” 两个人嬉嬉笑笑,牵着龙马穿过林木,游荡在燕山内。 “陆哥哥,那有翼龙雀,翼龙雀。”看到一只翼龙雀站立在前方的树枝枝头上,郭安玉顿时欣喜的大喊大叫,手指也不敢随便移动,似是怕惊到前方的翼龙雀,却忘记她自己已经惊呼出声了。 “哧溜!” 上官陆尚未来得及查找,那头被惊到的翼龙雀已经呼扇着双翅飞走了。 “哈哈、哈哈···” 龙雀的飞走、安玉的撇嘴,上官陆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不准笑、不准笑,不笑···” “哈哈···” 郭安玉就连佯装恼怒也坚持不下去了,自己也掐着腰笑了起来。 “嘘,那边,玉儿,那边。” 溜达没多远,上官陆便看到一头翼龙雀,示意郭安玉后便蹑手蹑脚向对方走去。 “陆哥哥,你小声一点,可一定要猎到啊。” 看着眼前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的上官陆,郭安玉压低了声音在后方喊叫道。 翼龙雀优雅的站立枝头,左顾右盼轻声欢叫,翼龙雀最是胆小,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飞走,上官陆找到一个位置后便尽量避免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就连拉弓的动作都变得极其缓慢,唯恐惊到前方的猎物。 “嗖” 就在翼龙雀弯头用蛇信不断舔舐身上羽毛,上官陆手中的羽箭登时射出,就在翼龙雀因惊慌而抬起蛇头之际,一箭射中舌头。 “好、好,陆哥哥,有翼龙雀吃喽。” 郭安玉拍着双手高声叫喊,似乎比自己射中猎物还要开心,蹦蹦跳跳就向翼龙雀掉落的方向跑去捡拾猎物。 一箭建功,上官陆脸色如常,但看到心上人那开心的模样,立即便咧开嘴笑了起来,只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张弓搭箭小心戒备着。 “陆哥哥,这才一只,你要加油呦。”顺利捡回猎物的郭安玉将手中的翼龙雀举在上官陆眼前,笑着鼓励道。 “恩,还想要几只,我都给你打来。” “我要···八只。” 郭安玉将手中的翼龙雀轻轻放下,这才掰着手指十分认真的数道,只是数完她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有一便有二,毕竟翼龙雀在燕山中数目可不少,上官陆与郭安玉是一路游逛一路猎杀,很快便已猎到七只龙雀,距离那八只不过是一只之差,而这一只,也很快便被他们在山腰的一处荆棘丛中发现。 “哎,陆哥哥,你看那只怎么在那一动不动的。”稍稍靠近一些,郭安玉指着荆棘丛中那只有些奇怪的龙雀,轻声问道。 听到心上人的提醒,上官陆定睛一看,却是发现异常,那只翼龙雀看似站立在荆棘丛中,但却无一丝活力,就算是上官陆刻意弄出些声响,那只翼龙雀也没有任何反应,毕竟翼龙雀最是机警,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振翅高飞,现在如此这般,那就有些不对劲了。 上官陆不动声色将心上人守在身后,抽出羽箭扣在弓弦上,这才带着郭安玉缓步上前,脚尖拨开荆棘,发现里边那只龙雀已经身死,只是看上去同活着没有差别。 “呦、呦···” “这不是国子监的大学子嘛,不告而取便为盗,难道在国子监就没有学过做人的道理吗?还是说国子监优待的便是如你这般的人呢?” 都说不是冤家不聚首,这出言奚落上官陆的正是当初与他在国子监产生争斗而被逐出国子监的郭越,同时也是郭安玉娘舅家的表哥,尤其奇怪的是,尽管他身后有三十多名随从,却也只是张牙舞爪出言讽刺,并未动手,尽管他看向上官陆的眼神中充满滔天的愤怒和杀意,显然是这几年离开国子监后在外有了一些长进。 迈着自以为儒雅的步伐,张开手中纸扇,似乎是一翩翩公子,待随从捡起荆棘丛中的龙雀后,这才看向自家表妹,柔声细语道:“表妹,我已经猎到许多龙雀,正打算送到王府上给你个姑丈尝尝鲜,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还真是缘分呢。” “郭越表哥···” 面对郭越的奚落和嘲讽,上官陆只是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并未理睬,只是在他接近郭安玉时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反而是郭安玉受不得他人对心上人的贬斥,就算是他是自家表哥也不行。? 第九十章 流者巅峰(下) 第九十章:流者巅峰 郭越似是对郭安玉的态度视而不见,或者说是自动过滤屏蔽,笑脸相迎后转向上官陆立马变脸,咬着牙愤恨的说道:“上官公子,国子监的好学子,那又如何呢?终究摆脱不了做狗的命运不是,在姑丈家做狗确实要比其他家更合适,是该赞你眼光不错呢,还是智谋出众呢?” “哈哈···” 郭越身后的众随从当即哄堂大笑,笑得非常放肆、也笑的有些虚假。 “表哥,上官公子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父王的救命恩人。”郭安玉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深沉。 “表妹,你是不知,表哥曾与上官公子同窗,甚至这位上官公子计谋无双,说不定所谓的救命之恩,存在什么玄机呢,表妹千万不要被蒙蔽而不自知。”郭越笑呵呵的说完便将目光转向上官陆,闷声说道:“怎么,还赖上了不成!” 上官陆用眼神示意郭安玉稍安勿躁,这才上前几步,直视郭越已经猩红的双眼,淡声说道:“郭公子,怎么出了国子监便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看来还是国子监非同一般,这监内、监外差异竟如此之大啊!” “哼,国子监而已,本公子何须放在眼中,我乃左国士郭国公之后,列班位朝不过是早晚之事,可惜啊,国子监学子的金字招牌可不能给你这个保证。”提及国子监,特别是上官陆提及国子监,更是让郭越怒火中烧,所谓翩翩君子开始崩溃,装扮起来的儒雅之风也渐渐消散。 “废物永远都是废物,萌荫而已!” “萌荫那也要有荫可萌,无须嫉妒,毕竟一个小小的奉国将军,不过武夫耳,终究只能沦为我等犬马。” “犬马也有伤人之力,手无缚鸡之力的萌荫废物,就不担心被犬马所伤?” “犬马,本公子麾下多的是犬马之徒,不过犬马毕竟是犬马,乃是仰仗我等鼻息而存的狗腿子罢了何须在意呢,更何况似你这般桀骜不驯的犬马,怕是一辈子不会被主子所喜,能够找到一位已是万幸,本公子向来宽宥,倒是不介意替表妹训训这不听话的犬马。” “郭越,够了。” 郭越愈加粗鄙的言语让郭安玉无法忍受,就算是上官陆再三示意也无济于事,当即高声出言呵斥道。 “表妹,无妨,不过是癞蛤蟆一只,打跑也就完了,更无须表妹操劳。” 郭越完全无视已经脸色铁青的郭安玉,招招手示意身后的随从动手,当然也没有注意到坠在自家表妹身后的王府侍卫已经在安护卫的带领下快速接近。 郭安玉因愤怒而颤抖着身躯的模样让上官陆异常心疼,转过身、四目凝视,一个安详、一个恼怒,右手轻轻拍打着郭安玉的肩膀,直到她完全平静下来。 上官陆二人的亲昵举动,在郭越看来完全就是挑衅,怒不可遏下的他早就将那点微末的城府燃烧殆尽,更是将他父亲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不待随从动手,自己身先士卒率先向上官陆出手。 察觉到背后凛历的拳风,上官陆为了避免眼前的心上人受到伤害,硬生生承受了郭越这一拳。 转身、挥拳,动作干脆利索毫不迟疑。 郭越最先中招倒地,紧接着便是那些尚未反应过来的随从,入流巅峰武者的实力,岂是这些狗腿子可以比拟的,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三十余人击倒在地。 上官陆弯腰直视尚且躺在地上的郭越,轻声说道:“郭大公子,你还真的是越混越不如从前啊,就连狗腿子的实力都退步了啊,你这么嚣张,以为你这些狗腿子究竟有多厉害,没想到连武者都没有,净是些把式啊,看来你这左国士郭国公之后也不咋地啊,现在就剩你一人了,你说我这犬马该如何招待你这左国士郭国公之后呢?” “上官、上官公子,我可是安玉的表妹,父亲乃是当今的兵部尚书。” 形势不如人,再加上上官陆如此彪悍解决他那些随从,郭越立即便恢复他色厉内荏的本色,尽管依旧高昂着尊贵的头颅,但言语之间的妥协和哀求是再明显不过。 “陆···上官公子。” 随着郭安玉的一声低呼,上官陆看着她眼神中的请求,只能是无奈摇头苦笑,拉着心上人转身离开,毕竟这位郭公子是她娘舅表哥。 “陆哥哥,别为表哥烦心了,你答应的翼龙雀还少一只呢,快点,我都饿了。”离去之后,郭安玉拉着上官陆的手臂,满是歉意看着自家的情哥哥。 “走,有什么可烦恼的,给你猎龙雀去。”上官陆紧了紧拉郭安玉的手,明白郭安玉的担心,随即出言道。 快乐时光永远都是短暂的,上官陆最终还是不负心上人所望,在天色暗淡之前,猎到整整十六只翼龙雀。 返回京城后,不仅仅是上官陆所猎取到的翼龙雀,就连魏鹏和姜愧的战果也被郭安玉占据,直接带回王府,这也就导致三人返回息所后,上官陆被愤懑不平的二人给念叨了半月有余。 “陆哥啊,那可是翼龙雀,燕山最美味的地兽,一年只有一次,好不容易猎到的你全给送人了,弄的现在自己都没得吃。” ······ 夜间,上官陆照例入定修习。 此时上官陆周身所有窍穴、经络已经蕴养完毕,内劲充盈程度远超寻常武者。 体内所有的内劲在他的控制下开始在经络中游走,不断汇集于脑识,蕴养脑识的同时也在寻找神窍的存在成就绝顶武者,为此,上官陆已经不断尝试努力了近三个多月,但武者脑识不比身体其他部位,不仅神秘且异常脆弱,不得不小心行事,唯恐过犹不及而伤及自身。? 第九十一章 官场难与(上) 第九十一章:官场难与 依照斗门五行功法所述,神窍既百合,身体窍穴之百合穴便是神窍之所在,但神窍却存于脑识之中无影无形,得证机缘则神窍通而成就绝顶。 上官陆未曾一日放弃对神窍的寻找,但脑识本就纤细而娇柔,哪经得起行力肆无忌惮的冲击,上官陆唯有小心翼翼持续以行力进行蕴养,期望有朝一日得天垂怜,得证绝顶,只是这日复一日的努力下,神窍未通,然脑识却被行力蕴养的远超他人。 终日没有结果,上官陆开始逐渐显得焦虑,大多数时间独身一人泡在书库内,期望找到可以值得借鉴的先贤经验,从中寻得属于他的那一丝机缘,为此甚至连国子监的学目都有所耽搁,他那雷打不动的甲等上中的上已经消失多时,剩下的只有甲等了。 岁月流逝、时光荏苒,上官陆在国子监求学已有四年。 依照国子监监规,学子求学时限为六年,下房三年、上房三年,之所以有这个求学时限,便是因为国子监书库中几乎囊括了夏族所有的典籍、孤本和善本,就连在监内任教的博士、助教也是整个夏族乃至他族中的闻达者,再加上国子监内不限制任何思潮的传播。 国子监虽说名义上为夏族培育英才,却因贤亭的存在而地位超然,务实、严谨、求同的学风,国子监出身的学子更容易在朝堂中谋得一官半职,自此平步青云者更是不知凡几,既如此,国子监也就成为夏族年轻学子梦寐以求的求学之地。 国子监对上官陆的意义却并非如此,反而是让他接触到各色各样的博士、了解并学习到各式的思潮,特别是对武者修习、军事战争、军械军备等更系统、更全面、更完善的学习,至于今后步入朝堂是一步登天还是岌岌无名,对他来说并无意义,因为志不在此。 这几日,上官陆尤其的开心,因为大哥上官浩、姐姐上官淑,进京到国子监息所看望他,多年未见,自然是不胜欢喜。 “大哥、姐姐,你们怎么来京城了,也不提前来书信,我也好接你们啊。”看到突然出现在息所内的亲人,尽管已经模样大变,但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小陆子,怎么姐姐来看你,还要提前和你说一下吗?”只比上官陆大一岁的上官淑依旧是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尽管已是亭亭玉立的姑娘家。 “姐,看你说的,这不是多年未见,心里高兴嘛。”面对自家姐姐,上官陆的胆怯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不以时间而改变、不因实力而改变。 “好了小淑。” “小陆,是父亲惦念你几年祭礼都未回庄,他公务繁忙无暇来京,便让我们进京看看你们二人,只是为何不见源子呢?” 大哥上官浩长上官陆十二岁,身为将军庄上官一族的氏子,显得更加沉稳一些,制止了兄妹俩的嬉闹,看向上官陆笑着说道。 “大哥,源子出京游历已经有几年了。”上官源虽说在外游历,却同上官陆始终保持书信联系,几年游历那历程是相当精彩,唯一遗憾的便是他体内的问题始终没有得以解决,这也是他这几年都没有回将军庄的主要原因。 “哼,小源子千万别被我逮到,不然···不过,小陆子,你不打算让你心上人来见见家里人吗?”上官淑说完便是一脸狭笑的看向上官陆。 “姐,这个、这个···以后再说。”闻言,羞臊的上官陆顿时无言以对,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郭安玉同他的事情怎么会被自家姐姐知道呢。 “什么叫以后再说,小陆子,我是长姐,大哥也在,怎么就不能见见呢?你说呢大哥···”上官淑十分努力且认真的摆出长姐庄严模样,见依旧无法震慑到上官陆,便扯出上官浩这面大旗。 上官浩难得没有打断上官淑的玩闹,就这么笑眯眯的看向上官陆。 上官陆见一向稳重的大哥也在自家姐姐鼓动下,有些意动,顿时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同他开玩笑还是当真如此,一犹豫也熄了糊弄的心思,选择性的交代了一些。 “大哥、姐姐,她是郭安玉、京城人氏,最近家中有事确实不便出来。” “安玉?体康平乐、品性如玉,看来你这位心上人家世颇为不俗啊,小弟···”上官浩看着自家弟弟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但语气中却似乎有那么一丝的担忧。 闻言,欢欣雀跃的上官陆,眼神中的阴郁一闪而逝,他同心上人之间天差地别的家世问题,始终都是一个无法逃避的现实问题,毕竟,门第之间起码没有这么悬殊啊。 自相识以来,上官陆虽算不上逃避,却也是尽量规避这个问题,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不懈努力的缘由,期待自己有一天可以成为名动夏族乃至开元的大武者,所谓家世这层阻碍,也将不复存在。 但,如今,通窍的存在,犹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死死阻挡着他前行的步伐。 上官陆沉默不语、上官浩微笑不言、上官淑难得安静,一时间房间内彻底陷入沉寂。 “陆哥,听姜叔说,药郡的大哥还有大姐来了。”就在这时,魏鹏嘹亮的声音传入房间内。 魏鹏满脸笑意闯入房间内,当时便感到气氛有些不对,非常尴尬的在上官陆介绍下同大哥与姐姐见礼之后,推脱学房有事让自己来给陆哥传话,便匆忙离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魏鹏却也是打破了房间内兄妹三人间的沉默,作为三人中最乐天的那位,上官淑看向自家弟弟乐呵呵的鼓励道:“我们小弟这么优秀,看上谁家姑娘那是她有眼光,哼···” “陆子,咱将军庄六十年后,无人可轻视!”上官浩依旧还是脸上挂着笑意,只是看向上官陆的眼神中充满自信,特别是最后,散发出的那股骄傲和自豪,令人震撼。 “大哥,你和姐姐到京城是为了何事?”听到自家哥哥、姐姐的劝慰,上官陆心里暖洋洋的,这才说出一直想问的话,毕竟初一见到他们,大哥脸上的疲乏、姐姐眼中的焦虑,他看的是一清二楚。 “哼,还能是什么事,还不都是银钱给闹得,朝堂上那帮真不是东西,收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这要钱的时候相互推诿,一个赛一个奸猾,当真可恶。”早已是满腹牢骚的上官淑丝毫不顾及一旁不停用眼神警告她的大哥,气鼓鼓的埋怨道。 “什么银钱,家里怎么了?”上官陆顿时站起身来,急切的问道。? 第九十二章 官场难与(中) 第九十二章:官场难与 “哎,不是家里的事,是药郡青州都指司的公务,还是我来说吧。”大哥示意上官陆坐下,狠狠瞪了自己妹子一眼,这才又开口道出其中原委。 “说起来,也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这一切的一切,都因太阳山脉那条突然出现的三头蛟而起。” “小陆,你也清楚,这各郡、州的税赋都是由布政司直接征收,然后是户部清点,待登记造册入库之后,然后才是五军都督府行文到户部,得到户部批文之后,地方布政司才会从银库、粮库中向都指分派粮草军饷。” “这几年,大量武者聚集太阳山脉东麓各城,纷争不断杀戮不断,都指司因此也是疲于奔命,这兵马频繁调动镇压武者骚乱,军需粮草自然也是消耗甚巨,已经远远超出右军都督府早先的定额,为此父亲多次行文至药郡都指营,都指营正大人体恤父亲的难处,便将药郡东部丹州、师州的粮草暂调于青州,而将军大人却也因此被兵部职方司、武选司两司官员参奏到殿阁,说将军是暗中私自挪用粮饷,中饱私囊。” “兵部车驾司中一位郎中是父亲当年在国学府的同窗,更是至交好友,得知消息后便修书告知了父亲,父亲托我到京城便是希望通过这位世伯,到京城说明情况的同时也为将军大人疏通一二。” 上官陆闻言的第一反应便是父亲是不是想的过于完美了些,到京城说明情况,如何说明,又有何用? 于公,父亲只是一州都指司司正,到京城不管是找到兵部头上还是右军都督府,更甚者是殿阁,均属于僭越。 于私,该是大哥前往擎央城探看药郡都指营正大人,入京斡旋不合乎常理。 上官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下意识挠了挠头。 上官浩见状便知晓自家小弟心里想的是什么,苦笑一声继续解释道。 “小陆,父亲此举也是无奈,不说现在整个青州,特别是靠近太阳山脉的农城、阳城、内马城,城内武者比比皆是,父亲不得不在这几城驻下重兵,就连青州都指司为数不多的神猿骑也放在这三城。” “整个药郡都指营中,也只有营正何将军对父亲鼎力支持,倘若失去何将军的支持,青州失去粮草补给,三城没有都指军兵镇压,后果无法想象。” “大哥是药郡都督府右监事军吏,自然知晓其中玄机,所谓参奏营正何将军不过是由头罢了,但···” “父亲向药郡都督府呈递文书,无不石沉大海,这才让我同小淑来京城,也是父亲病急乱投医,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听过之后,上官陆也察觉到其中过于复杂,思索良久之后,这才抬头看向大哥轻声问道:“大哥,此次入京的目的,是陈述事实为何将军周旋一二,还是期望右军都督府知晓青州的难处,调拨粮草军械于青州呢?” “哎,不管是为何将军直言,还是谋取青州粮草军械之事,临走之前父亲并无特意交代,只是吩咐我尽力而为,但多日奔波下来,怕是有负父亲所托了,这就准备回转青州了。”说着说着,上官浩面露苦涩,滞留京城多日无果,这也是他决意返回药郡后才到国子监看看自家小弟。 “大哥、姐姐,这么说了你们早就来到京城,且在京城停留多日了,这么长时间为何不来国子监寻我呢。”知晓大哥和姐姐在京城已经盘桓多日,上官陆顿感恼怒,言语中不免有些气愤。 “啪!” 上官淑直接在上官陆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想到这些时日在京城屡屡碰壁,红着眼珠子厉声说道:“我都还没有生气呢,你有什么可气的,还不都是父亲叮嘱说你在国子监学业繁重,不让我们打扰嘛。” 上官陆不再生气,当即便让姜叔吩咐黄婶准备晚食、被褥,然后这才拉着大哥问起详细情况。 “营正何将军一事,颇为复杂,其中牵连甚广。” “兵部参奏文书到殿阁的第三日,便有右军都督府监事将军前往药郡,而这位监事将军抵达药郡之后,何将军当即便被随他而来的军纪军幽禁,杜绝任何人探看,就连药郡都督府的两位监事大人也不行,父亲三番五次前往浮屠城呈上拜帖均被退回,再之后不管是两位都督还是监事大人的态度都变得极其暧昧,父亲察觉其中事有蹊跷,这才让我到京城拜访世伯。” “何将军是何出身?”上官陆当即问道。 “何将军早年是函谷关边军出身,因功自都指营知营擢升至药郡都指营营正。” “那右军都督府监事将军调查之事?” “仲夏我离开浮屠城的时候,尚未有任何消息传出,但现在已是孟秋中旬了···” ······ 上官陆仔细听过大哥在京城的遭遇,内心唯一的感想便是佩服自家大哥的涵养,自世伯周旋无果后,这京城中只要是与此事有丁点牵连瓜葛的部衙都被他跑了个遍,无数次拒之门外、多少次冷嘲热讽,依旧没有放弃。 用过晚食,上官陆便劝说大哥和姐姐不急着赶回青州,毕竟这些时日他们二人在京城奔波不断,面色看上去非常憔悴。 独自返回房间后的上官陆双眉紧皱,究竟要不要求助安玉,让他无比的为难和纠结,一边是自己的家人,一边是······ 而且,依大哥所述,其中有太多不合常理之处,既然不合理,那么必然是人为因素,能够左右兵部两司官员、影响殿阁、支使右军都督府监事的力量,岂止是一般,必然是庞然大物,再加上何将军出身边军,在靖王闲赋在家这个当口,还恰恰与上官陆的父亲有所牵连,可不只是欲盖弥彰,而是司马昭之心,有时候这杀人不见血的刀比见血的刀更锋利。 “不入局,又怎么破局呢?” “不过我只是一国子监小学子,破局,也轮不到我的。” 良久之后,想通其中关节后的上官陆起身打开房门,冲着姜愧的房间轻声吩咐道:“姜叔,劳烦你走一趟,告诉黄婶,让她找下安玉,看她最近是否能出来。” “好的,主子。”姜愧似是时刻准备着一般,话音未落便已经闪身走出房间。 通过黄婶进行联络,是当前上官陆与心上人之间唯一的联络渠道,自上次燕山一行后,朱狄像防贼一般防着上官陆,不仅禁止他靠近王府,就连身边的姜愧、魏鹏也同样如此,而郭安玉更是被朱狄有一次禁足。 至于偷偷潜入王府,再来一个花园凉亭会,有朱狄亲自吩咐吴管家,那是不可能呢,真当先天武者是摆设啊。? 第九十三章 官场难与(下) 第九十三章:官场难与 五日后,国子监、息所。 “陆哥哥,这个事情很难说的,毕竟涉及军伍,依照朝堂吏治唯有都督府中的中军都督府和辖制药郡军务的右军都督府可以干预,就算是父亲怕是也无权干涉。” “而且,依照陆哥哥所言,药郡都指营何将军的情况怕不止于此,毕竟何将军身为一郡都指营营正,调拨分派郡下各州都指司粮草军械,职权所在并无逾越之举,唯一称得上问题的便是没有行书药郡都督府阐明情由。” “至于兵部两司官员参奏何将军挪用粮饷中饱私囊,就算是有殿阁值守学士的蓝批,也该是药郡都督府右监事将军暗中调查此事,再由右军都督府右监事批阅文书后酌情处理,断然不会是右军都督府监事厅监事出动,前往药郡亲自调查此事。” 随着抽丝剥茧缓缓分析,郭安玉初见心上人家人的尴尬和羞怯也在逐渐淡去,红扑扑的小脸也开始凝重起来,意识到事情的诡异之处。 上官浩低头沉思,毕竟对方的出身决定了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方式,更通透,这些一直是此前他所没有考量到的,或者说在世伯规劝之后,也或是接连碰壁之后,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上官淑却是对这些丝毫提不起兴趣,关注点始终都在说话之人的身上,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未曾有一刻挪动。 此时,本就局促的郭安玉更是坐立不安,红扑扑的小脸变得更红了,像极了那红透了的苹果,诱人极了,让人忍不住··· “郭姑娘,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上官浩几次抬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家弟弟,却发现他自始至终紧挨着她坐在一旁垂首不语,无奈之下轻声请教道。 “地方上权势倾轧,手段自来都是丑不可闻,何况还是一郡都指营营正的位置,朝廷四品军职,足以令无数氏族为之疯狂。” 郭安玉嘲讽之后这才又缓声说道。 “此事,若想自京城打开局面怕是力有不逮,毕竟现在右军都督府右监事军吏已经在药郡,事情还是要在药郡有个结果,毕竟这调查结果如何,才是关键。” 这时,郭安玉看向身旁上官陆的眼神中有了一丝担忧,轻叹一声后看向上官浩再次说道。 “敢于惦念这个位置,行事如此果断狠辣,怕是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既然已经有都督府监事军吏前往药郡,说明对方是势在必得,若要阻拦,其中的代价怕是要远超于此。” “哎···” 对方看向小弟眼神中的担忧上官浩不是没有看到,话已至此再明白不过,这已不是上官家能够掺和的了,一声叹息、神色也萧瑟许多。 “我就叫你小玉吧,这男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去说吧,陆子院中那株冬菊说是你送过来的,侍候的真好,正要向你请教一二呢。”上官淑起身拉着满脸错愕的郭安玉便向房外走去。 一直垂首不语的上官陆闻言顿时被惊的抬起头来,看着离去的姐姐,眼神中不是怀疑便是诧异,自家这姐姐什么时间学会侍候花草这等雅事了。 “大哥,你与姐姐就在我这儿休养几日,也让我带你们在这京城好好逛逛,至于营正何将军的事情,自有应对不必担忧。”看着陷入消沉沮丧的大哥,上官陆实在是不忍心,无奈之下看向大哥低声说道。 “小陆,你···”上官浩起初并未醒悟过来,只是很快,便是一脸震惊的看向上官陆,有些不可置信。 “大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却也非常简单,只是你与父亲身在局中而不自知,一个药郡都指营营正,还不值得他们如此下功夫。”上官陆确是什么也没说,似乎什么又都说了。 “小陆···” “大哥,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置身事外静观其变。”上官陆摆摆手示意大哥不要追问。 “好”良久之后,上官浩沉声回答后,这才又轻声问道。 “小陆,如今你已经是上房学子,有没有考虑过出监之后,该如何?” “是父亲有所安排?”上官陆身体一僵,就连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小陆,父亲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前番源子到家中说你去了五羊入了边军,父亲一直忧心忡忡茶饭不思,最后还是你报平安的书信到家,父亲这才有所好转,但依旧是日夜担忧你的安危。”看到自家弟弟的神色,上官浩急忙出言解释。 “嗷,大哥,国子监上房学目已经授毕,所有学子随时可以选择出监,至于我今后如何,暂时尚未考虑,于我而言当务之急便是突破流武者成就绝顶。”上官陆神色显得萎靡,有气无力的回道。 “小陆,你自小于武者一途天赋非凡,父亲还是希望你可以坚持走下去。”一直因为上官陆神色变化而伤感的上官浩不仅没有注意到自家弟弟修习情况,更是难得撒谎,毕竟来京之前上官柏的交代可是让上官陆返回药郡。 “大哥,不说这个了,你现在修习如何了?”上官陆立即岔开话题,朗声问道。 “说起这个,大哥与你相差甚远,刚刚蕴养完毕,算是勉强达到流者巅峰。”上官浩自嘲的说道,毕竟他的资质亦是不凡,若非协助上官柏处理诸多事务,修习有所耽搁,怕是不止于此。 “主子,黄婶已经备好午食,用食吧。”就在这时,姜愧在房外轻声说道。 食不言、寝不语,自是无话。 上官浩听从上官陆的劝告,不再插手都指营营正何将军之事,置身事外静观其变,任由上官陆带着他与上官淑在京城好好玩了几日,这才收拾行囊离京。 京城西门。 “小弟,你要照顾好自己啊,你那心上人不仅漂亮而且聪慧,姐姐到家一定会如实禀报给父亲。”上官淑拉着上官陆的胳膊依依不舍说个不停。 “嘚嘚···” 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看着来人背上鲜红的令旗,西门城卫军卒立即驱赶正在进出的行人。 “函谷边军急报、函谷边军急报。” 沙哑疾呼声下,来人已到城门下,换上城卫军卒准备好的马匹立即向内城狂奔而去。 “快,出城、快···” “军情来报,城门紧闭,禁止出入。” 上官陆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函谷关传令卒离去之后,值守西门的黑衣禁军已经自营房来到城门处,西门也迅速关闭。 上官陆、上官浩、上官淑,姜愧、魏鹏也因此又被赶进城内。 “大哥、姐姐,有军情来报,三日京城无令不得出,还是回息所吧,三日后再说。”上官陆看着眼前的情况,只能是让大哥与姐姐到国子监自己的息所,三日后再离京。 “陆哥,是函谷关的军令骑兵,不知道刘大哥,是否在内。”魏鹏望着远去的那队骑兵,轻声说道。 众人返回国子监息所,上官陆便有些魂不守舍,药郡都指营营正何将军出身函谷关边军,背后之人明显针对的便是已经闲赋在家的靖王,而今日恰巧又遇到函谷关传递紧急军情的传令军卒。 朝堂紊乱权势倾轧,受苦的永远是边军,上官陆相交莫逆的刘大哥刘侃,正是在函谷关边军效力。 他寄往血狼所的书信,同样也是一直没有回信。? 第九十四章 十年之约(上) 第九十四章:十年之约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无法预料的惊喜和意外,正如相逢和别离似乎才是人生主旋律一般,前一夜,上官陆还在为函谷关边军急报而担忧的那位知己好友,今日却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姜前辈、陆兄弟、魏兄弟,我刘侃来看你们喽。” 人未到,声先至,声未歇,人已至。 息所内,上官陆几人难得没有外出,正在品茗闲谈,就连上官淑也难得安静下来,端看着书房内《医师药录》已然入迷。 刘侃,豪爽而嘹亮的喊声,将这一切打破。 “啊,有客在,唐突了···”顺着姜愧的指引,刘侃刚一跨入房间内,看到有其他人在场,音调是急转直下连忙致歉道。 “刘哥,这位是我的大哥上官陆,还有姐姐上官淑。” “大哥、姐姐,这位是我在京城较校之时结识的好友,刘侃。” 满脸喜悦的上官陆当即为三人相互介绍,也算是缓解了这位边军汉子的尴尬。 “刘哥,你怎么会在京城,难道是随昨日函谷关传令军骑一起到的吗?”尽管两人在这些年里从未断了往来,书信往来一直不断,但时隔多年再次相见,都是欣喜不已,就连这熊抱的时间都更久一些。 “陆兄弟,若是同他们一道,我也就不会离开函谷关了,今早到的京城,在兵部走过手续后便来你这儿了。”刘侃脸色为之一变,声音也显得有些低沉,显然他并不知晓函谷关传令军骑抵京的消息。 “刘哥,你这是?”上官陆轻声问道。 “军功够了,将军托人给我走了门路,到禁军效力。”刘侃的语气变得无所谓,似乎从边军到禁军中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炫耀的事情。 “刘哥,恭喜了。”上官陆同样在五羊边军呆过,尽管时间不长,却也非常熟悉边军汉子的想法,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己的狗窝,禁军再好,终究还是没有边军来得亲切、来得舒心,此刻他也不知是该祝贺还是···尽管很多边军将士最期望的是累功擢升。 “哎,算了不说这个了,以后怎么说也算是黑禁卫的人了。”刘侃晃晃脑袋,似是想将这些遗憾暂时忘却,寂寥的感慨道。 “兄弟,只顾着同你叙旧,有些失礼了。”抬起头看到一脸好奇的上官浩还有眼神中略带鄙夷的上官淑,刘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话的同时便向二人恭敬行礼。 “边军刘侃,见过大哥、见过姑娘。” 彼此见礼,坐定之后,刘侃看似随意的问道,只是那背在身体后边那紧紧攥着双拳足以说明他内心的急切:“陆兄弟,方才你说昨日有军关传令军骑入京,可知是何军情?” “刘大哥,只是恰巧见到,并无消息。” 刘侃的脸色愈加凝重,就算是他再竭力掩饰也无济于事,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凝住,神色不愉的上官淑气鼓鼓的瞪着刘侃,几次想开口斥骂,都被上官浩以眼神制止。 “陆兄弟、大哥、上官姑娘,今日多有失礼还望见谅。”刘侃再也坐不住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告罪之后便快步离开,就连赶着送他的魏鹏也只是看到个背影。 “小陆,这是什么人啊,说话大大咧咧,没点素养。”待刘侃离去之后,上官淑当即便轻声抱怨道。 “姐姐,他乃是与我同期较校的函谷关边军将士,还是三杰中的人杰,此番乃是因功擢升至黑禁军中。”上官陆苦笑一声,只好将他所知晓的大概情况向姐姐详细说明。 “什么,这般粗野之人,竟然是较校三杰更乃人杰,不像啊,难道现在的较校竟然这般容易了吗?”人与人之间关系当真是奇妙,自看到刘侃的第一眼开始,上官淑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正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偏见和怨气,连带着开始质疑同他相关的一切。 “小淑,怎能如此这般说话?”觉得自家妹妹说话开始口无遮拦,而且是在魏鹏进入房间之后,上官浩立即出言呵斥道。 “本来就是嘛,还不让说,人家看书看的好好的,他那一大嗓门让我怎么看嘛。”摄于大哥的威严,上官淑不敢反对,却是走回书案前看着典籍,嘟嘟囔囔说个没完。 上官陆双眉紧皱,已经形成山川都快,而且是自刘侃离去之后便一直保持原样未曾变动过,当日函谷关传令军骑驰过眼前的景象历历在目,特别是那骑兵脸上的惊慌、渴求,始终萦绕在眼前挥之不去。 “因传令骑,担忧函谷边军?”都说知子莫若父,对上官陆这一家而言应当是知陆莫若兄。 “是也不是,是担心五羊边军那边的弟兄们,不瞒大哥,今年我多次修书到边军,却始终没有收到那边的回信。”上官陆并未隐瞒,如实说道。 “小陆,边关多战事,族境无安宁,既然没有音讯,便是音讯、便是好事。”上官浩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但愿吧!”一想到那些曾经一起血战鞑子,生死相依的弟兄们现在音讯全无,上官陆心里实在是堵得难受。 “陆哥,要不我给军关修书一封,询问一下,毕竟当年···”看着上官陆有些消沉,魏鹏低声提议道,只是他话未说完便被上官陆打断。 “鹏子,不必。” “大哥、鹏子,你们稍坐,我出去转转。”心中实在的憋闷的难受,上官陆告罪之后便走出息所,在院内信马由缰漫无目的的闲逛。 身为军伍中人,上官浩更感同身受,理解自家弟弟的同时也在为他担忧,一直以来不管是做父亲的上官柏还是做大哥的上官浩,都不希望自家这个资质不凡才情横溢的小弟投身军伍,只是希望他做一个逍遥快活游历世间的武者。 但,这世间事,何曾遂了人的心愿呢?多是事与愿违啊。 心绪杂乱胸中憋闷的上官陆,不只是担忧血狼寨诸多弟兄,也是忧心自己今后的路该如何去走,距离国子监出监不足一年的时间,各方学目早已授毕,之所以留出这些时间,便是国子监希望学子能够有充足的时间来谋划自己的出路,身为其中一员,上官陆同样面临着这种选择。 大哥与姐姐在这个时间入京,说是为何将军之事,未尝没有劝阻自己的意思,上官陆很清楚父亲和大哥的意愿,正因为清楚,所以才纠结才痛苦。 成为武者,一个无拘无束逍遥自在游历世间的武者,太难了,是人便有羁绊、便有牵挂,既然如此,又何来逍遥二字呢,不过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说法罢了,越是历事这种牵绊与牵挂便越多,逍遥也愈加遥远,愈加怀念。 时至今日,上官陆依旧对当年药郡赵氏和季御史之事耿耿于怀,赵氏那种为了权势的疯狂是讳若莫深更深恶痛绝,季御史的坚守和悲惨更是令他心生敬佩。 未出农山之前,或者说未经历赵氏一事之前,上官陆内心最大的愿望便是修习有所成,未来能够成为名动天下的大武者,让自己父亲能够对他刮目相看,可以衷心的说一句:“陆儿,是我上官柏的儿子。” 但经历赵氏一事之后,特别是听闻范右都御史自戕于承宣宫前,还有他那一番慷慨激昂却又无比悲壮的誓言,上官陆内心产生动摇,“生为夏人,当为夏人。” 此后的五羊边军一行,见识到边军的凄苦,体会了边军的豪迈,感受着边军的壮烈,更让上官陆坚定“生为夏人、当为夏人”的念头,他迫切希望马踏金帐的祈愿成为现实,迫切希望夏族之地再无强敌侵扰,更迫切希望夏族无敌于开元大陆令人不敢直视。 但,人活着不只是在为自己而活,还有亲人、还有朋友、还有爱人。? 第九十五章 十年之约(中) 第九十五章:十年之约 郭安玉,上官陆心中挚爱,也是他此刻难以决断无所适从的根由,既不愿违背本心去追逐名利,又不愿辜负心中所爱只为胸中大义。 夜色慢慢笼罩下来了,星光逐渐弥漫,呲哒呲哒的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似充满了一种神秘的节奏,让上官陆的心神,始终无法放开,一点一滴的沉寂在迷惘的黑暗中,找不到更看不到前方的路。 “天苍地芒、前路渺渺,生死难测、何所惧兮,世间一遭、初心难得,佳人来兮、魂不归兮。” “名似风来、利如云兮,风云消散、了然去兮,予酒盏兮、仙音来伴,明悟己心、岁月去兮” 这时,不知哪座息所内传来吟唱声,这声音伴随着低沉的筝音,传递着凄凉沧桑,更有一股震撼心神的神异力量,上官陆听着听着便沉浸其中,心神完全沉迷在这吟唱之中。 “主子,如此之音,还是少听为妙,人有历才有长,千人千历,万人万途,人各有异,途不尽然,明悟己途,非限己路。”一直跟随在上官陆身后的姜愧快步上前,在上官陆耳畔低声说道。 “是啊,走都还没有走呢,又如何得知自己会遇到怎样的风景,是我妄想了。”上官陆言毕,转身便向息所走去,步伐越来越稳健,身形也越来越挺拔。 京城、西城门。 “姜前辈,小弟年幼,恐有鲁莽之时,还望前辈照料一二。”临行之际,上官浩来到姜愧身前躬身见礼之后请求道。 “上官公子切勿折煞姜某,既为主子的追随者,当分内之事,何来需上官公子如此?”未待上官浩弯下腰,姜愧便急忙制止连声说道。 “小陆子,送人送两次,什么感觉呢?”骑在马上的上官淑看着为自己整理褡袋背囊的上官陆低声开着玩笑。 只是上官陆还未答话,匆匆而来的郭安玉自马车中露出那娇羞的脸庞,看向离去的二人缓声说道:“上官公子、上官姐姐,一路顺风。” ······ 寒暄过后,上官浩、上官淑告别众人策马扬鞭返回药郡擎央城。 站在城门前,眺望着大哥与姐姐渐渐消失于天际的身影,上官陆久久不曾动身。 三天已过,城门已开,当日飞驰而过的函谷关传令军骑似是并未出现一般,京城内始终没有函谷关军情的任何消息,就连一直为此事奔波的刘侃也只是差人到息所报了平安,便再也没了消息。 秋季的荒凉即将被冬季的空寂所取代,息所内唯一的树木,那株魏鹏亲手种下的梧桐树,叶片已经凋零干净,枯黄的落叶在姜愧扫帚移动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陆哥哥,确如你所猜测那般,不止是药郡、其他各郡,甚至包括京邑都指军系,皆出现与何将军雷同的事情,而且···都是边军出身。”房间内,郭安玉说话的声音有些沉重,特别是最后,对父亲的担忧是呼之欲出。 “玉儿,各郡都指军系乃至京邑都指军系都有?”上官陆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波及各郡甚至连京邑也例外,这股力量是不是过于强大了一些? “是,职位最高不过都指营正,最低也是一所所正,不一而足。”郭安玉无力的回道。 “所有手法如出一辙?” “不尽相同却又尽皆相同,明面上看上去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各部官员参奏,这些官员遍布六部各司属,品阶多为五品、六品的主事和令史,但他们的参本却很快便被各部递送到殿阁,殿阁依规蓝批交由都督府查办,然后便是都督府右监事军吏出京详查。” “树欲静而风不止,神雀三大军系,禁卫、都指、边军,禁卫三部加上骁龙拱卫京城,都指镇守一方保一境安宁、边军御敌于边境之外,现如今都指大乱,函谷关紧急军情抵京却无任何消息流传出来。”上官陆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 “父亲身居靖武王多年,自有应对之策,但是陆哥哥你,多愁善感的于身体无益,要多笑笑。”郭安玉扭过上官陆愁眉不展的大脸,拇指缓缓揉搓着眉间的皱纹,竭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忧虑,脸上笑得像花儿一般美艳,娇声劝慰着眼前的心上人。 “噗” “真难看···哈哈!” 看着努力掩饰自己内心还在不断劝慰自己的郭安玉,上官陆心疼不已,不断牵动脸上的肌肉做出各种鬼脸,逗弄着郭安玉。 “花儿是这样的!” “小猪···” “狗狗···” “猫咪···” ······· “咯咯···咯咯咯” 郭安玉双手也开始在上官陆脸上来回揉搓,应是对自己的手法极其满意,因为这爽朗的笑声一直未曾间断。 只是苦了守在房外的香儿、安护卫还有姜愧三人,香儿姑娘是觉得自家小姐不矜持,安护卫是不知该如何向王爷禀报,姜愧,因为两人都一脸苦相,他若不如此,有些说不过去,便也是一脸苦相。 孟冬的风,已经有了一丝凛冽,刮在人身上感受到的不是冷,而是寒,已经清扫洁净的庭院再一次被寒风卷来一些枯叶,随着车轮的转动,片片枯叶又被带起,恰逢北风出来,开始在庭院上空翩翩起舞。 京城,靖王府,书房。 自国子监返回息所后的郭安玉便径直去了她父亲的书房。 “父亲,你可是靖武王,不适当显露一下你的力量,他们还会将你这王爷、皇叔放在眼里吗?屑小必须要震慑一番才会老实的。” “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璃儿啊,别晃了,为父这身子骨再好也禁不得你这般啊。”看着女儿脸上那既撒娇又严肃的表情,朱狄是哭笑不得,宠溺的眼神里再也容不下任何情绪。 “父亲,那你是答应了的,不许反悔。” “好,不反悔、不反悔。“ 朱狄略带讨好的笑脸欢送着自己女儿离开书房,直到完全消失,脸色立即变得铁青,显然是愤怒到极致,只是此刻的朱狄已经无法看到自己女儿的表情,书房内那副撒娇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除了担忧还是担忧。 “让安护卫到书房。” “见过王爷!” 得到侍卫通传的安护卫一脸紧张,快步进入书房,见礼之后,小心翼翼躬身站立一侧。 “小安子,那上官小子究竟是何身世,你给我说说。” “上官公子乃是我朝所封奉国将军爵,封地药郡青州治下内马城农山脚下,名唤将军庄,其父上官柏为族主、官居青州都指司司正,其母张露璐,身世不详,已逝,家有兄妹二人,大哥上官浩现年三十七岁,为药郡都指营右监事六品军吏,姐姐上官淑二十六岁,尚在阁中,三兄弟皆未婚嫁。” “那我朱狄的女儿又是何身世。” “王爷,职下知错,万望王爷恕罪。”安护卫听到王爷那冰冷的声音,惶恐不已,慌忙躬身道。 靖王静静的看着安护卫,面部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眼神愈加深邃冰冷。 “好了,明白自己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该掺和的事情就不要掺和了,下去吧。” 安护卫听到靖王的声音,如蒙大赦,见礼之后匆忙退了下去。 安护卫离开以后,只有靖王一人还在书房内,“璃儿,那小子真值得吗?那小子确实不错,可现在乃多事之秋,为父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上官小子,你已经触及我的底线了,有些事不该让我的女儿知道,容不得你了。”? 第九十六章 十年之约(下) 第九十六章:十年之约 各郡州乃至京邑都指军系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朱狄,就算是他因为昌晟皇的缘故闲赋在家,但他依旧是神雀王朝的靖武王,依旧是那个足智多谋戎马半生的朱狄,依旧是金戈铁马杀伐果断的将军。 有些事不做,不代表一无所知,只是因为心有顾虑。 朱狄很清楚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却始终按兵不动,甚至让自己的生活在外人看来当真就是一个闲赋在家的老将,皇恩渐消的王爷,那只是因为他不想出手,或者说是不愿出手。 都说高度决定一切,对也不对,与其说是高度决定一切,倒不如说是屁股决定一切,坐多高的椅子配多高的餐桌,有多重的体型用多大的椅子,蹲什么样的茅坑拉什么样的屎。 不管是上官陆还是郭安玉,尽管他二人所思所虑已经足够敏锐也足够完善,但终究无法处于朱狄的那个位置来考虑问题,三人都是在为对方着想,但终究还是存在差异。 国子监,上官陆息所。 “药郡上官陆可在?”息所院外,属于王府的侍卫高声喊道。 “这位军士,不知何事?”姜愧打开院门,仔细打量一番,认出来人便是朱狄身边狼伍中的那个伍头,天狼,尽管熟识,但对方明显就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自不会自讨没趣 “王爷有请,烦请茶楼一叙。” 天狼说完便站在一侧,面无表情等待上官陆的出现。 “上官公子,王爷有请,烦请茶楼一叙。” 随着上官陆闻声来到院中,天狼再次躬身见礼后,沉声说道。 “好,带路。” 天狼,上官陆一前一后离去,来到国子监息所左近的一家茶楼。 “咯吱” 上官陆刚一进入茶楼雅间,雅间便被天狼从外关上,雅间内仅朱狄一人,玩弄着手中的茶盏,似是不断查看盏中茶汤,是否恰到好处。 朱狄,在上官陆心中,自五羊关见到第一面开始,便已经认定这是一个老狐狸,一个能够把你算计到骨子里的老狐狸,最、最关键的是这个老狐狸还是杀伐果断的性子。 朱狄不开口,上官陆自然也不会询问,见礼之后便坐在朱狄斜对面,端起放在眼前桌面上的茶盏,细细品着。 “这是七色灵茶,茶叶以紫色为最佳但踪迹难寻,自家培育出来的七灵枝,往往在青色之时就迫不及待采摘制茶,着实有些可惜,要知这七灵枝上的灵叶一旦遭到采摘,七灵枝便会自行枯萎,直待七十年后再次发芽。” “可惜啊,就因为等不及十年、二十年,便再也看到蓝灵叶、紫灵叶,更品尝不到蓝灵茶、紫灵茶究竟是何滋味,赤橙黄绿青,一色一十年,既然这五十年都等得及,为何剩下这二十年便等不得呢?反而为了这二十年苦苦追寻,还只言青灵易得圣品难求。” 也不知过去多久,朱狄放下手中早已空空如也得茶盏,轻声说道。 “王爷,人心如壑欲多难满,求而不得方显其贵,十年得蓝、二十年得紫,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百青难得一蓝,何况是紫呢?”面对老狐狸,上官陆不敢有丝毫松懈,尽管心神一直紧绷着,却竭力不让面目上有丁点表现。 “是啊,人心如壑,那你的呢?” “是人皆有欲,累己而得、伤他而得、窃他而得,有所别也。” “好一个累己伤他窃他,若你之欲望,何得?” “累己伤己,君子勿夺。” “自喻君子吗?” “不敢,君子羁绊太多,小人不屑为之,心存仁念手持雷霆当为真人耳。” “你看的通透,真人耳,看来以往还真小看你了。”朱狄难得看了眼上官陆,不再说话,只是给自己又续上一盏茶汤,一口口抿食。 对上官陆,朱狄也非常复杂,抛开郭安玉不说,其实他对上官陆非常欣赏,身为靖武王,见识了太多青年才俊,上官陆当称得上佼佼者中得佼佼者,但无论他对上官陆如何看重,都抵不过一个身份,父亲。 最起码,以当前得朱狄而言,为了自己女儿,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就算是违心之事也在所不惜。 “给你一个机会,十年的时间来证明你自己,若依旧入不得我眼,我女儿,你终生不得念。” “但有一个要求,这十年之内,你不可与玉儿相见。” “王爷,你怎知我一定会应,武者可求天地媒证,任何人不得阻挠。” 上官陆直视着脸色有些严肃的朱狄,强自装作镇定的问道,却不知他那背在身后的左手,指甲已经深深嵌入肉中。 “你没有选择,给你机会已是难得,还奢求天地媒证,入流武者而已。就算是你成为绝顶武者,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介武夫,竟还敢贪念我的女儿,当真以为我这当朝靖王可任由你拿捏吗?就算是有安玉在,奈何你不得,那药郡青州农山的上官庄上官一族呢?上官柏、上官浩、上官淑、上官梓、上官源···” “王爷,您贵为当朝皇叔,上官一族确招惹不起,不过王爷可知莫欺少年穷,匹夫不可夺志。” “志气也好,年少也罢,安玉乃是我朱狄的女儿,如何决断还用不着你来教我,再说,那也是不知多少年之后的事情,现在呢,你无能为力。” “安玉可知。” 上官陆实在是没有想到,这老狐狸竟然会无耻到这个地步,用将军庄上官一族的性命来威胁他,尽管内心愤懑不已,双拳紧握下两臂青筋暴起,更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却始终竭力控制着,沉声问道。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上官陆多谢王爷厚爱,十年之后,我必亲自上门提亲。” 起身、见礼,肃声说过之后,上官陆目光坚定转身离去。 “十年,封公,你可上门。” 朱狄似是对上官陆的无礼并不生气,反而是盯着上官陆座位左侧那滩鲜红的血迹朗声说道。 朱狄说完便起身离去,反而比僵在门口的上官陆更早离开这个雅间,侍卫们鱼贯而入,收拾着茶案上的一应物品,迅速离去,很快,这雅间内便仅有上官陆一人。 “姜叔,晚食不必备我的,我有些累了。”深夜,返回息所的上官陆交代过后进入房间,躺下就睡。 “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相依、相伴,有卿一生、无欲可求,君不负卿,奈何世事多艰;执手相顾、掌握如约,卿可信君,任它岁月沧桑。”上官陆轻声念道,闭上双眼渐渐入睡。 听到动静的魏鹏走出房间,并未见到上官陆,这才问姜愧:“姜叔,刚才听到是陆哥回来了,他人呢?” “已经睡了。” “姜叔,陆哥这是怎么了,往常这个时辰,应该是入定修习啊,这是怎么了?”魏鹏清楚上官陆的作息惯例,这个点雷打不动定会入定修习的啊。 “情困,有何大惊小怪的。” “哎,睡吧。”听过之后,魏鹏也不再多言,返回房间入睡,毕竟现在他连如何自处都还没有弄明白,又怎能帮到陆哥呢,毕竟那···相差悬殊。 在上官陆返回息所之后,黄婶依旧是默默将早就准备下的晚食带走,不过她离开息所之后,并未直接返回家中,反而是去了王府,见了香儿,将手中的纸条交给香儿之后这才离去。 “小姐,今天王爷出去是见了公子。”夜色下,香儿姑娘在自家小姐耳畔小声说道。 “黄婶都说了什么?”郭安玉一脸担忧,说话的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 “王爷午食后约公子去的茶楼,深夜返回息所,心情低落直接歇息了。”香儿将黄婶送来的纸条展开放在自家小姐眼前,确认小姐看过之后便直接用烛火点燃。 “王爷是末时前便已回府。” “是啊,父亲早就回府了,陆哥哥是深夜才返回息所,依照父亲的性子,这茶楼定然是在息所左近的。” “有卿一生、无欲可求,君不负卿,奈何世事多艰;执手相顾、掌握如约,卿可信君,任它岁月沧桑。” “陆哥哥,你究竟···” 郭安玉显得魂不守舍,一个人自言自语轻声念叨着。 “呜呜,嗯···” 就在这时,已经在郭安玉身边多年的黑子,仰起头颅用鼻子不断拱着郭安玉的胳膊,似是在劝慰也似是在寻找安慰。 低下头,看着满是讨好的黑子,郭安玉没来由舒心很多,右手轻轻抚摸着黑子的头颈,一点一点梳拢着浓郁的毛发,心也跟着渐渐安定下来,不再慌乱、不再担忧。 “黑子,你说我的陆哥哥是怎么了,父亲会同他说些什么呢?陆哥哥会怎样选择呢?” “呜呜、呜呜”黑子晃动着头颅,低声吼叫。 “黑子,还真没有白养你啊,也知道安慰我了。” 黑子起身,开始绕着郭安玉的双腿不断游走,边走边叫,时不时用鼻子拱拱。 “好了,黑子,我不难受了,过来坐下。”郭安玉被黑子这一番逗弄,似乎所有的烦恼与忧愁皆烟消云散,笑着冲黑子招手道。 “愿得君心似我心,不负君来不负卿。父亲,你之本意非我之愿,为何要强求呢?”? 第九十七章 弟兄交心(上) 第九十七章:弟兄交心 第二日卯时,魏鹏特意到上官陆的息所锤炼武之势,只是自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看向上官陆。 翌日,卯时。 心里挂念自家陆哥的魏鹏早早便在院内锤炼武势,只是那装腔作势的模样,真的是一点儿也不专业,心不在焉也就罢了,手脚上也没有丝毫力量显得软趴趴的。 “习势要专!” “知道了,陆哥!” 魏鹏的回应既响亮又清脆,因为一夜过后,他熟悉的那个陆哥又回来了。 用过黄婶准备的朝食之后,魏鹏随着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上官陆进入房间,试探着轻声问道:“陆哥,没事吧。” “没事,鹏子,想的怎么样了,可有决定?”上官陆轻轻摇头,坐定之后看向魏鹏问道。 “陆哥,我决定投身军伍成为一代名将,以军功来实现我的愿望。”魏鹏毫不迟疑无比坚定的回道。 “鹏子,你可想好了,走朝堂可博公卿之职,走军伍一途,过于艰辛,不是杀戮便是血腥,自此以后便是刀光铁影生死未卜。” “陆哥,不是我不想,而是现实如此,这几日多与同窗学子相谈,越发觉得没有氏族之力的支持,我以白净之身,于朝堂之上宦海沉浮,哪怕用三四十年再或是更久,也难以得偿所愿,心中所愿恐是终生无望。” “再说,如今神雀北有謌克、胡安、黑山虎视眈眈,西有诸多公国跃跃欲试,南有贴木王庭、亦力、高掌、子木诸国心怀鬼胎,大战一触即发,特别是謌克与西方各公国,战事从未间断,战功自然也就无须发愁,自是源源不断。” 尽管说的很洒脱,但魏鹏的脸上依旧有遮掩不住的苦涩,毕竟倘若曹郡府还在,作为曹氏氏子,曹郡府唯一的子嗣,还需要为这些事情发愁吗? 而且,魏鹏所言皆为实情,夏族王朝,无论是如今的神雀王朝,还是神雀之前的诸朝,氏族才是一切的一切,没有氏族之力的支持和相助,仅凭个人的力量想在朝堂,这个夏族最大也是最高的名利场生存,无异于痴人说梦。 譬如,四殿两阁大学士,必须得到九大氏族的支持,而六大学士也只能是这九大氏族默许的人,就连皇帝也无权干涉,因为这是贤亭立下的规矩。 譬如,府主、州治、城主,在皇帝任免的同时,定然需要获得郡、州、城内的各大氏族支持,因为这些氏族的力量在郡、州、城内足够强大,足以影响政令的发布,不然一郡府主政令不出郡府、一州州治成孤家寡人、一城城主形同虚设那是怎样的境地,何等凄凉。 当然,不是说不考量个人能力如何,毕竟氏族鼎力支持之人会是庸才吗?自然不是,哪一个不是在千军万马中冲杀无数次来证明自己精明强干的能力,彰显自己出类拔萃的才华,以获得这些氏族的青睐。 “鹏子,身处朝堂之中,虽说艰辛但毕竟没有生死之忧,何况也并非不可出人头地,但凡有了机遇必然是一飞冲天,军伍之中的纷争与权谋何曾少了朝堂半分,亦并非如你所想那般美好。身败名裂好歹还留下有用之躯,战事一起却定然是以命相搏,身死不过在眨眼之间。” 对于魏鹏的选择,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上官陆并不感到诧异,朝堂、军伍,一文、一武,但自内心来说,上官陆并不希望魏鹏走军伍这条路,戎马一生生死难测。 “陆哥,夏族自残血夜之后这几千年来,求敕勋封爵者众,勋者为其名、爵者贪其利,风云变迁王朝更迭,勋者仅存于朝,爵者封地却是真正得千秋万代,不知多少风光无限的氏族就是因为族中没有爵位以至昙花一现,族人最终都成为游魂野鬼的,文勋也好,武勋也罢,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爵位可保一族万载有存,王、公、侯、伯四等爵位,才是我的目标,若我身处朝堂,何来不世之功,曹氏又怎会如我所愿?”魏鹏的眼神有些迷离,眼神也开始有些迷茫,毕竟就像他说的那样,如今的神雀、如今的夏族,封爵何其难?可若想曹氏一族心甘情愿的低头,怕是国士、柱国这等一品勋位也不行,不过是锦上添花,唯有爵位才称得上雪中送炭。 “鹏子···”上官陆担心的喊道。 “陆哥,我没事,只是在国子监待的时间久了,接触到的人多了,这感触自然也就多了,只是这了解的越多、明白的越多,才越加清楚其中的艰难,才更明晰自己的位置,虽然残酷,但总比浑浑噩噩多年后的恍然大悟要强太多了。”魏鹏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有些自嘲的说道。 “鹏子,世上路有千千万,不过是各有千秋,此前我一直担心你钻了牛角尖,现在看来倒是我多想了,我打算择日出监,前往边军。”盯着魏鹏的眼睛看了许久,上官陆确认魏鹏是真的想明白了,这才放下心来,同时也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边军?五羊?陆哥,何须如此呢?” 魏鹏非常惊讶,毕竟将军庄上官一族可是有奉国将军爵位在的,虽是侯爵,却也是神雀朝的侯爵,在青州那一州之地也算是相当耀眼的存在,不管是从官也好还是投身军伍也罢,必定是前路一片坦荡。 “哎···我与靖王有十年之约。” “是、是因为郭姑娘?”魏鹏轻声试探着问道。 “是,也不是。”上官陆摇了摇脑袋,一脸苦涩的回道,说完便又轻声问道:“鹏子,可想好去哪儿了吗?禁军、都指还是边军?” “边军,五羊关。” “好,你我兄弟联手闯荡五羊边军,马踏草原打得鞑子跪地求饶,一刀一枪搏出属于我们的一片天。”上官陆拍了拍魏鹏的肩膀,豪情万丈。 “博士曾言,这人生于世间,贵在自知、难在自明,也幸亏有你们,我才能够渐渐明悟己身、正视己心。五羊边军、鞑子,父亲当年便是因他们而身死京城,帐无论欠的再久,那也是帐,是该到收账的时候了。”此时的魏鹏,脸上阴郁已然淡去,浮现着笑意,看上去轻松很多,或许是受到激情澎湃上官陆的影响,眼神中满是期待。 “是啊,讨账去。” “陆哥,你说我们兄弟二人相约同去五羊,源哥知晓了会怎样?哈哈···”似是想到上官源气急败坏的懊恼样,魏鹏自己先笑了出来。 “源子生性洒脱放浪不羁,做一名游历世间快意恩仇的武者再合适不过,不似你我不得不为名利所牵绊,终身不得求己之心。”上官陆看向窗外,言语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唯心而活何其潇洒,但凡人流落于红尘俗世中,又如何能够超脱呢。 “是啊,源哥是幸运的,但终归还是需要有人负重而行,就让我们来吧。”魏鹏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眼神中是无奈也是不甘,更有一股不可泯灭的斗志。 “主子,血狼寨胡知所的书信。” 就在这时,姜愧快步进入房间,并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上官陆。 拿到胡知所书信的上官陆非常兴奋,激动的两手都在颤抖,毕竟这是他自五年前离开血狼所寨之后,第一次收到他们的书信,迫不及待便展开书信仔细阅看,只是越看脸色越不好,最后竟是呆坐在那,久久不动。 “陆哥、陆哥,怎么了?”魏鹏在一旁接连喊道。 “哎,今年鞑子打垛极其凶残,南部几个金毡部皆有出兵,五羊边军损伤惨重,我之前所在的血狼所弟兄也是死伤无数,所寨内也就所正胡贺宇尚且还好,其他几人···”声音低沉、语气悲切,上官陆实在是没有想到,第一次收到血狼的来信,竟然是胡贺宇担忧寨破人亡的托付之言。 “鞑子地处极北荒芜之地,物产不盈,谷物粮食等更是极为短缺,鞑子几千年来无数次兴兵南下进犯五羊关,无关恩怨善恶,乃鞑子、夏族两族生存繁衍之争,富饶秀丽的君山北麓变成现在万里荒野,沙石遍地的不毛之地。”闻言,魏鹏的脸上出现凝重之色,沉声感慨道。 “是啊,在血狼所寨的那段时日,我才算明白族群生存繁衍之争何其残酷,几千年的征战拼杀,两族都有太多的英灵永久停留在那片土地上,唯有至死方休才能结束这一切。” “至死方休,胜的定然是我夏族,因为边军有你我、夏族有你我!” “是,哈哈···” “哈哈···” 魏鹏这算不得吹捧的吹捧让上官陆心中的阴郁暂时舒缓不少,在黄婶将一应祭祀之物带来之后,上官陆直接在院中祭奠血狼所寨那些战死的弟兄,看着冥纸一张张烧成灰烬,上官陆似乎看到了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还不断冲他打着招呼,开着玩笑,一个个笑呵呵的向他告别,上官陆站起身来,冲着他们行以战礼,轻声念叨着。 “血狼边军,死战、死战、死战···” “弟兄们慢些走,过些时日,我便为尔等报仇雪恨,相信很快···很快!”? 第九十八章 弟兄交心(下) 第九十八章:弟兄交心 血狼所寨胡贺宇的来信,让上官陆和魏鹏离开国子监,离开京城的进程大大加快,当日便开始进行相应的准备。 国子监出监虽不似国学府那般还有考校,但每位学子都需要拿到国子监出具的文书和荐本,但等这些都办下来需要不少时日,魏鹏便趁着这个时间不断与同窗相聚,互告离别,至于上官陆,在国子监的这几年深居简出一心求学,除却魏鹏外并无关系较近的同窗,一边全力修习期望尽早成就绝顶,一边在争得宋典簿的许可后,开始在国子监书库中大量摘抄那些珍贵的典籍册本。 转眼间,祭礼就快到了,京城中又是一片繁忙景象,准备祭祀所用之物,自书库出来的上官陆吩咐姜愧去采买一些,打算遥祭先祖,待祭礼之后便离开京城前往五羊边关。 没多久,上官陆还未梳洗完呢,外出采买的姜愧便拎着东西急匆匆返回息所。 “主子,京城内都在传,函谷关遭西境多个公国联军猛攻,死伤惨重,孟冬到京的军情传令骑是求救的,昌晟皇为了稳定民心并未公开,只是秘令荒、炎两郡都指调派兵马支援。” “原来如此?可知具体···”话说一半,上官陆便收了回来,毕竟这坊间流传,哪能这么详细。 “现在只是流传,并无文书告示,尚未确认真假。”姜愧快速回道。 “无风不起浪,想来西方各公国联军攻打函谷关应当是真的,哎,算了吧,明日便是祭礼,也是我们在京城的最后一天,先踏实过个祭礼再说吧。”上官陆沉声吩咐道。 上官陆不是什么愤青,更不是什么口水大侠,遇到什么事情都要点评一二,于他而言,关注函谷关只是因为好友刘侃身在函谷边军,现在刘侃已经身在京城,既然朝廷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又何必自讨其扰,毕竟他只是一名国子监学子,就算心忧西境战事,也只能是忧、也只有忧。 “主子,那我这就去收拾。” “玉儿,你可安好?”姜愧离去之后,上官陆抬头看向靖王府的方向,低声念叨着。 靖王府,郭安玉闺阁。 看到香儿的脸色,郭安玉便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当即面若寒霜,说话的语气也难得严厉:“香儿,你确定去的人见到的是陆哥哥吗?” “小姐,有黄婶在,怎么可能会错,确实是上官公子。”感受到自家小姐语气中的愤怒,香儿也有些胆怯,小心的解释道,毕竟到现在她也搞不明白,为何上官陆公子突然像变了人一样,不仅送去的东西不收,就连索要书信也被拒绝。 闻言,郭安玉脸色更加凝重,沉思良久后这才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父亲和陆哥哥之间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陆哥哥为何要瞒我呢?” 郭安玉:“香儿,还是无法弄清楚当时父亲与陆哥哥在茶楼相谈的内情吗?” 香儿姑娘:“小姐,当日随王爷到茶楼的是狼武卫和狮武卫的人,天狼也只是将公子送到茶楼内,雅间内护卫王爷安全的只有狮武卫的人,根本就无法打探。” “父亲,你究竟与陆哥哥谈了些什么呢?又打得什么主意呢?是成全还是阻拦,为何一定要瞒着我呢?”郭安玉来到窗前,看向书房的方向,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差不多盏茶之后,郭安玉这才擦去脸上的泪痕,看向香儿姑娘吩咐道:“香儿,我现在无法出府,你设法出府一趟前往息所,一定要见到陆哥哥,就说祭礼之日也就是明天下午申时,凤祥茶楼甲字厢房相见。” 香儿姑娘转身离去,郭安玉看着蹲在她脚边的黑子自言自语道:“陆哥哥,就让我来看看,你是否真的瞒着我与父亲达成什么约定。”低身抚摸着黑子的毛发,爱恋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黑子对郭安玉的抚摸很是享受,不断扭动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你这家伙,还真懂得享受,你说你的主人为什么就不能像你一样,什么都告诉我不好吗,害得我一个人在这儿担心难受。” “黑子,陆哥哥说当时是你自己主动认主,不是说认主人兽之间心意可相连,你说你能把我的心思传给陆哥哥吗?” ······ 国子监,上官陆息所。 “香儿姑娘,主子在书库,并不在息所内。”香儿的锲而不舍让姜愧这个铁将军也有些为难,感觉将她挡在院外实在是有些艰难,任凭他再怎么解释,人家就是不信,定要看上一看才行,可关键是上官陆的的确确就在息所房间内。 “好,不在就不在,告诉你家那个混蛋主子,就说我家小姐明日下午申时约她在凤祥茶楼甲字厢房相见。”看着姜愧手脚伸开,直接拦在门前,无奈之下香儿只能冲着姜愧怒声喊道。 窗前,上官陆一直就站在那儿,自姜愧与香儿姑娘在门外纠缠那一刻便站在那儿,几次欲挪步出去,但还是被他生生止住,强忍着内心的冲动,艰难控制着内心的思念,满面悲伤愁苦,那熟悉的容貌一直就在眼前回荡。 但,他却不得不如此,尽管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或许是错的、也或许是对的,是自以为是的成功还是会弄巧成拙的失去,或许一切的一切,在他答应下来的那一刻便已经确定。 目送香儿姑娘离去,缓步进入房间的姜愧看着上官陆的模样有些担心,轻声说道:“主子?” “姜叔,我没事,在我答应下来的那一刻便有了准备,只是期望玉儿不要误解,继续收拾吧,明日离京。”上官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苦涩的解释道。 “那···” “姜叔,收拾吧。” 京城国子监,祭酒正厅,国子监祭酒欧阳合忠、现任上房典簿宋无情。 “祭酒大人,你交代的那位药郡学子,在办理离监文书。”上房典簿宋无情躬身站立,轻声对端坐书案之后的国子监祭酒欧阳合忠说道。 上官陆推迟一年,还能够进入国子监求学,看似是靖王朱狄的举荐信,但实际上却是朱狄在返回京城的第五日,莫名得到国子监祭酒欧阳大人的邀请,言谈中提及边军不易等等,实际上就是在告诉朱狄,他可以举荐一些青年才俊到国子监求学,尽管朱狄一头雾水不解其意,但还是将上官陆等一众边军青年推荐给了国子监,不过也只有上官陆最是特殊,当即便进入国子监求学,而其他被推荐的边军青年,却是晚上官陆两年才进入国子监。 至于欧阳祭酒为何对上官陆如此上心,是因为他的至交好友,那位一力掀起承恩宫惨剧,以自己身死、氏族沉寂百年为代价发动泣血令箭的都察院右都御史范季冗的嘱托。 也正是因为欧阳祭酒的关照,典簿宋无情对上官陆格外关照,不仅为他排除求学之外的干扰,更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这才有了宋典簿的这次禀告。 “宋兄,可是疑惑为何一名寂寂无名的学子,就算是较校三杰,也不值得国子监的祭酒给予青睐吧,还让他违背监规入监求学。”欧阳合忠手上不断把玩着一块白色的玉璧自嘲的说着。 “这块白色玉璧乃是老友所赠,老友一生襟怀洒脱坦荡磊落,吾亲眼看着老友气绝身亡在承恩宫,一言不发。宋兄可知那是何等的悲切。”欧阳合忠说话的声音越发高亢,但更显得愤恨与悲哀,“那孩子准备去哪啊,是到六部还是回药郡呢?” “祭酒,听说那孩子是投身军伍,去的是五羊边军。”宋典簿回道。 “边军啊,国子监中的学子有多少年没有主动去边军的了,宋兄,给左军都督府发去文书,举荐国子监学子入五羊边军。”欧阳合忠有刹那间的震惊,但很快便又平静的吩咐道。 “祭酒大人,如何举荐。”宋典簿小心问道。 “那孩子已经有六品武骑尉的勋位,更是我国子监学子,向他五羊关都指谋取一卫之职,理所当然。”欧阳祭酒高傲的说道。 “是,祭酒大人,只是边关自有边军旧例,他并非五羊老军,也非勋爵氏子,就算是有国子监学子在身,还是要从戍边所寨苦熬。”宋无情抬头看了看欧阳祭酒,毕竟几年相处下来,论对上官陆的了解除他之外再无旁人,而他也是衷心的喜欢上官陆的勤学和努力,开始不动声色为上官陆争取。 “我国子监的荐书,足以抵消它所有的陈规旧例,你说呢,宋兄。”欧阳祭酒意味深长的说道,神色怪异的看着宋典簿。 国子监,上官陆息所。 “鹏子,我已将在宋典簿那儿取来离监的文书和荐信,明日卯时过后,我就与姜叔先行离开京城,在燕山你的居所候你。”魏鹏因为早已与同窗有约,上官陆不得不提前离开京城。 “陆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魏鹏对上官陆突然之间的决定,感到奇怪。 “没事,不用担心。”上官陆笑了笑,并不解释。 “行,我结束之后尽快到居所找你。”魏鹏也隐约猜测到上官陆的难言之隐究竟是为何,不再追问。 祭礼之日来临,整个京城上空充斥着冗香的味道,轻灵飘逸的青烟飘散在每家每户乃至每人的头顶上空,遮挡着任何要倾泻到京城光线。 “嘚嘚、嘚嘚。” 上官陆、姜愧两人双骑行走在京城大街上,空荡的街道让马蹄的声更加响亮,上官陆骑在天马上,看着两侧的房屋一间间退后,心里却愈加的悲凉,任由泪水流下,不去擦拭。 “玉儿,给我十年之期,我必亲自上门迎娶。”回头看着京城西门,上官陆轻轻抚摸着手上的五神双刃枪,目光不再迷离渐渐的恢复神采,语气是无比的坚定不容置疑。 茶楼,郭安玉与香儿姑苦苦等候,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上官陆的身影,一直到日落时分,这才神情低落离开茶楼,郭安玉一言不发,更不曾吩咐香儿任何事情,回到王府之后便将自己锁在房间内,独自一人和黑子戏耍着,似乎只要黑子在,那个人便在。 人生于这世间,存在于同一片天地,从不是孤立而存,上官陆在京城这几年的时间,于国子监其安心求学四年,此番离去带走的是悲苦、哀愁与深深的怀念,还有那一身的学识,留下的又何尝不是呢? 在开元历4335年,神雀历365年祭礼之日,是年,二十六岁的上官陆离开京城。? 第九十九章 矛甲酒肆(上) 第九十九章:矛甲酒肆 京城茶楼内有人苦苦等候,前往燕山居所的上官陆同样是惴惴不安,而这种不安绝对不是因为失去,是源自心疼、源自怜惜,因为他知道,那个女孩一定在等他,等一次注定无法相见的约会,等一次可能十年无法相见的约会。 此刻的上官陆无比的纠结,不断劝说自己今日的短痛是为了今后永远不会存在的长痛,可,疼了就是疼了,永远都会存在,劝慰自己的同时又在担忧今日这个短痛会不会留下伤疤,尽管他自信不会,可···正是因为患得患失折磨的他在进入居所的那一刻,竟然有了些许的苍老,额头上的横纹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浮现。 只是,一直沉浸于内心的上官陆始终未曾发觉身后姜愧的欲言又止,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所以他也无从知晓,姜愧在国子监息所收拾行装的时候,暗自在息所内留下了一封书信,随同书信一同留下的,还有一块璞玉,一块上官陆早早买来准备在祭礼之日送给玉儿的璞玉。 直至第七日,魏鹏才安置好一切返回居所,当夜,三人便离开居所踏上前往五羊关的路途。 五羊关相距京邑有近万里之遥,虽是过了祭礼,但积雪未化路途已然艰险,策马狂奔是休想,只能是牵着马沿着官道缓缓北行,跨过孟春、度过仲春,抵达五羊关之时已经是季春上旬。 季春下的五羊关,依旧被积雪覆盖,洁白的雪花遮盖了它的狰狞,显得非常安宁,只是关墙上士卒走动间带起的铿锵之声,让这份安宁显得那般珍贵,也那般不真实,真切感受到这座军关内那厚实的积雪也无法完全遮掩的肃杀之气。 此前的五羊关对上官陆而言,不过是匆匆而过的一过客,可这次,上官陆却是要成为其中一员,这心境不同,展现在眼前的五羊关自然也不同。 上次五羊关留给上官陆的只有雄伟和壮阔,而这次,却是一横一竖点点滴滴。 五羊关,乃是凿断此地君山山脉而建,军关正是建在正中央的位置,南北两关相距三十里,两侧为高耸入云的山壁,平滑如镜,因借助君山山脉而建,关墙完全是以巨型条状石垒砌而成。 以北关而言,拥有三道关墙,北关墙高三十丈、中关墙高三十三丈、南关墙高三十六丈,每道关墙相距在二十七丈,北关墙东西跨度有千余丈,三道关墙之间以廊墙、兵道相连,登上关墙所用梯道北三中六南九合计十八条,可实现一营近万兵力在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内,自关内增援至北关墙上。 关墙之上,角楼、箭楼、近百座,女儿墙、垛口更是不计其数。 关墙下,仅瓮城便高达九个,还有中、南两道关墙之下可容纳百人的藏兵洞超过六百之数。 南关,所有布局几乎与北关完全一致,只是关墙高度有所降低,自南至北依次为十八、二十一、二十四,长度却缩减超过一半,差不多在六百八十丈所有,而同北关唯一的不同便是,南关三道关墙内藏兵洞的数目大大降低,用以存放粮草、军械、军备的仓库数目却是激增。 北关南关墙与南关北关墙间这六十里的范围便是军关,以三条南北主道、东西二十七条辅道将整个军关分为上、中、下九道,而军关内所有以石块堆砌而成的屋舍和房落全部都坐落在这些道路两侧,其中南北主道宽达九丈,其中一条直接连接南北两关,而二十七条东西向的辅道宽度也达到三丈。 五羊关都督府,典房。 典房内只有文典白梵和军典何伟两人,特别是文典白梵,手持自京城左军都督府传来的军文,双眉微皱眼神中却是震惊之色,显然他手中的军文,非同一般。 “何典,何曾记得五年前得王爷关照的那位上官公子,也就是血狼所的江军所正。”良久之后,文典白梵看向对面的军典轻声问道。 “记得,参与半仙谋划的行刺之后,直接随王爷离开军关前往京城了啊。”军典何伟缓缓将笔放在笔山上,给自己思索的时间,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对面的老伙计为何会提及此人。 “正是那位有个绝顶武者追随的上官公子,你看看这个。”文典白梵起身拿着手中的军文,将它放在军典何伟的桌案上,然后便开始在桌案前来回踱步。 “来自左军都督府的军文,还、正五品、领一卫军兵,这、这实在是···”何伟看过军文之后的表情与白梵一般无二,疑惑的皱眉与吃惊的眼神,因军文所述,国子监优秀学子上官陆自愿投身军伍前往五羊边军,左军都督府为树立榜样,将上官陆的品阶定为正五品,领一卫军兵。 “一卫之职,也只有血狼卫卫正之职最是合适,毕竟他此前便为血狼所所正,且血狼所在他任所正期间屡立战功,更是主动出兵,先后斩杀围攻血甲所寨、血狼卫寨的鞑子,如今又在国子监求学多年,想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血狼四寨在他手上必然···”文典白梵说出自己的盘算,对于上官陆的到来隐隐有些期待。 “白典,但上官公子毕竟未曾从军,更未对边军有过多了解,就算他有天纵之才,但血狼四寨可是我军关最左侧的臂膀,不容有失,且现在的卫正宋建萍已在血狼多年,一旦···”面对白典的提议,何典同样提出自己的担忧,上官陆的年岁太小了,就算是他出身大名鼎鼎的国子监,何典依旧对他的才能存有质疑,军伍之事涉及生死非同小可。 白典道:“是啊,诚如何典所言,这上官公子虽出身国子监,但毕竟并非我五羊边军所出,纵然前些年任所正是多有耀眼之举,但所正与卫正相差悬殊,对他而言恐力有不逮,再说宋头与史头依照军功早就该离开血狼卫寨了,只是因为一直以来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才耽搁至今。” 何典一脸为难的感慨道:“的确如此,但左军都督府军文如此,又该如何?” “自王爷离开军关之后,朝堂这几年一直没有另委左都督,如今这右都督黄将军又···哎,正是因为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找你商量一二,究竟该如何行事。”一脸无奈却又无可奈何的白典沉声回道。 “我边军向来不受人待见不为人所重,有此局面亦属正常,边军凄苦人所共知,战事的惨烈更是众人皆知,氏族子弟不屑来此,但凡那些调入军关的氏族子弟哪一个不是以戍边老卒们的鲜血为跳板,借以升任高位,五羊能够有国子监学子也是幸事,毕竟血狼卫卫正宋建萍、卫知史平郎二人在血狼卫多年,照军功来算,早已可升至关内,只是牵挂血狼,一直停留在血狼卫,既然如此,那就将二人调至关内吧,不管是前往京城黑军还是留任关内也算是对他们在五羊拼杀多年有个交代。”军典负责军功甄评统计、兵马协调驻防造册,对五羊关内这些事情再清楚不过,同那些腌臜事相比,上官陆与魏鹏的到来,反而让他这位戍边老卒有了那么一丝丝欣慰。 “老何,卫正乃正五品军职,依规必须上报都督,由都督决断,如今左都督一职空缺,而黄右都督一直在培植亲信,一旦知晓此事,那又该如何是好。”说到这儿白典显得忧心忡忡,毕竟依照那位黄右都督以往的行事风范,一旦血狼卫正职位空缺,必然是他独断专行安排那所谓的自己人上去,这个局面不管是白典还是何典都不愿看到的。 “我们这位黄右都督来自京城,我想对于左军都督府的军令必然不敢违背,我们只需照例将这册军文递上去,我再随后将血狼宋头、史头的军功核定文书置于其后,如此···”何典沉思之后提出一个较为稳妥的办法。 “那就有劳何军典了。” “白兄客气了。”? 第一百章 矛甲酒肆(中) 第一百章:矛甲酒肆 五羊关都督府文典白梵、军典何伟,为了五羊关多年来殚精竭虑,可以说五羊关能够有无尽的局面,与他们半生心血不无关系,总希望五羊关可以安然无恙,总希望五羊关能够担负起戍守北境安宁的职责,但时局如此,他二人也只能是尽心操持。 右都督黄规可以说就是一个三无都督,无才、无德、无能,就算如此,却是自视甚高,不断在军关内大肆笼络亲信,靖武王朱狄在五羊关之时还有所收敛,如今这边关内以他军职为最,便肆无忌惮,开始将手伸向戍边军寨和关内军阵,若非营正吕忘尘与典房两位将军、监房两位将军共同联手同气连枝,怕是五羊边军早已百孔千疮形同虚设。 白典与何典商议之后,当即便找到半仙和另外两位监事将军,促使上官陆与魏鹏前往血狼卫寨,确保那位黄都督不会借此兴风作浪,借机插手血狼卫寨。 五羊关内,上官陆与魏鹏牵着龙马游荡在街道上,颇有闲情逸致欣赏着关内景象,但其实又有什么好看的,抬眼便是耸立如壁的山石,入目便是一般无法的房屋,唯一算得上区别的只有门前那些随风摇摆的旗幡。 “陆哥,多年未来五羊关依旧如此,还是那样令人心悸感到无比的压抑。”魏鹏显然是失去了继续游逛的兴致,看着熟悉的街道低声感叹道。 “是啊,无数夏族英灵沉寂于此,多少族人鲜血染就的军关。”尽管已经是第三次踏入这座军关,上官陆对这座军关依旧充满敬意,既是因这座军关,更是因将满腔热血抛洒在这座军关内的那些族人、那些先贤。 很快,三人便到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五羊军关都督府。 姜愧自马背的褡袋中取出兵部为上官陆、魏鹏开具的文书,递交给都督府门前的军士,道明来意后,二人便在军士的引领下前往都督府典房。 “文典白大人、军典何大人算是相识,也不知如今这二人将军还在不在?”跟随在军士身后,上官陆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自言自语道。 “国子监学子上官陆、魏鹏求见五羊关都督文典、军典两位大人。” “进来吧。” 文典白梵,是第三次见到上官陆,并不陌生,但是看着魏鹏却感到有些迟疑,面目有些熟悉,但年纪尚小,自己应该并不熟悉,但偏偏是那张稚嫩的脸庞却又让他感到非常熟悉,让白典忍不住多次查看。 “见过白典白大人。” “见过白典白大人。” 典房内,只有文典白梵一人,对面的军典何伟并不在房内,上官陆见依旧是自己熟悉的那位文典白梵白大人,心里的担忧和惶恐消减不少,身心也因此放松许多。 “上官公子再临五羊关,是我五羊关的幸事啊。”看着长高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的上官陆,特别是如今更是以国子监学子的身份前来,白典高兴的连胡须都抖动了起来。 “再次见到白大人,小可亦是开心不已,此次欲身投五羊边军,还望白大人照料一二。”此一时彼一时,上官陆的言语无疑客气了许多,神态中也多了一份恭敬,谦卑而不卑微,上官陆这个尺度把控的非常好。 倘若是寻常人想进入边军,根本就没有资格让军关内文、军典两位将军处理,但恰恰上官陆与魏鹏并非寻常人,乃是国子监举荐的学子,就在他们离开国子监走出京城的那一刻,国子监便已将他们的文书同时递交到兵部和左军都督府。 兵部武选司为他二人登记造册,并将军籍文书发往统辖五羊边军的左军都督府,有国子监欧阳祭酒的亲笔举荐信,左军都督府军典将军直接过问此事,还立即安排文书通过驿站快马送往五羊关。 因此,上官陆与魏鹏在五羊关的造册、军职等事务,还真需要白典与何典亲自过问,而上官陆却没有想到这么多,率先求见白典与何典,不过是因为这军关内典房与他还有些相熟的也只有这两位将军,都说熟人好办事,上官陆存的也是这样的心思,拜访过白典、何典两位将军以后,还能给他随意安排了。 “老朽对上官公子还算熟悉,不知这位魏公子是···老朽看着有些面熟,但却十分肯定并未与这位公子相识。”白梵是知晓其中的弯弯绕,却不明晓上官陆与为魏鹏的小心思,只是看着魏鹏实在是眼熟,这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白叔叔,是我、是我啊,小鹏子。”听着那久违的声音,看着那熟悉的脸庞,魏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之下热泪盈眶,动情的喊道。 “啊、啊···是曹大人的小公子,曹公子,你怎么会、怎么会···”一声白叔叔,白梵瞬间便明白自己的熟悉究竟来自何处,浑浊的眼珠子瞪得滚圆,颤抖的双手不断抚摸在魏鹏的身上,激动的语无伦次。 “白叔叔,是我、是我啊。” “噗通!” 白梵的抚摸让魏鹏感受到久违的温暖,这种温暖正是他日思夜想苦苦期盼的温暖,尽管眼前的白叔叔只是曾经同他父亲并肩而战的战友,但依旧让他感受到这种温暖,跪倒在地抱着白梵的双腿是嚎啕大哭。 “好孩子、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曹大人的英灵,在庇佑着你呢、庇佑着呢。”白梵缓缓低下身子,但毕竟上了年岁,情绪激动之下声音更显得沙哑。 对于当年的事情,上官陆也只限于耳闻,所知甚少,就算魏鹏这些年一直在他身边,但对于他父亲当年的事情几乎是闭口不言,见到此番场景也是心里感触颇深,眼眶也开始湿润起来。 “来,好孩子,起来,起来,给白叔叔说说,你这些年都到哪里了?当年闻听曹大人重伤不治,加上战事艰难,始终没有机会去查探你的情况,我们几人也曾托边军弟兄们查探,却是没有你丝毫音讯。”年岁一大最是念旧,但历经沧桑,心绪很快便平定下来,白梵扶着痛哭流涕的魏鹏轻声问道。 再次见到父亲当年并肩作战的故旧,魏鹏一时间情难自控,发泄一番后心绪已平稳许多,转而扶着白梵坐上案塌,开始向白梵诉说他这些年的经历,白梵也随着魏鹏的诉说,对曹氏一族的行径也是愤恨不已,又对魏氏一族的收留感到庆幸,更对上官陆他们几人的情感感到欣喜。 待一切完毕,魏鹏当即起身,向白梵见礼之后充满歉意的说道:“白叔叔,侄儿方才多有失态,还望见谅。” “曹公子何须如此见外,这些年确是苦了你了,以后我还是叫你魏公子吧。”白梵笑眯眯的看着魏鹏,眼神中浮现一丝不忍,沉声说道:“不过,边军如今形势不比以前,今日局势比之往昔更是艰难,你们二人此刻前来五羊关也不知是祸是福。” “白叔叔,此次我与陆哥二人来此,已是抱定决心,投身五羊边军的。”生怕白梵因此拒绝,魏鹏当即恳切的回道。 “还真是年少不知苦愁,魏公子离开边关多年,尚且不说,上官公子你也是在血狼呆了近一年的时间,不知边军如何吗?”对于魏鹏乞求的眼神,白梵置之不理,有些气恼的看向上官陆低声斥责道。 “白典,我与鹏子二人已经商定,男儿在世怎可轻易自言自毁呢。”听着白典斥责的话语,上官陆却感到非常开心,笑呵呵的回道。 “哎,你二人主意已定,我是多说无益,文书放在这儿吧。”白梵闻听此言,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行了,你二人对五羊关都不算陌生,自己在关内找个地方先歇脚,等酉时我休沐以后,到我家里。”说完就赶了二人出去,毕竟五羊关事务繁多,此刻也不是叙旧的时候。? 第一百零一章 矛甲酒肆(下) 第一百零一章:矛甲酒肆 被白典赶出都督府的上官陆三人并未走远,毕竟五羊关是一座戍边军关,整个军关就是一座要塞,军关内不是兵营便是储存粮草军械的仓库,仅有的娱乐便是那几家酒肆,三人中若要论到对军关的熟悉程度,上官陆还真不如魏鹏,由魏鹏带路,七拐八拐轻车熟路便来到一家名为矛甲的酒肆,也是五羊关内最赋神奇色彩的一家酒肆。 “毛伯伯,毛伯伯!” 一进入酒肆,魏鹏立即便支愣着脑袋高声喊叫起来,只是酒肆内并无多少人,十二张桌面,也就只有两桌有客,一桌三人有说有笑,看装扮应该是过关歇脚的商旅,桌面上是北边的特色炖煮羊肉,另一桌应该是军职属官,六人高声攀比着杀了多少鞑子,激动之余还在那比划起来,显然是喝的差不多了。 “呦,这小子还知道毛掌柜啊,老头看来是你老客啊,看着面生啊,小子哪来的啊?”说话的是位身材稍显瘦小的军士,虽粗鄙,却并无恶意。 “是啊,我这多年走商,也是近几年才知道,掌柜的,这还真是你的老客,看着不像啊。”那几名商人中应该是领头的一人笑着喊叫道。 矛甲酒肆算是五羊关内最特殊的一家,酒肆世代相传,但并不是父子相传,而是五羊关士卒之间相互传承,这本也无甚奇异之处,但架不住矛甲酒肆乃是建造五羊关的那位夏族毛姓先贤所建,所以之后无论是何人继承矛甲酒肆,皆以毛掌柜自称,但掌柜大多数报的还是自家姓名,所以若以毛姓相称,必然是对矛甲酒肆极其熟捻的老客或是边军老卒。 魏鹏,从哪看既不像是酒肆老客,更不像是边军老卒。 “公子看着面生,看来是我这老卒老眼昏花了,来者是客,不知要点什么。”这位毛掌柜佝偻着身子,抬起头来满脸的皱纹,岁月的沧桑全都印在脸上了,北方多风沙,皱纹干涸,真似一条条沟壑。 “毛掌柜,两壶绿莹血,一份炖羊肉。”魏鹏扭过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上官陆和姜愧,笑着对掌柜的说道。 “好嘞,后堂的,两壶绿莹血,一份炖羊肉。” “三位稍候,马上就来。” 掌柜的扯着嗓子向后堂喊道,然后便热络的给上官陆三人擦拭桌椅。 “两壶绿莹血、一份炖羊肉齐喽。”伙计应该也是退下来的老卒,腿脚不是很方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却是虎虎生风,嗓音更是非同一般的洪亮。 “多谢” “公子客气了。” 上官陆与姜愧两次进入五羊关,皆是行色匆匆,还真不知道关内有这样一家酒肆。 “陆哥,这是与五羊关同时修建的酒肆,父亲带我来过几次,这儿的特色就是绿莹血与炖羊肉。绿莹血不是以食粮酿造,乃是君山山脉特有的天兽,绿莹腔内的液体酿造而成,味道独特。炖羊肉也是独家手法,膻味微存,肉质鲜嫩,入口香醇,还有嚼劲。”魏鹏亲自给上官陆和姜愧倒上酒液,笑着解释道。 上官陆晃动酒盏,绿莹血酒液红绿相间,更是绚丽,缓缓凑到鼻前,并无任何的血腥味,反而是一股淡淡的清香之气。 “陆哥,吃上一盏,试试。”魏鹏举起酒杯劝道。 一杯下去,初感温和而后透体冰凉,转眼间肚内又似火烧一般,灼烈难当,但转瞬即逝,然后便感觉身体无比的清爽,十分神奇。 上官陆看着魏鹏吃惊的说道:“鹏子,这酒···” “陆哥,这可是五羊关的特色,我还以为你已经尝过了。” “哎,前次到五羊关,晚间到了关内,直接就赶往血狼所,哪有时间啊。”上官陆笑着说完,再次吃了一杯,这绿莹血确实独特,上官陆开始有点喜欢这个独特的体验了。 “陆哥,你说此次会让我二人到哪儿呢?”魏鹏看似开心但也在为今后的去向担忧,尽管有国子监的金字招牌,但毕竟边关自成一体。 “无须担忧,到时自有消息,现在不过是徒增烦忧罢了,白大人与你有旧,想来不会太过苛刻吧,以国子监学子的身份,总不至于让你我二人成为普通士卒吧。” “也是,国子监乃我夏族圣地,文韬武略无所不授,若真是让你我二人成为士卒,那国子监学子的名头也太过廉价了吧,日后被宋典簿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找都督府理论。” 上官陆与魏鹏就在矛甲酒肆边吃酒边聊,一直等到申时末刻,这才结账出了矛甲酒肆,前往文典白梵在五羊关内的住所,尚不知国子监欧阳祭酒对他们已经有所安排的二人,内心中满是忐忑,还有对不确定未来的担忧与惶恐。 “咚咚、咚咚” “是魏公子与上官公子吧。进来。” “见过白叔叔、白大人。” “行了,居所就我一人,一会晚食就准备好了,酒呢是我自矛甲买的绿莹血。” “行了马上就好,关内萧瑟,草木难得。”廊下整理那几株花木的白梵,看了二人一眼,有些随意的说道,注意力全在他眼前的花木上。 服侍文典白梵的军卒将晚食端上桌以后,便退了出去,四碗白粥,几个馒头一盆炖羊肉,一碟青菜。 “贵客临门,青菜一碟。来”白梵招呼几人就食,食不言自是无话,用过晚食以后,移步正堂,宾主落座。 白梵看了魏鹏、上官陆与站在身后的姜愧,喝了几口茶汤,这才开口说道,“你二人的去处我与何典商议已定,便是到血狼卫,上官公子为血狼卫卫正,魏公子是血狼卫知卫。”说着顿下话音,看着上官陆复又说道。 “上官公子五年前曾为血狼卫节下血狼所所正,对血狼的情况应该不陌生,我也就不再啰嗦,只是现在五羊关的形势比之五年前更加严峻,鞑子对五羊虎视眈眈贼心不死,双方暗潮涌动,这几年不太正常,恐有大变,血狼更是如此,你二人到血狼卫之后还需整备军马,以备鞑子接连不断的袭杀,五羊血狼戍边军寨万不可断送在你二人手中。” “职下谨记白典教诲!” ······ 白梵倾囊相授,不仅将五羊关及血狼卫的情况详细说与二人,还有如何管理一个军寨、如何应对血狼军伍之事,謌克鞑子风俗习惯、狩猎打垛详细情况等,从白梵自身来说,让两位几乎没有军伍阅历的人负责五羊关边军军卫还是有些担心的,自己向何军典力定此事,也不知是对是错,借以讲述自己在五羊关多年的经历,用以帮助二人。 上官陆与魏鹏皆是聪慧之人,没听几句便明白白梵的心意,更是虔心学习。? 第一百零二章 五羊军制(上) 第一百零二章:五羊军制 白典几人为上官陆谋取血狼卫正一职还需要时间,而上官陆与魏鹏也需要在这个时间里办理相关手续,就算是有白典暗中相助,可不断奔波于各个职司间,两人也是累得够呛。 尽管劳累,却也让他们对五羊边军有了足够的了解。 五羊边军,一应军政要务统归五羊都督府总揽,都督府内设左、右两位都督,左、右两位监事将军分别统辖操训、军纪,军典、文典两位典务将军主要负责粮草辎重军库及军籍造册军功统计等。 都督府辖制五羊都指营、粮草辎重营、军医司、军械司,以及五羊都指关司、五羊都指左司、五羊都指右司,而这三司也被称作城关司、左膀司、右臂司,但边军却习惯以军司相称,当然,不管是城关司还是左膀司再或是右臂司,同样受到都指营的节制。 城关司作为驻守五羊关的军司,自然是五羊边军中兵力最盛、战力最强的一司,受其节制的有:甲卫铁壁卫、乙卫金戈卫、丙卫飞鹰卫、丁卫神机卫、戊卫利镞卫,还有三大军阵,骑阵、步卒军阵、弓羽阵。 左膀司,驻守于军关西侧的各军寨,其节下有三卫寨、十所寨再算上司寨,合共十四座军寨,所寨内更是有一直战力不弱于城关司的骑兵军阵,而三大卫寨自东向西依次为:灰狼卫、青狼卫、血狼卫,其中灰狼卫节下有所寨三座、青狼卫节下有所寨四座、血狼卫节下有所寨三座,血狼卫节下三座所寨自东至西依次为:血滴、血甲、血狼。 右臂司,驻守于军关东侧的各军寨,其节下卫寨有两座、所寨有八座,算上右臂司的四寨,军寨合共十一座,而右臂司内战力强横的是一支弓羽阵,军卫自西向东依次为:猛虎卫、啸虎卫,两卫节下军所各有四个,分别是猛虎卫节下的猛禽所、猛赳所、猛虎所、猛戾所,啸虎卫节下的啸杀所、啸魂所、啸啼所、啸虎所。 神雀军制分为四种,禁军军制、都指军制、戍边军制(也叫边军军制),再有便是战时军制,禁军军制与都指军制暂不赘述。 边军军制便是八卒制,一伍连同伍头和副伍头合共十人,五伍为一军、五军为一旗、五旗为一所、三所为一卫、三卫为一司、三司为一营。 而至于战时军制,便是二十卒制,一伍二十五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将夏族步武卒军阵发挥最大战力,与边军军制相同的是五伍为军、五军为旗、五旗为阵、三阵为标、三标为司、三司为营。 当然,不管是边军军制还是战时军制,兵力数目可不是这样算出来的,以边军军制的一军为例,五伍一军,便是七十五人,还需要再算上旗总,自然也有旗总身边的亲卫、传令、火头等,所以边军军制下的一军兵力应该是在百人左右,至于一座所寨,有五旗士卒,再算上所寨四位属官所正、知所、典务、监事,以及其他各属,林林总总,差不多是在一千三百人。 边军,比之都指、禁军天差地别,简直就是后娘养的后娘子,而自身又肩负戍边重任,自不敢掉以轻心,为了增加军寨内的兵力,自然是想方设法增加寨内兵力,增强军寨战力,所以这所谓的边军军制形同虚设,而不管是军司还是都指营虽一清二楚,却也是选择默许不予追究。 边军各军寨及各所、卫、阵统一归都督府下都指营辖制,却又同时受到上级的节制,所以在拥有一定的自主权的同时,也能够在都指营的指挥调度下迅速形成战阵,统一作战,而在边军中,最精锐的一定是军种形成的战阵,例如骑阵,纯粹以骑兵组成的战阵,足以和鞑子金毡部落的精锐骑兵比肩。 半月之后,白典、何典等人的一番筹划总算是有了消息,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有左军都督府典房将军发来的军文做后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达成此事,根本就没有给那位黄右都督留下反应的时间,前脚宋头和史头因功擢升离开血狼,后脚便有血狼卫正、知卫新鲜出炉,而上官陆与魏鹏得到白典通知,取得相应文书之后,便遵从白典的吩咐立即启程,前往血狼卫寨。 “陆哥啊,终于离开军关了,再不走,我这身子骨都快发霉了,半个多月不是窝在那儿等消息,便是点头哈腰求爷爷告奶奶。” 此时的魏鹏,心态已经完全放开,人也显得开朗精神了许多,就连这说话的方式也逐渐有了上官源的几丝神韵。 “是啊,我也没想到办理手续竟如此麻烦,各军厅、军堂、军房,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搞明白都是做什么的,也幸好有白梵白大人指点,不然靠你我二人,估计还需要多时才能出的了五羊关,也幸亏典房两位大人,不然我们也不能这么快就下军寨。” 说起这个,上官陆也是心有余悸,毕竟小半个月的时间来跑这些手续,可想而知其中的烦琐和麻烦,这还是有文典白梵照应的前提下,当然,他们这军职是如何得来的,其中又有一番怎样惊心动魄的较量,他们也不曾知晓,或许以后会知晓,也或许永远都不会知晓。 “陆哥啊,还有一道手续没有办理呢,我们还需要去趟左司军寨递交文书,然后才能够前往血狼卫寨。”魏鹏似是想起什么,一脸愁苦的叹息道。 “不用,出关前白典已经叮嘱过,我二人的军职文书已经由都指营典房发给左司,并不需要你我二人亲至,需要我们尽快赶往血狼,尽快熟悉血狼军务,赶在鞑子狩猎打垛之前,完全接手血狼卫寨,然后让宋头和史头也能够尽早返回军关。”上官陆一脸笑意,有些庆幸的回道,毕竟战事为重,也省去了他们二人最畏惧的东西,有了军关内的体验,实在是不想再来一次。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 “赶路吧,血狼卫寨距军关千余里,马上就是孟夏了,也不知如今的血狼是个什么情况,鞑子狩猎打垛大约是在仲秋时节,还需要我们尽快熟悉血狼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吧。”上官陆离开边关已经将近五年时间了,对血狼的了解也仅限于之前,这近五年过去了,血狼卫具体情况如何,不得而知,想到将要面对的局势,上官陆一时间也是忧心不已。 “陆哥,我们有龙马呢,不过为何你与白叔对血狼的情况如此忧虑呢?血狼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这个疑问已经在魏鹏的心里憋了许久,眼下只有他们三人,自然没有什么顾忌。 上官陆转头看向一脸好奇的魏鹏,犹豫是不是将实情道出,也不过犹豫片刻,便决定说出实情,毕竟魏鹏如今不仅是曹郡府之子,更是血狼卫知卫。 “鹏子,说起来,此事涉及曹郡府曹大人。” 魏鹏道:“我父亲?” 上官陆道:“正是。”说完,上官陆这才将血狼四寨与灰熊、青狼之间的恩怨简单给魏鹏做以阐述,便于他提前熟悉血狼的情况。? 第一百零三章 五羊军制(中) 第一百零三章:五羊军制 “当年鞑子大举围攻五羊边军,五羊关危在旦夕,曹郡府率荒郡援兵抵达以后也只是堪堪抵挡鞑子凶猛的攻势,因此便下令关外辖下各军寨出兵深入鞑子腹地,依次来逼迫以灰熊金毡为首的萨尔草场诸部、以孟极金毡为首的萨拉草场诸部,而血狼卫及其节下血滴、血甲、血狼三所机缘巧合下深入萨尔草场,竟闯入灰熊金毡部族地,特别是血狼所寨,将灰熊金毡整个部落的妇孺老幼还有牛羊及各色牲畜尽皆屠戮干净,寸草不生。” “自此以后,灰熊金毡,堂堂萨尔草场的掌控者,沦落为草原上的孤狼,所以便与血狼四寨结下死仇,而萨尔东北部桑拉铎草场的青狼金毡不仅觊觎灰熊金毡那数万青壮,更贪恋着丰美的萨尔草场,而灰熊并入青狼的条件便是血狼四寨寨毁人亡,特别是血狼所寨,由此,血狼四寨便成为灰熊、青狼两大金毡部的眼中钉肉中刺,誓要踏平四寨,如此局面下,血狼四寨如何能够轻松,也就成为军关辖下最惨烈的戍边军寨。” 听过之后,魏鹏还是不解,继续问道:“陆哥,这样说来,血狼面对的可是鞑子两大金毡部,但据我所知,金毡部落最少当有五万青壮,血狼四寨就算满制,拢共也就五千兵马吧,鞑子必然不会倾力来攻,血狼也该勉强可敌啊,不至于让你和白叔如此担忧吧。” 看着魏鹏,上官陆仿似看到当初刚到血狼自己,苦笑一声沉声解释道:“鹏子,边军凄苦,不知是兵马粮草不济,军械、军备同样匮乏到难以言语的地步,不管是卫寨还是所寨,多已年久失修,鞑子围攻寨子,鞑子骑兵可借助死尸纵马越上寨墙,这些年来血狼四寨一直在应对两部的血腥报复,兵力折损严重,如此境地如何能不令人心忧。” “陆哥,本以为成为知卫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哪承想竟是这般,看来我们今后在血狼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啊,局势如此严峻,不过陆哥你一向足智多谋又对血狼如此熟悉,想必早有应对之策了吧。”魏鹏本是哭丧着脸,看到上官陆一脸的淡笑,有所醒悟当即便急切的问道。 “鹏子,这谋算也好、筹划也罢,战事之下一切终究还是以实力来说话,如今的血狼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不得而知,想得再多也只是纸上谈兵,待进入卫寨了解情况之后再做定夺吧,不过,但愿你我二人的军伍生涯,不是止于血狼卫啊。”对于即将面对的情况,上官陆并不乐观,鞑子的凶残强悍,早已深有体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决定战事胜负的还是弟兄们手中的兵刃。 “陆哥,你我可是国子监高才,军伍生涯又怎会终止在这小小的血狼卫呢,仗剑走天涯,尺锋行侠义,这武者之梦你我二人无缘得续,但率兵马万千,杀他强敌无胆,驰骋疆场征战沙场的铁血之路,必定会让你我二人走的炫彩夺目。”魏鹏高高扬起手中的兵器,遥指前方豪情大发,稍显狂妄得说道。 “是啊,驰骋沙场有我无敌,仗枪闯营锋芒断魂,就让我们来改变几千年来鞑子欺凌我夏族的局面,总有一日踏马金牙,兵锋所向无敌天下。”上官陆看着豪情万丈的魏鹏,由衷感慨道。 “哈哈、哈哈。” “架、架!” 一行三骑策马狂奔,飞驰在君山脚下,夏族神雀王朝的两颗将星冉冉升起,以一己之力改变开元大陆的局势。 药郡、青州、擎央城,都指司司正上官府邸。 上官柏拿着手中的书信,面目看似平静无波心里却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眼神中充满无奈和苦涩,自己的小儿子终究还是走上那条自己最不愿看到的路,尽管刘延已经多了很多努力,但属于他们父子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仍旧存在。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纵然上官柏身为父亲,也不能强行要求上官陆返回,他是有心劝告儿子却不知如何开口,唯有顺其自然,祈求先祖庇佑,一切平安顺遂。 就在这时,上官梓自屋外走来,甲胄在身,走起路来哐镗作响。 “梓弟,回来了,这一路辛苦了,事情如何了?”上官柏抬头看了看,强颜欢笑轻声说道。 “柏哥,你这是···”上官梓跟随自家柏哥多年,彼此太过了解,上官柏的掩饰并没有瞒过他的双眼,来不及卸下身上的甲胄,立即问道。 “就知道瞒不得你,陆儿来信了,国子监求学已毕,前往五羊边关入军册戍边关了。”上官柏有些哀怨的说道,说着还将手中上官陆的书信递给了上官梓。 上官梓慌忙将手中盔甲挂好,接过书信阅看起来,待看完书信,也只有苦笑以对,“柏哥,陆儿自小便有主见,离家之后甚少回家,多年来都是一人在外过活,现在是无法劝说,也不可劝说,不过柏哥,我想,陆儿既做出前往五羊关的决定,应是有其他原因吧,陆哥儿、源儿不是自小立志成为大武者,为何会前往边关成为戍边的军士呢?” “一言难尽啊,算了不说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上官柏不愿多说,苦笑着摇了摇脑袋,这才又说道,“梓弟,营正大人的事情现在如何了。” “哎,只能说是万幸吧,浮屠城内都督府的监事已经返回京城,营正大人的事情也有了定论:查无此事、履职行责,通报公文于兵部、户部,所有的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听到柏哥问起,上官梓立即便将自己在浮屠城内得知的消息一一道出,话音未落,似是又想到什么,压低声音轻声说道:“据说,是那位靖王亲自前往都督府走了一趟,只是不知是否与营正大人有关,不过靖王历来对边军亲善,应当是他说了什么。” “军户氏族已成毒瘤,边军便是唯一的依仗,算了不说了,只要营正大人无碍便好,哎,这官场如战场,处处刀光剑影,当真是凶险异常,营正大人铮铮铁骨一心为公,却遭奸人陷害难免牢狱之灾,此番劫难看的我是眼花缭乱心惊胆战。”上官柏想起药郡都指这一年来的风波,依旧是有点心悸,只因一纸奏本,堂堂朝廷命官三品都指营营正,留职待查。 “对了柏哥,出浮屠城前营长大人有话交代于你,这一岔,差点给忘了。”上官梓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门,“营正大人说让你坚守本职,守护青州,安境定民。” “营正大人之胸怀,令人敬服啊!,只是三头蛟一日不除,青州便永无宁日。”一边是营正大人的叮嘱,一边是实力强横的遗兽,上官柏也是无比的为难。 连日没日没夜的赶路,上官陆三人总算是看到血狼卫寨的寨墙,只是这孟夏午时在烈阳炙烤下的卫寨,变得有些扭曲,残破不堪的寨墙显得愈加破败。 此时的血狼卫寨比之四年前上官陆所见到的卫寨,完全大变模样,毫不客气的说,这就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军寨,寨墙千疮百孔隐约可见寨内人影不说,三丈之内就还没有一段完整的寨墙,残破、荒凉、便是留给他们三人唯一的印象。 “陆哥,哎,我总算明白为何你与白叔担忧的缘故了,这般模样,还是我神雀王朝的戍边军寨?”魏鹏指着前方的血狼卫寨,悲叹之后看向上官陆沉声感慨道。 “鹏子,抱怨无济于事,只愿血狼在你我手中能够焕然一新,拒鞑子于寨门之外吧。”看着如今的血狼卫寨,上官陆心中那些盘算顿时烟消云散,这样的血狼交到他和魏鹏的手上,是挑战,还是那种必须超越极限的挑战,却也让上官陆清楚的知晓,接受血狼之后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五羊军制(下) 第一百零四章:五羊军制 血狼卫寨墙之上,尽管看上去残破不堪,但值守士卒依旧军纪严整精神焕发,并无丝毫颓废之态,烈日下古铜色的脸庞汗水直流,但手持长矛纹丝不动,见上官陆三骑来到寨墙下,马背上的兵器毫不掩饰,军头当即便吩咐弓箭手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待他麾下弟兄们戒备妥当,这才上前一步冲寨墙下喊道。 “来者何人、戍边军寨,下马缓步。” 上官陆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清楚血狼军卫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如此小心,却也是遵照那军头的吩咐,翻身下马,牵着马缓步走到血狼卫寨门前。 “血狼卫新任卫正上官陆、知卫魏鹏。”姜愧高声喊道。 “咯吱、轰隆!” 寨墙值守派遣军卒通传寨内,他自己亲率军士打开军寨寨门,但不管是他还是寨门后的值守士卒,右手始终未曾挪移半分,始终紧握刀柄。 上官陆看着如此戒备的值守士卒,尽管心中疑惑,一边示意魏鹏和姜愧不要妄动,一边静静等待着宋头和史头的到来。 很快,血狼卫卫正宋建萍、知卫史平朗、典务程松伟、监事刘兴奎大步流星来到寨门前,上官陆远远见到,并未移步,站立原地面带喜色躬身见礼道: “见过宋头、史头、程典、刘监,见过诸位兄弟。” “哈哈,还真的是你啊,前几日程典将军关的鹰信给我的时候还以为是同名之人,没想到还真的是你啊,血狼的江头,五年未见,白净了许多啊,更像文弱书生,不像是我边军的汉子了。”宋建萍见到上官陆,同样也是非常开心,示意值守士卒各司其职后,上前抱着上官陆猛拍后背高声喊道。 “宋头,别打趣我了,诚惶诚恐啊。”相比宋建萍的热情,上官陆却显得有些拘谨,有些难以招架,毕竟论人际交往,一直算是上官陆的一个痛处,还真不是他所擅长的。 “行了,这才几年啊,怎么扭扭捏捏的,我还是喜欢那个威风凛凛胆大妄为的血狼江头。”上官陆接任血狼卫正,宋建萍的真心欢喜,不是因为上官陆那所谓的国子监学子身份,也不是因为都督府军文,而是上官陆当初在血狼所的所作所为,既佩服上官陆的神勇,更敬服上官陆的胆略,有血狼所前车之鉴,他很清楚,血狼卫交到这样一个年轻人手里,必然大放异彩。 “宋头,念在往日情分上,饶了我吧。”面对宋建萍的打趣,上官陆是面红耳赤,无奈之下只能告饶。 “哎,我托大唤你一声上官老弟,在边军脸皮子太薄,可不是好事呦,还是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新任同知吧,这是个新面孔,就有劳你了。”宋建萍拍了拍上官陆的肩膀似有所指的劝告着,眼神却是看向一旁的魏鹏。 上官陆苦笑着晃了晃脑袋,将魏鹏让到血狼卫众人面前,给双方彼此介绍道。 “鹏子,这是血狼卫正宋头、知卫史头、程典务、刘监事,都是边军老人。” “宋头、史头、程典、刘监,这是我在国子监的同窗魏鹏,也是荒郡人氏,还望诸位多多指点。” 介绍过后,自是一番见礼,众人还是在典务程松伟的提醒下离开寨门,前往血狼卫军议厅,毕竟作为新任卫正、知卫,上官陆和魏鹏必须尽快熟悉这座军寨内的所有人。 军议厅内,宋建萍这位血狼老卫正推脱不过上官陆的坚持,依旧端坐首位,上官陆居次位、魏鹏紧挨着老知卫史平朗而坐,再之后便是同为军卫属官的程典和刘监。 宋建萍长出一口气朗声道:“上官小子,说实话,看到是你来了血狼卫,我就放心了。” “多年了,我和老史就是放心不下血狼,求着左司一直未曾离开,下边的弟兄们不是军功不够便是才能有限,一直就这么吊着,既然白典和何典两位将军让你们过来,想必也交代过血狼的情况,这血狼几千号弟兄,就交给你们了。” 感受到宋建萍言语中的真情实意不似作伪,上官陆与魏鹏当即起身向两位一心为血狼的边军老卒见礼,军议厅内只有他们六人,上官陆也不再遮掩,看向血狼前四位属官,特别是卫正宋头和知卫史头真诚的说道。 “宋头,我与鹏子也是赶鸭子上架,这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自己几斤几两能不清楚,说实话,初闻消息我是既兴奋又担忧,毕竟我离开血狼、离开五羊已经有五年了,自出军关这一路上我与鹏子都在担心,如今宋头和史头都在,也就放心了,还望两位前辈不吝赐教,多多提携,不这心里真的是没底啊。” 闻言,知卫史平朗还欲起身,却被宋建萍摆手制止,看向上官陆的眼神也严肃起来,“上官小子、魏小子,这一礼,我和老史受了,不是因为我们两个曾是血狼寨的卫正和知卫,而是因为我们都是边军老卒。” 言毕,宋建萍自袖中取出一本簿册,递给上官陆,“上官小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以后该叫你江头了,文册内是我这些年在血狼卫所有事情,包括鞑子以及血狼卫寨内的问题,老史那也有一本,给你和魏小子做个参考,血狼卫现如今有几件要紧之事,你务必牢记。” 同时,魏鹏也自史平朗手中接过同样厚薄的一本册子,宋建萍在两人将文册收好之后便下令卫正堂亲卫把守军议厅,三丈之内禁止任何人靠近。 “江头、魏头,血狼卫当前紧要之事有三。” “其一:寨墙残破,卫寨寨墙必须赶在鞑子打垛之前修葺加固,我和老史筹措来的一应物资全都在军卫库房内,这算是我和老史留给你们二人的难题;其二:兵力不足,血狼一直面对鞑子的层出不穷的围攻,兵力匮乏无法及时得到补充,你二人万万不可静等五羊关都督府典房调拨,必须自己想办法招揽游魂、甚至包括鞑子降卒,身为卫正、知卫,必须保证卫寨及节下所寨有充足的后备士卒,且不能低于四旗;其三:军制问题,五年前军关曾发来军文督促各寨必须遵循边军军制,但血狼卫因各种原因耽搁至今,卫寨及节下三所寨,也只有江头主导血狼所寨依规改制彻底遵循戍边军制,但血狼卫以及血滴、血甲却一直未能成行,寨内旗、军数目混乱,导致战力低下,而血狼四寨因特殊情况战事比之其他军寨尤为惨烈,伍头、军头、旗总折损严重,正是调整军制的契机。” “江头,你曾任血狼所所正,应知各寨为何如此,都是边军老毛病,也是为了那些有了军功的弟兄们着想,但各寨如此行事已不知多少年,一时间积重难返,骤然改制恐生事端,还望你二人慎之又慎。” 宋建萍四人看着若有所思的上官陆二人,露出欣慰的笑意,在上官陆和魏鹏抬头看向他的时候,这才有肃声问道:“江头,卫正一职与所正大有不同,你可知为何血狼卫寨居血狼所寨之南?” 说实话,上官陆看似在血狼所呆了近一年的时间,但对边军的了解,当真没有多少,宋建萍这乍然一问,上官陆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建萍根本就不给上官陆机会,当即便自言自语道:“卫寨乃或司寨,并不同所寨那般前出,职责更多是所寨后备兵力之所在,统筹全局调配兵力的同时,更在危机之时驰援所寨,同时也是所寨的后退之地。休战之时,督察军所操练士卒、整顿军备、修葺寨墙、军械筹备、士卒招募等。” “以我朝戍边军制,所有军所、军卫、军司皆归军关都督府辖制,军卫节制军所、军司节制军卫、军营节制军司,血狼军卫对血狼下各军所并非辖制而是节制,一字之差,天差地别。因此你二人以后不管是在血狼卫军制调整上还是战事筹划上,都要讲究方式方法,万万不可莽撞,遇事断事三思而行,旦为军者,最忌优柔寡断踌躇不定,其中究竟该如何判定、如何行事,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作为戍边老卒,我只能将自己的一切说于你们,作为借鉴。” 宋建萍说完缓了缓,脸上浮现犹豫之色,缓吸口气后又沉声说道。 “二位,边军虽为朝堂军伍,却又独立其外,争权夺位并不稀奇,但无论如何,身为戍边军卒,务须谨记一点,边军是守护,而非权柄。边军绝不可参与朝堂之争、绝不可参与氏族之争、更不可参与皇族之争。边军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守护夏族边境安宁,这是边军铁律,万不可违背,在边军其他方面出问题,都可以饶恕,唯有这点,不可有一丝一毫的违背,一旦有发现,边军无赦、立杀之。” “边军看重军功,所有一切以军功而定,升迁、调离等等,但被戍边军卒排在首位的乃是生死,生死才是戍边军卒最看重的一点,至于军功、升迁不过是活下来之后才考虑的事情,而你二人身为血狼四寨边军之首,最被弟兄们看重,也最能够得到他们信任和拥护的便是尽可能让他们活下去。在保命求生的前提下,他们可以做任何事情,同样也是如此,只要能够保证血狼四寨安然无恙,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怎么做事都可以。” “当年军制一事,唯有血狼所寨在你的引导下进行,那是因为血狼所寨相比其他三寨,情势更危急,这些年我与老史一直按兵不动,便是希望血狼所寨那个表率能够让弟兄们心甘情愿接受改制,如今,血狼所寨已然见效,战力大增不说,应对鞑子围攻更强于其他三寨,大量杀伤鞑子的同时弟兄们死伤更少,如今时机已成,卫寨、血滴所寨、血甲所寨三寨恢复旧制也算是水到渠成,弟兄们不会再暗中抵制,你可放手施为。”? 第一百零五章 贫瘠困苦(上) 第一百零五章:贫瘠困苦 三天,整整三天的时间,上官陆、魏鹏、宋建萍、史平朗四人就待在军议厅内,名义上为新老卫正、知卫交接,实则是宋建萍还是史平朗,将自己这些年在血狼的经验毫不藏私尽数说予上官陆二人,可以说,有这三天的时间让他二人获益匪浅,以见识和阅历而言,上官陆与魏鹏完全就是一个五羊边军老卒,欠缺的只是实践。 良师益友,宋、史二人便是上官陆与魏鹏的良师,三天时间省却上官陆与魏鹏三年之功,也是这三天的时间,整个血狼所有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都印在两人的脑子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宋建萍和史平朗二人在第四日清晨,没有知会任何人,结伴离开血狼卫,离开他们生死搏杀几十年的血狼卫、离开倾注他们半生心血的血狼卫。 卯时,锤炼完毕之后正在梳洗的上官陆得知消息,伫立当场一动不动,良久之后轻叹一声,似乎两位前辈的悄然离去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因为上官陆很清楚,怀念和感伤,并不是两位前辈所希望看到的,他们想看到是一个合格甚至是优秀的血狼卫正,一个能够带领血狼弟兄们活下去的血狼卫正。 通过宋头和史头,上官陆也算是了解到当前的血狼卫,情势究竟糟糕到何种程度,就像你想吃饭,发现没米,打算买米却又发现没钱,想挣钱才看到自己双腿无法动弹,绝望到想自杀,两手无力到连刀都拿不起来。 其实,在宋头与史头和他深谈之前,就算是看到寨墙那般残破凄惨,上官陆内心依旧信心满满,始终认为他能够做好这个卫正,也能够如当初在所寨那般,大刀阔斧的改制让整个卫寨焕然一新,但越是了解的深入,上官陆的这种自信也开始一点点消解,心中甚至开始浮现出无力感,是那种近乎绝望的无奈。 当初在血狼所寨,不管是任旗总还是赶鸭子上架的所正,那是因为正值战时情况特殊,寨内所有人唯一的念想皆是求生,不是贪生怕死的求生,而是生命本能的求生,恰巧上官陆是那个能够达成他们念想的人,再加上三番两次献计定策击溃鞑子,还有让功劳于邪头的仗义,所以不管是他任所正还是恢复军制,寨内士卒并没有什么怨言,更谈不上抵触,因为本就动不了谁的奶酪,但血狼卫寨不是血狼所寨,今时更非同往日。 宋头与史头当然清楚上官陆二人的处境,这也是为何他们会违背军令在卫寨停留三天的原因。 血狼卫寨表面上看上去依旧还是戍边卫寨那些老问题,寨墙年久失修、军械军备老旧、士卒短缺严重,除却粮草充足外,无一不是问题,这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只有宋头与上官陆他们几人清楚,血狼卫寨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其实只有两样,防御和战力。 防御,首要便是寨墙修葺,起码保证鞑子围攻卫寨之时,不能轻易登上寨墙,战事一起便需要近身搏杀。 战力,则是一分为二,军制、满制,恢复边军军制,才能提升卫寨整体战力,确保各旗满制,便是卫寨整理战力的保证。 而正是这两件迫在眉睫的大事,才让上官陆感到为难,一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一个便是内忧外患,内耗空损卫寨战力。 上官陆与魏鹏算是从天而降,于血狼卫寨所有人而言,皆是陌生人,可要办这两件事,便不得不需要整个血狼卫寨的通力协作,修葺军寨需要大量木料,军制则会涉及卫寨内那些军头、旗总等人的利益,上官陆不是宋建萍,卫寨如今的情势也不是当初的血狼所寨,没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更没有什么理所当然,不是你卫正想怎样便会怎样,不是一个军令下去,便必须执行,那样,上官陆这个卫正、魏鹏的知卫也就到头了,得不到麾下士卒拥戴和爱护,必然战死,只是不知这杀人的利刃会是来自前胸还是后背,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尽管困难重重,上官陆也只是觉得艰难,却从没觉得不可战胜,整个上午,将自己关在卫正堂内,一遍又一遍翻看着宋头留下的簿册,大脑也在极速运转,结合他的见识与所学,寻找解决之道。 不到午时,魏鹏来到卫正堂,只是一跨入房门,那严肃中带着笑意的脸上立马愁云密布,一屁股直接坐在上官陆对面的地上,双眼无神盯着乱糟糟的桌案发呆。 “鹏子,有事?”因为焦虑,上官陆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却是头也不抬依旧专注于宋头的簿册上。 “哎,陆哥,怎么感觉这血狼就是个坑啊,还是那种进去就出不来的巨坑。” 魏鹏道:“陆哥,说实话,临出国子监之前,我总觉得以我国子监学子的身份,还有这些年一身所学,投效边军,那自不是得心应手,今后定然是领雄兵战鞑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可···” “再说边军,特别是五羊边军,我自认为算是非常熟悉的了,毕竟自小随父亲多次出入五羊关都督府,那我仗着这一点在边军厮混,算得上是熟门熟路了,不过创不世之功敕勋封爵,起码建功立业一路擢升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如今呢,一个血狼卫寨知卫便让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也不知是我妄自尊大还是我才疏学浅志大才疏。” 听着魏鹏的抱怨和自嘲,上官陆心里一惊,这才抬头盯着魏鹏,不过是一夜未见,但此时的魏鹏却让上官陆都有些震惊,哪里还是那位风度翩翩神采飞扬的魏学子,尽管已经梳洗打扮一番,却也无法遮掩眼神中的颓废,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光彩。 一时间,上官陆也不知该如何劝导,毕竟血狼卫寨的事情,确实是非常棘手,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对他们二人而言,这一输,生死是小事,无立锥之地的绝境才是大事。 “鹏子,你信我吗?信你的陆哥吗?”上官陆伸出右手在魏鹏肩膀上狠狠拍了下去,目不转睛盯着魏鹏沉声问道。 “陆哥,我自然是信你的啊。”魏鹏下意识的回道,毕竟自浮屠城国学府开始这些年来,他的陆哥始终未曾让他失望过。 “好,相信陆哥,一切事情都有解决之道,难,只是因为我们未曾找到这个解决的道,找到了也就不难了。”上官陆说的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却又那般坚定、那般自信。 魏鹏也被上官陆这种坚定和自信所感染,当即便回道:“好!” “好,鹏子,先别想那么多,做事。” “可···” 返回桌案前坐下的上官陆当即便制止了魏鹏的迟疑,摆手之后语气也有了几分严厉:“鹏子,血狼卫寨当前的确是混乱不堪,但千头万绪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再大、再重要、再紧急的事情,抽丝剥茧下来也不过是一个个的小事组成,解决它们只需要针锋相对逐个击破,便没有那么大、那么重要、那么紧急。” “好,陆哥,你说怎么做。”魏鹏很快便领会了上官陆的意思,高声喊道。? 第一百零六章 贫瘠困苦(中) 第一百零六章:贫瘠困苦 上官陆当即便吩咐已经成为血狼卫正亲卫军头姜愧弄了一条桌案进来,他和魏鹏一人一个。 起初,上官陆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既有问题,也有解决问题的设想,更有这其中可能会牵连出来的其他问题,当然也会附上解决之道,不过是一个中午,便已经写满整整三个册本,再之后便是将这三个册本摊开,逐个问题前做标记,然后便是添补或是删该,最后才是誊写。 上官陆如此,魏鹏同样如此,只是这专注上比上官陆就差得远了。 “陆哥,先用午食吧,不急这一时半刻。”姜愧已经是第四次将又热了一次的午食端来了,魏鹏不好意思的用手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轻声提醒道。 “行,先放那吧,你先用,我马上就好。”上官陆随口回了一句,便继续埋头奋笔疾书。 魏鹏抓起桌案上的面饼一口下去直接咬下一半,嘴里塞得是鼓鼓囊囊,也不咀嚼伴着大口凉水便吞了下去,左手捧着碗,右手抓着面饼当勺子,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大碗肉羹和六个脸盘那么大的面饼吃进肚中。 直至酉时,上官陆这才算是彻底弄完,顾不得整理册本,一手捏着面饼、一手抓着碗便是狼吞虎咽。 “嗝,真他娘的比我,嗝,锻炼,嗝,武势还,嗝,累。”许是吃的太急,饱嗝是一个接一个,连话都说不囫囵。 一旁,魏鹏早在上官陆吃饭之时便已经趴在桌案上看上官陆做誊写的册本,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欣喜。 “嗝,姜叔,去,嗝,请程典和,嗝,刘监去,嗝,军,嗝,议厅。”看着收拾碗筷的姜愧,上官陆轻声吩咐道。 “姜叔,等等。”听到上官陆的吩咐,魏鹏立即出言阻止,看向上官陆轻声道:“陆哥,是不是应该找程典和刘监单独谈过之后再说,直接在军议厅是不是···” 上官陆明白魏鹏的意思,先单独找他二人商谈,试探他二人态度的同时也能知晓其中的利益纠结,特别是涉及军制一事中那些旗总、军头的调整,有程典和刘监两位相助,无疑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阻力,看向魏鹏本想解释,可一想到接连不断的饱嗝也只能放弃,用手点了点他桌案上的册本,摇摇头表示不用,又指向宋头和史头留下的簿册,点点头表示程典和刘监可信,然后才示意姜愧去请程典和刘监去。 姜愧出去后,上官陆便示意魏鹏尽快与他将这册本再誊写一份出来,待整理好之后,上官陆这才与魏鹏快步赶往军议厅,却依旧还是晚了,程典和刘监已在军议厅等候多时。 “见过江头、魏知卫。”见到疾步进入军议厅的二人,程典和刘监当即起身,因身在军议厅,并未携带兵器,只是双手握拳,拳心置于胸前施以武礼。 “见过程典、刘监,劳驾您两位老大哥至此,毕竟我与知卫初来乍到,军务千头万绪无从下手,特请两位老哥指点。”上官陆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言辞虔诚恭敬给予两位老属官充分的尊重,更是亲自引着两人安坐后这才在首位坐下。 上官陆的热情和殷勤让程典和刘监有了一丝迟疑,毕竟对于上官陆他们还是有所了解,为人聪慧直爽行事果敢大胆,可眼前的上官陆却与他们所了解的那个有些出入,二人非常隐晦的彼此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程典先开口。 “江头、魏知卫,还请直言,我与刘监虽在卫寨时间也不足十年,指点不敢当,毕竟宋头与史头临走之前有过交代,我与刘监全力配合江头行事,旦有吩咐必鼎力相助。” 上官陆依旧是一脸笑意看着程典和刘监二人,眼神却始终未曾移开半分,听着程典的表态,他是既忧心又欢喜,忧心的是卫寨的事情二人会全力相助,但一切还是需要他自己来筹谋,欢喜的是二人对他是相当的支持,而且在其中并无利益牵连。 “果然,边军终究还是边军啊。” 上官陆没来由在心中一顿感慨,也为自己内心的那点阴暗感到不耻,向两位拱手致歉后这才道明目的。 “程典、刘监,既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可否将您二位职下内的问题先说一说。” 上官陆莫名其妙的一个拱手,然后话风突变,让程典和刘监两位老边军也有些应接不暇,呆愣几息才跟上上官陆的节奏。 相比宋头和史头,程典和刘监所提出的问题就显得更具体一些,但归根结底还是宋头临走之前交代的那些问题,卫寨修葺、军制、私募士卒等,随着二人逐渐进入状态,所提出的问题也更加尖锐、急迫,上官陆仔细对照自己册本上的内容之后,对于轻重缓急也有了一个定论。 待程典与刘监两人说完,已是口干舌燥,上官陆极其应景的让姜愧端来茶汤,然后这才看着两人缓声说道:“程典、刘监,也就是说当务之急乃是私募士卒,刻不容缓的便是修葺卫寨,是吗?” “江头,正是如此。”脾气有些急躁的刘监似是没看到程典给他的眼神,立即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盏,疾声回道。 上官陆看向刘监缓缓点了点头,这才又看向程典问道:“程典,宋头曾言他为卫寨筹措到一批木料,就放在卫寨军库中。” “江头,那批木料确实存放在军库中。” “既如此那便这般,卫寨优先解决士卒和修葺一事,至于军制之事暂且押后,寨内一切事务遵规守旧,宋头与史头在是怎样如今便怎样,但两位老大哥毕竟在血狼多年,对于血狼的情况定然比我与知卫要熟悉很多,您看是不是在这几日将改制一事的一些设想撰写成册,以供我与知卫学习呢?”上官陆制止了魏鹏将册本递交给程典和刘监的举动,言辞切切的恳求道。 “理当如此,江头何须如此客气。”依旧还是急脾气的刘监率先表态,程典见刘监如此,不得不紧随其后回道:“江头客气,自该如此。” “好,那我就暂时先不与卫寨内旗总和军头见面了,待一切尘埃落定再说,不过程典,是不是带我先去军库中看看那批木料如何?”经此一看,上官陆对卫寨内典务和监事也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典务程松伟确如宋头所言,秉性温和良善却又心细如发,监事刘兴奎性子耿直属于直肠子急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从无遮掩的那种,上官陆很庆幸,卫寨内典务和监事两名属官确实是一心为公从无杂念之人,不然他还真的是有些抓瞎,幸好,得上苍眷顾,不是自己担忧的那种人。 不着急与卫寨内旗总和军头相见,上官陆自有他的考量,因为他太清楚先入为主的可怕与恐怖,不着急便是杜绝这种情况发生,而程典与刘监所撰写的册本恰好又能够弥补他对卫寨内这些人不甚了解的短板。 想要尽快融入血狼卫寨,尽快适应一卫卫正的职责,上官陆必须成为血狼的一份子,更必须得到卫寨内大多数的认可,只有认可、只有信服、只有遵从才能够让之后很多问题迎刃而解,而修葺寨墙便是上官陆心中那块最完美的敲门砖。 见礼之后四人各自离去,上官陆、魏鹏随着程典前往军库详细查看那批木料如何,刘监则是前往监事房,安抚卫寨内那些心思浮动的旗总和军头。? 第一百零七章 贫瘠困苦(下) 第一百零七章:贫瘠困苦 可是,在库房值守军头亲自打开军库的那一刻,上官陆如遭当头一棒,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万事开头难,可这个难对上官陆而言无疑过于巨大了。 神雀北境戍边军寨营造所用大多是木料,特别是君山山脉内特有的阔柏英木为最佳,处理之后的阔柏英木不惧火箭,硬度更堪比下炼金,可这军库内存放着的木料都是些什么呢,最脬的桐木有、最不耐用的阔杨木也有,而且木料还就以这两种居多,反而是最合适的阔柏英木没有多少,就算是有,还多都是一些存在太久,已经朽掉了的木料,用手轻轻一撮,木料不是直接开裂便是木屑纷飞,根本就无法使用。 不死心的上官陆亲自查验所有木料,但直至最后一根木料查看完毕,也只能报之以苦笑了,因为这军库内真正能够使用的阔柏英木,寥寥无几,修葺寨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库房内,看着上官陆一脸的苦涩,程典非常认真的将那些有些杂乱的木料重新规整好,这才看向上官陆轻声解释道:“江头,就库房内这些木料,还都是宋头求爷爷告奶奶多方筹措来的,存放最久的怕是有五年了吧。” 程典不解释还好,他这一解释,上官陆更加沮丧,有些郁闷的回道:“我明白程典,只是以这些木料修葺寨墙,又有何用呢?于事无补啊。” “江头,我又何尝不知呢,只是边军凄苦,军关调拨一应军械器具物资实在是有限,只能是卫寨自己想办法,可鞑子年年狩猎打垛,这几年灰熊和青狼更是不断侵扰,再加上这里是北境天气苦寒,化雪后也就只有那么四五个月的时间,就这点时间我们还要修补军械、操训士卒,幸好荒郡从未短缺过五羊边军的粮草,不至于让弟兄们饿着肚子卖命。” 程典为何如此说,上官陆很明白,这位卫寨内的老好人是担心自己误会了宋头和史头,摇摇头苦笑着说道:“程典,边军凄苦我又怎会不知,只是寨墙事关弟兄们的性命,马虎不得更不能草率,必须用阔柏英木类的硬木。程典你看这样是否合适,劳烦典房军吏轻点库房内的木料,反是刀矛全力一击而有损的木料一律挪作它用,点验一下看修葺寨墙究竟欠缺多少木料,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孟秋之前我们务必修葺完毕,以防万一。” 明白上官陆只是就事论事,也是为卫寨弟兄们着想,程典心中的不满和担忧顿时烟消云散,脱口而出:“江头,不用我典房军吏点验了,这卫寨内的一切都在我脑子里,库房内现存可用阔柏英木是四百三十七根,不足所需木料四成,其他不是朽烂不堪用便是木料硬度不够。” 能够熟知且准确说出木料数目,上官陆顿感诧异,不由自主的看了眼程典,这位被宋头称为老好人的典务,博闻强记了然于胸,还真的是非同一般啊,因此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程典,那我卫寨中的鞑子降卒是如何处置的呢?” 程典解释道:“所寨将鞑子降卒押解至卫寨之后,先由我典房登记造册,然后便统归监事那边处理,一般是部分押解至司寨,卫寨留一部分,充当奴夫。” 上官陆当即又问道:“程典,那卫寨内现有降卒奴夫多少?” “具体数目典房也无法统计,还需找刘监确认。”程典眼神中的为难一闪而逝,轻声回道。 “这样吧程典,你们先行清点,我同魏知卫前往监房走一趟。” 程典神色中的为难上官陆自然看到了,也清楚究竟为何,那么多弟兄死在他们手里,监房的弟兄们对他们肯定会特别招待,意外、无故伤亡的太多,典房这边根本就没有一个具体数目,加快步伐的同时,也在暗自祈祷,希望那些奴夫别损伤太多。 前方不远处就是监房了,上官陆和魏鹏却是停了下来,直到姜愧自前方走来点头示意后,二人这才继续向监房走去。 “主子,那些旗总、军头已经离去。” 血狼卫寨监房,同卫正堂的布局一般无二,前后两院,监房各属都在这个院子里,唯一不同的便是这里乃是由监房军纪军守卫。 进入监房,彼此见礼之后,上官陆直抒来意。 “刘监,卫寨监房对降卒是如何处置?” 上官陆的直白不过是让刘监呆愣了片刻,然后便回道:“所寨将降卒押解到卫寨,典房登记造册便由监房处置,一半由军纪军押解至司寨,剩下那些除却成为鞑子帐主奴隶的夏人依照个人意愿可为边军士卒外,其他全都重做奴夫苦力,平时由典房辎重军看守。” “刘监,那我卫寨现有降卒多少?” “军卫现有鞑子苦力一千五百多人,不过有一些在君山山脉内。”不过说这句话的时候刘监语气有些不对劲,眼神有些闪躲。 程典的为难、刘监的闪躲,上官陆很清楚自己心中那点担心就是事实,但很多事情还是糊涂一点比较好,面对死敌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不太现实。 “千余人,人数有点少了。” “江头,不瞒你说,降卒苦力五羊边军血狼每年也没多少,也就是你当初在血狼所之时那年略有所增,除却送往司寨的那些,卫寨原本是有两千多人的,但毕竟弟兄们心中···”刘监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哎,今后···”上官陆话说一半便不再说了,因为他很清楚,这种局面一时半会根本就无法改变,想让边军善待那些鞑子降卒,实在是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江头,也是那些鞑子野性难改,再加上看守兵力本就不足,唯有如此才能···” “刘监,我并无此意,只是那降卒于我另有用处,所以才到监房寻你问个清楚。”刘监要说什么,上官陆很清楚,当即打断然后这才说出他真实想法。 “刘监,主要是寨墙修葺木料短缺严重,我想着是否让这些鞑子降卒进君山砍伐阔柏英木,制作所需木料,赶在鞑子之前将卫寨及其节下三所寨寨墙修葺完毕。” “那就好、那就好。”刘监如释重负,看向上官陆笑着说道,“当前那些降卒都在械房,修缮军械器具,我这就吩咐将他们调往君山。” “不,刘监,械房留足所需,可抽调降卒有多少?”看刘监那架势是要将所有降卒都调往君山,上官陆立即劝阻道。 “千人应该无碍。”刘监不假思索的回道,说完似是又想起什么,又继续说道:“江头将这些降卒调往君山,可是砍伐树木制作木料啊。” “正是如此。”上官陆不明白刘监为何会再问一遍,方才他应该说的很清楚了啊。 “呵呵,江头,其实我们已经在君山砍伐了大量的阔柏英木,只是因为密道运输实在不便,所以···”刘监总不能告诉上官陆刚才是自己担忧他这卫正追究弟兄们的责任而走了神吧,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过后,刘监如实说道。 血狼卫君山密道,也是上官陆在进入卫寨之后的当夜才知晓它的存在,这是每一个戍边卫寨的绝密,只有卫寨历任属官才知晓它的秘密,那是一条利用地下河冲刷形成的暗道,加上血狼卫寨前后几百年的改造才完成,一个血狼卫进出君山的密道。 刘监所言非虚,密道的确不便运输,再加上君山山势陡峭海拔又高,更无法从山上直接滚下来,看似有大量木料却又无法使用。 尽管不知君山内究竟存有多少木料,但想来应该不少,而如何将它们从君山运回卫寨才是难题,上官陆不由自主回想起当初在太阳山脉与慎洪叔一起找寻草药时攀崖越峰的法子。 “刘监,既然无法从密道运出,那便直接从山顶弄下来。” “江头,此话怎讲?”刘监疑惑不解的问道,毕竟这种办法他们不是没有试过,没有一次成功的。 “先让弟兄们寻一处稍显低矮一些的山峰,然后在山脚下利用棘藤编织出一个滑绳网,一侧固定在山石上,一侧固定在沙地上,一高一低,然后整个滑绳网底部及四周堆放细沙,越厚实越好,然后将木料三五一根捆绑在一起滚下来,滑绳网与细沙足以缓解木料滚动下来的冲击力,当然,这滑绳网的位置和投放木料的位置和力度都必须多次试验。” “江头,我这就去安排,试试看是否可行。”听到上官陆所说的方法,刘监两眼放光,直接便转身离去。? 第一百零八章 贫瘠困苦(终) 第一百零八章:贫瘠困苦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自照食至掌灯,上官陆一直就未曾出过卫正堂的院门,尽力熟悉卫正职责及四寨军机要务的同时,也在认真核算他的筹划究竟有无纰漏之处,付出自然便有回报,不说对卫寨及节下三所寨的军务了然于胸,却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与此同时,好消息也是接踵而至。 首先便是程典收到司寨典房发来的文书,军关为左司调拨了一批军械还有新卒,再次便是刘监依照上官陆的设想,改进之后从君山运出大量阔柏英木,血狼四寨寨墙修葺已是绰绰有余。 “主子,三日之后便是血狼军议。” 晚食之后,处理完所有军务的上官陆正打算抽空修习,姜愧在他耳边小心提醒道。 “姜叔,知道了,你去看看鹏子那边忙完没有,等他入定修习完事之后到我这儿来一趟。”上官陆面色疲惫,说完就到自己居所静室盘膝入定修习。 直到亥时过去两刻,魏鹏才跟着姜愧过来。 “姜叔、鹏子,你们先坐。”上官陆收拾完之后这才落座。 “鹏子,三日之后便是血狼军议,我打算就骑兵、木料、军制、募卒演阵,来启此次军议,你看如何。”上官陆说着自己的打算,看魏鹏是什么意见。 “陆哥,你看着办吧,说句让你见笑的话,军务之事我也只是刚刚上手,稍有熟悉罢了。”魏鹏看向上官陆只是力所不及的歉意,再也没有丝毫的颓废和绝望。 “鹏子,你要抓紧时间了,现在已经是孟夏下旬了,鞑子预计是季秋中旬便开始打垛,所以一切军务筹备都必须在孟秋上旬之前完成,留给你我二人的也只有两个半月的时间。”看着魏鹏,尽管知道他已经尽力,上官陆的语气还是有些严厉。 “陆哥,我知道,一定会尽快。”魏鹏知道上官陆所言非虚,更清楚其中的严重性,沉声回应道。 从第二天开始,上官陆基本上很少在卫正堂,不是去典房找程典、便是到监房寻刘监,针对此次军议所议之事,一一商榷。 时间转瞬即逝,第三日,血狼卫节下血狼、血滴、血甲三所所正、知所,已经静候在血狼卫军议厅。 “卫正大人到。” 随着上官陆一只脚跨入军议厅,卫正堂亲卫军头的姜愧当即高声喊道。 “职下血狼所正胡贺宇,见过江卫正、魏知卫、程典务、刘监事四位大人。” “职下血狼知所···” ······ 三所六人向上官陆四人行以武礼。 血甲、血滴的所正、知所,都还是上官陆当年任血狼所正时的熟人,血甲的鲁慎禹、秦龚,血滴的钱铁铸、董程旭,只有血狼军所有所变动,所正为当初的知所胡贺宇,知所却是当初铁蹄旗旗总时冉昱时喇叭。 卫正上官陆对众人二人不算陌生,在程典为魏鹏和六人彼此介绍见礼之后,这才算是进入正题。 “离去五年再次回归血狼百感交集啊,以后还望诸位老哥哥们提携相助,上官陆在此多谢诸位。”上官陆起身环视厅内众人,朗声说道。 “江头,再临血狼,我等血狼士卒欢迎之至。”令上官陆没有想到的是,这第一个开口说话的竟然是血甲所得所正鲁慎禹,且他那神情并非作伪。 “鲁老哥,多谢,今后还望你血甲多多支持啊。”上官陆看似是起身向鲁慎禹见礼,眼神却始终放在血滴所所正钱铁铸的身上,血狼所胡头和时喇叭自无须担忧,鲁所正如此态度,剩下的也就唯有血滴所那二人了,毕竟钱铁铸代表的是血滴军所,还是血狼四寨中唯一一个真正的老卒,年岁近百看上去老态龙钟,却是左司各戍边军寨中活得最久的一个戍边老卒,也是唯一一个由降卒因军功而升任所正,更是五羊边军所有戍边军寨中任所正年岁最久的一个,他的态度那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似是察觉到上官陆的目光,钱铁铸浑浊的眼球发着精光,看了看对面的胡贺宇笑着说道:“江头少年英才,血狼所能有今日功不可没啊。” 听着钱铁铸不是表态的表态,不管是上官陆还是程典与刘监,再或者胡贺宇和鲁慎禹,几乎同时长出一口气。 上官陆依旧起身、见礼,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钱老谬赞,愧不敢当。” 上官陆刚一坐下,程典便起身看向众人笑呵呵的说道。 “诸位,此次卫寨军议,主要有四件事情,简单来说就是骑兵、木料、军制、操训。” “都是老边军了,大家都很清楚,步卒方阵和弩箭军阵,是我血狼乃是五羊戍边军寨精锐之所在,更是战力的保障,但我边军成也如此,败同样也陷于此,擅守而不利于攻,鞑子骑兵之盛无须赘述,战力之强更是深有体会,来去如风迅捷无比。” “边军有戍边军寨作为依仗,近战厮杀我们无所畏惧,但鞑子精于骑射却又是不争的事实,交战中,对弟兄们造成死伤的也多是那些纵马狂奔拉弓射箭的玩意儿······” 军议的内容是上官陆四人早就商议过的,之所以一反常态不再似往年那般也是上官陆坚持如此,趁着程典由浅入深娓娓道来的同时,上官陆却是不动声色查看几人的反应,特别是血滴的钱铁铸和董程旭,不是质疑与不屑,反而是若有所思。 “骑兵非我夏族军伍之长,铁蹄强骑也不是一蹴而就,此次军议,就是希望与军所诸位老大哥商议,之后我们再一同努力打造属于我五羊血狼的无敌铁蹄。” “江头,恕我冒昧,可是当初你在血狼所组建的铁蹄旗?”骑兵啊,谁人不想,程典不过是刚开了一个话头,血甲所所正鲁慎禹当即便起身看向上官陆高声问道。 看着鲁慎禹那过于激动的反应,上官陆也是哭笑不得,自他走后,胡贺宇严格按照上官陆的吩咐行事,战力大涨的同时士卒折损也在不断降低,血狼所寨的变化如何能瞒得了其他几寨,但血狼所的改变主要还是源自百变旗,没有百变旗那些奇思妙想千奇百怪的军备,他们的几番尝试均告失败,无奈之下也就只有羡慕的份儿,如今可组件血狼所寨那般的铁蹄旗,鲁慎禹怎么不激动啊。 上官陆示意鲁慎禹坐下,这才缓声解释道:“鲁老哥,依照我的设想,铁蹄旗既有我夏族步卒军阵的精要,更需匹配以不输鞑子的速度,这不是一日之功、更不可一蹴而就,需我血狼四寨齐心协力,具体的内容我已经撰写成册,稍后便会分发到诸位手中,当然,军议期间,可随时商议此事,暂时先让程典说完如何?” “程大人,抱歉,实在是惦念的紧啊。”上官陆一提醒,鲁慎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看向程典一脸歉意。 “鲁姑娘,军议还有半月呢,看你那猴急的样儿。” 鲁姑娘,鲁慎禹的诨号,可血狼内除却钱铁铸外,没人敢这么叫,因为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竟然是一张精巧粉嫩的女人脸,钱铁铸这么一叫,鲁慎禹是尴尬的苦笑,其他人却是憋得难受。 “老钱说的对,时间多的是,然后便是这军寨修葺一事,也是我血狼四寨当前最紧要之事,至于修葺所用木料军卫已经筹集的差不多了,卫寨会为所寨提供八成木料,加上你们私下存储的那些足够了。”?? 第一百零九章 血狼老卒(上) 第一百零九章:血狼老卒 血狼四寨今年的军议,因为卫正上官陆、知卫魏鹏的履新,较之以往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老生常谈,不再是千篇一律,更主要的是有血狼所珠玉在前,血滴与血甲自不甘沦为瓦砾。 卫寨对血狼、血甲、血滴三所寨是节制而非辖制,从某方面来说,所寨一应军机要务自身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卫寨对三所寨并无绝对的掌控权,上官陆想要通过血狼四寨实现他心中的设想,必须获得三所寨所正、知所的鼎力支持。 上官陆的设想其实在他任血狼寨所正之时便已经初显峥嵘,那便是打造一支针对鞑子骑兵的步卒骑阵,彻底改变五羊边军一直被动应战固守军寨的局面,鞑子可以纵马肆虐北境,边军同样可以千里奔袭马踏鞑子草场,御敌于国境之外。 血狼卫寨节下三所寨,血狼所寨上官陆并不担忧,就算是上官陆说服程典和刘监,但血滴所所正钱铁铸,那位血狼四寨中人老智妖的所正,上官陆并无把握,毕竟对于他而言,一动不如一静,动,代价太大,等于说是用血滴所寨的生死来实现上官陆那看上去有些飘渺不切实际的梦想。 但,上官陆是幸运的,因为他有血狼所寨那帮老兄弟相助,以一所寨之力,硬抗鞑子青狼金毡部近一个月的围攻,那一战,血狼所寨死伤无数,却也让血狼之名,威震整个桑拉铎草场,更令五羊关辖下所有戍边军寨为之侧目,因为,血狼所寨不足千人,杀敌万余,鞑子围攻二十七日,血狼所寨依旧坚挺如故。 而,正是这一战,也让血狼四寨中的其他三寨,了解到山岳的稳、飞羽的疾、长林的锋、铁蹄的勇、百变的诡。 山岳之守,坚若磐石,山岳之意,牢不可破。 飞羽之箭,迅如闪电,飞羽之意,针锋相对。 长林之锐,锋芒逼人,长林之意,所向披靡。 铁蹄之勇,视死如归,铁蹄之意,虽千万人吾往矣。 百变之诡,变幻莫测,百变之意,化身万千杀敌万万人。 血狼所寨的改变,是上官陆所带来的,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不然白典与何典,当真会糊涂到因一封左军都督府所谓的军文,便任上官陆这么一个生瓜蛋子为血狼卫寨卫正,将边军四座军寨,几千人的生死毫无保留的交到上官陆的手中吗?不会的,边军人眼中看到的永远只有成败、只有生死,所有的权势、名望在这儿统统都是浮云。 就连朱狄这位神雀王朝的靖武王,之所以能够得到五羊边军的认可,也是因为他屡次力排众议率兵支援军关,骁勇善战且足智多谋,当真心里装着五羊边军,不然也绝对不会得到五羊边军一致认可。 可,搞笑的就是,这一切,作为他们眼中始作俑者的上官陆反而并不知晓,因为百变的存在已经严重违背军纪,不管是宋头,还是左司司寨,再或是都督府何典、白典,或是左右两位监事将军,甚至是都指营营正吕忘尘,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选择隐瞒下来,完全让这场战事沉寂消匿不复存在,就连那位身在都督府中的黄右都督都未曾知晓,因为在其他人看来,这位黄右都督并非五羊边军中人,不是同类,更非同道中人。 其实,自上官陆踏入血狼卫寨的那一刻起,很多人的目光都在注意着这位五羊边军中最年轻的卫正、最特殊的卫正,而这些,上官陆并不知晓,因为所有人在吕忘尘的军令下,不再谈及此事,一切由上官陆自由行事。 所以,这几日的军议下来,留给上官陆的感觉便是,宋头的临别赠言当真为金玉良言:“边军士卒可能出身不尽相同,但既身为边军,必再无私心,只有戍边之念。” 血滴钱铁铸、血甲鲁慎禹的配合就连上官陆都感到诧异,没有抵触和阻挠,只有鼎力相助,当然,前提是,上官陆所有的提议,的确并无私欲杂念,当真是为血狼四寨着想。 军议的顺利进展,也让上官陆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不,在事情敲定落实的差不多的时候,这才到血狼所正胡贺宇、知所时冉昱的住所,探望曾经的老兄弟们。 时隔五年,在边关、在血狼这样的情势下依旧还能够相见,上官陆感到无比的庆幸和高兴,看着那两张熟悉的脸庞,上官陆激动的无以复加。 “胡所、喇叭,终于见到你们了!” “江头,再次相见,当真不易啊。”胡贺宇神色有些复杂,既有相逢的喜悦,也有无尽的辛酸和悲痛,因为,这见面当真如他所说那般,来之不易。 始终沉浸于重逢欣喜中的上官陆未曾察觉到胡贺宇还有时冉昱神色中复杂的情绪,放开胡贺宇的肩膀后看了看时喇叭笑着问道:“胡头,自我离开血狼之后,一直在给血狼写信,直到去年才有回信,却也是只言片语,血狼如今究竟如何?” “江头,血狼老人,十不存一。”胡贺宇两眼泛红,一字一呼,说出这几个字仿似耗尽他全身力气,身体已经是瘫软下来。 “什么?怎么会?”这样的消息,让上官陆无法接受、更无法接受,惊呼出声的同时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对面两人。 胡贺宇晃了晃身子,双眼紧闭,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看似平静的话音却充满无尽的悲痛:“那是你走之后的第二年,青狼金毡大肆围攻血狼四寨,特别是血狼所寨,领军者乃是一名万夫长,太惨烈了、弟兄们是一个接一个倒下,武典走了,被鞑子飞骑一箭射中心窝,潘监双腿被鞑子战马踩断,命是保住了,却永远也无法站立行走,初雪前独身一人离开所寨,旗总杨旭、祝冯然、邱保忠也是先后阵亡,山岳杨旭于北寨墙遭鞑子六名百夫长围杀,身中数刀血液流尽力竭而死,飞羽祝冯然前后身中二十三箭,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冬季,箭伤复发也走了,长林邱保忠双臂被砍,不愿拖累弟兄们,自杀也走了。” “走了、都走了、都走了···” 闻听此讯,上官陆当即便面如死灰,身为边军,早已见惯了生死,特别是眼前的这位,当初的血狼知所、现在的血狼所正胡贺宇,当初在血狼所寨的时候上官陆是深有体会,可此刻,感受着他身上那股浓烈到极致的悲痛,上官陆完全能够想象到那一战的惨烈,感伤、怀念的同时,却在时喇叭眼中察觉到其他异样的情绪,除却悲痛和怀念外,隐隐还有那么一丝心有余悸,唯独缺了那份大战得胜百战余生得欣喜和振奋。 “喇叭,那一战?”上官陆看向喇叭,下意识问道。 “灰熊金毡真身奴隶近乎全军覆没,汗王遵从约定为灰熊金毡重建承祭之地,那是青狼最后的机会,如何能不疯魔。”时喇叭咬牙切齿的回道。 时冉昱,时喇叭,作为此前血狼所寨铁蹄旗旗总,更跟随上官陆带领铁蹄旗出动出寨征战鞑子,连战连捷更杀得鞑子片甲不留,也正因此,那一战中铁蹄旗大放异彩,以一旗兵力夜袭鞑子营地,虽说有百变相助,特别是嗜血霹雳弹的帮助,但的的确确创造了一个神话,以不足百骑破开近万鞑子大军营地,杀敌三千余迫使鞑子退兵。 也正是这定鼎一战,让时喇叭因功擢升至军所知所。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战,时喇叭心中的愧疚和悲痛,要远超他们,因为自始至终无论战事如何艰难,无论是谁战死,胡贺宇严令铁蹄旗不得应战,时喇叭是眼睁睁看着那些兄弟死在自己眼前。 却也因为他们,成就了血狼所寨铁蹄旗的威名,成就了时喇叭的凶名,杀鞑子的凶名,但这些虚名,如今却成为时喇叭的一种负担。 曾经的上官陆,往日朝夕相处的江头,再临五羊边军成为血狼四寨中卫寨的卫正,这个消息对时喇叭而言,那是何等的欢悦,他欣喜若狂不是因为能够跟随上官陆驰骋疆场斩旗夺帅建功立业,而是坚信,只要上官陆在,曾经的那位江头在,便一定会带着他为那些战死的弟兄们报仇。 正是因为时冉昱心中对上官陆的那份敬意,让他少了一份随意多了一份拘束,也正是因为心中对上官陆的那份期待,让他少了一份懊悔多了一份战意。? 第一百一十章 血狼老卒(中) 第一百一十章:血狼老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时喇叭的回答让上官陆瞬间便明白一切,为何血狼卫寨会如此残破,为何血滴、血甲会对血狼所寨如此感兴趣,自进入血狼卫寨的那一刻开始,他便被卫寨内那些繁杂的军务缠身,始终未曾想着打探下血狼所寨的情况。 武典,那个有些狡诈又非常可爱的小老头,是上官陆进入血狼所后第一个给予他信任的人,也正是武典的信任,他才能够在血狼所得以立足,杨旭、祝冯然、邱保忠···那么多熟悉的脸庞消失,再也无法见到了。 上官陆感觉自己心里如同压了巨石一般,堵得难受,看着眼眶红肿的两人真诚致歉道:“胡头、喇叭,是我忽略了,回到血狼后一直没有去血狼所看看。” “呼······”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狼老卒(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血狼老卒 时间转瞬即逝,上官陆三人来卫寨已有多日,上官陆和魏鹏对卫寨及血狼四寨的军务也逐渐上手甚至是成竹在胸,季夏的高温依旧居高不下,不过是出去查看寨墙修葺的这会儿功夫,汗水已经浸透衣衫,褪下皮毡靴倒出的汗水足有一瓷碗。 “陆哥啊,这已经是季夏了,怎么温度还这么高,咱就不能晚点再出来啊。”头顶炎炎烈日,还是在季夏午时刚过最是炎热的这一刻,魏鹏当然小有抱怨了。 “鹏子,我说你现在怎么有点源子的性子了啊,已经是季夏了,我们作为卫正、知卫必须尽快熟悉血狼周遭环境丘谷沙草,现在我们只是戍边军卫属官,只是熟悉这一卫之地,若是你我二人领军打仗还是这般懒惰,可万万不行的啊。”面对魏鹏的抱怨和牢骚,上官陆反而有些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陆哥,我又如何不知,只是这知卫军务刚上手,好不容易有了喘息之机,便被你拉了出来,还是这午时正高热之时,难道就不能等到落日之后天气凉爽一些再说。”魏鹏知晓上官陆所言不虚,依旧强自辩解道。 “鹏子,黄昏之后视野不佳如何能够看的清楚,好了闲话不再叙,拉你出来一是为了查看军卫周遭地势,二便是要与你商议一下军卫改制之事,卫寨内多有不便,这才到外间商议。”上官陆止了笑容,面色肃正的说道。 魏鹏听到是军务正事,也收了嬉笑之态,想着上官陆这些时日一直在忙活的事情,脸色凝重的猜测道:“陆哥,你可是想在血狼军卫全力组建骑兵,不再依规守旧花费精力在步卒军阵吗?” “鹏子,你也看出来了。”上官陆看着魏鹏凝重担忧的面目,也清楚自己欲行此事要面临的压力,但若依照旧例行事,自己会如这五羊边军前人一般,依靠岁月一步步前挪,十年之约如何可成。 魏鹏看着上官陆坚定的神色,也明白上官陆的苦衷,两位背负的都太多了,是万万不能如他人那般行事,既要打造一番丰功伟绩,又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只能不断去挑战这重若君山的陈规旧例。 “鹏子,我意已决,边军现有精锐易守不易攻,然则寨墙之固终有荒废之日,只有强兵强军之策方可长久,謌克鞑子善骑射,然冶炼锻造之艺粗鄙不堪,所能依仗的只有鞑子各部青壮之悍勇,魏鹏我夏族族人何时少了热血、没了骁勇,我欲以己之长新建骑兵,集攻、防、迅三者为一体,打造一支无敌铁蹄骑兵。”上官陆这番话说的是铿锵有力,神情坚毅,思路清晰利弊明晰显然已是思虑多日了。 魏鹏反驳道:“陆哥,你之所述,我又如何不知,但是陆哥你考虑过没有,边军几千年来都是这般,依寨而守,拒敌于境外,突然之间你要改变这一切,边军军士可否接受呢?” 上官陆:“鹏子,可你也要知道,这边军几千来从无敕勋封爵之人。” “陆哥,既然你意已决我就舍命相陪,前路艰险还是让我和你一起走吧!”魏鹏咧着嘴大声叫道。 “鹏子,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现在最迫切的便是血狼卫的改制,程典与刘监那儿有关军制我也多有商谈,卫寨内那些旗总在这些时日也一一接触过,有所了解,眼看着距离鞑子打垛之日越来越近,必须以霹雳手段强制改制,不能陷入耗日持久的扯皮中,而且我打算趁着改制,于卫寨内全力组建铁蹄旗和百变旗,思前想后,我需要你来主导此事。”上官陆看向魏鹏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因为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重要,容不得丝毫的意外。 “职下领命,哈哈。”魏鹏笑着打趣大声说道。 二人彼此沟通之后,上官陆立即便让姜愧请程典和刘监前来卫正堂。 血狼军卫改制,势在必行,特别是自上官陆与魏鹏来到血狼卫寨之后,他们这四位属官全力推动的便是此事,所以在看到程典和刘监的那一刻,上官陆直接下令。 “程典、刘监,卫寨改制时不我待,必须在半月之内完成,一切便依照我们之前所商定的来吧。” “职下领令。”魏鹏、程典、刘监行了武礼严声道。 血狼卫寨军制改制正式开启,寨内将由此前的十二旗变为五旗,当然这五旗必须是满制,也就是说卫寨内这八名旗总、四十名军头、二百名伍头还能够留在原军职的差不多只有五成,这还不包括即将自血狼所寨到卫寨的于二山占有一个旗总、三个军头、十五个伍头的名额。 涉及太多人的利益,而且还是卫寨内中坚力量的利益,上官陆要做的便是在人尽其才的情况下,尽可能公正,唯有此,才能让大多数人心服口服,不会留下隐患,而要做到这一点,程典和刘监便至关重要,这也是他们二人在前期要做的工作。 改制开启的第五日,于二山于狐狸进入血狼卫寨,与他同行的有六人,得知消息的上官陆因为实在脱不开身,交代姜愧让于狐狸他们在卫正堂后院歇息,并传令魏鹏、程典、刘监明日于军议厅军议。 晚间,申时过后,上官陆这才得闲。 “于二山见过江头。”再次见到上官陆,于狐狸显得非常兴奋,但见礼的动作并无丝毫轻佻之处,充满恭敬。 “狐狸,几年没见还是老样子啊。”看着身材依旧魁梧、面目还是那么憨厚充满欺骗性,上官陆笑呵呵的开起玩笑。 于狐狸:“江头,这几年胡头连寨子都不让我出去,不见风沙肯定是没有什么变化啊。” “狐狸,你是我好说歹说才从胡头那要过来的,让你来卫寨便是希望你能够在卫寨再建百变旗,毕竟若说对百变二字的了解,这血狼四寨中也只能是你了,所以百变旗必须成为我血狼的杀手锏。” 对于百变旗、对于于狐狸,上官陆寄予很大的期望,他对血狼今后很多的设想和规划,百变旗是重中之重,在当前甚至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血狼相对鞑子兵力不足、战力也无法比拟的情况下,百变是唯一能够弥补这个欠缺和短板的存在。 “江头,能够再次在您麾下效力,是职下的荣幸,出寨之前胡头再三叮嘱若我于二山在卫寨毫无建树,便没有脸面面对血狼所那帮老兄弟,只是江头,这卫寨内的百变旗当真还是如血狼所那般,任我行事?”自上官陆口中亲自说出,于狐狸激动的不断搓动双手掩饰内心的激动和紧张,说话也随之变得急促。 “一切任你自由施展,我只需要血狼所的百变旗在卫寨雄伟再现,甚至是更上一层楼。”上官陆语气非常肯定,给予于狐狸充分的信任。 “好,江头,所寨自你走后,百变旗一直都是我在操持,只要卫寨中没有掣肘,鞑子倘若敢来打垛,不敢说让鞑子灰飞烟灭,但定让他们闻风丧胆。”口出狂言,神色中难掩那种狂热,于狐狸对百变旗似乎有一种近乎疯狂的自信,百变之要神思妙想远非鞑子所能想象,而这,也正是于狐狸的底气。 “于狐狸,你有信心就好,我要的就是你这股信心,五年的时间,百变的神异之物是否有所增加,还是之前的那些,可建造的能工巧匠是否就在随你来军卫中。”上官陆问道自己最关切的东西,双眼满是期待的看着于二山。 “江头,百变旗这几年确实新增不少好东西,我都带了一些过来,可以做的能工巧匠我都带过来了,不过人数不多,这个还需要组建百变旗之后,在旗内寻定士卒传授铸造。”于二山说着,从脚下椅子抽出三个鼓鼓囊囊的包囊,显然便是他口出狂言的依仗。 “于狐狸,这样吧,现在时日已晚,不便演练,明日你就带着它们到血狼卫军议厅,参加明日的血狼卫军制军议。”上官陆摆摆手,制止了于二山的行为,淡然的笑着说道。“于狐狸,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赶在今年鞑子打垛之前,你带过来的能工巧匠,能铸造出来多少,能否满足血狼四寨的需求。” “江头,这个现在我也没有办法给你保证啊,我带过来的人只有六个,尽管什么都能做,但毕竟势单力薄,还是需要等卫寨百变旗组建完成之后再定。”于二山苦笑对上官陆说着。 “于二山,你带百变旗这么久了,对于百变旗在血狼卫的组建有什么建议吗?” 于二山并没有言语,只是笑嘻嘻的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书册递给上官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改组军制(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改组军制 翌日,血狼卫寨军议厅内,上官陆四位属官以及各旗旗总主次坐定。 血狼卫寨中现有八位旗总分别是:董青、徐涛安、郑振轩、窦明峰、金烁林、昌子杰、俞平、薛德炳,如果再算上已经内定的百变旗旗总于二山,血狼卫寨应该是九位旗总,依照戍边军制,卫寨只能有甲、乙、丙、丁、戊五旗,以及作为血狼四寨后备兵力的训备旗,应当是六旗,当然,卫寨各旗上官陆与魏鹏、程典、刘监三人多次磋商之后,依旧沿用血狼所寨的组建方式,对外依旧是之前的名字,但对内是甲旗山岳、乙旗飞羽、丙旗铁蹄、乙旗长林、戊旗百变。 鉴于百变旗的特殊性,旗总自然无法在卫寨此前八位旗总中挑选,这也是上官陆为何死乞白赖一定要从胡贺宇手中将于狐狸给要过来的原因,至于其他四旗旗总,在程典和刘监详实的资料下,算是人尽其才各有归属。 “程典,还是先由你来宣读血狼卫寨改制军文通告吧。”目光扫视一周,上官陆看向程典沉声说道。 “是,江头。” 典务程松伟缓缓起身,眼神在每一位旗总的身上都停留那么片刻,然后这才缓缓打开手中的军册,朗声诵念。 “血狼卫寨遵都督府军令,整肃边军军制。” “血狼卫寨所属六旗,甲旗山岳旗主刀盾、旗总董青,乙旗飞羽旗主弓弩、旗总窦明峰,丙旗铁蹄旗主骑兵、旗总薛德炳,丁旗长林旗主枪矛、旗总俞平,戊旗百变旗、旗总于二山,训备旗旗总暂由知卫魏鹏所领,徐涛安、郑振轩、金烁林、昌子杰你四人领旗总饷暂为训备旗教头。” 宣读完之后,程典合上军册,坐回原位低头不语,右食指和中指不断轻轻敲击座椅扶手,叮咚叮咚的敲击声回荡在寂静的军议厅内,略显刺耳。 看着下方神色各异的诸位旗总,上官陆会心一笑,对于如此的安静并不感到意外,等了片刻之后这才开口肃声说道。 “军制一事刻不容缓,各旗总务必遵照卫寨要求调配各旗士卒、军备等,且必须赶在鞑子打垛之前令各旗恢复战力,军械等物资由典房调配,操训还是由监房负责,也就是说,卫寨全力配合尔等行事,但必须确保战力,这既是军令,也是生死状。” 上官陆说的斩钉截铁,语气更是不容置疑,也就是说自此刻起,一切板上钉钉已成定局,董青等四人还算好,毕竟还是旗总,但徐、郑、金、昌四人的脸色可就难看极了,这也就是在军议厅内,上下尊卑有别,他们不敢肆意妄为只能强忍着,但看向上官陆的目光,不止是怨毒还有一抹狠厉。 恢复边军军制,八旗总只能有四位旗总依旧为旗总职,另四人可是实权旁落沦为教头,虽说依旧领旗总饷,但那能一样吗?自古以来,什么仇恨最无法化解,那便是夺人钱财断人前路,可上官陆偏偏就这么干了。 于此,上官陆并没有丝毫的后悔,卫寨内八位旗总如何,宋建萍与史平朗对上官陆和魏鹏也都一一有所交代,再加上程典和刘监所提供较为详实的资料,上官陆秉持的便是人尽其才,能者上庸者下的原则,一旗旗总,身系百余人生死大事,没有人敢徇私更不敢大意,得罪人,只要是做事的哪有不得罪人的时候,得罪人和卫寨安危相比,孰轻孰重,上官陆拎得清。 “江头,我卫寨本有八位旗总,老董他们四人能够担任旗总,我等心悦诚服并无怨言,只是为何于二山他一个自节下所寨上来的旗总竟然能够成为卫寨一旗旗总,这似乎与军纪不符吧,何况对我四人是否也有些不公呢?”最终四人中的郑振轩忍不住发难,阴阳怪气的质问道。 看似是郑振勋的质问,其实又何尝不是他四人的质问,与其说是质问,不若说是对上官陆的轻视,上官陆并没有任何气恼的模样,反而是不断摇头,平静的目光一直在他四人脸上来回扫视,言辞看似慢条斯理不温不火,却又是那般犀利。 “郑旗总、郑振轩旗总,若论刀盾之术,你可及董青?” “弓马娴熟,可敌薛德炳?” “枪矛之势,可比俞平?” “箭术之强,可胜窦明峰?” “那我再问你,可知百变为何物,又何为百变呢?” 问着问着,上官陆已经来到他几人面前,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诸位都是边军老卒,当知边军中最难能可贵的只有带领弟兄们活下来,这般看重个人得失,又将置弟兄们生死于何地呢?” 若以军功来说,于狐狸就算是任所寨属官也绰绰有余,但很多事情不能这么一概而论,不是说你军功足够便能够胜任,军功只是一部分,还受到那些看不见摸不着规则的制约,资历便是这规则之一,于狐狸若论资历当然无法直接从所寨旗总升任卫寨旗总,就连他上官陆遭受颇多质疑也是因为资历,为了百变旗,上官陆唯有强势推动。 上官陆的反问让郑振轩四人哑口无言,因为这是事实,自他们凭军功擢升至旗总之后,心思也不再那么纯粹,一心想通过关系找到门路前往军关或是都指军系中,特别是感受到上官陆那特意显露出来属于一流巅峰武者的气息,更是令他们感到绝望,在上官陆严厉的目光下只能屈服,将心中的不忿和恨意掩藏的严严实实。 军制一事过于仓促,无法妥善处理好四位失去旗总之职的首尾,这一点上官陆心知肚明却又不得不如此,一句话,刻不容缓。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唯有以强硬姿态压下他们心中的不满,顺利度过今年鞑子的打垛,只要卫寨能够大获全胜,军功、死伤较往年大有改观,一切的不和谐自会烟消云散,因为上官陆相信,戍边老卒自有他们的坚守和底线。 大棒加甜枣,千古不变百试不爽的套路,上官陆又怎会不用呢? “既为戍边一卒,眼中当只有三样东西,戍边、弟兄、军功。” “戍边是荣耀、弟兄是后盾、战功是无上的荣耀。” “我上官陆既任血狼卫寨卫正,将一改往昔依寨而守,被动应战防御的局面,血狼将主动出击,获取军功自不是难事,因为血狼卫寨的卫正是我上官陆,有我在,你们所获得的荣耀将远超以往,更超乎你们的想象。” “改制,绝非仅仅固守军寨,而是为了我边军今后能够驰骋鞑子草场,让鞑子屈服于我们铁蹄之下。” 平淡的语气,毫无波澜的情绪,可在军议厅内其他人听来,这就是他们新任卫正的雄心壮志,心潮澎湃者有之、例如于二山,不以为然者有之、例如董青等,嗤之以鼻者有之、例如郑振轩等。 郑振轩尽管依旧对上官陆充满不屑和怨愤,但眼神中的狠厉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而是上官陆在描绘大枣中所提到的军功,边军中,唯一能够立足的只有这一样,军功,他们需要,身为血狼卫寨新任卫正的上官陆更需要。 郑振轩四人很快便达成共识,因为以他们的阅历而言,他们并不认为上官陆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能够安然带领血狼卫寨度过今年鞑子的打垛,纵然渡过,那也是死伤惨重,届时,才是时机,才是他们反攻的时机,没有相当耀眼的战功,他上官陆还有何颜面继续留在血狼。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被上官陆看在眼里,却也只是嘴角微撇轻轻一笑,他很清楚这帮旗总对他是怎样的感官,从来就没有寄希望于一番豪言壮语便令这些骁勇善战的戍边老卒屈服,如若真就这么简单,上官陆反而要担忧这样的旗总,究竟是否应该继续待在卫寨内,而现在这样,恰恰就是上官陆所需要的,尽可能减少掣肘,一切待鞑子打垛之后自见分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改组军制(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改组军制 缓步回到正座,展开程典递来的册本,看了看五位旗总,朗声道:“山岳、长林、飞羽三旗的组建改动不大,变动主要为操训。薛旗总,这是铁蹄旗组建细要。” 薛德炳快步上前接过上官陆手中的文册,返回座位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查看起来,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吃惊到诧异再到不可思议,最后却是难以置信甚至是怀疑,因为这文册中的内容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铁蹄不仅要求一人双骑,且旗下百余骑被详细分为:硬弓骑、软弓骑、弩骑、盾骑、枪矛骑,更清晰标注每骑所配军备,这焉能不让薛德炳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迎着薛德炳质疑的目光,上官陆一脸微笑,坚定的点头。 “江头,若依照你的要求组建铁蹄,军械、军备所需数目惊人,以目前卫寨的能力可是绝对无法做到。”不过粗略盘算,薛德炳便知道其中的艰巨,可面对上官陆坚定的目光,不自然便觉得自己的担忧和顾虑是多此一举。 “薛旗总,军备、军械之事无须你来担忧,卫寨自会筹办妥当,而你要做的,便是尽快完成让铁蹄旗成建。”面对薛德炳的质疑,上官陆的回应斩钉截铁,强硬的态度更显得卫寨成竹在胸早有准备。 “好了” 话音未落,上官陆当即站起身来,右手一挥看向于狐狸示意道。 “诸位对于百变应当说是既熟悉又陌生,今日便由我们百变旗旗总于二山向列位展示一番,何为百变、何为百变旗,百变旗为何用!” 这也是昨夜上官陆与于狐狸商议的一部分,五年来,百变在于狐狸的手中早已今非昔比,就连提出百变这个概念的上官陆也不得不刮目相看,于二山对百变的谋划,无愧他于狐狸之名,真正做到百变之要,诡而多变,防不胜防。 展示百变,既是立威更是震慑,于狐狸需要,上官陆同样也需要,董青他们这帮骄兵悍将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够让他们相信令他们甘心,唯有实力才是王道,而百变恰恰就有这个实力。 得到上官陆示意的于二山起身之后一脸憨笑冲厅上上官陆等四位卫寨属官、董青等四位旗总、郑振轩等四位教头行以武礼后这才缓声说道:“百变乃是五年前江头在血狼所寨所建,百变在于军械器具之变、作战方式之变、总之便是他人眼中的奇技淫巧旁门左道,而正是这有些离经叛道的东西,在四年前那场大战中让血狼所寨灭杀鞑子四千余人,时头以一旗兵力破开鞑子大营。” 语不惊人死不休,再配上于二山那张人畜无害甚至是有些憨傻的笑脸,更具冲击力,程典、刘监身为卫寨属官对四年前那一战知之甚详表情淡淡,但董青他们八人因身份限制所知也都是捕风捉影,所以此刻的表情那是相当精彩。 至于一直呆在上官陆身侧,一言不发的魏鹏,同样的一脸的震惊,但却是一闪即逝很快便消失不见,但眼中的期待却是越来越浓。 “百闻不如一见,于狐狸百变旗的老兄弟已在校场,我们可实地查看一番。”上官陆言罢便率先起身向卫寨中校场走去。此刻的中校场已经被姜愧在监房军纪军的协助下带领卫正堂亲卫严密防守,除却上官陆他们这一行外再无一人可入。 移步来到校场,校场已经提前清场,场内现只有随百变旗旗总于二山来到卫寨的六名血狼所老人。 于狐狸一声令下,六人开始依次向众人演示,随着六名老军士对百变各式军械的操演,于狐狸在一旁为血狼卫寨属官及各位旗总、教头诸人作详细讲解。 “这是银色霹雳弹,有别与五羊关边军制式霹雳弹,乃是以嗜血鼠鼠毛编织而成的外衣,替代下炼金外衣,内里依旧填充丹石粉,爆裂之后嗜血鼠鼠毛飘散空中杀伤远大于普通的霹雳弹,此弹一出,三到六丈内无活物,借助风力,杀伤范围更广。” “铁蒺藜,模样朴实无华,外表看去就是一个圆球,但只要受到外力的碰撞,很轻微的击打便会由圆形铁球变为铁蒺藜,我百变一直以来都是与霹雳弹混合使用,鞑子不留心之下以为乃是无效的霹雳弹,并不留意,只要踩踏过去,便会成为骑兵乃至步兵的噩梦,最重要的是,此二者皆可用弩括射出。” “飞星索,可用弩机与弩括发射,两头乃是特制铁蒺藜,形状、重量都略小,中间相连乃是十炼金做成的金线,不再依靠人力抛射,速度更快,距离更远。” “这是用来军寨防御之物:飞狼羌,我五羊边军弩床便可使用,放在弩床之上为棍状,只有弩床发射之后,快速飞行下遭遇风阻,棍头尖刺被逼近棍内,触发棍内机关,后方的狼羌便会出来,对付毫无防备的骑、步士卒杀伤极大,但需要足够的距离,否则飞狼羌的狼羌无法出来,只是一根铁棍而已,正因为是棍状,射程大幅提升。” “嗜血箭有别于常规羽箭,箭杆不再使用雁翅木,而是使用君山常见的黄梧麻,以特殊手法炮制以后,黄梧麻不再脆弱不堪,但又保留黄梧麻中空的特性,却并不影响箭矢射出之后的稳定与平衡,箭镞也异于常规箭镞,呈三棱状,连接箭镞的部分箭杆非常脆弱,破甲入体,一旦遇阻便会折断在体内,不再是自体内穿过,中空的箭杆会让敌人的血源源不断的流出,此箭不在射中要害致命,而在射中,令中箭者流尽全身血液,就算是及时拔出箭杆,箭镞也会被留在体内。” “这个也是霹雳弹,只是内里不再是丹石粉,而是百变工匠特别调制的火油,外皮多样或炼金、或硬木,只是射程各异,同样,此物也可使用弩括射出,不过,此物若想对鞑子造成伤害,需大量使用,若单独使用,对使用者射术要求较高。” “这最后一物,还未成型,因江头昨日方才交代下来,加上时日有限,现在也只有雏形罢了。” 这最后一样,只是一个水滴状的炼金,就连于二山也不知做何用处,因此这解说也显得磕磕巴巴,不似之前那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如此这般奇异军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有血狼所寨四年前战果在前,自然达到了上官陆所期待的效果,八人的神色不约而同都有了那么一抹深思,或深或浅,却已足够。 上官陆缓步走出,来到演示的士卒手中取过炼金水滴,用手缓缓拂拭着,良久之后这才说道,“这是我想到的一种新式盔甲,我五羊边军从无制式盔甲,所有士卒都是自謌克鞑子身上扒下来的毡子甲,粗鄙不堪不说,是否合身不说更是多有破损,自当年离开五羊边关,我一直心有不甘,在国子监求学期间,机缘巧合有了一些想法,也就是这水滴状的甲片,现在尚看不出来,待日后锻造完毕,方可看出其效如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改组军制(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改组军制 百变旗这些军械,就算是程典与刘监知晓血狼所寨那一战的实情,可并没有见过实物啊,得到上官陆允可的眼神后,跃跃欲试的魏鹏、程典、刘监以及另外那八人,迫不及待来到堆放军械的木案前,纷纷拿在手中端详,只有银色霹雳弹因为敌我不分后果严重,被阻止上手操练,其他军械任由他们耍弄。 同上官陆一样兴趣寥寥的于狐狸来到上官陆身边,一脸嬉笑的看着场内兴致满满的几人,只是他的兴奋和得意也就维持那么一会儿。 “于狐狸,这水滴状炼金甲制作如何,可有难度?其他所有军械器具锻造可有难度,所需时日几何?” 上官陆可不是魏鹏他们,对百变旗毫无了解,所问才是最重要的,军械威力再怎么厉害,只有大量配备出来才能发挥它们应有的效用,而不是躺在演武场内操练以供观看,所以锻造、数目才是关键。 闻言,于二山顿时哭丧着脸道:“江头,这个、这个其他的都还好,就是嗜血鼠鼠毛收集艰难,下炼金就算是最低的十炼,五羊关配给也极少依靠卫寨的军配也锻造不了多少啊。水滴状盔甲尚未锻造出来,不知效果如何,也不能总是水滴、水滴的叫吧,以炼金锻造不如叫金滴甲吧,既贴合还好听。” “行了,依你所说,就叫金滴甲。一应所需不是你该担心的,我自有办法,你只要锻造出来即可。”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材料,上官陆挥挥手,不再让于二山说下去。 校场结束之后,上官陆便让各旗总回去准备,却是留下魏鹏、程典、刘监三人前往卫正堂。 “刘监,操训有所改动,劳烦了。至于那鞑子降卒苦力,就让他们留在君山山脉,为卫寨搜寻所需材料的同时于君山内修建我血狼秘密营地吧,至于卫寨内的那些,待卫寨修葺完毕之后,调拨部分暂归卫正堂亲卫,另有他用。”刚一落座,上官陆便看向刘监缓声说道。 “江头,职下遵命,只是百变之器,诸般神异,但卫寨军库供给匮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如何是好啊?”上官陆对降卒的调用,刘监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亲眼见识了百变旗那些惊人的军械不似他人那般欢喜反而是心生忧愁,自校场到卫正堂这一路上都愁眉不展的。 “刘监,我有一事相问,这五羊左司节下各军寨,对于謌克鞑子的战获,是不是都留在自己的军寨之内,各军寨修葺木料是否都有欠缺。”上官陆略有所指眼神中隐隐充满期待 “江头,确实如此,若说降卒,在左司各寨还是要属我血狼卫最多。”上官陆为何问及此事,刘监尽管疑惑不解,不明白上官陆的用意,但依旧如实回道。 上官陆再次问道:“各寨修葺寨墙木料是否如血狼这般短缺?” 程典:“是!” 上官陆精神一振,看向一脸迷糊的刘监高声道:“鞑子在君山每日都有木料产出,数不胜数,当前修葺寨墙我血狼四寨已是足用,用这些木料与其他各寨换取一些其他物品,不知是否可行?” “江头,这可行归可行,毕竟各军寨修葺寨墙所需木料同样紧缺,只是如江头这般安排,砍伐制作木料、修建秘密营地、搜寻材料,这明显不太够用啊。” “刘监,距离鞑子打垛尚有一段时日,时间足够了,何况只要我血狼战事顺利,每战皆有所战获,何愁没有降卒苦力可用。”上官陆大笑着望向刘监。 “是江头。”面对上官陆谜一般的自信,刘监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尽管看到百变旗军械的强大和变态,但以卫寨目前的窘迫,不足以改变局面。 “那刘监,这交换之事就有劳你与程典操持了。” “遵大人令。”刘监与程典起身行礼领命。 “好了,二位大人还有事情呢,军制一事刚刚开始,旗总既定,军卒选定、操练演阵,就需要程典多协助魏知卫,记得五旗中铁蹄与百变才是重点,两旗军伍士卒在全卫寨挑选。”上官陆对于新组建的铁蹄旗与百变二旗,甚为看重,不得不慎之又慎的再次交代道。 “遵大人令。”魏鹏、程典、刘监三人,行了武礼,领了军令退了下去。 上官陆端坐其位,不断揉搓着额头,此次血狼卫寨改制,涉及太多,只是借助謌克鞑子即将打垛,在生死存亡的威胁之下,强行推动,各旗总、军头并没有妥善处理与安置,怨愤与不满已然生出,若铁蹄旗与百变旗无法按照自己的设想在打垛中建立杀敌获功,他们的怨言将再也无法压制,只有让卫寨诸人获得更多的军功,让血狼卫寨诸位看到改制的优势,才能够有效消除大部分隐患而徐徐图之。 “姜叔,让令士传百变旗旗总于二山过来。”上官陆思索之后,还是决定先确认百变旗的情况再说。 “职下见过江头。”于二山见上官陆低头沉思,进来之后就一直站立在那,直到上官陆抬头看向自己,这才说道。 “于狐狸,叫你前来,就是想知道百变旗的军械铸造事宜。”上官陆沉声问道。 “江头,卫寨现有三架弩床,因此火油霹雳弹可铸造一些,飞狼羌尽管威力不俗,但铸造耗损炼金数量过大,对于卫寨来说稍显鸡肋,因此职下不建议。只有嗜血霹雳弹、嗜血箭、飞星索与铁蒺藜四者威力不错,锻造简易,所需材料嗜血鼠、黄梧麻、下炼金、少许的上炼金,至于箭矢打造所需箭羽卫寨内并不缺乏。”于二山不管是对卫寨所面临的局势,还有上官陆的想法都有过一定的了解,因此对于军械器具锻造那些如何锻造非常合理也非常详细。 上官陆沉思片刻后便作出决定:“于狐狸,如你所说,火油霹雳弹多铸造一些,还有嗜血霹雳弹、嗜血箭、铁蒺藜,至于飞星索视材料余量而定,你具体来安排,这几日刘监便会将材料自其他军寨调换而来,只是你要有所准备,百变旗铸造所有军械,不仅仅供给卫寨,还有卫寨节下三所寨都需要调拨一些过去,特别是血狼所,你心里要有数提前和程典协商。” 于狐狸一脸苦相:“江头,满足卫寨之需尚还不足,这还要调拨一些给所寨,以百变旗之力,恐有不及啊。” 上官陆:“卫寨现有工匠,皆归百变旗节制。” 于狐狸:“恩,卫寨工匠之数相对血狼所来说,确实多上不少,只要材料充盈,马上就可锻造,只是江头,百变旗的士卒不比其他各旗,劲力大小武力高低尚在其次,最是需要机敏灵巧之人,而且还要识文断字,要求有点高,你也知道。” 上官陆:“此事你直接去找魏知与程典,我已经交代二人,百变与铁蹄二旗在全卫寨挑选士卒。” 上官陆刚说完,似是又想起什么,看着于狐狸慎重交代道:“但有一点,你要谨记,百变旗并非血狼匠作坊,乃是血狼常规五旗之一,百变要具备一战之力,且不可弱于其他四旗。向程典索要两伍骑兵所需军备、战马,借助百变旗秘密组建两伍骑兵,由我亲自操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溃堤蚁穴(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溃堤蚁穴 血狼军卫,这个神雀王朝五羊边军戍边军寨,全速运转,一切都在四人操持下有条不紊进展着。 各旗组建,依照卫寨属官上官陆四人所定,程典依照各旗旗总所求已经完成军卒、军士、伍头、军头的分拨,而刘监操持下以硬木木料与其他军寨换取物资进展顺利,随着飞鹰飞进飞出,一批批木料运出卫寨,一批批材料也自其他各寨运回卫寨。 一切旨在整军备战,应对血狼卫寨属官更迭下鞑子的狩猎打垛。 卫正堂,上官陆与刘监主依次坐定。 刘监将手中的文册放在上官陆面前,这才缓声说道:“江头,这是与各军寨交换材料的册目,请过目。” “刘监,材料除却百变必需之物外,其他一律交由程典处置,至于这册目···毕竟是我等戍边军寨间私下所为,只要你这卫寨监事心中有数就行。”眼前的文册上官陆是看也不看,直接推还给刘监。 刘监面色一凛很快恢复平静,一边不动声色将册本揣入怀中,一边沉声回道:“江头,百变所需材料还是有所不足,特别是嗜血鼠鼠毛还有上炼金,嗜血鼠鼠毛也就不说了,配合于旗总多派些人手进入君山搜捕,但上炼金···边军中本就匮乏,实在是有些难办,代价太大不说换取来的也是了了啊!” 上官陆:“上炼金所需幸好不多,不惜代价交换吧,只要百变军械能够在今次鞑子打垛中大放异彩,届时以百变军械交换炼金及所需材料物资,如何交换还不是刘监你说了算。” 上官陆对百变旗军械谜之自信让刘监有些无所适从,与其说是实践出真知不若说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刘监对百变旗军械对鞑子恐怖的杀伤力总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不过神色间的为难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见礼之后便快步离去。 “江头,我这就去办。” 目送刘监离去,上官陆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神色,姜愧自亲卫那儿探听来的消息,铁蹄旗的组建并不顺利,甚至其中存在很大的问题,可方才刘监并未言明。 卫寨中营,丙旗铁蹄旗营地校场。 “杀、杀、杀” “驾、驾、驾” “嘚嘚、嘚嘚、嘚嘚”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校场内,人沸马腾,一伍伍骑兵在校场飞驰,一支支箭矢飞出,战马不时嘶吼,士卒喊叫震天。看着校场上尽心操训的军卒,上官陆却紧皱双眉,面色越来越难看,勒住了龙马,伫立原地不动。 就在上官陆跨入校场的那一刻,隶属旗总薛德炳的亲卫便欲上前,却被随上官陆而来的姜愧所阻,并低声吩咐这名亲卫,带路前往旗总公房。 薛德炳,此前为青狼卫寨节下青蚨所寨知所,三年前因功擢升至血狼卫寨任旗总,在此前血狼八位旗总中算是资历最浅的那个,因其弓马娴熟丝毫不弱于鞑子的千夫长,于血狼卫寨无人可及,这才被程典和刘监二人联手举荐为铁蹄旗旗总。 尽管各旗组建士卒程典已经调拨完毕,但对各旗旗总而言,一旗初建,需要操持的事情太多了,旗总公房内的薛德炳忙的是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上官陆一行的到来,还是校场那位旗总亲兵不断咳嗽提醒这才留意到。 “职下,见过江头,军务繁多还望江头见谅。”抬头看到上官陆的薛德炳震惊不已,慌忙起身见礼,斜着眼瞪着那位旗总亲兵,似是在怪罪他为何不提醒。 薛德炳神色中的小心谨慎让上官陆感到有些失望,神色严肃沉声问道:“薛旗总,铁蹄旗组建如何?旗下卒、士、伍头、军头程典可是调拨完毕?” “江头,皆已调拨完毕,正于校场操训呢。”薛德炳的态度非常恭敬,看不出丝毫怠慢之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显得小心翼翼。 “既如此,那薛旗总随我到校场看看铁蹄旗弟兄们操训如何?”上官陆说完便转身离开旗总房,向校场走去。 薛德炳立即丢下手中一切,小步快跑来到上官陆身后的姜愧身边,脸上满是讨好之色,压低声音问道:“姜前辈,不知卫正大人来铁蹄所为何事?” “铁蹄、骑兵!”姜愧转过头扫了一眼,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铁蹄、骑兵!” 薛德炳呆立原地,轻轻诵念重复着,尽管身躯依旧有些佝偻,但看着前方上官陆背影的眼神不再是恭敬和小心,那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当然,最多的还是欣喜。 返回校场,依旧是那副热火朝天的操训景象,上官陆阔步来到校台之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台下校场内铁蹄旗众士卒操训,沉默不语。 “江头,可是铁蹄操训有失误之处?”再度恢复谨慎、恭敬的薛德炳挪步来到上官陆身后,在耳边轻声询问道。 上官陆充耳不闻,更没有任何回应,依旧面色平静的看着校场内铁蹄旗士卒的操训,可只有对上官陆足够了解的姜愧才知道,此刻的上官陆是有多么的愤怒,对他四人所选出的这位铁蹄旗旗总薛德炳是多么的失望,对卫寨内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是多么的憎恨。 “薛旗总,我、知卫、典务、监事四人给你的铁蹄组建文册,可曾仔细阅看。”良久之后,上官陆这才轻声说道。 薛德炳:“江头,职下仔细阅看过。” 上官陆:“那,何为铁蹄?何为血狼铁蹄?” 薛德炳毫不犹豫回道:“军马健、兵士勇、枪矛锐,鞭之所指、兵戈所向,马蹄所在、再无敌手,军威所慑、睥睨天下。血狼铁蹄当纵横北荒、威慑鞑子不敢起南下之念。” “好、好,薛旗总好一番豪言壮志,好一副伶牙俐齿,如你所见,纵横北荒无敌于世睥睨天下的铁蹄,便是眼前这样的骑兵,还是说在你心中,鞑子当真羸弱不堪一击,还是说五羊边军当真是战力非凡,仅凭老弱病残便能够所向睥睨!”此刻上官陆盯着薛德炳的眼神是那样的犀利无法直视,言语中也再无往日的温和,斥责、嘲讽极尽挖苦。 眨眼间,面对上官陆噬人的目光,薛德炳便败下阵来,垂首不语更未曾转头看校场内他麾下士卒一眼,因为他很清楚,校场内都是些什么货色。 铁蹄旗校场上的操训听起来的杀声震天,看起来如火如荼,士卒之悍勇、军容之盛该当为拥有这样一支骑兵而感到骄傲,可实际上呢,除却几位军头不说,那些伍头甚至普通士卒多是老弱伤残,多数人的眼神都是空洞而麻木,走动下的身躯是那样的僵硬、无力,不曾有一分百战精锐的模样。 骑兵,战马的重要性自不言而喻,可是此刻校场内铁蹄旗士卒胯下坐骑,无一匹是战马,皆为驽马,不是骨瘦嶙峋便是疲弱无力。 第一百一十六章 溃堤蚁穴(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溃堤蚁穴 “江头,德炳知错。” 很快,已是满身大汗的薛德炳终究还是敌不住上官陆的凝视,起身、见礼,朗声回道。 看着薛德炳眼神中的桀骜,上官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造成铁蹄旗如今的局面,他这位旗总难辞其咎,旗总房内的谦卑和恭敬到现在的倨傲,不正说明一切呢嘛,这位旗总可没有被蒙在鼓里,他对其中的龌龊事是一清二楚,所做的便是等待他上官陆,血狼卫寨卫正大人的到来为他主持一下公道。 薛德炳可以置身事外,一切任由事态发展,因为有上官陆这位卫正大人在,可上官陆不行,因为他是卫正,血狼卫寨的江头。 但此刻的上官陆却陷入两难,是一查到底逐个追责,还是暂时隐忍,以确保血狼卫寨战力为首位,待鞑子狩猎打垛结束之后,再将卫寨内这些心怀叵测行事卑劣的家伙一网打尽。 “呼···” 上官陆紧闭双眼,长出一口气,似是要将胸间的憋闷、烦躁还有无尽的愤恨和杀意都吐出去,然后径自盘坐在校台之上看着薛德炳肃声吩咐道。 “薛德炳,铁蹄旗的重要性,无须我再重申了吧,卫堂亲卫会协助你,你只有三天时间。” “姜叔,让亲卫去请魏鹏、典务程松伟、监事刘兴奎过来一趟吧。” “薛旗总,这操训就不必了,将它们召集起来列阵站好,静待魏知卫、程典、刘监到来。” 铁蹄旗五军士卒很快列阵站好,五个军头看到肃然的薛德炳,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兴奋,显然这五人定然是薛德炳的人。 “这位骑兵旗总还算无药可救。”上官陆嘴角上扬,自言自语道。 “主子,这位薛旗总城府不一般啊。”姜愧上身微倾,附耳小声说道。 “是啊,不动声色因势利导,看似聪慧却因小失大,于军伍之中行权谋之术,心思太杂了,但的确是难得一见的领兵之人,虽是老弱但阵容严整令行禁止,颇有威势。”言语中,上官陆似乎对这位铁蹄旗旗总薛德炳领兵之才颇为欣赏。 一炷香不到,魏鹏、程典、刘监三人脚步匆匆先后来到校台之上,看着盘膝坐地的上官陆,不知其意,眼神询问一旁的姜愧,更是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直至最后刘监到来之后,上官陆这才睁开双眼右手指向台下,沉声说道:“程典、刘监二位大人看看这铁蹄旗的士卒,有何不同的呢?” 上官陆语气中的不满程典与刘监自然感受的一清二楚,而这还是自上官陆进入血狼卫寨以来,第一次在二人面前以这样的语气说话,程典与刘监第一反应不是气恼。 程典二人转头看向校场内,疑惑的目光缓缓自站立齐整的铁蹄旗士卒脸上、身上扫过,疑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是心惊,更是后怕,因为这些士卒和战马绝非他二人所调拨给铁蹄旗的精锐士卒和雄壮战马,这说明什么,绝对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 “薛德炳,你过来。” “说,我与刘监在全寨为你挑选骑术精湛、弓马娴熟的士卒,战马更是穷尽全寨之力,配备全是斩获自鞑子的天宛马,为何会是这般、为何会···”程典指着薛德炳近乎咆哮般怒吼,若非同样处于暴怒边缘的刘监阻拦,怒不可遏的程典怕是已经直接动手了。 “禀程典,我自典房您手中取得名册,到我铁蹄旗营中报到的士卒便是如此,我以为···” “你以为个屁、你以为,当日江头在军议厅说的不清楚吗?还是老子和刘监给你交代的不清楚,你以为、你以为,一个你以为便将卫寨耗尽心血要打造的铁蹄旗弄成如今这般鬼样子,杀你十次也不为过。” “你他娘的也算是戍边老卒了,来血狼卫寨也有些年头,你告诉我,就算不是铁蹄旗,只是普通一旗士卒,应当是什么样子,你心里难道就没个分寸吗?自老子手中取得士卒名册,点验兵马的时候难道真的就没有发现丝毫端倪,如今血狼卫寨是什么境地,你个混蛋玩意儿敢说心里没数,如此怠慢不说,还有心思在这儿玩弯弯绕,你是嫌命长了还是真拿老子这典务当老好人戏耍呢,当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人吗?” 程典直接打断,上前几步来到校台边缘,右手指着薛德炳的鼻子毫不客气开口大骂,不留丝毫情面,这位卫寨中素有老好人之称的程典发起火来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特别是最后那句话出口,凛冽的杀意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程典,职下知错。” 薛德炳很清楚,他的那些做法根本就瞒不过卫寨四位属官,当然,他压根就没有想过瞒过去,暴怒之下的程典辩解已无济于事,自然是大大方方认错,抱拳见礼上身微躬,垂首不语,目光中没有不忿、没有欣喜,当然更没有愤懑,有的只是平静,坦然面对一切的平静。 就在这时,上官陆缓缓起身来到程典身后,右手分别在刘监和程典的肩膀上各轻轻拍了拍,这才轻声说道。 “好了,程典、刘监,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当务之急乃是让铁蹄尽快成建恢复操训,眼下这卫寨内魑魅魍魉太多,还需您二位来震慑一番。” 然后目光转向台下的薛德炳,语气开始严厉起来。 “薛德炳,此次你无须到典房领取士卒名册,程典与刘监自会将铁蹄旗士卒、战马等一切都给你带过来,你就给我站在这校台之上亲自点验你的军头、伍头、军士、军卒,牙卒、旗卒、令卒。薛旗总,如此行事一次,我可以理解为你心忧铁蹄不得已而为之,再有下次,只能说明你的无能,铁蹄若再有任何差池,你、薛德炳、丙旗铁蹄旗旗总,军法从事。” “程典、刘监,铁蹄事了,典房和监房是不是应该清扫一番,免得藏污纳垢。” 上官陆说完便转身离去,卫正堂亲卫因为上官陆的吩咐依旧停留在校台之上。 魏鹏与程典和刘监见礼之后也是快速离去,脸上的不解更多过愤怒。 怒气冲冲的程典和刘监反而是最后离去。 当然,程典和刘监的动作也是最快的,很快,那些本属铁蹄旗的士卒自各旗前往铁蹄旗营地,而且是程典亲自拿着名册确认,刘监带着一伍的军纪军亲自护送。 一路小跑的魏鹏总算是在快到卫正堂的时候追上上官陆,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问道:“陆哥,铁蹄旗的事情明显是典房和监房内有人捣鬼,为何如此轻易揭过去。” 相对魏鹏的愤愤不平,定要将那些行此龌龊之事的害群之马揪出来军法从事的想法,上官陆只能苦笑,快步进入卫正堂后这才充满无奈和杀意的回道。 “鹏子,卫寨恢复边军军制,等同改制,也就是说其中是涉及太多人的切身利益,在我等四位属官的强压下完成,卫寨内那些旗总、军头甚至是伍头和士卒,定然心生仇怨,何况你我二人初至卫寨,对血狼的了解太匮乏了,我们对血狼而言也太陌生。” “眼下唯有如此才能确保卫寨战力不失,倘若追责,严查之下不仅整个卫寨人心浮动军心不稳,更会导致卫寨战力大损,所以,只能是等鞑子狩猎打垛之后再秋后算账。程典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典房的自查怕是虎头蛇尾什么也查不出来,本就同刘监的监房没多大关系,让典房与监房自查,不过是权宜之计。” “所以鹏子,我需要你暗中调查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破坏血狼改制大事,我焉能放过他。” 魏鹏:“陆哥,我知道了,一定会查出来是哪个王八蛋在搞鬼。” 上官陆:“好了不说了,鹏子训备旗那边如何?” 魏鹏:“卫寨兵力三千余,五旗满制后留给训备旗的有两千余人,算是刚刚恢复操训,只是毕竟与此前略有差异,完全适应还需要一点时间。” “鹏子,训备旗的操训你还是要上点心,需依照各旗所需着重操训出刀盾手、弓弩手、枪矛手,万不可粗心大意应付了事,他们可是血狼四寨仅有的后备兵力,军关再有补充也要到明年仲春之后了。”上官陆感觉到魏鹏对于训备旗似乎有些过于轻视,特别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让他有些心忧,不得不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魏鹏:“陆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训备旗已经按照个人所长,分划到四位教头之下,由他们悉心教导,且定下每五日一次比校,一切都非常顺利无须担忧,但有所需不负所望。” 上官陆:“鹏子,你要知道,神雀王朝军伍来源理应皆为兵籍军户,但边军是什么境况你也清楚,几千年征战厮杀,如今的五羊边军哪还有兵籍军户早就战死了,如今的神雀王朝的兵籍军户都在各郡都督府下,边军士卒都是些什么人,走投无路想博个出身的幽魂、周边迫于生计讨口饭吃的苦命人、触犯律法发配戍边的苦囚,对边军、对血狼而言,士卒来之不易,要多加珍惜,勤习武势严加操训,多一分保命的能力是一分。” 面对上官陆第二次语重心重的劝说,魏鹏自然听出其中蕴意,更明白上官陆所说非虚,当即收起嬉笑之姿,语气坚定的回道:“陆哥,我知道了,一定尽心操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溃堤蚁穴(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溃堤蚁穴 接下来的时间里,上官陆一改往日习惯,不再是一直在卫正堂处理军务,开始在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训备各旗营地与校场游走,仔细查看,但凡有空闲,必与士卒一同操训,甚至临时客串监房教习,不厌其烦的为他们讲解武势,当然,也会与各旗士卒共饮、同食。 严厉而不失亲善,完全将那些普通士卒视为自己弟兄的上官陆可不仅仅是与他们打成一片,更受到士卒们的一致拥戴,可以说至此之后,上官陆这位血狼卫寨的卫正,才算是真真正正在血狼卫寨站稳脚跟。 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鞑子狩猎打垛的时节也越来越近,血狼卫寨以及节下三所寨早已是焕然一新,恢复戍边军制之后的四寨,特别是得到卫寨百变军械的支援后,战力更是今非昔比,相比往年,面对即将到来的鞑子,不再是担忧,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果然啊,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实力才是底气。 孟秋下旬,整军备战严阵以待的血狼四寨,不约而同将寨内所有斥候都撒了出去,北上探查萨尔草场、桑拉铎草场各部鞑子,特别是灰熊金毡、青狼金毡各帐青壮调动。 一雪前耻、重创前来打垛的鞑子。 是此刻,血狼四寨所有属官最贴切、最真实的想法,为此,各寨操训力度不断加强,那些相当珍贵的大型军械与百变旗军械,更是视若珍宝每日一点。 是日,正在卫正堂门外的姜愧看到匆匆而来被亲卫阻拦的百变旗旗总,向堂内正伏案疾书的上官陆轻声提醒道:“主子,百变旗于狐狸来了。” 得到姜愧提醒的上官陆很快放好毛笔,抬头看向房外,却见于狐狸神色慌张脚步凌乱,内心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沉声说道:“狐狸,何事惊慌?” “江头,军库、军库来报,百变、百变旗锻造的军械器具,丢、丢、丢失。”于狐狸明显是一路快跑过来的,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连贯,好不容易说完便弯着腰喘着粗气。 “什么?” 上官陆顿时大惊失色,尽管他预感到事有不妙,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百变旗和典房严密戒备防守的军库重地遭窃,百变旗所锻造的那些军械器具丢失。 “呼呼、呼呼···” “江头,百变弟兄,已经、已经、已经在盘点,我、我、我先来···” “走,去军库。” 依旧气息不畅的于狐狸根本就表述不清楚,心急的上官陆直接起身,拉着于狐狸便快步前往专门存放百变旗军械的军库,为了让于狐狸尽快恢复,姜愧直接令两名亲卫架着于狐狸赶路。 当初,百变旗军械因保密之故,所有百变旗军械皆存放在隶属百变旗的军库中,但军库的守备却是归属典房,且严格规定军库进入、开关的时间和要求,可以说,百变旗内的这座军库,绝对是血狼四寨中防备等级最高,防守最严密的存在。 来到军库,上官陆看到整个军库已经被百变旗士卒接管,隶属典房下轮值守备的两伍士卒也被集中看管在一旁。 进入军库后,上官陆见到百变旗那位随于狐狸自血狼所寨而来的军头正带着弟兄们进行清点,并没有着急闻讯守备军库的典房两伍士卒,只是坐在一旁的木箱上,沉默不语。 正值鞑子狩猎打垛的节骨眼上,百变旗军库内这些杀伤力惊人的军械遭到偷窃,何人所谓不言而喻,毕竟除却鞑子外还有何人才会对百变旗军械这般感兴趣,但却又绝非鞑子所为。 上官陆如此断定,不止是因为他了解中的鞑子崇尚力量鄙夷计谋,而是因为百变旗的存在算不上隐秘,只要是血狼中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但百变旗的核心战力为锻造百变军械,且百变军械就存放在百变旗军库,这绝对是血狼卫寨内最高机密,不可能被鞑子所知。 血狼卫寨内有内鬼,还是吃里扒外勾结外敌数典忘宗夏族败类。 很快,军库内军械已经清点完毕,于狐狸拿着刚撰写出来的册本,来到上官陆身旁轻声念道:“江头,弟兄们已经清点完毕,嗜血霹雳弹、铁蒺藜、飞星索、嗜血箭、火油霹雳弹都有所丢失,嗜血霹雳弹八颗,铁蒺藜一箱,飞星索十对,嗜血箭有三十个箭葫,火油霹雳弹也是一箱三十个。” 越念,于狐狸和上官陆的脸色越难看,甚至最后于狐狸拿着册本的双手开始颤抖,根本就不敢直视上官陆严厉的目光,垂下头压低声音近乎嘟囔道:“江头,还有昨日才锻造成型的金滴甲。” “好、好、好,真是好胆。” “于狐狸,你们百变是什么时间发现的。” 脸色铁青怒火中烧的上官陆看也不看于狐狸,厉声道。 于狐狸:“依规,今日末时弟兄们到军库领取锻造所需材料,发现守备军库的典房士卒弟兄倒地不起,军库大门四开,然后便立即禀报于我,待我赶来之后便严令百变旗弟兄严守军库和百变旗营房,禁止任何人出入,他们清点的同时我便前往卫正堂。” 上官陆:“上一次,你百变旗进入军库是何时?” 于狐狸:“昨日亥时,将昨日所锻造军械清点入库之时。” 尽管看着上官陆只是脸色铁青,可于狐狸却非常清晰的感觉到上官陆身上滔滔的怒火,还有那凛冽至极毫不掩饰的杀意,尽管此事与它、与百变旗并不多大干系,却依旧是浑身大汗淋漓面露惊恐,因为他太了解百变旗军械的恐怖之处。 百变旗军械,其他的倒还好,只是嗜血霹雳弹,制作艰难本就存量不多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家伙它杀伤力惊人的同时对战意、军心的打击可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丢失八颗嗜血霹雳弹,一旦战事正酣,它们在血狼卫寨寨墙之上被爆,绝对是一场无可想象的灾祸。 “昨日亥时、今日末时,将近八个时辰。” “姜叔,传令!” “卫寨寨墙值守张值守长,卫寨四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外出,记住,告诉张值守长,是任何人,包括我卫正堂、知卫、典房、监房的人。” “卫正堂亲卫立即持我军令,前往典房,接手信房一应飞信暂由亲卫处理。” “传令飞羽旗旗总窦明峰,飞羽旗全旗弓弩齐备,严守整个卫寨,若无我军令,卫寨内禁止任何飞禽飞走,更禁止任何一只飞禽落于除信房之外的任何地方。” “传令知卫魏鹏,知卫堂知卫游走卫寨内,任何企图私自暗自离开卫寨之人,无须理由,就地斩杀。” “传令刘监,出动监房军纪军。” “传令各旗旗总、各房各属,自此令下若无我上官陆的军令,各旗任何人不得离开各自营区,违者,军法从事。” “姜叔,你亲自去给窦旗总传令之后,召集魏鹏、程典、刘监,山岳旗旗总董青、长林旗旗总俞平、铁蹄旗旗总薛德炳前往军议厅。” 上官陆一口气宣读完杀气森森的军令之后,转头看向于狐狸沉声道。 “于狐狸,你百变旗的人,可信否?” 不用看上官陆严肃的表情,于狐狸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下意识看了看周遭的百变旗弟兄,挪动几步来到上官陆身侧,附耳轻声道。 “江头,确信的只有我自血狼所带来的那六位弟兄,两个军头,一个在军库、一个在匠坊,那四人都是工匠,于事无补。” 于狐狸的安排不可谓不周密,百变旗最重要的军库和匠坊都在自己人手中,上官陆稍稍放松了些,看向于狐狸吩咐道。 “狐狸,军库暂由百变旗自己弟兄看守,调一伍弟兄那些典房卫卒押解到军议厅,匠坊锻造暂缓,以防被人乘虚而入,告诉两位弟兄,这卫寨内,除你之外,任何人胆敢靠近,立杀之。” “职下领命!” 于二山说完就出去了,上官陆起身开始仔细查看这座军库。 百变旗所属军库乃是以普通木料筑造而成,因百变旗军械太过重要,自百变旗成建之后便在顶部灌注了下炼金以防漏雨和暴晒,军库长十丈宽三丈高三丈,四壁所用木料虽说是修葺寨墙所余木料,却也足够坚固,而且上官陆这一圈查看下来,并未发现任何损毁之处,就连库房上挂着的那把锁也是完好无损,没有丝毫被撬过的痕迹。 上官陆更加确定,库房内军械丢失,绝对是卫寨内部之人所为,无出其右。 血狼卫,军议厅。 卫正上官陆、知卫魏鹏、典务程松伟、监事刘兴奎以及山岳、长林、铁蹄、百变四旗旗总,各坐其位。 百变旗旗总于狐狸,正手持册本,将军库丢失军械名目、数目一一道来,并详细说明百变旗发现军库异样确认军械丢失的前后经过。 厅内众人可以说都有足够资格知晓百变旗、百变旗军械存在和真实情况的资格,自然对那些军械的丢失大惊失色,因为他们非常了解那些家伙能够为血狼带来怎样的危害,勃然大怒的典务程松伟,更是双拳紧握将桌案敲击的砰砰直响。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当真是该杀,该千刀万剐。” “哎,程典,恼怒无济于事,当务之急需查出何人所为,找回丢失的百变军械。”上官陆苦笑一声,沉声感慨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军库遭窃(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军库遭窃 看着暴怒的程典,上官陆嘴角微微上扬,权谋之术自当年药郡国学府季御史之后,一直为上官陆所鄙夷和厌恶,而如今,在血狼卫寨,却又不得不如此行事。当然,严格来说他这算不得权谋,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只是稍显阴损没那么坦荡而已。 血狼卫寨中,程典是众所周知的老好人,上官陆心知肚明,那铁蹄一事让典房自查,以程典的性子,是绝难有任何进展,不是说程典在包庇和徇私,而是在他这样一位老好人眼中,永远都不会看到龌龊更不会发现发生在他眼皮子下的腌臜事。 胆敢阻挠铁蹄旗的组建,更痴心妄想以铁蹄士卒调拨一事来展示他们在血狼卫寨内的力量,迫使上官陆屈服,上官陆怎么可能轻易罢手,所谓令程典自查,不过是给这位血狼卫寨老典务一个面子,同时也存了引蛇出洞的心思。 他们总觉得上官陆这个所谓的卫正实在过于年轻,对上官陆自然是既轻视又鄙夷,认为他能够成为一卫卫正,不过是依仗身后的氏族力量罢了,他们以为凭借自己对卫寨、对边军体制的了解,可以将上官陆这个毛都没长齐,不知道什么叫战场的混小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殊不知,他自己才是那井底之蛙,眼前所见,便以为天。 卫寨四位属官,卫正、知卫、典务、监事各司其职,卫正看似总揽一应军机要务,实则会受到知卫、典务、监事的制约,粮草辎重、器械军备、军功核算等由典务负责,维护军纪、执行军法、日常操训等则是由监事负责,至于知卫,名义上为卫正的副手,协助卫正处理卫寨军机要务,却也有新卒调拨之权掌控在手,且对典务和监事的部分职责,如卫正一般同样有过问的资格,四者既相互牵制又彼此协同。 卫正,似乎除却战时之权外,没有足够令他们惧怕的职责和权力,但他们恰恰忘记了其中的品级,卫正可是正儿八经的正六品军职,知卫呢是从六品,典务和监事都是正七品,这说明什么,卫正总揽卫寨一营军机要务,自然对其他三人职权范围内的任何军务都有过问之权,特别是涉及战事,卫正拥有绝对的决策权。 这些,上官陆清楚吗?清楚!知道吗?知道! 而且,玩得比他们可圆润,更比他们老辣。 铁蹄一事,上官陆明明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他们揪出来杀之而后快,为何最终只是让典房和监房自查,那便是对程典、刘监两人的尊重,更是在遵守卫寨内的职权规则。 隐忍不代表放纵,更不能说明上官陆就此屈服。 上官陆很清楚,那些对自己不满的人,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收手,铁蹄之事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什么时间上官陆向他们屈服,他们才会真正的罢手,唯一算预料之外的便是,这些人竟然会被鞑子细作渗透,对百变旗军械动手。 风险与机遇是并存的。 若他们动的不是百变军械,上官陆还真没有正当理由出手,恰恰是百变军械,给了他上官陆这个血狼卫寨卫正再合适不过的理由。 因为,百变军械,涉及战事,无人敢轻视。 所以,行使卫正之权,理所当然。 见到在军议厅外出现的姜愧,上官陆会心一笑,因为,整个血狼卫寨已经完全封锁。 “来人,将典房卫卒带上来。” 上官陆军令一下,已经醒转过来的十余人全部跪倒在军议厅内,脸上满是惶恐和惊惧。 “嗯?” 上官陆随意一扫,发现跪倒在厅下的人数似乎有些不对劲,依制看守军库的典房卫卒应该是两伍一十六人,可此刻,却是只有十五人。 “于狐狸,为何会少一人?” 上官陆的怒火根本就没有任何掩饰,高声斥问道。 于狐狸闻言慌忙从座位上起身,前往军议厅之外那瞬间还用眼神亲自扫了一遍,确实少了一人,看着厅外随卫堂牙士押解典房卫卒的百变伍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会少一人?” “于头,没少啊,当时军库中的所有人都在这儿了···”百变旗伍头自然也听到卫正咆哮般的责问,一脸委屈的回道。 尽管这名伍头的话音很低,却也足够让军议厅内的众人听个真切。 上官陆神色一凛,马上便明白其中的关键,当时百变旗发现的典房卫卒确实都在厅内,可百变未发现的那人怎么可能会在厅内呢,既然消失,那么无论生死都与百变军械丢失不无干系。 “程典,所少之人,是谁?” 上官陆能够想明白,程典自然也不糊涂,当即大声喊道:“都给老子抬起头来。” 快步上前自一个个惊恐的脸庞前快速走过,这才来到上官陆身边轻声说道:“一个伍头,张帆。” 上官陆:“程典,卫寨的军库是三把锁,只有三柄钥匙齐备才能打开军库,这钥匙是你一个、典房一个、看守军库的伍头一个,而归属各旗的军库只有两把锁,钥匙分别在典房和看守军库的伍头手中。” 程典已是满头大汗,双拳因用力过猛导致青筋暴起,却不得不如实回道:“确实如此。” 上官陆:“姜叔,带卫正堂前卫再去军库仔细查看一番,看是否能够找到那位伍头。” “狐狸,你也去。” “程典,让典房熟悉那位伍头人也随姜叔走一趟吧。” 姜愧、于狐狸以及一位程典较为信重的典房军吏离开军议厅,前往百变旗军库,而上官陆则开始讯问厅内的典房卫卒。 上官陆:“何人为伍头?” “禀大人,我是。”其中一人直立身子,急切回道。 上官陆:“你何时上值,将此后所有事,如实道来。” “回禀大人,卒下为卯时上值,和弟兄们交接之后便一直循例守卫军库,一切并无异常,直至午时过后,用过火头弟兄送来的午食后便人事不省,等百变旗弟兄将我们叫醒,已经是末时了。” 这名伍头说话的时候,上官陆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尽管对方目光闪躲不敢与上官陆直视,甚至面色上的惊恐和惧怕也不似作伪,但上官陆却始终觉着这个伍头有问题,因为条理太清晰,整个人看上去的惶恐和惊惧,也只是表现在脸上、在眼神中,躯干、四肢可是沉稳的紧呢。 看看其他典房卫卒,一个个跪倒在地全身战栗,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所犯是何等的重罪:军库重地有失,死罪。?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军库遭窃(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军库遭窃 很快,前往百变旗军库查找两一位伍头的姜愧返回军议厅,没有理会厅内任何人径直来到上官陆身边附耳低声说道:“伍头找到,已经死了,尸身被掩埋的地方还有被盗军械,但狐狸查验过,嗜血霹雳弹只有五颗。” 失而复得,但在上官陆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喜悦,若有所思的目光扫过厅下跪着的十余人,特别是刚刚被问讯的那位伍头,转头看向刘监,沉声吩咐道。 “刘监,这些典房士卒就由你监房处置吧,百变军械至关重要,定要问出下落。” “职下领命!” 刘监见礼之后起身离开,随他而来的军纪军押送厅内典房卫卒前往监房。 刘监离去,上官陆神色严肃眼神锐利一一看向厅内众人,既是敲打也是警示。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变军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军库更是我血狼卫寨防守最严密的存在,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军械依旧遭到遗失,这般荒谬之事说起来怕是无人相信,此事也算是给诸位一个警醒,该当谨慎一些了。” “职下谨记!” 以董青为首的几位旗总慌忙起身,肃声回道。 上官陆:“如今已是仲秋,鞑子转瞬即至,各旗整军备战才是关键,诸位返回旗内各自约束好麾下士卒,抓紧操训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事。” “遵大人令,职下告退。” 董青等人见礼之后告退,军议厅内只剩下上官陆、魏鹏、程典三人。 典房再次出现如此大的纰漏,在上官陆吩咐刘监将典房卫卒带走的时候,程典一句话也没说,而在刘监离去之后面对上官陆关切的目光,程典流露出羞愧的神色,说话的声音也是干涩无力。 “江头,此事乃是我典房的问题,且卫寨两次出事都是因典房之故,我这血狼老卒愧对血狼,更愧对宋头、江头。” 上官陆:“程典,卫寨出现这样的情况,无论是你还是我自不愿见到,但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处理好它便是,屑小之徒不足为虑,你又何须为难自己呢。程典,你是我上官陆的老大哥,如此说可能有些唐突,但···程典,此事之后,典房还真的需要筛选一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既已为犯卒戍边抵罪,心思纯善怕是也不会如此,你又何须对他们心生怜悯,不分良莠皆予以照顾呢。” 自始至终,上官陆坚信程典不会有问题,不仅是源于宋头临走之前的叮嘱,还有这段时日以来对程典的了解,这纯粹就是一个过于良善的老好人,不然也不会以药郡国学府学子的身份前来五羊自愿戍边,他心中的大义、信仰,让他永远也做不出危害边军的事情。 但,正是因为程典太过良善,总是对那些卫寨内的犯卒多有体恤,特别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更是关怀备至。 宋头对典房内那些家伙压根就没正眼瞧过,用他在上官陆面前说的便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不是说读书人品行不端,而是那些胸无点墨却自认高人一等的家伙,心思不正者行事能正吗? 典房,是宋头暗中叮嘱上官陆一定要留意的地方,而上官陆在正式署理血狼卫寨军务之后,便令姜愧暗中调查过,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时机,因为若要整顿典房,必须得到程典的谅解和支持。 现在,可不就是时机嘛! 程典可不清楚其中这么多事情,他只觉得典房因他而导致百变旗军械丢失,一个老好人、一个心有公义和信仰的老好人,开始展现他身为戍边老卒多年那深藏内心的杀机。 “江头,是我程松伟识人不明用人不善,身为典务,我难辞其咎,典房这点屎尿还是让我自己来清理吧,江头放心,我必然将典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清理的干干净净,先行告退。” 程典满脸杀气,见礼之后离开军议厅。 魏鹏看着程典的身影消失于眼前,这才向上官陆抱怨道:“陆哥,典房的问题,当初宋头和史头本就提点过你我二人,怎么还让程典这老好人来处理呢?” 上官陆摆摆手,轻声道:“鹏子,卫寨接连出事,先是铁蹄旗,士卒鱼目混珠、战马以次充好,当真是典房安歇执笔小吏能够做到的,薛德炳身为一旗旗总,更同宋头相交莫逆,竟逼得边军老卒的他不得不借助我这卫正的力量。还有这次百变旗军库失窃一事,就算典房卫卒昏迷不醒,可军库却在百变旗营地啊,这是典房中人能够轻易插手的地方吗?” “五羊关可是自残血夜之前便已存在的军关,君山北麓这些戍边军寨又存在多少年,时间太久了,久到足够那些鬼魅在暗中经营出相当庞大的力量,典房里、监房里、知卫堂、卫正堂、医房、匠坊等哪里没有,大字不识的犯卒在他们眼中可是莽夫,只有那些自诩文人的家伙才是同类,可卫寨这些地方,恰恰就需要他们,职位不显却又至关重要,卫寨任何军令、任何机密在他们眼中,完全透明。”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当这些小鬼聚沙成丘,还是相当恐怖的存在。” 听到上官陆一次性说这么多,魏鹏的脸色是相当精彩,因为他眼中的上官陆可是对这些阴谋算计相当鄙夷,更不屑为之,而他呢,出身荒郡郡府之家,自小便经历着这些阴谋诡计争权夺势的阴损事,接触多了见怪不怪,所以对上官陆几年前单枪匹马来到血狼,还顺利成为所正,那是相当感兴趣。 “陆哥,边军再特殊终究还是人,是人便会争斗,这很正常,可我感兴趣的是,五年前你因何能够成为血狼所所正的呢?” 上官陆摇摇头苦笑道:“鹏子,军所与军卫不同,那是需要直面鞑子,且年年如此,所以这人心啊相对比较单一些,就是想着如何让自己活下去,而且当年血狼所得情况也比较特殊。” 摆摆手,这才有说道:“好了,这卫寨得情况有些复杂,但那五颗嗜血霹雳弹必须尽快找回来。” “对了鹏子,为了那些家伙狗急跳墙,在鞑子打垛之前,你多照看其他几旗,铁蹄和百变由我亲自来。” 想到那遗失在外的嗜血霹雳弹,犹如利刃悬空,上官陆便感到头大。 “陆哥,何须这般麻烦,待刘监那边审讯清楚之后,牵扯其中的所有人全都让他人头落地,有什么可担忧的,解除后顾之忧才能全力以赴都应对鞑子今年的打垛。”魏鹏对上官陆的纵容不以为然,杀意滔滔的说道。 上官陆摇摇头:“鹏子,若真有这么简单也就好了,现在我们所能够看到的,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虾兵蟹将,他们死了,可就真的不知道究竟是哪路阎王在惦记我们,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最牢靠的做法便是以逸待劳斩草除根。”? 第一百二十章 军库遭窃(下) 第一百二十章:军库遭窃 魏鹏有些担心的提醒道:“陆哥,你还是悠着点,那些人胆敢在军制名册上动手脚,还窃取军库重地的军械,暗中实力不容小觑,我们还是要步步为营小心一些,再说了,不过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渣滓,何必如此容忍。” 上官陆:“鹏子,不是容忍,而是时机未到,当前卫寨需要协力应对打垛,而非争斗。” “那一旦他们在关键时刻···” 相比魏鹏的担忧,上官陆却是一脸的自信。 “鹏子,正如你所说,他们都是一群藏身阴暗中的渣滓,何惧之。” “卫寨内所有军库在战时将由监房军纪军接手便于调拨的同时确保军库安全,百变那边我会以军械技艺不得外泄为由让于狐狸他们自己人来守卫,起码军械、军备、粮草上不会有太大问题。” “至于兵力,于狐狸所领百变旗自不多说,铁蹄旗旗总薛德炳与宋头是莫逆之交,山岳旗旗总董青和宋头是过命的弟兄,自然也信得过,再加上训备旗中的昌子杰是史头的弟兄,无虞。” “鞑子打垛迫在眉睫,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既同为夏族中人大是大非前,该当有所选择,毕竟这五指还长短不一呢,况且人呢,只要这各旗士卒在卫寨掌控之中,他们翻不起什么浪花,顶多也就闹些幺蛾子。” 魏鹏:“陆哥,这些怕是在你改制之时便已经考虑好了的吧!” 上官陆:“是,未雨绸缪。” 魏鹏撇着嘴,“陆哥,谋定而后动不得不服,今后谁再说你一看就是宽厚良善之人,我一定建议他回去睡一觉,睡醒之后再说话。” “不对,陆哥,若如此,你为何要封闭四门?是···”似是想到什么的魏鹏突然惊呼出声。 上官陆点点头道:“是,人心隔肚皮难免的,不过是以防万一,鞑子是不屑使用计谋,可不代表他们不会,京城内都有鞑子细作,何况对峙几千年的军寨呢。” 听到上官陆如此说,魏鹏是再也坐不住了,迫切想知道刘监那儿审讯的进度如何,但毕竟卫寨属官各司其职,不可逾越,只能等待。 一切都已经安排下去,上官陆不能就这么在军议厅内一直干等着吧,毕竟卫寨内军务繁杂,还需要他这一卫之正去处理呢。 告别魏鹏返回卫正堂后,上官陆的情绪这才轻松了点,对身后的姜愧缓声说道:“姜叔,说说那个被掩埋的伍头,还有丢失的军械。” 姜愧:“主子,丢失的军械、被杀的伍头,全都被掩埋在军库西侧外墙边沿,土层被有意处理过,因此百变旗士卒搜索的时候并未发现,在我第二次过去之后,仔细搜索下发现土质过于松软,刨开之后才发现的。” “看那伍头的伤口,应该是被绳索活活勒死,但脖颈被绳索套上前已经人事不省,从土里刨出来的时候尸身还很柔弱,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六个时辰。” “军库周边接近六丈都是空旷之地,更有以木杵地扎成的木栏子,外围便是百变旗的营地。” 上官陆自言自语道:“军库就在百变旗营地内,还有典房卫卒十六人,伍头悄无声息被杀也就不说了,竟然还连同军械被埋于军库外的地下,不得不说他们当真是心思缜密计划周详啊!” 任何事情既然发生,那么终归是需要一个结果。 暴怒之下的程典才让人醒悟,不要轻视任何一个边军老卒,自尸山血海走出的戍边老卒没一个是善善之辈,哪怕他一直以来都是以文弱书生的面貌显于人前。 典房,自上而下被程典清理个遍,连同小吏在内拢共三十余人被程典亲卫押解至监房,亲手交到刘监的手里。 监房,刘监的审讯依旧在继续,但实际进展并不大,不说看守军库的典房卫卒,特别是那位表现异常的伍头,没有交代任何有用的东西,那随后被程典亲自送去的典房中人就更不用说了。 所有的一切,似乎到此为止,难以进展。 失去的那五颗嗜血霹雳弹,只能是销声匿迹。 两日后,上官陆应刘监之邀来到监房的关押之地,说起来,上官陆也是第一次进入监房的囚房,看过之后也不得不佩服血狼卫寨的前辈们,因地制宜看似简陋,但牢固程度却是杠杠的。 囚房是以阔柏英木打造而成,每一个囚房都是单独存在的,长、宽皆不足半丈,高也就在一丈左右,但整个囚房却是有一大半深埋地底,这个用来存在囚房的营房内,足足有这样的囚房近百个。 囚房内的空间实在有限,不说挪动困难,就连基本生活所需也只能在囚房内解决,所以这营房内的气味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再加上受到监房的刑讯,不过衣衫褴褛,精神状态也是差到极点,目光呆滞毫无生气。 但是,在看到上官陆进入营房的那一刻,这些本已经生无可恋的活死人,似是被打了鸡血般,瞬间生龙活虎,那矫健的动作,让你很难同他们骨瘦如柴的身形联系在一起,那高亢而悲怆的喊叫声,会让你自动忽略沾粘在他们身上的污秽之物。 “卫正大人,我是冤枉的。” “冤枉的啊···\" ······ “禁声!” 看守牢房的士卒显然对这些人有着足够的威慑,不过是平淡、低沉的一句话,两个字,所有人瞬间蜷缩在囚房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切瞬间归于沉寂。 上官陆对这一切不置于否,快步来到属于典房卫卒伍头的囚房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蹲坐在角落自己污秽之物上,但却不再如同其他囚房那般胆战心惊,反而是一脸的平静。 “丢失的那五颗霹雳弹,若如数归还,我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想好了,找监事刘大人。” “你们也同样如此,若找回军械,你们可免一死。”走出营房前,上官陆突然转身,扫视所有囚房之后,肃声说道。 上官陆来的快,去的也快,可就因为他的一句话,整个营房内却是炸了锅,闹腾得不可开交,所有人尽力站直身子,狠厉的目光望向对方,口中的言辞是一个比一个犀利,更一次比一次恶毒,毕竟,同生相比,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黯然失色。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害的弟兄们连命都保不住。” “别让老子知道,不然弄不死他。” “不就是五个霹雳弹,就算是我自己婆娘也给啊。” “是谁,是谁···”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军库遭窃(终) 第一百二十一章:军库遭窃 声嘶力竭的呐喊,表情狰狞的诅咒谩骂,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那典房卫卒伍头便是一个例外。 自己一个人蹲坐在角落,双手抱头,面目流露出一种纠结和挣扎,可能是其他内的的吵闹让他烦心难以深思,咆哮着让他们闭嘴,但此刻,伍头的身份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营房内依旧是沸反盈天。 刘监的审讯没有结果,血狼卫寨自然依旧处于封闭状态且戒备森严,但涌动的暗流可是一刻也未曾停止过,就这几日夜间,那些企图逃出趁夜逃出卫寨仅死于飞羽旗手中的便有十三人。 但,身为卫正的上官陆却并不着急,老神在在的巡视各旗操训,优哉游哉的处理军务。 终于,在上官陆于牢房留话后的第三日,刘监派人到卫正堂送来消息:“典房卫卒那伍头招了,但一定要见到卫正大人。” 监房内,只有上官陆、刘监和那伍头三人,押解伍头过来的是姜愧同军纪军军头两人,此刻,也正是他们两人亲自守在监房门外,禁止任何人靠近。 刘监摆摆手,缓声道:“我与卫正大人都在,说吧。” 此刻,那伍头看向上官陆的双眼充满期望,近乎渴求的问道:“大人,是否交出霹雳弹,可免罪责。” 上官陆淡声道:“说吧!” 语气平淡、面无表情,还就只有“说吧”这两个字,伍头一时间竟有些呆愣,不是痴傻的那种,而是失神的那种。 “说吧,可为寨墙值守。” 这次伍头听明白了,语气是不耐烦,可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寨墙值守是什么,那是所有罪卒初到戍边军寨之后最先去的地方,也是与鞑子战事中损伤最眼中的存在,可以说,一场战事还能够活下来,是你命大,攒够军功脱离值守成为各旗士卒,一定是族祠冒青烟得先祖庇佑了。 但,对他而言,足够了。 “具体我也不知是何人,是有人在我营房里留下纸条,上有百变旗军库内各个军械的具体价格,霹雳弹是一个青罗玉币。” 上官陆:“字条何在?” “遵照纸条上的吩咐,我当场就烧了。” 伍头抬头见上官陆沉默不语,只能继续说道:“动手前夜,我同样又收到一张纸条吩咐我如何行事,并说明火头送来的午食有问题,因此我长了心眼并未食用,却是完事后喝了我自己备下的清水后晕倒,老陈也不是我杀的,我同样也昏迷了,只是比他们醒的早一些啊。” 伍头低头,像是在回忆思索,上官陆动作轻微快速转头,询问的目光看向刘监,待看到刘监那不经意间的点头,露出会心一笑。 “对了,大人,那、那五颗嗜血霹雳弹、霹雳弹···” “嗜血霹雳弹应该是被他们放在送吃食的箩筐里带走了,对、对,是放在箩筐里的、箩筐里,嗜血霹雳弹在火房,我们典房的火房。” 刘监直接无视伍头的失态,沉声道:“军库怎么打开的。” “是火头,他们送来的面饼中有典房那把钥匙,是我同他们一起将那些军械搬出军库,我还依照纸条上的吩咐将那些军械放在门外,对,是放在门外的,然后我便喝了清水昏倒人事不省。” 刘监:“仔细想想,可有遗漏。” 伍头:“卫正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真的都说了啊、都说了啊···” 伍头的哭求,不管是刘监还是上官陆始终不为所动,一直都在等候军纪军的消息,早在军械失窃的那一刻,刘监便已秘令军纪军暗中盯着典房,特别是涉及此事中的典房卫卒军和火房,而在这伍头说出火头的那一刻,那边得到消息的军纪军已经进入火房,开始搜索。 很快,军纪军的消息传来,失踪的那五颗嗜血霹雳弹,在火房地窖中被找到。 太顺了,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其自然,找到线索顺藤摸瓜,然后找回军库中失窃的百变旗军械,太顺了,顺到上官陆不得不去怀疑,更有史以来第一次生出挫败感,那种无力的感觉让上官陆有些烦闷。 尽管知晓这伍头并未说实话,首先,这嗜血霹雳弹的名字以他的职位是不可能知道的,因为从未有人这么叫,都是银色霹雳弹,只有上官陆和于狐狸以及百变旗匠坊那几个人这么叫。其次,一个濒死求生急于抓住救命稻草的家伙,逻辑清晰不说就连替罪羊都找好了,纸条,真的是毫无破绽。再有便是前后矛盾,特别是其中几个字眼,足以说明他就是参与者,不过,可能只是一个可怜的弃子。 该问的都问了,这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何况如今这霹雳弹也已经找回,已经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尽管可能还会有意外之喜,但上官陆已经不需要了,不是不想,而是时间不允许,鞑子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斥候传来军情,萨尔草场南部鞑子各部已经北迁,一些部落青壮离开部落向北而去,带了弯刀。 上官陆:“刘监,我先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看到上官陆要起身离去,伍头顿时慌了,额头用力碰撞着地面,很快便是鲜红一片,嘴里不断念叨着:“大人、我已经说了啊,大人、大人,我说了的啊,说了的···” 上官陆头也不回阔步离去,但那充满怒气的声音却是传回监房内:“监守自盗,窃取军械以图私利,身为典房卫卒,不知军法为何物?还望交代之后便让卫寨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痴心妄想。” 伍头彻底绝望,瘫坐在监房内。 神色肃穆的刘监来到伍头身前,眼神中充满憎恶。 “身为五羊边军,不管是何缘故来此戍边,大家都是在生死拼搏,最不惧的是生死,最在意的也是生死,最可恶、最可恨、最该死的便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他人生死。” “为了利益,出卖自家弟兄,该死。” “盗取卫寨军械,事发后还以此事要挟军卫,期望逃过一死,更该死。” “典务卫卒伍头,林峰,勾结外敌窃取边军军械,军法从事,处你斩立决。” “至于你伍下那些兄弟,可戴罪立功,为寨墙值守,江头,并未欺骗你们。” 刘监看向监房外,高声喊道:“血狼卫寨监房军纪军何在?” “在” “执行军纪,斩!” “是!”? 第一百二十二章 驰援军关(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驰援军关 典房卫卒一伍头被监房军纪军执行军纪。 最后五颗银色霹雳弹也在监房火房的地窖中被找回。 至此,百变旗军库军械丢失一事,似乎已经结束,一切的一切,让这件事看上去有了一个了解。 确实如此,上官陆在离开监房的第二日,便下令飞羽旗恢复正常操训,血狼卫寨四门不再封闭,血狼卫寨也已恢复正常。 但这些,不过是明面上的而已。 实际上,就在典房卫卒交代的当天夜里,董青领山岳旗、薛德炳领铁蹄旗把守卫寨各个通道,卫寨四位属官的亲卫连同监房军纪军同时出手,将整个血狼卫寨彻彻底底清扫一遍。 是夜,足有一百余人被杀,甚至其中有实力堪比夏族绝顶武者的鹭级勇士出现,若非上官陆早有布置,姜愧突然出手突袭,后果怕是难以预料,而他的身份,更是令所有人出乎预料,一个在血狼卫寨足足有五十余年的老卒、一个双鬓斑白的老汉、一个因程典体恤而被安置在典房喂养信鹰的老人。 而被杀之人最多的便是卫寨东门值守士卒,连同值守长在内,无一人幸免,因为卫寨所有飞禽都会遭到飞羽旗射杀,而所有的消息都是通过他们传递,而接应那批军械送出卫寨的也是他们,所有人,无一人是无辜的。 上官陆本不愿如此激进,如此行事会留下太多首尾,可自斥候传来的消息,明显鞑子打垛即近,留给血狼、留给他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能够一举铲除卫寨内的败类,更清除鞑子藏身于卫寨内的细作,等于说寄生于血狼卫寨的毒瘤被上官陆清理的干干净净,上官陆并未因此而沾沾自喜,好听点说,他是个执行者,不好听点的说,上官陆不过是拾人牙慧,因为,真正将他们这些家伙从卫寨内挖出的不是上官陆,是宋头,是血狼卫寨前前后后两百余年历任卫正。 这一点,上官陆非常清楚,更一直谨记。 季秋来临,一个春夏,足以让鞑子将战马养的膘肥体健,寒冬即将到来,食粮短缺的鞑子是绝对不会放弃打垛,尽管君山北麓已经没有夏族族人,但鞑子依旧热衷于攻打五羊边军的戍边军寨,似乎大战之后,部落便能够安然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上官陆也将更多精力转移到各旗的操训中,几乎每日都在各旗间游转,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已经修葺完毕的寨墙上渡过。 是日,上官陆巡视过长林旗后,来到北寨墙上,发现魏鹏披甲执锐,腰挂虎啸,正在督促军吏检查军械。 “陆哥,这已经是季秋了,斥候不是传回消息说萨尔草场鞑子诸部皆有异动,却始终再无其他任何发现,难道鞑子知道打垛是徒劳无功,放弃了吗?”魏鹏迎面走来,笑呵呵的说道。 上官陆脸上的担忧一闪而逝,笑着道:“狩猎打垛可是鞑子的传统,怕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魏鹏:“陆哥,自斥候探查到萨尔草场南部鞑子异动之后,卫寨斥候便再无发现,根据血狼、血甲、血滴三所通传军情,所寨斥候同样也是没有任何发现。而且,不管是军关还是司寨,自仲秋下旬之后无一只信鹰飞来,卫寨飞往司寨的信鹰也是有去无回。” 典房信鹰的异常,程典已经向上官陆说了几次,但司寨距离血狼卫寨实在过于遥远,程典派往司寨的那一伍弟兄返回也不知何时,而如今卫寨斥候基本上都在北边监视萨尔、桑拉铎两大草场上鞑子的动向,特别是深入萨尔草场近五百里,依旧没能发现鞑子大军的任何踪影。 “江头,司寨传来军令,军关遭鞑子大举进攻,危在旦夕,五羊关都督府令军卫调拨兵马归属军司,驰援五羊关。” 就在上官陆走下北寨墙,正打算前往铁蹄旗巡视的时候,程典身后的亲卫快步追上,疾声说道。 上官陆:“程典呢?” “前往监房,寻监事大人一同前往卫正堂,大人让我尽快找到江头,返回卫正堂。” 上官陆:“姜叔,让牙士去寨墙上找找魏鹏,让他尽快赶到卫正堂。” “江头” “江头” 上官陆返回卫正堂的时候,程典和刘监已经在堂内等候。 上官陆摆摆手急声道:“程典,怎么回事?” 程典:“江头,有军司传令兵来到卫寨,说五羊关遭到鞑子大军猛烈攻打,都督府令卫寨调拨至少三旗兵力前往司寨,援救军关。” 刘监立即质疑道:“江头,不对劲啊,既然是都督府下令卫寨调派兵力前往司寨援救军关,依五羊军规,应该是军关飞鹰来信到血狼,为何会是军司的传令兵前来?” 程典肯定的回道:“刘监、江头,传令兵的身份已经核实过,确是左司传令兵无疑,唯一存疑的地方便是军令模糊不清,只是令我血狼卫调拨至少三旗兵力前往军司驰援军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江头,军关遭鞑子大举进攻,但我血狼卫寨及节下三所寨到现在为止均没有发现灰熊、青狼两部鞑子大军任何踪影,既然卫寨已收到军令,是举全寨之力前往军司驰援军关,还是······” 刚进入卫正堂没一会儿的魏鹏也提出自己的疑问,因为身为知卫,卫正上官陆必须留守卫寨,领兵前往军司驰援军关的便是他这个知卫。 上官陆看向程典手中的军令,用只有他们四个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问道:“程典,这字迹可确认,没有问题?” 闻言,不仅是程典和刘监,就连魏鹏也被吓了一跳,其实何止是他们,说出这个疑问的上官陆也被自己的怀疑给吓到了。 “军头,应该、应该不会吧。” 想起前些时日发生在卫寨里的事情,程典的底气明显不足,说完之后便快速展开手中的军册,逐字查看,并未发现任何不妥,这才长舒一口气,沉声道。 “江头,军册上的字迹没有问题,的确是典房黑老大所书。” 上官陆紧绷着的身子明显放松下来,看向魏鹏道:“还是说说方才魏知卫的问题,军令要求为至少三旗兵力,那血狼卫寨究竟该派出多少兵力?” “依照五羊戍边军规,凡军关危机,各戍边军寨皆需全力驰援军关,但现在只是紧急军令,且要求三旗以上兵力,依我看是否派训备旗前往军司,这样山岳五旗不动,卫寨的战力也不会受到影响。”刘监看了看程典,又看了看魏鹏,这才将目光转向上官陆,沉声提议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驰援军关(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驰援军关 刘监、程典、魏鹏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议着血狼究竟应该派出多少兵力,又该携带多少军械,基本上算是将一切都定了下来,就差上官陆这个卫正出言同意。 上官陆一言不发,一方面是因为这军令含糊其辞,也只有程典和刘监这老边军才知晓其中的深意,自然处置的比他要妥善的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上官陆始终觉得这军令有问题,人对、字迹也对、所有都对,一切看上去似乎毫无破绽,但他就是觉得其中有问题,却又不知这问题究竟在哪儿。 见程典他们已经商议完毕,上官陆压下心中的疑惑,沉声下令道。 “卫寨训备旗组建五旗兵马由魏知卫统领,前往军司驰援军关。” “程典,你典房为训备旗士卒整理所需一应军械、物资。” “刘监,你监房定下随军出战的军纪军。” “遵卫正大人令!” ······ 魏鹏身为知卫,领兵出战本为分内之事,但身为他的大哥,上官陆希望他能够拥有更多,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所以在程典他们三人离去之后,上官陆又吩咐姜愧,让魏鹏和于狐狸尽快到卫正堂来一趟。 “鹏子,稍坐一会儿。” 去而复返,魏鹏也是满头雾水,正欲开口询问便被上官陆一句话给制止,只能坐在一旁,看着上官陆伏案疾书,静静等候。 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于狐狸总算是姗姗来迟,看到知卫也在,神色中的随意瞬间消失,恭恭敬敬见礼。 “狐狸,这是知卫魏鹏,不仅是我同窗,更是我弟弟。” “鹏子,百变旗于二山、于狐狸,一个相当狡猾的家伙。” 上官陆抬头正巧看到于狐狸神色间的变化,当即便为两人做一个私下的介绍。 “见过魏头!” “见过于旗总!” 魏鹏、于狐狸相互见礼,只是此时少了一分客套,多了一分亲热。 上官陆摆摆手示意两人直接坐下,开门见山道:“狐狸,魏鹏将统领卫寨训备旗前往军司,汇合其他几卫寨及军司兵马之后援救五羊关,但你也清楚,这训备旗操训不足且战事艰难,寻你来,便是你百变旗可否助其一臂之力。” 魏鹏这才明白上官陆的用意,感动之余却是有些不以为然,毕竟能令军关向左、右两司发来求援军令,鞑子兵力至少在二十万,如此规模的大战,就算是百变旗集一旗之力随他出战,怕也是无济于事吧。 魏鹏的疑虑被上官陆一个瞪眼给憋了回去,安生等待着上官陆的安排。 其实,这也是魏鹏对百变旗知之甚少,只以为是较为新颖的军械,并且这些军械具备远超卫寨制式军械的杀伤力,决定战事的胜败从来都是士卒的多寡、军备精良与否、领军者筹谋是否得当等,但其中绝对不包括少量杀伤力惊人的军械,自然而然便不认为仅百变旗那些军械能够帮到自己什么。 听过江头略带请求的要求,于狐狸一直在低头沉思,所以并没有看到魏鹏的轻视和不屑,否则,也不会如此尽心了。 于狐狸:“江头,以百变旗现有军械,确有可供魏头使用的,但魏头毕竟是去驰援军关,而且训备旗中对百变军并无了解,所以这···” 于狐狸言语含糊,魏鹏不解其意,上官陆却是瞬间便明白于狐狸的顾忌和担忧,毕竟百变旗军械已经不是普通的军械修理,而是完完全全的锻造,这,可是重罪,如此堂而皇之出现在军关诸位大人、将军的眼皮底下,那不是老鼠找猫b自取灭亡,何况,百变旗军械可不是普通边军制式军械,一旦操作不当,能不能对鞑子造成伤亡先不多,但自身一定会深受其害。 上官陆想了想,沉声道:“狐狸,百变是否可抽调两伍随魏知卫出寨。” 于狐狸:“江头,两伍没有问题,但这样一来兵力有限,所携军械数目自然也受到限制。” 上官陆点点头:“这样,鹏子,从你训备旗调一军士卒,听命于百变旗伍头,狐狸,你看如何?” 于狐狸沉思片刻后,有些犹豫的问道:“江头,可以是可以,但百变军械毕竟已经被典房造册登记,若想···” 上官陆摆摆手道:“无妨,此事我会与程典沟通,顺便赶在鞑子来临之前,将一些百变军械再给三所寨送去一些。” 见礼之后,于狐狸快步离去。 上官陆双眉紧皱,看着魏鹏沉声道:“鹏子,你对百变旗军械知之甚少,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让姜叔带着你前往百变旗好好熟悉了解一下百变旗军械再说。” 魏鹏对百变旗军械不以为然的态度,让上官陆感到无奈,为了保证魏鹏对百变旗军械的足够重视,多说无益只能让他切身感受一番。 前往百变旗路上,一脸沉思的魏鹏神色也是越来越凝重,陆哥是什么人,他很清楚,能够让他这般不厌其烦的推崇一个东西,那么必然有它特别之处,随着脚步的移动,魏鹏的心态也在逐渐转变。 落后魏鹏半个身子,一直注视着他的姜愧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轻声提醒道:“魏小子,别不识好歹,主子之所以如此那是为你好,百变军械之威,远非你所了解的那般肤浅,更远超你的想象,百变即诡战,若用好,反败为胜可能有些夸张,但让你战事顺利一二还是能够轻易做到的,主子曾言,若论百变于狐狸无出其右,胜他多矣!” 话音一落,魏鹏吃惊的表情不过是刚刚浮现的脸上,早先离去的于狐狸突然自两人身后出现。 于狐狸:“姜前辈谬赞,若无江头,何来血狼百变,又何来我于狐狸的今日呢。” 这话,于狐狸言辞真切毫不作伪,魏鹏自然能够感受的到,因此,对于百变军械的好奇,那是前所未有。? 第一百二十四章 驰援军关(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驰援军关 百变旗军库内,手持程典亲自篆刻的令牌,典房卫卒这才亲自为于狐狸三人打开军库,这也是自百变旗军械丢失之后,针对百变旗军库所特意做出的改动,进入百变旗军库,两把钥匙分别在百变旗于狐狸和程典二人手上,其他任何人无令连靠近都无法做到,而要进入军库内,除却这两把钥匙外,还需程典亲自篆刻的令牌。 军库内,于狐狸开始详细为魏鹏展示百变旗各式军械。 “霹雳弹,或者说是银色霹雳弹,但我们喜欢叫它嗜血霹雳弹,因为是以嗜血鼠鼠毛编织而成,爆裂之后的鼠毛杀伤力巨大,但却是敌我不分,且使用此物,必须确保敌方在我们下风口···” ······ 铁蒺藜、飞星索、三才尖刺······ 直至军库内所有军械被于狐狸详细阐述完毕。 当然,于狐狸此番可就比之前他初入血狼为众人展现百变军械的时候要全面多了,不仅有军械锻造方法,还有使用各军械注意事项等。 于狐狸:“魏头,百变是江头在血狼所军制调整时所提出,凡天下战事必以正合而以奇胜,百变之要便是成为保证战事胜利的奇之所在,百变战法不定、军械不定,但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胜利,让更多的弟兄能够活着见到阳光。” 说到这儿,于狐狸看向魏鹏的神色突然间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道:“魏头,您与江头相交莫逆更以兄弟相称,但你也应该知晓,军寨私造军械是何重罪,为了军寨战胜鞑子,军关那些大人和将军们可能会选择默认,但却绝对不允许它们堂而皇之出现在军关。” “于旗总,事关陆哥,放心。” 魏鹏的保证和慎重让于狐狸和姜愧同时松了一口气,于二山这狐狸还真的是没有白叫,瞬间便笑盈盈的看向魏鹏,开始点出哪些是随对方出寨的军械。 很快,也就是一日不到的功夫,程典为训备旗已经配足军备,准备出寨前往左司,而一直以教头身份留在训备旗的四人,徐涛安、郑振轩、金铄林、昌子杰以及另一名因军功足够而被临时擢升为旗总的军头,成为此次出战五旗的各旗旗总。 “鞑子大举进犯我五羊关,身为五羊关左司节下军寨,我血狼弟兄从无畏惧生死,身为你们的卫正,我期望弟兄们能够杀敌立功安然返回军寨。” “五羊边军、死战、死战。” 站立在东寨墙之上,看着下方军姿雄壮军威浩荡的千余士卒,上官陆同样也是心潮澎湃,大获全胜、如数而归,平淡而真挚的期盼,便是他真实的想法。 “五羊边军、死战、死战。” ······ “哐哐、铛铛。” 几乎同时,士卒们动作整齐划一,以手中兵刃不断敲击左胸,那种属于边军的豪迈、无畏、铁血,也伴随着敲击声回荡在整个卫寨,荡气回肠。 “主子,它们已经走远了。” 自魏鹏第一个骑马走出东寨门之后,上官陆一直目送着训备旗千余人一个个走出军寨,直至消失于东方天际,良久之后,见有牙士前来,姜愧这才上前在上官陆耳边轻声提醒道。 “走吧,已经走了。” 转身的刹那,上官陆立即便收起脸上紧皱的双眉,心间所有的担忧也随着这个转身被他深深藏于心底。 训备旗离去大半,带去的可是血狼四寨所有后备兵力,上官陆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因此自魏鹏领训备旗离寨的第二天,上官陆便找到程典,吩咐分出一部分斥候,向东探查魏鹏部情况,与此同时,更是严令节下三所,日日通报斥候探查情况,特别是北方萨尔草场灰熊部动向。 人啊,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先是向东派出的斥候在第七日完全失去与卫寨的联系,要知道,上官陆可是严令斥候军情每四个时辰一报,但已经有整整十六个时辰,向东而去的斥候没有一骑返回卫寨。 血狼卫正堂,军卫三位属官端坐其位。 “江头,向东斥候已经失去联系整整三日,是不是···” 程典的担忧都写在脸上,嘴唇干裂嘴角满是白渍,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斥候,他们可能目不识丁,因为他们连上官陆要求的卫寨周边地形图都画不成形,但他们绝对是卫寨中反应最机敏、战力最强的存在,战马更是整个卫寨中最健壮甚至超越铁蹄所配坐骑,一伍八人,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返回,若不是遇到鞑子强军斩杀,又是什么呢? 程典清楚、刘监明白,上官陆当然心里有数,程典的派人搜寻,不过是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上官陆摆摆手,神色严肃,低声道:“依照行程,魏鹏他们应该已经进入司寨,依照我们与他们的约定,进入司寨之前,务必派回斥候。” 紧接着,上官陆看向程典沉声问道:“程典,卫寨前往左司、军关的信鹰依旧是有去无回吗?卫寨可有收到来自军关或是司寨的信鹰?你典房前往司寨的弟兄,可有返回?” 程典低下头,下意识重重点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 此刻,上官陆只感内心是一团乱麻,卫寨向东的斥候失联不说,似乎就连卫寨也与司寨与军关失去联络,一切的一切,都显得不同寻常,而这所有的所有又太过匪夷所思,让上官陆难以猜测和决断。 轻微晃晃脑袋,似是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也似是清醒下脑子,上官陆这才看向刘监轻声问道:“训备旗除却魏鹏带走的那些,卫寨内现剩余多少?” 刘监当即道:“不足千人,可战士卒不足五百。” 程典:“江头,魏知卫他们离去,已经差不多掏空卫寨家底,军械缺失严重,已经无法配给他们,只能赤手空拳。” 上官陆咬咬牙,厉声道:“刘监,将训备旗所剩可战士卒尽数分拨到三所寨,卫寨留下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五旗即可。对了程典,还有百变旗新近锻造出来的军械也一同送往各所寨,同时让他们把所内的鞑子降卒给我送过来。” “江头,不可啊。” “江头,不可啊。” 程典与刘监二人几乎同时高呼。 看着极力反对自己的两人,上官陆笑了笑并未气恼,当然也不会因为二人的反对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上官陆:“程典、刘监,你二人也是边军老卒,如今这般诡异的情势,你们遇到过吗?左司军典大人传来军令,说都督府军令中言,五羊关遭鞑子大举进犯,但战事进展如何、关内守备如何、鞑子兵力几何等等,我三人是一无所知。” “戍边军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鞑子竟对关外几十座戍边军寨置之不理,唯独大军只身进攻军关,这合理吗?不合理!” “可现如今就是这般诡异,就是这样荒谬,军关遭到鞑子大举进犯危在旦夕,可我血狼四寨到现在为止却没有看到鞑子一兵一卒。” “身为血狼卫正,我必须做万全之备。” 随着上官陆的质疑,程典与刘监也渐渐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上官陆接着说道:“我五羊边军军备如何,二位想必比我更了解,卒无刃,职属无甲,所有人都是挑拣鞑子的毡子盔甲,就连咱这军卫的属官也是如此。军械稀缺,军卫还有弩床,可军所呢?什么都没有,面临鞑子的进犯,只能是以命相搏,好听一点乃是我边军弟兄不惧生死,可谁人只妄图求死不求生呢?” “现在情势之下,我只能以军卫之力保证节下三座军所拥有更多的兵力,以应对突发情况,让更多的弟兄可以活下去,再看看头顶那轮太阳耀眼的光芒,血狼的弟兄,只要我还是这军卫一日卫正,我都不能让他们枉死,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上官陆的真情流露,让程典和刘监是既感动欣慰又憋屈难受,身为戍边老卒的他们如何不知边军的境况,神雀王朝的边军特别是北境黄沙漫天,草场无际人烟稀少的五羊关,一旦被人提起,凄然悲壮这些词汇从来就不曾脱离过,而文人墨客笔下华丽的文字,在边军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江头,多谢你对五羊关边军的体谅。” “江头,我刘兴奎这边军老卒,多谢体谅!” 直至今日,听到上官陆这一番发自肺腑的真心话,程典与刘监二人才算是对上官陆这个年轻的不能再年轻的卫正,真正折服。 见两人起身见礼,上官陆匆忙起身搀扶,本人更是哭笑不得,不过是希望劝说两人调拨训备旗士卒前往三所,确保三所不失,没想到竟是如此,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让程典和刘监真正认可了他。 “程典、刘监,我上官陆到血狼确实是需要军功,期望有朝一日敕勋封爵,但我上官陆绝对不会拿弟兄们的血与骨来铺就这条路。”两眼盯着程典和刘监,上官陆一脸真诚,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江头···“ “这个、江头,呵呵。” 反倒是程松伟与刘兴奎二人感到不好意思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打垛终来(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打垛终来 既然话已至此,刘监的神色中有一种释然更是坦荡。 “江头,既然程典不好意思说,那还是我来说吧。” “当初听闻是你来血狼任军卫,宋头和史头什么都没有对我二人明言,只是交代我二人尽力协助你,但毕竟你是国子监学子,屈尊降贵必然有所图,我与程典一直担心你和魏知卫眼中只有军功而不会爱惜弟兄,用弟兄们的性命来······” 程典:“这个···江头,老刘所说的确属实,毕竟边军弟兄们生存不易,我二人既身为卫寨属官,自要为弟兄们多思量啊!” 放下成见和芥蒂,不管是心直口快的刘监,还是忠厚良善的程典,看向上官陆的眼神是释然之后的坦荡,更是毫不遮掩的真诚,有什么说什么,堂内气氛也是前所未有的松快。 上官陆:“程典、刘监,话已至此我也不瞒二位,我与鹏子入五羊边军、到血狼卫寨,除却与五羊的那些渊源外,我二人的确需要军功,但我二人从未想过要以弟兄们的累累白骨来铺就。” 言毕,上官陆真诚的目光中突然浮现更多的狠厉和傲气,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只是贪恋军功,更希望可以改变五羊边军几千年来生死戍边的境地,让我夏族铁蹄驰骋于鞑子草场之上,让我夏族敌人在铁蹄之下啼哭消亡。” 上官陆的豪言壮志让程典和刘监瞬间呆愣,这等志向,何止是震撼,简直有点天方夜谭,但这些时日与上官陆的相处,让他们明明觉得此话是信口开河的狂妄之言,却依旧让他们的内心泛起涟漪,似乎并不是不可实现,甚至在内心深处,生出那么一缕的期许,只是太过微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 是啊,战胜鞑子,何其艰难,难如登天?不,是比登天还难。 夏族自残血夜之后,初为九大戍边军关,但现在真正依旧在发挥戍边之效,真正算得上戍边的军关只有四座,东北方向的白骨关、北部的五羊关、西部的函谷关,还有最南的落雁关。 而这四座戍边军关中,有两个都与鞑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鞑子,或者正式一点应该说是謌克汗国,完全是一个游牧部落组成的强大汗国,因地处北荒,不是荒漠便是沙漠,再或是戈壁,高山积雪流水形成的几大草场成为他们唯一的栖息地,所以物产匮乏,但正因为如此严峻的生存条件,导致他们全民皆兵不说且战力强悍,更造就鞑子铁蹄无敌天下的威名。 每年秋季鞑子的狩猎打垛对鞑子而言是一场盛事,一场事关部落生死存亡的大事,但对夏族边境族人而言,却是难以抹去的噩梦,一年年、一次次的狩猎打垛,不知多少夏族族人家破人亡,更不知有多少边军弟兄魂断弯刀利箭之下。 南部落雁关,自千年前,夏人创建亦力王国,与夏族盟好,战事消弭,成为夏族四座戍边军寨中千年没有战事发生的军关,如今更是沦为维持两国商贸的存在。 东北白骨关,戍守夏族东北边境,地处极寒之地全年寒冰酷雪,仅有仲夏之时,天气稍算暖和,其余时间永远都是冰天雪地寒风彻骨,看似防备的是黑山部落与胡安国,实则却是提防鞑子绕过君山东部,自东北方向入境。 西部函谷关及炎郡七关城,防备夏族生死大敌西部诸多公国的同时,自也是防备謌克汗国西部几个部落绕过君山南下进入夏族境内,再算上每隔几年西方公国联军侵犯夏族边军,进犯函谷关与七关城,导致函谷关与五羊关一般,成为夏族最紧要的两座军关。 北部五羊关,自不用多说,创建之初便是针对鞑子,尤其是那来去如风飘忽不定的鞑子骑兵,防备鞑子骑兵越过君山进入夏族境内大肆劫掠。 正是因为鞑子战力足够强横,逼迫夏族自残血夜之后这几千年来,不得不依仗军关坚城汤池将鞑子兵锋拒于君山以北,而几千年的苦苦戍边,夏族历经几朝,从无有人领兵走出军关,挥兵执锐将战火燃烧在謌克境内。 程典尚且沉浸于震惊之中,刘监的眼神中却是升腾起一股火热,低声道:“江头,非是我胆小怯敌,五羊关建关几千年,从无有人领兵踏入謌克,夏族之所长在城池坚固、军械精良、步卒威武,謌克于骑兵有天然优势,善于奔袭杀伐,更别说······” 刘监眼神中的炙热,上官陆看到了,他语气中的质疑,上官陆自然也听了出来,微微一笑,开口道。 “刘监、程典,二位老大哥,并非是我狂妄,更非一时妄言,我自血狼所到如今的血狼卫,虽在边军、在血狼的时日并不长,可我身边的边军弟兄有多少死于鞑子弯刀之下、死于鞑子马蹄之下、死于鞑子利箭之下,太多了、太多了···” “昔日的君山北麓是怎样一番景象,可如今呢?可曾有半分往昔丰饶的影子。” “黄沙遍地,入目满是沙砾,一抹绿色是何等的奢靡,早年氏族趋之若鹜分封此地,如今不是分崩离析便是烟消云散,宁愿成为游魂似鬼魅般游荡也不愿在封地存活,何故?无他,战乱耳!” “唯有结束鞑子这年年南下打垛劫掠,各氏族封地不再受到鞑子侵扰,族人安居乐业。” 这是上官陆第一次,第一次在除却魏鹏之外的人面前谈及自己的想法,而且说完之后,上官陆也没有一丝的后悔,因为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抛开他与朱狄之间的约定不说,或者说就算没有约定,这同样是他上官陆的期望,马踏金帐,终止鞑子年复一年对夏族无休止的掠夺。 言毕,上官陆的眼神中其实是有那么一抹失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心中有期待,程典与刘监如出一辙的吃惊以及神色中更多的慎重,让这种期待逐渐消失。 同样,自震惊中渐渐缓过神来的程典和刘监看向上官陆的眼神也只有吃惊,毕竟已经与上官陆共事相当长一段时间,知晓上官陆的为人,不是那口出妄言的狂妄之辈。 “江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看到上官陆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失落,程典不过是犹豫片刻便婉言劝慰道。 此刻,上官陆也已将自己心中的狂热隐藏起来,笑着淡淡回道:“程典,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我不会自不量力盲目而动,定会深思熟虑量力而行。” 当然,上官陆如此,并非寄希望于一番豪言壮志就让他二人信服,既是坦承相告,也是一种试探,只是结果并不是很理想。 “江头,若有朝一日真达成所愿组建军伍远征,我刘兴奎这边军老卒愿为阵前一老卒。” 就在这时,一直垂首不语的刘监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上官陆目光炯炯掷地有声的请求道。 “老刘,你···” 就在刘监出口之后,一旁的程典满脸不可思议,不可置信的眼神就连上官陆都感到有些奇怪。 “程老哥,过去的只有时间,不是我们自己的心。发生的终究已经发生,我不能欺瞒自己,更不想欺瞒,不想一生都自责悔恨。”刘监看向程典摇着头,自嘲之余似是又作出决定,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决定。 对于程典和刘监的过往,上官陆自然不清楚,此刻他二人神色间异常,猜测到应该是与刘监过往有关,尽管好奇,却压在心底并未询问。 似乎是察觉到上官陆的疑惑或是好奇,刘监看向上官陆摇着头低声道:“江头,有些事只能想而不能说,情非得已还望见谅,告辞了!” 上官陆点头示意,微笑不语,程典却是在刘监离去后,似是解释又似是致歉般的说道:“江头,老刘这事是他的一个心结,何日打开心结,想必他自会说与江头你的。” 上官陆:“无妨。” 紧接着,上官陆正正心神,这才又问道:“程典,尽快将兵卒和军械补拨到各军所,增强各所寨战力。” “好,江头。” 尽管因刘监方才的言语而有些失神,程典依旧能够听出卫正语气中的焦虑和急切,见礼之后便匆忙离开卫正堂安排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打垛终来(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打垛终来 短短三天,百变军械以及为三所寨补拨士卒已经离开卫寨前往三寨,而多日前领训备旗出寨前往军司驰援军关的魏鹏,却依旧没有音讯。 更糟糕的是。 卫寨与司寨、军关之间本该正常往来的信鹰,有去无回。 程典所派前往司寨本该返回卫寨的传令卒,一去不返。 自卫寨东出探查魏鹏部斥候出事后,典房前后派出三批斥候,皆石沉大海。 卫寨、血狼所寨、血滴所寨、血甲所寨于北部萨尔草场的斥候,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太过诡异,上官陆隐隐约约感觉到,仿似有一张无形的手,在暗中操纵,血狼四寨正在渐渐陷入这个泥潭中而不自知,或者说是无能为力。 卫正堂,上官陆看着手中典房送来的斥候军报,依旧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但隐约感知到的压迫和窒息感,却又是那么真实,心力交瘁之下让上官陆在短短几日便沧桑了很多,年纪轻轻额头上的抬头纹已初露峥嵘。 这时,程典手持军书文册,神色匆匆快跑步入卫正堂。 “江头,血狼、血滴、血甲三所鹰信军报。” “鞑子临所,三支、三支千人队。” 下意识震惊过后,上官陆却是长舒一口气,起身快步上前,自程典手中夺过文册,展开后看向夹在里边的三条鹰信。 血狼:“鞑子三千,围攻血狼。” 血滴:“鞑子临所,三支千人队。” 血甲:“三千鞑子攻寨。” 内容不尽相同,但又如出一辙,血狼、血滴、血甲受到鞑子三支千人队,也就是三千人围攻。 看着鹰信,这些时日内心的担忧在此刻成为现实,掉下来的那块石头,瞬间又悬在心口,以三千战力强横的骑兵攻打一所寨,鞑子这是来势汹汹势在必得啊! 被上官陆扶着坐在椅子上的程典,此刻是面色灰白目露惊恐,张着老大的嘴巴呆呆的看向上官陆,显然如此超乎预料的敌情,不仅让他失魂落魄更是手足无措,毕竟鞑子往年狩猎打垛,各所寨也不过是以一支千人队也就是千余兵马进行牵制,就算血狼四寨稍显特殊,也从来没有单次兵力便超过三千的情况出现。 程典:“江头,三千余兵力,那可是三倍之敌,所寨寡不敌众,怕是坚持不了多少时日。” 话音一落,程典便用期翼的眼神看向上官陆,此时的他在感慨上官陆分拨士卒和百变军械有先见之明的情况下,更希望能够从中这位卫正大人口中道出破敌之策。 显然,要让他失望了。 看着程典的眼神,上官陆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自己当初刚到血狼所寨时的武典,他二人的神色是如此的想象,对自己充满信任,坚信自己必然会有退敌良策。 这一次,上官陆报之以歉意的苦笑,缓缓摇了摇头。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真是灵验至极,就在二人愁眉不展沉默以对的时候,卫正堂亲卫快步进入卫正堂。 “报,卫正、典务,军卫斥候来报,鞑子约四支千人队自西而来,距我卫寨不足二百里。” “什么,四、四支···” 本就神经紧绷的程典与上官陆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呼···” 上官陆立即长出一口气,让心里不再是波涛汹涌,尽快镇静下来。 “先下去吧,传令斥候随时探报鞑子动向,传令寨墙值守谨防鞑子奔袭卫寨。” “领命!” 亲卫转身离去传令,卫正堂内这次是真正陷入沉寂中。 卫寨探查萨尔草场鞑子动向的斥候未传回任何敌情,如今却有四千鞑子骑兵自西突然出现,若非典房始终有一伍斥候盯着卫寨西侧,怕是卫寨真的会被鞑子的突然袭击而弄得措手不及。 重要的是,鞑子自西而来,而非自北而来,想必围攻三所寨的鞑子同样也非自北而来,当纠缠几千年的敌人突然发生改变而己方却毫无察觉,特别是这个敌人是标榜崇尚武力鄙夷谋算的鞑子,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自不言而喻。 居心叵测、所图甚大。 上官陆双眼不时扫过三所寨发来的鹰信,再看向堂外北方,似乎见到鞑子几千骑兵那狰狞的面目,挥舞着手中寒芒逼人弯刀,一闪而逝的耀眼银光伴随呼啸奔驰的战马出现在边军弟兄身躯上,紧接着便是漫天的血色、夺目的红,遮天蔽日。 上官陆突然感到恐惧,一种从未有过由心而发的恐惧。 面对自身生死,上官陆可以从容应对,因为无惧,但涉及血狼四寨将近五千余边军弟兄生死,特别是在鞑子大举进犯之下,能够让他们在这场惨烈无比的战事中存活下来,上官陆竟突然间没了信心。 “看来,终究还是自视过高了啊。” 上官陆在心中腹诽过后,缓缓踱步来到卫正堂外,艰难的抬起头,用力紧闭双眼,猛吸一口气,让腹腔高高鼓起,然后骤然吐出浊气,周而往复,借此来缓解内心的慌乱和恐惧,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 仿佛卫寨内的空气便是灵丹妙药,不过短短片刻钟的时间,上官陆便已抛弃一切担忧与顾虑,依旧是那个充满自信神采奕奕的血狼卫正,依旧是那个成竹在胸满脸淡然的上官陆。 “姜叔,请刘监与五旗旗总到军议厅。” “程典,随我一道前往军议厅,商议退敌之策。” 程典显然受到上官陆的影响,疲累瘫软的身躯也再次恢复正常,谢绝上官陆的搀扶之后,径自站起身来紧随上官陆的脚步前往军议厅。 “职下,见过江头、程典。” 军议厅内其他六人早就到了,在看到上官陆与程典后纷纷见礼。 “不必多礼,程典,先给诸位说下如今血狼的情势。”上官陆摆手示意,转身对程典低声吩咐道。 程典边走边说,语速也很快:“今日卯时,卫寨典房收到节下三所鹰信,每所皆面临鞑子三支千人队的围攻,而就在方才,斥候来报,有鞑子四支千人对正向我卫寨疾驰而来。” “三倍兵马,往年鞑子打垛,军卫也只需面临两支千人队而已。” “一支万人队来打我血狼四寨,鞑子是孤注一掷还是以为胜券在握。” “既然来了,那就依寨而战,待第一场雪来,鞑子不攻自退。” “不对,往年鞑子打垛哪有这么多兵力,除却血狼军所,其他三寨最多也不过两三支千人队,今年怎么会这么多,不正常啊。” ······ 就在程典通报过敌情之后,厅下五位旗总山岳董青、长林俞平、铁蹄薛德炳、飞羽窦明峰、百变于二山交头接耳小声嘀咕,彼此交流心中的顾虑和观点,尽管神色间充斥着担忧和惊慌,但更多的是那高昂的战意,身为边军旗总,面对鞑子从不怯战更不畏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打垛终来(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打垛终来 “军议厅内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就在五位旗总吵闹差不多的时候,刘监适时呵斥阻止,并将目光转向首位正听得津津有味的上官陆。 上官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环视几人之后这才用那高亢的声音说道。 “今年鞑子打垛兵力的确超出往年太多,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不管鞑子闹什么幺蛾子,血狼寨何曾有过畏惧,不过一战耳。” “但如今训备旗除却五旗兵力前往左司驰援军关,剩下的也被分拨到三所寨,卫寨中可战之兵只有你们五旗,但如今之血狼五旗早已今非昔比,何况我们的卫寨已经修葺一新,军械器具更是相当充足,再有百变军械相助,就算他鞑子有四千兵力,难道我血狼就无一战之力吗?” “不,纵然敌兵势众,只要军卫上下齐心,军士用命,定一战而胜之。” “战场,唯有用战力来说话,任何阴谋诡计终究敌不过绝对的实力,而我血狼卫寨恰恰就有无视鞑子的底气和实力。” “战,一战而胜。” “杀他个人仰马翻,杀他个狼狈而逃。” 上官陆并没有长篇大论更没有谈兵论法,只是以他那淡然而轻松的笑意,自信而坚定的眼神,浓烈而激昂的战意,来感染军议厅内的所有人。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程典眼神中的萎靡已然消退,刘监已是双目含光跃跃欲试,五位旗总更是战意高昂,杀意凛然。 只要有希望便不会放弃,这是身为戍边军卒的本能。 面对鞑子,从无怯战而逃的念头,这是身为边军士卒的信仰。 战而胜之,这是从军者的本愿。 他们需要信心,上官陆同样如此,战而胜之,话是轻飘的,但上官陆的信念、声音赋予它力量,所以所有人都坚信战而胜之,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上官陆。 “董青、俞平、窦明峰。” “职下在。” “你三人即刻返回各旗,山岳、长林、飞羽三旗于东、西、南三方寨墙之上各置一军,山岳多盾甲、长林多掷矛、飞羽多硬弓,亲领其余两军全部在军寨北墙,听我军令行事,但有不从,军法行事。” “职下董青,领卫正大人令!” “职下俞平,领卫正大人令!” “职下窦明峰,领卫正大人令!” 董青、俞平、窦明峰三人领了军令,迅速起身离开军议厅。 听了上官陆的军令,特别是对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兵力分布之后,程典与刘监那是相当吃惊,现在鞑子尚在卫寨北二百里外,究竟会选择哪门主攻尚不可知,如此草率将兵力汇集于北寨门,是不是有点······ “江···” 心直口快的刘监正欲开口询问,却被早有准备的程典给拦了下来,看向刘监疑惑的眼神,摇摇头意思是暂时不要声张,江头自有定夺。 程典和刘监的小动作上官陆自然没有留意,此刻的他已经来到铁蹄薛德炳和百变于二山面前,轻轻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笑着说道:“你二人暂回旗内,整备兵马听我军令随时出战。” “职下领卫正大人令!” “职下,领卫正大人令。” 薛旗总与于旗总见礼之后也快速离开军议厅。 “江头,鞑子尚未到达军寨,还不知会重点攻打哪个寨门,此时便如此调派兵力,是否尚欠妥当啊?”刘监在二位旗总离开以后就急忙问道。 面对刘监的质疑,上官陆却是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反问道:“刘监,鞑子只能攻打卫寨北门,也只有全力攻打北门。” 不仅是刘监,就连程典也从质疑变为若有所思,紧接着便听到上官陆轻声道:“我向你讨要修葺军寨降卒苦力,之后不是又讨要一些归我卫正堂了吗?” “正是这些降卒,现在卫寨东、西、南三门外,大有玄机,稍后我就带着二位老哥去瞧瞧,血狼能够安然渡过今年的劫难,它们才是功臣。” 上官陆头前带路,离开军议厅快步前往卫寨东门。 东门箭楼下,有一个一丈见方的孔洞,而程典与刘监正是随着上官陆从此进入一个由废弃木料支撑搭建的通道,顺着通道向东行走差不多半炷香的功夫,四人算是来到此行的目的地。 一个直径约半丈、高度接近三丈的坑洞,坑洞内有八根手臂粗细的圆木柱子顶着上方的木板,通过通道相连如此这般的坑洞,数不胜数。 上官陆:“坑洞以井道相连,废弃木料做支撑,每六尺便有一个这样的坑洞,且分布毫无规律可言,绵延寨外十里左右,坑洞上方木板已用浮沙土掩盖,看不出任何痕迹,不仅是东门,西门、南门皆是如此,有此人为天险在,鞑子在折损兵马后唯有选择主攻北门,毕竟这样的存在,是骑兵的噩梦,而骑兵正是鞑子依仗的存在,唯有北门才是最合适的进攻方向。” 程典与刘监不断走过一个个坑洞,非常震惊,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仅仅千余降卒苦力,在卫正上官陆手中竟然会出现如此神异的东西,虽算不上鬼斧神工,却也算是巧夺天工。 “江头,坑洞顶部厚度几何?如何断定鞑子定会被陷呢?”尽管刘监震惊于坑洞挖掘不易,但对于坑洞的效用,还是有些疑惑。 “军寨三个方向的坑洞上边全是浮沙土,只是因为整个坑洞四壁顶部都是以木板木柱支撑,看似平常,但是绝对不可承受重力,一旦遭受三百斤以上的重力,木柱与木板瞬间断裂。”上官陆说着,轻轻用手划过这个坑洞支撑的木柱,木柱已经腐朽,手掌划过,木屑便开始掉落。 刘监:“江头,军卫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寨门就算全都是如此这般的坑洞,鞑子骑兵只要以外力撞击坑洞同样可以摧毁这些坑洞,只要能够舍弃一些牲畜,足够将所有坑洞摧毁,坑洞被废也只是让鞑子骑兵无法形成有效的冲击。” 上官陆:“刘监,坑洞的效用有二,其一出其不意,成为鞑子骑兵的死亡之地,并不规律的排布,让鞑子的进击摸不着头脑,逼得鞑子只可进攻军寨北门;其二便是将鞑子骑兵阻挡在十里之外,骑兵战马便无法奔跑开来,也就无法形成骑军冲锋,更别说几轮攻击之后,借助伤亡战马与兵卒的尸体飞马跃上寨墙,特别是无法利用骑射对寨墙形成压制,既如此,若非必要鞑子不会轻易放弃其所长,下马步战从东、西、南三门攻击。若想利用其先天优势,只能全力攻打卫寨北门。” 一口气说这么多,上官陆也有些气喘,缓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卫寨兵力有限,这是不争的事实,这样卫寨以少量兵力防守东、西、南三门,以大量兵力在北门应战,当然鞑子兵力也会在北门汇集,但毕竟一次进攻兵力有限,卫寨只要准备充分严阵以待,足以应对接下来的战事,甚至可以实现反杀,不管今年鞑子打垛究竟想做什么,只要卫寨未被攻破,我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都可从容应对。”?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军议定策(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军议定策 世间事就是这么蛋、疼,当你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的时候,带给你的十有八九只能是失望,而当你百般祷告祈求,同样往往没有一次如意。 事与愿违居多而得偿所愿太少,所以才会有“万事如意、一帆风顺、吉祥如意···”如此这般的祝福语。 该来的它总会来,从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或者说这个人的意志还不够强大。 上官陆任血狼卫卫正第一年,鞑子的狩猎打垛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如约而至,四支鞑子千人于卫寨北六十里安营扎寨。 北地深秋的申时,正是太阳正中高挂之际,红彤彤却没有丁点热度,空气中东南风、西北风交错而过,平坦开阔的黄沙地似乎知晓它们很快会被鲜血浸染,趁着这个时间可着劲儿的撒欢儿。 上官陆、程典、刘监三人此刻正站立在卫寨北寨墙,眺目北望,得益于这北地辽阔平坦的地势,就算是相距几十里,也能够看个大概。 四支鞑子千人队,那是四支千夫长所领四支骑兵,但兵力却绝对不止四千人,不说千夫长帐下可战青壮数目必然在千人之上,就说那些大大小小帐主帐下奴隶,怕是也与这个数目相当。 人到一万,无边无沿,鞑子虽没有一万但八千之数却是差不多,远远看去,鞑子营地就是绵延无际的大黑团,周边来回奔行的巡骑卷起股股黄沙,又将这个大黑团紧紧包裹在其中,整体看上去就像一个凶猛嗜血的巨兽,欲随时吞噬眼前的一切。 程典那两条眉毛都快缩成一条了,“江头,四支千人队,纵千般算计万般筹谋,终究是兵力相差悬殊,此战大不易!” “此乃我等戍边军卒的宿命!” 刘监平静的语气中是一种决绝,这是身为夏人的傲骨,更是身为戍边军卒的傲气。 “胜负成败,那是战过之后的事情。” 不同于程典的忧虑、刘监的决然,上官陆更多是一种自信,一战而胜之的自信。 “哈哈···” 程典与刘监不约而同看向上官陆,又不由自主看向对方,极其默契的仰天长笑。 笑声中有欣慰,因为卫正是上官陆;笑声中也有欣喜,因为卫正上官陆;笑声中有庆幸,因为上官陆这个卫正。 笑声过后,程典将目光移至上官陆身上:“江头,鞑子打垛在即,我与老刘也就只能从旁协助,一切都要仰仗卫正大人了。” 刘监拍了拍上官陆的肩膀:“江头,卫寨属官各司其职,引兵作战行军布阵定计行策是你这卫正的活,我和程典不能越俎代庖,但我与程典却是对你充满信心,定然能够让寨中更多弟兄活下去。” 程典略带玩笑似的口吻、刘监一本正经的交代,无一不透露着对他这个上任不足一年的血狼卫正充分的信任,上官陆自己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笑意中的苦涩。 上官陆:“程典、刘监,鞑子今日是难以发动进攻,我等还是先回吧,召集各旗及卫寨各属到军议厅,商议下迎战破敌之策吧。” 一场战事,表面上是敌我双方士卒的舍命厮杀,实际上却是对战两方综合实力的大比拼,士卒厮杀不过是一锤定音之举。 血狼卫寨除却五旗,对这场战事同样有着举足轻重的还有卫寨各属,譬如寨墙值守、譬如归属典房的斥候、譬如归属监房的军纪军、譬如医坊、譬如匠坊、譬如粮草军、譬如······ 就在上官陆、程典、刘监快步前往军议厅的路上,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五旗旗总、卫寨寨墙值守长以及四墙值守长、斥候军头、军纪军军头等得到卫正堂牙士传令后也在赶往军议厅的路上。 路上,刘监左右看了看这才向上官陆方向倾了倾身子,“江头,卫寨寨墙值守长张秦唐,你可了解?” 上官陆转头看向刘监,目光中满是疑惑:“张值守长?” 刘监点头:“对,正是他。” 上官陆:“莫非此人有何特异之处,值得刘监在此时提及。” 看到上官陆的好奇心成功被自己调了起来,刘监却是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哈哈、江头,我们血狼卫寨这位寨墙值守长可非同一般,你就拭目以待吧!” 自进入血狼卫寨之后,就算是有前卫正宋头相助,上官陆谈不上日理万机但日理百机却是一点也不夸张,筹集木料、物资修葺寨墙、恢复军制调整军职、改进五旗操训等,寨墙值守长张秦唐他自然是知晓的,但看刘监的语气和神态,明显其中另有玄机,看那架势,刘监是打定主意要卖关子了,而程典对于他求助的目光是自笑不语,明显不会想帮。 尽管一无所获,上官陆却是对这位寨墙值守长上了心,因为他坚信,刘监那样的人不会无的放矢,而那位被他如此对待的寨墙值守长,自有其过人之处。 血狼卫寨,军议厅。 “大家也都该知道了,鞑子今年打垛开始了,四支千人队就在卫寨以北六十里安营扎寨,四支千人队那就是超过五千兵马,诸位都是军卫各属的头,都说说吧。” 见礼之后,上官陆看着厅内众人,神色平淡的说道。 军议厅内,也只有程典和刘监,对上官陆的筹谋知之一二,但其实知道的并不详尽,当然也包括如今身为卫正堂亲卫军头的姜愧,五位旗总尽管并不知晓,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结果是谁也没开口,反而是方才刘监向上官陆提及的寨墙值守长张秦唐第一个站了起来。 张秦唐:“卫正大人,身为值守本就是代罪之身,是诸位将军与大人体谅太有我等以战功赎罪的机会,寨墙值守并无良策,唯有尽忠职守以死相报之决心。” 厅内众人对张秦唐的谦卑和忠勇似乎习以为常,就连与他很少接触的上官陆都差点相信了,当然若非刘监开口掀开他的老底。 “张老弟,好歹你也曾为我五羊骑兵阵总,说得也过于谦逊了吧!” “什么?” 上官陆顿时惊呼出声,其实何止是上官陆,厅内除却刘监和程典外,那个人表情不是如上官陆这般惊诧。 震惊过后,上官陆心中却是欣喜若狂,曾经的骑兵阵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是一位在骑战一道有独到之处,毫不逊色于鞑子万夫长的大才啊,不正是上官陆翘首以盼的人吗? 血狼五旗,上官陆对百变旗寄予厚望,但其实真正被看重的反而是铁蹄旗,因为只有铁蹄真正强大起来,才能够做到主动出击,山岳也好、长林也罢就算再加上飞羽,终究只是被动据寨防守,而唯有铁蹄强大起来才能够与鞑子一较长短,才能够纵马驰骋于鞑子草原之上。 梦寐以求的就在眼前,上官陆焉能不喜。 “监事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五羊骑兵阵总的身份被曝出,张秦唐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和骄傲,只有酸涩和苦楚,自然对刘监也就难以流露出感激之色,反而是埋怨。 “哎···” 张秦唐长叹一声,脸上懊悔、悲痛尽收,这才看向上官陆沉声继续说道。 “卫正大人,恕在下直言,就算如今卫寨寨墙修葺一新,但毕竟军寨建造年代久远,寨墙高度始终都是大患,只需鞑子猛烈进攻卫寨八九日,攻防厮杀下双方的尸骨堆积在寨墙下,以鞑子那精湛的骑术,足以跃马登上寨墙。” “要知鞑子骑战之强横,非浪得虚名,平原野战根本无力迎战,而鞑子攻城军械器具匮乏弟兄们唯有据寨坚守,才有一线生机。” “鞑子善骑战、精骑射,唯有降低箭矢对弟兄们造成的伤亡,血狼会再增一分赢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军议定策(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军议定策 张秦唐的一番陈述,何止是一针见血,那就是真知灼见,上官陆尽管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流露,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上官陆看向张秦唐,沉声问道:“张值守,如你所言,战后寨墙之下鞑子尸身该如何处理是好?鞑子骑射不凡,远胜我飞羽弟兄,不知张值守可有应对之策?” 面对上官陆接连抛出的两个问题,张秦唐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消瘦的脸庞上,五官几乎紧紧凑在一起,皱成一团活像个苦瓜,心中的纠结和挣扎可见一斑。 五羊骑兵阵总张秦唐,麾下是整个五羊边军最精锐的骑兵,更是五羊双雄中的张疯子、张神骑,曾经的五羊神骑那可是一举击溃灰熊部真神奴隶,更是力敌鞑子金鹰骑的存在,鞑子金毡部与之对战,那次不是主动推却,五羊神骑的赫赫威名,可全系张疯子一人。 五羊神骑因他而起也因他而消,曾经的荣耀却是他如今的耻辱,这也是为何如今血狼卫寨中人对他的过往无人知晓的原因,刘监毫不留情将这个伤疤撕裂,上官陆持续追问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来自心底的剧痛让他难以承受更无力面对。 刘监似是看出些什么,说话语气不由加重许多:“张老弟,何必如此,难道当真甘心做一辈子寨墙值守,终生活在悔恨之中。” 厅内,除却上官陆与于狐狸之外,他们一人是时日尚短、一人是层级过低,其他人对于这位曾经五羊骑兵阵总的过往可并不陌生,看向张秦唐的眼神中,皆是鼓励,因为曾经的张秦唐、张阵总,值得他们如此。 “监事大人!” 张值守看向厅上的刘监,语气近乎哀求。 刘监低头看脚,竭力控制着让两只脚放的更齐整一些,厅内诸人也随着张秦唐的目光抠指甲的抠指甲、挖鼻孔的挖鼻孔,关键是还那么的专注。 至于上官陆与程典,早在刘监低头那一刻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嘴在动罢了。 一番哀求无果,张秦唐索性是放开了,对于战事该当如何当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江头,鞑子骑射不凡,血狼却有军寨,只要寨墙之上的弟兄不擅自露出身体,纵然鞑子骑射再厉害也无济于事,始终只能于寨墙上下混战厮杀,近身厮杀,边军无惧。” “箭楼内飞羽旗弟兄必须配备足够的羽箭,鞑子一旦靠近军寨三丈之内,软弓手迟缓鞑子后续进攻力度、弩机灵活机巧速杀,至于那少量的硬弓手,根本无须在意寨墙下奔行的鞑子骑兵,专伺射杀鞑子骑长、百夫长这些小帐主。” “至于寨墙之上,山岳以盾守拒、飞羽弩箭纷射、长林枪矛突刺,鞑子就算再彪悍再嗜血,终归也是血肉之躯。” ······ 上官陆越听越是欣喜、越听越是心惊,为什么,因为这位张值守长很多东西与他不谋而合,各旗如何配合、各兵种如何使用才能进退有据相得益彰等,焉能不让他欣喜。 待张秦唐说完,大家也都刻意忽略了寨墙下血狼弟兄的尸身该当如何处理的问题,针对他所提出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及寨墙值守士卒分工协作共御鞑子的提议议论纷纷。 “边军有史以来,枪矛、弓弩、刀盾,骑兵、步兵、器兵、车兵,皆各行其是,何曾有过这样的协同,仓促如此士卒难免慌乱,必然对战事造成影响。” “同鞑子作战,弓弩从来都是以命换命,枪矛和刀盾的近身厮杀才是关键,鞑子骑战兵锋太盛,边军骑兵形同虚设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一支神骑,器兵和车兵,太珍贵了,就连军关都没有啊。” “是啊,急切间如何让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密切协同,难度太大了。” “操练阵演都是一旗单一军种,这难度太高了。” “是啊,突然间如此这般,难免出现纰漏,可这正值鞑子打垛之时,是绝对不可的啊。” ······ 就在厅内众人激烈商议之时,上方上官陆的欢喜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寨墙值守长张秦唐所提,同上官陆对血狼铁蹄旗设想有异曲同工之妙,骑兵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骑兵,骑兵非骑兵亦非步卒,取两者之长弊二者之短,唯一的难处便是骑术,而张秦唐这位曾经五羊骑兵阵总的出现,让上官陆看到曙光,血狼铁蹄威赫鞑子的曙光。 同理,张秦唐所提于鞑子打垛中,将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士卒打乱,山岳以刀盾防护在前、长林枪矛拒敌、飞羽弓弩藏身其后以箭镞射杀,必然会在此战中大放异彩,对此,上官陆深信不疑。 厅内不参与商议的可不止上官陆,还有刘监和程典。 程典所长在于后勤物资及其他杂乱事务的管理,行军布阵战场厮杀非其所长,不参与商议,但他的耳朵却是前所未有的忙碌,为什么,因为所有涉及战事的设想和应对的策略,永远离不开物资,他在做的便是盘算卫寨的家底。 至于刘监,因为张秦唐,几乎所有心思都在上官陆身上,看着上官陆喜乐不止的脸色,便知道张秦唐的建议,已经得到卫正的首肯,自然替张秦唐感到高兴,他与张秦唐私交甚笃,自然非常清楚好友的才华,刘监在心底暗自为好友庆贺的同时,也对这位年轻不像样的卫正感到钦佩,因为好友所提,在各旗创建初期,监房教习便已在卫正大人的坚持下,针对性进行过操训,只是因为这操训只在各旗内进行,因此除却他这个监事与负责操训的教习外,其他人并不知晓。 “好了。” 听着厅内的商讨已经开始偏离整体,逐渐有了抱怨,说话的语气里开始有火药味,上官陆适时制止。 上官陆:“张值守所提,乃是依寨据守对付骑兵最合理、最有效的方法,军卫之前的确没有如此操训,但并不代表我血狼卫寨士卒不行,眼下鞑子大军就在卫寨外,四支千人队合共可战之兵在六千人左右,但我卫寨如今可战之卒有多少?诸位心里应该很清楚。” “既如此,那究竟该如何抉择?难道强敌来犯的威胁就比三旗协同御敌要来得更难,不见得吧,何况,倘若不依张值守长所提,几位旗总自信战后自家弟兄还能留下多少,三成还是一成呢?要知,今次鞑子打垛非同以往,不是千余人在卫寨前做做样子,杜绝卫寨向所寨派出援兵,既然你们没有更好的计策,那便依此而行!” “诸位,生死存亡之际,要相信自己的弟兄。” 上官陆语气中的怒意,众人自然感觉的到,纷纷噤若寒蝉闭口不言,一时间整个军议厅鸦雀无声。 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们对于这位初来乍到的年轻卫正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平易近人很好相处,是真的将卫寨内每一位士卒当作亲弟兄,但一旦做出任何决定,便不容任何人质疑。 正是因为知晓上官陆的性子,众人开始下意识思索,三旗士卒协作当真就真的那么难?唯有来自血狼所的于狐狸,如今血狼卫寨百变旗旗总,露出一副高深莫测原来如此的表情,而看向上官陆的神色中愈加恭敬,因为江头亲自操训的两伍,正是如此。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如此之后,血狼将浴火重生。” 军议厅内,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所有人顿时恍然大悟,是啊,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若血狼能安然渡过鞑子今年的打垛,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一时间众人脸上不再是迟疑和担忧,反而是期待。 这句话是谁说的,是姜愧说的,以他绝顶武者的实力,瞒过厅内众人那还不简单。 上官陆在吩咐姜愧在厅内说出那句话后,一直在查看着众人的反应,特别是山岳旗、长林旗、飞羽旗、铁蹄旗四位旗总,显然,结果出乎预料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上官陆转头看向刘监,意味深长的吩咐道:“刘监,鞑子现正在安营扎寨,起码今日之内是不会对卫寨发起攻势,最早也要到明日卯时了,这点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让张值守长协助你,尽量多操训几次让弟兄们更熟悉。” “江头有令,不敢不从啊!” 刘监脸上是心领神会的笑意,乐呵呵的点头示意。? 第一百三十章 军议定策(下) 第一百三十章:军议定策 张值守不过是意外之喜,却顺利将各兵种协作应战提前确定下来,毕竟依照上官陆的盘算,是需要待卫寨战事维艰之际再提出,减少阻力更容易被大家接受,如今提前解决,自然欢喜。 上官陆将目光从刘监身上移开,看向厅内众人,特别是几位旗总朗声问道:“张值守所提甚佳,你几人还有何提议?” 上官陆话音未落便看到于狐狸轻微起身,屁股不过刚刚离开椅面便又沉沉坐下,当即高声道:“于狐狸,你这屁股一抬一放的是什么意思,想说什么直接说。” 于狐狸起身见礼后,显得有些扭捏,低声回道:“这个、这个江头,铁蹄旗休备待令也就罢了,为何百变旗也···” “呦呵,于旗总这是主动为百变旗弟兄主动请战的啊。” “哈哈···” 董青打趣之后,厅内众人特别是窦明峰和俞平两人更是笑出声来,只有薛德炳看看于狐狸再看看董青,十分为难的在脸上挤出一缕笑意。 卫寨恢复边军军制重建五旗,其中铁蹄、百变更为卫正江头所偏爱,倾注卫寨大量物资,这在卫寨几乎是公开的秘密,身为其他三旗的旗总,董青、俞平、窦明峰自然对薛德炳和于狐狸有些怨言,他们的这种不满不是嫉妒,边军士卒的心底还没有这么肮脏,只是不平衡。 卫寨五旗相互不服,身为卫正的上官陆能不清楚,他自然知晓,却又乐见其成,为何,有不服就有竞争,而竞争带来的是卫寨各旗整体战力的提升,当然董青三人对铁蹄和百变的不满,相信在今年鞑子打垛之后将烟消云散,因为在这场战事中大放异彩的会是铁蹄和百变两旗,对此,上官陆坚信不疑。 笑声过后,上官陆只是看向于狐狸笑着说道:“哈哈,狐狸,百变旗我另有所用,稍后再说。” 然后,将鼓励似的目光投向每一个人。 不知是感召于上官陆的鼓励还是他本有此意,在上官陆将目光投向他之后,飞羽旗旗总窦明峰起身见礼后,说起飞羽旗的苦难。 “江头、程典、刘监,飞羽旗现在最紧要的乃是箭支匮乏,软弓羽箭还好,毕竟与鞑子历年征战多有斩获,但以今年鞑子打垛兵力而言,怕是库存也有些不足,至于硬弓羽箭和机弩、栝弩的短箭,所缺数目太大,职下以往年鞑子兵力来算,也就勉力支撑十余日,何况如今是六千余人,能撑个三五日都算是好的了。” 窦明峰这话一出,就像是打开水库的闸口,一发不可收拾,山岳董青、长林俞平、铁蹄薛德炳纷纷开始向上官陆三人道苦。 上官陆清楚各旗的情况,自然也清楚几位旗总并非夸大其词,而是实情如此,摆手示意几位旗总稍安勿躁,将目光转向卫寨所属的几位军头。 上官陆:“你们可还有?” “卫正大人,我等并无异议!” 斥候军头刘卞、军纪军头侯飞、旗士高峰、匠坊孙赫以及医坊等几人彼此对视之后起身见礼道。 上官陆:“程典、刘监,你···” 程典摆摆手笑道:“江头,你看卫正老大,直接下令吧。” 上官陆点头,站起身来,环视军议厅所有人之后,神色肃穆厉声发出军令。 “寨墙值守张秦唐。” “职下在!”张秦唐起身见礼。 “吩咐北寨墙值守长,时刻盯着鞑子动向,你抽身出来协助刘监操训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士卒协作应战。” “职下领命!” “山岳旗总董青、长林旗总俞平、飞羽旗总窦明峰。” “职下在!”岳旗总董青、长林旗总俞平、飞羽旗总窦明峰同时起身见礼肃声答道。 “董青,山岳所缺吴科与彭排,典房稍后便会送到山岳旗。俞平,长林抛掷所缺短矛卫寨同样匮乏,不过我与程典已令卫寨匠坊以阔柏英木削制,虽不如边军制式短矛,杀伤力却也足够。窦明峰,至于飞羽旗所缺羽箭和短箭,军议之后便会安排辎重军送到飞羽旗。” “董旗总、俞旗总、窦旗总,你三人务必全力支持刘监与张值守对三旗士卒的操训,不得拖延迟误。” “职下遵令!” “铁蹄旗薛德炳。” “职下在!”铁蹄旗旗总薛德炳起身见礼道。 “铁蹄于军卫校场时刻待备,但有所命,即刻出寨应战不得有误。” “职下领令” “百变旗于二山。” “职下在。”百变旗旗总于狐狸起身见礼道。 “百变旗依照此前吩咐分拨军械,于卫寨北校场待命。” “职下领令” “其他军卫各属,各司其职,待令而行。” “职下领命。” 军令下达后,上官陆看了看神色严肃的众人继续说道。 “各旗、各属必同心戮力,全力应对今年鞑子打垛,血狼卫寨终将浴火重生!” 军议一毕,众人纷纷离去,但只有上官陆清楚,方才他究竟有多少话没说,有多少安排没有公布。 卫寨节下三所寨皆面临四支鞑子围攻,也就是说除却血狼所寨外,血甲、血滴都有破寨之危,但血狼所寨的战力鞑子又不是没有体会,怕是不止四支千人队,这也就迫使血狼军卫必须尽快击溃卫寨北面之敌,尽早援救节下三所寨。 守寨,血狼卫寨依靠的是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和百变旗军械,而至于破敌,唯有铁蹄和百变两旗。 众人离去之后,刘监起身来到上官陆身前,忧心忡忡的说道:“江头,就算此前各旗操训中有个此类操训,但毕竟时间太多,就这样直接以三旗士卒操训,仓促之间恐有不妥吧!” 各旗协作甚至是各旗士卒之间的协作,早在五旗组建之初,上官陆便已经同刘监与监房的操训教习商定了下来,只是一直没有得以实施,仅限于各旗士卒有过类似的操训,如今张秦唐直接提了出来,同样也得到各旗旗总的支持,但即将面临鞑子攻寨,事关卫寨弟兄生死存亡的大事,刘监不敢马虎。 相比刘监的担忧和顾虑,上官陆却是非常有信心,摇头道:“刘监,其实就算我们不如此,卫寨各旗弟兄在面对鞑子攻寨之时也会如此,只是一直不被我们重视罢了,不要忽视求生之下的本能,放心吧刘监。” 刘监:“好吧江头,我会连同张秦唐全力以赴完成此事。” 听到刘监如此说,上官陆暗自松了口气,看向程典道:“程典,战事一起军械分拨,登记造册事务繁重,就有劳士典大人了。” 程典摇头道:“江头,本就是军典之责,何来劳烦一说呢。” 军议完毕,各行其是,整个军卫上下忙活起来,鞑子临寨,打垛在即,生死威胁下,任何人都不敢马虎大意,特别是正在操训中的三旗士卒,那是前所未有的投入和专注。 翌日辰时,鞑子大军走出大营。 血狼军卫北寨墙,上官陆、程典、刘监、董青、俞平、窦明峰等全都披挂齐备,眺望着北方即将南下攻打卫寨的鞑子大军,神色各异。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几千兵马自北方袭来,战马踩踏之声,震耳欲聋,八支百人队游骑围着鞑子中央主军奔驰游走,不仅声势浩大,就连马蹄踩踏出来的声响,震耳欲聋的同时更能让你亲身感受着起伏似的震动。 上官陆看着远方呼啸而来的鞑子骑兵,羡慕不已,骑兵阵型看似散乱,却又甚是齐整,整个骑兵队伍整齐划一,领先的一位千夫长不断调整马身,蓄积马力调整马身,保证整个骑兵军阵奔驰速度与方向。 “哎,鞑子骑术、箭术开元无双,还真的是羡煞我也。”上官陆语气酸溜溜的感慨道。 “江头,这鞑子骑兵有此般雄姿,乃是生活习性所至,羡慕不得啊。” 刘监看着气势汹汹杀将而来的鞑子由衷的感叹。 上官陆:“刘监,三旗操演如何?” 刘监满脸喜色:“江头,还是你说的对,操演甚为顺利,你就拭目以待吧。” 上官陆:“程典,军械分拨可是已经完毕。” 程典立即回道:“江头,军卫军械分拨已经完毕,只有百变旗的新式军械因数量过少,各门寨墙分拨到的就更少了。” 闻言,上官陆双眉微皱,但很快便又舒展开来。 说话间,鞑子大军已经开始分兵,向血狼卫寨东门、西门、南门而去,只是兵力上明显不如留下进攻北门的,而就算奔向三门的鞑子兵力不如北门的,却依旧有将近六百骑。 “江头、保重!” “程典、刘监,保重!” 依照上官陆与程典和刘监的约定,上官陆负责北门,而至于东门、西门、南门却是交给程典和刘监二人,因此二人向上官陆见礼之后便快步离去。 “于狐狸,北门之上百变旗嗜血霹雳弹弩栝手可准备完毕。” “江头,所有都按照你的吩咐准备停当。” 上官陆听到于狐狸的答话,心里也就彻底放下心来,万事俱备,静待战事进展。 鞑子已经在临时营帐外集结完毕,百人队游骑已经逼近军寨三十丈处。 “牙士,报距” “报,鞑子距寨百丈” “八十丈” “六十丈” “四十丈” “狐狸,嗜血霹雳射军寨前方鞑子进军三十丈处。”上官陆听到牙士的报距,一到四十丈,便即刻下了军令。 “是,百变弟兄射。”于狐狸毫不犹豫,上官陆军令一出,立刻便命令百变旗的弟兄们射出嗜血霹雳。?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打垛初战(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打垛初战 说是栝弩,不过是它需要一个名字,不说卫寨不可锻造如此大型军械,就算是卫寨有这个资格,可在物资如此匮乏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呢?不过是百变旗匠坊依据现有条件,依照抛石床机改造而成。 简单来说,粗糙不堪,不忍直视。 实话来说,非常实用。 银色霹雳弹,或者说是嗜血霹雳弹,杀伤力极为诡异而又强大,但同时又敌我不分,要做到只伤敌而不害己,只能让嗜血霹雳弹在距离北寨墙更远的地方爆裂开来,所以部分专门用于栝弩弹射的嗜血霹雳弹在外层被裹上了一层石皮。 于狐狸一声令下,血狼卫寨北寨墙之上的百变旗士卒,立即操纵栝弩将嗜血霹雳弹射出去,十二台栝弩,顷刻间便是三十六颗霹雳弹被快速射出。 三十丈,这个距离,非常微妙。 正是鞑子大军出营之后最后一次集结,分配进攻方向和目标,所以鞑子会聚集在一起。 聚集起来的鞑子,是嗜血霹雳弹喜欢的,同样也被上官陆所喜欢,因为这样可以将嗜血霹雳弹的杀伤力以最恐怖的强度释放出来,所以鞑子的死伤会最大化。 包裹着石皮的嗜血霹雳弹刚一落地,巨大的撞击力不仅让石皮瞬间破裂,剧烈碰撞更是让霹雳弹内部所填充的丹石粉活力瞬间达到顶峰,爆裂声也在同一刻发出,无与伦比的冲击力使得以嗜血鼠鼠毛编制的外皮瞬间破碎,一根根嗜血鼠鼠毛藏匿于黄烟中,向四周飘散。 惊喜与意外就像一对孪生兄弟,相生相伴不离不弃。 被于狐狸、被上官陆、被血狼卫寨寄予厚望的嗜血霹雳弹,并没有带给他们如同他们所预料的那般惊喜,而是意外。 出乎预料的意外,但又应该是情理之中的意外。 在听到嗜血霹雳弹内部丹石粉爆裂声的那一刻,鞑子一个个如临大敌,无须任何人下令,所有人不约而同四散而逃,偌大的鞑子军阵几乎就在瞬间消散。 嗜血霹雳弹,徒劳无功。 不,说它寸功未建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毕竟还是有鞑子丧生于黄烟之中,但相对而言,真的是太少了,不过区区百余人。 “什么?” 鞑子敏锐的反应,迅捷的逃离速度,让一直对嗜血霹雳弹充满信心的上官陆是目瞪口呆。 “江头,虽然斥候一直没有发现进攻卫寨鞑子的旗幡,但看这反应,不是萨尔草场的灰熊金毡部,便是桑拉铎草场的青狼金毡部,也只有他们见识过百变层出不穷的手段,才会如此警惕,知晓如何保命。” 相比于上官陆的震惊,反而是来到他身旁的于狐狸非常淡然,似乎对鞑子有此反应已经习以为常。 “如此,嗜血霹雳不再是对付鞑子的神兵利器,失去嗜血,我血狼断一臂膀啊!” 于狐狸的提醒让上官陆脸色浮现一抹担忧,同时在他的内心深处多了一些自责和愧疚,他离开血狼,离开五羊边军五年,却依旧按照五年前的一些思维来考虑问题,这是身为卫正的失职,更是在罔顾血狼边军儿郎的性命,如何能不内疚。 但同时,上官陆却又感到一丝庆幸,警钟来得尚不算晚,甚至说刚刚好,非常好。 嗜血霹雳弹只能说是让进攻北门的鞑子产生不小的骚乱,很快便再度集结,快速向北寨墙奔袭而来。 高亢响亮的报距声依旧回荡在寨墙上,随着鞑子快速接近寨墙,寨墙之上血狼士卒神色也渐加凝重,但散发出来的杀意越来越惊人。 “弟兄们,竖起眼前的盾牌,扬起手中的箭弩,举起尔等枪矛,挥舞手中的大刀,让它们饱饮鞑子血,让鞑子的鲜血染红我等军衣。” “血狼边军死战!” 上官陆右手持抢,看着寨墙上三旗士卒,疾声高呼鼓舞士气。 “血狼死战、血狼死战。” 气势磅礴的高呼,冲击着前方鞑子杀机的同时,也在洗涤着所有血狼边军士卒的内心,更无畏、更坚强,战意高昂已至顶峰。 “十丈” “八丈” “七丈” 牙士的报距也越来越近,声音也高亢而急促。 “嗖嗖、嗖嗖···” 鞑子游骑的箭支开始飞向寨墙。 “山岳举护、飞羽射。” 一声令下,上官陆已经自姜愧手中取来硬弓,张弓搭箭伺机而动。 同时,寨墙上山岳旗士卒依照操训高高举起手中盾牌,将整个墙垛堵得严严实实不留丝毫缝隙。 寨墙值守士卒忠实履行自己的职责,以不计伤亡为代价,向整个寨墙提供鞑子一切动静。 寨墙之上被山岳旗盾牌防护在身前得飞羽旗软弓、弩机手在山岳旗士卒挪动盾牌瞬间,借助一闪即逝的空隙,将羽箭或是短箭射出。 不得不说,鞑子不管是骑射还是射术,血狼飞羽旗士卒与之相比,的确有差距,山岳旗士卒挪动盾牌,飞羽旗士卒绝对无法在同一位置、同一时间射出第三箭,不然寨墙之前的鞑子羽箭必定会逆势而来。 因此,山岳旗士卒挪动盾牌必须毫无规律可循,才能让鞑子无迹可寻。 所以,真正考验三旗士卒配合协作的时刻到了,真正体现血狼战力的时刻也到了。 山岳、飞羽两旗士卒的协作,从生疏到娴熟只用了短短五射的时间,默契的配合让很多人都大吃一惊,这自然包括上官陆,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感慨,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当真名不虚传。 上官陆的感慨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毕竟鞑子已经距离寨墙越来越近,而算是山岳、飞羽两旗士卒配合默契让鞑子防不胜防,给予他们大量杀伤,也无法阻挡鞑子的攻势,敌我兵力悬殊,在这一刻,似乎异常凸显。 “嗖嗖、嗖嗖、嗖嗖” “玎珰、玎珰、玎珰” 敌我双方箭矢在空中不断往复,箭簇划开空气的破空声几度让人的耳膜都难以承受,特别是还有那此起彼伏的金属撞击声,更令人感到憋闷和窒息。 敌我双方都有人因中箭而倒地,只是寨墙之上的飞羽旗士卒比之寨墙下发足狂奔的鞑子要好上许多,因为山岳旗士卒的防护,再加上闪躲及时,就算是偶有中箭大多非致命伤,就算是稍微严重些,也会被很快送下寨墙,于医房中得到及时救治。 “江头,攻寨人梯。” 因看到寨墙下鞑子而有瞬间失神的张秦唐被鞑子察觉,伴随着他缩回脑袋的还有一支犀利的羽箭,顾不得脸上被羽箭划过的伤口,冲着上官陆所在高呼示警。 “飞羽后退、长林上前。”?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打垛初战(中) 第一百三十二章:打垛初战 军令既下,三旗士卒随之而动,飞羽旗软弓手开始离开寨墙前往箭楼,弩机手也撤回寨墙南侧阔台,至于山岳旗,士卒向后退去直至寨墙中间位置,长林旗士卒则是快速端起手中长枪或是长矛指着垛口方向,那双眼似乎很大因为瞪圆如同铜铃,但又似乎很小因为那一个垛口便是他们所眼中的世界、所眼中的一切。 寨墙上,山岳、长林及飞羽旗弩机手严阵以待,等待着在鞑子登上寨墙那一刻给予他们致命一击,而寨墙后方箭楼上,飞羽旗的硬弓、软弓手却是恨不得自己是三头六臂,这样便可以让更多的箭矢刺入鞑子那可恶的身体内。 因为,他们眼中密密麻麻全是蜂拥而至的鞑子,一张张竭力咆哮吼叫中导致面部变得近乎狰狞的样子,是那般的丑陋,令人愈加憎恶,恨不得顷刻间便让他们灰飞烟灭。 弓弦上搭着的嗜血箭,似乎就是此刻飞羽旗士卒的化身。 伴随着箭簇破开皮甲、刺入皮肉中的是轻微的断裂声,明明身上没有颤巍巍的箭杆、明明箭杆已经断裂,但被箭刺入的地方,就像是在身体内安装了一个水龙头,鲜红滚烫的血液就这么一个劲儿咕嘟咕嘟流个不停,而随着血液流逝的可不止是气力,还有生命。 嗜血箭,就是阎王贴,更是索命无常的沙漏。 渐渐,鞑子也发现了血狼士卒箭矢的怪异之处,身中羽箭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哪能随随便便就要人性命的,毕竟他们最自豪的是骑战,骑战赖以存活下来的除了骑术便是骑射,如何躲避敌人羽箭不会射中要害,是他们的本能,此刻、此时,他们这种本能已是无用武之地。 面对恐惧,要么逃避、要么迎战,鞑子是何等的狂傲,怎会被区区羽箭震慑,自然是迎战,用他们最熟悉也最擅长的弓箭还击,于是,羽箭飞行的高度瞬间拔高,顺着嗜血箭飞来的方向一闪而没。 鞑子的箭术无可否认,犀利而狠辣的反击让箭楼上飞羽旗士卒的伤亡立时激增,就算是有箭楼的防护,就算鞑子是以仰射还击,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已经有几十人伤亡。 有得必有失,世间事从来都是这么公平,鞑子为战胜心中恐惧,不断以飞箭仰射还击,导致进攻寨墙的力度有所下降,所以登上寨墙的鞑子无法达到对血狼士卒压倒性的优势,寨墙下,鞑子各帐主下奴隶在付出大量伤亡后已经在寨墙下利用木料和皮毡搭建起台阶,紧随而来的鞑子青壮口中咬着弯刀、踏着台阶、踩着奴隶人梯,开始攀爬寨墙。 对于如何攻打夏人的戍边军寨,鞑子是轻车熟路烂熟于心,毕竟每年都有那么多次熟能生巧啊,但今年的意外似乎也太多了些,熟悉的垛口竟然被堵住了。 有意外那是运气不好,自然也有幸运的,因为他们所攀登的那个垛口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寨墙上每隔三个垛口以盾牌将垛口堵死,正是张秦唐的主意,目的是改变鞑子登上寨墙的顺序,削弱鞑子攻击强度,减轻三旗防守压力。 这个办法那真的是立竿见影效果显着,鞑子不再是一窝蜂的涌上来,对于兵力薄弱的血狼卫寨,特别是寨墙上的三旗士卒而言,战事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灰突突的毡皮刚一冒出,长枪直刺! 鞑子刚露出凶厉的双眼,大刀竖砍! 侥幸有漏网之鱼显露上身,弩机寒光乍现! 但鞑子实在是太多了,纵然血狼有上官陆、有张秦唐,有二百余悍不畏死的血狼士卒,持续高强度作战,伤亡必不可免,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管是山岳刀盾手还是长林枪矛手,再或是飞羽弩机手,已经先后更换过六次。 鞑子进犯北门,乃是一支完整的千人队,一次攻上来百余人,周而复始,战事惨烈敌兵势众,攻势更是如同狂风暴雨般毫不停歇,寨墙之上血狼士卒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午食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北门在激战的同时,东门、西门、南门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三门,刘监身为血狼卫寨监事负责南、西两门,而东门则是由程典负责,对于这三门的防守,上官陆早有安排,刘监与程典的到来只是为了防止战事突变以防万一。 西门,刘监下马刚一登上寨墙,西门寨墙值守长以及负责防守此门的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军头全部见礼相迎。 “监事大人!” 战时,行的自然是战礼,右手持兵刃猛烈撞击左胸,那种声音听得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如何?”刘监根本顾不得虚礼,边回礼边快步来到寨墙前查看情况。 西门战事是由山岳旗一位军头辖制,听到刘监询问之后立即笑着回禀道:“监事大人,鞑子游骑陷入坑洞之后大军便不再前行,不过鞑子在损伤六队探骑之后已经探明坑洞的范围,现在只是在坑洞外策马游走,并不近前。” “这么快?” 算算时间自鞑子主力纵马从北门外三十里到西门,前后绝对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可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鞑子已经探明卫寨西门外的坑洞范围,而且损伤也远远超乎他与上官陆的预料,只有区区几十人,连一支百人队都没有,震惊之余唯有感慨鞑子的强横,骑战、骑术,鞑子无愧为此道王者,名不虚传。 “大人,在鞑子探骑尚未将坑洞探明之前,鞑子绝不敢轻易进攻。” 话是山岳旗军头在说,但不管是他还是其他几人,那自信、喜悦的表情却是如出一辙仿似同一模子刻出来似的,而这种表情中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是见到宿敌吃瘪后的得意和窃喜。 因此,站立于西寨墙之上的刘监所看到的便是鞑子整整千余骑就那么静静的伫立在坑洞范围之外,所以刘监也受到感染,标志性的表情同样渐渐在他脸上浮现,毫无二致。 “嗯,如此最好,无论如何必须确保西门不失,眼下卫寨主力都在北门,你们守住西门即可不得贸然出击。” 眼看西门无忧,刘监便打算离去前往南门,临走之前对几人慎重交代道。 刘监离开西门来到南门,发现这南门简直就是西门的翻版,没有任何区别,或者是唯一的差异并没有被他看到,负责攻打南门的鞑子千夫长明显要比西门的那位更自信些,抵达南门之后便令帐下青壮冲杀一番,于是,很快他便也如同西门的那位千夫长一般,伫立在坑洞之外按兵不动,因为教训太过惨烈,一次冲杀,近三百骑跌落坑洞当场身死。 当然,程典所去的东门,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敌我都在坚持,都在苦苦支撑,直至申时末刻。 一日攻击未果,攻打血狼北寨门的千夫长暂缓攻势,下令集结所有青壮,欲孤注一掷全力进攻。 与此同时,上官陆立即便令火头军将馕饼、水囊送上寨墙,所有人就着水直接吞服下咽干巴巴的馕饼,没有人皱眉更没有人迟疑,因为吃下去就是力气,就是活命的本钱。 “狐狸,寨墙内百变弩机手准备,循值守弟兄指引,射霹雳火油!” 满身血污的上官陆猛灌一大口水,方便让塞满口腔的馕饼吞咽下去,不至于言语含糊不清,可实际上,他吞与不吞又有什么区别,尽管有些沙哑却依旧是那么的铿锵有力,转过头便有对狼吞虎咽的张值守和飞羽旗旗总窦明峰下令。 “值守长,安排值守弟兄给百变旗弟兄指引方向。” “窦明峰,硬弓火箭准备!” “是···” 听到上官陆军令的于狐狸,瞬间便将还剩下大半的馕饼塞进嘴里,拎着刀便飞速跑下寨墙,张值守长与飞羽旗旗总窦明峰也是立即各自行事。 “值守弟兄听令,为百变指引方向!” 随着张值守长的军令,值守士卒随即起身,只见他们两两协作,一个手持圆盾顺着垛口查看鞑子情况、一个则是在寨墙南侧高举右手,一个高声呼喊、一个通过手指变动为百变旗士卒提供军情。 “箭楼,硬弓火箭准备。” 下令之后的窦明峰更是亲自登上箭楼,张弓搭箭待机而发。 寨墙内,几个临时搭建的木台上,早就准备好的百变旗士卒双眼紧盯着寨墙上值守士卒的右手,而他们身侧正是百变旗匠坊打造的弩栝。 “嘭、嗖···” 随着寨墙上南侧值守士卒右手紧握成拳,木台上百变旗士卒立即将弩栝上的霹雳火油弹射出,然后便是双手如飞操弄弩栝,片刻间,每个弩栝便射出最少五颗,几乎将寨墙前方鞑子囊括其中。 “好!” “值守退、山岳堵,长林、飞羽戒备!” 听到于狐狸的提醒,上官陆立即高声下令。 寨墙上山岳旗士卒纷纷向前以最快的速度在垛口将盾牌支起堵住,长林与飞羽弩机手紧随山岳旗士卒动作,死盯着眼前的垛口。 值守士卒是遵照上官陆的军令后撤,只是这撤下来的人明显不及靠前的一半,就在这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里,因为不断探头探查军情,被寨墙前不断奔行的鞑子骑兵抓住机会,一箭命中面门,当场身亡。 “嗖···” 几乎最后一颗火油霹雳弹飞跃寨墙的那一刻,早就准备着的飞羽旗硬攻手立即射出手中火箭。 火油霹雳弹,火油调配还是遵循当初上官陆在血狼所火烧鞑子时提出的配方,经过百变旗匠坊改进后形成今日的火油霹雳弹,因其中掺杂火油与各种熬炼之后的兽油,落地爆裂后呈现出一种黄褐色粘浆。 “轰···” 就在火箭落地的那一刻,滔天大火瞬间燃烧起来,从第一颗火油霹雳弹射出到火箭落地,前后绝对不超过一分钟,可就是这一分钟,对鞑子而言,是生与死的分割线,更是天堂与地狱的分别。?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打垛初战(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打垛初战 “窦明峰,射杀···” 就在大火燃起的那一刻,上官陆紧盯着前方的鞑子几乎是咆哮般喊叫道。 其实根本无需上官陆的军令,火势肆虐将鞑子吞噬一空的时候,箭楼上所有硬弓手已经随着窦明峰向寨墙跑动,为的便是射杀那些侥幸逃出火场的鞑子。 “准备、接敌!” 尽管鞑子已经陷入骚乱,上官陆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舍命一搏对鞑子而言并不稀奇。 “噼啪、噼噼啪···“ “嗖嗖、嗖嗖···” “哒哒哒、哒哒哒···” 大火燃烧爆裂声、羽箭破空声、战马奔跑声,似乎才是这片天地的主调,哀嚎惨叫声、粗重呼吸声、惊呼喊叫声完全沦为配角,或者说连配角都算不上,完全就是路人甲或是路人乙的存在。 血狼卫寨北门,上官陆用火油霹雳以一场大火彻底烧断鞑子最后一点战力,也烧毁了鞑子心里仅有的那缕坚韧,后撤休战已不可避免。 “呜呜、呜、呜、呜。” 鞑子吹响撤军的号角,并没有出现如上官陆所担忧那般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攻击卫寨的局面,显然鞑子这位千夫长并没有这种魄力,眼见攻击无果且帐下青壮损伤惨重,特别是那一片依旧还在燃烧的火场,葬送不只是他帐下近半青壮,更有他的战意、他的勇气。 “呼···” 血狼卫寨内所有人不管是寨墙上三旗士卒还是卫寨内血狼士卒,几乎同时长出一口气,非常清晰。 血狼卫寨北寨墙,尽管所有士卒依旧紧握兵刃,眼神中依旧是充满戒备,但身体却非常诚实,疲惫萎靡的他们不得不借助手中的大刀、长枪再或是身侧垛墙才能够如标枪般直立,更有甚者需要身旁弟兄的搀扶才不至于瘫软在地上。 敌兵退走,卫寨寨墙值守士卒立即替代三旗士卒,在卫寨北寨墙值守的安排下快速分布各个垛口,随时通传鞑子动向。 北门如此,东门、西门、南门同样如此,只是前来攻打这三门的鞑子可就要比攻打北门的鞑子幸运太多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我陶醉,前一秒还在为寸功未建而发愁,后一秒唯有感慨:“幸亏如此、幸好如此!” 战争的残酷性就在于从不以个人意志为准,鞑子打垛、血狼守寨,双方兵卒的生死存亡也就在一瞬之间,胜败之分便是生与死的间隔,可以说它很大,也可以说它很小,而决定这个间隔的因素,太多太多。 可以说自上官陆跨入血狼卫寨的那一刻起,便是为了今日而不懈努力,尽管是各种筹谋诸般手段,血狼士卒的伤亡折损依旧不可避免,特别是于寨墙下游曳的鞑子探骑和游骑,对血狼士卒造成的损伤最大,尤其是飞羽旗士卒,数目最高。 “江头,鞑子、退了!” 就在张值守长禀报之时,上官陆缓缓放下手中硬弓,复杂的目光投向还在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尽管火场内鞑子凄厉的哀嚎惨叫声已经低不可闻,更别说还能晃动的火人了,但目光依旧还是有些贪恋。 “吩咐下去,山岳持盾护着卫寨工房的人下去清理下火渠,将我们自己弟兄带回来。”可能是因为疲乏也可能是因为伤寒,所以上官陆说话的声音很轻、很低落。 很快,寨墙值守打开北门,山岳旗士卒手持吴科,沿着寨墙在军寨前竖起一道屏障,卫寨直属工房的士卒就躲藏在这道屏障之后清理防火渠,避免火油逆流火势蔓延殃及卫寨,更重要的是在成堆的尸体中找回血狼弟兄的尸骨。 “典房军吏清点下伤亡。” 北门鞑子撤离,而攻打东门、西门、南门的鞑子先后呼啸而过,上官陆径自盘坐在寨墙之上,看着即将消逝于天际的太阳沉声吩咐道。 很快,典房军吏便清点完毕,来到正在发呆的上官陆身边,小声喊道:“卫正大人,清点完毕。” 上官陆:“说吧,伤亡如何?” “禀卫正,此战我军卫伤亡共九十六人,其中伤七十余人,身亡十八人,伤者皆是被鞑子弓箭射中,多不致命,其中飞羽旗五十三人···” 尽管心里已经有所准备的,但真当听到典房军吏的准确数字时,上官陆依旧感到心疼,还没来得及感伤,便又听到姜愧低声提醒。 “主子,防火渠疏通好了,尸身也找了回来。” “姜叔,你去找找看程典和刘监现在在哪儿,找到之后就让他们到卫正堂吧,我这边安排好便过去。” 就在姜愧离去后没多久,得到传令的山岳、长林、飞羽、百变四位旗总以及寨墙值守长张秦唐阔步来到上官陆身边。 “江头!” “卫正大人” 因手持兵刃而非战时,所以行的是军礼,以右手紧握兵刃左手握拳拳心放在右拳拳背,两拳碰撞的同时躬身。 上官陆起身同样还之以军礼:“好了,鞑子今日是不会再攻打了,但寨墙值守留意鞑子谨防夜袭,山岳、长林、飞羽三旗的弟兄们就在北营房歇息备战,至于百变留下部分以防万一后是返回营房还是留在北营房你自己看着办,不过百变旗内的匠坊你要多留意,大战之时谨防屑小作祟。” “遵大人令” 上官陆安排完毕之后便下了寨墙,前往设立在军寨北门不远处的医房,军卫医官本就不多,上官陆在北门安置两人,其余三人全都在卫寨医房,伤势严重的在北门简单处理后便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卫寨医房。 还未行至医房,便听到一片哀嚎之声,上官陆快走几步进入医房,两名医官都在忙碌着,对于卫正的到来并未留意,还是躺在木床上的伤卒先发现。 “卫正大人” 这伤卒一喊出声,医房内的人才齐齐向这边看了过来。 “见过卫正大人。” 医房本就不大,能躺在这儿的都是伤势较轻的士卒,医官也只是起身见礼,见礼之后便径自忙碌起来。 “都躺好,别牵动伤口。”上官陆双眼红肿,嗓音嘶哑的说着。 上官陆一个个走过,查看躺在木床上的伤卒,所有人都是被鞑子的箭羽射中要害,有的甚至身中多箭。 “抬出去吧,不行了。” 这时其中的一名医官直起身来,轻声对身后的医房军卒说道,说完便转身看下一个军卒。 “医官,求求你了,救救他吧,他家里就他一个人啊,今日用箭射死六个鞑子游骑,战功已经够了,今年打垛之后,便可以回家了。”医官放弃的那名飞羽旗军卒旁边,同样也是飞羽旗的一个军士挣扎着抬起头,痛哭哀求医官。 “哎,不是我不救,是我无能为力,身中三箭,全部都在要害,何况肺脏已经被箭镞刺破,现在只是在苦苦支撑,一旦箭被取出,脏血喷涌,纵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面对军士的哀求,医官也是无能为力。 上官陆在军士哀求医官之时便来到这边,见到躺在木床上被医官放弃救治的军卒,年纪并不大,应该是和上官陆差不多的年龄。 “还有什么心愿。”上官陆也知道医官所说属实,体内五脏被伤,对于修习五行功法的自己来说,后果是什么再清楚不过。 “大人,大人,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年轻的飞羽旗军卒对于上官陆蹲身看着自己非常激动的说着,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伤势激动的说道。 “慢慢说、慢慢说。”上官陆见这飞羽旗士卒太过激动,还想起身,慌忙站起双手摁着他的双肩,劝说道。 “大人、大人,我没有杀人。”军卒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在上官陆的摁压下躺回木床,但是依旧还是那句话,声音也越来越低,渐渐断了声响。 “哎”医官叹了口气,便示意一旁的医卒上前将其抬走。 上官陆看着躺在木床上没了声息的飞羽军卒,全身右肩一箭,已经被折断,应该是中的第一箭,他自己折断的,双腿被射中三箭,左腿一箭右腿两箭,如同右肩那一箭一般,都是已经被折断了箭杆,只有肚子上那一箭的箭杆依旧还在,可能是因为刚才起身的动作,箭羽犹自抖动个不停。 “稍安,让他走的干净一点吧。” 上官陆制止了上前抬尸的医卒,吩咐身后牙士弄来一囊清水,撕下军衣下摆沾湿后轻轻擦拭这年轻军卒的脸颊、耳廓、脖颈、脚踝。 “下辈子,我给当你士卒,你做我的将军。”上官陆一边擦拭,一边低声念叨着。 医房内所有的伤卒都不再哀嚎喊叫,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的卫正、他们的江头,泪水不自觉流淌着却无人擦拭,欣慰的笑意出现在这群刚刚还在血战的边军士卒脸上,那是感激,更是认可。 自医房出来后,上官陆双眼红肿的厉害,情绪也非常低落,抬头看着寨墙上来回走动的值守士卒,久久不曾移步,那个飞羽旗年轻士卒的脸庞,一直浮现在上官陆眼前,特别是他一直努力重复的那句话,是那么的清晰。 “大人,大人,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去,到典房,详查那位飞羽旗军卒。” 直至戌时过后,在卫正堂久等不见上官陆身影的姜愧找寻过来,这才让上官陆回过神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兵马粮草(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兵马粮草 “江头,是北门有变?” 上官陆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在卫正堂久等不来的程典和刘监顿时惊呼出声,也怪不得他二人这般失态,实在如今的上官陆这如丧考妣的颓废样,具有很强的迷惑性。 被程典与刘监惊醒的上官陆顿时挤出一副笑意:“北门无碍!”看到两人关切的目光又解释道:“无事,只是去北寨墙下医房转了一圈。” 提及北寨墙下医房,程典与刘监的神色顿时暗淡了下来,所有的心思和话语也都因为这两个字而沉寂,那是个任何领兵之人最不愿去却又必须去的地方,那是个总能见证生命奇迹而又频频为地府大开方便之门的地方。 也不知过去多久,上官陆这才打破卫正堂内的宁静。 “程典、刘监,今日其他三门情况如何?” 说起今日其他三门的战事,刘监与程典的情绪瞬间高涨,还是刘监这嘴够快,抢了个先:“西门与南门没什么事,因为江头你那坑洞的缘故,鞑子探骑可是折损不轻,坑洞那杂乱无章的排布,更是导致攻打卫寨的鞑子主力驻足不前,一直徘徊在坑洞范围之外,我想只要鞑子探骑没能探明坑底底细,鞑子绝对不敢轻易对东门、西门、南门发动攻势!” 刘监说完没一会儿,一直含笑不语的程典将手中的两本军册分别递给上官陆与刘监二人:“这是今日战事军报,士卒折损及军械消耗数目。” 就在上官陆与刘监查看军报之时,程典紧眯着眼低声感慨道:“还是江头先知拙见,提前准备好坑洞天陷,其他三门倒是无碍,但如此一来会不会让鞑子全力进攻北门呢?” 紧接嘴角扬起,眉毛也开始向眉心聚拢:“哎,今日一战也或者是北门一战,卫寨伤损士卒近百人,战死已有二十三人,重伤在身而生死不明者有十一人,轻伤暂且不提,再说这军械,羽箭耗损五千余支,机弩短箭八千余支,百变军械耗损超过一成,如此下去···” 放下手中的军报,上官陆同样是一脸的担忧,据寨而守对于军械器具的需求量相当的大,特别是今年鞑子兵力几倍于往年,对于军械器具的需求更是激增,总不能让血狼士卒与鞑子赤手相搏吧,那是他们这卫寨属官的无能和耻辱。 充足的军械器具能够最大可能避免卫寨士卒大量伤亡,但以今日消耗而言,卫寨军械储备仅能坚持八九日,而东门、西门、南门的变故,必然会令鞑子在明日的战事中集中兵力攻打北门,战事也会比今日惨烈,这军械器具的消耗自然也会远超今日。 上官陆想了想看向程典提议,只是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今日三旗协作稍显生疏,明日估计会好一些,射出的羽箭和短箭卫寨尽力回收的同时令匠坊全力锻造箭支,应该可以应付得来。” 程典摇摇头,沉声回道:“江头,就算如此那也是杯水车薪,毕竟回收箭支是在寨外,鞑子探骑和游骑的威胁无时不在,而且卫寨军库中箭羽和箭杆并不缺,但箭簇的存量真的不多,就算全部锻造出来,怕也是···也是无济于事啊!” 刘监:“既然卫寨内箭簇不多,那就不用箭簇。因修葺寨墙卫寨内阔柏英木的木料多的是,所有箭镞用来锻造硬弓所需羽箭,至于机弩所用短箭,无须箭镞直接以阔柏英木削制而成,射程与精准度的降低并无太大影响。” 刘监这不是办法的办法让上官陆眼前一亮,可就在这时却听到程典的激烈反对。 “老刘,箭支没有箭镞,没有破甲之力,失去箭羽,射出的箭支因无法保持平衡而难以保证命中,至于箭杆,那是一支箭射程的保证,岂是你说的这般简单,更何况,你知道打造一支羽箭的箭杆就真的那般容易,用木料削制成箭杆般圆杆状就行?” 程典:“你说的根本就行不通,只能是箭支不加羽箭,在箭杆头部削出锋矢然后用炼金薄薄裹上一层,这样破甲力度折损并不会很严重,且将短箭的射程保证在三丈之内,仅是寨墙上使用,足够!” 程典对刘监提议的改进让上官陆可不只是两眼发着亮光,那是惊喜和诧异。 程典:“抛开军械不足不说,卫寨兵力匮乏才是大问题,一旦自今日后,鞑子全力攻打北门,那才真的是···” 守住卫寨,相比于程典的忧虑和哀愁,上官陆一直都充满自信,就算今年鞑子打垛行事诡异让他心中总是被一丝不安萦绕,却依旧坚信最终胜利的一定是血狼卫寨,也必须是血狼卫寨。 “程典、刘监,明日,将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士卒在东、西、南三门的士卒抽调一军到北门,而剩下的那一军作为预备队于中营地,东、西、南三门的防守交由寨墙值守,这样就算是鞑子倾力攻打北门,卫寨防守依旧固若金汤。与此同时匠房加紧对箭支的锻造,至于刘监所说之法,可以用来削制短矛,投掷而用的短矛,不过要比边军制式短矛要略粗一些以增加短矛的重量。” 上官陆一口气说完,然后又看向程典问道:“左司、军关,可有军情传来?” 上官陆的话只是说了一半,或者说只是说了表面上的一半,鞑子与五羊边军之间的战事,血狼卫寨甚至是血狼四寨从来都不是主角,五羊军关才是,那儿才是主战场,而军关战事的胜负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毕竟倘若军关战事失利,血狼独木难支纵然盘算的再全面,就算是战胜了眼前的鞑子,于大局而言,又有何益?血狼依旧难逃寨破人亡的结局,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程典满脸苦涩:“江头,如今卫寨何止是与军关和司寨没了联络,战事一开,卫寨连节下三军所的军情战报也收不到了,探骑、游骑、巡骑里三层外三层日夜不停于宅外游曳,信鹰难过啊!” 卫寨同节下三所失去联络让上官陆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脑海中灵光乍现,隐隐抓住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但当他细细找寻时却又是一无所获。 程典身为卫寨典务,焉能不知失去联络的严重后果:“江头,今年实在是太过奇怪了,鞑子游骑中有神射手,专伺射杀我军寨信鹰,军卫已经有六支信鹰被杀,倘若三日后依旧没有信鹰来往,我便要安排典房传令冒险冲出军卫前往军所。” “程典,卫寨绝不可与三所间失去联络,就算是派出斥候也在所不惜。” 传令、斥候出寨会是怎样一种情况,上官陆明白、程典知道、刘监自然清楚,但却不得不作出这样的选择。 突然上官陆脑海中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那极度的惊慌和恐惧也是一闪而逝,冲着门外高声喊道: “姜叔!” “卫正大人!” “速遣卫正堂牙士前往卫寨四门,传令四门寨墙值守长,四门无论如何不可开启,所有前来卫寨之人无论任何身份,皆以吊篮吊上来,但有不从,立杀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兵马粮草(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兵马粮草 上官陆这突如其来的军令还有那一脸的杀意,让程典和刘监吃惊的同时更多的是迷惑和不解。 “江头,这是?” 上官陆闭上双眼借以整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良久之后睁开双眼这才解释道:“程典,自卫寨与军关失去联络开始到如今游骑中暗藏神射手专伺射杀边军传信飞鹰,想来是鞑子刻意为之。” “呼···” 上官陆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又继续说道。 “鞑子看似蛮野,面对我五羊边军、我夏族中人始终都是高傲的,若没有什么特殊缘故,怎会有如此这般行径呢?我之前在血狼所之时,当时的所正邪头告诉过我,鞑子各部信奉兽神、崇尚武力,高傲的信仰与绝对的战力,让他们永远不屑于对他们的敌人使用计谋,他们所信任的永远只有胯下的战马、手中的弯刀与弓箭,一旦这种人弯下腰身使用计谋,必所图甚大!” 刘监看向上官陆,意有所指的问道:“江头是担忧···” 上官陆摇摇头:“刘监,现在尚无法确定,只能是猜测!不过,血狼必须尽早准备,再等三日,三日之后,卫寨必须派出斥候死士,冲破寨外鞑子的封锁前去探查各寨战事情况,信鹰已经无法使用,卫寨绝对不能成为瞎\/\/子、聋\/\/子任由鞑子摆布。” “好!”程典立即回道。 上官陆:“东、西、南三门有坑洞的存在,明日鞑子必然会加大对北门的攻击力度,所以北门由我亲自盯着,军械督造、粮草调拨就全依仗程典你了,刘监,其他三门就劳烦你亲自奔波来盯着,毕竟战事激烈也需提防屑小!”最后看向刘监微微颔首说着的这几句,更是意味深长。 待一切商定完毕,上官陆送走程典与刘监之后,表情瞬间凝重立即找到姜愧。 上官陆:“姜叔,你于子夜时分独自出寨,前往血狼军所,鞑子几年打垛行事太过诡异,我心里始终惶恐不安,而这种不安并没有随着围攻卫寨鞑子的到来有丝毫消减,鞑子游骑中神射手的存在让边军赖以传递军情的信鹰完全失去作用,三天的时间一切都有可能发生,而且就算典房派出传令和斥候冒死闯出鞑子封锁,但毕竟实力低微怕是也无济于事,所以我只能求助于你!” 卫寨如何、战事如何,在如今姜愧的眼中始终都比不上上官陆的安危重要,因此在听过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主子,一旦我离开,你身边无人···” 上官陆拍了拍姜愧的肩膀,笑着道:“姜叔,我乃这一卫卫正,安全无须担忧,别忘了我自身还是一流武者,一旦有机缘便可成就绝顶的巅峰流武者,区区鞑子怎可奈何得我。” 姜愧摇摇头苦笑一声:“那好吧,只是我离开之后,主子你身边牙士万万不得离身,他们都是我来了之后亲自调教的,忠心上毋庸置疑会舍命守护主子的安危,战场之上刀箭无眼主子你总是身先士卒,更何况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妙。” 上官陆见姜愧坚持,无奈之下只能应承下来:“姜叔,放心,我一定会让卫堂牙士时刻相随守护左右。” 听出自家主子语气中的不以为然,姜愧不得不再次重申希望主子能够重视:“主子,万万不可大意,卫寨内并不安宁,你是一卫之首,你的安危关系着血狼几千弟兄的生死,一旦鞑子攻寨不顺,难料鞑子会不会孤注一掷来一场针对你的刺杀。” 姜愧的坚持和倔强让上官陆只能应承下来:“姜叔,放心吧,你走以后我保证无论什么情况,牙士绝不离身。” 子时,血狼卫寨南门。 上官陆自身后牙士手中拿过甲胄,亲自为姜愧穿挂在身上:“姜叔,此去只是打探消息万万小心,这是百变锻造的金滴甲防护远超毡子皮甲。” 主子让牙士前往百变旗索要甲胄,姜愧自然是知晓的,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是金滴甲,而一直跟随在上官陆左右的他怎会不知金滴甲的珍贵。 “主子,金滴甲锻造实属不易,百变旗也不过才十余副,这···” “姜叔,你身为绝顶武者,与鞑子近身厮杀我并不担心,但鞑子那不凡的箭术却是防不胜防,龙马自有鳞甲护身,而你却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够抵挡的了呢?” 上官陆不由分说不顾姜愧的极力反对异常麻利的将金滴甲穿戴整齐。 金滴甲,以鞑子毡子甲内毡为衬,以上炼金锻造而成水滴状金滴为甲片,以兽筋融合金炼丝为线,采用穿连法将金滴甲片严密缝制在内衬毡上,防御力远超寻常炼金甲胄而重量更是缩减三分之二。甲裙的长度稍有延长,足以对小腿形成一定的防护,头盔呈水滴状而内衬为软皮毡子,护耳与护颈却是非常巧妙的同头盔连为一体。 金滴甲,整体看上去就像一道飞流而下的瀑布,四处溅射出来的水滴以人形显世,于太阳的光芒下散发着耀眼的金光,绚丽而夺目。 锻造金滴甲不仅需要耗费诸多材料,对于锻造工艺同样有着很高的要求,正是因为其锻造过于艰难,所以才导致百变旗在这近半年里,就算是有血狼卫寨与上官陆的鼎力支持,也不过成功锻造十余副。 上官陆为姜愧穿挂整齐后便后退几步,端详着首次亮相的金滴甲,完美的造型、完美的防御、完美的重量,那怡然自得的笑意足以说明上官陆对这副盔甲的满意,如此心满意足,自然对百变旗匠坊工匠的技艺更加钦佩,毕竟金滴甲只是自己提出的一个设想,而真正将设想演变为实物,是百变旗的那些能工巧匠。 “姜叔,你走几步看看,看是否合身?” 微微颤抖的声音暴露出上官陆的期待,姜愧自然无条件配合,来回各种步幅行走,双臂随意摆动不断摆着各种姿势。 姜愧取下头盔显得异常兴奋:“主子,这金滴甲不仅轻便且异常贴合身体,剧烈动作间丝毫不能感觉到盔甲的存在,不错、真的不错、非常不错!” “是啊,百变匠坊工匠的手艺的确是非同凡响。” 连续三个不错,听的上官陆的心花怒放,金滴甲如此完美那距离他的设想与期望不是更进一步了嘛,只是在他仔细打量姜愧的时候,总感觉少了什么。 上官陆:“姜叔,这金滴甲尚未问世,也不知在战场上这防御力究竟如何,方才我左思右想,总觉得应该是少了点什么的,却始终想不起所缺的究竟是什么了?” 姜愧闻言,微微一笑抬起右腿:“主子,少的不就是这个嘛,至于金滴甲防御究竟如何便让我来亲自测试一番吧!”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现在是来不及了,待鞑子今年打垛结束,我再让百变旗打造金滴甲战靴。” 看着已经打开的卫寨南门,上官陆支开身后的牙士拉着姜愧来到一旁环视四周后低声音叮嘱道。 “姜叔,此去血狼军所,不仅是查看血狼战事如何,如有可能你还需走一遭血滴、血甲,了解卫寨节下三所真实战况,特别是一点要设法见到三所所正,单独叮嘱他们,若军所战事危急一切已不可逆转,果断放弃所寨撤回卫寨。” “主子,戍边军寨若无军关都督府两位都督军令,弃寨而逃可是死罪!”听到上官陆的吩咐,姜愧立即大惊失色,小心翼翼查看左右后连忙劝阻道。 “姜叔,今年鞑子打垛太过异常了,我不得不早做打算,不然我担心五羊血狼四寨将会是寨破人亡尸骨无存的结局。”上官陆也是第一次说起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担忧。 “主子,今年鞑子的打垛真的有你说的那般严峻吗?”姜愧对上官陆的说法有些震惊,甚至有些觉得上官陆是过度的担忧了。 上官陆点头,神色间的凝重是越来越深:“姜叔,我这几天不断在翻阅宋头给我的文册,现如今的情形与当年曹郡府亡故那一年非常相似,鞑子对我夏族边关几千年的打垛,敌我双方都彼此都太过熟悉了,尽管鞑子已经在尽量避免出现端倪,但大军调动哪有那么简单啊,鞑子今年打垛比往年迟了整整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啊。” “主子,我知道了,那我去了。” “姜叔,一路小心,我等你回来。” “放心吧主子,好歹我也是绝顶武者,鞑子岂能留得住我。”姜愧豪言壮语,翻身上马,催动马力冲出军寨西门。 上官陆看着姜愧出了军寨西门,看着缓缓关闭的寨门,喃喃自语,“姜叔,保重啊,卫所生死存亡全看你了。” 送走了姜愧,上官陆便来到军卫北寨墙,六名随身牙士护卫在周边,时刻警惕,戒备左右。 夜更深了,天气也更凉了,上官陆这一坐便是一夜,直到寅时军卫更夫敲响军锣,上官陆才缓缓起身,拉开架子,锤炼武势。 “见过卫正大人!,鞑子已经于营外集结!” 就在这时,自城门巡视而来的卫寨寨墙值守长张秦唐回禀道。 “自东、西、南抽调至北门的三旗士卒现在何处?” “禀大人,三旗士卒已经到来就在寨墙之下营地内。” “牙士,去请五位旗总到寨墙之上。” 片刻之后,血狼军卫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五位旗总全部来到军卫北寨墙之上。 上官陆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五人,缓声说道,“今日与鞑子战事恐有突变,各旗兵马务必整备待战,待令行事。” “职下谨遵军令,旦有军令片刻不敢延误。” “百变旗调拨一军于铁蹄,长林与寨墙值守今日多备抛掷短矛,飞羽箭楼硬弓士卒多加防护,昨日鞑子攻寨,飞羽箭楼硬弓手伤亡折损过大。”上官陆吩咐叮嘱完毕之后便让几人离去,留下百变旗旗总于狐狸。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战事艰难(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战事艰难 “江头,这独独留下我,是需要特别吩咐啊。” 于狐狸显然是与上官陆相处的久了,加上都是血狼军所出来的,说话便有点油腔滑调没大没小的随意。 “行了,别这副市侩模样!”上官陆见于狐狸嬉皮笑脸的模样,轻言呵斥一声:“将你留下来是有事相询,如今鞑子对百变军械有所防备,昨日嗜血霹雳弹寸功未建,归根结底还是我对百变军械认知不足所导致。” 于狐狸收起嬉笑:“江头,百变旗军械好说,我那儿有现成的册本稍后给你送过来。鞑子熟悉百变旗军械有了防备,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双方常有战事,彼此之间相互了解、熟悉再正常不过了,我们在研究针对鞑子,鞑子同样也在研究针对我们。百变自创建之初便秉承以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这几年鞑子因百变军械可是吃足了苦头,若以吃一堑长一智而论,怕是鞑子都要成为智谋近妖的老变态了。百变军械因奇而起、因奇而兴,自然也要因奇而盛。” “战,以奇胜而以正合!” 听过于狐狸的话之后,上官陆嘴里一直在嘀咕这句话,越念叨眼神越是明亮、越念叨神色越是兴奋,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显得那么激动。 “好,今日战后将文册遣人送到卫正堂。” 在于狐狸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又听到上官陆那严厉而关切的声音:“刀下无贵贱、箭下没高低,你自己小心些!” 上官陆为何如此规劝自己,于狐狸自然清楚,因为他这个百变旗旗总冲的比其他任何一位旗总都要快,于鞑子厮杀之时同样比任何一位旗总更狠厉,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够从血狼所寨的旗总成为血狼卫寨的旗总,是江头一力举荐,他不想让他的江头失望,更不愿旁人因自己而将他的江头看轻。 “领大人令!” “行了,鞑子差不多该进攻了,盯着你百变旗去!” “好嘞,职下告退江头保重!” 先于鞑子到来的是火头送来的早食,不管是寨墙值守士卒还是三旗士卒再或是卫正上官陆,皆是一人一个馕饼,蒲扇大的馕饼,一条筷子粗细、长短的腌肉,一满攮子清水,用馕饼卷了腌肉,一嘴下去满口生津,三下五除二吞进肚子里,再大口大口灌下一攮子清水,瞬间便感觉肚子鼓鼓囊囊的,身体开始有了热乎气,人也显得更加精神。 上官陆刚将那一囊子的清水灌进肚中,还没来得及用手抿去下巴上的水滴,值守长张秦唐大跨步来到近前。 “大人,三支千人队,现已至十五里处!” 闻言,上官陆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尽管昨夜在同程典与刘监商议之时已经有所预料,但当他站起身来看向北方黄烟滚滚的鞑子骑兵,依旧感到震撼。 打出的旗幡是三支千人队,但实际兵力却是远超四千人,鞑子骑兵军阵快速向南疾驰,极速狂奔下卷起的黄沙也随着军阵移动,战场之上的肃杀之气愈渐浓烈,寨墙上血狼士卒不约而同竖起盾牌、紧握兵刃,严阵以待。 “轰隆隆、轰隆隆···” 几千匹战马踩踏大地的声响,是这般震耳欲聋惊心动魄,雄浑壮阔的气势带给血狼边军士卒的可不是震慑,反而是沸腾的热血、浓郁的战意,上官陆将手中的五神双刃枪高高举起,近乎咆哮般的呼喊。 “血狼、死战,边军、死战!” “血狼、死战!” “边军、死战!” 寨墙上所有人鼓足了腮帮子,声嘶力竭齐声高呼,似乎这样的喊叫声能够带给他们力量,带给他们祝福,更能够驱散他们心中的畏惧,喊叫的浪潮声是一浪高过一浪,冲卷着鞑子裹挟而来的战意,两股战意在战场上方冲撞、纠缠、交织,演变出凛冽如刀的狂风,让这片本就略显荒凉的土地彻底陷入死寂。 “传令兵” “在” “传令俞平,十丈,长林旗士卒抛掷短矛。” “传令兵” “在” “传令张值守,百丈,值守士卒入位为百变指引!” “传令于二山,寨墙值守士卒为他指引方向,三十丈抛射铁蒺藜,嗜血霹雳弹向鞑子两侧发射!” ······ 上官陆那鹰隼般的双眸一直盯着前方高速移动的鞑子骑兵,军令有条不紊自他口中一条条发出,整个血狼卫寨北寨墙也因为他的军令而显得异常忙乱。 鞑子,距离卫寨越来越近。 “呜呜、呜呜、呜呜” 进攻的号角被吹响,呐喊、吼叫中的鞑子像一股奔涌而来的滔天巨浪,直欲冲垮一切阻拦它前行的堤坝。 “三百!” 北门值守长亲自报距,声音是那般高亢嘹亮,以血肉组成的嗓子竟发出堪比黄钟大吕之声。 “二百!” “一百!” 寨墙值守闪身各就其位,从垛口探出脑袋探查鞑子动向,为寨墙后木台上百变旗士卒做指引。 “六十丈!” “五十丈!” 随着寨墙值守士卒手势的指引,木台上百变旗士卒迅速调整栝弩的方向和上仰的角度。 “四十丈!” “哐、啾、嗖,哐、啾、嗖。” 几乎就在北门值守长喊声传出的那一刻,百变旗二十架栝弩齐齐发动,银色铁蒺藜闪电般越过军卫寨墙。 “哐、啾、嗖,哐、啾、嗖。” ······ 木台上,操纵栝弩百变旗士卒的速度足够的快,快到因他们而发出的声响足以形成一支美妙的曲子,一曲心神澎湃雄浑激荡的战歌。 “三十丈!” 在天空中飞了那么一会儿的铁蒺藜落地,距离鞑子骑兵不远不近,就在前方两三丈处,因为触地之时那猛烈的撞击,银色霹雳弹圆咕噜嘟的模样瞬间变身,成为周身布满尖刺的刺猬,而且这个刺更长、更硬、更坚挺!不断有铁蒺藜落地、撞击、变形,几乎眨眼间的功夫,鞑子骑兵军阵前方已经遍布这种满身尖刺的炼金刺猬。 紧勒缰绳,胯下战马瞬间腾空而起,前蹄虚空而踏仰天嘶鸣,随着千夫长的动作,所有鞑子整齐划一勒动缰绳,战马嘶鸣一片,整个骑兵军阵愣生生止步于炼金刺猬之前。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战事艰难(中) 与此同时,血狼卫寨北寨墙后方木台上,栝弩上嗜血霹雳弹已经装填完毕整装待发,而他们瞄准的方向正是铁蒺藜两侧。 鞑子骑兵必经之路。 前有铁蒺藜拦路,鞑子千夫长中明显是负责此次战事的一人右臂一挥,所有鞑子骑兵纷纷掉转马头向左、右两侧奔行,欲避开铁蒺藜继续南下。 “嘭、嘭···” 就在这时,百变旗栝弩所发射的嗜血霹雳弹莅临他们头顶,爆裂之后股股黄烟于鞑子骑兵中飘出,鞑子千夫长根本等不及将号角吹响,扯着嗓子高呼后撤,但这这一刻,真正体现了什么叫人力终有穷尽,高呼的军令被杂乱的马蹄声淹没,更被惊慌失措疲于奔命的鞑子青壮所无视。 黄魔,是鞑子,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萨尔、桑拉铎两大草场上鞑子的梦魇,犹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的噩梦,那就是一个来自死神的诅咒。 血狼卫寨内,栝弩被百变旗士卒操纵出一个新的高度,装填、瞄准、发射一气呵成若行云流水,疾如闪电般的动作将嗜血霹雳弹杀伤力发挥到极致,更是将这个百变旗大杀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随着一颗颗嗜血霹雳弹的落地,在鞑子后撤、逃离的路上,黄烟永远都会快人一步在他们前行的路上等候着,就像是来自死神的请帖,精确而准时,得益于风的帮忙,黄烟不再彼此独立孤军奋战,一股股黄烟演变成一小片一小片渐渐汇集成大片,笼罩着的范围也开始南移。 黄烟被鞑子称为黄魔,因为他们很清楚身陷黄烟中后死状是何等的凄惨,或者说死都是一种奢侈,逃离黄魔、逃离黄烟是他们在看到黄烟飘起那一刻唯一的信念,手中的弯刀给不了他们战胜黄烟的自信,弓箭自然也射不死令他们胆寒的黄魔,唯有速度,快下战马的速度,才是一切、才是唯一,才是生还的希望,所以从来不曾用马鞭抽打战马的鞑子开始拼命鞭打,以至于皮开肉绽,马鞭上满是血肉而不自知,或许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也可能是注意到了而无心顾及。 跑,跑的越快越好。 逃,逃的越远越好。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争取活命的一切,都是取死之道,因为嗜血鼠鼠毛对于气血翻涌的战马和鞑子,无比钟爱,嗜血鼠鼠毛是见猎心喜,漫天飞舞的嗜血鼠鼠毛在黄烟的掩护下纵横肆虐,黄魔真正开始降临世间。 鞑子军队的指挥简单有效,普通青壮听从自己帐主的号令,帐主马鞭所指便是战马向前奔跑的方向,骑长这个最小的帐主带领帐下青壮听从他的帐主百夫长的号令,百夫长听从千夫长的号令、千夫长自然是听从万夫长的号令,真正的帐主只能是各部部主。 今日攻打北寨门的鞑子是三支千人队,虽说名义上是由一位帐下青壮最多的千夫长指挥,但真当面临这种关键时刻,所有鞑子都在下意识同从自己帐主的吩咐。 普通青壮、骑长、百夫长、千夫长,至于那些隶属各帐主的奴隶,自然是始终紧随在主人身边。 霹雳弹封路,鞑子大军立时分裂,沿东、西两向绕过铁蒺藜带,为首的正是这三位千夫长,战争中敌我双方都在相互了解、学习、针对,鞑子对百变旗军械进行研究甚至有了克制之法,身为百变旗旗总的于狐狸,自然也在研究鞑子,研究如何让百变旗军械做到真正的奇,并将它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发挥到极致。 所以,此次百变旗所射出的嗜血霹雳弹更具针对性,首轮射出之后,栝弩便一分为四,两组针对一个方向,而这两组中一个向北延伸、一个向南延伸,并且在射击的同时,角度也在东、西两个方向不断偏移,始终保持嗜血以最大范围覆盖鞑子骑兵军阵,而鞑子这种指挥体系,某种程度上成为于狐狸最大的助力。 付出自然是有回报的,于狐狸的研究让鞑子无法在瞬间一哄而散,摆脱黄烟的笼罩,所以,嗜血所造成的杀伤力,超乎想象。 噗、噗··· 应该是这种声音,鞑子冲破黄烟所发生的声响,并不微弱,但也不是如雷般响亮。 入黄烟,鞑子是三支千人队,出黄烟,鞑子依旧是三支千人队。 但,鞑子前后的差异和变化属实有点大,看不到一人双骑,因为多余的战马成为他们的替身,喂食了黄魔,骄狂暴虐的神色同样消失不见,因为献祭给了黄魔,胆气战意没有了,因为他们一败涂地,黄魔口下丧生近乎三成。 逃离黄烟,鞑子依旧没有停歇,一口气狂奔近十里,速度这才有所缓解。 一刻钟后,这三支鞑子在各自千夫长的统领下再次出现在寨墙上众人眼中,随着千夫长扯动缰绳,猛拉马首,疾速狂奔下的坐骑乃至整个身后整个骑兵军阵,瞬间整齐划一改变前进方向,动作干错利落如行云流水,近千骑兵却犹如一人。 看着鞑子骑兵在马背上翻转腾挪如履平地,近千骑却如同一骑般挥洒自如,这般精湛的骑术,让寨墙上的上官陆看的是眼花缭乱,不得不为鞑子这高超的骑术所折服。 “张值守长,你说我血狼铁蹄何时方可有这般精湛的骑术!” 面对卫正大人的询问,张秦唐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想了想还是非常认真的回答道:“卫正大人,骑兵若想精锐无敌,不仅需要马术精湛、箭术非凡,就连刀法、枪法亦要熟捻,且三者缺一不可,此三者以人力尚可为,但优良的战马、精良的军械就有些难了,毕竟一支百战精锐骑兵若成,因素太多,它不像步卒,刀斧盾甲在身,操练熟捻军阵便可,何况与鞑子这种生于马背,长于马背上的他们比骑术,本就有些···” “二十!” 尽管被报距声打断,张秦唐的话并未说完,但上官陆却见识到了这位曾经骑兵阵总对骑兵的研究和痴迷,更看到了他在骑兵一道上的才情,佩服之余更多的是惜才。 “张值守,若今年打垛我血狼安然度过,我力保你出罪册,入铁蹄旗。” “多谢卫正大人!” 上官陆言之凿凿的保证让张秦唐满脸激动与欣喜,不是因为出罪册摆脱罪卒的身份,而是能够成为骑兵,罪卒的身份他从来没有在乎过,因为在他看来这本就是在赎罪,而成为一个骑兵,才是他最期待、最向往的事情。 “十五丈” “哐哐、啾啾、哐哐、啾啾。” 军卫北门值守长的报距声刚刚响起,寨墙上长林旗士卒手中的投掷短矛已经飞了出去,十五丈到十丈正是短矛在空中飞过的时间。 经过昨天一天的激战,山岳与长林两旗士卒间的配合变得是相当密切,山岳盾牌手快速左右移动手中吴科,将封堵着的垛口留出一丝空隙,站立在他两侧的长林旗士卒借助吴科移动后的缝隙,迅速瞄准、投掷,正巧赶在吴科重新封堵垛口之前将短矛掷出,而鞑子游骑所射羽箭皆被盾牌所挡。 利用阔柏英木削制出来的投掷短矛可不是羽箭,一旦被木矛扎中,毡子甲根本无济于事,身体直接被穿透,疾行狂奔中的鞑子瞬间止步,所有的表情都瞬间凝固,呆滞、不可思议等等,如同一个个表情丰富的雕像林,矗立不动直至这个雕像被渲染成红色,艳丽夺目的红色。 雕像,就是一个个耸立于战场之上的丰碑,既属于鞑子,也属于血狼士卒。 是勇士是英雄,又是战功,永恒的战功!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战事艰难(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战事艰难 “十丈” 随着鞑子距离寨墙越来越近,这划破长空的物件儿是越来越多,硬弓羽箭、投掷短矛、软弓羽箭、弩机短箭,寨墙上三旗士卒密切配合所带来的影响便是,鞑子游骑依旧肆无忌惮向寨墙和箭楼上射来羽箭,但杀伤力却大大降低,而盾牌挪移闪动的间隙,长林的投掷短矛与飞羽弩机所射短箭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相反还非常享受,享受这稍纵即逝的猎杀时刻。 一闪、一躲,才是改变,一出、一入,便是变化。 变动之间,自是一方欢喜一方忧! 身中硬弓、软弓的羽箭尚且还好,但凡不是一箭命中要害,而又没有擅自将箭簇自体内拔出,只要折断箭杆丝毫不会影响继续作战,但唯独不能被飞羽机弩的短箭射中,因为那是嗜血箭,其残忍程度在百变军械中排名第二,仅次于嗜血霹雳弹的存在,而鞑子的彪悍与暴虐的性子,让他们在身中箭矢的那一刻会习惯性折断箭杆,这无疑成为杀死自己的帮凶。 以中空的黄梧麻为箭杆做成的嗜血箭,最恐怖、最阴损的杀人利器,中箭者身上的血液在不知不觉间流失,先是因浑身乏力而倒地,然后便是等待着血液渐渐流尽,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的流逝而无济于事,除非直接将身上那一大片肉连同黄梧麻直接挖除,但嗜血箭夹杂在羽箭中本就难以辨别,且引血时不仅悄无声息更难以察觉,待发现时已经是瘫倒在地,酸软的四肢连动动手指都困难,何况··· 所以只能是凭借快速的反应、机敏的动作来躲避嗜血箭,什么时候突然摔倒在地,那便祈祷着自己的灵魂能够在死后重回真神的怀抱。 从三十丈到八丈,先是百变旗的铁蒺藜与嗜血霹雳弹,再是长林旗的投掷短矛,紧接着又是飞羽旗嗜血箭,就依仗这三板斧,足足让鞑子在进攻的路上折损三分之一。 六丈,距离血狼卫寨已经足够近了,近到寨墙上的血狼士卒都能够闻到鞑子身上那股特有的腥膻味,近到辨识出对方狰狞的面孔是那般的丑陋令人心生憎恶。 “嘚嘚、嘚嘚、嘚嘚” “嘭、嘭···” 可就在上官陆提起手中长枪准备接战之时,此前一直游离于战场之外约五百余人的鞑子骑兵极速奔来,自寨墙前疾驰而过的同时,挥动手臂将系于马背上的超大皮囊子摔向寨墙,异常密实的皮囊子一摔就破,攮子连带细沙瞬间洒落,不仅将血狼连夜挖出的隔火沟填平,几次来往奔行后,硬生生铺出一个个松散的台子。 “没想到、没想到啊,鞑子也会有用计谋之时啊!” 突如其来的变化看得上官陆是目瞪口呆,震惊之余却是深深的担忧,崇尚武力的鞑子却开始使用计谋,尽管拙劣不堪,尽管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协调,但用就是用了。 鞑子,对血狼卫寨,志在必得,或者是不得不得。 血狼卫寨攻防战,再次开启。 部分骑兵翻身下马,怒吼着奔向军寨北墙;部分骑兵随着骑长奔走,将弓箭射向寨墙之上;部分鞑子近乎疯魔鞭打胯下战马,高举弯刀咆哮着,狂奔中的战马借助沙台高高跃起,已经爬伏马背上的鞑子借力跳上寨墙。 鞑子开始密密麻麻出现在寨墙上,就连上官陆所在主阔台上也开始有鞑子跳了上来,手腕翻飞双刃枪顺势而出,一招横势打出,枪尖快速三连点,三个刚刚跳上寨墙尚未站稳脚跟的鞑子脖间瞬间被划开,被牙士一脚踢下寨墙。 山岳盾牌手依垛口竖吴科,身后刀手还有长林枪矛手更是严阵以待,旦有鞑子出现,三旗协助砍杀,鞑子想通过垛口爬入寨墙,难! 皮囊子连带细沙搭建而成沙台能够让鞑子借助跃起的马背直接跳上寨墙,他们对寨墙上三旗士卒的威胁最大,但却无法致命,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沙台并不稳固,所以就算鞑子骑术不凡,成功令战马高高跃起,然后在战马跃起那一瞬间站立于马背之上顺利跳上寨墙的难度非常大,多数尚且还漂浮在空中便被长林士卒手中的枪矛所刺杀,就算跳上寨墙,也要面临上官陆、程典、刘监三人牙士的捕杀。 寨墙上的厮杀瞬间便进入白热化状态,血狼、鞑子杀的是天昏地暗血肉横飞,血狼士卒依寨而守,鞑子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 不得不说张值守所提之策甚是有效,吴科支在垛口,不仅让鞑子攀爬寨墙变得更加困难,垛口的盾牌手随时可知鞑子情况,移开盾牌,刀枪随即便至,寨墙上每一个垛口的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士卒皆随山岳盾牌手而动,不仅让寨墙下策马奔走鞑子游骑的箭支失去威慑,便是攀爬寨墙登寨而战的鞑子也无功而返。 鞑子兵卒伤亡巨大,血狼士卒的折损比之昨日却是大大降低,双方已经厮杀整整三个时辰,不管是鞑子青壮还是血狼士卒都已是精疲力竭却依旧在咬牙坚持。 上官陆所在主阔台的积血已经漫过脚面,身后牙士更是人人带伤,阔台上三旗士卒已经换了几轮,上官陆也是累的够呛,以刀触地喘着粗气借以恢复体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血狼士卒力竭,鞑子总有攻上来的时刻。”血狼卫寨兵力匮乏上的劣势在这一刻暴露出来,鞑子持续不断高强度攻势让血狼士卒也一直处于高强度厮杀中,看着连番征战厮杀却依旧苦苦支撑的血狼士卒,上官陆忧心不已。 “去,将狐狸给我叫来!” 很快,同样满身是血的于狐狸快步跑了过来,一刀将一个刚刚跳上寨墙的鞑子砍翻之后高声喊道:“江头!” “狐狸,你···” “江头,我没事,是鞑子的。” 时间紧迫,上官陆当即便高声说道:“狐狸,战事胶着对血狼不利,我打算再度使用嗜血霹雳弹。” 于狐狸脸色立即就变了,惊呼出声:“江头,现在是西北风啊,一旦···” 挥舞双刃枪将一名鞑子直接从寨墙上挑了下去,趁着抽枪的空档上官陆快速回道:“狐狸,情势有变,如今鞑子是孤注一掷攻打北门,自卯时到现在五个多时辰,鞑子不计伤亡持续攻寨,以三百战三千,兵力相差过于悬殊,不出半个时辰弟兄们便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于狐狸稍加思索当即建议道:“江头,如若使用,嗜血落地必须距离寨墙在十丈之外,这也是寨墙下有数不清的尸体,不然那玩意儿敌我不分,是杀敌还是伤己还真说不好。” “好,吩咐百变准备,听我军令,让那两伍也随时待命。” 于狐狸明显愣了一下,疑惑的目光转向上官陆,却只看到挥舞出银色圆球的残影,摇摇头快步离去。 “传令寨墙值守长,张秦唐,准备飞狼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战事艰难(终) 第一百三十九章:战事艰难 寨墙上,距离上官陆相距有几十丈的一个阔台上,得到军令的张秦唐有些难以置信,飞狼羌是什么,那是血狼卫寨的杀手锏,非万不得已生死存亡不得使用,因为这飞狼羌不管是锻造还是安置都太过特殊和麻烦,杀伤力的确惊人,但却只能使用一次。 军令就是军令,尽管张秦唐依旧心存疑惑,却依旧严格执行军令,部分寨墙值守士卒脱离战斗来到寨墙下,一块块巨石被捆绑严实,然后拉动吊起。 “张秦唐,出飞狼!” 就在巨石被拉起之后没多久,寨墙上卫正上官陆洪亮的军令响彻整个战场,足以让寨墙下每一位值守士卒听的真切。 “拉!” “撞!” 随着寨墙下值守士卒的齐声高呼,吊起的石块被士卒合力高高拉起,松手的瞬间石块直接撞击在寨墙之上,而就在值守士卒喊出“撞”的那一刻,寨墙上所有士卒立即趴伏在地面上。 “杀!” 一方面早有准备,一方面是猝不及防的晃动和跌倒,寨墙上的局势几乎就在上官陆喊出这声杀的时候瞬间逆转,大量尚在迷糊状态的鞑子直接被宰杀。 寨墙上如此,寨墙下的鞑子同样遭遇残酷的杀戮。 巨石撞击寨墙的那一刹那,血狼卫寨北门两侧寨墙上立即有一根根丈余的圆柱状炼金棍飞出,旋转着向鞑子卷去。 棍子两头凸起的尖刺因为风阻之力而触动炼金棍内部的机括,圆棍两头表面随即有一根根倒刺浮现,说是倒刺,更像是被固定在圆棍上的短匕,圆棍,不,飞狼枪在战场上飞旋,锋锐的利刃几乎就是在横扫一切敢于阻拦的鞑子,划开血肉,撞断脊骨,鞑子就像那被狂风席卷的麦田,一片片倒下。 突如其来的飞狼羌让鞑子攻势瞬间萎靡,前后进攻出现间隙。 “呜呜、呜、呜、呜” 撤离的号角吹响,鞑子兵开始如潮水般向北后撤。 “狐狸、嗜血,快、快!” 就在听到鞑子后撤号角声之时,上官陆立即转身冲着卫寨内高声喊道。 “射···” “嗖嗖、嗖嗖···” 蓄势待发的栝弩瞬时发动,嗜血霹雳弹飞越寨墙于鞑子后撤军阵中爆裂开来,黄烟飘散、鼠毛肆虐。 熟悉的颜色、熟悉的恐惧,久违的黄魔。 嗜血霹雳弹落地黄烟飘起的那一刹那,负责攻打北门的鞑子千夫长当即下令后撤,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长达一天的激烈厮杀,血狼士卒疲惫不堪,鞑子同样也好不到哪去,尽管占据兵力优势可以轮番得到休整,却依旧无法与全盛状态相比,精力不佳这反应速度自然下降,而力有不逮,这腿脚便不再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灵便。 失去先机而速度又降了下来,自然无法及时逃离黄烟的笼罩范围,死亡便不可避免,凄厉的哀嚎和惨叫声不只是瘆人,更是在不断瓦解鞑子的杀气和战意,士气已无战机已失,千夫长唯有退兵。 上官陆站在军卫寨墙之上,看着鞑子军阵中慌乱的模样,喜出望外,本只是想让鞑子后撤暂缓进攻,让血狼寨墙北门士卒有喘息之机,机缘巧合竟会有意外之喜,鞑子的慌乱让上官陆心中的那股烈火熊熊燃烧,不是此时更待何时。 铁蹄出击,既为杀敌,也为练兵。 “薛德炳!” “职下在!” 寨墙下,统领铁蹄旗士卒一直在等候军令的薛德炳是欣喜若狂,弟兄们都在与鞑子死战,唯有他们铁蹄旗在校场无所事事,这对求战心切的他们而言,分分钟都是一种煎熬。 “铁蹄准备出击。” “董青!” “职下在!” “接下来你暂领寨墙战事!” “薛德炳,铁蹄旗随我出击!” 快速吩咐下去安排完毕,上官陆当即拎着双刃枪跳下寨墙,一个翻身骑上龙马,于狐狸与薛德炳同时策马来到上官陆身侧,等待着值守士卒将北门后封堵北门的石条挪开打开北门。 “狐狸,百变旗两侧出击,阻拦鞑子游骑!” “薛旗总,铁蹄随我直接掩杀鞑子主军,凿穿军阵即返,不可恋战。” “职下领命!” “职下领命!” “咯吱、咯吱吱···” 卫寨北门被打开,上官陆一马当先跃过寨门,他身后便是血狼卫寨整个铁蹄旗与部分百变旗士卒,近三百骑。 铁蹄旗一出卫寨,奔行中的铁蹄依照薛德炳的军令调整阵型,刀盾骑在前、弓弩骑居中、枪矛骑分列左右,至于百变旗士卒在出寨的那一刻便向东、西两侧奔走,杀向那些前来支援掩护主军撤离的游骑。 骑战,鞑子才是这片战场上当之无愧的王者、霸主,在上官陆统领铁蹄骑踏出军寨的那一刻,鞑子千夫长便从万千噪杂的声响中分辨出马蹄踩踏沙石独有的声响,立即下令鞑子向他集结。 黄魔没有消散,凄厉的惨叫声依旧在继续,鞑子千夫长不是没有看到,也不是没有听到,但相比黄魔而言,他更清楚该如何选择,骑兵对他们的威胁可远远超过黄魔。 听到军令,鞑子纷纷向自己帐主集结,同时也在鞑子千夫长军令下,以百夫长为首的百人队开始有序拨动战马,反身向血狼铁蹄发起冲杀,战马奔腾起伏间搭弓便射,两轮羽箭之后立即抽出弯刀,呜呼嚎叫着杀了过去。 上官陆身跨龙马,手持五神双刃枪,身着五羊铠甲,一人一骑携奔雷之势向鞑子杀去,龙马脚力不凡,很快便将铁蹄旗甩在身后,看到卫正大人单枪匹马直闯敌骑,八名牙士拼命鞭打坐骑追赶。 铁蹄旗骑兵也开始鞭打胯下战马,极速狂奔,‘哒哒、哒哒’血狼骑兵率先踩出血狼军寨、五羊边军、神雀王朝、夏族反击謌克鞑子的响动。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鞑子第一波箭雨即将到来。 “竖盾” 血狼铁蹄骑士卒在薛德炳军令下,奔驰在最前方的盾骑竖起手中澎湃,两侧枪矛骑与居中的弓弩旗开始做避箭的准备。 铁蹄骑的速度更快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再次催动马力。 鞑子还在集结,就算是不再顾及嗜血的威慑,在听到马蹄声的那一刻便下令集结,毕竟时间太短了,从上官陆骑马出寨门到铁蹄旗最后一个马尾出寨,寨门还没来得及开始关闭,就这么点功夫,鞑子已经调整过来,第一支成建制的百人队箭雨已经射来,鞑子骑兵之威,不容小觑。 尽管百变旗不是铁蹄旗,但出寨百旗与铁蹄旗似乎并无差别,两侧各有三伍,两伍刀盾、一伍弩机,刀盾为弩机提供防护并斩杀任何敢于近身的鞑子,弩机成为射杀鞑子骑兵的主力。 只是相比铁蹄旗这样还算传统的骑兵,百变旗对付鞑子骑兵就显得有些花里胡哨的,什么不断被弩机射出的飞星索、什么不断闪现的铁蒺藜、什么嗜血箭。 常言道,黑猫白猫能抓老鼠那就是好猫,用在百变旗骑兵身上再合适不过。 飞星索缠绕缚绑马蹄,战马直接翻倒在地,摔倒在地的士卒若侥幸不被战马压住,也会被自家弟兄的战马踩踏。 铁蒺藜专门针对战马,就算是掌了马蹄铁也无济于事。 至于嗜血箭,那就是来自死神的请帖。 第一百四十章 铁蹄袭杀(上) 第一百四十章:铁蹄袭杀 骑兵,真正精锐的骑兵只能是杀出来的,百战而生,方是真正的骑兵。 鞑子骑兵为何纵横北荒从无敌手,骑战更是开元之最,不仅因为他们是天生的骑兵,更因为部落间争夺牧场经年累月争斗厮杀锤炼出来的精锐之士。 血狼铁蹄,不能只是一支存在于建制上的骑兵,更应该是一支能够与鞑子战而胜之的骑兵,不应该只是被众人给予厚望,而应该是给那些对它报以期望的人带来捷报的骑兵。 腰跨龙马身先士卒的上官陆挥动手中五神双刃枪,枪尖直指迎面而来的鞑子骑兵,高声喊道。 “血狼铁蹄,杀、杀、杀!” 喊声未落,枪尖已成迅雷之势,接连刺穿两名鞑子骑兵的胸腔,迸溅四溢的鲜血让上官陆杀机更盛,让他身后铁蹄骑兵的兵威更盛。 “血狼铁蹄,杀、杀、杀!” 一枪连挑两骑,见识到卫正大人悍勇杀敌,铁蹄骑士卒战意更是高昂,呐喊咆哮的同时更是拼命催动胯下战马,欲与眼前之敌一较高下。 战争,就是一场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游戏,在这场游戏中,没有后悔更不会有眼泪,一切以实力说话,一切以手中的利刃说话,淘汰幸存与否便是生死阴阳之隔,鞑子三轮箭雨之后,铁蹄骑士卒开始出现伤亡,但躲避过羽箭的铁蹄骑士卒,血勇却更胜一筹,纵马驰骋势若奔雷更是杀意滔天。 骑战无双,鞑子的确名不虚传,就算上官陆以流武者巅峰的实力冲杀,面对寻常鞑子青壮犀利的反击,前行的速度也不得不放缓,一直在后方追赶的卫正牙士总算是奋力杀到上官陆身边,护卫左右。 “告诉薛德炳,不得恋战,百变阻拦游骑坚持不了多久,只是练兵,冲击一次即可!” 牙士分出一骑前去传令,上官陆手中长枪始终不曾停歇,霸刀、五行各势频出,一个个鞑子敌兵被击伤、击杀,仿似箭镞一般,以流者巅峰武者的实力为铁蹄旗冲杀鞑子主军,杀出一条血路。 黄魔肆虐下,血狼骑兵突然出寨突袭,鞑子千夫长当机立断下令青壮集结,并在各帐青壮集结的同时令尚算完整的几名百夫长先后前去拦阻,为各帐青壮集结争取时间,但上官陆的勇武远超他的想象,盏茶间,前后三波拦阻均已告破,逼得鞑子千夫长不得不舍弃被黄魔眷顾的青壮,让他们听天由命,以最快速度集结完毕。 上官陆一马当先杀向前来阻拦的鞑子骑兵,更身先士卒大量杀伤鞑子骑兵,不只是为了鼓舞铁蹄骑士气,也是为了减缓鞑子大军集结的速度,更是为了确保鞑子骑兵因肃杀而无法达到一定的速度,对铁蹄骑形成冲杀。 骑兵之威,应是极速狂奔而成奔雷之势,以极致的速度让手中的兵刃更具威力,速快则势重,兵锋所破非伤即死,骑兵借速方可成无敌之姿,倘若失去,与待宰羔羊又有何异!铁蹄骑一路疾驰于此,气势已成兵威至盛,鞑子却因上官陆的阻扰而失去速度的优势,只能眼睁睁看着血狼铁蹄逞凶,一个个被铁蹄噬人的兵锋所吞没。 凿穿、凿穿,还是凿穿。 一支支百人队在以上官陆为锋的铁蹄冲击下被一分为二,铁蹄所过之处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杀敌一千而自损八百。 一路北上一路疾驰,上官陆也不知这一路冲杀究竟杀死了多少鞑子,但在他们彻底凿穿鞑子军阵之后,依旧追随在他身后的只有百余骑,还人人带伤,要知道,铁蹄骑满制可是二百余起,也就是说,铁蹄骑折损将近一半,虽没有认真计算,但死在他们刀下的鞑子,绝对不会低于一千。 “血狼,杀!” 上官陆高喊之后拨动马首,枪尖直指回去的方向。 马头调转,让胯下战马四蹄翻飞全力狂奔,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速度提升起来。 骑兵战阵冲杀,生死往往就在一闪而过的霎那间,刀来枪往交战双方都在殊死相搏,都在为能够这场征战中活下来而努力,但鞑子的悍勇并非浪得虚名,向南冲击有所准备的鞑子,比之向北冲杀,鞑子抵抗力度更强。 上官陆的神武与悍勇早就引起鞑子千夫长的注意,毕竟是因为他的存在,方能够让血狼铁蹄这支杀向他们的锋矢变得至强、至锐,因为黄魔的缘故,各帐青壮一时间无法召集完毕,而那些零零散散前去阻拦的百人队,根本就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此刻,若是从俯瞰整个战场,便能够清楚的看到所有鞑子全在奋力奔向上官陆及铁蹄骑所在,就像是一块扔进铁砂中的磁铁,四周的铁砂不断被它吸附,至于血狼卫寨北门,只有鞑子部分游骑以骑射进行牵制。 位于铁蹄两侧用于阻拦回援鞑子游骑的百变骑士卒,此刻就像起伏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以上官陆为首的铁蹄骑冲杀的确足够迅速,而攻势也足够迅猛与犀利,以至于鞑子根本就没有多少反应的时间便被凿穿。 从南向北攻击,胜在出其不意,胜在鞑子兵力分散,更胜在铁蹄骑不断积累下来的战意,而南下,可就没有这般容易了。 因躲避黄魔而四散逃离的鞑子骑兵纷纷赶回! 因面对主动出寨骑战的血狼边军士卒,鞑子来自骨子里的骄傲,不容许他们败! 因为阻拦上官陆,鞑子千夫长放弃各帐青壮集结应战的打算,欲亲自出手,以各自帐下亲兵和奴隶进行拦阻。 成为千夫长,在謌克各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必须是牙级勇士,实力与夏族流武者相当。 “铁蹄,走!” “江头···” “走!” 随风飘摇的旗幡,凛冽而彪悍的鞑子,内敛而深沉的战意,与此前一直阻拦他们的鞑子完全不同,在冲破阻拦他们的三十余骑后,看着眼前缓缓奔来的鞑子,上官陆便知道此战最危急的时刻到了。 上官陆高声给薛德炳下令之后,也只是来得及回头看了眼一直紧紧追随在他身后的卫正堂牙士,眼神中唯有歉意。 三名千夫长,三名牙级勇士,连同他们自己帐下的亲兵与奴隶已经接近二百骑,他们不仅是真正的精锐,且一直守护在千夫长身侧未曾参与战斗,当下的铁蹄骑不管是体力还是战力,根本无法与之相战,这一点上官陆非常清楚。 紧急状况下被迫使用嗜血霹雳弹,鞑子的意外逃避让上官陆看到锤炼铁蹄骑的契机,但也只是锤炼而非决战,如今血狼铁蹄是怎样一种实力,上官陆有自知之明,冲破鞑子重重阻拦凿穿进攻军寨鞑子军阵,不是因为铁蹄当真有如此强悍的战力,而是时机,恰到好处的战机。 鞑子千夫长的彪悍与果敢超乎上官陆的想象,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亲自出手拦截他们,快速冲杀尽快返回卫寨的想法已经无法实现,只能是他与身后牙士亲自为铁蹄骑断后,确保铁蹄骑可以顺利返回军寨,不管伤亡多大,铁蹄骑只要能够顺利返回军寨,那便能够脱胎换骨,成为一支敢于与鞑子骑兵一教高下,勇于与鞑子骑兵进行骑战的边军骑兵。 一支胆敢于鞑子骑兵于野外进行骑战的骑兵究竟有多重要,上官陆清楚,而身为旗总的薛德炳同样清楚,此时的他才是最难的那一个,难在取舍,但恰恰是没有他思索的时间,只能是同他的卫正江头在战马交错一闪即逝的刹那,投去关切的一瞥。 第一百四十一章 铁蹄袭杀(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铁蹄袭杀 “噗、噗···” 五神双刃枪枪刃划开皮肉的声响不绝于耳,按理说,这样的声音在这片纷繁杂乱的战场上应该非常不起眼,或者说极其的轻微,但对鞑子为首那位千夫长而言,却是莫大的讽刺。 于是,在他眼中铁蹄骑那狼狈不堪的几十骑就是丧家之犬,真正值得他们三位千夫长出手的只有上官陆,也唯有上官陆,至于南下的铁蹄骑也不过是让帐下奴隶前去截杀,最精锐的帐下亲兵则同他一道全力围堵截杀上官陆。 三名千夫长,一中、一左、一右三支骑兵化作利箭直刺上官陆,极其典型的鞑子骑战围猎战术,没有任何的花哨与炫耀。 “卑鄙无耻的夏族小子,给我死在这儿吧。没有真神指引的肮脏灵魂,将永久沉睡在这片血色之地。”三轮箭雨之后,中路直面上官陆的那名鞑子千夫长扬起手中的弯刀指向上官陆,近乎咆哮般的吼叫道。 鞑子话,上官陆并不懂,只觉得是叽里咕噜像嚎丧,提起五神双刃枪,横架身前。 “杀!” 张嘴多累,还不如直接动手来得干脆利落,关键是省心。 长枪起、崩势出,携万钧之力直刺眼前之敌。 “铛···” 此前还谩骂不断的鞑子千夫长此刻再也无心咒骂,用弯刀成功阻挡了上官陆崩势的他明显已经受伤,胸间剧烈起伏,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握刀的虎口更是直接崩裂。 “铛!” 瞬间,又是一记劈势,尽管鞑子千夫长已经用弯刀将上官陆劈势挡下,但自刀背上传来的巨力依旧让他无法承受,不仅满脸憋成酱紫色,更是浑身不停战栗,坚持不到三息便被枪尖划开右肩跌落马下。 “牙士,为铁蹄开路!” “薛德炳,铁蹄全力冲杀。” 左、右两侧的鞑子已经围了上来,铁蹄骑被奴隶骑兵遭到拦阻,死死压制鞑子千夫长的同时,上官陆高声对身后的牙士下令道。 混战之下,卫堂牙士、薛德炳听到卫正军令,毫不迟疑立刻执行,牙士脱离鞑子千夫长奴隶纠缠,鞭打马腹冲杀在前,薛德炳领铁蹄旗紧随其后,刀盾护卫、枪矛拼杀、弩射夺命,铁蹄旗狰狞的面孔再临鞑子脸面上。 鞑子一名千夫长受创跌落马下,牙士离去相助铁蹄骑,而上官陆也开始陷入苦战中。 先是千夫长帐下亲兵为营救他们千夫长以免上官陆追击,舍弃防守全力攻击,而左、右两侧鞑子千夫长在看到正面截杀上官陆的那名千夫长不敌之时,也立即加快马速,一左、一右几乎夹击而来,而他们手中的弯刀几乎同时向上官陆砍去。 “铛!” “铛!” 金属碰撞声沉闷而短促,是上官陆在接战的刹那间以闪电般的速度接连左右摔出两枪,左为抱、右为撑,两势直接将两柄弯刀拦住。 错身而过,上官陆感受着自枪身上传来的力度,心里暗暗发苦,觉得他有点托大,这三名鞑子千夫长的实力极为不俗,他自己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解决。 上官陆与鞑子两名千夫长几乎同时掉转马头向对方再度杀去。 就在即将接战前一瞬间,上官陆右手骤然间抽回枪身,双腿夹紧马腹双手持枪,怒目圆睁双肩微动的同时,枪尖直指迎面而来的左侧鞑子。 “噗!” “铛!” 三骑一闪而逝,对战也在刹那间,直到错开之后才发现,三骑是不假,但只有两匹战马的马背上还有人。 一为上官陆,一为鞑子千夫长。 原来,就在上官陆与鞑子两名千夫长接战时,诱骗左侧鞑子千夫长让他以为上官陆直欲杀他,于接战瞬间下意识选择防守,实则却是上官陆虚晃一招,以枪尾为尖,出其不意接连两记炮势直接击穿右侧鞑子胸口,待左侧鞑子反应过来挥刀之时,上官陆已经将内劲灌注于甲胄,用身上的五羊盔甲挡下他那一刀。 接战之地,千夫长亲兵一个漂亮俯身直接将他从地上拉到马背,但胸腔已经被上官陆击穿,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明显已是凶多吉少,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亲自体会到上官陆的勇武,鞑子千夫长也收起此前的轻视与傲慢,不再与上官陆主动接战,反而是不断策马游走在上官陆左右,以三人帐下奴隶不断上前袭杀,与此同时,手中的弓箭更是一刻也不曾停歇,羽箭一支接着一支射向上官陆,不断消耗上官陆体力的同时更是在持续压缩上官陆的跑动范围。 另一边,失去上官陆的铁蹄骑,锋锐立减,不仅向前奔行的速度开始减缓,士卒的伤亡也在逐渐上升,而在这种境况下跌落马下的铁蹄骑士卒,就算不被鞑子一刀砍死,也会被战马活生生踩踏致死,但好在有卫堂牙士相助,又有上官陆吸引绝大多数鞑子,脱困并不苦难。 铁蹄骑两侧,本该阻拦鞑子游骑回援的百变旗士卒,已经完全看不到身影,以至大量游骑疾驰而来,战马所过之处,依稀能够看到血狼边军那鲜红的军服,掩藏在一堆灰了吧唧的鞑子尸身下。 局势对血狼铁蹄越来越不利。 “杀啊” 就在这时,铁蹄骑中明显受伤不轻的七骑突然加速,径直向前方鞑子杀去,而他们完全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竟硬生生将鞑子的阻拦冲开一道口子。 “走!” 两眼血红却满脸泪水的薛德炳高声下令,带领铁蹄骑仅剩的几十骑自这个缺口一闪而过。 “死来!” 看到铁蹄士卒慷慨赴死,看着铁蹄顺利脱困,上官陆已无心与鞑子纠缠,依仗胯下龙马脚力双手持枪,直接杀向前方那两名千夫长。 枪劈大山,力有千钧,五行劈势最是威猛,气势不凡。 那千夫长见势不妙双腿猛跺马腹,转身就跑,上官陆劈势方行一半,左手紧握枪身,右手猛烈外拉枪尾,势有万钧的劈势成了霸刀的摆势,武势转变转瞬之间,左侧此前被上官陆虚晃一枪的千夫长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上本身瞬间被枪尖斜着划过,毡子甲被划破,整个上半身皮肉翻开血肉模糊,再无可战之力。 双势出,奇招建功,龙马早知主人心意,驮着上官陆便欲自左侧奔出,可那千夫长虽气绝身亡,但账下亲兵与奴隶却死死拦在上官陆马前,上官陆左突右支枪下不知死了多少,依旧难以突出去,仅剩那位千夫长在前后两方再度布置重兵,其帐下奴隶死士在千夫长的要求下,不顾死伤,前赴后继杀向上官陆持续耗损上官陆的内劲。 “大人!” 这时,本该随着铁蹄返回卫寨的六名牙士突然杀回,前来接应上官陆。 “回来做什么,找死呢吗?” 听到牙士的呼喊,上官陆脸色一变,当即高声怒骂。 “大人,此前是军令,不得不从,如今是遵从姜前辈的吩咐,誓死守护大人!”视死如归的六名牙士,手中长矛左右翻飞上下起舞,将他们眼前虎视眈眈的鞑子骑兵杀得是人仰马翻。 “杀” “给我死去” 敌兵势众,上官陆为了节省体力,降低内劲消耗,枪尖向前,双手紧握枪身,左手为支右手成架,右臂晃动带动枪身,枪不大动,枪尖却在小范围内打出撩、炮、钻、切各势,前方那些手持弯刀,皮毡为盾的鞑子军兵转眼间便被上官陆打死打伤几十人,鞑子敌兵见上官陆凶狠的模样,不仅没有露出丝毫胆怯之意,更是在千夫长的调动下,不断压缩上官陆活动范围。 至于前来接应上官陆的六牙士,直接将他帐下的亲兵调了过去。 “血狼小子,看你模样应该也是领兵之人,血狼必会被我青狼踏平,何不投我账下任千夫长,赐你牛羊草场、马匹、奴隶。” 最先被上官陆一枪刺中右肩,也是今日攻打血狼卫寨三名千夫长中仅存的这位,神色间满是自信与骄狂,似乎上官陆能够得到他的青睐,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叽里咕噜,什么鸟语,老子听不懂。” 话能不能听的懂暂且不说,但对方那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甚至是施舍的模样,让上官陆极其厌烦。 “江头,走!” 就在这时,冲开千夫长亲兵截杀的六名牙士靠了上来,看到被鞑子骑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堵,当即便放弃上前冲杀的念头,其中两名牙士自马背褡袋取出两颗霹雳弹,于战马闪身而过的瞬间,迅速掷向上官陆前方的鞑子中。 “噗、噗!” 霹雳弹爆裂的声响极其微弱,连兵刃撞击的声音都比不上,但它所散发出来的黄烟,却是极具威慑。 看到黄烟飘起的瞬间,目露惊恐的不只是鞑子,还有被鞑子围堵在内的上官陆。 惊恐万状的鞑子立即选择逃离,而上官陆却有那么片刻间的失神,对于嗜血霹雳弹的味道可能鞑子要比他更熟悉,毕竟亲身经历更有说服力,而对于嗜血霹雳弹的性情,上官陆可远比鞑子更有发言权,毕竟一手创造啊。 “大人,快!” 牙士的呼喊让上官陆瞬间回神,感受着刮在身上的西北风,让胯下龙马放开脚力,正欲全速向西南方向狂奔,但看着牙士的手势,尽管心存疑惑却依旧直直向南奔行。 亲眼看着强敌穿过黄魔却安然无恙,鞑子千夫长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可随着一个个瞠目结舌的鞑子身影自黄魔中浮现,不仅没有预期中的哀嚎与惨叫,更没有预料下不堪入目的凄惨死状。 于是,战场上出现一个极其诡异的现象,所有鞑子化身雕塑,各色惊诧表情的雕塑。? 第一百四十二章 铁蹄袭杀(下) 第一百四十二章:铁蹄袭杀 黄烟不假,却并非嗜血霹雳弹所发出的黄烟,牙士所掷出的霹雳弹就是普普通通的霹雳弹,没有嗜血鼠鼠毛,黄烟可不是黄魔,到嘴的鸭子就这么不翼而飞,鞑子千夫长只感觉上官陆那转身一瞥,不仅是对他的讽刺,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恼羞成怒下亲自张弓搭箭,目标只有那个将他摁在地上摩擦的那个人。 发了狠且魔怔之后的鞑子是相当恐怖,那股穷追不舍的狠厉劲儿让上官陆看过后都有些心惊胆战,一边催促胯下龙马一边来回奔走为牙士抵挡一些要命的羽箭。 “大人,卫寨存亡寄于你身,我等再也无法追随左右,大人保重!” 箭羽越来越密集,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响亮,两名牙士说完便调转马头向鞑子冲去,期望能够阻挡一二,为上官陆争取到极其短暂的奔逃时间。 “回来!” 两名牙士就像是两朵微不足道的浪花,面对坚若磐石的礁石,无疑以卵击石,就在上官陆转身呼喊的瞬间,便被淹没在骑兵洪流下。 两眼猩红的上官陆下意识便要杀回去,却被身后的牙士四骑阻拦,“大人,烦请以军卫大事为重!” “走!” 上官陆双眼含泪咬着牙低吼,之后便不管不顾直奔卫寨。 白色,入目全是箭羽的白色,两名牙士身上那战获自鞑子的毡子甲完全被鲜血染成红色,无比的艳丽夺目,被鞑子弯刀斩落马下,二人彼此相互搀扶着艰难站起身来,完全被粘稠血液糊住的双眼让他们无法目视,有气无力的双臂机械似的挥动着手中的长矛,在体力耗尽的前一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两人却是放声大笑。 “大人,我等虽死无憾了,哈哈、哈哈···” 为他们笑声伴奏的,是黄魔笼罩下鞑子凄厉的叫声,还有那歇斯底里的抓挠声,至于那纷繁杂乱的马蹄声,早已远去。 “飞羽,箭!” “长林,矛!” “值守,开门!” 得知卫正上官陆亲自带领铁蹄旗出寨奔袭,程典与刘监第一时间便赶到北门,也幸亏他二人,在看到被大量鞑子骑兵追赶的上官陆后当即下令,接应上官陆入寨。 有寨墙上血狼士卒的拼命掩护,上官陆与四名牙士总算是顺利冲入军寨,但尽管有两名牙士舍命阻拦,为他们挣得这一线生机,但含恨之下的鞑子可是将他们身上所有羽箭全送给这五人,纵然上官陆有五羊神铠在身,但在内劲消耗一空的情况下,神铠的防御自然也是大打折扣,而只是身着寻常毡子甲的四名牙士,更是满背白羽。 “江头、江头!” “大人,大人!” 卫寨门洞内,随着上官陆五人的昏倒,整个门洞内乱作一团。 “张值守,率寨墙值守时刻查看鞑子动向,随时来报。” “董旗总、俞旗总、窦旗总,盾手上盾、枪矛竖起、张弓搭箭,时刻防备鞑子趁乱来袭。” ······ 这时,自寨墙上一跃而下的刘监快速下达军令,安抚军心的同时也稳住了局面,血狼各旗各属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应敌防备,各旗各属士卒轮番进食休息,保存战力。 程典亲自抬着上官陆前往医房,在看到医房医士的那一刻当即喊道:“全力就是卫正大人,快!” 情况紧急,医士根本顾不得虚礼,在程典的协助下为上官陆推下甲胄,用匕首划开黏糊的血衣,将整个背部裸漏出来,而背部几乎遍插羽箭的四名牙士,则是其他医士亲自出手,一个接一个快速折断箭杆以方便接下来的抢救。 上官陆背部的四支羽箭箭杆已经被折断,负责救治他的医士不断用手指轻点中箭部位,“典务大人,卫正所中四箭皆非要害,且有盔甲护身箭簇并未伤及脏腑,可扒!” 医士的话让程典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了下来,长出一口气后这才缓缓点头,并且亲自为医士扶着箭杆,示意医士动手。 “典务大人,现在还不能拔!” 医士说话的同时将双手伸进满是酒液的小盆中反复揉搓,直至双手变得通红这才停止,取出此前浸泡在酒液中的匕首,用白布沾拭干净后捏着匕首放在灯火上反复炙烤。 “摁住卫正大人,挖取之时绝不能动!” 军中医士对于医治这种伤势,真的是轻车熟路技艺精湛,只见匕首刀尖顺着箭杆缓缓刺破皮肉,凭借手感轻轻转动,然后瞬间手腕翻动猛然发力,箭簇便被直接挑出,如此这般接连将另外三支箭簇拔出。 “噗···” “啊!” 随着医士一小碗酒液喷洒在伤口处,昏迷不醒的上官陆当即被疼得叫出声来,身上突然冒出大量的汗液,很快便将整个肚下的棉被浸透,细心的程典亲自为上官陆取来新的棉被更换,以免感染风寒。 “卫正方才已经叫出声来,为何还是昏迷不醒?” 刚一更换完棉被,程典找到医士迫不及待询问起来。 医士:“回典务,方才惊醒喊叫只是疼痛所致,卫正大人乃是心有不顺,气血瘀滞,再加上今日连番征战力疲体竭,休息片刻体力恢复便会苏醒。” 程典面露喜色,高兴的问道:“也就是说并无性命之忧?” 医士:“是,无碍!” “那就好,令人好生照看卫正大人。”确认上官陆的确无事,心忧北门的程典叮嘱一声后当即便欲离开医房前往北门,还未转身似是想起什么又沉声问道。 “卫正大人的那几个牙士如何了?” “禀大人,箭镞已经拔出,不过四人皆有生死之危,能否醒来要看天意了。” 听闻医士如此巧妙的回答,程典一脸的心疼和苦涩,心里清楚这四名拼死相互的牙士怕是凶多吉少,生死各安天命罢了。 待程典返回军卫北寨墙,刘监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老程,江头伤势如何?” “箭已拔出,伤势无碍,静养便可。” 听到上官陆无碍,刘监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肃然的脸上开始浮现一缕笑意。 “老刘,眼下鞑子如何?” “哎,江头一身伤换来我血狼最少三五日的安逸,你说呢?” 刘监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然后用手指向前方稍显空旷的战场:“鞑子已经后撤,回了营地。” 刘监迈步来到垛墙前,看着三三两两的鞑子游骑,低声道:“江头妙计频出,最后更亲领铁蹄旗杀出,今日攻打我军寨的鞑子折损至少有两千余人,更是有千夫长被杀,依薛德炳所言,死于江头枪下的千夫长应该是两名。” “是啊,这一切都是因为江头!” 程典的一句感慨让两人陷入沉思,卫正重伤换来如今的局面,也不知是福是祸,更不知是否值当。 良久之后,程典艰难抬起头看向刘监低声道:“既然暂无战事,我就先率典房军卒清点造册了,这儿你多盯着点。” “恩,你先去吧,北门交给我你放心吧,忙完了就去看看江头。” 程典离去之后,刘监便走下寨墙找到正在安排寨墙值守搜寻那些散落在寨墙下血狼士卒尸骨的张秦唐。 “张老弟,如今江头重伤昏迷,卫寨四门值守不可松懈,我已经交代三旗士卒甲不下身、手不离刃,军情有变立即回禀。” 张秦唐见礼之后沉声回道:“刘监,我已自东、西、南三门调来一军的值守士卒,大人放心吧!” 张秦唐的谦恭让刘监非常不喜,看了看左右,苦口婆心劝了起来。 “张老弟,这你有事何必呢?就说这武者修为,你是流武者巅峰,而我这年岁过百也不过堪堪入流。再说这文韬武略行军布阵,你是大名鼎鼎的张神骑,而我不过岌岌无名的边军老卒。然后说说这军职,你可曾是堂堂五羊关正六品骑兵阵总,而我不过是一军卫监事。何况你我二人早就相识,算算也该有五十余载吧,就算论交情也不算浅吧!” 张值守面带苦涩一脸为难:“刘老大,你又何必如此呢,我当年违抗军令,私自带兵出关,导致五羊险些被鞑子攻克,更连累几千弟兄被杀,知营徐将军因此而中箭身亡,若不是曹郡府做保饶我一死,贬为罪卒,哪还有我张秦唐立身之所杀敌之机啊,早已是边关一捧黄沙了。“ 张秦唐的解释不仅没让刘监放弃,反而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张老弟,往事已去何必如何介怀,曹郡府饶你一死,让你留待有用之躯,作何所用,难道就是让你自暴自弃枉费大人一番心血吗?是荒废你这一身的本领吗?若大人不是念及你对边军尚且还有用处,留你何用呢?” 张值守摆摆手,依旧不温不火的回道:“大人,休要以言语相激,我只望自己有生之年多杀鞑子,为那些被我鲁莽所连累致死的弟兄报得血仇。” “哎,心结不解!终究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睥睨边关的张神骑了,眼下血狼卫正上官陆有心建无敌铁蹄,兵发謌克草场,马踏鞑子金账,永消边境兵患,还边民安康盛平,现北地无限风光,你究竟意欲何为?自去思量吧!” 程典亲率典房军卒一番忙碌,盘算清点之后,看着手里的军册,只是记述今日一战卫寨折损消耗的部分,但其上的文字依旧让程典看得心里滴血,这军械器具消耗也就罢了,毕竟是外物随时可造,但看着一个个鲜红的名字跃然纸上,折损严重的血狼卫士卒才是真的让他长吁短叹,心疼不已。 “老程,干嘛呢,不断叹气,不就是清点盘算,登记造册嘛。”刘监自房外走来,听到程典叹气声不断便出言问道。 “哎,刘监,你看看吧,血狼铁蹄算是伤筋动骨了,折损太厉害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援军被伏(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援军被伏 将军册拿到手,刘监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心疼,那紧皱的双眉都快拧成一团了,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士卒倒还好,密切配合相互协作,虽说伤亡不少但真正当场战死却寥寥无几,更是力疲之下被鞑子所伤。 真正令程典与刘监心痛的是铁蹄旗的战损,一个满制骑兵旗整整两百余骑,最终返回军寨却不到六十骑,四位军头战死、一位军头是返回军寨了却因被箭射中要害重伤不治死在医房,就连旗总薛德炳也是身受重伤,躺在医房昏迷不醒。 血狼铁蹄骑,此战杀敌千余,却也付出惨痛的代价,卫正上官陆与旗总薛德炳因伤势过重而不省人事,五个军头伤亡殆尽,就连返回卫寨五十余骑最终依旧能够返回铁蹄的也不知能有几人? 刘监长出一口气艰难说道:“程典,这铁蹄、铁蹄算是···” 程典点头:“折损八成,已无再战之力,关键的是卫寨积攒近十年的四百余匹黄骠战马死伤殆尽!” “哎,算了。北门暂且无碍,程典,你我一道去医房看看江头吧,卫寨风雨飘摇之际,江头身为军卫之首,可是万万不能再出事了。” 血狼卫寨,医房。 昏睡中的上官陆在被医师清除过箭簇之后便被抬到卫寨医房由一名医师亲自看护,看到卫寨典务与监事两位属官的联袂而至,慌忙起身见礼。 刚以跨入房门,程典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卫正大人伤势如何?可否苏醒?” 医师:“禀二位大人,卫正大人已经苏醒一次,听闻血狼军寨无危,复又沉睡,尚未醒转。” “好、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程典与刘监在这位医师的引领下来到上官陆床前,看着依旧沉睡不醒的上官陆,面色不再苍白有了些许血色,一颗悬着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叮嘱医师一番后便离开医房。 不知是幸运还是歪打正着,再或者是鞑子当真被上官陆杀得胆怯了。 千夫长,四去其二,还有一位千夫长更是身受重伤,关键是被上官陆所杀千夫长中有一人正是此次打垛的为首者,当日鞑子青壮折损更是超过两千余骑,鞑子是一个怎样的民族,信奉强者为尊崇尚弱肉强食,所以在当夜的鞑子营地中,发生的可不是太过温馨的画面,留守营地的千夫长连同受伤的千夫长果断斩杀仍旧效忠于死去两位千夫长的小帐主,瓜分了他二人帐下的青壮、奴隶、战马以及随军羊群。 常言道:一人不进庙、两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独坐莫凭栏,既然能够成为千夫长,哪个不是修成千年的狐狸,何况其中一个还身受重伤,相互戒备提防,因此无人愿出寨攻打血狼卫寨。 鞑子当夜的杀戮与清洗血狼卫寨自然无法知晓,毕竟自鞑子来临之后,游骑已经将整个卫寨包裹得严严实实,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何况是探查军情的斥候,不清楚归不清楚,但第二日、第三日、甚至之后的许多明日,整个卫寨风平浪静,除了那惹人恼的鞑子游骑外,并未见任何鞑子攻打卫寨的迹象。 上官陆的昏迷断断续续,清醒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多,再加上最贴心的姜愧不在卫寨中,寨中一应军情在程典和刘监有心封锁下,上官陆并不知情,当然,程典与刘监自不是玩什么过河拆桥抢夺军功的那一套,而是为他们的卫正大人着想。 因为,他们不愿让上官陆如同他二人一般,承受这种煎熬。 鞑子没来攻寨,但二人丝毫不敢放松,不仅是没日没夜守在北寨墙,连日紧绷着神经让他们精神状态糟糕到极点,面容枯槁不说,眼球中全是血丝,干裂的嘴唇比那干旱龟裂的土地还要严重。 血狼卫寨,北寨墙。 程典拎起刘监脚边的水囊子,小口小口嘬着,然后双唇紧抿滋润干裂的双唇:“斥候连日夜间出寨查探,尽管不知鞑子为何按兵不动,却探查出江头领铁蹄出寨袭杀那一战,鞑子折损至少两千五百余。” 同样抿着双唇的刘监接过程典递来的军册,查看之后脸上未见喜色却是满布皱纹,用他那比程典好不到哪的公鸭嗓音问道。 “两千五百余?斥候所探是否有误?” 由不得刘监不怀疑,不说血狼便是军关与鞑子的战事也未见如此彪悍的战绩,两百余骑一番冲杀竟斩杀骑战无双的鞑子两千余,再说斥候只能夜间偷摸越过那密布如织的鞑子游骑,于鞑子巡骑巡守范围之外探查鞑子大营,军情精准性的确是要打个问号。 程典见着刘监的表情,正如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份斥候军情的表情一模一样,摇摇头:“斥候探查无误,就算有所出入也在百人左右。” 刘监:“斥候可曾查探到鞑子按兵不动的原因?” 程典一脸沮丧,摆手道:“斥候可趁夜突破鞑子游骑的封锁,却绝难以破开鞑子巡骑的巡守,实在难以探查!” “江头已经能够下地行走,过些时日相信也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尽管不知鞑子为何按兵不动但对血狼而言却是好事,至此军卫风雨飘摇之际,江头才是我们的主心骨啊!” 其实也怪不得刘监有这番感慨,确实是自上官陆于医房医治疗养这段时间,刘监才体会到身为卫正的不易,晦暗不明的军情,诡异莫测的敌军,损伤惨重军械匮乏的卫寨,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时时折磨着他本就紧绷着的神经。 刘监有这样的感慨,程典同样是心有戚戚焉。 短暂的沉寂之后,刘监这才开口说道:“老程,这几日我忙于军务,江头那边就多劳烦了。” 程典摆手道:“都是老弟兄呢,何必如此见外,如今江头重伤,你是重任在肩既要忙着操训又要时时提防鞑子,我典房事务清闲,理当如此!” “江头很快就恢复了!” “是啊,很快、很快···” “呵呵···” 程典与刘监彼此相视一笑,不知是喜悦还是苦涩,再或是一种坦然,也或是兼而有之。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与其说是至理名言,不若说是一种魔咒,刘监与程典为何会在上官陆受伤之后提心吊胆,便是因为此语,如今应验了。 “驾、驾、驾!” 就在上官陆受伤十余日后,自血狼卫寨北门东侧有十余骑疾驰而来,对截击围杀他们的鞑子游骑是不理不睬,一门心思直奔军寨北门而来。 “三旗登墙,竖盾、持矛、张弓搭箭!” 因刘监有军务而返回监事房,被他委以重任的值守长张秦唐立即示警下令,寨墙下正操训的三旗士卒立即登上寨墙,顷刻间便各就位戒备起来。 “戒备!” “嘚嘚、嘚嘚···” “墙上何人,我乃血狼军卫知卫魏鹏、血狼军卫知卫魏鹏快打开寨门!” “下马、下马,快!” 自东而来的骑兵在进入箭楼硬弓手射程之后便扯着嗓子对寨墙高喊,只是声音过于沙哑,就算是声嘶力竭的呐喊也就与平时说话相当,意识到声音问题当即对着身后几人喊叫起来。 “五羊边军血狼卫军寨,来者何人、下马止步!” 追击而来的鞑子因箭楼硬弓手的羽箭而止步于射程之外,张秦唐手持盾牌神色严肃看着寨墙下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比之乞丐还要不如的十余人喊道。 “张值守长、张值守长,我是血狼军卫知卫魏鹏、知卫魏鹏!” “知卫魏鹏···” 这下子,张值守是听到了,但实在是无法将寨下这位蓬头垢面神色萎靡的人与那位神采飞扬的知卫大人联系到一起。 第一百四十四章 援军被伏(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援军被伏 最终,血狼卫寨的北门被打开,而且还是值守长张秦唐亲手打开,至于鞑子游骑,亲眼看着魏鹏进入血狼卫寨后自是黯然离去。 “见过知卫大人!” “张值守长,我大哥上官陆在何处?” 进入卫寨,看到张秦唐的那一刻,明显惊魂未定的魏鹏不顾礼数当即开口问道。 “知卫大人,你这···” “告诉我,我大哥上官陆,也就是卫正大人在何处?” 魏鹏的情绪因为张秦唐的一句询问而变得激动起来,双手用力下让双臂被抓着的张秦唐都龇牙咧嘴。 “旬前,卫正大人亲率铁蹄旗出寨袭杀鞑子,身中数箭重伤昏迷,现在卫寨医房休养!”那双猩红的双眼让见惯生死的张秦唐都为之一颤,下意识低声回道。 “什么?陆哥中箭昏迷?” 撒手、翻身上马,魏鹏与身后十余骑立即向卫寨医房纵马狂奔。 “魏知卫、魏知卫,快下马、快下马!” 就在魏鹏纵马来到医房门前时正巧被前来探望上官陆的程典遇到,匆忙出言相劝,毕竟医房内都是卫寨重伤休养之人,可经不起快马冲撞。 “程大人,我陆哥现下如何?” 魏鹏沙哑低沉的声音程典根本就听不真切,但那副急切的神色却是看得出来:“魏知,江头已得到医师救治,拔出所中箭簇,如今伤势无碍正在修养。” 程典在向魏鹏诉说上官陆情况的同时,也在仔细打量着本不该出现在他眼前,或者说不该这个时间出现在他眼前的魏鹏、魏知卫,毡子甲破烂不堪只是勉强还挂在身上,皮甲下那深红的边军军衣直接回归布条子,蓬头垢面容貌难以辨认不说,满身血污浑身更是散发出阵阵恶臭。 “魏知,你怎会出现在卫寨,为何如此狼狈?可是···” “哎···” “程典,一言难尽,容我先看陆哥一眼,详情容后再说。” 魏鹏还真如他所说那般,真的只是进入医房看了一眼,很快便从医房出来:“程典,不知刘监何在?此次能够返回卫寨再见到你们,见到陆哥,真的是万幸啊、万幸!” 魏鹏的感慨让一直等待医房外的程典吃惊不已,什么叫万幸,训备旗呢?不是前往司寨援救军关吗?怎会返回卫寨呢?尽管满腹疑惑,还是随着魏鹏的脚步前往卫正堂,至于刘监,程典早就吩咐自己的牙士前去通知了。 卫正堂,待刘监到来之后,一直沉默不语满脸悲愤的魏鹏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将训备旗自出寨之后的详情缓缓道出。 “程典、刘监,其实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何事,或者说是怎样一种情况!” 心急的刘监正欲开口询问,被一旁的程典所阻,而魏鹏完全陷入回忆之中,对于程典与刘监的小动作又怎会看到。 “我率血狼训备旗弟兄前往左司,于司寨会合另外两卫寨及司寨援兵共计万余,第三日便出寨前往军关,三军卫知卫全都听从军司知司徐大人军令,可出司寨后行兵第四日,我等便遇到鞑子骑兵伏击,军司知司徐大人当场中箭身亡,四寨援军顿时乱作一团,任由鞑子骑兵冲杀,完全成为鞑子骑兵刀下羔羊任其宰割。” “徐大人战死,四寨各自为战,但鞑子骑兵实在是,实在是···事不可为,我只能令血狼弟兄向外冲杀。” “可人真的跑不过马,真的跑不过,我就不该让弟兄们冲杀的啊,不该啊、不该啊、不该···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魏鹏竟浑身颤抖独自哽咽起来,泪水也是不自觉的流了出来,在满是血污、尘灰交织的脸上淌出两条清晰可见的水道来。 血狼卫寨、青狼卫寨、灰狼卫寨以及司寨,四寨驰援军关的万余援兵,不过刚刚走出司寨便遭鞑子伏击,近乎全灭。 于是,卫正堂内。 魏鹏毫无形象的抽咽哭泣,而程典与刘监震惊的嘴巴张的老大,久久不曾合拢。 “亏得当初陆哥坚持让我带上那两伍百变旗士卒,我也正是因为他们才能够逃走,算是捡了条命,只是弟兄们死得太惨了、太惨了啊!” “呜呜、呜呜,呜呜···” “程典、刘监,弟兄们死的太惨了啊,呜呜···” 魏鹏的情绪已经完全崩溃,仿似又回到那战马嘶鸣哀嚎遍野残肢断臂血肉横飞的突围战场,看着血狼训备旗弟兄接连死于鞑子骑兵弯刀之下,呼啸而至的鞑子骑兵,一闪而逝的夺命羽箭,光芒闪烁的银月弯刀,还有那无比鲜艳的红色、无比悲壮的嘶吼、无比悲痛的哀嚎。 “鹏子、鹏子,你回来了、回来了?” 就在这时,上官陆关切的声音自堂外传来,很快便看到他在两个牙士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过来。 “陆哥、陆哥,弟兄、弟兄们死得太惨了、太惨了啊,呜呜、呜呜···” 看到上官陆,魏鹏的内心彻底失守,瞬间所有的憋闷与委屈全都涌上心头,泪眼婆娑来到上官陆身前,蹲坐在地上抱着上官陆的双腿嚎啕大哭。 “战事一起生死由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上官陆本就伤势严重,尽管已经休养一些时日,但伤口并未痊愈,这被魏鹏如蛮牛般冲撞而牵动伤口,疼得上官陆齿牙咧嘴,却还要强撑着抬起左臂拍打他的后背,像个父亲般低声劝慰。 上官陆脸上的狰狞和扭曲,魏鹏看到不,程典与刘监却是看得一清二楚,慌忙起身:“江头你这重伤未愈,不好生休养怎的来卫正堂了!” 上官陆咬着牙艰难挤出一丝笑意:“程典、刘监,不妨的,已经休养差不多了,牙士来报知卫回寨,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魏鹏将上官陆当作依靠,双手抱着他的双腿哭的那叫一个痛快,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待他听到上官陆与程典、刘监二人的对话后,抬头望去时,只看到自己陆哥满脸汗珠。 “陆哥,你这、陆哥···” 魏鹏心里的苦楚在痛哭一场后也宣泄的差不多了,看到因疼痛而满脸汗珠却依旧为他保持勉励笑脸的陆哥,心里只有愧疚。 “行了,好歹也是一卫知卫,如此狼狈不堪颜面尽失,成何体统!”训斥过之后,上官陆转身对身侧的牙士吩咐道:“去打盆净水,让魏知卫洁面醒脑。” 简单一番清洗,魏鹏的脸上总算有了人样,没了狼狈却满是愧疚:“陆哥,程典、刘监,是我魏鹏作战不力,领兵无方,训备旗千余弟兄随我出寨,前往左司驰援军关,训备旗几乎全部战死,是我知卫的责任。” “行了,战事无常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这般介怀,不过此战之后,你要牢记,身为统兵之人,定要筹划万千,小心谨慎,弟兄们跟随你征战沙场,生死全系于你一身,身为将者,当多思足下士卒之存亡,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不是你我兄弟所为之事。”上官陆看着魏鹏的模样,眼神中有些失望,语重心长的劝说道,“好了,详细说说战事究竟怎样,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别连自己是如何败的都不知道,卫正堂乃是公务,何来私称。不过军纪乃是刘监刘大人之职,还需劳烦刘监了。” 看着江头投来的目光,刘监明白上官陆的意思,但身为血狼卫寨监事,自有他监事的职责:“江头、魏知,监房维持军纪,非我这监事一言而决,此事还需监房督军军吏详细查询之后方可决断。” “陆哥,程典、刘监,无论如何,我都接受。”魏鹏看向上官陆微微摇头,神色非常淡然。 看到魏鹏的示意,上官陆不怒反喜,笑骂道:“行了,刘监自会与监房的督军军吏查个明白,收拾一些情绪,给我详细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头,你这明摆着不是逼我呢嘛!” 上官陆看向刘监致以歉意的微笑,然后才转头看向魏鹏:“还不说?” 魏鹏长出几口气,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波动,沉声说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我们驰援军关可是万余兵马,遭遇鞑子伏击前毫无征兆,不仅斥候没有发现,就连前锋大军也没有任何异常。血狼因有坐骑,被徐大人安排在大军右翼,所以至少在鞑子伏兵出现那一刻之前,派出的斥候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鞑子万余骑兵近乎神兵,从天而降。” “鞑子乍一出现,便兵分三路,中军直杀司寨主军,另两路鞑子骑兵不断以羽箭射杀两翼、前军与后军。” “因鞑子出现太过突然,所有人毫无防备,左司知司徐大人当场中箭身亡,致使中军大乱,然后便是鞑子长驱直入势如破竹,司寨援兵各自为战任由鞑子骑兵冲杀!” 上官陆、程典与刘监三人静静听着,并未插话,魏鹏讲到此处,心绪起伏不定,呼吸也急促起来,眼泪不自觉又掉了下来。 “战事糜烂无可作为,我只能下令血狼突围,也亏得有百变军械相助,加上身处大军右翼,于鞑子奔走之际空隙血战突围而出,此后便是一路逃亡一路厮杀,至于大军究竟如何,五羊关情势如何,不得而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援军被伏(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援军被伏 驰援军关却连军关的影子都没看到,万余援兵稀里糊涂被鞑子半道伏击,死伤殆尽不说竟还不知为何被伏。 上官陆、程典、刘监三人瞬间傻眼。 与此同时,上官陆的心中却有更多的疑问,大军行军路线乃是绝密,鞑子难道未卜先知,事先便得知行军路线提前设下埋伏。 上官陆当即问道:“鹏子,你们到左司之后,为何未派传令兵回卫寨?司正大人是如何安排你们的,驰援军关的行军路线是怎样定下的,包括何时出寨、走哪条路线?” 魏鹏毫不迟疑的回道:“不对啊,看到司寨我第一时间便派出三路传令兵返回卫寨告知我们即将进入司寨。入寨第三日待青狼卫寨抵达后司正大人便召集军议,援兵一切事务都是司正大人与知司大人亲自安排,我们三卫知卫,包括左司兵马都是临近出发前才得知行军详情。” “并未有传令兵返回卫寨,且卫寨斥候也在你出寨第七日开始与卫寨失去联系。”程典斩钉截铁的说道。 魏鹏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三路传令不仅路线不一,更是前后间隔两个时辰出发。” 上官陆摇摇头低声道:“鹏子,程典所言非虚,卫寨的确没有见到任何传令兵,一个都没有。” 说完,上官陆又继续问道:“鹏子,你们遭遇鞑子伏击,当真提前没能发现丝毫端倪,鞑子战马跑动就没有声响,骑兵伏击不会超过十里,斥候当真就没有任何发现?” 闻言,魏鹏同样也是满脸惊异,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摇头道:“陆哥,怪就怪在这儿,大军行进自是有大量斥候被派出,不仅仅是中军,前锋、左右两翼皆有斥候派出,可就是没有任何发现,鞑子突然就出现在我们周遭,没有一丝征兆。” 上官陆:“前锋军呢?想伏击大军,鞑子必然会放他们先行,大军遇袭前锋火速回援,你们不至于被鞑子包围绝了出路。” “陆哥,知司徐大人为减少不必要暴露,并没有前锋,只是从中军抽调两旗兵力前出二十里为大军探路,那点兵力又有何用,怕是瞬间便被鞑子骑兵给冲杀个干净。” 上官陆若有所思,良久之后这才又问道:“突围,说说你们突围之后呢?” “因为我们弟兄都配有军马,就算是大多都是奴马,也比他们好很多,知司大人安排我们在右翼,与主军相隔五里,鞑子突然围困上来,主军、左翼、右翼乱做一处,鞑子骑兵冲杀太厉害了,我们千余弟兄仅仅抵抗鞑子四次冲杀,已经没剩下几人,主军更是所剩无几,战场上已经没有多少站着的五羊边军了,无奈下我只能带血狼的弟兄突困,百变的弟兄用嗜血霹雳扫出一条通道,我们才得以安全脱离战场,随我出来的还有二百余骑,可是鞑子骑射太厉害了,一路奔逃回到血狼没剩几个。” 上官陆陷入沉思,卫正堂也因此陷入沉寂。 良久之后,上官陆抬头看向程典与刘监出语惊人:“程典、刘监,如此看来想必鞑子早就得知魏鹏他们行军路线,提前设下埋伏,想必连兵力多寡都算计的一清二楚。” “什么,陆哥,你说鞑子是提前埋伏好的,那这···”魏鹏被上官陆出言惊醒,瞬间便想明白了一切,更是大惊。 “左司万余大军,左、右两翼兵力应该也有两千,两旗前出二十里以作前锋之用,斥候不少四五百骑,遍布大军周遭十里,防范已严密如此。若是鞑子骑兵奔袭而来,战马狂奔声如奔雷怎会悄无声息没有丝毫声响,应早就被斥候所察,倘若不是提前早就埋伏好,又是什么,既然是早做埋伏,不知大军行军路线,如何又能做到呢?”上官陆条理分明,抽丝剥茧将大军战败缘由分析的是八九不离十。 “江头,边军行军乃属机密之事,鞑子如何得知?何况军关左司驰援军关,何日集结卫寨三军,左司援军何日出战,更是军机要务,鞑子是如何得知的呢?”程典对于上官陆的分析心存疑虑,并不相信五羊边军会出现投敌叛国的无耻之人。 “程典,难道你忘了战前卫寨内那些人。” 上官陆的提醒让程典与刘监不知该如何反驳,一时间堂内鸦雀无声,四人皆陷入沉思之中。 刘监:“江头、程典,军关及左司并无敌情军报传来,现下你二人所说皆属猜测之言,具体情势如何,尚未可知。” “刘监所言不虚,一切待典房收到敌情军报再说,魏鹏你既已回寨,先休养几日,血狼正面鞑子已经也已经休整半月,我想也应该是要攻打我血狼之时了,我身体欠佳,不能上寨指挥迎战,你身为知卫应担起知卫之责了。”上官陆看着魏鹏轻声说着。 “牙士,送魏知卫下去歇息。”上官陆说完便对厅外的牙士吩咐道。 “程典、刘监,我血狼要早做准备,现在已是季秋,可血狼前面的鞑子折损过半,却并无丝毫退兵的迹象,魏鹏那左司驰援兵马更是损伤殆尽,今年的打垛怕不止是打垛,我等要做最坏的打算和安排了。”上官陆在魏鹏走后,看着程典与刘监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担忧。 “江头,只是左司驰援兵马被伏,五羊边军情势还没糟糕到这一步吧。”程典对于上官陆自战事以来的担忧就不太相信,此事上官陆再次提及,依旧反驳。 “程典,今年鞑子打垛,先是令血狼驰援军关,魏知统领训备旗士卒出寨,节下三座军所齐来鹰信军报,鞑子来犯,血狼军卫也是如此,可我军卫斥候连日探查,可曾发现鞑子丝毫踪迹,一夜之间便齐至军寨三十里外,程典,你不觉得此事太过诡异了吗?现在已经是季秋,北境初雪说来便来,可鞑子呢,依旧安营扎寨日日游骑袭杀我军寨,节下三所到现在为止,还不知情况如何,你典房派出多少斥候与传令,可曾有回来的吗?”上官陆见程典依旧不相信自己,还是坚信鞑子今年的打垛会如往年那般,难免有些气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强敌环伺(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强敌环伺 “江头,鞑子本就以骑兵骁勇而驰名开元大陆,骑兵奔袭可日行千里,卫寨斥候呢?坐骑、坐骑不如鞑子,骑战、骑战不如鞑子,何况典房斥候满打满算也就一军之数,既要探查萨尔、桑拉铎两大草场,还需分出人手向东探查训备旗,如此怎能详细探报鞑子踪迹,怎么,鞑子突显卫寨前,就令得江头你这卫正如何惶恐吗?” 上官陆对斥候的质疑与轻视让程老好人瞬间炸毛,立即为他们鸣不平,反驳是既犀利又尖锐,不说驳斥的上官陆哑口无言吧,却也是无话可说,毕竟正如程典所言,非战之罪啊! “哎,老程干嘛这么激动,不过是商讨军务而已,至于脸红脖子粗的嘛!” 刘监与程典相知相交多年,一看程典的神色便知道这老好人是真的发脾气了,不然言辞不会这般激烈,这边劝说着那边又看向上官陆低声说道:“江头,现在卫寨典房无任何军情来报,战事如何、尚未可知啊?” 上官陆当真是将鞑子不期而至的罪责落在典房斥候头上,不是的,只是因为他自今年深秋以来的惶恐与忧愁,程典始终不以为然,对于局势总有一种天然的乐观让上官陆愈加心忧,既忧心忡忡于血狼即将面对的局面,又惊惧于程典习以为常的惯例。 斥候是一寨之精锐,上官陆身为一卫卫正又岂会不知,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精锐,鞑子依旧能够骗过他们的探察,更甚至被鞑子截杀,若当真如往年那般狩猎打垛,至于如此行事吗?鞑子与五羊边军,一个打垛、一个守寨,几千年彼此谁不知道谁,谁不了解谁,遮遮掩掩那不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程典,方才是我言辞多有不妥之处,还望老典务见谅,不过的确是今年鞑子打垛过于诡异,虽说如今并无任何军报,但血狼不得不未雨绸缪,否则一旦鞑子大军来犯、卫寨被破,我等身为卫寨属官不仅愧对朝堂,更愧对站在我等身后的血狼边军弟兄啊!” 上官陆的解释不仅没有让程典释怀,反而让老好人在这个时候犯起了轴劲儿,认定上官陆不是心忧而是惶恐,对打垛鞑子的惶恐,心里有了判断,神色间自然也就显露了出来,丝丝缕缕的不满还有不喜。 刘监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惶急的目光不断在二人身上来回扫射,欲言又止。 “报,卫寨北鞑子正在拔营!” 就在这时,斥候高声来报。 “探,鞑子撤走多少兵力,行军路线!” 闻言,程典兴奋的高声喊道。 拔营,意味着鞑子撤兵。撤兵,意味着今年鞑子打垛结束。打垛结束,意味着在明年深秋来临之前,血狼卫寨再无大的战事。 程典喜笑颜开,刘监脸上同样是胜利下的喜悦之色,唯有上官陆,唯有上官陆是紧皱双眉一脸踌躇。 “江头,寨外鞑子已经拔营撤兵,今年的打垛显然已经结束,怎还愁眉不展。”程典看着上官陆语气中稍有幸灾乐祸的韵味。 “程典,但愿我的担忧只是妄想,鞑子撤兵乃是打垛结束,我血狼安然无战事!” 上官陆看了看满是惬意与放松的程典和刘监顿感索然,明白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情绪低落再加上鞑子拔营撤兵的消息,身上那股劲儿瞬间泄了下来,自伤口传来的疼痛感是那般清晰、那般剧烈,让他难以坚持,何况外出前往节下三所寨的姜愧尚未返回,不愿无谓争执,随即起身向二人告辞前往医房。 “程典、刘监,既然鞑子已经撤兵,卫寨暂无战事之忧,我就先回医房了!” 还未等上官陆走出卫正堂呢,风尘仆仆的姜愧骑着龙马来到卫正堂门前,看到被牙士搀扶着的上官陆脸色大变,立即翻身下马一步三丈来到上官陆身前。 “主子,怎会如此,怎会虚弱成这样?” 脸色苍白、满头虚汗,伤势虽重但已无碍,稍松一口气的姜愧却是瞬间出手,眨眼间搀扶着上官陆的两名牙士直接被他踹倒在地。 “老子怎么交代你们的,一群废物玩意儿!” 暴怒之下的姜愧可没有留手,那一脚直接让两名牙士嘴角溢出鲜血,但面对姜愧的怒骂不仅没有恼怒与反驳,却是一脸愧色,强撑着身子来到姜愧面前垂首站好。 “姜叔,他们尽力了!我没事!” 姜愧出手实在是太快了,刚反应过来的上官陆艰难上前半步阻在姜愧与牙士之间低声解释起来,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也为了让姜愧放心,上官陆犹自舒展身躯,伸伸胳膊展展腿,随后开始如同方才姜愧打量他那般打量着姜愧。 “姜叔,你怎么样?没事吧?” 相似的关切不同的问候,主仆二人同时开心的笑了起来,只是上官陆的笑声中更多是一种释然,姜愧的笑声更多一分含蓄。 “主子,正事要紧,你要早做决断了!” 笑声过后,姜愧脸色瞬间凝重,一脸愁容不说那满腹的担忧更没有丝毫遮掩,完完全全就展现在上官陆眼中。 姜愧的神色让上官陆感到其中的严重性,并未开口询问,在姜愧点头示意下,立即下令牙士开始肃清卫正堂四周,并严密把守禁止任何人靠近,然后这才带着姜愧返回堂内。 卫正身边的牙士军头出寨前往节下三所探查军情,程典与刘监是在姜愧走后第二日才被上官陆告知,尽管斥候探查是卫寨典房职责,上官陆派出卫正堂牙士有越俎代庖之嫌,但那时典房斥候人手严重短缺,且多路斥候了无音讯,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程典、刘监,姜牙士刚从军所返回,他这儿有关于节下三所最新军情!” 服侍上官陆坐定后,姜愧这才看向堂内程典与刘监开口道。 “血狼、血滴、血甲三寨所面之地,并非为鹰信所说三支千人队,而是萨尔草场灰熊金毡部整整五支千人队,前来攻打血狼四寨的是青狼、灰熊两大金毡部三支万人队,全是萨尔、桑拉铎两大草场精锐骑兵,卫寨与所寨之间必经之路各有三支千人队,卫寨北伤亡过半的千人队也应该不是撤走,而是后撤百里后前往卫寨东侧与鞑子大军汇合。” “为何所寨鹰信皆为三支千人队?”尽管姜愧所说太过骇人,却由不得程典不信,军机大事前姜愧不敢弄虚作假更不会信口开河。 姜愧:“典务大人,三所寨鹰信内容尽管各不相同,却皆是五支千人队,且随信还有求援军条!” “什么?” 姜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言语在上官陆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太过震撼!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强敌环伺(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强敌环伺 相较于程典与刘监,早有心理准备的上官陆最先回过神来,姜愧的陈述恰恰印证了他此前的猜测,震惊担忧的同时更想弄清楚其中的状况。 “姜叔,三所寨情势如何?军卒伤亡几何?我交代于你的怎样?” 扫视堂内三人,姜愧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自豪:“卫正大人,军所情势堪忧,鞑子攻势猛烈且昼夜不断,三所寨除却血狼所寨稍好一点,血狼与血甲在我离去之时差不多折损过半,若非我夜闯鞑子营地杀了他们千夫长制造混乱,不然就算借助夜色掩护也难以脱身。” 闻言,刘监一脸果断,看向依旧有些迟疑的程典肃声道:“老程,你典房信鹰不可再用,发出军危信烟通知左司。应是江头所料不差,鞑子今年狩猎打垛所图甚大,远非你我所想象那般。” “哎,江头、老刘,是我老程错了!” 如果说姜愧带回的军情击溃了程典内心的防线,那刘监的提醒便是击垮了程典心中最后的那点侥幸,明显心灰意冷的程典竟瞬间显得苍老许多。 毕竟此前一直是他觉得上官陆自以为是畏首畏尾,如今看来不过是他自己目光短浅小安即宁,身为卫寨属官之一的典务有此念头本无可厚非,但如今的卫寨是怎样一种境况?卫正重伤于医房疗养,卫寨防务是交由他与监事老刘手中,若血狼卫寨以他的想法布防,血狼卫寨以及节下三所寨必有灭顶之灾,逃不过寨破人亡的结局。 上官陆:“程典,如今不是伤怀自责之时,当务之急典房需尽快放军危信烟,告知左司我血狼四寨严峻战况。刘监,我,血狼卫寨卫正上官陆,申行卫正战时之权。” 卫寨四属官平时各司其职,既相互制约又彼此协同,而卫正的战时之权便是让卫正的权利达到极致,不管是知卫还是典务、再或是监事,皆听从卫正一人的军令,但依照夏族边军军律,卫正获得战时之权,不仅需要其他三人的同意,更需要三人的官印。 “好!” 上官陆话音未落,刘监毫不迟疑张口便应。 正欲伸手取出监事官印的刘监转头看到程典的模样,顿感痛心疾首,立即怒目圆睁破口大骂:“老程,能不能有个轻重,如今鞑子兴兵三万来犯,可我血狼四寨有多少兵力,你身为卫寨典务难道心里会不清楚。此时此刻是你多愁善感愧疚自责的时候吗?军卫四属各有职责,都是为了军卫,战事叵测人命重如山,也是几十年的老边军了,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吗?耿耿于怀个人得失重要还是我血狼几千弟兄的生死重要。” 上官陆见程典这老好人的牛劲儿又犯了,顿感无奈:“程典,血狼当务之急是四座军寨的安危。” 或许是身为一名老边军的觉悟,也或许是因为刘监与上官陆不轻不重的捶打,总之程典不再和自己的牛劲儿较劲了,抬头面无表情冲着堂外喊道:“去,将典务军印取来。” “江头的卫正战时之权,老子同意了!” 两句话说完,转头看向毫无所动的刘监气鼓鼓道:“怎么,典房同意了你监房不同意啊。” “我监事军印随时带在身上,不是,老程,你不是真老糊涂了,为何不放军危信烟。”见程典只是令牙士取来典务军印却对军危信烟只字不提,刘监心急的问道。 程典依旧还是往日的程典,依旧是那个恪尽职守尽职尽责的血狼卫寨典务:“江头、老刘,并非我老程矫情,也不是不信姜军头所言,更不是我程松伟不顾血狼弟兄安危,而是军危信烟非同小可,事关重大我必须等待典房斥候的消息。” “哈哈、好···” 闻言,刘监与上官陆的脸上几乎同时露出笑意。 “够了啊,差不多就行了。” 二人的笑声让程典再也绷不住了,厉声低吼道。 “哈哈、哈哈!” 程典不是告饶的求饶让刘监与上官陆更是开怀大笑。 短暂的欢笑轻微的放松后,上官陆看向他二人正色道:“程典、刘监,玩笑归玩笑,是时候考虑节下三所寨弃寨而出会兵卫寨,谨防鞑子各个击破。” 刘监:“江头,无军令,擅自弃寨,乃是死罪!” 震惊的何止刘监一人,程典的脸上同样写满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身为五羊戍边军卒,无军令,私自弃寨而走,对他们二人而言实在是过于震撼,寨在人在、寨破人亡才是他们老边军的信条。 上官陆是心急如焚,可弃寨的提议实在是过于···看着不为所动甚至有些恼怒的两人,上官陆不得不苦口婆心再次解释一二。 “程典、刘监,依姜牙士所言,图谋我血狼四寨的可是鞑子三支万人队,近四万兵马,还是萨尔、桑拉铎两大操场精锐骑兵,敢问,就算有军寨以据守,血狼四寨可有一战之力,没有,绝对没有!” “眼下已经确认来自三所寨的鹰信有问题,无须多想自然是鞑子从中做的手脚,由此来看,左司收到军关的危急鹰信又是否属实呢?就算是,是鞑子在玩虚虚实实的把戏,但我们能够确认的现实是左司及三卫寨援兵折戟沉沙。” “力分则弱、力聚则强,唯有合血狼四寨之力才有可能在鞑子即将掀起的狂风暴雨中求得一线生机!” “这···” 上官陆的分析条理清晰丝丝入扣,程典与刘监并非庸人,自然清楚上官陆所言句句属实,特别是刘监,身为监事职司:操练军卒、督察军纪、复核战功,特别是维护军纪更是监事之要务,这让身为监事的他难以抉择,近四万鞑子敌兵围攻是死无葬身之地,下令节下三所寨弃寨,聚四寨兵力于卫寨也是九死一生,前提还要是三所寨能够安然抵达卫寨。 眼下,鞑子明显已经掐断五羊边军军关同各军寨之间的联络,而失去与军关、左司联系的血狼四寨何去何从,唯有自断。 刘监的迟疑也不过是一时半刻,很快便做出决断:“老程,你究竟是在犹豫什么,战事最忌优柔寡断,你身为血狼军卫典务,更是戍边多年的老卒难道不清楚吗?一旦鞑子攻下军寨,必定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而卫寨独木难支,血狼四寨唯有合兵一处才是上策。” 程典摆摆手:“老刘,你身为军卫监事应当清楚,无军关军令,私自守军寨,那是死罪,而且是立斩不饶的死罪。” 闻言,刘监气得站起身来,右手指着程典厉声呵斥:“老程,你怎么还执迷不悟,是军情如此而非我罔顾军纪,难道定要节下三所寨被毁,军卫被围,你才醒悟。军纪森严是不错,可眼下你典房的信鹰能带来一条军令吗?不管是左司的还是军关的,能吗?不能!你典房先后派出去多少斥候与传令,有消息吗?没有,一条都没有!” 刘监气恼,程典更加恼怒,拨开刘监的右手怒骂道:“你身为监事,掌一卫军纪,更该清楚军法森严不容亵渎,为何要置军法于不顾,私令军所放弃军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强敌环伺(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强敌环伺 “大人,军印。” 就在二人面红耳赤争执不休的时候,程典牙士捧着军印匣子进入堂内。 拿到典务军印的程典也顾不得与刘监争吵,当即来到堂内桌案前,取出空白文册,挥笔起草血狼卫正战时之权的册本,书写完毕盖上他典务的军印,然后气呼呼的将册本甩给刘监。 刘监虽是气恼程典的固执,但看到对方已经在战时之权文册上盖印,明白不过是犯了牛劲儿死鸭子嘴硬罢了,何况让上官陆尽快拿到战时之权才是关键,不是斗气的时候,理好册本在监事那儿盖上军印。 上官陆接过刘监递来的册本,他这卫正战时之权已经有了典务军印、监事军印,再加上魏鹏那位的知卫军印,血狼卫寨以及节下三所但凡涉及战事的一应军机要务,皆有卫正上官陆,一言而决。 “牙士。” “请魏知卫携知卫军印到堂内。” “传山岳董旗总、飞羽窦旗总、长林俞旗总、百变于旗总,还有寨墙值守长张秦唐及卫寨各属到卫正堂议事,告诉百变于旗总,将百变军械册目带来。” 传令之后,上官陆略作思索复又看向彼此瞪眼的程典与刘监提议道:“程典、刘监,铁蹄薛德炳虽已苏醒,但伤势过重短时间内难以领兵,是否由值守长张秦唐暂领铁蹄旗?” 程典皱眉道:“江头,薛旗总率铁蹄袭杀鞑子有大功,就算伤重养于床榻,也不能免去他旗总之职吧,这样未免令人寒心啊!” “程典···” 上官陆刚一张口便被刘监打断,两眼瞪得滚圆看向程典驳斥道:“老程,你听清楚没,江头说的是让张值守长暂领铁蹄旗,不是暂领旗总职,何况铁蹄乃血狼唯一的骑兵,薛旗总无法领兵,总不能就这么让铁蹄群龙无首干等着薛旗总康复,要知现在乃是生死存亡之际,一切当以战事为重!” 程典同样瞪着双眼毫不示弱:“薛德炳只是伤重躺于床榻,而非不治身亡,那他依旧是这血狼卫寨铁蹄旗旗总。” “好了,我身为军卫卫正,更有战时之权,一应军机要务我说了算,值守长张秦唐暂领铁蹄旗,旗总职依旧为薛德炳。” 上官陆算是看出来了,没有必要与程典和刘监商议,浪费时间不说还要听他们两个近乎胡搅蛮缠的吵闹。 很快,魏鹏便带着知卫军卫进入堂内,而在册本上知卫军印盖上的那一刻,上官陆这个血狼军卫卫正战时之权总算是拿到手,不似方才还有那么一丢的水分。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血狼卫寨除却铁蹄旗旗总薛德炳因伤未至,其他所有人皆已在堂内安坐。 “此乃血狼卫寨卫正战时之权军册,自此,血狼一应军机要务由我决断。”人已到齐,上官陆当即展开手中的册本,肃声道。 “职下谨遵卫正大人军令!” ······ 众人起身见礼之后,上官陆看向于狐狸沉声道:“狐狸,将百变旗军械册目给我。” 接过于狐狸递来的册本,上官陆开始查看百变各式军械库存数目,特别是嗜血霹雳弹、霹雳火油弹、铁蒺藜、金滴甲的数目,然后便向堂内众人简单说明血狼卫寨及节下三所寨所面临的局势,当然,鞑子敌兵的真实兵力上官陆并未细说,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总之就是一句话:鞑子虚晃一枪必会卷土重来,不得掉以轻心! “张值守长!” “职下在!” “铁蹄旗总薛德炳伤重无法领兵,由你暂领铁蹄旗,给你五日时间操练,待令前往血甲军所,助血狼军所弃寨撤至卫寨,至于军卫寨墙值守之责,暂由你北门值守长来领。” 容不得众人质疑与询问,上官陆转头对身后的姜愧喊道。 “姜牙士!” “在!” “由你率四属牙士,配以百变军械,待令前往血滴军所,助血滴所弃寨撤之至卫寨。” 姜愧尚未来得及反驳便被上官陆以眼神制止,然后看向几位旗总继续下令道。 “董青、俞平、窦明峰、于二山,四位旗总!” “职下在···” “自你四人麾下各调一军士卒,由知卫魏鹏统领,待令前往血狼军所,助血狼军所弃寨撤至卫寨。” “好了,无须多言,先行领命!” “职下领命···” “如何行事,稍后再说,切记,军所弃寨当以人为主,其他一概舍弃,就算焚烧也绝不能留给鞑子,但人务必竭力带回卫寨。” 上官陆的军令下达之后,堂内众人完全陷入错愕状态,不,准确的说是懵逼状态,特别是深知敌情的程典、刘监、姜愧三人,他们完全无法想象,上官陆究竟有何依仗,以那点单薄兵力能够破开近万鞑子的封锁让三所顺利撤至卫寨。 百思不得其解是真的想不通,若非三人对上官陆有一定的了解,定然会以为他是异想天开舌灿生花,疑虑归疑虑,上官陆那副气定若闲胸有成竹的模样,又让他们更加疑惑,难道他当真已有妙计不成? 堂内众人作何感想,上官陆不做理会,依旧下达着军令。 “时不我待刻不容缓,尽快行事!” “至于军卫各属,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 很快,堂内又剩下他们几人,上官陆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他最后的那点打算说了出来:“程典、刘监,劳烦二位老大人各统房下所属,除却留下卫寨五千兵马半月所需粮草、四日战事所需器械军备,其他所有物资昼夜不停运往君山山脉。” 提前向君山转移、存储粮草军械,显然上官陆对血狼即将面对的战事并不看好,但这又与他方才那番布置似乎有所冲突,刘监想不明白上官陆意欲何为,更不认为血狼连一战之力都没有:“江头,有必要如此吗?就算鞑子有三万之众,可集我血狼四座军寨的兵力,更有修葺一新的血狼卫寨做依托,鞑子骑战无敌、箭术不凡是不假,但攻城拔寨非其所长,我们据寨而守,难道还不能抵挡鞑子的铁蹄吗?” 言毕,刘监几度迟疑,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江头,援救三所寨三路人兵,姜牙士、魏知卫皆不足百骑,特别是张值守长所领铁蹄旗,不过区区几十骑,面对围攻所寨的鞑子那是势单力薄,有何助益呢?更何谈将所寨带回卫寨了!” 上官陆看着还在盘算着卫寨内物资数目的程典,苦笑道:“刘监,如此不过是迫不得已,但针对他三人我早有计较,并非狂妄自大罔顾现实,我相信他三人会不负所托顺利归来!” 程典与刘监离去了,开始清点卫寨内所有物资,准备向君山内转移,而上官陆在送魏鹏返回知卫房后便在姜愧的搀扶下前往百变旗。 “江头,你怎么过来了。”虽是询问的言语,但并无丝毫意外与激动的表情,显然是对上官陆会来百变旗早有预料。 “有事交代你,这是册本,按照我册本上的吩咐行事。”说着,上官陆将刚才撰写好的册本递给于狐狸。 进入旗总公房内,卫堂牙士也不知从哪弄来一躺椅想着让上官陆更舒服一些,却被上官陆给训斥了一顿,姜愧不得不出言相劝:“主子,你身子尚未痊愈,休养为重!” “无妨、不可。” 上官陆说话的语气有些严厉,姜愧不得不遵从他的意愿,坐在公房直椅上 于狐狸神色微变,眯着眼:“江头,库房内数目没有问题,但其他旗弟兄毕竟对百变军械不甚熟悉,这使用上···” 上官陆表情严肃,摆手道:“狐狸,我给他们五日的时间便是用来熟悉百变军械,由你百变伍头担任教习,最关键的是,究竟该如何防备嗜血霹雳弹?” 闻言,于狐狸脸色显得非常怪异,在上官陆眼神逼迫下这才扭扭捏捏来到上官陆身侧附耳轻语道:“防备嗜血鼠鼠毛,看似神秘,其实说出来一文不值,只要身着裹着泥浆或是寒水的湿衣,遮掩了身上的气血便可!” 于是,于狐狸的表情转移到了上官陆的脸上,如出一辙:“哈哈、哈哈,天机道破不值分文啊!可是狐狸,若我军士卒如你所说防备,那鞑子不同样也知道了。” 于狐狸摇头:“江头,只需内衬衣裤、脚袜如此便可,至于脖颈与脸部,都是以布巾入水沾土包住,再以头盔遮挡,完全看不到,但之后全身衣衫必须尽数浸泡于寒水中或是焚毁。” 上官陆:“尽快安排伍头,卫寨如今强敌环伺风雨飘摇,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照看好那两伍,会有大用!” “放心吧您就,江头,我于狐狸绝对按照您的吩咐办的利利落落的,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他们眼中的大杂烩、匠坊,除了奇技淫巧毫无战力可言的百变旗,却有一支由江头亲自操训的精锐骑兵。”相比上官陆的忧愁与不安,于狐狸却是一副洋洋自得开心不已的样子。 看着狐狸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上官陆摇摇头低声道:“行了,别得意忘形,百变旗的两伍骑兵非万不得己绝不动用,也不得泄露。” “江头,放心吧,职下定然注意。” “啾、嘭!啾、嘭!啾、嘭!”军卫上空三声巨响传来。 “大人,程典放了军危信烟。”卫堂牙士进房禀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敌情军务(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敌情军务 走出百变旗旗总公房的上官陆看着头顶凝而不散的五朵红烟雾,面色阴郁久久不语。 “天佑血狼,让我带弟兄们寻得一条活路吧。” 红烟散尽,上官陆转头对身侧于狐狸低声说道:“狐狸,程典放了信烟,想必是斥候有了最新军情,按照我的吩咐尽快安排下去。” 离开百变旗前往典房的路上,上官陆似是想起了什么:“姜叔,你是荒郡游魂,对謌克话熟悉吗?” 姜愧:“主子,何止是熟悉,我不仅会说,就连他们的文字我也识得,怎么了?” “那我给你说几句,你听听是什么意思。” 说完,上官陆立即便将当时出寨冲杀时那位鞑子千夫长装扮者的喊话重复一遍,只是时隔半月再加上上官陆不通謌克话,复述的不是很清晰,不断重复总算是让姜愧听出些名堂。 “说主子卑鄙无耻,说主子你是被真神遗弃的人,然后就是想着要活捉你,再之后应该是血狼将会被他们踏平,赐主子你可以成为他帐下千夫长,赐你牛羊牲畜、草场、马匹、奴隶、勇士。” 姜愧紧接着又说起他所了解鞑子的一些情况:“主子,謌克汗国虽是各部为主共举汗王为尊,但其内部等级极其森严,不说祭司白牙部、汗王金帐与金牙部,单说九大金毡部与那些神羽部、兽部、颅部,颅部依附于兽部而兽部又依附于神羽部,这神羽部同样依附于金毡部而生。当然,与其说鞑子是等级森严不如说是依赖草场,霸占草场的强大部族才算得上真正的强大。” “至于鞑子部落内部,部主、王爷、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这些于作战时领兵之人,都算得上鞑子中的贵族,但能够随便让另一人成为千夫长,最低也得是个万夫长的啊,不然就算是许你千夫长得头衔,可那属于千夫长帐下的青壮、战马、奴隶,以及最关键的草场,这些任何一个千夫长都不可能做到,能做到这样只有部落中真正的贵族,那些万夫长、王爷才成。” “卫正大人,斥候来报,典务程大人令我寻大人前往典房。” 这时,于卫正堂找寻未果的典房牙士总算是在典房前往百变旗的路上找到上官陆。 神雀王朝,京城。 “五羊关紧急军报、五羊关紧急军报!” “清理闲杂、肃清门洞,快、快···” 西城门,随着风驰电掣疾行而来的五骑边关传令卒的呼喊,值守校尉迅速下令麾下为传令骑卒清理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 “嘚嘚、嘚嘚···” 快马飞驰而过,像一道风自西门穿堂而过,将北境边关的风沙与血腥也刮进京城,让本就暗潮汹涌的京城掀起滔天巨浪。 “五羊边关千里紧急军报!” “边关急报、百官留步,皇上有旨、百官入殿!” 皇城承恩宫外,随着殿外黄衣禁军将军的呼喊,承恩宫门内顿时承宣官嘹亮的声音,本已散朝走出承恩宫的文武百官不得不转身返回承恩宫。 “启禀吾皇,五羊边关急报!” 承恩宫内文武百官刚刚站定,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付腾钊快步流星,双手高举军报册本呈递御前。 原本一脸庄严的昌晟皇几乎就在展开军报的瞬间,脸色大变。 “嘭!”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畏敌怯战,朕,诛他全族!” 军报册本被暴怒之下的昌晟皇扔在地上,勃然大怒的昌晟皇不顾皇帝的威仪站起身看向眼前一脸错愕的百官大发雷霆。 承恩宫内百官之首今日殿阁值守学士,东渊阁大学士左国士镇国将军刘禹,快步走出朝班捡起被昌晟皇扔在地上的军报轻声诵念。 “謌克兴兵三十万,黄右都督离关请求援军多日未归,五羊关群龙无首,信鹰损伤殆尽,军关辖下各戍边军寨皆失去联络,五羊关危矣,请求援军!” “什么?” 朝班中,难得上朝的靖王朱狄惊呼出声。 依制,边军急报应当是报送至五军都督府,但因今日是大朝会,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皆在朝堂,所以左军都督府军吏在看到紧急军报那一刻直接请动黄衣禁军将紧急军报送入皇城,军报内究竟写了什么,就连左军都督府付左都督都不清楚。 震惊的何止是靖王朱狄,但凡听清刘大学士所说的文武官员皆是大惊失色,毕竟十年前鞑子进犯五羊关致使荒郡曹郡府战死,若非靖王朱狄率援军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往日危急历历在目,百官焉能不惊慌。 “禀吾皇,当务之急急需朝堂商定援救边关,不是追责定罪。” 黄规是什么人,身为东渊阁大学士的刘禹岂会不知,如今兵部尚书郭盛的妻弟,曾经更是启昌皇子的在军中最大的依仗,而郭尚书却又是曾经的启沣太子、如今昌晟皇绝对的心腹,刘大学士看似是在向昌晟皇进言,目光却是投向武官班列中的郭尚书。 “这謌克不过北荒蛮族,胆敢屡屡侵犯边境,渎犯皇朝天威,刘爱卿、皇叔可有良策?诸位爱卿可有援关却敌良策?” 昌晟皇颤抖的言语中蕴含着滔天怒意和对鞑子的轻蔑,但銮坐上的他却又是一副魂飞魄散的惊吓模样,哪里还有王朝天子的威严。 但对于昌晟皇的表现,却是太过出人意料,身为一国之君夏族百氏之主,竟然会因为北荒蛮族的大举侵犯而露胆怯之色,毫无君王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英勇气概,不过看承恩宫内文武百官那司空见惯的表情,显然··· 文武百官中,文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以朱狄与五军都督府为首的诸多武将却是脸色铁青。 大学士刘禹动作极其轻微的摇着头肃声道:“好了,謌克大军叩关来势汹汹,五羊关危在旦夕,吾等需尽快商定援关之策,片刻不得耽搁!” 闻言百官瞬间息声,整个承恩宫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刘学士不得不将目光转向武将,特别是靖王朱狄:“边军危急,不知郭尚书与五军都督府可有良策?” “刘学士,依制,战事当为五军都督府的职责,怎能轮到我兵部的头上呢。”兵部尚书郭盛神态看似恭谨,却并不买刘大学士的账推二五六推个干净。 面对刘学士的目光,靖王朱狄以眼神制止五军都督府诸位都督,拱手道:“刘学士,朱狄如今不过一闲散王爷,只是位列朝班做个木桩子,不敢妄议军国要务。” 銮坐上的昌晟皇听到朱狄的拒绝,顿时急切喊了起来:“皇叔,正值边关危急之际,还望皇叔看在···”似乎是看出朱狄不为所动,情急之下改口道:“皇叔本就为中军左都督,何况皇叔久经战阵乃沙场宿将,如今这中军左都督依旧空悬,尽管皇侄于心不忍却也只能劳累皇叔了!” 这转眼间便又成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朱狄神色复杂抬头望向銮坐上的昌晟皇,他的皇侄启沣,沉默不语。 “承宣官何在?拟皇旨,着皇叔朱狄为中军左都督,即刻上任!” 承宣官取来皇旨,立即便有殿阁从事撰写圣旨,昌晟皇双手捧着玉玺就这么一直等着,而宫内文武百官却无一人上奏反驳,此时此刻,对于靖王朱狄成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再掌神雀军武大权喜闻乐见。 拟定皇旨、盖了印玺、领过皇旨、谢了皇恩,靖王朱狄由一位闲散王爷再次成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但再度掌权的朱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喜悦与兴奋,反而一脸沉郁。 第一百五十章 敌情军务(中) 第一百五十章:敌情军务 “启禀吾皇,需召五羊传令校尉上朝,详细了解五羊战况再做定夺!” 昌晟皇当即高呼:“承宣官,立召五羊传令校尉入宫!” 大约半刻钟后,五羊传令校尉出现在承恩宫内,行觐见拜礼:“职下五羊军关典房传令旗总武骑尉樊从新拜见吾皇,吾皇万岁!” 靖王朱狄当即出列,看向樊旗总肃声道:“本王问你,自领军报出关到京城,过去几日?” “见过王爷,半月有余,十七日。” “边关危急军报日行千里,官道快马疾驰五羊至京城该当是十一日,为何耽搁六日之久?” “王爷,非我等有意拖延,而是官道军驿所供军马皆为老弱劣马,职下等无奈只能自行采买坐骑,由职下几人先行赶往京城,但毕竟与军马相差甚大,这才耽搁了时日,还望王爷恕罪!”朱狄的怒声呵斥吓得樊旗总满头冷汗,支支吾吾解释起来。 “哎···” 朱狄长叹一声,转身便向坐在銮坐上的昌晟皇肃声道:“启禀吾皇,自五羊关至京城官道上各驿站,凡提供劣马者、乃至涉及此事者,当斩!” “准奏,着刑部、吏部、都察院,自兵部车架司开始详查此事,贪腐渎职者,依律处置,不,胆敢延误军机,当诛!” 兵部算是六部中昌晟皇最早掌控的一部,更是他将触角伸向军武中的关键一环,而掌管军驿的正是兵部四司中的车架司,依照他的本意不过是详查一番然后处置些无关紧要的驿卒,但看着自家皇叔那犀利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不自觉改了口。 得到满意的答案,朱狄这才将目光转移,看向樊旗总沉声问道:“有关五羊战况,将你所知一五一十如实道来,不得期满!” “职下遵命!” “鞑子是仲秋中旬突然出现在关前,军关斥候此前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当第一日十万兵马突兀出现在军关前时,典房白、何两位将军当即向辖下司寨、卫寨放出信鹰,令各寨回传军情,可信鹰放出一只又一只,始终有去无回,两位将军感觉事有蹊跷,建议黄右都督严加防备···” “好了,不要啰嗦,捡紧要的说。” “第二日,军关收到左、右两司寨传信,鞑子大军围攻军寨危急,黄右都督当即令关内三阵及铁壁、飞鹰、利镞三卫等共计六万兵力出关,用于解救左、右两司,可大军出关不到一个时辰,两路援兵皆传回军情,大军遭到鞑子大军伏击,黄都督唯恐鞑子趁军关兵力空虚借机夺关下令紧闭关门,六万弟兄就这么被鞑子骑兵斩杀于北关之下,然后便是鞑子三十万大军陈兵关前,日日来攻昼夜不停。” “连日厮杀,军关死伤惨重,可战之兵不足两万,黄都督又以搬救兵为由离开军关多日未归,鞑子攻势日渐凶猛战况惨烈,白、何两位将军这才令职下送千里危急军报。” 朱狄沉思后继续问道:“两司求援,是鹰信还是传令?” “传令,他们见过白典与何典之后,是在职下的传令旗营房歇息的。” 朱狄盯着黄旗总看了一会儿,神色有些纠结:“身份可曾确认?” “职下不知。” 朱狄双眉微皱,又继续问道:“黄右都督向各卫、三阵下达军令,吕营正呢?” “职下不知,但王···” “好了,还有其他的吗?”朱狄似乎是知晓樊旗总要说什么,抢先打断同时一个严厉的眼神让樊旗总将所有话语都咽进肚子里,巧妙示意樊旗总不要多言。 樊旗总与朱狄之间的小动作并没有被宫内众人察觉,一个是两人一问一答速度很快,一个是众人还沉浸在六万边军覆没,不足两万死战鞑子三十万大军的震撼之中,樊旗总退出承恩宫,朱狄转身与五军都督府几位都督轻声商议着。 朱狄的询问,樊旗总的回答,不仅让文武百官以及昌晟皇知晓五羊关战事凶险形势不容乐观,更让他们意识到,援救五羊关的紧迫性。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朱狄与诸位都督这才结束商议,看着翘首以盼的昌晟皇与百官们肃声道:“启禀吾皇,臣等商议完毕。” “皇叔与几位爱卿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吾皇、刘学士,京城距五羊万里之遥,都督府鞭长莫及,兵贵神速应以王、荒两郡都指兵马为要,五军都督府与朝堂同时向两郡都指都督发去军令,最少十万兵马驰援五羊关。两军援兵只解燃眉之急,都督府会选调将官,抽调部分京邑都指兵马会同都督府下五营兵马组建一支骑兵,尽快出京前往五羊关。同时,还需令五羊关都指营营正吕忘尘吕将军领右都督职,统辖五羊军关所有兵马为各路援兵争取时间。” 说完,朱狄缓了缓看向刘学士与昌晟皇又沉声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郭尚书、何尚书,兵部调拨大军所需军械器具,户部筹集运送粮草,军情紧急,你二人只有五日的时间。”刘学士得到昌晟皇点头示意,不由分说便对身后的两位尚书吩咐道。 五羊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无人敢忽视军关被鞑子攻破的后果,自然也就不敢无视刘学士的政令与朱狄的军令,毕竟,没有人敢拿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和项上人头玩闹。 京城,靖王朱狄府邸。 刚刚自府外采买回来的刘香儿听到府中朱狄亲卫的讨论,匆忙丢下手中的褡袋飞速奔向自家小姐所在:“小姐,五羊边军急报,謌克几十万大军围攻啊!” “什么?几十万大军,陆哥哥可就在五羊边关的啊!”郭安玉文闻听瞬间便花容失色。 自家小姐六魂无主的模样让人心忧,香儿姑娘心疼的劝慰起来:“王爷下朝后便去了五军都督府,朝廷大军应该很快便会出发,何况上官公子文韬武略俱全且足智多谋更是巅峰流武者,想来不会有事,小姐你就放心吧!” “陆哥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炎獒黑子就围聚在郭安玉脚下,不停摇着尾巴晃着脑袋低声呜鸣,用它的方式不断安慰女主人,低头看着憨态可掬的黑子,郭安玉这才想起认主遗兽与主人心意相通,如今它这喜乐的模样,它那主子能像是会出事的样子吗? “小姐,放心吧,上官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五羊关一封千里危急军报,闹得京城乃至神雀朝堂百官鸡飞狗跳,而作为距离五羊边关最近的王、荒两郡都指军营同样是鸡犬不宁,在皇旨、殿阁钧令、五军都督府将令接连催促下,五日、五日的时间,王、荒两郡都指军共筹集十五万大军,紧急驰援五羊关。 此时的五羊关,距离典房传令旗总离关已过两旬,鞑子超乎寻常的猛烈攻势让本就兵力匮乏的五羊关雪上加霜,兵力折损严重,不过两旬的时间可战之兵只剩万余,关内但凡还有气力者皆已上墙应战,剩下的唯有疲战、死战、苦战!?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敌情军务(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敌情军务 五羊关辖下戍边军寨,血狼卫寨。 三路人马对百变旗军械的熟悉程度让上官陆心忧,不得不将原定操训时间向后推移,从五天变为七天,这才初有成效。 至此,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是日,卫正堂被卫堂牙士守护的密不透风,确保堂内谈话不会被他人探听,堂内,上官陆对着三张神色凝重的脸庞轻声叮嘱。 “姜牙士、张值守、魏知,你三人此次率兵出寨前往三所,万务小心谨慎,切记此行乃是为了将三所寨军兵带回卫寨,避免血狼四寨被鞑子分而击之,这几日我与你们都有过详细商议,但毕竟还是有些纸上谈兵的味道,届时具体该如何行事,就要靠你三人的随机应变了!” “鹏子,依照我交代于你的秘法使用嗜血霹雳弹破开鞑子封堵进入血狼所寨不成问题,见到贺头后一定要叮嘱他,所寨内有关百变一应物品尽可能带出所寨,倘若当真无法带走,就算全部损毁也绝不可落入鞑子之手,而血狼所寨因百变旗的存在,想必你这一路也该是最轻松。” “张值守,血甲所寨周遭地势平坦一马平川,唯有铁蹄方可与鞑子有一战之力,如今他们也都鸟枪换炮,军备盔甲皆焕然一新,虽说这盔甲依旧是毡子甲,却多了一层炼金,对鞑子羽箭防御效果甚佳,就连战马也有了百变临时修补出来的皮毡马甲,若论骑战血狼四寨无人出其左右,倘若你能够运用好百变军械定会如虎添翼。” “姜叔,血滴所寨最是艰巨,所以将卫寨四属官牙士中的十名武者尽皆调配于你,算上金滴甲与百变军械,足以让你们将鞑子营地闹个天翻地覆,唯有将所寨外的鞑子杀的没了胆气失去军心丧失战力,血滴撤离方可高枕无忧。” 姜愧、张秦唐、魏鹏被上官陆寄予厚望,血狼四寨前路如何,就要看他三人此行战果如何,由不得上官陆不身中,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在临行前叮嘱一番。 第八日凌晨,上官陆、程典、刘监三人亲自送他们出寨,看着一个个精神抖擞神色肃穆的士卒,上官陆百感交集,连日亲手操训,他们一个个的名字、籍贯上官陆是如数家珍,尽管表情严肃,但心里却在不停念叨着:“全须全尾的回来,回到卫寨吃肉吃酒!” 获得卫正战时之权,血狼四寨几千边军弟兄生死系于己身,上官陆更加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而面对程典与刘监这两位老大哥,上官陆依旧充满恭敬与尊重,看着眼前逐渐聚拢的寨门,上官陆的思绪也回到身侧两人身上。 “程典,军关与左司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吗?刘监,那信鹰一事查的如何?” “江头,如今典房已经派无可派了,就连信鹰也仅存直飞京城都督府的金线飞鹰。”夜色下看不清程典的表情,但声音中却满是沮丧。 “江头,飞来的信鹰典房照例喂养之后便直接放飞,但多人描述那信鹰与我军卫常用信鹰并无二致,每一个信鹰都有五羊边军独特印记,监房调查毫无进展。” 对于程典与刘监的回答尽管心中早就准备,但真当听到的这一刻,上官陆依旧心生寒意,停下前行的脚步低声感叹道:“程典、刘监,左司与军关迟迟无法联络,不仅血狼卫寨不知今年鞑子打垛军关战况如何,失去军关与左司的军情通报,血狼卫寨是耳目失从,对我血狼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啊!” 沉思之后,上官陆看向程典试探性的问道:“程典,你看是否可放飞金线飞鹰前往京城都督府?” “江头,非我老程不想,而是直飞京城都督府的金线飞鹰唯有血狼寨破人亡之际方可动用,何况就算将金线飞鹰放飞,京城距离我们万里之遥,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程典那颗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语气更是毫不迟疑的坚决。 上官陆摇摇头苦笑一声:“哎,程典、刘监,粮草军备后撤一事如何了?” 刘监:“按照江头你的要求,已将开始向君山山脉运送,鞑子降卒已经在君山砍伐树木搭建营房、修建崖壁栈道。” 上官陆:“程典、刘监,血狼卫寨除却各旗及军卫各属战兵外,全部开始向君山后撤,催促鞑子降卒尽快完成营房搭建,已经过去七日,鞑子不会留给我们太多时间。” “是。” 程典与刘监尽管对于上官陆的忧患依旧存有疑虑,但对上官陆的吩咐还是不折不扣坚决执行。 清晨,天色微亮,正在军库清点军械的上官陆三人听到典房军卒的禀报声:“程大人,京城金线飞鹰。” “什么?”三人同时惊呼出声,当立快步前往典房飞鹰室。 “謌克兴兵三十万攻关,五羊危矣,血狼军寨自行其事,二郡两路援兵十五万大军。” 程典小心翼翼展开鹰信,短短几句话却是让他三人内心翻涌着滔天巨浪,喜忧参半生死难料,喜的是总算是知晓今年打垛相关军情的大概情况,忧的是鞑子既有三十万大军攻打军关那军寨外鞑子几万大军想必等待的便是大战的结果。 程典双眼盯着手中的鹰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将这鹰信刻进脑子里:“江头、老刘,既有王、荒两郡援兵,军关战事怕是很快便有结果,鞑子徒劳无功结束打垛撤兵休战已是必然,我们还有必要做那些防备吗?” 看着将高兴写在脸上的程典,上官陆却不知该如何劝说,单以这鹰信而言,军关战事显然没程典所想象的那般简单乐观,什么援兵即至血狼之危、五羊之危不日可解,如若当真如此,也不会吩咐血狼军寨自行其事,也不会将援兵一事放在这句话之后,而是之前了。 “程典,完全准备总不多余,毕竟鹰信只言有援兵前往军关,可鞑子三十万大军已经攻打军关不知多少时日,血狼四寨之外依旧有几万鞑子骑兵,我们还是要为当前的危局做好准备。” 不顾程典脸上的不解之色,上官陆继续说道:“程典、刘监,还是依照之前所定行事吧,血狼卫寨只是暂时无碍,君山乃是我们唯一的后路,甚至有可能今后很长时间都会生活于君山之中,北境的寒冬马上就要来临,我先去君山看看,是否有所遗漏。” “哎,世事难料祸福难判,但愿血狼能够度过此劫!” 感慨之后一脸萧瑟索然的上官陆正欲离去,却被刘监一把拉住:“不是啊江头,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说是向君山后撤,可具体撤哪些还是需要你来点头的啊,留在卫寨迎战鞑子的是你不是我与老程,总不能让我二人来定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后手屏障(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后手屏障 听到刘监玩笑式的阻拦,上官陆不得不随二人前往典房,详细确认卫寨一应物资归属,哪些留于卫寨之内,哪些及早运往君山。 待上官陆带领卫堂牙士前往君山已经是第二日了,也幸亏鞑子为了迷惑血狼卫寨大军撤离,寨外没有鞑子昼夜游曳的游骑,顺利通过血狼君山密道进入君山山脉。 负责君山内相应事务的是监房的一位军吏,年岁在四十左右,看上去憨厚敦实肤色黝黑,不像是一位掌管军纪的军吏,倒更像是一位侍弄庄稼的老农,说是带着上官陆查看各处,其实只是事涉战事的三件紧要之事,搭建临时营地、开凿崖壁栈道、扩建君山密道,但涉及各处却又另有军吏负责,典房军吏负责营房搭建、卫堂军吏负责开凿崖壁栈道、知卫房军吏负责密道扩建。 临时营地选址距离血狼君山密道出口并不远,坐落于山峰半腰凸出的平台上,不仅地势开阔且平坦宽广,足够营房搭建所需,当然此地也并非上官陆得天之眷极其幸运发现此地,而是血狼卫寨前辈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凿刻出来,关键是此地还有一条前辈们顺着山势挖凿出来的一条崎岖嶙峋的山路,通往密道上方的崖壁栈道。 上官陆最先巡查的便是营地,毕竟北境的酷寒难以想象,对于营房的要求也就更高一些,一圈走下来发现典房军吏还算尽职尽责,营房搭建虽有些许问题却瑕不掩瑜。 “北境的严寒你比我更有体会,这营房搭建要注意高度与通风,毕竟房舍之内需明火取暖,中央提前以石块垒砌出火灶谨防走水,另外,这取火的柴薪是多多益善。” “卫正大人,职下不敢懈怠,依照大人吩咐,这营房高度不得低于一丈,可容两伍一十六人,整个营地分东、西、南、北四地营房,每地营房为一百六十座,只是人手严重不足,搭建进度不甚如意,这些鞑子降卒也是力不从心,时间太过急迫当真是忙不过来。” 上官陆这也是第一次在血狼边军中人口里听到对鞑子降卒的体恤与怜悯,暗自赞叹的同时不动声色的说道:“嗯,全力修建便可,确保已建营房绝对不能出问题。” “职下,多谢大人体谅!” 前往崖壁栈道,上官陆本以为是那种石阶而上的山道,就算是险峻陡峭也不至于难以行进,但真当他踏步而上的时候,才明白军吏提醒那句是什么意思:“大人,贴着山石顺着锁链走!” 山道因是顺着山势凿刻而出,道路是千变万化稍不留意一脚落空便会坠下山崖,而又因山势所致,这道路宽窄大小也是不尽相同,当真是步步惊心处处惊魂。 若说这崖壁栈道就不得不提及君山北麓的奇特之处,君山北麓或者说将近八成君山北麓皆是高峰耸立悬崖峭壁,那万丈峭壁光滑如镜飞鸟难立,光滑平整致斯倒不像是天然形成更像是人为劈砍出来一般,但北麓山峰层层叠叠,最高几近万丈,人力···太过异想天开也就只能归咎于大自然鬼斧神工。 正是得益于君山北麓这奇异的地势,绵延十余万里贯穿整个夏族神雀王朝北部边境君山山脉,成为守护神雀、守护夏族的天然屏障,九大边关中的函谷、五羊、白骨皆因君山山脉而建,西部函谷关抵御西方诸多公国联军与北部游牧民族的进犯,中部五羊关则是抵抗凶名赫赫的鞑子铁蹄,东部白骨却是于白山黑水冰天雪地提防胡安、黑水两大蛮族部落的南侵。 崖壁栈道便是于君山北麓这险峻山势上凿刻出来的战兵山道,利用的便是高峰向北延伸出来的部分巨大山体,因其恰巧在血狼君山密道入口上方,山体高度又非主峰那般令人绝望,所以血狼卫寨前辈巧妙利用山势在崖壁上挖凿出一道道战兵山道。 两刻多钟,一路心惊胆战的上官陆总算通过山道来到崖壁栈道所在山体上方,人为挖凿出来十丈见方的阔台,极目远眺不仅血狼卫寨清晰可见,这北境风光更是尽收眼底,视野是相当开阔,只是受限于阔台所在山体高度,君山的雄伟壮阔却是无法一览无余。 “峭壁耸立不知几万丈,山峰直插云霄似有一往无前睥睨天下的气概,这君山之险、之奇、之高,当真是令人无限感慨,君山仿若盘踞于我夏族北境之巨龙,护我夏族享万世安宁,只要这君山还存世间一日,我夏族便永远不会受到鞑子铁蹄肆虐、弯刀临身的威胁,哎,当真是高山多壮丽、雄浑佑夏民!” 面对上官陆的一番感慨,监房军吏却是一脸的惶恐,神色间多是愁容:“大人,这北麓山势陡峭高峰林立,虽说有前辈凿刻出来的旧道,但毕竟挖凿过于艰难,而降卒苦力大多都在搭建营房,人手有些的情况下还有扩凿密道,职下殚精竭力却又有心无力啊,唯恐进度上有所迟误,耽搁卫正大大人的筹划。” “本卫知晓尔等不易,营地搭建刻不容缓,尽力便可!” “职下多谢大人体恤!” 上官陆的宽慰与勉励让监房、典房两位军吏愁容尽散喜笑颜开,惶恐的神色是依旧存在却又不尽相同,看到负责崖壁栈道挖凿的卫堂军吏自栈道登上阔台之后,上官陆便示意典房军吏离去督看营房搭建。 “职下见过江头!” 看着卫正这位军吏,消瘦的身形让他有些吃惊,却是不动声色挥手示意他头前带路。 随着两位军吏引路,上官陆来到阔台边缘主栈道入口,这主栈道便是连接阔台与各战兵栈道的存在,自脚下阔台一直延伸到崖壁上第一条崖壁栈道,整个主栈道蜿蜒曲折弓身俯视难窥其貌。 “江头,主栈道最早凿刻修复完毕,宽半丈,可同时容纳四人上下,两侧我们挖凿孔洞,植入君山柔韧性最强曲木,三层拱形曲木作为主栈道天然盾牌,崖壁上原有九条栈道,最下方栈道已经修复近一半,因人手不足而又时间紧促,我们只有两条栈道同时挖凿修复,确保每条栈道保持在四十丈以上。”卫堂军吏一边带着上官陆沿主栈道向下攀爬,一边详细介绍崖壁栈道挖凿修复情况。 上官陆听着堂内军吏的介绍,攀爬的同时也在观察着眼前的主栈道,栈道外以曲木弯成拱形固定在拇指大小的孔洞内,每隔半丈便会在曲拱木上留出一个一尺见方的风洞,用以通风与透光,所以整个栈道尽管密闭却并无丝毫憋闷与昏暗的感觉,而脚下的石阶为五寸高、宽半尺有余,非常有利于落脚,攀爬起来是相当顺当,每隔三丈一条栈道连接处还扩凿出一个小型平台,拥有更多挪移空间。 上官陆一行在主栈道攀爬两刻钟有余,这才来到崖壁最下方的战兵栈道,于崖壁之上开凿出来的战兵栈道同血狼卫寨的寨墙并无差别,就是垛墙的厚度足足一尺,远超寨墙垛墙了,宽度却只有卫寨寨墙的一半,差不多有半丈。 没一会儿,便来到还在挖凿修复的地方,但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上官陆勃然大怒:“不是鞑子降卒吗?血狼的弟兄怎么也干上了?” 卫堂军吏:“江头,实在是人手不足,降卒他们每日干活没有低于八个时辰,也就是这边吃食上好些,他们还能撑得住,可就算这样,栈道挖凿修复进度依旧过于缓慢,弟兄们本也只是看守他们不干活的,但这时间长了,彼此也都熟悉了,也就没什么好防备的了,起初是为了加快挖凿进度,一半看守、一半上手,现在干脆全都干活了。” 听着堂内军吏的解释上官陆只是脸色稍缓,却是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去,而紧随上官陆身后惴惴不安的卫堂军吏不断向监房军吏投去求助似的目光。 不等身后两位军吏开口,远离鞑子降卒之后,上官陆这才开口说道:“无论如何,阔台及主栈道入口必须安排自己弟兄看守,最起码的戒备之心不可失,栈道每隔一丈重新挖凿出一个阔台出来,再有便是优先完成中间几条栈道的挖凿修复,确保下三飞羽道、上二长林道、中一飞羽道优先,若时间允许,于栈道内壁开凿出反“之”状战洞,半丈见方便可,战兵栈道不可马虎就算迟一点、晚一点也绝不能草草了事,事关我血狼弟兄生死!” 迈步正要进入主栈道的上官陆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卫堂军吏,表情非常严肃:“人手不足是实情,但鞑子近在咫尺也是实情,这山势太过险峻,就算有血狼前辈已经挖凿出来的旧栈道,但毕竟年久失修,挖凿修复极为不易,他们虽说是鞑子降卒,也算是为血狼立下大功,防护上做好一些、吃食上也好上一些。” 其实也怪不得上官陆如此叮嘱,方才巡查营房搭建之时便发现,鞑子降卒生活条件极为凄苦,如今这战事一触即发,虽说寨内粮草储备尚算充裕,却不知要坚持到何时,典房军吏的做法无可厚非,上官陆却也不能说什么,但毕竟鞑子降卒劳作艰辛,再加上负责这栈道挖凿的又是他卫堂军吏,上官陆这才有此一说。 “江头,进入君山之前您便早有吩咐,弟兄们每日都会坚持到君山捕猎,保证每日都有肉食,吃食上他们与咱们弟兄没有分别。”卫堂军吏说着还头前引路领着上官陆通过主栈道来到伙房所在栈道实地察看,尽管只是临时搭建的一棚子,确如军吏所说那般并非虚言。 上官陆满意的点点头:“嗯、嗯,栈道挖凿修复刻不容缓,若实在是人手不足,这栈道自下而上进行挖凿,但却务必保证已经挖凿修复的栈道不能出现问题,而且老栈道久经风雨侵蚀山石风化严重,厚度必须要有保证,否则被鞑子羽箭一穿而过,这垛墙挖凿又有何意义呢?” 卫堂军吏一脸苦笑:“江头,人手的确不足,无法保证唯有尽力!” 上官陆摆手:“知晓你们为难,所以本卫才不是军令,血狼现在形势严峻刻不容缓,尽力!”言毕,上官陆又看向负责君山内一应事务的监房军吏道:“到密道看看吧!” “好,职下引路!”?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后手屏障(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后手屏障 顺着崖壁主栈道再次回到最下方那条栈道,距离山脚也就十二三丈,上官陆与卫堂牙士及监房军吏便是通过吊篮从栈道上被吊了下来。 所谓君山密道,乃是利用君山山脉北麓峰底一条地下水道,横跨整座山峰,出后在高峰另一端山脚,穿过北麓山势最险峻、最陡峭的十里范围,直达君山内麓,当初是血狼边军前辈机缘巧合下发现这条地下水道,但入口处只是一条崖壁裂缝,还是之后血狼卫寨来了一位罪卒、一位能人,奇思妙想竟然将那裂缝两侧的山石做成机关,闭合之后却是严丝合缝丁点密道的痕迹也看不到,就此,君山密道与这机关石门成为血狼卫寨最隐蔽的存在。 崖壁山脚因经年风吹雨打风蚀严重,为了确保崖壁上战兵栈道足够杀伤力,卫堂军吏将所有栈道挖凿所取石块全都堵砌在山脚凹缝内,凸起的尖锐石块不仅让山脚下无处藏身自身也具备一定杀伤力。 “砰砰、嘭、砰砰。”监房军吏上前对山石有规律的拍打着。 “咯吱吱、轰隆。” 山石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缓缓向两侧移动,血狼最机密的君山密道显露真容,一个两丈左右的黑洞,可能是为了隐蔽,机关石门竟是缩进两侧山石中,随着卫堂牙士迈步密道,监房军吏随即启动机关关闭机关石门。 火把被点燃,将眼前密道照亮。 密道内早已看不到地下水,所以并没有潮湿的感觉反而异常干燥,就算机关石门完全关闭依旧有丝丝缕缕的风流,地面两侧高中间低却尚算平坦,行走在密道内大多时候都可以昂首挺胸阔步前行,唯有不多几段因钟乳与山石不得不佝偻着身子。 “密道扩凿最为紧要,务必要求密道内能够走马。” “江头,密道扩凿比之崖壁栈道还要艰难,那几段钟乳倒还好说,但那两段山体巨石当真不易,没有任何取巧可言。” “自搭建营中军卒中再补充一部分过来,密道扩凿才是紧要关键之所。” “职下谨遵卫正大人吩咐!” 火光闪烁下上官陆脸上的坚决监房军吏看的是一清二楚,不再诉苦,丧着脸应承了下来。 上官陆于君山山脉内查看,一看便是两日,知晓了各方进展如何,心中有个最起码的概念,毕竟倘若血狼四寨当真到了最不可设想的局面,君山内这些存在,可以确保血狼四寨不至于全军覆没,而有了这最后一道屏障,血狼依旧可以坚守,直至战局出现转机。 离开君山返回血狼卫寨,上官陆马不停蹄当即便让牙士请来程典与刘监二人。 上官陆尚未坐定,便迫不及待问起鞑子的情况:“程典、刘监,鞑子可有变动,斥候探查到些什么?” “江头,斥候详探卫寨周边五十里,没有丝毫发现,同左司与军关的联系依旧中断。” 三万鞑子大军,典房斥候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这件事犹如巨石一般堵在程典心口,三万虎狼在侧,夺命利剑悬于血狼头顶,却始终不知这要命的利剑究竟藏于何处,身为血狼卫寨的典务,程典焉能不急,自姜愧带回鞑子大军消息之后这些时日,他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神色苍老许多不说,就连额头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 刘监与上官陆看着满面愁容的程典无法劝说,唯有苦笑,暗自叹息后这才向上官陆通报后撤相关事宜:“江头,卫寨后撤之事已经准备妥当,明日一早开始向君山撤离,为了防止鞑子突然出现袭杀后撤弟兄,开启南门同时向行事军吏公布坑洞分布图,昼夜不歇预计完全撤离需要六日时间。” 上官陆点点头:“撤离必须尽快,军关战况不明,鞑子乃是骑兵,随时可至,君山内各项进展都还可以,虽说人手不足,但弟兄也都尽力了!”说完,看了看颔首不语的程典,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程典,典房斥候那边不能间断,必须确保鞑子探骑出现在寨外五十里范围内便被发现,而且这个时间越短越好。” 程典抬头看向上官陆慎重的点点头,然后将手中一直攥着文册递给上官陆:“江头,这是留在卫寨内军械、粮草等物资册目,包括卫寨各旗军库清点册目。” 接过册本,上官陆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发现留于卫寨内的物资比他们之前商议数目要多上一成左右,而且以硬木削制的短箭、掷矛为多,想来是这两日匠坊加急赶制。 “程典、刘监,足解燃眉之急,辛劳两位老大哥了!”上官陆的感激与称赞是发自肺腑,起身向程典与刘监二人见礼道。 “江头过誉了,分内之事!” 程典、刘监二人起身回礼道。 鞑子行踪诡异且兵力众多,上官陆为了避免血狼四寨遭鞑子分而击之,聚合四寨之力而有一战之力,领血狼卫堂牙士军头姜愧、血狼寨墙值守长拥有神骑之称的张秦唐、卫寨知卫魏鹏统领三支人数不等兵马各自前往节下三所寨,援救他们脱离鞑子围困撤向卫寨。 出卫寨之后,魏鹏亲自选出骑术较好的两伍作为斥候,探查鞑子踪迹的同时也起到示警的作用,避免出现全军覆没的情况,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卫寨安然行进至血狼所寨,别说碰到鞑子了,连鞑子影子都没看到。 魏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为了避免他麾下这四旗一百六十骑不被鞑子发现,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抵达血狼所寨,过分谨慎之下五日的行程,硬生生被他用了十日。 一百六十骑,乃是山岳、飞羽、长林、百变四旗真正的精锐,四位旗总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半点马虎眼也不敢打,而上官陆与程典为了他们也是下足了本钱,不说那每人身上三层毡子甲,就连胯下战马也是全身毡皮,避免被流箭所伤。 “魏知,围攻血狼所寨鞑子三千人左右。” 斥候探查到的军情让魏鹏大吃一惊,毕竟真正围攻血狼所寨鞑子可是五支千人队,整整五千余青壮敌骑,也就是说血狼所寨以一己之力令鞑子损伤两千余,震惊于血狼所寨战力不凡的同时也对此行成败多了几分信心。 魏鹏血狼众人此时便是躲藏在血狼所南十里左近,这还是借助夜色掩护,凭借高低起伏沙地地势方才避开游骑探查,但攻打血狼所寨的鞑子大军不过刚刚撤离,附近依旧有游骑游曳,只能静静等待,等待时机。 打这沙地边缘向北眺望,血狼所寨隐约可见,魏鹏盘坐在沙丘高地,看着远方血狼军所,渐渐陷入沉思,从斥候所探查到军情来看,鞑子游骑几乎遍布整个战场周遭密不透风,悄无声息进入军所实在是难如登天。 “陆哥啊,我究竟该如何选择,既然保存弟兄们也能顺利将血狼所弟兄接应出来,安然返回卫寨。” “果真遇到你所说最难的局面了啊!” 天色早就黑了下来,天际在夜幕遮掩下似完全不存在,沉思中难以抉择的魏鹏回头看着沙丘歇息的弟兄们,低声嬉闹,完全没有即将面临生死的觉悟。 “魏头,吃点东西吧,鞑子游骑不断不敢生明火,只能吃点干粮。”来人正是上官陆特意叮嘱狐狸,调配给魏鹏的百变军头,六把刀,是随于狐狸从血狼所到卫寨的老人。 “六刀,苦了你啊,堂堂百变军头干上端茶送水的活了。” 左司援兵被伏那一战,魏鹏能够自鞑子铁蹄下逃生,最大依仗便是百变军械,所以魏鹏对百变感官是颠覆性的改观,再加上这些时日的相处,魏鹏同六把刀那是相当熟悉,玩笑打趣舒缓心神。 “魏头,别拿我打擦。”见魏鹏没有要吃的意思,六把刀顺手将馕饼和水囊放在魏鹏手边。 “六刀,陆哥叮嘱我说踌躇不决之时可向你讨教,你说这血狼所遭鞑子围困,还要安然撤回卫寨,心绪烦乱始终拿不定主意。” 六把刀闻言呵呵一笑,自鼓囊的胸前取出一个包裹严实的白布囊:“魏头,这就是江头吩咐于头交给我的东西,你自己看看吧。” 魏鹏将信将疑打开白布,里边只有一个纸条,拿起纸条一看,想起在卫堂之时上官陆的叮嘱,心里瞬间便有了主意,愁容顿消。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骑兵不可敌,血狼有百变以奇胜之!”?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狼军所(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血狼军所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着眼微处怎知大局。 训备旗驰援军关被伏,近乎全军覆没,血狼唯一后备兵力尽皆断送于手,虽说战事无常胜败不由己,但这件事始终如巨石一般压在魏鹏心底,甚至渐渐演变成为他的心魔,所以魏鹏最大的念想始终是如何才能最大限度上保存跟随他出寨的弟兄们。 上官陆通过六把刀交给魏鹏的纸条,可算不得锦囊妙计,不过是兄弟间的熟悉与默契,正是因为上官陆与魏鹏足够了解,才会清楚魏鹏会陷入这种纠结矛盾中。 心里拿定主意的魏鹏一扫此前颓废,意气风发:“六刀,随我出来的四旗弟兄,你应该比我更熟悉些,挑选二十个骑术好的,准备好水囊子,这下啊,百变的家伙什要派上大用场了!” 六把刀讪讪一笑:“魏头,这若说骑术精湛、武势娴熟,百变骑弟兄比之其他三骑弟兄还是有所不如,这二十人还是要选山岳、长林、飞羽三旗的弟兄。” 魏鹏点点头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派回卫寨通传军情?” 六把刀:“魏头,已经安排了,是百变自己弟兄,每路两骑、分作四路返回卫寨。” “好,既如此那便在山岳选调八人,飞羽、长林各四人,百变再抽调两人加上你我二人拢共二十人,夜袭鞑子营地,其他弟兄们趁着我们夜袭营地之际快马进入血狼所,这是江头交友贺所正亲笔信,找个牢靠弟兄随身携带,进入血狼所寨后交给贺所正。” 魏鹏这心中有了决断,眼神有了神采,就连这说话的语气也坚定不少,有条不紊安置完毕之后,说话的同时取出书信递给六把刀。 看着魏鹏递过来的书信,六把刀一脸为难:“魏鹏,那我先下去将前去袭营的弟兄定下来,不过这···这书信您看安排谁合适。” 袭杀鞑子营地魏鹏必须身先士卒,身为血狼军卫知卫责无旁贷,但战事艰巨凶险,此去怕是生死未卜,魏鹏不得不将这亲笔书信交由妥善之人带进血狼所寨,按说除却他自己外,百变旗军头六把刀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夜袭鞑子营地,熟悉百变军械的六把刀至关重要,如此,这送信之人也就难以定夺。 思量再三,魏总这才想起上官陆对他的交代,血狼卫寨五旗中,百变旗相对更加可靠一些:“六刀,百变旗留下两个伍头,江头的亲笔信由他二人带入血狼所寨,交予贺所正。” “魏头,那我选人时会注意,只是从卫寨带来的百变军械我们全带走吗?是不是给他们也留一些。”六把刀犹豫了片刻然后这才开口继续说道:“袭营的活儿还是让我带着弟兄们去吧,毕竟百变的东西我熟悉。” 魏鹏缓缓摇头:“六刀,夜袭乃重中之重,唯有给予鞑子大量杀伤,血狼贺所他们才能安然离寨,鞑子在血狼所寨栽了大跟头,兵力折损严重,此地鞑子游骑不会留意,我们可在此躲避三日,依照我与陆哥的约定三日后寅时准时袭营。” 六把刀见魏鹏态度异常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下去安排去了,特别是挑选前去袭营的弟兄。 太阳东升西落,转眼间便过去三日,用过晚食之后,魏鹏盘膝入定,修习内劲,直到亥时方才起身下了高地。 “六把刀,醒醒、醒醒。” “哎呦,魏头,睡过去了,见谅。”六把刀一睁开眼,看到是魏鹏后还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起身便要叫醒身边的弟兄。 魏鹏制止了六把刀,看着横七竖八睡在沙地上的弟兄,满是心疼:“好了,别喊了,让弟兄们多睡一会儿,寅时我们再出发。” “那好,毕竟接下来可是卖命的力气活儿,睡饱了更有劲儿!” 魏鹏:“送信的人找好了吗?” “魏头,是山岳旗的老伍头,徐肚子,为人忠义一言九鼎。” 是山岳旗而非百变旗,尽管有些诧异,魏鹏还是点头低声道:“将他叫醒吧!” 没一会儿,六把刀便带着一位肚子高高隆起但身形并不健硕的汉子走了过来:“魏头,徐肚子。” “山岳甲军伍头,见过魏知卫大人!”徐伍头当即行以军礼道。 魏鹏掏出上官陆的亲笔信:“我带弟兄们袭营,你们在鞑子游骑回撤后立即冲入血狼所寨,你一定要亲自面见血狼所寨贺所正,将这封书信交由他,另外将我的坐骑也带入所寨。” “职下领命!” 徐肚子拿着书信离去,六把刀也不和魏鹏客气,深知身为流武者,不管是体力还是精力,都远超他们这些普通把式,就算疲惫不堪一番打坐都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不再唤醒身边沉睡的弟兄清点相应军械去了。 正值深秋,呼啸的北风为北境的夜晚带来冰冷的寒意,都是军伍汉子,自然没什么讲究更没不会计较,胡乱躺下睡觉的血狼士卒,不自觉三两抱在一起,魏鹏看着他们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只是一想到他们即将面临与鞑子的拼杀,一战之后也不知这一地的汉子还有多少能随他活着回到卫寨,甚至就连他自己生死都难以预料,不免悲从心来,想到上一次能够幸免于难还真是侥幸,魏鹏心神有些恍惚,仿似看到了父亲与母亲,滚烫的泪珠已是自脸颊滴滴滚落。 寅时,姗姗来迟,藏身于沙地的血狼士卒尽皆自沉睡中醒了过来,被选中袭杀鞑子营地的士卒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其他弟兄满目关切,尽管没有只言片语,更没有丝毫的祝福与问候,但边军弟兄见那浓烈的情意任这北风再凌冽也刮不走、吹不散! “六刀,将准备好的清水拿过来吧。”吩咐过六把刀之后,魏鹏看着聚拢在他身边随他袭营的各旗士卒,肃声说道:“弟兄们,完事回到卫寨,我魏鹏请大家伙吃酒吃个痛快!” 话音一落,魏鹏带头拿起一个水囊子将自己的军衣淋个通透,用浸湿的布巾缠裹在脖颈和脸上,这才开始披挂毡子甲与毡皮盔,确认身边所有弟兄没有遗漏后,这才右手一挥牵着马匹率先走出沙地,翻身上马猛夹马腹向北而行。 “六刀、弟兄们,走!” “沙沙、沙沙···” 由于马蹄上裹了皮毡子,发出的声响微不可闻,二十骑纵马狂奔直奔血狼所寨北三十里鞑子大军营地,马踏声越来越低,他们也是渐行渐远。 “血狼、死战,血狼、死战!” 留于沙地的一百四十人,高昂着头、流着热泪,压低声音沉声怒吼。 “血狼、死战!” 已经远去二十骑,包括魏鹏在内,同样也在低声呐喊。 血狼、死战,是他们的信念,更是他们的一种寄托,死战作为一种荣耀的同时,又何尝不是边军士卒的悲哀,因为唯有死战,才能守护他们心中的信念,才能够找到他们心灵上的寄托。 当有一日,“死”字不再存在,仅存“战”字的那一刻,才是真正属于边军的荣耀,属于血狼军寨边卒的荣耀。 四十里,沙地距离鞑子营地的距离,三十里范围内为鞑子游骑,营地周遭十里内则是鞑子巡骑,魏鹏及所领十九骑若想成功袭杀鞑子营地,必须避开鞑子这些耳目,神不知鬼不觉抵近鞑子营地。 魏鹏依照这几日观察所知鞑子游骑大概巡查游曳规律,走走停停左躲右避一次次巧妙避开鞑子游骑,可就在他们穿过鞑子游骑巡查区域,靠近鞑子营地之时却被一支临时出现的鞑子巡骑挡在路前。 “魏头,沙丘下方谷底发现鞑子巡骑。” 听着探路山岳旗弟兄的低声回禀,魏鹏暗暗吃惊,眼看着马上就要靠近鞑子营地,谁料这个节骨眼上竟会出现拦路虎,大半个时辰高度戒备匆忙赶路,就连他也感到疲乏,翻身下马喘着粗气。 “走,上前看看!” 魏鹏蹑手蹑脚爬上沙丘,看到沙丘下方竟然有两队鞑子巡骑,明显是巡查偷懒,两队巡骑凑在一起点燃篝火驱寒取暖,甚至还有鞑子用弯刀挂上肉条放在火上烤肉,但重要的是,虽是偷懒两队巡骑戒备之心丝毫不减,两队轮流向前烤火取暖,战马始终被他们牵制手中,稍有风吹草动即可翻身上马杀敌迎战。 “魏头,等他们走?”随魏鹏上来的六把刀嘀咕道。 “不行,等不及,不说前方一里便是鞑子主军营地,而且时间也不允许,快到卯时了,一旦天色微亮,没有夜色的掩护,我们的形迹便无法隐藏,何况我们浸湿军衣也会越来越干,那样袭营怕是连让鞑子陪葬的机会都没有。” 魏鹏毫不迟疑立即反驳,盯着眼前鞑子巡骑目露凶光,自腰间取出弩机:“六刀,让弟兄们都上来,一人一个都给老子盯好,悄无声息解决战斗,然后我们以巡骑的身份闯营,你我兵分两路自南向北快速将嗜血霹雳弹掷出,然后返回绕着鞑子中军营帐再来一波,中途不恋战,得手便撤向血狼所寨。” “嗖嗖···” 很快,一支支弩箭划破夜空迫使一朵朵血花绽放,鞑子巡骑尽皆中箭倒地无一遗漏,而就在弩箭射出瞬间,魏鹏等已经纵身跃起在鞑子倒地之前将尸体扶住不说,还将他们的坐骑全都控制了起来。 然后便是挥刀割颈,避免因意外而暴露行踪。 然而,意外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长林旗一位士卒因战马牵动导致割颈位置发生偏移而不自知,就在魏鹏他们翻身上马奔袭鞑子营地时,濒死状态下的那位鞑子尽管艰难却顺利向营地成功示警。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代表示警的号角声顷刻间响彻整个鞑子营地,而吹响号角了台上的鞑子也注意到魏鹏他们,两支奔雷一般快速接近营地的巡骑兵。?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狼军所(下) 第一百五十五章:血狼军所 号角声响起,营地内一顶顶篷帐被掀开,骑长斥骂着帐下青壮背弓取刀,营地内巡骑若游龙般第一时间快速向南门汇集,有敌来袭的消息同样也以最快的速度一级一级向上通传,营地南部鞑子也在各自骑长号令下向南门集结组建防线。 “不要管、冲,六刀、冲···” 看到身后有弟兄取出弩机欲射杀了台之上的鞑子,魏鹏当即出声制止,可能是鞑子认为大军围攻,血狼所不会出寨袭营,所以并没有在营地外放置拒马桩、开挖陷马坑,甚至那些专门用来防备骑兵夜袭的铁蒺藜等物也没有。 营地内鞑子因为示警号角已经在拉扯着马车以阻挡战马冲击,唯一能够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只有几座了台上的鞑子羽箭,但有着已经将马力提升至极致的马速,层层毡皮盔甲防护严密,看似森寒无比杀伤力惊人的羽箭,更像是欢送而不是杀敌。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时正是他们冲入鞑子营地的最佳时机,稍纵即逝,不管是鞑子车架堵截成功,还是营内巡骑大量汇集,仅凭他们二十骑想闯入鞑子大军营地难如登天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只要能够成功进入鞑子营地,有百变嗜血霹雳弹在手,以黄魔的威名必会让鞑子神魂皆冒,闻风丧胆慌于奔命的鞑子焉有战力可言。 一切的关键在于冲入鞑子营地,能够让嗜血霹雳弹在鞑子营地内绽放出噬魂的黄烟,才是此战成败的关键。 不管是魏鹏还是鞑子,至此千钧一发之际,双方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但相对策马扬鞭恨不得胯下战马插上翅膀的魏鹏众人,鞑子匆忙的神色中就多了几分从容与淡定,嗜血的眼神下是令人心悸的兴奋,还有不可察觉的遗憾。 “嘭··” 高速狂奔的战马以最为蛮横的姿态撞开围栏,成功闯入鞑子营地,血狼二十骑难掩激动喜悦之色,面对鞑子蜂拥而至的弯刀,一个个露出古怪的笑意。 “嘭、轰,嘭、轰,嘭、轰···” 战马在他们的操控下横冲直撞,双手舞动翻飞,耍弄的却不是兵刃,而是一个个呈亮银色的炼金圆球,战马疾驰而过,银色霹雳弹被他们就这么随意掷出。 “黄···黄魔、黄魔···” 就连惊呼的声音都在战栗,可见这营地内鞑子对嗜血霹雳弹恐惧到何等程度,所有人面色大变,顾不得自己当下在做什么,但却知道下一个瞬间必须远离黄魔,于是,前一秒还气势汹汹杀意滔天的鞑子,在看到嗜血黄烟的那一刻拔腿便跑,更有甚者觉得手中的弯刀、弓箭妨碍了他逃命的速度,当场舍弃。 “六刀,保重!” “魏头,保重!” 威名赫赫的黄魔让威风凛凛的鞑子秒变丧家之犬,面色惊恐仓皇逃命犹如失控的兽群,就算有骑长与百夫长的阻拦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在看到黄魔的那一刻比他们帐下青壮逃得还要快、还要迅速,折返躲进自己篷帐的鞑子不仅将篷帐封堵的密不透风,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副死神来临的模样。 就这样,以嗜血霹雳弹开道,魏鹏众人不仅有惊无险成功闯入鞑子营地,空无一人的鞑子营地更是任由他们长驱直入,让黄烟自南向北一路绽放,也让鞑子心中的恐惧自南向北蔓延开来。 “魏头,不行啊,这灰熊部的鞑子太鬼了,躲在自己篷帐内还封堵的严严实实,嗜血毫无效用啊!” 南下后,魏鹏与六把刀一碰面,六把刀便苦着一张脸向魏鹏倾诉,看着空无一人的鞑子营地双眉紧皱焦急不已,而方才抢夺的战马还不能做到指控如意,不断扭转跳跃着身体试图将他甩下去。 鞑子营地内的情形魏鹏又怎会没有看到,尽管心里无比焦急,但事已至此急也无用,毕竟若非鞑子对嗜血霹雳弹的恐惧,他们也不能如此轻易闯入鞑子营地,尽管心中已经有所计较,但看着身边众弟兄还是有些不忍。 “弟兄们,按说我们袭营成功本该立即撤往血狼所寨,但如今鞑子全躲在篷帐内等待黄烟消散,而封堵严密的篷帐会让嗜血霹雳毫无杀伤可言,我欲再度冲杀一番,彻底将鞑子营地闹腾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但我们只有二十骑,而营地内鞑子足有三千余,也就是说,稍有不慎我等便会死无葬身之地,是去、是留,弟兄们自己拿注意。” 说完,魏鹏牵动缰绳拨动马首开始向营地内走去,包括六把刀在内的其他血狼士卒没有丝毫犹豫,面色平静随着魏鹏的动作向鞑子营地内走去,没有激情澎湃的豪言壮语,更没有悲壮催泪的遗言叮咛,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却又能让你切实感到属于边军的豪迈,属于血狼边卒的壮烈。 魏鹏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只是默不作声整理着马背上的东西。 “魏头,弟兄们都在,下令吧!” 随着六把刀低沉的话语,魏鹏的双肩明显颤抖了几下:“依旧分作两队,三骑协同一划、一挑、一扔,主动划开鞑子篷帐挑翻火架子,不能让篷帐成为鞑子避风塘,更不能是安全岛。” “血狼、死战!” “血狼、死战!” ······ 一声声低沉的呐喊,魏鹏与六把刀分离,再度冲杀回去。 魏鹏他们设法让嗜血霹雳弹的杀伤力达到极致,而鞑子这边同样也在设法探查帐外黄烟的情况,帐内有奴隶的则是不断令奴隶钻出篷帐,依照奴隶存活时长、哀嚎凄厉程度来确认黄魔的威力。 至于鞑子百夫长与千夫长,不仅令帐内奴隶不断钻出篷帐,更令奴隶在帐内绕着篷帐围成一道人墙,将他自己与战马守护在人墙内。 鞑子的自以为是可是帮了魏鹏大忙,依照帐篷外奴隶尸堆的大小高低立即能够判断出所在篷帐主人的身份,是普通青壮还是略有身份的骑长或是百夫长,至于几位千夫长,根本就无须判断,营地中央最高、最大的五顶篷帐便是。 魏鹏的计策是立竿见影,三人协作或是六人同力,挑起火架倾倒在篷帐上、划开毡皮篷帐,依照奴隶尸堆决定是否向篷帐内再投掷嗜血霹雳弹,看似凶险却近乎就是关门打狗的办法,任人宰割的鞑子也是骑虎难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篷帐被魏鹏和六把刀他们点燃、划破,然后以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态迎接黄烟的莅临,等待死神降临。 “啾···” 伴随着一声悲怆的嘶鸣,魏鹏胯下的战马瞬间双腿弯曲直挺挺倒在地上,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前后不过几个呼吸,魏鹏身边其他九骑同样如此,战马嘶鸣先后倒地踢挣。魏鹏身为流武者,反应足够机敏,在战马倾倒瞬间便翻身下马,可其他几位血狼士卒就没有这么幸运,除却三个骑术极好,其他几人全都被压在马身下。 “快,先救人!” 收起虎啸刀,魏鹏双手抱住马头,调转内劲硬生生将马翻了个身,救出被压在马身下的血狼士卒,待所有人被救起,确认并未因此而受伤,魏鹏这才松了口气,率先清点马背上各式军械与物资。 “带几人快去将我们的战马牵过来。” 查看过战马死状之后,魏鹏便知道是他自己的疏忽,只考虑到坐骑马力的问题,却忽略了嗜血霹雳弹的特性,来不及擦拭浑身的冷汗,当即令所有人检查自己的军衣,是否已经开始变得干燥,而这千里挑一长飙良驹死去就连魏鹏也是惋惜不已。 快速检查之后,一位伍头才被魏鹏放走去营地北方马厩取回方才被他们换下的战马,而魏鹏几人开始将所有马背上军械进行汇拢,可就在他们刚刚收拢完毕还未来得及清点呢,便被身旁一顶篷帐的异动所吸引。 一个身着毡皮甲、毡皮盔,浑身上下完全被毡皮包裹严实,只在双眼位置挖出两个孔洞的怪人缓缓从篷帐内钻了出来。 “刺啦” 看着四周已经飘散殆尽的嗜血黄烟,魏鹏当机立断,快步上前抡起虎啸刀,一刀下去直接划开毡子甲,顺道将鞑子整个脏腑破开,呼啦啦顺着破口流淌出来。 “回话,回话。” 可能是并未第一时间听到那既瘆人又熟悉的哀求,篷帐内传来急促而严厉的喊话声,魏鹏不通鞑子话,不敢随意搭话,只能用嗓音低吼似的“啊、啊、啊···”叫个不停,混淆篷帐内鞑子的判断。 就在这时,四周篷帐内接连不断有各色怪人钻出,起初魏鹏见黄烟尚不算稀薄浅淡,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可当他听过篷帐内动静再回过头时,并没有发生他所想象的画面,那些钻出篷帐的鞑子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被嗜血鼠鼠毛所伤的迹象。 “快,嗜血!” 情急之下,魏鹏也顾不得遮掩,冲着还在整理军械的几个血狼士卒高声喊道。 其实也由不得魏鹏如临大敌,毕竟一旦这些鞑子没有被嗜血鼠鼠毛所伤,失去他们临死前的哀嚎与惨叫,篷帐内鞑子定然知晓黄烟已经散尽,到那时···可想而知。 “嗖、嗖、嗖” 血狼士卒的反应非常迅速,听到魏头急切的喊声在抬头的瞬间便明白怎么回事,拿起嗜血霹雳弹接连不断抛出,周遭又飘起一股股熟悉的黄烟,又响起一声声熟悉的叫声。 “驾、驾” “魏头,快上马,后边的嗜血鼠毛散没了,鞑子追上来了。”前去牵马的伍头骑在马上,见到魏鹏慌切的喊叫道。 “嗖、嗖、嗖” 一支支箭羽落地,箭镞钻入地下,箭杆连带箭羽还在微微颤抖,血狼士卒不断躲避,快速将已经整理好的军械放到马背上,翻身上马,策马奔逃,逃出方才的黄烟,手持弯刀杀意滔天的鞑子在看到黄魔的瞬间,立即四散而逃第一时间返回自己篷帐。 短暂意外之后,魏鹏还是依照之前行事,一个挑火架子、一个划破帐篷、一个扔掷嗜血霹雳。 “魏头,银色霹雳没多少了。” “大人,银色霹雳没了。” “大人,我这儿也没了。” 血狼士卒一个个沉声惊呼,睁大双眼看着魏鹏。?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协力杀敌(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协力杀敌 此刻,何止是那些血狼士卒脸色大变,手放在空空如也袋子里,摸了许久再没有那熟悉触感的魏鹏,同样也是脸色难看到极点。 此时,他们身处鞑子营地中心靠南的位置,距离鞑子营地最近的出口也有百余丈,失去嗜血霹雳弹,没了黄魔的威胁,无法震慑躲藏于篷帐内几千鞑子,后果不堪设想,毕竟仅凭他们二十骑,如何能够抵挡如狼似虎杀意滔天的鞑子。 “报数,看看还有多少!”稳了稳心神,魏鹏满是苦涩的说道。 “三个!” “五个!” “两个!” 再无任何声响,魏鹏掩藏着内心的失落,看向其他九人低声道:“所有嗜血霹雳弹交由两位百变弟兄,山岳、长林的弟兄随我在前开路,飞羽居中以机弩射杀,全力向南、冲!” 言毕,魏鹏高举手中虎啸刀,双腿不断拍打马腹,一人一马奔行在前。 鞑子营地内,嗜血霹雳弹的黄烟逐渐消散,淡不可察,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之后,不断有鼓足勇气或是被迫驱使走出篷帐的鞑子,随着帐外平静的时间越久,钻出篷帐的鞑子也就越多。 “给我死!” 随着一声怒吼,魏鹏借助战马狂奔的力道,虎啸刀直接将一个刚刚钻出篷帐的鞑子一分为二,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士卒,同样如此,以自己手中利器快速宰杀任何出现在篷帐外的鞑子,避免他们将消息传递给篷帐内的鞑子,造成不可逆转的严重后果。 “没了?” “黄魔走了?” “走了、走了···” “真的没有了···” 从疑惑到肯定,从一个到无数个,魏鹏的努力化作泡影,最终还是没能阻止鞑子将这个消息的扩散,一顶顶篷帐陆续掀开,怒火、战意、耻辱已经积蓄到顶点,整装以待的鞑子迫不及待要展开血腥报复。 帐外的鞑子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魏鹏无法挥刀只能闪身躲避弯刀与羽箭来袭的同时利用战马的撞击来伤敌。 鞑子面目狰狞两眼猩红,用尽全身力气挥动手中银月弯刀冲向血狼士卒,魏鹏竭力控制着战马左突右冲不断挥动虎啸刀,锋利的刀刃划开一个又一个鞑子的脖颈,战马所过之处,大地开始变色,死状各异的鞑子向世人彰显血狼士卒的悍勇。 “嗜血霹雳!”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鞑子,感受着迅速减缓的马速,魏鹏紧握虎啸刀的右手也开始颤抖,左手紧了紧脸部已经干透的布巾,眼神开始变得决绝。 “嗖、嗖!” 四颗嗜血霹雳弹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精准落地。 嗜血霹雳弹的黄烟冒出之后便立即向四周扩散,魏鹏也顾不得挥刀阻拦的鞑子,双腿慌忙拍打马腹,全力催动战马奔行,提醒身后血狼士卒的同时不断咕哝着舌头,让本就干涩的口腔产生更多的唾液,然后再吐向嘴前的布巾。 脸上瞬间被惊恐所占据的鞑子看着飘起的黄烟大部选择立即夺路而逃,部分已经被黄烟所笼罩的鞑子是杀心更盛,面目狰狞挥动弯刀杀向血狼众人,也不知该说他们足够忠诚悍勇还是太过嗜血狠厉。 “冲,快、冲出去!” 此时魏鹏猩红的双眼看上去极其瘆人,不断砍杀那些已经完全疯魔的鞑子,避免马速因他们的歇斯底里而受到阻碍。 “嘚嘚、嘚嘚!” 鞑子营地南门已近在咫尺,所有人不约而同抽打胯下战马,不管不顾向南狂奔。 “嘚嘚、嘚嘚!” 就在这时,六把刀等也是一脸狼狈自左侧篷帐冲了出来。 “魏头,快、快,鞑子冲过来了!”六把刀挥动双臂冲魏鹏大声喊叫后立即扭头看了眼身后紧追而来的鞑子,高声喊道:“快,再来俩,封住!” 因为布巾的包裹,加上距离还有点远,在这样杂乱的环境下,魏鹏还真没将六把刀的提醒听个真切,只感到那挥动的双臂显得无比焦急,风中隐隐约约的“快”字让魏鹏以为六把刀那边发生了什么意外。 “用嗜血封住南门,直接冲出去,我去接应刘军头!” 下令的同时,魏鹏已经拉动缰绳调转马头向六把刀冲了过去。 “魏头,你怎么过来了,快走啊,嗜血散了、鞑子都出帐了,快走、快!”看到魏鹏快马迎面而来,六把刀急切喊道。 魏鹏忙道:“走“ “魏头,鞑子已经疯了,紧追在我们屁股后边!”说话的同时,六把刀看到百变旗弟兄又扔了几颗银色霹雳弹出去,随即将马背上两具鞑子尸身给扔了下去。 “走、走,快走!” “驾、驾···” 看着目光凶狠的鞑子从黄烟中冲出来,魏鹏与六把刀再也不敢耽搁,一前一后快马向南门狂奔。 深秋,北风最盛,大利嗜血黄魔,而整个鞑子营地南部是将嗜血霹雳弹杀伤力发挥到极致的地方,不管是藏身高处了台还是躲于密实篷帐内的鞑子无一幸免,被嗜血鼠鼠毛祸害之后的尸身就这么随意丢弃,了台上挂着的鞑子尸身,战马奔驰而过,带起的风将头顶毡子盔吹掉,一头头乱发在风中飞舞,让战场上平添诡异之色。 “哈哈···” 自黄烟笼罩下的南门冲出鞑子营地,看着身后众人虽伤痕累累却完好无缺的二十骑,魏鹏当即咧开嘴放肆的开怀大笑,布巾也因为笑声牵动脸部肌肉而滑落,随即被疾风吹的无影无踪,缺乏守护而又没能及时合拢的嘴巴瞬间被黄沙侵占。 “呸呸,啊、呸···” “哈哈···” 魏鹏歪着身子不断喷吐口中的黄沙,劫后余生的血狼众人看着魏头的狼狈模样,放声大笑,既是庆祝更是一种心神上的放松,但随着布巾一个接一个飞向身后,喷吐声此起彼伏,笑声也愈加响亮。 随着同鞑子营地距离逐渐拉远,魏鹏渐渐勒动缰绳放缓马力,撇眼间却发现不对劲,六把刀及随同他行事的血狼士卒胯下战马并非他们自血狼卫寨骑出来的战马,反而是清一色长飙马,身形矫健神态非凡,就连毛色也是异常顺滑,明显是千里挑一的长飙战马,艳羡之余便是困惑,毕竟他们也曾骑了那么一时片刻的啊! “六刀,这马你们怎么安然骑出来的啊?” 六刀不疑有他随意道:“魏头,鞑子马厩就属这几匹最好了,当然要骑走的呢,我们自卫寨骑出来那些接连奔行连番作战,早已疲惫不堪难堪重负,既有这等良驹还要他们作甚。” 言毕,看到魏鹏胯下依旧是自卫寨骑出的寻常天宛马顿时出言问道:“魏头,你这怎得不换呢?” 魏鹏满脸苦涩,别提有多憋屈,总不能告诉六刀当然换了啊,不过已经被嗜血鼠鼠毛给弄死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协力杀敌(中) 第一百五十七章:协力杀敌 魏鹏是憋得难受,可随他行事的血狼其他九骑却是忍得辛苦,但看向六把刀那边的眼神中,无一不露出羡慕之色。 魏鹏瞪了眼他们几人,没好气说道:“换了,却是被嗜血给弄死了,迫不得已只能换回咱自己的坐骑,不然有嗜血黄烟在,再好的战马也···”话说一半,魏鹏突然想起六刀冲出黄烟后自马背上扔下的两具鞑子尸身,疑惑道:“六刀,你们没事难道是因为马背上鞑子尸身?” “对啊,马背上放两具鞑子尸身,将手腕划开一道口子,鼠毛都追着那流下的鲜血了,战马自然也就无恙了啊!”六把刀轻描淡写的回道。 魏鹏是一阵无语,瞪了眼身后那两名百变旗士卒,似是埋怨又更似幽怨,毕竟一匹千里挑一的长飙良驹,就算是寻常鞑子百夫长也难以拥有,焉能不悔! “不对劲,有骑兵过来,戒备!” 突然,魏鹏听到自南方传来战马疾驰的声音,且为数众多,神色一凛下令的同时抽出虎啸刀如临大敌。 “驾、驾···” “嘚嘚、嘚嘚···” 也就半盏茶不到,自他们前方出现百余骑身着边军军服,但盔甲却是清一色毡皮雄健骑兵,不管是马术还是军备比之血狼卫寨铁蹄骑强的不止一筹,奔走间上身几乎贴在马背上不说,身子更是随着马背起伏而波动,左手持弩,右手或盾、或朔,虽是全速疾行阵型却始终如初不曾有过半分变动。 “如此精锐骑兵,怕是与鞑子精骑相比也不遑多让!”看到前方骑兵,不管是魏鹏还是六把刀再或是其他血狼士卒,无不心生感慨。 “魏头、魏头,是我,血狼知所时冉昱!” “魏头,确实是血狼时头!” 确认是血狼所时冉昱,魏鹏瞬时松懈下来,收好虎啸刀催马上前:“时知所,你们怎么过来了?” “职下血狼所知所时冉昱,见过魏知卫!” 见过军礼,时冉昱一脸钦佩看向众人说道:“军卫徐伍头到所寨说出魏头夜袭鞑子营地,胡头心忧魏头及众位兄弟安危,令我领铁蹄旗前来接应你们,不过这卫寨的弟兄就是不一般,二十骑夜袭鞑子营地杀入杀出还全须全尾。” “时知所过誉了,实在是侥幸,若非鞑子在血狼寨前损兵折将以至兵力缩减大半失了防备,怕是我们连鞑子营地都无法靠近。”时冉昱的夸赞让魏鹏有些不好意思,实情如何他自己心知肚明,不说这谋划多有疏漏,就连百变军械了解也过于肤浅,若非嗜血黄烟威力足够强大、若非鞑子对黄魔过于畏惧,结果不言而喻。 “时头,鞑子游骑围过来了!” 就在魏鹏与时冉昱相互恭维寒暄之时,血狼所铁蹄骑斥候快马回禀道。 时喇叭跃跃欲试道:“游骑,多少人?” “十余支、百余人!” 鞑子游骑的出现让两人终止了毫无意义的恭维,各自陷入沉思之中,虽说同为血狼边军,但两人的心思确实各不相同,时冉昱时大喇叭想的最简单不过,天赐良机痛打落水狗,相对而言魏鹏就要复杂一些。 魏鹏众人以嗜血霹雳弹夜袭鞑子营地,探骑及临近营地周边或者是还来得及返回营地的游骑此刻要么已经丧命于黄烟中要么还躲藏于篷帐中,他此行便是重创围攻血狼所寨的鞑子大军,斩杀遍布血狼所寨周边的探骑、游骑,迫使鞑子龟缩不出的同时无法得知血狼所寨的任何动静,便于血狼所弃寨撤往卫寨。 魏鹏暗自思量:“不知嗜血给鞑子造成的损伤究竟如何,若想斩杀这些鞑子游骑,营地内鞑子想必不会无动于衷,而如今这黄烟已经散尽再无威胁···只是不知血狼所铁蹄战力如何,能否赶在鞑子大军出营援救前拼杀掉这些鞑子游骑?” 时冉昱的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是基于血狼所铁蹄骑的战力,而魏鹏的愁闷与纠结同样也是基于血狼所铁蹄骑的战力,不过一个是自信、一个是不了解,思虑良久,魏鹏还是决定冒险一搏,毕竟游骑折损,不管鞑子主军营地折损如何,起码短期内将失去对血狼所的监控,大大利于血狼所弃寨撤离。 “时知所,随你出来有多少骑?” 时冉昱当即回道:“魏头,一百五十七骑,铁蹄所有弟兄都在这儿。” 魏鹏紧盯着时冉昱肃声道:“时知所,我欲两寨合兵一处,赶在鞑子营地大军出营前斩杀鞑子游骑,彻底断去鞑子耳目,你看如何?”只是话音一落,魏鹏却瞥见神色犹豫的六把刀顺嘴说道:“六刀,有什么可犹豫的!” 六刀看了看两人如实道:“魏头、时头,不是我六刀怕死,而是弟兄们大战一番体力消耗严重,且所带银色霹雳弹也消耗一空!” 听过之后,魏鹏也只是点点头并未言语,毕竟他清楚六把刀所言的确属实,而且他的担忧不无道理,斩杀游骑彻底断去鞑子耳目,这样的机遇千载难逢,也就此时,鞑子主军营地遭嗜血霹雳大肆摧残,不管折损实情如何,定然一片慌乱,无法短时间支援营外游骑,若不趁此良机恐追悔莫及。 六把刀的反对不得不让魏鹏再慎重考虑,可惜之余眺望狂奔而来的鞑子游骑眼神中满是不甘,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十余支鞑子游骑竟罕见不主动进攻,反而始终盘桓在他们与鞑子营地之间,奔行游走警戒,更像是提防他们再次袭营。 “不对、不对,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魏鹏喃喃自语苦苦思索,却总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魏头,怎么了,什么不对?”六把刀见魏鹏状态不对,又听得他自言自语,轻声问道。 魏鹏摇头道:“鞑子游骑不对,为何始终在那盘桓并不进攻呢?单以兵力而言,鞑子游骑与我们也算旗鼓相当,实在是太不符合鞑子秉性啊,再说我们此前入鞑子营地那般肆意杀戮,鞑子该对我们恨之入骨不死不休才对啊!” 魏鹏一番解释之后继续垂首沉思,思索其中关键之处,迷迷糊糊的六把刀感觉在魏鹏这儿是不会得到答案,不由自主将目光转向尚算熟悉的时冉昱时喇叭时知所身上,恰巧就发现了时知所发光的双眼。 “时头···” “去,回去告诉胡头,让山岳、长林、飞羽出二百骑,我们突袭鞑子营地,灭了他们,快!” 只是尚未等六把刀开口便被时冉昱那兴奋的话音所打断,而血狼所铁蹄听到知所军令后当即有两骑掉转马头返回所寨。 “时知所,你这是···” 看着神情激动双眼放光的时冉昱,魏鹏就算神经再大条也明白对方想必已经明白其中关键之处,一脸疑惑的同时心里却非常不舒服,毕竟他可是军卫知卫,难道身为节下所寨知所的时冉昱不应该先向他解释一番吗?怎的就直接发出军令了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协力杀敌(下) 第一百五十八章:协力杀敌 尽管魏鹏尽力掩饰内心的不满,不让其显露出来,但相比时冉昱,魏鹏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稚嫩。察觉到这位魏知卫已经心存不满,顾念他是江头同窗好友,就算心里不甚舒服,面上却是没有表露丝毫,笑呵呵看向魏鹏说道。 “魏头,鞑子悍勇好战,向来看不上我们五羊边军,特别是这营地内的灰熊鞑子更是视我血狼为不共戴天的死敌,如今我们是百余骑,他们同样也有百余骑,若以鞑子骑战老子天下第一的揍性早就该冲杀过来,但现在却是踌躇不前原地盘桓,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魏头你们对鞑子营地造成巨大损伤,严重到鞑子对我们产生畏惧,或者是对魏头所领卫寨二十骑产生敬畏,不敢轻易发起冲杀,也无力冲杀!” 时冉昱三言两语不仅为魏鹏答疑解惑,恍然大悟的魏鹏顿感心明眼亮,而时冉昱接连几个马屁拍出去更是让魏鹏心中那点不满立时烟消云散,开始正视起眼前这位血狼军所的时知所来。 六把刀对于魏鹏和时冉昱之间的隐晦交锋没有丁点察觉,歪着脑袋缓声道:“魏头,时头所料应当不差,鞑子向来心高气傲,看待我们五羊边军如同牲畜,称之以两脚羊,倘若他们不是有所顾忌,怎会就这样看着我们在这儿而不冲杀一番。” 对于六把刀的后知后觉魏鹏并未理会,瞪了他一眼后仔细回想袭营之时的情形,并未想到有甚特异之处,因鞑子对黄魔太过畏惧,躲藏于封堵严实的篷帐内,嗜血霹雳弹对鞑子造成的损伤应当有限,若论起来,也只有··· 魏鹏似是想到什么,眼珠子瞪得滚圆盯着六把刀肃声道:“六刀、时知所,你们常在边军军寨与鞑子对战,可知这鞑子营地内,领军之人的篷帐应该是在什么位置?” “魏头,你这是···一般是在营地靠后中部,这营地内是灰熊金毡部鞑子,领军之人不过是几位千夫长,没有资格在自己篷帐顶悬挂灰熊旗幡,但他们所处篷帐应当是这营地内最大的几个。”尽管不知魏鹏为何如此激动,时冉昱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如实道出。 “那就是了、那就是了!” “鞑子不是损伤过大,或许是千夫长尽皆身亡。” 魏鹏缓了口气以稳定自己的情绪,语气前所未有的肯定,因为若论整个袭营中的异常也唯有那几顶超乎寻常高大的篷帐了,为了将嗜血功效发挥到极致,第二次折返之后下令一人挑火架子、一人划破帐篷、一人投掷嗜血霹雳,其中在营地靠后中部位置的几顶篷帐被他特别关照过,向被划破的篷帐内多丢了几颗嗜血霹雳,而这掷入那几顶篷帐内的嗜血霹雳弹应该就是关键。 “啊···” 闻言,时冉昱、六把刀,包括魏鹏身边血狼军卫、军所的士卒听到魏鹏的话,都兴奋不已,毕竟鞑子千夫长战亡那营地内几千鞑子可就群龙无首,可是杀敌良机。 “嘚嘚、嘚嘚···” 就在这时,时冉昱请求的所寨援兵赶来,还是血狼所寨所正胡贺宇亲自领兵。 “胡头,你怎么亲自过来了?”看清领头之人后,时冉昱吃惊的问道。 “你说呢,军令说的不清不楚,开口就是两百骑,以为咱血狼所富裕啊!”胡贺宇冲着时喇叭是劈头盖脸一顿呵斥,然后这才看向魏鹏见以军礼道:“血狼军所胡贺宇,见过魏知卫。” “见过胡所正···” 魏鹏、六把刀同时见以军礼道。 说起来,胡贺宇、时冉昱、魏鹏、六把刀四人也都不陌生,胡贺宇与时冉昱因同上官陆之间的特殊关系,对同样与上官陆关系非同一般的魏鹏相对亲近些,而六把刀如今虽是血狼卫寨百变旗甲军军头,可他却是于狐狸自血狼军所百变旗带到血狼军卫。 简单寒暄之后,时冉昱轻声将方才一应猜测告知胡贺宇,魏鹏与六把刀一直沉默不语,静待着胡所正的决定。 详细听过时冉昱的禀报后,胡贺宇心里也在做着思量,他是一个极其疼惜弟兄性命之人,当年上官陆为血狼所所正之时,便因主动出寨援救其他几寨而与胡贺宇有过几番争论,这点,时冉昱是相当清楚,所以才对魏鹏的眼色不做理会,静静等待胡贺宇的决定。 “魏知,江头可还有其他交代?”良久之后,胡贺宇却是面色凝重看向魏鹏沉声问道。 魏鹏稍加思索还是如实说道:“设法尽快让血狼所弃寨顺利撤至军卫,今次鞑子打垛非同寻常。” 胡贺宇面色更加凝重,摇头道:“既如此,那就搏一次吧,军所弃寨鞑子必死死追赶,寨外骑战鞑子才是当之无愧的王者,趁此良机重创鞑子,血狼所方能安然撤离!”说完,看向魏鹏又继续说道:“魏知卫,既然先前乃是你领兵袭营,对鞑子营地最是熟悉,此次袭营还是由你魏头来领兵吧,我血狼军所于此三百余骑皆归魏知卫指挥。” 魏鹏却是当即推脱道:“胡所正,毕竟若论对这鞑子的熟悉还是要数血狼所,由你领兵才最合适。” 听到魏鹏推辞,胡贺宇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却是瞬间话风一转:“魏知卫,既如此便让我血狼所知所时冉昱统兵吧,所寨铁蹄几次袭杀鞑子,都是时知所亲自领兵,魏知卫你看如何?”随即又立即补充道:“鞑子如今情势不明,果断为要!” 因为之前魏鹏面目上的那一丝不满,听着胡头与魏鹏在那商讨,对于魏鹏领兵时冉昱颇为抵触,正想着如何劝说胡头放弃呢,看到胡贺宇给他的眼色当即肃声道:“多谢魏知卫赏识,职下定不负所望!” 胡贺宇眼神与时冉昱双眼交际皆是会心一笑,他二人对江头敬服不代表对上官陆同窗魏鹏同样敬服,血狼所能有如今局面来之不易,百战存生的各旗士卒更是弥足珍贵,面对不算知根知底的魏鹏,他二人可不敢将这三百余精锐生死交由他人手中。 胡贺宇同时冉昱一唱一和,看似客气恭敬,却是稀里糊涂将魏鹏给糊弄过去,还未待魏鹏反应过来,时冉昱已是向他与胡贺宇行以战礼,转身下达军令去了。 “铁蹄、飞羽先行,一骑不剩将那些烦人的鞑子游骑给我清除干净。清理完毕之后,飞羽游走鞑子营地四周,射杀任何走出营地鞑子。铁蹄,听我军令行事。” “山岳、长林随我冲入鞑子营地,入营之后,兵分三路,划开鞑子篷帐毡皮,百变紧随其后给我将鞑子篷帐灌入嗜血,不可遗漏!” “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五旗听令,依旧还是军所老规矩,旗总在、旗总为首,旗总战死、甲军头为首,以此类推!” “可有异议?” “我等无异议,职下遵时头军令!” 遭胡贺宇与时冉昱二人联手戏耍,魏鹏心中满腹怨气,可听着时冉昱周密详实的部署,心里对时冉昱却是佩服不已,看着一脸急切求战心切的六把刀,魏鹏只能开口询问:“时知所所谋如此周密,当真是佩服,只是不知我卫寨这些弟兄时知所如何安排?” 时冉昱呵呵一笑:“魏头、六刀,你们长途奔袭连番作战,体力消耗甚巨···” 六把刀一听这话音不对,急切解释道:“时头,没有、没有。” “行了,六把刀,你看你这说话都喘成什么样了,你就带着军卫弟兄们,随我与魏知卫一道在营地外,以应付突发情况,魏知卫你看如何。”胡贺宇指着六把刀起伏不定的胸腔没好气的说道,一句话说的六把刀缩着脖子不敢言语。 “遵从胡知所的安排,看看军所弟兄如何杀敌。”魏鹏笑嘻嘻的看着胡知所说道。 “铁蹄、飞羽,随我杀。” 时冉昱身先士卒,统领铁蹄对鞑子游骑发起冲杀。 山岳、长林、百变三旗的士卒则取出水囊子,各自做着安排,准备听从军令,对鞑子营地发起袭杀。?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青蚨军寨(上) 第一百五十九章:青蚨军寨 鞑子营地内果真如同魏鹏所猜测那般,千夫长葬身嗜血黄烟中,群龙无首下又被黄魔吓破了胆,在血狼所百变再度将黄魔释放在营地内那一刻,一切便已注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嗜血霹雳弹威能先后被魏鹏和时冉昱在鞑子营地发挥到极致,而统领血狼卫寨铁蹄旗的张秦唐则是将骑兵的威势利用到极致。 血狼卫寨值守长张秦唐自领命统领铁蹄百骑出寨援救血甲军所弃寨撤至军卫,一路上都在思量究竟该如何行事,相比前往血狼所的魏鹏,上官陆对这位有着“神骑”威名的张值守长,那是相当信任,一切任其施为。 再说张秦唐所领铁蹄百骑,但实际上真正算是铁蹄士卒的只有出寨袭杀鞑子存活下来的三十余骑,至于其他都是上官陆和程典自各旗、各属抽调入铁蹄,也算的骑术精湛,但这种精湛也仅限于血狼军卫内部而言,若同鞑子相比,那就显得有些小儿科了,唯一值得一说的只有士卒、战马的甲胄,算是血狼独创的新式甲胄,只是这所谓新创不过是利用战获鞑子毡子甲别出心裁的改进,却也大大增强盔甲的防御能力。 围攻血甲军所的鞑子乃是五支千人队,而张值守所领不过百骑,怎么算都有点以卵击石羊入虎口的感觉,但深谙骑战一道的“神骑”张秦唐却在与上官陆接连几次深谈之后,反而神采奕奕充满信心。 再周密的筹划最终还要靠人去执行,张秦唐自认他与上官陆的盘算天衣无缝,唯一担忧唯有身后百骑,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发掘那些自与鞑子一战而存活下来的铁蹄士卒当真不错,骑术精湛眼神凛冽充满杀气,一看便知是骁勇百战之士,而抽调过来的那些,看似骑术不错,但战马奔行起伏间身体细微之处的僵硬还是显露出很多问题,不过好歹多为原飞羽旗士卒,射术相当不凡。 “屁股紧贴着马背,感受马身上下起伏,上身微俯,身体随着马身而起伏晃动,不能一直紧勒缰绳,双腿也不能夹的太紧,自然放松,战马会因此而感到束缚,自然会不断抖动,会让你更加难以驾驭!” 传授他们骑马经验指点他们骑术,似乎已经成为张秦唐的日常,而这些人的骑术也在张秦唐不厌其烦的纠正下日渐精进,有了长足进展。 能够被上官陆与程典挑选进入铁蹄旗,自然是血狼老卒,且皆为各旗、各属骁勇善战之辈,虽说没有像六把刀那样的军头,却有五个声名远播的伍头,这也正是张秦唐的底气所在。 “嘚嘚、嘚嘚···” 就在这时,前方斥候快马赶来。 “张值守大人,前方二十里发现一队鞑子游骑,满队十骑,并未发现任何旗幡,尚不确认部落归属。” “再探。” 就在张秦唐开始与围攻血甲所寨鞑子遭遇之时,血狼卫寨军议厅内气氛异常凝重,上官陆、程松伟、刘兴奎这三位军卫属官以及几位旗总的脸上却是双眉不展愁云密布。 “程典,消息属实吗?” “江头,我已令典房军吏再三查验核实,确认无误,尽管我也不愿承认,但却是不争的事实。”程典语气中是那般的无奈,刚低下头复又抬头看向上官陆沉声道:“江头,君山山脉绵延万里山势逶迤于北麓有三大凹地,一为君山西侧,归属函谷关戍防,另两处皆归我五羊关戍防,且同在军关左侧,也就是左司各军寨戍防,左司节下有三卫:血狼、青狼、灰狼,我血狼四寨单独戍防中间这处宽度五百余里的凹地,而靠近军关也是最宽的那处凹地,却是由左司军寨及青狼五寨、灰狼四寨戍防,这青狼卫节下的青蚨军寨虽因君山山势与血狼相隔,但同我血狼卫节下血滴军寨相距不过百里。” 程典为何解释这些,刘监自然清楚,不过是担心上官陆新近上任且在边军时日尚短对各戍边军寨及君山地势不甚了解,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便迫不及待开口道:“青狼卫寨当真被鞑子攻破,整个军寨边军弟兄···” 也怪不得他三人如此反应,毕竟消息太过震撼,五羊戍边军寨已存在几千年,但却从未有过被鞑子攻破的记载,遍观所载,最危急之时也不过是弃寨撤回军关。 程典异常沉重摇头道:“据君山内查验军吏所说,他们隶属青蚨所寨典房传令卒,因奉命前往青狼卫请求援兵,昼伏夜行避开鞑子探骑与游骑后发现青狼卫寨被鞑子围个水泄不通,万般无奈下回军所复命,却发现鞑子已经攻入所寨,杀声渐歇火光四起,他们也被鞑子游骑发现,为躲避鞑子游骑追杀,一路沿着君山山脉一路向西纵马狂奔,被寨内运输物资的弟兄发现将他们从鞑子游骑手上救了下来,确认身份后这才将事情前后一五一十说明白。” 上官陆长叹一声,低声道:“算不得好消息,却也算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条关于五羊战事军情战报了吧。”良久之后,这才幽幽叹息道:“也不知魏鹏他们三人如何,是否安好?” 看着一脸担忧的上官陆,刘监神色古怪轻声调侃道:“现在知道担忧了,当时放他们出去可是信誓旦旦的啊!” 上官陆明显情绪不高,一脸苦笑:“刘监,别拿我开玩笑了啊,那不也是迫于无奈呢嘛,血狼四寨必须合聚一处,避免被鞑子分而击之。” 看着厅上几位开始开起玩笑,一脸为难的于狐狸犹豫再三还是站了起来:“江头、程典、刘监,百变旗这边遇到点麻烦,锻造银色霹雳弹所需嗜血鼠鼠毛没了,而且因天气转寒,弟兄们在君山也搜集不到。”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上官陆当即惊呼出声,整个人几乎处于暴怒的边缘,锻造银色霹雳弹必需的嗜血鼠鼠毛缺失在这个节骨眼上意味着什么,怎能不怒,就连厅内其他几人也是面带愠色。 “天气转寒,嗜血鼠深入地底,弟兄们实在是搜寻不到。”于狐狸自知理亏,苟着头轻声解释道。 “哎,狐狸你办事素来稳重,身为百变旗旗总更该深知嗜血鼠鼠毛的重要性,怎会···”事已至此,上官陆也不知该说什么,责罚于狐狸?可事情是因嗜血鼠习性导致,非人力所能改变,而且当初为了保密,百变军械一应事务皆由百变独自进行,于狐狸也是分身乏术,看着厅内众人汇聚在他身上的目光终究还是作出决定:“虽说百变事务繁重但有此疏漏,你狐狸身为旗总难辞其咎,鞭三十以儆效尤。” “职下领命!”于狐狸张了张嘴,看着上官陆一脸失望之色终究是任何解释的话也没说,他清楚,上官陆必须这样做,也唯有这样做才能给厅内众人一个交代。 “三十鞭军议之后去监房自领,坐下。”看到于狐狸坐下,上官陆这才转身看向程典与刘监缓声道:“程典、刘监,卫寨各属后撤差不多了吧,不知君山内临时营地营房修建如何?” 面对上官陆的目光,程典脸色有些难看:“江头,营房仍在搭建之中,不过如今有个问题,便是三所寨撤至卫寨之后,依照卫寨当前粮草储备,恐有不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官陆也不知该说什么,问题接二连三的出现还都直击要害,上官陆心里别提多憋闷,回首看到厅下欲言又止的几位旗总:“你们各旗都还有什么问题,一并说出来吧。” 几位旗总尚未开口,反倒是刘监忧心忡忡的肃声道:“我先说说吧,如今战事不明,卫寨有弃寨撤入君山的打算,致使寨内人心浮动,军户士卒、罪卒、游魂士卒开始彼此仇视,君山内已经因此而出现私斗,特别是在青蚨那三位传令卒进入君山之后,军心开始涣散导致军纪败坏。” 上官陆:“山岳、长林、飞羽、百变四旗呢?” 董青:“山岳暂无太大问题,只是士卒有所损伤,还望江头及时调拨军卒补足军制。” 俞平:“长林军职同样不足,再有便是军械欠缺严重。” 窦明峰:“飞羽问题在箭支上,此前也同三位大人说过,虽说可用阔柏英木削制而成,但这等箭支也就弩机短箭可用,硬弓、软弓所用羽箭该如何解决?” 于狐狸:“百变问题皆在材料上,炼金不管是上炼金还是下炼金都有所欠缺,嗜血鼠鼠毛因天气之故也无法收集。” ······ 山岳董青、长林俞平、飞羽窦明峰、百变于二山四人是你一言我一语,将各旗所出现的问题一一道出,林林总总无外乎军械不足、兵力不足,唯一值得称道的便只有士气高昂军心可用了。 彼此对视的上官陆等三位属官,皆是一脸苦涩,都说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如今血狼卫寨这祸是不是也太多了些,先是训备旗损伤殆尽,血狼四寨失去后备兵力补充,再是典房传令、信鹰有去无回,好不容易得知寨外竟是军关战事危急情况堪忧,然后又是得知鞑子三万大军欲图谋血狼四寨,而血狼却始终无法发现鞑子大军踪迹,青狼卫节下青蚨所传令士卒所带来的消息,更是雪上加霜。 外患如此,内忧更甚。 时至深秋,因鞑子打垛拖延,卫寨及节下三所寨粮草辎重一直无法得到补充,而三所撤至卫寨后可不会携带多少粮草,君山内因青蚨所寨传令士卒的出现而导致军心不稳以致军纪开始败坏,三路兵马出寨前往各所前途未卜生死不明,各旗问题频出怕还不止几位旗总所说的这些。 看着厅内正襟危坐的几位旗总,上官陆肃声道:“军械、军备不足军卫已有考量,至于补足军制之事容后再说,各旗问题尚可克服,至此特殊时期,卫寨形势不容乐观,约束旗内人马听从卫堂军令。” “是,职下谨遵卫正大人吩咐!” 看着几位旗总坐下,上官陆神色一凛:“刘监,败坏军纪绝不允许,必须严加整肃。军纪不明则军心不稳,血狼正值风雨飘摇之际,绝不允许宵小之徒损血狼根基。还要劳烦程典前往君山走一趟,其一约束典房军吏善待鞑子降卒,就算做不到真正为我所用也不可让他们心生怨恨而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再有便是这几日天气突然转寒,怕是初雪将至,督促营房搭建加快进度,否则一旦大雪封山那才是无妄之灾。” “江头,放心吧。” “嗯,军议之后我便走一遭君山。” 刘监与程典知晓事情的严重性,沉声回道。? 第一百六十章 青蚨军寨(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青蚨军寨 军议完毕,所有人先后离去,上官陆独身一人静坐在军议厅内,看向空无一人的军议厅门口忧心忡忡:“鹏子、姜叔、张值守,也不知怎样?”一边嘟囔一边取出随身携带当初宋头所赠册本。 “鞑子虽以可战青壮数目概论部落之大小,然则却不尽然,部落大小始终受限于部落所控草场的承受能力,纵观鞑子各草场、各部落之间拼斗杀伐追本溯源皆是对草场的争夺。然各部出兵征战,为存本部之青壮,多以帐下奴隶出战,而奴隶又多为战败部落之青壮,名为奴隶实与寻常鞑子并无区别,奴隶为帐主出战,向帐主献上十个敌军首级以证其勇武,帐主赐牛马、草场、女人、奴隶成为帐下部落青壮,优胜略汰此乃鞑子作战悍勇之故一也!” ······ 这个册本已经不知被上官陆翻看了多少遍,就连墨迹都开始显得浑浊,也不知上官陆自这册本中又领会到什么,匆忙起身前往监房。 却说上官陆心心念的张值守长张秦唐,顺利避开鞑子游骑之后寻得一处谷地让铁蹄骑士卒休整,他自己则是带着五位伍头登上高地查看鞑子情况,斥候伍头则是在一旁为六人详述斥候所探军情。 “值守大人,鞑子游骑十三队,游走于鞑子大军周遭二十里范围内,血甲地势开阔一望无垠,不利于弟兄们藏身,也就不敢靠前,血甲军所位于我们右前方二十里,鞑子营地位于我们左前方四十里处,鞑子兵力约在四千余骑,血甲所寨尚未被鞑子所攻破但具体情况不明。” 返回谷地,张秦唐安排好众人之后便思索破敌之策,鞑子敌兵有四千余,而铁蹄骑却只有百余骑,兵力相差已不能以悬殊来论,唯有取之以巧逐步蚕食,将骑战与百变军械的威能发挥到极致。 张秦唐心里做出盘算,当即召来二指、肥山、山猴、大耳、迷糊五位伍头。 “二指,你带你麾下二十骑随我出去。” “肥山、山猴、大耳、迷糊,你四人暂在此谷地休整,不可生明火、不可噪杂、不可随意走动,以免被鞑子游骑发现暴露形迹。” “遵命!” 策马离开谷地,游走于鞑子游骑巡游之外,张值守乐呵呵看着王沛也就是二指开玩笑似的问道:“二指,你这铁蹄老伍头,如今统领二十骑感觉如何?” 二指神色扭捏有些不好意思:“大人,您就别开玩笑了,卒下就是个伍头,这习惯了八个人的事突然变成二十人,还真不适应,还好都是铁蹄旗弟兄,也算好摆弄。” 张秦唐依旧一脸笑意不动声色的问道:“铁蹄上次折损严重,弟兄们可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都是边军老弟兄,生生死死的习惯了,何况卫正大人和旗头带着我们杀了那么多鞑子,弟兄们身上哪个不是十几人的战功,有鞑子垫背死的也值。”说起铁蹄那场袭杀,尽管二指语气中有些低落,但情绪却显得非常激动。 张秦唐神色一震,赞许似点着头,继续问道:“二指,此次江头令本值守领铁蹄出寨,便是考虑铁蹄皆为百战老卒,骑术、射术皆优于他人,本值守打算袭杀鞑子游骑,一为测试江头所配这些盔甲防护性究竟如何,二为步步蚕食于交战中寻求战机,完成江头援救血甲军所弃寨撤至卫寨的军令。” 张值守对铁蹄的认可与看重让二指相当开心,高兴的咧着嘴拍着胸脯子:“值守长尽管吩咐,铁蹄骑绝不含糊。” 或许是张秦唐有意为之,也或许当真就是巧合,就在此时他们右前方出现一队鞑子游骑:“二指,就是现在,看到前方那队游骑了吗?周遭并未发现鞑子游骑,我们机会来了,随我冲!”话音未落,张秦唐双腿猛烈拍打马腹,一马当先向鞑子冲杀而去。 “弟兄们,杀!” 二指双眼放光紧握手中兵刃,带领麾下铁蹄骑紧随其后。 张秦唐神骑之名当真名不虚传,胯下与铁蹄骑士卒一般无二的战马在他的操使下竟快出十余个马身,无须缰绳依靠双腿便能够让战马在全速奔行下随他心意调整马速与前行方向。 “二指,叮嘱弟兄们随我而动,不要马上近战,于鞑子游骑五丈内盘桓游动,利用弩机短箭快速射杀。” 高速奔行下,张秦唐为首,所有战马奔行速度也在他的掌控下缓缓增加,不仅能够让战马保留更多体力,更能够确保铁蹄在同鞑子游骑接战时达到最佳马速。 张秦唐本就有意于鞑子游骑巡游范围外游走,此前同二指交谈之际一直利用沙丘躲避游骑视线,此刻走出沙丘距离面前鞑子游骑距离并不算太远,血甲所周遭地势本就开阔,既然他们能够看到鞑子游骑,鞑子游骑同样也发现了他们。 张秦唐率铁蹄冲杀之时,鞑子游骑在骑长招呼下迅速占据身侧一个小高地,利用地势缩短胯下战马速度提升的时间。 “二指,分,一左一右。”血狼卫铁蹄瞬间一分为二,对鞑子游骑形成夹击之势。 一切看似繁杂眼花缭乱,实则却非常短暂,全力操控战马向对方冲去的敌我双方,厮杀也就发生于瞬间。 “嗖嗖、嗖嗖···” “哐哐、哐···” 双方距离极速缩减,早就张弓搭箭蓄势待发的鞑子游骑最先射出箭矢,一支支羽箭一闪而逝,精妙无比的骑射之术在此刻展露无遗,划破虚空的利箭精准无误命中血狼铁蹄士卒要害。 倘若此刻是寻常边军骑兵,或者是此前的铁蹄骑士卒,怕是仅此一轮骑射,伤亡已经出现,但现在铁蹄骑士卒身上早就鸟枪换炮,百变别出心裁独具匠心的盔甲为铁蹄骑士卒提供足够的防护,这寻常软弓箭矢根本无法破甲。 承载着希望与寄托的羽箭就这么丁零当啷出个响,然后便随意躺在地上,无人问津。马蹄翻飞急速狂奔,距离进一步消减,血狼铁蹄士卒手中的弩机开始咆哮。 “嗖、嗖、嗖、嗖···” “嗖嗖···” 不同于羽箭破空之声的沉闷,弩机短箭破空声更轻灵清脆。交战双方箭羽飞梭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三十骑纵马驰骋厮杀,鞑子软弓、羽箭,血狼弩机、短箭,彼此双方不曾贴身近战马上搏杀,却竭力让箭矢窜入对方皮肉,直看得人激情澎湃热血翻涌。 铁蹄骑士卒谨依张秦唐军令,绝不与鞑子近战,只在他们周遭游走却又始终保持鞑子在弩机杀伤范围之内。 张秦唐战术无疑最利于血狼铁蹄,小范围短距离内以箭矢相斗,弩机不管是射速还是杀伤力,远超鞑子手中软弓羽箭,作为精心炮制出这一切的张秦唐,在血狼铁蹄与鞑子近身互射之时,他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这片战场上。 成功验证了身上盔甲的防御力,张秦唐无疑才是这片战场上最开心的那个,尽管笑声最高的是那些射杀鞑子的铁蹄骑士卒,嘴咧的最大的是铁蹄骑那位二指伍头。 张秦唐精心筹划的一场骑战就这么结束了,前后不超过盏茶时间,一队鞑子游骑,整十骑全军覆没,而血狼铁蹄却是无一伤亡,唯有躺在地上的尸体,那还插在身上的羽箭,在北风的蹂躏下发出“呜呜”的声响,让这片小战场显得愈加悲壮凄苦。 身为胜利者的血狼铁蹄自然拥有者身为胜利者的特权,打扫战场,清理战获,自然也不能缺乏挥动手中兵刃让鞑子死的更彻底一些,顺便找回证明军功的物证,敌指。 更换新的坐骑,返回休整谷地的二指显得有些兴奋:“值守长,这新盔甲当真不错,鞑子软弓箭矢根本无法破甲。不过大人为何不让近身马上搏杀,我们有二十骑,就算两个杀一个,不比弩箭射杀来得痛快。” 张秦唐一脸认真沉思,良久之后这才回道:“二指,那你觉得若是铁蹄十骑与鞑子游骑展开骑战,孰强孰弱孰胜孰败?” 二指兴奋之色顿减:“大人,弟兄们可是比不得鞑子呦,薛头总是训斥我们骑术不行、箭术不行、刀法不行、枪法不行,总之就是比不得鞑子。” 张秦唐:“薛旗总这话对,也不对。若论骑术与马背搏杀,边军比之鞑子确实多有不如差之远矣,但五羊边军能够与鞑子相持几千年,自有其对付鞑子骑兵的办法,除却坚固城池外便是精良的军械,当然,更重要的是智慧。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次本值守已是知己又知彼,接下来援救血甲有望啊!” “援救血甲有望?” 张秦唐的喜悦二指自然不懂,尽管充满疑惑,却只能傻笑附和。 “对,救援血甲有望!哈哈、哈哈。”张值守开心大笑。 回到修整的谷地,张值守立刻召来其他四位伍头。 “肥山、山猴、大耳、迷糊、二指。” “你五人各率麾下人马,游走于鞑子游骑巡游范围边缘,若遇一队鞑子便主动上前袭杀,一旦鞑子兵力超过十骑,必须后撤,务必保证永远以两倍兵力迎战鞑子。” “与鞑子游骑交战,万不得栖身近战马上搏杀,所有人策马游走于鞑子五丈外,以弩机展开射杀,身上江头为我们提供的盔甲足以防御鞑子软弓所射箭矢,可放手大胆施为。” 将血狼百骑化作这片荒漠捕猎的狼群,依仗比鞑子精良的盔甲、弩机,逐步蚕食鞑子散落在外的游骑,这便是张秦唐谋划的第一步。 看着肥山四人眼中的疑惑之色,张秦唐什么也没有解释,毕竟没有什么比言传身教更有说服力:“肥山、山猴、大耳、迷糊,本值守会依次带领你四人及其麾下弟兄袭杀鞑子游骑。”? 第一百六十一章 群狼捕食(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群狼捕食 张秦唐依次带着肥山、山猴、大耳、迷糊率麾下二十骑走出谷地,袭杀落单鞑子游骑,言传身教如何藏匿行踪、如何接敌、如何控制马速、如何挑选战场、如何后撤、如何缠斗等等。 最后一次带领迷糊回来后,张秦唐当即便将五位伍头召集过来。 “二指、肥山、山猴、大耳、迷糊,我已经带你们多次袭杀鞑子游骑,更教授你们如何与鞑子展开骑战,自现在开始,每半个时辰出去一伍袭杀鞑子游骑,得手后立即避开鞑子游骑耳目返回谷地,但无论如何,必须确保谷地有一伍留守。” “你五人依次顺序为:二指为甲、肥山为乙、山猴为丙、大耳为丁、迷糊为戌,切记不可恋战、不得贪功。” “尔等可明白?” 张秦唐面带笑意略有严肃,至少看上去亲近随和,但最后这句明白所携带的气势,却是依稀能够感受到曾经这位五羊骑阵阵总的峥嵘。 “卒下遵令!” 五位在血狼卫寨声名颇有威望的伍头,此刻被张秦唐气势所震慑,脸上丝毫没有往日嬉笑之姿,严肃表情下掩藏着的是震惊与慌乱。 “不可恋战、不可贪功,尔等切记。” “是大人,不恋战、不贪功。” 盛名之下无虚士,大名鼎鼎的“神骑”、曾经的五羊骑兵阵总,如今的血狼军卫寨墙值守长,张秦唐,对于骑兵的运用当真出神入化,血狼四寨无人出其左右,也难怪上官陆力排众议,在铁蹄旗旗总薛德炳伤重之际令其暂领铁蹄。 铁蹄这百骑,这些血狼卫寨还算有些骑术底子的百战老卒在他的调教下,化作北荒狠厉的狼群,时时奔走于鞑子游骑巡游边缘,但有机会,必定上演一场群狼捕食,依仗盔甲之精良、军械之便利,肆意虐杀,凶悍毒辣的鞑子在狼牙下瑟瑟发抖,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鞑子骑兵面对血狼铁蹄变成那展板鱼肉。 转眼间已是三日,张值守带着丁序孙珂伍返回谷地,短时间内其他三伍陆续返回,除却留守谷地山猴伍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这返回谷地的各伍一个个却是眉飞色舞兴奋不已。 “各伍情况如何?” 张秦唐用手不断揉搓着脸颊,垂首间那双眉中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担忧。 二指王沛一脸沮丧:“值守大人,甲伍无损伤,斩杀鞑子游骑十六支,十四支全灭,剩余两支有小半逃离。” 肥山徐丰雷面带悲切:“值守大人,乙伍折损三骑,斩杀鞑子游骑十二支。”然后便是同样脸色难看的山猴顾二山、大耳孙柯。 “丙伍折损五骑,斩杀鞑子游骑九支。” “丁伍折损十骑,斩杀鞑子游骑十一支。” 唯有迷糊一板一眼面无表情:“戌伍无折损,斩杀鞑子游骑十支。” 五人说完便沉默不语,特别是自身折损严重的大耳与山猴,更是羞愧的无以复加,抬头看向五人的张秦唐脸上已再无丝毫疲累之态,话音洪亮且坚定。 “接连几次袭杀鞑子游骑,斩杀鞑子近五百骑,如今鞑子游骑心生警惕已不再是十骑一队巡游,就像方才丁伍大耳他们遇到的,一支游骑为诱饵,两支游骑相距十余里围杀,也就是说群狼蚕食卓有成效。” “如今鞑子依然警觉,倘若再沿用此前战事不仅无济于事还会陷入鞑子围杀中,却是也正中本值守下怀,铁蹄这百骑本值守打算分作两队,肥山、山猴、大耳你三伍归我统领、迷糊归二指所领,谷地不再留守,弟兄们尸身带回来的就地掩埋,二指与本值守前后相隔五至十里,只有将鞑子折损达到两千人,兵力折损过半,才有转机。” “以本值守查看,战死弟兄多死于鞑子羽箭之间,而中箭部位多为颈部和咽喉两处,一箭毙命当场身亡,究其缘由乃是骑术不佳闪身之际上身高于马首,护帘也会在策马狂奔游走之际里外翻飞失去应有的防护,回去之后告诫弟兄们,必须用毡布条子给我束紧护帘。” 看似张秦唐说着相当轻松,似乎鞑子如同那土鸡瓦狗般,铁蹄至则神鬼皆避,但实际上呢,虽说五伍战果丰硕斩杀不少鞑子游骑,可同围攻血甲所寨的鞑子大军相比实在是无关痛痒,关键的是短时间内大量游骑折损,已经引起鞑子千夫长的注意,同样也知晓了铁蹄的存在,隐蔽、突袭、优势兵力这些作战中有利因素也将不复存在。 可古怪的是,张秦唐、张值守长的眼神中有疲惫、有担忧,却唯独没有惧怕。 “嘚嘚、嘚嘚···” 二指与迷糊待一切整理完备之后率先离开谷地,张秦唐领肥山、山猴、大耳三伍也在半个时辰之后离开谷地,方向与二指所去一致。 离开谷地后,二指遵照张秦唐叮嘱自北向南行进,始终游走于鞑子游骑巡游范围边缘五里内,这样不仅便于发现鞑子游骑行踪,也方便及时做出应对之策。 “值守长,左前方发现鞑子游骑,两队、二十骑。” “二十骑、游骑,周围还看到有其他鞑子游骑吗?” 听到身为斥候大耳的禀报,张秦唐深感疑惑,怎会是他们发现鞑子游骑踪迹而非先他们南下的二指,依照他们这些时日对鞑子游骑巡游规律的了解,当前不该有鞑子游骑出现。 “值守长,确实是鞑子游骑,但怪异的是鞑子并非骑马游走探查,而是下马驻足无所事事的样子。” 张秦唐略所思索便作出决定,:“肥山、山猴,带弟兄们暂留于此,但不可下马,策马小范围内缓行即可。大耳,走,看看去!” “嘚嘚···” “大人,就在前方一里处。” 策马来到一处沙丘后,大耳立即勒紧缰绳让马速放缓,确保身形隐匿于沙丘之后的同时也避免马蹄声被前方鞑子所听到。 张秦唐并未急于查看,反而是俯身用左手轻轻拍打战马脖颈,让胯下坐骑的情绪平缓下来,但周遭一切却又尽收眼底。大耳所指是一个很缓的小坡,长度不到十丈,应该是北风吹起砂石淤积形成,这种地形在北境遍地都是非常常见。 “值守长,鞑子就在风石坡后,弟兄们因爱惜马力打算从两侧绕过去,却听到前方有鞑子喧嚣,立即下马上前查探,发现前方鞑子聚拢在一起烤肉。” 听着大耳的详细禀报,张秦唐翻身下马蹑手蹑脚走向风石坡,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发现前方鞑子确如大耳所言,燃着篝火熏烤羊肉,尽管逆风依旧能够闻到烤肉的香味,但张秦唐越看越不对劲,这伙鞑子看似悠闲散漫,但右手始终与弯刀若即若离,不管是割肉还是填柴用的都是左手,软弓与箭壶虽是放在马背上,但战马的缰绳就缠在腰间,显然这伙鞑子烤肉是假,钓鱼是真。 “不对、不对,究竟在哪儿呢?” 张秦唐自然看出眼前这些这二十骑分明就是鞑子布下的诱饵,针对的自然是这几日神出鬼没的血狼铁蹄,但让他疑惑不解的是,鞑子的杀手锏究竟会藏于何处,趴伏在风石坡上,看着眼前欢声笑语的鞑子,思绪不断。 “游骑几日内接连不断折损,鞑子千夫长并非无能之辈,通过那些逃走鞑子游骑定然能够推测到这边兵力并不多,既然设下埋伏,那鞑子究竟会如何行事呢?” “据卫正大人猜测,今次鞑子打垛意图并不简单,那就绝不允许出现后顾之忧,唯有找到并一举灭杀,方可全力围攻血甲所寨,血甲所寨···不好···” 张秦唐脸色突然大变,立即起身向坡下跑去,边跑边向大耳打出手势,示意将自己战马牵过来,令大耳及其他几名斥候随他立即离开。 “快,后撤,与肥山和山猴汇合。” 张秦唐翻身上马,双腿有节奏拍打马腹,胯下战马竟通晓人意般,奋鬣扬蹄刹那间便高速狂奔起来。 “驾···” “肥山、山猴,鞑子设有圈套,招呼弟兄们快走,快!”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张秦唐说完便直接调转马头直奔西南方向而去,所有人立即策马追赶上去。 快马疾行一路无话,直至奔行十余里,张秦唐这才下令停歇。 “放缓马速保存马力,继续向南行进,大耳,你伍依旧作为斥候前出五里探查敌情,向东出三骑前出十里,探查鞑子踪迹。” 大耳离去之后,张秦唐始终控制着奔行的速度继续向南行进,尽管心中急切面目上并无丝毫流露,但不断翻动的眼帘却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紧随张秦唐身后的肥山和山猴彼此凝望,能够清晰看到对方眼神中的疑惑,尽管对张值守长为何突然远离鞑子游骑巡游边缘感到不解,但张秦唐这几日在他们心中建立起来的威信,让他们不敢轻易开口询问。 “鞑子已经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应该也做好了诱杀我们的准备,今日我们始终没有听到若隐若现的喊杀之声,想必为了解决后顾之忧鞑子可谓是下了本钱的,二指、迷糊如今怕是深入瓮中,我们唯有探查清楚鞑子是何谋划,方可解救他二人于水火。”张秦唐似乎知晓肥山二人的心思,不待他二人询问,低声解释道。 “嘚嘚、嘚嘚···” 就在这时,自他们东南方向有六骑快马越过风石坡疾驰而来,正是身为斥候前出五里探查敌情的大耳等人,还未靠近,一脸惊恐的大耳便挥手高声呼喊。 “值守大人,快、快撤,向北撤!” 第一百六十二章 群狼捕食(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群狼捕食 “嘚嘚、嘚嘚···” “快···” 大耳话音未落,自大耳身后风石坡又跃出一队骑兵,脸色比之大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断高声疾呼的同时也在不断鞭打胯下战马,似乎身后是黑白无常夺命阎罗一般。 听到大耳高声示警瞬间,张秦唐已经下令调转马头向北撤离,只是马速一时间并未提升起来,待看到自风石坡越出的二指和迷糊,特别是开始飘散在风石坡上空的黄烟,张秦唐惊的是亡魂皆冒,不自觉鞭打了胯下战马,更无须他下令,身后那些血狼士卒那个不是竭力催促胯下战马全力奔行,亲眼见识过嗜血霹雳弹威力的他们,如何不惊、如何不怕。 因为他们深知,身中嗜血霹雳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是真的生不如死,凄惨的死状如同人间地狱,关键是爆裂之后的嗜血霹雳弹,可不分敌我,黄烟内一视同仁。 “撤、快撤,向北撤!” “大耳,发信号,让弟兄们向北撤!” 惊慌失措下的张秦唐早已将鞑子的阴谋抛于脑后,一心只想脱离黄烟笼罩的范围,纵然如此依旧没有忘记向东前出五里随时示警的大耳伍血狼弟兄。 就这样,血狼铁蹄分作三波,前后尽皆全力向北疾驰,特别是位居最后的二指和迷糊,不断向身后投掷嗜血霹雳弹,很快,随着被黄烟被撞开,大量骑兵自风石坡前显露真身,一切的谋划和算计皆已暴露于阳光之下,剩下的是刀兵相见的世界,更是铁血和生死的主场。 两名鞑子千夫长领军自黄烟中杀出,对于那些留在黄烟内的部众完全不做理会,毕竟已有前车之鉴,那血淋淋的教训让他们深刻铭记迟疑和停留的代价是怎样巨大,不断积压的怒火让这二人狰狞的面目有些变形,猩红的双目紧盯着眼前疯狂逃命的血狼骑兵。 “嘚嘚、嘚嘚···” “铛、砰,铛、砰” 血狼、鞑子,逃、追,就连向来怜惜马匹轻易不会鞭打战马的鞑子也如同血狼众人那般不断鞭打坐骑,为的便是将胯下战马马力催促到极致,随着双方距离不断接近,鞑子那举世无双的骑射之术总算有用武之地,箭矢如蝗一波波羽箭划破长空射向二指与迷糊所领铁蹄骑。 奈何,鞑子箭术的确称得上出神入化,便面对百变旗鬼斧神工的覆金毡甲,无法破甲终究只是徒劳,看似声势浩大的羽箭攻势竟是寸功未建。 “掷,三层。” 随着迷糊的军令,他麾下骑兵稍稍滞后并迅速分散开来,彼此之间相隔四五丈,左右手轮流把持缰绳,而空出的另一支手却是不断将嗜血霹雳弹抛掷于头顶高空。 “砰···” 嗜血霹雳弹自高空落下,此起彼伏的三波爆裂声响后黄烟已是渐渐飘散开来,此刻,迷糊等血狼众骑早已远去,可鞑子追兵却是无可奈何的一头扎了进来。 “左右、左右,黄魔、黄魔、散!” 任由惊恐万状面色苍白的千夫长如何呼喊,已经是无可避免,高速狂奔下的战马那是说停就停说转向就转向的吗?而且迷糊令人投掷出来的嗜血霹雳弹那是相当刁钻狠辣,高空抛掷留给鞑子反应的时间几乎没有,半弧状的黄烟再加上距离如此之近,就算是鞑子骑术再精湛那又如何,没有反应时间更没有回转的余地,唯有一脸惊悚眼睁睁看着自己冲入黄魔的怀抱。 “啊、啊,啾···啊···” 凄惨的哀嚎,悲怆的嘶鸣,跌落在地的鞑子,不断倒地的战马,嗜血霹雳弹犀利如旧,不负黄魔之名。鞑子大军是一刻也不敢停留,生死完全交由命运,听着身后那鸮啼鬼啸周身戾气近乎实质化,充盈双眼的煞气,让这些鞑子骑兵看上去更像是来自地狱的无常大军,此刻的他们不再疼惜胯下坐骑,死命追赶。 看到身后的鞑子彻底发疯,就连一直波澜不惊的迷糊也为之变色,他很清楚,包括他们在内,骑术比之鞑子本就多有不如,同样的战马在鞑子操控下不仅马速比之他们更快,就连耐力也要强上些许,经过这些时日对鞑子游骑的猎杀,血狼所有人都是一人三骑,但骑术上的先天劣势决定双方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近。 骑战,仅凭他们二十骑,不够鞑子塞牙缝。 “二指,这样下去绝对不行,我这儿嗜血霹雳弹不多,支撑不了多久的。” “不是迷糊,你他娘的就是百变旗的,这等好东西既然带了,为什么不多带些,现在说这风凉话,有个屁用,还不是被鞑子撵的像兔子一样。” “铁蹄出寨配备军械乃是典务大人与张值守长亲自确认,岂是我能左右的。” “那你这些是哪来的?你说你偷都偷了,就不会多弄点,就这么点够干嘛,给鞑子挠挠痒?” “这是于头给我伍正常配给。” “不是,我说迷糊,百变、百变,你怎么就死性不改还是那鸟样,也就我,同你一样是从灰狼过来的,看老子理你不理。” “灰狼所,你是甲旗,我是庚旗,我比你迟一年到血狼卫任伍头。” 这下二指是真的恼火了,扭过身子骂道:“迷糊,你他娘真的是不亏叫迷糊啊!” “围杀我们两伍的是鞑子两支千人队,如今身后应当在一千二百骑左右,你我两伍二十骑虽无伤亡,但战马马力耗损严重,以鞑子这不死不休架势来看,我们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时辰,就算有嗜血霹雳,也不过是拖延两三柱香的时间。”二指的嘲讽迷糊并不在意,俯身摸了摸马颈,看着身后弟兄们疲惫的神色,平静的说道。 迷糊平淡的话语道出他们最真实的境况,二指再也无心与迷糊争执什么,催促战马疾驰的同时不断抬头看向前方的张秦唐,眼神中满是期许。 奔行一段时间之后,张秦唐脸上的惊恐之色渐渐淡去,不是他反应过激而是唯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到嗜血的恐怖,当初上官陆以值守士卒指引,令百变用栝弩射向鞑子的正是嗜血霹雳,打扫寨墙下鞑子尸身时,张秦唐亲自查看过鞑子的死状,全身上下是没有一处伤口,但却让被自己抓挠的支离破碎,纵横交错的血槽看上去异常阴森骇人,张秦唐甚至隐隐觉得嗜血霹雳弹太过阴毒暴虐,导致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面对于狐狸,便会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审视他。 缓过神来,张秦唐神色间满是自责,幸好他快马在前并未被他人看到:“肥山,叮嘱你麾下弟兄做好准备,准备布撒铁蒺藜,二指与迷糊他们战马马力耗损太大,坚持不了太久。” “遵命!” 肥山伍准备的短暂时间里,张秦唐约束坐骑马速,等待二指与迷糊靠上来。 “肥山,放,快!” 待二指与迷糊赶上之际,张秦唐立即对散布一列的肥山伍高声下令,令出,当即调转马头准备向东北方向奔行。 “铛、铛···” “右突!” 血狼铁蹄近百骑在张秦唐疾呼之后,整齐划一调转马首,变换前行方向。 肥山伍士卒用刀将马背上布袋子划开,袋子里不断有圆球滑落,十余骑拉成一条线,布撒出来的铁蒺藜足足绵延几十丈,自高速狂奔马背上跌落,产生的撞击力足以让百变铁蒺藜变形,变身之后的铁蒺藜褪去光滑的外衣,遍布寒芒闪烁的尖刺。 “追、追···” 眼看着前方血狼众骑欲利用右前方风石坡地形避开追击,情急之下鞑子千夫长顾不得前路出现的异物,下令追击。 “噗通、啊···” “啊、啊···卑鄙的夏族奴隶。” 铁蒺藜锋锐坚硬的尖刺刺入马蹄,戛然而止的速度让战马立时失重,鞑子追击大军当真是人仰马翻惨不忍睹,因为真正的死伤并非来自跌马,而是被紧随其后无法控制的战马生生踩踏致死。 “沿坡谷奔走” “放缓速度,节省马力。” “翻过这个风石坡,离开谷地。” “下坡,走迎风面腰线!” 转向东北,很快便进入一片风石坡中,张秦唐带领血狼骑兵熟练穿梭于风石坡中,利用迎风面消除马蹄印,转到背风面缓行恢复坐骑马力。 反观鞑子,不说最先那些被来不及控制的战马踏成烂泥的鞑子,但大量因战马踩中铁蒺藜而被甩下马来受伤的鞑子让两位千夫长头疼不已,二人迅速商议之后决定,一人留下处理受伤者之后随后追赶,一人继续带兵追击。 鞑子无愧于这片土地上的王者,进入风石坡群没有发现血狼骑兵踪迹并无丝毫惊慌,所有鞑子以百夫长为首,四散开来,沿着风石坡顶在背风坡搜寻血狼骑兵踪迹,但有发现立即呼喊,所有鞑子便又会聚于一处,周而复始依次行事,鞑子总能在血狼骑兵痕迹消逝下找出正确前行方向。 “张值守长,鞑子的马蹄声,始终与我们保持在五里左右的距离。”大耳用木杆插入地下,耳朵贴在木杆一头仔细倾听,将鞑子的情况告知张秦唐张值守长。? 第一百六十三章 骑兵之奇(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骑兵之奇 张秦唐率血狼铁蹄冒险进入风石坡群,总算是暂时摆脱鞑子的追击,但鞑子毕竟乃是马背上的民族,对于骑兵的使用和应对,当真是登峰造极出神入化,张秦唐利用风石坡掩盖痕迹的想法面对鞑子,只能是拖延而非长久之计。 大耳已经第六次向张秦唐禀报鞑子动向,无论他们如何更改前行方向,如何小心谨慎抹除痕迹,鞑子阴魂不散总是坠在他们身后五里左右。 “已经六次了,距离应该差不多了,是时候了!” 张秦唐暗自盘算一番,眼神中是压抑不住的欣喜,转身冲着身后几位伍头高声喊道:“二指、肥山、山猴、迷糊你几人都带了些什么军械。” 闻听此言,除却典房斥候出身的大耳外,其他四人皆是一脸难为情,犹豫间却听到迷糊自顾自说道:“嗜血霹雳弹、飞星索!” 迷糊这么一说,其他几人的表情更是难看,特别是与迷糊相熟的二指更是怒瞪双眼紧盯着迷糊。 张秦唐缓声道:“没什么好隐瞒的,本值守知晓你们都带了其他军械出来,说说吧,都带了些什么。” 几人看张秦唐神色不似追责,当下也不再隐瞒,老老实实交代。 二指:“值守大人,我带了一些飞星索,还有一些嗜血箭。” 肥山:“值守大人,您也知晓这山岳旗在卫寨中最是穷苦了,没什么可带的,只是董头让我们多带了一些阔柏英木削制的投掷短矛,我嫌太长让弟兄们又削短了些。” 山猴:“值守大人,飞羽出来的弟兄擅使弩机,所以这嗜血箭就多带了一些。” 看到几人神色间的慌张,张秦唐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本值守并无它意,而是灭杀身后鞑子还需仰仗你们手中那些军械,特别是迷糊你百变旗所出军械。如今依旧追赶在我们身后的鞑子应该在千人左右,唯有借助风石坡特殊地形,令鞑子兵力优势无法发挥,不仅今日我等可安然脱身,更能令围攻血甲所寨的鞑子元气大伤,至于如何行事本值守早有安排,但需要五位伍头鼎力相助!” 肥山、山猴、二指这才松了口气,神色稍有缓解,只是还未等他们缓过神来呢,却又听到身旁迷糊那千古不变的声音:“嗜血霹雳弹方才已经用过一些,剩下的应该还有四十余颗,飞星索不多,差不多二十余副。” “飞星索应该要有四十余副,嗜血箭每人还有四个箭壶。” “短矛将近两百支。” “嗜血箭每人六个箭壶。” 几人说完,几乎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肥山,毕竟二百支投掷短矛,肥山他们山岳旗士卒究竟是如何携带,毕竟大家都是一人双骑或是三骑,目光所见并未看到他们马背上鼓鼓囊囊的褡袋。 肥山在众人的凝视下显得有些扭捏,弯腰从马背褡袋中取出一支短矛低声解释道:“卫寨削制的短矛实在过于粗长,弟兄们临出寨前找了匠坊弟兄帮忙,削制的更短、更小了些。” “哈哈···肥山,这就是你说的短矛啊,哈哈···” 看到肥山手中所谓的短矛,众人哄堂大笑,特别是铁蹄旗的二指更是出言打趣,毕竟短矛看上去确实如同大一号的弩箭,同投掷短矛没有丝毫关系。 唯一没有发笑的只有张秦唐,长一尺三寸、拇指粗细,在看到肥山手中短矛的那一刻,更是两眼冒光,听着肥山的回击更是频频点头。 “二指,你知道个屁,别看不起这玩意儿,看似貌不惊人可针对的就是你们骑兵,军阵前方遍插这玩意儿,只要数量足够,任凭你骑兵再强悍也休想冲到我步卒刀盾军阵前,可以说,这就是你骑兵的克星,没见识的家伙还在哪儿幸灾乐祸。” 看肥山神色不似吹嘘,二指立即收起嬉笑之态变得凝重起来:“肥山,当真如此,只是不知这···” 肥山看着手中特别短矛,脸上竟浮现悲戚之色:“这是早年间君山北麓庄堡防备鞑子打垛的土法子,只是如今还识得此物的怕是不多了,毕竟该死的早跑了,不该死的都死绝了。” 张秦唐点头又摇头沉声道:“肥山,北麓各族早已与五羊边军融为一体,这防御鞑子骑兵冲杀利器的朝天矛可并没有断绝,据本值守所知,如今的军关依旧在使用朝天矛,北关外有大片地上遍插朝天矛防备的便是鞑子骑兵肆意奔行。” 二指、山猴、迷糊对张秦唐这番话是一知半解,唯一明白的应该只有手里拿着朝天矛的肥山了。 看到肥山询问的目光,张秦唐微微点头却是什么也不再多说:“好了,我们还需要再继续行进一段,拉开与身后鞑子之间的距离,你们几人抓紧这个时间清点手中军械数目,利用这个时间,也将所有谋划与你们说个清楚。” 策马继续前行,张秦唐用尽量简短的话语将他一番谋划描述清楚,包括此前铁蹄猎杀鞑子游骑练兵的同时也是在点燃鞑子的怒火,更是他在熟悉这周遭的地形,料定鞑子游骑短时间内损伤惨重必定会针对性设下埋伏,以铁蒺藜拦阻鞑子追击,不过是迫使鞑子分兵的计策。 张秦唐,曾身为五羊骑兵阵总,对于鞑子那是相当的了解,起码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他的预料之中。 “利用风石坡根本无法摆脱鞑子的追击,毕竟鞑子常年征战于此,不管是对战马习性的了解还是对这片风石坡的熟悉并不次于本值守,骑战无敌的骄傲不会因为游骑的折损而让他们视我们为对手,当然,鞑子的确有轻视我们的资本,而这恰恰正是本值守所需要的。” “稍后听从本值守吩咐,肥山以你伍所携带的朝天矛提前插于风石坡迎风、背风两坡。” “所有飞星索皆汇于肥山伍,避免坡顶因战马所阻而陷入鞑子围困之中,一旦鞑子搜索至插有朝天矛风石坡,立即快马沿坡顶奔袭,将鞑子自坡顶驱离。” “迷糊间隔半刻钟随肥山行事,以嗜血霹雳弹对谷地鞑子聚集之地投掷,令嗜血霹雳弹杀伤力发挥到极致的同时,迫使鞑子不敢聚集。” “二指紧随迷糊而行,相隔三十个马身之内,弩机短箭全部使用嗜血箭,肆意射杀鞑子。” 认真听过张秦唐谋划之后,几人皆陷入沉思之中,不得不说张秦唐的谋划相当大胆,其中不可控因素太多,行差踏错便是全军覆没,震惊之余唯有佩服,佩服这位值守长的胆略更佩服这位值守长的算无遗策。 “回禀值守大人,我所带嗜血霹雳弹如今只有三十六颗。”迷糊带有歉意的话语在众人耳畔响起。 随着张秦唐犀利的目光,几人也将目光投向迷糊,迷糊毫无畏惧脸上的歉疚迅速退去恢复那副平淡如水古井无波的老样子,而随着张秦唐面色愈加肃穆,气氛一时间极其凝重,就连前行的速度也受到影响,不知不觉间缓了下来。 几个伍头中唯有二指与迷糊交情最好,看到张秦唐似是面色不善,认为是迷糊方才言辞顶撞,匆忙见礼之后轻声解释道:“值守大人,迷糊也是担忧他百变军械不足而导致大人您的谋划出现纰漏,绝无他意。” 反观迷糊,二指急得着急上火,眼神、手势接连不断,但迷糊却一直不为所动,不仅没有如二指所想般出言解释,就连神色也没有丝毫改变。? 第一百六十四章 骑兵之奇(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骑兵之奇 “哈哈···” 就在二指以眼神不断向迷糊发起进攻之时,张秦唐却是径自笑出声来:“二指,你就是缺少迷糊的稳重和坚守,要知本值守筹划之际虽猜测到你们五人会私自携带本旗军械,但却并不知具体数目,百变嗜血霹雳的确不同凡响,但于本值守谋划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既是斥责更是解释,然后这才看向迷糊低声道:“鞑子为了在风石坡寻得我们的踪迹,必然四散开来于谷底搜寻,嗜血霹雳弹的效用乃是防止鞑子在谷底汇集,唯有这样,二指他们的嗜血箭才能够对鞑子造成最大的杀伤。” 沿谷底前行小半个时辰,张秦唐当即下令停止行进,叮嘱肥山伍向前二里在风石坡两面插埋朝天矛,风石坡迎风、背风两面,依照破面长度于靠近坡底的位置顺着坡势插入朝天矛,而肥山、二指、迷糊、山猴四人也遵照张秦唐的安排对所有军械重新进行分配。 朝天矛布置完毕,张秦唐立即下令骑马沿坡顶快马离去,五里后自迎风坡离开坡顶。 此时,鞑子已经顺着张秦唐特意留在谷底的马蹄印找了过来,而鞑子也正如张秦唐所预料的那般,在发现印记在坡顶消失后鞑子千夫长开始四散搜寻,至于诱杀他们的鞑子中另一位千夫长,因二人帐下青壮救治尚未完成,依旧停留在原地。 没过多久,有鞑子在坡顶发现了尚未被风沙掩埋的马蹄印和脚印,尽管残破不明且断断续续却也足以为他们指引血狼逃离的方向,分散的鞑子聚集之后再次分散,沿着坡顶搜寻出来的痕迹追寻。 “嘚嘚、沙沙···” 就在这时,肥山伍突兀出现快马疾驰而来,两骑协作清除一个坡顶,首先投掷飞星索,令鞑子战马双腿被缚以至跌倒而纷纷滑下坡顶,确保战马不会成为坡顶前行的阻碍。肥山及其麾下士卒汲取教训,脖间盔帘早早以毡皮条子束缚着,鞑子箭矢破甲能力不足,根本无法对肥山伍士卒造成伤害,反观鞑子因血狼骑兵的横冲直撞纷纷跌滑风石坡坡顶,却是被张秦唐提前令肥山插下的朝天矛穿透胸膛,当场身死。 肥山伍扬长而去,不仅令坡顶搜寻痕迹的鞑子人仰马翻遍地狼藉,关键是将所有关键性坡顶清空。 “嘚嘚、沙沙···” 肥山伍刚刚离去,迷糊与二指两伍士卒间隔十个马身接踵而至,同样是两骑协作、同样是沿坡顶狂奔、同样是自东向西而行,只是相比肥山伍,迷糊与二指两人留下的可就太多了。 “嗖、嘭,嗖、嘭···” 迷糊伍士卒手随眼动,但凡入眼所见有大堆鞑子汇集,便是一个嗜血霹雳弹招呼过去,受嗜血霹雳弹数目限制,无法做到随心所欲,尽可能投向大量鞑子汇集之地的同时,嗜血霹雳弹的投掷更多都是在上风口。 迷糊伍是一路疾驰一路投掷,留下的却是一声声的鬼哭狼嚎,嗜血出、黄烟起,鞑子畏之如虎的黄魔降世,面对黄魔惊慌失措疲于奔命的鞑子哪里还有还击的胆气和心思。 相距迷糊伍士卒十个马身,基本上就是紧随其后的便是二指伍,手中操使的正是弩机,而弩机所用短箭全是嗜血箭,逃出黄烟尚未来得及品味劫后余生的喜悦便被一闪即逝的嗜血箭生生放空一身血液,眼睁睁看着死亡的莅临却无济于事。 肥山、迷糊、二指三伍来去如风,但他们这套组合拳打下来就算是兵力雄厚的鞑子也难以招架,侥幸在这套组合拳下生还安然无恙的不过区区两百余人,但这些人目光呆滞身形僵硬如同行尸走肉,只是在本能驱使下远离黄魔,除此之外其他一切皆置之不理,鞑子千夫长手起刀落亲手砍杀十余人也无济于事,抢救伤员紧要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差不多一个时辰,留在后方救助伤者的千夫长赶到,却是被眼前这一幕震惊的无以复加,入目满是蠕动的躯体,浓郁的血腥味几欲窒息,黑红色的血液汇集成条条溪流,渗入砂石之中,在风石坡印下黑褐色的血腥印记。 鞑子两位千夫长在坡顶相见,再无出营之际的意气风发,一声叹息颇多感慨和苦涩。 “嘚嘚、哒哒···” 马蹄踩踏在沙石上特有的声响传来,鞑子东、西两侧均有血狼骑兵呼啸而来。张值守领大耳、山猴两伍自西向东、二指、肥山、迷糊三伍自东向西杀来。 仿似是场景再现,只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对象身上再次重演。 迷糊伍以嗜血霹雳弹驱赶鞑子无法集中,难以形成有效抵抗兵力,二指伍与山猴伍纵横穿梭于各风石坡以手中弩机大量射杀鞑子,至于肥山与大耳两伍,却是确保鞑子不能出现于坡顶之上,但无论如何,五伍严格遵守张秦唐吩咐,绝不下坡。 至于张秦唐张值守长,却是孤身一人策动战马直奔鞑子两位千夫长所在。 “杀!” “死去!” 张秦唐双眼微眯利用战马冲力一个挽刀斜劈,将上前阻拦的鞑子千夫长一刀砍下头颅,另一名千夫长见机不妙开始后退,下令所有亲卫、奴隶上前杀敌,面对蜂拥而至杀气腾腾的鞑子,张秦唐丝毫不怵,右手紧握刀柄,寒芒闪现若奔雷之势,护卫千夫长身侧亲卫、奴隶无一合之敌,纷纷被张秦唐斩杀。 直面鞑子千夫长,张秦唐却是出乎预料转身就走,双手持刀两腿夹紧马腹,胯下战马随张秦唐心意一个转身冲向谷底,反观张秦唐于战马转身之际,一个回手刀将一脸错愕的鞑子千夫长胯下战马脖颈皮肉一刀划开。伴随着一声悲鸣战马直接倒地,而来不及反应的鞑子千夫长被瞬间倒地的战马压在马身下无法挣脱,张秦唐果断丢弃手中大刀,整个人几乎瞬间自马背上一跃而起,左手持弩、右手搭箭。 “嗖、嗖···” 两声箭响,鞑子千夫长脖颈被两支嗜血箭贯穿,鲜血当即喷涌而出,至死眼神中依旧是浓烈不散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自张秦唐策马登上坡顶袭杀鞑子千夫长到张秦唐若雄鹰般跳落于坡顶,看似眼花缭乱但却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太快了,快到鞑子难以接受、快到血狼来不及反应。 “快,愣什么呢?” 正是痛宰落水狗的时候却在那儿发愣,对于血狼众士卒的表现张秦唐是相当不满,一屁股滑下坡顶找到落于马背上的长刀疯狂砍杀鞑子。 千夫长已死剩余鞑子一盘散沙,如同被放在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张秦唐等血狼骑宰割,首战告捷,张秦唐的谋划算是成功大半,携大胜之威的血狼铁蹄更是势不可挡大肆扫荡鞑子游骑、巡骑,清除鞑子耳目。? 第一百六十五章 骑兵之奇(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骑兵之奇 张秦唐骑战破敌大获全胜,血狼卫寨内上官陆、程典、刘监三人却是端坐于卫正堂内愁眉不展。 程典:“江头,血狼所传令以及前往血甲所得张值守也派回传令到卫寨,血狼所寨已经完成撤离准备,十日内可抵达军卫,至于血甲,正在进行弃寨撤离的准备。” 刘监看了眼上官陆这才轻声道:“老程,血滴、姜军头那儿可有消息?” “没有” 刘监略作沉思后提议道:“江头,是否在魏知与血狼所顺利撤至卫寨之后增派人马前去支援姜军头,毕竟人手实在是···” 此时的上官陆内心异常纠结,一方面是对姜愧安危的担忧,一方面是血狼兵力匮乏的事实,苦笑后沉声回道:“相信姜军头,卫寨四属官牙士中精锐之士皆归其调派,再说血狼卫寨弃寨撤离不知是否会一路顺遂再无波澜,一切待魏知卫返回卫寨再说吧,现在为之过早。” “江头,血狼、血甲军所即将撤到军卫,各寨士卒都在军卫之内,维系军纪将是一大难,我欲将三所卒监尽归军卫士监,以便军纪之维护。”刘监缓声说道。 “江头,典房也是如此打算,军卫及其节下三所汇集一起,粮草、军械、器具、兵马,都是大问题,特别是粮草军械,必须控制起来。”程典在刘监说过之后也如此提议道。 “想来不是问题,在三所到军卫之后,我们与三所四位属官详细说明清楚,眼下血狼乃紧要时刻,想必军所属官会同意的。不过,程典、刘监,在军所到卫之后,立刻将非五旗之人撤离军卫,前往君山,以防万一。”上官陆说道。 ······ 目送程典与刘监离开卫正堂,上官陆目视前方眼神有些涣散,他四人所属牙士调配给姜愧,但真正随姜愧前往血滴军所的却只有十人,那百余人全都被上官陆秘令姜愧散布于三所寨弃寨撤离必经之路上。 依照魏鹏、张秦唐、姜愧三人秘密传回军情,三人率军出寨前往三所行军路上并未遇到鞑子大军,甚至连探查军情的探骑、巡查守备大营的游骑也没有看到,这样算起来起码他三人行军沿途五十里内并无鞑子大军,姜愧的为人上官陆非常清楚,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尽然他看到有鞑子大军布防于三所寨同卫寨之间,那便必然存在,可如今···这让上官陆心生隐忧的同时也在暗中猜测,鞑子大军究竟何去何从又或是藏身于何处,是隐匿于暗中打算出其不意呢?还是通过卫寨内某些声音知晓了他的打算。 青蚨军所传令卒所带来的消息无疑证实了上官陆的担忧和判断,鞑子今年打垛非同以往,就算不是处心积虑怕也是有万全之准备,五羊关的确是当世之雄关,雄踞君山山脉之间地势险要,关墙巍峨高不可攀,关门更是穷尽心思牢不可破,如此城关,岂是想攻克便可攻克,不尽然。 欲夺五羊关,必先破军寨。 这一点,上官陆非常清楚,而同样,鞑子也心知肚明。 但现在诡异的是,围攻血狼卫寨的鞑子在一战受挫之后竟不战而退,就连用来封锁血狼四寨之间联络的鞑子也不翼而飞,这由不得上官陆不多想,由不得上官陆猜测鞑子的险恶用心。 鞑子撤离血狼四寨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节下三所能够安然撤离军所至卫寨,上官陆怕的就是鞑子知晓他的安排将计就计守株待兔,于三所寨撤离途中突然袭击,面对骑兵奔袭,特别是骁勇善战的鞑子骑兵,三所寨士卒与待宰牛羊有何区别。针对盘踞于必经之路的鞑子大军,上官陆并不担忧更为此针对性做出安排,但像现在这般,隐匿于暗中深深藏起獠牙的鞑子才是上官陆所担忧的。 至于姜愧的安危,上官陆其实并不担忧,胯下有龙马身着防御力惊人的金滴甲,再加上他那绝顶武者的实力,不说出入鞑子营地如无人之境,但他若想走,鞑子无人可留,更何况留在他身边随他前往血滴所的牙士可多是入流武者。 “出北门,传令牙士死士,严密布防三所寨至君山山脚以及一路到卫寨君山山脚沿途,记住尤其是军关方向万不可掉以轻心。记住,此乃密令!” “卒下遵令,亲自传达卫正大人军令。” “好!” “快马传令血狼魏知卫、贺所正,血甲张值守长、鲁所正,血滴姜军头、钱所正,三所撤离向南至君山,一路沿君山山脚向卫寨方向撤离。” “遵令!” 看着牙士一个个快速离去卫堂,上官陆心中的担忧并未因此而减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明面上姜愧带领卫寨四属牙士近百骑出血狼卫寨,但实际上真正随他到血滴所寨的只有十骑,而姜愧自卫寨抵达血滴军寨附近后,既没有与血滴军所取得联系,也没有对围攻血滴军所的鞑子发起攻势力,每日只是令牙士对鞑子进行隐蔽侦察,探查围攻血滴军所鞑子详情。 这种探查,整整持续五日。 是日,坐在山顶看着牙士张罗准备晚食的姜愧神色间满是纠结。 “围攻血滴所鞑子损伤不大,仍旧有四千余近五千兵马,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还是要慎重一些。” 此时,娃娃、二寸等牙士看着独自一人孤寂坐于山顶崖边的姜愧,无人敢上前,毕竟姜愧交代他们探查鞑子游骑、巡骑、营地等,该探查的基本上都已经探查完毕。 “娃娃、二寸,咱这几人中只有你二人是卫堂牙士,同姜前辈自然更亲近一些,是不是该向姜前辈请教一番,我等接下里该如何行事,毕竟卫正大人委以我等重任,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吧。”牙士中一位稍年长些的汉子低声说道。 娃娃与二寸一脸为难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到另一位原监房牙士缓声道:“血滴所外有鞑子四千余人,仅凭我们十一人怕是不好搞啊,也不知姜前辈有何良策?” “屁话,倘若容易,卫正大人也不会说通魏知、程典、刘监三位大人,让姜前辈带我们到这儿来了。” “怕个鸟啊,姜前辈可是绝顶武者,大家伙哪个不是已经入流,有姜前辈在,闯入鞑子营地杀他个七进七出那不是轻而易举。” “七进七出,是让鞑子在你身上射个七窟窿八眼睛吧,哈哈···” ······ “行了,究竟该如何行事姜前辈自有定夺,我等都是卫寨属官大人身边的牙士,且各个都是入流武者,倘若此行当真简单也不至于让我等出来,何况半路上那些牙士弟兄都去了哪?” 年长牙士一边制止众牙士七嘴八舌胡言乱语,一边将准备好的晚食推到娃娃身前,示意他给山顶的姜愧送过去。 “姜前辈,还是用些晚食吧。”娃娃拿着晚食来到姜愧身边小声说道。 “娃娃啊,放下吧,我稍后就用,弟兄们都有吗?”姜愧看着一脸稚嫩娃娃,轻声问道。 “都有了,不过没有多少了。”娃娃小声回道。 姜愧看着娃娃下去,血狼的十位牙士开始用晚食,姜愧知道自己必须抓紧了,军粮不够了,看着血滴军寨星星点点的火光,姜愧终还是下定决心,语气坚定的呢喃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那五个所谓的千夫长,他们账下可都是我的部众与奴隶。”?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以力降会(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以力降会 “老伙计,虽说有些冒险,不过有你在,相信会如愿的吧!” 擦拭着手中的追月流星枪,姜愧的目光是那般的坚定,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一次比一次温柔。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天色也彻底昏暗了下来,姜愧一跃直接从山顶跳了下来:“好了,你们十人将这几日搜罗到的毡子甲套在身上,毡子盔也佩戴好,盔沿子压严实喽别把金滴甲的盔帘给漏出来。” 十名牙士听到姜愧的吩咐立即照做,毕竟他们能够成为武者,乃是姜愧的功劳,若非姜愧的指点,岂能领悟行之奥秘成就武者,还是庸庸碌碌的把式呢,所以对于姜愧的吩咐,从无质疑。 姜愧看着手脚利落收拾盔甲的这十名牙士,眼神中是不舍和心疼,因为此行究竟是否妥当,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我打算带着你们趁夜潜入鞑子营地,袭杀鞑子千夫长,毕竟我们只有十一人,若想援救血滴所寨顺利弃寨撤至卫寨,唯有鞑子大乱无心他顾。”说着话,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娃娃,语气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娃娃,这是卫正大人亲笔信,我们出发之后,由你潜入血滴所寨交给所正钱铁铸。” “姜前辈,让我也去吧,呜呜···我不愿离开你们。” 一听到自己不能随众人一起,娃娃当即泪眼婆娑就连这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哽咽,毕竟深入鞑子营地还要刺杀鞑子千夫长,绝对是九死一生有去无回,他不愿离去。 “哭什么哭,总要有人送信不是,不然血滴军所不知卫正大人的安排,就算我们顺利刺杀鞑子千夫长让鞑子陷入骚乱中,也无法完成卫正大人的军令,收好书信现在就下山,趁着夜色避开鞑子游骑,去血滴军所报信。”娃娃的哭声让姜愧有些心烦意乱,他也清楚,刺杀鞑子千夫长并非易事此行吉凶难测,娃娃年纪尚小,不愿让他涉险。 依照上官陆同他在卫寨内的商定,乃是以他超绝的身手在牙士的协助下悄无声息潜入鞑子营地,以嗜血霹雳弹袭杀鞑子千夫长、百夫长这些领军之人,造成围攻血滴军所的鞑子群龙无首而陷入内乱的局面,然后大肆袭杀鞑子探骑、游骑策应血滴军所撤离。 但通过这几日对鞑子的观察,姜愧发现同上官陆在卫寨所商定的计策并非完全之策,一是围攻血滴军所鞑子几乎并无折损,二是他无法确保能够将鞑子千夫长、百夫长一网打尽,一旦出现变故,前功尽弃不过,更有可能连累到身在卫寨的上官陆,所以这才冒险决定以他的方式来处理此事,当然,这个想法,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包括眼前这些即将赴死的牙士。 “娃娃,你先到血滴,让他们顺便给我们准备好吃食,犒劳我们,毕竟我们是为了援救他们冒死闯敌营,怎么着也好好犒劳我们吧。” “娃娃,你就听姜前辈的安排吧,不然杀了鞑子到血滴,还要说来说去,想好好歇息还要解释半天。” “就是娃娃,你就听姜前辈的吧,你这小身板,不容易被鞑子发现。” ······ 姜愧将娃娃支走的用意不用说大家都清楚,对此并没有任何怨言,因为都清楚,此行可能有去无回。娃娃是个弃婴,那个捡他回来当儿子养的老卒没多久便战死,娃娃是血狼卫寨所有边军士卒抚养长大,对血狼卫寨士卒而言,娃娃是他们所有人的儿子、弟弟,所以,没有人希望娃娃出事。 见姜愧态度坚定,娃娃只能默默接过书信,擦拭着眼泪,简单收拾下自己的东西便牵着坐骑开始下山,一步三回头,看看姜愧、看看血狼牙士,不停哽咽不断抽搐。 目送娃娃下山,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姜愧这才依依不舍放下右手,环视其他九名牙士肃声道:“三路人马看似人数相仿,但实际上却是我们这一路人数最少,固然有血狼兵力匮乏的缘故,但却也是因为我等实力不俗,这才令卫正大人对我等寄予厚望。” “鞑子营地内有近五千之众,若要完成卫正大人的军令必须出奇制胜,我让你们这几日详细探查鞑子详情,便是为了今夜,我等十人扮作鞑子游骑,夜袭鞑子营地,目的便是袭杀鞑子五位千夫长,只要鞑子千夫长身亡,依照鞑子的规矩,他们帐下的青壮、奴隶便是我们的战利品,所以,今日我们便是鞑子,不到万不得已你几人绝不能开口。” 九名牙士听到姜愧的计划,不仅仅是震惊,而是震撼,以十人之力于大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还要将敌将麾下的兵卒收于麾下,这不是大胆、疯狂,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若非他几人对姜愧有所了解,怕不是要将姜愧当作疯子了。 “行了,鞑子那几位千夫长顶多也就是牙级,其他那些不过都是普通青壮,看你们这副怂蛋样,丢人。” 姜愧可不知他们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看到他们一脸震惊的神色,只能以怒骂来掩饰他内心的慌乱,毕竟对于姜愧来说,这领兵打仗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之前他都是一直跟随在上官陆身后,对于上官陆审时度势、计谋百出也是佩服不已,尽管姜愧也是深思熟虑想了许久,但还是心里发怵没底。 好半天,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姜愧并非同他们开玩笑,总觉得是异想天开但面对姜愧还是小心组织措辞:“前辈,这是不是太过大胆了些啊,鞑子千夫长战死,那些鞑子还不生吞活剥了我们又怎会屈服于前辈您呢?” 闻听,姜愧如释重负,面目上的自信也无须竭力保持了,缓了口气这才解释道:“鞑子习俗,两部征战掠夺,战败者一切皆归胜利者所有,任其处置。” “前辈,那为何我们军寨同鞑子征战,从未见鞑子主动投降呢,一直都是宁愿拼死一搏也不愿跪降求生?” 姜愧略作沉思十分认真的回道:“鞑子地位高低可以帐下青壮多寡来决定,而非出身,崇尚遵从强者是鞑子的天性,弱肉强食更是鞑子的本性,胜者拥有败者帐下青壮、奴隶、牛羊、草场、女人等,这是鞑子的习俗和传统,也是鞑子各部得以延续的根本,但必须是杀死帐主而非帐主帐下那些供他驱使的奴隶和青壮。鞑子打垛同军寨交战的都是那些遵从帐主军令的奴隶和青壮,他们的家人都在帐主控制部落中,一旦投降,那草原上一家老小岂有生还的可能?” 姜愧之所以更改同上官陆的商定,便是基于他常年生活在夏族北境对鞑子的了解与熟悉,再加上他那一口流利的鞑子语,无人会怀疑他鞑子的身份,最终促成这胆大至极的谋划。 姜愧说的郑重其事,九名牙士不再言语,默默整理自己的东西,将军械器具一样样整理好放到马背上,因需要他们扮作鞑子游骑,所以许多独属于五羊边军制式军械必须想办法藏匿起来,实在没有办法隐藏的也只能忍痛丢弃,至于鞑子标志性兵刃,银月弯刀却是人手一柄。 “前辈,你是不是早就有此打算,不然你也不会提前让我们于深夜偷偷潜入战场扒取这些鞑子毡皮甲和弯刀了。”年长牙士看姜愧心情不错,鼓起勇气轻声问道。 “废话少说,好好干你的活,软弓就是做做样子,就你们那三脚猫的箭术比得过鞑子,是个意思就行。”姜愧能说是他自己临时改变主意,张口骂回去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牙士被骂了个灰头土脸,所有牙士也不敢再自讨没趣,姜愧没开口吩咐,众人只能是没事找事,不断重复检查整理马背上的军械器具。 所有人都在等待,众牙士在等待姜愧的命令,姜愧在等待时辰、等待时机。 “走!” 差不多日旦时分,也就是寅时,姜愧一声令下众牙士随他翻身上马下山而去,马蹄声由近及远,人去楼空的峰顶顿时显得空荡荡的,一经北风刮过就连那堆灰烬也消逝的无影无踪。 下山之后,姜愧带领九名牙士不断于血滴所寨外奔走,仿若真的鞑子游骑一般,时不时还会向寨墙上射出羽箭,成功击灭寨墙上闪烁的火光后,姜愧还会同身侧奔走的真正游骑以鞑子语炫耀一番。 既如此,混入鞑子营地毫无难度,随着那些寨外游骑便可,虽说十人并未进入过鞑子营地,但亏得姜愧未雨绸缪,提前令牙士查探所有军情,对鞑子营地也算得上熟门熟路,一时半刻也不急于行事,九名牙士也就随着姜愧在鞑子营地内骑着马晃晃悠悠溜达。 遇到鞑子烤肉,下马凑上去弄点烤肉解解馋,还同鞑子有说有笑聊个没完,顺便套套鞑子千夫长篷帐所在,姜愧这一系列骚操作让九名牙士看的是眼花缭乱心惊肉跳,自入营开始这心就一直悬在嗓子眼,却还要遵从姜愧的吩咐不得露出一丝异样,也当真是难为他们了。 身处虎狼之地,姜愧反而将此前种种担忧和顾虑抛于脑后,闲庭信步般于鞑子营地内游走近半个时辰,尽管已经摸清五位千夫长篷帐所在,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更为了一击毙命,姜愧甚至连靠近都不靠近,只是远远看了几眼。 “前辈···” “闭嘴!” 行至大营东南偏僻处,一牙士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出口正欲询问瞬间被满身冷汗的姜愧沉声打断。 望着姜愧愤怒的目光,牙士这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地,也是吓得够呛后怕不已,加上姜愧一声惊呵埋着头是抬也不敢抬。?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以力降会(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以力降会 训斥过后,姜愧立即警惕着扫视四周,确认四周并无鞑子这才下令牙士将马匹栓在一旁的围栏上,然后带着几人寻摸了一个篷帐钻了进去,进入篷帐的第一时间便直接扭断篷帐内几名鞑子的脖颈,吩咐牙士将尸体扔到一旁,他自己大大咧咧坐在皮毡子上,将方才顺来的烤羊肉给大伙分了分,然后自己个抱着羊腿啃了起来,手里捧着烤羊肉的九名牙士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愧撕下一块羊肉,含糊不清的鼓囊道:“赶紧吃,吃饱才有力气干活,毕竟接下来可是正儿八百的力气活,不过现在时辰还早,等到卯时天色微亮之后再说。” “前辈,这是在鞑子营地,卯时天亮鞑子可都···”有前车之鉴,牙士下意识环视一圈后缩着脖子压低声音小心翼翼提醒道。 姜愧继续卖力啃着羊腿,大大咧咧无所谓的解释道:“放心,这座篷帐是鞑子百夫长的,寻常鞑子轻易不敢进来,外边裹着好几层毡皮呢,只要不是大声吵闹,外边听不到里边的动静。” 牙士以为姜愧没听清楚,稍稍提高嗓音再次提醒道:“前辈,卯时天都···” “吃完就好好歇息,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别睡太沉就行。” 姜愧眼皮一翻两眼一瞪,牙士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就连其他牙士也迅速收回视线,埋头吃肉的埋头吃肉,躺下歇息的躺下歇息,但他们的右手始终未曾松开刀柄,眼角的余光也始终未曾离开过篷帐口。 一时间,篷帐内陷入一片死寂,而随着篝火逐渐熄灭,整个篷帐完全陷入黑暗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愧略显激动的声音总算是自角落传了出来。 “时辰差不多了,都醒醒,我们该办事了!” “记住,出去这个篷帐,你们九人便是哑\\巴,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能说,就算是死嘴巴也给我闭严实了,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卯时末,天际鱼肚白刚刚染上一丝艳丽的色彩,而鞑子营地内依旧寂静一片,火架上柴木燃烧产生的爆裂声也逐渐变小,巡骑依偎着火堆一个个歪七扭八鼾声如雷,战马此起彼伏的嘶鸣声也越来越响,嘚嘚的马蹄声在这样的清晨也就显得格外清脆。 “什么人,这是索那千夫长大人的篷帐,滚一边去!”姜愧他们这队游骑尚未靠近千夫长篷帐,便被守卫在篷帐外的鞑子怒骂道。 “嘚嘚、嘚嘚” “噗!” “噗!” 姜愧一言不发,策动战马小跑起来,扬起手中弯刀手起刀落,两名守护篷帐外鞑子一脸不可置信,双手拼命捂着自己的脖颈贪婪的呼吸着为数不多的空气。 “刺啦···” “噗、噗···” 闯入篷帐后的姜愧动作异常迅捷,转眼间几个闪身篷帐内尚在熟睡中的鞑子便已经身死,那位索那千夫长极其守卫他的亲卫、侍奉他的奴隶无一存活,而九名牙士心领神会手脚麻利处理这些尸体,尽量避免被鞑子过早发现,为了掩盖逐渐浓郁的血腥味,将大量马粪掷入火堆里。 “嘚嘚、嘚嘚···” 盯着二寸他们将篷帐内一切快速处理干净后,姜愧翻身上马直接前往下一个千夫长篷帐。 姜愧早已探查清楚,此次围攻血滴所寨的乃是隶属桑拉铎草场青狼金毡部鞑子,五名千夫长篷帐就坐落于鞑子营地中央,虽隶属同一部落但彼此间的篷帐并不相连,就算是间隔这间隔的距离也并不算太远。 兵贵神速,姜愧即刻带着一脸惊愕却满身杀气的九名牙士径直冲向第二座篷帐,手中弯刀还残留着上一座篷帐内鞑子的鲜血,顺着兵刃随风飘落。 “噗···” “刺啦!” 这一次,姜愧根本就没有给篷帐外鞑子开口的机会,策马一闪而至,手腕翻动一刀瞬间便解决守卫在篷帐外的鞑子,弯刀顺势上挑划破皮毡直接冲入篷帐内。 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真的是熟门熟路,姜愧这绝顶武者在密闭的篷帐内宰杀酣睡中的鞑子,其结果可想而知,就算是鞑子千夫长都是牙级勇士,也就是夏族流武者的实力,依旧翻不起任何浪花,突如其来的杀戮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就连牙士清理鞑子尸体掩盖异味的动作似乎也麻利了许多。 一帐又一帐,姜愧与九名牙士仿若洪荒巨兽,肆无忌惮继续横推下一座篷帐。 只是,当他们前行到第三座篷帐的时候发现这座篷帐并不似前两座篷帐那般毫无防备,二十名千夫长亲卫前后分列两排,两侧还站着为数不多的奴隶战士。 “什么人,一个小小游骑长为何在此,为何会从柯吉厄千夫长篷帐中出来,篷帐内异响又是为何?”亲卫为首者一脸戒备,看着姜愧及血狼九名牙士肃声斥问道。 姜愧等人内穿血狼百变金滴甲外套一层毡子甲,身形变得臃肿反而遮掩原本消瘦的身材,让他们自外形上看上去更像鞑子,因此尽管这位鞑子千夫长亲卫长尽管充满戒备,却依旧没有怀疑姜愧他们的真实身份。 “哼,都是金鹰苍神的子民,我们这些牧民打生打死,而你们这些贵族老爷却躲在篷帐内烤肉吃茶,就算打下前方的寨子,没有牛羊、没有奴隶、没有金银、没有女人,更没有肥美的草场,老爷们能够得到狼主的赏识,赏赐无数,我们呢?” 姜愧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像极了一个满腹牢骚,因战事而仇视贵族老爷的寻常鞑子,扭头间给身后牙士投去一个眼神,牙士们立即心领神会,挥舞弯刀配合姜愧将他们愤怒的表情表露的恰如其分,看着周边开始汇聚起来的鞑子,姜愧继续说道。 “我们得到什么了,什么都得不到。” “大风已经来了,大雪也快了,草原上我们的篷帐内只有女人和孩子,没有充足的草谷,牛羊便过不了这个冬天,失去牛羊,我们要怎么活?” “前方乃是夏人的军寨,里边自有无数金银,更有无数夏人成为我们的奴隶,要知道夏奴可是我们草原上最听话、最值钱的奴隶,何况攻下前方军寨,狼主自然会大肆赏赐于我们,怎会什么都没有?”亲卫长上前两步,看向姜愧表情极其真诚的劝说道。 周边汇聚过来普通鞑子只是远远观望,但沉默有时间便就是一种态度,姜愧见机高举弯刀,一脸的愤懑与不满,慷慨激昂的陈词中似乎有着一种魔力,叫做感同身受。 “攻打军寨,死的都是我们,你们这些贵族老爷的亲卫长可不曾出战吧,就连篷帐内伺候老爷们的奴隶都舍不得出战,就算我们攻下军寨,获得的夏奴能是我们的吗?还不是贵族老爷说了算,我们多少人、军寨里还能剩下多少夏奴?” 姜愧最后这几句话直击要害,千夫长趾高气昂现于人前,轻蔑的扫了一眼,厉声道:“一个小小的游骑长,也敢放肆,狼主赐你牛马、女人、奴隶、草场,还不知足?”然后一脸愤怒看向亲卫长:“拿下天祭!” “拿下!” 亲卫长立即手持弯刀带领亲卫上前欲擒拿姜愧。 “难道我们的命当真这般低贱!”姜愧一脸惊恐,右手竟犹自战栗。 姜愧颤抖的右手让缓缓靠近的亲卫长露出一丝笑意,前进的步伐不由自主加快,右手握着的弯刀已经开始渐渐上扬。 “金鹰苍神啊,您的子民向族人举起了屠刀,青狼神,您的奴仆在违背您的意愿要自相残杀!”姜愧将弯刀放在马背上,掌心朝上缓缓举起,向着苍穹高声祷告,悲戚的声音足以使听者流泪闻者泣。 一时间,四周围观的鞑子面色开始难看起来,看向千夫长及缓缓上前亲卫长的目光中充满仇视,尽管摄于威势不敢妄动,但那一个个垂下的头颅尽皆蕴藏着无边的怒火。 “青狼真神,请宽恕您的子民!” 亲卫长不断靠近,姜愧装模作样的祷告终于结束,快速放下双臂拿起马背上的弯刀双腿拍打马腹便冲杀上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几乎于瞬间完成,那叫一个顺畅、那叫一个速度。 “噗···” 姜愧划开亲卫脖颈的速度更是无与伦比,同样的动作、同样的不甘、同样的无济于事,唯一的差异便是亲卫长眼神中更多的是震惊和疑惑。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所有人都不知姜愧是何时将弯刀拿到手中,所有人的感觉都是姜愧战马上前,然后那些亲卫便一个接一个倒地。 “青狼真神,就让您最虔诚的子民来结束这罪恶吧,真神的奴仆,生活在您怀抱,应该自由欢乐。”姜愧骑在战马之上,一边呼喊一边冲向千夫长营帐。 “什么人?胆敢···” 姜愧居高临下看着勃然大怒的鞑子千夫长,根本就不给他继续骂下去的机会,扬起弯刀顺着千夫长胯部缓缓向上移动。 “你敢!” 愤怒早就消散,看着一脸杀意的姜愧,千夫长惊恐眼神中更多的是难以置信,毕竟姜愧这等游骑长在他看来,不过是自己的财产,一名供其驱使的兵卒罢了,如今蝼蚁竟敢撼天,焉能不惊。 “咔嚓” “啊” “噗” 姜愧扬起的弯刀终是落了下去,千夫长尽管实力不俗,鞑子狼牙勇士,也就与夏族二流武者实力相当,再说这骨头可没有弯刀兵刃锋利,只是身为千夫长骨子里的高傲让他至死都难以接受,竟然会死于自己帐下财货手中。? 第一百六十八章 谜之身世(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谜之身世 “啊···” 骨格齐临死之前的惨叫声异常响亮,但对篷帐外远远围观的鞑子而言,似乎更像是姜愧临死前的哀嚎,唯有骨格齐帐下奴隶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轻松、惊恐、喜悦、担忧不一而足。 “嘚嘚···” 此前发生种种对姜愧而言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时间紧迫,一刀砍死骨格齐之后,姜愧直接纵马冲向下一座千夫长篷帐,血狼九名牙士见状纷纷催动战马紧随而去。 姜愧等人离去很久,篷帐外鞑子这才鼓起勇气在几位百夫长的带领下欲进入篷帐一探究竟,但骨格齐帐下奴隶却一反常态态度异常坚决,拼死阻拦不让他们入帐查看。 “大胆,你们这些奴隶,滚开!” “低贱的奴隶也敢阻拦我们?” ······ 奴隶们的态度彻底惹恼骨格齐帐下几位百夫长,尽管暴跳如雷口中怒骂不断,依旧不敢强行杀了这些阻拦的鞑子闯入篷帐中,这些奴隶之所以如此这般,只是感念姜愧为他们斩杀了那个凶恶残暴的恶魔,在他们看来破开篷帐纵马狂奔的姜愧自然是在逃命,而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阻拦这些百夫长一时片刻,为姜愧他们争取时间。 虽大相径庭,却也是因果循环。 骨格齐帐下奴隶认为逃命的姜愧十人此刻已经出现在第四座千夫长篷帐前,骨格齐篷帐前已经闹出不小的动静,姜愧尽管以巧妙的手段化解并顺利斩杀千夫长骨格齐,事态依旧如同他所预料的那般,第四位千夫长已经有所戒备。 “什么人,下马!” “放箭!” “嗖、嗖嗖···” 面对姜愧十骑疾驰而来,第四位千夫长亲卫长在呵斥劝阻无效后当即下令放箭。 “噗、噗···” 这些亲卫不过是比寻常鞑子青壮更健硕悍勇一些,但终究不是勇士,迎战姜愧这样的绝顶武者无疑以卵击石,弯刀寒芒乍现,顷刻间篷帐外所有亲卫一个不留尽皆身亡,至于奴隶,姜愧并没有将弯刀指向他们,直接纵马撞开奴隶冲入篷帐内,九名牙士也无须姜愧吩咐,一个个轻车熟路把守篷帐四周,禁止他人靠近的同时更是捕杀篷帐内漏网之鱼。 篷帐内,姜愧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吃惊,鞑子千夫长镇定自若盘坐在皮毡子上,桌案上奶子茶还冒着热气,弯刀剔着羊肉吃的大快朵颐,不仅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是自在享乐的模样,对姜愧淌着鲜血的弯刀视若无睹,径自缓声道。 “听说你大闹骨格齐那个变态,现在能到我这儿来,看来你这游骑长不仅胆子不小更称得上青狼部一等一的牙勇士了,不管你是谁的帐下,顺服于我克托兰,赐你牛羊、马匹、奴隶、女人、草场,可为我帐下百夫长。” 姜愧看着这位异于常人的千夫长竟莫名有些欣赏,不由生出收服的心思:“降服于我,成为我的奴隶,饶你一死。” 听到对方竟然是要自己降服于他,千夫长克托兰动作瞬间僵了那么片刻,神色古怪的盯着姜愧看了几眼,用刀尖挑起一块沾了盐巴的烤肉示意姜愧食用:“你这游骑长胆子倒不小,还真的是越来越赏识你了,既然我的亲卫长死于你手,那就做我的亲卫长吧!” “哈哈···” 姜愧长啸一声翻身下马,收起弯刀走上前去便欲用手取下刀尖上的肉块。 千夫长克托兰看着姜愧的动作,眼神中先是失望顺便变换为释然,略有迟疑后却是晃动弯刀躲开姜愧捏肉的手指,面带微笑看向姜愧,刀尖向姜愧嘴的方向微微一递。 如此,姜愧怎会不知这千夫长的心思,无外乎试探自己的胆气罢了,猛然抽出弯刀寒芒如闪电般划过,千夫长晃动的刀尖上已然没了肉块。 “味道不错,盐巴也很正。” 寻常的羊肉被姜愧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那双嘴巴吧唧的令人垂涎三尺,致使这称赞之语都有些含糊不清。 “是啊,盐巴,这是来自夏人的盐巴。”低声感慨之后又径自轻语道:“盐巴可是好东西,没了它凶狠的狼最终只能成为温顺的羊任人宰割,为了这盐巴,我们勇武的謌克各部族却不得不求助于夏人。可奇怪的却是盛产盐巴的夏人如同草原上孱弱的羊群,反倒是缺少盐巴的我们,是那捕猎羊群的猎人。” 姜愧诧异的看着千夫长轻言道:“牛羊也好、猎人也吧,我謌克几千年来一直未能越过君山,反倒是我们各部因争夺草场彼此征伐不断,颅部、兽部生存艰难,一旦遇到黑毛雪就连牛羊都保不住,还需要用部落里自己的女人去做交换才能度过那一年的冬季。” 千夫长闻言抬起头端详姜愧,看着眼前这个汉子,粗犷的脸庞,犀利的双眼,就算是面对自己,也看不到任何惧怕的神色,反而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孤傲,特别是那异于常人的眼眸让他想起草原上那个极其古老的传说,波澜不惊的神色立即不复存在,颤颤惊惊问道:“您是古之六部、六部···” “走兽三部独猞部银尊,姜愧!”尽管极力掩饰,姜愧依旧难以遮掩眼神中的震惊,但看到克托兰眼神中若隐若现的那丝丝敬畏与期待,姜愧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说话的同时褪下毡子甲、卸下金滴甲,扯开边军军衣露出左胸。 那是一头整体呈银色的独猞,虎身、狼首、马尾、猪鬃,纹此者技艺当真出神入化,不仅将独猞刻画的栩栩如生,就连其神韵也相当传神,狠辣凶厉与威猛霸气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 “白狼部后裔青狼部克托兰见过银尊者。” 克托兰右手紧握成拳,以拳心狠狠击打在左胸胸口砰砰作响,激动的无以复加。 “哎,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草原上的古礼!”姜愧感慨中极尽寂寥沧桑,将弯刀放在眼前桌案上,右手用力拍打左胸以回礼。 克托兰两眼闪动着泪光:“回禀尊者,我父乃是白狼后人,克托兰始终不敢遗忘自己的身世,并以此为傲!” “青狼部你帐中可还有族人?” 克托兰哽咽道:“没了,父亲身患重疾早早离去,母亲生我之时便已亡故。” 姜愧这才看向克托兰神情也变得极其严肃,一字一句道:“可愿为我执鞭!” “愿为尊者执鞭!”克托兰的回应掷地有声相当坚决。 姜愧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而克托兰却是开心的笑了起来,看向姜愧的眼神中再无丝毫倨傲,取而代之的是崇敬、是尊重。 克托兰看着姜愧,姜愧自然也在审视着克托兰,年龄与主子相仿,却已经是狼牙勇士相当于夏族中二流武者,资质甚佳同时还颇有智谋,收服这样一个人想必今后会成为主子的得力帮手,想到这儿,姜愧自然心生喜悦。 惊喜过后,姜愧不得不面对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身份。他如今在克托兰看来是一名鞑子游骑长,也就是鞑子,臣服于他乃是因为他独猞银尊者的身份,但他这游骑长不过就是一层掩人耳目的皮。克托兰既已成为他的执鞭者便是他的奴仆,于情于理不该隐瞒,但姜愧却又对公开真实身份后克托兰的反应没底,毕竟这克托兰不仅机敏睿智,更是古之六部的后裔,实在是不忍心杀他。 最终姜愧还是决定暂时隐瞒,但为了一会儿行事方便还是给克托兰提前打下预防针:“出帐之后,只说成为我帐下奴隶,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无须惊讶,容后我自会给你一个解释,记住,是你自愿成为我的执鞭者。” “遵从尊者吩咐!” “以后外人面前称我为姜前辈,不要叫尊者。”姜愧想起当年上官陆同他的约定,灵机一动出言提议道。 “遵从姜前辈吩咐。” “说说后边那位千夫长吧,什么人,怎么解决?”姜愧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直接问道。 克托兰脸上的古怪神色一闪而逝,沉思片刻后回道:“阿梭,青狼部主的幼子,五位千夫长中属他的实力最为雄厚,自身也是熊牙勇士,此次攻打夏人军寨便是以他为主。” “好,尽快约束你帐下部众、奴隶,待我结果了这小狼崽子,再行商议之后该如何行事。”说完也不等克托兰回话,姜愧拿起弯刀牵着战马大步流星走出篷帐。 “走!”走出篷帐后,姜愧翻身上马冲着身旁汇聚过来的九名牙士沉声吩咐道。 只是,策马前行的姜愧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九名牙士脸上的惊恐,一个个不由自主紧握手中弯刀,看向四周更是如临大敌,脸上的汗珠子自姜愧开口后就没歇息的时候。 “走!” 似是察觉到身后动静不对,姜愧不免有些恼怒,就连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前辈、前辈,夏···夏话。”一名牙士鼓起勇士艰难提醒道。 姜愧看了看四周,摇摇头示意无碍,却是压低声音说道:“剩下最后一名千夫长,入帐之后大开杀戒,但凡是那座篷帐内喘气的存在,尽皆灭杀一个不留!” “遵命,前辈。” 九名牙士一脸懵逼,紧握弯刀随着姜愧前行,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身形微躬以便随时出手。 其实鞑子营地内几位千夫长篷帐相距并不远,不然克托兰与骨格齐也不会有所防备,待姜愧十骑出现这位千夫长篷帐前时,尽管有心理准备,却也被眼前的架势吓了一跳。 篷帐外已经被车架围拢组成一个防御圈,用以防备骑兵冲击,车架后方则是手持弯弓神色狠厉的亲卫,至于阿梭千夫长帐下奴隶,全部被安置在车架前方,尽管被当作人肉盾牌但看向姜愧等人的目光却最是狰狞凶残。? 第一百六十九章 谜之身世(下) 第一百六十九章:谜之身世 “来者止步,此乃阿梭千夫长老爷篷帐,闲杂人等···” 亲卫长弓如满月一触即发,姜愧嘴角微微上扬一脸不屑,对于这充满警示意味的喊话更是置若罔闻,战马在姜愧的拍打下骤然爆发,刀起刀落却已是冲破奴隶的阻拦来到车架前。 “滚、给我起!” 奴隶的拼死反击姜愧根本不屑一顾,一脚踢出便将前方阻碍清理的干干净净,绝顶武者雄浑的内劲灌注双臂,一刀挥出直接将车架一分为二,是直接劈出一条路来。 “你、你不是···你是、是、是夏人,你是夏人、夏人···” 两箭射出寸功未建,亲卫长本就吃惊神色在听到姜愧那句夏话后瞬间转变为惊恐,再想喊叫提醒已经晚了,随着一道寒芒闪过,胸前的毡子甲瞬间破裂,血液顺着裂口不断向外涌,双颌不停蠕动却因满腔血液而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脸不甘向后倒去。 此时,牙士也迅速解决了车架外为数众多的奴隶,顺着姜愧劈砍出来的缺口进入车架围栏内,有他们守卫在篷帐口清理亲卫,姜愧策马直接冲入篷帐。 进入篷帐后,姜愧环视一圈发现这篷帐内空无一人,但火架上还放着一头羊羔子,羊油滴落到火堆里啪啦作响,桌案上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灵茶,盐巴盒里还放着一块割好的羊肉。 看到刀架后方毡皮凸起的形状,姜愧嘴角带笑,下马捡起地上一块羊腿骨丢了过去:“出来吧,那地方可藏不住。”说完便坐在桌案旁,捏起羊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一口灵茶下肚既解渴又去油腻。 毡皮翻动,走出一位身形健硕的鞑子,只是那浓郁茂密的胡须遮挡,无法分辨实际年龄,看向姜愧的眼神虽有愤怒却并无惧怕:“夏人中也会有你这样的勇士,仅仅十骑也敢闯我狼部营地,更接连斩杀我狼部四位千夫长。” 姜愧将盐巴撒在羊肉上,抱着直接啃了起来:“说说吧,想怎么个死法。” “哼,当真以为我青狼部都如夏人那般是软弱可欺的两脚羊,就算是我们这些千夫长尽皆战死,他们也不会成为你帐下的奴隶,草原上的规矩永远只适用于草原,就算是勇士,终究只是披了狼皮的羊,永远不可能成为我草原上的狼。”不得不说身为青狼主的儿子,这位阿梭千夫长不仅胆色十足就连头脑那也是相当灵活,大马金刀坐在姜愧对面抢夺羊腿自顾自啃食,看到姜愧外此套着的那层毡子甲便猜测到姜愧的算计,抬头间看向姜愧神色间多是鄙夷。 姜愧并不恼怒,既不反驳也不争辩,就这么看着对方抢了他手中的羊肉狼吞虎咽:“这个不用你来替我担忧了,还是为你自己想想吧,怎么个死法?” 阿梭千夫长放下手中的羊肉,擦擦手平静的说道:“我是青狼部主的儿子,会是草原上最高贵的狼王,你何时见过狼向羊低头,不过身为羊的夏人永远无法理解狼的骄傲,你们永远只会埋头吃草,从来不会抬头望天,更不会知道辽阔的天空带来狼的是什么,只会理所应当成为狼的食物。” 姜愧实在无法理解这将死之人的骄傲究竟来自哪里,沉声反驳道:“现在是你口中抬头望天的狼躺在低头吃草的羊蹄下,任其宰割。” “动手吧,就算是被赶出狼群的孤狼,永远不会自绝,送我天祭吧,这样我的灵魂能够回归真神的怀抱,得到真神的祝福。”亲口说出自己的下场,阿梭千夫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神中没有方才与姜愧争论的傲气,看着噼啪噼啪响个不停的火堆出神。 姜愧:“作为敌人,允许你天葬,希望你可以回归你口中真神的怀抱。” 言毕,就连姜愧也感到索然无味,起身离开篷帐,却在篷帐外看到刚刚臣服于他的克托兰:“你怎过来了,帐下部众可安抚妥当?” 克托兰恭敬见礼后向篷帐内扫了一眼,低声道:“姜前辈,遵照您的吩咐已经在做了,只是阿梭千夫长···” 姜愧肃声道:“我已经答应他允他天葬,先将属于他四人帐下的游骑撤回来,做好清洗的准备。” 血滴军所、所正房。 姜愧十骑能够顺利突入鞑子营地,同样已经成为武者的娃娃自然也能够偷偷潜入血滴所寨,见到血狼娃娃,血滴所所正钱铁铸那是相当高兴,特别是得知娃娃如今也是武者了,更是激动不已。 钱铁铸:“娃娃,这才多久未见,已经是武者了啊,当真了不起,不愧是我血狼的娃娃。” 钱铁铸的热络让娃娃难以招架,心里担忧突入鞑子营地的姜愧等人,艰难挤出笑脸,匆忙从怀中掏出姜愧交予他的信件急声道:“钱伯伯,这是卫正上官陆大人写给伯伯您的亲笔信。” 望向娃娃急切的双眼,再看着他手中的信件,钱铁铸很是吃惊,鞑子以游骑将军寨围个水泄不通,所寨典房的传令、斥候损伤殆尽依旧没能将军情送出去,就连这信鹰也是眼睁睁被鞑子神射手一一射杀,直到想起如今的娃娃今非昔比已经是一名武者了,这才释然。 钱铁铸打开书信,抽出里边的文册,发现竟是血狼卫正密令,而此密令依照边军军规,是需要军所知所在场方能解读。 “快去请知所董程旭到所正房,告诉董知所乃是卫正密令!” 少顷,血滴知所董程旭快步进入所正房。 “钱头,鞑子大军围困,怎会有军卫之人前来,是否查验过?”被卫正密令扰乱心神的董程旭疾步进入所正房后并未留意到坐在一侧的娃娃,看向钱铁铸便急切的问道。 钱铁铸一摆手示意董知所看向一侧的娃娃:“你看看来的是谁!” 董程旭顺着钱铁铸手势看到坐在一侧的娃娃瞬间便明白一切:“啊,娃娃是你啊。”一番简单寒暄之后这才看向钱所正:“钱头,卫正迷离给我吧,想来军卫也知晓所寨形势不容乐观,怕是三位大人已经同意江头的卫正战事之权,不然也不会有这卫正密令。” 所谓卫正密令其实就是一种紧急军令机密处理方式,知所依照密语将军令再次排列,所正依照排列顺序将正确密令解读出来。 “军情危急、战况严峻、弃所聚卫、合力据敌。” 出现卫正密令,钱铁铸与董程旭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当他们看到密令的这一刻依旧惊诧不已,他们着实没有想到,密令竟然是让他们弃寨撤离,弃寨,无左司与军关的军令私自弃寨可是死罪,罪无可赦的死罪,正是如此,让他们通过这份密令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形势的严峻怕是远超他二人的预期。 钱铁铸看向娃娃的表情异常严肃,用极其认真的语气问道:“娃娃,军卫是否收到左司弃寨的军令。” “没有啊。”娃娃很肯定的回道。 “那军关弃寨的军令呢?” “没有。”娃娃的回答依旧那般肯定。 董、钱二人一脸狐疑,但事关重大由不得他们不谨慎,董昌绪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一些:“娃娃,董伯伯知道你是江头身边的牙士,但这等军令卫寨是否收到,你怎么这么清楚呢?” “董叔叔,卫正大人到了军卫之后,姜前辈就让我在卫正大人身边,照顾他,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什么都知道的。”娃娃一听二人并不相信自己便开始有些着急,“若不是姜前辈带着卫堂牙士们夜袭鞑子营地,掩护我摸进军所,就我一个人怎么能悄无声息的进来呢。” 此时的娃娃一心担忧夜袭鞑子营地的姜愧等人,并未意识到他所送书信中卫正密令的严重性,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姜愧等人哪里顾得上留意血滴所所正钱铁铸、知所董程旭二人脸上的惊愕之色。 “什么,姜前辈夜袭鞑子营地,那军卫怎么防守,还剩多少兵力。”钱铁铸听到姜愧带兵夜袭鞑子营地震惊不已,以为姜愧从卫寨带了多少兵马呢。 娃娃被问得有些迷糊:“什么军卫防守?” “姜前辈不是夜袭鞑子营地,定是军卫派出了五旗兵马,军卫兵力空虚,防守薄弱,如何防守的。”钱铁铸还以为是娃娃没有听清楚自己什么意思,又详细重复了一遍。 “姜前辈就带牙士十骑夜袭鞑子营地。”娃娃说到这儿已经有些哽咽,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娃娃,你说什么,姜军头带着十骑夜袭鞑子营地。”董程旭感到不可思议,仅仅十骑夜袭鞑子营地,就算是姜牙士为绝顶武者,但毕竟猛虎尚且不敌群狼,何况那鞑子营地可是近乎五千恶狼。 “嗯,姜前辈让我尽快将卫正大人的信送给钱叔,说是不能耽搁卫正大人的事情。”娃娃满脸泪痕,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嘶哑,然后这才将他们领命出卫寨昼夜兼程狂奔至血滴军所外,秘密探查熟悉鞑子游骑巡游规律,以及他得到姜愧吩咐后如何绞尽脑汁躲过鞑子游骑,如何想法设法潜入血滴军所等等,一五一十说个清楚明白。 闻听娃娃所述,钱铁铸神色愈发凝重,沉思良久后断然下令:“老董,通知所寨典房、监房,即刻准备弃寨撤至卫寨,快!” “钱头,军所弃寨需左司军令,现在军卫···” “好了,董知所。”钱铁铸厉声打断,肃声道:“必须走,而且必须尽快走,需要江头派出他身边的姜前辈到血滴传送卫正密令,且以姜前辈亲自袭杀鞑子营地的代价为血滴创造撤离时间,只能说明血狼所面对的情势不容乐观,卫寨必然了解到我等所不知晓的紧急军情,否则江头不会得到卫正战时之权,更不会在没有得到军关与左司军令的情况下私自决定血滴弃寨撤离,怕是这弃寨撤离不止我血滴军所,血甲、血狼军所同样如此。” “娃娃,伯伯去准备弃寨事宜,你先好好歇息一番,等待姜前辈。”安抚好娃娃,钱铁铸同董程旭前往典房。 血滴所在所正钱铁铸、知所董程旭亲自督促下启动弃寨撤离事宜,一切也都在二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快速进行。 所正钱铁铸在进入典房后没多久便独自离去,只是在他离开典房没多久,一只金鹰自典房展翅高飞,瞬间便消失于万丈高空无影无踪。? 第一百七十章 古之七部(上) 第一百七十章:古之七部 提心吊胆的近半个月,上官陆与程典、刘监翘首以盼的血狼、血甲两军所总算是顺利撤至血狼卫寨,诡异的是,不仅围攻两寨的鞑子在遭到接连重创下龟缩不出,就连这弃寨撤至卫寨的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一骑鞑子敌兵阻拦。 上官陆为两寨撤离精心安排的后手自然也就无须显露,在两所寨安然撤离至卫寨之后,当即便令这些牙士快马前往血滴所寨,掩护血滴撤离。 血狼军卫军议厅,血狼卫卫正、知卫、典务、监事四属官、血狼、血甲军所所正、知所、典务、监事八位属官赫然在列。 一番寒暄见礼之后,程典看向上官陆沉声问道:“江头,姜军头同血滴依旧没有消息?” 面对厅内众人,尽管上官陆也是满腹忧愁,却不得不在脸上表露出稳操胜券的神色,笑着说道:“程典,无碍,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放心吧,我们静待便可。当务之急乃是商议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战事,血狼、血甲两所顺利撤至卫寨,就算魏知卫与张值守长大败围攻两所寨之鞑子敌兵,但毕竟鞑子势众兵锋更盛,如今销声匿迹不过是那隐于暗中的毒蛇随时都会给血狼以致命一击,不得不防,有青蚨寨前车之鉴,足以说明鞑子攻破戍边军寨的决心,想必接下来才是卫寨最艰难的时刻,血狼四寨必同舟共济共克时艰。” “江头,血狼所撤至卫寨可战之卒尚有一千六百余,百变军械遵照江头军令尽皆带入卫寨,粮草、军备、其他军械等具体数目也已交予典务程大人。”作为上官陆曾经的老大哥,胡贺宇自然是鼎力支持,上官陆这话音未落便起身朗声说道。 相比血狼所的胡贺宇,这血甲所鲁慎禹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缓声道:“比起血狼的阔绰,身为血甲所正却是有些汗颜啊,血甲五旗除却铁蹄外,其他四旗折损大半,就算铁蹄如今也不满制,军械器具、粮草辎重反倒还算好些,具体数目也已交予典务程大人,只是卫正大人但有军令,我血甲弟兄绝不推辞!” 两所所正如此表态,上官陆三人自然欣喜,特别是血甲所所正鲁慎禹最后这铿锵有力坚定无比的态度,让他们再无后顾之忧。 刘监满脸笑意,高声说道:“一切江头早有安排,两所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士卒留于卫寨协防,各所知所暂留卫寨协同江头防守卫寨,所正、典务、监事随本监与程典撤入君山,督促临时营地修建与崖壁栈道和密道的扩建事宜。”正说着呢,见两所属官皆是一脸疑惑,特别是两位所正更是欲开口询问,刘监当即便转口解释道:“具体稍后会向诸位做以说明,但一应粮草军械、战马、军备等物资必须尽快运往君山,卫寨君山秘密通道已经打开。” 刘监的解释对两所属官而言无异于平度惊雷,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就连卫寨也在做弃寨撤离的准备,“战事当真有这般严峻?”这无疑是萦绕在所有人心头上的疑惑。 上官陆眼神示意下,程典缓缓起身,环视厅内众人肃声道:“形势怕是远比我等预料还要严峻,还是先让本典向诸位通报下军情吧。”展开手中册本后这才继续说道:“卫寨遵循军令由训备旗前往左司驰援军关遭到鞑子伏击全军覆没;戍边军寨联络所用信鹰已被鞑子所用,更有神射手专伺射杀各寨放出信鹰;据卫堂姜军头探查得知,围攻血狼四寨鞑子敌兵高达三万,可如今却只有围攻所寨鞑子可以确认,其他所有鞑子杳无踪迹;卫寨已经确认,同为左司节下军寨的青狼卫节下青蚨所寨已经被鞑子攻破,寨毁人亡;鞑子却是有大军在强攻五羊关;朝廷已派出王、荒两郡都指援兵驰援五羊关。” 此言一出,军议厅内血狼所、血甲所八位属官脸色瞬间大变,尽管此前收到卫正密令,八人也只是以为敌兵势众,弃寨撤至卫寨乃是因为鞑子拼死攻寨,四寨合兵一处以抵御鞑子犀利的攻势,安然度过今年鞑子无比疯狂的狩猎打垛,没有一人会想到情势这般严峻,鞑子狼子野心竟是想一举吞没五羊边军,彻底摧毁神雀北境防御力量。 上官陆、程典、刘监三人沉默不语以便军所属官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接连不断的震惊,待诸位神色稍缓之后,刘监神色严肃看向两位所正胡贺宇、鲁慎禹缓声道:“胡所正、鲁所正,还有一事需同军所诸位商议,血狼正值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容不得半点马虎,血狼四寨合兵一处,不管是血狼、血甲,还是尚未抵达的血滴,三军所监房、典房统归军卫监房、典房辖制。避免不必要麻烦的同时也是为了尽力合理利用卫寨内一应军械器具、粮草辎重。” 边军,辖制各戍边军寨的是军关,而不管是左司还是军卫对所寨仅仅只是节制,也就是尽管血狼、血甲、血滴为血狼卫节下三所,但并未完全统辖三所寨,能够对所寨一切事务一言而决的只有军关,所寨随听从卫寨军令行事,却拥有很大程度的自主权,这也是为何身为血狼军卫监事的刘监是以商量的语气说话,而非军令。 重磅炸弹是一个接一个,血狼、血甲两所属官都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错愕的眼神中出现一丝呆滞,还是胡所与鲁所知晓事关重大,心神稍定后立即同知所、典务、监事商议。 上官陆、程典、刘监是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两所属官知晓其中轻重,自然是同意的了,只是还未等众人详细商议这统辖是怎样一个流程,上官陆看到被牙士阻拦在外的张秦唐,一脸急切之色,当即挥手示意道:“胡所、鲁所,诸位,时间急迫不容赘叙,相应事宜尽快同程典与刘监商定下来之后尽快撤离至君山。” 当下,程典、刘监带领胡贺宇、鲁慎禹以及血狼、血甲两所典务与监事前往典房、监房,而张秦唐在得到牙士放行之后疾步快跑,疾呼道:“禀卫正大人,寨墙值守发现东侧尘烟滚滚沙尘弥天,似是大队鞑子骑兵疾行狂奔所致,距卫寨已不足两个时辰。” 上官陆急道:“斥候可出?” “斥候已经出寨,尚未有军情回禀。” 上官陆仅仅犹豫刹那便开口问道:“可有血滴所传令军卒抵达军寨?” “未曾。”?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古之七部(中) 第一百七十一章:古之七部 上官陆面沉似水,张值守长沉默不言,整个军议厅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时间对众人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 “禀卫正大人,斥候传回军情,骑兵持青狼部幡,有近四千余骑,以当前速度来看,大约再有半个时辰便可抵达军寨。”不足半炷香,张秦唐在接到寨墙值守传来的军情之后当即向上官陆回禀道。 上官陆肃声下令:“传令山岳、飞羽、长林各增派一军至东、西、南三门,山岳旗总董青东门、飞羽旗总窦明峰到南门、长林旗总俞平到西门。” “传令百变旗于卫寨北校场待命。” “传令血狼五旗、血甲五旗于卫寨中校场集结,待命。” “传令程典、刘监,寨门紧闭撤离事宜暂缓。” “传令程典,立即准备调拨军械,以应对战事。” “尔等随本卫前往北寨门。” ······ 一连串军令有条不紊发出,上官陆当即起身率厅内几人一路疾步前往血狼卫寨北寨门,登上北寨墙,只见得远方滚滚黄尘,马蹄声若响雷般自东方传来,声势浩大,鞑子骑兵若长龙般游动于砂石之中,迅速接近血狼卫寨。 看着眼前的敌骑骑术精湛整齐划一的疾行军阵,就算是彼此敌对,上官陆眼中唯有艳羡,更生出无限感慨:“鞑子骑兵啊,当真精锐无比,若我血狼有此雄兵,何患鞑子打垛肆虐。” 张秦唐眼神中的不屑一闪而逝,低语道:“卫正大人,血狼铁蹄亦不弱于鞑子,毕竟弟兄们不似鞑子那般自幼便生于马背之上,骑术比之鞑子的确有所不如,但铁蹄弟兄们的悍勇远胜鞑子,只要勤加操练失去骑术的制约,何愁不敌鞑子骑兵。” 张秦唐的话其他人没听清楚,但上官陆却是听的真切一字不落,眼神的余光扫了眼身旁的张秦唐,看到了那眼神中深深掩藏起来的不甘,上官陆竟莫名感到欣喜,心神一动便生出试探之意,在张秦唐耳边轻声说道:“张值守长,血狼铁蹄得你如此高的评价,身为卫正心中甚慰,并非本卫看轻卫寨铁蹄,而是心忧,鞑子由此铁蹄,千里纵横万里驰骋肆意杀伐来去如风,血狼铁蹄倘若能成此强骑,配之以精良军械器具,何必忧愁鞑子围寨,我上官陆必杀入黄金草场、马踏汗王金帐。” 这样的豪言壮语,身为五羊边军戍边多年的张秦唐自听过无数人说过无数遍,甚至他自己早些年也是其中一员,往事如风当年的豪言壮志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然飘散如烟,世事的洗礼让他变得心坚如铁的同时也遭受世俗的同化,雄心壮志早已远去,慷慨激昂也被蹂躏的心灰意懒,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暗自鄙夷曾经的自己。 但上官陆这番远不如当年他的激情,竟隐隐让他冰封已久的心跃跃欲试,甚至迫切希望上官陆达成所愿,哪怕自己便是那愿景中冲锋陷阵的马前卒也心甘情愿,张秦唐犹自疑惑,下意识认真打量这位年轻的卫正大人。 上官陆言毕便被鞑子骑兵诡异的动作所吸引,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张秦唐张神骑的怪异神色,因为鞑子大军于卫寨北十里骤然停军,只有十骑脱离大军向北门疾驰而来。 张秦唐因乍然改变的马蹄声醒过神来,看着逐渐靠近寨墙的十骑,疑声道:“卫正大人,这是···” 上官陆紧盯着快速移动的十骑,缓声道:“不急、看看再说。”,只是他嘴上是这么说,暗中却已向寨墙上牙士示意,传令各旗士卒随时应战。 “别放箭、别放箭···我们是卫堂牙士、卫堂牙士···”十骑呼喊的声音随着距离的缩短越来越响。 “什么?”几乎所有人下意识惊呼出声。 “是姜牙士,还有随他前往血滴军所的牙士。”上官陆如今已经是蕴养完毕五感的流巅峰武者,目力与听力更是远超寨墙上所有人,确认之后脸上神色百变,低声提醒道。 张秦唐一脸疑惑道:“姜牙士?那他们身后几千鞑子骑兵是怎么一回事,血滴可没有如此精锐之骑兵,此事是否有古怪呢?” 对于姜愧,上官陆坚信不疑,事情确实是太过诡异,为了姜愧着想,当即便向身后卫堂牙士沉声吩咐道:“快去请程典与刘监到此,快!” 尽管处处透露着诡异,但姜愧等十骑的身份做不得假,的的确确是上官陆、程典、刘监三人身边成名已久的武者牙士,在血狼卫寨内那也是大名鼎鼎,打开寨门,在姜愧登上北寨墙后上官陆一直压着什么话都没说,其他人也只能以奇怪的目光猜疑一切而不敢开口询问。 很快,程典与刘监随卫堂牙士疾步登上寨墙。 “姜军头也在,血滴军所安然撤回了?”看到姜愧,程典喜出望外甚至都没有看到寨墙上众人怪异的神色。 “见过程典、刘监,血滴所已经安然撤离,如今便在前往君山的路上,料想明日便可到卫寨后方君山下,只是我这儿如今有些特殊情况。”姜愧向程典与刘监见礼之后缓声说道。 方才,上官陆一言不发,却早已通过与姜愧眼神的交流知晓了一些关键信息,虽不多知晓了前方十里鞑子骑兵是友非敌便已足矣,而姜愧神色中的为难与不自然,他看的是一清二楚,拉着程典与刘监低声道:“程典、刘监,我们还是到前方阔台上说吧。”转头便又对身侧牙士与几人下令道:“看守阔带四周,禁止任何人靠近。张值守长、时知所、秦知所你三人与三寨各旗旗总商议下寨墙防守兵力协同问题。” 上官陆、程典、刘监、姜愧来到阔台之后,三人的目光都放在姜愧的身上,上官陆的异常行为让程典与刘监察觉到不对劲,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罢了,毕竟刚一登上寨墙便被上官陆连拉带扯弄到阔台,还没来得及询问敌情,自然也就不清楚那几千鞑子骑兵如今驻足于寨前十里,更不知晓姜愧与卫寨牙士不仅随鞑子大军而来,更是安然脱离大军进入卫寨中。 姜愧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口说出隐藏在他心中最深的秘密,毕竟若非此次事涉其中,怕是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主子,说起来我也是謌克古之六部的后裔,因为我的母亲乃是独猞部尊者。” 上官陆神色平平,因为他并不觉得这古之六部有何特殊之处,以为不过是謌克草原上最早形成出现的六个部落,当然也就不会觉得这个身份与寨外那几千鞑子骑兵有何关联,姜愧满是愧疚看向上官陆,看到自家主子平淡无奇的反应甚为不解,因为他清楚,自家主子在国子监求学期间于书库中是看到过这方面典籍的,只是当时他因某种缘故不愿声张并未多言。 几人中,真正符合姜愧心中预期震惊的却是监事刘兴奎,一脸凝重却又是无比急切问道:“姜军头,令堂是独猞后裔,是···” 姜愧对刘监的急切不明所以,毕竟謌克古之六部非常隐秘,如今就连謌克知晓的人也不多:“为独猞部银尊者,难道刘监对謌克古之六部有所了解?” 刘监眼神中的喜悦之色顿消,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伤,但看向姜愧的眼神却也在瞬间改变,充满亲切之意:“说起来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只是听闻古之六部的血脉早已断绝,为何令堂?” 姜愧悲声道:“具体我也不知,母亲很少提及陈年往事,我也是在她弥留之际方才得知自己身具独猞血脉,是银尊者。” “难怪、难怪,如今古之六部已经成为草原上广为传颂的故事,但又有谁当真还记得古之六部的存在,不过严格来说应该是古之七部。”刘监的情绪愈加低落,双眸中满是悲痛,良久之后这才又低语道:“背叛的人终将遭到背叛,祝部的预言已然应验,如今的謌克彼此征伐不断死伤无数,这便是背叛的代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古之七部(下) 第一百七十二章:古之七部 刘监与姜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伤感,可听着他们交谈的上官陆与程典二人却是越来越迷糊,对视之后彼此都摇着头,示意对方自己也不清楚其中原委。 似是清楚自家主子的疑惑,姜愧便将他所知晓有关古部的故事讲述出来:“主子,謌克草原上最早的六个部落,不,也可以说是七个部落,依照各部所信奉的神灵又被分为走兽三部、飞禽三部,最后一个也是最为特殊的部落便是祝部。古部相传,飞禽鹰鸠部有一位金尊者的儿子被一条来自南方的金龙所伤,濒死之际被苍鹰搭救,从此之后这位金尊者的儿子不再信奉自己部落的神灵:鹰鸠,转而信奉那个搭救他的苍鹰,并称之为:苍鹰真神。自此以后,草原上便开始传唱颂扬苍鹰的神迹,六部存在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大家都忘记自己信奉的神灵是什么模样,除了那个神灵的名字外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们的存在,可苍鹰却是真实存在的,只要人们虔心祈祷便会有属于苍鹰真身的神迹出现,祈福驱邪治病甚至息灾灭祸近乎无所不能,渐渐古之六部很多人都不再信奉自己部落的神灵,开始信奉苍鹰真神,并且在苍鹰真神的指引下,那位称自己为苍鹰真神奴隶的鹰鸠部金尊者的儿子,开始清除古部依旧信奉部落神灵而不信奉苍鹰真神的人。” 上官陆疑声道:“姜叔,你说的这个故事我也知晓,当初在国子监书库典籍中看到过这些记载,但古之六部与如今的鞑子各部又有何牵连呢?古部的身份是不是有何特殊之处呢?” 姜愧低语道:“现在謌克虽说尽皆信奉苍鹰真神,但各部落各自信奉的真神却不尽相同,因为他们都算得上是六部的后人,但这个后人仅仅只是血肉上的后人,并非真正的六部后裔,古之六部唯有虔诚信服神灵,神灵的图腾便会在信奉者胸前显现,所以现在尽管他们是六部的后人,却又不是六部的后裔。” 担心自己解释的不够清楚,姜愧正欲继续解释,却是被刘监打断:“姜、姜军头,接下来还是让我来说吧。” “江头,所谓古之七部,便是祝部、走兽三部、飞禽三部,七部各有不同,但走兽、飞禽六部间彼此多少还有些来往,唯有祝之一部,却仅有各部神尊者方才知晓他的存在,对于草原上那些广为传颂的故事,其实也还有后半部分。” 刘监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那位宣称自己为苍鹰真神奴隶欲清除任何不信奉苍鹰的人,草原上因此厮杀不断尸横遍野,古之六部开始联合反击,可苍鹰身为神灵,六部那些血肉之躯的凡人如何抵御神力,自然是接连战败损失惨重元气大伤,最后六部仅存的神尊者以自身血脉断绝为代价,终于得到各部神灵的指引寻找祝之一部,希望联合神秘的祝部击败苍鹰,就在六部众找到祝之一部的时候,谁料那头卑劣的苍鹰早就隐于暗中,幸亏祝之一部的神灵“寓”及时显现,带走了苍鹰,这才算是保住七部仅存的苗裔,至于寓神与苍鹰离去之后如何不得而知,但古之六部迅速消亡甚至销声匿迹是不争的事实,而苍鹰真神自然也就成为草原上唯一的神灵。” 上官陆略一沉思,总觉得刘监对苍鹰真神的态度有些奇怪,最终还是压下好奇,问道:“刘监,不对啊,如果苍鹰成为鞑子草原上唯一的神灵,那为何如今每一部落信奉的真神并非苍鹰?什么灰熊、青狼、陆吾、驳、土枭等五花八门的。” 刘监声音瞬间拔高:“因为苍鹰不敌寓,为了活命唯有依照寓的意思行事,允许六部血肉后裔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部落,可以选择属于他们自己部落的真神。” “什么?”这次,却是姜愧一脸惊诧惊呼出声。 刘监迎着姜愧疑惑的目光颔首微点:“因不可明的缘故,神灵必须离开这片天地,这也是为何与寓神明明强过苍鹰却放过苍鹰并让他成为被信奉的真神,因为唯有这样,古之六部的后人才有机会存活下去,这也是寓神为古之七部唯一能做的事情。” 姜愧追问道:“刘监,寓神既然强于苍鹰,为何祝之一部不早早请出寓神击败苍鹰?” 刘监苦笑道:“姜老弟,因为祝之一部历来只有一人,而祝之一部所长乃是得自寓神的预言之力,而非力量,何况就连祝部也不知晓如何找到寓神,更别说让寓神现身击败那头为祸草原的苍鹰了。” 国子监书库典籍包罗万象,就连上官陆自己也只是知晓一些古之六部的皮毛,可如今听刘监说来,无一不是隐秘:“刘监,非我多言,而是您对謌克古部怎会如此知悉呢?” “江头,我的夫人便是祝之一部最后的族人,我所知这一切都是我夫人告诉我的。”这句话说完,刘监长出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似悲痛却又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轻快感。 “走兽独猞部后裔姜愧,见过祝部恩人!” 就在此时,姜愧瞬间跪倒,双膝跪地、以额杵地两手平放置于额前、行拜礼,看那额头上渗出的血水,真的是一点水分都没有。 “姜老弟,怎能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快!”惊诧之下的刘监慌忙上前,死活要将姜愧给扶起来。 “刘监,母亲临终前唯一的嘱托,若无祝之一部相助,古之六部早已飞灰湮灭,哪里还有她的存在,嘱咐我今后若有幸遇到祝之一部的后裔,一定要代她感谢救命之恩,母亲大人的吩咐,不从视为不孝,无视救命之恩,是为不义。”姜愧抬头看着刘监一脸真诚的说道,然后挣脱刘监的双手继续要将拜礼完成。 “江头,我听他二人说了良久,不就是鞑子为了争夺信奉神灵彼此之间大打出手而已,最后苍鹰落败,可是为何寓神灵会放过他,还让他成为草原上的神灵呢,就算是杀了苍鹰,这样不还是回归到之前信奉各部神灵的状态嘛。”老伙计爱妻死于鞑子之手因此才会对鞑子恨之入骨,这点程典是知晓的,但老伙计爱妻的身份他还当真一无所知,挪步来到上官陆身侧轻声说道。 看着眼前一扶一跪的刘监与姜愧,上官陆笑道:“程典,有句话叫做人心如壑其欲难平,我想寓神灵对于这点也是非常清楚,既然已经背叛了自己的神灵,就算是强求又有何益处呢,何况他们又不得不离开,只能为真正信奉他们的古六部做更多谋划,使其得到更多生存空间。” 此刻,不得不接受姜愧拜礼的刘监由衷感慨道:“江头,不愧为国子监大才啊,所言不虚,正如我夫人所说,这是神灵为他们古之七部所做的最后一点事情,寓说给祝最后一句话便是:背叛已经开始,欲望的大门被打开,鲜血将笼罩这片大地。” “姜叔,北方那几千骑兵是不是与你独猞后裔的身份有关。”姜愧起身后,上官陆还是问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七部隐秘(上) 第一百七十三章:七部隐秘 “什么?” “鞑子骑兵?” “原来···” 听到上官陆提起鞑子骑兵,程典与刘监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转身看向北方,见到上官陆口中那几千鞑子骑兵。 得到上官陆暗示,姜愧道出其中原委:“援救血滴军所,四属牙士随我到达血滴所的只有十骑,其他弟兄皆被主子暗中调走确保三所撤离能够安然无恙,不会遭到鞑子骑兵大军袭杀。” 听到这儿,程典与刘监脸色立时大变,因为上官陆这样的安排并未与他二人沟通,当初将几乎将他二人身边牙士全部调走,只以为是卫寨兵力不足,而他们身边牙士也是寨中为数不多的精锐,自然是毫不藏私全力支持。 上官陆也不得不打断姜愧,出言解释道:“姜叔曾言三所同卫寨之间有鞑子三千骑兵阻拦,令三所弃寨撤离本就是无奈之举,更是火中取栗,魏知卫、张值守长、姜叔他三人倘若在途中遇到鞑子骑兵,便需遵令返回,只需向三所传达军令,能撤多少是多少,倘若中途未见鞑子顺利抵达三所寨,军情传回卫寨后,卫寨四属牙士便全力搜寻鞑子踪迹,捕杀鞑子探骑、游骑清洁撤离通道的同时务必找到鞑子营地所在,以大量嗜血霹雳弹袭杀鞑子营地,纵然身死也必须杀敌鞑子领军之人造成鞑子大军群龙无首为三所寨撤离赢取时间。” 言毕,上官陆向程典与刘监见礼,施以诚挚的歉意,毕竟其中多是程典与刘监身边的牙士。 “江头,无须如此,一切都是为了血狼。”战前寨内的骚乱说明血狼内并非铁板一块,对鞑子无孔不入的手段自深有体会,刘监言毕与程典同时向上官陆回之以礼。 “上官陆多谢二位体谅!” 上官陆见礼之后这才示意姜愧继续:“依照出寨前与主子的商议,由我统领十牙士潜伏鞑子营地,暗中刺杀鞑子千夫长,成功后于鞑子营地外大肆斩杀鞑子探骑、游骑,确保鞑子不会知晓血滴所任何动静,但···” 姜愧歉疚的看了眼上官陆然后这才继续说道:“既然潜伏鞑子营地需以鞑子游骑的身份,为何不利用这个身份呢?而我恰恰知晓一些鞑子的规矩,所以才想着冒险一试,毕竟就算失败,以我等十人的实力也足以安然闯出鞑子大营。可当我闯入克托兰篷帐后机缘巧合下发现那小子竟然是古之六部的后裔,一时心软便以我银尊者的身份收下他成为我的执鞭者,在我杀了最后一位千夫长后,一边向血滴传信尽快弃寨撤离,一边协助克托兰清理整个鞑子营地,彻底将营地内所有鞑子收为己用。” 姜愧说的轻描淡写,可上官陆三人完全能够想象到其中的凶险,都是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也怕群狼,可姜愧十人面对的可是几千骁勇善战悍勇无双的鞑子骑兵,稍有不慎可就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姜叔,苦了你了。” 上官陆看着姜愧由衷感谢道,随着刘监与姜愧因古之七部的亲近,上官陆在二人面前也就无须再掩饰他与姜愧之间的关系,当然,对于眼前这位只因信守诺言便自愿成为他奴仆的绝顶武者,愧疚的同时更带着尊敬。 “主子!”姜愧什么也没有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程典对上官陆、姜愧二人之间的关系早就有所猜测,所以并不感到意外,笑着道:“好了,你们主仆情深能否容后再叙,那边可是几千如狼似虎的鞑子骑兵,究竟该如何处理,按说他们乃是追随姜老弟而来,军卫不该阻拦,但现在卫寨内就算是血滴所顺利抵达,可战之卒也不足五千啊。” 程典说的委婉,意思却再清楚不过,四千虎狼之师,担心引狼入室。偏偏上官陆与刘监却是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战之间不得不防,更不得不小心谨慎。 梦寐已久的鞑子骑兵就在眼前,甚至可以说是唾手可得,上官陆是心痒难耐:“程典所忧不无道理,执鞭者这个身份应当不足以完全约束几千鞑子骑兵,如今血狼卫寨经不得风浪,的确需要谨慎一些,可程典,寨外这些骑兵,恰恰是血狼最紧缺的啊!” 眼看着程典与上官陆又要争执起来,刘监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笑着说道:“老程、江头,其实不必为此担忧,以鞑子的习俗,只要姜老弟的执鞭者能够牢牢控制住他帐下那些骄兵悍将,那便完全不会有问题,至于姜老弟的那位执鞭者,我想我有办法让他对姜老弟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话音一落,刘监便转头看向姜愧问道:“姜老弟,你应该是显露出了你胸前的独猞神灵,表明你独猞部银尊者的身份,然后那位千夫长便毫不犹豫成为你的执鞭者。” 姜愧立即回道:“正是如此,难道刘监知道因何缘故?” 刘监一脸怪笑,意味深长解释道:“那是因为唯有尊者,才能够打破那位千夫长身上勇士的桎梏。” “刘监,此话怎解?”就连上官陆也非常好奇的问道。 刘监轻笑过后,缓声道:“这也算是謌克的隐秘了,謌克勇士修习异于我夏族武者,蝮牙、狼牙、熊牙、鹭、隼、鹰六等勇士,其中蝮牙、狼牙、熊牙这三牙勇士实力与我夏族入流武者相当,然后依次为绝顶、先天、宗师武者。自古之七部消失以后,鞑子勇士修习便存在一个致命的桎梏,鞑子勇士不得长时间远离部落,随着离开部落时间越久、距离越远勇士的实力便会无限制消减以至于虚弱不堪,而这个桎梏唯有古部尊者方可解决。” “什么?那鞑子年年攻打军寨,进行着他们那所谓的狩猎打垛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是也离开他们部落了吗?”程典一脸不可置信出言反驳道。 刘监摇头解释道:“老程,首先这个桎梏仅针对鞑子勇士,而非那些寻常鞑子,其次是因为所谓的距离限制是以勇士信奉的神灵而言,不是说无法离开部落,那就不叫桎梏而叫枷锁,再次便是这个时间的限制并非三五十日。” 上官陆眼神中精光闪现,沉声问道:“刘监,那这个距离与时间的限制?” “江头,此乃鞑子各部绝密,我亦不知。”刘监不停的摇头,满是遗憾之色。 姜愧之所以生出恻隐之心收服克托兰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深知血狼寨兵力不足,上官陆为此是劳心苦思,对于完全掌控克托兰获得解除桎梏的方法异常感兴趣:“刘监,那这个桎梏究竟该如何解除,又该如何约束执鞭者呢?” 刘监呵呵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姜老弟,其实解除桎梏的方法非常简单,因涉及神灵信奉问题,所以才显得神秘,只要让你的执鞭者虔诚信奉你所信奉的神灵,也就是独猞神灵,只要他选择信奉,那么属于部落真神的桎梏便会解除,这样看上去解除桎梏皆大欢喜,实则却是避坑落井不过是从泥坑跳入火坑罢了,而且不再是桎梏而是枷锁,更是牢笼,终生相随。” 上官陆隐隐猜到其中的关键:“刘监,也就是说姜叔在为那位鞑子解除所谓桎梏的同时也会自动形成新的桎梏,而这个桎梏的形成,与信奉神灵有关?” “正是如此,鞑子信奉神灵而获取力量,自然也需付出相应的代价。”刘监的语气轻蔑而冷冽,显然对鞑子勇士的修习方式极为鄙夷。 上官陆当即反问道:“既如此,鞑子不再信奉神灵,桎梏不也将不复存在了吗?” “江头,你是不知力量对鞑子的诱惑究竟有多大,明知那就是饮鸩止渴却依旧要选择做那扑火的飞蛾。鞑子自呱呱落地冥冥中便会去信奉神灵,草原上只相信力量,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世界,凡事皆以武力来解决,力量、武力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信奉真神神灵勇士修习速度更快,就算明知其中凶险万分后患无穷依旧会选择信奉真灵来获得力量,无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这是鞑子的宿命,无法逃避更无法更改。”说着说着,刘监充满仇恨的神色竟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刘监,这是?”上官陆察觉到刘监的异样,联想到方才刘监所说有关寓神的故事,似乎猜测到什么,但又不确定。 “背叛者自食恶果,更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江头,话已至此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索性就都说了吧。我的夫人便是古之一部祝部唯一的后裔,同时她也是虔诚的祝部尊者,因她不愿离开草原,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同她生活在君山脚下,日子虽说清贫却也乐在其中。”似是想起曾经幸福的生活,刘监一脸痴迷不说,眼中更是说不尽的温柔和陶醉。“鞑子身上的桎梏自寓神与苍鹰大战之后便已存在,无数年来为了解除身上的桎梏,鞑子是穷尽心思,也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鞑子竟知晓信奉寓神祝部可解除桎梏,自此之后祝部一代又一代的后裔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为的便是躲避两大部的追捕。” 说着说着,刘监已是眼中噙泪,声音逐渐哽咽,双眸中的怒火愈加炙热:“也是我刘氏一族家门不幸,族中竟出现败类,鞑子潜入荒郡五羊州自我族人口中探听到我与夫人具体住址,夫人不愿违背寓神的意愿被他们当场斩杀,恼羞成怒的鞑子竟再度闯入五扬州我刘氏族地,一夜间将我五扬州刘氏灭族,杀妻、灭族之恨,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七部隐秘(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七部隐秘 上官陆彻底惊呆了,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说起马踏金帐刘监会那般兴奋和期待,更言道只要自己不是以雪狼弟兄白骨铺路,他这边军老卒愿为马前卒,当时也仅以为其中会有什么故事,没想到竟是这般凄惨悲烈的故事,难怪程典告诫自己,等着刘监自己说出来呢。 程典上前拍了拍刘监的肩膀,然后这才温声道:“好了,有江头在,我们终有一日会马踏汗王金帐,总会有报仇的那一日。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寨外那几千鞑子骑兵我是不同意也不行了,既如此,那江头,就让老刘和姜军头前去处理吧。”顿了下,看到刘监悲痛情绪稍有缓解,这才缓声说道:“刘监,卫寨内皆是血狼边军士卒,同鞑子不说有刻骨铭心的仇恨,至少是无法和睦相处的,倘若安排鞑子入寨,军卫内军纪维系才是重中之重。” 刘监:“没有问题,监房会处理好,只是这营地该如何处理?” 程典终于松口,上官陆自然欢喜,朗声道:“军卫五旗在北营,东、西、南三营为三所五旗所在,那便让鞑子入寨之后暂驻中营,而且,中营在鞑子入驻之后彻底封锁,禁止任何人靠近,待我准备妥帖后再令他们入寨。” “江头?” “江头?” 上官陆这样一说,不止程典与刘监不解其意,就连姜愧也是一脸疑惑,不知自家主子为何会这样安排,若是担心鞑子居心叵测藏有异心便不会让他们入寨,可倘若相信他能够完全约束掌控那几千鞑子骑兵,为何会如此做呢? 看着三双疑惑不解的眼神,上官陆犹豫良久,终究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摆手示意姜愧与刘监尽快出寨,以免横生枝节再有变故。 姜愧同刘监快马出寨之后,本也要离去准备一番的上官陆却程典给拦了下来。 上官陆:“程典,可是有什么交代于我?” 程典神色严肃,紧盯着上官陆,似警告似祈求般说道:“江头,刘老弟的夫人为鞑子古部一事,还请万务保密,这不仅涉及他的隐秘还有性命,毕竟倘若被他人所知,恐被世人所不容。” 上官陆神色一怔,极其认真的说道:“程典,放心。我知晓轻重,不过若仅是刘监及其夫人祝部身份一事,也不值得你如此慎重吧?” 程典面色犹豫,有些为难的说道:“江头,不是我不说,而是这个事情,我也不知该如何来说?” “程典,怎么说?”上官陆语气稍显凝重。 程典下意识看了看四周确认再无他人,这才上前两步在上官陆耳畔低语道:“血狼、血甲所撤离至卫寨后,我仔细阅看血狼、血甲两所递上来有关军所士卒军伍人员的军册,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有几个名字总是会出现在军所的军册上,疑惑下我复查军卫士卒名册,也有同样的现象。” “程典,军册上士卒姓名重复应是正常的事情啊,为何有此疑惑呢?”上官陆不解问道。 程典缓了口气,肃声道:“江头,准确的说是五个名字,接连更迭于士卒名册中,一旦上一个名字上报战死,那么下一个名字便会随即出现,如此而是。” “五个名字接连出现,程典可曾找寻到当下所用何人,可有什么特殊之处。”程典凝重的神色也让上官陆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开始重视起来。 程典继续说道:“血狼、血甲两所的我已看过,似乎并无奇特之处,卫寨内的我也看过,同样也没有发现,不过是寻常兵卒罢了,但我就是感到奇怪,五个名字接连往复不断出现,可偏偏这名字对应的士卒却无丝毫异常,更令我起疑。” 听到那对应名字的军卒不过是寻常兵卒,上官陆只觉得就是一种巧合,并未太放在心上,不由出言安慰道:“好了程典,应该只是巧合罢了,稍注意一些便好,胡所、鲁所那边撤离一事安排如何了?” 程典略一沉思后回道:“胡所与鲁所他们已经前往君山山脉,毕竟不管是营地修建还是栈道扩凿所需人力、物力不可估计,血狼接下来何去何从更是无从知晓,尽快完毕以不变应万变。” 不说姜愧与刘监出寨,为了鞑子骑兵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卫寨内,上官陆当即下令北寨墙各旗撤至各自营地,无军令不得出营,为了确保自北门到寨中营地一路畅通且不会被他人知晓,卫堂、知卫放、典房、监房四属牙士再次被上官陆调派把守各个通道。 当然,对于这几千鞑子骑兵,上官陆也不是毫无防备,而秘密执行这一军令的自然是百变旗旗总于狐狸。 一切准备妥当,上官陆这才令牙士出寨给姜愧送信。 “轰隆隆、轰隆隆。” 三千多鞑子骑兵自北方奔行而来,铁血、雄壮阵马风樯,这个骑兵军阵在千夫长克托兰操控下指使如臂,疾行如风。 “开寨门!”一直守候在寨门前的二寸和同几位卫堂牙士立即将北寨门打开。 鞑子骑兵放缓马速,五骑一列进入血狼军卫,上官陆与程典就站立在寨墙之上仔细查看,上官陆是两眼放光一脸羡慕,程典则是脸色铁青。 “程典,若这虎狼之师是血狼铁蹄那该多好啊,可惜终究是鞑子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愿我们的包容得到的是朋友,而非裹着蜜糖的刀刃。”看着寨墙下不断走过的鞑子骑兵,并且是自己最期待与羡慕的骁勇骑兵,上官陆内心非常复杂,担忧、欣喜、期待交杂在一起。 “江头,放心吧,事已至此,再多的担忧顾虑已经无用,就算这把尖刀裹了蜜糖,我们以己待彼,刀尖也会成为我们的蜜糖。”程典听到上官陆隐晦的担忧,也说出自己的想法。 “程典,难得啊,难得听到您如此说话,反倒不像典务更像是卫寨的监事了啊,哈哈···”上官陆开玩笑似的说道。 “江头,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这人虽然有些呆板,不晓变通,心也有些软,可我确实是血狼军卫的典务。”程典哭笑不得的说道。 血滴军所安然无恙撤离,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于次日卯时到达血狼军卫,血滴一到军卫没有任何停留立即开始全面撤离,由于军议厅位于中营地,而此时中营地已经成为克托兰等鞑子的营地,军议也就只能在卫正堂内进行。 当然,军议除却向血滴所所正钱铁铸、知所董程旭通传军情外便是具体商议血狼卫寨一应安排,钱所正不亏是血狼资历最老的所正,面对上官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耐心诉说,毫不迟疑许诺血滴军所会遵从卫寨一切安排,这自然是皆大欢喜。 三所所正、知所相继离去之后,卫正堂内只留下血狼卫寨四位属官。 魏鹏侧身看到一副忧心忡忡的上官陆,疑声问道:“陆哥,血滴所顺利撤至卫寨,钱所也表示遵从卫寨安排前往君山,还有什么好愁的呢?” 上官陆斜眼瞟了魏鹏一眼,肃声道:“鹏子,节下三所是安然撤离了,可围攻三所的鞑子血狼所元气大伤、血甲所遭逢大败、血滴所成为姜叔的执鞭者化敌为友,血狼四寨唯独还剩下血狼卫寨依旧坚挺,定然会成为鞑子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不说鞑子行踪诡异防不甚防,就算是鞑子堂而皇之围攻军寨,以如今血狼卫寨的实力能够坚持几日?鞑子之悍勇有目共睹,攻势连绵不绝更犀利无比,无畏不代表胜利,胜利亦不代表着血狼会于鞑子今年狩猎打垛下安然无恙。”看向魏鹏的眼神突然严厉起来,考虑到程典和刘监在场,以玩笑似的语气责骂道:“我看你是出去一趟这尾巴翘的有点高,不知天高地厚了都!”?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七部隐秘(下) 第一百七十五章 经历过血狼所袭杀鞑子营地一战,魏鹏是真正的脱胎换骨,没了出寨时的颓废和彷徨,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更是骨子里透露着一股子自信充满斗志:“陆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卫寨已有完全之策,纵然鞑子千军万马又有何惧,何况如今我们手中还有姜叔三千余善战骑兵,四寨可战之力达六千余,兵强马壮又有百变这般神鬼莫测的杀敌利器,定然让鞑子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刘监朗声道:“哈哈、哈哈···江头,魏知卫所言的确如此,血狼应无所畏惧,鞑子纵然势众又如何,血狼如今也算是势大兵雄寨坚械足,鞑子,不可惧、无可惧!哈哈···” 上官陆看着刘监与程典是一脸无奈。 “哈哈···” “哈哈···” 一脸无奈却又无话可说的上官陆惹得程典与刘监放声大笑,一扫大战前的阴霾。 魏鹏、程典、刘监离开卫正堂各自忙碌,上官陆正襟危坐垂首沉思,手里拿着的是方才程典留下的军册。 踌躇良久的上官陆终是做出某种决定开口问道:“姜叔,克托兰千夫长知道你血狼的身份,是何反应?如今身处血狼军卫作何感想?其麾下几千骑兵是否完全受他掌控?” 姜愧一边思索一边缓声回道:“主子,克托兰如今已经彻彻底底成为我的执鞭者,桎梏的解除当然兴奋不已只会誓死效用,绝对不会有问题,至于他帐下那些寻常鞑子,当初在血滴所时便已经清洗过,是否会死心塌地追随克托兰,还真的是无法保证。” 上官陆:“清洗?” “是的,鞑子有五位千夫长,托多吉、柯吉厄、骨格齐、阿梭和克托兰,其中这阿梭是青狼主的儿子,帐下多是对青狼部忠心不二,托多吉那是老资格,帐下跟随他太久,柯吉厄为人还算良善,帐下有不少死忠,至于骨格齐性情残暴,帐下早就苦不堪言。在阿梭天葬之后克托兰便掌控了鞑子营地,在真个鞑子营地内将那些选择不向他效忠的百夫长、骑长全部斩杀。”姜愧将当时的情况大概说明道。 听过之后上官陆双眉皱起,几次看向姜愧却都是欲言又止,还是姜愧看出自家主子的为难轻唤道:“主子?” 上官陆试探着问道:“姜叔,倘若将克托兰帐下骑兵遵照边军军制改变,成为血狼铁蹄,你看是否可行?” “主子,这个恐怕有点难度,毕竟对鞑子来说,账下一切都是他们的财物,倘若如此行事不是将他人财物据为己有嘛,他如何能够答应呢。”姜愧苦笑着解释道。 上官陆追问道:“如此说来,姜叔,倘若血狼战事胶着,需他们出战之时,那他们是否也会考虑得失的问题,拒不出战呢?” “主子,不会的,鞑子最讲信用,一旦应诺,绝不自毁。”姜愧非常坚定的回道。 “最好那样,这样吧,姜叔,请那位千夫长到军议厅,我要见一见。” “是。” 姜愧应了一声便走到卫正堂门口吩咐二寸到中营地将克托兰带到卫正堂,还特别交代二寸,隐秘行事。 克托兰来的很快,或者说二寸办事很有方法,将克托兰藏于牙士中不显山不漏水,关键是足够隐蔽也非常方便。 “克托兰见过尊者、见过尊贵的尊主!” 克托兰在二寸在引领下进入卫正堂,神态极为恭敬向姜愧与上官陆见礼道。 严格上来说这是上官陆第三次见到克托兰,却又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审视这位曾经鞑子青狼金毡部的千夫长,年岁比上官陆长七岁,但稍稍粗糙的肤色让他看上去至少比姜愧更年长些,鼻梁很高让他更加英俊,加上那一身彪悍铁血气息,很有卖相。 上官陆一直在暗暗观察,并未在克托兰神色间发现丝毫异常,在克托兰起身后当即朗声道:“克托兰,在血狼营房不知是否习惯,是否有不妥之处?” “非常感谢尊主的关心,营房很舒适。”克托兰流露出喜悦之色,高声回道。 上官陆面带笑意,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急着请你过来是有个问题需请教于你,青狼部狩猎打垛,不知你是否知晓其中详情?” 话一出口,上官陆竭力保持自己神色不变,双眼却又目不转睛紧盯着克托兰的双眸,围攻卫寨鞑子撤离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横于血狼四寨间鞑子万余骑兵同样不翼而飞毫无踪迹,可鞑子并非罢战撤军,上官陆非常坚信这一点,那么鞑子大军究竟去了哪里? 上官陆充满期待,期望能够从克托兰口中得知鞑子的动向或者说是内幕。上官陆紧盯着克托兰,站立在克托兰身后的姜愧却是暗自运转内劲,但又不妥便会立即出手,可两眼目光凝聚下的克托兰,表情非常奇怪,不是犹豫也不是为难,反而是难为情,就像是你过成别人眼中的好生活,实际上过的是一地鸡毛,所以在别人向你请教美好生活诀窍时你的那种表情,尴尬被苦笑掩盖,展示于人前的却是皮笑肉不笑扯着嘴角的面子笑。 克托兰慢慢低下头,有些扭捏的回道:“尊主,并非克托兰不愿向尊主透露,而是克托兰却是不知狼主具体的安排,不过是对攻打血狼几座军寨的情况稍有了解,统领我们的是古达科德万夫长,至于血狼之外的还真的是一无所知。” 上官陆:“血狼具体如何?” 克托兰:“此次血狼万夫长只有古达科德一人,其他均为千夫长,每五人攻打一座军寨,其他人马作何用途以及其他安排我们都不得而知,只是知道我们自己的目标罢了,唯一称得上我所知道的便是破寨后与往年不同,许诺我们,所有的钱财归我们千夫长,不用向部主与真神进奉。” “那位古达科德万夫长现在何处呢?” “古达科德万夫长于前几日已经前往部落,并未在营地之中。” “血狼四军寨间布有骑兵,可知这些骑兵如今在何处?” “不知?” 上官陆认为克托兰所答不似作伪,再次试探性问道:“克托兰千夫长,想必你也清楚,接下来这座军寨即将面临的局面,我打算安排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知你意下如何。” “尊主大人,克托兰既然已经成为尊者的执鞭者,那么我就是尊者手中最锋利的弯刀、最坚固的盾牌、最忠诚的奴仆,还请尊主大人尊重我们謌克习俗。”克托兰对于上官陆的建议坚决反对,看着上官陆双眼竟充满了愤怒,声音中都带着厉色。 “克托兰,不得对主子无礼。”姜愧上前一步出言呵斥。?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期而至(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不期而至 上官陆叮嘱过克托兰一些事情后这才将他送走,而后便再度陷入沉思之中,克托兰的一无所知让他本能感到一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压迫,无奈之下的断尾求生之举超乎寻常的顺利,真假难辨的军情、风云突变的军情、诡异莫测的鞑子动向,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上官陆身心俱疲,执掌血狼四寨的他犹如一叶小舟置身于汪洋大海中,狂风怒吼巨浪滔天,小舟的倾覆也就在顷刻间。 如今的血狼卫寨齐聚四寨之兵,看上去兵强马壮战力强横,已经拥有与鞑子一战的本钱,但同时也如同那黑夜中的指路明灯,为围攻血狼四寨的鞑子指明进攻方向,利与弊一时间难以衡量。 既无法预知未来,那边做好当下,后撤、备战,上官陆脚不沾地游走于各个营地,查看各旗军备情况。 是日,上官陆正在卫正堂处理军务,听到堂外急促脚步声,抬头望去看到程典行色匆匆,面带惊惧之色,上官陆立即起身,疾行几步沉声问道:“程典,出了何事?” “江头,左司放出军危黄烟!”这句话似乎耗尽程典全身力气,说完后全身瘫软,不得不依靠上官陆搀扶着才艰难坐下,重重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又继续说道:“斥候也在卫寨周边发现了鞑子游骑的踪迹,怕是那消失的鞑子大军出现了。”说着话,颤抖的右手艰难将斥候军情册本递给上官陆。 短暂的震惊过后便是如释重负的轻快,因为这一切本就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仔细看过军情册本,上官陆短暂思索后缓声问道:“程典,后撤事宜进展如何?是否已经完成?” 程典摇头道:“时间太紧了,血狼、血甲、血滴三多撤至卫寨的部分粮草、军械大多尚未运送进君山,三所四属部分军吏也未来得及撤入君山。” 上官陆当即道:“调集卫寨四属牙士,驱离鞑子游骑,抓紧时间运送军械连同所有非五旗人员撤入君山,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游骑既然出现,鞑子大军围攻军寨不是明日便是后日,既浮出水面显于眼前,必定是要攻破血狼卫寨,攻则声势浩大不惜死伤,战事也会前所未有的残酷。” “卫正大人、程典,寨墙值守发现鞑子大军,黄尘漫天、为数众多。”就在这时,张秦唐快步进入卫正堂,气喘吁吁的禀报道。 “走!” 鞑子的速度超乎上官陆的预料,来不及询问详情,当即快步前往卫寨北门。 上官陆几乎是一路狂奔来到北寨墙,极目眺望,只见北方天际尘烟滚滚,万马奔腾气势雄浑,就算是相距甚远,站立在寨墙上依旧能够感受到大地的震动。 “轰隆、轰隆隆、轰隆隆隆。” 骑兵疾行马蹄踩踏在大地上的声音由小及大,越来越响,一匹匹健硕的战马、一个个身姿矫健的鞑子冲破漫天黄烟疾驰而来,鞑子骑兵距离军寨是越来越近,而上官陆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寒。 骁勇善战战力强横的鞑子骑兵,整整三万。 “三、三、三万···” “这···” 瞬间,血狼卫寨北寨墙上陷入一片混乱,恐惧、无边的恐惧,更有马蹄声敲击在心中的震撼,差距已不是悬殊,而是天差地别,自信、勇气、战意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消失,毫无声息却又是那么的齐整。 震惊,瞬间的失神,上官陆自难以免俗,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同时更看到了鞑子的决心,不破军寨誓不休啊,而寨墙上血狼士卒失魂落魄的狼狈神色,更让上官陆身体阵阵发寒。 “一个个,还有一点血狼戍边士卒的样子吗?怕死、只会让你死的更快,鞑子可不会因为你的怯懦而对你有丝毫怜悯。” “本卫前些时日能够带领你们一举击溃近万鞑子,如今血狼卫寨内四寨齐聚,兵力空前绝后,本卫更有信心领着你们斩首建功。” “血狼死战、血狼死战!” “血狼死战!” ······ 自信、勇气、战意、士气看似虚无缥缈,这些决定战事成败的关键性因素,上官陆从未等闲视之甚至无比重视,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的呐喊,是在唤醒戍边军卒心中的热血,是在激起他们无边的战意,更是赋予他们无惧强敌的胆气。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盖住了惊雷般的马蹄声! 气血翻涌双眼已布满炙热的光芒,融化了完全刀芒。 至此,上官陆森寒的脸色总算恢复些许笑意,这才挥手示意停下呐喊,快速对身侧的程典低语道:“程典,鞑子大军初至,南门外应只有鞑子游骑,除却三所知所外,典房速速安排撤离,至于血狼君山密道是否为鞑子所探知,并不重要、并不重要。” 最后这句,上官陆意有所指,冲着程典极其细微的点了点头,确认程典知悉后这才放他离去。 常言道:人一过万、无边无沿。三万鞑子骑兵军阵,倘若再算上那些服侍鞑子的众多奴隶,鞑子人数已经接近五万,凝视着远方鞑子骑兵军阵,上官陆渐渐失神,眼前的景象竟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周遭所有声响尽皆消逝,完全陷入一种空寂的状态,似空非空、似真似假的状态。 姜愧最先发现自家主子的异样,神色转瞬间是一变再变,从诧异到震惊而后是狂喜,因为他太清楚自家主子这种状态对一名流武者而言意味着什么,机缘、天大的机缘、流武者成就绝顶的机缘。 于是,当即安排绝对信任的卫堂牙士驱散上官陆身边的血狼士卒,整个阔台完全由这些卫堂牙士把守,同时严令牙士,没有他的吩咐,无论任何情况禁止任何人打扰上官陆。 刚刚将阔台安排妥帖,姜愧看到快步登上寨墙的军卫四位旗总,立即上前阻拦他四人靠近,直接吩咐道:“鞑子暂且不会进攻,军卫四旗于北校场集结随时登墙迎战,三所暂且依照营地所在方位布防对应寨墙,卫正修习处于关键时刻,若无特殊军情,禁止打扰,若有紧急事宜,可随时到此找我。” “是,姜军头!” 对于姜愧的特殊身份,四人自然知晓,特别是在姜愧以十骑纵横鞑子营地令血滴军所安然无恙撤离至卫寨,血狼众人更是对这位前辈恭敬尊崇,对于他的吩咐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抵触。 此刻,姜愧小心翼翼守护下的上官陆却是不明所以完全陷入懵懂之中,完全不知他自己处于怎样一个关键时刻,更不知得到拥有进而得到这个机缘,对他而言至关重要之前和之后天差地别。 上官陆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这究竟是在哪呢?” 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上官陆竟然能够感受到身上那闪耀着银色光芒的光点和光线,而体内那五颗炙热的银色光球更加夺目,光球通过光线与光点相连,银色光芒若流水一般缓缓自光球内出现流动于光线和光点间,最终再回归于光球内,周而复始光芒更盛。 上官陆自语道:“不对、不对,光球应当是蕴于五脏的本源五行,想必光点应该是窍穴、光线应该是经络。这、这是我自己的意识海?” 意识海,完全无法感受外部世界,既完全虚幻而又真实、纯粹而又极其复杂的存在,上官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一流巅峰武者得窥意识海昭示着什么,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突破流武者成就绝顶武者的机缘竟会是鞑子大军压境的强大压力下出现,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心神恍惚间的一个走神罢了。 毕竟,惊喜来的太突兀,难以招架,而没有准备,准确的说没有这个意识的上官陆完全陷入对修习的体悟之中了,这不就是舍本逐末买椟还珠嘛。 上官陆:“我周身窍穴与经络早已蕴养完毕,但这般来看,并未发现师父所言经络交汇之处呢?是我经络或是窍穴尚有未蕴养之处还是另有缘故呢?而且体内五行之力应当是本金、本水、本木、本火、本土这五行之力啊,我的竟是上下两层,不会是十行吧,不对,我感悟的只有本金、本水、本木、本火、本土这五行之力,就算是五行相生相克也不该再出现五行的吧,难道我的本原五行并非如师傅所言那般,而是因取本五行之意,所以才会如此,可为何脏腑也是如此呢?那我的修习又该如何呢?” 上官陆是越看越迷惑,完全不知自己本源五行竟会这般奇特,不仅完全与刘延背道而驰,就连这突破流武者成就绝顶的契机也找寻不得,沉思之后便是纠结和彷徨,不断搜寻着师父刘延叮嘱的点点滴滴,同时也在不断回忆斗门典籍和那些门中先贤前辈的手札,期望能够从中求证一二。 此时,鞑子大军距离血狼卫寨已接近十里,整个骑兵军阵悄无声息没有丝毫声响,就连战马仿似也感受到大战之前凝重的气息,不再发出任何响动,游骑、巡骑在军阵四方奔走游曳,肃杀之气升腾而起,酝酿、发酵,越发厚重浓烈。 已经被姜愧拦阻多次的张秦唐再次来到被卫堂牙士封锁的阔台边缘,双眼紧盯着姜愧急声道:“姜军头,卫正大人究竟还需多久,鞑子大军陈兵寨前,卫寨该如何应对、各旗兵力如何调配等等一应事务皆需卫正大人尽快下令安排。” “张值守长稍安勿躁,魏知卫马上就到,暂且让山岳、长林、飞羽三旗上墙,依旧按照此前三旗协作防守寨墙,只要尔等尽本职之责,无碍。”战事一触即发军务刻不容缓,姜愧自然知晓,但姜愧更清楚现在自家主子是什么情况,只能尽可能为他争取更多时间,绝顶、流武者一线之隔却是天壤之别,绝对不允许被打扰,因为寻得突破的机缘,太难了,如同登天,终其一生可能仅此一次。?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期而至(下) 第一百七十七章:不期而至 “张值守长,正值陆哥突破成就绝顶的关键时刻,而且血狼卫寨尚未真正到危急关头,不过只是鞑子兵困军寨,鞑子初至,就算攻寨也不会全力攻打,放心吧。”魏鹏适时赶到,看向一脸急切的张秦唐出言低声劝慰道。 看到张秦唐情绪稍有好转,魏鹏当即下令布置防御,倒也有条不紊安排的妥妥当当。 “姜叔,鞑子几万大军,想必其中定然有为数不少的勇士,劳烦请派卫堂流武者牙士分散于寨墙之上,提防鞑子勇士混杂于寻常鞑子中间,毕竟短兵相接弟兄们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张值守长,立即吩咐北门值守封堵北门,以免鞑子利用战马持续冲撞寨门,斥候无法出寨探查鞑子动向,令寨墙值守时刻紧盯鞑子动作,但有异动立即禀报。” 关键紧要之处安排妥当,魏鹏当即又问道:“张值守,山岳、长林、飞羽三旗旗总可在?” 张秦唐回道:“知卫大人,三位旗总都在寨墙之上。” 外界的紧张与烦杂似乎和上官陆并无关系,依旧深陷意识海苦思本源行力异常的缘由,毕竟依照他的了解,本源五行在体内应该是五色,分别为金百、水黑、木青、火赤、土黄,如今他的本源五行分作上下两层也就罢了,还彼此交织纠缠在一起,与刘延所授相差甚远。 “不管了,试试!” 沉思良久,依旧毫无头绪,上官陆也不知自己在这个状态下会维持多久,何况外界鞑子大军已经逼近,战事一触即发容不得他耽搁,唯有寄希望于日常积淀厚积而勃发寻得属于他自己的机缘成就绝顶。 上官陆是那种一旦作出决定便不再犹豫的人,说便做,立即开始调动体内五行之力,顺着经络游走于各个窍穴之间,顺畅而无阻涩感,可能是因为意识海的缘故,五行之力于经络和窍穴运行一周所花费的时间寥寥无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能够切身体会到行力运走之时,各处窍穴传来的灼热感。 上官陆自语着:“行之力运转并无任何异常,而且仿似有绵绵不绝感,这应当是五行相生的缘故,五行相生相克,既有相生必有相克,于脏腑本源五行也当如此!” 上官陆似乎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尽管在意识海内,还是习惯性的盘膝入定,缓缓沉寂内心物我两忘,聚精会神将注意力凝聚于本源五行,这才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五脏本源五行,金肺、水肾、木肝、火心、土脾,脏腑内五行之力上下两层虽截然分明,但二者之间却存在极其微妙的联系,上者彼此相生、下者彼此相克,相生者彼此交联、相克者彼此交融而相争,为了便于区别,上官陆自己给他们起了名字,上五行、下五行,脏腑下五行、脏腑上五行。 上官陆为了印证他自己的发现,缓缓自肝脏抽调出一丝木行之力,一边小心翼翼令这丝木行之力游走于腹部经络,一边凝神关注着脏腑本源五行的变化。 只见,肝下木被抽调一丝,心下火、脾下土与其交融的丝线瞬间有赤色和黄色光芒向肝下木逼近,而与此同时,肝上木也通过二者交联部分有青色光芒闪动,而肾上水也在向肝上木涌动黑色光芒,牵一发而动全身,肺上金向肾上水、脾上土向肺上金一直到整个脏腑本源五行维持平衡,这波绚丽多彩匪夷所思的行力递送才算平息。 上官陆看的是目瞪口呆完全傻眼了,完全是没有料到自己所感悟蕴藏于脏腑的本源五行有这般玄妙,刹那间却又被腹部经络中不断冲出的冰凉之感激醒。 醒悟一切,上官陆激动的独自惊呼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五行相生相克,那是既相生又相克,生克之道方有五行绵绵不绝,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放声大笑后,上官陆迅速调动下五行之力,再次重新蕴养经络和窍穴,此刻他已经完全确定,以下五行之力蕴养完毕,上下五行齐备,脑识交汇点自会出现,那时才是他成为绝顶武者的时刻,前路不远矣。 鞑子行事与魏鹏所料完全是南辕北辙,游骑巡游半个时辰卫寨周边探查完毕,而大军利用这个时间正好稍事休整,大军不断向北门逼压的同时,接连有几支千人队规模的鞑子骑兵脱离大军,向卫寨东、西、南三门疾驰而去。 “立即前往东、西、南三门,确认三门鞑子各派去多少兵马,确认之后立即回禀。”鞑子异于常理的行事让魏鹏大惊失色,看到牙士离开之后快步前往阔台。 “姜叔···” “鹏小子,你闭嘴。” 魏鹏来到阔台刚一开口便被姜愧厉声制止,在姜愧犀利的眼神下却是什么话也难以说出口。 “鹏小子,你知道主子现在是什么情况,突破流巅峰成就绝顶,这等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二十六岁的绝顶武者意味着什么,那是夏族自残血夜以来绝无仅有史无前例的存在,为武者所敬仰被后人所铭记。”兴奋之下的姜愧完全无视魏鹏的哀求,态度坚决不允许任何人在此刻打扰上官陆。 魏鹏自身也是武者,自然清楚姜愧所言非虚,武者突破机缘难觅,但现在血狼卫寨战事已起,他有自知之明,更没有丝毫底气应对即将发生的战事。 叮嘱过牙士,姜愧这才看向愁眉苦脸的魏鹏出言安慰道:“鹏小子,你安心指挥军卫各旗应战,有寨墙作为屏障,卫寨也不是鞑子一波攻击便可攻下的,倘若当真到危急关头,我会强行下令克托兰出战。” 明知寄希望于陆哥怕是无济于事,不知是姜愧的劝说当真起了作用还是魏鹏的自我慰藉,神色间的踌躇和阴霾不说一扫而空,却也是消散不少,渐有坚定之色浮出。信步来到寨门正上方寨墙阔台,缓缓抽出虎啸刀,高高举起,犀利的眼神环视周边血狼军卒。 “血狼弟兄们,前方有鞑子几万之众,自以为人多势众便可令我等屈服、自以为骁勇善战便可视我等为无物,可我血狼戍边军卒,自古只会死战,也唯有死战,血狼死战!” “血狼死战!” ······ 同样的喊声,不同的心境,前者为勇、后者为念,虽为戍边军卒,但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是人便会心存胆怯、心生畏惧,但他们却又与众不同,因为他们是五羊边军、是血狼戍边军卒,能够成为边军士卒,哪一个身后不是有着极其精彩却又无比悲惨的人生故事,迫于无奈也好、主动投效也罢,在他们的心里,血狼卫寨是窝,是百孔千疮的心中唯一的精神寄托,所有的情绪永远无法同他们的信念相比:寨在人在寨破人亡。 “呜呜、呜呜、呜呜” 进攻的号角声在这片土地吹响,破开天幕响彻云霄。 五支千人队自鞑子主军奔出,若离弦之箭杀向血狼卫寨。 “值守,报距。” 魏鹏喊叫之后高声下令道:“山岳竖盾、飞羽搭箭、长林举矛。” “嘚嘚嘚嘚、轰隆隆。” 几千鞑子骑兵疾驰,声势宏达,震动之声响彻整个血狼军卫寨墙。 “五十丈” “四十丈” 三十丈,攻打血狼北寨墙的五千鞑子骑兵军阵出现变化,每支千人队在各自千夫长统领下奔向各自攻占目标,各千人队也有大量骑兵弃马步战,所以这个位置正是鞑子从集中到分散的关键点。 “放” 随着于狐狸的军令,百变旗早就准备好的弩栝将银色弹丸抛射而出。 “嘭、嘭···嗖、嗖···” 纷杂声响之后便是一股股黄烟在鞑子骑兵中爆裂而起,本就处于即将散离的鞑子策马扬鞭狂奔而走,就算他们反应够快,却依旧留下了点东西,几百匹战马倒地嘶叫、鞑子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声率先响起。 “三十丈” “二十丈” “十丈” “掷矛” 长林俞平透过盾牌在垛口留下的缝隙看着呼啸而来的鞑子高声下令。 “哐、哐、哐···” “嗖嗖、嗖嗖。” “哐、哐、哐···” 持吴科守护寨墙垛口的山岳旗士卒将大盾移开,长林旗士卒将短矛向鞑子投掷,山岳快速将吴科移回,再次守着垛口,依此行事,长林旗士卒快速将短矛投掷而出,短时间内已经每人最少投掷三支短矛。 “放!” 鞑子已到寨墙之下,也就无须值守报距,混战即将展开。 飞羽旗士卒分成两拨,硬弓手站立箭楼之上,一支支箭支接连射出,但也有不幸中箭跌落箭楼的,寨墙上飞羽士卒,一支支弩箭被射出,也幸得山岳吴科相护,伤损很小。 “砰砰、砰砰。” 鞑子每人随身携带的沙袋击打在寨墙上,然后开始倒卷直至在寨墙下搭成一个个简易高台,这才立即停止倒卷开始借助沙袋台子攀登、纵跃。 “鞑子上墙、鞑子上墙。”张值守长奔走寨墙上,不断示警。 飞羽旗后退,长林旗上前,山岳旗除却手持吴科防护垛口的士卒,其他人左手彭排,右手大刀跨步上前。 整个血狼军卫北寨墙与鞑子全面展开厮杀,也得益于上官陆初临血狼卫便极力促成寨墙修葺,鞑子无法利用战马跃上寨墙,只能下马借助沙袋台子以人力攀登,这也给血狼防守减少许多的压力。 “开” “哐、哐” “刺” “刺啦、刺啦。” “噗通” 山岳旗士卒移开吴科,山岳刀盾手,长林枪矛手迅速出击,顺着移开的缝隙向显露出的鞑子捅去,被伤或者是身死的鞑子直接跌落寨墙。 战争永远充斥着血腥与暴力,除却人数外,决定一场战事成败的因素有很多,军械的精良程度、地势的利用、人心的向背等等,而最为重要的应该是韧性,人心的韧性、人身的韧性,只有比敌人更具韧性,才能赢得战事的胜利。 现在血狼与鞑子之间,现在考验的便是彼此双方的韧性,鞑子人多势众,士气高昂,血狼依据军寨,三旗协作,死守寨墙,双方都在彼此默默忍受。 “魏知卫,飞羽旗箭楼硬弓手损伤殆尽,必须尽快调派。”大战不过两个多时辰飞羽旗旗总窦明峰满身是血,来到魏鹏身边说道。 “什么,这才多久,不到三个时辰,一个军,四十名硬弓手,怎么会?”魏鹏一脸惊愕,就连虎啸刀也不自觉垂了下来。 “魏知卫,鞑子箭术你不是不了解,只有硬弓手才能缓解鞑子进攻速度,弟兄们不顾自身不断射出箭支,怎能没有损伤,在我看来弟兄们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不错了,血狼卫何曾遇到过如此多的鞑子,往年都是百人队而已,这可是五千人,而且仅是攻打北门的。”魏鹏的质疑让窦明峰解释的语气变得极其不善。 “飞羽应该是两军硬弓、两军软弓、一军弩箭。” “魏知卫,没有了,没有了,两军硬弓手已经没有了。”窦明峰毫不客气直接打断道。 鞑子攻势之猛烈、战事之残酷、血狼士卒损伤之迅速,完全超乎魏鹏的预料,训备旗折损的后果终于显现出来,后备无援便是调无可调、派无可派,面对窦明峰近乎咆哮命令般的求援,魏鹏无能为力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几息之后,见知卫魏鹏依旧沉默不语,窦明峰顿时变脸,拿弓的右手紧紧握着弓臂,眼神死盯着魏鹏,语气森寒一字一句喊道:“魏知卫···” 魏鹏抢言道:“窦旗总,一炷香之内,我给你调派两军硬弓手,但你要保证箭楼之上箭支绝对不能断。” “魏知卫,两军硬弓手!”窦明峰在魏鹏眼前晃了晃两根手指,这才转身返回箭楼。 魏鹏下意识向上官陆所在阔台看了过去,窦明峰的蛮横和恼怒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身为知卫一旦处理不好,就算鞑子无法攻破血狼卫寨,今后他在血狼卫寨内也将永无立锥之地。?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陆之抉择(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陆之抉择 外界大战如火如荼,身处意识海的上官陆依旧沉浸于修习之中不可自拔。 “意识海中窍穴、经络的蕴养怎得如此迅速,我自十五岁到现在二十六岁,十一年间勤耕不缀一刻也不敢懈怠方才将经络与窍穴蕴养完毕啊!如此才是最完美的状态,行力绵绵不息雄浑远超以往,脑识中经络已有汇集之象,突破成就绝顶不远矣,也不知过去多久,血狼局势如何?既然蕴养已经完成,是一鼓作气突破成就绝顶还是···” 上官陆面临两难抉择,暂代上官陆指挥血狼士卒应战的魏鹏同样是双眉紧皱一脸愁苦,应承下来的两军硬弓手,魏鹏实无把握从三所中抽调出来,毕竟卫寨东、西、南三门外有十里坑洞的存在,鞑子压根无法避开,也就意味着攻打这三门只能是牵制而非主攻,那么防守此三门的血狼、血甲、血滴三所自然也就无须太多兵力。 但,寨内统领三所兵卒的知所,会答应他的请求,向北门增派飞羽旗士卒,特别是硬弓手吗?是下达军令还是传信求援,魏鹏难以确认更无法预料。 “来人,遣人前往东、西、南三门,查探三门战况如何。”容不得魏鹏过多斟酌,先令知卫房牙士查看过三门具体情况后再作定夺。 随着时间的推移,鞑子的攻势也愈加凌厉,攻守交战双方士卒完全杀出血性,一个个悍不畏死奋力厮杀,血狼卫寨北寨墙下堆积的血肉已经差不多有寨墙一半,鞑子踩着尸山血海不断向寨墙攻来,而血狼卫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士卒配合默契配合生死与共,纵然兵力悬殊也与堪比虎狼的鞑子战的旗鼓相当难舍难分。 战况看似陷入焦灼,但血狼的颓势渐已显现,骁悍的鞑子前赴后继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长时间高强度的应战早已让寨墙上三旗士卒疲惫不堪,因力疲而出现的失误不断增多。 山岳旗士卒移动吴科的速度放缓! 长林旗士卒手中的长枪刺出后已难以做到一击必杀! 飞羽旗操控弩机士卒右手多有战栗,左手手指出现红肿肥大! 失误无可避免,随之而来的便是伤亡的迅速增加,兵力不足的弊端逐渐显露,随着三旗士卒伤损数目增加,寨墙上的防守很快便会出现空档,那时······ 鞑子趁虚而入,血狼兵败寨破便成定局! 上官陆身边如今只有三名卫堂牙士,其他的都已经姜愧派出去填补空缺去了,若非鞑子数不胜数姜愧担心自己稍有疏忽让鞑子叨扰了自家主子的修习,怕是连这三名牙士也不会留下。 寨墙上战况姜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在他心中,主子上官陆才是最紧要的,而且他坚信血狼能够撑到上官陆成就绝顶武者的那一刻,在他看来,上官陆成就绝顶武者远非这样一场战事胜负可以比肩。 可上官陆恰恰辜负了他的期望,偏偏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选择放弃。 上官陆缓缓睁开双眼,意识脱离意识海回归正常后,耳边瞬间被激烈的嘶吼、刀枪碰撞声、哀嚎惨叫声所充斥,当即心里咯噔一下,双眼扫视寨墙上激战正酣的血狼士卒,已经看出血狼弊病所在,也清楚战况并不乐观。 上官陆沉声道:“姜叔,我入定多久?” “主子,你!啊···你!哎···” 一个呼吸,姜愧脸上的神色转变令人目不暇接,比之川剧变脸也不遑多让,可见姜愧内心的复杂程度,最终化为一声惋惜的叹息。 上官陆却显得异常平静,起身拍了拍姜愧的肩膀,朗声道:“姜叔,辛苦你了。纵然机缘难觅总归是有机会,可生死一途却是再难有回转的机会,血狼战事已起,身为卫正,如何能够安心呢。” 姜愧神色稍缓,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道:“主子,机缘之所以称之为机缘,乃是因为它可遇而不可求,况且是流武者成就绝顶武者的机缘,一旦错过,你将终生止步于流武者不得寸进。” 上官陆脸上浮现出笑意,淡声道:“姜叔,不用说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从无后悔。” 姜愧盯着上官陆看了许久,最终却是退后两步,恭恭敬敬见礼:“有此主子,是我姜愧的荣幸!” 阔台上,因为上官陆的醒转,姜愧不再出手,仅凭三位牙士是无法抗衡悍不畏死的鞑子,上官陆同姜愧果断出手击杀鞑子的同时,也通过姜愧进一步了解战况便于决策。 “主子,你入定之后鞑子便发动攻势,差不多也有三个多时辰,第一波五支千人队久攻不下,鞑子第二波增派两支千人队,第三波是三支千人队,如今攻打北门的乃是鞑子十支千人队。” “魏鹏如何调派血狼兵力?” “三所在三门,卫寨守北门。” 上官陆通过他自己的观察和姜愧的反馈,在最短的时间里了解血狼当前的战况,寨墙上,血狼的优势正在鞑子不计死伤的人海攻势下快速消磨,距离攻占寨墙打开寨门只是时间问题。 当初上官陆秘令卫堂牙士带领鞑子降卒在卫寨东、西、南三门外挖掘坑洞,独留北门,一是因为卫寨必须承受鞑子的攻击为节下三所寨减轻压力,二是因为只要还有进攻方向,坑洞才具有一定震慑性,鞑子才会按照上官陆的设想攻击北门,卫寨才能够在兵力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发挥出最强战力。 如今,魏鹏因率训备旗前往左司驰援军关,回寨后因战败而又意志消沉自然也就无心军务,没几天便又遵循上官陆的军令前往血狼军所,援助血狼军所弃寨撤离,对于血狼卫寨内大多军务是知之甚少,上官陆关于东、西、南三门牵制,北门主战的设想更是丝毫不知晓。 可以说,正是因为魏鹏的不了解,阴差阳错下破坏了上官陆苦心经营的防守战术,平白葬送大好局面,甚至会因此而导致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 但,上官陆却并未因此而责怪魏鹏,这其中有太多不可控因素,真假难辨的军情、诡异莫测的鞑子踪迹、难以预料的突破机缘。 上官陆来不及再询问魏鹏,不假思索下令道:“传令各旗旗总,自此刻起,由我接手寨墙指挥,下达军令。传令东、西、南三所知所,立即抽调山岳三军、飞羽一军硬弓一军弩机、长林两军即刻支援北门。传令飞羽窦明峰,做好随时从箭楼撤离的准备。传令山岳、长林、飞羽三旗旗总,做好接收兵卒的准备。”说完,便又以不容反驳的语气对姜愧吩咐道:“姜叔,劳烦你亲自前往中营地找下克托兰,就说那一千人我需要调用三百。” 听到自家主子现在就要调用克托兰的那一千人,姜愧震惊不已,毕竟依照同克托兰的约定,他会从他帐下挑选一千名最忠勇的青壮换上五羊边军战衣以供上官陆驱使,但这一千人只是为了应对··· 上官陆似是猜测到姜愧的震惊,低语道:“姜叔,如今便是那万一。” 言毕,上官陆便自娃娃手中接过五神双刃枪,枪尖接连点出银芒乍现,刚刚登上寨墙的三名鞑子直接被刺中脖颈瞬间身亡,双手力道尽失立即便跌落寨墙下的尸堆中,巅峰流武者全力施展,鞑子纵然悍勇也无力招架,上官陆很快便将阔台及阔台两侧三丈内的鞑子清理一空。 上官陆所在阔台上的异动自然被一直关注着阔台的魏鹏所注意,砍杀身侧鞑子后的魏鹏满身鲜血来到上官陆身前,厚厚的血浆更是将他脸上的愧疚封堵的严严实实:“陆哥,你···陆哥,是我无能。”魏鹏当然能够察觉到上官陆依旧还是流武者,并未突破至绝顶武者,而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他的责任。 上官陆却是笑着摇摇头:“鹏子,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选择。”紧接着便又说道:“好了,专心应付当前的战事吧,鞑子今日初至便如此迫不及待的大举进攻,是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卫寨必须守住。” 魏鹏如释重负挤出一丝笑意,朗声道:“陆哥,有你在,鞑子想攻下军寨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纵然是兄弟,在领兵一道上魏鹏并不觉得自己比自家陆哥差多少,可真当上官陆无法指挥,由他统领血狼四寨应战之时才发现,理想与现实的区别究竟有多大,他完全做不到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安然泰若,更别提指挥有方应对自如了。 所以,他的如释重负是真的,对上官陆的信任更是发自肺腑。 上官陆:“鹏子,三旗弟兄久战力疲,统领你知卫房牙士,巡战寨墙,确保寨墙上不能出现防守空档。我已经自三所抽调士卒过来,尚需一点时间,在这个时间内,反而是血狼最危急的时刻。” “遵令!”魏鹏一脸喜色正欲转身离去,想到自己对窦旗总的承诺立时止步道:“陆哥,飞羽旗箭楼硬弓手损伤殆尽,窦旗总向我求援,我应承他三军硬弓手。” “我已经安排了,注意保护好自己。”看着快步离去的魏鹏,上官陆担忧的叮嘱道。 借助斩杀鞑子间隙,上官陆不断扫视整个战场,十里外鞑子主军巍然不动,一支支游骑不知疲倦穿梭于卫寨与主军之间,而卫寨整个北寨墙被鞑子十支千人队分作十段各自进攻,寨墙下堆积如山的尸堆似乎让鞑子看到攻下军寨的希望,干脆放弃以游骑奔行骑射骚扰的战术,舍弃战马完全步战,好像血狼卫寨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修葺过的血狼卫寨北寨墙完全就是浸泡于血水之中,杀红眼的卫寨三旗士卒连同寨墙值守士卒早已将一切抛于脑后,包括生死,唯一的念头便是挥动手中兵刃斩杀敌酋,武势简单而毒辣,表情木然机械却又是那般的无畏和血勇,所有的豪言壮语、所有的顾虑牵绊在此刻都烟消云散,脑海中仅存一个字:“杀” 杀尽眼前的鞑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陆之抉择(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陆之抉择 很快,去而复返的姜愧在寨墙上找到正奋力挥舞双刃枪不断斩杀鞑子的上官陆:“主子,克托兰三百人已到,如何安排。” “传令飞羽窦明峰,飞羽旗弟兄完全撤出箭楼,箭楼交由这三百人。” “传令三所援兵抵达之后,交由卫寨三旗旗总指挥,立即上墙应战!” 就在上官陆下令半盏茶的功夫,血狼、血甲、血滴三所遵照上官陆军令调派的三旗士卒已经来到北寨墙下,山岳董青、长林俞平、飞羽窦明峰立即将他们打散安排到寨墙之上,既保证三旗协作的默契性,又能够让卫寨三旗士卒得到喘息之机。 鞑子骑射无双就算没了战马,箭术依旧不凡,箭楼上虽只有三百鞑子,却使得攻击寨墙的鞑子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伤亡骤增,大大缓解了寨墙上血狼士卒的防守压力,更让三所增援的三旗士卒有时间融入血狼三旗的协作战法中。 至此,鞑子所谓的希望完全消失,战事真正完全陷入焦灼之中,鞑子想凭借兵力优势一举攻下血狼卫寨的盘算,彻底落空。 血狼卫寨生死血战,五羊军关的形势同样不容乐观。随着东、西两个方向不断出现的鞑子大军,攻打五羊军关的鞑子敌兵已经从三十万增添到近四十五万,在右都督黄规以请求援兵为由的弃关逃生后,整个五羊关战事完全由五羊关都指营营正吕忘尘指挥,至于五羊都督下的军典、文典两位典务将军,左监事、右监事两位监事将军,自愿服从吕营正的军令配合协作防守五羊关。 是日,本该在关墙上指挥应战的吕营正却是披甲执锐闯入典房。 吕忘尘单刀直入直言问道:“何典,朝廷援兵何时能到,鞑子攻势太过凶猛,若无其他变卦,再有两日,军关必破。” 看着一脸急切甲胄在身的吕忘尘,军典何伟无奈的解释道:“半仙,传令兵已经到了京城,王、荒两军援兵已经遵照朝廷旨意在增援军关的路上,只是不管王郡还是荒郡的援兵到达军关的确需要一些时日。” 吕忘尘似乎并未听到何军典的解释依旧叫苦道:“何典,不是我吕忘尘不给他们时间,而是鞑子不给我时间,也是当前军关的情势容不下这个时间。你问问白典,现在军关还有多少可战之兵,军关辖下多少军寨已放出军危飞烟,五羊关如今是山穷水尽,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白典见何典与吕忘尘又要争执起来,出言劝解道:“半仙,身为五羊关都督府典务,我与何典又怎会不知五羊如今的困境,但我二人也是有心无力力有不逮啊,何况若非我与何典当机立断派出传令兵,只要军关尚未被鞑子攻克,不耽误他们歌舞升平声色犬马,恐怕朝堂只会装聋作哑。至于黄右都督,人后莫论是非、人前不谈功过。” 白典不提黄右都督还有,这一提起黄规,吕忘尘当即便变脸,怒气冲冲开口大骂:“去他娘的莫论不谈,若非那好大喜功贪生怕死的混蛋,五羊关也不至于如此窘困,一意孤行葬送多少边军弟兄,还有监事那两个老顽固非要给老子谈什么军规、军法,如今怎么不给老子谈了,龟缩起来当起王八来了。” 谈及此事,白典与何典皆是闭口不言,黄规以黄右都督的身份强制下达军令,而都督府下左、右两位监事却如吕忘尘所言那般固执,坚守军纪军规使得黄规的军令得以下达,致使六万边军士卒惨死军关之下,而正是因折损过多兵力,北关防守捉襟见肘才会导致如今的危局。 但,五羊关屹立至今已不知多少年,夏族先贤边军前辈为这座军关留下的后手数不胜数,所以尽管兵力匮乏战况堪忧,吕营正、何典、白典也只是忧心而非忧愁。 发泄过后吕营正脸上怒色明显消了许多,转而哭丧着脸继续向何典与白典诉苦:“何典、白典,并非我吕忘尘有意为难二位,而是五羊当真撑不下去了,北关关墙上可战之兵不足五千,这还是连关内那些老弱病残缺胳膊断腿的老边卒都算上了,两个垛口分不得一名士卒,您二位来告诉我,五羊关究竟该如何个守法,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何况我这无兵可调的都指营营正。” 顿了顿,吕忘尘神色变得深邃起来,然后继续轻声道:“攻关鞑子中频频出现先天级勇士,虽说并不直接参与攻城,但却在夜间以弓箭射杀我守关将校,旗总、阵总合计死伤百余人,所正、卫正、知卫将近百人,就连标总、司总也有十余人的伤亡。”眼神开始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选择开口道:“虽说我已将老卒营调入关墙防备鞑子勇士抢关,但鞑子对军关觊觎已久,此次明显是有备而来,二人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房内顿时沉寂下来,三人一脸阴霾陷入沉思中,最终还是何典淡声提议道:“白典、半仙,若···若事无可为,是否可暂放弃北关墙,以当前兵力死守南关,坚守待援。” 白典当即质疑道:“何典,放弃北关墙那可就等若放弃五羊关啊,军关建关之初,本就为防御北方游牧民族南下劫掠,北关之坚固远超南关,放弃容易,可···可若想夺回来,千难万险啊!” 吕忘尘对于何典的提议明显有些意动,轻声道:“白典,无奈之下唯有如此。何典所言不无道理,与其同鞑子苦耗,不如暂退一步避敌锋芒固守南关,待援兵一到再夺回北关,毕竟鞑子只是骑兵骁勇,攻城拔寨非其所长,何况比起对军关的熟悉,鞑子可不如我们。” 看到白典又欲开口,吕忘尘当即又继续说道:“白典、何典,半仙此来除却想知晓援兵具体情况外,还有一个请求便是关内那些触犯军纪的士卒,可否戴罪立功由我统辖。” 白典的注意力成功被吕忘尘转移,同何典彼此对视下,双方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顾虑,因此并未在第一时间回应,双双陷入沉思。 吕忘尘早有预料,目光在白典、何典两人脸上不断扫视,缓声道:“何典、白典,若非逼于无奈我也不会想到他们,实在是万不得已下的无奈之举啊!” 军、文典两位典务将军以眼神交流之后,由何典开口回道:“半仙,局势危急战况堪忧,我与白典不是不知,但此事涉及军纪,非我典房之职,为监事之职,你应该去找的乃是右监事将军,而不是我同白典啊,怕是无能为力。” 吕忘尘狡黠的笑意一闪而逝,苦笑道:“何典,这不是先同你和白典先行请教一番,看是否妥帖嘛。” 何典略作沉思,沉声说道:“行了,此事再议,毕竟使用军犯是双刃剑,还需谨慎。不过明日都督府军议我同白典会向右监事大人提出此议,看右监事大人如何决议,不过,半仙,你与其寄希望于关内军犯,还不若在鞑子降卒上想想办法。” “是,多谢二位大人指点。”吕忘尘脸上挂满志得意满的笑意,冲着何典与白典见礼道。 “哈哈、哈哈···半仙啊半仙,还真不愧是五羊边军的半仙,怕是你早就打关内降卒的主意,却让何典亲口说出来,半仙之谋名不虚传啊!”看到吕忘尘脸上的笑意,白典怎会不知晓吕忘尘打的什么主意。 “二位大人还望见谅,忘尘也是无奈之举,见谅啊···见谅!”吕忘尘略带歉意再次行礼道。 待吕忘尘离开典房,白典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老何,军关辖下各军寨均已放出军危飞烟!” 何典接着说道:“至今,军关依旧无法确认辖下军寨是否已被鞑子攻破。” 白典:“信鹰有去无回,且无任何一军寨信鹰飞抵军关,鞑子处心积虑啊!” 何典:“军寨被破,寨破金线飞鹰定然会前往京城左军都督府,但军关至今未收到左军都督府一条军情通报,是否说明军寨只是岌岌可危尚未被鞑子攻破呢?” 白典摇着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低语道:“军危飞烟已有一段时日,没有援兵怎会安然无恙,鞑子苦心布局可不会给各寨喘息之机,我想其中定然有你我所不知晓的变故。” 何典闻言点头猜测道:“这些时日,鞑子大军数目日日激增,而这些兵马并非自北而来,乃是自东、西两个方向而来,它们也许真的是凶多吉少。” “如今只盼两郡援兵尽快赶到稳定战局,不然,五羊关,危矣!”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典房军吏响亮的呼喊声:“二位大人,左军都督府金线信鹰鹰信!” “十万火急紧急军务!” “十万火急?” 何典、白典二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毕竟,金线信鹰所代表的太过重大了,由不得他二人震惊,金线飞鹰非十万火急之军务,不得使用,金线鹰生可控风,于万里高空翱翔,千里日至不说更能够连续飞行十余日,介于金线鹰异常珍稀,捕获与驯养成本极其高昂,所以夏族军伍中只用来传递紧急重大军情。 鹰信上的字数并不多,但内容却非常丰富:“京城援兵出兵无期、早做筹谋。寨破金线鹰至都督府:血狼所、血甲所、血滴所,青蚨所、青蚨所、青魇所、青冢所、青狼所、青狼卫;右司及右司节下所有军寨。” “什么?” “怎会这样?” 同时查看鹰信内容的何典与白典脸色苍白没有丁点血色,就连身体都开始有些战栗,根本无法接受鹰信所述内容。? 第一百八十章 陆之决择(下) 第一百八十章:陆之决择 良久之后,何典总算是缓了过来,脸上虽说没了惊慌之色却是一脸沮丧:“以左军都督府鹰信来看,军关辖下只有左司军寨、血狼卫寨、灰狼卫寨以及灰狼卫节下三所寨尚且无恙,军关辖下各军寨皆已被破!” 白典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一脸消沉:“今年鞑子打垛来的是既迅猛而又怪异,于关外及各军寨外射杀信鹰,切断军关与各军寨以及各司寨、卫寨、所寨之间的联络,以优势兵力围攻各军寨,导致军寨各自为战独木难支,进而被逐一攻破,军关又因黄右都督的缘故,无故折损大量兵力。只是,右司都能够被鞑子所攻破,怕是其他军寨无一幸免,左军都督府没有收到金线信鹰,只可能是···” 白典已经无法说下去了,浑浊的眼珠子上蒙上一层水雾,垂首不语,不得不说佩服老军卒的敏锐度,实在是太厉害了,仅仅凭借一封鹰信的猜测却已与事实相差无几。 起身踱步沉思的何典神色变得坚定,沉声道:“我想,我们应该同意半仙的提议,不仅允许他使用军犯和降卒,还要做好舍弃北关退守南关坚守待援的准备。” 白典当即回道:“应立即通传左、右两位监事,紧急军议。” “好!” 军关逐渐了解到真实军情,而尚未被鞑子所攻破的血狼卫寨却陷入苦战之中。面对鞑子不知疲倦、无惧死亡的犀利攻势,纵然上官陆紧急自三所与克托兰调兵增援,只能是苦苦支撑。 鞑子对于血狼卫寨想必是势在必得,一旦攻寨千人队折损超过一半,立即便会进行更换,不仅始终保持八支千人队的规模攻打北寨墙,更能够让攻寨鞑子保持一定的战力,向守寨士卒持续施压,让对方心中那根弦紧绷、再紧绷、再紧绷,直至崩裂。 “大人,东侧被攻破,三旗、值守损伤殆尽!”一身是血趄趔着身子的张秦唐艰难杀到上官陆身边,扯着嗓子高喊道。 上官陆关切的眼神扫过张秦唐被鞑子弯刀扫过的大腿,沙哑的嗓音高声下令道:“姜叔带卫堂牙士前往东侧。” “传令于狐狸,百变两伍登墙守住东侧。” 姜愧带领牙士与传令快速离去,心忧上官陆安危的姜愧并未完全遵从军令将卫堂牙士全部带走,而是带走大半,将娃娃、二寸在内的四名牙士留给自家主子。 自鞑子辰时出兵攻打血狼卫寨北门到现在申时,已经整整五个时辰,不管是作为攻方的鞑子还是守方的血狼边军皆是死伤无数,特别是作为下马步战放弃自己优势的鞑子,更是伤亡惨重,寨墙下堆积的尸体蔓延到寨墙垛口,寨墙上洒落太多的鲜血,不仅浸透了木料粘稠的血液让所有人寸步难行。 老天终究还是眷顾血狼卫寨多一些,就在姜愧带领卫堂牙士前往寨墙东侧没多久,上官陆翘首以盼的风向终于对了,来不及欢喜便对身边的娃娃喊叫道:“娃娃,将于狐狸给我叫上来,快!” 上官陆在等风向,百变于狐狸自然也在等待风向的变化,自开战到现在五个时辰,看着弟兄们在寨墙上奋勇杀敌,他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所以在察觉到风向变化的那一刻不待上官陆军令传到便已经向寨墙飞奔而去。 “江头···风、风向···” 时间紧迫容不得一分一秒的浪费,上官陆当即问道:“狐狸,可准备好了?” “好,就是鞑子和弟兄们战成一团,风险太大了!” “不行,深秋的南风转瞬即逝,何况你看看寨墙前,鞑子的尸身早已堆积到寨墙上了,这是压倒鞑子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放!”上官陆神色极其坚定的反驳道。 “是” 下了寨墙的于狐狸迅速亲自检查每一个栝弩,确认栝弩发射的角度和方向以保证万无一失,毕竟身为百变旗旗总的他比卫寨内任何一人都了解嗜血霹雳弹的特性。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狐狸,就是现在,放···” 感受着吹拂在脸上的南风,一直紧绷着的上官陆放声大笑,冲着卫寨内百变栝弩方向用内劲吼叫道。 “放···” 随着于狐狸狠狠下压的手势,早已准备好的百变士卒立即操控栝弩将一个个嗜血霹雳弹射到寨墙前三丈处。 “砰、砰···” 嗜血霹雳弹落地精准无误,没有一丁点偏差。 “嘭、嘭···” 嗜血霹雳弹触地即炸,上官陆、于狐狸、百变旗士卒、血狼士卒期待已久的黄烟终于飘散在这片大地上,随着百变栝弩持续不断的射击,整个血狼卫寨北寨墙前三丈至二十丈的范围内完全被黄烟所笼罩。 “啊、啊···”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哀嚎、熟悉的怒骂。 此刻还在寨墙上的无数鞑子再次近距离感受嗜血霹雳弹的威力,感受嗜血鼠鼠毛的魅力,黄烟笼罩下的鞑子用手掐紧喉咙嘶吼咆哮,剧烈的疼痛让他们面目变得极其狰狞,来自血脉、来自脏腑内的疼痛,没有任何一个鞑子能够忍受。 嗜血鼠鼠毛下,不分高低贵贱一视同仁。 黄魔的出现,让寨墙上激烈的战事瞬间停滞,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视觉盛宴,当然对血狼士卒而言是盛宴,对鞑子,乃是噩梦。 鞑子不间歇、不停顿持续不断保持高强度攻势的战术终于酿出苦果,八支千人队,几乎每一支都有小半人马被黄烟所笼罩,大量青壮深陷黄魔中苦苦挣扎。 “杀!” 上官陆的怒吼便是进攻的信号,此前还疲惫不堪的血狼士卒一个个瞬间满血复活龙精虎猛,寨墙上山岳士卒放下手中的盾牌,手中大刀挥出一道道银色匹练向鞑子砍去,长林旗士卒手中的长毛犹如银蛇出洞,肉眼难辨其踪,飞羽旗一个个都成了神箭手,箭无虚发,箭楼克托兰帐下硬弓手完全就是死神的化身,箭矢如蝗箭箭夺命。 眨眼间,鞑子的伤亡是以百来计算。 嗜血霹雳弹的出现让血狼也迎来鞑子最疯狂的攻击。 寨墙下的鞑子发疯似的攀爬着尸堆跨过垛口登上寨墙,可迎接他们的是山岳的刀、长林的矛、飞羽的箭,繁若星光的寒芒让鞑子立时毙命,成为尸堆中的一部分,增添尸堆的高度,封堵寨墙的垛口。 很快,寨墙便被鞑子尸体所掩盖,以至于后来的鞑子无法登上寨墙,而血狼士卒来不及也根本不能清理垛口死尸,为了能够登上寨墙逃离黄魔,鞑子主动清理同族的尸体将垛口露出来。 杀,不知疲倦的杀! 上官陆的五神双刃枪不知什么时间已经变为刀型,一刀在手独自守着五丈寨墙,以他那雄厚到令人发指的内劲,霸道刀势在他手中更显凌厉霸道血腥,杀到最后,鞑子畏上官陆更甚黄魔,宁愿身陷黄魔之中也不会攀爬上官陆所守这段寨墙。? 第一百八十一章 血狼论战(上) 第一百八十一章:血狼论战 鞑子撤兵的号角声终于响起! 攻打血狼北门的八支千人队,八千鞑子骑兵,在号角声响起后撤入主军的只有千余人。 血狼士卒在斩杀寨墙上所有鞑子敌兵后立即瘫软在寨墙上,持续高强度应战,他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骤然得到放松,脸上可不是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得喜悦,而是可以身心放松的舒坦,彼此依斜闭目休憩。 鞑子撤退战事暂告结束,对于寻常士卒来说是无比惬意的时刻,但对各旗旗总以及魏鹏和上官陆而言却是一种煎熬,妥善安置战死士卒的尸体,及时医治受伤士卒,挑选斥候冒死穿过鞑子游骑封锁探查军情、处置寨墙下鞑子尸身等等。 随着夜幕的降临,鞑子主军后撤至三十里扎营的消息得到确认,上官陆迅速安排好北寨墙防备事宜立即便通传血狼、血甲、血滴三所知所前往卫正堂。 卫正堂内,上官陆一脸喜色看着众人慷慨激昂高声说道:“鞑子三万大军围攻军寨,八支千人队轮番进攻,可血狼依旧坚持了下来。如今血狼卫寨东、西、南三门外有坑洞,除非鞑子当真破釜沉舟以人命探清坑洞布局,北门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而今日一战,鞑子伤亡最少在五千人,不过区区三万人,够他们几天消耗的。” 上官陆神色轻松言语中对鞑子更是充满不屑,似乎鞑子当真就如他所说那般不堪一击,费尽心机攻打血狼卫寨最终只能是徒劳无功悻悻而归,但真实情况却只有他自己知晓,表面上的轻松不过是给三所知所看到,内心的苦涩和担忧只有他自己知晓,不然又何必穷尽心思说服程典和刘监在君山布置大量后手,更让魏鹏、张秦唐、姜愧冒险出寨令三所寨弃寨撤至卫寨呢。 今日一战鞑子的确是伤亡惨重,可血狼同样也付出不小的代价,都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说遵从上官陆军令一直按兵不动的铁蹄旗,便是最后关头迫于无奈才登墙作战的百变旗,仅卫寨山岳、长林、飞羽三旗以及整个卫寨寨墙值守士卒,仅当场战死的便有三百余人,更何况那些轻重伤者的数目了。 时冉昱、秦龚、董程旭紧张的情绪随着上官陆这番描述渐渐放松下来,便听到上官陆继续朗声问道:“时知所、秦知所、董知所,血狼、血甲、血滴负责守卫卫寨南、东、西三门,不知今日三门战事如何?” 时冉昱看着上官陆投向他的目光,心里直泛苦涩,三门战事如何,身为卫正的上官陆怎会不知,有提前挖下的坑洞鞑子也只能是望洋兴叹徒呼奈何,何谈战况如何,眼角余光扫过一脸沉思的秦龚和董程旭,顺着上官陆的意思笑着回道:“江头,南门外有卫寨提前挖好的陷坑,我想在鞑子探骑尚未探查清楚陷坑之前,鞑子是不会轻易向南门发起攻势,今日那两支千人队便一直在十里外游曳,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卫正大人,东门亦是如此!” “卫正大人,西门亦如此!” 时冉昱话音未落,血甲秦龚、血滴董程旭同样一脸笑着的回道。 “北门是鞑子唯一进攻方向,定然是全力以赴,所以本打算从三所山岳、长林、飞羽三旗中各抽调两军兵马支援北门,其中山岳刀盾、吴科各一军,长林两军皆为长矛,至于飞羽的两军则是弩机。” 今日下令三所紧急驰援北门的三所士卒皆已返回三所,而此次抽调与今日不同,乃是暂且将他们划归卫寨三旗旗总指挥,为此,上官陆不仅绕了一大圈还给时冉昱以眼色让他配合。 时冉昱匆忙垂首以掩饰他憋得难受得笑意,迅速整理好自己情绪后这才抬头肃声道:“职下谨遵卫正大人军令!” 其实时冉昱三人都很清楚,毕竟相比上官陆而言,他仨人也算得上是边军老卒了,多年与鞑子厮杀怎会不知鞑子战力如何,何况今日三所还有部分兵力得到上官陆军令前往北寨墙增援,尽管迟疑,秦龚和董程旭也在思索片刻后便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今夜最重要的事情得到解决,上官陆的真的轻松不少,同三位知所通传军情以及商议三门防守相应注意事项后便快速结束此次军议。 上官陆:“好了,一日厮杀大伙也都极其困乏,安排好防务后及时歇息。” 上官陆送走三位知所,却是将值守长张秦唐给留了下来,缓声说道:“张值守,鞑子今日攻打北门虽说伤亡不小,但对拥有三万之众的鞑子主军来说不足影响大局,自鞑子从无间断的攻势中能够看到鞑子的决心,明日战事究竟会如何,难以预料。卫寨东、西、南三门因为坑洞的存在应当无虞,而我最担心的便是北寨墙东、西两侧,虽说寨墙已经得到修葺不再残破不堪,防御也大大提升,但毕竟两侧没有战道,久攻不下鞑子会不会选择撞击寨墙从而打开一个缺口。” 张秦唐认真思索之后这才沉声问道:“卫正大人,虽说两侧没有战兵道,寨墙高度可是远超拥有战兵道的寨墙,高度接近三丈,虽说厚度只有半丈,可鞑子在没有攻城锤的情况下如何能够撞开一个缺口呢?” 上官陆的犹豫也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最终还是将他对鞑子这场战事目的的猜测说了出来:“张值守,战事从不能以常理度之,鞑子打垛攻打卫寨也不曾有过三万大军吧,可如今正有三万大军攻打血狼卫寨,今年鞑子可不是狩猎打垛,明显是想一举攻下军寨和军关,铲除五羊边军扫清他们南下劫掠的阻碍。” 听到上官陆对鞑子战事的猜测,张秦唐双眉开始紧蹙,凝声道:“卫正大人,倘若鞑子的目的当真如你所言,鞑子对血狼卫寨那该是势在必得,而卫寨东、西、南因坑洞的存在难以形成有效攻势,也不知是大人无心之举还是算无遗策呢?” 看到张秦唐怪异的眼神,上官陆苦笑一声感慨道:“哪里是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无心插柳的馈赠罢了,毕竟那批降卒已经知晓君山密道的存在,不能再让他们出现在卫寨内,只能给他们再找些事做,谁料反而成为如今血狼抵御鞑子进攻的重要屏障。” 魏鹏、姜愧顿时笑出声来,但唯有张秦唐的笑意非常勉强,显然上官陆这番解释并不足以令他信服。 上官陆对此不再做任何解释,看向张秦唐继续说道:“张值守长,鞑子善于野地骑战,从未经历过攻城拔寨的战事,对于攻城器械自然缺乏认知,但长于征伐的他们可不会束手就擒,北门久攻不下必然会寻找其他破寨之策,没有战兵道的寨墙自然会成为他们唯一的突破口,值守抽调部分弟兄时刻查看,提前有了防备也就不怕鞑子闹什么幺蛾子。” “大人,以防万一今夜便安排值守弟兄开始巡查。”张秦唐这话音未落便已见礼离开卫正堂。 望着张秦唐离去的背影,魏鹏迫不及待的问起心中的困惑:“陆哥,既然你已经有了弃寨撤入君山的打算,直接撤入君山不行吗?为何还要在卫寨与鞑子苦战,士卒无故损伤不说,一旦战事出现变化,更是连撤入君山的机会都没有了。” 上官陆凝视着脸上写满疑惑的魏鹏,并未直接给予他想要的答案,反而是意味深长的回道:“鹏子,首先若无都督府军令,私自弃寨乃是死罪。其次,血狼必须与鞑子对峙,甚至是发生战事,唯有这样才能够通过鞑子的反应探查出鞑子的目的,进而推测知晓其他戍边军寨以及军关情势如何。再次,身为五羊边军、戍边军卒,保境安民戍守国土正是我辈军伍之责,血狼卫寨存在一日,这君山脚下千里之地还是夏族的土地。” 魏鹏的沉思让上官陆颇感欣慰,不由叮嘱道:“好了鹏子,程典不在卫寨内你要多操劳些,尽快到军械库和北营军库查看一番,然后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好,陆哥那我先过去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血狼论战(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血狼论战 “主子,魏鹏毕竟年幼,思虑不周遇事稍显毛躁本属正常,还需磨砺一番,但他的大局观远超常人,也就是被仇恨所蒙蔽,倘若心中仇恨不消、执念不散,早多教导也无济于事。”明白上官陆心意得姜愧似有所指的说道。 “姜叔,人非完人皆有所短,我与鹏子多年相处又怎会不知呢。岂止是鹏子,我又何尝不是,思虑过重识人多善,年岁尚浅处事太少,这血狼卫卫正一职做的我是战战兢兢,唯恐一招不慎引得恶果,论大局观,我不如鹏子多矣,只是比他多看多思罢了,我又有何资格教导他呢。”姜愧的劝慰让上官陆这些时日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瞬间爆发,看着卫正堂外一脸自嘲的低语道。 “主子,你又何必如此轻看自己,今日你真不该放弃,身为奴仆,本不应多言,但流者成就绝顶武者的机缘如此放弃,实属不智。”姜愧眼神中既是惋惜又是责备,对于上官陆放弃成就机缘而忧于战事耿耿于怀。 上官陆一脸坦然,笑着回道:“姜叔,机缘可遇而不可,然则并非唯一,可这血狼军寨一旦被鞑子攻破,几千边军弟兄战死,生活在君山北麓的夏族族人将遭到鞑子肆无忌惮的劫掠,非我所愿,我心难安。” “好了姜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当务之急还是应对鞑子对卫寨的围攻,这下可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机会,只能与鞑子赤身相搏,陪我到各旗看看,这个时候,士气才是关键啊!”上官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葛,话音未落便率先向堂外走去。 上官陆在姜愧和卫堂牙士的守护下巡视了暂时在寨墙下休整的各旗士卒,尽管脸上疲惫依旧未消,身上还携带着大战之后的痕迹,但让上官陆感到欣慰的是并未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丝惧怕和退缩。 登上寨墙没一会儿,得知消息的山岳董青、长林俞平、飞羽窦明峰、百变于二山四位旗总也来到寨墙上,随着上官陆查看寨墙下翻动鞑子石堆宰杀漏网之鱼的值守士卒。 “都过来了,各自找地坐吧。”上官陆说完也顾不得寨墙上挥之不去的腥臭味,一屁股直接坐在血液尚未干涸的地面上。 “江头,有事?”四人中神色最是随意的于狐狸在其他三人目光凝视下不得不开口询问道。 其实也怪不得董青三人不敢言语,虽说这些时日相处他们也对上官陆有所了解,知道这位卫正大人还算平易近人,当然除却关键时刻,可一日苦战下来各旗折损严重,他三人心里实在是没底,只能胁迫于狐狸开口。 上官陆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先整理下被血液沾粘到的甲裙,这才开口说道:“寨墙鞑子尸体处理如何了?” 四位旗总相互看了看,却是董青缓声回道:“江头,寨门无法打开,值守弟兄顺着尸堆直接下去的,鞑子那边并未派人来索要,搜罗下漏网之鱼也就一把火烧了了事。” 上官陆:“算了吧,寨内火油本就不多,直接将鞑子尸体清理出寨墙就行。”说完,顿了一下这才说道:“好了,找你们四人过来想必也有所猜测,今日一战,弟兄们死伤多少,你们四人应该比我清楚吧。” 四人本还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哭丧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同样一脸悲痛的上官陆低语道:“鞑子攻势太过猛烈各旗皆有死伤,在所难免的事情。” “江头,我飞羽旗两个硬弓军近乎全灭,就算躺在医房内的那些活下来的也不知能有几人。”窦明峰面色沉重,说话也是咬牙切齿,两军硬弓是他的宝贝疙瘩,今日一日便全部折损,可想而知他心中的苦楚。 窦明峰话音方落,上官陆见董青、俞平、于狐狸三人都要开口,锐利的目光扫过几人抢先斥责道:“董青,我知晓你山岳旗的情况,俞平我也清楚你长林旗的状态,找你们来不是听你们在这儿诉苦的,知道弟兄们伤亡严重,那就让明日的战事中避免。” 说着,上官陆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军卫需守到什么时间,不清楚,甚至血狼卫寨最终会成为一个孤寨,陷入孤立无援孤军奋战的局面。今日苦战你四人亲身经历,卫寨究竟该如何防守,可有什么看法?” 董青当即站了起来,目光直视上官陆沉声道:“江头,既然您这么说了,让我老董先说吧。山岳伤亡主要是因弟兄们久战力疲,体力不济所致,鞑子三万大军,一支支千人队轮番进攻,从无间隙停歇喘息的机会,我们···我们消耗不起。” 上官陆看着神色激动的董青摆手示意他坐下,轻声问道:“董旗总可有应对之策?” 董青一脸无奈,低语着:“江头,兵力不足,弟兄们若能轮番休息以恢复体力,也不至于一日苦战便死伤那么多啊。” 话未说完,董青便开始哽咽起来,低头的瞬间,那一滴滴光洁的水珠滴落在血渍上,声音显得非常响亮。 董青如此,俞平、窦明峰、于狐狸三人同样如此,特别是折损两军硬弓手的窦明峰,泪线趟过血痂的脸庞,留下两道清晰的红线。 上官陆暗自擦去眼角的泪水,艰难抬起右手在几位旗总肩上拍了拍,声音沙哑的说道:“董旗总,山岳士卒需轮换休息,弟兄们能够保持充沛的精力,以三个垛口一个吴科、两个刀盾手来算,也就是说最少需要十三军,对吗?” “是” 上官陆表情瞬间变得极其严肃,眼睛也眯了起来:“好,那我给你八军满制刀盾手,你董青能够让军寨坚守多久?” “这···这···” 董青瞬间呆愣在那儿,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上官陆似乎并未看到董青的窘迫,不算犀利的眼神不断在四位旗总脸上扫过,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战事一起,决定成败的因素有哪些?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穷尽心思令三者齐备,成败胜负之数终究还是要托付于士卒的拼杀。刀兵起死伤已无可避免,为将者,何如?以己之力决战事之成败胜负,倘若兵多、将广、粮足、械精,为将者价值何在?以弱胜强以寡敌众非我等所愿,可战事之起落怎会遵我等之意愿。”? 第一百八十三章 血狼论战(下) 第一百八十三章:血狼论战 上官陆深知响鼓无须重锤,重话适可而止过犹不及,对这些边军老卒点到为止最为合适,随即轻言细语缓声再次说道:“董旗总、俞旗总、窦旗总、于旗总,铁骑薛旗总伤重伤不在,军卫能够依赖的如今只有你四位旗总,方才那番话既是说予你四位,更是说予我这卫正听的,卫寨兵力不足是既定事实已无可更改,兵力匮乏却又是卫寨不得不面临的现状,与其临渊羡鱼不若退而结网。” 上官陆所表现出来的坦承和真挚四人自然能够感受得到,对于这位年岁比他们小太多的年轻卫正也有了新的认识,一闪而逝的羞愧被认真沉思所取代。 良久,董青神色犹豫,低声说道:“江头,我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上官陆点头以示鼓励,笑着道:“但说无妨!” “山岳兵力不足,主要因吴科需竖堵垛口,而且为了协作长林、飞羽二旗作战,频繁移动盾牌,体力消耗过甚,倘若大部吴科盾牌无须移动,以阔柏英木顶住替代人力,既可节省下大量兵力,吴科盾牌是两人或者三人轮番操控,可大幅消减士卒疲累程度,唯一的弊端便是移动吴科缩减,与之协作的长林、山岳刀盾手、飞羽弩机作战强度会有所增加!”暗中一直留意上官陆脸色的董青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尽皆说了出来,随着上官陆脸上笑意渐浓,董青也是越说越是流畅。 上官陆冲着董青点点头,却并未发表任何意见,然后将目光转向其他三人,笑着问道:“此举甚佳,那你长林、飞羽、百变,可还有其他应对之策?” 窦明峰看到上官陆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只能回道:“江头,今日增援箭楼的那些软弓手当真射术不凡,足以比肩鞑子了,倘若在军卫硬弓手不足的情况下,是否可用他们弥补飞羽硬弓手不足的短缺,虽说软弓射程远不及硬弓,但鞑子发起攻势后,二十丈之内的杀伤足以缓解他们的攻势。” 血狼卫寨中营地内是克托兰及他麾下三千余青壮的消息只有上官陆、魏鹏、程典、刘监、姜愧和参与此事的部分四属牙士知晓,窦明峰尽管震惊于那三百人超凡的箭术,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帮助他们的正是今日疯狂攻击卫寨的鞑子。 克托兰的存在是极其隐秘的事情,上官陆并不打算公之于众,特别是在这个敏感时期,何况对克托兰,上官陆还做不到完全信任,但既然窦明峰已经提出,再加上上官陆与克托兰之间的约定,便轻声道:“箭楼无法对鞑子游骑形成压制,倘若明日战事鞑子恢复以游骑-骑射不断射杀守寨弟兄,又该如何?” “这···这个?”窦明峰没想到上官陆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的确,今日鞑子骤然发起进攻,始终未以游骑-骑射射杀寨墙上三旗士卒,而箭楼硬弓手的存在便是依仗射程优势对游骑形成一定压制,缓解寨墙士卒压力,假若箭楼上由硬弓手换成软弓手,的确会对攻占寨墙的鞑子造成大量杀伤,却也会使得鞑子游骑肆无忌惮射杀墙上守寨士卒。 上官陆依旧一脸笑意,冲着窦明峰点头以示鼓励,然后看向俞平笑着问道:“俞旗总,你长林可有建议?” “江头,长林之威在于短兵相接近身搏杀,一寸长一寸强,但却建于形成枪林的情况下,因此兵力多寡始终是长林旗无法逾越的鸿沟。军械而言,投掷短矛耗损巨大,以长林现有储备,勉力可撑十日。”俞平这位老旗总就算面对上官陆的凝视依旧面无表情缓声回道。 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这卫寨五旗的别名都是上官陆所提出的,对于长林的优略长短自然一清二楚,俞平所提也是老成之言,上官陆不由点头道:“军卫库内尚有一些寸余,足以应对,稍后魏知卫便会安排将其全部送至长林。” 言毕,于二山不等上官陆目光看向他,便率先开口道:“江头,不用点名了,我自己说吧。” 一句话,说得三位旗总满脸笑意,就连上官陆也是忍俊不止差点笑出声来。 于二山却像没事人般,自顾自说着:“血狼所撤到卫寨后,向百变增援了一些军械和材料,所以百变目前军械存量尚可,只是江头你也清楚,一些百变军械使用需特定条件,不然不仅难以奏效达到预期战果,甚至还会伤人伤己。” 上官陆给了于狐狸一个自己体会得眼神,笑呵呵得说道:“行了,狐狸,百变那边我心里有数,如何使用我自会安排,不过军议之后,你需将百变军械库存册目再给我一份。” “是,江头!” 闲聊还在继续,董青、俞平、窦明峰、于二山都是血狼戍边老卒,除却于狐狸外,董、俞平、窦三人在血狼卫寨已有多年,血狼卫寨有多少家底他们自然清楚,边军兵力匮乏军械短缺是公认的事实,难道仅凭卫正一人便能解决,不会也不能,这一点他们很清楚。 四人都是边军老油子,上官陆在这样的时间找他们谈话的目的,他们很清楚,诉苦吐槽不过是开场白罢了,卫正了解旗总以便接下来的战事中更合理安排守寨军务,而他们,特别是对上官陆这位从天而降的信任卫正同样也需要进一步了解熟悉,起码要知晓自己以及自己麾下弟兄的性命究竟交到怎样一个人手中。 这场苦战之后的谈话时间远超几人的预料,竟持续大半个时辰,可不管是上官陆还是几位旗总,算不上收获颇丰,但起码,都相当满意。 身为卫正,不说韬略如何,起码上官陆的的确确将弟兄们的性命放在心里。 身为旗总,其能力、品行,当得起旗总之职。 上官陆料定今日鞑子不会发动夜袭,谈话结束的时候便悄悄吩咐姜愧请克托兰到卫正堂与他一叙。 上官陆、姜愧、克托兰几乎是前后脚同时抵达卫正堂。 克托兰一脸恭敬,向坐在正位的上官陆见礼后先是看向姜愧,在姜愧点头后这才缓声道:“尊主深夜召唤,不知所为何事?” 上官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并未在意,他很清楚,克托兰对他的恭敬是建立在姜愧的基础上,对克托兰而言,姜愧才是尊者,才是他可以为之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人,因此在克托兰坐定之后轻声问道:“克托兰,不知你是否了解今日统兵攻打我军寨的究竟是何人,在青狼部内是何身份?” 克托兰不假思索立即回答,只是语气异于往常,多了一丝敬畏:“尊主,那是萧木遥萧王爷,乃是青狼部前狼主的长子,如今实力在青狼部内仅次于狼主扎朵儿,帐下可战之勇有四万。” 上官陆的震惊无以复加,看似面无表情,心里是翻江倒海久久难以平静,王爷,还是鞑子九大金毡部之一青狼金毡部的王爷,前狼主之子,那不就是曾经的牙亲王如今的毛王爷,鞑子部落中真正的实权人物,要知就算灰熊金毡对血狼恨之入骨,多年来攻打血狼最多也不过一个万夫长,何曾有王爷出现,还是一个身份相当尊贵的王爷。 上官陆艰难稳定自己情绪,避免被克托兰发现,装作若无其事淡声继续问道:“克托兰,既然在部落中,帐下青壮包括奴隶、牛羊、草场、马匹等皆被视为帐主个人财物,那么我是否可这般猜测,战事中若帐下青壮伤亡到一定程度,身为帐主是否可选择撤离呢?” 尽管上官陆的猜测让克托兰感到意外,犹豫之后还是如实回道:“确如尊主所言,倘若帐下损伤过大,不仅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就算是寻常夫长甚至骑长都会选择后撤,毕竟狩猎打垛是为了掠夺,若帐下损伤太大,返回草原后便会被他人夺取原有的草场、女人、牛羊和马匹。不过这仅限于狩猎打垛,若是汗王传下的神谕,那么各部必须死战。” 上官陆精神一震眼眸发出亮光,立即问道:“如此说来,帐下青壮伤亡折损过半是否撤离便可区分战事究竟是部落狩猎打垛还是汗王传下神谕,对吗?” 克托兰:“尊主,理应如此。” 上官陆脸上是一副理应浮现的喜悦之色,暗中却是做好戒备,眼眸中寒芒一闪而逝,看向克托兰依旧和颜悦色的说道:“克托兰,深夜寻你是还有一事相求,本卫麾下弟兄箭术比之尔等差之远矣,如今你也算是我血狼中人,若值军寨危急之时,能否调派你麾下虎狼之师助我守卫军寨呢?” “尊主下令,克托兰莫不敢拖,定调派帐下最精锐之部众,守卫军寨。” 克托兰眼神坚定,回答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上官陆暗暗戒备的右手不动声色又抽了出来,心里的担忧和顾虑也随着克托兰真诚的神色而有所消减。 上官陆神色随之变得肃穆,看向依旧神态谦恭的克托兰,肃声道:“克托兰,不管是作为你的尊者,还是这座军寨的卫正,我上官陆绝不会亏待于你,事了之后,你克托兰所有损失,我上官陆自会为你补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军卫鏖战(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军卫鏖战 上官陆亲自送走克托兰,时间已是丑时三刻,返回卫堂后居所,端坐书案后,看着于狐狸刚刚送来的百变军库军械册目,陷入沉思。 回想着方才卫正堂内克托兰的表现,上官陆一直有些恍惚,克托兰完全打破了上官陆对鞑子以往的认知,对强者的绝对顺服对弱者的残酷欺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应该是刻进他们骨子里的生存法则,他们就像是草原上游荡的狼群,眼中只有猎物,不敌则选择逃离退避,一旦找到机会便会毫不犹豫露出那凶残的獠牙。 但,血狼兵力不足的现状,迫使上官陆不得不选择相信。 上官陆缓缓放下手中册本,低声说道:“姜叔,你说鞑子与夏族的仇怨,究竟是因何而起,两族彼此几千年征战厮杀不断死伤无数,多少家庭因此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难道真的仅仅是因物产之丰与匮吗?难道真的只有战争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吗?” “主子,鞑子是游牧民族,他们不善耕种只事放牧,像布匹、盐巴、茶等生活之所必需,还有锻造兵刃的炼金等一应不产,但这些反而是我夏族所长。既如此,怎会不被劫掠成性的鞑子所觊觎呢!欲配王冠必承其重,夏族物产丰富,财物遍地,可在游牧民族眼中,视我夏族为羊,悍勇的鞑子骑兵随口可食的猎物。”姜愧连眼也不睁,不假思索随口回道。 上官陆开始有些茫然,轻声道:“姜叔,你说我们夏族与鞑子有没有可能平心静气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可能,通过易市交换彼此所需,这样不仅可以满足两族之短缺,也能够终止如今兵戈相向征战不休的状态,两族和睦相处安享太平,不好吗?” 姜愧双眼睁开,晃动几下后猜测道:“主子,可是因为克托兰?” “嗯,是也不是,只是今日克托兰的表现令我···呵呵···”上官陆对于自己的多愁善感有些自嘲,还是在血狼这样关键时刻。 上官陆的状态让姜愧有些担心,身为血狼四寨一卫卫正,大战之时有妇人之念,匆忙说道:“主子,两族纷争已经几千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罢战言和需百战之功,鞑子就是狼,而且是残暴的野狼,嗜血的孤狼,只有打怕他,打得他听到你的名字便瑟瑟发抖,不敢生起反抗之心,我想只有这样才能够达到主子所说那般,两族休兵罢战止戈言和,坐下来好好谈谈。” “姜叔,我没事,不用担心。只是因为今夜与克托兰的谈话略有感慨罢了,我知道你所说都是对的,不过,你说我这是怎么了,血狼正值战时,我还在这儿情长意短多愁善感,同鹏子自京城到五羊的路上,还曾言组建铁蹄马踏金帐,现在想想,哈哈···”姜愧激烈的反应让上官陆一下子反醒过来,响起不久前的豪言壮语只觉你少不更事,自己都笑了起来。 “铁蹄纵横睥睨北荒,马踏金帐饮马扎赉诺尔湖,还真的是相当艰巨啊!”迷茫柔和的神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果敢和毒辣,再次将目光转移到桌案上的册目上,肃声说道:“姜叔,明日你与卫堂牙士无须在我身边了,都参与寨墙防守吧,血狼需要知道寨前的鞑子伤损过半,究竟是撤还是不撤。” 姜愧立即反问道:“主子,你是想试探鞑子今年究竟是狩猎打垛还是对五羊另有图谋?” 上官陆脸上的狠辣之色愈重,肃声道:“狩猎打垛、汗王神谕!鞑子虽有三万之众,今日一战让那位萧王爷最少折损四千人,虽有三万之众,我看他能坚持几日,不信看不清鞑子葫芦里究竟打算卖什么药。” 姜愧脸上立即浮现无奈之色,苦笑道:“主子,若如此血狼必将与鞑子陷入血战,何况就算知晓鞑子此战的目的,血狼折损过大元气大伤,不过是徒呼奈何自添烦忧啊!” “姜叔,唯有知道鞑子的目的,血狼才能够更好行事。”说着,上官陆脸上浮现自得的笑容,笑着继续说道:“姜叔,别忘了,我早在君山内有所安排,鞑子若想就此吃下血狼军寨,还要看它有没有一副好牙口,血狼兵锋相当锋锐足以斩断狼爪。” 神雀北境的夜晚异常寂静,没有蛙虫鸣叫之音更没有悦耳的鸟叫声,唯有北风呼啸留下噪杂的声响,血狼寨墙上,尽忠职守的寨墙士卒如鹰般犀利的目光环视四周,戒备警惕着。 军寨以北,此时鞑子三万大军的营地,绵延十余里,而位于营地中央属于萧木遥萧王爷的篷帐内,却是火光通亮,青狼金毡部毛王爷萧木遥端坐上首,两侧分别是他帐下所有千夫长,虽说足有三十余人,却并不显得拥挤,一个个盘坐在条案后割食着烤羊肉,就是这表情与场景有些不搭,一个个垂头丧气无心吃食,目光时不时总投向上首一脸凝重的萧木遥身上。 阵阵北风吹走了黑暗,刮来了丝丝缕缕的亮光,卯时刚到,上官陆便习惯性醒了,起身、梳洗,雷打不动锤炼武势。 上官陆武势还未锤炼完毕,姜愧便快步小跑来到上官陆身侧沉声道:“主子,值守传来消息,鞑子八支千人队出了营地。” “立即通传时冉昱、秦龚、董程旭三位知所。传令张秦唐、董青、俞平、窦明峰、于狐狸,值守、各旗准备应战!通知克托兰,让他准备的五百人到北校场待命。通知魏鹏,暂且不必前往北门,巡查寨内。”上官陆当即结束武势锤炼,下达一连串军令。 上官陆在娃娃的帮助下快速将五羊神铠披挂在身,拎起五神双刃枪一路疾步来到北寨墙上,只见鞑子八支千人队已经开始分兵,三支前千人队改变奔行方向,向东、西两侧狂奔,五支千人队速度不减直奔北寨门而来。 血狼卫寨北寨墙上,不管是山岳、长林、飞羽,还是寨墙值守士卒,有条不紊矗立在自己的防守位上严阵以待,就连寨墙下百变士卒,同样也是枕戈待旦一副随时猎杀毒狼的架势。 山岳董青,得到上官陆授意下连夜准备好阔柏英木,在他的布置下,每隔四个垛口便会有一个垛口竖起的吴科是直接堵死的,大臂粗细的阔柏英木,还是三根直接顶住吴科,鞑子想推倒吴科那就是痴心妄想,至于节省下来的兵力正如他昨夜所建议的那般,三人一个吴科堵在垛口前,以避免因长时间苦战力疲之后出现不必要的失误和伤亡。 长林旗的兵力分配同样也有所改变,循着山岳吴科布置的差异,不同垛口兵力出现轻重之人,以阔柏英木顶着吴科的垛口前,明显侧重些。 飞羽旗的变动却是同长林旗截然相反,以山岳士卒操控的吴科垛口后分配的兵力更多了些,至于箭楼,则是清一色的硬弓手。 至于克托兰为上官陆所准备的那些披着边军军衣的鞑子,大部依旧停留在北校场内,只有六十人在上官陆暗中吩咐下暂时跟着姜愧上了寨墙。 洪亮、清晰的值守报距声足以令所有人听得真切,每发出一声,便代表着鞑子距离北寨墙更接近一次,一声疾过一声的报距,也让寨墙上所有人的神色更凝重一分,杀意也更浓重一分。 “五十丈!” “二十五丈!” 青狼金毡部鞑子,已经吃足了血狼百变军械的苦头,特别对于如何躲避黄魔更是形成一种本能,一旦接近卫寨北寨墙五十丈,所有鞑子不约而同四散开来,更是将胯下战马的速度提升到极致,五十到二十五,真的是一闪即逝,快到一直盯着他们的值守士卒都反应不过来。 “掷!” “二十丈” 随同长林旗总俞平军令同时高喊而出的是牙士二十丈的报距声。 “咻咻、咻咻” 伴随着尾音,山岳操控吴科迅速移动,为长林士卒提供视野,投掷短矛的长林旗士卒反应极其敏捷,就在吴科移动的瞬间已经有短矛投掷而出。 “合” 随着长林士卒呼喊,山岳吴科立即再次用吴科堵住垛口。 移、掷、合!如此往复,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山岳、长林二旗士卒高效配合下,短矛投掷竟达到两轮,而且因为吴科及时封堵垛口,鞑子如蝗般的箭矢纵然精准无比,也没能对寨墙上血狼士卒,特别是投掷短矛的长林士卒造成损伤。 反而是鞑子,有百余骑折损在长林投掷短矛之下,粗壮的投掷短矛或穿胸而过、或击中头部、或杀伤坐骑,被短矛击中者,当场毙命,当然,最惨的要数那些跌落马下的鞑子,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反而是被身后那些来不及反应的同族骑兵的战马踩踏,那场面当真是惨不忍睹,还不如死在血狼短矛之下,起码不遭罪啊! “十丈!” “长林止、姜军头!” 同样,几乎在值守士卒报距的同时,上官陆的军令也喊了出来,而因为是在血狼众人面前,上官陆对姜愧的称呼便是他的军职,血狼军卫卫正堂牙士军军头。 长林投掷短矛的士卒已经后撤,而此时站立在他们原来位置的便是上官陆暗中吩咐姜愧带上寨墙的那几十名换装的鞑子,听到军令,吴科在山岳士卒操控下立时挪动,以便为他们身后这些弓手提供射击视野。 上官陆自下达军令之时便盯着右侧不远处一个垛口,那里的弓手正是一名鞑子,看过之后上官陆微微摇着头,显然是结果差强人意或者是并未达到他的预期。?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军卫鏖战(中) 第一百八十五章:军卫鏖战 原来,上官陆吩咐姜愧带这些鞑子到寨墙之上,便是观察克托兰麾下青壮与山岳之间的协作,毕竟弓可是两军交战杀伤力相当惊人的大杀器,加上鞑子那令人惊恐艳羡的射术,克托兰所提供的一千人,上官陆必须将他们的价值发挥到最大,所以才会有这次隐秘测试。 只见,山岳操控吴科士卒是依照飞羽弩机弩箭发射需要来移动吴科,但毕竟软弓不是弩机,进而导致鞑子因时间紧促而难以发挥正常水准,不仅所射羽箭杀伤力不尽如人意,甚至还有两支羽箭差点误伤到操控吴科的山岳士卒。 幸好也只是上官陆安排的测验,一箭之后他们便退了下去,站位物归原主,交由飞羽旗弩机手。 “九丈!” “飞羽、弩机、嗜血!” 鞑子骑兵开始原地小范围快速移动,一支支骑兵若离弦之箭在骑长带领下不断靠近寨墙,将一个个装满沙石的超大号皮囊子砸在寨墙上,离去之后便大秀骑术,双腿犹如钢钳一般牢牢夹住马腹,左一弯腰右一弯腰将地上那些已经被他们胯下战马踩得面目全非近乎肢解的同时尸体捞到马背上,然后快马向北奔行。 十丈内,相比射程、破甲惊人的硬弓,优于射速、穿刺的软弓,操控便捷射速飞快且射线呈直线的弩机,它的杀伤力无疑才是当之无愧的霸主,何况还有百变军械嗜血箭,弩机更是如虎添翼。 鞑子投掷沙袋搭建平台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同样也属于血狼飞羽旗弩机手,因为,这个时间,是他们的狩猎时刻。 至于箭楼,所有硬弓手的目的便是以硬弓的优势射杀鞑子骑射者,旗总窦明峰也无须上官陆再特意下令,在鞑子骑兵进入箭楼硬弓手射程的那一刻便下令射手自由猎杀,当然,为保护血狼四寨中这些宝贝儿,特意传达卫正大人的军令:“未射杀三骑而被鞑子骑射射中者,当日不计军功。” 军功,对绝大多数戍边军卒而言甚至比他们的命还要重要,因为军功,可以脱去他们身上犯卒的身份;因为军功,是边军军职升迁的唯一通道;更因为军功,彰显着身为戍边军卒的荣耀。 所以,箭楼硬弓手杀伤力丝毫不减的同时不再逞一时之勇,战术更灵活也更机警。 “嗖嗖、嗖嗖嗖···” 寨墙前,飞羽弩机短箭虽说达不到铺天盖地却也令人目不暇接,而破空声更是不绝于耳,甚至一度盖过那震耳欲聋令人发聩的马蹄声,身形矫健策马狂奔中的鞑子不断中箭,一股股流淌在泛着油光的毡子甲上的猩红血液随风而散,映衬着面目狰狞的鞑子愈加凶狠狂暴。 随着马蹄上下翻飞,随着血液的流逝,上一秒还面色惨白艰难策马狂奔的鞑子,下一秒一个趔趄直接跌落马下,而在这样一个几里范围内几千鞑子骑兵肆意奔行的场景下,结局可想而知,想落个全尸都有些奢侈。 人多力量大,血狼卫寨北寨墙下,鞑子不仅用装满沙石的超大号皮囊子将寨墙前搭建出一个个用以攀爬寨墙的小型平台,更利用优秀的骑术在战马奔行转身之际的重力,踩垒沙石将值守士卒连夜挖掘的简易拒马沟给填的严严实实。 鞑子开始攀爬寨墙,真正的血战即将来临。 兴奋、激动、咆哮中的鞑子变身成为人形野兽,誓要将他们眼中的血狼绵羊撕得粉碎。 “接敌、应战!血狼死战、血狼死战!” “血狼死战···” 随着高举刀式五神双刃枪的上官陆一声高呼,寨墙上所有血狼士卒随声高吼,斗志恒生战意盎然,坚定的目光死盯着眼前那一条线,那条会露出鞑子手臂、头颅的线,手中兵器相互击打发出剧烈轰鸣的金击之声,回荡在这片天地,久久不散。 兵戎相见生死相搏,血狼卫寨与鞑子攻守之战,即将再次上演。 “铛、嘭···” 寨墙上,银月弯刀与吴科的重击声很快响起,震耳欲聋令人发聩,而不过只是一个信号、一个开始,几乎眨眼间,刀柄剧烈碰撞之声的骤然增加,战事初一爆发便已是不死不休的绝杀之势。 付出终有回报,血狼前任卫正宋建平、知卫史朗平以及如今的卫正上官陆、知卫魏鹏、典务程松伟、监事刘兴奎,六位血狼属官历经数年积淀,但最终在上官陆手中得到修葺焕然一新的血狼卫寨,终于不用再承受鞑子马踏之苦。 鞑子、血狼! 一攻、一守! 厮杀,极其惨烈血腥的厮杀! 直接纵马跃上寨墙已是奢望,下马步战的鞑子依旧相当悍勇,通过此前以皮囊子搭建的简易平台,一个个像恶狼捕食般攀爬上寨墙,伴随着怒吼声或是哀嚎声,弯刀的寒芒持续闪现寨墙上。 寨墙上,相比昨日,血狼士卒的表现明显要更从容一些,或许是昨日的胜利给予他们极大的鼓励和信心,也或许是能够得到短暂轮换休息的他们体力能够得以保持,不会再似昨日那般因过度疲乏而力竭,进而导致不断失误,造成非必要的伤亡。 长林枪矛似毒蛇,静如盘石、动如游龙,盘石为蓄力,游龙为噬魂! 飞羽箭矢似飞蝗,刹那芳华却是以血肉为食! 山岳如山牢不可破,山岳如锋锐不可当! 抛开恐惧、失去胆怯的血狼士卒那就是噬狼的雄狮,他们所爆发出战力更是相当惊人,就算面对兵力远雄厚于己方的鞑子,那些彪悍勇武嗜杀的鞑子,依旧杀得难舍难分,更隐隐胜出一线。 总之,血狼寨墙上的局势已不再似昨日那般岌岌可危,防守谈不上固若金汤,却也称得上坚不可摧。 时间在此起彼伏的喊杀惨叫哀嚎声中缓缓流逝,随着血腥味的不断淤积,寨墙下鞑子尸体也开始逐渐堆积起来,愈高、愈宽。 修葺一新的血狼卫寨也在鞑子一波波犀利攻势下显露残破之象,垛口出现断裂参差不齐,寨墙上炼金和木料的原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黑褐色,寨墙上密密麻麻遍插羽箭,远远看起来仿似蜂巢一般。 日落时分,在那鞑子撤退号角声响起时,不管是身为血狼军卫卫正的上官陆,还是鞑子青狼金毡部王爷的萧木遥,二人脸上几乎同时浮现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想必这战事的惨烈程度,远超他二人的预料,特别是萧木遥,朝阳下浩浩汤汤的大军出营,夜幕里稀稀拉拉的骑兵入营,似乎这夜色下营地内熏烤羊肉的气味,也在一日日变淡。 一日之后,又是一日,日复一日无甚变化。 北境之地苍凉广阔,一眼望去,天地连为一线,壮阔雄丽,这本是剔除一切人文,纯粹大自然的美,然则此刻,血狼卫寨以北,尸横遍野,污血横流,沙砾因为血液的侵浸,放眼望去,全是黑褐色,闻到的都是腥臭味。卷刃的弯刀、断裂的短矛、散乱的箭支,还有那不知道从哪飞来的各色禽类,叨食腐肉。 战事本就是一种消耗,军械器具的消耗,还有将卒的消耗,血狼军卫的寨墙防守便是如此,鞑子日日依仗兵力优势持续不断保持五支千人队五千人攻打血狼军寨北门,东、西、南三寨门始终以两支千人队在十里外游曳,尽管血狼依仗军寨,依靠各旗协作,但鏖战多日,依旧伤亡惨重。 战事已整整进行八日,上官陆身上的五羊神铠尽管依旧完好无损,却早已不复当日之神采遍布血污,端坐卫正堂上的上官陆神色看上去有些萎靡,就连说话也是既沙哑又无力:“鹏子,卫寨各旗还有多少人马?姜叔,克托兰那千人伤亡情况如何?” 上官陆如此,魏鹏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上官陆特意为他打造的金滴甲不见丝毫亮光,裹在脸上的白布已成血色,这说话的声音比之上官陆也好不到哪去:“陆哥,三所连同卫寨一切,山岳也就看看超过半旗,长脸还算好点不足一旗,飞羽弓手折损殆尽,弩机手已不足半旗之数,至于百变,也就只有血狼所与卫寨有,血滴和血甲那似是而非名不副实的百变旗完全就是刀盾手和短矛手,早就被抽调到董青旗下,现在也没剩多少,唯有铁蹄还好,四寨加在一起,还有两旗之数。” 随着上官陆目光的转移,依旧如昔的姜愧立即回道:“主子,那一千人早已不是当初的一千人,这些时日克托兰为保证这一千之数不断向其增派青壮,总计折损差不多有两千之众,但都是曾经那四位帐下的青壮,至于他自己帐下的那千余青壮,并未折损。” 尽管上官陆心里早有准备,但当他心里这些具体数目的依旧疼痛的难以忍受,悲痛之色更是久久难以褪去,血狼四寨近五千人马战至千余人,尽管鞑子同样伤亡惨重远超血狼,但这个代价太大了。 至于克托兰,上官陆感激之余心中的警惕始终未曾放松,但却也明白,克托兰帐下青壮的损伤已经隐隐触及他的底线。 上官陆待情绪稍定,心中大概盘算完毕之后,这才再次看向魏鹏问道:“鹏子,卫寨军械器具耗损情况如何?还、还能撑上几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军卫鏖战(下) 第一百八十六章:军卫鏖战 魏鹏闭目沉思,那张嘴却是一刻也不得闲,迅速将所有情况说出:“陆哥,弩机短箭耗损七成、嗜血箭差不多六成半,羽箭因有克托兰相助,库存尚有七成,至于其他的早已消耗殆尽。百变军械中银色霹雳弹还有三百余颗,百变其他军械包括铁蒺藜、飞星索、三才刺、霹雳火油弹消耗并无多少,但它们本就没有多少啊。” 上官陆听到魏鹏对于军械器具耗损的通报之后双眉微蹙沉默不语,接连几日战事下来,血狼伤损甚大,鞑子也差不多,三万大军现存万人上下,上官陆很清楚,血狼军寨是到了必须要放弃的时候了,鞑子这般伤损依然没有后撤,已然确认鞑子并非寻常的狩猎打垛,显然是得到汗王神谕对五羊及其辖下各军寨别有所图,鞑子援兵到来应该也不远了,但血狼已无援兵,鞑子援兵到来之日,便是血狼破寨之时。 很快,上官陆凝视着魏鹏低声问道:“鹏子,据张值守通报鞑子战损应该超过两万人,斥候夜间冒险打探如何?” “陆哥,鞑子巡骑防护相当严密,斥候纵然趁着夜色能够避开游骑,依旧难以靠近鞑子大营,所以打探并不确切,但就算有出入数目也不会太大,鞑子可战之兵应该是在万人以上,最多也就多出三千人。”魏鹏非常确定的回道。 “军情探查斥候前出多少,可有消息传回?”上官陆再次问道。 魏鹏道:“陆哥,典房合共有十三支斥候远出向北、东探查三百里,只有五支斥候传回消息,没有发现任何其他鞑子踪迹。” “只有三百里?”上官陆反问道。 魏鹏:“是的。” 三百里,没有敌情,斥候的探查并未让上官陆满意,毕竟三百里,以鞑子骑兵的行进速度,只需四个时辰,同时他也清楚,斥候不管是骑术还是箭术相差鞑子远矣,能够在鞑子游骑、探骑围追堵截下探查三百里,已极为不易。 但这些,距离上官陆想要确认的,却又是······ “鹏子,探查三百里还是太近了,再安排一批斥候,避开鞑子游骑、探骑后,向东、向西、向北探查六百里,告诉斥候军弟兄们小心一点,一旦发现千万不要被鞑子缠住。”沉思良久,极度匮乏的军情让上官陆始终难以作出决定,不得不如此。 “好,陆哥,我这就去安排。”魏鹏毫不拖泥带水,说完便转身离去。 上官陆见魏鹏离开之后,示意娃娃等卫堂牙士退下,小声对姜愧说道:“姜叔,克托兰那边是否可抽调出三五百人,必须是精锐,我有他用。” 姜愧脸上顿生为难之色,缓声道:“主子,我也没有把握,之前克托兰调派到军卫寨墙之上协助血狼御敌的并非他账下死忠,现在是否还能让他再调派出兵,我也没有把握,毕竟若是精锐,必是他帐下。” “姜叔,你去试探一番克托兰的态度,看是否可抽调三百到五百人,并且是完全值得依赖的,只要他愿意,我们可以付出一些代价。”上官陆深知姜愧所言属实,但血狼如今是真的抽不出这点人手,但之后的行事却又必不可少,只能让姜愧尽力一试。 “好的,三五百人应该问题不大,若只是普通财物恐怕不会随其愿,我先试试,看克托兰究竟是何态度再说。”姜愧是话音未落便起身就走,快步向中营走去。 上官陆自姜愧离开之后,详细查看魏鹏递交上来典房的册本,军卫及节下三所人员伤亡、军械器具损耗、斥候探报、医房受伤士卒疗治、克托兰及其账下青壮奴隶情况等等。 “但愿姜叔可以说通克托兰,以财物换取克托兰账下兵马,以鞑子攻打鞑子,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只要鞑子大营炸营,血狼便可趁势出击一举翻盘,然后顺利撤入君山。”上官陆看过所有册本,自言自语。 “咯吱,吱咛。” 大约两炷香后,姜愧回到卫正堂。 “主子,克托兰答应了,五百善战奴隶,相当于五十青罗玉币金银。”姜愧一脸笑意,难言喜悦兴奋之色。 “呵呵,五十就五十吧,贵就贵点吧,只要克托兰答应便可,只是姜叔,克托兰所托之人是否可靠,不会中途出现纰漏吧,我需要他们绝对的服从,就算冲杀鞑子大营也不能质疑。”上官陆听到魏鹏说克托兰答应,松了口气,财物乃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只要谋划可以得到实施,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主子,你不会是想让克托兰帐下袭杀北方鞑子营地,给他们造成错觉,一旦事态无法及时得到控制,鞑子很有可能炸营。”姜愧似是猜到上官陆所想,不由自主惊呼出声道。 “姜叔,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确有此打算,北方鞑子三万大军,现在尽管仅存万余却丝毫没有退却的迹象,我断定鞑子今年所谓的狩猎打垛绝非寻常,再坚守血狼军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之前还期望鞑子只是常规狩猎打垛,血狼只要撑到第一场冬雪,便可安然无恙,现在看来,必须解决血狼北方眼前之敌,退守君山换取一线生机,倘若鞑子援兵一来,血狼军寨,必破。”上官陆见姜愧已经猜测到,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主子,没有五羊军令,私自弃守军寨可是死罪。”姜愧看着上官陆,神色极其凝重。 “姜叔,八日,血狼战死将近四千人,就以血狼现有的兵力,血狼军寨又能坚守多久呢?鞑子既然另有所图,鞑子必然不会让血狼安然无恙,也必须清除身后威胁,定然不会让血狼卫寨独存,还会再次增兵,到那时军寨只有寨破人亡别无他途,既然结果都是如此,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血狼的弟兄们多存活一些。”说着说着,上官陆一脸失落和自责,对于他自己的得失和今后可能面临的问责其实并未在意,因为,血狼卫寨深知血狼四寨是在他的手中被鞑子攻破。 姜愧听到上官陆这话,什么也不说了,看着自己主子满是担忧,军卫卫正无军令私自放弃军寨,依照神雀王超律法当斩,无赦!?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谋而同(上) 第一百八十七章:不谋而同 克托兰的速度很快,就在姜愧返回卫堂不足一个时辰,便通过看守中营的卫堂牙士给姜愧传话:“所有奴隶已准备完毕,皆为无牵无挂忠诚勇武之士。” 上官陆得到消息后,尽管已经凌晨,依旧第一时间来到中营地校场,在认真审视校场内克托兰挑选出来的五百精壮后,那是相当满意,目露凶光神色内敛,隐隐有血色之气,绝对的百战精锐。 上官陆扭过头看向站立在姜愧身后的克托兰,真诚的说道:“克托兰,多谢!”说着,向克托兰施以武礼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 克托兰看到上官陆向他行礼,立即似模似样学着向上官陆施以武礼,虽不伦不类却相当恭敬:“尊主吩咐必竭力相助!” 闻言,反倒是上官陆一副不好意思的神色,缓声道:“克托兰,答应你的那些财物只能容我过些时日才能给你,还望理解!” “无妨、无妨!”克托兰摇头说完便转身离开校台前往他自己的营房,至于校场以及校场内那五百人,遵照姜愧的吩咐完全交由他的尊主大人。 确认克托兰及其亲信离开校场,上官陆顿时杀气腾腾说道:“姜叔,卫堂牙士守住校场,禁止任何人靠近,违者,杀!” 上官陆亲自看着牙士守住校场四周和几个四个通道口,这才转身看向校场内众人,在姜愧耳边低语,再由姜愧肃声以鞑子语说出:“克托兰选择相信你们,那我便选择相信你们,相信你们的忠诚,更相信你们的勇武。” 紧接着不管是上官陆还是姜愧再或者是早就得到上官陆嘱咐的卫堂牙士,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开始变得无比犀利,透过皎洁的星光,凝视着校场内所有鞑子的一举一动,特别是眼神的变化。 “趁夜袭杀萧木遥营地,此战之后,赐予你们最肥硕的牛羊、最健壮的马匹、最美丽的女人、最肥美的草场,一战之后,你们是会成为骑长还是百夫长,那就需要你的弯刀足够锋利!” 言毕,不管是上官陆还是姜愧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双眸如鹰扫视全场,直至确认五百人无一人有问题这才彻底放心。 只见校场内,五百余人已经不再是平静之下的好奇,看向校台上姜愧的目光中充满质疑和期待,反而是上官陆他们所担忧的那些完全不存在,没有心神恍惚神色担忧也没有心生畏惧神色慌乱的,反而是一脸无法压制的兴奋激动之色,一个个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 “最肥硕的牛羊、最健壮的马匹、最美丽的女人、最肥美的草场” “骑长?” “百夫长?” 很快,姜愧在上官陆的低语下继续肃声说道:“我,姜愧,身为克托兰的尊者,向你们保证,夜袭成功归来,赏赐必定兑现,牛羊各百头,健马百匹,至于是会成为骑长还是百夫长,让你们手中的弯刀来说话。” 缓了缓,这才又继续说道:“杀敌最骁勇者,可以有资格成为我的执鞭者,勇士,指日可待!” 姜愧此话一出,校场内是彻底炸锅,所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赏赐牛羊、马匹等物以及可以成为帐主的诱惑已经令他们心动不已,何况还能够成为他们千夫长尊者的执鞭者,那代表的不仅仅是荣耀,更是实力,这对于崇尚武力的鞑子而言,是绝对无法拒绝的诱惑。 机遇千载难逢,所有人无比期待。 校场上这五百人已经无法离开校场,在上官陆的吩咐下,一顶顶篷帐在校场内迅速搭起,作为这五百人临时休憩之所,卫寨中营各营房内的鞑子在克托兰严令下,在这五百人没有离开校场之前,禁止任何一人走出营房。 待一切安置妥当,天色已经开始放亮,上官陆亲自安排卫堂牙士守卫校场后这才与姜愧离开校场返回卫正堂。 卫正堂内,上官陆看着姜愧的双眼中满是歉意,姜愧是他的追随者不是血狼士卒,只是因为他血狼卫正的身份而不得不冲锋陷阵殊死搏杀:“姜叔,此次又让你身陷险境,真的是···” “主子,这五百人都是鞑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卫寨内唯有我最合适统领他们,再说凭借我绝顶武者的实力,区区一个鞑子营地还不是来去自如。”姜愧故作轻松不愿上官陆为难担忧,但不管是他还是上官陆的心里都很清楚,萧木遥身为青狼金毡部前狼主的儿子,如今青狼部颇具权势的王爷,身边怎会缺少守护他的高手,稍有差池所谓绝顶武者,鹭级勇士那也是极其艰险凶多吉少啊! 良久,上官陆这才沉声说道:“姜叔,百变的金滴甲、金滴盔、金滴靴还有马铠,我吩咐于狐狸准备了十套,娃娃已经去拿了。”一句话说完,上官陆眼眶中已经泛出水花:“姜叔,小心,我等你回来!” “主子,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卫堂牙士就留在军寨吧,血狼兵力折损太过严重,北门的战事需要他们。”听到卫堂牙士最强的十人随自己离寨,姜愧当即出言劝阻道。 上官陆神态异常坚决,再次说道:“姜叔,夜袭成败关乎血狼生死,成,则血狼安然无恙,败,则血狼死无葬身之地。萧木遥身为青狼部前狼主之子,身边怎会没有勇士守护,有娃娃、二寸他们相助,那五百人就算做不到指使如臂,应当也能够应对自如。” 一句话说完,上官陆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歉疚、不舍还有担忧,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因为他很清楚,血狼需要这场夜袭,身为血狼卫正的他必须下达这个军令,而姜愧的的确确是最合适的领兵之人。 上官陆深情关切道:“姜叔,一切小心谨慎些。” 就在这时,娃娃自堂外快步走来,禀报道:“卫正大人,值守长张大人来了。” “快让他进来。” “大人,鞑子动了,依旧还是八支千人队,三支牵制东、西、南三门,主攻北门的还是五支千人队,但关键的是其中一支百人队,身着炼金甲而非毡子甲。”张秦唐神色慌乱快步走着,一边走一边急声呼喊。 “姜叔,万务小心,事不可为立即撤离!” 鞑子百人队既然能够身着炼金甲身份定然不凡,就算不是那萧木遥的亲卫队也是战力远超寻常鞑子的存在,上官陆面色当即一沉,转头吩咐过姜愧后便随着张秦唐快步向北寨墙赶去。 疾跑途中,上官陆出声询问道:“值守长,除却百人队炼金甲外还有其他异常情况吗?” “距离尚远看不真切,那支炼金百人队应当是守护着一人,想来应该是鞑子领军之人萧木遥。”张值守长立即将他的猜测说了出来。 很快,上官陆甩开卫堂牙士迅速登上北寨墙,鞑子距离寨墙已经不足五里,而这个距离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短,很快,三支千人队脱离向东、西两侧奔行,主攻北门的五支千人队依旧快速向北寨墙靠近。 此时,本该在中营地校场的姜愧因担忧上官陆的安危也出现在寨墙之上,不过为了避免影响夜间的隐秘行动,不仅将属于他绝顶武者的气息隐藏的严严实实,连轻易从不佩戴的金滴盔也戴上以遮掩面容。 六十丈! 三十丈! 多日战事下来,寨墙上董青、俞平、窦明峰三位旗总根本无须上官陆再特意下令,一切已驾轻就熟,所有人都知晓自己该在什么时间去做什么,持盾的持盾、投掷的投掷、射箭的射箭。 至于上官陆,自登上寨墙后盯着那支身着炼金甲百人队的目光便一刻未曾变动。 很快,鞑子大军在靠近寨墙二十丈的位置瞬间停滞下来,动作整齐划一还没有丝毫杂响,上官陆一直盯着那支百人队自分裂的大军中缓缓上前,因对方身躯完全被炼金盔甲包裹,无法看清面容,只能从外形看到此人是相当健硕魁梧。 “謌克九大金毡部,青狼部毛王爷,萧木遥。”鞑子百人炼金队为首者的语气是相当倨傲,扫视整个寨墙后很快便将目光凝聚在身着五羊铠,手持五神双刃枪的上官陆身上。 耳边听着姜愧说出的夏话,得知来人的身份让上官陆感到吃惊,但也只是刹那间的事情,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高声道:“吾乃夏族神雀王朝云骑尉,五羊边军血狼军卫卫正,上官陆。阁下无故犯吾神雀戍边军寨,接连败退多日而不自知,不知今日亲身前来,可是打算降服于吾?” 上官陆的这番话是用夏语说的,而得到上官陆隐秘摆手示意的姜愧也就没有用鞑子语重复,不过,萧木遥身边显然是有会夏语的人,侧身在他耳畔低语,而明白上官陆话语意思后萧木遥的反应就有些耐人寻味,尽管盔甲遮挡看不到面部表情,却能够通过他那微微斜扭下的动作,看到诧异和疑惑。 萧木遥思索的时间很短,很快便继续高昂着头颅,厉声高呼道:“不过一个六品骑尉,当真口出狂言。就这破军寨能够支撑多久,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本王怜惜尔等尚算勇武,允你放下刀箭效忠于本王帐下,可赐你万夫长,战马千匹、牛羊万头,更有美人无数。” “哼,狂妄!你部也不过万余人马,如何攻得下本卫防守森严的军寨,还妄想吾等降服于你,痴心妄想,五羊边军自古唯有死战,不曾有过跪地求生之徒!”姜愧用鞑子语将上官陆恼羞成怒的神态、不屑而决死的语气学的是惟妙惟肖,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萧木遥应当是被上官陆这番话给气到了,起码该气血翻涌怒目结舌,很快便直接调转马头不再多言,而护送他前来的炼金百人队的百夫长深谙萧木遥心思,转身护送萧木遥离去之际当即吩咐几位千夫长攻打血狼军寨。?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谋而同(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不谋而同 经过几日的交战,鞑子与血狼之间的战事更具程序化。 作为进攻方的鞑子,依旧是他那一套千年不变的进攻方式,沙石皮囊搭建平台的同时以超绝的骑术令黄沙垒垮填埋拒马沟,平台搭建成功后立即弃马步战,攀爬寨墙夺取军寨北门。 相对而言,血狼的防守在上官陆的调派下算是花样百出,关键是没有重复,仰仗于百变诡异莫测的特异军械,攻打北门的鞑子是苦不堪言难以招架,预防着嗜血霹雳弹等来的却是霹雳火油弹,防备着霹雳火油弹却又被血狼神不知鬼不觉布下的朝天矛以深刻的教训,总之就是,你防什么偏没什么,你怕什么,哎,还是没什么,只有出其不意。 血狼守卫军寨北门主力是山岳、长林、飞羽三旗,至于百变主要是以投掷、抛射百变军械为主,连日苦战血狼的确折损严重,但却也锤炼出百战精锐之士,自大战第五日开始,在鞑子一直保持五支千人队进攻规模的前提下,寨墙上血狼三旗士卒的折损已缓慢缩减。 上官陆身为血狼卫正,自身更是巅峰流武者,自当仁不让成为这血狼卫寨北寨墙上迎战鞑子最耀眼的存在,手持五神双刃枪,几乎包圆所有登上寨墙的鞑子勇士,无一幸免尽皆当场身亡,至于死于他枪下的寻常鞑子更是不计其数。 血狼折损严重苦苦支撑,作为攻方鞑子的伤亡更是远在血狼之上,兵力早已不复初至军寨的三万兵马,所以攻打军寨的兵力已经无法始终保持五支千人队,每日出营五支千人队,自第五日开始中途已不再替换,何时伤损超过大半或是何时天色暗淡,何时吹角收兵。 尽管鞑子攻势不复前三日那般犀利,但战斗的强度和惨烈程度却丝毫未减。 时间随着热血的流逝而渐渐更迭,随着夜色笼罩这片血色之地,刀兵相搏、血肉横飞已然不在,嘶鸣、嚎吼骤然消失,遗落在战场上重伤之人悲切的沉呜声、濒死战马幽怨的嘶鸣声,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使得虫鸣之声都不复存在。 夜色凝重而万籁俱寂,归于宁静的战场展现出诡异之色,猩红色的表层开始浮现白色晶体,闪烁着瘆人的银光,日间还在不断厮杀的两头凶兽开始各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深夜,血狼卫正堂。 得到卫正堂牙士传来军令,却是一无所知满头雾水的魏鹏在一切准备妥当后立即便开到卫正堂:“陆哥,遵照你的军令,一应军械器具已经准备完毕,军卫及节下三所铁蹄皆已于北校场待命。”正事说完,立即笑嘻嘻的低声问道:“陆哥,集结铁蹄,难道你打算夜袭?” 魏鹏的猜测让上官陆为之一震,吃惊之余更多的是欣喜,笑着对魏鹏解释道:“鹏子,的确是打算今夜夜袭鞑子营地,但并非四寨铁蹄而是鞑子,我从克托兰手中买来的五百善战鞑子,由姜叔和卫堂牙士统领。” “克托兰帐下五百鞑子?陆哥、你···你不会···不会是···”脸上疑惑之色愈重的魏鹏似是突然想明白什么,满脸惊诧不说,就连话都说不利索。 “对,以鞑子夜袭鞑子营地,炸营!”上官陆肯定而狠厉的说道,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正值孟冬上旬天色灰暗,鞑子根本难以分辨,再加上连日征战萧木遥帐下各千夫长帐下多有死伤,姜叔他们混入鞑子营地那就是游龙入海,只要鞑子底层骑长、百夫长在短时间内没能控制住局面,炸营则是必然。且以今日观那萧木遥,放言必破血狼军寨,必有所持,怕不是有援兵到来便是战事有了新的变化,我不得不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魏鹏顺着上官陆的话头低声呢喃着:“是啊,战事进展如斯,血狼是该考虑撤入君山了,只是···”说着说着,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惊呼出声道:“陆哥,自古以来炸营极其凶险,那姜叔和卫堂牙士岂不···”话说一半,魏鹏立即醒悟,闭嘴后悔的同时用关切的目光看向上官陆。 炸营,最是凶险,此前上官陆一直都在自我欺瞒,总觉得上官陆乃是绝顶武者以他的实力就算身处鞑子大营也足以自保,可当魏鹏心直口快将这个泡沫捅破,上官陆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所有的信心和坚守化为无尽的自责和懊悔。 良久,上官陆才重重的说道:“既已戍边,谨当戍边!” 没多大一会儿,姜愧箭步进入卫正堂:“主子,一切已准备妥当,只待时辰一到便可行事。”正说着,看到堂内的魏鹏笑着说道:“鹏子,你也在呢。” 上官陆脸上笑容看上去非常别扭,犹豫和挣扎最终还是被坚毅取代,语气坚定说道:“姜叔,萧木遥身份非同寻常,身边说不定会有鹭级乃至隼级勇士,进入鞑子营地之后,一忌显露武者气息,二忌鞑子大营尚未真正混乱之前靠近萧木遥所在,坑洞密道可避开鞑子游骑耳目,但至于如何进入鞑子营地,就需姜叔你随机应变了,但鞑子一应军备军械魏鹏也已准备妥当,想来会有所帮助。” 上官陆与姜愧并未做过多商议,因一切不明,所有的商定都敌不过突生的变故,因此连同魏鹏三人只能是竭力想到所有的可能性,并为之做好应对所需准备。 很快,魏鹏便离开了卫正堂,毕竟在程典和刘监不在卫寨的情况下,身为知卫的魏鹏几乎是身兼三职,需要他处理的军务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连日苦战厮杀,血狼卫寨医房几乎人满为患,亏得程典在离去之际有所考量,卫寨内药草储备还算充沛,再加上魏鹏尽心操持,基本上保证所有士卒都能够得到有效医治。 卫正堂,上官陆一人端坐其位,透过卫堂大门看向外间的星空呆呆发愣,孟冬的天空有些昏暗,闪烁的星光显得很朦胧,若隐若现,银白色的光亮变得模糊,仿似积蓄很久的力量才能让星光有一瞬间的爆发,闪烁出那道耀眼的银光。 “咯吱、咯吱。” “哒哒、哒哒、哒哒。” 靠近血狼卫寨南门的一处偏僻营房,随着压埋在地底厚重木板的挪动,姜愧及九名卫堂牙士统领克托兰帐下那五百青壮手持火把走进黝黑的斜坡通道内,穿过十里坑洞密道,自一处沙丘闪现,随着低不可闻的马蹄声,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伫立于南寨墙的上官在拗不过姜愧而被上官陆留下的娃娃等卫堂牙士的守护下停留了很久很久。 “咚、咚、咚、咚。” 一种略显沉闷轻微的敲击之声在血狼军卫内寨墙东北角传出来,深夜中如此清晰的异响迅速便被安排在此区域巡视的值守士卒发现。 一伍血狼寨墙值守八人,飞步来到异响之处,六人持刃戒备,二人蹲下身子,将耳朵紧贴着寨墙“咚咚、咚咚、咚咚”的声响更加清晰,两位贴耳倾听的值守士卒脸色立时大变。 “快,鞑子在挖掘通道,快,禀报值守长大人。”二人,一人继续倾听,另一人还未转头起身便急切喊叫道。 这一伍巡查队中最外侧的两人快速奔跑,前去禀报张值守长。?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谋而同(下) 第一百八十九章:不谋而同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张值守长带着大队值守士卒来到此处,不待伍头禀报便亲自贴耳倾听,仔细听过之后同样也是大惊失色,急速道:“来人,速去禀报卫正大人,鞑子在军卫寨墙东北角挖凿通道,不足半个时辰便可挖通。” “来人,通知其他巡查各伍,仔细探听军寨各寨墙动静,是否有挖凿敲击之声,特别是西北、西南、东南两寨墙连接之处。”很快,张秦唐便再次下令道。 “是大人。”领命的寨墙值守快速离去。 仔细听过片刻后,起身后的张秦唐不假思索急声下令:“留下三伍值守,准备好火油,其他人给我提水过来,越多越好,再去一伍通报知卫魏大人,从军卫军库领三才尖刺过来,快、快···” 得到值守士卒军情禀报时,上官陆依旧还伫立于南寨墙出神,尽管心中早有所料,但真当听到还是感到意外,前往事发地同时快速传下军令。 “娃娃,速去通报三位知所血狼时冉昱、血滴董程旭、血甲秦龚,即刻令各所士卒登上寨墙,确保军卫南、西、东三寨墙无虞,提高警惕,防止鞑子趁乱入寨。” “通报知卫魏鹏及军卫各旗,即刻登上北寨墙谨防鞑子趁乱攻打。” 张值守长见到上官陆到来,快速上前见礼,“大人,当前仅发现这一处,其他方向尚未有异响传来,依挖掘敲击声响来看,应该是不用半个时辰鞑子便可挖通。” “半个时辰,鞑子还真会选地方,北寨墙、东寨墙连接之处,不管是两个方向哪个方向战兵道之上都无法发现。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沙砾之地,挖掘通道不易,这些时日,他们搜集不到多少木料,两条通道也就差不多了。”上官陆也不得不佩服鞑子选取得位置,若不是自己心有担忧,寨墙值守将巡查精力放在各向寨墙,说不定还真让鞑子得逞。 “这事是不是有些太赶巧了呢?”上官陆说完自言自语道。 “大人,我已令值守前去提水,还有三才尖刺,火油已准备好了,只要发现有土破的迹象,绝对保证鞑子是有进无出。”张值守长颇为自信的说道。 “嗯,鞑子此举重在出其不意,既然已经被发现,鞑子若想借此攻入军寨,痴心妄想。”上官陆见巡查值守能够及时发现,张值守长防御有方,也就安下心来。 “咚咚、咚咚”的声响越来越大,就算是不特意将耳朵紧贴在寨墙上,也依旧能够听到,不用上官陆及张值守长特意安排,早就准备好的血狼寨墙值守纷纷各自行事,拎着水桶准备倒水的、提着蔑框准备倾倒三才尖刺的、抱着火油管子准备砸进去的。 “嘭”距寨墙有一丈左右的一处地方泥土顷刻间掉落坑洞,地表洞口周遭的沙石也开始流向坑洞,上官陆众人已经能够清晰听到洞内鞑子急切而又兴奋的喊叫声。 “火油、火油,倒进去,快!” “三才尖刺,都扔进去、快!” “火把、火把,点火,快!” “水桶,倒水,不能停顿中断,快!” 随着张秦唐的军令,抱在怀中的火油罐被投入坑洞,蔑框瞬间翻转将框内所有三才尖刺倾倒入洞内,火油被点燃的瞬间,拎着水桶的值守士卒争先恐后将自己水桶内的水快速倒入坑洞内。 同时,更有尖锐的枪矛、锋利的长刀守在坑洞四周,每一人脸上充满期待,期待着鞑子的出现,为他们增添军功。 “啊,被发现了,他们早有准备。” “退、快退、快退。” 洞内传来鞑子惊恐的喊叫之声,乱糟糟急切切,可对于血狼众人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美妙之音。 点燃火油漂浮在浑浊污水表面,熊熊燃烧,水流向前流动,火势借着水流逐渐堆积并顺着密道流向寨外。 “大人,弟兄们在寨墙西北、西南、东南均听到挖凿敲击之声,已经安排弟兄在看守,火油、水还有三才尖刺都弄过去了。”寨墙值守的一名伍头跑过来禀报道。 “看来鞑子是早有准备,四个方向全都选择战兵道巡查士卒无法看到的地方,只是鞑子究竟是如何将人隐藏起来,挖凿通道,这可是需要不少人手呢,挖掘密道,需要木料支撑,而且所需甚多,他们是从哪弄来这么多的木料呢?实在是匪夷所思。”张值守看着上官陆低声说道。 “既然鞑子今年狩猎打垛的目的并非普通劫掠,不管究竟目的为何,那么必然需要攻破我五羊各戍边军寨,每日攻打军寨留下百余人还是很轻松的,鞑子人数众多,消失几百人藏身尸身堆里,我们也无法发现,至于木料,应该是从其他三寨得来,将近十余日,快马疾驰,也足够几个来回了。现在已经被我们发现,所有谋划不过是镜花水月耳,注定徒劳无功。”上官陆也是乐呵呵的说道。 “卫正大人,你说寨外鞑子准备攻打军寨的敌兵是何心情,十日时间,几百人,耗费多少心血才挖通,却被我们几桶火油、几筐三才刺、还有水给击破,不知那鞑子的萧王爷作何感想,是否会气的吐血啊。”张值守长也是难得的轻松,开起玩笑道。 上官陆听到张值守所说,尽管心里牵挂担忧姜愧与那对鞑子遭遇,但面色之上却丝毫不显,与张值守长在这儿欢声笑语的聊起天来,魏鹏与三位知所就惨了,带着血狼士卒严守军卫各寨墙,唯恐鞑子趁乱偷袭,孟冬的深夜,气温非常的低,寨墙上的每一人都不断在跺脚,宽大的军衣是一紧再紧,可依旧无法抵挡凛冽的北风。 同是在血狼军寨,其寨墙战兵道上血狼军卒忍受着酷寒差点被冻成冰棍,而寨墙地下却是另一番景象,实实在在的冰火两重天。 鞑子拥挤在密道内,难以转身腾挪,位于寨内的洞口有早就安排好的血狼军卒看守,鞑子根本就冲不出去,火油、三才、水进入密道之后,鞑子便已经明白,密道之奇、之密已然不复存在,纷纷招呼开始撤离密道。 血狼卫寨四角,四条密道,火油漂浮于水面之上,熊熊燃烧的大火顺着水流逐渐引燃密道内的木料,不过火势终有燃尽之时,却也算完成使命,失去木料支撑,密道陆续出现塌陷的迹象。 鞑子惊恐不安,顾不得粘黏甲胄上的火油,顾不得被水浸透带来刺骨的寒痛,更顾不得头顶落下的沙石,甚至扎在身上的三才尖刺都来不及取下,拼了命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爬去,争取活命的那一线生机。 杀人者人恒杀之,鞑子欲以密道杀入寨内,却被血狼提前察觉,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坑了自己,最终逃脱出去得以活命的寥寥无几,大多数都败给了老天,冻成人棍。 而就在此时,处于血狼、鞑子营地中间位置有两支骑兵队伍,西北约有五百余骑,乃是血狼姜愧所统领前去袭营的兵马,东北位置约有五千骑,便是鞑子青狼部落萧王爷准备趁乱攻寨的人马,阴错阳差双方都选择在同一时间夜袭,不管方式如何,都希望可以解决敌手。 一战而决,胜负待定。? 第一百九十章 巧计入营(上) 第一百九十章:巧计入营 血狼卫寨东北方一处谷底所在,五千鞑子在千夫长和百夫长严厉约束下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除却千夫长、百夫长、骑长外,只有少部分寻常鞑子裹了羊皮袍子,大多寻常鞑子的御寒方式是千奇百怪,再算上那些于刺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奴隶,倘若没有肃杀之气,更像是一支流窜至此的乞讨大军。 马背上,五位千夫长伸长脖子凝视南方,翘首以盼约定中的篝火。 此时,更北方的鞑子营地万籁俱寂,似乎整个营地完全陷入沉睡之中,营地中心那顶硕大当然也是最为豪华的篷帐内,萧木遥萧王爷并未入睡,端坐于条案之后,神色凝重双眉紧蹙,粗阔的双手把玩着一柄极为精致的弯刀,煮好的茶水肆意翻涌,火架上正在炙烤的羊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跌落进火堆的油脂,窜起一股又一股的火焰。 与此同时的血狼卫寨内,鞑子费尽心机千辛万苦才挖凿出来的通道已经完全被毁,用来支撑的木料被烧毁、整个通道全部塌陷、水沙掺和在一起被冻成冰坨子、侥幸逃出生天的鞑子大多被冻成人棍,就连那惊恐诧异的表情也因冰冻而清晰可见。 鞑子阴谋告破,血狼士卒,特别是值守士卒可不仅仅是扬眉吐气那么简单,卫正上官陆亲自为他们请功,足以令他们拜托罪卒的身份,只待大战过后典房统计、监房确认,报军关都督府后,他们便不再是值守士卒,成为真真正正的自由身,去留如意,这才是令他们最兴奋、最欣喜的消息。 这下,欢欣鼓舞的值守士卒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激情,一个个摩拳擦掌巡视寨墙,有些甚至暗暗期待鞑子还有其他的阴谋诡异能够被自己发现,当然,尽管大家都有这样的想法,却没有一个人敢宣之于口。 整整两个时辰,不管是寨内巡视寨墙的值守士卒,还是于四方寨墙战兵道上严阵以待防备鞑子夜袭的各旗士卒,皆没有任何发现,上官陆便清楚,应当是挖掘通道突袭军寨的鞑子定然与寨外某处等待里应外合攻下军寨的鞑子有着某种约定,而如今,挖掘通道潜入寨内的阴谋彻底告破,约定中的信号并未出现,那么暗中潜伏等待信号的鞑子便也就不会再出现了。 上官陆再得到值守士卒禀报的那一刻不是没有想过将计就计给鞑子以痛击,让萧木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但考虑到血狼如今微薄的兵力也只能无奈放弃,毕竟稍有差池那就不是在算计鞑子,反而是弄巧成拙顺了萧木遥的心意。 上官陆尽管已经确定的今夜再无变动,但为了以防万一,鞑子还真的就来个狗急跳墙趁夜强袭北门,只能令防守四门士卒不得擅动,严密戒备的同时分批让他们下墙休息,而他自己,在将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来到北寨墙阔台上,眺望北方。 再说姜愧,自密道出来后便快速向西奔行近五十里,因为马蹄上包裹着毡皮,又加上刻意避开鞑子游骑巡游区域,所以一直到他们这五百余骑进入鞑子大营正西方查看敌情之时,依旧未被鞑子所知晓。 凡事就没有一帆风顺的,姜愧在顺利接近鞑子营地之后,便遇到第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鞑子营地西侧是一片空荡荡的沙地,地势平坦没有任何遮挡,五百余骑难以在这样的地形下神不知鬼不觉混入鞑子营地。 面对这样的难题,就算是一直以来淡定从容的姜愧也开始变得焦急起来。 “姜前辈,这地势太开阔了,根本没有遮拦,我们五百余人连进入鞑子营地都是个问题,如何袭杀啊。”二寸不断安抚自己胯下焦躁的战马,满脸愁容的说道。 “扮作游骑混入鞑子营地,入营之后再行集结。”姜愧还是想故技重施,像之前血滴军所那样。 “姜前辈,扮作游骑风险太高,我们无法保证所有人都能够安然混入营地,况且我们对营地并不熟悉,如何汇集到一起又是一个问题,就算是不集合,各自按照既定目标行事,如何保证统一行事也是一个大问题。”二寸说着心中担忧的同时,眼神不断向身后的五百骑扫去,意思再明显不过,最大的问题乃是身后这五百人,难以尽信。 就在姜愧与二寸等卫堂牙士一筹莫展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克托兰帐下五百青壮中一人以夏话低声说道:“尊者,我有一策,不知是否妥当?” 闻言,姜愧立即转身,看向身后说话之人,在月色映照下能够看到此人面色黝黑却很粗糙,像是那种常年风吹雨打的劳作之人,身形瘦弱并不似寻常鞑子那般健壮,所以毡子甲穿在身上显得很空落落的,鼻尖扁平、脸盘方正,话音浑厚而干脆年龄应该不大,但双眼却又是年老之人的那种浑浊,按礼说姜愧乃是克托兰的尊者,而他又是克托兰帐下一寻常青壮,不管是地位还是实力都相差悬殊,本该有的胆怯和敬畏却是丝毫没有,反而表现的还相当从容不卑不亢。 关键是,身为鞑子,不仅能够听懂姜愧等人所说的夏话,而且他那一口夏话字正腔圆,还是正宗而又地道的夏朝母郡口音。 姜愧压下满腹疑虑,看似随意的说道:“说说看!” 只见这名鞑子不徐不疾策动胯下战马上前几步,却又与姜愧保持一定距离后,这才抬起头笑眯眯看着姜愧慢条斯理的解释起来。 “八日厮杀,鞑子三万兵马折损仅存万余,依照鞑子传统,早就到了撤离的时候,但如今鞑子不仅没有撤离反而愈加疯狂攻打军寨,显然今年鞑子针对血狼乃至五羊边军早已不是狩猎打垛,而是另有目的。” 鞑子、鞑子传统,不是狩猎打垛···这名克托兰帐下鞑子口中说出的每一个词语、每一句话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的心防,称謌克游牧民族为鞑子,定然只有夏族中人,而他对鞑子的了解、对这场战事极其肯定的猜测更是与他的主子上官陆不谋而合,细思极恐啊,怎能不令姜愧震惊,怎会不令他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姜愧竭力保持平静,仔细倾听这位身份来历神秘之人究竟都要说些什么。 神秘人似乎毫无察觉,自顾自说着:“既非寻常狩猎打垛,那么身为领兵之人的萧木遥必然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既非主事之人,那萧木遥身为青狼金毡部的王爷,理应听从青狼主的命令,既如此,我们可扮作青狼主扎朵儿的使者,以督促战事为由光明正大前往鞑子营地,第一时间发现我们踪迹的鞑子游骑必定会先禀报营地内那位萧王爷,而只要尊者能够表现出狼主使者的尊贵和高傲,就连前狼主之子的萧木遥也丝毫不放在眼中,对于那些胆敢阻拦你的人是非打即骂嚣张狂妄到极点,我想没有任何鞑子敢于阻拦。” 神秘人说到这儿自己先呵呵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这才继续说道:“毕竟在鞑子部落中,部主才是真正的老大,就算营地内所有鞑子都是萧木遥帐下,但鞑子骨子里对狼主的敬畏和恐惧会使得他们不敢轻易得罪于尊者你,现任狼主和前任狼主儿子之间那些龌龊和猜忌,还不任由尊者你在进入鞑子营地后搅风搅雨,不说闹腾个天翻地覆但折腾个人仰马翻是不成问题。” 听完神秘人的计策,本还对神秘人抱有猜疑的姜愧再也没了权且听一听的念头,语不惊人死不休,神秘人带给姜愧的惊喜实在是太过震撼,早就将心中对神秘人的猜疑抛到九霄云外。 鉴于此,姜愧对神秘人的态度迅速转变,就连身侧用眼神不断提醒他的二寸也置之不理,当即激动的保证道:“依你所言,今夜战事,你随我身后,倘若成事我准你成为我的执鞭者。” 相比姜愧的激动,那神秘人却是面色平静的回道:“多谢尊者!” 姜愧的动作很快,不仅迅速将卫堂牙士两两分组各协助一位百夫长统领百人队,同时为了迎合青狼主扎朵儿使者这个尊贵的身份,二寸等卫堂牙士褪下身上用来伪装的鞑子毡子甲,将金亮夺目的金滴甲显露出来,当然,克托兰帐下那五百青壮肯定不是金滴甲,依旧是鞑子的毡子甲,有十名身着金滴甲骑士再加上颇具威势的五百善战之士的映衬,姜愧这位新鲜出炉的青狼主使者倒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嘚嘚嘚、嘚嘚···” 朦胧夜色下,五百健骑蹄声隆隆声势浩大直奔萧木遥大营所在,寂静的旷野下,马蹄声传递的更快也更远,向东南奔行不足十里,便被巡游的鞑子游骑所发现。 “滚开,一群卑贱的奴隶,滚一边去!” “低贱的奴隶,胆敢阻拦在本使马前!” ······ 姜愧看到两支游骑上前,挥动手中马鞭冲着鞑子颐指气使的神态,似乎已经完全代入青狼主使者这个角色,那是相当嚣张、相当骄狂!? 第一百九十一章 巧计入营(中) 第一百九十一章:巧计入营 伴随着姜愧一声又一声的怒骂,始终游戈在前方戒备着的鞑子游骑从知晓对方的身份到明白对方的来意,神色也从最初的愤怒到如今的诚惶诚恐,尽管如此,萧木遥既然能够在青狼部中与狼主分庭抗礼而不相上下,自然有他的依仗,而这个依仗便是帐下鞑子对他的忠诚,所以,鞑子游骑长还是鼓起勇气大声喊道:“萧王爷帐下巡游骑长,还请尊使亮明身份?” “小小游骑长,竟然质疑本使的身份,是谁给你的胆子?”姜愧顿时勃然大怒高声骂道。 方才开口的游骑长再次无比恭谨的见礼之后这才喊道:“不敢冒犯尊使,但巡游查守乃是游骑本职,不敢马虎。” “哼、哼···当真是反了天了,如今就连萧木遥帐下一个区区游骑长也不将尊贵的狼主放在眼里了吗?”高呼中的姜愧看上去是暴跳如雷,似乎真的被游骑长给气到了,看到游骑中有两骑返身向营地方向奔去给萧木遥禀报之后,怒骂的同时挥动马鞭打着眼神,示意二寸上前出其不意斩杀这两支鞑子游骑。 接下来,佯装盛怒之下的姜愧怒骂声不断,叫骂的同时也在策马向前,而作为时刻护卫狼主使者的狼兵,二寸等卫堂牙士自然是要紧随上前,这一切,在鞑子游骑认定姜愧便是狼主使者的前提下并未生出疑心。 “杀!” 就在双方距离缩短至十丈内,二寸等卫堂牙士突然暴起,策马上前举起弯刀便杀,以他们流武者的实力对付两支寻常鞑子游骑,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如砍瓜切菜般容易,迅速掩埋鞑子尸体,清理一切痕迹,牵走所有战马紧跟着那两名游骑向鞑子营地行进。 前往鞑子营地这一路上,正如神秘人所言,极度的傲慢和肆无忌惮的鞭打,再加上嚣张跋扈的表情和怒不可遏的谩骂,成为姜愧及他身后五百骑前往萧木遥营地畅通无阻的通行证。 萧木遥大军营地前,看着绵延几十里的毡子篷帐营地,就算是这一路下来已经完全适应狼主使者身份的姜愧也是心里直打鼓,不过,在看到营地边缘了台上张弓搭箭一脸戒备的鞑子,姜愧只能强撑着成为那么狼主使者,那个他几乎已经完全适应的角色。 “走!” 姜愧暗中向身后二寸等人低语之后,策动胯下战马昂首挺胸毫无顾忌直接向营门内行进,前方所有的阻拦和威胁尽皆无视。 “这是狼主使者,胆敢阻拦!” 伴随着神秘人的厉声斥责,营地内此前还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鞑子不禁有些迟疑,弓弦不再紧绷、高举的弯刀也下意识低垂了许多。 “不知尊贵的使者为何来此,我们并未接到通传,会有狼主使者到来,失礼之处还望使者见谅,待禀告王爷亲卫长后,请王爷亲迎使者可好?”了台上,应当是其中一位百夫长,看神色并不似其他鞑子那般放松戒备,言语看似客气,却也暗藏锋芒。 “萧木遥帐下一个低贱之人也敢质疑我狼主使者的身份,如此,难道他萧木遥当真是要反出青狼部不成,随我入营,一旦有阻挠者,杀!”姜愧脸上的倨傲之色瞬间消失,言辞犀利毒辣下是一张震怒不已的脸庞,不管不顾直冲鞑子营地。 了台及守护营地外围鞑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姜愧堂而皇之策马进入营地,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应对,所有鞑子下意识看向自己帐主寻求一个答案,鞑子青壮看向鞑子骑长、鞑子骑长则是看向各自百夫长,而同为负责守护西营千夫长帐下几位百夫长同样也是面面相觑实难抉择。 面对狼主使者,态度和言辞上可以丝毫不顾及使者的身份,但绝不敢向使者射去羽箭、砍去弯刀,只能焦急的看着营内方向期望千夫长得到禀报后快速到来,对于姜愧等人闯入营地的行为却是无能为力也不敢有所作为。 “嗖!” 了台上,一位过度紧张的鞑子手指松开,搭在弓箭上的利箭如闪电般射向姜愧。 “铛!” 姜愧并未出手,是一直暗中戒备的二寸出手将射来的羽箭给挡了下来。 “放下、立刻放下、放下···”听到羽箭破空之声的那一刻,众百夫长吓得是脸色苍白亡魂皆冒,惊呼怒吼着令帐下所有弓手放下弓箭。 听到几位百夫长的怒喊声,姜愧确认是鞑子紧张而导致的误会,窃喜的同时脸上适时浮现出被羽箭惊吓到的惊恐和愤怒,结果二寸递来的羽箭高高举起,装腔作势的高呼道:“看来,萧木遥当真是要反出青狼部啊,快撤、快撤、快,快回去禀报狼主,萧木遥要反了、萧木遥要犯了···” 姜愧的行为相当具有迷惑性,嘴里高呼的同时身体却是丝毫未动,就连调转马头的动作也是极其迟缓。 惊慌失措下的几位百夫长当即中招,急匆匆跳下了台追赶,一路高呼:“尊贵的使者大人、尊贵的使者大人···” 姜愧看着疾跑而来的百夫长心中那叫一个欢喜和兴奋,进入鞑子营地已无阻碍,但既然已经敲锣进场,唱戏总要唱个场面,而且脸上那控制不住的笑意,总要有个遮掩吧,为了避免漏出破绽也为了缓解激动的情绪,同时也是为了彻底迷惑这几位百夫长,姜愧装模作样不断催促众人尽快离开此地返回青狼。 既如此,姜愧是如愿以偿进入鞑子营地,因之前的查缺而护送他们前往萧木遥篷帐所在的几位百夫长是任由姜愧打骂还一脸讨好的嘴脸,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和反抗之心,只是他们一心只顾着伺候好姜愧以弥补他们的过失,却忽略了跟随在姜愧身后的五百骑,随着渐渐深入营地,依旧跟随在姜愧身后的仅剩百骑,所谓遵从狼主命令而守护使者的狼兵也只有二寸两人,其中这二寸两人自入营之后便借助黑暗离去,此刻不过是刚刚归来。 “尊贵的使者大人,营地最中央那顶篷帐便是萧王爷的,我等只是王爷帐下千夫长帐下的百夫长,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是啊,尊贵的使者大人,稍后会有千夫长大人守护您前往王爷所在篷帐。” ······ 几位百夫长你一言我一语,极尽谄媚。 姜愧一脸不耐听着几位百夫长讨好之言,实则却是不断打量着四周,是鞑子两支千人队的交界处,确认四周无人后笑骂道:“还不给本使滚一边去,不长眼的东西,还不死去。” “死”字一出口,他与二寸及另一位卫堂牙士快速出手,六位本还低头不敢言语的百夫长几乎瞬间被三人直接扭断了脖颈,至死,脸上都还是一副欢喜之色。 “二寸,怎么样?”顺利解决六位鞑子百夫长后,姜愧当即压低声音问道。 “游骑已经顺利解决,至于这几位的千夫长被我直接在被窝里给宰了。”二寸略显兴奋的回道。 “那就好,二寸,快,依照之前商定行事,我去盯着萧木遥。”姜愧看着已经被掩藏起来的百夫长尸体,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皱眉低声吩咐道。 “前辈,您自小心,我之后再过来。”二寸听到姜愧吩咐,知道事关紧要不敢停留,带领仅剩的百骑向东行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巧计入营(下) 第一百九十二章:巧计入营 神秘人是姜愧特意要求留在他身边,看着二寸百骑离去之后,姜愧立即带着神秘人掩藏形迹快速向营地中央萧木遥篷帐所在潜行。 半个多时辰,姜愧这才带着神秘人艰难来到距离萧木遥篷帐最近的一顶篷帐外的车架下,认真查看之后才发现,这萧木遥身为青狼部王爷,是不是也太过小心谨慎了些,他自己那顶篷帐本位位于大营中央,如同众星拱月般被帐下几万大军守护,这还不行,其他篷帐距离萧木遥那顶篷帐相距足足有五丈,而且这五丈内还以车架放置成两个圆环,交错的出口、进口也只是各留一个,防守森严几乎就是一个简易的壁垒。 而姜愧,便是借助鞑子巡查间隙窜入圆环车架下,姜愧于车架底藏好之后,这才有了空闲开始打量这位语出惊人身份成谜的神秘人。 借助火架上的火光,姜愧并未在神秘人黝黑的脸上看到丝毫的慌乱和惊奇,更像是一种穿过大风大浪经过万事磨砺后的淡定和从容,那诡异的镇定神色下,竟让姜愧心中生出一种错觉,开始对这位神秘人有了那么一丝敬畏,可就是这么一丝源于心底的敬畏,说不清而又道不明,姜愧小心翼翼再三查探,毋庸置疑眼前这位绝对不是牙级勇士,更别提更高的鹭级和隼级勇士,就是一普通鞑子青壮。 姜愧,越来越绝得不对劲。 “轰、嘭” “轰、嘭” 随着耳畔传来的声响,姜愧也顾不得自己心底的怪异,瞬间便被四周所传来的各色声响所吸引,凝神静听,紧皱的双眉缓缓舒展,坚定的目光开始在萧木遥篷帐口不断扫射。 此时的鞑子营地内,准确的说应该是距离萧木遥篷帐在三里之外的地方,不会鞑子话的血狼卫堂牙士不停挥刀,斩杀入眼所见鞑子,而他们身后百骑,那些血统纯正根正苗红的鞑子,纷纷扯着嗓子不停呼喊。 “狼主不满王爷,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派人刺杀王爷!” “快来人啊,狼主的人闯入营地大开杀戒。” “快、快,帐主、帐主,你没事吧。” “我王爷什么时候叛出青狼,真神在上,狼主,我王并未叛出青狼。”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而且是两边说,百骑一会是萧木遥的人,一会又变成青狼主扎朵儿的人,彼此手中的弯刀还乒乓做响,像极了激烈厮杀的模样。营地内本已经熟睡的人完全被弄迷糊了,帐主萧王爷本就与现狼主不和,只要是夫长的哪个不清楚啊,听到克托兰帐下奴隶的喊叫都以为王爷真的叛出青狼,被青狼主扎朵儿发现派兵来打,纷纷遣人找寻自己帐主,并且开始召集各自帐下应战。 萧木遥本端坐在自己篷帐内,神色凝重等待着里应外合奇袭血狼军寨的消息,在被不断传来的吵闹声惊醒之后顿时怒声道:“亲卫长,什么事?” 听到萧木遥的呼唤,篷帐外一直神色紧张满脸戒备的亲卫长,一位满脸络腮胡浓眉阔目生得虎背熊腰的壮汉,快步进入篷帐沉声道:“王爷,并无任何消息传来,但不知是何缘故,营地四周都有喊杀之声,不过听不清楚,好像是狼主说王爷您叛出青狼部,派人袭营。” “什么,我叛出青狼部落,扎朵儿那混蛋派人攻打我?”萧木遥萧木遥睁大双目一脸怒气,骂声中却有几分质疑,话音未落,脸上的愤怒之色已然消失不见,陷入沉思之中。 亲卫长见自家王爷神情古怪,关键是还一言不发,小心翼翼上前几步,轻声说道:“王爷,西营了台那边送来曾经消息,说是有狼主使者来到营地。” 被自家王爷深邃的目光凝视,亲卫长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不得不继续说道:“苏日勒那就是头爆虎,了台那边不敢惊扰苏日勒沉睡,无奈之下只能通报到王爷您这儿。” 萧木遥道:“多久了?” “宰头羊的工夫。” 萧木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显然亲卫长所言让他的心里也泛起嘀咕,思索良久后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是扎朵儿容不下我,可我萧木遥何曾有过叛出青狼的念头?扎朵儿,青狼乃是我萧帐的部落,你做部主,我何曾有过怨言,竟然还是容不下我、容不下我,派人袭杀我营地,真以为我萧木遥是神雀的绵羊啊,任你宰割。” 萧木遥越说脸上的怒气更盛,神秘人计谋当真毒辣,都说无风不起浪,这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萧木遥与狼主扎朵儿之间本就相互提防、彼此算计,此番萧木遥本就因为扎朵儿严令必须攻下血狼四寨而导致帐下死伤惨重,多次遣人请求后撤均被驳斥,而心生怨恨,此刻再闻扎朵儿以叛出部落为由派人袭杀营地,内心深处其实已经认定这是扎朵儿一心将他铲除。 很快,暴怒之下的萧木遥便作出决定:“既然扎朵儿容不下我,说我叛出青狼,那我萧木遥就真的要夺回属于我萧帐的青狼部主,通传各千夫长,到我帐中。” “王爷,只是现在营地骚乱还未查清,如此决断是否有些不妥呢?”亲卫长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扎朵儿对我不满由来已久,既已成为青狼主,又怎会容得下萧帐的存在,此次狩猎打垛,我帐下折损多少了,依旧不让我返回部落,用心歹毒。”萧木遥说道。 “是,我这就安排亲卫一一通传,请各帐千夫长来此。”亲卫长尽管心有疑虑,但既然帐主王爷已经决断,只能服从。 篷帐内,萧木遥与其亲卫长在彼此交谈之际,姜愧发觉自己停守在此处车架并不是很合适,不管是营地到萧木遥篷帐还是萧木遥遣人到营地内,仅依靠自己一人之力还是有些不逮,借助众人都在关注营地内的骚乱,无人安心守卫的同时缓缓移动来到篷帐右侧的马厩。 萧木遥亲卫长出了篷帐,叮嘱自己麾下亲卫小心守护禁止任何人靠近王爷篷帐,立即便分派亲卫骑长前去传令,请王爷帐下所有千夫长到王爷篷帐议事,亲卫各骑长陆续接令,知道自己所请千夫长为何人之后接连前往马厩。 这下,姜愧是忙碌起来了,骑长陆续来到马厩牵马,姜愧是来者不拒,连续收割,就算顾忌萧木遥帐中未知的勇士不敢泄露丝毫气息,仅以蛮力也足以应对这些骑长了。姜愧初始还担心尸身与血腥气引起他人的怀疑,最后来人的速度太快了,也顾不得了,还是那神秘人拉着姜愧没来得及处理的尸身扔进草料垛用马粪来掩盖异味,尽可能拖延时间,两个人的配合是天衣无缝,所有前来马厩传令千夫长到萧木遥帐中的骑长尽皆丧命无一遗漏。 此时的营地内完全乱套,十名卫堂牙士率领百骑不断奔行在营地内,牙士特意杀死鞑子百夫长与游骑长,至于千夫长大多都是牙级勇士,为了避免意外不会主动招惹,而克托兰帐下百骑可是不管不顾,只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营地鞑子,挥刀便杀。 姜愧在马厩将所有前去传令的骑长灭杀之后迅速扒下他们身上的盔甲,带着盔甲小心翼翼退出马厩复又回到边缘一顶篷帐阴暗角落,一边等着二寸的到来,一边继续观察。? 第一百九十三章 鞑子炸营(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鞑子炸营 姜愧的担忧并未发生,营地内各千夫长应对骚乱已经心慌意乱,在没有接到帐主萧木遥命令的前提下,只顾着关心自己帐下本就不多的青壮和奴隶,不断派出亲卫找寻帐下百夫长。 因卫堂牙士统领百骑因身份明了可以于营地内肆意狂奔,对于那些依旧还敢出帐的可不会手下留情,偌大的鞑子营地就算做不到尽皆灭杀,却也很少有漏网之鱼。 反观鞑子,在私心和重重顾忌下无形中成为姜愧的帮手,不仅没能遏制事态的发展,反而导致进一步的恶化,特别是姜愧灵机一动斩杀传信的亲卫骑长,简直称得上神来之笔。 “前辈、前辈!” 足足过去将近大半个时辰,二寸佝偻着身子摸到姜愧所在之处,见到姜愧确认之后,二寸立即压低身子,尽可能将自己掩藏在阴影中,右手翻转刀刃冲后。 “来,这是萧木遥亲卫骑长的炼金甲,外边怎么样了?”姜愧轻轻拍了拍早就整理好的炼金甲,一脸期待的低声问道。 二寸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眼眸中闪烁的亮光,同样也是压低声音回道:“差不多了,无人敢出帐,只要是骑长与百夫长的篷帐都已经被清理了一遍,千夫长弟兄们依照您的吩咐尽量不去招惹。” “嗯,好、好···我继续在这儿盯着,你们套上萧木遥亲卫骑长炼金甲按计划行事。”说着,姜愧让了让身子,方便二寸搬运这些盔甲。 二寸连背带抱总算是将所有炼金甲一次性弄走,临走前看向姜愧担忧的说道:“前辈,小心!” 二寸离去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一直跟随在姜愧身后像个隐形人的神秘人突然发话:“尊者,你现在无须守在此地,已经清理了萧木遥所有传令的亲卫骑长,而其帐下千夫长现在则在关心自己的财物,账下青壮与奴隶是否有折损。当下根本无心顾及遣人传递军情到萧木遥帐中,而且青狼主扎朵儿与萧木遥不和而导致兵乱已经传遍营地,各千夫长同样也有自己的思量,当务之急乃是千夫长,只有灭杀所有千夫长,普通青狼部众、奴隶与萧木遥这二毛王爷之间的联系才能够彻底隔绝,炸营水到渠成。” 姜愧闻言大惊,眉头紧蹙,凝视着这位神秘人,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古井无波的脸色,浑浊的眼珠看不出丝毫神采,平静,极致的平静让姜愧自己都感到心里发慌。 “呵呵···” 随着神秘人的轻笑声,姜愧心中所有思绪杂念瞬间为之一空,但姜愧却并未察觉到异样,因为他脑海中仅存的念头只有四个字:“是否可行?” “走!” 姜愧当机立断,决定选择听从神秘人的建议,不管神秘人表现得如何神鬼莫测,起码到现在为止神秘人的计策令血狼成为最大的受益者。起身离开篷帐角落,疾步返回原处找到龙马,姜愧取出藏于马腹的追月流星枪连同神秘人开始策马于营地内搜寻各区千夫长篷帐,逐一袭杀萧木遥帐下千夫长。 再说二寸,自姜愧手中拿到萧木遥亲卫骑长盔甲后,立即在他那百骑中挑选身形合适的穿戴上亲卫骑长盔甲,然后便统领这二十余骑迅速向营地外围驶去,至于剩下的七十余骑则在百夫长和另一名卫堂也是的统领继续沿着既定线路斩杀那些通传消息的鞑子,而另外四支百人队则是在卫堂牙士的吩咐下一分为二,每个卫堂牙士各领五十骑,一部开始向营地外围移动,一部继续斩杀传递消息的鞑子。 很快,二寸亲自带着身着萧木遥亲卫骑长盔甲的二十余骑来到营地外围,基本上也就是鞑子骑长与寻常鞑子驻扎的篷帐区域,惊声高呼: “扎朵儿无故袭杀我部,王爷账下有千夫长率众背叛王爷,伙同扎朵儿杀入营地,凡听此军令者灭杀非同帐者、凡听此军令者灭杀非同帐者。”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高呼,这萧木遥虚假命令顿时在整个鞑子营地外围扩散开来,尽管已是深夜,其实篷帐内鞑子早就在喊杀躁乱声出现的那一刻醒了过来,但一无帐主号令、二非敌军袭营、三为久战心疲,多种原因决定了众多百夫长和几乎所有骑长选择等待,而在等待的同时自然是冷眼旁观,毕竟萧王爷与狼主之间的争斗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掺和进去的。 所以,随着二寸所领二十余骑的呼喊,一顶顶篷帐被打开,面带狐疑的鞑子伸着脑袋四处张望探查情况。 此刻,鞑子营地也只是水浑了一些,但并不乱,因为用来彻底搅浑这摊湖水的五支卫堂牙士所领的五十骑兵,尚在快马赶来的路上。 很快,杀戮便开始了,四位卫堂牙士所领五十骑如同利剑般划开一顶顶篷帐,肆无忌惮对鞑子展开斩杀,当然,他们并非毫无规划的胡乱杀戮,所有的血腥只会发生在萧木遥帐下两支千人队交界的位置,因为他们的目的是搅浑这滩湖水,而非纯粹的屠戮。 当然,二寸所领二十余骑的呼喊声依旧在继续,但二寸与两外四支卫堂牙士所领五十骑是绝对不会遭遇。 随着时间的推移,怀疑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鞑子残暴嗜杀的本性勃然迸发,整个营地外围完全陷入混战之中,所有稀里糊涂被卷入其中的鞑子开始主动举起手中的弯刀,遵从他所听到的萧王爷军令,斩杀非同帐者,因为他们已经背叛了王爷,谁也说不清究竟是谁落下染血的弯刀,但此风一起便无法制止,且愈吹愈烈。 至此,鞑子炸营! 当营地外围鞑子完全发疯,见人便杀乱箭横飞弯刀寒芒闪现的时候,二寸以及其他四名卫堂牙士便立即带领麾下骑兵撤离鞑子营地,准备接应姜愧以及卫堂其他弟兄撤离。 营地最耀眼的那顶篷帐内,当听到喊杀之声骤然剧烈之后,萧木遥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到篷帐口,看着火光四起杀声震天完全陷入混乱的营地,厉声道:“前去传令的骑长没有回来?营内各千夫长呢?” “禀王爷,前去传令的骑长已经被杀,尸体在马厩被发现。”面对萧木遥森寒的目光,亲卫长一脸惧怕的小心回道。 “什么?”萧木遥看向亲卫长的目光中满是怒火,隐隐带有一丝杀意,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厉声呵斥道:“为什么不及早禀报?” “禀王爷,也是刚才发现不久,已经再次派出骑长前去各千夫长篷帐传令。”亲卫长战战兢兢小声解释道。 萧木遥看着自己的亲卫长也是无可奈何,忠勇有余而才智不足,要知他所统领的三万骑兵,真正属于他帐下的只有一万,剩下的可并非完全是以他为首,其中不仅有遵从狼主号令从而听从他命令的桑拉铎其他各部,甚至还有隶属于灰熊金毡部的两支千人队,连日征战下来虽说他帐下骑兵损伤最少,但却被他派出五千骑兵准备里应外合一举攻下血狼军寨,如今这营地内剩下的不过千余。 萧木遥很清楚,事已至此已是无能为力,凝望着乱成一团的营地,看着亲卫长充满无奈的说道:“看情形各营地已经完全陷入混战,你所派出传令的骑长如何能够返回,空有狼的利爪而无狼的头脑,你也就只能是个亲卫长。”说着,神色一凛肃声下令道:“依托车架守住本王篷帐,收拢本王帐下部众和奴隶。”正欲转身返回篷帐之时,凝望着亲卫长沉声叮嘱道:“这下长个脑子,小心分辨别让奸细混入其中,准备杀敌吧!” 一个杀字让本还身体战栗心生惶恐的亲卫长瞬间变得精神大变神采奕奕,向着萧木遥拍着胸脯高声保证道:“王爷放心,有我俄日勒和克,桑拉铎最勇猛的战士,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冲入王爷的帐中。” “去吧!”萧木遥索然挥手示意道。 此时的萧木遥,依旧认为营地内的杀戮是因为扎朵儿对他的猜忌而引起,对姜愧这个一眼假的青狼主使者的存在是深信不疑,有鉴于此,在营地已经变成血腥杀戮的战场之时,他唯一的选择便是保护好自己,万万不能被扎朵儿所杀,让萧帐真正消失于青狼金毡部,泯灭于桑拉铎大草原。 姜愧,萧木遥最为忌惮和仇视的青狼主使者,已经在萧木遥篷帐四周,不,准确的说距离萧木遥的篷帐百丈外的圆环里已经溜达了一圈了,而在这个圆环内所有他所遇到的、看到的千夫长尽皆被他诛杀,就在萧木遥走出篷帐斥责亲卫长的时候,他与神秘人紧敛气息就趴伏在最外圈车架底下。 只是,当他看到那位身形魁梧气血澎湃的亲卫长,还有萧木遥身后那两位胡须灰白神色内敛的老者,只能无奈暗中缓缓撤离,一个相当于绝顶的鹭级勇士、两个等同于先天武者的隼级勇士,可不是他一个绝顶武者能够力敌的。 鞑子营地南方,血狼卫寨内,寨内所有鞑子所挖掘密道已经被值守士卒再次封填,上官陆仍旧伫立于北寨墙迎着凛冽的寒风眺望北方,而随着目光中星星点点的火光有逐渐蔓延变大的趋势,上官陆那已经被寒风冻得有些僵硬得脸上渐渐浮现一丝笑意,吩咐各旗士卒返回营房休息,就连值守士卒除却必要人手外也下令入营房休息去了。 时间来到辰时,东方天际已经隐约出现一道黄韵,朝阳随时都会跃然而出,心中充满期待的上官陆也开始锤炼武势。? 第一百九十四章 鞑子炸营(中) 第一百九十四章:鞑子炸营 辰时过、巳时至。 “嘚嘚、嘚嘚···” “驾驾、驾驾···” 自卫寨北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马蹄声的是一声声急切的驭马的呼喝声,闻声而动的上官陆一脸喜色,满怀期待的双眼凝聚成线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主子、主子,是我、是我姜愧···” 很快,纵马疾驰而来的姜愧率先看到寨墙垛口处张首远望的上官陆,挥动着手臂无比兴奋的高喊道。 “啊,姜叔、是姜叔,快、快打开寨门、快!”看到安然返回的姜愧,牵挂担忧一夜的上官陆神情激动快步来到寨墙内侧,冲着寨墙下值守士卒语无伦次的呼喊着。 还是一直跟随在上官陆身边的娃娃最先反应过来,招呼卫堂牙士跳下直接跳下寨墙,不管那些神色呆滞的值守士卒,直接上前打开寨门。 “嘚嘚、嘚嘚···” 随着寨门被打开,姜愧等急速而来的百余骑马速放缓鱼贯而入。 “姜叔、无恙,无恙便好、无恙便好啊!”已经守候在门口的上官陆凝望着尚在马背上的姜愧仔细打量,一边查看一边高兴的轻喃道。 “主子,大事已成,鞑子营地、营地,炸营了!” 上官陆关切的举动让姜愧心里暖洋洋的,几乎陶醉其中,刹那间惊醒过来的姜愧翻身下马,用他那激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家主子,兴奋的说道。 “好、好、好!”自昨夜看到那漫天的火光便已经有所猜测的上官陆此刻从姜愧口中得到确认,连说三个好字,可见内心的亢奋与喜悦达到什么程度,短暂的欢喜之后,情绪总算缓和下来的上官陆看着姜愧以及他身后众人满身血污一脸疲惫,当即便高声喊道:“娃娃,带弟兄们用食,告诉火头,用最好的肉、上最烈的酒,让弟兄们吃的痛快、喝的痛快!” “多谢尊者、多谢尊主!” 克托兰帐下出寨五百骑,百战而还的只有这百余骑,在听到姜愧用鞑子语重复上官陆的命令之后,一个个自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家伙们脸上不是庆幸,更不是激动喜悦之色,反而是期待,浓重的期待,期待即将享用的美食和烈酒,还是其他。 当然,随姜愧出战的十名卫堂牙士并未参与其中,因为那是属于鞑子的狂欢,而非血狼。 跟随上官陆返回卫正堂的姜愧,在姜愧亲自奉上吃食之后,却是立即将卫堂牙士驱逐出卫正堂,更严令卫堂牙士不得接近卫正堂。 当卫正堂内仅剩他二人的时候,姜愧脸上的喜悦和严肃瞬间消失,神色中充斥着无尽的惊恐,就连同上官陆说话的声音都莫名有些颤抖:“主子,此次潜入鞑子营地造成鞑子炸营,并非我等功绩,具体行事也并非如出寨前主子同我商议谋划那般,一切皆出自克托兰帐下一位神秘的鞑子。” “什么?克托兰帐下鞑子?”上官陆一脸迷茫,若非对姜愧深信不疑,怕是真的会认为姜愧是在说笑。 姜愧一脸苦涩,点点头继续说道:“主子,真的是克托兰帐下一位神秘之极的鞑子,不,准确的说我也无法判定那个人究竟是鞑子还是夏人。”为了使上官陆相信,姜愧极其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 上官陆摆手低声道:“姜叔,继续说。” 姜愧虽是听到上官陆这么说,还是不放心的用眼神再三确认,确认上官陆是真的相信这个诡异的不能再诡异的神秘人就是出现在克托兰帐下鞑子中,这才继续说道:“我们顺利避开鞑子游骑抵达北方之后才发现,萧木遥大营四周地势开阔地形平坦,我们五百骑根本无法做到悄无声息潜入萧木遥营地,而且克托兰帐下那五百骑变数太多,不敢轻易让他们脱离掌控,就在我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就是这个神秘人突然现身,提议我们扮作青狼主扎朵儿的使者,利用扎朵儿与萧木遥之间的矛盾,借助营地内鞑子成份复杂让鞑子相互猜忌而进行厮杀,进而造成炸营,其中关键的斩杀传信之人、斩杀百夫长、斩杀千夫长,让萧木遥完全失去对鞑子大军的掌控,让二寸扮作萧木遥亲卫于鞑子营地外围假传军令等这些关键之处完全都是出自他的建议。” 随着姜愧的诉说,上官陆的神色也是越加凝重,因为这个神秘人的谋划可以说完全打在萧木遥的七寸上,比他那扮作游骑混入营地、找齐各千夫长所部旗幡后旗帜鲜明打出旗幡袭杀相邻千夫长帐下百夫长和骑长的计策,无疑更高明。 与此同时,上官陆心中的疑云可远远超过姜愧,毕竟位置不同,心中所思、所虑自然也不尽相同。 疑云一:此人既来自克托兰帐下,那也不过是寻常鞑子而已,但他却对整个青狼金毡部高层之间的恩怨纠葛如此熟悉,特别是针对狼主扎朵儿和萧木遥之间的争斗为姜愧出谋划策,显然他对于狼主扎朵儿、萧木遥二人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不然,绝不会有此谋划,如此一来却又与他的身份所不符,这些不该是他这样一个寻常鞑子能够接触到的更别说了解了。 疑云二:就算此人有特殊缘故了解到青狼高层之间的秘闻,同时也知悉扎朵儿与萧木遥之间的问题以及两人的性格,那他既然身为鞑子,又为何要处心积虑协助姜愧使得萧木遥大营炸营呢?这不是同族相残吗? 疑云三:此人心思缜密而步步为营,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人物又怎会是一个普通的鞑子,而且还是栖身于克托兰这样一个完全触及不到青狼金毡部权力核心的边缘化人物之下呢? 上官陆内心是心思翻涌,却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这个姜愧口中神秘人的身份、目的,正欲向姜愧征询之时,却被他脸上的表情惊的目瞪口呆,那表情不是疑惑,而是恐惧,发自内心的惊恐。 “姜叔,那人的确神秘,为何你···” “主子,我该怎么说呢?”姜愧目光涣散脸色凝重,似是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准确描述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最终还是极为凌乱的说道:“看似只是克托兰帐下寻常鞑子,但、但···那双眼睛,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永远的古井无波、永远的深邃如渊,能够看透人心并将恐惧深深植入心底,而他脸上永远挂着淡淡的笑意,很淡很淡的笑容。” “姜叔,他是否跟着你们返回了军寨?”上官陆声音急切的问道。 “没有、没有,在我依照他的提议灭杀鞑子千夫长后,便找不到他的踪迹,似乎、似乎就在那个瞬间,突然消失、突然消失不见的。” 言毕,上官陆眼中看到的姜愧是如此陌生,脸色苍白无血色,豆大的汗珠不断跌落,身体不由自主战栗着就算他竭力控制也无济于事,目光呆滞无光。蓦然,上官陆脑海中突然浮现程典曾向他提起过的一件事,一件颇为怪异的事,血狼四寨士卒册目中轮番出现的五个名字,不由自主联想至此,上官陆也不知为何如此,心里突然一紧,脸色也为之凝重。 姜愧看到上官陆脸色突然间变得非常难看,以为主子也遇到了那个神秘人,不由怪声问道:“主子,难道、难道你···” 面对姜愧的询问,上官陆很快作出决定,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表情,劝慰般的说道:“姜叔,没事,只是想到了其他事情。对了姜叔,既然此人如此行事,想必对血狼、对边军应当是没有恶意,既然自动消失并未随你们回军寨,那还何必杞人忧天呢。”起身上前拍了拍姜愧的肩膀,温声道:“姜叔,别想了,厮杀了一夜先用点吃食再好好睡上一觉!” 姜愧依旧心有余悸,上官陆的劝慰也只是让他看上去没那么厉害罢了,用食、睡觉几乎都是在上官陆的提示下机械似的完成,而看似若无其事的上官陆却是将姜愧口中的那个神秘人、程典所言的异常事,都深深藏在心底。 就在姜愧用过吃食刚刚躺下睡觉的时候,魏鹏快步来到卫正堂,朗声道:“陆哥,寻我什么事情啊?那个姜叔、姜叔哪儿怎么样了?” 魏鹏的好奇上官陆怎会不明白,从克托兰手中买来五百骁勇善战的青壮夜袭鞑子营地这事,上官陆是瞒着整个血狼卫寨独自进行,走南门出寨、自北门进寨上官陆更是几乎将所有人支开,整个血狼卫寨中也就只有魏鹏因为聚集铁蹄以防万一接应姜愧所用而知晓一些。 “姜叔已经睡下了,一切顺利诸事皆顺。”上官陆先是满足了魏鹏的好奇心,语气稍加严肃继续说道:“鹏子,所有斥候全部派出,一探查鞑子游骑的反应,二斥候若能轻易避开鞑子游骑直接前往北方,查探鞑子大营动静,严令,斥候每一刻钟一报。另外,立即吩咐卫寨所属军库、医房、匠房、火头等做好准备,随时弃寨撤入君山。” “啊?”魏鹏惊叹着,一张嘴张得老大,紧接着又快速反问道:“陆哥,鞑子营地内可是万余骑兵,这卫寨四周游骑还有百余支呢,弃寨撤入君山,不妥当吧!” 魏鹏是知晓姜愧夜间出寨前往鞑子营地袭营,但他绝不会想到此刻得鞑子营地因炸营早已是狼烟遍地死伤惨重,自身都自顾不暇又怎会有功夫搭理血狼卫寨的动作,说起来也怪不得魏鹏有此反应,毕竟炸营,操作难度那不是一般的高,如果说此前他以嗜血霹雳弹搅的鞑子大营人仰马翻损伤惨重是白银级的难度,那炸营绝对是高山仰止王者级的存在。 “行了鹏子,如此行事吧!”上官陆什么解释的话也没说,反倒是有些神秘兮兮的直接催促道。 魏鹏眼神一亮似是明白了什么,笑着说道:“好的陆哥,我这就安排下去,只是这其他的都还好,就是医房那边···那边有众多尚在医治的士卒,特别是重伤的那些恐怕不便移动,而且也会影响撤离速度,毕竟鞑子游骑不容小觑一旦被缠上难以脱身不说,所有一切都会暴露出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鞑子炸营(下) 第一百九十五章:鞑子炸营 上官陆听出魏鹏话外之音,疑惑而又锐利的眼神紧盯着魏鹏,肃声道:“鹏子,都是为血狼浴血奋战的弟兄,无论如何都要带走,受伤的弟兄们可以优先撤离,且务必保证他们不落安然撤入君山,而且进入君山临时营地后,他们也必须得到最好的照顾。” “陆哥,知道了,我这就去办。”魏鹏脸色有些难看,语气讪讪的回道。 魏鹏离开卫堂安排军卫各属后撤事宜,上官陆也在魏鹏离开之后吩咐牙士请三位知所与军卫各旗旗总、军卫各属两个时辰之后到军议厅议事。 上官陆一直守候在姜愧身旁,一直等他醒来之后听他详细姜叔昨夜所有详细经过之后,这才疾步赶往军议厅,而此刻的军议厅内除却魏鹏因为军务繁忙尚未到来,其他所有人尽皆在军议厅内等候。 彼此见礼之后,上官陆来到首位坐定,这才看向厅内众人特别是血狼、血甲、血滴三位知所朗声道:“时冉昱、秦龚、董程旭三位知所,在保证南、东、西三门正常防守之外,开始安排其他所有人手的撤离事宜。” 上官陆的军令让厅内众人一头雾水,特别是三所知所更是满腹疑问,三人彼此凝望用眼神交流后很快便选出出言询问的人选,同卫正最为熟悉的血狼知所时冉昱、时喇叭:“江头,当前卫寨以北尚有鞑子万余骑兵,而寨外也有鞑子游骑时刻游戈巡游,铁蹄弟兄们的骑术和箭术根本无法与鞑子以力相抗,纵然铁蹄全部战死也无法为撤离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啊!” 对于三所知所的质疑,上官陆并不生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摆摆手示意时冉昱少安毋躁这才温声道:“时知所,如今的鞑子是自顾不暇,可以确定的是起码短时间是无法顾及血狼,血狼、血甲、血滴三所弟兄可安然撤离。” “既然如此血滴遵卫正大人令。” “血甲遵卫正大人令。” “遵大人令!” 有了卫正上官陆的保证,尽管感觉有些奇怪,血滴知所董程旭、血甲知所秦龚、血狼知所时冉昱当即起身见礼答道。 这三人尚未落座,于狐狸直接问道:“江头,既然三所已然开始安排后撤事宜,军卫各旗又该如何?” “军卫各旗稍后再说。”上官陆直接回道,说完将目光转向值守长张秦唐,沉声道:“值守长,血狼铁蹄还有多少人马?不包括那些偷偷从医房溜出来的家伙。” 张秦唐略一沉吟,这才回道:“大人,军卫及节下三所铁蹄现有四百余骑。” 闻言,上官陆面色一沉抬头时却已恢复如常,沉声道:“张值守长,四寨铁蹄皆归你统领,寨墙值守暂由北寨墙值守长统领。”再次看向三位知所肃声道:“时知所、秦知所、董知所,三所铁蹄暂由张值守长所统领,三所需尽快安排撤离事宜,记住,受伤弟兄必须优先撤离。” “遵卫正大人令” “遵卫正大人令” “遵卫正大人令” “遵卫正大人令” 时冉昱、秦龚、董程旭、张秦唐起身见礼肃声应道。 “稍后卫堂牙士会送上笔墨纸砚,你们将自己麾下需要优先撤离的予以造册同魏知卫进行协商,姜叔送上笔墨纸砚。”上官陆刚说完,卫堂也是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送了上来。 上官陆等着三位知所、各位旗总、军卫各属将撤离人员登记造册,同时也在等待魏鹏的到来,最重要的是斥候的探报。 厅内的众人尚未写好,魏鹏便快步进入军议厅,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径直来到上官陆身边,附在上官陆耳边说道:“陆哥,鞑子游骑没了踪迹,所有游骑现在全都在鞑子营地五里内交织游戈,营地内残破不堪而且火光不断,似是被劫掠一般。”顿了一下,兴奋的感叹道:“姜叔真是厉害啊,炸营还真的成功了!” “鹏子,炸营一事,容后详说。”看着喜形于色的魏鹏,上官陆不得不出言叮嘱,只是还没等魏鹏反应过来,便又听到上官陆问道:“军卫各属后撤事宜安排的怎么样了?是否准备停当。” “陆哥,已经准备完毕。” “魏知卫、张值守长听令。”上官陆起身肃声说道。 “职下在!” “职下在!” 魏鹏、张秦唐起身应道。 “三所知所提交册目,魏知卫安排军卫各属、三所各属,安排后撤事宜。” “张值守长率铁蹄出寨,戒备寨北鞑子大营,拦截阻杀任何胆敢妨碍撤军卫撤离鞑子。” “斥候前出,北侧鞑子营地一刻一报,东、西两侧斥候前探二百里,两刻钟一报。血狼四寨,正式开始弃寨入君山。” “弃寨入君山,以人为要,军械、军备、粮草等物资,能带则带,不能带也不能留给鞑子,一律焚烧。” ······ “遵卫正大人令!” “遵卫正大人令!” 魏鹏与张秦唐躬身领命。 “时冉昱、秦龚、董程旭三位知所听令。”上官陆转目看向三人肃声说道。 “职下在!” “职下在!” “职下在!” 血狼所知所时冉昱、血甲所知所秦龚、血滴所知所董程旭起身见礼答道。 “三所按照你等所造册目后撤,具体撤离顺序遵从知卫魏鹏的安排,不过务必保证南、东、西三门有足够的弟兄们戒备守卫,他们随我最后撤离。”上官陆对三人肃声下令。 “血狼听令!” “血甲听令!” “血滴听令!” 时冉昱、秦龚、董程旭见礼应道。 “军卫各属由魏知卫安排撤离顺次,五旗除百变旗外,山岳、长林、飞羽随我戒备守卫北门,百变由知卫安排优先撤离,于狐狸,留两伍百变于我便于百变军械操作。”上官陆肃声下令道,特别是对于狐狸下令之时那个眼神,唯有于狐狸明晓其意,留两伍百变,留的变得上官陆亲自操训的那两伍。 “谨遵卫正大人令!” 军卫各旗旗总、各属军头起身见礼肃声应道。 “各位依令行事,血狼四军寨弃寨后撤,进入君山营地,张值守长即刻出寨,魏知卫安排自午时开始撤离。”说完,上官陆神色瞬间充满杀意和狠厉,杀气腾腾道:“所有人不得延误,敢有不从者,杀!借机作乱者,杀!趁势出逃者,杀!” 血狼四寨撤离,牵扯到几千人的生死,更涉及他接下来一应筹划,上官陆绝不允许这其中出现意外,也绝对不能出现意外。 就在众人还在震惊于上官陆三个杀字的时候,上官陆却是看向军议厅内监房军纪军头喊道:“监房军纪军头何在?“ “职下在” “军寨后撤之中,监房军纪军事急从权,督察军纪,违者,立杀之!” “职下领命。” 上官陆连续两个杀意凛然的杀无赦,彻底震慑住了厅内的众人,彼此相互看看,知道卫正大人上官陆不是说着玩的,涉及几千人的撤离事宜,任何事情都不敢马虎。? 第一百九十六章 血狼弃寨(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血狼弃寨 军议厅内,军议已经结束,唯独知卫魏鹏和卫寨值守长张秦唐被上官陆给留了下来。 “这是军寨东、西、南三门坑洞、南门预留跑马道以及密道分布图。”说话的同时,上官陆自怀中取出一块皮毡子放在面前条案上,待皮毡子放好之后这才低声叮嘱道:“分布图仅此一份,所以需要你二人在此牢记于心。” 上官陆凝重的神色和严肃的语气让张秦唐和魏鹏也变得无比的慎重,认真仔细将这卷分布图牢牢记于心间。 血狼四寨在上官陆的紧急安排下开始进行撤离事宜,而卫寨北部萧木遥所统领的鞑子营地却是一片末日之像,持续燃烧的篷帐、横七竖八躺满营地的死尸、惊慌失措满脸血污的鞑子,在亲卫守护下查看营地的萧木遥当即气血翻涌差点没背过气去,铁青的脸上差点就写上“勿近”两个字。 “哼,还是没有弄清楚昨夜究竟发生何事吗?扎朵儿的使者还是没有找到?冒充本王亲卫假传军令的又是何人?”暴跳如雷极度怒吼中的萧木遥到现在为止,依旧认为是狼主扎朵儿向他动手,而不疑有他。 萧木遥亲卫长鼓足勇气上前来到萧木遥侧后方,低声分析道:“王爷,今日鸡鸣时分,西侧回营换防的游骑看到有将近两百骑出了我们营地往夏人军寨那边去了,而昨夜营地出现问题正是在扎朵儿使者进入营地之后的事,王爷,您说这是不是夏人的阴谋,毕竟夏人一直以来最擅长的就是阴谋诡计,是不是我们中计了?” 萧木遥身边这个一直以来以勇武冠绝桑拉铎草原的亲卫长竟罕见动了脑子,分析的头头是道,歪打正着不说,还将萧木遥吓得是一身冷汗直冒,就昨夜一夜,整个营地伤亡惨重,关键是真正隶属于他萧木遥帐下青壮的折损却是微乎其微,就算他自己知晓为何如此,可···他人信不信呢?若不是扎朵儿使者搞鬼而是夏人的阴谋导致的炸营,身为主导围攻血狼四寨战事的萧木遥,难辞其咎。如此一来,那个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狼主扎朵儿,便可顺理成章对他这位萧帐仅存的后人动手,彻底掌控整个青狼金毡部乃至桑拉铎草原。 萧木遥,不得不惊,也不得不为他自己考虑,更不得不为萧帐的生死存亡考虑。 萧木遥的反应很快,不管真假决定先隐匿淡化青狼主使者昨夜进入营地的事实,当然至于其他,这位看上去勇猛威武实则心机深沉的萧王爷,一切早有计较,当即厉声吼叫着下令道:“传令下去,夏人血狼军寨汇集牙级勇士特意扮作本王帐下部众,深夜趁本王部下精锐出营奇袭夏人血狼军寨之际混入营地,专杀千夫长、百夫长、骑长,制造混乱散播谣言致使营地炸营。” “王爷,那现在···”亲卫长指着一片狼藉的营地,支支吾吾询问道。 亲卫长的询问让萧木遥神色明显一怔,终是反应过来他这亲卫长还是那个原本的那个亲卫长,方才不过是灵光乍现般的昙花一现吧,失望之下不免恼怒的骂道:“没脑子的玩意儿,赶快让奴隶将营地给本王清理出来,各帐部众依照习俗天葬、那些奴隶都给本王扔出去,草原戈壁野狼多的是,一群废物也就配做野狼的肉食。” 鞑子营地在萧木遥一条又一条命令下逐渐恢复正常,但姜愧给鞑子营地乃至萧木遥所造成的伤痛却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够恢复的,特别是在神秘人的建议下,将青狼部萧帐为首的萧木遥和刚刚夺得青狼狼主之位扎朵儿之间的矛盾曝于阳光之下,就算萧木遥如何掩饰已无济于事,进而使得萧木遥的心思也从对血狼的战事上转向其他,不然不会召回游骑,将整个营地由攻转守变得如临大敌,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萧木遥的心思无形中正和上官陆的心意,而血狼也在魏鹏的操持下井然有序快速撤离,此时,上官陆当初无心之举的坑洞再一次派上用场,经秘密通道,可自军寨南营直接抵达距离卫寨君山秘密通道入口不足十里的位置,行程缩短一半还是隐于地下,对于防备鞑子游骑的袭杀具有奇效。 自日出一直持续到日落,整整一天的时间,除却跟随上官陆防守鞑子最后一批撤离的士卒外,整个血狼卫寨几乎已经被魏鹏搬空,至于寨内其他人员,也已尽数撤入君山。 酉时,卫正堂,上官陆、魏鹏、姜愧三人。 “鹏子、姜叔,血狼基本已经撤离完毕,亥时差不多可以全部撤离,我打算带着百变那两伍在张秦唐统领铁蹄的支援下,袭杀鞑子营地,最后试探下那位萧木遥的反应。”尽管上官陆已经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平缓一些,但话语中蕴含的杀意却难以掩藏。 “主子,萧木遥身边有两名隼级勇士,亲卫长更是等同绝顶武者的鹭级勇士,万万去不得。” 昨夜才从鞑子营地走一遭对鞑子、对萧木遥知之甚深的姜愧一听自家主子这么一说,顿感疯狂,萧木遥身边的高手他亲眼所见,正是因为慑于他们的存在不得不放弃对萧木遥的刺杀,实力等同于先天武者的隼级勇士便有两人,体内劲已经进化为先天之力,劲力外放、行意遍布、一身正阳、诸邪不侵,而这等实力超凡脱俗的武者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若要斩杀这等武者,任何阴谋诡计包括毒杀、行刺等那都是以卵击石主动求死,形意范围之内可感知一切敌意、杀机,若要杀这等实力的人物,只能光明正大正面击杀。 再有,那二人并未夏族武者,而是謌克修习神力的勇士,据姜愧所知,危急关头他们可以令其所信奉的真神神意降临己身,力大无穷不说防御力更是惊人,战力兀自倍增,如今的血狼卫寨内实力最强的便是他,绝顶武者,纵然主子天资不凡内劲之雄浑更是前所未见,可也只是巅峰流武而已,力敌那两名隼级勇士,结局是想都不用想。 “什么,先天?”魏鹏一张嘴张得老大,失声惊呼。 萧木遥身边有隼级勇士的消息,上官陆通过姜愧对昨夜之事的详述中已经知晓,对于这二人的存在并不似姜、魏二人那般担忧,因为据他所知,先天及以上武者不得参与两族纷争,特别是彼此征伐的战事更是不得插手,何况对于他亲自操训出来的骑兵,上官陆充满自信。 姜愧见自家主子神色如常,依旧不为所动,似是打定主意,连忙再次劝说道:“主子,我知道百变两伍乃是您亲自操训出来的,可毕竟人数太少了,别说是两伍,就算是一军、一旗面对鞑子大军那也不够看的啊,何况武者修习到绝顶、先天这等层级,武者自身便是一片天地,行之力源源不断近乎不可竭,寻常兵卒连给他们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此非战之罪真的是天差地别相差悬殊啊!” 姜愧话音一落,急不可待的魏鹏紧接着开口劝说道:“陆哥,那是先天,而且还是两人,再算是那位绝顶实力的亲卫长,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血狼也不敢招惹的存在,实力差距太大了,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陆哥你迟早会成就先天武者,到那时再找他们出这口恶气也不晚啊,何必急于现在呢?” 魏鹏这话一开口,上官陆是再也憋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鹏子,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和萧木遥身边那两个隼级勇士又不是什么私人恩怨,哪来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骂完,上官陆一脸苦笑的看着神情焦急慌乱的二人,轻声解释道:“姜叔、鹏子,身为武者,先天、绝顶是怎样的存在我岂能不知,我这流武者与之相比乃云泥之别,但身为血狼卫正,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姜愧:“无奈之举,何故?” 上官陆摇摇头,详细解释道:“今年鞑子狩猎打垛显然居心叵测,我虽下令血狼弃寨后撤进入君山暂避锋芒,依托君山天险与鞑子继续纠缠,为的便是避免血狼四寨就此覆没,军寨毁了也就毁了吧,只要四寨士卒还在,一切都还有卷土重来的那一天。姜叔虽侥幸令鞑子炸营为血狼赢得撤离的时机,可鞑子统兵之人毕竟是萧木遥,青狼金毡部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想必并非无能之辈,查清炸营真相怕是用不了这一天的时间吧,最快今夜、最迟明日,探骑、游骑便会再次遍布整个军寨四周,找到君山密道入口那是轻而易举。关键之处便在于此,彻底封堵密道最少需要三日的时间,兵卒之间的争夺厮杀我并不担忧,害怕的是那两名隼级勇士是否会在紧急关头打破两族之间的约定参与战事,如此,血狼如何能敌?” 姜愧、魏鹏二人听过上官陆所说,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无奈叹息之后唯有沉默,隼级勇士,先天高手,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上官陆心头,也压在他们心头,压的他们近乎窒息喘不过气来,身为武者的他们非常清楚,流武者、绝顶武者、先天武者,一步一登天,一级一重天。? 第一百九十七章 血狼弃寨(中) 第一百九十七章:血狼弃寨 夏族武者流武者分为三阶,不管是三流还是二流再或是一流武者,甚至再算上巅峰流武者,彼此之间实力强弱区分简单而言乃是以窍穴与经络蕴养、体内积蓄劲力的多寡,以及武势娴熟精妙的比较。至于流武者之上的绝顶武者,意蕴劲力、以身证我,体内内劲逐渐液化后而蕴涵形意,近乎生生不息不说与流武者体内内劲相比,已有本质上的区别,同为绝顶彼此之间实力高低,已不再是以内劲浑厚与否、武势的娴熟高明与否能够衡量清楚的,越是接近绝顶巅峰,内劲、武势开始渐渐沦为末流,自身对于形意的感悟以及内劲中蕴含形意的强弱、高低、多寡才是关键,至于以流武者实力越级挑战绝顶武者,以寻常而言,百位一流武者尚且可与绝顶武者一战,百位一流武者持续不断发起进攻令绝顶武者毫无喘息之机,唯有如此才能够生生耗死绝顶武者,流武者对付绝顶武者已经艰难至斯,对付内劲已消转变为更纯粹、更强横、更霸道的行力,先天武者已不再是流武者以人数优势可以战胜的存在,因为这已经不是力的量变,而是质变,双方已经不在一个层级,如何能敌? 良久,沉寂于卫正堂内三人中的魏鹏似是想到什么,两眼突然放光,充满喜悦的脸上已看不到丝毫颓废之色:“陆哥、姜叔,暂且不论这萧木遥发觉与否,如今卫寨内只有守备四门的士卒,为何不连夜撤离?至于封堵君山密道,只要我们速度够快、撤离够及时,一旦密道被封,就算那萧木遥如何精明过人,想必也不可能很快便发现密道所在吧,何况就算发现,血狼四寨的兵力防守军寨是力不从心,可防守一个密道,那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更何况,还有陆哥你及早便吩咐修凿的崖壁栈道呢!” 魏鹏是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精妙无比,可等他说完,一脸期待的看向上官陆和姜愧的时候,却发现并非如此,那目光,完全就像是在看自娱自乐的智力障碍者似的。 “不是,陆哥、姜叔,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本兴高采烈的魏鹏顿时一脸愁苦闷闷不乐,显然被上官陆和姜愧的表情伤害不轻。 “鹏子,那萧木遥并非易于之辈,若非姜叔率先斩杀骑长、百夫长和千夫长,让萧木遥彻底失去对底层部众的掌控,加上姜叔所用乃是货真价实的青狼鞑子,才能够在成功灭杀萧木遥亲卫骑长后利用鞑子内部之间的矛盾和仇怨顺利成事。”看着魏鹏仍旧一头雾水的样子,上官陆是哭笑不得,再次说道:“昨夜,值守发现挖掘密道准备潜伏军寨的鞑子,萧木遥打得是里应外合的主意,那寨外必然有一支鞑子,而且兵力还不能弱,依照鞑子兵力估测,应当在五千人上下,也就是说萧木遥手中最少还有五千左右战力强横的骑兵。”看到魏鹏若有所思的模样,上官陆脸上浮现出的是那种慈父般的笑容:“再说说血狼君山密道,这些时日,通过密道撤入君山的各式军械器具、粮草辎重可是不计其数,这车水马龙人踩马踏的,那入口还能称之为秘密吗?打眼一看便知,而且为了便于崖壁栈道作战,峰底凹陷处以碎石沙土夯实,人为痕迹太过明显。” 魏鹏听过上官陆的这番解释,这才恍然大悟,一切是他自己自以为然想的太简单了,神色扭捏有些不好意思。 上官陆看着一脸尴尬的魏鹏,轻言道:“鹏子,自入秋以来你不是领军出寨便是寨墙迎战鞑子,对卫寨内的情况并不熟悉,而且卫寨内的这些事我也没有详细说予你。” “呵呵,陆哥不用说了,你不就是想说,我对血狼不熟悉才闹出这样的笑话呗,没必要曲曲绕绕的,是台阶我就下啊,我又不傻,哈哈···”魏鹏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哈哈···” 笑声过后,姜愧神色一凛,低声道:“主子,其实鹏子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这茫茫戈壁荒漠上骑兵为王,我们确实没有与鞑子正面抗衡的资本,可若是在密道内呢?可骑不了马,骑兵、骑术、骑射岂非皆无用武之地,那剩下的只能比拼兵力多寡、军械精良与否,如此,血狼并非没有一战之力。”顿了片刻,这才用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那两位隼级勇士不会违背约定,参与战事。” “是啊,关键在于隼级勇士是否会出手,一旦他们出手,兵力多寡、军械精良与否已不足道哉,血狼的结局也将注定,而密道若被萧木遥所夺,我等便是夏族的罪人万死难辞其咎。”上官陆低声呢喃着。 魏鹏紧接着说道:“陆哥、姜叔,通道内昏暗无光空间狭小,萧木遥身份尊贵想必不会轻易涉险,那二人身为贴身护卫自不会离身。何况,先天武者不得插手两族纷争的约定已经遵守几千年了,这总不会突然之间就不遵守了吧,陆哥,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呢?” 上官陆思索良久,发现最终只能寄希望于鞑子的隼级勇士遵守约定,无奈之下只能沉声道:“但愿如此,今夜就撤吧!” 上官陆一声令下,防守四门士卒的撤离速度是相当迅速,亥时未至,整个血狼卫寨已经空无一人,就连一个箭簇都没有留下,更别提其他活物了。 卫寨南十里外,坑洞密道出口,上官陆看着已经灌进不少黄沙的跑马道可惜的说道:“姜叔,合上吧,也不知什么时间能够再度用上它?” “合!” 随着姜愧一声高呼,卫堂牙士纷纷抬起堆在一旁的厚重木排,依照次序一块块合上,其上最长、其下最短合起的木排与斜坡严丝合缝,不留一丁点空隙,木排合上之后,开始在木排上倾倒沙土,然后牵着早就准备好的战马不断踩踏,夯实沙土的同时也能够起到短暂掩盖痕迹的功效,再经狂风刮上那么几个时辰,真正做到销声匿迹。 “走吧,进君山!” 上官陆看着跑马道出口一步步被处理掩盖,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从出京之时的豪情万丈到打垛前的踌躇满志,再到如今的仓皇败退,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落寞。 只是,一路心思沉重的上官陆在走过密道,到达出口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血狼军卫典务程松伟、监事刘兴奎,军卫节下三所所正、知所,以及四寨所属各房军头尽数于出口等候。 “程典、刘监、胡老大···怎劳你们在此等候?” 程典上前几步,冲上官陆恭恭敬敬行以军礼,朗声道:“卫正大人留守军寨抵御鞑子进犯,劳苦功高,我等怎能不在此迎候!” 听闻此话,上官陆虽是一脸苦笑心里却非常感动,回礼之后也顾不得寒暄,立即吩咐道:“程典啊,当务之急乃是尽快安排弟兄死守密道,谨防鞑子寻得密道入口闯入君山!” 萧木遥率军尚未抵达军寨之时,上官陆当机立断下令程典与刘监等人已经撤入君山,因此对于血狼这些时日与鞑子的战事并不了解,听出上官陆语气不善,程典当即吃惊问道:“江头,情况很严重?” “鞑子三万大军围攻军寨鏖战几日,敌我双方皆损失惨重,撤离之时跑马道虽已合上并做了遮掩,但君山密道入口痕迹过于明显,想必鞑子定然能够寻到。”上官陆忧心忡忡快速说着,至于详情这场合也不合适,不便多说。 “好,江头,我来安排。”程典也不多言当即应承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血狼弃寨(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血狼弃寨 接下来,刘监陪同上官陆前往血狼君山临时营地军议厅,而程典则忙碌着密道防守事宜。 军议厅内。 程典跨步进入的时候众人还在闲聊,知道都在等他,安坐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询问道:“江头已经安排弟兄把守密道,但血狼这几日战事究竟如何?” 程典一开口,厅内众人瞬间息声目光齐齐转向正在闭目凝神的上官陆。 听到程典询问,上官陆不知该从何说起,愣神之后低声感慨道:“程典,一言难尽啊,不过幸好是血狼及早弃寨后撤进入君山,不然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啊!” 上官陆的回答显然不能让众人满意,厅内众人脸上的疑惑之色更重,期盼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上官陆。 但上官陆是真的没有心思说这些,萧木遥身边那两名隼级勇士存在一日,他便一日不会轻松,神色一凛当即肃声吩咐道:“详述容后再说,当务之急便是死守密道口,保证密道顺利封堵,而且自今日辰时始,崖璧战兵道需要安排士卒,将鞑子死死缠在下方,鞑子那边有隼级勇士和鹭级勇士,也就是我夏族中的先天、绝顶武者,当然,卫堂姜牙士会协助守护密道口。” 上官陆话音未落,魏鹏紧接着出言提醒道:“江头,血狼此前在军寨与鞑子作战,士卒损伤严重,血狼满打满算不足两千兵马啊。” “魏知卫,现在血狼士卒并非如你所说,士卒有将近五千人。”魏鹏刚说完,上官陆正在发愁呢,刘监便神秘兮兮的说道。 上官陆包括魏鹏扭头看着刘监,不明白刘监为何如此说道,五千兵马,血狼满制也不过这个数目,接连失利连日苦战,血狼哪来的五千兵马,二人都感到疑惑。 “江头,刘监所说属实,血狼当前有将近五千兵马,而且还不包括和你们一道撤入的兵马。”程典同样也是笑嘻嘻说道。 “程典、刘监,哪来五千兵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突然之间多出五千兵马上官陆感到吃惊,好奇的问道。 程典忧声道:“江头,五羊军关左司各军寨都被攻破了,左司军寨,灰狼卫寨及节下狼骑所寨、牙狼所寨、灰狼所寨,青狼卫寨及节下青蚨所寨、青魇所寨、青冢所寨、青狼所寨,都没了。” “什么,消息确认了吗?”上官陆神色瞬间无比凝重,当即反问道。 程典:“确认,五千兵马基本上都是左司节下灰狼、青狼军卫及其节下各所寨的弟兄,他们并没有预料到鞑子打垛另有目的,均以为是寻常狩猎打垛,防备不及,被鞑子大军围寨一举攻下,慌乱之中属官大多被冲入寨中的鞑子杀害,士卒皆是趁乱逃出军寨,通过密道进入君山,凑巧遇到我们这才有了这五千弟兄。” 通过对萧木遥的试探,上官陆对于其他各军寨被鞑子攻破并不感到意外,但左司司寨被攻破就有些令人费解了:“程典,这各所寨自不必多说,兵力有限被鞑子攻破尚可理解,军寨破败,兵力有限被鞑子攻破尚可理解,可左司、青狼卫寨、灰狼卫寨,怎么也会被鞑子一举攻破呢?而且他们并非如我血狼独守这段山脉凹地,他们可是处于同一凹地的,彼此守望相连,军情战报互通有无,怎么会呢?“ 刘监出言解释道:“江头,依据各寨存活下来弟兄所言,综合到一起,鞑子攻打左司各寨兵力至少十万,而且如我血狼所遇一样,游骑有神射手专伺射杀信鹰,通过假传鹰信,致使各寨判断失误,两卫寨接到所寨求援鹰信,派兵援救军所遭遇伏击,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更是雪上加霜。至于司寨,当初同魏知卫一道驰援军关的左司兵马,不仅有左司训备兵马,更有寨内一半常备兵马,就连左司战力最强的骑兵军阵也被派了出去,援救军关大军被鞑子伏杀之后,司寨本就兵力不足,再加上鞑子连夜挖凿通道进入寨内,里应外合一举被破。” “哎” 听完刘监详述,上官陆也唯有叹息了,血狼也幸得上官陆初任五羊戍边军寨卫正,小心翼翼万般慎重,唯恐决断有误造成弟兄们无故死伤,多番筹划万般谋算,若非如此血狼也难逃寨破人亡的结局。 刘监说完之后,军议厅内在座众人看向上官陆的目光中无一不充满感激,甚至是敬佩,就连当初最为反对的程典,乃是始终对上官陆抱有戒备的钱老所正,皆如此。 “诸位,我与众位同为血狼属官,诸位都是血狼甚至五羊老边军,唯有我这后学末进添为卫正,慎思慎行,不敢懈怠。”上官陆见如此情形,慌忙起身躬身说道。 “我等多谢卫正大人体恤,多谢大人。” 程典、刘监,还有血狼胡所正、血滴钱所正、血甲鲁所正及其他属官尽皆起身躬身见礼向上官陆致以由衷的敬意。 上官陆面色严肃,朗声道:“诸位老哥不必如此,我既为血狼卫正,定担负起卫正之职,绝不辜负各位,同样也不会肆意妄为枉送弟兄的性命。” “哈哈,好了、好了,同为五羊血狼戍边军寨属官,本该如此。”程典一扫之前的阴霾,笑着说道。 “江头,我等已经将左司各寨兵马按照之前军制重新编制,按照一旗一千兵马,编成五旗,任由江头调派。”刘监也是笑着禀报道。 “嗯,程典,五千兵马,刀盾卒、枪矛卒、弩弓卒几何?”上官陆问道。 “五千兵马中弩弓手有不足一千人,枪矛手最多有将近四千人,刀盾手同样不足一千。”程典是毫不迟疑即刻答道。 上官陆听完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方才抬头说道:“刀盾手全员调派至密道口守护密道,连同部分卫堂牙士所有人尽归姜军头统领,枪矛、弩弓则调派至崖璧栈兵道。至于血狼及三所各旗,暂且修整两日,再做定夺,各位你们看如何?距离辰时也没有几个时辰了,及早安排也好应对鞑子。”上官陆说着看向军所各位属官。 “职下谨遵卫正大人令。” 血狼军所、血滴军所、血甲军所三所十二位属官尽皆起身,躬身见礼,朗声答道。 军议尚未结束,遵从程典吩咐的典房军吏在确认上官陆入君山后,便打开笼子,放飞金线信鹰,向京城左军都督府报信:“五羊边关辖下左司节下血狼军卫卫寨!”?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军法无情(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军法无情 军议完毕之后,上官陆在目送三所诸位属官离去之后,当即拉住程典和刘监急声问道:“程典、刘监,方才军所属官在,我不方便问。这左司、青狼、灰狼及节下所寨,难道一位属官都没有逃出来吗?既然士卒都能够逃入君山,那属官总不会全部尽皆战死?再有,各寨士卒能够进入君山,必然是通过卫寨、司寨的君山密道,那这三条密道是否已被鞑子所掌控呢?” 刘监:“江头,就知道你要问,我们却是没有发现各寨属官,鞑子势如破竹嗜杀成性,士卒早就被吓成惊弓之鸟,可君山密道乃是司寨及各卫寨最高机密,他们正是为了密道不会落入鞑子手中,统领牙士在密道内于鞑子殊死相搏,确保拉下龙石与鞑子同归于尽而不至于密道落入鞑子手中。就算如此,青狼军卫的密道依旧被鞑子所得,龙石没能即使落下所有人已经被鞑子斩杀。”刘监整理了一些情绪,这才沉声说道:“江头,依照我们从这群逃命得到的消息判断出,鞑子经青狼君山密道有十万大军进入君山,了无踪迹。” “什么?十万大军进入君山,不知去向?”上官陆被吓得站起身来,来不及掩饰颤抖的双手惊骇的问道。 刘监非常肯定的回道:“是的,十万鞑子,进入君山之后便再也没有丝毫踪迹,程典已经将典房在君山内所有斥候全撒了出去,整整五日了,没有任何军情回传。” 闻言,上官陆瞬间失神直接重重坐到椅子上,双目无神许久都未回过神来,十万鞑子铁蹄经密道消失于君山,总不会是到君山为他们的汗王抓珍稀遗兽的吧,就算君山山脉危机重重杀机四伏,十万大军会损失惨重,就算最终只有三五万成功越过君山进入荒郡境内,毫无防备的荒郡都指兵卒面对如狼似虎鞑子骑兵,其结果···上官陆无法想象。 良久,上官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问道:“是否派出传令兵,示警鹰信是否发出?” 程典:“江头,五路传令兵当时已经派出,一路沿君山北麓边缘前往五羊关,另有四路是穿越君山前往药郡郡府、五羊州州衙、双河州州衙、王郡郡府,但君山太过凶险,这四路传令究竟能否穿过君山将此军情传递出去只能是尽人事而听天命。至于鹰信,典房已经无信鹰可发了!” “哎···既如此···”上官陆一时间有些心慌意乱,深吸几口气缓了缓情绪:“当务之急还是顾好自己吧,死守密道、确认封堵,不到危急关头暂不要放下龙石,不然血狼边军前辈先贤耗尽心血费尽心思挖掘出来的秘密通道将毁于一旦,至于萧木遥,血狼只能尽力纠缠为军关战事略尽绵薄之力。”一口气说完,看向程典十分真诚谢道:“程典,多谢了!” “哎,江头,都是为了血狼!” 上官陆没说谢什么,程典也不提上官陆因何而谢,两人是心照不宣,毕竟这事只能做却不能宣之于口,一旦说了便容易授人以柄落人口实。程典在确认上官陆进入君山之后便令典房放飞金线飞鹰,那是他身为血狼军卫典务的职责,同时,更是在为卫正上官陆私自撤离军寨留下一条后路,否则一个怯敌畏战私弃军寨的罪名,足以令上官陆尸首异处。 这间简陋的军议厅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不管是上官陆还是魏鹏,再或是程典还有刘监,表情各异呆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上官陆告别程典三人离开军议厅返回君山临时营地卫正堂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天色最是黑暗的时候,而营地内各营房都是以就近砍伐的阔柏英木搭建,但毕竟时间紧迫所有木材根本没有时间进行晾晒,直接用新鲜木料搭造而成,因此房间内显得非常潮湿,再加上营房中央地火的烘烤,房间潮漉漉黏糊糊的,打坐没坚持一个时辰,晕乎乎的上官陆便直接躺在床上合衣而寝。 神雀北境的第一场大雪突然在这样的深夜降临,没有一丝征兆,呼啸的北风不断卷起雪花在空中飞舞,硕大的雪片拍打在硬木墙壁上砰砰作响,随着雪花不断的拍打和亲吻,这一根根硬木逐渐开始披上白花、挂上白凌,银装素裹下的营地多了一份安宁祥和少了一份肃杀之气。 就在这样一个安乐的清晨,被急促而又清脆的踏雪声打破。 “快、叫醒江头,快!”神色不安的程典看到开门的姜愧,当即急切的喊叫道。 程典将一切都写在脸上,姜愧便是绝对是大事,不然一向还算稳重的程典不会是这个样子,顾不得与程典客气迅速转身快步来到上官陆床前,低声喊道:“主···” “姜叔,什么时辰了?外间是谁?”昨夜算得上上官陆睡得还算安稳的一觉,武者的警觉在脚步声逐渐接近的时候便已经醒了,看到姜愧心中警惕瞬间消散。 姜愧微微转头示意,然后这才快速回道:“主子,卯时三刻,程典有急事寻你,已在外间等候。” 上官陆神色一变立即起身,顾不得整理仪容快步走出房间,他清楚,若非紧要之事程典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江头,昨夜突降大雪,临时营地内御寒冬衣储备本就不够,如今又收容各寨溃散士卒几千人,更是狼多肉少啊!”看到上官陆出现,程典也不再踱步了,急声道。 “下雪了?”经程典这一提醒,上官陆这才反应过来,听着不绝于耳的北风,还有那雪花拍打房屋的声响,顿时喜上眉梢。 上官陆是满心欢喜,程典却是满脸愁容:“江头,御寒冬衣不足血狼是有大麻烦的!” “左司各寨逃入君山的那五千边军弟兄?” “正是如此,血狼虽有大量物资撤入君山这临时营地内,可也只是勉强供应血狼所需,如今平白增添五千余人,典房也是僧多粥少无计可施啊!血狼的御寒冬衣本就不多,军库中更是寥寥无几,如今这寒雪骤降,他们已经渐渐向军库围聚,御寒冬衣这事一旦处理不当,那可是会引起哗变的啊!“程典哭丧着脸神情却非常严肃。 “哼,就凭他们是能哗变起来的种吗?”上官陆当即怒骂道,但骂归骂,事情总归还是需要处理的,五千余人可远比营地内血狼司寨士卒要多得多,上官陆自然知晓其中的严重性,很快便有了应对之策:“程典,这样,暂且令刀盾手、枪矛手呆在营房内,弓弩手因需要协助血狼把守密道暂时下领出御寒冬衣。至于···” 程典知道上官陆要问什么直接打断道:“咱血狼自家弟兄的冬衣早就换过一茬了,放心吧江头。”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世间不管什么事就怕念叨,越担心它发生的概率反而越高,这不就在上官陆与程典焦头烂额还未商定个章程的时候,满脸怒气的刘监大步流星进入房间内。 “老程你也在这儿,快、快想想办法吧,那些家伙当真是胆大包天,因为御寒冬衣配发的问题,已经闹起来了!”房间内,程典与刘监这还没商定个结果呢,满脸怒意的刘监语速飞快的说道。 “什么?” “什么?” “就在军库后方的校场,场面几乎失控,军纪军暂时能够维持秩序,我是来江头这儿求援来的。” “走!” 闻言,也顾不得再商议了,神情严肃的上官陆三人阔步向校场赶去,姜愧及卫堂牙士拎着兵刃紧随其后。 “肃静、肃静···” 校场上,艰难维持秩序的监房军吏看到急匆匆赶来的刘监和卫正大人神色放松不少,冲着情绪已经濒临失控边缘相互推搡的士卒高声疾呼,但,收效甚微,对持争执双方不管是血狼还是逃入君山的各寨士卒仍旧继续,甚至连兵刃都亮了出来,冰冷的雪花掉落在刀身上,已经有水滴开始自刀身滑落,显然双方对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住手···” 上官陆看的是脸色铁青,甚至直接以内劲高喊,令校场内瞬间安静下来。 “收回兵刃、站于两侧!” 刘监示意下,军纪军快速上前将对峙双方分开,但此刻,军纪军的威慑性已不足让这些热血上涌近乎喷涌的家伙冷静下来。 人的名树的影,情况开始随着上官陆阔步迈入争执中央地带而有所改变,特别是其中一方的血狼士卒,都是随上官陆最后一批撤离卫寨进入君山,看到上官陆的那一刻,眼神中连短暂的挣扎犹豫都没有,一个个面带敬畏,羞愧低头的同时立即将自己的兵刃给收了起来,脚步也在不自觉的向后移动。 “军头领各军返回各自营房!”上官陆寒着脸,厉声下令道。 血狼士卒没有一丝犹豫,尽管他们觉得他们是占理的一方,毕竟他们在随上官陆撤入君山后当即便遵守军令看守密道,致使没能及时领到御寒冬衣,若非对面那群人蛮横不讲理不仅抢了他们从军库领的御寒冬衣,还打了自家弟兄,他们也不会来校场找这帮溃兵的麻烦。 但军令就是军令,何况这军令还是出自卫正大人之口。 于是,血狼士卒在各伍头、军头的呼喝下开始撤离校场,但狠厉的目光却留在对面那帮面带唏嘘的家伙身上。 然后,左司各寨士卒不为所动似乎并未将上官陆的军令听进耳中,依旧停留在原地,甚至看向上官陆的眼神还有些愤怒。 “放下兵刃、返回营房!” 刘监一看情势不对劲,睁大双眼,怒声高喝。 但,无人移动分毫,反而凶光愈盛!? 第二百章 军法无情(下) 第二百章:军法无情(中) “各军头带领各军返回营房!”上官陆艰难压抑着心中滔天怒吼,竭力语气平静的再次下令道。 军令下,上官陆锋利如刀的目光中,依旧不为所动。 至此,上官陆森寒的目光中闪现一丝杀意,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视军令为无物,若今日之事无法压制下去,君山这座营地内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血狼怕是要废了。 军令,唯有令行禁止,战力才有保证。 军令如山不容置疑,违抗军令,那是死罪! “卫正大人,同样都是戍边弟兄,血狼总不能厚此薄彼吧,血狼是戍边军卒难道我等便不是吗?既然同为戍边弟兄,为何血狼寨中的弟兄有御寒冬衣,为何我们没有?初雪已至,这北境的天是一天赛过一天的冷,没有御寒冬衣,血狼是想让我们几千号弟兄活生生冻死在这君山里吗?”就在这时,对峙人群中显然有些身份的一人在身边所有人眼神鼓励下站了出来,语气不善接连反问道。 上官陆好整以暇看着眼前之人,身形算不得健硕粗犷的脸庞上满是沧桑,年岁似与程典相仿,应是多年戍边的老边卒了,哀求的目光让上官陆稍有动容,不由轻声问道:“旗总?” “大人,职下确为旗总。” “为了你的弟兄?” “职下不敢欺瞒大人,弟兄们捡回这条命不容易,活生生被冻死那就死的太冤枉了,弟兄们···” “老宋,你给他费什么话,不过一军卫卫正,我们直接到他们军库,能拿多少算多少,弟兄们好不容易从鞑子弯刀下逃得性命,总不至于再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吧。”宋姓旗总的哀求直接被他身边一位身形瘦高、面色白净,眼神中透露着阴森的年轻旗总打断。 这位口出狂言年轻人的出现让上官陆心中暗自欣喜,方才那位宋姓旗总心中记挂着自己旗下的弟兄,拿他当那只儆猴的鸡内心还有些不忍,这个自己跳出来的鸡是真的不错,目光戏虐语气平静的问道:“你是旗总?” “哼,旗总?”年轻人一声冷哼,似是对上官陆的轻视多有不满,挺胸抬头面带骄傲说道:“吾乃左司司寨骑兵军阵五大旗总之一,刘星!” “吾”字一出,上官陆便知道这个叫刘星的家伙身世非同一般,因为只有身具勋爵的氏族族主和氏子,才能用得起这个称呼,尽管心中生疑却是继续问道:“既为司寨骑阵旗总,为何沦落至此?司寨既已被破,身为旗总你又为何安然在此?” 上官陆的质问让这位骄傲的旗总止不住的羞愧,满脸通红,当即扯着脖子反驳道:“那···那不是你一个军卫卫正应该过问的,现在你只需将御寒冬衣交给吾等,确保吾等不会冻死!” 听着这近乎胡搅蛮缠的言语,上官陆暗自发笑,但为了能杀这只鸡辛苦忍着:“依照昨夜血狼典务程大人的军令,此刻你们中很多人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吧?好,倘若本卫给在场每一位弟兄都配上御寒冬衣,甚至令血狼的弟兄将他们身上的御寒冬衣都让给你们,可如今攻打血狼的鞑子就在北方随时都会攻来,那不知血狼该如何应对呢?” “大雪弥漫寒风彻骨,没有御寒冬衣弟兄们怎么执行军令,活活被冻死吗?”上官陆的退让和身后众人的拥护让年轻的刘旗总志得意满,人呢也就开始飘了:“攻打血狼的鞑子自然由你血狼来应对,于吾等何干!” “那依照刘旗总的意思,血狼必须提供给你们足够的御寒冬衣,至于北方虎视眈眈的鞑子,与你们无关,乃是我血狼司寨的事情,对吗?”上官陆死死压制着心中的怒意,藏在军衣内的两手紧紧握着,咯吱作响。 刘星似乎毫无察觉愈加嚣张的说道:“难道不是吗?你自己问问吾身后的弟兄们,能够活着进入君山多不容易,现在你不仅不给弟兄们提供御寒冬衣也就罢了,还要弟兄们在此迎战鞑子,分明是想让弟兄们送死啊!” “弟兄们,随本旗总到血狼军库领取御寒冬衣,这鬼天气,没有冬衣能把人给冻死。”刘星还在那乐呵呵的说着,一挥手便带一群士卒雄赳赳气昂昂,前往军库。 关键是,包括宋姓旗总在内,大多旗总、军头,士卒依旧停留在原地,并未随他前往军库。 而程典、刘监,也被这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气的不轻,挥手便要军纪军前去捉拿。 “刘监,稍等,人欲自取灭亡,必先疯狂,自寻死路!”上官陆看着离去的刘星神色古怪的说道。 闻言,停留在原地的宋旗总等人,面露惊愕的同时还有一丝庆幸。 上官陆亲眼看着人从他的目光中消失,转向停留在原地的众人面色缓和肃声道:“你等带领麾下人马,返回营地,听候血狼军卫安排,现在五羊处于危急关头,大家应该彼此扶持共渡难关。” 听到上官陆的军令,宋旗总刹那间的犹豫之后却是向上官陆恭恭敬敬行着军礼,低声哀求道:“卫正大人,刘旗总只是心忧弟兄们会因这酷寒所送命,毕竟能逃出来大家都不容易,身边的弟兄一个接一个死去,都想活下去,毕竟年轻气盛,不···” “死、生,只要是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不管是何缘故,既然身为五羊边军士卒,走上军伍这条路就要明白,生死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军寨被破,不是力战而亡,而是逃得性命,本就不该,寒冬大雪之际,不是谨遵军令,依令而行,罔顾军纪自私自大,如此五羊军卒留之何用。”上官陆对于宋旗总的感官还算不错,不愿他再说下去,目光扫过其他几人,既是解释,同样也是警告。 “职下遵令,领兵回房。”宋姓等几位旗总见上官陆心意已决只能领命离去。 左司各军寨士卒在宋姓几位旗总的安排下各自回到自己的营房,因为房内烧起火架,房间内并不觉得寒冷,一个个纷纷围到火堆旁取暖闲唠。 “你说刘旗总他们去血狼军库能取到御寒冬衣吗?”在其中一伍的营房内一名士卒一边不停搓动双手一边问道。 “还取御寒冬衣呢,估计命都保不住,那血狼的卫正可真不是一般人。”伍头年岁稍大,可能是长时间征战,胡须将嘴唇遮挡的严严实实。 “伍头,这话什么意思啊,刚才为什么不让弟兄们跟着那左司刘旗总去取御寒冬衣呢,你看看外边的天,就我们现在身上的军服,出去不到一个时辰绝对会被冻死。”另一位士卒明显对自己伍头阻止自己取御寒冬衣有些怨言。 “自己找死别连累弟兄们,滚一边去,那血狼军卫的卫正大人明显是等着那左司的刘旗总自己找死,私开军库,依军法,死罪。”伍头没好气的说道。 “那小白脸真敢动手,刘旗总可是左司骑兵军阵旗总。”一名士卒明显不相信,并不认为上官陆敢动手。 “你知道个屁,军卫是六品军职,旗总呢,就算是他是左司军阵旗总,比军寨旗总高半阶,也是品阶低微的卒头罢了。”伍头满是蔑视的说道。 “不信你们等着看吧,估计现在血狼士监已经带领监房军纪军包围军库了,接下来等着看戏吧。”伍头满是自信的说道。 当然,这位伍头确实没有说错,刘监遵从上官陆的吩咐,血狼监房军纪军已经包围军库,雪白的军服明显有别于一般士卒,手中所持亦非寻常兵刃,而是大戟。 “窦旗总,飞羽死守军库入口,确保任何人不得进出军库,敢有不从者,杀。”上官陆看着身侧赶来的血狼飞羽旗旗总窦明峰下令道。 “职下谨遵江头令。” “弩军对准军库口,软弓军对准军库四周,一次警告,二次射杀。”窦明峰领命之后来到飞羽旗士卒面前即刻下令道。 上官陆缓步来到军库入口,看着已经打开的军库门,对刘监说道:“刘监,军纪军入库捉拿,董旗总领山岳旗协助,御寒冬衣本就不够,别因为他们再有所损毁。” “江头,都是五羊戍边军寨的弟兄,这军库内可是有几百人呢,真的全部都杀吗?”程典见上官陆如此说道,有些不忍心,出言提醒道。 “老程,他们已经没了五羊边军的胆气,惶惶如丧家之犬,为了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若想依靠他们迎战鞑子,便真的会成为鞑子口中任他宰割的绵羊,要他何用,触犯军纪,绝不容情。”刘监对于程典的提议并不赞同,出言反驳。 “你看看军库内有多少人,将近四百人,而且都是左司节下各军寨逃出来的,一旦被执行军纪,人头落地,人心浮动,营地内几千人一旦再因此出现问题,血狼该如何应对,现在的血狼只有千余人,而且还有克托兰那个不知敌我的存在,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程典一听刘监坚持执行军纪,有些急切的说道。 “程典,无须担忧,正是因为这些人被执行军纪,那五千人才能够真正为血狼所用,不然永远都是一群没有血气的活死人罢了,至于克托兰,现在他绝对不敢出任何幺蛾子。”上官陆拍了拍程典的肩膀,非常自信的说道。 “哎,同为五羊边军弟兄,惩戒为首者以儆效尤,普通军卒不过是想取得御寒冬衣以作御寒之用活得性命,不是有意触犯军纪,与那刘星不同,被裹挟而已。”程典有点可惜的说道。 “程典,仁善之心要区别对待,至于军库内的这些人,算了吧,与其说是裹挟不如说是本心如此,酷寒尚且无法忍耐,何况鞑子噬魂的弯刀。”上官陆看着程典,也是有点哭笑不得,这善心发作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执行军纪,不从者、杀。”刘监看着军库内,杀气腾腾的说道。 “砰” “砰” 血狼卫,监房白衣军纪军以戟杵地,缓步手持大戟慢步迈入军库,血狼山岳旗旗总董青亲率领山岳旗士卒紧随其后进入军库。 上官陆、程典、刘监三人并未进入军库,但三人却紧盯着军库门口,等待军纪军与山岳旗的结果,上官陆不时回头留意守护四周的飞羽旗软弓军的情况。 不到一盏茶得工夫,山岳旗旗总董青与军纪军军头在众人翘首以盼下终于走出军库。 “三位大人,军库内已抓获。” “士监大人,军纪军捉拿完毕。” 董青与军纪军军头同时禀报道。 “刘监,既然尽数抓获,接下来便是你监房的事情了,我与程典就先回去了,毕竟鞑子尚未撤离,血狼还是要时刻警惕。”上官陆直到这时才算放松下来,笑着对刘监说道。 “上官陆,你仅仅只是血狼军卫卫正而已,区区六品军职罢了,吾乃五羊关节下左司骑兵军阵旗总,你没有权利处置吾,何况吾并无触犯军纪。”被山岳旗士卒扣押着带出军库的刘星,看见上官陆后立即咆哮嘲讽道。 “自寻取死之道,已是将死之人,你不去死,难慰五羊死战英灵。”上官陆看着如丧家之犬的刘星满是不屑。 “吾父王郡都指营营正,乃朝廷三品昭毅将军,你不能杀我。”刘星看着上官陆眼神充满恶毒,出言警告道。 “哼,作战不利,寨破出逃,罔顾军纪,私闯军库重地,当斩、杀!”上官陆并不为之所动,眼神坚定。 程典与刘监同样两人眼神中满是轻蔑,看着刘星已没有丝毫怜悯,刘监立即挥手示意山岳士卒将其押走,免得他继续大喊大叫的。 “上官陆,你不可杀我,我父乃三品昭毅将军,更是神雀王朝辅国将军少将国之后,你不可杀我,不能杀我啊···”刘星见上官陆及其他军卫属官不为所动,军纪军士卒依旧要押走自己,彻底慌了,大声喊叫,期望自己的家族身世能够被上官陆几人所慑。 “哼,更该杀!”? 第二百零一章 密道血战(上) 第二百零一章:密道血战 既然是杀鸡儆猴整肃军纪,这用来杀的鸡肯定需要一定的分量,上官陆在诱使刘星说出他家世的那一刻,便清楚,鸡养的已经足够肥了,自然也就失去继续与他磨牙得兴趣。 三百七十四人,三百七十四颗血淋淋的人头。 上官陆就用这近四百颗面目栩栩如生的脑袋,告诉君山临时营地内所有人,特别是那些逃入君山的各寨士卒,什么叫军纪如山、什么叫军法无情。 前车之鉴,剩下的那些再也没有闹腾的心思,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瞬间消散,御寒冬衣的事情顺利得到解决,当然,自然是遵循上官陆的意思,优先配发于需要执行军令的士卒手中,至于其他士卒则被严令待在营房内,柴薪管够,冻不死。 当然,在没有御寒冬衣的情况下,不在暖烘烘的营房里待着,去那冰天雪地里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魏鹏得知营地几百人被监房军纪军执行军纪,特别是其中为首者家世不凡,顿时坐不住了,顾不得密道口防御鞑子的军务,急匆匆来到上官陆所在营房,也就是营地内卫正堂所在。 “陆哥,你怎能如此草率?那刘星乃是神雀勋爵之后,祖上曾是神雀王朝开国太祖皇亲封辅国将军公爵、亲敕少将国勋,其父刘榕不仅深得先皇德善皇帝重用任其为王郡都指营营正,同样也深得当朝昌晟皇倚重,不然也不会得授三品昭毅将军,而据我所知,那刘星应该是刘榕唯一的儿子。” “鹏子,难道不该杀吗?” “陆哥,刘星的确该杀,可···可这刘星是真不能杀啊,何况就算是陆哥你想维系军纪,给他们每人头上套个皮毡套子,李代桃僵将那刘星给替换下来,既起到维护军纪的效果又不至于同王郡刘氏生出仇怨,不是两全其美嘛!” 魏鹏的说法让上官陆感到意外,失望之余更多的气恼,语气不自觉便加重几分:“鹏子,我们是五羊边军,不是朝堂之上那些算计得失的官老爷,鞑子就在北方,他们可不会给我们来论这个。何况,若不当机立断杀鸡儆猴,营地内五千余残兵溃卒该如何统领,示之以柔需要时间,唯有迎之以刚,以铁血高压的手段尽快收为己用。” “陆哥,血狼当下形势严峻身为知卫我自然知晓,但那刘星毕竟家世显赫,况且其父能够成为一郡都指营营正,那王郡刘氏在神雀都指军系中的人脉和影响是你我二人能够相提并论的吗?陆哥,你我二人今后绝不能也不会止步于此,平白为自己增添阻力和敌人,不值当啊!怀柔之策未尝不可呢?”魏鹏察觉到自家陆哥语气中的严厉和不满,再次解释道。 魏鹏不解释还好,他这一解释上官陆登时变了脸,一脸怒色不说,就差破口大骂了,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鹏子,既为军伍中人,自然要以军纪军规而论。行于世间,定要堂堂正正,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机敏待人圆滑处事此乃手段而非准则,但遇事绝不能投机取巧,一时的成功会令人陷入欲望的深渊,被无穷的欲望所支配,看似捷径却是取死之道。” “魏鹏,军武之事,曲直自取,治军当直,取曲则为赴死之道,得之于严而失之于宽,身为领军者,更应以身为先,欲治人先治己,纪法森严,容不得窥探。赏罚分明方可将卒同心,死战而不殆。迎敌作战当取曲,敌无定数战则多变,当取之以曲,取直乃奔死之途,领军者身死则已,罔顾身后三军,徒累士卒枉死。” 魏鹏着急忙慌赶到营地劝阻,不仅劝阻不成反倒被上官陆劈头盖脸一顿教训,看着神色恼火的上官陆,魏鹏也是哭笑不得,他的本意只是不希望上官陆无形中给自己前行道路上增添不必要的障碍,使军伍一途能够走得更顺当一些,尽管他不甚明了上官陆与靖王之间的约定,但以对方的身份来做出的约定,想必不是易于之事,否则,那还是大名鼎鼎声名赫赫的靖王吗? “陆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想你无故得罪朝中那帮老将们,那刘星的父亲刘榕身为王郡都指营营正,王郡刘氏不仅与都指军系中军户氏族关系匪浅,同时在王郡与京城更是多有经营的啊!”结果适得其反,魏鹏不得不让自己言辞柔和一些,降低声调再次试着劝说,至于上官陆曲直之论却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魏鹏的意图上官陆知道吗?肯定是清楚的,但上官陆依旧选择秉持他所遵循的准则,为人当堂堂正正,处事手段可圆滑却绝不能投机取巧,而将刘星李代桃僵在上官陆看来便是在投机取巧玩弄军纪军规,不可取。 上官陆恼怒魏鹏不仅仅是因为针对刘星的劝解,他知道魏鹏是真心为他着想,毕竟与靖王朱狄的十年之约本就超乎寻常的艰难,在这种情况下得罪刘榕这样的都指军系大佬并非明智之举,但人贵乎的不就是心中所坚守的原则嘛。上官陆真正恼怒的原因是魏鹏弃军务于不顾来同他说这些,易地而处易时而言,上官陆绝不会生死愤怒至此。 毕竟是弟兄,魏鹏语气一软,上官陆也神色平静下来:“鹏子,有些事情可以适当妥协,但有些事情···那刘星既然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喊自己身世背景,是何用意难道你不清楚?所以,他必须死,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执行军纪,为何如此,我明白、同样你也明白。军伍者在我看来,似官而非官,就像那锻造军寨的硬木和炼金,阔硬木为卒、金炼水为校,二者合力锻造军寨坚若磐石,不分彼此不论尊卑,更谈不上得失、高低之分,强敌之下一切以生死胜败而定,这是非官。但阔硬木在君山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金炼水呢?恰恰相反却是非常稀有,所以是似官,有上下卑贱之分自然也就有尊卑之别,有了尊卑之别,自然也就有了三六九品之分。” “报,密道入口被鞑子发现,姜前辈正率人迎战。” 就在这时,分到姜愧身边协助他防守密道入口的二寸冲入营房,疾声禀报道。? 第二百零二章 密道血战(中) 第二百零二章:密道血战 房间内两人的心思完全被二寸所报军情所占据,魏鹏一脸不可置信看向上官陆低呼道:“陆哥,怎么会这么快?昨夜突降大雪,入口痕迹应该被掩盖才对啊?” 上官陆点点头,表示认可,心里却是很快便做出决断:“鹏子,别把萧木遥想的太过蠢笨,是我们大意了,想必是发生了什么我们难以预料的事情。走吧,去密道。” “二寸,你速将此事禀报于程典、刘监两位大人,并传报程典,崖壁战道随时准备应战,无须卫正军令。” 二寸起身快速离去,上官陆与魏鹏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密道入口。 很快,上官陆便看到密道口飞羽弓弩手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山岳刀盾手持刀竖盾结起盾阵。 “职下见过江头、见过知卫大人!” 正在忙碌着的窦明峰看到上官陆与魏鹏,立即起身见礼道。 “密道情势如何?董青呢?”上官陆回礼的同时,一边观察着密道口的情势快速问道。 窦明峰:“江头,鞑子发现密道入口的军情是姜前辈令人传过来的,老董领五百山岳弟兄支援姜前辈去了,至于密道内具体情势如何,职下尚不清楚,不过隐约可听刀兵之声传来。” “姜军头可曾言明鞑子是如何发现军卫密道入口的呢?” “江头,姜前辈并非言明只是令我等做好准备,至于鞑子如何发现,职下并不知晓。” “看好出口,我入密道看看!” 恰好卫堂牙士及时将五羊神铠带了过来,上官陆为牙士帮助下很快披挂穿戴完毕,拎起五神双刃枪便一头扎进密道,随着逐渐深入,充盈在耳畔的怒吼之声、刀兵交击之声愈发震耳欲聋,上官陆本还略显轻松的神色渐渐紧绷起来,脚步也不自觉快了起来。 密道长度接近十里,上官陆在拐过最后一个弯道来到密道最后一段,漆黑昏暗的密道突然火光通亮,密道口映照出的白光更是相当耀眼,失去回响的声音显得更加真切,却也让上官陆越加担忧。 “杀!” 上官陆并不多言,越过董青所领山岳刀盾军阵,带着魏鹏与牙士提刀上阵,霸刀刀势大开大合,本就是于战阵冲杀中所悟,如今再匹配上官陆那浑厚令人发指的内劲,就是一个战场杀神。 霸刀刀势在上官陆手中一气呵成浑然天成,霸道之气恒然而生,刀下无一势之敌。 冲势,刀尖直接瞬间刺破鞑子毡子甲,手腕翻转,冲势变撩势,锋利的刀刃直接划开毡子甲和皮肉,如同纸张撕裂一般简单,撩势不减刀锋斜上而走,又是一名鞑子的脖颈被刀刃瞬间切割,撩势借力而走顺其自然转为切势,余力未消切势成摆势······ 随着上官陆与魏鹏及护卫二人牙士的加入,几乎是直接横推,拥挤不堪的密道内与姜愧战成一团的萧木遥亲卫长逐渐突前,察觉到战事对自己不利,见机不妙的亲卫长开始且战且退,而同为绝顶高手,亲卫长一心后撤无心恋战,纵然姜愧再全力以赴也难以将对方留下。 萧木遥亲卫长的撤离让胜利的天平瞬间向血狼倾斜,前有上官陆、魏鹏二人,后有卫堂、知卫牙士,再有董青所领山岳盾阵压阵,进入密道内的鞑子很快便被清空,致使干涸多年的地下河河道,成为血河,层层叠叠的尸体更令人难以立足。 上官陆安排山岳盾阵、飞羽弩弓手梯次防御严防死守,受伤的血狼士卒也在第一时间被抬出密道及时得以救治,这才有时间向姜愧了解鞑子发现密道入口并打开密道的详情。 上官陆:“姜叔,鞑子究竟是如何发现血狼密道入口的?按说这大雪封山,何况是昨夜那般大雪,积雪应该能够彻底掩盖入口,鞑子是绝难发现才对啊?” 姜愧目光闪躲,支支吾吾道:“主子,这个、这个···说起来是我的失误。”抬头看上官陆并无责怪的意思,姜愧这才稍稍放心些:“密道内昏暗无光再加上大雪骤降实在是冻得不行了,我便让弟兄们在密道内点了几堆篝火照亮取暖,篝火点燃密道内热气凝聚,导致密道入口积雪融化,谁料恰巧被鞑子探骑发现。” 听过姜愧的解释之后,上官陆依旧面带疑惑之色,显然对于姜愧的说法并不完全认同:“姜叔,不对啊!封石与密道严丝合缝,并没有缝隙啊,纵然密道内温度再高也不至于令封石外积雪融化啊?” 姜愧不停搓着手,无奈道:“主子,主要是最近这段时间密道封石移动过于频繁,再有便是这封石年岁太久远了,不然也不会被那亲卫长直接被撞开。” 听着姜愧的解释,上官陆也将目光转向密道入口,这才发现封石确实没有移动,而是中间位置直接破开一个大洞。 血狼君山密道入口这么快便被鞑子发现显然让上官陆有些措手不及,看着已经破裂开来的封石,上官陆双眉微蹙陷入沉思之中。 “血狼寨所在这段近千里的君山山脉唯有这一条密道,鞑子若想进入君山,只能通过血狼密道,想必鞑子不会轻易放弃,而我本意便是通过牵制萧木遥,将青狼金毡为首的桑拉铎草原鞑子乃至灰熊金毡部为首的萨尔草原在内两大草原鞑子主力牵制于此,正合我意。” “密道入口狭小,兵力无法铺展开来,鞑子纵然有千军万马,可进入密道与血狼正面交战的兵力将完全受制于密道,鞑子唯有列战于前轮番上阵,可他们头顶却是我们血狼的崖壁战道,栈道居高临下还有石壁提供防护,鞑子就算箭术再好,难道还能逆天!只能是徒呼奈何!” “只要密道还在血狼手中,定会成为鞑子血肉魔窟。” “鹏子,你立即前往崖壁栈道,快!” “陆哥,我这就去!” 魏鹏本就站在上官陆身边,方才上官陆的分析自然听得真切,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弯道处。 魏鹏离去,姜愧盯着残破的封石洞口,担忧道:“主子,这样一来,鞑子必然全力以赴攻打密道,这密道对于血狼来说,同样也是生死之地啊!” 相较姜愧的担忧,上官陆却是一脸自信:“姜叔,密道狭窄只有两丈宽,这样的作战环境,兵力多寡已无济于事。” “那···” 上官陆似是知道姜愧在担忧什么,直接打断压低声音说道:“姜叔,如今只能暂不理会萧木遥身边那两位隼级勇士,或者说直接当他们不存在,更不能提及那二人的存在,不然血狼仅存的这点气血和战意都将烟消云散。”说完,看似随意扫了眼身后,确认其他人并未留意他二人谈话,这才补充道:“姜叔,只要你能够压制住那位绝顶实力的亲卫长,血狼足以应对。” “嗖、嗖···” “叮叮、当当···” 就在上官陆刚刚检查完毕返回山岳盾阵后方,鞑子再次发动攻势。 一波接一波羽箭被射入密道,箭簇毫无间歇如鼓点般击打在盾牌上,一重又一重剧烈的回响震得人七荤八素耳膜嗡嗡响,受视线影响,鞑子射入密道内的羽箭毫无精准度可言,杀敌与否纯粹靠运气,铺天盖地羽箭中总会有那么几个幸运儿。 幸好,密道入口有限的空间同样压制鞑子弓箭手发挥,刀盾手中箭皆非致命伤,多是双肩和臂膀。 几轮箭雨过后,鞑子自洞口两侧迅速进入密道,很快,蜂拥而至的鞑子拥挤在洞口外,一个个像挤牙膏似的被挤进密道内。 洞口被鞑子以这种方式封堵,没了鞑子出神入化的箭术威慑,自然该轮到血狼飞羽旗发威了啊,不管是弓手还是弩机手,拼了命的将更多的箭簇射进鞑子滚热的血肉中,致使鞑子倒下的尸体完全将洞口堆叠严实,昏暗不明的火把不足以照亮整个密道这才罢休。 “飞羽退、山岳上前!” 洞外鞑子动作很快,堆堵在洞口的鞑子尸体很快被清理出去,密道内再次恢复亮光,有前车之鉴,鞑子战术迅速改变,鞑子自两侧鱼贯而入,弓箭手通过中间地带持续不断向密道内、射出羽箭进行压制。 姜愧身为绝顶武者,血狼最高战力,他唯一的敌人只有萧木遥身边亲卫长,唯一的任务便是盯住密道短兵相接。 特别是在密道这样特殊的地形下,血狼山岳盾阵堪称防御神器的同时更是杀敌利器,与此同时,鞑子骨子里的嗜战剽悍无惧生死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此起彼伏吼叫声中,一层又一层的鞑子倾倒在山岳盾阵前方。 于是,上官陆不得不下令山岳盾阵如同蛮横的野牛般向前顶撞前移,身处盾阵后方,自身内劲更是源源不断,得到加持的盾阵令鞑子毫无还手之力,白白葬送宝贵生命。 杀退一波,再来一轮,如此往复。 交战地形特殊,密道外的萧木遥是进退维谷,兵力多寡已不占优势,优势反而在军械相对精良的敌方那边,本想以亲卫长超强个人实力出其不意一举攻下密道,却因上官陆的防备在姜愧阻拦下功亏一篑。 特别是在魏鹏来到崖壁战道之后,枪矛手、弓箭手大展神威,投掷出去的短矛与射出的羽箭因地理优势令杀伤力更强于以往,给予崖壁下方鞑子以大量杀伤,崖壁上最低的栈道距离崖底也有十余丈,鞑子也只能是仰天长叹鞭长莫及啊!? 第二百零三章 密道血战(下) 第二百零三章:密道血战 夜色降临,玄月挂稍、雪光反射,夜晚还算明亮,但在呼啸的北风下,没有一人能够坚持,太冷了,鞑子就算是有皮袍子在身依旧是冻的瑟瑟发抖,血狼崖璧栈道因为时日较短,仅仅只有战兵道,没有任何避风的地方,东西向的栈道让北风更显凛冽如同刀锋。 戌时三刻,在上官陆卫正营房内结束军议,魏鹏、程典与刘监刚刚离去,军议最紧要的便是将今日密道内死伤鞑子尸身上拔下来的皮袍子分发下去,加上血狼战死士卒的御寒冬衣,确保血狼可战之兵在一定的数目上。 上官陆独自走出房门,抬起头看着依旧还在飘零的雪花,心里感到莫名的轻松与舒畅,伸出双手看着一片片雪花落在手心,感受着那股来自手心冰凉的感觉,竟傻傻的笑了起来。 “安玉,下雪了!” 上官陆想起了那个在大雪中拉着自己翩翩起舞,笑起来像精灵般的女子,就算是被冻的双手通红,在自己双手中取暖之后依旧还会奔向雪地,窜起一团团雪团扔向自己的女子,耳边始终萦绕着她风铃般的叫声:“陆哥哥,雪花好白、好漂亮啊。”上官陆不自觉的弯腰捧起地上的积雪,向空中撒去。 “安玉、这雪花很白、很漂亮!” 此时就在漫天飞雪中,神雀王朝王郡、荒郡二郡合计十五万大军于距五羊关五十里外一个谷地正安营扎寨,按照之前行军规划,本应是今日到达五羊关,因突下大雪,耽搁行军,也就只能在此暂留一夜,待明日直入五羊军关。 此时的五羊军关已经完全放弃北关和内关城,全力坚守南关,可战之兵仅存六千余人,就连南门城墙之上战兵道一个垛口一个士卒都无法保证,除却医房医师外,所有人都已经登上城墙,与鞑子应战。 五羊南关一个角楼,成为五羊军关典堂临时处理军务的地方,尽管已经接近亥时,此刻角楼里何伟何军典与白梵白文典、五羊都督营营正吕忘尘三人端坐其位,只是面色明显轻松很多,甚至还有了久违的笑意,五羊战事艰难,在这积血残肢的腐腥之气经久不散的环境下浮现笑脸,说明是好事,还必须是大好事。 “何典、白典,王郡、荒郡二郡援兵十五万大军,距五羊军关仅有五十里,若不是昨夜突下大雪,路途耽搁,今日晚间便能到军关了。”吕营正神情愉悦语气松快的说道。 “嗯,那就好,大雪已下,鞑子想必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五羊南关依旧在我们手中,有了王、荒而郡的援兵,夺回北关,将鞑子彻底赶出五羊军关,指日可待!”何典大手一挥,充满豪气。 “是啊,有了两郡的援兵,我们三人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唯恐鞑子攻下南关,那样我们三人真的是难辞其咎,愧对先贤。”白典同样也是显得很轻松,心有余悸的说道。 而就在何典、白典、吕忘尘三人在典堂角楼兴高采烈商讨如何迎接两郡援兵之时,他们口中五羊军关的希望,王、荒二郡十五万援兵却是处于生死关头。 不管是王郡都指营同知,还是荒郡都指营同知,绝对没有想到鞑子会越过君山,进入神雀王朝境内,扎营之时哪有防备,因此被早有准备的十万鞑子骑兵直入营中。 王、荒二郡都指营同知领兵驰援五羊关,可五羊军关与辖下各军寨根本无法联络,所有五羊放飞传递军情军令的信鹰均被鞑子安排的神射手射杀,自五羊左司青狼军卫密道进入君山消失无踪十万鞑子,五羊尚且不知,他二人又如何能够得知,至于血狼军卫典务程松伟所派出的各路传令兵,前往军关传令兵遭遇鞑子直接被射杀,而进入君山的几路传令兵大多葬身兽腹,仅有一人侥幸走出君山,巧合的是,十五万大军遭遇鞑子袭杀的当夜,正是这名传令名跨出君山前往五扬州州衙的时刻。 北境君山山脉,在夏族人眼中,那是抵御蛮荒骑兵南下的天然屏障,是天堑,无法逾越的天堑,当然,在鞑子眼中,同样也是一座堪比五羊关般难以征服的存在。 但,此次,鞑子恰恰就征服了,十五万大军进入君山,悄无声息出现在君山山脉以南,夏族境内。 天堑,正是因为夏族根深蒂固观念,成为王、荒两郡十五万大军的催命符,没有夜袭意识,没有有效阻拦骑兵的手段,已经陷入睡眠中的大军如何是如狼似虎鞑子骑兵的对手,骑兵呼啸如风纵横肆虐,尚在营帐沉睡的两郡士卒如何能够应对扑面而来的恶狼,守夜军兵势单力薄,对于手持弯刀、箭支飞梭的鞑子骑兵无能为力,只能任其宰割,唯一的作用只能是用自己的死来为大军集结争取时间。 整整半个时辰,凶蛮狠辣的鞑子骑兵在两郡大军营地策马狂奔挥刀拉弓,两郡援兵恍然无措,将不得兵、兵不得令,整个营地内除却不断奔行的鞑子骑兵,再无一个站立的两郡士卒,围绕两军都指营同知为中心,营地十五万两郡援兵几乎被鞑子一分为二。 惊慌杀戮死亡中,王、荒两郡都指营同知总算是结成军阵,大军分化为两座庞大军阵,在各自同知的统领下南北逃撤。 荒郡同知统领麾下三万左右士卒以吴科、彭排组成圆盾军阵,算是有了自保之力,且战且退撤向五羊关,而王郡都指营同知同样也是如此,只是军阵与荒郡稍有不同,刀盾兵借助精良盔甲暂做骑兵,两伍协防不断冲出军阵斩杀那些敢于靠近军阵的鞑子,灭杀鞑子之后即刻返回军阵,不与鞑子进行骑战,如此,总算是有四万余人在军阵的防护逃离鞑子的弯刀。 至此,两郡援兵在损失超过一半兵马之后被鞑子撤离隔离开来,两座军阵顺着自家弟兄以血肉铺就的逃生之路,仓皇奔逃。? 第二百零四章 五箭慑敌(上) 第二百零四章:五箭慑敌 王、荒两郡都指援兵在安营之时便是荒郡在北、王郡在南,所以结为军阵应对鞑子骑兵袭杀之时,荒郡军阵缓缓向五羊关靠近,最终撤入五羊关内,而王郡军阵同鞑子骑兵厮杀之时,先是一路南下,然后折返向西再向北经望关角西百里一条深谷撤入君山。 鞑子骑兵同样也是兵分两路,对两郡兵马那是穷追不舍。 夏族武卒军阵的厉害,鞑子自然深有体会,交战前期浅尝辄止便不再主动靠近这两座庞大的军阵,鞑子以百夫长为首,一支支鞑子骑兵游走于军阵三十丈以外,骑兵突袭抵近军阵,期望依靠他们出神入化的骑射来达到杀敌的目的,还能够大大降低自身的损失。 诚然,鞑子心想事成。 一南、一北,王郡都指援兵、荒郡都指援兵这两大军阵或死、或伤于鞑子利箭之下的人数持续增加,而为了保持军阵移动速度,指挥两座大阵的两郡都指营同知根本不敢下令救治,只能任其自生自灭,特别是腿部中间的两郡士卒,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不是自戕便是因脱离军阵而死于鞑子弯刀之下。 五羊关南关,还在角楼期待着两郡援兵到来,憧憬着五羊能够将鞑子彻底赶出五羊夺回军关的何典、白典、吕忘尘三人,在得到禀报之后透过垛口看着南方冲天火光、听着激烈喊杀之声的那一刻瞬间惊呆,凝重的神色中是那般的无助与绝望。 五羊南关外一场出乎预料的战事对风雨飘摇近乎绝境中的五羊军关究竟意外着什么,对于远在千里之外,又在鞑子眼皮子底下逃入君山的血狼司寨而言,似乎毫无意义。 上官陆,依旧独自仰望漫天雪花,深深陷入对心上人的思恋之中。 五羊南关外,荒郡都指营同知指挥军阵且战且退到达南关百余丈时,军阵南方呼啸如风来去如电的鞑子骑兵在关墙上清晰可见,吕忘尘是一脸急切担忧:“何典、白典,快,打开城门,接应援兵入关!” “半仙,统兵作战是你都指营营正之职,我与老白绝不干涉!”何典当即回道。 吕忘尘疾步离去,安排五羊士卒打开关门,接应援兵入关,而依旧站立于关墙之上的何典和白典两人所担心的事情远非眼前援兵能否安然入关。 何典仔细审视着出现在南关外的鞑子骑兵,忧心忡忡的感慨道:“白典,我们都轻视了!” 白典:“何典,看眼前鞑子应有三万余众,看旗幡乃是几大金毡部精锐,他们既然能够出现在君山以南,说明军关辖下各军寨凶多吉少,不过,如今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将五羊所面临的危局尽快禀明朝廷,以免···羽谷关年久失修,朝廷需及早做出应对。” “哎···” 何典的脸色随着这声叹息是越来越难看:“看军备样式应当是荒郡都指兵马,也不知王郡都指援兵眼下如何?”说完这句话,仿似抽干了何典全身力气,整个人瞬间苍老几分,缓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是啊···必须将五羊战事如实禀明朝廷!白兄,军关都督府典堂传令全员派出,一半前往京城,必须将五羊此战详情禀明都督府以及朝堂,鞑子既然能够现身于此,左、右两司及其节下卫寨的君山秘密通道定然有被鞑子所掌控,另一半传令士卒务必找到被鞑子所掌控的密道,必要之时可请五羊老卒出手,必须断绝鞑子进出君山的通道,否则后患无穷!” 何典如此,白典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神色萎靡情绪低落:“何典,既如此立即安排吧,五羊再也耽搁不得,希望五羊能够支撑到王爷率兵来援!” 荒郡军阵一进入军关三十丈范围内,鞑子骑兵已不再追杀,生还下来的荒郡都指援兵得以顺利进入五羊南关,但他们为之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整整七万援兵,入关者不足两万,超过五万人死于鞑子这场夜袭中。 荒、王两郡因地理原因,两郡都指兵马是最先抵达的两支援兵,荒郡七万,而王郡却是八万。 王郡八万援兵,摆脱鞑子骑兵围杀艰难逃入君山山脉的不足三万,相比荒郡,他们的处境无疑更加艰险,仓皇结阵迎战导致营地内粮草辎重等尽皆丢失,进入君山后两万余人面临最大的问题便是粮草,没有粮草、没有军需,在这样酷寒的严冬里,在大雪纷飞兽类遍布的君山山脉里,两万余大军究竟能够坚持多久,无人知晓。 五羊关外夜袭战拉下帷幕,而身处君山山脉北麓的血狼临时营地内,身为血狼军卫卫正的上官陆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关注其他任何问题了。 辰时前后,扎营于原血狼卫寨内的萧木遥得到青狼主扎朵儿的支援,扎朵儿亲信洛巴伊统领桑拉铎草原两万精锐骑兵进入军寨,大军也在真正青狼主扎朵儿使者洛巴伊的催促下再次对血狼发起进攻,十支千人队列阵密道入口前方,轮番持续猛烈攻击。 密道内,姜愧满身是血,一双眼睛也因杀人太多而泛着噬魂的红光:“主子,鞑子这是疯了啊,辰时起发起进攻,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四个时辰,丝毫没有停歇,山岳旗的董青让我转告你,血狼折损已经超过千人,这样下去不行啊!” “血狼折损严重,鞑子的伤亡远远超过我们!”密道内空间狭小,上官陆此刻手中是两支去了槊杆的马槊,迅速杀死眼前的鞑子后表情狰狞语气狠厉的回道,说完看了眼已经杀红眼的姜愧,语气凝重吩咐道:“姜叔,你不能再出手了,必须保证内劲充沛以应对萧木遥的那位亲卫长!” 随着交战的持续,血狼的战线是一退再退,不是血狼不敌,也不是这些赶来支援的鞑子比此前萧木遥所领鞑子更加骁勇善战,而是不断堆积的鞑子尸体迫使战线只能后移,当然,交战双方血狼、鞑子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厮杀之时同样也在处理淤积在密道内的尸身,但远远不够。 “噗嗤、噗嗤···” 此时,血狼密道第一个弯道与密道入口之间的这段密道已经完全没有下脚之地,黑红黏稠的血液已经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浩浩江河,加上聚集在密道内那浓烈的血腥味和血肉烧焦之后的焦臭味,不仅移动困难,就连呼吸也变得愈加艰难。 过了申时,纵然内劲浑厚体力远超他人的上官陆也感到不支,极度虚弱下冷汗那是嗖嗖的往外冒,手中的两支槊锋感觉有千钧之重,杀敌速度和效率的大幅度下降,是身后血狼士卒伤亡急剧增加,无奈之下上官陆只能暂时先遏制鞑子犀利的攻势,让血狼先喘口气。 “娃娃,传令卫堂牙士,随我冲上去。” 上官陆一声高呼,勉力冲杀几步令鞑子猛烈的攻势为之一顿,而得到他军令的卫堂牙士迅速拎起地上鞑子尸体向前方扔去,很快便将鞑子堵截在上官陆前方,为了保证这个封堵的效果,甚至将之前已经抬进密道深处的鞑子尸体也抬了出来继续堆积上去,彻底将鞑子封堵在距离第一道弯道不足十丈的位置。 迅速清除眼前之敌后,姜愧看着堆积起来的尸墙,担心的问道:“主子,这样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上官陆一屁股蹲坐在血水中,摇摇头轻笑道:“姜叔,这都什么时候了啊,还讲究那些做什么!”凝听着尸墙另一侧动静,确认鞑子已经退走,正在清理密道内的尸体,这才继续说道:“鞑子今日怕是不会再进攻了,如今冬雪已降,鞑子只能龟缩在军寨内,牵制萧木遥大军的目的已经达成,血狼无须与萧木遥继续苦战,只要能够撑过今、明两日,彻底将密道封堵上,萧木遥只能望山兴叹,徒呼奈何啊!” 说着话,上官陆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便有些坐不住了:“姜叔,你在这儿盯着,我到崖壁那看看去。” 上官陆这体力恢复了,这感官自然也恢复过来了,密道内这气味就算是掩盖口鼻也是直窜脑门,找到董青之后立即吩咐道:“老董,让弟兄们将积血清理一下,不然弟兄们没死在鞑子手里,反而被活活熏死。” “江头,何止是熏人啊,你看,就这粘稠劲儿,就连走路都费劲儿!”董青说着说着,还不停抬腿给上官陆示范道。 走出密道,上官陆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崖壁栈道所在峰顶,问得魏鹏具体位置后,通过主栈道下到最下方战兵道栈道。 “见过卫正大人···” ······ 上官陆一一详细查看战兵道内每一位血狼士卒的情况,并一一回礼,借机了解战兵道战况,同时也在搜寻魏鹏的踪迹。 看到魏鹏,上官陆直接问道:“鹏子,战况如何?” 忙于搭弓射箭的魏鹏似是并未听到,还是身旁知卫堂牙士提醒后这才发现上官陆的到来,喜笑颜开乐呵道:“陆哥,你怎么过来了,密道那边···”? 第二百零五章 五箭慑敌(中) 第二百零五章:五箭慑敌 看到魏鹏脸上的笑容,上官陆便明白这战兵道无须担忧了,搭在魏鹏耳边轻声说道:“密道暂时无虞,只是鞑子攻击势头过于猛烈,密道内山岳士卒折损严重,暂时用鞑子尸体堵住密道,算是勉强度过今日吧!” 上官陆为了弥补血狼司寨兵力不足的现状,不得已只能从那些逃入君山各寨士卒中挑选兵卒补入血狼各旗中,考虑到密道内的战事相比崖壁战兵道无疑更惨烈,对士卒的要求自然更高一些,因此山岳、飞羽两旗三分之一为原血狼士卒,三分之二为各寨士卒,至于崖壁栈道上,除却伍头和部分军士为,寻常军卒基本上都是各寨士卒,而为了保证崖壁栈道能够对进攻密道的鞑子形成绝对压制,其中一条栈道内完全是来自克托兰帐下的鞑子,当然,这件事情也就上官陆、姜愧等有限的几人知晓。 面对鞑子,这些逃卒已成惊弓之鸟,不临阵脱逃已经算是好的了,上官陆是真的没将他们看在眼里,若非血狼兵力匮乏到极致,也不会想到他们。相比血狼密道,有他、姜愧,还有董青、窦明峰两位旗总压阵,崖壁栈道只有魏鹏和长林旗旗总俞平二人,上官陆的心里隐隐还是有些担忧的。 如今,解除心中隐忧,上官陆的注意力这才开始转移,通过山石开凿出来的垛口,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鞑子,眉头是越皱越紧,特别是远方白茫茫雪地上,北方黑乎乎的血狼军寨尤为显眼,寨墙上飘扬飞舞的青狼旗,更是让上官陆膈应的不行。 “鹏子,你在崖壁栈道上视野更加清楚,崖下鞑子这支千人队,是今日第几波?”迫不得已收回目光的上官陆低声问道。 魏鹏闻言立即将手中羽箭射出,这才回道:“陆哥,我想想!”很快,魏鹏便继续说道:“陆哥,鞑子攻打密道是千人队的规模,但前出列阵是五支千人队,今日鞑子前前后后应该是三波,前两波的五支千人队伤亡应该不及一半,却也差不多,这次也差不多了,五千余骑也就剩下三千多点来着。”说完,魏鹏用力拍打着垛墙,兴奋的称赞道:“陆哥,主要是这崖壁栈道太好用了,占据绝对地利,以鞑子的箭术也难以射杀战兵道内的弟兄,当然,杀敌最多的还数我头顶上的那条,毕竟论箭术,鞑子远强于我们!” 随着魏鹏极其隐晦的手指,上官陆心中总算有了一个大概,但他心中对战事的预估,可远没有魏鹏这么乐观。 崖壁下,尽管密道已经在第一个弯道前封堵,但鞑子前出的五支千人队依旧没有撤离,不断有鞑子快马冲过血狼的箭雨、矛林,心血来潮,直接夺过魏鹏手中的硬弓,欲亲自出手。 上官陆的箭术本就极其厉害,只因身为卫正,多是忙于筹划战事、指挥应战等军务上,一身巅峰流武者的实力也多是在血狼危急关头才会显露一番,而这身高超的箭术,血狼内包括姜愧和魏鹏在内,并没有人见识过,唯一知根知底的上官源此刻还不知道在哪潇洒呢! 鞑子前出军阵,为首者便是骑在马背上的五位千夫长,发号施令指挥帐下清理密道内尸体,根本无须辨认,而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崖壁足足有六十余丈,远远超过寻常弓箭射程,这也是他们有恃无恐的原因。 但,凡事总有意外。 魏鹏手中这把弓乃是血狼唯一的五象硬弓,硬弓一象十丈,这把五象硬弓有些杀伤在五十丈以内,虽说上官陆所在崖壁战道居高临下,是否能够借助地利以五象硬弓射出六象硬弓的射程,说真的,上官陆自己心里也在打鼓,没有把握。 “陆哥,这是五象硬弓,战兵道距鞑子那几位千夫长足有六十丈!”看到娃娃已经递上来硬弓箭葫,魏鹏立即轻声提醒道。 上官陆点点头,微笑不语,不断拉动弓弦测验,然后表情瞬间凝固,左手紧握弓身右手搭箭拉弦,弓如满月而弓身纹丝不动。 “嗖” “嗖” “嗖” “嗖” “嗖” 第一支羽箭射出,未待弦鸣声传出,上官陆不动如山,左手却是疾如闪电快速拉弓搭箭,眨眼间,五支羽箭已接连射出。 “嗡···” 弓弦剧烈的嗡鸣声在上官陆垂下右臂之后这才瞬间爆发,震耳欲聋,而经它射出的五支羽箭尚在奋力破空之中,而在弓弦嗡鸣声骤然响起的那一刻,上官陆身边包括魏鹏以及卫堂、知卫堂牙士尽皆瞪大双眼,紧盯着前面那五位趾高气昂的千夫长。 上官陆对于五支羽箭是否能够命中似乎并不关心,龇牙咧嘴一脸苦笑摔打着有些酸疼的右臂,因为他为了保证绝对的射杀,可是将他体内仅存的内劲消耗一空。 飞箭如驰、如电,一闪而逝! 第一箭! 羽箭直接刺穿毡皮盔,箭簇自双眉间没入血肉之中,而后没金饮羽,余劲未消射在马背上,鞑子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心门还未流出血液,人已经在战马嘶鸣中跌落马下。 第二箭、第三箭! 第一箭命中的是位于五人中间一人,在他胯下战马因中箭吃痛而嘶鸣之际,两侧千夫长愣神转头查看的瞬间,两支羽箭几乎同时命中这二人脖颈,箭簇、箭杆连带箭羽穿没而过,留下一个血洞。 第四箭、第五箭! 刹那间,身侧三人几乎同时中箭身死,最外侧两位千夫长瞬间惊动,千锤百炼精湛娴熟的马术在这一瞬间上演,只是还未待他们侧身,将自己身体藏于马腹下躲避羽箭的时候,接踵而来的两支羽箭已经穿过他们面门,隐没于雪水中。 五箭,瞬发的五箭,鞑子前出军阵负责指挥的五名千夫长立即毙命,经过初始的震惊和心里判断后,五人身侧最忠心的亲卫和奴隶这才接受这个事实,他们的帐主、他们的千夫长战死。 于是,后知后觉的鞑子在亲卫长的高呼下,神色慌乱茫然举着手中蒙了皮毡的木排,心有余悸的亲卫长小心翼翼扶起自家帐主,羽箭直击要害当场身亡,死得透透的。 “好···大人神勇!” “卫正大人威武···” 相比于鞑子的如丧考妣,崖壁战兵道内上官陆身侧的两堂牙士却是振臂高呼! “怎么回事?卫正大人来栈道了?” “鞑子军阵怎么举起木排了?不是远着呢嘛!” ······ “卫正大人五箭瞬发,直接射杀鞑子五名千夫长,神技啊!” “卫正大人六十丈开外,五箭射杀鞑子五名千夫长!” ······ 伴随着牙士呼声的,却是各层战兵道内士卒间的小声嘀咕,而随着消息在士卒间快速传播,很快,整个崖壁所有战兵道内士卒便都知晓了他们卫正上官陆大人的神勇事迹,拉动五象硬弓,瞬发五箭,射杀六十丈开外的五名鞑子千夫长。 “卫正大人威武,血狼死战。” “卫正大人威武,血狼死战。” ······? 第二百零六章 五箭慑敌(下) 第二百零六章:五箭慑敌 很快,整个崖壁栈道齐声呐喊,上官陆最担忧也最放不下的战意、军心、士气也随着这一声声呼喊逐渐爆满,特别是非原血狼士卒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对鞑子的害怕和畏惧。 反观鞑子,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自血狼军寨奔出百骑进入军阵,所持旗幡乃是萧木遥这位青狼毛王爷的旗幡,为首者正是萧木遥身边那位相当于夏族绝顶武者的亲卫长。 相距,六十余丈,上官陆那经过蕴养之后的双目看的是清清楚楚。 上官陆知道萧木遥身边这位亲卫长的实力,毕竟在两族约定的制约下,战场上绝顶武者已经是顶尖战力,神色瞬间为之凝重,千夫长战死,他们帐下三千余群龙无首的鞑子可不就是最好的炮灰嘛:“鹏子,小心!” 为了赶时间,上官陆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导致他在密道见到姜愧的那一刻因脱力而瘫坐在血水中,说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姜···姜叔,结阵、结阵备战,快···亲卫长···亲卫长出手了···” “主子,已经用鞑子尸体堵得严严实实,何况···”姜愧正解释着呢,在听到上官陆口中“亲卫长”三字后却是什么也不说了,神色瞬间凝重起来,同为绝顶武者更与对方交过手的他,最是清楚这三个字的分量。 喝了点雪水,总算是喘过来气的上官陆一脸不好意思,哭笑不得的解释道:“姜叔,说起来也怪我手痒,战兵道上我将攻打密道的鞑子千夫长给射死了,群龙无首结果惹来萧木遥这位亲卫长,而今日攻打密道的鞑子显然并未萧木遥帐下,现在萧木遥让他亲卫长领兵,那明显就是老和尚打仔—心不疼啊!” 姜愧一脸无奈:“主子,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你说你射那几箭干嘛呢,弟兄们好不容易才···” 上官陆摆着手、摇着头,心里对于射杀那五位千夫长也开始有些后悔了!后悔归后悔,那是活着才能有资格享受的东西。 “董青,山岳结阵,窦明峰,飞羽戒备!” “是,江头!” 此时,密道外鞑子在萧木遥亲卫长的斥骂下,以蒙着毡皮的木排顶着头顶,防御崖壁栈道上射来的羽箭和投掷而来的短矛,三千余人形成相对规整的君山亦步亦趋向密道抵近。 至于,那些被羽箭射中和短矛刺中的倒霉蛋,可没人理会他们,在脱离军阵失去蒙皮木排的防护后,下场早已注定。 六十余丈,军阵移动的速度并不慢,所以崖壁战兵道对防护下军阵造成的杀伤相对有限,足两千余人抵达崖壁下方,沿密道入口分列左右,形成两条长龙。 鞑子一直都在清理密道内的尸体,只是因为之前需要将尸体运回军寨内,而现在只需将这些尸体清理出密道便可,于是,密道清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增长,而密道入口很快便形成一座座尸堆,进而形成一片血湖。 “嘭” “咚” 不足半个时辰,尸墙另一侧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响。 “咚!” 上官陆面前的尸墙被捅开,光线顺着缺口瞬间蔓延进来,紧接着这个缺口是越来越大,昏黄的密道内顿时为之一亮。 “灭火!” “准备应战,刀盾竖盾、弩弓搭箭。” 上官陆握紧手中的长刀,高声下令道。 “嗖嗖···” “嗖嗖···” 就在上官陆高声喊叫下令之后,鞑子如蝗般的羽箭已经飞来,前三排刀盾手,第一排曲腿蹲地、第二排微微半蹲、第三排正身站立,竖起的彭排组成一座盾墙,将鞑子射来的箭支全部挡下,“砰、砰、砰”,箭支击打盾牌的声响不绝于耳,巨大的力道不断撞击,甚至让血狼刀盾手的身子不断晃动。 上官陆、姜愧侧耳仔细倾听,羽箭破空之声逐渐缩减,出现脚步抬起拉动血液的声响,知道第一批出现在尸墙前鞑子的箭囊已经射空,第二批正在上前。 “下盾、箭出一!” 确认第一批鞑子所有羽箭已经射空,趁着这个间隙,上官陆快速下令,慑于鞑子超绝的箭术,飞羽旗只有射出一箭的时机。 “嗖嗖、嗖···” 山岳瞬间再次结阵,但出乎预料的是只有双脚踩踏在血水中的响动,并无破空之声亦无箭簇击中盾牌的声响。 “点火!” “飞羽、放!”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重,而视线内密道的光线越来越暗,上官陆确认上来的鞑子手中不再是弓箭,而是弯刀。 刀盾手中的盾牌迅速放下,后方枪矛手快速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点燃,整个密道顿时亮堂起来,飞羽弩机手以最快的速度将弩匣内的弩箭射空。 密密麻麻纷乱而出的弩箭根本无法阻拦鞑子前进的步伐,踩踏着族人倒地的尸体继续前行,银月弯刀刀身在火把的映照成橘红色。 “鞑子近身,弩机后撤,刀盾、枪矛上前,杀!” “杀!” “杀!” 刀兵相接,唯有死战。 鞑子与血狼在火把燃起的那一刻,彼此都无比清晰的看到了对方,双方都知道任何的谋划与计策都无济于事,唯有血战。 鞑子进入密道者尽皆寻常青壮与奴隶,就算是那些百夫长,也只是偶有牙级勇士,随着战事的进展,山岳盾阵先是不断后移,然后便是向洞口移动,但无论血狼处于何种局面,山岳盾阵距离洞口始终保持在三十丈以上的距离。 随着密道内持续不断的厮杀,洞口两侧崖壁下的长龙迅速消减,密道外尸堆也是越来越高,原本猩红的水潭逐渐开始变色。 “娃娃,去将火油弹给我取来,告诉于狐狸,时不我待计划提前,快!” 一个时辰,鞑子犀利凶猛攻势丝毫不减,山岳盾阵已经再次退至弯道,退无可退,因为弯道过后的密道宽度超过五丈,血狼防守压力更大,上官陆不得不另想它策,提前将三日后的准备用在今日了。? 第二百零七章 密道烤肉(上) 第二百零七章:密道烤肉 密道内的战事依旧在继续,在萧木遥亲卫长残酷的军令下,鞑子骨子里的凶残暴戾彻底展现出来,山岳盾阵就算是有上官陆率卫堂牙士上阵杀敌,也岌岌可危。 值得庆幸的是,上官陆与姜愧一直担忧那位鹭级勇士亲卫长,并未现身密道。 “大人,火油弹都取过来了,出口那边于旗总已经遵照您的吩咐行事!” 危急关头,气喘吁吁的娃娃总算是去而复返,并带来了上官陆早就准备在密道出口的百变军械,霹雳火油弹。 “董青、窦明峰!” “江头···” “盾阵缓撤!” “娃娃、二寸,你二人领着卫堂牙士过了第二个弯道之后开始将火油倾倒在密道内,注意,千万不得点燃火把!” 阵前厮杀的上官陆几乎是高吼着将军令传达下去。 娃娃与二寸领着卫堂牙士立即脱离战场后撤,紧随他们身后的便是怀中抱着霹雳火油弹坛子的士卒。 娃娃等卫堂牙士的离去对战事似乎并未造成任何影响,厮杀依旧惨烈,或高亢、或悲怆、或痛苦、或发泄不一而同的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再加上剧烈的金戈撞击之声,所有一切声响激荡在密道内,犹如滚滚天雷,穿云裂石惊天动地。 半个时辰,甚至更多,差不多在酉时时分,君山天色已经开始灰暗,随着山岳盾阵在上官陆有意为之的后撤下,密道外的鞑子瞬间爆燃,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攻下密道的希望。 这个希望,经百夫长亲自举着蒙皮木排闯过箭雨、矛林告知萧木遥亲卫长。 姜愧胆大包天假扮青狼主扎朵儿堂而皇之进入营地,不仅搅得鞑子天翻地覆更令鞑子相互猜忌自相残杀,因此,对于夏人的阴谋诡计,萧木遥亲卫长这个亲历者,那是心有余悸,亲卫长验证猜疑的方法很简单,加快进攻节奏。 但是,随着崖壁下进入密道的鞑子越来越多,而通过密道口扔出来的尸体却是越来越少,于是,亲卫长心中的怀疑转为疑惑,进而转变为震惊和兴奋,在他脑部无数个可能之后,自己也是深信不疑。 亲卫长信了,自然是要将这个重要军情转禀军寨内的自家帐主,青狼萧王爷! 然后,同样心存疑惑的萧木遥亲率大军出寨,凝视着自己神情激动的亲卫长就一句话:“攻入密道了?多久了?” 按说,能够攻入密道,哪怕事实并非如此,至少在尚未确认之前,那也算得上大快人心喜事一件,但,萧木遥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的喜悦之色,相反,他的脸色异常难看。 因为时间,攻入密道的时间不对。 萧木遥统帅三万大军攻打血狼,不仅被上官陆阻于卫寨之前伤亡惨重,更因假狼主使者导致营地内乱而自相残杀,若非五千亲信突袭血狼寨计划流产及时回援稳定局面,这局面虽说是被稳定下来,可当夜死伤近万乃不争的事实,三万大军硬生生被血狼耗损两万余,差点就让这位青狼部硕果仅存的萧帐王爷成为一个光杆司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萧木遥刚刚进驻久攻不下的血狼卫寨,便迎来青狼主扎朵儿真正的使者,洛巴伊,关键是跟随使者洛巴伊到来的还有忠于狼主扎朵儿的两万精锐骑兵。于是,萧木遥经使者洛巴伊之口遭到狼主扎朵儿的训斥和责罚,洛巴伊攒班夺权顺其自然拿走了萧木遥手中的军权。 所以,攻入密道这个天大的功劳,是属于洛巴伊的,同时也是他的帐主,桑拉铎青狼金毡部青狼主扎朵儿的,同他这个与血狼殊死搏杀的萧王爷没有任何关系,萧木遥焉能高兴的起来。 亲卫长虽然看似蠢笨,却并非呆傻之人,不然怎会成为鹭级勇士,看到自家王爷脸色不好,话音不自觉的低了不少:“王爷,这五支千人队基本上已经没了,消息是下边一个百夫长报上来的,不过的确是攻入了密道!” “哼,你不是说那个假扮使者的无耻之徒亲自守着密道吗?还有···还有那个卑鄙无耻的夏人卫正,一个鹭级勇士、一个熊牙级勇士,你再看看他们。”说着,恼怒不已的萧木遥用手中马鞭指着藏身于崖壁下的鞑子:“就算百夫长中有蝮牙级勇士,会是夏人的对手吗?“ “王爷,夏人血狼寨本就没有多少人马,何况已经被我们杀了不少,想来是没有多少人马了,就算有那二人在,终究只是两个人,所以、所以···”亲卫长不停瞥眼观察萧木遥的脸色,小心翼翼解释道。 “所以···所以什么,本王辛辛苦苦打得猎物成为别人口中的美食。”萧木遥当即怒骂,可见心中愤懑,显然对于能够攻入密道有了几分确信,只是,这份功劳不是他萧木遥的。 骂过之后心情似是舒爽不少,萧木遥这才将心思转移到密道洞口,看着那一座座堆积的尸山,还有那触目惊心的血湖,也是心惊不已,不由感慨:“羊羔终究不是群狼的对手,但血狼夏人小子太过卑鄙,一身神力远超熊牙勇士,何况···何况还有一位鹭级勇士啊!” 姜愧这个假青狼使者游走萧木遥大营一遭后,不仅是萧木遥亲卫长心有余悸,就连萧木遥本人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确信军情应当不假,却也是将信将疑举棋不定,杯弓蛇影下的萧木遥显然不为上官陆所期待,毕竟这样下去,火烧鞑子的谋划纵然奏效也会大打折扣收效甚微。 萧木遥迟疑,但他的亲卫长却是跃跃欲试,不得不硬着头皮劝说:“王爷,战机稍纵即逝,那洛巴伊如今就在营寨之中,倘若王爷我们作战不利···至于是否当真攻入密道,我亲自进入密道查看一番便可。” “嘚嘚、嘚嘚嘚···” 亲卫长的暗示让萧木遥有些意动,可就在这时,自原血狼卫寨方向有几十匹健马疾驰而来。 “噗···” 君山前,萧木遥及其身边亲卫怒目凝视着逐渐来人,而密道内,随着火把不断被血水浸灭,密道内瞬间陷入黑暗,而紧随黑暗而来便是一片死寂,目不视物不敢妄动,得到上官陆示意的董青、窦明峰立即开始向后撤离,而尚且蒙在鼓中的鞑子还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向前试探着。 “洛巴伊,见过萧王爷!” 施礼者是一位精瘦汉子,灰色狐皮毡下是一张古铜色的大圆脸,时不时眯缝着的双眼透露着狡黠的目光,望向萧木遥的目光充满玩味之意,看似无懈可击的施礼却并无丝毫恭敬之处。 “洛巴伊使者不在营地,到此不知何事?战场凶险,还望使者能够保重!”萧木遥说话语气很淡,话语中却是暗藏机锋。 洛巴伊闻言并不气恼,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回话同样有些阴阳怪气:“狼主有令,青狼必须攻下夏人血狼军寨,而萧王爷似乎并未将狼主的号令放在眼里啊!” 萧木遥目光中的愤怒一闪而逝,目光转向他处,不疾不缓沉声道:“本王帐下三万青壮,战至如今不足一万,不知洛巴伊使者是如何看出本王不尊狼主号令呢?” 洛巴伊针锋相对道:“以五万人马攻打血狼四座军寨,其中还有萨尔灰熊相助,折损四万余,最终还容夏人逃离军寨躲入君山,本使还真看不出萧王爷如何遵从狼主的号令呢!”然后目光瞬间犀利起来,就连语气也严厉了几分:“萧王爷,攻下血狼意味着什么,无须本使再提醒你什么吧!事关桑拉铎草原,还望萧王爷不要自误!” “洛巴伊,你不过只是狼主的使者,本王乃是青狼金毡部二毛王爷,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战场上刀箭无眼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至于本王为何五万大军没能攻下血狼四寨,怕是你还没资格知道。”说着,萧木遥脸上愤怒之色顿消,取而代之的是骄傲和自豪:“本王接到王庭的号令,自萨尔草原送牛羊前往攻打夏人军关的王庭大军中,不知狼主可曾告知于你洛巴伊啊!” 洛巴伊一脸震惊,但却很快被他隐藏起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毕竟萧帐才是桑拉铎草原一直以来的主人,在给身后一名鞑子投去隐讳的眼色之后,他自己却是似笑非笑看着萧木遥:“萧王爷真不亏是老狼主的儿子,纵然老狼主身死,王爷依旧能被王庭所用呢!只是王爷,我洛巴伊既然能够成为狼主使者,自保之力还是有一些的,就不劳王爷费心。不过王爷,洛巴伊还是想向王爷请教,狼群既然已经搭好了梯子,为何不能进入羊圈饱餐一顿,难道还指望羊群自己跳出羊圈吗?” 洛巴伊言语中的戒备和取笑萧木遥自然听了出来,却并未立即出言反驳,反而神色凝重,沉声提醒道:“洛巴伊,血狼并非以往之血狼,战力非同以往!” “哈哈,能够令骁勇善战的萧王爷忌惮,这夏人血狼军寨是不是真有这能耐啊?但不知王爷是否知道,今年青狼部狩猎打垛,并未狼主的意思,乃是来自王庭汗王传下的神谕!”萧木遥的提醒在洛巴伊看来纯粹就是借口,于是直接抛出一个重磅炸弹,然后双眼眯缝紧盯着一脸震惊的萧木遥。 洛巴伊所言,萧木遥瞬间被震撼,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一切的一切也就说得通了,为何他帐下近乎全部折损,三番五次请求回撤均遭扎朵儿拒绝,甚至灰熊倾尽整个萨尔操场也要为攻打军关的王庭大军提供牛羊吃食,而为了不让洛巴伊看出来,萧木遥竭力控制着不让任何情绪显露在脸上。? 第二百零八章 密道烤肉(中) 第二百零八章:密道烤肉 洛巴伊没有在萧木遥脸上看出丝毫异样,有些失望:“既然王爷已经知道了,想必不会违背汗王神谕吧!” “本王怎会违背汗王神谕,自当遵从!” 洛巴伊神色不甘转向血狼密道入口,朗声道:“那就期待萧王爷帐下的神勇,一举攻下血狼密道,全歼血狼崽子!” 萧木遥并未答话,反而在洛巴伊目光回转之时浮现为难之色:“洛巴伊使者,如今本王帐下可战青壮已经不足五千,而且还被血狼杀破了胆,怎能完成攻入密道灭杀血狼崽子的壮举?也就只能干些填埋坑洞、打造蒙皮木排这些苦力活。”话音一顿,目光中出现一丝哀求和讨好的说道:“为免汗王责罚还望洛巴伊使者相助本王,当然,攻下血狼四座军寨、攻入密道灭杀血狼的功劳都是使者您的!” 萧木遥的低头服软让洛巴伊非常受用,但他所不知道的是,就算确信攻入密道为真,但出于对夏人阴谋诡计的忌惮,萧木遥绝对不会轻易涉险,而且,青狼部及桑拉铎草原乃是因汗王神谕出战,战功再大也多会被扎朵儿占去好处,于他而言,帐下青壮才是最重要的,才是他能够重现萧帐往日之雄风的重要条件,何况,他并不认为攻下密道灭杀血狼这个战功,是能够轻易获得的,毕竟对于血狼的战力、夏人的狡诈,他深有体会也最有发言权。 此时,马背上的洛巴伊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看向萧木遥的目光中也不再有伪装的恭顺,说话的语气也是盛气凌人:“萧王爷,草原上,实力才是一切,一个帐下青壮不足一万的萧木遥,还算是我桑拉铎草原青狼部的二毛王爷吗?哈哈、哈哈···” 面对洛巴伊的挖苦和讥讽,盛怒之下的萧木遥为了心中算计,虽是忍了下来但还是不软不硬的回击,避免被洛巴伊瞧出端倪:“本王是不是青狼二毛王爷,不是你洛巴伊说了算,何况,就算本王帐下一无所有,依旧是名正言顺的青狼二毛王爷,依旧是汗王亲封的桑拉铎草原万夫长,只是不知你洛巴伊这个拥有三万兵马的使者,在金帐究竟是千夫长还是万夫长呢?” “千夫长也好、万夫长也罢,攻入密道,一举灭杀血狼崽子,我、洛巴伊定然会受到狼主、汗王的赏赐!”洛巴伊看上去是豪气干云,自信满满。 萧木遥面对豪气丛生的洛巴伊祝福道。“那我萧木遥恭祝使者一举建功,得赏兵马、奴隶,成为名副其实的万夫长。” 就在萧木遥与洛巴伊彼此机锋试探之时,得洛巴伊暗示的亲随已经自营寨内调来所有随洛巴伊而来的一万精锐骑兵,当然,此时随他入营寨的三万精锐骑兵已经缩水四成有余,毕竟这几日同密道血狼苦战的可非萧木遥帐下,而是他们,而这一万骑兵也是最后一支完整建制的万人队。 洛巴伊面对萧木遥假模假样的祝福充满鄙夷,眼神更是蔑视,他已经认定萧木遥这个草原人,开始害怕夏人、畏惧夏人,两脚羊的夏人,这令同为草原人的他感到羞耻,转身看向身后气势汹汹的大军,指向为首三人中的一人点头示意,然后疾声高呼。 “下马步战,毡皮木排举顶,攻下密道、一举灭杀血狼崽子!” “噗嗤、噗嗤···” 于是,战意高昂杀意凛然的鞑子齐刷刷翻身下马,一万鞑子骑兵在万夫长的命令下举起手中的毡皮木排,十名千夫长一马当先踩踏着泥泞不堪不知是雪水还是血水,或者是合二为一的地面大跨步向前移动。 人过一万,无边无沿。 大军头顶崖壁战道上的箭雨、矛林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在万夫长及十位千夫长指挥下,鱼贯而入血狼君山密道。 此刻,密道内,被上官陆蒙骗在密道内的鞑子依旧神色戒备小心谨慎逐步前行,当然,他们可没有点燃火把的能力,毕竟,能够随时生火的只有夏人,而非游牧的鞑子,毕竟随身携带生火工具火摺子,鞑子可没有这个能力,他们用的是火石,被血水浸泡后可是无法使用的,而只要前方鞑子顺利向前行进,后方的鞑子不会轻易点起火把,这是上官陆火烧鞑子的关键,当然,其中也有赌的成分,只是赌的不是成败,而是战果的大小。 洋洋得意的洛巴伊一脸兴奋看着不断进入密道的大军,却不知就在他的头顶,宰杀被他寄予厚望大军的屠刀即将落下。 娃娃:“知卫大人,卫正大人有令,待他鸣镝箭一响,鞑子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投掷石块,以最快速度封堵密道入口。” 听到娃娃所传军令,魏鹏有些不明所以:“好,但是娃娃,卫正大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啊,这用石块封堵密道入口不过一时之计,顶多勉强撑到明日,似乎并无太大用处,再说,这栈道弄石块可不容易啊!” 整个君山血狼临时营地内,知晓上官陆全盘筹划的只有程典、于狐狸和姜愧三人,至于卫堂牙士也只有部分牙士了解一些,毕竟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去传令,至于魏鹏,上官陆不是不信任,而是战兵道内士卒成分太过复杂,迫使上官陆不得不瞒着魏鹏。 至于娃娃,他知道吗?知道,但并不是全部,可面对魏鹏的询问,在上官陆没有交代的前提下,娃娃守口如瓶:“知卫大人,我只是负责传达卫正大人的军令,至于大人有何谋划,那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牙士所能知晓的了!” 魏鹏撇着嘴,显然对于娃娃的回答并不满意,却也清楚上官陆既然选择不告诉他,便有不告诉他的原因,这点,他深信不疑,顾不得娃娃便立即吩咐身边牙士前往各战兵道,找准密道入口位置后,等待卫正大人的令箭。 尚不知变故即将到来,胜券在握的洛巴伊还在与萧木遥谈笑风生,那股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味道,让人一看当真还以为他已经率军攻下密道、灭杀血狼立下不世奇功,哪里还有半点此前面对萧木遥拘谨、恭敬的模样,隐隐有居高临下的意味。 至于被洛巴伊暗暗鄙夷的萧木遥,却是乐得如此,面对洛巴伊愈加刻薄的挖苦和嘲讽,也不再反击,言语中夸赞恭维之词却是越来越多,但深藏于眼眸中的轻蔑愈加明显,他可不像洛巴伊,认为战功唾手可得。 此时,听从洛巴伊军令而出动的一万精锐已经全员进入密道,至于入口只是留下了一支百人队,当然,此前被上官陆所杀五名千夫长帐下鞑子在被萧木遥亲卫长利用之后再次被他们利用,所剩不多的几百人也被他们驱赶着在前探路去了。 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们的无情,让他们葬身火海,无形中还帮了上官陆的大忙。 正如上官陆所料那般,寻常鞑子作战之时可不会携带火石,而最先进入密道的鞑子因为血狼突然熄灭火把,心有顾忌,再加上长时间身处密道之中已经逐渐适应,所以并未点燃火把,而随后进来的不是同属一个帐主便是彼此还算熟悉,相对信任一些,因此也没有点燃火把,而逼迫他们进入密道的那一万精锐,因不了解战况,从众心下的萧规曹随自然也就没能点燃火把。 至于火油味,上官陆怎会没有考虑到,毕竟密道内大量鞑子尸体,上官陆自然要加以利用,火油味再大,大得过血腥味吗?还是那种浓烈到近乎窒息呕吐的腥臭味。 机缘巧合,或者说是以有心算无心,战果怕是始作俑者的上官陆也难以预料,毕竟上官陆自始至终算计的都是颇有心计的萧木遥,而非横插一杠还愚不可及的洛巴伊。 “咚咚···” 随着密道内传来的声响越来越清晰,上官陆眼中的神色也愈加复杂,既兴奋又凝重,为免鞑子困兽犹斗殊死一搏,上官陆决定见好就收。 “放鸣镝!” “嗖” “啾······” 得令,姜愧、二寸、窦明峰三人立即将早就拉至满月的鸣镝箭射向高空,令箭特有的鸣镝声瞬间响彻这片崇山峻岭,相隔两座高峰身处崖壁战道的魏鹏,自然听的真切。 “投掷石块,快、快!” “嘭···” 鸣镝声便是军令,其实根本无须魏鹏高呼,提前被他安排在各条战兵道上的知卫堂牙士在听到鸣镝声的那一刻,便已经吩咐暂时听从他们调遣的长林士卒抱起石块向下方投掷,位置,自然早就被他们勘察过了。 毫无意外,密集的石块几乎瞬间堆积在血狼君山密道入口处,眨眼间便将密道入口封堵,至于那些留守于密道入口的百人,幸运些的还能够逃过一劫,至于倒霉蛋直接被雨点般密集的石块砸成肉糜,变成黏合剂了。 鸣镝箭射出之后,上官陆一边默默听着密道内的动静,一边也在默算着时间:“姜叔,多久?” “半炷香了!”姜愧肯定的回道。 “点火!” 上官陆说完话,立即招呼众人开始后撤,同样一脸兴奋和期待的于狐狸亲自将手中点燃多时的火把扔向密道,然后便在火把扔出的那一刻,转身、迈步全力狂奔。 “轰···” 落地的火把瞬间与百变秘制的火油产生接触,大火瞬间燃起,蓝色火焰如同奔流一般,刹那间涌向密道深处。 “扔石块、堵住密道口!” “董青、窦明峰、俞平,三旗戒备!” 尽管已经远离密道口,熊熊大火所散发出来的热浪依旧超乎上官陆的预料,出口附近积雪瞬间融化,很快便凝聚成溪流。 情势似乎有些失控了!? 第二百零九章 密道烤肉(下) 第二百零九章:密道烤肉 因为密道口周遭将近二十丈范围内已经无法立足,炙热的气浪、融化的雪水让血狼士卒难以靠近,导致以大量石块封堵密道口的时间大大延长,湿滑的地面让投掷石块的血狼狼狈不堪不说,还因此出现伤亡。 火油遇到火,而且还是血狼百变遵照上官陆当初的想法调配出来的特制火油,滔天的火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眨眼间已经蔓延整个密道。 于是,此前还相当安静的密道内瞬间充斥着各种声音,当然,更多的怒骂和哀嚎,自然也有绝望之下的呼喊声,整个密道宛如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面临绝境,反应自然不一而同,何况是向来凶残暴戾的鞑子,密道深处的鞑子自不必多说,而处于密道两头的鞑子,顾不得一身正在燃烧的火焰,怒吼中不断用身体撞击封堵出入口的石块,哪怕身死、哪怕被后来者踩在脚下,依旧保持着撞击的姿态。 濒临绝境殊死一搏,任何人都不能小觑这种力量,更不敢无视,崩然爆发,此力,可惊天地、可泣鬼神,令人折服、惊叹! 用来封堵血狼君山出口的石堆就这样被这股力量冲撞开了,浑身遍布火焰,如同凶神降世! “弩机放!” “盾阵、顶住!” “短矛、投掷!” “扔火油,快!” 飞羽窦明峰、山岳董青、长林俞平、百变于狐狸四人瞬间大惊失色,纷纷疾呼下令道! “慌什么,鞑子不过是垂死挣扎,最后一搏!”同样被鞑子的凶悍震惊到的上官陆很快反应过来,以内劲高呼提醒众人。 湿滑的山石地面不久前对血狼士卒而言是困扰,那么对此刻的孤注一掷的鞑子而言,那便是举步维艰,半步生死、一步一命。 濒死之前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准确的说应该是死亡威胁之下的求生欲望让鞑子的战力无限攀升,就算有飞羽如蝗般的箭簇、长林如雨般的短矛,依旧无法阻挡鞑子前行的脚步,山岳盾阵被他们撞击的摇摇欲坠。 冲上去、撞,再冲,再撞! 一个又一个、一次又一次! 至于盾阵后方一支接一支的利箭、一次又一次的枪矛,完全置之不理。 被他们珍若至宝的弓箭早已不知去向,而手中的弯刀似乎成为摆设,或者是脑海中已经没有举刀砍杀的意识,或者是不愿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只是撞,纯粹而简单,用尽全身所有的气力去撞击阻拦他们活命的盾墙。 嘶吼、惨叫、哀嚎声这本该出现的声音诡异般的消失了,交织在一起的是利箭破空之声、枪矛刺穿血肉之声、纷乱沉闷的脚步声,最响亮也最清晰的,是撞击声,当然,还有就连撞击声也无法掩盖的喘息声,剧烈而短促! 伴随着各色声响而来的是令人作呕的糊臭味,是毛发、皮肉被大火炙烤所散发出糊臭味,飘散弥漫越来越浓。 不绝于耳的声响逐渐停歇,火焰燃烧下爆裂之声、粗重喘气声成为此间仅存的声音后,山岳盾阵前方堆满了厚厚一层的尸体,准确的说应该是燃烧中的大火线。 抗下鞑子最后一击的血狼,所有人不约而同向后撤离,所有人开始举起手臂死死捂着口鼻,一脸惊愕看着尚且沦陷于大火中的密道出口,眼神中并非喜悦,而是恐惧,因为眼前的场景不该出现在人间,甚至地狱都不曾有这样的凄惨之状。 在崖壁战道落下石块封堵密道入口的那一刻,洛巴伊再不复此前的不可一世,急切之下五官都已经变形,反倒是萧木遥一副老神在在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快、快···将石块搬走,快···” 洛巴伊声嘶力竭的怒吼下,除却他身边保护他的亲卫外,可没有一人一骑响应。因为,此时此刻此地,真正听从洛巴伊号令的已经被他亲自送入密道中遭受大火的炙烤,除却尚在营寨内的万余人,身后跟随萧木遥而来的五千精骑可不买他这个狼主使者的账。 总算回味过来的洛巴伊神色百变,最终还是向萧木遥屈服,翻身下马跪伏在萧木遥马下:“王爷,还望看在同为青狼族人,施以援手吧!” 萧木遥神色奇怪的看着跪伏在他马下的洛巴伊,隐隐有些佩服,挣扎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施以援手:“洛巴伊,顺服于本王,你可愿意!” “洛巴伊自此顺服萧王爷,为您奉上我的忠诚和勇武!” 萧木遥点点头,高声下令:“以蒙皮木排防护箭、矛,快马冲杀过去,将堆堵石块搬开。”然后看向身侧的亲卫长,低声叮嘱道:“你亲自去盯住,小心些!” 萧木遥亲卫长的动作很快,跃马扬鞭带领三支百人队快速冲向崖壁。 “快,那队骑兵,快。” 位于血狼崖璧战兵道的魏鹏同样也在关注前方鞑子的情况,就在萧木遥的亲卫长骑兵刚刚冲向密道口之际,便已经发现,之前预留的弓弩手在魏鹏下令之后,一波又一波箭羽笼罩在萧木遥亲卫长百骑头顶。 弃马、举木排,亲卫长令这三百余人围绕封堵入口的石块形成一个圆弧防护顶,然后便开始在木排防护顶的遮挡下搬运石块,只是,当他们逐渐挪走外围石块,靠近入口中心位置的时候,石块已经无法搬运,经过炙热火焰熏烤的石块不仅变色,就连温度也变得超高,亲卫长依仗鹭级勇士的实力不断用弯刀挑走一块又一块,但就在他移开紧靠密道入口最后一块大石后,幽蓝色火焰如同火龙般奔腾而至,包括亲卫长在内所有鞑子不得不选择后退,因为头顶的蒙皮木排被点燃了,失去防护只能选择后撤。 “王爷,石块是移开了,可火势太大了,无法进入!”惊魂未定的亲卫长一脸后怕的回道。 洛巴伊就在萧木遥马首边上,听到萧木遥亲卫长的禀报,面如死灰呆立当场。此时的密道出口处,慑于那股烧烤血肉浓烈的焦糊味,上官陆不得不带着血狼士卒暂时远远逃离。 “主子,密道内不知有多少鞑子,想来那萧木遥也没有多少人马了吧!”姜愧看着山下密道方向对上官陆说道,激动的猜测道。 上官陆还不知青狼主已经派遣真正的使者领三万精锐骑兵援助萧木遥,笑着感慨道:“但愿萧木遥没有援兵,这样血狼算是真的无虞了。” 夜色彻底笼罩这片天地,不管是君山内的血狼还是君山北麓前的萧木遥双方,都在密切注视着密道内的情况,君山密道出口已经形成一潭小湖,周边的积雪还在持续融化,入口处将近五丈范围内已经看不到白皑皑的积雪,漏出黄褐色的山石。 大火燃烧的时间远超双方预料,整整燃烧一夜。 上官陆是痛并快乐着,本想利用密道来个火烧鞑子,却也将他自己坑害不浅,密道内近乎实质的气味一时间无法消散,更别说进人了,于是不得不在崖壁战兵道和出口布置人手,一边盯着萧木遥的动静,一边盯着密道内气味消散情况,尽快进入密道进行彻底的封堵。 而这一等,便是十日。 密道内也只是勉强能够进入,还需以布巾紧紧遮掩口鼻,不然根本无法深入。 时值深夜,已是子时,上官陆打坐入定修习完毕,密道出口周遭彻底裸露出来山石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柱,而此时,积雪映照下的君山内,在营地以南君山北麓深处值守的血狼士卒却发现前方有大队人马,战马嘶吼、声音糟杂,发现军情的血狼值守士卒不敢妄动,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伍头。 “这绝对有上万的人马,快···快、快禀报值守长张大人,营地君山内现大批兵马,敌我不辨。”伍头面色惊恐低吼道。 只是伍头说完,整伍八人没有一人动弹,伍头的胡须已经有些发白,惊骇的面孔让胡须都有些颤抖,看了看缩在自己身边的其他七人,指着其中还显稚嫩的一人说道:“小柯,你去吧,禀报值守长大人,记得我们伍的规矩。” 被伍头挑选出来叫小柯的年轻人在伍头和弟兄们的逼迫下步履蹒跚顺着密集的树木离开此地,头也不回,只是迎着北风飘落下一滴滴银色的水珠,滴落在积雪刚踏出的浅坑中。 “小柯是我们伍最年轻的,再有十个军功便可抵罪回家了,我们都是老家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乡,好怀念家乡的炊饼。”老伍头顺手捏起一把雪,然后不停的揉搓双手,既是感叹又是解释般的说道。 “伍头,都是值守士卒,有什么可说的,冲上去吧,说起来也算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老伍头身边一位手持软弓的值守士卒做着伍头同样的动作,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是啊,我们都是罪卒,畏战怯敌是死、迎敌死战也是死,还不如杀上去,死的痛快、敞亮。”伍头用红彤彤的左手挽起已经有些破烂的衣角,仔细擦拭手中的大刀,自言自语道。 “血狼死战、血狼死战!” 伍头率先走出巨石,举起手中已经擦拭一新,反着亮光的大刀冲了上去,身后的六人只有那位软弓手张弓搭箭,其他人紧握手中兵刃,紧跟伍头脚步。 冲杀!? 第二百一十章 兵马调配(上) 第九十一章:兵马调配 小柯,机械般不断从积雪中拔动双腿,在哭泣哽咽中伴随着呼啸如刀的北风,一路跌跌撞撞总算返回营地,磕磕巴巴向值守长张秦唐禀明军情后便当场昏倒。神色大变的张秦唐下令寨墙值守出营确认军情的同时,慌忙走出营房找寻卫正上官陆。 张秦唐在营地内找寻一圈无果,无奈之下来到典房将军情禀报于典务程松伟:“程大人,值守士卒回禀,于营地南部六十里,发现大批兵马,敌我不明!” “什么、大批兵马、敌我不明、多少人?”呆愣整整半盏茶工夫的程典连堂炮似的接连发问,第一时间浮现在他脑海的却是那消失于君山的十万大军,鞑子的十万大军。 张秦唐:“大人,是负责巡查的寨墙值守士卒发现敌情,一伍仅回营一人禀报军情,言及大量兵马,具体数目不明,我已派值守向南详查。” “值守并不善于此。”程典低语之后,神色严肃转向营房外疾声下令:“传令斥候,即刻出营查探。牙士速去禀报卫正大人,快!” “尊令!” 大量斥候离开营地奔向南方,而得到典房牙士禀报的上官陆也在半个时辰之后自崖壁栈道返回,进入典房,也就是程典所在营房。 “程典、张值守长,怎么回事?”急匆匆赶来的上官陆一跨入营房便匆忙问道。 张秦唐在程典示意下,一五一十将值守士卒小柯返回军营所禀军情如实道出,不带任何判断和设想,纯粹的叙述。 值守士卒是什么人,那是罪无可恕的罪卒和穷凶极恶的囚卒,身为边军值守士卒,一旦有畏敌怯战的行为,直接当场斩杀,他们唯一的出路便是以军功抵罪,换取自由身,可以说,整个五羊边军乃是所有边军中,值守士卒的战力算不得最强悍,但论作战凶狠毒辣悍不畏死,无出其右。 这也是当初退至君山临时营地后,面对鞑子掌控进出君山密道,十万大军消失于君山后,上官陆将所有值守士卒撒出去遍布营地周遭三十里巡查的缘由,但这不过是谨慎之下的防备之举,其实自内心而言,上官陆认定十万大军的目标只会是五羊关。 如今,相当不合理最不应该出现敌军的方向,反而发现大量兵马,而且还是在密道尚未完全封堵之前,血狼依旧与鞑子大军对峙的情况下出现。 反常,太反常了,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上官陆心中顿生警惕之心。 斥候暂无消息回禀,程典看着神色逐渐凝重的上官陆低声问道:“江头,密道那边如何?” 上官陆苦笑着:“战事想必不会有了,已经开始逐渐封堵密道了!” “呼···” 闻言,不管是程典还是张秦唐都长出一口气,心里的担忧顿时消减不少。 很快,程典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江头,南部发现大部兵马,会不会是自青狼密道进入君山的那十万鞑子,如果是,血狼···” 这是程典心中的担忧,但又何尝不是张秦唐心中所虑呢,两人既忧郁又害怕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上官陆,等待着答案,或者说判断。 迎着二人目光,上官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缓声说话的同时也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程典,密道封堵之后还是需要留下少量兵力以防万一,崖壁战兵道也能够抽调出来大量兵力,如此,血狼可战之兵将维持在四千余人。”言毕,顿了顿,似是而非的回道:“当下的君山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鞑子如何夺得青狼君山密道,不得而知,想来不是唾手可得。君山山脉,我等身为夏人深知其恐怖之处,更是阻拦鞑子南下不知多少岁月的天堑屏障,鞑子对君山山脉的了解怕不弱于我等,既知其害,如此一往无前而往之,何意呢?” “意之所指,非军关也!”张秦唐紧接着回道。 “是啊,军关,也唯有军关方才值得如此!”上官陆点头附和。 纵然如此认定,进入君山十万大军目标并非血狼,在斥候详细军情尚未传回之前,上官陆依旧难以心安,毕竟这是君山,是谈之色变几千年来永远无法深入的君山,不计其数的遗兽,数不胜数的天兽和地兽,恐怖至斯,一切充满未知,变数无处不在,一时间,上官陆直感浑身无力,不知该如何应对。 沉寂,营房内的气氛一时间无比压抑,心绪沉重的三人神色凝重不再开口,静静等待着,等待着斥候传回的消息。 一炷香过后,翘首以盼的斥候总算是传回第一份军情。 “报,营地南五十里外,夺坪峰及夺坪峰南确实发现大批兵马,人数至少在两万,行军队形散乱,不似征战之兵,反倒像是溃兵,弟兄们并未发现周遭巡守的值守士卒,但有多处交战痕迹,并无尸体。” 上官陆凝视着眼前的斥候伍头,神情严肃沉声问道:“是否为鞑子?” 斥候伍头不假思索道:“卫正大人,他们占据夺坪峰以南几座山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但防守异常严密,几次上前查探都被对方伏击,但远远看去军衣似不是鞑子那毛灰色的毡皮甲,反而是黑白相间。” “再探!” 随着斥候伍头快步离去,典房内再度恢复愁云密布的境况,忧心忡忡满腹心事的三人各自思虑着方才斥候伍头所禀报的军情。 此刻,不管是上官陆还是程典与张秦唐,因鞑子那消失于君山的十万大军,再加上今年鞑子极为诡异的狩猎打垛,先入为主下,所有一切思绪都没能绕开鞑子,结果自然也就相差甚远。 最终,已经一脸平静的程典打破营房内的沉静:“江头,不管局势如何,血狼终归都要面对,边军、无憾!” 程典这句话没头没尾,可不管是上官陆还是张秦唐都明白程典的意思:“身为边军为族戍边,身死沙场死而无憾!”,可看着神色平静心生死志的程典,上官陆哭笑不得的同时是无限的敬意。 边军不畏战,边军求一死! 这才是真正的边军,真正的戍边军卒,他们才是夏族屹立于开元大陆的底气和依仗,他们才是夏族的脊梁。 可敬、可叹! 上官陆感慨之余,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程典,还是将魏知卫和刘监先请过来吧。”说完,冲着营房外高声吩咐道:“娃娃,去请魏知卫和刘监到典房,就说有紧急军情商议。” 很快,随着娃娃的返回,刘监与魏鹏也相继进入营房。 上官陆在魏鹏安坐之后,这才说道:“程典,魏知卫也到了,还是由你详细说一下吧!” 程典:“魏知卫、刘监,南部巡守的值守士卒发现大量兵马,得到张值守长禀报后斥候立即前往,据斥候传回消息,夺坪峰以南几座山头确有人马安营扎寨,但对方异常警惕,前去查探斥候尽皆遭到伏击,因地势之故,斥候只能大概判断对方不似鞑子敌兵,更像溃兵,人数最少在两万以上,军衣应是黑白相间,但不确定。” 鞑子十万大军消失于君山,身为血狼卫寨四属官的刘监和魏鹏自然知晓,而血狼当下是何情势,二人同样一清二楚,说好听点是血狼四寨撤至君山暂避鞑子兵锋,保留有生力量以图后事,说不好听点血狼其实同营地内收容的各寨逃兵好不得到哪去,只是一个是有组织有规划主动如此,一个是大败之下求生本能驱使下的逃离。 这叫,小偷逮着贼,谁也别说谁。 这点,魏鹏清楚,刘监明白,程典了解,上官陆更是心知肚明。 就算上官陆心中另有盘算,但血狼丢弃军寨撤入君山,这是不争的事实,无可辩驳,至少,在血狼没有走出君山,上官陆下一步谋划尚未实现之前,这就是既定的事实。 值此敏感时期,而且还是在鞑子掌控青狼卫进出君山密道,十万鞑子消失于君山这样的背景下,血狼君山营地南部出现大量兵马,由不得他几人不心惊,若对方就是早先消失于君山的十万鞑子,阴差阳错下出现在营地南方,血狼难逃一死,上官陆一切筹谋终归成为水中月镜中花,若对方不是鞑子,那血狼的结局,怕是也好不到那去。 因为,上官陆率血狼四旗兵马出现在密道出口的那一刻,程典便令亲信放飞寨破金线信鹰,也就是说,此时的血狼卫寨,不管是在五羊军关还是京城左军都督府再或是兵部及朝堂的文册中,记下的是:五羊军关辖下戍边军寨血狼卫寨,破! 因此,尽管上官陆已经自斥候伍头所禀军情中听出一些端倪,却暗藏心底始终没有开口,反而是将疲于应对军纪的刘监和战兵道监看鞑子动向的魏鹏叫了过来。 短暂的惊慌和沉思之后,还是急脾气的刘监率先开口:“江头,当下血狼该如何应对?” 刘监的询问让营房内几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上官陆身上,而上官陆在这个时间内想好了大概的应对之策,因此在刘监开口之后也不再询问几人意见,直接吩咐道。 “尽管敌友不辨,但血狼当务之急乃是尽力牵制卫寨内萧木遥所部鞑子,密道封堵可以延缓进度,甚至暂停,引得萧木遥主动出兵来攻,但以前几日战事来看,卫寨内鞑子应有变动,我们不得不防。” “自密道火烧鞑子之后,这几日萧木遥一直没有动静,再加上这几日连日大雪,想来萧木遥不会贸然进攻,密道留下一定兵力用以防备萧木遥突然袭击和探子混入君山,至于崖壁栈道则无须太多兵力,五百足以。” “至于···” “崖壁栈道交由血狼所胡贺宇与时冉昱二人,密道因涉及封堵一事,则需劳烦程典亲自盯着点,而营地内因其他各寨士卒的缘故,刘监难以脱身,留守营地确保后方无碍只能是刘监了,至于张值守长、魏知卫以及血滴、血甲两所所正和知所,随我出营。” “再有便是···”说到这儿,上官陆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程典、刘监、魏鹏三人,犹豫之后还是缓声说道:“刘监、程典、魏知卫,我需你三人牙士中的武者牙士,另有他用。” “好!” “没问题!” “听江头吩咐。” 三人几乎同时应承道。 随即,刘监似是又想到什么,慌忙道:“江头,监房尚有几位军吏乃是入流武者,亦可抽调!” “刘监,那几位乃是监房仅有的武者了,还是自知卫堂牙士中多抽调一些。”刘监话音一落,魏鹏当即反对道,毕竟监房军吏中可没有武者,唯一有武者的便是军纪军中的军头和几位伍头,如今营地人心躁动军心不稳,正需军纪军之时,一旦这几人离开营地,失去绝对力量威慑便无法保证营地的安定,后方不稳,前方焉能安心呢? “刘监,监房特别是军纪军绝不容有失,只需调你身边两名武者牙士便可。”上官陆也是连忙劝阻道。 “呵呵···老刘,事有轻重缓急,既然江头有此安排,想必心中早已盘算妥当,听从江头吩咐便是,再说,若非江头身边的姜军头,你我身边牙士中能有武者。”笑过之后的程典是一边劝阻一边打趣,说的刘监没法坚持只能遵从。 程典见刘监不再坚持,看向上官陆话锋一转神色严肃说道:“江头,兵贵神速,你来安排吧!” 身为卫正,上官陆无可推卸,直接下令道。 “所有斥候全部出营,尽快查明夺坪峰南兵马情况,是敌是友?兵力几何?领兵何人?速探、速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典房需多备肉干、面饼以作军粮,连日大雪不仅气温骤降,积雪之下山间行军,不仅速度缓慢也过于凶险,血狼宜及早驻兵夺坪峰以北魁凌峰,提前构筑防御工事,避免营地直接暴露。” “血狼值守除却东、西两侧巡守各伍外,其他所有士卒置于夺坪峰至魁凌峰间,严密戒备,但有异动立即回传,值守职仅查探对方移动,而非迎敌作战,张值守长不仅要心里有数,更要叮嘱值守弟兄们。” “职下听从江头吩咐!”张秦唐神色严肃起身见礼道。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兵马调配(中) 第二百一十一章:兵马调配 张秦唐领命离去,魏鹏需调派兵马紧随其后也离开营房,只留下上官陆、程典、刘监三人。 望着已经远去的张秦唐,刘监面带担忧的说道:“江头,血狼值守仅剩三百余人,除却东、西两东、西二向值守,只有两百余人,若对方真的是鞑子,值守恐羊入虎口啊。” 上官陆神色犹豫,意有所指回道:“刘监,敌情不明,值守必须为血狼调派兵力争取时间,血狼士卒、血狼节下三所士卒以及左司各寨逃卒,最迟寅时必须做好准备,届时驻兵夺坪峰与营地之间的魁凌峰,遍览周遭地形,血狼唯有抢先占据魁凌峰,才有自保之力,再说,夺坪峰敌我不明,最终是不是鞑子尚未可知呢!” “哎,多事之秋,不知血狼最终会落得怎样境地,弃寨撤离本就违抗戍边军令,倘若弟兄们仍旧战死于此,还不如据寨而守同鞑子一决生死!”程典神色索然,低声感慨道。 听着程典的感慨,上官陆与刘监彼此凝视,皆是苦笑,世事无常,计划终究还是赶不上变化,世人皆言以防万一,可真当口中这万一来临的时候,能够以平常心应对的又有几人呢?惊慌失措怨天尤人怕才是常态吧! 程典虽只是一句感慨之词,却也让上官陆感觉到程典心中的苦闷和纠结,更意识到他暂避鞑子锋芒撤入君山的举动对于他们这些老边军而言,意味着什么,心念及此不得不出言劝慰道:“程典,谁也料想不到鞑子能够抢夺下青狼卫的君山密道,而素有大凶之地称谓的君山山脉中竟然会冒出大批兵马啊!”余光看到程典目光已经转移过来,上官陆面带笑意,这才说道:“程典,要知血狼自开战以来,已经杀敌五万余,更牵制桑拉铎青狼金毡萧木遥部大批精锐于此,无论寨外战事如何,血狼已经做到血狼能够做的极致,我等军卫属官,问心无愧!寨在人在、寨破人亡,誓于军寨共存亡,看似豪气干云忠贞英勇实则于事无补,如今血狼撤入君山,既为安然熬过这个严冬,也是在等待转机,相信这个严冬过后,春暖花开,一切都会有所转变。” “江头,这话从何说起?” 相较程典的垂头丧气,同为戍边老卒的刘监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反而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刘监比起国学出身的程典显得更简单纯粹一些,毕竟他们顶着巨大压力同意上官陆的提议,血狼弃寨入君山,为的是血狼不至于落得寨破人亡,为的是血狼士卒能够得以存活,这既是他们同意上官陆提议的根由,也是他们当前心中唯一的念想。 但,营地南部出现大量兵马的消息,如同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心中所有的期待和抚慰在瞬间完全清除。 上官陆了解吗?自然是了解的,但有些事看破能说破,有些事却是看破不能说破,而程典与刘监他们便是后者,上官陆不是戍边多年的老边卒,无法认同他们的观念和行为,却非常了解和尊重甚至是敬佩。 上官陆的观点其实非常简单:“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鞑子来势汹汹最终目的只能是军关,也唯有军关才值得鞑子如此付出,血狼不过是鞑子顺手而为之,至于军关辖下各卫寨引为绝密存在的君山密道,以血狼被鞑子渗透的如同筛糠一般情势来看,五羊边军包括军关在内,恐怕在鞑子那儿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既如此,便不能以常理度之,尤其是鞑子今年的狩猎打垛。 迎着程典、刘监疑惑的目光,上官陆并未直接给出答案,反而是慢条斯理有理有据分析起来:“鞑子常年与五羊的征战,准确的是连年南下劫掠的应当是以灰熊金毡为主的萨尔草原、青狼金毡为主的桑拉铎草原以及以孟极金毡为主的萨拉乌苏格草原,再有便是隔上三年五载十年八年以鞑子金帐王庭为主的大军攻打军关,其中左司及其节下各军寨应对的青狼和灰熊,而右司及其节下各军寨应对的是以孟极部为主的其他大小部落,为何,地利耳!” “没错!”刘监不由自主点头肯定道。 “程典、刘监,以目前所得知情况来看,攻打血狼四寨的乃是以萧木遥为首的桑拉铎草原鞑子,攻打司寨及左司节下其他各军寨不是青狼部为首的鞑子便是灰熊部为主的鞑子,左司各军寨如此,那右司呢?想必攻打右司各军寨的只能是孟极为首萨拉乌苏格鞑子,如此来看,攻打军关的鞑子主力有来自何处呢?” “只能是鞑子金帐王庭为主的各部联军,而鞑子汗王金帐又在何处?不说其中究竟都有哪些部族,但是金帐王庭所在距离军关怕是也有万里之遥了吧!劳师远征就算鞑子早有准备,可如今冬雪已至,北境酷寒的严冬会给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鞑子的毡皮包可不是我们夏人的屋落,仅保暖和吃食便足以令他们头疼无比。” “五羊军关乃夏族抵御鞑子南下唯一屏障,一旦鞑子攻克五羊关,鞑子骑兵一路南下畅通无阻兵锋直指京邑,朝堂岂会视若无睹置之不理,定然会有援兵驰援军关,或许距离军关最近的王郡、荒郡的兵马已经进入军关了。” “寒冬临、援兵至,既知苦战无果鞑子撤兵便成定局,而同我们对峙的萧木遥部自然会离去。” “但愿一切如江头猜测这般,五羊、血狼都能够安然无恙!”程典脸色好了许多,盯着上官陆轻声嘀咕道。 见状,上官陆内心稍安,便准备离去,起身向二人见礼后神色严肃说道:“程典、刘监,当前一切都是未雨绸缪,无论夺坪峰南突兀出现兵马是敌是友,血狼都必须有血战一场甚至你我三人皆战死于此的准备,倘若是友非敌,那最好,是敌非友,血狼也不至于仓惶接敌失了方寸。” 临出房门之时,上官陆转身低声道:“营内一切便托付于二位老大哥了,珍重!” “江头、珍重!” “珍重!” 程典、刘监二人同时起身,沉声祝福道。 上官陆刚一离开营房,立即便对身后的娃娃吩咐道:“立即去请血狼、血滴、血甲三所所正、知所,还有董青、俞平、窦明峰、于二山四位旗总到卫正堂来一趟,就说有军情通报!” “是,大人。” 返回卫正堂,独自盘坐在地上的上官陆双眉紧蹙显得心事重重,身为卫正,看似他在刘监和程典面色分析得头头是道,可他内心真实所想、所虑、所忧,恐怕除他自己外,无人能够知晓。 五羊军关危在旦夕,血狼看似在上官陆极力促使下提前撤入君山避开鞑子锋芒得以保存,依旧没能改变它风雨飘摇的命运,正如他自己所言,血狼与五羊军关,同呼吸共命运齐进退同荣辱,也就是说,真正能够决定血狼命运的是五羊军关,无论上官陆带领血狼在这儿如何折腾、杀敌再多,于事无补,一旦五羊军关被鞑子攻克,所有一切都无从谈起。 心念及此,上官陆直感浑身乏力,一股股自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疲惫感、无力感让上官陆瞬间失力,整个人几乎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 “姜叔” “姜叔” 感受着身体的异样,无论上官陆如何努力都徒劳无功,只能竭力呼唤姜愧,但实际上发出的声响连蚊鸣声都不如。 “哒哒···” 正在房外忙碌着准备出战物品的姜愧听到房内传出的异响,脸色一变,飞步冲入营房,看到如同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的上官陆,眼神中充满震惊和担心。 姜愧慌忙将上官陆搀扶起来,满是关切低声呼唤:“主子、主子···” “姜叔···” 瘫软在地的上官陆只是身体瞬间失力,但意识是清醒的,在姜愧小心搀扶歇息良久后,这才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力气,尽管说话有气无力却总算能够在脸上看到些许血色。 “主子,你这是···” “不知道,没来由突然浑身无力,四肢不受控制。” 姜愧神色一震,压低声音道:“主子,你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姜叔,我知道,我也感觉到了,一旦情绪到达一个极点便会如此,自心底涌出疲惫、乏力感,四肢瞬间不受控制,整个人虽意识清醒却是什么也做不了。”上官陆同样也是一脸狐疑,幽幽说道。 姜愧扶着上官陆缓缓坐下,轻声提醒道:“主子,你还是要注意一些,放在平时尚无大碍,倘若关键时刻,那可是会要命的啊!” “姜叔,我会注意的,今后尽量避免情绪较大波动,想来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上官陆这样说显然是宽慰只言,怕是他自己也是心里没底。 “呵呵···” 尴尬笑过之后,这才沉声吩咐道:“姜叔,泡盏灵茶让我缓缓,稍后三所所正、知所还有卫寨四位旗总便会过来。” “好!” 姜愧看着上官陆苍白的脸色十分担忧,而上官陆的情况却又不能被他人知晓,不敢假手于人,起身泡好灵茶后亲自服侍。 几口热茶下肚,上官陆总算恢复一些气力,试着抬抬胳膊动动腿,虽不爽利比之方才已经好了许多,而且他也感受到体内那股虚弱疲乏感正在随着时间逐渐消退,察觉到房外有人过来之后,强撑着起身整理军衣,避免被来人发现异样。 “职下见过江头!” ······ 血狼所所正胡贺宇、知所时冉昱,血甲所所正鲁慎禹、知所秦龚,血滴所所正钱铁铸、知所董程旭,血狼军卫山岳旗旗总董青、飞羽旗旗总窦明峰、长林旗旗总俞平、百变旗旗总于二山前后脚陆续进入卫正堂,至于军卫铁蹄旗旗总薛德炳,因伤势过重此刻依旧在医房疗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兵马调配(下) 第二百一十二章:兵马调配 此时已经是夜班子时,众人被上官陆以紧急军情名义着急,其实内心担忧远远大于好奇,何况迎接他们的上官陆脸色苍白,更令他们心中不敢,一个个神色凝重表情各异,凝视着坐在上首的上官陆。 上官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但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是肌肉紧绷青筋隆起,竭力保持着上身挺立,语速缓慢听上去却中气十足:“都到齐了,那我就直说了。营地南部出现大量兵马,截至目前,斥候尚未确认对方身份,是友是敌暂且不明,但血狼必须及早做好应对之策!” 闻言,房内十人一脸惊愕诧异,有担忧却无慌乱之色,震惊过后便是良久的沉思,最终还是血狼所正胡贺宇打破沉寂,开口询问:“江头,血狼仅君山下鞑子便已迫于应对不得不退避于君山内,得幸君山天险得以喘息,如今南部君山内发现大量兵马,难道是自青狼卫密道进入君山的那十万鞑子?” 上官陆摇摇头,缓声回答道:“目前,不管是斥候还是最先传回军情的值守,均尚未确认对方为消失于君山的十万鞑子。” “江头,那血狼该如何应对?”血狼四寨中影响力最大,任所正年岁最久的钱铁铸紧接着询问道。 “抽调大部兵力,驻兵营地南部高峰,魁凌峰。”上官陆毫不迟疑语气坚定,隐约透露着一股不容质疑的果断。 言毕,上官陆缓缓闭上双眼垂下头,既是给众人留下思考的时间,更是借机恢复自身体力。 清楚和明白上官陆的意思或者说是军卫四属官的态度之后,胡贺宇神色凝重、鲁慎禹一脸沉思、钱铁铸表情玩味,至于时冉昱三位知所,担忧之下也是神色各异,董青、俞平、窦明峰、于二山这四位卫寨旗总,似乎早有约定般齐刷刷垂首不语。 在座十人,是除却上官陆四位属官外血狼绝对的核心,更是血狼边军中坚力量,对血狼当前的处境再清楚不过,营地南部出现大量兵马,是敌、是友,对血狼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各人有个人的看法与判断。 总之,终归逃不脱强敌之下,抱团求生的心思,何况,上官陆这位履职不足一年的血狼年轻卫正在血狼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当得起他们的信任和托付。 大约半盏茶过后,一直垂首不语的上官陆这才开口说道:“血狼终究避不开,提前准备总归是百利而无一害,何况尚未确认对方是否就是鞑子消失于君山的十万大军。” 上官陆话音一落,看似严肃的于狐狸却用一副嬉笑的语气呼喝道:“江头,一切听你号令。” 紧接着,山岳董青也表明自己的态度:“于旗总所言不错,我等遵从大人号令!” 长林俞平更是口出豪言:“血狼边卒,何惧一战!长林旗愿随大人杀敌于魁凌峰下!” 至于飞羽旗旗总窦明峰在几位同僚不同方式的表态之后,一脸无奈苦笑道:“你们几人也不用如此着急吧,显得我飞羽旗当真胆怯畏战似的。”说完,眼神有意无意瞥向表情各异的三所所正和知所。 “哈哈···”血甲所正鲁慎禹轻笑出声,看了看胡贺宇和钱铁铸后打趣道:“胡所、钱所,照军卫四位旗总所言,我等三所是不是显得畏敌怯战了呢!” 胡贺宇微微颔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而钱铁铸自始至终依旧还是那副面带笑意眼神玩味的表情,秦龚的附和、董程旭的不满、时冉昱的反击。 一时间,堂内众人的立场崭露无遗,胡贺宇、时冉昱因与上官陆关系匪浅虽在某种程度上听从上官陆的意愿却又在竭力维护血狼所的利益,而鲁慎禹和秦龚相对就有些尴尬,同上官陆的关系不远不近,维系血狼整体安危前提下却又不愿血甲折损太过厉害,钱铁铸和董程旭就无需多言,都说马老滑人老奸,钱铁铸更是这老奸巨猾中的佼佼者,岁月沉淀下来的城府和心智,惊叹之余唯有感慨自身利弊的精准抉择。 至于董青、俞平、窦明峰、于二山这四位卫寨旗总,自不必多言,看似积极响应,实则是为维护血狼军卫的利益。 驻兵魁凌峰,上官陆究竟作何打算,怕是只有他自己知晓,而房内看似一团和气下争执不休的众人,心中是何打算又有着怎样的顾忌,上官陆心中同样一清二楚。 但不可否的事实是:倘若夺坪峰南那些兵马当真为鞑子消失于君山的十万大军,血狼恐面临灭顶之灾,所有人难逃一死。 这是他们在听到上官陆通传军情后共认的事实。 上官陆在他们争执内容开始偏移,明言暗指,就算留意着钱铁铸钱所正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自身亦尚在震惊之中,却不得不开口道:“好了,军卫已有安排,请诸位至此既是通报军情,也是宣读军令!” 方才还吵闹不休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上官陆。 “胡所正、时知所,血狼军所暂领崖壁栈道战事,但血狼山岳、长林、飞羽三旗需各暂调三军入卫寨三旗,血狼所兵卒缺失以营内左司各寨溃卒补足。” “职下,谨遵江头军令!” “钱所正、鲁所正、秦知所、董知所,血甲、血滴两所随我出营驻兵魁凌峰,而两所五旗缺失兵卒同样在溃卒中挑选,补足建制。” “职下,遵令!” “谨遵江头军令!” “董青、俞平、窦明峰、于二山四位旗总,同样以溃卒补足建制,特别是董旗总、俞旗总、窦旗总,时不我待必须确保三旗战力!” “职下领命!” ······ “此次,血狼全力以赴,各部务必在寅时前于营地南校场集结完毕!” 最终上官陆的目光还是放在董青、俞平、窦明峰三人身上,毕竟此前在卫寨抵御鞑子疯狂进攻以及密道中同鞑子血战厮杀的主力,一直都是这三旗,虽其中多有三所三旗相助和增援,但实质上三旗已经伤筋动骨,特别是在大战之前三旗老卒十不存一的前提下,三旗战力下滑严重是不争的事实。 抽调血狼所三旗大半补充卫寨三旗,这是短时间内上官陆所能想到最好的方法,因董青、俞平、窦明峰三位旗总对血狼所三旗士卒相对是最了解,关键是调拨军所兵力补充卫寨,三所中也就只有血狼所能够支持他上官陆这般操作,换做血滴或是血甲,花些时间沟通协商后可能会,但上官陆如今欠缺的恰恰就是时间,夺坪峰南发现的兵马究竟是敌是友,就算上官陆有所猜测,在斥候准确军情传回之前,上官陆也不敢轻易确认。 “好了,董青、俞平、窦明峰、于二山,你四人提前大军两个时辰出发,在值守军头的带领下提前前往魁凌峰为大军开路。” “是,江头,职下告退!” 四人起身见礼之后,立即离开营房返回各旗营房整军。 上官陆在四位旗总离去之后,这才继续看向三所所正和知所,特别是三位所正,神色严肃沉声说道:“诸位,时间紧迫废话不言,两件事。” “第一件事,鲁所、钱所,血甲、血滴两所的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五旗一分为二成为十旗,然后以营内各寨溃卒补足军制,且需确保十旗战力!” “好,没有问题。”良久沉寂之后,钱铁铸钱所率先应承道。 迎着上官陆深邃的目光,鲁慎禹几欲张口似是要说什么,最终只是沉声回复道:“江头,血甲没有问题。” “好,那第二件事。胡所、鲁所、钱所,我需要三所入流武者,或者说是三所年岁在四十一下,而劲力积蓄在六象之上的把式,当然,开武以上年岁越低越好。” 对于六人的震惊上官陆毫不理会,面色平静等待着六人的回复。 “入流武者,多少人?”胡贺宇略作思索后立即问道。 鲁慎禹、钱铁铸、秦龚、董程旭四人听到胡贺宇所言,眼神中满是吃惊,因为胡贺宇并不是问为何,而是需要多少,多少,也就是说血狼所拥有一定数量的入流武者,而武者就算是堪堪入流的三流武者对军所的重要性,无需多言,那定然是视若珍宝,将其作为杀手锏,非军所生死关头绝不动用的重器,如此焉能不令四人惊诧。 上官陆同样也清楚武者对军所的重要性,自然早有准备:“武者一人。” “江头,血狼所可调拨三名流武者,二流武者一人、三流武者两人,只是这把式是不是没有限制啊?”胡贺宇说的是轻描淡写,问得却是小心翼翼,眼神中期待的光芒是那般的炙热。 “胡头,十人吧,十人就行。”上官陆看着这位曾经的胡知所,哭笑不得的答道。 听到上官陆仅要一人刚松下那口气的鲁慎禹和钱铁铸,如释重负的轻快表情不过刚刚浮现在脸上,便被胡贺宇和上官陆之间古里古怪的对话吸引到,与其说是吸引,倒不如说是两人嗅到其中不同寻常之处。 “钱老、老鲁,江头不白要武者。”心中大喜的胡贺宇看着尚不知所云的二人出言提醒道。 “江头,血滴没问题,而且血滴因地利之故,寨内老卒数目是血狼四寨中最多的,六象之上的把式比比皆是,眼下血狼欲驻兵魁凌峰迎战大敌,江头所谋所求十人怎么能够,六十人如何?” 老儿不死是为贼,血滴钱所正瞬间明白胡贺宇话语中的意思,更隐隐点出上官陆心中盘算,为的便是血滴能够多增加一些武者,尽管他不知上官陆有何办法。 “就是,江头,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嘛。”后知后觉或者是尚未品味出其中三味的鲁慎禹在听到钱铁铸的表态之后立即说道。 只是,鲁慎禹此话一出,胡贺宇一脸担忧转头看向上官陆,转头之际还不忘冲着鲁慎禹瞪上一眼,而钱铁铸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看着鲁慎禹的眼神似是在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三位知所,除却时冉昱老神在在低下头艰难强忍着,秦龚秦知所、董程旭董知所皆是一脸茫然。 六人中,特别是胡贺宇、钱铁铸、鲁慎禹三人的表情,上官陆都看在眼里,望向尚且不知所谓一脸无辜的鲁慎禹,上官陆缓缓说道:“好了,待此事了,血甲、血滴两所会出现武者,至于具体无法确定。” 说完之后,上官陆毫不理睬几人呆滞而狐疑的目光,反而转头看向钱铁铸,笑着说道:“钱老,小子所谋皆为血狼,届时还望钱老相助一二。” “好说、好说,都好说,哈哈···”? 第二百一十三章 驻兵魁凌(上) 第二百一十三章:驻兵魁凌 面对滑不溜手不见兔子不撒鹰,偏偏在血狼中却又威望极重的钱铁铸钱所正,上官陆有一种黔驴技穷的感觉,特别是在他眼神中的苦涩一闪而逝之后看到对方眼眸中若有若无的狡黠,怕还真被这老家伙被唬过去了。 胡贺宇,上官陆军伍中的领路人,似是感觉到上官陆的无奈,当即暗示强忍着的时冉昱接过话茬向几人说明缘由为上官陆打个圆场。 上官陆可以教授把式成为武者,尽管概率很低,却也称得上惊世骇俗了,闻听之后,就算早有猜测的钱铁铸同样也是瞠目结舌。 胡贺宇待时冉昱说完,几人消化过后,起身向钱铁铸见礼之后略带恭敬说道:“钱老,您是血狼边卒老前辈,都是为了血狼劳心劳力,还望您老能够提携一二。” 胡贺宇说完便转身看向上官陆缓声说道:“江头,时间紧迫,还是让我来说吧,毕竟不管是血狼所还是血滴、血甲两所的情况,我老何都一清二楚。” 胡贺宇的好意上官陆清楚,揽下这吃力不讨好的活,为他解围的同时也将鲁、钱二位所正的不满和怨言转嫁到他的身上,目露感激重重点头。 “既然江头同时,那钱老、鲁所,我就直说了。” 胡贺宇话说的委婉,却根本不给钱铁铸和鲁慎禹插话的机会:“钱老、鲁所,血狼驻兵魁凌峰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和战事,而流武者是军所顶尖战力更是核心战力,因此不可损伤军所战力前提下抽调为好。” “钱老,据我所知,血滴连同您老和董知所在内合共是六名武者,除却两名山岳、铁蹄两旗旗总,监房军吏中有一位,最后一人便是血滴所值守长,如今血狼四寨聚于一处,而四寨监察与典务统一由军卫刘大人和程大人负责,不如血滴所武者就调派监房军吏那位如何?” 胡贺宇对血滴所武者底细的了解让钱铁铸眼神不时闪过震惊,而胡贺宇的安排更是恰如其分,听到询问后当即沉声回道:“好,如胡所正所言。” 胡贺宇面色如常,似是并未看到钱铁铸神色变幻,见礼之后转身看向鲁慎禹,继续说道:“鲁所,血甲武者四人,不说你与秦知所,医房那位老医卒更动不得,唯有血甲典房卫卒中看守军库的曹伍头,最为合适,您说呢?” “胡头,我血甲底子被你摸得一清二楚,我老鲁还有什么说的,听胡所的。”吃惊过后的鲁慎禹悻悻然回道。 胡贺宇面色依旧如常,冲着心有怨气和不甘的鲁慎禹见礼之后这才后退几步坐回原位,语气平缓的说道:“钱老、鲁所,血狼所如今有武者十三人,其中十二人皆因江头而成就武者,但这十二人却是从血狼所寨所有士卒中挑选出来的,因此不是越多越好,一看机缘二看才智和悟性,不若将这六象把式人数暂定二十人,如何?” “限制把式人数,并非小子我藏私,而是把式成就武者本就无比艰难,精力有限无法做到细心传授,那不是舍本逐末啊!”胡贺宇话音一落,上官陆当即起身解释道。 上官陆的说法,观钱铁铸和鲁慎禹的表情明显是存有疑惑,但形势比人强只能选择接受,不仅纷纷出言表示同意,更前后表态,会尽心挑选调派而来的把式。 送走三所所正和知所后,憔神悴力的上官陆再一次瘫坐在椅子上,听到姜愧低声提及魏鹏、程典、刘监三人牙士中抽调过来的武者已经到了,这才冲着房外喊道:“娃娃、二寸!” “大人!” “娃娃,你协助姜叔统领卫堂武者。二寸,所有非卫堂入流武者,皆归你统领。你二人统计好流武者后,立即去百变旗找于旗总,领取金滴甲,领过盔甲披挂之后即刻出营前往魁凌峰。” “二寸,你二人到魁凌峰好办好这几件事,一:于积雪中探查出上下魁凌峰安全通道并标识出可供大军扎营之地;二:确保夺坪峰南部兵马在血狼大军进驻魁凌峰前不能出现在魁凌峰;三:抢占先机在卫寨四旗抵达魁凌峰前,以积雪在山脚、山腰垒砌出最少三至四道防御工事。” “谨遵大人军令!” 二寸、娃娃正声回答之后便快速转身离去。 “主子,这样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倘若这些武者有失,那···”姜愧在二寸和娃娃离去之后一脸担忧提醒道。 “姜叔,夺坪峰南并不一定是鞑子。”说完,上官陆将不知什么时间早就写好的字条递给姜愧,异常慎重的说道:“姜叔,若当真是那消失的十万鞑子,血狼还有机会吗?怕是兵行险着也难以更改血狼最终的结局。这些军械器具从百变旗军库中取出来后由卫堂牙士立即运往魁凌峰。” “主子,那我去了,你自小心。” 姜愧尽管不解其意,却也感受到自家主子话语中的顾虑和谨慎,虽不得不前往百变旗却又对上官陆的身子骨不放心,一步三回头不愿离去,但今时不同往日,身为血狼军卒的主仆二人已经无法再向以往那般随心所欲,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啊! 姜愧离去之后,上官陆抓紧时间打坐入定修习,半个时辰后便起身迅速向营地南校场赶去。 此时的南校场,人声鼎沸,几乎血狼所有能够调动的兵马皆集结于此,算是勉强凑足三千人马,以血滴、血甲两所钱铁铸、鲁慎禹、董程旭、秦龚为首,肃立列阵。 “陆哥,董旗总他们于半个时辰前已经出发,血滴、血甲两所十旗也已经整备完毕。”魏鹏在上官陆登上校台后附耳道。 上官陆点点头,转身面向校场内,神情肃穆,人的名树的影,在上官陆目光扫视下,此前这些窃窃私语的士卒,顿时闭口禁言,除却北风呼啸之声便是雪花飘动的簌簌之声,整个校场内再无一丝喧哗。 校台上的上官陆并未披挂五羊神铠,只是一身稍显单薄的军衣,风雪顺着领口不断灌入,伟岸的身躯看上去是那般的挺拔。 “营地南方发现大部兵马,值守士卒接近战死,也就是说,军情不明、生死未卜,但···” 上官陆屹立于寒风中的身躯似乎又挺立了几分,环视众士卒后高声吼道:“血狼,从不畏战,血狼边军唯有死战!” “血狼死战、死战······” 随着钱铁铸、鲁慎禹、秦龚、董程旭及原血狼老卒的高声附和,很快,校场内所有士卒尽皆高声呼喊,气冲霄汉声势震天,就连飘扬在校场上空的雪花也为之一顿。 上官陆大手一挥,三千血狼军卒有序离开校场走出营地前往魁凌峰。 严格意义上来说,魁凌峰距离营地并不远,准确的说是相距几座低矮的山峰和几条山谷,若非连日大雪积雪过膝导致行军艰难,也无须两个时辰。 魁凌峰,东西山势险峻飞鸟难立,南、北两峰山势相对较缓可容人行,魁凌峰周遭近百里范围内险峰林立,但除却魁凌峰外,其他山峰不是陡峭险峻便是崎岖蜿蜒,而唯有魁凌峰峰顶地势相对开阔平坦,可用于驻兵,再加上魁凌峰处于营地和发现未知兵马之间,这才被上官陆选中作为血狼最佳迎敌之所在。 大雪弥漫,不仅导致山路难行,积存于大地的雪花和酷寒的天气也成为上官陆用来拒敌的天然材料,修筑防御工事的材料,在上官陆率血狼主力抵达魁凌峰时,魁凌峰南峰自山脚到山顶,已经用积雪和枯木修建出六道简易城墙,垛口、箭孔等工事无一缺漏。 主力抵达后,临时营房搭建、箭楼、简易城墙等防御工事由知卫魏鹏完全接手,积雪融化的雪水和临时砍伐出来的木料在这样极端酷寒的天气下,建造进度更是骇人听闻,竖木料、地面堆积积雪、泼上融化的雪水,一个可以容纳两伍十六人的营房搭建,不算木料砍伐的时间,也就一盏茶的工夫。 营房如此,其他所有防御工事虽算不上照本宣科,却也无甚区别,何况还有二寸和娃娃提前做好的准备,更是事半功倍。 临时营房内,上官陆在相应军务处理完毕后,便立即召集血滴、血甲两所鲁慎禹、钱铁铸、秦龚、董程旭四人,以及血狼卫知卫魏鹏、山岳旗旗总董青、长林旗旗总俞平、飞羽旗旗总窦明峰、百变旗旗总于二山,召开军议。 此时,不管是值守那边的张秦唐还是典房斥候均未有最新军情传递回来,上官陆在认真听取众人意见和建议之后,结合魁凌峰南峰地势,这才下达军令。 “一应营房、防御工事修建还是由军卫魏知卫负责。军卫所属山岳、长林、飞羽、百变四旗据守南峰中部,血滴所领十旗驻兵军卫左翼、血甲十旗于右翼,兵力沿魁凌峰山脚至山腰视南峰地势进行分布。” “尽快收集石块,囤积于山腰。” “三才刺、铁蒺藜自魁凌峰山脚至中部山腰开始进行放置,不仅山脚至山腰积雪切勿清理,布置完毕之后还要清除一切痕迹。” “待一切布置妥当之后,血滴十旗、血甲十旗、军卫四旗所有弟兄开始利用营房搭建剩余下来的木料削制投掷短矛,活身取暖的同时以弥补血狼军械的短缺。” “务必准备足够的柴薪,确保接敌开战之后,军卫、血滴、血甲三部最少有百口大锅融化了的雪水。” “即刻各自行事!” “职下领命!” “谨遵大人军令!” 魏鹏,血滴、血甲四位属官,董青等四位旗总起身见礼之后迅速离去,顷刻间临时营房内便剩下上官陆一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驻兵魁凌(中) 第二百一十四章:驻兵魁凌 身为卫正的上官陆怎会闲着,众人离去之后上官陆也在卫堂牙士的引领下找到提前进入魁凌峰的姜愧、二寸、娃娃三人。 “姜叔,我让你带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吗?”看到姜愧,上官陆开门见山直接询问道。 姜愧:“主子,都带过来了,但嗜血霹雳弹只有主子你要求的七成,这还是我强行将百变军库所有嗜血霹雳弹都取走,于狐狸那张苦瓜脸别提多精彩了。” 上官陆点点头,仔细盘算一番,看是否需要更改计划,待心中算定,目光扫过娃娃那过于兴奋和激动眼神,不由出言叮嘱道:“娃娃、二寸,血狼四寨能够调拨的武者如今尽皆归你二人统领,行事小心谨慎些,他们可都是几位大人的宝贝。” “大人您放心吧!”听到上官陆警示的二寸神色一紧,肃声回道。 娃娃尽管年幼,却是年少老成,二寸相对娃娃来说要显得更活跃一点,自然也就有些浮躁,上官陆让二人在一起就是一种互补,想着还有他自己和姜愧盯着,就算他二人有什么失误也不会是多大问题,可上官陆恰恰忽略了娃娃这个自幼生长于血狼卫寨的孩子对血狼特殊的感情,致使事情发展到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程度,尽管最终结果是好的。 魁凌峰上,准确的是对峰顶和南风,血狼士卒有条不紊各行其是,上官陆在查看过姜愧带上峰顶的百变军械后离开营房,前往南风。 魁凌峰,是血狼君山营地方圆百里最高的一座山峰,而其特殊之处不仅在于峰顶平坦宽阔可驻兵,重点在于山势缓和的南、北峰,大部分区域依旧是怪石嶙峋山高坡陡,易守难攻,这也是上官陆敢于在军情不明,血狼问题重重的前提下敢于进驻魁凌峰的底气所在。 魁凌峰上热火朝天构建工事准备应战的同时,他们所防备并为之忧心如焚的未知兵马的处境还远不如他们呢。 没错,夺坪峰南,值守士卒中小柯那伍最先发现的大量不明人马正是自鞑子铁蹄下逃入君山的王郡援兵。 王郡驰援五羊关七万大军遭遇从天而降的鞑子骑兵袭营,死战下三万余士卒在都指营同知统领下迫不得已进入君山,大军不仅要摆脱身后鞑子骑兵的纠缠和厮杀,更要同君山内层层叠叠数不胜数且实力强横的遗兽、天兽、地兽拼命,数不清的险象环生、无数次的虎口逃生,一路奔逃、一路搏杀、一路死亡,不知不觉已跨越君山最凶险的内麓地段,进入君山北麓夺坪峰附近。 但他们的处境并未因此而改变,鞑子穷追不舍不说,为数不多的粮草早就消耗一空,马匹牲畜已经杀无可杀弹尽粮绝已是无以为继的地步,停留于此,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策。 可以说,得天之幸活着进入君山北麓夺坪峰附近的王郡援兵,已是势穷力竭下的穷途末路。 “大人,马肉已所剩无几,鞑子距此地尚有百里,如今君山大雪封山白雪皑皑,鞑子也在君山内丧失大量战马,何况这君山本就高峰罗列危峰兀立,骑兵无法骑行,他们也只能在我们身后远远吊着。” 夺坪峰南一座不起眼山峰上,一个连简陋都算不上准确的说是相当破烂的营帐内,一名身说夏人典吏装扮的中年汉子低声禀报着,而他禀报的对象正是王郡都指营同知,也就是王郡驰援五羊关大军的领军之人,额骨高耸面色白皙的王郡都指营同知大人,至于体壮如牛、肥头胖脑的年轻小子则是面无表情闭目不语。 “嗯,可不就是吊着嘛,等我们饿的走不动道、举不起刀,杀起来也就不费劲了。”自嘲过后,这位同知大人语气转而严厉道:“你们典房还是没弄清楚我们如今究竟身处何地吗?” 被质问的军吏一脸苦笑,却又不得不如实回禀:“回大人,君山横跨三郡之地不说东西绵延更是近三万里,君山层峦叠嶂山势连绵起伏本就不宜辨别方向,何况大军为躲避那些强大的遗兽群,在君山内几乎是横头直撞,没有熟悉君山的向导,短时间实在是无法获悉具体位置。” 就在同知眉角微一皱起,将要发怒之时,察言观色功夫颇深的军吏当即开口道:“大人,不过弟兄们倒是抓了一些军卒,看军服军械应该是五羊边军士卒,他们应该清楚我们具体位置,但他们始终怀疑我们是北荒的鞑子,死活不松口。” “嗯···” 察觉到同知大人的不满,军吏再也不敢卖弄,迅速说道:“大人,既然能够在君山发现五羊戍边军卒,想必我们距离五羊戍边军寨已经不远,也就是说我们应当走出君山内麓来到北麓。” 同知一眼瞪过去,斥骂道:“好了,说来说去等于白说,北麓、北麓,我不知道我们走出内麓了吗?关键是北麓具体位置!”看着像个鹌鹑一般缩着身子的军吏,一脸无趣,摆着手语气低缓道:“尽快弄清楚身处何地,不然寒冬下的莽莽群山可是连个鸡毛都不会有,若能打探到这边的戍边军寨最好,不管能筹措给我们多少军粮,也能解燃眉之急。” 军吏本欲离去,听到同知大人提及军粮,鼓足勇气低声提醒道:“大人,两人余人的军粮可不是小数目,仅凭戍边军寨,怕是···” “哼,亏你还是老子举荐进入典房,就算饱食终日也该知道点东西,我看你纯粹就是混吃等死的玩意儿,怪不得不招人待见,死皮赖脸跟着老子出来。”笑骂之后,同知大人心情似乎不错,缓声解释起来:“我们于五羊关南遭鞑子袭营,自望关角进入君山虽接连奔逃有些慌不择路,但想必不会离五羊关太远。朝廷对边军极近苛刻,但唯独在粮草一向上极为厚待,军寨特别是戍边军寨,他们的粮草储备乃是依照一寨满制人数一年的量进行调拨储备,为的便是各军寨面对鞑子围攻之时,可以坚守待援,所以,能够从那些边军士卒口中打探出戍边军寨位置所在,便能够筹集到一定军粮。” “大人,毕竟是军中袍泽。”军吏已经听出同知大人话语中的意思,试探着说道。 军吏这话一出口,同知双眼中满含戾气,语气中更充斥着无尽的狠厉:“是不是要老子将你撕碎充作军粮呢?” “是大人。”军吏面色沉重见礼之后快步离去,可就在他即将走出营帐的瞬间,却又听到身后传来沉闷的叮嘱声:“军卒戍边,能活下来不容易,别弄出人命。” 随着军典脚步声渐不可闻,一直静静肃立在同知身后的年轻人这才开口:“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只是你老师。”年轻小子“师父”二字一出口,便遭到同知大人的厉声制止。 被呵斥后的年轻小子微缩脑袋,眼眸中的失落也是一闪而过:“老师,那老扒灰让您领兵驰援五羊关本就居心不良,咱在王郡攒下的家底也快折腾光了。” “哼,老扒灰什么心思,不就是打着朝廷下旨,王郡都指调派援兵前往五羊关的由头,顺势借势让我这个本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都指同知领兵,然后一举将我踢出王郡,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真不愧是王郡出了名的老扒灰啊!”愤愤然,同知的脸上浮现一丝愧疚和寂寥,语气也低沉了几分:“是我王浑疏忽了,低估了刘榕对我的警惕和敌视,当夜扎营之时更是粗心大意草草了事致使鞑子顺利袭营,死伤惨重不说还落得如此境地。” 年轻小子脸上同样浮现出一抹感伤,但眼中却有仇恨更有杀意,上前用手缓缓在他老师肩膀揉搓着然后低声问道:“老师,鞑子在身后紧追不舍,是带着弟兄们继续向西还是折转向北呢?” 名唤王浑的王郡同知没有犹豫,直接低语道:“向北吧,向西能走到哪去。军粮已经耗尽,就算储存下来的兽肉和马肉也不多了,必须尽快得到粮草补给,不然寒冬大雪我们撑不了多久,就算向北也不知要走多久、能走多久,走到君山北麓边缘也就差不多了,倘若没有戍边军卒相助,我们是走不出君山的,何况鞑子那边还有那几位隼,我们也不能离开君山,最终逃不过殊死一搏。” 魁凌峰,真个南峰山腰一直绵延到山顶这超千丈距离内,各式防御设施在血狼士卒不懈奋战下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整个南峰看上去更是热火朝天的工地,而非即将迎战强敌的战场,艰辛劳苦自不必多说,但却无一人懈怠,更无一人埋怨,因为他们很清楚,手里的物什修建的越完备,活命的机会便更多一分。 究竟是人定胜天还是天意难违,旁处可能无法知晓,但在此刻的魁凌峰南峰,无容置疑定然是人定胜天,崎岖不平山石耸立的南峰在血狼士卒不辞辛劳的忙活下,天翻地覆可能有些夸张,但旧貌换新颜却是毫不为过。 不说靠近峰顶的林木被砍伐一空,山腰自山顶沿路厚实的积雪也被清扫干净,裸漏出来的尖锐山石在血狼士卒的改造下,不仅令整个南峰更加险峻,更是暗藏无数杀机,俨然将山峰、山石等天然之物打造成森寒恐怖的战争怪兽。? 第二百一十五章 驻兵魁凌(下) 第二百一十五章:驻兵魁凌 峰顶,一座尚未搭建完毕的营房内,趁着房外刚刚夯实积雪泼上水等待冻结而搭建营房士卒暂且离去的间隙,鬼头鬼脑的娃娃拉着一脸疑惑的二寸进入房内。 “娃娃,究竟什么事情啊?神神秘秘的。” 紧张兮兮的娃娃四下张望确认并无外人后,这才将目光转向二寸:“二寸哥,找你过来是有事同你商量,现在大人带着血狼的弟兄们驻防魁凌峰,可夺坪峰那边究竟什么情况,不管是值守那边的弟兄还是斥候里边的弟兄始终未能查探清楚,大人前后已经派出几波前去查探均有去无回。如今血狼所有兵力几乎全部驻扎于此,而营地内只有几百血狼老弟兄,这不是置血狼于险境嘛!” 二寸在娃娃开口说话之后便一脸震惊,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个血狼卫寨所有人眼中的小娃娃从什么时间开始这般善思了,这完全不是他认知中的那个娃娃,那个稚嫩、寡言、单纯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娃娃了。 娃娃见二寸不为所动,除却那一脸震惊的表情外更是一言不发,顿时有些着急,越说双眼越红,越说泪水涌动的更厉害:“二寸哥,我自幼在血狼长大,血狼的众人便是我的亲人,今年有太多人不在了,老李叔、狗子哥、坡脚爷······呜呜···娃娃不想再有人离去了,娃娃不想呜呜······之前是我年幼,都是他们护着我,不然娃娃也不能活到现在,甚至成为人人羡慕的武者,哼哼···” “娃娃,不是···你哭什么啊,别哭啊···别哭,战事一起哪有不死人的啊,很正常啊,生生死死本就是常事,你说你哭什么嘛···哎···别哭啊,哭什么啊!”本还心有疑惑和茫然的二寸在娃娃的哭泣下方寸大乱,脑海瞬间清空,手忙脚乱想着法子哄娃娃,但却是越哄越哭得厉害,越哄越招架不住。 二寸见无论自己如何相劝,娃娃那泪珠还是如同溪流般滴落不停,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无奈之下:“娃娃,你别哭了啊,你说,你想让你二寸哥做什么,只管说,别哭了,好吗?” “二寸哥,说话算话?”瞬间破涕为笑的娃娃似乎担心二寸返回,斜着头反问道。 “娃娃啊,我可是你哥,对你最亲的哥!哎···说吧,二寸哥说话算话,行吗?”二寸明知自己被娃娃所骗,哭笑不得的保证起来,唯恐娃娃再哭起来。 “哈哈,就知道二寸哥最好了!” “行了,说吧!”二寸没好气的催促道。 “二寸哥,你我二人都已经是武者了,不如我们潜入进去看看,查探清楚对方虚实,探明对方身份,这样大人也不必如此忧愁,弟兄们也不会一批批送死。”娃娃略显紧张的双眼紧盯着二寸,生怕二寸反悔,更担心二寸反对甚至将此事告知上官陆和姜愧。 “娃娃,你确定你不是在说胡话。”二寸一脸不可思议凝视着娃娃,脸上已无嬉笑之姿,表情非常严肃。 娃娃的脸上表现出来的是与他年龄极其不符的稳重,坚定的目光紧盯着二寸:“二寸哥,你看我像是在胡乱说话吗?” 只是,陷入震撼和沉思中的二寸未曾留意到娃娃背在身后的双手,极度的紧张让他的双手始终都在颤抖,不得不藏在身后遮掩起来。 良久,自沉思中醒来的二寸缓缓舒展紧皱的双眉,沉声问道:“娃娃,听你的。” “好、好、好!”兴奋下的娃娃高兴的跳了起来,搂着二寸不断低声喊道。 欢悦过后,娃娃这才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想法详细说予二寸。 “二寸哥,你我二人现在暂领卫堂与血狼四寨的武者,他们对大人有大用,我们不可擅动,因此在我们下魁凌峰前需先将他们遵照大人的吩咐安置好,不耽搁大事的前提下也不能暴露我们的行踪。” “嗯,确实如此。” “然后,我们需褪下身上的金滴甲,然后裹上白披风,这样有利于在积雪中掩藏身形。” “嗯···如何下山呢?” “自魁凌峰东峰下山,然后向西绕道前往夺坪峰,值守弟兄最先发现兵马是在夺坪峰以南几座矮峰上,因为那几座矮峰山势平缓易于扎营,而夺坪峰上同样有地势相对平缓的地方,是在夺坪峰西南靠近山腰的地方,我们可以从夺坪峰东峰上山,然后绕着前往西南方向,只要我们能够顺利混入对方营地,便能够将他们的情况摸个底朝天。” 娃娃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可他苦思冥想出来的这些对二寸来说不亚于平地惊雷,二寸睁大双眼目光复杂审视着眼前这位算得上朝夕相处甚至是看着长大的弟弟,一脸的难以置信。 似是被二寸盯得有些难为情,也可能是担心自己的想法有什么疏漏,匆忙解释道:“二寸哥,我身为大人亲随牙士,大人每次查看他绘制的那张堪舆图的时候都会说给我听的,有时间还会叫我读一些兵书。此事看似艰险,却也能让大人一劳永逸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娃娃,你二寸哥对你是刮目相看啊,好,听你的。”终于从震惊和诧异中缓过神来的二寸语气坚定的说道。 “放心吧二寸哥,我们只是到他们营地去查探一番,就像先前姜前辈几次带你进入鞑子营地那般,这可是你的长项啊,毕竟你也是两入鞑子营地的人。”娃娃看着二寸笑嘻嘻的说道。 魁凌峰山顶,血狼士卒依旧忙活着搭建防御工事,私下密谋后的娃娃和二寸离开那座营房后很快便将归属他们统领的武者托付到一位卫堂牙士老伍头身上,藏好金滴甲,用白披风包裹严实,寻得机会便离开峰顶临时营地,来到魁凌峰峰顶东侧。 魁凌峰东峰,尽管有积雪的掩盖,但险峻的山势依旧难以遮挡,恋恋不舍看过营地后娃娃的脸上明显是决绝之意,而忙活着查看山势寻找下山路径的二寸,并未留意到,尽管二人早有准备,甚至连东峰那错落的山势都利用上,但为了掩人耳目,相互协助彼此鼓励下磕磕绊绊总算是有惊无险下了这魁凌峰。 总之,二人可是没少吃苦头。 “娃娃,这就是你说的从东峰顺利下山?”离开魁凌峰东峰山脚一段距离后,二寸抬胳膊扬腿,向娃娃展示他全身已经凝结起来的雪水,当然,还有血污。 “二寸哥,我这肩膀摔得现在还疼着呢,我也没想到这东峰不仅积雪深厚令山势难以判断,就连这山石也滑溜了太多。”娃娃一脸不好意思,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娃娃,我算是上了你的贼船了,也不知大人和前辈会如何责罚我。”感叹之后,二寸神色凝重转向娃娃语重心长的说道:“娃娃,登上夺坪峰后,你就在我身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能自作主张,探营非同儿戏,定要小心谨慎些。” “二寸哥,我知道了。” 二人一路小心翼翼,先是一路向东行进将近五十里,这才折返向南。 也是王郡士卒这一路奔逃厮杀,再加上粮草断缺,导致军心涣散不说,所有心思和精力都放在身后南部追赶他们的鞑子身上,至于其他方向,自然防守松懈。 就这样,艰难登上夺坪峰并缓缓移动至西南方向的娃娃和二寸果然发现大片营地,在他们顺利斩杀两名藏身雪洞中士卒,扒下对方军服后,成功混入营地。?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叔侄相遇(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叔侄相遇 娃娃与二寸在登上夺坪峰之时,便已经被王郡都指营同知感知到了,身为先天圆满的大武者,感知力非同一般。 学识和见识不能等同,而阅历和眼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却是可以等同的。 娃娃和二寸两个初入武者的菜鸟,对武者的了解近乎到贫乏的程度,三流、二流、一流三等流武者,绝顶武者,先天武者、先天圆满武者、先天大圆满武者,对于武者境界和实力缺乏最基本的认知,由己度人是没错,但是不是也要区分一下对象呢?、 自以为然而所以然,所以飘飘然! 王郡都指同知王浑,便是一位达到先天圆满的武者,感知力岂非娃娃和二寸这两个初入武者的小白所能理解,当然,这也同传授他们修习的姜愧有一定的关系,毕竟姜愧的目的只是将他们这些牙士调教出来以达到保护自己主子的目的,而非引领他们走上武者修习的道路。 实力和认知上的双重差异,让娃娃和二寸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二人混入营地的那一刻便被王浑所感知。 “去,有二人混入营地,给老子擒过来,让老子看看究竟是何人,胆子倒是不小,真以为我王浑是泥捏的吗?是个人都想踩老子两脚。” 年轻人感受到了老师的愤懑更听出语气中的狰狞和杀意,为讨老师欢心,一脸窃喜毛遂自荐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定好好收拾收拾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方小子,别给我抖你那小机灵,最后警告你一次,你方宗还没有资格做我王浑的弟子,倘若下次再让我听到,我废了你。”王浑神情肃穆语气也异常严厉甚至是狠辣。 “老师,小子记下了,不会再有下次。”被称呼方宗的年轻人神色复杂,悻悻然沉声保证道。 王浑摆摆手,随口吩咐道:“去吧,那二人不过勉强入流,记住,活捉他们。” “是,老师。” 二寸、娃娃二人混迹于对方营地,有过随姜愧前后两次混入鞑子营地的经历,二寸是闲庭信步随意游走闲逛,而娃娃看上去便有些心虚贼头贼脑的,时不时拉扯着二寸寻找阴影躲避,但寒冬大雪天遍地积雪映照,又哪有背身之地呢? “娃娃,你这样让人一看便知道你有问题,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的,正常一点。”没过一会儿,二寸实在是看不下去,压低声音告诫道。 “二寸哥,这样不是不易被他们发现嘛。”自知心虚的娃娃轻声辩解起来,说完便一脸期冀的看向二寸:“二寸哥,这些都是前辈所传授的吗?” “是。”二寸是既无奈又如释重负,这才是他所认识的娃娃嘛。 “二寸哥,听你的、听你的,嘻嘻···” “不用了,还是说出你们的身份吧,如此肆无忌惮,也未免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吧!”就在这时,自娃娃和二寸身后传来一道冰冷森寒的说话声。 被吓了一跳的娃娃和二寸两人立即紧握手中兵刃,警惕防备下开始缓缓转身,一名年轻人带着十名面色森寒衣甲破烂但却擦拭的极其鲜亮的军卒,相距十余丈却依旧能够感受到自年轻人身上传来澎湃的血气,二人彼此对视后如临大敌,一脸无奈和苦涩。 入流巅峰武者,出师不顺啊! 娃娃二人在审视方宗,方宗自然也在审视着对方,相比娃娃和二寸的凝重和酸楚,方宗的脸上满是不屑和愤怒,被老师训斥下的怒火正巧有了宣泄之处:“两个堪堪入流的小家伙,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堂而皇之混入军营,未免欺人太甚了些。” 语出不善再加上那戏虐的表情,二寸顿感不妙下意识将娃娃揽在身后护着,双眉微蹙凝视着眼前的年轻军人,沉声问道:“阁下又是何人,你们又是何方兵马呢?寒冬之际怎会出现在君山内?” 二寸流利而地道的夏话让方宗有些愣神,似是想到什么:“哼,某乃何人于你何干!还是说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混入我军大营,夏话如此流畅,想必应该是投靠鞑子的夏人奴隶吧,骨头太软还真提不起兴趣。” 言毕,立即挥手示意身后军卒上前抓捕:“抓起来,交给随军监事军吏,让他们好好审审,为何好好的夏人不做定要去做那鞑子的狗。” 确如方宗所言,娃娃同二寸不过堪堪成就武者,就算有姜愧和上官陆二人联手传授,但无论是内劲之浑厚还是武势之娴熟,比之方宗所带来的牙士差之远矣,毕竟,这些士卒可是先天圆满武者亲自调教出来的牙士,彼此实力相差悬殊,胜负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但,世事无绝对。 方宗因师父王浑接连几次训斥,拜王浑为师的心思更是接二连三被王浑坚决否决,心里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心存戏虐下,娃娃和二寸守望相助竟同牙士一时间竟斗个旗鼓相当,而始作俑者的方宗,双手环于胸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魁凌峰,血狼驻兵营地,上官陆卫正临时营房。 听过老伍头禀报后,上官陆恼怒不已,厉声斥问道:“娃娃和二寸意欲何为?” “大人,娃娃和二寸说是有办法查探清楚夺坪峰兵马的底细,将弟兄们暂时委于老卒手中后便离开了营地,至于其他的老卒并不清楚。”牙士老伍头被上官陆训斥的不敢抬头,瓮声瓮气的,但瞥向上官陆的眼神中只有敬畏并无后悔之意。 老伍头的回答更是令上官陆怒火丛生:“抬起头,老楚,你也是老边卒了,娃娃和二寸胡闹,为何你也要跟着胡闹啊?” “大人,娃娃同二寸告诉老卒,他们会探查清楚夺坪峰兵马底细。”老伍头看着面沉似水几乎处于爆发边缘的上官陆依旧还是那套说辞。 闻言,上官陆心中的怒火几乎瞬间消散,娃娃、二寸、老楚是违背军纪私自行事,但他们也是为了血狼,但··· “明知娃娃和二寸此举有违军规,欺瞒不报,自行前去领罚,军杖二十。” “老卒领罚,多谢大人!” “主子,娃娃和二寸那两个还是也是心忧血狼,想及早将夺坪峰那边的军情探查出来,心是好心,就是行事莽撞了些。”待老卒离去之后,姜愧也将早已擦拭一新的五神双刃枪放到兵器架上,转身轻言劝慰。 上官陆:“姜叔,不管是好心还是鲁莽,终究是他二人私自行事罔顾军令已是触犯军纪,何况,仅凭他二人查探夺坪峰,心念不错却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姜愧神色一怔,眼眸中闪过一抹疑虑,但却并未直接开口询问:“主子,他二人触犯军纪理应责罚,但是不是应该先找到他们啊,人都不在营地如何刑罚啊!” “哎···” 上官陆听出姜愧口中的回护之意,毕竟不管是娃娃还是二寸称得上姜愧半个弟子了,凝视姜愧良久,终究是什么解释也没说出口,最终化为浓重的叹息声。 “娃娃和二寸是姜叔你培养出来的武者,但他们同样也是血狼士卒,身为卫正,我自不会放弃,但他们回来之后必须予以重罚!” 一句话说完,上官陆此前恼怒之色已消失不见,反而是一脸的担忧:“姜叔,自我到卫寨后,娃娃作为牙士一直随侍左右,血狼四军寨周遭地形堪舆图想来记得差不多,此次行事怕也是娃娃的注意,他们如何下得了这魁凌峰不得而知,南峰人多眼杂不合适、西峰需经过运送军械粮草的山谷自然也不合适,唯有东峰最合理。下魁凌峰前往夺坪峰必须顺着山谷行进,唯有先向东再折向南下可直接抵达夺坪峰东峰山脚,而夺坪峰东峰山势比之南、北两峰可能稍显陡峭,却也勉强可以攀爬而上,而整个夺坪峰唯一是个大军扎营的位置只有西南山腰,只有那里有一片相对平坦的地方。” 无须多想,上官陆便将娃娃和二寸的整个行进路线猜测个七七八八,但上官陆虽嘴里说得轻松,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紧皱的双眉都快成川字了。 “主子,难道是还有其他···”姜愧轻声问道。 上官陆本欲开口,却是一个字也没说,最终只是摇着头沉声道:“姜叔,福祸难以预料啊!” 姜愧自然清楚自家主子的性格,既然不说那便是时机未到,自然也就没放在心上,转而返回刚才的话题:“主子,娃娃会···不至于吧,毕竟就算娃娃随着您熟悉堪舆图,但他毕竟是···” “孩子!”上官陆神色古怪的反问道。 不待姜愧反应,上官陆紧接着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缓声说道:“姜叔,不说娃娃已经开武及礼,早已不是孩子了。何况姜叔,你忽略了娃娃是自血狼军寨中长大,不管是卫寨属官还是寻常兵卒,整个卫寨内所有一切对娃娃而言意义非凡,今年鞑子打垛血狼损伤惨重,战前老卒更是十不存一。哎,娃娃看似只是个孩子,但他的心思太重了些。” “主子,你是说娃娃是为了血狼才···”?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叔侄相遇(中) 第二百一十七章:叔侄相遇 “大人,查探清楚,能够确认娃娃、二寸是自魁凌峰东峰下山。”就在这时,得到上官陆军令查探娃娃和二寸如何下山的牙士在营房外肃声禀报道。 “好了,下去吧!” 牙士查探出来的情况同自家主子猜测一般无二,姜愧略感震惊,想着方才自家主子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竟莫名的担忧起娃娃和二寸,心念一起再也控制不住,不由开口提议道:“主子,不如让我走一趟吧,毕竟娃娃和二寸成为武者没多久,而对方既然有大量兵马想必其中应该有武者,他二人初入武者尚无对敌经验。” 面对姜愧的提议,上官陆不知该如何回应,是答应还是制止,上官陆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值守士卒与斥候接连三波探查失利,而且是直接消失无踪,每一波被派出的值守士卒和斥候皆是如此,值守士卒情况特殊,还可以借机逃离为借口,那斥候呢?作为血狼四寨最精锐、最忠诚、最勇武的士卒,他们总不会背叛更不会玩忽职守,既如此,接连三波斥候的失踪,就说明太多东西了。 夺坪峰南身份不明兵马,实力不俗,而战力自然不会弱。 他们的身份在张秦唐第一次向他禀报军情之时便已有猜测,但如今的血狼还算得上是卫戍边境的戍边军寨吗? 有些事可以做,但不可言,因为纵然你有千般理由万般无奈,做了便是做了,至于缘由,在你选择做的那一刻,其实已经无关紧要,所谓理解和尊重,因人而异、因事而异。 上官陆在魁凌峰所作一切防备,与其说是防御即将越过夺坪峰北上或可是消失于君山的鞑子十万大军,不若说是防备可能看向血狼那柄无言却又威力巨大的刀,杀头的刀。 面临选择,特别是事关身边人生死安危的选择,纵然上官陆一向还算果断,还是有那么将近盏茶的犹豫和思考。 “姜叔,对方实力非同小可,小心!” “放心吧主子!”姜愧语气轻松随意,笑过后这才盯着上官陆叮嘱道:“主子,纵然你令血狼在魁凌峰布下诸多手段,但不一定能够防的住,南峰看似易守难攻,可如今身处风雪酷寒这样极端天气,士卒根本无法久在室外,战力本就大打折扣,再加上血狼兵力不足的弊端,局势堪忧。” “姜叔,无碍!” 一番准备后,上官陆亲自送姜愧离开魁凌峰,然后便在魏鹏的陪同下巡视南峰上各防御设施。 此时的魁凌峰南峰,在血狼士卒开足马力忙碌下,依托南峰凸立山石,一个个简易箭楼、垛墙差不多搭建完毕,而所有搭建完毕的建筑开始用积雪和雪水一层又一层不断涂抹冻结,使得这些防御设施更加坚固,防御力能够再上一层楼。 魏鹏:“陆哥,箭楼、防护垛墙、三才尖刺、铁蒺藜等都已经遵照你的要求布置完毕,但毕竟时间太紧,一切过于简易只能不断用积雪和雪水凝冻后增加防御力。不过陆哥,这边丁零当啷震天响,夺坪峰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斥候和值守还是没有军情回禀吗?” 魏鹏的询问上官陆并未回应,仔细查看过垛墙后问道:“血滴、血甲两所防守的两翼也是如此吗?” “是,不管是卫寨四旗防守区域,还是血滴、血甲所在两翼,不分彼此皆是如此。”说完,风雪瞬间猛烈起来,寒冽如刀的北风和寒彻透骨的冬雪一股脑顺着领口缝隙灌入衣领内,瞬间让魏鹏一个激灵,用手紧了紧军服,喃喃道:“这鬼天气,冻死个人了!” “牙士!” “在!” “传令张值守长,值守退守魁凌峰,得令即撤!” 魁凌峰整体防御已经布置完毕,而姜愧这个绝顶武者也亲自前往夺坪峰,值守士卒已无须继续驻守于魁凌、夺坪两峰之间,而接到上官陆军令后的张秦唐也在第一时间召集值守士卒撤往魁凌峰,一刻也不敢耽搁,毕竟这般酷寒的天气下置身于毫无遮挡的野外,真的是··· 值守士卒得令后迅速活动手脚,抖搂着毡皮甲上的冰凌,跟随张秦唐的脚步快速向北跑动。 至于那些趴伏在积雪中一动不动的值守士卒,只能永远留在这儿,尽管是被活活冻死,可他们的脸上不是痛苦和挣扎,而是解脱,是解脱后的欢喜。 自上官陆领血狼主力驻兵魁凌峰,有惊无险度过两日,不仅南方夺坪峰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就连离开魁凌峰的姜愧同样也是两日没有任何消息,当然,先姜愧一步离开魁凌峰的娃娃和二寸自然也是音讯全无,当然,两日内,持续探查对方底细的斥候还是一去不复返。 这让本就心事重重的上官陆更是蹙额愁眉。 “大人,斥候传来消息,夺坪峰动了,前锋三千,再有半个时辰便可抵达魁凌峰脚下。” 第三日辰时,就在上官陆刚刚锤炼完毕武者,便有牙士疾声禀报。 “立即通传魏知卫,董青、俞平、窦明峰、于二山四位旗总,钱铁铸、鲁慎禹两位所正,快!” 上官陆吩咐过后便开始在牙士的服侍下穿戴起五羊神铠,而魏鹏等人也在得到牙士通传后很快便来到上官陆所在营房。 “长话短说,斥候传回消息,夺坪峰兵马已动,前锋三千兵马不足半个时辰便可抵达魁凌峰下,军卫四旗,血滴、血甲两所十旗即刻准备应战,注意酷寒天气,麾下弟兄定要及时轮换,一切听从军令行事,切不可自断,鲁莽行事!” 众人尽管不解上官陆最后为何要如此叮嘱,却也纷纷点头表示遵从。 “魏知卫,知会火头,烹煮肉糜,多燃篝火。” “定要确保弟兄们营房内火盆内炭火不熄,轮换下来之后能够随时取暖。” ······ 上官陆顾不得寒暄客套,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语速飞快,开门见山挑紧要的一一吩咐下去。 “职下领命” “职下遵命” 血滴、血甲军所四位属官,血狼军卫四位旗总起身见礼答道。 “你们赶快行事,魏知卫暂留。”上官陆说道。 “职下告退。” 上官陆看向魏鹏直接吩咐道:“鹏子,血狼入流武者由你统领。” “陆哥,姜叔和娃娃还有二寸他们还是没有消息?”娃娃他们三人离开魁凌峰前往夺坪峰的消失魏鹏是魁凌峰上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对于姜愧他三人的安危魏鹏同样关心。 上官陆摇着头并未答话,不知是没有消息还是三人没有危险,并非上官陆无情,而是事已至此,逼迫上官陆不得不如此,唯有将一切挂念和担忧深深压在心底。 看着情绪低落的上官陆,魏鹏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大战将至一切只能等战后再说:“知道了陆哥,我先下去了。” 夺坪峰三千前锋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抵达魁凌峰山脚,而领军之人正是擒下娃娃和二寸的方宗,一直期望能够拜王郡都指营同知王浑为师的年轻小子,但不知他是看破了上官陆在魁凌峰南峰上的布置,还是巧合,抵达魁凌峰山脚后便驻足不前。 既未向魁凌峰血狼驻军发起攻势,更未有任何试探性的举动,就连遣人喊话的行为也没有。 巳时四刻,夺坪峰南两万余大军也已陈兵魁凌峰山脚,而在大军抵达的那一刻,方宗这才下令前锋三千士卒开始清扫上山积雪。 似是在为攻打魁凌峰上的血狼做准备。 上官陆身着五羊神铠、手持五神双刃枪,伫立于山腰垛墙工事前,关注着山下对方一举一动,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猜测毕竟不是事实,但眼见的事实还是令他大吃一惊。 身着黑白两色交织的盔甲,尽管盔甲看上去并不鲜亮甚至多有破损,甲内的军服同样破烂不堪沾满污渍,但他们依旧军容严整阵列整齐,近乎凝结为实质的肃杀和战意,无一不昭示着这是一支百战精锐之师。 上官陆在观察山脚下这支敌友不明的军队,统领前锋三千兵马的方宗以及后方统领大军的王浑同样也在打量着他们。 于是,上官陆的心情愈加沉重,而方宗也收起此前的轻视之心。 方宗于积雪中缓步上前,似是察觉到上官陆在积雪下的布置,嘴角上扬朝后方打出一个手势后便驻足不前,冲山上高声喊道:“我们才是奉旨驰援五羊军关的王郡都指营兵马,尔等什么身份,为何驻兵于此?” 年纪轻轻气血澎湃,实力不俗。 这是上官陆在审视之后对方宗的第一判断,心生忌惮的同时在通过对方那口流利且带着浓郁荒郡口音的夏话,震惊之余心中的担忧却是去了大半。 他的猜测得到印证,对方并非鞑子消失于君山的十万大军,而是王郡援救五羊关的兵马,尽管疑惑于援兵为何会在此出现,但起码证明,不是鞑子。 非敌,乃血狼之幸,至于是不是友,待定,算是谈不上好消息的消息。?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叔侄相遇(下) 第二百一十八章:叔侄相遇 魏鹏在上官陆眼神示意下,同样上前却仍旧处于垛墙后,高声喊道:“五羊军关辖下血狼卫,吾乃血狼卫知卫骑都尉魏鹏,尔等既为驰援军关的王郡都指兵马,为何出现在此地,此处相距五羊关足有几千里之遥,已是吾血狼军寨戍防君山北麓。” 骑都尉,听到魏鹏的勋位后方宗同样大吃一惊,震惊过后便是深深的鄙夷,毕竟魏鹏的年龄看上去同他相仿,却已身具四品骑都尉的军勋,而边军向来不受朝堂所重,在魏鹏这个年纪能够敕勋四品骑都尉,唯一或者说是最合理的解释便是:“魏鹏乃朝中重臣族中子弟。” 贪生怕死的权贵子弟入边军,除了镀金便是镀金。 方宗心念百转思及于此,焉能对魏鹏有什么好感,连带着将这种反感和厌恶也延及到血狼,毕竟血狼身为五羊关辖下戍边军寨,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君山内,既然出现唯一的解释便是怯敌畏战不战而逃。 如此,方宗自不会给魏鹏什么好脸:“呦···呦,四品骑都尉呢,哈哈,弟兄们,那屎饹馇都擦不干净的家伙竟然是四品骑都尉啊,哈哈···吓死老子了,四品呢,哈哈···被鞑子吓得逃入君山的怂蛋跑到老子们头顶耍威风来了啊!” “哈哈···哈哈” “屎饹馇···方宗小子,要不你去给他擦擦去,顺便当个骗便宜老-子。” “四品骑都尉呢,方宗你小子也不过就是个最低品的旗总,还是前辈赏给你的,也不嫌臊得慌,和人一比就是个废物啊!” ······ 尽管方宗和前锋营军卒之间的交谈声音并不大,但这极尽羞辱和挖苦讽刺的污言秽语依旧让魏鹏听的是真真切切,顿时气得是暴跳如雷。 只是,方宗根本不给魏鹏回击的机会,或者说不给对方留下辩解的机会,当即出声高呼道:“我等为何至此,轮不到你一个骑都尉过问,既说尔等乃是五羊关下戍边军寨,不在军寨戍边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难道···也是起码比向鞑子投降要好些哈,哈哈···” “带上来!” 言毕,方宗便对身后一名牙士吩咐道:“带上来!” 转身,方宗嘴角上扬,阴恻恻冲着魏鹏喊道:“骑都尉大人,送你一个礼物,希望你喜欢啊!” 方宗话音未落,便见三个木排在六名士卒拖拽下穿过前锋营大军出现在魁凌峰山脚下,木排上躺着三人,满身血污和泥渍,看上去遍体鳞伤没有一处完好,应当是受到过严刑拷打,若非小腹还未微弱的起伏,无人会觉着这是三个活人。 但,他们这样,不说近乎垂危,也是生不如死! 就在木排出现的那一刻,魏鹏心中的怒火早已被不安和惶恐所取代,祈祷终究只能是心理安慰而非既定事实。 “噔···咯吱吱···” 姜愧、娃娃、二寸,魏鹏在确认木排上三人身份后面色大变,看着三人落得如此凄惨模样,心如刀绞的同时更怒不可遏,盯着幸灾乐祸的方宗,充满杀意,顾不得上官陆的叮嘱,离开垛墙直接向山脚下冲去。 同时还不忘吩咐身边牙士:“去禀报卫正大人,卫堂前去查探军情的三位牙士落入对方手中。” 魏鹏的速度很快,而上官陆在魏鹏走出垛墙向山下冲去的时候便知不对,在听到牙士禀报后便立即对身后的董青等几位旗总吩咐道:“坚守不出,我先下去看看。” 于是,上官陆不顾劝阻抓起五神双刃枪快速飞掠下去。 “这是何意?” 魏鹏于方宗十丈外站定,竭力压制心中怒火,质问道。 “不过是三个胆大包天,不,应该是两个吃了豹子胆的小家伙,还有一个大家伙,抓了小的来了大的,怎得不见老的呢,没意思。”面对几乎处于爆发边缘的魏鹏,方宗显得有些兴奋,不断挑逗着魏鹏再三压抑的愤怒。 “你···” “同知大人有令,这三人乃是鞑子的探子,既然你说你是边军,那便将这三颗人头送给你做见面礼,如何?”方宗嘴上是戏弄般的询问,却已挥动手中长枪,锋利的枪尖便欲向姜愧脖颈刺去。 这一枪,方宗并未留手。 “铛···” 只是,挡下方宗这一枪的并非怒火中烧的魏鹏,反而是刚刚疾冲下山的上官陆。 “你又是何人,为何阻拦,可知这三人乃是鞑子密探!”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对于突然出现并挡下自己方才一枪的上官陆,方宗充满警惕,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欠揍的戏虐表情,唯有眯起的双眼表明他对上官陆的忌惮。 “是不是鞑子密探可不是由你说了算,他三人乃是吾血狼卫堂牙士。”上官陆目光一直都在姜愧三人身上,心中满是愧疚和自责。 “呦···吾啊,又是一个大少爷啊!”方宗看上上官陆的眼神充满憎恶和不屑,立即质问道:“哼,袭杀我军士卒,盗取军衣混入营地,不是鞑子密探是什么,倘若当真为你血狼军卒,为何要不择手段千方百计混入我王郡都指援兵营地,难道说五羊关辖下血狼已降了鞑子不成?” “阁下当真巧舌如簧,左一个鞑子密探、右一个降了鞑子,阁下就这般畏惧鞑子吗?还是说阁下就这般迫切期望五羊边军降于鞑子,无凭无据随口诬陷边军士卒,究竟是何居心呢?”上官陆的反击相当犀利,令方宗哑口无言无以应对。 “凭证,同知大人所言便是凭证,老子给你们这废物大爷磨什么牙,鞑子密探人人得而诛之!”恼羞成怒的方宗不再言语相讥,不断挥动手中长枪,锋锐的枪尖不断自姜愧三人脖颈上划过,挑衅的目光不时扫向上官陆和魏鹏。 见势,上官陆紧握枪杆的双手青筋暴起,对于方宗的挑衅他可以做到置若罔闻,但对于那根悬于姜愧三人脖颈上的枪尖,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铛···” 不知是刻意还是有意,上官陆同方宗两人的枪尖终究还是产生碰撞,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心怀怨愤,一个满腔怒火,盛怒之下的两人自然全力以赴生死搏杀,彼此出势毫不留情。 上官陆、方宗,二人所用兵器相同,皆为长枪,都说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而诸般兵器中刀被称为百兵之帅、剑被称为百兵之君、棍被称为百兵之首,唯有枪,既被称为百兵之王又被称作百兵之贼,可见练枪的艰难程度。 枪难以掌控,正是因为枪威力强劲极具杀伤力,富于变化令人防不胜防! 上官陆所习枪势源于斗门五行枪法,融合青州农山上官一族的霸刀刀势,飘逸灵动中又蕴含着霸道之意,攻,枪势绵绵不绝锐不可当,令人望而生畏;防,枪势密不透风又有磐石之坚。 关键是,枪势中有上官陆对形意的感悟,既有火的炙热和爆裂,也有土的厚重和沉稳,更有金的坚硬和锋利,更有水的多变阴寒木的坚韧曲直,变化多端极难招架。 纵然如此,方宗依然能够同上官陆斗个旗鼓相当,尽管一直处于下风,要知道,上官陆内劲的浑厚程度,远非常人所及,由此可见方宗的实力。 “给我下来!” 几个呼吸,两人交手已达百势,上官陆也渐渐打出火气,看到姜愧被擒遭受刑讯而猜忌对方军中有先天高手的忌惮也逐渐放下,放下包袱的上官陆这才真正展现出他那恐怖的实力。 一个炮势,全力一击的炮势,更是含恨而出的炮势,毫无意外极其精准击打在方宗即将甩起的枪杆上,不仅令方宗手中长枪差点脱手,整个人快速向后退去的同时剧烈颤抖的枪身更发出震耳的嗡鸣声。 方宗,败了! 一势! 退势已无,一脸不可思议的方宗看着枪杆上被刺出的坑洞,难以置信,无法想象他自己竟然会败,而且是同他年龄相仿的同龄人手中,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权贵之家的大少,方宗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 “呼呼、呼呼···” 方宗胸腔极速起伏快速涨缩,显然方才那番交手已全力以赴,待呼吸平稳气息匀称,总算慢慢接受现实的他,已满脸苦涩。 作为胜者的上官陆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喜悦,眼神中充满警惕之意,双手紧握五神双刃枪扫视四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所修可是斗门五行精义,你可是斗门弟子!”就在这时,上官陆耳边传来一声询问,肯定而又疑虑的语气下是欣喜。 突兀出现的询问让上官陆吓了一跳,对方能够来到自己身边,说话前自己竟毫无察觉,不禁冷汗直流,紧握手中长枪缓缓转动身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脚步也在不自觉的后移,为出枪创造合理时机和空间。 年岁不算老,须发有斑白之色,身形矮小、面色白皙、额骨高耸,唯一让上官陆疑惑不解的便是这人给他的感觉,看他的眼神中多有慈爱,但以他观之,这人明明是那种阴狠毒辣之人。 奇怪,非常奇怪。 “见过前辈,晚辈正是斗门弟子,家师刘延。” 能够通过他的枪势看出师承,而且还能够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上官陆猜测此人便是大军中的那位先天武者,尽管极其忌惮且心中充满疑惑,还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见礼。 很久,总之见礼垂首下的上官陆是不知过去多久,总算是听到对方略显沉闷的声音幽幽传来:“如此说来,你应该称我一声师叔。” “可是王浑师叔?”上官陆双眼放光充满惊喜,当即抬头后试探性问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师门隐秘(上) 第二百一十九章:师门隐秘 血狼值守士卒于夺坪峰发现的大批兵马,正是王浑所领王郡驰援五羊关而遭到鞑子突袭被迫逃入君山的都指将士,无巧不成书,王郡都指营同知,王浑,诨号混元枪王,正是上官陆家师刘延的师弟,上官陆的师叔。 于是,一场硝烟消散于无形,只是苦了姜愧、娃娃和二寸三人,算是无妄之灾。 起初,娃娃和二寸被方宗擒下后发现他二人夏话流利,话里话外都是五羊戍边军,都指营随军监事军吏自然对他二人身份有所猜测,因此并未刻意为难他们,只是想从他们口中探知具体位置。 谁知,娃娃已心存同归于尽之念以缓解血狼兵危,不仅闭口不言死活不开口,还不断出言讥讽以激怒军卒,结果是想死没死成,惹怒后的代价便是他二人平白再添皮肉之苦。 至于姜愧,绝顶修为的武者,在他踏上夺坪峰的那一刻便被王浑所感知,不费吹灰之力便被击昏,同样沦为阶下囚,而迫于压力急于知晓具体位置的王浑可就没有随军监事军吏那般友善了,自是刑讯逼问各种手段齐上阵,结果是消息没探出来,却差点要了姜愧的命。 叔侄相见,王郡援兵与血狼魁凌峰主力自是化干戈为玉帛,对峙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魁凌峰血狼主力返回君山临时营地,而王郡士卒则进驻魁凌峰,成为阻拦后方追杀而来的鞑子主力。 王浑通过上官陆,准确的说是王郡都指军卒通过血狼获得他们迫切所需一切,包括堪舆图、粮草辎重等。 先公后私,因此牵扯大量军务,初次相见的叔侄俩因此并未详述。叔侄俩在一应军务处理妥帖后,上官陆这才主动前往王浑所在营房拜访。 “见过师叔!”上官陆躬身见礼道。 王浑显然对自己这位师侄的恭敬非常受用,乐呵呵的问道:“师侄啊,血狼那边都安排好了。” 上官陆缓声回道:“师叔,都已经安排妥当,魁凌峰仅留下卫堂牙士和典房辎重军,血狼主力已经返回君山营地,第二批粮草和第一批辎重已经由师侄卫寨的典务亲自押送过来。” 王浑笑着点点头,示意营房内牙士及方宗退下,待所有人全部离去之后这才轻声问道:“师···师哥怎么样?多年未见,不知师哥是否还怪罪于我这个师弟啊!” 其实对于自己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师叔,上官陆心中是充满好奇和疑惑,依照姜愧所言,他这位师叔可是先天圆满的大武者,可他的师哥,也就是上官陆自己的师父,刘延,不过绝顶武者。 同门师兄弟,师兄为绝顶武者,而师弟却是先天圆满境武者,这未免太过奇异了吧。而且,师父对于这位师叔,讳莫如深从不多言,上官陆也只是在农山山庄修习之时,偶然间听师父刘延提及过几次,当然,提及的不止有这位师叔,还有大师兄,但一直以来上官陆对他二人的了解也仅限于知晓有这么两个人存在,尤其是大师兄,更是连姓甚名谁都不曾知晓。 如今,一直未曾谋面的师叔与他在君山相遇,但从他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让上官陆愈加不解的同时更多的是好奇。 “师侄,想必你也是满腹狐疑吧,同门师兄弟,师弟已是先天圆满境,你师父作为师兄修为反而不如他师弟,是吧!” 王浑并未抬头,自上官陆坐定后便一直在扒拉着火炭,却仿似猜测到上官陆所思所想一般,而这听起来像是炫耀的言语,完全没有自己修为境界高于师哥的兴奋和喜悦,满是愧疚和自责的味道。 上官陆看着专心侍弄炭火的王浑,摇着头,只能顺着王浑话音回道:“师叔,师侄的确存此疑惑,只是师父对师叔和大师兄一直不曾多言,我同师弟也不敢多问,毕竟当初我和源弟能够拜入师父门下已是侥幸。” 随着王浑投射过来的目光,上官陆紧接着又解释道:“源弟就是师侄的族弟,上官源,同师侄一同拜在师父门下。” “好、好···” 王浑嘴里不断念叨着,话音是越来越低也越拉越长,埋头扒拉炭火的动作也是越来越迟缓。 上官陆见师叔如此,他自然是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静静等待。undefined 良久,王浑在将一大块炭火扒拉得彻底燃烧殆尽,这才开口:“呵呵···说起来啊,是师叔得错,是师叔不告而别将师门重担压到师兄一个人肩上,否则以师兄的资质才情,怎至于还是区区绝顶呢!” 王浑已完全陷入回忆之中,脸上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悲切、一阵风来一阵雨,却始终是一副怀念向往的神色,上官陆默默接过王浑手中火棍,做一个虔诚的倾听者。 “我斗门由来已久传承久远,当初师兄和我相隔半年先后拜在师父门下,师兄与我不同,我王浑是个孤儿,自从有了师父和师兄后,再也不用过那孤苦无依挨饿受冻的日子,自加倍珍惜。” “说起来,我比师兄还年长几岁,却因拜师先后成为师弟,因此师兄对我这个孤儿师弟异常疼惜,明明比我小,却是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处处让着我这个师弟,俨然一副兄长的姿态,如今回想起来,也不知当初师兄有多难受,哈哈···” “师父在收下我这个弟子后便带着我和师兄返回了农山山庄,那是师父一族的封地,虽偏僻,但地处农山,却也让我这个曾经的孤儿再也不用为那口吃食操心,庄子里都是师父的族人,因此对我和师兄这两个师父他老人家的弟子更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衣衫脏了有婶子为我么浆洗、到了饭点便会有伯爷端来新猎的野物,还真有些怀念农山山顶的那个山庄啊···” “五年,整整五年,师兄和我同这些亲人们朝夕相伴五年,五年里,我这个孤儿在师父的主持下举行了开武礼,还入了师父的族祠,我王浑终于不再是飘零的浮萍,有了家也有了根。” “很快,师兄也到开武的年龄,师父考校过后便允我二人下山,随师兄返回家族举行过开武礼后,师兄便带着我这个师弟开始游历。” “没多久,师兄顺利感悟形意成就武者,而随着师兄成就武者后,我们师兄弟二人不得不结束游历赶往农山。” “现在想想那段岁月,当真令人怀念。倘若没有那场意外,师兄弟二人携手游历名山大川,长枪在手快意恩仇,何等快哉!哎,终究还是师父说得对,我王浑,德行有亏心性不佳,空有才情但却是武道多舛!”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又早已注定!” 王浑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起来,两眼猩红,浓烈的杀意让上官陆无比震惊,就在他难以承受这股杀机的时候,浑身一松便听到王浑的声音幽幽响起。 “那是我和师兄下山游历的第三年,从十万大山出来后,因师兄以感悟五行成就武者,欣喜若狂的师兄弟二人马不停蹄赶往农山,迫不及待想将这个喜讯告诉师父,可等我们踏上农山,整个山庄已空无一人。” “那时的我们当真是年轻啊,不知是傻呢还是太过良善,山庄空无一人我和师兄竟不疑有他,以为是师父带着叔伯婶娘还有庄子里那些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外出游玩了呢。是啊,有师父在,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这一等便是小半年。” “可悲啊,我和师兄就这样在山庄里等了小半年啊!若非山庄盐巴被我们用完,师兄下山采买盐巴,怕是我和师兄还会在山庄傻乎乎的继续等着吧!” “我那师父啊,堂堂开元大陆武者巅峰之人,一个先天大圆满境的武者,被武者尊为小宗师的师父,竟会死于寻常兵卒手中,而庄内所有人,给我们浆洗衣衫的婶娘嫂嫂、给我们猎捕野味的叔伯、为我们采摘药材的阿爷、配我们玩耍嬉戏的哥哥弟弟们,所有人、所有人、他们所有人被冠之以勾结敌国出卖夏族的罪名全族缉拿,斩首。” “我和师兄在后山山谷整整找了十余日,依旧没能将他们尸骨找全,讽刺的是,他们的埋骨地,竟还是我同师兄亲手开辟出来的荒地,要知,后山那快地开辟出来,是用来给师父种奶卜妗的,免得一到麦收时节总打发我和师兄二人下山给他搜寻,种下的奶卜妗也不知师父吃了多少,反倒成为师父他们的埋骨地!” “师兄同我誓要为师父和众族人报仇雪恨,可报仇总要知道这仇人究竟是何人吧,于是我同师兄花费将近五年时间查明真相。” 此时的王浑已经完全沉浸于过往中,心情随着话语起伏不定,而认真聆听的上官陆更是充满震惊,回想起在山庄修习时的一件小事,师父刘延未曾踏步山庄后山一次,而后山确实有一片植被异常茂密之地,那位看似温和的师父一直严令他和源弟不得踏足。 “功夫不负有心人,师兄同我终究还是查明了真相,可······真相实在是让我师兄弟二人难以接受。”undefinedundefined “药郡大族觊觎师父一族农山封地,觉得师父族中一无族人在朝为官、二无族人于军中效命,如此无可依仗的氏族自然任其拿捏,暗中阴谋诡计不成,肆无忌惮选择明抢,直接调派兵马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师父及山庄内所有族人缉拿,为防消息走漏,连夜斩杀,尸身直接被抛下农山,毁尸灭迹。” 王浑一脸悲痛,双眸中却是凝实难以化解的恨意,无意间外放的杀意让他眼下的炭火轰然熊熊燃烧,营房内诸多物件瞬间炸裂,而坐在他身侧的上官陆更是深有感触,黑发无风自动,毡袍骤然鼓起猎猎作响,舞动中的发丝如同利刃,割裂了衣袍、划开了皮肉。? 第二百二十章 师门隐秘(中) 第二百二十章:师门隐秘 良久的沉寂,王浑似是终于从回忆的悲痛中再次走了出来,这才继续诉说。 “我那师父啊,真的是顽固、愚昧,愚昧至极,堂堂小宗师竟轻信无耻小人的允诺,相信他认罪服法后族人能够逃过一劫。师父啊、师父,您希望您的妥协和身死能够换来族人的生机,可结果呢?不仅没能拯救族人,助纣为虐令歹人肆无忌惮,全族被诛。” “哈哈···可笑啊、可笑,一个武者修习冠绝开元大陆的小宗师,至死都还在相信这世间礼法,认为人心至善。可被他赋予善念的那些混蛋玩意儿呢?还不是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喝琼浆玉液、享荣华富贵,不仅未曾有半点悔意反而愈加逍遥快活自在,诺言、誓言,狗屁、都是狗屁、狗屁不是,连狗屎都不如。” “师父如此,我那师兄更是愚钝,查到仇家,就算有先天武者庇护又如何,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待他同我修为精进成就先天武者,杀他个痛痛快快、屠他个干干净净岂不快哉,偏偏如同师父那般相信什么世俗礼法,妄图依靠朝廷律法,揭露对方的阴谋,为师父及族人鸣冤平反,给予对方以制裁!” “可笑、当真可笑,可笑的是我竟然还同意了,哈哈、哈哈······” 王浑毫无顾忌,甚至可以说是旁若无人,又哭又笑近乎癫狂,哭完、笑过,算是宣泄一二。 “十年啊,整整十年,师兄和我就因为依靠律法制裁那群该死的玩意儿,卖身于权贵,最终换来的却只是药郡那族的族主、大族老这两个主犯伏法,被当街斩首,师父及族人们沉冤得以昭雪,可我不甘啊,当初闯入农山杀害师父和那些亲人们的可不止这二人,还有他们的子嗣、奴仆,还有那些沦为爪牙的都指军兵,还有那些在其中兴风作浪搬弄是非的小人,只死两人,如何能够祭奠农山那枉死的冤魂,如何能够平息我心中的不甘和愤怒,不够、远远不够,不够······” “我连夜离京,返回药郡,连同封地堡内族人,斩杀他一族一千八百七十三口,人畜不留,那些向庄内族人举起屠刀的都指军兵,整整三旗,无一人逃脱惩罚,而那些个小人,更是该死,还有那两个武者,黑白不辨是非不分助纣为虐,我先杀的就是他们,两千九百九十四颗仇敌的头颅,足以告慰师父在天之灵!” “手刃仇敌,大快人心,可师兄返回农山后却责罚我行事过于狠辣,而那武者的师门得知消息赶至农山,师兄随我联手虽将强敌斩杀,师兄却也因此重伤,伤了脏腑损了修习根基,纵然如此,你那愚钝不堪的师父,依旧还要遵循约定,应下慎氏一族的十年之约,我自气不过,劝师兄不必应约精心调理,最终我师兄弟二人为此大吵一架,我负气而走离开农山,并发誓此生不入农山,终年混迹于北方各郡。” 上官陆听师叔断断续续云遮雾罩讲述当年的恩恩怨怨,在解开上官陆内心迷惑的同时又增添更多的疑惑,惊诧于师公的修习境界、震惊于师父和师叔那些年的经历、好奇于京城权贵的身份、不解于药郡明知师公修习境界还敢于觊觎农山山庄的氏族等等,当然,最大的疑惑还是师叔为何会向他这个晚辈,讲述他同师父两人间的恩怨纠葛,何况其中还涉及太多师叔他自己的隐秘和不正之态。 关键是,上官陆了解师父的为人,似是同师叔口中的师父稍有出入,不知是当年之事对师父有所触动而有了改变,还是···但王浑口中又有太多细节让上官陆不得不信,这位王郡都指同知,先天圆满境的武者,应当就是自己的师叔。 而且,如今血狼的处境令上官陆不得不认下这位师叔,虚与委蛇假意周旋也好、真情流露坦承以待也罢,这位统领两万余兵马的王郡都指同知在血狼危机解除前,也必须是他的师叔。 待事后,若他并非自己师叔,更非斗门子弟,仅凭他对斗门的了解和对五行修习法门的熟悉程度,上官陆必杀之,因为,这是师命! 上官陆心思百转,起伏不定,而艰难从回忆情绪中走出来的王浑抬头凝视着上官陆,露出哀求之色:“师侄,师叔同你说这么多,是师叔有事相求,多年漂泊历经沧桑,一切的一切终究还是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师叔我已年近过百,总归是要落叶归根的,身为孤儿,若无师父收留教导我修习,怕是早已魂断他乡再世为人了,又哪来这一身的修为和机缘。” 上官陆看到了王浑眼神中的哀求,更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悲凉和苦涩,当然还有愧疚和悔恨,上官陆内心是那般迫切想答应王浑的请求,可他真的无法做出决定。 王浑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大武者,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师叔,在师父确认之前,上官陆始终心存疑虑。何况,纵然他真的就是自己的师叔,上官陆作为弟子,他无权替他师父做出任何决定,再说,王浑这个尚未确认的师叔方才所言便是真相?上官陆心中同样存疑。 上官陆的迟疑让王浑有些着急:“师侄,可是还在质疑我的身份,我王浑究竟是不是斗门弟子?” 说话的同时,王浑身上那属于先天圆满境武者的气势再次显露,如此重压之下上官陆不仅浑身颤栗,就连脏腑也开始受到创伤,鲜血自嘴角溢出。 “师···师叔,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五行精义乃斗门不传之秘,何况修习五行唯有斗门才有,师侄、师侄怎敢质疑师叔的身份。”上官陆强忍着浑身剧痛,艰难解释道。 “那你为何?” 王浑的强势和逼迫令上官陆咋舌不已,试探性问道:“师叔,师侄无法应诺,不如等来年边关战事结束,师侄我给师父修书一封,等师父回信后再说,您看可否?” 王浑的反应超乎上官陆的预料,听到上官陆同意给师父修书一封征询此事,表现得异常兴奋,甚至起身来到上官陆身侧便欲见礼:“如此多谢师侄、多谢师侄!” “师叔、师叔,师侄怎敢承受,使不得、使不得···” 见此,上官陆慌忙起身,便欲制止王浑行礼,而王浑作为先天圆满境武者,又岂是上官陆能够阻拦的呢。 一场彼此谦让的见礼后,二人再次落座,心态却已大变,王浑是心中沉疴尽除的轻松和泰然,而上官陆选择性接受这位师叔,只是内心还有些忐忑和防备罢了。 “师叔,勿怪师侄多言,就算师叔您同师父间存有分歧争议,毕竟是自幼相伴的同门师兄弟,不至于几十年老死不相往来吧?师叔既然想回农山,直接回去便是了,为何还要···” “为何还要依靠师侄你来返回农山是吧!”王浑紧接着便说道,然后却并未给出任何解释,只是将右手摊开,先天形意舞动于掌心之间。 “五行缺土,师叔是以金、木、水、火四行成就武者!” 形意虚无缥缈,王浑也并未以意拟物,既存考校之意也是对上官陆坦承以见,而感受着王浑掌心那雄浑澎湃的四行行意,深感震撼,同时,也对这位师叔的身份再添几分确认,五行相生相克可自成一体循环不息,而修习五行精义,必须五行齐全,但有缺失,不仅修习艰难,而且随着修习时日越久、修习境界越高,对武者自身损伤越严重,更甚者会导致体内行意失去控制产生暴乱,轻则经络寸断窍穴破裂修为尽失成为废人,重则直接丧命。 “是啊,五行缺土!”王浑语气中充满悲凉,沉声感慨,然后神色又变得非常诚恳:“五行斗门,感悟五行得以成就武者,可五行齐修者却是凤毛麟角,甚至说是举世无双仅限一人,而且感悟五行成就武者者,定然是斗门门主。而剩余那些行意有所欠缺的斗门中人必须经门主补齐行意后方可继续修习,你师叔我如今已经是先天圆满境武者,尤其感到土行缺乏对修习的制约,还有对脏腑根基的损伤,倘若师叔在十年内不能解决此问题,不仅这一身修习尽失成为废人,更有丧命的风险。” 王浑不待上官陆搭话,自顾自念道着:“因我出手斩杀那些畜生,看似是师兄责罚我出手狠毒,其实是师兄担心我因动杀心而心性大变不利修习,师兄同我真正产生割裂是因为我瞒着师兄对慎氏一族的一位族老出手,不仅重伤于他,还让他带话给慎氏一族,严明斗门不再履行双方之约,阻拦师兄应慎氏的十年之约,让他能够好好将养,蕴养损伤脏腑,不至于毁了根基。” 慎氏一族,上官陆自己也同他们有过接触,特别是对慎估那个老妖怪更是记忆尤甚,当年在太阳山脉,也正是这位老而成妖的家伙察觉到自己修习的是五行功法,也正是因为斗门弟子这个身份不仅没有责罚祸祸宝地的罪责,还对他和源弟另眼相看以礼相待。 同时,上官陆也品味出他这位师叔,王浑对他的态度中为何隐有讨好恭敬之意,因为他也是五行同修,也就是,若无意外,他将会是斗门下一任门主。 上官陆看王浑没有再说的意思,于是便开口询问道:“师叔,慎氏一族十年之约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师叔你不愿师父应约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师门隐秘(下) 第二百二十一章:师门隐秘 王浑眼神似有那么一丝犹豫,却也只是刹那,最终还是开口缓声说道:“说起慎氏一族,那就牵扯到斗门同慎氏的渊源。” “残血夜大战前,斗门先贤同慎氏一族先祖乃是至交好友,而且斗门与慎氏不止于此,双方历代多年交好,可一场大战,不仅慎氏一族伤亡惨重十不存一,斗门同样也是七零八落近乎凋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战,慎氏一族幸存者身中厄咒,而这个厄咒更伴随着血脉出现在残血夜惊变后的幼童身上,这对慎氏一族来说无疑灭顶之灾。” “此后如何解决不得而知,但最终却是慎氏孩童必须于开武前令其体内存有行意,以行意之力驱除厄咒,挽救这些孩童于开武前无疾而终,而斗门同慎氏交情匪浅,历代门主又是五行皆修,因此,斗门先贤便同慎氏先祖立下十年之约,斗门中人每十年为慎氏幼子引入行意,以驱除厄咒,当时已至约定之期,而师兄同我大战之后已是伤及肺腑损了根基,我不愿师兄因约耗损根基断绝修习之路,于是便设法阻止与慎氏的十年之约,这才重伤慎氏族老出言警告。” 如此,那所有一切便都说得通了,上官陆内心竟有些窃喜,一位先天远门境武者的师叔,足以令他感到自豪和骄傲,更平添无数的底气,不由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慎估那老家伙当初见到我那般高兴!” “师侄,你见过慎氏一族的族人。”王浑当即问道。 “师叔,师侄确实在太阳山脉遇到过慎氏一族,而且您所言那慎氏一族的厄咒应该已经解除。”上官陆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听上官陆如此说,王浑竟高兴的如同孩童般,自言自语的同时拍手称快。 上官陆一直等到王浑情绪平静些,这才再次开口问道:“师叔,就算是您返回农山,可师父如今只是绝顶武者,也无法给予您帮助啊?” 王浑神色古怪扫了上官陆一眼,悠悠道:“师侄,师父同我在三十年前便已经是先天武者了,不然你师叔我怎能斩杀庇护仇敌氏族的那两名先天武者,你师父又怎能同师叔联手击败那二人的同门。” 这下轮到上官陆无法淡定了,惊呼出声:“什么?师父三十年前是先天武者?怎么······幼时,师父为我启蒙,据梓叔所言师父乃是流武者巅峰,成就绝顶武者还是师父离开将军庄到农山山庄之后的事情,那···”所有的疑惑和不解在上官陆脑海中闪现王浑方才一直重申的那句话而瞬间消散,刘监伤及肺腑损了根基。 但很快,新的疑问再次浮现心头,与其说是疑问不若说是震惊:“师叔,开元大陆所载,先贤吴达开武礼后两年成就武者、三十年成就先天、五十年成就宗师,如此神速进境已令世人惊为天人,可您和师父,三十年前便是先天武者,那岂不是、岂不是···” 相比震惊之下心态已变的上官陆,王浑的古井无波就显得上官陆有些大惊小怪了,用嘲讽的口吻说道:“师侄,开元很大、隐秘很多,流言不可信、广传并非真,仅仅一个所谓黄昏残血夜便掩藏了多少往事和真相,贤亭不出、开元无宗,在宗师面前所谓的先天不过就是一个玩笑,连蝼蚁都算不上的蝼蚁!” 王浑的自嘲,上官陆也仅限于吃惊和一定程度上的不以为然,反而对王浑口中的其他颇感兴趣:“师叔,贤亭究竟是···为何说贤亭不出、开元无宗呢?” “这个、这个···是师叔多言了!”明显是说漏了嘴的王浑对这些讳莫如深,在上官陆询问之下是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 “师叔···” “师侄,不是师叔不愿说,待你成就先天后一切自会明了,提前知晓这些不过是徒增烦恼,何必再问呢?该你知道的,时机一到,你自会知晓,不该你知道的,最好还是糊涂一点的好!”王浑对于上官陆的哀求置之不理,甚至直接出言劝告。 上官陆尽管心有不甘,但看着王浑那坚定的神色便知没可能,只能放弃:“师叔,不知接下来···” 闻言,王浑转而低下头,声音中充满寂寥:“师侄,师叔我自王郡都指带出来的这几万兵马都是我在王郡这些年的经营,姓刘的那个王八蛋给我玩狡兔死走狗烹的把戏,借助朝廷援救五羊军关的旨意,不禁想借刀杀人,还趁机将老子在王郡多年辛苦经营连根拔除驱逐出王郡。” “可···可如今、如今仅剩下两万余了!” “师侄啊,我就将他们都托付给你吧,毕竟你师叔我只有修习天赋,唯有对这修习一事最感兴趣,对于这战事、对于领兵作战行军布阵,力有不逮。这些年混迹王郡都指,所依仗不过是一身修为,他们都是跟随师叔多年的人,忠心耿耿,交到你手里,也算是给他们找一个归宿,还望师侄善待他们!” 尽管今夜谈话已经被王浑震惊的不轻,可听到王浑将王郡都指这些算是他私军的两万将士托付到他手中的那一刻,上官陆难以置信,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师叔,您老···您老,这是烫手山芋啊,师侄我如今不过区区一卫卫正而已,如何···” 王浑似是已经打定主意,根本不给上官陆辩驳反对的机会,直接挥手打断道:“行了,自此刻起,那都是你的事情,同老夫毫无关联,至于屁股后边紧追不舍的近四万鞑子,至于如何应对,还是师侄你多想想吧!” 说完,抬头冲着房外喊道:“方小子,给老子滚进来!” 一直守候在房外的方宗立即进入营房,冲着上官陆和王浑见礼道:“见过上官公子、见过老师!” 王浑指着方宗笑着介绍道:“师侄,方小子,是师叔我在王郡收下的记名弟子,方宗,资质还算可以,以后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再加上书生、屠夫、长虫几人,协助你统领王郡那些娇悍的家伙们也方便点。” 面对方宗,王浑的态度可就没这么好了,几乎是斥骂道:“方小子,这是老子的师侄,上官陆,以后呢你就跟在他身边,帮衬着书生他们几人协助他统领王郡出来的家伙们。” 方宗神色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神色平静声音严肃答道:“老师,方小子定遵从老师吩咐,尽心辅佐公子。” 事已至此,上官陆心知已无法推脱,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但你说上官陆的内心究竟是欣喜大于悲苦,还是悲苦多于欢喜,冷暖自知悲喜自渡,怕是只有他自己本人知晓。 “师叔,您这甩手掌柜倒是做的干脆,那您老是不是该给师侄透个底啊!” 王浑依旧在拨弄着炭火,并未搭言,反而是刚刚进入营房的方宗为上官陆解答,将如今魁凌峰上两万余将士的大概情况给上官陆做以介绍。 “上官公子,王郡都指驰援五羊关本七万兵马,于五羊关南扎营时遭遇鞑子袭营,损伤大半,如今逃入君山者是两万三千余人,其中司正、标正多为绝顶武者,阵总为流武者巅峰,而司正有三人、标正有九人,阵总、旗总合共有百余人,这些才算是真实属于老师的真正心腹,至于那些寻常军卒则是隶属于王郡都指营。” “这么多?” 上官陆再次被震惊,目瞪口呆无法置信,特别是武者的数目,更令上官陆感到不可思议。 “师侄,你想多了,先天圆满境后的强大之所以令人忌惮,便在于他们能够大批造就武者,入流、绝顶,你可知为何?”上官陆的表情早已将他内心所想出卖,王浑为了讨好自己这位师侄,说出算不得隐秘的秘密。 “还望师叔赐教!” 王浑微微摇着头,不知是因为今夜向上官陆道出太多隐秘之事后悔,还是因为觉得上官陆这位师侄太过孤陋寡闻了些。 “先天武者依照行意感悟又分为先天境、先天圆满境、先天大圆满,其中先天大圆满这个无限接近宗师境武者又被尊为小宗师,而圆满境又被尊为大武者,便是武者行意感悟圆满后武者自身便可蕴养出行意种子,依照这些行意种子,便可造就武者,至于通过此法造就出来的武者是入流境、绝顶境还是先天境,不仅要看提供行意种子圆满境武者,也看接受种子武者个人机缘。唯一的弊端便是,这样造就出来的武者终生无缘宗师境,且受制于提供行意种子的武者,也就是先天行主。” 初次听闻此等秘辛的上官陆惊诧过后不由感慨道:“武者如此廉价,竟可大量造就!” “呵呵···”王浑一声讥笑:“师侄,那你可知这类武者的另一个称呼吗?伪武者,依靠他人成就武者,终其一生成就有限,面对那些自我修习的武者之时,劲力、行意有着天然的弱势,同境界,不敌,而低境界,可无敌。” “师叔,那您麾下的司正、标正、阵总、旗总是?” “有,但并非全部,唯有师叔身边那一旗牙士是师叔我培植出来的伪武者,至于书生他们的情况,还是让方小子详细给你说吧。你师叔我无心军伍,当年机缘巧合下才去了王郡,进入王郡都指,他们选择追随我,我自然要为他们选一个值得托付的领头人,为他们自己的后半生博取一份功勋!没必要跟着我这个醉心修习混吃等死的老家伙沉寂。” 缓了缓,王浑再次叮嘱道:“方小子呢,算是师叔我的记名弟子,让他随侍你身边,也是师叔我的一点私心,方宗年仅三十,已是流武者巅峰,成就绝顶武者更是指日可待,为人虽心高气傲恃才傲物,但心性还算上佳,定会成为你一大助力。” 上官陆听明白了师叔的意思,是想自己真心相待这位师弟,迎着师叔的目光,极其认真的点点头。 方宗欣慰一笑,然后神色复杂盯着方宗,不轻不重点拨道:“方小子,以后跟着老夫师侄,不会亏待于你,坐井观天、不识天下英雄;心胸开阔,乃容万物天下。这点,你要好好学习,不然武者之路,你走不远,这点,你远不如···” “老师,方小子怎敢有怨言,必追随上官公子左右,誓死相随。”方宗对于老师的安排并不抵触,前几日在魁凌峰的交手,不仅败于其手,而且还比自己年幼,对上官陆是心服口服。 “师叔,你这什么都安排给师侄,您是?”上官陆见师叔各种安排面面俱到,便轻声问道。 “放心,师叔不会走的,只是看到你,总要给跟在我身后多年的这些家伙有个交代。出了王郡,已然无法回去了,浮萍在这世间生存最是艰险,总归要找可依附的地方扎个根,托付给你,我最放心。”王浑看着自己师侄,感慨的说道。 “师叔尽管放心,师侄定不会亏待他们,只是现在师侄也只是六品骑尉而已,无法许以高官厚禄,但定会以诚相待。”上官陆起身向自己师叔保证道。 “师侄,师兄的品性最是端正,你能够入他法眼,成为其弟子,师叔是信得过的。” “师叔,有必要说的这么清楚吗?”上官陆苦笑着看向师叔。? 第二百二十二章 组建铁蹄(上) 第二百二十二章:组建铁蹄 夜色下的深谈一直持续到三更天,结束后,上官陆便在王浑的吩咐下带着方宗离开魁凌峰返回血狼君山营地。 可是,在他返回营地的时候,却看到强撑着虚弱身子的姜愧艰难清扫着院中积雪。 “姜叔,你说你不在医房躺着将养身子,出来干嘛,这些事情为何不交代牙士他们去办?”不顾方宗那尴尬的神情,上官陆匆忙上前搀扶起姜愧,缓步向堂内走去,满是责怪的说道。 姜愧看到上官陆关切的目光,心头一暖:“主子,没事,就是皮肉伤,不用担心!”扫了眼亦步亦趋跟在自家主子身后神色尴尬的方宗,而对于方宗、对于他昏迷后所发生的一切,在他迷迷糊糊躺在医房的时候,断断续续听他人讨论过,但并不完全,尽管奇怪,却是什么话也没问。 上官陆眼角瞥见姜愧对方宗若有若无的戒备和敌意,苦笑着解释道:“姜叔,这是王郡都指王同知,王浑是家师的师弟,诨号:混元枪王,身后这方宗,名义上是师叔身边的牙士,实际上是师叔的记名弟子。” “混元枪王?王浑?”一脸惊愕的姜愧自言自语,看向上官陆求证般问道:“是早些年游历于北境的那位?” 上官陆正在思索之时,身后的方宗肃声回道:“正是老师。” 上官陆似是不愿在这个时候多提师叔王浑,搀扶着姜愧安坐后岔话问道:“姜叔,这几日营地内可有要事?” 姜愧缓声道:“重要的事情没有,不过小事却是不少,想必主子你应该感兴趣,血滴、血甲两所各旗伍头和军卒矛盾不断,血狼所的旗总和军头也因为营房的原因产生争执,结果闹到刘监那儿后,各打三十大板,几个带头闹事的也被执行了军纪,至于三所监事也被刘监当众训斥了一番。” “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血狼不过刚刚安宁些,便不安生了!” “姜叔,以后方师兄会留在血狼,先让牙士给方师兄在卫正堂寻一住处,方便协调魁凌峰王郡都指兵马和血狼之间相关事宜。” “还有,立即召集卫堂牙士集结,传令牙士前去通传魏知卫、程典、刘监稍后到卫正堂来一趟,就说有要事相商!” 姜愧口中的几件小事在上官陆听过后内心显得异常沉闷,接连吩咐几句后便垂首不言陷入沉思。 “上官师兄既然有诸多军务需要处理,师弟不便叨扰,先行告退。”方宗也是有眼力的,看出现在不是和上官陆商谈的时机,见礼之后便在牙士的带领下离去。 正如方宗所言,上官陆现在还真没心思同他商谈,一是上官陆并未使血狼内部达成一致,二是内忧,血狼的内忧,血狼老卒同那些逃入君山各寨士卒间的矛盾随着战事平缓而愈加激烈,这才是迫在眉睫亟待解决的严重问题,稍有疏忽血狼分崩离析不说,关键是对血狼军心和战力的影响才是最紧要的。 而解决内忧,上官陆决心采用霹雳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所有的隐患扼杀在萌芽状态,纵然沉疴无法尽除,却也是针对当前血狼的一剂良药。 “大人,卫堂牙士已集结完毕。” 进入卫正堂禀报的正是同姜愧一起从医房跑回来的二寸。 “知道了!” 上官陆起身,缓步来到房门前,看着肃然静立于堂前的卫堂牙士,肃声道:“卫堂牙士伍头二寸、军士娃娃,出列!” 上官陆犀利的目光凝视着二人,肃声道:“你二人可知错?” “知错。” “知错。” 二寸、娃娃根本不敢抬头回迎上官陆严厉的目光,就像个鹌鹑,缩着脑袋小声答道。 “知错、何错之有?” 二寸、娃娃两人缓缓晃动脑袋,冲着对方以眼神交流,最终还是二寸主动开口答道:“大人,罔顾军令、私自出营。” 久等不见娃娃开口回答,上官陆厉声斥责道:“各说各的,你二人一个身为牙士伍头、一个身为牙士军士,不至于连自己犯什么错都清楚吧!” “不该私自出营。” “罔顾军令,私自出营。” 娃娃、二寸几乎同时低声答道。 “抬起头,大声说。” “罔顾军令、私自出营。”娃娃、二寸抬起头,神色肃穆、高声喊道。 “江头,怎么训斥起娃娃和二寸了,他俩又闯祸了?”就在上官陆正要宣布针对二人的处罚军令时,魏鹏、程典、刘监三人联袂而来,听过娃娃和二寸高喊后,刘监冲着上官陆笑呵呵的说道。 上官陆立即收起肃然的表情,朗声道:“程典、刘监、鹏子,你们过来了。”然后便冲着刘监说道:“刘监,娃娃和二寸在魁凌峰驻兵之时,罔顾军令私自出营,交由你监房处理吧。” 刘监呵呵一笑,转头看向娃娃和二寸:“娃娃、二寸,自到监房去领三十军杖,值守营地东门十日。” 刘监宣读针对娃娃和二寸的处罚决定时,程典则是拉着上官陆缓步走向堂内,轻声问道:“好了江头,不知传我三人到卫正堂,是何要事?魁凌峰那边如何了?我们何时前去拜会王同知,王大人。” 上官陆摇头不语,待几人安坐之后这才缓声道:“程典、刘监、鹏子,魁凌峰由王郡都指同知王大人所领兵马驻守,至于一路追杀他们的鞑子敌兵则驻兵在夺坪峰,不过有王郡兵马顶在魁凌峰,血狼暂且无虞。” “魁凌峰所求一为容身之所、二为粮草辎重,容身之所这个简单,君山险峰无数皆为容身之所,而粮草辎重则需血狼调拨,两万余人的粮草辎重不是小数目,但以血狼目前储备而言还供给的起。” “作为回报,魁凌峰会连同血狼共同应对鞑子敌兵,如此可补血狼兵力匮乏的短缺。” 说完,上官陆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目光凝聚在三人身上,以商量的口吻说道:“请你们过来是另有要事相商。” 闻言,程典、刘监、魏鹏三人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目光专注看向上官陆。 上官陆点头示意,这才语气坚定说出自己的想法。 “第一,加强操训力度,严肃军纪,大浪淘沙剔除害群之马,务必在短时间清除血狼内部隐忧,确保血狼军心、战力不会因此而受损。” “第二,血狼身为五羊戍边军寨,血狼的敌人自始至终永远都会是鞑子,也只能是鞑子,针对骑兵,最有效的反制手段同样也是骑兵,所以我打算于血狼内组建一支铁蹄骑兵,加紧操训争取在祭礼过后形成战力,成为血狼对战鞑子的一支利刃。” 随着上官陆的沉默,程典三人的思考,卫正堂内陷入一片沉寂。 良久,程典率先开口询问道:“江头,操训强度的确需要加强,毕竟身闲多生事端,但血狼四寨自恢复边军军制后,特别是在江头你的要求下,四寨均已有一旗为骑兵编制,而四寨铁蹄旗也是折损最轻的一旗,不知江头这组建一词,从何谈起?” 上官陆当即解释道:“程典,此铁蹄非彼铁蹄,日前血狼看似风平浪静已无战事,实则暗潮汹涌处于风口浪尖,眼前一切不过是假象罢了。密道封堵却有夺坪峰三万余鞑子敌兵,就算有魁凌峰王郡都指兵马以做牵制,终究还是要战上一场,何况还有龟缩于原血狼卫寨内萧木遥部鞑子兵马,就算暂时对血狼无计可施,可血狼身为边军总不能如同鞑子那般龟缩在君山吧。” “攻打血狼四寨,鞑子动用多少兵力?前后已超过四万。十万鞑子夺下青狼卫君山密道并借此进入君山,消失于莽莽群山之中,紧接着,王、荒两郡援兵遭遇鞑子骑兵袭营,致使王郡援兵损伤惨重而不得不退避君山,那军关该有多少鞑子叩关呢?二十万、三十万还是四十万?具体数目不得而知,但想必不会少于三十万大军,如此,鞑子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造就血狼如今之安和局面的,不止是君山之地利,更有天和,屋外凛冽的北风和酷寒的冬雪为我们阻挡下鞑子锐不可当的兵锋。” “但,地利虽久远,天时却有时限。” “祭礼过后天气回暖,待春暖花开积雪融化,目前所有一切都将因此而打破,狼烟再起,兵戈生死相向在所难免,可当下的血狼是什么情况,您三位非常清楚,兵祸未消,内乱丛生,血狼若想火中取栗赢得生机,若不脱胎换骨取得蜕变,仅依靠当前的手段和兵力,怕是无济于事。” “兵事者,以奇胜、以正和,而我欲建之铁蹄,便是血狼取胜之奇兵。” 上官陆这一番解释令卫堂又陷入沉寂之中,程典、刘监、魏鹏也陷入沉思,思虑其中利弊,或者说是上官陆言语中的深意。 刘监神色凝重,抬头看向上官陆,笑呵呵说道:“江头既已明述血狼局势,想必对于这支铁蹄寄予厚望,我等四人身为血狼属官,早已同气连枝生死与共,江头还是直言相告吧!” “再建之铁蹄,非同已有之铁蹄,军纪更严明、军备更完善、操训更严苛,将成为血狼手中战力最强的利刃,势必将鞑子撕碎、碾压。”刘监这话就像打开了上官陆深藏于内心的宝箱,以舞动的肢体来回应他那激动的内心,如炬般的目光似是要融化程典三人。 “陆哥,组建详情呢?”魏鹏一脸好奇的问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组建铁蹄(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组建铁蹄 骑兵,骑为奇,以骑对骑,奇而胜之。 上官陆的这个想法由来已久,但当他再临五羊边关,重返血狼后,却又不得不将这个念头深深埋藏于心底,为何,原因有很多,更是多方面的。成为血狼卫正后主导血狼恢复边军军职,五旗中成立铁蹄旗,既是无奈下的妥协,更是不甘下的挣扎。 可事实却给上官陆以最响亮的耳光。 四千鞑子敌兵围攻卫寨,上官陆缜密筹划甚至不惜动用百变军械令鞑子军心大乱战力骤降冰点,纵然如此,卫寨铁蹄在先手占尽的情况下主动出击,依旧伤亡惨重,旗总薛德炳重伤,至今还在医房疗养,满制二百六十余骑的铁蹄骑能够返回军寨的却只有三十余骑。 至于血滴、血甲两所铁蹄旗,那根本就是似是而非的大杂烩,不过是一旗堪堪会骑上马的步卒罢了。 唯有血狼所铁蹄可堪入目,算是勉强拥有一战之力,但在上官陆看来,也只是可堪入目罢了,并非萦绕于上官陆脑海中的那支骑兵。 如今,师叔王浑的出现、血狼血战之后的老卒、各寨溃逃至君山的五千余兵卒、来年雪融前小半年的空隙,再加上战获自鞑子大量马匹,实力、军心、兵卒、时间、战马这些此前上官陆还为之发愁的硬性条件突然就凑齐了,沉寂已久的念头骤然迸发。 “新建之铁蹄,不管是军卒、军士,还是伍头、军头,当以骑术精湛为本,武势之刀盾之术、枪矛之术、弓弩之术为要,且此四术皆需优于常人,战马坐骑自战获马匹中进行遴选,人配铠、马披甲,通俗而言,乃是夏族步武卒方阵配以战马。以我来看,新建之铁蹄便是专为鞑子骑兵而设,盔甲防护全身,以保证士卒、坐骑不会轻易被鞑子箭矢所伤,娴熟的武势、全新的军阵、严明的军纪、求死之决心、无畏之精神,成就威武铁血雄师,可保血狼安度此劫!”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连上官陆也有些气短,缓了口气后继续说道:“新建之铁蹄,暂且为两旗,五百人左右,至于军制,卫寨丙旗铁蹄旗为一旗,另一旗则暂归训备旗,具体组建细要,稍后几日我会书写成册的。” 上官陆所言虽不甚详细,却也足以让程典三人明白上官陆的设想和目的,对于上官陆,自他入卫寨后的所作所为足以使程典和刘监二人选择相信,魏鹏自不必多说,对于上官陆充满谜之般的信心,而自说破身份后的刘监更是对上官陆马踏金帐的远望充满期待。 唯有程典,看着神情激动跃跃欲试的三人,无奈的笑容里满是苦涩,只因,他是典务,是血狼军卫的典务。 骑兵,还是两旗,尽管其中一旗乃是以卫寨铁蹄旗为基础,却也同铁蹄旗大相径庭,那便意味着,所需物资同新建一旗并无二致。 但,骑兵是说组建便组建的吗?战马、盔甲、军械、骑盾这些是如今的血狼能够供给的吗?关键是粮草,战马可比军卒要娇贵的多啊! 心念及此,程典焉能不烦忧。 程典迎着上官陆三人的目光,苦笑道:“江头所言我老程并无异议,但是,骑战之关键在于骑术、骑射,而此正是鞑子以骑兵雄踞北荒的根本,无论血狼骑兵操训的如何精锐,在此关键二项上,夏人比之鞑子乃天然劣势,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实非明智,但以江头所为,想必重点在于防护,所以,问题又回来了,军寨匠坊可修补军械,却绝不可私自锻造盔甲,此举违背军纪国法,乃是重罪。就算是我们顶着杀头的罪名私自锻造,可,炼金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上官陆连连点头,紧接着解释道:“确如程典所言,两旗骑兵盔甲是关键,但炼金之事无须担忧。” 上官陆自信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让包括程典在内的三人惊诧不已,满制两旗几百人盔甲所需炼金何其多,吃惊归吃惊,但并不怀疑真实性,反而笃定上官陆早有准备,尽管他们也不知上官陆这份自信来自何处。 炼金一事暂且放下,仅存的便是军制,也就是究竟该给这两旗披上什么样的外衣,刘监因此建议道:“既有盔甲一事,这两旗还是不要放在明处,待血狼战事一了,所有一切还是烟消云散为好。” “两旗士卒放在明面的确不妥,太过耀眼不说,更有无穷后患,最好让他们完全消失于血狼视线内,成为绝密,完全杜绝事外任何一人知晓。相比私造盔甲军制之事反而不足道哉,顶多不过军关监事军吏行文斥责,罚没军功罢了,但涉及盔甲锻造,凡有牵连,不管是百变旗、匠坊还是两旗士卒,必须三缄其口,我们更不能心慈手软,该杀,杀!” 言及此事,程典这位一贯宽厚良善的老好人也显露出该有的杀伐果断和狠厉。 程典、刘监的支持和帮助,让上官陆内心为之一暖,但锻造盔甲确实为大忌,上官陆不愿连累他们,何况知卫魏鹏更是他的异姓兄弟。 “程典、刘监,上官陆在此多谢了,但这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做了事,总会留下痕迹,遮掩,不过是权宜之计,凡此重重善后事宜,那也得血狼能够安然度过此次劫难之后再说,倘若我等四人战死,一切自会烟消云散,功名也好、罪责也罢,皆往事矣!” 堂内气氛瞬间凝重,心事重重的四人各自陷入沉思。 良久,程典神色复杂看向上官陆低声道:“江头,血狼有你,乃是大幸!” “江头,老刘愿随其左右,以去我心中之遗憾。”刘监一脸感激附和道。 魏鹏呵呵一笑,缓声提议道:“程典、刘监,正如陆哥所言,一切言之过早,依我之见,一为明、血狼铁蹄,一为暗、乃利刃,可将操训等诸多事宜挪移出营地,此事由我同刘监亲自来做,不假手于人,所有士卒藏于血狼士卒之间,只有行军作战之际方才出现,如此一来,尽最大的可能将一切痕迹遮掩。” 魏鹏的提议让上官陆三人眼前一亮,上官陆当即说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转而看向程典和刘监,这两位对他爱护有加的边军老大哥,深情款款的说道:“上官陆多谢二位、多谢!” 上官陆看似语气平静如常,但眼窝明晃晃的水珠儿摇摇欲坠,最终还是跌落了下来,足以说明他此刻的心情,程典、刘监对他的维护,上官陆深感欣慰,但有些事、有些话,无须出口。 一番真情流露,上官陆也向程典三人道出他另一项安排,那便是在营地内挑选士卒,挑选外劲积蓄在五象之上的军卒,然后从中挑选铁蹄士卒,教授他们成就武者,以武者组建的骑兵,足以傲视鞑子。 然后便是商量拜会王郡都指同知的一应事宜,自然,也有为魁凌峰筹集运送粮草等诸多军务。 诸事商定,上官陆送走他三人之后,一人独坐椅子,回想着自他进入血狼卫寨的点点滴滴,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用过晚食后,上官陆找到方宗:“方师兄,明日军卫及节下军所属官到魁凌峰拜会师叔,还需劳烦你走一趟,顺便师弟还有一些事情要请教师叔。” 方宗立即推脱道:“上官师兄,以后还是称我为师弟吧,不然老师又该揍我了,师兄之称,万不敢当!” “只是称呼而已,何况方师兄本就比师弟年长!” “上官师兄···” “好···那便依方师兄所言。”上官陆见方宗神色为难,不似作伪,只能如此。 方宗脸色舒展,缓声问道:“不知上官师兄是何要事需要师弟代传老师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组建铁蹄(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组建铁蹄 “方师弟,师叔曾言可以行意培植武者,不知?”上官陆试探着问道。 闻言,方宗看向上官陆的眼神有些不喜,甚至隐隐有些鄙夷,但都一闪而逝,复而是疑惑:“上官师兄,老师的确可以以行意培植武者,但不知上官师兄为何对此感兴趣呢?毕竟师兄已是流者巅峰,旦有机缘便是绝顶武者。” “方师弟怕是误会了,具体缘由容师兄之后详述,只是,师兄心中还有一惑,还望方师兄赐教?” “师兄,客气,无妨。” “师叔身为先天圆满境武者,身边又有大量武者相随,按说应当是都指营正的一大助力,为何会同师叔闹翻,自断臂膀呢?” 闻听,方宗立时满脸怒意,显然对王郡都指营营正刘榕是深恶痛绝恨之入骨:“师兄,老师同那刘老混蛋之间的恩怨,说来话长。老师最初是在神雀北境各郡游历,偶然结识当时还只是司正的刘老混蛋。那时,老师需要栖身之所,那混蛋也需要老师为他培植武者,两人各取所需相互协作,最终那老混蛋也因此官运亨通,最终坐到王郡都指挥的高位,为了笼络老师,还疏通关系将老师推到同知的位置。如今,不仅老师为他培植出大量武者,且经他多年经营,羽翼渐丰根基稳固,对于老师的倚重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特别是在他年初无意中得知自我修习同行意种子培植武者的差异,便开始处心积虑找寻老师的麻烦,甚至有除掉老师的打算,而王郡都指接到驰援五羊的军令恰巧为他所用,不仅顺势下令王郡都指援兵由老师统领,还将归属于老师的所有武者、将士、军卒尽皆调派出来。” 听着方宗讲述师叔和刘营正之间的恩恩怨怨,上官陆心思百转,所有心思最终化为一声浓浓的叹息,然后看向余怒未消的方宗笑嘻嘻的说道:“方师弟,师兄这儿有个好消息,想必师弟你很乐意听到,王郡都指营营正刘榕之子,五羊关辖下左司骑阵旗总刘星,因私开军库哄抢军备物资而被执行军法,当场斩首。” “当真?” “无一虚言!” “哈哈、哈哈···老混蛋,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哈哈···这下他老混蛋这一支可是真正成为绝户了,绝户啊、绝户···”此刻的方宗欣喜若狂,完全没了一丝仪态,良久这才顾看到上官陆脸上的不解之色,方宗这才开心的解释道:“上官师兄有所不知,那老混蛋育有两子,长子早年浪荡不羁混迹风尘,流连于花坊间,染上了脏病,虽说最终被治愈,下肢瘫痪,只能瘫卧在床,已无法再行人事,因此也被那老混蛋所憎恶,甚至对外传言长子身患重疾不治而亡。幼子刘星便成为他传宗接代的唯一希望,对这唯一子嗣那是寄予厚望,被送到五羊边关捞取军功赚取声望,只是没想到会被师兄所杀,痛快、痛快,真是痛快啊!” 方宗笑声渐歇,上官陆这才道出他的真实想法:“方师弟,还有一事与你相商,师弟欲在血狼卫组建铁蹄骑兵,但血狼士卒于骑术上多有不足,此铁蹄并非血狼军卫军制,人却在军制内,不知魁凌峰王郡兵马是否可用?” 方宗在上官陆说完之后,瞬间收起脸上的笑意,变得很是凝重,看向上官陆,欲查看这位师兄究竟是何目的。 “上官师兄,师弟虽不知你为何如此行事,但魁凌峰那些兵马乃是老师在北境甚至王郡多年的经营,还望师兄能够怜惜,他们虽说有伪武者,但仅是一旗,大多还是依靠老师指点自我修习而成,对老师却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老师已经将他们交到师兄手上,作为老师的弟子,还是希望师兄能够珍惜他们,恕师弟斗胆。”方宗看向上官陆,神色凝重,肃声说着,很显然,那句不在血狼军制内让方宗多有误解。 “我想师兄是误会了,我不是需要师叔培植的那些武者,需要的乃是士卒、伍军,不是武者,而是把式,劲力积蓄在五象之上的把式,特别是在骑术上有一定的过人之处。我记得师叔与师弟都曾说过,那些士卒并非师叔的人。”上官陆听到方宗所言便明白他对自己有所误解,再次重申道。 “上官师兄,师弟不是很清楚,为何弃武者不用而是把式。”方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加上上官陆所求太过奇怪,不得不问清楚一点。 “方师弟,血狼当前的安宁只是假象,待来年积雪融化,血狼必会迎来鞑子疯狂攻打,以当前的兵力,就算是有魁凌峰师叔的两万兵马也无济于事,自古战事皆是正定和、奇谋胜,我必须为血狼谋划一支奇兵,在与鞑子的血战之中,为血狼寻得一条出路,也是活路,军伍之事与武者大有不同,一己之力不足为重,骑兵军阵,骑术、军阵、军械、军纪才是关键,相对而言,武力反倒沦为其次。”上官陆越说声音愈加高亢。 “上官师兄,既已说到此处,师弟还是将魁凌峰王郡兵马的情况说清楚,魁凌峰两万余兵马,只有包括旗总之上者为老师培植之人,旗总之下仅有部分军头、伍头是老师的人,其他均为王郡都指营的兵马,其中司正三人张随、徐竹笙、王长兽为先天武者,标正十人绝顶、入流武者,旗总中有二十多人皆是入流武者,他们都是自我修习而成,老师都指营同知牙士一旗伪武者,实力都在绝顶以上,其中不乏先天武者,为首者叫老齐头,是旗总也是伪先天,不过这老齐头虽是伪先天武者,实力却远胜一般自我修习的先天武者,连老师都说他是伪武者中的异类。”方宗将魁凌峰兵马的情况向上官陆做以详述,说完之后这才又说道:“倘若上官师兄所需劲力积蓄在五象之上把式人数不多的话,魁凌峰还是能够满足师兄的要求。” “方师弟,我需在五十到一百人之间即可。” “为数不多,魁凌峰可以安排,上官师兄,时辰不早了,师弟先告辞了,明日我与血狼各寨属官前去魁凌峰,会将师兄的事情逐一落实。”方宗见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见礼告辞。 “有劳方师弟了。” “上官师兄多礼了。” 上官陆在姜愧将方宗送走返回之后,拉着姜愧坐下,想了想还是问道:“姜叔,不知克托兰那边是否允我挑选一些青壮。” 姜愧听过之后,感到有些难办,毕竟之前向克托兰以五百青罗玉币购买五百奴隶,可这钱并未交于他,只是口头许诺罢了。 “姜叔,我知道那五百青罗玉币并未交付克托兰,倘若,克托兰可允我血狼在他账下挑选青壮,教导他脱离牙级勇士成为鹭甚至是隼级勇士呢?”身上空无一物,兜比脸还干净,上官陆不得不想别的办法。 姜愧听到上官陆这么一说,双眼一亮,“主子,如果这样克托兰必会答应!” “只是?”高兴过后,上官陆脸上反而出现迟疑之色。 姜愧轻轻一笑,淡声道:“主子,放心,就算是让克托兰成为鹭级勇士,我依旧有把握可以反制他,不会出现问题。” “主子,既如此,赶早不赶晚,是不是容我去见一见克托兰。”?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千头万绪(上) 第二百二十五章:千头万绪 姜愧前往西侧营地找克托兰商议,上官陆开始端坐书案前起笔书写铁蹄组建细要,而为了确保铁蹄能够依照自家的想法一一实现,自然不能有所遗漏,同时,也细要中也加入了程典、刘监、魏鹏三人的提议。 先起笔书写草稿,将诸多设想逐条记录下来,再作详细整理。 姜愧返回之时,看到上官陆正挥笔疾书,轻声吩咐牙士泡上灵茶后便亲自守在卫堂外,为上官陆添茶续水,随着天色开始灰暗,气温骤降,室内就算有姜愧烧起的两盆炭火,冰寒彻骨上官陆握笔的右手不住发抖,姜愧连忙吩咐牙士用毡皮条子封堵门缝,同时又加了两盆炭火,亲自守着,既不让火焰燃烧过烈产生异响,又不让炭火熄灭,让堂内始终保持着舒适的温度。 “咯吱···” “什么事?” 姜愧双眼盯着自门缝探出脑袋的牙士,低声斥问道。 “姜前辈,已是子时,是否给您和大人弄点夜宵?”牙士轻声问道。 “夜宵做好热着。”姜愧想也不想立即吩咐道。 “好的,前辈。” “咯吱···” 房门再次被关上,只是相比开门,要温柔太多了。 沉浸于奋笔疾书中的上官陆似是被关门的响动惊醒,声音有些沉闷的问道:“姜叔,什么时辰了?” 姜愧:“子时将过,马上丑时。” “啊,已经丑时了啊。”上官陆晃动着酸楚的脖子和手腕,然后不好意思的说道:“姜叔,这一忙活就忘记时辰了,方才听到你说宵夜,正好也饿了,让牙士直接从过来吧。” “主子,我这就安排去。” 用过夜宵,上官陆继续伏案疾书,对于铁蹄的组建,上官陆比任何人都要着急,而正如上官陆自己所言,血狼的安宁是短暂的更是虚幻的,时不我待更刻不容缓,这也是上官陆为了他自己的目的迈出最坚实的那一步,唯有组建铁蹄,并且在此次对鞑子战事中取得非凡的功绩,他,上官陆才能够在五羊边军拥有一席之地。 昏昏欲睡的姜愧已不知给四个火盆里添加了几次柴薪,再一次抬头听到外间的报更声,起身来到上官陆身边轻声提醒道:“主子,丑时了,夜深天寒,不比药郡和京城,还是早些歇息吧。” 上官陆摇头不语,感叹道:“姜叔,还要一会儿,将炭火再弄旺一些,实在是太冷了,连墨汁都冻结了。” “主子,再喝盏热茶吧。” “姜叔,放这儿吧,克托兰那边怎么说?是否同意?” 姜愧:“主子,克托兰同意了,并且连之前那五百青壮的青罗玉币也不要了,但主子,人心难测,是不是···” 上官陆听出姜愧的担忧,略作沉思后回道:“姜叔,无妨。这几日过后,我带你去一趟魁凌峰,届时克托兰不足为虑。姜叔,当务之急乃是铁蹄的组建,士卒挑选卫寨当无大碍,但血狼、血滴、血甲三所怕是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明日我打算同三所属官进行沟通,而由魏鹏特意挑选出来的士卒则有你亲自教导,这也是当初兵出魁凌峰我对三所的保证。” “主子,武者行之奥义乃是您传授于我,所谓教导也不过是假我名义罢了,但血狼四寨士卒毕竟良莠不齐,把式劲力继续也是参差不齐,最终效果怕是···”姜愧并不推辞,但最后那句话明显是意有所指。 姜愧的提醒,上官陆亦有此担忧,不患寡而患不均,若三所最终得到的武者数目相差悬殊,那就违背了上官陆的初衷,只能吩咐姜愧道:“姜叔,暂无须考虑这些,但具体教导之时把控好其中的度便好。哎,毕竟木有花梨紫檀、人分三六九等,但那些能够成就武者的士卒,不管是武者之恒心、心性坚韧者,都是上上之选,姜叔,再有便是教导期间多加留意,其中部分我有大用。” 姜愧听完,认真点头回道:“好的,主子。” 炭火再度被烧旺,室内的温度也有所回升,墨水已再度研磨好,上官陆继续执笔,伏案疾书。 翌日辰时,魏鹏似是赶着点过来,正巧就是上官陆武势锤炼完毕那一刻。 魏鹏神色古怪,开门见山道:“陆哥,方才姜叔找到我,说是此次士卒、伍头、军头的挑选不仅仅是血狼四寨,还有克托兰帐下青壮?” 上官陆一夜未睡,神色并未半点颓靡,炯炯有神的双目看到魏鹏眼神中的不解和疑惑,当然还有不安,笑着劝慰道:“鹏子,无须担忧,克托兰那边已经说好,毕竟鞑子骑术比之血狼边卒强太多了,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上官陆的解释并不能让魏鹏感到心安,神色反而渐渐严肃起来:“陆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所筹谋之铁蹄可能程典和刘监不甚明了,但弟弟我再清楚不过了,倘若成军,战力远非当前的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所能比拟。陆哥,铁蹄士卒选用克托兰帐下青壮,弟弟还是希望你能够慎重。” 魏鹏的谨慎和对鞑子的防备,上官陆也不知该如何劝说,毕竟言之有理,也确实如此,但其中有太多涉及师门隐秘,上官陆又无法明言,只能似是而非解释道:“鹏子,放心,针对克托兰我已有应对之策。切记,此次挑选劲力积蓄必须在五象以上,且年龄最好控制在五十岁以内。” 闻言,魏鹏神色为之一松,轻声道:“既然陆哥已经有所防备,那就好,放心,姜叔都给我说了。” “嗯,急着赶过来还没吃早食呢吧,一起吧!” 魏鹏因士卒挑选之事同自己产生争执,上官陆非常开心,更不会因为魏鹏质疑他的决断而恼火,反而感到欣慰,因为他从其中看到了魏鹏的成长。 用过早食,上官陆看着正欲离去的魏鹏说道:“鹏子,不急着走,我已经让牙士请三所属官到卫正堂,其中涉及士卒等挑选事宜,你还是留下来一起说说吧,何况今日你还要同程典和刘监带他们前往魁凌峰拜会王同知大人呢。” 魏鹏毫不迟疑应承道:“好,那我让牙士告知程典二人大人,免得他们等我。” “见过卫正大人。” ······ 很快,血狼、血滴、血甲三所所正、知所六人陆续进入卫正堂。 “六位大人稍坐,知卫魏大人稍后便来。”见礼后,上官陆笑呵呵的说道。 上官陆话音未落,魏鹏便快步迈入卫正堂,看到众人后立即见礼道:“诸位大人见谅,来迟了、来迟了!” “魏知卫当真多礼,我等也是刚到,这屁股下边还是冰坨子呢!”血甲鲁慎禹挪动着屁股,似是真如他所说那般。 魏鹏坐定后笑着回道:“鲁头,不都说礼多人不怪嘛,我这毕竟是边军新卒,需仰仗诸位老哥哥们提携啊!” 一阵嬉笑玩闹,上官陆适时出言制止道:“好了诸位,请大家过来呢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此前小子曾允诺诸位,魏知卫、程典、刘监三位稍后会带领你们前往魁凌峰拜会王郡都指同知王大人,待返回营地后魏知卫便会到各所挑选士卒。” 上官陆正欲细说,却被血滴钱铁铸出言打断:“大人,血滴所亦是军卫节下军所,身为卫正可千万不要厚此薄彼啊。” 说完,眼神有意无意瞥向血狼所胡贺宇方向,其意再明显不过。 钱铁铸如此,血甲鲁慎禹又何尝不是有此担忧。 上官陆迎着二人审视意味的目光,抿着嘴,轻笑道:“钱老、鲁所,烦请小子把话说完,此次魏知卫前往三所挑选,只需把式,符合条件者尽皆可以,然后交由姜军头统一传授、操训。至于最终有多少兄弟成就武者,那就要看个人机缘了,不过有两个要求,其一,把式劲力积蓄最低为五象。其二,凡是被魏知卫选中,最终操训结束后,军卫会截留一成,用以组建骑兵,不知意下如何?” 上官陆话一出口,卫堂内立时安静下来,掉针可闻,血狼所胡贺宇、时冉昱,血甲鲁慎禹、秦龚,血滴钱铁铸、董程旭,六人皆陷入沉思。 选中,有很大概率为军所增添武者,平添战力,但却又会被军卫截留一成,关键是,但凡能够被魏知卫选中,必定有其过人之处,他们在所寨内同样也是佼佼者。 纠结、犹豫、迟疑便是此刻六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上官陆并不催促,微笑不语静静等待着六人作出决定,不是上官陆不着急,而是他坚信,六人最终一定会答应,武者的诱惑,足以令他们疯狂。 最终,还是血狼胡贺宇出言问道:“江头,军卫截留一成,不知是武者的一成还是所有被选中者的一成,再有便是卫寨、所寨均已有铁蹄旗,为何还要再建一支骑兵呢?” 胡贺宇的问题显然也是其他几人所关心的,不约而同将目光转移至上官陆,等待着他的回答。? 第二百二十六章 千头万绪(中) 第二百二十六章:千头万绪 上官陆略作思索,这才答道:“对于血狼当前的局势诸位都很清楚,君山密道已被封堵,卫寨内鞑子萧木遥部对血狼短时间内是无力可为,而驻扎夺坪峰鞑子有魁凌峰王郡都指兵马应对,可这种安宁只是暂时的。” “鞑子已占据青狼军卫君山密道,兵马可随时进入君山,待祭礼一过,天气转暖积雪融化,储存粮草告罄,那时的血狼才是真正的大难临头,组建骑兵,或者说是重建铁蹄,以应对如此危局。” “截留之一成,不包括那些成就武者之人,诸位可安心。” 上官陆的解释让几人心中大喜,但还是被钱铁铸抓住其中的关键信息,双眼眯起缓声问道:“大人,选中者劲力积蓄最低为五象之力,但如今三所士卒尽皆为左司节下各寨逃入君山的溃卒,而军士、伍头、军头、旗总已成为保证三所各旗战力的关键,倘若这部分老卒流失超过一定人数,怕是···” 钱铁铸虽未点明,却也将他的担忧清楚表述出来,军士、伍头、军头、旗总乃三所各旗战力保证的关键所在,不能过多挑选,也就是魏鹏的挑选对象最好是那些军卒,特别是各寨逃入君山而再次被编入各旗的士卒。 但上官陆的反应超乎几人预料。 “钱老、鲁头、胡头,维系军纪有军纪军,更有各寨监事,军法无情不可触犯,不然军纪军那身白衣,是不是过于纯净了些呢?” 言辞中杀意凛然,堂内几人都感受到来自这位年轻卫正身上的狠厉和果断,看向上官陆的目光开始有些躲闪和畏惧。 很快,上官陆神色转变,一脸温和的笑意,缓声道:“钱老、鲁头、胡头,挑选并无限制,把式积蓄劲力为五象便可,但具体人员可由诸位确认,不知这样,可还有顾虑和担忧呢?” “江头,血狼无异议,遵从江头吩咐!” “江头,血滴无异议!” “江头,血甲遵从吩咐!” 经过几人短暂的眼神交流,胡贺宇、鲁慎禹、钱铁铸先后表示赞同。 交际,人情世故,上官陆远不如魏鹏,这不,就在三位所正表态后,魏鹏一脸笑意,环视三人,笑呵呵的说道:“钱老、鲁头、胡头,小子我是到各所挑选,又不是明抢,最终选中那些,不还是您三位说了算的啊。再说,您三位愿意成就武者之人不是咱各寨老卒,反而是那些溃逃至君山的各寨士卒,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嘛,有这天大的好处,自然是要优先考虑自家弟兄不是。” 魏鹏话一出口,不管是钱铁铸还是鲁慎禹再或是胡贺宇,三人届时眼前一亮,复而又陷入纠结中,嘴角齐齐露出苦笑,没办法,正如魏鹏所言,私心和忠诚下,他们看似有很多选择,其实已经没有选择。 “我老鲁,佩服!”鲁慎禹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上官陆和魏鹏,有感而发赞叹道。 胡贺宇适时打趣道:“老鲁啊,你说你这粉嫩娘们脸,怎么就长了一颗玲珑剔透心呢,哈哈···” 鲁慎禹脸色有些难看,斜视着胡贺宇,没好气回击道:“胡头,我血甲不比血狼,此前鞑子围攻所寨,血甲本就折损严重,军头、旗总大量阵亡,如今血甲看似拥有十旗,兵力空前,却已是外强中干,矛盾重重不说,所内更是流言四起军心不稳,我这所正如同置身火山口,如坐针毡坐立不安啊!” 说完,转向上官陆请罪道:“还望江头见谅,我鲁慎禹身为血甲所正,也是有苦难言啊!” 鲁慎禹的诉苦,或者说是为难,顿时令上官陆神情森然,脸色也不是很好:“鲁所正,血狼的确兵力匮乏,特别是老卒折损严重致使战力大损,但军纪森严不容触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功,不吝赏赐,有过,自当惩处!” 上官陆这不是斥责的斥责更让鲁慎禹难以接受,立即解释道:“江头,边军凄苦,而兵源更是相当珍贵,都是戍边弟兄,我老鲁实在是···监事也多次警示于我,不过都被我压下,若有其他办法,我也不至于如此作难。” 鲁慎禹所遭遇的境况,何尝不是血狼所、血滴所、血狼卫所面临的情况,胡贺宇、钱铁铸、上官陆对鲁慎禹所言那是心有戚戚焉。 胡贺宇:“江头,军卫节下三所,原本血狼最是艰难,灰熊金毡、青狼金毡誓要攻破血狼所寨,自你在血狼那一遭,血狼的变化有目共睹,今年鞑子打垛,血滴有地利、血狼有人和,伤损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唯有血甲元气大伤,老鲁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如此。” 上官陆并未因老知所的解释而改变,看向鲁慎禹眼神犀利,语气坚定的说道:“戍边、边军,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委曲求全并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局面,鲁所正,血甲军纪执行伍的白衣,该添点颜色。” 言毕,又以温和的语气解释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欲壑难填反成仇,强硬和温和需要区别对待,寄希望于那些溃卒的良知,不若在他们心中竖起一道血肉铸就的警戒线,触之既死、犯之必亡。” “江头,老鲁记下了。” 面对上官陆锐利的目光,血甲所所正,鲁慎禹,神色几度变换,最终还是认服。 同时,胡贺宇和时冉昱是真心为上官陆感到高兴,而血滴所所正钱铁铸,看向上官陆的眼神中是认可,更是欣赏。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程典和刘监也该带着你们前往魁凌峰拜会王郡都指同知王大人,至于操训挑选一事,就这么定吧,一切待返回营地依此行事吧!” 有些事、有些话,不必说得太透,点明即刻,上官陆算起来也是收获满满,适可而止最好。 “我等告辞!” 血狼、血滴、血甲三军所六位属官包括魏鹏起身见礼,告退。 大事已定,上官陆内心大安。 几人前脚离开,姜愧迫不及待进入堂内,急声说道:“主子,你这儿总算是商议完了,不然程典和刘监都要亲自上门催促了,已过午时,该用午食了。” “嗯,程典与刘监那边前去拜会王同知,都带了些什么。”上官陆随口问道。 姜愧:“两万大军半月粮草,一些用以御寒的皮袍子,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东西。” 上官陆:“嗯,用过午食之后让于狐狸过来一趟。”?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千头万绪(下) 第二百二十七章:千头万绪 上官陆同姜愧用过午食后,继续伏案疾书,想争取在魏鹏与程典、刘监自魁凌峰返回之时书写完毕,以方便行事。 狐狸来得很快,但在看到挥笔卷写的上官陆便自觉凑到姜愧身边,随同他一道侍候火盆,静静等待。 直到掌灯时分,上官陆抬头看到正将油灯放在桌案上的狐狸,嗡声道:“狐狸,你什么时间过来的,先坐,容我将这册写完。” 时间飞速流逝,上官陆也总算是写完一册,抬头问道:“狐狸,金滴甲锻造如何,上次你来说已经有百余副了。” 狐狸神情微变,低声道:“江头,受炼金限制,金滴皮甲现有一百三十八副,完整的金滴甲只有二十八副。” “倘若以百变现存炼金全力锻造,百变还可锻造出多少?”上官陆略作思索后问道。 于狐狸面带疑惑,抬头问道:“江头,是金滴皮甲还是金滴甲?” “金滴皮甲几何?金滴甲几何?” “金滴皮甲三十副,金滴甲六副。”于狐狸脱口而出。 “太少、太少···”上官陆喃喃自语,一脸沉思和愁苦,然后这才转头盯着于狐狸,慎重叮嘱道:“狐狸,盔甲锻造之事,不可泄露,切记!” “江头,放心。” 于狐狸的神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而上官陆的担忧又何尝不是他的担忧呢,戍边军寨私自锻造铠甲,乃是斩立决的死罪,倘若只是三五副,为军寨隐秘守寨之用,也就算了,如今这数百盔甲可是要配装以血狼骑兵,堂而皇之出现在战场之上,这,一旦被他人知晓,必是大祸。 上官陆内心稍安,犹自不放心再次叮嘱道:“嗯,狐狸你心里有数就行,刘监、程典都是血狼老边卒,如今血狼君山营地内鱼龙混杂,其他人可未必,一切小心谨慎为妙。” 于狐狸极其认真的回道:“江头,匠坊有卫堂牙士和您亲自操训的那伍弟兄看守,不会出现问题。” “嗯,那就好。”说完,然后这才吩咐道:“狐狸,金滴甲再打造六副,其他全部用来打造金滴皮甲,至于炼金短缺一事,我会再想办法。” “好,江头,那我告辞了,您也早些歇息,别太操劳!”于狐狸看着上官陆满布血丝的双眼,红肿得像个核桃似的,低声关切的道。 于狐狸走后,上官陆则是趁机用了点晚食,祭了祭自己的五脏庙,继续端坐于桌案,但这次并未奋笔疾书,反而是拿起宋卫正当初留给他的册本,仔细阅览。 魏鹏、程典、刘监等前往魁凌峰拜会王郡都指同知王大人一行是在第三日才返回营地,此时,上官陆着手撰写的铁蹄组建细要也算是彻底完成。 是日,卫正堂,血狼卫寨四位属官各自列座。 程典看向上官陆的神色那是相当复杂,幽幽叹声道:“江头,您还真是深藏不漏,武学渊源啊!”: 此事,方宗自魁凌峰返回后给上官陆通过气,师叔王浑向血狼众人点明了他同自己的关系,只感哭笑不得,无奈下出言解释道:“我同王同知王大人同属一门,王大人乃是我的师叔,但师门凋敝,人数并不多。” 上官陆话音未落,刘监目光玩味意味深长的说道:“江头,不要欺我老刘和老城无知啊,开元夏族一山、一墟、两族、三门,可都是夏族武者心目中的修习圣地,既然能够以门相称,想必是三门之一吧,一个师门凋敝说得过去吗?不会是想打马虎眼吧!” 紧接着,满脸不可思议的魏鹏低声感叹道:“陆哥啊,我同你相识于浮屠城,算算也有十年了啊,隐藏够深的啊,我一直都以为你和源哥修习的乃是上官一族的族传功法,如此看来,源哥当与你同出一门吧,好啊、好啊,你们俩做哥哥的是联手欺瞒我啊!” “嗯,源子和我的确同出一门,鹏子啊,并非我和源子有意隐瞒,师门门规,迫不得已。”向魏鹏解释后,将目光转向程典和刘监二人,笑着问道:“程典、刘监,二位红光满面看上去身心愉悦啊,是不是此行拜会王大人,收获颇丰啊!” 对于斗门,不能言及太多,可如今几人心思都放在师门上,上官陆只能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不知该说上官陆的计策奏效了呢,还是说程典他们三人都是人情练达之人,也不在师门上纠缠不休过多言语,程典接过上官陆的问话,乐呵呵的回道:“江头,确实是获益匪浅,同王大人商定王郡都指和血狼联手应敌之策,当然,血狼也需毫无保留向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兵提供粮草。” 看着欢喜不已的三人,上官陆是脸上挂着相同的笑意,心里对那位师叔却是腹诽不已,清楚明白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实话却不能说给他们听,魁凌峰王郡都指可不是小数,那是两万余人马,就算有大量战马已经被他们宰杀,可依旧有一支最为精锐的骑兵战马得以保存下来,人吃马嚼,所耗粮草甚巨。 何况,夺坪峰上那些鞑子,本就是因为王郡都指兵马才出现在君山北麓,算上去,血狼才是无妄之灾。 按捺下内心繁杂思绪,上官陆看向程典沉声问道:“程典,魁凌峰可是有王郡都指两万余兵马,血狼所存粮草,是否足够?” 经上官陆这么一说,程典脸上笑意立即消散,苦声道:“血狼粮草的确有所欠缺,毕竟三所撤离,携带粮草有限,多数还是随着所寨付之一炬,好在卫寨历年都有余留积存,再加上进入君山后,典房有备无患,令降卒在君山内多多捕猎,腌制兽肉,短时间血狼倒是无惧,就怕这···” 程典的回答并未出乎上官陆的预料,身为卫正若做不到对军卫一应事务了如指掌,那他这个卫正不是徒有虚名便是被他人架空坐在位子上的泥塑,没有这个底气,上官陆也不敢在那夜深谈时做出相应许诺。 “好,程典,关于粮草之事,典房务必盯紧了。” 说完,上官陆便示意姜愧去将他已经撰写完成的铁蹄组建细要拿过来,然后分发程典他们三人。 “程典、刘监、魏鹏,这是铁蹄组建细要,一明、一暗,我也只是大概撰写了些,程典,您手中的是有关战马、军械、军备的部分,刘监,您手中的乃是伍、军操训演阵、军武训备事宜,魏鹏,挑选完毕后,协助姜叔传授修习。”?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万事皆备(上) 第二百二十八章:万事皆备 卫正堂内一片寂静,不,准确的说是还有声音,书册翻动的沙沙声,还有诵念书册喃喃自语声。 而这个声音,整整持续半个时辰。 刘监放下手中册本,眼神中充斥着一种羞愧和尴尬之色,看向上官陆低声说道:“江头,明暗两旗铁蹄,明面上的军卫铁蹄旗暂且不说,暗旗铁蹄的军阵操训演练,监房无力承担,这些军阵,不管是鹰阵、龙龟阵、六兽阵还是最后的龙、凤二阵,已经超出我监房之能力。” “刘监,军阵才是两旗骑兵战力之保证和关键,倘若依旧沿用以往之园阵、方阵,再或者是学自鞑子那似是而非的狼骑术,那血狼铁蹄和寻常骑兵又有何区别,估计连左司和军关骑阵战力也多有不如。唯有军阵、军备、军械、军纪四者合一,方可铸造百战精锐之师。”上官陆仿似并未看到刘监的神色,双目充斥着闪耀的光芒,豪气干云的解释道。 “江头,难道你亲自传授军阵···”刘监神情激动的猜测道。 上官陆面带笑意,摆手道:“刘监,稍安勿躁,容后再言如何?” “好、好···” 上官陆这番慷慨陈词不过是解决了刘监的问题,那边程典便立刻说出自己的难处。 “江头,非我老程不解人意,铁蹄组建,士卒配长枪、马槊、腰刀,软、硬弓,弩机,以及相应的箭葫、弩箭囊,再算上士卒披挂穿戴的盔甲,还有战马的马铠,这、这···以如今的血狼实在是无力承担啊!” “关键是战马,就算血狼多有战获,营地内有不少鞑子良驹,但怕是无力承载,还有场地,我们现在是在君山内,入目皆是鳞次栉比的险峻高峰和沟壑嶙峋的山谷,哪有可供骑兵训练骑术的跑马场。” “总之就是,战马、难!营地、难!军械、难!军备、难!“ 程典接连四个难字,并不是因为他对上官陆组建铁蹄一事的抵触和反对,反而是鼎力支持的态度,也正是因为支持,正是因为他的深思熟虑,才更清楚其中的艰难。 而随着程典四个难字出口,方才还欢欣鼓舞神采奕奕的上官陆,情绪逐渐回落,迎着程典的目光缓声说道:“程典,铁蹄未建,一切还需我们一一落实,程典所言非虚,血狼如今是一无战马、二无营地、三无军械、四无军备,但人定终究胜天。” 话虽这样说,但上官陆的双眼依旧散发着自信的光芒,缓了口气后这才继续说道:“战马,军寨战获自鞑子的马匹的确无法胜任,但别忘了我们如今身处何地,君山。听闻这君山内有天翅龙马,那可是遗兽,同样也是为数不多可作为坐骑的遗兽,身着鳞甲坚硬无比,健步如飞山川河泽如履平地,日行千里更是不在话下,坐拥宝地还用得着发愁吗?至于营地,卫堂牙士已经寻找了一段时间,功夫不负有心人,的确发现了几处,但是否妥当需要我实地查看后再做确认。” 上官陆的回答让程典陷入沉思,反而是一旁的刘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着说道:“老程、江头,这君山有天翅龙马,不假,而且现在我们有很大概率能够找寻的到,若是以往,想在君山内捕获龙马无异于痴人说梦,但现在,未必,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程典一脸迷糊,当即道:“老刘,何意?” 刘监呵呵一笑,这次回道:“老程,你忘记江头、姜军头、魏知卫的坐骑是什么了吗?龙马,天翅龙马。” 经刘监这么一提点,程典瞬间想明白其中紧要之处,同为天翅龙马,有相同的生活习性,寻找君山内那些野生的龙马群,不再是瞎—子摸象,成功几率无疑要高上许多,起码,有成功的希望。 “虽难,却也有希望,若铁蹄能够以龙马为坐骑,必如虎添翼,再建之骑兵定如江头所设想那般成为血狼手中战无不胜的利刃!”心中阴霾尽除,兴奋下的程典对尚未组建的这支暗铁蹄同样满怀憧憬,感慨之后回归现实,看向上官陆三人,缓声总结道:“这找寻龙马只能交由卫堂来办了,军械、军备筹集便由百变来协助典房来办,实在不行就将那些沉寂多年的废旧军械融了打造,军阵操训演练则需多多依仗江头,这样齐头并进争取早日让铁蹄成军,尽早形成战力。” 上官陆铁蹄组建细要不仅让刘监看到一丝希望,一个能够弥补心中遗憾的机会,更是让程典看到血狼眼前的一缕生机,一贯老成持重、为人良善的程典也自动过滤了章法军纪,对于铁蹄组建极力拥护。 “事有轻重缓急,那我几人暂行分工,尽快促成铁蹄成军!” 刘监的赞同,程典的支持,让上官陆欣喜不已,当下四人便针对性进行分工,上官陆精力有限,会先将军阵传授于监房教习吏,而姜愧则会带着卫堂四属牙士中的武者深入君山找寻龙马群,至于骑兵所需军械、军备则由程典和百变于狐狸以及上官陆三方共同处理。 众志成城,只为一件事,铁蹄成军。 随着程典三人离去,上官陆也找来姜愧,吩咐他君山找寻龙马的关键,毕竟姜愧虽说为北境荒郡游魂,对天翅龙马的了解也是了了。 天翅龙马相当珍稀,可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上官陆欲对其进行捕获,听上去似乎极为艰巨和渺茫,但说穿了,其实一文不值,利用天气、利用习性,大海捞针地毯式搜索,在微乎其微的概率中寻找那一丝希望。 酷寒天气大雪封山下的君山,喜欢群居和畏寒的龙马群定然会寻找温和舒适的地方用以度过寒冬,龙马虽为遗兽,但其实大多数龙马并未觉醒血脉之力,没有血脉之力,遗兽之称就显得有些名不符实,实力自然也就强不到哪去,因此,龙马群并不会生活在实力强横遍布遗兽、天兽,危机重重的君山内麓,基本上在内麓边缘位置。 而拥有龙马,来自动物体内本能之力的驱使,无疑会增加姜愧进山搜寻龙马的概率,可以说,这算是上官陆为数不多的依仗之一。 这,便是血狼的机会和希望。 但对一向谋而后定的上官陆而言,以龙马为坐骑是无奈之举,虽是最佳选项,却并非上官陆唯一选项,倘若龙马搜寻无果,坐骑便会采用营地内那些战获自鞑子的良驹,只是,铁蹄战力会大打折扣,无法达到上官陆心目中的骑兵模样。 这也是,上官陆为何吩咐于狐狸锻造盔甲时,优先锻造金滴皮甲的原因。 听过上官陆一番陈述,姜愧多有感慨:“通晓者易、不知者难!” “是啊,倘若不是我们有龙马,我也不敢如此冒险,更不敢有以龙马为坐骑的念头。”说起龙马,上官陆也是颇多感慨,正是因为机缘巧合下遇到玉儿,才能够自鞑子手中得到龙马,心念及此,上官陆眼神开始迷离,明显是陷入那段美好回忆中。 喃喃自语道:“是啊,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啊!” 姜愧自然是有那个眼力见儿的,在上官陆回过神后这才开口询问:“主子,鹏子挑选还需一些时日,入君山寻找龙马是不是还需要等他那边啊?” “姜叔,暂且不急,待我同方师弟商谈过之后再说。”?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万事皆备(中) 第二百二十九章:万事皆备 这人啊,就是不禁念叨,上官陆嘴里刚念叨方宗,方宗已经阔步进入堂内,尚未落座便开门见山道:“上官师兄,老师答应为师兄你提供行意种子培植武者,但成功培植后的实力是流武者还是决定武者,便要看个人机缘无法强求。而且,老师特意交代,接种行意种子之人,必须心甘情愿完全放开心神,若强制进行,不仅行意种子被毁,连累老师也会有所损伤,接种者轻则脏腑受损终生无法修习、重则当场身亡。” 上官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禁忌,略作沉思后便明白为何如此,倘若当真没有一点风险和要求,那才真的不合理呢,得到必须有所付出啊! 神色严肃保证道:“师弟所言,师兄谨记,自不会乱来。” 上官陆谨慎和严肃的神情让方宗彻底放下心来,点着头,温声道:“师兄,老师亲自为师兄挑选出百人,军册上他们已经战死,劲力积蓄皆在五象之上。” 上官陆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当即问道:“方师弟,不知这百人现在何处?” “就在营地外。” “方师弟,他们不便留在营地内,不如暂且前往密道出口的临时营房安置。”说完,上官陆将目光转向姜愧:“姜叔,我这实在是脱不开身,找寻到的几处地方,唯有营地西侧开灵峰距离最近,百里之内,安排牙士再去查看一番,确认是否合适成为骑兵操训之地,如若合适,就定开灵峰吧,从程典那儿调出鞑子降卒搭建营房。” “主子,我这就去安排。” 方宗随着姜愧离去,而早有卫堂牙士前往血狼君山密道出口下达军令,营房中的卫寨值守军卒撤回营地,营房留给王郡挑选出来的那百位军卒。 所有准备工作完成,特别是得到程典等卫寨属官以及三军所众属官的支持,铁蹄组建大张旗鼓进展的是如火如荼。 魏鹏挑选士卒,钱铁铸等不仅不加以阻拦,更多加鼓励,进度之快、进展之顺利,已超出上官陆的预期。 卫寨四属武者牙士也在姜愧的带领下冒着风雪离开营地,深入君山。 上官陆也在处理过手头军务后进入监房,同刘监商议铁蹄军阵操训演练事宜。 对于上官陆的到来,刘监话里话外还是充满敬意和谦卑:“江头,军阵一事,还望江头不吝赐教!” “刘监太过客气,都是为了血狼,何来赐教一说,况且这些军阵乃是我在国学府和国子监求学之时所得,乃是先贤智慧结晶,我上官陆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上官陆以自嘲的口吻解释道。 “江头,切勿自谦,他们便是监房军阵教习。” 刘监应是早有吩咐,他这话音一落,便有六位监房教习鱼贯进入房内,冲着坐在首位的上官陆恭敬见礼道:“见过卫正大人。” 上官陆见状,起身回礼的同时也在仔细审视着六位教习,都是卫寨监房老教习,彼此也都打过交代,还算熟悉,范姓教习最为年长,戍边年头仅次于血滴钱老;陈姓教习身形消瘦,活脱脱就是个麻秆;何姓教习,容貌娇柔身形高挑,嗓音却异常干涩沙哑;张姓教习,年岁不大一头银色那是相当耀眼;常姓教习,沉默寡言,一双大眼看似平淡无奇,可当他站在校场,你才能领略到他的严苛和狠厉;林姓教习,六位教习中最年幼,但也有三十余岁,个子不高却非常匀称,也是卫寨最为精通军阵的教习。 寒暄过后,上官陆不再废话立即开口阐述。 “鹰阵有五,飞鹰衔蛇、束翅冲杀、展翅腾翔、利爪扣首、鹰盘眸视,五阵之中,飞鹰衔蛇、束翅冲杀、展翅腾翔、利爪扣首四阵主杀,鹰盘眸视在五阵之中虽说主防却也是于防守之中寻觅杀机。” “飞鹰衔蛇军阵由七部组成:喙部、身部、双翅部、尾部、双爪部,喙部唯利非利、身部唯坚非坚、尾部疑定而动、翅部唯戾不掩、爪部掩而不遮,杀机于爪非唯爪、阵盾于身亦在翅。” “喙部多近战之要需攻守兼备;身部多防备之要需重防轻攻;翅部、爪部、尾部多攻伐之要运伐近攻、宜攻宜守。” “束翅冲杀、展翅腾翔、利爪扣首、鹰盘眸视皆是自飞鹰衔蛇演变而来。喙收、翅束、爪并便为束翅冲杀,此乃骑兵奔行疾杀之阵;喙集于身、以爪立之、尾收身内、双翅滕展便为展翅腾翔,此乃骑兵于敌营内守防之阵;喙收尾缩于身、以翅覆身、爪探刃现即为利爪扣首,专伺袭杀敌军主将;鹰盘眸视以身为要,举喙、缩尾、收翅、盘爪,伺机而动、视机而动,喙啄、尾射、翅拍、爪抓,身部主防,杀机集于喙部、隐于双爪。” “至于龙龟阵,龟行龙啸、肢入龟身、龟起成杀、天龙地龟、龙飞龟遁······” “江头啊,龙龟阵能不能容后再说,还是先让我们将飞鹰六阵弄明白再说吧!” 完全沉浸于军阵之中的上官陆根本没有留意到刘监及六位教习脸上的郁闷之色,飞鹰军阵一说完便迫不及待准备姜叔龙龟阵,谁料直接被刘监打断。 “一时兴起,顺嘴了···” 回过神来的上官陆看到刘监几人,特别是六位教习双眉紧皱的模样,略显尴尬的解释道。 这时,为首的范教习出言询问道:“卫正大人,依您所说,鹰阵之要在于七部之变,是否七部便为军阵,鹰阵为何会是防护在后,而攻伐在前呢?” “鹰阵乃骑阵,骑兵主攻,因此军阵以攻伐杀敌为主,而以防护为辅,七部之变成军阵,阵无定式变幻无常,方显鹰阵之威能!” 六位教习—包括刘监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良久,何教习那独特的嗓音响起:“大人,鹰阵尾部疑定而动,应是以弓弩为要,不知是否需要配之以盾,倘若如此,军阵之弊岂非太过显眼?” 问及军卒军械配给,上官陆略作迟疑,并未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只是从军阵演变角度给出一个答案:“身尾相连、攻防兼顾,其弊非弊、所长非长!” 话音未落,落座于最后的林教习开口问道:“大人,鹰阵既为骑兵所用,军阵七部似聚似散,聚之成阵,散之又如何?兵无常形水无常势,战事无常而战场多变,军阵战力则倚重于伍头和军头,那样,是不是···” 林教习的询问让上官陆不住点头,看向对方的目光中也充满赞许,不愧是卫寨中最为精通军阵的教习,虽年幼却相当老辣,一眼便看出关键所在。 不由感慨道:“是啊,战事无常,世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鹰阵之悲壮便在于此,一旦无法形成军阵,陷入各自为战之局面,鹰阵必烟消云散,任人宰割,鹰阵战力之高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各伍伍头,因此对于伍头、军头、旗总操训中会特别针对。”? 第二百三十章 万事皆备(下) 第二百三十章:万事皆备 监房内,一方虚心求教、一方毫无藏私,那氛围,怎一个好字了得。与此同时,第一个好消息也由卫堂牙士传回营地。 营地西百里,开灵峰,山腰位置有一开阔地非常适合骑兵操训,而得到牙士回禀消息后的上官陆当即下令,牙士立即带着部分降卒前往开灵峰,平整地面、搭建营房。 都说万事开头难,这头已经开了,可上官陆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轻松,日日不是忙着同程典商议铁蹄军械便是前往监房同刘监和六位教习一起演习军阵,整个人完全变成陀螺,忙的是脚不沾地。 无论再忙,武者修习上官陆不敢有一刻懈怠,晨练夜习,武势之精妙是更上一层楼,内劲浑厚到增无可长的地步,但,让上官陆失落的是,成就绝顶武者的机缘,依旧遥遥无期,遗憾和无奈之余,唯有静心了。 是日,戌时。 上官陆刚从刘监那儿返回卫正堂,便看到程典和魏鹏正在堂内品着茗茶,神态悠闲而高雅,看的上官陆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 “我说,我这一天天忙得跟狗似得,你说你们这样合适吗?” “哈哈···” 程典、魏鹏稍显夸张的欢笑声中,上官陆自顾自取下斗篷抖擞着积雪,没好气的沉声问道:“怎么,都忙完了?” 程典抿着嘴,点头示意,魏鹏竭力压制着那股高兴劲儿,笑着回道:“陆哥,已经挑选完毕,四寨合共四百一十人······” 魏鹏起身为上官陆泡上茗茶,然后将士卒、伍头、军头具体挑选情况详细道来。 上官陆接过茶盏,随口问道:“士卒几人、伍头几人、军头几人?” “军头足有三十人,伍头更多有百余人,其他皆为士卒。” 上官陆略作思量,依照三所所正商定下来的比例,选调出这个军头和伍头并不会对三所战力造成影响:“看来还是我小觑血狼弟兄们了,我以为把式劲力积蓄在五象之上最多也就百余人,没想到竟然有三百余人,甚至更多吧,呵呵···” “江头,若在神雀境内各郡挑选,把式劲力积蓄在五象之上,算是小有资质,但在五羊戍边军寨之中,连年征战,常年操训,生死悬于头顶,没有人敢掉以轻心。”一番感慨后,程典脸色有些晦暗,语气幽幽的说道:“江头,他们中有人能够成为武者,算是一大幸事!” “陆哥,如今姜叔不在营地,这教习传授之事,不是又要落在你身上。”魏鹏一脸贼笑打趣道。 “责无旁贷,鹏子、程典,你二位还未用过晚食呢吧,一起吧。”瞪着贼笑中的魏鹏,上官陆没好气的说道。 “但有所命、敢有不从啊!哈哈、哈哈。”程典笑呵呵的答道。 旬日后,上官陆正在监房与刘监及几位教习商讨军阵事宜,卫堂牙士进入监房禀报道:“大人,姜前辈遣人回营,关键是跟随牙士入营的还有天翅龙马,君山天翅龙马。” “龙马?难道姜军头真的找到了君山龙马了?” “你亲眼看到了?” ······ 不止是上官陆和刘监,范、陈等六位教习同样是一脸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表情,甚至上官陆还让前来禀报消息的牙士再去确认一番。 焦急不安的等待下,看到牙士去而复返不住点头,刘监包括六位教习激动得语无伦次:“姜前辈还真找到龙马了啊,江头、龙马、龙马,大喜啊、大喜···” “走,看看去!” 上官陆大手一挥,率先向房门外走去。 “铁蹄可建、可建啊!” 快步疾行中,同样难以抑制心中狂喜的上官陆低喃着喋喋不休。 此前,对于在君山内找寻龙马,上官陆并无确切把握,毕竟很多他也是在国学求学期间学自书库典籍,在姜愧离开营地进入君山这段时间,上官陆自己心里同样也是打鼓不已。 “江头、老刘,看看、看看,有此龙马,铁蹄已成军矣,铁蹄当无敌!” 上官陆和刘监出现在校场那一刻,满怀激动之色的程典迎着二人,激动的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是啊、是啊···” 此刻,上官陆、程典以及六位教习的双眼早已被校场中心木栏内的龙马所吸引,根本就没听出程典在说些什么,失态模样比之程典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校场内,降卒正顶风冒雪搭建围栏,而百余匹身形矫健形态各异的龙马,入目多以黑色为主,部分为枣红色,在尚未搭建完成的围栏内,四体翻腾长鬃飞扬,皮毛顺滑泛着油光,马肌坚强有力线条分明,声声高亢嘶鸣听得人心欢喜,骁勇、健壮远非鞑子天宛马、长飙马可比。 “江头啊江头,良驹、难得一见得良驹,若非血狼铁蹄,我老程都忍不住想以权谋私,给我自己个先留下一匹。”望眼欲穿,眼神无法从眼前龙马身上挪开的程典在上官陆身边酸溜溜的感叹着。 “放心程典,姜叔能够在君山找到这些,那便能够找到更多,龙马啊,只多不少,哈哈···”上官陆大手一挥,那叫一个豪气! 魏鹏是最先从这种狂喜中缓过神的,毕竟他自己的坐骑就是龙马,抵抗力比程典和刘监要强上不少,压制着心中疑惑,在上官陆耳边低语道:“陆哥,我怎么感觉姜叔在君山内找到的这些龙马与我们的龙马有所不同,马身的鳞甲更加粗糙,鬃毛稀疏,马身也稍显低矮。” “魏知卫啊,你和江头还有姜军头的龙马坐骑,并非君山天翅龙马,应是鞑子为汗王亲卫勇士特意培育出来的天翅龙马,既有君山龙马的身形更有草原天宛马的耐力。你们三人的龙马那是真正的千里马,可君山龙马做不到,与其相比,耐力稍显不足。”本应在前边端详君山龙马的刘监也不知道为什么退了回来,听到魏知卫的疑问之后出言解释道。 这一刻,仿似所有人都对龙马异常了解一般,刘监话音方落,程典紧接着便开口说道:“江头、魏知卫,君山龙马身有鳞甲,就算是硬弓的箭支对其也无能为力,而爆发力却仅可盏茶奔行三十里,速度飞快,其他马种望尘莫及,耐力不足便成其死穴,若以常速奔行六百里,便必须驻马停歇半个时辰,不过好一点的便是这君山龙马不似其他马匹那般娇贵,草木枝叶、瓜果粮蔬均可。” 听到刘监、程典二人先后极为详细的解释,二人是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哈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啊!哈哈···”话未说完,程典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程典,姜叔已经找寻到君山龙马,有这一群,必会有下一群,人、马皆备,知卫房、监房同样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典房的军械、军备?”刘监看着捧腹大笑的程典轻笑问道。 “典房军械已经准备停当,五羊制刀、血狼骑兵短矛、匠房特制软弓、弩栝均已备齐,只有军伍盔甲、战马马甲未备,不过这就要问江头什么安排了。”程典对于刘监的问询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回道。 “程典、刘监,盔甲之事百变旗已经在做,不如我们现在就移步百变匠房,看个究竟。”上官陆顺势说道。 “好、好,江头所言金滴甲,我与程典都尚未见识过呢。” “鹏子、程典、刘监,血狼铁蹄组建,万事俱备,可期矣。”上官陆看着身后的三人,由衷的感叹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铁蹄新训(上) 第二百三十一章:铁蹄新训 龙马现身于营地,那就是一针强心剂,不仅上官陆等这些卫寨属官心生欢喜倍感畅快,就连营内那些士卒操训时也尤其卖力,不管是密道出口营房还是营内四寨所挑选出来的人手,那呼喝声一浪高过一浪,让漫天雪花都开始倒卷。 密道出口营房驻存的百人,正是上官陆求自魁凌峰王郡的百名健勇军卒,也被上官陆等人戏称为备暗铁蹄营房。 “所有人、眼前木桩、听令而动!” “砍” “杀!” “劈” “杀!” “扫” “杀!” ······ 末时,在上官陆离开监房来到密道出口营地,便听到这嘹亮令人心神激荡的呼喝、看到这热血澎湃的一幕。 北风呼啸、大雪漫卷的季节,百名汉子齐刷刷褪去上衣、赤裸着上半身,排列整齐在卫堂牙士号令下锤炼武势,铁血、阳刚之气扑面而来,令人陶醉更令人心悸,整齐划一的动作、中气十足的呼喊,竟隐约流露出一丝钢铁之师的味道。 这,是上官陆心目中的那种味道,更是上官陆期待已久的味道。 此刻的上官陆感到异常欣慰,觉得所有的付出和勤劳,值得,非常值得! “见过大人!” 上官陆直接挥手制止卫堂老伍头见礼,直接开口问道:“他们锤炼如何?” 这老伍头正是当初魁凌峰因受娃娃和二寸牵连而被上官陆撵到监房接受惩罚的老伍头,此次上官陆令他领着卫堂一众牙士操训这些军卒,老伍头岂敢不尽心尽力。 一脸喜色急着邀功的老伍头激动的回禀道:“刀势、枪势、矛势均有锤炼,就是劲力积蓄有些难,如今最强者也不过七象之力,就是年龄稍大。” “术之要,无他、唯熟耳!”上官陆叮嘱过老伍头后,神色瞬间严肃,厉声高喝:“列阵、演练!” “遵命!” 领命后的老伍头立即挺直身子,面向众操训士卒厉声下令道:“列阵···” “哐、哐···” 一声令下,此前还专心致志一心专注于眼前木桩的众士卒立即转身,以一伍为列,站立的整整齐齐,目光内敛神情肃穆。 “刀势,演练!” “砍” “劈” “扫” “撩” “架” ······ “取矛,矛势、演练!” “刺” “摆” “停,停···” 上官陆本满怀期待,但他们的操训实在是差强人意,耐着性子看完刀势,矛势演练到第二术,上官陆再也无法忍耐,当即叫停。 牙士伍头传授于众士卒的刀势,正是改良于将军庄上官一族的霸刀刀势,而矛势则脱胎于斗门枪势,霸刀成于军伍,讲究大开大合、有我无敌睥睨战场的雄霸之势,而斗门枪势重于术,杀伤力在枪术转变之间,斗门枪势、万人万势。 但,以上官陆看来,百名士卒的操训徒有其表,取形而去意,沦于末流。 “都给老子停,停···” 牙士老伍头卖力的原因是想向他的卫正大人邀功,自上官陆来到这个小校场后,他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上官陆身上,上官陆“停”字一出口,他便心生不安,特别是看到眼前正在操训的百名军卒因为这一声停后的表现,更是叫苦不迭。 百人、百态。 放下手中兵刃、东张西望,继续操训、专心致志,机械舞动兵刃、心不在焉。 老伍头的反应已经足够速度,但依旧赶不上恼怒之色攀爬到上官陆脸上的速度,下令之后一脸黯然,默默退到上官陆身后,极力挺拔着身子垂着头不再言语。 “军令如山,令行禁止,诸位可知?” 眼神锐利、声音严厉,寒着脸的上官陆缓步上前的同时接连质问,距离士卒十余步站定后,再次肃声道:“吾乃血狼军卫卫正,六品云骑尉。” 上官陆对他们百人而言,陌生且毫无威慑,慑服于老伍头乃是因为王浑,因为方宗,因为老伍头自身实力,所以才会对上官陆的军令置若罔闻。 他们是王郡都指军卒,能够被一心讨好师侄的王浑挑选出来,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忠于王浑,更因为他们都是个中翘楚,身为王郡都指军兵,其眼界和认知自然异于边军士卒,边军士卒环境使然惯于臣服于实力,因为这样会让他们在战事中多一分生还的希望,都指军兵则惯于臣服于权势,因为这样他们能够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所以,上官陆这个血狼军卫卫正的军职对于这百位军卒而言,毫无意义,自然也就没有丝毫威慑可言,但六品云骑尉的勋位,不说让他们噤若寒蝉毕恭毕敬,却足以令他们震惊和敬畏,也足以令他们服帖,遵从这位云骑尉的军令。 这百名军卒的反应当然在上官陆预料之中,不然也不会说出他得自较校的六品勋位,但他的脸色也随之愈加难看。 “听吾军令,列阵!” 百人再次以一伍为列,站立齐整。 上官陆如鹰般犀利的双眸自百人脸上缓缓划过,似是要将他们每一人的样貌记在脑海,直到凝视过最后一人,这才肃声喊道:“给你们两柱香的时间,每人给我搬一块石头过来,能搬多大搬多大。” 时间转瞬即逝,两柱香不过是让一直肃立于校场的上官陆变成雪人罢了。 百人已齐聚校场,而被他们自营地周边搬回的石块也放在他们脚前,大小不一、轻重不一,大多都有一人多高,三五十斤重的只有寥寥几个,在众多人高巨石中异常扎眼。 就是这几人,窃喜和傲娇的神色下,看向他人目光充斥着讥讽和鄙夷。 “你、你···还有你等七人,出列!” “牙士,听令,每人十鞭!” 上官陆手指轻点,从阵列中挑选出来的七人正是脚前放置着重量低于百斤石块的军卒。 本还老神在在不断以眼神嘲讽他人,彰显自己的聪慧和机智的七人瞬间傻眼,但仍旧未将上官陆的军令放在眼里,可在他们看到一直操训他们牙士进入阵列开始抓人执行军纪,他们这才真正开始心慌。 “凭什么罚我们?我们只能搬得动这么大的石块。” “就是,老子哪儿不是依令而行?” “营地周边哪有那么多石块,大的都被搬完了,只有这么大的了。” ······ 七人你一言我一语,抱怨不断,但无论他们如何争辩,上官陆目视前方不为所动,牙士更不在乎,无论他们喊得再带劲,依旧无法更改他们的命运,捆绑于木桩上,遭受鞭罚。 而他们越是喊得带劲,牙士舞动长鞭的力度自然也就越大。 “一” ······ “九” ······ “噼啪、噼啪···” 几鞭过后,他几人也体会到其中玄妙,自不会贪口舌之快,毕竟那鞭子可是实打实落在他自己身上。? 第二百三十二章 铁蹄新训(中) 第二百三十二章:铁蹄新训 鞭罚中,上官陆这边双眼微眯,凝视着眼前军卒高喊道:“你们都已经是战死的军卒,唯有通过老子的挑选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唯有通过老子的挑选,老子保你们成为武者,成为人人敬仰艳羡的武者,但前提是,你们要通过老子的挑选,而且,自今日起,你们要时刻谨记什么叫军令如山、什么叫令行禁止!” 说完,上官陆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和缓一些,再次喊道:“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相信老子,但···”语气突然又变得严厉起来:“无论你相信与否,都必须完成操训,而且生死勿论!” 上官陆这最后一句话不可谓不狠,不管是正在遭受鞭罚的七人还是庆幸之余的九十三人,脸色瞬间大变。 仿似这百人究竟会因此而作何感想,上官陆丝毫不会在意一般,目光转向被捆绑在木桩上的七人,沉声喊道:“执行军令,尔等无错!”然后将目光又转回至这九十三人脸上:“今日敢奸猾行令,来日于战场之上呢?是否会行那苟且之事呢?当罚、当重罚,既是严肃军纪,更是警示!” “牙士,去,给我再给他七人找七块石头!” 很快,七人鞭罚已经执行完毕,趔趄着身子艰难返回军阵。 “武势演练!” “刀势!” “砍” “砍下去、砍···” “铛、哐···” 随着上官陆的军令,百人不管是选择立即执行军令还是片刻迟疑后再执行,百人纷纷高举手中制刀砍向眼前巨石。 一时间,火星四溅,而强烈的反震力道让他们手腕酸麻,制刀差点脱手而飞,剧烈的金石撞击声让他们不住蹙眉。 “劈” “劈下去,劈···” “铛、哐···” ······ 上官陆是卫正,不是教习,不能一直停留在这儿,几次三番、连番几次后,上官陆已经树立下样板,在吩咐过牙士老伍头后便离开密道口营房,匆匆赶往营地中心校场。 上官陆进入中心校场之时,魏鹏正带着他们锤炼身体,几百人背负重物,于校场内奔走,一个个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显然已操训锤炼多时。 “见过大人!” “江头” ······ “陆哥,你怎么过来了?” 上官陆穿过半个校场,总算是在校台上找到魏鹏。 “密道营房那边操训发现了些问题,我担心校场四寨士卒这边,过来看看。” 闻言,看到上官陆脸上急切之色,魏鹏不以为然,以为是上官陆急于铁蹄成军,反而担心上官陆拔苗助长急于求成,还言辞婉转提醒起来:“什么问题值得陆哥你亲自跑一趟啊?他们现在锤炼身体,劲力继续尚有余地,急是急不来,必须循序渐进。” 上官陆不疑有他,语气稍显沉闷的严申道:“不是劲力积蓄的问题,是军纪、坚如铁石的军纪!” 言毕,上官陆转头对身后牙士低语交代了几句,然后这才看向面带疑惑之色的魏鹏解释道:“鹏子,牙士去弄那些东西过来还需要点时间,你暂且让他们停止操训,用以体力恢复充沛,保持脑识清醒。” 尽管上官陆郑重其事的样子让魏鹏感到不解,但还是听从上官陆的叮嘱,第一时间下令停止操训、暂行休整,然后这才一脸好奇来到上官陆身侧,压低声音问道:“陆哥啊,能不能提前透露下什么安排?这不上不下吊得我难受啊!” “稍后自会知晓!” 上官陆一副高深莫测的山人模样,回应着魏鹏的好奇心,转而神色渐渐严肃起来,目光略显沉重:“军纪严明、军令如山、令行禁止乃是铁军的基石,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非常之事不可以常规待之。” 此刻的上官陆,魏鹏何曾见到过,表情瞬间呆愣,回过神后不由自主感慨道:“陆哥啊,我突然发现你这会儿的模样还真有点运筹帷幄睥睨沙场的大将之风。” “什么有点大将之风,言之过早,哈哈···”上官陆随后回击,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魏鹏所不知道的是,上官陆只是说了前半句,后半句深深藏在他的心底:“将军,想来应该不会太远。” 小半个时辰就这样在二人的闲谈中偷偷溜走,卫堂牙士带着百变旗士卒拉着七八车制式马槊进入校场。 此时,那些操训士卒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牙士在向上官陆禀报的同时,上官陆也在吩咐魏鹏:“鹏子,让他们上前领槊,一人一支。” 魏鹏立即吩咐牙士安排操训士卒依次上前领取,直至所有人人手一槊,列阵整齐,上官陆这才上前几步,表情严肃冲着校台下方操训士卒喊道。 “你、你、你······” “被本卫指到者连同所在列,同紧邻列面面相对。” 军令一下,尽管有些骚乱,但在牙士相助下校场内操训士卒总算是依照上官陆的要求站好,面面相觑的军卒能够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的疑惑和好奇。 “陆哥,你这是什么操作,彼此对视,矛势根本施展不开啊?”其实,迷糊的何止是那些操训军卒,就连站在上官陆身后的魏鹏同样感到奇怪。 上官陆并不答话,只是转过头看了眼魏鹏点了点头,示意少安毋躁,回头之际神情再次变得严肃而冷厉。 “听令,持槊!” “哗” 校场内操训军卒当即拉开架势,架起马槊。 “刺” “啊、什么···啊···” 听到军令,校场内一片哗然,表情各异的操训众人眼神中却尽皆有不解之色,毕竟他们若遵从上官陆的军令将手中槊刺出去,必然会伤及眼前自家弟兄。 “军令已下,何不执行,刺!” 对于校场内的一切上官陆丝毫不做理会,面色不改怒声高呼。 “哐” “呼啦” “铛···” 上官陆愤怒下近乎咆哮般的高喊,还是让这参与操训的所有人下意识递出手中的槊。 然后,整个校场内一片骚乱。 坚决执行军令者,全力刺出,对面的弟兄那就遭殃了,槊尖掉落在地上,受到槊杆重击直接倒地;执行军令,而又唯恐伤及对面弟兄者,力道有所控制的,仅仅只是槊尖触及对面弟兄胸口立即收力,槊尖直接弯转、挤压,脱离槊杆掉落在地上;迟疑军令者,刺出的马槊槊尖斜上扬起,自对面弟兄的脸颊脖颈划过,再或是槊尖向斜下刺去,自对面弟兄腰间穿过;迟疑军令犹豫不决者,在看到有猫腻的槊尖后,这才奋力刺出马槊。 当然,自始至终都不曾有丝毫动作之人,也有。 上官陆再次高声吼叫下令: “出槊,将对面弟兄击倒者,出列。” 呼啦啦,有将近一半的人出列。 “那边站好” “出槊,未击倒对面弟兄者,出列。” 呼啦啦,再出来将近百人。 “这边站好” “出槊,槊尖自对面弟兄身侧划过者,出列。” 呼啦啦,又出来三十余人。 “那边点站好。” “其他人,原地站定。”? 第二百三十三章 铁蹄新训(下) 第二百三十三章:铁蹄新训 “鹏子,名册给我。” 上官陆在魏鹏找寻名册之时,环视整个校场,然后这才缓步走下校台,确保所有操训军卒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分开,马槊刺势出击,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很多人都稀里糊涂的,在上官陆下令分开时,还是有那么几个站错的,上官陆进入校场做的便是纠正,让所有人按照他们在军令下真实反应分开站好。 返回校台,接过魏鹏手中的名册,上官陆顿感头大,方才列阵之时他便感到奇怪,四百余人哪里这么多,多出来的那些原来是军卫内各属、山岳等五旗利用便利条件,生生硬噌进来的。 自名册到上官陆手中后,魏鹏便一直留意着上官陆的神色,察觉不对后箭步上前附耳低声解释道:“陆哥,都是血狼弟兄,何况还在一个营地内,没有不透风的墙,瞒不住,三个月时间的操训可能成为武者,足以令他们所有人为之疯狂,拦不住、也不能拦。” “那你当时还给我说四寨挑选四百一十人,你看看、看看这究竟多少人,牙士去狐狸那弄···”面带愠色的上官陆立即意识到什么,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百变狐狸肯定是知晓实情的,不然怎会那么巧,带回校场的马槊不多不少,刚刚好,毕竟上官陆要的是四百一十支特制马槊。 “鹏子,也就是说营地内只有我还没被蒙在鼓里。” 挖苦之意的言辞、铁青不善的表情,魏鹏神色不安,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实话实说,军卫内除却卫正堂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很快,上官陆心态调整过来,盯着一脸为难的魏鹏没好气的问道:“不用糊弄我,估计血狼除了我与还在君山搜寻龙马的姜叔之外,所有人都清楚。” “呵呵,陆哥,你自己猜测到的,不是我透露啊。”魏鹏尴尬的回道。 事已至此,只能如此。上官陆长舒一口气,拿着文册不断查看,还真在文册上看到很多熟悉的人,迷糊、大耳、徐肚子、六把刀、山猴等等。 “刘巴,你,出列,回百变旗去!”上官陆指着军列中的六把刀喊道。 “大人,操训是自愿的,我愿意参加,于头也同意了。”六把刀听到上官陆高喊之后,站立的更加挺直,扯着嗓门高声喊道。 上官陆:“你呢,肥山,这是铁蹄旗士卒操训,你山岳旗的过来凑什么热闹?” “大人,我的刀盾之术乃是山岳旗最好的,董头说了,铁蹄再建事关血狼生死存亡,都是血狼弟兄,山岳旗必须无私支援。”肥山挺直了身子,高声喊道,魁梧的身材更显彪悍。 上官陆:“迷糊,那你呢,百变旗的伍头,你来做什么?” “大人,操训有机会成为武者,我想试一试。”迷糊面色如常,高声喊道。 “行了,虚头巴脑的,分列站好。”上官陆挥挥手,校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鹏子,你去知会程典还有刘监二人大人到卫正堂吧,咱们需要商议一下,操训之事恐怕我们要略作改变了。”上官陆回过身对魏鹏吩咐过后直接转身离开校场前往卫正堂。 魏鹏带着知卫牙士前去找寻程典与刘监,上官陆带领卫堂牙士离开校场,可校场内的众人却彻底乱了,因为有上官陆的军令,所有人都不敢擅动,可憎恨的目光却全都送给了迷糊,就连迷糊的面色也难得有所改变,不过后悔之色也是一闪而逝,再度恢复如常,只有与迷糊关系稍深的二指看向迷糊,再看看校场周遭众人,很是担忧,一旦卫正大人真的令他们退出、返回,迷糊在血狼内将无法立足。 上官陆回到卫正堂,吩咐牙士沏茶,自己径直来到桌案之后提笔便写,对于血狼四寨士卒还有魁凌峰百位士卒的操训事宜。 魏鹏、程典、刘监三人结伴来到卫正堂,见到上官陆专心致志挥笔疾书,三人小心谨慎避免发出声响,安坐之后默默吃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魏鹏三人已经多次续水,魏鹏见茶汤已经成白色,不断咳嗽,提醒上官陆。 “程典、刘监、鹏子,抱歉啊,这一提笔便什么都忘记了。”上官陆被魏鹏的咳嗽声惊醒,放下笔一看三人都已经到了,再看看外边天色已暗,连忙致歉。 “江头,无妨,只是不知叫我三人到此究竟所为何事?”程典无所谓的笑着说道。 “程典、刘监,这些时日因为我需与刘监及监房几位教头探讨军阵事宜,血狼四寨所挑选的士卒包括密道出口营地内魁凌峰王郡那百位的操训都没来得及照看,只是让卫堂牙士暂时协助鹏子锤炼身体,积蓄劲力,今日我去查看一番之后发现太多问题。”上官陆踱步来到魏鹏上首坐下,缓声说道。 “程典、刘监、鹏子,魁凌峰士卒、血狼四寨士卒,尽管我们所挑选者尽皆都是劲力积蓄在五象之上的把式,但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人的问题,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事物,便是人有自己的想法,而想法的差异导致他们对军令的执行、军纪的遵守,会有所差异。” “铁蹄需要短期成建,并且具备高强的战斗力,能够担负起血狼的期望,对于军纪、军令必须一五一十无折扣完全执行,不能有丝毫的迟疑,更不能有质疑。” “江头,军纪的维护还好,只是军令的执行该如何改进呢?”刘监反问道。 “天翅龙马性子孤傲,非武者不可降服,趁着现在所有人都在锤炼身体,积蓄劲力之际,操训,操训对军令的执行,让他们明白,军令必须毫不犹豫的去执行。但是明、暗二铁蹄毕竟有所区别,还是要有所区分的。” “陆哥,难道是今日在校场使用马槊刺势那般测试吗?”魏鹏歪着脑袋问道。 “是、也不是,是,乃是因为那只是一个测试,不是,则是因为随意之举方可见人之本性。”上官陆肯定的回道。 “我以油脂塑形替换槊尖,令士卒两两相对,彼此出槊刺向对方,每人不同的反应才是真实的,毫不犹豫直接刺出者便不是很最适合进入暗铁蹄,虽说军令不折不扣执行,但他们是否想过对面的乃是自己的弟兄,槊刺出去直冲胸间,是会要人命的,但他们乃是明铁蹄士卒最合适的人选,军令一下,即刻执行。” “对于那些能够察觉到槊尖有问题,只是将槊尖抵在对方胸口,还有将槊尖上扬或者斜插的那些才是,执行军令从无迟疑不打折扣,会思考、知变通、守军纪。” “对于那些犹犹豫豫,迟疑不决的,铁蹄坚决不能要,操训完毕之后,想办法让其返回,这些人就算是成就武者,其心无决、其意不坚,武道一途也走不远。品性有问题,若是血狼四寨军卒,告知三所所正,就不要再留在各旗了,若是左司各寨过来的军卒,安排到崖壁栈道。” 上官陆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对于明、暗铁蹄人员的挑选,上官陆不敢草率。 程典、刘监、魏鹏三人听过上官陆的想法之后沉默不语,各自思索,上官陆并不干扰,独自一人吃茶,等待三人的决断。 “魏知卫,这些时日都是你在负责操训事宜,不如你先说说。”盏茶工夫过去,程典抬头对魏鹏说道。 “程典、刘监、陆哥,我倾向于陆哥的提议,铁蹄再建担负血狼重托,我们四人也寄予厚望,以倾尽全力打造来说也不足为过,人员的挑选,还是要慎重,武力的高低,我们可以培育,但心性如何,乃是天生的。”魏鹏缓声说出自己的判断。 “程典,我亦赞同江头的提议,我为五羊边军监事多年,深知军纪之维护,依靠刀兵与惩罚落入下乘,以心性为准则,挑选士卒,的确可以从根源杜绝很多问题。只是,江头,从军之人,只需要学会执行军令即可,为何?”刘监对于上官陆的提议还是赞同的只是对于思考,换样执行军令还是有些疑惑。 “刘监,首先是他在执行军令,其次才是换个方式在执行。暗铁蹄组建人员不会很多,但战力绝对强大,兵贵精而非广,因此我们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们需要完成军令,如何完成、以什么方式,这些都是他们需要思考的,姜叔两入鞑子营地,才有血狼今日之局面,姜叔厥功甚伟,虽战事残酷,但谁人想死呢,何况是花费血狼大量精力、物资的暗铁蹄。”上官陆解释道。 “刘监,以武者组成的暗铁蹄,已经不是我们以往所见识的军伍,他们如何使用,我们都没有见识过,我相信江头,便依江头所言,我同意。”程典一锤定音,坚定的说道。 “陆哥,既然程典、刘监二位大人没有异议,那士卒挑选,操训方式,是不是全部都需要变换。”魏鹏见程典与刘监已经同意,暗自出了口气,朗声说道。 “我已经在写,明日早间我会令牙士送过去。”上官陆如释重负,满脸笑意。 “好,那我先去校场吧,我们突然离去,他们不定怎么想呢,估计迷糊现在正煎熬着呢吧。”魏鹏笑着说道。? 第二百三十四章 火炉论武(上) 第二百三十四章:火炉论武 雷厉风行,便是此时上官陆等血狼军卫属官的真实写照。 上官陆四人在卫正堂刚刚商定,操训章程当即便得到更改,上官陆这个陀螺也因此而更加忙碌,全身心投入其中的上官陆是自得其乐,痛并快乐着,整日流转于卫正堂、监房、密道口营房、中心校场,那都不是脚不沾地,是整个人完全飞起。 当然,付出总有回报,始终和这些士卒泡在一起的上官陆,也让所有操训士卒打心底里真心臣服于他们的卫正大人,算是预料之中的意外之喜吧!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半个月,直至姜愧亲自带着第三批龙马返回营地。 程典、刘监、魏鹏三人又是闻讯之后联袂而来,最先跨入房门的程典脸上挂满笑意,真挚而钦佩的眼神看向姜愧,由衷赞叹道:“姜前辈辛苦了,前后三大龙马群,四百余匹,组建铁蹄那是绰绰有余啊!” “是啊江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旦士卒操训完毕,铁蹄成军指日可待,姜前辈居功至伟!”同样喜笑颜开的刘监附和着称赞道。 ······ 面对程典、刘监一浪高过一浪的赞誉之词,姜愧不为所动,该端茶递水就端茶递水,该肃立于上官陆身后便连多余的表情都不会有。 “江头、姜前辈,血狼能有今日之局面,姜前辈功不可没,卫寨总要聊表心意,我老程来之前吩咐火头准备午食,宴请姜前辈,算是慰劳姜前辈这些时日在冰天雪地里奔波的辛劳。” 愈演愈烈的拍马屁表演,在程典极力邀请下适可而止。 典务,程松伟的营房成为今夜的宴请之所,宴席上酒肉丰腴、推杯换盏自不必说,谈笑风生畅所欲言好不快活,姜愧能够将龙马寻足,可以说解决了组建铁蹄最大的难题,心头之患解除上官陆、魏鹏、程松伟、刘兴奎五人脸上都是无比轻省松快的神情,心神愉悦,吃酒自然也就没个准,而上官陆本就不善吃酒,几杯酒水下肚,便直接出溜到桌底,至于程典几人也好不到哪去,两刻钟不到,也是喝的酩酊大醉酣睡不醒。 “姜叔,什么时辰?” 第二日辰时,上官陆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来,睁眼便看到侍立在床头的姜愧,欲起身锤炼武势,却因头痛欲裂四肢酸软不得不再度躺下。 姜愧见状立即端来灵茶,服侍上官陆饮下茶汤,这才缓声劝阻:“主子,你还是先躺下多休息会儿吧,本就不善吃酒,都说北酒上头、南酒解渴,北地酒烈,昨夜可吃了不少,消消后劲再说。” 上官陆饮过灵茶茶汤,躺在床上双手不停揉搓脸颊,期望缓解头部涨裂感,待疼痛感稍有缓解,沉声道:“姜叔,扶我起来吧!” 姜愧对自家主子的坚持和韧性是既敬服又心疼,身为武者,自然需要抓紧时间修习,可身为卫正,大量军务需要处理,繁忙下修习时间已经大大缩减,这卯时锤炼武势、亥时打坐入定感悟行意,已经是上官陆坚守的底线,就算身体抱恙,也必须坚持。 成功,永远都不会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卯时毕、辰时至。 用过早食后的上官陆抛开一切,拉着姜愧将他在君山找寻龙马的过程了解个详细,虽然上官陆知晓深入君山找寻龙马定然无比艰辛,亲耳听过其中的凶险和艰难后,上官陆才明白他心中的预期和事实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八个字,天差地别无可想象!所有的感慨和思绪最终化为一句话:“姜叔,苦了你了!” 姜愧讪讪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缓声道:“主子,我本就是荒郡游魂,对这君山还算熟悉,何况绝顶武者就我一人,自然当仁不让。”然后神色一转,向上官陆道出他心中的担忧:“对了主子,找寻龙马过程中发现,这君山龙马的耐力比之我们三人的龙马有所不如,作为骑兵坐骑,那···” 君山龙马和他三人龙马坐骑的差异上官陆通过程典和刘监已经知晓,摆手打断道:“姜叔,我已知晓,凡事有利有弊,就看如何使用了,能够找到君山天翅龙马已是万幸,怎敢奢求呢?何况铁蹄当前之敌并非汗王金帐精锐,只是鞑子金毡部落骑兵,可以了,足够了!” 解释过后,上官陆凝望向姜愧的眼神中浮现愧疚之色,低声道:“姜叔,你昨日才返回营地,按说应该多歇息几日,但密道营房和中心营地的操训进展的也差不多了,差不多到传授行意的阶段了,这就只能劳烦你了。” “主子,早有准备,这事我最合适!”姜愧咧开嘴笑得很开心,用他的方式宽慰上官陆。 “嗯,今日陪我前往魁凌峰走一趟,师叔那边的粮草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你待会去趟典房找下程典,我们随同典房粮草军一同去,也算不上空手。” “好、好···” 拜访王郡都指同知,那位混元枪王王浑王前辈,姜愧是期待已久,兴奋激动下的姜愧连说话都变得不利落。 行走于积雪深厚的山路充满危险,更别提骑马了,粮草军走的是提前开辟出来的山路,勉强能走马匹,可就是太绕了,无奈下上官陆、姜愧、方宗三人只能脱离粮草军前往魁凌峰,没膝的积雪下赶路,深一脚浅一脚,同行走在刀尖上没什么区别,不到一个时辰的山路,三人足足用了四个多时辰才赶到魁凌峰,有方宗在,魁凌峰王郡士卒并未为难他们,顺利登上南峰,见到王浑。 “师侄,大雪天的你亲自过来,是因为行意种子的事情?上次方小子带着你寨内那些属官过来的时候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还是说血狼营地内出现什么意外不成?”王浑的营房被几个火炉烧得暖烘烘的,三人挂了雪花结成冰棍的发丝不断滴落着水滴,似是对上官陆的突然造访感到意外,目光关切询问起来。 王浑的关心让上官陆内心为之一暖,立时想到远在药郡青州农山的师父,但迅速稳定心神,朗声回道:“师叔,师侄就是来看看师叔,顺便请您指点一二。” 上官陆的恭维和解释显然无法让王浑接受,随意扫了眼上官陆身后躬身见礼的姜愧,双目光芒乍现,没好气的说道:“行了吧,师侄你身为一卫之首,没事你会过来,指点,怕也不是指点师侄你吧,你身后那位?”待看到上官陆脸上尴尬之色后,这才正声道:“好了,药郡可比不得北境的严冬,坐下烤烤火、吃点酒暖暖身子。” “来人,送点酒上来。” “呵呵···还是师叔慧眼。”嬉笑过后,上官陆半步转身将姜愧拉到身前,真切介绍道:“师叔,这是姜愧,在师侄国子监求学期间便成为我的跟随了,这些年对师侄那是任劳任怨忠心耿耿,就是这修习资质差了点,如今还是个绝顶,这不到师叔这儿求师叔指点一二呢嘛!” 上官陆一边介绍着姜愧,一边注意着王浑的脸色,顺势拉着姜愧围坐在火炉旁烘烤着挂满冰晶的裤裙。 王浑自上官陆一开口便垂着头,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直待上官陆拉着姜愧坐下不再开口说话,这才抬头看向拘谨不安的姜愧,温声道:“小子,把你的行意运转出来,让老夫看看。” 王浑的双眼仿似有一种魔力,竟令姜愧缓缓自慌乱的情绪中很快安定下来,老老实实伸出右手,展开手掌,运转行力,将自身土行行意于掌心外现,黄褐色的行意似火焰般在掌心跳跃,若隐若现,仿若虚幻般的存在,双眼却又能够目视,端是怪异。 “拟物!” 王浑一声低喝,姜愧立即调运体内土行之力,掌心之上的外现行意已不再是火焰,而是渐渐变换为山石之状,可山石之形的出现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立即再度回转到火焰般跳跃、虚幻的状态。 姜愧是一脸臊红,双脸因此而憋得通红。 “再来一次吧。” “多谢前辈!” 姜愧这次不再急躁,入定进入修习状态,整个人渐渐进入沉稳空寂的状态,直至一炷香后,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神态饱满下再度伸出右手,行意再次浮现于掌心之上,山石之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一个雏形变得更加坚实、更加立体。 姜愧掌心的山石终于彻底成型,明明就是三座缩小无数倍的高峰,却能够让你感受到山势的巍峨和险峻,三座尖峰彼此依附,其上蜿蜒曲折的山路、尖锐杂乱的山石都清晰可见。 “可以了,收回吧。” 王浑不过是随意扫了那么一眼,待牙士将酒坛和温酒等用具摆好后这才轻声吩咐道。 “前辈···” 王浑的平静让姜愧激动之余更是忐忑不安,鼓起勇气欲出声询问,却因王浑的一个摆手将尚未出口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什么是土?” 阻止方宗上前,自顾自忙活着温酒的王浑就像是随口那么一问。 姜愧神情肃中,语气坚定回答道:“土为基、可成垚。” “成垚何为?” “垚,其力更重、其势更强,远非尘埃可比。” “那何为大又何为小呢?” “看形、论势!” “大又何如、小又何如?” “大则强、强而为尊,得万人景仰。” 最后这句话,姜愧回答的铿锵有力,眼神中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足以看出他心性之坚韧,向武之心的坚决。? 第二百三十五章 火炉论武(中) 第二百三十五章:火炉论武 “以大为尊、以大为尊。呵呵···还真的是世言毒害啊,可事实当真如此吗?山成其大,皆因尘埃、沙石所集;海成其深,皆因滴水、溪流所汇。” 似乎过去很久,这才传出王浑那悠长而又满汉空寂的声音,感慨嘲讽下似是颇为不屑姜愧唯大论的修习观念。 王浑神色有些不以为然,姜愧也是多有尴尬之色,上官陆为缓解气氛,出言解释道:“师叔,大小之分不能一概而论吧,姜叔他毕竟只是游魂,没有师门、没有师承,只是修习家传之学,难免有所偏颇。” 王浑盯着自己师侄看了片刻,没好气的回道:“你啊,人都给师叔带过来了,求人的话也出了口,难道师叔还能置之不理?” “呵呵···” 上官陆下意识又用手挠起鬓角缓解尴尬的情绪。 “开元大陆,不管是各大世家、氏族,还是那些修行门派,所有修习者在武者修习一途传授上,永远都限于武者之前,一旦劲力积蓄达到所谓巅峰,不是被打发下山独自游历,便是入世修习。师侄,你可知为何吗?” 王浑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似是在询问上官陆,但眼神却始终在看向姜愧。 上官陆看出王浑的用意,沉思后缓声回答道:“师叔,武者修习最重行意,然世间行意万千,武者感悟不过其中一二罢了,修习一途、人尽不同,长辈师者的传授仅限于感悟时间行意的方法,至于成为武者后各自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那便需遵循武者本心,自己所感悟行意孤独的走下去。” 上官陆话音一落,房内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王浑身上。 “行意之感悟,看似无外乎金、木、水、火、土五行,以及风、雷、电这些世间可见之三行,那还有其他的呢?” “入眼可见为实,那何为虚呢?手掌翻覆有正反,什物硕微有大小。实为极、虚亦为极;大为极、小同为极;正可为极、反亦可成极。既为极,何故遵循世言,武者修习,行意为基,行意看似是武者本人对世间万物最深切之感受,实则不过是武者自身体内的力,把式成就武者,感悟世间行意,不过是借助世间磅礴雄浑行意在武者自身体内种下种子,三流、二流、一流、绝顶、先天各个境界的修习,不过是以自身为土壤向体内行意种子进行灌溉、松土,保证行意种子发芽、生根,茁壮成长,待种子成为参天大树或者是漫野藤蔓,武者修习便可至先天巅峰。” 王浑声音低缓,但表情却很是随意,将自己对武者修习的感悟说于三人,不管是同在火炉旁的上官陆、姜愧还是王浑身后的方宗,三人皆陷入沉思之中,印证自身修习的同时也在领悟其中深意,毕竟像王浑这样的大武者传授自身修习感悟的机会,不说金石之言,那也是凤毛麟角机遇难寻,如此珍贵自然要珍惜。 营房内瞬间沉静下来,王浑自顾自温酒、吃酒,一脸惬意,似乎非常享受,唯一的变化便是堆放柴薪、提壶倒酒、捏杯吃酒,所有的动作都变得轻缓起来。 一刻钟过后,上官陆悠悠醒转过来。 一炷香后,方宗、姜愧这才先后醒转过来。 王浑对于姜愧能够紧随着方宗醒转略感吃惊,但也只是随意歪了下头瞥了姜愧一眼而已。 “晚辈多谢前辈指点!” “师侄多谢师叔!” “谢老师!” 姜愧、上官陆、方宗神色恭敬,不约而同见礼致谢道。 王浑面带不满,摆手道:“行了,吃酒都吃不安生,方小子,你也过来,陪我吃酒,站在后边你不冷啊。如今这酒水可是相当稀有,你这师兄孝顺我的也不过五坛。” 面对师叔的挖苦,上官陆也只能抱之以苦笑,方宗如蒙大赦来到王浑身旁坐下,将温酒一应家伙什向他那边拉了拉,把温酒的活给拦了下来,服侍自己老师的同时假公济私贪酒吃。 一杯酒水下肚,王浑双眼眯起,看也不看上官陆,双唇微开:“师侄啊,是不是该说说你到魁凌峰的真实目的了吧,总不至于就是陪着你师叔围着火炉吃酒吧,半坛,多了没有。” 闻言,上官陆双手瞬间顿了一下,缓缓放下酒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叔,不敢瞒您,此来魁凌峰,确有要事,血狼铁蹄组建,士卒、军备、军械皆以准备停当,操训呢也有些时日,身体锤炼、劲力积蓄也已完成···” “行了,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没个爽利劲儿。”上官陆东拉西扯模棱两可的说话方式显然令王浑不耐,直接出言打断,深邃的目光扫了眼上官陆,直截了当的说道:“行意种子的植注没有那么简单,挑选好人,送过来就行。” 王浑并未过多解释,接连吃了三杯酒,双脸微开始泛红,凝重的目光看了上官陆良久,放下酒杯,深深叹息道:“师侄,你是不是···发现了上下五行,而且以此蕴养经络和窍穴。” “师叔,你···” 上官陆一脸震惊,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房内其他三人王浑、方宗、姜愧,那是戒备和提防,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杀意,上官陆这下意识的反应来的快去的也快,除却感知敏锐的王浑有所察觉外,方宗和姜愧完全不知。 上官陆留意到王浑隐讳的暗示,保证方宗没有问题,深藏他眼神中的纠结和犹豫这才消失。? 第二百三十六章 火炉论武(下) 第二百三十六章:火炉论武 “师侄,残血夜改变的不仅仅是这片天地,更有天地下修习者的命运,斗门也在那一夜后差点断了传承,先贤穷尽心思改进斗门修习功法以适应天地,这才能够令斗门在这片天地下艰难维系,可人力终有穷尽,残血夜后的斗门于冥冥中被这片天地约束,天地成为斗门武者修习的桎梏。” “斗门每一辈门人,仅有一人可感悟五行,师父当年传授我和师兄一般无二并无区分,正是受这种冥冥中的约束和桎梏,我师兄弟二人中唯有一人以感悟五行成就武者,我虽不能感悟五行成就武者,但五行修习功法,我并非不知。” “此前,我曾得天之幸觅得机缘,但当我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时,并未寻得师父交代的交汇之所,却对脏腑、经络、窍穴有无比清晰的观看,上、下双五行,彼此相生相克,不过因为血狼遭遇鞑子大军围攻,所以···”上官陆神色淡漠,语气平静,仿似再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心绪没有丝毫波澜和起伏。 王浑双眸瞬间变得犀利起来,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凝视着上官陆,没有任何责备训斥的话,缓缓摇头后一切又归于平静,淡然而悠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清风徐来百木吐春,农户将种子播撒于土地,灌溉、施肥,等待雨水的滋养,春雨绵绵万物待发,种子得益于雨水破土而出,农户耙苗锄苗、增温保墒,确保苗木顺利吐芽;天暖雷鸣、乍寒乍暖,苗木已经起身,农户要及时中耕、施肥、灌水,保证苗木安然生长,接下来还要关注苗木的拔节、病害、雨水、灌浆、保温、花开花落等等,直到遍地秋黄,大半年的忙碌才算是有了结果,丰收之喜悦令所有人畅快。冬去春来又是新的一年,依旧是播种、施肥、灌溉、侍奉、等待、收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农户遵循世间的规则才能够喜获丰收果实,可一旦错过时节,这一年便会毫无收获空空如也,只能期待来年。夏族之祭礼既是缅怀先贤,也是庆祝当下,师侄你可明白?” 最后一句话,王浑语气看似平淡,却又无比的严厉,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上官陆,用意不言而喻。 王浑的话语,起初上官陆还不明所以,但很快便领悟到其中的深意,农夫耕种不正合修习之理吗?感念师叔关怀之余,对于他当初的选择,依旧没有后悔之意,淡淡一笑轻声道:“师叔,武者修习,所谓机缘不过是积淀达到极致后的水到渠成,水到为人、渠成为天,究竟是人定胜天还是天威难测不得而知,可这世间事,不管是造化弄人还是天之宠儿,万事终究以人为基,我相信自己。方才师叔不也说了嘛,错过时节,只要土地还在、种子不丢,来年终究还是有机会的。” 王浑神色古怪扫了眼上官陆,没好气的说道:“哼,壁垒更厚、修习只会愈加艰难,土壤空置一年势必板实,世事无常,土地空置一年,你就能确保来年顺利播种?一年无所得,生计已成问题,又何来来年一说?一年的闲暇和等待,农户来年还会耐得住心思精心侍弄土地吗?” “一年空无所得,因此经历荒废土地、饥饿加身、心绪慌乱等诸般磨砺,得此历练农户来年定然精心耕耘,怎会如此呢?”上官陆以无比坚定的口吻回答道。 “师侄,精心耕耘也是在来年,既然今年会错过时节,那来年呢,就一定能够及时进行耕种吗?没了口粮,肚皮子填不饱,一年的时间,会安安生生等到来年?修习、修习,与其说修的是行,不若说修的是人心。” 王浑目光从上官陆身上移开,随着最后一壶酒被方宗温好,上官陆三人眼前的酒盅同时闪现在王浑袖筒内,自酌自饮。 “人心最为复杂、多变,夏族修习武者万千,可为何所谓的大武者,先天圆满、大圆满境的武者却是寥寥无几,无他,皆在人心。” “把式锤炼身体积蓄劲力,后游历世间感悟行意,终得天眷感悟行意,得以成就武者,从此不再是芸芸众生,成为万人艳羡得武者,三流、二流、一流,绝顶、先天一步步走上来,而为何武者越走越少呢?武者以自身供养行意种子,而自身资质、才情是有限的,可偏偏大多数武者都选择性遗忘了,盲目听从那所谓世言而舍本逐末,反而渐渐忘却自己成就武者时感悟行意的本心,陷入对力量的追逐,武道一途越走越窄,突破更是难上加难,苦苦煎熬下愈加变本加厉,追求力量开始成为唯一的目标,渐渐将本心迷失于追逐中,武者之路彻底终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何其质朴的真理,道尽武者修习的根本。” “人生于这世间、长于这世间、也将亡于这世间,武者修习不过是人想强大己身的本源意识,力量分很多,显赫的权势、强大的武力、渊博的学识等等,武者修习不过是其中一种而已,却也是最简易、最直接、最宽容,最容得下所有人去追逐的力量。” “武者修习追求更强、更大,不过是力量的一种极致,入眼可见之山、之水、之木、之火、之风、之土等等,以火而言,我们眼前这火炉是火、灯盏之火亦是火、燎原之火也是火,皆会给人以灼烧、炙热、烘烤的感觉,世人为何仅追求燎原之火而忽略了炉火、忘却了烛火呢?” “播撒种子于土地,之所以能够破土而出、生根发芽,乃因它突破了大地的阻碍,有了参天的机会;接受光热的炙烤,获得参天的条件;忍受风吹雨打,有了参天的能力。倘若种子只是羡慕大树的参天之高而不顾自身条件根基,一旦狂风来临,不是被连根拔起便是自腰而折!” “嗞···” 随着最后一盏酒液滑落入腹,一脸遗憾和不甘的王浑看向姜愧,缓声问道:“姜小子,你现在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了嘛?” “前辈,我感悟行意······” “停!” 王浑立即打断,稍显失落的说道:“老夫对你小子所感悟的行意没有兴趣,武者修习,知便知、不知便是不知,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本已经不愿多说的他看到上官陆那哀求的目光,这才开口提点道:“姜小子,过于追逐一极,会下意识忽略相对的极致力量,如若无法明悟,绝顶巅峰算是你的终点,先天意味着某种圆满,你可明白?” “晚辈明白,多谢前辈的指点。”姜愧的眉头凝结成川,表情极度认真将王浑所言一句一字都刻在脑海,而对王浑的感激之情那是相当真挚。? 第二百三十七章 士卒考校(上) 第二百三十七章:士卒考校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武者修习修的是力量,但并非是对力量的盲目追求,是对武者本心极致的追求,这才是武者该走的路、该修的心。 离开魁凌峰回转血狼营地的山路上,三人一路沉默不语,尽管已经过去一夜,耳畔时刻萦绕着王浑的话语。火炉论武,对今后上官陆、姜愧还有方宗三人之后的修习影响甚巨,对于王浑今次的指点不仅记忆犹新,更终生受益。 就在三人即将离开山谷,登上营地山峰时,一直行走在最后的方宗快走几步来到上官陆身侧道:“上官师兄,师弟有个问题想请教,不知···” “方师弟可是因为师叔昨夜那番话,请教谈不上,我们三人彼此探讨吧,毕竟先天大武者对修习的感悟,远非我三人能够理解的。”上官陆笑着说道。 “上官师兄,老师既然说武者修习如农夫耕种,行意乃是种子,追究极之力量,种子成为参天大树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方宗立即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方宗如此,姜愧同样如此,顾不得风雪的吹刮,扭着头看向左上位的自家主子。 上官陆并未给出自己的理解,而是沉声问道:“方师弟,你应该是同姜叔一样,游魂吧。” “是···” 说出这个字,方宗有那么刹那间的迟疑,脸上神色异常,只是因为位置和斗篷的遮掩,并未被上官陆和姜愧看到。 方宗的回答并未出乎上官陆的预料,紧了紧斗篷这才开口道:“游魂受生存之困,武者修习会下意识偏重于对力量的追求,期望强大自身,修习自然追逐力量,武者的修习,是力量也不是力量,行意为种、自身为土,先天既参天。种子生长的过程便是武者的修习,既是过程,那必然兼容并蓄有容乃大,任何单一的供给同样会结出硕果,但必然难以经久,轰然倒塌不过顷刻之间。” 姜愧立即反问道:“主子,如此说来,武者修习的意义何在?不追求极致的力量,无法保护自己,人死而道消,既已不复存在,何谈其他呢?” “姜叔,这就有失偏颇了,师叔所言,不过度追求力量的极致,不是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相对两极同修,反而会令自身的修习更加圆润、无垢,实力反而愈加强大。”游魂因生存环境的制约,对于修习的感悟和追求过于极端,这点,上官陆非常清楚,但他又不能过于直白,只能如此说。 “上官师兄,在开元夏族史上,就算修习追求极致的力量,依旧有成为大武者的存在啊,为何不管史老师,还是师兄你,都对武者修习追求极致力量如此···”方宗最后那句话并未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方师弟,你是想说抵触或者说是鄙夷,对吗?”上官陆紧接着将方宗欲言又止的话说了出来,然后这才继续说道:“那不是抵触和鄙夷,是抵制。先贤典籍上关于修习有这样一句话:先天非天,参天触天。先天武者并非武者修习的终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只是起点,武者越是对武者之路期待,便需越发注重根基的稳健,这一点,不管是各修习门派,就算夏族国学教习与传授修习之时同样注重。” “哎!” “哎!” 叹息,深沉而悠长的叹息,不管是方宗,还是姜愧,都因为上官陆这一番话神色复杂变得长吁短叹。 很多时候,人,真的是身不由己,前路渺渺,所有人都期望自己能够生活的更好,但就在这条道路上,有着太多的诱惑,而最重要、最关键的便是始终坚守自己的本心,坚定不移一直走下去。 上官陆对此,同样也是颇多感慨:“开元夏族武者修习陋习太多,敝帚自珍不说,门户之见更甚,任何奥义在传授选择上都会慎之又慎,也就国学那边还好点,所有典籍、文册、奥义无私传授,但却也仅限于国学学子。” “哼,了解更多修习感悟、知悉修习奥义,那又如何,论武者修习之坚定,谁人能不得过我呢?” 上官陆的一番感慨显然是触及方宗内心不可言说的伤痛,神色间多有愤慨,不屑的语气中流露出他的坚定信念。 方宗如此,姜愧也差不离,紧握双拳神色坚毅。 上官陆艰难的左右查看,方宗的坚定和姜愧的坚毅,暗自微笑不语,心里却在感慨:“看来自己这方师弟和姜叔都不是经不起挫折坎坷软弱之辈,坚韧的心性,再加上今日得到师叔的指点,今后的修习走得也会更顺当些,看来今日自己带姜叔前来拜会师叔,收获还是很大的。” 与从同时,上官陆内心是喜悦的,很多事情、很多话,同样的方式方法、同样的言辞,不同人做、不同人说,结果天差地别,解决姜愧修习上的一些问题,这才是他此行前往魁凌峰最大的目的,显然,此行相当成功。 返回血狼营地,方宗直接回到营房,而上官陆则是带着姜愧前往卫正堂,刚一进入卫正堂,上官陆当即问道:“娃娃和二寸触犯军纪的惩罚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姜愧:“嗯,昨日便应该结束了。” “那用过午食之后让他二人随我们到密道出口营房和中心校场走一趟,对了,开灵峰那边营地搭建的如何了?” “已经搭建的差不多了,只是那些搭建营房的鞑子降卒该如何处置?” 上官陆略一犹豫,还是沉声吩咐道:“暗铁蹄既然有一个暗字,那便不能被太多人知晓。” “主子!” 开灵峰搭建营房的鞑子降卒将近两百余人,也怪不得姜愧震惊。 “姜叔,说不得已而为之可能有些违心,但有时候,真的是如此。” “知道了主子。” 都说慈不掌兵、善不理财,而不管是上官陆还是姜愧,既不是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狠手辣之徒,同样也不是戍边老卒,对于鞑子缺少那份刻进骨子里的敌视和仇恨,心底的那份良善和恻隐之心,亦未随着大半年的军伍生涯而泯灭。 战场之上,上官陆可以做到杀伐果断淡漠生死,可以不择手段杀伤鞑子,因为这是他身为血狼军卫卫正的职责,身后是血狼四寨几千边军弟兄,可战场之下,他无法做到视人命如草芥的枭雄之态。 正因如此,他们的内心才会犹豫、才会挣扎,才会感到不安和憋闷,情绪才会因此而低落。 因开灵峰鞑子降卒之事,午食在上官陆二人口中味同嚼蜡可能有些夸张,但确实是没滋没味,状态欠佳心不在焉的。 血狼密道出口营地简易校场,王郡百名军卒此刻都在依照上官陆所撰写的操训方式进行操训,劲力积蓄基本上已经达到每个人的极限,但这毕竟是军中操训而非师门传授,自然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姜叔,看他们的情况,劲力积蓄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开始讲授行意吧,祭礼之前对行意无法感悟的,就将他们在程典那儿改头换面送到中心校场吧。”上官陆一番巡查下来,对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姜愧吩咐道。 姜愧一听便有些慌,这不是几人、几十人,而是几百人啊,连忙回道:“主子,密道营房那百人、中心校场可是六百余人啊!分身乏术,我···” “放心姜叔,无需太过细致,大概讲述就成,待挑选完毕,届时开灵峰那边我来,毕竟克托兰给的人离不开你。”上官陆笑着解释道。 姜愧点着头,紧接着又说道:“主子,将乃卒之胆气和精魄,铁蹄已经在依照你的设想组建,魏鹏就不说了,不管是程典还是刘监都大力支持,而这暗铁蹄的统兵之人,你可要认真思量了。” “我打算让娃娃到监房,跟着刘监和监房那六位军阵教习学习一段。”上官陆并未直接给出回应,反而是似是而非没头没脑回了一句。 姜愧浑身一震,惊声道:“主子,娃娃是不是有点···” “姜叔,暗铁蹄不会交由娃娃统领,他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至于究竟由谁统领,容我再想想,再有便是过段时间士卒操训完毕,方师弟会和你一同前往魁凌峰,种植行意。”上官陆摇摇头,缓声说着,看他神色,对于暗铁蹄领军之人似乎早有人员,话音落下许久,即将进入密道营房小校场那一刻,这才压低声音对姜愧说出一个名字:“克托兰!” “······” “啪!” 上官陆看到同老伍头了解完详细情况,正跑步过来的娃娃和二寸,立即轻轻一个拍肩,将姜愧惊呼出声的话语生生憋了回去,不可思议的眼神也在上官陆的示意下迅速退去。 然后,转身便对已到他跟前的二人沉声吩咐道:“娃娃、二寸,你二人从老伍头那借调人手,去营地校场搬四个六象石柱、两个七象石柱、一个八象石柱过来。” “好的,大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士卒考校(中) 第二百三十八章:士卒考校 看着娃娃和二寸领着牙士前往营地,姜愧这才小心翼翼挪步到上官陆身侧,低语道:“主子,你当真想让克托兰来统领暗铁蹄吗?那可是一条不明底细尚未完全褪去野性的草原狼,桀骜不驯狠厉毒辣,关键是···” “关键不知克托兰究竟是敌、是友,对吗?”上官陆淡笑着替姜愧说了出来。 “主子,那你还?” 姜愧和克托兰的关系非常微妙,克托兰是他的执鞭者不假,而且在此前血狼卫寨防守、袭杀萧木遥营地中的战事中,更是不遗余力,对克托兰,他围护归维护,但却无法做到百分百的信任,特别是涉及暗旗铁蹄这支即将成建的血狼精锐骑兵。 或者说,姜愧对克托兰的信任是有限度的,而这个限度无法达到认可、赞同他统领血狼暗铁蹄骑的程度。 “克托兰乃是暗铁蹄最合适的领军之人,不管他是人是鬼,我只当他是人,做人的时间久了,没有人会再愿意做鬼的。”上官陆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自信而强大。 “克托兰帐下如今还有两千余呢!” “帐下青壮再多,对克托兰而言不过是财富和权势的象征,哪有提升自身实力来得实在,用过晚食之后,你到克托兰那儿走一趟,毕竟你这尊者的身份,在克托兰那儿可比我这个军卫卫正管用的多。”上官陆轻笑着说道。 “好。” 没一会儿,娃娃和二寸将上官陆所需用的石柱从营地搬了过来,直到将所有石柱在小校场安置好,上官陆才结束和姜愧的谈话。 校台上,上官陆神情严肃,看向校场内战列整齐的操训军卒,高声下令道:“停,所有人放下手中兵刃,将自己眼前木桩给我拔出来,放到校场右侧,快!” 泥泞不堪的校场上,在上官陆军令下达的那一刻,百名参训军卒立即丢下手中制刀,跨步上前,虎躯微屈刚劲有力的双臂环抱一支被他们用来练习武势的木桩,随着身躯的直立,一人多高、一抱粗细的木桩就这样被他们抱着整齐堆放在校场右侧。 闻令即动,动作迅捷、整齐而严肃。 上官陆全程看似紧绷着脸,但内心却非常高兴,操训成果已经显现,堪称卓越。 “列阵,五人一列。” 上官陆待阵列变换好之后,再次肃声令道:“前方七根石柱,分别为第一排四根五象石柱、第二排两根六象石柱、第三排一根七象石柱,每次一列上前,依次上前,各自决定石柱。” 由此,密道营房魁凌峰百名王郡都指军卒的考校正式开始。 每次一列五人上前,按照个人意愿和实力上前抱起石柱,并维持十个呼吸才算成功,而负责记录并造册的是老伍头为首的卫堂牙士。 自午时开始至申时结束,上官陆全程都正身肃立于校台之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进行考校。 “大人,这是考校结果。” 接过老伍头手中的册本,上官陆并未在第一时间翻动查看,反而是扬起手中的文册,深邃的目光凝视着校场内参与操训的百人,肃声道:“这是对你们近一段操训成果的考校,结果如何,无须我再多说。现在,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觉得自己尚有余力的,可以再来一次,记住,每人只有一次机会。” 停顿片刻,语气再度严厉几分,着重强调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切记!” 一石惊起千层浪! 这段魔鬼般高强度高要求操训,已经将军纪、军令深深刻进他们骨子里,无论心中作何感想、无论究竟有什么话想说出口、无论有多迫切想同身边弟兄商议,肃立于风雪中的他们不仅纹丝不动如同扎根于土地的寒石。 所有的情绪和想法都映射在挂着雪晶的双眸中,对自身实力自信尚有余力而跃跃欲试者有之、担心上官陆另有深意而挣扎犹豫者有之、本已全力以赴而心有不甘者有之、接受考校结果而安静等待者有之、懊恼于此前结果而畏惧不前者亦有之。 总之,百人百态,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考量,各有各的盘算。 安静,超乎寻常的安静,肃穆而凝重的气氛让所有人都下意识放缓呼吸,唯恐沉重的呼吸声引来不可预知的后果。 唯有上官陆,身躯挺拔如同苍劲的松柏,表情如同那万年不化的寒冰,凝视着、等待着。 终于,阵列中有两人突兀动了,打破了这固态后的冬雪军伍图。 “大人,卒下愿一试。” “好!” 吃螃蟹,被人记住的那一定是第一个勇于尝试的人,而二次考校,没有人愿意成为出头鸟,察觉到上官陆真实意图只是想知晓他们真正的劲力积蓄程度,不再迟疑,一个个争先恐后出阵,然后在牙士的安排下有序进行二次考校。 上官陆在确认真正考校出百人的真正实力后,当即便携带册本离开小校场,返回营地,路途上,吩咐娃娃知会魏鹏,让他到卫正堂一趟,一起用夜宵。 卫正堂,魏鹏尚未过来,饿得潜心贴后背的上官陆只能一盏盏吃着茶汤,向同样打算灌个水饱的姜愧感慨道:“姜叔,方才考校你也看到了,几乎大半劲力积蓄为六象之力,也就是说这段时日的操训,成效斐然!” “的确,十几人就算第二次考校抱起石柱也毫不费力,明显并未用全力。” “嗯,姜叔,这是今日考校结果的册本,你看一下。”说着话,上官陆将怀中的两本文册递给姜愧。 “两本?” “姜叔,一本是此次考校,一本是他们未操训之前的册本,是方师弟带人过来的时候附带的册本,后边那本是今日考校的册本。”上官陆抽出压在下边的那一本文册,神色一沉挂着一抹遗憾和无奈,低声道:“其中还是有些水分,考校之时还是心存顾虑。” “哎···” 一声叹息过后,姜愧有些担心的说道:“就算牙士已经将这些人圈划了出来,但他们既然存心藏拙,就算他们实力不俗,会不会···” 上官陆摆手道:“不会,藏拙不过是人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心性谨慎而已,没有必要太较真。对了,不是让娃娃去知会魏鹏过来吗,怎么还不过来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士卒考校(下) 第二百三十九章:士卒考校 “陆哥,来了!” 上官陆话刚一出口,不禁念叨的魏鹏便出现在营房内。 “好了,鹏子、姜叔,一切待用过宵夜后再说。” “行,陆哥你说什么是什么,不过夜宵呢?”魏鹏笑着打趣道。 “这不来了嘛。”看到端着碗盆及时出现在营房内的二寸,上官陆笑着说道,然后看向魏鹏,以自嘲的口吻说道:“怎么,还担心到我这儿没你那一口吃的啊,别又说到了五羊、到了血狼,你陆哥就没请你吃过东西。” 哭笑不得的魏鹏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回道:“陆哥,至于吗?不就是那日和程典、刘监咱们吃酒,随口胡言罢了,怎么你还当真了啊!” “行了,还打贫呢,坐下吧,用完夜宵后再说正事。” 食不言、寝不语,夜宵过后,三人移步正堂。 上官陆直截了当道:“鹏子,密道营房那边操训士卒考校结果已经出来了,明日中心校场的考校我就不去了,由你和姜叔来吧。” 魏鹏:“陆哥,当以何种方式考校呢?” 上官陆:“最简单、最直接的考校,就用石柱,六象之下一律直接淘汰,考校石柱为六象、七象、八象。” 魏鹏:“嗯,如果是六象之上,那淘汰人数可是将近四成。”说完,魏鹏面带担忧之色,沉声道:“陆哥,距离祭礼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北境天气回暖迟缓,最迟也就到季春,我们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不仅要求把式成就武者,军阵的操训演练,还有骑术、刀术、枪术、弓弩之术,时间上太紧张了!” “哎···” 无奈叹息声后,上官陆缓声说道:“抓紧时间吧,尽快促使铁蹄成军,特别是暗铁蹄,我明日便会带着四十六名密道营房王郡军卒前往开灵峰,至于暗铁蹄所缺之数,克托兰那边会提供部分,剩下的,就由明日中心校场考校结果出来后再说了。” “好,陆哥,我会安排好。”魏鹏神色坚定答道。 翌日,上官陆照例按时锤练武势,用过早食后便带着娃娃和二寸前往密道营房,姜愧则是前往营地中心校场,协同魏鹏对血狼四寨操训军卒进行考校。 密道营房小校场,上官陆在负责操训老伍头见礼后便吩咐道:“操训已经结束,你们返回卫正堂吧。” “卒下领命!” 随着负责操训他们的老伍头一行离去,小校场内列阵的百人面面相觑,看向校台上肃然而立的上官陆,神色负责,昨日刚刚考校完毕,今日负责操训他们的人便离去,对未来的茫然,加上对上官陆的敬畏,那是忐忑不安中充斥着期许和迷茫。 “操训已经结束,一切以昨日考校结果为准,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出列,站到校场右侧。” ······ 这种古怪的气氛随着上官陆严肃声音的响起而结束,手持文册的娃娃将上官陆连夜标示出来的名字依次念出,确认念到名字的人出列于右侧站好后,才会往下念下一人,断断续续直至五十四人全部出列。 “未念到名字的人,返回各自营房,收拾各自物品。” 分列完毕,上官陆对原地站立不动的四十六人温声吩咐道。 言毕,四十六人立即前往各自营房,一刻也不敢停留,快步返回营房,进入营房后,连身上的积雪都顾不得弹打,纷纷来到窗口,小心翼翼探着半个脑袋打算看个究竟,主要是留在校场上那大半弟兄的去向。 其实,此刻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留、去与否,是以昨日考校劲力积蓄六象为准线。 营房内那四十六人如何,上官陆并不在意,严厉的目光转向右侧五十四人,肃声高喊:“你们五十四人,来此地时为五象之力,操训多日,依旧还是五象之力,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好好把握。” 但,整整一炷香,既无人移动,更无人言语,校场内那是死一般的沉寂。 “大人,冒昧问一下,我们这些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压抑的气氛下,终于有人无法承受,鼓足勇气高呼出声,昂首挺胸下是有些战栗的身躯和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上官陆目光缓缓移动,如刀般锋利的目光盯着出言之人,寒声道:“在你们操训之初,我便已经告诫过你们,魁凌峰王郡都指援兵典吏军册上,你们已经是战死之人,这儿,是你们重生之所。” “大人,恳请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拜托了大人···” “大人,让我再来一次吧、再来一次,求求您了!” ······ 上官陆凛冽而森寒的话语让这些人面色大变,纷纷出声哀求,伴随着呼喊着的是各种夸张的动作,跪拜、痛哭流涕等等等等,当真是生死威胁下的人间百态。 “石柱在那边,达到我的要求者,可留,别指望你们会和他们一样。” 上官陆那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再度响起,指了指石柱又指了指营房,但却并未严明过线的标准是什么,特别是最后那句,更令这些人心生惶恐。 这一下彻底炸锅了,五十四人也顾不得什么,纷纷涌向石柱抢夺起来,慑于最后那句含糊其辞不明所以的比较,无人敢藏私,唯恐因此浪费这最后的生还机会,毕竟在他们看来,没有被选中便代表着死亡。 于是,那四根五象石柱就那么孤零零矗立在校场上,无人问津,甚至就连六象石柱前也是寥寥无几,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七象石柱。 但石柱只有一根,四十多人如何能够分得过来。 “列阵,乱成这样,像什么样。” 上官陆高声一骂,所有人返回校场,快速列阵,只是,所有人都想站在前面,就算是被人抢了位置,也不敢谩骂与动手,只能瞪大双眼,表示自己的不满,恼怒于他人机敏的同时更在心中懊悔于自己的愚笨和迟钝。 考校结束。 顺利举起六象石柱及以上者,足有十八人,远超上官陆的预料,按照他和姜愧昨日的观察,这五十四人中藏拙者应该只有十人出头,看到结果,就连上官陆也不得不感叹:“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人之潜能当真不可小觑啊!” 上官陆在娃娃重新登记造册后,便令娃娃将册本带给姜愧后前往监房,而上官陆则带着二寸和卫堂一众牙士,将通过考校的六十四人带往开灵峰。? 第二百四十章 武者频现(上) 第二百四十章:武者频现 开灵峰,位于血狼君山营地西侧,相距百里内,而暗铁蹄营地所在,是开灵峰东侧山腰一处相对开阔平坦之地,方圆超过七百丈,是营地周遭几百里,最适合作为骑兵操训演练的场地。 百闻不如一见。 第一次登上开灵峰,看到处于寒冬中却迸发着勃勃生机的阔台,除却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惊叹于人力的伟大,拔地而起的营房依山而建,同开灵峰融为一体浑然天成,形成一个天然的伪装。 负责开灵峰相关事宜的是卫正堂一位军吏以及用来看守鞑子降卒的卫正堂牙士,看到上官陆现身阔台那一刻,当即快步上前见礼。 “职下,见过大人!” “也是苦了你们,营房已经修建完毕,你们可以返回营地了。” 看看一个个因冻伤而呈现弥漫性肿胀的脸颊,再加上脸上那古怪而密集的黑色斑点,令整个人面貌近乎失真,所以上官陆真诚的话语中蕴含浓浓的关切之意。 “多谢···多谢大人!” 上官陆殷切的关怀令包括这名卫正堂军吏在内所有血狼军卒声音哽咽涕泪直流,告别上官陆后离开开灵峰回转营地,直至这些血狼士卒身影消失于雪线,上官陆这才将目光转向蜷缩在一起的鞑子降卒。 健硕的身形让上官陆垂涎,麻木呆滞的眼神中掩藏着的是鞑子骨子里的毒辣和狠厉,而正是这种复杂的目光,让上官陆对本已做出的决定产生动摇。 这些鞑子降卒,究竟是该放、该留、该羁还是该杀? 内心的动摇让他有了一种新的冲动,一种极其危险,甚至可以说是刀尖上跳舞,生与死,系于转念间。 而且,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犹如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将上官陆脑海中其他所有思绪焚烧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你们乃是降卒,就算是在草原部落中也是战胜者的奴隶,而身为帐主的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而且,不仅仅是活命,可以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不再是牲畜的机会。” 说话的同时,上官陆也在认真观察着这些降卒的表情变换,特别是被众多鞑子降卒围拢保护起来,尽管慑于冷冽的风雪而蜷缩着身子,依旧是骄傲高贵眼神的几人。 “你、你、你···并不包括其中。” 上官陆直接将那些高昂着头颅的家伙直接点出来,而随着上官陆手指的动作,心领神会的二寸无需上官陆下令,带领如狼似虎般的牙士直接闯入其中将他们给揪了出来。 对剩下这些鞑子降卒,上官陆的语气稍显温和:“看到我身后这些人了吗?六十四人,你们可以选择其中任何一人做你们的对手,只要能够击败,你便拥有活下来的机会。” 然后,立即转身对身后的六十四人下令道:“成一列,站定!” 面对将信将疑的鞑子降卒,上官陆不仅没有任何解释,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没有一丝的变化,就那么肃然站立在原地,静静等候。 而随着上官陆将降卒中那些骑长和帐主贵族揪押出来之后,寻常鞑子降卒的内心也开始产生变化,上官陆沉稳和静默,正是为了将这种波动和变化,蕴变至他所期待的那种结果。 事实证明,上官陆的策略是正确的。 两柱香后,跃跃欲试的鞑子降卒开始上前挑选自己的对手,要求比试,上官陆一一应允,并安排二寸带领卫堂牙士维持秩序,并负责登记比试结果。 比试并不精彩,或者是军卒间的比试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过程,武势简单而直接,生死成败不过转瞬间。 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并未辜负上官陆的付出和期许,他们同鞑子降卒之间的比试胜多负少,或者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三十余场比试,鞑子降卒胜出的次数寥寥无几,仅有五人胜出。 比试期间,那些被卫堂牙士羁押在角落的骑长和帐主贵族因牙士专注于观看比试而疏忽了对他们的看守,便想闹出点幺蛾子来,只是,还没等出头鸟探出脑袋,便被上官陆随手捡起的雪团直接砸中脑袋,喷溅滚烫的血液浇灌在积雪上,落下星罗棋布的梅花斑点,而正是这血色腊梅,吓得他们无人再敢造次。 待比试完毕,胜出的鞑子降卒替代败北的王郡都指军卒站立于阵列内,上官陆这才抖动积落在袍子上的积雪,这才开口说道:“最后一次比试,生死比试,胜者、生,败者,死!” 而他所说的对象,是阵列中的所有人,既有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同样也包括方才比试胜出的鞑子降卒。 “大人,我们都是···” 上官陆森寒而充满杀意的话语,让所有阵列中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为之色变,当即便有一人挺直身子,鼓起腮帮子声嘶力竭咆哮着,但他不过刚刚开口,便被两侧吓得亡魂皆冒的人死命捂住嘴。心中那点被愤怒而点燃的勇气也快速消散,看着上官陆阴森可怖的面目,后怕中缩着脖子,然后又高高扬起脑袋,坚守着他心中最后的倔强。 “二寸,你来安排指定。” 上官陆对于这一切不予理会,转头对身后的二寸沉声吩咐道。 不说那些心中对上官陆充满愤慨甚至是仇视的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却只能将这些情绪深藏于心底,连这样的眼神都不敢显露,更不敢也无人敢公开质疑上官陆的决定。 很快,二寸带领卫堂牙士将后方车架上的兵器都取了过来,都是边军制式军械,包括制刀、马槊、软硬弓以及骑兵专用的短弩。 二寸并不会鞑子语,因此这选定也只能是随机指定,因此,这随机指定也不分鞑子降卒还是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皆是如此,随机指定,比试军械自选。 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是六十四人,而方才败于鞑子降卒的有十二人,也就是此番最后比试的人数为七十六人,七十六人,七十六场生死较量。 比试在二寸和卫堂牙士的操持下顺利进行,上官陆依旧肃然站立在原地观看着所有比试者的表现。 刀势、矛势,王郡都指军卒要稍强于鞑子降卒,特别是矛势,战胜对手不会超过十势,但当鞑子降卒将军械选择软弓的时候,胜者,毫无意外往往都是鞑子降卒。 软弓在鞑子手中如有神助,箭术更是出神入化,箭无虚发不说,更是箭箭夺命,而王郡都指军卒只要在三箭之内没能近身,便会被鞑子降卒抓住机会射中要害而当场毙命,甚至连上官陆安排救援牙士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如此六场比试中,王郡都指军卒身亡五人,获胜的一人也是身中数箭。 更令上官陆感到惊奇或者说是意外的是,倘若比试两人同为鞑子降卒,武势之狠辣、场面之血腥残酷程度,远超同王郡都指军卒比试。 比试终于结束,上官陆自血狼密道营房带来的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仅剩四十二人,但却增添了十六位鞑子降卒,而这五十八人便是暗铁蹄最初的种子。? 第二百四十一章 武者频现(中) 第二百四十一章:武者频现 欣喜之余,上官陆又面临着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 行意传授之时,因鞑子、夏族迥异的修习方式,根本无法统一传授,最麻烦的便是鞑子,上官陆了解他们的修习方式,但关键是,教授他们修习,上官陆无处着手更无能为力,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无法教授他们修习,个人修习实力得不到显着提升,以实力作为引诱手段,拉拢收服这些鞑子降卒便无从谈起。 时间转瞬即逝,上官陆已经在开灵峰停留了七日。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白日还在校场上龙腾虎跃精力旺盛的操训军卒此刻都已经在营房床铺约上周公了,如雷般的鼾声比那惊雷还要响上三分。 营房内,上官陆刚刚处理完手头军务,活动着酸痛的双臂和肩膀,与此同时,二寸已经将早就备着的晚食端了上来,一碗稀粥、一碟腌制晾晒的肉丝、一碟咸菜、六个拳头大小的馒头。 关于鞑子降卒传授之事让他焦头烂额,上官陆绞尽脑汁苦思多日无果,食桌前,明显饥肠辘辘的上官陆,他的心思显然并不在食桌上,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算了,先紧着王郡都指军卒来吧,鞑子降卒只能交给姜叔了,哎···” 晚食过后,上官陆照例巡视各个营房。 因时间仓促,这些说是营房其实就是利用短木堆砌而成的简易居所,遮风挡雨是没有问题,但因赶工这活计便显得过于粗糙,短木间多留有缝隙,就算房内以不知名兽皮做了简单封堵,依旧无法阻拦呼啸而来的北风,凛冽冰寒的北风依旧能够溜进营房内,营房内火炉子烧得是很旺,可燃烧的柴薪却是新近砍伐的树木,被大火这么一烘烤,房间内浓烟滚滚不说,也令房间内愈加潮湿。 湿冷的营房内,为了取暖,这些糙老爷们抛开所有的顾忌和脸面,三三两两紧抱在一起,这样能够多一床棉被盖在身体上驱寒保暖。 对此,上官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如今的血狼是物资匮乏强敌环伺,所有一切需求都被无限压制,争取活下去的资格。 上官陆巡营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为那些睡觉不安生的家伙掩实被褥,二呢,查看各个营房内火炉柴薪燃烧情况,避免柴薪添加不足过早燃尽,也避免房间内湿烟过浓造成窒息。 巡视一圈返回营房,上官陆想着这几天遇到的问题,当即将二寸找了过来吩咐道:“二寸,将我这个房间西侧木墙拆除,连夜将外墙加长,开灵峰营地搭建仓促,根本就没有足够容纳这么多人的营房,外边太冷了,根本无法传授,东侧那边是不是还有一堆用剩的木料,尽快加建出一个大一些的营房出来。另外,日间闲暇的时候,提前将那些柴薪烘烤一下,不然这还带有津液的柴薪放进火炉里,营房内的浓烟熏得都无法进人。” “好,大人这营房加长多少?”二寸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直接问道。 “啊···现在应该是四丈半,加长到十丈应该够用。”说着,上官陆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这样,东、西两侧都拆除,两侧同时加长,能够连通两侧牙士营房,算算应该差不多,日间用作传授行意,夜间用作我们的休息之所。” “二寸,还是连夜赶工吧,尽可能在明日操训结束后完工,君山这鬼天气,实在是冻死人了,原本以为京城已经够冷了,谁知啊,比之君山啊,小巫耳!”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上官陆只能牺牲他和牙士们的休息时间,连夜赶工。 二寸:“大人,那我先让弟兄们看看木料是否够用,若不够需要砍伐多少?” 上官陆:“也好,看看还有多少木料可用,不过加上三座营房拆出来的木料应该够用。” 二寸带着几名牙士盘点、搬运木料,上官陆则带着剩下所有牙士开始拆除木墙,为了避免声响太大影响操训军卒休息,进度上难免受到影响,直至第二日辰时才算拆除完毕。 准时锤炼武势,用过早食,新一天的操训准时开始,短暂休息过后的牙士抓紧时间争取在今日操训结束前搭建处理完毕。 “世间万事万物运转,以各行为基。” “大地繁衍、孕育万物,百木借大地之力生长,电闪雷鸣,雷电击中树木,令树木燃起大火,烧成灰烬,狂风暴雨来临,狂风起,沙石纷飞,灰烬因为大风刮过而了无踪迹,漏出金灿灿的矿石,我们挖取矿石,冶炼成为兵刃,雨水让这片大地再次充满生机,春季一到,万物复苏,大地再度回归生机勃勃的模样。” “夫天地之万物亦天地之万行,行之意,可以六感直察矣。” “大地为土行外现,厚重、无私;火焰为火行直观体现,炙热、无情;雷电为雷行之表象,刚正、爆裂;风行轻灵、飘逸;水行润泽、趋下;金行多变、锐利。” “木,既有参天之树木,也有卑贱之草木···” ······ 半个月,上官陆都耗在开灵峰,讲授他自己对行意的感悟。 与此同时,血狼中心校场考校结束后,送来军卒四十六人,整个开灵峰暗铁蹄数目增至一百零四人。 至于那十余名鞑子降卒,上官陆选择搁置,待姜愧那边忙完后交由他处理。 辛勤耕耘总会有所收获,血狼四寨士卒、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合共八十八人,已经有多人模模糊糊感悟到属于他自己的行意,距离摆脱把式成就武者,那是指日可待,该传授的上官陆已经传授完毕,剩下的便是个人机缘问题,眼看着距离祭礼也没有几天时间了,上官陆将开灵峰一切事务暂交由二寸负责,他自己则带着部分牙士返回雪狼营地。 血狼君山营地,卫正堂,四位属官及姜愧各坐其位。 “江头,开灵峰暗铁蹄士卒修习情况如何,这些时日我与程典是望眼欲穿啊,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呢。”彼此寒暄之后,刘监开口朗声问道。 上官陆脸上挂着淡笑,语气听似平淡无奇却又蕴含着强大的自信:“开灵峰暗铁蹄一百单四人,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四十二人,血狼四寨士卒四十六人,鞑子降卒十六人,该传授的已经传授了,至于最终结果如何,那就只能看天意了,毕竟把式成就武者,非人力可为。” 程典的目光停留在上官陆脸上,不住点头,然后便道出血狼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江头,再过几日便是祭礼了,军卫典房已经安排人手准备一应物品,这是我夏族重大节日,弟兄们总要祭奠、缅怀先祖,也算是军卫借机犒劳弟兄们,打打牙祭。只是,距离积雪开化,也就四个多月的时间,最迟季夏,我们必将再度面临鞑子敌兵。夺坪峰几万鞑子虽说有王郡魁凌峰王郡兵马提防,可这几万兵马人吃马嚼的,血狼所存,恐有不及,粮草补给成了血狼的大难题。” 堂内几人听到程典的话,暗铁蹄士卒即将成为武者的愉悦顿时烟消云散愁云满布,所有人双眉紧皱闭口不语。 “看来,暗铁蹄成军还要再快上一些,事急从权,我们必须先发制人,不能等积雪完全融化之后等鞑子主动攻打上来,这几日士卒修习情况确定以后,我们以送粮草的名义到魁凌峰走一趟,拜会王郡都指营王同知大人,商议一下血狼与王郡该如何应对当前局面,五羊战事情况如何我们不得而知,王郡、荒郡两郡援兵被袭,也不知朝廷作何安排,各郡援兵是否驰援五羊关,血狼龟缩在君山内,里外军情不通,血狼只能自谋出路。”上官陆很快便将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面露坚毅却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程典看向上官陆有些惆怅的提醒道:“江头,典房前几日统计了一下,血狼现存粮草,倘若算上魁凌峰王郡兵马,仅有三月的量了。” “程典,不是有晾晒的兽肉条以作补充吗?”魏鹏皱眉问道。 “魏知卫,这已经是算上那些肉条了,三所撤所寨入卫寨,并未携带多少粮草,左司那几千人马,还有魁凌峰王郡几万军兵,血狼再多也不够啊。”说着话,程典是一脸的无奈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 略作沉思,上官陆当即说出自己的打算,征询他三人的意见:“铁蹄必须尽快成军,卫正堂、知卫房、典房、监房牙士可抽调出一半,进入君山内麓猎兽,弥补血狼粮草之不足,铁蹄成军之后,不再等待积雪融化,利用密道走出君山,我们也对各寨内留守鞑子进行打垛,掠夺物资,不知魏知卫、程典、刘监是否可行。” “陆哥,我同意,血狼暂无战事,知卫房的牙士可以多派出一些。”魏鹏笑着说道。 “江头,同意归同意,只是我这和魏知卫比不了啊,只能按你所说的一半。”刘监朗声道。 “江头,典房同意,只是密道拆除封堵,萧木遥必会知晓,血狼又将陷入血战,哎。”程典尽管同意,但一想到打开密道带来的后果,心里没有把握。 “程典,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刘监看向程典,劝慰道。 “刘监,我清楚,只是血狼老士卒不多了,现在的这些可也同为五羊边军弟兄,战事一起,刀箭无眼,生死不由己啊,也不知朝廷的援兵是否已经到军关了。”神情悲痛的程典闷声说道。 上官陆:“程典,典房不断向荒郡、军关派出传令兵,可有具体军情回传吗?” “江头,传令兵现在派无可派、了无音讯。”听到上官陆询问,程典脸上更加愁苦。? 第二百四十二章 武者频现(下) 第二百四十二章:武者频现 “魏鹏、程典、刘监,血狼当前算是孤身奋战,援兵遥遥无期,现在再寄希望于军关战事结束,鞑子败退已经毫无意义。血狼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用手中的兵刃、胯下的战马,杀出一条生路,跑出一条活路来。铁蹄不管是暗铁蹄还是新铁蹄,将是我们血狼挣得活路最大的依仗,必须竭尽全力,促成铁蹄成军。”这几句话,上官陆说的是斩钉截铁无比坚定。 “陆哥,程典、刘监,何须担忧,鞑子与我夏族北境几千年争战不休,可从来没有哪本典册中记载鞑子攻克军关为祸关南,想吃下我血狼军寨、五羊军关,鞑子还没有那副好牙口。”魏鹏厉声说道。 刘监的脸色也变得阴狠而坚定起来:“程典,只要军卫四寨同心同德,我等四人通力协作,还有姜前辈,明、暗铁蹄,百变旗诸般军械,血狼必将令鞑子头破血流,刻骨铭心,战事究竟孰胜孰负,尚未可知。” “正如刘监所言,血狼不是软柿子,任由鞑子随意拿捏,待明、暗铁蹄成军,血狼必大放异彩,无敌骑兵并非鞑子专有,我神雀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又岂是久居北荒荒芜之地的鞑子可比。” “大人、大人,悟了、悟了,有人感悟了、感悟了···” 正值四人高谈阔论之际,魏鹏身边负责中心校场的牙士欣喜若狂状若疯魔,一路狂奔、一路疾呼。 “什么···” ······ 卫正堂内,听到这语无伦次词不达意的喜报,惊诧下纷纷站起身来,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欣喜和激动,感悟行意意味着把式成就武者,更意味着上官陆提升铁蹄战力的设想不限于言语和希望中,而是实实在在,切实存在。 当然,同时也意味着上官陆对血狼前路的谋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完全以武者为军卒、以君山龙马为坐骑,配以精良军备、军械,即将成建的铁蹄,不管是明铁蹄还是暗铁蹄,必将成为血狼手中无望而不利的利刃,成为鞑子的敌兵眼中的噩梦和梦魇。 “禀列为大人,中心校场操训军卒出现感悟形意的弟兄!”满面红光神情中满是激动和兴奋的牙士冲入营房高声禀报着喜讯。 “好、好···随时禀报、随时···”笑得乐不拢嘴的魏鹏向牙士挥手吩咐道。 “哈哈、哈哈···铁蹄成矣、铁蹄可成矣、血狼无虞矣、无虞啊!”程典举动他那双因激动而颤抖无处安放的双手,欢喜的泪水情不自禁湿了衣襟。 “江头、程典、魏知卫,如此乐事,当浮人生一大白啊。”刘监同样也是如此,激动、兴奋,无法自已。 “是啊,千辛万苦,诸般安排,铁蹄可成军了。” 呢喃感慨了这么一句,上官陆是怅然与欢喜兼而有之,起身缓步来到卫正堂门口,掀起毡皮布帘,呼啸的北风立即裹挟着斗大的雪花扑面而来,缓步走在尚未清扫的积雪上,一个个清晰的脚印被留下,雪花也顺着衣衫的缝隙滑入体内,刺骨的寒意让上官陆杂乱的心绪缓缓平静下来,走着走着上官陆突然回想到当初在京城,那年祭礼,他也是如这般和姜愧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咯吱咯吱···” 这种清脆的声响,令他非常迷恋! 魏鹏、程典、刘监留在卫正堂内,三人是久久不能平静,不停的转着头,看向门口的毡皮布帘,等待知卫牙士新的消息。 “程典,血狼能够拥有现在的局面,甚至可能寻到一条生路,江头、魏知卫厥功甚伟啊。”刘监看向程典,诚恳而真挚说道。 “是啊,若不是江头坚持己见,血狼现在已经寨毁人亡,你与我这两个老军卒,恐早就埋骨黄沙了吧,魏知卫,多谢。”程典说完便起身向魏鹏见礼,刘监也是如此。 “程典、刘监,您二位是血狼老人,更是我与陆哥的前辈,血狼有今日之局面与二位大人的鼎力支持是离不开的。”魏鹏怎敢如此托大,慌忙起身,欲扶起二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这出去盏茶时间都不到。”而这一幕,恰巧被掀开帘子的上官陆看个清楚,笑着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 卫正堂内的三人看到上官陆好奇的模样,纷纷大笑。? 第二百四十三章 铁蹄成军(上) 第二百四十三章:铁蹄成军 喜讯,接二连三的喜讯,震惊过后便是习以为常。 营地中心校场血狼四寨士卒,感悟形意者超六十人,而开灵峰一百单四人,感悟形意者则将近八十人。 上官陆得知开灵峰军卒成就武者已经是七日之后的事情了,当即令牙士通传魏鹏、程典、刘监三人后便带着姜愧迫不及待赶往开灵峰。 前去开灵峰的路上,上官陆的心神显得异常轻松,笑着和姜愧开起玩笑:“姜叔,血狼短短几日内,已经有百余人成就武者,出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感觉武者这么廉价了呢?” “主子,那是你毫不藏私倾心相授,再加上他们本就是百战精锐之卒,身处军伍多年锤炼身体,积蓄劲力,要知参加操训的可都是尽心挑选出来劲力积蓄在五象之上的把式军卒,这样还不成就武者,那才叫没天理呢。”姜愧不以为然的回道。 “是啊,想想当初在太阳山脉,机缘巧合因一洼积水而感悟形意,成就武者,何其艰难啊!”上官陆想到他成为武者的经历,颇多感慨。 闻言,姜愧冷笑道:“主子,二者如何可比呢?您是自我感悟成就武者,他们呢?拾人牙慧,虽说感悟了形意踏上武者之路,但毕竟是建立在他人形意基础之上。”正说着,姜愧突然停顿下来,语气中竟满含惋惜之意:“他们也是可惜了,若是一年后感悟形意成为武者,感悟完全符合他们自身的形意,走出一条独属于他自己的武者之路,成就依旧不可限量,如今却是一个个迫于成为武者,反而落得下乘,若能够再给他们多一些时间,那···” “如今血狼最欠缺的恰恰就是时间啊···”上官陆紧接着说道,情绪也有些低落,想到那些浴血奋战战死沙场的血狼弟兄,内心满是悲痛,低声道:“都说这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战事一起,不是任何人能够左右的,发起战端任何人都可以,可终结战事,唯有战胜者才有资格。刀兵起、白骨现,青山处处埋忠骨,将士何须裹尸还!” “主子,游魂有句俗语:命如草芥、运如悭滥。正是因为世事维艰运道多舛,才令我们的人生璀璨多彩,无限精彩在险峰,人生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嘛!攀登一座座高峰、看尽一处处美景,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相反,一辈子碌碌无为平淡无奇,不为吾辈之人所求!” 上官陆也因为姜愧这番感触而心神激荡,有感而发道:“是啊,无限精彩在险峰,不断的追求、不停的攀爬,人生意义之所在。就让我上官陆先征服鞑子这座险峰,将鞑子彻底踩在我们脚下,俯首帖耳拱手称臣!” 谈笑中,上官陆和姜愧二人已经来到开灵峰营营地所在,本应是士卒锤炼武势的时刻,可校场内却空无一人。 正值上官陆怒气上涌之时,二寸箭步自营房内跑了过来,匆忙见礼道:“职下见过大人、姜前辈!” “此刻,该当是操训武势之时吧!”上官陆双眼微眯,幽幽问道。 上官陆蕴含怒气的质询令二寸有些不安,慌忙解释道:“大人,所有人都在传授营房内感悟形意呢。” 始终未听到上官陆表态,二寸语速飞快的补充道:“大人,开灵峰这边已经有七十四人感悟形意,尚未感悟形意的十余人已无心操训一心扑在感悟形意上,根本就不愿出营操训武势,至于那十六名鞑子降卒,职下也不知该如何安排。” 二寸的解释也只是让上官陆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沉声问道:“鞑子降卒交由姜叔,感悟形意的七十四人是在传授营房还是···” 二寸立即回道:“大人,感悟形意后便返回各自营房,打坐入定修习,传授营房只有尚未感悟形意的十四人。” “带我去看看!” 二寸掀开毡皮帘,上官陆跨步便看到十四人盘膝分散于营房各个位置,焦躁不安的情绪,复杂而难以言述的表情,但上官陆更多感触到的是,执着,修习的执着、对感悟形意成就武者的执着。 “醒来···” 劲于吼,似狮吼、似虎啸,低沉而厚重的呼喝当即令营房内于深度感悟中的十四人瞬间清醒过来。 “见过大人” ······ 看着他们恭敬的神色,感受着他们不安的情绪,上官陆心里也是为之一软,双眉微蹙轻声劝道:“形意感悟不是闭门造成,是自身对世间万物的真实感触,不要在营房内枯坐,去开灵峰转转,甚至是进入君山走走,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三两结伴也好、孤身一人也罢,你们自己看着办。”临了,上官陆叮嘱道:“君山多兽,极为凶险,最好还是结伴而行。” “多谢大人!” 这十四人中,既有血狼四寨士卒,也有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珠玉在前他们对上官陆那是相当感激和信服,因此这声感谢,恳切而真挚,没有丁点水分。 “好了,找牙士领取趁手兵刃,半个月的时间,无论成果如何,都必须返回。” “是,大人。” 神态恭敬的十四人一一上前向上官陆见礼、告辞。 待最后一人身影消失,姜愧轻声在上官陆耳畔说道:“主子,克托兰那儿等着我们的消息,随时都可过来,只是不知这边鞑子降卒需要多久,距离祭礼可是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上官陆略一思索,很快便作出决定:“姜叔,我打算让鞑子降卒做克托兰这位暗铁蹄旗总的牙士,这样保证暗铁蹄旗下军头、伍头、士卒便都是夏人。当下开灵峰武者有七十四人,欠缺的二十六人,可自营地中心校场操训士卒中调选一半,自我四人牙士中调选一半,凑足二十六人,可令暗铁蹄尽快满制成军进行军阵传授操训,至于方才离去的十四人,待他们返回魁凌峰后可视具体情况予以安排,充当暗铁蹄传令卒,同时也是暗铁蹄后备兵员。” “主子,那克托兰是现在便知会他过来还是···” 上官陆稍作思索,说道:“五日后再定,马匹、军备、军械、军阵教习陆续到位还需几日,而这之前,急需提升那十六位鞑子降卒的实力。”言毕,转身又对二寸吩咐道:“二寸,将那七十四人都给我叫出来,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锤炼武势的时候,而不是让他们入定修习的。” 上官陆的不满二寸自然听了出来,神色一凛,肃声道:“遵命!” “姜叔,你去看看那些鞑子降卒,他们交给你了。” 开灵峰营地尚未感悟形意成为武者的十四人,三两结伴进入君山,感悟形意成为武者的执念,让他们不顾风雪酷寒艰险危困,毫不犹豫一头扎入君山,期待着浴火重生凤凰涅盘。 营地内,十六名鞑子降卒则由姜愧负责,至于其他军卒则是在上官陆强制命令下,严格遵循操训规划,日间锤炼武势、夜间入定修习。 五日后,克托兰却是随着押送物资的典房军吏一同登上开灵峰,被他们运送至开灵峰营地的不仅有粮草补给、军械军备、弓弩箭矢,还有挑选出来适合作为军马的君山天翅龙马。 克托兰,上官陆心目中暗铁蹄最佳领军之人走马上任,克托兰不负所望,以他那精湛的骑术、娴熟的弓刀,恩威并施,加上上官陆鼎力支持,初步得到这些骄横军卒的初步认可,并未因克托兰鞑子的身份而心生嫌隙。 至此,暗铁蹄操训才算得上真正的骑兵操训,上官陆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落定,但距离暗铁蹄成军,拥有一战之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君山龙马训练成真正的战马。 军械、军备的配给。 鱼龙混杂却因成就武者而变得骄纵桀骜的军卒需要合理的操训。 骑术、骑射之术、军阵的操训。 这些,才是制约暗铁蹄成军,提升战力的因素,而上官陆要做的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这些问题,促使暗铁蹄能够成为血狼手中无坚不摧的利刃。 随着克托兰这位暗铁蹄旗总之位的逐步稳固,相应操训逐渐步入正轨,承载着血狼诸多期望的暗铁蹄骑兵,初现雏形。 几日后,送军械到开灵峰营地的于狐狸找到上官陆,禀报道:“江头,依照你的要求,暗铁蹄旗为边军军制,一旗五军、一军五伍、一伍连同伍头在内十二人,这样一旗连同旗总等在内应当是三百一十人。军械配备制刀一柄、马槊一杆、弩机一把,软弓、硬弓确保人手一张弓,箭葫和弩箭囊是正常配给的一倍,至于盔甲,现在是马铠够用,就是弟兄们所用的盔甲,究竟是金滴甲还是金滴皮甲,再有便是这盾牌该如何配给,职下和程典都拿不定注意,程典便令职下到开灵峰征询江头您的意思!” 上官陆并未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反问道:“狐狸,百变现存金滴甲多少、金滴皮甲多少?” “金滴皮甲一百六十八副、金滴甲三十四副。” 盔甲数目相差悬殊,上官陆闻言也是皱眉不已,思索片刻,低声吩咐道:“那开灵峰调金滴甲二十副、金滴皮甲一百副,至于炼金我会想办法解决,至于其他军备配给问题,容后我会撰写好册本,遣牙士送到营地。” “好,江头,我这就返回营地,将盔甲调送过来。”狐狸说完便转身离开。 是夜,上官陆在他和姜愧用过晚食之后,便吩咐牙士将克托兰请来。 “见过尊者、尊主!” 克托兰将自己姿态放得很低,对姜愧和上官陆充满恭敬。 “克托兰,坐下说吧。” 转头看向二寸轻声吩咐道:“二寸,给克托兰上茶。” “多谢尊主!” 上官陆待克托兰坐定,这才开口缓声问道:“克托兰,血狼在此组建骑兵,暂一旗两军,而满制百卒,于你旗总配以牙士十六人,只是不知对于军械、军备配给侧重上有何良策?”? 第二百四十四章 铁蹄成军(下) 第二百四十四章:铁蹄成军 克托兰凝视着上官陆看了许久,似是想看透上官陆的真实意图,但上官陆始终挂着浅淡笑意再无任何情绪外露的脸上让克托兰毫无所获。 “尊者、尊主大人,恕克托兰直言,骑兵贵在机动,其长应在弓弩之上,不管是轻骑还是重骑,再或是尊主大人所言的步武卒军骑,软、硬弓和马刀才应是骑兵杀敌利器,只是克托兰对神雀军伍不甚了解,不知尊主如此安排有何深意。” 克托兰说话的同时,上官陆目光看似随意,却始终在关注着他的双眼,看似如秋水无波,却总有那么一丝飘忽。而克托兰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没有侧重,一视同仁,但这并不是他想听的,更非他所要的。 心念及此,上官陆并未将内心真实想法表露,反而递给克托兰一个赞许的眼神,笑着说道:“嗯,克托兰,这几日便会有教习到此,协助你统领这支骑兵的娃娃也会过来,娃娃自身实力不俗,是入流武者,虽说年幼却也是戍边多年的老卒,由你二人通力协作,铁蹄定然屡建奇功。” 话音未落,上官陆迎着克托兰的目光又真诚了几分,言之凿凿许诺道:“克托兰,姜叔应该给你说过,身为謌克人,你们的修习方式便决定了终生都会受到制约,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去规避,都无济于事。只有彻底废除謌克的修习,你才能够真正摆脱约束,真正做到无拘无束,而且前路更广。” 两眼放光的克托兰当即信誓旦旦保证道:“尊主放心,克托兰定不负尊主所托。” 就在克托兰离开之后,见到二寸示意表示克托兰已经走远,上官陆这才对姜愧低语道:“姜叔,克托兰并未对我们交心,可能是克托兰对于神雀军事稍有了解,也可能是我多想了,还是需要我们再花费一些精力啊。” “主子,我觉得还是慎重一点,克托兰任暗铁蹄领兵之人,我还是有些不解?”自始至终,姜愧对上官陆让克托兰统领暗铁蹄的做法,并不认可。 一声叹息之后,上官陆轻声感慨道:“血狼四寨,论骑兵统兵之能,无外乎寨墙值守长张秦唐、卫寨铁蹄旗旗总薛德炳,可血狼组建的铁蹄呢,分为明、暗两支骑兵,张值守长领明铁蹄,按说这暗铁蹄该是由薛德炳所领,但不管是张秦唐还是薛德炳,皆为五羊戍边军卒,在典房册目上是有名目的,而且薛德炳如今重伤未愈还在医房疗养。” “纵观整个血狼四寨,竟无一人合适,暗铁蹄筹建不易,尽快成军具可战之力才是关键。” “克托兰虽为謌克青狼部落人,现在却是你的执鞭者,在你操控之下,夏话也算熟稔,还有娃娃从旁协助,暗铁蹄架构这才算勉强成型啊。” 言毕,姜愧再次提出他的疑问:“那主子你方才询问克托兰暗铁蹄军种之别是何意?当初在铁蹄组建之时,铁蹄组建细要上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 “是啊,是已经定下来了,我今日唤克托兰过来,询问此事是一方面,军伍之事,说来我也算是一个门外汉,所有这一切不过纸上谈兵,克托兰此前身为青狼部落千夫长,于骑兵训练、骑战,强我甚多,最重要还是想探探底,克托兰的底,有些失望但还算满意。”都是自己人,上官陆也不再遮掩,在姜愧询问后道出他的真实意图。 姜愧:“主子,我今日见于狐狸只是带了军械和马铠,那其他的呢?” “当前他们最紧要的是骑术,至于刀术、槊术、箭术都是次要的,依照铁蹄组建细要,暗铁蹄军制异于边军军制,为十卒制,除却军头、娃娃、克托兰不强制性配备弓弩之外,其他士卒,军械皆需备齐马刀、槊、软弓、括弩,军备上士卒盔甲、战马马盔、箭支、盾牌,林林总总算下来,当前血狼只能够暂时先满足暗铁蹄组建所需。”完美的设想和美好的期望,受制于残酷的现实,这让上官陆是既无奈又憋屈。 情绪渐稳,上官陆幽幽说道:“姜叔,我现在将暗铁蹄所需之物书写文册,你遣牙士送到营地,让程典调拨,送过来,有克托兰在,骑术估计在祭礼之前便可小成,预计祭礼之前开灵峰这边应该差不多了。” “好的,那我稍后便安排牙士。” 上官陆在姜愧将墨研好之后,展开文册开始书写开灵峰所需军械与军备数目,以便典房程典将一应所需调拨过来。 第二日,上官陆锤炼过武势,听到牙士禀报,监房几位教习过来了。 “请他们过来,还有,去请克托兰过来。”上官陆立刻吩咐道。 “见过卫正大人!” 范、林两位教习,娃娃来到上官陆身前见礼道。 “是你们二人啊,娃娃也来了,坐下吧。”范伟东、林青两位教习对上官陆而言也不是陌生人,娃娃自不必多说,热情招呼道。 “范教习、林教习,娃娃现下如何了。”上官陆在三人安坐之后朗声问道。 “卫正大人,放心吧,娃娃聪慧,已经将职下几人肚子里的东西掏的差不多了,论军阵变换之熟稔,不输于我等,只是缺乏临阵应变经验。”林教习笑着回道。 “经验都是从无到有,何况他们是由克托兰统兵,开灵峰铁蹄应是一百人,因为有十余人尚未感悟行意,目前尚欠缺二十六人,我已经向营地程典发了文册,不日便会随军备一起过来,如此暗铁蹄两军尚算满制。”上官陆目光看向三人,缓声说道。 “大人,那军阵操训是等满制之后还是···”范教习问道。 “等人到齐吧,当下还是以操训骑术为要。” “见过尊者、尊主大人。” 就在这时,克托兰进入营房内,也学着神雀的礼仪向房内姜愧与上官陆见礼。 “克托兰,这是血狼军卫监房的范教习、林教习。克托兰,我们在开灵峰这支铁蹄的领兵之人。克托兰,这是娃娃,大名张安,你应该见过,由他协助你统领暗铁蹄。”上官陆为他们彼此做以介绍。 “见过范教习、林教习、张安。” “见过克托兰统领。” 范、林两位教习,娃娃、克托兰四人彼此见礼、寒暄。 “好了,都坐下吧,今后很长时间你们四人会朝夕相处,有的是时间彼此熟悉。”上官陆笑着示意几人坐下,然后语气顿时严肃起来:“范教习、林教习,你二人协助克托兰与娃娃二人,操训军阵,至于具体操训安排,你四人协商而定,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孟春之后,我需要看到开灵峰铁蹄成军。” “是,大人。” “是尊主大人。” 四人郑重起身,见礼道。 “好了,过几日军备便会自营地运送过来,至此,开灵峰铁蹄才算得上是一应俱全,在操训事宜上,克托兰、娃娃,你二人要多听听范、何二位教习的建议。克托兰,开灵峰之铁蹄骑兵与謌克部落骑兵有所差异,娃娃,你经验欠缺,多请教二位教习与克托兰统领。”上官陆目光时而锐利、时而温和、时而鼓励,看向几人温言叮嘱道。 三日后,暗铁蹄所需一应军备、军械自营地运送过来,开灵峰暗铁蹄在克托兰及娃娃统领下开始正式操练,骑术由克托兰负责传授,武势则有监房教习与姜愧传授,至于军阵完全由范、林两位教习传授。 “主子,所有军备都已经分派完毕,这盔甲该如何分派啊,金滴皮甲一百副,这金滴甲是二十副?”姜愧问道。 “姜叔,这二十副金滴甲也是为暗铁蹄准备的,到祭礼之前,操训一段时日之后,再派发盔甲。”上官陆毫不迟疑的回答,显然对于二十副金滴甲的使用早有计较。 接下来的时间,上官陆除却自己锤炼武势、入定修习,便随着暗铁蹄士卒一同操训,刀术、槊术、骑术、箭术,军阵演变等等。 时间一晃而过,再有三日便是祭礼了,这个夏族最重要的节日,上官陆结束当日的修习之后,睁眼之后便见到姜愧、克托兰、娃娃、范教习、林教习几人。 “开灵峰铁蹄操训也有段时日了,我需要在明日进行一次考校,在百人中挑选出二十人来。”上官陆坐定之后朗声说道。 “尊主大人,不知具体考校方式是?”克托兰问道。 “骑兵单人冲杀!” 营房内几人听到上官陆坚定的语调,为之一顿,不明白上官陆为何如此,在操训刚开始一个阶段便进行考校。 “真刀真枪,生死搏杀,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出现伤损,有姜牙士在,可保无虞,他们都是血狼精锐之士又怎会无故折损在这儿。”上官陆言之凿凿保证道。 上官陆如此一说,他们几人才算是缓过劲来。 娃娃开口提议道:“大人,两军对垒虽说个人之勇武甚为重要,但万千军中,个人武力相对就显得太过渺小,现在开灵峰铁蹄有百人,不如以五人进行混战,不计方式只论结果,每五人胜出一人,正好二十人。” “娃娃,如何保证对战五人势均力敌,不然考校出来的结果必定不是很公允。”范教习不愧为监房教习,对于娃娃的提议的公平性提出质疑。 “范教习,气运也是战事的一部分。”娃娃看向范教习很是恭敬,但说话的语气却异常坚定,不容反驳。 “范教习所虑不是没有道理,百人进行便好,各自抽取,五人为一队进行考校。”上官陆略作思索,还是同意了娃娃的建议,同时也考虑到了范教习的担忧。 考校在第二日便展开,开灵峰阔台校场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过,上官陆傲立于风雪中,欣赏着血狼暗铁蹄这段时日操训的结果,姜愧跨坐龙马之上,紧盯连夜搭建出来平台内考校的五人,提防意外发生。 五人考校,为了胜出,真的是各式手段,花样百出,却也让上官陆看到了他们操训的成果,透过他们还略显稚嫩的骑术、军阵···仿似看到驰骋于神雀北部边境的无敌骑兵。 同时,上官陆心里很清楚,暗铁蹄不过是勉强成军,一切的一切都还为之过早,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铁蹄成型为之尚早,血狼、上官陆仍需努力。? 第二百四十五章 浅说仁义(上) 第二百四十五章:浅说仁义 较校的时间很短暂,决出胜者之后,上官陆当即便将金滴甲分发给了他们,而获得金滴甲的二十人,以血狼四寨军卒居多,遵照上官陆的吩咐,组成两伍,由娃娃直接统领的两伍暗金铁蹄。 与此同时,其他暗铁蹄士卒的盔甲,金滴皮甲也分发了下去,并通过他们自行举荐,确认出各伍伍头、两军军头。 直至开灵峰暗铁蹄所有事物处理完毕,上官陆这才带着姜愧返回血狼营地,隔日便是夏族最重要的节日,祭礼! 血狼君山营地,卫正堂。 随着上官陆的返回,魏鹏、程典、刘监闻风而动,很快便齐齐赶到。 堂内,脸上挂满喜色的魏鹏向上官陆不停抱怨,牢骚满腹:“江头,你将百变的金滴盔甲都调给开灵峰暗铁蹄,这营地内的明铁蹄可怎么办,我找了程典、找了狐狸,才知道这不仅是金滴甲没有了,就连金滴皮甲和马铠也剩下多少啊!” 魏鹏的苦水刚倒出来,紧接着又是程典。 “江头,还有一事啊,血狼当前已经组建明、暗两支骑兵,明铁蹄挂着卫寨丙旗的皮,暗铁蹄不必说,如今中心校场操训结束,血狼、血滴、血甲三所军卒返回各所寨,那铁蹄所缺士卒···” “缺额多少?” 魏鹏不假思索几乎瞬间回道:“陆哥,我是好话说尽求爷爷告奶奶求得三所多留下一部分,明铁蹄现在只有一百出头。”一句话说完,魏鹏看向上官陆露出一脸苦笑道:“三所对军卫何时再次挑选士卒进行操训异常关注,钱老他们已经不止一次探我口风了。” 士卒操训成果喜人,遭到钱老、鲁所、胡所他们的惦记这很正常,也在上官陆预料中,若是没有这个鱼饵,上官陆也没有从深潭钓出老泥鳅的信心,至于铁蹄缺额,上官陆也是头大,血狼挑骑兵军卒是瘸—子里面拔将军,但架不住这瘸—子也不多啊! 越想,上官陆越感无奈,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起码这巧妇还有灶台、还有锅碗瓢盆呢吧,可他上官陆呢,一贫如洗空空如也,连巧妇都不如。 “盔甲的事,我来想办法,铁蹄还是以操训为主,至于两铁蹄军卒缺额,我再想想办法,祭礼之后,操训再进行一次,这样明铁蹄也就满制了。” 上官陆松口,刘监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笑着对上官陆说道:“再弄一次,确实可以,钱老他们几人那就是矮子骑大马—上下两难啊!” “哈哈···” 笑声过后,上官陆是再也不想听这么麻烦事,不是掩耳盗铃,只是纯粹想过个安生的祭礼:“明日便是祭礼了,军务事还是等祭礼之后再说,难得轻松一下。” “嗯、嗯···” 上官陆的提议得到程典三人的一致认可,不住点头。 “江头,说到祭礼,我们几人是既要到各营慰劳士卒,还需前往魁凌峰拜会王同知王大人,你看如何安排呢?”程典说着,也将典房对祭礼的安排做了详细说明,包括给所有士卒准备的祭祀之物,特意准备的新鲜兽肉,还有青菜和果子,当然,也包括拜会魁凌峰王浑所携带的物资安排等。 认真听完,上官陆仔细想过后缓声道:“营房值守还是由我们四属牙士来做吧,让值守士卒好好过个祭礼,今日夜间我们四人先去慰劳各旗,明日一道前去拜会王大人。” 祭礼前夜,慰劳各旗及卫寨各属,直至亥时方才返回营房,说是慰劳,其实就是将典房准备的祭礼所需物品发放下去,好让士卒祭奠缅怀先人,再将那些相当稀罕的果子和青菜也送过去,不至于让血狼士卒们的这个祭礼过得太过寒酸。 祭礼当日,在胡贺宇等三所所寨属官拜会上官陆他们四位卫寨属官后,上官陆一行带着程典提前准备好的一应物资马不停蹄赶往魁凌峰拜会王浑。 祭礼当天这么一通忙活下来,不管是上官陆还是魏鹏、程典他们,那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回到营房倒头便睡,呼噜声起几乎将房顶掀翻。 祭礼,对所有夏族人而言都是极其特殊的日子,可不管是他们特殊的身份和处境,还是如今血狼那也是深渊薄冰身处险境,这个祭礼对他们、对血狼意义非凡。 祭礼过后,营地内所有人情绪都有些低落,就连上官陆也是如此,非凡之人必有奇异之处,对家人、心上人的思念和爱恋等情绪深深压在心底,很快,上官陆已不再是上官陆,是血狼军卫卫正上官陆,是那个足智多谋心思沉稳的戍边军卒上官陆。 上官陆应对军卒这种情绪蔓延的方法只有一个,操训,死命操训、玩命操训,高强度操训的保持,让军卒无暇也无心力再想其他任何事情。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转眼间便到孟春中旬,血狼第二次操训也已经结束,得益于三所大力相助,明铁蹄如愿以偿得以满制。 最重要的是,血狼四寨,不管是血狼卫寨还是血狼军卫节下三所,血狼所寨、血滴所寨、血甲所寨,均在祭礼前后两次操训中获益匪浅,军卒中武者数目的激增,代表着血狼四寨战力因此被无限拔高。 武者出现,影响的不仅仅是军寨战力的提升,最可喜的是对军心和士气的提高,这才是上官陆一直努力并喜闻乐见的存在。 薛德炳,血狼卫寨丙旗、铁蹄旗旗总送算是伤愈,而卫寨寨墙值守长张秦唐,在薛德炳回归之后,也交出了铁蹄统兵之权,张秦唐于骑兵、骑战中的才华,上官陆怎可轻易放过这样一位统领骑兵的大才,而在上官陆的谋划中,血狼所有骑兵该当由张秦唐统领。 但张秦唐罪卒的身份却是令上官陆身为棘手,时不我待,如何去除张秦唐罪卒的身份,亟待解决,越早越好。 依照上官陆的盘算,明铁蹄需如暗铁蹄那般,从寻常士卒到旗总皆为武者,那些受限于个人资质而始终无法感悟形意成就武者的,则需被师叔王浑植入形意,成为伪武者。 骑术、骑射的不足,用精良的军备以弥补,而骑战的不足,则需远超鞑子的个人武力来解决。 武者军卒组成的铁蹄骑兵,是上官陆为血狼谋划中最重要的一环,眼下时机成熟,上官陆开始考虑由师叔王浑为铁蹄非武者军卒植入形意。 是夜,上官陆在处理过军务后,离开卫正堂前往方宗所在营房。 “上官师兄!” 房内,正在独自锤炼武势的方宗看到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上官陆惊声道。 “方师弟,叨扰了!” 说着话,方宗已经放下手中兵刃,在请上官陆坐下后便立即奉上灵茶,一脸亲和,朗声问道:“师兄所来何事啊?”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上官陆同他这位师弟间早已没了戒备和生疏,无话不谈亲如兄弟,因此上官陆没必要拐弯抹角一顿寒暄,直截了当道明来意。 “方师弟,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铁蹄满制,还有一些人尚未感悟形意成就武者,这些人需要师叔植入行意种子,我这血狼军务缠身,此事还需劳烦师弟走一趟。” “好啊,那师弟我正好也能回魁凌峰见见老师,自祭礼后,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拜见老师了。”方宗笑着说道。 “多谢师弟!”上官陆放下手中茶盏,由衷感激道。 翌日,方宗便带着铁蹄一百余人前往魁凌峰,接受王浑形意种子的植入,上官陆则是马不停蹄接连前往知卫房、典房、监房,分别同魏鹏、程典、刘监商讨军务,同时,更是屡次三番前往三所所在营区会见三所所正、知所。 如此忙碌,上官陆的目的只有一个,变掌为拳,让血狼四寨真正凝聚起来,讨论血狼四军寨山岳旗、长林旗、飞羽旗、铁蹄旗、百变旗这五旗合兵作战的问题,当然,还有血狼军寨寨墙值守长张秦唐统领四寨铁蹄的问题,上官陆与士监刘兴奎多次商讨,依旧还是无法如愿,张秦唐罪卒的身份,始终是一难题。 眨眼间,方宗带领铁蹄士卒前往魁凌峰已经过去八日,誓要解决张秦唐罪卒身份的上官陆再次来到监房,而此刻的刘监看到上官陆,脸上丝毫没有喜悦之情,满脸苦涩。 刘监亲自为上官陆奉上茶盏,极其无奈的语气解释道:“江头,我算是服了你了,秦唐的事情,领兵并无问题,但是消除罪卒的身份,我这小小的军卫士监,真的是无能为力。当初秦唐私自领兵出关迎战,若不是都指营营正吕大人向军关左、右监事求情,曹大人又怜其才能,岂只是判为军功五百的罪卒,当时便已经执行军法人头落地。” 老生常谈,毕竟针对这个问题,二人已经不是第一次针对这个问题进行商榷,刘监这套说辞上官陆听得耳朵都生出老茧了:“刘监,当初还是你将张值守长推荐给我的,说这是咱军卫难得一见的骑兵领兵之人,现在正是需要用他的时候,你这般说,刘监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江头,就算是秦唐是罪卒的身份,同样也不会影响他统领四寨的铁蹄骑兵吧,你为何执着于将张秦唐的罪卒身份呢,他祭礼之前已经有大把军功再加上之前所累,虽说距抵消尚有不足,但所缺也就不足几十功而已,今年打垛结束想必足够了。” 上官陆的死缠烂打刘监并不买账,回击的理由那也是有理有据无懈可击,而上官陆呢置若罔闻,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二百四十六章 浅说仁义(中) 第二百四十六章:浅说仁义 “刘监,几十功而已,那还是几十个鞑子啊,身为罪卒,统领三所铁蹄名不正言不顺,恐军心浮动,只有去除张值守的罪卒身份,才能够统领三所铁蹄啊。” “江头,血狼军卫监房根本无法去除,就算是张秦唐的战功足够,监房也只是修成军册发往军关都督府,待都督府监事堂战功军吏核查无误后,军册递发典房登记造册,只有典房发下军册,程典收到文册,秦唐罪卒的身份才算是去除。”刘监被上官陆逼问的再次将罪卒去除的条件和流程详详细细说了一通。 今日,上官陆下定决定,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继续发挥死缠烂打的风格,直接问道:“刘监,罪卒身份去除的流程,我来一次你说一次,耳朵生出茧子了都,当务之急便是去除张秦唐罪卒的身份,究竟有何办法啊。” “江头,说一千道一万,你最终还是希望我挪借军功,可是,就算是我挪借军功,没有军关都督营监堂、典房的军册文书,秦唐依旧无法去除罪卒的身份啊。”刘监也是被上官陆胡搅蛮缠似的催问给逼急了,一个无能为力期望堵住上官陆那张喋喋不休借口万千的嘴。 但令刘监万万想不到的是,本是他杜绝上官陆的理由,却让上官陆看到机会,双眼冒光,急声道:“刘监,你答应挪借便可,张秦唐所缺军功由我与姜牙士二人均分,只要你将血狼军卫士监的军册做出来便可。” “这、这···” 这下,刘监也不知该如何回绝,目瞪口呆下竟无言以对。 “好···” 刘监这几日因为张秦唐的问题被上官陆三番五次拜访,迫于无奈下只能松口,监房内上官陆是志得意满端盏吃茶,刘监虽是一脸疲态,眼神中也是难掩的喜色。 “大人,方大人急寻大人。” 上官陆一盏茶还没吃完,卫堂牙士进入监房快速禀报道。 上官陆并未从牙士口中得知方宗着急寻他的原因,急匆匆和刘监见礼后正欲返回卫正堂,方宗已经闯入监房,满面愁容不说,双眼更是布满血丝,神色急切的说道:“师兄,魁凌峰出事了,老师重伤!” 一石激起千层浪,王浑重伤的消息让上官陆属实难以接受,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毕竟王浑已经是先天圆满境的大武者,这等实力的他,怎会重伤呢?又是何人将他击伤呢? 上官陆内心这些念头看似繁杂,也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迅速调整好情绪,看向刘监沉声吩咐道:“刘监,营地暂交由你与程典了,军务暂由魏知卫处理,我到魁凌峰走一趟。” 说完,上官陆带着方宗出了监房,只是带着姜愧便直接前往魁凌峰。 在前往魁凌峰的路上,上官陆这才向方宗问及压在心头的疑问:“方师弟,师叔已经是先天圆满境大武者,怎么会受伤呢?” “老师本是在为血狼铁蹄士卒、伍、军植入行意种子,察觉到夺坪峰鞑子敌军中的隼级勇士有离去的迹象,现在正是祭礼方过,冬春交际的时间,鞑子勇士实力最衰弱的时刻,老师为了将那两名隼级大圆满勇士留下,独自一人前往夺坪峰,谁知道却中了鞑子的圈套,若不是老齐头他们伪先天武者誓死相搏,老师根本无法下那夺坪峰。” 快步疾行中,方宗一口气将王浑重伤前后经过说与上官陆,说话的同时,方宗也是一阵后怕,脸上担忧之色愈重,步伐迈动的频率之高,形成残影。 方宗话音一落,上官陆立即反问道:“我听师叔说过,夺坪峰不是只有两名隼级大圆满勇士吗?以师叔的实力,就算是误入鞑子的圈套,全身而退应该不是问题吧。” “鞑子早有算计,在夺坪峰南还有两名,而且应该是祭礼之后进入君山的,潜藏行迹遮掩气息,因此并未被老师察觉,而他们并不是一直在魁凌峰的那两名鞑子,神力充沛保持巅峰状态,老师便是被他们二人所伤,至于原有的那二人,已经被老师斩杀。” 鞑子四名隼级勇士,而且其中两人还是巅峰状态,鞑子显然是早有预谋,以有心算无心,师叔王浑以重伤返回魁凌峰,还斩杀了对方两名隼级勇士,可见其实力之强悍。 而同时,君山密道被鞑子掌控的弊端开始显露,五羊军关,雄踞君山山脉中段守护夏族北境几千年的五羊边关,对鞑子形同虚设,鞑子可避开五羊军关随时越过君山进出神雀境内。 一路疾行,上官陆内心未曾有片刻停歇,担忧师叔王浑的伤势、忧虑两名隼级勇士鞑子出现可能会造成的影响,更忧心于因此而对战事造成无可预料的变故。 魁凌峰王郡都指三万余军卒该何去何从? 营地内血狼四寨军卒、五千余左司各寨溃卒又该何去何从? 他上官陆,血狼军卫卫正,该当如何应对? ······ 这些,脑海中此起彼伏不断翻涌的思绪,令上官陆愈加烦闷和忧虑。 魁凌峰,营地。 方宗带着上官陆顾不得和其他所有人寒暄,点头致礼,火急火燎直入王浑所在房间,掀开毡皮帘,上官陆入目所见,往昔那个呼风唤雨锋芒毕露的“混元枪王”、王浑,就这么软塌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整个人面色黑黄、双目微闭、眉头时皱时展,而随着眉头的收缩、舒展,身躯微微抽搐。 “医师,我师叔伤势如何?” 医师所有心思都在床榻上的王浑身上,压根就没有听到上官陆话语中的称呼问题,极其不耐烦的随口回道:“脏腑因重击而受创,脊背各大穴位、经脉皆有损伤,紧要的是左胸所受刀伤,兵刃上被喂了药物,不是毒药,但应是一种独家药物,可令邪力冲入脑识,造成脑识动荡,神魂不安,这也是同知大人始终沉睡的缘故。” “好了,好生照顾好大人!” 方宗匆匆吩咐医师一声,转头看向上官陆,双眼满怀期许道:“上官师兄,对于老师的伤势,可有办法?” “方师弟,容我想想。” 上官陆的回答也只是让方宗眼神中的光芒暗淡了些,显然答案并未超乎方宗的预料。 重重叹息后,方宗的目光始终未曾从王浑脸上移开,低声幽幽道:“师兄,老师昏迷前叮嘱过老齐头他们,书生、屠夫、长虫他们会护着师兄离开君山。” 方宗这句王浑的叮嘱让上官陆震惊不已,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当真到无可挽救的地步了吗?辛勤谋划良久,难道最终还是无法摆脱落荒而逃狼狈逃窜的命运? 因粮草,魁凌峰对血狼那定然是虎视眈眈,软硬兼施。 青狼卫君山密道仍旧在鞑子手中,那是悬在血狼、五羊关、神雀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夺坪峰几万鞑子敌兵,那是一头蓄势待发随时都会将血狼撕裂的恶狼。 王浑这位先天圆满境界武者的交代足以说明严重性,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王浑不在,以书生、屠夫、长虫为首的魁凌峰王郡都指兵马的态度和立场会是怎样?以当下支离破碎的血狼边军能够独自抗下这一切吗? 不甘、无力,交替出现的两种情绪完全占据了上官陆的脑海。 就在上官陆天人交战、方宗愁眉不展陷入悲苦之中,同样自进入房间便一直盯着王浑认真审视的姜愧突然开口:“主子、方宗,我想我知道王前辈所中之毒为何了,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鞑子祭祀之地的开灵神液。”最后这句话,语气是既肯定又迟疑,显然就连姜愧也无法百分百确认。 “开灵神液?”上官陆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迅速开始搜索,终于在国子监书库一本记载謌克修习善本中找到相应内容,当即向姜愧求证道:“姜叔,可是鞑子各部落真神承祭之地因祭祀而出现的神液,这东西不是用以鞑子部落孩童开灵修习之用吗?这东西在鞑子各部落可是珍稀之物,也就只有贵族子嗣方可用到的吗?” “正是、正是此物,开灵神液的确稀少珍贵,就算是鞑子金毡部落也是以滴来论,服用此物之后,对神力更加亲近,修习也是一日千里,乃是鞑子各部落维系统治的基石。”姜愧肯定的回道。 “姜前辈,确认?那如何?”上官陆的解释、姜愧的肯定让本已近乎绝望的方宗看到希望,两手死死抓着姜愧双臂,急切问道。 姜愧并未尝试挣脱,以眼神安慰着神色焦急的方宗,快速说道:“此物对信奉真神修习神力的鞑子而言,乃是神物,可对于夏族我们修习行意的武者而言,却是剧毒之物。”目光转向上官陆,压低声音道:“我虽有尊者身份,但我并非修习神力,或许只有克托兰能够解决。” 上官陆神色中没有丝毫迟疑,什么克托兰的身份问题、什么他对克托兰那队鞑子的重要性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抛于脑后,当即拉过方宗低语道:“方师弟,寻一绝对信得过的人,往开灵峰走一趟,传令娃娃和克托兰,立即率领暗金铁蹄到魁凌峰,开灵峰一应军务暂由范、林两位教习负责。” “另外,遣人到血狼营地,将我的五羊铠和长枪带来,向血狼卫寨魏知卫、程典、刘监传我军令:‘血狼即刻备战!’”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容不得上官陆多想,唯有竭尽全力拼死一战,于血肉厮杀中,求得一线生机! 第二百四十七章 浅说仁义(下) 第二百四十七章:浅说仁义 方宗出去安排人手前往开灵峰和血狼营地,姜愧蹑手蹑脚来到上官陆身侧,在确认医师并未注意到他们时,压低声音提醒道:“主子,据我所知,开灵神液内含有一种无法明述的力量,鞑子称之为神力,对脑识具有神秘莫测的改变。” “脑识?”上官陆闻言脸色当即大变,在他所看到那善本中可没有这样的记载,莫名力量,影响脑识,这些无一不说明王浑的伤势不容乐观。 方宗去得快,回的也快,还没等姜愧开口,径直闪身到上官陆身边,声音低沉提醒道:“师兄,我都已经吩咐下去了,克托兰到魁凌峰还需几个时辰,而夺坪峰鞑子既然有此谋划,敢伏击老师,定有所图,老师重伤昏迷不醒,魁凌峰群龙无首,需要你出面主持大局。” 方宗的提醒让上官陆神色一震,方宗的神色所有心思都放在师叔王浑身上,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由他出面主持大局,上官陆不知这究竟是师叔王浑陷入昏迷前的决定,还是魁凌峰几位司正、标正和众旗总的意思,前者说明魁凌峰这三万余王郡都指军卒还在师叔王浑这一系掌控中,后者······ 上官陆无法想象,更不敢想象。 “师弟,暂时还是由你出面吧,我现在身轻言微,师叔麾下那些桀骜不驯的司正、标正无法做到指使如臂。” 上官陆话一说出,方宗当即便冲着门外喊道:“请张、王、徐三位司正,还有九位标正过来,就说我有事要说。” “老师那一旗伪武者牙士损伤如何?现存多少?”方宗询问的对象是一直肃立于营房角落,一个身形消瘦容貌称得上俊美的的牙士,上官陆也只知对方叫韩科,形影不离跟随在师叔王浑身边,却始终如同影子般存在。 “七十六人护着大人返回魁凌峰。” “伪武者牙士旗,不足百人。” “夺坪峰所有隼级勇士被书生他们联手斩杀。” 这是上官陆见韩科六次,第一次听到韩科说话的声音,清脆,磁性中又流露着一种阴厉的气息,诧异之余,不由多看了两眼。 “哼···” 一声怒喝,满含杀机。 就在这时,房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将上官陆从尴尬的气氛中解救出来。 方宗给上官陆打了个放心的眼色,快步走出房间,应对前来的司正、标正等人,上官陆则是在方宗走出房间后,移步到王浑床前,一边凝神留意着房外的动静,一边关注着王浑的伤情。 上官陆依靠着木墙,仔细思索着方才牙将韩科所说的话:“夺坪峰所有的隼级勇士被我部所杀”。隼级圆满的勇士已经被杀,夺坪峰上的鞑子高端武力被破坏殆尽,暗金铁蹄操训鹰阵、龙龟阵皆操训完毕,上官陆觉得这不仅是给师叔报仇的机会,也是血狼的机会,更是当前局面的破冰之机。 上官陆本就算不得是一个果断之人,心里依旧还是有些不忍,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是常言,但对于上官陆来说,为了获得胜利,不顾一切,不是他行事的准则,他只是隐约感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但事实却是不仅军情不明,鞑子更非软弱可欺的存在,正相反,他们兵多将广、战力异常强大。 上官陆内心非常纠结,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行事,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血肉之中,看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师叔,脑海中一片混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直到手掌上血液越积越多,手窝无法堆集,顺着缝隙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滴落到木板之上被姜愧发现。 “主子,你···”姜愧听到血滴的声响,本是仔细倾听着正堂方宗与几位司正、标正的谈话,这才发现上官陆手掌满是血液,上前将双手抬起,吃惊问道。 “医师,快。” “姜叔,不急,无事,包扎一下便可。”在医师处理伤口之时,上官陆看着姜愧笑着说道。 “姜叔,当年在浮屠城国学府求学之时,韬目上博士曾经问过一个问题,统兵为将者必心存仁义而不可践行,行事亦可残暴、但不可无仁义之心。当时在我看来荒谬无稽的话语,心里颇不以为然,今日却让我遇到了,世言仁不带兵义不行贾,还真算得上是金玉良言啊。”上官陆低声自嘲道。 姜愧并未接话,在医师将血液清理之后,接过医师手里的药粉,专心为上官陆涂抹,并系绑上白布,再用毡子皮包裹,防止被冻伤。 “仁义也好,残暴也罢,战事最终是以胜败来说话,只有胜利,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来说这些,战败往往意味着身亡,身死魂消,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姜愧专心包裹着毡子皮,小声说道。 “是啊,真相往往是被掩盖在历史的长河中。”上官陆感叹道,神色也随着感叹愈加坚定,上官陆最终还是作出了判断抉择,决定把握机会,重创夺坪峰鞑子。 两刻钟的功夫,方宗进入王浑的卧室,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轻声感慨长叹一声,说着有些莫名其妙的言语:“上官师兄,老师的为人远非我可比,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方小子,若非看你是主子记名弟子,就凭你今日的猜忌,我等几人早就将你一刀劈死,还容你在这儿胡乱猜测,提防我们几人。”就在这时,王浑卧室的毡皮帘子被掀开,一个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进入房间厉声说道。 毡子皮帘子接连被掀开,前后进来七八人,小小的卧室被挤得满满当当,帘子也被挂了起来,门口也站满了人。 “我等见过上官公子。” 络腮壮汉为首,卧室内连同卧室外十二人,双手抱拳,拳心置于胸前,上身半躬,恭恭敬敬向上官陆行以武礼。 第二百四十八章 骁将收心(上) 第二百四十八章:骁将收心 众人的见礼让上官陆措手不及。 他们都是什么人,军职上是王郡都指司正、标正,个人武者修习,境界最低的都是绝顶武者。 上官陆怎受得起,又怎能受得起。 慌忙扶起众人,而因王浑卧房空间太小,无法容纳这么多人,再加上王浑伤重昏迷,需要静养受不得冷气凉意,只能移步正堂。 上官陆是硬生生被络腮胡汉子他们推到主位坐下,容不得上官陆推辞。 “上官公子,我等皆深受王前辈大恩,才有今日,成为人人艳羡的武者,若非前辈一再反对,我等皆心甘情愿成为前辈奴仆,而在我等心中,前辈就是我们的主子。” 一句既是表态也是道明立场的话说完,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齐刷刷转向方宗,而方宗的反应那叫一个迅速,垂下头,活脱脱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言辞诚恳道歉:“张大哥,是方小子我错了,真的错了!” “方小子,你给我记住,你是主子的记名弟子不假,但我等早在主子游历荒郡之初便追随左右,若再有下次,无端质疑,可就没有今日这么好说话了。”坐在络腮胡身侧一位书生模样的人,目光锐利盯着方宗肃声警告。 “徐大哥,不会、绝对不会了!” 方宗当即直起身来,摆动着双手,连连保证道。 ······ 众人看似是在训斥方宗,但眼角的余光未曾有一刻脱离上官陆,显然教训方宗是假,暗中观察上官陆为真。 “行了,书生、虫子,还有你们几个,我们还是先向上官公子做个自我介绍。” 时间把控的异常微妙,既不会让上官陆感到尴尬和不安,也恰好有充足的时间让他们观察上官陆这个突兀冒出来的小主子,络腮胡汉子脸上堆满笑意,只是在目光转向上官陆之时,眼神中流露着程序化的歉意。 “上官公子,张随,主子赐诨号:屠夫。” “上官公子,徐竹笙,主子赐诨号:书生。” “上官公子,王柯,主子赐诨号:长兽。” ······ 还未等上官陆反应过来,魁凌峰王浑麾下三位司正、九位标正,纷纷起身见礼,向上官陆做以介绍,上官陆依次回礼。 见礼、回礼的同时,上官陆也在脑海中将师叔王浑对这些人零散的一些评价和真人逐个对应。 上官陆在最后一名标正介绍完毕,坐定后,起身面向众人,见礼道:“上官陆在此代师叔多谢诸位!” 脸上是淡淡的浅笑,声音真挚而诚恳。 “上官公子见外了,我等遵从主子意愿,自此追随上官公子,还望上官陆公子能够接纳。”三司正之一,书生模样,看似气质儒雅,话音温和而又带着一丝恭敬,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上官陆还是能够从中隐约感受到一股阴厉的气息,诨号书生的徐竹笙,师叔王浑口中的“毒书生”。 “诸位都是先天前辈,上官小子何德何能,怎能受得了诸位青睐,上官陆初为武者,所学微末,还望诸位前辈今后能够不吝赐教,小子已是感激不尽!” 上官陆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往这个椅子上一座,师叔王浑麾下这些出类拔萃才情不凡的人杰,会真正认他为主人,何况还是在王浑重伤昏迷生死未卜的前提下,态度要低、神色要恭、言辞要诚,这便是上官陆给自己的定位和要求。 “徐前辈、张前辈···” “上官公子,切莫如此,折煞我等了,以后还是叫屠夫,听着舒坦更顺耳不是。”未待上官陆将目光转向络腮胡,三司正之一,诨号屠夫的张随,张随有些不耐烦直接打断,粗声粗气说道。说这话,目光扫向徐书生和身侧另一位司正,笑着说道:“书生、长兽也如此吧,不过长兽就算了,还是叫他王虫子吧。” 话未说完,看到身侧另一位司正脸上的愤懑之色,自己先笑了起来。 “哈哈···理当如此,哈哈···”徐书生立即笑着附和道。 笑声中,三司正最后一人,诨号长兽却被叫成长虫的王珂,怒视着书生、屠夫二人,气恼的解释道:“屠夫,主子赐诨号是长兽,不是虫子。” 屠夫、书生、长虫三位司正插科打诨相互取笑,九位标正只有点头应诺附和陪笑的份儿,上官陆全程将笑意挂在脸上,既不言语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于是,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上官陆,时刻关注着上官陆,观察上官陆品行和心性的屠夫、书生、长虫三人皆露出会心的笑意。 “张屠夫、徐书生、王长兽,还有诸位前辈!”上官陆在看到屠夫他们三人脸上露出笑意之后,起身向众人见礼,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方才我在师叔房内听韩科韩牙士说,师叔袭杀夺坪峰鞑子隼级勇士遭鞑子算计,追杀师叔的两名隼级勇士也被诸位合力斩杀于魁凌峰下,不知可有此事?” 屠夫三人对于上官陆的反应并无丝毫意外之色,扯着嗓门朝门外喊道:“老齐头、老齐头···”转过头,这才冲着上官陆回道:“小主子,主子在夺坪峰的事情我同书生、长虫几人并不清楚,唯有跟随主子前往夺坪峰的老齐头最为清楚,但追击而来的两名鞑子的确是被我等几人联手击杀。” 不夸大其词也不过分含蓄,屠夫言简意赅将事情说个清楚,话音未落随着一道略带不满的话语:“小屠夫、唤老夫何事?” 一个身材消瘦、脑壳锃亮的老人,闪身进入堂内,正是屠夫大嗓门中的老齐头,抬头看到坐在首位的上官陆,不满的神色瞬间收敛,躬身见礼道:“小老头,见过小主子。” 几乎就是在老齐头最后一个字刚吐出口,毫不理睬老齐头不满目光的张屠夫笑着对上官陆介绍道:“小主子,这顶上没毛的就是老齐头,主子身边牙士旗总,当年急功近利修习不得法,给自己弄成天秃,若非主子怜悯出手相救,这老家伙早就追随先贤去了,哪还有机会在这儿张牙舞爪的。” 老齐头对屠夫的不满,屠夫对老齐头的讥讽,上官陆是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却绝对不会放在心里,当真就因此认为屠夫和老齐头间不和,微笑以对、充耳不闻。 “小屠夫,老子可比你早相识,用不着你来介绍。”老齐头梗着脖子,一对牛眼瞪得溜圆,冲着屠夫炫耀似的说道。 “好了,老齐头,说说夺坪峰主子遇伏一事。”书生突然打断提醒道。 书生的出面让老齐头立即中止同屠夫的争斗,看向上官陆沉声讲述其中经过:“小主子,主子于五日前突然察觉到夺坪峰鞑子有异动,当即便令小老头带着牙士旗前往夺坪峰,欲率先出手斩杀夺坪峰上随军的那两名隼级勇士避免陷入被动,起初一切非常顺利,谁料就在主子斩杀其中一人之后,自鞑子大营中骤然显身两名隼级勇士,神力丝毫未损处于巅峰状态,主子当机立断选择撤离,却被另一鞑子拼死纠缠无法脱身,几乎同时,牙士旗也遭到鞑子大量勇士不计死亡的阻拦无暇脱身更无法支援主子。” 说着,老齐头突然中断,神色复杂看了眼陷入沉思中的上官陆,低声道:“因此前主子一直在以形意种子培植武者,再加上为避免节外生枝全力以赴斩杀鞑子勇士,体内行力和先天劲力皆耗损过大,这才被敌所乘。” 第二百四十九章 骁将收心(中) 第二百四十九章:骁将收心 老齐头这平淡的话语却让上官陆揪心不已,脑海中不断充斥着师叔王浑险象环生凶险万分的厮杀场景,一人先后独战鞑子四名隼级勇士,更力斩其中二人,心惊于鞑子算计的同时,更震撼于师叔王浑的实力。 特别是最后,听到老齐头含糊却又真实的提示,师叔王浑之所以遭鞑子算计而重伤昏迷,他上官陆占据绝大因素,顿感愧疚和不安。 同时,上官陆心底还有一股难以言述和压制的激动和兴奋。 上官陆内心翻江倒海,却竭力控制没有让所有情绪流注于面部,心绪稍定,盯着老齐头,缓声问道:“齐老爷子,照你所说,师叔在夺坪峰当场斩杀两名隼级勇士,之后才被鞑子预先精心掩藏的另两名隼级勇士所伤,而这两人也被你们联手斩杀于魁凌峰下?” “是。” “师叔遭伏,鞑子勇士拼命阻拦齐老爷子您所领的牙士旗,具体一点,阻拦老爷子你们的鞑子是何实力?” 老齐头目含疑惑,神色中稍带不满,迟滞片刻还是如实回道:“隼级、鹭级。” 隼级、鹭级,应该是夺坪峰所有高端战力了吧,毕竟等同于先天圆满境的隼级勇士不是路边大白菜,前后出现四个已经相当罕见,心思转动,面对老齐头复杂的目光,上官陆报之以歉意的微笑,紧接着问道:“伤亡如何?” “夺坪峰鞑子已无隼级,鹭级折损大半。” 老齐头肯定的回答让上官陆欣喜不已,君山尚在大雪封山中,鞑子纵然掌控着青狼卫君山密道,也无法通过密道运送大量兵力进入君山,夺坪峰高端战力的折损,正是斩断鞑子夺坪峰这个重要支点的关键时机。 都说人老成精,上官陆心中的激动欣喜之色外显是一闪而逝,却依旧被老齐头抓住,当即便猜测到上官陆的想法,出言问道:“小主子,可是想率兵突袭夺坪峰,斩杀领兵万夫长?” 老齐头的猜测同样令屠夫几人吃惊不已,纷纷将目光转移至上官陆,表情不尽相同,稍显怪异。 上官陆迎着众人关注的目光,无比坚定的语气答道:“的确如此,夺坪峰鞑子因师叔所有高端战力折损殆尽,正是我们的机会,冲入夺坪峰,闯入中军大营,斩杀领军万夫长,魁凌峰包括血狼后顾之忧,可解!” 自信的表情、坚定的语气、滔天的杀机,上官陆的提议令堂内诸人陷入沉思,凝思中投向上官陆的目光愈加复杂。 上官陆的建议可以说非常明智,但就是这个时间过于微妙和敏感,魁凌峰王郡都指同知、三万余兵马领军之人,王浑,他上官陆的师叔明言将这支说不清是公还是私的大军交由师侄上官陆,尽管这个消息并非人尽皆知,但该知道的、能知道的无一遗漏全都知晓。 也就是说,王浑一旦身死,凭借他的提前布置,张屠夫、徐书生、王长虫三位司正为首、九位标正从旁相助、方宗的居中协调,还有老齐头所领伪武者牙士旗的震慑,再加上那些对王浑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追随,却身居军头、旗总等要职的武者。 魁凌峰上,这支兵力超过三万的王郡都指兵马,上官陆纵然无法做到如同血狼边军那般指使如臂,却也足以掌控。 这其中玄妙,上官陆难道不知晓吗? 利令智昏,会蒙蔽睿智的双眼无视真实的一切,上官陆难道不知其中凶险吗? 上官陆自然知晓、当然明白,却不得不如此。 时局如此,上官陆没有选择。 同时,也是上官陆对堂内这些人一个小小的试探,利用他们考察自己的同时,试探他们在师叔王浑重伤昏迷生死不明后的选择,试探他们对他这个小主子的态度。 堂内的沉思和迟疑是对其他人而言,唯有老齐头毫不顾忌上官陆这个小主子的身份,皱眉、斜视、瞪眼,斩钉截铁表态:“小主子,非我老齐头不愿,主子伤重昏迷不醒,身为牙士旗总,不能离主子一时半刻。”话音一落,紧接着便有质疑道:“小主子,夺坪峰只是堪比先天圆满境的隼级勇士被杀,而非所有勇士被杀,仍旧有隼级、鹭级勇士存留,而且夺坪峰上鞑子兵强马壮,袭杀领军万夫长,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好大的志气,去多少人合适呢?少了,双拳难敌四手无异羊入虎口,多了,貌似是鞑子兵力比我们多吧!” ······ 面对老齐头夹枪带棒这一顿挤兑,全程满脸陪笑,并不反驳,只是认真听着,但将绝大精力放在老齐头身上的上官陆并未察觉到,屠夫、书生、长虫等人对老齐头和他之间的争执并无丝毫兴趣,留意的还是他上官陆的神色变化。 书生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起身笑着说道:“老齐头,小主子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你所有的担忧想必小主子早有计较。” 言毕,书生看向上官陆的那个眼神,意味十足。 老齐头对书生似乎颇为尊重和信服,在徐书生开口后,不仅没有出言驳斥反而看向上官陆颤声问道:“小主子,你可是、可是···有、有办法救主子啊?” 情绪激动身体战栗,老齐头对师叔王虎那是真的关心,朗声应道:“方师弟已经派人去请了,也许能够救助师叔,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上官陆并未将话说满,留下回旋余地。 “那就好、那就好···” 闻听,老齐头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不断呢喃自语着,很快便又醒悟到方才他自己说话太狠,不留情面,不断揉搓着双手,缓解内心的尴尬。 屠夫见此,当即幸灾乐祸的嘲笑道:“老齐头,事情不搞清楚,就胡乱说话,现在知道后悔了啊。” “小屠夫,主子能够得救,我老齐看在小主子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哼,别让我逮到机会。”老齐头立即愤愤反击道。 “好了。”书生起身出声制止,向上官陆致以歉意的眼神,神色转变,看向屠夫、长虫二人轻声道:“愿赌服输吧,长虫你说呢?” 上官陆对于书生等师叔王浑麾下这些骁将并不熟悉,唯一熟悉些的也只是跟随在王浑身边的韩科和老齐头,但也只是几面之缘而已,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无从了解,书生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更是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疑窦丛生,仍旧微笑不语。 “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我等愿赌服输。” ······ 随着徐书生目光移动,张屠夫、王长兽以及其他九位标正,一一说道。 徐书生一直等堂内所有人说完,这才转身看向上官陆,神情平淡缓声道:“小主子,我等十二人在方小子前往血狼营地之后有一个约定,若小主子察觉到夺坪峰异样,并下定决心出兵袭杀统兵之人,我等愿赌服输甘心领麾下兵马听从小主子调遣。若小主子只是死守魁凌峰,我等便会令麾下弟兄回转王郡,我等几人听从主子吩咐,追随小主子。” 上官陆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因素,暗喜之余,心里很不是滋味,稳定心神后不急不缓道:“若我对师叔的伤情不管不顾,直接下令袭杀夺坪峰,你们又该当如何呢?” 徐书生淡笑回道:“不顾同门长辈安危,只顾自身功绩,此等狠辣之辈,非我等所期之主。” “现在我也依旧希望你们能够随我前往夺坪峰,袭杀鞑子统兵之人,又有何区别呢?”上官陆反问道。 徐书生:“不顾长辈安危,领兵袭杀鞑子,是为狠;同辈长辈伤情可救,依旧领兵袭杀,是为雄。狠、雄之别,在于为人之味,二者皆算得上是优秀将领之共性,但我等志非军伍,而在武者一途,所求不同。” “晚辈多谢徐前辈赐教。”上官陆离座起身,躬身见礼,肃声说道。 “报,峰下来人,自称血狼军寨铁蹄,克托兰、张安等三十余骑,请求上山。”上官陆还未落座,老齐头旗下的牙士疾步进入堂内肃声禀报道。 张屠夫先是看向上官陆,看到上官陆点头确认峰下来人身份,这才转头对方宗吩咐道:“方小子,你随牙士去看看。” 老齐头也不知是何缘故,眼神示意伪武者牙士旗一伍先天境牙士紧随方宗离去。而走出堂外的方宗,当即长舒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仿似堂内都是豺狼虎豹一般。 这时,上官陆才算是渐渐看出点门道来,师叔王浑麾下这三大战将,屠夫、书生、长虫,屠夫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书生话语不多,但却心思缜密,谋深似海;长兽不善言辞,武者修为却是三人中最高的。 三人,以屠夫为首、书生为智、长虫为武,相识多年彼此非常熟悉了解,配合相当默契。 “见过尊者、尊主大人。” “大人,见过诸位前辈。” 很快,克托兰和娃娃在方宗的引领下进入堂内,躬身见礼道。 “诸位,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师叔的伤情,其他容后再议。” 上官陆惦念师叔王浑的伤势,同时也不愿堂内众人过多关注克托兰,话音一落便起身带着一脸惊异的克托兰前往王浑的房间。 路上,姜愧用謌克语向克托兰讲述他所了解到的情况,没有赘述,更没有修饰之词,为得便是不会干扰克托兰的判断。 房间内,床榻前,克托兰在众人的注视下蹲下身子,双手非常轻缓的在王浑两颊不断滑动,神色也由起初的凝重变成欣喜到最后的激动和兴奋。 第二百五十章 骁将收心(下) 第二百五十章:骁将收心 此刻拥挤在房间内的上官陆、姜愧、方宗、医师、屠夫、书生、长虫、老齐头一个个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双目更是随着克托兰的双手缓缓移动,至于其他人,在长虫一个瞪眼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眼巴巴等候在房门外。 随着克托兰双手不断滑动,掌心之上渐渐浮现出一头青狼,由虚幻到凝实,栩栩如生极尽真实,更加诡异的是,这头迷你般的青狼明明众人皆心生感应,却始终无法以肉眼看到,无论是眯眼还是睁大双眼,再或是不断尝试闭眼、睁眼仍旧无法以肉眼观看。 这头青狼,在克托兰双掌之间不停奔腾欢呼雀跃,显得异常高兴,直至一炷香后,克托兰才缓缓起身,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给姜愧和上官陆见礼后,用生疏的夏话说道:“是开灵神液,是青狼金毡部的开灵神液,我的狼儿感知到了真神的存在。” “如何施救?” 上官陆关心的问题,同样也是这个房间内除却克托兰和娃娃外所有人都在关心的问题,一时间所有满怀期待的目光纷纷转向克托兰。 克托兰对夏话一知半解,还是姜愧在他耳边用謌克语说过之后才明白上官陆的意思,当即答道:“在这个位置,双眉之间插入一根中空的管子,必须刺穿头骨,我才能够将开灵神液自他的脑袋里引出来。” 为防止误会和意外,姜愧是克托兰说一句,他用夏话再说一句,但在姜愧重复过最后一句后,所有人双眸中的期待之色瞬间消散,面色复杂,沉默不语。 双眉之间,这是什么位置?是个夏族武者都清楚对武者的重要性。 上官陆的顾虑和担忧也只是一瞬间,询问医师道:“医师,可有把握用中空银针刺入,但却不会伤及师叔印堂及周边经络吗?” 医师闻言,显得局促不安,沉思少许后低声道:“同知大人为先天大武者,如今就算身受重伤陷入昏迷,身体自我保护意识依旧非同一般,老朽不过区区绝顶武者,根本没有把握捏针刺穿先天护体劲力,更别说印堂穴和确保周边经络安然无恙。” 面目凝重的书生瞬间做出决断:“长虫,你来。魁凌峰上,只有你的实力仅次于王前辈,而且略通医理。” “书生,我通的是兽的医理,不是人啊!”长虫异常无奈的强调道。 王长兽这么一说,王浑卧房内再度陷入沉寂,还是上官陆开口打破宁静:“王长兽,房内诸人,只有你最合适。” “我试试,你们先出去,就留我们四个人。”王长兽说完,除却他还有姜愧、克托兰、医师,其他人都退出卧房回到正堂,韩科韩牙士纹丝不动,依旧驻留在角落,目不转睛审视着房内唯一的生人,克托兰。 移步军议堂,上官陆待所有人坐定后,迫不及待询问娃娃道:“娃娃,暗金铁蹄可曾带来,军备、军械是否带齐?” “大人,二十人全部到齐,并且龙马也被我们弄来了。”娃娃答道。 上官陆摆手示意道:“坐骑还是算了,你先下去吧,告诉弟兄们准备出战。” “遵命大人。” 娃娃领命出了正堂,徐书生在娃娃离去之后,抬头缓声说道:“看来小主子对你的兵马信心满满,不知有何特殊之处?” “徐书生,非我对血狼铁蹄有信心,而是当前我入眼可见的局势下,令我不得不如此。”面对徐书生的恭维,上官陆哭笑不得。 “夺坪峰所驻謌克敌兵,据斥候探查得知,应该是有一名王爷,其下最少还有两名万夫长,同我实力相当的隼级勇士最少还有四人,只是普通隼级勇士,不足为虑,至于鹭级勇士还有多少,不得而知。”书生也将魁凌峰这段时间查探出来的军情如实道来。 “伪武者旗不足百人。”一直沉默不语的老齐头低声说着,说完又轻声提醒道:“主子还需守护。” “无妨,有我在。”这时,堂内突兀响起韩科韩牙士的声音。 “伪武者旗可调用五十人。”老齐头似乎对韩牙士颇为畏惧,韩牙士声音刚一传来,他便紧接着补充道。 上官陆却在这个时候笑着解释道:“韩牙将、齐老爷子,齐老爷子那旗我只需四十人便可。”然后转向书生,沉声道:“书生,不过你们三位需要有人陪我走一趟,以防鞑子隼级勇士。” “虫子劲力有所消耗,战阵厮杀非我所长,屠夫由你走一趟吧。”徐书生看向张屠夫面色凝重吩咐道,只是在看向屠夫之时,眼色很隐晦的撇了撇上官陆,看到屠夫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又投向上官陆。 “徐书生,魁凌峰出五千弓箭手、两千刀盾手于夺坪峰北五里山谷之地接应。魁凌峰斥候即刻下山清除鞑子游骑,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准备出发吧。”上官陆当机立断,更是雷厉风行,话音方落便起身便向堂外走去。 魁凌峰王浑身边伪武者旗先天牙士由齐老头亲自统领,屠夫紧跟在上官陆身后,至于娃娃,上官陆并未让其跟随,留在魁凌峰,暗金铁蹄由他亲自统领。 徐书生在上官陆走后,立即着手调集三司麾下士卒,挑选六千弓弩手,三千刀盾手,统兵之人为张屠夫麾下的三位标正。 行军路线大致上还是当时娃娃与二寸自魁凌峰前往夺坪峰的路线,折道东行,之后南下复又向西直奔夺坪峰,因为积雪,加上众人都是甲胄在身,行军速度始终不快,皓月升空,皎洁的月光洒遍君山山脉,洒落夺坪峰西峰的月光,将一行六十余人修长的身影,映照的清清楚楚。 魁凌峰王郡都指斥候早已遍布夺坪峰,开始清除夺坪峰鞑子外围游骑,鞑子游骑如鲜花被折,留下一滩滩血花在雪地上,诡异而绚丽。 上官陆身着五羊盔甲,手持五神双刃枪,屠夫最是特殊,两柄特制的环刀,刀身缩短,但更宽大,也更厚重,有点像是放大版的菜刀,齐老头手持一柄青锋剑,腰间挂了一圈特制的搭袋,装满了飞刀。 暗金铁蹄遵从上官陆的吩咐,在魁凌峰换下骑兵使用的圆盾,换成步卒使用的大方盾,也就是吴科,至于其他军备、军械并无更换,特别是上官陆交代的百变军械,更是成倍数携带。 前后斥候探查,后有轻车熟路的老齐头带路,众人越过鞑子的防卫,顺利登上夺坪峰,留足于一块巨石后,探着脑袋查看前方鞑子巡骑。 老齐头指着前方压低声音感叹着:“上方便是鞑子巡守区域了,但愿这些鞑子在短时间内没有堪比主子的隼级勇士来援。” “齐旗总,先天牙士派出斥候,沿鞑子巡守区域外围探查。”上官陆仔细查看周遭地形和敌情,肃声下令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军阵之威(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军阵之威 老齐头挑选出行事机敏的六人立即走出巨石探查敌情,儿上官陆一行一直躲在巨石后,等待斥候。 大约两柱香不到,六斥候先后返回巨石,禀报军情。 “中军营帐于峰顶,距离南峰巡守区域最近,只有五里。” “鞑子巡守依旧为十骑,由骑长带领,每两个巡查一次。” “中军营帐因鹰级勇士的存在不敢靠近,但可看到有四顶大帐。” ······ 仔细听过斥候军情回禀后的上官陆陷入沉思,紧蹙的双眉说明内心波动的剧烈,深邃的目光自每人脸上划过,低声吩咐道:“齐旗总,牙士四十人均分到血狼铁蹄,每两牙士随一铁蹄卒。” 老齐头神色中的迟疑也只是刹那,回道:“遵命,上官大人。” 上官陆得到老齐头肯定的回复,目光转向整个身子包裹在金滴甲内,就连双眼也有护挡的暗金铁蹄军卒,低声道:“你们是暗铁蹄,是血狼费尽心血打造的暗铁蹄中的精锐,尽管你们操训不足一月,但今日之后,暗铁蹄的声名将响彻整个神雀王朝,乃至开元大陆。” “铁蹄、无畏!” 暗金铁蹄二十人这句压低声音的怒吼,听得人热血澎湃气血翻涌。 “铁蹄听令!” “取银色霹雳弹,分发给跟随在你们身侧的先天前辈。” 上官陆在对暗金铁蹄下令后,转而冲着身后的伪武者旗先天境牙士吩咐道:“你四十人,务必紧紧跟随在铁蹄军卒两侧,不得擅动。”察觉到他们眉宇间的不愉,当即言辞婉转解释道:“铁蹄军卒胜于军阵,以少胜多以寡敌众军阵才是取胜的关键,唯有你们保护好他们,确保军阵完好无损,我们才能够一路畅通直入中军主帐,成功斩杀鞑子主将。” 随着牙士双眉舒展,神色沉重,上官陆的语气也变得轻缓起来:“铁蹄交由你们的是银色霹雳弹,但在血狼四寨,大家伙儿更喜欢称它为嗜血霹雳弹,乃是制式霹雳弹改造而来,弹衣采用嗜血鼠鼠毛编织锻造而成,投掷银色霹雳弹,必须在五丈之外,否则伤敌更伤己。” “遵令!” 四十名伪武者先天境牙士的低呼让上官陆心安不已,脸上堆着笑意,冲着张屠夫和老齐头说道:“张司正、齐旗总,小子我区区入流武者实力低微,实在是不堪一用啊,只能劳烦二位给小子保驾护航。” “领命。” “领命。” 张屠夫、齐老头,齐声回道。 上官陆带头,将在雪水中浸泡多时,已然冻成铁棍一般的袍子披绑在身上,彼此帮扶抓取积雪不停擦抹在冰袍子上,便于在这般天气下掩藏行迹,更是隔绝自身气血的利器。 一切安排妥当,上官陆当即率众沿着鞑子巡骑的巡守区域边缘,自夺坪峰西峰一路小心翼翼辗转到南峰,借助山石地形避开巡骑耳目,利用各巡骑间巡守间隙,逐步靠近夺坪峰鞑子营地。 顺利避开整整七队巡骑,抵近鞑子营地边缘,行迹再无隐藏的可能,唯有以力破之。 鞑子主军大营所在位置,正是夺坪峰山腰西南处,整座山峰唯一的平坦之地,营地中央也就是鞑子领军王爷所在篷帐,是一片凸起的高地,因此非常显眼。 “铁蹄,结天龙地龟阵,听我军令行事。” 军令下达,暗金铁蹄二十军卒的速度相当快,片刻间便结为天龙地龟阵,军阵中部前、后二列各三人竖举手中吴科,前后各有三人竖起吴科,周边左、右各有四人竖起手中吴科。 呈棱形的军阵,看上去就是一个龟—头、四肢、龟尾全都伸出龟壳,龟—头和龟尾长度超乎寻常,体型庞大的巨龟。 “军阵成,全速向前推进!” 这只巨龟以远超山兔的速度行走在夺坪峰南峰,十余丈的距离,转瞬即至,寒芒乍现的尖刃、沉重锃亮的吴克、坚毅森寒的面目,让这只巨龟拥有吞天嗜地的杀伤力。 军阵闪现于鞑子营地边缘之时,立即便有巡守骑长向营内示警,而巡守千夫长一边遣人禀报自己帐主,一边召集帐下青壮推动车架拦阻军阵,每推来一座车架,便会有鞑子以车架为掩护,张弓搭箭。 人多力量大,人多办事的速度也足够快。 拦阻军阵的车架眨眼间便层层叠叠安置于军阵入营必经之路,而随着车架的增多,弓手、羽箭自然也在迅速激增。 一支又一支,铺天盖地的羽箭朝军阵飞来,箭矢如密集雨点般击打在吴科上叮咚、叮咚咚作响。 弓弦嗡鸣声很快便盖过猛烈的飞声、箭矢破空声形成音爆震耳欲聋、金属撞击声更有穿云裂石的威能。 军阵内,所有人面色沉静一言不发,紧紧跟随上官陆,迈着坚定的步伐、揣着浓烈的杀机,一步又一步,一步赛一步沉稳、一步赛一步迅捷、一步赛一步有力,直接撞开前方所有阻碍,不管是车架还是人墙,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就是一个自:“撞”。 横冲直撞的撞!撞冲军阵的撞! 粗暴而野蛮、蛮横而强势!逐步向鞑子中军主帐逼近。 鞑子也不知是过于懒惰还是这北境冬雪太过密集,鞑子并未清理地面上的积雪,导致军阵在向前推移一段距离后,堆积在军阵前方的积雪已经将要漫过军阵,为避免积雪影响军阵推进速度,积雪一旦漫过吴科上方矛刺孔,上官陆便会即刻令军阵向左、向右移动,迅速避开积雪后再向营地中心推进。 “铁蹄,后横、开!” 军阵逐渐深入鞑子营地,阻力也越来越强,天龙地龟防护足够,军阵无惧遮天蔽日的羽箭,唯独惊悸于鞑子人墙的冲撞和阻截。 “牙士掷霹雳,前方八丈,一颗。” “嗖” ······ “铁蹄,合。” “哐···” “转行,左。” 令行禁止,天龙地龟阵因上官陆的军令开开合合,眨眼间的工夫,军阵已恢复如初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那些仍旧于空中飞行的四十颗嗜血霹雳弹,见证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随着嗜血霹雳弹落地、爆裂,军阵前方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的鞑子瞬间被黄烟所笼罩,怒骂声、嘶吼声、惨叫声、哀嚎声接踵而至,凡黄烟所至,必沦为人间炼狱。 嗜血霹雳弹,对鞑子而言,是黄魔,谈之色变不寒而栗的黄魔,但对上官陆他们而言,却是喜闻乐见奉为至宝。 战局很快随着鞑子一名万夫长的亲临,而发生改变。 一名万夫长的到来,并非鞑子妄自尊大,恰恰相反,鞑子同样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王浑及魁凌峰众先天武者先手出手斩杀夺坪峰四名战力顶尖的隼级武者,魁凌峰、血狼忌惮于夺坪峰鞑子,鞑子又何尝不畏惧对方呢? 上官陆以军阵硬闯鞑子营地,阴差阳错给鞑子一种错觉,来犯之敌实力出众却远非此前王浑那般超凡入圣实力超绝的武者,毕竟那可是高来高去,一个闪身便已越过整个营地,出现在他们篷帐内的神仙人物。 万夫长亲临,看着军阵一步步向营地中心推进,却是一筹莫展毫无办法。 拉弓射箭,吴科盾牌组成的军阵严丝合缝,配合天龙地龟阵,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徒劳无功。 青壮近战,军阵分分合合,面对军阵内实力相差悬殊的武者,就算以勇士强攻,那也是无济于事寸功难建,形态万千变幻莫测的军阵,彻底成为吞噬鞑子血肉的无底洞,更是灭杀鞑子的绞肉机。 万夫长计谋百出手段层出不穷,上官陆沉着冷静逐一化解。 铁蹄军阵也在这般激烈厮杀下,快速接近中军主帐,军阵愈渐深入鞑子营地,积雪已不再如营地边缘那般深厚,只有浅浅的一层,但因长时间人踩马踏,雪水混杂着冰晶掺杂着泥水,早已是泥泞不堪。 鞑子反击力度骤然强烈,军阵前移因此开始出现迟滞。 鞑子如同潮水般袭来,在万夫长不计伤亡军令下,攻势更是前所未有的猛烈,为阻挡军阵前进,干脆直接放弃破开军阵的妄念,以百夫长为首,一支支百人队组成层层相叠的人墙,密密麻麻,入目则是灰不秃噜皮毡盔形成的海洋。 根本无需上官陆出言提醒,军阵内所有人都清楚,最危急、最艰难的时刻来临了!但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惧怕和担忧,有的,只是一往无前舍我其谁气概、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的豪迈! 上官陆神情凝重,高度紧绷着不说,整个人包括身体、大脑完全就是高速运转的机器,双足翻飞于狭小军阵内闪动,透过吴科盾牌矛刺孔观察敌情,一条条军令有条不紊发出。 “先天牙士替换铁蹄、持盾,稳定军阵,快速推进!” “铁蹄,弩机、嗜血箭、射!” 伪武者旗先天牙士当即替换铁蹄军卒,维持军阵,暗金铁蹄军卒已然手持弩机,血狼特有嗜血箭,已经通过孔洞射出。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军阵之威(中) 第二百五十二章:军阵之威 先天牙士,就算是伪先天武者,自身实力比之先天武者有所不及,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先天武者,劲力之强劲、浑厚,他们所掌控下的军阵,可能无法达到暗金铁蹄那般百变如意随心所欲,但却绝非那些鞑子青壮或者牙级勇士能够撼动的,在他们操持军阵那一刻起,万夫长阻拦、破开军阵的计策,只能一次次落空。 嗜血箭,射程比之边军制式弩箭略有不如,杀伤力却远非制式弩箭可比,它更阴毒,因为血液会像决堤的洪水般一泻千里却不被中箭者察觉,进而血衰,血衰以致力竭、力竭而后倒地,眼睁睁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那种无助和恐惧、冷凄和煎熬,是这人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嗜血开路、先天冲击,军阵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力量,以无与伦比的速度疾行于鞑子营地内。 一计不成,万夫长当机立断,决定以鞑子最为擅长的狼骑术冲撞军阵。 军令下,天地龙龟阵四周十余丈范围内鞑子撤的干干净净,为数不多的战马开始现身,此起彼伏的马鸣声中,三名百夫长统领帐下青壮纷纷翻身上马,马背上无弓、无箭、无刀,手中握着的只有缰绳,脸上挂着视死如归的勇武、双目闪着殉身不恤的壮烈。 三百骑,这下可真不是鞑子吝啬,拿不出更多骑兵,而是受地形、空间限制,三百骑已经是极限。 “嘚嘚、嘚嘚···” “血狼铁蹄持盾,身侧先天牙卫左为甲,右为乙,听令行事。” “领命。” “尊令。” 第一声马蹄声响起,脸色微变的上官陆却无慌乱之色,沉着冷静快速下令,骑兵冲阵便需军阵演变,而论对军阵熟悉程度,只能是血狼暗金铁蹄。 “哒哒、哒哒···” 马蹄声,愈加急促、愈加响亮! 鞑子,三支百人队,军阵东、西、北三个方向各三百骑。 上官陆运转内劲于双耳,仔细倾听分辨,辨别、确认这三支骑兵冲撞军阵的先后次序,尽管这个差异并不明显,却是军阵应对骑兵冲击最有效的手段。而考验的,是暗金铁蹄军卒的操训成果,生与死,在乎于他们的反应和默契。 千钧一发之际,上官陆敢如此应对,那是因为他对兽阵、对暗金铁蹄充满信心,信任、绝对的信任! “左、右分裂,龟起、双阵!” “嘚嘚···” “咚、咚咚···” 几乎就是眨眼间的工夫,先是天地龙龟阵一分为二向左、右两侧闪动的同时完成变阵,然后自北方而来的百骑顺着军阵变幻而空出通道继续向南奔行,东、西两侧的百骑直接撞击在军阵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天巨响! 三面之敌,军阵变换下,始终只需应对两面之敌,而鞑子目的只是借助骑兵高速狂奔下带来的冲击力,骑战、近战,鞑子赖以决胜的无敌法宝,面对缩进龟壳里的血狼军阵那是束手无措,坚硬如铁的龟壳,敲不开、打不烂,致使鞑子只能作那楚囚对泣状。 “甲牙士协助,稳定军阵,确保军阵无恙,不得有误!” “乙牙士,杀!” 军令下,甲牙士协助暗金铁蹄士卒掌控吴科,保证军阵在东、西两侧鞑子骑兵前赴后继的冲撞下得以保持。 乙牙士手中寒芒频频闪现,斩杀那些趁机靠近军阵妄图袭杀的鞑子勇士,至于那些寻常鞑子青壮,这等虾米,对乙牙士而言连个搭头都算不上。 骑兵急速奔行,一闪而逝!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鞑子万夫长看来,那就是被他寄予厚望的三支骑兵,一支自军阵一穿而过,两条巨浪才刚刚触及礁石,巨响声中,水浪飞溅,留下一条残肢断臂血肉横飞的血路。 万夫长瞠目结舌怒视中,是响天彻地的怒吼声、是雷鸣不歇的撞击声,是悲苦的哀鸣、是惨痛的哀嚎,是血性的碰撞、是生命的凋零! 一次再一次,三百骑又三百骑,鞑子万夫长那叫一个坚韧,锲而不舍矢志不渝的精神头当真令人钦佩。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任你千军万马,我自巍然不动。 上官陆的淡定从容,血狼暗金铁蹄卓越超凡的军阵操控,无论鞑子骑兵如何花样百出的冲击,依旧无法阻拦军阵前进的步伐。 随着鞑子骑兵接连不断的撞击,三支骑兵冲击次序的紊乱,军阵操控权也在上官陆的军令下,由暗金铁蹄移交给甲牙士,至于暗金铁蹄士卒,专伺操控弩机,金滴甲出色的防御力,让这些没有后顾之忧的杀戮机器完美运转。 嗜血箭,一支支被射出,奔行中的战马、狂吼下的鞑子,迎接死神的吻别,告别世间一切美好。 军阵持续前移,一条宽阔的血河自营地边缘一直蔓延到军阵脚下,猩红的血液不断侵染污浊不堪的雪水,红、褐、灰、白四色混杂,再加上那些漂浮、掩埋于这条河流中的残肢断臂和扭曲狰狞的死尸,挑战视觉的同时更挑战人甚至是军伍之人的承受能力。 骑兵冲击,寸功不建。肆无忌惮的军阵,稳步前进长驱直入的入侵者,万夫长气得那叫一个暴跳如雷,三尸神跳起啊! 启用压箱底手段、杀手锏,出! “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 “噗嗤嗤······” “右侧、滚木!” “左侧、滚木!” “滚木!” 屠夫、老齐头以及军阵前方暗金铁蹄伍头同时疾呼示警!几乎同时,上官陆高亢而极速的军令,也已出口。 “推进、快速推进!” “清除通道内鞑子、杀!” “铁蹄持盾。” “合阵!” 军令就是这座杀人机器运转的指令,军阵前移速度不减反增,牙士全力出手斩杀两阵之间通道内的鞑子,军阵合拢的速度几乎与上官陆语速持平。 话音落、军阵合! “呲溜溜、呲溜溜···” 砸入鼻环的滚木,在战马狂奔速度达到极点的那一刻,左、右两个骑兵抛出手中的毡皮链挂钩精准无误套挂鼻环,静止不动的滚木瞬间被拖动起来,风驰电掣的战马将自身一切力量通过毡皮链传导给滚木。 军阵合拢的那一刻,张屠夫一个眼神,老齐头便心领神会,二人闪身换位,老齐头负责斩杀那些不断上前袭杀的鞑子勇士,而屠夫,退身到上官陆身后,守护其安危,使得上官陆可以心无旁骛安心指挥。 “裂!” “合!” “顿!” “疾!” ······ 精神高度集中的上官陆将他所有心力都放在这些翻滚着身子,携奔雷之势呼啸而来的滚木身上。军卒、吴科盾牌、军阵、上官陆四者几乎融为一体,致使上官陆能够做到言出法随。 滚木来,军阵若翩翩起舞的一群蝴蝶,忽快、忽慢,时而聚合、时而散离。 快来、慢去! 呼啸而来的滚木只能同军阵擦肩而过,就算滚木密集些,徒劳无功的结果仍旧无法改变,军阵一如既往继续深入,顶多只是军阵抖上那么一抖、晃上三晃。 聚散如意! 血狼暗金铁蹄士卒在战场上肆意展示他们的操训成果,开灵峰两位教习无数个日夜、无数次对他们地狱般的锤炼,终是在这一刻,结出硕果,军阵变换比之烂若披掌算不上,驾轻就熟是绰绰有余,纵如此,尚未完全大成的兽阵,也足以应对滚木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张屠夫全程紧紧跟随在上官陆身侧,片刻不敢松懈不说,更是半步也不敢远离,正因如此,张屠夫看到了一个沉着冷静从容有序、一个勇武果断骁勇善战,有着大将之风的上官陆,心中暗生敬佩。 屹立于木架,指挥帐下青壮阻拦军阵的鞑子万夫长,亲眼见证着血狼暗金铁蹄兽阵创造着传奇,他一切计谋、所有手段,面对滑不溜手甚至是浑身长满倒刺,关键是杀伤力异常惊人的血狼军阵,无可奈何不说,更是一次次徒增伤亡。 整整一个多时辰,羽箭未曾有片刻停歇,但面对血狼军阵、护盾、盔甲、武者,这层出不穷的手段和防护,足以将军阵掩埋的箭矢却未对军阵内所有人造成丝毫损伤。骑兵冲击也好、滚木撞击也罢,再或是人海堆集,军阵依旧如故。 江郎才尽黔驴技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江郎之才、黔驴之技,它无用啊!此时的鞑子万夫长那是深有体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军阵,一步、一步逐渐深入营地,却无计可施。 无计可施,不是他蠢笨,相反他非常聪慧,而是计施无效,徒呼奈何啊! 此刻的万夫长,什么暴跳如雷、什么气急败坏、什么火冒三丈、什么七窍生烟,等等。这些词汇已不足以形容此刻万夫长心中的愤怒,若当真要一个具体的形容,那只能是蓄势待发的火山,吞噬毁灭一切的火山。 战事仍旧继续,一支支百人队在千夫长、百夫长指挥下攻向军阵,上马疾冲撞阵、扬刀近身砍杀,游曳四周寻机搭弓射箭、纵马曳拉滚木冲撞不歇等等,不管鞑子采用何种方式,上官陆冷静沉着,指挥军阵从容应对,暗金铁蹄操纵吴科,听从上官陆的军阵不断变换阵型,将鞑子的杀招一一破除,军阵变换还做不到上官陆所期许的随心所欲指使如臂,依旧还有些瑕丝,不过瑕不掩瑜,不负血狼倾力打造。 张屠夫始终守护在上官陆身侧,亲眼经历着暗金铁蹄军阵的变换,兵无常势、阵无定式,也清楚上官陆为什么以二十人的入流武者士卒竟然有冲入夺坪峰几万鞑子敌兵的勇气,无他、实力耳!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军阵之威(下) 第二百五十三章:军阵之威 暗金铁蹄,这个花费血狼属官太多心血的铁蹄骑兵,就算是失去战马没有坐骑,紧靠双腿步战,实力依旧不容小觑,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令张屠夫叹为观止。 军阵在夺坪峰鞑子营地内长驱直入,鞑子中军主帐遥遥在望,凸起于营地中部一个略高的山地,夺坪峰三万余鞑子敌兵领军之人,包括一位王爷、三位万夫长的营帐,皆在此地。 一路厮杀、高强度持续拼杀,千难万险终是凿穿鞑子军营,抵达中军大帐所在! 军阵,天龙地龟阵,已经抵达高地下方,军阵后方是老齐头亲自压阵,军阵前方的上官陆透过吴科盾牌上的矛孔,看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顿感头皮发麻。 大小尚未可知的高地,入目所见已被鞑子万夫长、王爷四人帐下亲卫、精锐青壮、奴隶把守的水泄不通,关键是其中还混杂着大量勇士,那逸散出来彼此交织的神力和杀气,让上官陆心惊的同时也吃惊于鞑子的底蕴,就算被师叔和老齐头他们犁了一遍,勇士还如此之多。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将近两个时辰的厮杀,死于军阵下的鞑子不计其数,阵内六十余人依仗自身实力虽无死伤,却也是惨不忍睹,发髻被毁、散发披肩、满身血污,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净地方。 紧要的是,二十名血狼暗金铁蹄军卒出现力疲之态,呼吸沉重,双臂和双腿也有不同程度的颤抖状,就算有屠夫护持的上官陆,依仗远超他人的雄浑内劲,也难免感到丝丝缕缕的疲惫。 “屠夫、跟进我。” “齐老爷子,随后压阵。” 上官陆语气寒冽,不容质疑。 “先天牙士上前,维护军阵。” “变阵,成鹰阵、束翅冲杀!” “哐、哐···咔、咔咔···” 军令下,所有人依令而行。 军阵变换,防守上会出现十个呼吸的空挡,而在这关键的十个呼吸中,先天牙士闪身于前,快速清理冲杀上来的鞑子。 战场之上、生死之间磨砺出来的默契那是相当惊人,十个呼吸的防守空挡,有惊无险,安然度过。 鹰阵,束翅冲杀成阵的前一秒,先天牙士业已闪身进入军阵。 鹰阵、束翅冲杀军阵,前方四人成雁形,上官陆、张屠夫及八名先天牙士随着军阵向上而行,两侧各有三人竖起吴科,中部四人横举吴科,尾部五人竖起吴科。 “全力向上,冲、冲、冲!” 上官陆在鹰阵束翅冲杀喙部内,高举五神双刃枪将军阵前方的巨石挑起,高声喊道。 “血狼、死战,铁蹄、无畏!” “血狼、死战,铁蹄、无畏!” ······ 暗金铁蹄士卒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军阵也在声浪欢送下开始向高地移动。 高地下方鞑子青壮部众、高地上方鞑子奴隶部众,都在拼命阻拦,可军阵内,前有张屠夫、后又老齐头,那些藏身于寻常鞑子的勇士,面对先天境伪武者牙士、面对老齐头、面对张屠夫,无异于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战况严峻,最尊贵的王爷和万夫长就在高地之上,那些千夫长、百夫长焉能惜命,焉敢惜命。 实力有限、战力不如,纵然亲率帐下精锐出击阻拦,也只能表以忠心,而命丧九泉。 毫无意外,军阵开始顺着斜坡登高地,但意外恰恰如期而至。 军阵登高地,高地下方的鞑子在一阵骚乱之后,自后方出现百余骑,怪异的是,他们手中不是搭箭的软弓、不是如月的弯刀,而是套马杆。 没错,正是草原上游牧民族用以套牲口所用的套马杆。 此前,血狼军阵一直是龙龟阵,兽阵中防护最强的军阵,成阵后完全就是个乌龟壳,吴科同吴科间严丝合缝毫无缝隙,浑然一体成就龙龟阵超凡的防护力,正因此,万夫长阻拦军阵深入营地才会折戟沉沙,攻打军阵的鞑子才会死伤惨重。 龙龟擅于守、鹰阵精于攻! 战场时态变动,军阵自然需要变化,而意外正是因军阵变动所引发。 鹰阵、束翅冲杀军阵,冲杀高地,虽说灵便型更强、杀伤力更大,但组成军阵各部之间已不再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斜坡特殊的地形、全力高速攀登下的军阵因此出现缝隙。 一位鞑子千夫长发现这个缝隙,当即高声疾呼,位于后方千夫长听到之后,当即放弃手中的弓箭和弯刀,取来套马轩亲自出手,围攻军阵的鞑子也在他们的呼喊声下艰难挤出一条通道,一条可供他们策马疾驰的通道。 “嗖” “嗖” ······ 依旧是破空之声,不过飞来的不再是箭矢,而是绳套。 鞑子日常用来捕获野马,甚至娱乐的套马杆,此时成为他们的希望,绳套精准的套住血狼暗金铁蹄的吴科,虽说被眼疾手快的乙号牙士一刀斩断,但对鞑子而言,已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绝望下的曙光,濒死中的救命稻草。 变化突如其来,意外如期而至。 军阵后方,包括老齐头在内的众人脸色大变,军阵当前全力冲爬高地,一旦军阵被破,成千上万的鞑子将会彻底淹没他们,顾不得箭雨临身,专心应付鞑子的套绳,绝对保证军阵的完整。 鞑子终于找到应对之法,焉能轻易放弃,套绳一个摞一个套向吴科,一次又一次,铺天盖地的绳套几乎完全遮盖军阵,甚至将那如蝗般的羽箭都阻拦在外。 人力终有穷尽时,何况兵力人数相差悬殊,军阵后方的吴科终是被鞑子绳套套中,鞑子反应迅捷无比,一边铺天盖地继续,一边则是将套绳套在鞑子身上,一个套一个,几骑、十几骑、几十骑,似糖葫芦一般,用套绳连在一起,策马狂奔。 被套中,鞑子一个接一个借力,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太快了,鞑子也太过于默契,容不得暗金铁蹄军卒呼救,更容不得他反应,何况根本反应不及。 位于鹰阵束翅冲杀军阵尾部的五名血狼暗金铁蹄士卒中两人措不及防,随着战马奔行的巨力,手中吴科腾空而起,军阵尾部瞬间出现空挡,见事有可为的鞑子更是兴奋,已经套中的,常常是十余骑合力拉动套马杆,魁凌峰先天牙士,迅速反应,挥动兵刃劈砍绳套,可绳套的下落密密麻麻,一个接一个,阻拦不及,不断有吴科甚至是人被套中,鞑子的箭矢如暴雨般密集,飞入军阵,尾部的众人,疲于应对。 “江头,后方军阵有失。” “横盾、夺盾。” 后阵、尾部吴科脱手,军阵出现缺口,伍头向上官陆高声禀报后,立即下令。 军令下,吴科丢失的两名暗金铁蹄士卒毫不犹豫便欲纵身跳跃,跳入鞑子堆中夺回吴科,却被他二人身侧的牙士阻拦。 两人身侧乙牙士,不约而同跳入鞑子敌兵中,手中长矛飞舞,犀利的双目紧盯着被套马轩套中在地上拖动的吴科。 双拳难敌四手,人力终有穷竭之时,就算二人身为先天武者,面对无穷无尽的鞑子敌兵,何况还夹杂着数不清的鞑子勇士,不计生死前赴后继就算是身为先天武者挪动一步也变得异常艰难。 “以身成阵!” 军阵有损,上官陆也听到了身后伍头的禀报,但他也无能为力了,自高地上数不清的鞑子奔涌而至,军阵前方也是压力骤增,也只是匆忙一瞥,看到先天牙士已冲杀夺盾,为了保证军阵的完整,不得不下此军令。 身着金滴甲的暗金铁蹄军卒遵令而行,毫不迟疑,以身成阵。 夺坪峰激战正酣,此时的魁凌峰,王虫子正在王浑的卧房内盘膝坐地,恢复劲力,用银针刺穿王浑的先天护体,刺破头骨,进入脑腔而不伤及分毫,不仅让他心神皆疲就连体内先天之力,也随着这一针而消耗一空。 克托兰跪坐在王浑床前,双臂交错,掌心紧贴胸口,双眼紧闭,虔心祈祷,渐渐的,在一炷香之后,一头青狼自克托兰头顶浮现,越来越清晰,健壮、雄武。青狼虚影,眼不可观、唯心可感。却令所有人心生敬畏,卧房、包括正堂内的徐书生众人不由自主想弯膝跪拜。 所有人都在抵抗,这令人敬畏、让人屈服的感觉,克托兰满脸虔诚,那头青狼缓缓转动身体之后,看向额头插着银针的王浑,仿似看到美味一般,直扑过去,狼口一张,自中空的银针中便窜出一股青色的液体,青狼吃的是有滋有味,半柱香之后,又是一股青色液体窜出。 夺坪峰,鞑子营地,中军营帐所在高地斜坡。 上官陆挥动五神双刃枪,挑飞一个个阻挡在军阵前方的巨石,枪尖划过一个又一个鞑子,张屠夫双刀极速翻飞,完全看不清双刀的模样,鹰阵束翅冲杀军阵喙部的先天牙士同样也是火力全开,军阵后方老齐头剑花翻飞,死死守护军阵后方。 鞑子尸身如同滚石般自斜坡滑落下来,尸山血海已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战况,唯有高地下迅速堆积起来的尸堆诉说着战事的激烈和残酷,浓郁的血腥味薰得交战双方下意识紧闭双唇,不再高呼。 高地上方,鞑子王爷也看到了下方的情况,见军阵已经出现间隙,两名神雀先天军伍欲夺回盾牌,便下令两名隼级勇士绕过军阵下高地,阻止盾牌被夺回。 第二百五十四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小主子,太多了!盾牌丢失!” 屠夫自登上夺坪峰的那一刻便一直密切关注着鞑子隼级勇士,鞑子隼级勇士出动,神力乍泄,屠夫正欲闪身出击阻拦,却遭高地隼级勇士阻拦,屠夫也在斩杀此鞑子后不得不退入军阵。 屠夫的提醒,上官陆也只来得及点点头,继续挥动五神双刃枪,挑动石块、挑翻鞑子,保证军阵顺利向上推进。 至于军阵后方,他相信压后的老齐头,更相信经历地狱般残酷操训的暗金铁蹄弟兄。 军阵,战力强大与否取决于组成军阵的每一个单元、每一个军卒,没有孤胆英雄,也不能有个人英雄主义,因为一旦出现,便意味着军阵形同虚设,如此,军阵还有战力可言吗? “嗜血霹雳、准备!” 这是上官陆唯一能做的,相助两位牙士的同时,阻截下方鞑子对鹰阵尾部的持续冲杀以减轻防守压力。 高地下,两名乙先天牙士完全被鞑子勇士团团围困,尽管只是些牙级、鹭级勇士,交战双方实力不在一个量级,但他们仍旧毫无畏惧前赴后继争先赴死,为得便是将他二人死死缠住,无法脱身。 但两个被套马轩套走得吴科,最近的距离他们只有十步,另一个也不过十余步,但就是这十步,对他二人来说,难如登天。 高地,军阵正在一点一点缓缓向上推进,高度不足五丈的高地,对此刻上官陆他们而言,却如万里之遥,鞑子自高地上、高地下不断冲杀而来,军阵前后皆承受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和压力。鞑子不仅是近身袭杀,羽箭更是片刻也不曾停歇,而因鹰阵尾部因两个吴科缺失,就算暗金铁蹄士卒以身成阵,但防御还是受到影响,导致整个军阵防守压力骤增。 两个吴科盾牌明明触手可及,可任由他们左突右冲,一直无法改变二者之间的距离,甚至遭到鞑子的戏耍,每当他们付出巨大代价缩短距离的那一刻,鞑子立即便会将吴科向后拉动。 遵从王爷军令,绕过军阵自高地疾掠而来的两名鞑子隼级勇士已经抵达,令他们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如此,两名牙士反而释然,心知今日怕是要交代了,彼此对视、淡然一笑,武势瞬间凌厉无比,完全放弃防守,抱定决死之心,他二人突然转变,令那些围困他们的鞑子有些措手不及。 困兽犹斗,战力瞬间飙升,现在两位先天牙士便是如此,趁着鞑子慌乱之际,而自高地而来的两名先天隼级勇士插入战局前,两人腕臂紧扣,将一人直接甩出去,出去的那人刺翻周围鞑子之后,捡起吴科,直接向半坡的军阵抛去。 从两位先天牙士察觉隼级勇士到他们改变战法,再到他们将吴科捡起向军阵抛掷出去,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隼级勇士根本来不及阻拦,而那些心存戏耍的鞑子勇士在盾牌被夺后,恼羞成怒下所有人握紧弯刀不顾一切围杀上去,蚁多咬死象,随着护体先天罡气的破裂,终究还是有弯刀捅进其中一名牙士后腰,如此尤不解恨,面目狰狞中怒吼咆哮着,让弯刀在牙士身体内反复转动。 “接住、接住啊···” 牙士死死抱住已经被他一掌拍死的鞑子勇士,任由弯刀留在身体内、任由蜂拥而上的鞑子一刀又一刀劈砍在他身体上、任由一身热血肆意流淌,强撑着体内最后一丝气力,灼灼的目光紧盯着尚在空中盘旋的吴科,声嘶力竭高声呼喊。 戏耍之心不在,隼级勇士加入战局,另一名牙士连几个呼吸的时间都没能坚持,很快便惨死于鞑子弯刀之下。 两条人命,不对,准确的说是两个先天境伪武者的姓名换一个吴科盾牌,值得吗?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知道,也无法评判,至少从结果来看,因为这个吴科、这个盾牌,军阵尾部防护力大大提升。 “嘭、嘭······” 于此同时,嗜血霹雳弹脱离阵中牙士双手,爆裂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响起,一股股黄烟随之飘散,嗜血霹雳弹再现夺坪峰,被鞑子畏之若魔,称之为“黄魔”的嗜血霹雳弹开始肆意收割鞑子的性命。 但在这个特殊时刻,“黄魔”的威慑力,荡然无存。 杀红眼的鞑子,神经早已麻木,猩红的双眼中唯有敌人,紧握弯刀奋力冲杀,纵然被嗜血鼠鼠毛入体,那刻骨铭心的疼痛仿似并未感知,直至鼠毛刺穿心脏,全身血液因失去动力而停止流动,七窍流血不止,僵硬的身体因后方冲击而来的鞑子撞倒在地才算中止。 先天牙士临死前的怒吼,上官陆听得真切,顾不得伤悲、更无暇伤痛,调动内劲灌注于五羊神铠,五神双刃枪舞动间再无守势,以最快速度清理阵前鞑子和层层阻碍。 “呼呼、呼呼······” 似是苍天有眼,也或是见不得如此惨烈的场景,沉寂多时的北风突兀间呼啸而来。现在,狂风大作、雪花飞舞。 上官陆面色大喜,手上不敢停歇,高声喊道:“先天牙士,向后投掷霹雳弹,三颗,快!” “嗖、嗖、嗖!” 魁凌峰先天牙士听到上官陆的军令,银色霹雳弹被接连掷出,更有甚者,一颗比一颗远,其他牙士见状也是有样学样,至于嗜血霹雳弹是否能够对鞑子造成损伤,根本无需担忧,实在是鞑子太多了,密密麻麻。 “嗖、嘭,嗖、嘭,嗖、嘭。” 坡下两名隼级勇士,因一个吴科被夺,虽已斩杀两名先天牙士,依旧恼怒不已,仗着神力护体无视嗜血肆虐,蛮横冲撞,直冲老齐头而去,欲破了血狼后阵。就在二人纵身一跃,杀向老齐头,反倒被老齐头赏去一人一剑,神力运转稍有迟滞,护体出现纰漏,却被先天牙士手里的嗜血霹雳接连招呼。 嗜血入体,纵使先天也枉然,何况还有老齐头与几位伪先天牙士,察觉这两名隼级勇士有异,一点机会都不留,痛打落水狗,先天牙士一旁牵制,老齐头双剑翻飞,不仅没能如愿拦下军阵,连累自身饮恨当场。 随着最后一块被挑开的石块,军阵前方的阻碍彻底清除。 “上,合阵,成天龙地龟阵,牙士,清理鞑子。” “乙号牙士,北侧三丈外一颗霹雳弹,东、西两侧一丈外,各掷一颗霹雳弹。” “嗖” “嗖” ······ 一颗颗银色霹雳弹,自军阵内飞出。 “哐” “哐” ······ 军阵,终究还是踏足高地,鹰阵、束翅冲杀也在踏上高地那一刻变换为重防守的天龙地龟阵! 上官陆默默盘算着时间,盏茶之后,吴科稍斜,上官陆透过空隙看到高地之上的黄烟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鞑子又开始汇集向军阵冲杀过来。 “斜盾,先天牙士掷霹雳弹,一颗,五丈外。” “哐” “嗖” “斜盾,先天牙士掷霹雳弹,一颗,八丈外。” “哐” “嗖” “斜盾,先天牙士掷霹雳弹,一颗,高地下。” “哐” “嗖” “斜盾,先天牙士掷霹雳弹,一颗,高地下。” “哐” “嗖” 军阵内,上官陆凝神紧盯着阵外鞑子的动向,军令不断发出,控制着嗜血霹雳投掷的距离与间隙,令鞑子始终无法靠近军阵。 军阵内众人也借机得以喘息,整整半个时辰,听着军阵外鞑子的哀嚎、惨叫,心里异常痛快,伴随着鞑子的伤亡,开始疗治伤势,包扎伤口。 高地之上的鞑子伤亡惨重,嗜血霹雳弹的特性,只认气血,鞑子无论地位尊卑、实力高低,只要被嗜血鼠鼠毛钻入体内,死亡便不可避免。 “散,龟行龙啸,分守四周,乙号随守,甲号分两队随张屠夫、齐旗总入帐。” 军阵快速分开,五人形成龟行龙啸阵,一人龙首、四人成龟身,分守高地四方,隔绝高地下方鞑子对高地的援救,让高地成为绝地,为张屠夫、老齐头在高地内袭杀鞑子万夫长与王爷争取时间。 高地之上的鞑子王爷与三位万夫长集中在中间最高、最大、最奢华的那顶篷帐,张屠夫与老齐头二人一东一西,开始夹击。 五名血狼暗金铁蹄士卒带着魁凌峰先天牙士以龟行龙啸阵死守高地,不断抵御鞑子的冲击,各种手段齐出,一具具鞑子尸身快速自高地斜坡滚落,堆集在高地下,马匹无法骑行,只能行人海步战,因为畏惧黄魔,又不敢一窝蜂全压上去,彼此僵持。 上官陆的五神双刃枪已经变成长刀,上官一族霸刀刀势被上官陆使出,各势转换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一刀、一势,如有神助,灌注内劲的刀势下无一势之敌。 张屠夫、齐老头带先天牙士奋力杀敌,拼死相搏,鞑子是一个接一个倒下,先天牙士也有所损伤,就连上官陆自己右腰也被鞑子一位隼级勇士以神力击中,每每舞动刀势,便牵动伤口,双刃刀的杀伤力不断降低。 高地之下的鞑子被杀的胆寒,就算是千夫长不停的斥责、鞭打,也无人再敢上前,高地下鞑子尸身堆集如山,斜坡已完全被鞑子尸身铺满,二十名血狼暗金铁蹄士卒,二十名魁凌峰先天牙士如战神般,手持兵刃、竖起吴科,一时间竟令鞑子无胆上望。 一番大战过后,高地一片狼藉不说,也显得空旷许多,所有篷帐也在激烈拼斗厮杀下被割裂的七零八落残破不堪。 高地之上鞑子王爷、三位万夫长周边仅剩十余位鹭级勇士与四位实力等同于寻常先天武者的隼级勇士,守护在四人周遭,手持弯刀,虎视眈眈。 上官陆、张屠夫、老齐头三人身后原本应是十八人的亲卫牙士,现在也仅有六人,老齐头腿部中箭,屠夫后背上也被划了一刀,伤口自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腰,也幸得因为盔甲的防护,伤口并不深,上官陆因为五羊铠甲,身上并无伤口,但腰间被鞑子击中的那一拳,伤及腹脏,血液自嘴角低落,喉咙多次滚动,将嘴里的淤血给咽下去,提着那口气。 “你们的那个老家伙应该是死了吧,这么多隼级勇士来报仇啊。”高地上被众人护卫着的鞑子王爷言辞犀利以謌克话说道,看向屠夫几人的眼神满是戏虐。 上官陆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众人都听不懂謌克语,自不知这王爷所说何意,但神色间的幸灾乐祸和眼神里的戏虐,却是再明白不过。 第二百五十五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下) 第二百五十五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哼,说什么鬼话,早晚都是个死。”张屠夫举起手中的双刀,肃声说道。 “屠夫小子,这话算你说对了,早晚都是个死,废话那么多,关键是老爷子我还听不懂,送他一程,也能让耳根子清净一点。”老齐头也是满身火气,厉声说道。 “老齐头,四个隼级勇士,我需要你们先天旗给我先缠住其他三人,给我时间先解决那个。”张屠夫用刀指了指其中一名隼级勇士说道。 “屠夫、齐头,其他的我尽力应对。”上官陆双目坚定,盯着前方的鞑子厉声喊道。 “小主子,自己小心。”张屠夫小声提醒道。 “杀” 随着张屠夫的喊叫声,九人手持兵刃冲杀上去,可鞑子人数相比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多了,张屠夫一个人独自应对两个隼级勇士,虽说不会落入下风,但想短时间将鞑子斩杀刀下,就有点难了。 老齐头连带两名先天牙士缠住鞑子另外两位隼级勇士,也是捉襟见肘,伪先天,面对鞑子的隼级勇士确实不够看啊,若非老齐头这个伪先天中的异类,败局已定,上官陆面对鞑子鹭级勇士的拼杀,就算有姜愧相助,那也是疲于应对,苦苦支撑。 乱如麻团的战局,唯一算得上优势的只有游离隼级勇士战团之外,清除鞑子鹭级勇士的那四名先天牙士。 “老齐头,不行啊,顶不住了。”张屠夫挥刀将两位鞑子逼退,得以喘息之后,对老齐头喊道。 “小主子,还是将牙士抽调过来吧。”老齐头三人被鞑子另两名隼级勇士给打的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好”上官陆一人独战两名鞑子的鹭级勇士,也是险象环生,霸刀刀势已经不再似之前那般如意,显得有些生涩。 “暗金铁蹄,报。” “铁蹄、无畏!” “铁蹄、无畏!” “铁蹄、无畏!” “铁蹄、无畏!” 四个方向的暗金铁蹄同时高喊道。 “留二甲号先天牙士,其他三人到营帐支援,快。”上官陆听到暗金铁蹄的高喊之后立刻下令道。 听到上官陆的军令,高地四周五名甲号先天牙士快速商量之后,留下二人,其他三人快速前往高地中央,支援上官陆等人,高地下方的鞑子敌兵已经完全丧失胆气,就算是只有两位先天牙士,但有血狼暗金铁蹄的龟行龙啸阵,依旧可保鞑子无法冲上高地,安然无恙。 有了这十余人的支援,上官陆等人的形势有所好转,张屠夫暗自喘了口气,看着前方两名敌手,双眼充满神采,用力将左侧之敌逼退之后,双刀借势收回,先天劲力灌注双臂,右刀迅速劈出,杀向右侧之敌。 “铛” 鞑子隼级勇士双手持刀,奋力将屠夫的右刀挡下。 就在这时,左侧已经被击退的鞑子隼级勇士不管不顾奋力冲杀上来。 “铛” “铛” ······ 张屠夫右刀与鞑子相峙,左刀接连抵挡鞑子攻杀,在第九势之后,张屠夫左身稍转,避开鞑子的攻势,灌注先天劲力的左臂快速挥出,在被鞑子以弯刀抵挡之后,巨大的劲力使得左刀顺着银月弯刀的刀背一路划上去,与张屠夫交手的两名鞑子隼级勇士已是满身大汗,脸上全是汗珠。 左侧之敌被击退,收势之时,肘未及要,左身归位,顺力打出左刀,左臂微曲,手肘侧翻,手腕甩动,左刀已经飞了出去,直刺右侧鞑子胸口。 “老齐头···” 左刀已经飞出,左侧鞑子闪身上前,张屠夫是无计可施,高声喊道。 “铛” 张屠夫左侧鞑子隼级勇士的弯刀被老齐头的青锋剑挡下,二人斗做一团,原来,老齐头始终留意着上官陆与张屠夫的情况,见张屠夫形势危急,在甲号先天牙士过来之后,且战且退,不漏声色的靠近张屠夫,在关键时刻,帮了张屠夫一把。 “铛” 张屠夫费尽心机飞出的左刀并未建立功勋,右侧鞑子隼级勇士身体下蹲,双手握紧刀把,以刀尖死死抵挡张屠夫的右刀,左刀以刀身击飞。 张屠夫在左刀飞出之时,已经晃动身形,身体迅速下蹲,左手握紧被击飞的左刀,向右转动身体,来到鞑子身后,右刀横扫,左刀斜上插去。 鞑子在张屠夫转身之后便察觉不妙,只来得及反应右刀,刚刚勉强用弯刀将右刀格挡下,护体神力被破,便感到心窝一阵的剧痛,脸上瞬间变了颜色,嘴角渗出血来。 张屠夫一势建功,右刀死死将鞑子的弯刀压住,不让其有所动作,左手手腕开始翻动,刀身在鞑子的心窝转动,彻底断绝这鞑子的生机。 渐渐的,鞑子王爷与三位万夫长身边的鹭勇士全部身亡,隼级勇士也仅剩三人,四位鞑子部落的贵族,再也顾不得自身的威严,歇斯底里的高声喊叫,可不管四人如何吼叫,高地之下自己帐下部众青壮依旧不敢向上攻杀。 高地已经消失不见了,鞑子的尸身完全将斜坡填堵,自尸身上流出的血液渐渐汇集成红冰河,甚至已经融入到山石之中,所有的鞑子都围困在高地尸堆半丈之外,手持弯刀与弓箭的鞑子,双手颤颤巍巍,以往策马狂奔无敌于神雀北境的鞑子骑兵,此刻完全没有了无敌骑兵的模样。 高地之上,尽管张屠夫顺利斩杀鞑子一名隼级勇士,却是以先天牙士损伤四人为代价,上官陆已经彻底无再战之力,若不是以长刀杵地,估计连站立都成问题。 事不可为,鞑子三位隼级勇士彼此交换眼神之后,一人开始双臂交叉,两手掌心放在胸前,双眼紧闭。 上官陆、张屠夫、老齐头尽管不解鞑子异状是为何意,但都感到不是什么好事,神色也为之凝重。 “老齐头,准备拼命吧。”张屠夫看向老齐头,无奈的说道。 “屠夫小子,保重,别没命回去吃酒。”老齐头也是慎重的说道。 “老齐头,放心吧,你都死不了,我就更死不了。” “弟兄们,随我杀。” 老齐头高喊一声,众先天牙士紧随其后,冲杀上去,张屠夫挥动双刀,栖身上前,除却盘坐的那位鞑子,其他二人奋力阻拦,可寡不敌众,还是让先天牙士冲了进去。 “嘭···” 所有冲上去的先天牙士皆被震飞,一头白虎在鞑子身体内约隐约现,嘴角竟然生出虎须,额头之上出现花纹,皮革袍子、毡布衣衫一条条自身上滑落,赤身裸体,全身上下都若额头一般全是黄白相间的花纹。 “这是、这是、这是···” 上官陆看得惊呆了,长刀自手中掉落而不自知。 “小主子,这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人是鬼啊。”老齐头也看得呆了,看向上官陆问道。 “这是鞑子的真神降世,可他只是隼勇,并非神仆,就算是以生命、精魂为代价,请得真神意志降临,也就只有半盏茶的功夫。”看着那怪异的鞑子,姜愧如临大敌,沉声说道。 “齐老爷子,姜叔所言属实,这鞑子的真神降世只有半盏茶,可在这半盏茶的时间内,他便如真神一般的存在,我们不可敌。”上官陆低声说道。 有了这真神降世,上官陆、张屠夫众人完全陷入苦战,老齐头所统领的先天牙士完全不是其对手,只能避战游走,牵制一二。 夺坪峰高地真神降临,高地下的鞑子瞬间又恢复胆气,踩着部族尸身、躺着猩红血河,向高地冲杀。 暗金铁蹄军卒的弩箭早已用尽,不得不近身肉搏,亏得有老天爷帮忙,血河已然凝结成冰,鞑子爬跑不易,再加上先天牙士相助,勉强算守住战阵。 真神降临,夺坪峰高地,上官陆众人彻底陷入他最不愿面对的局面,死战,只有耗过这半盏茶的功夫,却不得不用人命来买这半盏茶的时间。 此时的五羊军关,已经连续征战将近四月,正值隆冬时节,漫天大雪,狂风肆虐,鞑子依旧配兵持续攻打南关,也幸得荒郡都督营同知率兵进关,五羊兵力才得以补充,可是,南关之上的神雀军伍遭到鞑子南北夹击,五羊南关之上的众军伍完全于杀伐、铁血度中过每一日。 就在上官陆众人于夺坪峰苦战之时,神雀王朝的援军总算是自京城开拔,领兵之人为兵部尚书郭盛,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绵延几十里。 五羊南关角楼,典房。 何典、白典两人屏退左右,将中军都督府的金隼飞信放在桌案之上,只见飞信之上所写为:“大军二十万,开拔。” “哎,朝廷总算是派出援军,鹰信自京城到军关,加上大军行进,速度缓慢,就算是到了军关,也要孟夏了吧,这两月有余,不知道我们能否坚持到那一天。”白典低声感叹道。 “距斥候探报,军关辖下各戍边军寨尽皆被破,现在也只是因为大雪封堵,待气温回升,积雪融化,各处鞑子汇兵军关,五羊南关是否能够守得住,尚未可知,连番征战,就算是荒郡的援兵也仅存万余。” “王郡援兵被鞑子追击进入君山,军无粮草,后有强敌,北境冬季酷寒,恐凶多吉少了。何典,我不该让曹公子到血狼军卫,我应该劝解他离开五羊,离开边军,哪怕是在境内各郡游荡,做一个游山玩水、混迹红尘的浪荡武者,也比戍边丧命强啊,曹郡守可只有这一个公子啊。”白典想到魏鹏是痛心疾首,对于自己当初的决定也是后悔不已。 “白典,事已至此,后悔无用,何况,曹公子投身五羊,就算是在血狼军卫战死,也无愧为曹家儿郎死得其所,何况有曹郡府在天之灵的护佑,曹公子定会安然无恙的。”何典虽是在劝说白典,可眼神之中的寂寥却说明一切,战事一起,谁又能够幸免。 第二百五十六章 顺利脱身(上) 第二百五十六章:顺利脱身 疼! 钻心刻骨地疼! 艰难! 活活煎熬勉力支撑着耗费鞑子这半盏茶的神勇和无敌! 半盏茶、度日如年,半盏茶,无时无刻不是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 屠夫、老齐头二人身为抵抗的主力军,一次次被击飞又一次次强撑着爬起来,一次次承受着重击又一次次全力冲杀上去。 王浑牙士旗,伪武者先天境牙士,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丧命,为的便是给屠夫和老齐头争取喘息、休养的时机。 千呼万唤翘首以盼中,如同炼狱般的这半盏茶总算度过!白虎真神降世的鞑子总算是倒地身亡,原本一个健壮的汉子,此刻却是白发如雪、一脸褶皱,半盏茶的功夫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至于仅剩的那两位隼级勇士,惊愕于同伴的败亡,被含愤而发的屠夫等人当即斩杀。 “轰···” 就在鞑子隼级勇士被杀,众人心生欢悦,心神放松戒备之时,自鞑子王爷身上散发出属于隼级勇士的神力气息,显然此前被众人感察出来的鹭级实力,是他精心的伪装,突兀间悍然出击,目标直指侧对着他的屠夫。 “屠夫、小心!” “铛···” 自真神降临,上官陆因实力不济为免拖累屠夫便一直置身于厮杀边缘,也正因此,才能够在王爷突然爆发之时出言提醒的同时,瞬间调动体内所有内劲,甩动五神双刃枪阻挡鞑子王爷那惊天动地气势不凡的一击。 相对而言,上官陆实力低微。 巅峰流武者也的确不敌先天境武者的隼级勇士,但稍稍阻拦对方全力一击,为屠夫争取那呼吸间的反应时间,却已足够! “噗···” 上官陆的提醒对屠夫意义并无大,但阻拦鞑子王爷弯刀的那几个呼吸,正是这几个呼吸的宝贵时间,帮了屠夫大忙,没让他在这个阴沟里翻船,命丧于此。 提气凝神、运转劲力、弓马合一,寒芒乍现,鞑子王爷瞬间尸首分离,滚落在地的头颅,狰狞可怖面目上,依旧挂着阴谋得逞的窃喜和激动。 孤苦伶仃的万夫长,不过绝顶境武者相当的鹭级勇士,就算面对已深受重创的老齐头和那些先天牙士,仍旧不堪一击。 至于为屠夫争取最为紧要几个呼吸的上官陆,也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左臂骨头断裂,右臂多处骨裂不说,就连窍穴和经络也多有损伤,近乎被废! 劫后余生,就在这血污和横尸遍地的高地上,彼此审视着对方的狼狈模样,哈哈大笑,这是对胜利的欢呼,但畅快的笑声难掩疲乏而后怕的神色,更无法遮掩那遍体鳞伤的凄惨模样,笑声中,蕴含着多少悲痛和无奈。 淌血的伤口彰显着他们的英勇,毕竟以区区六十余人结成军阵正面硬刚横扫鞑子营地,于万千大军中斩杀敌军主将,此等丰功伟绩,值得在场众人念道一生。 “小主子,万千军中取上将首级,足以令我等几人名动天下了。”张屠夫喘了几口粗气,总算是有了些力气,缓声说道。 “屠夫小子,现在这鞑子王爷与几位万夫长已经被我们斩杀,高地周遭可是还有几万鞑子将我们团团围困,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名动天下,不就是名字被他人念叨嘛,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自己听总比别人烧给自己听要好。”老齐头看着自己身边仅存五位先天牙士,疼的心都在滴血,见张屠夫还在那乐呵,便没好气的说道。 “老齐头,你知道个屁,神雀王朝三百余年,有多少人能够被传颂,像你我这微末小民,难道不是荣幸吗?”张屠夫对于老齐头的指责并不气恼,笑着说道。 “张屠夫、齐旗总,放心吧,我们定会活着回到魁凌峰,不然我如何向师叔交代。”上官陆自己的模样也是凄惨不堪,左手勉强扶着长刀,胳膊肘骨头断裂顶着皮肉,右臂也是软塌塌的耷拉在那儿。 “齐旗总,战死的先天牙士尸骨只能留在这儿了,我们无法带他们回去了。”上官陆以刀杵地,看着老齐头痛声说道。 “小主子,留在这儿吧,这儿是他们奋力拼杀的地方,做他们的埋骨之地,不错了。”老齐头艰难起身为每一位躺着的先天牙士整理妆容。 几人也只是来得及将尸骨收殓,当下条件并不允许他们安然下葬,收拢他们身上的军备,特别是银色霹雳弹。 “张屠夫、齐旗总,我们结成军阵之后,自高地北侧下去,向东闯出鞑子营地,临走之前,我们必须找到鞑子牛、羊牲畜,乱其营地、断其粮草,便于我们逃离。”上官陆在张屠夫给他包扎左臂之时坚定的说道,至于右臂,只能是用皮毡子先缠裹住不影响应战,疗治只能到魁凌峰之后再说。 “小主子,弟兄们劲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连站立都是问题啊。”老齐头哭丧着脸低声说道。 “两炷香的时间,修习恢复劲力,我们必须抓紧时间,现在鞑子只是因为死亡而产生畏惧,这来自心底的畏惧既强大也弱小,我们不能小觑鞑子。”上官陆忧心忡忡缓声说道,担忧的目光不时投向高地四军阵,因为这两柱香的时间,需要他们拼死来争取。 高地之上,所有人争分夺秒抓紧时间恢复劲力,恰恰是他们异于常理的动作彻底迷惑了高地下所有鞑子,隼级勇士的真神降临都无济于事依旧被杀,他们更加不敢妄动。 上官陆阴阳五行修习,让他拥有他人无可比拟的天然优势,一炷香,上官陆已经调息完毕,体内近乎干涸的内劲恢复六七成。 屠夫等人尚在调息恢复之际,上官陆起身查探鞑子营地,于高地西南方向约三十丈外的位置发现鞑子牛、羊牲畜。 两柱香,所有人不约而同睁开双眼,醒转过来。 “准备一下吧,我们离开这里,鞑子牲畜在西南,我们只能从西南方向突离!” “暗金铁蹄结肢入龟身阵,自西侧下高地,先天牙士入阵。” 军令下,所有人依令而动,暗金铁蹄立即自高地四方汇聚而来,成龙龟阵肢入龟身阵,军阵内所有人相互帮扶,将满地掺杂着冰凌的褐色污水涂抹在身上。 军阵成,当即自高地西侧离开高地。 龙龟阵肢入龟身,军阵前后、左右各有三人,竖起吴科,军阵中有两人横举吴科,两侧与中间举起的吴科之间各有三人斜举吴科将空隙完全遮挡,只是因为吴科丢失了一个,军阵右侧顶部中间位置有了空缺。 “先天牙士分列四方,阵前四人,其他三向各三人,银色霹雳弹尽归阵前四人,暗金铁蹄专心操纵吴科,保持军阵。” “遵命!” 事实胜于雄辩,上官陆用鲜血淋淋的事实,已然赢得所有人尊重和信服,包括屠夫、老齐头在内所有人,对上官陆的军令,毫无迟疑,坚定不移的执行。 一冲而下的军阵直接撞开尸堆,凌厉的杀气、无敌的气势令鞑子不寒而栗,鞑子心存怯意、惧怕,不仅杀念消减战意全无,就连这军心也处于崩溃的边缘,军阵每前进一步、鞑子必后退一步。 尽管军阵内已不足四十人,而他们仍旧有几万之众! 不敢与之战! “暗金铁蹄放缓步伐,先天牙士准备向军阵西北侧投掷嗜血霹雳弹,所有人听令行事。” 军阵一下高地,上官陆便选择以嗜血霹雳弹开路,持续向鞑子施加威慑的同时,消减军阵的压力,给阵内众人争取更多的恢复时间。 “军阵前开,先天牙士每人一颗,掷。” “嗖” ······ “军阵合!” 军阵在血狼暗金铁蹄的操纵下快速打开,四颗霹雳弹几乎是瞬间被投掷出去,军阵西北侧两丈外黄烟顿时飘散开来,鞑子也有了防备,见到黄烟立刻四散逃离,向北方上风口跑去。 “就是现在!” “准备,冲。” 上官陆看准时机,在黄烟被北风向南吹动下,立刻下令,血狼暗金铁蹄士卒操纵军阵快速移动。 “铁蹄弟兄配合先天牙士,清理任何胆敢靠近的鞑子敌兵,保证军阵不被黏住。” “速度,快!” “嗖、嗖嗖···” 吴科一开一合,先天牙士纵身跃出,任何胆敢靠近的鞑子必被斩杀,一势毙命,转身回阵,军阵合闭,干净利落。 就这样,以银色霹雳弹开路,先天牙士清理阵外鞑子,军阵得以顺利前行。 君山夺坪峰战事正酣,五羊南关墙内外鞑子蠢蠢欲动之际,此刻的京城却显得静谧而安详。 京城,靖王府邸。 “小姐,安护卫来报,说府外有人求见小姐。”香儿来到郭安玉的闺阁,对正在喂食黑子的自家小姐禀报道。 “香儿,什么人要见我,你知道吗?”郭安玉依旧专心喂食黑子,随意道。 “是、是上官公子的家人,安护卫认出其中一人为此前上官公子的族弟小源子,还有另外一男一女两人,安护卫并不相识。”香儿低着头,不时抬眼打量着自家小姐,低声回道。 “父王在府里吗?” “没有,王爷去都督府了,这不是大军刚刚开拔前往五羊,王爷这几日因为粮草补给正忙呢,听前院的人说,王爷已经几日没有在府了。” “让安叔叔请他们到后院暖阁,我一会就过去。” 郭安玉脸上的平静不过伪装罢了,在他从香儿口中听到那个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名字后,喂食黑子的炎火晶便一直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明晃晃的泪珠也在香儿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自眼角溢出。 “陆哥哥,我已经猜到你与父王的约定了,我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呜呜、呜呜···” 郭安玉强压着内心的悲痛和怀念,可怎么能够控制的住呢,喃喃低语后还是瓮声抽噎起来。 “吼、吼。” 黑子尝试各种办法,始终无法自郭安玉手中将炎火晶弄出来,急得它团团乱转,最后冲着郭安玉吼叫着,而在郭安玉因伤感而无声抽泣之时,它又变换花样讨着欢心。 “好了、好了,给你!你这个贪吃的家伙,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你主子无恙,害得人家还在这儿为他担忧,和你一样,都是没良心的东西,去了那么久,也不说给我写封书信,报个平安,还有你,喂养你多久了,就知道吼我。”郭安玉被黑子的样子给逗乐了,破涕为笑,指着黑子没好气的笑骂道,只是究竟是在骂眼前的炎獒黑子还是远在北地边境的那个人,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 顺利脱身(下) 第二百五十七章:顺利脱身(下) 靖王府,府门外。 上官源神色紧张扭动个不停,身侧是大哥上官浩,他二人身侧气质不凡女子,一身青罗裙、青丝飘零、端庄秀丽,正是上官浩新婚妻子,耳荭,轻依丈夫身侧。 “大哥,你说郭小姐会见我们吗?” 自得知五羊战事危急,军关更是危在旦夕,投身五羊边军的上官陆生死未卜的消息,远在药郡青州擎央城上官陆的亲人,不管是作为父亲的上官柏还是作为长兄的上官浩对于上官陆的安危自是无比牵挂,而前往京城通过郭安玉探知上官陆安危便是上官源提出来的,但真当他们进入靖王府,上官源反而忐忑不安,担忧于郭安玉是否会会见他们,更对郭安玉的会见感到害怕。 “源子,这句话应该是大哥问你吧!” 听着上官源明显底气不足的询问,上官浩一脸无奈反问道。 “大哥,我这不是心里着急嘛。”上官源不断用手挠着耳朵,掩饰内心的尴尬。 很快,随着安护卫的再次现身,向他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便径直头前带路,前往王府后院,暖阁。 “三位,这是王府暖阁,你们暂在此等候,小姐稍后便来。” 安护卫将上官浩三人引入暖阁后,便肃然站立于暖阁外,石桌上已有婢女送上青灵茶和精致点心。 进入王府,步入暖阁,上官源一副相当熟络的模样,迫不及待捏起一块点心一口吞下,将装着点心的瓷碟推到自家嫂嫂面前,煞有其事出言赞叹道:“嫂嫂,这王府的点心就是不一样,酥而不散,甜而不腻,你尝尝啊。” “源弟,这是在靖王府···” 声音轻柔、细软,正是被上官源换做嫂嫂的女子,出言相劝。 “行了源子,注意点,我们突然拜府,本就有些唐突,小陆的消息紧要!”就在上官源欲出言反驳时双眉紧蹙的上官浩低声劝阻道。 “浩郎,小弟会安然无恙的。” 耳荭看着丈夫神色间掩饰不住的担忧,深情款款的劝慰着。 上官浩显然对他这位新婚妻子极其疼爱,眉宇间的愁闷之色瞬间消散不少,毕竟因自家胞弟缘故,上官浩可是将婚期一推再推,最终还是大族老上官清流发话才成婚。 说起来,上官浩对他这位妻子是多有愧疚,不仅因推迟婚期令对方多遭流言蜚语,还在成婚不久便携妻子乘龙马顶风冒雪快马疾行赶来京城,就算龙马马力不凡,也是在路上颠簸大半个月。 “蹬蹬、嘚嘚!” 话说着,郭安玉披着坎子,进入暖阁,将手中的暖炉递给香儿,这才躬身行礼。 “见过上官公子,见过姐姐。” 郭安玉向上官浩与耳荭见礼之后,便在上首正位坐下,对于上官源,郭安玉并没理睬。 “上官浩,见过郭小姐。” “耳荭,见过郭小姐。” “玉姐!” 三人向郭安玉见礼之后这才坐下。 落座,郭安玉扫过风尘仆仆的三人,没有寒暄之言,直截了当说道:“上官公子,你们的来意我清楚,但上官陆在五羊究竟如何,我也不知,自开战到现在,朝堂并未收到详细军情战报。我知道的,估计你们应该也知道,至于你们不知道的我知道的也不多,五羊边军除却五羊关南关依旧在边军手里,其辖下的各戍边军寨均已被破,至于寨内属官与军卒究竟是死是活,身在何处,无人知晓,不过五羊各戍边军卫在君山都有秘密通道,上官陆到五羊边军之后,任五羊左司节下血狼军卫卫正。” 出乎预料的答案,让满怀期待的三人失望不已,缓过情绪的上官源小心翼翼轻声问道:“玉姐,陆哥的炎獒,黑子不是在你这儿呢吗?认主的遗兽与主人心意相通,倘若陆哥真的有什么不测···” “想说什么就大声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 唯唯诺诺的上官源,郭安玉多有不喜,顾不得还有他人在场,厉声斥责起来。 上官源被郭安玉这么一训斥,耷拉个脑袋,连点心也不敢吃了,嘴里塞满了点心,腮帮子憋得鼓鼓的。 “噗嗤!” 耳荭见到上官源如此窘态,实在是与她所知那洒脱性子区别太大,当即笑出声来。 郭安玉被耳荭这么一笑,再也憋不住了,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上官浩看看自己的夫人,看看郭安玉,心里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耳荭的目光一直都放在自己郎君身上,见自家郎君为难,主动开口问道:“郭小姐,不知我家小叔子的炎獒可有异样?” “耳姐姐,上官大哥,放心吧,黑子活蹦乱跳,陆哥哥也不会有事的。”关切间,郭安玉竟忽略了该有的避讳,对上官陆的称呼竟是她二人之间私下的亲昵之称。 上官源是习以为常,不以为然,但初次听闻这个称呼的上官浩、耳荭眼眸中却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上官浩的震惊下更多的是担忧,耳荭震惊之余却是欢喜和好奇。 神雀北境,君山山脉,夺坪峰。 上官陆统领军阵已经来到鞑子牛、羊圈北,牲畜那浓烈到极致的骚臭味蜇得人眼都睁不开,军阵四周便是那些心绪复杂,围而不攻的鞑子。 “西侧阵开,银色霹雳弹每人两颗,五丈外。” “嗖” ······ 先天牙士遵照上官陆军令,八颗银色霹雳弹被掷向牛、羊圈。 “变阵,鹰阵、束翅冲杀!” “南、北两侧先天牙士六人,接替血狼暗金铁蹄,操纵吴科,全力冲出去,快!” “两颗银色霹雳弹掷前五丈,两颗银色霹雳弹掷后三丈内。” 嗜血霹雳弹投入牲畜圈中,骚乱很快便会发生,正是他们借机脱身的大好时机,上官陆军令接连发出,所有人都遵从军令行事,军阵开始变换,霹雳弹接连掷出,前方六个吴科被先天牙士操纵,全力向西冲去。 夺坪峰鞑子西侧的牛、羊圈被投入银色霹雳弹,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远远超过人类,霹雳弹刚落入羊圈,所有的牛、羊都像疯了似的,拼命的想冲出去,只是以木棍简单捆扎的牛、羊圈,如何能够挡得住,何况还有几千匹战马,木圈被冲烂,芦顶枝叶遍地都是,圈内所有牲畜不顾一起四散奔逃。 “啊” “啊” ······ 鞑子被亡命奔逃的牲畜冲击,整个夺坪峰峰顶西侧顷刻间乱成一锅粥,鹰阵束翅冲杀前阵被上官陆安排成矢形,直插鞑子冲了进去。 “阵后,霹雳弹,掷!” “全力冲!” “掷” “冲” ······ 军阵在上官陆的指挥下快速在鞑子敌军中冲撞,冲破圈栏的牲畜也在冲撞,整个夺坪峰峰顶西部彻底乱成一锅粥了,鞑子的喊叫声、嚎叫声此起彼伏,百夫长、千夫长已经再也无法控制住局势。 “冲” “冲” ······ 上官陆听着军阵外鞑子杂乱的喊叫声,面色大变,不断催促。 “砰、砰砰···” ······ 军阵一往无前,马不停蹄心无旁骛快速埋头一心向前冲击,挡在军阵前方的鞑子被一个个撞开,直到再也听不到撞击声。 “小主子,我们出来了?”手持吴科的老齐头一脸惊愕,不可置信的低声问道。 “齐旗总,我们出来了。”上官陆点着头,语气坚定,但眼神中同样充斥着震惊和诧异之色。 就在这时,屠夫仿似是听到了什么,神色大变高声喊道:“快,快离开这儿、快!” “快走、快走···”同时,老齐头也是面色惨白,高声疾呼。 上官陆也听到了那雷鸣般破空之声,而屠夫和老齐头听到的正是万箭齐发下弓弦的嗡鸣声,但他做出的决定却是同屠夫和老齐头截然相反。 “切勿妄动,听我军令行事,一半银色霹雳弹掷向东北方三丈处,稳住军阵!” 张屠夫、老齐头也意识到自己二人慌神了,在上官陆下令之后,帮着先天牙士操控军阵,在先天牙士将银色霹雳弹掷出之后,操纵吴科稳住军阵将众人死死守护。 “稳住···” “铛” “铛” ······ 怒吼声中,阵内所有人死死紧握吴科,确保军阵完好无损,而境界最高的屠夫、老齐头两人,则负责头顶因那块吴科缺失而造成的防守疏漏。 密如雨点般箭矢齐刷刷击打在吴科身上,震耳欲聋,双耳已经开始溢出血丝,整整半炷香,方才停歇。 “快、快,下山、下山!” 箭羽方歇,上官陆当即下令道。 就这样,鞑子并不近身,只是跟在上官陆等人身后,拉弓射箭。一旦听到箭矢破空之声,上官陆便下令停下来以军阵抵挡箭矢,停歇之后,便立即起身全速下山,持续将近三个多时辰,圆月早就挂上枝头,借着月光,加上积雪映照,跌跌撞撞,这才总算是来到与徐书生早就商定好的山谷之地。 “不要绕了,直接跳下去,自东侧上去。”来到谷地南侧,上官陆直接下令道。 众人毫不犹豫,纵身跳入谷地,将近十余丈的山谷,谷内全是积雪,“噗、噗···”声中,借助积雪的缓冲力,不仅安然进入山谷,更成功摆脱鞑子的追击。 “竖盾,放箭。” 就在上官陆等纵身跳入山谷之时,守在山谷北侧的魁凌峰士卒在标正的指挥下刀盾手将盾牌竖起来,弓箭手立刻射出箭支阻拦追击而来的鞑子。 “大人,你们没事吧。” 几位标正在鞑子被箭雨逼退后,在刀盾手的掩护下来到谷地边缘喊道。 “没事,以弓箭手压制鞑子,不用管我们。” 扒拉着将脑袋探出雪窝,看着接连不断从头顶飞逝的羽箭,兴奋的冲着谷底对面高地呼喊道。 有谷底对面高地魁凌峰王郡都指弓箭手的压制,谷内众人已再无威胁,开始在积雪深厚的谷底艰难行走,差不多行进三里,完全避开鞑子的威胁,这才利用王郡士卒垂下来的绳索离开谷底。 前后陆续返回魁凌峰,参与袭杀夺坪峰高地鞑子王爷及万夫长战事所有人,全都躺进医房。 期间,得到克托兰救治的王浑也醒转过几次,却因开灵神液于体内留存时间太久,虽尚未对脑识造成重大伤害,还是有些影响。 第二百五十八章 序幕开启(上) 第二百五十八章:序幕开启 转眼间,上官陆已经在魁凌峰王郡医房睡了六天,众人经过医师的精心医治,已经能够起床正常行走,但距离痊愈为时尚早。 是日一大早,堪堪痊愈的王浑便急匆匆将众人召集到正堂。 “都来了,长话短说!” 屠夫、书生、长虫三位司正,方宗、老齐头及九位标正,这些王浑在王郡都指经营多年,最信任和倚重的班底,从他将其他牙士全部赶到堂外,门口更是由韩牙士亲自把守,便知道他今日所说事情的重要性。 王浑情绪低落,环视过众人后,断断续续低声呢喃。 “屠夫、书生、长兽、正阳,还有几门几人。老夫在王郡的情况你们也清楚,此次出来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老夫打算开春之后便离开君山返回药郡。” “离家多年,老了、老了,还是想落叶归根啊!” 王浑的感慨让堂内几人动容,特别是最后那句落叶归根,说得王浑那双老眼也是有些模糊。 “你们几人随老夫多年,如今修为有成,该有属于你们自己的天地,总不至于随老夫到药郡养老吧。” “这是老夫师侄,品性纯善为人也忠厚,相信今后也不会亏待大家,当然,这也是老夫一点私心,师侄志在军伍,但修为低下势单力薄,还需你等尽心辅佐,往后也能够功成名就敕勋封爵,光耀氏族,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当然,是走、是留,全凭你们意愿,老夫并不强求。” “至于那些军卒,同样,战后是去、是留,全看他们个人意愿,不强求。” 说着,王浑顿了顿,浑浊的眼球突然爆发一道犀利的光芒,瞬间扫过堂内众人,特别是九位标正沉思的的脸庞,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战事看似凶险,却也是你们的机遇,军伍之人最期待生于乱世,最悲哀也是如此。” “乱世之中,生死无常,却最能体现军伍之人的价值,现如今,大乱之象已显,兵权在握,战功傍身,也算是一种自保之策。” “不过尔等切记,无论何时,自身实力才是基础,其他皆为虚妄,切莫舍本逐末。” 王浑话音一落,堂内瞬间陷入死寂,气氛也随之逐渐凝重起来。 王浑在王郡都指营的位置相当玄妙,看似身居王郡都指营同知职,但并未入军籍,是都指营营正刘榕为满足个人需求,付出巨大代价以自身人脉疏通关系后求得。 王浑如此,一直追随他的书生等三位司正以及九位标正皆是如此。 此番,王浑同王郡都指营营正刘榕之间彻底闹翻,依仗他那超绝的武者修为是出得了王郡都指,却无法回去,再加上王浑自身修习之故,必须尽快返回药郡青州农山解决自身修习桎梏,他们这些追随王浑的人,处境瞬间显得无比尴尬。 他们已无法在王郡都指立足,离开已成定局,何去何从,几人务必要做出选择,而王浑早已祭礼之前遇到上官陆他这位师侄后,便已隐约提出,今次,不过是将所有这一切点透罢了。 沉寂良久,老齐头艰难抬起头,目光复杂哀求般低语道:“前辈,我等皆深受前辈大恩,得益于前辈悉心教导方有今日,不知今日可否称您一声老师!” 老齐头真情流露,王浑眼神中也浮现伤感之色,神色不舍看向老齐头几人,语气严厉呵斥道:“行了,这般儿女情长非武者所为,凄凄艾艾没一点武者的样子。” “师叔···” 上官陆看着王浑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正欲出言相劝,却被王浑出言打断。 “师侄,他们交给你,师叔放心。他们都给你留下,就让小丫随我前往药郡,她和你们不一样,毕竟是女儿身。他们十几人并未在王郡都指营入军册,更未入军籍,都是自由之身,但那些阵总、旗总就不一样了,大多都入了军册,若他们选择留下,你就要想办法了。” “小丫?女儿身?”上官陆疑惑的轻声嘀咕,他可从未在魁凌峰看到啊?好奇心下,王浑后边说得什么都自动过滤。 “师兄,就是一直跟随在老师身边的韩科。”很快,上官陆的疑问便在附耳过来方宗口中得到答案。 “啊?”这个答案超乎上官陆的预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师叔王浑口中的女儿身竟然就是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韩科、韩牙士,难怪始终甲胄在身,头盔更是未曾有一刻卸下,一直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王浑似乎是看穿了上官陆内心的疑问,叹息道:“师侄,丫头也是个苦命人,以后到军阵你会见到的。” “好了,你们奇袭夺坪锋,斩杀鞑子统兵王爷和万夫长,这是一手妙棋,却也将你们推向更加危险的境地,夺坪峰鞑子不会善罢甘休,战端一启,就算是北境酷寒、积雪也无法阻挡,你们要小心应对,至于战事之后,王郡都指营的士卒能够存活下来的,放他们回王郡吧,就算是跟着你,你也无法安置。” 言毕,神色平静古井无波的王浑直接起身离去,无人能够得知他此刻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堂内又传来他低沉的话语:“师侄,事了来我营房一趟。” 王浑的离去,让书生等包括几位标正在内,审视的目光都转移到上官陆身上。王浑的选择让他们有些不明所以,心中的疑虑更是一重叠着一重。 王浑为何会在遇到上官陆后,突然做出返回药郡故地的决定。还将他们这些先天武者、绝顶武者以托付的名义交于上官陆这个年轻后生手中,其中透露着丝丝诡异的气息。 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上官陆看似神色平静,内心已是惊涛骇浪,师叔王浑之所以如此的缘由他人不知,但他却早有猜测,此时此刻这个猜测只是愈加明晰罢了。 师叔王浑之所以如此,那是雪中送炭,在他上官陆、在血狼最为危急、艰险的时刻给予对方最需要的帮助,所求不过是希望上官陆投桃报李,助他得到师父刘延的谅解,师兄弟二人能够冰释前嫌。 他,王浑,这个在外浪迹多年的游子,能够返回故地、返回家师族地,返回那个让他这个游子称之为家的地方,药郡青州农山。 最关键的是,若王浑当真是他上官陆的师叔、家师刘延的师弟,那他修习上出现的问题,便成为他不得不舍弃多年经营,孤身返回农山的唯一理由。 猜测归猜测,上官陆却不能宣之于口,只能深藏心底。 对于上官陆,徐书生等十余人并不抵触,特别是在上官陆率兵奇袭夺坪峰,于万千敌军中斩杀鞑子一位王爷、三位万夫长,虽说借助了伪武者先天牙士的力量,但他沉着冷静、指挥有方的形象经所有活着回来的人一说,更令魁凌峰上众人敬服。 方宗,被王浑安排到上官陆身边,与其说是便于上官陆协调调动魁凌峰王郡兵马,还不如说是给众人找一个了解知悉上官陆的渠道。 有了这些基础,让他们接受上官陆,成为他们的小主子,并非难以接受。 接下来经过上官陆同书生等人的商议,魁凌峰王郡都指兵马在王浑离去后,仍旧会以同知王浑的名义指挥,但实际统兵之人为三司之一的张屠夫,当然,魁凌峰王郡兵马会接受上官陆的调遣。 同时,夺坪峰一战中给屠夫深刻影响的血狼兽阵,也在商议之中,上官陆应书生和屠夫的强烈要求,血狼将会向魁凌峰派来四名军阵教习,向王郡都指军卒传授兽阵中偏重防守的龙龟阵,时限一个月。 诸事商定,上官陆在众人怪异目光下离开议事堂,进入王浑营房,看着已经烫好的那壶酒,一脸苦笑,对吃酒,他是敬而不敏,但今时不同往日,只能舍命陪君子。 笑看上官陆坐下,王浑便将放在上官陆身前的酒盅斟满,放下酒壶,这才缓缓开口道。 “屠夫看似粗野,实则心细如发,会是你不可多得的帮手;书生善谋,但稍显阴毒,且气局显小,但书生一旦认同你,定会一心一意为你筹划,忠勇可嘉所谋慎用;长兽心无它物,一心向武,专伺兽之医途,却也是他们之中修习资质最好的;至于老齐头、老齐头···” 王浑不断重复,话音也是越来越低。 “如果他愿意,就让他留在你身边吧,能用得上呢,就用,用不上呢,也不要亏待他,给他找个地方,让他能够静心修习颐养天年。” 说着,王浑看向上官陆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惜,以及丝丝恳求。 “老齐头向武之心、对武道的执着,无人可比。醉心于武途,最终才发现自己资质平庸,武道于他而言,那是终生求而不得,若非身负灭家之仇,若非心中那股滔天的恨意,他是不会接受师叔我的形意种子,成为伪武者。” 说完老齐头,王浑再度恢复那副古井无波神色平淡的模样。 “至于那几位标正,我就不多说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亘古不变啊,愿意的你就带着,不愿意的就让他们走吧。” “再有便是方宗那小子,无须过多理会,由着他去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序幕开启(中) 第二百五十九章:序幕开启 “师叔,师侄都记下了。”上官陆放下酒盅,恭敬见礼后肃声保证道。 “好了,没必要,你我师侄之间,无须这些虚礼。”王浑接连摆手,待上官陆坐定,神色瞬间为之凝重,表情也非常严肃。 “师侄,师叔不管你因何缘故踏足军伍,但师叔今日的忠告一定要牢记于心。两军对垒,各为其主,但身为统兵之将,切忌行事狠厉毒辣,徒增杀孽,伤于天和,否则冥冥中会为你武者之路平添阻碍。” 师叔王浑这句话让上官陆困惑不解,不明其意,看师叔那架势,显然是还有后话,便也不急,等着师叔的解答。 “为将者,统兵于战场同敌军厮杀,死伤在所难免,而战死之人或多或少总会产生一些怨念,这些怨念就算作用在你身上十之一二,甚至更少,日积月累积水成渊,足以影响你的修习,甚至中断你的武者之路。” 王浑虽是在自顾自斟酒、吃酒,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却似看到上官陆双目中一闪而逝的不以为然,轻笑一声,继续说道。 “斗门功法,修五行之力,更重阴阳平衡之理!” “怨气为阴、颂扬则为阳,阴阳交融消弭倒也无碍,怕的就是战场上你杀敌立功,却不被朝内氏族及寻常族人所知,既不被族人所知,又何来的颂扬和感念之情呢?孤阴不生而孤阳不长,其中尺度要自己把控好。这功名利禄封爵敕勋终究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如同那镜中花水中月,武者修习才是你自己的,心里要有数。” ······ 王浑对他的师侄上官陆,看来是相当用心,修习感悟、游历见识那是毫不藏私倾囊相授,淳淳教诲后更是亲自出手,为上官陆疗治深藏体内的隐疾,以免影响今后的修习。 王浑,显然是将他心中积攒多年的愧疚和遗憾,在师侄身上得以弥补。 上官陆返回血狼君山营地时,已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孟春已经过去,君山依旧没有回暖的迹象,在同刘监见面之后,营地中心校场负责操训血狼士卒军阵的四位教习当即被派往魁凌峰。 此后,血狼开始陷入热火朝天的大操练,鉴于暗金铁蹄军阵在夺坪峰斩首战事中的出色表现,刘监在征询上官陆同意后,亲自出马,开始对血狼四寨各旗进行军阵传授和操训。 是日,上官陆写好书信,一边轻吹纸面让墨迹干得快一些,一边呼喊道:“姜叔,让牙士请方师弟过来,就说我有事寻他。” 很快,方宗便闪身进入卫正堂,可能是相处久了,方宗已不再似之前那般拘谨,言语间多了几分随意和亲近:“师兄,什么事啊?” 上官陆很快将两封书信折叠好,来到方宗身前,慎之又慎交代道:“师弟,事关重大只能劳烦你走一趟,这封交由师叔、这封交由书生。” “师兄,要事?” “是、也不是,但师弟切记不可假手他人。” “放心吧,师兄。” 上官陆慎重的模样,顿时令方宗认真起来。 目送方宗离开,看着他郑重其事的神色,上官陆心中稍安,尽管方才他给方宗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两封书信,究竟有多重要。 师叔王浑那封,只能算是一封家书,实际上是写给家师的,而给书生的那封,是他上官陆在这段时间撰写的作战计划,事无巨细全都在书信里,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卫正堂外站立良久,一切心思杂念沉寂,神情缓缓坚定后,这才转身对姜愧轻声吩咐道:“姜叔,安排牙士请魏鹏、程典、刘监来一趟卫正堂吧。” 随着牙士离去、返回,三人很快陆续出现在卫正堂,上官陆同三人见礼后,毫不客气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鹏子、程典、刘监,今日请你三人过来,便是商议军卫四寨各旗合四为一的事情。” 上官陆话音一落,便垂首不语,仿似堂内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同他无关。 程典、刘监二人,甚至就连魏鹏也是一脸惊骇之色,上官陆持续的沉默,让他们三人渐渐从震惊中走出,进而质疑、凝神,静下心来沉思话中深意。 良久,刘监双眸渐至清明,显然已是想通其中关节之处,见识到暗金铁蹄军阵的战力,兵力反而成为制约血狼战力提升的关键,四寨各旗兵力和聚,迫在眉睫,因而欣然应诺道:“江头,我赞同。不仅赞同,而且此时必须尽快,血狼本就兵力不足,若只是防守各寨也就算了,现在鞑子大举进攻,只有合兵一处,才能够最大限度上发挥军阵的威力。” “江头,我也同意,但四寨四旗如何合兵、统兵之人该如何确认?既是四旗,又是哪一旗不在合并之列呢?”紧随刘监,程典出言附和,血狼当前局势如何,身为卫寨典务的他最清楚不过,老成持重的他,甚至还以言语提点一二。 上官陆并未抬头,闷声将自己心中盘算一一道出:“五旗中,山岳、长林、飞羽、铁蹄四旗合兵,四寨各旗旗总不变,血狼所胡贺宇胡头有秀才之名,心思灵动,可统领飞羽;血甲所鲁慎禹鲁头一手刀斧血狼无人可敌,身强志坚,是统领山岳不二人选;血滴所钱铁铸钱老,枪矛武势无人出其右,老而弥坚足智多谋,统领长林再适合不过;至于铁蹄,我意为卫寨值守长,张秦唐。” “百变旗,不在合兵之列,但血狼卫百变旗总于二山拥有对血狼、血滴、血甲三所百变旗节制之权,特别是锻造军备、军械之物资,皆需卫寨百变统一调配。” 上官陆此话一说,程典三人再度说不出话来,三所所正辖山岳、长林、飞羽三旗这无话可说,但铁蹄领兵之人,张秦唐,仅他那罪卒的身份,便让三人无比为难。 张秦唐统领铁蹄,是上官陆谋算中最关键的一环,还是希望能够三人的支持,特别是程典和刘监的支持,低声解释道:“我知道,张值守长为罪卒,但不能掩盖他曾为五羊骑兵阵总的事实,更无法遮掩他张疯子的威名。血狼四寨中,论骑兵作战之能,无人出其左右,何况,张值守长军功已足,而且对于当前血狼而言,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陆哥,开灵峰暗铁蹄是否在合兵之列?”良久,魏鹏见程典和刘监二人一副沉思状并不接话,适时提出心中疑问,缓解堂内气氛。 “明铁蹄归属卫寨训备旗下,由你知卫统领,暗金铁蹄并不存在,因此不管是明铁蹄还是暗铁蹄,二者皆不在合兵之列!” 好事多磨,上官陆既然铁了心要在今日促成此事,苦口婆心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加上魏鹏从旁相助,程典、刘监二人是不堪其扰,不仅同意上官陆合兵的提议,只待召集节下三所属官召集军议之后便可行事,更赞同了上官陆以张秦唐统领四寨铁蹄的建议。 时不我待刻不容缓,上官陆进一步梳理四寨四旗合兵各种问题后,便于次日,下令牙士通知血狼、血滴、血甲三所属官议事。 血狼三所寨,不说知所、典务和监事这些属官,单说所正胡贺宇、鲁慎禹、钱铁铸三人,哪一个不是戍边多年的边军老卒,何况其中还有一个多智而近妖被成为钱老的钱老狐狸,以当下血狼的局势,合兵势在必行,他们很清楚,也很明白。 但,知道归知道,却······其中涉及的东西太多了,甚至就连身为所正的他们也不能够一言而决。 因此,这场游说,整整持续五日,上官陆何止的舌灿生花,都要结果了。 幸不辱命,却也是累得上官陆吐血。 四寨五旗整顿顺利成行,上有程典、刘监二人全力相助,下有胡贺宇、鲁慎禹、钱铁铸等三所鼎力支持,血狼是旧貌换新颜,在卫寨监房教习、近乎苛刻的操训下,战力更是与日俱增。 与此同时,魁凌峰。 方宗安然无恙抵达魁凌峰,徐书生也在看过书信后遵照上官陆信中嘱托,当即将书信烧毁。 当日,魁凌峰上精锐斥候出动,其中更有大量武者,不乏绝顶、先天境武者,前往青狼卫君山密道口,探查敌情。 老齐头所领伪武者先天境牙士全员出动,遍布夺坪峰。 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也在书生、屠夫、长虫三人严令下,进行军阵的操训。 所有一切都在按照上官陆的谋划有条不紊进展着,只待积雪融化! 四寨四旗合兵,血狼君山营地不再以军寨划分,而是山岳据北、长林据东、飞羽据西、铁蹄据南,中营名义上为卫寨百变所有,实际上为克托兰帐下鞑子,如此才能够继续保持营内鞑子不被外人所知。 至于营内那些尚未被四寨收纳的左司节下各寨逃入君山的溃卒,尽数划归卫寨训备旗。 崖壁战道的守备要务,暂归四寨值守。 一切安排停当,接下来便是血狼四寨四旗整军备战、大操训、狠练兵。 君山内,不知山外情势的上官陆在已有条件下尽自己最大努力为血狼博取那条飘渺的生路。 君山外,得知五羊军关、五羊边军岌岌可危,惦念他上官陆生死安危的亲人,不辞辛劳四下奔走,新婚燕尔的大哥及嫂嫂,洒脱不羁的弟弟上官源,为此羁留京城多日。 此刻,神雀派出援救五羊关的大军已出京多日。 第二百六十章 序幕开启(下) 第二百六十章:序幕开启 神雀北境,君山血狼营地。 方宗已返回血狼营地,血狼也该遵计划动一动了。 “姜叔,让二寸带六名武者牙士,自崖壁栈道下山,顺着君山山脚,探查血狼四寨情况。” 姜愧闻言,当即小声提醒道:“主子,二寸他们堪堪入流,是不是···” 上官陆一脸惆怅,无奈道:“姜叔,除了他们血狼还有人吗?嘱咐他们不可靠近,探查便可。” “哎···” 叹息声中,姜愧缓步离开卫正堂。 等待消息的日子里,上官陆已无心处理军务,内心一日比一日焦急、一日比一日煎熬,毕竟这些消息对他接下来的谋划至关重要。 度日如年的漫长等待下,先是书生来信,告知青狼卫密道鞑子军情探查结果:“青狼军卫密道有鞑子守卫,人数有五千之众,内中并无高手,只有牙级勇士。” 来信字数不多,短短几句话,却是让望眼欲穿的上官陆翻来覆去反复阅看。 “姜叔,牙士通禀三所所正,魏知卫、程典、刘监到堂中议事。” “是!” 决断既定,上官陆神色显得松快很多,在姜愧离去后,不慌不忙收拾着书案,等待众人的到来。 来人、见礼、寒暄、落座。 上官陆在众人到齐坐定,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魁凌峰同知大人传来消息,他们探明青狼卫君山密道出口鞑子守备情况,兵力不多,五千之众,所以我打算于今日攻下密道,彻底封堵以杜绝鞑子南下通道。” “江头,大雪封山,如何行军?” “江头,兵力如何调配?” “江头,各旗怎般抽调?” 胡贺宇、鲁慎禹、钱铁铸三人几乎同时出言询问,魏鹏、程典、刘监三人但笑不语,血狼出兵是大家的共识,而时机最为关键,尤其是进出君山的密道,更是重中之重。 青狼卫君山密道,若为鞑子所掌控,拦阻鞑子铁蹄南下的君山天堑之称将不复存在,鞑子通过密道源源不断增派援兵,五羊军关更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军关若失,那是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有多大的锅就下多少米,凡事量力而行才是关键,就算如今血狼战力大涨凭一己之力自鞑子手中夺回密道,不算痴人说梦,也是自不量力。 三位所正询问的真正目的,是想从上官陆口中探知,魁凌峰王郡都指兵马究竟会不会出兵相助。 胡、鲁、钱三位,特别是鲁、钱两位的心思上官陆是否看出,不得而知,就在三位所正出言询问后,只见他神情肃穆,自信满满道:“山岳、飞羽全军出营,飞羽士卒携三倍箭矢,长林一旗足以。” 说完,神色稍缓,温声补充道:“此次袭杀青狼军卫密道鞑子,意在夺回密道重新封堵,彻底杜绝鞑子进入我朝境内,关键是我们的时间足够,不急。” 言毕,三位所正神色各异。 胡贺宇,一副果不其然的神情,微扬的嘴角,道明心中纳滤酸涩。鲁慎禹,震惊与不可置信那完全就挂在脸上,尽管时间很短,也足以被他人察觉。至于钱铁铸,无愧钱老、钱老狐狸,脸上表情只是刹那间的呆滞,瞬间恢复如常,淡笑示人。 堂内因为上官陆一番话,三位所正究竟作何感想,程典毫不理会,转头看向上官陆,轻声道:“江头,何时出兵?” 上官陆:“明日巳时,大军出营,预计十日之内便可赶到青狼军卫密道出口,各所军务由知所暂领。” 上官陆有程典、刘监、魏鹏相助,说通三位所正那还不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啊,但商议出兵、行军这些繁杂事宜,却花费堂内众人整整大半日的工夫。 这,还是在上官陆已梳理多次后的结果。 军议完毕,血狼营地内忙碌起来,典房统筹安排军备事宜,监房也在为大军出营调选军纪官,上官陆却在这个档口,匆匆离开营地,前往开灵峰。 申时来到开灵峰,在查看了一番暗铁蹄的操训之后,脸色铁青的上官陆立即将克托兰与娃娃叫到营房。 “操训不宜操之过急,要稳扎稳打,军阵如同武势,都是熟而生巧的东西,但军阵却最重士卒之间的协作,铁蹄士卒构成复杂,既有血狼四寨士卒,还有左司节下各寨的,更有其他的士卒,毕竟还不甚熟悉。” 上官陆这番话,听起来温声细语,但配上他那审视味十足的眼神,摆明了就是在委婉敲打他二人。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让克托兰与娃娃都摸不着头脑,不知上官陆为何如此,毕竟他二人认为自己不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也是尽心尽力尽责,不曾有什么纰漏的啊! 娃娃、克托兰二人的疑虑上官陆并未理会,反而向克托兰道贺:“克托兰,你现在总算是摆脱牙级勇士,成为鹭级勇士,恭喜啊。“ “克托兰多谢尊主大人赏赐,不然也不会有克托兰今日。”克托兰单膝跪地,双臂交叉在胸前,向上官陆行謌克最虔诚的礼节。 “好了,克托兰你起来吧,能有今日,也是你的机缘。”上官陆顺势搀扶起克托兰,笑着说道。 反观娃娃,听到上官陆训斥后,一直提心吊胆,在上官陆同克托兰有说有笑,将他晾在一边,心里更加没底,无奈之下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躬身见礼之后问道:“大人,我与克大人究竟是何过失?” 上官陆见娃娃终于问了,本还与克托兰笑脸相谈的他立刻变了脸,看向二人厉声问道:“都是血狼铁蹄,为何区别对待,不管是吃食、还是营房,甚至在操训之中轻则拳打脚踢,重则鞭棒加身,为何?” “只因他并非你的帐下吗?” “还是说他并非血狼士卒?” 上官陆将森严的目光转向克托兰与娃娃,看向哪位,哪位便低下头,不敢与上官陆对视。 “娃娃,你自小在军卫长大,是血狼一茬接一茬的戍边卒将你抚养长大,教导你修习,传授你武势,我知道你对血狼军伍感情深厚,但你在我身边多日,应该清楚开灵峰铁蹄对血狼究竟有多重要,难道你还想见到血狼士卒一个个倒在你面前,一个个气绝身亡,你才甘心吗?你已经开武了,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应该有你自己的判断,不要人云亦云,开灵峰铁蹄能够成建,不容易,你明白吗?” “克托兰,我相信你,乃是因为我相信姜愧,相信你的尊者,自你追随姜叔以来,我可曾以异样的目光看待过你,骑兵在战事之中的重要性,身为謌克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开灵峰骑兵成建,我首推你来领兵,为何,用你之才能,为血狼、五羊杀敌建功,以后可以有一个更广阔的未来,就算是成就鹰级勇士也不是难事,可你呢?” 快马不用鞭催、响鼓不用重锤,虽然对于克托兰与娃娃在开灵峰的作为让上官陆十分痛心,严厉斥责、苦口婆心的劝说,典型大棒加甜枣,百试不爽的手段。 “大人,我知道错了。” 娃娃在听完上官陆的训斥之后,自己思索许久才轻声道。 “知错便改,铁蹄事关重大,你要用心,切勿鲁莽从事。” “是,大人。” 上官陆说完,也不看克托兰,自顾自端盏吃茶,可姜愧却将双手放在后背,暗自运劲,小心戒备。 “尊主大人,并非克托兰有意如此,而是习惯性如此。”克托兰看着上官陆,目光真诚的解释道。 “克托兰,在神雀军伍之中,就算是身为都督柱国将军,甚至是王公贵族,到军伍之中,依旧与普通士卒称兄道弟,为何,因为在战场之上大家都是袍泽,生死相依的弟兄,刀兵之下,不分贵贱。” “克托兰,今日你同他们这些士卒称兄道弟,在战场之上,这些你麾下士卒,不仅拼死效命征战厮杀,更会心甘情愿为你抵挡刀箭。” “这便是我神雀王朝、我夏族的军伍。” “生死相依、肝胆相照!” “尊主大人,克托兰记下了。” 这句保证,克托兰说得异常诚恳。 第二百六十一章 初战诡异(上) 第二百六十一章:初战诡异 开元历4335年,神雀历365年,年仅二十七岁的血狼军卫卫正上官陆,率兵出营,此时此刻,谁人能够料到,正是这场即将发生的战事,一场不过涉及几千人的战事,竟开启了开元大陆接下来几十近百年的大乱之局,谱写出神雀王朝乃至夏族将近百年的征战史。 血狼山岳、飞羽、长林合共出兵一千五百余,而祭礼虽过,君山依旧寒冽,积雪不化,山路难行。 自血狼君山营地到青狼卫君山密道,崇山峻岭层叠不穷,任上官陆百般准备、千般手段,甚至有大量斥候专伺用来探路,行军一路,仍旧有十余人因山路艰险湿滑而跌落山涧,尸骨无存。 翻过青狼卫密道口最后一座险峰没多久,上官陆立即下令停止行军。 “姜叔,卫堂牙士上前查探。” “胡头、鲁头,俞旗总。酉时了,暂且驻扎于此,等待牙士消息。切记不可明火,我们距离密道出口鞑子营地只有二十里。” “遵命,江头。” 领命而去几人各自忙活,上官陆在牙士搭建好的简易篷帐内,借助微弱烛光,仔细查看手中这份来之不易的堪舆图,毕竟为了这份堪舆图,血狼斥候有二十余人永远葬身君山。 当初勘察地形,绘制堪舆图,因密道出口有鞑子防守,因此这密道出口附近便多有不实之处,待牙士查探过周边敌情后,上官陆打算亲自到密道口周边实地察看。 简易行军营帐很快被支起,顺着山势、层层叠叠,所有血狼士卒遵照军令没有点燃篝火,除却那些安排值守的士卒,其他所有人都躲在自己营帐内,用皮毯子将自己裹个严严实实。 吃食是筷子粗细的肉条,一口口细嚼慢咽,不能有明火,喝的是怀里塞满积雪后被暖化的雪水。 直至亥时,查探敌情的牙士方才返回,当即便被姜愧带入上官陆所在营帐。 “大人,鞑子确实在五千之数,但奇怪的是鞑子营地中央出现一顶大帐,一顶挂着金鹰的大帐。” “金鹰?” 震惊,上官陆无法抑制呢喃出声,无怪乎他失态,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帐顶悬挂金鹰,可是唯有汗王血脉子嗣才有这个资格,寻常金牙部只能悬挂黑鹰。 飞速缓过神后,上官陆当即问道:“详细说说那顶大帐,有何怪异之处?” “那顶篷帐,比我们当初军寨北部见到那位萧王爷的篷帐还要大,顶部是金鹰不会有错,熠熠生辉,看得真亮,而且四周守卫篷帐的也不是寻常鞑子,一身亮灿灿金甲,不敢靠近看不真切具体数目,五十六左右。” “弟兄们都辛苦了,下去吧,用点吃食。” 牙士离去,上官陆草草吃了点东西,这才对姜愧说道:“姜叔,明日晨练后,你陪我到密道口鞑子营地走一遭。” “因为棚顶金鹰的出现?”姜愧试探着问道。 上官陆淡声道:“是,也不是。” “主子,还是不要轻易涉险,牙士查探同魁凌峰斥候通报军情有出入,想来是鞑子那边发生了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小心为妙。”姜愧双眉微蹙,轻声劝阻。 上官陆显然打定主意,并未因姜愧的劝阻而改变主意,语气坚定道:“正因两方军情有异,所以更需查探清楚,斥候绘制出来的堪舆图在这附近多有空白,我必须亲自查看。” 姜愧拗不过自家主子的坚持,只能遵从。 翌日,锤炼武势,嘱托过胡、鲁两位所正和俞旗总后,上官陆便带着姜愧及几名牙士前往青狼卫君山密道出口附近,鞑子营地。 牙士引领,轻车熟路,上官陆一行人很快便出现在鞑子营地周边的一座山丘上,小心隐藏身形后,仔细观察。 只见,青狼卫密道不似血狼卫密道是利用地下水道开凿出来,是利用两座高峰狭窄的夹缝开凿出来,密道出口直通南部五里处一座小山峰,峰顶平坦方圆不足十里,不似天然形成,更像后天人力而为。 峰顶,密密麻麻全是鞑子篷帐,最中心位置,上官陆看到了牙士口中的那顶金帐,也看到了帐顶那个在光照下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金鹰,白雪皑皑的群山中,异常耀眼,这顶金帐之大,远超上官陆的想象,顶毡、围毡上的缀带子和云饰团华丽而高贵,就连围绳、压绳、捆绳和坠绳中都夹杂了金线。 这些,无一不在彰显这顶篷帐主人的身份,该何等尊贵! 一番查探后,看着眼前地势,上官陆由衷感叹:“四周有高峰,山势险峻极难攀登,这地势,易守难攻啊!鞑子就算只有五千,也足以抵挡我方千军万马,何况如今还多一顶不明底细的篷帐。” 感慨之后,上官陆神色瞬间恢复正常,指着斜对面一块比他们藏身还要大上很多的巨石低声吩咐。 “必须设法抵近鞑子营地,我们才有机会,但密道始终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麻烦。” “姜叔,看到那块山石了吗?你需提前带领牙士藏身山石之后,战事一起,将它推下去,封堵密道,阻断鞑子增援和撤离。推下山石,时机最为关键,早了,鞑子会狗急跳墙,晚了,鞑子便会逃之夭夭。” “放心吧,主子。但血狼该如何靠近鞑子呢?”看过周边地势,姜愧同样也是一脸担忧,好奇的问道。 “胜战,瞒天过海。混战,釜底抽薪。” “哈哈···” 话音一落,姜愧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上官陆反倒是自己先笑了起来,在姜愧一脸呆滞的表情中,缓声解释起来。 “姜叔,此地易守难攻,当然不能蛮干,一味死拼,非取胜之道。” 姜愧也很快从惊诧的神态中走出,毕竟上官陆耍宝难得一见,怪不得他如此,认真听过之后才算明白,主子那胜战瞒天过海、混战釜底抽薪究竟是怎样个战法。 所谓胜战、瞒天过海,是将雪水浇洒在吴科、彭排盾面,形成冰层,在冰层尚未完全结冰之时,撒上雪花,以这种特制盾牌组成的盾墙,在出战时间选择清晨或者黄昏时,视觉欺骗下,足以以假乱真,便于接近鞑子营地。 至于混战、釜底抽薪,上官陆却是并未多言,只一句关门打狗全歼于此了之。 顺利返回营地,上官陆第一时间便寻来统领山岳的血甲所所正,鲁慎禹。 “鲁头,山岳吴科、彭排盾面,可否以雪水结冰,且冰面需成积雪状。”上官陆显得有些急切,鲁慎禹入帐尚未坐定,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闻言,鲁慎禹沉思片刻,回道:“江头,可以是可以,但这样一来,盾牌不管是方盾吴科还是圆盾彭排,重量足足加重一倍啊!” 上官陆闻听此言,便知鲁慎禹是什么意思,不在隐瞒当即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青狼军卫密道乃是利用两峰夹隙开凿出来,密道两侧皆是陡峰,猴猿难度、飞鸟难停,密道直通南五里一座小峰,鞑子大军便驻扎此峰,周遭山峰难以攀登,只能利用盾阵,借助天色、积雪,抵近鞑子营地。” 鲁慎禹双眼放着亮光,转而有些为难的问道:“江头,可以是可以,只是吴科尚且还好,彭排就有些难办,毕竟是圆盾,需要花费些工夫。” “几日?” “一日。” 问的直截了当,答的斩钉截铁。 第二百六十二章 初战诡异(中) 第二百六十二章:初战诡异 上官陆神色稍缓,肃声道:“好,鲁头,一日准备,明日戌时军议,不得有误。” “是,江头。” 再说鲁慎禹,返回自己篷帐,片刻不敢耽搁,立即召集四旗旗总,逐一吩咐叮嘱,争取在两天内将山岳所有盾牌处理完毕。 军令既出,千卒皆动。 因无法明火,为了获得雪水,只能绕远路寻得一个山洞,燃起篝火、支起锅灶,可融化的雪水尚未被拎到营地又变成冰坨子,无奈下,只能是将所有盾牌拿到山洞,待做好后再抬回营地。 翌日,戌时,军议准时召开。 上官陆摊开堪舆图,将计划详详细细说与众人。 “血狼此战,夺回密道彻底封堵,以绝鞑子跨越君山天堑之念。” “胡头、鲁头,俞旗总、姜军头,请看,这是青狼军卫密道出口周遭的堪舆图。你们看看,密道是两座高峰夹缝拓凿而成。” “姜军头,你们在这个位置,牙士抽调一半,两伍皆归你统领,等待时机将巨石推下封堵峰谷,断绝鞑子后撤之路的同时屏绝鞑子可能出现的支援。不可过早、亦不可过晚,打草惊蛇或困兽犹斗,都不可取。” “密道南五里,便是这座高地也是鞑子驻兵之地,山峰并不高,却平起于周遭五座山峰谷地之上,方圆不足十里,高地正南、偏东、偏西三侧不远皆有高峰。” “长林旗兵分两路,分置密道谷地东、西两侧高地,既防止鞑子四散而逃,更是在密道封堵之后将鞑子彻底灭杀在密道内。山岳、飞羽同样也是分为两路,自这三峰之间的两个谷地攻入鞑子所在的高地。” “此次攻打密道出口鞑子,整体作战部署便是如此,诸位有何异议?” 上官陆话音一落,胡贺宇紧接着便问道:“江头,具体时间呢?” 上官陆将目光转向鲁慎禹,看到他肯定的回应后,回道:“丑时出发、卯时攻打。” 言毕,环视众人,沉声问道:“诸位可还有异议。” “无异议。” “好,弟兄们即刻歇息,丑时准时出发,各旗依令行事。” “遵命。” 丑时,天色昏暗,血狼众士卒开始收拾营帐,将一应物品暂时都用雪掩藏,带起军械、军备,大军开拔,向密道鞑子营地行军。 为防意外,牙士先行出发,清除青狼卫密道口鞑子巡骑,大军距五里,因为盾牌附着冰块重量加倍,行军速度难免受到影响,不过,也是在卯时之前准时赶到。 “姜牙士,安排牙士为右路弟兄们引路,俞旗总,军卫长林旗跟随姜牙士,前往密道两侧高地。” “领命!” “领命!” 领命后,姜愧、俞平带领卫堂牙士与军卫长林旗先行。 “鲁所正、胡所正,您二位领右侧一路,一刻钟后出发,利用山石遮挡,尽可能抵近鞑子营地,软弓手重在破篷帐,硬弓所绑缚的嗜血霹雳弹才是关键,不然鞑子躲进篷帐,徒劳无功。” 上官陆在即将分离之时,再次出言叮嘱道。 “放心江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小心。”胡贺宇在转身之际,看向上官陆关切道。 “胡头,保重!” “鲁头保重!” “保重!” 山岳、飞羽兵分两路,各六百余,上官陆、血甲所所正鲁慎禹各领一路,而血狼所所正胡贺宇,则同鲁慎禹一路,负责右侧谷底战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上官陆带领六百余绕过鞑子营地南峰西侧,来到谷地,借助山石的掩护,悄默声接近营地高地。 山岳士卒在前竖起吴科,彭排在上斜举,形成一面雪色盾墙,小心翼翼,蹑手轻足,一步一挪动,直至高地山脚下靠南一点,有十五丈之距,上官陆见再也无法靠近,这才下令停下。 血狼逐步靠近鞑子营地,可这骁勇善战的鞑子营地却无任何举动,若只是利用牙士之武清除巡骑,断鞑子耳目,可这已经到达一箭之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上官陆藏身血狼特制军盾之后,端详着眼前营地,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山岳稳住军盾。” “飞羽张弓搭箭,响箭一响,软弓手即刻射出,弩机手必须保证鞑子无法靠近军阵,硬弓手待软弓第三波箭雨之后立刻射出。” “遵命” “嗖、啾!” 响箭出,两路齐动,三波箭雨倾泻而出,整个鞑子营地瞬间被箭矢淹没。 “嗖” “嗖” “嗖” “嘭、嘭···” 软弓出,顶顶篷帐被箭矢刺穿,百孔千疮。 硬弓动,嗜血霹雳弹触地爆裂,一股股黄烟瞬时飘散开来。 黄烟飘动、嗜血肆虐。 第一波箭雨过后,上官陆便感得奇怪,实在是眼前鞑子的反应过于迟钝,同他意识中那暴虐嗜血风行雷厉的鞑子大相径庭。 上官陆的疑虑,很快便随着骤然爆发的声响而停歇。 黄烟弥漫,嗜血鼠鼠毛肆虐鞑子营地,而自篷帐内冲出来的鞑子更是出乎上官陆的预料,不是第一时间组织御敌,反而不管不顾穿梭于黄烟中,直奔营地中心而去,同伴的哀嚎、惨叫,完全置之不理。 “山岳持盾,向东移动,快。” 鞑子的异状立即让上官陆想起那顶挂着金鹰的篷帐,下令之后,所有人跟随山岳士卒的盾阵,向东移动,弩机手时刻戒备,软弓、硬弓手依旧搭弓射箭,将箭支继续射向鞑子营地。 一直等到黄烟被北风吹散,众人在上官陆下令之后,保持阵形,山岳持盾在前,飞羽在后,小心谨慎靠近高地鞑子营地。 可此时的鞑子营地,所有人都围守在中心金顶营帐周边,手持银月弯刀,拉弓搭箭,小心戒备,在血狼盾墙出现在高地营地外围那一刻,弦声轰鸣,羽箭如蝗般射出,但却并无一人上前。 血狼两路军靠近营地之后,摆在他们眼前的却是空无一人的篷帐,前方并未听到长林旗的喊杀声,鞑子并未撤向密道,唯恐鞑子躲藏在篷帐内,军阵缓行,弩机手以弩箭射向篷帐,山岳依次清理。 鞑子射出的箭支被山岳盾牌挡下,并未对血狼士卒造成损伤,但却也让上官陆等血狼士卒解除心头疑虑。 “山岳停,飞羽射箭。” 上官陆见鞑子始终围守在金顶营帐周遭,不仅不主动上前冲杀军阵,还以身守护身后那顶篷帐,其内之人身份定然非同小可。 上官陆立即下令,令飞羽旗士卒将箭支射向那顶篷帐,鞑子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宁愿以身当箭,身死当场也不让一支羽箭越过他们射向篷帐。 渐渐的,金顶篷帐南部完全被尸身堆积,血水蔓延到血狼士卒的脚下,金顶篷帐周遭普通鞑子损伤惨重,五千余几乎损伤殆尽。 “小王爷,夏人已经杀过来了,帐外没多少青壮,现在必须走了,我等力保小主进入密道,返回大营。”金顶篷帐内,身着炼金甲胄的亲卫长神态恭敬,对那位衣着华贵,一脸悠闲惬意的少年鞑子建议道。 华衣少年将手中没啃几口的烤羊腿扔到兽皮毯上,不爽的埋怨道:“哼,不过就是看看这所谓君山天堑究竟是何模样,也不安生,该死、都该死!” 华衣少年嘴上这么说,却已是站起身来,面带遗憾和不甘向帐外走去。 “拼死抵挡,不可让夏族那些羊羔子靠近。”神色肃穆,眼神中庆幸之色未消的亲卫长掀开帘子,冲着帐外的鞑子千夫长肃然下令。 五位千夫长亲率各自帐下所有青壮上前,层层叠叠守护在篷帐身前,而亲卫长则是令亲卫护卫着这位身份尊贵的少年出了篷帐,向北而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初战诡异(下) 第二百六十三章:初战诡异 鞑子篷帐变动,上官陆借助盾牌之间的缝隙看得一清二楚。 “军阵,停!” “山岳,持盾!” “飞羽,杀。” 军令下,血狼两座军阵不再移动,山岳以吴科、彭排组成坚固防线,死死防护,飞羽张弓搭箭,以箭雨射杀。 “飞羽硬弓手,缚嗜血,尽北而射。” 兵力敌众我寡,尽管鞑子一心守护身后的那顶篷帐不顾自身安危,可血狼可战之兵才多少,上官陆不得不兵行险着,以嗜血弥补短板。 “嗖···” 嗜血杀伤巨大,却也有个限制,鞑子悍不畏死,鼠毛造成空档,即刻便有鞑子上前补上。 一支支百人队在千夫长的号令下冒着箭雨向血狼军阵冲锋,尽管胯下没有战马,冲击气势依旧雄壮。 血狼山岳持盾防护、不动如山,弩机手、弩箭近程射杀,长林拒敌、枪矛灵动如蛇,三旗默契协作,快速有效杀敌。 这场峰顶之战,持续小三个时辰,血狼面前再无一个可站立的鞑子。 “军阵小心上前,山岳、长林补杀,谨防有诈。”上官陆当机立断,疾声高呼。 战事,胜负已定。 唯一无法确定,只是血狼最终的战果究竟会有多大。 华贵少年一行刚一走出营地,便被藏身密道两侧高地长林旗士卒、密道出口上方半山腰的姜愧所领牙士盯住,金灿灿的盔甲,鹰头状的头盔,金色的弯月刀鞘,相当耀眼。 血狼两座军阵合二为一,三旗遵照上官陆军令,各留下三十名军卒进行收尾,而他亲自带领其他所有人追赶上去。 面对留后阻击的炼金盔甲鞑子,山岳刀盾手竖起盾牌,飞羽弓弩手将一支支箭矢射出,但炼金盔甲之精良远超毡子甲,箭矢对其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嗖” ······ 密道谷地两侧高地,早已准备埋伏多时的长林旗士卒在俞旗总下令之后,将短矛直接掷向密道内的鞑子,身着金色盔甲的鞑子这才开始出现伤亡,但也只是几人而已。 “轰隆隆、轰隆隆。” 姜愧率领的卫堂牙士将两块巨石推了下来,巨石滚落而下,声势浩大。 “铛、哐、嘭。” 两块巨石将密道堵得是严严实实,倘若换作平时耗点时间便可移开,但此刻在这紧要关头,却彻底断绝了这些鞑子的生机。 “山岳竖盾,飞羽射。” 上官陆在见到姜愧使密道封堵,即刻下令。 身着金色盔甲的鞑子不仅实力不俗,身上盔甲的防御更是惊人,飞羽的箭镞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但铺天盖地的羽箭还是对他们造成很大困扰。 “弩机手、软弓手停止射击,硬弓手专射下半身。” “长林,掷矛。” “弩机手、软弓手,换刀,戒备两翼。” “山岳抬盾” “放” “抬” “放” ······ 就这样,山岳、飞羽在上官陆的指挥下一点点接近鞑子,密道高地两侧的长林旗短矛的投掷始终没有中断,鞑子六十人就算是甲胄精良,却也折损一大半。 鞑子现在是走投无路,前路被堵,后有盾墙、箭雨,左右无法攀登,且夺命之矛频频出现,鞑子诸多尝试,依旧无法冲出血狼的围困,尚还存活二十余人在亲卫长统领下,将那位年轻小王死死守护在山缝中。 “飞羽硬弓手给我专杀鞑子守卫。” 上官陆并不愿在最后的关头多生事端,将明显是关键人物的高贵青年杀死,这些鞑子没了顾忌,拼死反扑,现在血狼得胜已经是稳操胜券,没必要节外生枝,抽丝剥茧稳步推进便可。 战事已经持续三个多时辰,时至申时,鞑子仅剩下四人,两名亲卫、一位亲卫长及那位高贵的少年。 上官陆不敢大意,只是令山岳持盾一点点靠近,飞羽硬弓手的箭镞也停了下来,只有长林旗还在继续掷矛,只是两名亲卫将那少年用自己身体死死守护在身后峰隙中,虎视眈眈看着血狼众士卒,双眼充满仇恨、不甘。 “看你身份,在謌克中地位应该不低,不知是哪个部落的贵族?”上官陆在军阵距鞑子十五丈外高声喊道,示意血狼众士卒暂停攻打,却又一面悄悄做出手势,令士卒时刻准备着。 “哼,低贱的奴隶,痴心妄想,有金鹰卫在,休想。”被保护在亲卫身后的少年并未答话,反倒是亲卫长怒声斥骂道。 “格索达,让开。你要记住,身为金鹰真神的奴仆,绝不可落入这些低贱的奴隶手中,若你能见到阿爸,告诉他,陆吾部当灭。”少年扒开身前两名亲卫,站起身来,自峰隙走了出来,神色狠辣绝决。 上官陆看着这位少年,按照神雀夏族来看,估计也就在开武之龄,但气质不俗在血狼众士卒的围困下没有丝毫畏惧,抬头看向上官陆,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丝丝鄙夷。 “神雀王朝,五羊军关戍边血狼军卫卫正上官陆。”上官陆朗声道出自己的身份。 “不用自报家门,我对你的身份没有兴趣。草原上雄鹰不会注目奔走的野兽,威猛的雄师从来也不会留意嘴下的食物。”少年一口流利的夏族,自豪的说道。 “貌似现在被重兵围困的并非是我,乃是贵公子。”上官陆轻声提醒道。 上官陆与那少年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好不热闹,姜愧带着卫堂牙士缓缓自山腰下来,沿着密道两侧的山脊,来到三名鞑子上方。 “山岳、飞羽,准备。” 就在少年昂着头颅,继续说话的时候,上官陆稍稍转动上半身,遮挡着脸庞,对血狼众士卒下令道。 “飞羽,放。” 上官陆见姜愧等人已经准备停当,便对血狼飞羽士卒喊道,不管是弩机,还是软、硬弓手,将手上的箭矢立即射向四人,密道两侧的长林旗士卒也将手中准备多时的短矛掷出。 炼金盔甲精良是不假,可也架不住如此密集和持续不断的射击,很快,三名鞑子包括之前那位趾高气昂,出言不逊的少年,胸膛插满了箭矢与短矛,满身鲜血,因为穿身而过,顶着山壁,两人连倒下都无法做到。少年满脸质疑,致死都不敢相信上官陆会下令杀他。 唯有亲卫长,依仗自身实力硬扛了下来。 出言不逊,一脸桀骜之色的华衣少年,身体遍插羽箭和短矛,全身已被侵染成血红色,纵然身死,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神中满是惊骇之色,他这是致死都不敢相信,上官陆当真敢下令杀他。 何况还是被他视之为卑贱牲畜的夏人,胆小怯懦的夏人。 毕竟,他身份之尊贵,超乎想象,谁人敢下令杀他呢? 他,斡云德勒格日!开元大陆北方最强盛的国度,謌克汗国,当今汗王骨彦多最疼爱的幼子,今后整个謌克汗国最尊贵的汗王。 不知这位汗王幼子,身份无比尊贵的华衣少年,可曾后悔他的行为,瞒着自己的父汗和守护力量,仅带着亲卫中最贴心的百夫长,私自离开金帐王庭,冒着黑风雪南下,进入君山,只为满足他那好奇心。 姜愧在箭雨过后便纵身跳下与亲卫长交上手,刹那间,便是三势,上官陆拎着自己的五神双刃枪便欲上前帮忙。 “主子,此人乃是鹭级勇士,交给我吧。”姜愧闪身退后,见上官陆要上前应敌,急忙对上官陆喊道。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兵围夺坪(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兵围夺坪 姜愧自得到混元枪王王浑的指点,修习那是突飞猛进,境界虽未至绝顶巅峰,实力却已今非昔比,这身着炼金甲亲卫长虽也是鞑子鹭级勇士中的佼佼者,护送自家小王爷至此,一路厮杀,神力多有消耗,此消彼长,自非姜愧敌手。 二人交手不足二十势,亲卫长便死于姜愧的追月流星枪下。 濒死中的亲卫长,双眼中满是解脱,可当他的目光转向姜愧、上官陆之时,解脱之色尽褪,剩下的唯有怜悯。 这是对敌人的怜悯,对仇人的怜悯。 尽管这一切都显得那般怪异,但青狼卫密道口战事,血狼大获全胜却是不争的事实。 上官陆在第一时间便下令血狼士卒全力以赴彻底封堵密道以绝后患,当然,顺着密道走出君山,将密道入口也进行封堵的设想,上官陆也只能是想象,以血狼如今的实力和境况,上官陆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节外生枝。 所谓彻底封堵密道,截然不同于血狼密道的封堵,无须考虑今后是否还能够启用,所以几乎是破坏性的封堵,自出口向内延伸五里,先是在地面铺排一层君山特有的灰岩石,然后便是在上放置大量木柴进行燃烧,待灰岩石因炽热高温烘烤、炸裂,形成松散灰白色结晶体,这才会向密道持续不断灌入大量雪水。 灰岩石煅烧形成的结晶体遇水开始沸腾、膨胀,释放出的热气不断汇集、凝聚,将密道变成一个蒸笼,这骤然形成的超高温,令密道四壁山石龟裂,进而坍塌,再加上源源不断涌入的雪水,密道会彻底遭到封堵,再次挖凿启用,将会是一项艰险无比旷日持久的工程。 战事一了,上官陆正全力以赴封堵密道之时,就在他们西侧高峰山腰间突然浮现十余道身影,看衣着装扮和面容,正是因为书生吩咐,暗中为上官陆保驾护航的魁凌峰三司之一的王长兽和伪武者先天牙士,此刻,正悄然撤返。 青狼卫君山密道封堵,血狼再无后顾之忧。 上官陆还是那个熟悉的上官陆,当即下令血狼士卒清理鞑子营地,战马、羊群这些牲畜自不必多说,就算死的也得带走,鞑子身上的毡子甲更得扒下来带走,就连那些已经破烂不堪的毡皮,也得挑拣相对完好割裂整齐后捆绑带走,挂地三尺将整个鞑子营地扫荡的那叫一个干净。 血狼仲春初战,可以说是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大军回转营地,已是战后第十日,祭礼后首战便大获全胜,无疑是个好兆头,整个营地一片欢腾,战获颇丰,程典也是难得大方,不仅给魁凌峰送去大量肉食,就连血狼营地也是弥漫着诱人的肉香味。 欢庆只是一时,上官陆、魏鹏,乃至程典和刘监以及三所众属官都清楚,一战而胜彻底封堵了青狼卫君山密道,还有夺坪峰几万残兵呢,只有解决了夺坪峰残兵,血狼才算真正免除后顾之忧。 血狼君山营地,卫正堂,血狼军卫及节下三所属官赫然在列,只是此刻他们脸上的神情明显松快很多。 “如今,青狼卫密道出口之鞑子敌兵已然解决,密道也彻底遭到封堵,而通过密道消失于君山十万鞑子大军,三万追击王郡援兵进入君山,当前就驻兵于夺坪峰,虽说兵力不少,却是群龙无首,战力自然大打折扣,更是那无根的浮萍,不足为患。” ······ 上官陆这番言辞,堂内诸人听得是满脸笑意,毕竟初战告捷,给予他们极大的信心,被鞑子赶出军寨这口恶气、龟缩于君山的晦气,一扫而空。 此战对上官陆而言,同样意义非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血狼三旗这一战所展现出来的强横战力,足以说明他这位卫正这段时日的诸多举措,颇有成效,而且还相当显着。 因此,包括钱老在内的血狼老人,在对待上官陆的态度上,大有改观。 “当前血狼最紧要之事便是练兵、大练兵,血狼四寨卒、士,伍头、军头构成复杂,需我等上下内外一心,待血狼连同魁凌峰王郡都指合力灭杀夺坪峰鞑子,才算是彻底清楚血狼后顾之忧。” 一句话,拉回堂内诸人视线,紧接着朗声道:“灭杀夺坪峰鞑子,是该提上日程了!” 话音一落,血狼胡贺宇立即问道:“江头,具体时日呢?” “时日未定,但不会超过季春中旬,毕竟青狼卫密道鞑子同夺坪峰不可一概而论,兵力不足啊!” 苦笑感慨一句后,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上官陆再次分析局势,神色虽是逐渐凝重,但语气同样也是愈加坚定。 “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季春过后君山便开始化雪,我们必须提前应对,解决青狼卫君山密道,已断绝夺坪峰鞑子一切后援,唯有再灭杀夺坪峰鞑子,血狼才算完全消除后顾之忧,才能够全力以赴应对北麓下那些鞑子。” “如今,夺坪峰鞑子群龙无首,区区残兵,就算近三万余,不过土鸡瓦狗之徒。” “自今日起,血狼四寨全力操训,待我与魁凌峰王郡都指营同知王大人商议之后,兵发夺坪峰。” ······ 既是军议,大家自是畅所欲言,堂内诸人有诸人的诉求,军纪维系、战力提升、军备保障、粮草补给等等,上官陆身为军卫卫正,便是居中调和,在保证血狼大方向稳步前行的基础上,听取各方诉求平衡各方利益,经过一年的锤炼,对这些,上官陆已经能够做到权衡利弊游刃有余。 一场军议,皆大欢喜。 军议完毕,上官陆在同魏鹏、程典、刘监三人商议后,上官陆当即动身,带着姜愧和方宗前往魁凌峰,魏鹏则是前往开灵峰,至于程典和刘监,开始筹措攻打夺坪峰所需粮草辎重、军械军备。 上官陆登上魁凌峰,第一时间拜会了师叔王浑,在同知营帐内只见到徐书生,至于屠夫和长兽,并未在帐内。 “从大人那儿过来的,吃酒了?” 嘴里的酒气、微红的脸颊将上官陆出卖的是结结实实,书生在给上官陆奉上灵茶后,轻笑着询问道。 “嗯,刚从师叔那儿出来。”绿莹莹透亮的茶汤,上官陆一饮而尽。 书生似是知晓上官陆口渴,非常体贴快速续上热茶,一脸笃定的猜测道:“小主子今日到魁凌峰,想必不是专程拜会大人的吧,为了夺坪峰那几万鞑子残兵?” 书生如此准确的猜测让上官陆心惊不已,震惊于二人不谋而合的想法和对他心思精准的判断,轻抿一口茶汤,不再遮掩,直言道:“确实如此,鞑子所据青狼卫寨密道已彻底封堵,如今唯有解决了夺坪峰上那些鞑子,血狼与魁凌峰才算真正没了后顾之忧。” “夺坪峰领兵王爷和万夫长虽说被杀,但千夫长仍在,鞑子依旧有一战之力,不可小觑。” “合魁凌峰与血狼二者之力,与夺坪峰还是有一战之力,只是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面对书生的提示,上官陆自信满满。 “如何谋划?”徐书生看向上官陆的目光有些奇怪,似笑非笑。 “书生你这又何必问我呢,夺坪峰那些鞑子不过是一盘散沙,想必你也早就有所盘算。”上官陆看着书生也是笑呵呵的说道。 “哈哈、哈哈,不愧为老师的师侄。”徐书生闻言,放声大笑。 上官陆却被徐书生给笑愣了,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仅仅只是决心与鞑子作战也不至于吧,双眉微皱,但并未开口询问,只是双眼紧盯着徐书生,等待着······ “小主子可知,魁凌峰众伍、军如何说吗?”徐书生看着上官陆轻声问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畏敌势众。” “小主子的确聪慧。”徐书生轻声感叹道。 言毕,徐书生便唤来都指营同知牙士,令他们前去通传屠夫司正、长兽司正及其他九位标正,商议军事。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兵围夺坪(中) 第二百六十五章:兵围夺坪 魁凌峰王郡都指营兵马,三位司正、九位标正,因兵出夺坪峰是吵闹不休,书生他们三位在上官陆之前来信之时便已商议出一个结果,不然也不会有青狼军卫密道驻防鞑子的详细军报,更有长兽的暗中随扈。 既是商议而非下令,上官陆及屠夫四人便需认真听取标正们的意见,并一一辨述,尽管依旧还是有反对之声,却终也达成一致,魁凌峰王郡都指营魁凌峰兵马与血狼四寨出兵夺坪峰已成定式。 兵贵神速,魁凌峰军议一毕,上官陆便匆忙返回血狼营地,安排出兵事宜,毕竟当前的君山还是漫山大雪,道路难行,需及早安排。 刚入营地,上官陆便令卫堂牙士前去通传魏知卫、程典、刘监三位属官前来卫正堂。 “姜叔,让牙士传令于狐狸到卫正堂来,暂时候着。”上官陆端坐之后沉思片刻之后对姜愧说道。 “是,主子。” 魏鹏、程典、刘监三人接踵而至。 “江头,与魁凌峰诸位将军商议如何了,血狼四寨该如何协作?”刘监刚坐下,牙士尚未递上灵茶呢,便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刘监何必如此急迫呢,江头方才返回营地,连茶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呢。”程典自牙士手中接过茶盏,递给刘监,缓声道。 “呵呵,是我唐突了、唐突了。” 刘监略显尴尬,但看向上官陆的眼神,充满期待之色。 “刘监也是心系血狼。”上官陆一句话为刘监打个圆场,这才将他在魁凌峰同书生他们商定的内容道明。 “与魁凌峰列位将军已经商议完毕,十日后出兵,彻底清除夺坪峰之鞑子,解除我们两方后顾之忧。” “依照与魁凌峰商定,血狼山岳、长林尽皆出战,据守夺坪峰北峰,东、西、南三峰交由魁凌峰,我血狼军卫还需其他兵马,百变旗军械,而且还有开灵峰的铁蹄。” “驱赶夺坪峰鞑子下山入我瓮中,君山多奇险,地利乃是天赐,弃之不用岂不辜负啊。” “江头,百变军械,可包括嗜血霹雳弹?”闻及百变军械,程典当即问道。 上官陆解释道:“是,此前暗金铁蹄袭杀夺坪峰,血狼百变军械让魁凌峰诸位将军大开眼界,此次便特意嘱托,而且在我军寨之中,论军阵操演,非开灵峰骑兵莫属,只是此次只能下马步战了。” 看着神采奕奕的上官陆,程典双眉微蹙,不得不出言提醒:“江头,血狼百变军械也不多了啊!” “是啊陆哥,霹雳弹本就是边军制式军械,但嗜血鼠鼠毛太过难得,眼下君山大雪封山,嗜血鼠深居地底,太难···”魏鹏紧接着程典,自言自语般感叹道。 面对程典和魏鹏接连牢骚,上官陆并未给出任何解释,反而胸有成竹,笑着说道:“鹏子,程典,我已经传令百变于狐狸到卫正堂,我们还是听听于狐狸怎么说,再定吧。” 就在示意牙士请于狐狸入卫正堂的同时,上官陆轻声提示道:“狐狸马上就来,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传令山岳、长林两旗早做准备,还有开灵峰那边,十日后,血狼需同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兵汇合,兵发夺坪峰。” “江头,早在祭礼之前,血狼卫寨中,你这军卫卫正已获得战时之权!”程典翻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 上官陆虽是一脸讪笑,但心里却是暖烘烘的,患难见真情啊,只是还没等上官陆感激的话出口,于狐狸大步流星已进入卫正堂内。 “于二山见过诸位大人!” 于狐狸刚一见礼,上官陆直接摆手示意道:“行了狐狸,百变那边嗜血霹雳弹还有多少?” 百变于血狼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血狼出奇制胜的法宝,不管是上官陆以一寨兵力硬抗青狼萧木遥萧王爷大军,最终安然弃寨撤入君山。还是暗金铁蹄协助伪武者先天牙士,于夺坪峰鞑子大军中斩杀鞑子王爷和万夫长。再或是干净利索灭杀青狼卫秘道口五千鞑子,夺回密道并彻底封堵。 血狼如今所有胜利,百变军械,特别是嗜血霹雳弹居功至伟,可以说,上官陆造就了百变,而百变,也成就了上官陆。 上官陆对百变的关注,超乎所有人想象,不敢说任何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起码百变大小事务,那是如数家珍,他之所以敢兵出夺坪峰,很大的底气来源于百变。 此前,上官陆下令四寨四旗,山岳、长林、飞羽、铁蹄合兵一处,唯有百变并未合并,仅仅只是令于狐狸辖制三所百变旗,正如此,于狐狸在血甲、血滴两所百变旗发现意外之喜。 血滴、血甲两所对百变一知半解,导致两所组建的百变旗更似是而非,完全就是个大杂烩,两所所正鲁慎禹和钱老因心心念百变军械那超乎寻常几是变态的杀伤力,多次遣人到血狼卫拜师求学,得益于上官陆的嘱托,于狐狸并未藏私,对两所百变弟兄那也是倾囊相授。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血滴、血甲两所乃是血狼卫三寨内那些匠人罪卒,早在上官陆离开血狼所之时,先见之明的胡贺宇和时冉昱二人,以各种方式和代价,被淘换到血狼所,致使上官陆再返五羊、再回血狼卫任卫正后,也不得不求助于胡贺宇,才能够在卫寨内再建百变旗。 有技术、没匠人,所以血滴、血甲两所百变旗虽没有百变军械,只能以材料自卫寨换取百变军械,导致两所百变旗内,囤积大量打造百变军械所需材料,这其中便包括锻造嗜血霹雳弹急需的嗜血鼠鼠毛。 于狐狸将这其中前因后果详详细细说个通透,上官陆也顾不得魏鹏他们三人眼神中的吃惊和欣喜,于狐狸话音一落,便当即肃声吩咐道:“狐狸,整备百变军械,银色霹雳单、嗜血箭、飞星索、霹雳火油弹,十日之后发兵开灵峰。” “职下领命!” “牙士,传令鲁头、钱老,山岳、长林整军备战。” “刘监,你这士监大人就需要随我出战了,程典、鹏子,营地就交给你们了。”上官陆在安排好之后,笑着说道。 “征战鞑子,义不容辞。”刘监率先起身,恭声见礼。 “江头,我定保营地安然无恙。” “陆哥,放心吧,只是无法随你出战,遗憾啊。” “放心吧,等待我们大胜而归。” 血狼君山营地、魁凌峰二地都开始忙碌起来,调拨军备、军械、兵马,以应对接下来的战事,而上官陆却在姜愧的陪同下来到开灵峰。 “克托兰、娃娃,开灵铁蹄即刻整军,明日前往魁凌峰,找到方宗,他会安排你们,十日之后,营地山岳、长林才会出营。”查看过开灵铁蹄士卒操演后,上官陆将二人拉到一旁,沉声吩咐道。 “大人,是攻打夺坪峰吗?”娃娃显得有些兴奋的问道。 上官陆对娃娃的表现略有不满,看着他那稚嫩的脸庞立即释然,轻声道:“是,血狼与魁凌峰王郡兵马合力攻打夺坪峰,血狼只有你们开灵峰对军阵最是熟稔,因此,此战胜败关键全看你们,而且不是骑战,是弃马步战。” “尊主大人,放心吧,开灵铁蹄不会让您失望。” 相比之下,眼神坚定神色平淡的克托兰要比娃娃强上不止一筹。 “战事叵测、战场凶险,保重!”上官陆看着克托兰与娃娃,沉声叮嘱道。 处理完开灵峰事宜,上官陆马不停蹄返回营地,在同鲁头、钱老商议一番后,率先赶往魁凌峰,至于血狼出战兵马,由刘监统领。 魁凌峰,上官陆在方宗的安排下,很快与书生、屠夫、长兽三人会面。同时,先于上官陆抵达魁凌峰,克托兰和娃娃所领的开灵峰铁蹄,也已得到方宗妥善安置。 营帐内,方宗小心翼翼展开堪舆图,道:“师兄,这是遵照你的要求,斥候弟兄们详查之后绘制的夺坪峰周遭堪舆图,你看看。” 堪舆图,上官陆看的非常仔细认真,此前在他和书生商议中,针对夺坪峰的战事,无论如何计划,始终觉得不尽如意,强攻,士卒损伤太大,这显然是他和书生所不愿见到的,这才有魁凌峰斥候探查绘制这份堪舆图。 上官陆二人希望能够通过这份堪舆图,找到一处有利于己方的战场,借助君山地利,尽可能降低弟兄们的伤亡。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留给上官陆和书生二人的时间, 不多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兵围夺坪(下) 第二百六十六章:兵围夺坪 “小主子,前翻谋划,胜负没有悬念,只是弟兄们伤亡过大。这份堪舆图是我亲手所绘,可依旧没有什么想法,如今就看小主子慧眼,从中看出什么高招。魁凌峰王郡都指兵马已经调动完毕,一切听从小主子安排。” “书生,容我查看过后再说,还有几日时间,希望能够找到,不然依照之前谋划,弟兄们死伤太大。” 全神贯注一心扑在堪舆图上的上官陆,那是连头也不舍得抬一下。 上官陆手指缓缓划过,随着手指,眼神划过一座座山峰、一条条山谷,特别是夺坪峰周遭,更是不厌其烦反复查看。 良久之后,上官陆两眼突然放光,凝视着夺坪峰东部五十里外那两座高峰,以及两封之间的那条峡谷,久久不曾挪开。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了···就是这条葫芦谷啊!”激动兴奋下的上官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徐书生等人听到上官陆这么一说,都围到桌案上,循着上官陆的手指,位于夺坪峰东部约五十里的一个葫芦谷。 “这葫芦谷距夺坪峰五十余里,地势是个好地势,关键就是如何让鞑子进入这谷地呢?从图上来看五十余里,略显远了啊。”张屠夫仔细查看后,小声嘀咕。 “小主子,计策不变,只是死地有了更改,围师必阙,请君入瓮,有饵便可。”看过葫芦谷地势后,书生颇为自信的解释道。 书生的自信,屠夫不以为然,出言反问道:“书生,开什么玩笑呢?就算是鞑子群龙无首,按照我们的布置进入这葫芦谷,关键是我们有这么多兵力封堵吗?何况葫芦谷距离夺坪峰足有五十余里,距离太远容易节外生枝,别打虎不死反被虎伤。” “屠夫,没有你说的那么困难,借势顺势,因势利导罢了,没什么办不到的。”徐书生胸有成竹的说道。 “屠夫,书生言之有理,我们的目的是将鞑子驱赶到葫芦口,就像牧羊人放牧一样,羊群跑偏了,只需要用石块打那么几下就可以了。五十余里,不过是堪舆图上所看而得,可这五十余里又被这君山高低不等起伏不定的山峰区隔,兵力散落开,投放在各个节点以做驱赶之效。”眼看着二人又要争执起来,上官陆笑呵呵出言解释道。 “哈哈、哈哈······” “小主子,我们两方兵力有限,石块如何来丢,就需要讲究一点了。万万不可过早惊了羊群,四散而去。” “行了,这谋算人的本事也就你书生了,我就不掺和了,长虫,走,我们准备军伍去。” “方小子,你留着干嘛?” 屠夫连拉带拽将长虫和方宗都带了出去,房间内就剩下上官陆与徐书生二人,整整七天,直到血狼刘监带着鲁、钱二人统领山岳、长林来到魁凌峰,二人依旧没能出来,整个谋划尚未完善。 翌日清晨,上官陆和书生总算出了同知营帐,来不及喘口气,二人便立即召集屠夫、长虫和九位标正以及老齐头,当然,血狼方面的开灵铁蹄克托兰和娃娃,刘监及统领山岳、长林的鲁头和钱老。 “列位虽说隶属有别,但都是我神雀王朝军卒,我上官陆承蒙各位看得起,此次,魁凌峰王郡与血狼军卫联手攻打夺坪峰鞑子,还望诸位通力协作,彻底解决我们双方后顾之忧。” “王郡作战部署由徐司正具体部署,今日召列位到此,便是希望我们双方领兵之人相互熟悉一下,便于之后的作战。” 接下来,便是上官陆给双方彼此做以介绍,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相互熟悉之后,上官陆这才将目光转向书生,毕竟单以军职而言,包括上官陆在内血狼诸人,可是入不得这营帐内魁凌峰几人的法眼。 时间紧迫,不容耽搁。 军议完毕,上官陆带着血狼众人下了魁凌峰,来到临时驻扎之所,对血狼士卒按照既定作战谋划开始布置,只待明日准时出发,兵围夺坪。 依照上官陆与徐书生商议出来的计划,上官陆所统领血狼因为军阵的缘故,充当猎人的角色,将鞑子这狼群按照他们所安排的路线驱赶,至于魁凌峰的王郡士卒,在三位司正的统领下:“做石子”、“张口袋”。 黄昏时分,血狼拔营,借助夜色的掩护,行军至夺坪峰北麓,然后大军便在上官陆军令下暂时躲藏于一座小山丘的北部,等待黎明的到来。 为了避免被鞑子发现行踪,血狼众人不敢点燃篝火,除了值守士卒外,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 上官陆独自一人来到崖边,抬头看着星空陷入沉思,就这样,一坐便是一夜,直到夜华消散、橘丝挂空。 “弟兄们,随我一道送鞑子见他们的真神去,胆敢进入我夏族境内,欺人太甚。”上官陆高声喊道。 “血狼、死战。” “血狼、死战。” 一道道压抑着的疾呼,一个个战意高昂的脸庞。 “鲁所、钱老,山岳、长林务必死死守住夺坪峰鞑子营地北部,绝对不允许鞑子自北突围,他们这群草原上的孤狼,必须按照我们的意愿逃命。” “职下领命!” “职下领命!” “克托兰、娃娃,你二人率开灵铁蹄随我身后,依令行事。” “二寸,带领牙士,先给我把鞑子的游骑清扫干净。” “职下领命。” ······ 战事一触即发,血狼卫四属,卫正堂、知卫堂、典房、监房牙士中入流武者齐归二寸统领,脱离血狼大军开始清楚鞑子营地外围的游骑和巡骑。 鞑子耳目清理干净,上官陆一声令下,血狼大军立即开始登山,向鞑子营地方向所在进发。 鲁所正统领的山岳竖起吴科、彭排,成三纵排,钱所正统领的长林紧随山岳盾墙,严防死守,稳步推进。 就在山岳竖起盾牌之后,百变旗士卒在于狐狸的军令下,也开始散开,躲避在山岳盾阵后方。 “哐、哐······” 血狼军阵开始向前移动,随着军阵逐步接近鞑子营地,很快便被营地边缘鞑子巡骑发现异常。 上官陆、书生此前针对多屏风鞑子的诸多手段,开始突显它的成果。 上官陆力排众议,得到书生支持,全力斩杀领军之人,致使鞑子群龙无首,战力起码折损一半,而书生无愧毒书生之称,比之自家小主子更为毒辣,直接来个釜底抽薪,以大量武者军卒封锁整个夺坪峰,杜绝夺坪峰鞑子同外联络。 敌军来袭,军情很快回禀到营地中央,高地篷帐所在,但就在军情传至高地篷帐内时,此前此前那位王爷的篷帐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不仅营地北方,东、西、南三个方向同样有敌军进攻的军情回禀,会聚于篷帐内的几十个千夫长争执不下吵闹不休,彼此始终无法达成一致,更别提发出行之有效的应敌举措了,硕大的篷帐内,更像是菜市场,不像是商讨军情的中军大帐。 夺坪峰鞑子所有千夫长皆汇聚于中军篷帐,而中军篷帐却无任何军令传出,营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鞑子各自为战也就罢了,关键是人心惶惶无心应战,战力十不存一。 战事,在双方接战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结局。 兵围夺坪峰,重创鞑子以驱赶他们离开夺坪峰,血狼居北,而东、西、南三个方向,则是张屠夫所领他那一司的王郡兵马。 鞑子毫无章法,以百夫长为首各自为战,张屠夫在听到西、南二向传令兵的军报之后,毫不犹豫下令直接攻打。 同样,攻打鞑子营地北部的上官陆同样也发现了鞑子的异常,下令百变暂缓行事,只是下令克托兰统领的开灵峰铁蹄一次次结阵冲入鞑子营地,一为杀伤敌兵振奋军心,二为练兵。 山岳、长林巍然不动,以防突变。 第二百六十七章 投石赶羊(上) 第二百六十七章:投石赶羊 血狼军阵,斥候进进出出,汇报军情。 上官陆在军阵东、西两侧及后方没有发现鞑子的情况下,继续保持暗金铁蹄冲杀的节奏。 一炷香后,鞑子渐渐开始发生变化,不再似之前那般慌乱,不仅逐步稳住阵脚,就连应对克托兰他们的冲杀,也变得有条不紊,甚至开始冲击山岳组成的盾阵。 “军阵、进!” “铁蹄、退!” 上官陆当机立断,冲着尚在鞑子营地边缘冲杀的克托兰和娃娃高声下令。 上官陆的观察极其敏锐,而选择更是果断无比,鞑子高地中军帐,在经过一番唾液和口水飞溅的激烈争斗,再加上不断抽刀、拔刀和口吐芬芳的剧烈拼杀下,帐内近三十位千夫长终算达成一致。 此前王爷及三位万夫长帐下千夫长各选一位主事的前提下,又服从于王爷帐下当前实力最强横的一位千夫长,如此,一个行之有效的指挥机构出现,以应对夺坪峰接下来的战事。 鞑子千夫长间的争斗和妥协,随着临时指挥体系的建立,各千夫长自高地返回各自营地,战事瞬间发生变动。 鞑子营地北部,随着几位千夫长的回归,经过短暂商议后,大部兵力开始缠住克托兰所领开灵铁蹄冲杀军阵,主力开始向后撤离,所有车架等杂物全都被推了出来,欲组成段段围墙,阻拦军阵的同时,也能够为弓手提供足够的防护。 克托兰,本就是青狼部千夫长,身为草原人,对鞑子那一套再熟悉不过,在听到上官陆军令那一刻,当即便下令娃娃统领暗金铁蹄押后,开灵铁蹄在暗金铁蹄的掩护下向军阵撤离。 “于狐狸,百变准备。” “鲁头,军阵,停!” 随着上官陆军令,四寨百变旗被于狐狸特意精心挑选出来的军卒,那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身形飞速闪动,一架架简易拉动抛掷机被安装完毕。 血狼山岳军阵,也在距离鞑子车架墙北二十丈外的位置停了下来。 突兀间,夺坪峰鞑子营地北部本该惨烈厮杀,喊杀声震天的战场,陷入一片死寂,一股令人窒息的宁静。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特别还是在这云波诡谲变幻莫测的战场,但对血狼而言,他们未曾有过片刻的惧怕和胆怯,旷日持久苛刻到近乎变态的操训,军纪、军令深入骨髓乃至印刻到他们血肉每一个细胞里。 正是得益于这般操训,才能够令军卒组成复杂的血狼脱胎换骨,才能够让血狼军卒在面临几倍于自己的鞑子敌兵前,如同他们的卫正大人那般,镇定从容,坦然而平淡。 刹那间安静过后,营地北部,血狼、鞑子彼此双方厮杀惨烈程度瞬间飙升,此起彼伏喊杀、哀嚎、金戈交击声交织混杂,成为独属于战场的交响曲,飞溅、喷涌的滚烫战血,令这片天地为之变色。 无论战事如何变化,上官陆岿然不动沉默不语,就这样等待着、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北风、更大的北风,同时也在给东、西、南三向发起攻势的友军,屠夫所领魁凌峰王郡都指弟兄,留下足够的时间。 留下,应对嗜血黄魔的时间。 夺坪峰,鞑子营地南部,正吃惊于上官陆、书生二人将鞑子所有反应猜测个分毫不差的屠夫,听到牙士禀报:“大人,血狼传来消息,待风而动。” “待风而动?”屠夫下意识呢喃着重复了一遍,似是突然回想起什么,双眼瞬间瞪圆,脸色大变,咆哮般吼叫道:“传令南峰余标正,让他们开始后撤,快、快···” 屠夫那神情,牙士明白其中的严重性,也不多问,转身疾步离开,前往南峰传令。 夺坪峰北部,随着前往三向传令的传令兵逐一返回,上官陆才算是真正心安,气定神闲的他连驳斥克托兰出战请求的言辞也平和委婉许多,不似此前狠厉。 等待,将近小半个时辰的等待,上官陆终于等来了属于他的东风。 “呼呼、呼呼呼···” 呼啸之声愈盛的北风,让上官陆喜出望外,神情激动,缓缓扬起右手,肃声高喊:“狐狸、掷!” “掷···” “嗖、···” 随着狐狸的高呼,焦急等候中的百变军卒,迫不及待操控拉绳抛掷机,伴随撬杆急剧翻动,嗜血霹雳弹迅速升空,似闪电般划过长空,降临于鞑子阵营中。 复位、装填、拉动、抛掷! 如此往复,接连三波,超过百颗嗜血霹雳弹被投掷而出。 一颗颗嗜血霹雳弹因剧烈撞击,轰然爆裂,嗜血鼠鼠毛编制而成的外壳在内部丹石粉的作用下顷刻间肢解,一根根嗜血鼠鼠毛伴随黄烟飘散于空气中。 一股股黄烟很快连城一片,然后片片黄烟交互、融合,形成一条黄龙,一条威猛无比,杀伤力惊人,欲吞噬一切的黄龙。 伴随北风愈加猛烈的风势,这条声势浩大威猛霸气的黄龙,以无敌之姿向南咆哮而去。 夺坪峰上这些鞑子可不是久经百变军械毒害和熏陶的灰熊、青狼两部,而是陆吾金毡部,对于黄魔的认知,远逊于两部,教训仅仅一次,往往不会那么深刻。 因此,他们对黄魔的轻视和小觑,令他们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嗜血鼠鼠毛钻入身体内,鼠毛随着血液流动而逐步接近心脏期间,不断遭受血液滋养的鼠毛会逐渐变硬、变粗、变长。 先是体内传来针刺般的阵痛,并伴随着难以忍耐的瘙痒。紧接着便是肝肠寸断的剧痛,随着瘙痒加剧,会亲手将自己抓挠得血肉模糊,身陷其中无法自拔。一旦鼠毛移动至心脏,饱饮热血的鼠毛在心脏内来一个铁索横江,那便是摧心剖肝,那滋味···痛不欲生死去活来已不足以形容。 疼痛,最为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但当疼痛超越一个人的忍受极限时,整个人的意志防线便会瞬间崩溃,此后,不仅疼痛会加剧,成几何倍增长,更如同浪涌般,前赴后继绵绵不绝。 人,宣泄疼痛的方式只有一种,那便是喊叫。 歇斯底里般的怒骂和嘶吼,嘶哑低鸣般的哀嚎和惨叫,等等,一切只是为了宣泄心中因疼痛而衍生出来的恐惧。 声音最具穿透力,可最具感染力的,却是画面。 只见那些身中嗜血鼠鼠毛的鞑子,双手机械般的在身体上拼命抓挠,抓烂了毡皮甲、挠碎了袍子,身上皮肉如同被铁钉耙刺挠过无数遍,道道血痕深可见骨,紧接着便是条条皮肉在持续抓挠下,窸窸窣窣洒落到地上。 纵然经历着这般惨不忍睹的自我惩罚,犹未结束,最终,已经完全血肉模糊现白骨的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直至窒息死亡。 纵身死,仍旧怒目圆睁,猩红的眼珠子几乎要爆出眼眶,眼神中,是无尽的惊恐和惧怕,微微上扬的嘴角,竟有一丝满足和解脱的味道。 声音、画面双管齐下,让弥漫于鞑子间的恐惧无限放大,再加上人类求生本能的驱使,夺坪峰鞑子营地北部防线瞬间崩溃,为了躲避夺命黄烟,忘却一切职责,鞑子一个个抱头鼠窜亡命奔逃。 战局,瞬间反转。 夺坪峰鞑子营地北部,得益于百变军械嗜血霹雳弹相助,血狼以最小的代价令鞑子北部防线崩盘。 与此同时,鞑子营地西部,刀盾在前、弓弩压后、枪矛居中,由老齐头亲自统兵攻打稳步压进的战线,随着大量鞑子南下而变得岌岌可危,这些彻底陷入疯魔的鞑子无惧生死冲击军阵,战事瞬间陷入血战。 鞑子之悍勇、战事之惨烈,就连老齐头都为之动容,唯恐已经发疯的鞑子将军阵冲开,老齐头也顾不得掩藏,当机立断,不仅下令由攻转守,更下令跟随他的伪武者先天境牙士参与防守。 鞑子营地北部,上官陆在看到鞑子奔逃的那一刻,脸上浮现出计谋得逞的笑意,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转念间神色仍旧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冲着姜愧高声呼喊:“姜叔,百变、开灵铁蹄前往西部,快!” “鲁头、钱老,压上去!” 军令下,姜愧带着于狐狸和克托兰两部前往西部,支援老齐头。鲁头和钱老则是统领血狼军阵,紧随黄烟的脚步,向南压进。 军阵缓缓移动,手持彭排的部分山岳士卒开始脱离军阵,美其名曰清扫战场,实际上就是彻查整个战场,人道解决那些伤重的鞑子,同时保证鞑子没有其他阴谋。 “小主子啊,你可是害苦我这老家伙了。” 夺坪峰,鞑子营地西部,耳畔充斥着穿云裂石的喊杀声、眼眸里是摇摇欲坠的防线,老齐头脸上早已没有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满是苦涩和懊悔。 “齐旗总,北部传令,立即西撤。” “好、好,可总算是来了啊。” “稳住阵形、缓步后撤。” 牙士的禀报让老齐头欣喜不已,心中压力消散大半,顿感轻松和喜悦,几句牢骚过后,立即转身下令。 魁凌峰王郡士卒听到军令之后稳住阵形与鞑子边战边退,鞑子也在各自帐主的吆喝下继续冲击。 第二百六十八章 投石赶羊(中) 第二百六十八章:投石赶羊 就在此刻,黄龙自北而来。 “小主子,你是存心想让小老儿死在这儿吗?” 看到黄烟,见识过它的恐怖,老齐头一脸惊恐,骂骂咧咧嘟囔过后,立即高呼道:“快、撤,快···” 军令就是军令,容不得片刻的迟疑,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也顾不得同他们纠缠厮杀的鞑子敌兵,迅速脱身后撤,跟随老齐头一口气撤到魁凌峰西峰峰底,这才再次结阵。 噬人的黄龙自北而来,鞑子营地也自北向南逐渐开始骚乱,也顾不得追击老齐头他们了,更无暇冲击老齐头再次组成的军阵,纷纷向东、向南亡命奔逃,期望可以逃出黄龙的魔爪。 至于营地东部的张屠夫,早就遵照上官陆和书生制定好的计策,自东部撤离,同南部余标正汇合后,旋即南撤,于夺坪峰南峰山脚结阵。慌乱奔逃不成章法的鞑子,遇到严阵以待的张屠夫,压根也不敢与之一战,折转向东奔去。 血狼军阵在向南推进一段之后,便被上官陆下令停止,结成方阵原地防守以防鞑子由北而出。 由此,夺坪峰上近三万鞑子彻底乱了阵脚,嗜血霹雳弹那么一扔,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士气战意立时烟消云散,所有人慌不择路亡命奔逃,唯恐躲避不及那要命的黄烟。 营北那惨绝人寰的嚎叫,瞬间唤起那段被他们刻意尘封于心底的记忆,刻骨铭心的惊恐和畏惧。 围三缺一,北部血狼、西部老齐头、南部张屠夫,鞑子唯有向东奔逃,压根就没有给鞑子留下思考和反应的时间,就这样不管是裹挟也好,还是顺应军心也罢,再或是求生本能驱使,上官陆只是利用一波波银色霹雳弹,趁着鞑子群龙无首,利用鞑子畏惧、恐慌的心理,顺利实现了灭杀夺坪峰鞑子残兵的第一步。 将鞑子赶下夺坪峰,向东驱赶进那个为他们精心挑选的墓场,葫芦谷。 自北部赶来的姜愧还是迟了一步,老齐头他们已经在南峰脚下结成军阵阻拦着西逃的鞑子,而南部的张屠夫则按照既定部署,随着鞑子大举东逃,亲率大军压后,一路交战,逼迫鞑子向东奔逃。 老齐头,在姜愧率血狼两部离去后,确认山腰营地鞑子已经彻底向东奔逃,当即下令追赶,但却始终控制着行军速度,不紧不慢,压着屠夫脚后跟,顺便收拾那些落网之鱼。 看到自西峰赶回的姜愧一行,他脸上那索然的苦笑,上官陆便知姜愧他们还是去晚了,直接吩咐道:“姜叔,依照计划,立即赶往葫芦口,一切照我所说行事,此战究竟能够歼灭多少鞑子,全看你们了,齐老爷子那边先天境牙士会有一伍协助你们。” 听到有一伍先天境牙士,姜愧心中大喜,笑呵呵的回道:“主子,放心吧,有克托兰和开灵铁蹄,万无一失。” 姜愧带着克托兰及开灵铁蹄当即离开,赶在鞑子之前前往葫芦口布防。 上官陆也在山岳、长林兵力收拢后,汇同鲁头、钱老及百变于狐狸,压在鞑子东逃大军北方,并不时以嗜血霹雳弹驱赶鞑子,确保他们的东逃路线不会向北偏移。 上官陆精心挑选的战场,葫芦谷,距离夺坪峰东峰近六十里,这一路上山势绵延峰谷迭起,血狼和魁凌峰兵力有限,在上官陆、屠夫和老齐头三人佯装攻打鞑子营地时,长虫已统领其司麾下各标兵马于各个谷口布防,严阵以待,保证鞑子不会自这些谷口更改逃离方向。 东逃路上的鞑子,五位主事千夫长好不容易聚到一起,满面愁容,明知这样下去必然会进入夏人为他们布置的陷阱中,却无能为力,两万余鞑子绵延近十里,众千夫长心思各异,意见难以统一,号令更难以通畅,且各个谷口皆有夏人军阵防守,明知不智,却只能一路向东行进。 五人中,实力最强,为首千夫长声音低沉道:“夏人是有意在将我们向东驱赶,前方必定危机重重。” “后方重兵围堵、左侧是那要命的黄烟,右侧夏人同样在谷口集结重兵,知道又如何,只能向东而去。” “夏人,永远只会耍弄阴谋诡计,一群卑鄙无耻的家伙!” “哼,就算是他们有意将我们向东驱赶又有何用,这君山的地势你们也看到了,不是高峰便是山谷,连绵不绝,就算是被围困,我们依然能够脱身,夏族如此分兵,对我们四面围堵,多处分兵,就算是借助地势,兵力不及同样无济于事。” ······ 其他四位千夫长你一言我一语,发泄着心中的牢骚和不满,但直至此刻,纵然夺坪峰营地所有鞑子都处于东逃路上,他四人,依然认为血狼和魁凌峰合兵后,没有一举歼灭他们的实力。 他四人看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但显然为首千夫长没他四人这般肤浅,无奈眼神下,神情逐渐凝重,厉声道:“那诸位尽力约束各自帐主下的千夫长,万不可再各自为战,不然我们将永无返回草原的可能。” 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千夫长负责主事的五位千夫长中,为首者显然充满警惕,而其他四人不以为然,迫于无奈中却又充满自信。 尽管如此,鞑子东逃大军也在五人离散后有所改变,表面看似仍旧杂乱无章,如同寻常亡命奔逃的军伍一般,但实际上却在各自千夫长强力约束下逐渐恢复秩序,当然是乱中有序。 千夫长、百夫长、骑长及各自帐下青壮、奴隶形成有效指挥,不再是散沙一盘,一路上对王长虫所部组成的防御不作理会,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向东奔去。 鞑子左侧、北方,上官陆带领山岳、长林及百变一路以嗜血霹雳弹驱赶鞑子,大规模战事不曾有过,但小规模厮杀从无间断,就在五位千夫长达成默契,专心向东而动之后,鞑子不再试图自南、北两个方向突破后,上官陆心里反而有些发慌,难以平静。 如此,血狼军卒无须应战专心赶路,上官陆行走于鞑子左侧山岭,仔细查看着鞑子的情况,发现鞑子看似慌乱,实则却不再似此前那般三两成群毫无规章,以骑长为中心,井然有序。 “看来鞑子已经恢复有效指挥,只是不知他们千夫长究竟打得什么主意,明明清楚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向东,既然明白,为什么依旧向东行军呢?” 鞑子的迷惑行为让上官陆感到费解,不免自言自语嘀咕起来。 不仅上官陆疑惑不解,王长虫看着前方一心向东、秋毫不犯的鞑子心里也犯了嘀咕,不明白鞑子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几路人马各怀心思赶往葫芦谷,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干涉谁,上官陆最担忧的局面反而异常顺利,鞑子完全按照他与徐书生的设想向东行进,逐步靠近葫芦谷。 第二百六十九章 投石赶羊(下) 第二百六十九章:投石赶羊 鞑子也是有苦难言,王爷与几位万夫长被灭杀,几万部众被分成几十份,几十个千夫长始终难以形成统一,就算是现在五位千夫长为主,可也仅限于大面上,根本无法做到指使如臂,对战之时更是掣肘无数,几万勇士也只是徒有虚表,五位被推选出来的千夫长心里很清楚,他们几人的权力,也仅限于生死存亡危急关头,才能够将这盘散沙临时凝聚起来。 上官陆隐约也猜测到了鞑子的想法,因此也不再与鞑子相伴了,交代过刘监、鲁所、钱所之后,带着于狐狸的百变旗先走一步,赶往葫芦谷,不过魁凌峰两伍用来守护他的两伍先天牙士并未带走,反而是留给刘监,以防万一。 葫芦谷是由几座连绵高峰峰谷形成,跨度将近五里,在君山内很少见,西侧为葫芦底南北宽度超过百丈,东侧为葫芦口宽度不足二十丈。葫芦谷南北两侧都是高峰,南侧还好,坡势减缓,北侧完全就是直立的山石,因此魁凌峰王郡徐书生所领兵马全都分布在南侧。 上官陆进入葫芦谷没多久,得知消息的徐书生便赶了过来,“小主子,你怎么过来了?” “鞑子千夫长里边也有聪明人,想借势而行,凝聚散沙,根本不用我们操心。”上官陆看着徐书生颇感无奈的说道。 “看来还真不能小觑他人,这鞑子里边也有精明的啊。”徐书生听到也是大感意外,轻声感叹。 “从夺坪峰到葫芦谷这一路没能卸掉鞑子多少士气,葫芦谷这一战的伤亡难免会超出我们的预料,鞑子千夫长既然想利用我们,生死关头,必以死相博,葫口、葫底的弟兄们伤亡也会更大。”上官陆忧心忡忡的说道。 “小主子,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不错了,凡事怎能尽如人意。尽人事听天命吧,在夏族地界,想必那鞑子真是鞭长莫及,牙士旗再调一伍到葫芦口,以防万一。”徐书生可比上官陆要乐观自信的多,笑着劝慰道。 “是啊,已经很好了,就是这君山大雪弥漫,不然用巨石封堵葫口,我们的压力也能够小一点。”上官陆缓声说道。 “巨石封堵,未免过于显眼。小主子,放心吧,散沙终究是散沙,成不了石头,砸不到脚面。”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鞑子距离葫芦谷也越来越近,徐书生已经返回葫芦谷南峰,上官陆带着百变旗也已返回北侧险峰。 鞑子游骑进入葫芦谷那一刻,看到葫芦谷两侧险峻地势瞬间便感到不对劲,驻足不前,派出鞑子开始攀登两侧山峰,同时派出游骑向身后大军通禀军情。 “江头,鞑子没有直接进谷,开始登峰探查了。” 葫芦谷北侧高峰,趴伏在山石上的于狐狸缓缓缩回脑袋,低声对身旁上官陆回道。 上官陆小心翼翼探出身子,借助山石的遮挡,向下看去,葫芦底大概是两个千人队,有一千来人,在两名千夫长的吆喝下,鞑子开始向两侧山峰攀登。 “江头,是不是现在就给鞑子送两颗尝尝去。”于狐狸搓了搓手在上官陆回身之后小声询问道。 “大军行军,斥候探查本就是常例,着什么急,满山积雪,鞑子一时半刻也爬不上来,现在葫芦谷只是一小部分,打草惊蛇的话得不偿失。” 鞑子逐渐开始汇集在葫芦谷谷底,也怪不得鞑子乱了章法,犯下军伍大忌,游骑军情未定,大军便至,归根究底还是各千夫长都有自己的心思、小盘算。五位主事之千夫长也是有苦难言,明知大军前方设有埋伏,却只能遵循上官陆与书生的谋划一步步走进去,因为,只有鞑子面临困局,生死存亡之际,才会想起他们五人,才会尊命行事,他们五人所倚仗的是夺坪峰兵力远胜于敌军。 鞑子为了躲避银色霹雳弹的黄烟,行军都是在山脊或者是山腰上,谷地是绝对不走,但随着越来越接近葫芦谷,山势变得愈加陡峭,根本无法正常行走,而且向南、向北的谷口被魁凌峰重兵把守,一时半刻根本就冲不出去,只能走这唯一的一条峰谷,鞑子所不知道的是,所谓重兵不过是假象而已。 五位千夫长前后也来到葫芦谷,看着眼前两侧险峻的山势,旋即倒吸一口凉气,北峰完全是耸立的石壁,南峰还算好点,就算是有积雪,山势尚算可以,再加上那一棵棵古木参天的大树,没来由的安定不少。 张屠夫此时已经与紧追在鞑子身后的老齐头汇合,在葫芦底西三里位置开始结阵,为了迷惑鞑子掩人耳目,张屠夫依旧率领两个旗的兵力尾随在鞑子后方;王长虫所统领的三标兵马,就在这三里谷地南峰的阴面;至于血狼,则在北峰的阳面;姜愧所统领的卫堂牙士与开灵铁蹄组成龙龟阵的肢入龟身,以及两伍先天牙士,守在葫芦谷底,就等着鞑子到来,两伍魁凌峰先天牙士并未入阵,位于阵后,以防鞑子勇士袭杀;葫芦谷南峰半腰,徐书生所统领的三标人马,一个个躲藏在白色雪堆后边,隐藏身形纹丝不动。 上官陆一直在查看着峰下鞑子的情况,也在留意着其他几个方面的信号,现在最紧要的便是张屠夫与老齐头是否会合,否则后路不断,想灭杀鞑子,从何谈起。 “江头,看到谷底传出的信号了。”就在这时,一直被上官陆安排盯着谷底的牙士健步而来,快速禀报。 同屠夫约定的信号出现,那同书生约定的信号也该出现了,心念及此,上官陆当即转身问及狐狸:“狐狸,让你看的你看到没有?” “没···”双眼盯着对面的狐狸话音未落便立即改口,因为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对面约定信号突然出现,惊呼道:“看到了、看到了,一颗、一颗、一颗、···,没错是六棵树,六棵树没雪了。” “确定没错?” 狐狸这一惊一乍的让上官陆有些怀疑,伴随着狐狸再一次肯定无比的重复,确认对面确实有六棵树没了积雪,应该是没错了。 上官陆心里有底了,这是他与徐书生约定好的,王长虫三标到位,在对面山脊按照一、二、二、一的顺序,依次清理六棵大树的积雪,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黄烟了。 “于狐狸,准备好,听我军令。” “传令鲁头、钱老,山岳、长林,杀敌、杀鞑子!” “狐狸,嗜血、掷!” 上官陆军令言辞简单,却充满滔天杀意,精心谋划费力筹算,为得不就是这一刻,杀、杀敌、杀鞑子,杀得酣畅淋漓,杀得干干净净。 “掷、嗜血。” 于狐狸一声令下,百变军卒立即将早就放在手中的嗜血霹雳弹向山下谷中投掷出去。 鞑子五位千夫长始终都没有松懈下来,一直紧盯着南、北两峰,在山岳、长林士卒出现在山脊,投掷银色霹雳弹的那一刻,也被鞑子所发现。 也就是在这一刻,张屠夫没有一点身为司正的形象,下令麾下弟兄快速后撤,王长虫也自山阴走上山脊。 葫芦口到老齐头这段三里峰谷,地形很特殊,并不似葫芦谷那般险峻,与君山其他峰谷并无两样,加上其特有的弯道,只有过了弯道,才能够看到葫芦谷险峻的地形,但一旦看到,便已经退无可退。 银色霹雳弹特有的黄烟已经开始在山谷内散开,两万余鞑子敌兵都堆积在这一小段峰谷内,慌乱程度可想而知。五位千夫长相互凝视之后,嘴角流漏出一丝笑意,同时高喊道:“进谷、进谷,快、快。” 声音越来越大,所有听到的鞑子不约而同向东奔走,峰谷内北风小了许多,银色霹雳弹飘起的黄烟凝聚不散,直到所有的嗜血鼠鼠毛找到自己的归宿。 第二百七十章 血葫芦谷(上) 第二百七十章:血葫芦谷 葫芦谷北风,书生早已安排人囤积了大量投掷短矛,此刻,山岳、长林士卒争先恐后纷纷向山下谷内投掷短矛,至于短矛的精准度和杀伤力,面对谷中蝗虫般挤挤攘攘的鞑子,可想而知。 汇合之后的张屠夫和老齐头,大军结阵,稳步向前推进,一点一滴压缩阵前鞑子生存空间,逼迫鞑子全部转过拐角,进入葫芦谷。 葫芦谷南峰,书生所领其司军卒也自雪堆后现身,士卒三两人合力掀开雪堆,露出那一堆堆已经浇淋过兽油的柴垛。 “轰···” 随着书生一声高呼,所有柴堆瞬间被点燃,整个葫芦谷南峰东西近五里的山腰上,火光闪烁,极其耀眼夺目,柴木燃烧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算是相距甚远的谷中鞑子也听得异常真切。 熊熊烈火带来的是气温的变化,迅速攀升的温度令柴垛四周堆积起来的积雪快速融化,雪水顺着山势开始向下流淌,形成一道道溪流,无数道涓涓细流开始相互汇集,又因凸起的山石或是参天树木不断分流。 很快,整个南峰峰面自山腰往下,已完全被溪水覆盖。 纵然如此,书生仍旧不断下令士卒不断向火堆里添加柴木的同时,也在向火堆四周的雪堆添加雪团。 火势更大、水流更汹涌。 “狐狸,再来一顿!” “嗖、嗖嗖···” 葫芦谷北峰,上官陆见谷内黄烟消散的差不多了,再次对于狐狸大吼道,这样既保证谷内始终被黄烟笼罩,令嗜血能够对鞑子造成持续杀伤。 嗜血、屠夫军阵双管齐下刻意逼迫,再加上五位千夫长图谋大军掌控权有意推波助澜,两万余鞑子已全部进入葫芦谷。 战局遵照所有人意愿顺利进展,敌我双方都在内心欢呼,而所有人都清楚,最终的决战,即将来临。 胜败即生死,没有其他可能。 鞑子五位千夫长以最快速度形成决议,两人统帅自身帐下青壮、奴隶,以及自家帐主帐下千夫长众部向东继续奔行,探寻出路。两外二人同样如此,但他们方向却是截然相反,率军全力攻打屠夫所部军阵。至于为首千夫长,除却本帐兵力外,辖四位战力最强的千夫长及其帐下青壮,稍稍向葫芦谷移动,但却并不深入。 葫芦谷,西部屠夫部军阵。 屠夫和老齐头在盾阵掩护下率军稳步向东缓进,有趣的是,阵前除却两军厮杀外,更有老齐头的别出心裁,每两丈,便有一杆高高举起的长矛,顶端悬挂的是四肢被刀划开,鲜血滴流,惨叫连连的肥尾寒羊。 显然,为防备隐秘恐怖杀伤力悚人的嗜血鼠鼠毛,老齐头和屠夫那是绞尽脑汁,用尽了心思。 “停、停···” “老齐头,快,血流干了。” 屠夫睁大双眼,不敢有丝毫马虎,眼看着阵前悬挂肥尾寒羊四肢不再低落鲜血,当即高声呼喊,老齐头在命人更换阵前悬挂肥尾寒羊的同时,整个军阵也是驻足不前,毕竟在见识过夺坪峰营地鞑子惨绝人寰的死状,听过那瘆人至极的凄惨叫声,无人敢轻视黄烟的威力和恐怖。 “快,提羊上来,快!” 老齐头一声怒吼,专伺被用来负责此事的一旗军卒手脚那叫一个麻利,抓羊、捆绑、四肢划刀,动作行云流水,仅仅十个呼吸,阵前所有长矛顶端悬挂绵阳已经被换了一遍。 军阵这才敢于继续向前推进,如此往复,有阵前滴血活羊示警,屠夫和老齐头他们这才敢于向前压进。 屠夫部强力进攻,持续压迫鞑子完全退入葫芦谷,在看到所有鞑子已尽入葫芦谷后,上官陆立即带着狐狸绕道下了北峰同张屠夫及老齐头汇合。 “小主子,这嗜血霹雳弹太过霸道,敌我不分啊!若非我们用活羊举在阵前,用来示警,弟兄们根本不敢向前推进,就怕没死在鞑子手里反而死在自己人手中,窝囊憋屈不说,关键是死都死不痛快,夺坪峰上鞑子身中嗜血霹雳弹后那般凄惨模样,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啊!” 刚一见到上官陆,屠夫便迫不及待抱怨起来,只是这言语中看似充满抱怨,双眼却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兴奋。 屠夫身旁的老齐头却是一点颜面也不留,毫不客气的嘲讽道:“得了吧屠夫小子,若非这东西,仅凭小主子和我们这点人马,能像赶羊似的将这几万鞑子弄进这葫芦谷里?” “老齐头,貌似这阵前悬挂滴血活羊的法子还是你提出来的吧!”屠夫当即反驳道。 屠夫、老齐头两人间彼此拆台,挖苦和嘲讽,上官陆已见怪不怪,看着已经完全被逼迫驱赶进入葫芦谷内的鞑子,他自己也是后怕不已,不由感叹道:“不管如何,大宗总算是被我们弄进这葫芦谷了啊!” 此时,葫芦谷内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画面,鞑子密密麻麻散布于葫芦谷内,血狼、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将其围困于谷中,而不管是身为猎物的鞑子,成功将猎物赶入陷阱中的猎人,均不急于发起最终一击。 唯一活跃的,唯有葫芦谷南侧高峰山腰上,熊熊燃烧的无尽火堆。 敌我双方皆在蓄势,欲毕其功于一役,那便需要发出自身最强一击,但关键而又怪异的是,在这片战场中交战双方,身为猎物深入陷阱中的鞑子,可没有这个觉悟,更不认为自己是需要守的那一方。 所以,这最终一击、最强一击,在他们看来,终究由他们使出,而胜利,终归只能是他们这些纵横北境的无敌铁蹄。 俯瞰整个战场便会发现! 葫芦谷北峰峰顶,血狼。 短矛投掷依旧在继续,但攻势已消减太多,大部山岳、长林士卒已经被抽调而出,将后方囤积的石块搬运至山顶,同时开始清理峰顶积雪,这些清理出来的积雪全部被堆积到峰顶边缘位置。 葫芦谷南峰,长虫、书生两部。 山脊,长虫部军卒也在做着同样的举动,清理积雪、搬运石块。 山腰,书生部军卒早已不再添加柴木和堆积雪团,反而开始全力夯实身后的山洞,山洞依山势挖掘,洞口狭窄呈东西走向,地势自外向内逐渐升高,洞内却是另有乾坤,像个大肚腩。 葫芦谷,西,葫芦底。 冲击屠夫部军阵鞑子的攻势看似依旧猛烈,但更像装腔作势,掩护下的是,西段鞑子正不动声色抽调各帐精锐囤于阵前。 葫芦谷,东,葫芦嘴。 向东深入探查葫芦谷地势的鞑子,已然发现结阵守于葫芦嘴最狭窄地段,姜愧及开灵铁蹄诸众。 葫芦谷内。 得到东、西两段四位千夫长前后隐蔽传讯,五位负责指挥千夫长为首者,会心一笑,一副万事皆由其掌控的自信,随着目光转向身侧几位千夫长,高声大吼:“杀!” “杀···” 葫芦谷内的鞑子率先发起攻势,厮杀自初始便无比惨烈血腥。 西段,抽调出来精锐青壮全力以赴向屠夫军阵奋力冲杀,这样的鞑子才算有北境无敌铁蹄的风采,无惧生死毫无怯意,嘶吼与呐喊声中,一个个化身为战意凛然,凶炎滔天的战争巨兽,前赴后继,一波又一波铁血巨浪持续不断冲击着屠夫部军阵,不死不休,不破不还! 东段,因受地形限制,规模无法如同西段那般宏大,鞑子、血狼开灵铁蹄,双方厮杀的人数始终只能保持在百人内。 西段如此、东段如此,中部鞑子同样也在这个瞬间发起犀利攻势,只是他们的进攻方式,比之西、东两个方向,截然不同。 为首千夫长一声令下,近五千余鞑子纷纷攀爬葫芦谷南部高峰,手脚并用动作敏锐,很快,南峰入眼所见皆是灰不拉几的毡皮色,至于原有的色彩,已经被掩埋。 鲜血、死亡,残肢断臂、堆尸成山,再加上惨叫哀嚎声点缀,好一幅波澜壮阔震撼人心的沙场巨作。 第二百七十一章 血葫芦谷(中) 第二百七十一章:血葫芦谷 战火彻底点燃,可上官陆反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尽管此时此刻,葫芦谷内鞑子的兵力依旧远超血狼、魁凌峰王郡都指两部兵力。 葫芦谷,南峰山腰。 徐书生看着下方借助山石、树木不断向上攀登的鞑子,看着火势逐渐衰弱的火堆,看水势已不再湍急的雪水,脸上流露着鄙夷的笑容。 漫山遍野的雪水是不再肆意流淌,可得益于君山这仍旧寒冽的天气,雪水已经开始结冰,并且这冰层是越来越厚实,越来越凝实。 葫芦口,看似上官陆同书生安置兵力最少,仅有克托兰所领开灵铁蹄,二百余,但却是上官陆和书生最为安心的地方,因为他们这二百余,不仅人人皆为武者,个人实力超强,且其中姜愧、克托兰有绝顶战力,还有两伍先天境伪武者牙士相助,这般战力,再加上军阵相助,有何可愁。 事实也是如此,他们在姜愧统领下不负众望,鞑子几位千夫长轮番上阵,却拿这龟阵一点办法都没有,遣勇士上前希望能够将龟壳剥离,有两伍先天牙士,不仅无法建功,更是有去无回。 几番试探,发现只要是青壮与奴隶冲击军阵,那些杀神便不会出手,千夫长只能令麾下鞑子冲击军阵。 军阵犹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牢牢守住葫芦口,将鞑子完全堵死在葫芦谷内。 葫芦底。 魁凌峰王郡士卒在张屠夫的军令下,刀盾手竖起盾墙,绝不上前,就算是这样,伤亡也无法避免,鞑子犀利而猛烈的攻势不说,但是鞑子那超凡绝伦的箭术便给军阵造成巨大的伤亡,鬼魅般的箭矢总能够寻得盾牌间的缝隙,予以盾阵后方士卒大量杀伤。 虽如此,葫芦谷底的战事也只能算惨烈,称不上艰险,屠夫军阵始终稳如磐石,不曾有片刻凶险。 上官陆已离开谷底返回北峰峰顶,肃立于山巅,任由疾风猎猎作响,聚精会神,双眼死死盯着对面那些正在攀爬中的鞑子,心中暗暗祈祷。 “一定要奏效啊!” “噗嗤、呼隆。” 葫芦谷南峰,一名奋力攀爬中的鞑子,双手离开树干,抓向眼前凸起山石,堪堪抓住,右脚便下意识迈出,踩向厚实积雪中。 意外,不出意外降临了! 右脚失足,双手落空,整个人瞬间失重,像圆球般咕噜噜一口气滚落到山脚。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有三便成群,于是,南峰上正在攀爬中的鞑子如同饺子下汤锅、咕噜翻滚。 鞑子一个个滑落,雪水形成的冰面,根本无法立足,而且以雪水自然流动所形成的冰层,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死角,但凡登峰需要借力、攀爬的地方几乎全被冰覆盖,光不出溜、滑不留手。 特别是远离火堆、靠近山脚的积雪,最具迷惑性,也最凶险,雪水流至此处,水流温度渐凉,已经无法令积雪融化,开始于积雪底部流动,随着流水结冰,表层积雪却没有任何变化。 如此这般,当鞑子一脚踩在这样积雪上哪有防备,猝不及防下唯有失重,跌落的后果。 南峰鞑子大量滑落,上官陆却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战栗高亢而又充满杀气的呼喊响彻整个北峰,顾不得进一步查看,闪身箭步直奔葫芦底屠夫部。 “血狼、血狼···” “嘭、咚···” “轰隆隆、轰隆隆···” 紧随其后出现的便是接连不断的惊天巨响,北峰血狼、南峰长虫,巨石被他们合力推下山顶,携奔雷之势向山脚滚落下去,巨石之后又是巨石,数不胜数、密密麻麻。 巨石被推下山顶的同时,还伴随着大量的雪团。 剧烈的碰撞、震动和声响,惊醒了沉睡一整个冬季的积雪,由上而下的挤压和推动,一点、一片、一团、一面、一峰,积雪开始滑落,雪崩发生的措不及防,就算两部军卒早已得到军令提醒,不管是北峰峰顶血狼军卒还是南峰山脊长虫部军卒,还是有不少人不慎被裹挟着跌落下去。 天灾,人力不可阻挡的天灾,在面前,是那般渺小,微不足道。 白色巨浪携吞天之威呼啸而下,吞噬着它所遇到的一切阻碍,仿似这世间已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够与之匹敌,雪浪同山石剧烈撞击下,轰然巨响下是腾空而起的是似雾状的雪团,翻腾着、扭动着,以更快的速度向下翻涌,声势惊人,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南峰。 山腰书生部,早已躲藏进准备多时的山洞中,虽早有防备,但听着洞外那骇人的声响,仍旧是瑟瑟发抖。 山脊长虫部,在以最快速度将山石和雪团推下山脊的那一刻,所有士卒已在长虫严令下或环抱树木、或抓紧山石,总之所有人用尽全身力气,将自身牢牢稳固在这些物体上。 北峰,血狼。 他们相对要简单粗暴的多,毕竟不管是人力还是时间,他们无法同书生、长虫部相比,加上山顶地理优势,提前将山顶积雪清理出来,便是他们的安身之所。 谷中,望着头顶奔腾而至的滔天白浪,感受着那无敌的气势和威压,不说寻常鞑子,就连胸有成竹早有算计的五位鞑子千夫长也是面色大变,惊恐万状。这一切,同他们所想可并不一致啊,所有筹谋算计、所有雄心壮志、所有血性和勇气、所有荣耀和尊严,在这一刻,统统烟消云散。 有的,求生本能下的抱头鼠窜。 这一刻,千夫长也好、奴隶也罢,无尊卑之别、无高低之分,皆在求生,或躲避、或躲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一刻所有鞑子,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越山峰,避开这惊人的雪崩,所有人无暇喊叫与嘶吼,手脚并用一门心思寻求生路。 “退、退···” 神情惊恐的可不止谷中的鞑子,葫芦口的姜愧部、葫芦底屠夫部,早在上官陆那响彻天地的呼喊声下已做好应对准备。 葫芦谷嘴,先天牙士出手,瞬间摆脱鞑子的纠缠厮杀,所有人在姜愧的呼喝下,军阵紧贴北峰石壁,而随着两伍先天牙士闪身进入军阵,军阵顶部吴科操控权随之转移,姜愧、克托兰及两伍牙士手中。 姜愧他们是将自身藏身于军阵内,借助北峰山石掩护,依仗先天牙士抵抗雪崩的冲击力,于苦苦煎熬中硬撑。 葫芦底,屠夫部。 屠夫的选择更明智,退,拉着刚刚赶来,神魂未定的上官陆直接向西退去,当然,此时操控军阵盾牌的自然不是刀盾寻常士卒,而是武者,以武者操控盾牌组成盾阵,应对雪崩未知的冲击力。 天威不可知,天威不可测! 这,也是上官陆和书生筹划此环中,唯一无法预知和确定的危险! 屠夫退的相当干脆,整整五里,几乎撤出整个峰谷。 上官陆在屠夫和老齐头的陪伴下登上勘察好的山丘,极目远眺,看着乾坤颠倒天地大变的葫芦谷,三人尽皆心惊肉跳,特别是上官陆,尽管心中早有准备,毕竟这是他谋划中最关键的一环。真当他亲身经历这一切,内心是久久无法驱散的恐惧,心底更不时涌现丝丝缕缕的无力感。 “雪崩不是未曾见过,为何此次会就这般畅快呢,解气、真是解气啊!看来以后再和书生相处要小心点了,这家伙太能算计,一不小心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屠夫看着已经被白雪填满的葫芦谷,眼神满是幸灾乐祸,吐槽书生的同时,不时撇向上官陆的眼神中,全是敬意。 “畅快个屁、畅快···”老齐头可没有闲情逸致在这儿感慨,毕竟方才差点被埋进雪堆的可是他,纵身为先天境武者,依旧心有余悸,神色复杂看了眼葫芦谷方向,低声道:“书生太损了,这法子都能想到,以后还真要小心点他。” 话一说完,老齐头自己反倒是笑了起来:“哈哈···” “老齐头,别不服老了,老胳膊老腿的别抻着了,这声势,真埋进去了,我和小主子可无能为力。” 屠夫言辞犀利,再次同老齐头开启互讽模式。 ······ 整整半个时辰,这片山区才算恢复平静,白雪皑皑的群山被褪下外衣,漏出褐色的山石,整个山谷从上官陆所在高地脚下一直到葫芦谷,完全被积雪填埋,夺坪峰进入葫芦谷鞑子,几乎都被掩盖在积雪之中,零星一些机灵的,不是躲藏在巨石后便是将自己挂在大树上,躲过这一劫。 上官陆、张屠夫、老齐头、于狐狸带着人马沿着山脊再次回到葫芦谷,王长虫也下令麾下三标走下山脊,南峰魁凌峰王郡士卒在徐书生的军令下扒开积雪,走出冰洞。 魁凌峰王郡兵马中几乎所有弓弩手都在南峰,走下山脊、走出山洞后,手持弓弩缓缓向山脚移动。 此时的鞑子都是活靶子,为了躲避雪崩、为了求生,所有妨碍他们逃生的物品皆被视为累赘,这甚至包括弯刀、软弓,往昔吞食猎物的狼,反倒成为任人宰割的羊,当真够讽刺! 第二百七十二章 血葫芦谷(下) 第二百七十二章:血葫芦谷 葫芦谷嘴,姜愧及开灵铁蹄军阵异常艰难顶开头顶那足有丈余的雪层,然后用吴科放在雪面上,士卒轮番上阵踩踏,总算在葫芦谷嘴清理出一片立足之地。 这时,那些深埋雪层下,只要一息尚存,都在竭力爬出雪层,于是,洁白的雪面上,陆陆续续钻出神色各异的脑壳,或面目狰狞、或血肉模糊,或惊魂未定、或余悸未消的脑壳。 葫芦嘴两伍牙士动作干脆利落,那些刚刚钻出雪层,还没喘上一口热乎气的鞑子当即被砍了脑袋,他们压根不是在杀敌,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戮。 “天龙地龟,嗜血箭,射。” 克托兰一声令下,开灵铁蹄迅速结成军阵,一支支嗜血弩箭被射出,一颗颗冒出雪窝的脑袋就这么被插上黄梧麻杆,滚烫的热血自箭杆流出,一朵朵血花盛开在葫芦谷,雪层也因这些鲜血的浇融,失去了它原有的色彩,变得无比妖艳。 葫芦谷底屠夫及老齐头更是无赖,刀盾手竖盾,伪武者旗全员出动,脚踩盾牌滑行于阵前雪面之上,解决鞑子勇士,弓弩手依次清除。 这场极其不对称的杀戮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午时,整个葫芦谷已经被踩平,白雪被染成红色,再成为黑红色,南峰每一个树干上、巨石后,都是鞑子的尸身。 战后,打扫战场,清点战获,是上官陆最开心的时刻。 已得到上官陆真传的血狼军卒清扫的那叫一个仔细,一点一点清理雪层、搜寻撒子尸身、扒下毡子甲、搜罗弯刀和弓箭等,保证让所有鞑子光溜溜的走,既有血狼打样,魁凌峰军卒那是有样学样,毫不逊色于他们现场拜的这个师父。 葫芦谷如此,夺坪峰自然不会放过。 羊、马等牲畜,篷帐、皮毡等物资,弯刀、弓箭等军械,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是被鞑子带入夺坪峰上的一切,都被上官陆严令搜罗搬走。 打扫战场的同时,便是血狼、魁凌峰两方派出大部兵力围绕夺坪峰,夺坪峰至葫芦谷沿途,搜寻、斩杀那些落网之鱼,当然,上官陆和书生他们可不敢让麾下弟兄们太过深入君山,毕竟君山的危险和恐怖,书生他们这些一路逃亡进来的王郡士卒,深有体会最具发言权。 此役,血狼与魁凌峰王郡联手,以不足三千人的伤亡,全歼夺坪峰近三万鞑子敌兵于葫芦谷,大获全胜。无论是魁凌峰还是血狼营地,完全陷入狂欢之中,无数的牛、羊牲畜,使得两方获得充足的肉食,几万匹战马,让上官陆怎么也无法严肃起来。 转眼,已是半月过去。 就在这半个月里,王浑带着牙士韩科悄无声息离开了魁凌峰,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他最为看重的师侄,上官陆。 同样,也是在这半个月里,血狼君山营地的规模再一次暴涨。 魁凌峰王郡都指军卒,在王浑离开魁凌峰后的第三日,经过书生等人的商议,王郡士卒便自魁凌峰进入血狼营地。 “齐老爷子,怎么样?” 卫正堂,上官陆看着满身泥泞,一脸疲惫的老齐头,关切的问候道。 “小主子,这斥候的勾当,老齐头我还真是做不来,下次可别找我了。” 老齐头嘴上抱怨,手上是一点都没闲着,顾不得身上的污垢,将所有探查出来的军情快速书写在文册上。 请动齐老爷子探查君山北麓,血狼卫寨内青狼部萧木遥萧王爷的真实情况,还有左司节下各军寨的情况,上官陆也是迫不得已,二寸他们实力有限,根本无法靠近,军情探查也是虎头蛇尾,于战事无益,唯有齐老爷子,才能够避开军寨内那些隼级勇士,探查出军寨内真实敌情。 如今,君山内鞑子已经清理干净,血狼下一步便是筹谋夺回军寨,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先于粮草的便是敌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敌情探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上官陆与徐书生仔细查看过老齐头所写的军情文册之后,尽管心里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可事实却远远超出二人的预期。 五羊关左侧戍边军寨,包括一座司寨、三座卫寨、十座所寨无一幸免,尽皆被鞑子攻破。 血狼卫寨内为青狼金毡萧木遥部所占,兵力大概在三万左右,司寨及灰狼卫寨则是被灰熊金毡部所占,兵力在八万左右,至于青狼卫寨,则是陆吾金毡部,兵力在五万左右。 “小主子,这君山看来是难出了,三部兵力合计有十五万之众,我们呢,只有两万,兵力悬殊太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有万千谋划,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免谈,何况,出了君山,便是一望无际沙砾遍地戈壁,骑兵才是当之无愧无冕之王。”徐书生也感到艰巨,一贯云淡风轻的面目也流露着无力感。 “哼,也不是没有办法,乌龟缩进龟壳里边,才更好对付。”上官陆却跃跃欲试,双眼充满神采。 “小主子,可有良策?”徐书生立马问道。 “以我们当前的兵力,鞑子四座军寨看起来确实无可撼动,但拿四座军寨总体来看,血狼距左司军寨足有六百余里、距青狼四百里、距灰狼将近千里,鞑子骑兵不计马力日夜兼程从左司到血狼需要一日、青狼大半日、灰狼也需要两日,也就是说,我们最多只有一日的时间,相对而言,也足够了。我们兵力的确不占优势,但在高端武力上,鞑子也不占优势,先天武者、绝顶武者、入流武者的数量我们远超鞑子,战事成败,兵力多寡确实有一定的因素,但并不是主要因素,精兵、强将、兵法、军备,缺一不可。何况,单论军寨的熟悉程度,鞑子远不如我们。”抽丝剥茧逐条分析,上官陆显得非常自信。 “小主子,就算是我们能够解决血狼军寨里的鞑子,可五羊辖下左司军寨、青狼军寨、灰狼军寨内的鞑子依旧存在,我们依然无法应对,敌我兵力悬殊,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徐书生对于上官陆的分析并不认同,出言反驳道。 “他们的目光并不会放在我们这些漏网之鱼身上,他们的目标是五羊关,现在只是天气的缘故暂时停留在军寨内,一旦积雪融化,他们便不会在军寨内多做停留,这期间就是我们的机会。”上官陆非常坚定。 “倘若在这个时间内,我们可以拿下血狼军寨,安然脱身,那如何攻下血狼军寨。”徐书生继续问道。 王长虫对这些毫不关心,端坐其位,眼观鼻鼻观心,入定打坐修习,老齐头则专心致志的清理自己身上的污垢,张屠夫是人在议事厅,两眼却望向厅外,老神在在,至于方宗,更是一个字也不吐,一副乖宝宝模样。 “拿下血狼军寨的关键就在于时机、军备,现在时机已经找到,军备就需要我们努力了,银色霹雳弹威力巨大,特别是在相对封闭的空间内更是杀人利器,能否攻下血狼卫寨,银色霹雳弹是关键,我们需要想办法寻得嗜血鼠鼠毛,锻造银色霹雳弹。”上官陆斩钉截铁的答道。 “攻打军寨,所需数目可不小啊,天气尚未回暖,这嗜血鼠可不好寻啊。”书生轻声感叹道。 “那就需要劳烦齐老爷子了。”上官陆笑着说道,目光也转向老齐头。 “别,小主子,可别给我找活了,嗜血鼠这东西,成堆生活在地底下,就算是找到了它们老巢,一不留神被鼠毛钻到皮肉里边,那滋味我可不想尝试。”老齐头正在专心整理自己身上的污垢,听到上官陆的话,立刻拒绝道。 上官陆见老齐头出言反对,正欲说血狼的土办法呢,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长虫打断:“鼠毛喜阳,特别是血液,阳气最足。以雪石花、白冠蛇冠中血、寂乳、火涎液熬炼之后服下,血液由阳转阴,鼠毛绝不敢近身。” “哈哈,哈哈。齐老头,现在可真的是非你莫属了啊。”张屠夫见到老齐头吃瘪,甚是开心。 “屠夫小子,别幸灾乐祸,听到没,是雪石花、白冠蛇冠中血、寂乳、火涎液,在这君山内雪石花、白冠蛇冠中血、寂乳还算好找,这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你觉得能找到火涎液吗?除非你屠夫小子能给我找来,不然想都不要想。”老齐头毫不示弱,直接就给顶了回去。 “那好说,老齐头,这火涎液就交给我了,哈哈,哈哈。堂堂先天武者抓老鼠,想想都觉得有乐。”为了看老齐头的丑,张屠夫也是豁出去了。 “放心,屠夫小子,只要你能找到,我就抓老鼠去。”老齐头气冲冲的说道。 “那雪石花、白冠蛇冠中血、寂乳就交给我吧。”上官陆看着老齐头与张屠夫斗嘴,微笑不语,轻声说道。 “雪石花多在常年积雪不化山阴之地,整体晶莹,仿若雪花,只生长在雪石之上;白冠蛇冠中血全身漆黑,蛇冠呈白色,只生活在地下河,寂乳只有山底溶洞才有,至于火涎液,在这君山内应属少见。”王长虫双眼紧闭,看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是将一应材料习性、场地等娓娓道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地火山谷(上) 第二百七十三章:地火山谷 季春到来,上官陆脚不沾地愈加忙碌,明面上他是血狼卫正,可实际上无论血狼还是魁凌峰王郡都指,所有军机要务全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毕竟不管是书生还是屠夫,再或是长虫和老齐头,可没这份耐心,也就书生能帮衬他一些。 屠夫拉着姜愧离开营地,进入君山搜寻阴血丹所需材料,而老齐头别看他和屠夫吵得凶,其实二人关系相当不错,紧随着屠夫带领一些先天牙士也进了君山。 前前后后用去大半个月的时间,经过屠夫和老齐头他们的努力,炼制阴血丹所需材料雪石花、白冠蛇、寂乳都已经被找到,当然,寂乳是上官陆贡献出来的,至于火涎液,没有丝毫踪迹。 “屠夫、姜小子,这火涎液究竟该如何寻找啊,周边已经被我们搜的差不多了,搂草打兔子,连嗜血鼠也找到几十窝,可这火涎液怎么连个毛都没见到。”老齐头、张屠夫、姜愧三人再次在营地内会面,老齐头耷拉着脑袋,脸色有些颓废。 屠夫脸色也不太好看,仔细回想着长虫所言有关火涎液一切,沉声低语道:“老齐头,欲得火涎液,先寻火行天兽,君山虽非极寒之地,但绝不是温热之地,当下乃是季春,百木凋敝遍地积雪,依照火行天兽生存习性,唯有在君山内找寻温热之地,也就是这个时节依旧草木繁盛之地,是不是就有找到火行天兽得希望,那样寻得火涎液也就顺理成章了!” “屠夫,小子你有主意为何不早说,害得我这老胳膊老腿还在君山奔波劳累大半月。”老齐头一听顿感不满,怒视谩骂。 屠夫、老齐头两人再度进入日常争吵,完全没留意到他二人身侧姜愧得神情,沉思、回忆、迟疑、震惊、欣喜。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姜愧脸上焦急无奈之色已然消失不见,心神放松下再看屠夫和老齐头两人,完全就是一副看戏的心态。 “姜小子,很享受啊,脸上都笑开花了啊!” 老齐头正恼怒于败于下风,无意间看到姜愧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顿时扭转枪口,将一腔愤怒全转到姜愧身上。 “齐前辈,晚辈是看两位前辈商议热烈不敢打扰。但晚辈听方才张前辈所言,还真知道这大雪封山下的君山,的确有春暖花开枝繁叶茂的地方。”老齐头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姜愧焉能不知怎么回事,神态恭敬匆忙解释道。 “何地?” “带我们过去。” 张屠夫与老齐头也顾不得许多,立刻道。 “就在魁凌峰偏西三百里位置,是当初为了找寻龙马,发现一处草木丰盛之地,当时我们急于寻找龙马并未深究,捕获那群龙马后便离开···” “走!” “走!” 屠夫、老齐头也不拖泥带水,还未待姜愧话音落下,迫不及待拉起姜愧就走。 君山血狼营地,热火朝天的操训让整个营地沸反盈天,不管是上官陆还是书生与张屠夫,面对鞑子大军依旧是心生忧怖,在军械、军备逐渐完备的情况下,军卒操训便成为重中之重,上令下达,何况还亲自盯着,血狼、王郡士卒全都在玩命操训。 书生发了狠,死命操训魁凌峰三司军卒,毕竟不管是此前的夺坪峰斩首之战,还是葫芦谷灭敌之战,血狼暗金铁蹄和开灵铁蹄给书生、屠夫、长虫及魁凌峰众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特别是葫芦谷之战,姜愧仅以开灵铁蹄两百余便将七八千鞑子死死压制在葫芦谷内,自身几乎毫无伤亡不说,还令鞑子损伤惨重。 此次,书生他们三位司正连同九位标正严令麾下士卒,必须遵从血狼教习的军令,操训演练军阵。上官陆对血狼军卒的操训,也由军阵转移至武势,当然,并不是说操训仅限于武势,而是操训时间规划上,更侧重于武势锤炼。 合兵一处,原血狼营地已经不足以容纳这么多人,不得不再次修建临时营房、校场,可就算这样,一眼望去全都是人,地面因为反复的踩踏,泥泞不堪,营房漫出平谷,蔓延到四周峰岭之上,依势而建鳞次栉比场面蔚为壮观。 “小主子,积雪已经开始化了。”看着血狼君山密道口流动的雪水,徐书生有些担忧的说道。 “阴血丹所需材料只差火涎液,相信他们会找到的。”上官陆却显得很是乐观,面带微笑,笑着说道。 “银色霹雳弹、嗜血箭,这可不应该是五羊军寨的军备吧,你们怎么弄出来的。”徐书生缓过神之后问道。 “哈哈,血狼军寨士卒大多都是罪卒,什么人都有,这银色霹雳弹便是匠房中工匠罪卒最先提出来,至于嗜血箭也是如此,东西不错,实用、杀伤大,就是制作不易,加上不是制式军备,也就在血狼用用。”上官陆笑着说道。 “估计再有半个月,积雪就融化的差不多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徐书生小声提醒道。 “尽我们所能吧。” “出了君山,在广漠的草场、荒滩,骑兵才是胜负成败的决定性力量,我们在夺坪峰收获的战马足够我们双方使用,现在这片地方已经用无可用,我打算挤出一个校场,轮番操训。”上官陆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这样最好,就我们身后的这片校场吧,位于营地边缘,空间也相对大一些。小主子前些时日让先天牙士旗下君山应该是大有收获吧。” “收获是有一些,算不得巨大。到其他几个军寨看看,找到一些炼金。准备将开灵铁蹄的盔甲都换了,然后还能够再炼制一些盔甲,我们血狼和王郡都指比不了,军备还需要我们自己筹措,不然就只能穿从鞑子身上扒下来的毡子甲。若以骑战来说,我神雀差之謌克远矣,哎!”上官陆颇为无奈的说道。 “是开灵铁蹄的金滴甲吗?”徐书生连忙问道。 “是” “那可是好东西,如果有多的话,能不能···” “给你们留的有,放心,百变旗已经在打造了。” “那就好,那就好。”徐书生对于金滴甲也是眼馋不已,只是炼制不易加上材料有限,现在能够为王郡弟兄们弄点,也是非常高兴。 “只是这锻造不易,血狼人手有限,看王郡士卒中是否有合适人选。” “有、有,我这就给你找去。”徐书生说完转身就走。 上官陆回到卫正堂,便令牙士请军卫其他三位属官、节下三所所正、克托兰、于二山于狐狸过来,当然,克托兰的真正身份只有卫寨属官,上官陆他们四人清楚,对外,是魁凌峰王郡都指那边的人。 几人陆续来到卫正堂,待所有人坐定之后,上官陆这才说道:“孟夏马上就要到来,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了,留给血狼的时间不多了,各旗操训如何?” “江头,四寨山岳旗龙龟军阵已教习完毕,全力操训中,并不满制,四寨缺额不足一百。” “江头,四寨长林旗龙龟军阵已教习完毕,现加紧操训中,四寨基本满制。” “江头,四寨飞羽旗龙龟阵已经教习完毕,正在操训,四寨满制。” “江头,四寨铁蹄旗鹰阵、龙龟阵皆已教习完毕,鹰阵几变还算尚可,龙龟阵就差强人意,血狼军卫铁蹄旗满制,血狼所、血甲所、血滴所铁蹄尚未满制,合计缺额有一百余人。” “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必须加紧军阵操训,武势锤炼亦不可松懈。接下来每旗可举荐劲力积蓄在三象之上的把式,到卫正堂,戌时传授一个时辰的行意。”上官陆说完之后转过头看向于狐狸,继续问道:“金滴甲锻造如何?” “江头,这个包括我们百变旗吗?”于狐狸也顾不得其他了,急忙问道。 “血狼四寨各旗,包括各堂、房。金滴甲锻造如何了。”上官陆再次重申道。 堂内所有人都喜出望外,此前几批大多数都已经成为武者,麾下的弟兄们能够有机会成就武者,便意味着战力的提升,焉有不喜之意。 “金滴甲已经锻造了二十六副,王郡又过来百余人,方法做以改进,锻造进度也能够大幅提升,一日能够锻造五到七副。”于狐狸笑嘻嘻的说道。 “在不影响金滴甲锻造前提下,银色霹雳弹每日能够锻造多少。” “银色霹雳弹所需其他材料已经准备停当,倘若鼠毛能够充足,每日可造百余,相信王郡弟兄们熟悉之后,这个数目还会有所增加。” “好,狐狸,百变军备、军械锻造需要加快进度,特别是金滴甲,必须按照我所需数目在开战之前锻造完毕。”上官陆看着于狐狸再次强调道。 “放心吧江头,百变定如期完成。”于狐狸也知道事关重大,面色严肃的保证道。 ······ 军议结束,上官陆将程典、刘监、魏鹏和克托兰留了下来。 “克托兰,开灵铁蹄现下如何,是否满制?” “禀尊主,葫芦谷折损八人,不过自君山返回十二人,尚多四人。军阵操训鹰阵、龙龟阵尚可,六兽阵尚未教习完毕。” “当初进入君山十四人,只返回十二人,其他二人呢?” “禀尊主,徐忠、张卞信讯全无,返回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 克托兰离去后,上官陆立即看向魏鹏,低声道:“鹏子,需要你将血狼密道悄悄做以清理,确保到时间我们出君山能够顺畅,并且查看我们军寨南部坑洞的情况,出口是否被鞑子发现,可否通行。至于人手,方宗会带着武者帮你。” “放心吧,陆哥。” “程典,营地内人吃马嚼的就需要劳你费心了,这安生日子也不知道还能过几日,别委屈了弟兄们的脏腑,现在既操训军阵还要锤炼武势,饮食上一定要保证。”刚和魏鹏说完,转身便朝身侧程典说道。 “江头,放心吧,有夺坪峰那些牲畜,血狼现在吃食是足够了。”程典也是一脸笑意。血狼当前算得上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裕,身为士典的程松伟能不高兴嘛。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上) 第二百七十五章: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扑通、扑通。” 屠夫、老齐头、姜愧包括四位先天境伪武者牙士,他们七人就这么毫无形象直接从树根里爬了出来,没错,就是爬了出来,还一身单衣,沾满泥渍的单衣。 七人爬出洞口的第一件事便是用放在洞旁的石块将洞口再次堵住,双手捧着积雪将洞口掩埋,他们这一系列荒诞之举,愣是吓的洞口四人张大嘴就这么静静看着,看着他们七人将一切做完,瘫坐在泥水中。 “呼呼···屠···屠夫,那是不是地火、地火蛇啊,呼呼、呼呼···”老齐头就像那无骨蛇一般,依偎在树根上,喘着粗气,闷声问道。 “是啊,可不就是嘛,不然跑个屁啊,呼呼···”屠夫同样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说完不再搭理老齐头。 地火蛇,天兽,火行天兽,生于地火中,以地火为食,身体坚硬似钢,就算是炼金所锻造出来的兵刃也难以对其造成伤害,头顶猩红肉瘤存地火之精,生死关头便会爆裂,非宗师境武者,触之必死。 地火蛇身具火毒,一旦被它咬到,火毒虽说不会令其当即毙命,却足以令宗师境以下武者头疼,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地火蛇这东西,出现从来都不是一条、两条,而是成百上千的一群,而方才,屠夫他们看到的何止千百条,成千上万堆积如山啊! 这,便是屠夫、老齐头他们先天武者都落荒而逃的原因。 良久,老齐头总算是恢复过来,起身来到屠夫身边,一脸忧愁,低声问道:“屠夫小子,现在这火涎液是找到了,关键是如何弄到手啊?” 屠夫一脸惆怅,无奈道:“太多、太多了,我们是没有办法,找长虫想想办法吧。” “要不我们再进去试试,姜小子他们之前进去捕猎龙马都没事,日间我们进去也没事。”老齐头似是多有不甘,蛊动着屠夫,再入其中探查一番。 屠夫毫不理会,直接拒绝道:“老齐头,别忽悠我,那地火蛇什么尿性,你清楚、我也清楚,还是找长虫吧,这事他最拿手。” “屠夫,看你那胆子,好不如我这老头子呢。不就是它几条地火蛇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看把你给吓得,如今这火涎液就在眼前,总不能让它再跑了吧。”老齐头好不容易找到打击屠夫的机会,又岂会放弃,出言讽刺相激。 张屠夫对于老齐头的挖苦讽刺罕见不作回应,只是不断翻着白眼,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用内劲将自己的双耳给封闭上,老齐头见此也只能悻悻作罢,吩咐两名牙士带着姜愧返回营地,请王长虫过来。 姜愧回到营地找到上官陆,将谷地内情况详细做以通禀,尤其是遇到那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地火蛇,上官陆不假思索便让姜愧停留在营地内,负责血狼士卒的传授事宜。 上官陆找到长虫,说明情况,长虫尚需要做一些准备,在安置好血狼与王郡都指营军务之后便和长虫一道带着先天牙士前往谷地。 上官陆与王长虫赶到洞口处,见到张屠夫等人,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余日,见到张屠夫几人,相互见礼之后,王长虫直接让身后的牙士取出几个坛子,坛子自中间截断,不足一尺深。 “屠夫,用你的环刀将这几个树根砍断。”王长虫面无表情吩咐道。 “好嘞。” 张屠夫说完便举着双手三下五除二将露出地表的根茎砍断。 “滴答、滴答、滴答···” 长虫将坛子放置在截断后根茎的下方,让汁液滴落进坛子内。 长虫这番操作,看得屠夫和老齐头疑惑连连,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凭借这些树木津液就能够降伏地火蛇?二人也清楚,就长虫那性子,问也是白问,长虫不会说什么,干脆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上官陆低缓的声音响起,为众人解释道:“地火蛇生于地火,以地火为食,体内充盈着地火火行之力,古木,特别是千年以上古木津液不仅能够平和地火蛇体内暴虐火行之意,更能够增添体内火毒的威力,越是年头久远的古木津液,地火蛇越喜舔舐,蛇类火行天兽火涎液不同与其他天兽,存留时间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之后便会成为白色晶体,也叫火涎结晶,而书生这装有古木津液的坛子,引诱地火蛇主动舔舐津液同时,也是在收集火涎液。” “还是小主子博学多识,不像我老头子和屠夫小子一般,只晓得这地火蛇极其难缠,没想到获取火涎液竟有这般巧妙法子。”老齐头奉承上官陆的同时顺带着连屠夫也损了一遍,话音未落,突然惊呼道:“如此一来,岂非不用再接触那帮恶心人的玩意儿了。” “不用。” 长虫随口回道,说完,津液也接的差不多了,便有泥土混合着雪水黏涂在树根截口上,起身看向上官陆缓声提醒道:“小主子,地火蛇每月进食这木中水只需一次,恐怕我们要等上一个月了。” “不对啊,长虫,你是不是记错了啊。”想着这几日不甘心几次三番进入其中看到的情形,屠夫当即反驳:“这几日我和老齐头多次进入,几乎每日子时一到,便会有无数地火蛇自湖底钻出,几乎这十余日就没有间断过。” 长虫所言地火蛇习性确如上官陆在典籍中看到那般,每月只食一次木中水平和体内火行暴虐之意,屠夫也非虚言,略作沉思,提议道:“究竟怎样,还是进去看看再说吧。” 洞口早已被屠夫他们清理出来,走过通道,进入谷地,在张屠夫带领下,来到湖边黑石滩,不同的是,此时的黑石滩黏糊糊一片,即将成为火涎结晶的火涎液。 “小主子、长虫,你看,这黏糊糊的玩意儿不就是火涎液嘛,昨夜还有地火蛇出现呢。”屠夫指着黑石表层黏液,急吼吼的说着,以证明他方才洞外所言。 “这湖底是否连接着地火,不然这地火蛇未免也太多了些,否则怎会连续多日有地火蛇出现。”上官陆俯身捏取黑石上薄薄的火涎结晶,神色微变,深邃的目光看着平静的湖面,低声猜测道。 “就算有,应该也没有几日了。” 长虫捏起一块地火石仔细查看过后,神色凝重说道。 “长虫,怎么说?”老齐头当即问道。 “谷地内虫类、兽类应该是以这火涎液为食,所以我们看到的只有这层火涎结晶,依照地火石留下的痕迹来看,新、旧两层厚薄几乎已经没有多少差别。”长虫取下地火石表层火涎结晶,认真查看过后,肯定的说道。 长虫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弯腰捡起地火石仔细查看,洁白色、泛黄色两层火涎结晶,厚薄几乎一致。 “长虫,接下来该如何?”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上官陆可不是那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有自知之明。 长虫:“将这几个坛子放在灌木林边缘,砍断藤曼,截口放在坛内,每日查看一次。” “长虫为何要以藤曼汁液混杂其中,对地火蛇而言,不应该是古木的津液更好吗?”上官陆当即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但凡世间生灵,皆有灵性,古木津液并非这谷地原有之物,若不以藤曼津液掺杂,地火蛇是不会食用的。”长虫缓声解释道。 屠夫反问道:“长虫既如此何必多此一举,直接用藤曼的津液不就行了吗?”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是陷阱,一直吃糠咽菜的人突然给他们吃珍馐美味,人都知道提防一二,何况是兽类,还是天兽。”王长虫指点着牙士将坛子一一安放,头也不回的解释道。 “哈哈、哈哈,屠夫小子,让你不学无术,如此浅显的道理我这老头儿都明白,丢人现眼了吧。”老齐头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讽刺挖苦屠夫的机会。 张屠夫先是被王长虫说教,再又被老齐头这么取笑,满脸通红,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上官陆来到湖边,将手伸进湖水中,只是温热,并不烫手,湖底满是黄色物体,隐隐约约看到有东西在里边,只是距离湖边有段距离加上湖水的遮挡,看不真切。 上官陆运行内劲聚于双眼,再仔细查看过去,这才看清楚,那些东西不是别的,就是地火蛇,大都婴儿手臂粗细,一条条就这么安安静静趴在湖底。 “这是、这是地火蛇。”上官陆不由自主的喊出声来。 “什么?” ······ 听闻上官陆的喊叫,其他几人都聚了过来。 “你看,这湖底趴伏着的不就是地火蛇,怎么会?”上官陆用手给几人指着湖底的地火蛇,奇怪的问道。 老齐头心急,这几天日日查看,知道白天这地火蛇是不会出现的,便欲跳入湖中,却被王长虫给拦下。 “砍断藤蔓,剥下外皮。”长虫眼神异常严厉,语速飞快对身后牙士吩咐道。 “长虫能不能别做闷葫芦啊,给我们说道说道。”说话只说一半,屠夫实在是忍不了,对长虫近乎哀求的询问道。 “地火蛇全身都有火毒,这你们都知道,可还有一点,报复性极强,一旦我们用手触碰,留下血液,就别想活着出去,绝对不死不休。幸好这些都已死去,用藤蔓外皮不仅可以隔绝火毒,也能够欺瞒地火蛇的嗅觉。”王长虫一边解释,一边捏着藤蔓外皮将最近的一条地火蛇给捏了上来。 地火蛇头顶肉瘤之中存有地火之精,是不可多得的宝物,现在遇到,又怎能入宝山而空手归呢,一条条靠近湖边的地火蛇都被捏了上来。 等到所有能够捏起的地火蛇都弄上来,众人一清点,足足有三十余条,上官陆的财迷性子又上来了。 “小主子,不能再深入了,这湖底周边的黄石粉有几尺厚,中心位置应该更多,地火蛇能够从湖内出现,湖中心必定与地火蛇巢穴相连,太过危险,还是不要轻易尝试。”长虫将想要上前深入湖中的上官陆一把拉住,不容置疑的劝阻道。 上官陆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众人也就带着找到的地火蛇出了谷地回到古树洞口,等待夜幕降临。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下) 第二百七十六章: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收获的等待,是一种煎熬,也是一种喜悦,众人一夜没有合眼,就连从未间断过修习与武势锤炼的上官陆也破天荒停了下来,等待着旭日东升、等待着艳阳高照。 辰时方过,众人不约而同再次进入洞内。 长虫放置在灌木林边缘坛内津液已经少了一半,青黄色汁液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白色液体,王长虫令牙士再度向坛子内加入藤蔓的津液,清理一些地火石表层的黏液之后,这才又退了出去。 如此往复,直到第四日清晨,清理过的地火石表层没有再出现新的白色黏液。 “小主子,收集到的火涎液足够了。”王长虫查看过几个坛子之后缓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上官陆庆幸的说道,说完还是不死心,鼓动老齐头又在靠近岸边的湖底搜寻一番,还真又让他找到几条地火蛇。 众人带着坛子走出谷地,用石块再次填塞在树根间,将洞口堵住,返回营地,王长虫便钻入房间炼制阴血丹。 上官陆也在请教过长虫后,亲自动手,将那些地火蛇肉瘤内的地火之精全部取出,足足有四瓶。 长虫阴血丹炼制很快,拿到阴血丹的老齐头马不停蹄进入君山搜寻嗜血鼠鼠毛,百变旗也在于狐狸严令下全力配合,一颗颗银色霹雳弹被锻造出来,上官陆看着一箱箱银色霹雳弹送到仓库内,喜笑颜开,有了这大杀器在,平添许多底气,对于应对接下来的战事也有了更多把握,银色霹雳弹使用次数越多,上官陆越是钟爱。 是夜,上官陆修习完毕之后,见姜愧带着于狐狸进来,感到奇怪,按说此时于狐狸应该在匠房啊。 “江头,金滴甲已经锻造完毕了,一百五十副。”于狐狸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喜悦。 “好好,按照我们商定的都分下去,我这儿走不开,替我慰劳慰劳弟兄们,辛苦了。”上官陆很快平抑住内心的欣喜,对狐狸吩咐道。 “现在就差鹏子了,只要他能够将军寨的情况摸清楚,便可以出君山了,想来,鞑子也应该要有所行动了吧。”上官陆心里念叨着,招呼二人坐下。 “江头,我就不坐了,这是百变旗这边军备、军械的册目,我这就回去将金滴甲分发下去,正好到火头,给匠房弟兄弄点好东西,补补啊。”心里记挂着上官陆的吩咐,于狐狸不敢耽搁,将文册放到桌案上,转身就走。 “姜叔,让牙士去看一下,魏鹏回来了没有。” “好的”姜愧应声之后刚转过身去,便看到魏鹏自房外走了进来。 “陆哥,不用劳烦姜叔了,我回来了。”魏鹏朗声道。 魏鹏进入屋内,端起牙士为于狐狸准备的灵茶一饮而下,喘了口气,这才说道:“陆哥,都已经弄清楚了,若不是为了盯着萧木遥那家伙,也不至于耽搁这么些日子。” “怎么了,军寨内的鞑子有动静了。”上官陆吃惊的问道。 “差不多吧。”魏鹏回想片刻之后,有些犹豫的说道。 “陆哥,怎么说呢,鞑子确实在准备离开军寨,但并不是全部。”魏鹏缓声道。 “难道是出现了什么变故?”上官陆小声嘀咕道。 “姜叔,去请徐书生过来,快。”上官陆低头沉思片刻之后对姜愧吩咐道。 姜愧前去请徐书生,上官陆拿起桌案上于狐狸放下的文册自己查看,特别是血狼百变军械,尽管时日较短,数目并未达到上官陆的预期,但有狐狸和百变旗弟兄全力施为,也相差不多。 书生很快便来,魏鹏将自己的发现,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小主子,日间我还在山顶观看,虽说积雪已开始融化,但距离行军还有些时日,按说鞑子离寨最少还有旬日,难道是我错过了什么?”书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陷入沉思中,眉宇间的纠结之色也是越来越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书生似是想通其中关节,欢呼雀跃!语速飞快解释道。 “小主子,我们都忽略了,君山北麓北非君山,更非土地肥沃的君山以南,是我们推己及人,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君山北麓并非君山,皆为沙砾,没有泥土,何来泥泞,何况营地屋檐下已有三日没有冰晶了,鞑子行军依赖马匹,一应物资全都在马背之上,与我神雀不同,鞑子行军已无碍。” 上官陆经书生这么一说,立即醒转过来,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千算万算还是有所疏漏,上官陆一脸愧疚和自责道:“还是我经验不足,认定鞑子在积雪没有完全融化前,应该不会有所异动。” “小主子,你来北境时日尚短,对北境气候、习性缺乏了解,现在既然我们已经知晓军寨内鞑子的打算,一切便已由不得我们说了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事从来都不会按部就班。”书生轻言劝慰道。 上官陆本就不是那矫情人,书生出言劝慰后很快便整理好心神,肃声道:“书生,那我们先商定下针对血狼军寨内鞑子萧木遥部的作战方略,时不我待,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时间,手头兵力不宽裕,鞑子战力不俗,这筹划必须谨慎细致,务求战而胜之。” “好,我去将堪舆图拿过来。”言毕,书生直接转身离开。 书生刚一离开,上官陆目光看向姜愧,异常严肃吩咐道:“姜叔,令卫堂牙士守卫正堂,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知会刘监和齐老爷子,没有我和书生的命令,自此刻起,整个营地有进无出,就算是飞禽走兽也不行,违令者,杀!” 一句话说完,上官陆已是眼神犀利杀气腾腾,如今营地军伍组成太过复杂,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君不密则使其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大战当前,上官陆必须行霹雳手段以震慑屑小。 随着书生返回,上官陆他们二人再次将自己封闭在卫正堂内,就连一应生活所需,是姜愧亲自负责,绝不假手他人。 谋划一场战事,还是敌强我弱濒于绝境下的己方,上官陆、书生不得不谨慎,地形、兵力、军械、敌情、战机等因素,皆需综合考量,如何作战,如何合理调配兵力和军械,如何最大程度降低伤亡,如何应对鞑子可能出现的援兵等,以及战后如何脱身,林林总总,纵然上官陆前期已做了大量准备,二人封闭在卫正堂内,整整五日。 当上官陆、书生走出卫正堂,严守卫正堂为的牙士一脸惊愕,完全不敢相信,只见二人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须发蓬乱胡子拉碴,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几乎变相。 “小主子,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徐书生说话有气无力,说完便快步离开了,按照二人的决定,此次战事由上官陆全权指挥。 上官陆苦笑不语,让牙士送徐书生回去。 “姜叔,通知程典,典房派人清理密道,王郡会派人协助。” “典房分发军械,具体数目的文册在我桌案之上。” “通知鹏子、程典、刘监辰时到军议厅,还有胡头、鲁头、钱老、于狐狸、张秦唐,明日午时到卫正堂,我先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看好桌案上的东西,禁止任何人靠近。” 上官陆断断续续说完之后直接转身回到房间里,倒头就睡,下一秒,呼声震天!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兵出君山(上) 第二百七十七章:兵出君山 翌日,上官陆准时起来锤炼武势,一番梳洗,洗去一身颓靡和疲惫,精神抖擞赶往军议厅。 此时的军议厅,已是人满为患,毕竟如今营地营房紧张,只能将就,屠夫三司正、九位标正,老齐头,血狼一方则是魏鹏、程典、刘监卫寨属官。 上官陆一进入军议厅便是连番见礼、回礼、寒暄,坐定后这才来得及给书生使以眼色,这一路上他是左思右想,王郡都指兵马还是由屠夫他们统领较为合适,这样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问题。 谁料,屠夫接下来一句话,直接绝了上官陆一切想法:“此次针对北麓边军军寨内鞑子作战,不管是我王郡都指还是血狼边军,借由血狼军卫卫正、云骑尉,上官陆统领,诸位,可有异议?” “职下谨遵军令。” “标下谨遵军令。” 厅内众人异口同声答道。 营地内王郡都指兵马,刨除王浑是上官陆师叔这个因素外,书生、屠夫、长虫这三位司正,依军制可是四品武将,而几位标正,五品。他上官陆呢,一个五品边军卫正、六品云骑尉勋,军令不畅,必将万劫不复。 上官陆本意是希望王郡都指由屠夫统领,他自己依旧如同葫芦谷一战般,出谋划策最好,屠夫、书生、长虫在军议厅内当着众人的面,干脆给他上官陆来个釜底抽薪,赶鸭子上架,这样他上官陆就不得不战于台前。 屠夫眼角带笑,面上却是一脸严肃,凌厉的双眸在几位标正脸上一闪而逝,肃声道:“小主子,放心吧。葫芦谷一战,无人敢否认您的功绩,何况还有书生我们几人给您保驾护航,就算偶有屑小,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上官陆眼神一凛,肃然道:“屠夫、诸位,并非本卫担忧什么,而是唯恐能力不济令弟兄们魂断他乡,心有不安如履薄冰,既如此,定当竭力!” “北麓各戍边军寨鞑子是什么情况,诸位应该多有耳闻,的确是敌我兵力悬殊,的确是敌众我寡,但我仍旧相信,最终取得胜利的会是我们,也只能是我们,就像当初的夺坪峰之战、葫芦谷之战。” “几千年来,鞑子何曾越过君山,这是我等神雀军伍之人、我等夏人的耻辱!” 上官陆一番言语,虽说语气平缓却慷慨激昂,也让厅内的众人恢复一点信心,营地当前面对的情况,众人都知道,只是一直都沉在水底,上官陆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加上两战之威,竟令众人莫名感到轻快,脸上的神态也轻松许多。 “还请骑尉下令,标下莫敢不从。” “有小主子,何愁鞑子不灭。” ······ 几位标正齐齐起身,各式各样,不管如何说话应答,总体来说,对于上官陆统领他们,不仅不抵触,相反,还非常支持。 见此,上官陆也不再矫情,坦然接受并面对这一切。 “明日子时之前,张司正大人统领麾下集结完毕,听令行事。” “明日子时之前,徐司正大人统领麾下随时准备集结,听令行事。” “明日子时之前,王司正大人统领麾下集结完毕,听令行事。” “今日,酉时前,王郡武者牙士旗集结完毕,听令行事。” “血狼典房时刻准备向军寨内存储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 “卯时前,血狼负责清理卫寨外鞑子游骑、巡骑。” “卯时,牙士旗隐蔽拿下血狼卫寨寨墙,将银色霹雳弹投掷进去,齐旗总切记,军寨东、西、南三侧皆有坑洞,绵延十里,稍后会将坑洞分布图交于你手。” “卯时前,王司正大人麾下必须到达血狼卫寨北十里处集结,那里是一片沙丘,能够短时间隐藏兵马踪迹,出君山之后向西绕行,避免被鞑子觉察,卯时一到即刻向军寨发起攻击。” “辰时,王郡徐司正、张司正统领麾下军寨东部结阵,斥候前出三百里、六百里,一刻钟一报,随时应对意外情况。” “诸位可有异议。” 上官陆逐条下达军令,这也是他与徐书生商议之后定下来的,王郡三司兵马,张司偏刀盾枪矛、徐司偏弓弩、王司重骑,各有千秋,如此安排最能够合理使用兵力,在攻打血狼卫寨的同时也在防备东侧鞑子可能出现的援兵。 作战核心便是时间,以最短时间、最快速度拿下卫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萧木遥部一个措手不及。 “标下谨遵军令” ··· 就连屠夫、书生、长虫三位司正也站起身来,行军礼之后,肃声说道。 接下来,上官陆与众人商议粮草、战马调配,如何行军出密道,各部如何协同,军令如何传达等等。 军议结束,上官陆与血狼几人回到卫正堂之时,午时已过,胡所正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军议之事干脆用过午食再说。 “江头,这午食也用过了,你直接下令吧,能够将血狼夺回来,我们已经期待多时了。”众人刚坐下,鲁所便迫不及待说道。 “那就依鲁所所言,此次对军寨鞑子之战,我们与王郡一道作战,定会有各色各样的问题,不管如何,我们都是神雀士卒,一切以战事为重。”上官陆还是先将自己心里的顾虑先说出来。 “放心吧,都是血水里滚爬的货,不会有那么多心眼。”程典笑着朗声保证道。 程典说完,上官陆一一看过每人的神态,心里稍稍放松一点,这才开始宣读军令。 “鲁所、钱所,血狼山岳、长林二旗在卯时之前必须进入坑洞,北门攻破,等待寨内鞑子弃寨而出,迅速夺回南寨门,士卒多携带一把括弩,嗜血箭也要多带一些。” “职下领命。” “职下领命。” “张值守长,血狼铁蹄随王郡徐司正部出君山,向西、向北前出五百里,为全军斥候,清除鞑子求援、令骑,斥候两刻一报,时刻戒备,旦有军情、即刻来报。” “职下遵命。” “开灵铁蹄随我出君山,暗金铁蹄清除卫寨鞑子游骑、巡骑后守护密道入口,随时听从军令。” “遵命,尊主。” “遵命、大人。” “百变留守营地,飞羽守卫密道、上崖璧栈道。” “职下遵命。” “职下遵命。” ······ 军议结束之后,上官陆便前往密道口,血狼、王郡几万兵马,全部都需要通过密道走出君山,尽管之前已经商议好各部顺序,但毕竟是双方第一次全面合作,上官陆担心出现纰漏,更不希望出现问题,也不能出现问题。 血狼暗金铁蹄最先通过密道走出君山,接着便是山岳、长林二旗,之后再是王郡兵马,顺序、时间,完全按照预测的那样,没有出现丝毫的纰漏,上官陆满脸喜悦,出门大吉,是个好兆头。 孟夏上旬,线型月牙就挂在远方山顶,云层不断移动,时不时的遮挡令北境的夜更加昏暗,各部如利剑一般,划过这荒漠之地,利刃出鞘怎能不见血腥呢,已经憋了一个冬季的勇武之士,手中的利刃擦拭无数次,光滑锃亮,正当杀敌爆饮鲜血。 上官陆随着王长虫前往军寨北部,看着时有时无的月光,心里很是沉重,既有担忧也有期许。 暗金铁蹄在娃娃的统领下已经将鞑子寨外游骑、巡骑清理干净,回到君山山璧之下,守护密道入口。 “卯时到了。” 站立在沙丘之上的上官陆看着南方隐约的亮光,喃喃自语道。 老齐头与身边的武者牙士一身鞑子毡皮甲,紧贴着血狼军寨,南寨寨墙之上,阴沉的天气、潮湿的空气,唯有待在火边才能够让人舒服一点,鞑子三三两两聚在一堆堆火盆边取暖,将毡子盔拉下来,遮挡着脸部,尽量让自己暖和一点,双手握着弯刀,歪着脑袋,陷入沉睡之中。 整个血狼军寨,东寨墙、西寨墙、南寨墙都是如此,只有北寨墙鞑子还算尽忠职守,不顾严寒,走动巡逻。 “卯时到!” 轻声念叨过后,老齐头当即睁开双眼,吞服下阴血丹,纵身一跃,刹那间便已在寨墙之上,其身后武者牙士在他们登上寨墙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已将寨墙上鞑子清理干净。 不闻任何声响、不闻任何血气。 “老狗、老朱,你两伍率先清理寨墙上的鞑子,其他所有人沿着寨墙向军寨内投掷霹雳弹,三丈一人、十丈一个,我左、你们右。” 老齐头压低嗓门吩咐后,老狗、老朱一东、一西沿着寨墙飞掠而出,老齐头他们迅速将倒地鞑子扶起,背靠背,用伪装为他们争取时间。 “走!” 随着老齐头和众牙士身影消失在两侧寨墙上,很快便又传来破空之声:“嗖、嗖、嗖···” 一颗颗银色霹雳弹被投掷出去,一个又一个杀神活跃在血狼寨墙之上。 “噗、噗···” 股股黄烟开始在军寨内飘起,时隔四个月,萧木遥部及其帐下再次被嗜血霹雳弹得黄烟光临,早已压在心底的恐惧再次翻涌,纷纷用毡子、被褥,只要是能够填堵毡布包缝隙的,全都被拿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兵出君山(下) 第二百七十八章:兵出君山 那位青狼金毡部青狼主的使者,洛巴伊及其两万人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血狼卫寨内营房有限,狐假虎威,萧木遥及其帐下被他赶出营房,这下是自食恶果,只能眼睁睁看着黄烟飘进营房,狰狞、嚎叫无法阻挡那股深入骨髓的疼痛,奔走、躲藏想尽一切能够想到的办法逃避,最终只能等待鼠毛消耗一空,庆幸真神的降临。 比之于洛巴伊以及他所带来的兵马,萧木遥与其帐下算是因祸得福,毕竟,篷帐的密封性可比血狼卫寨营房要好得多。 “嗖、啾···” 当北寨墙被拿下时,老齐头立刻令牙士射出响箭,独特的声音在凄辽北境夜晚更加响亮。 “轰隆隆···、嘚嘚···” 大批骑兵自军寨北部驰来,上官陆一马当前,高举五神双刃枪,带领血狼与王郡长虫部直奔北寨墙。 “咯吱吱、咯吱吱、···” 老齐头亲手打开血狼军寨北寨门,将大军迎入寨内。 血狼卫军寨,上官陆对其再熟悉不过,长虫麾下三标兵马,一标,在牙士旗先天牙士配合下,登占箭楼、北寨墙,两标沿着寨墙,攻占东、西两寨门。 令箭响起的那一刻,自密道进入坑洞的血狼山岳、长林两旗立即在鲁头和钱老令下自寨内密道入口进入卫寨,趁乱将卫寨南门牢牢控制在他们手中。 萧木遥,在老齐头现身南寨墙,先天气息便被他身边勇士感知并提醒于他,但老齐头他们得速度太快了,心性多疑的他尚未想明白其中玄机,便已经被老齐头他们投掷过来的嗜血黄烟封锁在篷帐内。 躲藏在篷帐内,萧木遥以十七名奴隶的代价,终算试探出他自己安然出营的时机,果断走出篷帐的萧木遥,接踵而至哀嚎、惨叫声让他脸上铁青之色愈加深重,营房内那些他并不关心,他那损伤惨重的帐下精锐,才是他所关心的。 现在的他,萧木遥,已经经受不起太过严重的损伤。 “王爷,血狼崽子回来了,北门、东门、西门都已经回到血狼手中。”萧木遥账下亲卫长在其耳边轻声说道。 “萧帐呢?”萧木遥声音阴寒道。 “尚未有具体消息传来,尚不明确,但损伤不大。” 萧木遥显然早有决断,毫不犹豫直接下令道:“走,从南门走,将所有马匹都带走。” “那···” “走,快···” 亲卫长的迟疑让萧木遥异常恼怒,洛巴伊会怎样,他管不着,夏人夜袭军寨有先天勇士最少十余人,他帐下这些精锐不能再损失,否则,青狼金毡部、桑拉铎草场能否还有萧帐的存在,犹未可知。 他,萧木遥,不能让萧帐自此消失。 萧木遥动作相当迅速,而在撤离之时,也会收拢那些非他帐下青壮和奴隶,当然不是他萧木遥有多良善,而是将这些非他帐下鞑子驱使在前,充作开路先锋。 至于那位能屈能伸,再次得到青狼主兵力补充后又支愣起来,耀武扬威的洛巴伊,青狼使者,吞下这杯自己酿制的苦酒。 “王司正,弓弩手上寨墙,骑兵退出军寨在北门外集结。” 老齐头他们向军寨内投掷了大量嗜血霹雳弹,上官陆无法确定所有黄烟内是否都已没了嗜血鼠鼠毛,死守北、东、西三门。 此刻血狼军寨南门,是鲁头和钱老,是血狼山岳、长林两旗士卒。 萧木遥遇事果断,更狠厉毒辣,抵达南门看到鲁头、钱老他们仓促间布防的漏洞,先是下令骑兵直接将寨门撞开,然后便是让那些路上收拢起来的炮灰主动向寨墙发起冲杀,而他呢?率帐下精锐快马自南门呼啸而出,扬长而去。 萧木遥顺利出寨后,剩余那些炮灰和多余战马又有了用武之地,被他用来探查坑洞。 一批又一批、一匹又一匹,无数鞑子和马匹就这样葬送于血狼坑洞,充满死亡的十里坑洞之路,还真让他萧木遥走了出去,遇到血狼铁蹄绝不纠缠,拼命催动马力向西狂奔,克托兰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几百骑逃之夭夭。 当上官陆得知军寨内有鞑子逃走已经晚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以往高傲的鞑子也避而不战,选择逃走,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通过坑洞的,留下南门,只是因为阴血丹有限,不愿自己人死在嗜血霹雳弹下,也不会使得鞑子做困兽,徒增伤亡,攻下军寨,上官陆第一件事便是查看鞑子如何逃走,结果,上官陆不得不佩服这位萧王爷,果断、毒辣。 北门、东门、西门,王郡士卒与鞑子的厮杀一直都在进行,除了硬弓手之外,其他弓弩手所用箭支都是百变旗提供的嗜血箭,但凡中箭,只能等待着死亡的到来,鞑子从卯时打到辰时,除了留下一具具的尸体外,没有夺走任何一座寨门。 天色逐渐变亮,位于北寨墙之上的上官陆已经能够很清晰的看到整个军寨内的情况,银色霹雳弹特有的黄烟已经完全消散。 “二寸,到南城墙,给鲁所、钱所传令,不可一味死守,适当可容鞑子逃出寨外。”上官陆对身边的二寸吩咐道。 在二寸下了寨墙之后,上官陆一直紧盯着南门寨墙上的青狼旗,并等待各部的消息。 “报,徐司、张司已在军寨东二十里处设下军阵。” “报,军寨东、西、北斥候没有发现鞑子踪迹。” “王郡斥候一刻两报、血狼铁蹄斥候一刻一报,但有军情,即刻禀报。”上官陆肃声说道。 “王司正,东、西、北三门以刀盾、枪矛手为主,抽调一标兵力以刀盾、弓弩为主,置于自东、西寨门而出,守卫寨东南、西南,杜绝鞑子自南门出寨后反向攻打军寨,鞑子可以从南寨门出去,绝对不允许鞑子再次登上南寨墙。骑兵撤离军寨,游走军寨坑洞范围之外,清理漏网之鱼,定不可使一骑一人再逃出。” “其他人随我等冲杀,一地一房清理鞑子,将血狼卫寨给我清扫的干干净净,再无可站立的鞑子、再无可提刀的鞑子、再无可喘气的鞑子。” 王长虫听到上官陆的军令之后立刻执行,骑兵奔向军寨东西十里外,刀盾、枪矛手开始结阵。 “弟兄们,随我杀。” 上官陆手提长枪,纵身一跃直接从寨墙上跳下去。姜愧、王长虫、老齐头、克托兰众部紧随其后。 一个时辰的厮杀,洛巴伊那点胆气已经耗尽,在上官陆开始杀入寨内之后,这位在萧木遥面前高高在上的青狼部主使者,惊慌失措没了神采失去主张。 血狼军寨内,战火从北向南推移,上官陆一柄五神双刃枪下绝无一势之敌,充沛悠长的内劲让上官陆化身杀神,战意浓烈杀气腾腾,比之老齐头、姜愧都更为显眼,银色的五羊盔甲完成变成黑红色。 克托兰所领开灵铁蹄组成四个军阵,就像一个蛮横的乌龟,在军寨内横冲直撞,一道银光闪过,便有鞑子身亡。老齐头及其所领武者牙士他们这些绝顶、先天武者更是恐怖,闲庭信步仿似游山玩水,手臂翻动,必有一个鞑子脖颈、胸口受创。王郡士卒以刀盾在前、枪矛在后,形成一个个人熊,直接横推,大多情况下更像是在为弓弩手在清理后事。 两军对垒斗的是彼此兵力的多寡,领军之人的谋划,国力的雄厚,一旦交战之后,胆气、血气才是关键。 神雀血狼边军、王郡都指营军兵悍不畏死更势如破竹气势如虹,胆气、血气已至巅峰。 此消彼长! 尸横遍野、断肢残躯让鞑子的胆气彻底没了,血气也随着伤口一泄而尽。 鞑子胆怯了,在一群被他们视之为羊的刀兵下胆怯了。 鞑子的身体已经没了气力,弯刀都举不起来了。 鞑子开始害怕、开始后退。 呼啦一声,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鞑子如潮水般向南涌去。 “杀” “血狼、死战。” ······ 血狼、王郡的士卒更疯狂了,双眼发红、手持兵刃,咆哮着、呐喊着。 “停,结阵。” 上官陆作为统兵之人,始终保持着警醒,在鞑子转身后撤士卒拼命追赶之时,立刻下令道。 开灵峰铁蹄自始至终一直保持军阵,最先停在原地。王郡士卒在王长虫不断下令之后才开始停下脚步,再次结阵。 上官陆并不急迫,令军阵缓缓向南推进,清理所有的房屋,消除后患。 鞑子慌乱跑动,不管之前是在什么地方,不管是在做什么,一窝蜂向南门涌去,衣着华贵的部落使者洛巴伊在这人群中尤为显眼。 兵败如山倒,只顾逃命的鞑子对寨墙之上的血狼士卒不闻不问。 “嗖嗖、嗖······” 山岳、长林士卒毫无顾忌的将嗜血箭送给鞑子,寨墙下密密麻麻全都是鞑子,压根就不需要什么准头,到最后双手的手指都磨破,弩括上染满鲜血。 血狼军寨的南门已经血流成河,堆尸如山,整个南门被堵得是严严实实,四条上寨墙的木梯早被鲁所、钱所下令拆掉了,落后的鞑子开始借助自己族人的尸身登上寨墙,欲从寨墙上寻得一条生路。 山岳、长林的军阵操训演练没有白费,面对鞑子持续不断的冲击,依旧牢牢保持着。求生的意志令人疯狂,鞑子还是在血狼军阵中寻得一条所谓的生路,冲上去、翻过去、跳下去,完全不顾血狼士卒对自己造成伤害。 最终,所有的鞑子还是留在了这片荒滩上,坑洞内填满了尸骨,上官陆不得不令人填埋,辛辛苦苦为血狼准备的御敌之物,算是彻底毁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物归原主(上) 第二百七十九章:物归原主 夜色下的血狼军寨,已被篝火点亮,战事尚未完全结束,除却已经逃离军寨的萧木遥及其帐下精锐,其他所有逃离军寨的鞑子,皆被长虫部围困于十里坑洞内,只是因为天色的缘故,并未发起最后攻势。 血狼卫寨,南寨墙。 一夜激烈战事过后,整个南寨及寨内十余丈范围内,真的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面对层层叠叠血肉模糊,似杂物胡乱堆砌的尸山,自心底涌起的悲痛让上官陆无法自已,艰难控制着颤栗中的身体开始在这尸山中找寻。 很快,已经精疲力竭浑身散架瘫睡在血水中的山岳、长林士卒也加入其中。 “呼、啊···” “噗、呸···” 整整小半刻钟,所有人在尸山血海中扒刨了半刻钟的时间,先是扒出来钱老,最后才将处于窒息边缘的鲁头给刨了出来,结果是那口猛喘气,因鼻腔、口腔内那些血沫和肉渣,呛的是恶心不已呕吐连连。 “江头啊···幸亏你来了啊,不然我和钱老会是血狼史上第一个被鞑子压死的老边卒,太冤了啊···” 吸气、呼气总算畅快,看似自嘲的话语却让人听出幸灾乐祸甚至是欣喜的味道,再配上他那绽放的笑脸,一切都在不言中。 “就是啊,江头,这鞑子难道是变种了吗?狼群也能变成羊群,太疯狂了,不管不顾一心逃离军寨,不然啊,这一身老骨头还真交代了。”相比鲁头的欣喜,钱老却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的感叹道。 “鲁头、钱老,让弟兄们缓缓劲,然后到营房内搜罗一下,看有什么吃食,实在不行多熬点肉羹。”战事尚未结束,鲁头和钱老并无大碍,上官陆也不敢在此过多耽搁,吩咐过后便欲离开。 鲁头神色一怔,未待上官陆转身,急忙喊住:“不是,江头,你这是让我和钱老做火头啊,这四周可还有不少鞑子呢。” 鲁头的不甘和埋怨上官陆只当没看到、没听到,语速飞快道:“鲁头,你看看弟兄们都成什么样了,虎口崩血,双臂颤抖,浑身都在颤栗,让弟兄们缓缓吧,军寨外的鞑子已经被我们团团围困,插翅难逃,夜间天气还是过于寒冷,弄点肉羹都暖暖身子。” 话一说完,上官陆是转身便走,速度那叫一个快。 此刻,以血狼军寨为中心,星星点点的篝火形成一个十里范围的圆环,将所有鞑子封堵在这个圆环内,东有王郡屠夫、书生两司兵马组成的军阵,南、西、北则是长虫部及血狼部骑兵游戈,近万存活下来的鞑子小心翼翼活动在这个空间内,唯恐跌入坑洞,不敢擅自移动,夜间气温骤降,日间融化的雪水再度结成薄冰。 因此,冰面踩裂“咯吱、咯吱”的声响始终未曾停歇。 相比那些如履薄冰的鞑子,血狼和王郡士卒就要幸福多了,冷了,皮坎子随意使用还能到火堆取暖,饿了,烤的黄灿灿的羊腿,就挂在那,渴了,熬好的肉羹,支在火堆上随时都可饮用。 血狼山岳、长林旗的弟兄们缓过劲之后,不仅做起了火头军还做起了工匠,修葺军寨。 上官陆巡视过后,带着姜愧再度走进属于他的卫正堂,入眼所见已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卫正堂,被洛巴伊弄的是面目全非,地上铺满了鹿皮毡子,正中还吊着一个火架子,内室木床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狐毡。 “走吧姜叔,去军议厅看看,战事结束后再收拾也不迟。”不伦不类的卫正堂看着实在是糟心,上官陆实在是不愿多呆。 军寨外鞑子不足为患,萧木遥率部逃出,上官陆心忧的是接下来鞑子的反应,坐在军议厅内,一边仔细查看堪舆图,等待各部军报,军寨内物资清点情况等。 橘红色朝阳逐渐驱赶黑暗,军寨外鞑子也进入生命的倒计时,大军三面围堵,将鞑子向南驱赶,君山崖璧栈道之上的飞羽旗早就准备多时,看着弟兄们不断宰杀鞑子,双手早就痒了,现在见到鞑子焉能不喜。 战事及此胜负成败早无悬念,寨内、寨外鞑子很快便被撤离清除,所有鞑子尸骨都被扔进坑洞,填上沙石,给他们找个归处。 战后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血狼、王郡典房、飞羽、百变均未进入军寨,开灵峰铁蹄守卫密道,粮草军械军备由君山内营地定期向军寨供应。 血狼卫正堂并没有按照上官陆的意愿恢复原样,营寨正在修葺,木料缺额较大,整个军寨内已经没有几张桌案,都被鞑子用来取暖了,还是在克托兰的教导下逐渐熟悉鞑子的生活方式,这几日下来,也就习惯了。 老齐头所领王郡先天境伪武者牙士并入上官陆的卫堂牙士,老齐头当仁不让做了伍头,将近百人的伍头。 卫正堂,上官陆、徐书生、张屠夫、王长虫都在,老齐头在安排牙士守护之后便倚在门框上,悠哉悠哉的看着几人。 战事结果喜人,但过程却让上官陆疑惑不已,萧木遥一反常态并未死战,反而是在战事之初便果断选择撤离,义无反顾。军寨名义上最高统领,青狼主使者洛巴伊的软弱和无能更令上官陆大开眼界。 特别是萧木遥的选择和逃离,让上官陆忧心不已。 胜利固然可喜,但暴露出来的问题也不得不令上官陆做出更多的思虑和考量,特别是王郡都指兵马,王郡都指军兵的战时军制在应对鞑子骑兵冲杀,多有不足,这个弊端上官陆内心早有预料,但提出这个弊端的时机,非常微妙,如今此时,正合适。 上官陆脸上微笑以对,心里却在飞速整理思绪,缓缓开口道。 “血狼卫监事审讯洛巴伊得知,鞑子去岁并非寻常狩猎打垛,而是汗王发下的神旨,鞑子各部皆有大批兵马参战,兵力最少也有三十万,而因我的疏忽,青狼部萧木遥逃出军寨不知所终。” 一口气说完,上官陆也终于将内心繁杂思绪理顺,迟疑的目光看向堂内众人,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屠夫、书生、长虫一言不发,神色平静看着上官陆,静静等待。 “五羊军关情势如何、援军情势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接下来不管是我们选择严守军寨还是主动出击,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血狼、王郡都指两部是孤军奋战,没有后援、没有补给,从粮草辎重到兵马军械,都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 “何况,血狼卫寨以东,青狼卫寨、司寨、灰狼卫寨,还有鞑子十五万之众,萧木遥的顺利逃离,无疑为我们带来更多不确定因素。” “为应对接下来可能面临鞑子大军围攻,我希望三司能够针对鞑子骑兵,做出相应调整和变动。以刀盾手、枪矛手、弓弩手组建专门应对骑兵的军制,将骑兵单提出来,组建统一骑兵。” “小主子,可否详细说明,如何拆分、组建?”徐书生颇为好奇的问道。 上官陆脱口而出,将自己内心真实想法和盘托出,时间紧迫,容不得上官陆过多的犹豫和顾虑,在不触及王郡都指大多数军卒利益前提下提升战力,简单直接有效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改变的只是兵种配给,而非军制,王郡都指军卒依旧为战时军制,二十卒伍制,二十卒五士为伍、五伍为军、五军为旗、五旗为阵、三阵为标、三标为司。” “将三司现有兵马完全打散,一阵之内不再是刀盾手、枪矛手、弓弩手、骑兵尽皆具备,而是以旗为基础,组建统一的刀盾手、枪矛手、弓弩手,不再是什么刀盾军阵、长枪军阵,一阵辖五旗,分别为刀盾二旗、枪矛二旗、弓弩一旗,至于军备、军械的配备,只能依赖当前条件视情而定。而骑兵需要单独形成军阵,至于军械、装备需要同血狼铁蹄一般。” “小主子,我三人没有任何意见,但···”徐书生神情闪烁,欲言又止。 “书生,那还不简单,军营内拳头才是硬道理,让王郡那群小子和小主子下边的比校一场不就可以了吗?”老齐头歪着个脑袋,不以为然的说道。 “书生、长虫,让我们麾下自己组建五旗与小主子麾下五旗比校一下,推行起来也就毫无阻力。”屠夫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肃穆,语气也是不容反驳的坚决。 老齐头的提议让上官陆眼前一亮,王郡士卒标正下边都是王郡都指营的人马,基本都是勋爵之后,眼高于顶,能够服从上官陆的指挥还是因为张、徐、王三人及标正都是王浑的人,而改动所涉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小心,只有血狼五旗获胜,用事实让所有质疑和反对烟消云散。 军伍中人,行事自是雷厉风行。 上官陆没有动用开灵铁蹄的想法,让鲁所、钱所在山岳、长林各选两旗,胡所在飞羽再选一旗。张、徐、王三人将消息说与王郡各标正、阵总之后,他们可以自行选择,不过需按照戍边军制,十士卒伍制,而不是他们战时军制,一伍,士卒二十人。 比校在血狼军寨中心校场进行,除却值守士卒外,其他人均可随意观看,血狼、王郡两方各有五旗合共一千余人参与较校。 血狼是由魏鹏在指挥,王郡公举出来的是一位辅国将军后人徐姓阵总在指挥,老齐头与伪先天牙士做裁判,同时负责将“阵亡”之人从战场弄出来。 第二百八十章 物归原主(下) 第二百八十章:物归原主 血狼在魏鹏的指挥下结龟行龙啸阵,吴科守护四周,枪矛居后环伺,弓弩以军阵护身,箭术更具优势,可攻可守,两相皆宜。 攻、迅疾似火,守、坚若磐石。 王郡在徐阵总的指挥下,结成圆阵,神雀军伍中最常见,也是他们最熟稔的军阵。 血狼、王郡双方不约而同原地伫立,并未第一时间向对方发起冲击,而是依仗弓弩,这个远战利器予以对方伤亡,锋利箭矢被取下,箭杆头部涂以黑、红两色以作区分,失去箭矢的羽箭虽影响射程,但双方距离也被缩减,一旦身体要害部位被染色,便会被鹰眼般锐利的牙士判定身亡,直接揪出军阵而不影响对战。 一时间,羽箭在双方中间地带相互交织、撞击、飞逝,破空声、金石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好不精彩。 血狼龟行龙啸阵不仅防护四周,其上倾斜的吴科更能够为军阵抵挡抛射而来的羽箭,反观王郡都指圆阵,面对飞羽旗抛射而来的羽箭毫无招架之力,因判定“阵亡、重伤”而揪出军阵的士卒可不少。 关键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伤亡数字还在不断增加,五轮羽箭下来,王郡圆阵折损已达百人,这样下去必败无疑,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徐阵总,只能选择主动出击,冲击血狼军阵。 “哐、哐···” 一声军令,圆阵迅速变为一字阵,如同游蛇般快速移动。 “弓换弩,三射,快!” “嗖、嗖、嗖。” “龙飞龟遁!” 王郡都指军阵变换瞬间,魏鹏的军令也同时发出,顷刻间便是大量弩箭被射出,致使王郡犀利攻击势头为之一顿,而血狼军阵变换之速度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两伍山岳、两伍长林、一伍飞羽脱离大阵,组成五个新的军阵游离于大阵之外。 双方军阵冲撞在即,徐阵总自然看到了血狼军阵的变化,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血狼军阵变换如此迅速,让他措手不及,已至此,唯有下令加强两侧防护,寄希望于冲开前方军阵,摧毁血狼主军。 老齐头与先天牙士也收起心神,紧盯着两军对垒,虽说换成了木刀,但依旧能够杀人,他们必须迅速反应,在校台之上的上官陆四人,也纷纷直起身来,期待这场较校最后的结果。 结果不言而喻,徐阵总这位辅国将军后人,打小醉心军伍,熟读兵事却完全无法在短时间内冲开血狼军阵,五个分离出去的小军阵在脱离与王郡士卒的纠缠之后,迅速绕到王郡军阵之后,弩箭快速清理王郡士卒,不到盏茶的功夫,这场比校便宣告结束,血狼获胜。 有了徐阵总的前车之鉴,王郡三司改动便顺理成章。 王郡都指三位司正、九位标总鼎力支持,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完成改动,各统兵之人包括伍头、军头、旗总、阵总选择与认定,既有麾下弟兄们的认可,更需张、徐、王三人的考校,基本上遵循能者上庸者下的原则,确保王郡这万余兵马,拥有更强大的战斗力,军备、军械在王郡原有的基础上,从血狼军库中调拨予以配备。 刀盾手、长林手、弓弩手,血狼与王郡依旧各自统领,只有骑兵,在上官陆再三建议下,王郡与血狼合二为一,王长虫为司正,张秦唐也在上官陆举荐下任一阵阵总,对于开灵峰铁蹄,上官陆保持其独立性,不过领兵之人不再是克托兰,而是娃娃。 至于克托兰及其帐下青壮,改头换面遮掩真实身份,为大军前锋。 就在王郡各司变动之时,血狼也在做相应的调整,血狼原士典程松伟成为两部后勤大总管,血狼军卫的典房事务则交给原血甲军所卒典,士监刘兴奎成为两部总监事,血狼军卫的监房事宜则由迷糊负责,血狼四寨军机要务则交给原知卫魏鹏。 至于王郡都指军中那些随军的监事、典吏以及刘营正安插进来掣肘王浑的人,早在王浑离去之时便被其带走。 诸般繁杂军务林林总总,不胜枚数。 上官陆、程典、刘监、徐书生、张屠夫、王长虫,还有原王郡都指营的军典、监事组成一个全新的指挥机构,上官陆总领所有军机要务,成为这支联合军伍的指挥者。 “主子,斥候已经出寨,前出三百里,没有发现鞑子踪迹。” 大军暂驻血狼卫寨,东侧三寨十余万鞑子大军在萧木遥成功逃出军寨后,便一直是上官陆心头大患,除却屠夫、书生两部结阵于寨东三十里外防守外,斥候更是片刻未曾停歇对东侧的探查。 “姜叔,辛苦你了。” 听到姜愧回禀斥候军情,正奋笔疾书的上官陆当即抬头满是歉意的说道。 “没事主子,有齐前辈在你身边,我做这斥候最合适。” “让弟兄们再辛苦辛苦,看能否到三寨探查一番。” “没事,现在斥候军弟兄们坐骑都是龙马,盔甲也换成金毡甲,就算是遇到鞑子游骑、巡骑,也能够全身而退。” 姜愧自信满满的口吻让上官陆心中放松不少,当初捕捉到的龙马,除却开灵铁蹄,其他的全都给了斥候军,被金滴甲退换下来的金毡甲也都优先供应斥候军,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姜愧退下去之后,上官陆也无心继续查阅各部军报,老齐头几日前便被自己安排到军关一带查看军情,也不知情况如何,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而三寨十余万鞑子这十日迟迟不见动静,如此诡异,让上官陆感到心忧。 紧急制作的细短矛在血狼军寨四周五里范围之内特别是北寨外已经埋设完毕,百变旗锻造的军械也在逐渐增多,各部军阵操练更加纯熟,军寨修葺不日即刻完成,等等,一切都在昭示着血狼军寨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万事具定,也是时候转移目光了。”上官陆信心倍增,自言自语道。 血狼在上官陆的操持下,大刀阔斧的合兵、练兵,五羊军关却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南北两面夹击,五羊南关岌岌可危,而他们翘首以盼的朝堂援兵,由兵部尚书郭盛所领二十万大军,尚在人河亡山渡口。 鞑子在季春下旬便日复一日的攻打,原本雄伟壮观的五羊南关变得残破不堪,军关内的房屋被拆除干净,一顶顶灰不秃噜的篷帐密密麻麻放置在军关内。 南军关一处残破的角楼里,荒郡同知、五羊左监事、五羊文典、都督营营正这四位仅存下来的将军,各自蹲坐着,一言不发。四人中,也就文典白梵还算齐整,荒郡同知上身裹着白布,五羊左监事披头散发,一身盔甲已经完全没了样子,都督营营正吕忘尘左手包着白布,可明显只有两根手指的痕迹,小拇指、无名指齐根而断,白布包裹的手掌处明显能看到两处血迹。 “白典,朝廷的援军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现在究竟到哪了?军关内鞑子日益增多,弟兄们伤亡一天比一天大,定要弟兄们流尽胸中热血,都倒在这关墙之上。”吕忘尘用猩红的双眼紧盯着白典,声音沙哑嘶吼道。 “半仙,你来问我,我又如何得知,鞑子的神射手就盯着我们,现在连金线鹰都飞不进来,京城援关大军并非王爷领兵,而是那个不知所谓的兵部尚书。”白典不断用舌尖抿着发白的双唇,无奈的语气中更充斥着对朝堂的不满。 白典话音一落,角楼内瞬间陷入无尽沉默中,边军的特殊性再加上白典同何典先见之明提前安排,足以支撑大军所需,水源也因冬雪的缘故,很是充沛,可兵卒、军械、军备呢?特别是兵卒、箭支、短矛、兵刃、盔甲,消耗数目太大了。 随着各军寨内鞑子向军关集结,军关内鞑子开始不分昼夜、时刻不停攻打南关,众人能够坚持几日,南关是否还能够守住?四人心里都没底,或者说没有心思去想了。 能坚守一刻是一刻,能保住一日是一日。 唯一的念想便是:京城援军。 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京邑都城,已是深夜,身为昌晟皇族叔,靖王朱狄的府邸却遭到大军包围,靖王脸色铁青,手持兵刃站立在前院通道上。 身前是王府大门,身后是一位位威风凛凛,明显是骁勇善战的将军、校尉,盔甲上隐约还流露着杀伐之意。 郭安玉眼神中满是不安和担忧,被安护卫带领王府亲卫和壮仆守护在正厅。 “朱狄,吾皇有旨,你胆敢闭门抗旨!” 王府外,在两伍黄禁军护卫下的方伟,昌晟皇身边最得力的侍官,双手高举皇旨,满脸戾气,扯着他那公鸭嗓嘶吼道。 一句又一句,一次比一次恶劣,一次比一次狠毒。 靖王朱狄,就这样昂首挺胸肃然站立于院中,任由那昌晟皇新侍官肆意谩骂侮辱,脸色越来越难看,握剑的右手不自觉颤栗,剑尖在地面上逐渐撞出浅坑。 “王爷,您不能再犹豫了,从五羊回来,我们便被闲置,五羊军关有难了,那小皇帝想起我们,等我们将援兵筹措出来,领兵一事搁置暂且不说,现在大军才走多久该是过了亡山渡口吧,五羊还没安定呢,他就开始卸磨杀驴,弟兄们现在一个个罢官的罢官,入狱的入狱,五军都督府都让他们清理干净了。这么多年,弟兄们跟随您为朝廷出生入死,征战八方,结果呢,就换得现在的局面,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可弟兄们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靖王身后,一位身着黑色盔甲,身形壮硕的泪流满面,真情流露下的双眸中,既有怀念也有不甘,更多的是憎恶和仇恨。 “王爷” “王爷” ······ 这群将军、校尉,看着眼前的靖王,神色复杂,既有痛苦与无奈,更有期许与憧憬,希望这个自己追随的人,能够站出来。 靖王泪眼纵横,高昂的头颅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低下头任由泪水洒落,缓缓转首,目光转向皇宫方向。 第二百八十一章 乱象初现(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乱象初现 京城、皇城、中宫、福泽殿。 靖王朱狄府邸被禁军围困的同时,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三人,神雀王朝皇帝昌晟,神雀皇族朱氏族主朱苒、大族老朱倱。 朱苒,身为皇族朱氏一族的族主,年岁比之同辈的朱狄还要长,却明显比朱狄年轻许多,疑惑的目光凝望着皇侄昌晟,低声问道:“启沣,怎么说也是你的族叔,更是你父皇亲自选定的靖王,是族中在朝堂上你仅有的助力,更是朱氏在军伍中领军之人,为何要如此,自断臂膀于你何益,于神雀又有何益?” 今时不同往日,启沣已不在是那个可任由他朱苒训斥的稚子,而是神雀王朝的皇、是夏族的王,这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不对,但泼出去的水、说出去的话,那可是收不回来的,唯有让脸上的表情更慈善、更困惑,来缓解内心的纠结,可他那张脸,哪能挂得上慈善,那叫一个别扭。 幸好昌晟皇此刻心思没在朱苒这张老脸上,白皙的脸上全是泪痕,双眼也因泪腺分泌过多而红肿起来,哪有一丝身为夏族之王、神雀之皇的庄重威严,声泪俱下痛哭流涕,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在自家长辈前哭诉的孩子,哭诉自己的为难和不易,寻求安慰。 “族叔,侄儿启沣焉能不知狄族叔是侄儿在朝中的唯一臂膀,可文武百官连番上奏,族叔独掌神雀军机大权,于朝堂无益、于夏族无益,启沣我只是个刚刚登基的皇,朝堂人心浮动、百官尚未归心,根基不稳,只能如此。” “痛失族叔,侄儿启沣也心痛不已,可侄儿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满朝文武、衮衮诸公,除了族叔,还有谁能真心待我啊,他们眼中哪有我这个昌晟皇啊!” 说到此处,红肿如球的双眼满含无奈,无奈中似有无尽的心酸和苦楚,致使朱苒族主和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的大族老朱倱心疼,由此生出更多怜悯和疼惜来。 “现在承宣宫外跪满了文武百官,全都是逼着启沣侄儿处决族叔,九族叔、倱爷爷,小启沣该怎么办?小启沣实在是没办法了啊,我只能向狄叔举起屠刀,不然群臣同侄儿离心离德,朱氏一族的神雀王朝将因此分崩离析,不复存在啊、不复存在···” “呜呜、呜呜···啊、啊···” 哽咽进化为嚎啕,悲痛的情绪瞬间弥漫在福泽殿内,更能让朱苒、朱倱这两位长辈感同身受。 “孩子,苦了你了、苦了你啊!” 这不,族主朱苒眼眶泛着银光,上前一步将哭的稀里哗啦的昌晟皇启沣,他的神雀皇族侄抱在怀里,双手轻轻抚摸后背,低声安抚。 “族叔、族主,小启沣苦啊、小启沣难啊!小启沣不想做这神雀的皇了,小启沣只想做启沣,不做皇了、不做皇了···” 依偎在朱苒怀中,昌晟皇启沣的情绪有了宣泄口,瞬间爆发,嚎啕大哭中不断念叨。 “说什么胡话呢!” 朱苒受昌晟皇启沣情绪影响,泛红的眼眶已是泪眼婆娑,右手稍用力拍打了一下,有些气恼的说着,但第二次扬起的右手是怎么也无法落下,就这么扬着。 大族老朱倱,深藏于眼底的疑惑也在昌晟皇这番泪如泉涌声情并茂的哭诉下渐渐变得柔和,进而消散于无踪,待族主朱苒怀中昌晟皇的情绪缓和差不多的时候,这才开口道:“小启沣啊,不管怎么说,朱狄都是你的族叔,他身为靖王,为我朱氏一族的神雀朝立下汗马功劳,置身军伍经年奔波,战功彪炳,就算朝中那百官不容他,可我朱氏一族容他啊,放他回族吧!不能寒了族人的血,里外亲疏有别,朱氏的神雀,终究只有朱氏才会全力守护!” “族爷爷,可启沣我已经被百官逼着写了皇旨,盖了印玺,君无戏言,已是没了回转余地了啊!”沉浸于悲苦中的昌晟皇,称呼未变,谦卑的态度未变,可说话的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定。 “这、这···” 一时间,大族老朱倱也不知如何是好,支吾半天,竟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福泽殿殿外传来侍官的禀报:“启禀吾皇,都察院右都御史、刘飞、刘大人,国子监祭酒、欧阳合忠、欧阳大人,求见!” “宣!” 刹那间,那个痛哭流涕寻求长辈安慰的启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威严庄重的昌晟皇。 同时,朱氏族主朱苒箭步返回原座,而大族老朱倱的眼神中,一缕期待转瞬而逝,搭救那些为神雀王朝立下汗马功劳的年轻将校,只能看他二人了,不枉他花费这般心思。 “督察院右都御史刘飞,见过吾皇!” “国子监祭酒欧阳合忠,见过吾皇!” 因非朝议,二人行的是觐见礼而非朝礼,对于端坐于两侧的朱氏族主朱苒、大族老朱倱则是躬身以礼。 “二位卿家深夜入宫,有何要事呢?” 昌晟皇在阔步迈入殿内的刘飞、欧阳合忠行过觐礼后,缓声道。 “回禀吾皇,五军都督中军左都督、靖王朱狄府邸为何会被禁军团团围困,臣下身为都察院右都御史,不得不为那些为神雀、为夏族浴血奋战流血牺牲的将校过问此事。”就算迎着昌晟皇极其不满的目光,刘飞依旧面无表情出言询问。 “刘御史,你是在质问本皇吗?” 此刻的昌晟皇犹如一头被狼群中狼崽子挑战权威的头狼,面色阴寒,手指颤栗,可见内心是何等愤怒。 “禀吾皇,臣下不敢,只是靖王行伍多年,稳我神雀边关、定我神雀军心,乃神雀王朝定海神针,吾皇这般作为,于朝无益、于夏族无益,更有资敌之嫌!” 都察院右都御史刘飞,仿似并未看到昌晟皇那艰难压制着的愤怒,再次向昌晟皇行朝礼以告罪于他的冒犯,将瘦弱的身子挺的笔直,平和的眼神渐多坚定,平淡的语气就像是日常闲谈,无悲无喜。 “刘御史,六部、各郡文武百官纷纷上书,弹劾皇叔,神雀军机要务一言而决,非神雀幸事、非夏族幸事!”良久凝视,面对神色始终如一的右都御史,昌晟皇愤怒的眼神逐渐缓和,进而似妥协般不是解释的解释道。 “启禀吾皇,弹劾者为靖王,何故牵连那些年轻将校?”欧阳合忠面对昌晟皇,那是一脸恭敬和尊崇,说话语气中却满是质疑的味道,那所谓尊崇和恭敬,也只存在于脸面上罢了。 “年轻将校?” 欧阳合忠,国子监祭酒,官职品阶不高,但地位非同寻常,就连他这个昌晟皇、夏族的王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对待,真诚的眼神、疑惑惊讶的语气,表明他对此事确实是一无所知。 第二百八十二章 乱象初现(中) 第二百八十二章:乱象初现 欧阳合忠缓缓垂下头,掩饰他眼神中失望之色,躬身的同时缓声道:“禀吾皇,那些都是我夏族大好儿郎,出身国子监毅然投身军伍,战场多年厮杀还能够活着的年轻将校,此刻他们不是在刑部牢狱之中便是在禁军刀兵之下,想来该是吾皇尚不知此事。” “确实不知!” 昌晟皇眼中吃惊之色蔓延到脸上,可藏于衣袖内的双手紧紧攥起,也不知是恼怒还是气愤。 相比欧阳祭酒,右都御史、刘飞可就要直接的多,更贴切的说,身为御史纠劾官邪、匡辅人君的职责让他只有一身,不畏强权、不惧皇权的铮铮铁骨,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气节,因此这向昌晟皇的谏言,更像是质询。 “禀吾皇,靖王还有那些将校不可杀,他们为神雀、为夏族多年征战沙场九死一生,这般功臣遭此冤屈,那百万军伍之人又该如何自处,气散了、血凉了,我神雀王朝万里疆域又该由谁来守护。” “无论罗织何种罪名,斩杀这些将校,那是居心叵测意毁本朝根基,断国之柱石,上奏弹劾之官员,其心险恶、其罪当诛!” 言毕,刘飞怒瞪双眼直视依座书案后的昌晟皇,极具侵略性,昌晟皇衣袖中的双手攥得更紧,修长的指甲深入血肉,鲜血缓缓灌满袖筒,浓郁的血腥气让他脸上看上去异常复杂,都察院、国子监特殊的地位,让他这位昌晟的皇,只能以这种近乎憋屈的方式,掩盖、发泄内心的愤怒。 “那依刘御史所言,本皇该当如何?” “禀吾皇,都察院职查百官、纠百司,不涉朝政!”刘飞干脆利索朗声回道。 刘御史这句不是逼迫的逼迫,让殿内气氛瞬间凝重,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朱苒、朱倱二人看向刘飞刘御史的目光也多有不善,就在这时,欧阳祭酒一个眼色制止了欲再次谏言的刘飞,不知何时直起的身子缓缓弯下,轻声道:“禀吾皇,臣下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欧阳祭酒但说无妨。” “中军左都督靖王罢官,那些年轻将校不必五军都督府任职,调往各边军效力,毕竟都是臣下国子监走出的学子,荒废一身所学,辜负国学众多教授多年悉心教导。” “准!” 昌晟皇脸色铁青,这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吐出口,双手蜷缩在长袖内,抬着胳膊直接起身离开福泽殿,紧随昌晟皇离开福泽殿的,还有朱氏族主,朱苒。 “吾皇英明!” 望着昌晟皇离去的背影,欧阳祭酒强拉着同样一脸愤懑的刘御史躬身见礼,然后向尚端坐其位的大族老朱倱见礼后也随之离开。 侍官、宫女已随着昌晟皇离去,仅剩的那名侍官也依照制引领着祭酒、右都御史两位朝臣离开,偌大的福泽殿只剩下大族老朱倱一人,看着自皇座下一直延伸到殿门口的血滴,若有所思的老脸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缓缓起身,不动声色也离开了福泽殿。 靖王朱狄被罢免所有官职,幽禁府中,所涉将校无论此前身处何职,是五军都督府也好、兵部也罢、三大禁军也了,再或是京邑及各郡都指,一律调至各边军听用。 这场涉及神雀军伍包括五军都督府、三大禁军、都指军系和边军军械的权势厮杀的狂风骤雨,就这样汹涌而来、骤然而歇,看似无声无息,却又似那惊蛰日的震天雷鸣,对神雀、对夏族,究竟产生怎样影响,不得而知。 神雀北境,五羊关左司血狼卫寨。 上官陆终究还是期盼到了老齐头的回归,而他在听过老齐头带回的五羊军情后,失魂落魄,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闻讯而来的书生、屠夫、长虫、方宗、程典、魏鹏、姜愧等众人,都聚集在卫正堂房门外,互相打探询问,一贯镇静从容的上官陆为何会如此,特别是在得知自五羊关探查军情的老齐头返回后,众人的心思瞬间转移到知晓内心的老齐头身上。 而此刻的老齐头呢? 他忠诚贯彻上官陆临进房间最后的交代,无论门外书生等人舌灿生莲口若悬河般套话和劝说,这门,他是坚决不开,好在血狼寨内军务被上官陆处理的井井有条,何况还有书生、程典等人竭力相助,无紧急军情的情况下,按部就班即可,不会有什么差池,门外众人简单协商,选择轮流等待。 这一等,便是三天。 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的上官陆,经过最初的震惊、惊慌和迷茫后,平复下心绪的上官陆该履行一个夏人、一个伍人、一个边卒、一个卫正的职责。 从老齐头带回军情来看,雄踞君山几千年的五羊关已近乎失守,不足两万兵马的五羊边军还在南关艰难支撑,五羊关都督府、五羊关都指营及进入五羊关的荒郡都指营同知,硕果仅存四位将军。 围攻五羊南关的鞑子呢? 关内十余近二十万,神雀境内还有近五万大军。 关键是五羊,还有他上官陆万般期待寄予厚望的二十万援军,遥遥无期。 残酷的现实,让清醒过来的上官陆不得不审视此前他和书生在君山临时营地内的决策,固守血狼,等待五羊关战事的结果,鞑子围攻五羊关,久攻不下,朝堂大军一旦来援,鞑子便会主动撤兵,血狼自安然无恙。 但现在,血狼及寨内那些本就处境尴尬的王郡都指军卒的何去何从让上官陆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抉择。 边军的职责、为人的良知、未知的恐惧、麾下的生死、血狼的去留,自小便独立承担一切的上官陆习惯性将所有的一切都承担下来,可这一切的一切如大山般纷沓而至,压在他心间,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在上官陆看来,这更像是拷问,自灵魂深处翻涌而出,一次次或轻、或重敲击在他心头,心乱如麻的唯有将自己置身于幽暗的房间内,强行让繁杂的心归于沉寂,强迫自己想明白、想清楚,想出一条出路,想出一条活路。 世间事往往就是这般,不愿去想的事情总会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还无比的清晰,这让上官陆更加焦虑和烦躁,无所适从。 上官陆将所有堪舆图都铺放在狐毛毡毯上,血狼四寨周边的、左司军寨周边的、五羊军关周边的,只要是他上官陆手中有的,或斥候探查亲手绘制、或制式,所有关于五羊关周边及神雀北境堪舆图都给拿了出来。 取出所有堪舆图,上官陆既是想借此平息自己躁乱的心思的同时,能够通过堪舆图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可当所有堪舆图被他摊开之后,眼中却不再是一座座山川、一条条河流,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亲人关切的脸庞,甚至感受到了属于安玉的那份馨香,本就极度纠结的上官陆这下完全陷入无尽黑暗中,双眼无神盘坐于堪舆图间。 房外老齐头透过门缝看着房间内的上官陆,初始也是惊诧不已,听到军情时的失魂落魄,晃晃悠悠进入房间,翻箱倒柜半天就是为了坐在那发呆。没多大一会,这老齐头便想明白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老成精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乱象初现(下) 第二百八十三章:乱象初现 老齐头是想明白了,可堂外的人是越聚越多,老齐头便不想出去了,被他们问东问西不胜其烦,何况还有上官陆进房前的那句交代“不让任何人进他房间,让他好好静静!”干脆就在卫正堂内等着上官陆,饿了,管外边要吃的,渴了,自有茶水递进来,至于问话,是理也不理。 上官陆独自一人陷入天人交战,想着自己为什么学武,为什么步入军伍,回忆着农山的山庄、回忆着船舷上的那抹背影,不停自我拷问。 “我为什么学武、为什么入军伍?” “为什么?” “为什么?” ······ “成为大武者,成为名动开元的大武者,是为了让自己的父亲能够注意到自己。” “入军伍,是为了安玉为了那份感情,也是为了避免与大哥之间的纷争,不愿自己与大哥之间重蹈覆辙,心生恩怨。” “不,入伍是身为夏族武者的本心,是一份守护。” “出兵五羊,是贪图军功还是解边军危局,是本心还是荣誉之心。” ······ 上官陆用了三天两夜的时间,终于不再让自己迷茫,决定完成一个边军的职责,守护神雀北境边疆安宁,纵身死而无憾,兵出五羊! “老爷子,请他们进来吧!”长时间盘坐,双腿气血阻塞,骤然起身差点没倒下去,沙哑的声音如同那荒漠里的沙砾般干涩。 “好嘞,看来小主子是想明白了,我这就让他们进来。”依坐门框上的老齐头回的那叫一个欢快,蹭的起身前去开门。 上官陆呵呵笑出声来,老而不死是为贼,而且是滑不溜手贼精的那种,自己所有一切都没有逃过老齐头那双老眼,但这种真挚的感情让上官陆无比欣慰和珍惜。 “咯吱···” “进来吧。” “老齐头,小主子究竟怎么了?” “齐前辈,主子是怎么了,没事吧。” “齐旗总,江头没事吧。” ······ 卫堂房门被打开,老齐头被这些人问的是不胜其烦,每次他话未出口,问话的人已经同他擦肩而过,大步流星向堂内奔去。 “都来了,坐吧。”上官陆是一个字一个字向外吐,尽量让每人都听得清楚。 书生、程典、姜愧他们看着蓬头垢面、脸色蜡黄的上官陆满心惊奇,想不明白为什么三天时间就让那个干净利落的人会变成这样。 一直等到所有人坐定之后,上官陆给所有关心他的人投去安心的眼神,这才开口,用他那干裂沙哑的嗓音道:“还是先让齐老爷子说说五羊的情况吧。” “五羊军关······” “五羊军关的情况你们都听到了,与我们之前的谋划南辕北辙,固守血狼军寨,等待五羊战事转机已不合适,就算是我们依仗万余兵马,死守军寨,五羊军关一旦被破,整个北境鞑子将长驱直入,神雀北部硝烟四起涂炭生灵,而我血狼独木难支再无立足之地。” “咳咳···” 一口气说这么多,方才接连几杯茶汤润养的喉咙火辣辣的疼痒,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上官陆借机耷拉下脑袋,给堂内众人以思考的时间。 毕竟这是他上官陆,血狼军卫卫正的决定,而非众人的选择,几万弟兄的生死,不能是他上官陆自己一言而决。 “小主子,你是想放弃血狼军寨,全力援救五羊关?”书生的神情显得异常凝重,灼灼的目光凝视着上官陆,低声问道。 “是,我打算援救五羊关!”上官陆沙哑的回话中透露着坚定的信念。 卫正堂内再次回归寂静,掉针可闻压抑到极致的沉静,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身首异处战死沙场算是好的,怕的是就算身死,也死的是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王郡所领军令乃是驰援五羊关,谁知不仅被鞑子袭营而被迫进入郡山山脉,现在更是停留在血狼军寨内,不仅敌军的兵力超过他们的预期,就连战事进展也出乎他们的预料,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舍死求生是人的本性。 血狼军卫及其节下血狼军所、血甲军所、血滴军所四座军寨,在打垛初始便危机连连,若不是上官陆当机立断,处置得当,四寨几千弟兄早已惨死鞑子弯刀之下,能够活到现在已是天幸,军寨已被夺回,算得上尽忠职守,壁虎都能断尾求生,更何况人呢。 上官陆再次垂下脑袋,闭着双眼,不看向任何一个人,不影响任何一个人,等待众人的决定。 “江头,我去。边军九死一生能活到现在已是侥幸,现在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能亲手多杀几个鞑子,虽死无憾。”刘监最先看向上官陆,目光坚定,缓声说着,声音虽说轻缓,却斩钉截铁坚定不容质疑,说完便低下头,仔细吃茶。 “都是带棍的老爷们,怕个卵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张屠夫在进入堂内之后便在扫视着众人,刘监话音方落,便迫不及待怒骂起来。 “屠夫,坐下。”屠夫见众人依旧毫无反应,正欲接着骂呢,却被身旁的书生生拉硬拽坐了下来。 “书生,你拉我做什么啊,本来就是吗?都是老爷们,畏畏缩缩的,还不让我说了。”屠夫嗓音瞬间拔高,冲着书生斥骂个不停,那双大眼却是不停眨动。 “屠夫,坐下!”书生被屠夫这番操作弄得有些急了,厉声高喊,见屠夫仍旧还在那装糊涂,不得不出言点破,却又不能说破。 “屠夫,老齐头经常说你缺心眼,你还真把心眼丢出来啊,小主子顾虑的不是堂内我们这些人,而是下边的标正、阵总、旗总、军头、伍头、士卒,再说明白一点,就是王郡都指军卒。” “援救五羊关也好、解五羊边关之危也罢,归根结底,都是这些弟兄们在卖命,就算是我们心里明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对于弟兄们呢?待在这军寨内,敌强则退避进入君山、敌弱则据寨而守,起码能够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一旦离开军寨援救五羊,必是血战连连生死飘渺。” “小主子身为五羊边军戍边军寨血狼卫卫正,这是他身为边军的职责,而王郡都指的弟兄们呢?” 言及于此,上官陆当即开口道:“书生,此事我们无法替弟兄们作出决定,还是让他们自己选择吧,无论如何,我们都理解。” “小主子,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也收拾收拾,五羊情势复杂,若想解五羊之危,非常规行事可解,须不计手段、出奇制胜才有机会。”徐书生在临走之际对上官陆说出这番意味深长的话。 上官陆决定开诚布公,是否离开血狼卫寨援救五羊关,由弟兄们自行决定,而对于五羊关战事详情,上官陆并未隐瞒,如实告知卫寨内每一人。 血狼军寨内包括君山内营地所有人都面临着选择,去或者不去,去真的有可能是十死无生,不去也或是九死一生,上官陆将选择权给了每一个人,一天的时间,明日辰时为最后的时间。 所有的迷茫、疑惑、顾虑都已经消散,目标已然清晰。上官陆再次回到房间内,仔细审阅着满地的堪舆图,希望从中能够得到一点有用的提示,以思得良策! 凡战,所谓势者,乘势也。因敌有破灭之势,则我从而迫之,其军必溃。法曰:“因势破之。” 如今五羊关战事,鞑子兵多将广攻势正酣,可没有颓靡败灭之势,鞑子亦非庸者,指望天赐良机给他上官陆这样的机会,那是妄想。 胜而无殃,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可失,人和,上官陆相信神雀军伍的血性和夏人的风骨;而地利和天时,便是此刻他这个血狼卫正、这个领军之人所需思量的了。 五羊军关是凿开君山山脉,在高山峻岭间打造的一座天险,北关东西两侧便是君山北麓,光滑如镜、直入云霄的山璧,关外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地势平坦。南关两侧是君山山脉,关外是古木参天、枝繁叶茂的丛林,根本无势可借。 “难道真的要以命搏命吗?”上官陆心有不甘双眼紧盯着五羊军关的堪舆图,看得两眼充满血丝,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上官陆将目光向军关南北周边转移,甚至包括五羊辖下右侧各个戍边军寨,渐渐,眼神中绽放出异样神采。 天无绝人之路,刹那间心思灵动,令上官陆总算是在必死之局中觅得一丝生机! 欣喜、欢庆还为时尚早,却不影响上官陆的心情由悲转喜,暗自兴奋。 “真乃鬼斧神工,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神奇。”目光凝视在堪舆图上那一角,上官陆由衷感叹。 上官陆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最起码已经看到一丝希望,不再似之前那般绝望,弟兄们相信他、跟随他,他不能辜负弟兄们的信任,尽可能让他们能够活到这场战事结束,以战功和荣耀回报他们的热血和牺牲。 军寨内、君山营地内弟兄们确实没有辜负上官陆的信任,除了王郡都督营有三百余人外,其他所有人皆自愿参加援救五羊军关的战事。 第二百八十四章 赴死五羊(上) 第二百八十四章:赴死五羊 血狼卫寨,经上官陆、书生、程典等众人商议,不能轻易放弃,在五羊关北关关墙和关内被鞑子攻占的情势下,血狼卫寨是弟兄们心中唯一的退路,为保证行军速度及隐蔽性,亏得此前屡屡战胜鞑子,缴获足够马匹,以马代步成为最佳选择,而书生、屠夫、长虫三部中那些完全不通骑乘者约两千余,成为最佳守寨人选,统兵者,为九位标正中善守的何标正。 至于王郡都指军卒中不愿前往的三百余人,则在他们中一位阵总的统领下退守血狼密道和崖壁栈道。 君山血狼临时营地,上官陆则交由百变军卒驻守。 兵出军关既定,但真正出兵却不能是随心而动,地势、军情统计,行军路线商定,军备军械配给,粮草辎重补给等等,繁杂而紧要,丝毫不敢马虎。 老齐头及姜愧所领斥候军先于大军离寨,探察敌情。 程典率众军吏为大军筹备粮草、军备、坐骑等一应所需,君山营地内百变旗,于狐狸严厉督促下连夜赶制百变军械。 血狼卫正堂内,上官陆、徐、张、王四人围坐堪舆图前。 “你们看,这是五羊军关周边堪舆图,这是五羊辖下右司各军寨周边堪舆图,这是左司各军寨堪舆图,五羊军关北关外就不必说了,一片荒漠,宽阔平坦,两侧更是与君山北麓山璧连在一起,南关看似不如北关,可东西两侧皆是高峰,除了这一条通道外,便是古木丛林,人力不可为。” “我们能够利用的地势在这儿,这应该是一处天然峡谷,奇特就奇特在峡谷深入地下,所以也算不上峡谷,应该是地谷更合适一点,唯一遗憾的就是,此地在君山南麓。” “还有此地,可以利用君山山势,顺利到达军关右侧山岭,而且也能够利用垂绳进入军关,只是马匹就必须舍弃,而且对人选实力要求颇高,最低也需绝顶武者。” ······ 上官陆将自己这几日在堪舆图上所看到的所有有利地势,一一指明,地势的使用、优劣也作以详细的介绍。 根据老齐头及姜愧他们探查到的军情,左司及青狼、灰狼卫三寨鞑子皆已人去楼空不知去向,并未如他们一直所忧虑那般围攻血狼卫寨,尽管超乎他们预料,透露着丝丝诡异气息,而五羊战事迫在眉睫,已容不得他们再做他想。 五日后,一切准备就绪,大军开出血狼卫寨,沿君山北麓向东行进,因确保大军机动性和隐蔽性,除却长虫骑兵司中一阵精锐、血狼铁蹄及克托兰所部皆一人双骑外,其他各部皆是一人一骑,至于粮秣、军备等驮于牛、骡等牲畜,如此,一万七千余骑浩浩汤汤绵延几里,行军速度自也不慢。 克托兰统领其帐下青壮三千余兵马,换装为王郡都指军卒,前出十里,为大军开路先锋,可在遭遇鞑子游骑之时斡旋遮掩一二,为大军争取时间。 王郡都指军卒有异于边军士卒的血衣、毡皮甲,皆为蓝衣、黑甲、白袍,但阵总及标正甚至是书生他们三位司正,身上盔甲却是黄灿灿的金滴甲,骑兵则是人手多了一柄机弩。 血狼边军鸟枪换炮的同时也是五花八门,骑兵统一身着金毡甲、毡皮盔,而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军卒则是双层毡皮甲,血狼独有的百变军械自不必说,严格来说该是军备而非军械,手中兵器比至王郡都指军卒清一色都指制式军械不同,刀是边军制式的刀、枪是边军制式的枪、盾是边军制式的盾,但残破、修补痕迹异常乍眼,引以为豪的只有那高昂的战意和杀气。 大军依照既定路线行军,先至青狼卫寨暂留,等待斥候进一步详情。 上官陆的天翅龙马已经被圈困良久,这一出了军寨便撒开花了,四蹄翻飞,极速狂奔,若非上官陆有意控制,以它的脚力,怕是早就跑的没影了。 午时,大军休整进食之际,屠夫就着清水咀嚼干肉条,绕着龙马细细品视,那是啧啧称奇:“小主子,这龙马当真不凡,自辰时出寨至午时,这一路那般肆意狂奔,不仅气息未见紊乱,连汗液也不曾有啊!” “小主子的龙马乃是混杂培育出来的龙马,兼顾君山龙马的爆发力和鞑子长飙马超强的耐力,关键是饲养也不娇贵。”长虫显然早有研究,不然也不会一口道出此中渊源,而以他那惜字如金沉默寡言的性子能够说这么多,再加上他那满是艳羡的目光,足以说明他对此马的羡慕和看重。 难得看到长虫这副模样,书生笑着打趣道:“长虫,你还真无愧老师给你的这个诨号,对于兽类,如数家珍啊!” “得此龙马,也是机缘巧合。” 轻笑过后,上官陆便将当时在燕山得龙马经过详细讲述,至于故事中的郭安玉他并未宣之于口,只言那是几个胆大包天深入京邑探查内情的鞑子勇士被游玩燕山的他们偶然发现。 闲谈中,上官陆压抑着内心的思念和感伤,暗暗告诫自己,今后有机会不仅要给长虫他们弄上一匹,也要让铁蹄以此龙马为坐骑,纵横驰骋马踏草场。 大军行进四日,日沉时分,越过阻隔血狼卫同青狼卫的山峦,上官陆不仅没有受到期待中的斥候回禀军情,就连前出十里的前锋克托兰部,也没有军情传来,心中难免不安由自打鼓,传令大军暂歇,原地扎营,等候斥候和前锋军情,再做定夺。 翌日,上官陆锤炼武势,包括《五行功法》中的拳法、棍法、枪法,族传《霸刀》中的拳法、刀法。上官陆已经是流者巅峰,而且内劲已经修习到阴阳五行圆满,成就绝顶,只需要一个契机。 就在这时,克托兰前锋部军情姗姗而来:“禀云骑尉,前锋来报。” 远远看到来人是克托兰帐下,上官陆一个眼神,书生当即将身边无关人等驱离,那个魁梧中年汉子也在这时来到上官陆近前,右手置于左胸,见礼道:“克托兰帐下百夫长、米索,见过尊主!” “米索,克托兰遣你来,何事?” 尽管心中忐忑,迫切知晓前锋克托兰所传回军情,上官陆还是佯装镇定,沉声询问道。 米索可没有九窍玲珑心,更不会察言观色,恭敬回道:“尊主,帐主已带兵进驻青狼军寨,尊者领斥候已至左司军寨,并无鞑子探骑和游骑。” 喜色藏于心中,上官陆肃然下令:“米索,快马返回,告诉克托兰,谨慎便宜行事!” “尊主,米索领命!” 米索依着克托兰所教授的夏礼,是模是样,惹得书生他们几人腹诽不已。 “传令,大军拔营,前往青狼卫寨!”目送米索策马离去,上官陆翻身上马高声下令。 所谓拔营,不过就是将夜间席地而眠铺盖在自己个身上的羊皮毯卷好挂上马背,令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大军便已向东继续行进。 第二百八十五章 赴死五羊(中) 第二百八十五章:赴死五羊 翌日申时,上官陆纵马来到原青狼卫寨前,惨败残破难以辨认,心间是百味陈杂,寨墙连拆带烧七零八落,依稀可见残留下来的木料和炼金,越过寨墙可直视宅内,空无一物,一堆堆燃尽的灰烬无声诉说着它们曾经的模样和归属。 青狼卫寨上官陆未曾一观,但同为左司节下戍边卫寨,身为血狼卫正的他,焉能不知一座军卫卫寨该是如何,感同身受于青狼卫寨的荒败和萧索,内心更多的是庆幸和警醒。 “尊主,我们在君山山脚下发现一个洞口,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自迎上官陆后便一直跟随在身侧的克托兰,挣扎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心怀忐忑低声出言道。 上官陆疑惑于克托兰的异状,却也不疑有他,吩咐书生他们暂在卫寨内扎营等候斥候姜愧他们探报后,随着克托兰引领,拨马向南,前往君山山脚。 很快,上官陆便读懂了克托兰神色间的怪异究竟源于何故,但他情愿没有读懂!迫切想做那鸵鸟,一脑袋扎进沙堆,用沙砾将世间诸般烦恼困苦隔绝,如此是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上官陆是那般迫切需要逃避和躲藏。 死尸,数不胜数的尸骸,四分五裂残破不全的尸骨,头颅、躯干、手臂、双腿,就这么随意丢弃叠摞在山洞内。 这些,皆是边军弟兄、皆是同鞑子死战而亡于其手的边军汉子、皆是心存血勇抵御外辱而亡的夏族儿郎! 可能是肉身的腐烂因去岁那极寒的天气而被迫中止,今岁气温回暖后这才继续,因此山洞内浓烈的尸臭味竟有一分厚重的感觉,怪异而窒息的味道,非但没有阻拦上官陆继续深入细查的步伐。 蓦然,上官陆眼神中的悲伤和哀痛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怒、愤怒、雷霆之怒。 上官陆修习的斗门五行功法,其自身更是感悟天地五行蕴于脏腑而成就武者,因此对于人体五行之气尤为敏感,但自他踏入这个尸骸如山的洞窟,并未感知到心火的气息。 洞窟深处,还有尚未完全腐烂的尸骨,所有躯干左胸皮肉皆不完整,也就是青狼弟兄的心脏,遭到挖取。 上官陆一个接一个的查看,可以肯定,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躺在这儿的尸骨都没了心脏,上官陆在感到愤怒的同时也感到阵阵的寒意,仇恨在滋生的同时便以闪电般的速度滋长。 就在这时,自进入洞窟便神色怪异,进而一脸忌惮和畏惧的克托兰,颤声道:“尊主,这是驳部所为,他们信奉驳神,相传驳神以心为食,驳部会将战俘的心脏挖出献祭给驳神。“ “克托兰,这驳部未曾听闻啊?” 鞑子草原诸部,繁而杂,上官陆自血狼军所始便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但苦于夏族对君山以北的北荒之地视如敝屣,因此就连国子监书库有关这方面典籍也是了了,更多还是到血狼卫寨后才得以更深了解,纵如此,在他的印象中,并无克托兰口中这个所谓的驳部,关键是,从克托兰语气中可以感受到,他对这个部落的畏惧。 “尊主,这驳部乃是一支神羽部落,自遥远的西方流落到草原,依附于金牙部···”克托兰并未隐瞒,一五一十将他所知驳部情况告知,最后压低声音低喃道:“以往,他们都是将俘虏带回部落的啊?” 克托兰的疑惑上官陆并不感兴趣,咬着牙,压抑着内心滔天怒火,一字一字道:“可知驳部落持何幡,是遗兽、驳?” 暴怒之下的上官陆杀气自溢,令克托兰不自觉后退,不知口中遗兽驳为何物,以他所见描述道:“身形似马,白身黑尾,虎牙、虎爪,下边放了一堆的心脏。” “身形似马,白身黑尾,虎牙、虎爪···”这不正是遗兽驳吗?喃喃重复过后,转头向身后克托兰吩咐道:“入土为安,克托兰,将他们安葬了吧!” 克托兰现在是越来越像一个夏族人,不仅夏话说的流利,对于夏话的很多不同说法也能够准确理解了知道上官陆对于驳部的做法暴跳如雷,那骇人的杀意令他都感到胆寒,对于尊主上官陆的吩咐那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招呼帐下心腹挖坑的挖坑、搬运尸体的搬运尸体,甚至尽量将这些散乱的尸骸拼凑起来下葬,最后费心寻来尚未烧毁得木板,立上墓碑。 上书:“大夏族神雀五羊边军青狼寨军卒之墓” 上官陆回到青狼卫寨,随意找了一块木板盘坐着,脑海中始终萦绕着洞窟内所看到的一切,心中愤怒难以抑制,战场厮杀你死我活,胜败生死无可指摘,各位其主立场不同罢了,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毁人尸骨挖心以祭真神,上官陆难以接受更无法理解。 与此同时,上官陆心底也涌出另一股怨意,是对南方,南方京邑皇城内那位高高在上的昌晟皇的怨念,对朝堂上衮衮诸公的怨念。 戍边军卒多为罪卒不假,但当他们迈入五羊关,那便是神雀朝的五羊边卒,他们曾经或为鱼肉乡里的恶霸、或为作奸犯科的歹人、或为杀人越货的盗寇,或为啸聚山林的匪类、或为触犯律法的寻常人,如此种种皆为劣迹斑斑之众,但正是他们在这蛮荒之地,在已被大多数夏人遗忘的北境戍边军寨,凭借心中尚未泯灭的血勇,仗手中刀锋,护北疆安宁,纵身死亦无怨无悔!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欢场尽是义气姬妖魔鬼怪在庙堂。氏族大行其道的如今,怪象横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谓短视和长远,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总之,血淋淋屠刀未架在自家脖颈之上,怕是永远都不会感受到那散寒的杀意和身死的危急。 “驳、驳部落、神羽部落、依附鞑子汗王金牙部,我记下了!”上官陆一遍又一遍不停的重复,仇恨也如刀刻斧凿般印在心底,永不磨灭。 第三日夜间亥时,斥候军头姜愧终于安然返回,风尘仆仆满脸疲惫,接过上官陆递来的酒囊仰头便灌下一大口,喘着粗气,抬起尚且打着冷颤的双手向众人见礼道:“主子,诸位、诸位···前辈!” “姜叔,慢些,待身子暖些、缓匀了气再说,不急!”上官陆见姜愧胸腔如那风箱般剧烈起伏,几次三番急于开口说明军情,都因其而打断,连忙制止众人的问询,出言劝慰道。 “呼噜···” 半攮酒,姜愧一饮而尽,深吸几口凉气让自己平缓一点,恢复点状态,以便能够一口气将军情说完。 “左司、灰狼及沿途各寨均未发现鞑子,我便依仗龙马脚力一直抵近到军关探查,发现军关北关并无多少鞑子把守,关外也是星星点点游、巡骑,以作警戒之用,冒险进入关内,发现关内鞑子可能在虚张声势,关内越是靠近北关的篷帐基本上空无一人,靠近南关那些篷帐才驻满了兵马。” “姜叔,可探查清楚司寨及左司节下青狼、灰狼卫寨鞑子去向,是军关还是返回各部草场?”上官陆顾不得思及方才姜愧所言关内详情,出言询问这十余万鞑子大军去向。 “他们早已进入关内,是攻打南关的主力。”姜愧立即答道。 闻及于此,上官陆同书生等人尽皆陷入沉默,这同他们所预料完全是南辕北辙啊,若非姜愧绝对值得相信,不会妄言,众人怕是难以相信,虽难以置信却也喜出望外,毕竟这大利于援关大军。 上官陆惊诧于鞑子诡异莫测的动向,萧木遥及其帐下精锐近千骑逃出血狼卫寨,按说血狼卫寨被夺,夏族边军于五羊关外依旧有大军存在的消息早该传到三寨及军关,可为何会如此这般,仿似鞑子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这,不得不令上官陆深思。 第二百八十六章 赴死五羊(下) 第二百八十六章:赴死五羊 本为欢喜之事,但众人脸上却无丝毫欢愉之色,出寨之时大家早有绝然赴死之准备,可现在悬于头上的那柄刀却不翼而飞,甚至变成一个鲜艳欲滴唾手可得的蜜桃,让人内心空落落的同时更心生惶恐之感,唯恐包藏祸心啊! 何况,上官陆和书生他们几人,为此曾呕心沥血,于万千高山峻岭、千百山川河流间谋求那本就微乎其微或者是不可察的得胜机遇。 因此,担忧、失落,二者皆有之,而担忧比失落更甚。 有鉴于此,上官陆不得不再次向姜愧确认:“姜叔,军情确认无误?” “主子,不会有错。”姜愧并未因自家主子的质疑而有所不满,语气异常自信坚定,并将探查军情详情一一道出。 “主子该记得克托兰帐下柏日特和苏赫二人,成为牙级勇士后便被我弄到卫堂做了牙士,能够混入军关,他二人居功至伟!” 姜愧在众人疑惑和好奇的目光下继续说道:“我三人谎称青狼金毡部游骑,祭礼前追赶落单的羊羔在君山迷了路,好不容易熬过雪季,这才出来,守城的那个千夫长问我们一些有关鞑子的事情见无所纰漏,便放我们进了军关。” “进入之后才知道,那千夫长为什么放我们进去,军关内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还是苏赫,仗着年纪轻轻便是牙级勇士,还是没了帐主的青壮,很得那些千夫长的青睐,这才被他借机探查到军关内鞑子的真实情况,而且,为了确认,我显露了自己绝顶武者的实力,获得允许之后,在军关内详细探查了一番。” ······ 军情探查太过玄奇,姜愧唯恐他们不信,包括如何取信于鞑子千夫长、因此能够在关内自由行走等等,这些细节也一一赘述。 “徐书生,此事您怎么看?”姜愧话音一落,上官陆便向身边的书生讨教道。 “小主子,这你可有点难为我了。”面对上官陆的请教,书生哭笑不得的回道,但那坚定平静的眼神,说明他心中已有计较。 这不,紧接着便开口分析道:“不过,在我看来,五羊军关出现如今这般情况,不似鞑子故作姿态,五羊军关左司及节下各戍边军寨均已被破,想必右司及节下各军寨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祭礼前鞑子已经确定,他们将君山北麓敌军及军寨已清理完毕,不必浪费重兵把守,想来这便是血狼卫寨东三寨鞑子人去寨空,十五万大军东进,全力攻打五羊关南关的缘由。” “至于青狼萧木遥部,既成功逃离卫寨,为何不见鞑子有丝毫反应······”说到这儿,书生顿了顿,眼神中同样也浮现着疑惑之色。 眨眼间,便又开口道:“原因无外乎两种,其一:萧木遥逃离卫寨,出于某种缘故并未将实情回禀,致使攻关大军并不知晓血狼卫寨已然易手,关北仍有敌军存在,自然也就不知我等的存在。” “其二:鞑子经那萧木遥之口,已知卫寨易手,亦知关外仍有边军幸存。” “若为一,当下自无须深思其中缘由。” “若为二···为二···”书生再三重复,双眸纠结犹豫之色愈重,眼神无意中看到上官陆沉着冷静的神情,身形一震,终有决断。 “但以最危急之势而论,再以行军这一路来看,怕是鞑子攻打南关战事已到最后关头,无暇他顾,毕竟以鞑子那几十万大军而言,我等这万余兵马微不足道,无关大局。” “何况,北关外是怎样一种地势,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无寨可拒,本就是骑兵天然狩猎之地,倘若鞑子领军之人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又如何能够谋划出这惊天一局,攻克五羊北关,整个五羊雄关更是唾手可得,毕竟觊觎了几千年,如此紧要关头怎会轻言放弃,也不会为了血狼这点兵力,精心设局。” “君山山脉自东向西绵延万里,特别是北麓,山势高耸几近万丈,璧如刀削飞鸟难立,山脉东段连着函谷军关有乌牙诸公国的觊觎,西段是白骨关,黑山部落是虎视眈眈,何况与鞑子中间还隔着胡安国,鞑子根本就无须担心我朝援兵自身后杀来,也就无须防备。” “从我们所知道的军情中,几乎鞑子所有的部落都参加了攻打五羊的战事,想必鞑子与乌牙、胡安这两个老冤家早就达成协议,函谷、白骨二关也面临着兵祸。” “没了敌国牵制,君山已然成其屏障,没了后顾之忧,那位萧木遥逃出血狼,是否向五羊军关禀明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倘若并不是我们所设想的那般糟糕,鞑子更没有这般行事,萧木遥并未将军情传递出去,便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徐书生不愧是胸中有丘壑,眼内存山河,一番阔论,竟然将鞑子的情况完全剖析出来,几乎与事实没有任何出入,此刻,逃离卫寨的萧木遥正躲藏于青狼部的桑拉铎草场,濒临绝境的他破釜沉舟,终下决心为萧帐、为恢复桑拉铎草场萧帐狼主之尊,如此重要谋划,怎还有闲心顾及上官陆、顾及血狼、顾及边军。 “书生,依你之言,鞑子为何如此行事?”显然,上官陆对于书生的分析已有几分信服,但信服归信服,战事容不得马虎,上官陆希望能够听到他如此判断的原因。 事关重大,书生也不敢再轻言,贸然决断,看向姜愧沉声问道:“姜军头,将你们如何靠近五羊关、如何进关、这中间看到什么、遇到什么、听到什么、又如何出来,不要遗漏一点一滴一丝一毫,有关五羊的任何事情都详细说来。” 姜愧也知道自己所说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不敢虚言更不敢隐瞒。从自己走出灰狼军寨开始说起,日行多少、看到什么、遇到什么,怎样躲避五羊军关鞑子游骑、巡骑,如何获得毡子甲、如何与齐老爷子商议,为何他去、为何带另几人去,如何靠近五羊关、怎样装扮自己,和五羊军关北关城墙上鞑子、千夫长对话具体内容,鞑子怎么回话、问话、他自己说什么、身边的弟兄说什么,进入军关之后鞑子怎样盘查,他几人是如何躲避;居住在什么地方,中间又看到什么······事无巨细缓缓道来。 “姜叔···” “等等!” “姜小子。” 上官陆、徐书生、张屠夫在姜愧说到鞑子攻打南关,伤亡巨大的时候,几乎同时出声。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姜愧看向三人,疑惑的问道。 上官陆、徐书生、张屠夫三人彼此对视之后,都发现对方凝重的神色轻松了很多,特别是上官陆。 “姜叔,没事你继续。”上官陆朗声说道。 姜愧还在继续,上官陆一边仔细听着,一边在想:“师叔对三人的评价还真是中肯,方才徐书生能够想到其中的关键不算惊奇,可屠夫能够想到,真像师叔说的那样外形粗野、心细如发。” “书生,姜小子讲完了,说说你的判断吧。”在姜愧说完之后,屠夫没了往日的粗野,缓声对书生说道。 “好吧,那就由我来说。”徐书生看着上官陆与屠夫无奈的说道。 “鞑子在祭礼之前便已经攻下五羊军关,现在已经是孟夏中旬了,最少四个月的时间,南北夹击下鞑子依旧没能完全攻下五羊军关,南关成为鞑子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上苍是公平的,天气转暖对我们不利,对鞑子也是如此。南方比北方暖得更早,积雪融化的也早,这就意味着,留给鞑子的时间不多了。” “鞑子必须兵行险着,或攻下五羊南关,彻底拿下五羊关,据守五羊重关击退朝廷援军,再缓缓图之。再或者···”徐书生说着说着双眉紧皱,似是难以开口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再或者鞑子有办法不通过五羊关进入君山境内,不管是击退朝廷援军还是从南方攻下五羊南关,皆可解当下之困。”屠夫在徐书生沉默之时,直言补充道。 “怎么会,青狼军卫的密道已经被封堵,血狼军卫的密道在我们手中,左司、灰狼的密道在军寨攻破之前便已经被彻底封堵,鞑子怎么会越过君山进入我朝境内呢。” ······ 屠夫话音未落,王郡几位标正便纷纷出言反驳道,眼神中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是那般浓郁。 上官陆、程典、刘监等一众五羊血狼边军老卒此刻脸上却已满布惊恐,他们已然猜到,只是不愿承认,无法接受。 “诸位···五羊关辖下各军寨,五卫寨、两司寨,皆有君山秘密通道,这是五羊边军隐秘,唯有各寨四位属官知晓各寨密道具体位置和出入方法。”这句话,上官陆说的是那般酸楚和苦涩,毕竟戍边老卒无数辈经营下来的密道,如今事与愿违,成为资助敌军攻打自身的捷径,身为边军,上官陆内心百转千回无比复杂。 这时,程典幽幽声音响起,补充道:“鞑子随军有大量勇士,牙级自不必说,就连鹭级、隼级勇士也不罕见,越过君山进入神雀境内,并非难事。”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为军之本(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为军之本 “五羊危矣、神雀危矣、夏族危矣!” 这时此刻在场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浮起的思绪。 那般沉重,如万钧巨石压在心底,让人喘不过气来。 鞑子几十万大军就这样在边军眼皮底下利用边军自己挖凿出来的密道,来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消失于五羊关内。 不日,他们会如天降神兵,越过君山天堑,现身南关关墙下,阻拦朝堂援军,强攻南关关墙! 就连书生说话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低沉:“王、荒两郡都指十五万援兵,鞑子以十万袭营,便致两郡援兵营破而一分为二南北逃离,王郡溃败入君山,八万大军存活两万余。” 言及于此,书生哀痛一时难以自抑,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如今来看,鞑子早在祭礼之前便已掌控戍边卫寨密道,却只显露青狼卫这一处,心思深沉谋划久远令人生畏,被迫启用其所掌控的其他密道,显然是鞑子低估了五羊边军的悍勇和五羊军关的底蕴。”正说着,书生神色一凛,双眸闪过一道亮光,正色道:“或许不止是鞑子,恐怕连我们都轻视了五羊军关的底蕴,这座残血夜便已屹立于君山之间,戍卫夏族北境的雄关,不简单啊!先贤之谋略,岂是我等能够揣测!” 书生最后的猜测和感慨给予众人莫大的信心,但一想到鞑子攻克北关,五羊边军龟缩于南关勉力支撑,苦苦等待朝堂援军的事实,心中那股期望和欣喜瞬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为今之计,唯有夺回北关,方有转机!”屠夫一语中的,道出其中关键。 屠夫清楚,书生、上官陆自然也清楚,三人心思早已不在此地,神游天外思谋夺下北关之策,但当真有这般容易吗? 长虫、老齐头、魏鹏、姜愧、程典、刘监、方宗及几位出战的标正也知三人急于思谋战事,纷纷蹑手蹑脚移向远处。 老齐头摆动手势,牙士中先天境伪武者如幽灵般闪身而出,将上官陆、书生、屠夫三人守护其中。 漫长的等待,也不知是谁开头,围坐在一旁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商讨起有关这场战事的情况,所有人刻意规避了那些不该提及的话题,多以见闻、趣事为主,到了这个时候,瞎~~子都能看出来,鞑子如此行事,多处布局,遍地落子,定然是谋定而后动,所图甚大也,偷得半日闲,难得轻松熟络。 一夜畅谈,不说关键三人有何收获,起码他们这些人自感收获颇丰,彼此熟络相互了解,王郡都指同血狼两部几人间的隔阂也烟消云散。 毕竟,王郡都指除却书生三人外,几位标正哪位族里不是勋爵之后,地位超然身份尊贵,面对边军,那是与生俱来的高傲。血狼呢?五羊辖下戍边一军,既为边军,经年戍边,游走于生死边缘,哪一个不是九死一生自地狱中杀出的铮铮汉子,在他们面前,那血脉中天然的高贵和傲娇,不值一提,正如他们身上那白袍一般,未曾于刀锋上舞动、不曾在生死间徘徊,不过一群战场上的雏鸡罢了。 上官陆,这个程典、刘监两位老边卒口中时不时被提及的人,称赞倾佩之情溢于言表,也让王郡众人再一次更真实了解了那位年轻人,那位需要他们追随的年轻人。 上官陆以不足三十之龄,六品云骑尉勋,边军一卫正统领他们这些人,成为他们唯一的芥蒂,而这个仅存的心结也在这一夜化解、消散。 男人三铁之一起扛过枪,战场之上、生死之间,用血和肉浇灌出来的情谊最为牢固,坚不可摧。 血狼边军的粗狂、英勇,王郡士卒的博识、精干,都留给对方深刻的印象,生死之前,没有计较,只有手足、袍泽。 时间就这样在一言一语中飞速流逝,伴随着那缕刺破黑夜的亮光,纹丝不动的三人终于有了动静,长虫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三人身侧,盘膝而坐。 “小主子,你是一军之主,还是由你来说吧,我、屠夫还有长虫,坚决服从你的决定。” 上官陆就知道会是这样,会心一笑,也不推诿,畅言道:“借势拿下北关,扎紧篱笆关门打狗,不管鞑子有何谋划,南下大军无论是抢先攻下五羊南关以拒朝堂援兵,还是先谋援兵再夺南关,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五羊北关及五羊掌控于他们手中。倘若这釜底抽薪火中取栗能够成功,不管鞑子入我神雀境内究竟是何等雄兵、究竟有多少健骑,只能望北兴叹魂断关前,此生再无北返的可能!” 上官陆的意图很明显,不可谓不大胆,但他那自信的神情和坚定的口吻,显然胸有成竹早有定策,书生暗自心惊于自家小主子睿智聪慧的同时,不得不泼点冷水,查漏补缺:“小主子,倘若鞑子先谋援兵、再谋南关,就算我等拿下北关,将面临南北夹击的态势,没有守城军械,仅凭手中这点兵力,我们坚守不了太久。” 显然,一夜深思,上官陆、书生、屠夫的判断和决定虽有差异,却也是万千通向罗马道路中的一条,殊途同归,书生这瓢冷水泼下来,屠夫也提出了他的判断:“不错,小主子,鞑子究竟有多少兵力通过密道横渡君山进入王郡境内,倘若以鞑子三万兵力攻打血狼卫四寨来算,五羊辖下左、右两司寨、五卫十八寨,这便最少有二十余万吧,关外戍边军寨如此,那比军寨险固万倍的五羊北关呢?鞑子会调配多少兵力呢?怕是最少也需十万,也就是说,此番鞑子南下之兵,逾三十五万之数,不算攻克军寨之折损,这进入君山之兵,会在十五万上下。” 上官陆显然对鞑子兵力也有过一番算计,听过屠夫判断后神色如常,未见任何变化,只是脸色阴沉些许,紧跟着屠夫低语道:“鞑子兵力以四十万来算,折中血狼司寨前鞑子的损伤,攻克各寨鞑子兵力折损为四成,尚有二十四万大军,观以青狼卫密道被夺,十万大军经密道渡过君山攻击两郡援兵,以及萧部曾消失于血狼多日来看,这十万该是鞑子仅有的后备兵力。” 随着上官陆的分析,屠夫和书生眼神中闪烁着惊人的亮光,屠夫脱口而出道:“戍边军寨之固远不及北关,攻打北关之鞑子折损只多不少······” 上官陆当即道:“边军所载,六至九成!” 屠夫睁大双眼,瞬间答道:“鞑子关内并无多少兵马,攻打南关,是虚张声势!” “一个幌子,欲盖弥彰,大部兵力已经密道横渡君山了,北关可夺!”此言出,就连书生也难掩心中的激动和兴奋。 上官陆艰难压抑心中悸动,征询的目光看向书生,求教道:“援兵、南关,鞑子会如何选择?” 书生并未直接给出答案,沉思之后,细细分析道:“君山东段地势更为险峻,应该不会携带大量坐骑,多以步兵为主,失去战马的鞑子,就是没有牙齿的老虎。冬季大雪弥漫,朝堂第一批援军应是以京邑都指、五军都督府下各大营以及三大禁军组成,装备精良,除却都指军兵,那都是能征善战的百战老卒,战力强横,鞑子亦无胜算,这点鞑子不会探查不出来。攻下五羊南关,将五羊关彻底掌控,如此方可背靠部族、汗国,得到战马、粮草、军械补给,马背之上铁蹄无敌,鞑子如此方有一战之力,不然,先谋援兵,那鞑子只能以卵击石,做那隔靴搔痒的小丑。” “书生,如果鞑子并非如你这般分析呢?别忘了,自血狼卫寨逃走的那位青狼金毡部萧王爷,微末之间显真知,不得不顾及,谋划行事还是小心谨慎些好。”屠夫一边不住点头认可书生的分析,一边出言提醒。言毕,语气瞬间严肃起来:“无论如何,我等必须拿下北关!长虫你呢?” 一直沉默不语,闭目静听三人商议中的长虫当即回道:“攻,我为先锋!”五字出,充斥着睥睨群雄的霸气和无敌于天下的傲气,可就在他睁眼的刹那,一切仿若并未存在,归于平静的长虫淡声道:“先天圆满境武者不得插手世俗争斗,圆满境下无人是我对手!” 长虫一番话说得书生、屠夫直翻白眼,根本不搭腔,尽管知晓所说属实,上官陆正惊骇于长虫武者实力之时,听到书生问道:“小主子,攻打北关,就算我们心里清楚鞑子的虚实,但也需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是否需要放弃血狼卫寨和君山营地,集中所有兵力,全力以赴!” 上官陆并未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常言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还顶上一个能掐会算的诸葛亮呢,何况上官陆、书生、屠夫三人,善思、多谋、沉稳。 就在这一言一语间的商讨,鞑子兵力、军关防守虚实等被三人通过猜测、辩证,上官陆心中计划逐渐清晰,但在最关键几条信息没有再次确认前,他并无宣之于口的打算,就算如此,对于书生的提议也不赞同,血狼卫寨是为这一万七千余夏族男儿留下的求生之地,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回道:“不急,待我们拿下五羊,静观情势后再做决定。”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上官陆适时终止商议,下令大军开拔,过司寨、灰狼卫寨,在距离军关东六十里,一处谷地暂住。 距北关六十里谷地,不仅处于鞑子游骑巡游之外,保证大军不会被鞑子所探查,更便于上官陆在确认心中几点关键信息后,大军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北关。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为军之本(中) 第二百八十八章:为军之本 五羊关,神雀北疆、夏族北境两大雄关之一,凿断君山山脉而建,保境安民抵御北荒游牧蛮族南下劫掠,敌自北而来,北关自是重中之重。 北关关墙,完全以大小一致条石垒砌而成,宽九丈、东西长达一千三百余丈,前后三道关墙,称之为:北外关墙、北中关墙、北内关墙,北外高十二丈,自外向内逐次增高三丈,北关门前,是一座弧形瓮城。 北外、北中、北内三道关墙上有廊墙相连,下有外二、中八、内五共计十五道马道和梯道相连,如此可保证北关外城墙响起敌情号角一炷香内,当值于瓮城内八千边卒登墙应战。 三道关墙、三道廊墙,将北关割裂成八座瓮城,矗立于上的城楼、角楼、箭楼远超百座,至于三道关墙,特别是北外关墙,女墙、垛口更是不计其数,至于马面,自弧形瓮城向东、向西,间隔百丈便有一个。 北外墙主关门,一正两角三门,正门既五羊北门,高六丈、宽九丈,关门以百炼金一体灌注而成,厚度可达一尺,两侧角门相距正门六丈,高六丈、宽两丈,两角门材质、锻造同主门一般无二,唯有厚度不足只有六寸,三门门前皆有百炼闸板。 关门及闸板闭合起落非以人力,而是借助精巧机括控制,为防强敌以武力夺关,此机括室位于内关墙内,且有五羊边军实力超强老卒昼夜看守,机括操控却紧需九名劲力在三象之上的把式,操控机括闸板落下、关门紧闭,整个五羊关墙浑然一体,没有丝毫缝隙,非人力可破之,纵有冲撞车也无济于事。 五羊南、北两关相距十八里,连接两关主道及东、西两条边道以条石铺设,宽十八丈,交错于主道和两侧边道是二十七条东西向条石大道,其中,自北向南的第九道、第十八道宽九丈,其余二十五道宽六丈,如此形成五羊关内上九道、中九道、下九道的格局。 至于南关,几乎等同于北关。 长约六百八十余丈,而箭楼的数量却仅有北关三分之一,至于马面和关门前瓮城,自然也是没有的。 五羊关,雄踞于夏族北境的戍边军关,可以说是巧夺天工鬼斧神工,乃先贤智慧之结晶,据此雄关而扼守鞑子铁蹄,自然是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暂且勿论鞑子以何种手段攻克北关,曾经困扰鞑子几千年的难题如今却摆在上官陆的眼前,如何攻克五羊关。 尽管上官陆早有计较,期望以骗关的法子夺回五羊关,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但如何骗关,便需上官陆细细思量。 随着上官陆在此地停留,老齐头作为斥候的军务也算是完成了,回到营地之后,倒头便睡,连自己的坐骑起身不再愿做枕头都不知道。 上官陆暗自在心中盘算过一切得失,这才找到书生他们四人,道明夺关之策,屠夫几人也不顾的惊叹于上官陆的谋划,当即开始汇集所有斥候军情,商定出一个万无一失一举定乾坤的骗关之谋。 胜负成败关键,由上官陆力荐,放在克托兰的身上,这位曾经的青狼部千夫长。 军议之后,上官陆并未发出任何一条军令,反而是令所有旗总及以上军职人员齐聚,并在他和书生的强制要求下,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记住所有人军职、姓名、面貌等,相互熟络以保军令畅通,确保骗关之计顺利实施。 此后,上官陆便发出第一条军令。 除却身负特殊使命外,所有牲畜包括战马,必须以皮毡包裹四蹄,就连嘴也要用毡皮条子捆缚起来,至于马背之上的兵刃、军械等所有东西,也必须做以处理,务必保证大军行进不会发出丝毫声响。 这第二条军令自然是耳提面命于克托兰和姜愧。 姜愧的斥候开始清理北关外鞑子的游骑和巡骑,克托兰率部赶来后,转而少部前出大军十里,探查、警戒关内鞑子。 克托兰听从上官陆军令,先是率部折返向西行进三十里,然后将马背上除却弯刀及弓箭外所有物品全部丢弃并掩埋,包括那些对他们而言无比珍贵的物品,祖辈相传的宝刀利刃、美玉金银等,为了让这支骑兵更像战败溃逃之人,向东至北关外搜寻鞑子游骑、巡骑,克托兰账下所有人与鞑子搏杀一番后,骑着战马在营地周遭挥鞭疾驰,直到战马全身大汗淋漓,这才前往五羊关。 克托兰撤离绞杀鞑子游骑、巡骑的同时,姜愧遵照上官陆吩咐,分散出去的斥候开始在军关北、东、西三个方向同时展开对鞑子游骑、巡骑的绞杀,混淆鞑子的判断。 时间是早就算计好的,酉时末,天色将黑天色将黑未黑,还有昏暗前的光亮,足以让关墙之上的鞑子看清关墙下呼啸而来骑兵的狼狈模样。 埃索达,灰熊金毡部一位千夫长,因血狼军寨被血狼崽子以阴谋诡计夺回,带领帐下勇士一路东逃,残破的盔甲、脏乱的袍子、慌乱的部众、疲倦的马匹,熟悉的脸型与肤色,熟悉的银月弯刀,熟悉的腔调与问候,地道正宗的语言、毫无破绽的对答、真实自然的表述,一切的一切,所有细节所编造出来的谎言让北关关墙上的千夫长,戒备和疑虑瞬间被吞没,深信不疑! 同时,随着游骑和巡骑的肃清,大军跟随克托兰已悄无声息抵近北关! 于是,放下的闸板再次拉起,关闭一般的关门又缓缓打开! 克托兰等三千余骑死里逃生的鞑子骑兵争先恐后一拥而入,还是在关墙上千夫长善意提醒下和克托兰鞭笞怒骂声中,这才恢复秩序,缓慢入关。 然后,最后一个进关的克托兰,自然而然竖起了灰熊幡! 第三条军令,接令者为血狼开灵铁蹄领军:娃娃,统领先天牙士的齐老爷子,而他二人所率两部出击的号令,便是那在北门被竖起的幡、灰熊幡,幡旗而动,率部如离弦之箭疾速驰行关门。 皮毡包裹马蹄、毡皮条捆缚马嘴,马背会发出声响之物或丢弃、或缠绑、或稳固,两部策马疾驰,致使他们抵达北关关墙之下,因关墙上鞑子肉眼查看到而暴漏。 但,为时晚矣! “洒洒、洒洒···嘚嘚、嘚嘚···” 相距娃娃开灵峰铁蹄、老齐头先天牙士两部两百丈便是上官陆所领大军主力,上官陆以血狼部为矢、长虫部为锋、屠夫部为颚、书生部为卫,四蹄翻飞如天雷降世,兵锋直至北关。 五羊关北关墙,值守千夫长反应相当迅速,外人不知,但身为千夫长的他可是异常清楚,外强中干。于是,当机立断不顾尚未完全进入关内的克托兰部,强行下令关闭三门。 很快,一主、两角三关门闸板开始徐徐下放、关门也开始缓缓闭合。 “呜呜、呜呜、呜···” 敌袭的号角刚一吹响,五羊北关外关墙随即陷入血腥厮杀中,却原来是克托兰部早有心腹带领精锐驻足于中关墙马道和梯道之下,号角一响,弯刀寒芒乍现,飞速经马道和梯道登上中寨墙沿廊墙杀向北关墙。 无须下令,一切皆在不言中。 就在克托兰帐下大部精锐举刀杀向北关墙之时,北关墙门洞内的克托兰弯刀一挥,呵斥怒骂中忙于疏通门洞的千夫长瞬间尸首分离,碗大的脖颈血流如注当场身亡,推推搡搡速度迟缓的进关青壮立即蜂拥而入,大部以蛮力阻抗迟缓三门闸板和关门的闭合,克托兰亲率百人绞杀门洞内鞑子的同时,令其他六支百人队夺取中关墙、内关墙门洞,为娃娃他们夺取内关墙中机括控制室争取时间。 “嘚嘚、嘚嘚···” 娃娃及老齐头两部的速度非常快,不顾头顶飞射而来的羽箭,遵从上官陆的吩咐,不管不顾直冲内关墙,这是骗关顺利能够夺下北关的关键,也是上官陆和书生的一步险棋,娃娃开灵铁蹄在老齐头所领先天牙士相助下,能否在关内鞑子反应过来之前拿下控制北关外、中、内三关墙闸板、关门的机括室,至关重要。 未达目的,上官陆是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确保万无一失。 前有克托兰帐下精锐抢占门洞,后有老齐头他们这些先天牙士随扈,胯下所乘又是风驰电掣日行千里的龙马,眨眼间便已经越过三门门洞,将机括室攻占,并确保大军完全进入北关之前,控制室完全掌控于自己手中。 闸板、关门不再下落和闭合,反而开始升起和打开! “嘚嘚、嘚嘚嘚······” 大军呼啸而至,自三门直入关内,得益于北关的雄阔,不仅大军入关的速度快,疏散分离的也相当快捷,一炷香不到,大军已有大半入关。 “屠夫、内关墙,封堵马道和梯道!” 关内鞑子反应速度极其迅速,长虫部、血狼三旗正登上寨墙斩杀关墙上鞑子,屠夫部堪堪进入关墙,关内中九道鞑子已经开始集结,向北关扑来,得老齐头遣人示警,上官陆当即下令催促。 “魏知卫、狐狸,率三旗、百变上内关墙,协助屠夫部迎战关内鞑子敌兵!” “书生,剿除关外散布鞑子,确保粮草辎重顺利入关!”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为军之本(下) 第二百八十九章:为军之本 长虫、血狼三旗、克托兰三部攻势愈加犀利,北关三道关墙上三千鞑子守军已所剩无几,战事进入尾声,上官陆优先斩杀千夫长、百夫长、骑长的叮嘱成效显着,龟缩于角楼、箭楼内幸存者面对三部无敌兵锋,仅剩瑟瑟发抖怒骂哀求的份儿。 至此,北关基本上已被上官陆所攻占,除却克托兰部为阻抗关门闭合、争抢门洞、掣肘关墙鞑子折损过半外,各部伤亡并不大。 很快,随着骡马驮运大军进入关内,书生率部快马入关,北关大门再次将鞑子铁蹄拒于君山之北。 书生部一入北关,上官陆当即令娃娃关闭北关外关墙、内关墙两道关墙的关门,并在关门彻底封闭后,将机括控制室完全交由老齐头。 上官陆来到内关墙,入眼所见便是关内那一条条飞驰而来的火龙,而五条梯道下方已是堆满了鞑子尸骨。 关墙上,大战之后的痕迹尚存,多处火架被打翻,火盆中熊熊燃烧的柴薪洒落遍地,尚未燃尽的柴薪尽情燃烧,熊熊烈火将黑夜笼罩下的北关照个通亮。 “小主子,关内鞑子来了!” 看到上官陆到来,凝视着南方关内鞑子的屠夫,沉声低语道。 “是啊,能够真正夺回北关,就在于此!”上官陆一句感慨,却是豪气干云自信满满! “上墙、上墙,快、快。” 随着鞑子领军者的军令,攻、守初一接战便是惨烈厮杀,鞑子攻势无比犀利,片刻间已将血色长河源头推移到梯道顶端。 其疾如风、侵掠如火,但鞑子锋利攻击势头却也止步于此! 盾墙坚若磐石,盾墙后寒芒仍旧锋锐,自下而上缓缓收缩的梯道在顶端更利于防守而不利于进攻,刀兵之声未断、血河不曾凝结,梯道变成黑褐色的滑道,堆积如山的尸体甚至阻拦着进攻者的步伐,致使鞑子不得不分兵清理、搬运。 内关墙前鞑子越积越多,乌压压一片,火光闪动间,他们那或愤怒、或暴虐、或惊恐的表情,清晰可见。 “主子,都一一查看过了,北关床弩、狼牙拍、檑义夜等所有大型防御军械尽皆被毁,抛石机连基床都被拆除。”战事正酣,遵照上官陆吩咐查看北关关墙上防御军械现状的姜愧在上官陆耳畔低语禀报,而闻听此言的上官陆脸色瞬间阴沉许多。 “江头···鞑子越聚越多,为何不使用嗜血,也能够减轻我们防守压力?”看到姜愧到来,尽管不知向上官陆说了些什么,看到火光下上官陆的脸色难看,娃娃箭步而至,出言不逊,近乎厉声叱问。 “娃娃闭嘴,回到你防守位置。” “姜叔,没有必要!”上官陆面色如常,制止姜愧继续怒骂呵斥,转而看向一脸不服气的娃娃,肃声道:“娃娃,回到你的位置,你乃开灵铁蹄之首,大战之时,随意离开你的弟兄,非智者所为!”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凡谋划行事机密之事,非涉及之人、非绝对可信之人,绝不提前透露,以免消息走漏功败垂成,上官陆异常笃信这一点,所以有关骗关、夺关、守关所有谋划,上官陆同书生四人并未向其他所有人完全透露。 克托兰、娃娃、姜愧、魏鹏、程典、刘监、胡头、鲁头、钱老包括长虫他三人麾下标正,皆只知他们该知道的那一部分。 但娃娃方才的言语和转变,让上官陆疑惑的同时更多的是失望,年少或可轻狂,肆意挥洒青春气息,无可厚非,初掌军伍权柄立下战功,便目中无人骄狂不可一世,心性如此,非血狼之幸。 “主子···” 娃娃走后,看到自家主子双眉紧蹙,眉宇间多有厉色,姜愧便欲向上官陆为娃娃求情。 上官陆直接打断姜愧接下来要说的话,自责道:“姜叔,不用说了。过早将开灵铁蹄交给娃娃,是我的失误,心性不稳、承事无基,迟早要出事,开灵铁蹄不能出事!”最后一句话,无比坚定不容反驳,显然他心中已有决断。 姜愧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决定了的事绝不会轻易更改,而娃娃方才的表现确实让他也大失所望,悻悻然不再多言。 北关内关墙战事,以血狼三旗最为耀眼,山岳、长林、飞羽协作无间,知卫魏鹏又指挥得当,所守梯道不仅对鞑子造成的杀伤最大,自身伤亡返回时五条梯道中最小的。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屠夫部王郡都指军卒也渐渐掌控了协作的精要,伤亡开始缓缓降低。 北关战火连天呼喝不止,未能夺回北关,关内下九道兵力开始向上九道增援,被喊杀嘶鸣声惊动的吕忘尘、白典走出箭楼来到南关内城墙,凝望着黑夜中快速移动的火龙,双眉是越皱越紧。 “半仙,北关发生战事?喊杀声自戌时持续到现在,已足足两个多时辰了,难道是···”白典自言自语般分析,似是想到什么,双眸中期冀的火焰一闪而逝,神情失落低语道:“五羊辖下各寨皆被攻克,何来攻下北关的兵力啊!” “白典,别只顾着关注北边了,你好好看看关内鞑子动向,自来崇尚武力铁血,只相信手中弯刀、胯下战马鄙夷于算计的鞑子,也学会给我们玩花花肠子了!”吕忘尘双眉紧皱,一脸苦笑,自嘲般的口吻中流露着对鞑子的警惕。 “火把自下九道流向北关,中九道小半火光自始至终不曾有半分移动,上九道火光集中在关墙以南。”白典缓缓将自己所看到的诵之于口,但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沉,显然经吕忘尘提醒,他也明悟问题所在。 “好一个瞒天过海金蝉脱壳!” 纵然敌我有别,吕忘尘也不得不感慨于鞑子统兵之人的睿智和高明,若非北关突发变故,怕是他还会被迷惑下去,一直被瞒在鼓里而不自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还是在我们眼皮底下。”白典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吓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问道:“半仙,这几十万鞑子会去哪儿?” “哼,既不在北,那便只能在南,想想南关下那些鞑子哪来的!”吕忘尘面色阴沉,一语道破。 “那我现在就通报胡同知和张监,提前做好应对。”白典说着便欲转身,通知他二人好提前定下应对之策。 想必白典的慌乱和急切,吕忘尘就要沉稳许多,一把拉住急匆匆欲离去的白典,语速飞快的说道:“不用,不管北关究竟发生什么事情,鞑子一切谋划已公之于众了,阴谋就是阴谋,哪里经受的了阳光的曝晒,等明日太阳升起,一切水落石出,所有的泡影便会消散。” “何况,纵然知晓又能如何,不过扰乱军心徒增变故罢了!”这句话,吕忘尘语调低缓,充满无奈,能够听到的只有他和白典二人。 夜幕拉下多时,南关仍旧面临鞑子的疯狂进攻,在君山以南神雀境内度过一个寒冬,鞑子似乎也脱胎换骨大变模样,仿似瞬间便学会了夏族很多东西,包括攻城车等大型攻城军械。 荒郡胡同知与五羊都督府张监,一脸的沧桑和疲惫,麻木的躯干里是杀气腾腾战意澎湃的双眸,面对鞑子浪涌般层层不歇的犀利攻势,疲于应付防守的他们无暇也无力查看关前鞑子的异样。 被鞑子视为生死伙伴,非生死关头不离不弃的战马,已经多日不曾现身,往昔攻关,纵然下马步战,战马嘶鸣声可不曾在这片天地停歇。 第二百九十章 五羊易手(上) 第二百九十章:五羊易手 骗关、夺关成功,五羊北关易手,上官陆很清楚,这其中有几分运气、几分谋划当然也有几分实力,更多的还是鞑子的轻狂和冒进,贪攻克五羊这等泼天之功让他们难以冷静,才有机可谋! 北关在手,能否抗下关内鞑子的强攻才是关键,这一点,上官陆等人心知肚明,并未被眼前的功劳迷惑双眼。 但如今所面临的事实是,北关关墙上大型防御军械遭到鞑子彻底摧毁,南有关内鞑子歇斯底里的凌厉攻势,北有随时可至的鞑子援兵,处境之艰险无以言表,一招不慎南北夹击,他们这万余人便会丧命于弯刀之下。 因此,书生部值守北关墙提防鞑子自北而来的援兵,长虫部屯兵于瓮城,以应不时之需,死守内关墙五条梯道的艰巨使命,便落在血狼三旗和屠夫部头上。 鞑子中亦不乏战力卓绝之辈,特别是各帐勇士奋勇当先抢夺梯道,各梯道口纵然有提前布置的先天牙士相助,也是疲于应战险象环生,就连屠夫也被鞑子勇士缠住,难以脱身,书生轻易不能离开北关墙,上官陆只能抽调长虫及老齐头增援内关墙。 鞑子不计死伤攻势犀利,内关墙五条梯道,短期内不得不以人命来填。 梯道口,置身于盾墙之后的上官陆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少鞑子死于五神双刃枪下,粘滑的梯道让鞑子犀利的攻势开始出现空滞,趁着盾阵前鞑子稀落,更多鞑子正在奋力前冲,强弓在手,弦如满月,寒芒乍现时一道道箭矢划破夜空,朵朵血花随之绽放,让本就噪杂喧闹的梯道再添几声惨嚎。 “江头,嗜血箭快没了!” 自瓮城疾步来到上官陆身侧的程典,附耳急切说道。 上官陆神色一怔,嗜血箭消耗之快让他也感到震惊,可见鞑子战事之激烈,嗜血箭乃杀敌利器,鞑子只要中箭,必死无疑,常规制式箭支根本无法达到这个效果,尽管内心焦急,还是拉着程典低声问道:“其他军备、军械消耗如何?” “弩箭耗损过巨,制式棱形箭矢羽箭还有五万余支,鞑子那矢形两翼羽箭还有十多万支。”程典如实回道。 话音未落,程典紧接着又补充道:“江头,吴科、彭排消耗同样不少啊。” 上官陆立即摆手示意程典无须说下去,语气中充满无奈的说道:“程典,调木制短矛上来吧!” “是!” 望着程典离去的背影,上官陆不得不再次梳理一应筹划,查漏补缺,内关墙形势严峻,战况不容乐观,而五条梯道,但凡有一条被鞑子攻下,他们之前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不复存在。 此刻,上官陆已然明了,此前他同书生、屠夫等人对关内鞑子兵力预估有误,并非四五万人,而是七万人左右。 入关前商定夺关之策,屠夫必须坚守内关墙,尽可能将鞑子汇聚于关墙之下,以嗜血霹雳弹毕其功于一役,毕竟在空旷的军关内,同骑于马背之上的鞑子作战,伤亡无可估量,唯有用这种方式,利用鞑子迫切夺回北关的心理,消耗鞑子有生力量,才能够更快、更好的收回五羊关。 鞑子反抗异常强烈,战事之惨烈更是出乎上官陆的估测,眼看据守梯道的弟兄一个接一个倒下,上官陆难掩心中意动,无数次动念欲以嗜血霹雳弹和霹雳火油弹减弱鞑子攻势,降低弟兄们的伤亡。 无数次动念,又无数次强行压制。 并非上官陆不体恤浴血奋战陷于惨烈厮杀的弟兄们,而是他清楚,一时的体恤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若想血狼、王郡两部弟兄真正无恙,唯有击退鞑子,真正将五羊北关掌控于手,北据鞑子骑兵于关墙之下,南敌鞑子敌兵于军关之内。 如此,五羊北、南两关皆握于五羊边军之手,依据地利,关外鞑子、五羊北关、关内鞑子可暂成僵持之态,纵那不翼而飞的鞑子现身南关墙下,南关有北关牵制谷内鞑子大部兵力,短期内可保南关不会遭鞑子两面夹击,任人宰割而无能为力。 上官陆一直都在点算、等待,等待关内鞑子自下九道调集更多兵力攻打北关内关墙,为此既不能大量杀伤鞑子让关内鞑子统兵之人失去夺回北关的希望,自然也不能令鞑子攻下五道梯道中任何一道,其中微妙和玄机,全凭上官陆和屠夫把控。 无节制拉动弓弦,上官陆双手四指已是皮开肉绽,而他恍若未知,机械般拉动弓弦,射出箭矢,机械般挥动手中长枪,持续杀敌。 正值此时,南关关墙上白典、吕忘尘等边军之众翘首以盼心心念的援兵,早已自京城出发的援兵,即将抵达五羊关。 朝堂援兵领军之人为颇得昌晟皇信赖的朝堂重臣,兵部尚书、郭盛,出羽谷沿官道一路疾行,距五羊已不足六日行程。 是夜,大军循例扎营,作为大军统帅的郭盛一反常态,不顾监事将军和麾下众将的劝阻,一意孤行,执意于毗邻丛林的荆棘林的沙丘地带扎营,而非众将所提毗连官道远离荆棘林的平川之地扎营,且以明日快速拔营增援五羊为由,下令取消营外御敌必需之壕沟、木栏,就算长林,也是稀稀拉拉不成体系。 无巧不成书! 这一夜,上官陆率血狼、王郡都指军卒骗开五羊北关,并为之奋战厮杀。 这一夜,酣睡中的大军遭受着同样的待遇。 夜半,毗邻大军营地荆棘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个沙包突兀浮现于林中,迷雾中那道银色光芒尤为扎眼,待沙包完全裂开,无数个深藏沙地的鞑子敌兵现身荆棘林中。 很快,值守巡逻军卒被抹杀,伴随着四方火箭升空,骤然响起的马蹄声如惊雷般震耳欲聋,可此刻的援军营地,却如那褪下衣衫,袒胸露乳的妙龄芳华少女,含苞待放欲拒还迎令人垂涎,已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时隔四个月,仍旧在这片土地上,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唯一不同的是隶属五军都督几营所特意圈养用来示警的幽灵犬狂吠不止,为这个等待命运安排的少女,提供挣脱命运安排的微末时间。 杀意滔天的鞑子骑兵已经纵马跃入营地,锋利的弯刀已被高高举起,夺命的箭矢更是铺天盖地,刺破营帐,肆意收割那些睡眼惺忪尚不知死神降临的军卒,策马纵横,弯刀携奔雷之力划开皮肉,一道道血水飘零,血腥味也随着马蹄逐渐由营地边缘向中心弥漫。 “咚、咚、咚···” 营地中心,中军主帐这才擂鼓传令,所有将士向中军靠拢。 援军无愧于百战之兵精锐之师,自中军擂鼓一刻钟,大军基本上已经围拢中军主帐集结完毕,反应速度远非当初王、荒两郡都指军卒可比。 各将遵从军令,以大型盾牌苦组成圆形军阵,用以防御骑兵冲击,但由于鞑子以骑兵突然夜袭,仓促集结应战,再加上援军由都指、禁军、都督府营组成,御敌效果那是大打折扣。 军阵内,不仅缺乏枪、矛这些长兵器,携带了弓箭的弓弩手更是寥寥,因此军阵失去有效遏制骑兵冲杀的手段,形成僵持之局,还是将士不惧生死奋勇厮杀的结果。 “保持军阵、向北移动!” 就在这时,身为援军主将的郭盛,顶盔贯甲、高举柳叶长刀,神色肃穆立于军阵之中,高声疾呼! “将军,大军已成军阵,只需保持僵持态势到天亮,敌兵自会败走,为何急于向北移动,何况此距五羊关尚有六百里···” “郭尚书,离开营地,大军所携粮草军需只能丢弃于此,援救五羊军关从何谈起?” ······ 大军已经开始缓缓移动,可随军监事、典务等众将纷纷出言反对。 闻言,主将郭盛那是盛怒不已,看着周边这些丝毫未将自己这个兵部尚书、援军主将放在眼中的诸多将军,缓缓抬起右手,以刀指向四周厉声高喊:“哼,大军原地据守,烦请诸位将军看看四周!告诉本将,袭营敌兵几何、敌兵是何身份?” 一句话问得诸将哑口无言,郭盛脸上愤怒之色稍缓,温声解释道:“謌克骑兵既现身于此,五羊关定然已被对方攻克,我等务必尽快赶赴五羊,趁敌军根基不稳前夺回五羊关,否则,我等只能眼睁睁看着謌克骑兵的铁蹄肆意踩踏我神雀山河,肆意烧杀抢掠我夏族族人!” 郭盛这番慷慨激昂条理清晰的劝告无法令众将信服,来自中军都督府的监事、韩将军面对盛怒之下的主将郭盛,毫不示弱,肃声道:“将军,謌克骑兵出现于此,五羊很大可能已经易手,如此更需派出大量斥候,探查军情之后再做定夺,而非舍弃辎重向北移动,这等冒然行事,恐中敌军圈套。” “韩将军,本将乃吾皇亲封安北大将军,更是当朝兵部尚书,无须你一个监事来告诉本将,该如何!”郭盛双眼微眯,不动声色沉声警告着,但那紧眯着双眼所射出的寒芒,摄魂夺魄。 几乎瞬间,中军主将营帐外剑拔弩张,郭盛、韩监事及其他几位将军随扈牙士右手紧握刀柄,目漏寒光,随时都会拔刀而出。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五羊易手(中) 第二百九十一章:五羊易手 郭盛双眸中的忌惮一闪而逝,当即昂首阔步上前几步,肃声高喊: “传令校尉何在?” “回禀将军,标下在!” “传令各司司正,保证军阵向北移动,倘若被謌克骑兵撞开军阵,自司正到伍头,军法从事、力斩不饶!” “标下领命!” 郭盛这句军令,杀意凛凛,就连监事韩将军一时也无从反驳,只能遵从,看着一旁自京邑都指而来的文典将军唯唯诺诺欲言又止,摇头叹息后抢在孙军典前沉声问道:“将军,是否应该向五军都督府和朝堂禀明此事,謌克骑兵已现身荒郡五羊州境内。” “韩将军,做好本职便可,这是隶属孙、徐两位典务将军的军务。”郭盛这句不阴不阳的话说完便于转身离开,突然止步,紧盯着韩监事,寒气森森的警告道:“韩将军,你是安北大军监事将军,不是安军大将军!” 说完,头也不回钻入营帐,不再理会帐外那神情各异的诸位将军,随着诸位将军的依次离去,很快便有三只金线信鹰自郭盛营帐飞出,迅速升空化作一道金色丝线消逝于天地间。 “孙典,能够带走的尽量带走,然后让你麾下弟兄仔细盘点,若离开营地向北营地,会损失多少粮草军需。”返回营帐后,韩监事吩咐随扈牙士几句立即前往军典孙将军营帐,在他进入营帐前拉住他低声道。 孙典闻言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点头示意,带着随扈牙士进入营帐。韩监事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和担忧,凝望着中军主帐郭盛所在营帐,双目中阴霾密布。 一炷香不到,郭盛这位兵部尚书、安北大将军,统领安北大军结成圆阵,便战便退,缓缓向北移动,至于韩监事所虑粮草辎重军需,携带量不及总数一成,特别是粮草和那些大型防御军械,几乎是如数留于敌骑。 直至辰时,天色微亮,安北大军同鞑子骑兵这种防守、冲杀的对峙状态才算结束,持续四个小时的厮杀,敌我双方皆有损失,特别是安北大军,更是损伤惨重。 随着鞑子骑兵策马南移,消失于天际,郭盛未向文典下令,反而是令来自右军都督府的军典孙将军清点损失。 大军士卒折损近十万,特别是来自京邑都指兵卒,损伤殆尽,至于粮草辎重、军械军需,自不必说。 此刻,安北大军夜间扎营之地成了鞑子骑兵放马之所,所有大型军械被战马拉动,粮草军需除却部分带走外,其他全部就地焚烧,靖王呕心沥血费尽心思为五羊边军筹备的炼金盔甲等也成为鞑子各帐主的财物,十余万鞑子骑兵就这样拉着本该用来对付他们的沙场利器去对付它们原本的主人。 天色已经大亮,自戌时到巳时,上官陆领血狼三旗同屠夫部已经与关内鞑子厮杀七个时辰,不说关内那堆积如山的鞑子尸骨,还有那如河水般涓涓流淌的血水,关墙前已聚集鞑子四万余众,这几乎是关内鞑子能够调动的最大兵力了,一眼望去,整个关内上九道靠近内关墙三道,铺排的整整齐齐满满当当。 上官陆此刻状态非常糟糕,雄浑的内劲消耗一空,双手十指血肉模糊,双眼密布血丝,嘴唇干裂,嘴角堆积着红白相间的沫泡,神俊英武的五羊铠甲也是斑驳不堪。 “快、快,狐狸、叫狐狸···” 时机已到,上官陆是扯着嗓子竭力呼喊,但他那已经呼喊了一夜的喉咙,嘶哑的发不出声音来,还是身侧牙士机灵,将自己耳朵紧贴在上官陆嘴边,这才听个大概。 “快,百变于旗总!” 上官陆也知自己无法发生,在于狐狸到来之后,急切打着手势用手指向寨墙东西两侧,神情更是无比焦急。 于狐狸瞬间便明白上官陆的意思,闪身附耳快语道:“江头,弟兄们苦熬了一夜,放心吧。每三个垛口一个弟兄,都交代好了,先用霹雳火驱离,再用嗜血送他们去见他们的真神!” “好、好···” 上官陆难掩心中激动,接连不断诵念着,只是无法发声只能看见他那嘴闭合个不停。 “姜叔,你们小心点。” 狐狸离去后,上官陆转而对身侧姜愧叮嘱道,话一出口才想起自己无法发声,急得不停用手比划。 亏得姜愧从他那口型看出他说了些什么,笑着说道:“放心吧主子,驾轻就熟,不会有事。” 北关、内关墙,于狐狸一声令下,廊道上等待多时的典房军吏带着那些因伤而无法继续作战的弟兄们,搬起一个个装满霹雳火油的坛子,裹了火油的火把堆放到女儿墙下。 霹雳火油弹不比嗜血霹雳弹,这玩意儿见不得火星子,以防万一,因此只能在使用前才敢将他们弄过来。 与此同时,百变军卒和于狐狸特意挑选出来的血狼部分军卒也自廊墙箭楼进入北关内关墙,三人一个垛口等待军令,而这三人中,一为百变军卒二为血狼军卒。 “百变听令、丢、丢······” 于狐狸一声军令,随着他自己手中那个装满霹雳火油弹的坛子掷出,立即便有无数这样的坛子自内关墙上抛掷而出。 “嘭、嘭···” 装满霹雳火油弹的坛子砸在鞑子身上、兵刃上、尸体上,坛子瞬间破裂,一个个浑圆的霹雳火油弹向四周激射而去,剧烈撞击导致这些霹雳火油弹爆裂,一滩滩红黄相间的膏状物飞溅而出,附着在任何它所碰触到的物体上。 “点火!” “丢!” ······ “轰···” 霹雳火油弹是血狼特有百变军械,其内火油膏乃是百变旗工匠特意调制,一经点燃,蓝色火焰肆意攒动,眨眼间内关墙下已是一片火海,惨绝人寰的火海。 方才还在咆哮着、叫嚣着奋勇冲杀的鞑子开始拼命逃离,那自火海中传来的声音仿似来自幽冥地狱,鬼哭狼嚎凄惨瘆人。 “百变、嗜血、向南全力!” ······ “嗜血、三丈一个!” “三丈!” 于狐狸疾声高呼,熟知上官陆筹划的他很清楚,霹雳火油弹不过只是开始,嗜血霹雳弹才是利器,杀敌的利器,于狐狸及所有百变军卒眼中是炙热的光芒,弟兄们苦苦厮杀一夜,付出巨大的牺牲,为得不就是这一刻,以嗜血毕其功于一役,歼敌于关墙之前,让关内鞑子再无攻夺北关的念头。 “嗖、嗖、嗖嗖···” 百变所投嗜血,自南向北层层递进,而鞑子北进之路被火海完全阻断,唯有难逃,可他们的双腿如何能够跑得过被风吹动的黄烟,何况关墙上百变军卒可不是只投一轮。 上官陆看着嗜血黄烟开始在军关内自南向北飘起,将鞑子一个个淹没其中,双眼不自觉留下激动的泪水,以将近八千人伤亡为代价,能够有这一刻,一切都值了! “啊···” 上官陆扶着垛墙,仰天长笑,就这样任由泪水洒落,尽管喉咙沙哑无法发声,上官陆还是以这种咆哮似的怒吼发泄内心憋闷已久的情绪,是愧疚、是激动还是喜悦,怕是上官陆自己也不清楚。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五羊易手(下) 第二百九十二章:五羊易手 战场瞬间沉寂下来,没了箭矢破空之声、没了金石碰撞之声、没有了鞑子近身厮杀之险,内关墙上瞠目结舌的军卒就这样呆傻似的看着眼前的火海,尽管他们双手依旧紧握刀枪,看到那些在火海中苦苦挣扎的死敌,满是血污的脸上这才渐渐浮现起灿烂的笑意,劫后余生的喜悦,唯有经历过、体味过,才会明白自由呼吸是一件多么珍贵的事情。 屠夫、书生、长虫三人也在这时齐齐缓步来到上官陆身边,暗中不约而同打量起上官陆,确认只是内劲耗尽,多有外伤并无大碍,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小主子,我们胜了!五羊北关竟真的被我们攻下···攻下了啊!”向来万事不惊,淡然若定的长虫也难掩内心的激动,颤声道。 “胜了,五羊北关夺回来了,距离将鞑子彻底清出五羊,为时不远!”上官陆同样满心欢喜,只是这喜悦中含有太多心酸,眼前不断闪现着那些倒地身亡的弟兄,上官陆欲言又止,满脸酸涩! “小主子,你这嗓子还是少说话,马革裹尸是我辈军伍中人的荣耀,不必感伤,老话说呢,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沙场厮杀,总有这么一日。”亏得上官陆缓了这么一会儿,屠夫勉强能够听出他在说些什么,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劝慰了呢。 程典兴高采烈安排火头军弟兄们开始在瓮城内垒上灶台,支锅造食,一扇扇现杀的羊肉丢进滚烫的锅中,撒上一把盐巴盖上锅盖,一个个白面饼子放进屉笼,所有人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喜悦,期待着关墙上浴血奋战一夜的弟兄能够吃顿热乎的。 火海起、嗜血出,大局已定。 关内鞑子已无力对关墙发起强攻,三刻钟不到,随着上官陆大手一挥,程典立即率火头军弟兄拎着大木桶、提着木框,登上关墙,边走边高声吆喝。 “吃食来喽弟兄们,炖羊肉、大饼,管够!” 白亮诱人的羊汤,热腾腾的炊饼,翻滚在白汤内的羊肉,看得人是垂涎欲滴,就着关墙下鞑子濒死时的哀嚎和惨叫,食欲大振,弟兄们吃得那叫一个畅快! 用过吃食,羊汤润喉,上官陆那沙哑至极的喉咙说出的话总算能让人勉强听清,为此上官陆每次说话几乎都是在吼:“屠夫、长虫、鹏子,让弟兄们先到瓮城休息一会儿,书生,北关留足警戒的人手,调人手到内关墙先顶一下,让弟兄们都歇歇,两个时辰后轮换。” “好,我这就去安排。” 此战,四部以血狼三旗和屠夫、长虫三部损伤最为惨重,其间若非上官陆当机立断立调瓮城内长虫部登墙应战,再加上之后又调书生部支援,不然还真难以坚持到霹雳呈威的这一刻。 书生他们几人离去后,上官陆则是被老齐头搀扶到箭楼内,依斜着柱子,这样既能够得以休息,又能时刻关注前方鞑子情况。 坐下来的老齐头并不安分,一双老眼一直紧盯着上官陆藏在五羊盔里的脑袋,犹豫良久,还是不好意思的问道:“小主子,老齐头就很好奇,你和书生两个家伙的脑袋是怎么长的,真想掰开来看一看。” 说完,似是没看到上官陆那惊诧而又疑惑的目光,缓声说着。 “你看啊,克托兰那伙鞑子,入关前为什么叮嘱他们策动坐骑全力奔跑一个时辰,不让战马饮水,还要用水擦拭,刻意让他们狼狈不堪,却又为何将马背上东西卸下呢?还有,佯装厮杀为何要用边军制式兵刃。” “还有,你和书生是疯了吗?竟然敢相信一个归顺不过四个月的鞑子千夫长!” “我们跟在克托兰身后五里这可以理解,为何进入之后不是尽快一道关墙一道关墙,而是令我直奔内关墙,这样腹背受敌不是更危险吗?” “还有,为甚不尽早使用那什么火油弹,当然还有那小狐狸捣鼓出来的嗜血。” ······ 老齐头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上官陆这才明悟老齐头的意思,请教疑惑为假,宽慰他是真,感动之下内心无比温暖,看着他那双故作疑惑的老眼,笑着说道:“齐老爷子,你问这么多,还真问到我了,不知该从何说起啊?” “老齐头,难得啊,还有你不懂的呢!” 就在这时,安排弟兄们轮番休息后的屠夫跨步进入箭楼,打趣道。 老齐头看着笑意盎然的屠夫就没好气的反击道:“屠夫小子,就你那武夫脑子,你明白?你知道什么,我这叫不耻下问,比你那不懂装懂的货强多了。” “哼!”屠夫被老齐头挤兑的一时语塞,无言反驳。 “哈哈,好了。老齐头、屠夫,还是攒着劲儿吧,万一鞑子再杀上来,你俩先上。”书生一进箭楼看到顶着牛的两人,无奈道。 上官陆眼看三人又要吵起来,只能将他和书生对此战谋划和算计娓娓道出,岔开老齐头和屠夫的注意力。 “用边军制式兵刃,那是因为鞑子兵刃皆为银月弯刀,二者造成的伤口并不一样,很容易便被北关鞑子看出破绽,马匹连续疾驰马身全身出汗,这因为是极速奔跑,汗珠更大,一旦不动,不消片刻便不再出汗,他们既然是从血狼一路逃过来,只有持续出汗才符合,这也是为什么擦拭身体,饮用大量温水的原因。” “为什么相信克托兰,那只是你的错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相信与使用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依照斥候军情,五羊北关鞑子是四支千人队,一道关墙一队,三大关门九道门洞一队,外、中、内三道关墙皆有快速输运兵力的梯道和兵道,特别是关内上九道还有万余鞑子驻守,抢先攻占内关墙,据守五道道口,梯道、马道因其特殊造型,特别是道口宽度有限,作为攻方鞑子的兵力优势便无可施展,而拥有盾牌、枪矛的我们远比鞑子更具优势。” “还有便是,北关这关门和闸板一旦封死,夺下北关无疑痴人说梦,克托兰他们被封堵于关内,下场可想而知。就算大军进入北关墙,没能第一时间掌控内关墙和机括室,中、内关墙关门、闸板落下,唯有自北关墙经廊墙攻过去,这样我们会面临更多问题,关内鞑子大军由内关墙增援、廊墙被封堵等等。” “再有,以龙马脚力自外关墙到内关墙只需一盏茶的工夫,而通过机括完全关闭关门、彻底落下闸板,却需三盏茶的时间。” “关键是,关门打狗可比驱狼打狼要安全的多,何况,我们并没有任何攻城军械,骗关之谋,重在骗,其后便是扎篱笆、稳脚跟。” “不使用火油、不使用嗜血弹,和不封堵梯道都是同一原因,让鞑子领兵之人看到希望,利用他的急切与慌乱,让关内鞑子汇集到内城墙下,钝刀剁肉只会让人心生恐惧,利刀取肉,一刀定生死。” “领军之人为什么会慌乱、会急切?”老齐头这个听众饰演的异常到位,当即提问道。 ······ 第二百九十三章 姜兰离去(上) 第二百九十三章:姜兰离去 黄烟散尽,留下的是遍地尸骸,还有那侵染石条三分的血液,这累累白骨彻底折断关内鞑子的脊梁。 上官陆在看到鞑子真正撤离上九道,开始在中九道布防后,第一时间安排人手清扫战场,期望能够收获些什么。同时,防线向关内推移,以获取更多转圜空间,而驻兵上九道便落在书生、屠夫两部,至于镇守北关,则是克托兰部和血狼三旗。 梯道清扫过后,北关内、中两道关墙内的关门和闸板随之打开和收起,只是,当两部军卒进入关内,看到死于火海和嗜血下的鞑子,表情呆滞,场面瞬间一片紊乱。 嗜血鼠鼠毛造成的死状诡异而恐怖,因嗜血鼠鼠毛在人体血液中蠕动游走,来自灵魂深处的酥麻感无人可以忍受,双手拼命在身上抓挠,那一刻恨不得自己生得一双铁爪,直至心脏骤停。 但在他濒死之际,无与伦比的窒息感更令人难以承受,往往都会用双手死死掐住脖颈来换取肉体意识上的舒畅感。 “看什么看,都给我到南边守备去!” 伍头、军头在自家旗总训斥怒骂后以同样的话语呵斥着自己麾下军卒,穿过尚未清扫完毕的战场,战战兢兢向南挪动。 血狼典房是完全被上官陆给带出来了,清扫战场那叫一个利索,最关键的是干净,整个上九道就差地皮被他们铲一层,霹雳火油弹范围外的鞑子一个个被剥成白皮猪,就留下贴身衣物,至于火海内,连弯刀都烧得变形无法使用,何况其他,引得清扫火海战场的典房军卒啧啧声不断,暗叫可惜,就这,战获的物资还是堆满了三个瓮城。 最关键的是,上官陆再一次收获大量血针,但此事多有忌讳,因此也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偷着乐呵,至于所有鞑子尸骨,堆到一起架上木柴淋上火油,一把火烧个干净。 两天,程典率典房军卒清理战场期间,关内下九道鞑子并无任何举动,包括攻打南关的战事也是流于形式,敷衍式的佯攻,就连南关外神雀境内的鞑子竟也不再发起进攻,五羊关难得有了安宁和清净的时间。 南关、中关墙。 吕半仙、胡同知、张监事、白典经过短暂商议,战场波诡云谲,鞑子反应如此反常诡异,还是决定留下部分军卒值守戒备鞑子突然袭击外,趁着这个空隙下令守关军卒休整,当然,工匠更是争分夺秒修葺防御工事和军械。 “三位,究竟是何人或者说是哪方势力拿下的北关,可有这方面军情?”残破的箭楼内,满面愁容的胡同知看向其他几人,缓声问道。 清理战场花费了整整两日的时间,期间军关内南方的鞑子并没有任何的举动,包括攻打南关也停止了,难得安宁与清净,南关外神雀境内的鞑子也十分罕见的不再攻关。吕半仙、胡同知、张监事、白典趁着空隙下令南关士卒留下少部分戒备,其他士卒休整歇息,工匠开始修葺防御工事与大型军械。 “三位,你们都是五羊老人,常年在君山边境,拿下北关的究竟是哪方势力,你们心中可有答案。”胡同知满脸愁容,看着角楼内的三人缓声说道。 吕、张、白三人彼此对视,看到的只有那抹困惑和彷徨,白典摇着头,低声道:“胡同知,整个君山北麓遍布謌克汗国无数部落,迄今为止,我们也是一头雾水。” 沉寂良久,张监事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嘀咕着:“会不会是军关辖下戍边军寨?”说完,他自己当即又说道:“不会、不会,应该不会。”从满怀希望到失落颓废,张监事一脸落寞,眼神中期许的光芒,从炙热到暗淡,却不曾消散。 吕半仙向张监事投去关切的目光,片刻犹豫后还是以肯定的语气说道:“应该不是,左、右两司及其节下卫寨、所寨皆已被破,况且就算是,攻克北关需要多少兵力?” 白典双眼同样有着期许的光芒:“军关辖下各卫寨在君山皆有秘密通道,具体位置连我们都不知晓,唯有卫寨属官清楚,他们会不会···” “哎···” 一声满是酸楚和无奈的叹息后,吕半仙无比伤感的说道:“鞑子今年可不是打垛,各寨以往年应对鞑子打垛的方式应战接敌,有心算无心,寨破人亡已成必然,就算侥幸能够撤入君山,人数也不会太多,不然密道也不会被鞑子所知,越过君山进入神雀境内,何况关内鞑子大军中有众多勇士,不是兵力多寡可解决的,关外各寨边军,武者极其稀缺。” 吕半仙话音未落,来自荒郡的胡同知立即道出他的猜测:“会不会是王郡都指援兵,当时驻扎营地被鞑子骑兵突袭分割,荒郡兵马向北进入军关,他们是向南而去。” “就算他们摆脱鞑子骑兵,如何能够在君山度过漫长的寒冬?何况,君山是什么地方,天兽、地兽密布,遗兽亦不罕见,危机四伏遍藏杀机。倘若当真得上苍相助,他们渡过重重难关,并找到密道,他们也不具备攻克五羊北关的战力。”张监事斩钉截铁无比坚定断言道。 “不管攻夺北关究竟是何方神圣,但起码是鞑子的敌人,南关兵力不足一万,我们死守南关已是勉强,想再多亦是枉然,鞑子大军悄然撤离军关,了无踪迹,这才是我们应该提防的,扎紧篱笆守好门户,固守待援。”尽管吕半仙同样期望攻夺北关的是五羊边军,但在严峻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得不屈服。 南关硕果仅存的几位将军因不明北关落入何人之后而纠结愤懑,而他们心心念的上官陆同样也处于纠结为难之中。 血狼、魁凌峰王军都指随他入关为一万千余众,诸般筹谋仍旧伤亡惨重,大战之后,生还者不过一万出头,而且其中还有很多重伤,能否挺过去尚未可知,战后他多次前往医房,如今是再也不敢过去,无他,难以承受那种煎熬和自责。 医房内那连天的哀嚎和低鸣,战场厮杀之时上官陆闻之不曾有半点动摇,可在医房,上官陆总会扪心自问,为何不提前使用百变军械,每每便会感到无尽的悔恨和愧疚。 就这样,上官陆便开始贪恋在关墙上发呆的感觉,静静看着弟兄们打扫战场,唯有用堆积如山的战获来慰济自己内心的躁乱。 军关内,敌我双方形成一种默契,中九道不管是鞑子还是上官陆并未在其驻兵,双方纷纷布置大量防御设施。 上官陆为防止鞑子派精锐或者实力超绝勇士偷袭,一旦入夜,关内所有弟兄尽皆撤入北关,全力据守内关墙,不时向关内随即投掷浸染火油的火把,借助火光探查敌情,抽调先天牙士巡视内关墙的同时,控制关门和闸板的机括室更是防御的重中之重,请动老齐头亲自看守,为防万无一失,内关墙五条马道更是被涂满火油。 吃食上,战获马肉、羊肉数不胜数,火头军在瓮城内支起几口大锅,日夜不曾熄火,炖的烂糊肉羹,弟兄们是敞开了造,大胜之后的欢庆,所有人沉浸于喜悦之中,短暂忘却血与火的残酷回忆和失去袍泽的悲痛。 第二百九十四章 姜兰离去(中) 第二百九十四章:姜兰离去 正因为有流血牺牲,安宁祥和才会显得那般珍贵,而随着姜愧秘密潜回北关,北关这短暂的安宁也就到此为止了! 只是,当书生几人进入角楼,牙士死守角楼,禁止任何人靠近,书生并不急于听取姜愧所带回的敌情。 “书生?可是有事?” 师叔王浑离去,书生他们这些武者暂时成为他上官陆的追随者,特别是自夺坪峰之后这接二连三的战事,他对这些人非常敬重,因此在看到书生脸上那凝重而迟疑的表情后,开口询问。 “小主子,姜小子。关内鞑子已不足万,如今不过虚张声势罢了,解决了他们,五羊军关便彻底掌控于神雀手中。”随着书生目光渐渐深邃,说话语气也逐渐沉重:“届时军关内不止有五羊边军监事、典务、营、司等诸多将军,还有荒郡都指同知,小主子你身为血狼军卫卫正,位卑而言轻,很多事身不由己,那克托兰一个曾经的青狼金毡部千夫长,纵然百般遮掩他的身份,也不适合继续待在军关内了。” 闻言,上官陆瞬间陷入沉默,书生所虑并非没有道理,克托兰的身份太过敏感,就算他身为血狼卫正,在血狼内仍旧需要遮遮掩掩,不敢轻易显露克托兰及其帐下青壮的存在,何况是五羊关。 况且,克托兰于夺取五羊北关一战中厥功至伟,其帐下青壮更是损伤惨重,让他离开五羊是为了避免之后不必要的麻烦和纷争,但克托兰又作何感想呢? 正如书生所虑,他一个小小卫正,无力左右,但克托兰是姜愧的执鞭者,何去何从应该由姜愧来决定。 尽管姜愧是他上官陆的追随者,但他不愿强制姜愧,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无论姜愧做出怎样的决定,上官陆坚决认可。 所以,上官陆只是神色平静看向姜愧,并不言语。 “主子、徐前辈,克托兰乃是我的执鞭者,依照草原上的规矩,我这个尊者应该护他周全,不知前辈有何提议?”姜愧也知书生是为了上官陆和克托兰考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还是有些为难。 书生淡淡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目光不停在上官陆和姜愧二人脸上扫视,耐心解释道:“鞑子失去北关,关内鞑子不过强弩之末,夺回五羊军关指日可待,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鞑子费尽心机不知筹划多少年,这才能够一举攻克五羊关,岂会甘心!不消几年用以恢复元气便会卷土重来。如此,那些戍边军寨再建势在必行。” “有鉴于此,克托兰可返回血狼,不入军册、不为军户,他自身及其帐下所有人以游魂身份成为血狼卫寨边卒。这样,不仅能够得到妥善安置,也能够避免军关内诸多麻烦和纷扰,同时,一枝独秀的血狼,小主子在五羊军关便拥有更稳固的根基,一举三得!” 姜愧闻言,眉宇间凝重之色愈重,出言反驳道:“前辈,血狼乃是非之地,北关一战克托兰损伤惨重,帐下如今已不足两千,何况他已叛离青狼金毡,叛离整个草原,是鞑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战事不仅没有结束,恰恰相反,这才刚刚开始,克托兰在血狼,唯有宅破人亡,别无它途,这同在军关并无二致。” 书生并未因姜愧的反对而气恼,耐心道:“姜小子,首先克托兰的存在因小主子的极力遮掩不仅没有被血狼军卒知晓,更未被鞑子所探知,叛离部落、叛离草原也就无从谈起。” “再有,克托兰到血狼卫寨并非固守于血狼卫寨,而是在五羊关战事结束之后。眼下离开军关可前往君山营地,直至战事结束。”正说着,书生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转向上官陆沉声道:“此役,五羊边军定然损伤惨重,怕是关内兵力也是锐减,收拢各寨军卒以壮军关不可避免。克托兰乃是鞑子青狼金毡部千夫长,倘若运用得当,无疑是一支奇兵!” 上官陆听出了书生言语中的提点和暗示,为缓解关内兵力匮乏,军官定然会收拢各寨兵力,至于关外那些戍边军寨的重建,怕是遥遥无期,纵然重建也是充作斥候,警戒南部几大草场鞑子动向,难复往昔戍守之责。 对于克托兰,上官陆此前迫于形势的无奈之举,反而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此后可成为血狼藏于桑拉铎草原上一颗钉子。 随着沉思中上官陆的不住点头,姜愧总算松口,见礼之后起身离开角楼找寻克托兰,前去征询克托兰的意见。 姜愧身形消失于眼前,上官陆满怀愧疚,看向书生沉声道:“书生,克托兰于血狼、于五羊边军是有大功的,如此让他离去,我心有不安。” “小主子,这是五羊军关,不是血狼卫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铁杵成针不可尽一日之功,五羊戍边将士和鞑子彼此间的仇恨已深入骨血。切勿轻视一座矗立几千年的戍边军关,底蕴深厚难以想象,克托兰留在军关,无论如何遮掩总会有暴露的那一天,就算小主子你力保克托兰,能够令他渡过生死难关,人言可畏,二者间的仇视和恨意,会让克托兰离心离德。那时,悔之晚矣!”书生掩饰着他眼神中的欣赏,语重心长劝说道。 言及于此,上官陆不再迟疑,语气坚定的说道:“此战所有战获,包括马匹、羊等牲畜,还有弯刀、弓箭等军械,以及从鞑子尸身和篷帐内搜罗出来的金银首饰划拨三成给克托兰。其他七成留一半给军关,另一半都分给弟兄们。” “小主子如此安排最好,但我想龙马才是克托兰最想得到的。”一脸宽慰的书生毫不吝啬对上官陆的赞许,随着上官陆转移过来的目光,笑着建议道:“优良马种对謌克这种游牧民族有致命的吸引力,比任何财货、宝刀都来的珍贵,小主子不是打算将最后那十匹龙马奖赏给战功卓绝的弟兄嘛,为何不从中挑选不同一公、一母两匹龙马赠送给他呢?” 就在这时,角楼外负责守卫的牙士通禀道:“大人,斥候军军头姜愧,前锋阵阵总姜兰求见!” “请他们进来!” “主子、徐前辈。” “见过尊主。” ······ 自姜愧、克托兰二人进入角楼,见礼、落座,上官陆全程都在关注着克托兰,无悲无喜异常平静,上官陆心中暗感惊诧。 克托兰似是感受到上官陆对他的关注,起身见礼后朗声道:“尊主大人、徐将军,克托兰一切遵从尊者的吩咐和安排。” 上官陆摆手示意克托兰坐下,同时将目光转向姜愧,眼神交流过后,知道姜愧已经将一切告知于克托兰,这才开口缓声道:“克托兰,让你退出军关返回血狼君山营地,也是无奈之举,还望见谅!关内所有战获,牲畜、战马、军械、财货任你挑选三成,一公、一母两匹来自不同马群的君山天翅龙马也归你所有。”看到克托兰双眸不加掩饰的激动和兴奋,上官陆说话语气也开始变得轻松起来:“你只是暂留君山营地,战事结束,你便可留在血狼寨内,当然是以神雀夏族游魂姜兰的身份,当然也可返回桑拉铎草场青狼部,属于你的草场。” 上官陆哪里知晓,此事克托兰根本就没有听到他最后这几句,脑海早已被情有独钟的君山天池龙马所填满,笑容堆满脸颊,语无伦次道:“好、好,多谢尊主、多谢···多谢体恤!” “姜愧代执鞭者多谢徐前辈!”姜愧也因克托兰的失态感到由衷的高兴,心中对书生那点不愉瞬间烟消云散,起身见礼,真诚致谢。 克托兰如今的夏话也算登堂入室,自然听懂了姜愧话语中的感激之意,匆忙起身,向书生见礼。 “好了,坐下吧,都坐下!”上官陆连连摆手示意道。 “姜小子、克托兰,让你离去,并非刻意为难于你,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风险,也是为我等提前经营一条后路。”书生待姜愧和克托兰情绪稍缓,故作严肃,语气中隐有警戒同时也给予克托兰信任和重托。 书生、上官陆、姜愧、克托兰四人在角楼商谈至深夜,直至寅时方休。 克托兰离开角楼后,当即便带着万余匹最健硕的马匹,整整十二辆车架的金银财货,还有无数毡皮盔甲、弯刀、弓箭等,离开北关前往血狼君山营地。而先于克托兰离开北关的是二寸等一军牙士和书生身边的两名牙士,他们奉命前往血狼卫寨,确保克托兰及其帐下青壮秘密进入血狼君山营地。 同时,书生的牙士还有另一道军令,血狼卫寨不再留守,所有兵力调至北关,而留守血狼密道的三百余人,遵照他们自身意愿,是返回王郡还是前往五羊北关,去留自如不加阻拦。 第二百九十五章 姜兰离去(下) 第二百九十五章:姜兰离去 克托兰之事得以完美处理,上官陆和书生这才有心思听取姜愧所带回的详细敌情。 原来,姜愧遵从上官陆密令,在火油弹燃起那一刻,趁着鞑子打乱,掠下内关墙混入南逃鞑子大军中,作为侥幸逃出黄烟,逃出生天大军中的一员,异常顺利便混入下九道鞑子。 战败之后的鞑子一片混乱,再加上有火海和嗜血黄烟这种诡异存在,鞑子不仅军心大乱,更是战意全无,这般情况下,姜愧很快便将鞑子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在长虫率本部骑兵骚扰掩护下成功返回北关。 依照姜愧所言,关内下九道鞑子已不足万人,现如惊弓之鸟,无时无刻不在防备上官陆的突袭,至于从他们手中抢下北关敌人的虚实,鞑子同样一头雾水,不知底细。 如此,上官陆和书生当机立断,决定兵行险着,抢先攻打关内下九道鞑子,肃清关内鞑子,以更从容的姿态应对鞑子之后的图谋。 一番商议,决定书生部卫守北关外关墙,血狼领血狼三旗驻守北关内关墙,由上官陆率屠夫、长虫二部,约五千兵马攻打关内下九道鞑子。 “江头,能用嗜血就好了,几十颗下去,省事干脆。”上九道,骑在马上的于狐狸看着眼前戒备森严的鞑子,小声嘀咕着,语气中充满遗憾。 “行了狐狸,别说这些没用的,嗜血敢用吗?”上官陆同样有些贪恋嗜血霹雳弹那无与伦比的杀伤力,没好气的轻声骂道。 于狐狸瞬间缩起脖子不再说话,上官陆抬头眺望远方南关,暗自心想,也不知道是军关的哪位将军在指挥,是否能够猜测到自己的意图,兵出关墙,给鞑子来一个两面夹击。 骑兵,它的威能和赫赫威名源自它对步卒天然压制,战马狂奔带来难以匹及的冲击力和杀伤力,但前提是骑兵胯下战马必须保证足够的速度。 上官陆率五千骑驻足上九道最南一道,下九道鞑子如惊弓之鸟,三番五次的袭扰并未见鞑子有何反应,唯有冲杀骑兵进入弓箭射程,才会有零零散散的羽箭射来,又因鞑子那层层叠叠的拒马桩,难以探察鞑子防守虚实。 嗜血霹雳弹,不是上官陆不用,而是不敢用,风向不定,一旦黄烟随风扩散,不是伤及自身便是南关上五羊军卒,迫使上官陆不得不来个对对碰,以骑兵强行冲杀关内下九道鞑子营地。 上官陆看着前方那灰不秃噜的皮毡篷帐,内心极度厌烦,特别是鞑子紧急弄出来的防御工事,那密密麻麻的拒马桩,感到甚为棘手。 “屠夫,三箭之地下马,结盾阵,给我将鞑子的王八壳子掀翻!” “嘚嘚、嘚嘚嘚·····” “哐、哐······” 很快,屠夫领所部刀盾手、长林手成纵队,缓步向南压过去,弓箭手紧随其后,典房士卒开始准备火油,将裹了毡布沾取火油的箭矢、火把备好,以供使用。 三箭之地! 两箭之地! 一箭之地! “竖盾、竖盾。” “支起长矛、支起长矛。” 屠夫一声令下,吴科被竖起,长矛架于吴科之上,鉴于兵力不足,屠夫部将进攻点放在正中央。 后方,屠夫双腿迈得飞快,检查盾阵情况,直至全部查看过后,这才放下心来。 “链子~枪准备” ······ “扔” ······ “回” 随着屠夫的军令,军盾后方带有链子~枪的士卒越过军盾向前抛出,枪尖精准无误落在拒马桩上,残留的力道加上链子特有的回力,枪尖绕着木桩缠绕。 拒马桩被拉动,木头曳拽划在石板发出刺耳的声响,手持吴科的弟兄快速向两边挪动,拒马桩进入盾阵内,军阵快速合拢,恢复原样。 “进” “停” “保持军阵” ······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链子~枪不断自军阵后方飞出去,军阵前方拒马桩逐渐减少,可并未见鞑子有丝毫反应,甚至连鞑子影子都看不到。 屠夫控制军阵向前的速度更慢了,军阵前方仅剩六层拒马桩,神情严肃的屠夫变得更加谨慎,说话的语速也慢了很多,眼神中满是戒备。 上官陆随长虫部依旧停留在上九道,看着鞑子营地前诡异的模样,不得不策马上前,老齐头率领牙士紧随其后,守护其安全。 “主子,你怎么过来了,这鞑子也太诡异了,不仅没有丝毫反应,连个影子都看不到,还有四层拒马桩,是否继续。”屠夫在上官陆过来之后,沉声问道。 “不,事出反常,先退回一箭之地。”上官陆内心感到莫名的悸动,毫不犹豫下令道。 “退!” “停!” 屠夫没有迟疑,立即下令,退回一箭之地。 “还是没有动静,就连南关内关墙上的五羊军卒也没有任何动静,静、太静了,静的人心底发寒。”屠夫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沉声说着。 “老爷子,将后方战获的鞑子马匹弄过来,千百匹便可,快!”上官陆同样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唯有将鞑子的意图给逼出来。 老齐头快速转身北返,找到坐骑后快马赶往北关瓮城,找到程典,将此前战获鞑子坐骑,那些因伤已经不能成为战马却不影响奔跑的战马找了出来,也幸亏程典早就将所有东西都整理了出来,因此并未耽搁多少时间,不到半刻钟,老齐头便赶着马群向南行去。 “来不及了,屠夫、老爷子让牙士帮忙,将还没有用完的火油膏涂抹到马匹身上,快!”周遭的空气更加安静,那种莫名的凝重感越来越强,上官陆隐隐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可鞑子明明只有不足一万的兵马啊,上官陆疑惑归疑惑,只能加快速度。 上官陆亲自带着屠夫与自己的牙士一百余人,一手提着木桶,穿行在马群内,不断掏出一团火油抹在马背上,全力运转内劲,以最快的速度穿梭于马群中。 足足三刻多钟,所有火油已被用尽,上官陆雄厚的内劲几乎消耗一空,只能借助牙士的搀扶才能站立,上官陆也是苦笑不已,暗自感慨道:“哎,还是实力低微,觉得入流巅峰内劲雄厚便沾沾自喜,远远不够,看来还是需要努力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尺道丈魔(上) 第二百九十六章:尺道丈魔 马,涂抹了火油膏的战马在长鞭驱赶下,沿着此前屠夫部清理出来的拒马桩缺口狂奔而去。 一千三百余匹的战马群,径直撞向拒马桩,犹如飞蛾扑火,雄壮而又悲烈! “搭箭!” “拉弓!” “点火!” “前方马群、射!” 屠夫一声令下,裹着毡子布涂抹了火油膏的箭支被点燃,弓弦拉成半月,燃烧着的箭支若流星般落向马群。 “轰······” 马身涂抹的火焰被点燃,火势瞬间弥漫整个马背,炙热的火焰在马背上闪烁,随着融化油膏向马腹流动,烈火随之而来。 熊熊烈火炙烤下,战马无不高高扬起头颅,高盛嘶吼发出沁人肺腑的悲鸣,四蹄翻飞,竭力狂奔,迅捷的速度带来狂风,燃烧中的烈焰开始飘忽不定,带给战马短暂的舒畅感,因此本就无比迅捷的速度是更上一层楼。 “砰、砰。” 于是,仅存的四层拒马桩灰飞烟灭,再也难以阻挡马蹄前进的步伐,马群犹如开闸的洪水,橘黄色洪流就此顺着这个缺口冲入鞑子营地,篷帐被撞翻,藏身于篷帐内的鞑子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被马群踩踏成烂肉,刹那间,人仰马翻遍地狼藉。 所有一切诸般谋算筹划,都因这纷乱无情的马蹄,随着鞑子身死而消逝! 马群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于鞑子营地内肆意狂奔,一顶顶篷帐被撞翻,燃烧中的火油不断滴落,点燃毡皮,火焰自马身蔓延至鞑子营地,而随着马群肆虐火势蔓延,此前悄无踪迹的鞑子如地老鼠般一个个闪现于上官陆等众人眼前。 然而,更令人感到吃惊和诧异的是,鞑子营地接二连三浮现黄烟,独属嗜血的黄烟! 弯刀寒芒闪动,疯狂奔行下的战马随即倒地,在战马声声悲鸣中,鞑子迅速清理燃烧中的毡皮和篷帐,阻绝火势的蔓延。 “快、快去通传屠夫,立即退回三箭之地,快!” 那熟悉的黄烟,吓得上官陆惊恐万状亡魂皆冒,黄烟、嗜血黄烟,血狼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才能够一次次绝境逢生,取得胜利,双眼紧盯着前方屠夫部,那是前所未有的担忧。 屠夫部在马群将拒马桩撞开,弟兄们为了加大鞑子营地火势和射杀那些显身的鞑子,军阵已不自觉向南移动不少,屠夫一心指挥战事,何况黄烟于大火中只是偶有飘起,再加上马群横冲直撞阻挡视线,因此嗜血黄烟并未引起屠夫的注意,但当上官陆军令传来,屠夫定睛一看,瞬间傻眼,立即高呼。 “退、退,快···” 但,已经迟了,马群冲撞、火烧连营,鞑子精心谋划因此而破产,怒不可遏的鞑子宁愿被疯狂的战马撞个吐血而亡、被大火烧得死无全尸,也要将手中银色霹雳弹扔向屠夫军阵,以解心头之恨! “嗖···” 伴随着银色霹雳弹略显沉闷的破空之声响起,屠夫、上官陆等众人无不睁大双眼,双眸中是难以抑制的惊恐。 他们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眼看着银色霹雳弹飞向屠夫部弟兄们头顶。 “快,划破手掌,擦拭兵刃、丢在地上!” “丢弃盾牌、退、快。” “撕下军衣,裹住手掌,不可掉血。” 上官陆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冲着前方吼叫起来。 于是,惊慌失措下的屠夫强行镇定下来,下令麾下士卒向北撤离的同时,划破手掌,鲜血淋淋的手掌紧握刀身,擦抹之后立即丢弃,兵刃如此,盾牌同样如此,鲜血涂抹整个盾面,然后便是头也不回向北狂奔。 上官陆的提醒相当及时,整个军阵向北撤离的瞬间,他们身后便响起爆裂之声,嘭、嘭···此起彼伏不曾间断,黄烟也随之飘起。 嗜血为百变军械,拜其恐怖的杀伤力和不分敌我的特性,上官陆自然不会忽略防备之法,以水、以泥糊等物涂抹全身,是令黄烟中嗜血鼠鼠毛无法感知气血,而以热血擦拭物体有异曲同工之妙。 漂浮于黄烟中的嗜血鼠鼠毛优先找寻的便是这些携有热血的物体,这样便能够为士卒争取逃离黄烟的那点关键时间。 眨眼间,屠夫部便北撤至三箭之地,加上策马前来的长虫部,这才堪堪稳定慌乱不安的心神,伴随着屠夫的呵斥和怒骂声,不至于军心大乱。 “老齐头,阴血丹还有多少,快给受伤的弟兄们服用。”上官陆看到屠夫部已经有军卒用双手在身上抓挠,冲着齐老爷子大喊道。 老齐头并未言语,翻身下马一个闪身来到身中嗜血鼠鼠毛的军卒身前,极其霸道的将那些围拢过来的军卒一脚踢开,双指碾动,搓动阴血丹些许粉末落入掰开的嘴里,左手一个闪动,将其臂膀花划开一道口子。 只见,黑色粉末瞬间在嘴里融化,效果立竿见影,身体不再抽搐,双手也立时安生下来,涣散的眼眸开始聚焦,灰白中透露着血色的嗜血鼠鼠毛出现在臂膀伤口流淌的鲜血中。 “火把,围起来,快!” 老齐头在看到血液中嗜血鼠鼠毛那一刻,毫不迟疑向后飞掠,就连呼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老齐头如此,当初随他入君山搜寻嗜血鼠鼠毛的先天牙士同样如此,投喂阴血丹粉末、身体划开血口,待嗜血鼠鼠毛现身,立即用火把烘烤,直至鲜血中所有鼠毛被烧毁。 阴血丹医治身中嗜血鼠鼠毛者,将鼠毛诱离体内,无须整颗阴血丹,些许碎屑足矣。 但人力终有穷尽之时,此疗法仅限于初期,嗜血鼠鼠毛尚寸于皮肉,而一旦进入血道,循着血道内血液开始逆流而上找寻心脏,药石无医不说,就算华佗再世也是束手无策,何况老齐头他们手中留存下来的阴血丹本就不多,几人全力施为,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两百余弟兄,在痛苦和挣扎中等待死亡。 屠夫不忍弟兄们如此煎熬,含着热泪,亲手解除弟兄们的苦难,因体内存有嗜血鼠鼠毛,尸体当即被运回瓮城火化。 攻势受阻,尚不知鞑子手中是否还有嗜血霹雳弹,上官陆不敢轻易进攻,召集几人商议对策。 “主子,这嗜血霹雳怎会落在鞑子手里,此前秘密探营并未发现啊?”姜愧目光中带着愧疚和疑惑,低声询问道。 屠夫当即轻声道:“应该是此前我们在北关使用的嗜血霹雳,我看到有不少包裹着皮毡子投掷出来,反而是投掷过来的霹雳弹没有多少。” 上官陆神色一怔,脑海中飞速整理这几日斥候所报,瞬间便想通其中曲折,下九道鞑子自攻夺北关失利,损兵折将严重后对北关采取防御之态,便是对南关,也从未主动发起攻势。奇怪的是自前天夜间开始,鞑子竟主动发起攻势,而白天却龟缩于营地篷帐中,南关内关墙上看不到五羊军卒,是从今日才开始,那么就是说,昨夜下九道鞑子对南关守关弟兄使用了嗜血霹雳弹。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麻痹致使轻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战扭转自身被动局面。 一时间,上官陆显得无比沮丧,沉声道:“接连的胜利让我们放松了警惕,姜叔探营想来已经被鞑子察觉,只是对方引而不发不动声色等着我们主动钻进去。” 说话间,上官陆一边收敛心神,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的更全面,同时组织语言,确保表述清晰。 “嗜血鼠鼠毛对先天境之下武者皆有威胁,先天之下,也就是鞑子的牙级、鹭级勇士,但凡嗜血鼠鼠毛进入血道,便回天乏术,唯有煎熬至死!” “隼级勇士呢?境界相当于我夏族先天境武者,先天劲力环布周身,百毒不侵、诸邪回避,先天劲力蕴养自身,皮肉之坚固远超百炼之金,何况鞑子的修习,注重身体,修习神力。若是在嗜血霹雳尚未落地之前,鞑子隼级勇士以巧劲接下,便可避免嗜血霹雳因碰撞而爆裂,如此获得银色霹雳弹也就在情理之中。” 上官陆的猜测同事实基本相符没有太多出入,而关内鞑子存在隼级勇士,早在鞑子攻夺北关之时,长虫便已向上官陆暗中示警。 银色霹雳弹,或者说嗜血黄魔的威力和凶恶之名,早已经青狼、灰熊金毡两部飘散至所有草原和无数部落,克托兰骗关成功,上官陆借机夺回北关,关内鞑子领军之人,謌克汗王骨彦多最青睐的侄子,謌克草原智名远扬的海日古,调孟极金毡部大军北上攻夺之时身边便跟随着大量勇士,其中便包括隼级圆满境勇士,机智聪慧的海日古,在第一抹黄烟飘起的那一刻便知即将面对的什么了,当机立断抛弃所有人,仅带身边亲信向南逃离。 遵照两族间古老的契约,先天圆满境武者不得插手世俗争斗,但获取投掷而来的嗜血黄魔可不算违背契约,何况海日古生性谨慎,保险起见只敢让这几个实力超绝的隼级圆满勇士出手,截获嗜血霹雳弹。 至于姜愧行踪被察觉,却同上官陆的猜测有所出入,托上官陆和狐狸的算计,攻夺北关的寻常鞑子根本就没有逃出他二人精心布置的杀局,逃走者实力最低都是隼级勇士。姜愧,不过一绝顶武者,海日古稍加甄别,便被黑日古发现端倪。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尺道丈魔(中) 第二百九十七章:尺道丈魔 苦战、火海、嗜血黄魔,关内鞑子损伤惨重,下九道兵力不足一万,但跟随海日古逃离黄烟,返回下九道的百余人,不是隼级圆满勇士便是隼级勇士,再有便是领兵万夫长,实力同样不俗,最拉跨也是鹭级勇士。 最熟悉了解你的人,绝对不会是你的亲友,反而是你的敌人。 海日古通过这些实力超绝的勇士轻松避开中九道斥候和值守军卒探查北关敌情,很快便猜测到上官陆的意图,因此才会一反常态,夜间对南关发起攻势,并于昨夜向南关投掷嗜血黄魔,施以震慑。 南关内关墙,十颗嗜血霹雳弹,令五羊边军当即折损百余人,在梯道完全被封堵的情况下,半仙和白典不敢轻易让弟兄们再上内关墙,大部兵力囤积于廊墙,严密戒备。 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这百密还有一疏呢! 海日古,这位草原上颇有智名,鞑子中称得上智谋超群,本欲借助姜愧瞒天过海欲擒故纵,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打消上官陆的疑惑,促成其兵力不足被动应战的事实,然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利用对方杀敌利器,嗜血霹雳弹一举奠定胜局。 若非屠夫生性稳重,而上官陆心思缜密提前察觉异样,急中生智用马群涂抹火油膏闯入营地,打乱他的布置,待屠夫如他海日古所愿,清除拒马桩,长虫率骑兵冲入营地,结局可想而知! 北关易手,海日古再建奇功! “怎么了?急吼吼将我叫来,出事了?”匆匆而来的书生本还诧异于几人在此停留的原因,但当他近前看到几人皆是一副愁眉不展沮丧不已的神情,便知战事有变,明白了上官陆为何会在此时派牙士请他来。 “书生,鞑子狡诈,战事不顺。” 上官陆语速飞快,将所发生的一切和自己的所有猜测一五一实向书生说个明白。 闻听战事前后所有事情,书生也陷入沉思中,紧皱双眉多有踌躇之色,良久这才沉沉说道:“主子,倘若你的猜测如实,那便是大麻烦。先天圆满境慑于契约不得插手世俗争斗,可先天境并不在其内,鞑子领兵者显然是知兵谋胜的儒将,是我们轻敌冒进了!” 屠夫紧接着说道:“不说别的,方才有鞑子勇士出手,其中隼级勇士不在少数。”诅丧的目光看向几人,无力道:“你、我、长虫,再算上那先天境的四位阵总,就算把老齐头他们都算上,也不是我们能够应对的,况且有如此多隼级勇士,隼级圆满境勇士必然存在,这等实力,已不是我等几人能够力敌,唯有前辈,可前辈已经···” “屠夫小子,仅此一次!” 屠夫话音未落,老齐头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严厉警告道。 “老齐头,你觉得现在是胡闹的时候吗?” 屠夫知道自己方才心直口快,犯了老齐头他们的忌讳,弱弱的争辩道。 “并非没有办法,老师曾说过,武者不入宗师,终究是凡夫俗子。”沉默寡言的长虫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将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特别是他那既肯定却又迟疑的语气,更让人感到疑惑。 “长虫,可是想到什么办法?”长虫精通兽之医理,说不定真有意外之喜,上官陆难以抑制心中丝丝缕缕的期许,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是,也不是。”长虫缓声道。 “长虫,有什么就说什么,吊人胃口,急死人了。”老齐头受不了长虫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样子,急声埋怨道。 “呵呵···”书生、屠夫、上官陆几人立即笑出声来,毕竟老齐头这话说到他们心坎了。 长虫的神态并未因几人的笑声而有任何改变,不慌不忙神色平静,抬头看向老齐头,沉声警告道:“老齐头,老师说你其身残腐、心如火焰、心火不消、寿难过百。”然后,这才低下头,缓声继续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并不确定。謌克勇士修习异于夏族武者,修的是己身之力,应同古武者相似,力量来源冥冥中自有玄妙之处,这点又类似于祖武者,所以···” 书生眼眸一亮,似是明白长虫的意思,朗声道:“长虫,先将你的想法说出来,让我们听一下,集思广益,说不定能够从中找到应对之策。” 长虫点点头,语气坚定的说道:“让嗜血鼠鼠毛变得更加坚硬,足以刺破隼级勇士的血肉。” “嗜血鼠毛纤细异常且长度不足两寸,如何增加坚硬度,刺穿隼级勇士血肉,需先破隼级勇士护身罡气。”上官陆情绪百变,激动、失落不言而喻,出言提醒道。 “让我再想想。”王长虫说完便径自盘膝闭目,陷入冥想状态。 这时,上官陆想起自己手中的血针,因此物多有禁忌,不得不压低声音道:“我手中有血针,不知是否可用?” 书生、屠夫几人闻言一脸震惊,而长虫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不仅没有只言片语,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无破敌之策,鉴于关内下九道鞑子营地内有众多隼级勇士,上官陆不得不调用先天牙士充当斥候,以免被对方看出虚实纰漏。 长虫部暂撤瓮城,屠夫部返回北关内关墙,微喷所领血狼三旗,则于廊墙待命。 一切恢复原状,若非瓮城那些战死士卒的骨灰,仿似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所有人都在等待长虫的消息,那个依旧盘坐于中九道的身影,而这一等,便是两天。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尺道丈魔(下) 第二百九十八章:尺道丈魔 五羊关,南关。 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仙、程典他们终于等来了翘首以盼的援军,只是这援军同他们想象出入太大,简直是天差地别。 入关援军,比之当初的荒郡都指援兵多有不如,更加狼狈、更加困苦,九万多兵马,不仅未带来军需物资,士卒将校蓬头垢面丢盔弃甲,若非那眼神中闪烁着仇视憎恨的亮光,还有那昂扬的斗志和战意,任谁也难以相信这是被他们寄予厚望千呼万唤下盼来的朝堂援关大军。 二十万大军,沦落如斯,半仙他们几人脸上难以置信惊愕和诧异的表情是如出一辙。 “韩监事、孙军典,这···不知郭尚书?”吕半仙身为五羊都指营正,战事自然以他为首。 二人一脸羞愧,韩监无法直视半仙几人炙热的目光,低头沉声答道:“大军遭到鞑子袭营,一路向北且战且退,军需物资随之丢失。昨夜,局势危急,郭将军为了掩护大军安然脱身,亲率两万兵马阻截。” “郭将军?可是兵部郭尚书,郭大人?”白典出言求证道。 孙军典因郭盛亲自阻截鞑子,护得他们安然脱身,此前心中那点芥蒂和不悦早就烟消云散,反而多有感激,因此就连说话语气也不一样,自豪骄傲道:“是,左国士太国公郭闻后人,兵部现任尚书郭盛,也是王爷的表亲舅兄,昌晟皇帝亲封的安北大将军。” “怎会是他领兵?不解兵事也非我军伍中人,领兵之人不该是王爷或是五军都督府哪位都督,再不济也不该是他吧。”尽管半仙内心如此想着,但看着韩监和孙典二人对郭盛那敬佩感念的神情,他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半仙如此,白典他几人又何尝不是这般所想。 孙军典似是猜到几人心中所想,靖王在各边军根基深厚,而此次之所以是郭尚书领兵,涉及太多朝堂纷争,但此刻却又不能道明实情,只能避重就轻似是而非解释道:“此中种种一言难尽,都督自五羊返回之后便一直清闲,若不是五羊军关遭到鞑子袭击,危在旦夕,吾皇也不敢轻易叨扰王爷,筹建大军,援救五羊关。” “哼,什么清闲、什么不敢轻易叨扰,说的好听。大敌当前还在彼此倾轧,不仅闹得边关战事惨烈形势危急,就连朝中也是血雨腥风,难道他们不知,五羊关被鞑子攻克的后果和代价吗?鞑子铁蹄南下,肆意纵横劫掠屠戮族人吗?”秉性耿直的张监对孙典这番说辞颇为不屑,一番言语极尽讽刺和挖苦。 白典担心因张监这番话让韩、孙二人心生不满,正欲解释,却被半仙打断,火上浇油不说,比之张监,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让白典啧啧咂舌,不断示意半仙嘴下留情,奈何半仙置之不理不说,语气中轻蔑之味愈重:“张监,五羊关距京城足有万里之遥,就算五羊关失守,鞑子马蹄想要到达京城,一路上还有王、荒两郡都指军兵,还有羽谷关、还有京城,还有京邑都指、还有禁军、还有都督府五大营,再怎么着也能够对付鞑子,何况那群家伙恨不得自己个屁股上都长上心眼,怎会将自己置身于险地呢!” 韩监、孙典明知如此,不愿于此多言,便转移话题道:“诸位,眼下五羊情势如何?” “一言难尽,关内约有鞑子近万兵马,北关也不知被何人自鞑子手中夺走,至于南关,你们也看到了,勉力支撑朝不保夕。”白典一脸悲痛,沉声回道。 “那···” 五羊关真实战况严重超乎预料,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孙典还是无法接受。 “都战死了!”白典两眼泛红,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孙典脸色再阴沉一分,双眼中的犹豫是一闪而逝,毕竟事情太过严重,他不得不说,沉声道:“信鹰在袭杀中遗失,援军被袭,粮草军需丢失的消息因此无法向五军都督府禀报。” “什么?” 半仙、白典几人惊呼出声,看向韩、孙二人的眼神已不再是震惊,而是质疑,毕竟援关大军,依制乃是战时规制,用以通联的信鹰可不是寻常信鹰,而是金线飞鹰,为防意外,随军典务将军只携六成信鹰,而剩下四成则归中军主将。 ······ 边军处境尴尬,地位特殊,除却五军都督府,对于朝堂那是多有怨言,韩、孙二人对这些事心知肚明,不得不出言为自己辩解,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岂是那般轻易能够拔出的! 话虽如此,半仙、白典他们并非无知小儿,将怀疑深藏心间,做出听信他二人所言的样子。 心结消解,众人言归正传,商议正事。 最终商定,南关所有兵马,不管是五羊边卒还是荒郡都指援兵,再或是兵力最雄厚的朝堂援兵,皆归五羊都指营营正吕忘尘所统领,五羊都督府左监事张平昌、军典白梵领南关内关墙战事,右军都督府典房军吏安北大军典务孙柯楼协助荒郡都指同知胡栗领南关外关墙战事。 至于大军典务仍旧有白典负责,而张平昌张监事,协助中军都督府监事将军韩睿,领南关监事之责。 五羊关,北关。 自长虫盘膝冥思后,上官陆一旦有了空闲,便会不自觉来到长虫身旁,查看、等待。 直至第三日,上官陆用过午食,习惯性来到长虫身边,却愕然发现长虫已经醒来,盘坐原地,笑呵呵的看着他。 “长虫,找到办法了?” 上官陆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激动期许而又害怕担心,睁大双眼紧盯着长虫,等待着、等待着长虫的答案。 “主子,不是找到办法,而是有点想法,只能等我尝试之后才能确定。”长虫不为所动,谨慎的答道。 长虫说话谨慎,可表情却是无比笃定,嘴角上扬,双眼神采奕奕,语气也无比坚定:“主子,我需要木之水、火之木、土之火,还有金中木、木中土、土中水、水中火,炼制成溶液,血针浸泡之后犹如神兵锋利无比且带有剧毒,只要不是先天圆满,根本无法能够幸免。” “牙士,速退十丈外。” 此刻的上官陆竭力抑制内心激动和兴奋,第一时间向二人四周守护长虫的牙士,肃声吩咐道。 “司正?” 他们是长虫这个司正的牙士,听到上官陆的军令并未第一时间执行,而是将目光转向长虫,低声询问自家司正的意思。 “执行吧!”王长兽脸带苦涩缓声道。 “长虫,木之水、金中木,可是以五行秘法将天下万物做以区分···”上官陆目光再度转移到长虫双眉间,没有欣喜,反而无比犀利,话音也是无比严肃。 上官陆神情古怪,长虫同样非常怪异,那微眯的眼眸中,更有一抹难以察觉的伤感和落寞,只是因角度原因,并未被上官陆所察觉。 上官陆只见得书生神色平静,只听到那平缓的语调:“小主子,以五行、阴阳区分天下万物,同样也是五行修习的基要。” “长虫,师叔说你有天分,看来不管是该与不该,师叔都传授给你了。既如此,你可知师门门规,非我门中人修习此法,立杀之。如今你不仅未入本门,就连门中记名弟子都算不上。”上官陆神情严肃,语气更是无比严厉,隐隐透露着浓烈的杀意,尽管他自知并非长虫对手,此刻更不合时宜,但师命难违,运转内劲,眼神犀利死盯着长虫,仿似随时都会出手。 “我是刘都。” 上官陆的选择和动作让长虫心惊,犹豫挣扎后是一脸的无奈和苦涩,将头埋在胸间,似乎是要将所有心思都深深的藏起来,唯有那低沉的声音传出。 “刘都、狗儿?你是狗儿,大师兄?”上官陆表情瞬间呆滞,语无伦次反问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同门师兄(上) 第二百九十九章:同门师兄 王长虫,不,应该称呼为刘度,或者说是狗儿。 刘廷的大弟子,那个消失于京都多年的大弟子,上官陆只闻其名不见其容,未曾谋面的大师兄。 此刻,上官陆总算明白师父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没什么好叮嘱的,一见面便知是你师兄”,可不是嘛,斗门五行功法,辨识度太高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上官陆再看向长虫,眼神中的杀意和狠厉已经荡然无存,他自己反而是不尴不尬,不知该如何面对,失踪多年的大师兄竟成为师叔的追随者,如今又变成自己的追随者,甚至连自己的姓都改了。 如此行径,非经历大起大落不会如此,与此同时,上官陆也将心中猜疑藏于心底,留待日后印证。 “小主子···” “别、千万别,师兄,之前不知也就罢了,毕竟不知者不怪,还是···” 其实,尴尬和为难的何止上官陆一人,长虫内心同样也是无比酸涩和窘迫,本欲主动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被上官陆打断后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虫毕竟是大师兄,缓过劲儿后,看向此前一直不敢相认的同门师弟,眼神中出现关切之色,笑着道:“随师弟意吧,书生、屠夫、老齐头他三人知道我的本名:刘都,但自师叔赠我“长兽”这个诨号后,他三人便鲜少唤我名字,一直以长虫相称,长虫这个名字让我感到温暖,今后还是叫我长虫吧!” 上官陆能够听出师兄心中的苦闷和孤寂,还有那浓浓的哀痛和苦涩,内心难以平静,缓声问道:“师兄,若按师父所言,你该只是四十出头,怎会?” “怎会如此苍老,看起来像书生和屠夫那两个家伙一样,五六十。”长虫一脸自嘲,艰难挤出一个笑脸,这才继续道:“其实说起来,一切都是师兄我咎由自取,遇事自以为是太过想当然。师父和师叔离京前几次三番叮嘱我,尽快离开京城,只是那时的我心高气傲,左耳进右耳出,并未将师父和师叔的叮嘱放在心上。” 长虫的声音越发低沉,平淡的话语中,是刻骨铭心的悔恨,只听得:“武者比斗,遭人设计,一朝败北往昔种种荣耀不复存在,狼狈不堪逃离京城,却又遭挚友背叛,身中剧毒,不仅内劲化为虚无,就连多年修习也是毁于一旦,脏腑行意消泯而沦为把式,一路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向北逃亡,机缘巧合下进入君山,百无聊赖下只能与兽同伍。” “再次在君山遇到师叔,师兄我也是大吃一惊,唯恐被师叔认出来,可我修为尽丧,容貌大变,昔日少年郎成为风餐露宿的粗野汉子。师叔那会儿也是郁郁寡欢,终日吃酒始终迷迷糊糊,未曾认出我来,只因贪恋师兄我那兽血酒,半威胁半强迫,让我跟着他,专伺为他酿造兽血酒。” “哎,纸终究包不住火,为了给师叔酿造称心的兽血酒,师兄下意识便以五行生克、阴阳互济之理尝试酿造了一批新酒,被师叔发现端倪,若非师兄我反应快立即道明身份,便如今日师弟这般被师叔当场斩杀。” “得师叔体恤,以师叔追随者名义留在师叔身边,此后便一直跟着师叔东游西逛。” ······ 陷入回忆中的长虫,真实情绪流露,起起伏伏,自责、悲痛、悔恨、愧疚、喜悦、洒脱,就在这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里,心路历经之复杂多变,让上官陆为之震撼,对于自己这位师兄的过往,充满好奇。 未经他人苦莫论他人非,上官陆也不知该如何相劝,唯一能做的便是多说些关于师父的情况:“师兄,师弟所知道的便是师父早先在京城五军都督府下边军营任教习,受父亲邀请做了师弟上官一族的武学启蒙教习,再之后便是师父带着师弟和族中堂弟进农山修习,在师弟和堂弟离开之后,师父便一直待在农山,师弟也是在开武礼时见到过一次师父。” “师父曾经的往事不曾给师弟讲过,只有传授行意感悟时会说上只言片语,师叔还有师兄你便是师弟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听来的。” “师父······” 上官陆语速很慢,零零碎碎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师父刘延、说农山山庄、说武势修习······在他看到长虫脸上那满足甚至是贪恋的表情,上官陆对长虫是他狗儿师兄的事实,已经默认。 “我知道,师叔都告诉我了,农山山庄是师门传承之地,可我这个斗门弟子却不曾看过一眼,如今你才是师父的亲传弟子,更是首徒,依照师门门规,你才是大师兄,该是师弟我叫你师兄才对。”长虫脸上的笑意是那般真挚和幸福,看向上官陆的眼神满是关爱和宠溺。 就在这时,同样惦念关注着长虫情况的书生、屠夫等人得到自己牙士禀报后快步从北关赶来,人未到声先至:“长虫,想到办法了,赶紧说说!” 长虫脸色瞬间转变,恢复往昔那个沉默寡言古井无波的长虫,看向上官陆的眼神更是多有哀求之意,直至看到上官陆点头,会心一笑,转头迎向书生他们缓声道:“办法是想到了,只是不知是否可行。” “没事,既然你能够说出口,那便说明你有把握,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书生自然是了解长虫的为人和品性,笑着说道。 返回北关,长虫当即将自己的方法说予众人,而上官陆却是找到牙士将他拉到一旁,低声吩咐道:“将姜军头找回来,让他到角楼等我。” 方才长虫已向上官陆讲过他的方法,所以趁着这个空档,上官陆转身前往临时栖身的角楼,找到纸笔后给自己师父和师叔各写了一封书信,同时也将身上早已写好的几封书信取了出来,有给父亲的、给大哥的、给长姐的、给上官源的,特别是给上官源的书信,叮嘱托付他到京城走一趟,暗中看望她后务必回信告知。 “主子,急着找我何事?” 姜愧匆匆而来,上官陆也刚刚收拾完,正在折叠这些家书,沉声道:“姜叔,从血狼卫堂牙士中找几个机灵稳重的武者,前往药郡青州农山替我送几封书信,关键是找到我师父刘延,然后将回信带回来。” “主子,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战事未休的关键时刻,遣军卒送家书,不该是主子干得事情,若非自家主子语气中的凝重,姜愧绝难相信。 面对姜愧,上官陆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简单解释一番后说道:“姜叔,事情紧急而且涉及师门绝密,我不得不假公济私。” 第三百章 同门师兄(中) 第三百章:同门师兄 “江头,让二指去吧,他现在就在斥候军,脑筋灵活处事稳重,斥候会随时出关,不易被他人察觉,从密道偷偷走,然后我再给克托兰写封信,正好让他带人护送二指过君山,毕竟君山兽类众多,危机重重,就算如此也还需谨慎。”姜愧短暂沉思后,说出自己的建议。 上官陆略作思索,便感到不妥,君山太过凶险,否决道:“二指可以,但穿越君山太过凶险,还是等军关战事结束,找个由头让二指从南关走吧。” “呼···” 一口闷气吐出,上官陆小心翼翼折好每一封书信,轻声道:“姜叔,长虫有对付鞑子隼级勇士的方法,将我们那个褡袋带上,随我去角楼吧。” “好!” 上官陆所有东西都是姜愧归置,这些东西放在那里,姜愧可比上官陆清楚,掀开毡毯拎起褡袋便跟随上官陆前往长虫他们所在角楼。 上官陆进入角楼,长虫正好将自己想法说完没多久,而众人却因那些难以寻觅的材料而发愁。 “诸位,我想我这儿的东西应该用得上。” 说完,上官陆示意姜愧将褡袋打开,然后将这几年辛勤积攒下来的奇珍异宝珍贵药材一一展示出来。 “血肢晶” “活土” “息土” “地乳” “软水” “檀灵草” “白骨藤木” 随着姜愧将这些东西一件件取出小心放在众人眼前,长虫的惊呼声是一次赛一次高亢,而众人眼神中的光芒也是愈加艳羡炙热。 “姜小子,继续啊!” 长虫双眼紧盯着姜愧双手,想看着还有什么宝贝,不料姜愧不仅没有再向外拿东西,就连褡袋也被他拉到身后。 “长虫,我就这点家当,褡袋已经空了。” 除开真实身份解开,上官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长虫失态的模样,只觉好笑,而姜愧也配合着自家主子将褡袋翻个底朝天,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两眼放光,举止失态的何止长虫一人,老齐头同样如此,双眸盯着那些瓶瓶罐罐,恋恋不舍道:“都是好东西、好东西啊!是不是你需要的啊?” “老齐头,快别说话了,口水喷的哪都是。”屠夫神情夸张,擦拭脸上口水同时,还不忘给老齐头投去嫌弃的眼神。 “屠夫,别在那幸灾乐祸,那你给我说说,长虫说那什么木之水、金中木,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老齐头不甘示弱,一脸戏谑回击道。 “这个、这个···” 屠夫瞬间语塞,支支吾吾双脸红的和猴屁股似的。 “哈哈,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看到屠夫的糗状,幸灾乐祸的老齐头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我怎么会不知道,木之水不就是古木的津液嘛!” 老齐头的落井下石让屠夫有些难堪,想起那会儿他们几人弄火涎液的时候,长虫采集古树、藤曼津液时提过,当即反驳道。 “好了,你俩别吵了,木之水,其物乃是木行,其形为水。金中木,其物是自金行物中生出木行物,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火之木我们有了血肢晶、活土勉强算是土之火、水中火我们已经有了地火之精、金中木我们有了檀灵草、土中水算是有了软水,木之水也只是有些难,可是这木中土就太难了。”长虫实在是受不了屠夫、老齐头两人的争执吵闹,不得不出言详细解释道。 果然,屠夫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好奇心驱使下已顾不得和老齐头斗嘴,当即问道:“长虫,木之水不就是藤木、古树的津液吗?怎么会···” “屠夫,是、也不是,津液的确算是木之水,却非木之水,唯有灵药、宝药,奇珍异宝类才算。”长虫难得健谈,耐心解释起来:“此种之物夺天地之造化方可显现于世间,以木中土而论,乃木行之物蕴养出土行之物,木行蕴养出火行前后由火行蕴养出土行,关键是在土行之物蕴养而出之际,火行之物消散却保留火行之力,因此对环境、自然条件等要求皆无比苛刻。” 就在大家注意力被长虫所吸引,姜愧却是悄无声息的将长虫用不到的半瓶息土、一瓶地乳还有那六团白骨藤木收回褡袋里,并将褡袋放进自己怀里。 长虫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瞬间让众人感到绝望,气馁诅丧都写在脸上,上官陆不得不补充道:“阳之极向健、阴之极多异,在山谷、背阳之地的可能性会大一点,但却也无异于大海捞针,需要时间,更需要机缘。” 不管他人如何,长虫还是那副模样,目光转向上官陆,缓声道:“你们都走不开,让老齐头找十个先天牙士随我入君山吧,给我五天时间,无论是否有结果,都会及时赶回来。” 长虫的提议让上官陆有些为难,同为斗门中人,上官陆自然知晓在君山找寻这等奇物的艰巨和凶险,可拿下北关已经有些时日,鞑子猝不及防的那股劲儿早已泄去,如今的风平浪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而能否将关内鞑子歼灭,完全掌控五羊军关,是能否渡过这场暴风雨的关键:“可以,长虫,时不我待,最多十日,你必须返回。” “无论如何,十日内必回。”长虫沉声保证道。 “这个,主子、长虫,算我一个吧。”老齐头有些不好意思搔着头缓声问道。 老齐头一反常如此积极,让上官陆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奇怪间看到书生给他打着眼色,笑着说道:“小主子,让老齐头跟长虫去吧,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希望不是。” “好,事不宜迟,你们抓紧时间,一路小心。” 长虫和老齐头简单收拾一番便离开北关进入君山,一直到他们身影消失于众人眼前,书生这才向上官陆解释道:“小主子,老齐头出身寒微,年少突遭家庭巨变,此后一心向武只为复仇。卑躬屈膝奴颜婢睐只为修习,好不容易耗费半生心血成就绝顶巅峰武者,满怀期待憧憬一举成就先天报得血海深仇,谁料造化弄人,所学斑驳杂乱毫无章法,突破无望下选择强行突破,结果体内内劲和先天劲力冲突,不受控制,差点爆体而亡,若非恰巧遇到老师出手相助,早已身死。虽说老师出手让他成为伪先天武者,但老齐头并不甘心,一心想成为真正的先天武者,老齐头知晓自己先天不足积淀不够,所以自此后就变得这般好学。” 攻打关内下九道鞑子暂时搁浅,但并不代表北关只能消极等待。 上官陆巡视过北关防务,同书生、程典连番商议,决定趁着这段时间,于北关安置大型防御军械,包括抛石机、大型机弩、搊蹄、鹿角枪、铁蒺藜等,当然,也包括打造拒马桩。 “各部除却必要人手外,都到匠房帮忙,将由典房军吏统一安排。” “屠夫,打造出来的拒马桩、鹿角枪,优先配备给你部,在上九道第三道开始布防。” “搊蹄、地涩、铁蒺藜则优先配备书生部,必须将鞑子的兵力从两段逼向中间,北关外墙太长,我们兵力不足,只能用军备弥补。” “程典,现在君山营地内的百变旗还没有过来,你多盯着点,特别是血狼火油,在守城的时候对我们非常有用。” ······ 第三百零一章 同门师兄(下) 第三百零一章:同门师兄 三日后,留守血狼卫寨的何阵总遵照上官陆和书生的吩咐进入北关,特别是更多百变工匠的到来,大大加快这些军械打造进度,更可喜的是,他们还带来了嗜血鼠鼠毛,以及将近四千兵马,至于留守崖壁的三百余,全都选择离开君山返回王郡,远离战场。 所有军卒都被赶上关墙,瓮城成为匠房的地盘,一个个军备、军械被打造出来,斥候出关百余里探查警戒,关外随时有长虫部一个阵的骑兵巡逻,所有不当值的弟兄不是在瓮城帮手就是到君山伐木,北关在上官陆及众将士经营下日新月异,防御设施虽说无法比拟巅峰时期的五羊北关,却是了胜于无。 天助自助者,君子当自强不息。 长虫、老齐头带着先天牙士出军关西转进入君山,一路搜寻山谷、山阴之地,希望能够找到木之水、木中土,可是整整六天过去,却是一无所获,除却返回北关需要两天时间,留给他们的只有两天了。 因积雪融化,大多谷地都在流淌着雪水,为了赶路方便,长虫他们一直行走在背阳的山腰,却又尽可能靠近峰谷,以免错过任何可能。 “长虫,不对啊,怎么前边的雪水是断流了吗?看不到。”老齐头一双眼自进了君山就开始发光,看到什么都向长虫请教,只要是他不知道的,老齐头心里也明白,借助搜寻的机会,长虫不会闭口不言,想方设法想从他嘴里多掏点东西出来,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必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肯定不是断流,应该是前边山势有变,走看看去。”长虫说完便快步向前走去。 本是峰谷,却在这儿骤然变成峰顶,雪水顺势而下成为瀑布,将近百丈的高度让溪水变成水雾,再加上正午阳光的照射,炫彩夺目更加漂亮。 “借助凸起的石块,我们下去看看。”长虫毫不犹豫纵身一跃,双脚轮番踩在突起的石块、枝干上,时快时慢飞速向下走去,老齐头及身后十名先天牙士紧随长虫的动作,飞速向下。 行至一半,长虫右脚抬起,正欲踩向下方看好的石块,眼角不经意间扫到水流后方崖壁上那抹彩色的影子,内心为之一怔,体内劲力运转都为之一滞,气息不稳重心不稳,挂在崖壁上的身体也在倾斜的一瞬间向下跌去。 “长虫···” 老齐头惊呼出声,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闪电,飞速向下移动,其他几名牙士几乎同时加快向下移动的速度。 风声如雷,眼前景物已经虚化,下坠速度太快,纵然长虫竭力稳定身形,但随着下坠力道越来越大,可借助山石、藤曼根本无法承受。 老齐头眼看自己无力援助长虫,看到脚下那棵还算茂盛的崖柏,动作飞快折断崖柏枝干,奋力向长虫下坠放下崖壁掷去。 “嘭···” “长虫,脚下···” 崖壁枝干出手,一半没入崖壁山石中,老齐头当即高呼提醒。 其实无须老齐头提醒,当第一道破空之声响起,耗尽最后那点劲力扭转身形,脚尖精准点在战栗中的枝干上。 “咔嚓···” ······ 第一个、第二个皆瞬间折断,第三个却是在支撑片刻钟后折断,直至第四个,只是爆裂却未断裂,长虫总算是稳住下坠的力道,在一块凸起的小石板上站稳。 “老齐头,多谢了,不过,我们现在不能下去了,要上去。”长虫快速稳定心神,冲着上方老齐头高声喊道。 “什么,上去干嘛?” “找到木中土了,只是不知是否合适,要上去看一看。”瀑布的声响确实有点大,长虫不得不扯着嗓子高声喊叫。 十名牙士,七名继续向下移动,长虫打算带着老齐头及其他三名牙士前往那抹有彩色影子的地方,移动中,长虫神情肃穆轻声叮嘱道:“这是灵药,四周肯定有兽类觊觎,只是不知道是天兽还是地兽。” 老齐头看着长虫一脸戒备有些不以为然,长虫的话还未说完,老齐头便手脚并用直接爬了过去。 “老齐头,你···” 老齐头的莽撞让长虫只感无奈,接连示意另三名牙士,取出兵刃小心上前,正在向下移动的七人纷纷减缓下移速度,歪着脖子看着头顶长虫几人。 “啾、啾啾。” 老齐头虽说莽撞,却并非愚笨之人,在靠近那几堆他眼中的石子之后没有妄动,抽出长靴筒口的匕首,缓缓靠近,还没等他触及,便听到石子下传来声响,吓得老齐头一个哆嗦,不敢再有所动作,收回匕首一动不动,全身神经紧绷,时刻戒备。 “老齐头,你还真是老人精,你怎么不碰一下啊。”长虫来到老齐头侧下方,悻悻说道。 “呵呵,这不是怕把这灵药弄坏了嘛,你说我也不懂,只能饱饱眼福。”老齐头也知道自己莽撞了,只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关键是脸不红气不喘,一如往常。 “行了,这是腐木石芝,算是灵药也说的上宝药,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惊动里边的木翘虫,我身上可没有能够救治的药物。”长虫唯恐老齐头乱来,半真半假似是而非的警告道。 “这是腐木石芝,不就是长在烂木头上的石子嘛,只是这石子漂亮了点。”老齐头侧过脸看了看,不以为然的说着,可说归说,老齐头两眼紧盯着,一丝一毫都不放过,仿似要把这东西刻进脑袋里。 “老齐头,你可千万不能小看这东西,必须是完好生出木行之力的千年古木遭到天火之力摧毁,古木津液尚存,再沾染具有土行之力的无根之土,以木行之水化为火行之力蕴养无根之土,土行吸收火行之力,无根之土方可成为这腐木石芝。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五十年长一层、一层一色,四百年始出黑色,此后再五十年一轮,紫色成黑色、蓝色成黑色,直到八百年之后再逐层消退黑色,漏出赤色,每五十年如此,一千二百年黑色尽褪,开始长出白色,你看这个腐木石芝扇形顶端便是白色,不过黑色表层也出现了白色,就是不知道是···”长虫难言内心激动,看着眼前的东西,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不是长虫,你说了半天,不知道什么啊,别说一半啊。”老齐头歪着脑袋听得正认真呢,长虫突然不说了,而且是说了一半不说急得他抓心挠肝。 “不知道这三个腐木石芝是一千两百年···还是接近两千年,满两千年的腐木石芝,绝顶巅峰武者服用,一年、一年内便可以土行之力成为先天武者,而且是无限、无限接近先天圆满境的先天武者。”极度紧张下的长虫开始结巴,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什么?” “不用吃惊,但他对先天武者没有任何功效,所以才把它归结为灵药而非宝药。”长虫看到老齐头他们几个伪先天牙士的表情便知道他们想什么,直言不讳一头冷水浇头。 牙士眼神光芒瞬间消散,唯有老齐头仍旧双眼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三百零二章 大军来袭(上) 第三百零二章:大军来袭 腐木石芝,长虫并未立即采摘,只是在确认之后便带着牙士下到崖壁底部,老齐头虽跃跃欲试,但毕竟同长虫一起混迹多年,对于各色兽类的习性和危险性还算清楚,慑于木翘兽的毒性,同样不敢妄动。 “长虫,既然已经发现宝物,总不能空手而归吧!”老齐头以为长虫因木翘兽而放弃腐木石芝,出言鼓动。 “行了,老齐头,翘兽看似娇小,实则极其恶毒,吞噬武者根本,体内行意种子不存,所谓劲力便若那空中楼阁,根基不复,武者迅速沦为把式,更甚者当场身陨。”长虫神情严肃,当目光自老齐头脸上移开后,轻柔的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接下来,长虫以不传之秘为由,请包括老齐头在内的所有牙士回避,武者传承,绝密之处绝不外泄,老齐头只能一脸遗憾,带领牙士顺着山谷继续向东搜寻,脚程却是无限放缓。 “齐头,翘兽当真有长兽说得那般厉害?”东行途中,一名牙士压低声音在老齐头耳边嘀咕道。 老齐头本还有些心神恍惚,但麾下牙士的询问让他瞬间清醒,他们都是受限于自身而终生无法成就先天,或迫于无奈、或主动选择成为伪武者,先天对他们的诱惑,实在是······ 人之贪念,这是人的天性更是本性。 老齐头心绪百转千回,表面上却是风轻云淡,以玩笑似的口吻说道:“那是你们和长虫接触少,没见识过翘兽的厉害。那玩意儿,看似还没指甲大,体型娇小可爱,却能够破开先天武者先天护体罡气和皮肉,吸食武者体内行之力。” 说着话,老齐头那双浑浊双眼闪现着无比锐利的光芒,迅速扫视身侧所有牙士,尤其是在其中四人脸上稍多停留了那么片刻。 “你们想想,武者失去体内行意种子,劲力失去根源,那不就是一个废人嘛,而且是不可逆的废人。” 害人之人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财帛动人心、珍宝洞人性,腐木石芝那逆天的功效让老齐头不得不防。 长虫只待老齐头他们走远后,这才在身后古树上不停逐个敲击,持续沉闷厚重的回应并未让他气馁,终于在无数次后听到了他需要的回响,清脆而悠长。 接下来,喜笑颜开的长虫开始从上到下,一点一点仔细敲击,确认树内空洞范围后,立即抽出随身匕首,手腕翻转便是一个圆形孔洞,看到那汪清澈的积液,笑得那叫一个开心,确认一番后小心翼翼将树洞合上。 然后,寻得粗细合适的古木,直接用匕首剥皮、取木,直至黑夜降临,这才用古木雕刻成一柄长刀,只见木刀长度接近一丈,刀身略薄不足一寸,返回积液所在古树,重新将树洞扒开,反复尝试确保木刀真个刀身都浸泡于积液中,却将刀脊露出,并以木架固定确保木刀不会挪动。 一切准备就绪,剩下的便是等待。 翌日,自古树反身而下的长虫看着已经成功的木刀,轻声嘀咕道:“可以、可以了,取一个也就够了,不然毁了那等天才地宝,真的是于心不忍啊!” 长虫提着木刀,就这样再次攀爬到腐木石芝所在附近,稳定好身形,自褡袋中取出一个黑乎乎的袋子,以百炼金丝系在木刀刀身上,然后手握刀柄小心翼翼缓缓靠近腐木石芝。 此刻的长虫,身体已进入龟息状态,全身先天行力已不再运转,完全以肉身力量将自己悬挂在山石之上。 “啾啾、啾啾” 随着木刀开始接触到腐木石芝,一个接一个翘兽自腐木石芝下突然出现,张开双翅爬到木刀上,快速吸食着木刀上的木行之力。 长虫脸色逐渐凝重,手上动作更加迟缓,向腐木石芝靠近的刀刃连龟速都比不上,看得让人心焦。 “哐!” “啾啾、啾啾···” ······ 随着一声重物坠落的声响,那个系在刀身上黑乎乎的袋子,在长虫眼疾手快的操控下,几乎眨眼间,不仅张开口袋将腐木石芝装了进去,还借助下坠之力挣断了金线,又利用腰间连接着的百炼金丝线,神奇般的出现在他手中。 腐木石芝断离和坠入口袋的声响惊起正在进食的所有翘兽,感受到伴随他们几千年的家园,供他们吸食几千年的食物不翼而飞,盘旋于腐木石芝之前所在不愿离去,尖叫不断,既是控诉也是悲鸣。 长虫就这样保持握刀姿势一动也不敢动,唯恐引起暴怒中翘兽的注意。 整整大半个时辰,翘兽群总算安静下来,长虫却是想动却不能动,因无法使用劲力而以肉身蛮力支撑,四肢酸麻不说,特别是握举木刀的右臂,已经开始颤抖。 家园被毁,心不甘情不愿的翘兽唯有离去,长虫毫不犹豫立即运转先天行力,几个闪身便已走下石壁,而这,已经是他得到腐木石芝的三个半时辰之后了。 “哎,真他妈悬,差点交代在这儿。” 脚踏大地,感受着双脚传来的踏实和安全感,双手不断摩梭着腰间黑色袋子,心有余悸的长虫低声感慨。 老齐头他们并没走多远,长虫脚步飞快,没多久便找到了他们,架不住老齐头的软磨硬泡,长虫最终还是将腐木石芝取出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三个腐木石芝都取了下来,应该够用了。”众人围观之际,长虫意有所指地感叹道。 老齐头显然听出长虫暗示,狡黠的笑意在双眼中一闪而逝,然后一副焦急无比的模样,快速问道:“长虫,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三个腐木石芝,这木中土总算到手,可木之水又该如何寻找呢?” 长虫随口回道:“木之水在君山好找,据我所知有一种兽魔树,在君山也算常见,只是五百年树龄的少见,再搜寻两日,实在不行再往回赶。” “长虫,小主子给我们的期限是十日!”老齐头听出长虫并无十分把握,出言提醒道。 长虫略作沉思,笑着解释道:“没事,我们这就折返向西搜寻,进入君山深处,时间上没有问题。” “不行,长虫,深入君山太过危险,天兽、遗兽众多怕会不期而遇,祭礼前,就算有前辈相护,伪武者旗不还是有众多弟兄折损在君山。”一听深入君山,老齐头当即变脸,毕竟当时穿越君山的历程让他心惊肉跳惊惧不已,过去这些时间仍旧不敢回想。 “老齐头,你都这把老骨头了,有什么好怕的,这般胆小,哈哈···”轻笑过后,长虫也不再打趣,解释道:“兽类有它们的生存法则,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一般不会有事,之前那是大军行进,横冲直撞声势浩大,如今就我们几个人,不一样。” “长虫,你也不用激我,我们这一路走来,仅仅北麓边缘,虽说没有遇到遗兽,可天兽、地兽看到不少吧,就连它们我们十二人都是勉强应对。君山深处,遗兽遍地,天兽、地兽更是不计其数,实力更远非边缘之地可比,你想都不要想。”老齐头是铁了心,压根不吃长虫那一套,死活就是不愿深入君山。 无奈之下的长虫只能向老齐头许诺,传授他一些医理和药理,纵然如此,也只是说动老齐头向南深入八十里,就算这样,长虫已心满意足,君山危机重重,没有老齐头和牙士相助,他一个人虽敢深入却没有拿到木之水的把握。 长虫、老齐头一行十二人继续向东行进两个多时辰,这才找到可供翻越的山岭,登上阳峰,越过山脊,眼前的景象让众人瞬间呆滞,北麓和内麓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温差悬殊,绿意盎然,兽类活动更明显。 “长虫,这是独角蛮牛?” 山腰,众人藏身于古树后,粗壮的树干将身形遮挡,特别是在认出溪畔兽群后,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老齐头,还真是出师不利啊,刚翻过山脊进入内麓便遇到这群笨家伙啊!”长虫探头查看后也是一脸苦涩,沉声感叹。 独角蛮牛,牛身、额生独角,身高超过一丈半、体长超过两丈,皮糙肉厚不说,更是力大无穷,厚实的牛皮就连先天武者都头疼不已。可以说,先天一下武者遇到独角蛮牛群,必死无疑,唯有以先天行力灌注的兵刃方可破其防御,或砍下独角令其毙命、或划开牛肉鲜血流尽而亡。 关键是,独角蛮牛乃群居地兽,杀了一头还有一群,难以招架,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它们性情还算温和,不主动招惹兽群,不侵扰它们领地,一般不会主动发起进攻。 “独角蛮牛、独角蛮牛啊!据我所知,武者中专门有人搜捕这家伙,割取牛角以获利,毕竟成年蛮牛牛角一个便值一个玉币,这一群,足足有三十多头成年蛮牛吧,三十多玉币啊!”看着优哉游哉轮番饮水的独角蛮牛,老齐头一脸遗憾感慨起来。 “老齐头,别有命挣没命花,你看看溪流下游,地势明显更平坦,可这群独角蛮牛只在这一块溪流前饮水,头牛始终对下游方向充满戒备,绝不允许小牛靠近,明显这溪流下边是还有厉害玩意儿呢。”长虫示意老齐头向下游方向查看,轻笑道。 “走、快走,这还没进入内麓呢便遇到这要命玩意儿,谁知道再深入还会遇到什么,撤吧!”老齐头不过随意扫了那么一眼,瞬间便打起退堂鼓。 “走···”长虫毫不迟疑,起身便走。 第三百零三章 大军来袭(中) 第三百零三章:大军来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五羊、北关。 自百变匠人到来后,整个北关陷入热火朝天的军械打造中,随着速度和品类的提升,整个关外被上官陆利用搊蹄将防御范围从一千多丈变得不足一千丈,加上鹿角枪、拒马桩等这些防御军械的补充和加强,五羊北关对自北而来的鞑子防御基本算是全面布置完毕。 至于关内。 上官陆并未过多布置防御设施,只是在中九道和上九道布置拒马桩,用以防备鞑子骑兵骤然突袭的同时,令鞑子丧失骑战优势。 “书生,明日便是最后一天,也不知长虫和书生如何?”第九日,北关外关墙上,上官陆同书生查看过北关防御军务后,想着尚未返回北关的几人,担心道。 “小主子,放心吧,长虫处事稳重、老齐头人老成精,不会有事的。”对于他二人,书生不似上官陆,一点也不担心,笑着劝慰道。 上官陆点点头,嘀咕道:“希望长虫他们能够有所收获,不然北关腹背受敌,特别是那些隼级勇士,如芒在背寝食难安啊!” “关外斥候至今尚未发现鞑子南下踪迹,我们还有时间。长虫他们明日归来倘若没有收获,那便再入君山。” “嘚嘚、嘚嘚嘚···” 就在这时,北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特有的马蹄声只有斥候所乘龙马才有。 “是斥候,打开角门,快!” 听出马蹄声,上官陆当即下令,特别是看到斥候盔甲上的新鲜血迹,疾声道:“书生,你照看关墙,我下去看看。” 三步并做二步,上官陆飞速来到角门门洞,发现五名入关斥候满脸疲惫不说,身上炼金甲更是有多道利刃劈砍和箭矢撞击的痕迹,若非金毡甲防御优良,不然五人早就丧命。 “校尉大人,发现鞑子探骑!” “距离?鞑子主军兵力?” “北三百里,无法突破难以探查。” “姜军头呢?” “军头带弟兄们在后牵制,令卒下五人率先回禀军情。” “传令姜军头,无须牵制,立即回关!” “嘚嘚、嘚···” 上官陆话音未落,姜愧所领其他所有斥候出现在北关前,身后便是大量策马张弓追击而来的鞑子。 “入关···” “弓手,压制···” 上官陆、书生,一下、一上,二人军令几乎同时喊出。 五羊关北三里外,鞑子骑兵便不再追赶,心有不甘的他们只能看着冲入关内的斥候军咆哮怒骂。 “姜叔,安置好弟兄们立即到角楼军议!” 斥候入关,角门关闭,上官陆确认姜愧及众斥候弟兄并无严重伤势,这才放下心来。 “牙士,通传书生、屠夫、魏鹏、程典、刘监到军议角楼。” 牙士领命而去,上官陆也快步前往军议角楼,就在他进入角楼没多久,书生等人也陆续进入角楼。 随着姜愧最后进入角楼,上官陆立即下令道:“牙士,把守角楼,禁止任何人靠近,违令者,杀!” 姜愧不待上官陆开口,直接说明他们所探查到的军情。 “主子,北三百里发现鞑子骑兵,从探骑分布来看,该有三万之众,打的是灰白色灰熊旗幡、灰熊金毡部。” ······ 听着姜愧口中敌情,众人瞬间愕然,特别是书生,脸上也没了方才的轻松自然,语气沉重提醒道:“主子、诸位,三万兵马应该只是前锋,依照鞑子行军惯例,鞑子大军将有十五万之众。” 书生的分析让刘监不住点头,书生话音一落,他便向众人说出他的疑惑:“怎会是灰熊金毡呢?灰熊已经算不得部落啊!神祭之地被毁,意味着灰熊真神不再降临,按照草原上的法则,得不到真神眷顾的部落,只能是草原上的流亡者。” “只有一种可能,汗王以金鹰真神和其他几大金毡部落真神为灰熊金毡部请来神迹,再建灰熊真神成绩之地。”姜愧以十分笃定的口吻解释道。 “神祭之地被毁,怎能重建呢?”角楼内,同样戍边多年的程典对于鞑子自然也非常了解,因此对于姜愧的猜测感到奇怪,毕竟鞑子各部,无论是实力强劲的金毡部还是最为弱小的颅部,一旦真神承祭之地被毁,这个部落将名存实亡不复存在,而且这个结果是永久不可逆的,部落中不管最为尊贵的部主还是最为低贱的牧奴,皆为流亡者,只能成为草原孤狼,除非投入其他部落,否则子孙万代只能劫掠为生。 姜愧并未因程典的质疑而恼怒,继续耐心解释道:“灰熊金毡大军既然出现,灰熊部真神承祭之地定然已经重建。那么,名义上是汗王以金鹰真神和其他几大金毡部落真神为灰熊金毡部请来神迹,实则应该是汇集各金毡部开灵神液,以此为基打造能够收集部众信仰之力的灰熊神像,再以灰熊部遗存的开灵神液蕴养十年,承祭之地便可重建。” “好了,鞑子大军逼近,灰熊部究竟如何已无足轻重。”上官陆听他们越说越远,不得不出言制止,开始询问北关防务军械、军备的相关情况。 “程典,守关军械、军备如何?” “江头,关外防守范围已缩减至九百六十丈,距离关墙十丈开始埋设搊蹄、地涩,宽度为三十丈,拒马桩、鹿角枪等因时日尚短,只在通道缺口放置五层,但在拒马桩和鹿角枪外,还有大量朝天矛用以防备鞑子骑兵。边军制式铁蒺藜有四万上下、羽箭现存百万余,嗜血箭存量较少,不足十万支。” “抛石机、大型机弩如何?还有火油膏,百变火油膏呢?” “抛石机合共修复出十八座,都布置在廊墙上,其中四座攻击方向为关内鞑子,另十四座为关外。大型机弩因基座尚未被鞑子完全拆毁,修复了将近三百具,弩箭打造六万余支,百变火油膏因火金草的匮乏,因此炼制的并不多,现有八百余坛,但寻常火油膏不少,有四千多坛。” “抛石机所需石料呢?” “准备充足。” “好、好!” 程典,无愧一个优异的边军典务,的确有其独到之处,特别是经过这一年的相处,无需上官陆明言,便能够赶在上官陆吩咐之前做好一应准备,正因有他,上官陆是如虎添翼,才能够一次次战胜敌手,创造一个个奇迹。 上官陆陷入沉思,角楼内众人非常默契选择静静等待,对于上官陆,他们充满欣喜,因此并无太多担忧。 良久,上官陆似是想起什么,看向程典缓声问道:“程典,我特意交代的石坛子你那边弄了多少?还有,嗜血霹雳弹还有多少?” “石坛子有三千多个,一直都在利用多余石料打造,因此具体数目一直难以统计。至于嗜血霹雳弹,还是百变刚从血狼带过来的,据百变递交上来的册目,加上这几日的锻造,应该是二百颗,但锻造所需材料已经耗尽,特别是关键材料,嗜血鼠鼠毛,关内已经没有了。” 第三百零四章 大军来袭(下) 第三百零四章:大军来袭 “嗯······” 这次,上官陆思索的时间很短,很快便有了决断,目光转向书生,征询般口吻说道:“还是依照此前安排,书生部防守外关墙,屠夫部内关墙,长虫部骑兵于瓮城待命,血狼三旗暂归书生你所领,至于自血狼卫寨刚入北关的弟兄暂划归屠夫统领。” 书生并无反对,点头附和道:“好。” 得到书生支持和认同,上官陆目光立即转向屠夫:“屠夫,嗜血箭优先配给你部,另再配给嗜血霹雳弹六十颗。屠夫,将嗜血霹雳弹装进石坛子里,可利用抛石机先给予关内鞑子以震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们兵力不足,需避免腹背受敌,三方作战。” “屠夫领命!” “书生,你部军卒在典房领取军备、军械之后,即刻安排军卒将少量嗜血霹雳弹与铁蒺藜混杂装入石坛子,这些石坛子需单独安放不能乱了。” “书生领命!” “程典,将铁蒺藜调出一万,交给开灵铁蹄的娃娃,领命之后即刻前往军关外布置在鞑子必经之道。” “程典、刘监,典、监二房军卒、军吏,除却必要人手外,所有弟兄全都上关应战,百变旗会有弟兄协助你们,北关关墙上的抛石机与机弩归你们操控,听从屠夫与书生军令,但是还有一点,匠房的那些弟兄一个都不能上关,而且需要提供最好的防护。” “典务程松伟、领命!” “监事刘兴奎、领命!” “姜军头,斥候探查军情不断,两伍一队,每一时辰间隔一队,每半个时辰向军关回禀一次军情!” “斥候军军头姜愧,领命!” “先天牙士现有四十八人,除去进入君山的十人,还有三十八人,六人作为斥候监察军关内下九道鞑子,两人为我身边牙士,内城墙机栝室有八人,其他二十二人,十人暂归书生部,其他暂归屠夫部。” “各部兵力如何使用归诸位分配,但何时作战归我指挥,同心协力,死守北关。” “同心协力、死守北关!” ······ 军议过后,整个北关有条不紊忙碌起来,各伍、各军、各旗···都在调动,全力以赴应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战事。 与此同时,皇天不负有心人,长虫他们艰难搜寻总算找到兽魔树,取得木之水后便全力赶回北关,但相比来时,十二人的队伍稍有变化,只有七人。 如此,漫长的一夜过去,一宿未睡的上官陆刚处理完手头军务,正欲起身锤炼武势,却听到先天牙士的禀报。 “禀云骑尉大人,斥候来报,鞑子前锋距军关不足六十里,因鞑子探骑、游骑严防死守难以突破,始终无法探查鞑子大军兵力。” “知道了,下去吧!” “二寸,现在什么时辰?” “寅时刚过。” “走,先到内关墙,以鞑子军马的脚力,辰时之前便会到关外,不知会不会立刻攻关。”身着五羊神铠,手持五神双刃枪,上官陆在前往内关墙路途自言自语道。 内关墙,天色仍旧昏暗,东方那抹亮白异常耀眼,询问过关内下九道鞑子反应,寂然不动毫无波澜,上官陆内心反而无法平静,愈加忧心了。 “小主子,这一战怕是不好应付啊,关外大敌逼关,关内强敌环伺。”屠夫来到上官陆身侧,同样忧心忡忡叹息道。 上官陆满脸苦涩,今日之局面,虎狼在侧前后皆敌,局势凶险:“屠夫,不好应付啊,但我们也并非没有招架之力。” “江头、大人,该做的都做了,纵然战死北关,我辈老边卒也足以告慰先贤了!”就在这时,程典到内关墙寻上官陆,听到他和屠夫在这儿感慨,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显露出一个老边卒的本心。 上官陆看到程典,立即出言询问道:“程典,昨日角楼军议因时间仓促没来得及询问,而入北关这些时日也没顾得及,血狼卫寨可有同军关紧急联络方式,用以联络南关,将我等情况告知,并询问朝廷援兵情况如何?同时,将关内鞑子主力兵马消失,疑似越过君山进入神雀境内的消息一并告知。” “信鹰已无,嗯···对了,还有火狼传讯、对就是火狼传讯。”一番思索,程典的情绪也因其所回忆起的方法而显得异常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但火狼、火狼传讯信息过于简单,复杂信息根本无法传递,而且、而且···”程典支支吾吾言辞闪烁,目光中开始出现迟疑之色,低声道:“这是五羊戍边军寨不知多少年前的约定,不知关内典务一系知晓此约定者是否还有幸存。” 九大边军,所存历史之悠久、传承之久远、底蕴之深厚,由来已久无可考究,而九大边军中真正掌控那些隐秘和底蕴的,皆为典务一系。 正因如此,程典才会有此担忧,火狼传讯并未无限制使用,他无法确定军、文二典两位大人是否健在,不能白白浪费火狼药粉。 “程典,还是、还是···试试吧。” 上官陆这一句充满无奈和酸楚的话,让程典无言反驳,返回角楼在箱底找到那个尘封多年的小瓷瓶。 于是,遵照程典的吩咐,关内上九道搬来大量木柴,堆起火堆,六个火堆相隔一丈围拢一圈,二十四个火堆燃起四个火圈,因其中浇洒了不少火油,点燃瞬间便成为熊熊大火。 火势起,程典小心翼翼自袖筒取出一个小瓷瓶,将瓶内粉末均匀倾洒在四个火圈内,火焰颜色随之变换,由橘黄色变成血红色。 “嗷···” 刹那间,四圈火堆上方烟雾不再飘散,开始向中心聚拢,四头通体血红体型健硕的巨狼乍然现身于烟雾中,眼神凶戾神俊不凡,只见他昂首挺胸,仰天长啸。 一声狼吼,穿云裂石。 “这···” 上官陆及所有现场观看到这一切的众人皆感到无比惊异,甚至是震撼,实在难以想象,五羊关同各军寨之间的联络方式如此诡异而神奇。 就连始作俑者的程典同样也是一脸震惊,迎着众人疑惑询问的目光,讪讪解释道:“据说这是五羊军关同戍边军寨最早的联络手段,只是后来习惯了信鹰,也就渐渐淡忘了,只口口相传于边军典务,若非江头提醒,就连我都想不起来。具体如何,我也只是从卫寨上一任典务大人口中知晓,亲眼所见,这也是第一次。” “半仙、半仙,快、快、快来!” 南关廊墙,正在巡查的白典被北方传来的火光所吸引,一声疑虑的同时又听到那声高亢的狼嚎之声,面色大变,冲着吕半仙所在角楼,高声呼喊。 “老白,怎么、怎么了,鞑子攻上来了?这才安生几天啊。”正在角楼内酣睡的半仙听到白典的呼喊瞬间惊醒,一边披挂袍子,一边嘟囔着。 “半仙,北关是血狼四寨攻下来的,他们还活着、血狼四寨还活着、还活着,好啊、好啊。” 白典双眼猩红,紧盯着北方上空那欢舞跃动的血色巨狼,任由激动的泪水肆意流淌,就连为提示吕半仙的手指也是颤抖个不停。 “白典,这、这是···这是火狼传讯,五羊关同关外戍边军寨的联络手段,血色巨狼,是左司节下血狼卫寨?”半仙同样对北方天空中活灵活现的血色巨狼感到不可思议,出言求证道。 “嗯,是五羊典房一脉自古以来口口相传的火烟传讯,血色狼身便是血狼军寨,四头血狼便是血狼四寨,他们还活着、都还活着!”白典说着说着老泪纵横,一场战事下来,五羊老卒有太多太多从他身边离开了。 第三百零五章 殊死相搏(上) 第三百零五章:殊死相搏 五羊、南关。 心神激荡的白典返回角楼,自不知尘封多少年的毡皮袋子中找出相同大小、纹饰的瓷瓶,洁白如雪的粉末被倾洒进火堆。 火圈中,木柴尽情燃烧,释放出来的烟雾迅速聚拢,一头健硕无比的白色山羊于云雾中翻腾,更神异的是,这白羊一身五头不说,且每头神态皆各不相同,曲折的羊角、健壮的躯干、硕大的四蹄,粗壮的尾巴不停摆动,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嗷···” 五颗羊头同时高高抬起,发出的却是龙吟之声。 北关,程典、上官陆、书生等人在血色巨狼现身于云雾那一刻,目不转睛,直盯着南关上空。 很快,随着冲天火光,怪异的五头白色巨羊映入眼帘,彻底惊呆了众人,紧随而至的那声高亢的龙吟,更令众人震惊。 “这是五头龙羊,五羊关、五羊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情不自禁的嘟囔声中,道出五羊军关这个名字的由来。 就在众人惊愕目光下,程典自袖筒取出一个非木非石材质的小盒子,打开木盒,里边是一个个白色小瓷瓶,随着程典将瓷瓶内粉末倾洒进火圈,不仅火焰颜色随之变幻,就连云雾中的血色巨狼也有节奏发出狼吼之声。 北关程典如此,南关白典亦是如此。 二人正是通过盒子中那些小瓷瓶,通过控制火焰颜色和云雾中巨狼和龙羊的叫声来传递军情,进行简单交流。 白典通过程典知晓北关已被血狼及王郡都指援兵夺回,关内鞑子二十万主力消失,关内下九道鞑子为夺北关损伤惨重。 当然,程典也通过白典了解到朝堂援兵遇袭,但主力尚存,如今就在南关。 就在南、北两关利用火狼传讯进行军情交流的同时,关内下九道鞑子却陷入诡异的沉寂之中,海日古一人独坐于松软雪白的貂皮上,双眼紧盯着面前桌案上的银色霹雳弹,就连贴身守护他的隼级圆满境勇士也被他驱赶了出去,似有不研究明白银色霹雳弹誓不罢休的劲头儿。 “江头,一切都已经告知南关白典大人,而白典大人通过火讯告知,朝廷援关大军遭鞑子骑兵袭杀,顺利进入南关只有十余万兵马,安北大将军郭盛郭尚书不知所踪。”待火讯传递结束,程典低声回禀道。 “安北大军遇袭、大将军郭盛不知所踪?” 上官陆喃喃自语的同时,充满疑惑的双眼在书生眼眸中读出同样的疑虑和担忧,一瞬间,不管是书生还是上官陆,神情显得那般寂寥和失落。 众人满怀希望的援兵已不再是希望,五羊南、北两关的命运无以寄托于所谓朝廷援兵身上,于是,收敛心神的上官陆杀气腾腾的说道:“屠夫、书生,我们预料无误,鞑子大军看来是先谋援兵再图五羊,一切靠我们自己,就让我们杀出一条活路出来。” 天色已经大亮,站立在北关关墙上,已经能够看到纷纷走出篷帐进行集结的鞑子,上官陆早已下令姜愧:“斥候回关” 很快,三万灰熊鞑子已兵临关下。 前往外关墙前,上官陆留给屠夫的只有语气凝重的叮嘱:“屠夫,内关墙不容有失,一切只能依靠我们自己!” 对于内关墙防务,上官陆心中满是忐忑,屠夫有嗜血霹雳在手,足以震慑关内下九道那些寻常鞑子,但对那些勇士却没有有效遏制手段,一旦外关墙战事陷入胶着,关内鞑子悍然撕毁两族约定,屠夫部独木难支根本无力相抗。 但,局势变化如斯,上官陆只能选择相信屠夫,相信贤亭的威慑力,相信夏族先贤于残血夜杀出的赫赫威名。 北关、内关墙,屠夫在巡查各标防务后,第一时间找到程典:“程典务,这修复后的抛石机射程有多远?机弩射程有多少、弩箭填装时间多少?” “禀大人,依照我们所准备石料,抛石机可投射百丈,全速装填下一刻钟可投射三次。至于机弩因采用炼金机括,三十丈内对牙级勇士具有一定杀伤,装填速度也大大提升,一刻钟可射出弩箭七到八支。”程典信心满满,颇为自豪的说道。 屠夫略作沉思,小声嘀咕道:“上九道小半皆在抛石机攻击范围之内,机弩也大有可为啊!”然后继续问道:“内关墙布装多少架机弩?” “百架。” 北关外,灰熊金毡部三万大军集结,一副全力攻夺北关的架势,而关内下九道的海日古,遵照所收指令,同样也在集结,一副出兵北上攻打北关北关墙的态势,显然是想连同北关外鞑子主力,来一个两面夹击,牵制北关守关兵力的同时,依势趁机夺回北关。 同时,北关外鞑子灰熊部持续不断派出大量精锐游骑,探查北关防守情况,面对上官陆和书生捣鼓出来的搊蹄和地梁,灰熊精锐游骑损伤惨重,搊蹄还好,顶多战马折腿,骑马者落个残废,可地梁就没有那么温柔,战马跌倒,连人带马直接串成血葫芦。 “巳时已到。” 几乎同时,置身北关外关墙的上官陆和书生,内关墙的屠夫,以及关内下九道的海日古,四人默念出声。 “攻下内关墙,夺回北关!” 海日古一声令下,下九道将近七千骑兵浩浩汤汤直奔北关,身为统兵者的海日古更是一马当先,手持弯刀在隼级圆满境勇士护卫下向北关内关墙冲杀而去,随着拒马桩和鹿角枪的清理,大军距离内关墙距离迅速缩短。 “抛石机,嗜血石坛,准备!” “准备!” “机弩装填,准备!” “准备!” 马蹄声便是号令,屠夫一声令下,整个内关墙瞬间开启战斗模式。 嗜血石坛被搬上抛石机,弩箭装填完毕,蓄势待发! “抛石机、放!” “嘭!” “咚···” 当鞑子战马马蹄踏上上九道那一刻,随着屠夫一声令下,装满嗜血霹雳弹的石坛纷纷抛射而出。 “抛石机,铁蒺藜坛子,准备!” “准备!” “放!” “放!” “嘭!” “咚···” “抛石机,上铁蒺藜坛子,准备。” ······ 嗜血霹雳石坛尚在空中飞舞,铁蒺藜石坛便已被投向空中,随着嗜血霹雳石坛落地,接二连三的爆裂声中,黄烟瞬时四散飘起,看上去更像是海日古率众骑主动进入黄烟。 “退、快退、快退···” 黄烟、嗜血黄烟那恐怖的杀伤力和威慑力海日古是深有体会,不禁面色大变,当即高呼下令后撤。 海日古自身更是被身后隼级圆满境勇士架起胳膊,几个飞掠便已逃出黄烟笼罩范围,大军也是飞速调转马头,纷纷向南纵马狂奔,期望以最快速度逃离黄烟。 与此同时,满装铁蒺藜的石坛纷纷爆裂开来,一个石坛便是十颗铁蒺藜,圆咕噜嘟的铁蒺藜因撞击华丽大变身,瞬间便展露出它那狰狞的真容,鞑子南撤必经之路,大量战马因踩踏铁蒺藜而失重,马腿断折,人仰马翻。 随着越来越多的铁蒺藜石坛落地,战马倒地悲鸣不断、鞑子死伤急剧增多,骚乱愈演愈烈,纵然各帐主竭力呼喊吆喝也难以恢复。 “哈哈,都给老子停手、停手。” 鞑子败退,屠夫显得非常开心,匆忙招呼紧张忙碌中的军卒停止抛石机操控,节约为数不多的军备和石料。 屠夫眼见所有抛石机都停了下来,这才老神在在斜依女儿墙,脸上再无大战前的紧张感,朗声招呼着:“快,就用叫给你们的鞑子话,喊话!什么冲啊、杀啊,真神在上什么的,都给老子喊起来。” 说完,还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会喊就喊,不会喊也别闲着,也得给老子出个声,壮壮声势。” 海日古已经逃离黄烟的笼罩范围,听着内关墙上那杂乱而中气十足的呼喊,面如死灰,他很清楚,里应外合攻夺北关的战略意图已然暴露,黄魔一出、军心不稳、战机已失。 他很清楚,内关墙敌方手中黄魔已没有多少,但只要那最后一颗没有用出来,军心、战意便始终都会受到影响,仅依靠隼级勇士,那是攻不下眼前的关墙。 耳畔那熟悉的喊杀之声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无助,只能眼睁睁看着关外本协助他攻夺北关的族人,落入夏人的阴谋诡计而无能为力。 “哈哈,屠夫这一招犹如神助,灰熊鞑子有动作了,看来我们猜测没有问题,这关内和关外的鞑子仍旧存在联络,只是这方式不为我等所知罢了。” 内关墙喊杀之声响起,关外灰熊部鞑子立即停止游骑探查式进攻,前锋大军开始整体前移,相比隐而不动,此时的鞑子无疑更令书生和上官陆安心,神情更显轻松。 “动,便有机会啊!”上官陆脸上一直挂着忧虑之色也渐渐消失,笑着回应道。 “抛石机填装,铁蒺藜坛子,准备。” “准备!” “机弩装填,准备!” “准备!” 随着鞑子进攻的号角吹响,上官陆、书生二人的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双眼紧盯着关前移动中的鞑子,接连下令道。 书生一声令下,抛石机、机弩迅速装填完毕,整装待发,但奇怪的是鞑子那一万骑兵始终于关前三里外游荡,也就是游骑探明布防搊蹄与地涩之外,当然也绝不会出现在瓮城东西九百丈范围内。 “书生,鞑子游骑探明搊蹄和地涩布防范围,我们目的也达到了。” 第三百零六章 殊死相搏(下) 第三百零六章:殊死相搏 “嘚嘚···” 上官陆还未来得及庆贺,关前一万鞑子大军便开始发起攻势,一支千人队突然自大军脱离,战马奔驰中鞑子肆意展示他们超凡的骑术,矫健的身姿于马背上翻转腾挪,长鞭舞动,开始清理那些拒马桩和鹿角枪。 鹿角枪还好,木矛密集,长鞭缠绕后立即策动胯下战马,尚且能够利用马力将鹿角枪进行清理,可面对拒马桩,就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原来,百变一个老匠人在布防拒马桩时,利用两根木楔相互交叉,对拒马桩进行一个简单的固定,也正是得益于这个小小变动,拒马桩只会因拖拽而倾倒,却根本无法拉扯移动丝毫,鞑子为此不得不耗费更多时间,增加更多伤亡。 “硬弓手,随意射击!” 拒马桩和鹿角枪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迟缓鞑子进攻时间,打乱鞑子进攻节奏,消减攻击强度,毕竟在五羊关这等雄关面前,所谓骑兵那无与伦比声势雄阔的冲击力,毫无用武之地,但兵力薄弱却是不争的事实。 上官陆看着箭楼硬弓手弟兄不断射杀鞑子,他自己也是心绪来潮手痒难耐,冲着身后牙士吩咐道:“将我硬弓取来。” “嗖···” “嗖···” ······ 箭无虚发,箭箭夺命,等鞑子将拒马桩与鹿角枪翻到差不多的时候,三个箭壶已经被上官陆射空。 “小主子,你这手神射当真令人艳羡啊,君子六艺之射,失发之疾,上箭即放箭而中,这应该是剡注之境啊!”书生一脸笑意,真心赞誉道。 “君子之射,射以观德,如今我德行不知如何,反倒是以艺杀敌求生,有悖初衷。”被书生夸赞,上官陆不好意思的自嘲道。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随着关前拒马桩和鹿角枪被清理干净,不仅关前灰熊部鞑子响起进攻的号角,关内同时也响起进攻的号角。 神情严肃的书生看向上官陆,异样严肃的说道:“小主子,你到内关墙吧,北关外墙高大坚固,鞑子并无攻城军械,骑兵不过隔靴搔痒,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关内那一万鞑子敌兵才是大患。” “书生,你自小心。” 上官陆也不矫情,叮嘱书生一声后转身便向内关墙跑去。 “各位,我们必须拿下北关,真神传出神旨,汗王纠集各部,十五万大军攻打五羊军关,毕其功于一役,黄魔也无法阻挡我们的马蹄。” “就是这座军关,它的身后便是肥美的草场,无尽的财富!” 马背上的海日古,自信满满意气风发,尽管他自己内心并不认为能够攻下北关,但事已至此,很多事情已不是他所能够左右的,为了攻克五羊军关,完成越过君山山脉的梦想,他乃至整个謌克众部落,代价太沉重了。 此次,海日古已是破釜沉舟,几乎将关内下九道兵力抽调一空,全力以赴攻打内关墙,当然,海日古也并非丝毫防备都没有,所有用以针对北关的嗜血霹雳弹连同最精锐的两支千人队全都被他留了下来,用以防备南关。 五羊、南关。 白典算是五羊关内对鞑子最为了解的人,对海日古自然也不陌生,对于他的智名和谋略自然也有所了解,可今日的海日古却让他大开眼界震惊不已。 如此局势,只攻不守,那不是自断生路啊,这可是兵家大忌,同样一脸茫然的张监,扭头看向白典,期望能够从他这儿得到一点提示。 但,显然,一无所获。 “快,去请半仙过来。”张监不再迟疑,当即吩咐道。 北关,内关墙。 上官陆来到屠夫身边,正欲询问内关墙战事详情,却看到屠夫脸色凝重,听到屠夫肃声道:“小主子,关内鞑子孤注一掷,欲集结所有兵力全力攻打内关墙,关内下九道几乎就没有留下多少兵马,另还有少量攻城器械。” 屠夫身为先天境武者,耳聪目慧,海日古对帐下所言,被他听的是一清二楚,上官陆自然不会对屠夫的话有所质疑,肃然下令道: “传令先天牙士,中关墙城门和闸板立即下放,封闭内关墙关门、闸板,封堵机括室。” “长虫部随时参战,准备死战吧!” 屠夫身形一震,眼神中的惊诧转瞬即逝,低声建议道:“机括室是不是···”机括室太过重要,他还是不忍心轻易将其毁去。 “屠夫,不能心存侥幸,唯有死战才有一线生机。”此时的上官陆比起屠夫明显更有决断,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抛石机填装银色霹雳弹石坛,即刻,快。” “机弩填装。” “各司正、阵总、旗总牙士到典房军吏领取铁蒺藜,快、快!” 舍弃一切私心杂念的屠夫表现出他一如既往的睿智和沉稳,只为活下去,守护内关墙,争取最后的胜利。 “鞑子全力以赴背水一战,守不住,便是死,握紧你的盾牌,拿起你的枪矛,射出你的箭支,弟兄们,让鞑子从此以后听到我们的名字便战栗,血狼死战、神雀无敌!”上官陆披甲执锐,一把五神双刃枪直指南方,双眼满是汹涌的火焰。 “闻标正,骑兵随时准备接战!” “血狼死战、神雀无敌!” ······ “嘚嘚嘚、嘚嘚嘚···” “抛石机,准备。” “准备” “放” “抛石机,嗜血石坛,准备!” “准备” “放” ······ 所有交给屠夫的银色霹雳弹全都被抛石机投向军关内,黄烟开始在海日古所领鞑子军阵内飘起,奔涌的骑兵前赴后继,很快,所有异样声音都消失在马蹄之下。 “铁蒺藜,掷。” “弩箭,射。” “弓箭手,射。” 铁蒺藜被牙士接连投掷在鞑子军阵前方,尖刺插入马蹄中,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海日古恍若未见,带领骑兵不管不顾直扑内关墙,鞑子骑射之术冠绝北境,进入上九道之后,箭箭致命,内关墙之上的屠夫部开始大量出现伤亡。 “点火!” “轰···” 五条梯道、内关墙主门、角门门洞的瞬间燃起大火,而此时,海日古也率领大军来到内关墙下。 “程典,吩咐你的人,我要确保梯道、通道大火不断。” “于狐狸,慎重使用嗜血弹。” 紧急关头,屠夫厉声下令道。 “小主子,内关墙交给我吧,鞑子疯了。” “保重!” “保重!” 上官陆带着牙士离开内关墙,进入瓮城,长虫、老齐头他们进入君山尚未返回,长虫部暂由其麾下闻姓标正所领,上官陆所要做的便是统帅长虫部确保北关后路不失,并于最后一刻,给予关内鞑子以最后一击! “身后中关墙城门与闸板已经紧闭,我们退无可退,死守梯道和马道,绝不可令鞑子登上中关墙!”上官陆厉声喊道。 “娃娃,关墙正门通道交由开灵铁蹄守卫,死保不失。”上官陆看着娃娃,肃声下令道。 “开灵铁蹄,死守正门通道。”娃娃语气坚定肃然道。 北关内关墙梯道和门洞在屠夫一声令下已是一片火海,虽说如此火油膏消耗甚巨,但效果异常显着。 海日古下令多次冲击却又不得不放弃,百变火油膏太霸道了,就算是骑兵快马疾速冲入,道路粘滑站立不稳,战马无法承受火焰的燃烧,人也会倒进大火之中,不到盏茶的功夫便烧的什么都没有了。 诡异的是,本专属于夏族的攻城军械,云梯和攻城车竟然出现在关内,而操控这些大型攻城军械的竟然是鞑子,随着大量驽马牵引,逐渐显露真容。 上万人大型战事中,个人武力高低也就显得无足轻重,纵然海日古依仗隼级勇士的韩勇,成功将六架攻城车靠上内关墙,但当百变火油膏和火油坛子砸向攻城车,伴随火箭射出,攻城车瞬间化身熊熊烈火,藏身攻城车内青壮损伤殆尽不说,就连勇士也是折损大半,能够顺利登上关墙的少之又少。 “各部牙士围杀,快!” 无须屠夫下令,当鞑子勇士登上关墙的那一刻,各标正、阵总、旗总已经令麾下牙士上前围杀。 隼级勇士六人、鹭级勇士十九人、牙级勇士四十七人,很快便被内关墙上各部牙士合力围剿,一个不留尽皆屠戮干净,但牙士也付出惨重的代价,牙士折损大半,就连先天牙士也有两人身亡。 内关墙战事如火如荼,而外关墙的战事就显得有些虎头蛇尾。 灰熊部并无一举攻克北关之意,三万大军以万人队轮番对北关发起攻势,但却仅以骑射之术将羽箭射向关墙,其用意不言而喻。 书生确认鞑子意图仅为牵制北关兵力,在通禀上官陆的同时,当机立断抽调一标兵力前往内关墙援助屠夫,而外关墙多以硬弓手和灰熊部鞑子骑兵周旋。 同时,本该兵出南关,袭杀关内下九道鞑子的吕半仙、白典、张监三人此刻并不是在调兵遣将,反而置身于南关瓮城,一个相当宽大且显然的篷帐内。 一座名为:“矛甲酒肆”的篷帐内。 第三百零七章 瓮城困杀(上) 第三百零七章:瓮城困杀 矛甲酒肆篷帐内,半仙看着在那慢条斯理吃着绿莹血,一脸淡然和享受的毛掌柜,顿感怒火中烧,言语不再似之前那般恭顺。 “毛掌柜,你们矛甲还是不出手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边军弟兄被鞑子宰杀!” “关内下九道鞑子孤注一掷调集兵力攻打北关,南关外还有将近二十万鞑子大军,鞑子隼级圆满境勇士就这么堂而皇之置身于关内下九道,你们矛甲酒肆难道是瞎的吗,这样都看不到!” “为何不出手,难道你们不是五羊边军?” “五羊若不复存在,你们矛甲酒肆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倘若如此,我等何必如此遵奉矛甲酒肆!” 毛掌柜面对半仙咄咄逼人的质问,神态淡然,依旧佝偻着身子,双指轻捏酒盏,自顾自悠哉吃酒,对于三人近乎噬人的目光毫不在意,语气平淡的回道。 “吕忘尘,诨号半仙,你这诨号貌似还是我这个老家伙给你的吧。半仙,对待前辈要恭顺一些,不该是这种态度。” “至于那小鞑子,海日古,还是知晓轻重规矩的,关内圆满境勇士拢共十二人,其中大圆满境二人、圆满境十人,自始至终他十二人可并未出手,矛甲自然也就没了出手的理由。” 正说着,毛掌柜双眉瞬间皱起,语气低沉道:“不对,也算是出手了,但老夫这坛绿莹血刚刚开封,不喝可惜了。” 吕半仙、白典、张监三人是你看着我、我看着,无可奈何,矛甲酒肆守护五羊,却又非隶属于五羊,纵然五羊都督府左、右两位都督亲至也拿矛甲酒肆没有办法,毛掌柜不发话,他们根本无权干预更无力干预。 矛甲酒肆、矛甲老卒是守护五羊边关最后的底蕴,矛甲老卒只遵从矛甲酒肆毛掌柜的号令,而五羊关内唯一知晓其他矛甲老卒真实身份的只有毛掌柜一人,也就是说,纵然真正的五羊神铠在典房手中,半仙他们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毛掌柜。 眼看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就算打定主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白典也没有丝毫客气,儒雅之风荡然无存,面目狰狞,言辞狠厉毒辣比之半仙有过之而无不及。 “毛前辈,矛甲老卒皆为边军老卒所出,自然不愿看到五羊边关落入鞑子手中,否则前辈们当年为之搏命厮杀流血牺牲的意义何在!” “自去年入秋,战事厮杀不断,五羊边军接连败退,先是北关被夺、再是关内被鞑子所占据,我等只能龟缩于南关,纵然如此,我等亦未曾求过前辈们什么。如今,五羊辖下仅存的血狼军寨夺回北关,却面临南北夹击的危险局面,南关下更有鞑子近二十万大军,南关当真到了油尽灯枯无兵可调的尴尬局面。” “倘若当真为寻常兵卒间的争斗厮杀,我三人也不会到酒肆劳烦矛甲前辈,现在是鞑子隼级勇士出手,是鞑子违背约定在先!” “晚辈不知前辈为何不出手,难道当真是岁月的悠闲泯灭了前辈们心中的热血,还是说矛甲酒肆真的没有存在于五羊的必要?” “前辈,五羊属于五羊边卒,属于那些守卫神雀北部边境,属于守护夏族北疆的百战老卒!” 毛掌柜终于因白典这番斥骂而有所动容,捏着酒盏的手指停滞于半空,表情逐渐凝固,随着双眼眯起,满脸皱纹瞬间开始向眼角堆积,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开始在酒肆内弥漫,平淡的话语中满含杀机:“百算,你身为五羊关都督府文典,真正的五羊边军,你要为你所说的话负责。” “百算,我这诨号已经有很多年没人叫了。”白典毫不示弱,似是从未将毛掌柜的威胁放在眼里,回应铿锵有力,针锋相对道:“何老狗,我们尊重矛甲酒肆,称呼您一声毛掌柜,这就是我白梵,五羊边军都督府文典白梵所说,矛甲酒肆不能守护五羊,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可以消失了。我五羊边卒就算洒尽热血,我们也要用滚烫的热血和铮铮铁骨,为五羊、为夏族筑起一座血肉城关。” “此战过后,如果我等侥幸存活,我白梵定然以五羊边军老卒的名义,将矛甲酒肆驱离五羊关,百年、千年、万年甚至更久,永不可再入五羊关!” “这,就是我白梵,一个边军老卒所说的话,掷地有声!” 酒肆内气氛瞬间凝重,沉寂的可怕,毛掌柜双眸中的愠怒持续良久这才消散不见,一切如常,仿似并未将白典的质询和威胁放在心上,却是目光怪异看向半仙和张监,阴阳怪气的问道:“你们两人呢?” “白典所言,便是吾之意。”张监毫不迟疑回道。 张监的回应明显让毛掌柜无比愤怒,转向半仙的目光已化为无比锐利的刀锋,半仙身为营正,尸山血海滚出来的沙场老将,怎会将毛掌柜这些杀机放在眼里,更是出言嘲笑讥讽道:“毛掌柜,没有五羊边军认可,你们不过是五羊关内再寻常不过的老边卒,离开五羊关,你们将会是行将就木,等待入土的孤老头子,彼此知根知底,在我们三人面前没必要如此。” 半仙一句话令毛掌柜脸上再无淡然从容,颇有深意的目光看似无意盯着半仙,随意问道:“好、好···半仙,你还真无愧于“半仙”这个诨号,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呢,老夫还真小觑你了啊!” “何老狗,真的是给你脸了啊!都是戍边军卒出身,你现在在我们面前摆出大武者高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有必要吗?在座我们几人,哪一个不是戍边大半辈子的老卒,有意思吗?何老狗,你说说你,你骨子里还是那个血窝里摸爬滚打,自尸堆中爬出来的不死老卒吗?还威胁我们,如今的你还有拼死一战的胆气吗?”半仙直接破口大骂,右臂挥动更是将毛掌柜手中的酒盏和眼前桌案上的酒坛全都扫在地上,摔个稀碎。 绿莹血洒了一地,它那独特的酒香瞬间弥漫整个酒肆,酒液的浪费让毛掌柜恼羞成怒,看向半仙目光中的杀意近乎实质化:“吕野种,你别逼我,你不要仗着你是上一任毛掌柜的养子,就可以在酒肆肆意妄为,你别忘记,老夫乃先天大圆满境武者,在五羊关内,老夫宗师境下无敌!” “何老狗,我半仙乃五羊边军营正,你敢动手吗?”半仙同样也是怒目圆睁,犀利眼神瞪向毛掌柜毫不示弱。 第三百零八章 瓮城困杀(中) 第三百零八章:瓮城困杀 酒肆内气氛凝重,半仙、毛掌柜二人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拔刀相向,就在这微妙时刻,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监缓缓抽出腰间兵刃,若非白典眼疾手快,出手阻拦,刀尖已架在毛掌柜脖颈上。 毛掌柜恍若未见,紧盯着半仙的双眼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平缓下来,杀机消散,再度恢复此前那垂垂老矣的模样,低沉的话语中是化不开的忧愁:“好了,你们都出去吧,矛甲终归是五羊矛甲,矛甲老卒会出手,但至于什么时间,由不得你们。” 毛掌柜的退让反而让半仙愈加恼怒,不再顾及丝毫脸面,指着鼻子开骂道:“何老狗,给你脸了是吗?你这老家伙不要逼我,你什么东西,白典和张监不清楚,我吕忘尘能不知道,什么矛甲终归是五羊矛甲、什么会出手、什么由不得我们,别来这些弯弯绕,没用!你这老混蛋,你以为我半仙不知道矛甲的隐秘吗?只要五羊军关还有一块条石完好,你矛甲酒肆便丝毫不受影响,何老狗你是高枕无忧了,可那些寻常军卒呢?是,你何老狗身为矛甲酒肆掌柜,拥有五羊神力,拥有宗师境以下无敌的战力,你是高高在上的大武者,但你何老狗绝对没有视五羊边军为蝼蚁的资格!” “半仙,你何必···” 眼看毛掌柜已经答应出手,却因半仙这顿不留情面的斥骂而恼羞成怒,处于暴怒边缘,白典唯恐毛掌柜反悔,拉着同样处于盛怒下的半仙离开酒肆。 “老白,松手!” 半仙仿似不知白典的用意,继续破口大骂,言辞一句赛一句犀利毒辣。 “何老狗,你不要忘了,是谁让你成为五羊老卒,让你一个早该死去的老狗,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如今老狗你还能够在这儿逍遥自在喝着绿莹血,拥有蔑视我们的资格、拥有视我们为蝼蚁的武力,是边卒、是无数埋骨多年,化为尘埃的戍边老卒!” “百算,既如此,那我们这位吕将军什么时间身死,老夫便令矛甲老卒什么时间出手,可好?” 突然,本处于盛怒边缘即将爆发的毛掌柜一脸戏虐看向半仙,那不容质疑的口吻说明他并不是玩笑。 “哈哈、哈哈,何老狗,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啊,五羊老卒、矛甲酒肆这些东西,当真以为我半仙什么都不知道吗?此前我等三人一直敬你为戍边老卒,一辈子于戍边军寨厮杀,百战余生孰为不易!现在看来,是半仙我高看你了,你何老狗还真不配称为戍边老卒!”毛掌柜的威胁根本无法令半仙动容,而他这番置五羊安危于不顾,铁了心置身事外,如此自私自利的行为,更是彻底让半仙死心,不再虚与委蛇报以期望,完全熄了劝说的心思。 “吕半仙、吕大人、吕将军,看在上一任毛掌柜面上,老夫我处处忍让,当真以为老夫不敢对你出手吗?区区营正军职,何惧之?” “不就是五羊关内宗师境之下无敌嘛,何老狗,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哼,就算老夫只是五羊关内无敌,你小子也不是我的对手,于五羊而言,一个营正军职、一个大武者,孰轻孰重,我想他们清楚该如何抉择!” ······ 半仙、毛掌柜二人此刻已完全撕破脸,失去遮羞布,剩下的只有拔刀相向生死以搏,尽管不是真正的血腥厮杀,犀利言辞交锋远胜硝烟弥漫的战场。 唯有白典和张监,一脸茫然,二人纵然看似身份不低,但真正涉及五羊军关隐秘,还是无法比拟矛甲酒肆毛掌柜和身份特殊的半仙,身为看客也是看得提心吊胆心惊肉跳。 “走!” 渴望而来、失望而归! 毛掌柜看着被半仙强拉着走出酒肆的白典和张监三人,几欲抬手示意三人留下,最终还是没能开口,双眸是浓郁至极的哀愁和惊恐,回荡在酒肆内的是几不可闻的叹息:“我只是一个百死求生的微末军卒,一个贪恋杯中物的小军卒啊!” 走出酒肆,白典看向半仙,有些埋怨道:“半仙,你太冲动了,矛甲老卒唯有何老狗这位毛掌柜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你···” “老白、张监,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面对白典的埋怨,半仙唯有报之以苦笑,刹那间迟疑过后,语出惊人,直言道出五羊矛甲酒肆的秘密:“你二人只知矛甲酒肆是守护五羊的高端战力,却不知这所谓的矛甲守护其实是指包含毛掌柜在内的矛甲九卒。他们成为矛甲老卒,不仅寿元远超他人,就连战力也是宗师境下无敌,凡事有利皆有弊,他们终其一生皆受制于五羊关,拥有这一切局限于五羊关内,所以除却何老狗外那八人,定然就在南关。再有,那所谓宗师境以下无敌的战力,亦非他九人自身战力,而是五羊神铠赋予他们的战力。” 白典、张监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良久后,回过神来的白典这才开口问道:“那、那半仙,五羊神铠在何处?” 半仙:“就在你同何典经常抱怨的军库内。” “什么?” 白典实在是难以相信,南关中关墙军库内那九个黑乎乎的铁疙瘩,怎会是半仙口中的五羊神铠,更是矛甲老卒无敌战力的关键,而他身为五羊都督府文典,若非历代典务前辈口口相传,早就将它们弄出来熔炼锻造兵刃。 “没错,正是你同何典无比嫌弃的那九个黑疙瘩。”半仙异常肯定解释过后,目光转向张监,轻声道:“张监,当下找寻那八人,唯有依靠五羊老卒,劳烦张监告知它们,就说矛甲毛掌柜,何老狗违背了矛甲酒肆守护五羊的约定,相信五羊老卒会将其他八人找出。” “好,我这就去。”张监立即回道。 半仙点着头,神色凝重,回头看向矛甲酒肆,眼神中不仅有愤慨,更有浓烈的杀机:“白典、张监,时不我待,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北关血狼坚持不了多久,已是末时,他们兵力远远不足,鞑子隼级圆满和大圆满境勇士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撕毁约定悍然出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要忘了,当初的北关是如何被鞑子所攻下的。圆满境勇士依仗自身防护,将攻城车直接推至关墙下,正是因为他们出手,老卒营硕果仅存的先天境老卒当场战死,军心大乱战意大损,防守出现纰漏,弟兄们任由鞑子勇士肆意屠戮。” 半仙三人千方百计找寻矛甲老卒,用以对付关内鞑子隼级勇士,而他们牵挂中的北关,如处冰火两重天。 北关外关墙杀声震天,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三万灰熊鞑子骑兵不仅没有任何攻城器械,就连进攻也是策马于关前游曳,以骑射牵制关墙上书生部兵力,明显便是策应关内海日古的攻势罢了。 北关内关墙,声势相比外关墙乃是小巫见大巫,但战事之惨烈、厮杀之血腥却远非外关墙所比。 海日古纵然得以隼级勇士相助,更有大量云梯和少量攻城车辅助,战事进展并不顺利,特别是登上关墙的勇士两次三番皆遭屠夫部围杀,就连海日古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故伎重施难以奏效,只能不断驱赶战马冲击梯道和门洞闸板,期望火势渐歇,自瓮城打开局面。 “江头,百变火油膏剩余不多了!” 第三百零九章 瓮城困杀(下) 第三百零九章:瓮城困杀 内关墙争夺战陷入焦灼,胜负成败关键便在于梯道和门洞的熊熊烈火,这点身为典务的程典非常清楚,在火油膏急剧消耗下,以最快速度将这个消息通禀于上官陆。 “火油膏失去火金草,火油膏便不具备黏性,火势威力更是天差地别,寻常火油燃烧呈橘黄色,百变火油可是黄蓝色,鞑子绝对能够发现,一旦失去火油膏,后果不堪设想啊!”上官陆心思百转,战事正值关键时刻,敌我双方皆在苦苦支撑,屠夫失去百变火油相助,又有鞑子隼级勇士这个威胁,必败无疑。 上官陆很快便做出决断,眼神中满是狠厉之色:“程典,百变火油尚存多少?” “差不多还有一百二十坛。” “将所有百变火油都给我运至瓮城关墙上,就在这瓮城内送他们回草原,让这座瓮城成为鞑子埋骨之地。”瞬间,上官陆语气变得寒冷彻骨,令程典和牙士不禁直打冷颤。 程典立即转身离去,前去准备百变火油,而上官陆则是一连串军令出口,开始打造瓮城这个埋葬鞑子的坟场。 “传令屠夫,准备打开内关墙闸板和关门,迎鞑子入瓮城。” “传令娃娃,速将开灵铁蹄盾牌换做拒马盾,兵刃一律换作制刀、马枪、机弩,嗜血箭一人六壶,随我死守机括室,快!” “传令闻标正,率骑兵撤离此瓮城,誓死确保鞑子不会有一兵一卒冲上关墙!” ······ 牙士纷纷离去前去传令,上官陆面带愧疚之色,看向身侧的姜愧低声道:“姜叔,牙士随你协助屠夫吧,你们都是武者,而且熟悉军阵,对屠夫有大益。” “主子···”姜愧低声惊呼,看着一脸决然的自家主子,劝解道:“主子,牙士的存在是保护主军安危,必须在主军身旁,片刻不得离身。” “姜叔,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屠夫比我更需要你们,何况我身边还有两位先天前辈呢!”面对姜愧,上官陆无法以军令要求,耐心解释,为了解除姜愧的顾虑和担忧,还将身后老齐头安排守护他安危的两名先天牙士搬了出来。 姜愧见上官陆态度坚决,只能遵从,目光关切沉声道:“主子,保重!”然后目光转向上官陆身后两位先天牙士,恳求道:“两位前辈,鞑子中有隼级勇士,主子的安危就依靠你们了,多谢!” “分内之事无须如此,战于边关,亦是我辈武者的荣耀!” 北关、内关墙。 随着程典将百变火油膏抽调至中瓮城四周关墙,内关墙五条梯道和门洞内火势虽不曾变动,但火焰颜色却已渐渐发生变化,蓝色消退的同时,火势的威力也是缓缓消减。 “打开关门、闸板。” 末时三刻,蓝色火焰近乎完全消失,随着所有传令牙士军情回禀,上官陆立即下令道。 梯道和关墙下火势颜色变换,海日古很快也发现其中蹊跷,特别是随着蓝色逐渐消减,冲击梯道和闸板的马匹跑动距离也随之增加。 暗自欣喜的海日古却是不动声色开始调兵,悄然传令各帐主,保持攻击态势不变以防屠夫察觉的前提下,兵力开始缓缓集中于门洞和梯道。 与此同时,屠夫也接到上官陆牙士通传军令:“打开内关墙关门和闸板!”屠夫的神情非常奇怪,没有焦虑和愤怒,异常淡然:“传令,遵云骑尉军令!” “司正大人,江头就在中关墙机括室,百变火油膏一旦点燃,怕是···凶多吉少!”屠夫牙士正欲离去,却被程典所拦,双目满含期许道。 屠夫不为所动,肃声道:“程典,执行吧,他是血狼卫正,更是云骑尉,北关万余弟兄领军之人,这是他该做也必须要做的,鞑子一旦攻上内关墙,所有弟兄都会死,没有例外。” 言毕,屠夫直接挥手示意程典执行军令,他自己翻转双手两柄环刀,一个劈势,直接将刚刚登上关墙的鞑子劈成两半。 这样关键时刻,内关墙关门和闸板竟然打开,以海日古的睿智,自然清楚这其中必然存在阴谋,但局势迫使海日古不得不如此,在亲眼确认闸板和关门打开后,原本用来冲击梯道的骑兵几乎被他抽调一空,孤注一掷集中所有兵力冲入瓮城,自瓮城打破僵局。 “冲···” 所有马匹在鞑子驱赶下冲入门洞,安然无恙撞开熊熊烈火进入瓮城。 “两位前辈,尽可能拦阻马匹于门前,鞑子马上就要冲进来了,快、快!” 内关墙机括室内,当上官陆耳畔听到那清脆的马蹄声,立即冲着身后两名先天牙士下令道。 “退,上马,快!” 马匹毫无阻碍冲破火势进入瓮城,海日古其实是有刹那间的失神,还是被身侧战马碰撞后才反应过来,门洞通畅! 海日古一声令下,无数鞑子翻身上马,拉动缰绳、调转马头,齐刷刷向门洞冲去! “嘚嘚、嘚嘚嘚···” 海日古寄予厚望的是交战至今仍旧保持相对完整建制的三支千人队,随着千夫长、百夫长和骑长声嘶力竭的呼喊,鞑子大军以皮毡包裹制成的圆盾抵挡关墙上射来的箭矢,鱼贯而入自门洞经内关墙进入瓮城。 海日古一句不计死伤,鞑子攻势骤然猛增,让内关墙战事进入最惨烈、最凶险、最血腥的那一刻!而身为关内鞑子最高领军者的海日古,毅然决然策马向门洞冲去。 “攻入机关室,控制关门!” 紧随海日古身后的一支百人队勇士当即调转马头,直奔机括室。 内关墙机括室,操控北关外、中、内三道关墙所有关门和闸板,至关重要,因此五羊关建造者自然在机括室防御上费尽心机,但因为上官陆和书生错估鞑子的反应速度,更低估了海日古的毒辣狠厉和果决,因此不得不更改应战方略。 破釜沉舟决死一战! 机括室封堵之后再清理出来,机括室本有的防御根本无法利用,而上官陆恰恰需要机括室吸引鞑子火力,歪打正着,因此所谓防御也只是将两个拒马盾竖起,卡住机括室,而操控这两个拒马盾的,是贴身守护上官陆安危的那两名先天牙士。 毕竟,也只有他们才能够安然无恙当下战马接连不断的冲撞! “嗖嗖、嗖嗖······” 马群过后便是数不胜数的鞑子骑兵,根本无须上官陆下令,一支支嗜血箭自拒马盾上方射出。 “嗖、噗···嗖、噗!” 马枪闪烁着锋利的寒芒,不断自拒马盾上方枪孔刺出,无论是挥舞弯刀吼叫冲杀的鞑子,还是尖叫嘶鸣中的战马,那是一枪一个血洞。滚烫的热血因马枪回收肆意喷溅,战马由嘶鸣变成哀嚎,暴躁跳动后一声悲鸣然后倒地。 马身遍插嗜血箭,纵然气绝身亡,一股股血线还是如同溪流般涓涓流淌。 “嘭、嘭!” 随着机括室外战死鞑子越来越多,海日古不得不下令将这些死去的战马和鞑子尸身搬走,继续利用战马冲击力撞击盾牌。 攻夺机括室战事进展不顺,攻占瓮城内两条梯道的战事同样陷入焦灼,书生部组成的盾墙似那磐石般不动如山,鞑子头破血流损伤惨重。 为了胜利,海日古最终还是决定出动隼级勇士。 “暗金铁蹄,去四个人帮手,快!” 隼级勇士出手,两名先天牙士防御压力骤增,上官陆立即出动暗金铁蹄以缓解先天牙士防守压力,他本人手中武神双刃枪如灵蛇吐芯,手腕翻转、枪出、血溅、倒地身亡! 瓮城内两条梯道,书生部寻常军卒已经被先天牙士所取代,就算他们所面对的是鞑子隼级大圆满勇士,也毫无惧色。 一道梯道,三名先天牙士! 先天圆满境不得插手世俗争斗,海日古还没有撕毁两族约定的胆气和实力,现身于梯道上的隼级圆满、大圆满境勇士鞑子仅以自身气息威慑先天牙士,出战的只是圆满境之下的鞑子勇士。 人数上,先天牙士确实弱势,但鞑子勇士倘若想在短时间击杀先天牙士,攻占梯道,却是难以实现。 而,海日古最欠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掷、准备火把!” “嘭、嘭!”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流血牺牲,为的便是这最后一击! 当鞑子近乎完全进入瓮城,焦急等待中的程典当即下令,一个个装满百变火油的坛子被掷向瓮城,石坛爆裂,黏糊糊的火油膏被喷溅的到处都是。 “退、快退!” 自血狼占据北关,令海日古刻骨铭心的不只是嗜血霹雳弹,还有霹雳火油弹,特别是百变精心调制的火油膏,那种独特的味道更是令海日古记忆犹新终生难忘! 石坛落地,海日古一脸绝望,孤注一掷不仅没能攻夺机括室,两条梯道同样不在自己掌控中,先机已失,唯有后撤。 “火把,烧!” “轰······” 海日古撤出瓮城的军令下达的足够及时,但在这糟乱的瓮城战场,特别是鞑子已经杀红眼的情况下,如何能够贯彻执行军令,立即快速撤离。 石坛投掷落地到火把投出,瓮城一片火海,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而程典为了消减这个时间,同样也是费尽心思。 但,一切都值得,火势轰然而起,瓮城瞬间化身火海! 生死前方显本性,攻夺机括室的鞑子勇士毫无顾忌和犹豫,直接将他们身旁寻常鞑子自马背上薅下来,飞掠到马背上,策马直奔内关墙门洞。至于攻占梯道的鞑子勇士瞬间熄了击杀先天牙士夺下梯道的念头,一个虚招击退先天牙士,顺利脱身后沿着廊墙迅速向内关墙飞掠而去,打算由此返回关内。 当然,这种逃命方式只适用于那些鞑子勇士,寻常鞑子除却歇斯底里发出生命中最后辉煌一击外,剩下的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活烧死,便是在庆幸自己无须于烈火中苦苦煎熬,一支羽箭、一道寒芒,此刻是那般期待。 石坛破裂,目露惊恐之色的不止海日古,还有身处瓮城艰难地狱鞑子进攻的上官陆。 上官陆的反应和布置可比海日古要来得更及时、更有效。 下令此前被先天牙士劫掠进机括室,放尽血液的战马尸体被堆放在拒马盾后方,开灵铁蹄大部军卒则是被撤向机括室深处。 “马枪顶住战马,马血浇淋马尸和拒马盾,万不可使火油流进来!” 第三百一十章 全力一搏(上) 第三百一十章:全力一搏 百变火油膏,是火油、兽油混合火金草草叶熬炼而成,附着性更强,剧烈燃烧下所产生的高温更是远超火油。 燃烧中的百变火油膏,黄蓝色火焰跳动飞舞,机括室门口堆积的马尸很快便被烧为灰烬,而也正是拒马盾和马尸的阻拦,融化流动中的火油尚未流入机括室内,可就算如此,机括室内的温度仍旧高的吓人,就算上官陆他们远远躲在最远角落,依旧难以忍受。 随海日古逃出瓮城的只有百余人,除却海日古本人外,实力最低都是牙级勇士,灰头土脸狼狈至极的海日古看着身边惊魂未定的部落勇士,并未下令终止对内关墙的攻夺。 瓮城内,随着梯道上最后一名鞑子身死,冲入瓮城内所有鞑子尽皆战没,而防守两条梯道的六名先天牙士也是折损严重,两人战死、一人重伤昏迷。 至此,瓮城内战事暂告结束。 北关、内关墙。 屠夫部艰难抵抗着鞑子潮水般攻势,特别是瓮城燃起的那把大火,听着鞑子和战马那悲戚瘆人的哀嚎惨叫,更是军心大振战意激增。 内关墙上,所有军卒,但凡还能够拿起手中兵刃,只要双腿尚能站立于关墙之上,只要心脏没有停止跳动,便不会停止同鞑子的厮杀。 短兵相接,考验的不仅仅是交战者的武力,更有胆略和勇气,此消彼长,鞑子战意和军心几乎是断崖似下跌,战局几乎是一面倒,击溃鞑子守住内关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内关墙下,机括室内。 百变火油持续燃烧,机括室内的温度不断增高,血肉、毛发炙烤燃烧过后的气味闻之欲呕,就连躲避在室内最深角落处的上官陆等所有人,须发皆被烤糊,用手轻轻一抿,脑袋锃光油亮,清一色大光头! 上官陆他们的盔甲、军衣早已脱个干净,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用来遮羞的薄衣,就算这样,众人也是大汗淋漓,薄衣紧紧黏贴在身上,刺鼻的焦臭味弥漫在室内难以消散,就算遮掩口鼻也无济于事,最后不得不运转内劲封闭嗅觉,等待百变火油燃尽的那一刻。 “江头、江头···” “主子···” “云骑尉···” 不知过去多久,机括室内的上官陆等人意识已经模糊,正陷入昏睡中,耳畔传来各式各样焦急的呼喊声。 上官陆这下可不是幻听,的确是程典、姜愧、屠夫等人在火势消减可以勉强行人后便急匆匆自梯道冲入瓮城,前往机括室。 “我们没事,都没事···” 上官陆是被姜愧和方宗搀着走出机括室,硬邦邦的薄衣上是层层叠叠的汗渍,须发皆无不说,皮肉外翻的伤口血肉是诱人的焦黄色,更像刚刚出炉的新鲜烤肉,皮肤上黑红色血痂因水分流失,呈极度不规则的龟裂状,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怪异,让人忍俊不禁。 “江头,你这、你这,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果不其然,当确认上官陆无恙后,程典、方宗等人再也忍不住了,所有人捧腹大笑,难以中止。 劫后余生的肆意狂笑,如同浪涌,不断驱赶着瓮城内那浓烈至极的死亡气息! 上官陆在姜愧服侍下穿上新的军衣,就连五羊铠也再次披挂在身上,为了掩盖光秃秃的脑袋,不愿戴五羊盔,只能顶着毡皮帽子,接连几攮清水下肚,冒火似的嗓子这才有那么一丝顺滑感,可说话声音还是如同沙砾般沙哑干硬:“没事、我没事,内关墙怎么、怎么样了?鞑子、鞑子逃出去多少?” 程典立即回道:“江头,鞑子依旧在猛攻内关墙,瓮城鞑子逃出去有百余人,都是勇士,领军海日古也在其中,但攻入瓮城的所有青壮鞑子和大部分牙级勇士都被留了下来。” 听到关内鞑子领军者海日古逃走,上官陆顿感遗憾,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海日古身份特殊,更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智者,身边定然有隼级大圆满境勇士守护,目光转向瓮城,战马和鞑子尸骨因烈火燃烧,不仅散发着阵阵恶臭,堆积而成的尸堆极度挑战下脚时的勇气和眼力。 上官陆:“这瓮城是没法待了,再弄点火油彻底烧一遍吧,到内关墙看看去!” 此时的内关墙,因所有百变火油膏被上官陆抽调至瓮城内,导致内关墙五条梯道已无法对鞑子攻势形成有效压制,再加上海日古严令,不及死伤攻占内关墙,内关墙战事已从关墙争夺战变为梯道争夺战。 为此,海日古也是孤注一掷放手一搏,除却圆满境、大圆满境勇士外,其他所有勇士,包括隼级勇士也被他派出,前去攻占梯道。 上官陆抵达内关墙,通过军情汇总,立即便做出和书生、屠夫同样的判断:“关外灰熊部鞑子更多是在虚张声势,里应外合以助关内海日古攻下攻占北关。” 于是,上官陆当即令牙士前往外关墙,将归属书生部牙士大部抽调至内关墙,力保内关墙五条梯道不失。 厮杀愈演愈烈,敌我双方死伤数目压在持续增多,白热化的战事让交战双方都杀红了眼,勇气、热血和所谓的战意、士气,在这一刻早已失去意义,机械般挥动手中兵刃。 直至,一方倒下! 申时过后,内关墙上屠夫部所属兵力锐减至千余,先天牙士更是损伤惨重,依旧能够坚守于梯道抵御鞑子隼级勇士的先天牙士,只有十七人。 “给我死去!” 上官陆手持五神双刃枪,以枪挥动家传霸刀劈势,寒芒乍现,看身份应是鞑子一名千夫长尸首瞬间分离,身死当场。 “呼呼、呼呼···” 上官陆领开灵铁蹄在先天牙士相助下,死守内关墙其中一条梯道,因其仅靠内关墙门洞,自然也就成为鞑子攻势最猛烈的梯道之一。 此刻上官陆的神经近乎麻木,双眸猩红杀意滔天,双手机械似挥动手中长枪,一势又一势、一势再一势,可能够战至此刻的鞑子皆非滥竽充数软弱之徒,战力非同小可。 关键是,随着时间推移,厮杀时间愈久,寻常青壮鞑子越来越少,而那些鞑子勇士同样也是好不惜命生死相搏。 关内下九道鞑子同内关墙守关将士,完全是以命换命殊死搏杀,面对鞑子这般悍不畏死的猛烈攻势,上官陆、屠夫、先天牙士及各部士卒牙士苦不堪言。 盛名之下无蓄士,海日古不愧为智名远播的智者。 抛石机杀伤力恐怖,特别是对士气和军心的影响尤为严重,海日古一个抵近内关墙完美规避。对于近战防御利器:机弩,海日古则是通过调整进攻鞑子组成,每百骑配备一定数量鹭级、牙级勇士,将伤亡降至最低。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屠夫下令直接将机弩拆除基座,将机弩迁挪对准梯道,得益于机弩那惊人的杀伤力和鞑子浪涌般的攻势,每顺利射出一支机弩弩箭,梯道定然瞬间清空一大片。 “当···” 长久高强度厮杀,纵然以上官陆那无比雄浑的内劲也难以坚持,随着内劲消耗一空,上官陆的身体早已不堪承受,因此挥出的五神双刃枪自然也就没了此前的锋锐和威势。 鞑子一脸不可置信看着手中弯刀,衣袖擦拭去遮挡视线的血迹,欣喜后双目充满凶光,满脸狰狞,奋力将手中弯刀甩向上官陆。 “当···” “快,扶江头下去歇息,这儿由我和两位前辈顶着!” 自瓮城后,姜愧是说什么也不愿离开上官陆,就在鞑子弯刀甩出,即将刺中上官陆危急关头,姜愧眼疾手快,手中追月流星枪快如闪电,不仅将飞临自家主子胸前的弯刀击飞,更是一枪刺穿毡皮盾,给鞑子来个透心凉。 一直贴身守护上官陆的两名先天牙士再无保留,同时出手击退鞑子隼级勇士,确保上官陆能够安然脱身。 “呼呼、呼呼···” 上官陆已然脱力,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两名牙士合力,这才将他艰难搀扶走,背靠女儿墙,大喘粗气,迅速恢复体力。 “将程典找过来,快。” “江头寻程典,快!” 疲惫到极致的上官陆说话有气无力,牙士只能看到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根本无法听清究竟说些什么,还是紧贴在上官陆嘴边连续听了许久,这才听了个大概。 程典来得很快,更贴心的为上官陆带来一些吃食。 自家情况自家知,上官陆接连灌了几口水,抱着羊肉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便将程典带来羊肉吃了个干净,感觉身上恢复些力气,这才艰难开口道:“程典,嗜血,三十颗,快!” “嗜血?”程典轻声确认道。 看到上官陆点头,程典出言提醒道:“江头,激战如斯,一旦使用嗜血,鞑子必然损失惨重不假,但鞑子会不会无所顾忌而鱼死网破,我们对于鞑子隼级勇士并无有效制约手段,倘若隼级勇士直接参与战事,后果不堪设想。如此还不如维持现状,攻关战事只有寻常鞑子,血战罢了,一旦使用嗜血,那就不是死战,而是······” 上官陆先是摇头,再是点头,一脸无奈道:“程典,他们已经参战,防守梯道先天牙士已经损伤过半。”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全力一搏(中) 第三百一十一章:全力一搏 程典一直待在廊墙箭楼内,虽知晓内关墙战事惨烈,却并不了解具体详情,经上官陆这一提醒,瞬间便明白其中关键,更清楚上官陆的用意。 “好,江头,我这就去准备!” 程典转身离去,上官陆立即盘膝入定抓紧时间恢复内劲。 嗜血,准确的说应该是嗜血霹雳弹,在上官陆盘算中应该是用来威慑关内鞑子,真正使用灭杀的,应该是关前鞑子援军。 海日古迫于形势,选择冒进,大举进攻瓮城,期望攻占攻城打破僵局,可事与愿违,不仅未能攻下瓮城,还进入上官陆所设下的陷阱,损兵折将。 瓮城败,海日古仅剩下强行攻占内关墙这一条道。 因此,不计死伤,完全以人命填埋梯道,期望通过这种近乎野蛮,偏偏却又无解的血腥攻势攻克梯道,攻占内关墙乃至北关。 海日古的选择不可谓不果断,手段不可谓不毒辣,毕竟北关兵力在受到关外鞑子牵制后,兵力不足是不争的事实。 海日古险恶用心,上官陆对此早有预料,更同书生提前有过议定,但真当这最险恶的战局出现,令上官陆对海日古忌惮之心愈重。 何况,关内下九道海日古所领鞑子大军,真正威胁内关墙的可不是那些寻常鞑子,而是为数不多却战力强悍的隼级勇士,隼级勇士尚有先天牙士和屠夫、书生他们应对,但隼级圆满、隼级大圆满境勇士呢? 北关,毫无招架之力。 至于两族之间先天圆满境不得插手世俗争斗,唯有遵守方可称之为契约,不遵守,北关,上官陆,屠夫,书生及众将士又该如何? 圆满境插手,就算夏族贤亭出世惩治鞑子,怕是不仅北关落入鞑子手中,就连上官陆、书生、屠夫等众将士的坟头荒草都有三尺高了吧! 有鉴于此,上官陆只能选择冒险,维系他敢于冒险的是对南关五羊戍边老卒的信任。 “江头,嗜血准备好了!” 上官陆当即自入定中醒来,语速飞快叮嘱道:“程典,吩咐狐狸,军卒无需太多,算好间隔,差不多五丈左右便可。再有,梯道无比靠下,尽可能避免误伤。” 嗜血这玩意儿只喜血气,可不分敌我,程典对于上官陆的叮嘱自然是万分上心,不住点头道:“放心吧江头,我会交代狐狸。” 上官陆突然想到此前攻打关内下九道,出现在鞑子营地内的黄烟,神色凝重,沉声道:“不行,程典。不能是百变弟兄,找姜叔,用武者牙士,以内劲投掷,我这就去找屠夫!” “好···” “我先找姜军头!” 程典一脸疑惑,尽管不知上官陆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看着他神色凝重的样子,没有多问,立即转身前去安排。 上官陆算是勉强恢复一些内劲,总算能够自由行走,便找到屠夫通传嗜血霹雳弹使用事宜。 屠夫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身上金滴甲满是刀痕,左肩皮开肉绽,创口早已凝结血痂,浑身血污不说,双眼更是满布血丝。 上官陆言简意赅,快速向屠夫道明打算。 屠夫陷入沉思,使用嗜血利弊皆有,不用,内关墙战事算是勉强维系在夏族、鞑子军伍厮杀争斗的层面。用,难保气急败坏下的鞑子会不会将其演变为武者之间的拼斗。 很快,屠夫便做出同上官陆同样的决定,只是他情绪异常低落,沙哑的声音更显有气无力:“小主子,用吧!鞑子隼级圆满境勇士已经出后参与梯道争夺,只是出手异常隐晦不被南关先天前辈察觉!” 程典得到上官陆传来的军令,立即令狐狸投掷嗜血。 “掷!” “嗖···嘭···” 姜愧特意挑选出来的武者牙士以内劲投掷嗜血霹雳弹,就算鞑子隼级大圆满境勇士也来不及反应,三十颗嗜血霹雳弹,无一遗漏,尽皆在它们该爆裂的地方爆裂。 梯道,鞑子兵力最集中的地方,而血战至此时此刻,所有鞑子气血旺盛至极点,正是嗜血鼠鼠毛最喜欢的吃食,嗜血、黄魔,是刻在鞑子骨子里的恐惧,几乎就是在嗜血霹雳弹爆裂瞬间,嗜血黄烟尚未飘散之际,凡是听到、看到嗜血的鞑子,无不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但,为时已晚。 嗜血霹雳弹为中心,一个又一个鞑子不自觉松开紧握弯刀的双手,如同猴子般原地乱窜,双手化作利爪,开始在自己身上不停抓挠。 嗜血,雄姿再现,又建奇功! 鏖战将近一日,关内下九道鞑子先经瓮城惨败,再经嗜血洗礼,海日古所领北上攻打北关鞑子损伤殆尽,尚且能够安然站立于海日古身侧,不足百人。 这百人,没有寻常青壮部众,皆为鞑子勇士,其中隼级圆满、大圆满境勇士便有十八人! “先天牙士随我留下,其他所有弟兄立即撤至中关墙!”屠夫在第一时间肃然下令道。 “大人!” “屠夫!” “前辈!” ······ “撤,接下来已经不是你们能够应对的了,撤。” 面对部下、面对所有人,屠夫神色淡然,语气坚定。 “屠夫,我们可以的!” “大人,蚁多咬死象,一个不行就十个,十个不行二十个,二十个不行,同归于尽总可以吧!” ······ “滚,都给我撤。” “快滚过去,你一个二流武者也想和鞑子隼级大圆满比划比划。” ······ 所有人面对屠夫的逼迫和怒骂,尽管他们内劲消耗一空,身体更是疲惫不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可他们双眼炯炯有神,战意高昂,誓同鞑子决一死战。 “小主子,你也撤吧!接下来鞑子隼级圆满、大圆满境武者出手的可能性很大,以小主子你如今流武者境,无力相扛。”屠夫看向上官陆,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在上官陆不甘的眼神中,低声道:“小主子,你必须活下去,替我和书生、方宗,还有弟兄们拜别老师。替屠夫转告老师,屠夫能够有幸成为武者,是屠夫之幸,只是天生愚钝资质不佳,令老师失望了!如有来生,屠夫期望能够成为老师的弟子,亲传弟子!” 屠夫话音一落,一直紧随上官陆守护他安危的一名先天牙士出言相劝道:“小主子,回中关墙吧。书生会带你离开五羊关,前往君山找到长虫和老齐头。小主子,你已经尽力了,无愧于心,有我们也就够了,你没必要也把命留在这儿,不值得。” ······ 上官陆不知自己眼泪是何时开始溢出眼眶,可能是屠夫遗憾此生不能成为师叔王浑弟子时,也可能是先天牙士坦然面对生死之时,总之,泪流满面而不自知,更何谈心中是何感受,感动、遗憾再或是愤懑和仇恨。 五味陈杂,就连上官陆自己也无法品味。 最终,上官陆还是未如屠夫和先天牙士他们所期望那般离开内关墙,而是同他们一道,留在内关墙。 随着所有人撤至中关墙,内关墙上仅留下屠夫、十六位先天牙士以及先天境的三位标正,连同上官陆在内,一共是二十一人。 空旷的内关墙上,他们就这样随意盘坐在关墙上,兵刃放在一旁,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他们就这样聊上了。 回忆当初众人在王郡都指营的欢声笑语,回忆结识老师王浑的辛酸和坎坷,信马由缰畅所欲言,想起什么就聊什么。 同时,所有人暗中都在抓紧每分每秒的时间恢复劲力。 上官陆这唯一的流武者自不必说,内劲便是战力的保证,而屠夫他们这些先天武者,纵然先天武者体内自有乾坤,先天行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但长时间使用行力拼斗厮杀,神魂也会疲乏劳累,战力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他们接下来要应战的将会是同境甚至是远超先天境的鞑子勇士,明知不敌,还是想以最好状态迎战。 全力一战,虽死无悔! 上官陆盘膝打坐,很快便进入入定状态。内视状态下,上官陆立即便发现体内异样,体内上下阴阳五行趋于圆满,脑识中经络汇聚的交点也是若隐若现,不似此前晦涩不明。 上官陆冥冥中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却偏偏感知不到,自家情况自己知晓,此前感知突破机缘,却意外发现体内五行相生相克阴阳互济,毅然选择放弃机缘,暂不成就绝顶,而是重新以五行之理再次蕴养周身窍穴和经络。 如此,他上官陆突破流武者,成就绝顶武者要远比他人艰辛,厚积而勃发,上官陆坚信不疑,此刻,上官陆又看到突破的希望,怎会不心生喜悦。 上官陆猜测,或许是祭礼之后连番大战,屡屡耗空内劲,导致五脏阴阳五行运转更加流畅,五行之力屡次三番冲击经络,因祸得福反倒令经络变得粗壮,同时窍穴和经络也得以蕴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众人包括上官陆只是勉强恢复七八成,却不得不中止,起身迎敌。 因为正如屠夫和上官陆所担忧那般,海日古率众勇士,登临内关墙。 第三百一十二章 全力一搏(下) 第三百一十二章:全力一搏 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何况是彼此争斗厮杀几千年的两族。特别是海日古身后那些鹭级勇士,看向屠夫、上官陆他们的眼神中满是仇恨,怒火中烧,紧握手中弯刀跃跃欲试,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抽其筋、挫骨扬灰。 反倒是屠夫、上官陆他们,面对海日古及他身后那凶炎滔天的鞑子勇士,神情淡然,面色平静,无悲无喜。 “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海日古本还一副志得意满却又竭力表现出云淡风轻的神色,却因看到对方眼神中的嘲讽和不屑,心境瞬间崩毁,这才出言制止。 言毕,海日古带着两名隼级大圆满境勇士在屠夫身前半丈驻足,直视屠夫的目光没有恼怒也没有仇视,反倒是彬彬有礼,谦逊如君子,夏话也说得非常好。 “是你带兵攻下本王驻守的北关,可否赐教?” “不敢,以吾族之礼,当先禀明,汝为何人?余为神雀朝王郡都指营下,援关军司正:张随。”屠夫神色如常,语气平淡,最后还由衷夸赞道:“你的夏话,说得很地道。” “是本王失礼,小可金鹰部:海日古。” 海日古在表明自己身份的同时,向屠夫及众人见礼,无比标准的夏族文常礼,两掌伸直虎口、交错,掌心对胸,掌势斜下,右掌在上表明对屠夫的尊敬。 “皆为军伍中人,更是习武之人,只行武礼,不行文礼!” 屠夫一句不是解释的解释后,向海日古回之以武礼。 “小可鲁莽,见过张将军!”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海日古王爷颇有古风。余并非将军,只是神雀军伍一司正耳!” 尽管海日古颇有智名,更以熟知夏人自诩,但对神雀军伍中那无比繁杂执拗的军职、敕勋、封爵等可未曾听闻,因此在听到屠夫强调自己军职而非将军时,神情明显一怔,望着屠夫那淡然的神情,双眸中恼怒之色一闪而逝。 海日古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瞬间又恢复到那个文雅君子,笑声道:“张司正谬赞,海日古记得有句夏族俗语,礼多人不怪!” “看来海王爷是相当精通我夏族文化习俗,真是难为海王爷了!” ······ 屠夫、海日古这两个一刻钟前还杀得难舍难分,此刻却像彼此惺惺相惜的知己,你来我往聊的不亦乐乎。 这当然只是假象,他二人都很清楚,因为不管是屠夫还是海日古,两人背地里眼神、手势这些小动作不断。 “海王爷,战事呈当下这般局面,不知阁下有何提议?”屠夫已经得到身后所有人的回应,脸上瞬即浮现出笑意,这说话语气也带有几丝欢愉。 “张司正,很明显,现在是我们攻占关墙,不知张司正可有异议?”海日古话音如常,但却以眼神示意屠夫身后那些武者,似乎是在暗示屠夫,他已知晓屠夫的盘算,对他身后那些神魂恢复的武者,无所畏惧,并未放在心上。 “怕是海王爷多想了吧,仅凭你们这些人,难!海王爷,你说呢?”尽管屠夫内心无比震惊,面目上却无丝毫表露,反问海日古的话更是意味深长。 “张司正,容小可提醒一下,千万别忽略了小可身后的两位,何况小可身后是二十一人,应该是小可的勇士更多,不是吗?”海日古语调轻缓,却充满不容质疑的坚定,当然,上官陆那不过去去牙级勇士的实力,海日古可不会放在眼里。 屠夫神色微变,看似告诫实则警告的说道:“大圆满境不得插手世俗争斗,这是贵族祭祀与吾族先贤早在几千年前便达成的约定,莫非海王爷要撕毁吗?” “张司正切莫冤枉小可,本王何曾下令他们出手呢?只是同张司正谈及人数多寡而已,撕毁协约,从何谈起呢?”海日古当即矢口否认,看向屠夫眼神中开始有戏谑之色。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自内关墙梯道口传来:“比人多啊,我夏族最不缺的就是人了,海日古小娃娃,咱们再论论!” 所有人不约而同顺着声音看去,神色各异审视眼前两人,一位老者、一位中年汉子,中年汉子上官陆并不认识,但老者的身份却非常了解。 老者正是五羊关都督府文典白梵,而中年汉子,浓眉如炭、双目深邃、挺鼻如峰、表情严肃,散发着属于先天境武者的气息,而且比屠夫这个先天境武者的气息还要雄浑,足以同长虫比肩。 白典及中年汉子身后是披甲执锐,盔甲异常怪异的八人,盔甲整体为乳白色,头盔呈羊头状,甲胄闪烁着有异于炼金的金属光泽,质地看上去却又似那鞑子的毡皮甲,但整体造型同上官陆身上的五羊神铠一般无二。 尽管不知中年汉子的身份和那怪异八人的异常之处,能够看到白典出现在内关墙,上官陆何止是暗中送了一口气啊,心中那颗一直悬着的巨石总算落地。 白典他们的到来,上官陆并不感到意外,此前北关内关墙战事正酣,甚至一度有被海日古攻占的危险局面,他所给予期望的南关,未有一兵一卒支援北关,援助内关墙。 此刻,心神逐渐平静下来,上官陆对那中年汉子的身份,隐隐有所猜测,不是左、右两监事中的其中一位,便是军关都指营正:吕忘尘,吕将军。至于他二人身后那全身都隐藏于甲胄内的八人,只能是充满好奇,不敢冒然开口询问。 上官陆内心不断设想猜测的同时,屠夫同样也好奇于突兀出现在关墙上几人的身份,但限于他自身阅历,内心也只能是好奇和猜测。 都说最了解自己的绝不会是自己,定然是敌人。 这句话一点没错,当海日古看到白典及中年汉子他二人身后那八人时,神色瞬间大变,震惊过后是深深的震撼和惊惧,趁着上官陆和屠夫愣神之际,艰难掩饰,维持原样。 众人关注的目光中,白典缓步来到海日古身前,肃声问道:“海日古小子,苏日勒合克是你父亲吧?” “见过白将军,苏日勒合克正是阿爸。” 面对白典,海日古没有丝毫倨傲和得意,态度非常恭敬,而当他谈及父亲苏日勒合克时,却是充满敬意。 “差不多十年前,领兵攻打我五羊军关,差一点攻下,最后战死在北关下的就是他吧,你父亲成为北荒草原所有部落的英雄,难道你也想成为英雄吗?”白典双眼微眯语气平淡,却是居高临下地蔑视。 “白将军,海日古并不愿成为英雄,也不会成为英雄,英雄的代价太过沉重,还是做一个为汗王冲锋陷阵的勇士好!” 海日古看似波澜不惊,却用垂首来掩藏眼神中的愤怒和不甘,言辞反击毫不示弱。 “勇士也好、英雄也罢。既然胆敢攻我军关,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言毕,白典直接挥手,示意身后八人准备动手,那自信的神情,似乎海日古身后那些勇士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屠夫距离八人最近,因此最先感受到先天大圆满的气息,八人、八道,先天气息浑厚程度同老师王浑不相上下,更令屠夫诧异的是,这其中还有一种苍老悲凉的感觉。 屠夫一脸惊愕,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海日古身后两位隼级大圆满境勇士比之屠夫更是不如,当即便在海日古耳边嘀咕,劝解海日古设法撤离。 几乎瞬间,北关内关墙局面得以逆转! “白将军,这是何意?矛甲老卒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吧。”海日古当即便意识到身后两位勇士的失态,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将开始颤抖的双手藏在身后,面带笑容看着白典,朗声说道。 “拜你们所赐,这八个老家伙的绿莹血吃没了,迫于无奈,我只能带着他们到君山寻寻,不然非将我这一身老骨头给拆了。”白典指了指身后的八人,看上去是一脸无奈,但怎么看都像是在幸灾乐祸呢。 上官陆也被白典的说法给惊到了,没想到印象中的白典也有这么可乐的一面,微微转头掩饰无法抑制的窃喜。 “白将军,小可对五羊矛甲老卒并非一无所知,凭借他们八人,对我们似乎并不能造成威胁,何况,圆满境不得出手,这是约定更是誓言。” “嗷嗷,还有约定呢,老夫差点酿成大祸!”白典以手扶额,神态夸张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笑着说道:“盔甲在身,他们的确是先天大圆满,但他们褪下盔甲那不就是先天武者啊!如此,我们并没有违反约定,更没有违背誓言。” 程典说完,其中一人开始褪去盔甲,当他头盔卸下的那一瞬间,大圆满气息顿时消失,留下的只是属于先天武者的气息,端是怪异。 “百算老头,赶紧解决了这些小鞑子,我们还急着弄绿莹兽呢,不然何老狗那个混蛋还不借此断了我们的供应。”褪下盔甲之人用极其不屑的眼神扫过海日古,待目光转向白典和中年汉子时却满是不满和不耐,急急催促道。 “白将军,鱼死网破,似乎对你我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海日古最终还是做出对他、对尚困于关内的鞑子而言,最卑微却又最合理的选择,向五羊妥协,以换得安然脱身。 闻听此言,白典、半仙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露出会心一笑! 第三百一十三章 收回五羊(上) 第三百一十三章:收回五羊 北关、内关墙,敌我双方如今是,一方虚张声势外强中干、一方心存畏惧如履薄冰! 尽管彼此心中早已形成默契,却因各自心中盘算,导致协约的达成,经历了一番相当激烈的唇枪舌剑,当然,还有无比艰难的磋商。 最终,海日古等关内所有鞑子,自五羊北关乘坐吊绳离开军关,关外三万灰熊鞑子,不,准确的是不足三万的灰熊前锋部,也在海日古离开北关后暂停对北关外关墙的佯攻。 这期间,上官陆、屠夫乃至留在内关墙决心同海日古等众鞑子决一死战的三位标正和十五位先天牙士,不是没有怨言,上官陆是基于对白典、对五羊边军、对戍边老卒的敬服,选择相信,而屠夫则是选择相信自己身后的小主子。 随着确认海日古等关内鞑子顺利出关,其他几名老卒卸下身上甲胄,上官陆及屠夫他们这才看出白典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八名所谓甲胄在身先天大圆满,卸下甲胄便是先天境武者的矛甲老卒,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卸下甲胄后,自身真正境界为先天的仅有一人,便是那个当场卸下甲胄之人,至于其他七名矛甲老卒,实力参差不齐,所谓矛甲老卒,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 矛甲九卒,以矛甲酒肆毛掌柜为首,不仅仅是因为毛掌柜为矛甲老卒之首,更是因为,唯有毛掌柜统领矛甲老卒,方可发挥出矛甲九卒真正的战力,五羊神阵下,纵是宗师境武者,也无力抗扛。 这才是海日古看出八卒真正身份后畏惧胆怯,选择妥协的真正原因。 但事实却是,白典他三人费尽口舌也没能请动矛甲酒肆当前毛掌柜,何老狗,情势危急下还是半仙提议,张监、白典游说老卒营老卒寻找矛甲老卒,同时将南关军库内专属矛甲老卒的五羊神铠取出。八名货真价实的矛甲老卒,连同半仙这个真武者境界的半吊子矛甲老卒凑数,矛甲九卒这才能够现身于北关内关墙。矛甲八老卒真实境界为先天者,不着五羊神铠,真实境界为先天的半仙主动卸下五羊神铠,彰显实力。 如此,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就算素有智名的海日古一时间也难以分辨。 北关,军议角楼。 随着张监自南关而来,南关五羊边军的白典、张监、半仙三人,王郡都指援兵的屠夫、书生二人,血狼方面上官陆、魏鹏、程典、刘监四人,介绍彼此的自然是上官陆和白典。 一番行礼含蓄后,张监的开口询问,打破军议角楼短暂的沉寂:“上官云骑尉,血狼司寨既已向左军都督府放出寨破信鹰,为何又会出现在五羊?” 张平昌、张监,身为五羊关都督府左监事,一句问话看似简单,上官陆却不得不小心应对,就在他打好腹稿,正欲开口时,一旁的程典却是抢先站了出来。 程典神情肃穆,先是向张监、白典、半仙三人先后见礼,这才开口缓声道:“禀监事将军,此事与上官卫正无关,江头到血狼不过一年时间,对边军诸多惯例尚不完全知晓。血狼军卫及军卫节下血甲、血滴、血狼军所,四寨寨破信鹰乃是四寨典务遵照边军戍边卫寨规例所为,毕竟当时鞑子大军围困军寨,形势危急,寨破只在旦夕之间,放出信鹰,既是军寨典务的职责,更是一寨典务的使命和担当。” “监事将军、文典将军、吕大人,血狼四寨,特别是血狼卫寨当时面临怎样的凶险局面,卫寨训备旗兵马听从左司军令,尽皆前往左司驰援军关,却遭鞑子骑兵伏杀。三位大人自当知晓,血狼四寨本就兵力匮乏,训备旗的全军覆没无疑雪上加霜,致使血狼四寨面临灰熊、青狼两部,近五万鞑子强攻,根本无力抵挡。” 程典一边说,一边自袖筒中抽出当初左司传令血狼卫寨,出动卫寨训备旗,援救军关的军令文册递交到张监手中。 自程典起身,到最后接到军令文册,张监脸上神情是几经变换,从疑惑到不满,再从不满到诧异,又从诧异到震惊,最后就算手中拿着军令文册,依旧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最终,张监在白典和半仙的眼神示意下,展开文册,仔细阅看,但看过文册后的他,更觉蹊跷,心中疑窦丛生,不得不求助于白典和半仙。 “半仙、白典,你们看看,这似乎的确是出自左司典房的传令册本。” 白典同样心存疑虑,听到张监求证,一把夺过册本,仔细查看,特别是字迹和五羊边军独有军册印记更是看得极其认真,喃喃道:“军册样式、五羊印记,就连字迹都对,该是左司典房所出军令册本。” 然后,似是为了说服自己,同时又是在告诉半仙、张监二人自己如此确定的缘由,轻声解释道:“左司黑老鬼,你们也了解,谨慎小心在五羊边军中是出了名的,左司典房所有军令册本,必须是他亲自执笔书写,绝不会假手他人。” 张监紧接着说道:“军关并未向左司传达驰援军关的军令!” 说完,看向程典、上官陆、魏鹏、刘监,这血狼卫寨四属官的眼神,疑问中开始带着一抹猜疑的味道。 就在军令册本自白典转递到半仙手中后,魏鹏起身向白典见礼后,语气坚定言之凿凿,言语中更是流露着无尽的悲痛和悔恨:“禀三位将军,职下血狼卫寨知卫魏鹏,遵从左司军令,率训备旗出寨前往左司之人正是职下。当时,左司节下血狼、灰狼、青狼三卫寨皆派出训备旗兵马前往司寨,大军在出司寨前往军关途中遭遇鞑子骑兵设伏,全军覆没!” 白典知晓魏鹏的真实身份,而他的身世决定他绝不会在此事中说谎,右手轻微拍在张监左臂,目光转向一直都没有机会开口的上官陆,朗声问道:“上官卫正,魏知卫所言,是否属实?” 上官陆慌忙起身见礼,回道:“禀大人,魏知卫所言,句句属实!” 自看到安然无恙的魏鹏出现在眼前,白典无比欣喜,看向魏鹏的目光中总是不自觉充满关切之意,但私是私、公是公,白典身为五羊都督府文典,职责所在,定然要弄清其中原委。 “魏知卫,既如此,将你领援兵入左司司寨后一切,详细说来!” 这一切仿似刻在魏鹏的脑海里,将包括行军路线、时限、兵力,司寨所见、所闻,以及左司司寨司正、知司、典务、监事四位大人的叮嘱和安排,等等,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听过魏鹏详述后,半仙直接打断还欲求证的张监和白典,正声道:“好了,张监、白典,此次鞑子可非寻常狩猎打垛,敌我双方彼此纠缠争斗几千年,我们自以为绝对已非绝对。”然后,目光肃然看向上官陆,沉声道:“上官卫正,还是说说你为何弃寨后撤,为何···为何又会出现在北关?” 第三百一十四章 收回五羊(中) 第三百一十四章:收回五羊 “回禀吕将军,鞑子去年打垛比之往年在时间上太过迥异,而职下及魏知卫、程典、刘监也在血狼卫寨内发现端倪,军库军械丢失······”该当说出口的,上官陆自然是毫无隐瞒,将血狼卫寨自军库失窃后一切事宜详细道来,而为了半仙他们三人接收消化,甚至彼此间眼神交流,上官陆特意将语速放缓。 包括,血狼卫寨收到节下三所寨军情求援鹰信到决定血狼四寨兵力齐聚卫寨,血狼同青狼金毡部鞑子萧木遥战事状况。以及,战事惨烈,血狼兵力折损严重,血狼无力据寨而守危险局势下,不得不弃寨撤离,进入君山。再之后,因缘巧合聚拢左司节下各寨逃入君山的溃卒。同时,遇到因鞑子骑兵追杀,而进入君山的王郡都指援关大军。再有便是,血狼协助王郡都指营王同知,协助王郡都指大军历经血战,灭杀尾随而入君山的鞑子敌兵。 最终,不仅自鞑子手中夺回青狼卫君山密道、夺回血狼卫寨,更骗关顺利,将北关自鞑子手中夺回。 当然,半仙话语中那欲言又止,还有那迟疑的神情,上官陆非常体恤的主动予以解释,王郡都指同知王大人为解决君山鞑子大军中勇士,不知所终。王郡都指援兵,王大人麾下三司正,屠夫、张随,书生、徐竹笙,长虫、王珂,不在军议角楼的王司正,此刻正在君山,乃是为了搜寻针对牵制关内鞑子中隼级大圆满境武者的奇珍异宝。 上官陆话音方落,半仙先是将善意而温和的目光投之以屠夫、书生二人,然后这才看向上官陆,询问道:“上官卫正,依你之言,王同知王大人失踪于君山是祭礼之前的事情,那此后可有王大人的消息?” 闻言,上官陆目光隐晦看向屠夫和书生,毕竟他二人包括长虫,乃至王郡都指援关大军中大部标正、阵总并非王郡都指在册将士,而是以王郡都指营同知王浑牙士的身份在王郡都指营中担任教习职。 此次,王郡都指营营正居心叵测算计王浑,王浑顺水推舟将他们编入王郡都指援救关大军中担任要职,因此,他们这些人除了实权外,一无所有。 吕、白、张三人,不说白典和张监,单单吕忘尘,不仅是五羊边军都指营营正,更有德善皇亲赏昭勇将军,其他勋位和爵位自也不必说,同时,半仙自身更是先天境武者,在这个角楼内,吕忘尘、吕半仙,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事涉屠夫他们三人,更牵扯到师叔王浑,尽管上官陆他们几人早有这方面的商议和应对之策,但还是要小心谨慎些。 “回禀吕将军,王郡援关大军抵达五羊关前夜,突遭鞑子骑兵袭营,王郡、荒郡两郡兵马各自南、北撤离,鞑子紧追不舍,更有大圆满境勇士参与追剿,同知大人为确保弟兄们能够安然撤离,独身一人应战,此后便再无消息。”屠夫显然是误会了上官陆的意思,起身向半仙三人见礼后,依照他们此前商定好的一切,禀报于半仙。 半仙可不知上官陆他们几人之间弯弯绕,自听到鞑子隼级大圆满境勇士后,所有疑惑瞬间烟消云散,就连说话语气也瞬间平缓,道:“张司正,五羊危急存亡之际,王郡都指能够派遣援兵,半仙身为五羊戍边老卒,感激不尽。然王郡弟兄连番征战,兵力折损严重不宜再战。鞑子此番狩猎打垛,荼毒军关,关内房屋毁坏殆尽,不知是否可劳驾王郡弟兄修复关内房屋?” 屠夫听出半仙的好意,体恤王郡都指援兵,这才以这种方式予以回报,当即笑着回绝道:“吕将军好意职下心领了,余登虽未入军册,但此刻既为军伍之人,自当行军伍之事,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无外乎身死,有何惧之!” 半仙不住点头,同白典和张监经过眼神交流后,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张司正、徐司正,眼下鞑子当不会对北关发起攻势,不如王郡弟兄同军关辖下血狼一道暂时戍守北关,王郡弟兄们能够借机休整,毕竟五羊已被夺回,北关可随时得到增援。” “如此甚好,职下多谢吕将军,多谢白将军、张监事!”屠夫、书生同时起身见礼道。 ······ 直至第二日巳时末,北关角楼内军议这才算结束。 海日古出离军关,灰熊部三万精骑自然归海日古统领,果断向北撤离,于北关外三十里外,安营扎寨。 五羊关、北关,陷入短暂的安宁! 而为了这难得的安宁祥和,不说已经离开北关返回血狼卫寨的克托兰部,屠夫、长虫、书生三部及血狼部皆损伤惨重! 屠夫部,包括重伤者,存活下来者,也不足千人。书生部因屡次三番支援内关墙,比之屠夫部,只能说是不分伯仲,九位标正战死者便有四人。长虫部还算好,折损并不严重。只是血狼,各旗包括开灵铁蹄在内,战后统计,尚且还在喘息的,只有七百余人。 返回南关后的白典,当即开始安排关内屋落修建事宜,毕竟关内房屋皆被鞑子撤除,石条也被他们用作抛石机石块投掷在南关关墙上了,房屋修建,石条开采还算方便,毕竟军关两侧便是石壁,唾手可得,唯有木料,不仅稀少且难以获得。 当然,这些糟心事已经和上官陆没有什么关系了,可他日间所处理的可是比这更糟心、更憋闷的军务,妥善处理战死弟兄尸骨、全力医治受伤弟兄···因此,就算深夜返回角楼,也难以安睡,只能起身打坐修习。 “主子,王前辈回来了。” 不知何时,守候在角楼外的姜愧缓缓推开房门,书生同屠夫带着长虫和老齐头他们缓步迈入。 “大···长虫、齐老爷子,你们没事吧?” 上官陆睁眼看到邋里邋遢满身泥污的长虫和老齐头,充满担忧,开口后才醒悟过来,在屠夫、书生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瞬间,立即改口,关切道。 书生、屠夫、老齐头三人不曾留意,可长虫却是听得一清二楚,本还一脸沮丧的他眼神中是艰难抑制着的欢喜,立即朗声回道:“没事,所需一切皆已寻到,但貌似如今也用不上了。路上书生和屠夫都给我们说了,南关几位前辈和将军大人增援我们,关内鞑子已然撤离军关。” 言毕,长虫正欲将褡袋中此行收获取出,但手伸入褡袋一般,突然转头对老齐头吩咐道:“老齐头,让先天牙士将角楼看住了,禁止任何靠近,快去!” 老齐头可是知晓长虫那褡袋中装的可都是宝贝,不是灵药便是奇珍异宝,直接转身出去安排先天牙士值守角楼。 “小主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长虫待老齐头再次返回角楼,这才自褡袋将腐木石芝先取了出来,递到上官陆身前。 “这是、这是···腐木芝,呈砂砾状,这是腐木石芝!”看着长虫自褡袋中取出的东西,上官陆是一脸不可置信,失声惊呼道。 显然,上官陆识得此物,反观屠夫和书生却是一脸茫然,疑惑的目光不断看向上官陆和长虫,期望他二人能解释一二。 上官陆能够一眼辨认出腐木石芝,身为他师兄的长虫感到非常诧异,毕竟斗门所长、所学可没有这些,好奇道:“小主子,你知晓此物?” 上官陆缓缓点头,端详着长虫手中的腐木石芝,朗声解释道:“我在国子监求学期间,曾在《医师药录》中见到过它的详细记载,腐木石芝药效逆天,可是绝顶巅峰武者梦寐以求的宝物,只是一直无缘得见罢了!” “小主子,腐木石芝我们发现的是三颗,采摘的只是其中一颗而已,这黑色中隐约浮现一丝白色,倘若当真是两千年份的腐木石芝,那可就赚大了!一颗便代表着一名无限接近大圆满境的先天武者!”长虫难掩激动道。 “长虫,你小子怎么也学会糊弄老头子了啊?” “长虫,先天可服用吗?” 长虫话音一落,老齐头和书生几乎同时出声,老齐头是一脸不忿,书生则是满脸渴求。 “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腐木石芝非同一般,小心无大错。”对于老齐头的不满,长虫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出言解释,然后这才转头向书生说明道:“腐木芝有五种,金芝、木芝、水芝、火芝、土芝,不管是五种中任何一种,只要绝顶巅峰武者服用足够年份的腐木芝,一年内定然成就先天,而且是无限接近先天大圆满境的先天,只是,腐木芝服用局限太大,唯有绝顶巅峰境武者服用方有奇效,先天者,便如土牛石田毫无用处!” 上官陆紧接着长虫的话继续阐明道:“长虫,依典籍所载,腐木石芝年份确认倒也简单,以无根之土敷于腐木芝表层,浮土会随着腐木芝年份而变化颜色,几乎重现腐木芝生长过程。” “还有如此秘法?我这就去验证。” 长虫自上官陆口中得知腐木石芝年份确认秘法,便迫不及待想查验清楚,快出角楼才想起出关入君山的目的,放缓脚步,快速交代道:“小主子,让姜小子还有血狼程典尽快将血针和嗜血霹雳弹送到我司正角楼。” 第三百一十五章 收回五羊(下) 第三百一十五章:收回五羊 长虫突然离去,了解他们君山此行详细情况的重任只能落到老齐头身上,而老齐头不负众望,言简意赅将他们君山之行所见所闻说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四名先天牙士的身死,当然,正如老齐头所言,此四人是自作自受不可饶恕,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同时,上官陆也将这段时间北关所发生的一切如实说予老齐头,包括对师叔王浑去向的掩饰,等等! 诸事商议完毕,众人离开上官陆所在角楼后,老齐头却是偷偷来到屠夫所在的司正角楼,并在第一时间将角楼内所有牙士都赶了出去,屠夫见老齐头神色凝重一脸神秘,心思转动,很快便明白老齐头的用意。 反而,不再多言,悠闲吃着茶,静待老齐头开口。 “屠夫,我想请你将我体内行意种子取出来。” 赶走牙士,老齐头扭捏迟疑半天,直至手中茶盏中茶汤完全凉透,这才开口道出他的目的。 屠夫瞬间呆滞,老齐头的魄力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踌躇下,出言求证道:“是因为腐木石芝?” 老齐头迎着屠夫不解的目光,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神情愈加诅丧和悲戚,说话语调也显得无比低沉,道:“屠夫,是也不是。腐木石芝那玩意儿只是一个机会罢了,关键是体内老师植下的行意种子,它的存在,让我永远只能是伪先天武者,修为也终生止步于此。屠夫,我今年已经九十三岁了,若再不尝试,我便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何谈···” 老齐头的坚决令屠夫动容,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是劝阻还是鼓励,最终还是选择摆明其中风险利弊,轻声道:“老齐头,取出行意种子,还需慎重。它存在于你体内多年,是你先天行力的源泉。倘若选择取出行意种子,风险巨大,纵然侥幸渡过此关安然无恙,身体失去先天行力滋养,皮肉、身骨、经络等等所有一切都将发生巨变,容颜衰老都是好的了。” “关键是,修为尽丧,你必须自把式重新修习,就算是你骨肉锤炼完毕,外劲积蓄到极限,行意感悟顺利,可经络、窍穴的蕴养、脑识的蕴养、身魂的蕴养,这中间有一环出现问题,皆不可逆,世事变幻莫测啊,老齐头!” “未来可期?老齐头,你不该是那踌躇满志觉得前程似锦的稚子,大半生过去,饱经世故人间沧桑,怎会如那少不更事的稚子般天真和冲动呢?” “屠夫,你说的这些,怎知我不曾想过。” 老齐头目光直视屠夫,眼神清楚,不见丝毫迟疑,显然深思熟路过屠夫所提及的一切危险和艰辛。 “哎···” 一声长叹,似是吐尽老齐头心中所有的心酸。 沉寂良久,老齐头再次开口,道:“屠夫,你也清楚,当初就是因为我的一知半解和执念,脑识蕴养不足,神魂尚未同脑识相通,欲强行突破至先天,结果导致体内先天行力失控,横冲直撞毁坏脑识,若非老师和你们出现,及时搭救,怕是我老齐头那会儿便神魂消散,早已身死多年了!” 尽管已经过去多年,老齐头再次提及,还是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 “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行意种子是否能够去除、如何去除,你只能去求长虫了,不管是我还是书生,都无能为力。”屠夫见老齐头心意已决,也就熄了劝阻的心思,临了,看着老齐头脸上那无可抑制的兴奋和激动,直言道:“老齐头,眼下你提及此事怕是有些不合时宜,是否待五羊战事结束,直接前往药郡青州农山找寻老师求助,更为妥当呢?” “为何?难道长虫···” 老齐头沉浸于对美好未来的期待,脑袋有些宕机,感到屠夫似是话中有话,直接问道。 屠夫脸上浮现尴尬之色,避重就轻道:“老齐头,你无须问太多,就算问我也无法告诉你。能告诉你的是,我是以火、土两行修习,书生是以火、木两行修习,而我与书生没有遇到老师之前皆是以火行成就武者。” “屠夫,多谢!” 老齐头瞬间明白屠夫话中深意,毕竟屠夫和书生可比他老齐头待在老师王浑身边的时间更久,不然屠夫和书生,还有长虫,不会在成就先天武者后,全都是自我修习,而不是依赖于老师王浑的教导,显然他三人更清楚武者修习,特别是先天武者的某些隐秘。 屠夫看老齐头脸色有些不对,有些不忍,但有些话是真的不能说,不然只能适得其反,轻声道:“老齐头,你不要多想,以你当时的情况,若不立即种下行意种子,助你成为先天武者,你必会脑识尽毁而神魂消散。” “屠夫,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脑识被摧毁,并不是完全被毁,往昔种种历历在目,对屠夫你、对书生和长虫,还有老师,这么多年我不仅未曾有过丝毫怨言,更充满感激。能够有今日,其实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只能一年年老去,大仇未报,心中多有不甘。” ······ 北关暂无战事,可军务却是愈加繁杂。 北关内关墙一战,屠夫部、书生部、长虫部、血狼部皆有太多弟兄受伤,且一个个都是重伤,王郡都指三司自不必多说,一穷二白,血狼自身也是物资匮乏,穷得叮当响,医房疗伤药物不足,上官陆不得不求助于关内白典。 关外,海日古及随他离开北关的那些勇士,还有灰熊部鞑子精锐骑兵两万余,他们只是后撤三十里扎营,可不是北撤返回部落。 强敌在侧,怎能安眠。上官陆同书生因北关防务,已不知商议多少次,军械添置、兵力调配、加强防务等等,整天脚不沾地忙得和陀螺似的,除却固定时间修习和锤炼武势,上官陆只能无限制压榨休息时间。 北关渐显安宁祥和,南关外,聚集鞑子敌兵却已近二十万,形势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自先后肃清北关、关内鞑子,再度掌控五羊,经白典、半仙、张监三人先后同王郡都指援兵的屠夫三人、荒郡都指援兵胡同知、安北大军韩监、孙典几经磋商,这才达成一致。 五羊都指营正吕忘尘总领五羊一应军机要务,张监协助韩监领五羊所有监事军务,典房军务以白典为首,因其忙于军关修葺事宜,孙典暂为南关战事调配粮草、军械、军备,至于北关典房军务由程典暂领,监事军务则由刘监暂领,却需通禀于张监。 北关防务是以王郡都指张司正为首,而南关防务则是以荒郡都指胡同知为首。 当然,这些都是他们私自商定,并未得到朝堂或是五军都督府的认可,生死危急关头,一切以战事为要。 如此态势下,将自己封闭于角楼内的长虫总算现身,尽管神色沧桑,看上去异常疲惫和憔悴,但脸上却是喜笑颜开堆满笑意。 三日辛劳,成效显着令人欣喜。 经他改良,不管是嗜血霹雳弹还是血针,皆对先天大圆满境武者存在巨大威胁。 最值得庆贺和欢悦的是,长虫他们所寻得的腐木石芝乃是年份最佳的腐木芝,两千年的,所以走出角楼的长虫将八十颗特殊嗜血霹雳弹和一盒特别血针交给上官陆后,第一时间离开北关,独身一人前往君山。 这批长虫特意制作的嗜血和血针,上官陆并未向关内白典禀报,而是交由程典保管。 “书生,长虫已将嗜血和血针调制完毕,对大圆满境同样致命,腐木石芝年份确认为两千年,长虫已经前往君山,只是···”来到书生所在角楼,上官陆神色犹豫,欲言又止道。 书生仿似看破一切,笑着回道:“小主子,你在犹豫是否将这批嗜血霹雳弹还有血针的事禀报于关内列位将军大人?” “书生,如实禀报事小,而是一旦禀报,血针还好说,可银色霹雳弹、金滴甲还有百变旗等等,牵扯太多了。当时军关的确有血狼改制的军令,究其缘由还是因各寨有太多擢功而升的伍头、军头,改制的本意是依循戍边军制也是为了各旗满制,从血狼军所开始到血狼军卫,为了便于应战,我擅自将军寨兵马改为纯粹五旗,并且打造百变旗支持启用罪卒,锻造军械军备更是···”上官陆不再迟疑,将自己心中顾虑全倒了出来。 书生仿似早就对上官陆所担忧的这番局面有过思量,神色如常一脸笑意,成竹在胸,提出一个折中的意见,道:“小主子,五羊现在南北两关皆遭鞑子攻击,嗜血霹雳弹杀伤力巨大,特别是在这大军围困之际,它的作用更是举足轻重,不过,银色霹雳弹可以用偶然发现的名义向五羊军关各位将军禀述,至于其他的便无关紧要。” “我也曾这般想法,可现在血狼四寨战死的弟兄们太多了,能够走到今天还能够活下来,都不容易,我担心军关会严格执行军纪,那样,对他们太过不公!” “主子,你想一力承担,可现在总领军关监事军务的并非原五羊左监事,而是京城五军都督府过来的韩监事。” “早晚都需面对,来找你商议,只是因为心中糟乱,早晚都要面对的事情,早一点、晚一点都没有差别。” 第三百一十六章 半仙之谋(上) 第三百一十六章:半仙之谋 自家小主子的性子,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书生已了解七七八八。 上官陆并非那种通达人情世故的人精,秉性良善,导致为人处世就显得有些优柔寡断拖泥带水,而一旦涉及军务战事,却又乾坤逆转,睿智聪慧刚毅果决杀伐果断,总体来说,便是瑕不掩瑜。 所以,书生的提议,避重就轻选择性如实交代,既迎合了上官陆的心思,又解决了上官陆的顾虑和担忧,一举多得! 于是,离开角楼的上官陆身心愉悦,返回角楼途中便吩咐牙士请三所所正、知所,以及魏鹏、程典、刘监等人到角楼,将血狼私造军械、利用恢复边军军制改建各旗等这些,如实向军关禀明。 角楼内,众人齐聚,当听过上官陆的决定后,程典当即便站出来反对道:“江头,血狼何曾改制,不过是遵照军关军令恢复卫寨边军军制,何况······凡此种种,皆为我等几人属官一致决议,而非江头你一言而决。” 刘监更是不以为然,直接搬出卫寨各属反驳,道:“江头,血狼司寨改制,何来利用一说,卫寨上报司寨、军关册本,仍旧沿用天干为各旗命名,甲乙丙丁戊五旗,血狼乃五羊军关辖下、左司司寨节下戍边卫寨,拥有一定自主权。为防备鞑子骑兵肆虐,我们锻造军备与军械,有何不可,不然为何我血狼军卫军寨存在匠房,而且还有品级。” 就连一直以来对上官陆这个血狼军卫卫正态度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钱老,也出言反对道:“江头,军关正值生死存亡危急关头,将百变军械交予军关,大局为重我等并无意见。但军制一事,血狼不曾有丝毫逾越之举。” ······ 紧接着是胡所、鲁所、魏鹏等等,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 他们很清楚,上官陆主导下的军制改建对血狼司寨应对鞑子打垛,举足轻重至关重要,但同时,违反军规触犯军纪,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消说甲旗山岳、乙旗长林、丙旗飞羽、丁旗铁蹄,单说戊旗百变,军制上看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但其内的演变、军械军备的锻造,已不仅仅是士卒配备和军种上违背边军军制,还私自启用罪卒和大量锻造军械军备,这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上官陆的倾力付出和以身作则赢得血狼这群边军老卒的真心,众人的关切和回护让上官陆无比感动,双眼噙泪,起身向众人一一见礼,深情道。 “钱老、鲁头、胡头、程典、刘监···上官小子异常感激诸位的维护和青睐,深感荣幸。小子无比庆幸,一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忝为血狼军卫卫正,心生惶恐更是忐忑不安,幸得诸位前辈照拂,战战兢兢直至今日,勉强算得上不负众望!” “但诸位,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正如钱老所言,军关正值生死存亡危急之际,嗜血霹雳弹绝对可解军关燃眉之急,吾等身为戍边军卒,个人荣辱算得了什么呢!” “但今后的血狼只能依靠诸位了,让弟兄们都能够在这场战事中活下来!” 真情流露下便是心与心的交融,尽管其中充满曲折,上官陆最终还是成功说服众人,同意他的提议。 当血狼众人离去后,上官陆和姜愧便开始收拾他们的私人物品,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那些奇珍异宝和珍惜药材早就被姜愧装进褡袋收拾妥当。 无所事事的上官陆看着角楼,思绪万千,北上五羊来到血狼,是因为那十年之约,他上官陆不愿以白骨铺路,只能将改变血狼,然世事难料,一切筹谋和宏愿,都随着鞑子的野心毁坏殆尽,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而烟消云散。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只能另想它途,十年之约已去一年,只剩九年了啊,九年···” 喃喃自语中,上官陆是一脸苦涩,同靖王朱狄的十年之约,满腔抱负极有可能因此中断,上官陆心中充满不甘和茫然,何去何从?心念及此,内心渐渐开始有些慌乱,几欲起身前去找寻白典和张监,都因双腿酸软浑身乏力,而不得不压后。 上官陆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收拾私人物品心神恍惚之际,魏鹏趁着这个空挡,不仅迅速说服血狼司寨所有属官,还同他们一道前往白典所在篷帐,说明实情后,当即请求军关在为血狼司寨考量的前提下酌情处理。 只是,白典并未当场给予他们任何承诺,反而是在送走魏鹏他们后的第一时间,妻子将张监和半仙寻来。 “五羊辖下血狼军卫卫正上官陆,求见文典,烦请通传。” 月华初上,安置好一切的上官陆独身一人前来求见白典。 “上官卫正,大人有令,无须通传。” 牙士面无表情,言毕直接请上官陆自行入帐。 上官陆神情一怔,尽管心存疑惑,还是迈步进入篷帐,而他所不知道的是,牙士接到的吩咐可不仅如此,还有当上官陆选择进入篷帐后,牙士立即守护篷帐四周,确保他们谈话的绝对保密。 “血狼卫正上官陆,见过吕营正、见过张监事、见过白典三位大人。” 进入篷帐的刹那,上官陆有些发懵,篷帐内不止白典,还有半仙和张监二人,想到他所要坦言的内容,不免有些发憷,右手不自觉又想骚挠耳鬓。 上官陆的窘迫,半仙三人自然看在眼中,看似不动声色,双眼却是充满笑意,最终还是白典开口解除了上官陆的尴尬和囧样,道:“江头,你的来意我同半仙还有张监已然知晓,不必多言,五羊戍边军寨常年面对鞑子狩猎打垛,军械军备本就不足,军卫及司寨皆有修整军备、军械的匠坊,无可厚非!” “可······” 白典轻飘一句话,却在上官陆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大脑有些宕机,一时间竟难以理解,白典此言何意。 “好了,血狼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头,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尚算不得五羊戍边老卒,今日寻你过来,是我三人有要事同你相商。”张建一脸严肃,配上笑意未消的双眼,看上去是那般怪异。 上官陆总算有所醒悟,尽管不知其中是否还有其他缘故,却也明白军关对他在血狼的一切不会深究,窃喜过后便是内心安定,缓声道:“禀三位大人,标下到血狼时日尚短,的确称不上五羊老卒,对边军、对戍边、对军寨更是知之甚少,今后定会多向诸位前辈请教,只是不知三位大人有何吩咐?” 白典、张监二人眼珠瞬间向半仙那侧转动,半仙他双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语调却显得有些严肃,道:“听说你对骑兵颇为看重,不管是在血狼军所暂任所正,还是血狼军卫卫正,两寨军制上皆保有纯粹骑兵,可否详细解释?” 至此,上官陆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军关这三位大人的算计,自己在血狼的所作所为,自以为隐蔽,怕是早就暴露在左司和军关眼中,亏得他还为此提心吊胆,甚至费尽心思苦口婆心劝说书生和程典他们,如今看来,怕是多此一举啊! 重重顾虑担忧尽除,心中巨石落定,上官陆长舒一口气的同时,脸上露出的神情也变得异常轻松,快速整理好思绪,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一副不吐不快的架势! “回禀三位大人,恕标下妄言,一点浅知拙见还望见谅!” “风云变幻几经变迁,如今的君山之北,只能算作我夏族名义上的族地,然北境,一望无际地势平坦,不是沙砾遍地黄沙万里的戈壁荒漠,便是莽莽苍苍水草丰美的草原。” “反观神雀王朝乃至夏族,自古以来便以步武卒方阵威慑周边各族,依地势修建军关据险而守,修建城池据墙坚守,将所有来犯之地拒于关墙和城池下,以此,保边境、护族安!” “然,自黄昏残血夜至今,几千年,我夏族历经数朝,皆是如此。时也、势也、运也,人尚如此,况一族、一朝乎!时移世变,战争早已不再是以武力高低、兵卒多寡来决定胜负成败的时候了。” “步、骑各有所长,然骑者,以马匹等脚力不凡的兽类为坐骑,拥有步卒无可比拟的机动力,可日行百里甚至更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给予敌军以致命一击,随着盔甲、马铠这些防具的提升和普及,更无限提升骑兵战力。” “当然,大规模装备骑兵,也令后勤补给比之步卒繁重。” “我夏族步武卒几千年来无敌于天下,声名赫赫,无数次血战令敌军闻风丧胆,何也?武风盛行令族人强健、军纪严明致战力强盛、同仇敌忾以使战意高昂······是,也不是!” “民心可用、军心如铁,士气激昂、战意强劲,更重要的是夏族掌控着最精良的锻造技艺,不说那些大型军备,但以军卒手中军械而言,戟、戈、矛、枪、刀、弓、弩、矢等等,正因锻造技艺持续攀升,军械不断改良,夏族军伍方能够屹立于开元之巅。” “若以弦武为例,弦弓自木制软弓到炼金强弓,更自其中衍变出近战利器:弩,而弩也在岁月锤炼中演变出装填迅捷更利于近战杀敌的机弩、射程更远杀伤力巨大的栝弩。当然,箭支也随之变换,尾羽、箭杆自不必多说,箭矢从匕式到棱式,再到锥式等。” “当然,标下此言并非据城坚守有何不可,不然我夏族也不会几千年免遭战火涂炭,歌舞升平。可君山北麓呢?同样也是夏族之地,此前可是水草肥美草长莺飞的膏腴之地,各族封地无不趋之若鹜,更是夏族良驹重要产地。” “现在的君山北麓之地呢?人烟断绝沦为荒芜之地,谁之罪也?” 第三百一十七章 半仙之谋(中) 第三百一十七章:半仙之谋 “在标下看来,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便是当前五羊边军的处境,鞑子骑兵来去如风,飘忽不定无可捉摸,若以步武卒征伐鞑子,粮草辎重便成为边军致命之所在,一旦粮道被断,讨伐之事无疾而终不说,更会置大军于危亡之险境。” “于是,渐渐我们只能建造戍边军寨,以抵挡鞑子战马的肆虐,可军寨之外呢?近六百年来,鞑子骑兵渐成规模,骑战之威更是一日盛于一日。” “日渐膨胀的鞑子,对五羊、对神雀北疆、对夏族边境的觊觎也是日益渐增,特别是自神雀王朝这几百年来,五羊边关频频危急,多是如此。” “战,多以正合而以奇胜!” “打造军关,建造戍边军寨,以步卒据而守之,此为正,谋求一定范围内的安定,而打造骑兵,此乃以彼之矛攻己之盾,便为奇。” “以骑制骑,打破鞑子骑战无敌的狂妄和骄横,打断他们对我族的觊觎之心,然事已至此,既无法于萌芽中掐断,那便在成长中折断。” “先分而击之、击则杀之,杀得他们胆寒、杀得他们臣服、杀得他们再无反抗之心,再分而治之、治则乱之,一个纷争不断战乱不休的北荒,方是我族北境长治久安安定祥和的绝对保障!” 上官陆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心中已无顾忌,不吐不快,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将自己内心真实想法,一股脑倒了出来。 上官陆讲的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半仙、白典、张监三人听的是专心致志,从最初的惊讶到最终的震撼,渐渐陷入沉思中。 他三人皆为五羊戍边老卒,对于五羊、对于朝堂、对于夏族的认知和了解远超上官陆这个毛头小子,很多事情知易行难,远非看上去那般简单,毕竟动嘴皮子,可比行动要廉价太多、太多。 错综复杂的局势下,能够确保五羊不失,已耗尽他们太多心力,不然,身为五羊戍边老卒的他们,将成为夏族的千古罪人。 与此同时,上官陆的设想显然也打动了他们。 五羊此前并非没有骑兵,相反,对于骑兵的组建和运用,甚至远在鞑子之前,但世事无常,很多事情并非五羊能够左右。首先,军户、军册兵卒来源,军械、军备锻造由兵部管辖。其次,军卒操训、军纪、粮草辎重调拨、军械军备配给、军功判定、军卒升迁则归五军都督府中左军都督府管辖。再次,军马坐骑、军械改良等又归属五军都督下几大营。何况还有边军中百战余生的精锐士卒被不断调走,等等,诸多问题不一而足。 最关键的是,依先贤所定,军户归属边军,夏族各氏族子弟皆需入边军为族征战,可现在呢? 军册上的军户是越来越少,氏族子弟响应者更是寥寥无几,兵部早已被各大氏族所把持,就连五军都督也遭到氏族渗透而百孔千疮,逐渐形成神雀如今的三大军系,禁军、都指、边军,禁军得天独厚战力最强、都指背景深厚装备精良、边军劳苦功高可标青史处境不仅尴尬和艰难,还异常不受待见。 若非还需镇守边境,怕是边军连那些破烂不堪的补给都难以为继,纵如此,五羊、白骨等各大边关不过勉力支撑,总有无力回天的那一刻。 总之一句话,边军那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干着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连只言片语的感激都无法得到,还处处受到制约和掣肘,唯有在夹缝中自力更生,却也走的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这般境况下的夏族边关,就算贤亭有无数后手,就算先贤留下无尽手段,底蕴再如何深厚,终究都会有耗尽的那一天。 五羊、五羊边军、五羊军关究竟该何去何从,如何自处?此番军关遭鞑子攻占,这个问题便显得愈加迫不及待,这才是半仙他们三人真正忧心如焚所在,也是看重和回护上官陆的真正原因。 良久,半仙三人这才自沉思中回神,半仙转头看了看白典和张监,直接问道:“江头,依你之见,组建骑兵,兵力几何、军械军备如何配备、粮草辎重如何保证?” 半仙三问直指要害,迎着三人期待而又好奇的目光,上官陆胸有成竹道:“兵贵精而非广,以标下之言,三阵或四阵为最佳!” 依神雀军制,边军为八卒伍制,也就是一伍八人,一阵不过千余人,就算四阵也不足五千骑啊,于是,听闻此言的半仙三人眼神满是不解疑惑之色,而张监更是直接打断上官陆,近乎质问的语气,道:“等等,江头,三阵或四阵,就算四阵也才不足五千骑啊!鞑子一金毡部可战之骑可都在五万之上,且鞑子哪次攻打军关兵力少于十万呀!” “张监,稍安勿躁,且听江头说下去。” 半仙轻笑着制止张监的质问,摆手示意上官陆继续。 上官陆先是向张监投以歉意的微笑,这才开口继续朗声道:“兵力在三阵或四阵为最佳,如何可确保士卒操训至最佳状态,军心、战意、战力方可得以保证。军备、军械并非以精良为标准,适者为最,多配马匹,粮草辎重随军携带,降低对后方的依赖,虽出战时间会受到限制和约束,但战后也会得到一定补充,影响自然随之降低。” “精兵之言,如何断定?” 半仙身为五羊关都指营正,是三人中最为知兵之人,一语道破,直击厉害之处。 “士卒皆为武者,统兵阵总、旗总乃至军头,更高,最好为绝顶或是先天,不然深入北荒鞑子境内,大军遭遇鞑子隼级勇士,只能任人宰割,特别是圆满、大圆满境隼级勇士,切不可寄希望于所谓的两族约定中,毕竟鞑子绝非良善之辈。” “把式万千,百者成武!成为武者的艰难,上官云骑尉不会不知吧。” 骑阵将士由武者组成,半仙三人一脸惊愕,某一瞬间,便认为上官陆是华而不实好高骛远之徒,但想到方才白典所透露出来的隐秘,立即了然,三人中激将的活自然是张监最为合适。 “江头,你继续,张监,这个问题想必江头稍后自会解释一二。” 上官陆面对张监的驳斥,一脸淡笑沉默不语,篷帐内气氛愈渐尴尬,半仙不得不出面,而不甘心的他,言语中依旧在套话。 第三百一十八章 半仙之谋(下) 第三百一十八章:半仙之谋 已然知悉半仙三人心思的上官陆可不会上套,当然,这也是基于他自认白典纵然了解一些他在血狼的所作所为,但开灵铁蹄特别是开灵暗金铁蹄是绝对的隐秘,军关不可能知晓。 “短期而言,将步武卒方阵置于马背,上马,成为纵横北境的铁蹄洪流,下马,为坚如磐石的武卒军阵,亦骑亦步攻守兼备!” “置于马背,何解?” “以步武卒之形,配之以马匹坐骑,训之以骑术、骑射,既为骑亦为步。” “如此一来,坐骑成为关键,我夏族所产马匹并不如鞑子之天宛、长飙,且鞑子自幼生于马背,骑术、骑射之术,非两三日之功。” “我夏族炼金之术,冠绝天下,不足亦可弥补。” “江头,你可知,神雀军规法纪,五羊并无军备、军械锻造之能,锻造由兵部管辖,配给操训则由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管辖。而且,上万套,所需炼金并非小数,亦非五羊所能承担。”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山九仞,非一日之功。收敌之利刃,炼战获之金,滴水穿石,功成在点滴之间。” ······ “好,江头,血狼之事不予追究,速写骑兵组建文册,三日之后,我三人再做定夺。” 白典、张监完全沦为看客,半仙和上官陆问答间,事无巨细几乎涉及骑兵组建所有细节和问题,就算半仙在言语中再三设套,上官陆还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是一个字也不会吐,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 于是,得领军令的上官陆有些稀里糊涂的离开白典篷帐,血狼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予追究算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可怎会让自己撰写骑兵组建册本呢,返回北关角楼的一路上,上官陆都在想这个事情。 “哎,闹不明白,先写出来再说吧,无论如何不追究总是好事,组建骑兵,喜闻乐见!” “半仙,为何?” 上官陆离去后,张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急切,出言询问,至于白典,正低头沉思呢。 “张监、白典。我们这位来自国子监的俊杰,新任的血狼军卫卫正,所言非虚。残血夜前一切已无从考究,可残血夜后的这几千年,却有详细的文字记载啊!”半仙摇着头,一脸落寞,言语中颇多感慨,几声叹息后,这才继续开口。 “战争,随着炼金技艺的提升,军械和军备的改进,骑兵,不管是轻骑还是重骑,已不再是鸡肋,步武卒军阵天下无敌的时代,早已不复存在。骑兵的兴盛其实早有预示。各氏族在自己的地盘上多年经营,心眼通透,不然你以为境内各郡为何下力气组建骑兵,王郡的黑甲军、药郡的神猿骑,只有各边关受各方忌惮和辖制,始终无法成行。” 半仙此言一出,接连传来两声叹息声,显然白典和张监对于这些也是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 很快,半仙便又接着说道:“我们这位江头,于血狼军所和血狼军卫期间,对于骑兵的重视和运用,非同寻常。用之以奇,凡战,必一举定乾坤。” 言语中,半仙毫不掩饰对上官陆的欣赏。 “哎···半仙啊,士卒、军备、军械、战马,除却这些实质性问题的制约,关键是,骑术和骑射之术,并非短时间操训便可成事的啊,武者士卒,难于登天啊!”张监可没有半仙那般自信和乐观,对上官陆所提组建骑阵,心中还是多有迟疑。 “张监啊,武者士卒,对于他人可能是难如登天,但对我们的江头而言,该当易如反掌的啊!”半仙语气笃定,神色古怪,并不断以眼神示意张监,答案在白典身上。 不待张监开口询问,白典直接将自己所了解到和猜测全说了出来:“张监,因你是鞑子出关后才到的北关,因此这才不知其中原委。” “当日在北关内关墙,半仙发现血狼寻常士卒中武者数目远超其他军寨,依照血狼卫那四位属官的说法,是连番征战,生死关头弟兄们厚积勃发。当时半仙和我便甚为怪异,虽不怀疑却也没完全相信。” “此后,更是发现我们这位血狼的江头,牙士几乎全是武者,于是在离开北关后,我便提别留意血狼军卫典务程松伟递交上来的军册。其中,我发现血狼在君山临时营地期间,曾针对五象之力的把式进行操训,军册所述为军阵操训,可诡异的是,这些参与操训的名字,却出现在一段时间后的另一本军册上,军寨武者统计的军册上。” 半仙朗声一笑,道:“骑兵军卒之精,无须我们担忧,那位卫正江头可以解决,我们要做的便是人、军备、军械、马匹坐骑。 “三阵或四阵,将近五千骑,士卒、战马从何而来,要知道,关内边军不足一万,其他不是隶属王郡都指便是荒郡都指,再不便是安北大军的。”张监的激动和欣喜也只是一瞬间,转头便又是一盆冷水浇头。 白典哈哈一笑,解释道:“张监,刚收到王爷鹰信,安北大军除却将领兵将军、校尉,还有阵总、旗总外,大部士卒军籍早已自京邑都指变更为五羊边军。” “哈哈、哈哈···”半仙与白典看着张监一脸惊诧的模样,放声大笑。 “好啊,原来你二人早已知晓,合着是就瞒着我一人啊。”张监看着耍弄自己的二人,哭笑不得。 “军卒已解,马匹无忧,唯一受制的也就是军备与军械,不过,我们也没有必要一步到位。”笑过后,双眸中闪烁着狡黠之色的白典低声提议道。 “白典,正是如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就只能一点点积攒,何况,到时间我们将上官陆小子的操训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就算他离开五羊,五羊依靠自己,依旧可以确保骑兵顺利延续。”吕半仙这个老狐狸总算是道出他的目的。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 却说上官陆,回到角楼,冥思苦想,总算是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他在血狼的所作所为本就无意掩盖,吕半仙三人总会在蛛丝马迹中找出缘由,再建骑兵不过也只是顺势而为,却也与他不谋而合。 关键是行意感悟,究竟是否可以公之于众,上官陆始终无法做出抉择,也就无从下笔。 第三百一十九章 繁杂军务(上) 第三百一十九章:繁杂军务 既然想不通,上官陆索性不去想,不是还有三日呢嘛,正巧时至深夜,修习过后倒头便睡。 翌日,上官陆所在角楼便陆续有人来访,全因昨夜白典篷帐被牙士严密守护,心事重重的上官陆返回角楼后便交代老齐头和姜愧,禁止任何人打扰,让牵肠挂肚的书生等及血狼众人苦等一夜。 “一切安然无恙,如何处置,我亦不知,不过接下来几日,需要撰写一些东西,北关防务便有劳了!”对于真心关心自己的人,上官陆态度那是非常好,不厌其烦耐心解释,待送走钱老后,已至午时。 用过午食,上官陆不得不再次交代老齐头和姜愧,禁止打扰,不然他根本无暇静下心来撰写半仙三人所要求的骑兵组建册本。 尽管,骑兵组建在他心中有万千腹稿,但,其中关键和取舍,还需斟酌。 骑兵组建,比之步卒更见繁杂,特别是骑兵之敌为擅于骑战精于骑射的鞑子,鞑子乃马背上的民族,一生从生到死,不曾有片刻脱离马背,因此,不管是骑术还是骑射之术,再或是骑战之要,夏族,无可比拟,只能望其项背! 鞑子之骑,轻防护而重速度,如风、来去无踪,如电,迅捷无比,能够有效遏制针对鞑子轻骑的,唯有重骑。 但,无可避免或者说是不得不面对的是,重骑的组建,哪怕仅一阵,千余骑,所耗费人力、财力、物力那都是天文数字,五羊根本无力承担。 如此,仅剩的选择便只有如开灵铁蹄那般的大杂烩,准确的说,应该是四不像。 开灵铁蹄,上官陆所提出的中型骑兵,介于重骑和轻骑之间,防护优于轻骑却又不如重骑,速度胜于重骑却又次于轻骑,针对性配之以马盾、马刀、槊、弓、弩,加之相应军阵操训,未尝没有同鞑子骑兵一战之力。 如此骑兵,再历经一场场战事,通过血与火的洗礼和考验,百战余生,方才有上官陆心目中预期的骑兵雏形。 再加上严肃军纪赏罚分明,将士视死如归杀敌致果,终会锤炼成为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精锐之师。 一番思量过后,上官陆提笔撰写,笔走游龙如行云、挥洒自如似流水,不消一个时辰,骑兵组建册本已撰写的差不多,六折册本,密密麻麻蝇头小楷。 册本中,上官陆对于骑阵军卒武者和军阵皆一笔带过,完全就是春秋笔法,并未详述,但对于军械、军备、军卒挑选等事宜,上官陆以开灵铁蹄为蓝本,做以详细阐述。 骑兵组建军册撰写完毕,上官陆并未再第一时间递交,反而等待着前往君山采摘腐木石芝的长虫。 三日期限,转瞬即至。 上官陆苦苦等待,并未等会长虫,用过晚食后,眼见无法拖延,无奈之下,只能揣起军册前往白典篷帐。 北关外关墙隐蔽角楼,暗中苦苦守候,盯梢三日的牙士在确认上官陆是离开北关,前往白典篷帐的那一刻,当即飞掠而动,提前禀报于白典、半仙、张监三人。 “血狼军卫卫正上官陆,求见白大人!” “江头无需通禀,可径自入帐,三位大人已经等候多时。” 白典篷帐外,上官陆正欲行礼,却被守卫篷帐的牙士告知,刹那失神后,见礼完毕,朗声致谢后,大步流星迈步入帐。 “血狼卫寨,上官陆见过三位大人。” 白典篷帐内,时隔三日再次见到半仙、白典、张监三人,上官陆见礼、问候,相比上一次的忐忑不安,这一次少了些拘谨,更显放松后的落落大方,但在他抬头看到一脸古怪笑意的三人,内心瞬间发毛,莫名的心慌。 “江头,军册给我吧!” 轻笑中,白典伸出右手隔着桌案直接向上官陆讨要骑兵组建册本。 “禀大人,骑兵组建册本已撰写完毕,还请三位大人指正。”上官陆取出册本,恭恭敬敬将册本放在白典手中。 随着白典将册本摊在桌案上徐徐展开,半仙和张监的目光立即从上官陆身上移开,而当他们三人看向翘首以盼的骑兵组建册本,纷纷摇头咋舌,实在是册本上那手字,实在是不敢恭维。 只能说,书写还算工整,勉强能够看个清楚。 上官陆抬头之际,正巧看到半仙三人脸上那古怪的表情,瞬间尴尬无比一脸难为情,这书写的确是他的短板,尽管努力练习,却不见长进,只能认命。而上官陆所不知道的是,半仙三人神色古怪不假,但正是这难以入目的字迹,内心反倒感到踏实,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太过完美毫无瑕疵反而让他们感到不真实。 上官陆在血狼所及血狼卫寨的一举一动所有布置,三人也算是有了基本了解,不管是不拘一格启用罪卒,还是降伏鞑子补充血狼战力,或是对各旗兵力配置另行其道却效果显着,再是私下锻造金滴甲和军械等,当然,就连上官陆贪财清扫战场务必刮地三尺的性子也清清楚楚。 可以说,这三人对上官陆的了解,远非上官陆他自己所认为的那般浅显。 半仙、白典、张监一脸认真,仔细查看册本,上官陆只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待三位大人的询问,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致使上官陆不得不小幅度抖动身体,避免四肢各身体麻木。 三人对上官陆所撰写的这份骑兵组建册本,显然异常重视,不仅仅有军备、军械的配置,更有不同地形、不同作战环境、不同敌方兵种等等的应对,提出介于轻、重二者之间的中型骑兵军阵,重防护、重杀伤、轻速度、弱辎重,相对而言更适合眼下的五羊军关。 随着时间流逝,三人双眸中期待之色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和欣喜,但在他们通览整个军册,眼神中又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失望之色,最期待、最关心的把式成就武者之法、血狼操训军阵,此二者,并未看到。 三人心有灵犀,隐晦看了看彼此,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江头,可否详细说一下这金滴甲。” 交头低语,三人经过短暂商议,最终还是半仙开口询问,只是此刻的半仙,语气相比三日前,平和很多,不经意中还略有一丝尊重。 “不知营正大人···” “江头,你也算得上五羊老卒了,半仙吧!”半仙直接打断,笑着说道。 “标下多谢吕大人!”半仙突然表现出来的亲昵,让上官陆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好了,说说金滴甲吧!” “是,营正···” “半仙” 半仙出言强调,语气中有一丝縕怒,独属他半仙的先天武者气势乍然而止,却足以给上官陆以下马威! 那一瞬间,上官陆直感身体僵直呼吸紧促,缓过劲儿的他,神色激动,喜声道:“标下上官陆见过半仙、见过白典、见过张监!” 迎着半仙三人欣慰和期盼的目光,上官陆略加思索,直言道:“金滴甲乃标下于求学间翻看典籍偶有所感而得,再回血狼,标下便将一应设想说于程典他几人,最终在卫寨工匠坊倾力锻造下得以实现。” “金滴甲,借助斩获鞑子毡皮甲缝制百炼金滴而成,盔甲重量并未增添多少,但防护力却大大增强,特别是对鞑子软弓基本可以做到无伤,至于银月弯刀,只要不是伤及腕、颈或是重力击打,流线型金滴皆可缓释,当然,倘若实力相差悬殊,金滴甲也是无能为力。” 上官陆话音方落,白典紧跟着问道:“江头,依你之言,金滴甲锻造以百炼金为主,熔炼成水滴状,再以兽筋融合炼金丝线缝制在毡皮甲上,唯有头盔纯粹使用百炼金打造,耗费时日也是在这金滴头盔打造中,对吧?” “禀白典,正是如此。” “若以阔柏英挖凿金滴盔模具,熔炼后的百炼金水可一次成型,这样能够大大缩短锻造时间,唯一麻烦的便是马靴,保持柔韧性的同时还要保证防护力!” 上官陆双眼发出亮光,白典所提炼金头盔锻造技法,他曾在国子监书库典籍中看到过记载,但典籍中可不曾有此中技法的详细记载,白典既然能够提出来,相比军关匠坊定然掌握此中技法,当即将血狼工匠坊,其实就是百变匠坊锻造金滴甲的一些细情道出:“确如白典所言,如此可大大提升金滴甲锻造速度,但金滴甲的锻造、制作,最耗费工夫的并非金滴头盔,而是金筋线的鞣制和甲胄最后的缝制,还有最考验工匠技艺的金滴靴。当然,血狼工坊在此前锻造中逐渐摸索,探索出一条分工协作各司其职的锻造方法,纵如此,在原料储备充足情况下,一天也就五副左右。” 白典脸露欣慰之色,上身不再前倾,盯看着上官陆微笑不语,显然他该问的已经得到满意的答案,接下来该当轮到张监了。 “江头,骑兵所操训之军阵,鹰阵、六兽阵,龙龟阵,不知多久可成战力?”张监身为监事,秉性耿直,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会遮遮掩掩云山雾罩,直接询问道。 上官陆已熟悉眼前三位大人说话办事风格,立即解释道:“回禀张监,若仅鹰阵、龙龟阵,两伍之训月余便可、一旗之训两月即可、一阵之训半年可期,倘若仅是鹰阵,时间上可相应缩短些。主要是军阵变换,士卒越多越容易出现失误,如此无论是防御还是进攻,皆大打折扣事与愿违。” 接下来,半仙三人针对上官陆所撰写骑兵组建册本方方面面展开询问,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将近四个时辰后,半仙确认三人该问的也都问的差不多了,抬头望向上官陆,朗声道:“江头,时辰也不早了,待我同白典、张监商议后再行决断!” “标下告退!” 第三百二十章 繁杂军务(中) 第三百二十章:繁杂军务 返回角楼已是深夜,上官陆一个人想了很多,起初他自认猜到半仙三位大人的意图,但下午有关那本骑兵组建册本的畅谈,不自觉开始推翻此前的猜定。 半仙、白典、张监三人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 上官陆内心推测出无数假设: 此次五羊关险遭鞑子攻占,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迫使戍边老将急于提升五羊边军战力,血狼的一枝独秀令,开灵铁蹄那惊人的战力让他三人眼前一亮,组建类似于开灵铁蹄般的骑兵。 再有便是,属意他上官陆统领这支尚未组建的骑兵,毕竟开灵铁蹄便是他的手笔,士卒挑选、军械配备、军阵操训等等,轻车熟路。 思绪及此,上官陆内心竟隐隐充满期待! 五羊,北关相比鞑子大军陈兵关前的南关,勉强算得上平安无战事,但事实上战事并未结束。 自海日古离开北关,前锋部灰熊鞑子始终没有动静,每日只有大量游骑出营,不断在关前晃荡,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多日过去,鞑子大军迟迟不曾现身。 同样令人感到怪异的是,南关外那二十万鞑子大军,自海日古被迫离开五羊关后,鞑子突然一改此前悍不畏死的犀利攻势,变得不温不火,每日仅以三五支千人队象征性出营攻关,一触即退。 此后接连几日,上官陆始终没能等来半仙那三位老将的答复,澎湃于心中的期待渐渐停歇,沉淀、深藏于心底,专心于军务和王郡都指的善后事宜。 北关一战,王郡都指存余弟兄还有六千余人,上官陆在同书生和屠夫多次商议后,开始暗中统计,入王郡都指军籍的暂且不说,他们战后必然是要返回王郡都指的。他们的目标是那些游魂出身,因王浑而加入王郡都指援关大军的弟兄。 此一战,血狼司寨近乎全军覆没,血狼卫寨连同血甲、血滴、血狼三所寨,现存兵力尚不足千人,就连收拢左司节下各寨溃卒也只有一千出头,军关已自顾不暇,期望军关为血狼补充兵力,无疑痴人说梦,上官陆身为血狼卫正,需提前布局。 他们,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去留,上官陆希望能够说服这些人,将他们留在血狼、留在五羊,成为边军。 是日,上官陆晨起锤炼武势后处理军务,最先看到的便是程典遣牙士送来有关开灵铁蹄的军册。 看过军册,上官陆陷入沉思,因克托兰特殊身份,他以及他帐下鞑子青壮,是前锋部不二人选,开灵铁蹄只能由娃娃领军,这无可厚非,毕竟娃娃本就是上官陆心目中开灵铁蹄最合适的领军之人。 但事与愿违,娃娃此后的表现实在是令人失望至极,目空一切自视甚高也就罢了,更是嚣张跋扈骄狂不可一世。 开灵铁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血狼四寨倾力打造,凝聚着血狼四寨一十六位属官太多心血,为打造开灵铁蹄,血狼几乎掏空家底,寄予厚望是期待它成为血狼的杀手锏,成为宰杀鞑子敌兵的神兵利器。 开灵铁蹄是不负众望,但身为这支骑兵领军者的娃娃,却是······ 老齐头所领先天牙士成为上官陆这个血狼卫正的牙士,姜愧也被上官陆委以重任成为斥候军军头,可姜愧还是习惯性守在上官陆身边,上官陆伏案疾书,本欲令牙士请魏鹏、程典和刘监这三位属官到角楼商议军务,看到身侧的姜愧,无奈道:“姜叔,齐老爷子在,我不会有事的,你斥候军有事就先忙吧!” “主子,没事。自海日古离关后,灰熊鞑子有意同我们达成一种默契,彼此不过线、彼此无战事,斥候现在也是无事可做,基本上只是出关看看鞑子情况。”姜愧笑着解释道。 上官陆见此,摇摇头不再相劝,道:“好吧姜叔,吩咐斥候弟兄们还是要小心些,这种微妙的局面只是一种假象。” 转头,冲着角楼外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晒着太阳的老齐头喊道:“齐老爷子,请血狼卫其他三位属官过来,要事商议。” “好嘞···”假寐中的老齐头连眼皮都懒得动,随意回了句,一摆手自有牙士各自前去请魏鹏、程典、张监三人。 “主子放心吧,弟兄们心里有数。” 上官陆眼神中的犹豫和为难姜愧看得清清楚楚,何况书案上所有军务册本皆是他亲手整理,同时对主子心思也是相当熟悉,无需猜便知道,出言轻声道:“主子,是因为娃娃那小子?” 闻言,上官陆是点头又摇头,沉声道:“姜叔,娃娃自血狼长大,卫寨老弟兄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可开灵铁蹄对血狼究竟意味着什么?至关重要不容有失的啊!如今的娃娃,真的是不具备统领它的能力和资格。” “主子,娃娃毕竟尚且年幼,初掌军权,难免心高气傲思虑不周,好在北关如今已无战事,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教导。”察觉到主子态度坚决,姜愧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将劝说的话说出口。 闻言,上官陆也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毕竟娃娃和二寸是上官陆和姜愧到血狼卫寨后亲手教导出来,最出色的二人,谁承想娃娃竟如此不堪,感慨道:“姜叔,军伍之事乃生死之事,领军之人尤为关键。秉性需果敢坚毅,更需谨慎小心,因为但有失误,便是万劫不复,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事小,若因此失利而致使战机贻误或是为敌所乘,成为夏族千古罪人,才是大事。” “娃娃自领开灵铁蹄后,姜叔,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了,对麾下弟兄是非打即骂,目空一切狂妄跋扈,这几日血狼同王郡之间的矛盾,多半都是因为娃娃。” “江头,换吧!娃娃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中,血狼老弟兄不会有意见,也不能有意见!” 人未至声先到,话音未落魏鹏、程典、刘监三位联袂而来,而这肃然的声音正是监事刘兴奎。 “程典、刘监、鹏子,坐、都坐!” 三人的到来,上官陆显得非常高兴,如今程典和刘监被调至白典和张监下忙活,虽同在北关,却难得一聚。 “江头,几日未见啊,这般热情呢!”程典刚一坐下,便出言打趣道。 “程典,经日未见,甚是想念啊!哈哈···” 一番寒暄后,魏鹏看向程典、刘监二人,笑着说道:“程典、刘监,恭贺呦!今后血狼有什么事求到二位大人头上,还望看在往日情分上,多多帮手啊!” 魏鹏这番话瞬间引来程典和刘监的无数白眼,低语道:“魏知卫啊,别说我和刘监只是暂时借调,就算今后当真在白典和张监下忙活,难道我们就不是血狼老卒了吗?” 说着话,程典突然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沉声道:“前两日,我遇到宋头了,从他那儿得知,血狼这些年因功擢升至军关的血狼老卒,算上他,只剩三人,待这场战事结束,也不知还能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白典最后几句话,满是寂寥,自去年入秋开始,有太多太多弟兄死于鞑子弯刀之下。 “程典,战事无常,难以预料,尽人事而听天命,都是为了身后同胞,虽死无憾矣!” 一句劝慰的话出口,上官陆脸上也开始浮现悲痛之色,角楼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行了,生死各安天命,活着就多杀几个鞑子,死了也就死了,有什么可愁的。”刘监这是话糙理不糙,却让情绪低落的几人会心一笑。 “程典、刘监、鹏子,长话短说,我认为娃娃已经不再适合继续统领开灵铁蹄。” “江头,开灵铁蹄接下来由何人统领?”魏鹏身为血狼卫寨知卫,自然对开灵铁蹄领军之人极为关注,上官陆话一出口,便迫不及待询问道。 “张秦唐!”上官陆坚定回道。 “的确,张秦唐是不二人选,但现在他军功已够,罪卒身份消除,白典与吕营正都有意让他回五羊继续领兵。”程典眼下在军关典房,对关内这些消息那是相当灵通。 “程典、刘监,如此不若用血狼所知所时冉昱,再有二寸从旁协助,万无一失。”魏鹏灵光乍现,突然想起当初同他一道袭杀鞑子营地的时冉昱,确是血狼除却张秦唐为最合适的人选。 “大喇叭没有问题,只是开灵铁蹄不是普通骑兵,他是否能够胜任?”开灵铁蹄对血狼太重要了,刘监不得不谨慎一点,质疑道。 “刘监,不会有问题,血狼四寨军卒特别是旗总,我早就请监房的教习单独传授过,现在暂无战事,半月到一月的时间,熟悉之后定然有问题。”魏鹏信誓旦旦保证道。 “有意张秦唐回军关领兵,也就只有骑兵,也就是说,军卫的三位大人不声不响已经在开始组建”。 魏鹏、程典、刘监三人商讨的热火朝天,上官陆却有点走神,被魏鹏的询问惊醒后,自然是赞同时冉昱领军开灵铁蹄,当然是在确定张秦唐无法领军后的选择,首选仍是张秦唐。 当然,上官陆对于骑兵组建册本那是闭口不谈,一个字都没说,而对于娃娃的去向,自然是监房最为合适。 娃娃脱离开灵铁蹄暂入监房已成定局,上官陆也开始有意识的将血狼军务与谋划渐渐转移给魏鹏。 第三百二十一章 繁杂军务(下) 第三百二十一章:繁杂军务 正如上官陆所猜测那般,半仙、白典、张监三人确实已经开始依照上官陆文册所述进行骑兵筹建的准备,至于为何一直没有通知上官陆,并非不愿上官陆参与其中,而是在三人谋算中,上官陆是最合适的领军之人,毕竟让把式成就武者,还需仰仗于他。 五羊关,紧邻北关内关墙东侧山壁。 “老白,找到了?” 得到白典牙士通传消息,匆匆而来的半仙急吼吼的询问道,可尽管内心无比迫切,半仙仍旧将语调压得非常低,也就他几人能够听得清楚,毕竟毛掌柜何老狗一身修为不俗,实力更是非同一般不容小觑,谨慎小心无大错。 “找到了,是鞑子攻入时,同鞑子三名隼级勇士同归于尽的烟枪。”白典脸上满是悲怆的神色,轻轻道。 “当真是烟枪,怎会···确定吗?” 张监一脸不可置信,烟枪是谁,是五羊关都督府左监事,同张监这位右监事共同执掌五羊关监事军务,自然相当熟悉,但说他是矛甲九卒那最后一人,张监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下意识出言求证。 同样惊愕的半仙很快便恢复镇静,压低声音道:“烟枪是王爷第三次到五羊任都督后,自监房老军吏中擢升至左监事,当时我们还心存疑惑,不解其中深意,如今看来,想必当初王爷早已知晓烟枪的身份,矛甲老卒之一。” “不会有错,多方求证最终确认就是烟枪。” 白典的语气异常肯定,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确认矛甲九卒其他八人的身份,至关重要。 然后,白典紧接着又说道:“九套五羊神甲,皆被我秘密存放于北关军库内,眼下那儿归属王郡都指援关大军的库房,老狗还没有那个胆子硬闯!” 最后又是一句低声近乎喃喃的低语:“除却老狗,时机已成!” 紧随而来的,是半仙和张监二人重重地叹息声,夏族先贤铸造五羊雄关,的确为五羊留下诸多手段,而这些后手便是五羊边军在失去朝堂和夏族大力支援后,依旧能够以一己之力硬抗鞑子年复一年永不间断攻打的胆气和底蕴。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日渐强盛起来的鞑子,五羊关诸多后手也在一场场惨烈而危急的战事中消耗殆尽,矛甲酒肆、矛甲九卒,准确的说应该是身着五羊神铠,再有矛甲酒肆毛掌柜所统领的矛甲九卒。 是五羊边军、五羊关,绝对的底蕴,毕竟五羊神阵出,就算宗师境武者,也就是鹰级勇士,也只能是饮恨当场身死道消的下场。 如今,作为五羊绝对底牌的矛甲酒肆,特别是其中灵魂人物的毛掌柜,似乎不仅忘却了自己所担负的职责,更将之变成要挟军关的依仗,便于他苟延残喘得享天年。 倘若换做以往,半仙、白典、张监三人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毛掌柜身份特殊,没必要撕破脸,但如今··· 鞑子兴师动众手段频出,抢北关、夺关内,就连关外戍边军寨也不曾遗漏,一一攻破。好幸先贤保佑上苍眷顾,因为上官陆的出现,血狼四寨得以安然无恙,更机缘巧合联合王郡都指援兵攻夺北关,并将鞑子彻底赶出军关。 但,战事可未曾结束,无论是北关外还是南关下,皆还有鞑子大军陈兵于关下,依旧贼心不死,对五羊虎视眈眈。 鞑子可不是良善之辈,半仙三人是打死也不会相信,大军中没有隼级圆满、大圆满境勇士,更不会相信那所谓的一纸契约,能够对这些勇士、对领军之人形成约束。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刀,永远掌控于自己手中才会心安,唯有敌人死去,才能够安枕入眠。 短暂的沉寂过后,半仙语气充满狠厉和杀意,道:“眼下安宁只是一种假象罢了,鞑子不会留给我们太多时间,宜早不宜迟,抓紧时间!” “噔、噔噔···” 就在半仙、白典、张监三人转身散去之际,他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禀大人,矛甲毛掌柜突然消失,找遍军关不曾发现踪迹。” “什么?” ······ 听到白典牙士的禀报,半仙、白典、张监三人齐齐惊呼出声,看向彼此的眼神中,浓浓的震惊后是抹不去的担忧和忌惮。 “怎会如此?确定一直盯着他呢吗?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消失?军关内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一连四问,足以想象白典此刻内心的急切和慌乱,这边他三人刚一确认要对人家动手,便传来对方已经消失无踪的消息,未免太过巧合了吧也!关键是毛掌柜身份太过特殊,无怪乎白典急脸。 “禀大人,这些时日我们一直盯着,并无异常。今日早食过后还亲眼看到他自篷帐内走出来闲逛,可午食之后却迟迟不见他出来闲逛,待我们觉得不对劲冲入篷帐查看,空无一人,当即便暗中搜索军关,不曾有任何发现!”牙士也只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遗漏,快速交代道。 “为何会觉得不对劲呢?”半仙当即反问道。 “毛掌柜在早、午、晚三食后,都会走出篷帐溜达一圈,其余时间皆龟缩在篷帐内闭门不出。” “哼,老狗故布疑阵为的便是金蝉脱壳!” 半仙怒骂出声,满脸盛怒的双眸中迅即是滔天的杀意,粗粗吐出几口恶气,急声道:“白典、张监,立即让牙士于关内暗中搜索,包括北关、南关,还有关内,我三人亲自到军库看守五羊神铠。” 随后,沉声道:“那老狗怕是早有察觉,在我们找寻他出手之后便已谋划今日之局,一旦那老家伙离开五羊关,自身下场如此无足轻重,关键是没了毛掌柜这一脉,五羊神阵也将不复存在,所谓矛甲九卒、五羊神阵对五羊的守护,也就烟消云散!” 半仙三人步履飞快赶往北关军库,可当他们打开隶属典房秘密军库后,瞬间傻眼,军库内白典特意留下看守五羊神铠的军卒被杀,就连白典暗中刻意布置的两名绝顶境牙士也惨遭杀害。 更重要的是,军库内空空如也,九套五羊神铠,不翼而飞! “张监,出动监房军纪军吧!不管此事是否为何老狗所谓,他都已经难以说清。五羊神铠的存在只有我等三人和那七位老卒知晓,倘若那七人尚在五羊,此事多半为何老狗所为!” “白典,有关何老狗的一切,也告知于五羊老卒吧!将消息放出去,不管是清理门户也好,还是亡羊补牢也罢,那都是他五羊老卒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已不是我等三人所能够处理的了。” “何老狗之事没有一个明确说法前,五羊决议,不管是都督府还是都指营,乃至辖下两阵、各司、各属皆不得参与!” 五羊神甲的突然遗失让半仙怒气冲天发髭皆张,何老狗倘若为了偷生,自行离开五羊便是。五羊神甲是先贤留于五羊最重要的后手和底牌,是硕果仅存有效威慑鞑子圆满境及大圆满境甚至是鹰级勇士的唯一手段。 此事,牵连甚广,已由不得他三人自行处理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各取所需(上) 第三百二十二章:各取所需 半仙、白典、张监三人牙士限于保密要求,他们的搜寻不能大张旗鼓,只能悄无声息暗中搜寻,纵将五羊关翻个底朝天,结果却是差强人意。 矛甲其他七卒皆在,唯独没能找寻到矛甲毛掌柜何老狗的踪迹,而五羊神甲的下落更是无从查起。 而且,不管是北关还是南关将士,皆异常肯定,这段时间内,除却斥候军弟兄外,无一人出关。 关内白典篷帐,半仙、白典、张监三人脸上是愁云密布双眉紧皱,眼中是无法遮掩的疲惫和无力。 三人多番努力,始终未能寻得矛甲酒肆毛掌柜何老狗的踪迹,仿似人间蒸发一般,而同样诡异消失无踪的,还有五羊神甲。 五羊遭此大难,神甲突然莫名遗失,矛甲九卒之首的毛掌柜何老狗消失于军关,自五羊关建造之初便存在,始终守护五羊安危的五羊神阵,自此恐成为绝响! 他半仙、白典、张监,愧对夏族先贤,更愧对无数年为守护五羊关而血洒边关的五羊历代老卒,将是五羊边军、五羊军关的罪人。 一声无奈的叹息后,半仙一脸的狰狞和毒辣,正言厉颜道:“白典、张监,鞑子已撤销专伺射杀信鹰的神射手,立即放飞专发老卒的信鹰,确保半年内所有五羊老卒都能够得到消息,有他们参与搜寻,那便是天罗地网。” “五羊神甲遗失,我三人万死难辞其咎,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骑兵组建务必加快进程,血狼那支百人的开灵铁蹄直接划归军关,必须让其成为五羊神阵那般,具有震慑性的存在!” 白典神色肃穆,沉声道:“好,血狼卫典务程松伟已将血狼工坊所有工匠暂调归军关,我正同张监商议罪卒的战功问题,甚至包括那些不能亲上战场厮杀的罪卒,他们不再以年限为主,包括但不限于军械、军备、军情等方面的贡献和付出,可获得相应军功。” “金滴甲已通过典房验证,防御力的确不同凡响,匠坊已在全力锻造,得益于鞑子运抵军关的大量物资,关内如今炼金储备还算充裕,按照程松伟估算,可锻造两百余副。” “白典,两百余副,太少了吧?” 白典听着半仙的牢骚,顿感无语,轻声吐槽道:“半仙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材米油盐贵,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金滴甲的锻造哪有上官陆那小子所说那般简单,仅百炼金的消耗便是海量,典房做过估算,就算熔炼了关内鞑子那些弯刀,锻造五百副已是极限!” “啊···那···” “这···” 白典迎着半仙和张监那一脸惊诧的眼神,感叹道:“上官小子避重就轻,只言金滴甲锻造工艺,却对锻造所需材料避而不谈,便是源自它所需百炼金惊人啊!” 闻言,半仙也是一脸苦笑,摆摆头咬咬牙,狠声道:“容后再找那小子算账!”说完,目光转向白典,轻声询问道:“那小子军册中所提及的金毡甲如何?” 白典摇着头,轻声道:“还好,军关尚可承受。” 半仙不住点头,当即作出决定,道:“既如此,那就打造两旗所需金滴甲,其他皆用金毡甲,告诉匠坊弟兄,日夜赶工加快进度,优先保障一阵所需。” 半仙话音一落,张监立即补充提议道:“半仙、白典,既已下定决心,干脆彻底一点,所组一阵骑兵,完全依照上官那小子的要求,分毫不差!” “好!” “好!” 半仙、白典瞬间心领神会,二人脸上浮现出老狐狸阴谋得逞般的诡异笑容,纷纷出言附和。 笑声过后,张监轻言道出自己的担忧:“此战五羊损兵折将战损严重,组建骑兵军卒该如何挑选,若来源太多斑杂,是否会影响操训和最终战力?” “无妨,若上官小子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自非合适领兵之人,况且我们不是还有神骑威名的张疯子,张秦唐,也算是给他一个考验!”半仙大手一挥,笑着说道。 ······ 这边,半仙三人忙于亡羊补牢,紧锣密鼓打造能够威慑鞑子的大杀器。 同时,三人联手严密封锁毛掌柜何老狗失踪和五羊神甲遗失的消息,当然,也不是完全封锁,而是将知情权锁定在一定范围内。 除却五羊老卒营和关内各郡万千绝对可靠的五羊老卒,未泄露丁点风声。 事无巨细,一一商定,半仙和张监前脚离去,上官陆便接到白典牙士所传来的军令。 令上官陆为五羊关都指营骑兵阵总,血狼知卫魏鹏因功暂领血狼卫正职,并限期三日内做好交接。与此同时,血狼训备旗及丁旗中所有骑兵,自上官陆接到军令那一刻,脱离血狼归属五羊骑阵,血狼卫戊旗旗总:于二山,也调入军关,另有他用! 不说惊喜和震惊双重冲击下的上官陆,因为这军令中提及的训备旗骑兵,实际上便是上官陆及血狼众人所言的开灵铁蹄,上官陆坚信不曾为五羊关所知,绝对隐秘存在的开灵铁蹄。 单说白典和张监主导下的五羊都督府典房、监房强强联手,已经开始在五羊边军、血狼四寨及军籍变更至五羊边军中的的安北军中,进行士卒的筛选。 筛选条件不曾有丝毫改动,完全遵照上官陆在骑兵组建军册所述,把式劲力积蓄在五象上。 当然,士卒的挑选优先血狼和现有五羊边军。 一切早有安排,上官陆同书生和屠夫紧急商议后,不到一日的时间便同魏鹏做好交接。 偷得浮生半日闲,一缕茶香染流年。二人支起茶炉,把一盏香茗,在袅袅茶香里,闲谈畅聊。 魏鹏:“陆哥,看着架势,左司寨、右司寨及两司节下卫寨、所寨,军关是不打算再建了吗?还是说,军关三位大人从其他渠道得到消息,朝堂会取消军挂辖下各军寨的建制?” 上官陆不住摇头,缓声道:“应该不会,不说各寨历经千年,不会轻易被取消,再有便是各寨的存在不仅意义非凡,更至关重要。失去这些军寨,可不只是断了军关的臂膀和耳目,还将君山北麓我朝万里之地拱手让于鞑子。朝堂上衮衮诸公,可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然提出此等奏议。” 上官陆信誓旦旦说话的同时,看向魏鹏的眼神中深藏着一抹担忧,他的仕途功利心太重,难免心忧有朝一日,魏鹏利欲熏心,为功成名就而不择手段,一将功成万骨枯,因他一己私欲而令追随他的弟兄们成为这条路上的累累白骨。 身心愉悦的魏鹏此刻专注于查看角楼外嬉戏打闹的鸟雀,自然没有留意到上官陆双眼中那复杂的表情,嘲讽般的语气感慨道:“陆哥啊,事涉朝堂,神鬼莫测啊!”然后话题一转,笑着道:“也不知源哥如今游历到哪儿了,行走于山川之间、嬉笑于红尘之中,感天地万物而体悟修习,察世间冷暖以快意恩仇,想想还真是羡慕啊!” 谈起上官源,上官陆也甚是挂念,轻笑道:“鹏子,你有什么可羡慕的,领兵征战沙场,一把虎啸刀屠戮鞑子万千,等你什么时候能够领兵纵横北境,源子羡慕你还来不及,你还羡慕他。” “陆哥啊,围城之羡罢了!不置身其中怎能体察其中艰辛,我在羡慕源哥的同时,怕是源哥也在羡慕我吧,没什么不同。投身军伍,进入血狼,方知战场并非文人骚客笔下的激烈与悲壮,不过只是一种臆想下的情况罢了,面对滚烫的热血和横飞的残肢断臂,如蝗的箭矢和凌厉的刀锋,啧啧···笔尖之墨岂能尽抒!”魏鹏眼神中浮起一抹悲痛和苍凉,语气中皆是不屑和讥讽。 上官陆点头附和的同时,另有所指道:“鹏子,有所得必有所失,得失之间坚守本心,万勿蓦然回首间,发现自己形单影只,那时怕是连围城之羡都是奢求。” 魏鹏显然没有听出上官陆话中深意,一番苦心,不知是否会付诸东流。 白典所留期限一到,上官陆立即去找白典履职,因为战事,五羊军关各属、五羊都督府所辖各机构皆摧毁殆尽,不管是白典还是半仙,再或是张监,仅军务一项册本便堆积如山,哪有时间同他闲扯。 于是,上官陆在半个时辰内接连快速拜访白典、张监和半仙后,便有提前几日调入军关的老熟人,张秦唐引领前往骑兵组建临时营地,位于关内中九道最东侧的位置。 半仙尚为给这位有着神骑威名的张秦唐定下具体职务,当前只是作为上官陆骑兵阵总的助手,协助上官陆组建五羊骑兵。 前往骑兵临时营地,张秦唐将他这几日所了解到的情况一一通报于上官陆,道:“江头,五羊骑兵眼下只是一个空架子,仅有自血狼调入的铁蹄骑和开灵铁蹄。军卒挑选已近尾声,挑选侧重于血狼和五羊边军,至于伍头、军头和旗总,暂未商定,吕大人忙于南关防务,骑兵组建一事,先期暂由白典全权负责。” 听过张秦唐的详述,上官陆立即便感觉不对劲,当即求证道:“疯子,也就是,三位大人所挑选士卒皆为把式,并非武者,是吗?” 张秦唐不疑有他,回道:“对啊江头,都是把式。不过三位大人一致强调,劲力、骑术、射术、骑射皆需考校,听三位大人的口风,骑阵伍头、军头和旗总是由江头你来定夺。”临了,似是想到什么,出言补充道:“对了江头,在你拜见过白典后,血狼知所时冉昱刚被白典下令,调至骑阵任甲旗旗总。”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各取所需(中) 第三百二十三章:各取所需 形势比人强,上官陆只能被迫接受,无奈道:“坐骑、军备、军械如何说?” 张秦唐:“尚未确定,不过听三位大人的意思,会同你商量,毕竟你才是这支骑兵的阵总。” 上官陆:“骑阵归属呢?都督府还是都指营?” 张秦唐:“归属都指营,但组建期间,所有事宜皆由都督府白典和张监二位大人负责。” 上官陆:“士卒挑选进度如何、现有多少?” 张秦唐:“初次挑选已经完毕,两千三百余人,关内边军同血狼足占七成。” “行吧,看过后再说其他吧!” 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心凉,上官陆总算体味到小觑军关三位大人的后果,这三人几乎是将他上官陆算计到骨子里。请君入瓮,上官陆虽是感到憋屈和无奈,却又心甘情愿入这个瓮啊! 旷日持久的浴血奋战,关内百战余生的五羊边卒,多的是因祸得福而成就武者的弟兄,可三位大人偏偏一个也不给,清一色全是把式,明显就是算计他啊,也不知这三位大人究竟是如何得知开灵铁蹄的存在。 骑阵组建,遵循的是神雀戍边军制,也就是八卒伍制,一阵五旗,满制千余人,但需他上官陆传授操训的竟然是两千余人,想想都头大,还无比憋闷。 加快脚步来到所谓骑阵临时营地,上官陆也不知该如何感叹,营地是用鞑子篷帐围城一圈隔离出来的,圈内篷帐便是营房,挑选出来的两千余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拉闲散闷。 上官陆瞬间止步,同时近乎粗蛮般拉住张秦唐,就这样远远观望! 良久,将一切盘算清楚,这才幽幽询问道:“疯子,血狼训备旗中的骑兵和丁旗呢?没有过来?” 张秦唐摆脱罪卒身份前便是血狼卫寨值守长,更得卫正上官陆的信任和重用,自然清楚上官陆口中掩人耳目的训备旗骑兵和丁旗真实身份,开灵铁蹄和血狼卫寨铁蹄,缓声解释道:“军令应是江头你同魏知卫交接之后下达的,白典下令五羊骑阵士卒挑选间,血狼训备旗骑兵和丁旗暂留北关。” “疯子,那你先让典房军吏将这些挑选出来的弟兄登记造册,姓名、劲力、善用兵刃等记录详实,我先找下白典白大人。”看着眼前两千余人,上官陆也有些发憷,交代过张秦唐后头也不回,脚步飞快前往白典所在篷帐。 望着上官陆远去的背影,张秦唐也是一脸苦笑,他也感觉军关三位大人此事过于急切,血狼多次参与士卒教习和军阵操训的他,非常清楚这两千余人是一个多大的麻烦,也难怪上官陆转头就走。 张秦唐很快便缓解了繁杂的心绪,板着脸朝营地校场走去,遵照上官陆的吩咐,安排军吏对士卒进行登记造册,唯恐军吏办事不周,还亲自盯着。 上官陆急匆匆来到白典篷帐前,可无论他如何讨好和恐吓威胁,牙士始终面无表情纹丝不动,不予任何回应,不仅不告知他白典是否在篷帐内,更不为他向篷帐内通传,显然早已得到白典交代。 一时间,上官陆左右为难,走也不是、等也不是。 正如上官陆所料,篷帐内不止是白典,还有张监,他二人却并非上官陆所预想那般忙于军务,而是围炉而坐谈笑风生,对弈、品茗,好不惬意。 听到篷帐外上官陆略显急切的声音,白典笑着打趣道:“张监,你说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把我们这位还未上任的骑兵阵总给吓跑呢?” 张监棋力明显不敌白典,棋盘上执黑的白典已成屠龙之局,冥思苦想下的张监随口回道:“其实我也颇为期待,两千三百余人,够他受得了,相当期待他如何破局啊!”沉思过后,终感别无良策无可奈何,感慨道:“白典啊,整整十六目,你这棋艺堪称鬼手,甘拜下风!” 一棋收官,再开一局。 直至第三局收官,白典这才轻声吩咐牙士道:“将棋盘收起来,请上官阵总入帐!” ······ “上官阵总,大人有请!” ··· “上官陆,见过白典、见过张监二位大人!” 眼下,上官陆也不知该如何界定自己的军职,卫正不是卫正、阵总不是阵总,一丝尴尬下是落落大方的见礼,问候。 “恭喜啊江头,荣升阵总!” 白典似乎忘却了自己将上官陆晾在篷帐外大半天的事实,在上官陆见礼的同时,笑着恭贺道。 “大人谬赞,标下愧不敢当!” 篷帐内,堆积如山的茶渣、遮遮掩掩的棋盘,看到这些,上官陆岂能不清楚白典的用意,一切都是刻意为之,语气中自然有了一丝不满和幽怨。 白典呵呵一笑,毫不在意上官陆语气中的那丝不敬,朗声问道:“江阵总啊,疯子已经带你去看过你的部下,还满意吧!” 白典主动提起这个话头,上官陆喜不自禁迫不及待提议道:“白典,士卒挑选实在是太多了些啊,一阵而已,千余人足矣!况且还有血狼百骑呢,实在没有必要啊!” “江阵总,骑阵对五羊至关重要,必须择优而用,若非限于军备,岂会是一阵之兵!”上官陆的埋怨和提议遭到张监的严厉反对,肃声道。 几乎同时,白典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附和道:“江阵总,确如张监所言,骑阵对五羊的重要性无须赘述,切切不可有失!” 其实,上官陆在篷帐外焦急等待的时间了,已经有所猜想,半仙三位大人如此迫不及待火急火燎的组建骑阵,此前他所撰写的骑兵组建册本和那番慷慨激昂一吐为快的陈词,不过只是个引子,而非决定因素。 真正促使骑阵组建加快进程,甚至是电光石火般的飞速,应该来自军关某种突变,对五羊、对边军影响巨大意义深远的突发事件。 不然,白典三人不会直言血狼训备旗骑兵调入骑阵、血狼丁旗调入骑阵,以保证骑阵战力,训备旗骑兵,可是开灵铁蹄,上官陆乃至血狼四寨一十六位属官自认遮掩异常严密的开灵铁蹄。 正因这份军令,上官陆收起心中的庆幸和窃喜时,也在不断审视梳理其在血狼种种往事,更暗自不断告诫他自己,今后行事务必愈加小心谨慎。 一切既已无可避免,上官陆自然选择倾力而为,不负初心! 如此,那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便利,自也无可厚非喽! 随着白典、张监二人的表态,上官陆随即做出一副异常委屈的模样,轻声抱怨起来。 “白典、张监,二位大人啊!” “标下所撰写的文册中写的清清楚楚,倘若想这中型骑兵顺利快速成军,并具有一定战力,士卒个人实力、坐骑马匹、盔甲防具、军械兵刃等缺一不可,个人实力高低决定这支骑兵的杀伤力、坐骑马匹良莠支配这支骑兵的速度、盔甲防具优劣左右这支骑兵的生存力、军械兵刃精拙影响这支骑兵的战力!” ······ 上官陆的主旨就是诉苦、讨价还价,摆问题、讲困难。 初始,白典、张监二人还会心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但越听越不是味,眼神中苦涩之感愈重,骑阵千余人,坐骑皆为龙马,还一人双骑,这不是天方夜谭嘛,就算海日古轻轻的离开军关,不带走一片云彩,军关获益匪浅,却也···无奈轻叹道:“江阵总呦,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金滴甲只能保证两旗,至于龙马坐骑···只能尽量。” “白典大人啊,中型骑兵唯有保证来去如风,方可一击毙命迅速远遁,脱离敌骑视线,摆脱纠缠,再次寻找战机故伎重施。防护、速度、杀伤力,三者缺一不可!”上官陆恍若未闻,着重强调道。 白典:“江阵总,关内战获鞑子龙马不过几百匹,就算全都调拨给你骑阵,那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上官陆:“禀大人,血狼卫尚存不多龙马,可调归都指骑阵,优先保证配给金滴甲两旗,金毡甲三旗则以关内最好的长飙、天宛马为主!” ······ 白典、上官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对方求援、己方诉苦,对方提议、己方打折扣,骑阵组建实质问题,坐骑、防具、军械就这样很快得到不是解决的解决,至于士卒个人实力,二人异常默契,均暂不提及。 唇枪舌剑,看似是口舌之争言辞激战,却也异常耗费心力,张监在略显疲态的白典眼神示意下,出言道:“江阵总,可是还有其他···” 听到张监出言询问,上官陆双眸中的得意和欣喜一闪而逝,起身见礼后,语气坚定振振有词的说道:“禀张监,骑阵成军之前相应事务,标下还望军关诸位大人能够听取一下标下的建议。标下不敢保证成军后的骑阵所向睥睨横扫北境之敌,但起码能够保证骑阵战力不凡无坚不摧!” 闻言,一抹精光自二人眼神中一闪而逝,张监依旧神情严肃,道:“好,还请江阵总牢记今日之豪言。军关全力支持,祭礼之前,这支骑兵必须颇具成效!” 张监、白典二人眼神中的炙热和期盼,垂首思量的上官陆不曾看到,只是在慎重考量后,缓声道:“可以,有关军阵组建传授、教习、考校、筛选、操训,标下会一一向大人请示。” “无须如此,骑阵该当如何,江头你身为阵总,可一言而决,我、白典还有半仙更会全力支持,只关心祭礼之前,骑阵可否一战!予鞑子以重创,令鞑子不敢小觑。”最终,张监直接道明他三人的原则和要求。 “禀大人,请三位大人放心,标下定尽快将一支铁蹄无敌的骑阵交于五羊!时间紧迫,标下这就告退!” 无须思索,上官陆一口应承下来,说完便起身见礼,然后转身快步离去!走出篷帐那一刻,上官陆长舒一口气,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第三百二十四章 各取所需(下) 第三百二十四章:各取所需 关内,骑阵临时营地。 姜愧作为阵总牙士伍头、老齐头则是以阵总请来的帮手身份,进入营地,二人也早已将篷帐内一切收拾妥当,上官陆返回骑阵营地,不发一言,直接进入阵总篷帐,等待张秦唐统计士卒的文册,也在等待长虫的回归。 别看上官陆在白典、张监二人面前自信满满言之凿凿,但若说百分百的把握,上官陆还真没有。 特别是有关传授一事,上官陆必须提前征求师兄刘都的意见。 “齐老爷子,你亲自去找刘监,请血狼监房范、林六位教习过来!” “姜叔,你持此册到都督府典房走一趟,让军关匠坊尽快锻造一批册本中的槊出来。另外,再走一趟都督府监房,求见张监,请监房军纪军,封锁骑阵营地,禁止出入。” 上官陆所等待的张秦唐,此刻是焦头烂额,两千三百余人,依照上官陆要求进行登记并造册,很是麻烦,就算他亲自照看,骚乱依旧不少,都是军伍中人,何况还都是百战余生精锐老卒,血气旺盛脾气火爆,彼此发生口角和争执,自是寻常。 好幸张秦唐神骑之威名不减,足以震慑这些骄兵悍将,胆敢闹事出乱者虽不至于剔除,却也免不了皮肉之苦。 姜愧以骑阵阵总牙士伍头的身份,手持上官陆所写册本,不管是求见白典还是张监,都超乎寻常的顺利。 白典走出篷帐,亲自前往关内都督府所属匠坊,督促工匠打造上官陆所要求的特殊兵刃。 张监不仅立即传令军纪军,更亲自叮嘱前往骑阵营地军纪军旗总,听从骑阵阵总上官陆的吩咐。 姜愧如此顺利,前往血狼的老齐头还用说吗?刘监片刻不敢耽搁,当即召集范、林六位教习,前往骑阵营地。 第三日,张秦唐总算登记造册完毕,都督府典房也将特殊打造的槊送了过来,上官陆在张秦唐的陪同下,来到骑阵校场的校台上。 同时,老齐头、姜愧与其他牙士听从上官陆吩咐,出现在校场一侧。 “诸位,吾乃新建骑兵阵总,不管尔等究竟来自何处、因何而来,在此,尔等必须遵从吾之军令,不折不扣!” “地上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任、癸,十列,点到名字站在对应之列,每列二十人。甲、乙二列,丙、丁二列,戊、己二列,庚、辛二列,任、癸二列,彼此对视。” 言毕,上官陆根本不管校台下场内士卒是什么反应和心态,展开手中册本,自顾自依照册本,开始点名。 “赵克浩,甲列。” ······ 老卒就是老卒,尽管一脸轻蔑和不屑,但还是不情不愿执行着阵总军令,随着校台上上官陆话音一落,念到名字的二百人,已遵照张秦唐手势指引,分十列、每列二十人、两两对视站好。 都督府监房军纪军旗总,也遵照上官陆的叮嘱,将槊分发完毕。 “准备、持槊!” 随着上官陆的军令,老齐头等牙士立即飞掠而出,散步于二百人一侧,人手一本誊写出来的册本,紧盯着分属于他们的所有士卒。 “胸、刺!” 刷刷声中,牙士如实记录下所有士卒的反应和动作,完毕后向老齐头打去手势。 “下一批,钱规,甲列。” ······ “准备,持槊。” ······ 一批又一批,考校进行了四个多时辰,待结束时,已是酉时二刻。 校台上,上官陆在接过老齐头递来的所有册本后,看也不看,直接转交给张秦唐,缓声道:“疯子,宣布吧!该留的留、该去的去!” 上官陆选人的准则,张秦唐自是清楚,接过册本,缓步上前,肃声道:“念及名字者,出列!” 展开最上层册本,但凡没有标记墨点者,皆为淘汰出列者,这些人不是毫不犹豫直刺对视袍泽胸口、便是举棋不定犹豫不决者。 “孙蛮、李铎······” “尔等离开此地,回转原属!” “神骑大人,为何?” “走?让老子走!” ······ 几乎瞬间,校场上彻底炸锅,遭到淘汰的将近五百人,你一言我一语吵闹不休,声调一个赛一个,污言秽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就差那个火星子,引燃、爆裂!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上官陆运转内劲怒骂出声,盖过所有声浪,令校场陷入沉寂,阔步上前,目光如电扫过校台下所有人,肃声高呼,足以保证校场内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什么不清楚的,走就是走、留就是留,军令既下,无须解释!” “有质疑,可以!” “一个个有序出列!” “齐伍头,准备火把!” 上官陆,新鲜出炉骑兵阵总一流巅峰境武者显露,近五百人不说噤若寒蝉,却也是老实服帖,遵令有序出列,喊出心中的不满和质疑。 “大人,遵从军令,有错?” “他妈的,那是自家弟兄,不公!” “杀鞑子,谁有老子杀的多!” ······ 怵,不代表怕,就算有上官陆的威慑,可这些人都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汉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血性男儿,尽管已经有所收敛,却也只是稍稍客气了些。 “他妈的,糊弄鬼呢。那槊老子一掂就知道槊尖有问题,不会伤到那混球!” “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刺过去还没蚊子叮的疼,大人既下军令,担心个卵!” ······ 直至再无一人出列,一直巍然不动如标枪般肃立于校台的上官陆总算有所动作,缓缓抬起右手,直至校场右侧,也就是被选中那些人,高喊道。 “你、你、你···那边去!” 然后,目光如刀般锋锐,扫视其他所有人,肃声道:“军令既下,尔等不是严格遵守军令便是犹豫不决者,可对?” 不待众人答话,紧接着说道:“你槊尖所刺向的可是自家弟兄,生死袍泽!忠实执行军令,并无错!相反,意志坚定一往无前,乃骁勇善战一当十之悍勇者!只是你们不适合这儿,是我上官陆的遗憾!” “至于你们,军令下,为何犹豫不决,难不知军令如山倒、令出必行!” 最后这句话,上官陆几乎是咆哮般的吼出,余音经久不消,森寒肃杀之意,也在声浪涌动下,近乎实质。 第三百二十五章 同门之谊(上) 第三百二十五章:同门之谊 一切无可辩解,所有遭到剔除者,神情各异,诅丧者有之、懊恼者有之、耻笑者有之、讥讽者有、悔恨者有之、怨恨者亦有之,但所有人却是步履沉重,默默离开骑阵营地。 夜已深,军卒早已入帐安眠,上官陆却是在篷帐内同范、林等六位教习热火朝天商讨着教习、操训一应事宜,包括劲力积蓄再度提升可能性、基于骑阵配给军械的武势锤炼等等等等。 “江头,我们就四个人,却要操训千余人,怕是力不从心啊!”最后,被几人推举出来的范教习,向上官陆说出他们的为难之处。 范教习话音方落,林教习紧接着也抱怨道:“江头,眼下尚能凑活,可军阵的传授和操演,那是真的不行啊!” 紧接着范、林两位教习的是陈、何、张、常四位教习的各色牢骚和哀求。 上官陆清楚,此事确实是难为他们六人,但还非他们六人不可,和颜悦色道:“几位,你们看这样可否,暂且如此,待明日同都督府张监商议过后,自都督府监房抽调十位教习,协助你们。” “江头,可以吗?”范教习有些担心的问道。 “范教习,放心,军关几位大人对骑阵组建异常关心,不会有问题。”解释过后,上官陆这才继续说道:“一切依照今夜所议执行,王军都指的齐老爷子会帮衬你们一二。” “江头,职下告退!”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 送走六位教习,上官陆争分夺秒抓紧时间修习,尽管上苍还不曾眷顾他,成就绝顶武者的契机一直不曾感知,但修习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翌日卯时,照例锤炼武势过后,上官陆亲自找到张监,说明来意,而张监毫无推脱之意,直接将监房本就不多的教习,全部交由上官陆。 关键是,张监当场下令,所有教习必须遵从骑阵阵总上官陆的军令,不得有误,否则军法从事。 张监的爽利和事情顺利程度,显示张监早已同监房教习通过气,枕戈待旦随时候命,让郑重其事的上官陆感到一丝不同寻常,并未冒然开口,反而是不动声色返回骑阵营地,将内心的震惊和惊诧深藏于心底。 “主子,王前辈回来了,在北关角楼等你。” 直至第五日,上官陆正在校台盯看军卒操训情况,姜愧快步走上校台,附耳低声说道。 上官陆急匆匆交代过后,脚步飞快前往北关,大步流星进入长虫司正角楼,看到书生和屠夫并未在此,当即问道:“师兄,这次怎么去这么久?” “哎,别说了师弟,那两个腐木石芝差点被截胡。”心有余悸的长虫叹息过后,这才解释道:“阴差阳错出现在那段山谷的游魂,两名先天境武者,实力一般,但所习武势却异常刁钻,防不胜防且极其善于追踪,同他们在君山纠缠了几日,这才顺利采摘腐木芝,顺利返回军关。” “师兄,腐木石芝所在山壁,属于君山北麓,游魂武者如何出现在这儿呢?”尽管长虫脸上挂着浅笑,说得轻描淡写,但上官陆怎会不知其中凶险。 “应该是早就在北麓了,他们包囊中还有冬衣呢。”长虫随口解释一句,想起入关时书生那神色急切地叮嘱,小主子有急事同自己相商,正欲开口询问,却因称呼想起二人之间的尴尬,本是同门师兄弟,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下师弟成了师兄的小主子,心魔难消,只能如眼下这般含含糊糊了。 “对了,着急寻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姜叔,角楼外看着点。” 上官陆第一时间不是向长虫道明原因,反而是转头吩咐姜愧,心领神会的姜愧当然明白自家小主子的意思,守在角楼外,以防打扰和保密。 角楼关闭,上官陆这才开口说出缘由。 “师兄,血狼开灵铁蹄的存在被军关知晓,白、张、吕三位大人属意在军关组建一支如开灵铁蹄般的骑兵,并由我出任骑兵阵总。其他倒是无关紧要,师弟自可处理。但有关士卒操训劲力积蓄上,师门冠绝天下无一出其右,师弟打算借鉴一二。” 长虫并不似上官陆所担心那般直言拒绝,反而提出自己的担忧,道:“若按师门修习,所需天才地宝可是不少,怕是五羊无力承担吧!” 上官陆暗自松了口气,立即解释道:“师兄,所传授仅限于师弟对行意的感悟,至于锤炼筋骨积蓄劲力,还是沿用开灵铁蹄士卒锤炼方法,师门隐秘绝不外传,师弟可不敢擅专。” “若如此,师弟自己便可做主。传授微末之技于边军士卒,用以抵御吾族宿敌,有何不可呢?”长虫略感疑惑,轻声反问道。 “多谢师兄体谅!”上官陆语气真挚,由衷感激道。 “同门师兄弟,无须客气。” 上官陆看师兄情绪不错,心中劝说的念头瞬间浮起,笑着闲谈道:“师兄,斗门凋敝门人零落,慎氏那老狐狸还说师门同他们慎氏大有渊源,可虽说慎氏各支散落于阳山山脉,却也有将近两千族人,因偶遇慎氏一族,师弟同小师弟被师父给骂的狗血喷头,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长虫明显一怔,身体僵硬神情复杂,良久后才幽幽回道:“师弟,并非师兄不愿,而是作为弟子的我,无颜面对师父。那日,若非被师弟你察觉,我是永远都不会向你表明身份。” 然后,角楼内便陷入无尽沉寂中,往常微不可察的呼吸声突然显得那般粗重,也不知过去多久,长虫缓缓抬头,目光平静看向上官陆,解释师门和慎氏的渊源。 “师弟,师叔应该同你说起过,黄昏残血夜前,夏族最具威势的可不是如今这些氏族,而是一门、二教、三宗、九派。一门,自然是师门斗门,而如今的慎氏一族,便是源自九派中的岐黄派。” “年代久远,难以考究,流传下来的便是岐黄派其中一位慎姓掌教同师门一位先贤为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沧海桑田,谓之世事多变,岐黄派逐渐没落,最后甚至连岐黄派都消散于岁月长河中不复存在,但作为岐黄派主脉的慎氏一族却流传了下来。” “因先贤和先祖血脉之故,师门同岐黄派慎氏一脉之间的情谊却一直维持了下来,不曾因岁月冲刷而变淡,反而随着时间的发酵而愈加深厚,师门历代先贤皆同慎氏族主、大族老交好。残血夜后,慎氏伤亡惨重近乎灭族,幸存者更是身中诅咒,并以血脉的方式传承了下来。” 上官陆为了心里小九九,自然是半真半假的附和道:“师兄,师叔可不曾提及这些,只是说师门同慎氏交好,师门五行功法可为慎氏孩童解除诅咒,也是师父修习进境缓慢,甚至停滞不前的原因。” “师门同慎氏算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吧!残血夜之后,师门无数先贤战死,仅存先贤当时尚不足三十岁,好幸没断了斗门传承,慎氏虽说境况好些,有两名族老幸存,却是身受重伤无法医治,但是几年后,还未解决诅咒解除的办法,便双双撒手人寰。”向来沉默寡言的长虫仿似突然打开话匣子,说起来便是滔滔不绝。 长虫所言种种隐秘,上官陆此前可未曾听闻,好奇心瞬间被引起,出言询问道:“师兄,师父可从未向我和师弟说过这些,就连师门同慎氏的渊源,还是在君山遇到师叔后,师叔告诉师弟的。师兄,这残血夜前,一门、二教、三宗、九派是···师弟所读典籍不少,甚至其中还有国子监书库中无数典籍,均未有过记载啊?” “一门、二教、三宗、九派啊,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一句感慨,长虫随即陷入对往昔回忆中,缓声道:“师兄我也是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偷听师兄和师叔闲谈才得以知晓,开元大陆存在太久太久了,久到言语难以描述,自然便有不可描述的存在。它们便是残血夜前,远古夏族中修习势力,一门不必说,二教说的是天理教和本源教,三宗指的是典宗、道宗、佛宗,至于九派反倒是各执一词莫衷一是,年代久远已无法辨别。” “不过,师门所认可的是以炼器为主辅以岐黄之术的岐黄派、丹石炼药之术独步天下的丹石派、专精剑术的君派、修身而不炼神的日月派、门人弟子皆为女子的襄谷派,至于其他四派,我当时也没听太清楚,但隐约还听到什么七雄,其中也有师门。” 这些,上官陆当真不曾在典籍中看到过,因此非常感兴趣,紧接着的询问道:“师兄、这一门、二教、三宗、九派中师门在第一,还有什么七雄也有师门,那是不是···” 其实,无怪乎上官陆如此期待,毕竟谁不希望自己师门强大,就算如今凋敝没落,那也说明师门底蕴深厚啊! 同为斗门中人,虽时隔千万年,依旧无限感慨,遗憾躬逢其盛,同样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第三百二十六章 同门之谊(下) 第三百二十六章:同门之谊 长虫看着上官陆那充满祈及的眼神,不觉好笑,呵呵笑出声,道:“师弟啊,你想多喽,如此说法只因修习理念而分,并无强盛与否、高低大小之分。而且,听师父和师叔所言,斗门一直以来皆不受人待见,处境比之过街老鼠好不到哪去!唯有岐黄派也就是此后的慎氏一族,因先祖血脉渊源,同斗门最为要好。” 上官陆双眉微蹙,感到不解,好奇道:“师兄,师门怎会不受待见呢?不是武者修习理念不同吗?不至于到彼此敌视的境地吧!” 长虫连连摇头,耐心解释道:“师弟,所谓武者修习乃残血夜之后的事情了,残血夜前的修习比之如今所谓武者修习,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师门先贤亦非师弟你所想那般和善,肆意拼斗厮杀只图修习进益,甚至是师门不成规矩的门风,你说师门的处境能好得了吗?你离开农山时不过一入流武者,加上那些传承悠久的门派早已不显于世,师父这才没特意叮嘱你,不然,师父怎会不交代于你呢!” “师兄,那岂不是说今后行事要多加小心,特别是门中武势和传承,不可轻易显露!”言辞看似随意,但上官陆那略显慌乱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师弟,确实需要小心一二,却也无须太过谨慎和担忧,他们也同师门般,于黄昏残血夜遭逢大变,传人甚少现世,低调些即可。”长虫缓声劝慰起来。 “师兄,可否请教修习事宜?” 长虫谈兴正浓,上官陆岂会轻易放弃,转移话题道。 长虫似是察觉到上官陆的意图,微微摇头后,不轻不重的训斥道:“师弟,你我二人虽同为师父弟子,但武者修习,各有机缘,就算是师父,在师弟你感悟行意,成就武者后,便也没有再教导你了吧!” 话虽这样说,长虫轻叹一声后,还是没有拒绝,轻声道:“请教谈不上,我们师兄弟交流一二吧!” “多谢大师兄!” 上官陆致谢后,立即便将那些困扰依旧的问题一一说了出来,同时,也是借机验证长虫的身份。 “师兄,师弟在五行之力圆满后冲击绝顶,但无论如何却始终无法感知脑识交汇之所在,只是隐约感到内劲中有晦涩感。之后,脏腑五行竟演变出阴阳,再之后便是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内劲日渐雄浑远超以往,经络、窍穴的蕴养更是如何。每每夜间入定修习,师父所言交汇之处,有所感悟,却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始终无可奈何。” 闻言,长虫神色凝重,肃声道:“师弟可还记得门中五行概述,金曰从革、木曰曲直、水曰润下、火曰炎上、土曰稼穑。” “记得,金从革,刚柔相济从革相合;木曲直,屈伸舒柔生机蓬勃;水润下,滋润趋下聚散如意;火炎上,光热升腾昌盛繁荣;土稼穑,土载四行万物生长。” “没错,正是如此!劈、崩、钻、炮、横,五行拳法、棍法、枪法皆源于此。斗门信奉五行阴阳之理,天地运转世间万物,无不以阴阳五行为基,武者修习便是以武者己身为器,修阴阳五行,因此,武者自身最为关键和重要。正因如此,门中弟子修习,仅会在把式期间严加管教,追求身体极限,竭力积蓄外劲,而在成为武者后,流武者、绝顶武者、先天武者则各有所重,流养身、绝顶养魂、先天育神,先天大圆满境武者的先决条件便是魂固神出。” ······ 长虫毫不藏私,将自己修习感悟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言毕,直勾勾盯着上官陆,良久后才缓声叮嘱道:“师弟,作为师兄也不知该如何说你,机缘乃属天缘,良机天赐,纵千难万险诸般诱惑,也切切不可放弃,你修习所有问题,皆源自于此。” 上官陆听出长虫话语中的沉重和责备,更有无限遗憾,但他内心更欢喜的是,长虫对五行理解和感悟,远在他上官陆之上,那边没有什么可怀疑的,然后随着长虫话头问道:“师兄,此话怎样,当时···” 上官陆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令长虫气恼,恨铁不成钢道:“师弟,就算当时血狼卫寨被鞑子所破,你也不该放弃,阴阳五行齐修,师弟你难道没有留意到世间行力的异样吗?” “世间行力异样?”上官陆一脸疑惑和好奇。 “修行三十余载,隐约感知到这世间行力在缓缓减弱,只是这种流逝超乎寻常的细微,微不可察。无论隐世门派还是山外氏族,武者修习皆纳这世间行力溶于己身,实质上便是武者自天地之间窃取行力修习壮大自己,因此行力沛盈与否,密切影响着武者的修习,而天地运转自有其意志,你放弃属于你的机缘,再想得到,必是千难万难如同登天。”事涉隐秘,长虫说话的同时下意识不停扫视着角楼所有角落,话音更是前所未有的低沉。 上官陆一脸震惊,却是既点头又摇头,显然并非完全认同长虫的观点,随即反驳道:“师兄,武者修习自身,以己身感悟行意,内劲也好、先天劲力也罢,行力皆自武者体内而出,何来窃天地之说?” 长虫淡笑出声,并未急着解释,出言反问道:“师弟,你把式积蓄劲力时,可否使用五行天材地宝?成就武者后,为何勤而不辍日日坚持修习,倘若人体自有行力,为何还要修习呢?” “这、这···” 上官陆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应。 上官陆的这些反应长虫皆看在眼中,继续轻声说道:“师弟,人自天地间窃取行力,并非限于那些天材地宝,还有五谷杂粮,人食五谷杂粮方有劲力,只是这般窃取就似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微乎其微,何况还会消化、排泄、再生等,窃取的同时也在给予,二者间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师弟,如何,可明白?” 上官陆隐约有些理解长虫的观点,一番思虑后,不太确信的求证道:“师兄,也就是说,天地阴阳五行之力因武者的存在而持续不断消耗,武者的修习冥冥中受制于天地意志,对吗?” “是、也不是。” 长虫语气坚定,但言语中却是自相矛盾,紧接着自顾自说道:“天地意志究竟是否存在,不得而知,这不过是师兄自己的一点感触罢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天地运转万物生长,乃至芸芸众生,冥冥中自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所以务必珍惜天地的馈赠和恩赐。师弟,你成就绝顶的阻碍和困难将远超他人,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在流武者时便将养身做到极致,自有机会踏上绝顶之路,乃至更远!” 上官陆不住点头,牢记于心,求教道:“师兄,经络、窍穴的蕴养不正是养身吗?” “是、也不全是,天地有阴阳,人身亦有阴阳。”长虫神色凝重,出言道。 上官陆眼神瞬间充满神采,恍然大悟惊呼出声:“门中先贤典籍所载,绝顶武者以行意内劲蕴养皮、肉、骨、血、识,而我却是五行,行意劲力正逐渐萎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师弟,你总算明悟,是你修行进益太快,加上多年未曾在师父身边,才会如此。师门教授弟子循序渐进、注重根基,而师父为你铸造的根基足够坚实,所以才会在成就武者后没有过多叮嘱,武者修习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道,不然修习也不至于如此艰难。”长虫是由衷为上官陆感到高兴,就连语气中也多了几丝欢愉和感慨。 看着长虫眼神中的关切和爱护,自信满满道:“师兄放心吧,武者之路师弟想走的更远,也会走的更远,当然不会自毁根基!” 长虫点着头,毫不吝啬赞许之色,轻言提醒道:“师弟,你将行意感悟授于五羊军卒,师兄并不反对,却也不提倡。夏族就算有国子监的存在,武者修习为何依旧如此艰难,倘若真是氏族把持,维护氏族利益,那国子监与各郡国学院也不该存在,想必有其他缘故,师叔在王郡以行意种子培植伪先天武者,若不是一再控制,你觉得会仅是一旗吗?你还是小心一点,这片土地有太多不可说明的存在。” “师兄所言,师弟谨记,定会慎之又慎!”对于师兄的提醒和警示,上官陆知晓轻重,语气凝重保证道。 此刻,上官陆对于长虫乃大师兄刘都刘狗儿的身份再无丝毫怀疑,收起一切伪装和试探,如同农山面对师父刘延那般嬉皮笑脸,讨要好处:“师兄,你看师弟修习时日较短,对行意感悟难免会有所出入,是不是···” “啊···” 上官陆的突然转变让长虫有些无所适从,一贯稳重严肃的人怎会突然变得玩世不恭涎皮赖脸。 “师兄、师兄···” 长虫呆滞当场没有丝毫回应,上官陆只能轻声呼喊。 “知道了,书生、屠夫还有老齐头那帮人师兄帮你说去,尽快给你送过去。”心神回转正常的长虫瞬间便醒悟自己师弟的盘算,刻意板着脸掩饰内心的波动,说完后直接将上官陆给赶了出去。 “多谢师兄、多谢师兄!书生他们就劳烦师兄了!那师弟明日早食过后便让姜愧来寻你,告辞!”长虫的大包大揽纯属意外之喜,对于长虫的逐客也不气恼,笑呵呵拐着弯提醒道。 “可以···” 此刻,长虫也知道自己心神大乱致使说错了话,内心后悔不迭,一脸黑青,却是打也不行骂也不是,只能硬生生的回道。 “师父那古板的性子,怎会收这样一个弟子呢?”看着上官陆远去的背景,长虫自言自语道。 上官陆可不管师兄会如何作想,此行收获颇丰惊喜连连,不仅确认长虫是他那不曾谋面消失多年的大师兄,今后修习也渐渐有了方向,关键是书生他们几人的行意感悟,省却他不少工夫和口舌。 “姜叔,找白典去,让他给我多找些可代笔的军吏。” “好!” 上官陆入角楼时,心事重重,出角楼却是喜不自胜,就连脚步都异常轻快! 第三百二十七章 乱局伊始(上) 第三百二十七章:乱局伊始 上官陆志得意满返回骑阵营地,查看过范、林六位教习教授情况后,这才转身进入篷帐。 所谓人情世故不过礼尚往来,书生、屠夫和老齐头他们慷慨相助,上官陆自不能吝啬不是,思绪转动翻转深藏于脑海中所记典籍,特别是那些收录于国子监书库中的典籍,提笔誊写。 书生的是一部出处和撰写者都无从考究的无名典籍,关于兵马谋略的典籍。 为屠夫准备的是一本有关宗师境的册本。 长虫,自然是那本自京城鬼面易市淘换的《医师药录》。 至于老齐头,还有那些伪先天武者,则是着重于对修习各行的较略。 此时,正值仲夏下旬,京邑清晨街道上行人穿着已很是清凉,可在神雀王朝例朝议政的承恩宫内,吵闹不休恍如置身菜市场,毫无庄重威严感。 争议核心是重伤濒死的安北大将军、兵部尚书郭盛,被同样伤重的随军大武者护送返京所带回的军情:“鞑子精锐骑兵大量越过君山进入神雀境内,安北大军惨遭袭营,损伤惨重,鞑子三十万大军南北夹击五羊南关!” 其实,郭尚书返京已经有些时日,但连日来朝堂上都是各执一词吵闹不休,始终未能定下一个章程来。 譬如:探查敌情,王、荒两郡境内究竟有多少謌克敌兵;五羊关境况如何,是否该督促各郡都督府尽快派出援兵;都督府连同兵部、户部是否该筹募粮草、军械等··· 至于安北大军如何遭袭,郭尚书脱离大军后安北大军如何处境,鞑子几十万精锐骑兵是如何越过君山突兀出现于荒郡五扬州境内,如此重重,皆被忽略,或者说是有意识乃至是有图谋,选择遗忘。 日复一日,皆是如此,今日朝堂值守大学士,东渊阁大学士刘禹不得不再次出班制止,朗声奏议道:“启禀吾皇,吵闹纷争无济于事,当务之急乃是下诏五军都督府,督促各郡派出援兵,兵部、户部筹集军械、粮草,五羊但若有变,则謌克铁蹄南下兵祸连结涂炭两郡、乃至京邑!” 刘大学士话音未落,自吏部尚书擢升至中极殿大学士不过半年的徐向召快步出班,疾声高呼道:“启禀吾皇,刘大学士此言差矣。” 伴随着昌晟皇稍微抬头,徐向召反驳的声调瞬间拔高,道:“安北大军遇袭尚未调查清楚,隐患不除,朝堂派出多少援兵都于事无补,难免重现安北大军之悲惨遭遇。以臣下来看,军情不明,不宜妄动!” 刘禹瞥了眼神态肃穆,但无不流露着得意之色的徐向召、徐学士,眼角不禁浮现一抹无奈,抬头看向銮坐上稳坐钓鱼台的昌晟皇,眼神中是浓浓的悲痛和感伤,随着长长吐出腹中那口污秽之气,挺身、昂首,掌心对折、四指相叠、拇指相扣,然后缓缓躬身,向夏族之王、神雀之皇,恭恭敬敬行以觐见之礼。 起身后,却已是目光烁烁,仿似破釜沉舟般的坚定和果决,语调轻缓,沉声道:“禀吾皇,若依徐学士所言,军情探查详细后再作决断,定为时晚矣!不说大军整备出征尚需时日,何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不提前议定应对之策,就算查明敌情又有何用?” “臣下奏请吾皇,请靖王出府,出任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可解五羊大军围困之患,万望吾皇看在北境万千族人的份上,恩准!” 刘大学士此话一出,承恩宫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掉针可闻,文臣武将列朝百官无不神色怪异目光复杂。 预期中的雷霆之怒并未出现,反而是昌晟皇温柔敦厚,充满关切的话语,道:“大学士,五羊边关情势虽危急,但还未至劳烦皇叔披挂上阵的程度吧!皇叔以皇族之身为神雀王朝戎马一生,金戈铁马转战万里,其功足以名垂竹帛功标青史,但身体早已不堪其重。如今亦算是,山河无恙人间皆安、河清海晏时和岁安,况且得益于皇叔这些年的辛勤耕耘,吾朝兵强马壮能征善战者,多矣!同符合契于皇叔之才者,亦不在少数!” 突然,昌晟皇话锋一转,语重心长的感叹道:“刘爱卿,皇叔好不容易卸下这副重担,颐养身心安享天年,再去劳烦皇叔,吾心难安啊!” 昌晟皇这番话,声情并茂真挚而诚恳,但无论是刘禹六大学士还是朝堂上多数朝臣,皆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唯有像大学士徐向召、兵部尚书郭盛等才是一副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刘禹无可辩驳更不欲辩驳,面对昌晟皇温和的目光颔首示意,然后转身怒视百官,激愤出声道:“靖王戍守边关多年,试问诸位同僚,可有与之比肩者?” “謌克汗国千年磨砺,卧薪尝胆早已形成气候,若非五羊边军据天险之雄关,仗君山险峻之地势,吾朝、吾族,岂有几千年之安宁!五羊若失,謌克骑兵便可长驱直入,直逼京邑,王军幽谷州、开平州、荒郡五羊州、双河州必遭屠戮,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刘大学士张冠李戴般怒骂过后,昌晟皇无动于衷神色如常,反倒是徐向召、郭盛等人眼神中的不忿和愤懑那是呼之欲出,除却神情动容的都察院等官员,其他人皆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戏心态。 安北大将军、兵部尚书郭盛是强撑着伤重的身躯入朝奏议,面对刘大学士这般咄咄逼人的叱问,他不得不艰难出班,以作回应。 只见他一脸愁苦,轻声解释道:“刘大学士,王、荒两郡都指早已在祭礼前便派出大军驰援五羊,而安北大军也已将京邑都指和三大禁军抽调一空,如今京城守备尚且捉襟见肘无以为继,有心无力啊!” “那依郭尚书、郭大将军之言,王军、荒郡、京邑已无兵可派,那其他六郡呢?仍旧无兵可调吗?” 昌晟皇一个皱眉,当即令欲张口回击的郭盛偃旗息鼓不敢出声。 “好了、好了,诸位卿家切勿如此吵闹,于事无补,今日朝议暂且如何吧,五羊之事,另行再议。” “退朝···” 皇侍司司正方伟尖锐悠长的唱喝,紧随转身离去的昌晟皇离开承恩宫。 庄严肃穆的朝堂议政如同儿戏,同以往朝议并无二致,似场景重现轮番上演,接下来便是朝臣千篇一律而又多姿多彩的拜谒、游说。 君子朋而不党,刘禹身为东渊阁学士、四殿二阁大学士、镇国将军、左国士,宦海沉浮多年,算不上廉洁却绝对清正,朝阳鸣凤谠言直声毫不为过,君子之交朝中重臣自不在少数。 建极殿、中极殿、华英殿、华文殿、文渊阁、东渊阁,四殿二阁因其特殊的存在和运转机制及殿阁学士相似出身,决定他们间唇齿相依过从甚密,交情莫逆成缟纻之交,同时却又并驱争先互争雄长,六人是彼此欣赏相互成就。 但六学士间这种矛盾而怪异的关系,却在德善皇驾崩后不复存在。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昌晟皇登基,为掌控朝政,其父德善皇的那些老臣,黜免的黜免、迁谪的迁谪、放逐的放逐,几年下来已被替换的差不多了。 这其中,便包括中极殿大学士谢文烁,旧伤复发身体抱恙没多久,被劝致仕而告老还乡。 此前声名不显的吏部尚书徐向召竟会莫名遭到药郡农氏的青睐和支持,除授中极殿学士,若仅如此还不令人感到诧异,关键是徐向召不仅乃昌晟皇潜邸之臣,更非药郡农氏中人。 贤亭于夏族朝堂定殿阁制的用意何在?无他,制约皇权,避免皇权因失去控制而致使夏族跌入无尽深渊,保证夏族繁衍生息血脉不绝。 值此,年幼的昌晟皇,看似软弱可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恰恰是这手神来之笔,撬开了殿阁制对皇权制约的丝丝缝隙。 刘禹遣人持贴邀请的人中,自会剔除中极殿学士徐向召,请建极殿大学士宋朝来、华英殿大学士马文昌、华文殿大学士郑坤、文渊阁大学士李秋四人到他府邸,这已不是第一次。 “范大御史、范老弟啊,你倒是痛快了,泣血出而神鬼皆伏,杀伐果断于血腥中消弭神雀一场内乱。” “可、可是···范老弟啊,怕是你也没有料到,你维护纲纪而保下来的那位启沣皇子,亦非善类啊!” “皇权···皇权···” “当真有那般魔力,足以改变人之心性?” “謌克那昭然若揭的狼子野心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罔顾北部族人安危,对北部兵祸那是视若无睹。” “范老弟,老哥哥我直感身心俱疲,回天乏力啊!” 独坐凉亭等待其他四位学士的刘禹,双眉紧皱满脸苦涩,该是念及逝去的老友,那个满腔忠义嫉恶如仇的范季冗,悲从心起黯然神伤。 “刘老!” “宋老弟!” ······ 前后一刻钟,宋、马、郑、李四位学士先后步入凉亭。 第三百二十八章 乱局伊始(中) 第三百二十八章:乱局伊始 “四位,老生常谈,可有良策?” 最后来的李秋刚一落座,刘禹不待亭外仆人奉上香茗,放下茶盏,沉声询问。 “刘老,在座几位当属我宋朝来最为急切,鞑子攻克五羊,王、荒两郡首当其冲,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皇帝小儿处心积虑罢黜靖王朱狄,这才趁机染指军权,眼下对五军都督府和都指军系的布局不过刚刚开始,怎会轻易罢手!况且,朝堂驰援五羊大军已出京城,无论成效如何,朝堂已派援兵,值此微妙时刻,我们这位心机深沉却又雄心勃勃的小皇帝,就甘心前功尽弃?”忧心忡忡的宋朝来语出惊人,言辞中不仅对昌晟皇没有丝毫敬畏,隐隐还有一丝讥讽和蔑视。 马、郑、李三人神色如常,不见任何反应,刘禹却是故意板着脸,肃声提醒道:“宋老弟,还请慎言,那毕竟是神雀的皇,我夏族的王。” 言毕,刘禹紧接着又补充道:“宋老弟,老夫知你秉性耿直,不会拐弯抹角,但还需谨言慎行。” “刘老,你我五人皆是出身九大氏族的当朝大学士,况且那昌晟皇如此行事,全然不顾我荒郡各氏族安危,刘老,您说我该如何?也就刘老你一心为了神雀,看看我们四人,这些时日就算轮值入朝,哪个去上朝了,闹心!”宋朝来对于刘禹的劝解不以为然,怒气冲冲解释道。 “刘老,不用这么看着我,消息我早就传回母郡,他们几人也一样,但没有皇旨和五军都督府军令,这兵,无法调动!”宋朝来固执让刘禹不住摇头,可当他目光转向华文殿学士郑坤后,当即便听到他这番充满无奈的话语。 沉寂良久的凉亭内,宋朝来激愤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低声幽幽询问道:“刘老,皇氏一族的朱苒和朱倱如何说?” “大族老朱倱避而不见、族主朱苒顾左右而言他,只言什么小启沣不容易、小启沣太苦了,什么体谅海涵尽心辅佐,云云。” “哼,他朱氏一族不过一名不见经传的小氏族,若非气运使然,焉能一步登天成为皇族,建立神雀王朝,不知所谓。也就那靖王朱狄还算聪慧,识大体懂分寸,知晓如何维持各方那微妙的平衡,不然凭朱氏那本就趋于消逝的气运,如何能够维护神雀朝到现在。”听到皇族朱氏族主和大族老的反应,马文昌当即变脸,嗤笑挖苦言语中道出他对朱氏的鄙夷和轻蔑,比之宋朝来更甚,却唯独对那个罢黜官职幽禁于府中的靖王朱狄,充满欣赏。 “哎···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关键还是五羊!” 马文昌出身王郡秦氏,少言而聪慧,深谋远虑行事周密,刘禹本还对他寄予厚望,谁料不仅没有任何建议,更对朱氏满腹牢骚,满口讥讽毫不留情,看到宋、郑、李三人面色渐渐阴沉,不得不出声提醒四人,商议的关键是什么。 “刘老,若事态当真衍变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他们不会不管,静观其变便可!”马文昌看着忧心愁苦五羊战事的刘禹,不忍心他为此日渐消沉、枯瘦,低声提醒道。 “你们啊···” 宋、马、郑三人的态度让刘禹深感沮丧,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哀叹过后不再言语,垂首沉思。 最终,还是一贯谨小慎微的郑坤开口,打破凉亭内沉重的气氛,道:“刘老,在座五人,唯有您算是九大氏族族人,我等几人不过是听命行事,遵循贤亭教谕确保夏族无恙。如今,我们这位昌晟小皇帝摆明是在收拢皇权,压根就没看透其中利害,唯一通晓真相的朱倱又避而不见,怕是朱氏一族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们能做的,仅是将消息传回氏族。” 郑坤之后是马文昌,语气淡然劝慰道:“刘老,如今京城波诡云谲暗流汹涌,而五羊便是各方博弈的导~火~索,倘若五羊得以快速处置,所谓博弈从而和谈起,所以万务寄希望于朝堂驰援五羊。昌晟小儿是在玩火自焚,朱氏是在自掘坟墓,而王郡秦氏、荒郡姬氏绝对不会置之不理,刘老自无须如此心忧!” “刘老,郑、马两位仁兄所言甚是,与其煞费苦心促使昌晟皇颁旨出兵援救五羊,不若将心思放在王、荒两郡。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五羊关同两郡唇齿相依,无论是两郡还是秦、姬二氏族皆不会坐视不理。我等既身为殿阁学士,自需为夏族安危筹谋,为今之计,当以当朝殿阁学士钧令以助两郡一臂之力。”自进入凉亭便一言不发的李秋总算开口,字正腔圆给人以莫名的感染力。 李秋的提议让刘禹眼前一亮,就在他凝神静思间,相邻而坐的宋朝来和马文昌若有所思看了眼李秋,彼此对视眼神交汇刹那间,已交流无数。 宋朝来示意下的马文昌主动开口,出言提醒道:“刘老、李兄,鞑子骑兵之锐、骑战之精,远非我等所想,单以如今糜烂颓败的都指军系,而北荒鞑子攻城掠地征战四方,所求并非疆土,而是求生。最令人畏惧的是骑兵,来去无踪出其不意,唯可聚数倍之兵据城坚守。” 本还因李秋的提议而心生欢喜的刘禹,瞬间神色黯然,诡异凶险的朝堂、各怀心思的朝臣、利令智昏的君王、危在旦夕的边关······一桩桩、一件件,竟使他有了心灰意冷万念俱灭的念头。 “呼···” 随着刘禹长舒一口气,眼神也变得萧瑟落寞,悠悠道:“算了、算了···老夫再入最后一次皇宫,倘若昌晟皇仍及坚持己见,老夫唯有挂印儿去,回转十三郡做一个逍遥快活安享天年的田园翁,四位届时去了十三郡,老夫必扫塌相迎,把酒言欢共叙桑麻,快哉、妙哉!” “哈哈、哈哈···” 笑声中,那种悲凉和哀痛令人神伤,那故作松快的释然,使人心中憋闷难以自抑,兔死而狐悲,宋、马、郑、李四人情绪低落哀思如潮。 正如刘禹了解他们那般,他们同样了解眼前这位老人,虽出身不凡,却从未以此为傲,一官来此几经春,不愧苍天不负民,便是这位老人为官半生的真实写照,可就是这样一位踌躇满志胸怀家国的老人,最终只能黯然退场。 “刘老,对弈两奁,不然以后怕是再没机会喽!”李秋一边叮嘱凉亭外仆从去准备,这边一脸不舍,笑着打趣道。 “好、好!” “我这臭棋篓子只能观战喽,马老、郑老弟,你们呢?” “同你一样,观战!” “观战、哈哈···” ······ 无独有偶,刘禹同四学士于府中凉亭忧心操劳五羊战事之际,安北大将军兵部尚书郭盛,中极殿学士徐向召等人同样在积极游走朝中重臣,或府中秘议、或推杯换盏、或寻花觅柳,不一而足。 甚至,京城坊肆间,茶余饭后闲谈之声不断,民间自有高手,三言两语间便将暗流涌动波诡云谲得朝局,分析个通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或为一己之利、或为一族之利,为权之利、为名之利,无外如是。 午食过后,刘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自送他四人离府,转身尚未入府,便开始安排府内所有人,仆从、杂役等。 府中所用之人,若为京邑当地得便一笔钱财,打发他们离府返家,那些随同他自十三郡来到京城的仆从和护卫,打点行囊随他返回十三郡。 显然,刘禹对他入宫一行,并不报以希望,或者说是结果早已注定。 “吾乃东渊阁大学士、镇国将军、左国士刘禹,求见吾皇!” 前往燕山朱氏,不见丝毫成效,郁气难消的刘禹脸色铁青,因此对伺侍承宣宫外的侍官自然没有好脸色。 “刘大学士,请!” 刘禹阔步进入承宣宫,面对阅览奏章伏案疾书的昌晟皇,恭敬异常行着觐礼,朗声高呼:“臣刘禹,拜见吾皇!” “刘爱卿,是何要事急着要见本皇?”昌晟皇放下朱笔,抬起头,笑着问道。 “回禀吾皇,无他,五羊战事危急,臣恳请吾皇下旨,户部筹集调运粮草辎重,兵部合同五军都督府督促各郡都指派出援关兵马,神雀整军备战以防有失。”刘禹迎着昌晟皇和煦的目光,神色平淡,肃声回道。 昌晟皇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轻摆右手,信心满满道:“刘爱卿,謌克之患为疥癣之疾而非心腹重患,况吾刚刚登基,应以整肃朝务为重,吾之大军无敌于天下,区区北荒粗蛮之徒,何足道哉!” 昌晟皇的坚持和固执己见,还有他意有所指的暗示,气的刘禹是浑身颤栗,他殚精竭虑辅佐他稳固皇位,手胼足胝日不暇给为他理清朝政,现如今,竟···轻重缓急大利小义不分。 “如此刚愎自用、如此利令智昏、如此狂妄自大的皇,真的是自己尽心竭力辅佐的那位吗?”刘禹心中无数次质问,心房无数次的重击让他悲痛欲绝,颤栗的身躯更是摇摇欲坠难以站立,这才在内心做出真正的决定。 “也罢、也罢,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是该离开这是非之地,又何必与这黄口小儿做口舌之争。” “想来吾皇已有万全之策,倒是老臣多虑了!想必是年老体衰而使思虑不周,唯神雀计、唯夏族计,请容老臣辞官归乡!” 刘禹这句话既慷慨激扬又有万千感伤,掏出袖中东渊阁大学士官印放在地上,转身离去,干脆利索毫不留恋。 “爱卿、刘爱卿、刘卿家,快、快···快给吾拦下、快···” 昌晟皇的演技当真是登峰造极,刘禹放官印时的忐忑和期盼、转身后的欣喜和激动、出宫门后的不舍和急切,而这复杂多变的情绪只在眼底一闪而逝,脸上挂着的始终都是那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第三百二十九章 乱局伊始(下) 第三百二十九章:乱局伊始 刘禹辞官离京已成定局,而心灰意冷失望至极的刘禹在当夜便带着府中老人悄然出京南下,回转十三郡老家,没有辞别、没有欢送,就这样孤零零冷凄凄离开京城。 刘禹一行出京后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行走三个多时辰,进入一片低矮的山林,睡意渐浓下正欲到前方驿站歇脚,却听到前方护卫接连示警。 “小胡,怎么了?” 看到策马疾驰而来的护卫首领胡翰,神色暗淡声音沙哑的刘禹轻声询问。 刘禹辞去的是东渊阁学士,但他还有左国士之勋、镇国将军之爵,享有王爵待遇,护卫指挥司依制是一卫近千人,只是他向来行事低调,身旁心腹护卫尚不足一军,只有三十人。 胡翰,护卫都指司卫正,出身刘禹母族,算是远房侄子,因资质不俗,年岁不及六十便已是先天武者,侍奉其父百年后,便一直呆在刘禹身边忠心耿耿,如今也是先天圆满境武者。 “族伯,前方气机不对劲,恐有不妥!” “谨慎些便好,我们不急。” 刘禹稍一感应,确实感知到几缕微妙的气息,却是不动声色缓声吩咐道。 胡翰所领三十名随同刘禹离京的护卫,皆为刘禹姻亲族人,为数不多的仆从和老妪也是当年随同刘禹自十三郡进京的自己人,这些人的忠诚,刘禹从无怀疑。 但他离京的消息,还是被散了出去。 鞭声阵阵、马嘶啸啸,看似一切照旧,速度却在不知不觉中减缓,行进车架内刘禹闭目假寐并未有任何叮嘱,但心里却在不断思索,处心积虑谋害于他的究竟会是哪方势力,或是是什么人竟敢动他。 虽他想来低调,从未刻意彰显自己的出身,但十三郡黎氏的女婿、威名赫赫的刘氏一族大族老的身份,却是不争的事实。 “沙沙、沙沙沙···” 晚风浮动,拍打枝叶,声响在寂静的夜空下格外响亮,护卫如临大敌,悄然变换方位将刘禹牢牢守护其中,警惕的眼神不住扫视漆黑的四周,严密戒备。 “嗤、嗤嗤···” 随着鼻翼抽动的声音,胡翰闻到空气中的一缕异香,顿时面色如土,高呼示警:“香味有恙,闭息!” “嗯?天魔玲珑!千面杨森、出来吧!” 刘禹当即辨认出空中这缕异香,神色微变却又瞬间恢复正常,望着前方淹没于黑暗中的官道,朗声道。 “啧啧、啧啧···” “真不愧是首阁大学士,刘禹刘大人当真见多识广啊!” 伴随着讥笑的话语,一个面目同当年攻打将军庄完全相同,但身形却相对瘦弱些的男子自树冠纵身跃下,置身于官道中央,距离胡翰十余丈的地方站定。 “千面杨森唯利是图,既然清楚吾的底细还敢接下这个买卖,想必酬金不菲,那委托你们的人也是大有来头啊!凭你这个藏污纳垢的千面杨森,岂敢接下吾得买卖!” “天煞、千面、红粉骷髅,三大杀手组织,你千面能占据其一,本以为名不符实,现在看来,倒是我刘禹小瞧你们了!” 刘禹缓缓抬头看向前方那个身影模糊的“杨森”,神色间不见丝毫慌乱和畏惧,不疾不徐柔声道。 “看来就算刘大爷也难以免俗啊,拖延、试探,何须如此?” “杨森既已接下这笔买卖,自会准备万全,动用天魔玲珑的用意想必大人是知晓的,束手就擒吧!免得伤及您老,仅凭这三十名先天境护卫,可是挡住的呦!” 杨森看似神态自若,一副一切皆在掌控中的模样,但那眯起的眼眸深处,却是掩盖不住的警惕和戒备。 “天魔玲珑,还真够下本,只为我这一个布衣老头!” 回应刘禹自嘲的是杨森坚定狠厉的话语:“势在必得!” “放过他们吧,随我在京多年,久不见妻儿老小!” 借助交谈的间隙,刘禹无数次试探,无数次失败,体内行力荡然无存,先天大圆满境的他,在天魔玲珑面前,彻底沦为废人,万般无奈下,出言哀求。 “族伯···” “族爷爷···” “主子···” 所有人一脸悲痛和不甘,纷纷出言高喊。 “刘大人,对于大圆满,杨森我还是相当忌惮,这个药丸你还是吃下去的好,对你、对我、对他们,都好!”此时延森的话语中已带有一丝窃喜和得意,特别是他手捏猩红药丸,指向刘禹及胡翰还有众护卫、仆人时,眼神中戏虐之色更重。 “千面杨森好歹是传承久远的三大杀手组织之一,我刘禹相信你们的操守,放了他们,服下这玩意儿又如何?将天魔玲珑的解药给他们!”刘禹略显笨拙和慌乱接过杨森射来的猩红药丸,凝视着胜券在握的千面杨森,颇为不屑。 “可以!” “小胡,带他们回家,走!”当刘禹看到千面杨森开始为众人投掷去天魔玲珑的解药,当即冲着前方的胡翰吩咐道。 “族叔···” “主子···” 众人伤心欲绝,但身中天魔玲珑之毒,就连拼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哀痛哭泣,似乎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快走、快,见到你族表哥,叮嘱他,我刘禹这一脉,绝不可踏出封地半步,不可窥探我的消息。开武后人,定要到国学府求学,欧阳同老夫还有些交情,断然不亏亏待老夫后人!”刘禹眼神锐利,紧盯着胡翰,一言一语交代得很慢,坚定不容质疑。 “族伯,保重!走!” 胡翰读懂了姑丈这番话的深意,布满血丝的双眼溢出串串泪珠,手捏解药,不敢迟疑,当即艰难翻身上马,双腿猛烈拍打马腹,顷刻间便带着护卫和仆从消失无踪。 马蹄声渐渐消失,刘禹这才将那颗握在手心多时的猩红药丸放进嘴里,随着喉结滑动,很快便瘫倒在车架里,双眼紧闭呼吸悠长,好似睡死了般。 “呼、呼呼、呼!” 千面杨森亲眼盯着刘禹服下药丸,确认药力发作,这才吹出特有节奏口哨,口哨以先天行力吹出,传播距离超乎想象。 驿站北方不远处,当那独有的口哨声传来,枝繁叶茂的树冠中突兀闪现一个身影,面目同刘禹身前的那个千面杨森一般无二,只是身形稍显肥胖和低矮。 “嘚嘚、嘚嘚嘚···” “啊···” “杀!” “有诈,这解药有毒!” 口哨、马蹄声纷沓而至,前后相差却是连三个呼吸都没有,而千面杨森的闪现更是恰到好处,纵身跃下站立之地,恰巧距离快马疾驰而来的胡翰十丈截杀。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而噪杂,此前因心中激愤而尚未服食解药的护卫和仆从,或以闪电般的速度服用解药、或不顾一切纵马冲杀。 服用解药者当即便七窍滋滋冒着黑血,来不及示警,身体一软直接跌落马下,毒发身亡。身中天魔玲珑连寻常把式都不如的他们策马冲杀,同那扑火的飞蛾有什么不同,毕竟这个截杀他们的肥胖杨森,同胡翰一样,都是先天圆满境武者。 “胡头,走、快走!” 不过十个呼吸,官道上尚能够喘气的不过五人,其中一人还是收割者身份的肥胖杨森,三名伸手重伤却用尽全力死死缠住肥胖杨森的护卫,以及口吐鲜血正欲上前拼杀的胡翰。 “胡头、快走啊!族伯的叮嘱必须有人带回去、带回去啊···” 一名须发银灰的护卫双手牢牢抓着肥胖杨森插在他胸口的兵刃,厉声怒吼下让他本就狰狞的面目更加凶神恶煞,满是不甘的眼神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胡翰。 “对不住了!” 胡翰一声嘶吼,调转马头毫不犹豫策马钻入右侧丛林,强撑着刺骨剧痛,竭力扯断衣服将自己捆绑在马背上,借助夜色掩护,很快便隐匿于丛林中。 胡翰当机立断离去不足半刻,消瘦杨森看着昏迷中的刘禹来到此地,看到正在挖坑掩埋尸身的肥胖杨森,并不言语,而是点数起横七竖八的尸身来。 “胖子,少了一个,你怎么搞的?”前后清点三遍,消瘦杨森一脸不满,当即斥问道。 “嗷,那家伙实力不弱,还有其他人拼死相护,嚷嚷个屁,身中天魔玲珑,先天行力全消,就是个废人,跑不到哪去。”对于消瘦杨森的指责,肥胖杨森很是不悦,手上动作不断加快,满不在乎随口回道。 “哼,杨森可是特意叮嘱,这笔买卖不容有失。”消瘦杨森双眼中惊恐之色愈重,冲着还在那撅着屁股挖坑的肥胖杨森,压低声音刻意叮嘱道:“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肥猪,回去禀报就说护卫、仆从全都被杀死,不然等着脱皮削骨吧!” “噗通···” 消瘦杨森肩头一耸,直接将刘禹仍在地上,不待肥胖杨森回应,已是极速飞掠而去,几个闪身便消失于天际。 “没脑子的莽夫,还要费力去找补尸身,有这好玩意儿,骨头都能化成飞灰,天王老子都看不出来,费那力,浪费香喷喷的大肘子!”肥胖杨森瞥了眼远去的身影,直起身子晃了晃手中的小瓶子,一脸得意。 散乱遍地的尸身被肥胖杨森随手一扔,全都精准无误整齐有序躺在土坑里,待最后一句马匹被扔进土坑口,肥胖杨森扬起小瓶,将瓶内淡黄色液体低落在土坑内。 铁锹翻飞,土坑迅速被填平,而随着肥胖杨森扛着刘禹转身离去,股股白烟自土中窜出,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刺鼻的酸臭。 大约盏茶后,轰隆一声,地面骤然塌陷,留下一个同肥胖杨森挖掘宽度、长度一模一样的大坑。 但诡异的是,坑中不仅未间丝毫皮肉和尸骨,更没有任何异味。 第三百三十章 操训不易(上) 第三百三十章:操训不易 辞官归乡的前东渊阁大学士、左国士、镇国将军刘禹,于京城南五十里外官道莫名消失,其护卫指挥司卫正胡翰,却是避入丛林逃过一死。 关键是,京城上至昌晟皇、下到氏族黎庶,乃至朝中文武百官,所有人皆认定刘禹刘老已离京返回故土,十三郡刘氏封地,刘邑之地。 胡翰进入丛林不足三刻,天魔玲珑的药效完全发作,体内先天行力荡然无存,四肢酸软浑身乏力,滔天的恨意和刘禹的叮嘱迫使他艰难强撑,催马赶了一夜,直至清晨时分,胯下战马再也坚持不住,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经过漫长的努力和挣扎,总算将压在马腹下的右腿抽了出来。 胡翰提心吊胆不敢轻易走出丛林,只能一瘸一拐沿着丛林边缘向西南方向行进,雨水和草茎,勉强解决生存所需。 最终,胡翰在丛林中渡过十余日野人生活后,小心翼翼进入一个易市庄子,采买粗布衣衫,并将身上所有衣物和证明身份的随身物品就地掩埋,以马夫的身份,混入一南下的商队。 无巧不成书,就在胡翰进入这个易市时,一胖、一瘦,两名衣着华贵的翩翩君子带着自家商号商队进入易市,其中一架马车上放着硕大的长条木箱,透过缝隙能够清晰看到炼金块独特的光芒。 五羊关,都指营骑阵阵总篷帐。 书生、屠夫等人所撰写的行意感悟册本早已被姜愧取了回来,上官陆在这些册本的基础上,再加上他此前所整理出来的内容,依照各行,撰写出一部七千余字,有关武者行意感悟的册本。 同时,上官陆向白典借调的二十位军吏也已到位。 “诸位,将此册誊写出来,五日时间,每人三十册。”上官陆在姜愧将行意感悟册本递给他们的同时,缓声说道。 “这···” 为首军吏看着那足有几寸厚的册本,当即变了脸色,苦着脸,轻声建议道:“上官阵总,五日时间三十册,太赶了!况且此地多有不便,而典房篷帐内笔墨纸砚齐全,可否···” 言毕,军吏看似面色如常,内心却异常慌乱,唯恐上官陆否决他的建议。 “无妨,只要你们保证五日后如数交还册本便可,但必须确保誊写分毫不差!” “请上官阵总放心,绝对不会出现问题,按时如数交付!”军吏当即兴奋保证道。 看到军吏们走远,姜愧这才低声说道:“主子,果然不出你所料,军关几位大人还真有所动作。” “姜叔,他们并无私心,都是为五羊着想。自我们来到骑阵营地,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有典房军吏暗中记录。” “走吧姜叔,去校场看看操训如何了?” 五羊关,特别是南关局势那是相当玄妙,穷尽心思的鞑子陈兵二十万大军,但似乎并不急于攻关,鞑子超乎常理的异常反应更令半仙等人不安。 都指营正吕忘尘、荒郡都指同知胡粟、王郡都指司正张随及安北大军韩监和孙典多次密切商议后,在原定军关整体防务基础上,将进入关内的安北大军分作两拨,驻扎于关内上九道和下九道,以保证随时增援戍防南、北两关的王郡都指援关大军和王郡都指援关大军。 当然,下九道兵力要多于上九道。 半仙、白典等一众忧心于鞑子反常举动,而上官陆则心无旁骛,一心扑在骑阵组建上。 骑阵校场,拳势操训如火如荼声势骇然,时稳、时缓,时而轻灵、时而迅捷,看上去成效斐然,拳势虎虎生威充满杀意。 上官陆通过势、术之间的变换,明显看出操训军卒间的差异,特别是来自京邑的安北大军,大部军卒拳势虽打得有模有样,却始终多了一份稚嫩和教条,力发而不收、势出则力尽。 “姜叔,找疯子过来!” 很快,张秦唐箭步来到上官陆近前,但看到上官陆眉头微皱,面有不豫之色,轻声询问道:“江头,可是操训有何不妥?” 上官陆抬手一指,沉声问道:“疯子,仔细看看蓝衣都指军卒、黑衣禁军军卒,有何异同?” “嗯···” 张秦唐疑惑出声,目光随着上官陆手指方向看去,很快便难以淡定,低声解释起来。 “江头,武势刚一开始锤炼,齐前辈和我还有范、林几位教习便已发现,安北大军中的京邑都指军卒最是费力,而禁军军卒则相对轻松的多。” “京邑都指操训早已糜烂乃至荒废,且从未上过战场经过战事,这操训自然极其艰难费力。黑禁军卒多为各氏族旁系子弟,自幼修习,但资质却是差强人意,否则也不会进入黑禁,还是寻常军卒。” “疯子,武势锤炼也有十日了吧!成效如何?依你来看,劲力积蓄是否已至极致?” 张秦唐连连摇头,苦笑道:“江头,武势锤炼参差不齐!至于劲力积蓄是否已至极限,暂且无法断言。” 上官陆凝视着校场上正在操训的军卒,沉思片刻后,轻声吩咐道:“疯子,交代下范教习他们,拳势锤炼过后,操训暂时中止吧!” 上官陆就这样呆立在原地,直至拳势操训结束,这才迈动脚步,登上校台,朗声呼喊。 “校场中央,空出六丈。” 闻听此令,以范、林六位教习为首的众教习迅速引导操训军卒向四周移动。 “你、你、你···出列,到中央空地。” 上官陆对于操训军卒还未熟悉到记得他们每一人名字的地步,而随着他手指点出,自有教习上前将这些军卒自行列中揪出。 范、林教习曾在上官陆的要求下操训过开灵铁蹄,因此对于上官陆心思的把控那是相当精准。 通过三人眼神交汇所挑选出来的六人,那是无比贴合上官陆的心思,两人来自京邑都指、两人来自京城三大禁军中的黑禁,最后两人为五羊关戍边老卒。 这些经过半仙、白典、张监层层挑选,还有上官陆初步筛选的军卒,年岁皆在二十到四十之间,外劲积蓄最低都是五象。 范、林众教习所传授之拳势,乃上官陆当初在血狼君山营地确定下来的,分为五势:冲、劈、摆、勾、压,其中又包含腿法、步法、身法,每势还有多种变化。 此刻,上官陆令他们六人两两比校,所考校的便是拳势。 只见,都指军卒一势既出,毫无保留,势术转变僵硬呆板,反观五羊老卒,虽劲力比之低了一象,但二人相斗十势后,开始有了微妙变化,老卒势出不再尽守,渐渐由守转攻,三十势后,都指军卒明显处于下风,落败已成定局。 “好了,你二人退下!” “你、你,还有你、你,拳势比校三十势止!” 这一次,上官陆所选中的是黑禁军卒和五羊老卒,都指军卒和黑禁军卒。 黑禁军卒、五羊老卒,尽管二人同为外劲积蓄至五象之力的把式,只是,黑禁军卒在拳势变化上比之都指军卒更加娴熟和流畅,问题还是出在全力施为,劲力消耗远超边军老卒,待劲力耗费一空拳势疲软,第二十七势,被五羊老卒抓住机会,一势而败! 同时比校的都指军卒和黑禁军卒,二者外劲积蓄同为六象,单从拳势上来看,黑禁军卒明显强于都指军卒,然最终在三十势内胜出的却是都指军卒,皆因韧性和气勇,不过他赢得也不轻松,胸腔起伏赛过风箱,气喘如牛汗如雨下,浸透的军衣死死贴敷在身上。 “尔等可看明白?” 上官陆那如鹰眼般锐利的双眼扫视整个校场,运转内劲厉声高呼,确保校场内所有人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武势乃杀伐之术,无论是拳势、刀势还是枪势等,不外如是!” “势,发而即收、攻而蕴守,力灌于势、随之而走,或攻、或守,运转自如徜徉恣肆。” “然,力非势所用、势非力所动,力随势发,而势随力走!” 说着,缓步上前来到校台边缘,亲自向校场内所有操训军卒进行演示,喊一势、打一势。 “这是冲···” “···劈···” ······ 然后,上官陆将拳势完全打乱,随意衔接转换,然势术转变圆润如意恰到好处,攻中有防、防亦可攻,真正做到力随势至而势随力走,关键是威势不仅未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强盛。 伴随着上官陆拳势演练的是他对武势的感悟。 “武势,武者术变者也,势为纲而术为目。” “术也,讲究技巧变幻!” “然,人皆有异同,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臂长、或腿短···不一而足!术之巧谓之势变,所谓巧、所谓变,因己而定。” “教习所授,为本、为源!同为冲势,千人习则千般冲、万人习则万般冲!弟兄们当不厌枯燥,千遍万遍锤炼武势,直至随己而变!” “尔等出身不同、来历不同,修习、操训也各有不同,但在五羊、在骑阵,在本阵总这儿,修习、操训便是为了同鞑子搏杀,或生、或死!” “生与死的界限,是你们手中的枪、腰间的刀!” ······ 校台上,上官陆慷慨激昂口若悬河,而就在校台西侧不远处,得到教习暗中通信的半仙、白典、张监,三人就躲藏在篷帐后,将这一切看的是清清楚楚。 尤其是上官陆这番激情澎湃的修习感悟,三人更是听得真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操训不易(下) 第三百三十一章:操训不易 “白典,你典房军吏可曾记下,一字不落!”张监目不转睛盯着校台上侃侃而谈的上官陆,压低声音询问道。 “放心吧,六个军吏,绝对分毫不差一字不落!”白典一脸得意的笑容,肯定答道。 “哈哈···我们这位年轻的骑兵阵总,对于士卒操训及武势感悟颇有独到之处,老夫还真有点期待这支骑阵呢!”半仙脸上满是惊喜之色,由衷感慨道。 “不然呢?我们这位年轻阵总可是出自国子监,还是神雀较校天杰,文韬武略非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大老粗比拟!”白典当即翻起白眼,没好气回道。 “完了,走、走··” 张监看到上官陆已经迈步走向校场,连声催促起来。 午食之后,老齐头和姜愧遵照上官陆的吩咐将所有教习请入阵总篷帐。 “诸位,连日操劳,辛苦了!” 见礼过后,上官陆主动起身,依次向所有教习行以武礼,真诚致谢。 “不敢、职责之内,大人客气了!” “江头,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 上官陆右手一摆,教习们瞬间闭口不言,开门见山道:“诸位,今日相请是有事相商。操训千余人层次不齐,不能以常例操训,欲以拳、刀、马槊、枪、弓依次操训,同时操训时辰也作以调整,卯时起而酉时止。” “江头,卯时到酉时,仅操训一种吗?”范教习出言询问道。 “是!” “贪多嚼不烂,一势成方可更换,而且早食、午食时间缩短至两刻钟,晚食推迟到操训解释之后。” “四日后,依照操训成效,再酌情进行调整。” 这时,一位来自军关监房的教习提出他的担忧和顾虑,道:“大人,卯时至酉时皆进行操训,这强度···他们毕竟都还是把式,皮肉、筋骨并未得到蕴养,怕是难以承受啊!倘若伤及本源,那···” “不会。” “一则:这般操训并非旷日持久,短期内并不会对本源造成损伤。二则:白典大人已同意我的建议,吩咐火头单独为骑阵操训军卒提供吃食,其中会加入一些滋补蕴养的药材和异宝。” “如此,不仅不会伤及本源,反而大益于修习!” 林教习紧接着问道:“江头,是自明日开始吗?” “是!” 听到上官陆异常肯定的回答,自血狼而来的六位教习一脸为难,最终还是范教习出言提醒道:“江头,弟兄们手中的兵刃都是自己带过来的,虽同为制式兵刃,但多为步卒制式军械,还需早日更换。” “好,稍后便求见白典大人,尽快更换军械!” 上官陆见众教习再无异议,慎重叮嘱道:“诸位,操训时,我们自己心里要清楚,骑阵成建后,并非所有人兵刃为刀,亦有枪和弓弩。范教习、林教习、陈教习、何教习、张教习、常教习,你六人更应该清楚,刀盾、枪矛、弓弩,军卒各有所长,操训之时便须留意,并一一记录在册。” ······ 送走诸位教习,上官陆开始提笔撰写军册,包括方才所提及的调整吃食和军械更换等,墨迹未干,便迫不及待催促姜愧递交于白典。 上官陆心里很清楚军关三位大人的心思,因此军册撰写事无巨细,详实而全面,投桃报李,白典的支持自然不遗余力。 “心思通透,并不坚守门户之见,也是一个妙人!” 白典一脸古怪的笑容,喃喃自语后当即吩咐牙士道:“来人,将医房周医师、火头吴军头找来!” 得到白典实质性的答复,上官陆并不感到意外,第二日卯时准时登上校台的他,是那般神采奕奕威风凛凛。 “自今日始,尔等操训皆由本阵总来定,一切听从号令行事,不得有误!” “诸位教习、开始!” “拳势···” “冲势···摆势···劈势······” 校台上的上官陆,同校场千余操训士卒一般无二,一声军令,一势打出。随着时间的推移,拳势也不再遵从原有顺序。 同时,范、林血狼六教习带领众教习穿梭于校场军卒间,纠正错误。 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上官陆亲临校台,亲自操训。 渐渐,校场内开始出现难以承受的军卒,拳势渐渐迟滞、面带苦涩,脸颊上豆大的汗珠更是不见片刻停歇。 “武者修习,无捷径可走,千锤百炼其义自见,拳势如此、刀势如此、枪势亦如此!” “勾势,若行云流水,勾为其魂!” “摆势,身为基、臂为绳、拳为钟,摆为其魂!” “冲势,一往无前、拳路大开大合,无阻无碍,冲为魂!” “劈势,力自腰出,肩臂为把,锤亦拳亦掌,控发自如,劈为魂!” “压势,身发力,腰为轴,肩臂蓄而发之,压为魂!” 这一切,自然看在上官陆眼中,但他并未出言斥责,反而愈加认真打着拳势,并将各拳势精髓大声吼叫出来。 “勾势,若行云流水,勾为其魂!” ······ 操训军卒的附和从有气无力到歇斯底里,涓涓细流成汪洋大海,滔天声浪中仿似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那些眼看已经难以继续操训的军卒经过声浪一次次的冲刷和洗礼,竟如同吃下菠菜的大力水手,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上官陆这千篇一律却又别出心裁的操训,再加上火头特殊吃食的相助,操训进行到第十日,总算不负所望,拳势之娴熟比之往昔,天差地别。更令人欣喜的是,除却那些尚未经过沙场血肉洗礼的安北军都指军卒,拳势间缺乏一种狠厉和果决,基本上所有参与操训军卒所打出拳势中,已隐隐有化为自己拳势的迹象。 有鉴于此,上官陆当即将典房军吏夜以继日不眠不休誊写出来的册本,分发到每一位操训军卒手上,以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强调,牢记册本倒背如流。 拳势之后便是刀势,刀势之后再是枪势,如此,时间便已过去一月有余。 转眼已是季夏下旬,操训算是暂告一段落,操训的重点也由锤炼武势转移到感悟行意上。 “上官阵总,这些时日范教习带着我们已经将所有参与操训军卒喜好和压箱底手段尽皆做了记录,是否···”来自军关监房一位教习在上官陆出言询问后,主动提议道。 “江头,确实应该如此了,有所长亦有所专,量才而用方为大善!而且骑术操训也该提上日程了。”范教习同时出言赞同道。 “佟教习、范教习、江头!是否待比较之后再定呢?这些时日的操训我们都看在眼里,来自安北大军的弟兄,特别是原属京邑都指的弟兄,武势缺乏悍勇杀伐之气,看似有模有样,却有些花拳绣腿中看不中有的味道。”林教习双眉微皱,迎着上官陆征询的目光,最终还是说出自己的看法。 ······ 骑阵阵总篷帐内,所有教习各抒己见畅所欲言,针对性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见,上官陆在认真听取他们的意见后,缓声说道:“诸位教习所言甚是,接下来的操训便依此行事,武势锤炼暂不变更,至于具体安排由你们商议而定。” 环视帐内教习,将他们的反应一一看在心里,再次开口问道:“行意感悟文册,如何?” 听到上官陆询问,范教习当即回道:“江头,查验考校完毕,皆已烂熟于心,且原本也已收回。” “好,那自明日卯时操训开始,直至戌时操训结束,只要他们嘴没有被占用,所有军卒必须一刻不停歇,大声诵读!” 第三百三十二章 自谋生路(上) 第三百三十二章:自谋生路 自操训由单纯的武势锤炼到教习随即指定两两比校,关内整日都在回荡着凄惨悲痛而又蕴含着无尽欢喜的嘶吼之声,卯时后的高亢激昂到午时后的嘶哑,再到申时后的咿咿呀呀。 关内其他人,乃至戍守南、北两关的荒郡都指和王郡都指军卒,真的是痛并快乐着。 痛,日复一日惨绝人寰的嘶吼声令他们苦不堪言。 快乐,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比“吃瓜”更能令人愉悦呢? 操训军卒勤学不辍,身为阵总的上官陆自也不会懈怠,每日准时现身校台直至操训结束。 上官陆双目如电,化作一双鹰眼,所有操训军卒但凡武势或是行意,在高声诵出现失误,立即示意教习,将其单拎出来,接受严厉惩处。同时,为避免因监控不足而出现遗漏,上官陆直接动用老齐头及那些伪先天牙士。 所谓严厉惩处,便是同下一位犯错者,全力以赴比校半个时辰,唯有置身其中,才能够领悟这种惩处的残酷,操训时绝对不敢再掉以轻心,竭力避免二次惩罚。 所以,成效显着,不仅武势锤炼愈加得心应手,就连行意册本诵念更是烂熟于心。关键是当他们知晓自己即将参与的是怎样一支骑兵,再无丁点怨言和牢骚,更不敢偷懒和懈怠。 尽人事而听天命,上官陆务求一切尽善尽美,但最终的结果却只能交由天命! 五羊北关,徐司正角楼。 “小主子,你不是忙着操训,组建骑兵吗?”书生面带愕然之色,明显是对上官陆的到来感到意外。 上官陆也有些不好意思,坦言道:“书生,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相求,呵呵···” “小主子,但说无妨!哈哈···” “军伍中人,终究还是需要鲜血和死亡的洗礼!···” 上官陆话未说完,书生直接笑着询问道:“小主子,心中可有计较?南关还是北关?” “南关” “什么?” 答案出乎预料,惊呼出声的书生更是一脸错愕,特别是上官陆语气中的坚定更令他诧异,难以置信的眼神投向上官陆,出言确认。 “南关?小主子,你确定吗?” 上官陆神色肃然,正声解释道:“书生,我不得不如此。南关,是最佳选择。” “的确,若论兵力之多寡,南关并非良选,北关才是,但北关关墙下统领鞑子灰熊部精锐的可是那位海日古,看似风平浪静古井无波,怕早已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不然也不会倾巢而出围杀出关斥候。” “南关看似有鞑子二十万大军,却是无根浮萍,而最为关键的是,这一个多月,太平静、太安静了,静的让我心里直发慌。” 书生脸色逐渐凝重,沉声道:“小主子,是想试探鞑子的反应?” “是,同时也为练兵。” 闻言,书生陷入沉思中,上官陆并不打扰,静静等待,足有盏茶工夫,双眉微舒的书生这才开口道:“小主子,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本就为用兵之道。北关实情如何,尚未可知。反观南关,鞑子堂而皇之安营扎寨,二十万大军就这么肆无忌惮围困南关,对南关攻势似有似无纯粹就是流于形式,似乎并不顾忌援关兵马。更像是···更像是万事皆由己的霸气和自信,这···太过诡异了啊···” 一声浓浓的叹息,道尽书生内心的担忧,特别是那种意犹未尽和富含深意的眼神,无疑将这种顾虑无限制放大。 书生有这种担忧,上官陆何曾没有,军关百战余生硕果仅存的三位将军半仙、白典、张监三人内心更不会没有。 否则,就算抛开矛甲酒肆毛掌柜何老狗这一因素,骑阵组建也不会有这闪电般的速度。 “呼···” “所持者、必图其远,所忍者、定谋其大。书生,怕是这其中原委曲折,远超你我二人想象。” “书生,南关是我再三思量后才做出的决定。” 长舒一口气,上官陆脸上的阴沉之色稍淡,望向书生,眼神清澈,将自己内心所有猜测和盘托出。 “南关外有鞑子二十万大军,二十万啊···整整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所需粮草物资,可是海量,鞑子是如何解决的呢?” “君山天险,夏族之屏障,岂是浪得虚名,不说谷峰突兀山石嶙峋的险峻山势,还有山脉内数不胜数的兽类,若无先天大圆满境界,也就是隼级大圆满境的勇士相护,鞑子大军怎可越过君山,抵至南关下。” “二十万大军,需要多少勇士呢?” “君山山脉,对于鞑子而言,可是千年来始终未曾涉足的处女地,又是如何在莫可名状亡羊歧路的君山山脉确定行军路线呢?再有,鞑子大军中的那些战马,又是如何而来?” “细思极恐啊···何况,怪异之处,起止这些!” “据我在军关白典大人那看到的斥候军报,鞑子越过君山进入王郡幽谷州和荒郡五羊州,那可是秋毫不犯的呢,这还是策马奔腾劫掠四方的鞑子呢吗?” “至于南关外鞑子的肆无忌惮不可一世,在我看来无外乎两点。其一:鞑子对朝中动向了如指掌,更甚者,鞑子可左右朝议,阻挠或是迟滞朝堂对五羊的援救;其二:安北大军新遭惨败,再有新的援关大军抵达需要时间,鞑子需要的便是这个时间差,处心积虑欲毕其功于一役,一战而胜攻克南关。” “若为二,那鞑子便需大量攻城军械,而这···” 鞑子精于骑而骑战无敌于开元,马蹄所至,无不闻风丧胆俯首称臣,万事万物有其长必有其短,金石熔炼、军械锻造、器具打造、茶盐麦黍等,更何谈设计精妙锻造艰难的攻城军械。 上官陆的大胆猜测,令书生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就连下意识出言反驳的话语都显得那般无力和颓丧:“小主子,不、不会···不会吧!两族彼此征战厮杀几千年,那可是血海深仇,皆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会呢···怎会呢?” “哎,若非鹏子在,想必以他的聪慧和精明,能够猜测一二,毕竟论对氏族的了解和错综复杂的朝局,鹏子远胜于我。”上官陆有感而发,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 “小主子至交好友,血狼卫正、魏鹏?” “是。” 书生眼神瞬间浮起亮光,当即吩咐道:“姜愧,去···将魏鹏请过来,老齐头你顺便通知屠夫和长虫也过来吧。“ “小主子,若如此,我们就不得不提前谋划一二了!”在姜愧和老齐头离去后,书生侧身看向上官陆,压低声音提议道。 “不···书生,难道他们当真敢将五羊关拱手让于鞑子,如从、如此丧心病狂,如此、如此···”上官陆两眼呆滞,一脸不可置信,甚至不知该用怎样的词汇描述他澎湃翻涌的内心。 “欲深似渊,沟壑难平!” 看守角楼禁止闲杂人等靠近,随着牙士听从书生军令而纷纷走出角楼,角楼内瞬间一片寂静。 第三百三十三章 自谋生路(中) 第三百三十三章:自谋生路 上官陆和书生这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通过印证对方的分析和猜测,都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五羊关被遗忘抛弃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甚至是无从辩解的事实。 如此,五羊关乃至关内所有人,只能自求多福,生死各安天命,不能再寄希望于朝堂援兵,更不能寄希望于鞑子主动撤兵,自强,才是唯一出路。 “徐前辈、陆哥,着急找我什么事情。”魏鹏进入角楼,同书生见礼后,笑呵呵问道。 “鹏子,先坐吧,待其他几人过来再说。”上官陆摆手示意道。 “啊··哦!” 魏鹏也察觉到角楼内气氛有些不对,特别是上官陆和书上二人脸上那未曾消散的凝重和忧愁,静静坐下默默等待。 很快,屠夫和长虫及老齐头先后进入角楼,书生在三人坐定后,这才开口道明请他们来此的目的,也就是他同上官陆方才的那番猜测。 书生话音未落,魏鹏主动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如同竹筒倒豆子,毫无保留,道:“几位前辈、陆哥,对于各郡氏族,我也是知之甚少,仅限于年幼时父亲曾对我念叨过的那些,区区浅闻小见,还望有所相助。” “夏之九郡皆有九大氏族把持,但九大氏族对于郡内事务其实很少过多干涉,但若在郡州为官,必须得到九大氏族或是依附于他们的氏族支持,这种影响是润物细无声般潜移默化的渗透和影响,不显山不漏水,却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其实,夏族历朝历代的皇族对各郡的掌控强弱有别,但都仅限于寻常政务而已,譬如各郡军伍,以当今神雀朝而言,看似各郡都指军兵隶属于五军都督府统辖,乃神雀朝都指军兵,可实质上各郡真正的精锐,皆归属于氏族。” “再说朝堂上,位居极品的四殿两阁六学士,特别是殿阁学士之首的东渊阁大学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是位极人臣。但实际上,殿阁学士的任免却不是坐在御座上的那位九五之尊,反而是九大氏族。” “还有敕勋封爵,但凡封公,必须经六大学士一致认可同意,其实是需六人身后的九大氏族点头。” ······ 魏鹏所言,涉及太多夏族隐秘,同时他对于这些隐秘的了解,正如他所言那般,冰山一角浅知拙见,但这些对始终未曾听闻的书生、屠夫、长虫而言,已足够惊骇。 阅历决定眼界,而眼界决定高度。 正如屠夫这般,难以置信地震惊后,无法理解下是下意识地否决,道:“魏小子,那就奇怪了,若王、荒两郡被两大氏族视为自留地,怎会容忍鞑子的存在,整整三个月啊?” “张前辈,九大氏族隐匿遁世,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从猜测。或···或是根本不曾将鞑子这二十万大军放在眼中?”魏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屠夫的质疑,给出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这···” 屠夫直感异想天开,有些难以接受,反问道:“怎会呢!十几近二十万大军,就连隼级大圆满境勇士最少也有二十人了啊,两大氏族怎会坐视不管呢?至于他们不曾知晓,这便有点扯淡了,一郡霸主般地存在,定然对郡内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怎会不知南关下翻江倒海声势浩大的鞑子呢?” ······ 屠夫同魏鹏的争辩,何尝不是书生、老齐头、上官陆、长虫四人的困惑,而就在二人争执不休之时,此前沉默不语的长虫突然开口打断,道:“屠夫、魏鹏,他们那般的存在远非我等所能想象,多思无益。眼下关键是,自我求生,弃子如何求生,当由弃子说了算。” “长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长虫满含深意的话语一出,当即引起书生几人的注意,话虽是书生问出口,但除却上官陆外,其他所有人看向长虫的目光,多了一道审视的味道。 “无需看我,看我我也不会多说什么,难得糊涂,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徒增烦恼。”长虫对书生几人异样的目光毫不在意,目光深邃看向上官陆,意味深长叮嘱道:“抓紧操训骑阵军卒,秘而不宣,全力以赴谋求生路!” “长虫,你···”在座若论谁的求知欲最强,老齐头当仁不让,急得抓耳挠腮的他可不会这般轻易放弃。 “老齐头,长虫言之有理,切勿纠缠不休。” 当长虫说出难得糊涂,屠夫瞬间明悟其中的玄妙,一把拉住坐在他身侧的老齐头,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自始至终,上官陆是一言不发,事情的严重性和严峻性,远超预期,特别是魏鹏所言那些,他同样也是闻所未闻。 这些年,他不是潜心修习,便是埋头求学,特别是在药郡国学府和京城国子监那些年,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喜典籍书。未出国学府,因仗义出手而去了京城,此后一诺为卒到了五羊戍边军寨血狼所,再之后,同样是未出国子监,便再临五羊,彻底成为边军一卒。 人,贵在自知,知己之长、明己之短。上官陆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和精准的定位,这一点,尤为可贵。 正因如此,上官陆才能让出身高贵身世坎坷的魏鹏,成为亲密无间肝胆相照的异性兄弟。更能够令书生、屠夫、老齐头等一众先天境武者,心悦诚服。 这时,书生凌厉的目光投向尚不甘心的老齐头,肃声告诫道:“此间所言,仅限我等几人知晓,绝不可外泄,最好烂在肚子里。” 直至老齐头服软,书生这才将目光转向上官陆,轻声道:“小主子,还是给他们说说你来的目的吧!” 上官陆缓缓点头,直言道:“军关骑阵操训即将结束,得益于此前血狼卫寨谋求军关时的一应筹备,我打算将其首战之敌定为南关外的鞑子。” “小主子,是王郡幽谷州境内那处倒扣的谷地?”难怪就连王浑也称赞书生之谋,上官陆话头一开,瞬间便猜测个七七八八。 “是!” “小主子,想我们如何做?” “以谷地为基,人为打造天陷,灭杀鞑子骑兵的同时,查探鞑子的真实意图!” “以何为饵?” “骑阵,五羊骑阵!” 兵力天差地别对比悬殊的事实面前,纵然是一直对上官陆信服有加不曾有过质疑的魏鹏,也难以被上官陆坚定自信的语气说服,出言提出他的担忧,道:“陆哥,就算你将当下操训军卒全部留下也不足两千人,尚不足两阵,南关外可是将近二十万鞑子,这···这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呢?” “鹏子,你是想说鸡蛋碰石头吧!”上官陆毫不避讳,直接将魏鹏难以出口的话说了出来,笑声过后,异常自信解释道:“鹏子,你难道没有发现,齐老爷子那边的先天牙士有几人还在军关?早就出关入君山了,且携带大量加了料的嗜血霹雳弹。” “哦、哦···怪不得呢!” 老齐头安生下来,屠夫这才能够得空,迫不及待提出他的疑惑,道:“小主子,具体说说吧!毕竟谷地变天陷,所需人力、财力、物力甚巨,这些恰恰是我们力所不能及的。” “亲临实地察看,条件不允许。但自堪舆图来看,此地毗邻君山南麓,木料可不会短缺,背靠君山,财力、人力更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和关键,是时间。”上官陆神色坚定,侃侃而谈道。 “小主子,我有两问。其一:骑阵军卒成为武者,还需多少时日?其二:骑阵成军,不管是一阵还是两阵,主动出击,军关吕、白、张三位允许吗?”书生一阵见血,问出骑阵出关最重要的前提条件。 “不经风雨难成人、未经洗礼堪为卒,军关吕营正、白典、张监三位大人多年戍边皆为知兵之将,深知操训精兵同百战之卒的差异,况且,武者骑阵,战力岂可等闲视之,焉有否决之理。至于成就武者,时不晚矣!” “好,既如此,屠夫所虑如何解决,谷地又如何布置为天陷?”书生紧接着提问道。 上官陆毫不迟疑,和盘托出自己的打算和筹划,利与弊、定数和变故,无所隐瞒如实道出。 “从堪舆图来看,谷地周遭地势开阔平坦,那处谷地便显得愈加突兀,就算人为作以改变,鞑子当不会发现异常,毕竟就算鞑子处心积虑,也难以做到管窥蠡测的地步。” “无亲临,不知详情,其中自有诸多变数。” “谷地及其周边究竟是山石之地还是沙土之地,谷地深度几何?坑杀鞑子骑兵,深度必须保证不可低于十丈,且谷地需铺制地涩,需借助木料将谷地完全遮盖,覆以沙石,同周遭一般无二,且支撑所用木桩的粗细需恰到好处,仅可承担一阵之兵。” “那么,究竟是山石还是沙土,可是天壤之别,若为山石,耗时耗力甚巨,若为沙土,虽搭建容易,但稳固程度却令人担忧。” 这时,屠夫面带喜色,出言询问道:“小主子,可是王郡幽谷州同荒郡五扬州交界?” 上官陆正色道:“正是。” 屠夫一脸惊诧,当即道:“小主子,那个谷地我知道,深度应该有十六丈,东西长度约在三百六十丈左右,南北相距差不多有四十余丈,谷地多淤泥,将耸立尖锐的山石掩盖,若以木料完全覆盖,这、未免···” 第三百三十四章 自谋生路(下) 第三百三十四章:自谋生路 “这···” 上官陆一脸震惊,眼神中全是失望之色,他对那处谷地记忆犹新印象深刻,乃是因为地势奇特,是坑杀鞑子骑兵的天然之所,但堪舆图同真实地形的差距,实在是太过悬殊。 一时间,角楼内陷入沉寂,气氛逐渐凝重,无论是上官陆还是书生,再或是屠夫,皆是愁云惨淡。 “找游魂,大量游魂,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长虫是寡言少语,一旦开口却是石破天惊。 书生双眼中闪过希望的曙光,缓声道:“找游魂,确实可以。时值季夏,君山内有大量猎取兽类和采摘灵药的游魂,但···怕是代价太大,难以承受!” 闻听此言,众人眼神中的光亮瞬间暗淡,当即息声。论修为,书生等人就算是在神雀也算有一席之地,毕竟是先天武者,就算修习境界最为低微的上官陆和魏鹏二人,也是一流武者,可论及身价财物。 却是,乌龟小鳖爬——彼此彼此! 上官陆同样是双眉紧蹙,脑海中心思飞转,当他目光扫向魏鹏时,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惊声道:“鹏子,你记得我当初身受重伤垂危濒死进入京城,是你在夏贤拍卖场为拍得良药,还记得你带回来的拍品小册吗?上面有地火之精的价格,一两、一个青罗玉币。” 随着沉思中的魏鹏脸上开始浮现欣喜之色,心情急迫的上官陆当即将直勾勾的眼神转向长虫,快语问道:“山洞内那大量的地火蛇···” 此刻的长虫心里也是异常为难,特别是师弟那炙热眼神中的期待,更令他难受,最终还是委婉解释道:“小主子,地火精在易市的确售价不菲,但获取地火精却非易事,不说地火蛇皆为群居,对气味异常敏感,靠近已是千难万难,何况这东西最是记仇,临死前会有一种独特的津液喷出,虽无毒性但气息却经久不衰终年不散,但凡沾染此物,往后余生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所有地火蛇不死不休,无力招架啊!” 长虫这番恫吓,不仅没能劝阻上官陆,反而一脸兴奋,道:“长虫,我在国子监书库中曾拜读过一本杂记,是一位先天大圆满境前辈游历各地的见闻,依书中所载,十三郡断魂山脉,当地有一些手段高超的捕蛇人,会依据各种蛇类的特性调配出独特药液,地火蛇正在其中,针对它的药液,能够令它陷入昏眠。” 紧接着,正声补充道:“杂记中,恰有针对地火蛇药液的方子。” 一句针对地火蛇的药液方子,瞬间引起长虫的痴迷,双眼瞪得滚圆,直勾勾盯着上官陆,万般期待。 “其药液主要是以魂断山脉捕蛇人口中称之为山茄的灵药,不过据撰写杂记前辈的考证,此灵药应当是胡茄花···” 上官陆刚一说出所用之药的名字,长虫直接打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道:“胡茄花,其形似胡笳,花株高八寸左右,株干无分叉,九叶,呈卵形,花冠为漏斗状,初始多为黄棕色,五日之后为褐色,瓣落为泥,月后再开,周而复始,月月轮换。” 长虫一口气说完,立即求证道:“你所说胡茄花,是不是这样、是不是?是哪个时期的胡茄花,黄棕色还是褐色?” 此刻角楼内,长虫求知欲爆裂的渴求状,上官陆则是一脸呆滞,而其他几人,包括魏鹏、书生、屠夫、老齐头四人呆滞中还有浓浓的惊愕,差别只是其他三人比之魏鹏,稍淡些。 毕竟,书生、屠夫、老齐头他们三人同长虫相处多年,清楚长虫对此道的挚爱,能够理解他的失态。 上官陆下意识诵念道:“胡茄花,将开未绽之际,以石刀取根系津液。” “胡茄花···胡茄花···” “花蕾状态下取根系津液,根系、根系津液···”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明白了···” 长虫旁若无人,完全陷入疯癫状态,爽朗笑声中,面目上愁云尽散,取而代之的无尽的激动和欣喜。 “小主子,那我这就同长虫出关,前往君山!”同样神情激动的书生,当即决定道。 上官陆略作思索,点头同意,出言提议道:“君山天兽、遗兽众多,凶险莫测,你二人怕是势单力薄,还是让先天牙士随同你们一道出关,多点人手总是好的嘛!” “嗯,无须太多!” 书生点头同意,目光转向老齐头,道:“老齐头,你那边给我找十个靠得住的弟兄,随我和长虫入君山。” 然后,声调突然降低,缓声道:“小主子,找到地火精后,长虫返回军关以助你一臂之力,而我前往王郡幽谷州,竭力完成谷地陷阱,届时,我会设法将消息传递给你。” 书生仿似知晓其他几人的心思,兀自解释起来,道:“长虫,特制霹雳弹和嗜血针的确伤及隼级大圆满境鞑子勇士,唯有你可以,你不能离开。老师不在,屠夫便是北关王郡都指援关大军的领军之人,自然也不能脱身。老齐头必须守护在小主子身边,唯有我能够离开。” “书生,君山岂非善地,小心谨慎些!” “书生,君山多兽类,万务小心、保重!” 屠夫、老齐头纷纷出言关切道。 “安心,无妨···” “书生,还是由我同你一道前往幽谷州,我精通兽理,可以保证安然行走于君山内。”长虫目光坚定,沉声道。 “好了,书生,就如此行事吧!”上官陆一个摆手,制止书生开口,环视众人,目光切切,低声道:“都小心些,待战事结束,我们还要一同前往药郡农山,探望我师叔和师父去!” 最后,上官陆意味深长的目光在长虫脸上稍稍定了那么几个呼吸,而当他口中说出师叔王浑,不管是书生还是长虫,再或是屠夫或是老齐头,无一人反驳。 离开角楼,上官陆主动拉住魏鹏,寻一僻静之地后,低声道:“鹏子,将暗金铁蹄给血狼留下,交由二寸统领,开灵铁蹄由时喇叭统领去五羊骑阵。” “知道了,陆哥,保重!” 魏鹏不动声色点头示意,在军关明晓上官陆在血狼的那些动作,抽调戊旗铁蹄骑和训备旗骑兵组建五羊骑阵的军令下,为血狼留下暗金铁蹄,他二人仅能为血狼做到这一点了。 “鹏子,好生操训血狼弟兄,以防突变。”临走前,上官陆神色凝重,出言叮嘱道。 返回骑阵校场,上官陆仍旧没能调整过来,心思沉重面目难看,而他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军卒操训情况。 参训军卒大部分劲力积蓄已达极限,唯一欠缺的是那乍现灵光,临门一脚! 第三百三十五章 骑兵满制(上) 第三百三十五章:骑兵满制 自从书生和长虫他们离开北关进入君山,上官陆内心的急迫和焦虑是一日赛过一日,尽管他很清楚,把式成就武者非人力可为,却也不自觉加强操训力度。 渐渐,连续六日下来,不仅操训军卒勉力苦撑,就连那些教习也开始扛不住了。 “主子,凡事过犹不及,为将者不宜急躁,躁则易怒,怒则心思有闲,闲隙,必为人所乘。”如今,就连姜愧说起话、劝起人来,也变得文绉绉的。 “姜叔、多谢···” 上官陆猛然惊醒,纵然万般急切,行事绝不可操切,适得其反不说,甚至还会导致事态愈加糟糕,倘若这千余人操训军卒因此而伤及自身本源,更无缘于武者,那不是救经引足嘛! 翌日、寅时三刻,骑阵校场,肃然站立于校台上的上官陆当即宣布操训暂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时间,属于他们。张弛有度劳逸结合,许他们在关内随意行走,只要有益于感悟行意,皆不干涉。 彻底放开,起初校场内操训军卒并不相信,无一人敢擅动,还是上官陆再三重申,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试探着挪动脚步,凝视着校台上上官陆的脸色,并未发现不妥。 “哈、哈哈···” 欢呼雀跃声浪震天,欢庆过后,所有人却是不约而同直奔篷帐,倒头就睡。 如此一来,补了觉、有了精神的一千七百余操训军卒那就是出笼的神兽,彻底撒开了欢儿。 无论是南关还是北关,不管是关内各房还是各坊,均在他们好奇心驱使下遭到嚯嚯,得到半仙、白典、张监提前叮嘱的各方,只能忍气吞声,而这种隐忍,在被操训军卒察觉后,变本加厉闹腾的更欢,对此,各方也是苦不堪言。 唯一的例外,那便是戍守南、北两关的两郡都指援关大军,特别是箭术超强的那些操训军卒,更是热情欢迎。 这下,上官陆却是真正空闲了下来,却是每日催促范教习他们将操训军卒的情况向他通禀,接连三日,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劲,不再催促范教习,而是将目标转向白典。 姜愧每日两趟,巳时、酉时,分毫不差那是极其精确,催着白典尽快交付此前议定的骑阵军械、军备。 结束操训十日后,随着心绪平缓稳定,上官陆这才算是稍微安生点儿,而老天最是喜欢开玩笑,恰恰就在,范、林等十余位教习神情夸张闯入阵总篷帐,一脸的激动和兴奋。 “诸位,可、可是···” 上官陆隐隐猜测到什么,心脏怦怦直跳,双手不自觉将他无比珍爱的堪舆图抓挠成麻团了都。 “江头,成了、成了、成了···”情绪激动无法自抑的范教习,语无伦次话都说不利索。 “多、多少···” “很多、很多···在校场、在校场啊···” “齐老爷子,吩咐牙士赶快将校场围起来,禁止任何骑阵之外的人进入,快!”话音未落,上官陆已是风驰电掣般跑出篷帐,前往校场。 “上官阵总,张监严令军纪军将校场围护起来,非骑阵操训有关人等,严禁靠近!”上官陆是一骑绝尘,来不及回禀的林教习只能大声吼出。 “好···” 上官陆难掩内心激动,余音未消,人已至校场。 “白典、张监,真···真成功了啊?” 当半仙亲耳听到白典和张监告诉他操训军卒出现武者,难以置信无法相信,语气中满是质疑的问道。 “那场面、太震撼,所有人都在校场盘膝打坐,成就武者!”纵然亲眼看过,白典依旧满脸震惊。 “这···这在我神雀史、不,就算是夏族史上也是极其罕见,史无前例、史无前例啊!”就算身为监事的张监,同样一脸惊愕之色。 “半仙,有没有亲眼目的的冲动啊?”白典看着半仙,挪揄打趣道。 “却有此想法···” 就在半仙迈步前往骑阵营地时,却是张监伸手拦住,低声劝道:“监房军纪军已经过去,典房所属教习同样也在校场,值此紧要关头,我们三人还是不要打扰那位阵总大人,敬候佳音便可!” “哎···” 一声叹息,半仙看向白典和张监的眼神,充满幽怨,牢骚不断道:“你们两个存心气我吧!为何不早说,也能够一饱眼福,不至于、不至于···” “抓耳挠腮,如坐针毡的苦等呗!” 打趣过半仙,白典神色一凛,正声道:“半仙,稍安勿躁静心等待,武者组成的骑阵,事关重大。” “是啊,言及于此,由衷佩服我们这位上官阵总,胸襟气度令老夫折服,就连这行事手段也是匪夷所思神鬼莫测。那可是武者修习之秘,哪个氏族不是奉若珍宝珍藏密敛,从不示人。”张监神色复杂,轻声感叹。 “是啊,国学之所以地位超然,就连九大氏族也不敢轻视,除却国学乃贤亭所设外,不还是因为其传授不论出身、不论背景,只讲天赋和资质。武者修习隐秘完全放开,书库典籍更是包罗万象所涉庞杂,学童、学子皆可自由阅览,无愧夏族基石之名!”白典同样一脸感慨,出言附和。 “哈哈···” “白典还是对当年没有入国学府而耿耿于怀吗?”半仙总算逮到机会,报一箭之仇。 白典一如往常没有还击,一声叹息,神情惆怅! 半仙却是乘胜追击,再次道出白典当年的糗事,道:“当年老白欲考校国学院,问校甲等第一,可偏偏就是力校,半象之力,就算监丞赏识,破例让老白多举三次,依旧没能通过考校,抱憾终生、抱憾终生啊!” ······ 三位将军彼此打趣,以等待骑阵校场的消息,而他们三句不离的上官陆阵总,此刻就在骑阵操训校场。 渡过最初的震撼和惊愕,情绪缓缓平复下来的上官陆同样也在静静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区别只是地方不同。 一个在篷帐、一个在校台。 校场上,感悟属于自己的行意而打坐的军卒已增至八百余人,而且这个人数还在持续增加。 奇怪的是,基本所有军卒感悟的皆是本源五行,至于天地九行,无一人感悟。 上官陆修习本源五行,对于校场内那浓烈到极致近乎实质的行意,最是敏感,对其他尚未感悟行意的操训军卒而言,无疑天赐良机,当即吩咐范教习,将他们尽数找回,借此机缘,感悟属于他们自己的行意。 只是,上官陆所不知道的是,看重这场机缘的可不仅他一人,还有时刻关注着骑阵操训,老奸巨猾的军关三位大将军,半仙、白典、张监。 监房军纪军的确奉命围护骑阵,但更重要的是维护骑阵外的秩序,骑阵外围满了边军中那些,自信外劲积蓄已至极限的把式,待上官陆得到姜愧提醒,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因为,半仙三人早有安排,不仅抽调大量边军中武者军卒维护军纪,更严令军纪军,但有敢于捣乱和闹事者,直接打昏丢出去,军法从事! 三日工夫,参与操训一千七百余,成就武者便有一千三百余,至于剩下那些,并未资质不佳或是蠢笨之人,恰恰相反,这些人才是操训军卒中,资质最佳者! 军关,白典篷帐,携军卒操训大成之势,龙行虎步迈入白典篷帐的上官陆,怎一般的意气风发,躬身见礼后,朗声道:“五羊都指骑阵阵总上官陆,见过半仙、张监、白典三位大人!” “上官阵总满面红光神采风扬,可是有什么喜事?”装作若无其事的白典,轻笑着问道。 上官陆立即收起心中喜色,肃声道:“禀白典,时不我待,操训军卒已大半成就武者,军备、军械、坐骑皆该配备,挑选军卒、配之以伍头、军头、旗总,以建骑阵。” “不是还有几百人呢嘛!上官阵总何必如此着急呢?”张监一时口快,将他们三人的老底给露了出来。 眼眸中的惊诧一闪而逝,上官陆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缓声回道:“禀张监,尚未成就武者的弟兄,资质不俗,越晚成就武者反而对他们越有利,骑阵操训所需时日甚多,等不起!” 半仙、白典、张监三人明显有些心虚,刹那间的眼神交流后,当即有了决定,身为都督府文典的白典,沉声道:“军械、坐骑已准备妥当,皆如你所愿,唯独盔甲尚在锻造中,还需七八日。” “禀白典,可否将坐骑与军械优先配给,盔甲暂且延后,至于其他军备有多少暂且配备多少,先行操训,您看可否?”上官陆毫不犹豫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打算,只是话一出口,他便感不妥,太过唐突。 白典看出上官陆紧张的情绪,不待他开口解释,直接说道:“无妨,那便如上官阵总所言,只是不知这军阵操训,所需多少时日可成?” “最快月余!” 上官陆虽是脱口而出,但眼神明显不是那般坚定,还有一抹迟疑和犹豫。 第三百三十六章 骑兵满制(下) 第三百三十六章:骑兵满制 “上官阵总,你···可是还有其他想法?”半仙自上官陆进入篷帐便一言不发,犀利的双眼不曾有片刻离开上官陆,自然看出上官陆眼神中的犹豫,在最后直言询问道。 闻言,上官陆微微转头望向半仙,面色肃然,他搞不明白半仙是猜到他的心思还是因为其他,一时间彷徨不已,有些拿不定主意。 “上官阵总,我等三人并非迂腐顽固之辈,但说无妨!”张监似是也看出些名堂,笑着宽慰道。 张监如此一说,上官陆便知他是不得不说,但却并非和盘托出,说一半藏一般,道:“回禀三位大人,五羊操训军卒组成驳杂,就算骑阵成军,终究需要经历一场血战,不然,难堪大任,只能是让军关拥有一阵可操纵战马的骑兵而已!” “上官阵总,可有谋划?” 半仙脸色瞬间无比严肃,眼神深邃,紧盯着上官陆。 “禀半仙大人,是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请赎标下完善后,再向三位大人回禀。”说着说着,上官陆缓缓垂下头故作沉思状,掩饰内心的紧张,避免被身前那三位看出端倪。 张监秉性耿直,心直口快,正欲继续询问,却被半仙制止,缓缓摇头示意不宜多言,缓声道:“如此看来,上官阵总尚未思虑周全,那我们三人便坐等上官阵总的神计妙策!” “标下多谢三位大人体谅,告退!” 言毕,上官陆有些灰溜溜的匆匆走出篷帐,甚至连军靴、坐骑和军备详细册目都还没来得及递送给白典,只能交付给篷帐外牙士,托付他稍后交由白典,不然,额头上那细密的汗珠,就算有头发帮忙,也无从遮掩了啊。 “哈哈、哈哈···” 只是,慌忙奔逃的上官陆,可不知他离开篷帐后,半仙、白典、张监三人的笑声,非同一般的响亮和欢愉,差点没背过气。 “半仙,方才为何不让我继续问呢,那···”畅笑过后,张监看向半仙,有些不满的说道。 “张监啊,没看我们这位年轻阵总已是神色慌乱,显然心中早有盘算,或许是尚有关键之处有待完善。再问?怕多是遮掩般的车轱辘话,何必呢!年纪轻轻便这般谨慎,更难得的是不妄言、不浮躁,难得、难得···”言语中全是盛赞之词,认可之色溢于言表,可见半仙对上官陆的认可,非同寻常。 “五羊组建这支骑阵,那也是···如此行事,是否妥当?”白典还是有些不放心,目光中闪烁着疑惑,望向半仙。 “老白,五羊需要的是一支可以纵横北境,横扫鞑子骑兵的劲旅,而非一支武者组成的骑兵,这一点,他并未说错。”此时,半仙脸上笑意尽失,一脸严肃,摇摇头,复又开口说道:“老白、张监,所谓中型骑兵,乃上官陆所提出,但它们究竟该如何使用、怎样对五羊最有利,唯有他最清楚,这一点,我们三人心知肚明且必须牢记于心。” 目光扫过神色凝重的白典和张监,半仙开口继续说道:“以我观之,我们这位上官阵总行事,谋定而后动,不动则已,动则神鬼莫测手段频出,声势骇人。因此,过后无论他所提之谋划如何胆大心雄、如何石破天惊,必定是思谋周全万无一失,我们不必阻挠,更不能反对,全力协助便可!” 随即,一声长长的叹息,半仙眼神中满是悲痛和无奈,沉声提醒道:“矛甲酒肆形同虚设外强中干,骑阵必须填补这个空缺。” “半仙,你确定?” 白典脸上的神色也快速严肃起来,更令他震惊的是,半仙对上官陆、对骑阵的竟寄予这般厚望。 “确定!” 这两个字,半仙说的是斩钉截铁,无比肯定。 “好,那我同老白不会阻挠,全力协助!” 虽然半仙对于上官陆的心思有所猜测,但事实却远超他的想象,真当他亲耳听过上官陆的具体谋划后,才明白,就连他也小觑了这位年轻阵总的胆略。 那是,疯狂! 覆军杀将! 怎一般的狂妄自大、怎一般的目中无人、怎一般的不可一世! 上官陆已经离开,篷帐内发生的一切他自无法知晓,当他返回骑阵营地,立即令牙士请诸位教习到阵总篷帐。 “诸位,本阵总已禀报军关三位大人,可进行军卒的挑选。”彼此见礼、寒暄后,上官陆开门见山,直接道明目的。 “江头,可是还是有···” “范教习,时不我待,五羊骑兵组建必须加快进度。”上官陆也顾不得太多,直接打断范教习肃声道。 “诸位,锤炼身体、武势之时,曾吩咐将军卒之喜好、优劣做以记录,可有名册。”上官陆朗声问道。 “均已记录在册,并且已经将把式与武者区分开来。”范教习掏出随身携带的册本,递送到上官陆手上,缓声说道。 “好,即刻自武者间挑选士卒,这是我拟好的文册,刀盾、枪矛、弓弩以及火头所需数目,军械、坐骑、部分军备,稍后白典会遣人送过来,我再宽限五日的时间,五日之后,操训军阵、骑术,落选之人暂留校场。”上官陆环视众位教习之后,缓声叮嘱道。 “是,江头。” ······ 诸教习在范教习的带领下开始针对成就武者的操训军卒进行挑选,弓弩骑按照上官陆文册所要求数目并无太多,但刀盾与枪矛就多出太多,在通禀过上官陆之后,比校,优胜略汰。 隐匿暗金铁蹄的开灵铁蹄和血狼铁蹄也自北关进入骑阵营地,虽仅有八十一骑,但其所发出的威势和那悍勇之气,足令校场内所有军卒汗颜。 榜样在前,操训军卒比校时更是奋力,几乎演变成一场场生死之战。 比校结束,骑阵军卒挑选完毕,众教习遵照上官陆的方法,开始筛选各伍军士和伍头,当然还有军头,这些兵头将尾却对战力有着深远影响的军职。 说起来,其实一文不值,除却既定时冉昱和张秦唐等几人外,军士、伍头、军头,皆由骑阵军卒自行决定。 这样,兵知将、将熟兵,操训出来后,战力岂会不强悍! 很快,骑阵所需军械、坐骑也由军关典房送了过来,坐骑之中赫然有上官陆所要求的龙马,足足有几百匹。 五羊骑阵,依照上官陆的要求,一伍连同伍头在内十人:六骑刀盾、两骑枪矛、两骑弓弩。 刀盾骑:配之一边军制式长、短马刀各一柄,盾牌则是三人吴科、三人彭排。枪矛骑:边军制式长枪一柄、马槊一把,二人皆配有短弩。弓弩骑:软、硬弓各一把,另外再根据弓弩手个人喜好,选择短刀或是马槊。至于随身携带箭壶,视情况而定,枪矛骑弩箭为三壶,弓弩骑硬弓羽箭一壶、软弓羽箭两壶。 至于其他特殊军备,包括制式铁蒺藜,还有血狼百变银色霹雳弹、飞星索、火油弹和三才刺等,依战况而定,不一而足。 鉴于武者军卒人数不足,暂定四伍为一军、四军为一旗,旗总又直领两伍刀盾骑、一伍枪矛骑和一伍双弓骑,连同旗总,还有八人火头伍,以及四名旗总牙士、四名传令、两名旗卒,一旗拢共是二百二十三人。 五旗成一阵,算上阵总、阵总牙士四十四人、传令军卒一伍八人、旗卒四人,再加上监事一系,监事一人、军纪军五伍四十人、牙士两伍十六人、兼教习之责军吏三人。典务一系,典务一人、牙士两伍十六人、军吏五人、传令一伍八人、斥候军四十人。以及隶属骑阵的火头八人、粮草四十人。 骑阵一阵兵力,总计为一千三百四十人。 上官陆身为五羊骑阵阵总,牙士、传令、护旗皆由姜愧及老齐头和那些先天牙士充任。 半仙、张监、白典为了骑阵尽快成军,骑阵监房军吏和典房军吏,皆从血狼四寨抽调,至于监事则是血狼所寨上一任所正闫文秀、邪头担任,典务则是原血甲所知所秦龚担任。 自然,其他所有军卒,包括旗总牙士,还有斥候、火头、粮草、军纪、传令皆从操训军卒中挑选。 自是,不管是阵总上官陆还是监事闫文秀,再或是典务秦龚,在挑选之时,还是下意识优先挑选原血狼四寨弟兄。 这支新鲜出炉的五羊骑阵,因多出身血狼四寨,特别是阵总上官陆更是前血狼卫寨卫正,被五羊边军戏称为血狼骑阵。 这样既是玩笑,又别有用心的叫法传到半仙、白典、张监三人耳中,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骑术,骑阵操训重中之重,也是五羊骑兵最短缺之所在,上官陆在这点那是下了死命令,更是再度恢复旧例,准时现身校台,同骑阵所有弟兄一同操训。 值得一提的是,骑阵无论是火头军、粮草军、传令军、斥候军,再或是牙士,以及监房军吏和典房军吏,尽皆在操训之列,无一人特殊,无一人例外。 骑阵成建,旗总自然需走马上任。 经上官陆极力推荐,及半仙、张监、白典三人提议,最终骑阵甲旗旗总为宋建萍,原血狼卫寨卫正。乙旗旗总为张秦唐、丙旗旗总为时冉昱、丁旗旗总为刑浩然、戊旗旗总为段虎。 刑浩然、段虎两人,乃张秦唐张疯子此前所领五羊骑阵的老军头。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万事俱备(上) 第三百三十七章:万事俱备 骑阵成建,操训才算步入正轨。 骑阵五旗,五位旗总,除却张秦唐和时冉昱外,上官陆不得不在操训结束,利用夜晚,同范、林等六位教习一道,将鹰阵、龙龟阵、六兽阵详细传授于宋、刑、段三位教习。 至于龙、凤二阵,暂不在传授之列! 骑阵军卒的军阵传授,也仅限于鹰阵和龙龟阵。 军阵操训枯燥而乏味,期间不得不掺杂骑术和骑射之术及其他操训内容,以提高操训成效,为此,上官陆接连拜访半仙三人,苦口婆心艰难说服三人,使得骑阵操训不受任何因素干扰。 骑阵丁旗旗总刑浩然、戊旗旗总段虎,上官陆对这二人并不陌生,准确的说还曾是并肩杀敌的袍泽。 经年前,上官陆主动请缨成为袭杀灰熊金毡部真神奴隶的五羊死士,刑、段二人也在其中,虽不在一列,却也彼此打过照面。 可以说,为了骑阵尽快成军、为了骑阵达到预期目标,半仙、张监、白典三人那是费尽心思。 骑术、骑射之术增入操训范畴,骑阵校场也随之扩大,军卒篷帐向外挪移超三十丈。 骑阵操训,就算面对半仙、张监、白典三人的质询和不解,上官陆坚持己见力排众议,毅然对骑阵军卒进行操训比校淘汰制。 初始,的确是怨声载道,怒叱谩骂之声更是不曾有片刻停歇,但当操训成果出来后,所有的质疑、所有的反对,所有的污言秽语、所有的冷眼旁观,瞬间烟消云散,消匿于无形。 自此后,上官陆脑海里只容得下两件事:操训和修习,特别是在和长虫深谈后,彼此印证,修习自然是日渐精进,一日千里。 “入流养身、决定蕴魂、先天育神!” “武者修习,皆入流蕴养经络、窍穴,绝顶武者滋养骨肉,先天武者蕴魂育神。无他,武者体内行力积蓄如滴水成海般,耗费旷日持久不说,其中的艰辛和煎熬,事非经过不知难成如容易却艰辛!” “相较于他人,我体内五行行力之充沛,得天独厚!” “师父曾言,斗门修习皆以五行阴阳而论之。” “身之五行,为金肺、木肝、水肾、火心、土脾五脏,脏腑五行,若视为大肠金、视胆为木、视肾水囊为水、视小肠为火、视胃为土。这些同为腹脏之器?为何···” “难道是我此前所想,皆有失误?” “脏为阳、阴为腑?不、也不全对!” “肺金为阳中之太阳、肝木为阳中之少阴、肾水为阴中之少阴、心火为阳中之太阳、脾土为······” “如此···当真是脏为阳腑为阴?” “不对···不对···” “同为脏腑,亦分五行阴阳,该当是阴阳大五行,也是阴阳小五行,同为五行,合为五行!” ······ 校台上,修习入定陷入内视状态的上官陆,五感清明思维敏锐,脑海中这些年所看到、所听到一切有关修习、行意的典籍和教诲,历历在目言犹在耳。 借鉴、印证,以完善自我修习。 武者修习本就因人而异,阅历、学识、积淀的差异决定思维和理解的异同,修习之路自然不尽相同,前辈先贤已有的经验,对后人而言只能是一种借鉴和参考。 至此,经过长虫点拨后的上官陆,才算是真正彻底走出属于他自己的修习道路。 人之脏腑,脏为阳、腑为阴,肺、肝、肾、心、脾为阳五行,大肠、胆、肾水囊、小肠、胃亦为阴五行,此乃大五行阴阳,无论是五脏还是五腑亦有小五行阴阳。 五脏而言,其左阳右阴,上则为阳下则为阴。五腑而论,其上为阴下为阳,实则为阳虚则为阴。 上官陆绝非心血来潮一时兴起,而是厚积薄发下的深思熟虑,坐言起行当即行动起来,自阴阳五行中尝试分裂行意种子,以龟速进行迁挪,肺金至大肠、肝木至胆、肾水至肾水囊、心火至小肠、脾土至胃。 深植五脏中的行意种子分裂,那是怎样一种感受? 疼··· 痛···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疼痛! 上官陆几度崩溃,差点没坚持下来,幸好在阳金、阴金分裂出来移至大肠后,金行脏腑之间瞬间彼此交融,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这才稍有缓解,给了他以喘息之机。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此前在上官陆看来已经蕴养至极限的五脏,特别是肺,上官陆能够异常清晰感受到金行脏腑得到蕴养后的变化,愈加强大、更加强横。 突如其来的成就和欣喜,足以冲刷体内传来的剧痛,变得可以承受。依次分裂的是木行脏腑、水行脏腑、火行脏腑、土行脏腑。 修习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上官陆便是这般状态,五感封闭,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感知,更不是姜愧、屠夫、老齐头等人为他付出怎样的辛劳和代价,就在他思索、辩证、践行期间内,殊不知外界已过去整整五日。 最先发现上官陆异样的是姜愧,默不作声当即悄悄找到老齐头,领骑阵阵总牙士,也就是那些先天牙士守护在校台四周,他自己则前往北关,将屠夫给找了过来。 “张前辈,可看出主子是什么状况?” 屠夫本来神色轻松,但当他登上校台看到入定专心修习的上官陆后,立即摆手示意姜愧息声,神情瞬间无比严肃,足足盏茶工夫后,这才眼神示意姜愧随他离开校台。 “小主子,是对修习有所感悟,这是好事,如今,是武者梦寐已久的修习状态,天人感应,而且越久越好。认知自身、自省己身,对修习~大有脾益!” 屠夫看似语气慎重叮嘱姜愧,实则却是所有心思都在上官陆身上,眼神中更是慢慢的艳羡和钦佩,以入流武者进入天人感应,使行意无限亲和于武者自身,修习更是一日千里,今后成就非同寻常不可估量。 敬服至极,屠夫更是真心为上官陆感到高兴。 “老齐头,叮嘱弟兄,盯紧校台,杜绝任何人靠近校台打扰,就算五羊军关中人不听劝阻执意闯入者···杀,无所顾忌!”缓过心神的屠夫,转身对老齐头叮嘱时,不仅神情冰寒充满杀意,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凛厉。 “屠夫,有必要这般兴师动众?” “是啊,张前辈,主子是骑阵阵总,一应军务皆需他亲自处理,杜绝任何人叨扰,那···” 面对老齐头和姜愧的质疑,屠夫那如刀般犀利的眼神不仅令二人瞬间噤声,更不敢有丝毫质疑,语气似三九寒冰,低声道:“老齐头、姜小子,小主子是老师师门唯一可承继宗人的弟子,他绝对、也绝不可出现问题,特别是这关键时刻,更不能出问题!” “是、是···屠···老师所说的生克···”刹那间,老齐头神情激动,目光呆滞望向屠夫,语无伦次道。 屠夫毫不客气直接打断,厉声道:“老齐头,慎言!” 转头,直接吩咐姜愧道:“姜小子,你立即前往军关禀报文典白将军,就说上官阵总修习至关键时刻,请他通融一二。” “我这就去···” 屠夫因身份限制,难以长时间停留五羊骑阵,只能暂返北关,老齐头那是不可不扣遵照屠夫的吩咐,严令牙士将校台守个水泄不通,确保上官陆修习,无虞! 白典在听过姜愧的通禀后,也是异常重视,不仅亲自找到张监,下令监房军纪军再度前往校场,二人同半仙简单商议后,三人轮番坐镇骑阵校场,确保修习无人叨扰。 这一切,上官陆自然无从知晓。 天人感应状态中的上官陆,修习那叫一个迅速,短短十三日的成果足足抵得上十年苦修。 脏腑阴阳大五行、五脏阴阳小五行、五腑阴阳小五行等,皆按照他的猜测和设想顺利进行,行意种子分裂挪移成功,体内五行之力浓烈程度,无可想象。且阴阳大五行运转之际,腹腔所有器官皆得到蕴养,更是意外之喜。 大小阴阳五行运转如意,五行之力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在蕴养脏腑,五行之力之雄厚,远超以往,已不是倍之可论。 上官陆欣喜之余,更无比庆幸和自豪,念及操训出现问题无法及时发现和解决,当修习告一段落立即终止,张开眼帘便看到如铁塔般守护在他身前的老齐头,好奇道:“嗯,齐老爷子,你怎么在这儿?” 好奇终究还是没有饥肠辘辘的来得迫切,“姜叔,给我找些吃食,肚子空的难受!” “小主子啊,你终于醒了,来来···十三天水米不打牙,能不饿嘛!” 上官陆十三日沉溺修习,老齐头同样也是十三日寸步不离守护在他身侧,吃喝更是及时更替,以便不时之需。 “十三日,这么久?” 上官陆明显被吓到了,神情呆滞动作僵硬,右手半捻的肉条尚未放进嘴里,咕嘟一声掉进水囊子里。 “主子,都没事。这些时日操训由张秦唐他们几位旗总和教习盯着,半仙、张监、白典三位将军也轮番驻守骑阵。”姜愧清楚上官陆在担心什么,立即出言解释。 “嗷···那就好、那就好!” 上官陆这才松了一口气,专心致志祭他饥渴难耐的五脏庙。 “主子,军关吕将军驻守,你是不是···”看着上官陆喝完第三囊清水,嚼食过第十根肉条,姜愧在上官陆耳边轻声提醒道。 “好,在哪儿?” “阵总篷帐。”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万事俱备(下) 第三百三十八章:万事俱备 上官陆起身离开校台,前往他自己篷帐,可本就热火朝天进行操训的校场上,却是炸开了锅。 骑阵军卒皆知晓他们阵总处于修习关键时刻,所有人皆以为是成就绝顶武者,但方才他们并未察觉到属于绝顶武者那窒息压迫的感觉,依旧是流武者巅峰的气息。 所有人,尽管心生狐疑感到好奇,却不敢公开讨论交流,不自觉窃窃私语甚至是眼神交流,甚至,就连几位教习,也是如此。 “半仙,标下上官陆,求见!” “进来吧,这可是你骑阵阵总的篷帐!” 相比上官陆平淡而又略显恭敬地语气,半仙就要激动许多。 “标下见过半仙!” 半仙在上官陆入帐、见礼时,便在认真审阅查看,但脸色却是越来越怪异,最终还是不自觉轻声嘀咕:“嗯?还是流着巅峰?” “半仙,标下的确还是流者巅峰,尚未成就绝顶,只是对修习有所感悟,想象成就绝顶,为时不远矣!”上官陆脸上没有丝毫气馁和诅丧,朗声道。 “你、你···你是找到你的、你的···武者之路?” 上官陆自信的笑容,乐观的眼神,令半仙动容,心神震动下,瞬间明白了什么,吞吞吐吐支支吾吾道。 “大人,尚不可知,只是一些想法,正在逐一验证中。” “哈哈、哈哈、好···” 半仙是欣喜若狂,仰天长笑,于武者而言,寻得武者之路,今后修习定然畅通无阻,直至大圆满境。 “朝闻道夕死足矣,没想到、没想到啊···武者之路隐于天,无数武者苦苦追寻,抱憾终生而无缘得见!” “大人,尚不确定,还需最终确认,不一定呢···”一时间,上官陆神色扭捏,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短暂激动兴奋过后,恢复冷静的半仙神情瞬间严肃起来,盯着上官陆,沉声叮嘱道:“上官阵总,流者巅峰不过勉强跨入修习,而寻得武者之路,要慎之又慎、藏之又藏,切莫张扬惹祸上身。” “标下谨记大人吩咐,多谢大人!” 上官陆能感觉到半仙话语中的慎重,更清楚其中严重性,对半仙真心为他设想,而由衷感谢。 “上官阵总,既然你已经醒转过来,那我也算功成身退,白典和张监那边你就没必要再过去,我自会同他们交代一二。既如此,那军关监房军纪军也没必要急于返回监房,暂交由骑阵监事闫文秀所领,有事直接同闫监事商议便可。”半仙起身边走边吩咐,话音一落,人已在篷帐外。 “标下多谢将军厚爱!” 这个军礼,上官陆异常恭敬和认真,感激更是发自肺腑。 本欲转身前往校场查看操训情况,但看到桌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册本,摇头叹息,一脸苦涩,不得不优先处理军务。 但上官陆所不知道的是,这还是宋监、秦典、张旗总三人合力下处理之后,不然桌案上册本可就不是堆积如山,而是群山了。 毕竟,但凡涉及骑阵军备、军械相应军务,唯有上官陆才可处理。 特别是盔甲,典房已将金滴甲和金毡甲准备妥当,只因上官陆之故而未曾送至骑阵校场。 金滴甲足有四百五十余副,金毡甲也有七百余幅。 至于分配,上官陆早有预案,金滴甲优先配备军阵甲旗及乙旗一军,以及隶属阵总、监事、典务的斥候、牙士、传令、旗士、粮草军。 至于其他,皆配备金毡甲。 林林总总繁杂军务处理完毕,已是月华初上。 晚食,上官陆那真的是狼吞虎咽,姜愧特意为他炖煮的一锅羊肉,不消半刻钟便被上官陆一个人消灭。 翌日,卯时。 锤炼武势,上官陆能够明显感受到内劲的变化和异样,此前所使武势,虽可使用行意,却有心无力而难以持久,三五势后五行之力便会消耗殆尽。 如今,足足百势,方感知行力的匮乏。 “姜叔,我们比较几势?”上官陆难掩心中激动,迫不及待道。 “好···” 姜愧更是直接,话音未落,冲势已出,携万钧之力的拳面破风而来,直指上官陆腹部。 “来···” 一声低吼,上官陆右腿迅即后退半步,身体微曲,像极了离水的虾米,蜷缩成团。左手瞬间由拳成掌,斜下横势挥出,掌面微弯,似黏胶般死死粘住有奔雷之势的拳肘。 借力打力顺水推舟! 只见,上官陆左腿猛然向后一退,右脚小步上前,右手铁拳紧握,钻势顺势而出,直击姜愧左胸。 一切看似复杂,却发生在刹那间。 五行钻势本就无比刁钻,何况是武势中已有自我独特韵味的钻势,更是神出鬼没变幻无常,难以招架。 但,姜愧也只是略感意外,毕竟他身为绝顶武者,身体蕴养亦有小成,不管是皮肉还是筋骨,其坚硬程度堪比炼金,因此无惧这一闪而至的钻势,他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安然承受这一击。甚至连武势都已变换,右手腕快速翻转,闪身上前,欲借助身体摆动的力道,顺势再度出击。 可事实却是! “嘭···” “噔噔噔、噔噔噔!” “咳咳、咳咳。” 上官陆一个钻势,仅一拳,姜愧便难以承受,接连向后倒退近十步,这才稳住身形,左肋下是刺骨般的剧痛,就连肺部也遭受重创,剧烈的咳嗽让他难以直立。 纵如此,抬头看向自家主子的双眼,却充满神采,一脸不可置信。 “这、这······” “姜叔,没事吧?” 同样一脸惊愕的还有始作俑者的上官陆。 上官陆依照自己猜测和设想,修习脏腑阴阳大、小五行后,只感自身五行之力充沛,对于自身真正实力究竟处于一种怎样的层面,并不可知,再加上姜愧绝顶武者的境界,这才选择全力出手。 亏得他及早收回一些力道,在拳面触及姜愧皮肉前,当机立断,以水行澎湃之力,而非五行之力迸发,这才将钻势对姜愧的伤害,降至最低。 “主子,无碍。” “该只是脏腑受创,缓一会儿便好,只是···” 自家主子实力如何,姜愧再清楚不过,并非他大意或者是蓄意放水,而是上官陆钻势所携带的力量,让他所有防御形同虚设。 那股力量,若只是流武者的内劲反倒好了,绝对无法对身体蕴养已经小成的绝顶武者造成伤害,且在这股力量中,他分明感知到五行之力,肺部也是被武势中澎湃之意所伤。 水行之力,运转土行之力便可日渐化解。 “姜叔,我想我是真的找到了属于我的武者之路。”直至这一刻,上官陆才敢百分百确保,对于姜愧,也是无条件信任,无须隐瞒坦诚相待。 “可曾有他人知晓,主子,还是灭口吧!” 姜愧的确够猛、够狠、够毒,也足够忠心,第一反应不是兴奋或是喜悦,而是设身处地为上官陆考虑,整个人瞬间杀气腾腾。 “姜叔,不用担心,只有都指营正吕将军知晓。”上官陆示意姜愧无须这般严肃,缓声解释道。 “主子,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谨慎些好,若实在为难,若张前辈一人不行,可以前往君山找寻徐前辈和王前辈。”姜愧不为所动,神色坚定,语气也愈加毒辣狠厉。 姜愧的坚持,上官陆是哭笑不得,尽管对于姜愧的关心和爱护异常感激,还是耐心劝解道:“姜叔,半仙为五羊操劳多年,心中只有五羊边军,自非心性凉薄之人,不必太过担忧。” “主子,事关重大,我还是要找找张前辈,还望主子见谅!”姜愧坚持己见,说完便直接转身前往北关。 “姜叔、姜叔···” “哎······” 骑阵苛刻到极致,近乎变态的操训,终是大有成效。 鹰阵五变:飞鹰衔蛇、束翅冲杀、展翅腾翔、利爪扣首、鹰盘眸视,演变已颇为熟稔,算是初步达到上官陆的要求,至于龙龟阵,这个更偏重于防守的军阵,业已传授完毕,现在校场之上操训操演的便是龙龟阵中的龙飞龟遁。 上官陆在校台查看过后,心里算是安定不少,就算是龙龟阵,骑阵弟兄们操训起来也是有模有样,颇有成色,只是对各部位置还略显生疏,在军阵演变之际,稍显混乱,这可没有捷径可言,只能不断操训连番操演。 姜愧是跑到北关的,在姜愧心里,五羊军关最值得信任的只有长虫,但现在长虫随书生进入君山并未返回。 退而求其次,能找的只有屠夫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内部统一(上) 第三百三十九章:内部统一 屠夫得知姜愧来意后,那是既激动欣喜又害怕担忧。 开元夏族武者修习,境界之说公认流武者、绝顶武者、先天武者,以及最强者宗师境武者。一般而言,流武者根据经络、窍穴蕴养又分为三流、二流和一流,先天武者依照体内行力同样也分为先天、圆满、大圆满。 因残血夜惊变,不仅天地乾坤逆转,就连修行也随之发生巨变,夏族历经数代无数先贤苦苦探索,方才有如今武者修习体系,但其实,并不完善。 感悟行意,成就武者,纵然师者也无法给予指点,唯有依靠武者自身感悟,砥砺前行。 正所谓把式万千,武者仅百,可以说,武者修习,遍布荆棘险阻重重,最终成为宗师者凤毛麟角,绝对的得天独厚幸运儿。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武者修习何尝不是如此,其中酸楚和艰辛,唯有切身体会,才会感同身受刻骨铭心。 入流到绝顶,绝顶突破至先天,厚积而薄发,渐至圆满、大圆满境,不仅需要机缘,更需要寻得独属自身的修习方式,而这,便被武者尊称为:武者之路。 毕竟,对于大多数武者而言,既非氏族出身,亦非门派中人,对修习的执着和痴迷,迫使他们形成一种饥不择食的状态,如饥似渴废寝忘食,因此走上歧路或是自掘坟墓者,不胜枚举,老齐头不正是如此吗? 就算得授系统学习,多也是按部就班。 入流,蕴养经络和窍穴,内劲积蓄至极限,同时在体内以内劲滋养行意,衍变行力,当经络于脑识交汇,灵光乍现,流武者终成绝顶。 绝顶,经络交于脑识,内劲于体内自成一系,运转如意,渐渐浑厚而强劲,行力也在蓬勃壮大,内劲蕴养皮肉筋骨,行力反哺行意种子,直至身体蕴养完毕,行意成为种子,真正扎根于体内,破口而发,绝顶成就先天。 入流、绝顶、先天,那是一步一个槛,一步一登天,跨过去便是另一片崭新的天地,跨不过··· 武者之路,便是武者修习的金光大道,是一路畅通的坦途,更是武者根据自身打开武者修习真正的大门,走出一条完全属于自身的修习道路。 尽管道有不同、路有万千,虽殊途同归,但其中差异,却是云泥之别。 武者,准确的说几乎所有武者,武者之路于他们而言,那是一种奢望,终其一生都不曾触及的存在,因此,寻得拥有自身修习之道的武者,借鉴再或者是复刻,便成为他们的不二选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太多惊才绝艳资质超凡的武者,就因为他们感悟武者之路、修习之道而垂涎欲滴,成为他人眼中梦寐以求的唐僧肉,这些夏族才俊,无不因为消息泄露遭到武者围捕和圈养,再或是了无音讯,永远消失于这片天地。 上官陆自成为武者后便离开农山,离开师父刘延,期间不是在国学求学便是于边军为卒,对于武者世界的了解和认知,仅限于典籍中文字记载,人心险恶世情冷暖,远没有游魂出身经历坎坷的姜愧和屠夫看的透彻,看的明白。 “姜愧,半仙身为五羊边关都指营营正,品行、人品当属端正,一动不如一静,书生和长虫眼下不在军关,静观其变最好!弄不好怕适得其反,反倒有违初衷。”屠夫双眉紧皱成川,脸上写满犹豫踌躇。 紧接着语速飞快叮嘱姜愧,道:“姜愧,立即告诉小主子,切勿再显露行力,更要叮嘱他,纵然生死关头也不行,武者之路一事,万不可泄露。” “张前辈,我这就回去。” 姜愧自知晓轻重缓急,顾不得礼节,转身疾步离去。 神雀北境对秋意的感触更为敏感,孟秋时节,君山山脉内树木枝丫上挂着的叶片不是绿得发黑,便是渐显枯黄,微风中,稀稀落落的叶片翩翩起舞,完成它这段生命历程的使命。 君山东部,踩踏着腐叶枯枝的长虫和两名先天牙士,神情紧张充满戒备,小心翼翼穿梭于崇山峻岭间,无数次堪堪避开危机重重的地兽、天兽、遗兽领地,缓缓向北行进。 上官陆因修习脏腑阴阳大五行,在经络和窍穴蕴养到极限后,开始将更多精力放在对行力的滋养上,当然,对于骑阵军阵操训,更不会掉以轻心。 骑阵在上官陆的盘算中,唯有鹰阵、龙龟阵烂熟于心,演变如意,方有一搏之力,这也是他为何驳回范教习传授六兽阵的原因。 专注,才会创造奇迹。 五羊南关,周边堪舆图,地形地貌,上官陆早已了如指掌,只是关内并无王郡幽谷州,特别是谷地周遭详细夯实的堪舆图,上官陆唯有等待书生返回北关后再做定夺。 战事,本就无常,充满未知和可能性。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流逝,而骑阵操训越来越使上官陆满意,可迟迟不归的长虫和书生,让他内心的焦虑和忐忑,与日俱增。 于是,上官陆强迫自己花费更多时间进行推演,推算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包括骑阵将会出现的失误和问题、鞑子的反应和手段、地形地势的利用等等。但无论上官陆如何推演,始终都有一个无法规避的致命问题。 骑阵,严重匮乏高端战力,特别是先天圆满境、大圆满境武者。 “鞑子大圆满境勇士究竟该如何应对?” “所谓盟约、所谓约定,永远都是用来撕毁的!” “隼级勇士的尊严,在泼天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五羊关屹立至今,想必定然有应对鞑子隼级勇士的手段或是底蕴,怕是有不为人知的高端战力。” “难道只能求助于军关三位大人吗?” ······ 上官陆看着桌案上层层叠叠的堪舆图,神情恍惚略显颓废,自个儿自言自语起来。 随着思绪飘动,双眸中充满纠结,显然是陷入两难之中,自顾自呢喃着:“现在,不管是长虫还是书生,均未返回军关,地谷天陷一事也不知进展如何?” “嗯···” “现在就向三位大人提交谋划,是否妥帖,还是等书生来信之后再说?时不我待啊···先天武者需要时间熟悉骑阵,如何是好呢?” 上官陆思忖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先将谋划禀报于半仙,毕竟骑阵出关主动出击,以战破局,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半仙、张监、白典三人。 而且,若在当前微妙局势下有所图谋,半仙他们三人的支持至关重要,特别是身为都指营营正,当前总领五羊军务的半仙,更是举足轻重。 心中有了决断,上官陆便又是那个睿智的骑阵阵总,收拢好堪舆图,交代过姜愧后,提笔撰写骑阵出兵之策要。 策要所涉之繁杂,不仅包括地形、地势,敌我双方兵力概况,还有行军布阵、粮草辎重补给,再有战机的谋划和把控,敌方的变动和己方应对之策,等等! 第三百四十章 内部统一(中) 第三百四十章:内部统一 此前,上官陆旁敲侧击,自半仙、张监、白典三人口中不断打探鞑子南北两部领兵之人,北关海日古、南关莫日根的底细,真正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海日古,出身金牙部,更是当今汗王的血脉亲侄,是鞑子中少有的谋略之才,因受其父謌克英雄威名的牵连,遭汗王骨彦多的猜忌和刻意打压。至于莫日根,则是汗王骨彦多最信任、最倚重的祭血兄弟,同时也是謌克汗国大祭司索达坎的亲弟弟。 海日古虽有智名,更具谋略和胆识,却无决策权,警惕却无须太过忧虑,反倒是莫日根,不仅自身是隼级勇士实力不俗,更是謌克草原有名的神射手,一张十象硬弓,弦拉满月轻描淡写,长虹贯日四贯连珠,端是厉害,正因此,便有些骄狂自负。 翌日,艳阳高照,上官陆扬起双臂舒缓着酸胀的身躯,困乏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苏爽和满足,满布血丝的双眼,流露着自得和兴奋,顾不得一身疲乏劳累,冷水洗脸,振奋下精神,揣起墨迹未干的厚实册本,步履飞快前往半仙篷帐。 “标下骑阵阵总,上官陆!求见吕将军!” “进!” “标下上官陆,见过半仙大人!” 埋首案牍中的半仙抬头扫了一眼,表情瞬间呆愣,关切道:“你、你这是···一宿没睡?” “多谢大人关心!”上官陆嘴上轻声说这话,却是迫不及待取出册本,快速移动脚步,递交给桌案后的半仙。 “篷帐十丈内,保证无一人靠近!”半仙仿似猜测到些什么,刹那间的失神后,神情瞬间无比肃穆,厉声下令牙士道。 闻言,上官陆在半仙眼神示意下立即止步,同时也将册本藏于袖中,待牙将入帐回禀防守布置完毕,这才快步上前,将手中册本和方才尚未来得及取出的堪舆图放在桌案上。 “禀大人,骑阵操训卓有成效,标下欲以实战练兵,这是策要军册、这是堪舆图!” “嗯···” 半仙不疑有他,拿起册本,仔细阅看,但随着军册徐徐展开,神色更是几番巨变,诧异、震惊到最后的凝重,虽竭力压制,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将内心情绪流露于脸上。 唯有认真阅读来掩饰自己的失态,甚至主动摊开上官陆带来的堪舆图,借助推演和验证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和尴尬,同时,也是在利用这个时间,消化和接受这份策要对他的冲击。 策要,严格来说算不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鞑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是算无遗策步步为营,几乎将鞑子算计到骨子里。 这一看,便是大半个时辰。 “呼···”一口浊气吐出,半仙神色严肃看向上官陆,沉声询问道:“可有把握?” “禀半仙,七成。” 毫不迟疑,上官陆答的是斩钉截铁,异常坚定。 “七成?” “是的大人,七成。一成为人心多变、一成为实力欠缺、一成为时节。”上官陆神色不变,缓声道。 “你想获得军关的支持,先天武者?” 很快,半仙便想清楚上官陆的用意和目的,看向上官陆的眼神浮现一缕戏虐之色,但在他看来,谋划不可谓不大胆,初看是天马行空异想天开,但细细思量,内心深处却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位年轻阵总的魄力和胆气。而半仙尤为看重的,则是那份心思如发的缜密和运筹帷幄的谋算,这一点,就连他都自叹弗如。 “不敢欺瞒,的确如此,骑阵缺乏高端战力,这是无可避免的短板。”上官陆毫不避讳,直言承认道。 “若非如此,此册···上官阵总打算何时递交呢?”说着,半仙扬了扬手中的册本,一脸狡黠的笑容。 “地谷成天陷之时。” “好,但你手中为何会有军关周边堪舆图,上官阵总、上官卫正?”半仙脸上看似还挂着笑意,但却有些僵硬,眼角若隐若现是微不可察的杀机。 上官陆并未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被半仙问及堪舆图一事,一时间满心好奇,并未多想,如实相告道:“禀大人,堪舆图乃标下于国子监求学期间,自书库典籍中誊写下来的。” 半仙不动声色扫了桌案上堪舆图一眼,暗自点头,缓声道:“好,但事关重大,待我同几位将军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标下告退!” 不说返回骑阵,因军关是否认可他精心谋划,而焦急等待忐忑不安的上官陆,却说半仙,在上官陆离去后,并未即刻下令请张监、白典等几位主事将军前来商议,反而是一个人再次展开册本,逐字逐句细细阅看。 尽管对上官陆充满信心,但军册策要内所提及的地谷天陷及银色霹雳弹可威胁大圆满二事,还是心存疑虑,方才并未问及,是他清楚,既然上官陆只是在册本中随笔一写,那么就算他开口询问,也不会听到真实回答。 再者,兵出五羊主动出击,非他吕半仙一言而决。 如今的军关,日薄西山,他必须率先同张监和白典协商后,然后说服王、荒两郡都指援关兵马领军之人,还有安北大军中的韩监、孙典,方可决断。 不过,在他疑惑没有消除之前,不会轻易行事,欲擒故纵,他在等待上官陆主动给他想要的答案。 军册和堪舆图递交半仙已过三日,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上官陆几次忍不住前往半仙篷帐,对守卫篷帐的牙士旁敲侧击,却并未得到任何回馈,心里不免更加着急。 上官陆自投身军伍,一直都在五羊血狼,不管是血狼军所还是血狼军卫,基本上都是统兵主事之人,但凡内心有所谋划,无论所寨还是卫寨属官,多无反对,就算同王郡都指援关大军协作,因其同王浑的特殊关系,那也是多有便利,基本上都是一言而决。 自升任五羊骑阵阵总,便不复此前那般,需要遵从军关,准确的说是诸位将军的意图行事。 这身份的乍然改变,一时难以适应,导致在行事思虑上,难免有所欠缺。 半仙是姜太公钓鱼,但也不是无所准备的茫然等待,而是暗中走访关内来自王郡的军卒,甚至悄悄请动五羊老卒营老卒,出关探查王郡幽谷州,那块地谷的地势和周边地形。 银色霹雳弹,一直为血狼百变旗所有,属于血狼高度机密,血狼军卒知晓它们的存在,更亲眼见识过它们的威力,了解却是泛泛,因此半仙探查出来的消息实在有限,除了知晓杀伤力惊人,死状凄惨外,其他一无所知。 寻常银色霹雳弹如此,何谈经长虫秘密调制,可威胁到大圆满境鞑子勇士的银色霹雳弹,连点皮毛都没探查到。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内部统一(下) 第三百四十一章:内部统一 半仙心存疑惑,上官陆何尝不是如此。 地谷之事,尚未有长虫和书生准确消息传来,而长虫特制的银色霹雳弹,并未使用,一切都停留在理论中,上官陆自己心里都没底,怎敢妄言。 “半仙那边一直没有回音,不知是否可行?”久等无果,上官陆也有些失落和沮丧,呢喃道:“不管了,还是抓紧操训,增强骑阵战力为重。” 突然,似是想起什么,转身望向姜愧,问道:“姜叔,知道于狐狸现在在哪吗?是血狼还是军关典房?” “他应该是在血狼,不过不在北关,在关内。” 军关自血狼抽调大量人手,上官陆清楚,但因他忙于骑阵军伍,对于他们的去向便没有姜愧清楚。 “这样姜叔,找找于狐狸和魏鹏,从血狼百变找几名军头、伍头还有士卒到骑阵,再带点嗜血。”说着话,上官陆突然感到不妥,应当先同骑阵几位旗总、监事、典务还有几位教习通个气,立即改口道:“姜叔,晚些再去吧,我先同范、林六位教习,还有闫监事、秦典务,以及骑阵五位旗总商量后再说。” “好,我这就去。” 姜愧出去没一会儿,范、林等六位教习联袂步入篷帐,见礼后没多久,闫监、秦典,张、宋、时、刑、段五位旗总也都前后脚进入篷帐。 “今日请诸位过来便是因为骑阵操训颇有成效,对于特殊军备的操训也该提上日程,我已经请血狼军卫戊旗旗总于狐狸到校场,为弟兄们操训。”上官陆在众人坐定之后,缓声道。 “江头,可是嗜血···”范、林二位教习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正是” “江头,这嗜血可有特殊之处,为何还需单独操训?”甲旗旗总宋建萍,曾经的血狼卫寨宋头,对嗜血自然有所听闻,但还没有到了解的程度。 “宋头···” “江头,这里是五羊关骑兵阵总篷帐,你我上下尊卑有别,应当称呼职下为宋旗总。”上官陆一个“宋头”出口,当即遭到宋建萍的严厉制止,就连说话语气也是异常严肃。 上官路一脸为难,组建骑阵,半仙、张监、白典三人为了确保骑阵尽快成建,所有调配过来的都是上官陆还算熟悉的人,其他人暂且不说,闫文秀、宋建萍这二人可以称得上他上官陆军伍路上的前辈,领路者,如今,却成为他的麾下。 “江头···” “邪头,怎么连你也···” 听到闫文秀这么称呼,上官陆直感哭笑不得,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江头,宋头说的对,如今你是军关骑兵阵总,更是在阵总篷帐。”闫文秀看向上官陆的眼神没有丝毫嫉妒和不满,反而是满满的欣慰。 同样,宋建萍看向上官陆的眼神看不到丝毫不悦,甚至因为看到上官陆局促和尴尬的表情而露出一丝笑意,紧接着闫文秀,语重心长的劝说道:“江头,闫监事说的对,如今你是骑兵阵总,称呼绝对不能乱,否则上行下效,你给如何统领骑阵,三位将军费尽心思将我们安排到骑阵,用心良苦,他们的心思你最是清楚。成为你江头的麾下,包括我在内所有人,对此并无有任何不满,相比骑兵成建,骑阵威慑鞑子,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上官陆知道了,多谢诸位大哥指教,但公归公、私归私,诸位老大哥们,你们说呢?”上官陆不再多言,起身向众人真诚见礼后朗声道。 “哈哈、哈哈······” 秦龚、时冉昱、张秦唐、刑浩然、段虎,还有范、林六位教习,也不用再辛苦憋着了,一个比一个笑得畅快。 良久,待笑声渐歇,上官陆这才开口道明请他们过来的用意,道:“诸位,今日请你们过来,不仅仅是那些军备操训的事情,而是骑阵操训有些时日,差不多了,需要一场战事的洗礼,不然,战力从何谈起!” “江头,北关还是南关?” 在座,除却上官陆外,独属宋建萍品阶最高,任骑阵旗总前可是军关司铁壁卫卫正,这开口询问的活,唯他莫属。 “南关。” “嘶、嘶嘶···” 闻言,篷帐内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神色惊变,张大的嘴巴足以塞进一颗鹅蛋,良久之后脸上这才浮现震惊和错愕之色。毕竟南关外可是将近二十万鞑子,骑阵呢?那不是以卵击石,而是异想天开飞蛾扑火。 一时间,篷帐内变得异常安静,气氛也是越来越凝重。 监事闫文秀,神色还算正常,他是得益于上官陆所赞助的军功,才能够离开血狼所寨进入军关,捡回一条命的同时,还得到擢升,因此对上官陆他是充满感激。当他知晓是血狼夺回北关,一心想拜访,却因军伍而耽搁下来。 期间,机缘巧合在关内见到胡贺宇胡所,从他口中得知更多上官陆在血狼的事迹,依照胡所的说法,赞其智近妖怪,心胸宽广。 因此,他只是感到诧异,但并不意外,甚至还不动声色替上官陆暗中观察篷帐内众人的反应。 盏茶过后,邪头主动开口打破这种沉寂,低声询问道:“江头,既然你能够说出来,想必早有谋划,是否得到军关诸位将军的同意,特别是边军三位将军的同意?” “谋划之事尚未确定,不过此事已禀报于吕将军,只待军关下令。”上官陆怎会不知闫文秀的好意,微不可察点头表示感谢,避重就轻笑着解释起来。 “江头,骑阵军卒皆为武者,就算仅一阵之兵,只要谋划得当,谋求南关外鞑子亦非不可,但兵者,事多诡,身为阵总,谋划当谨慎,却又不可畏首畏尾。”这句话,看似是宋旗总在指点上官陆,但何尝不是用另一种方式在支持他。 宋建萍话音一落,篷帐内气氛缓和许多,众人脸上神情也逐渐恢复正常,就在这时,戊旗旗总段虎质疑的声音响起。 “江头、闫监、秦典,宋旗总、诸位弟兄,骑阵操训时日尚短,纵千余武者士卒,初战便图谋近二十万大军,是否有欠妥当?关键是,骑阵乃五羊倾力打造,不管是军备、军械,还是坐骑,皆是三位将军费尽心思掏空家底拼凑出来,一旦有失,那是不是···” “段旗总,何为精兵,非练、乃战!” “唯有百战余生,自尸山血海摸爬滚打闯出来的才是精锐,才称得上虎狼之师,骑阵的确掏空军关家底,三位将军的用意可不是为了一支名义上的骑兵,而是纵横北境,令鞑子闻风丧胆的五羊铁蹄。” 从血狼军所到血狼军卫,再到五羊骑阵,时冉昱对上官陆那是敬佩有加,无条件信任,听到有人质疑,毫不客气直接顶了回去。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东风终来(上) 第三百四十二章:东风终来 时冉昱、段虎二人由争执快速升级为争吵,整整持续小一个时辰,彼此各执一词,你摆你的理、我说我的理,段虎坚持阵总上官陆的谋划有欠妥当,而身为上官陆虔诚拥护者的时冉昱自是逐一反驳,彼此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至于篷帐内其他人。 旗总刑浩然态度含糊,模棱两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很是暧昧。 宋建萍和闫文秀,尽管二人都是上官陆军伍路上的引路人,但对他的了解却非常有限,因此一秉大公的态度下,支持力度有限。 除却范、林几位教习,唯有典务秦龚,旗总张秦唐和时冉昱毫不迟疑鼎力支持。 而这种畅所欲言,各抒己见的争论,上官陆乐见其成,至于如何说服众人,他心中早有计较。 “诸位,好了!” 眼见两人是眼红脖子粗,逾越范畴,争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上官陆出言制止,这才朗声道:“时辰也差不多,如此这般吵闹于事无补,火头弟兄们已经等了很久,待用过午食,我们一起前往校场,看过血狼戊旗银色霹雳弹操训后,再议。” 转头,直接吩咐姜愧道:“姜军头,让火头弟兄将吃食送过来吧!” 午食非常简单,白乎乎的羊汤、热腾腾的攮子,用过午食后,上官陆并未多言,直接招呼众人前往校场。 此时,于狐狸早已遵照姜愧的叮嘱,带领百变军头恭候多时,狐狸唯恐耽误江头的吩咐,甚至将血狼卫节下三所百变的所有军头,都带了过来。 “江头,弟兄们都过来了,只是嗜血带的不多,只有五颗。”看到上官陆,于狐狸匆忙上前,见礼后附耳低语道。 上官陆一个摆手,轻声吩咐道:“无妨,五颗就五颗,回头你想办法弄点和嗜血重量一致的木球,骑阵操训用得上。” “好嘞江头,没有问题。” 于狐狸一口应下,神色瞬间扭捏起来,盯着上官陆轻声道:“不过江头,眼下百变匠坊弟兄全在关内了,虽说底子还在,但短时间内还是有些困难,怕是需要一些时日。” 紧接着,一脸兴奋,补充道:“江头,我还带了些新东西。” 闻言,上官陆一脸激动和期待,不动声色点点头,将于狐狸介绍给身后众人,道:“诸位,这是血狼卫寨戊旗旗总于二山、于狐狸,接下来便有于旗总为我们操演银色霹雳弹。” 这时,骑阵尚未开始操训,上官陆他们四周已经围拢很多看热闹的军卒,上官陆并未驱赶,反而点头微笑示意。 于狐狸恭恭敬敬向众人见礼道:“职下血狼卫戊旗旗总于二山,见过各位前辈、诸位弟兄。” 见礼后,自身后军头接过银色霹雳弹,朗声介绍道:“这便是银色霹雳弹,但职下更习惯称呼它为嗜血霹雳弹,乃是军关制式霹雳弹更换皮壳材料,用嗜血鼠鼠毛替换炼金锻造而成,以人力投掷,以床弩、抛石机均可投掷。” 介绍过后,当即吩咐百变军头:“围出十丈空间!” 就在百变军头手脚麻利忙碌之时,于狐狸笑着对骑阵众人解释道:“嗜血之所以称之为嗜血,便是嗜血鼠鼠毛之故,对三至六丈范围内任何血气的存在皆具有杀伤力,而且是敌我不分的杀伤。” “嘭···” 突然,于狐狸一个小臂甩动,握在手中的嗜血霹雳弹精准无误落在百变军头围拢出来的圆圈中央,黄色烟雾瞬间飘散而起。 于狐狸先是向众人施以歉意,接过百变军头递来的长枪,以枪尖划破掌心,待鲜血浸染整个枪尖,立即用早就准备好的白布包裹掌心,这才缓缓将长枪向黄烟内探去。 “嗜血鼠鼠毛喜食血气,钻入皮肉进入人体,会顺着血脉窜入心脏,中者不仅奇痒难耐,十指化作铁爬犁,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再多生无数张手。” 说着话,于狐狸如同龟速般将长枪抽离黄烟,手指远远指着枪尖血液里的嗜血鼠鼠毛,道:“随着嗜血鼠鼠毛饱饮血气,柔软如丝的鼠毛变得坚硬如铁,心脏骤停,而濒死前的窒息感,中者会下意识用双手死死掐紧自己脖颈,直至身死。” “诸位,骑阵有此利器,本阵所谋,可有胜算?”当众人瞠目结舌目光随着于狐狸手势凝聚在枪尖,上官陆一脸淡笑,适时出声。 “江头,此物、此物···骑阵可配备多少?”身为骑阵典务的秦龚立刻出言询问。 “不多,但却足够!” ······ 事关骑阵,无论是风吹草动还是狂风暴雨,半仙、张监、白典三人那可是无比关注,当上官陆召集骑阵众人,他们便得到消息,当知晓血狼卫寨百变于狐狸出现在骑阵校场,三人再也坐不住,不约而同走出篷帐,前往骑阵。 “白典,依你之见,血狼百变嗜血当真有这般厉害?对大圆满境如何?” 白典目不转睛盯着于狐狸手里的嗜血霹雳,听到耳畔半仙话语,随口回道:“我特意找看了血狼卫寨典务程松伟递送上来的册本,对于嗜血霹雳弹的详述皆是春秋笔法,无从得知。但从血狼军报和战获军册上来看,还是可以窥知一二,杀伤力应当不俗,但据我所知,嗜血鼠鼠毛于先天而言,并无威胁。” “是否另有秘法,可使其威胁到大圆满呢?”半仙出于自己的目的,并未将上官陆向他递送作战策要册本一事告诉任何人。 半仙的追问让白典感到一丝奇怪,但并未放在心上,解释道:“半仙,这我就不清楚了,传承久远底蕴深厚的氏族和隐世高人不计其数,难以预料,或许其中当真便存在我们闻所未闻的隐秘。只是···半仙,为何你对嗜血如何关注,虽说称得上诡异,但嗜血鼠鼠毛这东西太过罕见,搜寻不易,锻造更不易。” 半仙脸色有些难看,刹那犹豫后,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沉声道:“哎···白典,我已暗中查探多日,收获甚微,此地不宜多言,回我篷帐再说吧。” 白典、张监二人也只是对半仙的反常感到奇怪,并未多问,跟随半仙离开骑阵。 返回篷帐,半仙直接将五羊南关周边堪舆图在桌案上摊开,并将上官陆递送上来的策要册本展开放在张监、白典二人面前。 阅览完毕册本,白典和张监二人的震惊比之半仙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乃至更甚,心中思绪翻涌如滔天巨浪,脸色苍白如纸,整整小半个时辰,心神在时间流逝下稍有平复,神色间的惊诧和震撼,却不曾有一分消减。 这期间,半仙始终沉默不语,直至看到他们脸上神色渐有恢复,这才开口,缓声道:“上官阵总之谋划,毋言是否可行,单以策要来说,我有两处疑惑。” “其一:这几日我暗中遍访王郡籍军卒,甚至请动老卒营老卒出关查探,幽谷州确有此地,只是这所谓地谷变天陷,可能性有几分?甚至,是否会被鞑子识破,谋划成功可能性又有几分?” “其二:骑阵高端战力严重不足,特别是先天境同先天圆满境武者,那就不叫匮乏,而是一无所有。至于能够威胁大圆满境,有效杀伤圆满境的银色霹雳弹,至今始终无法确认。” “有鉴于此,我在等待上官阵总主动给我一个解释的同时,也没有召集军议的原因。” 随即,白典悠悠的声音响起,道:“王郡幽谷州那处谷地,我清楚。王郡郡府运送到军关的粮饷便路经此地,确如上官阵总所言这般。至于银色霹雳弹,我们也不要在这儿无端猜测,不若将他叫过来询问一番,你们看呢?” “半仙,将上官阵总唤来吧!” 一口浊气吐出,半仙脸上是阴霾尽除的畅然,感慨道:“是啊,是我所虑甚多,无端猜疑,还是听听我们这位年轻阵总怎么说!” 骑阵校场,当上官陆在老齐头的提醒下看到疾步而来的半仙牙士,内心那是无比激动,强行保持肃然神色,草草结束同骑阵诸位的商议,随同牙士前往半仙篷帐。 “上官阵总,说说银色霹雳弹吧!” 半仙这几日被这个问题折磨的焦头烂额,上官陆刚一步入篷帐,尚未来得及见礼,一阵见血问个清楚。 乍听,上官陆稍感错愕,眼神飞速扫过半仙三人一脸疑惑和好奇的表情,脑海中飞速闪过这些时日的煎熬,当即便明白自己的失误在何处,详细解释起来。 “回禀半仙、张监、白典,寻常银色霹雳弹确对先天武者无用,就算鞑子鹭级勇士,在心存戒备刻意提防下,也难以对其造成伤害。但经特殊手法炮制嗜血鼠鼠毛而锻造的银色霹雳弹,对大圆满境,具有致命威胁。” “可曾实战?”半仙立即出言询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尚未对鞑子隼级勇士用过,但纵然先天武者全力防备,依旧难以阻止嗜血鼠鼠毛钻入皮肉。” “可破先天武者护体神罡?”张监完全就是一副质疑的口吻。 “可以!”上官陆的回答自信而坚定。 闻言,半仙、张监、白典三人用几个呼吸以眼神完成交流,心领神会,迅速便有了决定。 于是,半仙故作淡然,轻声道:“好了,上官阵总,骑阵操训正值关键时刻,不容耽搁。” “标下告退!” 逐客令下,上官陆可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满心欢喜,恭恭敬敬见礼后,转身离开。 半仙真的是有些急切,上官陆前脚离开,后脚便沉声道:“两位,召集军议吧!通报荒郡都指同知、王郡都指张司正,安北大军韩监、孙典。” “半仙,是否通报五羊老卒?” 面对白典的询问,半仙一口否决道:“军关正常军务,无须请动他们。” 半仙的拒绝并未引起张监和白典的丝毫反对,显然因矛甲酒肆何老狗连同五羊神甲莫名消失于军关,他三人早已对五羊老卒失去此前那份信任,甚至隐隐有芥蒂和防备。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东风终来(下) 第三百四十三章:东风终来 上官陆返回骑阵校场,看似不动声色,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在暗地里悄然整军备战,他自己更是常驻校场,片刻不敢离身。 半仙、张监、白典三人召集的军议自不必细说,一番争论不休的唇枪舌战,关键是上官陆的谋划太过惊世骇俗,骑阵千人胆敢主动出击,袭杀南关外将近二十万鞑子大军,纵然有半仙三人鼎力支持,一番唇枪舌战,无可避免。 与此同时,消失已久的长虫和几位牙士现身君山北麓,轻松避开鞑子探骑和游骑,顺利进入北关。 “小主子,长虫回来了,在北关司正角楼。” 老齐头得到屠夫牙士的禀报后,当即飞掠登上校台,附耳低声道。 “姜叔,转告张疯子,骑阵操训暂由他照看,我去趟北关。” 话音未落,上官陆已飞速起身,进入司正角楼,顾不得正在梳洗中的长虫,迫不及待询问道:“师兄,情况如何?” “小主子,慎言!” 长虫的上官陆的急切和毛躁非常不满,不慌不忙继续梳洗。 “师兄,情况如何?” 上官陆也知晓自己太过心急,不好意思下意识骚挠耳鬓,缓声再次问道。 长虫颔首示意,却并未有只言片语出口,直至追赶而来的老齐头和姜愧要进入角楼,这才开口道:“小主子,我和书生已经实地探查过幽谷州那处谷地,我们以地火之精为酬劳,得君山游魂相助改造地谷。书生说最快也许半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应该在这几日便可完成。” 闻言,上官陆心里悬着的巨石总算落地,就在他暗自欣喜的时候,听到长虫吩咐姜愧,并将他脚边的包裹拎起递给姜愧。 “姜小子,这是我们在君山寻得的嗜血鼠鼠毛,你将它交给血狼魏小子,尽快锻造出嗜血后给我。” “长虫啊,你确定你已经包裹好了?” 老齐头本欲抢过包裹查看一番,听到里边是嗜血鼠鼠毛当即变脸,声音颤抖询问道。 “不会有事。” 姜愧同样小心翼翼拎着包裹,在长虫眼神压迫下不得不离开角楼,前往瓮城于狐狸所在角楼。 “小主子,武者之路屠夫已经告知于我,绝不可再传入他人耳中,此事,你毋须谨慎,倘若军关那位吕将军稍有不对,我便会联手屠夫,杀人灭口。” 上官陆自然听出自己师兄口中的关爱和坚决,连忙保证道:“长虫,吕将军不会、绝对不会!” “什么不会,小主子你能保证吗?”长虫对上官陆的解释异常不满,出言怒斥。 角楼内有老齐头,上官陆自不敢太过失态,只能低声再次解释道:“长虫,我保证吕将军并非···” 长虫这下是真的恼怒,神情瞬间严肃,厉声打断道:“保证什么,小主子,你什么都保证不了,你唯一能够保证的,便是武者之路的事情绝不可经你言、你手外泄。特别是在你成为先天武者前,纵然濒临绝境、就算刀斧加身,万万不可动用行力,否则生不如死!” “师···是的,我记下了,绝不透露、绝不使用。” 师兄发自肺腑的关爱,上官陆欢喜的同时更无比心酸,情不自禁便忘却他和长虫的约定,将师兄二字喊出口,垂下头,以揉搓眼角来掩盖泛起的泪花。 “好了,待五羊事了,北关王郡都指军卒做好安排后,我、屠夫、书生、老齐头四人便会遵照老师吩咐,追随你身后,成为你的追随者,至于其他人,去留如意。” “一切听从师叔安排。” “行了,如今你好歹也是一阵阵总,这般模样成何体统,方宗也是流者巅峰,但有机缘,成就武者不过刹那间的问题,最好让他在你身边,好有个照应。”长虫的语气温和,殷切叮嘱道。 “是,自出君山战事不断,我和方师弟也是久不相见。” 上官陆自小便缺乏长辈的关爱,因此对师兄长虫充满关怀的斥责也好、怒骂也罢,不仅不反感,更不会因此而恼怒,相反,无比欢喜。 “行了,屠夫已经同我说过,军关吕、张、白三位将军召集的军议进展艰难,你尽快将地谷事成之事告知于他,不过不必亲去,稍后让姜小子禀报便可。这段时日,你抓紧时间操训骑阵,厉兵秣马整军备战,你之筹谋究竟能够成功,军械、军备只是一部分,最终依赖的还是你麾下骑阵弟兄。” “对了,顺便交代下血狼那个于旗总,尽快将嗜血给我送过来,急用。” 长虫吩咐完,便开始驱赶上官陆离开。 “长虫,你好生安歇,我这就去安排。” 半仙得到姜愧禀报,当即遣牙士通禀张监、白典二人,三人密议后,第六次军议再次开启。 长虫再三叮嘱的于狐狸,根本无须上官陆刻意交代,在接过姜愧送来的嗜血鼠鼠毛后,立即下令匠坊,停下手中所有活计,全力打造嗜血。 上官陆返回骑阵,脑海中一直萦绕着方才师兄的那番话:“不过不必亲去,稍后让姜小子禀报便可。”让姜愧去,而不是他亲自去,百思不得其解。 “上官师兄,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这时,听从长虫吩咐,自北关来到骑阵的方宗看到凝神沉思的上官陆,不疑有他,笑着说道。 “方师弟,你过来了,在想方才长虫的吩咐。” 上官陆并未隐瞒,环视校台四周牙士,压低声音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于方宗,毕竟在王浑离开君山返回农山后,他同方宗间越发显得亲近。 “上官师兄,依师弟看啊,你是当局者迷罢了!” “此前,你是血狼军所寨所正、是血狼军卫卫正,一言而决的主事者。可眼下你是骑兵阵总,五羊关都指骑兵阵总。” “师兄,你与其说是为骑阵谋划南关外鞑子,不若说是作为阵总的建议,五羊都指营骑阵成建之后,不同以往,就算是二十万鞑子有一战之机,可决断这一切的只有军关的诸位将军,并非骑阵阵总,你是阵总为领兵,却非五羊军关主事之人。” “长虫这是在提醒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困扰上官陆的问题就这么被方宗一语道破。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师弟,多谢了!” 上官陆恍然大悟,彻底明白师兄长虫的深意,血狼的经历让他习惯了以主事之人的角度思虑与行事,也幸得师兄与师弟接连指点,不然说不得会闹出什么大患来,上官陆开始反省自己,内心不断叮嘱,以后行事还需自律,特别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和态度。 王郡、幽谷州,上官陆心心念的地谷天陷,此时已初具雏形,有了地火之精的酬谢,那些担心战事兵祸,而又畏惧遍布君山遗兽,暂且没有深入君山山脉的游魂被书生大批招揽,地谷变天陷的改造进展超乎寻常的顺利。 地谷内遍布天然尖锐山石,书生并未多做改变,有胆进入君山采摘药材、猎捕兽类,实力自是不俗,书生将所有活计分开,一队队游魂领头按照完成进度,获取相应数量的地火之精。 同时,为了获得更多的活计,得到更多的地火之精,愈加卖力干活。 于是,山石被打磨地愈加尖锐,见缝插针又被插入无数木刺,唯一最是难做的便是支撑掩盖地谷的木层,不仅需要确保五羊骑兵安然通过,还需在鞑子骑兵经过之时支木断裂,木层倾倒,而且还不能让这些木料成为鞑子逃脱天陷的助力。 这一点,需要大量精准而细致地计算,丝毫不敢马虎。 最终,书生经其中一位专伺猎杀兽类游魂的提醒,所有使用木料都被涂抹了兽油,在地谷内更是将所有能够采买收集到的火油、兽油全都倾倒进去,最大限度增强天陷杀伤力。 祝贺语都喜欢说,双喜临门,还真的是一点不假。 军关,半仙以地谷天陷已成,再加上可威胁先天大圆满境的特殊军备,合纵连横,总算是在第十次军议中,艰难说服其他诸位将军,同意半仙所提。 五羊骑阵主动出击,谋取南关外鞑子阴谋,已成定局。 遵照军议结果,半仙为此次作战的领军之人,荒郡都指营胡同知、王郡都指营三位司正,以及韩监、孙典、张监、白典等所有五羊各部,皆听从半仙的吩咐。 随着一条条军令自半仙篷帐发出,五羊关关内、北关、南关有些改变是翻天覆地声势浩大,有些则如那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潜移默化悄无声息。 五羊南关城墙之上巡守的军卒开始缓慢增添,戒备比之以往更加森严,南关外的鞑子甚至都能够听到城墙之上军械锻造的声音。 五羊军关北关城墙之上巡守依然如旧,表面上并无任何变化,只是上九道的炊烟比之以往却在逐渐增多。 自五羊军关出现变化之后,莫日根与海日古南北两部鞑子之间来往的信鹰开始增多,海日古猜测五羊欲主动出关攻打一部,婉言劝告莫日根小心戒备,严防死守。 而骄狂自大的莫日根呢? 不仅并未将海日古的提醒放在心上,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还多次在他同诸部落王爷、万夫长饮酒作乐之际,对海日古百般辱骂极尽嘲讽。 五羊军关内各部也在暗自做着准备,不管是北关王郡部,还是南关荒郡部、再或者是军关安北大军、典房、监房等,皆围绕着半仙的军令,为谋取南关外鞑子做着准备。 长虫将所有银色霹雳弹制作完毕之后,整个军关内该知道消息的人都知道了,半仙召集军议之后,下令谋取南关外鞑子的计划正式实施。 战事未起,硝烟味已十分浓郁,而首战,便是北关长虫所领王郡都指骑兵,酉时,王长兽领王郡都指营骑兵,准时出关。 “王司正,保重!” 北关瓮城内,半仙看着王长兽,缓声叮咛道。 长虫领王郡都指骑兵奇袭关外海日古部,不仅仅是为了迷惑南关外莫日根部,更是为了验证银色霹雳弹是否确可威胁到大圆满。 这才是戍边多年,身经百战老谋深算的吕将军的手笔,不谋则矣,谋则惊天动地,算无遗策不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令人防不胜防。 不足千骑出关,直奔北方鞑子营地,此前北关种种异变,海日古部早就防备,营地周遭不仅密布拒马桩,就连游骑、巡骑也不再是十骑,而是百骑,直接由百夫长统领。 当长虫部出关那一刻,海日古瞬间便已知晓,下令营地全面防备的同时,放飞信鹰,通禀莫日根部。 第三百四十四章 骑阵出关(上) 第三百四十四章:骑阵出关 长虫兵出北关的同时,关内安北大军遵照半仙的军令,一分为三,四成兵力掩藏身形提前藏匿于南关瓮城,而另六成兵力,上九道三成、一下九道三成,可在半个时辰内,支援两关。 可以说,五羊南、北两关,枕戈待旦迎鏖战秣马厉兵会强敌! 海日古一反常态,突然变得小心谨慎许多,当长虫部纵马北驰,下令营地严防死守的同时,更严令探、游、巡三骑,避敌锋芒,退避三舍。 海日古的反常,对书生而言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路畅通无阻不说,所领骑兵更是长驱直入灰熊鞑子营地。 长虫一声令下,百余骑术精湛身手矫健的王郡骑卒,策马脱离本阵来到鞑子营地前,当战马前蹄堪堪处于一箭之地,身体以一种独特韵律扭动,持有链子~枪的右臂随之甩动起来。 “呼啦啦···” “铛···” 链子~枪划破长空,随着军卒身体扭动和手臂力道配合下而带有回旋之力的链子~枪,当即将拒马桩缠个结结实实。 “驾···” 一声怒喝,军卒控制胯下战马调转马头,向南疾驰,链子~枪瞬间绷直,狂暴状态下的战马直接带动链子~枪,拖曳着拒马桩离开。 一番动作看似行云流水眼花缭乱,却是火中取栗凶险异常,对军卒骑术、武势、眼力皆有超高要求,稍有不慎,被链子~枪拖拽下马背,不是死于鞑子利箭下,便是被翻滚飞腾的拒马桩击中,当场身死。 何况,海日古看似畏惧于骑兵兵锋,严防死守似一个龟缩起来的王八,那是基于营地已被他打造成为一个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壁垒。 “大人,有地刺!” 一条军情,付出的是近三十名精锐骑卒,就算一贯淡然的长虫,也是脸色微变。 战死、增补,以链子~枪凿挖鞑子乌龟壳的兵力,长虫始终使其保持在一百五十骑,随着龟壳一层层去除,鞑子营地如同宽衣解带的美女,充满诱惑和漩旎的酮体,就在眼前。 手段如此狂暴,美女自不会束手就擒,反抗理所当然。 可当长虫看到翻身上马,几欲出营应战的鞑子骑兵,立即下令拆除龟壳的弟兄回转军阵,他自己更是一马当先,率本部骑兵纵马~向东狂奔。 “禀王爷,小王爷鹰信,五羊有骑兵出北关,主动攻打灰熊部营地,并再三重申,小王爷怀疑夏人五羊这些时日的异动,所图甚大。” 南关外,鞑子大军营地内最为豪华奢靡的篷帐内,金灿灿的烤羊腿直接放在华贵条案上。 条案后,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身着薄纱的夏族女子,她们眼神中满是惊恐,却是敢怒不敢言,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服侍着躺在她们中间的健壮男子,近二十万大军的领军者,身份尊贵却又实力超绝的莫日根。 “海日古、海日古···” 莫日根一脸陶醉享受着女奴们含着投喂的各色吃食,眼神中多有不屑和轻蔑,隐隐中还有一丝嫉妒。 “哼,当真以为依仗他那死去的巴~特~尔阿爸,便可以号令本王了吗?骑兵出关,主动应战,那不是自寻死路。骑阵、骑阵···狼群何时会败给柔顺的绵羊,失去土洞的兔子,怎会是那翱翔九天苍鹰的对手。” 海日古善意的提醒和示警,莫日根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可他的亲卫千夫长却是神情尴尬局促不安,本欲抬头劝阻,但入目皆是那香艳而不堪入目的画面,脸颊鲜红欲滴,只能暂时放弃。 就在他转身离去之际,耳畔又传来莫日根满是窃喜的话语:“夏人既兵出海日古,那南关和关内便没有多少兵力喽!” 还未待他回转身体,又听得莫日根无所谓的感慨和吩咐,道:“夏族女人虽好,却不能误了大事。将他们赏赐给诸位王爷,算是本王给他们攻下五羊关的一份贺礼!” “啰里吧嗦磨磨唧唧,自以为有甚智名,不曾见得!” 亲卫千夫长这才将目光投向莫日根,一脸满不在乎,仿似攻占五羊,如囊中之物唾手可得,但当他言语中提及海日古,轻蔑、不屑。 亲卫千夫长双眉紧皱,犹豫良久,直至帐下亲卫将篷帐内莺莺燕燕送往各篷帐,这才鼓起勇气,低声道:“王爷,小王爷毕竟小有智名,就连王爷您的祭血汗王也曾夸赞过,是不是小心一二。” 莫日根脸色顿变,横眉怒目,眼神鄙夷不屑,语气恶毒厉声咒骂道:“努桑哈,若非本王那身为大祭司的哥哥再三叮嘱由你做本王的亲卫千夫长,本王早就将你赶走了!本王乃白牙祭祀部王爷、汗王的祭血弟兄,你一卑劣低贱的奴隶,有什么资格教本王如何行事?” 亲卫千夫长努桑哈当即一脸惊怖,满头大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支支吾吾语无伦次道:“王爷,努桑哈不敢、不敢···” 莫日根右手一挥,满是不耐,道:“行了、行了,正好京城来信,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去转告他们,明日攻打五羊关。” 五羊、北关外关墙,神色肃穆的半仙听取各方军情。 “荒郡都督营胡同知传令来报,南关外鞑子并无动静!” “骑兵阵总上官陆来报,已于下九道集结完毕!” “典房传令军卒来报,骑兵军需粮草皆已备齐!” ······ “张司正,援关大军如何?” “回禀吕将军,一切准备就绪,可保出关骑兵安然入关,亦将鞑子拒于北关之下!”面对半仙的询问,屠夫回答的斩钉截铁无比自信。 “好···” “那本将便静候王郡弟兄大展雄风!” 北关外,灰熊鞑子营地周遭,此刻完全就是两条巨龙在相互追逐,翻腾嬉戏,长虫率部不断袭扰鞑子营地,时而南、时而北,飘忽不定无从捉摸,而亲率五千骑兵出营的海日古,只能是追着长虫屁股,饱饮沙尘。 五羊骑阵,准确的说应该是上官陆所组建的新骑阵,毕竟曾经威名赫赫战功卓着的五羊骑阵,在张秦唐之后,便名存实亡不复存在。 遵照半仙军令,上官陆领骑阵就驻留于关内下九道,紧挨着南关内关墙城门,可看骑阵军卒所配给的粮草辎重、军械军备,明显不是增援南关所用。 粮草辎重,除却军卒自身少量携带外,竟奢侈到动用大量精良战马拖运,军械军备不仅完全遵照上官陆组建细要全部配给无一遗漏,那夺目噬人的寒芒,整齐划一的规制,无一不说明它们的精良,就连数量也是远超日常配给。 坐骑,令人艳羡的天翅龙马自不必多言,就连鞑子草原也不可多得的天宛、长飙也保证一人双骑,甚至其中四十人,更是一人六骑。 尤其是置身阵总上官陆身侧的六人,最为显眼,一身破烂不堪的猩红色战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引发飘飘,手中那杆长枪,看似平淡无奇,却充满杀意,如同它们的主人一般,内敛含蓄却自有一股独特的神采。 他们,正是半仙自老卒营为上官陆此战请来的先天武者。 第三百四十五章 骑阵出关(中) 第三百四十五章:骑阵出关 “万务纠缠,向北!” “跟进···” 骑阵浑然一体,若离弦之箭,直奔北方。 单论骑术,鞑子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王者,起码当前五羊关内任何一支骑兵,都无法与之比拟。 杨长而弊短,长虫的战术简单明了,严令骑卒保持对胯下战马的绝对控制,利用自身优势,保持同身后鞑子骑兵之间的距离。 长虫率部再一次剥离两层龟壳后,甩开紧随而来的五千鞑子骑兵,控制胯下坐骑,策马狂奔。 后方三十丈,便是海日古所领五千灰熊金毡部精锐,紧追不舍。 “嘚嘚、嘚嘚嘚···” “狐狸、嗜血!” “准备折返向东,快、快···” “嗖嗖、嗖嗖嗖···” 鞑子精湛骑术在这个时刻崭露无遗,全速奔驰下人马合一,比之长虫麾下骑卒更优雅的身姿,更有韵律的起伏,双方的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那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而逐渐缩短。 当鞑子在马背上翻转腾挪,铺天盖地的羽箭自身后飞射而来,长虫不得不祭出杀手锏:百变嗜血,还是经他自己亲手泡制出来的嗜血霹雳,也是他主动出关邀战的最终目的。 此前,一直被长虫深藏于骑阵的于狐狸及血狼百变军头,闻听军令,当即闪身而出,稍一放缓马速,便由骑阵中央位置变换到末尾。 “噔、噔噔···” “嘭、嘭、嘭···” 金属掉落和爆裂声几乎同时响起,只是实在是···直接被轰鸣般的马蹄声淹没,而骑阵也随着长虫的动作,折返向东。 乍然飘散开来的黄烟在北风的相助下,迅速向南飘移,看上去更像是海日古率众主动钻入这个噬魂魔兽口中。 一切太过突然,海日古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头扎进嗜血黄烟中不说,深受其害而对黄魔畏之如虎,视之为噩梦般存在的灰熊部鞑子,瞬间慌了心神,乱了方寸。 所有人,无论是奴隶还是寻常鞑子,再或是骑长乃至百夫长、千夫长,调转马头一心逃离黄魔,极度惊恐的眼神中是对死的渴求、生的留恋。 黄烟,灰熊、青狼两部鞑子口中的黄魔,于海日古而言,并无太多畏惧,毕竟看破嗜血霹雳弹破绽,并成功收取嗜血霹雳弹,甚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将这等杀敌利器用在己方身上的,正是他海日古。 何况,此刻飘起的黄烟,仅有五股,海日古更是有恃无恐。 自以为然而所以然,所以飘飘然。海日古很快便会对他的自大和轻视,付出代价。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时刻守护在海日古身侧的两名大圆满,当他们自信满满的依仗并为之自豪的肉身,并不能轻松低语嗜血鼠鼠毛的钻刺,神色巨变满是惊恐。为自保,弯刀刀锋指向对他们崇敬有加的族人。 手起刀落,寒芒乍现! 刹那间,以热血和鲜活人命为他们铺就出一条逃生之路。 海日古在他二人的护佑下安然逃离黄魔,劫后余生感激身侧两位的时候,却未注意到身后,对他忠心耿耿誓死相随的亲卫,百余人已去大半。 至于五千灰熊鞑子精锐骑兵,早已作鸟兽散,入眼所见纷纷籍籍。 “啊···哦伯各,你们、你们···” 心有余悸悲喜交加的海日古,还没来得及欢庆,转头便看到更为惊心的一幕。 两位大圆满,同样如惊弓之鸟的隼级勇士,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粗野狂暴撕扯着碍事的华丽坎肩和袍子,直至上半身不着寸缕,古铜色肌肤完全裸漏,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臂用皮条死死捆绑。 一刀、又一刀、再一刀。 随着他二人手腕飞速翻转,一块又一块隆起的肉块被割离,并未在他们脸上看到丝毫痛苦,恰恰相反,洋溢着的是欣喜和愉悦。 “小王爷,这黄魔有古怪,能够刺破我们皮肉,立即返回营地,快!”其中一名勇士包扎鲜血横流的手臂的同时催促着海日古尽快离开。 长虫转向东行,只是为了给于狐狸投掷嗜血创造有利时机,毕竟痛宰落水狗的机会,千载难逢,岂会轻易放弃。 当嗜血被掷出,黄烟随之飘起,身负特殊使命的四名军卒同时放缓马速,缀在骑阵后方,双眼瞪得滚圆,始终留意着后方鞑子的反应和动作。 亲眼看着灰熊精锐四散而逃,疲于奔命;亲眼看着海日古在两骑灰发老者的护持下逃离黄烟;亲眼看着两名老者撕扯袍子,捆绑臂膀,以刀割肉的情形。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一切皆在不言中。 两骑当即脱离军阵,策马扬鞭以最快速度赶赴北关,另两骑同样猛烈鞭打胯下坐骑,催动马力追赶前方长虫。 “王司正,嗜血查验完毕,有···有···有威胁、有威胁!” 情绪极度兴奋和激动,导致他们在向长虫回禀军情时,语无伦次吞吞吐吐。 “好,你二人也立即回转北关,务必确保此消息传回军关,告知吕将军!”言毕,长虫双眼已满布杀机,浑身散发着强烈战意,调转马头,向溃散中的灰熊鞑子冲杀而去。 “大人,消息回传军关不会有问题,我弟兄二人遵从半仙军令,随同大人杀鞑子来了!”跃跃欲试的神情,坚定自信的语气,说着话便策马追随长虫,举起手中长刀,向前方鞑子砍去。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再来,哈哈···” 能够被半仙委以重任,四人自非庸者,才智自不必言,其自身更是绝顶巅峰武者,砍杀这些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鞑子,似砍瓜切菜,短短几个呼吸,已有七八鞑子跌落马下。 此时,海日古在两名隼级勇士和亲兵护送下全速回返营地,杯弓蛇影下的五千灰熊鞑子,哪还有一丝精锐骑兵的样子,身形狼狈神色慌乱,为了自己小命,不管是千夫长还是百夫长,再或是骑长,所有人将他们自认为最忠诚的奴隶和帐下最悍勇的青壮,聚拢在他们左右,向着他们自认为安全,或者远离黄烟的地方,策马狂奔。 “唔、呜呜、呜呜呜” 顺利返回营地的海日古,第一时间下令吹响回营号角,苍凉低沉的号角声瞬间响彻这片天地。 但,为时已晚。 长虫亲率本部骑兵,已死死拦阻在灰熊鞑子与营地之间,剩下的便是屠杀,无情的屠戮,正如他们曾经在这片天地,无数次上演的画面。 如今,不过是角色互换,场景再现。 盛名之下无虚士,海日古真不是浪得虚名之徒,后撤回营号角吹响,五千灰熊精骑大半西返之路被阻,不顾两名大圆满的竭力劝阻,果断下令,再次亲率五千骑兵出营。 “鞑子大军出营!” “向东,快、向东,快!” 斥候示警,长虫毫不贪恋,当即高呼下令,脱离战场。 激战正酣,乍听军令,所有骑卒立即放弃唾手可得的战功,遵从军令向东奔行,策马疾驰中,杂乱无序的骑阵随着骑卒一个个返回本位,层序分明整整齐齐。 向东,不过是虚晃一枪,长虫真正的目标乃是顺利北关。在将大军暂交麾下闻标正统领后,他则带着于狐狸及血狼百变军头,为大军压阵。 长虫的连番戏耍,第一次出营五千精骑伤亡惨重,就连智谋不凡心思沉稳的海日古也是恼羞成怒,察觉到长虫的意图,立即下令追杀。 “狐狸,给他几个提提醒!” “嘭、嘭!”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脸色难看到极点的海日古,抬头望着绝尘而去,距离五羊北关越来越近的夏人骑兵,特别是压后那趾高气昂得意洋洋的几骑,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追,内心早已胜出胆怯之心,不追,心有不甘不说,对己方士气更是严重打击,海日古是进退维谷陷入两难境地。 “抛石机准备!” “机弩准备!” “打开闸板、关门!” 长虫部距离北关越来越近,而他们身后又有紧追不舍的鞑子骑兵,北关外城墙上负责接应的屠夫当即下令,掩护长虫及其麾下弟兄,顺利入关。 北关近在眼前触手可及,海日古愈加纠结狰狞,北关夏人骑兵出动出关,本是借机入关夺回北关的天赐良机,但黄魔的威胁却又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让他不得不在再三审度,大圆满丧失对五羊的威慑,攻下五羊雄关将极其渺茫难如登天。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海日古最是清楚,能够有进入之局面,一度攻克五羊,甚至完全占据五羊关,他海日古、以及他这一脉、乃至整个金牙部,付出的是怎样惨重的代价。 前前后后百余年,整整三代人前赴后继,才创造这样一个时机! 但、但这一切,都毁在他海日古的手里。 海日古身为謌克草原久负盛名的智者,岂是愚笨之人,他很清楚错过这个时机,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是追责还是身败名裂,再或是累及他那巴~特~尔的父亲,甚至是连累他这一脉为了謌克而殚精竭虑费尽心血谋划五羊的祖祖辈辈。 同时,他也清楚,纵然下令强攻,就算身后营地内灰熊部倾巢而出,业已无法攻克五羊,夺回北关。 但,心有不甘的海日古,内心还是存在某种野望,声名受辱的牵绊、一战未竟的顾虑,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浪潮翻涌,有那么一个刹那,海日古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不顾一切殊死一战。 “狐狸,再给鞑子来几颗,我们要进关了!” 闻标正已经率部进入北关,就连压阵的长虫距离北关也不足三里,脸上挂着喜色的长虫对身侧的狐狸朗声吩咐道。 “好嘞!” “弟兄们,再赏鞑子几颗,送他们去见他们的真神!” 同样兴奋激动的于狐狸,自马背褡袋掏出仅剩的那颗嗜血霹雳,挥动右手竭力向后投掷。 于狐狸如此,马背褡袋里剩存嗜血霹雳的军头亦是这般动作。 这次投掷出去的嗜血霹雳点并不多,只有三颗,但却正是这三颗嗜血霹雳点的出现,当即令海日古心中所有思绪消弭于无形,偃旗息鼓黯然撤离,成为他唯一的选择。 第三百四十六章 骑阵出关(下) 第三百四十六章:骑阵出关 “撤、撤···回营!” 极度的不甘,无尽的绝望,掉转马头回望五羊北关,海日古那炙热的眼神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诅丧、是落寞、是呆滞,也是悲凉后的空洞。 最终,就连长虫及于狐狸他们有惊无险顺利入关,但屠夫却是一点儿也不敢松懈,直至确认海日古率众折返北撤,这才算稍稍安心。 这一战,看似虎头蛇尾无的放矢,但只有半仙和长虫知晓此战的重要性,造成灰熊精骑近三千死伤的战功,在他们眼中,微不足道,真正为他们所重视的,只是黄烟飘散的那一瞬间。 这一点,他们是志得意满如愿以偿。 半仙早已在两骑入关回禀后离开北关,于南关操持整个谋划,确保其顺利实施。 返回营地的海日古,以最快速度将五羊拥有威胁大圆满境军备的消息,通禀南关外莫日根。信鹰,是莫日根的亲卫千夫长努桑哈收到的,但在他火急火燎进入莫日根中军篷帐后,直接被寻欢作乐中的莫日根骂了出去,毕竟为了那刹那的欢愉和舒爽,他都能够朝令夕改,将攻打南关的战事推迟一日,何况仅是讨厌鬼传来的一条军情通报。 关键是,莫日根为了避免努桑哈打扰他的好事,严令大圆满看守篷帐,禁止任何人入帐,特别是他的亲卫千夫长:努桑哈。 这便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五羊关,下九道,五羊骑阵营地。 半仙在长虫安然返回北关后,来到骑阵阵总上官陆篷帐,肃声直言道:“上官阵总,一旦出了军关,胜与败、生或死,皆系你身,此时更改还来得及!” “将军,标下年幼,初涉军伍全赖将军大人照拂,在此,标下感激不尽。此战过后,祈愿骑阵可大获全胜,将鞑子彻底赶出我神雀境内,戍边军卒,何惧生死!”上官陆说的是铿锵有力,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不可动摇。 “保重,回来!” “标下告退!” 一切尽在不言中,不管是半仙还是上官陆,都清楚彼此的心思和选择,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时值孟秋下旬,深夜的风已经带着丝丝凉意,风向复杂多变,时南时北,都指营骑兵所有军伍都趴伏在马背上休憩,五位旗总穿行在麾下弟兄们间,仔细查看,盔甲是否穿配周全,军备、军械是否妥当,特别是身体外那用麻绳编制的袍子是否捆绑的牢靠。 寅时,上官陆接到半仙的军令:“一切准备就绪,骑阵随时出关!” “上官师兄,是不是军关内武者下南关了。”听过传令军的军令后,上官陆身边的方宗轻声问道。 “南关外鞑子领兵之人是莫日根,此人虽说自持武力,目空一切,但并非完全是自大之人。南关城关下,有鞑子勇士查探军情,每隔四个时辰更换。” 上官陆语调轻缓,心中却是对半仙敬佩有加,他所递送上去的军册,仅是利用南、北两关外鞑子领兵之人的性格,声东击西,在莫日根放松警惕之际,骑阵借机而动趁势出击,至于其他细枝末节还真没半仙思量这般周全。 斥候探查南、北两关鞑子动静,验证嗜血的同时,试探鞑子的底细等等等等! “辰时,鞑子早食时,估计再有半个时辰,便会有出关军令传来!”言毕,上官陆静静凝望着前往紧闭的关门,沉默不语。 五羊关,南关外关墙下,一个个身着黑衣的斥候军卒蹑手蹑脚向早就查探清楚的地方摸去,莫日根所派探查军情探骑停留的位置并不固定,起初还小心翼翼,给自己寻一隐蔽之所,但这段时日对峙下来,心神松懈早已失去警惕之心,怎么舒服怎么来,聚集在两侧山石之间或者是林木下。 “噗!” “呜呜!” 伴随着声声异响,这些鞑子探骑不是被摸上去的斥候军卒手脚麻利捂住口鼻拧断脖颈,便是直接被掌刀砍断喉管,当场身死,没有血液流出避免血腥气暴漏行踪。 南关外关墙,半仙几乎将半个身子从垛口探出,因天色缘故,对于关墙下方发生的一切看不真切,双眼只能紧盯着最西侧,那里也是与斥候约定好的方位,当他们清除完鞑子探骑之后,点燃火折子,晃动三次。 “这、这么快?你们看到了吗?” 焦急等待中,半仙终于在约定方向看到亮光,一次、两次、三次,异常认真在心中默数,纵如此,还是不由自主询问身后几人。 “看到了,三次亮光。” “半仙,三次,确认三次。” “吕将军,是三次,是三次!” 韩监、胡同知、孙典三人同样神情激动,异口同声回道。 “传令张监,准备打开南关三门!” “传令骑阵阵总上官陆,出关!” ······ 一条条军令自半仙口中有条不紊发出,随着传令军卒一个接一个离开,这些军令纷纷得以施行。 南关三门机括室,张监亲自看守,当听到传令军卒口中半仙军令,张监当即下令军纪军,打开南关内关墙、中关墙两道关门。 上官陆神色肃然,一马当先统领骑阵经内关墙门洞,缓缓进入瓮城,早已守候在门洞内的白典,亲自为上官陆查验身上的麻绳披风,轻挥右手,千言万语说出口的却只有两个字。 “保重!” “检查麻绳披风,必须包裹严实,稍有干燥必须立刻用水浇淋,不管是人还是胯下坐骑,不得有一丝皮肉裸漏在外!” 上官陆严厉军令随着军卒口口相传而传递至每一人,并得以贯彻执行,毕竟此战,银色霹雳弹才是关键,这麻绳编制的披风,是骑阵一千三百四十六人仅有的保命手段,也是骑阵出关胜负成败的关键,不容有失。 “白典,下令打开军关吧!等候标下得胜而归的消息。” 五位旗总,闫监、秦典、姜愧所有人回禀确认无误,上官陆转向看向一脸关切和肃穆的白典,轻声道。 “报于张监,骑阵准备妥当,打开关门!” “出关!” 上官陆右手挥动,自己双腿微拍马腹,昂首挺胸策马前行。 “弟兄们,都活着回来。” 凝望着关墙下缓缓南移的骑阵兵马,这是此刻所有神雀军卒的心声,无关地位尊卑、无关实力高低,皆为出关作战的袍泽送上自己真挚的祝福。 上官陆骑行出南关之后,看向南关十里外,篝火燃起的亮光就是一个小黄点,看不真切,心里却隐隐有些挂念,也不知道军关斥候军弟兄们是否已经将鞑子探骑清理干净。 南关外鞑子在距离军关十五里左右扎营,营地外并没有布置太多防御手段和军备,只有一些五羊边军制式三才尖刺,不过有军关典房斥候弟兄们,想来不会有大问题。 对上官陆而言,唯一的困难便是对鞑子营地的不熟悉,倘若其中布局与他们所商定的变动太大,对袭营也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影响。 虽此战本就危机重重凶险莫测,但上官陆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做到尽善尽美,谋划成功的同时,让更多弟兄能够安然返回军关,享受那份属于他们的荣耀和自豪。 “结鹰阵飞鹰衔蛇,乙旗、丙旗为双爪、三房牙士为喙、甲旗为尾、丁旗、戊旗为双翅,秦典务,部分粮草军带粮草进入君山向东百里,携带军械粮草军留于军阵,万不可出了军阵之外。”在骑兵各部出了南关关门之后,上官陆立刻下令道。 “职下领命!” “标下领命!” ······ 五位旗总、闫监、秦典务小声答道。 “诸位,随我袭杀鞑子!” 上官陆一马当先,策马向南奔去,阵总牙士、监房牙士、典务牙士紧随其身后成鹰阵飞鹰衔蛇的喙部,乙旗、丙旗居中靠后位置为双爪部、丁旗、戊旗居于军阵两侧为双翅部,至于火头军、粮草军、军纪军等皆居于军阵中部位置,双手持刀,背有弓弩,甲旗则为尾部。 “嘚嘚、嘚嘚、嘚嘚······” 上官陆控制着骑兵军阵的速度,尽可能缓慢一些,为了便于战马奔跑,马蹄也并未裹上皮毡子,因此,声响也就无法避免。 五羊军关典房斥候已经更换鞑子军衣与毡子甲,清除沿途所有鞑子后,成功混入营地之中,营地外北部的三才尖刺本就没有多少,很快便清理干净,,在燃起篝火中添加木柴,为骑阵指引方向。 这两团亮光,在清晨昏暗的天色下异常耀眼,鞑子营地西北偏北,上官陆当即下令骑阵催动胯下战马,纵马疾驰直冲鞑子营地。 “嘚嘚、嘚嘚······” 完全跑动起来的一千三百余骑,如惊雷般的马蹄声让营地内鞑子巡骑听得是清清楚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夜袭遇袭的角号声很快响彻营地。 “杀,弟兄们,确保骑阵顺利冲入鞑子营地。” 混入鞑子营地斥候,隶属五羊关都督府典房,为首者乃是斥候旗旗总,神色绝然,厉声疾呼。 “确保骑阵顺利进入营地,杀!” 尽管所有斥候弟兄都知道遵从军令,自己将永远留在此地,再也不可能返回军关,再也不会见到双亲,再也无法亲吻妻儿,一个个神色坚定,没有丝毫悔恨之意。 有的,只是赴死的坦然和决绝。 第三百四十七章 骑阵初战(上) 第三百四十七章:骑阵初战 “葱头、饼子,率你二军撕开围栏,其他弟兄,随我挡住鞑子!” “冲,快、冲···” “鹰变,束翅冲杀!” 鞑子营地近在咫尺,军关典房斥候军弟兄军令声听得清清楚楚,但骑阵弟兄所乘并未全是龙马,为保证骑兵冲击力和杀伤力,军阵又必须保持完整,尽管上官陆内心无比焦虑,眼睁睁看着斥候弟兄一个接一个倒下,心痛如绞,却无能为力。 “刀盾竖盾,给我杀!” 当鞑子进入骑弩射程,上官陆几乎以嘶吼的方式发出军令。 “斥候弟兄,遵从军令,返回军关,不得有误!” 策马狂奔一闪而过的刹那,上官陆肃声高呼,紧接着便是一条接一条的军令。 “传令秦典、闫监,斥候、军纪军听令,准备银色霹雳弹!” “传令甲旗宋头、丙旗时喇叭,专伺灭杀任何靠近骑阵之鞑子!” “刑头、段头、张疯子,你三旗稳住军阵!” “姜叔、老齐头,牙士随我冲杀!” “旗卒,树旗立幡!” 上官陆手中五神双刃枪如同游龙,舞动间已经所有意图拦阻的鞑子一枪挑翻,随着前方鞑子越聚越多,疾声下令。 “银色霹雳,军阵前、左、右,掷、快!” “姜叔,不要纠缠,先将鞑子营地给我凿穿!” 五羊骑阵,仅有一千三百四十六骑,可他们所面对的,是将近二十万鞑子大军,准确的说是十九万六千余悍勇善战的鞑子各部精锐,倘若再算上隶属于那些鞑子权贵者,王爷、部主、万夫长、千夫长乃至百夫长帐下奴隶和誓死效忠的亲卫精锐,那可是足足二十五万大军。 如此敌我双方,兵力悬殊已不足以形容二者之间的差距,更像是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 但身为骑阵阵总,更是这次作战谋划者的上官陆,却是自信满满志在必得。 骑兵,历经九死一生的杀戮方有所向披靡的无敌之姿,身具一往无前的勇气才有势如破竹的气势。如此方可将不惜命,士卒无贪生之念,上下一心将士同命,所以悍不畏死而斩旗夺帅,创造向死而生绝处逢春的奇迹和惊喜。 此时此刻,上官陆便是在履行一个五羊骑兵阵总的职责,一马当先奋勇杀敌!以身作则,告诉身后所有骑阵士卒,身为边军该去做什么,又该怎么做! 骑阵苛刻近乎变态的操训在这一刻终于展现它的成效。 攻!侵略如火! 喙部!上官陆所领牙士部,不仅所有人皆为武者,其中更有老齐头及其所领伪先天武者,还有姜愧这样一位绝顶武者,就连方宗和上官陆,亦非寻常流武者。攻势犀利无可阻挡。 双翅!宋建萍所领甲旗、时冉昱所领丙旗,依照此前无数次的演练,军卒操控骑弩的双手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弩箭如蝗虫般吞噬着眼前一切。 双爪!闫监、秦典所领军纪军和斥候,总会在恰当时机掷出银色霹雳弹,给予围拢上来的鞑子以最大杀伤,并逐渐瓦解鞑子的战意和士气。 防!不动如山! 鹰身!张秦唐所领乙旗、刑浩然所领丁旗、段虎所领戊旗,三旗勠力同心,以手中吴科为骑阵组成一座钢铁长城,牢不可破坚若磐石的防线,因为他们身后,便是自家弟兄,生死同命的袍泽。 箭矢射来自有甲胄护身,长枪刺来必有弯刀格挡。马鸣萧萧,当有金戈铁马为之伴奏,生灵凋零,该有一腔热血为之增色。 当杀戮、血腥还有死亡成为这片天地的主宰,骑阵瞬间化身死神手中的镰刀,肆意收割的同时,也将这片大地化作无边炼狱。 他们马踏之地,是鬼哭狼嚎惨绝人寰的幽冥地狱,他们所过之地,是阴森恐怖寒意逼人主宰生死的阎罗殿。 “方师弟,换吴科,接替我的位置,确保军阵全速奔行!” “姜叔,老齐头,全力协助方师弟!” “银色、放!” 随着骑阵逐渐深入,鞑子反抗力度和战力的持续增强,上官陆明显能够感知到攻击势头的消减,他选择以柔克刚,而非针尖对麦芒般硬刚,但却又在这柔中夹杂无尽的锋锐之力。 银色,或者说血狼百变嗜血,就算骑阵有特殊方法赖以防护,但他始终保持警醒,控制投掷数量的同时,更保证投掷间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乌龙,他是绝对不允许出现。 至于他自己,迅速退回军阵,纵览全局,务求骑阵这台绞肉机,发挥到极致。 南关外鞑子营地,以身份最为尊贵的莫日根中军篷帐为中心,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南北绵延近十里,东西相距超过十四里。如此庞大大军营地,快马疾行尚需两盏茶的工夫,何况骑战冲杀! 当上官陆亲率骑阵冲入鞑子大军营地,典房斥候业已完成自身军令,快速撤离北上回关。 斥候,出关者一众二百余人,但最终留得性命,得以返回南关者,不足十人。代价不可谓不惨重,却正是他们舍命相搏,为骑阵冲杀鞑子营地争取宝贵的时间,也正是他们以损伤惨重伤亡殆尽为代价,成就骑阵的传奇和神话。 返回军阵的上官陆,最先叮嘱的便是张秦唐所领乙旗和刑浩然、段虎所领的丁旗和戊旗,此三旗为骑阵之盾,骑阵安危系于一身,唯有足够的防护,骑阵的兵锋才能够得以保证。 “喙部牙士,刀盾骑不要顾及其他,专心持盾,为后边弟兄提供防护,枪矛骑清除前方障碍,确保军阵顺利奔行。” “刑旗总、段旗总,两旗马速过快,鹰阵防御出现空隙!” “宋头,加快速度,甲旗速度有些迟缓!” ······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纵然校场上千锤百炼般的操训,军阵演变还是武势比斗都可圈可点,但在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战场上,还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唯一可称颂的便是,瑕不掩瑜无伤大雅。 南关外二十万鞑子大军,虽是各草原诸多部落组成的联军,却是当之无愧的精锐,虽猛然遭受骑兵袭杀,但当巡骑吹响敌军夜袭的号角,在那些万夫长、王爷、部主酒色笙歌纵情宴饮之际,千夫长既能够及时聚拢自己帐下所有青壮奋起反击,还能够在最短时间同其他千夫长达成默契,守望相助共同御敌。 这让一切看在眼中的上官陆,那是无比艳羡,尽管内心死死揪着,却顿生无限豪情,因时间关系,银色霹雳弹尚未完全展现它应有的面目,面对这样的强敌,自是骑阵最危急的时刻。 鹰阵七部中,最是凶险的便是压阵的尾部。 尾部,身为防护盾墙的骑卒需要反身骑马,还需操控战马同骑阵速度保持一致,骑术精湛不说,武势更是远超其他弟兄。 都说风雨之后方现彩虹,寒冬之后便是暖春! 银色霹雳弹,总算发挥着它该有的威力! 此前,一个个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鞑子瞬间歇菜,随着那熟悉的凄惨之声响起,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瘆人场景再现。 有心算无心,加上骑阵所有弟兄勠力同心,总算有惊无险渡过最艰难的时刻,骑阵也顺利进入鞑子北营地。 “方宗,折返向西,快!” 大营中心地带,是怎样的存在,上官陆非常清楚,那是统领这座大营二十万鞑子大军所有权贵。 上官陆可没有被眼前虚妄般的成就而沾沾自喜不知轻重,在骑阵高端战力匮乏的情况下,贸然闯入,那样可就真的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了,冒险一试殊死一搏和不知轻重忘乎所以的差别,他非常清楚。 清楚归清楚,自知归自知,良机千载难逢,战机一闪而逝,上官陆可不会让这些权贵安生,整暇以待从容围杀骑阵吧! “张监、秦典,嗜血、快!” 上官陆的军令恰当其时,骑阵在方宗精准操控下堪堪擦着中心营地边缘向西折返,而就在一闪而过的瞬间,军纪军和斥候军弟兄不负所望,非常精确的将长虫特别调配的嗜血,投掷出去。 一颗没有浪费,尽皆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尽情展示属于嗜血的风采! “小心鞑子飞索,刀盾骑小心鞑子飞索,各旗务必保证军阵完整!” “枪矛骑,优先守护好刀盾骑!” “方师弟,绝不能让军阵速度降下来,刀盾骑牙士,给我撞过去,战马有金毡马盔,无须顾忌鞑子箭矢,控制战马错开鞑子弯刀,直接给我撞过来、撞过去!” “喙部枪矛骑、弓弩骑,优先射杀千夫长、百夫长、骑长,制造混乱!” “秦典,必须确保军阵前方时刻有嗜血黄烟,再有下次,军法处置,立斩不饶!” ······ 鞑子大营看似无边无沿连成一片,但深入其中便会发现泾渭分明的界线,二十万大军,包含謌克诸多部落,对外,他们的确能够做到团结一心一致对外,但内部,呵呵···为了争夺牧场和打垛次序,那也是争得头破血流,杀的血流滚滚,其中仇怨和故事,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第三百四十八章 骑阵初战(中) 第三百四十八章:骑阵初战 鞑子下意识的提防和不约而同的戒备,营地内各部间那条或宽或窄的隔离带,给骑阵造成极大困扰和危机。 特别是营地中央位置,莫日根亲领的白牙、金牙两部同周遭篷帐间,这条隔离带简直就是跑马道。 上官陆神经紧绷,片刻不敢松懈,有条不紊发出军令以应对变幻无常的战场。 时间,最是公平也最是无情,骑阵于北营冲杀的那些时间,足以让西营做好充足的准备,虽略显仓促,却足以对骑阵造成一定影响。 骑阵,兵锋不可谓不犀利、军械不可谓不精良、军备不可谓不优良,当鞑子不再猝不及防仓惶以对,而严阵以待后,再加上银色霹雳尚未波及的情况下,骑阵难以做到如北营那般如鱼得水进展神速。 毕竟,对付骑兵,鞑子远比五羊更具经验和手段,骑阵,出现自开战来最大的伤亡。 飞索,毡皮条子两头捆绑羊骨,手指勾着毡皮条子,随心所欲巧妙掷出,这种简易飞索便会成为极其狠辣的绊马索,舞动下的两块羊骨带动毡皮条子,颤绑在马匹上下翻飞的前蹄上,截然不同的两股力道骤然碰撞,战马当即失重。 马失前蹄,骑乘于马背上的骑阵军卒怎可幸免,瞬间跌落马下,而为保骑阵完成和全速奔行战马的惯性,其身后弟兄根本来不及反应,顾不得,更不能顾,此情此景,悲痛哀伤已是奢侈,这些身陷敌营身后又是驰骋而过的千军万马骑阵军卒,下场已无须多言。 死伤再所难免,骑阵的确出现大量伤亡,但在他们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畏惧和怯懦,猩红热血洗礼后的他们,斗志昂然锐不可当,战意愈盛则热血沸腾,甚至一度就连军头、旗总,亲自手持吴科,填补麾下弟兄折损而导致鹰阵出现的空缺。 此时,负责开路的鹰阵喙部,便显得尤为重要和关键。 老齐头所领先天牙士,虽在五羊北关内关墙一战中折损严重,四十余人仅存二十七人,但由他们组成的这柄利刃,足够锋利,可以破开任何阻拦。 “秦典、张监,银色、掷!” 鞑子反击激烈而凶猛,骑阵军卒伤亡快速攀升,上官陆当机立断更改出关前的布置,下令增多银色霹雳弹的投掷。 毕竟,骑阵需要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当鞑子反应过来,针对性进行围杀,骑阵这点兵力,还真不够鞑子塞牙缝。 上官陆所不知道的是,因为前夜,准确说应该是今日凌晨,下定决心翌日准时攻打南关的莫日根,大肆宴请营地内各部部主、王爷、万夫长等权贵,酒池肉林当为长夜之饮。二十万鞑子大军真正的主事者,包括莫日根在内所有人,美酒在手佳人当前,飘飘然如同仙宫的极致体验令其沉沦,洁白如玉的肌肤、醉人心脾的体香,令他们沉迷,接下来便顺其自然,攀爬千姿百态的高峰,探访诡异莫测的幽谷。 原始兽性得以宣泄,这些面目挂着各色面具,身披无数锦袍的权贵,如同所有欢愉后的男人一般,将自己深藏于无数丰润胴体中,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接连不断的号角并未将他们自美梦中唤醒,可当亲卫好不容易将他们叫醒,尚未消化喷涌而来的军情,便被嗜血关照。 幸好投掷嗜血的不仅有监房军纪军,还有典房斥候军,能够被上官陆亲自挑选出来成为骑阵斥候,哪一个不是心思灵动机智多变之人,既知晓那片篷帐内是鞑子权贵,再加上阵总大人并未限定嗜血投掷数量。所有人那是甩开了膀子,以最快速度投掷嗜血,手速足够者,可是在战马一闪而逝之际,将五颗嗜血投掷了出去。 斥候,五伍一军,足足有百余颗嗜血光临那些神智尚未清醒却目光呆滞的鞑子权贵,其中不乏无数颅部、兽部、神羽部这些小部落的部主和祭司,当然也不会缺少主力金毡部的万夫长和王爷。 他们脸上有恃无恐的自信,在隼级大圆满吼出凄惨悲鸣声后,顷刻间烟消云散,瞬间彻底陷入一片慌乱。 努桑哈,莫日根的亲卫千夫长,一直负责海日古同莫日根二者之间的联络信鹰,通过经手鹰信,知晓应对之策。临机决断,飞速斩杀篷帐内所有人,一丝不挂的女奴、誓死效忠的亲卫··· 然后,以这些滚烫流动中的血液侵染皮袍子,并将之牢牢包裹在莫日根和自己身上,这才开始大声疾呼,提醒他人。 “师兄,鞑子反击愈加猛烈,攻势受挫,速度难以保持!” 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方宗,哪里还有往昔的神采,面目狰狞双眼猩红,就连喊话都是声嘶力竭的嘶吼。 “杀,保证军阵全力西行!” 坚定,不容置疑,快速查看战况的同时,上官陆脑海飞速运转,思索应对之策。 鞑子营地北、东、西、南、中五营,北营以孟极金毡部为主,其他便是诸多遵从汗王神旨的小部落。东、西两营则是灭蒙、陆吾两个金毡部落,至于南营则是金牙部、白牙部及依附于二者的小部落。 陆吾金毡,信奉白虎真神,真正武力至上的部族,其威名、其凶名,就算在謌克汗国,那也是如雷贯耳人所周知。 陆吾的英勇和彪悍,在此时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就算身死,就算明知身中银色霹雳弹将会是怎样一种凄惨模样,却毫无畏惧,视死如归奋勇冲杀。 千夫长及其帐下青壮,一个个面目狰狞咆哮呐喊,只要体内血液不曾流干、只要双臂还能挥动、只要双腿还可迈步,前赴后继勇往直前。至于那些因伤重而被挤退出去的鞑子,更没有闲着,不是张弓搭箭将箭葫中羽箭射出,便是投掷飞索,特别是身中嗜血,当刺骨钻心地疼痛瘙痒感传来,表现更为悍勇,舍弃一切,纵身跃起扑向狂奔中马背上的骑阵军卒,或是直接以血肉之躯,撞击飞速快移下的军阵。 他们尽管只是寻常鞑子,一个、两个对身为流武者的骑阵军卒无可奈何,但蚁多咬死象啊! “师弟,调转方向,沿着嗜血黄烟,向东冲杀!” “军阵折返,向东,各部遵从喙部,快!” 银色霹雳弹黄烟在为军阵提供防护的同时也遮挡了视线,正在苦思解决办法的上官陆听到前方鞑子喊叫声突然出现断层,明白军阵已经到达西营的边缘,心中不免一喜,快速下令道。 “乙旗、丙旗,出阵!”上官陆即刻下令道。 因为折返向东,顺着黄烟的范围走,其他鞑子已经知道嗜血的威力,开始出现逃离,骑阵一个回马枪杀回,出阵猎杀的乙旗、丙旗,以两伍为一小阵,肆意夺取鞑子的性命,只是因其他三旗刀盾骑的损伤,为了弥补空缺保持军阵的完整,旗总所领两伍刀盾骑基本上都留在军阵内,跟随疯子与时喇叭出阵的实际上只有四军,不足百人。 在嗜血与五羊骑兵的兵锋下,西营鞑子的彪悍与勇武开始消退,恐惧与血性相互扶持却又相互敌对,强大的血性能够驱赶恐惧,但当恐惧达到一定程度,血性便会消退,而且是瞬间消退,毫无斗志,唯一能够再度拥有血性与斗志的方法只有恐惧大幅增多,直到因为恐惧而忘却一切的时候。 不过,压倒他们精神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出现,西营的鞑子已经来不及了! 出阵后的乙旗、丙旗军卒,仿似出笼的猛虎,挥动手中兵刃,丝毫没有掩饰对鞑子的愤怒与憎恶,兵刃所过,血沫横飞、断肢残躯,心中的怒火却是越来越旺,战意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斥候,中心营帐,嗜血,每人两颗、掷!” 即将再次到达鞑子中心营地,上官陆提前下令。 “嗖、嗖、嗖!” 军阵刚刚冲出西营,靠近中心营地之时,接连三箭射向刚刚下达军令的上官陆,射箭者,正是被亲卫千夫长努桑哈所救的莫日根,有神射之名的莫日根。 “主子,小心!” 老齐头最先察觉,高声提醒的同时便欲转身相救。 “老爷子,回阵!” 其实无需老齐头提醒,上官陆亦有所察觉,但在他的感知中,并非箭矢破空之声,而是一股异常锋锐的金行杀意,直扑他而来,感受着老齐头的心思,还是希望老齐头以军阵为重。 他个人的生死安危,无需担忧,不仅仅是对他自身实力的自信,还有身侧高深莫测的五羊老卒。 箭支带有先天劲力,箭支划破空间的声响更加清脆,也更急促,几乎是瞬间破空而至,眼见身侧老卒并无出手迹象,上官陆已顾不得师兄长虫的再三警告,运转五行之力于双臂,灌注以五羊盔甲,正欲提枪拨打,耳畔却听到异响。 “铛!” “铛!” “铛!” 五羊老卒出手太快了,静若处子动若狡兔,目之所及不见其有何动作,电光火石间,莫日根这三支势在必得,杀意凛然的利箭,皆被轻描淡写一一拦挡。 “秦典,嗜血、嗜血···” 惊心动魄劫后余生,上官陆依旧心有余悸,他很清楚,方才那三箭,纵然全力以赴底牌齐出,殊难抵挡。惊魂未定的他,甚至忘却及时收回五行之力,嘶声呐喊之时,下意识将五行之力运于喉咙。 “大人,还请安心指挥应战,此等屑小便交由我等几个老家伙!” 其中一名老卒右手当即用力扣在上官陆肩膀,满含深意的眼神凝视片刻,而在他松手后,上官陆体内那澎湃汹涌的五行行力,瞬间回返脏腑,归于沉寂。 “多谢!” 惊诧一色一闪而逝,浑身更是冷汗直流,这一瞬间,就连上官陆也不知晓他脑海中都在想些什么,生死转瞬间的战场上,最终化为一声真诚的谢意。 “师弟,加快马力,冲···” “张监、秦典,嗜血、银色,不可间断!” 三箭,已算是莫日根最后的反击,也是唯一的反击,再多,他已无能为力,整个中军大帐哀鸿遍野一片狼藉,唯一可供他调遣的只有亲卫千夫长努桑哈,以及为数不多死里逃生的亲卫。 如此,骑阵有惊无险,得以安然通过中军篷帐! 上官陆一边催促方宗,一边增加银色和嗜血的投掷数量,双目凝聚如电,飞速扫视四周,警惕的那根弦,时刻紧绷,不敢有片刻松懈,更不敢沾沾自喜而得意忘形。 毕竟,骑阵身处之地,乃是虎视眈眈凶残成性的虎狼窝,何况上官陆所图,可不仅是让骑阵在二十万鞑子大营纵横肆虐一番,耀武扬威后扬长而去。 出其不意主动出击,措手不及下斩杀鞑子骑兵,促使恼羞成怒下的鞑子爆露出他们的真实目的和一应恐怖后手,至于练兵,是托词借口,也是事实。 同时,上官陆内心始终有清醒认识,骑阵高端战力不足,于大军营地肆意冲杀已是极限,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实为不智,在啪啪打脸引起足够的怒火后,必须尽快离开。 “疯子、喇叭,回阵、快!” 骑阵马蹄踏入东营,在黄烟尚未笼罩下,两旗有利于鹰阵外,不仅难以对鞑子造成较大伤亡,无疑徒增伤亡。 张监和秦典的接连催促下,军纪军和斥候依照既定计划,以最快速度将霹雳弹投掷出去。 第三百四十九章 骑阵初战(下) 第三百四十九章:骑阵初战 第二轮嗜血霹雳弹,莫日根依旧安然躲过。 只是,当他看到那些刚刚大展雄风,令无数命运凄惨的夏族少女备受蹂躏的权贵,却是赤身裸体掩藏于血海尸堆下。军令可出,但赖以执行它的那些部主、王爷、万夫长,这些各部领军者,却多已不在,气得那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老槽牙都被咬出血来! 莫日根看似骄狂,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但却并非那蠢笨之人,当即下令亲卫千夫长努桑哈,亲领亲卫,绕道南营出营,于五羊骑阵回关必经之道,拦阻、冲杀! “疯子,乙旗汇入尾部,协助宋头甲旗。” “喇叭,丙旗准备火油弹,瞅准时机自行丢掷。” “师弟,控制军阵,南风已经刮起,向东南偏东。” 西营之时,军阵尾部宋建萍甲旗刀盾骑损伤太大,上官陆不得不调派乙旗协助甲旗防守军阵尾部,越是即将离开鞑子营地,上官陆反而越是不敢心存侥幸掉以轻心,骤然袭杀鞑子营地,大量杀伤鞑子,是为了引起鞑子的怒火,特别是领军者莫日根的怒火,怒不可遏为最佳,最忌画蛇添足,因贪恋眼前这微末战功,而因小失大。 骑阵必须安然出营,否则便难以引来鞑子的追兵,岂非白白浪费,王郡幽谷州那耗费大量心血打造的天陷地谷。 尤为关键的是,骑阵用以防备嗜血鼠鼠毛,刻意用麻绳编制而成的袍子,水分渐失,颜色变黄,开始发干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东营,斥候、军纪对银色的投掷非常及时,黄烟始终笼罩着军阵,更可喜的是,经过战场洗礼的骑阵军卒,已渡过最初的生涩和不适,军阵演变、各旗各骑协同,愈加顺畅娴熟。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最为激发人的潜力,这般效果,可不是校场上操训能够达到的。 “老爷子,先天牙士前出探路!” “宋头,军阵出营地之后,立刻射火箭,引燃火油。” 营地边缘围栏近在眼前,上官陆一直紧绷的脸上这才浮现一丝喜色,吩咐老齐头领先天武者为军阵破开障碍的同时,也该考虑给鞑子留下一份厚礼,毕竟那些悄然撒倒于地上的火油,不能浪费! 老齐头领先天牙士快马前出,顷刻间便将围栏清理出一条可供骑阵通行的缺口,至于那些本该值守于围栏的鞑子,早死于黄烟中。 “快速缺口,宋头放箭,快!” 喙部率先冲出鞑子营地,上官陆也是长出一口气,下令的语气也轻松很多,在看到丁旗、戊旗军阵双翅部也冲出营地之后,立刻对宋建萍下令道。 “嘚嘚、嘚嘚、······” “嗖、嗖!” “轰······” 就在军卫尾部甲旗通过鞑子营地围栏之后,宋建萍亲自张弓搭箭,熊熊燃烧中的火箭被射向身后,那正流淌着的火油中。 火油被点燃,火势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烈火顺着火油形成凶炎滔天的火龙,吞噬毁灭它所遇到的一切阻碍。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此刻的南风虽说不大,却也足以形成熯天炽地冲天大火。 辰时两刻,是主动出关成功杀入二十万鞑子大军营地,于敌营内整整厮杀一个多时辰,功成身退安然撤出敌营,五羊骑阵创造神话和奇迹的时刻。 天色已然大亮,连番高强度厮杀,骑阵所有弟兄体力消耗过巨,甚至就连胯下所乘战马,也是大汗淋漓直喘粗气,上官陆可不敢下令停留,接连催促明显有些松懈的骑阵军卒,全力向东奔行。 烈火灼天,就算身处十几里外的南关,也能够感到那炙热的烘烤,那些翘首以盼,一直神情肃穆焦急等待中的脸庞,瞬间缓和很多,身为这场大戏的主导者,半仙当即下令安北大军,于关内下九道集结,随时出关应战。 人之所以狂傲,多是有相应的资本,而莫日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经骑阵祸祸后的营地,狼藉已不足以形容,哀鸿遍野满目苍夷,早已被愤怒淹没的莫日根,以他自身远超海日古的威望,调动西营、南营部分精锐,组织灭火、清扫战场等。 很快,营地便在这种强压似的军令下逐渐恢复秩序。 “传令苏桑哈,那支五羊骑兵是否回了军关,速速禀报,各帐清点死伤,给我报上来,探骑出营,探查骑兵去向。”莫日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对身边帐下亲卫,那是吼叫着下传军令。 守株待兔的努桑哈并未守到属于自己的猎物,在听过传令亲卫的军令,并简单询问营地情况后,当即快马返回,进入篷帐,见礼后缓声禀报道:“王爷,回见五羊骑兵回关,向东去了!” 莫日根双眼猩红,盯着跪伏在地上的努桑哈,一脸不满,良久后这才厉声道:“努桑哈,去告诉孟极部昂多王爷,北营各帐暂归他统领。告诉东营、西营各帐,尽快清点完毕,南营以最快速度抽调出五支万人队。” “王爷,可是要追杀那支骑兵?”努桑哈察觉到莫日根的意图,不敢直言相劝,只能先低声询问道。 努桑哈的小心思当即被莫日根看破,恼羞成怒不说,看向努桑哈的眼神中满是阴毒,语气更是无比狠辣,道:“努桑哈,别逼本王宰了你!” 面对莫日根狠厉满含杀意的目光,努桑哈表现得异常恭敬和谦卑,诺诺低语道:“王爷,努桑哈不敢!” “王爷,五羊胆敢兵出军关,必有所依仗,冒然出兵追击,是否不妥?汗王与大祭司早有吩咐,我们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攻下五羊军关,而是为扫除五羊对草原的威慑,还望王爷慎重。” “本王如何行事,需要你来教我吗?” “王爷,努桑哈只是大祭司帐下奴隶,委实不敢!” “哼,好一个不敢,既然不敢,为何还不传令去。”莫日根说完便紧盯着努桑哈。 “王爷,我们的目的并未实现,神雀···”努桑哈跪服在原地并未移动,依旧小声强调道。 “努桑哈,看来你也并非真的被我大哥信任啊,我们对五羊的目的已经完成了,这些时日没有撤军,不过是本王想在神雀境内多停留一段时间,去传令吧。”莫日根看着佝偻着身子的努桑哈,神色复杂,语气却又充满不屑和轻蔑。 “王爷,既然我们目的已然达成,更应及早返回草原,以免多生事端,出现失误便会得不偿失啊。”努桑哈无论莫日根如何说,都不放弃,希望莫日根可以听从建议。 “如今五羊震慑荡然不存,多年谋划已成,何须等待今后,二十万大军在手,本王为何不能成为第一个夺取五羊的功臣,我謌克几千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就在我莫日根手上得以实现。海日古依仗的是什么,努桑哈,你应该清楚吧,不过是因为他的阿爸,本王祭血汗王哥哥的一母胞弟,苏日勒合克不过差一点攻下五羊军关,便被草原各部尊为英雄,传颂为金鹰勇士。”莫日根情绪有点激动,说话的同时,双臂开始挥舞,好似在憧憬他所说的便是事实一般。 “王爷,就算我们筹谋成功,已经去除五羊震慑草原的存在,但五羊关乃金关铁壁汤池铁城,地势更是易守难攻,缺乏大型攻城军械的我们如何能够轻易攻下,而且再有几月便是初雪,就算我们对于神雀军务了如指掌,能够从容应对,我们的牛羊也不足以支撑我们熬过这个雪季。” “努桑哈,多说无益,我能攻下五羊一次,便有第二次,何况还是南关,其防御比得过北关吗?再说,五羊关内已经没有多少粮草了,夺关,轻而易举!况且,谁说我们没有攻城器械的。”莫日根说变表情便有些奇怪,看着努桑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给一个自己始终看不上眼的奴隶解释什么。 “努桑哈,下令去吧!”莫日根莫名的感到烦躁,也就没了耐心。 努桑哈看着转身离开的莫日根,直起身来,停留了片刻,长叹一口气之后,这才吩咐亲卫骑长前去通禀各位部主、王爷、万夫长。 五羊军关内,半仙亲自领兵,关内所有安北大军齐聚下九道,随时准备出关作战。 莫日根下令后,亲卫千人队离开南关关墙下,只是不到盏茶,便被孟极部王爷调动一支万人队过来,警戒南关五羊军兵。 鞑子营地损伤最大的北营在孟极金毡部昂多王爷的号令下,各帐迅速清点损伤,秩序很快恢复,对于帐下奴隶、普通青壮的死伤,鞑子的王爷与王夫长可不会放在心上,唯一关注的乃是千夫长、百夫长的情况,在当前伤损过多的情况下,自己帐下青壮与亲兵接手已亡之人的奴隶、青壮等,成为自己帐下的一个小帐主。 南营相对并未遭受什么伤害,因此在莫日根的号令下不到三刻钟便集结完毕,至于损伤比较严重的东、西二营,也在一个时辰之后完成调整,恢复秩序,奴隶、青壮等开始向自己的帐主汇集,随时都可出营追击。 上官陆率领五羊骑兵出鞑子营地十里之后方敢下令撤除军阵,骑兵放缓速度,用以恢复马力,斥候军在鞑子营地东三里处,探查鞑子情况,方宗令一伍牙士八人,前往东部找寻书生。 鞑子营地东、西、南、北四营已经清点完毕,南营损伤较少,只有区区几千人,北营、东营、西营也是鞑子营地驻兵最多的三个,损伤较大,足足折损七万多,算下来,上官陆以一阵骑兵,加上嗜血弹与火油,灭杀鞑子小八万兵马,而且,大多还是被嗜血所伤,救无可救。 “喇叭,让丙旗弟兄用火油多燃起几堆火!” “弟兄们,割断草绳袍子,千万不可触及皮肉,从火堆上跨越过去,快!” 闯出东营五里后,上官陆立刻下令,将用以防护嗜血鼠鼠毛麻绳所编袍子丢进火里。 “停,人不下马,休憩片刻。” 斥候没有军情回禀,鞑子暂无追兵出营,上官陆下令骑兵原地休息,并吩咐秦典、闫监开始清点各旗及两房弟兄们伤损与战功,说是伤损,五羊骑兵军卒在鞑子营地内一旦受伤,还能坚持骑乘在马背上还好,跟随军阵便可出营,至于跌落马下的,基本上是十死无生。 第三百五十章 骑阵做饵(上) 第三百五十章:骑阵做饵 骑阵军卒驻马停歇的间隙,上官陆策马来到方宗身边,低声道:“师弟,你领一伍牙士,向东百里找寻书生,将我们消息告诉于他,提前做好准备。” “好,上官师兄,师弟我先走一步,你多保重!” 很快,秦典找到上官陆,脸色有些悲痛,低声道:“江头,详细数目典房军吏尚在统计。乙、丙二旗还算好,折损不算严重,不足两伍。但甲旗、丁旗、戊旗折损厉害,仅没能走出大营的便有百余,其中多为刀盾骑弟兄。” 骑阵伤亡,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上官陆直感心中憋闷,看到走来的闫监同样面色阴郁,开口沉声问道:“军械、军备补充怎么样了,军功统计的怎样了?鞑子伤亡大概有多少人?” “江头,这便是我同秦典为难之处,当时弟兄们策马奔行不断冲杀,实在太过混乱,特别是纵马一闪而过,根本无法确认击中鞑子是否身亡,何况还有银色、嗜血、火油,这军功···究竟该怎么算?”听到上官陆问及,闫监也是一脸无奈,诉苦道。 秦典紧接着回道:“江头,所损军械已补充完毕,军备也依照你的要求,分发到各旗、各军伍。” 战功统计,事关军心士气,一旦失去公允,弟兄们心中有了怨气,对接下来的战事势必有所影响,可闫监所言却是实情。 “闫监,这样吧,既然无法具体统计,那便统计出一个大概。战功嘛,刀盾骑为全镇提供防护,多算些,枪矛、弓弩骑,可酌情处理,弟兄们舍生忘死在鞑子大营不断冲杀,他们付出应该得到一些奖赏。” 闫监、秦典听出上官陆的话外之意,不住点头表示认可。 “校尉大人、大人,鞑子出营了、出营了!” “兵力多少,挂的是哪部旗幡?”不待斥候下马,上官陆便迫不及待询问道。 “禀校尉,金牙、白牙二部,鞑子刚一出营军头便命职下回禀军情,暂不清楚具体兵力。”斥候伍头快速禀报道。 “尽快查探清楚鞑子出营兵力,速报!” “职下领命!” 大鱼咬钩,鱼饵自然要做好完全准备,上官陆翻身上马,策动胯下龙马游走于各旗间,肃然下令。 “宋头、疯子、时喇叭,刑旗总、段旗总!” “立即整顿各旗兵马!” “闫监、秦典,暂将您二位牙士调归姜军头所领。” 大戏尚未落幕,突袭冲杀鞑子营地不过是开胃小菜,上官陆清楚骑阵弟兄甚是疲乏,却不得不督促他们,不然那喷涌而出的疲惫感,会让上官陆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无敌战意,回落乃至消退,更无力应对接下来的战事。 谋划,乃极度机密之事,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这是上官陆自药郡国学府小昌明之父,季毅、季御史学到的至理,坚信不疑并始终遵循。 因此,此番全盘筹划,除却半仙外,骑阵中也就只有他、姜愧、老齐头三人知晓,就算闫监和秦典,乃至宋建萍等五位旗总,也只是知晓他们该当知晓的那一部分,而非全部。 “校尉,鞑子骑兵已然全部出营,全速,有鹰隼!” 一直不曾开口的五羊老卒这时却在上官陆身侧轻声提醒,特别是最后一句,语气严肃神色凝重。 “鹰隼?” 上官陆一时间感到诧异,不知鹰隼为何意,但很快便明白过来,应该指的是鞑子隼级勇士,而且是相当于先天大圆满境的隼级勇士。 “前辈,多谢!” 转过头,即刻面色严肃,高声下令道。 “闫监、秦典!” “骑阵向东,全速奔行!” “宋头、疯子、喇叭、刑旗总、段旗总!” 骑阵军卒纷纷翻身上马,五位旗总也在最短时间策马来到上官陆近旁。 “江头” “大人” ······ 上官陆面色沉重,环视五位旗总后,向他们道明谋划最为关键的部分,也是最核心的部分。 “诸位,骑阵骤然出关,主动袭杀鞑子营地,乃军关诸位将军谋划第一步!接下来,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战,也是骑阵化茧成蝶脱胎换骨的一战!” 激情澎湃的语气突然转换,低沉中蕴含着势在必得的坚定和决绝,淡然的眼神里却是蠢蠢欲动难以抑制的战意。 “骑阵,将向东奔行百里,依仗地利,彻底灭杀出营追击之敌骑,好让鞑子知晓,什么謌克铁蹄纵横北境无敌于开元,什么骑战无双,皆是虚妄!” ······ 这番话,慷慨激昂感染力十足,就算刑、段两位旗总也是一脸意动。 “校尉大人,骑阵袭营虽折损不大,却也不小,戊旗四军,刀盾骑损伤最是惨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鞑子胆敢出营追击,定然不容小觑,骑阵牵制一二尚可,灭杀是不是···”戊旗旗总段虎,在五位旗总中最是谨慎,渡过最初的期待和憧憬后,还是毫不犹豫将自己内心的顾虑问了出来。 段虎的反问和怀疑,上官陆并不恼怒,但地谷一事无法完全交底的情况下,只能避重就轻,佯装振振有词,耐心解释:“段旗总,此番筹谋,乃军关诸位将军无数次商议后才定下来,军令如山,骑阵既领军令,必全力以赴,纵全阵皆亡,也当遵从军令!” 随即,语气瞬间缓和下来,笑着轻声道:“况且,在前方百里,王郡幽谷州地界,吕将军已为骑阵寻得一绝佳之地,我等只需遵从军令,将鞑子引入天陷,一举歼灭之,犹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看到刑浩然、段虎二人眼神中迟疑之色尽失,当即厉声下令道:“各旗遵令行事,所属暂充入各军,以保各军满制,缺额者以传令、旗卒补之。” “职下领命!” “职下领命!” 随着刑、段二人见礼领命,上官陆一脸喜色,大手一挥,高喊道:“骑阵,全力向东!” 骑阵,向东疾行,紧随其后的便是莫日根亲领五万精骑。 二者间隔地带,骑阵斥候同鞑子探骑和巡骑,却是展开惨烈厮杀,难分难舍。骑阵斥候依仗胯下龙马那远超长飙、天宛的脚力,凭借身上金滴甲超强的防护,凭靠自身流武者的实力。冲杀中,完全占据上风死死压制着鞑子。 鞑子探骑、巡骑,十骑又十骑,不断自大军呼啸而来、哀嚎而去,损伤惨重! 第三百五十一章 骑阵做饵(中) 第三百五十一章:骑阵做饵 “努桑哈,撤回探骑、巡骑,你亲自统领亲卫一个百人队,给本王解决了那些烦人的跳蚤!” 探骑、巡骑的大量伤亡,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接一个在骑战冲杀下跌落马下,脸色铁青,神色难看到极点,直接下令努桑哈,出动亲卫,毕竟他身边亲卫皆是勇士,百夫长更是鹭级勇士,最合适不过。 莫日根亲卫,那是千里挑一悍勇之徒,最低都是牙级勇士,不说那金灿灿亮闪闪,一看便知防御不俗的炼金甲,坐骑,那是和上官陆、姜愧他们同种同源的龙马,气势汹汹,令人不寒而栗! “撤、弟兄们,撤···快撤,吊着、吊着,不可近战厮杀!” 莫日根亲卫,自是不同凡响,单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便可窥知一二,斥候军军头也是个机灵的,当努桑哈统领亲卫百骑出营,斥候军头当机立断,立即招呼斥候弟兄摆脱近身缠斗,快速撤离,同时遣斥候伍头向上官陆回禀军情。 王郡、幽谷州,地谷之地,距离五羊南关足有百余里,上官陆所领骑阵同莫日根亲领五万精骑,二者相距十余里,一前、一后,飞速向地谷奔去。 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已人为扭转乾坤,变为天陷的地谷,早已不复往昔模样,地谷完全消失不见,就连两侧凸起山石也不翼而飞,同周边平坦地势浑然一体,怕是就连熟知地形的当地人,也难以找到曾今的那个地谷。 如今,孤零零驻足于消失山石上的,是于北关消失多日的书生,极目远眺,等待着上官陆的到来。 上官陆听到斥候伍头的军情禀报,脸色不见丝毫变动,高声叮嘱道:“告诉你们军头,记得本阵吩咐,切不可贸然行事!记住,百里后,必须脱离同鞑子的纠缠。” 转头看向老齐头和姜愧,高声吩咐道:“老齐头,一伍牙士随姜叔增援斥候。姜叔,确保斥候安然脱离,以防万一可先退避君山。” “主子,小心、保重!” 言毕,姜愧当即统领一伍牙士脱离军阵,同斥候伍头调转马头,背道而驰,同斥候会合。 南关外,鞑子十九万不足二十万大军,但算上那些同样具备战力,却并非帐下青壮的奴隶,足足二十五万。 上官陆率骑阵袭营,骑阵横冲直撞一番冲杀,嗜血逞凶再加上火油肆虐,鞑子可战之兵锐减至不足十二万,大军最精锐的白牙、金牙两部又有五万精骑在莫日根强令下出营追击,而遵从莫日根号令,暂领大营一应军务的,是战力最强孟极部王爷,昂多。 同时,在莫日根亲率骑兵出营追击骑阵后,昂多遵照莫日根的暗中吩咐,有十八座笼罩在毡皮内的庞然大物,自营地西侧密林中运抵大营。 努桑哈,对于莫日根的选择和做法,始终难以认可,觉得太过轻率莽撞,什么为各部、各帐死伤者报仇雪恨,这样的借口,站得住脚吗?在草原上,奴隶的地位比之牛羊牲畜还多有不如,帐主帐下青壮,不过是他们眼中稍显贵重的财货罢了,为他们报仇,呵呵······ 但努桑哈唯有遵从,因为他只是一个奴隶,一个地位稍显特殊的奴隶,只能谏言而无决断。 屁股决定高度,尽管努桑哈身为謌克汗国大祭司最为信赖和倚重的奴隶,但他只是一个奴隶,纵然比及那些寻常鞑子青壮,乃至骑长、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甚至很多王爷、部主都要出色,但他也只是一个奴隶。 莫日根,他眼中那个妄自尊大不可一世的王爷,不过一个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但事实上,莫日根的聪慧和眼界,远非他努桑哈可比。 莫日根,身为金牙部部主、謌克大祭司的一母胞弟,还能够得到汗王骨彦多的信任,统领足以决定改变謌克今后百年乃至千年命运的大军,攻打五羊。倘若他莫日根当真是一个无脑的莽夫,怎会被委以如此重任。 他,莫日根,平日所表现出来的勇武和鲁莽,将他的本性完美掩藏,大智若愚深谙隐忍之道,自身武力更是超凡脱俗,如此一人,怎会是一个易于之辈。 上官陆同半仙在设计谋取南关外鞑子,莫日根又何尝不是将计就计,图谋五羊南关呢? 努桑哈领亲卫百骑出阵,姜愧领一伍牙士增援斥候,一切都在莫日根预料之中,当骑阵斥候在姜愧统领下开始向北奔行,莫日根当即传令大军后方那两支万人队万夫长,悄无声息脱离军阵,待两万骑彻底消失,这才将努桑哈重新唤回到他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骑阵同鞑子追兵业已逐渐远离五羊关,进入王郡幽谷州境内,而距离最终目的地,那也是越来越近,而提前大半个时辰离开骑阵的方宗,正同书生一道策马西行,找上官陆汇合。 五羊骑阵毕竟已经经历过一场大战,再加上军卒骑术比之鞑子多有逊色,随着时间推移,骑阵与莫日根所领鞑子间的距离逐渐缩短,从十里外到十里,再缩短到八里,之后是七里,直至书生与方宗赶来,五羊骑阵距离地谷之地只有三十里,但与鞑子之间的距离已然缩短到四里。 姜愧所领斥候,一队百人亲卫,已在一刻钟前双双转北,进入君山。 “小主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见到上官陆的那一刻,书生如释重负,朗声笑道。 “好、好、好!” 听到书生肯定的话语,上官陆同样激动的无以复加,情绪有些失控,语无伦次道。 “刑头、段头,铁蒺藜、丢!” 上官陆一声令下,自骑阵向东奔行以来,一直为骑阵断后的丁、戊两旗在旗总刑浩然、段虎的招呼声中,脱离军阵南北呈一列,直至骑阵各部骑卒皆到他们马前,迅速用短匕划开放置在马背上的褡袋。 “呼啦啦···” “嘭、咚咚···” “王爷,是、是铁蒺藜···” 彼此不过咫尺之遥,骑阵丁、戊两旗军卒的动作怎能瞒过努桑哈和莫日根他们的双眼,当铁蒺藜马背褡袋滑落出来的瞬间,便被察觉。 上官陆无所谓会不会身后追击鞑子察觉,而莫日根看似有恃无恐,右手一挥,身后众骑在夫长、骑长号令下,一分为二,欲从两侧绕过铁蒺藜,脸色瞬间铁青。 但,太快了!也,太迟了! 铁血洪流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后方大量躲避不及的骑兵,因坐骑马蹄踩中铁蒺藜,马蹄重创,战马或踉跄、或翻腾、或直接倒地,乘于马背上的鞑子自不会幸免。 只是,鞑子骑术的确不凡,在以流血和死亡为代价的缓冲后,其后那些便有了展现自身精湛骑术的舞台,战马在他们操控下跳跃,如那翩翩起舞花蝶,优雅且极具美感,轻松自如避开那些散布的铁蒺藜。 “刑头、段头,两旗回归本阵,骑阵转北、全速!” 听着身后鞑子的哀嚎、怒骂,上官陆心里是吃了蜜般的甜,策马狂奔下还不由自主转身多看几眼。 骑阵,也在身后鞑子追兵出现骚乱后,转向,向北疾行。 此时,围绕五羊南关,半仙、莫日根都在彼此施展自己的筹谋,相互算计,成与败、胜与负,就看谁棋高一着。 军关,下九道。 安北大军披坚执锐枕戈待旦,待令而动! 军关外。 王郡幽谷州,上官陆亲领五羊骑阵引诱莫日根三万大军即将抵达地谷天陷之地。 遵从莫日根密令,自追击大军脱离的两支万人队,正沿着君山南麓快马向西奔行,赶赴五羊关。 南关外鞑子营地。 暂领一切军务的孟极部昂多王爷,仰头看着营地中央那十八座庞然大物欣喜若狂,狂热的眼神令人心悸。 十八座庞然大物,守护它的是一支支百人队,气势比之莫日根亲卫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大营、南营,四营最精锐的几支万人队皆藏匿于此,目光锐利杀气腾腾。 北关外,海日古突然下令灰熊金毡于营内集结。 第三百五十二章 骑阵做饵(下) 第三百五十二章:骑阵做饵 “鹰阵、飞鹰衔蛇!” “宋头,甲旗为尾;疯子、时喇叭,乙旗、丙旗为双爪;刑头、段头,丁旗、戊旗为双翅;我领牙士为喙!” “六位前辈,让齐老爷子协助你们阻挡鞑子隼级及大圆满勇士!” “齐老爷子,先天牙士脱离喙部,随五羊六位前辈,将鞑子高端战力挡住,堤防他们对骑阵弟兄们动手。” “骑阵随我移动,保持骑阵军阵,各旗总保持各旗阵形不乱。” 铁蒺藜,如上官陆所谋求的那般,难以大量杀伤鞑子,却足以迟缓追击速度,尽管莫日根的反应相当迅捷,军令也相当及时,追击距离加大,速度驰援,却是不争的事实。 骑阵,赢得充足的时间。 骑阵先是折返向北,在抵达君山南路密林边缘后,再度折返,向东奔行,在书生的指引下,直奔地谷天陷而去。 一前一后、一逃一追,不管真实情况如何,起码看上去是这样,两支各怀心思皆欲将对方置于死地的骑兵,于幽谷州君山南麓之地展开追逐。 亲率骑兵出营追击,莫日根的目的的确不是如他向努桑哈说得那般,什么报仇雪恨、什么振奋军心、什么鼓舞士气,这些不过是掩人耳目说辞和借口。 但面对上官陆接二连三持续不断的戏弄,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心高气傲身份尊贵的莫日根,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在那仅剩不多的理智约束下,只是下令全力追击。 上兵伐谋,谋的是成败功业,算计的却是人心,知己知彼而百战不殆,莫日根、半仙,二人那是旗鼓相当恰逢对手,但上官陆的出现,让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半仙、向五羊倾斜,半仙是险胜半子略高一筹。 莫日根自身的傲气和自信,让他对籍籍无名声名不显的骑阵阵总上官陆,充满不屑和轻蔑。 这一点,恰恰中了上官陆的算计。 地谷天陷乾坤逆转,丁点辨别的可能性都没有,不然怎会请君入瓮,而书生留下的标识也只有他自己知晓。当他看到那几颗枝叶枯黄,特殊摆放的参天大树,立即向上官陆喊道:“小竹子,立刻向南,地谷表层所铺设沙砾稍稍大于周遭沙砾。” “好!” “骑阵全力向南奔行,快!” 此时,上官陆根本不敢再对鞑子使用任何手段,一旦鞑子散开,地谷天陷东西宽度只有三百六十余丈,根本就无法将鞑子大部装入,只能催动马力,让鞑子领军者特别是莫日根相信,自己是狼狈逃窜或者是出关求援的骑兵。 十五里,骑兵全力疾驰,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稍加分辨,上官陆便辨认出地谷天陷那片异于周边的沙砾。 骑阵这个诱饵做的相当出色,而同样做为诱饵的姜愧及其所领的五羊骑阵斥候,在难以摆脱亲卫纠缠下,只能遵从上官陆叮嘱,撤入君山。远离鞑子大军,又在地势复杂树木茂盛的君山内,姜愧对那些紧追不舍如同附骨之疽的亲卫骑兵,再也无须遮掩。 姜愧亲自出手缠住鞑子百夫长,斥候弟兄以军阵不断灭杀鞑子,直至最终合力艰难斩杀百夫长,这才走出君山。只是,他们并未急于同骑阵汇合,而是避开所有鞑子耳目,远远坠在主军之后。 地谷天陷近在咫尺,诸番辛勤谋划终结硕果,上官陆脸上的喜色也是难以抑制,不由自主加紧马腹,胯下龙马吃力,立刻发出欢跃的嘶叫,四蹄翻飞,若离弦之箭向前奔去。 骑阵,所有军卒也是纷纷催动自己胯下战马,加速奔行! 莫日根看到五羊骑阵催动马力加快马速之后,立刻下令放开马力,开始全速追赶,鞑子不愧为马背上的民族,同样是龙马与长飙、天宛健马混合,五万骑兵狂奔,不仅速度更胜五羊骑阵一筹,完整性同样远超五羊骑阵。 随着马蹄翻踏,时间流逝,同骑阵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短。 “嘚嘚、嘚嘚······” “咚咚、咚咚······” 地谷之所以变为天陷,是以木柱支撑木料搭建出一个鱼目混珠以假乱真的地表,精妙的伪装、精准的算计,足以撑持骑阵安然渡过,却又会在鞑子大军通过时,展现它最狰狞、最恐怖的真面目。 “王爷,前方有异,马蹄声不对、不对、不对···撤、快撤、快撤啊!” 骑阵马蹄踩踏在地谷上方异于寻常的响声,当即令努桑哈脸色惊变,惊恐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莫日根。 莫日根自身实力比之努桑哈毫不逊色,其实无须努桑哈出言示警,莫日根甚至比他还早了那么一丝丝。 但,晚了,也完了! 莫日根只感上官陆的戏耍,怒不可遏下的他早已下令大军全速追击,当五羊骑阵踏上地谷天陷之时,他们距离五羊骑阵不足三十丈,飞射而出的羽箭,可是取得不俗的战果。 “分、分、分!” 莫日根脸色第一次大变,震惊、惊恐之色也是第一幅浮现在他双眸中。 五羊骑阵已经顺利通过地谷天陷,下方经书生精确算计的木料,除却仅靠南、北两峰和东、西两侧的木柱,其他皆已断裂却并未折断倾倒,整个表层也因此变得摇摇欲坠。 莫日根的军令既及时也不及时,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顺从惯性向南奔去,不过,他身后的各个鞑子骑兵,已经开始向东、西折返,但地谷天陷东西宽度足足有三百六十丈,他们是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咔嚓、咔嚓···” “轰隆······” “啊、啊!” “有陷阱!” 一半,当大军行进至地谷中央的位置,木料覆盖层下方用以支撑的木柱彻底断裂折断,鞑子军卒连同坐骑战马瞬间失去平衡,连同木料和上方的沙石齐齐跌入地谷。 鞑子大军前方遭遇地谷天陷,跌入其中的鞑子是各使手段,普通青壮与奴隶立刻将双腿提起,双臂抱紧战马脖子,趴伏在马背上;众多鞑子勇士迅速运转神力,双脚踩着坐骑马背借力,欲脱离地谷,对于那些鹭级、隼级及大圆满勇士,直接就是一个纵身,从谷地飞掠而出。 鞑子有三万大军,大军前方遭遇天陷,跌入地谷之中,后方骑兵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要么直勾勾的冲入地谷之中,要么被后方的骑兵撞下去。 鞑子骑术能够令五羊忌惮,不是没有原因,在逐渐控制马速之后,到达地谷边缘的骑兵能够立刻控制胯下坐骑,在地谷北部边缘令坐骑前蹄高高扬起,死死拉扯缰绳,使得胯下战马能够腾空调转方向,向东、向西闪避。 “书生、火箭!” 看着后方鞑子掉落地谷之中,上官陆立刻高声下令道。 “嗖、嗖!” 不用上官陆下令,就在书生奔行地谷天陷上方时,早就将硬弓与火箭准备好了,骑阵因为上官陆有意放缓马力,距地谷之间的距离足够书生将火箭射入地谷之中。 “嘚嘚、嘚嘚!” 就在后方鞑子庆幸能够逃离地谷,正秀着骑术,调转方向的时候,姜愧带着亲兵与斥候军出现在鞑子大军身后,极速奔驰,让本来还算温柔的北风显得粗暴汹涌。 第三百五十三章 骑阵血战(上) 第三百五十三章:骑阵血战 书生将两支火箭射出,上官陆当即领骑阵稍稍偏移方向,向东南奔行,至于身后地谷内是什么情况,战果如何,无暇细看、也不敢细看。 地谷,已是血流成河,惨绝人寰耳不忍闻。 此前无论再精良的战马、再精壮的汉子,乍然坠落深渊,落在凸起的尖锐山石和特大号地涩上,其下场可想而知,死亡成为一种奢侈,忍受着钻心刺骨的疼痛,还要睁大那无助又慌恐的双眼,盯看着那鲜艳而冒着热气的血液,汩汩冒出潺潺流动。 生命进入倒计时,而拨动这个指针的还是自己,何等的悲哀、何等的凄凉、何等的残酷! “嗖、嗖···” 莫日根感受着鼻腔那刺鼻的味道,面如土灰一脸死气,射术精湛的他自然清楚这两箭的不凡和危害,更清楚就算他亲自出手拦阻,也是无功而返爱莫能助。 书生射来的火箭,仿似一柄神兵利器,割裂时空,使得九幽地狱现世。 “轰···” 火势喷薄而出,熊熊烈火,循着火油于地谷内彻底爆发,血色湖泊很快干涸,树木、山石爆裂之声很快便将哀痛之声淹没。 那些得到真神眷顾,跌落地谷机缘巧合伤势尚不致命的鞑子,在强烈求生欲驱使下,手脚并用赛过猿猴攀爬四壁的他们,无比期望能够尽快逃离地狱,重返阳光明媚充满生机的人间。 但突如其来的漫天大火,生生将他们阻断在地狱,承受铜柱之苦、刀山之疼、牛坑之痛、油锅之难、火山之悲,洗刷今生所犯下的罪孽。 嚎叫声,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纵然莫日根一向心坚如铁,不曾将那些视为财货的青壮放在眼里,耳闻目睹眼前这一切,还是不忍直视下意识转过头去。 “嗜血,前方鞑子大军,掷、能掷多少,掷多少!”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怕是莫日根和上官陆各有不同体会。 就在这时,姜愧统领骑阵斥候突然现身,突如其来的是大大的惊喜,也可以称之为惊吓,随着斥候卖力挥动右臂,一颗颗银色霹雳弹的掷出,在地谷北侧,莫日根所领三万追击大军后方,飘起一股股的黄烟。 地谷处于王郡幽谷州境内,可能鞑子所信奉的真神因地域之故而无法得到庇佑,风向也在此刻突然转变,潮湿的东南风遭到狂躁西北风的驱赶,黄烟也接力向东南漂移。 “黄魔、是···是···黄··黄魔···” 地面坍塌的惊天之变尚未令鞑子胆怯,滔天大火也没能让鞑子崩溃,可嗜血黄烟的出现,瞬间瓦解他们的战意、士气和军心,战栗的惊呼尖叫,惊恐万状的神态,肢体更是瞬间被恐惧支配。 顷刻间,所有人都在为逃离黄魔而绞尽脑汁,乃至不择手段,莫日根、努桑哈以及身份地位仅次于莫日根的三名万夫长,同样难以免俗,为求生而挣扎、为求生而挣脱。 “快、向东、向东、向东!” 一朝得手当即远遁,贪多嚼不烂适可而止的道理,姜愧将尺度把控的非常完美,斥候在距离鞑子不足二十丈的位置,闪身离去。 “左右、左右,不要向前、不要向前!” “跟着我向左走。” “不能向前、不能向前!” ······ 马匹受惊马群失控,牧马人所有努力都将白费,此时的鞑子青壮比之受惊的马匹失控的马群,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家还算冷静的帐主,他们的嘶吼和呐喊毫无所用,已经完全疯魔了的鞑子根本不予理会,拼命抽打胯下战马,像个没头苍蝇肆意狂奔,就算自家帐主已高举弯刀,森寒刀芒映照在脸上,滚烫的热血浇淋在身上,仍旧无济于事。 一切努力所有苦心,皆难以阻挡奔向死亡的恐慌,三万大军的丧曲既然已经奏响,便不会戛然而止。 谋划如此成功,算起来上官陆最应该感谢的反而是他的强敌,謌克九大金毡部之一的灰熊金毡。 部落承祭之地被毁,成为流落于草原的孤狼,可能是出于好心,也可能是为了排解心中的恐惧和不甘,再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落败,将银色霹雳弹黄魔的名号广为传颂。 可事与愿违,灰熊依旧是草原诸部的嘲讽和挖苦的对象,而黄魔的恶名却被绝大数鞑子所铭记,深入骨髓刻进心底的忌惮和畏惧。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上官陆率骑阵于大营冲杀之际,大肆使用霹雳弹,常规的银色霹雳弹,长虫特意调配出来足以威胁大圆满境的嗜血霹雳弹,让他们对霹雳弹、对黄魔有了切身感受,沟壑嶙峋血呲呼啦的肉身、鬼哭狼嚎毛骨悚然的叫声,瞬间打开内心深处封锁着的记忆。 那铭记于心永生不忘,对黄魔的惊恐和畏惧! “王爷,大军已经完了,我们必须尽快返回大营。”努桑哈拼死护卫着莫日根闯出黄烟笼罩区域,停留在地谷东南侧,周边唯一地势稍高的地方,凝望着还在缓缓向南飘移的黄烟,沉声道。 簇拥在莫日根身边的鞑子仅有几百骑,无一不是勇士,凝视着前方一个接一个不断死去的鞑子,神色复杂,伴随着内心咬牙切齿的仇恨同时出现的是,那丝丝缕缕微不可察却又异常清晰的惧怕和担忧。 上官陆统领五羊骑阵始终游戈在地谷三里之外,绝不靠近,姜愧也带着斥候军弟兄们奔行在鞑子百丈外盘桓,只要看到黄烟有所减缓,便快马上前,一轮嗜血弹掷出之后快速撤离,同上官陆所领五羊骑阵一样,从不近前。 “呼呼、呼呼!” “弟兄们,快、快撤!” “秦典务,快、将机弩组装出来,快!” 玩笑永远不会缺席,或许是鞑子献祭似的祈祷感动金鹰真神,也许是就连老天都不忍相看,因此稍稍倾斜了下命运的天枰,变故也在这时发生,风向突变,东南风总算将西北风驱离,成为这片天地暂时的主宰,而看客也被迫终止欣赏他们的杰作,不得不参与其中。 姜愧统领斥候快马向北躲避,而秦典则不断督促着粮草军弟兄组装机弩。 “组装机弩,快、快、快!” 三架机弩拆解开来,粮草军军卒每人携带一部分,依照此前操训,军卒手脚麻利动作飞快,眨眼间的工夫便已组装完毕。机弩所填装的弩箭,并非制式弩箭,而是上官陆请血狼百变工匠特意打造出来的弩箭,一种异形短矛,矛端呈圆状。 “前脚垫起来,高点、快!” “不够,再垫点儿!” “射!” “嗖、嗖、嗖!” “填装、快、动作快点!” “角度稍移···好、够了,射!” ······ 机弩组装完毕当即发射,至于这种异形短矛射出后会怎样,秦典以及粮草军军卒并不关心,他们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便是上官陆的军令。 “组装机弩,控制角度,最短时间内将短矛射出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骑阵血战(中) 第三百五十四章:骑阵血战 只是,被机弩射出的短矛,看似如离弦之箭快如闪电,但在隼级圆满及大圆满勇士前,还是不够快,几乎所有短矛都被他们一刀而断。 都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当这些不明所以看着充满杀机的短矛被鞑子勇士斩断后,危机并非如鞑子所想象那般,安然度过,反而在他们感到安心的那一刻降临。 “噼啪、嘭,噼啪···” 一粒粒似黄豆般大小,迷你版的银色霹雳弹,伴随着中空短矛的断裂、坠落,洋洋洒洒飞射而出,如天女散花,洒落在鞑子聚集的地面上。 这些迷你版霹雳弹,爆裂的声音很是细微,更像花生剥开时那种清脆,而它散发出来的黄烟,比之正常银色霹雳弹,也要小了许多。 “快退、退,王爷,这、这、这···是黄魔!” 努桑哈尽心尽力执行着他的职责,惊呼出声的同时,那双颤栗着的双手牢牢抓紧身前的莫日根,在众勇士的簇拥护卫下,飞速逃离。 短矛,其内中空,以迷你版银色霹雳弹填充,是上官陆别出心裁,经血狼百变工匠那双巧手锻造而出,外壳为木质,纵然没有鞑子勇士出手将其砍断,也会在它触地的刹那,木质外壳破裂,霹雳弹因剧烈碰撞而爆裂开来。 莫日根并未因黄魔而失去理智,一把甩开拉扯他亡命奔逃的努桑哈,当机立断厉声下令,道:“努桑哈,亲自带领亲卫阻挡夏人骑兵追击。” 转身,犀利目光紧盯着随他逃出来的三位万夫长,下令道:“立即随本王绕过此地,返回天坑陷阱,能带多少回营,就带多少!” 努桑哈听从莫日根军令,统领所有幸存亲卫前往地谷西侧,戒备他们南方由上官陆所统领的五羊骑阵。 莫日根则亲自带着三位万夫长及隼级勇士,向北绕了一个大圈,欲再度返回地谷,搭救、收拢幸存鞑子,返回大营。 地谷北侧,因风向变化,加上姜愧与斥候军已停止投掷,黄烟逐渐消散,三位万夫长这才能够得以收拢帐下,三万兵马真正陷入地谷的只有几千兵马,可被嗜血所杀却有万余,最终被莫日根及三位万夫长所收拢到的,拢共也就五千余骑,而且还是多数失去坐骑,仅剩两条腿五千余人。 “秦典,机弩不要管了,快上马,鞑子有异动。”在莫日根向北绕行之后,上官陆便已经发现,在没有搞清楚鞑子的意图之前,上官陆不敢轻举妄动。 “嘚嘚、嘚嘚······” 五羊骑阵快速向南奔行,不过,也只是暂退半里之地,并不走远。 “主子,鞑子这是要跑啊!”书生看到鞑子一应举动,当即有些迟疑的说道,说是迟疑,语气却又很是肯定。 “书生,的确是。” 一分为二,戒备骑阵的同时开始收拢幸存者,莫日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但在上官陆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属于胜利者的兴奋和欣喜,反而无比凝重。 “书生,看来这位莫日根压根不是传言那般,是一个骄狂自大的莽夫,怕是我们所了解到的,是人家刻意表现出来的假象!审时度势坚决果断,此人不容小觑,比之海日古还要难缠啊。” 书生不住点头,眼神中却满是无奈,低语道:“小主子,那莫日根身边有六位大圆满隼级勇士,就连隼级勇士也有十余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哎···没办法,骑阵高端战力匮乏,他们不主动杀过来已是万幸了!” 相比上官陆、书生的无奈和沮丧,方宗就要乐观很多,笑呵呵道:“书生、师兄,鞑子实力雄厚战力强横,我们无可奈何是不佳,但留下他们用来阻拦我们的那七百余骑,绰绰有余啊!” “师弟说得对,既然骨头啃不动,那汤水就要喝个饱!”上官陆看似嘴上说着宽慰的话,脸上却满是苦涩。 “骑阵、换阵!” “鹰阵飞鹰衔蛇换龙龟阵龟行龙啸阵,甲旗、丙旗为前肢;丁旗、戊旗为后肢,乙旗藏于阵内,牙士随我为龙首。” “五位旗总,放缓马速,随我贴上去!” 谷地北侧鞑子已经收拢的差不多了,莫日根身边汇集的鞑子也越来越多,上官陆立刻下令,五羊骑阵变阵之后开始向北靠上去。 “五羊骑兵靠上来了,小心。” 努桑哈在上官陆率五羊骑阵向北奔行之后立刻下令。 “走,回营。” 不消两刻钟,莫日根收拢所有青壮幸存者后,不做停留,立刻向西而去,毫不拖泥带水直奔西方百里外的大营。 来时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离时的仓惶和狼狈,如此悬殊,却难以在莫日根脸上看到丝毫的颓靡和怨愤,有的只是平静,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波澜的淡然,唯有那转头凝望上官陆的眼神,深邃如那万丈深潭,难以捉摸。 五羊军关,南关。 “半仙,也不知上官阵总他们如何,这都什么时辰了?”南关外一成不变的景色让焦急等待的白典无比心烦,再次出言询问。 “老白,沉住气,要相信我们的上官阵总!” “依照约定,地谷天陷灭杀鞑子骑兵若成,他便会遣传令至关外,以三支响箭为号。看时辰,他们应该刚到地谷,何况传令自地谷赶至关外,还需要一点时间,没有这么快。” “就算谋划失败,也会有一支响箭,但愿不是啊,但愿不是···” 最后这一句,半仙声音很低,就连站在他身边的白典也难以听到。 “大军暂缓出关,胡同知,小心戒备,以防鞑子偷关。” “张监,军纪军死守机栝室,禁止任何人靠近。” “来人,传令北关张司正,提防鞑子偷关,务必确保北关无失。” “传令韩监,下九道安北大军抽调三阵之兵,即刻前往上九道,随时增援王郡都指援关大军的张司正,协防北关。” “白典,让典房开始向南、北二关调运军械、军备,特别是箭支、短矛、火油、三才尖刺,准备滚石、火油滚木···” 时间在煎熬般等待下缓缓流逝,就连半仙也开始失去心中那份沉稳,变得焦虑起来,而为了保险起见,开始做最坏打算,下令扎紧军关篱笆。 “六位前辈,可否随王郡都指营王司正,缠住鞑子那几个隼级勇士,切不可使他们对骑阵军卒出手。” “老卒听从阵总军令!” “老齐头,先天牙士每军一人,专伺解决鞑子的千夫长、百夫长,这些战力强劲的鹭级勇士。” “牙士听令!” ······ 就在上官陆紧锣密鼓安排应对之策的时候,莫日根早已消失于视野,随着莫日根的离去,隼级大圆满的远离,无所顾忌下的上官陆也不再带着骑阵兜圈子,刀锋直指努桑哈所统领的亲卫骑兵。 当传令牙士一一返回,上官陆双腿立刻拍打马腹,催动龙马向努桑哈冲去。 努桑哈等几百骑因为地谷天陷,坐骑尽皆丢失,只能在原地结阵防御,圆形毡子盾被鞑子搭成一个小斜坡,左手持盾、右手持刀,盾牌再以肩膀支撑,防御骑兵冲击。 第三百五十五章 骑阵血战(下) 第三百五十五章:骑阵血战 “嘚嘚、嘚嘚、嘚嘚!” “刀盾骑,持盾!” 五羊骑阵距离努桑哈所领鞑子军阵越来越近,为防备鞑子箭支,上官陆迅速下令道。 “射···” “嗖、嗖、嗖···” 努桑哈一声令下,躲藏在军阵后方的弓箭手即刻将羽箭射出,如蝗般的箭矢形成一张细网,向骑阵飞速笼罩过去。 “铛、铛···” 鞑子射出的箭支只有少部分被刀盾骑军卒的盾牌挡住,大多数箭支还是透过军盾间隙进入军阵内,幸好被金滴甲与金毡甲所挡,并未对五羊骑阵军卒造成太大伤害。 “射···” 二者距离飞速缩短,铺天盖地的羽箭将这片天地遮盖的密密实实,数不胜数的破空声相互叠加,赛过那春日惊雷,更胜过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骑阵转东,秦典务,掷短矛!” 距离努桑哈所结军阵只有四十多丈,上官陆拉动缰绳,龙马一个摆身,直接便向东奔去,骑阵军卒紧跟上官陆的动作向东转向,动作虽没有鞑子那般干净利落整齐划一,却也有惊无险,骑阵眨眼间便完成转向。 “粮草军,投掷短矛。” “嗖、嗖!” 秦典务下令之后,立刻向努桑哈军阵掷出短矛,其他粮草军也是如此,短矛被掷出,不过因为坐骑奔行速度太快,每人也就掷出一根。短矛掷出后,当即快马脱离军阵,压着驮马向北而去。 “嘭!” “退、快退,稳住、稳住!” “冲,给我杀!” 努桑哈、上官陆几乎是同时下令。 努桑哈在短矛被掷出时,冷峻的脸庞瞬间发生变化,高声下令之后率先向后撤去,上官陆则是再次调转马头,冲着鞑子方向奔去。 努桑哈被黄魔给惊到了,秦典务与粮草军这次所掷出的并非嗜血短矛,只是普通短矛而已,在看到五羊骑阵冲杀过来的时候便醒悟过来,自己上当了,但为时已晚。 “书生,缠住鞑子隼级勇士!” “杀” 书生带着五羊六位老军卒脱离军阵,努桑哈与他身边的几位隼级勇士被他们死死缠住,无法脱身,上官陆带着五羊骑阵直接从鞑子中冲杀过去。 “铛” “噗嗤” 五神双刃枪在上官陆手上挥出枪花,鹭级勇士的千夫长、百夫长由老齐头解决,牙士勇士的鞑子对上上官陆,那是取死之道,劈势、崩势、钻势全都是以攻为主的枪势,上官陆杀的那叫一个痛快。 五羊军卒以龙龟阵龟行龙啸阵在鞑子中移动,刀盾骑双手死死紧握吴科,将鞑子的弯刀拦下,身侧位于军阵内的枪矛骑则在弯刀被盾牌所挡的瞬间将兵刃刺进鞑子身体内,弓弩骑或持槊或持弩,肆无忌惮杀伤鞑子。 骑阵很快便从鞑子中穿过去,此时鞑子因为骑阵冲击,散落各处,根本就无法集结,更无法结成军阵。 “各旗脱离军阵,甲旗居北、乙旗居东、丁旗居南、戊旗居西,丙旗随我。”骑阵冲出鞑子,借着转向之际,上官陆高声下令。 “鹰阵束翅冲杀,各军归其位,随我杀!” “龙龟阵龟起成杀,四军归位,冲!” ······ 四位旗总脱离军阵,旗总高声下令,结成军阵之后,各自奔去。 “丙旗结鹰阵展翅腾翔,我为喙部,四军卫双翅、双爪,给我冲。” 丙旗在上官陆的军下令快速结阵,再次冲入鞑子之中。 被上官陆留下的粮草军、军纪军、火头军等并未闲着,以手中的弓弩将箭支射向鞑子,只是因为骑射之术有限,莫日根亲卫皆身着炼金盔甲,因此对鞑子造成的杀伤也就非常有限。 五羊骑阵除却时冉昱所领丙旗外,其他四旗在旗总的率领下,结成不同军阵,鹰阵、龙龟阵都有,但对于鞑子的杀伤力可是毫不相让,以刀盾骑在外为军阵提供防护,以枪矛骑、弓弩骑为鞑子造成杀伤,一次又一次冲击鞑子,一波又一波收割鞑子。 莫日根将自己的千人队亲卫留下阻拦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也确实彪悍,七百余人阻拦上官陆,在诸多优势的情况下,五羊骑阵不断冲杀,用了半个多时辰,屡次三番冲杀,还是没能完全解决他们。 鞑子的悍勇也让他们得以阐释,为了应对五羊骑兵,鞑子在算计过骑阵奔行路线之后,就躺在边缘位置,当五羊骑兵路过,翻身而起双手握紧弯刀不管不顾砍向马腿,完全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更有甚者在自己受伤之后,双手抱紧马腿,为其他鞑子创造机会。 在带着丙旗冲杀两次之后,上官陆便将丙旗交由时冉昱指挥,自己亲自带着牙士冲杀,浑厚的内劲让上官陆没有丁点疲惫,反而是越杀越勇。 对于鞑子如此顽强的反抗,骑阵军卒的伤亡也是持续攀升,上官陆强自压制着内心的不忍和冲动,没将后撤的军令发出,因为他很清楚,骑阵必须经这场血战,才能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五羊铁蹄骑阵。 这是破茧成蝶不得不承受的代价,也是浴火重生不得不忍受的痛苦。 莫日根其他亲卫被完全灭杀之后,努桑哈非常明智带着几位隼级勇士立即向大营方向奔逃,没有丝毫迟疑。 至此,地谷之战,暂告结束。 所有五羊骑阵军卒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对于朝堂援兵而言,灭杀鞑子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但对血狼与五羊老边军而言,与他们对战的鞑子可是身着炼金盔甲,乃是鞑子精锐之中的精锐。 “我们胜了,炼金盔甲的鞑子都败在我们手上。” “成为武者再杀鞑子就是轻松啊!” “鞑子也不过如此嘛。” ······ 大获全胜的五羊骑阵军卒,脸上洋溢着最灿烂的笑容。 “传令,传令秦典务,先清扫下战场,能够被莫日根带出来,都是南关外鞑子中的精锐,不管是军备还是军械都是最好的,都给我扒干净点看能够战获多少鞑子战马,特别是龙马。” “传令、传令闫监,弟兄们都累坏了,就劳烦监房清点一下战功。” “传令,传令五旗旗总,弟兄们休整两刻钟,所耗军备、军械找粮草军立刻补充。” “牙士,三里外戒备,谨防鞑子杀个回马枪。” 五羊骑阵内原血狼四寨军卒对于上官陆的嗜好是再清楚不过,对于扒皮一般处理战场已是驾轻就熟,可其他军卒便有些匪夷所思,堂堂一阵阵总,太过不雅。 第三百五十六章 战事多变(上) 第三百五十六章:战事多变 天色暗了下来,藏身在君山内的粮草军也赶了过来,同时也将粮草带了过来,火头军支锅造食,骑阵各军卒三三两两依靠在一起,上官陆、书生、闫监、秦典及诸位旗总聚坐在一起。 天色已经完全昏暗,开战初提前进入君山躲避的粮草军业已返回,随之而来的火头军当即支起大锅,一堆堆红彤彤的柴堆,散发着肉糜独有的香味,将骑阵军卒视线吸引过来的同时,有嘴角溢出的口水,还有不断涌动的喉结。 另一侧,上官陆、书生则是同骑阵最核心的几人,盘坐于唯一还算干净些的沙地上,兴高采烈讨论着战获,毫不在意那触手可及的褐色血团。 “江头,战获颇丰啊!特别是箭支、盔甲、战马,可都是好东西,就连龙马都有千余匹呢!遗憾啊,这些龙马都被骟过,种马是做不了了,好在还有几十匹母马,不然真叫人心疼。”秦典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嘴里说着遗憾,可眼神中却看不到丁点。 “这些龙马可是只有鞑子金牙部和金帐才有的稀罕玩意儿。”上官陆乐呵呵附和了一句,缓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秦典,龙马仔细筛选出还能够作战马的,尽快分拨给各旗,至于军备、军械,用得上的直接分给弟兄们,但绝对不能负重。剩下的,让粮草弟兄就地掩埋,做好标记便好。” 转头,看向宋、张、时、刑、段,语气稍稍正式了些,笑道:“待骑阵返回军关,这批分拨给你们各旗的龙马,只能留下一半,另一半需作为战获交由文典白将军。” 上官陆一一看着五人一脸不情愿的点着头,目光看向闫监,问道:“闫监,军功统计如何?” “监房粗略统计过鞑子尸体,地谷坑陷、嗜血虐杀、火油焚烧,杀伤鞑子应在两万骑之上,只是因火油之故,地谷已成一片焦土,难以准确辨认,地谷北侧清点出来的是九千二百余,反正是能够清点出来的,就算实在无法分辨的,也都给弟兄们分了。” 上官陆看着邪头眼眸深处那凝聚不散的哀痛,只感一切言语上的宽慰都那般苍白,眼神坚定的颔首,胜却千言万语。 “嗯···战功都分下去吧!” “邪头,依照白典和张监的吩咐,嗜血、嗜血短矛的战功,需分四成给匠坊的工匠,提前算好。战功一事所涉甚多,尤以军心为重,今夜尚算安生,劳烦邪头带着监房弟兄们抓紧时间核算一下鞑子营地的战功。” 言毕,上官陆将目光转向宋建萍这五位旗总,沉声问道:“各旗如何?” “甲旗可战弟兄还有一百八十九人,战死二十六人,重伤八人。” “乙旗战死十八人,重伤四人,还有二百零一骑可用。” “丙旗战死十二人,重伤两人,还有二百零九弟兄。” “丁旗战死二十九人,重伤十三人,可战弟兄还有一百八十二骑。” “戊旗战死二十五人,重伤十九人,还有一百七十九骑可用。” 甲旗宋建萍、乙旗张秦唐、丙旗时冉昱、丁旗刑浩然、戊旗段虎,依次将各旗战损伤亡情况报了出来。 伤亡、战死、重伤,这些词汇如同尖锥般一次次狠狠插在上官陆心头,胸间憋闷,心里更是堵得难受,眼帘飞速翻动,只是为了不让那滴呼之欲出的水珠溢出。 “宋头、疯子、喇叭、刑头、段头!” “骑阵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今夜还是先让弟兄们睡个好觉吧!尽快将旗下各属填充四军,确保旗下四军满制。” “秦典,重伤的弟兄们无法随我们行军,让典房牙士连夜送他们走吧,到幽州州衙寻求帮忙,州衙应该不会置之不理,设法医治他们。” 突袭鞑子营地、地谷设伏坑杀鞑子无数,心思缜密谋算精妙,杀敌更是奋勇当先不甘人后,出关后上官陆所作所为彻底征服了刑浩然和段虎。 这不,出关前还对上官陆多有不忿的段虎,看到上官陆情绪低落,苦瓜脸瞬间变得喜笑颜开,乐呵着道:“大人,弟兄们能够亲手斩杀这么多鞑子,赚大发了,从来都没有这般痛快过,痛快啊!” “彪虎,追随江头,痛宰鞑子的机会多的是,今后有的是。”张秦唐一语双关,朗声附和道。 还未等张秦唐的目光转向刑浩然,便听到刑浩然感慨的声音传来,道:“接下来还有硬仗,这卫正换来的旗总就是不一般啊!” “行了,斯文,还有你彪虎,别在这儿逗乐了。好好看看旗下弟兄,别真到关键时刻掉链子,那就不是痛快,是没命了。商量的差不多了也,连番苦战还是让弟兄早点歇息吧!算算时辰,我乙旗巡守的弟兄也该回来了,喇叭,该到你丙旗了!”张秦唐看出上官陆是有要事同闫监和秦典商议,适时阻止道。 “走···” 五位旗总离去,上官陆看向秦典,压低声音问道:“秦典,嗜血还有多少?” “江头,粮草军这边嗜血还有三百六十三颗,至于斥候军那边还有多少,暂且无法得知。”秦典不假思索,直接回道。 “三百多颗,有点少了···”上官陆轻声嘀咕着。 “江头,整个血狼所有的嗜血霹雳弹基本上都被我们带出来了,自我们进入鞑子营地内,嗜血弹就没有停止过,能留下这三百多颗已经不容易了。”听到上官陆的嘀咕,秦龚有些无语的解释道。 “秦典啊,我这不只是说说嘛,让粮草军先将嗜血短矛清点出来,还有嗜血霹雳弹也分发给五旗,另外,吩咐火头军,在丑时四刻便开始准备早食,骑阵寅时准时出发。”经秦典这么一解释,上官陆一时语塞,借助军务安排来掩饰尴尬。 “好,我这就去安排。不过,江头,此次出关究竟是作何谋划,如何行事,是否可以向我和闫监透露一二啊?” 秦典一脸疑惑,期盼的眼神紧紧盯着上官陆,秦典好奇,闫监又何尝不是,同样期待的眼神,凝视着上官陆。 上官陆的犹豫只是片刻,最终还是将大体谋划说了出来,道:“闫监、秦典,骑阵出关主动出击,所为只做偏师!” “不管是骑阵突袭杀入鞑子营地,以嗜血开路大肆杀伤鞑子,还是将鞑子追兵引入地谷天陷予以灭杀,再或是在关内大军出关之前,竭力使得鞑子营地陷入骚乱。” “凡此种种,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干扰鞑子的视线,为关内大军出关一举重创鞑子,创造时机和战机。” “最终目的,迫使鞑子进入君山,哪来回哪去!” 最后一句说完,上官陆顿了一下,这才紧接着沉声低语道:“只是,如今看来,莫日根怕是将计就计,意在图谋南关。”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战事多变(中) 第三百五十七章:战事多变 随着对莫日根认知的不断刷新,上官陆对其警惕之心也在骤增,对骑阵接下来的战事,总感觉阴云笼罩变数太多,更甚者徒劳无益,心念及此一些布置也开始提前。 “闫监、秦典。” “莫日根非同一般不得不小心谨慎,我担心鞑子营地防备森严无从下手,骑阵去而复返不知是否在鞑子预料之中,我们需要多做准备。” “骑阵明日酉时出发,监房和典房不在其中,我将阵总牙士留下,协助监、典两房于君山边缘猎捕人兽和地兽,剥皮取油,大量炼制油膏以备不患。” 闫监毫不推诿,沉声答应下来,道:“好,我这就和秦典安排去。江头、明日一战,保重!” “保重!” “保重!” 关切、担忧······心中炙热浓厚的情绪千言万语,都在这两字里。 闫监和秦典离去,上官陆立即起身找到书生和老齐头,直接吩咐老齐头带着牙士随闫监和秦典留下,进入君山猎杀兽类熬制油膏,至于调配火油膏所需火线草,尽可能所搜集,毕竟不管是火油还是油膏,此二者经火线草草叶调制出来的火油膏,不管是附着力、粘稠度、火焰温度,大幅度增强。 毕竟,血狼百变特制火油膏的杀伤力,那是有目共睹,上官陆怎会甘心放弃呢! 寅时,早早用过早食的骑阵,准时开拔! 骑阵在上官陆的严令下,借助夜色的掩护,向鞑子营地摸去,面对即将发生的战事,是上官陆有史以来,唯一忐忑不安毫无把握的一战,若非局势所迫,骑阵袭扰鞑子营地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真不愿有此一战。 辰时,骑阵总算成功避开探骑、游骑,抵达鞑子营地南偏东室十里外一处洼地,依照既定谋划,天色将亮而未亮,夜间最后一抹黑暗仍顽强存留于鞑子营地之际,骑阵如同从天而降的神兵,再度骤然杀入鞑子营地。 不为杀敌,只为制造骚乱,扰乱鞑子注意力,牵制鞑子兵力,为关内半仙所领主力袭杀鞑子,创造时机和时间。 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最为关键的是,上官陆需要试探鞑子的依仗和最后的底牌,太多太多令人费解的谜团,而解开疑云的答案,可能就藏在鞑子大营。 譬如,鞑子是如何莫名其妙越过君山天堑进入神雀境内,尤为神奇的是,那些只有北荒草原才盛产的天宛、长飙马,还有那些唯有汉王亲卫方可骑乘的天翅龙马,又是如何出现在君山以南呢? 通过五羊关辖下那些戍边卫寨的君山密道? 不,绝不是! 君山天堑之所以称为天堑,可不是浪得虚名,连绵起伏层峦叠嶂的君山内,数不胜数的兽类,令人心悸望而却步的遗兽和天兽,可不仅是说说而已。 几万、十几万大军穿越君山,纵然有实力相当于先天大圆满、先天圆满境武者的勇士护持,同样不现实。 那么,几千年始终未曾攻克五羊关,一直不曾越过君山的鞑子,又是如何奇异般的有了君山山脉行军路线呢? ······ 心中被这些思绪填充的满满当当,而很当骑阵出击时机到来,正欲下令的上官陆抬头望向前往充满篝火亮光的鞑子营地,只感那是一尊匍匐在地,饥饿到极限的洪荒凶兽,张开那血盆大口,默默等待着送上门的美味。 一刹那,心中满存狐疑,被犹豫和迟疑填满内心的上官陆,就这样将抬起一半的右手,停滞在半空,整个人仿似石化般的真人雕塑。 “小主子,怎么了?” 上官陆的异常引来书生的注意,看到他凝重的脸色,还有眼眸中的挣扎,压低声音询问道。 上官陆僵硬的转头,没有隐瞒,道出心中惶恐:“书生,你说我们此番袭营,莫日根是毫无防备,还是早有准备呢?”说着,缓缓举起已经有些酸麻的右手,指向前方鞑子营地,沉声道:“这营地,怎同那噬人的凶兽,那般想象!” 书生的目光也随着上官陆的手指,望向鞑子营地,仿似受到身侧上官陆的感染,语气凝重,声音低沉沙哑,道:“小主子,那莫日根若如同军关吕将军所言,勇武有余而智谋不足,绝不会料到骑阵敢再度冲入近二十万大军的营地。但经地谷天陷一战,看他的行径,果断、睿智,取舍进退得当,并非那有勇无谋的莽夫。” 临了,书生又轻声嘀咕道:“不管如何,总要试探一番。” 正是书生这句话,让上官陆眼前一亮,既不甘心就此离去,却又不愿骑阵一头扎入鞑子的杀阵中,试探无疑是最好的选的。 “书生,你带六位老卒前辈,探探鞑子的虚实。” “好!” 一个字,书生答的是斩钉截铁干脆利索。 “小心,带上几颗特别调配的嗜血和血针带上,以防万一。”上官陆看向书生的神色复杂,三分愧疚、三分无奈,还有四分便是担忧。 “诸位前辈,万务小心,只为探查鞑子是否已有防备,无须恋战······” “阵总大人放心,我等老卒知晓!” “嘚嘚、嘚嘚···” 老卒一个摆手,脸上挂起淡然的笑容,打断了上官陆尚未出口的关怀之语,六人一脸平静和从容,双腿鞭打马腹,策动胯下战马,直直冲向鞑子营地。 书生同五羊老卒营六位老卒脱离骑阵,直奔鞑子营地,上官陆当即带领骑阵开始在原地转圈,让战马小步跑动,以便骑阵战马可随时快马狂奔。 因为他认定,莫日根并未庸碌之辈,大营不会疏于防范,定然严阵以待! 却说书生和六名老卒,七人很快便来到鞑子营地边缘,但眼前他们曾经光顾过的大营,他们是既熟悉又陌生。 营地四周本该游曳不断地游骑、值守围栏和箭楼的鞑子、营地内四下策马巡守的巡骑,皆不见踪影,就连那本该熊熊燃烧,以炙热的火光驱赶黑暗的篝火,也消失无踪。 入目所见,大营一片漆黑,极度的沉寂,让人不由心生惊骇。 “六位,太过诡异,小心。” 书生低声提醒后,一马当先纵马越过围栏,冲入鞑子营地。 “轰···” “嗖、嗖···” 六名老卒紧随其后纵马跃入鞑子营地,而突变也在他们六人马蹄踏在围栏内那一刻出现。 无数个火架,瞬间被点燃,随着篷帐南面皮毡滑落,此前寂静无声看似空无一人的篷帐,闪现出密密麻麻无数张弓搭箭的鞑子,伴随着弓弦剧烈抖动嗡鸣声,惊雷般破空声响,那是铺天盖地密密匝匝的羽箭,箭矢簇拥,形成一柄杀气腾腾的利剑,直指书生七人。 “六位,随我冲!” 书生当机立断不退反进,先天罡气运至极限,策动战马疯狂向大营深处奔行,六位老卒几乎是在书生出言提醒的那一刻,运转先天行力,防护周身。 “是夏族先天武者,将他们给本王留下!” 伴随着羽箭嘎然落地,堆积出两道丈高的防洪堤坝,莫日根精心布置的羽箭杀局,就这样在书生七人超绝实力前,无疾而终。 “嗖、嗖······” “撤、快撤,隼级大圆满,快撤、撤!” 莫日根一声令下,身后随即有七名隼级大圆满勇士飞掠而出,眨眼间再现身形时,已在十余丈开外。 书生,在这七名隼级大圆满勇士现身那一刻,一把抓过马背上上官陆交给他的褡袋,掷向鞑子必经之路,褡袋内,不仅有大量嗜血针,还有五颗长虫特意调制的嗜血霹雳弹。 与此同时,调转马头向南撤离大营。 “王爷,不可违背两族约定,大圆满不可出手!” 努桑哈,忠诚履行着他的职责,在莫日根下令大圆满出手的那一刻,快步上前来到莫日根身侧,附耳低语提醒道。 “努桑哈,本王最后依次警告你,无须你来告诉本王该如何行事!”莫日根这次是真的怒了,面目狰狞目光狠厉,如同一个被狼崽子挑战权威的头狼。 面对盛怒之下的莫日根,努桑哈瞬间失去出言劝说的勇气,神色黯然,随即后退半步,垂首不语。 第三百五十八章 战事多变(下) 第三百五十八章:战事多变 “黄魔、退!” 书生的算计可没几人能够逃脱,当七位大圆满需第三次落地借力时,那被书生全力掷出的褡袋,就在他们脚下,而在他们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黄烟突兀飘散开来,人在半空脚不落地,如何借力?何况迅速蔓延开来的黄烟,笼罩着也断绝了一切可能,七人是避无可避,唯有进入黄烟,再以最快速度逃离。 毕竟,他们是隼级大圆满勇士,在这片天地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他们拥有这般自信的实力。 但事实是,七人闯入黄烟,飞身而出的却只有四人,逃离黄烟后的那一刻,四人动作整齐划一,抽出腰间弯刀,剜肉除毛,嗜血鼠鼠毛。 至于书生七人,有惊无险出了大营,马不停蹄直奔骑阵而去。 “小主子,撤、快撤、快撤······鞑子早有防备,违背两族誓约,动用了大圆满!”策马狂奔的书生,当他远远望到五羊骑阵的那一刻,顾不得漫卷黄沙,扯着嗓子张大嘴巴,声嘶力竭高声呼喊。 “师弟,一支响箭!” “骑阵,东行!” 上官陆当即下令,果断放弃突袭鞑子营地的打算,暂返地谷之地,再做算计。 “禀大人,听到响箭、一声!” “知道了,出去吧!” 当正在南关瓮城内查看军备的半仙听到牙士的禀报,虽竭力保持神色平静,但说话语气还是显得那般有气无力,眼眸深处,是难以掩饰的失落。 依照约定,三支响箭,地谷天陷谋划成功大获全胜,骑阵再度冲入鞑子营地,吸引牵制鞑子大部兵力。而一支响箭,谋划有变,骑阵突袭失败,大军暂缓出关! “传令!” “传令白典,速将所有箭支、短矛等一应军械,送至南、北两关!” “传令北关张司正、南关胡同知,严密戒备,提防鞑子突然叩关!” “传令胡、张两位监事,关内安北大军做好准备,随时增援南、北两关!” “牙士,随我上关墙!” 一支响箭,是半仙最不愿听到,也最不愿出现的局面,谋划受挫关内大军无法顺利出关,关外又是鞑子十万余虎狼之师,骑阵入关之路被断,那倾尽五羊关大半家底,被他三人所寄予厚望的五羊骑阵,将成为孤魂野鬼。 半仙心里清楚,不管是王郡幽谷州州衙,还是荒郡五羊州州衙,再或是荒郡双河州州衙,他们在没有得到京城皇旨及殿阁钧令的情况下,绝不会对骑阵提供任何帮助,至于三州都指,那帮大爷不落井下石追究五羊骑阵私入其戍防之境的罪责,已是万幸,相助?那是做梦。 骑阵,一支孤军,一支失去补给,没有后援,却又面对百倍强敌的孤军。 鞑子营地、中营、中军大帐。 “五羊夏人的黄魔,足以威胁到大圆满,距离初雪之日没多久了,大军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全力攻击五羊南关!” “五羊这等雄关,当为謌克所有!” 莫日根眼神犀利,鹰视狼顾般在帐内诸位王爷、部主、万夫长脸上一一扫过,一番并非慷慨激昂的话语,勃勃野心展露无遗。 “王爷,夏族关内边军粮草不济,我们只需再耗上他一段时日,五羊关定不攻自破,何必···” 出言反对的是孟极金毡部昂多王爷帐下的一位毛王爷,遍观帐内,也唯有实力仅次于金牙、白牙两部的孟极金毡部,才有这个资格。 莫日根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可面对孟极金毡,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目光看似盯着阿拉格巴日,却始终都在昂多王爷身上,脸上挂着淡笑,语气三分严厉七分温和,反问道:“阿拉格巴日,难道孟极部打算穿越君山回归草原吗?” “莫王爷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呢?君山山脉,孟极部可不愿再走一遭。”当莫日根提及君山山脉,阿拉格巴日眼神中瞬间浮现惊恐之色,却又不甘示弱,强硬反击道。 阿拉格巴日眼神中的惊惧,莫日根看的一清二楚,嘴角微撇,满是轻蔑,他目的已经达到,不再同他纠缠,深邃的目光凝望着帐内所有人,朗声道:“怕是诸位都不愿再进入那君山吧!不愿再遇到那恐怖的遗兽和天兽吧!” 然后振臂一挥,肃然高呼道:“那就随本王攻克五羊,以胜者的姿态回归草原!如此,诸位都将是草原上广为传颂的巴特~尔,是謌克的英雄,不仅会受到汗王无数赏赐,还能够成为金鹰真神的神仆,提升自身实力。” 瞬间,莫日根化身成为一个感召力十足,蛊惑力极强的神棍,环步走在帐内,高举双手动情疾呼道:“来吧,随本王战吧!去享受属于巴特~尔崇高的荣耀,沐浴真神的祝福!” ······ 功劳、财富,实力、荣耀,仅此四样,足以让帐内这些被诱惑冲昏头脑,失去理智的家伙,心甘情愿成为莫日根攻打五羊南关最锋利的刀锋。 至于五羊骑阵,千余骑而已,就算对上官陆心存忌惮,莫日根依旧未将骑阵放在眼里,仅只是暗中叮嘱努桑哈,自他亲卫中选出一支百人队,同金牙、白牙两部另外九支百人队,共千骑,用来对付游离于大营之外的骑阵。 “宋头、疯子、喇叭、刑头、段头,两旗进入君山、两旗在十里内巡查,一旗修整。” “甲、乙二旗弃马进入君山,丙、丁二旗巡查,戊旗修整,两个时辰一换。” “入君山猎杀兽类,切记,以军阵猎杀,操练军阵。” “修整之旗剥皮取油。” “师弟,你沿着君山南麓边缘,找找闫监和秦典,他们应该并未深入君山,就在南麓边缘,找到他们之后让他们退出君山回这儿来。” “书生,我们就暂留此地,以防有变。” “齐老爷子,先天牙士随斥候前出,探查鞑子营地动静,两刻一报。” 回到地谷天陷之后,五羊骑阵直接向北十里停留,上官陆开始做新的安排,猎杀兽类获取火油,准备来一个火烧连营。 五羊骑阵五旗开始各自行事,进君山的进君山、巡查的巡查、休整的休整。 “小主子,鞑子营地内有大圆满十余人,你如何将火油撒入营地呢?”上官陆的这番布置,书生有点看不明白了。 “抛石机,一千架抛石机,两千个火油桶,足够让火油把鞑子营地洒遍。”上官陆神色坚定,表情严肃,显然并非临时起意。 “抛石机,打造不易啊,而且,我们并没有炼金,无法打造机栝,抛石机又从何谈起呢?”书生一脸茫然,急忙询问道。 “书生,我们并不需要打造带有机栝的抛石机,用配重抛石机,无须炼金,甚至连底座都不是很重要。”上官陆沉声答道。 “小主子,也就是说,仅能够使用一次的抛石机?可这···少了、于事无补,多了、耗费甚巨啊!”书生脸上满是诧异和震惊,惊呼道。 上官陆不住点头赞同,然后详细解释道:“一架抛石机需要一个基座、两个支架、一个横轴、一个长抛杆、四条牵引索、一个皮褡子,无须精良,简单、简易便可。由骑阵军卒以军刀削砍,打造军械的同时锤炼武势,一举两得。” 闫监和秦典是在方宗离去一个多时候后,随着方宗返回骑阵临时营地,听过上官陆的一应计划后,只感匪夷所思,仅凭借骑阵千余人,如何能够在短时间内打造出数量如此巨大的抛石机呢? 面对闫监、秦典的质疑,上官陆并未多言,事实胜于雄辩,在牙士将自君山拖来的六根一抱粗细的树干前,直接动手演示起来。 工具是自马背上取下的一柄边军制式短刀,运转内劲快速削砍出三长七短十根木条,木条并不规整,粗糙不堪,两根长木条稍宽显厚,再取出一根树干,迅速刮下树皮,短刀上下翻飞,砍出一堆长短宽窄厚薄不一的木条,削制成胳膊粗细的木棍。 十根木条,两头分别用短刀挖凿出圆形槽孔,其中两根短木条中间位置与靠近两头的位置及两根长木条两头稍里一点的位置也挖出同样的槽孔。 一切准备就绪,上官陆招呼方宗协助,取三根短木条与一根长木条,将长木条放在中间有槽孔的短木条上方,用木棍砸入槽孔固定。取出另外两根短木条斜放在短木条与长木条上,用木棍砸入挖好的槽孔中。 依此法子再造一个架子出来,再将所有插入木棍的槽孔用木楔进行固定。 剩下的那根长木条最慢,需要在两头与中间挖出三个特殊的槽孔,两头较细深,中间较粗却将木条挖穿。 挖了槽孔便是准备三根特殊的木棍,两短一长。 两根木棍穿过支架长木条顶端槽孔,将第三根木条固定在中间,最长的一根木棍自木条中间槽孔穿过去,一边长一边短,然则此次却不以木楔固定。 穿过长木条中间槽孔的圆木棍两头留有凿痕,用准备好的藤条绑缚上去。 将木架子竖起来,最后一根短木条以同样的方式将两个支架固定,一个简易版的抛石机算是成形了。 “这算是一个简易版的抛石机,使用次数有限,现在没有配重,我先给你们操演一次。”这简易抛石机,也仅存在于上官陆的设想中,可真当成型,上官陆也是满心欢喜,抬头望向众人,笑呵呵解释道。 系在上方木条中间木棍较长一端的藤条稍稍绑缚住一根废弃的短木桩,上官陆拉着木棍较短一端所连藤条,猛然下拉快速跑动,木架上方整个木条吱吱扭扭开始转动,木条中间的木棍高地飞速互换,被藤条系着的木桩立刻飞了起来,脱离藤条飞了出去,距离抛石机足有近百丈,而前前后后不过两个时辰。 “这,这还真成了。” “江头,还真行啊。” ······ 看到木桩子真的飞出去了,不管是书生还是五羊老军卒,或是闫监或是秦典,都傻眼了,完全没有想到真的可行。 “造、必须造,加快时间!” 第三百五十九章 南关血战(上) 第三百五十九章:南关血战 五羊关外,王郡幽谷州境内。 上官陆带领五羊骑阵如火如荼打造简易版抛石机,而五羊关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骑阵果断撤离,放弃袭杀鞑子营地的第二日,经莫日根一番慷慨激昂的动员,南关外十万鞑子大军,倾尽全力毫无保留,攻打五羊南关。 战端再起,战火燃烧,不知又有多少忠魂,飘荡在这片用鲜血和生命浇灌而成的雄关上空。 “抛石机,上三才刺,抛!” “机弩准备,随时发射!” “将火油送上关墙!” ······ 披甲执锐一脸肃然的半仙,如同雕塑般伫立在南关外关墙,随着他有条不紊发出的条条军令,南关这条战争巨兽,开始露出属于它的獠牙和利爪。 装满三才尖刺的石坛子被抛石机抛射而出,整整两百架抛石机,三轮抛射,那便是六百坛三才尖刺,南关前,鞑子攻打外关墙必经之路上,已是遍布三才尖刺,密密麻麻几无落脚之地。 战马因踩中尖刺而随即跌倒,疾速奔行下的骑兵大军,一片骚乱,大军也在距离外关墙百丈前,止步! “靠上去、靠上去!” 随着莫日根狂吼般发出的军令,一直被精锐守护的那十八座庞然大物,自攻关大军身后,闪现而出。 这十八座被莫日根寄予厚望的神秘之物,此刻已褪去它神秘的面纱,雄武英姿令人震惊,高度比之南关外关墙亦不逞多让,巨大的圆轮装置,保证它能够在驽马牵引下缓缓移动,安装巨轮的是一个足有三十丈见方的基座,基座上方完全就是一个用炼金打造而成的超大型方柜。 这是莫日根的底气,也是他坚信能够一举攻克南关的大杀器,而它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参天云梯,独属于夏族的攻城利器,这等大型攻城军械,仅存于隶属五军都督府五大营中的神机营。 只是相比神机营的参天云梯,这十八座无疑更大、更高。 “啪、啪啪···” “咯吱、咯吱吱···” 长鞭高高扬起,十八座参天云梯也在驽马竭力拉动下缓缓向北移动。 十八座巨型参天云梯,就连牵引它们的都是最为健壮的驽马,还是謌克最精良的马匹之一,天翅龙马,每座参天云梯,便有五支百人队拱卫,还是白牙、金牙两部最精锐的鞑子,其中还有二十骑,无一不是勇士。 “机弩、射···机弩、块!” 当半仙看到这十八座体型硕大的参天云梯,面色骤变,惊骇之色跃然脸上。 “吕将军,这、这···这是五军都督府的攻城车,参天云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怎么会···参天云梯锻造之法,乃神机营绝密,鞑子怎么会?怎么会?肯定不是、肯定不是真的!”戍守南关的荒郡都指胡同知,心神瞬间失守,根本无法掩饰惊恐之色,遥望着关前那正缓缓移动的参天云梯,语无伦次很是凌乱。 “胡同知,鞑子欲毕其功于一役,这参天云梯,想必不会有假。” 这句话,半仙既是说给胡同知,也是说给他自己,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鞑子攻势的确宏大犀利,而鞑子这半年遮遮掩掩,却又在骑阵主动出关一番肆虐后大举进攻,便不是卧薪尝胆后的雷霆一击,而是破釜沉舟下的奋力一搏,手段尽出展露獠牙,怕不是外强中干黔驴技穷。 “卡垛盾准备!” “枪矛、刀盾,随卡垛盾。” 军令既下,防戍外关墙各司司正立即分派兵力,而那造型奇特的卡垛盾也在典房军吏的催促下被抬上关墙。 卡垛盾,并非神雀军伍制式军械,而是夏族无数年来据城坚守战术下的智慧结晶。 造型奇特,整体以炼金锻造,中间是一个凹形炼金板,中部靠上左右两侧各有一条炼金带,凹形尺寸可保证炼金板整体卡在垛口内,而两侧炼金带是用来套在垛口两侧女儿墙上,用以稳固的同时,保证卡垛盾无法轻易被撬动。 “机弩,专伺射杀牵引驽马!” “箭楼弓手,射杀鞑子!” 十八座参天云梯为主导,孟极部精锐为核心的四万大军,成排山倒海之势,压了上去。半仙不愧为戍边经年的沙场老将,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便调整好心态,积极应战。 关墙防御军械射速最快的机弩,用以射杀牵引参天云梯的驽马,而箭楼内的硬弓手,专伺射杀参天云梯周遭的鞑子。 一切,只为阻延参天云梯的移动。 “嗖嗖、嗖嗖嗖···” 一波波铺天盖地的羽箭飞射而出,密密匝匝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特别是其中还混杂着机弩所射出箭矢,比之羽箭更粗、更长,破空之声更甚,杀伤力自然也更强。用以牵引参天云梯的驽马瞬间大量被射杀。 鞑子的攻势完全以十八座参天云梯为核心,半仙的应对之策极大延缓了鞑子的进攻节奏,鞑子的表现那是相当彪悍和勇武,一个又一个百夫长以身作则,手持毡皮盾顶着箭羽为驽马更换争取时间,更甚者,以己身血肉之躯,阻挡那足可穿金裂石的机弩弩箭! 羽箭如蝗,持续不断的破空声形成音爆,仅凭血肉之躯如何能够抵抗,鲜血喷射而出,很快便浸透这片土地,残肢断臂就这样横七竖八随意散布、叠摞,生与死的界限变得模糊不堪。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鞑子在承受巨大伤亡的同时,反击同样无比犀利,戍守南关外关墙的荒郡都指援关大军,同样损伤惨重。 马,对鞑子的而言,重要性自不言而喻,生于斯、长于斯而又死于斯,当他们翻身上马骑乘于马背之上,弯刀在手长弓在握,战力自不可同日而语,那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骑兵仿若游龙,纵横驰骋于南关外关墙下,精湛的骑术可以最大程度保护自身免于被羽箭射杀,高超的骑射之术保证他们能够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战机,眨眼间便可飞跃高耸入云的关墙,射中闪身而动的荒郡都指军卒。 随着大量驽马的替换,十八座参天云梯距离南关外关墙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换!” 随着驽马持续伤亡,而后方驽马运送出现中断,在用套马杆将倒地驽马拉走后,孟极部昂多王爷帐下一位千夫长,当即令随军奴隶将绳套套在身上,替代驽马,牵引参天云梯。 “快、快···” 当人替代驽马,成为牵引参天云梯的动力,移动速度瞬间下降,而攻关大军也在遮天蔽日的箭雨下,伤亡骤增,莫日根自无比恼火,厉声催促。 “各帐勇士下马牵引,快···” “快···” 莫日根军令语气中的不满和狠厉,让领兵公关的几位万夫长脸色大变,毫不迟疑当即下令各夫长,出动身侧的众多勇士,包括为数不多的隼级勇士和战力不俗的鹭级勇士,替代已经折损大半的奴隶死士,牵引参天云梯快速向外关墙移动。 “卡垛盾,快!” “机弩射杀云梯周边鞑子,箭楼弓手射杀鞑子骑兵。” 半仙自身便是先天武者,深知机弩不会对鞑子勇士有丝毫威胁,本还寄希望于在参天云梯移动过程中,利用机弩和羽箭予鞑子以一定伤亡,最大限度消减关墙防守压力,随着勇士出动牵引参天云梯,只能改变策略。 “这边、这边···” 五羊老卒营老卒抱举造型奇特的卡垛盾循着参天云梯即将到来的方向移动,确定好位置后,冒着随时可至的多名飞箭,飞速将卡垛盾死死卡在垛口。 同时,参天云梯在敌我双方的瞩目下,停了下来。 “展!” 长长的尾音,充满无尽的激动和兴奋,更有浓浓的期待。 军令如山,守护参天云梯的百夫长立即闪身跳入基座内,轻车熟路取出一根齿轮状顶端,呈弯折状的炼金圆棍,插入腰身位置的一个孔洞中,随之跳入基座的众鞑子勇士齐心协力,飞速拧转旋动炼金圆棍。 炼金圆棍飞速转动,伴随着轰鸣的齿轮转动声,基座上方炼金方柜顶板及四侧炼金板缓缓展开形成护翼,如同展开翅膀防护鸡崽子的老母鸡。 当炼金方柜四侧炼金板被完全展开,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三根品字形擎天之物,足有半丈见方的炼金方管。 “咔嚓、咔嚓···” 随着基座内众勇士继续费力炼金圆棍,自炼金方管内伸出顶端带有半圆形弯钩的炼金方管,每半丈,便会有自基座半丈见方的炼金方管中伸出新的方管,一根比一根粗壮。 很快,也就是半盏茶的工夫,飞速攀升的方管高耸入云,已同南关外关墙垛口齐平。 “咔、咔嚓!” “铛、铛铛···” 随着一声炼金撞击清脆声传来,基座内鞑子勇士欣喜若狂,随着他们双手飞舞,三根炼金方管顶端突兀出现三根炼金圆棍,因预先设置好的机括弹射力道,死死卡在另一根炼金方管顶端,至此,三根炼金方管被牢牢固定。 同时,三根炼金方管在基座内鞑子勇士竭力操控下,整体向北缓缓倾斜,直至顶端炼金弯钩,死死扣在关墙垛口。 此刻,基座内鞑子勇士手中已变换为胳膊粗细顶端呈齿轮状的炼金方棍,插入另一侧同样高低的孔洞。 第三百六十章 南关血战(中) 第三百六十章:南关血战 基座内鞑子几乎瞬间一分为二,所有牙级勇士动作熟练自基座内取出一张张特制的炼金薄板,而鹭级勇士则继续卖力扭动方棍,随着方棍转动,拇指粗细的方棍自三根方管中间凹槽快速向上移动,牙级勇士,将手中炼金薄板精准无误挂在飞速移动的圆棍上,五面宽窄不一的炼金薄板在机括的作用下,组成一个小型金柜。 金柜看似不大,却足以容纳十余人站立其中,五面炼金板虽薄,但足以为金柜内鞑子提供充足的防护,除非威胁来自后方,或者穿透力极强足以穿透炼金薄板。 一个金柜便是十人,而三根方管是相互错开的三个金柜,关键是,金柜的上升速度相当快,基座内鞑子勇士全力操控下,便可使装满兵力的金柜抵达方管顶端,完成兵力输送。 届时,再反向转动圆棍,令金柜下落,再次装满兵卒,向上输送,这个时间,也就二十个呼吸。 如此算来,一刻钟的时间内,一座参天云梯便可将千余人运抵关墙,而且有护翼金板和金柜的存在,足保这千余人在这期间,安然无恙不会有丝毫损伤。 攻守相济,参天云梯无愧夏族攻城利器,鬼斧神工名副其实。 南关关墙上,就连半仙也束手无策只感无奈,当参天云梯完全发挥它的功效,这完全就是一个铁王八,强弓劲弩无法穿透炼金薄板,就连浅淡的痕迹都不会留下,而因为角度问题,唯一对其造成威胁的床弩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金柜持续向上攀升。 如此境况,卡垛盾的作用便显现出来,十八座参天云梯勾挂垛墙左右六个垛口,皆被卡垛盾堵死,近一丈的高度,可以为戍关军卒争取足够反应时间。 五羊南关,外关墙。 半仙的防守策略随之改变,刀盾手、枪矛手向十八座参天云梯周遭靠拢,软弓、弩机手则是向后移动。他们脸上看不到死神降临的惊恐和彷徨,神色淡然慷慨赴死,双手紧握手中兵刃,坚定不移的眼眸充满杀气。 时节至此,特别是京城那边越来越明朗的局势,对莫日根而言,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一战,是莫日根在初雪到来之前的最后一击,也是最强一击。因此,第一波输送至关墙上的鞑子,是以孟极部为主的大军精锐,关键是还有大量勇士,其中不乏鹭级、隼级勇士,当然圆满境、大圆满境可不敢堂而皇之出现在关墙上,公然撕毁两族千年协约,莫日根还没有那个底气和勇气。 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半仙的防守策略便是针锋相对,武者对勇士、军卒对青壮。所有人枕戈待旦,锐利的眼神随着云梯金柜移动,等待着金柜打开的那一刻,也在等待着最终的大战,生死大战。 关墙下。 鞑子大部秩序井然遵照军令等待着云梯金柜的运送,其他鞑子则借助参天云梯护翼的防护,弯弓搭箭将一支支羽箭射向关墙。 当参天云梯真容显露牢牢扣死在关墙上,莫日根也是长舒一口气,大手一挥,早已准备多时的精锐骑兵源源不断奔向南关。 “咯吱、咯吱···” “杀!” 十八座参天云梯,五十四个载满鞑子勇士的云梯金柜,已攀升至云梯顶端,当金柜顶部金板被柜内鞑子抽出,挂在底部金板,近六百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鞑子勇士,纵身一跃,毡皮靴再次踏上五羊关墙。 此前种种只能算是开胃菜,关墙上生死刹那间的短兵相接,才是大战开启的序幕! 卡垛盾看似不起眼,却在鞑子拥有参天云梯这等攻城利器下,为关墙上抵御鞑子攻关的军卒争取那丝丝缕缕的优势,只是当沉重的卡垛盾一旦卡死,再想移动已是千难万难,何况还要在激烈厮杀下撬动,无疑难如登天。 鞑子不断以弯刀撬动着卡垛盾,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艰难将卡垛盾翘起那么一点缝隙,迎接他们的除却己方的欢呼,还有五羊军卒透过缝隙射来的弩箭。 锋利的箭矢穿透皮甲,刺穿皮肉,嵌入体内,一支又一支弩箭,一道又一道血箭,喷溅在青石条上,令本就失去本色的关墙,愈加妖艳。 弩箭的确能够穿透皮甲、刺穿皮肉,就算弩箭插在鞑子胸腔,却是难以致命,毕竟能够成为经天梯金柜登上关墙的先锋,不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悍勇善战者,便是战力强悍的勇士。 鞑子的攻势无比犀利,关墙防守自也是固若金汤。 生命之花刹那间的绽放,便飞速凋零,惋惜和哀叹那是文人墨客笔端的矫情,对军伍之人而言,这才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无所谓对错、无所谓正邪,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罢了! 交战双方以持续攀升的巨大伤亡,令战局成胶着状态,如何破局是摆在莫日根和半仙面前最为迫切的选择。 最先出招的是莫日根,是强势攻关的鞑子。 云梯顶端,金柜内的鞑子不再急于跃入关墙,当金柜顶部金板推开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将划开一道口子的皮囊子掷向参天云梯对应的外关墙战兵道,皮囊子落地,流落出来的是乳白色膏液。 关墙上,冥思苦想退敌之策的半仙看到黏着在战兵道条石上的乳白色膏液,脸色瞬间大变,当即高呼下令,十八座参天云梯附近战兵道军卒撤离。 不知是巧合还是半仙的反应足够迅速,军卒刚一开始撤离,关墙下鞑子所射火箭越过关墙,如约而至。 乳白色膏液快速增多,火势也是越来越大。 迫于熊熊烈火,王军都指援关军卒不得不远离,瓮城内隶属军关都督府典房的粮草军军卒,双手提着装满沙石的木桶,脚步飞快登上关墙,不顾飞射而来的羽箭,将沙石倾倒在烈火边缘,逐步蚕食。 鞑子自不会坐以待毙,身手敏捷动作飞快,跃动于垛墙,企图避开烈火燃烧的这段关墙,还有其他鞑子则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将弯刀插入已经烫手的卡垛盾下,意图将卡垛盾翘起。 攻防战,特别是城池关墙的攻防战,防守一方的优势远超攻方,不然也不会有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的兵发之谏。 人常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大火驱离戍守军卒,好整以暇翘除卡垛盾,既打击敌方士气又能够消除一大阻碍,不能说莫日根的战术不高明,只能说他遇到半仙这位沙场宿将,高明比之老练,只剩下悲哀和余恨。 于半仙而言,震惊只是刹那间的情绪流露,沉着冷静逐一应对。 冒火登上关墙的鞑子勇士,交由武者军卒。 油膏引燃的大火,交由典房粮草军军卒。 卖力撬动卡垛盾的鞑子,近有机弩、中有软弓、远有硬弓。 参天云梯构思精妙锻造艰难,实乃攻城不二利器,快速输送兵力的同时又能够提供堪称完美的防护。 但万物从无绝对,参天云梯同样有它致命的缺陷。 运送兵力的金柜需要回落,方能再次将兵力输送至顶端,尽管这个时间相当短暂,却也给防守一方以喘息之机,攻方务必确保兵力输送正常,否则便会出现断层,攻势自会受挫。 半仙不是莫日根,他是夏人,是神雀五羊关都指营营正,对神雀攻城利器的了解自远非莫日根可比,参天云梯在半仙眼中,可不是莫日根所期待的那般,毕其功于一役的大杀器。 半仙知晓,当参天云梯失去抛石机、床弩这等攻城军械的相助,纯粹就是一个鸡肋、一个玩笑,一个现成的炼金棺材。 十八座参天云梯顶端对应那段关墙,便是十八处生死场,鞑子勇士和神雀武者混战厮杀,金柜一次次下降起升,厮杀惨烈程度是持续攀升,从牙级到鹭级,最后甚至出现了隼级勇士。 关墙战事看似惨烈,实则已成焦灼状,半仙的防御重心开始向关墙下转移,但鉴于五羊关建造之初,防御的乃是北方的鞑子,南关比之北关,相差甚远,当前能够动用的只有火油和滚木等军备,以及为数不多的床弩、抛石机等军械。 半仙手段频出,只为大量杀伤关墙下鞑子,消减鞑子攻势。 攻守双方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战事整整持续两个多时辰,莫日根陆续投入超过四万各部精锐参与攻关,在折损超过半数后,虽仍旧没能攻下外关墙,但却将阻挠他们前进的卡垛盾翘除不少。 “传令白典,将嗜血霹雳给送到廊墙。” “准备火油,箭楼硬弓手,火箭准备。” “五羊刀盾卫、枪矛卫,准备死战!” “传令典房粮草军,就算全部阵亡,也要给本将铺出一条通道。” “传令五羊老卒营,补上卡垛盾,快。” “牙士,领取火油,找准时机将火油掷入金柜内,阻拦云梯再次输送鞑子上来,令鞑子兵力输送出现断层,攻势受挫。” 一切准备就绪,战机已至,半仙毫不迟疑当即高声下令,值此生死危机关键时刻,相比荒郡都指援关兵马和京城安北大军,他选择相信五羊老卒,尽管他同样对五羊老卒心存疑惑和芥蒂。 但他唯有相信五羊老卒,因为只有他们才会为了五羊关,舍生忘死。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南关血战(下) 第三百六十一章:南关血战 军令既下,南关关墙上人流立即出现变化,老卒营护卫着粮草军军卒以沙石在烈火中铺设一条通道,直抵卡垛盾被撬走的垛口,不计伤亡将卡垛盾卡死,以减缓外关墙防守压力。 鞑子的攻势也随之改变,或是提刀砍杀、或以弓箭射杀粮草军军卒,或是火上浇油将更多装满火油的皮囊子掷入火海,金柜内的鞑子则是以更快的速度攀上垛墙,令金柜以最快的速度输送更多兵力。 云梯金柜抵达顶端,顶部金板便会被移开,而后在柜内鞑子离去后再度盖上,半仙等待和期盼的便是顶板移开这一刻,只是十八座参天云梯顶端附近关墙战事激烈轻重有别,金柜移动速度有快有慢,半仙需要一个时机,一个十八座金柜同时抵达顶端的时机。 老卒营老卒同鞑子勇士战成乱麻团,粮草军军卒伤亡殆尽,战机稍纵即逝,半仙不敢有丝毫松懈,一双大眼瞪得比铜铃还大,飞速扫视着十八座参天云梯方管顶端。 已经自廊墙取得火油坛子的牙士,箭楼内张弓搭着尚未引燃的火箭,严阵以待! “掷、射···” 战机将至,半仙的怒吼声传遍整个南关。 半仙吼声余音未歇,牙士手中的火油坛子随即被掷出,而箭楼内硬弓手那根搭在硬弓上的火箭,已经点燃。 南关关墙下,鞑子神射手不约而同转移箭矢目标,纷纷射向还在空中划动的火油坛子,参天云梯基座内鞑子勇士立即加快转动方棍的频率,使金柜以最快速度回落。 此刻,无论关墙上的半仙,还是五里外的莫日根,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在那一个个尚在空中旋转的火油坛子上。 不过,一个满脸期待、一个眼神惶恐。 “咚咚、嘭···” “嘭、嘭···” 鞑子超绝的箭术崭露无遗,于空中飞速流动的坛子竟能够射中,但却并非是将所有火油坛子尽皆一箭命中,何况半仙并非一个金柜安排一个火油坛子,当火油坛子精准无误落入金柜,坛子破裂开来,火油膏在金柜内四散喷溅。 “嗖、嗖···“ 箭楼硬弓手适时将拉至满弓的火箭射出,目标直指那将要向下回落的金柜,沾粘着大量火油膏的金柜。 “轰···” 溅落在金柜内的火油是白典自血狼百变换来,掺杂火金草草叶,完全黏附在金柜四周金板之上,火油坛子,鞑子以超凡的箭术可以阻拦,但南关角楼上硬弓手射出的火箭,鞑子再想阻拦,痴心妄想。 十八个金柜,不分先后,甚至可以说是同时燃起大火,妖冶的蓝色火焰,伴随着金柜快速回落,摇曳中不断壮大。 半仙、莫日根,二人的眼眸瞬间被这蓝色火焰填满,只是表情截然相反罢了! 謌克人,或是鞑子,太相信自己胯下的战马、手中的长弓、腰间的弯刀,攻城,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再来,火油准备!” “老卒解决鞑子勇士,粮草军铺出通道,刀盾套下卡垛盾。” 参天云梯,一如既往的巍巍壮观,只是在云梯金柜内熊熊火势没能扑灭前,只能沦为摆设,没有攻城梯的辅助,没有抛石机、床弩这等大型攻城军械的协助,在攻关兵力输送上出现断层,却又有效压制手段,关墙上的鞑子成孤军奋战之悲惨境地。 血狼百变火油膏远非寻常火油可比,何况听从半仙军令的牙士,那是拼了命的向金柜内投掷火油坛子,这些,足以确保金柜在短时间不会投入使用。 战事,随着关墙上最后一名鞑子勇士的死亡而暂告一段落,交战双方异常默契,进入休整时间。 “传令白典,将浸泡火油的滚木扛过来。” ······ 好不容易争得喘息之机,半仙岂会浪费,趁着这个间隙,调整防守策略。 半仙如此,莫日根同样不甘示弱,针对性做出相应调整,而且比之方才的攻势,更狠厉、更犀利、更毒辣,更破釜沉舟,完全就是一副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然。 努桑哈,他的亲卫千夫长,统领最精锐的亲卫,成为开路先锋,后续兵力打开一个缺口。 既如此,动用圆满、大圆满境隼级勇士也就顺理成章,只是当莫日根抬头看到巍峨雄浑的五羊关,还有那绵延万里犹如巨龙般匍匐在眼前的君山山脉,神色为之一黯,最终还是收回军令,仅动用隼级勇士,圆满境以上,不得参与战事。 “攻!” 当金柜烈焰减退,莫日根一声令下,金柜被铺上层层皮毡,忍受着强烈炙烤和焦糊味的努桑哈及其统领亲卫鱼贯而入,等待着金柜攀升。 “滚石、准备!” “滚木、来!” “滚石丢···” “点火···” “丢滚木!” “取滚木来!” 莫日根的迫不及待让半仙有些措手不及,但战场瞬息万变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唯有积极应对。 半仙对滚石、滚木的轮番使用,目的非常简单,摧毁参天云梯上那三根擎天方管,釜底抽薪直接摧毁鞑子攻关兵力的输送。 大战伊始,半仙不是没有考虑如此应对,但他却不能,五羊雄关从来都不会是常规攻城战能够攻克的,这一点,他清楚,莫日根同样清楚,京城庙堂上衮衮诸公明白,北荒草原上的王,同样明白。 当何老狗失踪、五羊神甲不翼而飞,矛甲酒肆名存实亡,半仙便知晓,五羊被攻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正因如此,半仙才会心存顾虑和忌惮,忧虑于莫日根的真实目的,是彰显武力收拢军心,还是无所顾忌的背水一战,毕竟隼级勇士倾巢而出,五羊再无招架之力。 既试探出莫日根不会孤注一掷,半仙自毫无畏惧。 “灭蒙、陆吾,各一个万人队!” “传令,箭楼硬弓压制、牙士火油坛子掷向天柱、滚石砸击···” 莫日根大举增兵,半仙则是贯彻釜底抽薪之策。 参天云梯金柜的攀升再也难以如丝般顺滑,忽上忽下忽快忽慢,努桑哈及其所领牙士置身于金柜内,闷热、烘烤、腥臭这些对他们而言影响并不大,但过山车般的剧烈晃动,却让他们难以忍受。 疯狂的呕吐令金柜内气味更为复杂,浸透的袍子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苦胆水,眼神早已不复入柜前那般坚定,浮现丝丝迷茫和迟疑,而被他们怒声斥骂,基座内负责操控金柜机括的鞑子也是叫苦不迭有口难言。 滚石、滚木对十八座参天云梯基座内操控机括,以及依托云梯防护射杀关墙军卒的鞑子,造成的伤害那是相当恐怖,一批批更迭轮换,以人命推动金柜向上移动。 参天云梯登天金柜,半仙同莫日根展开生死争夺,鞑子拼尽全力不计死伤,为的是将努桑哈这些精锐送上关墙,五羊全力出手,则是为了确保战火不会蔓延至关墙。 夜色降至,面对半仙滴水不漏无懈可击的防守,莫日根是寸功未建,不仅没能有一人踏上南关关墙,攻关近七万大军折损逾半损伤惨重。 于是,恼羞成怒,准确的说看上去恼羞成怒暴跳如雷的莫日根,再度下令增兵,且不再是寻常青壮和勇士,而是隼级勇士。 第三百六十二章 南关血战(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南关血战 “将军,隼级勇士出手了!” “我知道了。” “传令,嗜血分发给老卒,鞑子已经没有机会了。” 至此,半仙脸上的凝重淡去几分,取而代之是畅然和轻松。 嗜血,半仙亲自验证,自对其充满信心,老卒营老卒早已得到半仙叮嘱,在拿到嗜血之前,一个个拎起装满清水的木桶,直接从头浇下去。 “没有淋湿的,全都退开、快···” 时不我待,鞑子隼级勇士飞速攀爬在参天方管上,留给老卒营老卒的时间并不多,根本来不及分辨和仔细检查。 “哈哈、哈哈哈···” “上来了!” “宰羊喽!” ······ 隼级勇士,便是夏族武者修习先天境,他们的确有他们高傲的资本,不然在脸上兴奋之色未散之际,看到眼前摸样古怪的老对手,也不会一脸戏虐。 “掷!” “嘭···” 老卒营老卒可不是耀武扬威的鞑子,没有半个字的废话,在确认所有隼级勇士登上关墙的那一刻,没有丝毫停顿和迟疑,将手中嗜血霹雳狠狠砸在脚下。 “嘭···” “杀···” “黄魔、是黄魔,退···快退!” 嗜血爆裂之声、喊杀怒吼之声、惊恐嘶喊之声,交织混杂不绝于耳! 嗜血独有黄色烟雾伴随着爆裂声瞬间飘散开来,五羊老卒磨刀霍霍宰牛羊,鞑子勇士却是一反常态立即后撤,失了方寸。 “王爷,关墙上,出现黄魔···” “本王看到了!” 莫日根语气粗暴直接打断身侧孟极部昂多王爷的提醒,自信而坚定的眼神中开始浮现无奈和不甘。 “嘭···” “哐、铛铛、呼啦啦。” 火油灼烧、滚石撞击,不堪重负的金柜先后开始散裂,甚至还有擎天方管发生倾斜和扭曲,包括方管凹槽内衔接金柜圆棍细链的齿牙多已变形,逐渐松动。 参天云梯,彻底丧失其功效。 莫日根寄予厚望,鞑子眼中的攻城神器,跌落神坛。 黄魔出,怎会无功而返,登上关墙的鞑子隼级勇士,艰难逃离黄魔成功离开南关的只有八人,而永远留在南关外关墙上的便有六人。 至此,大战的帷幕可以说已经落下了,因为不管是半仙还是莫日根,他二人心里清楚,当参天云梯毁去,除非莫日根公然撕毁两族约定,动用身边大圆满参与攻关战事,否则,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很快,莫日根便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与其说攻城军械使用不当,不若说是对这些炼金锻造的精密玩意儿缺乏基础了解和认知,面对半仙层出不穷的防御手段,仅凭参天云梯那是捉襟见肘。 尤为关键的是,莫日根自己清楚,夏族神雀朝堂上的纷争即将结束,援关大军抵达五羊,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时,莫日根心底蓦然生出一缕心悸,竟觉攻克五羊,纵马君山以南,这个族人几千年的渴望,是那般遥不可及。 顺利破除参天云梯的威胁,成功击溃鞑子隼级勇士的进攻,半仙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始终悬着,既忧心于莫日根违背约定出动大圆满,又对五羊失去矛甲老卒感到心痛。 五羊南关攻防战,就这样在二人彼此忌惮下畸形演变,心照不宣颇有默契,既控制着战事的规模,却又不会中断。 日复一日,鞑子十余万大军也在日日缩减,反观占据地利的五羊,尽管折损同样不轻,但比之鞑子,数目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五羊北关,屠夫一直担心海日古同南关鞑子大军同气连枝,纵然不会全力攻打北关,也会强势佯攻以牵制北关,结果,却是海日古作壁上观,堂而皇之应付凑数,每日不过猫狗两三只。 五羊南关同鞑子血战,而它向东百里外君山南麓,却是一番热火朝天的热烈景象。 猎捕到的兽类被骑阵军卒动作娴熟扒皮、褪肉、取骨、熬油,兽皮当即做成毡皮,兽肉或直接丢弃、或被晾晒制作成肉干,至于熬制好的兽油则被放进木瓮存储。 砍伐而来的粗壮树木,也有骑阵军卒手脚麻利先行去皮、削砍成简易抛石机所需各式木条、木棍,然后挖孔、挖槽,分门别类堆放整齐。 “江头,抛石机的数目差不多了,一千一百架,兽油差不多也是这个数目。”秦典看着上官陆笑着说道。 “那就好,十三天的功夫没有白费,总算是收获颇丰,再等一日吧。抛石机制作太过简易,方便运送的同时,使用起来也没有什么保证,毕竟此前我们并未如此锻造过,以防万一吧。南关还在苦战之中,时不我待啊。” “好,已经运过去一部分,只是这长杆粗木实在是难以运送,还要躲避鞑子探骑与游骑,难也慢啊,急不得,毕竟骑阵就这点人。”秦典为难的说道。 “这个还真没有办法,只能将组件一个个搬运过去,组装好之后,我们更难以运送。”上官陆无奈道。 “阵总,幽谷州都指司来人了。”老齐头来到上官陆身边低声道。 秦典务与上官陆二人彼此看了看对方,脸色都很凝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吾乃王郡都督府下幽谷州都指司典务校尉,范吉利,尔等何人,身着夏族军衣逗留吾幽谷州境内,意欲何为?”来人是一名眉清目秀的书生模样,但神色却满是倨傲,向上官陆等人见礼敷衍的意味更多。 “启禀范典,吾乃五羊军关都指营下骑阵阵总上官陆,因夜袭謌克敌军营地至此,还请范典见谅。”上官陆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只能将自己姿态压低一点,不卑不亢见礼,脸上却是挂着淡淡的笑意,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总不会因此发难。 “既为五羊戍边军,若因战事至此,便该早早离去。上官阵总,尔等已经在吾州境内停留十余日。”范典听过上官陆的话,面色缓和很多,轻声提醒道。 “还望范典体谅,謌克敌兵势众,余等只有千骑,不得不借助器利,当前已经差不多了,这几日便离开。”上官陆轻声解释道。 “那便好,神雀军制有定,各郡、各州、各关边军不得私自越境,本指司并未接到王郡都督府与五军都督府军文,不能留你们在此,早日离去吧!”范典见他们已经要离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多谢范典体谅,还有一事请教典务···” “无须多言,那些伤重之人已经被司正大人分派了医馆进行医治,不过,医治所需钱财还需尔等承担。”范典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上官陆。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听到重伤弟兄们得到医治,上官陆总算是放下心来。 “好了,都是神雀军伍,同为夏族袍泽,理应相互照拂,但毕竟军制在前,上官阵总,希望你们能够如约离开,不然,司正大人定会向都督府乃至五军都督府监事参你五羊边军一本。”范典看着上官陆,略带几分严厉警告道。 “还请范典放心,余等这几日便离开,不会超过五日,只是还有一事欲求帮忙,不知可否?” “何事?” “骑阵为打造器利,在君山多有猎杀兽类,但火油有些缺乏,不知可否用兽类的皮肉换取一些火油呢,范典您看,皮肉都在这儿。”上官陆灵机一动,试探着问道。 范典顺着上官陆的指引,看到那一排排晾晒的肉条,还有成堆的兽皮,再也坚持不住了,倨傲的脸色消失了,满是惊喜。“咳,可以,不知上官阵总如何一个交换法?二两皮肉换一两火油,可好?” “如此甚好!” 范典的交易价格一出口,秦典、老齐头、方宗等人都有些不满,上官陆却乐呵呵的应承下来。 “本指司不行那奸猾之事,五羊骑阵那些伤重的军卒,由本司负责医治,稍后我司典房军务会来此将兽肉取走,清点完毕之后将火油送过来。”范典朗声道。 “麻烦范典了,只是这火油送过来,不知还需几日?”上官陆语调轻缓,立即询问道。 “需五日,五日之后,尔等必须离开。”范典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又让上官陆多待几天,而且是他自己亲自应承下来,不便发作因此便有些不耐烦。 “还请范典放心,火油取得之后,余等必准时离开,绝不会让大人难做。”上官陆立刻保证道。 “那就好,告辞。”范典脸色这才好看了点,见礼之后转身便走。 “江头,你就不该答应,二换一,他怎么不去抢啊,这可不只是人兽的皮肉,地兽、天兽在易市可是一换十的,特别是足訾、诸犍、驿这三具遗兽皮肉,弟兄们都不舍得食用啊。”对于范典趁火打劫似的交换条件,秦典很是气愤。 “好了,能够换得火油已经不错了,不然兽油附着性虽好,却不易燃烧,火油、兽油、火线草调制出来的火油膏才是正选,至于那三具遗兽的皮肉,可不在交易范围之内啊,吩咐火头军,做成肉羹,让弟兄们敞开了吃。”上官陆却并不恼怒,笑呵呵劝说秦典。 第三百六十三章 骑阵建功(上) 第三百六十三章:骑阵建功 上官陆苦口婆心安抚好秦典的情绪,而他所劝说秦典的那些话语,同样也是他的真实想法,此刻想必恼羞成怒的莫日根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定然会对南关发起最为猛烈的攻势。南关激战正酣,一切已无关紧要,筹集军械、军备,袭杀鞑子营地牵制缓解南关的防守压力,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所以,能够以这些兽类的皮肉,无论地兽还是天兽,换得王郡幽谷州都指司的好感和骑阵紧缺火油,比财货来的更实际。 天下熙熙皆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亘古不变的真理,骑阵于君山大肆猎捕兽类以获取兽油,自然侵犯到那些常年游荡于君山,并以此为生的游魂。 十余日的工夫,足够这些游魂从隐忍到恼怒,再到愤怒,然后便是反抗,所以在上官陆应付幽谷州都指司典务时,在君山内暗中守护骑阵军卒的书生等正同游魂对峙,一个个目露凶光充满仇视的游魂。 君山内讨生活的游魂,那个不是亡命之徒,书生不愿同这些地头蛇闹得太僵,目光看向为首十几位先天境游魂,至于其他那百余绝顶、流境游魂,自动过滤,道:“诸位,我们的来意你们很清楚,并无意抢夺各位的猎物,只因战事需要,不得不猎捕兽类以获取兽油。” “哼···书生,话不能这么说,给我们带的帽子太大,顶不住!你一句战事所需,无所节制肆意猎杀,可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今后如何生存,喝西北风吗?”书生话音方落,其中一位满脸刀疤长相彪悍的先天头领厉声质问。 书生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暗中却向身后先天牙士打着手势,轻声强调道:“无意同诸位争执,只是战事所需。” “如今你们猎捕的也差不多了,出君山吧,这里不是你们军伍中人该来的地方。”书生的云淡风轻无所畏惧让刀疤脸莫名心慌,示弱地话那是脱口而出。 “好!多谢!” 书生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不惊不喜,应下后带着牙士转身离去。 书生刚一离去,刀疤脸身侧一位瘦弱精干地先天境游魂,当即一脸不满,质问道:“疤瘌,为何让他们离去,以我们的实力,留下他们不是问题。” “瘦猴,他们是军伍之人,而且还是镇守北境的戍边军,无须过度逼迫,况且,夏族军伍的水,太深,还是不要有什么牵连,免得惹火烧身。”刀疤脸神色多了几分倨傲和凝重,话一说完便带着身后自己弟兄离开。 “瘦猴,有想法?” 财帛动人心,毕竟骑阵短短十余日猎捕兽类的数目可不在少数,游魂中有如刀疤脸这般理智的,自然也有利令智昏者,一位同样是先天境头领,身形同瘦猴截然相反的老者,眼角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肥鬼,疤瘌不是说了嘛,那是五羊戍边军,听人劝吃饱饭,我怎么会有想法呢!”同在这段君山讨吃食,谁还不了解谁,不阴不阳一句反击,瘦猴带着自家弟兄转身离去。 “堆积如山啊!” 望着瘦猴离去的背影,失望之色在肥鬼眼底一闪而逝,余光扫过其他几位先天头领,装作转身离去的样子,感慨的话语却又满含深意。 “肥鬼,老夫就剩这么几个弟兄,折腾不起啊,还是不掺和了,告辞!” “告辞!” 剩余几位头领的先后离去,让肥鬼的脸色愈加难看,佯装迈出的脚步落下后也不再迈动。 “鬼头,一群胆小鬼,我们自己干!还少几个分食的,多好” “干?寻思别拉着老子!” 肥鬼瞪了眼身后跃跃欲试的一个弟兄,怒骂之后直接迈步离去。 书生离开君山立即在骑阵营地找到上官陆,将方才君山游魂齐聚逼迫的事情告知于他,同时说明他的担忧,游魂的逼迫和抗争,骑阵猎捕兽类,该到终止的时候了。 “无妨,兽油已经足够,无须同游魂产生争执。” “主子,财帛动人心,小心为好。”听到上官陆话语中的不以为然,回想着其中几位头领闪烁不定的目光,书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发横财,也需要他们有这个实力。” 上官陆语气中满是对那些游魂的不屑,的确,骑阵军卒皆为武者,还有不少先天武者,有说这话的底气和实力。 王郡幽谷州都指司动作很快,第二日便将交易火油带了过来,依照早就商定好的交换条件,将所有兽皮和兽肉过秤后,才发现所带火油少了三十多坛,上官陆见火油足够骑阵所用,也不矫情,大手一挥直接将这多出的兽皮和兽肉赠予幽州都指司。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三十多坛火油换来幽谷州都指司的友谊,不仅免除了医治骑阵军卒的费用,还在当日晚间给上官陆送来大量馕饼和紧缺的盐巴。 如今,火油、兽油、火线草草叶三者皆备,上官陆清楚熬制火油膏的比例和步骤,也就半日工夫,准备好的木桶中便装满火油膏。 五羊骑阵,五羊倾尽全力打造出来的骑兵,斥候在姜愧统领下一直监察着鞑子营地的动静,五旗军卒却被上官陆当作搬运工。 两旗军卒扛着简易抛石机所用木件以蚂蚁搬家的方式向西侧鞑子营地靠近,另三旗则充当护卫,提防鞑子偷袭。 就这样,耗费整整三天的时间,终将一千多架简易抛石机所用木件,全部运抵预定地点。 是日、亥时。 五羊南关外,鞑子营地东北一处密林,五羊骑阵便藏身其中,而此地,距离鞑子营地不足五里,几乎就在鞑子眼皮子底下。 “姜叔,南关战事进展如何?” 上官陆是最后一批来到此地,看到姜愧快速仔细打量一番,这才询问道。 “主子,除却第一日因为参天云梯的出现情势比较凶险,此后久攻不下也没见有什么异样。” “鞑子伤亡如何?”上官陆紧接着问道。 “具体伤亡难以详查,但连日攻关伤亡该是在五万以上,这几日鞑子出营的三骑数目是越来越少,可能是战事不顺,看他们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像是死了爹妈一般,出营完全就是应付差事。”姜愧既不夸大也不贬低,如实回道。 “好,此地距离鞑子营地还是稍稍嫌远,需要再靠近一些,但巡骑一旦增多,骑阵被发现的概率也随之增大。”上官陆紧促双眉,正低声嘀咕着,突然想起什么,立即开口询问道:“姜叔,鞑子巡骑是十骑还是百骑?” “十骑。” 姜愧的回答异常肯定。 这时,书生缓声开口,眉间少有浮现一丝阴云,道:“简易抛石机射程在二百丈内,必须尽可能靠近鞑子营地。但愿风向不会变换,否则一切终将白费。” 姜愧紧接着出言提醒道:“依今日查探,鞑子卯时早食,卯时末出兵攻打南关,巡骑一个时辰一换,回营却是陆陆续续,这期间有两刻钟的空档,唯一的问题便是这个时间难以固定。” 第三百六十四章 骑阵建功(中) 第三百六十四章:骑阵建功 闻言,上官陆依旧一脸自信,轻声道:“抛石机木件搬运需要半个时辰,组装最慢也就两盏茶的工夫,一个时辰,足够了!” 上官陆心中既有计较,时间紧迫迟则生变,当机立断道。 “闫监,斥候继续由姜叔统领,寅时开始清理鞑子巡骑,争取时间。军纪军所用抛石机需将火油桶点燃,所以抛射速度必须足够快,顺次也是在各旗火油桶发射之后,其中时机甚是微妙,需闫头你自行把控。” “秦典,火油同立即开始向各旗分发,典房粮草军不参与战事,留守密林看守马匹。” “老齐头,由你领先天牙士带上嗜血随骑阵行动,提防鞑子狗急跳墙出动隼级勇士。” “叮嘱骑阵弟兄们,搬运木件,不得调运内劲和行力,务需以蛮力搬运,以免气息泄露为鞑子提前察觉。” “牙士传令各旗旗总,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丑时六刻准备,寅时一到,立即开始准备搬运木件,各旗依照既定次序组装抛石机。甲、乙两旗北营,丙、丁两旗东营,戊旗中心,简易抛石机射程有多少,就射多远!” 突然,上官陆似是想到什么,神色微变,短暂犹豫后,还是低声叮嘱道:“百变火油膏不容小觑,为以防万一,各旗还需备下空木桶,到地后装好沙石,有备无患。” 说完,神色这才好看一些,继续下令道。 “书生,剩余嗜血尽皆归你,伙同军关六位前辈,在相助斥候清楚鞑子巡骑后,立刻潜藏于鞑子营地东北部边缘位置,为骑阵掠阵,以嗜血为骑阵撤离争取时间。” “抛石机发射完毕,骑阵绝不可恋战,撤至此地,全力以赴向东奔行!” ······ “遵命” “领命” ······ 安排好一切,上官陆开始盘膝入定闭目修习,静静等待丑时六刻的到来,骑阵所有人也都见怪不怪,各行其事,默默等待。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 时间一到,姜愧准时在上官陆耳畔轻声提醒道。 “嗯···姜叔、书生,小心、保重···” “主子,保重!” “主子,保重!” 这一刻,书生再也不称呼上官陆为“小主子”而是“主子”,心悦诚服丝毫听不出作伪的成分。 上官陆关切的目光下,姜愧顶盔掼甲率斥候离开密林,书生和军关六位老卒的身影,也很快消失于密林。 密林内,骑阵所有军卒都在紧张忙碌着,一个抛石机有很多木件,最紧要的长轴、底座、木架框架,份量可都不轻,还有那些看似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小件,如圆棍和木楔等,它们如何搬运,且以蛮力搬运却不可闹出太大的动静,这便需要更多准备。 姜愧统领斥候这些时日早已将周边摸得清清楚楚,离开密林那是片刻不敢停留,利用鞑子巡骑巡查空挡,非常顺利藏身于距离鞑子营地不足三百丈的一处谷地。 直至寅时,鞑子巡骑开始轮换。 “嘚嘚、嘚···” 当最后一批自北而下的巡骑经过谷地,姜愧能够清晰看到他们脸上的疲倦,一个个没精打采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对于周边已失去最起码的警惕和防备。 “动手···” “嗖、嗖···” 姜愧一声低吼,斥候弟兄还没来得及反应,书生同军关六位前辈已经出手,离弦之箭般窜出谷地,短短几个呼吸便已扭断一队巡骑的脖颈,十名鞑子甚至来不及呼喊,便已魂断他乡。 “姜小子,这附近多少巡骑?”书生飞掠回谷地,低声向姜愧问道。 短暂震惊后,姜愧很快恢复正常,轻声道:“徐前辈,拢共十六队巡骑,此地是这十六队巡骑必经之地。” “去,将尸体处理一下,别让鞑子巡骑看出端倪。” 书生同军关老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清除鞑子巡骑,姜愧和斥候军卒则手脚麻利处理起尸体,以最快速度将附近鞑子十六队巡骑清除干净。 书生和军关老卒遵照上官陆的吩咐转身离去,姜愧同斥候及老齐头所领先天牙士却是穿上自巡骑身上拔下来的毡皮盔甲,顶替这些已死的巡骑依照相同路线巡查。只是,老齐头及先天牙士巡视范围就在这四周,用以守护骑阵安心操纵抛石机。 第三百六十四章:骑阵建功 同时,遣斥候伍头,返回密林向上官陆回禀。 “禀江头,鞑子巡骑已清理完毕!” “闫监、秦典,宋头、疯子、喇叭、刑头、段头,快···快!” 骑阵军卒早已准备停当等候多时,只见底座木件用藤条捆绑挂在脖子上,底座上较小木条和两侧支架上的木条则是放在上边,就这样两两相助,全身几乎被木件挂满。 上官陆一声令下,骑阵军卒紧随他的步伐,奔西而去,只是因为不能使用内劲,只有蛮力,因此速度并不算快。 “停···” “就在此地,各旗错开,抛石机交错安置!” “牙士随本阵总留守,各旗尽快将剩余木件搬运过来。” 就这样,骑阵五旗军卒前后往返三趟,这才将所有抛石机木件全都搬运了过来。 “尽快组装,快、快···” 尽管骑阵斥候李代桃僵替换谷地周边所有鞑子巡骑,上官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军令就这样低声传递下去。 骑阵五旗军卒排成一长溜,动作整齐划一,稳定底座、支好支架、套好长轴,一伍军伍相助协助,一架架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抛石机,就这样在一盏茶的工夫里被组装完毕。 抛石机组装完成,火油膏木桶被放置在长轴后端,而长轴前端也就是鞑子营地那侧是一根长长的皮毡条。 这时,各伍伍头速度飞快而又认真仔细检查伍下所有抛石机组装情况,发现问题立即修整,当确认伍下所有抛石机组装无误,飞速回禀军头。 “江头,甲旗完毕!” “江头,乙旗完毕!” “江头,丙旗完毕!” “江头,丁旗完毕!” “江头,戊旗完毕!” “江头,军纪军完毕!” 各伍、各军、各旗层层禀报,最终到骑阵阵总上官陆这儿。 第三百六十五章 骑阵建功(下) 第三百六十五章:骑阵建功 “好、依次传令,各旗准备!” “发射···” 事已至此,已无遮掩的必要,上官陆声嘶力竭的怒吼,喊出军令。 只见,五羊骑阵五旗军卒在各旗旗总统一号令下,拉进手中毡皮条猛然向后跑动,毡皮条瞬间绷直,当皮条另一端长轴被扯动的一刹那,极速运转内劲猛烈扯动皮条,向下的瞬间再向后。高高翘起的长轴因毡皮条的扯动,骤然下落,在支架支点作用下,系着火油木桶的另一端猛然升高,纤细的草绳在某个瞬间被扯断,火油桶在惯性的作用下当即向前方飞射而出。 而前方,正是鞑子营地所在。 这种抛石机本就是仓促之间紧急制作,纵然骑阵军卒尽职尽责精心打造,比之粗制滥造也好不到哪去,因此发生意外的几率相当高,首轮发射,便有将近百余桶火油因各种缘故脱离。 对于这些意外掉落的火油桶,上官陆早有吩咐,置之不理,仅用沙石简单掩埋,毡皮条子控制着长轴缓缓回落,认真仔细将第二个火油桶系好,进行二轮发射。 “好胆···” 当上官陆怒吼出声后,营地内传出莫日根咆哮般的怒骂声,紧接着便又听到那暴跳如雷的斥责声:“游骑、巡骑,都是干什么吃的!” “努桑哈,亲卫出营,给本王将这些恼人的蚊虫给清理干净,一个不剩!” 此刻,时间已接近卯时,营地内各帐鞑子正纷纷走出篷帐,或准备享用早食、或为整理马鞍、或喂食坐骑,闻听有异于箭矢的破空之声,不自觉仰头察看,特别是东营、北营的鞑子,甚至还在火油木桶下落的那一刻,身形灵动矫健进行躲避。 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害怕和惊惧,只有浓浓的好奇和茫然。 “咚、咚咚···” “嘭、嘭嘭···” 巨大的撞击力,火油木桶随即爆裂,木桶内火油膏也四散飞溅,一些不明所以的鞑子在好奇心促使下,还有手指蘸取黏在毡皮甲上的火油膏不断搓动。 “加快速度,快···” 暴怒下的莫日根会做出怎样极端的反应,上官陆不得而知,但他很清楚,留给骑阵的时间并没有多少,语气不免有些急切。 “快···快!” 上官陆心急,宋头、疯子他们几位旗总更加焦急,但急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抛石机太过简易,组件中没有使用丝毫炼金,出现意外不可避免。 凡事有弊必有利,抛石机的装填时间,比军关那些尽心锻造抛石机的装填时间,大大缩短,也就是说在相同时间内,这种简易抛石机能够将更多火油木桶抛射出去。 第二轮,也是火油木桶抛射的最后一轮,紧接着登场的便是监房所属军纪军。 “闫监···” “军纪军、准备···” “点火···” “拉···” “射···\" 上官陆的高声呼喊、闫监声嘶力竭的吼叫,军纪军所属四十架抛石机,四十颗闪烁不停的希望之光,仅有三十余颗成功跃入高空,飞奔它们各自的归属,剩下的不是陨落便是熄灭。 “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鞑子东营、北营乃至接近中心营帐的边缘,仅仅只用几个呼吸,星星之火已衍变为熊熊烈火,且愈演愈烈! 火油膏,血狼百变以上官陆的提议提别调配出来的火油膏,无比霸道,但凡被火油膏黏附并点燃,无论毡篷还是牲畜,再或是活生生的人,就那么丁点,便难以扑灭。 关键是,有精于算计的书生相助,查漏补缺上官陆此番谋划,怎能不借助天时之利。 呼啸的北风,那是烈火的最爱! 星星之火衍变为熊熊烈火只有几个呼吸,而熊熊烈火成为滔天火海只是眨眼间的工夫。 身陷火海的鞑子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囚笼中待死的猛兽,求生本能驱使下开始以各种方式摧毁囚笼,逃离苦海。 江河汹涌泥沙俱下,邀天之幸逃离死神收割者寥寥无几,正如这些置身于火海中的鞑子,能够逃离并安然无恙者,屈指可数,绝大多数不是被烧为灰烬便是被浓烟活活呛死。 “姜叔、老爷子,撤!” “骑阵各旗,砸开火油桶,立即撤,回撤、快···” “闫监,准备焚毁抛石机!” 当军纪军那些引燃的火油木桶抛射而出,冲天火光映入眼帘,上官陆竭力压抑内心的激动,撤,立即撤,毫无迟疑回撤。 骑阵犹如一台精密无比的仪器,在阵总上官陆的操控下全速运转,焚毁抛石机,全力运转内劲,飞速迈动双腿,向存放战马的密林撤离。 “撤···” “姜头、姜头···有鞑子骑兵出营,超五百骑···” 姜愧领骑阵斥候伪装鞑子巡骑于抛石机周边巡视,听到上官陆军令后,当即扯着脖子高声呼喊看似分离,实则彼此相距并不远的斥候各骑撤离,却被最西侧靠近鞑子营地斥候伍头的示警军情所打断。 “都回来了吗?” 骑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鞑子没有反应才叫奇怪,姜愧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环视身边聚拢而来的骑阵斥候,语速飞快询问道。 “姜头,四十二骑,都在!” “都在!” 姜愧快速点头,同一直默不作声的老齐头一个眼神交流后,随即下令道:“先行向北看看鞑子反应,将他们引向南方,为骑阵弟兄撤入密林,争取时间!” 姜愧有姜愧的打算,书生也有书生的职责和使命。 自书生和六名五羊老卒同姜愧分离,便一直藏身于鞑子营地边缘,在大火燃起的那一刻,立即翻越营地围栏闯入鞑子营地,杀人夺马,明目张胆策马冲撞出营。 此刻若能够高空俯瞰,便会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景象,姜愧所领斥候、努桑哈所领莫日根亲卫、书生和五羊老卒营老卒七人,看似各有目的高速移动,可交汇融合只在弹指间。 “不要纠缠,嗜血,逼退他们!” 努桑哈,莫日根亲卫千夫长,幽谷州地谷天陷唯一逃走之人,书生瞬间便确认前方追击斥候而来者的身份,这不是他的目标,不愿过多纠缠。 “嗖···嗖!” 六颗嗜血精准无误落入亲卫骑阵前行必经之路。 “徐前辈!” “姜小子,先走,交由我们!” 书生投掷嗜血,本意是为了阻拦努桑哈追击的步伐,不想却有意外之喜,深藏骑兵中的那些隼级勇士在看到嗜血黄烟后心神悸动,导致自身气息外泄,书生立即做出决断。 “前辈保重!” 姜愧也顾不得虚礼和问询,一马当先领斥候继续向南狂奔。 “嗜血省着点,让他们无力追击便可!” 书生同姜愧交错而过,撇头的刹那看到军关老卒营老卒一人手里捏着三颗嗜血,一阵肉疼,出言吩咐道。 努桑哈罕见火冒三丈,遵从莫日根军令领亲卫千骑出营追击,谁料在自家营地便因烈火莫名折损三百余骑,发现五羊骑兵却如泥鳅般滑不溜手,死命追赶又遇黄魔拦阻。 究竟是追击五十余骑的斥候,还是手握黄魔的七骑,是个人都知晓该如何选择,但就在努桑哈心中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却因身后那道低沉而沙哑的吩咐,不得不改变,去面对最令他心悸的黄魔。 莫日根作何反应,上官陆已无暇理会,有姜愧所领斥候,有老爷子所领先天牙士,还有书生及军关六位先天老卒,后方已无虞,只需确保骑阵顺利撤回密林,取得坐骑,这是上官陆此时唯一的念头。 “王爷,这火油极为怪异,无法扑灭。火借风势,东、北两营已经完了,西、南两营也开始烧起来。”孟极部昂多王爷脸上堆满了愤怒和疼惜,毕竟北营隶属他帐下青壮近五千骑也在这场大火中折损严重。 “各帐情况如何?伤损怎么样?” 莫日根脸色森寒,如同极渊寒冰,就连问话的声音也带有丝丝缕缕的战栗。 “东营灭蒙还有本部,逃出来的很少,火势太快了,几乎没有反应时间,瞬间便形成火海,逃无可逃。” “那···也就是说,大营仅剩西、南两营之兵,区区五万兵马,对吗?” “王爷,这是陆吾部,汗王、祭司两部的兵马,还有神羽···” “那些乌合之众,不堪一战!” “那···” “那就是,整整二十万大军,短短十余日,仅剩下这区区五万兵马,对吧!” 当最后这句话从莫日根口中说出,眼神中的锋芒和自信已消散无踪,那浓郁的哀痛和寂寥,近身者无不感同身受,悲痛哀伤,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也是在这一刻,莫日根突然意识到,眼前种种皆源自他对那支袭营骑兵的轻视,对千余困兽最后挣扎的小觑。 “啾···” “啾···” “啾···” 三道尖锐刺耳的声响自鞑子营地东北方向密林响起,正是顺利撤至密林后,上官陆亲手射出的三支响箭。 “昂多王爷,立即召集各部主、王爷、万夫长等诸位帐主,翻越君山返回草原!”莫日根凝望着声响传来的方向,紧闭双眼,重重吐出一口气,极度失落的吩咐道。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大获全胜(上) 第三百六十六章:大获全胜 响箭发出的声音是那般刺耳,致使莫日根能够在噪杂纷乱的万千声响中精准捕捉到,而也正是这三道刺耳的声响,彻底击溃莫日根的骄傲和自信,作出他最不愿做出的选择。 “大军准备出关!” “胡同知,南关就交给你了!” 同样精准捕捉到这三道尖锐声响的不只有莫日根,还有翘首以盼甚至早已将这份期待藏于心底的半仙。 不同的是,半仙此刻的心情同莫日根那是截然相反,欣喜或是激动,已不足以形容。 相同的是,无论半仙还是莫日根,心中既有决断,便毫不拖泥带水坚决果敢执行。 莫日根召集各部主、王爷、万夫长军议,但这次他的独断专行和蛮横霸道不仅没有受到与会者的腹诽和反对,反而一致认可。 于是,大军或者说是残军,拔营起寨,越君山、回草原! 袭扰鞑子营地如此顺利,就连上官陆也颇感意外,闻听耳畔马蹄声是那般清脆,那般悦耳,不知不觉间已行至鞑子营地东南方,十里外。 骑阵身后便是书生和军关六位老卒,如同遛狗般,逗弄戏耍着紧追不舍的努桑哈,而努桑哈呢?只感遥遥在望,成功便在转瞬间。 当时间来到辰时末刻,朝阳已然升起,红彤彤,看上去非常漂亮,照映在人身上,直感暖暖的,很是舒适。 五羊南关外。 此刻,已乱成一锅粥,半仙统领安北大军出关,刀盾虎视眈眈、枪矛环伺身后、弓弩稳居中央,步伐稳健不疾不速,缓缓向鞑子营地压去,凛冽杀气和滔天战意,伴随着脚步的移动,逐步攀升。 莫日根已清点完毕,大营内所有牛羊牲畜、伤重无法骑乘者,皆被视为累赘而遭到放弃,被半仙以火油灼烧而面目全非的十八座参天云梯,受到莫日根特别关照,由金牙部亲信押解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囚徒,将其完全拆解,由金牙、白牙两部勇士携带。 莫日根统领鞑子大军已经开始出营,半仙所领安北大军尚在出关之中,而骑阵,姜愧所领斥候前出骑阵五里,书生同军关六位老卒压后三里,二者一前一后,同骑阵始终保持距鞑子营地十里左右,等待时机。 “主子,快···快走···” “鞑子大军出营,黑压压一片无边无沿,大量勇士、很多、非常多···鹭级、隼级数不胜数,还···还有圆满···大圆满,快撤、快撤···” 姜愧胯下龙马脚力完全放开,惊慌失措的神态下是语无伦次的疾声高呼。 上官陆脸色登时大变,调转龙马向南奔行的同时高声下令,道:“骑阵,向南!”然后叮嘱身侧牙士伍头,道:“通禀骑阵后方王郡徐司正,鞑子大军出营,立即南撤!” 就在姜愧策马狂奔向上官陆禀报军情的同时,还缀在书生他们七人身后的努桑哈,同样接到莫日根身边一位隼级大圆满亲传的军令:“努桑哈,王爷有令,各帐越过君山返回草原,由你统领亲卫为大军先锋,先行进入君山,探路!” 努桑哈听到大圆满勇士所带来的军令,脸色瞬间无比难看,尽管心中隐隐已有所猜测,还是出言询问道:“北、东二营伤亡···很大?” “两营基本被烧完了,逃出来的没有多少。”大圆满勇士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波澜,却又在他双眼中看不到丝毫淡漠的色彩,古井无波万事万物难扰其心。 那般诡异而强大的火海,对于有着切身体会的努桑哈而言记忆犹新,比之黄魔也毫不逊色,内心有所准备,但猜测和事实毕竟是两回事,亲耳听到还是无法相信,沉寂良久后,没有只言片语,默默转身,统领亲卫向东奔行。 入君山、探路! 莫日根统帅出营的大军是五万七千余,出了南营后立即调转方向,向东奔行,循着原路,回归草原,此次莫日根罕见放出大量探骑、巡骑、游骑于大军周边,同以往大相径庭。 “禀王爷,发现敌骑,东南方,千余骑!” 听到探骑千夫长的禀报,尽管莫日根双眸已完全被仇恨所占据,但还是下达着最理智的军令。 “三骑两支千人队盯住他们,不得靠近大军十里内。” 而此刻,半仙统领大军已经抵达鞑子营地。 眼前是烈焰滔天的火海,耳畔是噼里啪啦的灼烧声,别说大军进入鞑子营地,就连稍稍靠近都难以做到,大军只能沿着营地,自西侧绕行,寻找进入鞑子营地的突破口。 但真当半仙在营地西侧找到这个突破口,极目眺望,营地内悄无声息一片死寂,入眼所见没有一个活物,内心直打鼓,犹豫不决。 “斥候,入营查探!” “禀将军,营内空无一人,却有大量羊、战马等牲畜,东、西、北三方火势太大,无法靠近。” 半仙略作思索,略显焦急的问道:“可有骑阵消息?” “半个时辰前,骑阵于鞑子营地东南十里附近,因探、游、巡三骑遍布,弟兄们难以靠近。”斥候旗总随即回禀道。 莫日根从打消攻夺五羊南关,毅然而然决定越君山返回草原,最终到大军出营东行,前后不过大半个时辰,与此同时,为了掩人耳目或是迷惑南关半仙,他可是为此耗费大量精力和沉重代价。 正因如此,半仙方能够在一举击溃攻关鞑子近两万弃子后,畅通无阻直入鞑子大营,人去营空,更像同半仙唱空城计。 大营的异常、斥候的回禀、骑阵的特殊境况,让半仙瞬间想通一些事情,尽管无法确认,还是果断走出一系列决策,道。 “大军留一司兵马,入营仔细搜索,羊马牲畜、粮草辎重、军备军械统统运回军关,至于鞑子俘虏,统统送往军关,以作修葺苦力。” “斥候务必绕开鞑子三骑,传令骑阵阵总上官陆,速速回归主军!” “其他各司,随我追击鞑子!” ······ 半仙将莫日根的盘算猜测个八九不离十,而骑阵却迎来自出关以来,最诡异、最凶险的局面。 当书生和军关老卒及姜愧和他所领骑阵典房斥候回归骑阵后,上官陆本意是试探性攻击身后追击的鞑子骑兵,毕竟只是一支千人队,虽身着炼金甲,为鞑子精锐,骑阵非无一战之力。 但是,当骑阵做出一副反击事态后,后方追兵立即后撤,同时呼求周遭三骑来援,骑阵不过是堪堪调转方向,周边已是几千鞑子骑兵围拢而来,看那阳光照耀下金灿灿的光芒,无一不是身着炼金盔甲的精锐骑兵。 置身虎狼之地,陷骑阵于险境,非上官陆本愿,不得不放弃试探性攻击,专心南撤,可当骑阵南撤后,上官路随即发现,当骑阵距离鞑子东撤主军十里后,骑阵周遭方才聚拢而来的鞑子三骑,瞬间四散而去。 不,准确的说,这些鞑子三骑应该是远远缀着,遵照莫日根军令,时刻监察着骑阵动作,保证骑阵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大获全胜(中) 第三百六十七章:大获全胜 “主子,看来莫日根是一心要撤,只要我们同大军距离维持在十里,便不再搭理。”书生话语中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但望向上官陆的眼神,却有着深深的担忧。 上官陆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书生的担忧,轻声道:“封锁消息,却又不愿耗费丁点时间,如此迫切,怕是营地在火海中损伤惨重吧!” 紧接着,上官陆脸上浮现出无奈之色,感叹道。 “我不过是以回击身后追兵,试探鞑子的反应,同时心存练兵的目的,看看骑阵同鞑子精锐骑兵之间的差距,没想到鞑子的反应如此过激。近六万百战之兵,精锐中的精锐,战力不容小觑,骑阵可没有捋虎须的实力,那无疑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方宗也在上官陆说完后,提出自己的看法,道:“鞑子撤离如此迅速,估计不仅是攻打南关甚为不顺,今晨这场大火烧得厉害,成为促使鞑子仓惶撤离的那根稻草。响箭信号已经发出,不知军关大军是否已经出关?” 正说着呢,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神色凝重,转头看向上官陆,道:“师兄,常言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谨防鞑子狗急跳墙,鞑子如今就是困兽犹斗,一头急于活命的凶兽,可是什么极端事情都做的出来。” “三支响箭早就依约射出,半仙必然遵照约定领兵出关,就是不知具体位置,何况如今鞑子紧盯着我们,实在难以有所作为。” “主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鞑子对我们严防死守,短时间无碍,可骑阵军卒胯下坐骑终有力疲之时啊!” 上官陆看着书生脸上的愁容,苦笑道:“书生,骑阵仅有千余骑,兵力、战力相差悬殊无可奈何啊!莫日根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会有骑阵周遭鞑子三骑的牵制,避免骑阵对大军回撤造成任何困扰和阻碍。”喘了口气,这才又补充道:“军关半仙大人已经率大军出关,骑阵无须过多动作,保存自身为重。” 骑阵在上官陆的统领下继续同鞑子东撤大军一样,向东奔行,期间不断试探鞑子的态度,可一次比一次反应过激,特别是毫无保留绞杀欲闯出他们封锁传递军情的斥候和牙士,迫使上官陆不得不放弃继续试探的念头。 就这样,骑阵只能相距鞑子大军十里左右,远远吊着,等待着半仙率大军赶来,只是,上官陆忽略或者说惯性思维下,以骑兵计算半仙追赶而来的速度和时间。 转变自二者进入王郡幽谷州后开始,先是鞑子大军主力开始缓缓向北移动,然后便是骑阵周遭的鞑子三骑逐渐缩减,最后到三骑仅存在于骑阵同鞑子大军主力间这十里范围内。 “什么人?勒马止步!” 在骑阵后方鞑子三骑消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军阵后方闫监立即发现追赶而来的五骑,立即出言警告道。 “可是骑阵?余为五羊关都指营营正半仙大人传令,阵总上官大人可在?”传令伍头面对闫监一个手势下高度戒备的军纪军,可不敢轻撄其锋,勒马止步的同时高声呼喊。 “营正大人传令?传令旗何在?”闫监并非放松戒备,高声质问。 “取传令旗。” 伍头控制着躁动不安的坐骑,冲身后传令卒语速飞快地吩咐道,随即回过头看向闫监,解释道:“鞑子三骑封锁严密,为防传令旗遗失,不得不收起传令旗。” 闫监不为所动,言语试探道:“上官阵总任阵总多年,尔等既为营正大人传令,不该不认识。” “闫监,原军关所辖血狼所所正,因功擢升至军关铁壁卫,上官阵总也非久在五羊,更非多年阵总,于血狼所不足半年,在血狼卫也不过一年出头。闫监,余等并非鞑子细作,确为半仙大人传令。”传令伍头被闫监这番隐晦地质询弄得哭笑不得,再次详细解释道。 说完,传令伍头立即接过身后军卒递来地传令旗,动作轻缓投掷给闫监。 闫监在仔细确认过传令旗真伪后,这才稍稍放松一点戒备,立即一个眼神给身侧军纪军,紧盯着这五骑,他自己则是捏紧传令旗,侧动坐骑禀报上官陆。 “江头,骑阵后方有半仙大人传令,传令旗无误,但传令五人此前并未见过。”见到上官陆,闫监快速禀报道。 “书生,我到军阵后方看一下。” “走!” 传令伍头显然认得上官陆,在上官陆快马赶来后,当即行以战礼,恭敬道:“职下见过上官阵总。” “是你啊,半仙大人是何军令?” 亲眼看到传令伍头,上官陆再无丝毫怀疑,眼前这人在骑阵操训期间,可是没少给他传来半仙的军令。 伍头瞬间收起一切思绪,凝视着上官陆,肃声道:“上官阵总,将军有令,骑阵速归本阵。” “主军现在何处?” “职下出来已将近一个半时辰,大军如今所在何处的确不知,但职下接令时,大军是在鞑子营地西侧,将军亲率大军追击鞑子大军,应该就在后方。” 军令如山,上官陆立即高声下令,道。 “骑阵,停!” “监房、典房所属为前军。” “五旗居中!” “阵总牙士压后!” “斥候前出十里,探查军关大军主力踪迹。” 短短半盏茶的工夫,骑阵已快速向西奔行,而骑阵突然改变行军方向,让奉命监察他们的那位千夫长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行事,短暂犹豫后,还是选择遵从莫日根军令,调转马头统领帐下千余骑兵,紧随骑阵向西奔行。 骑阵向西六十里后,上官陆这才接到斥候传来的军情禀报,发现军关大军踪迹。 “骑阵阵总上官陆,见过大人!” 汇合主军,见到半仙,上官陆立即下马,向半仙行以军礼后,恭声道。 “辛苦了、辛苦了,此战军关大获全胜,鞑子狼狈而逃,上官阵总厥功至伟!”半仙先是仔仔细细审视了一番,确认上官陆安然无恙,身上并无不妥,很好掩饰双眼惊讶之色后,由衷赞誉道。 “标下职责所在,不敢贪功!” “哈哈、哈哈···” 大笑之后,半仙朗声道:“骑阵连番苦战,尽早回关修养吧!出关后军情紧急,也没来得及向关内诸位通禀,正好由你回关向他们详细说明。” 鞑子逃离,追击袭杀骑阵该是当之无愧的主力,可半仙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骑阵撤回军关,上官陆对半仙的安排感到不解,道:“将军,鞑子仓惶东撤,定是越过君山返回草原,正是骑阵···” 半仙仿似知道上官陆要说什么,挥手打断,深邃的目光凝视在上官陆脸上,欢喜之色渐渐消退,被无奈和苦涩充斥,缓声道:“我们无法留下他们,只需确认莫日根率军进入君山便可,何况一旦进入王郡幽谷州境内,纵是我也许回撤。” 经半仙这么一提醒,上官陆立即醒悟过来,不说各都指无军令不得擅离戍守之地,再说莫日根所领大军,看似狼狈逃窜,实则是几十万大军最精锐的存在,勇士无数,隼级圆满、大圆满亦不在少数,五羊并不具备留下这等强敌的战力,就算是无上利器嗜血,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难道当真要同鞑子同归于尽吗?怕是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吧,这一瞬间,上官陆情绪异常低落。 “将军,让军关六位老卒前辈跟着吧,骑阵尚有一些军备,带上以防万一。” “好,速回军关,将军情详禀于白典、张监等诸位将军!” 半仙听出上官陆话语中的意思,深知嗜血的厉害,自不会推辞。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大获全胜(下) 第三百六十八章:大获全胜 安北大军继续向东追击,上官陆率骑阵返回军关,当他们路过鞑子营地时,看到他们亲手制造出来的这场大火,依旧难以置信,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火势不仅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滔天的火焰烧得他们心里发寒。 “骑阵回关,请开关门···” 抵达南关,关门紧闭,上官陆仰着头冲关墙上高喊道。 “张监,骑阵上官阵总,让军纪军开关门。” 南关外关墙上,当白典听到久违了的熟悉嗓音,立即快跑到廊墙,冲瓮城内亲自看守关门控制机括的张监喊道。 “咯吱吱、咯吱、咯吱···” “轰隆隆、轰隆隆···” 闸板缓缓升起,关门徐徐打开,骑阵军卒紧随阵总上官陆的步伐,鱼贯而入。 “标下上官陆,见过白典、见过张监、见过诸位将军!” 关内诸位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迎接骑阵入关,军关白典、张监,荒郡都指胡同知,安北大军韩监、孙典等,赫然在列。 “上官阵总,战事如何?” 白典双眼圆睁,无比渴求下连呼吸都异常急促沉重,白典如此、张监如此,其他几人又何尝不是。 这一刻,上官陆内心同样无比激动和兴奋,朗声道:“禀诸位将军,此战大获全胜,鞑子弃营而逃,欲越君山撤回北荒,吕将军亲率军关大军尾随追击。” “哈哈、哈哈···哈哈,张监,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大获全胜啊,弃寨而逃、弃寨而逃、弃寨而逃啊···哈哈···”情绪激动下的白典,老泪纵横,语无伦次道。 “走了、终于走了啊!战死的老弟兄,值了、值了!”比之白典,张监好不到哪去,喜极而泣,一双老眼充满欣慰。 无怪乎白典、张监二人如此失态,自去年入秋鞑子狩猎打垛开始,距今整整一年,在这一年里,五羊关、五羊辖下各戍边军寨,太多太多戍边老卒战死。荒郡都指胡同知,安北大军的韩监和孙典,虽同样兴奋和激动,却远没有白典、张监他们这五羊戍边老卒感触深刻,何况那喜悦的眼神中,还充斥着异样的神采。 足足半盏茶的工夫,几人的情绪才稍稍缓和一些,张监和白典再看向上官陆的眼神,感激中更带有一丝敬佩,胡同知他们不清楚,他们可是非常清楚,上官陆及其所领骑阵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南关外鞑子狼狈而逃,上官这种功不可没,本监代五羊老卒,多谢!” “张监谬赞,标下岂敢贪天之功,身为骑阵阵总,职责所在,愧不敢当!” “好啊、好啊、哈···” 张监的赞许,胡同知几人欣赏的目光,让上官陆很是尴尬,耳畔听得白典的解围声,是那般悦耳动听。 “张监、诸位,骑阵连番苦战硝烟未散,还是让他们先去歇息吧!” “只顾得高兴,竟把这给忽略了!” 上官陆见礼、离去,领骑阵返回关内骑阵营地,至于不便露面的书生,掩藏气息混在骑阵中入关,入关那一刻便已经悄然离去,返回北关。 出关追击的安北大军,正如半仙说予上官陆的那般,抵达王郡幽谷州边界立即回关,只是隐秘吩咐随军老卒营老卒。 “你们将嗜血带上,悄然尾随鞑子大军,无须同其争斗,只需找到鞑子进入君山的密道,并在大军离去后彻底封堵。司寨、猛虎卫寨、啸虎卫寨,三条密道必须找出,无论是否为鞑子所知,统统彻底封堵。” “好。” 众老卒并未多言,得知自己此行目的后,当即转身进入君山。 半仙返回军关,第一时间将南关战事通报于关内诸位将军,并通传关内,五羊关内,无论是南、北两关的两郡都指援兵,还是安北大军,再或是五羊边军,无不欢欣鼓舞一片沸腾。 五羊关,陷入狂欢! 大量传令骑随即前后出关,奔向各方,将这个喜讯飞速扩散! 骑阵休整五日,上官陆却是没有片刻喘息之机,马不停蹄撰写着骑阵出关战事军报,总算在白典要求时间内递交上去。 当所有战获尽皆收拢于军关,上官陆这才算是轻省些,找到程松伟、刘兴奎、闫文秀、宋建萍等一帮血狼老卒相聚,结果喝的是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自此,关内便流传着这样一条小道消息,勇武睿智的骑阵阵总,不擅吃酒。因此,上官陆没少因此被众人打趣。 五羊主动出击,打败南关外鞑子十余万兵马,侥幸生还者狼狈逃窜进入君山,越君山返回草原。 这样的军情通过驿站,先后快速传递至荒郡都督府、王郡都督府,京城五军都督府,各司、六部、殿阁,乃至金銮架上坐着的那位,神雀昌晟皇。 京邑,京城、皇城、承恩宫。 “吾心甚悦,欲遣宣召使前往五羊关,以表有功之将士,列位卿家以为如何?” “启禀吾皇,五羊大胜,王郡与荒郡都指营的援兵何时可返回各郡。”龙颜大悦,承恩宫内文武百官无不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盛赞之词,唯有建极殿大学士宋朝来奏禀两郡援关大军的问题。 “启奏吾皇,遣人前往五羊,不知可有人选?”刘阁老致仕,新任东渊阁大学士冯建旭在微妙气氛尚未酝酿出来前便岔开道。 “冯学士,兵部尚书郭盛如何?”昌晟皇面带笑容,看似问询的话语,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坚决。 承恩宫内顿时安静下来,按照朝制,宣召使到各郡、各关代皇宣旨恩福地方,一般都是皇族中人,就算是皇族凋敝,也应该是六大学士,怎会轮到一部尚书呢?就连同其他几位学士很是不睦的中极殿大学士徐向召也感到震惊,只有郭盛,在昌晟皇帝开口之后便微微低头,好似他早就知道一般。 “禀吾皇,按照本朝朝制,代皇宣旨恩福四方,应是皇族中人,皇子、皇弟,再或者是六大学士中一人,未曾有过一部尚书,还望三思。”冯学士不卑不亢缓声说道,意思很明显,郭盛并不合适。 “冯爱卿,列位爱卿!皇族凋敝,本皇尚无血脉诞生,先皇也只有本皇一支血脉。五羊战事虽了,但謌克狼子野心未消,六位学士还需留在京城,协助本皇处理军政要务,郭尚书本为平北大将军,对五羊也颇为熟悉,自是最合适的人选。” “吾皇,在皇族中选一人亦可。”宋学士轻声提议道。 “皇族凋敝,血脉稀落,不是年事过高,就是少不更事,怎能担此重任呢。”面对接二连三的反对,昌晟皇帝依旧笑着耐心解释,并未因几人的否决和反对而有丝毫不满。 “烦请诸位同僚放心,郭某定不辱使命,代吾皇恩福五羊军关,奏请有功将臣。”郭盛从朝班中走了出来朗声说道。 第三百六十九章 皇使抵关(上) 第三百六十九章:皇使抵关 时间飞逝,虽已有月余,但大战留下的痕迹仍在。 北关海日古及灰熊金毡部近三万兵马,在莫日根率大军进入君山后撤离。 王、荒两郡都指援关大军也接到五军都督府军令,荒郡援兵业已陆续离开军关,返回两郡。 王郡都指援关大军,则是在一位标正的统领下返回王郡,至于书生、屠夫、长虫,老齐头及五位标正,全都作为上官陆的追随者,留了下来,而伪先天牙士,同样没有一人选择返回王郡,但只有十二人留了下来,选择追随上官陆。 一切回归常态化,骑阵的军伍相比血狼卫寨,简直不要太轻省,除了日常操训,基本上没有其他事务,上官陆也是难得轻松,只要不参加军议,日间基本上在校场同骑阵军卒厮混在一切,晚间则是独自修习。 战功的统计是一个复杂而庞大的攻城,在白典及典房军吏和张监及监房军吏夜以继日的辛劳下,总算将自开展以来所有战功统计完毕。 依照张监、半仙、白典三人最终决议,骑阵阵总上官陆军功足够将他的勋位再提一提,从六品云骑尉,跨过六品云骑尉、从五品飞骑尉、五品骁骑尉、从四品少骑都尉,至四品骑都尉。勋位提升,是进入都督营或是都督府的必备条件,为此,上官陆在私底下得知这个消息后,暗自窃喜许久,就连训斥骑阵军卒的神态都和煦不少,反倒让骑阵军卒颇为不适,私下多有腹诽。 季秋下旬,五羊终于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可能是初雪,雪花并不大,飘飘洒洒的大雪中,关内所有军卒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高举双手捧着落在手上的雪花,脸上洋溢着由衷的笑意。 因战事而变得死气沉沉的军关,总算恢复些许生气。 五羊关在迎来初雪的同时,还迎来了神雀王朝昌晟皇的宣召使,兵部尚书郭盛。消息是自京城到军关的最后一个驿站传来,言宣召使一行于申时抵达军关。 于是,半仙、白典、张监三人及关内其他诸位将军不敢有丝毫怠慢,召集军关大大小小所有将军、校尉,一大早便在关前九里亭迎接宣召使一行。 季秋,秋风已经有些硬了,吹动雪片拍打在脸上,生疼生疼,关前所有将校一个个顶盔贯甲神情肃穆,目不转睛凝视着南方,翘首以盼。 “半仙,这宣召使早该到了吧,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影呢?”午时已过,白典紧了紧盔甲内的衣领,搓动着冻僵的双手,低声询问。 “应该是突降大雪路上耽搁了吧,北境毕竟不是京邑那温暖之地。”半仙半真半假暗自猜测道。 其实,宣召使迟迟未到,众人顶风冒雪于苦寒中眼巴巴等待,轻声嘀咕交头接耳的可不止半仙和白典,几乎所有人都在彼此交流。 魏鹏稍稍倾斜着上身,面对其他众人是苦涩的浅笑,唯有迎向上官陆的目光,才会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低语道:“陆哥,宣召使是兵部尚书郭盛,不会是当初国子监那位的父亲吧?” 上官陆还是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魏鹏口中的“那位”,究竟是谁,不确定回道:“不清楚,不过记得他父亲是侍郎,这才几年啊,侍郎到兵部尚书,不太可能吧。” “陆哥,小心无大错,毕竟是宣召使,代皇而行,看似是宣召使,手中同样有生杀大权。” 听到魏鹏的提醒,上官陆并未回答,只是点头示意,但却在暗中思索,倘若宣召使兵部尚书郭盛当真是那位浪荡公子郭越的父亲,他又该如何应对。 “嘚嘚、嘚···” 短促而响亮的马蹄声,敲响的九里亭迎候众人的心房,极目远眺,只见身着明黄色战袍的大队骑兵浮现于天际线,不消片刻,距离更近,旌旗招展、鲜甲亮盔,战马健硕神俊不凡,将士神情肃穆眼神锐利,一看便是精锐之师,无愧三大禁军中的黄禁。 当金黄色冕冠顶的车辇缓缓停下,也昭示着昌晟皇的宣召使,兵部尚书郭盛,终于抵达五羊关。 “五羊关、都督府文典,白梵!” “五羊关、都督府左监事,张平昌!” “五羊关,都督府辖下都指营营正,吕忘尘!” “荒郡都指营同知,胡栗!” ······ “五羊关,都指营辖下骑阵阵总,上官陆!” “五羊关,都督府辖下血狼卫寨卫正,魏鹏!” ······ “拜见宣召使大人!” 随着面带笑意而又不失威严的郭盛走下车辇,九里亭所有迎候将校,纷纷见礼。 “列位将军、诸校尉兄弟,五羊之战之所以大获全胜,尔等功不可没,承蒙吾皇所托,添为宣召使巡狩五羊,恩福有功将士!” 言毕,向九里亭五羊众将校躬身见礼,道:“弟兄们,辛苦了!大雪纷飞天气苦寒,这论功行赏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要不入关叙话?” 前一句,他是昌晟皇的宣召使,说话要威严,后一句,他是兵部尚书郭盛,语气就要温和亲近许多,滴水不漏无可指摘。 五羊关,论领兵作战,自以都指营正半仙为主,而以军职恩封勋爵来说,却是都督府文典白梵为首。 白典上前一步,笑呵呵道:“还是宣召使大人想的周到,战事惨烈军情封锁,军关已久无朝堂消息,此番见到郭使,如同觐见皇颜,难免失态,还望郭使海涵!” 莫日根统帅二十万大军驻扎于南关下,朝堂不可能听不到丁点消息,两郡都指援兵、朝堂安北大军均在即将抵达南关前一夜遭到鞑子袭营,一次是巧合,那两次呢?此战前前后后持续近一年的时间,五羊边军几乎可以说是孤军奋战,损伤惨重几近灭亡,若非上官陆的异军突起,五羊关如今会是何种境况? 这一点,白典想过、张监想过、白典同样想过。 经历过绝望、期待和信任便会在内心无限消泯,或者说针对性的吝啬。对朝堂,对銮坐上那位,五羊边军自然有怨言、有不满。 白典这番看似谦逊低姿态绵里藏针的回击,身为混迹朝堂宦海沉浮的郭盛,岂会听不出来其中嘲讽挖苦的意味。却是脸色和煦之容如旧,笑意甚至更重几分,不动声色见礼后,转身登上车辇。 宣召使一行就这样在五羊关众人惊愕和诧异的目光下,启程向五羊关驶去。 隆重又不失庄严铁血的入关仪式、恭敬而又一丝不苟地见礼、真情流露却又虚情假意地寒暄! 场面三部曲结束,郭盛这位昌晟皇宣召使才在众人簇拥下进入刚建好没几日地军议厅。 落座,随着郭盛环视地目光,脸上笑意渐消,庄严肃穆,有一种不可侵犯地威严,朗声道。 “吾此番入关,乃代吾皇巡狩五羊、恩福五羊将士。” “謌克公然大兵压境叩关,铁蹄竟敢踏入吾神雀境内,如此是对吾朝兵威的挑衅,更是对夏族威严的亵渎。看来,无尽岁月下,北荒诸部早已忘却吾族先贤留在那片土地上的传说和赫赫威名。” “击溃来犯之敌,驱除强敌离境,扬神雀军伍之神威,震慑周边虎视眈眈之列国,全赖诸位之奋勇!” “本使启程前,曾得吾皇相召,言:“既有人忘却曾经疼痛的感觉,撕裂疤痕也好、再添新伤也罢,只要能让他恢复疼痛的记忆和感觉便好!五羊将士,不负皇恩,当重赏!” “吾皇有旨,不吝封赏!” 说着,转头望向白典所在方向,缓声道:“此事,还需劳烦白典及列位将军费心了!” 一句话说完,不待白典回答,滔滔不绝继续说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章 皇使抵关(中) 第三百七十章:皇使抵关 整整小半个时辰,军议厅内回荡着宣召使郭盛郭大人那时而激情澎湃、时而愤慨斥骂、时而感伤缅怀、时而喟然长叹的声音。 此后,郭盛仿似刚才将所有话语一次性说完,白典、张监、半仙······等人的战情通禀,不言语、不表态、不动容,化作一个纯粹的看客,又似一个活生生的泥塑。 军议结束,郭盛便一直驻留在白典为他专门准备的房间内足不出户,就连白典等特意为宣召使一行准备的宴请,也是接连婉拒,直言军关尽快提交有功将士名册,以便他这位宣召使早日回京,向翘首以盼的昌晟皇复旨。 郭盛这位宣召使是一副不理世事全凭军关为主的态度,可随他而来的那些将校、士卒,没有一个人闲着,终日不是在关内游荡,便是借机同五羊军卒攀谈。 战功统计,军关交由左军都督府及奏报朝堂的明细和内容,可不是此前白典、半仙、张监三人在关内所统计的那般,尽管早有准备且轻车熟路,可面对郭盛接连不断的催促,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是日深夜,郭盛心腹谋士,也是此行宣召使入关随扈参将,中年模样,一貌不惊人双眼却异常明亮而睿智,怪异的是,一眼看上去又给人一种阴翳的感觉,缓步来到郭盛身侧,附耳低语道。 “主子,已经查明,此番五羊能够击溃謌克敌兵,并非如奏报所言那般,精心谋划多日布局,借以天时迫使謌克撤兵。实乃一卫正率骑兵出关主动出击,先是出其不意杀入大营,在謌克大军尚未反应过来前又闯出大营扬长而去。此后这支骑兵去向何处、作何安排不得而知,南关正是在翌日险些被謌克攻克,南关攻防战持续半月,半仙突令安北大军出关,可当大军冲破謌克大军拼死拦阻,抵达大营时,謌克大军早已人去营空,整个大营也陷入一片火海。” ······ “如此说来,五羊战事的关键,在于一小小卫正?”郭盛目光复杂盯着自己这位心腹,一脸不可置信,出言确认道。 “是的,主子!” 语气肯定,迎着郭盛疑惑的目光,中年汉子补充道:“五羊关辖下血狼军卫卫正上官陆,据说还是较校天杰者,也正是此人说服王军都指援关大军,连同血狼司寨边卒一举夺回五羊北关。此后不知为何,在白典务几人的鼎力支持下,组建五羊骑兵,并任骑阵阵总,率骑阵主动出关,五羊关颓势这才得以逆转,甚至最终击溃南关外謌克大军,逼其退入君山返回北荒草原。” 尽管中年汉子说得相当详尽,郭盛还是一脸疑惑,短暂思索后,低声吩咐道:“详查这个边军卫正的底细。” 郭盛,乃至他身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白典、半仙几人是一清二楚,却并未放在心上,仅以为是郭盛身为宣召使,想从各个方面印证军关所递呈的军功将士名册,回京后向昌晟皇禀奏,也有实可奏。 毕竟,一个军功将士名册奏表,已经够他们忙活的了。 战事前前后后持续近一年,其中还有王、荒两郡都指援关大军,还有自京城而来的安北大军,不敢掉以轻心,更不能有丁点差池。 当日九里亭,经魏鹏那么一提醒,上官陆一直心存担忧,担心关内这位宣召使便是当年国子监那位郭败类的父亲,避免横生枝节多生事端,干脆就呆在阵总篷帐内,专心修习,期望厚积而勃发,成就绝顶。 毕竟,如今的五羊骑阵就是一个花架子,真正的骑阵军卒不是被白典藏匿起来便是暂归军关那些名存实亡仅存一个空架子的军卫,避免真正的五羊骑阵被宣召使郭大人探知。 常言道: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上官陆闭门不出唯恐生出事端,可就在郭盛抵达五羊军关的第九日,屠夫、书生、长虫、老齐头、方宗几人联袂而来。 “你们几人怎么过来了,姜叔!” 王郡都指援关大军离开军关,书生他们以血狼戍边军卒的名义留在军关,军关半仙几人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他们与上官陆也是尽力减少联络,所有沟通都是通过姜愧和魏鹏进行,为的便是避免口舌。 五人公然来到阵总篷帐,还是自王郡都指援关大军离开后的第一次,上官陆一时间没来得及想其他,只顾得欢喜,连忙吩咐姜愧看茶,丝毫没注意到书生几人的脸色非常难看。 “主子,怕是你要有麻烦了,自那位宣召使郭大人一行进入军关后,他的随从和随扈将士,便不停的在关内打探你的底细,恐有不妥。”书生眼神示意姜愧不要忙活,还未坐下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上官陆这才留意到几人地脸色,凝重而充满担忧,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也立即阴沉下来,担忧终成事实,这位宣召使郭尚书,真的就是郭败类郭公子的侍郎父亲,只是曾经是侍郎,如今已是一部尚书,位极人臣权势滔天。 关键是,此刻他还是昌晟皇巡狩边关,恩福五羊的宣召使,手握生杀大权。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上官陆摇摇头,语气沉重解释道:“书生、屠夫、长虫、老齐头、方师弟,极有可能是因我而起。” 闻言,书生几人目光立即盯在上官陆脸上,不解和疑惑下,等待着上官陆的答案,上官陆并未给出这个答案,反而是姜愧开口,将上官陆和郭盛之子,郭越之间的恩怨纠葛向几人详细做以说明。 听过姜愧的说明,屠夫语气怪异的问道:“也就是说,这位宣召使郭大人,就是当年郭越的父亲,如今我们这位郭使是手握国器,公报私仇。” “哎···” 书生一声轻叹,充满无奈,低语道:“多说无益,还是早做打算,避免事到临头无力应对。主子如今不仅是武者,更是神雀朝戍边军伍一阵阵总,郭盛此番到军关乃是昌晟皇宣召使,定不会以武而论,权谋之术才真的是防不胜防无从招架啊!” 齐老爷子对郭盛这样的朝中重臣从来就没什么好感,因此对书生的猜测更是不以为然,语气轻蔑,没好气道:“书生,你也太高看这帮孙子们了,还权谋,顶天也就是阴谋诡计,毕竟这些家伙可是祖宗中的祖宗,看家本领。” “呵呵···” 闻言,众人是哭笑不得,若说是事实却又失之偏颇,若说不符吧,又有些自欺欺人了。 上官陆摇头轻语,自嘲似的解释道:“老爷子,书生说得没错。区区一边军阵总,还真轮不到人家耍弄阴谋的地步,宣召使啊,权术阳谋,已足够看得起我了。以血狼军寨一些列战事为引,未得军令,私自下令弃寨而出,仅此一条,依照神雀军纪,力斩无赦的死罪,且无可辩驳。” 书生、屠夫、长虫、方宗四人陷入沉思,老齐头眨动着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出主意道:“主子,总不能待在五羊任人宰割吧!不若我们连夜出关,凭借我们十几人,穿越君山前往血狼君山临时营地,度过这个寒冬,再做打算?” 老齐头这纯粹就是馊的不能再馊的馊主意,长虫不住摇头,道:“老齐头,你这就是不打自招的馊主意。” 长虫话音未落,书生紧接着反驳道:“老齐头,不是我说你,你以为主子和我们这些游魂似的,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郭使若存心为难,绝不会计止于此。走,不仅对事态无益,更会连累主子身后的上官一族。” 屠夫也没了和老齐头争嘴斗气的心思,急恼道:“书生,这不行那不行,那你倒是拿出个主意啊,总不能任人宰割吧。” “以静制动、随机应变、等待时机!”十二个字,道明书生的应对之策。 然后,看向上官陆,慎重叮嘱道:“主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需静待于此,就看那位郭使如何出招。” 第三百七十一章 皇使抵关(下) 第三百七十一章:皇使抵关 “书生,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静待于此,那不就是坐着等死嘛!”老齐头转头瞪着书生,气呼呼的埋怨道。 书生一脸无奈和苦笑,不得不出言解释道:“老齐头啊,主子此番战功甚大,抵消一个私自弃寨而去的罪名有何不可,何况,事出有因。军伍之势,依势而行、循行而变,五羊辖下众多军寨,硕果仅存者仅有血狼司寨,鞑子只是退去,并非无力再犯。” 顿了顿,将声音压得很低,这才再次道:“金銮座上的那位还需五羊边军戍卫北荒几千里边境,料想不敢逼迫过甚,郭既得信任成为宣召使,想必不会违背那位的意思。再者说,五羊戍卫北境,戍边军寨不可忽视,尤其是在五羊如今境况下,居军关最西侧血狼四寨便显得尤为重要,不容有失。” 就连老齐头都能从书生这番含糊其辞中听出其他意味,何况上官陆、屠夫几人呢?上官陆习惯于万事皆谋于前,谋定而后动主动出击,但眼下是形势比人强半点不由己,受制于人只能被动接招。 就在书生几人私下找来同上官陆于篷帐秘议之时,郭盛面前桌案上摆放着两份册本,一本是军关白典递呈五羊此战详细军报、一本是心腹参将调查上官陆底细的册本。 两个册本,郭盛都看的非常认真仔细,当他轻轻合上军报册本后,表情没有任何波动,闭目不语。 “郭使,五羊都督府文典,白大人求见!” “请,准备茶水!” 白典迈步进入正堂,躬身见礼道:“五羊文典、白梵,见过郭使!” 郭盛在白典见礼之时立即起身,不仅快步上前扶着白典继续行礼,还亲自为白典送座,脸上是温和而略带歉意的笑容,笑呵呵道。 “真的是劳烦白将军了,击退謌克来犯之敌,白将军与军关诸位将军劳苦功高战功彪炳,本该休养,却因郭某之故连日整理军功,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郭使谬赞,强敌叩关,戍卫一方,本就是吾等边卒之责。”简单寒暄过后,白典随即起身,将手中他们耗费几日心血撰写完毕的将士军功名册递交给郭盛:“郭使,这是自开战以来,所有有功将士的详细名册。” 战况军报,郭盛已经看过,接过白典递来的战功军册,点头示意后,展开册本一字一句仔细阅看,白典在返回座位后静静吃茶,屋内除却军册时不时翻动的声响,再无丝毫异响。 阅看完毕,当郭盛抬头再度望向白典的时候,神情肃穆,道:“劳烦白将军久候,五羊战事惨烈,此前终是听闻,看过战功军册方知,何止惨烈,五羊边军是十不存一损伤惨重啊!不知五羊有何难处,郭某可同军册一道奏禀吾皇!” 郭盛既已开口,白典可不管对方究竟是虚情还是假意,将五羊的诉求,一一道出。 “白某代边军士卒,多谢郭使体恤!郭使,军关之难有四。” “其一:军关辖下戍边军寨除却血狼四寨外,其他军寨无一幸免皆遭鞑子攻破,五羊戍卫北境几千里疆域,军寨尤为重要,必须尽快重建;其二:此战五羊戍边军卒十不存一,青壮军卒更是所剩无几,戍卫我朝北境力不从心,还望朝堂能够尽快补充;其三:军械军备消耗甚大,还望朝堂能够在开春雪融之后尽快调拨;其四:謌克能够经我五羊军寨密道进入君山境内,五羊此战损伤惨重,无力查探,还望五军都督府能够详查,杜绝隐患。” 听着白典的诉说,郭盛极其配合,面部表情也随之不断变幻,最后竟一口应承下来,道:“白典所述郭某已清楚,这就撰写文策奏禀吾皇。” “末将代五羊老卒多谢郭使了,这就告退。”白典见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郭盛面带笑意送走白典之后便端坐在桌案上挥笔疾书,随着时间流逝,一本本册本堆积在桌案上,至于这些册本上所书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也只有执笔者自己清楚。 翌日,郭盛唤来门外等候的参将。 “遣人将这些册本送往京城,记住,务必亲手送到吾皇面前,你可知晓?”郭盛肃声说话的同时,左手轻轻拍了拍底部的文册。 “主子,我这便吩咐亲近校尉即刻出发,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参将瞬间便明白了郭盛的意思,目光放在郭盛放在拍打的册本上,躬身答道。 “不,旧例,军报奏本送京,日三百里!”郭盛双眉微蹙,出言强调道。 “是!” 郭盛看着心腹参将转身离去,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始终无法心安,良久之后,这才又反身坐回书案前。 王、荒两郡都指援关大军先后离去,以及安北大军撤离军关后,五羊关留存戍边军卒,已不足两万,这还是靖王朱狄从中多做斡旋的结果。 当下的五羊,真的是百废待兴,关内房舍被謌克尽数拆毁,防御军备军械也是消耗殆尽,唯一值得称赞的也就是,粮草辎重还算充沛。 白典、半仙、张监三人在忙活完军功一事后,立即开始组织军卒打造屋舍,修复军备军械,时值寒冬,虽大雪纷飞,五羊关内却是热火朝天,各色吆喝声、撞击声、欢笑声,彼此交织混杂,不绝于耳。 白典拜见郭声的第二日,魏鹏遵照上官陆和书生他们几人的商议,拜见白典和半仙后,希望可以率血狼四寨军卒离开军关,返回血狼,修缮血狼四寨。 半仙、白典二人欣然应允,白典更是亲自责令都督府所属,在军关本就不甚富裕的情况下,将大部分军械及物资,调拨给血狼,以助魏鹏尽快将血狼四寨修筑完毕。 是日,宣召使郭盛一行抵达军关旬月有余,进入初冬时节,五羊关也在边军士卒努力下初具模样,作为戍边军关,关内一应居所屋舍皆是以条石垒砌,放眼望去,更像是军关内一块块杂乱堆砌的条石,分割开来。 “白典,看情形有些不太对劲啊?” 深夜,半仙突兀出现在白典房间内,屏退左右,面带担忧低声询问。 白典仿似什么都没听到,自信满满回道:“半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五羊为戍边军关,当下是戍卫神雀朝北境安宁,却也是在守护我族北疆,就算是朝局纷乱,不管是殿阁重臣还是各郡氏族,绝不敢拿五羊开玩笑。” “白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些时日,宣召使身边的参将、校尉、随从的举动,你身为五羊文典,不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半仙听得有些迷糊,好奇问道。 “半仙,有关五羊一战,我已经将战事详情连写三份军报,一报昌晟皇、一报王爷、一报左军都督府,三管齐下,就算是郭使想如何,也无计可施。”笑着说完,白典摆摆手示意半仙安心吃茶,无须过多担忧。 “白典,军功之事,我并无担忧,就算是那郭使贵为兵部尚书吾皇宣召使,也不敢在此事上做什么手脚,但我们毕竟远离朝堂权力中枢,王爷眼下情势如何暂且不知,就算是有所变动,我们也无可奈何。这几日,我总觉心中不安,恐有不妥。”半仙忧心忡忡的问道。 “哎,半仙,戍边军卒何曾被朝堂诸位大人放在心里了,荒僻之地,又怎会惦记,只要外族不会越过军关,我们也便不会被他人惦念。”白典自嘲道。 “白典,还是小心提防为妙,依我所看,并非如你所说那般简单。”半仙再度劝告道。 “半仙,就算是那郭使有所谋划,我等又该如何,又能如何?你我二人不过是一关之守将,就算是明晓他的谋划也无计可施呀,只要确保五羊无失便好,多思无益!”白典接连苦笑。 “行了,军关内修缮还需些时日,寒冬时节军卒无法操训,军备军械需全力打造,不然,开春之后,鞑子打垛,五羊无力应对。”半仙见白典也是毫无对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第三百七十二章 缪事谬论(上) 第三百七十二章:缪事谬论 宣召使郭盛的奏报发往京城,在昌晟皇封赏旨意没有抵达五羊关前,所有人各司其职,军卒一心修葺屋舍、打造军备、锻造军械,郭盛及宣召使一行也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无论暗流何等汹涌,起码五羊关表面看上去一片安宁祥和。 时间伴随着片片雪花消散在这片土地上,超乎所有人预料的一场大变,即将到来。 是日,郭盛心腹参将脚步匆匆进入房内,就连身上的积雪都来不及拍打,恭声道:“主子,经驿站送来的吾皇皇旨!” 郭盛闻言慌忙起身,恭恭敬敬行觐见之礼,这才自参将手中接过皇旨。 “何人送来,可有什么交代?” 郭盛目光复杂盯看着手中的皇旨,轻声问道。 “主子,是我亲手自吾皇近卫晓龙卫手中接到。校尉转述吾皇吩咐:‘接旨即宣、依旨行事、不得有误!’”心腹参将躬身答道。 闻言,郭盛沉寂良久,这才肃声吩咐道:“立即通传军关诸位将军及校尉,前往军议厅,吾代皇宣旨。” 言毕,郭盛立即走出正厅,在一军黄禁军的随扈下率先前往军议厅,双手奉旨肃立正中,等候众人前来。 很快,该来的基本都已来到军议厅。 “吾皇有旨,五羊都指,接旨···” “末将接旨!” “标下接旨!” ······ 随着郭盛高举双手,火漆密封的皇旨展现在众人眼前,军议厅内众人皆一脸喜色,竭力做出一副肃穆的表情,恭敬行以觐礼。 郭盛动作轻缓而神圣,拆开火漆、展开皇旨,肃声诵念。 “謌克犯关,兵事维艰,五羊喋血,吾深敬之!战功乃吾朝军伍之本,战功卓越者吾自不吝封赏。然则,此一战,五羊关都督府文典白梵、都指营营正吕忘尘竟有虚报军功之嫌,令吾大失所望,念其戍守边关多年劳苦功高,怜惜其为阵亡将士的苦心,不予追究。” 郭盛在他换气的那一刻,眼帘随之抬起,看着眼前神情各异却无不惊愕、诧异的表情,嘴角不自觉上扬,只是当他再度张嘴诵念皇旨的时候,一切恢复如常,唯有语气有几分微不可察的变化,严肃中略带一缕愉悦的轻快,语调也拔高了几分。 “骑阵有违军制,旨至而散,戍边卫寨之血狼卫卫正上官陆,未得军令而擅自弃寨而逃,宣召使当即刻就地正法以肃军纪!” “血狼卫寨典务程松伟、监事刘兴奎···” “轰···”的一声,上官陆脑海一片空明,双目呆愣,眼前是一片灰暗,郭盛那诵念奖赏有功将士的声音,在他耳中如同蚊虫嗡鸣声,整个人完全僵在那儿。不甘、怨恨、恼怒、后悔···怕是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此刻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 “什么?” “怎会如此?” “上官阵总可是五羊的功臣!” ······ 郭盛朗朗诵念封赏声下,军议厅内早已炸开了锅,郭盛眼巴前的半仙几人不便言语,只能以眼神交流,而身后那些校尉可没有这么多顾忌,窃窃私语发泄着心中的愤恨和不忿。 “肃声···肃声!” 郭盛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仿似沉浸在对将士封赏的诵念中,他侧后方的心腹参将满脸愠色,先是将音调压得极低厉声警告,见毫无作用,第二次瞬间拔高音调,却将他自家主子的朗朗诵念声盖住,盯着那些吵闹不休的校尉眼神中,多了几分怒气和仇视,再次压低声音严厉呵斥,道:“尔等敢对吾皇旨意有所不满?私语嘀咕,视为大不敬!” 郭盛对军议厅内发生的这一切毫不理会,可当他最后一个字诵念完毕,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立即让厅内众人明白什么叫手握生杀大权的宣召使,体会到权势独有的威赫,更切实感受着朝堂重臣的威势。 “禁军何在,立即拿下罪卒上官陆,就地正法!” 闻听主子军令,心腹参将狐假虎威,一个摆手,肃立两侧的黄禁军士卒一个闪步,便欲穿过几名边军校尉的阻碍,擒拿上官陆。 “郭使,且慢!” 就在这时,神色冷冽表情肃穆的张监直面郭盛,厉声呼喝后,犀利的双眼紧盯着郭盛充满玩味地双眼,说话的语气更是近乎质问。 “郭使可知?上官阵总乃五羊之战大功者,可以说厅内诸多将校,无人与之比肩,其中是否有其他误会?” 张监见郭盛不为所动,眼神中玩味之色愈重,所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愈重,脸色更是难看到极致,双目中的怒火喷薄而出,欲将眼前之人焚化,缓缓转动身体,右臂伸得笔直,指着身后表情呆滞的上官陆,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吾等几人于军报中如实记述,他、上官陆,五羊军关辖下戍边卫寨之血狼卫寨卫正,殊死抵抗鞑子万余骑兵,九死一生。以身犯险亲率血狼残兵自鞑子手中夺回北关,其后更是同关内鞑子连番死战,这才值得关内鞑子退走,五羊关重回五羊边军手中。此后,操训骑阵,身先士卒率骑阵出关主动出击,协同关内大军一举击溃南关外近二十万鞑子精锐,自此奠定五羊胜局。” “正是他,上官陆才有今日之五羊,才有今日之大胜,才有今日之封赏,若非他,吾等皆已血染疆场魂断五羊,五羊也早已沦为鞑子屯马之地,五羊以南岂有今日之安宁···” 说到最后一个字,张监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情绪,怒吼咆哮出声。 伴随着张监满含深情的陈述和怒吼,军议厅内五羊边军众将校眼神中怒火愈盛,泪珠不自觉溢出眼眶,有些性情暴躁者,右手已紧握腰间刀柄,随时拔刀相向的架势。 张监,在此刻前上官陆的认知里,永远都是一个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无论说话还是处理军务一成不变,呆板迂腐背后是遵循军纪的严谨。 此情此景,正是这样一个,上官陆认为顽固不化的人,为他上官陆所遭遇不公,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听着张监这些话语,上官陆只觉声声惊雷萦绕耳畔,脑海思绪也随着张监的话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血狼卫寨的惨烈迎战、决心弃寨那一刻的无奈、密道火烧鞑子的痛快、巧计夺回北关的欣喜······滴滴泪花洒落,浸染着斑驳不堪的盔甲,浇淋着内心熊熊燃烧的烈火。 “哼···郭某相信这定是张监事肺腑之言,但此乃吾皇旨意,难道张将军是打算抗旨不遵,张将军身为五羊关都督府左监事,自当熟知违抗皇命该当何罪,当斩、无赦!”郭盛语气森严,厉声呵斥,随即目光如刀般扫视厅内边军将校,厉声反问:“还是说,五羊边军······” 第三百七十三章 缪事谬论(中) 第三百七十三章:缪事谬论 “郭使言重了,吾等岂敢违逆皇命。” 半仙缓步上前,语气平淡的回道,同时以眼神制止情绪已近失控的张监和其他将校,不待郭盛开口,随即又轻声道:“只是,五羊骑阵阵总上官陆毕竟有大功于五羊、于神雀,此番落得这般境遇,有失公允吧!” “吕将军,你这是在质疑朝堂诸公的决议,违抗吾皇的旨意吗?”郭盛毫不示弱,目光凛冽紧盯着半仙。 半仙不为所动,恭恭敬敬见礼,缓声回道:“禀郭使,末将岂敢!郭使贵为兵部尚书,久居京城,怕是从未体味过戍边之凄苦,弟兄们全靠舍命搏杀得来的军功聊以慰藉,倘若连军功都难以保证,那戍边军卒又何以立足呢?这样难免心虚浮躁军心不稳,如此,又怎能戍守边关以安北境呢?” 轻描淡写的话语,浓厚的威胁气息,郭盛不怒反笑,缓缓坐下身子:“吕将军,不知这番话是你一家之言,还是···”说着话,审视的目光落在厅内每一位五羊边军将校的脸上:“要知吕将军你可是五羊关都指营营正,如此言语,怕是有威胁之嫌啊!” “岂敢、岂敢,这顶帽子我可是戴不起!” 半仙连连摆手,却又在抬头凝视郭盛的一瞬间,目光如电,真实展现出一位戍边多年杀伐果断的将军神采,肃声道:“吕某身为五羊都指营营正,恪尽职守殚精竭虑不敢有片刻懈怠,而郭使此言,吕某也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吾皇对吕某戎马半生戍边几十载的评定吗?” “哈哈···吕将军,这你就冤枉郭某了,吾皇对吕将军那是赞誉有加极其欣赏!”笑声过后,郭盛脸上堆满笑容,如沐春风的表情是那般真诚。 半仙同样也是呵呵直笑,让刚才言辞犀利的一番交锋变得无比梦幻,道:“郭使深得吾皇信任,钦定宣召使,末将怎敢,只是戍边老卒些许真心话,不吐不快啊!还望郭使能够体恤!” 言毕,半仙向郭使施以武礼,以表歉意。 郭盛同样还以武礼,言真意切道:“诸位弟兄,郭某置身五羊多时,怎会不知上官阵总之赫赫之功,此前更是亲率安北大军驰援五羊,岂会不知弟兄们的处境和难处,感同身受、感同身受啊!弟兄们心里的苦、无可抑制的憋闷的委屈,郭某人同样如此,可···郭某皇命在身,不得不如此,还望诸位弟兄见谅!” 说完,和煦的目光荡然无存,犀利的眼神转向上官陆,心领神会的心腹参将当即示意黄禁军士卒再度上前索拿上官陆。 其实,上官陆早在郭盛展开皇旨宣读之前,那道志得意满的一瞥,已经说明一切,因为心中已有准备,在禁军索拿之时,并未有任何反抗,直至他们将自己完全捆绑,这才甩开两侧禁军士卒,抬头望向上方的郭盛,沉声道:“禀郭使,弃寨而出乃我上官陆的军令,血狼众将士不过听令行事,还望郭使详查!此一战,军关辖下戍边卫寨唯有血狼四寨尚算完整,还望郭使三思!” “罪卒上官陆,胆敢威胁宣召使大人!” 如同犬吠般的厉声呵斥,上官陆直接略过,坚定目光直视郭盛,缓声道:“标下不敢,如实相诉而已。” “压下去,即刻执行军纪!” “慢···” 五羊关三巨头之一的白典,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此刻眼神中所透出的凛冽杀意,令人惊骇,暴跳如雷急于处斩上官陆的参将立即缩起脖子、索拿上官陆的黄禁军士卒双手僵硬在那,就连郭盛也是一副始料不及的表情。 “郭使,此人乃吾五羊都指骑兵阵总,六品云校尉,岂能是你一个宣召使说拿就拿、说杀就杀。纵然上官阵总触犯军规违反军纪,吾皇要拿他问罪,也该当由吾五羊都督府监事审定,五羊都督府军、文二典撰写罪册,军关军纪军押解至左军都督府,交由左军都督府监事将军核定,方可问罪。” 随即,白典目光又凌厉了几分,厉声斥问:“敢问郭使,如此随意便想斩杀立下赫赫战功的戍边校尉阵总,意欲何为?” 白典话音一落,张监、半仙及厅内五羊边军众将校,齐齐上前一步,目光如电凝视着台上的宣召使郭盛,一言不发,一道道凌冽的目光让军议厅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寒彻骨髓。 半步,仅仅后退半步,郭盛再也无法维持脸上那副伪善的表情,声音中多了几分阴毒,道:“白梵,你身为五羊关都督府文典,熟读典籍,这番言论,置军纪国法于何处、置吾皇威严于何地?罔顾军纪国法、蔑视皇家威严,袒护乃至包庇罪卒,又是何居心呢?” 既然已经撕破脸,便已无须顾虑太多,纵然五羊边军江河日下今不如昔,却也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半仙面色平静,但说话的语气却无比强硬:“郭使,如此急切斩杀五羊关一阵阵总,你又意欲何为,是何居心呢?” 半仙不是白典,是五羊关真正一言九鼎者,郭盛心知肚明,神色随之动容,犀利眼神交锋十余个呼吸,慑于那让人窒息浓烈寒意,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双眼开始眯起,闪动着阴厉的光芒。 “白梵、吕忘尘,你二人一人身为五羊关都督府文典、一人身为五羊关都指营营正,现在却公然质疑违抗吾皇决断,究竟是何人给你们的胆子。” 当目光转向同样神色坚定目光锐利的张监,还有那些目露凶光和杀机的众将校,阴恻恻道:“还是说,五羊边军心怀不轨,意欲叛逆!” 郭盛此话一出,随他进入军议厅内的黄禁军立即抽出腰间兵刃,杀意凝聚彼此交锋,可相比于游走于生死边缘自尸山血海中一次次爬出来的边军将校,这些黄禁军还真的不够看。 军议厅内杀机密布局势一触即发,守卫军议厅外的五羊军纪军立即察觉到异常,特别是在黄禁军士卒拔刀的声响传来,立即持刀闯入厅内。 “出去···” 就在这微妙时刻,左监事张平昌厉声制止军纪军进入军议厅,转头看向台上同样脸色大变的郭盛,语气平缓的说道。 “郭使,白典、吕营正。” “依照我朝戍边军纪,凡戍边将校士卒触犯军规军纪,需经军关都督府左、右监事审定,士卒交由军纪军依罪执行军纪,而将校则需军纪军押解至左军都督府,待左军都督府监事将军审讯定罪后,再禀奏吾皇,朱砂红批方算定罪。” “就算恶贯满盈罪不容赦,也当由左军都督府军吏验明正身,方可枭首示众以正军典,神雀自立朝至今一直如此,从无例外!” “郭使身为兵部尚书,自熟知军伍不该不清楚吧! 郭盛的应对简单而粗暴,高举手中皇旨,肃然道:“张将军、张监事,吾皇旨意在此。” 皇旨在前,张监毫不动容,毕恭毕敬行以觐礼,严肃的目光再度转向郭盛。 “郭使,吾皇皇旨,依制当由皇侍宣旨,今日不仅未见皇侍,却又宣召使大人亲自宣读,本就与制不符。未经五羊关、左军都督府监事审定,处决戍边校尉,更与制不符!” 张监两个不符,说得郭盛是无言以对,军议厅内五羊关众将校上下一心力保上官陆,就算他身为宣召使,手握昌晟皇旨意,也是骑虎难下。 “哼,好、好···白梵、张平昌、吕忘尘,你三位身为五羊重臣,得沐皇恩却公然忤逆皇旨,大逆不道,吾定当上奏吾皇,将尔等问罪。” 说完,郭盛携带着一肚子怒气,在黄禁军随扈下快步走出军议厅,返回居所。 目送郭盛一行离去,半仙、白典、张监三人立即吩咐厅内众人退下,当军议厅大门关闭,军纪军一丝不苟执行张监军令,整个军议厅周遭三十丈范围内,连只苍蝇都不让靠近。 军议厅大门再度开启,已是第二日深夜。 当夜,上官陆被张监亲自送入五羊都督府监牢,值得一提的是,囚禁上官陆的监牢不仅奢华,吃喝上更是予以最高招待,就连监牢四周,也被军纪军牢牢守护。 半仙、白典、张监三人放下手中军务,开始频频同关内将校密谈。 郭盛回到居所,盛怒未消,立即执笔连写六册奏本,交由黄禁军连夜送往京城,为避免意外,身为宣召使的他,亲自将这六队人马送出南关。 接下来的时间,宣召使郭盛一行、五羊关边军双方看似相安无事,也不再似军议厅针锋相对后那几日般剑拔弩张,却也是各行其是,彼此再无来往。 五羊关局势微妙,万里之外的京城,安乐祥和的局面下,同样也是暗潮汹涌。 自五羊关截然不同的两封奏本送抵京城,不管是都督府还是殿阁,不约而同都将这事给压了下来,不闻不问。 最终,还是接到郭盛飞鹰密信的昌晟皇按捺不住,接连几次朝会上不断暗示,可不管是直接辖制五羊关边军的左军都督府,还是总领朝政军务的殿阁,皆装聋作哑不予回应。 这下,可就苦了五羊关内日思夜盼苦苦等待的双方,太阳东升西落,不知升了几次、也不知落了几次,始终不见任何回应。 当昌晟皇第三次接到五羊关郭盛的亲笔密信,终于批阅完奏疏,正欲前往暖阁舒缓身心的他是大发雷霆,暴怒下将身边所有珍爱摆件砸个稀烂。一番发泄,昌晟皇情绪渐缓,这才有心情思考。 昌晟皇自己清楚,此前手段略显急切,动作也太过明显,已经引起朝中重臣,特别是代表九大氏族的殿阁学士们的注意,毕竟戍边军伍不同郡州都指,容不得丁点闪失。 虽说昌晟皇明白问题在哪,可如今是势成骑虎进退两难。 进,不仅是五羊边军,白骨、函谷等同五羊同气连枝的边军与朝堂离心离德将成必然,尤为重要的是,他的意图也会被有心人知晓,多年布局和谋划,必将付诸东流。 退,皇家颜面、皇权威严,不容质疑挑衅。 第三百七十四章 缪事谬论(下) 第三百七十四章:缪事谬论 翌日朝堂,昌晟皇不再遮掩,直截了当将五羊关军议厅内所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摆在明面上。 言道北境冬季大雪弥漫,道阻难行,犯卒不必押解至都督府,宣召使就在五羊,可验明正身就地正法,左军都督府同值守殿阁学士若无异议,可发鹰信于五羊。 朝堂上,左军都督府乃至中军都督府四位都督以及殿阁值守学士本以为他们联手压下来自五羊的奏本的鹰信,昌晟皇会委婉处理此事,再或是将之束之高阁,待来年气温回升积雪融化后再说,这样他们便有足够回旋的时间。 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昌晟皇的决心远超预料,直接给他们来一个直捣黄龙,逼得他们不得不当场表态。 今日朝议,殿阁值守学士为东渊阁大学士,冯建旭,当昌晟皇询问的目光投向他的时候,此乃军武之事,殿阁不便多言,当由都督府决议,一脚将皮球踢给都督府。 当昌晟皇目光转移至左军都督府两位都督脸上,他二人也是有苦难言。 昌晟皇一心想剪除靖王朱狄于军中的势力,而靖王朱狄对戍边军卒而言,远非昌晟皇所想那般简单,绝对不是一个杀威棒、一个恩封奖赏就能够解决的,那是靖王戎马一生,于一场场险象环生的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当前,就算朱狄被昌晟皇一旨罢免,沦为闲散王爷,但唯有他们五军都督府内的众都督清楚,但凡涉及边军军务,这位闲散王爷的一句吩咐,远比都督府一纸军令更管用。 之所以如此,可不仅是因为靖王朱狄在边军威望甚高,更主要的是他对边军是了如指掌,这点就连他们也是自叹弗如。 不说其他诸关,五羊关因戍守北境鞑子,是神雀诸边关战事最频繁、死伤最惨烈的戍边军关,而靖王,于五羊关危急存亡之际亲率大军驰援,便足足七次。 靖王朱狄同五羊关边军之间的情分,甚重、极深。 昌晟皇双眼紧盯着左军都督府乃至中军都督府左、右四位都督,希望他们能够给他这个神雀的皇、夏族的王,一个回应,可四位都督始终垂首不语没有任何言语,随着时间缓缓流逝,昌晟皇的目光也是越来越凛冽,越来越锋利。 迫于昌晟皇几欲噬人的目光,四人隐晦交流后,最终还是左军都督府左都督站了出来,一句边军军务微妙,不可操切,稍有不慎,引发边境突变得不偿失,更是万死不辞的死罪,算是对昌晟皇的回应。 尽管昌晟皇帝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当真听到左军都督府左都督这番奏言,还是气恼无比,双目紧盯着左都督,一言不发,左都督将腰弯的更深了,一动不动,仿似泥塑一般。 就这样,围绕一个戍边军关的校尉阵总,在神雀王朝的朝堂之上商议了一个多月,每逢例朝,昌晟皇帝总会提出来,询问值守殿阁学士的意见,殿阁学士将球踢给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便由左军都督府回应,昌晟皇帝一言不发宣布退朝,如此循环,皆是如此。 五羊军关,不管是半仙几人,还是郭盛均未等到朝堂的回复,双方也不再有什么其他动作与试探,彼此相安无事,上官陆也在张监事的庇护下留在监牢。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朝堂之上的奇观啊,一个校尉被皇帝与重臣朝朝商议,有关上官陆的事情早就在京城大街小巷流传开来,说到最后已经完全变了样,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上官陆是先皇血脉的,昌晟为保皇位稳固,要铲除先皇遗留在外的皇子,也有说上官陆乃靖王朱狄的私生子,昌晟杀鸡儆猴等等等等。 京城,靖王府。 自靖王被罢官之后,麾下弟兄被他尽皆安排到各边关,仅留下一名安护卫,用以守护自家小女的安危,府内仆役也被遣散,只有一个老管家留在身边。 靖王府是闭府不假,可朝中之事特别是涉及边军军武之事,五军都督府又怎不知会靖王,早在白典的第一封鹰信抵京的时候,左军都督府左、右两都督便已连夜拜访过靖王,唯有安玉一人被瞒在鼓里一无所知。 “小姐、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上官公子出事了。”香儿火急火燎的冲进安玉的闺房,一脸慌乱和急切。 郭安玉听到香儿的忙乱的话语,内心不由一紧,心上人安然无恙的消息传来才多久,这怎么又传来牢狱之灾的消息。郭安玉慌忙起身,握着香儿的双肩,低沉问道:“香儿,陆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好好的在五羊边军吗?不是已经任五羊骑阵阵总了吗?” 郭安玉关切之下,说话有些语无伦次,香儿最是了解自家小姐,将小姐扶着坐下之后,这才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香儿,陆哥哥私自弃寨,触犯军规,皇帝哥哥要治罪对吗?”郭安玉听过香儿的描述之后,思索了片刻,沉声问道。 “是的,就是这样,外边说朝堂上已经商议了快一个月了。” “一个校尉阵总,如何定罪、如何行事,商议了快一个月,哎。怎么每次都是陆哥哥深陷其中啊。”郭安玉说了一半,抬起头低声感叹道。 “好了,香儿,你随我一道去厨房吧,给父王做点菊花糕。”沉寂良久,郭安玉似是想到什么,眼神中散发出一道亮光,随即起身快步前往厨房,就连脸上的焦虑之色也消散许多。 “小姐,我们不是去求老爷吗?去厨房做什么菊花糕啊,再有是不是给上官公子的家里传个讯息啊,还有、还有···”香儿快步追赶自家小姐同时,嘴里碎碎念嘀咕个不停。 “死丫头,是想让源子到京城吗?”郭安玉脚步不停,转身看向身后追来的香儿,打趣道。 “小姐,你说什么呢!”香儿顿时脸颊绯红,满脸羞涩,娇嗔道。 “上次,陆哥哥的哥哥和嫂嫂被源子带来京城的那一个月,源子没少陪你瞎晃悠呦,难道是你家小姐我猜错了?” “小姐,不理你了。” 语气怪异目光玩味,香儿姑娘的羞的是满脸通红,说完便快步向厨房跑去。 望着香儿离去的背影,郭安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缓缓转头看向府中书房所在方位,神色复杂,几呼后,轻叹口气,这才迈动脚步前往厨房。 当郭安玉和香儿二人做好菊花糕,立即提着食盒去了书房,但郭安玉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将食盒放在书案上,默默见礼后离去。 靖王朱狄一直静坐于书案后方翻看着手中一本已经发黄的典籍,不动声色却是将自家宝贝女儿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缓缓放下手中典籍,打开食盒捏起一个菊花糕放进嘴里。 菊花糕,入口即化,可口腔内所品出的味道,却让这位历经风雪坎坷不知生死为何物的堂堂靖王,直咋舌,双眉紧皱下泪水已不自觉流了出来,菊花本有的甘苦后,是更为厚重的苦涩和极致的酸。 “丫头啊,你这是放了多少咸盐和酱醋啊!” 朱狄尽管内心多有腹诽,洋溢在脸上的满足远远多于埋怨,当他将最后一个菊花糕吞进肚子,灌了一口温茶,这才抬头看向守候在书房门外的安护卫,轻声道:“香儿今日是否出府?” “王爷,香儿照例出府为小姐采买胭脂水粉。” 闻言,朱狄一副了然的神色,眼神中浮现出一抹落寞之色,独自嘀咕着:“难道真的是本王做错了吗?竟致使自家女儿同父亲如此生疏···” 尽管朱狄压低了声音,安护卫还是一字不漏听个真切,立即垂下头不敢言语。 “安子,寻机将消息透给香儿,就说上官陆此次不会有生命之危,但牢狱之灾再所难免。” “安子,回来,还有一事需要你亲自去办。” 朱狄缓声吩咐后,却又在安护卫转身之际叫住了他,将压在那摞书册下的两封书信取出,沉声叮嘱道:“这封书信亲手交由中军都督府钱左都督,这封鹰信交由左军都督府付左都督,并由左军都督府信鹰发往五羊的吕忘尘。” 转眼间,又是一年一度的祭礼,围绕上官陆这位阵总的纷争瞬间被神雀朝堂抛于脑后暂时搁置,整个神雀朝堂上下因此忙的是不可开交。 于是,上官陆在五羊关都督府监牢中,渡过了第一个祭礼。 祭礼之后,气温逐渐回暖,五羊关内安乐祥和的氛围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一片萧然和铁血。 五羊关在半仙严令下进入整军备战的状态,辖下各戍边军寨的重建和修葺,防御军械的修整,军卒补充和操训,粮草运输和储备等等,军务繁杂千头万绪,忙的半仙三人是焦头烂额。 就是这样境况下的五羊关,终于等来昌晟皇如何处置上官陆的旨意。 自京城而来的皇侍司皇侍宣读昌晟皇旨意,云骑尉五羊都指边军阵总:上官陆,遵循军制,由五羊都督府军纪军押解回京,交由左军都督府监事问讯依实上奏,依罪而论。 昌晟皇旨意中,高度赞扬五羊边军之忠勇,并召五羊都督府左监事张平昌、都督府文典白梵、都指营营正吕忘尘三位将军入京面圣。 至此,半仙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尽管对昌晟皇召他们三人同时入京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还是置办最丰盛的酒席招待皇侍一行,期间不动声色打探其中缘由。 只是,这入关宣旨皇侍看似年岁不大,说话却是滴水不漏极为圆滑,半仙三人的试探一无所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郭盛便告罪离席,返回居所便吩咐宣召使一行收拾行装,随宣旨皇侍离开五羊,返回京城。 一切看似正常,变故是在宣旨皇侍确认启程日子的翌日,几骑斥候神色紧张匆匆进入北关。 “关外发现大量鞑子探骑和游骑!” 第三百七十五章 诡异刺杀(上) 第三百七十五章:诡异刺杀 五羊突现紧急军情,边军三巨头自不能尽数前往京城,以鹰信奏请昌晟皇后,都指营营正吕忘尘、都督府文典白梵暂不入京。 宣旨皇侍及宣召使合二为一的庞大队伍自五羊南关出关,返回京城,他们后方便是由入京面皇的五羊都督府左监事张平昌率军纪军亲自押送囚车,囚车内正是云骑尉骑阵阵总,上官陆。 就在这气氛诡异的一行走出五羊南关不到三个时辰,自西侧望关角密林深处,走出十余骑,骑乘黝黑色战马,黑袍、黑衣,黑巾遮面,将自身完全隐藏于黑暗中,唯独露出一双内敛深邃的眼睛,紧随大队二十里后。 开春后的神雀北境,天气虽说回暖,万物已悄然复苏,但随着积攒整整一个寒冬的雪层开始融化,致使溪水纵横恣意流淌,就算通行情况最好的官道也无从避免,泥泞不堪,因此行进速度并不快,一日不超百里。 出关十五日左右,他们这一行周遭开始出现各色各样的行人,有前往君山采药人、游魂武者猎人等,不说他们形迹可疑,更为奇怪和诡异的是,他们对打出禁军黄旗的这庞大队伍没有丝毫畏惧,甚至还在驻足休息时主动近前攀谈,而黄禁军士卒也不做驱赶。 平淡无奇赶路大半个月,是日扎营后深夜时分,雾气蜂拥而至,半个时辰,已是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黄禁军士卒在参将的吩咐下于营地内及周遭燃起大量篝火,将营地照个透亮。 只是,停留上官陆囚车所在的西北角,仿似被遗忘,在火光交相映照下,仿似一头目露凶光的虎狼,令人心悸。 寅时方过,自出关便一直尾随在后的黑骑出现在营地外围,二十余人呈扇形逐步抵近,而本该巡守的禁军士卒,突然消失不见。这些人潜藏身形移动速度飞快,出手更是狠辣果决,负责看守囚车的十六名军纪军士卒,眨眼间便被袭杀,手法干净利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实力非同寻常。 尤为关键的是,这些黑衣人彼此间配合相当默契,当巡守军纪军被清除干净,立即一分为二,其他人直奔营地方向戒备,其中三人则是缓缓向囚车坐在摸了过去,走动间,手中利刃收起,插在腰间的弩机被取出,在弩箭装填好的那一刻,相距囚车恰好六丈,正是弩箭杀伤力最强的距离。 “噗、噗···” 听到箭矢刺穿肉体的声音传来,三名黑衣人眼神中闪过一抹喜色,立即打出一道独有的手势,当即撤离毫不犹豫。 所有黑衣人在这为首三人带领下向西撤离,疾速奔走将近三十余里,在一处凸起沙丘之地,方才停留下来。 “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呢?” 就在他们刚刚准备坐下休息片刻的时候,为首黑衣人一个眼神示意,闪身而动,目光凛冽环视四周充满戒备。 “呵呵···天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竟敢刺杀当朝将士。” 为首黑衣人目光警惕方向,传来一道满含嘲讽的声音,正是老齐头那略显沙哑的嗓音。 “朋友,明知天煞行事,还敢阻拦,胆气不小啊!” 威胁言语再次试探,为首黑衣人眼神中戒备之色愈重。 没多久,书生几人自沙丘后方显出身形,玩味地目光审视着为首黑衣人,缓声道:“天煞,虽以暗杀为生,却绝不涉及朝堂中人。尔等身为天煞蛇属,擅杀戍边将士,不知被凤、凰两位首领知晓后,你蛇属作何解释呢?” 自信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当看到书生几人,感知到那独属先天境气息,特别是对方竟一语道破他们的身份,脸色立时大变,话音虽多了几分严厉,总给人一种底气不足色厉内荏的感觉。 “天煞行事,还容不得尔等质疑,藏头漏尾遮遮掩掩,彼此彼此···” 书生对于黑衣人的讥讽不置可否,呵呵一笑,表情瞬间严肃,厉声叱问:“还真的是毫不掩饰啊,真以为贤亭不出,你天煞便可为所欲为吗?” 书生神情随之凝重,声音也开始变得深沉,道:“天煞,不过寄存于武者而得以生存,何况,你等不过天煞十二属之一的蛇属,就算你是蛇属属主,你之言行也无法代表天煞,就算天煞凤、凰两位首领亲至,也不敢如此狂妄。天煞不涉朝,这是你天煞铁律,黑巾遮面掩藏身份,那你那蛇属独有的涎液又该如何消除呢?” 为首三位黑衣人闻言,内心更是无比震惊,因为他们为了万无一失,不管是射入囚车内的箭矢还是牙匕,均涂抹天煞蛇属行刺利器,涎液,凝视着眼前神色淡然的几人,越看越是心惊。 就在这时,屠夫锐利的目光盯着三名黑衣其中一人,厉声道:“天煞藏于阴暗中的蛇虫鼠蚁,虽说被武者所唾弃,因行事有其自身的准则,仍能够得以生存,而此事之后,你天煞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黑衣人脸色阴晴不定,看向书生他们的目光少了畏惧,充满恶毒和狠厉,幽幽道:“哼···留下你们,今日一切终将消散于烟尘,又有谁会知道呢?” 书生对于黑衣人的威胁毫不在意,上前几步,直视为首黑衣人,沉声道:“看来你们蛇属今日行事,并非天煞之令,是蛇属私自决定,那你三人便该是蛇属三位属主吧,你们蛇属的蛇主呢?难道就连你们蛇主也不知晓你们三位蛇属属主违背天煞准则私下行事吧!” 说着,书生稍一停顿,目光紧盯着为首三位黑衣人的双眼,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慌乱,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意。 “本钱下的很足啊,除却你们三位属主,还有二十四人,该当是隶属蛇属的无面吧,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倘若今日留不下我们,天煞蛇属擅杀朝中有功将士一事,必将公之于众吗?” “究竟如何,试过才知道。” 话音未落,这黑衣人已紧握手中兵刃冲了上去,刀势狠厉毒辣毫不留情。 书生他们几人,除却书生、屠夫、长虫、老齐头四人外,还有十七人,这十七人中十四人为伪先天,其他三人则是绝顶境。 黑衣人出身天煞蛇属,一旦动手便是必死杀招,一击不中却又当即后撤,当真如同灵蛇捕食般。 实力碾压,几乎眨眼间,除却三位蛇属属主及八位无面依仗身法得以安然后撤,其他所有黑衣人,无不身中要害,当场毙命。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第三百七十六章 诡异刺杀(中) 第三百七十六章:诡异刺杀 一番较量,自身伤亡惨重,三位属主这才感到心慌,之前尽管感知到对方先天气息,但毕竟天煞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何况他们自身实力也不弱,没什么好忌惮的。 但如今事实是,耳畔接连不断的倒地声皆是他蛇属无面,对方无一人受伤,怎能不令他惊惧。 “这会儿才想起来盘底啊,是不是晚了点呢?狗腿子没剩几个喽!”老齐头歪着脑袋,语气轻蔑,出言取笑道。 “伪先天,不过借他人之手苟延残喘的老狗。”属主不甘示弱出言讥讽,但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书生三人脸上。 黑衣人的不屑让老齐头很是受伤,却并不生气,反而一脸贱兮兮的笑容,道:“伪先天也是先天啊!” “怎么,打算拼命了吗?不过九名先天,可是毫无胜算,不若想想你们该如何应对凤、凰两位首领的质询吧,毕竟天煞对于忤逆者手段如何,你们应该比我们清楚。”看到黑衣人不停闪动的双眼,书生嘴角微扬,缓声道:“惩处虽说严厉,怎么说也能够留得性命,那又何必将自己留在这儿呢,不值当!” “我等今后如何,就不劳诸位费心,老子还是觉得将你们留在这儿最省事。”黑衣人这话刚一出口,已再次冲杀上去。 “嗖···” 冲至半途,蛇形短匕如雨般射向书生几人,快如闪电。 “妈的,就知道你们这儿玩意儿不会老实。” 黑衣人的乍然抛掷而出的短匕让屠夫恼怒无比,双刀挥舞击飞短匕,迎着黑衣人劈砍而去。 书生看着性情急躁的屠夫是连连摇头,套话的打算落空,无奈之下只能后退一步,抽身而出。 天煞是刺客,来无影去无踪一击必中的刺杀的手段,被他们运用的炉火纯青,拼斗厮杀绝不正面相持,依仗身法游走周边伺机袭杀,手上蛇形剑更是神出鬼没,就算绝顶境的属主,同老齐头拼斗下也丝毫不落下风,斗得旗鼓相当。 先天属主更是强悍,一人激战屠夫、长虫二人,不仅毫无颓势,更隐隐有压制他二人的架势,蛇形剑在他手中仿似充满灵性,更似活物,剑势刁钻古怪防不胜防,特别是剑身涂抹了蛇属独有涎液,更令屠夫、长虫难受,畏首畏尾难以全力施为。 沙丘厮杀激烈,营地内张监事营帐内,本该囚禁于囚车内而死于天煞蛇属刺杀的上官陆,此刻却是安然无恙,同张监相对而坐。 “标下多谢张监庇护!”上官陆目光真挚,诚意致谢。 “上官阵总,庇护之言从何说起,身为五羊监事,自当行监事之责。”张监摆手示意,然后脸色黯然,轻声感慨道:“戍边军卒落得如此境地,也算是奇事一件。” “确认黑衣人已经撤离。” 听到营帐外传来军纪军士卒的禀报声,目光凝聚在上官陆脸上,歉声道:“上官阵总,委屈你了。” “大人,标下本就是代罪之身,何来委屈。”上官陆神色淡然,轻笑道,说完主动起身前往囚车。 “上官阵总···”张监神色迟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开口叫出。 上官陆仿似知晓张监要说什么,转头看向张监的目光充满感激和敬佩,躬身见礼道:“大人,上官此番入境,一路上应是烦扰不断,还望大人体谅。军纪军弟兄无端祸事,皆因标下而起,上官陆在此深表歉意。” 看着眼前一脸为难和无奈的张监,上官陆脑海中萦绕着的始终是军议厅内,那个不畏强权仗义执言的五羊都督府张左监事,对他,永远生不起怨言,有的只是感激和敬重。 其实,欲言又止的何止是张监,他上官陆何尝不是。 他们自南关出关,黑衣人尾随而至,张监不清楚,但上官陆却一清二楚,也正是从书生他们口中知晓天煞的存在,一个行事乖张而毒辣的杀手组织。 今夜,若非在起雾后禁军士卒的反常举动让张监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立即暗中将囚车中的上官陆转移到自己篷帐,以令一罪卒李代桃僵,书生他们便会在天煞闯入营地前出动出手,将其灭杀。 “戍边军卒,战死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解脱,上官阵总,自己多保重!” 张监关切的目光盯着上官陆许久,脸色不断变换,最终还是未将半仙他们三人的暗中的布置告知。 看着上官陆离开营帐前往囚车,一直守在张监身边的军纪军旗总,双眼猩红,厉声道:“大人,折损了两伍弟兄。” 听着身后那充满仇恨和怨气的话语,张监是头也不回,一边收拾着茶具,声音轻缓却不容置疑,道:“记住了,上官阵总乃是代五羊受过,严令军纪军弟兄,全力守护上官阵总的安危,不得有误。” 抿了一口茶水,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道:“倘若上官阵总中途身死,你、我,我们这些戍边老卒颜面何存,朝堂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在他们高贵的眼中,我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卒子,可他们却忘记了,卒子成阵势可比天。” 上官陆安然无恙返回囚车,而那些行刺上官陆的天煞蛇属杀手,却是险象环生危机重重。 沙丘,天煞蛇属杀手还能站立的仅有蛇属先天属主,屠夫已经退出厮杀,特别是在熟悉蛇属刁钻的武势后,先天蛇属在长虫手下败局已显,武势渐渐变得迟缓,身形也不再如此前那般灵动,有些凌乱。 看情形,长虫对先天属主手中那柄蛇形剑极为忌惮,不然也不会拖延到现在。 “蛇主,既然来了,现身吧!不然你这最后一个蛇属也不复存在了喽!”书生见长虫已经完全掌控局面,这才冲着他一直戒备着的方向,朗声喊了出来。 书生话音未落,便自沙丘东侧走出一个身穿青衣的汉子,眉清目秀脸色苍白,不像是久不见阳光的白,更像是病态的白,身形消瘦仿似一阵风便能吹走,每走几步便有些大喘气。 “书生,你不是已经投身军伍了嘛,何必插手武者之事,还是说我蛇属冒犯了枪王前辈?” “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瞎晃悠,在你蛇窝里待着不好吗?”书生并未答话,反而是长虫在看到蛇主的那一刻,立即逼退先天属主,言辞中竟还有几分关切。 蛇主看到长虫,眼眸中闪过一抹喜悦,脚下却是不停,看似缓慢,却是一步三丈,很快来到书生他们近前,摆手制止先天属主的再次冲杀的动作,开口艰难说道:“长虫,你同天煞的确渊源颇深,可不做计较。但书生、屠夫他们几人却同我天煞没有渊源,同我蛇属更没有任何交情,屠戮蛇属弟兄,是不是该给我这个蛇主一个说法。” “哼,连自己爪牙都无法约束,还意思责问我们。”屠夫对天煞蛇主的威胁很是不满,出言回击道。 第三百七十七章 诡异刺杀(下) 第三百七十七章:诡异刺杀 天煞蛇主瞥了屠夫一眼,以自嘲的口吻,缓声道:“屠夫,天煞行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难道是太久没有出来,武者同道不认得我这天煞蛇主了呢?” 书生一个错步,制止要爆发的屠夫,对于蛇主的威胁毫不在意,目光直视蛇主,道:“蛇主,天煞蛇属三位属主率蛇属无面擅杀戍边将士,不知你这蛇属蛇主是否知晓?还是说他们本就是遵从你这位蛇主的号令?” 长虫不愿双方斗个你死我活,出言补充道:“蛇主,你蛇属行刺之人乃是五羊戍边校尉,更是我等少主,是老师枪王的师侄。今日引你至此,不过是借你之口转告天煞,天煞如何行事我等管不着,是否违背你天煞铁规更与我等无关,但行刺小主子,绝对不可。” “长虫,你是在为难我。”长虫坚毅的目光让蛇主感到为难。 书生也是一脸无奈,长虫不按计划掀开底牌,借机打探委托天煞行刺上官陆之人的打算彻底落空。更令书生没想到的是,在蛇主这明显无可调和的话语后,长虫已然举起方才放下的短矛,指向天煞蛇主,而屠夫和老齐头他们,也随之抽出兵刃,杀意凛然紧盯着蛇主。 蛇主面无表情,一直盯着长虫的双眼浮现惊诧之色,良久后,轻叹一声这才开口,缓声道。 “此次是我蛇属有错在先,但长虫,你与我蛇属之间的恩怨,自此两清!” 无论是蛇主当真念及他同长虫间往昔的情分,还是忌惮于上官陆师叔枪王王浑的威名,最终还是选择退让。 顷刻间,蛇主便带着所有天煞蛇属消失的无影无踪,包括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 “老齐头,让牙士将消息散出去,天煞刺杀戍边军士。”在天煞蛇主走后,书生对老齐头说道,“这只是第一次,从五羊到京城这一路绝不会仅此一次,天煞不会再出手,幕后之人只能遣使死士,我们需提前赶路。” “死士只要有所防备不足为惧,况且还有军纪军,不过书生,天煞只是三大杀手组织之一,还有骷髅和千面,相比天煞,千面唯利是图无所不用其极,不得不防。”老齐头听到书生安排后轻声提醒道。 “书生,小主子乃遭人构陷,是不是应该在武者中将消息散出去,这样就算是幕后之人也要顾及一二吧,再者,入京之后,小主子终究还是要经左军都督府监事将军审讯,有此消息,应该也有些帮助吧。”屠夫低着头思索之后对其他几人说道。 “有利也有弊啊,天煞、骷髅二者行事还算有些风骨,天煞十二属各有所长,声名赫赫,实力不容小觑,今日之后,天煞再无威胁。骷髅皆为女子行事只凭心意,唯一的忌讳便是负心汉,也只是麻烦。将消息散出去,也就只剩下千面了,毕竟千面,是一个有奶便是娘爱财如命的主,而且易容之术精妙无双,这才是最大的变数。长虫,我们这些人中,只有你与千面杨森在伯仲之间,稍后你跟随在张监事身边,守护主子,我们几人分为两拨,我与屠夫在前清扫,老齐头与其他人在后确保无虞。”书生略加思索,很快便对接下来如何行事做出详细安排。 长虫悄无声息进入营地,以五羊监事普通军卒的身份跟随在张监事身边,贴身守护上官陆。 老齐头带着那些伪先天开始跟随在大队之后,清除漏网之鱼。 书生与屠夫带着五人先行在前,提前清理和预警。 大队晨明拔营出发,张监事将两伍士卒被杀囚犯上官陆险些被刺身亡上报皇侍与郭使,结果也不出张监事所料,囚犯既无恙,大队照常出发赶路,上官陆的囚车依旧如常位于大队最后端。 天煞蛇属违背自身铁规刺杀夏族戍边军士的消息在武者中悄无声息的散布开来,天煞的名声和威望随着这个消息一落千丈,好在书生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破除幕后之人对骷髅的挑唆,消息在他们刻意控制下,仅限武者范围内流传。 书生与屠夫在前,不仅事先要查验大队必经之所,特别是游魂聚集之地,但凡行踪诡秘探明乃是行刺上官陆之人,毫不留情以霹雳手段直接斩杀。 就这样,上官陆在囚车中一路有惊无险,总算安然进入京邑境内。 进入京邑后,书生判定,不管幕后之人是何身份,仅仅因为一个边军校尉,大动干戈派出大队人马刺杀,能够出现的只能是实力不错的独行之人,因此带着屠夫几人后撤找到老齐头几人跟随在大队之后。 眼看着大队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一旦进入京城,幕后之人将再无机会,不管是长虫还是书生,不敢有丝毫懈怠,反而更加忧虑。 进入京邑的第三日,郭盛身边突然出现一个身着禁军装扮的黑脸汉子,奇怪的是,尽管二人同乘一辆马车,一整日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入夜扎营,黑脸汉子自行走出宣召使篷帐,前往营地北方。 书生等人自与老齐头会合之后便将与上官陆囚车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五里,就在营地巡守禁军的边缘以防万一。 黑脸禁军一路畅通无阻穿过半个营地,逐渐靠近上官陆的囚车,因持有禁军腰牌,就连五羊军纪军也无法阻拦。 “千面杨森,我算着也就这几日了,还不算晚。”上官陆盘坐在囚车之内,黑脸禁军刚靠近囚车,便出言轻声说道。 “原来是你,我应该见过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黑脸禁军听到上官陆言语中调戏的问道,并未放到心上,笑呵呵的说着。“想起来了,药郡将军庄,你是当年上官一族的人。” “不愧是千面杨森,小可却从未忘记,当年那个攻我将军庄的人。”上官陆双眉紧皱目漏寒光紧盯着囚车外黑脸禁军,尽管容貌完全大变,肤色也截然不同,但气息却不会骗人。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能记起不过是因为功法使然,对人脸比他人更惦念些,不过能够让你惦念我,并非善事,最好是消除的好。”黑脸禁军一脸笑意逐渐消散,凶相毕露的那一刻,抽出腰间军刀,挥刀砍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京城监牢(上) 第三百七十八章:京城监牢 “咔擦···” 利刃出鞘,煞气逼人。 军纪军早已悄然离去,四处漏风的囚车可无法为上官陆提供足够的防护,如此凶险,不仅无法从上官陆脸上看到丝毫惊慌,对于那寒芒乍现的利刃,更是视若无睹,一副好整以暇地模样。 “杨前辈,小可不过一戍边小校,区区入流武者而已,怎敢劳烦大名鼎鼎的千面出手,未免小题大做了吧,倍感荣幸啊!” 上官陆的反常举动立时引起千面杨森的好奇心,区区入流武者不过囊中之物,杨森这只猫不介意在老鼠临死前逗弄他一番,收起兵刃退散杀意。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啊,竟使得天煞失手后消息败露而声名狼藉,不然这笔富得流油的买卖也落不到爷的头上,一百玉币啊!” 说着,千面杨森仔细审视着盘坐于囚车内的上官陆,啧啧称奇道:“一个边军小校,竟值一百玉币,啧啧···不过这些都不关爷的事,事主乐意,爷更乐意,何乐而不为呢!” “百玉币,一大笔钱啊!” 一声轻叹,上官陆内心无比震惊的同时,脸上挂着淡笑,甚至还言之凿凿的同千面杨森打起商量。 “眼馋人啊,不若晚辈自行了断,杨前辈得到酬金后分晚辈一半如何,前辈是知晓晚辈家在何处,就是需要劳烦前辈送到将军庄。说起来还真的是要感谢前辈的事主,不知是太过慷慨,还是太看得起晚辈了呢!” 言毕,上官陆当真一副深思熟虑艰难抉择的表情,而千面杨森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他的眼中,上官陆是胜券在握游刃有余,完全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熄了逗弄上官陆的心思,眼眸中满是戾色。 “死到临头还油嘴滑舌,事主身份连我都不曾知晓,如何透露给你,别白费心机,自我了断好,省却爷一番工夫!” 千面杨森已然恼羞成怒,上官陆只能孤注一掷死马当活马医,以极其肯定的语气说道:“郭贵为当朝尚书,为何会同晚辈一戍边小校过不去,更三番五次欲夺晚辈性命,自五羊到京邑,苦思冥想一路,始终不得其解!” “你的话太多了!” 震惊之色自眼眸中一闪而逝,尽管千面杨森已竭力隐藏,但他只觉对面一直紧盯着他的上官陆绝对看到了,气急败坏下失去继续逗弄上官陆的心思。 “铛···” 千面杨森的全力一击被藏身于囚车底部的长虫挡下。 一击不中,千面杨森借力后撤,震惊的眼神仔细打量,境界实力均不弱于他,还能够藏身于他眼皮子底下而不被察觉,心中轻视之心早已随着方才那一击烟消云散。 千面杨森同长虫对峙,而在宣召使郭盛篷帐内,躺在床榻闭目假寐的郭盛同样心神起伏,无法平静。 “大人,已安排妥当。” 听出是黄禁军领军将军的声音,郭盛并未睁眼,只是轻声吩咐道:“嗯,约束好你麾下,退下吧!” “大人···”黄禁军将军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郭盛,神情犹豫,欲言又止。 “此乃吾皇口谕,身为禁军将军,该做什么你应该清楚。” 黄禁军将军听出郭盛严厉语气中的不满和警示,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他亦是边军出身,因公擢升至禁军,同为边军,特别是在他知晓上官陆过往战绩后,更是心生敬佩。 郭盛三番五次如此行事,令他内心泛起涟漪,生起恻隐之心,不甘道:“大人,毕竟是戍边校尉,就算触犯军规也是立下大功之人,何况现在已经押解入京,为何定要置他于死地呢?” 郭盛眼帘翻动,一道寒芒射来,紧盯着肃立于床榻前的禁军将军,良久后沉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吾皇行事,不是我们能够揣测的!” “末将告退!” 夏族三大杀手组织,千面杨森擅以易容变幻莫测,虽为先天境武者,但实力比之长虫略显逊色,若非长虫顾及囚车内的自家师弟,怕是杨森早已毙于短矛之下。 相交几势,杨森看出长虫的顾虑,攻其必救,刀芒始终不离囚车内的上官陆,两人一时间反而杀得旗鼓相当难舍难分。 “今日认栽,来日再会,告辞!” 千面杨森倒也干脆,眼看今日行刺无果,毫不迟疑便欲脱身离去。 “铛···” “铛···” 剧烈的金戈撞击声,尖锐刺耳。 一百个青罗玉币,千面杨森岂会轻易放弃,所谓的放弃不过是声东击西吸引长虫的注意力罢了。 就在他转身之际,自囚车东北、正西同时闪现两个同他一般装扮的禁军士卒,同样是先天境武者,处心积虑精心筹划,却因屠夫和老齐头的阻拦而功亏一篑。 “三名?看来,你不知是区区将军庄那个族子!” 接二连三的惊喜和波折,杨森对上官陆的身份无比好奇,审视的目光凝视着囚车内依旧神色淡然盘膝而坐的上官陆。 “撤!这笔买卖,千面杨森做不起!” 堂而皇之出现,悄无声息远遁。 上官陆看到不远处已经走来的军纪军士卒,立即示意屠夫和老齐头先行离开。 京城。 一路惊心动魄,上官陆有惊无险总算顺利进入京城。 皇侍和宣召使郭盛当即入宫复旨,张监押解上官陆进入左军都督府监牢,亲自拜见过左军都督府左、右两位监事将军后,这才起身前往军栈,等候昌晟皇召见。 京城,从来不缺消息,更不缺谈论和打探传递消息的人。 这不,宣旨皇侍、宣召使郭盛、五羊边军张监他们这一行刚刚进入京城,各色小道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深宅大院,搅合的满城风雨。 所有人都在等候事态进一步发展,谁料,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上官陆这个始作俑者被押入左军都督府监牢后一个月内,包括昌晟皇在内各方没有任何反应。 靖王府大门紧闭,府门前杂草丛生,漫过脚脖。 殿阁学士也好,六部尚书、侍郎也罢,仿似此前剑拔弩张的朝堂纷争从来不曾发生,彻底将有关这一切遗忘。 一切的一切,端是怪异无比。 上官陆身处左军都督府监牢,虽说是带罪之身,却也颇受狱卒厚待,不仅监牢环境舒适,就连吃食上也未有丝毫亏待,多是狱卒自监牢外茶楼酒肆采买。 上官陆身处监牢,衣食无忧,可监牢外那些关心惦念他的人,却是茶饭不思奔走相救。 靖王府,后花园。 闻听上官陆出事,快马加鞭自药郡赶抵京城的上官源及二姐上官淑连番碰壁后,总算是在今日进入靖王府。 一脸急切地上官源看着正襟危坐淡定从容地郭安玉,内心更是焦急,道:“玉姐姐,陆哥究竟会不会有事啊?” “小源子,安生坐下。” 随着一位面带英气,身形娇美的女子一声厉喝,躁动不安的上官源立即乖乖坐下,不时斜眼查看这女子脸上表情,看到脸上怒意消散,这才小声嘀咕起来。 “二姐,我这不是担心陆哥嘛,你说这都督府监牢是那么好相与的呀,陆哥进去那肯定是严刑拷打受尽苦头,忍饥挨饿的。如今靖王那老家伙被罢官,要权没权、要势没势···” “上官源···” 英气女子这下是真的生气了,怒目圆瞪语气严厉,毕竟,尽管上官源已经压低了声音,可凉亭内就他们几人,自然听得真切。 “呵呵···” 一声怒喝,上官源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歉意的目光转向郭安玉,道:“那个···玉姐姐,情急之下一时顺嘴、顺嘴了。” 英气女子瞪了眼上官源,看向郭安玉,面带歉意,低声道:“玉妹妹,源子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只是心念小弟安危,言语多有冒犯,还望玉妹妹见谅!”然后,紧接着又轻声询问道:“玉妹妹,小陆确无身死之危?” 他二人眼神中的急切和慌乱,郭安玉感同身受,但上官陆一事牵连甚广,就连她在父亲那儿软磨硬拍探听只言片语,其中曲折复杂难以言述,可看着殷切的眼神,知晓今日无论如何也该有所回应。 “淑姐姐,陆哥哥之事牵连甚广,眼下应无大碍,但牢狱之灾再所难免,只是接下来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只能静待事态的发展。” 闻听此言,上官淑内心非常失落,尽管不是她迫切想听到的消息,却也知晓所说乃是实情,沉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郭安玉看着实在是于心不忍,不由再次开口宽慰道:“淑姐姐,陆哥哥的安危妹妹我亦是忧心如焚,但行事不可操之过急,不然适得其反,反倒令局面更糟。陆哥哥身为五羊阵总,更为五羊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白骨、五羊、函谷这些边军同气连枝休戚与共,在都督府中的势力更是根深蒂固,他们绝不会视而不见置之不理。何况,军机政务非三言两语便可定夺,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言毕,郭安玉神色也有些黯然,这番宽慰的话,又何尝不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呢。 幽幽一声长叹,排解内心苦闷,自她和上官源快马加鞭赶抵京城,已有月余,眼看小弟一事是束手无策,心生退意,准备先行返回药郡,将一切细禀于父亲。 “玉妹妹,看来小弟一事三两日无法解决,那我和源子暂回药郡,将一切详禀于父亲知晓,也省得他们惦念。” 郭安玉投去放心的眼神,轻声保证道:“淑姐姐,陆哥哥的事情你放心,但有任何进展,妹妹都会遣人将消息送往药郡。此去,一路小心。” “如此,便拜托玉妹妹了!”上官淑面色凝重,起身见礼道。 既已决定,上官淑便不再拖延,告辞郭安玉离开靖王府后,便同上官源快马离开京城,返回药郡。 第三百七十九章 京城监牢(中) 第三百七十九章:京城监牢 正如郭安玉所说,上官陆一事不过就是一个引子,朝堂纷争权势倾轧的棋子,如今他这颗棋子尚未到启用的时候,只能无限期搁置或者沉寂。 但神雀朝堂的局势,可并未因上官陆这颗棋子而休止。 昌晟皇精心谋划多年经营,神雀朝堂总算初具成效,触角开始自政务延伸至军伍中,频频出手。 首先,在昌晟皇暗示下,六部联合诸司于朝议中定下向神雀周边各国派遣使臣的奏请。 之后,使臣返京,带回的是同周边各国签订的互不侵犯协定,包括北境謌克汗国,西边诸多公国,南方亦力、高掌等国,可以说,单以这些协定的内容来看,神雀王朝在接下来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再无强敌压境之患。 于是,昌晟皇插手调整各戍边军伍,便顺理成章。 使臣返京一个月之后,神雀各戍边军关,皆收到昌晟皇的旨意,各关,包括都督、典务、监事、营正极其军关辖下戍边军寨的司正、卫正、所正,进行前所未有的大调整。 神雀各戍边军关调整的同时,九郡都指营、都指司同样面临调整,唯一没有变动的,只有九郡都督府,而这,也正是昌晟皇的高明之处,进一步试探九大氏族底线和反应的同时,也在向九大氏族表明他的态度,俯首示弱。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靖王被罢官幽禁于王府,其麾下将校早已被调离或是罢黜,再加上靖王朱狄的妥协默许下的推波助澜,那是毫无阻碍相当顺利。而昌晟皇也清楚欲速则不达的真理,调整变动局限在一定范围内,确保既不会引起骚乱,又能够将自己的手脚伸展至军伍中。 随着神雀军伍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调整变动,昌晟皇对神雀军伍的掌控那也是与日俱增。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权愈重,紧随昌晟皇步伐的朝中权臣,自也是水涨船高,兵部尚书郭盛圣眷正隆如日中天,其他五部尚书亦以其为主,在朝中威势隐隐有跃于殿阁学士之上的架势。 皇侍司,随侍昌晟皇身侧,自然甚得昌晟皇信赖,司正方伟同样获益匪浅,他一个残缺不全的阉人,得到昌晟皇恩许下,竟也能够例朝列班参政议政,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 于是,受神雀朝堂局势影响,五军都督府同兵部的争斗愈演愈烈,兵部上有昌晟皇心腹爱臣郭盛坐镇,下有诸方同舟共济,总掌神雀军伍大权的五军都督府竟时时处处落于下风,不得不求助于神雀军伍定海神针,靖王朱狄。 靖王府依旧是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唯一区别的是此前门可罗雀杂草丛生的府门前,如今却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但无一例外,所有前来拜访靖王朱狄者,无论是何出身、身居何职,皆吃了闭门羹。 风云变幻岁月如梭,转眼间,上官陆在左军都督府监牢已度过一个祭礼,很快便会迎来第二个祭礼,狱卒们闲聊给自家筹备那些祭礼所需物品的时候,也会询问早已熟络的上官陆,需要些什么物品。 京城,靖王府。 安护卫在为陶醉于品茗中的朱狄再次备好山泉水后,低声询问道:“王爷,都督府那几位都督又递上拜帖,就在门外。” 朱狄慢条斯理拨弄着燃烧正旺的炭火,一语双关道:“火候差不多了。” 闻言,安护卫立即止住将要挪动的脚步,很快便听到朱狄低沉的话语,道:“到府外告诉几位都督,朱某远离朝堂久矣,如今不过一闲散度日的落魄王爷,老友登门本该亲迎入府,不巧旧伤复发残躯抱恙不便见客,还请见谅!” “是王爷,这就去。” 安护卫刚一离去,朱狄随即放下手中茶盏,任其被炭火灼烧,双眼凝视着墙上挂着的神雀堪舆图纹丝不动,特别是几大边关所在的位置,瞩目良久。 安护卫去而复返,看到凝望着堪舆图入神的朱狄,立即噤声,退离在书房门口,静静候着。 “各关弟兄安置情况如何?” 也不知过去多久,朱狄这才回过神来,随手将早已炸裂的心爱茶禅丢入炭火,拿起火钳拨弄着即将熄灭的炭火,沉声问道。 “王爷,各关弟兄遵照王爷的吩咐,全都安置妥当,只是···” 朱狄仿似知道安护卫接下来要说什么,摆手打断,直接吩咐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妥善安置他们的家眷,再多送些钱财过去,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是王爷,数目还是照旧吗?” “这次多一些吧。”说完,紧接着又补充道:“就多个三成吧,如今王府冷清了些,花费自然也就没那么多,能多给他们点儿。” 言毕,朱狄脸上浮现一抹迟疑,最终还是问出了口,道:“最近这几日,小姐那儿怎么样?” 安护卫神色一怔,轻声回道:“自上官公子家人拜访小姐后,便一步不曾离开阁楼,就连香儿姑娘也不曾离府,小姐一应所需皆交由府内采买。” 朱狄:“如今京城局势不明暗潮汹涌,各路牛鬼蛇神纷纷涌入京城,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更需好生守护小姐,别什么人都随意放入府中。”缓了口气,又低声交代道:“不过,玉儿长去的那个凉亭,你们就不要管了。” “好的王爷!” 当安护卫离开书房,空旷的书房内又剩下朱狄一人的时候,沉稳严肃的朱狄荡然不存,反而一脸的寂寥和落寞。 “有些日子没吃到玉儿那丫头做的糕点了啊···” 京城外城一寻常宅院,正是书生等人在京城寻得的落脚之所,不过这座宅院内只有书生、屠夫、长虫、老齐头、姜愧他们五人,至于方宗以及其他人并在此宅院内。 是日深夜,愁眉不展的五人围坐在火炉旁,百无聊赖无精打采的屠夫随意扒拉着火炉内的炭火,随口问道:“姜小子,今日入都督府监牢见了主子,他怎么样?” “主子在监牢内一切都好,吃的好、住的好,有五羊张监事的交代和斡旋,再加上主子的身份和战功,监牢内那帮狱卒对主子那是相当友好,百般照拂无微不至,除却身处牢狱失去自由,比之五羊强了不知多少,就连修习也是进益不少。” 第三百八十章 京城监牢(下) 第三百八十章:京城监牢 闻言,提心吊胆担忧了一整天的老齐头,没好气道:“你们说说,这真是奇了怪了,当时主子在五羊那可是斩立决啊,如今到了京城,押入监牢后便不管不问,看这架势,哪里是坐牢,分明是享乐,当爷去了。” “行了,老齐头,别说这些牢骚话。”书生眉间已皱成川字,扫了眼其他几人,沉声分析起来。 “以我们这一年多打探到的情况来看,主子的事情与朝堂权势争斗息息相关。如今这位昌晟皇登基之后,军权几乎完全掌控于靖王朱狄和各郡几大氏族手中,昌晟皇欲夺取军权,主子不过是机缘巧合下的一个由头罢了,特别是祭礼之后,你们看看,边境各大戍边军关,境内九大郡,调整调动频繁。” 缓吸口气,沉声感慨道:“如今神雀这位小皇帝,雄心壮志野心不小啊。先贤言:治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手段粗鄙,行事惶急而又轻率,怕不是要弄巧成拙后患无穷啊!” 屠夫不住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嘛,你说这小皇帝是发什么神经,好生生同自家叔叔斗个什么劲,斗来斗去,不还是他老朱家的,这不是自缚手脚自毁根基嘛!难道朱氏一族族主和大族老竟不知情?” “小皇帝声势浩大,坊间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身为皇族朱氏的族主和大族老,岂会不知!我想这其中必然有我们所不知的缘由,可惜的是,靖王朱狄贵为皇族亲王,却效力于军伍,戎马一生征战四方,特别是边军,没有任过都督的军关还真没有,战功赫赫威名远播,特别是五羊关,无数次危急关头,都是他率兵千里驰援得以解救。” 对于屠夫的说法,书生很不赞同,看几人陷入沉思,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以眼下情势来看,靖王朱狄在军伍多年经营,怕是已动摇根基。而九大氏族及几大军户氏族更不是好相与的,一旦反扑,那必是雷霆万钧之势。料想主子的事情,祭礼之后也该有个说法了吧!” 长虫对于书生的分析还是相当信服,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脸上忧虑之色也随之减少很多,目光转向老齐头,轻声问道:“老齐头,那你也别在京城耗着了,是该离开京城前往药郡青州农山了。” “长虫,我这···”老齐头神色黯然,双眸中满是犹豫。 长虫摆手打断,劝慰道:“行了,京城这边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有书生、屠夫我们几个人,安心离京吧!主子将那东西早就给了你,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的机缘。” 老齐头呵呵一笑,感叹道:“那小老儿也不矫情,我可比不得你们,还想多活几年呢,此去,主子这边就···” “放心吧老齐头,说得你真有多重要似的。”屠夫立即出言嘲讽道。 “哈哈···” 几人闻言,看着老齐头懊恼的表情,无不开怀大笑。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时局的变幻,超乎所有人意料,就算身处局中,执棋纵盘的昌晟皇、靖王朱狄等人,都不曾预料。 就在祭礼前,左军都督府接连收到五羊关所传来的鹰信,七次,而所有鹰信上的内容都毫无二致。 “謌克大举来犯,五羊危在旦夕!” 謌克惨败五羊关下,折损几十万精锐,如此境况下,神雀朝堂上下文臣武将,没有人认为謌克会在短时间内再度南下,而这所谓的短时间,起码是十年以上。 但如今,他们认定不会发生的事情偏偏发生了,謌克就在今年集结重兵卷土重来,再度进犯五羊关,什么大战方歇休养生息,纯属扯淡,就连同昌晟皇签订的那一纸协约,立即沦为擦包纸。 尤为关键的是,那一战,鞑子的确损伤惨重,可实际上五羊的损伤比之鞑子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戍边军卒的折损尚在其次,重要的是因为毛掌柜何老狗的离奇失踪,五羊神甲的不翼而飞,五羊彻底失去对鞑子勇士的震慑。 再有,那一战,五羊关辖下戍边军寨所剩无几,军械、军备更是消耗一空,纵然这些都可以在朝堂支持下得以解决,可戍边军卒的缺损,却非一朝一夕便可弥补。边军凄苦众所周知,这在夏族中几乎是公认的秘密,几乎无人愿意前往,这一点,就算昌晟皇强行下旨,也无济于事。 幸好,朱狄早有预料,暗中在安北大军中提前布置,将部分军卒留在五羊,否则局势将会更加糜烂。 鞑子此次攻打五羊,一反常态,对于那些新建的戍边军寨完全置之不理,就连北境酷寒的天气也不予理会,战事目标清晰明确,兵锋直指五羊关。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自上次大战后,半仙深知五羊之弊,在同白典和张监多次商议后,开始让斥候混入鞑子几大金毡部落,而正是得益于斥候的提前示警,半仙才能够得以洞察鞑子的险恶用心,为五羊赢得先机。 当机立断放弃关外所有军寨,各寨军卒尽数撤入军关,全力以赴众志成城,守住北关。 理想很美好,现实太残酷。 鞑子大军对关外那些戍边军寨毫不理会,大军直奔军关,就算半仙他们早有准备,可真等到鞑子陈兵关下,还是不寒而栗胆战心惊。 说实话,鞑子兵力算不上惊人,也就十万上下,可在大军前方,却有整整六个真神奴隶军阵,也正是看到真神奴隶军阵的那一刻,白典毫不迟疑,当即下令典房向左军都督府发出求援信鹰,而且是一个时辰一批,直至信鹰被放空为止。 大战起,五羊北关下很快便已成尸山血海,鞑子作战悍勇无惧生死,一批又一批不分昼夜轮番进攻。 五羊北关的确墙高关固,鞑子接连失利攻势受挫,可就算如此,呼啸的北风依旧吹不散鞑子的怒吼,彻骨的寒意挡不住鞑子的热血,弥漫的雪片更盖不住那刺鼻的血腥。 鞑子叩关强敌压境,北关关墙上五羊边卒舍生忘死奋力反击,上官陆传于血狼而后又经白典、半仙、张监三人之手发扬于五羊的防守之法,在此刻被他们发挥的淋漓尽致。刀盾手、长矛手、弓弩手,三者通力协作如同一体,无论鞑子攻势如何凶猛彪悍,最终却没有一个鞑子驻足于北关关墙,也正是这种协同防御的策略,鞑子引以为傲的射术,于此战黯然失色,并未对北关关墙上五羊军卒,造成太大损伤。 值得一提的是,血狼四寨军卒,魏鹏不打折扣严格按照上官陆所留之法操训,给鞑子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惊喜。 北关关墙,血狼所防守的那段关墙下,鞑子尸身一层摞一层,层层叠叠堆积如山,致使悍不畏死的鞑子也无比胆寒,攻关之时,不由自主避开血狼所防守的这段关墙。 最终导致半仙在察觉这些后,一声令下,血狼在魏鹏统领下成为北关专业救火队,哪里危急,血狼便去支援哪里。 五羊边卒殊死搏杀,这才堪堪挡下鞑子犀利的攻势,可不管是半仙或是白典再或是张监,他们三人都很清楚,鞑子出动真神奴隶之际,便是五羊北关被攻克之时。 左军都督府付、赵两位都督在收到五羊军报那一刻,立即遣人将军情通禀中军都督府钱、孙两位都督,四人短暂商议后,很快汇同前、后、右都督府六位都督,持令纵马入皇城,向昌晟皇奏报。 随着皇侍司皇侍快步离去,殿阁值守学士、兵部尚书等几位朝堂重臣奉旨入皇城,紧急磋商。 謌克大举攻打五羊,朝堂本应即刻为五羊派出援兵,一应粮草军械军需物资也该立时调拨,但事实却是,朝堂上纷争不休,致使五羊没能得到一路援兵、一粒粮食、一支羽箭。 五羊军关只能在鞑子飓风暴雨般攻势下开始哭泣,五羊老卒在失落、沮丧、失望、悲痛、痛恨的情况下,独自面对鞑子的刀锋,以至于最后,忘记了所有,唯一还存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字:“杀” 商讨多日未果,面对接连而至的噩耗,以往傲骨十足环视寰宇的神雀朝堂,开始出现一道亘古未有的声音,而更奇怪之处便是,除却殿阁学士和几位都督外,所有朝臣并不觉得意外,反而理所应当认定,这是解决五羊危机、边境安危的良策。 开元历4337年,神雀历367年,隆冬时节。 仿似被所有人遗忘的五羊军关,在凄厉的北风中哭泣,流尽浑身的热血,只为无愧戍边军卒的身份。 夏族武者中开始传递一个消息:“五羊边军殊死卫边,謌克违背千年约定,贤亭发出招贤令,夏族武者赴边关,戍卫北境。” 第一章 夏族之义(上) 第一章:夏族之义 药郡南部青州,擎央城,都指司司正府。 自京城快马加鞭一路疾行赶回擎央城的上官源、上官淑二人,刚一踏入府门,便被一直焦急等候的上官梓带入书房。 “源儿、小淑,如何?” 书房内的上官柏刚一看到三人的身影,立即出言询问,可当三人近前,看到女儿和侄子眼眸中的黯然之色,内心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喷薄而出,四肢立时酸软,身体接连晃动,险些栽倒。 “父亲···” “伯父···” “大哥···” 书房内,上官浩、上官淑,上官源,上官梓,齐齐惊呼出声。 还是侍立在一旁的上官浩箭步来到父亲身侧,双手插在上官柏腋下将其扶起,一脸关切,轻声劝慰:“父亲,小心您的身子!” 说起来,上官柏对自己幼子上官陆那是极为疼爱,却因各种原因导致父子间隔阂越累越大,最终形成永远也无法消融的坚冰。 自上官陆因触犯军纪而问罪处斩的消息传回擎央城,上官柏便因此气急攻心而一病不起,不知请了多少医师,也不知喝下多少汤药,依旧不见丝毫起色,神色萎靡浑身乏力,就连青州都指司军务也无心处理。 若非上官源的父亲上官梓足够出色,替他处理军务,再得益于浮屠城都指营营正承上官柏此前相助的恩情,对他是多加照拂,不然,弹劾上官柏的奏书早就呈递到昌晟皇条案上了。 上官淑也很快来到上官柏身边,替换自家耳荭嫂嫂,青葱般玉手轻轻拍打着上官柏后背,眼眸中满是担忧,道:“父亲,放宽心。” 随即张口将京城一行大概讲述道:“父亲,小陆子是被关押在左军都督府的监牢,有五羊左监事张将军的关照,小弟在监牢内吃的好、住的好。此次我同源子在京城也见到了郭姑娘,据她所料,小弟一事必有回旋余地,最终也只是受些皮肉之苦牢狱之灾,不会有生死之危,父亲,你就放心吧!” 随着上官淑话音一落,上官源一脸贱兮兮的附和道:“伯父,放心吧,郭姐姐说了,陆哥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好歹人家父亲乃是当朝靖王,当今昌晟皇的皇叔,保一个陆哥还不是小事一桩。” 闻听此言,上官柏沉重的呼吸这才算是缓和些,责备的目光看向上官淑和上官源,训斥道:“哎···你们俩啊,去一趟京城,也不知道稳重一点,淑儿也就算了,姑娘家一个,源儿你呢?行过开武礼,还是一个武者,这般不知轻重,成何体统!” 随着上官柏恢复些力气,在上官浩和上官淑的搀扶下坐稳后,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看向上官源的目光也变得锐利,沉声道:“源儿,将你同郭姑娘交谈的话语如实道来,陆儿所犯乃是死罪,无须用言语宽慰伯父。” 上官源打小便畏惧自己这位气势威严的伯父,根本不敢直视,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上官淑适时解围,抱着上官柏的胳膊撒娇道:“父亲,你怎么就不相信我们呢,郭妹妹确实说小陆子不会有事呀,只是牢狱之灾不可避免嘛!” “伯···伯父,郭姐姐确实是这么说的,说什么陆哥一事关键不在他身上,需要等待京城局势变化,究竟是好是坏,唯有等局势明朗后才能知晓。”随着上官柏气势收敛,宠溺的目光转移到上官淑身上,顿感轻松的上官源这才鼓起勇气回道。 上官源此话一出,书房内瞬间沉寂下来,气氛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上官梓立即示意随侍在书房外的仆人,将徐妈找了过来,以准备晚食为由,将书房内的上官淑和耳荭叫出了书房,将书房留给他们上官家的男人。 上官柏垂首不语,迷茫的双眸中浮现一抹后悔和自责,良久后,声音沙哑叹息道:“哎,陆儿啊···怎会身陷朝堂权斗,祸福难料啊!也不知老夫当初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上官梓下意识扫了眼书房外,确认房外无人,这才低声道:“大哥,正如源儿和淑儿所言那般,我也从主家那边打探到,陆儿确实陷入各方争斗中,老族叔还为此警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严令我们不可再同主家联系,分脉子弟生死由命,主脉绝不出手相助。” 闻言,上官柏脸色很是难看,主家的袖手旁观和绝情让他无比失望,想起京城身陷囹圄的幼子,悲痛之情再度涌上心头,思绪随之慌乱,引发无限感慨。 “气运、气运···” “梓弟,你说各大氏族为何对气运如此忌惮并畏之如虎,各大氏族主脉为此甚至不惜自毁根基,也要控制一族之气运。” “当年,若非我们这一脉的先祖气运过于旺盛,否则也不会一出生便被家族抛弃,倘若没有老师宗门将其捡拾、抚养,岂有今时今日的药郡青州农山上官一族。” “残血夜惊变,太多秘密被掩埋,贤亭不出,九大氏族隐遁,可秘密总会有揭露的那一天,不会无休止被隐瞒吧!” “陆儿卷入朝堂纷争,哪有什么福缘可言,只有看不见摸不着的祸端啊!” “倘若没有主脉相助,仅凭我农山上官一族,人微言轻无能为力啊,如若那位郭姑娘能够说服靖王搭救陆儿,今后无论如何艰难,只要郭姑娘愿意,我上官柏定倾尽全力迎她入我农山上官一族的家门。” 说到最后,上官柏眼神异常坚定,对郭安玉满怀希望并如此许诺的同时,何尝不是对他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讽,更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上官梓看着自家大哥低沉的模样,感到难受,打趣道:“大哥,如果陆儿当真西黄这位郭姑娘,就算人家姑娘此次置身事外,届时你也得让人家姑娘进门啊。再说,咱农山上官一族现在是什么情况,人家姑娘能不能看得上还是另外一回事呢,毕竟可是靖王之女,当朝皇妹。” 上官柏瞬间被逗笑,只是这笑容中充满苦涩,道:“我算是知道源儿那不着调的性子是哪来的了,有你这样的父亲,活该源儿倒霉,我农山上官一族怎么了,皇族朱氏又怎么了,有何不可!” “也是,上官一族虽非九大氏族,却也是先古七雄中墟的最强一脉,我们农山一脉的师门,更是剑门主脉。”上官梓故意一脸自豪,出言附和道。 幼子总算有了消息,上官柏心情好转,随之目光移向上官梓谈起军务,问道:“那些听从流言,北上前往五羊关的游魂怎么说?倘若擎央城浮屠城和浮屠城没有其他意思,还是放任他们离去吧,无须为难,无论怎么说都算是为夏族公义,总比他们滞留君山,惨死于三头蛟强的多。” 最后,幽幽感叹道:“太阳山脉因三头蛟闹腾这么多年,这下总算安生喽!” 上官梓神色轻松,道:“营正那边秘传军令,放任青州境内游魂北上,还特意吩咐,这是农氏的传话。” 一时间,书房内几人皆是脸色黯然,只听得上官柏幽幽的叹息声:“哎···謌克兴兵大举进犯五羊,朝堂无一兵一卒援救、亦无一谷一粟支援、更无一矛一矢补给,任由五羊边军自生自灭,我夏族戍边军伍,沦落到如此境地,可悲、可叹啊···” “大哥,一朝天子一朝臣,靖王失势,军伍随之动荡亦是必然。只是陆儿的事,是不是还是要请师叔出面呢?毕竟京城形势不容乐观,一旦局势突变,我们身处药郡,鞭长莫及,还是提前做下准备的好。” 闻听此言,上官源是一脸迷茫,双眼满是好奇看向自己父亲,明显对于父亲口中的师叔及师门,不曾有丝毫了解,而上官浩显然是清楚的,同叔父上官梓一样,微皱双眉,看向父亲上官柏。 上官柏则显得很是犹豫,双眸深处满是挣扎之色,依照他当初同师门的约定,师门会为他出手三次,而当初农山将军庄遭千面杨森围攻,用了一次,此后幼子上官陆在太阴山脉遭赵氏犬牙追杀,用过一次,如今仅剩最后一次机会了,一旦用了,二十年内,他上官柏必须返回师门,终生不得踏出师门半步。 最终,上官柏还是没能做出决断,挥手示意上官梓他们三人离去后,目光中满是哀求,沉声道:“师叔,您老也听到了,不知···” 言毕,空无一人的书房内立即传出一道苍老而肃然的声音,道:“这是最后一次,二十年内,必须随我返回师门。” “多谢师叔,师侄定当遵守约定。” 只要幼子无恙,二十年足够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上官柏这样想着,神色渐渐恢复,而看向书房内熟悉的一切,流露着一丝眷恋和不舍。 因为一则不知自何地传出,也不知是何时传出的流言,但所有听到此传言的武者,皆无比坚信,只因“贤亭”二字,由此可见贤亭在夏族人心目中的尊崇地位和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第二章 夏族之义(中) 第二章:夏族之义 于是,神雀境内,从最南端的十三郡到最西端的炎郡再至最东端的理郡,神雀八大郡及京邑,其辖下各州、各城,武者三伍成群结伴而行,纷纷北上赶赴五羊关,股股涓流因此汇聚成滔滔江河,最终形成声势浩大的汪洋大海。 往昔恩怨情仇在此刻烟消云散,只要北上,就算生死仇敌也会一笑泯恩仇,结伴北上。 彼此间再无高低贵贱之分,只要北上,勋爵之后也会同游魂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结伴北上。 武者间,再也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再也看不到刀剑相向拼斗厮杀,只要北上,无私分享交流修习感悟。 这,便是夏族武者的风骨,这,才是夏族屹立于开元大陆千万年,经久不败的真正原因。 京城、皇城、承恩宫。 例朝朝议,重头戏当然还是五羊关,随着左军都督府付左都督的出班陈奏,又一次拉开针对五羊关战事君臣对奏的序幕,只怕还是老生常谈,不会有任何新意和实质上的进展。 付左都督显然清楚这一点,面无表情机械般的沉声上奏,道:“禀奏吾皇,五羊关暂无信鹰抵京,战事如何,不得而知。” “暂无消息?” 这样莫能两可的消息,昌晟皇很是不满,质问的语气,道:“付左都督,那你来告诉吾,是说五羊关暂时无虞,一切皆在五羊边军掌控之中,还是说五羊关已被謌克所攻夺,北境门户洞开,謌克铁骑可长驱直入直逼京邑呢?” 一如既往,大学士徐向召自行出班,恭顺的神态下,是自豪和骄傲,道:“禀吾皇,五羊关乃当世之雄关,关高墙厚,戍守五羊关者皆为百战老卒,謌克能奈其何!众所周知,謌克所擅,弓马耳,平坦地势上纵横奔袭的确战力不俗,可攻城掠地,差之远矣。五羊雄关屹立于北境千年,又岂是謌克那粗鄙野蛮之人,说破就破的!” “徐学士,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五羊战事持续已有三月,这三月间,可有粮草、军械、军备、辎重运抵五羊,不曾吧。”尽管心里明镜似的,但宋朝来宋大学士还是忍不住出言反驳。 只是,当他双眼看到徐向召那洋洋得意,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语气不由严厉了几分,再度出言斥责,道:“徐大学士,北境之酷寒凄苦,远超你所想象,试问,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五羊将士,如何能够抵挡鞑子那虎狼之师?倘若五羊边军战死,亦无力阻挡謌克大军攻克五羊,那自五羊至京邑这一路上的荒郡五羊州、双河州,王郡幽谷州、开平州,封地于謌克铁蹄南下的各氏族安危,敢问徐学士,担当的起吗?人命大于天,就算你徐氏一族富甲天下,也不够吧!” 大学士徐向召脸色铁青,眼底深处隐约有杀意浮现,但宋学士的身份,可不是他徐向召能够招惹的,只是这份羞辱和憋屈,唯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因此,在徐向召听到兵部尚书郭盛的声援后,立即投去感激的目光。 郭盛道:“宋学士,謌克觊觎五羊关几千年都不曾攻克,为何此次便会是那万一下的例外呢?是否是宋学士言过其实,过于担忧了呢?还是说宋学士还有其他深意?吾皇英明神武,又岂会没有思虑到,难道说你宋大学士能够代替这满朝文武,就连吾皇,也需尊听你一人之言吗?” 郭盛这是字字如刀暗藏杀机,言语时更是神态百变,迎着昌晟皇和煦目光时的恭顺,看向徐向召感激目光时的谦卑,对视宋朝来仇视目光时的正气凛然,活生生演绎着宦海沉浮的千年狐狸。 可能是郭盛言辞太过犀利,立即因此承恩宫内无限声讨,出言驳斥者有之、声讨者有之、附和者有之,作壁上观三缄其口者,亦有之。 庄严肃穆的朝堂,瞬间变得纷乱而噪杂,连讨价还价吆喝卖货的菜市场还不如,神态各异,彼此声嘶力竭争论激烈。 “好了···” “诸位爱卿,吾初登皇位,年岁尚幼,军伍之事更是知之甚少,有关五羊战事究竟如何处置,还望殿阁学士同兵、户、工三部尚书尽快商议出应对之策。五羊关内神雀乃至夏族北境唯一防护要地,一旦失守,北境恐将永无宁日。” 昌晟皇一声高呼制止承恩宫内的争吵,当众朝臣噤声,立即一脸歉意语气真诚的解释道,言毕,不待皇侍司侍官高宣退朝,直接起身离开承恩宫。 承恩宫内,随着昌晟皇的离去,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是一副又如此的无奈表情,安静很是短暂,也不知因何而起,争议继续,五羊关边军望眼欲穿翘首以盼的援助,遥遥无期。 皇城承恩宫朝议期间,国子监学子息所附近一茶楼雅间,迎来两男一女一兽,一衣着华贵气态尊贵,剩下一男一女,明显是护卫和丫鬟装扮,细看下,正是郭安玉、香儿、安护卫三人,至于兽,正是认上官陆为主,却被留在郭安玉身边的黑子,遗兽,炎獒。 “小姐,王爷怎么就允许我们出府了呢?”香儿姑娘侍奉郭安玉坐定,趁着安护卫不注意,附耳低声问道。 “因为陆哥哥在左军都督府监牢。” 郭安玉话音未落,目光已转向眼前那把椅子,目光呆滞开始发愣,因为这儿,因为这把椅子,曾经是他一直坐的那把。 黑子贵为遗兽,那是相当善解人意,仿似感知到自家女主人的感伤,不再玩闹,乖乖趴伏在郭安玉脚边,用硕大脑袋不断轻轻供着她的长裙。 侍立在侧的香儿看向郭安玉的目光中满是悲痛和心疼,暗自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的同时,默默为郭安玉更换茶汤,始终保持茶盏内的茶汤,温热可饮。 没一会,沉寂的雅间内传来阵阵吵闹声,道:“小昌明,你说你认识上官陆,那位五羊骑兵阵总,我们国子监传奇学子,较校三杰,慨然北上远赴五羊成为戍边的上官陆!” 这道满是惊喜和激动的话语后,是一道略显稚嫩,同样充满激动,甚至还有浓浓感激之情的声音:“我当然认识陆哥哥了,难道你忘了,我也是药郡国学院出来的啊,陆哥哥、源哥哥,还有鹏哥哥,他们三人也是药郡国学院的学子啊,更是小昌明的大恩人,怎会不认识呢。” 随即,又是第三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低沉而又严肃,比之前两道多了几分沉稳和理智,道:“小昌明,你要切记,今后除我等几人外,绝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你同上官校尉熟识,切记、切记。还有你,刘豪,嗓门小一点,昌明刚到京城,什么都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口无遮拦徒增祸端。” 被称为刘豪之人,也就是问及昌明熟识上官陆的那第一道声音随之响起,只是比之方才声音要低了很多。 “阳叔,这不是只有咱三人嘛,说说也无妨。不过说真的,对于这位上官阵总,我是由衷的敬佩,国子监学子甘愿放弃大好前程,远赴边关,与鞑子生死血战立下显赫战功。若无上官校尉,五羊早已被鞑子所攻克,我等三人又岂能在此品茗闲谈呢,可惜啊,竟落得如今这般境地,着实太过可惜,祖父遍览典籍,也说无计可施,毕竟他触犯军纪乃是不争的事实。” ······ 听着隔壁雅间的谈论,郭安玉柳眉紧蹙,香儿姑娘正欲示意安护卫上前劝阻,却被郭安玉出言阻止,道:“由着他们去说吧,我也想听听。” 隔壁雅间三人依旧畅所欲言,只是声音刻意压低了许多。 阳叔沉声感慨道:“哎···可惜了,如今身陷囹圄。你们说,若是上官校尉未被问罪,现在还在五羊边军,謌克可敢犯关?” “是啊,有陆哥哥在,足智多谋英勇善战,有的是法子让鞑子损兵折将,杨五羊军威,鞑子岂敢来犯。”小昌明语气中满是自豪,对上官陆近乎盲目的自信。 刘豪笑着打趣道:“小昌明啊,这是你不了解鞑子,不了解謌克汗国,他们同我们可不一样,没有什么将军,只有帐主,哪来损兵折将!” “那就丢盔弃甲,刘豪哥哥,我自监内典库中可看到过一些记载,鞑子所着为兽皮所制毡子甲。”小昌明认真而肯定的反驳,让人想笑又笑不出来。 “是···是,鞑子确实人人配备毡子甲、弯月刀,你们两个也不用在这儿给我演戏,请我到茶楼饮用灵茶,本钱不小啊,说说吧!” 阳叔话音之后,是良久的沉寂,之后才听到刘豪低沉的声音传来,道:“阳叔,今日我和昌明约您到此,是有事相求。我们想去五羊关,所以想拜托您帮我们俩想想办法。” “什么,刘豪。你胡闹能不能有个限度,带昌明到五羊关,别人不知道五羊现在是什么情况,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你祖父身为督察院右都御史,王郡、荒郡两郡内的御史奏本你又不是没有偷着看过,五羊被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小昌明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还要带着他,你对得起你季叔叔吗?”明叔也不再压低腔调,高声斥责道。 第三章 夏族之义(下) 第三章:夏族之义 “明叔,身为夏族男儿,趋利避害非大丈夫所选,因畏惧生死,而偏安一隅吗?不,我刘豪不愿,纵然身死五羊,亦无怨无悔。国子监学子已经人去房空,全都去了五羊关。”刘豪高声回道。 “明叔,我也想去五羊,当年若不是陆哥哥他们三人,父亲也不会沉冤昭雪,我也不会活到现在,陆哥哥现在身困监牢,昌明无能为力,但我希望我能够前往五羊,替陆哥哥守护五羊关,哪怕身死五羊,昌明无怨无悔。”季昌明情真意切,语气坚定。 “哎,你俩别想了,我督察院一脉,去不了。而且,据我所知,国子监上房学子,只有人房、地房部分学子前往五羊,天房无一学子离京,就算是人房与地房,也多是武学学子,全学、文学学子,去的也没几个。”明叔平淡的语气中,蕴含着失落和淡淡的悲哀。 “明叔,那你看到京城外边了吗?多少游魂、多少武者、多少学子赶赴五羊,为何他们去得,我们就去不得呢?督察院一脉,我脱离,脱离后,我总可以去吧。”刘豪神色激动,为了前往五羊,甚至连脱离都察院一脉这样话都能说出来。 “脱离督察院一脉,刘豪,你开玩笑呢吗?不要把无知当作乐趣。” “明叔,你就帮我俩想想办法吧。” “不可能!” 隔壁雅间争执不断,谁也无法说服对方,郭安玉起始还在静静听着,眼泪却随着争吵的升级接连滴落,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神色愈加坚定。 不管是郭安玉还是小昌明几人,都不知道,在他们雅间对面,郭越与徐向召幼子徐鹏程刚送走一批国子监学子坐回雅间,方才围绕在二人身边的便是国子监各房、各学学子,极尽谄媚,刻意逢迎讨好地话语,怕是用尽国学所学。 尽管两个雅间隔着两道走廊和一个天井,但由于刘豪和小昌明那大嗓门,谈论的内容还是被郭越、徐鹏程他们这些人听到。 “郭公子,都察院那一个个还真都是楞种啊,急着去五羊送死嘛。” 徐鹏程这充满鄙夷的话语,郭越是深以为然,赞同并感慨道:“他们急着送死,我们何必做那坏人呢。识时务者为俊杰,方才所见那几位学子便不错,文学学子,身后氏族实力不俗,今后定会成为你我兄弟二人的有益助力。国子监学子又如何,氏族权势才是一切,家国大义,不过是空谈耳,没有五谷杂粮,肚皮子不滚囊谈何清高。” “的确不错,不管是才学还是家世,算得上佼佼者,过几日便引荐给父亲,朝堂之上才是男儿施展才华之所,边关、战场,是那些愣头青该去的地方。”徐鹏程随即笑着出言附和。 郭盛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灵茶茶汤,轻声询问:“鹏程,我同你商谈之事进展如何,何时可成?” 说此话时,郭越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不曾有片刻离开对面的徐鹏程,显然这事对他而言,异常重要。 徐鹏程依旧陶醉于那些国子监学子恭维的话语中,随口应道:“放心吧,父亲是绝对不允许那上官小子活着走出左军都督府的监牢。” 闻言,郭越脸上是无可抑制的笑意,朗声道:“大好光阴岂可辜负,听说那翠微轩近来有来自西方公国的美女,肌肤光滑似乳,前凸后翘魅力非凡,碧眼红发充满异域风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 “春宵苦短,哈哈···” 郭越和徐鹏程二人之间的谈话自以为隐蔽,却被守护在雅间内的安护卫听个一清二楚,再说还有那进进出出的国子监学子,想低调都难,而在昌明三人离去后,郭安玉也没了留在这儿的心思,却不得不等郭、徐二人离去后再离开。 同一座茶楼,同层三间雅间内,一间怀念而感伤、一间热血而铁骨、一间世俗而现实,真实上演着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国子监,这个为神雀乃至夏族培育英才之地,欧阳祭酒对学子的离监后的选择,并不干涉,各自抉择。 的确如那位明叔所说,国子监上房天、地、人三房学子,离监赶赴五羊者还是少数,全学、文学学子大多数都留在京城,不是准备参加较校与氏校便是开始走亲访友,为今后的出路谋划,就算是离京的,也是返回自己氏族所在郡州,赴任氏族早就打点出来的空缺。 国子监乃是神雀的一个缩影,神雀九大郡,赶赴五羊军关多也是实力低下的游魂,至于那些氏族子弟,并非没有,而是寥寥无几。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昌晟皇帝在皇城花园内悠闲赏花,身边仅跟着皇侍司司正王伟。祭礼过后,初春来临,花园内悄然显露出春意,迎春花绽放着花蕾,淡淡花香飘零。 “交代你的都办好了吧,情势如何呢?那可是贤亭啊,夏族至高无上的贤亭,各氏族俯首帖耳的贤亭,办不好,你皇侍司当问罪。”昌晟皇帝猛嗅花香,一脸陶醉,轻声说道。 “禀吾皇,祭礼之前,消息已经散出去了,贤亭所出,莫敢不从呢,那些游魂、氏族子弟纷纷赶赴五羊关,期望能够在五羊关大放异彩,得到贤亭赏识呢。”王伟佝偻着身子,埋首低头,平缓的语气中,看似褒奖实则讥讽话语中,隐约中有着为自己邀功的意思。 “那就好,他謌克有真神奴隶,神雀有万千武者,孰强孰弱,犹未可知啊!五羊边军想来不会败的太惨,应该会留下不少吧。”昌晟皇帝轻声嘀咕,神色却非常复杂,五羊边关是他谋划中最紧要的环节,既不愿一己私欲令戍边军卒更多枉死,又不甘放弃心中谋划,矛盾纠结。 “承恩宫怎么样?” “还在争议之中,尚未有所决议。” “好了,你下去吧,盯着承恩宫,时刻禀报。” “老奴告退。” 皇侍司王伟缓缓告退,离开花园前往承恩宫。 昌晟皇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花圃,一个人嘀咕道:“争奇斗艳,总归是取悦观赏之人,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凛冬酷寒下唯有梅花独挺傲骨,霜雪之中凌然绽放。” 第四章 戍边军卒(上) 第四章:戍边军卒 神雀,五羊关,北关角楼。 半仙自上次大战手指被断,不知因何养成一个习惯,总是下意识抚摸断口处新长出来的皮肤,白典看着陷入沉思的半仙沉默不语,张监则是神情严肃一脸悲戚之色。 时至今日,五羊关独自面对鞑子夜以继日持续不断的犀利攻势,将近半年,随着祭礼过后天气回暖,鞑子攻势是一日强过一日,半仙、白典、张监三人身为五羊三巨头,几乎每一日都在煎熬中度过,战局险象环生、战况惨烈悲壮、战事戎马仓皇,还有诡异莫测的时局,凡此种种令三人心力交瘁疲惫不堪,身形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两鬓斑白不见一丝黑色。 良久,角楼内才响起半仙沙哑的声音,道:“老白,左军都督府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吗?” “没有,信鹰有去无回,派往京城的传令更是一波接一波,可有什么用呢?自鞑子攻关至今,半年时间啊,一无皇旨、二无都督府军令,这···”白典神情开始沮丧,越说越是激动。 “王爷···嗯···王爷那边你可遣人送信,怎么说?”提及靖王,半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言及靖王朱狄,白典、张监二人皆向半仙投去疑惑的目光,王爷早已在上次大战中筹备安北大军出京后便被罢免,向王爷送信,又有何益? 看到半仙点头,尽管有些不明所以,白典还是如实道:“王爷被幽禁于王府,自不愿因五羊之事牵连王爷,非生死紧要关头,还是算了吧!” 张监一脸决然,肃声道:“半仙,王爷如今自身难保,还是算了吧。五羊已是这般境地,我等三人只能尽力,纵然战死关墙之上,也绝不让鞑子再次登上关墙。” “我等戍边老卒战死这关墙之上无可厚非,这是吾等归宿。”白典说着,神情的目光看向窗外,眼底流露着不舍和坚毅,目光仿似穿透漆黑的夜幕,将关内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印在心里。 “可这段时日入关的那些人呢?受他人鼓噪,仅凭一腔热血,抛家舍业慨然北上支援五羊,他们,死在这儿,不得当!何况,那些国学学子、氏族氏子、游魂武者,可都是夏族大好男儿,更是夏族屹立于开元大陆的依仗和底蕴。假借贤亭之名,行釜底抽薪之毒计,无论何人或是哪方势力,初衷为何,其心当诛!” 说到最后,明显能感知到白典的不甘和愤怒,特别是针对那散布流言,促使各郡武者北上支援五羊关之人,不仅没有丝毫感激,反而恨之入骨。 “老白,放心吧,此事半仙早有安排,所有入关之人,年过五十皆划入值守军阵、卫、所中,不及五十者,将把式、武者、学子加以甄别,分别对待,绝不能让这些心怀热血之人,白白枉死五羊关,真到五羊关被破那一刻,便会提前送他们离开五羊。” 战争,无限催发一个民族的潜力,謌克,这个马背上的民族,为了攻克五羊,这座阻拦他们马蹄南下的夏族军关,处心积虑多年筹谋,本不善冶炼、锻造,只喜杀戮劫掠的民族,也能够打造大型攻城军械,并付诸于实战。 猫教老虎还懂得留一手,参天云梯这等就算神雀军伍也称得上绝对机密的攻城军械,鞑子虽能够以下三滥的手段获取,但在謌克缺乏基础冶炼和锻造工艺的情况下,那就是徒有其表的四不像,比之都督府下神机营的参天云梯,相差甚远。 鞑子煞费苦心谋取这等利器以攻克五羊关,自然要为之做完全准备,特别是这近百年来,鞑子为了弥补自身短缺,更是挖空心思不遗余力,遣勇士潜入夏族境内掳掠工匠,精选幼童送入夏族境内拜夏人工匠以偷学技艺,等等等等,无所不用其极。 因此,在参天云梯被损毁殆尽的情况下,由海日古亲率大军守护的工匠一番修整,便成为攻城梯,两侧加装炼金板,可容鞑子直接登上关墙,北关因此会失去高度优势。 除却参天云梯,另一种攻城军械:抛石机,也被鞑子打造了出来,射程虽不如北关所配备的抛石机,但杀伤力却不逞多让,飞射而来的巨石对北关关墙上五羊军卒造成的杀伤,远超羽箭和短兵相接的惨烈厮杀。 这次,鞑子出动十万精锐,还有六个真神奴隶军阵,统兵之人出人预料,并非根基深厚勇武不凡的莫日根,而是令五羊关这个到嘴鸭子不翼而飞的海日古。 两年前,海日古因战败丢失五羊关,在他返回草原后,因除却金牙、白牙两部外其他各部的声援,不仅汗王亲自出面免除其责难和处罚,甚至还受到白牙部大祭司的祝福。 因祸得福,此次謌克再度兴兵攻打五羊,海日古众望所归当仁不让成为领军之人。 十万大军,金牙、白牙两部合共不过三千精骑,而且还是作为大军统帅海日古的亲卫,基本上都是几大金毡部精锐,至于半仙三人为之胆战心惊忧心如焚的真神奴隶军阵,全是依附于金毡部,实力最强悍的六大神羽部。 常言道: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生死仇敌。 海日古对五羊关的底细和真实境况虽不至了如指掌,却也是八九不离十,军械、军备、兵力不足,支援遥遥无期等等,尽皆知晓。 海日古的确不负盛名,指挥大军攻关镇定自若张弛有度,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如同剥洋葱般,光明正大消耗五羊关防守军械、军备,还有戍边军卒,逐渐蚕食步步为营。 此战,鞑子有恃无恐的真正原因,便如海日古所言那般,五羊矛甲不复存在,五羊边军已失去戍守五羊关的资格和能力。 的确,当何老狗消匿、五羊神铠遗失,五羊威慑和制衡鞑子隼级勇士的五羊神阵不复存在,海日古还有何忌惮和畏惧,在他眼中,攻夺五羊关如同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唯一的考量便是究竟该以多大的代价攻下这座他们已经觊觎无数年的雄阔关城。 五羊神阵对五羊的重要性自不言而喻,然而却非不可或缺,因为五羊还有老卒营,以及在半仙三人算计下由上官陆精心调教出来的五羊骑阵,有此二者,堪堪弥补五羊的窘迫,面对穷凶极恶的鞑子,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 纵如此,五羊也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 面对鞑子真神奴隶军阵,只能以边军士卒血肉之躯相抗,不计代价死命硬撑到夜幕降临,以巨大死伤耗尽真神奴隶勇士的神力和心气,趁着真神奴隶后撤进退失据的刹那,才能够斩杀一二。 战事惨烈生死搏杀,五羊边军几乎是以血肉重铸五羊关墙,抵御鞑子铁蹄南下的勃勃雄心,残害劫掠族人的狼子野心。 战事旷日持久,随着军械、军备的大量消耗,五羊的颓势也愈加显现,每日击溃鞑子的攻势,代价也愈加沉重,当抛石机、床弩这些防御军械,卡垛盾等防守军备大量消耗,五羊北关如同一个欲遮还羞诱惑无限的绝妙女子,最大限度激发鞑子的雄性激素占有欲。 鞑子肆无忌惮登上北关外关墙,五羊却无计可施,只能短兵相接殊死相搏,关键是,鞑子有十万精兵,反观五羊呢,兵卒不足三万。 夜色褪尽、旭日挂空,五羊关又迎来新的一天,本该是朝气蓬勃生机盎然的清晨,但对五羊关内所有人来说,不过是能够再多吃一顿早食而已,至于能否再活到夜幕降临,能否再沐浴明日的朝阳,那是从未有过的奢望。 “敌攻,躲避抛机石块!” “值守,通报鞑子情况!” “刀盾手,竖盾随时上战兵道!” “弓手自由射杀!” “弩手准备!” “枪矛阵,准备,随时应对鞑子真神奴隶登关!” “抛石机,射!” ······ 鞑子大军出动,伴随着半仙那沙哑而高亢的军令声,五羊北关攻防战再次拉开序幕。 鞑子攻打北关,以百夫长为中心,百骑快马疾驰紧随百夫长,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骑,以精湛骑术规避北关军卒所射来的如蝗羽箭。 北关硕果仅存的几架抛石机所掷出的巨石飞速划过,同鞑子所抛射而来的巨石在空中彼此交汇、撞击,然后各自奔赴既定目标。 相对而言,鞑子这后起之秀比之五羊老大哥,于抛石机这等大型军械的运用上,算是不相伯仲,射程和抛射石块重量上,五羊不如鞑子,可在石块抛射精准度上,鞑子比之五羊,鞑子劣于五羊多矣。 巨石抛射而来,剧烈冲击力砸向北关,也对北关廊墙、梯道、瓮城、关墙上的五羊军卒造成巨大伤亡,也亏得五羊关墙足够坚固,尽管巨石携无可匹敌的力量猛烈撞击,依旧难以对关墙造成损毁。 北关值守军卒藏身女儿墙后,小心翼翼通过垛口查探鞑子进攻节奏,并随时高声通报。破败不堪已呈残垣断壁的箭楼内,一批批硬弓手舍生忘死以手中硬弓射杀压制鞑子攻势。 紧接着抛石机出场的,便是由参天云梯改造而成的攻城梯,避开五羊那最后几台抛石机的投掷范围,几十匹高头大马在骑长扬鞭挥舞下,拖动攻城梯快速向南滑动,以最快速度抵达北关关墙下。 第五章 戍边军卒(中) 第五章:戍边军卒 “攻城梯、出···” 北关值守军卒恪守职责,在探看到鞑子攻城梯出动的那一刻,立即高声示警。 “机弩、准备!” “抛石机、准备!” “结阵、接敌!” 半仙一声军令,北关五羊军卒随之而动! 刀盾手双手持盾,护持着机弩和操纵机弩的三人自瓮城经梯道、廊墙到外关墙战兵道;北关中关墙、内关墙,同样是刀盾手护持下的抛石机,在三人的操控下开始进行准备,等待值守军卒的指引;最北侧瓮城内,戍边军卒以弓弩手为核心、以枪矛手为主力、以刀盾手为护盾结为一个个攻击军阵。 “关墙值守···” “抛石机、值守引向,掷···” 北关外关墙,值守军卒前赴后继佝偻着身子,快速移动接近垛口,对接连不断死于鞑子羽箭的值守袍泽视若无睹,无悲无喜的双眼透过垛口紧盯着关墙下,将鞑子动向实时传递。 关墙下,藏匿于百骑中的鞑子勇士立即现身,张弓搭箭,弓弦嗡鸣声起,箭矢飞射而出,动作行云流水令人眼花缭乱,更重要的是,完成这一切,不过眨眼间的工夫,然后在五羊箭楼武者硬弓手捕捉、锁定之前,再次藏身于百骑中。 “十八丈、十八···” 垛口,值守军卒挺直自己的脊梁,高举右手,声嘶力竭的呐喊,危险也随之而来,自关墙下鞑子勇士射出的羽箭一闪而至,锋利的箭矢刺穿值守军卒手掌的同时穿透头颅,就算有猩红血丝包裹,依旧难掩它狰狞的面容,当鲜红血液开始从嘴里冒出,呼喊的声音逐渐低微,脸上洋溢着满足和解脱的笑容。 “嗖···” 抛石机开始发威,一抱大小的石块在杠杆作用下高高升起,于外关墙值守军卒头顶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异常精准砸在牵引攻城梯,疾速狂奔中的鞑子骑兵中。 悲鸣、嘶吼、哀嚎声中,残肢断臂血肉横飞! “哐、哐···” 伴随着盾牌剧烈撞击声,中关墙上,那些头角峥嵘但却尚未大展身手的抛石机,便被合拢的盾阵守护在内。 外关墙垛口,依旧还是那个位置,仍旧还是同样的姿势,但却已不是方才做出这个姿势的人。 因为,只要鞑子攻势不止,值守军卒便必须驻守在这个位置,以最小的最小的伤亡,换取鞑子进攻真实而详细的态势。 熟悉的嘶吼声持续响起、熟悉的破空声不断出现! “六丈···” 早已换了不知多少轮的值守军卒,仰着脑袋,脖颈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嗖、嗖···” 北关外关墙上,随着一朵朵金石之花绽放,被花瓣包裹守护着的花蕊显现而出,随着操控机弩士卒眼花缭乱却又无比娴熟的操作,伴随着三道兽筋弦迸发出轰鸣般的声响和那震耳欲聋的破空声,造型怪异的飞狼羌早已透过垛口,闪身而出。 值守士卒在飞狼羌射出那一刻,不顾自身安危,几乎是将整个上半身挂在垛墙上,查看自这个垛口、射出飞狼羌的命中情况。 五羊、鞑子彼此交战已久,在他们听到飞狼羌那独特而又熟悉的破空声,所有攻城梯两侧的鞑子脸色大变,尽管双眼中满是惊恐和不甘,尽管满口污言秽语,依旧还是忠诚执行军令,策马上前,以自身血肉之躯,阻拦欲要摧毁攻城梯的飞狼羌。 飞狼羌,本为床弩所用特殊弩箭,初始为小臂粗细圆棍状,其上三分之一有密密麻麻芝麻粒般大小孔洞,前端呈锥形,一经发射,疾速飞行下,圆棍前端尖刺因强烈风阻之力而被逼近圆棍内触发内部机括,立即有拇指般长短尖刺自孔洞钻出。 飞狼羌势疾力大,能够直接穿透鞑子所持毡皮盾、肉身,狠狠击打在攻城梯上,攻城梯破损严重,已无法使用,骤然碰撞下,挂在尖刺上那些肉丝和布条,瞬间抖搂干净。 当然,飞狼羌能够成功击毁攻城梯者,十之一二,更多还是被那些鞑子勇士舍命阻拦,虽击杀无数鞑子,却再无力摧毁攻城梯。 飞狼羌一支又一支射出,守护攻城梯的鞑子也是无惧生死勇往直前,以血肉之盾加以阻拦,守护身后的攻城梯。 当第三波飞狼羌射出,鞑子的反击随之而来,硕大的石块如雨点般降落在北关外关墙战兵道,机弩、操控机弩的军卒、护持机弩的刀盾手,被这些从天而降的巨石砸成肉饼,迸溅的热血下,骨、肉不分,损伤惨重,近乎全员战死。 至此,海日古紧绷着的脸色总算有所缓和,凝望五羊北关的眼眸中,坚定之色依旧,但若是细细察看,还是能感知到其他意味,既有对自身的怀疑,还有对敌将的敬重,而脸上那隐约可现的凝重之色,说明战事并未如他谋划般乐观。 半仙,戍边半生征战多年的沙场老将,手段老辣远超海日古预料,层出不穷的防守之法,永无底限的后手和底牌,交战小半年,海日古至今还难以确定,五羊究竟还有多少依仗。 当海日古确信五羊所有防守军械被损毁殆尽,正准备翌日发动最后一击,彻底攻占五羊关之时,那种以炼金打造的简易抛石机出现,一抱大小的石块瞬间将他滚热的心浇淋个冰凉。 当他摸清这些小型抛石机的玄妙,针对性调整攻关策略,又欲大举进攻时,竟又出现可移动的机弩,飞狼羌那恐怖而惊人的威力,更令他感到心寒。 一样接一样,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一次又一次拖延着他攻夺五羊关的决心和时间。 “鞑子登关、登关···” “上关墙、上关墙···” 侥幸自飞狼羌下逃脱的攻城梯在鞑子勇士的操控下,炼金梯自下方基座内快速升起,当前端弯钩死死扣住北关外关墙,紧随其后的鞑子纷纷涌向攻城梯,左手紧握毡皮盾,咬在嘴里的弯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手脚并用快速攀爬。 勇士弓骑立即脱离百骑,纵马游曳于北关前十丈左右,鹰视狼顾下,任何胆敢将身子露出关墙丝毫的五羊军卒,皆难以逃离他们所射出的羽箭。 当然,他们也暴漏于箭楼武者弓手的硬弓下,杀敌建功或是死于箭下,既看天命也靠各自实力。 随着各阵军卒自梯道、廊墙涌向外关墙,血战开启。 短兵相接近身厮杀,永远是最残酷、最血腥、最震撼、最暴烈的战争方式,个人武力高低被无限压制,军卒之间彼此协作反而显得尤其重要,血狼四寨军卒那是大放异彩,就算是把式军卒,一伍弟兄结阵杀敌,在他们力竭前,足以确保寻常鞑子不会自他们所防守的垛口登上关墙,就算面对鞑子牙级勇士,也能抗衡一二,当然,也只是抵挡一二。 生命之花无限凋零,鲜血越积越多,残肢断臂铺满战兵道,金黄色的旭日开始发红,最后彻底成为黑红色,阳光照射在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反而寒意刺骨令人颤栗。 北关浴血奋战,而南关则是人潮汹涌,自关内各郡赶来驰援北关的人排起长龙,等待着五羊军卒查看入关文册,但门洞内只有一军军卒,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 五羊关内,矛甲酒肆外步招迎风飘扬,尽管屋舍焕然一新,屋内陈设依旧还是此前那般模样,没有丝毫变动,掌柜依旧是毛掌柜,但却不是那个叫何老狗的毛掌柜,一个坐在木轮椅子上,失去双腿和左臂,仅存右手,一脸褶皱面容沧桑的老卒。 “都说五羊矛甲酒肆绿莹血乃五羊一绝,不吃绿莹血罔来五羊关!” 矛甲酒肆,已是座无虚席,因战事之故,酒肆内每人限量一壶绿莹血,纵如此,那些奔赴五羊的各郡热血汉子,依旧是趋之若鹜。 酒肆内,六个样貌怪异的男子尤为引人注目,魁梧身形从头到脚完全被黑袍包裹,皙白如玉的脸庞明明是男儿般的五官,但说话的音调却让人感到惊愕,尖细轻柔又无比刺耳,而他们吃酒的模样更是令人惊叹,如同旁人般浅尝辄止的动作里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文雅,每次开口说话前,总会下意识扫视整个酒肆,嗓音也压到最低。 “师父,我们如何能够见到他们呢?今日在关内打探了一天,这些人可都在北关应战啊!” 六人中,一位满脸褶皱却又肌肤雪白老者,疼爱的目光投向开口说话之人,稚气未消眼神清澈,一脸陶醉咽下口腔内的绿莹血,这才开口说道:“潭儿,总会见到他们的,放心吧!”言毕,右手捻着酒壶,失落和贪恋之色跃然于脸上,叹道:“好了,难得来五羊一趟,绿莹血称得上酒中佳酿,说不定以后再也吃不到喽,还真是遗憾呢!” 他们六人自以为将交谈话音压到最低便无人听到,却忽略了身后瘫坐在木椅上的那位老卒,矛甲酒肆新任掌柜,耳廓微不可察抖动过后不动声色,该上酒上酒,该擦拭酒桌擦拭酒桌。 第六章 戍边军卒(下) 第六章:戍边军卒 夜幕降临,血腥厮杀和繁杂喧嚣,皆归于沉寂。 白典得到酒肆掌柜暗中通报后,立即迈动步子向外狂奔,撞开半仙房门,喘着粗气,慌忙道:“半仙,矛甲传来消息,皇侍司皇侍出现在那儿,据说他们手中有份名单,内容不详,目的不明。” “皇侍司皇侍?他们怎会出现在五羊关?” 闻言,半仙一脸诧异,双眉紧皱陷入深思,毕竟在这样敏感时期,皇侍司皇侍现身五羊关,而且行踪诡秘,由不得他不多想。 这时,随扈白典的牙士方才赶来,却被白典吩咐前去请张监过来,他则是自顾自坐下,也不催促,静静等待,给半仙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思考。 “除了名单,老曹还听到什么?” “还有···他们都在北关应战、打探了一天、没见到、好好品尝绿莹血,说不定今后再也吃不到···” 也就在白典说出最后这段话的瞬间,白典、半仙如遭雷击呆愣在那儿,脸色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丝。 “五羊、五羊关,就···就这么被他们放弃了?” 白典一脸不可置信,肯定而又蕴含质疑的语气,说明他内心的矛盾和纠结,目光转向半仙,似是在等待半仙的否定。 “老白,你没有说错,五羊被他们放弃了,那那份所谓的名单,应该就是他们需要或者说就是他们的人。”半仙看似镇定,但身体已经开始颤栗,不得不扶着桌案,才能够保持站立。 半仙艰难挪动着脚步让自己坐在椅子上,随着时间推移,凌乱的心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开口道:“老白,不用想了,我们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无法接受也好、难以相信也罢,如今不过是正式告诉我们,别心存幻想了!” 就在这时,张监推门而入,沉声问道:“老白、半仙,大半夜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看到房内脸色难看到极致的两人,心里顿时浮现不好的感觉,本就疲惫的脸色满是凝重之色,直至白典将方才二人猜测告知与他,脸色比之半仙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典、半仙、张监三人皆是五羊老卒,自两年前一战,五羊损伤惨重,都督府、都指营,左、右两司大量戍边将士阵亡,致使五羊边军无数军职空悬,因此五羊一切军务,皆压在他们三人肩上。 此番,确定五羊遭到抛弃,任其自生自灭,三人经过近一刻钟的沉默后,脸上已看不到丝毫怨恨和沮丧,只是有些懊恼,更多的是一种释怀和淡然。 “老白、半仙,看来终究是我们想多了,于他们而言,是我们奢求太多。岁月流逝物是人非,五羊仍是五羊、夏族还是夏族,可五羊却只有我们这些老卒了!”说着话,张监已是泪眼纵横,一向坚定而刚强的眼眸中,隐约浮现一抹迷茫。 “半仙,事已至此,一切由你来安排吧!” “老白、张监,稍后召集卫正军职及以上者,军议,如何抉择,何去何从,该当由他们自己来决定。” “老白,立即暗中安排矛甲老卒前往京城,将此消息禀报于王爷知晓,另外,再转告老曹,让他设法弄到皇侍手中那份名单,五羊关就算不复存在,但五羊不能亡,应该留点种,就算我们都不在了,有他们在,五羊就在,五羊关终究还会是戍守夏族北境的军关。” “典房务必尽快清点所有财物,采买粮食、盐巴、火油、炼金等等,所有五羊关所需要紧之物,多多益善。” “张监,五羊南关立即封关,可出、不可进。夏族底蕴不能被如此毫无意义的消耗,最好尽快让那些年岁在五十以下的非五羊军卒,离开五羊关,哪来哪去。” “另外,监房秘密排查五羊关内五羊军卒,挑选出一批年轻军卒,在五羊关破前暗中送出军关,留作五羊边军的种子,只要他们活着,五羊才有希望。” “白典,将关内所有青罗玉币提取出七成,为他们在王、荒两郡买一条出路,若是不愿留在北境,可直接将青罗玉币交由他们,自行决定去处。” “五羊关到京城的联络,怕是早已被切断,可毗邻军关的王、荒两郡应该还没有,倘若信鹰还能用,立即给两郡都督府及都指营发去战况通报,三日一发,言:五羊告破在即,恐鞑子入关肆虐,为两郡境内氏族安危计,还望早做防备。若信鹰无用,典房要选出可靠传令兵,日夜守在南关,随时准备在北关被破之际,向两郡通报军情。” ······ 当半仙三人商议完毕,立即紧锣密鼓于深夜悄然召集军议,军职在卫正以上者,尽皆列席。 军议召开,半仙直言不讳,将五羊所面临真实局面尽数道出,并点明五羊在接下来战事中,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与会者,除却血狼卫正魏鹏,其他所有人可都是戍边多年的老卒,当半仙将选择权交由他们自己,严明,典房军册会消除他们的军籍,以游魂的身份离开五羊关,脱离这场旋涡。 但是,二十七人,竟无一人选择离开,没有谩骂连天、没有怨天怨地,自然没有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没有誓死不二的坚定立场,有的只是默默转身前往北关,前往那片属于自己的战场,睡觉、巡守,各司其职,静静等待夜幕消散,等待翌日朝阳升起,等待鞑子攻关,等待挥刀杀敌,等待身死魂消,等待战死沙场,等待埋骨五羊,等待忠魂永存! 五羊戍边老卒的选择,令人百感交集,敬服之余更多是惋惜和哀叹。 第四日,半仙所有安排已经就绪,所以一直奔走于五羊关,苦于难以接近北关戍边将士的皇侍司皇侍,行事突然变得异常顺利,他们手中名单上所有人,一个不落全都见到了。 京邑、京城、皇城,承恩宫。 例行朝议,昌晟皇早早便抽身离去,留下宫内一大帮文臣武将商议。 东渊阁大学士冯建旭、建极殿大学士宋朝来、华英殿大学士马文昌及五军都督府中的左军都督府右都督赵侠博,据理力争,神雀朝堂应尽快援救五羊军关,一旦五羊被謌克所克,五羊关威慑不存,神雀北境将永陷謌克骑兵马蹄肆虐,再无宁日。 中极殿大学士徐向召、兵部尚书郭盛、皇侍司侍印方隋直言冯学士几人是在危言耸听,朝廷收到军报到现在已经将近八个月,五羊再无任何军情奏报抵京说明仍旧未被謌克攻下,神雀有此雄关,怎能被謌克攻克,过早派出援兵,远赴五羊,不过是徒耗国力,有郭盛这个前户部侍郎在,再加上四千余年所形成的思维惯性,得到绝大多数例朝大臣的附议支持。 京城,都察院。 右都御史刘飞与众御史都是愁眉不展,五羊战事真实情况如何,王郡、荒郡二郡监察御史早就用御史专用奏本详细诉述。 “刘大人,荒郡、王郡御史急发奏本,五羊战事危急,南关已经封关,禁止外人入关,储备军械十不存一,五羊军关开始在二郡各州采买。”其中一位都察御史肃声道。 “五羊关战损如何,两郡御史可有奏明?” “未封关前,五羊可战之兵约两万余,封关后,御史无法入关,不得而知。” “现在还是没有查明,五羊关传令军卒与信鹰为何无法抵达京城吗?”刘飞顿了一会儿,轻声问道。 “没有,所有前往查探的御史尽皆失去联络,生死不明。” “如此封锁五羊真实军情,究竟是謌克细作所为还是···”其中一位御史不由猜测起来。 “一切待查实再说,都察院绝不无端猜测。”刘飞语气坚定,立即否决这种无端猜测。 “刘大人,吾皇对都察院谏言置之不理,朝臣意见相左分庭抗礼,五羊战事危急,都察院究竟该如何行事?” 听到御史的询问,刘飞刘御史沉默不语,謌克攻打五羊一事,自第一拨五羊传令军抵达京城,时时处处都透露着诡异,都察院的探查一直不顺,不是探查之人有去无回便是查无可查,没有真凭实据,都察院谏言便显得苍白无力,无法得到朝中重臣的认同与协助,更没有办法说服昌晟皇。 整件事情就像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就连刘飞这个都察院右都御史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是他入都察院成为御史百余年里,第二次有这种感觉,第一次,是他想劝住老御史,在那场震惊神雀朝堂的泣血悲歌时。 刘飞环视厅内众御史,还是做出最无奈的决定,缓声道:“派御史前往继续查探,务必找到真凭实据,五羊传令军卒自何地消失?信鹰为何始终没能飞抵左军都督府?查实那个关于贤亭告示消息流传源头,究竟是自何处传出?都察院在未查实之前,不再谏言。” 众御史纷纷离开大厅,独留刘飞一人。 “范老哥,我刘飞又何惧呢?泣血,百年内仅剩一次,都察院又该何去何从?”刘飞低下头轻声嘀咕道。 第七章 五羊忠魂(上) 第七章:五羊忠魂 “豪哥,你看,现在五羊军关禁止入关啊,那我们怎么办啊。”季昌明指着南关关墙上的告示,哭丧着脸沉声说道。 五羊南关下,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五羊关的季昌明看到南关关墙上的告示,哭丧着脸,低呜道:“豪哥,你看啊,禁止入关,我们怎么办啊?呜呜···” “小昌明,你不是认识那个,嗯嗯···那个···”刘豪为了让自己尽快回忆起来,用力挥舞着右臂。 “对、对···鹏哥哥,魏鹏,那个魏鹏,走!” 想起后,立即拉着季昌明挤出围聚在告示的人墙,连那雄健的坐骑都顾不上,脚步飞快跑向关门口,灵机一动举起腰间褡袋,一脸谄媚的对军纪军军卒请求道:“军士大哥、大哥,我们是魏卫正的表弟,这里有他几封家书,烦请大哥通融通融。” “将军军令,封关禁入,请回。”军纪军不为所动,一脸严肃回道。 “不是,军士大哥,我们真的是军关辖下血狼魏鹏卫正的家人,家里长辈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让我们兄弟俩过来看看,看在袍泽的面子上,通融通融吧!”刘豪再次出言哀求,言之凿凿神情恳切,说着话已开始迈步向前走去。 “唰···” 就在刘豪右脚抬至半空,将落未落时,军纪军军卒立刻有了反应,利刃出鞘声中,刀刃已架在刘豪的脖颈上。 “五羊封关,禁止入关,擅闯者,杀!” 语气冰寒,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刀刃散发出的杀气,顿时让刘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豪眼眸中闪烁一丝尴尬,面不改色在军纪军军卒瞩目下,缓缓收回右腿,然后拉着小昌明快速走开。 “不恶而严,五羊军纪军,别说,还真的是不一般呢!”恋恋不舍回望南关门洞,刘豪暗自嘀咕着。 “豪哥,怎么办呢?” 刘豪敬佩于五羊军纪军的同时,小昌明却是急得直跳脚,毕竟千辛万苦历尽艰辛才离开京城来到五羊。 “放心吧小昌明,你豪哥肯定会让你入关的。”刘豪他自信而坚定笑容和口吻,安抚着小昌明急切不安的情绪。 刘豪、季昌明,二人是瞒着所有人从京城偷跑出来,自易市用身上所有钱财换了两匹健马,这还是易市马贩子知晓他二人是国子监学子,自愿前往五羊戍卫边关,这才便宜绕给他俩,不然啊,怕是连赶路的盘缠都没有。 如今,被五羊拒之门外,吃喝都成问题。 艳阳高照,烈日炎炎,夏日下的京城少了些许喧嚣,多了一些萧条,街道上行人来去匆匆,就连两侧铺面招揽生意的伙计,也显得十分没有生气,蔫了吧唧。 靖王府,府门前更显破落,往昔恢弘气派的门前长满了野草,偏门前杂草扭曲着枝干歪向两侧,勉强成一条可容单人行走的小径。 是日,一个步履蹒跚衣衫褴褛的魁梧汉子,浑身污秽不堪满布狰狞可怖伤口,不断自伤口流淌出红、黄交织的脓水,散发出阵阵恶臭,自小径艰难挪动到王府偏门,斜依在门框上喘着粗气恢复体力。 良久,这才将所有力气聚集在左手,叩响门环。 “咯吱吱、咯···” 当沉重的偏门被打开,门轴那刺耳的声音将已经昏死的汉子吵醒,猩红而充满警惕,如同野兽般凶狠的目光在看到安护卫的那一刻,缓缓消散。 “王爷,五羊关来人了,在书房等候。”安护卫快步进入花厅,在沉浸于手中典籍的靖王朱狄身边轻声禀告,当略带疑惑的目光投来,又沉声补充道:“身受重伤!” “五羊、身受重伤?” 靖王朱狄随即起身前往书房,喃喃自语的同时,不禁眼眸中疑惑之色愈重,就连脸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矛甲五卒,见过王爷!” “五老,怎么会是你?五羊、五羊···已至如此了吗?”一进书房,看到正欲见礼的矛甲老卒,就连朱狄也是无比震惊,脸色竟有些动容,满是难以置信,他太清楚矛甲酒肆以及矛甲老卒对五羊而言,意味着什么,值得动用他们还是走出五羊关,如此沉重代价,那必事关五羊生死。 “王爷,五羊危如累卵,关破旦夕之间。”靖王朱狄称为五老的汉子当即低声悲呼,制止靖王朱狄要为他疗伤的意图,轻声说出此行目的。 道:“王爷,夏族中当有叛逆为鞑子谋算五羊,五羊至京城间联络被阻断,吕孩儿迫于无奈这才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出关,只是,八人出关,最终入京见到王爷您的,独我一人啊!” “吕半仙他们几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军情不通,长达半年之久,怎会丝毫没有察觉?”当听到五羊同京城联络被阻断,半仙已是暴跳如雷,虽说他的城府迫使他详细听完五老所述,心思百转下,却忽略了五老那悲痛无奈的神态。 同样沉浸于悲痛中的五老也没有听出靖王朱狄话语中的矛盾之处,丝毫不提及夏族叛逆助鞑子谋算五羊,感慨似的解释道:“传令有去无回、信鹰猎捕被杀,鞑子攻势日渐犀利,吕孩儿也是疲于应对,何况五羊历来凄苦,弟兄们心里都有数。” “安子,取伤药来。” 闻听此言,靖王朱狄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看着五老身上那流着脓水,蠕动着白蛆的伤口,吩咐过安护卫后,不顾五老的阻拦,亲自动手小心翼翼,将那些已经沾粘在腐肉上的破烂衣衫褪下。 靖王朱狄的关切,五老甚是感动,直至安护卫将伤药取来,扭动身子避开朱狄为他涂抹伤药,右手如同魔术般变出一块满是裂痕的暗红色方石,轻笑低语道:“王爷,不用麻烦了,矛甲老卒离开五羊会怎样,王爷理当知晓,老卒我早有预料,好幸,总算行不辱命还能够活着见到您,这已经很好、很好,很好了···” “这、这是···” 靖王朱狄看到五老手中那块暗红色方石刹那,心神激荡,一时间竟口不能言,突然,似是想到什么,又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不再提及这方石丝毫,反而面带悲切,搀扶着五老坐下,转头冲着书房门外安护卫低吼道:“安子,准备笔墨纸砚,块!” 五老则是异常坦然,摩挲着手中的方石,动作是那般轻柔,眼神中更充斥不舍和丝丝眷恋。 靖王朱狄不忍直视,转身之际,眼帘不停上下翻动,掩饰着那通红的眼球。 第八章 五羊忠魂(中) 第八章:五羊忠魂 “伍在拜,叁廿十日十冂勹辶夕宀月月入双幺下车卜元攴,革双无宀耳言······” 五老在安护卫示意准备好一切后,立即开始口述这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随着老卒的诵念,靖王朱狄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至于默写者安护卫和诵念者五老,却并不清楚这番奇怪文字究竟在说些什么,这是五羊同靖王朱狄之间秘密联络的暗语。 与此同时,五老手中方石的裂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甚至抚摸中不断有暗红色沙砾掉落在地毯上。 “喀嚓!” 突然,暗红色方石断裂开来,掉在地毯上的那一小块瞬间化为齑粉,五老淡定自若用手擦拭去嘴角溢出的血丝。 “五老···” 五老镇定从容,靖王朱狄却是低声惊呼,看向五老的眼神中隐隐带有一丝哀求。 “王爷,没几个字了,让老卒我说完吧!”五老喉结涌动,将口腔内血液吞咽入腹,咧着嘴,笑着说道。 靖王朱狄满脸悲切,却又不得不让五老继续,五老手中的暗红色方石是他的命,石在人在、石消人亡,五老分明是在以燃烧生机为代价,确保密信一字不漏、一字不差说予靖王朱狄。 “双幺下车卜元攴,革双无宀耳言······” 差不多半盏茶后,五老总算诵念完毕,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而他手中方石也在此刻化为粉尘顺着手缝飘落,矛甲老卒、石命同体、石消则人亡。 五老,五羊矛甲酒肆老卒,一脸欣慰满足的笑容,黯然离世。 “安子,厚葬五老!” 良久沉寂过后,靖王朱狄轻声吩咐,交代完,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淌在脸颊上。 安护卫背着五老尸身离开书房,靖王朱狄独自呆坐在椅子上,阴沉的目光看似盯看着书案上墨迹未干的册本,却是散乱难以聚焦,眉间更是凝绝成一团,此时此刻的朱狄面临着此生最矛盾最纠结,也是最重要最关键的一个选择,内心思潮翻涌,巨浪滔天。 插手五羊,则预示着他同昌晟皇及族主之间的约定被毁,届时,怕已不再是五羊一关之事,而是所有同他朱狄,准确的是同靖王朱狄有关的一切,都会遭受无妄之灾,不仅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神雀军伍,特别是各戍边军关,遭受重击,处境也会愈加艰险。 若如此,神雀军防必将形同虚设,偌大一个神雀王朝,定然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关键是,这个羔羊是那般肥美,垂涎欲滴还唾手可得,压抑多年的觊觎之心一旦爆发,会是怎样的歇斯底里和惊心动魄,就连靖王朱狄也难以想象。 那样,身为神雀皇族的朱氏一族,在夏族,在开元大陆,将再无立锥之地。 “五羊不该消逝,几千年戍卫北境,百余万忠魂。我朱狄遵守约定,不再出府半步,可你九大氏族未免太过咄咄逼人,启沣年幼而不自知被尔等利用,可我朱狄这靖王,不仅是神雀的靖王,更是夏族的将军,身为皇族,为夏族奉送气运,朱氏一脉心甘情愿,掘断夏族生机,过了···过了···” 朱狄抬头凝望着窗外,明月高悬,低喃出声,脸上所有表情,矛盾纠结、凝重深沉、悲痛担忧,也随之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深邃的淡然。 五羊关。 自五羊关三巨头有了决议,封关之后的五羊关显得空荡而寂寥,肃杀悲壮的北关和寂静凄凉的南关,形成鲜明对比。月光下,伫立于角楼基石上的半仙,佝偻着的身形在月光映照下就是一团黑影,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挺拔。 “大人,典房来报,方石尽消。” 方石尽消,矛甲八卒尽亡,这对本就处境艰险的五羊关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可在半仙的脸上不仅未见丝毫悲痛之色,神情更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沉声回了句:“知道了!” 月华消逝,旭日东升,本该是崭新的一日,但对五羊而言,没有美好和期待,只有血腥和死亡。 京邑,燕山脚下,魏鹏居所。 老齐头离开京城前往药郡青州农山,上官陆囚于监牢一直悬而未决,京城米贵居大不易啊,在书生建议下,姜愧同上官陆稍作商议,干脆直接退了他们一行在京城租住的房子,搬去魏鹏在燕山脚下的居所。 自此,除却姜愧隔三岔五入京前往左军都督府监牢探看上官陆,并为他送去一些所需物品外,其他所有人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蜗居于此,专心修习。 几乎同时,也就是在矛甲老卒身死靖王府的第二天,居所宁静祥和的小日子被绝尘而来的龙马打破。 “血狼何枫、王沛、胡涂,求见姜前辈!” ······ 似纯属巧合,又或是一种必然,当五羊矛甲五老进入靖王府,看似风平浪静毫无波澜的京城局势,突然间又变得暗潮汹涌诡异莫测。 一切的一切,自五羊矛甲老卒的五老见过靖王而开始改变。 靖王府,依旧还在继续着它的破败,似乎是在向世人昭示着什么,又仿似那个衣衫褴褛,血污满身腥臭无比的边军汉子,不曾敲响王府大门,可为何那一遍又一遍激荡人心热血沸腾的战鼓,经久不绝震耳欲聋。 “五羊老卒入府三刻,府中传出战鼓之声,意图不明、用意不明,速报!” 当穿云裂石震耳发聩的鼓声自王府响起,王府周边各个隐蔽角落立即传来多道压抑到极限的说话声,更有相貌平平的健硕汉子自这些隐蔽角落突兀现身,然后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京城外城,北城门边上一家毫不起眼的酒楼,当酒楼掌柜听到这战鼓之声,眼眸中惊诧之色转瞬即逝,随即丢下手中已经饱饮墨汁的毛笔,任由墨汁在账册上肆意晕染,略显生疏却又异常麻利的自柜台下取出一面金锣,快步来到酒楼前,敲响金锣,扯着嗓子高声吆喝起来。 “铛、铛铛···” “走过路过、不可错过,东主喜得麟子,发喜蛋喽···” 就这样,北城门边酒楼的金锣、城外茶摊的二胡、牧牛老汉的唢呐···于是,敲响金锣、拉起二胡、吹响唢呐、打起手擦、弹起琵琶、撞响大钟,一路向北不曾断绝,尽管声色不尽相同,节奏韵律同王府内响起的战鼓,却没有丁点差异。 人河渡口,当一个货郎敲着颇含韵律的棒子开始不断在渡口各个街道游走,繁华街道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常年混迹于渡口以乞讨为生的老乞人,眼神中闪现出与身份极其不匹配的光芒,如同尘封经年挣脱刀鞘束缚的刀芒,犀利而锋锐。 眨眼间,老乞人还是那个老乞人,仿佛方才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幻觉而已,眼前还是那个眼神迷离昏昏欲睡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老乞人。 老乞人随即艰难起身,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走出繁华街道,离开渡口易市庄子,那个沾满泥垢,连碗底都只有一小半的粗瓷碗,吃饭的家伙什,还被他扔进易市庄子口饭庄门口,为此惹来饭庄伙计一顿怒骂。 回到日常容身窝棚,老乞人立即折断拐杖,自中空的拐杖内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随即清理干净窝棚内那块石板,还有那不知藏于何处的毛笔、砚台和墨条。 当羊皮纸被展开,开始研磨的那一瞬间,这个生活窘迫面容枯槁的老乞人随即不复存在,提笔书写,笔势有飞龙之姿,尽显金戈之意。 与此同时,那个门口被老乞人扔了破饭碗的饭庄,短暂谩骂过后的伙计立即转身返回饭庄,找到正在招待客人的饭庄老板,附耳低语。 很快,饭庄老板牵着一匹神采不凡极其健壮的黑马走出后院,前往老乞人窝棚方向。 老乞人,入窝棚是一个腿脚不便乞讨为生的老人,出窝棚却是一个神色内敛目光锋锐的老卒,对于那匹拴在窝棚外的黑马并未感到丝毫意外和惊讶,翻身上马向北疾驰。 烈日灼烧下的京城,突然就变得热闹喧嚣起来,就算是最为炎热的午时,烈日当空下的街道上,行人和车马比起往日要稠密许多,本还有些冷清的五军都督府门前,也开始堆积大量车马,为此,都督府不得不增调一军将士,用来协调车马停放。 五军都督府监牢,处于五军都督府这片庞大建筑群外围,左军都督府监牢自然也不例外,对于左军都督府监牢看守将士和狱卒而言,出手阔绰,探访的还是监牢名人的姜愧,已经是他们的老熟人。 姜愧轻车熟路前往上官陆所在牢房,一路上,同将士和狱卒异常熟络打着招呼彼此问候,手中拎着的物品也随着他逐渐深入而渐渐减少。 “来、来···弟兄们,吃点、喝点。” “哎呦,姜前辈,好东西啊!” “醉仙楼的九灵酿、一品\/楼的六套宝、信远斋的蜜饯儿、天义顺的雪花牛肉,都是好东西啊,多谢、多谢!” 狱头接过姜愧递来的食盒,嗅到那熟悉而诱人的香气,迫不及待打开食盒,念着到食盒里的吃食,更是两眼放光。 “应当应分的,我这每一次过来都要劳烦你们,不过就是吃的喝的玩意儿。”姜愧嘴上笑呵呵的说着,手上却非常自然的将一袋碎银放在狱头怀里。 “前辈,这是钥匙,老规矩,看过上官校尉后,直接放桌子上就行。”狱头随手将钱袋扔向另一名狱卒,并将钥匙墙上其中一串钥匙取下递给姜愧。 上官陆所在左军都督府监牢,就是一个临时关押触犯军纪的罪卒,经左军都督府监事审定才会依罪进行判处,或问斩、或移至都督监牢服刑,可上官陆成为左军都督府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例外,入监一年还未进行审定不说,身处监牢不仅没有受到丝毫虐待,还被狱卒们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第九章 五羊忠魂(下) 第九章:五羊忠魂 “姜叔,带什么好吃的来了,有酒吗?” 遭遇不公而后身陷囹圄,在这不算逼仄的牢房内已近一年的上官陆,早已过了最初的迷茫,风采依旧仿若往昔,可那眼角的皱纹,还是暴露出上官陆的焦虑。 “天义顺的雪花肉片,还有一品\/楼的六套宝,九灵酿你喝不了,长虫前辈给你弄了点桃花酿。”打开监房,姜愧将一样又一样吃食自食盒取出,笑着说道。 “姜叔,先说事情吧。” 言毕,上官陆自顾自打开酒坛,也不温烫,端起酒坛就是一大口,看着自家主子这无比熟练的动作,姜愧内心中满是心疼,进入这监牢后,从不吃酒的他也开始酗酒,尽管只能是带有甜味的果酒,每日除却习惯性的修习时间外,总是喝个烂醉,人事不省。 “主子,少吃酒,酒多伤身。”姜愧忍不住轻声提醒。 “行了姜叔,每次都说,我不多吃,没事的。” 就这点时间,一坛桃花酿小半坛进了他上官陆的肚子,舒畅的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自食盒取出酒碗满上。 “主子,魏鹏遣人送信到燕山居所,五羊关破已成定局。”说话前,姜愧无比警惕,转身看了眼牢房外,确认无人,这才低声道。 “当啷···” “什么?怎会如此?血狼的弟兄们呢?伤亡大吗?” 震惊于姜愧带来消息,心神激荡下酒碗直接脱手掉在草席上,双目瞪圆紧盯着姜愧,语速飞快,如同连堂炮般接连询问道。 上官陆虽置身囚笼,但有消息灵通狱卒和时不时入监牢探望的姜愧,对于外界的消息,并不闭塞。去岁,五羊关遭到鞑子叩关,且局势一度凶险,京城还收到五羊的求援鹰信,朝堂为此还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因五羊再无后续军情抵京而不了了之。 忧心如焚的上官陆不待姜愧做出回答,紧接着沉声念道着:“两年前那一战,鞑子已伤筋动骨,如何能够在短时间内调集到大军攻打五羊,兵力、辎重等如何筹备,就算鞑子同夏族生活习俗迥异,也难以做到啊!何况,以五羊关之雄阔,易守难攻,怕是三十万兵力也不够啊!” 姜愧的眼神很复杂,幽幽叹息一声,这才将魏鹏所来书信内容如实道出。 “主子,据魏鹏书信所言,祭礼前就开始了,此次鞑子兵力并不多,仅有十万,但有六个真神奴隶军阵相助,而且,五羊没有得到朝堂任何援助,兵、粮、械三者皆无。鞑子还是由海日古领兵,逐步蚕食五羊战力,长时间血战厮杀,五羊已精疲力竭,关破,只是时间问题,至于血狼四寨弟兄,伤亡惨重。” “这么久?”上官陆双眉紧蹙,陷入沉思。 通过姜愧转述魏鹏书信所言内容,上官陆敏锐察觉到异常之处,随着内心疑团渐增,嘴里也在默默念叨起来。 “魏鹏这个时间送信过来,不应该啊,出什么事情了?难道神雀境内或者说是朝堂之中,当真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针对五羊?是夏族中有叛徒协助鞑子,还是鞑子处心积虑早有预谋,竟能杜绝五羊与京城间的往来?······” 姜愧默不作声,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直至上官陆不再出声,这才沉声补充道:“自祭礼前五羊传令到京城,京城便再无任何有关五羊战报送达。书生几位前辈对魏鹏遣人送信到居所同样疑惑不解,笔迹确认是魏鹏的,送信的二寸、迷糊、两指也都是血狼熟人,所以书生才让我尽快到监牢来寻你。” 至此,尽管上官陆内心仍旧疑云密布,还有很多事情搞不明白,内心隐隐还是有些猜测,不免愤懑不已,对那些人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语气阴沉,痛心疾首道:“不奇怪,定然是半仙几位大人付出巨大代价,让五羊同京城取得联系,五羊战事真实战况已无法遮掩,且五羊败局已定,关破已无意外,就算朝堂反应再快,也无可奈何,大局已定,那些人自然是隐身藏影功成身退。” “书生前辈也曾这么说。” 紧接着,姜愧似是想到什么,又问道:“主子,魏鹏来信,其中几件事书生几位前辈拿不定主意,请你定夺。” 言毕,姜愧再次转身确认牢房四周无人,这才来到上官陆身侧,压低声音说了出来。 “半仙为五羊今后计,血狼众军卒需消除军籍离开五羊。姜兰的身份已引起有心人的关注,关内有人私下接触了他,许诺姜兰若协助海日古攻占五羊,可允他独成一部,赏赐肥美草场,牛羊马匹无数。” “魏鹏那边也有皇侍司皇侍与他接触。” “半仙曾暗中找过魏鹏,暗示军关怪事频发多有诡异,当长远计。” “再有便是二指私底下告诉我,确认没有问题。” 上官陆脸色凝重,认真听着魏鹏书信中提出的疑惑,大脑高速运转,思考其中深意。 血狼四寨弟兄因操训军阵,战力比之寻常五羊边卒,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想来半仙几位大人正是看中这一点,才会选中血狼,恐是朝堂的做法让五羊边军将士彻底寒心,如此做法······ 姜兰,也就是姜愧的执鞭者,原青狼部一边缘千夫长克托兰,对其上官陆本另有一番安排,但宣召使入关,紧接着便因私自弃寨而问罪,让所有谋算成为空谈,着实可惜,但在五羊关如今这微妙局势下,未尝没有弥补的机会。 皇侍司皇侍接触魏鹏,更让上官陆想到很多,可越是深思,身体便愈加冰寒,当真是细思极恐啊! 半仙对魏鹏的暗示,怕是和皇侍司皇侍有关,若半仙几位大人连皇侍司皇侍暗中进入军关都不曾知晓,那才是真的讽刺。 唯一让上官陆感到欣慰,冰寒的内心感到一丝暖意,便是姜愧最后那句话,确认没有问题,也就说明二指已经去过药郡青州农山山庄,那封书信也到了师父刘延手中,师叔王浑和长虫这个大师兄的身份,都得到证实。 五羊边军,几千年戍边,最终落得如此境地,还有军关内那些曾经和他生死与共浴血奋战的袍泽们,上官陆便心如刀绞悲痛不已。 自五羊押解至京城,扣押在这左军都督府监牢,为了血狼、为了五羊,上官陆有过迷茫,也曾颓靡,但自始至终不曾有片刻的悔恨,更没有丁点怨言,可当他听到姜愧带来的这些消息,内心莫名涌出一股恨意,并在瞬间侵占所有感官,疾之如仇恨之入骨。 “几千年守护北境,多少先贤前辈为之奋战!” “魂断关墙、血染黄沙!” “遭人鄙弃被人遗忘却无怨无悔!” “如此忠魂英烈,不该被抛弃、不该被遗忘,更不该是牺牲品。” ······ “主子···” 上官陆自酌自饮,状若疯癫,姜愧担心自家主子,轻声呼喊。 “姜叔,我没事,三日后你再过来吧,容我想想!” “主子···” 上官陆那阴沉可怖的脸色让姜愧更是心惊,实在放心不下。 “没事,放心,回去吧!” 上官陆竭力让自己脸色好看一些,摆手道。 姜愧一步三回头,离开监牢,上官陆目送姜愧离开,抱着酒坛蜷缩在监房角落,并尽量让他与墙壁有更多接触,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够让他躁乱充满仇恨的内心,获得短暂的安宁和慰藉。 当内心坚守的信念崩塌,上官陆是那般的绝望和无助,自心底翻涌而出的一次次拷问,更令他无所适从,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这一次,上官陆这个出了名的不善吃酒之人,竟罕见没有醉酒,随着桃花酿一坛又一坛被喝空,只是双眼变得有些迷离,眼神越来越亮,就连意识也是愈加清醒。 一个人,旁若无人自言自语。 “我只是一个小氏族的族子,期望修习成就大武者,父亲能够对我另眼相看,入国学、进京城、赴边关、战鞑子,不过是想履十年之约,不负佳人倾心。没有鲲鹏展翅同风起扶摇直上九千里的雄心壮志,唯愿,怀拥妻儿一日三餐足矣,无奈何世事多变命运多舛。” “都说事与愿违,心不随志,大智也。” “真怀念农山的日子,纯粹、简单,不似山外人事,处处透漏着算计,人人都带着面具。” “累,心累···” “追求心中之义,不悔;谨守为人之本,不羡。” “血狼寨的弟兄们不能白死,也不该白死。” “我上官陆小卒子一个,死则死矣,无足道哉。但边关事涉万千氏族安危,不该成为尔等牺牲品。” “虽是小卒,却可拱将。” “玉儿,你可安好?” “十年之约啊,过去几年了啊!” “区区封王,封王啊,封王啊!” “哈哈、封王,哈哈、哈哈···” “黄昏天、残血夜、夏有先贤赴天关,青锋剑、问沧桑,尺锋露芒止族亡; 头颅抛、热血撒、万丈豪情遮青穹,杀强敌、斩百族、热血流尽显高义; 音未散、魂已断、一曲战歌送英灵,兵戈散、生机现、万千白骨照前路。” ······ 念叨着,竟哼起夏族战歌,随着一遍又一遍吟唱,声音也是愈加高亢而悲壮,终于将忍耐已久的狱卒惹恼。 “校尉大人唉,不是弟兄们为难大人您,这深更半夜的,都想迷瞪一会儿,咱能不能天明后再唱啊,弟兄们也好有精力给您喝彩不是。” 尽管内心恼火,狱头老范在手下众多狱卒的哀求下,来到上官陆所在牢房,不愿恶语相向,只能委婉哀求。 第十章 五羊之变(上) 第十章:五羊之变 这日深夜,左军都督府监牢内的上官陆,看似酩酊大醉却又异常清醒,不断在牢房内吟唱着夏族战歌。幽居王府闭门不出的靖王,竟趁夜悄然走出王府,直至第三日凌晨才孤身返回,而随他一道离府的老管家,却不见踪影。 但雷同的是,返回王府后的靖王朱狄,那副失魂落魄心神恍惚的模样,比之监牢内的上官陆差不到哪去,满布血丝的双眼一直盯看着挂在书房墙上的堪舆图,久久不语。 安护卫忧心王爷身体,再加上靖王朱狄进书房前曾叮嘱过他,不得搅扰,只能请来小姐郭安玉,可纵然是郭安玉,也是在接连敲门后,才得到靖王一句沙哑而低沉的回应。 “没事···” 如此,安护卫、香儿姑娘、郭安玉,三人不敢忤逆靖王朱狄,只能轮流守候在书房外。 第三日,姜愧自燕山居所再次进入左军都督府监牢探看上官陆,可眼前的一切不禁令他大吃一惊更难以置信,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臭味,蓬头垢面须发掩面,面容枯黄身形消瘦,哪还有俊朗不凡风华正茂的样子。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姜愧下意识认为是狱卒虐待,怒火奔涌而出,无法抑制,手中食盒也被丢在地上,直接转身去找那些狱卒算账。 “姜叔,没事,就是这两天没睡好,熬的了。” 姜愧是什么样的人,上官陆岂会不清楚,他绝对不是易怒冲动之人,因疲惫憔悴而脸色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真心的笑容。 “好了姜叔,我真的没事。时间紧迫,我说,你记,完事也好早点休息休息。” 再次听到上官陆的劝阻,姜愧这才注意到,自家主子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听上去声音沙哑而撕裂,可双眼却炯炯有神,疑惑间,缓缓转身进入牢房。 上官陆一直尽力保持脸上的笑容,直至姜愧在草席上坐下,表情随之变得无比凝重,挪了挪盘坐在草席上的位置,让自己后背斜靠在墙上,低垂着头,这才缓缓开口,嗓音低沉而沙哑。 “军关真实境况如何,仅凭魏鹏那三言两语难晓一二,局面已至如斯,料想不管是半仙还是白典,再或是张监,军关三巨头也该有所盘算,不然半仙大人也不会私下找到魏鹏,无论三位大人对血狼做何谋算,转告魏鹏,血狼及他的一切,必须同三位大人如实道出,不可有丝毫隐瞒。” “鞑子这些年来,屡屡集结重兵犯关,每次看似毫无关联又无功而返,可如今看来,鞑子是次次皆有盘算,一点一滴逐步蚕食,如同吃洋葱般,层层侵吞,谋划之深远之高明,令人不寒而栗。” “此战,军关同京城间所有联络被截断,致使军关一无援军、而无援助,孤军奋战艰难支撑。其中,既有朝堂文武百官承平已久,几千年思维惯性使然,鞑子之患,患于君山以北,不知军关因此是感到荣幸还是悲哀。王、荒二郡都指对军关真实军情不会一无所知,却选择袖手旁观以作壁上观,预料之中情理之外,可理解,不可宽恕。” “如此,致使五羊陷孤军奋战之险地,关内族人中定然有鞑子呼应者,或是细作,是身居高位还是···不做无故猜疑。” “不谋一时而谋一世,鞑子当真是······” 说到此处,上官陆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震撼、有忧虑、还有深深的忌惮,斜靠在墙上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变得怅然若失,语气也显得有气无力。 “依照半仙三位大人的意思,血狼四寨弟兄,除却戍边军卒,便是罪卒,当然,还有姜兰,对他三方的安置,应各有不同。” “血狼军卒遵循个人意愿,是消除军籍脱离边军还是以其他方式留在边军,消除军籍脱离边军自不必说,留在边军的,上报战死,改头换面四散神雀各郡、各州,依附于各个氏族,为五羊今后计!” “罪卒,从中进行筛选,特别是匠人,务必说服他们留在五羊,最好提前送出军关,藏匿于君山,锻造百变军械,为日后夺回五羊奠基。此事,不仅行事要隐蔽周密,更要得到军关半仙、白典、张监三位大人的鼎力支持,但想必白典白大人肯定会大力相助甚至由军关来主导此事。倘若于狐狸还活着,他是最合适的主事人选,这点定要向魏鹏再三叮嘱。” “至于姜兰···” 言及克托兰,上官陆话语停顿了下来,因为垂着头,姜愧也无法看到上官陆脸上是何神色。 上官陆的迟疑也就几个呼吸,很快便开口继续说道:“若五羊被破的结局难以扭转,可说服姜兰,配合半仙三位大人的谋划,里应外合助海日古夺取五羊关也未尝不可,至于今后姜兰会是姜兰还是克托兰,交由天定。” “主子···” 姜愧正欲解释什么,直接被上官陆摆手打断,沉声道:“姜叔,京城距五羊万里之遥,鞭长莫及不说,我们对五羊的现状更是一知半解,无法做出准确判断,唯有置身其中的他们才最是清楚该如何抉择。” 这时,上官陆缓缓抬头,充满深意的眼神看向姜愧,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古人心难测,何况是在这生死荣辱关键时刻,无论姜兰做何选择,都理当应分。” “若依旧还是姜叔你的执鞭者,将来姜兰便会是一大助力,若他选择重归···理解、尊重之后,再相见,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其实,上官陆心底还有一句话,因顾忌姜愧而没有宣之于口,那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借此查验姜兰的深意,毕竟克托兰是否忠于血狼、忠于五羊,上官陆心知肚明,看的只是克托兰这个执鞭者对他的尊主,究竟能忠诚到什么程度。 并且,上官陆相信,魏鹏能够看出他这般安排的深意。 “再说说魏鹏,若我猜测无误,半仙三位大人的意思是希望魏鹏能够答应皇侍司皇侍的招揽,那就顺水推舟离开五羊,成为五羊在外的一颗钉子。不过,倘若答应他们脱离五羊,无论去向何处,必须同五羊完全脱离关系,所有涉及五羊的人和事一概不可再有牵连,包括血狼,而血狼四寨中唯有二寸、迷糊二人适合跟随在他身边。” “二寸、迷糊,二人不仅是入流武者实力不俗,关键是二人的性格,二寸灵活机智又不失沉稳,迷糊不善言辞秉性耿直无惧强权,对魏鹏今后那是大有裨益。” ······ 第十一章 五羊之变(中) 第十一章:五羊之变 “转告魏鹏,具体还需要他随机而变,千万不要拘泥。” 说完,上官陆似是突然又想到什么,再次叮嘱道:“姜叔,过段时日,疏通下狱卒,将书生他们几人带进来。” 言毕,上官陆仿似卸下重担,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摆手示意姜愧离开,顺着墙壁直接躺倒在草席上,当即便准备睡觉。 “姜叔,程典、刘监、宋头、胡老大、于狐狸···血狼那些老弟兄,他、他们···怎么样?还···还活着吗?” 听到身后自家主子那憋闷而又忐忑的话语,姜愧拉开牢门的手顿时悬在半空,短暂犹豫后,故作平静的轻声回道:“不清楚,魏鹏那小子来信也没说,想来应该是没事,毕竟魏鹏信中曾提及,血狼四寨弟兄战力远胜其他卫、阵,是五羊抵御鞑子攻关的主力。” “知道了,没事就好、就好···” 话音未落,上官陆再度蜷了蜷身子,像是虾米般将身躯缩成一团,随着姜愧离去的脚步越来越轻,他那紧闭的双眼开始流出晶莹的泪珠。 五羊关。 昔日,雄伟壮阔的五羊北关已不复存在,残垣断壁一副惨败景象,关墙条石破烂,垛口和女儿墙早已分不清彼此,激战至今,无论攻守任何一方,所有大型军械皆已毁坏殆尽,关墙上那些焚烧过后的木料和断裂扭曲的炼金,随处可见。 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特别是北关关墙下,喜食腐肉的秃鹫成群结队,欢呼雀跃肆意吞噬,因此,海日古同半仙形成一种默契,每交战三日,便会休战一日,用以清理北关及北关前那些战死的尸身,以免形成瘟疫。 五羊关内,十室九空愈加显得空阔,就算半仙将关内所有五羊戍边将士集中到北九道,北九道内依旧显得有些空荡,五羊戍边军卒,不知在何时已失去建制,活下来的人,早已记不清自己归属哪一军、哪一旗、哪一卫或是哪一阵,生死相依同仇敌忾者,便是袍泽。 落日西沉,惨烈而悲壮的战场上,呈现出一种昏黄的美感,遍地的黄沙,天地恍然一体。 一日激战落幕,鞑子同五羊各自收容己方战死的弟兄,半仙也在叮嘱过关墙值守后,匆匆离开角楼走下北关,进入瓮城后,半仙的步伐明显加快,致使身后的牙士不得不快步小跑,这才勉强跟上半仙的速度。 “老白、老张,王爷来信了?” 尚未推开房门,半仙便急切出言询问,匆忙间,以至于没有留意到房间内还多了一人。 “是···” 白典和张监二人垂首沉思,神色凝重。 “怎么了?”半仙听出白典语气中的沉重,当他看到房间多出的那位老者时,立即惊愕出声,道:“吴老,怎么是您?” “小老儿见过吕将军!”吴老,也就是靖王府老管家,起身向半仙见礼道。 “吴老,怎敢···”半仙岂敢受礼,快步上前扶起吴老,神态恭敬请吴老坐下。 “吴老,可以了。” 随着张监的话音落地,吴老颔首示意,环视过后,将半仙三人神情尽收眼底,这才开口缓声道:“王爷已经见到矛甲五老,诸位之意,王爷已经知晓。” 顿了顿,语气稍稍凝重了几分,道:“此战涉及太广,五羊被克已成定局,为长远计,五羊终究还要是五羊,是为夏族戍卫北境的边关,可失不可逝。” 听着吴老的话语,半仙三人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特别是半仙,神色复杂,是失落还是···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此刻究竟是何感受。 矛甲老卒身陨的代价,仅是送信至京城靖王府,代价不可谓不沉重,只为争取那本就眇乎小哉微乎其微的一线生机,谈不上后悔,更谈不上沮丧,毕竟心中早有预料,不是吗? “本就如何,谈何奢求!” 吴老神色古怪看了眼半仙,并未言语,就连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随着半仙一个如释重负的叹息,双眼紧闭垂首低语,与其说是低语,不若说是内心憋闷、无奈、酸楚的宣泄,更是福至心灵的通达。 “这几十年来,鞑子屡屡叩关,看似毫无关联,只是遵循传统进行狩猎打垛,其实最终目的还是五羊关,君山北各氏族不堪其扰,放弃封地迁居君山以南甚至更南,关外各军寨也因此失去兵力有效补充。” “战事一年比一年惨烈,各寨战力逐年下降,至此,作为军关耳目的戍边军寨,已是鞑子餐盘肥肉,唾手可得。” “王爷被迫离关返京,鞑子开启攻夺五羊的序幕。” “鞑子年复一年的打垛,千篇一律却又花样百出的攻打军寨,致使军关辖下各军寨高度警惕的同时失去应有的防备。” “岁月啊,当真是这世间最厉害不过的利器!” “军关同辖下戍边军寨如何联络,乃至卫寨在君山的秘密通道,鞑子摸得是清清楚楚,这也是两年前那一战,鞑子能够利用军关、司寨、卫寨之间的联络,伪造军令,调动各寨兵马于行军途中设伏,援兵遭伏兵力不足,各军寨只能龟缩于军寨内,无力协防应敌,自顾不暇。” “鞑子处心积虑,有心算无心,致使北关失守,关内也随之陷落,不得不退守南关,等待支援。” “五羊之败,败于麻痹大意疏于防范!” “说起来,五羊之所以还能够苟延残喘这两年的时间,全赖上官阵总,兵出奇谋打乱鞑子谋划,近乎奇迹般夺回五羊关,将鞑子驱离我族境内。” “可惜啊···可惜,厥功至伟者,竟落得···令人唏嘘,我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身陷囹圄而无能为力。” “再之后,矛甲毛掌柜失踪、五羊神甲丢失,五羊彻底失去抗衡鞑子南下的底蕴和实力。” “攻下五羊军关、失去五羊神阵,不管是对普通鞑子还是鞑子部落贵族而言,五羊军关对謌克的震慑已不复存在,五羊军关,随时可破,这莫大的荣耀,令所有鞑子贵族趋之若鹜。” “五羊,再不复此前那般威慑,成为鞑子眼中,待宰的羔羊。” “两年前,五军都督府下神机营的参天云梯出现在南关鞑子营地,虽被摧毁,但大量关键炼金部件被莫日根用勇士带回草原。” “此次,海日古率大军再度来袭,参天云梯、抛石机、床弩,这等本专属于我神雀夏族的攻城利器,竟堂而皇之出现在鞑子攻关大军中,看上去貌似精准度、精良程度不如神机营和兵部武库司所锻造之军械,但数目却远超五羊。” “足以说明,鞑子早已掌控这些军械锻造之法,由此深究,炼金,特别是百炼金的炼制之法,是否也已被鞑子所掌控呢?” “既如此,那我神雀夏族境内,朝堂之上、军伍之中,乃至那些氏族中,究竟有多少人、多少势力为鞑子所用,细思极恐!” “此战,鞑子故技重施,截断五羊同京城之间的一切联系,迫使五羊成为孤军,以免攻夺五羊的计划,出现难以掌控的变数。” “其次,战前五羊斥候能够顺利将军情传回,如今想来,想必是鞑子有意为之,其目的便是废掉五羊耳目,断绝其他消息传递渠道。我等几人的反应和举措,也在鞑子算计之中,毕竟一旦得知鞑子集结重兵卷土重来,而关外各戍边军寨尚未修建完毕,避免徒耗兵力,我肯定会下令各寨弃守军寨,兵力集中于军关。” “最关键的是,失去矛甲毛掌柜和五羊神铠,五羊神阵不复存在,五羊失去硬抗鞑子攻关的底气,这一点,不得不佩服鞑子的算计。” “战事开启,第一批传令顺利抵京奏报军情,并安然返回五羊,让我顺其自然理所应当认为传令军和信鹰会安然抵达京城,所以当两郡和京城援兵迟迟未至,也被我认定是王爷失势幽居府中,而边军一向被朝堂所嫌,并未过多思量其他,若非听到那则传言,各郡州忠勇之士齐赴五羊,我依旧未能醒悟。” “矛甲八老送信,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为五羊争取最后那缕生机,可事实是,矛甲八老,顺利抵达京城见到王爷的只有五老一人,七人战死于路途,鞑子布局之深、谋算之缜密,吕忘尘,自叹弗如!”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半仙脸色好看了许多,起码看上去轻松不少,半仙如此,白典、张监亦是如此。 此战,半仙三人所背负承受的太多,也太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特别是五羊关屹立于夏族北境几千年,如今这座从未被鞑子所攻占的雄关,将会从他们手上被鞑子所攻夺,那种来自灵魂的拷问,自责和愧疚更是如源源不断地浪涌撞击,更令他们窒息。 “吕将军,王爷曾叮嘱,倘若你能说出此言,小老儿才能够道明此行真正目的。” “吴老,难道五羊···” 闻听吴老这番话,看着眼神中那抹欣慰,半仙紧盯着吴老,激动的期盼着,目光中充斥着炙热的光芒。 第十二章 五羊之变(下) 第十二章:五羊之变 “哎···事已至此,纵然王爷依旧还是靖王,无济于事回天乏力。”吴老摆手示意半仙三人冷静,沉声解释道。 紧接着便有开口,道:“吕将军,不过王爷还有最后一问,无论鞑子谋算如何缜密,朝堂是否会向军关派出援兵才是关键,鞑子为何如此笃定?截断五羊同京城之间的军情传递,五羊便无任何援助呢?” 略加思索,半仙斩钉截铁回道:“时机,王爷被夺权、上官阵总押解入京、五羊神阵消匿···这些都是在消解这个时机的变数,环环相扣以保万无一失。” 刹那间的停顿后,半仙神色凝重补充道:“朝堂纷争为鞑子所用,再或者说,这个时机本就是处心积虑的鞑子刻意创造出来的。” “什么···” “怎会?” 白典、张监几乎同时惊呼出声,一脸不可置信,因为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从半仙口中听到这样的猜测。 “老白、老张,不用惊讶,若非吴老提醒,就连我也想不到这一层,倘若鞑子想成事,这是唯一的合理解释。”半仙语气笃定,可随着话音落地,他也是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显然这个猜测对他的冲击同样不小。 “二位将军,吕将军所言不虚,王爷也曾有这般猜疑。” 得到吴老的确认,白典和张监面面相觑,震惊之余,更多是无奈和愤恨,也如同半仙那般,有气无力瘫坐在椅子上。 半仙三人的反应都被吴老看在眼中,伸出右手用力拍在椅子扶手,和煦的脸色突然转变,就连浑浊的双目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锋芒,厉声道:“尔等身为五羊戍边将军,颓靡如斯,成何体统!” “此战,五羊被克已成定局,尔等当思如何善后,五羊自古以来戍卫夏族北境安宁,昨日如此、今日如此,明日,亦当如是!” 最后,以无比凝重的语气道:“三位将军,此乃王爷原话。” 言毕,吴老一身锋芒尽褪,再度恢复那个笑容和煦云淡风轻的老者模样。 “吴老,可是王爷还有其他叮嘱?” 响鼓无需重锤,吴老这般话如同当头棒喝,立即将半仙胸间那股颓废和懊恼驱离,目光炯炯看向吴老。 “适时推出军关,五羊拱手相让,保留五羊根基,以长远计。毕竟遮风挡雨几千年,鞑子残虐已不为人知,祸临己身方知安乐之珍贵。” “吴老,这样岂不是将关内族人置身于鞑子铁蹄之下,荒郡、王郡、京邑将再无宁日,战火一起,必死伤无数。”耿直的张监实在是无法接受,出言提醒,话语中还有反对质疑的意思。 “张将军,你怎知荒郡、王郡、京邑定然会丙兵祸连天呢?”吴老对于张监的质疑和反对并未生气,反而意味深长反问道。 “这···” 张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吴老淡淡一笑,语气肯定说道:“三位将军,王爷如此交代,必然有他的考量和深意,自然也有这么交代的缘由。军关若失,战乱必不可免,不过却是小痛耳,伤筋动骨非易事,夏族这汪深潭,非三位所能想象。” “老张,坐下!” 半仙很快便明白靖王朱狄这般交代的深意,劝阻张监后,低声询问吴老,道:“吴老,具体王爷有何安排?” “王爷言,身不在关,所言不实,一切由吕将军定夺。” “好了,小老儿该说的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军务繁忙,不便叨扰,这就走了。” 吴老说着话,谢绝半仙三人见礼,直接起身离去。 “多谢吴老!” “劳烦吴老!” “吴老,有劳了!” 半仙、白典、张监三人,冲着吴老离去的背影,恭恭敬敬见礼,直至身影完全消失,这才起身。 吴老离开军关返回京城,关内的半仙、白典、张监三人却有些迟疑不定,尽管他们内心早有决定,也清楚该如何抉择,却始终难以迈过心里那道坎。 戍边经年,无数袍泽战死,血染五羊,五羊军关对他们三人而言,早已不再是一座军关,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深入骨髓的职责,更是一种坚不可摧的信仰。因此,无论是情感上的牵绊,还是职责所在,都不允许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在他们三人心中,战死北关才是他们最好,也是最终的归宿,关在人在、关破人亡,无愧为戍边老卒,无愧为戍边将军。 祭礼前,魏鹏自接到军关军令,毫不迟疑当即利用血狼自身优势,不仅将血狼司寨所有粮草辎重、军械军备等统统运回军关,临走前更是将他们耗费两年心血才修缮一新的血狼四寨付之一炬,连根毛都不留给鞑子。 两年前那一战,血狼做为五羊辖下戍边军寨硕果仅存的四寨,也是战后最先恢复过来的四寨,不管是血狼卫寨还是血狼、血滴、血甲所寨,军寨修葺远胜以往,卫正虽换为魏鹏,萧规曹随,因此不管是操训还是军械、军备的打造,从未间断,血狼战力因此也就远超其他各寨,甚至连军关一些军阵也不可比拟。 有鉴于此,半仙三人对血狼的重视远超其他各寨,甚至就连辖下两四寨也难以比拟,不然也不会由白典亲手撰写军令,催促魏鹏,血狼四寨以最快速度弃寨撤入军关,就连克托兰也选择默认,一视同仁。 血狼四寨也没有辜负军关诸位将军的信任,这一战,以血狼四寨微末兵力,死守北关西部一段关墙,在五羊高端战力匮乏,鞑子出动真神奴隶军阵的极端战况下,就算没有五羊老卒相助,鞑子始终难以攻破血狼的防守。 程典、刘监二人无法割舍对血狼的留恋,在上官陆被押解出关入京审定后的第二个月,便申报返回血狼,白典、张监再三劝阻,可二人态度异常坚决最终只能同意,两位血狼老卒,抱着鞑子真神奴隶,跳下关墙。 魏鹏在二寸三人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欣喜若狂,这段时日血狼死战,往昔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弟兄不断倒下,于他而言,精神上所受到的伤痛远比被鞑子弯刀和箭矢所带来的伤痛更严重,特别是在程典和刘监跳下关墙的那一刻,这种感觉尤为严重,倘若没有上官陆传来的消息,就连魏鹏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几天。 二寸三人返回五羊的当天,魏鹏好不容易撑到战事结束便迫不及待前去找寻半仙,当夜半仙所在房间彻夜通明,半仙、白典、张监三位的牙士以及监房军纪军守护在这个房间四周,凡进入其戒备范围欲窥探详情者,不问缘由直接斩杀,那一夜,那所房间外,五羊仅是校尉卫正便死了三个,旗总、军头、伍头及罪卒和各属军吏,更有近百人。 那一夜过后,五羊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模样,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传令与信鹰同时出关,向京城奏报五羊军情,却并不索要粮草、军饷及抚恤。 五羊都督府发出军令,非五羊戍边军卒及军属,限日离开五羊。 夜幕下,关内军卒家眷妇孺老幼开始离开军关,消失在君山内。 老卒营有部分老卒消失在五羊关。 所有典房匠卒开始被派到北关关墙之上参战,却在当夜便报出他们战死的消息。 五羊关内所有库房除却军械及部分粮草外,其他东西不翼而飞。 血狼四寨防守位置出现变动,移至最西端,再到关门上方的中段。 军纪军多不在关墙之上都察,反而被挪作它用,关内自上九道至下九道,逐渐清场。 隶属五羊都督府的粮草军及部分匠房匠卒离开五羊关,向南而去。 南关关门内开始出现三伍老军卒,插着典房传令军的旗子,却始终待在那。 一些年轻的武者褪下破烂的军衣,换了衣服,在夜间离开五羊关。 北关开始有人通过吊索,走出北关,向北而去。 都督府典房,用来撰写阵亡将士的军册急剧增厚,那些发现数目异常并选择上报的军吏,第二日便会消失不见,而其所撰写的册本也会被白典亲自销毁。 不仅仅是典房,其他各房、各属,若对此事过于关注者,皆是如此。 对外,白典、半仙二人找张监吃酒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说是吃酒,却从未见二人带酒,要知,张平昌这位五羊关都督府左监事,滴酒不沾,房间内自然不会备酒。 第十三章 朝堂决议(上) 第十三章:朝堂决议 矛甲五老身陨靖王府,五羊关用来军情的鹰信,总算能够飞抵京城。 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付腾钊在看到鹰信的那一刻,脸色大变,立即起身,入宫面皇。 承宣宫,付左都督语气低沉而响亮,端坐条案之后的昌晟皇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沉稳模样,脸上那惊诧之色,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丝虚假。 “付爱卿,五羊战事当真已糜烂至斯,战情怎会到今日方才陈报?”昌晟皇眼神凛冽,在付左都督欲抬头开口解释之际,语气再度严厉几分,斥问道:“五羊都指意欲何为?恣意妄为,可知一旦五羊有失,北境必将生灵涂炭!” 付左都督身躯一震,立即出言解释道:“回禀吾皇,左军府亦是半个时辰前方才接到五羊都督府典房文典白梵白将军金鹰传信,据白将军所报,謌克大军此次集结重兵卷土重来,自祭礼前开战一直不曾退兵。五羊两年前那一战损伤惨重元气大伤,以一关之力抵抗鞑子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战事极其惨烈,自去岁入冬至今,持续将近一年,五羊已是山穷水尽濒临绝境。” 昌晟皇仿似没有听到付左都督的为五羊的陈情,近乎咆哮般的怒喝:“一年、战事持续一年啊···五羊都指为何从无军报抵京,居心叵测,是想将北境拱手让于虎狼之心的謌克吗?如此懈怠、渎职,这是奸佞,当斩、夷三族!” 面对盛怒之下的昌晟皇,付左都督不得不慎言,道:“吾皇息怒,这、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隐情,那究竟是隐情还是借口呢?付都督?” 付左都督岂会听不出昌晟皇怪异语调中的深意,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册本,双手高高举起,等待皇侍呈送于昌晟皇,语速飞快,详细阐述。 “吾皇,确有隐情,五羊关传令军与军情信鹰从无间断,可左军都督府不曾见到一卒、一鹰。这是京城各门一年来值守册目及左军典厅鹰房接收册目,两本册目均无五羊军关任何记录,还望吾皇明鉴。” 隶属皇侍司皇侍,也是承宣宫内的侍案皇侍苏喆锦在付左都督取出册本是便上前几步取走册本,呈放在昌晟皇面前的条案上,然后悄然隐匿于昌晟皇身后,低眉垂首沉默不语。 一时间,承宣宫内万籁俱静,唯有昌晟皇翻动册本的沙沙声。 “看来确如付爱卿所言,此事另有隐情啊···” 昌晟皇目光落在册本上,缓缓向前探着身子,感叹后轻声问道:“付爱卿,五羊边关真实战况如何?五羊究竟能够在强敌手中坚守军关?爱卿身为辖制五羊关的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是否能告诉本皇一个准确答案呢?” 付左都督略加沉思,小心翼翼回道:“禀吾皇,五羊战事已经持续近一年,没能及时得到支援,仅凭五羊一关之力,面对凶蛮暴虐的謌克骑兵,战局不容乐观。” 付左都督那谨慎而又满是肯定的话语,听得昌晟皇表情怪异,似是担忧又似庆幸,道:“也就是说,五羊军关若失,北境深陷战火之中,謌克铁蹄可长驱直入,直取京城。” “来人,拟旨!” “五羊战事危急,急召左军都督府右都督赵侠博,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李仕子、右都督周斌安,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钱哲烁、右都督孙鑫睿。中极殿徐学士、建极殿宋学士、华英殿马学士、华文殿郑学士、文渊阁李学士、东渊阁冯学士。兵部尚书郭盛、户部尚书潘伟权、工部尚书工部尚书范尧锦、礼部尚书奚斌尧,即刻入宫。” “黄禁军随皇侍宣旨,沿途肃清街道,宫禁值守将军,列位臣工入宫,不得阻拦!” 十五位皇侍在两伍皇禁军随扈下出宫宣旨。 接到皇旨的都督、学士、尚书,无论是在家休沐还是班房当值,再或是酒楼宴饮,皆以最快时间着朝服、整仪容,随皇侍入宫。 华英殿大学士马文昌,今日并不当值,于宅邸中接到昌晟皇旨意,出府后,马车并未在第一时间驶向皇城,而是交代族侄打点了皇侍和禁军将士,先行一步无须护送,在皇城门口等候便可。 皇侍和皇禁军伍头可都是识趣的机灵鬼,明显是人家有私事要处理不愿他们跟随,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族叔,看到宋学士马车。” 马车内的马文昌听到族侄的提醒,轻拍车厢,族侄当即驱使马车横在街道中央靠右,位置控制的极其微妙,对向驶来的马车唯有缓速,小心绕过。 “宋学士,同坐如何?” 马车交错而过的瞬间,马文昌立即掀起珠帘,轻声招呼。 “马学士?”马车内宋朝来宋学士看到马文昌的瞬间,脸色随即缓和下来,笑道:“正有此意。” 马文昌族侄立即驾驶马车向皇城驶去,速度不快也不慢,刚刚好,给马车内二人以足够的时间。 车厢内,马文昌、宋朝来相视一笑,显然彼此都清楚对方的用意,马文昌缓缓转头,看向紧随其后宋朝来的马车。 “马兄,本族族伯。”宋朝来看出马文昌眼神中的深意,笑着解释道。 “皇侍宣旨,颇为玄妙,不知宋兄···” 宋朝来不动如山,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眸中的犀利一闪而逝,缓声反问:“马兄当如何?” “哈哈···宋兄,你我兄弟二人,何必打这哑谜呢···” 两人都是无比聪慧且城府颇深的老狐狸,点到为止的言语试探和交锋,也让二人看出彼此的立场和顾忌,接下来的交谈便有了基调。 马文昌脸色随之暗淡,抛砖引玉道:“左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府,三府都督,兵部、户部、工部、礼部四部尚书,我们这位昌晟皇,成竹在胸啊!” “预料之中罢了,自五羊老卒入靖王府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有这一天,只是比预计的早了那么几日,何况靖王朱狄这神雀柱石之名,岂是浪得虚名。”宋朝来看似答非所问,却以最隐晦的方式解答了马文昌的疑惑。 “姬老,如何说?” 短暂沉寂后,马文昌抬起头,眼眸中的失落早已消散,紧盯着宋朝来,低声询问。 “用心良苦、玩火自焚。骑兵耳、荒郡无惧!”宋朝来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道。 第十四章 朝堂决议(中) 第十四章:朝堂决议 马文昌脸上闪过一抹疑虑,嘲讽语气感叹道:“自残血夜后,几千年来风云变幻时事运转,皇族更迭王朝变换,我夏族历经数朝,从无外敌破关入境,他朱氏皇族的神雀王朝,也算是开了先河,当载史册!” “马兄,五羊若失,鞑子铁蹄必然长驱直入,京邑首当其冲。” “此说,可解?” 马文昌之所以虚心请教,是因为他清楚宋朝来的底细,神雀朝堂都认为宋朝来是秉性耿直的荒郡汉子,却不清楚他宋朝来是荒郡姬氏秘密培养出来的军事大家,论行军布阵运筹帷幄,其能力不弱于靖王朱狄。 “姬老所言,一语中的。马兄以为如何?”宋朝来看向马文昌,笑意舒展,当看到马文昌脸上那郁闷之色,声音爽朗,言语中还有一丝试探的意思,道:“马兄何必如此忧患,王郡黑甲骑、轻甲骑,恐已开赴幽谷州了吧,秦氏老秦人想必也出动了吧!只是不知是九庶长哪一庶呢?区区鞑子勇士,应该不至于劳驾商庶?” “宋兄,你这藏拙的功夫,无人能及。”马文昌开怀大笑,并未直接给予回应,说完,身子向宋朝来缓缓挪动了些,面色凝重,声音低沉,问道:“宋兄,马某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说否?” “马兄请讲。” “依先贤古令,九大氏族各守一关,荒郡姬氏所守为五羊关,此战,京城亦可被蒙蔽视听,然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姬氏对真实战况了如指掌,为何任由战局糜烂至此?” “哎···马兄,就知你有此一问啊!” 宋朝来陷入沉思,马文昌也不催促,只是轻拍车厢,示意族侄再慢上一些。 宋朝来感到马车速度减缓,撇了撇嘴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低语道:“马兄,姬氏从未忘却先贤古令,更不敢忘却身为氏族的责任。几千年,无怨无悔为夏族戍守五羊关,可几千年的付出和牺牲换来的是什么呢?盛世祥和?不尽然吧,他们早已忘却夏族生存之艰辛,一群蝇营狗苟见利忘义的卑劣之徒!” 长舒一口气,似是缓解心中郁结,轻叹道:“依古制,各氏族应循例遣氏子、优秀族子前往边军为夏族戍边十年,早些年为窃军功还有人入关戍边,可现在呢?就连那些军户氏族也对边军弃如敝屣。” 宋朝来深吸口气,将自己满腹埋怨尽数收起,这才又缓声说道:“五羊军关,护佑夏族北境安宁之屏障,现如今境地如何?无兵可出、无饷可发、无戈可用,纯粹是忠勇之士以满腔热血守卫。英魂犹在,可京城内、朝堂上,又是如何呢?置之不理已难能可贵,最可恨的是那些振振有词,只言国库不盈钱粮不足者,五羊激战正酣,却无一卒一米一粟一钱一戈援助五羊,可悲、可叹、可恨!” “曹兄,身为姬氏地德天干支姬老血脉,为夏族计,心甘情愿脱离姬氏隐藏姓氏寄身于曹氏,可结果呢?开元4320年、神雀350年,鞑子叩关五羊危急,曹兄贵为一郡郡府被逼的亲率姬氏族军援救五羊,身先士卒领军御敌,身中数箭而不退,直至靖王朱狄艰难斡旋率京城援军入关,这才得以喘息。” “然后呢···” “靖王送曹兄入京救治本是好意,可启沣、启昌这两个混蛋玩意儿,为了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逼迫我曹兄支持自己,严令京城医师不得为其医治,最终致使曹兄身躺床榻,忍痛月余不治身亡。” “曹氏一族呢?若非曹兄寄身于他曹氏,姬氏怎会对他多加照拂,可在曹兄身死后,他们的做法实在是令人寒心,嫂嫂伉俪情深自绝以相随,留下幼子,曹氏唯恐祸及己身,不仅将曹兄唯一血脉赶出曹氏,更开祭堂,将其逐出曹氏族谱,何等决绝无情!” “忠魂悲戚,何等哀矣!” “文昌不知其中内情,还望宋兄见谅。”马文昌一脸震惊,显然也是第一次听闻内情,言辞恳请致歉,犹豫道:“宋兄,抱歉,老哥还有一事相问,五羊底蕴犹在,怕是鞑子难以攻破吧。” 宋朝来却是连连摇头,语气低沉解释道:“马兄,五羊最后的底蕴,龙羊神阵已不复存在!” “什么···”马文昌当即惊呼出声。 “马兄,两年前便已不在了,族人中的蛀虫和蠢材之多,非你我所能想象。”宋朝来仿似没有看到马文昌那充满渴求的眼神,马车距离皇城已然不远,语速不由加快,道:“马兄,朱氏靖王朱狄,才干卓见远非常人可比,五羊一事,他绝不会置之不理,定然有所安排,王郡、荒郡同在北境,理当同气连枝,届时还望马兄相助一二。” 宋朝来起身走下马车,独留一脸惊愕的马文昌。 “多谢宋兄!” 皇侍、皇禁军开路,自一路畅通无阻,就连马车也径直驶至承宣宫宫门前。 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付腾钊,在几位都督、学士、尚书尽数踏入承宣宫后,依照昌晟皇的意思,将五羊白典所发来的鹰信拿了出来。 众人中,几位都督和学士不管是军情鹰信还是对请援鹰信皆诸字、诸句仔细审阅,而四部尚书,兵部尚书对军情鹰信阅览极其认真,可对求援鹰信却是置之不理,其他三部尚书,则是对军情鹰信粗略一观,重点放在求援鹰信上。 五羊危矣,无容置疑,这是承宣宫内君臣几人的共识。 无论是此前振振有词的大学士徐向召还是万般说辞的兵部尚书郭盛,哑口无言缄默不语,承宣宫内的气氛也无比凝重。众人的关注点已不再是是否向五羊增派援兵、调拨粮草辎重、军械军备,而是如何善后。 尽管实情无比残酷,却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其实,从昌晟皇宣旨入宫议事的人选上,众人已看出端倪,对于昌晟皇的决断心知肚明,却无人敢宣之于口。 放弃五羊关,卫守羽谷关以安京邑。 华英殿大学士马文昌、建极殿大学士宋朝来,自入承宣宫看到所有鹰信后,一言不发,而其他几人更不敢在这个敏感时期触他二人霉头。 众人能够自神雀众多氏族中脱颖而出,成为都督府都督、殿阁大学士、一部尚书,除却自身氏族雄厚影响力外,本人学识、才干亦不容小觑。 仅仅不到三个时辰,承宣宫内已达成一致,启复羽谷关,这个废置多年沦为军伍之人养老地的羽谷关,将再次展现其独特风采。 昌晟皇亲任羽谷关都督府左都督,中极殿大学士徐向召兼任都督府右都督,同昌晟皇私交甚密颇得其信赖的右军都督府右都督周斌安兼任羽谷关都指营营正,至于羽谷关都督府监事则由皇侍司司正方伟兼任,文典由户部尚书潘伟权兼任、军典由兵部尚书郭盛兼任。 阵容之豪华,令人咋舌,神雀这个庞大的机器将高速运转,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执行力和令人恐怖的底蕴。 羽谷关,夏族已经荒废多年的军关,若以一关之力阻拦鞑子南下杀戮劫掠的铁蹄,必须在一个月内令军关焕然一新,与其说是修葺,不若说是修建。 户部三库局向工部拨款五百万两,京邑都指兵马协助工部料估所采买、筹集修葺所需物料,工部营缮司负责具体修葺事宜,至于原羽谷关那一司养老将士,自然而然成为修葺羽谷关的主力。 户部仓场局协调各处粮仓,保证羽谷关内最少存储两千石军粮,确保大军一月所需。 户部三库局还需筹备最少三百万钱,用以奖赏、抚恤有功将士。 同时,五军都督府辖下五大营,神雀军伍除却禁军最精锐的存在开始频频动作。 神机营,除却为羽谷关提供大量守关军械外,出动教习司成为羽谷关械备司,连同千军营锻造司专伺修缮羽谷关独有的防守军械。 千军营,收到兵部拨款后,立即着手锻造盔甲、兵刃,以作不时之需。 边军营,五司出动三司,在羽谷关修葺的同时进驻羽谷关。 器军营,即刻停止各郡、各关军马调拨,优先保证羽谷关兵马所需。 天字营,九司出动六司,入驻羽谷关。 拱卫京城的三大禁军,红、黑、黄,同样各遣精锐进驻羽谷关,直属羽谷关都督府。 神雀九郡,王、荒两郡因需应对謌克骑兵袭扰,十三郡、炎郡还须协防边关以防别有用心者趁火打劫,母郡、理郡、氏郡、药郡乃至京邑先后接到昌晟皇皇旨和中军都督府军令,调遣都指军兵进驻羽谷关。 亥时六刻一切商定,承宣宫内的气氛明显轻松许多,脸上挂着笑容,非常浅淡,昌晟皇主动传膳,就在承宣宫内宴请臣工,黄禁军军士协助皇侍司皇侍匆忙却不慌乱,快速布置食案。 这时,无论是昌晟皇还是其他文臣武将,都盘坐在宫内一角闲谈。 第十五章 朝堂决议(下) 第十五章:朝堂决议 宋朝来宋学士缓缓起身,行至昌晟皇身侧,恭恭敬敬行以觐礼,声音肃然,道:“禀吾皇,鞑子以骑成军、以骑纵横北荒,铁蹄之微不容小觑,其长在于城外旷野之地。凡战,当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吾朝军伍当不可与之野战,据城池关墙而战,不断消耗其战力。” 随着众人转移过来的目光,宋朝来的语气也低沉了几分,道:“謌克狼子野心,连年攻打五羊军关,用意不言而喻,意图染指这大好河山,将之变成纵马游牧的草场。” “謌克世居北荒,饮食同吾族迥异,一应军需皆可付于马背随军而动,无粮草补给之患,骑兵自五羊至羽谷沿官道疾行,就算半速行军日行八十里,不足八十日便可抵达羽谷关,羽谷若失,京邑将再无一关、一城可守,謌克大军长驱直入兵锋直指京城。” “八十日,各郡都指援兵不足以尽数赶抵京城,而羽谷关怕是也难以修葺完毕,因此五羊关才是关键,必须为羽谷关修葺、各郡都指援兵抵京赢取时间,如若不然,京城危矣!” 言毕,众人也明白了宋朝来的深意,特别是昌晟皇,若有所思,显然已为宋朝来所说动,正欲开口之际,一直察言观色时刻关注着他的兵部尚书郭盛率先开口,道:“宋学士言过其实了吧,众所周知,謌克纵容各部于吾朝北境肆虐,乃此族传统,谓之曰:‘狩猎打垛’,在他们这等卑贱之人眼中,劫掠财货才是首要吧。” 以石激起千层浪,众都督及几位学士无不怒目而视,宋朝来一脸索然,眼眸深处是难以掩饰的失落和鄙夷,马文昌马学士一脸愤慨,正与开口反驳,却被东渊阁大学士冯建旭抢了先,厉声驳斥道:“郭尚书,今日之前,不知是何人言之凿凿,謌克攻打五羊乃循例狩猎之战,如今五羊岌岌可危关破只在旦夕之间,不知该作何解释呢?” 郭盛被冯建旭犀利的言语反驳的无言以对满脸骚红,徐向召看到他求助的眼神,出言打着哈哈和稀泥,道:“冯老哥,事已至此,我等当同心戮力,何必无为争执呢!” 马文昌脸上怒意更盛,正当他开口怒骂时,却被宋朝来以眼神制止,虽不解其意充满疑惑,还是选择相信宋朝来,静观其变。 华文殿大学士郑坤、文渊阁大学士李秋相邻而坐,一个是母郡娲氏、一个是理郡耳氏,自如承宣宫便不动如山极少表态的他们也在此刻露出讥讽、愠怒之色,彼此对视,看懂了对方眼神中的意思,颔首示意并未多言,只是看向郭盛、徐向召二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特别是最后对昌晟皇的那一撇,更是意味深长。 昌晟皇始终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深思模样,工部、礼部两位尚书的动作反倒是整齐划一,在宋朝来开口的那一瞬间,垂下头,闭目假寐。 中、左、右三军都督府左右都督,皆向宋朝来投去感激的目光,至于郭盛、徐向召二人,看向他二人的眼神,充满无可抑制的杀意。 承宣宫一角,神雀王朝权柄最显赫的几位,神情各异,可不就是神雀朝堂的一个缩影,也就在这片刻间,众人皆在他人无从察觉的背后,手法独具匠心完成隐秘交流。 良久,似是昌晟皇终于发现无人言语,这才缓缓抬头,声音略显沉重,道:“宋卿所言,事涉军伍战事,几位都督怎么看?” 话音未落,昌晟皇征求般的目光已投向盘坐在对面的几位都督。 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钱哲烁稍正了正身子,迎着昌晟皇的目光,缓声回答,特别是最后一句,语调低沉了不少,道:“禀吾皇,五羊关由左军都督府辖制,羽谷关则是右军都督府辖制,此事···还是由左、右两郡都督府来说吧,不过以末将看来,宋学士之言,颇为中肯。” “周都督,你来说说。”昌晟皇脸上并未看到失望之色,点头示意的同时,直接点名他颇为倚重和信赖的右军都督府右都督周斌安。 周斌安随即起身,见礼后朗声回道:“禀吾皇,五羊关至羽谷关有三条官道,若为敌军所用,虽两关相距近万里之遥,骑兵所需的确不过一季,况且,羽谷关废置多年荒废已久,修葺羽谷关···” 周斌安脸现难色,还是在昌晟皇鼓励的眼神下,如实道出内心所虑,道:“修葺羽谷关绝非一朝一夕,就算有吾皇亲自下旨,以工部营缮司,以营缮司之能,怕也是旷日持久,非短期内可完成。” 昌晟皇只是微微颔首,依旧没有表态,随即眼神移向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付腾钊。 左都督付腾钊随即起身见礼,神色凝重,沉声道:“禀吾皇,左军都督府辖制五羊关,因此对关外謌克敌军稍有了解,謌克人生于马背、长于马背,战马于他们而言情同手足,别具一格的饲养方法及独特的马种,致使各部青壮胯下所乘马匹堪比吾朝器军营所供军马,战力不凡,的确不容小觑。” 昌晟皇目光随即望向工部尚书范尧锦缓声问道:“范爱卿,列为卿家所言,羽谷关修葺时日乃是关键,工部营缮司需要多少时日呢?” 工部尚书范尧锦在六部尚书中是个特例,不是以氏族之力、不是以投机钻营、不是以投机取巧,纯粹是因为那一手技艺,游魂出身将近百年都在工部,从一个匠徒一步一步走到现如今工部尚书的位置,朝臣中算不得特立独行,却也是最独特的一人。 “羽谷废弃多年,年久失修,就算是物料充盈,人手足够,修葺完毕具可战之能,还有精密机括,最少百日,具体时日,需下官亲临羽谷实地查验后,方可判定。” 范尚书一句话,算得上一锤定音,朝堂必须向五羊派出援兵,拨发粮饷、军械、军备以保证五羊具备一定战力,给羽谷关修葺争取时间。 郭盛作为兵部尚书,更是一向以昌晟皇忠仆自居,从他的角度所虑,昌晟皇并不愿向五羊关送入银钱,粮草、军械足以,正欲起身驳斥,被昌晟皇一个眼神制止。 “潘尚书,秋粮将下,王郡、荒郡税粮不必押解入京,王郡司、荒郡司协助兵部及左军都督府,将所有秋粮送入五羊关。” “王郡、荒郡两郡布政司今年所收税银尽数送往五羊关,以抵军资。” “两郡布政司自接令始,速送库中盐、铁、炼金入五羊。” “王郡幽谷州、荒郡五羊州,两州都指司,接令即刻为五羊关各筹出五千可战兵卒,且必须是健壮之士,限时十日内送入军关。” “禀吾皇,两郡···” 郭盛听到昌晟皇将两郡之税粮、布政税银全数送入五羊关,似是忘记了刚刚昌晟的警告,欲出言劝阻。 昌晟皇对于郭盛不做理会,凛厉眼神打断,看向六位学士缓声道:“五羊鏖战已久,想必军械耗费良多所存不多,时不我待,不管是自荒郡都督府军库调拨还是王郡都督府军库调拨,怕是来不及了,本皇欲启亥库,以助五羊,可否?” “无异议!” “无异议!” “无异议!” ······ 冯建旭等六位学士异口同声出言附和。 第十六章 五羊三将(上) 第十六章:五羊三将 翌日,天色微亮,工部尚书范尧锦便带领工部左、右两位侍郎,以及营缮司郎中、员外郎,匆匆赶往五羊关。 户部,烛光闪烁,照耀整个部衙,令史、书令史、刀笔吏疾步行走穿梭于各属衙,衙兵整装待发肃立而侍,但有令史递出尚书大人钧令及挂印册本,立即便有一伍衙兵护送一队马车离去。 五军都督府十大都督齐现身,亲率牙士纵马奔向各营。 辰时四刻,文武百官开始入衙房当值,也就盏茶工夫,六部及都督府上空便有数目众多的信鸽和信鹰盘旋。 神雀朝堂难得戮力同心,雷厉风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执行力。 京城,国子监、学子息所左近茶楼。 一楼已经座无虚席,三三两两围坐在茶桌的多是国子监学子,茶博士姿态优雅,技艺精湛烹调茶汤,学子们是畅所欲言无话不谈。 一楼,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刘豪哭丧着脸向季昌明诉苦道:“小昌明啊,先说好啊,你豪哥我如今是两袖轻如羽、褡袋无一物,这九茗楼的茶汤,可请不起呦!” 小昌明一脸怪笑,道:“豪哥,你是算着鹏哥哥送我们的银钱还有多少呢吧!” “哎···别说了。”言及五羊关,刘豪无比憋闷,声音低沉感慨道:“昌明,你我二人前往五羊关雄心壮志信心满满,可到了五羊才知道,战争,真的是要死人的,活生生的人、滚烫的血、无情的刀、冰冷的箭,远比文章词句下波澜壮阔的战场,真实、血腥,更比诗词歌赋中的战场,惨烈、悲壮。” “是啊···”闻言,季昌明同样一脸感慨,眼眸中是无可抑制的悲伤,道:“若非鹏哥恰巧认出我,带我们进入军关,永远无法想象真实的战场该是怎样一副惨烈景象,没能成为笔吏册本上的朱砂人儿,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是啊···”刘豪神色复杂,似是期待又似是心有余悸,可他本就是乐观豁达之人,很快便将这些抛于脑后,关切道:“小昌明,马上就是都察院御史历校了,怎么样?有把握吗?” “历校啊···豪哥,咱能···”刘豪相问,季昌明一脸苦色,不愿过多谈及,转移话题道:“对了,这家茶楼是换主家了吗?掌柜、伙计都换了,还多了茶博士,茶汤是今非昔比,这银钱也是···” “咱兄弟俩一道去的五羊关又一道回到京城,你问我,还不如直接问茶博士呢。”刘豪没好气回道,对于小昌明拙略的话题转移,并未点破,随即便冲着对面茶博士询问道:“姑娘,这茶楼是什么时间易主的呢?焕然一新别具一格,想来该是此道高人!” 茶博士手上动作未歇,落落大方道:“回公子,小女子也是刚来不久,不甚了解。” 刘豪、季昌明两个就是菜青,信以为真,目光瞬间被茶博士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吸引,看着茶博士递来的青灵茶汤,表情古怪,低语自嘲道:“哎···青灵茶汤已是五两银钱,若是紫灵茶汤,岂不卖到天价啊!” 茶博士也被刘豪逗乐了,笑出声来,道:“公子说笑了,茶楼中确有紫灵茶,每月朔日、望日、晦日,三层斗茗阁便有竞售,一次一壶、每日三壶,价高者得!” 刘豪本就是说笑,乍听茶博士这么说,这九茗楼当真有紫灵茶在售,当即瞠目结舌呆愣当场,季昌明同样如此。 毕竟,七灵枝,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七灵茶,生于潮湿之地,一枝一叶,摘取叶片则枝自行枯萎,十年后才会长出新枝芽,叶片宽如柳叶却只有一指长短,初生为赤色,此后每十年变换一色,橙、黄、绿、青、蓝,直至六十年后呈紫色。七灵茶可提升武者对天地行意感知力,因此武者对七灵茶趋之若鹜,尤以紫灵茶为最。 因此,日常所饮灵茶多为青灵茶,就算蓝灵茶也是不可多得,紫色七灵茶可遇而不可求极其稀少。 九茗楼竟然有紫灵茶竞售,刘豪和季昌明焉能不惊。 “这···这位姐姐,紫灵茶,茶楼主家身份定然不一般啊!” “回小公子,小女子就是一心为公子奉上烹煮灵茶,赚个养家糊口的银钱。”茶博士看似没有看到季昌明那渴求的目光,笑脸待人,声音轻柔不卑不亢。 “姑娘冰雪聪明才貌双全啊!” “公子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刘豪见茶博士回话滴水不漏又无懈可击,顿时失去探究的心思,可季昌明很是反常,誓不罢休道:“这位姐姐,主家可是、可是···皇门贵女。” 茶博士始终挂着和煦淡笑的脸色立即动容,不由出声道:“小公子如何得到,教导我们的嬷嬷···”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话,立即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专心烹茶不再言语。 “皇门贵女···”刘豪喃喃自语,陷入沉思,季昌明目光闪烁,探身上前,压低声音直言求证:“这位姐姐,可是当朝昌晟皇皇叔,靖王朱狄之女,朱璃!” “什么···” 刘豪惊呼出声,茶博士烹茶的动作瞬间呆滞僵硬。 季昌明反应迅速,急忙捂住刘豪的嘴,摇头晃脑示意他不要声张,也制止了吐出更多惊骇地话语。 “两位公子,茶楼如今的尊主是郭姑娘,并非什么皇门贵女。”茶博士不解释还要,这不就是欲盖弥彰嘛。 季昌明也在这个时候附耳向刘豪解释起来,道:“豪哥,郭姐姐就是靖王之女,朱璃。陆哥哥的心上人就是这位郭姐姐,也是因为鹏哥哥的嘱托,我才鼓动你陪我到这儿来的。” “什么嘱托,我怎不知?”刘豪如同发现新大陆般一脸惊奇的盯着季昌明。 “临出五羊关前夜,鹏哥哥特意找到我。” “那为何叮嘱你来这儿呢?” “是···”季昌明有些犹豫,既像是不知如何开口,又似是顾忌什么,支支吾吾。 “什么啊?” 似是刘豪的急切和不耐让季昌明下定决心,压低声音在其耳畔低语,道:“五羊关任何消息都难以传递出关,鹏哥哥认定其中有人作梗,恰巧赶上你我二人北上进入五羊关,便托弟弟将书信带回京城交由陆哥哥,可回京这么些时日,都督府监牢进不去、就连京城也出不去,更别提靖王府了。鹏哥曾说过这座茶楼可能会遇到郭姐姐,小弟便想到此碰碰运气,期望能够遇到郭姐姐,再托她将书信递给陆哥哥。” 刘豪的脸色随着季昌明的陈述愈加凝重,良久,这才沉声低语道:“你回京这几日早出晚归神神秘秘,就是在忙活这个?” “嗯···”季昌明点头道。 “哎···”轻叹一声,刘豪一副伤春悲秋的感伤模样,嘴里满是抱怨和牢骚,却是说的极小声,道:“羽谷关修葺,闹得京城鸡飞狗跳,那些忠臣能将早干嘛去了,五羊边关血战一年不闻不问,如今知道鞑子打上门来了,知道利剑悬于顶刀斧加于身,瞬间变得精明强干起来,后知后觉,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深吸一口气,舒缓内心的憋闷,继续道:“京城,一朝之都,畏敌如虎限制出入不说,单日出城路引仅发放百个,可京城内有多少人,不说皇城和内城那些勋爵贵人,仅外城便有近八十万人,够干嘛!祖父也是,身为御史真的是失职,也不知道参这个昏官庸吏一本,朝堂大事搁置一旁,反倒紧盯着我历校这等芝麻粒大小的微末小事,这几日回去就找祖母唠叨唠叨去···” 季昌明本还认真听着,可听着听着便感觉不对味,家国大事也能扯到自己都察院御史历校上,刘豪可不管这些,喋喋不休开启吐槽模式,季昌明也很快被刘豪的话语吸引,二人交头接耳嘀咕个不停。 此刻,郭安玉就在九茗楼三层一个雅间内,听过掌柜汇报茶楼经营状况后,始终无心查阅账本,心不在焉逗弄着黑子。黑子已然今非昔比,虽仍旧是炎獒幼年期,但有郭安玉的精心饲养,身子骨早已长成,威武霸气神勇不凡,明明是凶神恶煞的遗兽炎獒,却在郭安玉脚边撒娇讨好不断。 香儿姑娘见怪不怪习以为常,指着黑子没好气道:“小姐啊,黑子可是大名鼎鼎威风凛凛的遗兽炎獒,你看如今哪有半点遗兽的神采,分明就是一个身条高大的京哈,献媚邀宠登峰造极。” “香儿,黑子聪明着呢,哪有你说的这般不堪,是不是啊···黑子!” 郭安玉看向黑子的目光中满是宠溺,黑子似有察觉,不停扭动着身子,还是不是晃动脑袋拱着自家女主的身子,满是讨好之意。 “咯咯···” 郭安玉也被黑子逗乐,笑着称赞道:“看吧,黑子聪明着呢!” 黑子颇通人性,就在郭安玉夸赞后,将身躯依偎在郭安玉脚下,做出一副凶狠毒辣的模样,前爪不时高高扬起,口中也传出低沉的嘶吼之声,做完这一切,当即变脸,一副乖巧讨好状,再度用鼻子不同拱着自家女主,伸出舌头不停舔舐着郭安玉手指,喉咙时不时传来阵阵低鸣,每当吸引到郭安玉目光,便摆出楚楚可怜令人怜惜的神态。 “哈哈··哈哈!” 香儿姑娘笑得前仰后合,道:“小姐,你看看,奴婢没说错吧,黑子这家伙啊,所有聪明机灵劲儿都是为了它那张嘴,为了那口吃的,它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奴婢都不觉得奇怪。” 第十七章 五羊三将(中) 第十七章:五羊三将 就在主仆二人一兽嬉笑玩闹之时,雅间房门被打开,黑子瞬间警觉,确认是安护卫的气息后随即卸去所有警惕,继续蹲坐,恢复那副谄媚姿态。 “小姐,一楼茶博士报,有两名少年在找你,言谈中提及魏鹏魏公子和上官公子。” “什么人?”郭安玉双眉微皱,低声道。 “国子监结业学子季昌明、刘豪。”说完,安护卫又随即补充道:“季昌明为都察院药郡监察御史季毅,而季毅为都察院前右都御史范季冗的学生。刘豪,现都察院右都御史刘飞的孙子,也是刘氏氏子。” 这两个人名,郭安玉很是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准确的是想不起来他二人和陆哥哥的关联,沉思良久只能放弃,下意识低语道:“他们怎会和陆哥哥有关联呢?莫非和当年范御史请出泣血令箭有关?” 安护卫神色动容,但还是如实回道:“据茶博士所言,他们是自五羊关返回京城不久。” “那定然是留在五羊的魏鹏托他们给陆哥哥送信,左军都督府监牢可不是他们能够进去的。”郭安玉眼眸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抢言道。 “正如小姐所言,季学子接连碰壁后到茶楼寻小姐。” 随即,郭安玉似是想到什么,眼眸中的神采瞬间熄灭,悻悻然道:“安叔叔,暗中行事,将书信送给陆哥哥吧。” 吩咐过后,郭安玉不再言语,弯腰逗弄着黑子,香儿一脸惊愕,她以为小姐会借机到监牢探望上官公子,再不济也会请那二人上楼一叙,没想到却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安护卫显然了解些许内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默默转身走出房间。 但他二人都感受到郭安玉竭力压制着的悲伤。 唯有黑子,舍弃它最喜欢的吃食,后腿蹬直,上身腾空而起,伸出粉嫩的舌尖不停舔舐自家女主的脸颊,擦拭着缓缓滑落的泪珠,低沉的呜鸣安抚着悲痛。 郭安玉瞬间破防,渐渐抱住黑子的头,抽搐着,抑制不住的泪水喷涌而出。 王、荒而郡布政司前后相差不过半个时辰,先是昌晟皇皇旨再是户部尚书潘伟权钧令,就算再傻也知晓轻重,岂敢拖延,当即打开库房,将税银连同盐、炼金等一应物资,押送至五羊关。 京城户部王郡、荒郡司主事郎中,亲自带着民局、度支局、仓局、仓场局四局主事员外郎,快马加鞭清算两郡秋粮税算,夜以继日挑灯夜战,寻常月余才能清算完毕,他们不足十日便清算出来。 主事郎中当即禀报户部尚书潘伟权后,一刻钟不到,便有尚书潘伟权钧令的鹰信发往两郡郡府。 “王郡、荒郡即刻押解三千石粮草出库,送往五羊关,解燃眉之急。” 夏族武库,准确的说应该称之为:夏族十二武库,以十二地支命名,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武库分布于夏族各戍边军关周遭,建造年限久不可考,但无论哪朝哪代,必须遵从贤亭的规矩,拿出年税银一成,用以更迭、维护武库内所藏兵刃、军械。 十二座武库,任何一座武库,不管账册还是钥匙,皆一分为四,郡府兵政、郡都督府监事、辖制军关都督府监事、中军都督府典房。 所以,当左军都督府左监事将军、中军都督府军典将军快马抵达后,会同荒郡郡府兵政、荒郡都督府监事将军,四人、四把钥匙,终于凑齐。 亥字号武库,就在荒郡五羊州境内,距离五羊关不足二百里,周边地势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平淡无奇靠阔地,孤零零耸立着一座方圆三百余丈,高度不过六十余丈的矮山,唯一奇特之处便是这座矮峰是一块完整的巨石。 当荒郡郡府兵政在巨石正东方,无数凸起有节奏且力度不一的拍打后,伴随着轰轰隆隆,机括运转的闷响,山石收缩,一个宽十九丈、高九丈的洞口闪现于众人眼前。 观众人,丝毫不见惊奇之色,反而一副不以为然司空见惯的神情,火把点燃,照亮山洞内甬道,入眼所见是两扇雕刻着繁复纹饰的青铜大门,四人亲自手持火把,各自依照既定步伐行走在深入地底的斜坡上,徐徐接近青铜大门。 青铜大门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栩栩如生的兽类浮雕,或狰狞、或威武、或睁崃···不仅造型各异且独具匠心,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四柄形状各异造型奇特的钥匙插入其中四兽口中,伴随着钥匙的转动,沉闷而噪杂的机括转动声随之响起,青铜大门随之洞开。 “五羊危在旦夕,族议决定开启亥武库,还请库奴现身审验启库信物、印鉴,允可!” 青铜大门打开,四人神色无比紧张,恭敬见礼后,中军都督府典务将军朗声高喊,随即动作轻缓,自怀中取出九枚拇指大小呈黑褐色印鉴。 “呼···” 风声乍起,中军都督府典务将军手中的印鉴随即消失不见,很快,青铜大门后那黝黑的空间内便响起一道沙哑而生硬干裂,如同那经年不曾保养机括。 “可···” 恍神间,一盏盏油灯亮起照亮整个地库,那道道一闪而逝的枯瘦身影,足以说明方才发出声音的肯定是人,而非某种不可知的存在,毕竟在这暗无天日的幽闭空间内,实在是无从想象。 四人仿似还未从对库奴的惊惧中走出,心有余悸便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奇观,当一道道石门升起,视野再无阻碍,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排列整齐的木架,不计其数的强弓硬弩、数不胜数的制式兵刃、堆积如山的箭支、目不暇给的盔甲,那炫目的炼金光泽、那摄魂夺魄的寒芒,绝非粗制滥造而是制作精良,更深处,堆列整齐足有一人多高的下炼金、上炼金、百炼金块,陈列整齐目不及也。 四柄钥匙自兽嘴取出,四人挥动手中火把,山洞外等候的大队人马随即快步赶来,四人这才长舒一口气,脸上的惊骇之色稍缓。 中军都督府典务将军及左军都督府监事将军携众军吏负责盘点、核对账目,无误后,荒郡都督府监事将军所领军纪军将士负责搬运、装车,再经荒郡郡府兵政领荒郡都指包括一定五羊州都指司军兵,运抵五羊关。 核对盘点无误,中军都督府典务将军当即下令,道:“亥库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门库核验无误,遵十族族议,取甲、乙、丙、丁、戊、己五门库物资于五羊关。” 五羊关翘首以盼最终心灰意冷的援兵,由荒郡五羊州都指司、王郡幽谷州都指司十日内筹集出来的一万善战兵卒,已启辰前往五羊。 至此,昌晟皇及重臣于承宣宫内所议,已执行小半。 布政库房被打开,以资五羊抗敌! 廪库被打开,以增五羊战力! 亥字号军库被打开,以补五羊之匮! 州兵入关,以挽五羊颓势! 第十八章 五羊三将(下) 第十八章:五羊三将 秋分已过,京城中人尚在食瓜消暑,十三郡还是万紫千红百花竟放争奇斗艳的时刻,而北境的五羊却已经秋风凛冽,枯叶漫天飞舞。 月华如练、皓月高悬! 这是五羊关内所有将士军卒最期盼、最惬意的时刻,日落月升,火头军支起锅灶燃起篝火,边军将士们张嘴狠狠咬下一口攮子、双手抓满肉条塞进嘴里、仰起脖子一口吃尽碗中烈酒,没有咀嚼的动作囫囵吞枣般直接咽下,只有这种身体上的极致感官体验,才能告诉他,自己又多赚了一天。 五羊边军士卒所欠将近三年的俸禄饷银足额发放,就连那些罪卒也象征性的给了些体恤银,战死弟兄们的抚恤银,自有左军都督府与工部核发。 五羊关接收所有入关物资全都堆放在南关或者是靠近南关的库房及营房内,白天入关,夜间出关,白典、张监领军纪军处理这些物资,特别是盐、铁、布匹、炼金、银钱基本上都是直接出关,至于粮草、军械、军备,暂留一半在五羊关内,其他的也是秘密运出军关,送往君山山脉内。 五羊军关,都指营营正值房。 “老白,安排的怎么样了?”半仙看向白典轻声问道。 “差不多了,我和张黑脸这段时间就没停歇过,运送物资都是黑脸的军纪军,他们会战死在北关,五羊之谋划,就差最后两步了。”白典话语无比沉重。 半仙、白典二人看向张监,满怀关切,一年时间携手应敌,三人私谊愈加深厚,依照三人所做决议,张监与监房军纪军搬运所有物资进入君山山脉内五羊秘密据点,张监将带领军纪军战死在北关关墙之上,与五羊关共生死,也将这位为五羊谋的秘密,烂在肚子里再带入地狱。 张监看着房内两位老友,肃声说道:“关破之后,于世人眼中,老白是畏敌怯战苟且偷生,半仙隐姓埋名不见天日。人在关在、关破人亡,本监得偿所愿,你半仙与老白只有艳羡的份喽!” 言毕,张监看向半仙和白典的眼神,满是不舍和坚毅,轻声道:“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你二人比之张某,甚艰!为五羊计,张黑脸虽死无悔,军纪军弟兄心甘情愿主动赴死,从无悔意!” “黑脸,···” “半仙,无须多言,我意已决。” 半仙欲说什么,被张监直接打断。 “半仙,血狼的克托兰一事进展如何?”白典轻声询问道。 “克托兰已取得海日古信任,这几日夜里偷偷有鞑子隼级勇士越关墙进入关内,差不多有八人,不过都是寻常隼级勇士,而非圆满甚至大圆满。现在五羊关只是在苟延残喘尽可能为朝堂修葺羽谷关争取更多的时间。”半仙答道。 “偷梁换柱进展顺利,所涉之人典房以战死造册,大部被选中之人皆已进驻君山山脉内五羊据点,鞑子开始进入关内,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至于浑水摸鱼的人选,已经合理脱离五羊,离开军关了。”白典也将他所经手的事宜大概讲述一遍。 “监房所查几事,进展不佳,当初上官阵总组建五羊骑阵相关册本,所涉武者修习形意感悟册本,别说一本了,连焚烧的痕迹都没有,监房失职依旧没能查出头绪。关内心怀叵测之人,虽说清了几批,恐还有余孽存留,深藏其身不露破绽,监房也无能为力。”张监很是沮丧,低沉说道。 “半仙、黑脸,说到细作密探,我突然想起一事,血狼魏鹏与我三人秘议当夜,房外牛鬼蛇神尽皆显露,连杀百余人。回典房后,在军册库索查,本只是想查看这些人的底细,想起前几年血狼卫士典程松伟所提怪事,不仅是五羊辖下各寨,还有都指营及辖下各阵、各卫,皆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始终有几个名字存在册本之上,而且职位多是军士、伍头、军头,这个现象,已经在五羊关存在几千年,自五羊都督府建府典房开始为戍边军卒登记造册便存在。”白典灵光乍现,立即将心头浮起的疑惑尽数道出。 “什么?” “什么?” 不管是半仙还是张监,大惊失声,房内顿时安静下来,陷入沉寂中。 也就盏茶工夫,半仙眼神一亮,似是想到什么,道:“应该是、应该是。”还没说什么呢,半仙慌忙转身看向周围,不再说话,还流露出心有余悸的样子。 “老白、黑脸,不要问也不要打听,此事,今夜我三人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说,切记、切记!”半仙立即打断二人好奇的念头,神态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慎重再三叮嘱。 “五羊边关沦为今日之局面,若说是因为五羊底蕴遗失、朝堂内贼呼应、五羊战力疲弱却需应对鞑子虎狼之师,不过是牝牡骊黄耳,管中窥豹,五羊沦落之缘由,不过是夏族千年承平,安宁平和之乐使得氏族忘却战乱之苦,生死安危不存,公义消散私欲成壑,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成为人生之追求,由利而导以益行事,五羊被破鞑子纵兵过关入境,焉知是祸是福啊。”半仙为了转移二人的好奇心,不得不岔开话题。 “残血夜惊变,夏族各大氏族十不存一,古老门派销声匿迹,先贤慷慨赴死,无数英魂铸造,方有夏族千年安宁,代价如此之巨,后人焉能沦落。夏族虽盛、好战必亡,四境虽安、忘战必危。夏族承平,天下大恺,春蒐秋狝,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白典随之出言感慨起来。 “你们两个啊,哪来这么多感慨。说起来你们就没有感到怪异之处吗?自五羊与京城得以联络,鞑子真神奴隶与隼级勇士再无出战。”张监相信半仙不会无的放矢,压抑着内心的好奇,由着话头道。 “确是如此!” “的确!” “老白、黑脸,开元大陆辽阔无边,夏族得天独厚雄踞东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残血夜之后的事情,北方三部、西方诸国、南方各族、东方海外诸岛,从未断绝觊觎之心,几千年安乐祥和以度日,夏族隐秘之多,非我等所能得见,五羊关屹立北境,就连我们这些戍边老卒都难以说清,有些事情啊,是难得糊涂。”半仙一副高深莫测看透世间万物的神情,沉声感叹。 “难道说贤亭真的存在,是它一直守护着夏族吗?”张监疑惑道。 “鞑子不过是北方一游牧部落,焉能劳驾贤亭,海日古部真神奴隶与隼级勇士龟缩不出,多半是荒郡或是王郡氏族出手了,只是目的不明罢了。”半仙摇摇头,语气肯定的回道。 “半仙,若依你所言,那为何不直接出兵击退鞑子,以消兵祸。”白典当即反问道。 “老白,若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无须那么多弟兄战死边关了。” “老白,黑脸,五羊与鞑子之间征战,一直遵循一个约定:先天武者不得插手战事。我等在五羊戍边多年,可曾听说过为何吗?说是夏族先天与謌克祭祀之约定,奇怪就奇怪在,不仅我们在遵守这个约定,鞑子也在遵守,鞑子是什么玩意儿,嗜血残暴只信武力。矛甲酒肆形同虚设,神甲丢失神阵也不复存在,鞑子对五羊无孔不入又焉能不知,为何此次攻打五羊,隼级勇士依旧没有光明正大出手。说起来,先贤为后人计之多,无可想象,不过是子孙后代无能。”半仙说着神色中浮现出一股悲凉。 半仙、白典、张监,三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五花八门什么都聊,三人心里都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局的变化,像今日这般齐聚一堂笑谈风云,再无可能。 第十九章 五羊关破(上) 第十九章:五羊关破 随着时间的推移,君山内阔叶树也渐显凋零,松柏类树木颜色愈加深沉,呼啸而至的北风卷起漫天黄沙,遮天蔽日。 秋意逐日南移,北风也尾随而至,酷暑滞留下来的热气被驱赶,寒意渐显峥嵘,京城街道上的行人不觉已增添衣衫御寒保暖。 羽谷关,已不复此前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的荒废模样,随着京邑都指军兵、五军都督府几大营营兵及三大禁军将士进驻先后进驻军关,军卒将士排列整齐穿梭于关内各处,各式各类防御军械也在神机营教习司教习指引下进行放置、安装、调试。 羽谷关,焕发出蓬勃生机。 羽谷关修葺一新,京城相应禁令也随之解除,除却西三门因需用于大军进出,禁止平民出入外。整个京城因禁令憋了足足三月,因此出城者众,诸门皆被堵得拥堵不堪,幸得黑禁军反应及时,全力维护京城各门秩序,不至于出现大问题。 五羊鏖战一年,无数边军将士慷慨赴死,力保五羊不失,血不流干死战不休,五羊边军,几万儿郎将血肉融进军关,融入每一块条石。 夏族旌旗遍君山、不使鞑子匹马还,愿得此身永戍边、何须生出五羊关! 生、当以命守,死、当以魂守! 是夜,五羊北关两侧君山险峰,几位身着夏族服饰的老者,于峰顶飘然而去,独留几座草堂,屹立于峰顶,而用于搭建草堂的树木和茅草,明显还残存绿意。 峰顶老者离去第二日夜,北关以北攻关鞑子大军营地,中军大帐内传出独特的鹰啼声,一声比一声高亢,回荡在君山北麓上空,经久不绝。 “来了···” 北风萧瑟,北关外关墙,肃然而立凝望北方的半仙、白典、张监三人异口同声嘀咕着同样一句话。 “老白,关内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妥当!” 就在半仙、白典一问一答后,神色肃穆而慨然的张监转身向二人躬身见礼,道:“半仙、老白,保重!” “黑脸···” “黑脸···” 闻言,半仙、白典凝望着张监,已是泣不成声泪眼纵横。 张监面带笑意,回望半仙和白典二人的目光,平淡、不舍,还有鼓励,转身,昂头挺胸大步流星走下关墙,牙士和军纪军紧随其后,所有人神色淡然,目光绝决。 “为五羊计···” 这是此刻五羊关内所有将士军卒脑海中仅有的念头。 破晓,鹰啼乍歇,鞑子大军倾巢而出! 硕果仅存,且是工匠竭力拼凑而成的两架残破不堪的参天云梯,由真神奴隶护送快速接近北关,真神奴隶实力高强战力强悍,五羊守军对其无可奈何,在守关大型军械已损毁一空的情势下,只能任由其靠近。 鞑子驳神羽部、土枭神羽部、独豹神羽部、肥遗神羽部、类神羽部、狐狢神羽部,六大真神奴隶军阵,迅速在北关外关墙上稳住脚跟,并通过廊墙快速蔓延至北关中关墙。 同时,鞑子大军经云梯源源不断登上北关外关墙。 姜兰,姜愧的执鞭者,謌克名为克托兰,此刻统领他帐下死忠两百余,悄然离开北关,在隼级勇士暗中协助下掌控北关闸板、关门的机括室,欲升起闸板、打开关门,迎海日古大军入关。 关内,十八道,竟在今日突然浮现出无数拒马桩,遍地的三才尖刺,里应外合顺利夺下北关的海日古鞑子大军不得不下马,依靠双腿疾行,纵如此,依旧举步维艰。 海日古最憎恨、最钦佩的五羊守将,五羊都指营营正吕忘尘,亲率关内仅存的两千余边卒,于关内,利用屋舍同鞑子展开惨烈的巷战。 时隔两年,海日古再度登临五羊关北关,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凝望唾手可得军关,仰天长笑! 攻入关内的鞑子也随即更改作战方略。 箭术精湛勇士为先锋,将所有牙级、鹭级勇士散布于各个百人队,隼级勇士则是每间隔三丈一人,以作策应。持弓者、率先飞跃登临屋顶,居高临下射杀掩护,持刀者、冲击屋舍,依次清理房屋内守军。 五羊巷战,整整持续十三日,五羊边军将士殊死以搏,鞑子同样也是拼死搏杀,关内十八道,每一座房屋内皆被鲜血侵染,滚烫的血液浸透每一块石板,由灰褐色变成红褐色,鲜艳夺目。 两千余军卒包括半仙,皆战死于五羊关内,而鞑子也为之付出近万人死伤的惨重代价。 “半仙、走好!” 当鞑子现身于南关内关墙下,戍守五羊南关的张监、白典,齐齐肃然高呼,悲痛而壮烈! 五羊关,关内一片惨烈景象,入目所见,无一处完好房屋,坍塌破败,满地碎石断木,火焰肆意燃烧,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尖锐刺耳,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燃烧后的腐臭味,穿梭于其中忙碌着的,是鞑子各帐帐下奴隶,清理废墟、搬运尸体。 至此,关内再无边军军卒,完全易主! 海日古率部陈兵南关内关墙下,攻打五羊南关,已无任何顾忌,直接动用隼级勇士,他们纵身跃上关墙,并不同军纪军纠缠,目标明确直指机括室。 真神奴隶军阵同时出动,清理梯道,抢夺南关内关墙。 “老白,是时候了,你该走了!” 当机括室被鞑子隼级勇士所掌控,张监随即对身侧白典催促道。 “黑脸,走好···” 白典神色复杂凝望张监良久,转身离去,经外关墙梯道进入瓮城,翻身上马,领早已等候在瓮城内的三百精骑,出南关。 白典策马出南关,南关门洞内已等候多日的两支传令骑,紧随其后飞奔离去,一支前往王郡、一支前往荒郡,将五羊关破的军情传递出去。 与此同时,数只信鹰腾空而起,眨眼间便已消失于天地间。 海日古出动真神奴隶军阵攻夺梯道,南关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就算有张监统领军纪军拼死相抗,只能阻拦一时。 “五羊边军、死战···” “死战···” “死战···” ······ 五羊关,都督府左监事,张平昌张将军,身先士卒,统领监房所属军纪军及监房众军吏,慷慨赴死,无一生还。 五羊关边军最后的倔强和坚持,便是老卒营老卒身缚火油桶,点燃后纵身一跃,跳下南关关墙,将整个南关陷入滔天火海中,除却隼级勇士以自身高强修为得以撤离,其余所有参与攻关的鞑子,无一生还葬身火海。 同时,拖延关内鞑子铁蹄南下的脚步。 至此,五羊边军几乎全部战死,关内再无一卒,海日古完全攻夺五羊关,南关上的伤亡,并不影响关内鞑子的狂欢。身为统兵者的海日古,正在隼级大圆满境勇士护卫下,游走于五羊关内,看着那一具具老弱病残的边军尸体,一脸愁容双眉微蹙,攻下五羊关的欣喜,因此冲淡不少。 开元历4338年、神雀历368年,孟动望日,旷日持久的五羊关战事落下帷幕,五羊兵败,五羊关被鞑子海日古率军攻克。 五羊关都指营、营正吕忘尘,战死于关内! 五羊关都督府,左监事张平昌,战死于南关关墙! 五羊关自都督府至辖下各军寨及王郡幽谷、荒郡五羊二州一万援兵,除却白典领三百精骑逃出军关,共四万七千三百五十八人,战死于五羊。 常言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鞑子十万大军、六座真神奴隶军阵,入关者不过两万三千余骑,六大真神奴隶军阵虽说依旧存在,但却战损大半,随军隼级勇士更是十去其四。 第二十章 五羊关破(中) 第二十章:五羊关破 “五羊关破,鞑子入关!” 这个消息如同插上翅膀,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传递至神雀各个角落,闻着,莫不愕然,进而惊慌失措! 五羊边军三百单一骑,勒马止步,凝望着熊熊烈火中的五羊南关,嚎啕大哭泪流满面! 白典任由热泪在老脸上肆意流淌,低喃着:“偷梁换柱、浑水摸鱼、瞒天过海、借刀杀人、金蝉脱壳、苦肉连环、卧薪尝胆、玉石俱焚。” “如今,玉石俱焚已现,黑脸、走好!” 随即,目光凛冽,高声怒喝,道:“尔等为骑阵军卒,更是五羊戍边军卒,军关既已被破,鞑子骑兵必出关四下狩猎打垛,荼毒关内族人。边军,纵然军关不复存在,我等依旧是戍边军卒,保境安民乃我等本分,就算鞑子势众,五羊边军唯有死战,身死亦无悔!” “边军死战、身死无悔!” ······ 张监为达到焚烧南关迟滞鞑子南下的脚步,不仅将关内没来得及运走的火油和兽油尽皆倾洒在南关,更在火油中以上官陆的法子,加入火金草叶片,还在北关尚未被攻破前,将关内所有水道和泉源完全封堵和填埋,致使海日古只能眼睁睁看着熊熊烈火而望洋兴叹。 海日古束手无措无可奈何,大火一烧便是六日。 攻占五羊关,并完全彻底据为己有,于謌克汗国而言,几千年魂牵梦绕,无异于喜从天降,自欣喜若狂。海日古,这个为謌克攻下五羊关的功臣,声名远播一时无二,名利双收风光无限。 汗王骨彦多亲笔嘉奖汗王令:“允其独成神羽部落,赐名:‘鹞鹰’,赐‘巴、特、尔’这个英雄称呼,肥美的草场、成群的牛羊、健硕的骏马······” 随汗王诏令而来的,不仅有代王慰劳大军的王子,还有莫日根亲率的十五万大军。 五羊关破,本就风起云涌暗潮汹涌的神雀局势,更显风谲云诡。 这不,翌日大朝会,皇侍刚一宣唱,大学士宋朝来、马文昌当即出班,联名上奏。 “启禀吾皇,大军不宜死守羽谷关,还应挑选精锐骑兵,北出羽谷,布防于羽谷至五羊沿途,由荒郡五羊州、王郡幽谷州为其提供粮草军需。” “其一:慑敌安民,提防謌克纵兵劫掠,以防荼毒沿途周边各族;其二:切断謌克大军与后方五羊关联络,使其陷入孤军奋战之地,待自身粮草耗尽,攻关无望,敌兵自退。” ······ 然后,宋、马二人的奏疏,虽附和者众,却也遭到以兵部尚书郭盛、户部尚书潘伟权为主众多朝臣的极力抵制,最具讽刺的是,两位尚书驳斥的缘由。 其一:謌克攻克五羊,鞑子必定急于南下攻占京城,不会本末倒置浪费兵力和时间于沿途,进行劫掠;其二:羽谷关修葺已使国库空虚,户部难以拨付骑兵拔军之资;其三:为使五羊争取羽谷修葺时间,王、荒两郡,特别是五羊、幽谷两周已耗尽钱粮,根本无力承养入境骑兵。 马文昌马学士的反击更为犀利,以当初郭盛反驳宋朝来谏议的原话,令其无法自圆其说,道:“鞑子劫掠成性,五羊至羽谷行军速度自会增多!” 反观郭盛呢?仿似这番话并未是他所言,厚颜无耻道:“此一时彼一时,时也、事也、异也!” 一时间,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昌晟皇无奈之下只能搁置,再议! 所奏无果,不管是马文昌还是宋朝来,脸上未见恼怒之色,反而流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色,唯有东渊阁大学士冯建旭在下朝后,连同其他两位学士,特意前往二人府中拜访。 宋、马二人上奏无果当夜,荒郡五羊州、王郡幽谷州境内随即各出现一支骑兵,行军途中无任何斑杂声响,军容整齐军纪森严,当是真正的精锐,虎狼之师,只是人数并不多,勉强一标之数。 遵奉五军都督府军令、昌晟皇诏令的母郡、理郡、氏郡、药郡,四郡都指兵马,早已出郡境,赶赴京邑的路上。 五羊关、关内。 本是五羊关都督府军议大厅,经海日古令奴隶和工匠紧急修葺后,原打算作为汗王骨彦多幼子斡云德勒格日在关内的住所,谁料,最后却成为议事大厅。 因为,任性的斡云德勒格日的篷帐就在北关关墙上,顶部金鹰高高挂起,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海日古,如今謌克汗国草原诸部广为传颂的巴、特、尔,遵照汗王骨彦多的密令,已离开五羊返回草原,接收属于他鹞鹰神羽部的草场、牛羊、马匹及青壮部众。 五羊关内,各帐名义上归汗王骨彦多幼子斡云德勒格日统领,实际上统兵之人却是莫日根,謌克汗王骨彦多的祭血阿哈,謌克白牙部大祭司索达坎的同胞弟弟。 军议厅,当斡云德勒格日带着随扈的四名隼级大圆满勇士步入军议厅,厅内议事刚刚结束,莫日根正欲起身离去。 “阿爸嘎,有那个小狼崽子的尸身吗?” 斡云德勒格日眼眸中是无可抑制的怒火,看到莫日根便迫不及待出言询问。 “勒格日,还惦记那个小狼崽子呢,阿巴嘎的亲兵都已经出去找了。”莫日根宠溺的目光落在斡云德勒格日身上,轻声解释起来。 闻言,斡云德勒格日脸上阴毒狠厉之色愈重,咒骂道:“阿巴嘎,阿哈死在君山,就死在这小狼崽子手上,不然也不会哀求父汗千里迢迢来到五羊。若他还活着,一定要剥皮抽筋,若身死,也要将其肉骨分离,皮肉喂食秃鹫,挫骨扬灰。” 莫日根对侄子心中那滔天的恨意,一清二楚,那钦,勒格日唯一的同胞弟弟,兄弟俩关系最为要好,三年前,乍闻大军攻克五羊,那钦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和冲动,绕过汗王为他安排的随扈勇士,偷偷南下进入君山,谁料,竟莫名身死于君山,尸骨无存,若非承祭之地祭司以莫名神通推演出来,怕是永远无人知晓。 “放心吧,那血狼小崽子名唤上官陆。” 随即,开始向他这位一心报仇雪恨的侄子抱怨道:“海日古就是个废物,打了一年,没能俘获一个奴隶,拿下这空荡荡的军关有何用,当真是废物、废物···若非陆吾几大金毡部竭力支持,阿哈怎会封他巴、特、尔,还允他建部,赏赐金银无数。” 说着,莫日根面色逐渐狰狞,一脸愤懑之色。 勒格日可不管莫日根同海日古彼此间这些腌臜事,对于莫日根的怨言自动过滤,道:“那就拜托阿巴嘎了,金鹰真神的奴仆,怎能死在小狼崽子手上,这是对金鹰真神最大的侮辱,唯有鲜血方可洗刷!” 莫日根脸色稍有动容,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诧,随即便隐藏起来,不动声色接连点头,保证尽快搜寻。 随着五羊关南关大火熄灭,莫日根严令奴隶加快清理关内的同时,所有工匠也开始修复南关控制闸板和关门的机括,而关内各帐兵马,也在他的布置下,开始做出关南下的准备。 探骑,完全以勇士组成,人和战马都利用吊篮出关,探查军情。 第二十一章 五羊关破(下) 第二十一章:五羊关破 京城,左军都督府,监牢。 魏鹏托季昌明送给上官陆的书信,此刻就在上官陆的手上,看过书信,上官陆盘坐在草席上,双目无神已经呆坐两天了,期间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狱卒唯恐他有所闪失,还自掏腰包为其买来外间酒楼吃食和佳酿,却依旧无动于衷。 于是,监牢狱卒们轮番在监牢外守着,接力般苦言相劝,仍不见任何改观,无奈下,只能设法通知经常入监探望的姜愧。 姜愧、书生他们得到狱卒的消息的已经是第三天了,本只能是姜愧一人入监探望,而焦虑于此事的狱头以防万一,超乎想象的爽利,允许姜愧和书生两人进入监牢,劝说上官陆。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姜愧平日的孝敬再加上不吝银钱奉送,狱卒连监察都省了,直接转身离去。 牢房内的上官陆,邋里邋遢,浑身散发着难以忍耐的恶臭,胡须遮面,露出的那双猩红眼球满布血丝,嘴唇干裂,泛起的裂口同唇边胡须沾粘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异常颓废。 姜愧、书生皆吃惊不已,特别是姜愧,尤甚,毕竟他每次过来探望上官陆,不仅会给他带来吃食和佳酿,时不时还会为他清洁面目,而距离上一次清洁熟悉,也不过十日啊! “主子,究竟是什么事情?” 听到书生那熟悉的声音,上官陆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嘴唇微张,牵动胡须扯裂双唇裂口,当即流出道道血丝,就连声音也无比沙哑干涸,道:“书生、姜叔,你们怎么来了?” “姜愧,去找狱卒取些茶水来,顺便问狱卒要些干净的布条。”书生实在不忍相看,摆手示意姜愧吩咐道。 书生、姜愧一番忙活,总算让上官陆恢复一些生气,起码看上去尚能入眼。 “主子,究竟怎么回事?”书生盘坐在上官陆身侧,再次问道。 上官陆松开一直紧紧攥着的右手,面无表情,轻声道:“书生、姜叔,五羊关怕是守不住了,血狼四寨弟兄们,多、多已···战死。” 闻言,书生和姜愧彼此对视,皆面露苦涩,最终还是书生出言沉声回道:“主子,五羊已经被破,还是前几日传来的消息。吕将军战死、张将军战死,白将军领三百骑侥幸逃离五羊关,血狼四寨恐怕不会幸免于难。” “什么?不是、不是···” 难以置信,上官陆根本无法相信,一脸惊骇。 这时,姜愧迅速起身跨步走出牢房,查看左右无人,这才微微点头,向书生示意。 书生得到姜愧示意,这才压低声音解释,道:“五羊关破确实属实,然五羊半仙三人对五羊早有安排,关破前,五羊精锐早已悄然撤离军关,战死者多为心甘情愿赴死的老弱病残,吕将军佯死逃离,唯有张监事将军是真正战死于南关。” 上官陆内心悲痛这才稍缓,随即又想起什么,一脸愕然盯看着书生,似是等待着什么。 “主子,消息属实,毋庸置疑,隔墙有耳。”书生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并未过多解释,最后一句话更是富含深意。 上官陆明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不再追问,道:“魏鹏呢,置身何处?” “魏鹏···真不清楚。”书生略加思索,认真回道。 “哎···不对啊!”上官陆一算时间,顿感到怪异,问道:“依照魏鹏书信所言,五羊战事维艰,军需粮草消耗一空,关破只在旦夕之间,怎会如今被破,实在是、是···有点诡异啊?” 闻言,书生一脸不屑,嘲讽轻蔑的口吻解释道:“朝堂为羽谷修葺争取时间,银钱、粮草、军械、军备、援兵纷纷送往五羊,这才让五羊得以坚持到现在,不然啊,早就被鞑子攻下了。” 随即,牢房内陷入无限沉寂,而书生也在上官陆沉思之际,暗示姜愧守在牢房外走道望风,而他则是提笔在床上典籍扉页写下上官陆方才的疑惑。 言道:“半仙安排老卒到燕山脚下寻你,最终找到居所,希望你脱身后前往君山,为五羊军卒传授军阵。” 撰写完毕,还轻声感叹道:“哎···不得不佩服边军士卒,为防消息泄露,传完口讯当场自戕。” “可曾告诉半仙他们的藏身之地?”上官陆看过后提笔写道。 “嗯,一幅地图,长虫随身藏着。”书生压低声音回道。 “书生,这些时日,我一直苦苦思索,五羊边军何以至如此境地,自残血夜惊变后,五羊边军始终戍卫夏族北境,阻拦鞑子铁蹄南下几千年,无数边军将士血染军关,多少忠骨埋骨他乡,若非他们、若非五羊,又岂会有关内几千年的安乐祥和。” “此战,持续近一年时间,就算有人居心叵测,行使阴谋诡计,阻拦五羊军情传递京城欺罔视听,难道朝堂上百官当真皆为庸碌之徒,当真就没有丝毫察觉?一个坊间传言,便连十三郡游魂武者都能够赶赴五羊,朝堂却依旧作壁上观充耳不闻,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苦思冥想多日,始终不曾有答案。” 书生迎着上官陆那充满期冀和求知的目光,并未立刻做出回答,认真思索过后,轻声道:“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满朝文武百官,哪个不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焉能不明,身为皇臣,当以皇意为重。夏族隐秘深不可测,争斗更是不择手段污秽不堪,五羊不过是牺牲品罢了。” “争斗,以一关几万边军弟兄的生死为代价?以无数族人安危为代价?任由鞑子肆虐,战祸荼毒吗?”上官陆实在是无法接受,情绪近乎失控。 “主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以利论,钱货财物当为利、权柄地位当为利、声名威望当为利,为利计,也就理所应当!”感慨过后,书生神色也变得异常复杂。 “若真是为一己私欲,放任鞑子攻下五羊,任由鞑子劫掠,这种人,已不配为人。”上官陆说话的语气透露出一股毒辣和杀机。 “主子,你想找出他们?”书生目露惊愕,试探着询问道。 “那么多弟兄不能白死,总要有人为他们讨个说法,既然皇帝不管、百官不管,那我上官陆来管,我来为那些战死的弟兄们讨个说法。”上官陆满脸厉色,充满坚定的说道。 “与鬼魅相斗,想来应该很有意思。”书生一脸怪笑,跃跃欲试。 第二十二章 战端再启(上) 第二十二章:战端再启 京邑、燕山脚下,魏鹏居所。 上官陆官司缠身致使身陷囹圄,而追随他离开五羊南下入京者,除却书生、屠夫、长虫、老齐头、方宗外,还有五位标正及十二位伪先天牙士。 书生同姜愧走出左军都督府监牢,快马加鞭赶往居所,当即找来众人彻夜长谈,各自做出选择和决断。 首先,便是方宗代表众人向药郡青州农山的王浑修书一封,详细说明上官陆眼下的真实境况,请他到京城来一趟,倘若左军都督府监事当真认定上官陆触犯军纪国法,提前布局筹划,最大限度保证免于死刑。 十二位伪先天牙士情况特殊,一旦面对先天圆满境武者,他们体内脏腑被植入的行意种子便会一览无余,说明一切,定然不会得到信任和重用,唯有闻盛昆、何谦、余欢、冯正硕、苏辉这五位标正最为合适。 因此,走出居所离开京城,效力他族,自愿成为暗棋。 方宗,身负特殊使命,开始游历。 十二位伪先天牙士,一分为二,每六人一批轮流外出,成为决策最忠实的执行者。 屠夫和长虫也在翌日清晨离开居所,前往燕山山脉深处。 神雀、荒郡、五羊州、五羊关。 鞑子夜以继日总算勉强修复南关机括,暂可操控机括控制关门和闸板,大军可经门洞出南关、入夏境。 勒格日和莫日根早已等的不耐烦了,迫不及待急于出关,可祭祀所定出兵时日未至,只能待在篷帐内借酒浇愁。 莫日根如此,何况安歇眼红关内财富的各帐帐主,按耐不住躁动的心,于是花样百出贿赂把守南关的莫日根亲卫千夫长,以此获得默许他们帐下亲信出关,狩猎打垛。 荒郡五羊州、王军幽谷州,特别是封地靠近五羊的各氏族,首当其冲鸡犬不宁,面对鞑子残暴毒辣的劫掠手段,纵尽全族之力竭力抵抗,依旧无法避免灭族之灾。 牲畜、金银等财货被劫掠一空,族内年轻女性也被虏入关内成为任人宰割的女奴,青壮、老弱皆惨遭屠戮。 短短几日工夫,南关外百里尸横遍野,彻底断了炊烟。 鞑子惨绝人寰的杀戮,白典早有预料,五羊尚未沦陷之前,他便遣人向关内各氏族,特别是封地在关内三百里范围内的诸氏族,提前示警和告诫,很显然,仅凭边军士卒们空口白牙是难以说服他们,要不不屑一顾置之不理、要不舍不得氏族基业··· 直至灾祸临头,悔之晚矣! 这也是为何白典定要领三百精锐骑兵率先离开五羊的部分原因,可面对数不胜数出关劫掠的鞑子骑兵,白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四处奔走劫杀鞑子,不过是杯水车薪。 “白老大,何家庄也没了,庄内没有一个活口,真的是···不堪入目。”查探消息的骑卒快马疾驰而来,黝黑的脸庞上满是悲戚,眼眸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憎恶和仇视。 听着斥候回禀军情,白典接连摇头,对于黑脸欲言又止难以启齿场景,他很清楚那是怎样一副凄惨画面,无奈叹息后,沉声道:“何家庄再向南,该是曲氏曲堡了吧!” “白老大,正是曲堡,距离天色大亮不足一个时辰,鞑子也该返程回关了吧!”斥候军卒听出白典言语中的担忧,但他并不是很认同,因为从鞑子这几日出关劫掠规律来看,鸡鸣前必然要返回关内。 “贪心不足蛇吞象。” “那还需要再警告他们吗?”黑脸汉子试探着问道。 “没用的。”白典神情很是沮丧,随即道:“他们绝不会轻易离开氏族封地,何氏、付氏、刘氏···这几日被鞑子攻破寨堡并灭族的氏族,我们哪个没有通知到,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唯有他们面临鞑子洗劫,才会幡然悔悟,可全族却难逃被屠戮的命运。” “那···” 白典看着已经出现鱼肚白的东方,随即决定道:“进何家庄,弟兄们好好休息,待夜间鞑子出关劫掠曲堡,伺机伏击。” 天色大亮,骄阳并未如约而至,反而是呼啸的北风带来更多的寒气,黑云低垂,给人一种极致的压迫感,很快,鹅毛般大雪飘零而至。 神雀北境迎来今岁初雪,晶莹剔透的雪花掩盖了所有的血腥和污秽,雪白色的大地看上去显得那般干净、纯洁。 朔日,五羊关内。 中九道中央位置,也是整个五羊关中心位置,一座高达九丈的祭台拔地而起,祭台中心,关内所有参战部落真神塑像围拢着金鹰真神堆砌成真神,整体呈塔状,遍插无数旗幡,祭台四周插有长杆,顶端系着祈文麻布,随风而动翩翩起舞。 祭台上,是六名身着麻衣长袍的祭司,围绕塔状真神塑像,扭动着祭司之舞,拍打着祭司之鼓,韵律怪异而独特,让人不由自主身陷其中,伴随着舞步和鼓点,祭司口中开始诵念起祭司经文,为大军出征祈福,曲调深沉而悠长。 祭台下,所有鞑子神情庄严肃穆,眼眸中充满恭敬和狂热,随着祭台上祭司的动作,开始围绕祭台由左向右,舞动着同样的动作。 午时,马头琴苍凉而悲怆的琴声随之响起,回荡在五羊关内,经久不绝! 琴音未消,精心挑选浑身不见一缕杂色的白色羊、牛、马被白色长杆插入腹部,嘴、窍等尽皆被油脂封堵,因此羊、马祭品只能四蹄踢腾,悲鸣声却无法传出。 当勇士紧握长杆,将羊、牛、马三牲畜高高举起,缓步走上祭台,其中一名祭司随即从祭台上捡拾起一柄漆黑色石刀,只见白袍祭司身影闪动,高高悬挂于长杆顶端的羊、牛、马三牲畜祭品脖间血箭喷涌而出,猩红热血随即洒落在金鹰真神塑像上,随着这三头牲畜祭品剧烈的踢腾和挣扎,喷射而出的血线随之扭曲,祭台上所有真神塑像逐渐被热血覆盖。 随着六名祭司高举双臂,缓缓跪倒在塔状真神塑像下,高举插着羊、牛、马牲畜祭品的勇士也开始转动身体,挥舞长杆,数之不尽的血滴随即向祭台下跪伏着的鞑子飘落而去。 “啊···” 祭台下,鞑子彻底疯狂,头颅高高扬起,张开双臂并高高举起,为血滴洒落在自己手上、脸上、胳膊上、身上而声嘶力竭的狂吼,为能够在额头上用真神赐福之血画上更粗的福运而欣喜若狂。 一曲终了,羊、牛、马三牲畜,双眼睁大而凸起,流尽血液而死。 鞑子勇士放下手中长杆,祭司随即起身,拿起祭台上早就准备好的石针和毛发粗细的草茎,一脸的虔诚,用石针和草茎将三头牲畜脖颈和腹部的血洞和伤口进行缝合,缝合完毕,取下身上白袍,擦拭着三头牲畜脖颈和腹部的血迹,然后将这被血液侵染成血红色的袍子,捧在手上,嘴里念叨着不知名的祈祷经文。 祈祷完毕,血色袍子被整齐供奉在塔尖金鹰真神塑像前,整个过程,所有动作一丝不苟,认真而轻柔,是一种极致的虔敬。 至此,出征祈福祭祀完成! 第二十三章 战端再启(中) 第二十三章:战端再启 一马当先,率先走出五羊南关的是三名身披血红色袍子的勇士,行进在鞑子南下大军最前方! 开元历4338年,神雀历368年,孟冬朔日,盘踞于五羊关内多日的鞑子十数万大军,由莫日根统领十万精锐出关,一路沿五羊至羽谷驿道南伐,正式开启征伐神雀的战争。 与此同时,五羊关东、西两侧险峰,各有金线信鹰腾空而起,伴随着双翅的摆动,顷刻间,身影已消逝于天际间。 “謌克大军出关!” 很快,不管是统领三百骑游荡于南关周边的白典,还是荒郡五羊州境内或是王郡幽谷州境内的两支骑兵,再或是更南关修葺一新枕戈待旦的羽谷关守军,相继知晓。 鞑子铁蹄南下的消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而这,是夏族自残血夜惊变后,四千多年的第一次,强敌入境虎狼来袭,短暂惊愕诧异后,更多人表现出的是惶恐不安无所适从。 京城、皇城。 承恩宫宫门第一次在朝会之外的时间被打开,宫门前,昌晟皇身着龙袍,庄严肃穆的神色下是无与伦比的愤怒和悲痛,台阶下宫前小广场,密密麻麻肃然而立的是神雀朝的基石,六品及六品以上的文臣和武将,倾听着昌晟皇声情并茂亲口宣诵的讨敌檄文。 “先贤奋,不惜己身以铸夏族千年承平,迄今四千三百余载,夏族虽经历数朝,四方列国诸族多礼焉,未曾行兵戈之事。 謌克突袭五羊边关,致使五万戍边军卒血染疆场魂断五羊,骑兵横行北境,荼毒生灵无数,蹂躏五羊、幽谷二州近千里,所过之境,堡庄尽毁,掳吾族姊妹为女奴,财货牲畜一概抢掠罄尽。昔繁茂之地,已是尸横遍野赤地千里,边军其战之悲壮、謌克其性之残暴,族民其境之凄惨,不可尽述罄竹难书,吾族,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减者也!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君待吾何,吾亦仿之。 血夜虽远矣,吾族之血气从未消弭,吾以礼待之,奈何贼心不死,觊觎自古生养吾族之地,合族万万余,无一人可允! 吾,既为夏族之皇,誓将整军备战奋起反击,殄此凶逆,救吾被掳之族民,救被胁之族人。不特纾宵旰之勤劳,以慰人伦之隐痛。不特为北境生灵报枉杀之仇,以慰上下先贤雪被辱之憾。 传檄九郡,咸使闻知。 倘有血性男子,应召入伍,助吾征剿者,吾引尔为手足,酌给口粮,配以甲胄,给予刀枪。倘有无畏武者,痛鞑子横行暴虐,赫然忿怒以兴兵戈者,吾引尔为师也,赐以神兵利刃,助其以杀止暴。倘有仗义仁族,捐助银钱者,吾不吝敕勋封爵。倘有自行杀贼者,以贼首数目而论,赏银敕勋封爵,军职将校任期挑选。 此神雀之难,亦夏族之祸。 夏族之伟,非謌克鞑子所视,讨暴虐无赖之敌,无论迟速,终归灭亡,不待智者而明矣。若尔披胁之人,甘心从逆抗拒天诛,天兵至而玉石俱焚,亦不能更为分别也。” 神雀昌晟皇宣诵之檄文,以快马、信鸽、信鹰飞速传递,不出五日,已传遍神雀各郡、各州、各城、各堡、各庄、各寨、各落,大街小巷山田野阡陌无一不闻,嗤之以鼻者、响应以附者,纷纷行事。 羽谷关主关关内,将近十万神雀精锐厉兵秣马枕戈待旦,雄心满满誓将謌克大军一战败于关下,消弭战祸,复往日安乐祥和之境。 莫日根率鞑子出关,气势正盛,一时间,白典他们这三百单一骑可不敢轻缨其锋,只能退避三舍暂避锋芒。 “白老大,鞑子大军已过范家庄。” 听到黑脸骑兵的军情回禀,白典短暂思索后,还是作出决定,不能因鞑子势众而退缩,道:“相距六十里随之南下,以防鞑子探骑、游骑借机生事滋扰祸害沿途寨堡。” 自莫日根率军出关南下,白典领边军三百精骑相距六十里伴随,伺机灭杀鞑子探骑、游骑,以保封地在鞑子大军南下沿途的氏族免遭两骑祸害,谁料,最终竟引出莫日根亲卫千夫长努桑哈亲领两支百人队前来剿杀。 努桑哈所领这些亲卫,不仅个个皆为勇士,更有大量隼级勇士,如此强敌,白典果断选择撤离,依仗对地势的熟悉,几次三番甩开努桑哈的追击,面对紧追不舍死咬着不放的努桑哈,白典他们的伤亡也在逐渐增多。 白典他们被努桑哈追的是狼狈逃窜,整整七日,吃喝拉撒都在马背上解决,就没有停歇喘气的机会,就连龙马坐骑也在第三日彻底累跨,因此不管是逃离者还是追击者,不得不倚重双腿,龙马坐骑是得之鸡肋弃之可惜,只能牵着,最终连牵马的心思和力气都没了,不约而同舍弃了他们无比珍爱来之不易的龙马坐骑。 “呼呼···白老大,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死战···死战吧!”黑脸汉子哭丧着脸,声音沙哑,就连喘气都喘不匀。 “战,那就真的是战死了!”白典瞪了眼黑脸汉子,没好气道。 “不是,白老大,跑了七···七天了,如此下去,还不如战死呢!”黑脸示意白典看向他那浮肿的双眼、发黄的脸色、干裂的双唇,丧气的回道。 白典随意瞟了一眼,斥骂道:“十个先天、五十多个绝顶,剩下的全都是入流境,怎么战,送死吗?” 无效争辩过后,黑脸只能如同他身后那些生死弟兄般,麻木而机械似的迈动如同灌了铅的双腿,继续奔逃。 自五羊关破以来,白典同这三百骑之间的关系是愈加融洽,彼此不再以军职相称,这些当初上官陆亲自操训出来的骑阵军卒,不仅是单纯的武者,更是军卒,对骑阵的运用,特别是骑兵鹰阵,尤为出众,而这,正是半仙他们三人选中他们的原因。 身为戍边老卒,白典清楚,五羊关破乃己之过非己之罪,但关内各氏族终究是无辜的,何况在他们三人的谋划汇总,他白典是处于明面上为五羊发声,同时为君山据点隐匿起来的袍泽通传消息和供给粮草物资之人,他必须活着,尽一个戍边老卒的职责的同时保证自己活着。 此次,莫日根的反应出乎白典的预料,为了他们区区几百骑,竟会派出隼级勇士在内的亲卫精锐,此刻白典也是始料不及有苦难言,必须摆脱身后追兵,确保他三人的谋划不会因此而沦为泡影。 “尔等可是五羊边军,领军者,何人?” 就在白典冥思苦想脱身之计,慌不择路进入一片丘陵,没多久,一个身着漆黑色盔甲,仅露一双眼睛,肃然站立在丘顶的汉子喊声传入他的耳中。 乍闻此声,白典及身后众军卒吓了一跳,有人出现在他们头顶竟丝毫没有察觉,下意识抽出腰间兵刃,以最快速度结成防御军阵,兽阵之龙龟阵,肢入龟身。 “王郡都督府,黑甲军。” 黑甲军汉似是对白典一行颇为尊重,主动行以战礼并表明自己身份。 白典略显迟疑,看清汉子那身黑色盔甲后不疑有他,回以战礼,道:“五羊关都督府,文典,白梵。” “王郡、都督府、黑甲军,甲斥。见过怀远将军!”黑甲军汉似是对白典颇为熟悉,在白典报出军职名号后,一口道出昌晟皇封赏白典的武阶。 王郡都督府黑甲军,那是如雷贯耳,可惜白典在五羊多年,也只是只闻其名不知其详,只知其战力不凡,士卒皆着黑衣、黑甲、白袍,盔甲为轻甲,擅用长戟,坐骑为北地独有的黑鬃马,体型更健硕,负重较多,不善长途奔袭,广传其作战勇敢、奋勇当前、以军功为耀。也称:黑甲死骑。 黑甲军,名义上隶属王郡都督府,是王郡都指真正的精锐,实则是王郡秦氏摆在明面上的军伍力量。白典只知其领军者为武安君,其下为尉,十尉各有一将军所领、尉下为部,十部领军者为校尉、部下为曲,十曲领军者为军侯、曲下为队,十队领军者为乘长,一队二十乘、一乘一骑,一曲有十队,部、曲、队皆以十天干命名,但具体十尉、十部、十曲、十队由哪位将军、哪位校尉、哪位军侯、哪位乘长所领,白典便一无所知。 但白典很清楚,黑甲军以甲为尊,乃所部斥候,甲斥,无论其所属是一曲甲队还是一部甲曲,再或是一尉甲部,但凡以甲相称,乃绝对的精锐。 至于黑甲军的战力,白典更是知之甚详,因为五羊关老卒营中便有最诡秘的一旗,不受五羊节制、不受老卒营调派,其内皆为武者,境界最低也是流者巅峰境,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以鞑子勇士来磨砺自身修习。 还有一事唯有半仙三人和那场较校参与者知晓,他们曾主动提出同骑阵较校一场,尽管五羊骑阵连番血战,是真正的精锐,可面对兵力相当的他们,骑阵毫无还手之力,半盏茶不到,参与较校的那军,自军头到军卒,全都昏倒在地。 反观对方,神态如常气息平缓,显然未尽全力,至于真实战力如何,不得而知,但也足以令白典三人震撼。 第二十四章 战端再启(下) 第二十四章:战端再启 他们,便是隶属于荒郡都督府的健翎军。 王郡都督府黑甲军,便是如同荒郡健翎军一般无二的存在。 王郡黑甲,眼前之人还自称甲斥,白典难掩心中惊骇和怯色,唯恐对方误会,连忙解释道:“黑甲甲斥,并非我等私入幽谷州,实在是五羊关破,同弟兄们无处容身,又恐鞑子探骑、游骑祸害行军沿途氏族···” 黑甲军汉直接打断,肃声道:“白将军,无须多言。五羊之事职下知晓,此地名唤百峰岭,可为五羊弟兄们暂驻之地,甲斥弟兄已为白将军及诸位边军弟兄备好一应所需,保重!”说完,直接转身离去,几个纵身便已不见身影。 白典凝望着黑甲汉子离去的方向,略显放松的神态下,神色愈加凝重,眉间更是不自觉凝结成川字,复杂的神色中,艳羡、忌惮之余还有一抹微不可察的愤恨。 良久,黑脸汉子内心惊骇渐褪,鼓起勇气低声询问道:“白老大,黑甲军,是王郡黑甲死骑吗?这···甲斥是什么意思?那我们身后···” 被黑脸这一连串的问题打断思绪,白典立即回头瞪了过去,可丝毫没有向他解释什么的意思,反而语气怪异,劝告道:“不该问的别问,糊涂点能多活几年。”随即,幸灾乐祸道:“多简单,没听出啊黑甲甲斥汉子的意思嘛,有他们接手,鞑子,呵呵···别操心了,我们就地休整。” 尽管白典心中多有不甘,可黑甲军已经现身,依神雀军规,各关、郡都指军伍非军令不得越境,对方容许他们暂驻这百峰岭还提供一应所需物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王郡,幽谷州南部,百峰岭东二十里外,伴随着甲斥军汉策马狂奔,很快便有同他一般模样的黑甲军映入眼帘。 黑衣、黑甲、白袍,盔甲为轻甲,手持大戟腰挂战剑,跨下清一色体型健硕的黑鬃马,两千余骑,正是黑甲一部之兵。 “报···” “校尉,身份已探明,为五羊边军,领军者是五羊都督府文典,白梵。已遵令安置在百峰岭。”甲斥黑甲汉子肃声回禀。 领军校尉那双露出的眼睛不见任何色彩,微微点头,随即下令道:“甲斥,为商庶坤郎领路,灭杀五羊边军弟兄身后鞑子追兵,三日内必须查探清楚敌军左翼。” “诺!” 黑甲汉子领命而去,此前隐匿于大军中的三百余骑脱离而出,浑身被暗红色袍子包裹严实,唯有挂在马背上的那柄长剑,异常耀眼。 纵马疾驰,不过三盏茶的工夫,甲斥便将红袍长剑三百余骑带到努桑哈所在东五里,甲斥随即调转马头向北奔行,毫不迟疑。 “杀!” 红袍长剑,也就是王郡秦氏商庶坤郎的五十七骑在为首商庶坤郎怒喝声后,齐齐抽出长剑,瞬间杀机四溢,纷纷猛拍马腹疾冲而去。 努桑哈、白典二者一追、一逃,夜以继日整整七天,白典等人狼狈万状极其凄惨,努桑哈他们又能好到哪去,有过之而无不及,神色疲惫面容憔悴,头顶皮盔挂着一圈寸长的冰凌,只是他们背靠莫日根大军,境地比之孤苦无依的白典他们,稍好些。 “退···” “嗖、嗖、嗖” 努桑哈在感知到来袭者气息瞬间,果断选择撤离,率先拨马向西逃离,取出腰间短匕插入胯下坐骑的同时还不忘提醒众亲兵和那些隼级勇士,奔逃之际,还不忘张弓搭箭,接连射出三支响箭。 努桑哈他们本是一人三骑,马力早已消耗殆尽,纵然短匕插入马背,以胯下龙马残废乃至身死的代价,换取短时间的全力狂奔。 龙马,同上官陆所乘一般龙马,鞑子金牙部自行培育出来的千里良驹,马力远非商庶坤郎他们所乘黑鬃马所比,再加上鞑子骑术精湛,三匹竭力奔逃的龙马间腾转挪移,还不时受到鞑子羽箭袭扰,彼此间距离逐渐拉开。 眼看双方距离越来越大,商庶坤郎右手一挥,身后众骑在五位卫尉领麾下卫射猛拍马腹,如离线之间奔射而出。 “嗖簌···” “嗖、嗖嗖···” 当他们将袍子掀开,展现出来的是被长袍掩藏起来的短矛,浑然一体的炼金短矛,不见他们如何动作,尖锐刺耳的破空声随即响起,短矛若离弦之箭向前方鞑子投掷而去。 精锐之所以是被称为精锐,个人战力、反应速度、临机应变等无一不是佼佼者,耳畔传来熟悉而陌生的破空声,立即便感到不妙,几乎是在短矛被掷出瞬间,包括努桑哈在内所有人,控制胯下龙马,骤然变动奔行方向,虽然这个幅度极其轻微,却足以在这危急关头,决定生死。 与此同时,反坐于马背、搭弓射箭、抽刀防身,所有动作都在这须臾间完成。 羽箭飞出,击中短矛,十之二三。 短矛去势,不减。 银月弯刀挥动,短矛被拦阻者,十之六七。 短矛建功,无一不是穿胸而过,且去势不减,矛头插入其胯下龙马马背。 濒死哀嚎惨叫声、龙马悲鸣嘶吼声,近在咫尺却难以掩饰鞑子耳中那已经无比熟悉的破空声。 接连五波短矛,努桑哈他们所剩竟不足百骑。 短匕插入马背,终究是竭泽而渔,龙马流血过多体力渐渐不支,奔行速度也随之减缓,而努桑哈他们距离大军左翼,也已不远了,极目远眺不见援军踪影,努桑哈轻叹一声,满是无奈和眷恋。 “唰···” 努桑哈便欲下令勒马止步,决死一战。 商庶坤郎见前方鞑子欲主动迎战,当即下令,所属众骑一分为三,北、中、南三道,其中南、北两道各有百余骑,中道仅六十余骑,矢形阵型,成夹击围歼之势。 “嗖、嗖嗖···” “嗖、嗖、嗖···” 又是两波短矛被掷出! “努桑哈,不对、不对···撤、快···撤、快···” 对向狂奔,双方距离不断拉近,可就在彼此相距不足一里即将短兵相接展开骑战,双方气机崭露无遗的刹那,努桑哈身后几位隼级勇士神色突变,惶恐不安满是惊惧。 一里之距,战马极速狂奔,相接不过片刻之间,隼级勇士的提醒为时已晚。 努桑哈所领乃是莫日根身边亲兵,实力皆为勇士,其中更有鹭级、隼级勇士,就算是白典所领三百骑皆为武者,也不得不退避三舍不敢接敌,可面对这神秘的商庶坤卫郎所领暗红袍骑,竟无一骑可敌,随着长剑挥动,鞑子纷纷身死。 战局,一触而定! 努桑哈所领莫日根亲兵尽皆战死,包括其中隼级圆满勇士,无一生还,就算努桑哈有隼级勇士拼死相护,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商庶坤卫郎所领身着暗红色长袍三百零六骑,无一骑死亡,仅有十三人失去坐骑受了轻伤。 暗红袍骑转身离去,空中雪片更加稠密,没等鞑子援兵赶来,一切已被积雪掩盖。 第二十五章 黑甲健翎(上) 第二十五章:黑甲健翎 兴许是努桑哈在关内祭司祈福祭祀时最为虔诚,金鹰真神格外眷顾,所射响箭招来的援军虽姗姗来迟,也算是在关键时刻出现,收拢尸体的时候发现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的努桑哈,以最快速度送往中军,让他得到及时救治。 莫日根面对重伤濒死的努桑哈,只是略感意外,眼神中不见丝毫悲伤和关切之色,而他看到隼级勇士身上的伤口,却是寒意彻骨,全身上下只有一道剑伤,也是致命伤,关键是伤口方向、长短、宽窄,一般无二毫无出入。 莫日根仔细查看后,确认他们并非死于同一人,因为伤口看似一致,细微处还是有些许差异,这才是令莫日根感到恐惧的真正原因。 莫日根虽桀骜不驯,但绝非庸碌之辈,仅此一道伤口,便将他心中的雄心和狂傲击个粉碎,南下前,那些警告言犹在耳,随即下令探骑、游骑、巡骑三骑,从骑长所领十骑变成百夫长所领百骑,且严令,每位百夫长身边定要有鹭级或是隼级勇士相随。 不仅是三骑,莫日根还向大军前锋增派两万精骑,左、右两翼五千,尤其是负责看守押送羊群牲畜的后军,增派三万,甚至还将他身边为数不多的隼级大圆满境勇士也派了过去,他自己身边仅留下两位。 莫日根的谨慎源自他内心深处对夏族由衷的惊惧,正是因为他身份特殊,不仅是大祭司的同胞弟弟,还是謌克汗王的祭血阿哈,因此知晓太多他人所不知的隐秘。此番南下,无论是他的同胞大哥还是祭血阿哈,无不再三叮嘱,小心提防谨慎行事。 若非海日古在没有金牙、白牙两部鼎力支持,仅仅依靠几个金毡部、神羽部便攻下五羊关,获此破天大功,给予他太多刺激,他也不会急于率军南下,他深知骑兵善于野战,精于骑战,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绝对没有骄阳似火的五黄六月,更利于战事。 汗王骨彦多大肆封赏海日古,甚至允其组建属于他海日古自己的神羽部“鹞鹰”,正是他莫日根的手笔,也唯有他能够同时说服汗王和大祭司,也唯有如此,才能够令海日古心甘情愿毫无怨言返回草原,也唯有将海日古支开五羊关,他莫日根才能够顺理成章接掌五羊,藉此建功立业。 不知是巧合还是莫日根有意为之,大军自出关一路南下,行军路线始终是王郡幽谷州同荒郡五羊州两州交界的官道,行军路途那些夏人氏族庄、寨、堡被三骑,特别是游骑劫掠屠杀,莫日根不是不清楚,也曾生过劝阻的念头,担心触及那些不可言状的存在,可一想到大军不仅只有白牙、金牙两部,还有几大金毡部和神羽部,最终只能将这个心思压在心底,在事态没有真正恶化前,选择听之任之。 莫日根率军出关南下之际,王军幽谷州、荒郡五羊州,两州境内几乎同时出现一支骑兵,王郡幽谷州境内的是隶属于王郡都督府下的黑甲军,而荒郡五羊州境内,自然是类似于黑甲军的存在,健翎军,隶属荒郡都督府的健翎军。 二者战力相当,兵力也相差无几,皆是两千骑左右。 无论黑甲军还是健翎军,始终与鞑子左、右翼大军保持百里左右的距离,两军斥候也开始同大军两翼探骑多次交锋。 尽管莫日根早已下令,探骑出阵必须是百夫长所领百骑,且有勇士相助,但大军两翼所派出的探骑,依旧不是黑甲军和健翎军斥候的对手,屡屡交锋无一不是惨败,损失惨重。 王郡黑甲军斥候,也就是甲斥所在甲曲十队皆为斥候,而白典他们在百峰岭所遇到的甲斥,便是甲曲甲队乘长,面对有勇士相助的鞑子百人探骑,他们无所畏惧,奋勇当先作战英勇,一柄大戟被他们耍得虎虎生风,看上去不像是作战,更像是在戏耍鞑子。 荒郡健翎军,不同于荒郡黑甲军,坐骑乃体态丰美矫健的天骐马,也叫天骐龙马,比之黑甲黑鬃马更显高大雄壮,比之謌克龙马耐力更强,且易饲养,亦无背部肋翅,多出黑青色棋盘纹。 健翎军,军制既异于都指军系,同王郡黑甲军亦不相同,领军者因佩戴狡面,因此被称为狡将军,其下为虎、豹、熊、狮、狼、蛇、狐、鼠八骑,为首者便是以之命名,例如虎骑,为首被称为虎骑将,往下依次为虎骑尉、虎骑校、虎骑总,各骑人数不定,但总兵力维持在两万左右。 健翎八骑,因其所长各有特点和侧重,虎、狮、豹三骑主攻,尤以狮骑个人战力最强,熊、蛇两骑主防,蛇骑攻防皆宜诡秘阴毒防不胜防,鼠、狐二骑主器却最为神秘,知之者甚少,狼骑擅探,是健翎军的斥候。 健翎军将士盔甲为土黄色,唯有狡将军身披土黄色战袍,头盔和胸甲八骑各有不同,虎骑,头盔呈虎头状,不仅盔甲内衬皆为虎皮,还系有虎皮坎肩,狮骑、豹骑,亦然。上至将军下至军卒,所用兵器乃是三矛,黑石矛、朔、鋋。 健翎军军制同黑甲军不同,斥候自也不尽相同,就连作战风格也大相径庭。 健翎军斥候,也就是狼骑,但与鞑子探骑遭遇,狼骑总定会率先寻找高地,居高临下指挥迎战,战事非如黑甲甲斥那般一往无前锐不可当,而是依仗胯下天骐龙马游曳于敌骑周遭,伺机射杀,狼群捕猎战术运用的炉火纯青,就连自诩为狼的鞑子也是自叹弗如甘拜下风。 鞑子探骑,面对健翎军狼骑,他们为之自豪的骑术、骑射之术、骑战,无一不是狼骑对手,当他们被狼骑或诱惑、或驱离的远离右翼大军,人困马乏后无增援的绝境下,只能是被狼骑一举吞没。 尽管事实上,狼骑的兵力可能远远不如他们。 王郡黑甲军、荒郡健翎军不约而同的蚕食战术,单次看上去毫不起眼,不过百骑战果,可一次次累积下来,战果丰硕。 莫日根接到左、右两翼接连不断的战报,起初不以为然并未放在心上,可随着战报上从各部帐下青壮到精锐,又从各部帐下精锐到帐主亲卫,再从帐主亲卫到万夫长乃至部主的亲卫,却无一份战报能够说明敌军的虚实。 莫日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将中军的真神奴隶向左、右两翼各派去一阵,以增强两翼战力。同时,自帐下亲卫中抽调两支由勇士组成的百人队,领兵百夫长更是隼级勇士,骑长为鹭级勇士前往两翼,他们得到的军令不是歼灭敌军,而是查探敌军虚实。 真神奴隶军阵的到来,让左、右两翼领军万夫长信心倍增,此前因黑甲、健翎两军斥候绞杀探骑而惶恐不安的心,再度躁动起来,于是,入夜扎营后,不约而同亲自出面宴请真神祭司。 大帐内,两堆篝火熊熊燃烧,一堆用来烹煮羊汤,一堆用来炙烤羊羔子,奶白色的汤液,金灿灿的烤羊肉,分外诱人,垂涎欲滴食欲大振。两堆篝火,将篷帐内熏烤的热烘烘的,帐顶的雪花都无法积落,接触毡皮的瞬间便化为雪水,顺势向下滑落。 帐外,大雪纷飞,帐内,却是春意盎然! 十余名被劫掠而来的夏族少女,身着薄纱,凹凸有致的玲珑身形一览无余,伴随着微不可察的嘤嘤抽咽悲泣声以及清脆婉转明亮的羌笛声,机械而僵硬般的舞动着曼妙婀娜的舞姿,双眼噙泪,低眉垂首间才能在这双眼底看到浓浓的恨意和惧怕,脸上却又不得不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比之舞女更加不堪的,是那些衣衫褴褛被鞑子搂在怀中肆意凌辱的姑娘,玩弄欺辱的同时,污言秽语更是不堪入耳,一旦这些姑娘们稍有不从,不是抽打泄愤便是直接被拉出去赏给帐下那些勇士。 鞑子的欢声笑语压不住这些姑娘凄厉的惨叫,当黎明的曙光撕去夜幕的轻纱,旭日东升,又是崭新的一天,可对这些置身虎狼窝的年轻姑娘来说,或许更不愿看到这幅令人憧憬和期待的画面。 与其这般毫无尊严的活着,她们更渴望死去。 朝食过后,鞑子拔营而去,遍地狼藉,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数不清的人形隆起,黑甲军斥候甲曲、健翎军狼骑,也在鞑子拔营一个多时辰后进入这里。默默下马,取下马背上早就准备着的锦袍,将锦袍覆盖在这些隆起的雪堆上。 雪堆下,是一个个不着片褛赤身裸体的姑娘,被冰冻的脸上,印刻着永恒的笑容,满足而怀念的微笑,仿似忘却了这世间对她的残害和不公,忘却了昨夜所遭受的蹂躏和欺辱,好在上苍眷顾这些命运坎坷凄苦的仙子,彻夜未停的大雪,以洁白晶莹的雪片覆盖在他们身上,保留她们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尊严。 入土为安,愿来世再无战祸,盛世安乐,得享世间一切美好! 这是在场所有人内心最真诚的祝愿。 “将军,昨夜又有三十六位姑娘遇害。” 狼骑尉在麾下狼骑回禀军情后第一时间便向狡将军回禀道。 “掩埋了吗?” 良久,身披土黄色战袍,面覆狡面的狡将军低沉的询问声响起。 “将军,狼骑弟兄已经掩埋。”随即,狼骑尉鼓足勇气看向狡将军,欲言又止道:“将军,是否···” 狡将军淡漠的目光扫了狼骑尉一眼,厉声高喊,道:“狮骑、虎骑、豹骑、熊骑、鼠骑,五骑骑尉何在?” “将军!” ······ 荒郡健翎军此次出战的狮、虎、豹、熊、鼠、狼六骑尉高声齐呼。 “杀!” “得令!” 第二十六章 黑甲健翎(中) 第二十六章:黑甲健翎 清晨,莫日根对左、右两翼万夫长的请战深感惊异,略加思索便知两位万夫长的自信和底气来源于何处,此二人肯定说服了统领真神奴隶军阵的祭司。 本心而论,莫日根迫不及待想同这两支神秘异常的骑兵战上一场,可无论是印刻在脑海里无法泯灭的那道伤口,还是这段时日两翼送来的战损,心有余悸,因此犹豫不决,一时间难以决断。 为此,莫日根在接到两翼万夫长请战后没多久,密令增援两翼的那两支百人队出阵探查敌军底细,但有机会,必有一战。 只是,莫日根怕是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他所等待的那两支百人队尽数被灭,因为无论王郡秦氏九庶中商庶坤郎所领的卫尉和卫射,还是实力不弱于商庶坤郎他们的荒郡姬氏地德姬老所领姬子和姬族子,他们的实力,远超鞑子。 莫日根焦急等待,左、右两翼则是自信心爆棚满怀期待,甚至连兵马都已调配完毕,除却真神奴隶军阵的百骑外,还有他二人帐下千骑精锐,为了及早行事,他二人在向莫日根请战之前,以帐下近半勇士组成的探骑在拔营之际便已出阵探察敌情。 可以说,他二人自以为万事俱备只欠军令,灭杀强敌建功立业,只在今昔。 王郡黑甲军、荒郡健翎军仿似早有约定般,先后全歼两翼万夫长探骑和莫日根百骑后,几乎在同一时间现身两翼二十里。 左、右两翼统兵万夫长在接到巡骑禀报的那一刻,立即从建功立业的美梦中惊醒,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有真神奴隶军阵相助,可不正是捞取泼天功业的时刻嘛! 当欲望占据一人的内心,热血上涌,岂会冷静思考,所谓的利与弊被欲望这个放大镜选择性映射,满脑子只会有利,下意识忽略乃至短暂忘却了弊。 一时间,战意高昂杀机四溢! “嘚嘚、嘚嘚嘚···” 王郡黑甲军、南下鞑子左翼大军,荒郡健翎军,南下鞑子右翼大军,四支骑兵几乎同时策马疾冲,杀向对方。 鞑子左、右两翼出战骑兵以真神奴隶军阵为锋,统兵万夫长帐下精锐紧随其后。 王郡黑甲军成锋矢阵,九庶中商庶坤郎所领卫尉和卫射居于阵尾。 荒郡健翎军,以虎骑、狮骑、豹骑组成三牡阵,地德姬老癸姬子及十二姬族子环卫左右。 骑战,一触即发! 策马疾驰,弓马娴熟的鞑子罕见没有他们为之自豪的骑射之术,而是高举弯刀全力奔行,欲以短兵相接的白刃战,来彰显他们的勇武和无敌。 王郡秦氏九庶商庶坤郎领麾下卫尉及卫射最先加快马速,瞬间脱离军阵并越过向前疾冲的黑甲军,兵锋直至鞑子真神奴隶军阵。 两军交错而过的刹那,只见战剑挥动那逼人的寒芒,左翼万夫长寄予厚望的真神奴隶是连人带兽一剑而亡。 不待鞑子有所反应,王郡黑甲锋矢阵如同一把锋利的长剑,顺着商庶坤郎撕开的口子,径直插入真神奴隶军阵后方的骑兵大军,大戟在他们手中翩翩起舞,带起无数血花,还有四散的残肢断臂。 当黑甲锋矢阵精准无误插入鞑子骑兵大军刹那,当即有极其微妙的变化,锋矢阵以军侯为首,一曲二百骑组成新的锋矢阵,入敌军六曲,六支锋矢阵各有目标,三支锋矢阵无视鞑子阻拦,自东向西快速进攻,以最快时间凿穿鞑子骑阵,另三支锋矢阵由本部校尉亲自统领,如同螺旋般肢解周边鞑子骑兵。 皆言,一寸长一寸强,黑甲大戟横架,锋芒尽现,鞑子无法凝聚再无招架之力,只能任其宰割,特别是当骑阵被凿穿,处境愈加凶险。 荒郡健翎军同王郡黑甲截然不同,接敌刹那间,三牡阵整齐划一乍然向南偏移,一直藏匿于三牡阵后方的熊阵当即竖起苦盾组成矢阵,而三牡阵则置身于熊骑后方,大军也在这时调转方向,向北奔行,直插鞑子真神奴隶军阵、万夫长帐下精锐骑兵两部结合处。 军阵演变之快、军卒骑术之精湛,就连鞑子也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健翎军对战鞑子的方式要显得更加粗暴蛮横的多,鞑子一分为二首尾难相顾,真神奴隶军阵自有姬氏地德姬老所领姬子和姬族子应对,而熊骑则是直接策动胯下坐骑直直向鞑子撞击而去。 熊骑的防御力真的是令人叹为观止,竟生生将狂奔中的鞑子骑阵拦阻下来,接下来的战事顺理成章,熊骑持苦盾顶住鞑子骑兵奔行,虎骑、豹骑、狮骑、鼠骑居后灭杀,手中黑石矛直刺,从无落空。 狼骑也在这个时候越过鞑子骑阵,直插这千余骑兵同右翼大军之间,截断鞑子骑兵退路的同时,阻拦鞑子援兵。 冲杀,仅仅一次冲杀,无论是王郡黑甲军还是荒郡健翎军,毫不迟疑当即向东、向西奔离而去。 只是,两军的战力太过强悍,也就半盏茶的时间,战事已然结束。 鞑子一败涂地,两军撤离后的战场遍地狼藉一地死尸,仅存真神奴隶军阵的真神坐骑和战马停留在原地,以悲鸣声祭奠死去的主人。 鞑子两个神羽部的百骑真神奴隶军阵,在攻打五羊北关战事中屡建奇功,无数五羊边军将士葬身其手,战力强悍无双的真神奴隶军阵,全员战死无一生还。 至于两翼万夫长帐下千余精锐骑兵,更没有虎口脱险的实力和运气,如同真神奴隶军阵一般无二,全员战死无一生还。 震撼、惊愕、难以理解,两位万夫长看的是目瞪口呆。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他们压根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派兵增援,尽管战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二者相距不过十里。快到超乎他们的认知,毕竟真神奴隶军阵是一部立足于草原的根本和依仗,乃真正的精锐,至于帐下多以勇士组成的千余精锐战力如何,他们更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但是,就算这样,他们不是一战而溃,而是一战而亡。 此刻,两位万夫长乃至他们身边所有人,不约而同一起宕机,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最基本的思维能力。 良久,总算反应过来的他们,双眸、脸色,无一不是被惊恐所占据,急吼吼派出亲卫向三十里外的中军主将莫日根禀报,同时大量增派探骑、游骑出阵,提防这样恐怖的敌军袭杀主军,严令出阵而骑,遇敌不战战则处死,如此荒唐的军令,可见他二人对黑甲军和健翎军的畏惧。 很快,左、右两翼密密匝匝满布探、游、巡三骑,致使本就兵力不多的两翼本阵,兵力锐减到不足万骑。 再说莫日根,接到两翼万夫长军报,脸色大变,顾不得吩咐大军,当即调转马头向后狂奔。 “踏兀欧沃,左右两翼真神奴隶被杀,领兵万夫长一千亲卫被灭。” 中军核心位置,被大量骑兵包裹着的庞大车架群,莫日根来不及胯下龙马放缓马速,跃起跪伏中,语速飞快话语急切,却又无比恭敬。 言毕,莫日根已跪伏在一个车架上,他面前是一个须发皆白五官皆被皱纹掩埋躺在车架上的老者,若非胸腔微不可察的起伏,只认为这是一具干枯的死尸。 这是一个庞大的车架群,每一个车架上都是一个老者,或盘膝而坐、或曲腿而跪、或斜倚而眠、或和衣而卧、或笔挺站立,姿势各异神态各异,唯一相同的便是周身那汹涌澎湃的神力,其中尤以这躺着那如同干尸,能够被莫日根毕恭毕敬称为五爷爷的白发老者。 这些车架拱卫的中心位置,是一个无比硕大的车架,牵引他的更是无比珍惜的龙马,整整十八匹极其健硕的龙马。车架上堆放着许许多多的石盆,每一盆内都盛放着诡异莫测的各色液体,浸泡在液体中的是南下诸部的真神塑像。 “你拿不定主意了。” 莫日根跪伏良久,终于等到老者开口,可这是怎样一种声音,没有任何情感,嘶哑干裂如同沉寂万年的僵尸开口说话,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就算心知这是自己的五爷爷,莫日根依旧浑身战栗如同筛糠,强撑着回应道:“踏兀欧沃,他们仅有千余骑,并非阴谋诡计,而是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骑战。” “贤亭不出,宗师无踪,不妨。” 老者说完,皮包骨头不见丝毫血肉的右手抬起,示意莫日根离去,而莫日根仿似感染了老者的自信,慌乱紧张神色荡然无存。 返回后,莫日根第一时间下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立即召来左、右两翼统兵万夫长及其帐下兵马,以中军两个金毡部万夫长及其所领帐兵马充当大军左、右两翼。 如此,莫日根依旧不甚放心,再次将自己身边隼级勇士抽调出十人,增派至左、右两翼,而给他们的军令则是盯住两位万夫长,切勿鲁莽行事,确保大军安然南下。 这两位万夫长对此前两翼统兵万夫长的遭遇略知一二,抵达两翼后那是相当谨慎,探、游、巡三骑尽数遣出的同时,严令其不得随意滋事,当然更不可任何夏人骑兵接战,遇之皆避。 第二十七章 黑甲健翎(下) 第二十七章:黑甲健翎 王郡黑甲、荒郡健翎雷霆出击,以霹雳手段彻底震慑鞑子,出阵鞑子三骑再也不敢有劫掠祸害途中所遇夏人氏族寨、庄、堡,确认鞑子不再为祸族人,黑甲军、健翎军也从远远吊着变成隐匿不出。 如此保持五日,鞑子也是三日未见黑甲、健翎两军现身,死性不改的鞑子原形毕露,只是手段变得隐蔽谨慎许多。 路途,鞑子再遇氏族封地,日间不动声色继续行军,一副秋毫不犯的态势,一旦夜幕降临,扎营后便有千夫长统领帐下兵马前往日间早就定下的目标。 千夫长先是以近半兵马星罗棋布般散布于寨子周遭十里,集中帐下勇士攻占寨墙,然后打开寨门接应大军入寨。 入寨后,报复性的杀戮和劫掠,除却年轻姑娘和妇人会被他们包裹在被褥内装上车架运回两翼本阵以供享乐外,寨内连同牲畜在内所有喘气的都会惨遭屠戮,尸体被他们丢进水井,特意留下一些家禽和看门狗以及较为肥胖的老妇人,堵上嘴巴绑缚在椅子上,并将其放在点燃了的木柴上,而那些家禽和看门狗则是散乱栓在寨内树木上,以此伪装成寨内依然有烟火气息未遭劫掠的样子。 此后,当他们运送所有堆满收获的车架驶出寨门,还会返回寨内,将所有房门以及寨门从里面插上门栓,重重伪装掩藏形迹和兽行。 第六日夜间,仅右翼便有两个寨子、一个庄子遇害。 其实,王郡黑甲军和荒郡健翎军的确有过半日的退却,用以战马的精心饲养、兵器盔甲的正常保养,当然,两军将士也借此休息半日。 此后,两军便距离鞑子探骑十五里远远缀着,鞑子大军过后,无论是黑甲斥候还是健翎狼骑,他们侦看到这些氏族封地,无论是寨还是庄再或是堡,远远看去炊烟袅袅,依稀还能听到鸡鸣狗吠声,因此并未近前详查,自然没能察觉鞑子的暴行。 第七日,天色微亮,两位万夫长便急不可耐拔营,就连清晨送入他帐中的妙龄少女也无心享用,早早用过早食后严阵以待,直至中军拔营、早食、行军,杯弓蛇影如履薄冰的二人,这才稍稍缓和了下那乱如线团的心。 行军中,两位万夫长依旧有些坐立难安,唯恐那战力恐怖的敌骑突然现身,行军不足半个时辰,两位万夫长不约而同令探骑外延三十里,军情由半个时辰一报变成一刻一报,三令五申乃至以处死威胁,今日不得劫掠夏人庄寨。 橘红色的太阳东升西落,整日未见敌情,扎营后,两位万夫长心里悬着的巨石稍稍减重了些,长舒一口气,反身入帐,决定用夏人白皙似玉柔软似水的妙龄女子,好好宽慰下痛苦煎熬的身心。 左、右两位万夫长还真的是臭味相投,就连享乐之际的防护都做得一模一样,扎营时,叮嘱毡皮比往常厚了两层,整个篷帐是密不透风,就连火光和声音也无法穿透,帐外亲卫比之往昔多了两倍,勇士数目也明显增多,而为了享乐顺利,甚至亲自挑选几位佳人,提前送给莫日根派来的勇士。 一夜狂欢纵情享乐,从心惊肉跳到飘飘欲仙的极致享受,冰火两重天给予两翼万夫长及众鞑子以更玄妙、更独特的体验,汹涌澎湃的欲望彻底令心防失守,理智丢盔弃甲荡然无存,剩下的便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常言道,天欲亡之必先狂之! 是日夜间,不仅有十三个封地氏族惨遭屠戮劫掠,就连那些破落游魂聚集而成的村落也难以幸免,伴随着大量车马运往两翼大军,无数裹在被褥中的姑娘和少妇也被送入各帐,上至统兵万夫长下至百夫长,无一遗漏。 如此,接连三日,鞑子皆如法炮制,纵兵劫掠以供享乐!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翼万夫长内心的惊恐和焦虑在欢愉之情的冲刷下渐渐消散,右翼万夫长似是为了讨好莫日根,也似是隐秘的炫耀,挑选一些容貌、身形俱佳,肤色白皙的夏族少女,送往中军主帐。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貌若天仙的夏族少女进入中军,两翼万夫长一切的遮掩和伪装都曝于阳光下,特别是他们的杀掠劫掠手法,以火箭般的速度传诵开来,莫日根尽管恼羞成怒,可此二人乃金毡部实权万夫长,就算他身份尊崇,也不敢轻易处置,再加上确实没有敌情,为军心计,唯有默认,既不下令禁止,也不支持。 口气一旦放开,便无可抑制。鞑子南下大军,前锋、中军、左右两翼,乃至押送草料牲畜的后军,各部皆肆意劫掠,以至于中军莫日根所派探骑外出百里,还是空手而返,因此,中军各部帐主是怨言不断牢骚满腹。 莫日根为了缓和中军各部与左、右两翼的矛盾积怨,便欲让中军各部同前锋、两翼兵马进行调换,谁料,不管是前锋还是两翼统兵万夫长,无不借口无数借以推脱,就算莫日根再三训斥也无用,归根结底就是不愿调换,宁愿多奉送一些金银财货和夏族女子也不换。 纸终究包不住火,百密还有一疏,马脚总有被发现那一刻。 连日的疯狂和丰厚的收获,已然让鞑子打心底忘却多日前的血腥和死亡,为了获得更多金银财货,为了劫掠更多夏人女子,敢于远离主军百余里,乃至近二百里。 “乘长,不对···不对劲啊,现在可是申时,这庄子内怎么还有炊烟呢?” 是日,已是鞑子疯狂劫掠的第六日,黑甲军甲曲麾下一队骑兵在乘长统领下循例对鞑子行军百里内进行探查,一名盯着三里外庄门紧闭的高氏庄观察良久的军卒向乘长说出自己的疑惑。 乘长随即放缓马速,扭头看向高氏庄,随即双眉紧蹙,向麾下弟兄求证道:“一个时辰前我们发现大批鞑子探骑的踪迹,应该就是这个庄子所在吧?” 不待弟兄回应,乘长随即决定:“走,入庄察看。” 一乘黑甲骑兵,二十骑,临近庄子,冲天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大戟刺出暴力破开庄门,可他们看到的场景,令他们悔恨不已且终生难忘铭刻于心。 庄内所有牲畜,不管是鸡鸭还是猪羊或是猫狗,全都用细绳勒紧一腿拴着,疼痛令它们不断啼鸣哀叫,所有的水井都被死尸填满,以致染红的井水溢出恣意横流,砸开封堵严实的灶房,用血水浇灭房内大火,看到是一具捆绑在粗木上窒息而亡的老妇。 “速将情况禀报军候!” “弟兄们,向北,详查!” 乘长恨意滔天,咬牙切齿的说道。 “诺!” 一乘二十骑在乘长统领下以最快马速向北详查,斥候甲曲军侯得到麾下禀报,当即下令,调动甲曲大半斥候北返详查鞑子大军行军经过的那些氏族。 黑甲军甲斥不惜马力甚至最后放弃坐骑以自身劲力奔行,整整四个时辰,方才查探出详情,并以最快速度将军情送至甲曲军侯手中。 “甲斥,遇敌,杀!” 甲斥军侯只是将军情简单粗略一看,当即面若寒霜目露凶光,一个杀字,杀意凛然,随即亲自前去拜见校尉。 第二十八章 羽谷关(上) 第二十八章:羽谷关 祸因恶积,鞑子终因他们的疯狂和残暴,为自身带来身死之祸。 荒郡健翎军狼骑也在王郡黑甲军甲斥不久看破鞑子遮掩暴虐行径的手段,而无论是黑甲军还是健翎军,在此并非二者全部兵力,仅两千骑左右,但有秦氏九庶商庶坤郎及姬氏地德姬老相助,彻底对鞑子展开疯狂报复。 王郡黑甲军、荒郡健翎军,两军虽间隔着鞑子大军,可两军仿似早已达成某种约定,表现的无比默契。 鞑子大军五部,不管是前锋部还是左、右两翼,再或是后军,但凡有一骑距离本阵二十里,当即将其灭杀,而一旦他们在鞑子大军南下行军路途中看到族人尸体,无论是否为鞑子所为,两军必军前持尸杀入鞑子军中,一番肆意冲杀,斩杀千人,扬长而去。 “亡吾一人、千倍偿之”,这便是两军的报复,如此猛烈而狠厉。 黑甲军、健翎军的骁勇令鞑子为之侧目,寻常鞑子青壮自不必多言,就连各帐主亲卫精锐和勇士也不是其一招之敌,伴随着流血和死亡,鞑子彻底被震慑,心生畏惧,各帐帐主,特别是下层的千夫长、百夫长、骑长,宁愿以此前劫掠所得贿赂自家帐主,也不愿成为三骑离开本阵。 至于主动迎战敌骑,那还用说吗? 莫日根为此焦头烂额却又无计可施,这位謌克草原广为传颂箭术超群勇武桀骜的王爷,只能下令四部缩减同中军的距离,从六十里到五十里,最终缩短到三十里,也亏得他们是在神雀北境,地势开阔平坦,无山无丘一望无际,否则十万大军只能挤成一团。 莫日根唯恐这种畏敌怯战的情绪影响日后的战事,更担心黑甲、健翎两军对南下大军造成更大损伤,设计伏击以绝后患不是没想过,瞬间便自我否定,自身没有与之匹敌的自信和实力,蚁多咬死象以绝对优势兵力围歼,得不偿失不说,失去南下攻略夏族的时机,莫日根深知他自己无力承担这个后果。 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莫日根发现自己竟无能为力,心底不禁涌现出深深的无力感。 翌日,莫日根只能再次前往中军内那庞大的车架群,以謌克大义说服干尸老者,应对黑甲、健翎两军。这便是莫日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既然心生涟漪,那便灭了它,所谓惊恐和惧怕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一如往昔。 当干尸老者及另一老者离开中军,莫日根不顾他人惊诧疑惑的目光,强制性严令大军原地扎营,何时拔营南下,待令。 整整四日,鞑子苦苦煎熬度日如年,可翘首以盼等来的结果却让他无法接受,他认知中堪比真神般的存在,此刻却是无比狼狈和凄惨,一身破烂不堪的血色衣袍,干尸老者身上是七个婴儿手臂粗细的孔洞,另一老者看上去更惨,身上大小伤口无数,本就干瘪的身躯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肉眼可见森森白骨。 “下令大军,再不可擅杀夏人,安心行军。” 这是干尸老者返回车架群前唯一一句话,可对莫日根而言,既如惊天霹雳又如久旱甘霖,心中疑团更甚。 同时,莫日根他很清楚,既然五爷爷没有提及,就算他是对方最疼爱的孙子,开口询问,不仅不会得到任何回答,反而会降低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随后,莫日根严令各部不得劫掠,更不可随意戕害行军路途任何一名夏人,为此,自金牙、白牙两部抽调心腹亲信前往四部,盯紧几位统兵万夫长和王爷,以免因他们一时恣意而毁了謌克千年筹谋。 鞑子不再肆意杀戮劫掠,黑甲、健翎两军也不再对鞑子出手,却始终相距两翼鞑子三十里,如影随形,三方各行其是相安无事。 如此,直至鞑子大军走出王、荒两郡境内,即将抵达羽谷关。 至此,黑甲、健翎两军这才相遇,彼此遥遥相望行以战礼,然后调转马头转身离去,至于王郡秦氏九庶商庶坤郎及荒郡姬氏地德姬老,并未随两军离去,而是散布于两郡同京邑交界之地,风蚀岭,监察、保护两郡境内封地氏族安危。 一旦经过荒郡、王郡、京邑三界之地风蚀岭,沿官道向南三百余里便是羽谷关,也是北境南下陆路唯一一条大道,再有便是水路,自荒郡五羊、双河及王郡幽谷三洲交界,也是人河转弯南下的人河渡口,乘坐舟船一路南下。 人河,发源自炎郡境内天山山脉冰雪融水,再汇入泾河、汝河及甜水河三条河流,这才形成大浪涛涛波涛汹涌的人河,北人河在三郡交界之地亦是亡山山脉最东端急转直下,中游相比河面宽广水流汹涌的上游,水流逐渐变缓,因此演变成连通夏族北境和中心地带的交通要道。 风蚀岭,乃燕山山脉余脉,东南偏东便是燕山山脉,虽不如君山山脉那般山势险峻,剑峰千仞高耸入云,却也是层峦叠嶂奇峰凸起,连绵起伏近千里。 燕山山脉看上去是一个分叉的枝丫,主干整体呈南北走向,最北端连接白骨关,南端分西南、东南两短枝杈,而西南段则是连接着羽谷关,因此燕山山脉也是京邑、王郡及氏郡三郡分解线。 羽谷关,位于京邑、王郡、荒郡三界之地,东傍燕山山脉、西临人河、南接京邑、北据荒漠,于人河同燕山山脉之间的平原地带拔地而起,乃夏族北境两郡南下进入核心地带必经之地,亦是兵家必争之地,是京邑防御北方强敌最后一道关隘。 羽谷关,关墙及所有建筑皆以条石垒砌而成,一主四瓮城,西翼太阴、少阴,东翼少阳、太阳,大小五座城关整体呈凹状扇形,彼此相连若振翅之鸾。关前护城河宽十二丈,河水虽引自人河却并不同人河相连,而是地底数十丈深有机括炼金水道。 主关,关墙高九丈、宽六丈,长度却有一千七百余丈,关门由主关门和两侧耳门组成,主关门高三丈、宽两丈,厚度达十六寸,两侧耳门高两丈、宽一丈、厚十寸,关门整体以炼金锻造。主关门,通过机括室机括控制,自地面向上升起,两侧耳门则是通过机括自西、东远离主关门一侧关墙内滑出。 主关中部向外凸出弧形瓮城,高八丈、宽三丈,弓弧中心点正对着关门,弧形瓮城东西两侧两座吊楼,楼内开有门洞,炼金板门的规制同主门相通,而连接吊楼和护城河对岸的吊桥,则是隐藏于护城河内,炼金板门、吊桥皆由机括控制。 主关,关墙内每三百丈便有一条梯道、一条战道,整个羽谷关北关墙内这样成对的通道,八条。关墙战道,只有三座角楼,而箭楼却是每百丈一个,箭楼三层,可容百余射手。 关墙女儿墙上凿有矩谍,战兵道南侧有近半丈凹陷,下凹深度达半丈,通过梯道连接战兵道,凹行槽内是无数斜下的耳洞,宽一丈、高一丈,深度三丈左右,既是藏兵洞也是防护所。 关墙南侧,每隔十丈,便是一个两丈见方向南的阔台,比女儿墙高出半丈,并未以石条垒砌而成,而是炼金混合铁木整体镶嵌在关墙上。 关内,相距关墙三丈是鳞次栉比的无数高台,长、宽皆为两丈的高台,四周亦修建有女儿墙,特殊之处在于,女儿墙的高度超出正常高度一倍,垛口的间距也缩减到十寸。 太阴、少阴、少阳、太阳四座瓮城,关墙高八丈、长八百丈、宽六丈,仅在南侧留有一门洞,关门高三丈、宽三丈、厚五寸,亦是整体用炼金锻造,关墙上布局同主关一般无二,瓮城内中央位置,是一座百丈见方的高台,东、西、南皆有两倍于正常高度的女儿墙,唯有北侧没有女儿墙,是一个九寸宽的凹槽。 羽谷关防御重点为北方强敌,因此南关并无瓮城,亦无其他防御性建筑,只是供以进出的通道多些,六个高五丈、宽六丈的关门,便于援兵、辎重、军械进出军关。 第二十九章 羽谷关(中) 第二十九章:羽谷关 眼下,昌晟皇虽名为羽谷关都督府左都督,但羽谷关实质上的统兵之人是羽谷关都指营营正,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前朝太国公左国士,周惑后人周斌安,同样也算是神雀军伍最高机构五军都督府十位都督中,昌晟皇最信任的那位。 莫日根所领鞑子南下攻略神雀京城的大军距离羽谷关千里,便已进入羽谷关斥候探查范围,而正是两个时辰一报的军情,让周斌安这位羽谷关实质上掌控者的内心,跌宕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王郡黑甲、荒郡健翎同鞑子两翼之间的种种,尽管羽谷关斥候对这两支骑兵不甚了解,却不妨碍他们将他们所探查到的一切如实回禀军关。 斥候不清楚黑甲、健翎两军,而周斌安身为统领神雀军伍十大都督之一,岂会不知两军底细,两军看似为神雀王、荒两郡都督府所辖,实际上却是秦氏、姬氏遵从贤亭令守护一郡族人,放在明面上的军伍力量,对于五军都督府军令乃至皇命,那是听调不听宣。 关键是,以周斌安所知,两郡战力只比都指军兵战力强上一筹,当同红、黑两禁及都督府下五大营战力相当。 因此,在周斌安得到斥候禀报,知晓两郡几次三番杀入鞑子大军两翼,也对羽谷关接下来的战事充满信心,甚至是跃跃欲试。 当然,秦氏九庶商庶及姬氏地德姬老他们的出现,斥候可无从探查,毕竟斥候仅是较为精锐的军卒,而不管是商庶还是姬老他们,可都是先天武者,所以自然不会在斥候军报中禀报黑甲、健翎两郡大败鞑子的真实缘由,致使周斌安对鞑子真实战力判断,产生严重出入。 羽谷关内,戍守军关的大军当前以五军都督府辖下五大营兵马为主,天字营六司兵马,其中两司为骑兵,留驻于关内,两司步卒则被分散至四瓮关,其他两司兵马用以后备力量。边军营三司兵马建制完全被打乱,擅弓弩者近两司军兵,分散至各个箭楼,其余军兵用以戍守瓮城。神机营教习司,也就是羽谷关都督府辖下械备司,补以京邑都指两卫近八千兵卒由其驱使,成为羽谷关神机士,负责操控羽谷关所有军械。 京城三禁中的红、黑、黄三大禁军受昌晟皇旨意调入羽谷关两万余兵马,名义上是守护左都督昌晟皇归属都督府辖制,实则是昌晟皇为周斌安大胜鞑子增加的砝码。 京邑都指军兵以及自母郡、理郡、氏郡、药郡四郡增援至羽谷的都指兵马,合共六万兵马,其中京邑都指两卫归械备司外,周斌安仅抽调其中两万兵马直接归军关都指营辖制用以戍守主关关墙,剩下所有兵马于关内扎营,待令行事。 当然,较为关键的亲卫、传令等,基本上都是由诸位将军和大臣的亲卫和亲随担任,不曾自各营、各司抽调人手。当然,至于那些关内、南关关门巡守,则是由右军都督府抽调而来的府兵充任。 同时,亦有大量犯卒及死囚被押入羽谷关,为羽谷关值守军卒。 鞑子前锋两万精骑已至羽谷关北三十里外,而莫日根所率中军距离前锋也不过五十里。 强敌已临,大战将至! 羽谷关、军议厅。 羽谷关都督府右都督徐向召、都指营营正周斌安、监事王伟、文典潘伟权、军典郭盛及各司司正和关墙值守长列席厅内,参议军关防守军务。 徐向召不待众人开口,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朗声道:“老夫身兼这右都督,那是皇命难为赶鸭子上架,本就对军伍一知半解知之甚少,也就不裹乱了。”目光转向周斌安,不动声色恭维和凸显周斌安,道:“周都督身为右军都督,当世军事大家,老夫岂能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啊!” “末将谨遵都督军令。” 厅内众人哪个不是心思灵动之人,听出徐大学士话外之音,纷纷出言表态,一副唯周斌安马首是瞻的意思,唯有边军营几位司正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一闪而逝,因此并未被众人察觉。 花花轿子众人抬,只要不涉及核心利益,这些一文不值的场面话那还不是信手拈来,而众人之所以如此恭维周斌安,可不是因为他周斌安乃五军都督府十位实权都督之一、羽谷关都指营营正,这个身份对大学士、一部尚书、皇侍司司正而言,没有任何恭维的必要,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他周斌安,是昌晟皇插手军伍最倚重的臂膀,是昌晟皇在军伍中的脸面。 当年,因药郡御史案,其中牵扯皇子争夺皇位,都察院右都御史为防事态恶化平白损耗夏族底蕴,当机立断请出泣血令箭,于承宣宫前斩杀启昌皇子一系,制止神雀内乱,最终使得太子启沣顺利登基。 启沣登基,成为如今的昌晟皇,为稳固皇权行霹雳手段,靖王朱狄他的亲皇叔遭罢黜幽居府中,并将其麾下将校纷纷贬斥,同时借机调整各边军、各郡都指实权将校。 因此,那些于昌晟皇尚未登基前便暗中投效太子的军中将校纷纷得以擢升,掌控实权,昌晟皇也借此彻底掌控神雀军伍。 东渊阁大学士刘禹心灰意冷主动辞官离朝,殿阁学士因此变动,时任礼部尚书的徐向召异军突起,不仅得到药郡农氏的支持升任中极殿大学士,此后因兵部尚书郭盛的关系,成为昌晟皇于朝政中的重要盟友,全力支持昌晟皇。 昌晟皇正是因为有徐向召的大力支持,再加上六部中兵部、户部、礼部三部尚书鼎力支持,这才能够顺利调整政务文官体系,至此,昌晟皇才能够将神雀政务牢牢把控于手。 政权、军权双双在手,昌晟皇屁股下的那个皇位才能够稳如泰山,神雀皇权更是如日中天,已超越神雀历代皇帝,同样远超夏族此前诸朝所有皇帝。 周斌安也不推脱,先是起身向徐学士行以武礼,眼神中满是感激之情,这才将目光转向监事王伟,道:“不知王监事可有退敌妙计?” 如果说徐向召是个滑不溜手的泥鳅,那身为皇侍司司正的王伟,这个在明枪暗箭多如牛毛的皇城沉浮多年的阉人,早已成修行千年的狐狸,说话滴水不漏无懈可击,顺便送给咄咄逼人的周斌安一个软钉子。 道:“哎呦,周都督、周将军,您可是吾皇钦点的羽谷关都指营正,余一皇侍,残缺之人,哪有什么妙计可言,不过是侍奉吾皇的闲人,将军大人太看得起余喽!” 第三十章 羽谷关(下) 第三十章:羽谷关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此刻的周斌安只想找一展半生所学败强敌于羽谷关下,根本就没有深思王伟这番话的深意,顺着话音先是向众人见礼,当众表态道:“徐学士、王司正、潘大人、郭大人,诸位将军。周某得吾皇眷顾,添为羽谷关都指营营正,定当殚精竭力以报皇恩,不仅将謌克大军阻于关前,更要兵出羽谷大败敌军,夺回五羊将謌克逐回极北荒漠之地。” 然后,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滔滔不绝向众人阐述他对敌我情势的分析。 “謌克,时居极北荒漠之地,游牧为生,擅骑,骑射之术及骑战之法,确有过人之处。” “《百战奇略》,先贤刘青田所着,亦是残血夜惊变后唯一遗留下来的先贤兵法奇书,今日本督便以此奇书浅论羽谷之战。” 周斌安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一扫过厅内众人的神色,诧异、惊愕、好奇···不一而足,仿似非常享受。 “骑战,法阳地宜用骑,欲战者,须得平阳之地,方可进退无碍;步战,法必倚丘陵险阻,羽谷雄关,謌克骑战已无用武之地,沦为步战,擅骑拙步,岂非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此一不可敌也!” “众、寡而论战;謌克南下大军看似兵强将勇来势凶猛,不过区区十万兵马,且日久行军已成疲军,羽谷势众据险而守,战必胜之。此二不可敌也!” “主、客而论战;羽谷为主,謌克为客,劳师远征深入腹地,羽谷二十万大军秣马厉兵以逸待劳,士气可用。此三不敌也!” “形、势而论战;羽谷关,一主四辅,互为掎角,謌克必分兵以攻之,攻夺五羊未待休养,大军辗转多日方达羽谷,其气已衰,因形而分,分则兵寡,气衰则势弱。此四不敌也!” “粮、备而论战;兵法曰:军无粮则亡。謌克习俗吃食虽与我族有异,多喜腥膻肉食,然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牲畜安能存也,粮草不足无以果腹,既无气力何来战力又安能攻城;兵法曰:有备方能无患,謌克羽谷已是四千年未见,謌克既下五羊便至羽谷,军情未探、地势不明、粮草不足,有备无患无备则是大患;此五不敌也!” “攻、守而论战;法曰:可胜者攻也,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謌克兵卒不过十万无可胜之机便需避之,贪心自大仍分兵攻打羽谷雄关,謌克必败而羽谷必胜也;法曰:知不可胜则守,羽谷胜局已定,尚且据关而守,謌克颓势尽显,却需全力攻打,胜败逆转攻守互换,焉能不败;此六不敌也!” “缓、速而论战;凡战,当以攻城为下。法曰:其徐如林,若敌城高池深、多人而少粮、外无援救,当羁縻取之,然羽谷关内,兵多将广粮草军需充沛,援军源源不断,何以缓之、岂敢缓之、必当速战;速战法曰:兵贵神速,謌克何以神速,兵匮而粮寡,骑战弃之不用,何来神速;此七不敌也!” “怒、气而论战;怒也,杀敌者。謌克凶残成性,自五羊至羽谷,我神雀诸多氏族皆遭横祸,死状凄惨不忍直视,羽谷将士因仁而怒。神雀几万戍边军卒血染边疆,羽谷将士因义而怒。吾皇亲临羽谷,以敌贼寇,羽谷将士因忠而怒。身后即为父母妻儿老幼孤寡,羽谷将士因孝而怒。怒而奋勇,勇当杀敌也;气实则战、气虚则避,王郡黑甲、荒郡健翎千骑闯敌营出入如无人之境,謌克怒而不敢战,气夺也;此八不敌也!” “雪而论战;唯攻其所不戒,破其势,则胜之。羽谷关坚墙固、设计精妙、军备强大,雄关之说名副其实,更以二十万大军镇守,众将士上下一心同心勠力势将敌寇败于关下,沙场宿将胜意滔滔,何来不戒。此九不敌也!” “謌克既有九不敌,我羽谷即九必胜。戍防羽谷乃吾朝最精锐二十万大军,焉有不胜之理。” 周斌安、周营正、周都督,一个九不敌九必胜言之凿凿,仿似战败鞑子是唾手可得易如反掌,但他这番高谈阔论也让厅内众人对周斌安这位军事大家的感官,有所改观,至于究竟是怎样的改观,怕是只有他自己知晓。 周斌安在侃侃而谈之际,余光始终在观察厅内众人的反应,特别是几司司正,至于徐、王、潘、郭这几位同一阵营的盟友,自然会全力支持。周斌安身为右军都督府右都督,更是颇有盛名的军事大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军伍之事,以一而成以二三而败,因此这些暂归他麾下将士们的态度才至关重要。 幸好,厅内诸将的反应还算不错,周斌安内心稍安,目光转向天字营同知宣武将军贺明,以祈使的语气下令道:“贺将军,敌军连日行军必是人困马乏,前锋两万兵马已抵关北三十里,令汝率天字营骑兵司出关,于其扎营防备疏松之际,借机袭杀,以挫敌锐气弱敌军心战意。” “末将领命。” 随即,周斌安神情严肃,点将下令。 “太阳、少阳、太阴、少阴四瓮关城守关将军何在?” “末将在!” ······ 天字营辖下贾绅、樊钟峻、珂珃、杜玉明四位将军同时起身,躬身见礼,高声回道。 “速返瓮关城,以防謌克因前锋兵败而恼羞成怒大举攻关!“ “末将领命!“ ······ 贾绅、樊钟峻、珂珃、杜玉明随即起身见礼告辞,快步离开军议厅返回瓮关城。 “边军营同知林将军何在?” “末将在!” 边军营同知林睿茗起身见礼肃声回道。 “速回北瓮城,关墙戒备。” “末将领命。” ······ 周斌安一条条军令下达,各将归位,各司其职。 羽谷主关,关墙上,值守军卒开始严密巡守,箭楼军卒开始摆放箭葫,阔台上神机士摆弄弩机,军卒开始陆续进入耳洞,各式防御军械物资陆续到位,大量神机士进驻各高台。 瓮关城,内部中央高台,军卒开始将弩箭插入床弩孔眼中,有序进入自己防守位置。 整个羽谷关枕戈待旦,战事一触即发! 第三十一章 羽谷关—初战溃败(上) 第三十一章:羽谷关—初战溃败 军议一个时辰后,天字营同知宣武将军贺明,亲领骑兵司即雄烈司兵出羽谷关,北上袭杀鞑子前锋。 天字营,五军都督府辖下五大营之一,却属皇之亲军,一营九司,兵力为神雀军伍诸营之最,其内领军将校皆为勋爵之后,甚至就连那些旗总、军头、伍头,也都是氏族氏子担任。 皇之亲军,神机营之军械必优先配给,骑司坐骑也定然是器军营最优良的军马,军备、军械更是年年替换,确保其精良。凡天字营所呈军务,无论是都督府还是兵部再或是户部,从不延误,一营九司军兵无论将校还是士卒,不分步骑,皆配以坐骑,一应军需军备也有奴马驮运,因此天字营辅兵也相当恐怖,步卒一卒一辅兵,骑兵一骑两辅兵。 雄烈司,天字营九司之一,骑兵两万余,但真正跟随同知宣武将军贺明出关的人数,则是六万余近七万人马。 自宣武将军贺明领雄烈骑司出关,羽谷关斥候对敌情军报是一刻三报,此时关墙上听着军报的周斌安可没有议事厅内所表现的那般胜券在握旗开得胜的自信和沉稳。 贺明,深得昌晟皇信任,不然也不会成为皇之亲军天字营同知,自然绝非庸才,且同周斌安私交甚笃,不然周斌安也不会用其首战。率军出关五里后,就算有军关斥候将鞑子前锋部军情时时呈报,可骑战、野战毕竟不同于步卒守关之战,军情尤为重要,因此尽遣雄烈司斥候北上探查敌情地形,且在本司斥候没有详细军情回禀前,大军不再向北挪动半步。 “魏将军,你久在五羊同謌克作战,謌克骑战如何?”等候本司斥候的同时,贺明以闲谈的方式去了解敌军,而他口中的魏将军,正是昌晟皇新封的武德将军,雄烈司新近上任的司正,魏鹏。 “将军,鞑子···” 魏鹏刚一出口便意识到不对,还未来得及更正,贺明便抢先询问道:“鞑子?” “将军,鞑子是五羊边军对謌克人的称呼。”魏鹏毫不掩饰反而落落大方主动解释道。 “原来如此,鞑子···”贺明看向魏鹏的眼神可谓满含深意。 “将军,正是如此。” “魏将军,还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贺明收起心思杂念,一脸真诚道。 魏鹏点点头,神色稍显凝重,开口道:“将军,鞑子善骑,骑术、骑射之术更是冠绝北境,北方诸国多不敌也!这些年,五羊戍防北境阻挡鞑子铁蹄南下,也只是多建寨堡据城而守,勉强将鞑子阻于君山以北。” 说着,魏鹏佯装缓口气,看身侧贺明并无急切不耐之意,反而一副认真聆听深思熟虑的模样,内心稍安,毕竟神雀承平已经,残血夜后几千年,夏族军伍对鞑子的认知,除却五羊边军和白骨边军外,其他军伍皆限于抵报,而抵报见喜不见忧华而不实于战事无益,因此魏鹏不得不说的更真实详细些。 “鞑子凡战,探、游、巡三骑必环步大军四周,探骑一般距大军五十里外,游骑于三十至五十里之间,巡骑在大军周边十里范围内。” “探、游、巡三骑各有职责,探骑便是我军斥候,探查地形军情,游骑密布如织提防敌骑悄然靠近,巡骑环布戍卫大军,三骑军备亦各有不同,游骑是银月弯刀、软弓齐备,巡骑多配弯刀少量软弓,而探骑配软弓及银月弯刀但弯刀比之寻常短了小半。” “鞑子所用弓箭分为两种,一为角弓、二为软木弓。寻常角弓射程近两百丈,但因制作工艺复杂多为鞑子贵族配用,鞑子骑兵多配备胡木所制软弓,射程相当于我军三象到五象软弓,但射程之内,箭无虚发。盔甲为兽皮所制毡皮盔甲,万夫长、王爷、部主这等贵族亲卫多为炼金盔甲。军械,兵刃为银月弯刀,单刃,呈弯月状,利砍、不利刺,乃骑战利器,因此鞑子骑战白刃搏杀,第一势必是斜劈,第二势则是提砍,驾轻就熟炉火纯青,且有坐骑前冲巨大惯力相助,因此颇具杀伤力,与之骑战者,多败于此二势。” “鞑子所乘战马,多为北荒草原所产天宛马、长飙马,耐力强劲,易喂养,只是爆发力稍有欠缺,马匹多为鞑子自己喂养,相依相伴,因此战马也被鞑子视为亲友,作战之时心意相通配合相当默契,这也是鞑子骑术精湛的根由之一。” “鞑子信奉真神,遵奉弱肉强食的生存原则,尊实力最强大的金牙部部主骨彦多为汗王,但实际上各部事务还是各部部主说了算,部主、王爷、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骑长,鞑子这些贵族和帐主,既是各部统治阶层也是军伍重要组成部分。帐主帐下青壮、奴隶乃帐主私产,数目的多寡也是帐主立足的根本,鞑子尚武,一切以实力为尊,因此,倘若帐下折损过高,若非特殊缘故,帐主多生退避之意。” “鞑子所谓骑战,犹如群狼捕食,迂回、诱敌为其常用战术,特别是鞑子皆为骑兵长于快速机动,尤擅突然袭击、长途奔袭、侧翼进攻、两翼包抄,利则攻、不利则退,趋利避害。攻则攻其不备、攻其必救,创造条件以野战。” “野战,若兵力相当,鞑子多以两支偏师游走于两翼,用其精湛的骑射之术射杀骚扰,待敌变阵,对峙中的主军不再按兵不动,倾泻而出冲击敌阵,若涟漪翻涌层层叠叠,战阵凿穿,再以弓箭肆意射杀。” “鞑子骑战,马力蓄积形成冲杀撞击之势,平缓之地五十丈、下行之地二十丈、上行之地六十丈。” “鞑子以号角为令,后撤、进攻、两翼袭杀、遇袭都有其独特号声。” “撤退:‘呜呜、呜、呜、呜’···” ······ 魏鹏将自己所知晓一切除却那些不能言及的,事无巨细一一道来,贺明也是不厌其烦,一直耐心听着,时不时露出一副深思的模样,就这样,半个时辰过去了。 只是,当魏鹏说完,贺明收起脸上所有表情,锐利的目光环视身边雄烈司几位将军、校尉,当他目光再度转回到魏鹏身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魏将军,如你所言,鞑子所仗有三,一为骑射、二为尚武、三为骑术,骑射精湛箭术不凡、尚武者作战多悍勇无畏、骑术高强则灵活机动战术多变。” 随即,眼眸中流露着坚定而自信的光芒,朗声道:“鞑子之强有三,战而胜之,破此三者便可。” 魏鹏不解其意,在贺明灼灼目光下,回道:“将军,的确如此。” 贺明接连点头,遥望北方鞑子所在,傲睨一世踌躇满志道:“天字营身为吾皇亲军,雄烈骑司所乘坐骑为器军营最好的战马:天麟马,开元大陆当之无愧最强战马,鞑子不如也。雄烈骑司,将士们哪个不是日夜操练孜孜不缀,骑术,鞑子亦不如也。雄烈骑司所配军械,当属神雀军伍之冠,甲胄之精良,箭矢所不破,鞑子骑射,无惧也!” 言毕,大笑几声,一脸轻蔑讥讽,道:“鞑子不过北方蛮夷,所谓悍勇,哼···可笑。难道血肉之躯刀枪不入,炼金兵刃不可破?不过井底之蛙,狂悖无知之徒。” 贺明的高谈阔论,雄烈骑司诸将听着是无比悦耳,可在魏鹏耳中无疑惊天霹雳,顾不得上下尊卑,更顾不上他在雄烈司的尴尬处境,匆忙解释道:“将军,鞑子自幼厮杀,战力不俗不可轻视啊!况且,鞑子攻打五羊,可不是纯粹以兵力攻关,攻城车、云梯、抛石机、弩车、床子弩这些大型攻城军械无不具备,一年攻守相敌,鞑子对这些军械熟捻度不弱我军。鞑子随帐主作战,凡百夫长之上者,其帐下皆有勇士,实力相当于我族流武者的牙级勇士、绝顶境的鹭级勇士、先天级的隼级勇士,为数众多,不可不防啊!” 魏鹏好心解释并未得到贺明的赞许,反而以审视的目光盯着他,肃声警告道:“魏司正,吾皇赏识你,赐你武德将军,下旨擢升你为雄烈司司正,请记住你的身份,你已不再是叫花子边军,是吾皇亲军,强弓硬弩坚甲利刃装备精良的天字营雄烈骑司。” 面对贺明凛冽冰寒的目光,魏鹏只能屈服,高声道:“职下领命,谨遵将军号令!” “职下?”贺明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警告的言语中带有一丝斥责的意味,道:“魏将军,你得吾皇赏五品武德将军,已不再是白身,该当以末将相称,念你久在边军,不熟军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末将遵命!” 听到魏鹏屈从,贺明这才拨马离去,前往后军查看随军军械。 魏鹏转身看着身侧旁若无人一脸轻狂的将校们,内心满是失落和悲哀,贺明身为天字营同知宣武将军,更是此次雄烈骑司出关迎战鞑子统兵之人,对鞑子这般轻视,狂妄而不自知,致使雄烈骑司将士如他一般蔑视鞑子,如此,纵然雄烈骑司装备精良又有何用。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此乃至理名言。 “魏头,战场保命顺利回关,口说无凭以胜负为证。”雄烈骑司众将校眼见同知贺将军不喜司正,有意疏远下纷纷找借口离去,迷糊这才找到机会,于魏鹏身边以只他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嘀咕道。 闻言,魏鹏身体一振猛然惊醒,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无论费多少口舌,他们永远只会自我陶醉,唯有亲身经历才会幡然醒悟,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如迷糊所嘀咕的那般,保存自身并竭力将此战亲历者带回羽谷关,才会正视鞑子的战力。 此刻,魏鹏才明白上官陆再三叮嘱他要将迷糊带在身边的原因,行事沉稳周密,平时不声不响像个闷葫芦一般,关键时刻语出惊人点醒梦中人。 魏鹏并未出言感谢,只是点头示意,毕竟他们身边皆是雄烈骑司的人。 第三十二章 羽谷关—初战溃败(中) 第三十二章:羽谷关—初战溃败 时至午时,斥候军情回禀,雄烈骑司也在贺明的统领下来到鞑子前锋南十里,辽阔平坦的荒漠,鞑子前锋一览无余。营地位于人河东十里,并未见其他防御手段,仅有一圈以冻雪垒砌起来的雪墙。 冬季严寒,人河河面本该是冰冻三尺,冰面上马拉爬犁凿冰捕鱼的热闹景象,而如今,受这场突如其来战事的影响,在大学士宋朝来提议下,不仅将兵部军库中那些废置不用的枪、矛等长兵器雇佣游魂武者插入人河,密密麻麻绵延十余里,还以各种奖赏请动这些游魂武者,日日暴力破冰,确保人河冰面不会成为鞑子绕过羽谷关南下进入京邑的通道。 雄烈骑司斥候已经同鞑子三骑于两军间这十里范围内展开激烈厮杀。 雄烈骑司坐骑,确如贺明所言,天麟马当真是难得一见的良驹,毛光油亮身形矫健,全速奔行下,就连鞑子胯下坐骑也力有不及。 斥候所配双刀一弩,长刀环首横刀长二十八寸、宽二十八分,单刃,刃尖为矢形,短刀式样相同只是长度为十六寸,弩为神雀制式机弩,相比五羊那弩身为阔柏硬木仅机括为炼金的粗劣机弩,雄烈骑司斥候手中机弩无疑更加精良。 机弩,不仅外观、锻造比之五羊机弩出色精良,就连操控也便宜很多,斥候晃动下方握柄,弩弓、弩弦自动伸出,保证弩箭从装填到射出,不出八息。 雄烈骑司将士所配盔甲皆为炼金盔甲,扎甲细密紧实,头盔、披膊、身甲、护裆、腿裙、战靴,整体结构完整恍若一体,大幅提升盔甲整体防护。 鞑子三骑,特别是负责防守大营的巡骑,十骑又十骑,接连不断自营地各处窜出,同雄烈骑司斥候,追逐厮杀,可不管鞑子前锋出动多少骑兵,始终难敌雄烈骑司斥候,无奈下皆向北奔逃脱离战场。 雄烈骑司战意高昂,后方观战雄烈骑司将士更是热血沸腾,恨不得即刻冲杀,一举击溃鞑子前锋,建功立业扬雄烈骑司之威名。 雄烈骑司所有人都被阵前两军斥候间的交锋所吸引,根本就没人留意魏鹏、迷糊、二寸他们三人。 “哎···真不愧是人皇亲军,就是财大气粗啊!在血狼那会儿,听那些老家伙们闲聊打屁还不以为然,边军有吃有喝哪算凄苦,如今···”二寸骑在马上,目光同样注视着前方交战,低声感慨,可在他的目光中看不到丝毫艳羡之色,反而是深深的失落。 “二寸,边军凄苦,咱血狼可不是啊。”魏鹏充满警惕环视四周,这才低声道。 “是啊,血狼啊···” 不提血狼还好,二寸这长腔中满是对血狼的怀念,一时间,不管是魏鹏还是迷糊,三人双眼都有些泛红。 “贺将军过来了。”一直留意着四周情况的迷糊当即低声提醒。 贺明一回归本阵,直接越过魏鹏这位武德将军雄烈司司正,传令司下五位卫正前来商议战事。 “魏头,这贺同时是不是过分了啊!” 魏鹏听着二寸的抱怨,神色间不见丝毫不满,笑道:“不好吗?贺明狂妄自大独断专行,此战雄烈骑司绝无胜算,由他统兵正好。”最后,神情凝重,低声叮嘱,道:“交代血狼老弟兄们,都留个心眼。” “好嘞!” 雄烈骑司五位卫正,对于魏鹏这个从天而降的司正大人,不见有多恭敬,相比对天字营同知贺明,见礼完全是敷衍了事。 “魏将军,謌克前锋扎营毫无章法,外无拒马桩、近无枪林以防突袭,仅以冻雪堆砌矮墙,果然是蛮野粗鄙之徒,不晓兵法不通军略,所谓謌克三骑,面对我军斥候,毫无还手之力。” 贺明开口便将鞑子贬斥的一无是处,洋洋得意的神采,已不见刚出关时的不安和谨慎。 魏鹏表现的非常识趣,语气真诚致歉,道:“将军所言极是,的确是末将久居边关,见识浅薄,将将军及诸位袍泽见笑了。” 贺明志得意满斗志昂扬,凛厉的目光环视雄烈骑司诸将校,肃然下令。 “雄烈骑司众将校,听令。” “末将谨遵将军军令!” “骑司成雁翎矢形阵,全军掩杀!” “金甲麒麟车成矢刃,给本将全力撞开敌军营地!” “骑司五卫,依序出阵顺次为:土卫、金卫、火卫、水卫、木卫。” “天武随本将居中军!” “魏将军,身为雄烈骑司司正,是我们中唯一有同謌克作战经验之人,对敌军的了解远在我们几人之上,因此金甲麒麟车阵,交由你统领,可好?” “末将谨遵号令,必领金甲麒麟车阵冲开敌营。” 贺明看似是征询的语气,实际上就是在下令,直至魏鹏领命,目光回转诸位将校,气势豪迈高声下令。 “末时二刻,雄烈全军出击,一举攻下敌营,让这些北荒之地的蛮子知道,神雀、夏族,不是他们随意践踏的地方。” 战前军议结束,魏鹏策马来到后军金甲麒麟车所在。 金甲麒麟车阵为全军先锋,需为阵后雄烈骑司冲开鞑子营地,好听点是因为魏鹏熟悉鞑子,可实际上就是去让魏鹏送死,毕竟他熟悉鞑子是不假,可对金甲麒麟车,却并不熟悉啊。 当初,魏鹏跟随皇侍离开五羊来到京城,等候近半月才得到昌晟皇暗中接见,此后进入天字营,成为雄烈司司正没几日便接到中军都督府军令和昌晟皇口谕,雄烈骑司移驻羽谷关。 魏鹏为尽快熟悉以掌控雄烈骑司,妥善安置六十名随他入京的血狼老弟兄的同时,二寸混迹于军卒间收集了解军司内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迷糊则是熟悉了解军司的军械、军备。 迷糊解释道:“魏头,金甲麒麟车,军制为所,归军司直辖,雄烈配给是一百辆。长三丈、宽半丈,车轮为覆金木轮,为防打滑,炼金皮上附着大量米粒大小炼金疙瘩,车轴为百炼金,覆盖整个车身及牵引奴马的炼金板为上炼金,金板厚一分,奴马八匹,金甲麒麟车内有士卒十人,四矛六弩,两架一伍,因前方矢形炼金板绘有麒麟,因此得名。” “金甲麒麟车,一忌削砍马腿,二忌巨力倾覆车身,三忌地势崎岖,四忌火攻。” ······ 魏鹏听着迷糊在他耳边低声介绍着金甲麒麟车的同时,自己也在抓紧时间熟悉金甲麒麟车,这个看上去更像超大箭形的全封闭马车,也幸好他专心致志全身心扑在金甲麒麟车上,没留意到二寸的腹诽。 “什么金甲麒麟车,名字叫的响亮,不就是个防护力加强的超大号王八嘛。” 依照贺明军令,雄烈骑司末时二刻出击,再算上大军列阵所需的两刻钟,算下来留给魏鹏的,只有不到三刻钟的时间。 时间若白驹过隙,特别是在你最需要它的时候,对时间的流逝最迟钝也最敏感,虽只有三刻钟,却也足够魏鹏对金甲麒麟车有个大概的了解和熟悉。 雄烈骑司就这样在鞑子前锋大军眼皮底下结阵,但奇怪的是,鞑子就这样任由雄烈骑司安然结阵而没有丝毫阻挠或是突袭的举动,鞑子如此反常的举动在贺明他们再正常不过,唯一可能察觉其中端倪的人,已被他们挤兑到后军去了。 “攻!” 贺明骑跨骏马,高举长刀,看上去是那般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将军有令,攻···” 传令军高举令旗,策马奔走于军阵。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贺明身后车架上的战鼓被力士敲响,激荡人心的鼓声开始回荡在这片辽阔的原野上,北风呼啸,伴随着鼓声,橘红色的太阳逐渐被乌云遮盖。 军令已下、战鼓已响! 魏鹏率金甲麒麟车阵率先出击,一百架金甲麒麟车排成一纵呈矢形,声势浩大向鞑子营地冲撞而去,八匹奴马全力狂奔,奔雷之势携无可匹敌的冲击力,根本不是鞑子骑兵能够阻挡的,游骑、巡骑无不纷纷躲避。 金甲麒麟车阵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雄烈骑司所辖五卫,居于金甲麒麟车阵后五丈,左手持骑兵专用彭排,右手或刀、或弩,保持胯下战马缓速奔行。 五里! 金甲麒麟车阵,为魏鹏驾驶发令车的便是迷糊,全神贯注操控奴马,使奴马维持一定程度的活跃,以便冲击鞑子营地时,全力狂奔。 时间推动着车轮快速向前移动,鞑子营地也触目可及。 “弩上弦!” “持矛!” 魏鹏亲自敲击炼金板,将军令传达给其他金甲麒麟车。 随即,金甲麒麟车内弓弩手装填弩箭,翻开弩孔挡板,长矛手插入炼金板半腰位置洞眼中,将长矛伸出后,矛杆卡在炼金机括的环扣内死死扣住。 “魏头,不对劲···” 就在这时,迷糊透过麒麟车长条视孔看到前方鞑子营地毫无反应,高声示警,毕竟麒麟车阵距离鞑子大营已不足三十丈,探骑、游骑不上前阻拦情有可原,但麒麟车阵前不见鞑子丝毫踪影,太过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邪乎到家必有诈! “迷糊,冲···” 魏鹏当机立断,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 “魏头,太过诡异,不能再冲了···”迷糊听到魏鹏的决定,当即回吼道,甚至回头看向身后的魏鹏。 “迷糊,军令如山,冲···” “哐当、哐当···” “铛啷、铛啷···” 迷糊这才醒悟,他们已经不再是血狼边卒,而是五军都督府辖下天字营雄烈司将士,更是被称为人皇亲军的天字营将士,脸色无比灰暗,可就在他转回头那一瞬间,全速奔行的麒麟车高高颠起,复又落下。 然而,不止迷糊、魏鹏、二寸他们所在传令车这般,几乎所有金甲麒麟车尽皆如此,车内所有将士因剧烈颠簸晃得七晕八素双眼冒星。 “魏头,防马尖刺,应该是三才尖刺!” 几乎就在迷糊和二寸惊呼出声的瞬间,魏鹏已稳住身形,用力拍打炼金板传达军令。 “各车全力冲击!” “通传后方大军,营外有防备战马之三才尖刺!” 魏鹏拍击炼金板传达军令的同时,高声吩咐迷糊,道:“迷糊,控制麒麟车,全速冲击。”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伴随金甲麒麟车阵骚乱,并没有鞑子的袭杀,风平浪静毫无波澜,车阵就这样冲入鞑子营地。 第三十三章 羽谷关—初战溃败(下) 第三十三章:羽谷关—初战溃败 军情回传中军,贺明一副果然如此一切皆在预料中的自信模样,随着他右手挥动,立即有土卫千骑策马越过大军,清理大军前方三才尖刺。 只见,他们自马背上取出两条炼金锻造而成的细链,两条细链一头挂在马鞍特制炼金圆环上,一头挂在盾牌一侧两个圆钩上,盾牌明显属于特别锻造,整体呈长条梯形状,前窄后宽,两侧均有圆钩,彼此相邻两个盾牌还能够用另一侧圆钩连接在一起。 土卫近千骑将士这番操作看似复杂眼花缭乱,可日积月累的操练保证他们在十个呼吸内完成这些操作。 当相邻两个盾牌连接开始在雪面滑行,将士们立即收紧缰绳控制胯下战马稍缓马速,翻身下马稳稳落在盾牌上,脚踩盾牌操控战马,直接在雪地上向前高速滑动。这时才能够看到他们胯下战马马蹄比之寻常马蹄铁略有不同,马蹄铁更厚,长出几分后的边沿就像帽檐般向下弯曲,给马蹄提供足够的防护,保证不会被三才尖刺类防御军械所伤。 奔行速度眨眼间便稳定下来,将士们仿似心灵相通,动作整齐划一,不见他们脚下有何动作,脚下动作齐齐向后翘起,盾牌前方直接插入积雪,当战马拖动他们前行,不仅地面积雪被铲起,就连那些鞑子埋设在积雪中的三才尖刺也被铲了出来。 土卫千骑正在清理出一条可供骑司大军安然通过的通道,金甲麒麟车已突入鞑子前锋营地内。 “魏头,果然有诈,营帐都是空的。” 迷糊高喊提醒魏鹏,而魏鹏也在最短时间内作出决断,传令。 “大营为空,鞑子有诈,速传主军!” “魏头,是冲···还是退。” 也在这时,二寸问出所有人都在思索和关心的问题。 魏鹏传令完毕,神情变得有些狰狞,厉声道:“迷糊,全力冲击,必须逼出鞑子所有的阴谋诡计。” 魏鹏并不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反而前所未有的清醒,不说他这个雄烈骑司司正在雄烈骑司毫无存在感,堂堂一司司正竟然负责前锋冲杀,虽滑稽荒唐,却是他魏鹏当前处境的真实写照。 大战当前,抛开一切杂念,他魏鹏还是神雀军人,军令如山,既领命必须不折不扣执行,毕竟金甲麒麟车阵身后,是雄烈骑司两万余骑,是他的袍泽。 大军抵近鞑子营地,军功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就算得到前锋军情回禀,骑在高头大马无限憧憬的贺明,选择置之不理,更传令各卫,全速冲杀。 “魏头,他妈的真是混蛋,不下令撤离也就罢了,怎么还全力冲杀!”听到后方军令战鼓,二寸当即破口大骂。 “二寸,他没错,现在只能冲,不能退。冲、还有一线生机,退、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魏鹏猩红的双眼狠狠瞪了二寸一眼,出言解释,与其是解释给二寸,不若是告诉车内所有弟兄。 正如迷糊所说,整个鞑子营地也就猫狗两三只,面对高速奔行中的金甲麒麟车,这个狂奔中的炼金巨兽,无力抗衡更无法抵抗。 随着金甲麒麟车阵呼啸而过,篷帐毡皮被划破或是撞的七零八落,那些因撞击、弩箭、矛刃而身死的鞑子,一个个看似顶盔贯甲一副鞑子精骑装扮,但身形憔悴满脸污渍,显然留在营地篷帐内的鞑子并非青壮和精锐,而是各帐主帐下身份卑贱的奴隶。 此时,金甲麒麟车阵已置身鞑子营地中央,而雄烈骑司五卫也在贺明统领下突入鞑子营地。 “迷糊,向东,快,冲、冲···全速冲!” 魏鹏在叮嘱迷糊的同时,已经在用力拍打炼金板向其他金甲麒麟车传令。 魏鹏之所以灵光乍现突然改变金甲麒麟车阵冲击方向,是因为麒麟车一闪而逝的瞬间,看到死于麒麟车冲撞的鞑子,奴隶装模作样成为替死鬼,大军避开斥候神不知鬼不觉消失无踪,直觉告诉他,阴谋藏匿于北营的可能性很大。 突然转向,或可令鞑子措手不及,逼迫鞑子做出改变以应对突变,骑司或可还有一线生机。 “传令,随麒麟车阵,向东冲,全力冲!” 贺明同样察觉到一丝诡异气息,双眸闪过一抹后悔之意,急吼吼下令全军随着金甲麒麟车向东移动。 金甲麒麟车阵可不是战马,岂是说转向便能够完成转向的,何况还是在八匹奴马全速狂奔下,完成转向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长距离的回旋。 “铛、铛铛···” 随着麒麟车越过鞑子营地中央,大部转向麒麟车因为回旋冲入营地北部,那些因麒麟车冲撞而破裂倾倒的篷帐,顶端本该是悬挂真神旗幡的位置,是一个个银色圆球。 “嘭、嘭嘭···” 银色圆球在落地刹那间爆裂开来,一股股黄烟随之飘散而出。 “不好,这···这黄烟,是···是嗜血啊!” 麒麟车内,手持机弩的二寸最先发现车阵左侧飘起的黄烟,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 一切已经注定,尘埃落地再无后悔更改的机会。 “呜呜、呜呜、呜呜!” 鞑子独有的号角声首次在夏族神雀境内被吹响,垂涎夏族之地的鞑子时隔近五千年,吹响进攻的号角。 “进攻,两侧袭杀!” 鞑子前锋部两万精骑,若离弦之箭,向此前属于他们的营地奔去,持弓搭箭待机而发。 可是,此刻雄烈骑司的将士们呢? 金甲麒麟车已完成转向,车阵已处于鞑子前锋大营东部三分之一处,而雄烈骑司大军正处于最混乱的时刻,当然无论是金甲麒麟车还是主军骑兵,因纵马疾驰全速狂奔下猛然转向而发生侧滑的损伤和伤亡,已无足轻重。 嗜血霹雳弹、黄烟,对跟随魏鹏南下血狼老卒而言,再熟悉不过,震惊慌乱之余,内心更多的是怀念。这批老卒,大多成为魏鹏的亲卫,此刻跟随魏鹏藏身金甲麒麟车内,但还有一些通过其他途径和隐秘操作,进入雄烈骑司,身份各异。看到黄烟那一刻,他们的防护手段也最及时、最有效。 当然,雄烈骑司将士对嗜血霹雳虽无了解,却又知晓其中利害,下意识选择催动胯下战马欲以最快速度逃离。 而这,就是在赌命,看阎王是否瞌睡打盹。 幸运者、侥幸存活,不幸者、很快便因嗜血入体而跌落马下遭千军万马踩踏。 这也就是鞑子所获嗜血霹雳弹并无太多,雄烈骑司的伤亡还在可承受范围内,但对大军士气,却是非常严重的打击。 雄浑的号角声回荡,余音未至,鞑子藏身于大营东、西两侧偏北的伏兵已不再遮掩形迹,马蹄踩踏积雪特有的声响便过来,两万鞑子骑兵转瞬即至,两支骑兵若锋利箭矢,直插骑司军阵首尾两端。 雄烈骑司有惊无险总算完成整体转向,于鞑子营地内向东狂奔。 贺明,身居天字营同知,虽狂妄却并非庸才,当他意识到事态不妙,当即作出和魏鹏同样的决定,以突变打乱敌军部署,借此寻找战机,大军转向的同时也听到了鞑子的号角“进攻,两侧袭杀!” 因此,当大军完成转向,果断传令土、火两位连同魏鹏所领金甲麒麟车阵,迎战东北方向鞑子骑兵,而他亲率其他三卫及天武,以金卫为锋矢、水卫居中、木卫压后的雁翎锋矢阵,迎战东北向敌兵。 鞑子前锋部、雄烈骑司,交战双方兵力相当,且都是兵分两路,前者骑战无双作战悍勇,而后者也并非一无是处,装备精良操训日久,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嗖嗖、嗖嗖···” 相距三十五丈,鞑子第一波箭羽如期而至,砸向雄烈骑司头顶,尽管雄烈骑司将士装备极为精良,但还是有部分将士中箭。 无论鞑子前锋还是雄烈骑司,彼此胯下坐骑皆是最优良的战马,爆发力自然不俗,仅仅两拨羽箭互射交锋,两军便已接战。 西战场。 贺明一马当先身先士卒,手持长刀如杀神降世,刀下无一合之敌,骁勇无敌之姿令军心为之振奋,三卫将士群威群胆,尽管遭到鞑子算计被动迎战,却也杀的旗鼓相当,鞑子犀利的攻势为之一顿,略显迟滞。 鞑子之勇、骑战之强,名不虚传,就算是同武装到牙齿的雄烈骑司交锋,尽管攻势稍减,兵锋依旧锋芒如刀,逐渐深入骑司西侧大军,隐隐有凿穿的架势。 东战场。 魏鹏领金甲麒麟车阵直直迎着鞑子骑兵最锋锐的矢部冲撞上去,只是金甲麒麟车身形庞大其速度飞快,转向不如战马那般轻易,稍显紊乱的阵形堪堪阻拦鞑子兵锋,为身后两卫争取调整军阵的时间。 长矛尽管有机括圆环稳固,还是需要麒麟车内长矛手及时操控和握紧,而伴随着持续不断的猛烈撞击,长矛手双臂已开始脱力,战栗抖动咬牙坚持。 弩手极其娴熟的装填、发射,抓住稍纵即逝的杀敌时机,将弩箭射出杀敌。 骑战一旦开始便没有任何花哨可言,唯有刀与刀的碰撞,力量与勇气的较量,武势与底蕴的比拼。 鞑子骑战强悍之名,实至名归。 不管是西战场还是东战场,不管是贺明所领三卫骑兵还是有魏鹏金甲麒麟车相助的两卫,被鞑子牢牢控制在前半段,始终无法凿穿骑阵。 雄烈骑司将士军备、军需、军械的确优良,鞑子银月弯刀若是全力劈砍在盔甲各部连结处,根本无法造成有效杀伤,乍一接触,鞑子各帐主便发现问题,直接下令帐下奴隶将雄烈司军卒撞下马去,摧毁军阵阵势,青壮勇士则倚仗卓越的骑术,藏身马腹躲避刀锋砍劈没有马铠防护的马腿。 至于金甲麒麟车,连番尝试后也被鞑子发现麒麟车的弊端,采用最极端也是最血腥的方式对付麒麟车,以全速奔行的战马接连不断撞击疾驰而来的麒麟车侧面,利用光滑的地面致使麒麟车侧滑乃至倾覆。 雄烈骑司伤亡急剧增加,攻势受挫,锋芒锐减。 “呜、呜呜、呜、呜呜!” 鞑子号角再次吹响! 后方鞑子骑兵开始向两侧奔行,越过厮杀正酣的战场,直接奔行雄烈骑司后方。 骑阵,鞑子无愧佼佼者,尽管贺明反应过来发现问题,可事实却已经不允许他做任何改变,三卫军兵被鞑子死死纠缠,只能眼睁睁看着鞑子自后方袭杀过来而无能为力,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不已的决定,将身边天武所的武者分散开来,期望能够凿穿前方鞑子军阵,挽救颓势率军走出困境。 相比贺明,魏鹏就显得更加果断,断尾求生,放弃已经丧失速度优势被鞑子围困的麒麟车,令迷糊控制麒麟车向北而去,下令所有麒麟车与两卫将卒紧随身后向北冲杀,金甲麒麟车在前开路,骑卒紧随其后,将所有能够纠集到的兵力紧紧聚拢在身边。 末时两刻开战,到现在已经戌时,大战已经持续整整三个时辰。 鞑子胜局已定、雄烈司败势已显。 第三十四章 羽谷关—鞑子临关(上) 第三十四章:羽谷关—鞑子临关 隆冬时节,羽谷关攻防战以雄烈骑司两万铁骑同鞑子前锋部两万精骑的交战,正式拉开帷幕。 不可否认,雄烈骑司装备之精良,令人惊叹,可操控这些精良装备并将其转化为战力的是人,久疏战阵的雄烈骑司将士,比之经无数战场洗礼自尸山血海中脱颖而出,所练就的百战精兵,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精良的装备、千锤百炼般的操训,难以弥补二者之间的差距,因此战事的焦灼状态,怕也只是一时之态。 凡事皆有两面性,利弊福祸相依相伴! 雄烈骑司将士装备精良的炼金甲,为他们提供远超鞑子毡皮甲防护力的同时,灵活性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约和影响。 由此,就不得不说鞑子战场应变能力,当真令人为之侧目,高超的骑术保证他们能够辗转腾挪,仿似不像是在战场生死搏杀,而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马术表演,或附身马背、或俯身马腹,手中弯刀配合骑术出其不意,刁钻而诡异,雄烈骑司将士防不胜防,眼睁睁看着坐骑受创而无能为力。 只是,千军万马激战正酣的战场上跌落马下,最终下场不言而喻。 战场上一切都看在贺明眼中,而为了扭转颓势,当即下令出动天武武者,而就在天武武者出击那一刻,鞑子隐忍不发的隼级勇士悍然出击,阻拦天武武者的同时,由三名隼级勇士率领近百鹭级勇士,不及死伤奋勇冲杀,竟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直接凿穿西战场三卫军阵。 接下来西战场节奏完全被鞑子所掌控,分割、分割再分割,西战场雄烈骑司将士完全任由鞑子肆意蹂躏屠杀,天武武者在鞑子勇士围杀下损伤殆尽,三卫将士面对鞑子骑兵的围猎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至此,西战场胜负已再无悬念,战前,无论贺明如何,在濒临绝境下,贺明展现出一名神雀武将该有的担当和胸襟。 首先,毅然决然号令三卫仅存将士拼死反击,令鞑子一时间无力分兵向东,为东战场魏鹏他们脱离战场,返回羽谷关争取时间。同时,嘶吼出声,亲自下达最后一条军令。 “传令武德将军魏鹏,雄烈败局已定,带弟兄们回去!” 西战场,贺明所领三卫兵败如山倒,包括天字营同知在内宣武将军贺明,万余健骑,生还者寥寥无几。而东战场,魏鹏当机立断选择断尾求生,以金甲麒麟车阵为盾,在付出巨大代价后,这才能够脱离战场。 贺明临死前怒吼喊出的军令,挽救的不仅是魏鹏等血狼老卒的性命,同时也是东战场雄烈骑司众将士的生命。 初战,铩羽而归,满制两万余骑的天字营雄烈司,最终跟随魏鹏狼狈入关的只有寥寥三千余骑,这还未算跟随大军出关作战的辅兵,八千余。 严格意义上来说,雄烈骑司战力不可谓不强,战前贺明轻视鄙夷鞑子,自信和依仗的便是雄烈骑司超强的战力。 雄烈骑司下辖两所、五卫,金甲麒麟车阵、天武,金甲麒麟车阵自不必多言,攻防一体战场冲锋破阵不二之选,更何况还有天武,虽军制为所,但要知,天武中入流境只能是士卒,伍头则是绝顶境,而军头、旗总、所正等,无一不是先天武者,战力何等强悍。 再说五卫,金、木、水、火、土,五卫各有所长,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能攻善守说的便是金、火卫和土、水四卫,金卫之攻锐不可当无坚不摧、火卫之攻疾风暴雨摧枯拉朽,土卫之防坚如磐石固若金汤、水卫之防刚柔并济无懈可击,木卫极善操控机括,十丈内所射弩箭百发百中。 如此来看,雄烈骑司战力当真不容小觑,可事实是面对同等兵力的鞑子前锋部,雄烈骑司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败得一塌糊涂,就这还是在地面积雪路滑,鞑子并未使用其最擅长的群狼围猎战术,尽管兵分两路欲两侧奔袭,但最终是没有任何花哨的正面交锋。 究其原因,贺明及雄烈司将士的轻敌之心只是一个引子,更关键的是,复杂多变充斥着铁血和生死的战场上,临机决断应变能力、舍生忘死大无畏气概、顽强拼搏奋战到底的精神,才是兵力、谋略、战术、军备四要素外胜负的关键因素。 而这,久经战火洗礼甚至伴随着征战厮杀成长起来的鞑子,那如同温室花朵般娇嫩的雄烈骑司,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雄烈骑司,败的并不冤。 首战失利,雄烈骑司一败涂地损伤惨重的消息飞一般在羽谷关内传播开来,尽管周斌安等众人费尽心思安抚军心,怯敌畏战的情绪还是无可避免于关内大军弥漫。 军议厅内,针对雄烈骑司战败后羽谷一系列应对策略军议结束,周斌安却是单独将魏鹏留了下来。 “魏将军,雄烈究竟因何而败?事关重大,本都督必须如实了解謌克骑兵战力,切勿以方才那些套话敷衍本都督,可否?”周斌安将姿态放的很低,缓步来到魏鹏身前,先是躬身见礼,这才一脸真诚的低声询问。 周斌安,羽谷关实质上的话事人,这般语气的询问,魏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方才在军议厅,他虽是如实道出战事经过,但其实是有选择性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未如实详述,毕竟在魏鹏心中,身为外来户必须谨小慎微,尽可能避免同天字营将校产生冲突,才有利于他在雄烈骑司落脚扎根。 魏鹏不过是片刻间的迟疑,周斌安急不可耐再次出言询问,近乎哀求道:“魏将军,老哥为羽谷殚精竭虑夙夜在公,烦请如实相告。” “都督大人,您太抬举末将了。”魏鹏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匆忙见礼道,迎着周斌安充满期待的目光,试探着说道:“都督,只是末将一下浅知拙见,若有不妥还望见谅。” “魏将军,畅所欲言,如实最好!” “都督大人,鞑子骑术、骑射之术、骑战,三骑冠绝北境,绝非浪得虚名,更远非我等所见。” “以骑术而言,我神雀骑卒尚需配备马鞍方可操控自如,而謌克敌兵呢,生于斯、战于斯、亡于斯,二者心意相通仿若一体,因此就算胯下战马全速狂奔依旧能够配合做出高超马术动作。此战雄烈骑司便因鞑子出其不意的攻击方式和角度,刻意重创马腿、马脖,而这恰恰是马铠防护薄弱所在。” “再说骑射之术,三十丈内,箭发须臾中于毫厘之间,而这种技艺于謌克敌军而言,近乎本能而非武势。” “最后再说骑战,都督大人应当知晓,謌克汗国乃无数游牧部落组成,因其各自实力强弱,抛开那些孤狼不说,自颅部、兽部再到神羽部,乃至真正决定謌克汗国的九大金毡部,彼此间为争夺草场、人丁相互征伐,司空见惯,就算汗王所在金牙部以及大祭司所在白牙部也难以幸免。战场洗礼后的鞑子,从骑长所领十骑到万夫长所领几万骑,战场战术运用、兵力调配、临机决断、顽强拼搏精神,皆超乎寻常的敏锐,经年厮杀出来的直觉更加令人惊惧,通过声音精准算计敌我双方距离及敌方兵力,张弓搭箭射击的角度和时机等,就算寻常鞑子也能够信手拈来。” “战场厮杀,敌我双方一旦交战,军械是否优良、军备是否齐备、军需是否完善、主将战术是否得当,至关重要却也无足轻重,兵寡并非不可胜、兵众并非必胜,气血之悍勇、战意之高昂,恰恰成为关键所在,鞑子尚武,强者为尊,常年厮杀经年拼斗,而这些,恰恰是鞑子最不缺的。” “反观我神雀将士呢?残血夜后四千余年,除却各关都指因戍卫边关常年与敌厮杀外,九郡都指军兵可曾见识到战场为何物?血肉横飞残肢断臂腥臭扑鼻难以遮掩,箭矢如暴雨般铺天盖地声势浩大威势惊人,利刃临身寒光闪烁,仅这些便尤其考验将士军兵们的胆气和勇气,如无此二气,无对敌之勇、无挥刀之力、无反抗之心,军械、军备、军需、筹谋、战术······所有一切便如那空中楼阁,终会化作泡影而不复存在。” “鞑子已同我夏族五羊边军征战厮杀近四千余年,鞑子对我族之了解,近乎无秘,特别是去年攻打五羊关,鞑子几千年延续以骑为步攻打关墙的战术,已不再使用,反而大举使用攻城军械,包括攻城车、抛石机、蜂窝弩、参天云梯等大型军械。” 魏鹏一开口便有些止不住,交浅言深,当魏鹏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内心的后悔只是一闪而过,亲眼目睹五羊北关战事的残酷,身边弟兄一个接一个倒下,因此,在经历过雄烈骑司的惨败后,他实在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更无法接受羽谷关重蹈覆辙,尽管他最重要的使命是顺利融入并扎稳脚跟,但情绪激愤下是不吐不快。 第三十五章 羽谷关—鞑子临关(中) 第三十五章:羽谷关—鞑子临关 就在这时,魏鹏又听到周斌安极其恳请而真诚的话语,道:“感谢魏将军实言相告,今日军议厅内只有你我二人,还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都督大人,话已至此,还请宽恕末将僭言。”魏鹏心中的犹豫瞬间被打消,继续说道:“五羊边军军备、军械、军需虽皆不如羽谷关守军,然战意、勇武、军心士气却绝非关内诸将士可比。羽谷之难,在于接敌之首战,倘若初战无虞,则羽谷安。” “鞑子攻关,必有大量攻城器械,羽谷不得不防;鞑子筹谋我神雀久矣,定有其他完全算计,不得不防;若久战不克,鞑子随军勇士和真神奴隶必会出动,不得不防。” 周斌安有些不以为然,道:“魏将军,攻城器械、阴谋算计,以羽谷之力应当足以防备,就算謌克勇士也当同我族武者一般无二,真神奴隶军阵典籍同样有载,纯粹以武者组成,不足为患吧!” “都督大人,真神奴隶军阵乃是鞑子一部之精锐,装备精良武势精湛,尤为关键的是依托信仰,战力远非寻常鞑子勇士可以比拟!”魏鹏一听表情瞬间严肃,立即加重语气再次重申。 魏鹏的语气让周斌安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似是想起什么,沉声道:“魏将军,据我所知,謌克勇士修习同我族武者有异,非在药武、器武、古武、祖武、灵武、行武这六大武者修习之内,力量来源于其所信奉的真神,若长久离开承祭真神之地,力量便会逐渐减弱,那这点是否可为羽谷所用呢?” 魏鹏仔细思考后,苦笑道:“都督大人,鞑子既敢出兵南下,这般明显的弊端岂会没有补救之法,倘若鞑子大军中便有承祭真神,这样不仅能够解决此弊端,更有大量真神祭司成为大军高端战力。” ······ 深谈过后,周斌安个人低调而又无比隆重的宴请魏鹏,推杯换盏间是推心置腹,俨然将这位出身五羊边军,曾同鞑子生死血战过的小老弟,视为知己。 夜宴过后,周斌安从谏如流,针对魏鹏所提对羽谷防备连夜做出调整,关墙战兵道及耳洞内军卒数目略有缩减,加强对洞内军卒的防护。至关重要的首战,将希望放在防守主关瓮城战兵道的边军营身上,为此,不仅给予边军营同知林睿茗林将军以更多的自主权和补给。 同时,京邑及四郡都指援兵,还有天字营和禁军,这些并未经历过战场厮杀的菜鸡们,多安置于关墙后方高台,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快速度熟悉,成为真正的铁血战士。 更甚者,周斌安亲赴各个防守位置,耳洞、机括室、高台、瓮关城等逐一巡查,特别是羽谷关防守秘密军械,再三查验尤为认真。 翌日,朝食一过,鞑子前往万骑便现身羽谷关前北五里,不进亦不退,无数游骑于关墙下飞奔游曳。 鞑子骑兵肆无忌惮狂奔游走,大军并非现身,再加上那不时飞射而来的羽箭,鞑子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分明是在试探羽谷防守虚实和布置。 周斌安一直耐着性子按兵不动,等待着鞑子接下来的动作,可没想到意外恰恰在这个时候出现。 瓮关箭楼,天字营剡注司弓箭手因无法承受这种无形的压力,身心惶恐不安,致使慌乱中将拉至满月的弓弦松开,羽箭顺势而出,伴随着这一道弓弦振明和羽箭破空声,立即便有无数羽箭脱离弓弦飞射而出。 太阴、少阴,太阳、少阳四座瓮关城乱成一团,而主关箭楼隶属于边军营将士却是不动如山严密戒备,再加上关前鞑子哄闹的嘶吼声和夸张的讥讽动作,身为守关主将的周斌安立即骚的满脸通红。 周斌安随即暴走,勃然大怒疯狂吼道:“没有军令,谁射的箭?王监事,无令而动,泄露军机,该当何罪?” 方伟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随即消息,竭力保持严肃,扯着公鸭嗓子回道:“禀都督,依神雀军法,军卒当斩,其上伍头、军头、旗总同罪,所正、卫正、司正治军不严罚六十军棍,司监事操训都察有失罚军鞭一百,军纪军监察不严,旗总当斩。” “王监事,执行军纪!” 暴跳如雷的周斌安当即高喊,可就在王伟转身离去时,沉声叮嘱:“大敌当前以战事为重,剡注司司正、卫正、所正、司监事所罚暂缓,代罪迎战以观后效。” 无论周斌安出于何意,最后那句叮嘱的话一出,关墙上围拢在他身边的宋、郭、方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最先因精神崩溃而射出羽箭的军卒很快被找出,可王伟所率军纪军将士所抓捕的不仅只他一人,这名军卒同伍将士,以及伍头、军头、旗总,合共一十三人。 “临敌畏战者,斩!” “不遵军令者,斩!” “扰乱军心者,斩!” “惧战不前者,斩!” 十三人当众斩首,周斌安以十三颗血淋淋的脑袋,这接连四个斩字自然是杀意满满,守关将士面容为之一变,士气、军心为之一振,可堪一战! 辰时将过,莫日根统帅五万大军抵临羽谷关下。 遥望着北方呼啸而来的敌骑,周斌安心潮起伏,雄烈骑司的溃败给予他沉重打击,这也是他为何一定要折身拜求魏鹏,通过雄烈骑司一战真实过程,来了解敌军真实战力。 此刻,无论他在羽谷众将士面前表现得如何自信,如何蔑视敌军,可真实感受如何,只有周斌安自己清楚。謌克敌军不容小觑,他很清楚昨夜魏鹏所说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毕竟他所表现出来得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一副毫无城府得样子,不也是逢场作戏以换取魏鹏的畅所欲言。 昨夜,魏鹏所言究竟是否虚假,甚至为逃避战败之责夸大其辞之言,周斌安相信所言非虚。 因为正如魏鹏所言,神雀军伍,除却边军和少部禁军将士,都指兵马那所谓的出兵作战不过是清除匪患、围剿作乱游魂,真正意义上的大军作战,从未有过。此前周斌安还坚信神雀都指兵马装备精良、操训严苛,足以弥补这一短板,然雄烈骑司的惨败,将他心中这点自信和侥幸击个粉碎。 第三十六章 羽谷关—鞑子临关(下) 第三十六章:羽谷关—鞑子临关 同时,经过同魏鹏的彻夜长谈,周斌安也清楚认识到,战争依靠的终究是人,统兵将校于战场上对战机的把控,将士们奋战到底的血气,而非军械、军备。 周斌安百感交集思绪繁杂,内心对羽谷战事充满担忧,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对面的莫日根同样心怀忐忑。 残血夜惊变,夏族以自身勇武对周边各族的征伐,致使他们近乎灭族,北荒草原謌克一族同样没能幸免,几千年口口相传,他们对夏族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糅合在血液中,仅一个五羊关,历经几千年耗尽謌克无数底蕴,这才得以攻占。 攻夺五羊,自信心倍增的謌克大军踌躇满志兴兵南下,对夏族的畏惧已经无限萎缩将至冰点,谁承想,他们这雄心壮志刚一萌芽,尚未茁壮成长,便遭到王郡黑甲军、荒郡健翎军当头棒喝。 莫日根遥望着雄伟壮阔毫不弱于五羊的羽谷关,内心深处早已销声匿迹的敬畏感悄然涌现,一发不可收拾,下意识接连拷问自己,如此雄关,是他们区区十万兵马能够攻克的吗?究竟是即刻攻关,还是原地扎营令探骑详探羽谷关守关虚实再作定夺呢?莫日根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麻秆打狼—两头怕,就是现在羽谷关前的情况,气氛凝固,甚至有些诡异。 “莫日根,为何迟迟不下令进攻?” 就在莫日根凝望羽谷关踌躇之际,干尸老者,也就是莫日根的踏兀欧沃岱钦自后方行来,肃声问道。 “踏兀欧沃!”莫日根轻唤一声。 “退!” 岱钦一眼便看出隐藏于莫日根心底的畏惧和困惑,随即对莫日根身边亲卫厉声呵斥起来,随着他二人周边无任何外人,岱钦缓缓在车架上直起身子,指着莫日根的鼻子毫不客气直接开骂。 “莫日根,身为领军之人,各部十万儿郎交由你手,打仗当前心神恍惚,你还配做侍奉金鹰真神的勇士吗?你何曾见过高高在上的神鹰会因为地上羔羊结成群而放弃捕食,狼群最喜欢的不是在草原上啃食青草的羊群,而是被围拢在羊圈里的羊群!” “欧沃,我们当真能够战胜夏族吗?以这十万兵马真的能够攻下这重兵坚守的羽谷关?”面对自家欧沃劈头盖脸的痛骂,莫日根也是真情流露,毫不掩饰心底那份怯懦。 “莫日根,你是勇士,謌克的勇士,草原上的神射手。”岱钦是恨铁不成钢,语重心长低声斥责道。 莫日根情绪逐渐沉稳,看向欧沃的目光也不再闪烁,如实倾诉道:“欧沃,夏族一个五羊关,我族历经三代近两百年精心筹划这才险之又险将其攻克,而五羊不过是夏族一个戍边军关,除却粮草尚算充足,兵力、军备、军械无不匮乏,不过是一头被驱离狼群的老狼,即便这样我族尚需百年,面对羽谷关,心中不免有些恐惧和担忧。” “可是因为那两支骑兵?”岱钦虽是询问的话语,但语气却很是笃定。 “欧沃,是,也不是。”莫日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岱钦略一沉吟,这才开口轻声道:“莫日根,你知为何你那血祭阿哈,我们尊贵的汗王对你和对海日古,始终不同吗?” 闻言,莫日根更是一脸迷惑,接连摇头。 “你同海日古皆是謌克年轻一辈最杰出的两人,黑日古智名远播,你莫日根神勇无敌箭术无双,我族崇尚勇武,可就算如此,纵然你身为祭血阿哈,可汗王对海日古的倚重更甚于你呢?” 莫日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海日古素有智名,他的阿布更是謌克草原诸部第一个登上五羊关墙的巴·特·尔,五羊关能够攻克,海日古的阿布、欧沃才是功臣,当年正是海日古阿布战死,骨彦多才能够入主进帐成为汗王,而海日古智谋当真是令人心生畏惧,五羊关正是因为他的谋划而顺利攻克。” 岱钦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失望,叹息道:“哎···莫日根,这就是你不如海日古的地方。海日古虽勇武不足,却是謌克盛名已久的智者,若仅是如此也不足以令他得到各部鼎力支持,更重要的是于细微处见知着,这才是他自身勇武不足却能够以智立足于草原的根本。” “于细微处见知着?”莫日根暗自嘀咕陷入沉思。 “对,于细微处见知着,正是于细微处见知着,不过这是夏话。”说着,岱钦渐渐陷入回忆,脸上充满怀念和悲哀之情,说话声音也逐渐低沉起来,道:“依夏话所释:‘先贤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说起来,海日古的欧沃才是我謌克真正的英雄。” 莫日根不敢打扰陷入沉思的岱钦,默默等待。 “老了,便喜欢回忆。”岱钦自嘲过后,这才开口补充道:“攻克夏族五羊军关,是耗费我謌克三代不懈努力,将近两百余年,五羊与羽谷虽同列夏族九大军关,却并不相同,五羊与我謌克争斗几千年,依照夏语所说,戍边军卒不是北境失族之游魂便是流放之囚卒,常年戍边经年厮杀,皆为百战之兵,羽谷关呢?先锋探骑不过于关下探查,箭矢杂乱而至,看似铺天盖地却无丝毫杀伤,未经战事军备再优良又有何用,就像是草原上披着狼皮的羊群,徒有其表浮而不实,所以此关看似是重兵雄关,实则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欧沃,可夏族当年···” 莫日根刚一开口便被岱钦一个狠厉的眼神制止,道:“莫日根,那是四千余年前,不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 “倘若夏族当真没落不复当年,为何那两支骑兵,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出入两翼大军如无人之境,大军更毫无还手之力,连祭司也···”提及黑甲、健翎两军,莫日根依旧心有余悸,可最后几句话却始终说不出口,惨不忍睹啊。 “哎···”莫日根的追问让岱钦深感失望,感叹道:“骨彦多和索达坎真不该答应由你领军南下!” “欧沃···” 岱钦接连摇头,却还是为莫日根解释道:“若换作海日古,绝对不会有此一问,残血夜,开元百族林立彼此征伐混战结束,夏族一枝独秀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却也是惨胜,损伤惨重伤筋动骨,大能先贤尽皆消失,为夏族繁衍生息,皇族沦为维持夏族气运的粪肥,致使各族避之若浼。” 莫日根一脸不解,急切道:“欧沃,这是夏族内部各氏族间矛盾纷争的根源,但同此战有何关联呢?” 岱钦满是无奈,低声解释道:“那两支骑兵,若欧沃所料不错,当数九大氏族的兵马,而神羽关隶属于夏族神雀王朝,不可混为一谈。夏族,九大氏族才是真正的决策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而非京城銮椅上高高在上的人皇!” “欧沃···” “莫日根啊,你机敏的时候呢,聪慧的让人难以置信,可是愚钝起来,更是蠢笨的无可救药啊!皇族是夏族的皇族,九大氏族是夏族的皇,而所谓皇族不过是气运达到鼎盛的寻常氏族罢了!所以才有皇族据皇城、九族坐九郡!” 岱钦看莫日根依旧还是那副迷惑不解地样子,不免有些气恼,道:“残血夜惊变前,夏族尊贤亭号令,征战百族莫有不敌,兵锋所指无有不胜,可现在距残血夜已近五千年,贤亭名存实亡已然消散无踪,夏族各氏族分崩离析,往日辉煌也已是昨日黄花。贤亭不出、夏族几大氏族分崩离析,彼此间貌合神离自顾不暇,皇族同各氏族间矛盾日渐加深,何来的所向披靡,威慑又从何而来?” “王郡、荒郡那两支骑兵攻打南下大军,并非因为五羊被攻克,而是各部打垛伤及两郡境内封地氏族,这也是您严令大军南下不得狩猎打垛的缘由。因此,倘若我们只是攻打羽谷关,而不在京邑境内打垛,他们便不会出兵干预,更不会出现,对吗?欧沃?”莫日根恍然大悟,总算是明悟其中关键,惊呼道。 “对···”岱钦如释重负,长舒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 “欧沃,两族之间曾有约定,隼级圆满境勇士不得参与世俗争斗吗?” “那是指边关,也就是五羊、白骨、函谷关,并非君山以南,我族遵守约定,并无违背。两族的约定乃是:边界争斗,最低隼级勇士不得参与,两族征伐最低鹰级勇士不得参与。” “这些秘闻为何此前并无得知呢?”莫日根自持身份不低,却依然不甚明了。 “这些秘闻,就连大汗也是一知半解,只有大祭司口口相传,若非欧沃是上一任大祭司也不会知晓的,不过这些秘闻切记不可说于他人。”岱钦语气严厉看向莫日根警告道。 ······ 莫日根心病已除,再复此前雄心勃勃勇武无敌的模样。 正午,用过午食,莫日根下达军令,謌克正式开始攻打羽谷关。 第三十七章 羽谷关—攻守关战(上) 第三十七章:羽谷关—攻守关战 开元历4338年、神雀历368年,季冬下旬二十五日正午,莫日根领謌克十万大军抵达羽谷关,开启謌克南征神雀的战争序幕。 謌克依旧是大军未动三骑先出,一支支百夫长所领百骑游走如蛇,弓弦拉至满月,待机而发,一旦发现守关军卒身形露出垛口,箭若流星一闪而逝,箭无虚发矢矢夺命,给予关墙上守军无形压力的同时,进一步试探羽谷关防守虚实。 鞑子三骑兵力看似不少,却始终维持十丈内一支百骑且来去如风,同羽谷关墙的距离也维持在三十丈左右,尽在发现战机后才会有骑长统领十骑急速靠近,杀敌后迅速返回,纵然地面积雪溜滑,鞑子骑兵依旧能够操控自如,整齐划一,精湛骑术可见一斑。 角楼,周斌安认真观察着关墙下鞑子动态的同时,脑海中始终盘旋着有关魏鹏对鞑子的描述,逐一印证并暗自对比两军战力,也在苦思三骑应对之策,却迟迟难以作出决断。 其实,说起来并非周斌安优柔寡断,而是鞑子对战场节奏掌控和战机的把握,太过精妙,攻击距离的选择,大型军械是高射炮打蚊子,箭楼弓弩手却又是有心无力。周斌安深感无力的同时,更加认同魏鹏的说法,对羽谷战事的胜败,也不复此前那般自信。 羽谷北,鞑子中军。 攻城军械经工匠指使大量奴隶马不停蹄组装下来,也已安装完毕,开始有序分发和攻关前最后的准备。 莫日根已做好大举攻关前最后的准备,可周斌安还在为关墙前奔走如飞的鞑子三骑头疼,毕竟倘若任由鞑子如此肆意攻击,关墙上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那点士气将会因此消磨一空。 “都督,挑选善射武者,配以硬弓,或可应对。” 闻言,周斌安那是两眼放光,毕竟魏鹏的提醒太及时了,就是他翘首以盼的甘霖啊,不由转头看向身后的魏鹏,投去感激的目光,也就只有在五羊同鞑子厮杀出来的魏鹏,才清楚如何应对鞑子的攻势,内心不禁暗暗告诫自己,今后羽谷战事要多垂询魏鹏的意见。 武者,在神雀军伍中相当罕见,但在如今的羽谷关中可并不缺乏,毕竟此时的羽谷关内,汇集了神雀最精锐的诸多兵马。 “传令,寻常弓弩手不得擅自射击,交由武者射杀,杀敌五人者,可抵一斩首之功,本都督亲自向吾皇为将士奏报军功!” “咚、咚咚、咚咚咚···” 十八名赤裸着上身,露着那力量感十足的腱子肉,在他们看到角楼打出旗语,立即挥动双臂敲响九面磨盘大的战鼓,将军令传达至羽谷关每一个角落。 神雀乃至夏族,杀敌军功同斩首军功截然不同,杀敌是杀敌、首级是首级,毕竟不是每一场战事都能够容许士卒从容砍下敌军首级以做军功。 戍边军卒自不必多言,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杀敌十人不过一斩首之功,军卒方可凭功升为军士,可都指军系呢?同样的战功,足可使军卒擢升至伍头,倘若有敌军首级,仅一颗,不仅可擢升至伍头,甚至还有最少五十两银钱的奖赏。 周斌安一句杀敌五人者抵斩敌首级一颗,守关将士焉能不心动。 传令不足盏茶工夫,羽谷关一主四瓮五座关墙上弓弩手便已调整完毕,武者手持硬弓争先恐后专伺射杀纵马奔驰至关前的鞑子,羽箭破空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出现伤亡后的鞑子三骑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冲至关墙下射杀守关将士。 尽管一切准备妥当,但莫日根并未立即发起进攻,反而不断增派三骑出阵,就这样,自季冬二十五日起,接连三日被交战双方射出的羽箭射走。 直至二十八日清晨,天色微亮,纷纷扬扬飘零多日的雪花突然消失,呼啸而来的北风愈加凛冽,刺骨的寒意让所有人都不自觉裹紧袍子缩起脖子。 鞑子大批探骑、游骑、巡骑催动战马走出营地。 奴隶们开始清障,大量攻城军械在奴马的拖动下向南移动。 謌克为这场攻夺羽谷的战事当真是倾尽一族之力,攻城军械的阵容更是前所未有的豪奢和震撼。 参天云梯整整七十五座! 攻城楼十八座! 蜂窝床弩近五百架! 床座机弩八十架! 大型机弩不计其数! 大雪虽无,但地面上却是齐腰深的积雪,看着鞑子这些攻城军械的挪移方式,不知是惊叹于莫日根的睿智还是机敏,连续三日按兵不动,为的便是这漫天大雪,厚厚的积雪不仅不是阻碍和麻烦,反而成为一大助力。 所有大型军械底座下方皆垫着白杨做的木板,每日向南移动些许,不至于被大雪掩埋,每日大量三骑在大营、军关之间来回奔走,积雪早已在马蹄踩踏下成为厚实的冻雪,因此才能够让这些庞然大物在积雪上顺利滑动。 这几日,周斌安不说提心吊胆,那也是坐卧不安,不仅亲自镇守于角楼昼夜不离,时不时还总会亲自趴伏在垛口,查看鞑子动静,这次看到北方那巍巍壮观的攻城军械长龙,瞬间倒吸一口气,更是脸色大变,心神震荡。 暗自惊叹,道:“荒蛮之徒,何来如此精良的攻城器械?” 羽谷关修葺关墙厉兵秣马为的不就是今时今日,尽管周斌安内心无比震撼和担忧,却也清楚眼下最紧要的是什么,临战而气盛、遇敌而不紊。 因为他是羽谷关守关主将,不仅一身荣辱系于此战,而且身后便是京邑,是皇城,是对信任有加甚至还有知遇之恩的昌晟皇。 “值守,报距!” 值守军卒,皆为囚徒或是犯卒,成为值守军卒便可以军功抵罪,不仅所有脏活累活都是他们,送死他们也绝对是第一线。 “八百丈···” “六百···” “传令,关内高台神机士,即刻启动抛石机机括,装填!” 令旗挥动、战鼓敲响! 羽谷关所有机括动能皆是双重设置,一重为地下护城河引入人河带来的动能,另一重便是考虑到天寒地冻,人河河水不再流动下,机括能够在人力操控下正常运作。 羽谷关内,高台二百五十座,神机士在听到战鼓军令那一刻,当即指挥京邑都指军兵启动机括。直径接近一丈的硕大轮盘被推动,而随着轮盘转动,高台内,精密炼金齿轮开始彼此咬合,百余斤重的圆形巨石随即顺着既定滑道落入炼金圆槽,高台南侧自中间裂开,伸出一条炼金打造而成的长臂,末端便是放置了巨石的圆槽。 “五百丈···” “传令,立即回禀军械守备启动情况!” 令旗、战鼓以最快速度将周斌安军令传达出去,而守卫四瓮关城的两位司正、同知,四位将军即刻令各处回禀军械操备情况,得知一切准备妥当,同样以战鼓回传。 “禀都督,四瓮关城回禀,军械操备完毕,并无异样。” “好!” 亲卫的回禀让周斌安内心答案,不由朗声高喊。 “四百丈!” “三百丈!” “二百丈!” 鞑子距离羽谷关越来越近,目不转睛紧盯着鞑子动静的周斌安在鞑子即将进入抛石机攻击范围,立刻高喊道:“高台、抛石机,报!” “都督,抛石机已准备完毕,随时可用!” “一百六十丈!” “敌军抛石机,抛石机,放!” 鞑子此次攻关战事一改往常骑兵下马步战的传统,以抛石机、蜂窝床弩等攻城军械为主力,周斌安也正是因此,军关反击重点便是这些攻城军械,特别是远程杀伤力军械,抛石机。 令旗动、战鼓响! 伴随着炼金机括的咔嚓声,高台伸出的炼金臂猛然扬起,骤然扬起的炼金臂撞击在顶端炼金横柱,在震耳欲聋令人发聩的巨响下,炼金圆槽内巨石也在这剧烈撞击下,高高弹起,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北飞射而去。 巨石划破长空,低沉的破空声是那般刺耳,可在羽谷守关将士们听来,却是那般悦耳! “甲六、偏东三丈!” “丁三,偏西两丈!” ······ 巨石越过关墙,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砸在鞑子头顶,关墙值守士卒忠诚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使命,将划归自己负责盯看的抛石机所射巨石射击偏差,实时精准回禀,并以令旗传回高台,以供神机士随时调整抛石机抛射角度。 高台上,专伺负责值守军卒回传令旗的京邑都指军卒,在看到值守军卒挥动令旗后,即刻通过女儿墙根埋设的炼金管将之传回高台内神机士。 神机士随即操控机括,控制炼金臂横移距离,装填巨石,再次抛射! 高台抛石机未发射前,周斌安那是甚为自信充满期待,可高台抛石机第一轮抛射,脸色瞬间阴沉到极点,毕竟抛石机击打精准度不是差强人意,而是糟糕透顶。 抛石机十不中一,周斌安焉能有好脸色。 第三十八章 羽谷关—攻守关战(中) 第三十八章:羽谷关—攻守关战 “一百二十丈···” “一百丈···” 值守军卒继续报距。 “袭、抛石···” 伴随着值守军卒声嘶力竭的示警声的是鞑子抛石机抛射巨石的破空声。 羽谷关角楼、箭楼、阔台、战兵道,所有军卒当即展开防护,依照既定方略,避入耳洞内,或是躲藏于北侧女儿墙墙根下,再或是南侧阔台,神奇般的向南倾斜以躲避抛石机巨石,幸好是寒冬时节,地面湿滑,此前遭守关将士吐槽谩骂,此刻却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 “嘭、哐啷···” 石块携巨大能量撞击在关墙、战兵道、箭楼、角楼甚至南侧阔台上,整个羽谷关仿似都因此晃动不止经久不歇。 第一波巨石过后,周斌安推开亲卫组成的盾阵,疾步走出角楼,环视整个北关墙,顿时脸色巨变,鞑子抛石机抛射而来的巨石,几乎全部落在关墙上,射程比之羽谷关精心锻造的炼金抛石机稍逊一筹,而精准度比之军关却是强出太多太多了! “袭,抛石!” “九十丈。” 尽管值守军卒已经换了一波,但他们还是忠诚履行着值守军卒的职责,就在第二波巨石过后,周斌安最信任的幕僚,也是羽谷关都指营参军杜允中,不动声色来到周斌安身侧,低声提醒。 “都督,鞑子抛石机不容小觑,角楼非久留之地,羽谷关大局为重,还望都督移步箭楼。” 周斌安略作深思便决定离开角楼前往箭楼,幕僚的建议很是中肯,主要是残血夜后羽谷关已失去镇守京邑北线的意义,年久失修荒废不堪,而在羽谷关修葺之时,考虑到基座损毁而时间有限,因此多用木料,而箭楼则不然,纯粹以石条垒砌而成,还有糯米汁黏合,牢固程度远超角楼。 “六十丈!” “传令瓮关城,询问高台床弩操备情况!”周斌安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询问。 至此,周斌安也算是看出敌将的攻关谋略,依照大型军械射程和功效,层层递进梯形分布,形成强力攻势和有效压制,同时对守关将士形成极大的打击和心理恫吓,瓦解士气军心,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攻克羽谷关。 就在此刻,周斌安也终于明白为何昨夜魏鹏会慎之又慎的提出,羽谷之危,在于首战,首战胜,则羽谷还有一线生机,首战败,则羽谷一败涂地关破人亡。 莫日根同样深知羽谷守军之弊端,同样将攻克羽谷关的希望放在首战,连日准备,以完全之态,一举攻克羽谷关,兵进皇城,实现謌克几千年的美好期望。 鞑子攻关大军继续向前推进,而交战双方抛石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甚至还有巨石在空中对撞,可如此巨大的轰鸣声也无法阻止即将展开的生死血战。羽谷关墙上三座角楼已经损毁殆尽,坚固无比的女儿墙也有多处破损,值守军卒同样伤亡惨重,甚至还有巨石卡在战兵道南侧凹道,将耳洞洞口堵的严丝合缝,洞内两军将士活活憋死在耳洞内。 羽谷高台抛石机虽抛射精准度差强人意,但精巧周密的设计和高超的锻造技艺,防护力远超鞑子抛石机,何况军关高台抛石机皆为炼金机括,相对便捷的操作性,保证了更简短的抛射时间。 此刻,羽谷、鞑子双方抛石机经过几轮抛射,高下已判。 羽谷高台抛石机无一损伤,反倒是鞑子抛石机因为完全没有防护,被巨石砸中的那些,基本上已经报废。 瓮关城高台羽箭床弩,操备完毕,待令而发,炼金板自卡槽凸起,为高台操控床弩众将士提供足够的防护。 鞑子越来越近,为了观察敌情,周斌安不顾个人安危,走出箭楼到外侧箭道,以方便观察,亲卫们紧随其后竖起盾阵以护其周全,特别是看到鞑子抛石机颓势渐显,当即下令。 “传令,天干所属百台抛石机,转攻敌军攻城车、攻城梯!” 令旗动、鼓声响,军令传! 天干所属所有百座高台抛石机听到军令后,神机士立即根据关墙上值守军卒所报方位和距离,引导京邑都指士卒调整抛射角度和距离。 “五十丈···” 天干百座高台抛石机已调整完毕,很快抛射出第一波巨石雨,初始,鞑子不以为然,就算有所警惕和防备也非常有限,习惯性认定头顶上划过的巨石同他们无关,可当那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在他们身边响起,乃至身边之人被高度滑动的巨石撞的高高飞起,这才能够在他们脸上看到震惊之色。 但鞑子的反应超乎所有人预料,他们对这些攻城器械的爱护显然超越自身,奴隶在前、青壮居中、勇士在后,趴伏马背手持盾牌行走于前,以血肉之躯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护得攻城器械周全。 周斌安亲眼目睹双方抛石机之间的较量,看着一个个携巨大能量落地的巨石,初临羽谷关的雄心壮志仿似也被这落下的巨石一点点砸落,下意识看向身后,只是他目光所至,并非出谋划策的众幕僚,而是魏鹏。 神机士,专伺操控机括军械,五军都督府辖下五大营之一的神机营,职军械研造及神雀军伍神机士操训,如此说来,他们应当是神雀乃至整个夏族,最熟悉军械性能的一批人,可就算他们竟然不如擅长弓马骑射的北荒蛮人。 焉能不让周斌安平生无数感慨和无奈呢? “四十丈!” 与此同时,鞑子大量骑兵自后方呼啸而至,两骑协作,以毡皮条子捆绑在原木两端,战马飞快奔行,将原木及前方所掖拽而来得积雪统统送入护城河内,本就结冰的护城河很快便同地面齐平。 “阔台弩机神机士,登阔台、准备迎敌!” 随着战鼓的鼓声,羽谷主关、四瓮关城,藏身于耳洞内的神机士纷纷来到阔台,首先是通过机括将阔台倾斜方向进行调整,南高北低,分派由神机士指挥的京邑都指军卒在此同时已将大拇指粗细的弩箭装填完毕。 两台一伍,伍头在再三仔细确认准备完毕后,立即上报军头,依次回禀,周斌安很快便接到司正将军的亲自禀报。 “关墙阔台,准备完毕!” “三十丈···” “传令,阔台弩箭,射···” 鞑子刚一进入阔台弩箭射程,周斌安毫不迟疑即刻下令。 “嗖嗖···” 伴随着战鼓的余音,一支支弩箭自阔台机弩射出,而第二根弩箭已在装填中。 神机营神机士操控高台抛石机杀伤力不尽如人意,但阔台机弩却是厉害无匹,不仅将鞑子人、马、盾三者合一的防护墙给杀的人仰马翻,就连压阵的勇士出手阻拦也无济于事,更有少量弩箭直接射穿炼金板,给予军械以一定损伤。 第三十九章 羽谷关—攻守关战(下) 第三十九章:羽谷关—攻守关战 “好、好、好!” 阔台弩箭建功,周斌安也是欣喜不已,激动之下连呼三声,鞑子攻关大军距离关墙越来越近,已接近二十丈。 “守关将士,出耳洞、准备应战!” 三通鼓响,羽谷主关关墙、主关瓮城、四瓮关城关墙守关将士纷纷走出耳洞,披坚执锐准备应战。 鞑子前压军阵也开始出现变动,参天云梯及攻城楼车继续向关墙移动,而蜂窝弩、床座机弩等停止南移。 “二十丈···” 值守嘹亮而报距声此起彼伏,整个羽谷关关墙上的气氛瞬间凝重,特别是那些自耳洞出来看到关墙上声势浩大无边无沿的敌军,士卒们双腿犹自战栗,持握兵刃或是盾牌的双臂,如同筛糠般抖动的厉害。不仅仅是士卒,就连那些领军将校也有些心慌意乱,一味斥骂麾下士卒,却连一句鼓舞士气激励军心的话语都没有,仿似唯有怒骂才能够驱赶内心的恐惧和担忧。 一时间,关墙上是丑态百出,临战而怯,从未经历过战场历练厮杀的都指军兵,原形毕露。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整个羽谷关守关将士,也就主关瓮城隶属于五军都督府辖下的边军营将士,目光坚毅满脸杀气。身形敏捷利用女儿墙巧妙躲避鞑子射来的箭矢和巨石,紧握手中兵刃和盾牌,不时通过垛口和矩谍实时查看关墙上鞑子的动静,甚至在鞑子骑兵靠近时,果断出击,利用投掷短矛给予射杀。 “攻城楼车停,敌兵登楼!” 莫日根雄心病既除,雄心壮志那是更胜往昔,指挥大军攻关举重若轻,从容不迫不见一丝慌乱,更关键是的,依靠此前三骑不断探查出的守关军情,羽谷关主关瓮城、四瓮关城皆以牵制为主,攻击重点放在主关东、西两侧。 鞑子攻城军械,所有攻城楼车、参天云梯多集中在主关东、西两侧,主关瓮城及四瓮关城多以蜂窝床弩、床座机弩和其他大型弩机进行射击,将守关兵力死死压制在关墙上,不敢露头。 四瓮关城内,高台床弩已发射六轮,气势雄浑声势颇大,对鞑子也造成大量伤亡,但对羽谷守关大局而言,却是沧海一粟微乎其微,大量鞑子奴隶的射伤,只能是恫吓鞑子不敢轻易靠近,也让瓮关关墙上天字营两司将士的胆气,稍稍足了那么一点。 “十丈、十丈···” 这时,值守军卒报距的喊声中,已带有一丝颤栗。 守关将士,特别是主关战兵道上都指将校士卒的表现,简直就是丢人现眼,脸色铁青难看到极点的周斌安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推开前方亲卫结成的盾阵,怒声高喊。 “持盾、竖矛、握刀,迎敌、接战!” ······ 周斌安近乎响雷般的怒吼,总算是让这帮心慌意乱如无头苍蝇般只知辱骂士卒的将校们醒过神来,奔走、怒吼、踢打,驱离士卒内心的惊恐和迷茫,进入迎战状态。 周斌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又无可奈何,他很清楚,唯有熬过今日,见识过战场上的血雨腥风惨烈厮杀,这些温室里的花朵才能够傲然挺立,才能够成为真正的铁血军人,也将会是守卫羽谷的中流砥柱。 “哐、铛铛···” 鞑子正是发起攻关,不动则已,一动则是石破天惊,随着蜂窝床弩发射踏板被勇士狠狠跺下,机括启动,炼金板骤然向上拍去,它所拍打的,是中间竖起同样尺寸的炼金板,区别在于这道竖起的炼金板上密密麻麻无数排列整齐的窟窿眼,插满了没有羽尾的弩箭。 “呼呼···” 弩箭受到巨力猛烈拍打,瞬间脱离孔眼,向羽谷关墙极速飞射而去。 蜂窝床弩,箭杆有筷子粗细,箭矢为三翼银钩状,一旦中箭不是重伤而是丧命,乃战场近距离杀敌利器,可在关城攻防战中,蜂窝床弩的作用震慑多于杀敌,因此负责蜂窝床弩的万夫长一直策马奔走,高吼不断以提醒帐下操控床弩的勇士,瞄准关墙垛口,射杀露出身形的羽谷守关将士。 床座机弩所用同样是无羽弩箭,但箭杆却要粗上许多,足有小儿胳膊粗细,鞑子对床座机弩的使用不是杀敌,而是工具,登关抢关的运兵通道工具,操控机弩精准射出弩箭,依次射出,插入关墙半寸深的弩箭便成为鞑子攀爬登关的梯子。 羽谷关前护城河早已被鞑子以原木和积雪填平,关墙上守关将士完全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更不敢露出丁点身形,死死蜷缩在女儿墙下,就连值守军卒也难以查探关墙下鞑子具体动静,密集如雨的弩箭、锋利的箭矢,让他们在尚未探查清楚的那一刻便一箭毙命,根本没有通传军情的机会。 攻城楼车、参天云梯挪动速度当即加快,向羽谷关墙靠去。 鞑子攻势犀利,关墙上守关将士,特别是那些都指军系兵马的表现,气的周斌安是三尸神挑起,身为军伍之人,竟然会因身旁弟兄的惨死而吓得肝胆俱裂,失去反击的胆气。 皇侍司司正,羽谷关都督府监事方伟,得到周斌安亲卫接连几次传令后,还是没有走出箭楼的勇气,最终只能严令军纪军执行战场军纪。 只是,纵然军纪军严格执行军纪,接连斩杀百余人,依旧没有任何改观,若非鞑子攻势太过凶猛,这些惊慌失措的惊弓之鸟怕是早已作鸟兽散,逃命去了。 鞑子猛烈而有效的进攻、周斌安的气急败坏、守关将士懦弱无能,魏鹏清楚,倘若他再不站出来,羽谷关便会成为下一个五羊关,被鞑子攻克,万般无奈下,快步上前来到周斌安身前,主动请缨。 “都督,让末将上吧,京邑都指弟兄未曾有过鞑子交战过。” 随即借助向周斌安行武礼的时机,以他和周斌安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都督,初战不容有失!” 依神雀军制,魏鹏身居天字营雄烈司司正,这般作为便是意图染指京邑都指军权,虽未触犯军纪军规,却是犯了神雀军伍大忌,不仅会遭到都指军系将校的忌恨,更会遭到京邑都指军系内军户氏族的仇视和针对,甚至引为生死仇敌。 “魏兄,周某多谢了,来日方长,周某不得不为魏兄忧虑,万不可如此。” 周斌安看向魏鹏,刹那间的诧异后,毫不掩饰对魏鹏的感激,这番话说的也是情真意切,然后神情严肃目光凛冽,扫视亲卫将士和幕僚,厉声警告,道:“今日魏将军此言若要传出,本都督定亲手斩之。” “都督,守关事大,一切容后再议。” 魏鹏同样感受到周斌安是真心回护于他,先是向亲卫及幕僚点头示意,这才低声提醒道。 周斌安虽是不住点头,却又在魏鹏耳畔低语道:“魏兄,不说羽谷未到山穷水尽黔驴技穷的末路。何况为兄虚长你几岁,不得不为你考虑周全,京城不比边军,各方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一招不慎便会跌至深渊,谨慎些!” 第四十章 羽谷关—却敌艰难(上) 第四十章:羽谷关—却敌艰难 周斌安之所以拒绝,的确有对魏鹏着想的成分,但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他对羽谷关守关军械,依旧充满信心,自持无论守关将士再如何不堪,羽谷关那些层出不穷且杀伤力巨大的手段,足可保羽谷万无一失。 就在二人言语的时候,鞑子攻城楼车、参天云梯已经渡过护城河,大量鞑子结成盾阵以防护其周全,细微挪移底座,寻找合适位置进行固定。 转身,周斌安看着关墙上京邑都指将校士卒们的狼狈模样,气得是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鞑子攻城楼车和参天云梯已经在进行固定,可周斌安尽管愤怒,却并未见丝毫慌乱之色,只是对身侧亲卫低语几句便不再言语,神色凝重凝望着鞑子一举一动。 同时,大量奴隶和青壮向前涌动,逐渐向关墙汇集,尽管此前为了确保攻城军械就位,鞑子已付出巨大伤亡,无比沉重的代价。 攻城楼车,完全就是一个移动伸缩版的炼金梯子,且梯子被四周炼金般严密防护,比之参天云梯,更精密,也更有益于攻城。 攻城楼车被一节节升起,鞑子手脚齐用快速攀爬,每一座攻城楼车为首八人皆为勇士,四鹭级、四隼级,楼车很快伸展至关墙齐高,鞑子勇士纵身一跃,越过丈余宽度,踏上羽谷关墙战兵道。 整整十八座攻城楼车,便是一百又四十四名勇士,踏上关墙战兵道的隼级勇士便是七十二人。 当森寒的银月弯刀被举起,那锋利的刀芒,吓得关墙上京邑都指军兵是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甚至连逃命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御敌了,狂笑不止的鞑子是对他们最大的讽刺。 随即,同一座攻城楼车的四人两两分开,二人防备箭楼射来的羽箭并防御守关将士随后的反攻,两人则是接住对面攻城楼车上鹭级勇士投递而来的炼金棍,用力拉扯过来并将弯钩死死扣在垛墙上。 攻城楼车完全挂牢关墙,楼车内怀抱炼金板的奴隶现身,付出巨大伤亡后以炼金板搭建出一条登关通道。 鞑子攻关大军通过楼车和参天云梯,前赴后继登上关墙,踏在战兵道上。 七十二名隼级勇士,周斌安看的是目瞪口呆,内心无比震惊,武者何其珍贵,神雀军伍中,对入伍武者莫不是视若珍宝,无论出身,最低都会任以旗总职,鞑子攻夺军关,竟舍得比肩夏族先天境武者的隼级勇士,可见其决心和魄力。 周斌安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魏鹏,后悔过早否决提议了。 遍观整个羽谷关,眼下唯一能够同鞑子抗衡一二的唯有禁军,也只有禁军才能够做到伍头以上者皆为武者,甚至每司中还有一所完全由武者组成,如今关墙上的京邑都指军系可做不到。 实力相差悬殊注定会损伤惨重,是时候出动禁军为羽谷关守关军械启动争取时间。 周斌安毫不迟疑决定出动禁军,仅留下一旗黄禁军充作亲卫,而红、黑两禁军都被他派出去反攻战兵道上的鞑子勇士。 随即,整个战兵道上突然响起无数道高呼,一遍又一遍,一次高过一次。 “弟兄们,北荒蛮子暴虐嗜血成性,今日你们可以怯战畏敌,或可侥幸逃生,然羽谷关一旦被攻克,蛮子大军兵临京城,必高举弯刀肆意屠戮。” “你们可都是京邑都指军兵,关后便是尔等妻儿老小,怯战不打紧,逃得性命也值得庆贺,可你的父母、你的妻儿是否能够如你今日这般幸运,逃离鞑子的屠刀。” “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草原蛮子欺辱你的妻女、杀害你的血亲,而无能为力!” “为了妻儿老小,就紧握手中刀枪奋勇杀敌,拒蛮子于关前,护佑一家老小安危!” 这番话,显然是周斌安早就安排好的,为的还是激起关墙战兵道京邑都指军兵的愤慨和血勇之气,招式直白,却大有成效,很快,越来越多尖锐而高亢的喊杀声回荡在战兵道上。 羽谷关守关军械,机括室就在关墙内,神机士神色凝重,紧锣密鼓支应着京邑都指军兵操纵机括,可越是紧要关头,越是容易出错,这些被关墙上跌落下来的尸身和哀嚎声吓破胆子的京邑都指军兵,四肢发软,连盛装火油的木桶都提不起来。 “废物玩意儿,延误战机,当斩!” 机括室内,暴怒下的神机士抽出佩刀接连砍杀三人,猩红的双眼紧盯着机括室内每一人,这才让这群吓坏了的鹌鹑稍稍有了干活的气力。 “教头,可以启动了。” “启动个卵蛋啊,寒冬腊月冰冻三尺,护城河内的顶柱能破开冰层吗?倒火油,先将冰层烧裂,一帮废物!” “还想死吗?给老子把火油都倒进去,快!” 神机士浑身戾气冲天,挥舞着佩刀骂的机括室内众将士将恐惧、生死都抛到九霄云外。 京邑都指军兵一个个满头大汗,遵照神机士的吩咐快速行事,大量火油被倒进地面凹槽内,为了促使火油尽快通过管道流入护城河,神机士们亲自动手,用木棍飞速搅动。 羽谷关关墙内,这样的机括室有近百个,而每一个机括室内都是这番场景,也亏得这些神机士或为武者、或出身边军,见惯了生死和血腥,不然,局面不知会败坏到什么地步。 关墙根机括室内紧张忙碌热火朝天,而关墙上一些特殊的耳洞内,神机士同样无比繁忙。 特制的中空弩箭被填装在一柄完全以炼金锻造的床弩上,中空弩箭的长度也远超寻常弩箭,当弩箭被装填过后,洞口有专门的神机士通过藏身女儿墙后的值守军卒不断进行方位的确认,同样,无数装满火油的木桶整齐码放在耳洞墙边。 鞑子通过攻城楼车、参天云梯开始源源不断进行兵力输送,且以大量勇士守护攻占下的桥头堡,禁军,不愧为拱卫皇城和人皇的亲军,实力的确不同凡响,尽管不敌,却并无畏敌怯战之态,奋起反击以巨大伤亡为代价,将攻入关墙上的鞑子死死压制在一定范围内。 这时,鞑子的攻城楼车也已展现出它的完整样貌,弯钩死死卡在垛墙上,楼顶平台分别向东、西两侧延伸出一条长五丈,完全以炼金板搭建而成的通道,凹字形的通道深半丈,为射术精湛的鞑子提供一定防护。 正是因为攻城楼车顶端射手通道的存在,羽谷关箭楼弓弩手开始大量出现伤亡,毕竟,论箭术,特别是三十丈内,神雀不如鞑子多矣。 “回禀关墙,放火,快···” 关墙根机括室内,当一切准备就绪,神机士立即扯着脖子高声嘶吼。 “放火、放火···快!” 很快,得到军令的值守军卒纷纷将手中的火把点燃,向下方的护城河上空掷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同一个垛口足足安排了五名值守军卒。 此时的护城河,河面已完全被黝黑色液体覆盖,值守军卒的火把落下,大火轰然而起,熊熊燃烧的烈火,焚烧着护城河内的一切,包括积雪、原木,火油通过管道持续增多,积雪在烈火烧灼下很快便化为雪水,随着雪水的沸腾,下方尺厚的冰层开始发生断裂和融化。 “嗖、嗖嗖···” 就在这时,耳洞内特制的弩箭被射出,弩箭经过前方关墙内镶嵌的炼金管道飞出,巨大的穿透力,锋利的箭矢直接刺穿攻城楼车的防护炼金板,裸露在管道内部,而参天云梯,露出关墙的弩箭,箭矢差不多正好在基座上方。 鞑子正一心攀升尽快踏上羽谷关墙,对于这刺穿炼金板裸露出箭矢的弩箭并未察觉,毕竟他们没有透视眼,看不到这支弩箭的箭杆还连接着羽谷关墙,就算看到也不以为然,毕竟,抢占关墙,一举攻克羽谷关,迫在眉睫,至于其他的已无关紧要。 “灌火油,快···” 随着耳洞内神机士的怒吼,京邑都指军兵成为力士,扛起墙边的火油桶,依次将火油倾倒在耳洞地面木槽内,另外有神机士推动木槽内的火油向中空的弩箭箭杆推挤,生疏也只是刚开始那几下,随着动作的熟练,推动的频率越来越高。 就这样,大量火油通过中空弩箭箭杆流入攻城楼车内或是滴落在参天云梯底座上。 “传令,天字营磐壁司登关,快!” 关墙上局势看似危机,但其实战事进展一切都在周斌安计划之中,羽谷关各守关军械的顺利启动,周斌安欣喜不已,急令天字营磐壁司出动。 战鼓不过响了一通,磐壁司司正将军便急吼吼下令麾下将士登关。 羽谷关墙,逐渐适应战场的京邑都指军兵恢复了些许血气,鼓起勇气发起反击,正如周斌安所言,他们都是京邑军户或是出身于京邑地区的封地氏族,关后便是他们的妻儿老小,怎能不拼命,怎敢不拼命。 第四十一章 羽谷关—却敌艰难(中) 第四十一章:羽谷关—却敌艰难 “王爷,攻关进展顺利,勇士已登上关墙,占据部分垛口。” 努桑哈重伤后,莫日根亲兵便由百夫长哈日巴日统领,有关各部、各帐之间的联络也是他在负责。 “羽谷守军战力如何?”莫日根随即询问道。 “不堪一击,一群羊羔子,瑟瑟发抖无力举刀。” “那就好、那就好···”莫日根同样一脸惊诧,随即便开怀大笑。 “王爷,羽谷守军出动精锐,族中勇士被牵制,攻势受挫。”哈日巴日看到莫日根心情不错,这才小心翼翼禀报道。 “无妨,羔羊在凶猛终究只是羔羊,而不是虎狼。”莫日根心情大好,似是并未看出哈日巴日的小心思,感慨过后,又低声问道:“返回部落的亲兵,出发了吗?” “王爷,夜间便出发。” 莫日根神色逐渐凝重,语气也随之严厉,沉声叮嘱道:“嗯,告诉他们,北归路途严禁劫掠,身死事小,不可耽误族中大事,若有纰漏,本王定令其帐中人畜不留。” 哈日巴日自然听出莫日根森寒的杀意,浑身一个抖动,何况他很清楚,就算王爷不刻意交代,也无人再敢劫掠,就连隼级大圆满的老祭司都差点身陨,何况他们,当即保证道:“王爷,这就叮嘱他们,绝不可多生事端。” “王爷,夏人在关前护城河内燃起大火,气温···” “眼下最不缺的就是雪!” 莫日根直接摆手打断哈日巴日的禀报,护城河上那耀眼的火光他又不是看不到,但却并未放在心上,不管是攻城楼车还是参天云梯皆是炼金锻造,一场大火而已奈何不得。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莫日根期待的目光凝望着前往雄阔的羽谷关,而羽谷关的反击,终于到了爆发的关键时刻。 “差不多可以,快、快···启动、启动···快!” 密集的箭雨,就连关墙上值守军卒都难以露头,何况还有关墙相隔,机括室内的神机士只能通过经验掐着时间,计算着冰层被大火烧裂的的差不多了,立即兴奋的高喊。 随即,占据机括室接近三分之一的庞大圆盘在五十名京邑都指军卒的全力推动下咔嚓咔嚓咯吱咯吱响动个不停,时值隆冬天气严寒,可这五十名京邑都指军卒无一不是青筋暴起汗流浃背。 另一侧,三名神机士同样紧咬牙关,紧握同一个炼金圆杆,奋力向下掰动,十八名神机士、六根圆杆几乎同时向下掰动。 “都是死人吗?还不过来帮把手。” 可能是久不使用,圆杆的掰动异常艰难,神机士纵然用尽吃奶的力气依旧相当迟缓,时不我待,一个个本就着急上火,转头看到一旁呆愣着的京邑都指军卒,立时破口大骂。 整齐划一的口号,青筋暴起肌肉高高隆起,圆杆总算缓缓向下移动,伴随着机括启动的咔嚓声,齿轮咬合转动声,竟有炼金圆柱自护城河底缓缓升起。 “不对···不对,所有顶天柱全部错过,快,禀报都督大人,快···”关墙根内机括启动,关墙上值守军卒不及死伤,始终有人探头查看护城河的动静,当他们发现不对劲,面露惊骇,高声疾呼。 值守长闻听脸色大变,连滚带爬登上周斌安所在箭楼,声音战栗禀报道:“报都督大人,军关顶天柱全数错过敌军攻城车。” “什么,怎么会?” 周斌安一脸不可置信,顶天柱是羽谷关最隐秘的守关军械,历来除却军关都指营营正及有限几人外,知晓者寥寥无几,以机括控制炼金柱自护城河底升起,攻关敌军任何搭建在护城河上方的攻关军械,或被摧毁、或被顶翻,如此强横霸道,自是周斌安无惧鞑子攻城楼车和参天云梯的底气之一。 当鞑子所有攻城军械被毁,兵力输送出现长时间断层,才是周斌安发起反击的时刻,都指军系畏敌怯战难堪大用,可他手中还有神雀朝最精锐,战力最强的三大禁军,扛过今日之战,敌我双方形成对峙,逐渐抽调都指军兵参与守关战事,优胜劣汰大浪淘沙,羽谷守军定再不缺守关之兵。 这样,只要后方辎重补给源源不断运送入关,守住军关阻挡敌军南下,并非痴人说梦。 周斌安正心烦意乱之际,却又听到值守长语气怪异,低语道:“都督,敌军所有攻城军械所停留位置,恰巧错过所有顶天柱,仿似、仿似···” “好了,你下去吧。” 周斌安似乎猜测到关墙值守长要说什么,当即出口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鞑子的攻城楼车和参天云梯完美错过顶天柱,周斌安可不相信这是巧合,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几十座攻城军械全都错过,就是巧合二字能够解释的了。值守长的疑惑,也正是他周斌安的猜测,但在羽谷战事紧要关头,军心为重,流言蜚语胡乱猜疑中伤军心,他绝不允许出现,一切的一切,只能等羽谷渡过今日之劫,再说。 “去看看,火龙如何?” 周斌安压抑着内心的失落和愤怒,随即调整心态,恢复古井无波沉稳淡定的模样,冲身侧黄禁亲卫低声吩咐道。 “末将领命!” 天字营磐壁司,全司将士多配盾牌、制刀,专伺防守,尤善近身肉搏的白刃战,天字营为皇之亲军,军心、战意,比之京邑都指军兵强的何止一筹,自他们登上关墙,配合红、黑两禁将士,很快便稳住局势。 天字营磐壁司、红禁军、黑禁军,三军勠力同心浴血奋战,局势逐渐开始好转,鞑子处境开始变得艰难起来,只能勉力固守桥头堡。 “去耳洞问问,火油灌注如何了,快···” 吼叫的是关墙南侧阔台上操控弩机的神机士,为配合耳洞床弩发起羽谷火龙攻势,他们自开战以来便不曾发出一箭,眼睁睁看着军中袍泽接连战死,内心倍感煎熬。 耳洞内,一个脸型方正肤色黝黑的神机士依旧还在专心致志利用木槽向弩箭箭杆内灌注火油,听到阔台来人询问,没好气大声回道:“问个屁啊,滚蛋···告诉疯狗那混球,这他娘的是挤奶又不是喝奶,哪有那么快,最少还需半盏茶的工夫。” “操娘的,混球狼狗,就算挤奶也得给老子快点,真以为鞑子那狗鼻子闻不出来里边是黑奶还是白奶啊?”被耳洞神机士骂作疯狗的正是正对着耳洞阔台,操控弩机的神机士,一位身形壮硕但看上去却很是稚嫩的汉子,骂骂咧咧毫不客气。 “疯狗,怨得着狼狗,谁让你混小子觍着脸吃自己媳妇的奶,你说你吃就吃呗,还被传了出来,哈哈···啊哈哈···”阔台上另一位神机士出言取笑道。 “滚蛋吧,死豺狗,还不是你小子说出去的,枉老子最信你。”疯狗的炮口立即转移,开炮毫不留情。 “疯狗,别想赖到老子身上,是你混蛋自己在营内吃醉酒,嚷嚷着媳妇的奶水最解酒,怨得了谁。”豺狗,一个身形魁梧古铜色肤色的壮汉,指着疯狗回击道。 火龙攻势最关键的机弩阔台上,几位神机士嘻笑闹骂,丝毫看不到一丝畏敌怯战之意,要知,阔台机弩神机士乃是伤亡最高的,因此能够被派到阔台操控机弩的神机士,要么不受人待见遭到打压,要么便是神机营真正的精锐,而他们这配合耳洞,实施火龙攻势的神机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半盏茶不到,耳洞内传来高亢的呼喊:“都别他娘的扯淡了,疯狗,奶给你挤好了,赶快暖暖让狗日的鞑子喝一壶!” “狼狗,今日战事结束,老子再找你算账。” 疯狗嘴上不饶人,手上动作一点也不慢,调整弩机,立即发射,然后疯狂催促京邑都指军卒装填弩箭。 “装填、装填、快、快···” 弩箭射中斜前方攻城楼车梯道防护炼金板,疯狗、豺狗等神机士双臂稳如泰山,保持机弩纹丝不动,待装填完毕后,第二支弩箭射中同一位置。 “再来,快,鞑子发现了,快···” 无论是疯狗还是豺狗,一个个焦急不已,急吼吼喊叫着。 疯狗几人技艺无比精湛,连续四支弩箭,射在同一位置,攻城楼车梯道防护炼金板硬生生被疯狗他们以箭矢给射出一个拳头大的孔洞来。 “火箭、快···” “火箭、火箭,楞他妈的什么呢!” 火箭装填,疯狗、豺狗几人毫不犹豫即刻射出。 “进去了、进去了···” 疯狗几人兴奋激动下大声疾呼,果断射击机弩藏身于女儿墙后,跑动中,踹向似呆头鹅般傻愣在原地的京邑都指军兵。 “嗖嗖、嗖嗖···” 攻城楼车顶端箭道上鞑子弓箭手发现关墙上的异常,如蝗般的箭矢在疯狗几人躲避的同时一闪而至,若非京邑都指军卒被及时踢倒,怕是早被射成蜂窝了。 “轰···” 火箭精准无误通过孔洞进入炼金梯道内,引燃火油,火势骤然爆发,顷刻间便已经成滔天之势! 第四十二章 羽谷关—却敌艰难(下) 第四十二章:羽谷关—却敌艰难 鞑子弓箭手的反应相当快速,却也无济于事,阔台上配合耳洞发动火龙攻势神机士,皆是千挑万选,为神机营中最精锐的神射手,手法老练速度极快,算上火箭,短短几个呼吸,六支弩箭射射在同一位置。 “好、好、好,火龙攻势顺利,好···” 看到关墙前陷入火海中的攻城楼车和参天云梯,周斌安接连三个好字,可见内心的激动和喜悦。 攻城楼车、参天云梯虽为炼金锻造,羽谷关的火龙攻势,虽不可完全焚毁,却足以令炼金机括件损毁,失去效用。 攻城战不是骑战,没有这些攻城军械,就算敌军弓马娴熟悍勇无比,全无用武之地,况且,羽谷关的手段,远非一个火龙攻势。 “檑木,断···” 敌军攻城军械已废,关墙上以弩箭搭成的梯道成为敌军攀爬关墙的唯一途径,周斌安岂会忽略。 此刻,眼看攻城楼车和参天云梯被毁的鞑子,关墙上,密密麻麻都是鞑子,背负弯刀身形灵活赛过羚羊,手脚并用利用弩箭梯道攀爬。 关墙上,早先通过攻城楼车和参天云梯及弩箭梯道踏上战兵道的鞑子可不少,足足三千余,火龙攻势未发动前,就算有天字营磐壁司的支援,红、黑两大禁军联手将鞑子生存空间无限压缩,战局一度向羽谷守军倾斜。 可是,就在火龙攻势后,后援断绝、退路被阻,关墙上的鞑子成为囚笼中的困兽,背水之战下所表现出来的悍勇之姿、暴虐之态,令包括两大禁军、天字营磐壁司、京邑都指军兵在内的所有守关将士心生畏惧乃至惊恐。 战局一时间竟呈现僵持之势! 火龙攻势顺利发动,檑木摧毁了鞑子最后攀登关墙的通道,配合耳洞发起火龙攻势的阔台神机士自成为鞑子眼中钉肉中刺,恨得是咬牙切齿。 疯狗、豺狗几人为了躲避鞑子随之而来的怒火和报复,果断躲藏在狼狗的耳洞内。 “疯狗,外边怎么样了,京邑都指那帮玩意儿是不是太废物了点,连刀都拿不起来,真他妈丢人。”龟缩在耳洞内,几人情绪明显不好,狼狗看到对面的京邑都指军卒便气不打一处来,一通吐槽谩骂过后,再一看到他们脸上浮现出不虞之色,瞬间暴起,斥骂道:“看、看什么看,不服气啊,不服气自己出去看看你们那些弟兄,有几个敢冲上去和鞑子玩命,连刀都拿不稳,不是废物点心是什么,好歹废物点心还能够果腹。” 疯狗适实制止狼狗继续怒骂,轻声劝阻道:“行了狼狗,军户早已成为权贵或是封地氏族,这些家伙入伍纯粹就他妈的为了吃饷,一辈子没上过战场,更不曾见过血腥,唬唬人还行,打仗、哼···不当场尿裤子都算汉子了。”说着说着,疯狗满脸感慨,神色也很是复杂,有怀念、有不甘,更多的则是幸福和憧憬,道:“你以为都似我们边军出身的混蛋玩意儿,刀尖舔血几十年,吃饭的家伙就拴在裤带上,咱哥几个在白骨关杀生杀死三十年,好不容易搏来四百军功才能回到京城,入神机营成为教头,也在京城置了宅院娶了妻有了后,别轻易死喽。” “疯狗,老子看你狗日的是不是想你小媳妇的奶水了,哈哈···”豺狗双眸中复杂神色一闪而逝,出言打趣道。 “豺狗,今日战事一了,老子肯定给你算算账,妈的。”疯狗一脸悻悻的怒骂反击道。 “豺狗,疯狗要想吃奶啊,回去就得努力耕地喽,已经收了一茬,地里可不冒奶水,连这都不知道。”老兄弟狼狗在一旁大笑着解释道。 老兄弟三在一起打诨说些荤话已不是第一次,是他们战场上排解自身的方式,不过这次疯狗没有接茬骂回去,反而神色黯然,低声叹息道:“哎···说起来,当初我们十二狗走出燕山,入白骨成为戍边军卒,走的还是京邑都指军兵的路子,如今看到他们这般模样,再想想白骨关战死的弟兄们,若有他们这般精良的军备,想必···” 言及老兄弟,说起曾经浴血奋战同生共死的老弟兄,三人情绪都非常低落,豺狗轻声道:“不一样,我们只是挂名,追随王爷入关,若非老张头他们几个老油子的提携,说不定在燕山闯下赫赫威名的十二狗一个都活不下来,如今就剩下我们四狗,更要加倍珍惜,好好活着,不能轻易死喽。别像野狗那傻—子,自愿前往白骨关受罪。”豺狗看似讥讽,眼神中隐藏着的却是艳羡之色。 狼狗满脸感伤,轻叹着:“老张头是被黑奴子一箭射中胸口,独眼黑是抱着黑奴子一白甲同归于尽,齐麻子是被断了右臂还一直厮杀,活生生耗尽全身气血才死。” “是啊,那群老家伙杀起来是真的不要命,连黑奴子都怕,倘若老张头能有套铠甲,也不至于送命。”豺狼动作轻柔,抚摸着身上的盔甲,喃喃低语。 耳洞内气氛瞬间无比沉重,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良久,疯狗似是想到了什么,挪动身子来到豺狗、狼狗身边,用只有他兄弟三人听到的语调,低语道:“对了,护城河顶天柱寸功未建,是不是···” 豺狗随之道:“疯狗,这事怕是不简单,过于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嘘···”狼狗神情凝重,制止二人继续说下去,肃声警告道:“豺狗、疯狗,此事绝不可再提。” “狼狗,什么情况?” 狼狗不说还好,这一说瞬间勾起兄弟二人的好奇心,疯狗看了眼耳洞内其他人目光并未在他三人这边,这才压低声音问道。 狼狗满是无奈,知晓自己兄弟的性子,只能解释道:“鞑子怎会对顶天柱如此熟悉,一个不落全部错过,说是巧合,糊弄鬼呢。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京城不比边关,能做到这一步,身份地位绝对不低,所以说,弟兄们,慎言、慎言,以免惹祸上身。” 耳洞内三狗,豺狗、疯狗性格豪爽作战悍勇,更是操控机械的好手,尤其是一手机弩更是百发百中,而狼狗则是脑子活泛,因此,对于狼狗的警告,豺狗、疯狗二人是相当信服。 第四十三章 羽谷关—维系维艰(上) 第四十三章:羽谷关—维系维艰 疯狗、狼狗、豺狗这样的百战老卒,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关键一击,乾坤逆转,方才使得羽谷战事没有发展到不可逆转的局面,也正是这些百战老卒,再加上禁军和羽谷关独有的精密守关军械,造就周斌安死守羽谷关的底气。 若无此三者,仅凭那些贪生怕死懦弱无能,一旦接敌便瘫软如泥的都指军兵,或是目空一切自视甚高的天字营兵马,如何能够抵御凶狠残暴的北荒蛮子,如何能够守得住羽谷关,如何能够完成昌晟皇的嘱托和殷切期望。 战场上空,鞑子、羽谷守军,双方抛石机所抛射的巨石,弓弩手所射出的箭矢,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声嘶力竭的呐喊、濒临死亡的哀嚎、残肢断臂的嘶吼,金石之声、破空之声、流动之声,悲鸣之声,凡此种种,才是这片天地的主旋律。 生死、转瞬间!生命的宝贵和低贱,体现的淋漓尽致。 羽谷关墙,随着檑木一次次砸下,鞑子费尽心思搭建的弩箭梯道,损毁殆尽,攻城楼车和参天云梯深陷火海,兵力输送出现断层,此前凶猛的攻击势头为之一挫。 战事持续近两个时辰,京邑都指军兵总算稍稍适应些,或者说正如周斌安算计那般,大浪淘沙沙去尽,沙尽之时见真金,军阵有模有样,许是见惯了残肢断臂看多了血雨腥风,胆气也越来越壮,逐渐开始主动发起反击,尽管伤亡巨大,也给予鞑子一定损伤。 特别是在弩箭梯道被毁,鞑子兵力输送不济,周斌安果断下令,以磐壁司组成盾阵在前、京邑都指军卒以弓弩袭扰牵制,红、黑两大禁军为主力,主动发起反攻。 一时间,关墙战兵道上杀的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瓮城,鞑子仿似对羽谷守军兵力布置一清二楚,仅以床弩配合部分兵力进行牵制,令林睿茗无力回援主关便可。 太阳、少阳、太阴、少阴,四瓮关城。 莫日根各派五千精骑以作牵制,一直不曾主动攻关,只是策马骑射,以高超箭术,将天字营剡注司守关军兵死死压制在关墙上,不敢有任何动作。 “呜呜、呜、呜、呜!” 时至酉时五刻,天色逐渐灰暗,莫日根这才下令吹响撤退的号角。 “撤了、撤了···” “敌军撤了啊···” 凶狠残暴嗜血成性的敌军如潮水般退去,整个羽谷关关墙彻底陷入狂欢,死里逃生大难不死的众将士,特别是京邑都指军兵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喜极而泣,激动的热泪盈眶。 箭楼内的周斌安同样也是难掩心中的庆幸和激动,最艰难的首战安然度过,守住羽谷关,当无大碍。 随即,周斌安立即调派各部做好防备,提防鞑子夜袭,暗中嘱咐牙士准备席面,打算宴请各营将军,而他自己则是转身返回公房,亲自撰写呈送给昌晟皇的军情战况奏报。 奏报中,周斌安以羽谷大胜来粉饰一切,包括羽谷关顶天柱的异常,当然也包括都指军兵缺乏战场经验,临战那不堪入目的表现,再有羽谷守军真实伤亡数目等等,所有的问题。 大半日的羽谷军关攻防战,羽谷守军对鞑子敌兵造成的伤亡不足五千,就算大型攻城军械,攻城楼车、参天云梯遭火龙攻势焚烧,但事实上真正损毁的只是细小关键机括件,周斌安并未下令出关反击,因此鞑子能够从容不迫拉走这些大型攻城军械,更换损毁部件。 何时再度投入攻关战斗中,只是时间问题。 羽谷关,为抵抗鞑子勇士,关中红、黑两大禁军临危受命,虽避免羽谷战局持续恶化,付出的代价却也相当惨重。红禁折损接近三成、黑禁死伤将近一半,随后驰援关墙协助两大禁军稳定局势的磐壁司,当场战死便有七千余人。 再有其他的便是,箭楼内隶属边军营的弓弩手,伤亡近两卫七千人,阔台神机士阵亡也有两千余,当然,此战伤亡数目最大的要数京邑都指兵马,登上关墙的两万兵马,战后还留在战兵道上能够喘气的只有八千余人。 五千对三万余,相差如此悬殊,怎么看、怎么算,羽谷都是大亏,亏得连内裤都没了,但却如周斌安向昌晟皇所撰写的奏报那般,羽谷守军击退敌军,守住羽谷关,这是不争的事实。 羽谷关,都指营正周斌安居所的正厅,大摆筵席,宴请各司将校,整场宴席,周斌安那是长袖善舞宾主尽欢。 席间,周斌安对诸军将校那是赞誉有加,俨然将这些人视为今日战胜强敌的功臣,并将其引为左膀右臂,对于战事中所表现出来的所有问题,却是绝口不提,仿似从未发生过,唯有在面对魏鹏时,推心置腹真情流露,放低姿态虚心请教。 翌日,旭日照常升起,羽谷关也迎来崭新的一天,但却仿佛同昨日并无区别,依旧是刀光剑影,依旧是血雨腥风,依旧是那个生死转瞬间的战场。 莫日根并未改变攻关方略,大举进攻主关东、西两侧关墙,对于主关瓮城和四瓮关城,牵制为主。 周斌安深得昌晟皇信任,就任羽谷关都指营营正,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事实而论,瑕不掩瑜,的确算得上一位能力出众指挥有方的将才。 自第二日开始,周斌安遵照既定计划,安排都指军系兵马登关迎战,既是练兵也是屯兵,瓮城同瓮关城既不是敌军主攻方向,逐次收缩兵力,轮番在主关练战。箭楼、高台炼金抛石机、阔台机弩、顶天柱机括室、火龙龙巢这等紧要之地,却始终由边军营或是神机营教头操持,成为他周斌安,羽谷守将迎战强敌的底气和保障。 接连几日的战事,虽险象环生却总是有惊无险,经过战事的洗礼,周斌安大浪淘沙洗真金的谋划初显成效,五军都督辖下各营、都指军系军兵在付出巨大伤亡后,的确是为羽谷关练出一批精兵强将来,令行禁止战力飙升,面对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强敌,敢于抽出兵刃奋勇杀敌,凛冽的杀意、彪悍的气势,有了点雄兵的模样。 至此,周斌安这位临危受命的羽谷关都指营营正,深受昌晟皇厚望的守关将军,在羽谷关总算有了立足之本,抵挡住謌克铁蹄犀利兵锋,将十万虎狼拦阻于羽谷以北,战局也如周斌安所设想那般,暂时进入对峙僵持局面。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战争,打的是银钱,拼的是交战敌我双方的积淀,那射出的一支支羽箭、泼出去的一桶桶火油、砍毁的一柄柄刀枪、损毁的一副副盔甲、抛出的一块块巨石,还有大军的人吃马嚼,有功将士的封赏、阵亡士卒的抚恤等等,这些可全靠银钱支撑。 羽谷关战事进行到二十九日,仅五日的时间,所耗费银钱已达八百万之巨。 如果说羽谷守关精密军械和三大禁军是周斌安守住羽谷的底气,那银钱,神雀王朝四百余年的积淀和底蕴,才是他的胆气和勇气。 药郡、青州、农城、农山。 老齐头到农山也有段时间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算是得偿所愿,不仅祛除了体内的行意种子,还被王浑收为记名弟子,当然,依照斗门门规,以入门先后顺序排序,尽管年岁最大,依旧是韩科小姑娘和方宗的师弟,纵如此,老齐头每天都是乐呵呵的,见到韩姑娘,一口一个师姐,叫的是那般真诚和亲切。 “师兄,这是方宗方小子得亲笔信。” 刘延接过书信,仔细阅看,王浑就在一旁也不打扰,目光转向房外白雪皑皑的农山,眼神中满是回忆和怀念。 慎氏一族因为三头蛟的缘故,始终无法返回阳山山脉,落脚于农山,庄内房屋焕然一新,开垦耕种周边荒芜多年的田地,麦苗尖锐的叶尖穿透积雪,一抹绿色映衬在洁白的雪面上,白绿相间更显勃勃生机,也让荒废破败的农山山庄有了人间烟火气。 “师弟,陆小子出事了,需走一趟京城。” 刘延并未合上书信,就连双眸中凝重和担忧也不曾对师弟隐瞒,短短几句话,表露出他坚定的态度。 “师兄,就知道你会这样做。”王浑随意扫了几眼书信的内容,笑着回道。 刘延摇摇头,低声解释道:“陆儿是个苦命的孩子,打小没了母亲,父亲呢忙于军务和族中事务,疏于对他的照料,无论什么事都是一个人默默装在心里独自承受,看似坚强实则内心柔弱不堪,遭此大难,也不知是否能扛得住,作为师父,我能不担心。” “师兄啊,就上官陆那臭小子还柔弱不堪,也不知你这当师父的是从哪看出来的,一肚子花花肠子,满脑子算计鬼心眼,也就对自家人致纯致善,不然师弟也不会将多年经营出来的家底都托付给了他。”王浑不以为然的反驳道。 刘延没好气的白了师弟一眼,道:“行了,当真是因为陆儿吗?还不是你自身修习的缘故,别什么事都扯到陆儿身上。” “师兄,你师弟我可是给你那宝贝徒弟留下不小家底呢,仅先天武者便多达十几人,一旗的伪先天武者,如此慷慨的师叔,有吗?”王浑一脸不乐意,当即喊冤。 “好了。”刘延神色逐渐凝重,起身离开之际,沉声交代道:“我去交代慎老前辈一声,明日启程前往京城。” 刘延这急吼吼的模样看到王浑是摇头苦笑,自家这位师兄对宝贝徒弟的爱护程度,可见一斑。 “走喽,京城啊,也有些年月没有回去了,收账、报恩,也就一并了结了吧!”王浑喃喃自语之时,已抬步向屋外走去。 第四十四章 羽谷关—维系维艰(下) 第四十四章:羽谷关—维系维艰 季冬将过,孟春将至,夏族最重要也是最隆重的节日,祭礼,即将来临。 今年隆冬的积雪仿似比往年要厚上不少,气温也更加严寒,但一切都无法阻挡人们对祭礼的期待。 京城,仿似近在咫尺而生死攸关的羽谷战事同他们毫无干系,战争的阴霾也似乎早已被骄阳驱散,经过最初一段时间的彷徨和慌乱,京城恢复如常,依旧还是那个安乐祥和歌舞升平的京城。 祭礼将至,京城内的热闹和喧嚣尤胜往昔,尽管天气寒冷积雪遍地,街道上仍旧人流涌动络绎不绝,商铺店面精心装扮,只为招揽更多宾客赚他个盆满钵满,就连萧条一段时间的酒肆茶楼也再度兴旺起来。 皇城、承宣宫。 清晨承恩宫的朝议,就连昌晟皇也受不了朝臣们的纷争和吵闹,草草结束朝议,单召几位重臣到承宣宫议政。 羽谷战事已有几日,因为祭礼,朝臣人心浮动,不复此前謌克敌军南下时的同仇敌忾上下一心的雄心壮志,特别是随着户部库银如流水般耗费,而战事趋于稳定,战乱兵祸未能波及京邑,謌克的野蛮残暴和族灭人亡的惶恐早已抛掷脑后,似乎歌舞升平欢声笑语,才应该是他们生活的主调,或是全部。 至于,血流漂杵的羽谷关,不应该存在或是搅扰,他们品味人生享受生活。 “周都督,爱卿身为羽谷关都指营营正,羽谷真实境况究竟如何?”昌晟皇在皇侍为几位入宫议政的朝臣取来锦凳后,直言相问。 “禀吾皇,羽谷已成相持之局,謌克敌兵无力攻克羽谷。”周斌安先是小心翼翼抬头瞄了眼上方昌晟皇的脸色,心里有了计较,言简意赅回答道。 周斌安话音未落,大学士徐向召率先发难,语气不善道:“都督大人,羽谷关内可是有吾朝整整三十万大军,就算这几日略有战损,也该有二十余万吧,关前之敌不过区区十万,怎会是眼下这般僵持之局呢?” 闻言,周斌安勃然大怒,纵然置身承恩宫,依旧难掩内心怒火,方才在承宣宫朝议中,徐大学士便以羽谷关耗费银钱甚巨,考虑另寻它途消解战祸,全然不顾守关将士这些时日浴血奋战舍命搏杀,这哪里是议政,分明是颠倒阴阳信口雌黄,他周斌安身为羽谷守关主将,焉能不怒,幸好他算是昌晟皇倚重和信任有加的将军,言语中少了些许顾及。 “依徐大学士所言,羽谷关下謌克敌兵当为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吾朝大军一出必如秋风扫落叶般一举荡平,既如此,那定然是周某才疏学浅,以至羽谷战事颓废如斯。” 目光锐利,直视徐向召,反击道:“吾皇,末将诠才末学贻误军国大事,劳烦徐大学士为吾皇另荐贤能。” 就连郭盛也没想到周斌安反应如此激烈,犀利的言辞就连他听着也是震惊不已,主动出言,调和道:“周都督、周将军,徐学士也是心系战局有心国事,毕竟羽谷守军短短几日,耗费银钱甚巨是不争的事实。” 随着周斌安情绪不再那么激动,郭盛语气也加重了几分,语重心长道:“将军,倘若羽谷战事就这么一直悬而未决,吾朝将无力支撑,郭某曾任职户部,对赋税银钱再清楚不过,每年年税就那么点儿,各方都在要钱,捉襟见肘啊!潘尚书为筹备粮草军械,自季月以来吃住都在部衙,为筹运粮草更是多日未参加朝议,还望将军体恤!” “可···” 周斌安正欲出言解释,徐向召直接出言打断,言语中满是暗讽,道:“郭大人,都督大人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守住羽谷关挡住謌克敌军南下,泼天之功啊!” ······ 徐向召、周斌安、郭盛几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是面红耳赤,若非顾及昌晟皇,怕不是要大打出手了都。 反观昌晟皇,看似心烦意乱,但目光深邃,透露着无与伦比的沉稳和坚定,双眉微蹙,已然陷入沉思,至于内心究竟作何盘算,无人知晓。 就在这时,昌晟皇淡然的目光投向恼怒不已的周斌安,沉声道:“诸位爱卿,神雀逢此大难,当勠力同心共克时艰,徐学士所言确属神雀实情,户部仓廪不盈自胆气不足,将士们在前线舍命厮杀,粮草既为军心,但有不济,局势恶化将不可逆转,謌克远居北方荒芜之地,鄙陋粗蛮不堪,劳师远征,所图不过黄白之物。” “吾皇···” 周斌安紧皱双眉,满是诧异之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僭越,匆忙行礼,一番话真情流露,肺腑之言声泪俱下,道:“禀吾皇,謌克狼子野心,此番攻克五羊再临羽谷,所图甚大,又岂是区区财货可以满足的。羽谷关下,吾朝儿郎战死十余万,热血未凉,倘若、倘若···如何对得起那些战死的英魂,末日亦无颜面对麾下舍生忘死拼死相搏的将士们。敌军不过十万骑兵叩关,吾朝军兵依关而守也不过艰难维持局面不至于崩溃,如此战力,岂能不防!万不可资敌成势养虎为患啊,吾皇···” “周爱卿,当真如卿所言?” 昌晟皇神色逐渐凝重,似是因周斌安这番话而有所动摇。 周斌安听出昌晟皇语气中的迟疑,泣声道:“吾皇,謌克一族只事游牧,所有兵事皆于春耕、秋收之际,可近百年来,连年侵犯吾朝边境,五羊关因此频频报危,昔日水草丰美遍地氏族封地的北境,如今是何模样?千里沃土变成赤地黄沙,封地虽在,氏族却荡然无存,自残血夜后,五羊边关屹立于君山近四千余年,謌克为攻克五羊,不顾时节,于寒冬腊月悍然出兵,大军南下亦是如此。十万铁蹄直逼京邑,倘若当真贪图财货银钱,为何对王、荒两郡秋毫不犯,要知,謌克暴虐嗜血劫掠成性,入秋后狩猎打垛已成习俗惯例,难道这些还不足以彰显謌克居心叵测心怀不轨吗?” 昌晟皇沉思良久,只是默默道:“容本皇想想。” “吾皇···” “徐学士,事关重大,且容本皇思虑一二,今日暂如此吧,祭礼过后再议。”昌晟皇抬头打断徐向召,不容置疑道。 京城,都察院。 “何兄,今日朝议风诡云涌端是云谲波诡啊!”都察院右都御史刘飞看向右副都御史何笙,同样也是他志同道合的多年老友,神色怪异,笑着说道。 “刘兄,看来神雀朝堂又该动荡不安了。”何笙反倒是一脸无奈,叹息道。 刘飞摇摇头,感慨道:“何止是动荡啊,户部不盈钱粮不济,消弭战祸需另作它选,这话由商贾出身的徐学士说出来倒也颇为合理,但如此斤斤计较目光短视,却又身居中极殿大学士,实非吾神雀之福乃为夏族之患啊!” “五羊军情被阻,都察院全力以赴一无所获,所有线索皆因死士身亡而断,御史探查无疾而终,竟可致五羊老卒身死,这潭浑水啊,不仅浑浊不堪更深不可测啊!” “何兄,不急。有所求便有所动,动则留痕,前去探查的御史不是发回密报,所有死士臂膀上皆有疑似羽毛状诡异刺青嘛,也不是一无所获。”刘飞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出言宽慰道。 何笙不以为然,气呼呼喊道:“刘大人啊,五羊边关被克,几万边军战死,都察院岂能坐视不管,何况,现在羽谷关也出现同样问题,顶天柱何等隐秘,难道謌克当真神异如斯,竟能未卜先知,恕下官难以相信。” 刘飞听的是直摇头,语重心长劝道:“何兄啊、何兄,你这严气正性疾恶如仇的性子啊,也就只能留在都察院。无论是五羊关还是羽谷关,皆事涉鞑子,御史谏言乃为朝堂计、为夏族计,仅凭御史猜测臆想而言,看似一腔热忱慷慨正直,实则是在惑乱朝政包藏祸心,其罪当诛,都察院御史为何要历校,正是如此,依实据律为万千族人而谏,方为御史。谣言止于智者,身为御史,若仅有智,还远远不够,计、胆、谋等等,皆需出类拔萃。残血夜惊变,贤亭设都察院和国学,并未随性而为自有深意,都察院看似纠百司查弊政,实则却是协同国学保夏族根基长夏族底蕴。” 何笙感觉到今日老友的异样,心生不详,惊呼道:“刘兄···” “何兄,世事变幻无常,正值风雨飘摇人心思动之际,都察院比之往昔更需砥砺前行。”刘飞神色复杂,感叹道。 “难道,他们会···”何笙似是猜到什么,脸色甚是难看。 “何兄,人心叵测。” 何笙实在是无法接受,不可置信道:“王、荒两郡已然被放弃,难道当真卖主求荣做卖国行径?” 刘飞一脸淡笑,高深莫测,道:“何兄,若不是卖主求荣而是尽节侍主呢?” “尽节侍主,鞑子如何能够入神雀朝堂,有此手段或身居高位或勋爵贵族,謌克鞑子竟能有此谋划吗?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何兄,都察院任重而道远啊!” 刘飞并未给出任何肯定和答复,却言有所指。 何笙见刘飞不愿多言,也不再相问,转而道:“那羽谷战事,都察院该如何自处?” “何兄,都察院自建立伊始,仅有一个立场,那便是为夏族计,除此之外,都察院再无任何立场。” 第四十五章 刘延抵京(上) 第四十五章:刘延抵京 祭礼,夏族最隆重的节日,不仅用以祭祀先贤缅怀先祖,更是阖家团圆的欢庆日子。 尽管战事未休,朝政激烈,可这些对于京城居民乃至京邑封地氏族而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祭礼一如既往无甚差异,唯有那些因战事而不得休沐的各部、司、局的当值官员,才让这个祭礼显得不同寻常。 祭礼是夏族的盛大节日,自然同生死仇敌的鞑子毫无干系,七日休沐,大军在莫日根的严令下加强攻关力度,羽谷防线摇摇欲坠,因此周斌安不得不在京城局势微妙的情况下,还是向朝堂、向昌晟皇发出求援奏报。 羽谷奏报,昌晟皇也是踌躇不定难以决断,徐向召徐大学士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战事糜烂耗损甚巨,粮草银钱的消耗倒是小事,最关键的是,严重迟滞了他的谋划,倘若当真如徐大学士所言那般,以财货消弭了却战事,未尝不可。 当然,昌晟皇很清楚,所谓仓廪不盈,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和用来掩饰的借口。 自残血夜惊变后,夏族承平四千余年,财货积累相当惊人,就算神雀立朝仅三百余年,历年税赋除却必要开支,结余近四成,怎会如徐向召所说那般仓廪不盈,不过是因为他出身商贾,这些时日那如流水般的花销,让他心疼罢了,再加上他这位神雀的皇明里暗里接连不断的暗示,希望尽早结束战事,另做它选,避免神雀陷入战争的泥潭。 心腹是什么,自然是主忧臣劳,殚精竭力为主子排忧解难,徐向召的出身,决定他惯于以商贾之术解决问题,这“它选”,唯钱财耳! 祭礼前,周斌安在承恩宫那番慷慨激昂真情流露的奏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昌晟皇还是有所触动和影响的,但不管是自认猜透昌晟皇心思的徐向召和郭盛,还是主张以铁血手段应对的周斌安,其实都没能搞懂昌晟皇内心真实的想法,一切都是自说自话,在昌晟皇心中,他的谋划才是最紧要的大事。 神雀既安,蛮夷自服,是故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昌晟皇屏退皇侍和宫娥,思绪良久,最终只是轻声低语了一句话,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唇亡齿寒啊!” 是夜,皇侍亲奉皇旨前往五军都督府众位都督府中宣旨,各郡都指派出援兵,援助羽谷关。皇旨和都督府军令先后送往各郡都指,接到皇旨和军令的郡都指并无拖延,即刻调派兵马北上,驰援羽谷关。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战事的胜负成败,本就是以士卒的大量伤亡来决定,直至一方难以承受或是无法承受。 战事持续三个多月,羽谷关守军伤亡惨重,然新卒成老兵,守军战力不降反升,依关而守足可将鞑子铁蹄阻拦于羽谷关前,可保京邑乃至京城不被战火波及免遭涂炭。关键是羽谷关东西绵延几千丈,防线太长,纵然练出了精兵,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兵力不足。 因此,周斌安不得不奔波于京城、羽谷关两地,而在京城的时间要远远多于羽谷关。 莫日根领十万精骑南下,三个多月的时间给予羽谷守军超过十五万的死伤,可自身伤亡同样不小,也幸得莫日根早有准备,第一日没能攻克羽谷关后,便果断放弃了短期内攻占羽谷关的设想,祭礼之前便遣亲信返回草原,请求增派兵力。 季春下旬,謌克各部遵照汗王神旨,五万精骑及十万奴隶抵达羽谷关,统归莫日根统领,而海日古再度南下,统领其部落青壮进驻五羊关,总辖关内一应军机要务。 无论是謌克鞑子还是羽谷守军,不约而同进行增兵,却均无毕其功于一役的念头,不管是莫日根还是周斌安,都乐于这种对持的局面,习惯于日出而战日落而罢的节奏。 如此背景下,羽谷关增派援兵的奏报,开始悄然遭到京邑都指在内的各郡都指军系的抵触,随着怨言增多,所增派援兵也由青壮精锐到随意指派再到老弱病残,最后干脆以罪卒充数,越来越糊弄。 上官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京邑都指以某种“价格”买走,以京邑都指军卒的身份送往羽谷关。 京邑,左军都督府监牢。 监房军吏看着上官陆那间空空如也的牢房,火冒三丈大发雷霆,狱卒们一个个也是一脸无奈,听着军吏的呵斥,噤若寒蝉不敢应声。 “这是左军都督府监牢,尔等乃左军都督府监牢的狱卒,尚在军伍之列,私放罪伍,该当何罪?” 狱头在军吏严厉目光逼迫下,更是为了自己及一班弟兄的生死,不得不出言解释道:“徐军吏,弟兄们也不想啊,京邑都指郑监手持中军监事将军军令,不敢不从啊!” 徐军吏脸色稍缓,双眉紧蹙,道:“老范头,你也是左军的老人了,就算他手持中军监事将军军令,为何让他们将监牢内所有人都带走。”随即将声音压低,埋怨道:“你也是老军伍了,不是不清楚那几位的特殊性,就连都督大人都亲自出面交代,怎会让带走呢?” “徐军吏,没办法啊!他们手持军令直接闯进监牢,对我们这些狱卒是非打即骂,您看看我身后这些弟兄,哪个没挂彩啊。”狱头老范也是苦笑不已,右手指向身后那些狱卒,好让徐军吏看清他们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 “老范头,你们啊···闯大祸了!” 范狱头不以为然,毕竟他在左军都督府监牢待了大半辈子,算是老资格,压根不吃徐军吏恐吓这一套,道:“徐小子,怎么,吓唬我老范头啊。” 徐军吏连连摇头,并未过多解释,指着此前关押上官陆的牢房,沉声道:“老范头,就说这个牢房里边的小子是何身份,你清楚吧。” “不就是一个老子五羊边军的阵总嘛,只有军职,没有恩赏,连个校尉都不是。” 范老头不屑的语气让徐军吏只感无语,一屁股坐在草席上,玩味的眼神盯着老范头,打趣道:“老范头啊老范头,没想到啊,你这老泥鳅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老范头立即听出其中的不同寻常,犹自嘴硬道:“这上官小子若真有来历,也不会在监牢里一关就是三年,不管不问的。” 徐军吏哈哈一笑,道:“上官陆,国子监学子,神雀较校三杰,出监后自愿入五羊边军成为戍边军卒,凭借军功,自所寨旗总一路擢升至军关都指营骑兵阵总,杀敌无数战功赫赫,若非特殊缘故,这等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的战将,怎会沦落至此呢?”看着范老头那惊愕的眼神,徐军吏不免有些恶趣味,继续道:“老范头,自这位上官阵总进入左军监牢,都察院右都御史、国子监欧阳祭酒、五军都督府诸多将军和校尉,乃至大量军中老将,甚至就连靖王,都或明或暗给左、右两位将军递话。” “这···” 老范头一脸震惊,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不然,你以为为何一个没有恩封校尉,只是敕可勋位的边军阵总,值得左军都督府如此重视,甚至还任由他的追随者,那位姜姓武者恣意出入监牢?” “徐军吏,他不是触犯军纪,而且还是立斩不赦的死罪嘛,怎会?” “老范头,你自己都说了,立斩不赦的死罪,那为何还会在这监牢中一关就是近三年。再说,上官阵总触犯军纪是真,可若非上官阵总触犯军纪,五羊边军岂能大败敌军收回五羊呢?老范头啊、老范头,你说你滑溜了大半辈子,怎么这次就这么不长眼呢?” 老范头此时已经反省过来,尽管脸色很是难看,还是强撑着,道:“徐军吏,你也不用拿我这老头子打趣,京邑都指那些混球有中军监事将军的军令,我老范头到哪都能说得过去。” 徐军吏神色逐渐凝重,语气低沉,提醒道:“老范头,别看五羊已被謌克攻占,五羊边军烟消云散,可五羊老卒还有不少呢,特别是自五羊边军走出来的那些实权将校,虽说你老范头大半辈子都缩在这监牢内,可神雀军伍中的那些门道,要比我更清楚吧。” 老范头瞬间明白徐军吏究竟是何用意,一脸狡黠道:“徐小子,你这混蛋玩意儿就知道诓老夫,左军都督府监牢归你这左军都督府监事军吏直接管辖,若算账也是先找你算账,小老儿只是个狱头,末品军头,算不到老夫头上。” 都说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徐军吏此刻是深有体会,只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稍不小心便露了底,让老范头这个泥鳅反应过来。 “范老爷子···” “行了,徐小子,小老儿不吃这一套。”范老头直接打断徐军吏的讨好,脸色凝重,沉声道:“即刻如实禀报监事将军,京邑都指军吏手持中军都督府监事将军军令,提走了监牢内所有在押罪伍。” 第四十六章 刘延抵京(下) 第四十六章:刘延抵京 “老范头,这不是废话嘛。” 老范头并不生气,反而一副高深莫测的老狐狸模样,解释道:“徐小子,羽谷战局不明,如今人心惶惶无一不为战事忧虑,就算这位上官阵总身份再如何特殊,那也是战后的事情。都指军伍军纪涣散战力低下是不争的事实,几乎就是公开的秘密,京邑都指内那些无权无势的倒霉蛋都死光了,剩下的都是有关系有门路的,自不愿前往羽谷送死,不然也不会将注意打到罪卒和罪伍身上。” 说着,老范头再度压低声音,继续道:“中军都督府左监事将军同京邑都督府同知私交甚笃,更是国子监同窗,开出的军令是将各军监牢罪伍提至中军统一审讯定罪,实际上就是让他们顶替京邑都指中那些身份特殊的家伙前往羽谷关。” 这番话,徐军吏深以为然,经老范头这么一点,瞬间转过弯来,由衷赞叹道:“老范头,不愧是左军都督府出了名的老滑头,羽谷战事旷日持久,虽说将謌克大军阻于关前,但战事持续已久耗损甚巨,朝内怨言四起,周都督三番五次请求援兵,各郡都指不堪其重不愿增派援兵,这既是块遮羞布,也是递给周都督的一把刀,高啊,老范头。” “哼···京邑都指那小混蛋,拿着鸡毛当令箭,动手打小老儿的时候可没说尊老,还有你这小混球,求着小老儿的时候是老爷子,用不着了就是老范头。” 徐军吏自动过滤老范头的埋怨,伸出两根手指,道:“老爷子,醉仙楼九灵酿,两坛。” “十坛。” “三坛,一坛可是百两,不便宜啊!” “十坛,身为军纪军吏,正儿八经的正六品军职呢。” “四坛,不能再多了,小可俸禄有限,囊中羞涩。” “十坛,听说监事将军对你很是欣赏,好像···” “五坛,真的不能再多了,没钱。” “十坛,兵部武选司侍郎···” “十坛就十坛,不过不是一次性十坛,小可没那么多银钱。” 老范头不为所动,要死十坛不松口,还将徐军吏吃的死死的,为了自己的前途,徐军吏只能妥协。 “好,细水长流嘛,一个月一坛就行。”老范头满脸喜色,开心的说道。 孟夏上旬一日,皇城、承恩宫,大例朝。 短短四个月,周斌安苍老了许多,脸上褶皱清晰可见,就连须发也是大片灰白,但出班上奏的声音,依旧铿锵有力,道:“启禀吾皇,末将周斌安有奏!” “准!” “羽谷战事涉及吾朝安危,各郡援兵竟以老弱病残充作精壮派至羽谷,更甚者,将那些囚犯、罪卒鱼目混珠送至军关,如此不顾大局致羽谷战局于险境,罔顾军纪包藏祸心,动摇国本,当诛!” 周斌安杀意凛然这番话,就连昌晟皇脸色也逐渐凝重,扫了眼神色各异的群臣,沉声道:“周将军,羽谷关之战涉及神雀万千族人安危,不可妄言。” “吾皇,末将所言,句句属实,但有一句虚言···” 不待周斌安继续说下去,京邑都督府左都督出班高声喊道:“启禀吾皇,末将有奏!” “准!” 周斌安在昌晟皇凛厉眼神逼迫下只能一切都憋在肚子里,猩红的双眼紧盯着同样眼神中满是愤恨之色的京邑都督府左都督,四目相对目光如刀,刀芒之锋锐,二人周边文臣武将无不退避三舍。 “禀吾皇,羽谷战事自去年至今将近五月,周都督身为羽谷关都指营营正,羽谷守关将军,尸位裹餐,不思破敌之策,却连连向朝堂请派援兵、粮草、军械,仅京邑都指派往羽谷援军,便有六次,近七万人马,倘若再算上母郡、理郡、氏郡、药郡都指援兵,那可是超过三十万兵马。” 京邑都督府左都督音调瞬间拔高,道:“羽谷关高墙固军械精良,乃当世之雄关,謌克敌军不过区区十万之众,结果却是我军死伤惨重,以至战局糜烂如斯,周将军身为守关将军,难辞其咎,罪该万死!” “吾皇···” ······ “禀吾皇、臣、潘伟权有奏!” “禀吾皇、臣、兵部右侍郎,沈振有奏!” ······ 京邑都督府左都督和周斌安之间犀利而极端的交锋,如同在激烈翻涌的油锅里泼上一瓢水,瞬间炸裂,承恩宫内群臣激愤,请奏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诸位爱卿,这是承恩宫,朝议重地,如此这般吵闹不休,同那易市商贩有何区别,成何体统!”最终还是昌晟皇出面,制止了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朝堂。 “潘尚书···” “禀吾皇,臣既为户部尚书,乃替吾皇暂掌神雀钱粮,可如今,燕山仓消耗一空颗粒不存,仅抚银便花费一千八百万九十三两七钱四分,可是将近年税的七成,倘若再算上军械锻造、军备打造、粮饷发放、阵亡抚恤、战功奖赏等,羽谷就是一个吞金兽、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不消一年,神雀百年积淀将消耗一空,届时,怕是连列为同僚的俸禄都拿不出来了啊!” 兵部右侍郎沈振神情悲戚,高声疾呼,道:“禀吾皇,京邑贵为皇族封地,这才多久啊,京邑都督府下军户是家家皆缟素、户户皆白绫,十户九室无儿郎,都指十营九空,再这样下去,京邑一地将再无可征之兵、可战之卒啊,吾皇···” 有潘伟权和沈振开口,承恩宫内反对周斌安的那些人也都学机灵了,不再如此先前那般吵闹,彼此打着眼色,一个个有序奏言,所有人依照自身官职,所言无不关乎羽谷战事。 打、神雀将陷入深渊,不打,不过丧失土地损失钱财。 昌晟皇不动如山,耐心听过这些奏疏,随后开口道:“诸位卿家所奏,吾已知晓,可还有奏?” 这时,殿阁学士、六部尚书、都察院两都御史、五军都督府十位都督、国子监欧阳祭酒,除却周斌安和潘伟权这位户部尚书外,其余人皆巍然不动尚位于朝列中。 兵部尚书郭盛和中极殿大学士徐向召彼此隐晦打起眼色,很快,郭盛快步出班,朗声道:“禀吾皇,臣、有奏!” “郭爱卿啊,准!” 郭盛神色内敛,侃侃而谈道:“羽谷之战不仅危及万千族人安危更涉及吾朝颜面,北荒蛮子十万铁蹄南下,神雀不可不战也不得不战。然,自北荒蛮子兵出五羊,吾朝得各族鼎力支持,更有热血侠义志士慨然奔赴羽谷关,可谓是群山四应声势骇人,粮草、军械、兵卒、银钱等支援更是不计其数。但是,开战至今,战事糜烂耗损无度也是不争的事实,关键是羽谷关一味强调蛮子之粗鄙和野蛮,毫不体恤朝堂之难、夏族之义。因此臣下斗胆一问,若是羽谷战事持续如此,吾朝该当如何自处呢?以臣下看来,早日结束战事,为要!” “早日结束战事?”昌晟皇先是喃喃着重复了一遍,复又望向郭盛,朗声道:“郭爱卿有何良策?” “吾皇,恕臣下愚笨。” 说完,郭盛诚惶诚恐向昌晟皇行以觐礼,以表达自己的敬畏。 “启奏吾皇,臣有一策,或可一试!” 缓步出班得徐向召,在众朝臣和昌晟皇的注视下,看似古井无波神色平淡,眼眸深处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和沾沾自喜。 “准!” 徐向召先是环视宫内文武大臣,这才朗声道:“列为同僚皆知,吾族之先祖为商贾之身得以封爵。” 然后目光转向昌晟皇,神采奕奕充满自信,语气坚定的说道:“吾皇,在臣看来,普天之下万事万物商贾之术皆可料理,既然羽谷战事耗费银钱,那为何不以银钱来结束战事呢?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断尾求生好过跌入深渊,将士们无须浴血奋战效死沙场。如此,既无战事,将士们自可返回都指军营,饷银便无须承担,军械、军备、粮草亦无损耗,这又是大笔银钱,无战事自无死伤,抚恤银从何谈起,不又是大笔银钱。而战祸消弭,易市恢复如初,以往例看,不消两年,自开战以来所有花销便可如数收回。” 昌晟皇神色微变,却很是怪异,似是意有所动,又似是另有深意,宫内群臣更是神色各异,鄙夷者有之、沉思者有之······ 突然,都察院右都御史刘飞闪身出班,一脸怒气,肃声道:“启禀吾皇,徐学士所言,后患无穷,万万不可!” “刘御史,深陷泥潭亦非幸事啊!”昌晟皇幽幽道。 “禀吾皇,謌克强者为尊,全族尚武,若以徐学士所言,私以银钱不仅无法了解羽谷之局,反而适得其反,謌克认定吾朝软弱可欺,有一便有二复而有三,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如此,今日尚可以银钱解决,那明日呢、后日呢?当謌克不再满足以银钱,贪图土地呢?吾朝又该如何处理呢?但有不从,便举兵来犯,吾朝究竟是战还是屈服呢?” ······ 刘飞同徐向召据理力争,就连宫内其他诸多文臣武将也是挣得面红耳赤差点大打出手,唯有国子监欧阳祭酒不动如山,一言不发。 昌晟皇早已不是那个初登大宝的启沣太子,御下平衡之术玩的是炉火纯青,所有文臣武将的奏言一应皆准,但一直不曾当众显露他自己的心思和想法,更别提决断了。 京城、燕山、魏鹏居所。 刘延、王浑两个人风尘仆仆赶抵京城,多方打探这才找到书生等人的落脚处,总算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到居所时已是深夜。 “书生,老夫那师侄究竟什么情况,还在监牢呢吗?”书生打开门尚未来得及见礼,王浑便迫不及待问道。 书生也顾不得行礼,语速飞快回道:“老师,小主子前几天出了点问题,当下应该还在左军都督府监牢。” “什么问题?”刘延神色一怔,急忙询问。 “这···” 书生不知刘延身份,支支吾吾,可王浑清楚自家师兄对他那宝贝土地的爱护程度,开口道:“行了师兄,既然已经找到他们,我们还是入内详述吧,正好问问,师侄这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解决。” 第四十七章 胡峰出京(上) 第四十七章:胡峰出京 进入正厅,众人到齐后,王浑给双方作以介绍。 盏茶后,刘延、王浑这才从书生几人口中知晓上官陆入左军监牢的详情,得知左军都督府因靖王朱狄及半仙等五羊边军的情分,左、右两位监事将军亲自出面,将上官陆从京邑都指要了回来,如今依旧关押在左军都督府监牢内。 “书生,也就是说师侄关押在左军监牢,至今尚未审定亦未定罪?” 听到王浑的询问,书生非常恭敬的答道:“是的,老师。” “你们几个一直都在京城,怎么看?”王浑目光扫向厅内屠夫、长虫、方宗、姜愧及其他几人,轻声问道。 书生、屠夫几人一脸沉思,彼此对视后,还是书生开口回道:“老师,小主子一事本就牵连甚广,再加上如今五羊关被鞑子攻占、羽谷激战正酣,导致局势愈加复杂,这才一直悬而未决。” 就在这时,刘延突然开口询问,道:“那位郭尚书什么来路?” 姜愧当仁不让,主动答道:“刘前辈,兵部尚书郭盛,神雀朝左国士太国公东渊阁大学士郭闻后人,其入仕后并不顺利,一直在京城各部兜兜转转,礼部书令史混迹多年,自礼部借调到户部后却是仕途通达高歌猛进,从令史、员外郎、郎中到户部左侍郎不过二十八年,昌晟皇初登大宝那年祭祀祭礼大典,时任兵部尚书遇刺身亡,郭盛由户部左侍郎擢升至兵部尚书。”姜愧迟疑片刻,随即接着说道:“郭氏女嫁于靖王成为王妃时,郭盛由礼部转入户部,仕途才大有起色,为官多年风评还算不错,如今是昌晟皇在朝中颇为依仗的重臣。” 刘延紧接着又问道:“当初到五羊关的宣召使,是这位郭尚书吗?” “是。” 王浑瞬间明白自己这位师兄什么打断,震惊于自家师兄对徒弟的爱护程度,竟起了这个心思,双眉紧蹙神色复杂,不由出言求证道:“师兄,你这是?难道你是想去找那位?” “师弟,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刘延满脸无奈,若非迫于无奈,无论是他还是王浑,绝对不会打这个主意。 王浑眼眸中闪过一抹迟疑,叹息一声后,轻声提醒道:“师兄,时隔多年,往昔情分是否还在尤不可知,况且如今他的处境也不是很好,怕也是有心无力啊,再说,贸然求上门去,是否···” “迟则生变,陆儿那拖不得。” 明显,为了爱徒,刘延已做出决断,心念通达,玩笑似的劝慰师弟王浑,道:“枪徐剑张吴刀那三个老混蛋如今的修习不知怎样了?多年未见,反倒有些想念他们三个混蛋。” “师兄,那稍作歇息,连夜返回京城吧!” 京城、靖王府邸。 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安护卫是睡眼蓬松,但还是依照吴老的吩咐,为中厅的两位神秘夜访者奉上灵茶。 安护卫离去,中厅内空无一人,王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转身在刘延耳畔低语道:“师兄,不对劲啊,朱狄好歹也是实权王爷,神雀军伍的柱石,当朝皇叔,怎会如此落魄呢?府中空空荡荡,护卫、仆从、婢女一个都没看到,枪徐剑张那两个老混蛋也消失不见,只有吴老头一人。” 此刻,刘延想的可比王浑远多了,脸色有些难看,连夜返回京城闯入王府,不就是寄希望于这位贵人看在往昔情分上能够伸手帮一把,如此来看,未必能够如愿啊! “两位前辈,深夜来访,本王深感荣幸!” 朱狄穿戴整齐,额头发梢上还残留着洁面时的水珠,阔步迈入中厅,惊异之色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老友重逢的喜悦,向刘延和王浑见礼之时,更多的是恭敬。 “刘延见过王爷!” “王浑见过王爷!” 刘延、王浑匆忙起身回礼道。 朱狄在刘延、王浑坐下后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道:“两位前辈深夜来府,想必定有要事吧!” “王爷,我师兄弟二人深夜叨扰,实属冒昧还望见谅!” 朱狄摆手示意刘延二人无须这般客气,笑呵呵的说道:“两位前辈在这府中生活多年,何来叨扰一说啊!” 刘延、王浑二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脸上满是犹豫之色,内心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如此冒失,应当事先打探一番,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尴尬。 朱狄察觉到刘、王二人的窘迫,主动开口,玩笑似的口吻道:“刘前辈、王前辈,不会是见到本王如今破落了,不愿再同本王来往了!” “哪里、哪里···”刘延接连否认,不再犹豫,道:“王爷,冒昧深夜来访,是有事相求,望王爷海涵!” “刘前辈,但说无妨!” “王爷,余有一徒,如今身陷囹圄,倘若王爷方便,还望能够搭救一二。” 朱狄眉梢抖动,脸上笑意依旧,却是提前打好埋伏,道:“是在京邑还是哪郡都指?通判是否已经审定、案件到刑察司了吗?前辈,本王有言在先,倘若爱徒当真触犯律法,绝不容私,最多也就交代一二,让前辈爱徒在狱中过得舒服些。” “王爷,小徒所犯乃是军纪,现被关押在左军都督府监牢。”朱狄的为人刘延再清楚不过,说出这句话只感无比沉重。 “触犯军纪?”朱狄语气有些不善,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憎恶。 朱狄脸色突变,王浑匆忙起身解释道:“王爷,师侄触犯军纪也是情势所逼迫于无奈啊。五年前,鞑子攻打五羊关,若非师侄主动弃寨保存四寨边军,此后又岂能从如狼似虎的鞑子手中夺回五羊关,如果不是另有隐情,师侄也不会在左军监牢一关就是三年,不管不问的。” 朱狄是越听越不对劲,怎么感觉所说之人就是上官陆那混小子呢,压制内心情绪涌动,不动声色道:“听王前辈所言,此人可是五羊边军血狼寨卫正上官陆?” “正是!” 听到朱狄说出自家徒弟的名字,刘延暗自欣喜。 这下,轮到朱狄震惊无法平静了,那个他很是欣赏却又甚是反感的混小子,竟是先前府中供奉武者前辈的徒弟,而且今日还求到他这儿,就算他再有城府,还是有一丝情绪挂在脸上。 刘延是关心则乱,只顾着内心欢喜,王浑则要比刘延更圆滑世故,一直暗中留意着朱狄的眼神和脸色,自然将这些尽收眼底,却也只能是暗自惊异。 “王爷,可是有什么不对吗?”苦思无果,王浑实在是按捺不住,出言试探道。 朱狄立即意识到失态,瞬间稳定心神,缓声道:“哎···不瞒两位前辈,上官卫正一事,因涉五羊边军,本王确实知晓一二,他的事情啊,急不得。” “王爷,这么麻烦,难道您出面也不成吗?” 闻言,刘延瞬间急了,顾不得言辞是否妥当,焦急询问道。 朱狄将刘延的急切和焦虑看得清清楚楚,内心更是震惊,刘延和王浑的底细他是清楚的,那可是斗门啊,不由惊叹于那混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竟得了拜入斗门的机缘,而且还被师门如此看重。 不管内心如何翻涌,朱狄还是毫无隐瞒,如实相告,道:“前辈,无论上官卫正是何缘由,触犯军纪毋庸置疑,况且此事远非触犯军纪那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万不可操切!” 言毕,朱狄感觉不妥,复又开口劝道:“两位前辈且宽心,上官卫正不过是机缘巧合遭受牵连,不会有什么大事,也就是在左军监牢再待上一段时间,若非鞑子进犯京邑,早就出来了。” 朱狄这番话,对刘延和王浑而言那就是定心丸,王浑立即拉住还欲开口询问的师兄,起身见礼道:“王爷,深夜冒昧叨扰,还望见谅,我们师兄弟二人会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这就告辞!” 第四十八章 胡峰出京(下) 第四十八章:胡峰出京 王浑、刘延快步走出中厅,纵身一跃便已消失于夜色中。 走出靖王府,还没走几步呢,刘延便迫不及待问道:“师弟,为何···” “哎呀,师兄,我以为你要责骂我一番呢。”王浑抢过话头,挤眉弄眼笑着说道。 “师弟,师兄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察言观色自来你就强过师兄。” 王浑随即扫视空无一人黑漆漆的街道,还是压低声音解释道:“师兄,我们这位贵人啊,对师侄可并不陌生,而且纠葛之深,怕是远非你我能够想象,今夜我们先找个地方凑活一宿,明日返回燕山书生他们那儿后,详细询问师侄那个叫姜愧的追随者,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靖王府究竟出现什么问题,方才在府中只有那吴老头的气机,枪徐剑张刀吴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是啊,他三人是上古才门弟子,惯来三人一体,怎会只有一人呢?” “师弟,你感觉到没有,那吴老头气机中属于枪徐剑张的已经微不可察,这才是让我奇怪地地方。” “难道···”其实王浑只是顺着师兄的疑惑和猜测,内心下意识作出的判断,可当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王浑又难以接受。 “师弟,应该是了。”一时间,刘延的神色沉重,肯定的说道。 这夜,师兄弟二人先是从京城赶到燕山脚下居所,又从燕山快马加鞭返回京城,这番折腾,再加上内心诸多疑惑,何况距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自然没有什么心思找落脚歇息的地方,在外城找了个荒废的院落,闭目假寐,等待着城门开了后出城前往燕山居所。 再说刘延和王浑离开王府,吴老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现身于正厅。 “吴老,您过来了。” “王爷,是斗门师兄弟二人。”吴管家看似询问,语气却很是肯定。 “吴老,是有什么问题吗?”朱狄听出吴老语气的不同寻常,奇怪的问道。 吴老情绪稍显低落,并未直接做出回答,轻声感慨道:“斗门啊,不愧是远古、上古皆存在的门派,这师兄弟二人皆已是先天大圆满境。” “什么,先天大圆满境?” 朱狄双目瞪圆,满脸不可置信,也瞬间明白王浑最后那句会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气机的确是先天大圆满境,饱满有暇圆润空灵。” 朱狄听到吴管家这般坚定的语气,自不会怀疑,可是这未免也太过惊骇了吧,师兄弟二人皆为先天大圆满境,而先天大圆满境意味着什么,贤亭不出天下无宗,先天大圆满便是绝对无敌的存在,也难怪一向沉稳的朱狄也多有动容。 出城,马不停蹄赶往燕山居所,见过书生、姜愧几人后,刘延师兄弟二人才知道自己二人错的究竟有多离谱,绝难想象,上官陆竟会同贵人之女有感情纠葛,王浑也是豁然开朗,当即明白说出师侄名字那一刻,为何贵人的脸色那般古怪。 既清楚症结在何处,刘延、王浑二人反倒不急了,特别是在听过上官陆和书生几人的谋划后,兴趣十足,甚至将此次入京的目的都忘记了。 翌日,姜愧便带着刘延和王浑进入左军都督府监牢探看上官陆,师徒相见,自是一幅其乐融融感人肺腑的温馨画面,亲自确认自己徒儿安然无恙,刘延这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王浑看似每日同书生、屠夫议事,实则每到深夜便会悄然离开居所,暗自秘密拜访当初在京城结识的那些老友。 刘延,心里只惦念着自家徒儿安危,连日来频繁走动之前边军营的那些老弟兄,只是羽谷关战事多依仗五军辖下几营,特别是边军营更是中流砥柱,他那些老弟兄基本上都在羽谷关内。 神雀,兵部尚书郭盛,府邸。 繁花似锦百花争艳的花房内,中极殿大学士徐向召、户部尚书潘伟权以及兵部尚书郭盛,三人眼前青灵茶汤早已凉透,没了热乎气,徐向召脸色很是难看,目光也在潘、郭二人身上徘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郭兄、潘兄,自开战至今才多久,周斌安那个粗鄙武夫,三番五次奏请援兵,謌克,蛮野之徒嗜血成性,定要杀生杀死的,难道意气之争当真就比安宁祥和来的紧要吗?” 郭盛还是那副垂首沉思状,因此声音沉闷,道:“徐学士,稍安勿躁,朝议争执不下,特别是都察院以夏族大义横加阻拦,致使吾皇无法当众做出决断,不过,若此事稍有进展或是确认为解决羽谷战事的不二之选,纵然都察院再如何坚持和反对,惹得群臣激愤,吾皇自可藉此决断。” 潘伟权脸色微微动容,瞬间便收敛内心诧异,佯装弯腰去拿石案上的茶盏,眼角余光瞥向他左手位置的郭盛。他掌户部理神雀钱粮税赋,对神雀的家底再清楚不过,羽谷战事的确耗费甚巨,却又远非同徐大学士所言那般夸张,毕竟夏族承平多年,神雀几百年积累下来的家底还是相当雄厚。 关键是,郭盛身为前户部尚书左侍郎,不应该不清楚,可他既不点破,还在附和徐大学士的观点,这就值得玩味。 潘伟权心中,朝议陈奏是一回事,羽谷关几月鏖战耗费钱粮无数远超估算,这是事实,朝议陈奏不过是让周都督有所警醒,而郭盛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得不有所回报。 徐向召徐大学士是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满脸喜色,潘伟权内心却是无比失落,神雀值此危难之际,正当上下同心共渡难关,争议不可避免也无可厚非,可倘若争议演变为争斗,对神雀而言,便是灾难。特别是潘伟权隐隐感觉到郭盛在不动声色挑动徐学士的举动,让他愈加不安,不禁在内心连连警示自己。 密会结束,刚一走出郭盛府邸,徐向召便迫不及待返回徐府,路上不断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去,将胡峰找来。” 刚一下马车,徐向召便急忙吩咐管家,刚一进入书房还未落座,管家便已带着胡峰迈步进入书房。 “学生胡峰,见过大人。” 胡峰,正是上官陆在药郡国学府求学期间的同窗,青州阴城胡家庄族主之子,褪去青涩,多了几分桑沧和沉稳。 “胡峰啊,入吾府中也有段时间了吧!”胡峰的恭敬和谦卑让徐向召很是受用,不住点头道。 “学生多谢大人收留。”胡峰语气低沉,神色淡定,既没有刻意的奉承和讨好,也没有倨傲和疏离,更像是行尸走肉般的淡漠。 徐向召本还激动和兴奋的内心如同吃了苍蝇般膈应,别提多难受了,却又不得不忍着,毕竟这种事只有这个刚刚入他府中,没有任何背景和根基的国学学子最合适,心思沉稳办事干练,主要是同他没有任何牵连。 “羽谷战事,如何看法?”徐向召心不在焉吃着灵茶,故作随意问道。 “大人的看法便是学生的看法。” 徐向召顿感气结,将茶盏狠狠砸在书桌上,可一想到接下来还非他不可,只能强忍着怒火,沉声道:“你是国学高才,听听你对羽谷战事的看法,可有良策解决羽谷战事?” 徐向召语气中的不善,胡峰自然听得真切,更清楚这位主家最近上蹿下跳都在忙活些什么,尽管内心甚是鄙夷,但为了家族、为了胡家庄,这位曾经高情远志的谦谦君子,也不得不弯腰事权贵。 “学生愿替大人走这一遭,只是不知学生···”胡峰实在难言内心的憎恶,只能借助见礼之机掩饰。 徐向召很是满意胡峰的聪慧,连连点头,随即应承道:“胡峰啊,胡家庄那不过是小事一桩,忠心办事,吾自会处理好。” “大人,学子一介白丁,身无分文更无官身,恐謌克将军难以信服,需大人支下银钱,便于行事。” “好说、好说,不知所需多少呢?”提及银钱,徐向召立即充满警惕。 “十万。” 两个字,斩钉截铁,异常坚定。 “十万?” 徐向召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满是不可置信。 “是的。” 徐向召是一脸肉疼,却又不得不故作大方,低声道:“小钱、都是小钱,不过是探探蛮子的底细,哪用得了这么多,一···一千两吧,其他的待你回府后再酌情补上。” 胡峰入府虽不长,却也时日不短了,对这位主家也算有所了解,典型的铁公鸡目光短浅不说,更视财如命,自动忽略所谓的保证,直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学生还需大人手中所有军情细报,事无巨细必须全部给予学子以便行事,银钱更是不可短缺,否则难以完成大人所托。” “好。” 一个好字,完全就是从他牙根挤出来的,却又是一副大手一挥爽利大方的模样,端是滑稽。 战事一起,看似对京城居民无甚影响,可对那些别有用人的人而言,紧绷着的神经不曾有片刻松弛,更何况徐向召旗帜鲜明提出破财休战的主张,徐府一举一动早就被有心人关注,就算是胡峰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出府,依旧落入他们眼中。 第四十九章 北境绣球(上) 第四十九章:北境绣球 羽谷关外,謌克大军营地,莫日根中军主帐。 “王爷,就是这个夏人,求见您。”哈日巴日进入帐内肃声说道。 羽谷关外,謌克大军营地,莫日根中军大帐。 “王爷,就是这个夏人,求见王爷。” 莫日根仔细审视着眼前来人,年岁不大一身青衫,虽被五花大绑刀斧加身,却毫不畏惧,反而一脸刚毅,奇怪警惕的同时还有些许的期待,内心思绪更是百转千回,毕竟两族激战正酣,怎会有夏人甘冒刀箭兵危不顾生死闯入营中见他呢? “夏族学子胡峰,见过王爷。” 胡峰双手被缚,腰背挺立如松,对视莫日根那如鹰般锐利的双眼,毫无惧色,说话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胆子不小啊!” “学子此番前来,乃遵家主之意,罢兵休战!” “家主?罢兵休战?” 莫日根低语重复的同时,看向胡峰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王爷并未听错,学子冒死闯过战场面见王爷,正是商谈罢兵休战一事。”胡峰语气肯定,再次阐明自己的来意。 莫日根、胡峰二人就这样彼此凝视对方,大帐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莫日根多次扬起右臂欲让哈日巴日将胡峰押下去,却都收了回来,踌躇良久,缓声道:“退兵也非不可,只是如何让本王相信你呢?” 胡峰并未做出任何回答,自顾自来到火架旁,背过身用炙热的火焰灼烧绑缚在身上的毡皮条子,皮条断开,褪下外褂怕打着皱乱的青衫。 “学子九死一生冒险来见王爷,自不是无的放矢,若只为诓骗王爷您,那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点。” 胡峰,眉目清秀身形消瘦,明显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柔弱书生,身陷敌营万千大军围困中,依旧面不改色旁若无人,行事如此胆大,就算是在刀山血海中摸爬出来的莫日根也感到莫名的敬畏。 謌克尊崇强者,不知不觉间,莫日根对胡峰的态度逐渐开始转变。 反观胡峰,俨然将中军大帐当作他自己的地盘,自己个安坐之后,还给自己倒上一杯温好的酒水,道:“王爷,贵族大军围困羽谷三月有余,可曾攻下?不曾吧!贵族攻夺五羊用了多久呢?想必王爷比学子更清楚,其中的煎熬和苦难,王爷更深有体会。” 一杯温酒下肚,胡峰不自觉晃动着脑袋,待酒盏再次斟满,再次开口的语气多了些许的骄傲和自豪,道:“王爷,五羊关不过是夏族一戍边军关,可羽谷呢?戍卫京邑之地、拱卫夏族京都,其关墙之坚固、军备之精良、兵力之充沛,远非五羊这等边关能够比肩,王爷领十万雄狮,先克五羊、再攻羽谷,已然领教,无须学子多言,此时罢战休兵言和,无疑是最佳选择。” 言毕,胡峰毫不理会莫日根究竟会作何反应,很是豪爽的一口饮尽杯中酒水,这才开始自斟自饮。 “神雀有九大郡、九大关,兵力何止百万,五军都督府下五大营,神机、边军、器军、天字、千军,涵盖军械锻造、军备打造、精兵操训、马畜培育等,倘若全力以赴,不知装备精良的百万雄师,贵族可敌否?” “神雀都指军伍战力比之贵族纵然有所不如,城高池深也足以弥补,再有大量精密军械相助,贵族可战否?” “战端乍起,贵族依靠犀利兵锋尚可取胜,一旦战局陷入僵持,比拼的却是交战双方底蕴,贵族可久否?” “武者,夏族不知凡几,战事旷日持久,夏族武者响应吾皇剿敌楔文,纷纷赶往羽谷,接踵而至有加无已,势力愈加雄厚,反观贵族,又能有多少勇士可供驱使,用以征战呢?王爷麾下又有多少勇士可供驱使呢?” “残血夜虽已过去四千余年,夏族族人自强不息之火未泯,星夜兼程赶赴羽谷,自愿成为守关军卒者数不胜数,王爷麾下青壮又有多少可供调用呢?” 胡峰这番避重就轻的自说自话,竟在莫日根内心泛起层层涟漪,大军围困羽谷关久矣,各部伤亡惨重怨言不断,就连莫日根自己都数不清,大军究竟有多少次攻夺关墙,却总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羽谷关,看似风雨飘摇唾手可得,却又那般遥不可及。特别是开春之后,战事残酷远超莫日根的想象,羽谷守军战力逐步攀升,攻占关墙所付出的代价也越来越大。尤其是大军周边逐渐出现夏族武者,看似零散毫无章法,却对出阵查探的探骑和游骑造成巨大威胁和伤亡,寻常青壮无从应对,不得不调动军中勇士围捕诱杀,致使攻关战力大幅消减,此消彼长,战事自是愈加吃力。 莫日根是无名火起,但表情却很是玩味,故作凶厉,道:“难道就凭你空口白牙,就令本王二十万大军无功而返,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你何时见过九天之上的苍鹰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猎物呢?” “王爷,学子不过就是一个卒子,过河的卒子。”胡峰语气平缓,一语双关道。 “过河的卒子?” 莫日根夏话水平显然无法理解其中深意,低头吃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当他抬头后,神色狠厉,语气严肃,道:“本王敬重你是个勇士,说说你的条件。” 胡峰眼眸中的鄙夷之色一闪而逝,并未被莫日根察觉,肃声道:“退至五羊、钱百万,退出五羊、钱三百万。” “仅此?” “仅此!” 胡峰,只身犯险,独闯敌军大营,以舌为刀、以词为箭,同莫日根激烈交锋,与此同时,兵部尚书也得到昌晟皇召见,入宫面皇。 “郭卿,看吾之花园,如何?”昌晟皇制止了郭盛行礼,右手指向凉亭外花枝招展姿态万千的花园,朗声道。 “百花齐放竞吐芬芳,繁花似锦譬若世事。”郭盛不假思索,出言盛赞。 昌晟皇面带浅笑,随着他深邃的目光转向花园,轻叹道:“繁盛似世事,郭卿是这般认为吗?可惜啊,百芳竟艳独缺牡丹啊,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听闻药郡青州阳城姚氏一族擅育牡丹,尤以姚黄为最,花色多变花形丰满,光彩照人气味清香,素有‘花王’美誉,臣下这就亲自前往药郡,为吾皇花园增色一二,尽臣之本分。” 闻言,昌晟皇依旧凝视着亭外花园,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神似乎开始有些飘忽,开口说话的语气中带有一抹遗憾。 “姚黄花王之名,吾多有耳闻,只是药郡青州未免远了些,姚黄因姚氏精心呵护方有花王之美名,若离开故土,一路颠簸风吹雨打,那还是姚黄嘛,娇柔了些!” “吾钟爱豆绿,天生地养栉风沐雨,于狂风暴雨严酷天气下脱颖而出,风骨十足,南境所出看似珍贵繁华,然比之北境所出,所欠缺的恰恰就是这份风骨,在吾眼中,妩媚妖娆终究比不过傲骨嶙峋更有韵味。” 突然,昌晟皇目光凝聚,隐隐流露出一抹贪恋之色,轻声道:“说起来,皇叔也是爱花之人,多年前曾经君山喜得一株绣球绿,天生地养的绣球绿,当时吾还是皇子,多次上门拜求皇叔忍痛割爱,均遭婉拒。” “这几日,听闻皇叔府中这株绣球绿长势喜人,竟自我发育出两株,这下皇叔应该舍得送吾一株了吧,这园中若有绣球绿,统领园中百花,想必再无与之比肩者吧,纵是北园,多不如矣!” 随即,语气中充满遗憾,目光也回转到郭盛脸上,低叹道:“哎···可惜啊,吾对皇叔多有愧疚,这绣球绿啊,怕是与吾无缘喽!” 昌晟皇目光非常平淡,却有种无形的压力骤然剧增,虽刚刚入夏,气温只能算是温煦,可郭尚书却是满头大汗,在昌晟皇深沉目光下,缓缓垂下后便始终不敢抬起,就连眼帘也不敢向上翻动,紧盯着掀开茶盖的茶汤,仿似要数清楚这盏茶中究竟有多少根灵茶。 郭盛沉默不语,昌晟皇亦不再言语,凉亭内气氛瞬间为之凝结,侍奉在侧的几名皇侍更是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侍司侍案苏喆锦,那是最懂昌晟皇心思的,那轻微的一瞥,便知其深意,环步上前,轻声道:“郭大人,茶汤已凉,让奴为大人再换一盏吧!” “劳烦苏侍了,多谢!” 郭盛一脸惶恐,连忙答谢。 苏喆锦一边动作轻缓更换茶盏,一边轻声道:“郭大人心忧国事,侍奉郭大人自是为吾皇分忧,这是奴的本分,如何敢劳大人称谢。” 闻言,郭盛脸色瞬变,慌忙起身,恭恭敬敬行以觐礼,言辞诚恳,哀求似的说道:“身为臣子,为吾皇分忧乃是本分,臣下同王爷乃是姻亲,这就前往王府求来绣球绿,使花园增色一二。” 昌晟皇满怀欣慰,笑声是那般自然,朗声道:“郭卿当真是深知吾心,常常遗憾园中所缺统领百花比肩北园的绣球绿,想必郭卿定不负所望。” 郭盛自然听出昌晟皇这番话语中的深意,目光坚定,保证道:“臣下明白,定为吾皇求得‘此话’,统领百花,令北园相形见绌自惭形秽。” “那吾就多仗郭卿了!” 随即,昌晟皇冲着早就在凉亭外侍奉等候的苏喆锦责骂道:“茶汤呢,没看到郭卿早已口干舌燥的,没个眼力见的。” 郭盛走出皇宫,艰难挤进马车内,那副惶恐、惧怕、疲乏的模样瞬间消散无踪,随之而来的是踌躇和犹豫,双眉紧皱成川了都。 第五十章 北境绣球(下) 第五十章:北境绣球 羽谷关僵持不下的战局,成为神雀朝局动荡的导-火-索,徐向召大学士为首,连同户部、布政司众朝臣,鼓吹宣扬以赔付财货的方式,达到罢战休兵的目的;都察院御史及国子监出身的部分朝臣,则是站在夏族大义的立场,主张以铁血强硬手段回击,坚决打击鞑子狼子野心。 当然,摇摆不定犹豫不决者有之、埋头政务不理纷争者亦有之! 无论朝局如何动荡,暗流如何汹涌,羽谷守军战力孱弱、兵力折损严重、耗费甚巨,各郡包括京邑都指军兵怨声载道,这些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昌晟皇也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不得不改变既定计划,寻求解决之道,最终选择妥协,寄希望于那位从军多年战功赫赫的皇叔。 讨伐檄文广为传颂,夏族游魂及各氏族积极响应,自恃实力不俗者,约上三五同道知己,北上杀敌,各氏族纷纷慷慨解囊以资守军,一切看似轰轰烈烈全族愤然,然则于羽谷战事、神雀大局而言,难以颠覆大局。 因五羊之故,王、荒两郡对神雀朝堂已然是离心离德,出现阳奉阴违的苗头,就连京邑在内的其他诸郡,非议看似是针对羽谷关、针对周斌安,实则是逐步掌控神雀朝堂的昌晟皇,那一封封垒摞在龙案上的奏疏,便是无形的刀枪。 羽谷关战事仿似一把钥匙,一个潘多拉魔盒,引爆神雀所有隐于暗中的矛盾和纷争,争先恐后浮出水面。 军伍,特别是都指军系,操训松弛战力低下,军户体系千疮百孔形同虚设,外强中干不堪一战。 地方政务,各州及各州所辖城池为氏族所把持,政令难以贯彻致使民怨沸腾,氏族以姻亲勾连稳固争夺权柄和利益,伴随着势力逐步增大,氏族私欲日重,朝堂税赋大幅缩减,京城对地方的掌控已降至冰点。 游魂越来越多以致匪患日渐猖獗,游魂出身国学学子仕途无望。 ······ 诸般种种,一旦处理不当,神雀将陷入分崩离析的危险境地,乾坤颠倒阴阳逆转,并非妄言。 昌晟皇宣召郭盛入宫,一番看似由花园引起的闲谈,却又深藏帝王心术,郭盛,兵部尚书,这个同靖王朱狄有着姻亲关系的心腹重臣,自然是为昌晟皇排忧解难的不二之选,昔日神雀的国之柱石,凭借他那无与伦比的威赫,还有那化腐朽为神奇的军事才能,了结羽谷战事,解神雀燃眉之急。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距离靖王府越来越近,而马车内的郭盛依旧同那热锅上的蚂蚁,进退不得无从决断,因为他清楚,身后十丈那辆简陋的马车,是自他出宫后便一直紧紧跟随,毫不掩饰身上那套皇侍独有的服饰。 郭盛深陷困顿,徐向召徐大学士在郭府同样急得团团转,不断催促府中管家,询问郭盛回府时间,因为胡峰安然返京,以赔付财货达到罢战休兵的目的,得到最终验证,只是謌克领军王爷所附带的硬性要求,让他措手不及,竟是要求皇族同謌克大汗结为姻亲,彰显神雀的诚意和两族之友好。 事关重大,徐向召在听过胡峰详细禀报后便火急火燎来到郭府,谁料对方竟未在府中,也只能在厅内干等着,让时间不断滋养他心中的欣喜和焦虑。 “去,持本官名帖,请中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三府左、右都督到靖王府,定要转告列位将军,这是吾皇的意思。” 就在最后一个岔路口,郭盛终于作出决定,或者说思虑周全,狐假虎威,以出人预料略显怪异夸张的行事手法,避免惹火烧身,且顺利完成昌晟皇的嘱托。 郭盛马车行过岔路口,确认马车行进方向正是靖王府,紧随后方的皇侍便有一人转身离去,郭盛也开始吩咐车夫围绕着靖王府兜圈子。 半个时辰,当郭盛马车停在靖王府前,中军右都督孙鑫睿、左军左都督付腾钊、右军左都督李仕子三位都督已在府前等候,郭盛不待马车停稳,闪身走出马车,已是满脸堆笑,快步上前见礼道:“见过三位都督,劳烦诸位将军了!” “见过郭大人!” “见过郭大人!” “见过郭大人!” 五军都督府,以中军为首,其他四军看似不分主次,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还是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轻重之分,相对而言,依次为前、左和右、后,因此三位都督的站位也很是微妙,左军都督府付腾钊、右军左都督李仕子不着痕迹的向后退半步,这样,中军右都督孙鑫睿便是首位。 四人一番寒暄后,孙鑫睿孙都督微倾上身,试探道:“郭兄,吾皇是···” 郭盛随即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道:“孙都督当知如今局势微妙,吾皇忧心忡忡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下官承蒙吾皇厚爱,却也是诚惶诚恐啊,恐唯有不殆,辜负皇恩!” 郭盛一番话,字字句句不离昌晟皇,看似什么都说了,却又什么都没说,扯虎皮做大旗,不愧是宦海沉浮多年的文臣,这语言艺术和珠玑被他玩的是炉火纯青,他眼中那抹完美掩饰的倨傲和不屑,却被一直注视着他的孙都督察觉,引而不发,面带笑意,赞誉道:“郭大人心忧国战,替吾皇排忧解难,当是辛劳!” 言毕,做出请的手势,缓声道:“郭大人,请···” 郭盛这下也不推辞,阔步上前,叩响王府府门。 “哐、咚,哐、咚!” 靖王府大门随着王府沉寂太久,粗重的门环已满布锈迹,郭盛也是知晓王府规矩,叩响门环后,便主动引着三位都督前往角门。几人刚到角门,便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安护卫站立在门后,看到郭盛也不过是颔首示意,再看到郭盛身后的三位都督,肃然起敬,行以武礼,肃声道:“标下见过三位将军。” 郭盛并不恼怒,笑脸以对,朗声问道:“安校尉,王爷可再在府中,郭某同几位都督有要事拜见。” 闻言,安护卫瞬间恢复那副略有慵懒的模样,淡声道:“王爷闭门谢客大人不是不知,请回吧!”目光转向三位都督,面带歉意,道:“还望三位将军恕标下冒犯,请回吧!” “咯吱、嘭!” 安护卫直接关上角门,转身离去。 郭盛在安护卫这儿吃了个闭门羹,神色间不见丝毫恼怒之色,转身便同三位都督有说有笑,而几位都督也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短暂的寒暄后,四人便各自离去。 郭盛再次坐上马车,神色瞬间无比凝重,双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随即叮嘱车夫出京前往郊外。这可就害苦了一直等候在郭府的徐向召徐大学士,直至月明星稀烛火摇曳,依旧没能等到郭盛回府。 翌日,匆匆返回京城,风尘仆仆的郭盛拖着疲惫之躯亲自登门拜访几位御史和国学出身的司堂主事,说服他们随他前往靖王府,游说靖王出山,力挽狂澜,解羽谷战祸。 当角门再度被打开,安护卫同样没给郭盛什么好脸色,甚至还不如昨日,就差恶语相向了。 郭盛依旧笑脸相迎,不见丝毫恼怒之色。 第三日,郭盛亲自驾乘车马,请动的则是几位致仕后留在京邑颐养天年的重臣,兵、户、礼、吏四部尚书,叩响王府大门,期望靖王能够拨冗相见,之所以请他们,自然是因为他们同靖王曾同殿为臣交情匪浅。 这次,郭盛连角门都没能打开,安护卫直接隔着门墙,请罪道:“王爷闭门谢客多年,请回!” 第四日、第五日······ 郭盛毫不气馁锲而不舍,而神雀朝内文武大臣,无论致仕与否,都被他请了个遍,因此,兵部尚书郭盛忧心国事,擅请靖王出府,再领神雀军伍以解羽谷兵祸、消神雀之危,消息不胫而走,闹得沸沸扬扬,满京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羽谷关外,鞑子中军大帐。 深夜,莫日根独身一人呆坐在灯火通明的大帐内,矮案上放着的便是哈日巴日送来的战损军报,当然,还有他亲自搜罗得来的各部怨言。 夏族学子胡峰的意外到来,莫日根看似声色俱厉,其实早已心生涟漪,面对日渐艰苦的战局,不由暗自心想:“适时退军,以谋取巨大利益,徐徐图之,缓缓抽取夏族底蕴,不失一良策,何况还有那位相助,皇族之女姻亲,也足以令神雀动荡不安,也算是意外收获。” 第五十一章 商议和谈(上) 第五十一章:商议和谈 皇城、承恩宫,大朝会! 昌晟皇刚一坐定,尚未唱班,徐向召徐大学士便迫不及待暗中示意礼部那位长着山羊胡的郎中出班陈奏。 “启奏吾皇,臣有本奏!” “准!” “为解羽谷兵患,微臣甘冒骂名,不惜此身穿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战场,九死一生终于见到北蛮领军之人,莫日根。” 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便是这位礼部郎中,刚一开口,便令承恩宫内炸开了锅,几乎是群臣激愤,纷纷出班陈奏,弹劾其通敌叛国妖言乱政。 一切正如郭盛所预料那般,昌晟皇看似恼怒不已,但双眸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对于众臣工的义愤填膺不予理会,目光转向那位犹如斗士般昂首挺胸慷慨就义的礼部郎中。 “那就说说吧,那位北蛮将军都说了些什么?” 昌晟皇无悲无喜的平淡话语当即让吵闹不休的承恩宫安静下来,这位礼部郎中从容不迫整理方才撕扯下不堪的仪容,确认再无不妥,这才缓步上前,高声陈奏。 “回禀吾皇,羽谷战事于我神雀而言犹如泥潭,而对北蛮亦是如此,微臣析毫剖厘陈以利弊,最终说服北蛮领军王爷,以财货了结战事,休兵罢战大军撤离。” “撤离?” “禀吾皇,暂撤五羊。” 昌晟皇这才明白,花钱消灾也不过是令其退至五羊,同他所预想和期待的并无太大差异,正欲开口仔细询问,却又听到这位礼部郎中再次开口陈奏。 “北境荒蛮物产匮乏,微臣奏议,可令五羊关成为神雀同北荒诸部的易市所在,如此,兵不血刃夺回五羊边关,况且以粮谷、布匹、盐巴这等我朝丰裕之物换取紧缺的皮革、优良马匹、药草等北境特产,获利甚巨,络绎不绝的商旅可保证布政司获得源源不断地税银。尤为关键地是,通过易市各取所需,北蛮再无兴兵南下的口实,足保北境再无兵戈,永享安乐!” 话音未落,周斌安当即斥问,道:“五羊驻军呢?” 这才是最核心、最关键所在,五羊由哪方驻军,便代表着主权,若由謌克驻兵,便代表着神雀需要割让君山乃至君山以北所有土地于謌克,这无疑就是一条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协约。 礼部郎中被问的哑口无言,再不复方才那般高视阔步神采奕奕,神情略显扭捏,低语道:“禀吾皇,微臣因未得吾皇恩准,因此并未谈及,还请吾皇恕罪!” 昌晟皇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闪身出班的都察院右都御史刘飞打断,肃声道:“启奏吾皇,謌克狼子野心,此举定然包藏祸心,不过是温水煮青蛙,徐徐图谋我朝底蕴之险恶之心。” 昌晟皇略感惊愕,甚至超过内心的不满,都察院当朝谏言,必据实上奏,不得捕风捉影亦不可无端揣测,这是贤亭创立都察院之始便定下的铁律,这也是历朝历代对都察院御史奏言信任有加的根本。 昌晟皇按耐着内心的好奇,脸上依旧还挂着温和的笑容,轻声解释道:“刘爱卿言之有理,但是否有些言过其实了呢?损失些许财货可解羽谷之困局,避免吾朝将士战死沙场,才是最紧要的。” 说着,昌晟皇语气瞬间严厉起来,锋芒尽露,杀意凛然,道:“倘若北蛮部族当真冥顽不化不识抬举,吾亦不惧,神雀雄兵百万,试问,可敢试其锋芒否?” 最后,昌晟皇肃然而立,挺拔如松,锐利目光扫视宫内诸臣,眼神犀利气势峥嵘轩峻,端是一代雄主之像,奋力挥动手臂,肃声宣定:“礼部就以此议前往羽谷关外,商谈罢兵休战,退朝吧!” 昌晟皇阔步离去,这一刻,他的身影是从未有过的坚毅和雄伟。 很快,文武百官带着满腹惊诧和疑惑,有序离去,礼部郎中、渚郎中,昂首阔步如同斗场获胜的圣斗士,无视群臣异样目光,更显得他特立独行。 大朝过后,仅仅半个时辰,朝堂欲同羽谷关外敌军和谈,赔付财货解决战事的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但凡三两友人相聚,必定谈论一二。 徐向召出宫后在徐府不过虚晃一枪,便掩藏行迹悄然前往兵部尚书郭盛府邸。 郭府,徐向召无须管家引路,轻车熟路快步前往书房,看到端坐在书案后的郭盛后,还是下意识余光扫视整个房间,这才开口急声道。 “郭兄,今日在朝堂上为何阻止本官呢?吾皇态度已然明确,再说北蛮那位莫王爷的条件并不过分,赔付所出银钱虽多于战事消耗,然军卒死伤之抚恤却深不见底,此消彼长,朝堂因此减少支出最少也在五百万两,况且五羊关顺利成为易市,粗略估算税银也在年四百万两所有,世间还有如此划算的买卖吗?” 徐向召一脸急切,郭盛却是云淡风轻,起身亲自侍奉徐向召坐下,出言相劝道:“徐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情呢,需要一件一件来做,我朝军伍毕竟久疏战阵,面对如狼似虎战力强悍的北蛮,朝堂并无良策。夏族面对来犯之敌,一贯强硬定然以铁血手段悍然回击,今时不同往日,皆知怀柔之策为上上之选,但理解和接受还是需要时间的,更需要恰当的时机,急不得,更乱不得。” 徐向召着急的神色逐渐消退,缓缓平稳下来,沉声道:“依郭兄所见···” “徐兄,稍安勿躁,吾皇不是下令礼部同羽谷关外的北蛮敌军莫日根王爷接触商谈呢嘛,礼部自当遵奉皇旨,遣员前往,渚郎中自是不二之选啊!”说着话,郭盛放下手中茶盏,眼眸中一切皆在掌控中的自信色彩。 徐向召瞬间明白了郭盛的意思,朝军紊乱人心浮动,必须优先保证皇族稳定,待朝堂对羽谷战事如何解决达成一致,朝局安稳,皇族择女和亲的阻力也会降至最低,对朝政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皇族朱氏这些年,特别是近百年来,血脉单薄,适龄女子一时间竟想不到合适人选,不免有些气急,道:“郭兄,謌克莫王爷所求,同謌克和亲皇族贵女才是关键啊?” “徐兄,可知郭某今日拜访何人呢?”郭盛轻言提醒道。 “靖王之女,朱璃?” 徐向召脸上欣喜之色瞬间消失,继而是迟疑和否定,他出身商贾,凡是习惯衡量利弊得失不假,可靖王朱狄恰恰是他无法权衡,也不敢权衡的存在,脸色不由难看起来,沉声说出自己的担忧,道:“不可,靖王乃国之柱石,靖王仅有此一女,那是视若珍宝,异常珍爱,何况吾皇对其···倘若当真因此女导致靖王同吾皇反目,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啊!” 闻听此言,郭盛捏着茶盖拨动茶汤清理沫渣的动作为之一怔,甚至出现细微的颤抖,为了掩饰内心的波动,迅速放下手中茶盏,温声细语道:“如此来看,那是郭某所虑欠妥啊,这一时间还真想不到合适人选,不若劳烦徐兄跑一趟宗人府,请教宗人令大人,想必定有所得。” 徐向召、郭盛二人于书房密谈的同时,礼部的动作也是相当迅速,以渚郎中为首的神雀和谈一行,策马扬幡,前往羽谷关,一路上,京城百姓对他们是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怒骂者有之、鄙视者有之、称赞者有之······不一而足。 使者一行途中虽有波澜,却也顺利抵达羽谷关,渚郎中心里再明白不过,此次出使,真正主事者并不是他,而是他身边那位小斯随从装扮的年轻人,自出京后,使团一切包括他这位正使,也许听从这位年轻人的吩咐。 其中,便包括使团抵达羽谷却不入羽谷,沿着燕山山脉越过战场,进入謌克大军营地。 再次见到胡峰,莫日根的表情显得很是怪异,气定神闲,一副了然于胸万事皆定的自信,而使团商谈,不过就是一个幌子,真正和谈的内容,早已敲定。 这场商谈既然是个过场,本该爽快利落,莫日根却一反常态,磨磨唧唧拖拖拉拉,赔付金额、退兵方式与时间、五羊驻兵数目、易市所涉货物等等,所有细节都要逐一争论挨个落实。 神雀使团进驻謌克大军营地当夜,莫日根悄然吩咐哈日巴日率帐下亲兵出营,秘密前往燕山山脉,至于真实目的,除却莫日根和哈日巴日二人外,无人知晓,甚至包括莫日根帐中那些隼级勇士。 使团出京,徐向召突然对跟随他入京的幼子徐鹏不再进行任何约束,就连月钱也不再限额,开始在烟花酒肆之地,大肆宴请朝中官员子嗣,特别是宗人府宗人令朱耿朱大人的次子,大把金银铺路,二人感情急剧增温,短短数日,便相交莫逆无话不谈。 于是,徐向召便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和谈一事经过几日发酵,终是爆发,最先闹出动静的便是京城国子监在监学子,大量学子围拢礼部官衙,或引经据典、或高声怒骂,扬言礼部尚书奚斌尧当面奏对,吵闹不休终日不止,礼部官员是不堪其扰,却又不能有过激举动,只能千方百计避免同这些热血上涌激情四射的学子在衙门口相见,因此他们进出礼部官衙的方式千奇百怪。 至于在朝堂上,那位身先士卒敢为天下先的礼部渚郎中,自无从幸免,当然,围拢于渚府门前的学子可不行那粗暴之举,仅是聚拢于府门前,高声诵念那些忠臣义士英烈先贤的文章,纵如此,也让府内众人惴惴不安难以自处。 都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何况国子监学子只是针砭时政,义愤填膺声势浩大的行事,更似一场闹剧,除却为礼部官员带来诸多不便和烦闷外,并无任何实质性效用,反而成为京城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都察院在右都御史刘飞严令下,全力以赴甚至付出不小代价,依旧没能查出其中蹊跷,可眼看和谈已势在必行,迫于无奈下,再三商榷,打破都察院遵守四千余年的铁律,率都察院左、右副都御史,都察御史、监察御史,日日跪拜于承宣宫外,高声诵谏。 “和谈不可行,乃饮鸠止渴之举!” 第五十二章 商议和谈(下) 第五十二章:商议和谈 刘飞率都察院众御史跪于承宣宫外欲阻止和谈,但昌晟皇始终不曾开口吩咐皇侍打开宫门召御史入宫觐见,君臣之间就这样干耗着。 烈日炎炎,众御史不饮不食,就他们那老胳膊老腿的怎能扛得住,第二日午时方过,便有人昏倒在地,遵从昌晟皇吩咐一直侍奉在侧的皇侍立即招呼军士将昏倒的御史抬上车架送往太医院,随行皇侍亲自盯着服下汤药,待他们气息平稳,再亲自驾车由禁军将士护送,送至各自府邸。 都察院右都御史率御史们在承宣宫跪谏,如此超乎寻常的举动,朝中文武百官自然留意其一举一动,每昏倒一人、抬出一人,自会有守候在宫门外的奴仆用尽各种手段打探出来,然后迅速禀报给主家。 兵部尚书郭盛说的不错,神雀承平已久,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无论是朝堂还是百官,再或是这些官员背后的各氏族,皆无行之有效的应对之策,是强硬到底铁血手段回击,还是以怀柔之策消弭战端,所有人都在暗中观察,各方势力皆不会过早涉足,旗帜鲜明地发出自己的观点和声音。 昌晟皇,神雀王朝的皇,夏族的王,比之各方势力和朝中文武百官,所思所虑,无疑要更多。 死守羽谷,将老犯之敌歼灭于关下,说起来慷慨激昂无比畅快,可战事一起,所涉甚多,银钱粮草消耗是一方面,毕竟神雀多年积淀,足以承担大军耗损,而库中历年所积攒下来的军械、军备更无需担忧。 问题,恰恰就出在最关键的人上,器物再多、银钱再足,一切终归都要靠人,靠军伍将士厮杀搏命。 倘若各郡、州及诸氏族能够同心戮力,羽谷战事就算对峙个十年八年,也无甚大碍,神雀撑的起,恰恰就是做不到万众一心,战事不止,各氏族利益遭受损失是小事,不愿身在军伍中的族中子嗣前往羽谷,战死沙场才是关键。 军户,由来已久,自残血夜后贤亭设立至今近五千年,延续至神雀王朝,历经穹、玄、廉、晋、汤五朝,军户早已演变成军户氏族,胸怀家国热血之士早已泯灭于戍边战事,现存者无不是贪生怕死苟且之徒,心思深沉尤擅投机钻营,指望他们能够舍生忘死杀敌报国,无疑于痴人说梦。 神雀德善皇在位期间,边关战事频发,白骨、五羊、函谷三关屡遭强敌叩关,未及开武的朱狄临危受命,以朱氏皇族身份亲率大军援救边关,逢战,无不身先士卒奋勇当先,历经无数生死浴血奋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深受德善皇信任和倚重,得封靖王,领神雀军伍大权。 朱狄贵为靖王,辖神雀军权多年,对千疮百孔积重难返军户体系自是深恶痛绝,更明晰其中利弊,知晓积弊良久当徐缓图之,在德善皇默许和暗中支持下,说服五军都督府诸位都督,着手改革军户体系,改善神雀军伍体制,携百战之威彻底压制军户氏族,招募游魂假借军户之名补充兵力,逐步改善军伍之中那些歪风邪气,使得军户氏族在神雀军伍中逐渐失势,以此推动神雀军伍变革。 德善皇薨,太子启沣顺利登基,为稳固皇权一展满腔抱负,实现多年筹谋,为掌军权,借助这些积怨甚深军户氏族之力,逼走靖王朱狄,并顺利将其幽居于王府而不得出,军户氏族乍然翻身,自然对军伍中游魂一系倾力打压,或卸甲归隐、或远赴边关、或降职发配,纷纷调离权力中枢。 至此,昌晟皇看似将军权牢牢掌控于手,却也让皇族朱氏靖王一脉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更致使朱狄军伍改变之举,分崩离析进而流产。 军伍,也就是都指军系再度由军户氏族把控,神雀军伍在昌晟皇默许下那是旧貌、新颜轮番登场,也幸得靖王朱狄操持多年,为神雀留下大量百战老卒,不然羽谷战事也不会坚持到僵持之局,初一接站便会是兵败如山倒一败涂地的惨烈局面。 神雀乃至夏族承平已久,既是事实亦非实事,改朝换代自古哪有顺风顺水的,没有森森白骨和流血牺牲何来王朝基业,大业既定,荣华富贵迷了眼、乱了心智,蚀了刀兵、烂了盔甲,这些骁勇善战的精兵悍将多是被自废武功。 都指军系养尊处优,尽享祖荫,纸醉金迷好不快活,朝廷花费大量银钱所打造的精良军备,只是他们身上华丽的装饰罢了,可真正守护神雀、守护夏族安宁的戍边军关呢?那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处境凄苦不受待见。 昌晟皇对军户氏族是既诱之以利又暗中打压,庞大的军户氏族岂会没有防备和怨言,倘若謌克未曾攻克五羊,铁蹄南下进犯羽谷,这所有一切便能够依靠时间缓缓消磨,得以妥善解决。 恰恰是五羊一事脱离昌晟皇谋算,一发不可收拾,局势渐渐超乎昌晟皇掌控,特别是謌克攻占五羊后,劫掠成性的謌克大军并未如他所猜定那般侵扰劫掠王、荒两郡,反而一反常态,大军沿官驿道一路南下,图谋京邑攻打羽谷,打昌晟皇个措手不及。 昌晟皇在军伍中明面上的力量,以周斌安为首众将校势单力薄尚未真正形成得力臂膀,战事起,不得不仓皇迎战,而昌晟皇对神雀军伍徒具其表的掌控,令其处境愈加尴尬和艰难。 神雀军伍,特别是都指军系,军户氏族势力庞大,所谓打压也只能是压制而不能根除,随着羽谷战事进展,守关将士折损数目与日俱增,尤其是在军户氏族知晓窃取军功无望还有大量子嗣因此命丧羽谷,怨愤和抵触本喷薄而发,让人异常痛恨却又无可奈何的小动作那是登峰造极,譬如,推迟且延长新卒招募。 兵力不济战事维艰,看似庞大强横的王朝,沦为外强中干银样镴枪头的样子货,中看不中用! 五日时间,承宣宫外跪谏的都察院御史已经昏倒个遍,包括右都御史刘飞在内,全都被皇侍服侍过汤药后安全送回府中,醒来后的刘飞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欲在翌日再度前往承宣宫跪谏,谁料,当夜刘府便迎来一位神秘的贵人,二人书房密谈一个时辰,在贵人走后,刘御史当即放弃跪谏的打算。 只是,夜尽天明,这位一心为神雀、为夏族操劳大半生的刘御史,更显苍老,双眉紧皱不曾舒展,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七日后,礼部渚郎中使节一行自謌克大营返回京城,使节返京,和谈细则如风呼啸而过的疾风,瞬间传遍神雀朝堂及整个京城。 翌日,承恩宫。 和谈顺利,朝议上百官看似争执不断吵得沸沸扬扬,然则对于和谈,所谓的反对和抵制,只留存于口舌之间,以这种看似正义凛然实则就是和稀泥的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唯一旗帜鲜明支持和谈的,只有军户氏族体系出身的官员。 至于始作俑者的徐向召,反而是稳坐钓鱼台,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昌晟皇紧紧攥着渚郎中递上来的和谈细则条款,青筋暴起,脸色铁青,怒火中烧的目光紧盯着和谈正使渚郎中,直欲将其融化,北蛮痴心妄想,竟敢提出皇族贵女同謌克大汗结为姻亲。 竭力压抑着心中怒火,沉声道:“渚郎中,此次和谈,卿为使节,代吾向宫内诸卿宣读吧!” “今日吾身体不适,退朝吧!” 昌晟皇直接将已经攥的皱巴巴的奏本放在龙案上,起身离去。 奏本,本就是渚郎中所书,本无需奏本,可他偏偏逼迫皇侍将龙案上奏本取来,神色严肃,逐字逐句诵读,声音不高也不低、语调不急也不缓。 正如徐向召徐大学士所言,和谈赔付钱款,相对战事所耗不足道哉。 也正如郭盛所料,当和谈真正确认后,承恩宫内文武百官反对者寥寥无几,特别是因郭盛大张旗鼓请各色人物高调拜请靖王出山无果,朝堂对于羽谷战事并无必胜的信念后,这种情绪更加浓烈。 整个承恩宫内,自渚郎中诵读后,也只有国子监学子出身尚未依附各大氏族,品阶底下的官员明言反对,连刘飞为首的都察院也沉默不语。 和谈条款中所涉:赔付钱款数目,罢战退兵时机、方式,钱款支付方式,五羊关易市驻兵、所易物品等,渚郎中每诵读一条,朝臣便交头接耳小声嘀咕,渚郎中似乎也知道,每宣读一条,便会略作停顿,待宫内响动稍歇,才会继续诵读下一条。 “为表和谈之诚以示两族友好,夏族神雀王朝皇族贵女该与謌克汗王结为姻亲。”诵读完最后一条,渚郎中快速合上奏本,躬身垂首快步返回朝班,将身形隐藏起来。 承恩宫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宫内百官神色当真是千姿百态,各自用只有他们自己清楚的眼神、手势进行交流。 反对和谈的诸位官员义愤填膺不顾例朝规矩,毫不犹豫当即便疾步走出朝班,手指冲向渚郎中所在方位高声呼呵。 “什么?” “北蛮大胆!” “如此条款,渚大人当真也谈的出来。” ······ 因皇族之女和亲,和谈陷入僵局,反对者多为游魂或破落氏族出身的国学学子,洁身自好品行高洁,不愿趋炎附势更不愿攀附权贵,虽权位不高,却是神雀文臣武将的基础,就连昌晟皇也不敢轻易做出决断。 第五十三章 和亲和谈(上) 第五十三章:和亲和谈 几乎瞬间,和谈陷入僵局,无人再在朝会甚至私下闲谈中提及此事,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只是一场如梦如幻的泡影。 可是,就在朝会之后第三日,五军都督府及兵部再度接收到羽谷关都指营营正周斌安的求援军报。 鞑子突然一改往昔攻关策略,全面放弃主关,除却万余兵力在大量床弩配合下牵制主关及瓮城守关兵力,出动大量鹭级、隼级勇士,在参天云梯和攻城楼车的配合下,全力猛攻瓮关城。 一时间,羽谷守军猝不及防,瓮关城岌岌可危。 自开战以来,鞑子对羽谷的攻关策略一直是以主关两侧关墙为主,主关瓮城及四瓮关城皆以少量兵力牵制,因此,周斌安大量抽调四瓮关城兵力至主关,面对鞑子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毫无防备的天字营剡注司、婴城司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初一接战便颓势尽显,若非这些时日苦战,将士们早已今非昔比,算得上百战精兵,怕是瓮关城当即便被鞑子攻破。 纵如此,四瓮关城面对鞑子狂风暴雨般疯狂进攻,依旧难以抵挡,守关主将,也就是两司司正和同知,几乎同时向主关周斌安求援,同时率亲卫投入惨烈厮杀。 羽谷设计精妙,同五羊相比,各有千秋,五羊侧重于守关将士,而羽谷则精于炼金军械和完备的关墙机关设计上。 瓮关城四位守关将军的应对迅速而果断,紧急启动火龙攻势,并在第一时间放弃全面防守收缩兵力,改为重点防守,包括释放火龙攻势的耳洞和梯道,所有关墙值守除却誓死守卫箭楼外,唯一的职责便是确保火龙攻势的顺利实施。 其实,无须瓮关城四位守关将军求援,伫立于主关箭楼的周斌安在察觉到鞑子的异样后,当即便开始着手调动主关关墙上的守军,通过主关与四瓮关城地下运兵通道增援瓮关城。 瓮关城四位守关将军应对得当,再加上周斌安派出援兵相当及时,有顺利实施的火龙攻势,四瓮关城局势得以缓解,可面对无数战死的袍泽,还有战兵道上手持弯刀样貌凶残狰狞的鞑子,两司军兵可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只是生死看破拎刀就干的豪爽和彪悍。 瓮关城危机稍缓,莫日根当即下令,出动最后的攻城军械,十架攻城楼车,随护军械的也不再是奴隶和青壮,而是自各帐抽调出来的勇士,就连牵引攻城军械的驮马也换成健硕有力的战马,整整三十匹,以最快速度飞速接近羽谷主关。 莫日根声东击西的攻关策略相当有效,十架攻城楼车,十个攻击方向,包括周斌安在内的守关将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尤其是在莫日根如同变魔术般凭空多出十架攻城楼车。 盏茶,应该不足盏茶工夫,攻城楼车底座已经固定、展开,鞑子勇士如同灵猴般顺着梯道眨眼间便踏上了战兵道,抢占桥头堡、弯钩扣死关墙、楼车完全展开,一切行云流水。 鞑子源源不断涌上关墙,羽谷关也陷入自开战以来最大的危机! 周斌安也在第一时间下令关内所有守军,包括天字营磐壁司、健锐司两千六百余兵马,登梯道、上关墙,与此同时,所有守关军械火力全开,包括高台抛石机、阔台机弩,神机士不顾死伤,以减轻守关将士压力。 一架攻城楼车三位隼级勇士,十架,便是三十位隼级勇士,而协助每一位隼级勇士抢夺关墙桥头堡的更是完全由勇士组成的百人队,紧随其后的第三波攻击集团,各部王爷及万夫长帐下真正的精锐。 短短一炷香时间不到,鞑子依仗犀利猛烈攻势,已经完全占据并稳定关墙桥头堡。 天字营两司八千余兵马,拼死相抗,也不过是堪堪缓解关墙即将溃败的局面,依旧难以挽救羽谷守军完全落于下风的局势。 羽谷关危在旦夕,情势紧急下,周斌安也顾不得脸面,向一直遭他排斥的游魂武者求援,为鼓舞士气,亲率禁军加入战团。 与此同时,接连发出三封求援军报,呈禀昌晟皇、五军都督府和兵部。 羽谷,岌岌可危! 周斌安言辞切切的求援军报传抵京城,经过激烈争执,最终还是在兵部右侍郎及兵部尚书郭盛的强力奏议下,调动隶属天字营鸾骑司增援羽谷关。 游魂武者尽管对周斌安多有怨言甚至是仇视,却也知晓轻重缓急,摒弃前嫌,蜂拥而至协防羽谷,特别是那些先天境武者的到来对于摇摇欲坠的羽谷防线来说,就是一场及时雨。 鞑子最锋锐的攻击势头便是隼级勇士,当他们被游魂武者挡下,羽谷守军开始渐渐稳住阵脚,坚守防线,终算坚持到天字营鸾骑司的到来。 鞑子久攻未果,再加上天色将黑,莫日根果断选择后撤,尽管精心谋划功亏一篑,棋差一招便可攻夺羽谷关,可在莫日根的脸上丝毫看不到沮丧之意,反而满脸宽慰和阴谋得逞的得意。 羽谷险之又险渡过难关,身为都指营营正的周斌安可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急匆匆将羽谷防务处理妥当,特别是人河上的防御,便在禁军亲卫的护送下前往京城。 羽谷关,准确的说应该是周斌安的求援军报,仿似一种信号,让本已陷入僵持或者说被所有人刻意遗忘的和谈,再次被提及,就差放到台面上来说了,尽管只是朝臣、坊间知己好友间私下笑谈,但靖王朱狄之女朱璃,就这样悄然出现在众人口中。 京城本已风平浪静的局势瞬间风起云涌暗潮汹涌,连带着让京城再度繁华,只是这繁华锦绣下,究竟掩盖了多少腌臜污秽,怕是无人能够数的清、论的明报。 变故先是出现在天字营鸾骑司调离驻地增援羽谷关的第三日,自京城东北方,羽谷关东南方,两千黑骑突然现身于京邑北地。 黑马、黑甲、黑刀。 皮毛黝黑的健壮战马,线条流畅、身形高大,正是北荒草原上独有的天宛马,马背上兵卒将士身着暗黑色炼金盔甲,就连面部都有眼挡,手中所持兵刃呈弯月状,整体为墨晶色。 两千黑骑,呼啸而过,如疾风过境又似旱地惊雷,气势惊人,纵马奔行,除却马蹄踩踏声和马鼻粗壮的喘息声外,竟听不到丝毫杂音。 所过之地,血流成河寸草不生,无论男女老幼妇孺孩童,尽皆屠戮无一遗漏。京邑北地,完全沦为黑骑的屠宰场。 京邑防务,依制当为京邑都指,但在权贵遍地走、勋爵多如狗的京城,京邑都指早已沦为他们套取利益的跑马场,所谓戍防一方,不祸祸就不错了,而真正戍卫京邑的乃是归五军都督府辖制,隶属皇之亲军的天字营。 天字营九司,依照各司所长,有骑兵三司、步卒六司,九司各司其职,足可保京邑无恙,先是调天字营九司中雄烈骑司、雄武骑司和剡注司、婴城司、健锐司和磐壁司进驻羽谷,这下又令鸾骑司增援羽谷,致使京邑北地防守空虚。 京邑都指形同虚设,黑骑来袭,望风而逃,跑的比谁都快,已然忘却身为军卒的职责,为争取逃命机会和时间,甚至将涌入军所或是军卫寻求庇护的族人送到黑骑屠刀下。 可惜啊,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也不过是再多浪费些这世间的空气罢了。 黑骑残暴,极尽杀戮之事,置身夏族腹地,就算仅有两千兵力,却并不打算掩藏行踪,似乎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漫无目的的杀戮。 黑骑肆虐,京邑北地狼烟四起哀鸿遍野,消息传回京城,一片哗然,包括昌晟皇在内所有人都难以置信,他们实在无法想想鞑子这两千黑骑究竟是如何越过燕山山脉,进入京邑北地。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两千黑骑横行无忌荼毒北地的消息传回京城不到一个时辰,羽谷紧急军报抵京! 謌克增兵十万,羽谷关,危急! 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京邑都指先后接到五军都督府军令和昌晟皇皇旨,令其在三个时辰内,向羽谷关最少增派一万援兵,违令抗命者,杀无赦! 同时,昌晟皇紧急调派戍防京城的红、黑、黄三大禁军增援羽谷关的同时,由一军黄禁军在一所红禁军协助下前往京邑北地,围剿黑骑。 禁军出动,昌晟皇急召五军都督府都督、殿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入宫议事。 当这些神雀重臣应召进入承宣宫,昌晟皇当即下令,紧闭宫门,杜绝任何人靠近,黄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承宣宫守的是密不透风,宫门更是由皇侍司侍案苏喆锦亲自把守。 承宣宫宫门再度打开,已经是第二日凌晨,宫内君臣对议事内容闭口不提,所有人都是神色凝重脸色难看,迈动如铅般的双腿艰难走出皇宫。 诡异的是,莫日根再度恢复以往攻关策略,主攻主关两侧关墙,主关瓮城、四瓮关城以牵制为主。 当然,这也是他在不断尝试,付出巨大伤亡代价后,确认人河无法突破,而燕山也无法逾越后,唯一的选择。 第五十四章 和亲和谈(下) 第五十四章:和亲和谈 燕山脚下、魏鹏居所。 屠夫和长虫带着几位伪先天武者风尘仆仆冲入院子,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汗水,目光急切满处寻找书生,在看到因为前院动静而快步赶来的书生,急吼道:“路上遇到两千黑骑,身份不明,但应该是鞑子,见人便杀。” “黑骑?鞑子?” 书生被屠夫所说吓了一跳,但内心却满是狐疑,并未有羽谷关被鞑子攻破的消息,京邑北地怎会有疑似鞑子的骑兵出现。 “书生,老师和刘前辈呢?” 将黑骑出现的消息告知书生,长虫这才有心思看向廊下那个熟悉的躺椅,却并未看到熟悉的人影,失落之色一闪而过,就算无颜相认,他还是希望能够多见见师父。 书生依旧沉浸于黑骑的消息,并未察觉长虫异样的神色,随口回道:“京城传来消息,小主子那边可能有转机,昨天连夜离开居所前往京城了。” 自书生、姜愧同上官陆在左军监牢深谈后,居所内众人心甘情愿依照谋划行事,方宗借助南下游历的名义暗中行事,闻盛坤、何谦、余欢、苏辉四人离开居所后便再无影踪,十二位伪先天武者分作两波随屠夫他们轮流进入燕山秘密行事,常住居所内的反而没有多少人,不算只是借住于此的刘延和王浑,居所内一般也就八九人。 黑骑距离魏鹏居所是越来越近,已不足百里,书生他们在紧急商议后,还是决定力所能及收留一些逃命的族人。 京城,距承宣宫议事已过去两日,就算有黑骑肆虐,对石城汤池铜墙铁壁的京城似并未带来过多影响。 第三日夜,皇侍司侍案苏喆锦进入皇城不足半个时辰,昌晟皇轻车简从在骁龙卫暗中护送下悄然离京,前往神雀皇族朱氏位于燕山的族地,待昌晟皇一行离开朱氏族地返回京城时,已是翌日清晨。 是日下午,京城坊肆间突然流言四起,各种版本、各种说法五花八门,总之一句话:“羽谷关危在旦夕,北蛮虎狼之师南下,京邑乃至南部各郡狼烟四起生灵涂炭,唯有皇族愿意和亲,滔天兵祸立解。”而这所有的版本中,同北蛮大汗和亲,最佳皇族贵女之选都是昌晟皇皇叔、靖王朱狄之女、朱璃。 流言骤然爆发,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以蔓延,谁也搞不明白源头为何处、何人,正逢出府采买生活所需的安护卫听到后脸色大变,顾不得已经装满货物的车架,解开车辕策马直奔王府。 靖王府。 靖王听过安护卫所报,双眼满是噬人的狠厉凶光,周身散发着滔天杀意,哪像是幽居深宅闭门不出的闲散王爷,完全就是一个戎马一生杀伐果断的铁血将军,那逼人的气势和杀意,就连安护卫也无法承受,退出书房,不断擦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这几日,府中禁止任何人出入,特别是小姐身边的香儿!” 大约一炷香之后,安护卫这才听到书房内传出王爷那沉闷而又沙哑的声音。 “是王爷。” 安护卫转身离去,书房内只有靖王一人,说是依坐不若说是瘫倒,目光呆滞神色憔悴不堪,流言对靖王的打击可见一斑。 “吴老,准备一下,随本王走趟族地。” 随着朱狄的轻语,原本空空荡荡的书房内传出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道:“好。” 戌时末,靖王府后院偏门悄然打开,两道身影一闪而逝,顷刻间便消失于街道尽头。 京邑西北,燕山脚下,神雀皇族朱氏族地。 朱氏大族老朱倱居所花厅,族主朱苒、大族老朱倱这两位朱氏一族话事人,面对靖王朱狄咄咄逼人的凶厉目光,不敢直视,低眉垂首一言不发。 朱狄用手不断重重敲击着石案,咬着牙强压满腔怒火,厉声道:“族主、大族老,您二位难道不该同朱狄说些什么吗?” 朱苒、朱倱也不抬头,只是脖颈向对方转动,动作异常细微,若非朱狄一直紧盯着二人,恐怕还真难以发现,嘴角撇动,满是不屑和愤怒,胸腔剧烈起伏艰难按捺着内心杀人的冲动。 “大哥,族叔,璃儿自幼丧母,是我一手拉扯大,既为人父亦为人母,每次征战归来,看到她那粉嫩的笑脸,什么疲惫和疼痛都烟消云散,这些年,无数次说要多陪陪她,陪她游猎燕山、陪她泛舟白湖、陪她猎奇鬼市、陪她纵马踏春,可身在军伍,肩负神雀安宁,又岂能如意。” “神雀军伍积弊甚深,沉疴已久,皇兄既将此重任托付于弟,弟又岂能辜负,况且边境从无安宁之日,常年奔波于诸关,身在京城的时日都屈指可数,哪来闲暇去陪陪这可怜的丫头。” 说着,朱狄已是两眼泛红,起身来到花厅木栏处,浑身的戾气也随着那几滴泪珠浸入脚下大地。 “说起来,还是启沣登基后,这才算是有时间好好陪陪这丫头,可太晚了,昔年那个一脸粉嫩,只会牙牙学语的襁褓婴孩,转眼间长成大姑娘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自己的朋友,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只能是父亲,而正是因为父亲这个身份,我已经做了一件令丫头痛心的事。” “启沣登基,有他自己的盘算,作为皇叔,自鼎力支持,身为神雀王朝靖王,朱狄亦全力支持。” “漓儿,不仅仅是朱氏族人,更是我朱狄的女儿,是我朱狄的丫头。” “我,朱狄,不同意!” “汝,能奈我何!” 最后几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霸气无比,猛然转身的朱狄,随意挥动衣袖直接将绽放开来的花朵击个粉碎,粉色的花瓣碎片如雪片般四散飘零。 朱狄骤然爆发出来的怒气和杀意,让朱苒、朱倱这两位朱氏当下话事人心惊胆战,朱狄之前,他二人同昌晟皇启沣也曾于这个花厅有过密探,因此对于朱狄的到来和反应,心里是有所准备的,但同时,他们对朱狄对此事反应的估量,错的离谱,大大低估了一名满腹愧疚的父亲,对爱女的回护之力。 良久,最终还是身为大族老的朱倱开口,试探着劝说道:“朱狄啊,启沣也是为朱氏一族考量,事已至此,他也是迫于无奈,大局为重啊!” 朱苒轻描淡写的话语,随口而来的大局为重,朱狄是怒不可遏,右臂扬起复又缓缓垂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悲声道:“为朱氏考量,迫于无奈大局为重,那我的漓儿呢?我朱狄唯一的丫头呢?” 一直垂首不语的朱苒这才抬起头来,平静而冷淡的目光直视朱狄,以不容质疑和反驳的口吻说道:“朱狄,漓儿既为朱氏之女,既享皇族带来的荣华富贵,当为朱氏考虑而付出一切。” “身为朱氏女,当为朱氏虑?哈哈、哈哈···朱氏什么时间沦落到如此地步,我朱狄为何不知呢?将本王幽居王府没多久啊,为何朱氏竟让我感到如此陌生呢?”朱狄言语中极尽讥讽,看向族叔和族兄的目光中充满不屑和鄙夷。 朱苒霍然起身,直视朱狄,厉声反击道:“朱狄,启沣所谋,乃为朱氏百年计,朱氏乃为皇族,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更不是提供气运的粪肥,神雀立朝已有三百余年,朱氏合族上下,在这三百余年间,由一万三千七百二十六口骤降至五千四百八十一口,其中缘由,你朱狄不是不清楚。” 闻言,朱狄目光怪异审视着敢于同他直视的族兄,语调怪异,反唇相讥道:“大哥是觉得,启沣所谋,可成?保的了朱氏永享江山?” 族主朱苒听出朱狄语调怪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一直沉默不语的大族老朱倱却在这时出声,满是无奈,道:“朱狄,朱氏别无选择。” 朱狄听的是接连摇头,族中有所筹谋,他不是不清楚,不然也不会主动配合昌晟皇助其完全掌控军权,可直至此刻,他才知晓族中所谋,当真是大胆,完全就是异想天开,自取灭亡,但同时,他朱狄也是朱氏族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思绪良久,朱狄还是打算退让一步,语气坚定强调自己的立场,道:“族中是何盘算,朱狄从无反对,但漓儿,不行!” “朱狄,启沣的血龙需要时间,族中倾尽全力不顾代价,也要为他争取这个时间。”朱苒见朱狄依旧固执己见,几乎是低吼出声,猩红的双眸满是狠厉和毒辣。 伴随着朱苒这声嘶吼,花厅外,一直自坐在黑籽树上闭目假寐的吴老被几位身披血红色袍子,头戴血红色斗笠的武者围拢起来,这位枪徐剑张刀吴中的吴老,就连王浑都要忌惮一二的吴管家吴老爷子,脸上竟满是震惊和畏忌。 花厅内,同样闪现出一片披着血红色袍子、斗笠,连面目都完全遮挡的神秘武者。 “哈哈···原来你们竟然还做了这么多呢!” 朱狄在看到血红色神秘武者现身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神色中满是寂寥,语气中充满孤凄。 朱狄的悲苦,朱苒毫不在意,眼神中的不忍也只是一闪而逝,语气强硬,杀气腾腾道:“为朱氏计、为神雀计,无人能够阻挡,就算是你朱狄也不行!” “狄儿啊,只能让你暂时留在族地,待一切顺利,族叔自会给你一个说法。”大族老朱倱出言缓和,同时抬起右手指向那些神秘武者,低声警告道:“这些呢,就是启沣的血龙,实力远超寻常先天境,吴老弟只有一人,就不要负隅顽抗了。” 朱狄、吴老,双拳难敌四手,短暂拼斗后便被血衣神秘武者制服,被族主、大族老扣押在朱氏族地后立即遣人前往京城给昌晟皇送信。 昌晟皇接到来信,喜笑颜开,当即令皇侍苏喆锦出宫,深夜前往兵部尚书郭盛府邸宣旨,而同侍案苏喆锦一同出宫的还有皇侍司司正方伟,至于他的目的地,则是靖王府。 第五十五章 姬氏族地(上) 第五十五章:姬氏族地 “靖王朱狄···接旨!” 禁军随扈、皇侍开道,方伟那本就佝偻的身形无论再如何努力也难以挺拔如松,满脸的小人得志,独有的公鸭嗓音,更像张牙舞爪扬武扬威的螃蟹。只是,王伟刻意营造出来的这一切,面对王府门前那没膝深的杂草和横行无忌的蚊蝇,瞬间打回原形。 高声宣唱,府门久不曾开,那嗡鸣的蚊蝇让方伟不堪其扰,直接示意禁军上前撞门。 人的命树的影,对于靖王,禁军将士还是心存敬畏,就算有皇侍司司正方伟的暗示,他们还是老老实实上前叩门。 “咚咚、咚咚” ······ “吾皇有旨,靖王府接旨···” 小皇侍在方伟严厉的眼神下持续宣唱,尖锐的嗓音洞穿王府厚厚的府门,被置身门后的安护卫听得真切而又烦躁。 只是,王爷同吴老悄然离开王府尚未回返,他不能贸然开门听旨,而且这道旨意,来的莫名其妙,敏锐嗅到丝丝缕缕阴谋的气息。 禁军将士不断敲击门环、小皇侍持续不断的高声宣唱,终是将后院深闺中的郭安玉吵了过来,看到来回踱步神色凝重的安护卫,不由轻声询问道:“安叔,父王出府未归?” “小姐,王爷昨夜同吴老出府,至今未归。”安护卫快步上前,隐隐护在郭安玉左右,压低嗓音回道,刹那犹豫后,为难道:“王爷尚未回府,皇旨该如何应对?” 闻言,郭安玉直感为难,父王不在府中,若被皇侍察觉,那便是违抗皇命私自出府,毕竟靖王朱狄罢黜都督一职,皇旨中明言靖王朱狄幽居王府,无旨不得外出。 很快,郭安玉便展现出她身为靖王之女的果敢,沉声吩咐道:“安叔,准备香案,开门、迎旨,若宣旨皇侍问起,便言父王旧伤复发无法站立行走,瘫卧在床多日。” 香儿当即转身向后院飞奔而去,安护卫心中暗自盘算着时间,差不多半盏茶之后,这才缓步上前,打开府门。 “咯吱吱、咯吱、咯吱吱···” 王府大门徐徐展开,方伟故作姿态整理仪容,昂首阔步,手捧皇旨进入王府。 “靖王朱狄,朱璃,接旨!” 靖王府整个前院,入目所见除却中间这条卵石路外,周遭尽是荒芜,杂草丛生长势极好,远非府门外可比,足有齐腰深,方伟在府门前已深受蚊蝇之苦,怎愿再受其摧残,跨越门槛不过三五步便止步不前,毫不掩饰双眸中那厌恶的眼神,为尽早脱离苦海,干脆连香案都不让摆了。 “皇叔为神雀多年征战劳苦功高,族侄甚是感念,闻听皇叔旧伤复发卧床多日,特请药郡神医为皇叔调理身体。” 方伟对于靖王朱狄是否前来接旨似乎并不关心,只想尽快宣读旨意逃离一般,收起这封皇旨交由身后皇侍,接过另一封皇旨,当即展开宣读。 “吾之皇妹已过开武,特封安玉公主。” 两道皇旨,听的两人是惴惴不安却又疑窦丛生,首先,朱狄旧伤复发卧床不起无法接旨不过是他们临时编造的借口,可就连这个借口都没让他们说出口,那为何会说朱狄身体抱恙,请来药郡神医医治调理呢?再有,依本朝例制,敕勋封爵非有大功于朝族者,不得敕封,虽说只是一个公主,位同公爵的二品虚爵,不似伯、侯、公、王四爵,拥有实实在在封地,但对皇族之女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关键是,唯有当朝之皇的血脉之女,方可获此殊荣,且仅有一女可得。 郭安玉绞尽脑汁也无法参透,昌晟皇为何会将这唯一的公主爵位给她,爵位既已封下,公主爵所属三司,中史司、护卫司、仪卫司的相应规制,是遵循旧例,还是······却只字不提。 郭安玉内心思绪翻涌忐忑不安,安护卫却是冷汗淋淋,二人中也只有他清楚其中玄妙,知晓昌晟皇为何会将这公主爵位封于小姐,所为只有一个目的,和亲! 皇旨宣读完毕,方伟是片刻也不愿多留,客套话更是一句也不多说,不待身后小皇侍将两道皇旨交到郭安玉手中,当即便转身离去,只是在他们出府后,随行而来的大部禁军和皇侍并未随之返回皇宫,反而散布于王府四周,隐隐成监视围困之意。 王府大门关闭那一刻,郭安玉挂上脸上的恭敬和惶恐瞬间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不安和深深的担忧,道:“安叔叔,父王出府究竟所为何事?” 安护卫不敢直视郭安玉严厉的目光,随着郭安玉逐步逼迫,只能败逃,借口更是蹩脚,道:“小姐,厨房食材几日都未采买了。” 安护卫落荒而逃,郭安玉脸色却愈加凝重,正巧香儿布置完朱狄卧室返回前院,便低声吩咐道:“香儿,想办法出府,去九茗楼听听动静。” 香儿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暗自窃喜,听到自己小姐的吩咐,不仅压低嗓音,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顿时意识到不对劲,维持得意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不动声色上前扶着小姐返回后院。 安护卫匆匆离去,说是出府采买,实际上并未走远,藏身回廊内,暗中观察着小儿和香儿姑娘,因角度原因,郭安玉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无法看到,但香儿姑娘他却看得一清二楚,神色始终如一并未有丝毫异常变化,慌乱的内心这才稍稍安定。 郭安玉同香儿二人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嬉笑打闹返回后院,安护卫隐藏身形小心翼翼一路跟随,直至夜深人静,看到小姐闺房灯烛熄灭,这才蹑手蹑脚离开。饥肠辘辘,在厨房找了几个冷馒头,啃着馒头巡查王府,路上还不断嘀咕埋怨,道:“香儿这没良心的丫头,晚膳找不到也不说留点,非让我啃这冷馒头。” 安护卫巡查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弹了弹黏在身上的薄衫,一个纵身,直接翻墙而出。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深夜,京城空寂的街道上,呆板无聊的更夫突然间多了些许乐趣,手中敲打竹梆的节奏深含韵律,而这独特的节奏随着打更人的脚步,传遍京城各个角落。 更夫竹梆声的突变,对于不相干的人而言,不过是平白增添助眠之曲,而在有心人耳中,无异于惊天霹雳。 “王爷遇险,待援,急、急、急!” 第五十六章 姬氏族地(中) 第五十六章:姬氏族地 日出时分,安护卫这才翻越围墙返回王府,再次巡查王府一圈后,这才出府采买食材,对于身后那些尾巴直接无视,径自前往相熟店铺,采买些米面、熟食,还有大量肉食和少量蔬菜,返回王府后便开始日常清扫各个房间。 靖王府但有风吹草动,起码是明面上的一切举动,自有皇侍密报皇城,安护卫追随靖王朱狄从军多年,亦非庸才,表面看似如常,同往日并无任何出入,却在暗中照看小姐郭安玉入睡后,避开王府周边所有耳目,悄然离府。 直至第三日清晨,各色各样的人逆流而上,隐蔽靠近靖王府。 京城暗潮汹涌,边境又岂会安宁,荒郡青牛州与五羊州北部交界,君山山脉南麓一处密林中,聚集了将近三百余人,一个个不是须发灰白便是白发苍苍,年岁可都不小,身上服饰风格各异,却皆以兽皮袍子为主,特别是其中身形佝偻白发苍颜的十名老者,最是受人尊敬,当时这伙人的首领。 密林中这些老者一言不发,一切以眼神交流,短暂歇息后,三百余人追随为首那十位老者继续向君山深处进发,只是他们移动的速度也太过诡异和迅速,一步跨出便是三丈左右,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已消失在山涧。 京邑北地,黑骑本只是沿着燕山由西向东推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所遇抵抗和反击力度越来越弱,特别是在他们同前来围剿的禁军一战,一举击溃望风而逃,愈加肆无忌惮。 安护卫第一次深夜悄然离府当夜,刘延和王浑师兄弟二人就在京城,那更夫所敲出的特别梆子声,身为王府老人,自然知晓其中含义,暗中探查王府除却发现隐藏于暗中的眼睛更多外,并未有其他发现,忧心于最近京城的流言,只能暂返燕山居所。 京邑北、燕山脚下,魏鹏居所。 正厅内,自京城匆匆而来的刘延、王浑,还有书生、屠夫、长虫和姜愧四人,端坐在位,表情严肃神色凝重,特别是姜愧,皱起的眉头都快揉到一起,就连五官都扭曲变形。 “姜愧,别在那哭丧着脸,看得老夫烦心。”束手无措下,正厅内几人的情绪都不稳定,王浑看着姜愧那张苦瓜脸,内心愈加烦躁,总要找个发泄的地方。 一直以来,姜愧对刘延和王浑都极其尊敬,特别是二人在居所期间,一应所需侍奉都是姜愧身体力行,从不假手他人,可这次,却一反常态,坚决不同意郭安玉和亲的流言隐瞒自家主子。 “前辈,事关郭姑娘,晚辈再三思索,觉得还是及时告知主子为好。” 书生三人对姜愧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王浑却恼怒异常,毫不客气直接斥骂,道:“姜愧小子,上官师侄身陷囹圄,本就生死难料前途未卜,若将郭姑娘一事如实相告,师侄该如何自处,以他那性子,定会不计生死千方百计出手搭救,可这事是他一个小小的戍边阵总能够参与的吗?就连靖王朱狄都束手无策,何况他,螳臂当车飞蛾扑火,这是找死。再说,私自逃离左军监牢,依神雀军纪律法,当作何处置,是斩立决,毫无回旋余地皇之朱批的斩立决!” “师弟···” 刘延出声示意王浑不要太过激动,沉重的目光扫过其他几人,道:“有关郭姑娘的流言,暂且瞒着陆儿,待老夫二人自京城返回居所后再作定夺。” 其实,刘延内心同样犹豫挣扎,毕竟自家徒儿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重情重义,为之甘愿身死,何况涉及倾心交付的姑娘,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那是因为在他看来,只要靖王无恙,以他的权势,所谓和亲只能是昙花一现般的流言。 师兄弟多年,王浑瞬间便明晓自家师兄如此决定的缘由,但他却比师兄考虑的更多,并没有刘延那般乐观,轻声提醒道:“师兄,王爷···” “师弟,无须多言,一切待我二人自京城返回再说,不过三五日,为时未晚。”不待王浑将后边的话说出口,刘延直接打断。 王浑见师兄如此坚决,便不再多言,目光随即转向书生几人,沉声吩咐道:“书生、屠夫、长虫,我同师兄前往京城,而黑骑如此猖狂,定然有其自持的资本和实力,绝顶、先天境武者绝不会少,不可力敌,最好暂退燕山避其锋芒。” 一切交代完毕,刘延和王浑急匆匆离开居所,策马狂奔前往京城。 入夜后,安护卫照例巡查王府一圈,这才更换一身夜行衣,纵身跃出王府,而就在他离开王府那一刻,同样位置,有六名紧身衣装扮的六名武者进入王府,轻车熟路径直来到郭安玉闺楼所在,分散四周隐匿于角落,看架势,不像是心怀叵测的歹人,更像是暗中守护。 王浑、刘延同样紧身衣装扮,黑巾蒙面独留双眼,依照更夫传出的暗号,经由北城门出城,值守禁军校尉及其麾下士卒对于王浑、刘延他们的出现视若无睹,任由其自北门出城。 京城外、十里亭,当刘延和王浑进入亭内,看到同样装扮的四人,并未贸然搭话,寻一角落,默默等候。 时近丑时,安护卫赶着一辆马车自北方而来,冲入十里亭,急声道:“王爷遇险,困于朱氏族地,这是诸位兵刃。” 安护卫依照约定,发出紧急联络暗号,但今夜究竟会有多少人进入这十里亭,他还真不清楚,他只是找到更夫,然后如约将车架内吴管家早就提前藏匿起来的兵刃搬运到十里亭。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安护卫召集王府隐匿于暗中的好手,欲闯入朱氏族地强行救出靖王朱狄,而比之皇族朱氏更神秘,几乎是夏族最具权势的九大氏族之一的荒郡姬氏,同样面临强敌围攻。 姬氏族地,身处君山山脉深处,周遭群山环抱,唯有南侧以人力开凿狭窄山谷,铺设出一条宽约六丈的山道,因四周高峰连绵不断,山势险峻,这个通道也成为进入姬氏族地的唯一通道。 此刻,本该是寂静无声万物俱籁的深夜,却有近三百余身着兽皮袍子的老者围攻姬氏族人,为首十人,竟是开元大陆已然绝迹的宗师境武者,余者皆为先天境,就算寻常先天境都还是少数,先天圆满、大圆满境才是主力。 姬氏族地通道口,与之激战者是同样身着兽皮、手持造型怪异整体黝黑的似短刀而非短刀的兵刃,几百人殊死守在入口,只是来袭之敌实力强劲,二者相差悬殊,折损速度着实有些快。 很快,也就半炷香的时间,守护姬氏族地入口的兽皮汉子已所剩无几,眼看身着兽皮袍子的老者们便要杀入姬氏族地,千钧一发之际,十二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者统领大量姬氏族人自族地出现在入口通道。 “坂鹿军撤入族地!” 随着为首精瘦老者的厉声呼喝,身着兽皮、手持黑刃,守护姬氏族地外围的坂鹿军满五百人,仅七十三人相互搀扶,迅速撤离。 兽皮袍子并未乘胜追击,一名右手持拐的老者,缓步上前,浑浊的双眼爆发出极度凛冽的锋芒,手中拐杖徐徐抬起,指向前方十二位老者,语气轻蔑,神态傲慢。 “哼···夏族姬氏,坂鹿军已不足为虑,想必这便是地德吧,姬、酉、祁、已、腾、葴、任、荀、僖、姞、儇、衣地德十二支,姬氏赖以立足的守护力量。” “地德十二支,各支老便是你们十二个老家伙吧!” “你们身后该是各支姬子和族子了吧,只是不知哪位是姬老呢?” 拄拐兽皮袍子老者看似试探,犀利的目光却是直逼为首精瘦老者,不阴不阳的语气下是有恃无恐的威吓。 精瘦老者不为所动,上前两步,淡笑道:“白牙部老祭司,知道是你,胆敢越过君山侵扰我姬氏族地,就不怕入的了君山,回不得草原?” “回不回得草原,就不劳姬老惦念,草原部落历经千年,总算子孙争气,拿下了五羊关,不然恐怕小老儿也难以站在此处同姬老相见了。”拄拐兽皮袍子老者,也就是謌克白牙部老祭司,毫不示弱反唇相讥,最后几句出口,脸上挂满得意之色。 言及五羊关,精瘦老者,也即是姬氏地德姬老,神色略显尴尬,一闪而过,轻咳掩饰,随即脸上便又是那如春风拂面般的浅笑,道:“攻打吾族羽谷关的那位祭司,是你的侄孙吧,哦···想起来了,上了年岁,脑子便不灵光了,这记性是越来越不行了。”乍一听,是姬老在自嘲,可看向白牙部老祭司的眼神,戏谑的意味更足,道:“前几日,我那乖顺小孙子给老头子送来一盆洗脚水,那神力,医治老头子这恼人的脚气,效用甚佳!” 言毕,姬老唯恐对方不相信,毫不犹豫蹲坐在湿滑的山石上,褪下靴子、取下布袜,尽力将双腿绷直,让双脚更向前伸展一些,让老祭司看得真切。 第五十七章 姬氏族地(下) 第五十七章:姬氏族地 这下,轮到老祭司不淡定了,干瘪脚面残存开灵神液的气息扑面而来,证明姬老所言非虚,部族南下攻略夏族京邑大军中的祭司可能真的出现意外,不然不会致使珍贵的开灵神液出现在姬氏。 关键是,他们这些部族勇士,实力越强,受到的桎梏越大,距离真神承祭之地越远、时间愈久,自身实力下降的越厉害,而且,夏族姬氏,自残血夜惊变存续至今的九大氏族之一,实力和底蕴,自是非同凡响,必须速战速决。 “逞口舌之快,于此时何益,北荒三族,謌克、胡安、黑山,鹰级勇士十人、隼级大圆满九十六人、隼级圆满境勇士一百二十八人、隼级勇士七十六人,仅你姬氏一族之力,就算地德十二支尽皆在此,能奈之何?何况,眼前的地德十二支,首支姬氏并不全。” 说着,目光扫了眼姬老他们身后身形狼狈的坂鹿军,呵呵一笑,道:“坂鹿金稻、木黍、水菽、火麦、土稷五军,火麦首领已死,地阵无法启动,德阵自保有余无力杀敌。” “老姬头,今日你姬氏又该如何渡此难关呢?” 最后这句话,白牙老祭司几乎是咬着牙喊出来,那得意的笑容,只感那张抹布似的老脸能开出花来,看向姬老及姬氏地德众人的眼神,完全就是进入瓮中的猎物。 依老祭司所言,姬氏形势严峻异常凶险,甚至有灭族之灾,可不管是姬老还是他身后姬氏地德其他所有人,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担忧和惊恐,看向老祭司的目光更像是在怜悯一个自说自话深度意-淫的白痴。 “謌克、胡安、黑山,北荒三族为了灭我姬氏一族,还真的是处心积虑啊,巴彦老混球,当真以为残血夜后,我夏族贤亭隐匿不出仅存虚名了吗?看来你謌克一族是真的没有将两族之约放在心上啊。”姬老自顾自穿上鞋袜,意味深长的警告道。 姬老的淡定从容让老祭司巴彦感到莫名心慌,尽管他认定胜券在握,可无论是姬老还是姬氏地德其他族人的眼神,竟难以自持,出言不免有些色厉内荏:“哼···残血夜,你夏族贤亭联合九大氏族将我謌克七部尽数逐出夏地,驱赶至北部荒漠,这是你夏族背信弃义在先。” 老祭司巴彦嘴上厉声斥骂,心里却是疑云丛生,不由思量道:“大军围攻夏族羽谷关,黑山国兵压白骨,三族勇士分作两批,他带人突袭荒郡姬氏族地,族弟带人袭杀王郡秦氏族地,而京邑朱氏皇族自顾不暇,姬氏的依仗来源于何处呢?难道、难道···当真是四千余年隐匿不出,不知是否存于世间的贤亭?” 想到贤亭,老祭司巴彦内心也止不住打鼓,震惊不已,贤亭对夏族而言是威名、是守护神,对夏族之敌而言,那便是恶名、凶名,是用无数头颅堆砌出来的杀名,是彻彻底底的杀神。 “巴彦老混球,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姬老老神在在,那得意的表情,当真是欠揍模样,而他本人却很是享受和陶醉。 姬老这番神态彻底激怒了疑惑不定的老祭司巴彦,厉声宣告,道:“贤亭,早已名存实亡,姬老头,虚张声势也要有个限度,今日,你姬氏,当灭族!” “巴彦小子,你白牙部金鹰神像是不是又想换了?” 就在老祭司巴彦宣告姬氏今日结局,一个轻佻而又低沉的年轻声音回荡在这片山峦之间,所有人听的无比真切。 乍闻此言,巴彦不以为然,瞬间便已是满脸汗珠浑身大汗淋漓,身为鹰级勇士,夏族武者宗师境的他,毫不保留以神力奋力抗衡也无济于事,面对这股无形的威压,只能不断屈身,本就佝偻着的身子几乎弯成一个圆。 他如此,身边其他几位鹰级勇士的老者亦是如此,至于他们身后那些隼级勇士,更是不堪。 贤亭有人在此,纵然姬老等人早已知晓,可亲眼看着巴彦等人的狼狈模样,同样无比震惊,明明感知到几步之遥的巴彦等人头顶高耸入云的险峻高峰,肉眼望去却是空空如也。 这种极端感觉,就算明知是友非地,也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额头冷汗直冒,惊惧的目光不自觉扫视四方。 “巴彦小子,带謌克、胡安、黑山三族退出君山,返回北荒草原,不予追究,若非这锅蛇羹需时时照看,早一巴掌拍死当场。”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诡异莫测,众人却只感清风拂面,巴彦等众勇士那窒息的压迫感顿消,压弯的身躯总算得以伸展。 “这是、这是···武修?”老祭司巴彦一脸惊愕,支支吾吾出言询问对面的姬老。 姬老不予理会,内心却在不住感慨,道:“化物乃至锻灵,贤亭啊···贤亭!” 巴彦带着三族勇士毫不犹豫转身狂奔,一刻也不愿停留,速度是能有多快便有多快,完全看不出手中所持拐杖究竟有何用处。 将近三百人,快速奔跑,眨眼间,眼看他们即将消失于姬氏族地入口通道,可就在这时异变突发,每动一步,便有人瞬间化为血肉饼,就像两个碾盘将人从头到脚向中间极速挤压,一身血肉顷刻间压缩成成人胳膊粗细的圆饼,当真是抬脚还是人,落脚已成饼,就算摊煎饼也没有这么快啊! 关键是,血肉饼的选择是随机的,可不分隼级、隼级圆满、隼级大圆满还是鹰级勇士,一步十余人、再一步三五人、又一步八九人,很是随意,顺心而为。 反抗,如此诡异,老祭司巴彦他们可没有这个勇气和底气,惊恐无状态的他们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走出君山、返回草原,回到真神的怀抱,得以庇护。 “不留下几人,显得我好似怕了他们,应该让他们怕我才对。”那道年轻的声音再度在山峦间回荡,轻缓温和的语调,仿似是自言自语,又仿似是在为惊愕中的姬氏族人解释一二。 “姬垣,代姬氏一族多谢贤亭前辈救命之恩!” 姬老面朝南方,躬身施礼,神态无比恭敬和真诚。 “姬氏大功于族,贤亭理当相助,无须客套,老夫吴达,近日都在君山,无须担忧。” “敢问吴前辈,王郡秦氏如何?” 姬老内心大喜,实力如此恐怖的前辈在君山,姬氏足可无恙,回想着放在謌克老祭司巴彦的话语,王郡秦氏同样遭遇三族强者袭杀,片刻犹豫后还是出言询问。 “不过千里耳,秦氏无忧!” 第五十八章 靖王取舍(上) 第五十八章:靖王取舍 姬氏族地,贤亭吴达的意外出现,以他那神鬼莫测的攻击手段,吓得巴彦众人是亡魂皆冒再无斗志,气势汹汹志在必得的三百余人,留下一百三十五块血肉大饼,屁滚尿流仓皇而逃。 同时围攻一族族地,王浑、刘延等王府中人的处境比之巴彦他们更加不堪。 安护卫循着他预先探查出来的秘经避开朱氏耳目,有惊无险顺利潜伏至距离朱氏族地三十里的一处淤泥地,却被突然出现的血龙中人拦了下来。 血龙,昌晟皇还是皇子启沣之际便秘密组建的武者组织,一直隐匿不出并不为世人所知,这番突然现世,当真是石破天惊,一个个实力雄厚,拦截安护卫、刘延、王浑他们的血龙武者,皆为先天武者。 这些跟随安护卫自愿前往朱氏族地搭救靖王朱狄的忠勇之士,多为军伍出身,但以战场厮杀冲锋陷阵而言,当时无愧的悍勇之卒,可面对血龙武者,那就有些不够看了,若非反应迅速应对果决,第一时间自发组成军阵,恐连抽刀的机会都没有。 靖王府自张、徐两位前辈遇袭身陨,王府中明面上先天武者仅存三才之一的吴老,吴管家一人,而吴老随朱狄深陷朱氏族地,搭救靖王又刻不容缓,世间已不容许安护卫从容调度王府暗中精锐力量,因此此行中除却刘延、王浑两位先天境武者外,其他众人中只有三人为先天境,余者多为绝顶境武者。 血龙武者,所用兵刃皆为刀,百兵中杀气最重的刀,环刀、匕刀、柳叶刀、斩马刀、鬼头刀等各式各样不一而足,刀势也异于武者刀势,更似军伍刀势,摒弃花哨朴实无华,但杀伤力却极其惊人。 一起一落、便是砍势。 一横一推、便是架势。 一压一提、便是撩势。 砍势出,与之拼斗厮杀者脖、肩鲜血四溅皮肉绽开,隐隐可见森森白骨,稍有懈怠躲避不及,便是尸首分离身死当场。 架势,看似为防守,实则是再凌厉不过的攻势,寒芒乍现杀机骤然爆发,干脆利索防不胜防的割喉之术势,皮、肉、气管、血管在弹指间齐齐划破,生机乍泄,惊愕的眼神无力阻止粘稠鲜血似泉涌般喷射,血液塞满口腔,所有的遗憾和怀念,都化作声声呜咽。 撩势,刀锋所指便是最难以防御却也是最致命的腹部,锋芒所过,定然是皮开肉绽,就像是在敌手肚子上开上一个天窗,五脏六腑看的清清楚楚,顺滑的肠子顺着窗口溜出来透气,可生机似乎也随着肠子在窗外的逗留而飞速消散。 血龙武者,实力当真恐怖,就连刘延、王浑这两位被称为武疯子的斗门先天武者应对起来都稍显吃力,虽说有刘延的客观因素在,当年重伤之下遵守约定为慎氏一族提供五行之力而伤及根本,王浑顾及自家师兄难以专心应战,处处受制,却也足以说明血龙武者的强悍。 安护卫、刘延、王浑他们这一行面对血龙武者虽稍显不敌,却并未退却,不是他们不想退,而是不能退也无法退,不消说血龙武者那不死不休的狠辣打法,关键是血龙武者人手充足,完全将他们退路封死,退不得。 “师弟,这样下去绝对不行,这些见不得光的家伙完全是唯攻不防死士打法,彼此结阵又走的是武者和军伍相合的路数,一个个悍不畏死,必须尽快脱身不可久留。” 苦战近半个时辰,刘延看上去很是狼狈,左臂、后背各中一刀,幸好关键时刻避开要害,伤势不算严重并不影响继续厮杀,反倒是王浑伤势更严重,肚子上被划了一刀,尽管并未被一刀破开腹部,且及时包扎,可他那被血液浸透衣衫,看上去甚是凄惨和瘆人。 至此,无论是刘延、王浑还是安护卫,再或是其他前来营救靖王朱狄的忠勇之士,都很清楚,行迹暴露强敌伏击,显然朱氏早有防备,别说营救王爷脱困,就连他们这些人能否顺利撤离都是问题。 求生,是人的本能,他们虽各个夜行衣装扮遮掩身形面目,但既知晓王府紧急召集令又如约前来,必然属靖王府一系,那便是完全可以信任的袍泽,在唯一没有黑巾遮面的安护卫始终寸步不离跟随在刘延、王浑左右,众人下意识自然以刘、王二人为首。 何况,他们一行,也确实是刘、王二人实力最强,心服口服。 此地是朱氏族地外围,是山水冲击而成的一段淤地,地势相对平坦,可灌木荆棘却异常繁盛,淤地向南大概三十丈,地势这才有所变化,大片凸起山石,虽崎岖不平,却有一条勉强可容一人同行的蜿蜒山径。 眼神交汇,一切皆在不言中,王浑同其他几名先天境武者前出拦阻血龙武者,安护卫他们在刘延的护卫下缓缓向南方凸起山石移动,短短三十丈的距离,不仅花费小半个时辰,更付出巨大伤亡,最终顺利移动至山石边缘的只有九人,其中还包括安护卫、刘延、王浑三人,就连跟随王浑阻拦血龙武者的三名先天境武者,也有一人战死。 “小金子,别告诉我你就没有安排接应。” 此刻,身份暴露与否已经不重要了,王浑大声喊叫的同时,手上武势丝毫不敢停歇,一柄长枪虎虎生风凛冽无匹,都说棍扫一大片、枪挑一条线,可在王浑这位枪势大家手中,无数条线数不胜数目不能及,入眼所见便是寒芒无处不在,杀机无孔不入,竟迫使彪悍的血龙武者也无可奈何。 血龙武者中,同样有先天大圆满境武者,只是无论先天劲力之雄厚程度还是武势之精湛玄妙,比之斗门出身的王浑而言,差之远矣,唯有以悍不畏死的武勇弥补。王浑占据地利,加上无须再分心照顾师兄刘延,全力施为,竟杀的血龙武者难以寸进。 靖王朱狄囚禁之地,距离安护卫一行遇伏不足五十里,朱狄族地东南一片不算广袤柿林中的小院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内仆从、婢女等该有的不曾有缺,就是院外护卫力量过于强大了些。 就在安护卫他们遇袭不久,本一直侍奉在朱狄身边的老管家吴老,就在血龙武者层层布防的密切监视下,本该插翅难飞的吴老,当真就飞了,而且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眨眼间便踪迹全无,任凭血龙武者如何搜寻,也没有收获。 第五十九章 靖王取舍(中) 第五十九章:靖王取舍 朱苒得到血龙武者禀报,当即放下手中事务,疾步来到囚禁朱狄这座小院,看到依在藤椅上品茗阅看典籍的朱狄,长舒一口气,脚步放缓神色轻松,轻声道:“安金领一批老卒欲闯入族地,遭血龙伏击。” 朱狄扶着典籍的双手瞬间颤抖,却是头也不抬,沉闷而平淡的话音中也难以听出内心真实情绪,道:“族主何意,不妨直言。” 朱苒毫不在意朱狄的态度,脸上笑意更盛一分,更像小人得志的丑陋模样,道:“我可以下令血龙放过他们,但有一个条件······” “直说吧!” “答应朱璃和亲。” “绝无可能!” 靖王的回答斩钉截铁,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转头看向族兄朱苒的目光,满是凛冽杀意。 朱苒笑容依旧,出言威胁道:“都是自愿前来营救你这位旧主的忠勇之士,惨死血龙刀下,未免太过可惜了些。还有那些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追随族弟你的将校,倘如知晓你被囚禁于此,不知是否会置军纪于不顾,义无反顾前来营救呢?”正说着,看向朱狄的目光突然复杂起来,戏谑的掩盖下,既有担忧又有期待,道:“他们可都是统兵将校,孤注一掷带兵勤王不是没有可能啊!军纪森严律法无情,无旨私调军兵,那可是夷三族的死罪!” 朱苒这么说,其用意不言而喻,自然是逼迫朱狄妥协,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岂还有缓和余地,相信昌晟皇启沣,自认一心为朱氏谋划的族主朱苒,只能全力以赴,不择手段。 皇族,在夏族寻常氏族和落魄游魂看来,大权在握享尽荣华富贵,风光无限令人艳羡,对于一个失去族地退居燕山的破落小氏族而言,能够成为掌控夏族权柄的皇族,想必朱氏先祖也是欣喜若狂乐不可支吧!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朱氏神雀王朝统治夏族愈久,接触和了解更多夏族隐秘,特别是伴随着朱氏氏族气运消减,不足为外人道的灾祸也随之而来,层出不穷,诸事难有顺遂,骤然爆发的人丁锐减,特别是当他们知晓,朱氏气运消弭一空之际,便是朱氏灭族之日,那种莫名的惊恐,足以令他们疯狂。 因此,穷尽心思不择手段,只为朱氏子孙昌盛福寿绵延,永享社稷万万年! 朱苒,身为朱氏一族当代族主,为朱氏计,只能如此抉择,只能孤注一掷放手一搏,尽管他也十分清楚这样选择所带来的后果,朱氏一族无力承担,可那又如何,与其日复一日在死亡阴影下苦苦煎熬,不如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既身死,哪管洪水滔天。这便是昌晟皇启沣的选择,也是朱氏族主朱苒和大族老朱倱的选择,自然也算是朱氏一族的选择。 此时此刻,身为朱氏一族族人,靖王朱狄又该作出怎样的选择呢? “朱苒,不说他们皆已退出军伍权力核心,一心为神雀、为朱氏皇族、为夏族戍防边关镇守边疆,你身为朱氏一族族主,如此行事,就不担心神雀大乱,就此分崩离析?” 朱狄杀意更盛,如此漠视为神雀、为朱氏舍生忘死征战沙场的将士,震撼于启沣和族兄朱苒的狠厉毒辣的同时,心中无限悲凉。一声叹息,仿似泄去内心所有思绪,神色淡然目光平静,语气也显得有些轻描淡写。 “他们皆在各关戍边,族兄难道就不为启沣多想想,一旦边关出事,以神雀当下的境况,还能够应付吗?又如何给贤亭交代呢?” “启沣已见过几大军户氏族,至于贤亭、贤亭···”言及贤亭,朱苒的自信瞬间消失,颤栗的话音足以证明他内心的惊恐,身为皇族朱氏族主,他很清楚,贤亭究竟是否如传言那般泯灭于历史长河,真正能够决定夏族核心事务的究竟是谁。 朱苒的反应并未超乎朱狄的猜测,昌晟皇暗中召见军户氏族达成私下约定,无论是何目的,已然触及他朱狄的逆鳞,德善皇在位期间,朱狄在皇兄的倾力支持下,凭借历任靖王的积累,方可将尸位素餐的军户氏族压制下去,游魂、无族地之小氏族出身者,才能够在军伍中崭露头角尽显一身所学,成为神雀军伍中流砥柱。 启沣,既为神雀之主、夏族之皇,万不可暗中召见军户氏族,只知敲骨吸髓的蛀虫,一旦死灰复燃,对神雀、对夏族有害无益。再有,倘若军户氏族再度兴起,那他靖王朱狄,德善皇族兄,几十年又在忙些什么呢?他朱狄投身军伍三十六年,奔波劳苦浴血奋战拼死搏杀,为的又是什么呢? 朱狄难以接受,更无法理解。 “大哥,启沣这样做,就是作茧自缚,终将自食恶果。”朱狄放下手中典籍,目光直视朱苒,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朱苒神色动容,却迅速恢复正常,怅然道:“作茧自缚也好、自食恶果也罢,不过是你朱狄一人之言,神雀是朱氏一族的神雀,不会,也不能依附任何一方,自此以后,永远!” 朱狄两眼微眯,竟发现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大哥非常陌生,心绪翻涌,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心里默默感慨,道:“神雀终究是神雀、是朱氏皇族的神雀,是昌晟皇的神雀,而非对他朱狄信任有加德善皇的神雀了,头顶的那片天,已经不是之前那片湛蓝晴空!” 一时间,百感交集,酸甜苦辣个中滋味,怕是朱狄自己也无从品味,语气低沉,幽幽道:“族兄,放他们离去吧,都是为神雀征战多年的老卒,平静安详的活着是他们最大的意愿,他们应该好好活着,因为这来之不易的安宁,是他们舍生忘死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最终,靖王朱狄还是做出选择,选择那些跟随他无怨无悔征战四方守护神雀、守护夏族的老卒。 悲哀、冷血?再或是······无从评判! 话音一落,朱狄整个人瞬间变了模样,一身杀意消弭于无形,跌坐在椅子上,往昔睥睨战场威慑四方敌国的靖王,雄姿不复,眼神中并无丁点怨恨之意,反而是无尽的失望和落寞。至于究竟是因为多年努力转瞬间灰飞烟灭,还是因选择放弃自己最疼爱的丫头以维护曾经追随于他的将士们,恐怕就算是朱狄本人也难以分辨清楚。 第六十章 靖王取舍(下) 第六十章:靖王取舍 朱氏族地南,那片凸起的山石上,持续强烈厮杀,王浑、刘延狼狈到极点,披头散发满身伤痕,眼神中透露着疲惫和绝望。 血龙武者,太多了,刘延身患隐疾,一身实力大打折扣,发挥出十之六七已算巅峰,就算王浑实力雄厚,他一个人,势单力薄独木难支啊! 王浑,先天大圆满境武者,激战多时,无论是先天劲力还是体力,早已消耗殆尽,纵然先天武者体内劲力自成一体,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可劲力恢复是需要时间的,同为先天境的血龙武者岂会不知,又怎会给王浑恢复的机会和时间。何况,长时间拼斗厮杀,王浑体力已接近崩溃边缘,长枪挥动时出现迟滞现象,尤其是在同血龙武者兵刃对撞之际,连反弹之力都难以控制自如。 面对死亡威胁,包括安护卫在内九人并无丝毫恐惧、担忧之色,神色淡然,仿似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靖王妥协,朱苒自不愿横生枝节,当即知会院外严密看守的血龙武者,放安护卫他们离去。当围攻王浑七人的血龙武者撤离,王浑力疲倒地,昏迷不醒多时,全靠刘延苦苦支撑,为他们迎来这活命的时间。 血龙武者离去,九人贪婪呼吸着香甜的空气,庆幸死里逃生,但每人脸上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福祸相依,血龙武者在占据对决优势的情况下,依然放弃对他们的围杀,唯一的解释便是:“靖王救了他们。 至于,靖王究竟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们已无心思索,京城这几日的流言蜚语,他们又不是没有听到。 “金子,走吧!” 刘延语气低沉,神态黯然,说完便背起王浑,步履蹒跚缓缓离去,但行进步伐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朱狄作何选择,最先知晓消息的并未围攻王浑、刘延他们几人的血龙武者,而是身居皇城,翘首以盼的昌晟皇。 随即,皇侍司司正方伟手持昌晟皇早已备下的秘旨连夜出宫,调动皇禁军和皇侍司精锐力量,堂而皇之监控整个靖王府。 直至第二日日出前,神色憔悴体力耗尽的刘延、王浑返回魏鹏居所,被戒备黑骑的姜愧发现,二人重伤昏迷在床上一躺便是四天,待他们悠悠醒来,书生几人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安定,毕竟能够重创老师师兄弟二人,可不是他们几人能够应对的,提心吊胆吃喝难咽的。 “书生,方才听你们闲谈,黑骑已逼近居所?” 王浑伤势最是严重,尽管已经苏醒,可还是浑身酸软无力,就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老师,姜愧带着伪先天已经外出探查,尚不知详情。”书生略作思索,谨慎回道。 刘延紧接着询问道:“那些到居所避难的族人,如何安排?” “护送他们前往京城,毕竟我们力量有限,难以护其周全,黑骑中有大量勇士,小股游骑尚可应对,一旦面对黑骑大军,以骑兵冲杀之势,就算是我们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屠夫实话实说,轻声解释道。 刘延将目光转向师弟王浑,师兄弟二人短暂交流后,王浑轻声吩咐道:“眼下我和师兄重伤,短时间无法动武,黑骑势重,待姜愧回来后,我们便退入燕山暂避锋芒。” “好的老师,我们这就准备,待姜愧回来后便离开。” 长虫看似是回应王浑,眼神始终不曾在师父刘延身上移开,这几日便是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照料昏迷中的师父和老师,可真当他二人醒来,长虫随即将这种关切和挂怀又隐匿了起来。 王浑和刘延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醒来没多久便再度陷入昏迷,因此在姜愧他们返回居所后,书生他们只能用檩木做成临时架子抬着王浑二人前往燕山,至于那些暂时庇护于居所的族人,一听书生他们并非前往京城而是深入燕山躲避兵祸,顿作鸟兽散,以最快速度前往京城避祸。 京邑北部惨遭黑骑荼毒,祖祖辈辈生存于此的夏族族人苦不堪言,特别是及早放弃一族封地进入京城避祸的氏族,很快便联合起来,几经周旋,促使禁军出京,本还期望禁军一举击溃黑骑,他们也能够顺利返回封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禁军面对黑骑一败涂地,近乎全军陨没,黑骑嚣张气焰愈盛不可一世,为了促成朝堂再次出兵,北地氏族忍痛泣血掏空家底,游说朝中重臣,特别是兵部、五军都督府、京邑都指任职的官员。 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把银钱铺路,整整一万禁军再度出京,一应粮草、军需、饷银名义上是朝堂各部调拨,实则上却是京邑北地诸氏族提供。 禁军出兵北地,迎战黑骑的领军之人呢,不是别人,正是高调复出,皇眷正隆的京邑军户氏族出身的柳风,柳氏一族氏子。 柳风所领这一万禁军,也是七拼八凑好不容易才凑足,挂的是禁军的牌面,实际上其中只有三千骑属于黑禁军,其他七千兵马,多为军户氏族和北地氏族子弟,特别是京邑军户氏族,为了再掌军权,当真是孤注一掷,不惜派出氏子和最优秀的族子。 柳风,既然能够被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军户氏族一系推到台前,自有过人之处,年过五十,已是先天武者,就算面对靖王朱狄的强势打压,依旧能够凭借军功于白骨关从伍头擢升至白骨关都指营营正,且深得白骨关边军将士们的爱戴。 大军出京,柳风并不贸然率兵北上,反而在京城以北十里处安营扎寨,并说服京邑军户氏族顶住各方压力,倾力为他争取到十日时间,用以操训、磨合、熟悉麾下将校、军卒。 十日,转瞬即逝,柳风准时拔营,率军北上。 黑骑,突然从燕山山脉出现,于京邑北地纵横肆虐,尽管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两千黑骑可能北荒謌克敌骑,黑马、天宛马,黑甲、炼金甲,黑刃、弯刀状!却无一人敢于公开认定。 黑骑战力不凡,所含勇士比例更是高的吓人,每十骑中便有一名等同于绝顶境的鹭级勇士、百骑中则是隼级勇士,关键是,这两千黑骑中,还有一支完全以隼级勇士组成的骑兵,整整百骑。 京城距离燕山南麓本就没有多远,满打满算也就八十余里,柳风领军北行未至燕山脚下便驻足不前,并不安营,只是原地驻扎,在他的严令下,兵不卸甲马不解鞍,看似随时投入战斗,却又在大营外围针对性骑兵布防层层手段,虚虚实实防不胜防。 大营四周,先是挖出整整三条宽一丈半的壕沟,而在壕沟之外,便是数不胜数的陷马坑,且将所有陷马坑都做了伪装,跨度近十余丈的陷马坑表面,密密麻麻斜插无数枪矛,亦是防御骑兵袭营的利器。 一切布置完毕,柳风当即下令,出动仅有三千骑兵,向西搜寻黑骑踪迹,而大军斥候,早已在大军出京之前便已抵达京邑北地,此后再无音讯,仿似人间蒸发一般。 京城,左军都督府监牢。 謌克大军围攻羽谷关、军关危机频发、朝堂收到的求援急报多不胜数、欲以和谈解决当前危局、靖王爷之女朱璃得封安玉公主将与謌克大汗和亲······ 狱卒,何况是左军都督府监牢狱卒,对于朝堂动态以及军伍秘辛,甚至京城各种小道消息那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和谈、和亲,这等大事,又岂会不知,怎会不激烈讨论一番,抒发那高瞻远瞩的精妙谋略,顺道再诅骂那些昏庸无能之辈。 闻听和亲传闻,监牢内本一直淡定从容专心修习的上官陆,瞬间疯魔。 第六十一章 对峙出击(上) 第六十一章:对峙出击 三千骑兵主动出击,搜寻黑骑下落,目的便是将两千黑骑引诱过来,营地内的七千人在柳风的布置下,变成专门用来吞噬黑骑的怪兽。 柳风希望骑兵能够将黑骑引诱至此,一举歼灭,作为敌军的黑骑也是同样的心思,就在柳风率大军出京之后,黑骑的领军之人,莫日根亲兵千夫长哈日巴日最担心的便是柳风大军熟悉地形借助地利推迟交战时间,在探骑发现那三千骑兵的时候,喜出望外之余,毫不犹豫下令出击。 初始,柳风麾下骑兵校尉还担心黑骑不敢追击,不仅下令骑兵控制胯下战马控制奔行速度,更是接连回击尾随黑骑,多次接战不断观察,确认黑骑死咬着他们不放,目的应该是找到主军位置,也就不再多事,遵从柳风将军的军令,将黑骑引诱至营地。 三千骑兵出营不过两日半的时间便与黑骑相遇,距离大军临时驻扎之地并无多远,差不多有二百余里,直向东行,因面对耀眼的朝阳于骑兵行军不利,骑兵校尉不得不下令向北迂回,避开刺目的阳光。 三千禁军骑兵在前,两千黑骑在后,两方各怀心机,前后相距二十里左右,不断向东奔行。 自鸡鸣时分相遇,两军急行中,禁军骑兵斥候、黑骑探骑始终就没有停歇过,一直延续到禁军骑兵顺利将黑骑引诱至柳风所领禁军临时驻扎之地,整整两个多时辰,禁军骑兵斥候一直处于下风,战死军卒接近六百八十人。 “嘚嘚、嘚嘚、嘚嘚!” 黑骑紧随禁军骑兵由西而来,柳风早就收到骑兵校尉禀报,在骑兵顺利通过盾阵进入营地后,披甲执锐目光锐利紧盯着前方疾驰而来的黑骑。 哈日巴日在发现柳风大军驻扎营地后,便下令黑骑减缓行军速度,一支支由骑主所领探骑脱离大军探查敌情,哈日巴日看似五大三粗鲁莽汉子一个,却如他那帐主一般,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 哈日巴日骑坐战马之上,遥遥望向柳风营地,神色中露出些微的焦虑,莫日根费尽心机将他和一大批勇士送入神雀京邑之地,可不只是让他在这儿肆意杀戮耀武扬威的,为了配合黑骑并消减神雀军伍对黑骑的威胁,羽谷关前十余万大军全力攻打军关,迫使神雀不得不调兵增援,这才使得黑骑得以在京邑北地一直安然无恙。 藏于燕山的黑骑,可是謌克在神雀几百年经营的成果之一,若仅仅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謌克又怎能够启动它们,既然启动,必定所图甚大,哈日巴日遵从莫日根的嘱托,通过潜伏在神雀的密探探出的隐秘兽道,这才能够避开羽谷关越过燕山山脉,统领这支一直藏身于燕山山脉内多年的黑骑。 哈日巴日始终牢记王爷的叮嘱,统领黑骑击溃神雀抵抗之力,兵临羽谷关下,以黑骑强横的战力与莫日根一道,一南一北,形成对羽谷关的夹击之势,逼迫神雀王朝让步,促使形势向謌克有利的一面发展。 根据京城及关北大军两方传来的消息,眼前这一万拼凑出来的禁军,乃是神雀在京邑最后的防御力量,只要攻克它们,在莫日根十万大军威逼羽谷关的情况下,整个京邑北地乃至神雀京城再无任何阻拦、抵抗,将任由黑骑肆意行事。 眼前之敌乃是阻止哈日巴日完成使命唯一的阻碍,哈日巴日却并不急切行事,尽管神雀禁军兵力远远超过他所统领的黑骑,哈日巴日亦无任何惧色,反而是跃跃欲试,黑骑强大无匹的战力,为数众多的勇士,足以使他拥有如此的自信。 哈日巴日在端详着自己在京邑北地最后的敌手,身为禁军领兵将军的柳风,同样也在打量着自己这次的对手。 柳风以京邑都指军系普通军卒身份进入靖王援白骨关大军中,随后便自请留在白骨边关。 白骨关所处位置特殊,以连接君山山脉东麓与黑白山山脉西麓而建,防护整个东北边地。因此,造就白骨关狭长的奇特形状,也正是如此,白骨关面临关外胡安、黑山同时接壤的尴尬局势,特别是两部落同时攻关,白骨关防守压力骤增,军械防御重点关墙,其他关墙便不得不用军卒防守,近身搏杀。 正是因为白骨关以军卒为主,军械为辅的防守策略,再加上北地酷寒的天气,无冰无雪的时光仅有十余日,造成白骨关的战事看似轻省却又异常惨烈,造成神雀戍边军卒之间相互流传的共识:“白卒狠、羊卒毒、谷卒阴。” 柳风能够从以狠辣着称的白骨关军卒中脱颖而出,在一场场厮杀中存活下来,还能够凭借军功一路擢升至白骨关都指营营正,其实力、能力自然非同小可,正是鉴于他的能力,神雀军伍中被靖王打压近乎失势的军户氏族,方才能够在昌晟皇抛出橄榄枝后忘却成见,选择他成为代言人。 面对黑骑探骑接连不断的探查,柳风始终不为所动,任其行事。 整个驻扎营地,以枪矛斜插成林,鳞次栉比杂乱而有序的鸿沟间密布层出不穷的陷马坑,被柳风布置的是水泄不通,鸿沟后方便是持盾、持矛军卒里外三层围拢成一个圆筒,筒后便是弓弩手,整个营地军情一目了然。而且作为沙场老将,柳风选择在此地扎营本就故意为之,地势崎岖不平,土丘并无多高却又起伏不定,完全就是在针对骑兵,令战马无法全力狂奔形成冲击之力。 柳风摆出一副主动迎战的模样同时却又将营地布置成刺猬状,哈日巴日的脸色随着探骑骑长的回禀是越来越难看,一时间竟有些骑虎难下难以决断。 攻。 面对斜插的枪林和鸿沟,骑兵胯下战马马速必将受到影响,甚至能够对盾阵形成冲击都是问题,冲杀骑兵在应对枪林、鸿沟的同时还要面临弓弩箭矢的射杀,更何况是不分重、次,完全同样的军阵,就算是迂回偷袭也无济于事。 退。 黑骑的目的是清除神雀京邑之地的抵抗之力,消解后顾之忧后兵临羽谷关下,迫使神雀朝堂作出让步,为謌克的谋划做准备。若不能消灭眼前这一万拼凑出来的禁军,两千黑骑始终如鲠在喉,恐不会是夹击羽谷关,反而使自身陷入腹背受敌两面夹击的险境。就算是黑骑不向羽谷关移动,僵持于此,拖延的时间越久,对謌克谋划的危害越大。 不管是柳风也好,还是哈日巴日也罢,双方不约而同都选择按兵不动。 第六十二章 对峙出击(下) 第六十二章:对峙出击 哈日巴日的黑骑游曳如织,却始终游走在危险区域外,鹰级勇士藏身在探骑中,一次次不断尝试抵近,试探柳风营地防守力度。 柳风严令禁军兵卒不得擅动,就算是在黑骑探骑鹰级勇士隐藏实力试探破阵之时,也只是以一伍弓弩手射击,黑骑探骑勇士一触即退,也就无法能够探查清楚。 营地北方,燕山山脉诸多山峰之上,隶属于柳风所领大军的斥候在山峰阳面接近峰顶位置一隐蔽山洞内汇集,洞口藤曼繁茂浓郁再加上山洞内空间颇大,足够他们这一百多号人隐蔽身形。 黑骑、禁军双方僵持不下,在没有必胜的准备下,无论是柳风还是哈日巴日都不敢下令主动出击,从艳阳高照到斜阳西下,随着夜幕的降临,天色彻底转暗,就算是深夜,盛夏之际的的夜晚依旧是酷热难耐,也幸得是在燕山脚下,伴随着缕缕清风而来的丝丝凉意稍稍缓解这些兵卒躁动不安的内心。 “哈日巴日,不能这么一直僵持下去。”隐藏探骑中的一位灰发老者返回后来到哈日巴日身边,神色中显得有些焦虑,轻声说道。 “祭司,非哈日巴日故意拖延,对面神雀那领兵之人并非庸碌之辈,深明骑战之要,扎营之地地势、营地四周布置、兵力排布,完全就是为了应对骑兵而成,就算是黑骑战力不凡且有诸位祭司相助,成败也在五五之间。”哈日巴日压低嗓音沉声说道。 “祭司可为你争取破开阵型。”灰发祭司抬起头,沉寂良久后,缓声说道。 “祭司,万万不可。”哈日巴日当即反对,急切的说道。 “哈日巴日,我等尊老祭司吩咐随你行事,但并非你帐下青壮,如何行事,就连莫日根王爷也无权干涉,何况你只是王爷帐下亲兵千夫长。”灰发祭司看似对哈日巴日无一丝尊重,却是将一切都揽到他们这些祭司身上。 哈日巴日看着心意已决的祭司,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劝说,神色从悲戚变得更加复杂,悲戚、感激、凝重、尊崇,双拳紧握,交叉叠加,狠狠砸向胸口,向身前几位祭司,恭恭敬敬行以祭礼。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与决定,哈日巴日毫不犹豫转身离去,为破营而做准备。 哈日巴日忙活着破阵之事,柳风却是时刻提防黑骑趁夜袭营,所有被他带来的床弩用来发射火箭,以浸泡在火油里的皮条子包裹着箭矢,火箭在射出后,足足燃烧将近两刻钟的功夫,接连不断从无间断的火箭,使得整个营地外围完全形成层次分明的火圈,将整个营地外围映照得如同白昼。 对峙两方紧绷着神经在时间的拨动下令周遭的气氛愈加凝重、凛冽,不管是爬伏在马背上休憩的黑骑骑兵还是蜷缩在袍泽身边歇息的禁军军卒,兵刃始终不曾离手,稍有风吹草动立刻惊醒,眼神中充满警惕,确认并无异常后这才缓缓闭眼。 京邑北地,一场兵力不过万余的小规模攻防战即将开启,双方都在想方设法绞尽脑汁为最后的胜利而努力,京城内,已经被皇侍阻在王府外十余天的安护卫同样也是满脸愁容。 自燕山归来后,安护卫便发现整个王府被皇侍司皇侍监控的水泄不通,始终没能寻得避开皇侍司皇侍的耳目进入王府的机会,加上伤势过重,不得不在王府周遭寻一安全之所进行疗伤,一边紧盯着王府外皇侍以其返回王府。 皇侍司对靖王王府的监控已经由暗转明,不仅限制安玉及香儿姑娘出府,而且一应所需皆由他们采购完毕后送进王府,但他们也只是限制人员进出,特别是靖王之女朱璃公主的进出。 多次尝试无果,安护卫实在是无计可施,不得不启用王府对外的秘密进出通道,夜深人静,进入距王府三街之外一位中军都督府张姓六品小军吏的院中。 张姓军吏本已入眠,听到安护卫打出的哨声,恍然起身,安抚好惊扰到的夫人,独身一人将安护卫送入一间放置杂物的房间,挪开插满画卷的瓷瓶,用力踩下被瓶底遮盖的石块,一面墙壁竟自动向两侧滑动,显出一个方圆半丈的小洞出来,安护卫钻入洞内,映入眼帘的乃是一个不足两丈的密室,九踏台阶自洞口延伸至密室青石板地面,张军吏在安护卫进入密室后便再次踩下石块,墙壁再次恢复原状,挪动瓷瓶放置在原地,清理过所有痕迹后这才小心翼翼退出杂物间。 安护卫进入密室后,对于密室内的一切并不关心,眼神一直关注着洞口,盯着墙壁回移,洞口关闭后,这才再次踩上台阶,在自下而上递三个台阶紧挨着墙壁的位置,抬起右脚,用脚跟用力踩踏三次。 “轰隆隆、轰隆隆···” 随着安护卫踩踏三次后,梯道一侧石壁开始向密室地面缩进,安护卫并不急于进入通道,反而是用衣袖将整个密室仔仔细细毫无遗漏的擦拭一遍。 夜色渐渐消退,东方微露亮光。 安护卫磕磕绊绊总算是在天色微亮之时方才置身于靖王府一间厢房内,在他打开房门的同时,京城城门也正被城卫军卒缓缓推开,一队打着神雀朝使节的旗幡的队伍开始走出京城,向西北羽谷关方向行去,为首马车内的礼部官员小心翼翼整理着身侧的几卷画轴,甚为珍视爱护。 天色大亮,红彤彤太阳总算是从自地平线跃起,毫不吝啬向整个时间散发着光、热,京邑北地、燕山脚下,已然对峙一夜这片地区,浓烈的杀气已经积蓄到极致,交战不过是在一瞬之间。 不管是哈日巴日,还是柳风,二人心里都非常明晰彼此的想法,一个必须速战速决,一个必须将对方拖延在此,就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这儿后,哈日巴日、柳风都不约而同下令军卒开始用早食,而早食却全都是干粮。 战事突然之间便暴发。 黑骑以勇士为首,两骑协作,用两头绑缚藤条的圆木借助高速奔行的马力向禁军设置的枪林撞去,黑骑勇士在禁军弓弩射程之外便以神力甩出圆木,禁军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极速飞转的圆木将枪林撞到,然后滚落到鸿沟内。 随着圆木一根根被甩出,柳风苦心经营的枪林已然出现一个宽约三丈左右的空挡,而那些鸿沟也因为圆木滚落,已经失去对骑兵战马的阻拦。 眼看着黑骑已然将外围防御打开一个缺口,身为领军之人柳风的脸上并无任何焦虑之色,依旧古井无波,就连军阵也不曾下令移动半步。 哈日巴日见针对防御骑兵的枪林、鸿沟被破,随即便下令道:“圆木向两侧移动,抛石探路。” 甩掷圆木的勇士开始向两侧移动,待令而动的黑骑快速向东奔去,战马快速奔行起伏之间闪动的不再是刀、弓,反而是一个个形状各异大小却不尽相同的石块,显得更加耀眼。 黑骑接近禁军营地,依旧控制胯下战马奔腾在禁军弓弩射程之外,甚至为了防备神雀大型弩箭,黑骑早在出阵之时便已经分散开来。 黑骑四散奔行,身子随着马背起伏波动,双手快速取下绑缚在马鞍子上的毡布条子,甩动几圈后将石块扔向鸿沟周遭,一切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似乎井然有序,那些杂乱分布在鸿沟及枪林四周的陷马坑因石块的落地,纷纷被砸了出来,石块的大小也正合适,恰好就能够将陷马坑给填好,对战马马蹄不会再造成损伤。 黑骑勇士以圆木清除枪林及鸿沟,其他黑骑则是轮番以飞掷的石块清理陷马坑,禁军扎营外围,所有应对骑兵袭营而设置的防御手段就这样被哈日巴日联合祭司一点一点给逐渐消除。 柳风的脸色也逐渐由那副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神色变得凝重,黑骑完全将一切动作都控制在弓弩射程之外,且所有黑骑皆是两骑或是三骑一同行事,绝不扎堆,尽管黑骑在床弩射程之内,却无法射击,更不能射击得不偿失。 太阳也不再带有一缕橘黄,更不再是悬挂在地平线上,此刻,已然高挂中人头顶,炙热的起浪随着山风一波又一波送来,禁军军卒还好,毕竟只是停留在原地不曾移动,可黑骑却是无一刻安定下来。 黑骑的战马跑动难以持久仅半刻钟,便因为这炙热的气浪不得不返回,战马身上全是汗水,因为剧烈运动伸长舌头喘着粗气,以消解燥热。 战马尚且如此,更何况军卒呢。 不管是黑骑鞑子还是禁军军卒,单薄的军衣外还有一身盔甲,使得热气完全无法消散,一圈又一圈的白色汗渍,透着着他们的力气,喉结不停晃动来缓解干渴。 第六十三章 柳风兵败(上) 第六十三章:柳风兵败 炎炎夏日炙热的气浪成为禁军与黑骑共同的敌人,可不管是柳风还是哈日巴日,一个因为常年征战于极北之地,一个身为謌克族人。尽管一个生于京邑本就是京邑人士,另一个已在京邑多日,可对神雀京邑北地夏日的炎热明显缺乏足够的认识。 黑骑停留之地,禁军扎营之地,皆没有水源。 一个则是常年深处极北之地,冰雪从无间断过,何曾会因天热流汗而缺水。 一个以为凭借黑骑的实力,解决禁军不过是片刻之间。 惊人的巧合,偶然之下的必然,造成京邑北地这场甚至能够决定羽谷关战局走向的战事一拖再拖。 哈日巴日迫于无奈只能下令黑骑暂退,战马显然已经无法乘骑,只能下令所有勇士环伺在禁军营地外围,禁止任何人进出,以百人队为单位,轮番牵着北上放满水囊子的战马进入燕山。 随着哈日巴日接连不断下达军令,黑骑的所有动作都被北侧藏身高峰之上的禁军斥候看得一清二楚,在黑骑第一支百人队进入燕山之后,一伍斥候便迅速下山,并向柳风打出旗语。 “大哥,斥候打出旗语,黑骑百骑入燕山。”柳风的亲卫旗总,同样也是柳风的族弟柳云,快步跑到柳风身边轻声说道。 柳风脸上浮现处一丝谋划有成的笑意,本欲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可夏日的阳光太过耀眼,不得不低下头来紧闭双眼,待眼中炽热、疼痛有所缓解,这才看向柳云轻声问道:“你亲自盯着斥候旗语,可曾找到那汪泉眼。” “大哥放心吧,斥候成败事关战局,都是柳氏自家兄弟在盯着山上。老族叔说的那汪泉眼还是没有找到。”柳云沉声道。 “必须找到,不然就算是斥候能够成功,可军卒若再不能得以饮水,如何迎战。”柳风有些担忧的说道,但神色却异常坚定。 “大哥,这······”柳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道。 “想说什么就说。”柳风似是对柳云的迟疑甚为不息,因此语气中带有一些斥责之意。 “大哥,此地拥有一汪泉眼,也是多年前族叔游历至此时见到,毕竟已经过去多年时过境迁,再想寻得是不是有些···况且还将此战成败寄托于这一汪不知是否能够寻得的泉眼上,是不是···”尽管柳云避重就轻,并未全部说出,但还是觉得柳风的决定有些草率,更充满变化与危机,毕竟将成败生死寄托于一汪别人口中曾将存在的泉眼,在柳云看来,实属不智。 “战事本就充满惊喜不是嘛,更何况,族叔一生从无妄语,他说有,那就有,也必须有。”柳风非常肯定的回道。 燕山山脉。 黑骑百骑并未深入多远,便寻得一条溪流,水量并不是很大,但却足够将他们所携带的水囊子装满。 黑骑鞑子直接跳入溪水中,借助冰凉的溪水来缓解身上的热意,一头扎入溪水中贪婪的大口饮用溪水,这才开始将一个个水囊子灌满,坐骑也颇有灵性,自己向下游走去那叫一个豪饮。 百骑,留下五位骑长,看守溪水,其他五十骑带着鼓泡泡的水囊子返回。 禁军一伍斥候藏身山腰,确认黑骑选择山下谷中这条溪流后便快速向上游走去,就在斥候离去没多久,黑骑便搜索过来。 禁军一伍之后一直向溪水上游急行将近一里多地这才停下来,无需多言,五人将搭袋打开,五人取出两包乳白色粉末,倒撒入溪水中,将油纸折叠好放入搭袋中,然后便清理脚印、痕迹,快速离去,四人再度向上游行去,一人折返而行。 看着马背上堆的老高的水囊子,不管是哈日巴日还是隼级勇士的祭司再或是普通黑骑青壮,皆是两眼放光,脚步不自觉开始移动。 “都别动,先试水。”哈日巴日强忍着夺过水囊子一饮而尽的冲动,压下周遭蠢蠢欲动的黑骑,厉声说道。 隶属于哈日巴日帐下奴隶在每一头马背上随机取下一个水囊子,取下塞子一饮而尽,其他所有人看向这几个奴隶窜动的喉结,满脸羡慕。 奴隶饮过水后,便一直停留在原地,直到一刻钟后,这些奴隶并无任何不妥,哈日巴日这才下令将这些水囊子分发下去,却是优先提供给所有勇士。 水囊子分发完毕不过片刻,又是百骑带着水囊子向北进入燕山。 无独有偶,黑骑顺利寻得溪水,禁军军阵中心位置,已经被挖的千疮百孔的地面上在一位辅兵恼羞成怒下用铁锹用力插入地下,一屁股坐在地上,黄不拉几的泥水自铁锹位置冒了出来,没一会便让这位辅兵坐进泥水中。 “这是、这是,出水了?”辅兵察觉屁股底下的透凉,脸上露出极度舒爽的感觉,双手下意识在屁股底下一模,看着满手污泥,难以置信的低语道。 “出水了,出水了,哈哈、哈哈!”这位幸运至极的辅兵也顾不得其他,拔出铁锹朝边一扔,双手快速扒拉着稀软的泥土,顾不得这黄水中是否掺杂着泥沙,一头扎下去咕嘟、咕嘟喝个尽兴。 “出水了、出水了!!!” 辅兵们一个个兴奋极了,肆意欢呼。 闻听喜讯的柳云快步上前,呵斥着急于饮水的辅兵向后退去,拿起被仍在一旁的铁锹,亲自动手将出水的泉眼挖的更大一些。 营地外围防御基本上被损毁殆尽,柳风已经来不及等待泉水澄清了,即刻便下令骑兵优先饮用,军阵内所有军卒则是每旗隐蔽轮换,同时柳风又严令军卒只是饮水,也只能饮水。 太阳开始向西滑动,已不再是烈日当空,可这炙烤般的热浪却是有增无减,而且热浪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潮湿,更加令人难受。 因天气的缘故,不管是哈日巴日还是柳风都不得不等待傍晚的到来,只有艳阳西下夜幕降临山风徐来,来自燕山之间的凉意驱散这酷热难耐的热浪,战事才是开启之时。 就在所有人期待与失望之中,太阳终究还是一步一步沉寂,自北方燕山刮来的山风一波一波驱逐着令人躁动不安的热浪,也为这片慢慢凝聚着肃杀之气的地方带来一丝凉爽。 哈日巴日统领所有黑骑约千余骑开始再次向西压上去,柳风、柳云站立在临时搭建而成的高台上一遍又一遍扫视着黑骑,确认着黑骑的数目,双眼激动、喜悦、兴奋的神色也就越来越浓。 虽说太阳已经消没于地平线,可光线却并不灰暗,千余黑骑纵马狂奔,气势依旧非常惊人,与黑骑正面相对的禁军军卒,脸色浮现出一抹惧意。 此时的禁军军阵悄然发声变化,兵力配置前中后轻,大多弓弩手集中于前方,所有床弩皆不至于前方。 “弓手,准备!” “床弩,准备!” 黑骑越来越近,柳风高声下令。 禁军盾阵后方的弓箭手开始张弓搭箭,弓弦之时拉着半月。 床弩是安置在接近丈高的平台上,随着柳风的军令,拇指粗细的弩箭被放进箭槽,随着军卒操控机括,床弩快速完成蓄力。 土丘起伏不定,黑骑快马疾驰下的动作看上去也就颇为怪异,柳风选择此地驻扎,不仅仅是因为此地有隐藏起来的泉眼,更是因为地形对骑兵战马奔行多有不利,可不得不说黑骑,或者说是謌克骑兵的骑术远远超出柳风的见解与预期。 以哈日巴日为首的黑骑控制胯下战马随着土丘起伏,这片柳风特意选定的地势不仅没有对黑骑形成阻碍,反而使得一万禁军陷入险地。 “床弩,准备···” 眼看着黑骑即将进入床弩的射程,柳风压抑着内心的情绪高声下令道。 操控床弩的军卒就算没有柳风的军令,早已将弩箭对准前方疾驰而来的黑骑,暗自盘算着是否进入射程。 “准备、射···” 柳风一直紧盯着黑骑,眼看着即将进入床弩射程之内,可就在他将要喊出“射”时,黑骑仿似裂开一般,沿着床弩射程边缘向北、南奔行。 第六十四章 柳风兵败(下) 第六十四章:柳风兵败 “竖” “举” “开” 哈日巴日高声下令,黑骑针对禁军防御的攻击手段也显露出来,只是这手段,就算是在白骨关戍边多年的柳风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却也不知究竟是何物。 宽泛一点来说,就是竖起一面粗糙不堪的木板凹凸不平,高度接近三丈,宽约六十丈。所有黑骑都藏身于木板之后,两端则是鹭级勇士以神力紧握手臂粗细的圆木,木板后方中间则是用小臂粗细圆木做成斜三角,斜角固定在木板上,横木放在马背上,每黑骑相隔约有小半丈。 木板厚度接近两寸,而且自下而上那二十寸木板更加怪异,竟然是活动的,不仅能够为黑骑战马提供防护,竟然还能够在黑骑推动木板移动经过土丘之时向内移动而不影响行军。 看着黑骑推动造型怪异的木板向前移动冲阵,柳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此前因筹谋得逞的激动、喜悦瞬间消失不见。 柳风所有一切的筹谋并无失当之处,选择有力地形驻扎,消除骑兵冲击之力,仅以步战,柳风信心满满;京邑夏日炎热,就算是再精锐的兵卒依旧无法能够离得了饮水,提前布置斥候藏身燕山,在黑骑饮水之中下毒,消减黑骑兵力与战力,虽说营地中泉眼一事多有冒险,但军伍之事从来就是如此,柳风也不过是在赌,所幸天随人愿,顺利寻得泉眼。 特殊的地势使得骑、步之战变为步战,饮水下毒大幅度消减黑骑兵力与战力,盾战在前,弓弩手在后,再加上将近五十台床弩相助,就算是黑骑战力不凡又如何,还不是任他宰割,战功也就唾手可得。 柳风所有一切的筹谋与盘算在这造型简单而怪异的木板前被完全击溃,黑骑敌兵精湛的骑术使得百余骑能够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奔行,而且还能够保持齐头并进,柳风与其说是败于这简陋粗鄙的木板,不如说是败给黑骑精湛无双的骑术。 黑骑推动木板进行冲阵,床弩所射出的粗箭确实能够射穿木板,可木板后方的黑骑并非紧挨着木板,也非没有空隙,就算是幸运射杀黑骑,后方即刻便有另一骑补上来,确保木板向前移动不受影响。 柳风也无愧于戍边老卒,在黑骑用来冲阵木板出现后变即刻令营中辎重将火箭与火油送上来,可为时已晚,在柳风着急忙慌将这些东西送上来的时候,军阵已然被黑骑破开一个口子。 位于军阵前方的持盾军卒仅凭力量,怎能够与百余匹战马相抗衡,仅仅是一次冲击,被柳风寄予厚望的军阵直接被黑骑以木板冲撞开。 “骑兵,冲杀。” 柳风不得不舍弃骑兵。 禁军三千骑兵领命出击,自北、南两侧出阵,夹击黑骑。 黑骑也在哈日巴日的军令下分出一千骑,迎击禁军骑兵。 眼睁睁看着黑骑木板将所有军卒撞飞,军阵的缺口越来越大,柳风不得不以人命填堵迟滞黑骑木板推进速度,寻得时机,在木板跃上土丘之前,禁军军卒纷纷用手中盾牌斜插于土丘顶住木板,然后整个人扑在盾面上。 一个又一个禁军军卒前赴后继,一批接一批被黑骑战马践踏,黑骑的推进速度也被这一段又一段的铁骨所阻。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自黑骑亮出木板到黑骑利用木板冲阵,不过短短八九息。 禁军两侧各有一千五百骑左右,可面对黑骑的五百骑,完全不是对手,战败身死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三千军户氏族出身禁军骑兵明知必死,却无一骑怯战畏敌,哪怕之时能够多纠缠黑骑片刻功夫,也费尽心思用力全力。 看着禁军军卒一个个前赴后继慷慨赴死,身为领军之人的柳风双眼充满血丝满脸愤怒与杀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期待柳云尽快将火箭与火油带来,还有东侧援兵。 柳云抱着两桶火油,总算是赶了过来,粮草军也将其他火油与火箭运了过来,防守营地东侧的援兵也及时赶了过来,似乎禁军转危为安扭转战局不过是一瞬之间。 就这短短的一刻钟,禁军三千骑兵损伤殆尽,还能够坐在马背上喘气的仅存八百余骑,黑骑木板已经完全无法移动,前往完全被禁军军卒用肉身堵死,压在最下方的军卒早就身亡,最底层军卒因为身体承受巨大的压力,眼、鼻、口、耳挂着有筷子那么粗的血线。 “嘭、嘭!” 柳云怀抱着两桶火油,用尽全身力气将火油砸向木板。 “点火啊、点火啊!” 看着堆积起来的军卒,还有脚下的血河,柳云近乎歇斯底里张嘴咆哮着,可却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点火啊、点火啊!” 柳云在咆哮无果后也不再喊叫了,沉声嘀咕着,找到前一夜点剩的火把,颤颤巍巍取出火折子点燃,步履蹒跚向木板走去。 “要点火、要点火、···” 点燃火油已经成为他的执念,双手紧握火把,一步一步向砸了火油的木板走去,距离木板越来越近,脚下踩着的已经不是猩红的土壤,而是禁军军卒的身体,活着的、即将死去的、已经死去的。 柳风也看到柳云的异样,神色惊变高声呼喊:“快,给我拦住他、拦住他!” 可已经晚了,大军厮杀,如何还能够听得清楚,待柳风的亲卫军兵没跑出多远,柳云已经用火把点燃火油,而他自己也瞬间被火焰吞噬,身上因抱着火油桶溅出的火油瞬间让他成为一个活人。 柳云并未感受到丝毫疼痛,依旧举着火把喃喃道:“要点火、要点火···” 柳风来不得悲痛,尽管那个在木板前正在燃烧着的是他的亲弟弟,在援兵到来之后,迅速开始布置军阵。 但,真的晚了。 哈日巴日刻意的掩饰让柳风以为饮水投毒奏效,所以黑骑兵力有损,可哈日巴日太过谨慎,所有水囊子在被带回来之后都会让奴隶先用,将计就计以祭司为首的近五百骑早就借助取水而进入燕山。 禁军藏身燕山的那些斥候又怎会是黑骑祭司的对手,入夜之后,黑骑祭司便已经将山洞之中斥候完全清理干净。 东侧军兵撤走,禁军营地东侧防守空虚,祭司领五百余骑自燕山杀出,直入禁军营地。 京邑北地完全陷入疯狂厮杀之中,为求生也会活命,禁军败局已定无可挽回,柳风仿似疯魔一般,在亲卫的守护下挥舞手中长刀奋力厮杀,发泄着心中不甘、无奈,更有亲手葬送军户氏族复起的愧疚。 京城,靖王府。 安护卫的处境比之柳风也好不到那去,面对郭安玉咄咄逼人的询问,安护卫实在不是该如何回答。 靖王被禁,不在府中,府中修为最高的老管家也随着靖王被困朱氏族弟,皇侍司皇侍明目张胆监控王府,禁止任何人出入,再加上靖王已经将近半月未在府中,郭安玉自然也就察觉到事情非同小可,安护卫回府之后一直避而不谈,尽量躲着郭安玉,此次与香儿费尽心思将安护卫堵在这儿,郭安玉怎会不问个明白。 第六十五章 割舍离别(上) 第六十五章:割舍离别 “安叔叔,还是告诉我究竟何事?父王在哪?为何皇侍会监控王府禁止出入?你前几日又去哪了?回来还一身是伤?” 看着自家小姐满是急切与求知的脸色,还有这一连串的质问,安护卫不知该如何应对也不知该如何应答,下意识挪动脚步想离开,却被香儿姑娘直接给挡下。 “公主···” “叫我小姐,不要叫我公主。”郭安玉厉声制止。 “小姐,不是我不说,而是不知该如何说,何况王爷吩咐不能说。”安护卫只能将这一切都推到靖王头上,先混过这一关再说。 “不用拿我父王做幌子,我虽不来前院,却也知晓父王已将近半月不在府中。”郭安玉对于安护卫的回答十分不满,双眼紧盯着安护卫轻声说道。 “确实是王爷吩咐,待王爷回府,小姐自会知晓一切的。”安护卫也回转过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朗声说道。 “当我真不知晓,父王若去朱氏族地,最多不过三日便会返回,除却去那儿,他不会再去任何地方,告诉我,父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因王府封闭,郭安玉到现在为止依旧不知道她自己即将代表神雀皇族朱氏与謌克和亲,她所担心的还是她父王。 安护卫也听出自家小姐话语中的意思,内心一喜匆忙回道:“王爷无碍,就在朱氏族地,至于为何停留在那一直不会,我也不知,不过有老管家在王爷身边,不会有事的,我是因为听从王爷吩咐,到京邑北地探查黑骑底细,被黑骑所伤。” “小姐,不对。王爷前往朱氏族地,为何会带老管家,定是所行危险。还有便是既然昌晟皇已经封赏小姐为公主,为何皇侍会监控府邸。”安护卫只顾着应对自家小姐的质询,忽略了身边的香儿,脸上窃喜之色被香儿姑娘看的是清清楚楚。 郭安玉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安护卫内心大呼不好,房间内顿时十分凝重,郭安玉面色森寒,看向安护卫一言不发,香儿姑娘则是怒气冲冲紧盯着安护卫,张开双臂站立在安护卫身侧以防他故伎重施。 “羽谷关危机,朝中有臣工奏议皇室和亲。”面对郭安玉噬人的目光,安护卫实在是受不了,不自觉的轻声说道。 “皇族朱氏适龄之女,只有我了。父王前往朱氏族地也是因为此事?”安护卫沉声询问道。 “是” “父王可是被困族地。” “是” “你这伤也并非什么黑骑所伤,而是私闯族地所伤?” “是” “告诉我,你是怎么回来的。” “是他们主动撤离。” “一切已经无可更改了吗?”郭安玉说完这句话,满怀期许的目光看向安护卫,可清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不知,王爷尚在族地未回。”安护卫不忍去看,低下头缓声说道,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说最后那句,是给郭安玉希望还是促使她做出选择。 “我知道了。” 郭安玉不轻不重留下这么一句,失魂落魄离开房间。 一万禁军大败,留下的是残破不堪的营地,还有那一地鲜血和陈杂的尸身,哈日巴日早就带着黑骑离去,前往羽谷关,因为战场始终无人清理,涌动的泉水卷着血水驱赶着恼人的苍蝇,细小的白虫不甘离去,于血水中艰难蠕动着肥硕的身躯,欲爬上那充满诱惑的温床,又是一波血水涌来,想将它推的更远一些,却不过是给它换一个更大更多的温床罢了,血水再涌也冲不开禁军军卒死尸组成的围墙,血水越积越多渐渐将所有的一切都淹没下去。 黑骑抵临羽谷关,周斌安在接到军情的那一刻,手中的军册直接掉落在地上,因操劳羽谷战事本就多显苍老的面容更加严重。 羽谷关的确雄伟难以攻破,可那是面对北方之敌而言,羽谷关南关只是普通的关墙,并无任何防御军械,就算是面对两千黑骑,周斌安丝毫不敢大意,毕竟大半年的战事下来,周斌安对于鞑子的恐怖战力是深有体会。 得知京邑北地出现黑骑,周斌安便已经下令早做防备,可面对莫日根强力攻关,羽谷关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在抽调驻防南关后更加匮乏,可就算如此,周斌安依旧勉力在南关派驻三千军卒,拒马桩更是接连布置五道。 “羽谷关危矣。”吩咐亲兵将军情以信鹰传回京城,周斌安轻声嘀咕着。 黑骑乃謌克骑兵。 一万禁军大败。 两千黑骑与謌克大军夹击羽谷关。 京城兵祸不远矣。 这样的小道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距离周斌安信鹰抵京不过四个时辰后,京城南门、西门已经被匆忙离京躲避战祸的人给堵得严严实实,城门卫军卒也只是勉强维持秩序,毕竟这些车架中,没有一个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一老一少,两个苦力装扮,肤色却甚为白皙,裹挟在权贵家眷奴仆中很是惹眼,被城门卫军卒直接给揪了出来,听到他们说是主家所雇苦力,再加上塞上来的一些银钱,也就不再计较,挥手让他们尽快出城,不要挡道。 这两个苦力出了南门没多远,直接将肩上的挑子给扔在一旁,各自揉捏着肩膀,年少者低声抱怨道:“哼,不过是一小小的城门卫军卒,瞎了眼的狗东西,早晚有他好看。” “圭儿,歇息一番,我们需要尽快南下。”年老者听着年少的抱怨,神色多有无奈。 “父亲,南下。是返回药郡吗?”被唤作圭儿的便是赵氏赵圭,听到南下很是喜悦与期待,这么多年的逃亡,曾经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已经受够了,若非为了活命怎能坚持下去。 “药郡我们是回不去了,尽管已经死了一个赵海与赵圭,但黑监可不是好相与的,还是小心谨慎一些。自人河南下到理郡九头湖,然后再由宝河一路西行,我们去十三郡。”赵海神色无波,缓声说道。 “父亲,我们不回药郡,去十三郡,那荒蛮之地。”赵圭难以置信,情绪低落的再次确认道。 “是,只有最南端的十三郡才能够避开黑监。”赵海坚定的说道。 “可父亲,在都察院黑监眼中赵海、赵圭已然身死,且此事已过去多年,何须如此小心谨慎呢?”赵圭再次劝说。 当年泣血箭出,黑监出动,若为赵海先一步得知变故,提前安排两个替身替代父子二人死于黑监手中,又怎会有这些年的苟活,躲躲藏藏生不如死,对于曾经锦衣玉食的两人来说没饿死已是难能可贵,藏身京城得人庇佑,也不过是为他们提供一落脚之地。 “都察院黑监应是发现什么,不然他会好心将我们自阳山山脉接到京城庇护你我父子二人,京城非久善之地,尽早前往十三郡。”赵海不愿多言,见赵圭依旧不情不愿,强拉着向南走去。 第六十六章 割舍离别(下) 第六十六章:割舍离别 羽谷关北,莫日根大营。 兵部尚书郭盛遵循皇命,以礼部侍郎的身份出使謌克大军兵营,商谈謌克罢战退兵言和和亲事宜。 肩负皇命奉旨和谈,郭盛身为神雀兵部尚书,自是据理力争,莫日根表现出一副贪得无厌的模样,不仅仅要求神雀支付大军出兵军资,就连战死青壮、奴隶也需神雀赔付钱粮以作抚恤。 深夜,郭盛脱离所有人,独身一人走出篷帐,身后仅有一小厮装扮者跟随,本该是巡骑密布戒备森严的鞑子营地,空无一人。 “莫日根见过阿爸嘎。”再见郭盛,已经完全换了一副脸色,恭恭敬敬见礼低声说道。 “多少年没有见到成群的牛羊,飞翔的雄鹰了,还真是怀念那个味道啊!”进入大帐,郭盛下意识环视四周,确认空无一人后,神情中满是怀念。 “今日莫日根特意为阿爸噶准备了烤羊羔子,还有奶子酒。”莫日根看向郭盛很是尊崇,轻声说道。 “算了吧。”郭盛挥挥手,盘坐下来后捏着装满奶子酒的盏子放在鼻孔下贪婪的嗅着,甚是满足。 “莫日根,这是卡斯巴,我的儿子,以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由他亲自与你们联络,京城易市内那几人全部召回。”郭盛放下手中的羊肉和酒盏,缓声吩咐道,随着郭盛的言语,郭越掀开头罩,将脸扭向莫日根,露出一抹笑意,这才又将头罩放下。 “是阿爸噶。”莫日根问也不问,直接同意。 “神雀昌晟皇令我带来的画像,你无需提供给大汗,我们謌克需要的只是和亲这个名义,至于那位女子是谁无所谓。” “阿爸噶,和亲之女不是已经确认为靖王之女,使得神雀军伍大乱,为何会?”莫日根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 “和亲靖王之女,不过是离间神雀朱氏叔侄之间的矛盾,昌晟皇看似已经将神雀军权牢牢掌控,不过是靖王主动退避,这位皇帝的叔叔在神雀军伍之中的影响力太大了,謌克需要时间,神雀不能出现大乱,靖王不能逼其太甚。”郭盛一边轻声解释,一边伸出舌尖,不断舔舐羊肉,却并不入口。 “阿爸噶,这是特意为你烤的。”看着郭盛的样子,莫日根提醒道。 “不用了,一旦食用,口有异味。”郭盛放下手中的羊肉,坚定的说道。 “阿爸噶还有何吩咐?” “别的就没有了,此次能够再见族人也是侥幸,昌晟皇不甘朱氏任由九大族与贤亭玩弄。虽心有鸿图却难以成事,最终却是在为我謌克开路,神雀、夏族,九族、贤亭终究还是太强大了,謌克该徐徐图之,不可操切。”说到这儿,郭盛的语气中流露出无尽的颓意。 “阿爸噶,神雀越乱不是对我謌克更有利吗?”莫日根想了想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郭盛抬头看了看莫日根,在低头之时眼神中有一丝失望,因此并未被莫日根发现,伸出舌头舔了舔酒盏里的奶子酒,似是非常满足,这才开口说道:“贤亭几千年不出,不代表贤亭并不存在,九大氏族隐居不出,不代表九大氏族甘心如此,夏族的皇室终究还是摆在台面上的玩物,皇族也不过是夏族的工具罢了,昌晟皇心比天高期望朱氏能够成为夏族真正意义上的皇族,可他太高看他自己,也太轻视贤亭与九族了,朱氏一族已经彻底陷入疯狂。” 说着说着,可能是口中酒味已散,郭盛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再次说道:“謌克需要时间,朱氏若彻底陷入疯狂,贤亭与九大氏族出手,夏族改朝换代,新朝再建新皇登基,新朝新气象励精图治肃政整军,两百年内謌克将再无机会。朱狄乃是朱氏一族唯一还算清醒之人,只要他还存在,朱氏的疯狂便会受到一定的约束,可倘若连这唯一清醒之人也陷入疯狂,謌克一切谋划烟消云散,神雀大乱贤亭及九大氏族便会出手。” 听着郭盛的解释,看着陷入沉思中的郭盛,莫日根欲言又止,很是纠结。 “想说什么就说。”郭盛并未抬头,却不知为何竟然能够明白莫日根的挣扎。 “白牙部老祭司攻打姬氏,损伤惨重,鹰级勇士连他在内,仅逃回两人,秦氏那边的鹰级勇士全军覆没。”莫日根声音有些颤栗。 “预料之中,不过那是他白牙部的事情,无需多管。” “那···这攻打···”莫日根最担忧的还是那位神明人出手,毕竟那般实力倘若出手,就算是謌克有百万大军也无济于事。 “贤亭也好、九大氏族也罢,不会对正常战事征伐进行干预,只要謌克遵守约定,他们也便不会出手,我们的目的是一步步蚕食夏族族地,至于夏族内氏族纷争于我族有利无需理会。” “此次商谈,三五日也便结束,在夏族神雀昌晟皇明确和谈和亲协议送达之前,攻打羽谷关重点杀伤五军都督府下各营与禁军兵卒。” 五日后,神雀使团自莫日根大营返回,经羽谷关入京城。 使团返回第二日,昌晟皇便有皇旨送达靖王王府,旨意不再掩饰,靖王之女朱璃和亲謌克,以消解神雀兵祸,铸两国盟好。 郭安玉呆坐在闺楼木梯上,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宣旨皇室王伟的话:“靖王于族地做客,何时安然返回府中,还看公主的决断。” 香儿姑娘急得是团团乱转,不知该如何劝说,几次欲转身寻找安护卫都因为不放心不敢离身。 黑子不停用头拱着郭安玉,喉咙不时发出‘呜呜、呜呜’的声响,似是在用它自己的方式进行安慰。 此时的郭安玉,已经完全陷入回忆之中。 那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清晨,在药郡首府浮屠城,在一家酒楼门前,一个傻小子为了门口的老乞丐,特意在酒楼点了许多不是很油腻荤腥的菜,故做吃不完而送给那个老乞丐,她在茶楼楼上看的很清楚,一炷香之前他才从那个酒楼走出来。 “那个时候只是觉得那是个心地善良还挺有意思的人。” 燕山,被歹人虏走,不知下一刻会面临什么的时候,心中忐忑不安,惊慌恐怖的时候,就是那个有意思的少年出现,尽管他已经浑身是伤,可还是坚持先将捆绑自己的绳索割开,结果使自己昏迷不醒。 “我想,我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在心里有了你吧。” 为了我甘愿放弃较校,还真是个傻子··· ······ 整整一天一夜,郭安玉就这样在楼梯上坐了一天一夜,没有挪动、没有吃喝,完全就在回忆与上官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清晨,朝阳并不算很耀眼的光芒照射过来,因为光线有些刺眼,郭安玉下意识抬手去遮挡,可无论怎样移动手臂,就算是用手掌去遮挡,依旧无法阻止,眼睛还是非常难受。 郭安玉呆坐一天一夜,香儿姑娘也陪着呆了一天一夜,看到郭安玉因为抬手,披着的锦被滑落下来,缓步上前再度将锦被给自家小姐披上,这才轻声提醒道:“小姐,清晨露水重,还是回房间吧。” “还是无法遮挡啊,只能接受吗?”对于香儿的关切,郭安玉似乎并没有听到,发现无论如何总是无法阻止阳光的照射,轻声嘀咕道。 郭安玉多有不舍,缓缓放下双手,抬起头任由稍显刺眼得阳光照射过来,眼帘总是抬起又不得不放下,每次抬起,眼睛总会感到剧烈得酸痛感,眼泪不自觉便流了出来,可就算如此,依旧强忍着那股酸痛,不甘心似得一次次抬起,不过几次,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郭安玉满脸泪水,香儿姑娘更是心疼,看着小姐苍白无神的脸色愈加心疼难受,拉着裙角手足无措泪水不自觉的也开始流了出来,没有人比她更明晓小姐内心的悲痛,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心上人,父亲不能不救,心上人更是不舍,这本身就是一个再残酷不过的选择。 黑子抬起头用舌头舔舐着郭安玉脸上的泪水,一次又一次,最后应该是因为泪水太咸了吧,干脆不用舌头去舔舐直接用它那硕大的脑袋轻轻的蹭着。 时至中午,安护卫又再一次端着食盘来到此地。 听到安护卫过来的脚步,郭安玉竟然扭头看了过去,声音有些沙哑的低声说道:“安叔叔,告诉府外那些皇室,我答应了,让他们给我滚远一点。” “小姐” “小姐” 安护卫与香儿同时惊呼。 “香儿,设法找来陆哥哥身边那位叫姜愧的人,我要见他。”郭安玉不理不睬,吩咐过后便上楼去了。 第六十七章 左军监牢(上) 第六十七章:左军监牢 转身上楼返回房间的郭安玉直接将房门插上,连黑子都锁在门外。一头扎进床褥里,嚎啕大哭。 贵为神雀皇族、靖王之女、神雀安玉公主的她,此刻却显得无比的悲伤与无助,父王被禁、心上人身陷囹圄,可她却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和亲,因为只有父亲平安无事,心上人才能够顺利脱险,尽管在她的内心依旧不愿做出这样的选择,可却又不得不如此选择,因为她别无选择。 苦、尽情的苦、放肆大哭,似乎也只能这样才能够宣泄她内心的憋闷与不甘,也唯有不断滴落的泪水,才能够冲洗心中无尽的悲痛与思念。 此时的郭安玉,附加在身上的一切光环与身份都不重要了,因为没有一个光环或者是一重身份能够帮到她,甚至无比憎恶这些附加在她身上的一切,一切光环、一切身份,她是多么希望没有这些,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任由本就苍白的脸浸泡在温热的泪水中,右手无数次向前抓去,可除了锦被之外,其它任何东西都抓不到,一次又一次,从无停歇,似乎是也只能这种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结果的动作成为此时唯一的慰籍,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她感受到那个人就在眼前,并未消散、也并未离去更不会离去,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去。 楼下的香儿与安护卫同样也听到了那痛彻心扉歇斯底里的哭声,香儿姑娘毫不犹豫便欲上楼,还是安护卫一把将她拉住,沉声劝说道:“不要上去了,让小姐一个人呆一会吧。” 府外皇室得到安护卫的警告,当即便派人前往皇城。 皇城,承宣宫。 兵部尚书郭盛刚刚离去,皇侍司司正方伟便小快步走了进来,俯身在昌晟皇耳边轻声嘀咕道:“靖王府皇室传来消息,安玉公主已然答应,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昌晟皇面色不虞沉声说道。 “不过需要皇室撤离王府,不再监察。”方伟轻声说道。 “准,皇侍撤回,于城门监查便可。”昌晟皇双眼紧盯着手中的奏折,无所谓的说道。 “是,谨遵皇命,奴婢这就安排下去。”方伟蹑脚退下。 郭安玉会答应和亲,本就在昌晟皇预料之中,靖王虽多年离京在外征战,但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却是疼爱有加,因此,郭安玉不会不顾父亲安危,只能答应。 郭盛与莫日根商谈下来的休兵罢战和亲细则,神雀需要向謌克支付此次出兵一应耗损,折换银钱约三千七百万两,战亡青壮、奴隶愈二十万,每人抚恤银十两,这又是二百万两,若干炼金、锦布等等,这些完全用钱便能够解决。 和亲自不必细说,郭安玉已然应允。 謌克竟然还要求神雀为示诚意,不会再对謌克动兵,五军都督府下神机营、千军营、器军营所掌之术需与謌克共享,北境边关五羊关,神雀需以银钱五千万两买回,且不得再驻军兵,五羊关成为两国友好之见证,为易市之所,謌克为保易市不遭歹人惦念,调派精锐进驻五羊关维护秩序守卫安宁。 看着奏折上的细则,昌晟皇心绪难平,謌克为何能够攻下五羊关进入神雀境内,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可这代价却有点太大了,大到他这个神雀的皇帝都有点难以承受,也无法承受,倘若这份和谈细则他真的毫无保留的同意了,他这个皇帝也就到头了,皇族必须有人给各氏族一个交代,皇族之中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在昌晟皇看来,他的谋划才刚刚开始,朱氏的崛起方踏出那算不得步子的一小步,都指、边军、禁军大规模调整,军权刚刚握在手中,殿阁大学士不必说,那是属于九大氏族的,殿阁之下六部,兵部、吏部、礼部、工部、户部、刑部,除却刑部,其他五部皆为其用,九郡政务虽为各氏族所控,但他有信心逐步收回,毕竟他还年轻,登基即位不过几年光景,一切的一切这才刚刚开始,身为神雀皇帝他又怎会甘心呢。 “告诉郭盛,此次商谈一无所获,謌克胃口为免太大了。”昌晟皇放下奏折,语气非常不满沉声说道。 本空无一人的承宣宫,侍案苏喆锦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向龙椅上的昌晟皇见礼之后躬身退出。 郭盛还未返回府中,便被皇侍司侍案苏喆锦追上,听到转述的昌晟皇口谕,郭盛顿时就是大汗淋漓,大街之上当场跪拜,称臣下办事不利罔顾皇恩。 羽谷关。 自朝廷和谈使团返回之后,莫日根又开始大举进攻,与以往攻关不同的是对于身着蓝色军衣的都指军卒在必要情况下完全置之不理,几乎就是在针对身着黑色、红色、黄色的禁军、边军及都督府下各营军兵,遇则必死。 因为攻关鞑子敌兵区别针对,关墙上存活下来的都指体系军兵也开始出现变化,鞑子攻关下意识便开始退避,不过短短三日,羽谷关内禁军、都督府下各营军兵对都指军卒多有抱怨。 怨言无法发泄,随着身边袍泽的缩减,抱怨便成为怨愤,羽谷关内再也不是同心戮力共同抗敌。 经过近半年的时间,魏鹏早已获得周斌安的信任,倚仗军功擢升为从四品右军都督府右监事吏兼任羽谷关都督府右监事,代替皇侍司司正方伟成为羽谷关都指营监事,总览羽谷关内军纪、军功核定等军务。 鞑子攻关策略改变,都指军卒与其他军卒之间渐起隔阂,可以说就差一个由头,不然定会闹出大事,周斌安身为羽谷关都指营营正,总览守关军务,自不会无所察觉,也就将这棘手的事情交由魏鹏来办。 羽谷关都指营监事公房。 二寸双眉紧皱满面愁容,迷糊依旧还是那副无悲无喜古井无波的模样,魏鹏端坐书案之后,神色狰狞,沉声嘀咕:“鞑子什么时间开始长脑子了。” 迷糊垂头缓声说道:“魏头,应该不是鞑子开始用脑,而是神雀内有人为鞑子出谋划策,都指军兵与都督府、禁军兵卒之间的矛盾,非神雀朝堂中人难以知晓,若为我们身在羽谷,都不得知晓,鞑子如何可知?” 二寸看了看迷糊,言语中颇多恼怒:“这些吃里爬外的东西,若被我知晓是何人所谓,必杀之。” 魏鹏也清楚迷糊所言非虚,神雀军伍之中军户氏族把控都指军系,虽说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却也没到是个人就知道的程度,羽谷关内与其说是都指军兵与都督府、禁军兵卒之间的矛盾,不若说是军户氏族与靖王之间的矛盾。 军户氏族于神雀都指军伍之中盘根错节势力庞大,就算是周斌安他深得昌晟皇赏识,也不敢轻易触碰,从军多年的他太明白清楚,军户氏族水深,不是他所能够涉及的,尽管他已贵为五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右都督,神雀朝堂军职最高的那一小撮人之一,周斌安将此棘手之事交由魏鹏来处理,魏鹏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周斌安的意图,给各方一个交代避免矛盾扩大,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魏鹏思绪百转苦笑不已,无所顾忌的轻声说道:“羽谷关战事持续将近八个月,京邑、药郡、理郡、母郡、氏郡都指陆续派来援兵将近三十万,战死者不计其数,现关内各郡、邑都指军兵存七万余,五军都督府下神机营、天字营、边军营现有兵马还有不到五司近十万,禁军三次派来援兵,尚存五千余。” 缓了缓,再次说道:“各郡、邑都指军兵久不经战事,初一接战尚不熟悉战损也是最大的,可这存活下来的七万余却是百战老卒,精锐之师。军户氏族遭德善皇与靖王联手打压四十八年,也沉寂了四十八年,昌晟皇想掌控军权,靖王便不得不除,就算是逼得靖王退下,可军伍之事哪有那么简单,神雀五军都督府、各边关戍边关军、各郡都指,领军之人多多少少都与靖王有所牵连。” “昌晟皇若想消减、抹去靖王在军伍之中的影响力,所能依赖的也只有军户氏族,四十八年,军户氏族早已被靖王从都督府五大营与禁军中剔除,唯一还算能说些话的也只有各郡、邑的都指军兵了,军户氏族复出有望,怎会轻易自断根基啊。” “羽谷关内都指军兵,早已不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浴血厮杀还能够存活,都是沙场老兵精锐之师啊由不得人不眼红,军户氏族经千年经营,就算是遭到靖王打压一时隐匿沉寂,其势力依旧不可小觑,军户出身不会不清楚这批兵卒的意义。” 迷糊点点头,沉声说道:“魏头,羽谷关战事涉及神雀安危,这些势力不管背后如何角力,想来也不敢在羽谷关胡作非为,鞑子一旦破关,争斗还有什么意义。此事颇为蹊跷并非都指弟兄主动避战,而是鞑子有意避开与都指军兵厮杀,但凡遇到都督府下各营及禁军弟兄却是狠下杀手,也就是说是鞑子有意识的针对,才会造成羽谷关内今日的混乱。” 迷糊刚刚说完,二寸便急切的说道:“朝堂和谈使团自鞑子返回之后第二日,鞑子攻关便开始出现此般变化,也就是使团内······” 看着激动的二寸,魏鹏摇摇头神色多有无奈:“二寸,因何而起,都知道,问题麻烦就麻烦在如何解决关内弟兄门之间的隔阂与矛盾,那些事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也不该更不能去管。” “魏头,当真可行?”迷糊看着自窗外走过身着白袍的军医,灵机一动。 魏鹏、二寸顿时将目光移向迷糊,满是欣喜与不可置信。 迷糊缓缓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鞑子如何区分关墙之上与他厮杀的究竟是都指还是都督府各营或是禁军,若为军籍木牌,就连我们自己人都不知道,唯一的办法只有军衣,禁军有红、黑、黄三色,都督府各营神机为靛蓝、边军为红色、天字营为黄色,郡、邑都指军兵身着蓝色军衣,以颜色来进行区别,若羽谷关内所有弟兄皆为一色,或是没有蓝色,鞑子如何区分呢?” “确实如此。”魏鹏大喜。 “迷糊、二寸,你二人持监房令牌这就前往关内库房,清查盘点物资,重点是天字营军衣,切记谨慎行事,万务泄露。” 魏鹏吩咐过后便前去找寻周斌安商议。 第六十八章 左军监牢(下) 第六十八章:左军监牢 神雀朝廷和谈使团再次进入羽谷关,表面上还是礼部渚郎中,实际上依旧还是兵部尚书郭盛,隐匿身份所乘马车位于使团靠后的位置,马车内的郭盛再无出京时那般诚惶诚恐的神情。因知会过莫日根今日使团抵达,关内难得有了一丝轻快,身着天字营军衣的汉子行走的脚步也放松很多。 使团进入羽谷关后,郭盛是不是掀开竹帘,入眼所见皆为天字营军卒至于都指军兵却是一人不见,仿似消失一般。 “天字营,都指呢?”郭盛感到一丝不同寻常,轻声嘀咕道。 关墙之上的魏鹏紧盯着使团一行,那些故意在使团车队四周行走的都指军卒是他特意安排的,双方并无任何交流,也无消息传递,一点异常也没有,魏鹏也就确认,鞑子应该只是依靠守关军兵军衣颜色进行区分,不过还需使团返回后鞑子攻关后才能够确定。 黑骑兵临羽谷关南,哈日巴日只是令黑骑不断游曳在拒马桩外,多日下来对南关是秋毫未犯,却禁止任何神雀兵马靠近羽谷关。 神雀京邑、燕山脚下、魏鹏居所。 刘延伤势依旧很重,只能卧床休养,在王浑的安排下由长虫来照顾,因为刚刚从燕山返回,对于外边的情势一无所知,姜愧与书生便遵循王浑的安排前往京城探听消息,顺便到监牢内看看上官陆,视情况将郭安玉可能要和亲的事情告诉他。 “姜愧、姜愧···” 远远看着就像,香儿便开始从西门附近的一家茶楼上跑下来,可姜愧、书生两人已经牵着马走远了些,不得不高声呼喊,安护卫前往魏鹏居所并未有所发现,香儿只能每日在北门或是西门守株待兔的笨法子。 “这是郭小姐身边的香儿姑娘。”姜愧听到呼喊他的声音很熟悉,毕竟涉及自家主子,怎么会忘,嘀咕一声后便驻步停留下来。 “呼呼、呼呼,呜、呜···” 快步跑来,香儿姑娘喘着粗气难以言语,心里却又惦记着小姐的吩咐,一时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香儿姑娘,缓缓气,缓口气再说。”看着香儿姑娘急切的样子,姜愧虽心中疑惑,却不得不低声劝慰道。 “小姐,找你、小姐,找你,快!”香儿顾不得礼教拉着姜愧就向靖王府走去。 听到香儿所说,姜愧感到非常奇怪,不知郭小姐会有何事找他,毕竟身份在那放着,可香儿姑娘在前一个劲拉着他跑,扭头看到书生点点头,轻轻用了劲力将香儿姑娘的手甩开,轻声说道:“香儿姑娘,郭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也不知,快随我去王府。”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香儿一心惦念着小姐的吩咐,催促着姜愧,对于姜愧身边的书生完全置之不理。 看到香儿姑娘急切的神色,姜愧压下心中疑惑,还是决定先随香儿姑娘前往靖王府,扶着香儿姑娘坐到马背上,前往靖王府。 靖王府,后院凉亭。郭安玉将香儿、安护卫、书生支走,只留下姜愧一人,姜愧站立在凉亭一角,垂首肃立并不言语,等待着郭安玉的吩咐。 “听闻你常去监牢探看,可好?”沉默良久,郭安玉缓声问道,只是说话的语气充满颤栗。 尽管言语中并未提及和人,姜愧很清楚,郭安玉问的是何人,头也不抬朗声回道:“很好,狱卒念为边军,多有照拂。” “好就好,好就好。”郭安玉说话有些混乱。 ······ 郭安玉不言语不断吃茶,尽管茶汤已经没了色彩,凉亭内陷入死一般沉寂。 姜愧时不时抬起头撇向郭安玉,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继续沉默。 “与父王之间的约定,我有所猜测,前往五羊成为边军,可有怪我。”郭安玉放下茶盏复又拿起,捏着茶盏在空中停留很久,缓缓放下这才低声问道。 “并无丝毫怨言,离开京城后时常思念。”姜愧如实说道。 “边军凄苦厮杀不断,可有受伤。”郭安玉撇了撇嘴,脸上总算是露出一抹笑意,可这笑过之后又是担忧。 “居卫正职,身先士卒陷阵厮杀,有伤,都不重。” “还好、还好,哪位又是何人,气度不凡想来实力不俗,怎会与你一道入府。”郭安玉看了看远处的书生,询问道。 “徐竹笙,诨号书生,先天武者,现在跟随主子。” “此人眉宇多纹,眼神总是阴晦不明,想是心神慎密之辈。”郭安玉脸上有些担忧,第一次盯着姜愧,轻声说道。 “郭姑娘无需担忧,此人为主子师叔留给主子的,忠心耿耿。”姜愧不用抬头也知道郭安玉担心的是什么,立刻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暂时就留在王府中吧,明日随我入左军都督监牢,此事绝不可被第三人所知,特别是他。”郭安玉用手指重重的敲击石桌,手中一直紧攥着的纸条放在石桌上,起身离去。 姜愧支楞着耳朵听着郭安玉脚步越来越轻,满脸疑惑看向石桌桌面,发现那张纸条后快步上前,打开一看,脸色大变瞬间便将纸条放进嘴里艰难的吞咽下。 第二日戌时末,待一切安排打理妥当,姜愧亲自驾车到张军吏院门外接到头戴黑色斗笠身披黑色纱袍的人前往左军监牢,姜愧将此人顺利带入空无一人的监牢。 监牢内,上官陆的牢房内早就变了模样,四周完全用布幔围拢起来,上官陆罕见的昏睡在草席上人事不省。 姜愧掀开布幔,将人送入监牢,直接转身离去,守护在过道口。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更夫悠长的声音也响了有几趟了,鸡鸣声突兀的就响了起来,此起彼伏一声接一声丝毫没有间断。 第一拨鸡鸣之声方歇,布幔有了动静,缓缓向上卷起,一人自上官陆监牢走了出来,身披黑纱袍子黑色斗笠还未来得及戴上,脸上泛着怪异的红晕。 “郭姑娘,快戴上斗笠,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必须离开这儿。”姜愧听到动静,快步过来,压低声音提醒道。 “好,以后待他出去,将这个交给他。”郭安玉将手中一个带有香味的布囊交给姜愧,快速戴上斗笠跟随姜愧离开左军监牢。 第六十九章 安玉出嫁(上) 第六十九章:安玉出嫁 生活就像是强奸,既然无可改变,那就选择暂时先享受吧,最起码比痛哭、哀求要好很多。 不管是身处都督府监牢内的上官陆还是靖王王府中的郭安玉,都处于人生重大的选择之中。 郭安玉的选择无可厚非,违背自己的内心,牺牲了自己的情感,一切都是为了两位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上官陆呢?应该是什么都知道又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的心上人,安玉,即将与謌克和亲,为此一直伤心难过悲痛欲绝,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也愈加怨愤一些事、一些人,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去怨愤,应不应该怨愤,甚至包括他自己都在他仇恨的范围内,严格来说,仇恨有些过,怨愤又显得有些轻飘,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上官陆完全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上官陆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不对,不应该怨天尤人,总是在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却偏偏无法忘却不由自主便会去想,修习、发呆、咆哮成为他在监牢中的一切。 姜愧带着郭安玉离开监牢的那一刻,监牢内的狱卒不知自何处冒了出来,拆了布幔,一切的一切包括痕迹、气味都清除的一干二净,似乎那个夜间与往常并无什么区别,若真说区别,也只有狱卒,神情丝毫不显萎靡比起往日更精神许多。 清晨,姜愧与书生开始返回位于燕山的居所,所有需要探查的消息,安护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一说于书生,面对书生的再三询问,姜愧始终闭口不言,对于昨天的一切,完全烂在肚子里。 羽谷关,和谈使团再次返回,经羽谷关入京城。 魏鹏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使团人数、面孔都没有什么变化,魏鹏不得不压下所有的怀疑,在禀报过周斌安后,以为都指军卒更换甲胄为由,将关内库房中本隶属于天字营的军衣、盔甲分拨调发给各郡、京邑都指兵马,监房军纪军亲自监察,确保一夜之间,羽谷关内都指军卒更换完毕。 使团返京翌日清晨,魏鹏跟随周斌安再次登上关墙。 魏鹏看着已经出营准备攻关的鞑子大军,肃声说道:“周都督,鞑子大军出营了。” 周斌安点点头缓声问道:“都指弟兄军衣之事如何,可否处理妥当?” “一切按照都督安排,都已经安排妥帖,只待今日鞑子攻关,方可知晓究竟如何。”魏鹏沉声回道。 周斌安看了看身边的亲卫校尉,亲卫校尉便明白周斌安的意思,带着亲卫后退七步,周斌安这才看向魏鹏低声吩咐道:“此事,不管如何,绝不可外传。朝廷在安排和谈的事情,现在事态有些微妙,羽谷关再也经不得风浪了。” “和谈,不是缓兵之计?”魏鹏听到周斌安所说,有些难以接受。 “哎,缓兵之计,算是吧。”周斌安明显不愿多说,无奈轻叹。 “都督,难道就···”魏鹏心有不甘,对鞑子妥协,依照现在羽谷关的情势,和谈不过是自取其辱,更何况,夏族何时屈服过。 “神雀军伍多年未经战事,羽谷关之战,都指弟兄死伤不计其数,各郡、京邑的兵马损伤太大了,已经到伤筋动骨的地步,那些人还怎么坐得住。神雀说起来终究还是各氏族说了算,吾皇登基时间还是太短了,若再有十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小半年下来,周斌安对魏鹏颇为欣赏,更相当信任与倚重,不然也不会将他从天字营调出来,成为羽谷关的监事。周斌安盯着前方逐渐靠近羽谷关的鞑子,语气中充满无奈与感慨。 鞑子大军已经开始将攻城器械固定完毕,攻关大军已经展开。 周斌安扭头看了看身边神情沮丧的魏鹏,低声吩咐道:“现在关内的都指兵马都是百战精锐,你监房留个心眼,都督府下特别是天字营此战折损太大。” 魏鹏一时间有些迷糊,不明白周都督是什么意思,转念明白过来震惊不已还没等他缓过劲来,鞑子抛石机掷出的石块已经朝关墙飞来,参天云梯开始向关墙移动,不得不将心中的疑惑压下,一切待战后再说。 羽谷关内所有军兵都已经习惯了厮杀,面对鞑子狠厉毒辣的攻势,羽谷守军已不再畏惧、怯战。 舞动手中兵刃,出击、杀敌,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自然、理所当然,面对喷溅而来的鲜血,只要不会糊住他那嗜血、渴望的双眼,影响他挥刀杀敌就好。被鞑子称做两脚羊厮杀起来表现的比鞑子还要悍勇,不是以命相搏,而是舍命相搏,只要能够将眼前的鞑子干死,无所不用其极。 羽谷关内的步卒蜕变为虎狼之师,操控各防御器械的神机士又怎会没有改变呢,不管是主关内的高台抛石机、关墙阔台机弩或是瓮关内阔台羽床,对于鞑子所造成的杀伤早已非同下可。 箭楼内弓弩手,箭术竟然能够与鞑子不相上下,关墙下鞑子骑兵以箭术压制关墙战兵道羽谷步卒时,稍有失误停缓便会被箭楼上弓弩手抓住时机射杀。 禁军散布于关墙战兵道,用以针对鞑子勇士,禁军一军兵卒,以军阵应敌,就算是鞑子中的鹭级勇士也不得不小心应对,一招不慎便身死当场。 鞑子一次次攻上关墙,付出的代价也在一日日剧增,自开战至今,莫日根接连五次向大汗发出增兵请求,前前后后将近六十万青壮奴隶。 周斌安看着一个个奋勇杀敌英姿悍勇的军卒,神情中充满自豪,看着关墙下脸色狰狞疯狂嚎叫的鞑子充满不屑。 的确,拥兵十余万,更是百战精锐虎狼之师,依据羽谷雄关,就算是鞑子又如何,依旧无法攻克羽谷关。 但问题就在于,周斌安不过是神雀一位都督,尽管看似已经身居高位,可终究还只是一枚棋子,胸有壮志也好,心有不甘也罢,只能服从,也唯有服从。 使团接连出京,断断续续将近半个月,总算是达成一个两方都能接受的协议,神雀包括支付謌克出兵费用、战死抚恤费用,一应军械锻造册目折算银钱总计八千七百六十五万两银钱,其中三千万两以黄金支付,其他则以盐巴、谷物折抵,五羊关双方都不得驻兵,成为两国易市之所,由謌克派驻一支千人队维持易市秩序。 謌克罢战退兵大军退至君山以北,神雀与謌克缔结姻亲成为盟国,承诺互不侵犯,靖王之女,神雀安玉公主远嫁謌克大汗,在莫日根大军北返之时出京,由禁军护送至五羊关。 昌晟朝公主安玉公主和亲,一切既然已经确定下来,朱氏身为皇族,自然开始张罗起来,不管之前再如何,神雀公主出嫁,而且还是嫁给北方謌克汗国大汗,自不敢马虎,也不能马虎。 第七十章 安玉出嫁(下) 第七十章:安玉出嫁 神雀京邑,燕山朱氏族地,靖王所押居所。 朱氏族主朱苒喜气洋洋打开院门,看着还在安安静静喝茶看书的靖王神色一愣,很快便恢复过来,朗声说道:“恭喜了,璃儿再有三日便出嫁了。” 朱苒满是恭贺的言语,并未对靖王造成任何影响,书继续看,茶继续喝,不为所动,只是将头微微垂下,眼帘紧闭。 “漓儿大婚,开武结本该有母性至亲自族祀取出,与亲家互换开武结,只是这謌克习俗与我夏族有异,这开武结也就不便在放在族祀中。”朱苒缓步上前询问道。 靖王放下手中书册,抬头的同时也睁开双眼,轻声说道:“漓儿母亲去世的早,哪还有母性至亲,开武结还是由我这个做父亲的保管吧。” “也好,大哥这就让你嫂嫂取出,给你送过来。”朱苒紧盯着靖王,并未发现任何不妥,心里稍稍安定一些,距离和亲时间越来越近,朱苒内心越加不安,毕竟靖王在军中多年,由不得他不谨慎一点。 “也不必如此试探,漓儿出嫁是我的决断,我自不会去干涉。尽然是以神雀当朝公主出嫁,我这个闲散的父王也不便出现。”自朱苒进入这个院中,靖王的目光未曾看一眼,似乎知道朱苒的惶恐与不安。 “漓儿和亲顺利,你便能够安然离开这儿,血龙武者就在院外,还望三弟切勿自误。”朱苒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关闭上院门交代过院外血龙武者后,隔着院门高声喊道。 靖王看向院门的眼神中充满不屑,什么也没有说,或是什么也不愿说,端起小桌上的茶盏,凝视泛着涟漪的茶汤,良久。 神雀当朝公主成亲,若一切依照规制来办,恐怕三五个月的时间也下不来,可这次成亲,本就不属正常,在昌晟皇的旨意下,一切从简,自使团与莫日根约定好退兵时间并于神雀朝堂达成一致,在结盟条约尚未正式签订的情况下,皇侍司、礼部仪制司、兵部武选司、宗人府、太常寺等各司、府尽皆忙活起来,皇侍司、兵部武选司领皇旨为公主配备各司人员,宗人府、太常寺、礼部仪制司连同入京謌克祭司筹办安玉公主和亲出嫁事宜。 公主,依照神雀勋爵制,为二品公爵,依制在封爵之日便该配有相应的长史司、护卫指挥司、仪卫司、承奉伺、中史司似乎是被忽略了,和亲一上日程,本来空荡荡的偌大王府突然之间便人满为患,皇侍司方伟亲自挑选皇侍用来侍奉安玉公主,长史司、护卫指挥司、仪卫司、承奉伺、中史司一夜之间便冒了出来,郭安玉做为一个公主,似乎该有的一切都有了。 神雀历369年,孟秋下旬25日,吉。 神雀朝昌晟皇安玉公主出嫁謌克汗国大汗骨彦多,以红禁军充斥的安玉公主护卫指挥司、仪卫司守护公主车架,长史司、承奉伺、中史司随行,在庞大的送亲队伍护送下自东门出,嫁妆已经不能用丰厚来形容了,承载嫁妆的马车绵延近十里,极尽豪华。 出嫁队伍中,是皇族朱氏一位族老,护卫则是天字营一阵精锐骑兵,领军者则是右军都督府右监事吏魏鹏。 羽谷关北,莫日根大军已经于半月前拔营离去,关内守军也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这座位于人河与燕山之间的雄关再度恢复平静,仿似此前惨烈的战事并不存在,只有残垣断壁的城墙昭示着曾经发生的一切,不过这么说也不对,羽谷关在更早以前本就如此残破荒凉,唯一的不同也只能是羽谷关变得更干净了一些,唯有凝聚不散的血腥味向世人诉说这曾经的一切。 京城距五羊万里之遥,和亲队伍本就行进缓慢,自出京至羽谷关便足足用了大半月,在羽谷关,朱氏族老返回,謌克汗国一支千人队加入护送之列,由莫日根亲兵千夫长哈日巴日统领。 接下来的时间,魏鹏身为送亲队伍军职最高之人,在朱氏族老离去后,理所当然负责扎营、防护等一切事务,哈日巴日所领鞑子千人队,只守护郭安玉所乘坐的马车,对于和亲队伍其他事务一概不管。 队伍走出羽谷关第三日经过人河渡口,魏鹏拨动坐骑,像往常巡查送亲队伍一般,身为魏鹏亲卫军卒的二寸、迷糊自紧紧跟随。 “二寸,查探的怎么样了?”魏鹏见三人稍稍远离送亲队伍,压低声音问道。 “魏头,都弄清楚了,郭小姐公主五司,多为朱氏族人,长史司多来自宫中,护卫指挥司、仪卫司虽说是由红禁军调入,不过以职下看来,除却司正外,各卫卫正及卫下军卒并非出自红禁军,应该是黄禁军,里边有几个熟面孔是曾在羽谷关皇侍司司正方伟身边的黄禁军,承奉伺、中史司都是宫中各宫殿送出的宫女。”二寸将自己这些时日探知到的消息说个清楚。 “好。”魏鹏轻声说道。 “魏头,还是需要谨慎一点,不说那位安校尉是否能够完全信任,就说天字营这一阵骑兵,难说其中是否···”迷糊还是那副模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向魏鹏低声提醒道。 “天字营这一阵骑兵无妨,都是羽谷关厮杀出来的弟兄,至于安校尉,那是最不能出现问题的,放心吧,过人河渡口再有三日便到风蚀岭。”魏鹏不为所动,坚定的说道。 三日,整个送亲大军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队伍也在魏鹏的操控下顺利在风蚀岭扎营。 风蚀岭的存在,不得不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东南风因它而不得向北,西北风也因它而不能南下。 方圆近五十里,皆由风蚀所形成是石柱组成,西接人河东连燕山,风蚀岭连接的两个不同的世界,岭南为京邑绿意葱葱生机盎然,过风蚀岭后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沙石戈壁一片荒凉之色,向西为荒郡双河州向东为王郡开平州。 就在送亲队伍于风蚀岭东侧边缘扎营的时候,二百余骑精锐骑兵自北向南疾驰而来,马蹄踩踏着落日的余晖泛着黄尘将他们完全遮掩,远远看去就是一团移动的沙尘。 “快,距离风蚀岭还有七十余里,必须在子时之前赶到。”这支骑兵为首的一位老者不断拍打马腹高声喊着。 “白头,放心吧就,子时前觉得能够,哈哈!”老者身侧一位健硕的汉子吐出窜进口中的黄沙,紧了紧遮挡口鼻的步巾朗声回道。 毕竟骑马日夜不停连续奔行近千里,二百余人吃喝都在马背上,眼看着马上就到风蚀岭,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喘口气,附和着汉子开起玩笑。 夜已深,用过晚食后,和亲队伍营地内只有那些巡守的军卒,正值孟秋,东南风、西北风交替出现,大风经过风蚀岭传出诡异的声响,听的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东南风带着湿热、东北风送来黄沙,没有人愿意呆在营帐外。 魏鹏安排好一切,这才进入公主营帐,也是他自护送送亲队伍第一次主动去见郭安玉。 “何人?” 防守在营帐外的鞑子看到魏鹏走来,高声喊道。 “闪开。” 魏鹏直接撞开阻拦在他前方的鞑子,大步向营帐走去。 “魏将军,深夜闯营,不合适吧。”听到动静的哈日巴日从他营帐走出来,看到魏鹏后厉声说道。 魏鹏听到哈日巴日称他魏将军,嘴角撇了撇:“哈日巴日,我魏鹏为武德将军,可称呼我魏军吏。” 尽管鞑子已经与神雀打了几百年,与夏族争斗更是不知多少年,可对于这其中的官职、称呼依旧搞不明白。 神雀军制,军职、武阶、勋、爵,四者完全分开,在军伍之中,所谓的将军、校尉的武阶只有皇帝恩赏才能够得到,不然只能以军职相称,勋位与爵位完全分开,相对而言勋位比爵位要更容易一些,毕竟勋位只涉及品级与俸禄,不管是文勋还是武勋只要有相应的功勋,便能够获得,可这爵位涉及封地,绝不可轻易封得,而且也不再是皇帝一人可决定,必须征得九大族在朝堂中殿阁大学士一致同意才行。 哈日巴日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这魏将军和魏武德将军的区别,眼看着魏鹏要掀开帘门进入营帐,连忙阻拦,“魏军吏,依照贵国与謌克的约定,过羽谷关后这营帐中已经是我大汗的可敦。” “哈日巴日,依照夏族习俗,安玉公主只是在出嫁途中,依旧还是神雀朝安玉公主。过了风蚀岭便不再是京邑地界,身为护送公主和亲领军之人,必当请示公主。”看到哈日巴日依旧挡在身前,魏鹏面带怒意直接向营帐内闯去。 哈日巴日始终记得王爷的吩咐,和亲顺利对謌克非常重要,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却又不得不小心,看了看魏鹏身后始终戒备的亲卫,指了指他们,“魏军吏可以进,但你这些亲兵不能进。” 魏鹏看向二寸、迷糊等人,径自步入营帐。 第七十一章 入关回府(上) 第七十一章:入关回府 安玉公主营帐内,侍奉司的女官忙活着准备安玉公主沐浴事宜,听到武德将军魏军吏拜见,手忙脚乱一通忙活。 “末将魏鹏见过安玉公主。”魏鹏入帐后躬身见礼道。 “魏大将军,何事。”这个自己心上人的兄弟,郭安玉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同在五羊戍边一个获罪入监一个飞黄腾达,心里充满怨愤,因此说话的语气也不复从前,冷冰冰的。 魏鹏心里憋屈,苦笑一声也不解释缓声说道:“启禀公主,此地为风蚀岭,京邑、王郡、荒郡三地分解之地,过风蚀岭后便再难见到绿色,入目所见皆是黄沙,末将想着是否需要在此停留一日。” 魏鹏的提议让郭安玉感到诧异,这才认真打量眼前这位心中有些怨言的人,魏鹏也适时抬起头,给了郭安玉一个恰当、隐讳的暗示,不被营帐内侍奉司其他女官所察觉,又恰好被郭安玉所看到。 “香儿,带女官出营看看,是否真如武德将军所言。”郭安玉没有迟疑,对跟随在她身边的香儿说道。 香儿姑娘看向自家小姐,看到肯定的神色后带着侍奉司女官走出营帐,在二寸的护卫下出营查看,哈日巴日努力记下每一个女官面孔和出营人数。 “公主···” “鹏子,还能叫你鹏子吗?”魏鹏刚一开口便被郭安玉打断,神色充满期许轻声问道。 “安玉姐,魏鹏始终都是鹏子,未曾改变过。”魏鹏语气中带有一丝苦涩,却无比坚定。 “鹏子,你曾与···” “安玉姐,得周都督力荐,鹏子才能够得领护卫一职,无论无何,定保你安然无恙。”听出郭安玉要提起什么,连忙打断,并向郭安玉示意帐外有人。 “身为神雀当朝公主,何人敢如此大胆对本公不利,鹏子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郭安玉瞬间便明白了,鞑子那位名义上保护自己得千夫长就在帐外,立刻随着魏鹏的话说道,手上尽力打着能够让魏鹏明白的手势询问什么事情。 “安玉姐,神雀立朝三百余年未曾如此屈辱,夏族自古以来只有铁血手腕,何曾以和亲来消弭战祸,游魂武者以此为耻,欲行刺杀之事以阻和亲。”魏鹏高声回话,语调很慢却又很高,手上的动作非常轻缓,自怀中取出一张提前写好的纸条,上前几步展开纸条:“安玉姐,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接你出营。” 郭安玉看到了纸条上所写内容,更看得再清楚不过,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情绪顿时失控,眼泪不自觉便留了下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避免被帐外的鞑子千夫长察觉异样,紧闭双眼似乎是想阻止泪水不再溢出,缓缓摇摇头,尽量让她的声调显得有些吃惊与愤怒,“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筹谋行刺本公,当真视律法如无物,看来真应该给皇帝哥哥上书一封,对不知所谓胆大包天的游魂武者严加约束。” “安玉姐放心,有鹏子在,何惧那些魑魅魍魉,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魏鹏继续回应,神色中却满是哀求。 郭安玉再次摇头,深吸几口气待情绪缓和些后,这才再次开口,“鹏子,有你在本公心安,此行一路护送本公北上,辛苦了。” 魏鹏见郭安玉两次摇头,难免有些急迫,冲着帐外高声喊道:“魏鹏曾在边军征战多年,最不怕的就是这些亡命之徒。” 帐外。 迷糊一听魏鹏这话,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有些动容,双眉轻皱,双手自然后背向身后亲卫示意,亲卫中最后那位军卒缓步离去。 不过片刻功夫,营地北方传来骚动及喊杀之声,一个禁军军卒快步来到营帐前,肃声禀报道:“报武德将军,营北,出营侍奉司女官遭遇袭杀,何头不敌,已经有多名女官被杀。” “好胆!”魏鹏满脸怒意,快步来到帐外。 “传令,公主护卫司向营帐聚拢,守护公主安危,调一旗弟兄支援何枫。”魏鹏立刻下令道。 “武德将军,万万不可。”前来禀报的军卒立刻劝阻,“来袭之人皆为禁军装扮,若调一旗弟兄支援何头,恐局面更加混乱。” “贼人好算计啊、好算计啊。”魏鹏低声自语,求助似的目光转向哈日巴日。“哈日将军,可否调派人马营救安玉公主身边那些女官,来袭之人既然身着禁军装扮,公主护卫指挥司的人也不可尽信,可否再调派人马守护在营帐外,而且我怀疑来人实力不俗,恐麾下这些弟兄有所不敌,贵国祭司是否能够出手呢?” 对于营帐内魏鹏与郭安玉的对话,哈日巴日听的是一清二楚,再听到魏鹏这语气诚恳的请求并不质疑,因为北方那喊杀之上并不有假,转头看向营帐,确认帐内那位公主还在,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魏鹏并未返身进入帐内,连番下令公主所属各司以及护送一阵兵马若无军令任何人不得出帐,他自己则带着迷糊等众亲卫守护在营帐外。 “鹏子,怎么回事。”郭安玉就站在帐帘外,压低声音问道。 “安玉姐,这一切都是安护卫安排的,为的便是救你出去。”魏鹏不动声色后退几步,贴近帐帘道。 “什么?”郭安玉有些难以置信。 “安玉姐,这一切都是王爷在背后操作,自出京之后,公主属下护卫指挥司、仪仗司陆续被替换完毕,今夜侍奉司也将替换一部分。五羊白典领精锐骑兵在北边、安护卫带领府中武者于风蚀岭中接应,我自禁军带来这一阵兵马也完全能够控制。”魏鹏神色戒备看向前方,嘴唇微张将所有安排尽量详细告知。 “什么,这么···”郭安玉更加动容,她实在没有想到那个还被囚禁在朱氏族地需要她去答应和亲才能够安全的父亲竟然能够安排这多的事情。 “是,所有一切都是王爷安排,由我、安护卫、五羊边关白典三人将你送走。”魏鹏肯定的说道。 “鹏子,你要如实告诉我,王府老管家在安叔叔身边吗?”郭安玉低头片刻后询问道。 “没有,安护卫身边都是王爷当年布置在京邑的人手。”魏鹏明白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没有隐瞒。 “鹏子,停下吧,我会一路北行前往謌克和亲,而且你必须确保我安然经过五羊关出夏族之地。”郭安玉神色悲戚,沉声说道。 魏鹏有些吃惊,不明白郭安玉为何要放弃这难得的机会,难念有些急切,甚至差点就要伸出手将帐帘掀开,“安玉姐,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越过风蚀岭,地势平坦一望无际,很多布置瞒不过鞑子的祭司,恐再无机会了。” “鹏子,父王还在朱氏族地,若我不能顺利和亲,父王必然身死。父王这是在以命换命,身为人子如何忍心呢!”郭安玉无比悲痛,沉声说道。 第七十二章 入关回府(下) 第七十二章:入关回府 魏鹏经郭安玉这么一说,瞬间也就明白了,毕竟不管是白典还是安护卫都不变现身很多事情都是以他为主,靖王之所以不在京城或是京邑来安排这些事情,想必是没有必成的把握,而一旦进入风蚀岭,两郡与京邑交界之地,由白典护送郭安玉进入君山,就算是昌晟皇又能如何,可他呢,公主和亲途中失踪,神雀必然需要给謌克一个交代,靖王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暴怒中的昌晟皇或是朱氏一族和那些恨他入骨的军户氏族,还有神雀诸多氏族及謌克汗国,安玉公主逃离之日,便是靖王身死之日啊。 “安玉姐,可···可···”魏鹏神色犹豫,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他,终究已经不再属于我,只是希望他不要恨我,更希望他能够忘却。”郭安玉语气平淡,脸上浮现出的却满是怀念,缓步向帐内走去。 魏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够让帐内的人改变主意,想了很多都觉得不合适,都显得太苍白了,事不关己难有体会,可魏鹏能够感受到郭安玉心中的悲痛,要怪也只能怪这个世界,怨恨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公,更仇恨那些造成这个局面的人,前所唯有的憎恨,看向那些鞑子,就连魏鹏也不知道为何此刻心中充满暴虐,直欲抽刀砍杀。 “迷糊,可以了,结束了。”魏鹏看着手中军刀,低声说道。 “魏头,那可是···”迷糊听到了,却难以接受,结束,怎么会是结束,依照此前谋划,应该是鞑子将侍奉司女官救回后将帐内安玉公主,他心中最为敬佩的江头的心上人送走。 “迷糊,结束了。”魏鹏挥挥手径自坐在沙地上不愿多说。 风蚀岭。 安护卫依照靖王吩咐,比和亲队伍提前五日出京,将靖王府在京邑之地埋下的所有绝顶实力以上的武者都召集到此,为的便是阻拦那些暗中守护的人,确保郭安玉能够在五羊骑兵的护送下顺利北上进入君山。 “小安子,不对啊,北方喊杀之声已经停歇将近两柱香了,大营中怎么没有丝毫动静,是死瘸子没有收到那个叫魏鹏的信号,还是魏鹏根本就靠不住。”安护卫身边一位身形健硕的汉子轻声询问道。 “张狗子,魏鹏不会有问题。”安护卫无比坚定的说道。 “那···”张姓汉子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自营地方向走来一人,身着天字营军衣和盔甲,众人立刻戒备起来,将身形更是藏得严严实实。 “军营里有了女的就是不方便,放个水还要避讳。”军卒转到一个风蚀柱背面骂骂咧咧,随着一阵呼呼啦啦的水声后,军卒返回军营,随手将方才扣下来的石块向安护卫等人所在的方向扔去。 安护卫盯着军卒进入营地,这才蹑手蹑脚来到刚才军卒停留的位置,回想着刚才军卒的样子,在风蚀柱上仔细摸索。 “念父安危,不愿离去,一心北上。” 安护卫返回原地,打开火折子借助微弱的光亮,看着纸条上的这十二个字,久久不语。 “小漓儿都知道了。”张姓汉子沉声问道。 “是,都猜测到了。”安护卫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无力。 “哎,一切待王爷出来以后再说吧,我们也必须走了,王爷口中所说的血龙武者已经快摸过来了。”张姓汉子察觉到一丝异样,语气凝重的说道。 “张狗子,你已经是先天武者了,血龙武者当真这么厉害吗?我们闯入大营救出小姐。”安护卫心有不甘,看向张狗儿的双眼充满哀求。 “小安子,真不行,就算是同为先天,也有强弱之分啊。当初营救王爷之时便是你行事鲁莽,导致朱氏增派人手,待我等赶来后已经来不及了,在朱氏族地外与血龙武者交手,实力雄厚。何况,这营中鞑子那些祭司,都不是易于之辈,实力更是非同下可,就算是我等神色,也难以接近。”张狗儿满是无奈的说道。 安护卫看向大营,神情中充满愧疚还带有一丝疼爱,“走,向北走,老白他们还在风蚀岭北,必须通知他们,然后尽快返京设法告知王爷。” 因安玉公主侍奉司女官遇袭,鞑子队伍中那些祭司对于魏鹏在此停留一日的建议坚决反对,且力促尽快北行,和亲队伍中隶属于礼部仪制司、宗人府的官员更不愿多生事端,以吉日已定不可有误为由也催促尽快拔营北上,魏鹏势单力薄只能同意。 出风蚀岭,入王郡,临行前,郭安玉交代魏鹏为她在风蚀岭寻一片枫叶,那种红的透亮,红的耀眼的枫叶,让她带上,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带走的,枫叶就是京邑,也是京城,更是那座城内魂牵梦绕的那些人。 进入北地满地黄沙,虽说荒凉,但官道却变得平坦而笔直,行进的速度也就快了不少,期间魏鹏总是是不是寻找各种理由求见郭安玉,均被拒绝,最后一次相见还是将找来的那片枫叶交给她的时候。 京邑、燕山脚下、魏鹏居所。 和谈成功之后,郭安玉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是将上官陆的炎獒黑子让香儿姑娘给送了过来,担心黑子乱跑,还特意用一条炼金链子拴着。 黑子也就对姜愧还算熟悉一点,只有姜愧弄来的东西才吃,可姜愧却拿黑子一点办法都没有,自香儿姑娘将它送过来每日除了吃喝,就是爬在那一动不动。 院内,长虫扶着伤势有所好转的刘延走出房门到院中活动,看到黑子的姿势还是送来的样子,“刘前辈,这炎獒是怎么回事,自来这院中后就再也没有动过。” 刘延看了看黑子,对于它能长成小牛犊子般的身形并不奇怪,对于长虫的疑惑并不理睬,缓声问道:“长虫,算着时间,该有一个月了吧。” “是,应该已经出了京邑地界。”长虫知道自己师父说的是什么,低声回道。 “哎,也不知陆儿该如何面对。” “哐啷。” 就在刘延感慨担心自家徒弟之时,已经一个多月未曾挪动过的黑子竟然站了起来,脖子上那条炼金链子竟然断裂开来,硕大的头颅看向刘延,眼神中充满戒备。 “这个小畜生,竟然不声不响利用自己的炎火之力将炼金给融化了。”刘延看着地上断裂开来的炼金链子,笑骂道,对于黑子低鸣丝毫不做理会。 书生、屠夫、王浑还有留在院内的其他几位伪先天武者听到动静也到了前院。 黑子看向急掠而来的众人,低鸣成为沉吼,缓缓扬起透露,一副待机而动随时准备扑杀的样子。 “都回来、都回来。姜愧,将所有炎血晶都给这小家伙,其他人都不要靠近。”刘延看到黑子姿态变化,急忙说道。 其他人还是缓步向后移动,姜愧暗自运劲戒备小步挪动向黑子靠近。 “姜愧,不可运转劲力。”刘延再次叮嘱道。 姜愧脸上也满是担忧,却又不得不听从刘延的吩咐,停止内劲运转小步上前,黑子在姜愧向它靠近的时候,沉吼越加高昂,随着其他人缓缓后撤,姜愧的劲力不再运转,这才稍稍放下戒备。 姜愧在距离黑子还有一丈的时候,直接将手中装有炎血晶的袋子打开直接给扔了过去,双眼紧盯着黑子缓缓向后移动。 “师兄,师侄这只炎獒应该已经度过幼崽期了吧,现在有绝顶武者的实力。”王浑有些不抬确定。 “差不多,头颅上炎火纹已经约隐约现,想来是能够短暂使用炎火之力,不然那上炼金的链子也不会被它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熔断。”刘延笑着说道。 “刘前辈,那这黑子现在是在干嘛呢?”总算是回到檐廊的姜愧满脸冷汗,轻声询问道。 “火行炎火之力消耗过大,必须多食火行之物进补。”刘延道。 檐廊内的众人看着黑子将袋子中那二十多颗炎血晶全部吃完,本以为它只是不喜约束,吃过之后便该卧那休息了,没想到纵身一条跃出院墙。 “这···”姜愧毫不犹豫第一个冲出去。 刘延在长虫和王浑的搀扶下也走出院门,看到一兽一人向北而去,身影急剧缩小。 “姜愧那小子道也忠心,畜生还真是畜生,都不知道自己主子在哪。”刘延笑骂道。 “这是向北而去,找郭姑娘去了。”王浑有些不可置信,看向刘延道。 “是,师弟,你也跑一趟吧,姜愧实力有限,遗兽炎獒难得一见,眼红之人不少,姜愧一人估计难以应对。”刘延看向王浑,有些担心的说道。 “行了师兄,你那师侄的畜生都让你这么宝贝,师弟就走这一趟。”王浑说完便返回院中,骑着龙马向北而去。 一个半月后,同是燕山,朱氏族地。 囚禁靖王院落外的血龙武者突然撤离,多日不见的老管家推开院门,低声说道:“王爷,可以回府了。” 茶盏与书册早已不见踪影,靖王两眼血丝看向北方,“已经入五羊关了。” 第七十三章 纷乱将起(上) 第七十三章:纷乱将起 五羊关。 魏鹏再次站立在北关关墙之上,遥看远方已经逐渐消失在雪线的车队,心乱如麻百转千回,就连魏鹏他自己都闹不明白内心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曾经浴血奋战拼死守护的军关,经此之后如此雄关已不再属于神雀,更不属于夏族,那些曾经为守护这军关而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魂,将再无安宁之日。 “总有一天,会再回来的。”魏鹏暗自发誓。 羽谷关经过海日古一年多的经营,已经大变模样,关内所有房屋再次被拆除,所有石条块整整齐齐码在南关墙下,关内中间位置用石条块搭建出一个祭台,高度足有十八丈,比羽谷关关墙还高出三丈,围绕着祭台用毡布扎出一大片空地,用来做易市之所,毡布外则是数不胜数的毡布包。 随着安玉和亲队伍走出五羊关,五羊关内鞑子大军陆陆续续开始自北门撤离,返回各自部落,关内明面上只有用以维护易市秩序为海日古领亲兵的一支千人队。 海日古亲自送魏鹏出南关,一阵兵马头也不回毫不留恋向南奔行。看着魏鹏离去的身影,海日古喃喃自语道:“他们总有一日是要回来的。” 京城靖王府。 靖王步履沉重迈步进入王府,看着杂草丛生尽显荒凉毫无人气的王府,久久不语更不愿挪动,安护卫和老管家就站立在靖王身后,默默等待着。 “安子,在风蚀岭,为何不愿出来。”靖王问道。 安护卫面带愧疚低下头轻声说道:“是魏鹏那小子让人送出来的消息,小姐不愿按照安排离开,担心牵连到你。原话是:‘念父安危、不愿离去、一心北上’。” “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牵连到她,也是我的选择让事态一步步走到现在,更是我选择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一切归咎起来,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是。”靖王声音很轻,却显得非常沉重。 “安子,靖王府自今日起,不再闭府。”靖王吩咐过后,径直向后院走去。 靖王进入郭安玉曾经的阁楼,右手轻轻抚摸着房间内每一件陈设,贪婪的吸允着房间内余留的气息,满脸陶醉、满足,沉浸在回忆中无可自拔。 老管家与安护卫心忧靖王,二人不敢远离也不能靠近,只能倚立在院内假山旁,支着耳朵关注着楼上阁楼内的动静。 老管家环视四周,轻声问道:“小安子,小姐离京前,可曾将图册之事告知于她。” 安护卫点头道:“吴老,告知了小姐,不过不是在离京之前,而是在三郡交界之地的风蚀岭。” 老管家感到奇怪,看了眼安护卫道:“在风蚀岭,他们当时将小姐看守的这么严密。” 安护卫解释道:“吴老,自确认和亲后,皇侍司派大量人手护卫王府,特别是小姐这个院,更是由皇侍司人马亲自看守,除却持特定手牌,任何人禁止出入。“ 老管家脸色变得奇怪,微叹一声这才又轻声说道:“左军都督监牢内那位上官公子当真是人鬼枪刘延的弟子,修为如何?” 老管家突然转换话题,安护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思索片刻后还是如实说道:“吴老,上官公子确是刘前辈弟子,此前王爷与您被禁朱氏族地,我联络府中在城中人手前往燕山,还曾得到刘、王两位前辈的相助。” “这几日,找个时间你亲自到监牢看看他。还有便是找到刘老鬼和王混蛋,让他们两人到府中来一趟,我不便离开王爷身边。”吴管家听过后低声吩咐道。 安护卫点头道:“是吴老。” 皇室公主和亲,神雀与謌克和谈成功,謌克兵祸消解,但神雀的朝堂纷争却是愈加剧烈,以建极殿大学士宋朝来、华英殿大学士马文昌为首出身荒、王两郡氏族的朝堂官员联名奏议,五羊关被破,前后有太多诡异状况,恳请昌晟皇下旨都察院、兵部、五军都督府,查证五羊关战事,给此次所有战死戍边军卒以及惨遭鞑子杀戮的族民一个交代。 王、荒两郡在京城中的力量在极力促使五羊关战事调查成行,而药、理、母、氏四郡则是在为羽谷关内那些百战老卒而奔走。 药郡、理郡、母郡、氏郡前前后后多次尊都督府军令,向羽谷关派出援兵近三十万,可结果呢,和谈成功后,羽谷关大军依次撤出,竟无一兵一卒返回各郡,要知道羽谷关内最终还有近七万四郡人马。 羽谷关之战,不管是隶属于禁军的红、黑、黄三军,还是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下参战的神机营、边军营、天字营皆损伤很大,四郡都指近七万兵马可是百战精锐老卒,如何能不眼红,不管是高官厚禄还是精良军备军械,在昌晟皇示意下为了留下这批老卒,禁军、都督府各营费尽心机用尽手段,从得知和谈准备撤出羽谷关到正式撤出羽谷关之日,不过短短七天,这近七万老卒已经被瓜分完毕,相应军册、兵籍,兵部迫于各方压力不得不办。 百战老卒不翼而飞,四郡都指军系各职军官纷纷闹到都督府和兵部,扬言不归还隶属于本郡兵卒,绝不离开京城返回各郡,四郡都指军系的军户氏族也纷纷派出族中得力之人前往京城,讨要这批老卒。 神雀军伍除却戍边军卒,各郡都指军系军伍的确是承平已久,不论军备如何,单以战争意识而言,的确是不复存在,战力高低更是无从谈起,未经刀血洗礼没在生死之间走一遭,如何称得上精兵,又如何算得上精锐,羽谷关这些幸存下来的精锐兵卒,在四郡都指军官眼中就是种子,组建郡内精锐之师的希望,定然不会轻易放弃。 激流汹涌这一切明面上的争斗陷入白热化,不管是王、荒两郡的请求,还是其他四郡都指军系及相关氏族的索求,让神雀朝堂百官在早朝承恩宫吵闹不休,面对大学士为首的诸多各级官员,特别是事涉其中的兵部、五军都督府、禁军各主事者更是焦头烂额,连京城都不敢多待。 兵部尚书郭盛连日告假,不敢步入部堂一步。 五军都督府各都督借口巡查军伍,十位都督似乎商量好的一般,前后脚全都离开京城。 禁军四位领军将军,右柱国昭武将军骁龙旗旗总朱狰、少将国昭毅黄军所所正窦建锋、上将国定国将军黑军司司正吴赫、上将国昭勇将军红军营营正范褚,骁龙旗守护昌晟皇安危朱狰自不离左右,黄禁军拱卫皇城,窦建锋干脆直接躲进皇城里,不再出去,这可就苦了吴将军和范将军,一个守卫京城内城,一个守卫京城外城,却又不似郭尚书和都督府都督,可以随意出京,就算是躲进军营中也无济于事,依旧能够被有心人找到。 第七十四章 纷乱将起(下) 第七十四章:纷乱将起 季秋下旬,空气中热气早已消散一空,西北风带来的寒意日益增浓,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黄叶四散飘零,更在北风的帮助下于空中乱舞,劲道强劲,拍打在车架上咚咚作响,驾车的车夫不得不减缓马速,以免杂物拍打到脸上。 随着皇城宫门被黄禁军城卫打开,两架马车缓缓进入皇城。 天气逐渐转寒,昌晟皇日常处理军政要务的承宣宫内已经开始置了暖炉,经凛冽的北风吹了一路,吴赫、范褚两位将军进入承宣宫后,脸颊顿时泛出一丝红晕。 “末将吴赫,拜见吾皇” “末将范褚,拜见吾皇。” 二人跨入承宣宫,在须弥座前十八步停步,行礼道。 “好了,你们几位都到了,说说吧,四郡所求那几万兵卒之事该如何解决。”昌晟皇看着下方三位将军缓声说着,这段时间因此事他也是身心力疲,今日召禁军几位将军过来,便是看看有无什么好的建议。 黄禁军所正窦建锋早已在吴、范二人之前到来,三人闻听昌晟皇这么说,三人也不知该如何回禀,此事涉及太大了,更涉及他们切身利益,如何说,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归还四郡都指那几万老卒,可三人更清楚,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说禁军三部不会归还,五军都督府更不会归还。 羽谷关一战,神雀伤亡惨重,最后不得不与謌克汗国和谈、赔款、和亲以了解战事,消弭战祸,周斌安身为羽谷关都指营营正难辞其咎,可为何到现在为止,无一人弹劾,更无一人提起追责之事。 周斌安一手促成此事,将四郡百战精锐老卒截留,使得禁军与五军都督府同时获利,这样不仅为他自己找到利益共同体,更将朝臣的目光转移,都察院深知羽谷关一战详情,责不于将,也就不会站出来。 三人低头不语,气氛逐渐凝重,红禁范褚不得不站出来叫苦:“启禀吾皇,羽谷关之战,红禁两司入关,最终返回京城不过六千余,弟兄们所杀之敌,皆为鞑子勇士,非生即死啊,就算是受伤侥幸不死也无法继续留在军中,不得不卸甲归田,红禁守卫京城兵力真就捉襟见肘,但红禁职守卫京城之责末将岂敢懈怠。” 闻听范褚此言,昌晟皇也是哭笑不得,笑骂道:“是朕向你问策,你反而在朕面前诉苦。” 昌晟皇放下奏章,朗声说道:“行了,诉苦的话就不用说了,说点有用的,謌克和谈之后,军机政务一团乱麻。王、荒两郡欲问责五羊失守一事,不过是希望朝堂给两郡遭謌克残害各氏族一个交代,四郡都指在羽谷关内那些老卒,留就留下了,不过找个善后是不是也该由你们做好了。” 察觉到昌晟皇心情不错,宫内几位将军一直紧绷着的神色也放松下来,三个人彼此用眼色相互打量着。 黄禁军所正窦建锋出言道:“禀吾皇,抛开这几万精锐老卒不言,四郡都指所求不过是提升各郡郡兵战力,神雀承平已久,各郡郡兵战力低下,自此次羽谷关之战可见一般,各部汇聚羽谷关,战损最高便是郡、邑都指兵马,有此百战老兵回营,四郡郡兵战力必焕然一新。” 窦建锋说完用眼神打量了陷入沉思的昌晟皇,这才又继续说道:“禁军四部,骁龙普通军卒都是先天武者自不必多说。末将统领的黄禁军,吴将军所统领的黑禁军,范将军所统领的红禁军,组成各有不同···” 窦建锋长篇大论,昌晟皇神色虽略有不耐,不过并未打断,换个姿态做沉思状。 “黄禁多由氏族子弟组成,个人武者实力层次不齐,战力也算可以。” “黑禁构成最是复杂,都指、边军、氏族,导致内部矛盾重重,影响战力。” “红禁兵卒为京邑军户,军头以上军职则为各边关战攻卓着者所任,以个人修习怕是四军最低,可整军战力反而为四军之最。” “此次羽谷关之战,禁军四部,红禁、黑禁、黄禁皆入关参战,未参战之前,禁军四部那个不是趾高气昂意气风发,直觉得禁军乃精锐之师天下无敌,任何敌人不过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可结果呢,黄禁、黑禁战损远大于红禁,为何,为经战事,初一见识残酷血腥的战场,无法接受,若非身为禁军的那一股傲气支撑着,恐连都指兵马也不如。” “红禁为何战损远低于禁军其他两部,兵卒同样都是军户,不同之处便在于红禁部各军职皆为边军出身,不管是军卒操训还是指挥应战远优于其他两部,这便是是否经历过战事、是否经过战场厮杀的区别。” “神雀军制,禁军为九卒伍制,若以一老卒为伍头,便可使得一伍九卒战力大增,倘若一万老卒为伍头,便是九万精锐之师,而且是战力惊人的雄武之师。” “禁军四部各有其职,红禁防守京城、黑禁拱卫内城、黄禁守卫皇城、骁龙为吾皇亲卫,必须保持时刻保持战力,不容有失。” “吾皇,末将今日之言,皆为肺腑之言,还望吾皇体恤。” 窦建锋言辞切切真情流露,就连昌晟皇也为之动容看着下方三位心腹爱将,在他隐藏身份于国子监求学之时结识的同窗好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窦大哥,这批老卒当真如此重要吗?”昌晟皇轻声问道。 “禀吾皇,百战老卒何等珍贵,已不是重要可论的。”为了坚定昌晟皇的想法,吴赫立马站了出来。 “三哥,就算是这批老卒甚为重要,可四郡上至都督下至司正现在全都滞留京城,背后倚仗四郡氏族支持,再加上军户氏族摇旗呐喊擂鼓助威,朝堂被他们搅的一团糟,这可如何是好。”昌晟皇不再遮掩,在这几位结义兄弟前如实说出自己的难处。 “禀吾皇,这可就难到末将了,领军征杀冲锋陷阵尚可,出谋划策可就非我所长。“吴赫笑着回道。 昌晟皇看向他们当初结义兄弟中的老四,也就是禁军三部中红禁营正范褚,在结义五人中素有筹谋,“四哥,我们兄弟几人中,大哥、二哥醉心武学,三哥沉迷军伍,这出谋划策也就你最拿手了,若非为了小弟,不然也不会投身军伍。” 范褚知道几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依旧低头沉思,片刻之后这才抬头说道:“禀吾皇,若要解决并非难事,分而化之便可。” “分而化之?”昌晟皇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轻声问道,就连窦建锋与吴赫神情中也浮现一丝吃惊,没想到范褚竟然真的有主意。 范褚点点头朗声道:“四郡老卒一事,看似多方奔走声势浩大,可细细想来也不过是蛇鼠暂聚各有所求。” “京城为四郡老卒奔走大致可分为三股力量,遵从氏族吩咐的各氏族在京人士,四郡都指军系各军职之人,再有便是隶属于四郡境内的军户氏族。 “四郡各氏族在京人士,不管是在京城任职的官吏,还是在这段时间陆续赴京的各色人等,其本身与老卒一事并无干连,不过是听四大氏族的吩咐行事。” “四郡境内军户氏族之所以摇旗助威奔走行事的根由还是为了他们自己,军户氏族遭打压多年不甘沉沦,想再度复起,必然需要得到各军都督及营正的支持,这批老卒在他们的操作下能够返回各郡,也就成为关键。” “四郡都指军系各军职司正、营正、都督,才是这波乱流中的核心力量,毕竟只有老卒返回各郡,战力必然提升,关系到切身利益,难以妥协。” “老四,分还好说,如何化呢?”昌晟皇再次问道。 “满足都指需求、示好氏族、拉拢军户。”范褚肯定的回道。 “满足都指需求、示好氏族、拉拢军户。”不管是昌晟皇还是窦、吴两位,再或是藏身宫内其他几人几乎是同时轻声嘀咕。 范褚点头道:“氏族之所以插手此事,一方面是因都指各军职请求,再有便是五羊边关之事让四大氏族也心生疑虑,不过是借此试探朝堂态度,特别是吾皇的态度,朝堂、皇族示好于四大氏族,可消解其心中疑惑,自不会再干预此事。” “军户氏族所求,不过是为族中子弟搏一个机遇,允军户氏族再入军伍又何妨,军户氏族立足军伍几千年,姻亲、师徒、袍泽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又岂非短短几十年便可抑制下去,靖王于神雀军伍之中根深蒂固,也只有军户氏族方可牵制,如此行事吾皇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四郡都指军职众人,所忧乃为各郡都指军兵战力,朝堂可行三事逐一消解,其一为吾皇可通过周都督向各军职众人许诺,朝堂会促使国子监学子前往四郡都指任职提升都指战力;其二羽谷关之战四郡都指各司正一下军职多有空缺,以都督府名下传下军令,提拔他们族中子弟;其三各郡都督、营正、司正朝堂酌情封赏,或赏衔、敕勋、封爵,特别是四郡都指都督,赏二品定国将军又何妨,而封爵则需殿阁六大学士商议,也就是九大氏族同意,到时该头疼的不是吾皇而是四大氏族了。” “至于四郡境内在京城为此事奔走的其他氏族,只要四大氏族不再发话,他们立刻便会偃旗息鼓,到时吾皇下旨予以安抚,自会安息。” 范褚条例情绪徐徐道来,因老卒而引发出来的混乱就这样被他分化、拉拢、安抚,的确不失为解决之道,众人完全陷入沉思之中,一时间承宣宫内沉寂无声。 第七十五章 各方登场(上) 第七十五章:各方登场 沉静良久的承宣宫内,还是被昌晟皇打破:“四哥,赏衔、敕勋也就算了,为何一定要封爵呢?毕竟封爵事涉封地非同小可,再者这四郡各位都督本就是勋爵之后,其自身身上本就有勋爵在身,且封地一旦扩大,亦对朝堂无益。” 见昌晟皇不愿封爵,范褚也有些为难,封爵之后,封地内一切事物就算是朝堂也无权干涉,承爵九代而止,可封地却是实打实的,微微摇头看向窦、吴两人,在看到两人肯定的眼神后这才开口道:“禀吾皇,封爵对于任何人都是致命的诱惑无法阻挡,封爵需九族同时许可,四郡各位都督必忙于游走此事,自再无精力与心思滞留京城,特别是四大氏族若不同意此事,都指都督与氏族生出间隙,于朝堂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就算是同意也无妨,封地远离各都督本族封地,便无大碍。” “可···”昌晟皇还是难以抉择。 “吾皇,范老四所言甚是,封爵所图不过封地,更是分族,也是气运分离,各位都督所在氏族必倾尽全力促成此事,老卒一事自无暇理会。”窦建锋适时道。 吴赫与范褚一听窦建锋竟然说出气运之事,当即一惊,此刻的昌晟皇已不再是国子监那位叫祝葑的学子,而是神雀王朝的当朝皇帝,且皇族气运一说虽广为人知却不可宣之于口,还是吴赫抢先说道:“禀吾皇,封爵于我夏族族人而言乃是莫大的荣幸,何其艰难,若无震古烁今的功勋如何可得,此次羽谷关一战,四郡几位都督力促援兵赴关,确保羽谷无失保七郡之地安宁,功在社稷当获此荣。” 范褚也是急忙道:“禀吾皇,大哥所言虽粗糙直率,却是一语中的,涉及切身利益,就算是几位都督明知其中缘由,然各自所在氏族却定会极力促成此事,几位都督也将身不由己不得不从。” 当初国子监兄弟几人,窦建锋、朱狰一心向武,窦建锋秉性耿直素来直言直语,朱狰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吴赫心向军伍对于朝堂纷争甚为厌恶,也就范褚不仅聪慧心思也更是灵动,算是几人中的智囊,当初启沣初登皇位,身边得力人手寥寥无几,这才将几位兄弟请来协助他统领禁军各部,以防不测。 昌晟皇眼神中的愤怒在窦建锋那句气运分离说出后一闪而逝,面对吴赫与范褚不同方式的解释丝毫不做理会,承宣宫内静到连喘息之声都有些轰鸣之感,这才朗声说道:“二哥、四哥,我们兄弟几人相交多年,小弟自诩该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吧,二位兄长无需如此,大哥向来心直口快,小弟怎会不知呢。” 昌晟皇朗声继续说道:“依四哥所言老卒一事定当妥善解决,以吾思之,分化瓦解一事还是要轻重有别分出一个先后顺序来。”昌晟皇说着缓缓起身离开龙椅来到三人身前。 昌晟皇亲自放下身段,总算是让几位稍稍放松些不再惶恐不安,针对四郡老卒所引起的朝政紊乱一事,君臣几人在范褚所奏框架下进行更加详细的商榷,在截留那些老卒的前提下平衡各方利益,合理妥善了解此事避免因此使得四郡特别是四郡各氏族与朝堂离心离德。 等到三人走出宫门,已经是华灯初上夜半时分,整个皇城早已被皇侍挂上宫灯,亮如白昼有些夸张却也是灯火通明无甚阴暗之地。 就在窦、吴、范禁军三部领军之人离开承宣宫后,昌晟皇示意苏喆锦严守承宣宫,就连值守在宫门外的黄禁军士也被勒令退出百步外。 承宣宫内屏风后走出两人,一位身形健硕个子中等国字脸留着稀疏胡须的中年汉子,一位则是身形刚健充满力量额骨高耸面容俊秀的青年。 昌晟皇对于身侧出现两人并不意外,今日召窦、吴、范三人前来,本就是三人商议好的。“舅舅、狰哥,如何?” “禀吾皇,老四这智囊名副其实。”朱狰先是看了看身边的中年汉子,轻声说道。 “狰儿还真是惜字如金啊。”中年汉子笑着回道,身为昌晟皇亲娘舅的贺志同对于这位自家姐姐为儿子培育出来的武者丝毫不敢怠慢和轻视。 “舅舅,狰哥打小就是这样。”在最亲近信任的人面前,昌晟皇难得的放松下来。“不过舅舅,四郡老卒一事看似声势浩大,在给予各方妥当利益后不过是小事一桩,五羊关失守、朱璃和亲才是麻烦呢。” 这话音未落,昌晟皇又继续问道:“此前商议之事进展如何?” “我已经联络一些军户氏族,朱狄在各郡安插人员基本上应该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算着时间这几日也该有消息传到京城。”贺志同想了想后,缓声回道。 昌晟皇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神色凝重道:“舅舅,这个事情务必要亲自盯着,绝不能出现纰漏。” 贺志同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与几大军户氏族的联络都是府中信得过的老人,他们一路上都有狰儿的血龙武者暗中相随,且为保不会泄露一旦他们步入京邑地界,隐于暗中的血龙武者自会出手灭口。” “狰哥,血龙情况如何?”见贺志同确实安排考虑周当,昌晟皇也就放下心来转向朱狰问道。 “禀吾皇,血龙五部,青龙堂、黑龙堂、血龙卫、金龙卫各有问题,负责搜罗幼童的青龙堂进展不大,青龙仆建议搜罗范围可否扩大,这两年遵照吾皇旨意尽快增加血龙实力,黑龙堂教导幼龙的教习稍显不足。血龙武者在朱氏族地被吴老狗杀害有十三人,族地外被不明身份的武者杀死近百人,尚未补齐,前往风蚀岭的金龙仆在返回燕山途中被不明身份的武者杀死八人,尚未补齐。”朱狰在昌晟皇还是启沣皇子之时便已经跟随在他身边,只是朱狰的存在除了将他安排到儿子身边的庄妃外也只有贺志同知晓一二,朱狰也就成为昌晟皇最信任的人,执掌昌晟皇最倚重的血龙武者组织已近二十年。 昌晟皇点点头,脸色有些无奈道:“夏族藏龙卧虎,身份不明但实力超绝的武者不胜其数,终究血龙还是时日尚短根基薄弱啊。告诉青龙仆,幼龙的搜寻绝对不可惊扰到各氏族,必须是小乞儿,九大氏族族地方圆五百里不得擅入,血龙的存在当前不宜被他人所知,特别是九大氏族。” 昌晟皇似是又想到什么,双眉紧皱轻声道:“铮哥,必须尽快增加血龙的实力,特别是先天武者的数量,还是优先血龙卫吧,先天大圆满啊,可遇而不可求,金龙仆还是要讲究一个机缘,强求不得啊。” 朱狰也只是迟疑片刻,“吾皇,这样的话天字化龙池是否可允许斗龙池出来的血龙使用,这样仅需要三年时间,血龙堂将有三千余血龙武者军卒。” “不,天字化龙池还是为金龙卫所有,金龙才是一锤定音的关键,我还期望金龙卫中能够出现一个龙王侍。”昌晟皇神情中充满期待。 “龙王侍,宗师武者啊,现在的神雀,贤亭避世不出,也就只有九大氏族拥有一二吧,若有龙王侍存在,沣儿心中所愿何愁不成。”贺志同低声感慨道。 ······ 第七十六章 各方登场(下) 第七十六章:各方登场 就在昌晟皇还在承宣宫畅想之际,京城外城一家别院的书房内,四郡军户氏族代表在京城军户氏族柳氏的帮助下与京城柳、赵、薄三大军户氏族秘议。 柳氏出面的正是当时领兵出京于燕山脚下败于哈日巴日黑骑的柳风,若非当初柳氏子弟拼死相互,柳风又怎会安然逃回京城,随他出京的柳氏子弟一百三十余人,只有他一人安然返回,而京邑军户氏族为了保住他们在军伍中唯一的这面大旗,在舍弃京邑都指部分利益后,这才算是没让这面大旗倒下,还被昌晟皇赏从三品怀远将军,领京邑都指营同知一职。 药郡彭氏彭海凤、理郡张氏张松人、母郡李氏李禾达、氏郡范氏范鲲四人,京城军户氏族柳氏柳风、赵氏赵民、薄氏薄来三人,七人神色各异安坐于书房内。 做为地头蛇又是此次相聚得牵头人,柳风看着沉默良久的其他六人开口说道:“诸位,现在火候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我们军户氏族的目的只是希望族中子弟能够进入军伍之中,不再遭朝堂压制,四郡那些百战老卒归属并非我等本意。” 柳风这一开口算是给这次相聚定了个调子,京邑军户的赵民、薄来神情依旧,可四郡军户氏族出身的四人明显是脸色不愉。 范鲲在其他三人的示意下面带笑意,语气轻松缓声说道:“柳兄,凡事不可只言眼前吧,军户氏族复出已成定局,区别只是在于吾皇对于靖王究竟有多忌惮,百战老卒意味着什么,在座都是军伍中人自不必多言,军户氏族同气连枝,总不能是柳兄你们吃肉,我们连喝汤的资格都没有吧,这是不是有点过了呢?” 面对以范鲲为首四人不软不硬的质询,赵民、薄来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气恼,柳风眼神一凛正欲反驳,被身边满脸笑意的赵民借伸展身子的右臂给打断,薄来顺势将柳风面前的茶盏端起递给柳风,两人的配合相当默契。 赵民舒展过身子后看向范鲲四人朗声说道:“范兄、李兄、张兄、彭兄,军户氏族遭朝堂打压多年,现如今靖王失势,幸赖吾皇看重,我等终有复起之势,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啊,倘若因四郡老卒之事遭吾皇所恶,会不会因小失大呢?” “赵兄所言甚是,我等各族从普通军户经千年而成如今军户氏族实属不易,若失去此次机会,氏族不再涉足军户,不肖百年,军户氏族便会成过眼云烟不复存在,孰轻孰重,自不必薄某多言吧。”薄来左手动作隐蔽压制着愤怒中的柳风,在赵民言后接着说道。 “哼,当真以为氏族复出子弟能够入军伍便代表着族中能够控制军伍吗?”柳风见四人依旧还是那副不依不饶的模样,高声呵道,赵民和薄来是想阻拦都晚了。 面对柳风的讽刺,四郡四人中脾气最暴的李禾达顿时就受不了了,“柳风,都是老爷们,有话说有屁放,遮遮掩掩吓唬谁呢?” 柳风瞪了瞪左右的赵民和薄来,将茶盏直接拍在桌案上,高声喊道: “李禾达,说你蠢你还不承认,军户氏族子弟脱离军伍多少年了,自靖王任五羊都指营营正于五羊关大捷返京开始打压军户氏族子弟,迄今已经近五十年,长一辈还好,可我们这一辈呢,无法倚重族中助力从军者寥寥无几吧,李禾达你也是吧。” “不说靖王为防止我等各族做大,神雀军伍经这些年已然改制完成,兵部、五军都督府各司其职,早已不复当年都督府一家独大架空兵部的局面,军户、军械、粮草辎重这些完全已被兵部把控,操训、驻防、作战、功绩核定、军纪、军籍管理则为都督府牢牢掌控,而且就算是都督府中典、监互不统属各有分工,除非军户氏族能够完全掌控这些职务,还想如以往那般虚拟战绩报功请赏,做梦。” “边军、禁军、都指截然分明,练边养禁废都指,是那位王爷用五十年做的事,禁军早已满额,都指难有作为,想立功只能入边军。” “去边军,军户氏族这个招牌有个屁用,还不如一套铠甲来的实在。” 除却柳风外其他几人都陷入沉思,毕竟在军户氏族被靖王打压后,书房内七人中只有柳风舍弃身份投身军伍在白骨边军效力多年,如今神雀军伍究竟如何,只有他最有发言权。 范鲲神色凝重看向柳风问道:“柳兄,虽说各族因靖王打压不得不退出军伍,但并非对军伍一无所知,边军凄苦之地自不必说,各郡都指笔吏依旧为族中之人啊。” 柳风对范鲲并不像李禾达那般,长出一口气缓声说道:“这正是靖王的高明之处,兵部、都督府军制改变看似影响不大,但却使调军、作战、粮草、辎重截然分开,特别是军户、军籍分别被两者所持。这些面上的东西严格说起来并无大碍,只要氏族中人能够再入军伍,依旧能够被我等所持,但军伍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军卒,最底层的军卒,这些可不是我们军户氏族能够掌控的。” “军卒,不过是任由我等指使的炮灰,竟然能够被柳大将军看重啊。” 李禾达看着柳风阴阳怪气的说道。 李禾达话一出口,不说柳风三人了,就是范鲲也是一脸嫌弃,看向柳风低声说道:“还请柳兄直言。” 柳风撇了撇李禾达一脸不屑,知道轻重不再斗气,看向范鲲点头道:“军户氏族之所以能够左右军伍,最重要的不是因为族中子弟皆履军职守望相顾,而是军户氏族能够掌控夏族军户,这才是军户氏族独立朝代外能够立足的根本。” “之所以说靖王手段高明,便是在靖王将我们的这个根基差不多给断的差不多了,严格来说并非靖王一人,而是朱氏皇朝历任靖王都在做的事情,只是到朱狄靖王这儿正好水到渠成罢了。” “朱氏放纵军户以银钱买通游魂替代自己前往边军,历代靖王便会将这个前往边军的游魂录入军户,表面上看起来皆大欢喜,军户无需戍边可免战事,游魂成为军户有立身之本,军户数量激增,各氏族更是欣喜,结果却是军户氏族再也不能够完全掌控军户了。” “靖王借助白骨、五羊、函谷三关这些年的战事,调动各郡都指兵马援救,战后自旗总以上军职者皆能够顺利返回,可那些普通军卒却被留在边关,最终能够安然返回家中者寥寥无几,不是因功擢升至禁军便是身死边关,可这些普通军卒却正是被我等氏族所掌控的军户。” “一增一减,军户数量变化在那些刀笔吏眼中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实际上呢?范兄以为如何。” 范鲲四人的脸色大变,特别是范鲲一脸难以置信看向柳风低声问道:“柳兄所言属实?” 柳风不屑的回道:“有必要吗?” 范鲲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向柳风三人抱拳道:“柳兄所言事关重大,容我四人向族中禀报,先行告辞还望见谅,过后范某定向三位致谢。” 范鲲说完便带着其他三人匆忙离开。 待范鲲四人走出书房,薄来看向柳风眼神中有些不解,轻声道:“柳兄,为何将这些说于他们呢。” 赵民接着问道:“柳兄,小弟也颇感疑惑,这些可是我等几家的不传之秘啊?” 柳风看了看两人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苦涩,低声道:“哎,为兄燕山下一败涂地,京邑各族为我所累,此次我等得以复出,各族也能够再入军伍,实属不易。四郡百战老卒一事搅扰得朝堂不得安宁,倘若我们京邑军户能够在这个时候帮衬一把最合适不过,雪中送炭总胜过锦上添花,再有便是朱氏对军户氏族的忌惮与抵制由来已久,京邑军户现在有些势单力薄,必须借助外力,他们都是军户氏族与我等同气连枝,警醒一点对我们有益无害。” 第七十七章 大局为重(上) 第七十七章:大局为重 依照范褚的建议,满足都指、示好氏族、拉拢军户,昌晟皇在与朝中几位重臣商议之后略作修改,四郡老卒一事中,四郡军户氏族得到军户氏族和军伍中大部声援,看似声势最为浩大,因此首要解决的便是军户氏族,至于四郡各氏族在京城及朝堂中支持四郡都督府的力量根源还是在四郡四大氏族身上,满足都指则放在最后,只有顺利解决军户、氏族后,四郡都指各领军之人才能够在大肆封赏下息事宁人。 昌晟皇的动作很快,就在商谈后的第二天,通过五军都督府的周斌安周都督向京邑军户氏族代表柳氏传话:“京邑军户斡旋四郡军户离京不再插手四郡老卒一事,京邑军户入军伍之事,五军都督府及兵部不会横加阻拦。” 有了周斌安的传话,加上都督府与兵部隐讳的保证,京邑军户在柳氏柳风的带头下开始频频与四郡军户在京几人接触,因为有之前书房谈话的铺垫,再加上周都督传过来的那些许诺,柳风总算是不辱使命,顺利促使四郡军户氏族离开京城返回各郡,不再插手四郡老卒一事。 贺志同这位昌晟皇的亲娘舅却是轻车简随,于第二日凌晨悄然离开京城,随他出京的人员中多是皇侍司皇侍,他们的目的就是则是四郡的四大氏族,四大氏族地位超然也只有贺志同这个地位尊贵的皇亲国戚最合适前去拜访。 百战老卒一事在昌晟皇的周密安排下正逐一得到解决,虽然贺志同出京拜访四大氏族尚未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昌晟皇却坚信他的那位娘舅此行顺遂,三天后便开始示意周斌安开始一一接触四郡都督府的各位都督、同知及司正。 百战老卒一事在京城本闹得沸沸扬扬,可在军户氏族抽身离京、四郡都指各领军之人因为与周斌安开始接触,一时间摇旗呐喊加油助威的没有了,声势也就淡了,京城的风向突然之间随着茶余饭后的闲谈而改变。 随着商旅的走动各郡最近发生的大事小情也就传到京城,羽谷关战事之后,有关羽谷关战事的一切一直都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可随着商旅带来的那些鬼怪陆离诡异莫名的离奇之事竟然压过一切。 京城,靖王府。 “王爷,除却京邑外,王郡、荒郡、药郡、母郡、氏郡、理郡、十三郡、炎郡,皆有消息传来我们在各郡都指军系中的弟兄尽皆亡故,不管是身居高位的都指营同知、监事,还是城都指卫的旗总、军头,无一幸免。”安护卫脸色悲戚沉声禀报道。 “小安子,你确定是八郡都指中的弟兄们尽皆出事?”靖王实在是难以置信。 “王爷,消息是自家弟兄送入京的,已经安排弟兄去确认了,不过现在各郡军伍诡异莫名大量死人,京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应该不会是传言。”安护卫轻声道。 靖王最后一丝幻想随之破灭,面目充满悲痛看向安护卫沉声道:“小道消息都能够传递到京城,想来不会有误,他们出事想必的真的了。” “王爷,八郡,那可是将近两千多弟兄啊,怎么会突然就莫名身死,骑马跌落、身患恶疾、旧伤复发、匪徒洗劫···不说这些死因千奇百怪,就说这出事的时间也是不是太巧合了点,八郡及郡下各州、各城各兄弟们出事时间就这那几天内,若非有人处心积虑怎会如此巧合。”安护卫实在是难以接受。 “安子,一切待天音消息进京再议。”靖王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道。 靖王的情绪极度低落,分散在各郡都指军伍中的几千弟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无故身死,且都是曾经与他在战场上生死与共浴血奋战的袍泽弟兄,自此便阴阳两隔,靖王内心涌起无限的悲痛与怀念,安子离开书房后,靖王的脸上又渐渐浮现处一丝狠厉与毒辣,嗡声嘀咕道:“启沣,但愿他们身死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朱狄自善德皇登基后便得封神雀朝靖王,投身军伍守护家国,多年来殚精竭虑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朱氏的神雀王朝能够长治久安德享万年,外无强敌内政清平,朱氏能够逐步摆脱那些掣肘,真正意义上统治神雀王朝。 朱氏自立朝始,各代靖王致力于军伍改制,清弊政、肃军纪、铸国基,至德善皇即位,朱狄成为靖王,朱氏多年布局与努力终于有了成果,朱氏在朝政、军伍中的掌控力远超夏族以往各朝代,九大氏族的影响力降至冰点,特别是军伍改制更是成绩斐然效果显着。 军户氏族在朱氏几代靖王布局打压下,对神雀军伍已然再无掣肘的可能性,坚若磐石自成一体的军户体系彻底被击溃,只需再有一代靖王的经营,军户氏族对军户将再无任何影响力,军户将成为神雀王朝千秋万代最坚实的枪盾。 入夜后,吴管家进入书房,打断了靖王的沉思。 “王爷,京邑天音传来消息,已经确认京邑军户近来确实有所串联,不过目的是为了劝告母、氏、药、理四郡军户氏族的族人离京,不再插手老卒一事,不过据天音所察,京邑军户应该是遵从右军都督府右都督周斌安的意思,都督府与兵部同时默许。”吴管家有些沙哑的声音回荡在书房内。 “看来启沣是打定主意与军户氏族沆瀣一气了。”靖王语气肯定的说道。 “是的,据天音的消息,羽谷一役,京邑都指,五军都督府下边军营、神机营、天字营皆元气大伤,特别是中低层军职出现大量空缺,就连司正也足足出现六个空缺,和谈退兵之后,羽谷都指营虽已将羽谷一战有功将士拟定造册上报都督府,礼部、兵部、吏部及殿阁并无异议依册上奏,昌晟皇一直留中不发。”吴管家低声道。 靖王不以为然的说道:“钓鱼怎么能缺得了鱼饵呢,本王这位皇帝侄子可是聪明的紧呢。”沉寂约盏茶的功夫,复又沉声问道:“吴管家,血龙武者调查的怎样了?” 吴管家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无奈,在烛光的映照下一张老脸显得更加沧桑,摇头道:“王爷,天音对血龙武者一无所知,自我二人离开朱氏后,天音便已密布朱氏族地,探查多日依旧毫无头绪,血龙离开朱氏进入燕山腹地,天音折损人手六十二人失去血龙武者踪迹。” “血龙的实力···”靖王实在是难以置信 吴管家点点头道:“王爷,血龙武者实力的确不容小觑,调配到朱氏的都是天音好手,依旧尽遭屠戮,是某所虑不足,还望王爷赎罪。” “是本王行事不周,天音中人都是各关戍边精锐斥候,论探听、查探、追踪最是擅长,可若论到生死搏杀,特别是武者之间的比斗,多不如矣,血龙武者、血龙武者······” 说着说着,靖王垂下头来声音也越来越低沉,片刻后抬头问道:“吴管家,回府后一直没来得及询问,当日在朱氏族地可看出血龙武者的路数,究竟是什么出身?” 吴管家思索之后方才回道:“据当日在朱氏族地来看,武势中有盛阳派的底子,厮杀拼斗中却又有一些晋王朝李氏玄甲刀阵的影子,实在是难以捉摸。” 听到吴管家模棱两可的回答,血龙武者不仅来历神秘实力更是不俗,身为武者搏杀之际却有军伍战阵的路子,靖王在无尽唏嘘的同时更感到阵阵的无奈,血龙武者的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血龙、血龙,本王这位皇侄当真是出乎意料,天音五部宫、商、角、徵、羽,宫谋、商伐、角探、徵传、羽伪,竟无一部可敌,不知三才···”靖王看向吴管家意有所指的问道。 看着靖王充满期冀的目光,吴管家也是满脸苦涩,无奈道:“王爷,残血夜后上古七雄名存实亡,九大氏族更是伤亡惨重近乎灭族,适逢天地大变元气日益稀薄修士不仅难有寸进更是日渐跌落,贤亭发出贤亭令,氏族隐居门派避世,以有穷氏建穹王朝统夏族、立开元,始有现在皇族统领百族以治夏族的局面,这些您都非常清楚了。” 吴管家缓了缓复又说道:“残血夜,昭示的不仅仅是夏族治理的变化,对于修习的影响更是巨大,夏族历经穹、玄、廉、晋、汤至雀六朝,近四千余年,修士早已是昨日黄花过眼云烟不复存在,修士成为武者,上古七雄慎氏、张氏、才门、斗门、剑门、彩山、墟又怎会不受影响,残血夜后门中修士先贤陆续接连身死,直至武者修习被探出,修士重头再来成为武者,方才制止天地施加在修士身上的天罚之苦,吴某出身才门,武者修习问世前百余年间其中各种艰辛更是知之甚深。” 第七十八章 大局为重(下) 第七十八章:大局为重 枪徐、剑张、吴刀才门三子跟随靖王也有些年月了,但对于牵连到残血夜的事情,三人从未与靖王说过,不只是枪徐、剑张、吴刀三人,就连刘延、王浑二人当时跟随靖王时也未说过,靖王对九大氏族因神雀王朝缘故多有了解,但对于各个门派有所了解算是寡闻少见,今日也是第一日听吴管家说这么多。 “才门?”靖王轻语道。 “王爷,才门以三才为尊,二十七年一个轮回招收一代弟子九人,老一代弟子必须走出山门游历天下,才门最鼎盛也不过二十七人啊,于事无补啊,况才门弟子以三才为基,如今仅存吴某一人不过一普通武者一切也是有心无力,说起拼斗厮杀,还是要数斗疯子、斗门。” “斗门?”靖王反问道。 “是的。” “刘延刘前辈?” “对,刘延应是当代斗门门主。”吴管家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 “既同列七雄之中,为何···”靖王疑惑的同时试探性的询问道。 “王爷,七雄因夏族劫难而同气连枝携手御敌,可残血夜之后各自隐遁,再无联络,况武者与修士迥然不同,难以辨识,观刘、王师兄弟武势中隐有斗门痕迹。”吴管家低声解释道。 “天音可知刘、王两位前辈在京城的下落。”靖王眼中恢复一些神采,低声道。 “就在京城西北向大概八十里左右的燕山脚下。” “请他们入京一叙。” 吴管家转身便向书房外走去,尚未完全走出房门,身后又传来靖王的吩咐:“天音查探清楚他们的位置便可。” 吴管家摇摇头道:“是的王爷。” 吴管家回声后并未直接离去,在书房门口跺着步子,靖王对刘延、王浑二人前后态度不一,究竟是什么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几次张口却一个字都没说得出来,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相劝,无论如何选择都是难以言语的痛苦,踌躇犹豫后轻叹一声,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转身离去。 书房门口的吴管家犹豫,书房内的靖王更是纠结难以抉择,神色非常复杂,自德善皇龙驭宾天,启沣得继大宝成为神雀朝皇帝,朱狄这位靖王的处境也是越来越艰难,自五羊返京便连番遇刺险些身亡,府内才门武者高手三去其二。 昌晟皇登基后为稳固皇权,还有他心中那宏伟的大计,必须将军权牢牢掌控在他自己的手中,用他早年在国子监结识的几位兄弟统领禁军四部,在确保禁军彻底被自己掌控后,更是在祭祀大典后行龌龊手段,致使当时的兵部尚书身死,远户部尚书郭盛得以荣升兵部尚书。 郭盛成为神雀六部之兵部坐堂,在郭盛的协助下,昌晟皇开始将手伸进都督府、都指、边军中。 朱氏自立神雀王朝,皇族为神雀长治久安计,为了降低军户氏族在神雀军伍中的影响力,更为了提升神雀军伍战力,自第一代靖王始便开始布局,靖王朱狄从军多年,更有神雀历代靖王打下的底子,总算是不负众望,军户氏族虽不至于被清出军伍之中,但对于军户及神雀军伍的影响近乎于自身,随着军户氏族各子弟大量离去,依托于靖王朱狄的有功将士便填补这些空缺,为神雀皇族朱氏掌控稳固军伍。 昌晟皇借助朝堂百官,取得朱氏族主及大族老的认可,下旨夺取靖王朱狄中军都督职以削兵权,追随在靖王朱狄身边那些将校更是贬职、流放、下狱,靖王为朱氏计主动退让,且主动配合昌晟皇与郭盛行事,将周斌安等早就效忠于他的将领任五军都督府各职,至此,掌控神雀军伍最高的两个机构兵部、五军都督府彻底被昌晟皇所掌控。 兵部、五军都督府攥在手中,兵部掌兵丁钱粮军械,都督府掌操训军纪作战驻防,表面上看似是昌晟皇是掌控了神雀军伍,但不过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罢了,上有达下有通,不将各领军之人完全换成他昌晟皇的自己人,永远达不到令出即行指使如臂的程度。 何况神雀军伍的水太深了,不然朱氏也不会经七代靖王精心布局,行偷梁换柱釜底抽薪,将那些军户氏族高高挂起,将神雀明面上禁军、都指、边军为皇室所掌控。 昌晟皇不仅仅是胸藏锦绣更心思缜密,他同样非常清楚若要剔出靖王朱狄对军伍的影响彻底将都指、边军掌控在他的手中,借助被打压的军户氏族将各郡、各州、各城都指隶属于靖王的领军之人替换下来非朝夕之功。 谁料变故突发,謌克攻克五羊关后即可发兵挥师南下,虽重兵驻防羽谷以阻謌克兵锋,但旷日持久的战事让神雀军伍陋弊尽皆显露无疑,棋差一招险遭倾覆,昌晟皇不得不自食其果,都指军系对于都督军令甚至皇旨阳奉阴违,遣兵援关更是借口诸多,这也让昌晟皇下定决心必须将神雀军伍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顺水推舟和谈休战罢兵和亲,在确认謌克大军北上出五羊返回草原后,慎密布局加紧行事,利用各郡部分军户氏族的力量借以剪除所有曾经效力于靖王的将校。 羽谷战事陷入胶着,謌克攻势一日强国一日,守关兵力捉襟见肘,各郡都指推诿拖延迟迟不发援兵,昌晟皇身为神雀王朝皇帝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謌克行事远远超脱他的行事,以和谈方式休兵罢战也不过是无奈之举。 羽谷战事给昌晟皇敲响警钟,必须将军权牢牢掌控在他自己手中,否则一切筹谋计划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最终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因此不得不兵行险着剑走偏锋,借助羽谷战事秘密联合部分军户氏族行刺杀之举。 心有忧患行事操切也就难免,各郡、州几千人在相继十日内接连身亡,就算是掩饰的再好又能如何,不过是该知道的总会知道,让不该知道的人平添无数茶余饭后的谈资,更致使靖王、昌晟皇叔侄之间的矛盾骤增,再无化解的余地。 在得知麾下众多将校身死、血龙武者实力高强,是否借助刘延、王浑斗门的力量,靖王心中始终难以当即做出决断,启沣登基踩着靖王稳固军权,靖王身为皇族朱氏族人并无怨言,甚至协助昌晟皇安抚部众,主动移交兵权,但那些曾经跟随他戍守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不该是如此解决。 以朱璃为皇族公主和亲謌克大汗,郭盛这一步彻底打乱昌晟皇与靖王间那点微妙的默契,此次为彻底掌控军权,秘杀诸多将校,更是在叔侄间划出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伤口是越撕越大越来越疼,再无伤愈的可能。 对于神雀以及夏族,靖王的了解远远超过昌晟皇,贤亭及九大氏族对于夏族的影响远非表面看来这么简单,皇族对朱氏而言既是荣耀更是枷锁,朱氏以皇族之尊领百族统治夏族,在贤亭与九大氏族的尚存于世的前提下,不过是痴人做梦难于登天。 正如朱氏族主朱冉所言的‘为朱氏计、大局为重’,让靖王有些束手束脚,在各部将校与爱女之间选择麾下将校,在诸多将校惨遭杀害时,依旧难以做出决断,归根结底他始终是朱氏族人,更不能辜负族兄善德皇帝的恩义。 羽谷战事以和谈的方式结束,更以皇族之女和亲休兵,为掌兵权不惜行屑小之事,在靖王看来是昌晟皇在一点点摧毁神雀的风骨,一步步掘断朱氏皇族的根基,本就是风雨飘摇危如累卵,他实在是不愿再多生是非,无它,朱氏一族大义压的他不得不如此。 第七十九章 风陵易庄(上) 第七十九章:风陵易庄 凛冽的北风纵意肆虐,驱赶尽京城在夏日中存留下来的暖意,时间也随着飘零的枯叶而消逝,随着孟冬的来临,京城头顶再难见到晴朗的天空,蓝天白云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云盖。 贺志同顺利返京,四大氏族在得到昌晟皇的许诺后,四郡各氏族在朝中为四郡都督声援的官员力量消失,军户氏族在柳风等京邑军户的周旋下得到神雀都督府及兵部的联合许诺早已退出,都督府各都督、营正在得到昌晟皇勋爵等条件的允诺下随即离开京城返回各郡。 四郡百战老卒一事得以妥善,神雀朝堂并没有因此而得以安宁,王、荒二郡氏族在京官员以冯、马两位大学士为首,联合都察院御史接连上奏要求朝堂彻查五羊关破关一事,各郡、州、城都指军伍上至都督下至旗总一千八百八十六人前前后后相继在十日的时间内身死,随着军文将详细奏报京城五军都督府及兵部,更是在神雀朝堂引起轩然大波。 一千八百八十六身有军职之人,连同父母妻儿仆从亲随枉死者何止万人。 不管他们是因何离世,自杀也好、刺杀也罢,总之是将神雀各郡都指军伍中这么多军职空了出来,神雀文武百官吵闹不休争执不断,折腾得昌晟皇在承恩宫更是大发雷霆,接连三次的大朝会看不到身影。 神雀都指军职可不仅仅只是统领军兵那么简单,依神雀官制,军、政分离,都指领兵牧守一方,以一城都指卫而言,军务上受州都指司所辖的同时也受城主节制,都司辖制理所当然,可所谓城主节制也仅限紧要之时,可以说在都指卫这一亩三分地,所有一切事物完全由卫正一言而决,粮草军械这些不过眼头小利,军权在握后方方面面的其他利益才是大头。 夏族承平已久神雀更是立朝三百余载,神雀都指军系,特别是各郡,军制上一郡都督府总领一郡军务,一郡都指皆受其辖制,但郡都督府早已名存实亡,因此头上少个婆婆的郡都指营、司、卫或所的实权远非摆在明面上那些。 常言道:‘两成的收益心眼活泛、五成的收益铤而走险、十成的收益视律法如无物、三十成的收益身死当场也再所不惜。’这么光鲜亮丽的蛋糕就在眼前,收益更是极为可观,纵然圣人也难以处之泰然淡然以对。 神雀文武百官无不动心,就连国子监部分学子也难以坚持立场不可免俗,王、荒两郡氏族在京官员的精力也随之转移,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如何筹谋得到一二,对于这些军职为何会空出来,又是怎么空出来的,丝毫不做理会,或者是选择性的遗忘与关注,唯有都察院在朝堂上奏无果后,以一己之力开始调查。 神雀朝堂能够得到详细奏报,靖王麾下天音刻意查探,又怎会没有消息传到京城靖王府。 昌晟皇与贺志同筹谋布局足够精妙隐秘,从确认剔除名册,到筛选各郡军户氏族、培育出京联络人员,再到具体每人该如何行事,最后又该如何清理痕迹,确保消息不会外泄,当真算得上万无一失,八郡近乎同时行事若天女散花,就算是能力不俗的天音在全力以赴下一时间怕也是难以查探清楚。 相比朝堂奏报那些明面上的东西,天音传递回来的消息更加详实,虽说受限于时间没有调查的一清二楚,但他们提供的线索也足够靖王猜测一二了。 京城,靖王府,花园凉亭。 靖王朱狄身侧的石桌上摆放的册本汇总了天音调查到的所有线索,翻看了几个册本后,靖王便不再翻看了。 册本中所述不是模糊不清便是查无可查,再不然便是无可查证,所有军伍中人的身死,无论真实情况如何,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这些意外或是正常身死并无其他任何问题。 这么多人近乎同时出事,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其中有问题,可他们做得实在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靖王脸色铁青气的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王爷,他们做的太过了,那些、那些可都是随着您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兄弟啊,不能再迟疑了。”吴管家双眼泛着泪花,低声道。 吴管家粗喘几口,缓了缓自己的悲愤的情绪,这才又开口道:“王爷,启沣已非黄口小儿,他现在是朱氏神雀皇朝的皇帝,屁股决定脑袋,为了皇权稳固还有那所谓的朱氏永昌,这些年的行事您更应该清楚啊。” “王爷您领军这些年屡屡率军出京解五羊、白骨、函谷、落雁、阳山各关以危急,南征北战军功赫赫,出生入死抛家舍业,为得是什么?” “多年来,神雀军伍为军户氏族所把控、操训废弛、军纪涣散、战力低下,若非王爷殚精竭虑精心筹划,朱氏何来底气守护这万里河山诺大王朝,怕早已礼崩乐坏成过眼云烟,他启沣小儿怕早已是黄土一抔,哪来的机会坐在那张椅子上作威作福。” “自启沣登基以来,对王爷您是步步紧逼,先是不顾边关各关安危一纸诏书夺去都督职、再是将您麾下众多将校或调离、或下狱、或罢黜一一被处置,接下来将您囚禁在这王府之中不得踏出半步,羽谷战事危急竟然以赔付巨额钱货来避免战祸进一步蔓延,堂堂神雀皇族竟然还需要远嫁自家女来维护王朝边境那所谓的安宁,耻辱啊。” “此次鞑子大军得以退出五羊,还说什么两国缔结盟好永无刀兵,真他妈看得起自己,屎都糊在脸上了再如何贴金,遮得住那股子骚臭吗?堂堂夏族男儿难道都死绝了,需要我夏族女子嫁给鞑子来平息兵祸。” “这鞑子才刚刚退兵,硝烟尚未散去外患未消内乱未平,堂堂昌晟皇竟行阴谋诡计之事,对象还是那些守护他这万里河山战功赫赫功勋彪炳的军将,如此倒行逆施罔顾君臣之道,可称之为君乎?” “夏族自古以来便被百族所不容,灭我夏族之心从未断绝,夏族所面临之绝境数不胜数,夏族先贤何曾屈服过,无论何时何境,从来都未曾卑躬屈膝向强敌屈服,铮铮铁骨血性男儿奋勇反抗,纵身死亦无悔,累累白骨铺就出这夏族繁衍之地。” “残血夜至今,夏族历经六朝,穹、玄、廉、晋、汤再到神雀朝德善帝,四千余年周边各国、部落几时停歇过觊觎我夏族的歹念,哪朝哪代的夏族儿郎不是以血肉之躯杀的他们丢盔弃甲狼狈逃窜,我们这位昌晟皇呢,和谈、和亲,实乃是我夏族之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当真是枉为夏族男儿,更有何颜面称之为夏皇。” 吴管家长出一口气,将心中压抑许久的话一骨碌说了出来,还真是酣畅淋漓不吐不快。 “吴老,和谈以退兵、和亲以休兵,那也是无奈之举啊,神雀都指战力低下,五羊关失,鞑子铁骑兵锋的确锋利啊,岂可等闲视之。”靖王脸色也是戚戚然,最后也不知何故,还是低声解释道。 “王爷,神雀都指战力低下不假、鞑子铁蹄兵锋甚盛更不假,羽谷关坚守大半年,都督府下各营、各郡都指、禁军,三路兵马经此一战早已今非昔比,何况更有源源不断的夏族武者赶赴京邑奔赴羽谷何愁无兵可调,说到底,还是私心作祟,舍不下功名利禄抛不开荣华富贵,家国大义终究还是敌不过个人心中那点弯弯绕。”听到靖王低声的言语,吴管家情绪甚是激动,大声喊道。 “吴老······哎···”靖王重重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军卒葬沙场,此乃我夏族男儿当有之风骨。王爷,昌晟皇如此行事,已远非稳固皇位那么简单了,剑锋所指恐不是千秋皇权。王爷,这夏族的王朝,归根结底不是一姓一氏之王朝,乃是夏族之王朝,贤亭虽隐九族已避,夏族终究还是以他们为主导,昌晟皇如此行事怕后患无穷,最终伤及的将不是他一人尔,必将是整个神雀皇族朱氏一族。”吴管家见始终难以说动靖王,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说到底,靖王内心最是关切的只是朱氏一族,神雀王朝安宁与否、皇位如何更迭不过尔尔,朱氏既为神雀皇族,三者之间自是息息相关唇亡齿寒,面对昌晟皇的步步紧逼,靖王一直都在避退,所谓何如,不过是求朱氏安宁。 “吴老,此事容后再说,一切待各郡天音详查之后再说。”靖王无力的回道。 吴管家明显能够察觉到靖王的犹豫与为难,可看着那满脸悲痛、怀念的神色,不甘心道:“王爷,人心叵测,心欲似顽草,那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这种事一旦开始便永远无法阻止。王爷一味得退让与妥协,不仅于事无补知会助长他们的贪婪。” “吴老,无需多言。”靖王脸色几经变换,厉声制止。 “王爷···” “吴老,督促天音尽快查探,让我静静。” 吴管家转身离去,亭子内又剩下靖王一人嘀嘀咕咕也不知念叨着什么,一行浊泪却随着语调越来越重而滴落在青石板上。 第八十章 风陵易庄(下) 第八十章:风陵易庄 神雀,太阳山脉北麓。 太阳山脉最北端,自一条水量尚算丰沛的溪谷尽头深潭中浮出三人,两男一女艰难爬上岸相互搀扶全力向北行去,身形狼狈浑身湿漉漉裹挟着污泥,衣衫也是腌臜破烂不堪,顺着破败衣衫能够清晰看到那些被水浸泡而泛白的伤口,血水顺着他们蹒跚的脚步,滴落在地上枯黄的树叶上,渐渐向前方人河延去。 就在他们三人出潭水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北去的身影并未消失多久,自溪水上游太阳山脉中冲出十余好手,手持兵刃目露凶光,一看便知不是善类。 十余人一出山脚下密林,便自动分散开来,间隔六丈沿着溪谷两岸自西搜索,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人发现了此前三人滴落在枯叶上的血滴。 “这儿,有血滴,向北而去。” “追,前方就是天河风陵渡口,他们三人身上有伤,必然要进渡口易庄内寻求医治。” 十余人动作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立即沿着血迹一路向北追去,显然并非一般游魂草莽。 天河在此因太阳山脉北麓山势绕山而过,呈弓形,正中便是风陵渡口,渡口方圆百里虽说是归属荒郡双河州,但因亡山山脉所阻,再加上此地物产甚封,更有亡山、太阳两山脉与天河之便,是夏族北地难得膏腴之地,氏族封地繁若星辰,一直未能得以筑成,也就成为一个法外之地,唯有渡口附近的风陵易庄因驻有一所隶属双河州北塞城都指军兵,算是这片法外之地唯一有序之所。 两男一女相互搀扶步履蹒跚却又快步赶路,总算是在夜色尚未黑透前进入风陵易庄内。 “源哥哥,已经到易庄了,还是赶紧给你的伤口处理一下,他们暂时追不上来。”女子浑身虽脏乱不堪,依旧难掩秀美容颜,明眸皓齿当真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对眼前男子的关切与爱护完全挂在脸上呼之欲出。 “是啊,源大哥,溪谷中一路走来,伤口最是容易感染,不得不小心啊。”女子身侧那位一脸稚气身量颇高的男孩也是一脸关心的说道。 满身伤口的被成为源哥哥、源大哥的男子正是上官陆那在外游历的弟弟上官源,对于二人的紧张确实颇为不然,笑道:“紫馨、小柯儿,多大点事,看你们紧张的。” 秀美女子正是上官陆、上官源兄弟俩在慎氏结识的慎紫馨,不过此时的慎紫馨已然不能再称之为小女孩了,应该称之为小姑娘了,看着上官源嘻嘻哈哈便有些气恼:“源哥哥,这么多伤口呢,还说没多大事。” 慎紫馨直接拿起桌案上的伤药,向上官源臂膀上的伤口抹着,上官源莫不在乎的神色真的是惹恼了她,上药的动作不免有些有力,疼的上官源龇牙咧嘴,但脸上却强挂着笑意。 慎紫馨更是心疼,手上的动作温柔许多,小心翼翼开始上药,嘴上嘀咕着:“活该,这么多伤口,还这么深,都不知道爱惜点自己,活该···” “紫馨丫头啊,源哥哥真的没事。” “疼啊,真的疼啊···” 上官源的卖宝行为适得其反,惹得慎紫馨不喜,手上一重顿时就让上官源是原形毕露,咧着嘴吸着凉气。 “哈哈、哈哈···” 小柯儿当即被逗乐,一直挂着愁苦的脸上,总算是有了欢笑。 “笑什么,还不去催促小儿赶紧将热水送上来,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衫。”慎紫馨低声呵斥道。 小柯儿转身离去,上官源看向慎紫馨的眼神中有些不解,压低声音道:“紫馨,柯儿尚且年幼,家中突变满门被杀,你是不是···” “源哥哥,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刻意去安慰他,那样只能是让他时时沉寂在家门被灭的伤痛之中。”慎紫馨动作不停,低声解释道。 “哎,本想着带你去函谷关外领略一番塞外沙漠风光,没想到遇到这等糟心事,同室操戈兵戎相见,当真是难得一见啊。紫馨,说来也奇怪啊,小珂儿父亲的军职说起来可不低啊,堂堂虎牢关都指营营正,正四品啊,竟然会被麾下将校合力杀死,你说被杀死也就算了,竟然还被说成是出关狩猎不幸遇到遗兽被遗兽所杀,那些家伙是不是没长脑子,编个理由也不编得像样一点···”上官源为了缓解那刺骨得疼痛感,没完没了唠叨个没完。 慎紫馨与上官源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他的性子已是非常了解,并不烦躁,小心翼翼涂抹着伤口,直到房外传来脚步声,这才制止上官源别再唠叨。 “源哥哥、馨姐姐,热水来了。”小珂儿推开房门,双手吃力得将装满热水的水桶提了进来。 慎紫馨转过头看着小珂儿心疼的说道:“小珂儿,这是热水,哪是你能拎的啊,烫到你怎么半?店小二呢?” “店小二···” “店小二···” “馨姐姐,外边开始下雨了,我看小儿忙不过来,就先提过来了。”小珂儿支支吾吾连忙解释道。 慎紫馨看着小珂儿刻意讨好的神色,没来由的心中一疼不忍责备,轻声道:“小珂儿,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弃,这风陵易庄虽有朝廷兵马,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馨姐姐,小珂儿知道了,不会乱跑的。”小珂儿懂事的说道,拿着白巾浸了热水,拧干后开始缓缓擦拭上官源脸上的泥垢污秽。 小珂儿父亲此前身居正四品营正职,位高权重,小珂儿自然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小手被热水烫的红彤彤的,依旧强忍着为上官源擦拭。 上官源看着小珂儿的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几次三番想阻止,都被慎紫馨给拦了下来。 上官源周身伤口总算都上药完毕,慎紫馨接过小珂儿手中的白巾继续为他擦拭,店小二总算是将热水和浴桶给送了上来。 就在上官源三人正在客房内沐浴之时,循着血迹一路追寻的汉子们也来到风陵易庄外。 也亏得是老天爷相助,上官源他们在进入客栈后便开始稀稀拉拉下起小雨,雨水尽管不大却足以将那些滴撒的血滴冲毁,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十余人当真是追踪的高手,血水被雨水冲杀后,依靠微弱的血腥气还有枯叶被踩压后的异样硬生生追到易庄外。 “他们应该是进入这个易庄了,那小子受我们几刀,又在溪水中淌了近一个时辰,必须尽快处理伤口,一路上他们身上的伤药应该已经用尽,这一路上的血水中并无任何药味。”其中一个汉子在庄门口自西搜索一番返回后低声道。 “进庄。”为首的汉子略加思索沉声下令。 十余人脚步匆匆离开庄门口,绕着庄墙寻得一处稍矮一点的地方,纵身一跃翻墙进入庄内。 第八十一章 艰难脱困(上) 第八十一章:艰难脱困 卯时、风陵易庄。 上官源、慎紫馨、钱柯三人擦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可整个风陵易庄内却是被那十七个追寻他们的狠厉汉子折腾的鸡飞狗跳。 依照伤药这个线索,十七人分开行事,深更半夜持刃强行叫醒一个个药铺大夫询问情况,无一人幸免遇难皆被灭口,上官源他们通过天扬客栈购买伤药的事情最终还是被挖了出来,幸亏天扬客栈的店小二为了贪图采买伤药中间的那点银两,舍近求远去的是相熟一家便宜点的小黑医铺,歪打正着也算是为上官源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 万事万物最怕较真,为了在风陵易庄内找到上官源他们三人的踪迹,那些药铺查无所获,十七人商议之后开始将目光转向易庄内落脚之所,酒肆、茶楼、客栈、车马店、货栈··· 风陵易庄天阳客栈。 客房内,小珂儿依旧还在熟睡,哈喇子在头枕上还画着圈圈,慎紫馨翻了翻身子醒了过来,看到上官源倚着门柱顺着门缝还在望风,这才想起来她应该在后半夜替换的,结果睡过头了。 慎紫馨将小珂儿踢翻的被褥提了上去,起身来到上官源身后,轻声问道:“源哥哥,歇息一会儿吧。” “馨儿没事,我估摸着前半夜应该没事,就眯了一会儿,你再睡会吧,差不多再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必须离开这儿了。”上官源看着慎紫馨依旧还有些憔悴的脸色心疼的说道。 感受到上官源言语中的坚定和关爱,慎紫馨非常受用,当初缠着爷爷离开农山山庄为得不就是能够陪在他身边吗?“源哥哥,已经睡够了。” 慎紫馨抬头习惯性仔细端详着上官源,往日开朗俊秀的脸上,不自觉总是会浮现出丝丝惆怅与不安,“源哥哥,可是担心那些人会追来吗?我们已经在风陵易庄内,他们应该不至于狗胆包天直接动手吧。” 上官源扭头看着慎紫馨苦笑一声低声道:“馨儿,那些人身为虎牢关军伍中人,胆敢公然犯上而行灭门之举,此事可不简单啊,小珂儿是钱营正一家唯一的幸存者,已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除则一日便有泄密败露之忧,不是他们丧心病狂而是事关身家性命,不得不行非常事,岂能以常理度之。” 慎紫馨担忧的问道:“那源哥哥你带着我与小珂儿一路东行,可是要前往京城吗?” 上官源点头道:“正是,这一路追杀我们的并非武者或是游魂中人,看他们行事作风和出手武势,钱营正既然是被自己麾下所杀,那么他们必然是军伍中人。这些时日我们三人虽是一路逃亡甚少进入各城,却也在饭馆酒肆听到很多风雨风雨,不仅仅是虎牢关钱柯的父亲,各郡、各关军伍中多人身死。” 上官源停了下来看了看门外,确认没有什么情况后这才又继续说道:“茶楼酒肆传出的消息虽不尽其实,却并非空穴来风,想必便该是神雀中有人觊觎军权却又畏惧靖王在军伍中的威势,这才行杀戮之事攫取靖王于军伍中的根基。” 慎紫馨疑惑的问道:“源哥哥,靖王,那不是朱氏皇族中掌兵权的王爷吗?应该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啊,怎么有人敢算计他呢?” 上官源笑着说道:“馨儿,现在的靖王朱狄,是昌晟皇的皇叔,乃是德善皇的族弟,是德善皇亲封的靖王而非现在这位昌晟皇所封。” “那就难怪了,不会、不会、不会是···”慎紫馨顺其自然便猜测到什么,双手遮掩口鼻难以置信。 上官源却是一副该当如此的样子:“馨儿,应该是了,羽谷被鞑子打攻大半年久攻不下,最终却是以神雀和谈罢兵和亲休战来了事,倘若靖王领兵守关应该不至于此,而且安玉公主不仅是陆哥的心上人,更是靖王的独女啊。” 女人的脑回路对于这些情情爱爱、恩怨八卦天生敏感,上官源一提起安玉、上官陆的事,顿时颇感兴趣,双眼放光神色悲痛的问道:“源哥哥,再给我说说陆哥哥和玉姐姐吧,玉姐姐远嫁北荒蛮子,岂不是每日都要以泪洗面啊。” 上官源苦笑道:“馨儿,我们能不能有命到京城还是一回事呢。” “有源哥哥你在,我们肯定会顺利到京城,快给我再说说陆哥哥和玉姐姐的事情吧。”慎紫馨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一路追杀他们的汉子有两人进入天扬客栈,直接闯入客栈掌柜的房间威逼讯问,闻讯而至的几个店小二直接被他们杀死。 “啊···” 上官源听到的异常声响便是店小二临死前发出的惨叫。 “不对,馨儿。” “快,叫醒小珂儿,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上官源脸色大变,沉声道。 慎紫馨满怀期待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轻手轻脚来到床前唤醒沉睡中的小珂儿,为免小珂儿发出异响,一直用手紧捂着嘴。 慎紫馨叫醒钱柯的同时,上官源则快速收拾着房间内三人的物品,说是物品,也不过就是昨夜托店小二买的伤药和三人几幅衣衫。 天阳客栈的这间客房是上官源精心挑选的,房间位于二楼拐角位置,不仅能够查看到整个天阳客栈的情况,而且后窗临街随时都能够夺窗而走,为了方便行事,上官源更是将身上仅剩的银钱给了街对面酒肆伙计买了三匹健马拴在店门前。 本就被强人追杀,三人一路行来睡觉从来都是和衣而眠,慎紫馨叫醒小珂儿两人便来到窗前欲越墙而出。 上官源快步上前拉住慎紫馨低声道:“馨儿,不可。” “他们现在并未确认我们在哪儿,如此动静,岂不是不打自招,现在卯时无多辰时将至,风陵庄并非寻常氏族封地庄子而是易庄,庄内中人多行商贾之事,人来人往车马繁多,到时间我们这三匹马也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慎紫馨还是担心的问道:“源哥哥,虽说依理如此,但这一路行来,那些人本事不小,确认我们的位置不会需要很久的。” 上官源同样也是满脸急切,却又不得不故作镇定,低声道:“入天阳客栈时,我三人分开投栈,想来能够迷惑他们一时。” 第八十二章 艰难脱困(下) 第八十二章:艰难脱困 等待最是煎熬,特别是在生死关头,更是令人心焦,一分一秒都显得很沉重而压抑,完全就是一种难以承受的折磨。 上官源双手紧握他的如意枪刀,满是戒备,一路厮杀相互交手多次,上官源对那些人并不算陌生,虽说实力并不算出众,不过是入流武者,勉强算得上二流武者,但却熟捻合击之术,而且是从军伍战阵中演化而来的武者合击之术,上官源尽管已经是流武者巅峰,入绝顶就差临门一脚,加上需要照顾馨儿与小柯有些束手束脚。 透过门缝听着楼下掌柜房间传来一声声低沉的惨叫声,上官源却是无能为力,一次次压制着心中的杀意,以面被那些军伍骁勇察觉出杀念露出行踪。 天扬客栈掌柜房间内。 两名持刀汉子用腰间短刃再一次划过掌柜的大腿,已满是鲜血的腿上顿时显得更加厚实,血水滴落的速度更快了,整个床上被褥已经被鲜血完全染红。 “再问一遍,你客栈可有那三人投栈。”一汉子语气毒辣,厉声问道。 “两位···两位、天扬客栈昨夜并未两男一女三人投栈啊,确实没有啊。”客栈掌柜依卧在床上,双手用单子死死摁着腿上的伤口,高声喊道。 “冥顽不化,不见棺材不落泪,难道一定要为了陌生人而家破人亡。”汉子的耐心消耗殆尽,厉色更盛。 “不要啊、不要啊,兄弟天扬客栈并没有你们所找三人啊。”客栈掌柜因为疼痛已经扭曲的脸上满是哀求,艰难挪动身子欲护住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夫人和幼子。 已经抽出短刃的汉子一步步走向掌柜的夫人与幼子,面目狰狞满是杀气,客栈掌柜双腿被废,用手支撑着身体艰难从床上爬下来,磕头作揖不断哀求,一边又不断挪动身体以护住妻儿。 “整个风陵易庄所有客栈,只有你天扬客栈昨夜在庄西范老头的小医铺买伤药,你敢说你不知道。”汉子短刃发出森寒的刀光,放在掌柜夫人咽喉处,低声吼道。 “两位若不信,兄弟这就带着两位一间间客房查看可好,手下留情放过小弟的妻儿吧。” “饶命啊、饶命啊···” “兄弟确实不知道啊,不知道啊、啊···” 掌柜声泪俱下,双眼紧盯着那柄放在夫人咽喉处冒着寒光的利刃,苦苦哀求。 追寻上官源踪迹的两名汉子也是骑虎难下,这掌柜的妻儿乃是威逼掌柜最好的砝码绝对不会轻易失去,况且掌柜双腿因出血过多已经无法正常行走,倘若出去必然露出端倪,他们行事本就是阴私之事,绝对不能公之于众,倘若但真搜查客栈房间,不仅容易打草惊蛇更容易多生事端,且天阳客栈有客房四十八间,搜到什么时候去。 经过他们一夜各种手段的探查,昨日晚间采买过伤药的的有天阳客栈、天盛酒庄、徐家皮货铺、范记车马店,他们人手本就不足,还要防备上官源三人走出易庄,只能分开行事,他二人便是负责验查天阳客栈。 “野豹,如何?”手持短刃放在掌柜夫人咽喉处的汉子一时难以决断,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轻声询问。 被称为‘野豹’的汉子脸上也有些急躁,疾声道:“米鼠,搜吧,一间间搜。” “野豹,动静太大,易出纰漏。”米鼠担忧的回道。 野豹一脸厉色,狠声说道:“哼,天扬客栈不过是风陵易庄内小客栈,投宿的都是些行脚商,无根无基,就算是将所有知情者都给宰了又何妨。” “这、这···是不是···”对于野豹的提议,米鼠虽有些心动却还是有些迟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猴子行事毛躁,将那范老头一刀给宰了,只知道是这天扬客栈买药却无法进行辨认。”对于米鼠的优柔寡断,野豹颇不以为然。 说到底,不管是野豹还是米鼠都是军伍出身,行事直来直去,凡事皆以为凭借手中利刃便可解决,自虎牢关莪臂山追杀上官源三人开始,一行三十多人,几个斥候出身负责探查消息的早已被上官源给杀个干净,剩下的这人尽管实力不俗,可久在军伍,行事更细直接缺乏圆滑,风陵易庄已近京城,不免利令智昏做事失去章法。 “野豹,逐间搜寻动静太大,我们几人中只有山鼠他们几个见过那条泥鳅,不若让守在西门的山鼠过来,我们三人扮作小儿借助送餐的机会入房查看。”米鼠想了想还是不愿多生事端,提出折中稳妥些的办法。 “好。” 野豹当即离开天阳客栈,米鼠留下守在掌柜房间内。 天阳客栈、天盛酒庄、徐家皮货铺、范记车马店,在野豹、米鼠等人看来,天扬客栈在易庄内虽算不上什么上等客栈,但比之其他三个地方当是最不该藏身之处。 上官源三人需躲避他们的追杀,必先隐藏身形,天盛酒庄、范记车马店这两个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人员繁杂的最有可能,再加上还要防范上官源三人从东、西两个庄口浑水摸鱼给逃了出去,天扬客栈、徐家皮货铺因此也就并未让识得钱柯的人前来。 天天阳客栈是庄西范老头那牵扯出来的,可范老头却因为倔强的脾气惹恼猴子给一刀宰了,野豹和米鼠来到天扬客栈,客栈掌柜倚仗家中子侄在易庄军所中任军头,对于野豹和米鼠怎么会放在眼中,野豹同样也是暴脾气,不仅直接给了掌柜的几刀直接瘫坐在床上,更是宰了那些听到动静闯入房间的几个店小二杀鸡儆猴,这其中便有为上官源采买伤药的那位店小二。 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啊,这些性子粗野行事暴虐的家伙,也就错过搜寻上官源三人的黄金时间。 野豹的脚程不可谓不快,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山鼠便被他带到天扬客栈却看到米鼠被杀,掌柜一家已经不知所踪,野豹与山鼠被愤怒与仇恨冲击更是失去理智,完全忘却初衷,一心认定掌柜杀害自家弟兄,决意找到掌柜为弟兄报仇。 时至辰时,风陵易庄东、西庄门早就打开近一刻钟,商人逐利,在他们眼中一分一秒便是一分一厘的利头,怎么会耽搁呢,上官源带着慎紫馨和小珂儿早就已经跃过后窗离开天阳客栈,依照上官源的安排加入商队,小珂儿藏身在一支前往京城商队的货箱中,上官源与慎紫馨二人随着商队自西门顺利出了风陵易庄。 天下事,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上官源、慎紫馨、钱柯因为躲避野豹等人的追杀,自天阳山脉逃出后进入风陵易庄采买伤药,寻机混入入京的商队前往京城。 自上官陆得知五羊关兵败破关,决议自行为那些枉死的弟兄门讨个说法后,方宗因为筹谋所需,开始离开京城在各郡游历,刻意结识一些游魂与破败氏族族人。 方宗离京一路南下,自药郡到理郡再到母郡,风闻神雀军伍大变,机缘巧合亲眼目睹虎牢关都指营营正被杀一事,本欲救下钱营正的幼子却被上官源和慎紫馨捷足先登,察觉到上官源的武势该是斗门一脉,便带着招募到的三个游魂武者一路跟随护其周全。 风陵易庄,上官源三人藏身天阳客栈,方宗四人自也在天扬客栈落脚,野豹出客栈前往西门,方宗当机立断闯入掌柜房间杀了米鼠救出掌柜一家。 投宿天阳客栈,那位掌柜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有所倚仗军所军头是本族亲侄四处宣扬,方宗自是知晓,让弟兄护送掌柜前往易庄军所,他亲自盯着上官源安然脱身后找到三位兄弟,同样自易庄西门出去前往京城。 上官源藏身天阳客栈,天盛酒庄、徐家皮货铺、范记车马店肯定是不会有三人的踪迹,米鼠在天阳客栈被杀,在山鼠将消息禀报给领头的苍狼后,除去守在东、西两门的五人,其他十一人全都来到天阳客栈。 米鼠被杀、天色微亮、易庄东、西两门已经打开,一旦风陵易庄失手,此后东去京城一路上若想找到他们必是千难万难,一时间就连苍狼也愤懑恼怒不已。 极端恼怒急躁下,苍狼开始下令封锁天阳客栈,逐个客房入内搜查,旦有抵抗与不从格杀勿论。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天阳客栈那些尚未离开的住客遭受无妄之灾,米鼠的死将他们心中压抑多日的嗜血与残暴完全引了出来,闯入房间不管不问,挥刀砍杀。 整个天阳客栈,因为苍狼等人残暴行事,不知有多少人无辜惨死,凄惨之状就算是称之为阿鼻地狱也不足为过。 天扬客栈掌柜一家被方宗的三位兄弟放在易庄军所门口便转身离去,掌柜的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见到自家丈夫侄子,掌柜夫人这才算是醒过神来,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将她所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天扬客栈遭遇匪患,行事乖张草菅人命,”消息经这为军头层层上报。 风陵易庄军所所正在麾下旗总禀报后当即轻点一旗弟兄二百余人火速前往天阳客栈。 第八十三章 避敌入京(上) 第八十三章:避敌入京 人自诩为万灵之长,说的直白一点,不过是高级些的兽类,但依旧为兽类。 所谓人性之恶,不过是丧失为人的理智和底线,恢复兽之本性,既然不屑为人甘愿沦为兽类,又如何能够称之为人呢? 善恶之别只因人兽之异。 人性本善,恶为兽之本性,善恶不过一线之隔,人之所以称之为人,便是能够控制、约束自己内心的兽欲,谨守为人的底线。 礼仪、道德、规矩、学识···这些一层层一条条或许可能被人所不喜、憎恶的东西才是人能够脱离兽行的缘由。 当这些约束被冲破,枷锁被打碎,兽性压过人性,一切回归自然,遵循的便是弱肉强食优胜略汰的自然法则。 苍狼等人倘若为掩盖他们几人的踪迹,只是少人灭口也就罢了,立场不同各为其主行事有别也算说得过去,可他们的行事完全超越了为人的底线完全丧失人性,称他们为畜生也都算是好的了,最起码就算是兽类还知道保护雌性。 天阳客栈所有房间都被他们强行打开,年轻漂亮女姓基本上都遭到强暴,灭口的手法更是残忍完全就是虐杀没有一具尸身是完整的,所有人都被他们当作发泄心中暴虐的工具。 上官源三人安然自天阳客栈脱身,可天阳客栈内那些其他投宿的客人可就遭殃了,风陵易庄北接亡山南临阳山东西连接京邑、药郡和母郡,不仅物产丰腴南来北往的客商更是多如牛毛,客栈房间几乎就没有空房,四十八间客房一百二十七名客人,苍狼等人的肆意杀戮因为风陵易庄军所兵卒的到来不得不匆忙逃离天扬客栈,可挣脱噩运幸得活命的不过十六人,可就算是被揪下来的十六人没有一人是正常的,完全被吓疯了失去神智。 天阳客栈内的惨案让进入客栈内的每一个军卒都不寒而栗,那血腥、惨烈的场面就算是他们这些常年在刀尖上跳舞,见惯了生死的汉子也难以接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上官源带着钱柯的最终目的便是能够进入京城,将虎牢关外莪臂山发生的一切如实告知都察院与前军都督府,钱柯的目的很清楚便是希望借助二者的力量为父报仇替父正名,不管是上官源还是一路隐身护送的方宗,在帮助钱柯的同时也有他们自己的心思。 上官源虽说与上官陆已经分来多年,一直游历于夏族各地,但对于自幼相伴甚至有些崇拜的陆哥,始终未曾断了对他的关注,上官陆身陷囹圄他同样也是忧心如焚,有郭安玉在,他陆哥就算是当真触犯军规,有她照拂当无大碍。羽谷战事及和谈、和亲做为神雀这两年来最大的事件,就算是远在大西北的上官源依旧听到些风言风语,玉姐姐不在京城甚至是远嫁北荒,自家陆哥可怎么办呢?钱柯一家之事在上官源看来正是他相助陆哥的契机。 上官源生性洒脱不喜约束,可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莪臂山钱家一事并不简单,搭救钱柯并顺利护送到京城,背后受益之人自不会让他上官源白白辛苦一趟吧。 上官源是这样的心思,方宗同样也是如此,不过不同的是,方宗因为与上官源身份的不同,想的自然也就不同。 钱柯父亲什么身份,那些在莪臂山行事且一路追杀上官源三人的军汉又是什么身份,方宗隐约猜测到一二,特别是这一路上听到有关神雀都指军伍中那些稀奇古怪的轶事,更坚定他的判断,莪臂山一事真相能够大白于天下,以靖王的身份,当不会拒绝搭救自己师兄。 上官源三人跟随商队顺利混出风陵易庄,因为有方宗的掩护和扫尾,再加上易庄军所慑于天扬客栈惨案,易庄军所当机立断封锁易庄东、西两门,有效迟缓苍狼等人追击速度,待他们走出易庄向东追寻之时,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时辰。 自风陵易庄到京城,沿天河而下到杏平城再沿人河一路北上百余里到京邑地界的天折渡口,距京城不过三百余里,不仅能够借助河运路程还短,自是入京商队最青睐的行商路线。 这是所有由母郡过风陵渡前往京邑的必经路线,也是最为便捷的路线,自虎牢关到风陵易庄这一路上官源与苍狼斗智斗勇,上官源为防苍狼等人摸清他们的行踪,自不会走这条路线,在易庄西门出来后并没有跟随商队在渡口上船,带着坐骑乘坐渡船前往天河北岸,下船后快马狂奔前往药郡师州首府岐始城方向找到渡口乘坐渡船越过人河进入京邑地界。 上官源的反其道而行之不走寻常路,不仅成功摆脱苍狼等人的追杀,同样也让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方宗四人也走错了方向。 上官源、苍狼、方宗三方各怀心思马不停蹄全力以赴赶路,都在争取能够赶在对方之前进入京城。 苍狼出易庄后顺着官道奔行五日后便感到不对劲,沿路茶楼酒肆遇到的已经是前日出庄的商队,而且在沿途各个落脚之地根本就没有打探到上官源三人的消息,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上官源三人倘若是跟随商队入京依照形成早就应该已经追到,若是脱离商队快马赶路,总需要吃喝的吧,可这沿路的茶楼酒肆却丝毫没有打探到消息,出风陵渡经母郡至天折渡口过人河入京邑这条路线依理应该是上官源的必经之路啊。 “苍狼,钱家的小孽种和那两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应该没有走这条路。”负责探查消息的山鼠向苍狼沉声禀报道。 苍狼右手下意识紧握腰间的刀柄感受到刀身传来的杀意,脸色非常难看,隐隐浮现处一丝恐惧,肃声问道:“山鼠,能确认吗?” 山鼠点头道:“苍狼,这个地方前后三十里都是荒原,只有前方那一处客栈,我在那儿停了十几个时辰,没有任何发现,且在此之前掌柜和小儿也没有看到他们。” 听到山鼠肯定的回答,苍狼本就悬着的心几乎要跳出来,握在手心的大刀丝毫没能给他带来自信和勇气,钱家幼子入京所带来的后果太严重了,不仅他这个阵总无法承受,就连他身后的那几个军户氏族难以承受,那可是能够将他头顶的天都给捅破的篓子。 苍狼松开右手,看向山鼠肃声问道:“山鼠,此地距天折渡口还有几日路程。” “快马六日可到。” “六日?”苍狼轻声嘀咕,紧皱双眉完全拢在一起。 围拢在苍狼身边的众人看到苍狼凝重的表情,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苍狼是谁啊,那可是从炎郡七关活着走出来的阎罗,十年时间内以己之力砍下千颗敌酋的苍狼,现在连他的神色都这么凝重,那······ 第八十四章 避敌入京(下) 第八十四章:避敌入京 “哎” 也不只是那位轻不可闻的叹息打断苍狼的沉思。 苍狼抬头一看,便知道自己失误了,右手食指开始快速在刀柄上轻声敲击,紧皱的双眉瞬间舒展开来,仿似瞬间那个坚定自信的苍狼又回来了,也有了应对之策。 “哼,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真以为能够躲得了,和老子玩还嫩了点。” “风陵易庄到京邑必过人河,虽说大大小小渡口不计其数,连接官道能够跑马渡马的也就那么几个,除非他们不去京城。” “我们应该是在风陵易庄就已经追丢了,他们必定北上渡口过河前往北岸转向东行,那条路比我们走的这条路最少要多七天行程,还有时间。” “天河北岸从风陵渡口到人河必经药郡首府岐始城,官道只有一条,他们一心赶路前往京城,不会轻易舍弃坐骑,岐始东的人河能够渡马的渡口也就那么几个,羽谷东侧人河渡口、城东人折渡口、城东南百旅渡口,人河渡太远、百旅渡专供商旅,唯有人折渡口最有可能。” “山鼠,你带八个兄弟过天折渡口在人河东岸一路向北探查,特别是人河渡口东岸,现在我们人手不足,北上这一路出钱搜罗一些游魂为我所用,记住,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不惜一切代价当场击杀。” “我们几人设法前往北岸,争取在他们之前赶到岐始城,设法拦阻。” “记住,一旦钱家余孽进入京城,不仅你我所有人人头不保,父母妻儿族中老幼也别想多活片刻。” 苍狼脸上充满狠厉,抽出腰间长刀,言辞中满是杀气。 山鼠、猴子、野豹等人怎会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遵照苍狼的吩咐各行其事,不过短短盏茶时间,十几人兵分两路向官道东、西两向疾行。 苍狼众人分作两路,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方宗三人就有些纠结了,他们本来就只有三个人,总不能向苍狼他们似得也分开行事吧,苍狼等人本就是军伍中的佼佼者,实力自是不容小觑况久经战阵杀伐果断,三人中除却方宗外,以范老四和何老狗的实力最多也不过单打独斗两相伯仲。 “走,回头,我们跟他们领头的苍狼走。”时间紧迫不容迟缓,方宗当机立断,一搏缰绳掉头追赶。 上官源、慎紫馨、钱柯三人渡过天河后,一路沿着官道向东快马疾行,过栈不投经庄不入,吃喝拉撒完全就在马北上解决借着坐骑休憩恢复马力的功夫才会休憩一时半刻,,一天一夜十二个时辰,算起来休息时间最多不过三个时辰。 就在苍狼等人发现不对劲,开始兵分两路的时候,上官源三人距离药郡青州首府岐始城不足四日路程。 四日后,人困马乏的上官源三人有惊无险总算是顺利进入岐始城。 没时间寻个客栈暂做停留,以洗去风沙恢复体力,上官源的强硬要求下三人沿着城内主干道穿城而过,直接自东门离开岐始城。 岐始城东六十里便是人折渡口,而此刻,上官源三人便驻马停留在渡口外。 “走,向北。” 上官源看到渡口内许多商队走出渡口南下,脸色微变立即喊道。 “源哥哥,怎么了?我们不是要进渡口呢吗?” 慎紫馨对于上官源突然改变行程感到疑惑,低声问道。 “馨儿,是我忽略了。现在是孟冬中旬,北境荒郡已经是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人河早就上冻了。”上官源的情绪显得非常低沉,似是为自己在关键时候的大意而感到懊恼。 “上游结冰?”馨儿不解其意反问道。 “是,上游结冰。”上官源脸色越加凝重。 “源哥哥,上游结冰与我们渡河有什么关系呢?”小珂儿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将头从布巾中窜了出来问道。 “孟冬时节,天气自北向南逐渐变冷,人河上游就在北境荒郡境内,因邙山山脉相隔,气温便就没有荒郡那般早,相隔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正因如此,经邙山东麓的人河却并未结冰,因上游结冰并不严实,河水流动冲击会携带大量冰块顺河而下,这些冰块棱角锋利,人河自人河渡口到天折渡口这段河面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无人行船。”上官源耐心解释道。 上官源三人开始调转马头沿着小道向北疾行,离开渡口没多远,上官源这才再次向二人解释道:“向南可能会与那些人相遇,我们只能向北,希望羽谷关北那段河面的冰面足够的厚,能够承受我们过河。” “源哥哥,沿着人河北上直到羽谷关附近,可是需要不少时间呢,倘若一路追杀我们的那些人能够在天折渡口渡过人河,先于我们进入京城可怎么办呢?”慎紫馨明怎么一回事后有些担忧的问道。 “馨儿,不会。进入孟冬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苦寒,人折渡口无法行船,天折渡口恐怕同样如此,只要我们能够快速赶路,想来应该能够在他们之前进入京城。不过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要先到燕山脚下,魏鹏在那儿有一座居所,姜愧应该在那儿,绝顶武者,有他的相助,想来我们能够顺利入京前往靖王府。”上官源反倒不是很担忧,朗声说道。 提起靖王,上官源似乎又想到什么,向与他同乘一匹健马的小珂儿问道:“小珂儿,为什么你的父亲会叮嘱你到京城求助靖王呢?” “源哥哥,我也不知。”小珂儿被问及父亲,两眼发红泪水满布眼眶,缓缓摇着脑袋缩进布巾内,将自己所有的思念、悲痛还有软弱同时也深深的藏进布巾内。 “源哥哥。”察觉道小珂儿情绪不对,慎紫馨语气中有些埋怨。 嘚嘚、嘚嘚······ 慎紫馨对小珂儿的维护让上官源不敢多言,看向慎紫馨的眼神中满是讨好,再加上他一贯嬉笑的表情,惹得慎紫馨一扫被人追杀的郁闷与疲惫,开心的笑了起来,双腿猛夹马腹,马蹄翻飞一骑绝尘瞬间便消失在转道处。 不说上官源因天气缘故不得已改变行程,寄希望于更北方河面冰层能够行人,山鼠等八人遵照苍狼的吩咐,一路不敢停歇马不停蹄来到天折渡口,却遇到与上官源同样的问题:“人河河水中流淌着从上游下来的冰块,无船敢行。” 山鼠等人在西北边境炎郡七关时便已经跟随苍狼,深知苍狼阴狠毒辣的行事风格,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只能千方百计设法冒险渡过人河。 跑遍整个渡口,就算是给再多的银钱也没有一条渡船愿意行船,时间越来越紧迫,形势更是不容乐观,山鼠等人的耐性和底线也随着那些船主一次次的拒绝而消磨殆尽。 在山鼠等人看来,手中的利刃远比囊中的银钱更有说服力,再多的银钱也找不来渡河的船,那就用手中的利刃来抢一艘好了,至于行船究竟有多危险,以及该如何行船,已经不再他们的考虑范围指内。 山鼠等人兵刃上的鲜血尚未干涸,在众多渡口众人惊恐的神色中,一艘渡船缓缓驶出码头,晃晃悠悠向东行去。 山鼠等八人一直生活的西北,对于河流的认知真的是了了,直到渡船撞到第一块冰块后方才知道这个时节行船的风险,也总算是明白为何许以重金也没有一艘渡船愿意行船,特别是山鼠的残暴更是令他们的出行雪上加霜,船上所有人被他杀个干净,致使无人操船。 ······ 苍狼折返西行,本是想着返回风陵渡后能够渡河到达北岸,行至中途恰巧在歇脚的茶铺探听到有船在附近停船卸货,毫不犹豫闯入船上、杀了主家、抢了商船胁迫船工将他们送到北岸。 苍狼等人急于渡河到达北岸,对于将自己绑在船舷上的方宗三人并未察觉,方宗三人也就搭了顺风船渡过天河进入北岸。 ······ 上官源真应该感到庆幸,也或许是苍天有眼。 就在上官源辛苦赶到羽谷关西测人河附近时,气温骤降大雪纷飞,雪片紧密几乎将视野完全遮挡,河面上来来往往的采冰人向他们三人指引出合适的渡河路径。 牵着马小心翼翼绕过那些采冰坑渡过人河,用手中仅剩的一点银钱从采冰人那儿换来一顿热乎乎的吃食,冒着风雪连夜赶路前往燕山脚下魏鹏居所。 第八十五章 朱狄辞位(上) 第八十五章:朱狄辞位 京城的局势本就是一团乱麻,所谓的平静不过是表象罢了。 神雀朝堂在此前与鞑子一战中的作为,令荒郡、王郡境内各氏族极度不满,特别是遭受鞑子沿途行军劫掠的氏族更甚,五羊关身为守护夏族北境安宁的当世雄关,竟然会被鞑子所克,倘若这其中没有阴私算计阴谋诡计,任何人都无法相信。 羽谷关战事胶着之时还好,所有一切暗流服从于民族大义,引而不发。 随着羽谷战事结束,四郡老卒一事得以解决,两郡要求彻查五羊关破一事呼声突然间飙升,就连各郡州都指大量将校莫名身死的风波和军职诱惑也无法完全淹没。 彻查的呼声再高,也不过是两郡境内的氏族,两郡之力力量有限,神雀朝堂特别是昌晟皇应对起来游刃有余,何况随着靖王一系都指将校的身死,神雀都指军伍中大量空缺的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随之转移,就算是有秦氏、姬氏暗令也难以约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官职,特别是各郡州都指军职,足够令各氏族为之疯狂。 合纵连横也好、利益交换也罢,京城内各个酒楼、茶肆等场所座无虚席,为了能够为各自的氏族争取更多、更好的位置,手段当真是五花八门令人匪夷所思,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层出不穷,什么一个双九年华强行开武只为嫁给嗜好幼女的权贵、什么母女两人双双舍身侍奉只为自家当家能够出人头地等等,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时间京城街道上花轿往来不断,媒婆更是百金难求。 昌晟皇志得意满,正是因为他的精心筹划,不仅消除隐患,基本上彻底掌控军权,而且各氏族为了那些空缺的军职,在朝堂上是完全按照他的意愿在行事。 昌晟皇不可谓不欣喜,毕竟对于他来说,这种对于朝堂文武百官完全掌控的感觉,虽说是短暂的、虚幻的,却也足够令他热血沸腾,在他看来有一就有二,有虚幻就有真实。 虚幻就是虚幻,它毕竟是假的,不是真实的,怎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昌晟皇这种大权在握皇权至上的感觉也不过维持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 随着刘延护送上官源三人进入靖王府,在靖王朱狄见到小珂儿后,直接带着小珂儿强行闯入早朝朝会后,所有一切假象顿时涣散,一切虚幻假象的泡影皆被戳破,留下血淋淋的真相和事实。 靖王的反击没有所谓的引而不发合纵联合一击致命,却是狠辣而凛厉,没有任何花里胡哨云遮雾绕的筹谋和手段,简单而直接直捣黄龙,却直将昌晟皇给雷的外焦里嫩无力招架。 昌晟皇完全无法想象那般周密的行事竟然出现疏漏,而且这漏网之鱼竟然还能够安然抵达千里之外的京城靖王府,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靖王带着虎牢关钱氏余孽竟然能够闯入承恩宫,拱卫皇城的黄禁军、守护皇的骁龙卫却无丝毫消息传来,昌晟皇由衷的感到彻骨的寒意,甚至连承恩宫内沸反盈天的朝议都置若罔闻。 小珂儿的陈述让承恩宫内神雀诸位臣工的脸色为之变换,在利益面前没有人能够做到泰然处之,此前因为空缺军职的争夺,所谓调查与真相和公道不过是他们这些衮衮诸公争权夺利的工具,也是他们应对天下悠悠众口的遮羞布,现在这块遮羞布在靖王的相助下由小珂儿撕裂开来,直接将血淋淋的事实给显露出来,一切公之于众必然需要一个叫做说法的说法,无论真假必须要有,在这个说法没有出来之前,争斗便必须搁置或者隐匿。 根本就不需靖王有什么动作,事实上靖王确实是什么都没做,就在小珂儿陈述完毕靖王呈上手中所有线索后,承恩宫内朝议诸公中都察院右都御史刘飞、国子监祭酒欧阳和忠,除却中极殿大学士徐向召外的建极殿大学士宋朝来、华英殿大学士马文昌、华文殿大学士郑坤、文渊阁大学士李秋、东渊阁大学士冯建旭等为首重臣强烈附议靖王所奏,彻查虎牢关都指营营正钱宇升及其他将校身死一事,务查出真凶还天下以真相与公道。 面对如此汹涌的奏请,那些此前心中还打着小九九的文臣武将不管是虚情假意也好还是良心未泯也罢,不得不压下心中杂念满脸愤慨,附议所奏,强烈奏请昌晟皇彻查此事。 朝局完全失去昌晟皇的预料,渐行渐远,完全脱离他的掌控。 靖王肃立正中无悲无喜,眼神却锐利如刀一直紧盯着皇座之上的昌晟皇?——他那启沣族侄。 就在承恩宫内所有朝臣都是满腔正义纷纷慷慨陈词之时,靖王缓步上前躬身见礼朗声说道: “启奏吾皇,除却京邑外,荒郡、王郡、药郡、母郡、氏郡、炎郡、理郡、十三郡八郡都指军系中那些莫名身死的将校因吾皇登基时日尚短,对他们可能并不是很了解,本王身为神雀朱氏靖王,总领神雀军机要务,该当为吾皇一一禀述。” 靖王看了看依旧端坐于銮椅之上的昌晟皇,以及承恩宫内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眼中失望、悲哀、挣扎、痛惜的神情兼而有之,几个呼吸缓解心绪稳定心神。 “他的父亲:钱宇升,死前领虎牢关都指营营正职,出身十三郡钱氏,因开武礼后族中发现其资质不凡,为钱氏氏子嫉妒被迫离开钱氏,为躲避氏子追杀逃入京邑且顺利进入国子监求学,出监后毅然投身军伍,自愿前往夏族西境戍边军关函谷关四十八年。从一个普通军头一路搏杀因功擢升至函谷关都指营同知,赏四品明威将军,四十八年间前前后后历经战事无数,亲手杀敌七千五百八十二人,西方公国对其恨之入骨派白袍教士刺杀致使心肺受损无力于前线领军,皇兄念其功勋,特擢升至虎牢关都指营营正以颐养天年。” “钱宇升一生戍守神雀西境边关,杀敌无数战攻卓着,伤口遍布全身,浑身上下无一处好肉,西方敌国闻听钱狸之名无不闻风丧胆。” “荒郡五羊州都指司左监事吴奥,母郡女州吴氏族人,本为吴氏氏子,因自幼体弱多病开武礼后却无半象之力,自愿放弃氏子身份于君山北麓游历,恰逢鞑子打垛,五羊关左卫司节下血狼卫血甲所危急,率仆从六人入军所协助血甲所守卫军寨,自此以后成为五羊戍边军卒,一路杀伐无数生死,神雀350年,鞑子大军犯境猛攻五羊关,荒郡郡府曹功为确保五羊一应物资入关无虞,派时任五羊关城关司右监事的吴奥入五羊关都指司任左监事。” “吴奥虽身骨孱弱拿不得刀却也亲手斩杀鞑子百余人,博学睿智无人可比,五羊边军诸般军械之改良皆出自其手,至今依旧为神雀各边关及神机营所用,嫉恶如仇且心思缜密,任监事职后查鞑子细作案两百一十五起,杀鞑子密探五千三百余人其中夏族败类近三千余人。” “理郡南关州都指司司正李鹤城,理郡南关州李氏族子,自理郡国学院入理郡都指南关州都指司,神雀327年五羊危急率援兵赶赴五羊,大战之后自愿留在五羊,后李氏氏子病故,不得已离开五羊关返回族中为李氏氏子。” “李鹤城善使长刀,马术更是无人匹敌,与张秦唐并称五羊骑阵双雄,领五羊骑阵冲杀敌骑于正面迎战可凿穿鞑子真神奴隶军阵,声名赫赫无人可及。其本身武者修为更是不俗,开武二十年后便已经是绝顶武者,前途无量。” ······ 靖王朱狄丝毫不在意承恩宫内其他人的目光,将那些已经死去的将校生平事迹缓缓道来。 随着靖王语气逐渐加重,宫内的气氛也渐渐凝重,就算是此前一心只为氏族谋取利益的官员也流露出倾佩之色,但这些却并不是靖王想要的,自始至终他在昌晟皇的脸上并未看到丝毫的愧疚与悔意,看到的只有愤恨与无奈,更在昌晟皇的眼神深处看到了一丝对他这位皇叔深深的忌惮与仇视。 第八十六章 朱狄辞位(下) 第八十六章:朱狄辞位 “哎···” 靖王轻叹一声转过身去,看向宫内神情凝重的文武百官高声喊道: “一千八百八十六人,生前军职从都指营正到普通军头不一而足,但不管是军头还是营正,他们生前皆为神雀抵御外敌立下不世功勋,不管是氏族还是游魂出身,皆曾义无反顾投身军伍守护夏族之安宁,是他们这些冤死之人挥动手中利刃杀出这一片盛世安宁喜乐承平的神雀朝。” “纵是身死还要承受不白之冤,何其不公!” “流尽热血为之守护的族人却无一人念起,何其不幸!” “倘若连起码的公道与公义都无法给予,对他们这些曾经抛头颅洒热血守护下的这片土地而言,何其悲哀!” “老夫朱狄神雀皇朝靖王,在此拜请吾皇及诸位同僚,彻查此事,还死者以公道,给族人以真相,不可使热血流尽而忠勇尽丧。” 靖王朱狄向昌晟皇及诸臣恭敬行礼后不待昌晟皇下旨便带着小珂儿萧然离去,留下宫内面面相觑的君臣。 承恩宫内一片沉寂落针可闻。 百官脸色复杂面带尴尬、自责、愧疚。 昌晟皇双拳紧握牙关紧咬脸色难看至极。 “咯吱、咯吱···” 异响传来,宫内百官的神色顿时为之一变,躬身、垂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皇叔身为神雀靖王,多年来领军作战抵御强敌,对袍泽兄弟感情深厚,此次军中众多将校不明身死,以本皇看来定是吾朝敌国所为,杀吾将士弱吾战力,何其阴毒狡诈。” 昌晟皇满脸怒意看着下方低头垂手的百官慷慨陈词。 “限期五军都督府于三月之内彻查此事,不得有误。” “军乃国之磐石,不可有失,为保境安民长治久安,着兵部会同五军都督府、吏部尽快拟出各职所缺明细。” 昌晟皇话音未落便怒气冲冲转身离去。 快步疾行走出承恩宫的昌晟皇并非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怒不可遏,神色平静,嘴角微微翘起似有一丝慰籍。 ······ 京城,靖王府。 自皇城返回府中的靖王便径自进入书房,吩咐吴老任何人不得打扰。 王府因为有靖王的吩咐,拒绝任何访客,靖王府是自己个落得个安生清净,可王府外却因为靖王现身承恩宫而闹腾的鸡飞狗跳,承恩宫内昌晟皇不得不下旨五军都督府限期侦破,又放话由兵部、都督府、吏部择拟空缺官员名单。 领旨后的五军都督府内是愁云惨淡,上至都督下到普通军吏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侦破这些案子完全就是一个笑话,何况还限期,自最北端王郡白骨州到最南端奢比尸州近六千公里,三个月的时间跑一趟都不够,近两千起,五军都督府哪来这么多的人手呢? 相比五军都督府内众人的凄惨,兵、吏二部特别是两部选司官员成了香饽饽变得炙手可热,下朝后一个时辰还不到呢,别有所求的氏族车架已经停在府外,拜见的理由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七拐八绕说上十几个名字才连上关系的关系都有。 “吴老、小安子你们进来吧。” 随着书房内传出沙哑的声音,一直等候在房门外的吴管家和小安子立刻推门而入。 至此,靖王在书房内已经呆了足足十三个时辰。 端坐在书案后的靖王朱狄两眼满含血丝却显得甚是精神,面容也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坚毅肃穆。 “吴老,劳烦你亲自请都督府中军左都督钱哲烁、前军左都督吴帆柏、左军左都督付腾钊、右军左都督李仕子、后军左都督王晖瑞于日暮放衙后前来府中一叙。” “小安子,这是靖王印、敕牒,还有本王一封手书,由你前往东渊阁亲手交予大学士冯建旭手中。” 靖王吩咐过后便起身前往卧室歇息。 吴管家、安护卫两个人四只眼,瞪得滚圆,看着靖王离去,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不知道是该说什么还是怎么说。 自靖王尊昌晟皇旨意闭门谢客直到如今,这诺大的王府何曾主动开门迎客,现在王爷竟然主动邀请,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邀请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过府。 向东渊阁大学士交换王印、敕牒,王爷这是准备请辞靖王位啊。 靖王,这是神雀王朝朱氏皇族在朝中特有的殊荣,虽是王之爵位,却并无封地,协助当朝皇帝掌控军权,自当是绝对心腹亲信朱氏族人任之,朱狄的靖王之封乃是德善皇在位之时敕封,朱狄主动交出靖王印、敕牒,等于是主动向昌晟皇交出兵权。 “吴老,王爷这是···”相比吴管家,安护卫还是年岁小,城府自欠缺了些,忍不住询问道。 “哎,交了也好,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区区一个靖王之位,现如今不过是徒增血光灾祸。再说,军伍之事又岂是一枚王印便可轻易决定的,王爷就算不是靖王,依旧是顶天立地令万人敬仰的存在。”吴管家难得多言,对于安护卫怀中的物件没有丝毫留意,言辞中更是充满不屑与骄傲, 吴管家和安护卫离开书房,两人各自依照王爷的吩咐行事,可不管是吴管家还是安护卫都知道,王爷心里有事更是在筹谋什么事情,可不管是自小便跟随靖王的安护卫还是一直贴身随扈的吴老,都不清楚王爷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两人在迈步走出府门的那一刻,皆不约而同回头看了眼府门之上写着“靖王府”三字的牌匾,神色复杂,似不舍、似怀念、似愤恨、似悠然,唯有书房内的朱狄,有了一丝卸下枷锁的怅然和一丝莫名的忧虑,更多的是不解和担忧,朱氏何去何从前路艰险渺茫。 日暮之后,自昌晟皇登基后闭府多年的靖王府再次开府,中门大开,府门前的积雪早就被吴管家清扫一空,六支甲胄鲜亮军容严整的骑兵肃立两侧,一切的一切看似与往常车水马龙神圣庄严的靖王府并无甚区别,唯有高大、斑驳的府门门板昭示着这座王府曾经的兴衰荣辱。 五军都督府,做为统领神雀王朝九郡、九关,都指、戍边所有一切兵马的最高军事机构,在以左为尊的神雀朝中,五府左都督自是神雀王朝军伍之中权柄最重的五人,五人过府相叙,不管是吴管家还是安护卫却都被靖王支开,不得上前侍奉,因此除却暖房内的六人,无人知晓六人所叙究竟何事,不仅守护暖房的吴老与安护卫感兴趣,关注着王府的各路人马更甚,掏空心思不择手段进行打探。 靖王邀五府左都督过府相叙,如此重要的事情,做为神雀朝的皇帝,昌晟皇怎会不关注,早在五位都督率亲兵出都督府之时便已经有皇侍司皇侍将消息一条接一条传递到他的手中。 此刻,昌晟皇的桌案上呈放着的两个物件,一个是东渊阁大学士递送上来的靖王印、靖王敕牒,另一个便是皇侍司所查当日靖王为何能够进入承恩宫详情的册本。 “舅父,你说吾这位皇叔,究竟是何意呢?”昌晟皇双眼在这两物件间流转,轻声说道,昌晟皇说话语调轻缓,可语气中蕴含的怒意却如那澎湃汹涌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随着贺志同奔走四郡,长袖善舞妥善解决老卒一事,更协助昌晟皇秘密联络各郡州军户氏族将靖王军伍一系连根拔起,昌晟皇对他是愈加信任,接到皇侍司消息的那一刻,便传其入宫。 贺志同贵为皇舅,却并无嚣张跋扈之态,面对昌晟皇的问询,身子微躬稍作思索后这才沉声回道:“启奏吾皇,皇位更迭靖王易主本属常事,凡此种种皆是为保朱氏皇族荣耀。” “朱氏皇族之荣耀···” “百年后还有朱氏一族吗?” 昌晟皇说话音调越来越低,在这安静至极的宫中却也足够贺志同听个一清二楚。 贺志同神色惶恐,不能接话更不敢接话,身子躬的更弯了些,连呼吸都放的更轻了。 “族叔既然已经将王印、敕牒交于吾,侄子不便拂逆,顺其心意吧,族叔为朱氏、为神雀征战杀伐多年,劳苦功高,由你前往府中拜会询问族叔可有什么要求,吾一概应允。”昌晟皇拿起桌案上的那本文册,亲手用火烛点燃,沉声说道。 就在昌晟皇与皇舅贺志同夜话之时,京城其他各府也不安生。 兵部尚书郭盛府、大学士徐向召府、大学士宋朝来府、大学士冯建旭府、军户柳氏府、右都御史刘飞府······ 五位都督深夜时分拜别靖王朱狄,各自离府,靖王朱狄在吴管家的随扈下也离开王府。 有吴管家这位先天武者的存在,不管是皇侍司皇侍还是其他各路人马对靖王的行踪始终无法掌控,在这个普通的夜间,靖王离府后究竟拜访了哪座府邸,见了何人,除却当事人外恐无人知晓。 ······ 翌日清晨时分返回的靖王同样在府门前驻步不前,抬头看着头顶的匾额轻叹道:“种子种下,静待秋至。” 第八十七章 重获自由(上) 第八十七章:重获自由 孟冬时节的京城,就算是太阳高高挂着也无济于事,凛冽的北风挂在脸上似刀一般,街面上的行人皆是脚步匆匆,不愿在着酷寒的街道上多待。 “咯吱、咯吱、咯吱···” 一辆马车缓缓行使在街道上,架前却并未见马夫,驭马的缰绳直没皮帘,车轮碾压在积雪上发出的声响有些销魂,缓慢行使的车架在行色匆匆路人不解的眼神中停留在左军都督府监牢外。 左军都督府监牢大门外,守卫监牢的军兵对于这辆马车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没有查验主动打开大门放行。 不到一刻钟,马车驶出监牢车架上依旧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是车架的车辙印明显比来时要深上一些,松散的积雪直接被压实。 马车晃晃悠悠驶出皇城、外城,自京城西门而出,沿着官道一路西去。 “咯吱吱、咯吱吱···” “嘭、嘭、啪啪、嘭、啪啪···” 城外的风势似乎更烈一些,北风卷起浮雪敲打车厢的声响愈来愈响,躺在车架内年轻人被吵醒,勉力提动着眼帘想睁开双眼,几经努力都无济于事,薄薄的单衣无力抵御严寒身体下意识缩成一团,却依旧没有放弃睁眼。 “知道你已经醒了,药石之效未散,别费劲了。” 车架内一道沧桑、疲乏的声音道。 “是你,为什么···” 听到有人说话,蜷缩在车架内的年轻人因为胡须完全将面目遮掩,看不清面容更难以知晓究竟是什么表情,沙哑的声音中传出不解与无尽的怨恨。 “你在恨我。” 声音无悲无喜非常平淡。 “为何不可···” 年轻人用尽全力吼叫道。 “自古婚姻大事,皆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吾为其父,你算什么?” 说话之人不怒而威,车架内的气温骤然降低。 “为人父,既不护其周全,与畜生何异。父母之命,冠冕堂皇,有何颜面尚存于世。” 年轻人丝毫没有被这威势所慑,掩面胡须剧烈抖动,言辞犀利恶毒到极点。 “言辞犀利,呈口舌之利于事何益,她终究还是远嫁和亲。” 威势荡然一失,留下的只有悲痛与落寞。 车架内三人,老者专心驾驶马车,蜷缩在一角的年轻人不再言语,依旧努力翻动眼帘的双眼流出两行清泪,中年汉子满脸悲戚斜靠在车架上身子不再挺拔。 同乘一辆马车的吴管家、靖王、上官陆三人,无人言语,身份各异的三人此刻却因同一人而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 上官陆总算是勉力睁开一条缝隙,艰难挪动身子扭动脖子看向车架前方的靖王沉声问道:“你贵为靖王,掌控神雀军伍大权,位高权重,怎会连自家女儿都难以守护周全。” 对于上官陆质询的口吻,靖王并未生气,斜靠着的身子再次挺直道:“人生在世情不由己,是我愧对漓儿。” “好一个情不由己,好一个愧对。”上官陆极尽讽刺。 “老夫也不与你呈口舌之争,对于你触犯军纪之事左军监堂已做出判议,罪卒身份前往五羊边军,戍边十五年。” “戍边五羊,亏你想的出来,五羊已失戍边何意?哼,一群尸位素餐的庸人,误国误民。”上官陆愤世嫉俗斥骂道。 一直端坐着身子,就算是被上官陆怒骂时都没什么变化的靖王却在此刻转身看向角落的上官陆,神色有些复杂,果不其然还是失落担忧,说不清道不明。 “哎,···”靖王的一声叹息,在车架内经久不息。 显然,自上官陆被郭盛自五羊关押解返京送入左军都督府监牢,不足三年的时间,经历太多。 牢狱之灾! 袍泽身死! 心上人北上远嫁! ······ 凡此种种,对于上官陆这个将自小缺乏关爱,将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身陷囹圄是为五羊不失、是为同为五羊戍边的袍泽,上官陆并不后悔,就算是再来一次,相信上官陆的选择依旧不会改变,更不会迟疑。 可入狱之后一系列的变故,已经远超他的预期。 五羊关被破,昔日无数袍子或尸骨无存、或了无音讯,对于重情重义的上官陆而言无异于雷霆一击,难以接受,特别是听姜愧与书生所言,五羊关破处处透漏着诡异、事事暴漏出算计,即便身陷牢狱之中,上官陆对那些高高在上的朝中重臣便已经充满怀疑和怨愤。 郭安玉远嫁謌克,和亲以消兵祸,对于上官陆而言,更是天塌地陷,自幼丧母父亲对他不闻不问,对于亲情无比渴望的他将对所有亲情的怀念与期许尽皆寄托在郭安玉的身上,郭安玉的离去,等于是在上官陆最柔软的心防上插上一刀,而且是涂满剧毒的一刀,让他将自己本就敏感脆弱的内心情感世界彻底封闭,更因心灵上的剧烈创伤而引发性情上的变化。 不管是身份地位悬殊还是郭安玉父亲靖王的逼迫,上官陆从来都是信心满满,就算是投身五羊边军,身陷刀剑无数乱箭横飞生死无常的战场也没有丝毫的惧怕与担忧,反而是满心的憧憬与欢喜。 为何,无他,心有所期、自无所畏惧。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付出,皆值得期待。 人河行船上那抹倩影是他柔弱、脆弱的内心情感世界的一切,毫不夸张的说,除却师父与家人外,那是他内心中最强的堡垒,更是最柔软、最不可触碰的地方,最不可失去的存在。 事实恰恰相反,现在这最不可失去的存在偏偏它就失去了。 对于他人而言,不过是失去一个心仪的姑娘而已,但对上官陆而言,却是天塌地陷,难以承受的痛、难以品尝的苦、难以接受的伤。 郭安玉的远嫁,让自幼内心亲情缺缺的上官陆彻底崩溃,心性大变。 愤世嫉俗,满身暴虐,充满杀意。 ······ 当日承恩宫内,昌晟皇对于郡州都指那些将校身死的漠不关心让靖王彻底死心,更因心中猜测而惴惴不安,不管是私邀五位都督过府相叙,还是连夜拜访京城各府,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朱氏一族,也是为了他胸中那股怨气。 上官陆,自家女儿的心上人,就算是北上远嫁,依旧惦念难以忘怀的年轻人,靖王他自不可能置之不理,在他看来,搭救上官陆出牢,是他能够为女儿做的唯一一件事,为此,他不惜将天音所查一切线索提供都督府,以作交换,换取这个年轻人走出监牢重获自由。 搭救上官陆出牢,在靖王的安排中,可不仅仅是为了宽慰失女的自己,更有其他目的,但眼前的上官陆明显已非几年前他在茶楼所见的那位上官陆,靖王心生忧恐。 第八十八章 重获自由(下) 第八十八章:重获自由 看着全身萎缩窝在角落的上官陆,油腻杂乱的胡须将本就不算英俊的面目遮挡的严严实实,昏暗的双目透漏着死气,昔日身形挺秀神采非凡的上官陆脱变成如今行将就木生无可恋的待死之人。 靖王神色悄然转变,双目充满怜惜,伸出右手就停留在上官陆的脸面上,良久后还是收了回来,长吸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五羊关破,过于诡异。” “五羊关乃夏族先贤费尽心思建造而成,关墙之坚固无可企及,鞑子几千年来费尽心机用尽手段都难以攻破,为何此次便可攻克?” “就算是五羊戍边之军今非昔比,军械、兵员匮乏,然三五万的精锐之卒可是有的,依关而守,鞑子绝无攻克之机,更无攻城之力。” “即便战事旷日持久,边军战损严重,兵力捉襟见肘,倘依惯例,不管是荒郡还是王郡再或是京邑的援军便该前往五羊关,可实际上呢?援军迟迟不见踪迹。” “援军迟迟不见也就算了,事实上却是,京邑都督府在接到五羊关第一道紧急军情奏报之后,便再无任何消息,不管是报信军卒还是金鹰飞信,京城都督府没有再受到一丝一毫的消息。” “也正是因为没有五羊关战事进一步军情奏报,就算是流言传至京城,坊间早已沸沸扬扬,更有所谓贤亭令在武者中广为传颂,神雀各郡州无数人北上援救五羊关,正因没有正式军报抵京,朝堂之上对于援救五羊关迟迟难做决议,也给了有心人兴风作浪的机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五羊关破亦非单一之故,鞑子拥有精良攻城军械、求援军卒为何踪迹全无、传信金鹰怎会不至京城······” ······ 随着靖王将五羊关破之中种种不合常理的情况一一刨析,娓娓道出,上官陆的眼神中也渐渐恢复一些神采。 “说过五羊关之事,再与你说说羽谷关。” “鞑子攻克五羊关,清理南关之后大军于酷寒严冬中顶着风雪迫不及待出关一路南下,北地荒芜物产贫乏,打垛劫掠已是刻在鞑子骨子里,鞑子十万大军对于王、荒两郡几州的劫掠屈指可数,大军兵锋所向直指京邑。” “此,不合常理之一也!” “神雀承平已久,郡州都指军伍久无战事操训废弛战力低下,因此羽谷战事陷入胶着也在预料之中。” “虽说战事无常,胜败乃兵家常事,凡战事无不尽人事听天命,但依老夫所见,羽谷之战都指、禁军、府下各营皆有不明之动,诸将无一人言明。” “此,不合常理之二也!” “鞑子皆为骑兵长于野战擅于骑战,然神雀据羽谷之利,拥地利之便拒鞑子于关下;两族习俗各异,饮食自也不同,鞑子行军打仗粮草辎重多牛羊为之口粮,寒冬时节也就罢了,夏季炎热肉食难以存储,加上鞑子劳师远征粮草辎重补给更是艰难,截其粮道乱其军心当为常理却无此行事,弃天时而不用实属不智,令人匪夷所思;外敌入侵强寇劫掠,本当同心戮力奋起反击,为何却是流言蜚语掣肘不断,致使战局近乎崩毁难以维护。” “此,不合常理之三也!” “天时、地利、人和,乃战事成败之所在。” “天时不用,若以主将昏庸做解,尚算可行,失去人和,那就过于牵强,难道鞑子铁蹄所至利刃临身还分什么三六九吗?” “此,不合常理之四也!” ······ “羽谷战事前后大半年的时间,就算是鞑子青壮战力天下无双,可刀剑无眼伤亡也该有十万上下,况战局于鞑子而言并非难以维系,有黑骑雄视南关大军盘踞北关,破关大胜不过旦夕之间,何以答应和亲媾和,主动退兵。” “羽谷关破,京邑已无险可守无兵可派,无尽财物岂非任由鞑子予取予夺,何必画蛇添足答应和亲允诺和谈呢?岂非多此一举?” “此,不合常理之八也!” “夏族立足开元大陆,几尽杀伐尸山血海白骨铺就,铮铮铁骨铸就夏族脊梁,何曾卑躬屈膝委曲求全,黄昏残血夜,夏族举全族之力奋战百族生生杀出栖息繁衍之地,不过短短三千余年,便丧尽风骨?” ······ “漓儿和亲远嫁北荒,若真为求夏族安宁,吾也便认了,可···” 上官陆两手死死抓着靖王的外衫,双眼睁圆,低声怒吼:“都有谁,是谁?” “吾亦不知。” “你知道什么。” “和亲乃因羽谷之战,而羽谷战事则因五羊关破,一切的一切皆在五羊,所有的答案也在五羊。” 上官陆双手支撑着单薄的身子依靠在车架上,垂首沉思。 “说吧。” “前往北境,夺回五羊边关,详查关破之事。” “无论何人、无论哪族,事涉其中,余亲手杀之。” “吾全力相助,你相机行事。” “余小族出身,身无分文。” “既是全力相助,自包括钱粮。” “机密行事,再查不易,可有人手。” “吾麾下有天音,多年经营,可堪一用。” “好。” 上官陆答应过后便不再理会靖王接下来究竟会如何安排,身子骨一缩呼呼大睡。 马车最终停留在燕山脚下魏鹏的居所外,靖王将上官陆唤醒,马车外安护卫带着刘延、王浑、书生、方宗、上官源等人翘首以待,显然等候多时。 醒转过来的上官陆起身掀开帘子走出车架,就在一只脚踏在雪面上时,听到身后车架内轻声的叮嘱:“漓儿已走,该为你自己想想。” “夺妻之恨、仇盈满腔,此生之愿手刃仇敌。” 车架外,刘延、王浑、书生等人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上官陆那是既激动又心疼,特别是上官陆的师父刘延,看着自家徒弟的憔悴凄惨模样,眼圈发红。 自马车上走下来的上官陆哪里还有往昔半分神采,身着单衣于寒风中瑟瑟发抖,伸出的双手满是黑泥污垢,蓬头垢面胡须油腻结板遮掩面目,唯有双眼露出,却看不到一丝光亮,灰暗、死呆,就像那将死之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延推下自己的皮裘,将上官陆瘦弱的身子骨裹个严实,语无伦次念叨着。 “师兄,北风萧寒,还是赶紧回屋吧。”看着失态的刘延,王浑轻声提醒道。 “对、对,师弟提醒的是,回屋、回屋。”上官陆几乎是被刘延搂着送入房间内。 上官陆已经成了一个提线木偶,任由刘延、姜愧等人操持着一切,褪尽衣衫扒个干净扔进浴桶中,浴桶中放满了松针,驱逐晦气洗涤污秽。 洗澡、洁面、束发······ 上官陆得以全须全尾安然回家,众人欣喜之余礼节上多有不妥,都拥着上官陆返回居所中了,也就王浑还算尚好些。 “多谢王爷搭救。”王浑冲着马车躬身见礼朗声道。 “无须如此,一切皆已在昨夜由吴老与两位商谈过,还望两位多多相助。”车架内靖王的声音平静,缓声说道。 “斗门虽说门人凋敝,却一言九鼎,既已应诺,绝无反悔之说,请王爷放心。”王浑身子挺拔傲声回道。 “那就好,都督府决判已下,还是不要在京邑耽搁过多时日,时局微妙早些北上为好。” 不待王浑回应,车架内的靖王复又说道:“还要劳烦王老将这个搭袋交由上官陆,人既送到,本王不便多留,就此告辞。” “多谢王爷,恭送王爷。” 王浑冲着移动起来的马车躬身见礼道。 ······ 脱离左军都督府监牢,身居燕山脚下魏鹏居所的上官陆自返回之日便若行尸走肉的死人一般,自始至终不曾一语,整日就那么安安静静纹丝不动蜷缩着身子依坐在门槛上,眼神空洞眺望北方。 郭安玉的和亲远嫁謌克,对于上官陆的打击,太大了。 居所内的所有人,对上官陆的颓废之至的状态束手无措,做为师父的刘延更是心疼,上官陆已经没了主动进食的意识,一应吃喝都是他亲自伺候,方宗、姜愧、上官源众人更是轮换着看护,上官陆身边未曾有一刻缺人。 上官陆的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将近十日,就在他返回居所的第十日清晨,睁开双眼的上官陆取下改在身上的棉被盖在门槛另一侧的上官源身上,转身返回他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衣衫,照例开始锤炼武势。 就在上官陆的身形开始在院内随着武势跃动之时,刘延、王浑、姜愧、方宗、书生、屠夫、长虫七人皆先后跑了过来默默看着上官陆。 “徒儿上官陆拜见师父、师叔。” “师父,徒儿让您失望了。” 锤炼完毕后,上官陆双膝跪地以额触地,磕头道。 “没有、没有,快起来、快起来。”刘延的对自家徒儿的宠溺之心已不再掩匿,大步上前道。 上官陆并未起身,抬起头看着眼前满脸关切的师父,真情流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哽咽道:“师父,玉儿没了。” “玉儿没了” ······ 被刘延紧紧拥护在怀中的上官陆嚎啕大哭,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有什么好看的,武势都锤炼了吗?滚。”王浑一挥衣袖对着其他人斥骂道。 大悲之下心绪郁结,一场嚎啕大哭,上官陆情绪总算是好了许多,在和居所内几人一一相谈之后,便在当夜带着姜愧、书生、屠夫三人顶风冒雪北上。 第八十八章 重获自由(下) 第八十八章:重获自由 看着全身萎缩窝在角落的上官陆,油腻杂乱的胡须将本就不算英俊的面目遮挡的严严实实,昏暗的双目透漏着死气,昔日身形挺秀神采非凡的上官陆脱变成如今行将就木生无可恋的待死之人。 靖王神色悄然转变,双目充满怜惜,伸出右手就停留在上官陆的脸面上,良久后还是收了回来,长吸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五羊关破,过于诡异。” “五羊关乃夏族先贤费尽心思建造而成,关墙之坚固无可企及,鞑子几千年来费尽心机用尽手段都难以攻破,为何此次便可攻克?” “就算是五羊戍边之军今非昔比,军械、兵员匮乏,然三五万的精锐之卒可是有的,依关而守,鞑子绝无攻克之机,更无攻城之力。” “即便战事旷日持久,边军战损严重,兵力捉襟见肘,倘依惯例,不管是荒郡还是王郡再或是京邑的援军便该前往五羊关,可实际上呢?援军迟迟不见踪迹。” “援军迟迟不见也就算了,事实上却是,京邑都督府在接到五羊关第一道紧急军情奏报之后,便再无任何消息,不管是报信军卒还是金鹰飞信,京城都督府没有再受到一丝一毫的消息。” “也正是因为没有五羊关战事进一步军情奏报,就算是流言传至京城,坊间早已沸沸扬扬,更有所谓贤亭令在武者中广为传颂,神雀各郡州无数人北上援救五羊关,正因没有正式军报抵京,朝堂之上对于援救五羊关迟迟难做决议,也给了有心人兴风作浪的机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五羊关破亦非单一之故,鞑子拥有精良攻城军械、求援军卒为何踪迹全无、传信金鹰怎会不至京城······” ······ 随着靖王将五羊关破之中种种不合常理的情况一一刨析,娓娓道出,上官陆的眼神中也渐渐恢复一些神采。 “说过五羊关之事,再与你说说羽谷关。” “鞑子攻克五羊关,清理南关之后大军于酷寒严冬中顶着风雪迫不及待出关一路南下,北地荒芜物产贫乏,打垛劫掠已是刻在鞑子骨子里,鞑子十万大军对于王、荒两郡几州的劫掠屈指可数,大军兵锋所向直指京邑。” “此,不合常理之一也!” “神雀承平已久,郡州都指军伍久无战事操训废弛战力低下,因此羽谷战事陷入胶着也在预料之中。” “虽说战事无常,胜败乃兵家常事,凡战事无不尽人事听天命,但依老夫所见,羽谷之战都指、禁军、府下各营皆有不明之动,诸将无一人言明。” “此,不合常理之二也!” “鞑子皆为骑兵长于野战擅于骑战,然神雀据羽谷之利,拥地利之便拒鞑子于关下;两族习俗各异,饮食自也不同,鞑子行军打仗粮草辎重多牛羊为之口粮,寒冬时节也就罢了,夏季炎热肉食难以存储,加上鞑子劳师远征粮草辎重补给更是艰难,截其粮道乱其军心当为常理却无此行事,弃天时而不用实属不智,令人匪夷所思;外敌入侵强寇劫掠,本当同心戮力奋起反击,为何却是流言蜚语掣肘不断,致使战局近乎崩毁难以维护。” “此,不合常理之三也!” “天时、地利、人和,乃战事成败之所在。” “天时不用,若以主将昏庸做解,尚算可行,失去人和,那就过于牵强,难道鞑子铁蹄所至利刃临身还分什么三六九吗?” “此,不合常理之四也!” ······ “羽谷战事前后大半年的时间,就算是鞑子青壮战力天下无双,可刀剑无眼伤亡也该有十万上下,况战局于鞑子而言并非难以维系,有黑骑雄视南关大军盘踞北关,破关大胜不过旦夕之间,何以答应和亲媾和,主动退兵。” “羽谷关破,京邑已无险可守无兵可派,无尽财物岂非任由鞑子予取予夺,何必画蛇添足答应和亲允诺和谈呢?岂非多此一举?” “此,不合常理之八也!” “夏族立足开元大陆,几尽杀伐尸山血海白骨铺就,铮铮铁骨铸就夏族脊梁,何曾卑躬屈膝委曲求全,黄昏残血夜,夏族举全族之力奋战百族生生杀出栖息繁衍之地,不过短短三千余年,便丧尽风骨?” ······ “漓儿和亲远嫁北荒,若真为求夏族安宁,吾也便认了,可···” 上官陆两手死死抓着靖王的外衫,双眼睁圆,低声怒吼:“都有谁,是谁?” “吾亦不知。” “你知道什么。” “和亲乃因羽谷之战,而羽谷战事则因五羊关破,一切的一切皆在五羊,所有的答案也在五羊。” 上官陆双手支撑着单薄的身子依靠在车架上,垂首沉思。 “说吧。” “前往北境,夺回五羊边关,详查关破之事。” “无论何人、无论哪族,事涉其中,余亲手杀之。” “吾全力相助,你相机行事。” “余小族出身,身无分文。” “既是全力相助,自包括钱粮。” “机密行事,再查不易,可有人手。” “吾麾下有天音,多年经营,可堪一用。” “好。” 上官陆答应过后便不再理会靖王接下来究竟会如何安排,身子骨一缩呼呼大睡。 马车最终停留在燕山脚下魏鹏的居所外,靖王将上官陆唤醒,马车外安护卫带着刘延、王浑、书生、方宗、上官源等人翘首以待,显然等候多时。 醒转过来的上官陆起身掀开帘子走出车架,就在一只脚踏在雪面上时,听到身后车架内轻声的叮嘱:“漓儿已走,该为你自己想想。” “夺妻之恨、仇盈满腔,此生之愿手刃仇敌。” 车架外,刘延、王浑、书生等人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上官陆那是既激动又心疼,特别是上官陆的师父刘延,看着自家徒弟的憔悴凄惨模样,眼圈发红。 自马车上走下来的上官陆哪里还有往昔半分神采,身着单衣于寒风中瑟瑟发抖,伸出的双手满是黑泥污垢,蓬头垢面胡须油腻结板遮掩面目,唯有双眼露出,却看不到一丝光亮,灰暗、死呆,就像那将死之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延推下自己的皮裘,将上官陆瘦弱的身子骨裹个严实,语无伦次念叨着。 “师兄,北风萧寒,还是赶紧回屋吧。”看着失态的刘延,王浑轻声提醒道。 “对、对,师弟提醒的是,回屋、回屋。”上官陆几乎是被刘延搂着送入房间内。 上官陆已经成了一个提线木偶,任由刘延、姜愧等人操持着一切,褪尽衣衫扒个干净扔进浴桶中,浴桶中放满了松针,驱逐晦气洗涤污秽。 洗澡、洁面、束发······ 上官陆得以全须全尾安然回家,众人欣喜之余礼节上多有不妥,都拥着上官陆返回居所中了,也就王浑还算尚好些。 “多谢王爷搭救。”王浑冲着马车躬身见礼朗声道。 “无须如此,一切皆已在昨夜由吴老与两位商谈过,还望两位多多相助。”车架内靖王的声音平静,缓声说道。 “斗门虽说门人凋敝,却一言九鼎,既已应诺,绝无反悔之说,请王爷放心。”王浑身子挺拔傲声回道。 “那就好,都督府决判已下,还是不要在京邑耽搁过多时日,时局微妙早些北上为好。” 不待王浑回应,车架内的靖王复又说道:“还要劳烦王老将这个搭袋交由上官陆,人既送到,本王不便多留,就此告辞。” “多谢王爷,恭送王爷。” 王浑冲着移动起来的马车躬身见礼道。 ······ 脱离左军都督府监牢,身居燕山脚下魏鹏居所的上官陆自返回之日便若行尸走肉的死人一般,自始至终不曾一语,整日就那么安安静静纹丝不动蜷缩着身子依坐在门槛上,眼神空洞眺望北方。 郭安玉的和亲远嫁謌克,对于上官陆的打击,太大了。 居所内的所有人,对上官陆的颓废之至的状态束手无措,做为师父的刘延更是心疼,上官陆已经没了主动进食的意识,一应吃喝都是他亲自伺候,方宗、姜愧、上官源众人更是轮换着看护,上官陆身边未曾有一刻缺人。 上官陆的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将近十日,就在他返回居所的第十日清晨,睁开双眼的上官陆取下改在身上的棉被盖在门槛另一侧的上官源身上,转身返回他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衣衫,照例开始锤炼武势。 就在上官陆的身形开始在院内随着武势跃动之时,刘延、王浑、姜愧、方宗、书生、屠夫、长虫七人皆先后跑了过来默默看着上官陆。 “徒儿上官陆拜见师父、师叔。” “师父,徒儿让您失望了。” 锤炼完毕后,上官陆双膝跪地以额触地,磕头道。 “没有、没有,快起来、快起来。”刘延的对自家徒儿的宠溺之心已不再掩匿,大步上前道。 上官陆并未起身,抬起头看着眼前满脸关切的师父,真情流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哽咽道:“师父,玉儿没了。” “玉儿没了” ······ 被刘延紧紧拥护在怀中的上官陆嚎啕大哭,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有什么好看的,武势都锤炼了吗?滚。”王浑一挥衣袖对着其他人斥骂道。 大悲之下心绪郁结,一场嚎啕大哭,上官陆情绪总算是好了许多,在和居所内几人一一相谈之后,便在当夜带着姜愧、书生、屠夫三人顶风冒雪北上。 第八十九章 朱狄开局(上) 第八十九章:朱狄开局 北风呼啸而过卷裹着飘零的冬雪在空中舞动,鹅毛般的雪片划在脸上能够犁出血槽,在这恶劣的天气里,没有人会愿意出门,更不会也不能出门。 这样的日子里,就应该在厅堂堆起炭火,炉子上架着水壶,火炉四周铺上兽皮毯子,一家人披盖着锦被围坐在火炉四周闲聊着军国大事与家长里短,火棍拨弄着火炭将埋藏着的地瓜划拉出来,看着焦黑的外皮诱人的香气,顾不得热烫迫不及待送入口中,黑漆漆的双手擦拭着黑糊糊的嘴角,期待着目光再次投向炭火。 仲冬时节的京城显得愈加萧条了,宽阔笔直的大道上难以看到人影,厚达一尺的积雪连车架都难以出行,一些主要街道上京邑都指营的兵马清扫积雪。 朱狄府邸大门上的牌匾已经被摘除,昌晟皇体恤朱狄为神雀征战多年劳苦功高,虽褫夺靖王之位,却并未收回王府,反而将王府赐予朱狄,做为他从军多年的犒赏。 “靖王府”牌匾尽管已经被摘除多日,可朱狄却并不打算再重新挂上一个牌匾,府门上方空空荡荡的显得有些怪异。 上官陆的离去对京城而言连水花都算不上,可就在上官陆出京之后的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京城这汪深潭却是愈发的不平静,水面上不是涟漪不断就是波纹激荡,水面下的暗流更是汹涌澎湃杀机四起。 五军都督府有朱狄所提供的线索,神雀郡州都指军职身死案的侦察渐渐有了起色,部分郡州参与此案的一些军户氏族因行事不秘而被揪了出来,随着都督府侦察的逐渐深入,案子越挖越深,暴漏出来的东西触目惊心更令人心忧。 尽管已经是深冬时节,北风、积雪、酷寒,无时无刻不在充当着死神的角色,可隶属于五军都督府军纪军的骑兵依旧在京城各个城门不断奔行而出,一只只飞鹰盘桓在都督府衙上空。 “杀。” 都督府门前空地上,军纪军执行军卒手起刀落,一颗颗头颅砸落进雪堆里,喷溅出来在鲜血将四周积雪融化变色,浓烈的血腥味飘荡在空中经久不散。 府门前,都督府五位左都督亲自监刑,五位右都督、十位监事将军、十位典务将军亲自观刑,亲眼看着这十九人人头落地,不仅是神雀立朝三百余年来绝无仅有的事情,更是夏族自残血夜后几千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事情,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五军都督府监事一系竟然出现这些糟心事,你们十大监事究竟是怎么做事的,不仅毫无察觉还对他们委以重任,若非军纪军抓捕屡出纰漏,老夫托请都察院刘御史相助,都督府完全成为笑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钱哲烁看着身后满脸愧疚与惊怒的十位监事将军缓声说道。 钱哲烁语气轻缓神色平静,可越是如此十位监事将军越是恐惧,其中几位监事将军更是全身颤栗,其他众人肃然而立神色各异。 “前军右监事曹将军、后军左监事叶将军、右军右监事贺将军,说说吧。”随着钱哲烁身形转动,目光转向三位监事淡淡说道。 在钱哲烁目光的注视下,被点名的三位监事将军双腿开始有些弯曲,完全是强撑着才勉强能够保持站在那,还是右军的贺右监事开口道:“钱都督,不知该让末将说什么呢?” “好胆色、有魄力。” 钱哲烁挪动步子,走向贺右监事笑着说道。 “月初,荒郡天星州都指司依军令出一所骑兵前往母郡源州抓捕林氏,不仅行动无果林氏族寨人去楼空,虎牢关、源州灵皇城林氏族人同样不见踪影。为何?” “王郡幽谷州都指司兵马前往荒郡双河州抓捕周氏,依旧如此周氏封地,周氏在外族人尽皆消失不见。为何?” “京邑都指兵马前往药郡师州抓捕叶氏亦是如此。” ······ “前前后后,合共十一起。不仅抓捕无果,更使都指军职案侦察陷入死局。” 钱哲烁已经来到贺右监事身前,右手不知何时出现一柄短剑,短剑以无可描述的角度与速度闪动,就算是贺右监事始终小心谨慎时刻戒备也无济于事。 “嗞” 短剑划破贺右监事右胸军衣,随着皮肉开裂,细狭的口子涌出腥红的血液。 贺右监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自己本身就是先天武者,对于钱都督会出手他不是没有猜测,更是暗中全力防备,但他依旧没有发现蛛丝马迹,连出手防御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是何出身,为何泄密,又因何阻挠侦察,这些都不重要,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自作聪明半路伏击,祸害袍泽弟兄。” 府前除却其事先知情的四位左都督外,其他人面色大变,本欲上前劝阻钱哲烁出手的几位立即收回右腿沉声不语,看向贺右监事的目光再无同情,充满怨愤。 “这一件是因为荒郡天星州都指司二十六位战死的弟兄。” “嗞” 又是一剑,直接挑了贺右监事的右手手筋。 直至右手手腕传来剧痛,贺右监事才知道钱哲烁又出手了,神色中满是惊恐,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恶毒。 无视贺右监事充满仇恨的目光,钱哲烁再次说道:“这一剑,王郡幽谷州都指司一百零四位弟兄,暴尸荒野鹰啄狼食,你该死。” “嗞” 噬人的寒光再次闪动,贺右监事左手齐腕而断,断面齐整。 “这一剑,京邑都指整整一旗的弟兄至今生死未卜了无音讯。” ······ 就在五军都督府府门前,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钱哲烁亲自出手,处决三位监事将军、两位典务将军,中军军纪军先后斩杀二十七位各府五品以上军吏。 五军都督府府前处决,五位四品大员、二十七位五品以上将军,朝野为之震动,可随着五军都督府与检察院在承恩宫朝会上的详实陈奏,众多弹劾官员灰溜溜败走,闭口不言唯恐波及自身。 都督府前的发生的事情,昌晟皇早已在皇侍司的密报下得知,只是钱哲烁行事突然先斩后奏说杀就杀,根本就不留时间给他筹划,本想借助朝会在徐向召、郭盛等人的协助下拿下钱哲烁,将中军左都督提为他心腹之人,面对都督府、都察院夯实的真凭实据只能放弃。 无怪昌晟皇心怀怨念,做为夏族神雀王朝的皇帝,身份尊贵无比,本该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可实际上却是处处掣肘。 第九十章 朱狄开局(下) 第九十章:朱狄开局 夏族能够立足开元,期间何止艰辛二字道哉,多少艰难困苦、多少族人身死、多少岁月征伐,恐怕就算是最熟悉夏族过往,引领夏族生存的贤亭也难以说清。 美好生活来之不易,自是异常珍贵,更当珍惜。 残血夜后,夏族生存环境大定,又逢天地大变,族中仅剩先贤决议夏族当以休养生息族祀绵延为重,贤亭隐匿、九族退隐,为保夏族传承不息气运之族成为皇族建立皇朝统领治理夏族,为保夏族传承不息贤亭也对皇族做出诸多约束与限制。 都察院、国子监地位超然,独立于朝堂之外,国子监为夏族培育英才,都察院则行监察之责,不管是国子监还是都察院,期内官员任免自成一体各成一系,而不管是国子监还是都察院,几千年来也当得起贤亭的委任更对得起夏族的信任,成立伊始都察院查所谏有实无虚成斩私欲之利剑,国子监英才辈出为铸家国基石之利器。 文治如此,何况武功。 都督府领皇朝军机要务,统领各军更是诸多保证。 五军都督府,中、前、左、右、后五军,以中为主四府相辅领治军伍,五府左都督严格意义上并非由朝堂也就是皇帝委任,而是由当朝六位学士领两阁四殿以他们独有的方式选定,再有皇帝委任,保证每一位都督不仅是忠臣良将一心为公更是能力出众才华横溢之辈,确保都督府始终为夏族谋,守得夏族安乐祥和,不会成为夏族内部倾轧的工具。 当然还有夏族武库、戍边规例等,无一不是在限制皇权,有贤亭与九大氏族的存在,确保这些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权势的魅力无人可敌,更何况是坐到那个万万人之下无人在上的位子上后,体会到权力的滋味感受着权力的诱惑,都是俗人又有谁能够忍受游离在权力之外不为自己所控的存在。 自残血夜后,历朝历代无数皇帝梦寐以求的就是去除那些存在,将权力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体会着睡梦中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指点江山气吞山河的威势;显露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霸气;承受着百官朝贺万民景仰,青史标名万古流芳的圣明。 五军都督府在钱哲烁等五人的坚持下,那些心怀叵测居心不良的蛀虫或杀、或判被清理出都督府与神雀军伍之中,都督府在神雀军伍中各空缺军职中的话语权也随之增加,一些真正赤胆忠心真材实料的军伍之人被提拔上来,不仅仅使都指军职案的侦察进展神速,神雀军伍的面貌也在都督府的统领下缓缓发生改变。 ······ ······ 朱狄府,后院暖阁。 暖阁内几个铁炉传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燃烧着的火炭散发出暖人的热气,阁外是寒风彻骨大雪纷飞阁内却是生机盎然春意浓人。 大学士宋朝来过府拜访,仿似并没有出乎朱狄的预料,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代表皇族的朱狄与九大氏族于朝堂之上的宋学士应该是天然的敌人,但看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似乎又不像,反倒更像是多年老友再聚。 “朱兄好手段,好算计,宋某佩服。”宋朝来朗声笑着说道。 朱狄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宋兄过誉了,朱某所为不过是无奈之举,经年行伍不愿屑小乘虚而入,亏得都督府那几位老兄弟还信得过老夫,更要多谢宋兄、马兄、冯兄的大力相助,不然弄巧成拙可就贻笑大方了。” 宋学士笑着道:“朱兄谦让,若非朱兄一心为公,九大氏族是不会同意以如此激进的手段行事。” 朱狄深以为然道:“不管是贤亭还是九大氏族,始终都是夏族的守护者,夏族能够有如今的盛世之境,功不可没。” ······ 老话说得好,都是千年狐狸还谈什么聊斋,可这两个老狐狸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明明彼此心里再清楚不过,却无一人开口,出言便是奉承、赞誉。 老狐狸之所以是老狐狸,足智多谋狡诈如狐不过是其中一方面,城府如何当是关键,否则就算是智谋天下无双却胸无城府喜怒形于色,任何筹谋盘算都不过纸上谈兵害人害己。 暖阁内的两人言不由衷,满嘴的套话竟然没有重复,这谈性还是越来越浓的架势,彼此就以这些寒暄话进行试探对方的底线。 朱狄、宋朝来二人看起来没有丝毫不适,因府中人手短缺主动进入府中为他们端茶送水的汉子张狗子却受不了:“王爷,府中泉水可没有了,你们再客套来客套去的话,只能给你们烧雪水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不管是朱狄也好,还是宋朝来也罢,听着张狗子的牢骚,顿时笑出声来。 宋朝来缓缓放下手中茶盏,借着这个时间组织语言,抬头看向朱狄神色凝重道:“朱兄,事关重大,你确保有万全把握。” 朱狄摇摇头缓声道:“宋兄,万全把握···,朱某不敢夸口,凡事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竭力为之,五羊对于夏族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绝不可有失。” “五羊关,呵呵,朱兄,五羊关对夏族至关重要乃是北境门户,更是拱卫夏族的战略要地,何以至此难道朱兄不清楚吗?”宋朝来语气突然便重,双眼紧盯着朱狄沉声反问道。 朱狄再次摇头笑着说道:“宋兄,朱某被吾皇下旨幽居府中如何得以知晓,你又不是不知,何必明知故问呢,不是想看朱某的笑话吧。” “朱兄啊朱兄,堂而皇之耍起无赖,让宋某无言以对也就你朱狄了。”听着朱狄的胡搅蛮缠似的解释,宋朝来是哭笑不得。 “朱兄,姬氏、秦氏会协助朱兄夺回五羊关,不过对于五羊关被破,必须对两族有个交代。宋某今日冒昧前来不过只是传话而已,至于其他的什么,待族老决议后再说。” 宋朝来话音方落却又压低声音说道:“君山内秘藏军士终非正途,亦不是长久之计,族人戍边已然忘却生死,然夏族却不可当真忘却他们的生死,还是需要寻恰当时机归于正属吧,合家团圆远比优厚的抚恤更重要。” 宋朝来松口,姬氏、秦氏只是相助,朱狄略略感到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已是两族最大的让步了,只是最后隐晦提及半仙及密地的存在让朱狄吃惊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对五羊边军的了解与掌控,朱狄比之姬氏远不如矣。 正事谈完,宋朝来起身告辞,朱狄亲自送至府外。 “王爷,姬氏、秦氏依旧不愿退让吗?”再次返回暖阁,吴管家幽灵般的出现在暖阁中轻声问道。 朱狄面色多有无奈,看着吴管家精心侍奉他那绿绣球,出言感慨道: “残血夜后,天地大变修者赖以存在的元气开始消弭于天地之间,以各门派、氏族大贤组成的贤亭不得不隐匿,姬氏、秦氏、姒氏、古氏、农氏、娲氏、耳氏、释氏、黎氏九族被推出,钳制皇族治理治理夏族,几千年来九大氏族地位超然,为各氏族所敬仰。” “贤亭立九族之目的,乃是钳制当朝皇族,避免当朝皇帝因才能有缺而损伤夏族元气,初衷甚好。” “几千年下来,九大氏族中几大氏族渐渐开始习惯甚至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对于朝政、军伍的权欲之心愈重,指使依附于他们的氏族占据要职,逐步蚕食以增重权柄左右朝局,各族之间姻亲往来不绝,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成为夏族尾大甩不掉的毒瘤。” “不过无论如何,两族不会忘却九大氏族存在的意义,此次筹划收回五羊关,有启沣算计他们在前没说置身事外,反倒有些出乎我的预料,陆小子北上行事有他们两族相助,应当免去不少麻烦。” ·················· 隆冬时节,风雪大行其道,特别是越向北风雪越大,稍稍有点北风鹅毛大雪就成了杀人的利剑,上官陆几人自走出羽谷关,便无法正常赶路,积雪盈野再加上恶劣的天气,一天能行进十里左右都算是不错的了。 现在的五羊关已经成为神雀、謌克两国的易市之所,所谓的夏族北境五羊边军现在是名亡实存,五羊边军明面上只有白典所领暂驻王郡幽谷州百峰岭的二百余骑,若非还有王郡幽谷州都指司遵照都督府军令为他们提供补给,怕真的是被朝堂甚至都督府给遗忘。 连日来在荒野中赶路,上官陆、姜愧、书生、屠夫四人已经总结出一套应对北地风雪的方法,察觉到风力变化,上官陆四人快速清理出一片空地,并将所有积雪围拢在四周,堆积出一个高半丈方圆四丈的圆形雪墙用以抵御风雪,待风势变缓后再行赶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官陆一行距离百峰岭也是越来越近。 第九十一章 百峰军寨(上) 第九十一章:百峰军寨 神雀王郡幽谷州南部,百峰岭。 夏族祭礼将至,距离五羊关破已经过去整整一年的时间,五羊关仅存这二百余人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怜孩子无人问津,特别是眼下羽谷一战后,依照神雀与謌克和谈条约,五羊关成为两国易市之所,白典等人的处境更加尴尬。 百峰岭偏北边缘位置是几座高度不过十余丈的小丘,现如今是天翻地覆模样大变,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白典带着五羊边军的弟兄们利用闲暇时间以柏木搭建起一座军寨。 军寨完全腾空离地足有三丈以上,六座土丘中央位置是校场,营房修建在丘顶,各处以栈道相连,箭楼、女儿墙、垛口无一不备,防御森严易守难攻。 尽管北风呼啸不断,白雪从无间断,天地苍茫白雪皑皑,军寨内却是被边军士卒清扫的干干净净,柏木原有的黄棕色让人心神愉悦,二百单六名士卒此刻就在校场内进行操训。 军寨营房内,白梵阅看过半仙的鹰信后紧皱双眉,实在是鹰信所传消息,让他也由衷的感到巨大的压力和深深的无奈。 五羊关破之后他们的处境本就尴尬,能够有口吃喝军需充足算是不错的了,若非靖王朱狄及五府几位左都督从中斡旋才得以保全,不然早就身死羽谷关中,王郡都指能够供给他们的物资、军需,至于军饷,凄苦惯了也适应不愿奢求。 王爷辞位,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就算是王爷已经来信说明对五羊已有安排,可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不免让他和半仙心生忧虑。 五羊关于白典和半仙而言意义非凡,多年戍边生涯,五羊边关已经成为溶于血肉、灵魂中的信仰,对于从他们手中失去军关,一直耿耿于怀自感愧对边军先贤,夺回五羊关,已经成为他二人的执念。 就在白典心生忧虑不知所踪的时候,房门外传来值守军卒伍头的通禀:“白老大,上官阵总出现在寨门外,手持都督府监事罪卒文书。” “上官陆?难道······” 白典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欣喜若狂,特别是转眼看到桌案上半仙的鹰信,瞬间便明白了,上官陆正是王爷的安排。 白典立刻披上裘衣,快步前往寨门。 上官陆四人看着眼前藏身百峰岭中的军寨,尽管已经从朱狄口中得知一些具体情况,可毕竟风闻与实观还是有很大区别,震惊于戍边弟兄的操守,感受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上官陆百感交集。 “上官小子,还真是你啊,出来就好。” 寨门缓缓落地,白典便迫不及待走了出来,来都满身冰雪的上官陆身前激动的说道。 “白典大人···” “什么大人,五羊现在这个样子,和他们一样叫我白老大吧,听着舒服。”上官陆刚一开口,白典直接打断,朗声说道。 “见过白老大。”上官陆躬身见礼道。 “江头···” “江头···” 紧跟在白典身后走下军寨的时冉昱、张秦唐时隔三年再次看到上官陆,激动莫名。 “走,入寨再叙。”白典朗声说道。 入寨,营房。 张秦唐带着姜愧为上官陆办理相关文书,时冉昱则是带着书生、屠夫两人安置马匹和营房,此刻的房内只有白典与上官陆两人。 上官陆褪下挂满冰雪的外裘,见礼之后便坐在火炉旁烘烤着有些僵硬的身子,沉默不语,察觉到上官陆性子较之前多有沉闷白典不以为然,毕竟三年牢狱之灾,足以改变太多,何况人的性格。 半炷香之后,白典忍耐不住,有些急切的问道:“是王爷安排你过来的?” “是。” “王爷具体什么安排?” “没有。” “没有?怎么会?” “是,没有具体安排。” “王爷如何安排?” “一切由我安排。” “由你安排?” “是” “有何安排?” “久处牢笼诸事不明,日后再说。” “好。” 上官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白典几次气结,却也无可奈何,看着眼前的上官陆竟然有种陌生感。 五羊边军现在算得上丧家之犬落魄至极,对于上官陆这个身份特殊的罪卒,只能是特殊安排,毕竟依例被押解至五羊的罪卒该当为值守军卒,上官陆不仅没有差役押解此前更是五羊骑阵阵总,成为罪卒的缘由还是为了五羊关。但军制就是军制,就算是上官陆再如何特殊也不能例外,书面上成为隶属于五羊军关值守军卒,实际上却是什么安排都没有。 自出狱之后,上官陆性情大变,不仅沉默寡言不喜言语,更喜欢一个人独处,特别是夜深人静之时,禁止任何人靠近,手里攥着香囊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 上官陆对白典并没有欺瞒,朱狄并没有吩咐上官陆到五羊之后该如何行事,上官陆尽管性情大有改变,却并非不明白朱狄的意思,他很清楚朱狄安排他到五羊的目的:“暗中调查五羊关破一事,筹划夺回五羊边关,将鞑子赶出关外。” 此前尽管身陷囹圄,但上官陆对外边的事并非一无所知,特别是五羊,姜愧每次到狱中探望,总会给他带去相关的消息,五羊关破一事,上官陆坚定的认为其中必有神雀权臣参与其中,行事绝不可大意更不可急躁,必周密安排谨慎行事,对于赶走鞑子收回五羊关,更不能操之过急。 上官陆更加坚定的认为,朱狄既然安排他来到这儿,相信他早就有所安排,对于怎样布局、如何落子等细情虽不知晓,但相信那个老混蛋不会无的放矢,绝对已经提前布局,他上官陆不过是适时入局罢了。 进入百峰岭军寨已经有七八天的时间,上官陆并没有急于相见白典进行商议,反而游走在寨内军卒之间,通过他们来打探一些具体实情。 是日,上官陆让姜愧请来张秦唐。 张秦唐很快过来,房内多有寒暄自不必多言。 对于上官陆,昔日江头性情大变,张秦唐早已耳闻,但看着那熟悉的面孔,依旧难掩心中激动与期许。 第九十二章 百峰军寨(下) 第九十二章:百峰军寨 “江头,今昔不比往日,百峰岭内比之前我们血狼还要凄苦。”张秦唐既是牢骚也是解释的说道。 “挺好,能够容身之地已是不易,何必奢求呢。”上官陆轻声道。 “江头,自你进入寨内这几日,弟兄们纷纷找到我和时喇叭,都希望江头能够出面带领弟兄门夺回军关。”张秦唐看着上官陆的眼神充满光彩。 “疯子,今时不同往日,驱逐鞑子夺回军关非一战之功。”上官陆缓声说道。 尽管知道上官陆所言非虚,张秦唐还是难掩失望之色,低声道:“江头,五羊边军现如今是名存实亡,都督府对我们不管不问,弟兄们现如今还留在这儿依旧坚持,唯一的念头便是能够亲手夺回军关,血洗耻辱。” 上官陆双眼紧盯着张秦唐,并不接话,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疯子,如今军寨内的弟兄们,你可了解?” “什么?江头,你是怀疑···”张秦唐有些难以接受,顿时站立起来。 “坐下疯子。”对于张秦唐的失态,上官陆有些不喜,沉声斥责道。 “江头,寨内包括白老大在内有两百一十三人,再加上江头你四人,共二百一十七人,他们都是随白老大自五羊关一路厮杀至今的弟兄,不可能、不可能的···”张秦唐也顾不得其他,匆忙解释道。 上官陆并未直言反对,缓声说道:“疯子,五羊之战你是亲历者,其中细情想必你比我更加了解。” “神雀366年,我等殊死一搏方才夺回军关,五羊边军虽伤亡惨重然鞑子亦损兵折将,再说鞑子屡屡南下劫掠,所谓狩猎打垛究竟为何,我等心知肚明,既然已经战败,偃旗息鼓休养生息方为常识。” “为何仅仅时隔一年,神雀367年鞑子再次兴兵来犯,大军围攻军关,此战你亲身参与当该有切身体会吧。” “不惜国力、不恤民力举兵征伐,难道鞑子不考虑战败的后果吗?可战精锐损伤殆尽,部族青壮十不存一,亡国灭种旦夕之间。” “十万各部精锐,十余万各部青壮,六部真神奴隶,如此决绝,何等气魄,究竟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还是胸有成竹诸事已定。” “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下神机营攻城军械为何会出现战场之上?参天云梯、攻城楼、床弩、机弩,这些本不该属于鞑子的攻城军械为何会被鞑子用来攻打军关?” “战事持续将近一年,期间种种,不必我再一一赘述,疯子你必定深有体会吧。” “若无异常,五羊何至于此,我等何至于此。” 上官陆三言两语,驳斥得张秦唐无言以对,毕竟其言无虚事实如此无可辩驳。 “江头,就算如此也不能确定寨内的弟兄有问题吧,都是随白老大一路厮杀出来的弟兄怎么会有问题呢?贪图荣华富贵权势荣耀也不会待在这儿吧。”疯子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对于上官陆的说法并非不信,只是难以说服自己的内心。 “是与不是,对于如今的五羊都已无关紧要,不过接下来,绝不允许那些别有用心者参与其中。”上官陆依旧还是不温不火不恼不怒的表情。 “江头,标下知道了。可是需要暗中在寨内挑选人手。”疯子沉声问道。 “是,疯子。你回去之后秘密挑选人手,不急着向他们明说,先将人员名册交由我之后再做定夺,行事隐秘万不可暴漏。”上官陆看向疯子,肃声叮嘱道。 疯子听出上官陆语气中的凝重,起身见礼回道:“请江头放心,疯子定会谨慎行事仔细挑选。” 送走了张秦唐,上官陆算是正式迈出第一步,只是能够潜伏到今日的鞑子细作岂能是轻易能够挖出的上官陆并无把握,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落子无悔静待天赐。 张秦唐之后便是时冉昱,上官陆也从时冉昱这儿详细了解到血狼老兄弟的情况,或战死、或失踪、或远走,几乎大多数都战死在关墙之上,所谓失踪不过是因为尸骨无存,远走的那几位,算得上是幸运儿。 见过时冉昱深谈之后,对于寨内边军兄弟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上官陆这才算是内心稍安。 出京之前,朱狄与上官陆有过几次交谈,涉及朱狄对五羊一事究竟作何安排,始终未向上官陆透露分毫,一切皆由他自己决定,但上官陆坚定的认为,自己不过是朱狄手中的一颗棋子,在他未熟悉情况和了解朱狄将他安排到五羊的用意之前,上官陆并不打算冒然行事。 深夜,姜愧遵照上官陆的吩咐将住在他隔壁的书生请了过来。 “小主子。”随着上官陆心性大变,姜愧、书生等人在上官陆跟前也变得惜字如金。 “书生,军寨内可能发现那几个人。”上官陆的表情难得出现一丝变化,既有期许又有惧怕,很是怪异。 书生充满愧疚,低声回道:“小主子,军寨内确实有那么几个名字,不是军头便是伍头,但暗中观察多日,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啊。” 上官陆自己也开始有些迟疑,但那个疑虑始终萦绕于心间,总感觉那五个名字大有来头,可能会是他以后行事最大助力,可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依常例而言,不过是边军中五个经常出现的名字罢了,该不会有什么蹊跷之处,可不管是在血狼所还是血狼卫期间,五羊戍边军寨中始终都有这几个名字,多个巧合连在一起,那便不是巧合,而是事实。 进入百峰岭军寨后,上官陆托书生按照调查的就是这件事,可没想到的是,军寨内二百余人,竟然还有这五个名字,依旧还是声明不显位置特殊的存在。 上官陆犹豫不决,看着书生,决定将自己内心的疑惑告知与书生,同时下定决心将这五人给查个底掉。 ······ 书生听过上官陆所言,同样也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小主子,你怀疑他们是···” 上官陆肯定的回道:“他们应该不是,不管是在血狼所还是血狼卫,再之后的五羊军关,我与程典两人暗中调查过,五羊节下各寨均有此状况,同样的人数、同样的姓氏、同样的军职,区别在于姓氏不同,而且是但凡有文册记载,便有他们的存在。以我猜测,他们应该是守护五羊的存在,只是不知是何底细。” “小主子,你是想与他们联手?”书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面对书生,上官陆丝毫不做掩饰和隐瞒,点头道:“朱狄费尽心思将我从监牢中弄出来,还安排这么一个不该存在的身份,当真是看重我的才能,驱逐鞑子夺回五羊,不尽然吧。” “将我从牢狱之中解救出来,或许其中有愧疚的成份,但绝不是我,也不该是我,自牢中出来,揪出内鬼、夺回五羊、手刃仇敌是我的目标不错,但我不愿成为他手中棋子,而且是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棋子。” “既已再次成为五羊戍边军卒,自不能浑浑噩噩虚以独日,毕竟不管是否为他们棋子是一回事,我们自己布局谋事又是一回事,算得上殊途同归,但总是让人难以安心。” 难得自家小主子一次性说这么多,书生支楞着耳朵听的真切,反问道:“小主子,朱狄不是他自己一人?” “不应该,能够促使左军都督府监事做出决议,并将我以罪卒的身份弄出监牢,其中涉及太多,非一己之力可为。”上官陆不是很肯定的说道,毕竟朱狄居靖王位多年军中故旧不计其数影响力更是冠历代靖王之最。 书生并不赞同,低声道:“小主子,朱狄为靖王多年,更历任几府都督,对他而言并非难事,您的族弟上官源能够将那个钱家小子护送入京,想必靖王手中定有不少都指军职身死案的细情,但他却抽身事外,该不会是······” 不得不说,书生确如王浑所言颇有谋略,不过是通过蛛丝马迹,却是将事情分析的丝丝入扣。 上官陆内心一震,显然是已经认可书生的猜测,一直以来的担忧与抵触也在不经意间烟消云散。 “小主子,就算是王爷因你开棋,纵是甚为棋子又如何,起码当前而言,他与您目标一致,并无出入。”书生缓声劝诫道。 “呵呵···”上官陆一直僵硬的表情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 看着上官陆脸色渐渐变得轻松下来,不再一直紧绷着,书生这才放下心来,这一路行来,他这位小主子是一言不发,就算是进入军寨面对昔日那些生死与共浴血厮杀的袍泽弟兄们也是如此。 上官陆与朱狄之间的事情,书生虽说不尽了解,可他了解自家小主子,何况临行之前王浑、刘延曾亲自与他谈过,书生很清楚,上官陆对于朱狄而言与其说是芥蒂与抵触,不如说是反感与戒备。 倘若上官陆在五羊想成事,则必然需要依助朱狄的力量,猜忌、抵触对于合作而言,恰恰是致命的,自离开燕山居所后,书生绞尽脑汁便是该如何劝说上官陆,此刻能够心想事成,书生这才算是安心。 第九十三章 安内以攘外(上) 第九十三章:安内以攘外 王郡幽谷州百峰岭,五羊军寨,白典营房。 时隔十日,面对上官陆的突兀到访,白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面对再次返回五羊边军的上官陆,白典内心非常复杂,既有愧疚和歉意也有欣喜与无所适从,是的,无所适从。 上官陆是为五羊而获罪,被当时的宣召使安北大将军郭盛押解回京后投入左军都督府的监牢,此后一直被关押在监牢中,对于此事,不管是白典还是半仙,再或是已经战死的刘监对上官陆是由衷得感激,特别是对上官陆的才情更是佩服不已,不计个人得失更令几人敬服。 不管是上官陆因何缘故再次来到五羊,能够重获自由,白典发自内心的开心与祝贺,但上官陆此次到五羊,竟然是王爷的安排,而且应该还是王爷选中带领五羊边军收回军关的人,白典内心无比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上官陆。 上官陆内心挣扎徘徊的这几日里,白典同样如此。 五羊边军沦落至此,就算是羽谷战事已毕五羊成为两国易市,他们这二百余摆在明面上的五羊边军,不管是朝堂还是都督府依旧对他们不管不问置若罔闻,这对于毕生心血与精力都放在五羊的老边军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嘲讽,加上五羊战事期间种种不合常理的事情,白典与半仙对于朝堂已经不再怀有任何的期许,更何谈信任。 期望、等待朝堂驱逐鞑子收回军关,白典深知是痴人说梦,五羊的事情只能是五羊自己来做,而依靠边军自身的力量却又难以成事,不得不借助外力,王爷便是最合适的选择,最起码,他们对靖王朱狄足够了解、足够信任、更足够倚仗,特别是当前朝堂尚未对他们这残存边军做出安置前,必须在朝堂之前有所动作,避免五羊边军被朝堂裁撤。 其实早在半仙三人未见吴老之前,半仙见过魏鹏之后,五羊铁三角就已经有所安排,只是没有靖王朱狄那么大的手笔,对吴老的建议不过是顺势而行,若非如此,半仙三人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一切安排妥当。 这一年来,白典带着百峰岭两百多好弟兄劫掠鞑子、修建军寨,何尝不是存着练兵的心思。 在白典的内心中,认为王爷费尽心思将上官陆安排到五羊,是对边军弟兄们的不信任,特别是对他和白典的不信任,因此对于上官陆的到来,隐隐有了那么一丝不满,沉默以待是一种无声的反抗与发泄。 房间内,上官陆看似拨弄着炭火,目光始终未曾从白典身上移开过,初至军寨白典对他看似热情实则不温不火的态度有些不解,在他想明白后也就转过弯来,经历过五羊战事的白典,对于边军之外的一切人和事都充满怀疑,没必要和白典在这儿苦熬便开口说道:“白老大,再入五羊百般无奈,却也是心甘情愿,晚辈也是五羊边军,驱逐鞑子收回军关亦是我的心愿。” 白典神色一愣,立即恢复正常,“上官阵总,寨内多日该当对五羊一战知之甚深了吧,对五羊边军而言,谁值得信任,又能够信任呢?” “信任,白典为何有此一说呢?”上官陆立刻反问道。 白典舒缓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一些,朗声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小心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何况吃一堑长一智,五羊已经被卖了一次,总不能再被卖一次吧。君无密则失臣,臣无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想必上官阵总不会陌生吧,这可是你常常告诫血狼弟兄们的。” 面对白典的怀疑,上官陆也是颇为无奈,五羊一战上官陆虽不是亲历者,但通过魏鹏知晓很多,不管是做为朱狄的棋子,还是他自己心中的筹划,取得白典与半仙的彻底信任和完全支持是基础。 “白老大,五羊一战,魏鹏已尽说于我知晓,幕后之人的布局不可谓不精妙,不可谓不狠辣,如此周密已远非细作能够运作,毕竟两族有异,鞑子对夏族的了解永远达不到这个高度,其中必然有夏族中人甚至是朝堂重臣的参与,且必是三品以上高官,内患不消纵使夺回五羊亦是枉然,正如你所言,不过是再被高价卖一次而已,于事无补。” “上官阵总,何必遮遮掩掩呢,能够影响吾皇岂是一般朝臣,将五羊卖于鞑子,累及几万边军弟兄枉死,连及两郡近百氏族灭族,羽谷一战无数军伍袍泽战死,不管他是谁,都该死,纵使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只恨。”白典满脸杀气厉声道。 上官陆不再言语,静待白典情绪缓和一些,这才开口说道:“白典,从军入伍更戍边多年,对于朝堂该有所了解吧,不消殿阁学士、六部尚书、军府都督,便是一般朝中小吏,哪个身后没有氏族存在,就算游魂出身,身处朝堂又怎能独善其身,氏族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又因姻亲利益而盘根错节,仅凭五羊的力量如何应对。” 白典轻哼一声,不屑的反击道:“上官小子,你在五羊算起来不过三两年的时间,算起来你根本算不得五羊边军,对于五羊边军,你毫无了解,别说现在军关被破边军十不存一,就算是全部战死,军关依旧会被边军弟兄夺回。” 白典自信肯定的神色让上官陆很是惊诧,同时暗暗心喜,白典总算是对他的那番话有所感触,对于他不再如之前那般抵触,“白老大,不管是朱狄也好,我上官陆也罢,都是为了夏族北境安宁,殊途同归,白老大又何必拒之门外呢?” “上官小子,就冲你为了五羊能够不计名利舍生忘死,我老白再信你一次。”白典肃声说道。 “多谢,上官陆定不负所托。”上官陆起身见礼道。 “上官小子,记住你曾经在血狼说过的话,封侯拜相绝不以袍泽白骨铺就。”白典眼神犀利紧盯着上官陆警告道。 “该当如此。” ······· 芥蒂消融重获信任,上官陆顺理成章替代白典掌控百峰岭军寨内二百余骑,张秦唐、时冉昱再度成为上官陆麾下两大虎将,只是字面上依旧是边军值守军卒。 正式接手百峰岭二百余骑,上官陆对于当前的处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军寨内二百余人,说是骑兵,现在却是连一人一马都做不到,尚且称得上军马的不足二百匹,战马只有不到一百匹。 盔甲兵刃、粮草军需更是惨不忍睹,盔甲兵刃虽说看似做到了人手一套,式样却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至于粮草军需储备,还是因寒冬将至,幽谷州不愿劳累一次性送了大半年的补给过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上官陆也是无计可施,一切只能是逐步经营,做好当前能够做的,吩咐张疯子、时喇叭,在大雪封山无法外出的这段时期做好军卒操训。 军寨内二百余人皆是边军出身的骑阵中人,百战之后皆是精锐,连番大战游离于生死边缘,个人实力更是突飞猛进,把式凤毛麟角却武势犀利,大多还是流武者。 操训事宜有姜愧协助张、时,上官陆自不必事必躬亲,能够得以抽身拥有更多的时间。 第九十四章 安内以攘外(下) 第九十四章:安内以攘外 大雪漫天北风呼啸,确实不适宜外出。 上官陆带着书生、屠夫设法甄别军寨内这二百余人,不仅仅是想确认那五位身份特殊的人究竟是怎么的存在,更想揪出军寨内的细作,不管是隶属于敌国还是其他势力的。 深夜,上官陆房间内,书生与屠夫联袂来访。 “小主子,京城传来消息,军寨内有三十六人的身份有问题。”书生将自己亲自誊写的文册交给上官陆低声道。 上官陆接过册本并不阅看,对于书生说出的人数有些吃惊,看着书生轻声问道:“三十六人?” “是,三十六人。不过从京城的消息来看,这些人不过是一些氏族的探子,没有一个是我们想要的。”忙活一番却是一无所获,书生有些气急。 上官陆缓声说道。“很正常,敌国细作特别是鞑子细作若是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我们揪出来,也太说不过去了,毕竟能够潜伏至今皆非等闲之辈,身份更是无懈可击。” “书生、小主子,要我说,何必那么麻烦呢,有问题的束之高阁,没问题的放心用,不给他们机会不就行了吗,实在不行给他一刀,至于这么费劲查来查去的。”屠夫有些心急出言道。 听着屠夫简单粗暴的提议,不管是上官陆还是书生都无言以对,还是书生轻笑道:“屠夫,哪有这么简单啊!” “不然呢?”屠夫反问道。 上官陆也是苦笑不已,低声道:“屠夫,还真没有这么简单。” 屠夫一副不可置否的表情让书生有些无奈,出言解释道:“屠夫,细作之危害泄露机密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知晓细作的存在而不知身份,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去防备,更易引发军卒之间相互猜忌导致军心不稳。” 屠夫神色凝重,低声道:“军寨内有鞑子细作这事传出去了?” “屠夫,还用传吗?能够在那般凶残的厮杀下活命,哪个不是身手、才智超绝的人物,早就有所猜测。你仔细看看百峰岭军寨的布局,六座土峰足足搭建营房一百三十余座,军卒之间彼此相互提防可见一斑,若非知根知底完全信任的绝不敢同宿一间营房,你说严重吗?”书生满是无奈的说道。 上官陆同样也是忧心忡忡,低声道:“的确如此,这点就连白典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些东西不可宣之于口,都是边军弟兄们自保之策,祭礼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距离天气回暖积雪消融没有几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人心难测不可捉摸,上官陆才情算得上不俗,但对这些算计和阴谋算不得擅长,只能寄希望于书生能够技高一筹了。 对于在军寨内筛选细作,上官陆必须征得白典的点头,就在第二日晨练过后便亲自找到白典坦白明述一切。 军寨内已经被京城查探出来的三十六人,更是边军中百战精锐,值此特殊时刻,上官陆不愿轻易放弃,在由白典亲自出面商谈之后,愿意留在边军的二十三人将他们全部编入骑阵,至于不愿留下的十四人上官陆自不会手下留情。 军寨内细作筛选在书生细致谨慎的布局下,开始渐渐有了起色,不再似此前那般毫无头绪,说起来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鞑子、夏族生活习性各异,自幼养成的生活习惯是已经刻在骨子里,就算是再尽力遮掩,总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为了筛选出军寨内的细作,特别是鞑子细作,张秦唐与时冉昱自是全力配合,在书生的筹谋下,无序针对一些军卒,装作无意中透露出上官陆针对五羊关易市或是关内游离鞑子一些谋划,然后便是屠夫亲自盯梢看有无异常,就这样轮换着一个个筛除,如大海捞针般寻找细作。 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书生将此称之为打草惊蛇,没想到的是,就算是将草打了个遍,依旧没能找出惊了的蛇,信心满满却是劳而无获,不管是书生还是屠夫都有些气结,当夜便找到姜愧借酒浇愁,没想到却是因祸得福,找到破绽得到细作的线索。 巧计遍施无奈何,一席酒宴辨忠奸。 有了姜愧的提醒,书生改变策略,着重查看寨内诸人的饮食,特别是那些不喜米面饼独钟肉类荤食的人,不过短短七日的时间,当真还发现一些端倪,按兵不动当即便征询上官陆的意见。 听过书生来意,上官陆也感到意外,明知筛除细作有多艰难,竟然还真被书生给找了出来,意外之余更多的是对书生的敬服:“书生,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是直接处死还是?” 书生沉思之后方才回道:“小主子,依我之见,军寨内应该不止这三人,如此轻易被逮到马脚,只能说明他们不过是一些小虾米,是不是···” “书生,没必要,春暖雪消在即,当前最紧要的乃是揪出细作稳定军心。”上官陆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出言反对。“书生,为免多生事端,这三人由你和屠夫出手将他们拿下,严加审讯,能再挖出几个也算是意外之喜,若无也无可厚非。” 书生、屠夫出手捉拿三个流武者还不是手到擒来,战果远超所有人的预料,整整六天的审讯,从他们口中还真有意外之喜,军寨内细作拢共供出二十七人,仅军寨内便有八人,剩下十九人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已经战死或是失踪,而得知消息的上官陆和白典却是后背发凉,这十九人全都在君山五羊密地内。 春暖花开天气回暖,冬雪笑容大地开始复苏,死生开始互换。 百峰岭军寨公开处决四名鞑子细作,寨内军卒弟兄执刑,千刀万剐。 经过近三个月的时间,上官陆与白典之间不仅达成一定的信任与默契,同时对之后的行事也算是达成一致,白典对上官陆坦言君山内五羊秘地的存在,更交代半仙并未战死,金蝉脱壳退避幕后,上官陆也将细作之事据实以告。 依照两国和谈协议,战后五羊关成为易市,关内仅鞑子一支千人队用以维护秩序,至于关内,不管是王郡幽谷州还是荒郡五羊州,不管是朝堂还是都督府并未令两郡都督府对其增兵。 上官陆与白典初步商议便是让五羊边军明面上这些弟兄离开百峰岭,暂驻五羊关南荒郡五羊州境内君山南麓望关角,这样不仅能够恢复五羊边军该有的军需物资补给,也能够遵循旧例接收罪卒补充兵员,所选驻地亦是五羊密地入口所在。 五羊边军移驻,需要左军都督府的批核,而恢复旧制拨发军需物资则需要都督府发文、兵部核定、户部核发,涉及朝堂,上官陆是无能为力,不过他相信以朱狄的能量能够搞定,因此并不担心,早早便将自己的筹划用信鹰发出。 季春方至,积雪开始融化,白典便迫不及待将写好的军册、奏本发往京城。 京城尚未有消息传来,上官陆与白典便已经开始准备,只待一声令下拔营北上。 等待是煎熬的,更是希望与失望共存的时刻,谜底尚未解开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正如上官陆所期待的那般,朱狄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左军都督府的军令如期而至:“五羊军关戍边都指营军兵北上荒郡五羊州望关角,警戒鞑子出关南下劫掠。”,但来的也只有调令,至于是否恢复五羊边军军需粮饷、辎重补给却是只字不提,上官陆也只能无奈叹息,被迫接受。 转眼已经是开元历4340、神雀历370年,五羊边军遵照左军都督府军令,离开王郡幽谷州百峰岭,前往荒郡五羊州望关角,五羊边军新的驻地。 第九十五章 求同存异(上) 第九十五章:求同存异 芒种已过、夏至将临。 望关角,地处两郡三洲交界之处,恰巧是君山山脉中部南侧边缘千虬峰最南端,自荒郡五羊州方向向西过千虬峰便是前往五羊关的官道,因此千虬峰突出来这片小峰群也被称为望关角。 望关角小峰群普遍高度不足二十丈,中间是一片洼地,大概有七八里见方,本该是荒草丛生遍布积水的地方,此刻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五羊边军在上官陆与白典的带领下遵照左军都督府军令移驻望关角也有几日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彻彻底底的白手起家,得幸有五羊州与双河州都指司调派过来的役夫相助,砍伐树木、修建营寨。 到望关角的第三日,虽说是一无所有却也算是有了正式属于边军的落脚之地,所有事情有条不紊进入正轨,上官陆与白典这才算是彻底安下心来。 上官陆找到白典试图联系到君山内的半仙:“白老大,该当进入君山联络半仙。” 白典点头道:“江头,现在便进入君山,是不是为时过早呢?这么多役夫一旦被发现···” 上官陆很清楚白典的担忧,但时不我待,不能再耽搁了,低声道:“白老大,我们必须尽快见到半仙,五羊易市已开,给鞑子的时间越多,对我们越不利。” “江头,君山五羊密地绝不可暴漏,不容丝毫马虎。”白典不容质疑的拒绝道。 对于君山内五羊密地,上官陆并非一无所知,魏鹏曾托小昌明给他送信详细说过五羊战事最后的一些事情,但毕竟魏鹏当时的位置不高,限制了他对三将予五羊的安排并非全盘知晓,加上当时一片混乱,各方都有自己的盘算,现在唯一知情的也只有白典与半仙二人了,现在白典对上官陆并非完全信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上官陆略作思索,也知晓白典的担忧不无道理更不敢逼迫过甚,轻声道:“白老大,既然如此,那劳烦你必须尽快给半仙传信,设法探查出几条过山通道,确保人马能够顺利越过君山前往各卫寨秘密通道口。” “卫寨君山密道口?”白典疑惑不解道。 “是的白老大,五羊节下左司各卫寨君山密道口。”上官陆重申道。 “江头,亏你也是血狼出来的,难道不知道五羊节下各卫寨君山秘密通道只有卫寨历任卫正知晓,此乃绝密,半仙又如何能够知晓呢?”白典情绪有点大,当即反驳道。 上官陆微微一笑,说道:“白老大,别告诉我军关当真不知卫寨密道的位置。” 上官陆一开口说话便紧盯着白典,仔细观察白典的反应,对于五羊军关不知晓卫寨君山密道位置,始终报以怀疑的态度,在他的筹划中,能够找到密道而不经军关越过君山山脉,非常重要。 察觉到上官陆带有审视的目光,白典神色依旧没有丝毫不妥,沉声道:“江头,你也曾位居血狼卫正,该当知晓边军规矩,规矩就是规矩。” 尽管上官陆依旧怀疑,面对白典强硬的态度也只能退让,向白典道出他自己的另一个目的:“白老大,军关如今成为两国易市,该当挑选可信之人扮作商队进入军关查探军情,并伺机出关进入鞑子腹地。” 白典嘴角上扬,说道:“江头,无需多言,关内已经有斥候混入。” 听到白典早有安排,看着白典有些不屑的神色,上官陆有些尴尬,下意识抬起手臂想去挠头,意识到不对这才装作从搭袋取东西,拿出早就撰写好的册本低声道:“白老大,这是我的一点想法。” 将册本交给白典,上官陆便转身离去。 深夜,上官陆临时营帐。 姜愧就坐在营帐外,看似盘膝修习,实则小心戒备防止有人靠近营帐。 上官陆先是将自己白天与白典的交谈说于书生与屠夫,征询二人的意见。 良久后,书生开口问道:“小主子,你确定军关肯定知晓卫寨秘密通道的位置?” 书生质疑般的语气,让上官陆也怀疑他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语气中不复之前肯定,自嘲道:“书生,说实话,我也不确定。” “不确定,那怎么行啊,血狼卫密道距离太远了,若想悄无声息出现在君山以北,必须知晓灰狼卫或是青狼卫的密道位置。”屠夫急切的说道。 上官陆点点头道:“当年鞑子打垛,攻下各军寨,鞑子大军曾经过青狼卫密道进入君山出现在南关关墙之下,鞑子知晓青狼卫、血狼卫密道入口位置,定然布有后手,能够被我们使用的只有灰狼卫密道。” 书生也感到有些棘手,缓声道:“小主子,若实在行不通,逼不得已是否可以选择右司制下各卫寨的通道。” 上官陆无奈道:“书生,那不过是迫于无奈的下下之选,最好还是灰狼卫密道。我们打算劫掠鞑子锤炼骑兵,其实用哪条密道都无所谓,可不仅我们这望关角在军关西侧,五羊君山密地也在西侧啊。” “小主子,我们不能再这么无谓的等待,五羊一战已经过去近两年的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一旦那些人彻底隐藏起来···”书上很是担忧的说道。 营帐内顿时陷入沉寂之中,书生的担忧很大程度上是存在的,神雀朝堂内那些数典忘祖唯利是图的家伙一旦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不再与鞑子发生任何关系,想找出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今时不同往日,不管是白典还是半仙对我依旧怀有戒备之心,并非完全信任。”上官陆很是无奈的说道。 当前的境况让书生也感到非常棘手,屠夫满脸愁容,怒声道:“不识好歹的东西,就他们那些破烂玩意儿,有什么值得我们惦记的。” 对于屠夫的脾气,书生与上官陆也是没辙,彼此相视一笑,书生劝说道:“屠夫,依照我们的打算,驱逐鞑子收回五羊关,必须有一支完全隶属于五羊边军的精锐骑兵,既要练兵,最合适的便是鞑子。” “现在军关被鞑子所控,鞑子必定会对出关北上的任何人严加盘查,粮草军需、盔甲兵刃不能完全依托于军关,必须在君山内寻得一条完全通道,确保兵马、物资能够不受军关鞑子盘查的影响,也是今后大军生命之道。” 就在这时上官陆神色凝重的说道:“书生、屠夫,倘若将粮草军需等一应补给之事交由白典统筹,我等全力以赴于战事,可否?” “不可。” “不可。” 不管是书生还是屠夫,皆出言反对。 第九十六章 求同存异(下) 第九十六章:求同存异 上官陆同样清楚书生与屠夫的担忧,低声道:“只有将后路完全交由五羊,不管是白典还是半仙方才会放下对我的戒备,一定程度上支持我来领兵。心底无私天地宽,何况我们本就不存在其他心思。” “小主子,细作、斥候该当如何?”书生当即反问道。 “细作自当也交由白典,我领军作战,斥候当为我所领。”上官陆坚决的说道。 书生和屠夫的脸色都很是难看,上官陆的孤注一掷,让他们感到震惊,不仅仅将粮草辎重补给交由五羊边军,细作也由五羊边军负责,这等于是将自己的生死完全交由五羊边军生死予夺。 “小主子,如此行事过于冒险,实属不智。”屠夫出言反对,态度异常坚决。“小主子,恕某多言,白典与半仙不过是杯弓蛇影,唯恐五羊边军再遭算计,虽情有可原却不可过度妥协,凡事过犹不及,小主子如此行事恐非良策,更易引起二人的猜忌之心导致事与愿违。” “是啊,小主子。”书上发现上官陆有些意动,立刻出言符合相劝。 书生与屠夫同时劝阻,上官陆也反应过来:“是我所虑不周,行事操切,只是不知······” 屠夫撇撇嘴,看向它处,将问题直接甩给书生。 书生轻声一笑,显然是早有筹谋,胸有成竹的沉声道:“小主子,白典与半仙所忧并非空穴来风,五羊一战边军几乎消亡,鞑子细作无孔不入,神雀内部又有神秘莫测的国贼,由不得他们不小心。只是凡事必有度,想必不管是白典还是半仙都心知肚明,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给予粮草辎重军需补给,夺取领军作战之权。” 对于书生的提议,上官陆不再反对,朗声道:“好,多谢书生赐教。” “小主子,客气了。只是‘隐刺’······”书生见上官陆情绪不错,适时问道。 “隐刺”正是上官陆在左军都督府监牢时,听闻五羊之变,心念军关枉死的那些血狼袍泽,一时意愤决意为弟兄们讨个公道,却岔于消息闭塞,被书生、姜愧、方宗几人捣鼓出来的玩意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隐刺还真是一时兴起才弄起来,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几人,能够及时将朝堂变动向上官陆及时通报都算是不错的了,更别奢望这时的隐刺能够查探消息,行机密之事了。 书生这一问,让上官陆感到一阵羞愧,双脸发烫,对于隐刺,他还真没有过问,若为到了百峰岭军寨,通过张疯子与时喇叭知晓了血狼老人的情况,他都不会想起还有隐刺的存在。 上官陆又是下意识用手挠头,低声道:“书生,这个、这个,现阶段隐刺限于我们财力有限,实在是···” 看着上官陆挠头的小动作,书生无奈一笑,轻声说道:“小主子,隐刺财力还算尚可,勉强支撑没有问题,何况现在隐刺内都是自家人,所耗财力甚少。” 既然已经说开,上官陆也从失去安玉姑娘的情绪中缓和过来,书生也就将隐刺的情况一五一十给上官陆交代清楚。 等书生完全交代清楚,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就连上官陆都吃惊不已,隐刺在书生、屠夫、长虫、方宗、姜愧几人的操纵下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闻盛坤几人成功进入几大氏族;于燕山深处建立一座密地,用以训练笼络到的游魂;特别是当初自愿跟随上官陆的十二位伪先天牙士,在王浑与刘延的共同努力下,已经去除形意种子,再次修习成为武者,且进境神速。 隐刺的成果固然让上官陆欣喜不已,同时也感到更大的压力,一个组织的运作所需的钱财是海量的,这些可都需要上官陆进行筹措的,想着想着上官陆也是头疼无比,低声道:“书生,隐刺既已有这般成果,当小心经营,隐刺存在的性质本就是刺探消息,告诉隐刺的弟兄们以自身安危为要,财物之事还是由我来想办法吧。” “小主子,安玉姑娘离京前曾对姜愧有过交代,她名下一座茶楼、六座铺面,还有一座酒楼,全都留给你,不过籍册上写的是上官源的名字。”事已至此,书生不得不老实交代。 上官陆闻听“安玉”这个名字,脸色顿时变化,满是悲痛,特别是听到安玉为他做这么多,右手不自觉伸进衣禁中,抚摸着胸口位置的那个香囊,哽咽着说道:“书生,既是安玉的安排,那便如此吧。” 抽出怀中右手的上官陆眼神更加坚定,沉声道:“书生,自此以后,‘隐刺’更名为‘浮屠’吧,架构、行事必须有一套相应的准则,待这几日说服白典后,我等便商议吧。” ······ 次日一大早,上官陆锤炼完毕武势便再次找到白典。 此次与白典的密谈,上官陆不再做丝毫的遮掩,直言相告他到五羊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严明自己对战事的设想与筹划,完全将军需物资补给、军情细作交由白典。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上官陆的坦诚与退让,让白典对上官陆的信任更深几分,算是暂时同意上官陆所求。 上官陆很清楚凡事过犹不及,白典与半仙对他的猜忌与提防,不是没有缘故,若无这种谨慎,五羊边军早已在此前的大战中被鞑子所灭,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上官陆算不得五羊边军,当初在百峰岭白典能够接纳他已是不易,信任也就无从谈起。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上官陆相信,只要自己不是心怀叵测居心不良,总有一天会彻底获得五羊边军的认可与信任,更坚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望关角,因上官陆与白典之间真正达成协议,角内所有兵马完全交由上官陆统领的同时,上官陆便召来张秦唐与时冉昱,按照他的设想对角内军兵重新进行调动。 首先针对角内军兵进行挑选,那些在之前战事中受过伤已不宜再上战场的挑选出来交由白典,甄别筛选后,送入五羊关刺探军情,武者修为、武势、骑术、刀盾术等等,最终留下一百余人,成立五羊骑。 上官陆在左军都督府监牢时,并非蓄意度日,对于神雀各军、都指、边军、禁军军制多有研究,再加上在边军血狼的日子与鞑子厮杀的经验,结合国子监求学期间所得,设想出一套适合对付骑兵的军阵,而军阵若想发挥出最强战力,以当前的边军军制不甚合适。 正是由于五羊边军遭次大变,一切的规制早已不复存在,只要能够驱逐鞑子收回军关,无所谓什么都能够接受,正是如此才给了上官陆实验设想,实现抱负的机会和机遇。 五羊骑,依照上官陆的要求,十二人为一伍,设伍头职一个,每五伍为一军,设军头职一个,旗卒、令卒、牙卒不再单设,军内任一卒皆可为,五军为一旗,设旗总职一个,旗伍、令伍、牙伍亦不再单设,旗内任一伍皆可为。 同样,上官陆依照他的设想改革军制的同时,白典也收到了上官陆所撰写的军械、军备册本。 册本是由姜愧递送过来的,上官陆并未亲至,他本人几乎完全泡在望关角临世校场内,待令张秦唐、时冉昱操训军卒。 五羊骑军制毕竟是上官陆新近提出的,对于此前的五羊边军而言过于陌生,不仅仅是对军制的陌生,更是对其中诸多要求的陌生。 其一:军士、伍头、军头、旗总,不再是直接任定,所有军职皆有军卒选定,考核通过后准予任命;其二:各军卒、各伍、各军、各旗必须完全熟悉令旗、令鼓的使用;其三:各伍、各军、各旗设定自己独有的口令,战时每半个时辰一换,日常每三个时辰一换;其四:自五羊骑成立之日起,各伍、各军、各旗便定下领兵之人的次序,避免战时身死陷入混乱,三声呼喊无应,次者即可接替指挥;其五:军令传达有它独特的一套体系密语、令旗、令鼓相结合,不再沿用战鼓与金锣。 上官陆精心挑选出来的百余人,不是血狼老人便是五羊骑阵老人,对于上官陆颇为信服,就算是偶有那儿几个对上官陆不甚熟悉的,在身边弟兄热心告知下对于上官陆的事迹也不算陌生。 尽管对上官陆提出的要求感到古怪与无所适从,慑于上官陆的威名,却都在尽力适应,这些人能够存活下来,不仅是眼力活泛心思灵动之辈,更是实力佼佼者,基本上都已是武者,因此,虽然五羊骑新近成立,实力却不容小觑。 第九十七章 五羊骑(上) 第九十七章:五羊骑 一心扑在五羊骑操训事宜上的上官陆斗志昂扬激情满满,反而是负责军需物资补给的白典被上官陆让姜愧送来的册本愁白了头。 依照上官陆的要求,五羊骑一伍连同伍头在内共计十二人,每人皆配备特制异形彭排与机弩,六人配备马刀、六人配备槊,从军卒到旗总,皆配戴盔甲,而且要求盔甲必须具有护颈的头盔、护腿的甲裙,还将盔甲样式都详详细细画了下来,彭排、机弩、马刀、槊、短刃皆有式样,完全与以往的五羊边军制式军械相异,等于说需要独自打造出来,怎能不令白典头疼。 “上官小子,你是不是存心在玩弄老夫,这些东西我上哪给你弄去。”好不容易逮到上官陆得闲,白典怒声骂道。 “白老大,我不管你怎么弄,若想确保五羊骑战力,必须将我要的那些东西一个不少、一个不错的弄过来。”上官陆看也不看陷入暴怒状态的白典,两眼紧盯着校场中正在操训的家伙们,高声说道。 白典见上官陆心思完全就在校场上,顿时更是恼怒,上前站到上官陆身前,厉声道:“上官小子,你看看你这些东西,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 上官陆直接拨开挡在眼前的册本,终于将目光转向白典,诚恳的说道:“白老大,鞑子之利在骑战,夏族之利在步卒军阵,骑、步之优略,几千年来争论不休众说纷纭,骑战以机动、速度为要、步卒军阵以人、器、地为要,北地荒芜极目眺望皆是一片坦荡,如此地形,步卒军阵何以战之,战之必败,唯以骑战骑,然夏族之步卒军阵无敌于天下,怎有弃之不用之理,步卒军阵移之以骑,纵使鞑子骑战无双战力强悍又如何。” 上官陆这番言辞,白典并不陌生,曾经他与半仙、张监设计迫使上官陆在五羊关内建立五羊骑阵之时便已经听上官陆说过,而且确如上官陆所言,五羊骑阵之战力比之同等兵力的鞑子骑兵亦不逞多让,但这次却与上次又有所不同,就连白典也不甚明了,究竟有何区别。 不管是何区别,白典听着上官陆言之凿凿的解释,感受到上官陆的信心与激情,白典一时间也有些迷茫,不知该如何决定。 上官陆对于白典的迟疑和犹豫并不理会,语气坚定的说道:“白老大,当前望关角一无所有,标下不是不知,然五羊骑之成建迫在眉睫,不容耽搁。况且,望关角至卫寨密道的安全通道并未开拓出来,五羊骑操训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期间留给白典的时间不足两个月。” 白典本以为上官陆态度会有所缓解,结果听到最后却是给他下最后通牒,还严明所需时限,顿时气的他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上官陆喊叫道:“上官小子,你究竟什么意思,还给老夫下最后通牒。” 望关角两位大佬产生争执,不管是校场内正在操训的军卒还是周围忙碌的役夫都停了下来,役夫们无所顾忌三三两两开始彼此攀谈起来,对着上官陆、白典二人隐晦的指指点点,至于校场内的军卒,也只是小心谨慎的撇上一眼,根本不敢懈怠操训,上官陆这些时日以身作则严明军纪初步展现成果。 这一幕看似平常,却让白典这个五羊老边军察觉到异样,心里暗暗吃惊的同时,看向上官陆那噬人的目光渐渐缓和下来。 上官陆的注意力一直在校场操训军卒身上,对于白典情绪的变化并未察觉,依旧还是那副模样,轻声道:“白老大,并非我上官陆不近人情,刻意恶心白老大,而是五羊骑的确需要这些东西,不过我也强求,但白老大必须保证,务必在一个半月内为五羊骑提供一军六十人的军械、军备,可好?” 上官陆主动退让,白典也不是有心闹腾,缓声道:“好,上官小子,一个半月,六十人的军械、军备。” 白典转身离去,快步向他自己的营帐走去。 看着白典远去的身影,上官陆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五羊三将对于五羊边军的筹划他虽不尽知晓,但他清楚的记得,魏鹏给他的书信上提及,当初血狼百变旗的那些老弟兄可并未参与五羊最后战事,于他离开军关之前便已不知所踪。 现在,表面上看似五羊边军只有望关角这点微不足道的家底,可望关角北方的君山山脉内,那个五羊密地,却是富得流油,夏族武库亥库内所有物资可并未被鞑子在关内搜寻出来,亥库那海量物资能去哪,不用想都知道。 “哼,那老混蛋对神雀军伍可真是知之甚深,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果然是请将不如即将。”上官陆自言自语般的轻骂道。 嘴上骂着老混蛋,上官陆右手又不自觉的伸进衣禁内,轻轻抚摸着放置在胸前的香囊,抬头看向北方,极尽思念。 返回营帐内的白典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既不是恼怒也不是质疑,反而是满脸肉疼,将上官陆的册本摊开放在简易桌案上,一个一个仔细阅览,细细盘算,越算越是心疼,越算越是难受,最后直接将毛笔扔到笔架上。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小子还真是崽买爷田不心疼,不对,难道他知道亥库物资就在君山密地内,知晓亥库物资送于关内不难,该当不知在君山密地啊?不对,他是知晓的,可究竟是魏鹏那小子还是王爷呢?不管是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五羊就这么点家底了,还来算计。”白典暗自猜测怒骂道。 纵然是白典再心疼,却也知晓轻重,独自一人连夜算好所需物料后,看着详细清单,低声斥骂几句,然后才对帐外的亲卫吩咐道:“肃查营帐。” 不到一刻钟,亲卫入账禀报,营帐内及四周并外其他人。 白典肃声下令道:“守住营帐四周,禁止任何人靠近。” 听着营帐外亲卫一个个回应的声音,直到确定所有亲卫已经各自到位,将营帐完全看守起来之后,这才站起身来,褪尽衣衫,右手在肚皮上反复揉搓,直至掀起一节肚皮这才停止,左手在右手扯起的肚皮上使劲揉搓,右手缓缓扯起肚皮,两手相互协作整整近半个时辰,这才在肚皮上掀起一块皮来,可诡异的是拿起那肚皮之后,白典肚皮上之前的位置并非血呲呼啦,而是血红血红,俨然这才是本来的肚皮。 白典满脸潮红,长出一口气,衣衫穿戴整齐后将手中的肚皮放在桌案上与物料清单详细对照。 相互对照的速度很快,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白典的脸上又浮现出微微的笑意,低声道:“还好,还好。” 复又褪尽衣衫,自身后搭袋中取出一包浅褐色药粉,倒入备好的酒碗中,用手指缓缓搅动,之后再引烛火点燃,缓缓摇动酒碗几圈后倒在桌案上的肚皮上,右手快速移动将粘稠状液体抹平,双手立刻捏起肚皮放在他自己肚子上,然后便又是双手缓缓揉搓,直至整个肚皮毫无异样。 整个一圈忙活下来,白典也是累得够呛,直接瘫倒在皮毡上,大口喘气,待稍稍恢复后,拿起豪笔蘸上墨纸,开始书写,只是册本上的字却是四六不通毫无意义。 书写完毕,白典又一字一句亲自检查一遍以确认无误,待墨迹干透后,这才抬头对帐外喊道:“樊老,你亲自跑一趟,交由半仙手中。” 白典话音方落,自帐外走来一名亲卫装扮的老者,默不作声接过白典手中的册本,转身就走。 第九十八章 五羊骑(下) 第九十八章:五羊骑 五羊骑,对上官陆而言至关重要,乃是他在望关角能够立足,重获半仙与白典信任的关键,若无必要,上官陆基本上就泡在校场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望关角也在役夫手中大变模样,一座攻防兼备的新军寨拔地而起,随着役夫的离去,望关角军寨也正式走上正轨。 那些因身体缘故被上官陆挑选出来的边军弟兄们,经过白典的操训后离开望关角前往双河州,他们会在人河渡口采买一些盐巴、锦布、茶砖,然后扮作京邑的商队北上进入五羊关,查探军情的同时为以后五羊骑进入鞑子腹地做准备。 同时,白典亲卫樊老顺利进入君山山脉深处一隐秘之地,见到了应该已经战死在五羊关的半仙,将他所传密信亲手交给半仙。 君山五羊密地,待仔细阅看白典密信之后,半仙即刻下令营地按照白典的要求打造军械、军备,同时也依照白典的要求,将灰狼卫君山密道位置告知白典,并将他们已经查探出来的君山山脉安全通道标注出来,出动老卒营老卒护送樊老离开密地,直至其安全返回望关角。 正如上官陆所猜测的那般,尽管五羊关已经成为易市,五羊边军名存实亡看似不过仅幸存二百余人,可五羊边军的实力依旧非同下可不容小觑。 随着白典的军令,有关鞑子的军情陆陆续续接连不断传回望关角。 传回望关角的军情越来越多,上官陆对于仅依靠边军的力量收回军关开始持怀疑的态度,就算是他对他即将操训出来的五羊骑充满信心,但毕竟兵力有限,就算是五羊骑百来号人战力非凡都是以一敌百的悍勇之辈,双拳难敌四手,兵力匮乏是一个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鞑子攻下五羊关,大军南下虽说没能攻克羽谷,却也通过和谈逼迫神雀将五羊关设为易市,实际上已经是神雀已经失去对五羊的统辖权。 五羊军关或者说是五羊易市在这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内已经被鞑子经营的有声有色,不仅商贸云集而且对于神雀军伍的防备更是完善。 关内看似鞑子遵守协约只有一支千人队维护秩序,暗地里却另有三支千人队以采买盐巴、茶砖商队形式常驻关内,北关外十里有各部常驻六万勇士,此前君山北麓军关东西两侧东、西两司及其辖下各军寨彻底摧毁,鞑子虽然对于所有卫寨君山秘密通道的具体位置完全知晓,却在各卫寨原址布置一到三支不等的千人队。 军关内,既是防备需要,也是鞑子习俗使然,关内当年搭建的房屋再一次被推到,拆卸下来的石条在中央堆砌出一座祭台,所有进入关内的商队围绕祭台搭建篷帐,空无遮拦的地形更利于骑战,简单粗暴的手段也让白典、半仙埋在军关的诸多暗棋失去效用,刺探鞑子军情变得更加艰难。 望关角,役夫离开之后,上官陆对于五羊骑的操训完全不用再加以遮掩,决定开始正式的操训。 阔步进入白典公房,见白典正在安排望关角值守事宜,上官陆见礼之后不再打扰一直等到白典忙完,公房内再无他人,这才压低声音道:“白老大,五羊骑弟兄们武者修为参差不齐,倘若依照当年骑阵的方法,将形意感悟传授下去,对提升五羊骑的战力大有裨益。” 向白典索要当年弄出来的形意感悟册本,只是因为上官陆不想再浪费时间,想着白典手里应该存留,这才找到白典索要,在上官陆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看着白典的表情,才发现不对劲转念一想,沉声道:“白老大?别说当年因战事将册本遗落在关内留给鞑子了吧。” 也是上官陆这些时日满脑子都是鞑子,凡事下意识便是鞑子,话未说完他便发现自己的猜测有些离谱,白典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诡异莫测难以置信,再说涉及夏族武者修习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轻易遗落呢。 白典摇摇头,缓声道:“江头,这个事情,还真的是无法描述,就在你离开五羊之后,不仅仅是典房留存的册本,还是骑阵军卒手中的册本,一夜之间尽皆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是这样?”对于白典的解释,上官陆难以接受。 白典一副就知道你也不会相信的样子,点头道:“实情便是如此,事后我、半仙、张监从未断绝过查访,纵然是鞑子攻关时期亦未中断,但却是一无所获,关破之后更是无从查起,这才放下。” “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实在是匪夷所思。”上官陆也不知该如何说了。 白典也不知该如何说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白老大,形意感悟文册就这个莫名其妙消失不见,难道你就没有怀疑什么吗?”上官陆心中隐隐有些感获因此试探性的问道。 白典不解其意,抬头问道:“怀疑什么?” “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军关内让这些文册销声匿迹?” 尽管觉得上官陆的言辞有些莫名其妙,白典却觉得上官陆应该知晓什么,环视四周后试探道:“上官小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白老大,五羊边军有史以来总会有那个人名出现在军籍册本上,上一个一旦战死,这个名字立刻会再度出现,军关各阵,各司寨、卫寨、所寨均是如此,难道白老大就没有丝毫察觉吗?”上官陆语气轻描淡写,注意力却始终放在白典身上。 白典的身子出现很细微的抖动,若非上官陆一直观察着白典还真发现不了,错过一点都以为是白典身体的自然反应,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肢体,避免被白典看出端倪。 上官陆注意着白典的反应,特别是神色变化的同时,白典同样也在盯着上官陆,缓缓说道:“若非你小子提及,老夫还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难道你觉得是他们所为?又是何目的呢?” “白老大,若说对边军的熟悉,您可是远超标下,您都不甚知晓,标下更无从谈起了啊。”上官陆哭笑不得的沉声解释道。 白典仔细端详着上官陆的神情,眯着眼仔细的说道:“哎,残血夜后,夏族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繁衍生息四千余年,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并不奇怪,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守护夏族的这片天地。” 上官陆心中一震,听着白典不明所以的感慨,觉得白典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东西,借着白典的话朗声道:“是啊,夏族今日之安宁来之不易,更当珍惜才是。” 索要形意文册无果,上官陆本欲离去,只是心有不甘的灵机一动却又带给他一些惊喜,五羊边军中果然隐藏着大秘密啊。 上官陆是满怀疑惑离开白典公房,至于形意感悟册本,上官陆手中虽说没有,但姜愧的搭袋中却有,还是当年在五羊军关时,上官陆特意誊写的一份,本是打算留个自家弟弟上官源的,结果五羊战后的一系列变动让这个册本始终未能送出去,虽说自监牢出来后,上官源与慎紫馨就在居所内,可那时间的上官陆完全沉浸在失去安玉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再之后便是急匆匆离开居所前往百峰岭,哪有时间啊,阴错阳差之下这个本册也就没来得及送出去还留在姜愧手中。 形意册本之事,上官陆早已通过张秦唐、时冉昱等血狼老人知晓,此次向白典索要不过是借机试探罢了。 第九十九章 五羊之由(上) 第九十九章:五羊之由 上官陆自白典公房返回之后,便将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说于早就等候在他房间的书生与屠夫二人。 良久之后,书生轻声感慨道:“不过区区戍关边军便有这般隐秘,夏族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屠夫却不以为然的反驳道:“书生,我看你就是心思太重,先贤为夏族计布置诸般隐秘手段,自是为保夏族而存在,我等行事亦同为夏族,有何惧之。” 书生看了看屠夫,竟无言以对,诚如屠夫所言,既同为夏族计又何必忧思过重,看向上官陆说道:“看来对于武者的修习之事,他们并不愿扩散太甚,五羊骑军卒修习是否妥帖呢?” 书生的担忧,上官陆一时间也有些难以决断,缓缓道:“在边军中私下弄走形意册本,当真是阻止武者修习的扩散,还是提防被鞑子细作窃走呢?若是为阻止扩散,当初我搜罗之时便该阻止啊,何必等到战事平息之后呢?若是提防鞑子细作窃走,那国子监便不该存在啊。” “小主子、书生,理当无妨,既然当初在五羊关内操训骑阵之时便可,现在望关角内的五羊骑亦可,就当我们并不知晓他们的存在,该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倘若当真触犯到什么忌讳,想必他们会主动现身。”屠夫提议道。 听到屠夫的提议,不管是上官陆还是书生皆是为之酣然。 书生笑着说道:“哈哈,我们何曾知晓他们的存在,更不曾知晓有什么忌讳的存在,五羊骑提升战力迫在眉睫,甚为领军之人,该当如此啊。” ······ 尽管上官陆已经打定主意对于那些人的存在置之不理,但堂而皇之的在五羊骑内传授形意感悟,上官陆还真的是颇为忌讳。 形意感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更何况其中大多数属于斗门武者修习隐秘,上官陆不愿所托非人,更不愿弄巧成拙毁了这支好不容易成立的骑兵。 武者修习最重要的心性,倘若心性不佳纵然是天资过人也不过是穷凶极恶之徒、丧尽天良之辈,为祸一方如昙花一现泯灭世间。 五羊骑,说起来是望关角五羊边军骑兵,但组成五羊骑的首先是人,是人便有高矮胖瘦之分,上官陆不愿自己的好意成为滋养凶恶之徒的土壤和工具。 说起来经过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上官陆对于五羊骑这百余号人并不陌生,甚至其中有一些还是当初血狼铁蹄骑乃至开灵铁蹄的弟兄,但上官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心性既是人心,人心难测啊,谁又能绝对认定自己对他人完全了解,无异于痴人说梦天方夜谭,更何况能够成为五羊骑军卒,此前不管在五羊边军中是何军职,武者修为如何,皆是从五羊破关之战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抛开大义不谈,哪个手上不是杀人如麻人头滚滚,和满身杀气一身血腥的他们谈心性良善、仁义道德,完全是脑子秀逗了,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对于此事,纵然是深谙军事的上官陆也感到棘手,五羊骑在他的筹划中非常重要,于其说是凭仗和基础,不若说是种子,自容不得大意,但时间已经不容许上官陆再考量,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望关角校场内,上官陆针对五羊骑军卒的操训做出一些调整,各势锤炼的时间进行压缩,更多的时间倾斜在军阵操训上。 校场上,操训军阵的五羊骑军卒显得很是怪异,因为所需军械、军备尚未配发,可操训总不能无限期停滞,只为等待一切配发齐备后再说吧,张秦唐和时冉昱也是想足了外招,以木板替代彭排,军衣上画出盔甲的样子等等。 “前方遇敌。” “十里。” “百骑。” “兵甲齐备。” “飞鹰阵、鹰盘眸视。” 校台上上官陆沉声下令的同时,身后的姜愧依令挥动手中令旗。 五羊骑军卒依照令旗所下军令,舞动手中兵刃有节奏拍打在彭排或是身体上,这节奏自然是军令的内容,也是操训的一部分。 随着军卒的快速移动,声响开始变得稀稀拉拉起起伏伏,阵型虽不甚齐整却也有模有样。 “再来!” 上官陆脸色铁青,高声喊道。 “前方遇敌。” “十里。” “百骑。” “兵甲齐备。” “飞鹰阵、鹰盘眸视。” ······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无数次的重复,数不尽的再来。 没日没夜无休止的操训,五羊骑军卒早已麻木,滴水石穿却也是效果显着。 熟悉令旗、令号之后,望关角校场五羊骑的操训再也听不到一句军令下达的喊叫之上,姜愧也总算是恢复上官陆亲卫的角色,上官陆的令旗却是由五羊骑所有人轮流充任。 军阵的操训更是繁杂无比,一伍、两伍···,一军、两军···皆不限定,完全由上官陆随意而决。 令旗、令号、军阵在如此严苛的操训下效果显着成效斐然,五羊骑内所有人在熟悉令旗、令号的同时也熟悉旗令、号令,军阵演变更能够做到随心所欲。就算是对这些军阵最为了解的上官陆也不得不敬佩五羊骑这些弟兄们。 鹰阵、龙龟阵,传授操训完毕,上官陆再次开始着手对操训的变动。 辰时至午时,操训武势包括刀势、枪势、矛势、槊势,弩术、骑术、骑射之术等等,而各势、术的操训时间与顺序并不固定,待令旗而决。 末时起,又开始操训军阵,较之此前不同的是,操训军阵的同时掺杂与武势的操训,不再是单一的操训。 晚食过后,上官陆亲自赤膊上阵,面对五羊骑所有弟兄,讲解军阵演变之要、武势锤炼之要等等。 从早到晚无一闲暇,特别是晚上上官陆讲解之后,还需与书生、屠夫针对白典搜集过来的相关军情进行商议,针对各种情况做出假设与应对之策,特别是随着操训的日渐深入,上官陆也逐步察觉到此前他与书生、屠夫、姜愧、白典商定的那套旗令、号令有所不足,需要进一步完善,······等等等等。 辛勤总会有成果,随着旷日持久的操训,五羊骑弟兄们对完善之后的旗令、号令的遵守几乎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的时候,上官陆与白典决定适时推出五羊骑军律。 校台上的上官陆看着下方精神抖擞战意盎然的五羊骑,充满自豪,高声喊道: “五羊骑因何而立,弟兄们心知肚明,无需多言。” “弟兄们此前不管是何出身、身居何职,此后皆是五羊骑的弟兄。” “五羊骑逢时而生,针对的就是鞑子骑兵,击溃鞑子骑兵天下无双,骑战无人可敌的妄念,为得便是能够打掉鞑子以为一马在手任其纵横的狂妄。” “日后的五羊骑,将是奔驰在草原上的雄狮,无一敌手,也是呼啸在荒漠上的黑魔风,谈之色变,更是鞑子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魂飞魄散。” “攻则克、战则胜,所向无敌披靡天下的精锐之师,自不会是散兵游勇,定然军纪严明兵甲精良。” “兵甲精良,白老大已经在为我们筹集,相信不日便可到达。” “军纪严明,乃是我们自身能够做到的,也是必须做到的。” 上官陆断了一下,看着校场内五羊骑弟兄,一个个身如标枪神情肃穆,眼神中透露出滔天的杀气,非常满意。 上官陆退后一步,五羊骑监事樊老在白典的示意下上前一步,打开手中册本,高声喊道:“五羊骑军律” 第一百章 五羊之由(下) 第一百章:五羊之由 “不尊旗令、号令者,斩!” “临阵畏敌、临阵诈称疾病、临阵抛弃军械者,斩!” “妄论是非,挑拨不和者,斩!” “临阵忤逆主将,不听约束,私自行事者,斩!” “更换口令懈怠、查验口令含糊者,斩!” “看护兵甲不利、养护军械不善者,斩!” “值守怠慢,致使细作混入军营者,斩!” “窃功瞒报者,斩!” “刺探、外泄、瞒报军情者,斩!” “贪墨粮饷、军械,延误军情、贻误军机者,斩!” “不救同伍者,一伍皆斩,不救同军者,它伍伍头皆斩,不救同旗者,它军军头、伍头皆斩,依是而始。” ······ 军律二十七斩、四十五鞭、六十三赏,合共一百三十五条,涵盖行军、扎营、战事、辎重日常规例,以及各军种的规范。 樊老成为五羊骑监事,既是上官陆对白典的妥协,更是上官陆的需要,五羊骑内必须有白典与半仙完全信任的人,避免因猜忌而误事。 有罚,自然有赏,奖罚分明,既是战力的保证,同时也是强军的基石。 五羊骑军律,独立于神雀军纪之外,却又非凌驾于神雀军纪之上,更区别与边军军纪,特备是针对边军变态的奖赏制度进行调整,就算依旧苛刻,但五羊骑军卒依旧乐于接受,丝毫没有抵触。 军律顺利颁布,上官陆内心稍安,既是为查验这段时日的操训成果,更是为军卒尽快熟悉军阵、军律,上官陆着手安排五羊骑军卒的操训开始由校场上逐步转移到君山山脉内,以山脉内兽类进行操训,同时也是为了军卒之间彼此之间相互了解,为下一步五羊骑正式成建打造基础。 军律宣读完毕,白典与五羊骑新任监事樊老离开校台返回公房。 进入公房后,樊老便迫不及待的说道:“白典,这所谓的五羊骑不过区区百余人,纵然这些人战力再强,以一敌千,对收复军关又有何益?” 白典笑着说道:“樊老,军关未破之时,你在老卒营中,对我们这位上官阵总不甚了解,当年正是上官阵总领血狼四寨及左司节下各寨的溃兵于君山北麓血葫芦谷全歼鞑子四万余。” “战胜之关键,乃是这军阵?”樊老满脸的难以置信。 白典点头又摇头道:“是,也不是?” 看着樊老疑惑不解的神色,白典朗声一笑,复又解释道:“那一战的关键乃是上官陆当机立断以他所操训的血狼铁蹄冲入夺坪峰,顺利斩杀鞑子王爷与万夫长,致使夺坪峰鞑子群龙无首军心涣散,方才被上官陆利用血葫芦谷以地利之便聚而歼之。” “血狼铁蹄兵力···”樊老一语中的直击核心。 “名为一旗,尚不满制。” “什么,不可能。”樊老满脸惊诧,惊声道。 “这不是关键,以老夫所知,攻上夺坪峰之关键,该为隐于血狼铁蹄中的一支骑兵,只是上官陆这小子行事隐秘,就连老夫也知之不详,仅知晓曾经有这么一支骑兵,却始终难窥其貌。”白典有些遗憾的说道。 樊老紧皱双眉,低声道:“不对啊白典,血狼攻克北关,血狼所有兵力该当都在关内,怎会呢?而且上官阵总奉令组建五羊骑阵,血狼铁蹄不是直接成为骑阵的丙旗。” 白典苦笑一声,轻声道:“樊老,这便是那小子的精明之处,看似坦诚以待凡事堂堂正正,私下却又小心谨慎处处提防。说起来还是老夫与半仙、张监思虑不周行事操切,因急于逼迫上官小子组建五羊骑阵,道出他在血狼卫寨的一些违纪之处,引起他的警觉舍车保帅,抛出血狼独有的盔甲、军械,还有那册形意感悟,让我三人欣喜骑阵顺利组建,反而忽略了这支骑兵的事情,若非上官陆再次在望关角内组建这五羊骑,我还真想不起来这一茬。” 白典的解释并未让樊老放下疑惑,低声道:“白典,就算五羊骑就是那支战力非凡的骑兵,但如今的边军已非往日,于事无补啊。” 白典却并无樊老的担忧,朗声道:“樊老,您不会真以为上官小子费尽心思弄出来的五羊骑,就这么简单吗?” “难道不是吗?” 白典轻声道:“如今边军的形势危如累卵,外是强敌内有忧患,和谈既成军关已失,不说现在边军战力今非昔比十不存一,就算是尚可一战,又该以何种名义出兵收回军关呢?毕竟鞑子已退兵君山以北,神雀再无战事,一篇安乐祥和盛世之象,何必重启战火再开战端,上无圣命下无民愿,边军独木难支,上官小子现在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这个圣命与民愿。” “圣命、民愿?”樊老轻声嘀咕着。 白典神色中充满惆怅,语气中带有一丝无奈,感慨道:“对,圣命、民愿。” “黄昏天、残血夜、夏有先贤赴天关,青锋剑、问沧桑、尺锋露芒止族亡。头颅抛、热血洒、万丈豪情遮青穹,杀强敌、斩百族、热血流尽显高义。音未散、魂已断、一曲战歌送英灵,兵戈散、生机现、万千白骨照前路。” “夏族军伍战歌,如今还有多少人记得。” “五羊关因何称之为五羊,世人皆以为乃是那套五羊神铠,恐不晓五羊公吧,若非五羊公领墟之一脉的弟子以乾坤天刀阵据守天关北路,扼制吃里爬外的北荒七族与西夷百族无法汇合,阻止天路打开,夏族早以灭族灰飞烟灭。” “残血夜后,天地大变元气不复,贤亭七贤为保夏族不受外敌侵扰得以休养生息子嗣绵延,齐七贤之力用自身神通以身陨的代价于夏族周边矗九关,贤亭贤者尊七贤遗命自愿组建九大边军守护边境安宁,九大边军不涉朝堂纷争、不涉皇朝更替、只为戍边。” “正是因九边的存在,残血夜之后四千余年来,神雀朝近四百年,夏族境内再无强敌侵扰,歌舞升平安乐祥和。” “承平太久了,散了血性、软了脊骨、失了心气、丧了风骨,未经战事都指、禁军、都督府各营将校懈怠军务,致使操训废弛,军伍各系战力低下,羽谷之战面对鞑子骑兵一触即溃,特别是军备荒废的都指一系伤亡惨重,鞑子的残暴与彪悍让他们彻底胆寒,不愿、更不敢轻启战端。” “五羊边军倘若想收复军关,必须得到朝堂许可,不然仅以边军目前的境况独木难支无异于以卵击石。上官小子五羊骑的作用便是消除鞑子骑兵给朝堂诸公、各大氏族留下的无敌之姿,为五羊边军争取朝堂的支持。” “五羊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收复五羊军关并非久不可期,更非伤亡惨重,以神雀都指军伍之力足以应对,圣命可得、民愿自生。” 樊老虽出身五羊边军老卒营,但对白典所说这些隐秘一无所知,初听白典道出,满是震惊与诧异,对白典、上官陆的心智更是由衷的敬服,沉声道:“白典,若真如你所言,上官阵此番盘算,可否···” 白典依旧沉浸在缅怀之中,沉声道:“上官小子的心智确实不凡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虽说各氏族早以堕落今不如昔,但利益之下,无一能够泰然,人心之通透当为人杰啊。” “仅以五羊骑···”对于白典的解释,樊老依旧难以相信,毕竟五羊骑的兵力实在是太过··· 相比樊老的难以置信,白典却是信心满满,“兵力微薄又如何,那也是百余把利刃,足以杀得鞑子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就以鞑子这血肉重铸夏族无畏强敌亮剑百族得气魄,何况夏族男儿何止千万,总有仁人志士热血男儿挺身而出杀寇佑民。” 第一百零一章 初次深谈(上) 第一百零一章:初次深谈 五羊骑操训强度与繁杂远超所有人的预料,很多内容就连望关角内那些边军出身的老家伙都觉得匪夷所思,什么必须能够会听、会说部分鞑子语,了解、辨析鞑子各部等,五羊骑自初创百余人到季夏中旬,依旧还能够停留在五羊骑的,不足百人。 盛夏时节,天气酷热难耐,就算是身着薄汗衫静坐不动都会汗渍不断,更何况那些盯着列热依旧活跃在校场坚持操训的五羊骑军卒,一个个因五羊骑军律不得褪下衣衫,没一会功夫,军衣因汗渍反复浸透,变得如同壳板子,套在身上更是难受别扭,就算如此,无一人抱怨,依照上官陆的要求一丝不苟锤炼武势,提升武力。 季夏中旬末,上官陆梦寐以求的军械、盔甲、军备总算是一夜间出现在望关角北一个溶洞内,在得到樊老的通报后,上官陆随着白典前往溶洞。 溶洞位于望关角以北不到二十里的位置,正巧是望关角即将进入君山山脉一座山峰的山腰,溶洞的洞口是一片异常繁茂的荆棘,因此若非知晓溶洞的存在,是没有人愿意在这大片的荆棘内寻摸什么,自然隐蔽。 溶洞并不高却也有近一丈,空间很大,方圆接近五十丈,地面还算平整,但仔细查看还是能够看到人工雕琢的痕迹,头顶原该是大片钟乳石,因为被人为敲断,看起来有些怪异。 樊老带着几人打着火把,不至于在溶洞内难以视物。 相比于上官陆观察四周,白典却是聊无兴趣,指着溶洞一角,高声到:“上官小子,那些便是你需要的军械、军备、盔甲,所有都是依照你的要求锻造。” 闻听此言,上官陆也顾不得查看溶洞,示意姜愧掌着火把来到白典所说的地方,看着已经将溶洞一角填满的箱子,上官陆是笑逐颜开欣喜不已,双手不自觉打开一个又一个箱子,将一件件东西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看着上官陆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白典上前几步,就在上官陆身边,随着上官陆打开的箱子,滔滔不绝开始自夸。 “彭排虽说是边军制式,然锻造所用却是上炼金,以锤凿法打造,坚若磐石。” “马槊完全遵照你的要求打造,槊尖以百练金掺杂天星石锻造而成,槊杆为腊木中空以炼金浇灌,腊木外以炮制过后的兽筋缠匝,柔性更佳韧性更强,长短两节槊杆因需而分合,分则九尺、合则丈六尺,短杆尾部配以弯钩短矛,具短矛之效。” “环刀,乃是完全依照你提供式样打造,长六尺三寸九分、背厚六毫,刀尖斜直,上炼金纵横九锻,吹毛断发锋利无比,刀身、刀阑、刀柄、刀首一体而就更加得心应手,柄舌用百年阔柏英木木心夹裹辅以炼金机括稳固,英木心表层以翼龙雀蛇身之皮裹缠,更易握控。” “手刀,形式完全依照鞑子食刀,呈牙月状,刀柄所配之物亦是遵照你的要求,兽骨、兽角、兽牙、木料等不一而足,然锋利程度却远超鞑子食刀。” “栝弩为连发弩,牵引、扳机为一体,因栝弩为骑战之用,受重量限制,所射箭矢减少,精炼部件之后杀伤力大幅提升,六十步可穿皮甲,栝弩所配箭矢为特制箭矢,箭矢发射进入人体之后,利风道便成为引血槽,中箭之后若非当即施救,必死无疑。” “金滴甲,甲胄炼金滴皆采用百炼金,内衬甲统一改为绒皮毡,内毡与炼金滴由穿连法改为括凿法,炼金滴与里毡贴合更为紧密,合二为一。” ······ 所有军械、军备,都是新鲜出炉,还散着热乎气儿,白典所言非虚,东西确如他所说那般皆是精品,远超上官陆的期待。 金滴盔甲放在胳膊上仔细端详,捏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炼金滴,特别是看到最后那几箱物件摸到盔甲内隐藏的物件儿,尽管内心激动不已,表情却丝毫不敢有所表露,担心白典发现异常。 “百变旗狐狸他们果然在五羊密地,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上官陆佯装转身遮掩身形,避免情绪流露被白典察觉,喃喃自语道。 溶洞内军需顺利接收,自无需上官陆担忧,返回望关角校场后的当天夜里,白典已经安排人将溶洞内所有箱子放置在望关角军寨临时库房内。 军需已备,孟秋将至,上官陆由衷感到急迫。 第二日清晨,锤炼完毕武势过后,上官陆急忙将军械、军备、甲胄依照五羊骑操训数目分发下去。 孟秋将至,时间对于上官陆来说显得弥足珍贵,望关角校场上,操训依旧在继续,只是由于战马不足,五羊骑的操训只能是各伍自行进行,尽管差强人意,却也是无奈之间的无奈之举。 随着孟秋临近,五羊骑的操训已经进行的差不多,欠缺的不过是盔甲加身、刀马齐备下的军阵演变,上官陆已经没有更多精力放在操训事宜上,更多转移在对五羊骑进入君山以北之后的筹划上。 依照上官陆的要求,白典通过五羊边军各个渠道将鞑子的事无巨细进行回禀,经白典等典房军吏筛选之后转送上官陆,通过人河渡口的人手,开始大量采购盐巴、布匹、陶瓷器皿等草原上鞑子紧俏物件儿,为五羊骑经五羊易市进入草原做准备。 姜愧也在上官陆暗中吩咐下离开望关角,不知去向。 配合着上官陆的筹划,君山五羊密地也开始忙碌起来,利用早先探查出来的安全通道,将六十余匹龙马送入君山北麓血狼卫寨秘道口,其中便包括上官陆四人自京城骑来的天翅龙马。 时间随着叶片颜色加深而逐渐步入孟秋,望关角五羊骑六十余人借助夜色的掩护,在上官陆、书生四人的带领下扮作商队悄然离开望关角南下。 车架、货物、路线是早就规划好的,为了这一次能够顺利出行,上官陆、白典、书生、屠夫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日夜。 第一百零二章 初次深谈(中) 第一百零二章:初次深谈 因坐骑不足,五羊骑操训,特别是被上官陆挑选最终剩下的六十人随他进入军关北上,事关生死操训上尤其不敢马虎,只能等待操训到位。 夜色下出望关角,一路马不停蹄极速南下,第三日清晨进入五羊州、双河州交界,汇合在此等待的六人后,大队折转向东,进入羽谷关至五羊州东官道后一路北上。 为了方便赶路,所有货物都做了相应处理,怕水的盐巴、布匹用油毡纸里里外外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填放在木箱内,易碎忌摔、碰的陶瓷器皿则是用木条装裹夹装进木箱。 日夜不停,累了就做车夫、困了就蜷缩在车尾、饿了嚼口馕饼,总之就是一句话,不管是车轮还是人腿,绝对不能停。 全力以赴赶路八日,五羊关南关雄伟的关墙是遥遥在望,不管是上官陆还是原边军出身的五羊骑众人,再次看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军关,曾经为之奋战、为之流血的军关,所有人都感受到无比悲痛,伤感的情绪弥漫整个车队。 入关,无需上官陆担忧,自有白典安排的六人来操持,他们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进进出出,已经和守卫关门的鞑子打得火热,自不会有什么麻烦。 五羊军关成为五羊易市,关内自已是大变样,中央一座石条垒砌高台耸立,直入云间,周遭全是一个个皮毡子,所有人都看着闹心,不愿在关内过多停留,办理好出关册本后直接出关北上,消失多日的姜愧突然出现随队出关。 孟秋上旬最后一天,辗转反侧奔波多日的上官陆一行总算是顺利走出五羊易市北关,避开鞑子各部联军驻扎之地,进入北地荒漠之中。 距北关二十余里处,车队开始分散行事,隶属于边军白典所领斥候押运货品驾驶车架继续向北行储备粮草军需,上官陆等六十四人则是向西隐蔽而行。 五羊北关西侧,对于上官陆、张秦唐、时冉昱等血狼老人而言再熟悉不过,当年他们正是沿着这些地方自血狼军寨一路杀来,骗开北关收回五羊,有白典所提供的军情探报,上官陆一行总算是有惊无险渡过左司军寨,越过啸风角,进入第一个凹地。 骑乘乃是普通的奴马,马力低下,一行人行进的速度自也受到影响,转过啸风角不过三日,突然遭遇鞑子打垛探骑。 “主子,不对啊,孟秋中旬这个时节,怎么会有鞑子打垛的探骑出现在这儿,看他们装扮,骑长竟然是牙级勇士。”带着九人前出做为斥候姜愧快马返回禀报道。 “探骑骑长为牙级勇士?”上官陆同样也是疑惑不解,低声喃语道。 “是,牙级,不会有错。”姜愧点头道。 “姜叔,鞑子已经占据五羊关成为易市之所,关外整个君山北麓已然没有夏族族人,怎会还有打垛呢?”上官陆看着姜愧低声说道。 “小主子,难道鞑子是想撕毁协约,入关进行劫掠吗?”上官陆身侧的书生语出惊人,沉声道。 “羽谷战事方兴未艾,和谈协议墨迹未干,鞑子怎会在这个时间自毁其诺,公然兴兵入关呢?”对于书生的猜测太过天马行空,屠夫实在是难以接受。 “骑长为牙级勇士,该不是入关劫掠。”姜愧语气肯定的说道。 “姜小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屠夫看向姜愧不满的埋怨道。 “屠夫前辈,鞑子牙级勇士实力相当于夏族入流武者,就算是在金毡部落中地位也不低,身为小帐主的存在,能够以统领十骑的骑长身份出现,若仅仅是狩猎打垛,为免太大材小用了吧,鞑子牙级勇士应该还不至于如此跌份儿。”姜愧若有所思的说道。 情况诡异,明知情势紧急,上官陆一时间却难以做出决断,面色犹豫而又担忧,深入强敌腹地,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轻微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纷扰而至的杂念抛开,低声问道:“姜叔,可曾与姜兰联系上,他那儿怎么说。” “关内停留多日,未等到姜兰返回,只是与姜兰身边的米索联系上,据他所言并非发现异常。”姜愧立刻回应道。 “小主子,姜小子,姜兰身在海日古的鹞鹰部,随海日古驻守五羊易市,怎会对鞑子的情况知之甚详,姜兰所言可借鉴参考,不可以引之为重。”书生语气轻缓,神色严肃的提醒道。 “小主子,我们尚未抵达血狼,五羊骑一应军需尚未拿到。”屠夫看了看身后的众人低声提醒道。 “姜叔,鞑子探骑奔行至此需要多久。”此次五羊骑行事,不管是对上官陆而言还是对五羊边军而言意义重大,容不得定点闪失,更不容半途而废,众人皆知万事开头难,可是这当头棒喝敲得上官陆难以招架。 “大概需要半个时辰。”姜愧语气肯定回道。 “半个时辰”上官陆停顿片刻,还是决定冒险一试,看向书生再次说道:“书生,五羊骑暂留此地,劳烦你带着姜叔探查一番,不管鞑子究竟有何异常,我们只需要隐蔽抵达血狼便可。” 书生、姜愧毫不拖泥带水,催动胯下马匹,疾驰而去。 张秦唐、时冉昱在上官陆军令下带领五羊骑隐蔽在北侧不远处一片风沙坡谷底,骑在马背上望着逐渐远去的两人,屠夫对身侧的上官陆道出自己的担忧:“小主子,以区区六十骑,想将鞑子腹地搅和得天翻地覆,此举还是过于冒险。” “屠夫,其实你想说的是异想天开而非冒险,对吗?”看着屠夫满是担忧的神色,上官陆仿似猜到他的心思,沉声说道。 第一百零三章 初次深谈(下) 第一百零三章:初次深谈 “小主子,五羊骑精挑细选不过区区六十人,就算是加上书生、姜愧你我四人,也不过区区六十四人,虽说看似皆是武者,甚至还有两位先天、一位绝顶,实力不容小觑,这个实力也要看如何来论,况且一旦深入鞑子腹地,我与书生便不可轻易出手泄露先天气机。” “我虽对鞑子不甚了解,却也知鞑子势大兵雄,不说群英荟萃勇士云集兵多将广的金鹰王帐及金牙、白牙二部,一个是汗帐所在、一个是金鹰真神后裔的部落、一个是奉祭金鹰真神的存在,其下还有精壮五万之上的八大金毡部,精壮万人之上的神羽部近百,兽部、颅部不计其数星星点点散步整个謌克几大草场,如何能敌?”屠夫仿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字一句将自己内心的担忧说了出来。 屠夫将敌我形势说的如此严峻,不,应该说是完全五羊骑并无丝毫胜算,甚至连涟漪都无法激起,完全就是羊入虎口飞蛾扑火的求死之态,上官陆的神色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屠夫是那种大智若愚的人,平时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心智更是不俗,不然武者修习也不会进展如斯,年岁不大却已经是先天武者,与亲近之人相处更多几分耿直与率真,见上官陆并不恼怒,这才又开口说道:“小主子对鞑子之谋,高瞻远瞩布局精妙可堪奇谋,屠夫佩服不已,身体力行亲赴险地更是感到由衷的敬服,然,五羊骑与鞑子实力的差距犹云泥之别,恐纵有奇谋也无济于事,小主子不过刚过开武之龄,何必急于一较长短呢,来日方长徐徐图之岂非更为妥当。” “屠夫,这些话想必你早就想说了吧。”上官陆并未恼怒,而是语气平淡的问道。 “是,早在小主子组建五羊骑之时便已经想说了。”屠夫缓声道。 上官陆点点头道:“为何今日又说了呢?” 屠夫看了看上官陆,摇摇头一语双关的回道:“因为你是主子的师侄,屠夫既受命守护你的周全,自当尽心。” 上官陆苦笑着说道:“屠夫,多谢。” “小主子何须如此客气。”反倒是屠夫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 上官陆挥挥手沉声道:“屠夫,你觉得我上官陆乃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丧失理智的孤注一掷吗?” “小主子才智无双计谋过人。” “是啊,冲冠一怒为红颜并无错,错的是失去理智后的无可理喻和丧心病狂,无法视己。” 上官陆自嘲般感慨一下,右手下意识抬起又摩挲着胸口,神色愈加坚定,言辞中开始带有一丝狠厉,“屠夫,鞑子与夏族彼此征伐杀戮无尽岁月,鞑子已经能够身存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很能够说明一切,鞑子实力之雄厚、战力之不凡众所周知,上官陆从未妄想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一切。” “鞑子部落众多,青壮控弦之数可达百万之巨,勇士不可计数,骑战更是难以匹敌,然则这些不过是其中一方面罢了,天地之基在五行,五行之根为阴阳,天地既分阴阳,世间万物自也如此。” “謌克汗国雄据君山以北无尽土地算得上幅员辽阔,只因荒漠众多是以地大而物薄,东临胡安、西接乌牙,本该是三面皆敌,却因三方皆为夏族宿敌而结为攻守同盟,三国边境因此并无战事一直平安无事,謌克之威胁自古以来便只有来自南境的夏族。” “如今,五羊关已然被攻克为易市,成为鞑子囊中之物,君山以北夏族族人尽皆搬离进入关内,羽谷一战,夏族损伤惨重元气大伤,鞑子不可能不知晓,此时的謌克汗国举目四望,何来强敌。” “鞑子与夏族经年战事不断,抛开其他原因不说,最重要的缘故乃是整个謌克汗国物产不封,特别是赖以生存的盐巴、布匹、茶饼,入秋之后的打垛为何能够成为整个鞑子一族盛事,无他,此三物耳。” “謌克之强盛在于藏兵于民,可以说是举族皆兵,不分男女老少翻身上马手持弯刀便是战力不俗的骑兵,鞑子兴于此而也败于此,崇尚强者尊崇力量,遵从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残暴、劫掠、杀戮已深入骨髓难以磨灭,艰难的生存环境、艰苦的生活条件铸就鞑子坚韧不屈的民族品格,这一切的一切促使鞑子骑兵悍不畏死战力无双、骑阵纵横睥睨天下无敌。” “现如今五羊关成为五羊易市,既然能够以部落中的牛羊等牲畜或是兽类毛皮换得这三物,又何须拼得性命不顾生死劫掠打垛而获取呢?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畏死求生更是人的本能。” “此前,因生存所求,謌克全族皆视夏族如死敌,謌克汗王也好、部主也罢甚至是一个普通的帐主,只要振臂一挥鞑子青壮必从者如云。如此,既能够获取生活所需三物,又能够发泄心中暴虐之意,现在呢,鞑子权贵还能够做到一呼而百应吗?恐怕有些艰难吧,况且如此境况下,鞑子一旦选择与夏族开战,必然是大战、决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羽谷一战鞑子同样伤筋动骨,鞑子权贵短时间,最起码在这几年是不会、也不敢发起大战。” “既无战事,鞑子与生俱来的暴虐与杀意又该如何解决呢?” “外疾之害、轻于秋毫,人知避之;内疾之害、重于泰山,而莫之避。强敌环伺则同仇敌忾,举世无敌四海臣服又该是怎样呢?必然是相互轻扎纷争不断,暴虐、嗜血、杀戮随着时间堆积而发酵,矛盾纠纷迟早会演变成为争斗杀伐,争斗所流淌的血液延申出仇恨,仇恨会因为生命的流逝而无法化解。” 上官陆这一番真知灼见,彻底震撼了屠夫,良久之后才缓声道:“小主子,书生······” “书生之谋、长虫之专、屠夫之智,师叔当年在君山特意叮嘱。” “小主子与书生是否自收到姜兰传递而来的细报。”屠夫瞬间便相通其中关节,明白一切。 “是,姜兰传来消息,鞑子各部今夏因争夺水草丰美的草场而纷争不断,各部之间争斗之惨烈远超往年。”上官陆上身微斜,压低声音说道。 闻听此言,屠夫满脸笑意,正欲放声大笑复又想起身处何地,下意识捂着嘴舒展双眉自得其乐。 第一百零四章 北上捣乱(上) 第一百零四章:北上捣乱 屠夫欣喜并痛苦着完全没有留意到身边上官陆的情绪,眼神中浮现滔天杀意,安玉成为他心中永恒的伤、无尽的痛,难以磨灭无法消除。 “玉儿,等我统领大军攻入王帐,接你回家。” 上官陆紧握双拳,眺望北方喃喃自语。 不足一个时辰,书生、姜愧满脸疲惫赶回风沙坡,带来了最新情况。 “小主子,此地向西约五十里,确实发现鞑子几支千人队,帐顶、幡旗、盔甲这些能够看出身份的东西都没有,无法知晓这四千余人的具体身份。身份不明但却实力不俗,先天三人、绝顶该有五十余人,清一水儿的银月弯刀、皮毡盔甲,所乘马匹皆为謌克天宛马或是长飙马,因内有先天高手,不敢暴漏身形无法详查。” 上官陆十分吃惊,北关附近怎么会出现如此一支战力不凡的鞑子骑兵,究竟意欲何为呢?是鞑子发现他们的踪迹还是······,越想越是担忧。 “书生,可是鞑子已经···”上官陆一时间乱了方寸,显得有些患得患失。 书生、屠夫、姜愧三人彼此相望,默契的摇摇头,书生开玩笑似的说道:“小主子,必然不是,我等此行极为隐秘,纵然是白典也不过一知半解,鞑子总不会有神机妙算的通天之能。” 就算如此,上官陆神色中的紧张与不安依旧难以消除,这支预料之外突如其来的鞑子骑兵让上官陆心底莫名发慌。 牢狱之灾特别是安玉和亲之事,带给上官陆的不仅是无尽伤痛,更哟心性的转变,任何预料之外不在筹划之中出现的事务都会让他感到惶恐、无措、惊慌,书生三人一直跟随在上官陆身边,日复一日怎会发现不了,不过并未声张一直在尽力辅佐。 “小主子,五羊骑此行事关重大,一切以筹谋为重,绕过他们虽说会多花费一些时日,胜在行踪避免暴漏。”书生看向上官陆压低声音提议道。 “书生,你亲自带斥候前出,姜叔随时与我们联系,五羊骑向北绕行,全力赶路尽快抵达血狼。”上官陆采取书生的建议,当机立断下令道。 书生这先天武者大材小用领斥候前出,探查鞑子行踪,姜愧在斥候与五羊骑之间来回奔波通传消息,受上官陆情绪影响,五羊骑上上下下所有人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高度戒备小心谨慎,如此近乎两日才总算是避过鞑子,恢复正常。 前往血狼这一路受到此前意外出现鞑子的影响,上官陆加快行进速度,不过短短五日便抵达原血狼军寨附近。 “书生,情况如何?” 书生独骑返回后,上官陆急切询问道。 “血狼卫军寨被鞑子摧毁,连残垣断壁都找不到,算是不复存在,姜愧在找寻密道入口,斥候散出十里警戒。”书生沉声禀报。 “书生,依照白典所言,血狼该有鞑子大军驻扎,斥候可有发现?”上官陆立刻问道。 “确实发现大军驻留的痕迹,大量柴木燃烧过的黑渍。” “曾经驻留?可否看出离去多久?”血狼卫军寨鞑子驻军消失,此前他们又遇到鞑子几支千人队,上官陆并不认为这是巧合,隐约觉得这其中必有关联。 “至少十日之上。” “时喇叭,五羊骑出三伍,向北、向西、向东前出十里戒备,向东那一伍你亲自去,通传斥候,前出三十里。”上官陆转身向后方的时冉昱下令道。 军令既下,五羊骑三十七骑顿时化为三支利箭,呼啸而去。 对于上官陆的军令,书生尽管疑惑,但主军之威不可犯,待时冉昱等人离去之后这才在上官陆身边低声道:“小主子,这是···” “小心无大错,血狼卫君山密道位置,鞑子怎会轻易放弃,除非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上官陆笑着说道。 嘚嘚、嘚嘚··· 斥候快马而来,禀报姜愧已经顺利进入血狼卫君山密道,看到了半仙如约放在出口的一应物资。 驻守血狼卫寨鞑子的神秘离去,为上官陆行事提供更大便利,因此上官陆为之准备的后手束之高阁完全用不上了,打开密道取出各人物资木箱,五羊骑各伍轮换领取标注自己名字的军需木箱,任何不属于鞑子常用军械、军备皆不取用。 唯独龙马上官陆并未让五羊骑领取,反而是密令张秦唐将百余匹龙马送入当初血狼四寨临世营地内,妥善安置。 是夜,上官陆在书生、姜愧的陪同下走出密道,来到血狼卫寨原址。 “姜叔,和姜兰约定的就是今夜,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上官陆抬起头拉长脖子看着北方翘首以待,距离约定时间越来越近,语气稍显焦急道。 姜愧摇摇头低声道:“今日送战马到血狼卫寨,关内再三与米索确认,就是今日深夜,不会有错。” 嘚哒、嘚哒、嘚哒··· 姜愧话音未落,自上官陆三人东侧传来响动,异样声响在寂静夜间显得尤为诡异瘆人,三人动作麻利不约而同爬伏在碎石条堆隐藏身形。 “curuu、curuu、cururuu···” 草原上独有的沙腿鸟叫声由远及近传来,一声高过一声。 闻听约定的熟悉叫声,尽管夜幕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神色凝重满脸戒备的三人缓缓自石堆站立起来。 书生看了眼姜愧轻笑道:“姜小子,你就不能换一个口号,这沙腿鸟哪有在晚上这个叫的。” 姜愧苦笑一声,自搭袋中取出一个驼铃,右手高举开始有节奏摇晃。 “叮铃、叮叮叮、叮铃、叮铃···” 隐约感到战马踩踏地面所传来的震动,听着呼哧喘气的声音,上官陆长出一口气笑着对姜愧说道:“姜叔,书生说的对,还真是要注意点,晚上还是换狼的叫声。” “米索,见过尊者、见过尊主。” 马群前,米索翻身下马神态恭敬见礼道。 “米索,就你一人,辛苦了。”看到马群及时送达,上官陆向身前的米索缓声说道。 “尊主客气,能够为尊主、尊者效劳,米索心甘情愿。”上官陆这一声宽慰,米索喜笑颜开。 三人中,书生武者修为最是厉害,可在米索看来反而不如姜愧、上官陆尊贵,恭恭敬敬见礼之后这才朗声说道:“尊者、尊主,依照帐主吩咐,长飙马两百匹,毡皮甲胄八十套。” “长飙马皆是帐主精挑细选上等战马,头面平直偏长、耳短,剪鬓束尾平背草腹,四肢粗壮、筋腱发达、蹄质坚硬,五年齿口就算是秋膘未养,依旧膘肥体壮马力强劲。” ······ 说起他所带来的长飙马,米索洋洋洒洒口若悬河说个不停,不过并非米索自夸,他所带来的这批战马就算是在草原各部都算得上宝贝的上等良马,一个个身形强健双目有神,马身油光发亮凤臆龙鬐,这种品色的良马,就算是鞑子一般部落也不多见,说明姜兰真的是下了大功夫。 书生对于米索的怠慢轻视并不在意,游走在马群中贴面相察品头论足道:“骨大业粗,鬣高意阔,眼如悬镜,头若侧?,腿像鹿而差圆,颈比凤而增细。后桥促骨成峰,侧鞍长筋密而如瓣,耳根铁勒杉材难方,尾高丽掘非拟,腹平肷小自劲驱驰之方,鼻大喘疏、殊毛共枥,端是上等无异。” 书生这一番话,不仅仅是米索与姜愧,就算对他有所了解的上官陆也震惊当场。知晓遇到行家,米索也不再得吧得吧显摆,闭口不言。 第一百零五章 北上捣乱(下) 第一百零五章:北上捣乱 米索身为克托兰最看重的心腹,上官陆此后谋划中需克托兰甚多,不愿无故生怨因此给姜愧打了手势。 “米索,那可是书生前辈,堂堂隼级勇士,姜兰托你带的其他东西呢?”姜愧上前拍了拍米索肩膀,缓声问道。 米索闻言神色大变,以为书生是謌克族人,左膝跪地右拳击打左胸以部主礼向书生见礼。 “米索,姜兰让你带的东西呢。”姜愧再次催促道。 米索转身走进马群,左右张望找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在一匹栗色马腹下取出一个皮搭子,快步交到姜愧手上,朗声道:“尊者,这便是帐主吩咐我带给尊者的东西,以防万一我藏于马腹下。” 姜愧将皮搭递到上官陆手里,看下米索继续问道:“还有什么?” “尊者,草原各部因争夺草场不断争斗厮杀,八大金毡部还算克制,各颅部、兽部杀戮不断,一些青壮众多实力强横的神羽部也逐渐开始参与其中,草原上很多孤狼纷纷现身肆无忌惮趁机劫掠打垛,君山北麓各处驻军人心浮动急于返回部落,北关外六万大军已经缩减一半,就连驻守五羊关的海日古也调派一支千人队返回部落,守护妇孺、牲畜、草场。” 米索趁夜快马离去,上官陆三人驱赶着马群进入密道内才敢点亮火把,打开姜兰带来的皮搭。 皮搭内一幅堪舆图,一副鞑子各部分布图,还有各部之间恩怨情仇的详细说明。 五羊骑包括上官陆四人尽皆身着双甲,内配金滴甲外套鞑子毡子甲,金盔甲头盔与军靴过于扎眼便不再使用,穿戴的是鞑子皮毡盔、羊皮靴,彭排也蒙上一层皮毡子做以伪装,银月弯刀成为主要兵刃,就连上官陆也难以免俗,五羊铠头盔、军靴被装进皮兜子挂在马背上,龙马也只能忍痛留在君山。 君山北麓曾经上官陆主持修建的血狼卫临时营地被大概修葺一番后,成为五羊骑坐骑的马圈,待安置好一切,所有人经血狼卫君山密道离开君山北上,进入草原深处鞑子腹地,君山内营地自有随后赶来的监事蔡老打理。 换装为鞑子装扮不打幡旗,一人双马满脸杀气百余骑呼啸而过,完全就是草原上孤狼的做派,快马疾驰整整九日,五羊骑总算是抵达此行的目的地,一个名为萨尔祜的水洼子。 “姜叔,应该就是这儿了吧。”上官陆将堪舆图摊在马背上,再三确认后对身边的姜愧问道,毕竟众人中抡起对謌克的了解,也就他了。 “应该是这儿,虽说草原水地多变,但大致地形还在,应该就是这儿。”姜愧策马环视几圈,肯定的回道。 上官陆神色一凌,下令道:“时喇叭,两伍搜查这片水洼子,张秦唐领三伍戒备四周。” 萨尔祜水洼连通萨尔河,养育出鞑子南部最肥美的一片草场:萨尔草场,方圆近八千里,萨尔河一路东去形成无数支流也滋养出一片又一片肥美草场,养育着灰熊金毡部以及臣服于灰熊金毡部的神羽部、兽部、颅部,各部追逐水草沿河水而居,星罗棋布散布在整个萨尔草场。 萨尔草场,在灰熊金毡强盛之时,的确算得上各部的天堂,不仅水草丰美利于放牧,位于謌克最南部与君山北麓夏族交界,狩猎打垛年年收获颇丰,一应生活物资从无短缺之时,打垛所获还能够与其他各部进行交换,换取更多的女人、牛羊、马匹。 自血狼稀里糊涂将灰熊金毡出战留在部落里的妇孺、牲畜被铲草除根,灰熊金毡不仅差点被青狼金毡夺去萨尔操场,更一度失去依附于它的各部落沦为草原上流浪的孤狼,若非孤注一掷出动部落真神奴隶,再建部落承祭之地,怕是萨尔草场早以改名换姓,灰熊金毡也不复存在,謌克八大金毡部成为七大金毡部。 灰熊金毡虽有幸得以继存,但不管是部落青壮数目,还是在萨尔草场的威慑力,早以不同往日,跌至冰点,依附于它的颅部、兽部、神羽部对于灰熊部阳奉阴违各怀心思,为争夺草场各部之间彼此争斗杀伐相当严重,孤狼更是不可胜数,萨尔草场完全乱成一锅粥了。 趁你病、要你命。 上官陆打的就是这个注意,藏身萨尔祜水洼子,以孤狼的身份成为萨尔草场的搅屎棍。 “江头,有情况,大量战马···” 嘚嘚嘚嘚、嘚嘚嘚嘚······ 张秦唐禀报的话尚未说完,众人便已经能够听到大批战马狂奔踩踏草地传来的声响。 时喇叭领两伍离去查探情况不到两刻钟,未待斥候传来军情,自上官陆他们东侧洼子南岸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片刻间便能够见到大量鞑子骑兵呼啸而来。 “下马,准备结阵。” 上官陆等人快马奔行多时,此刻马匹正在水洼子边饮水,骑兵转瞬即至,上马迎敌已然来不及,张秦唐只能选择背靠水洼结阵迎敌。 “所有人上马,立刻离开水洼子。” “快!!!” 上官陆本正在与书生三人商议具体藏身之地,突遇鞑子骑兵,赶来发现张秦唐匆忙之间竟然如此行事,立刻以鞑子语高声下令。 前后脚,旗总军令、阵总军令,纷沓而至,五羊骑这四伍军卒一时间不知该如此应对。 “愣着干什么,上马、快。”听到上官陆带有怒意的军令,张秦唐这个五羊边军老骑兵顿时醒转自己的问题在哪儿,他们现在是鞑子孤狼,不是五羊边军,骑战需平阳之地进退无碍,是个鞑子都知晓的道理。 幸好只是在水洼边让战马饮水,张秦唐本就是骑兵出身,身处鞑子腹地更是小心谨慎,一伍值守、一伍休息、一伍饮水,正是这份谨慎提前发现军情,给五羊骑带来及时布防的机会。 嘚嘚嘚嘚嘚嘚··· 五羊骑留在此地的四伍在上官陆的统领下顺利离开水洼边,约三支百人骑在百夫长的统领下开始绕着他们奔行。 萨尔祜水洼子西南方向,距离水岸大概二百余丈的位置,两支兵力相差悬殊骑兵不期而遇,形式微妙战事一触即发。 上官陆领五羊骑虽只有四伍,不过区区四十八骑,但却人人身为武者,骑骑皆为百战精锐,战意高昂杀气盈天,鞑子纵然有三百余骑,忌惮之下迟迟不敢动手。 五羊骑、鞑子双方相距六十丈,彼此绕着对方奔行,五羊骑也有样学样,学着鞑子挥舞手中弯刀,歇斯底里吼叫着。 五羊骑所有人包括上官陆、书生、屠夫都在姜愧的传授下学过鞑子语,但毕竟时日尚短,对于一些简单的还能应对,但若说对答如流毫无破绽可真算不上,因此在于这些鞑子对峙之时,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开口。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部落的。” 还是对面的鞑子撑不住,为首一人高声喊道。 姜愧下意识看向上官陆,但因为与上官陆错开半个马身什么都看不到,却听到上官陆用鞑子语厉声叫道:“哼,你们是什么人,哪个部落的。” 两方都是毡子甲、银月弯刀,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存在,五羊骑忌惮不明底细担心打草惊蛇,鞑子却是忌惮五羊骑滔天杀意高昂的战意。 “原来也是在这水洼子打食的,给我杀。”尽管上官陆已经尽力了解、学习鞑子,但对于鞑子的了解还是匮乏,没有第一时间言明自己部落,被对方以为是与他们一样的萨尔草场孤狼。 鞑子骑战依旧还是老一套,就那三板斧。 围杀、狼杀、袭杀。 围杀。 围杀,也叫围猎战术,三百余骑在为首鞑子统领下,始终将与五羊骑的距离保持在三十丈以外,六十丈以内,快马奔行花样百出的骑术躲避飞射而来的箭矢,以他们娴熟、自豪的骑射之术将一支支箭矢射向敌骑。 五羊骑,尽管上官陆已经针对性操训过,特别是被他带出来的这五伍更是出来拔萃的存在,就算是拥有武者实力,但骑射之术并非一朝一夕能够练就,相比正与他们交战的鞑子不可同日而语。 尽管五羊骑,骑射难以与鞑子比肩,但各个实力高强,对于躲避鞑子射来的箭矢轻而易举,在上官陆为首几人刻意藏拙情况下,一进一出,竟然是双方无法奈何彼此。 狼杀。 所谓狼杀,是鞑子学习草原狼猎食而得的一种骑战之法,分兵两翼迂回包抄分进合击,就像剥洋葱一样,将敌军逐步蚕食。 面对鞑子狼杀战术,五羊骑还真丝毫不怵,在鞑子语不甚熟悉的情况下,上官陆严令操训的旗语、号语居功至伟,上官陆五神双刃刀击打彭排,传下军令,结成军阵严防死守。 袭杀。 袭杀,最重出其不意,倚仗精湛骑术突兀调转马头,需全军配合默契于无声无息中整齐划一同时行事,趁敌不备骤然临阵,攻其不备使敌手足无措任其宰割。 狼杀失利,鞑子为首之人便有意无意统领鞑子骑兵占据高地,一声令下,几百骑动作如一自高地倾泻而下,犹如一把坚硬的利刃,直勾勾插入五羊骑后方。 鞑子上身微曲几乎整个身子趴伏在马背上,身子随着马背起伏摆动,弯刀横握置于胸前,自嘴里传出激动、兴奋、高亢的嚎叫声。 狼杀一出,鞑子自高地疾呼而下,上官陆立刻令五羊骑后撤,并不与鞑子短兵相接兵戎相见。 第一百零六章 小试牛刀(上) 第一百零六章:小试牛刀 一追、一赶。 五羊骑始终保持与鞑子之间的距离在二十丈之外。 自围杀之时,鞑子领兵之人便已经发现对方骑射之术不值一提,但个人实力却不容小觑,本还存着一丝理智,却随着五羊骑的逃离而烟消云散。 五羊骑虽说只有不足五十骑,鞑子敌军可是三百余骑,在没有时喇叭传来的探查详情传来之前,上官陆不愿、也不能动手,必须确认这支鞑子孤狼没有后手,周遭没有其他鞑子骑兵,才能够一战而灭杀。 时间也随着马蹄的踩踏而缓缓流逝,橘红的太阳开始西移,战马长时间维持高速狂奔,就算是以耐力着称的草原马也有些吃力,战马的优良与否缓缓体现出来。 五羊骑所乘长飙马,无愧是姜兰精挑细选所提供的良驹,马力比之身后的鞑子略胜一筹,鞑子开始不断骑乘备用马匹以怜惜马力延缓作战时间。 战争,无意间促进科技的发展,推动文明的进步,更是最好的师长。 随着近两个时辰高强度的应战,五羊骑不管是骑术还是军阵演变皆更为熟捻,对于鞑子骑战之术更是有了切身体会,对于操训之时上官陆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要求瞬间明了,不仅骑术有了长足进展,军阵演变得心应手若行云流水。 熟悉了鞑子骑战节奏,五羊骑应对鞑子各式进攻轻松自如,到最后完全就是在戏耍鞑子。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怪异的追逐战场上,想起诡异的狼吼,倒也颇为般配毫无违和感。 “姜叔,吹号,鹰阵束翅冲杀,不留一人。” 姜愧即可将号令吹出,张秦唐领三伍结为三座束翅冲杀鹰阵,搏动马颈主动向身后追杀的鞑子杀去,时冉昱则是领两伍自鞑子后方突然发动攻击。 “书生、屠夫,压制先天气机,全力出手万不可放一人逃离。” 话音未落,上官陆已经提着五神双刃刀冲杀上去。 不再退避主动迎战,压制许久的五羊骑瞬时爆发出惊人的战力,胸怀滔天恨意,出手更是毫不留情,声势如同狼如羊圈,手起刀落砍杀鞑子完全就是砍瓜切菜般干脆利落,无尽杀戮、满地鲜血。 上官陆同样也是如此,对鞑子的仇恨,无人出其左右,深入鞑子腹地为防漏出破绽,枪这种鞑子骑战并不使用的兵刃,五神双刃只能用刀而无法使枪,策马狂奔双手持刀含恨而出,刀势随心而就一刀便将拦于马前的鞑子斩落马下。 实力相差悬殊,结果自是毋庸置疑。 鞑子三百余骑被五羊骑区区六十余骑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宰杀干净,除却为首者无一逃脱幸免。 “姜叔,问问萨尔祜周遭情况,特别是鞑子孤狼、各部情况。”鞑子为首者是上官陆特意擒下,打断双腿折断双臂交给姜愧道。 姜愧自提溜着鞑子向水洼子方向走去,逼问情况,就算是遭遇人生大变的上官陆依旧未能改变骨子里敛财、惜财的性子。 鞑子三百余骑,鞑子惯来都是一人双骑或是三骑,那可是将近八百匹优良军马,还有这支鞑子孤狼随身携带的财货、盔甲、兵刃,不可计数。 五羊骑深入鞑子腹地进入萨尔祜草场,边军就算是如今式微此次白典为五羊骑提供的物资也无比丰腴,足以支撑五羊骑半月支度,就算是有上官陆的军令,很多人也感到不解,对于收容马匹、搜刮财物、剥取毡甲还是稍有抵触,只有血狼四寨出身的十余人习以为常,轻车熟路驱赶四散马匹汇拢一起,用皮毡条子彼此束绑,受伤马匹直接宰杀,扒皮取肉动作非常熟练。 “都他娘的愣着干嘛,真以为自己都是富得流油的大爷啊,斥候去周边警戒,其他人去将那些死了的马匹剥皮取肉,不然晚上给我吃屁去。”清扫战场搜罗财货,血狼寨出身五羊骑军卒分工明确很有章法,其他五羊骑军卒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张秦唐拿着手中刚褪下的一套毡子甲,高声呵斥道。 ······ 各行其事,上官陆兴致勃勃亲自动手搜摸几个鞑子便失去兴致,这支鞑子没有部落属于草原上的孤狼,身上没个什么好物件儿,不是黄金器皿便是珠宝钗环。 扒尸搜财,对于上官陆这个算不得恶行的习惯,书生与屠夫是敬谢不敏,寻得一草坡高地,眼不见心不烦。 “书生,你说我们这位小主子,怎会有这癖好,扒尸搜财,此前在血狼如此行事,我只以为是血狼边寨···”屠夫看着在战场上来回奔波不知疲惫的上官陆,低声问道。 “屠夫,这还真难到老夫了。”书生朗声回道。 战场清扫出来,已经被扒成光溜的鞑子尸体直接被仍在远处草洼子里,留做草原上兽类的食物,姜愧的询问也有了结果,气若游丝的鞑子直接被姜愧一掌送他去见真神。 “主子、两位前辈,审出来了,严格说起来还是我们的老熟人,说起来也算足够曲折了。” “这支鞑子此前就是萨尔草场上依附于灰熊金毡部下一支红狐神羽部的沙鼠颅部,算是颅部中实力不俗的一支,比之普通兽部也不逞多让足有千余青壮。” “灰熊金毡被血狼毁去承祭之地,族中妇孺、牛羊牲畜尽皆被宰杀,失去承祭之地,依照謌克旧例灰熊金毡成为草原孤狼,但族中可战青壮依在,合同依旧忠诚依附于他们的几大神羽部,控弦之士依旧超过十万。” “萨尔草场水草肥美,灰熊金毡战力衰退,自引得西北与它毗邻的青狼部觊觎,暗中收买萨尔草场依附于灰熊金毡的一些部落,这红狐神羽部便是其一,萧木遥攻打血狼军寨未果损伤惨重,洛巴伊那位青狼金毡狼主使者所领援兵便是萨尔草场上依附于青狼金毡的各部青壮。” “洛巴伊遭萧木遥算计,血狼一把大火,援军几乎尽丧我等手中,其中密道之中被烧死的便有沙鼠部派去的青壮,结果死的是一干二净,他是沙鼠部主幼子,依制守业,并未参与攻打血狼之战,这才逃过一劫。” “我们攻下血狼卫寨,萧木遥狼狈逃窜不知所踪,当时我们骗关之时一直担忧他将我们的行迹败露,实际上却是这家伙趁着两族在五羊关大战,忠于狼主扎朵儿青壮远在五羊关,秘密潜回青狼取得部落多数权贵支持,自狼主扎朵儿手中夺回狼主之位,萨尔草场上这些本依附青狼效忠于扎朵儿的神羽部自是遭到萧木遥的猜忌,灰熊金毡在汗王与大祭司支持下再建承祭之地,这些部落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在萨尔草场上处境艰难,火狐部最终被灰熊借助打垛而消弱吞并,沙鼠部也就难以幸免,这家伙也算是有点脑子,攻打五羊关之前便领着帐下成为孤狼,免遭灾祸。” 听着姜愧说明其中曲折,上官陆也有些瞠目结舌,突然遭遇的鞑子骑兵绕来绕去还有这么多故事,了解之后看向姜愧问道:“姜叔,可曾从他口中问出一下有关萨尔草场的情况。” “主子,那家伙几个水泡子下去就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了,萨尔草场如今热闹程度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料,姜兰所提供情况还是流于表面。”姜愧明显心情不错,有心思打趣了。 “什么?”上官陆心中暗惊脸色微变,唯恐局势变得复杂。 “姜愧,打什么关子啊,急死人呢,有屁就快放,屁就是屁再如何酝酿放出来也不会是香气儿。”屠夫踢了姜愧一脚,笑骂道。 第一百零七章 小试牛刀(下) 第一百零七章:小试牛刀 姜愧看到上官陆皱起的眉头便知晓耍大了,自家主子遭逢大变后变得有些敏感唯恐出现意外,急声道:“主子,是好事,现在萨尔草场因为灰熊、青狼两金毡部明争暗斗相互角力,再加上为争夺更肥美的牧场、水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正是我们浑水摸鱼趁机搅屎的最佳时机。” “什么搅屎,那叫挑拨离间。”屠夫气骂道。 “对对,挑拨离间。”姜愧低着头苦笑道。 书生和上官陆也被二人的用语给弄得哭笑不得,书生无语道:“我们是四两拨千斤以彼之力还施彼身,拾柴添薪借势借力。搅屎棍、挑拨离间,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哈哈、哈哈···” 书生义正词严神色无奈的话,让在座四人顿时放声大笑。 姜愧刻意打趣,书生、屠夫配合默契的插科打诨,究竟是何用意,上官陆并非毫无察觉,时间愈久,上官陆也渐渐察觉到自己心性上的一些转变,但心结所在哪能一时半刻说消便消,尽力改变避免亲友担忧,因此不懂声色随着三人大笑。 “姜叔,说说这鞑子还说了些什么情况。”几声大笑,上官陆心情好转许多,朗声问道。 姜愧强忍着回道:“有,很多。” “首先便是有关萨尔祜,萨尔草场之所以水草肥美遭青狼觊觎,便是因为眼前这萨尔祜水洼子,沿着水洼子再向西三百余里,便是萨尔祜水洼子源头,他们之所以能够多次打垛还能够幸存,便是借助源头地利之便。” “灰熊金毡部就算是邀天之幸部落得以再建,却也付出同等代价,五羊一战后灰熊部早以不复往日荣耀,控弦之士远低于其他各金毡部,对其下神羽各部掌控也降至冰点,甚至就算是用以震慑强敌守卫部落的真神奴隶数目也十不存一,现在不过是勉强维持一个支架,外强中干不堪一战。” 灰熊战力严重折损,姜愧说着说着便两眼放光,屠夫更是颇为意动,上官陆与书生的表情也只是稍稍放松一些,并没有屠夫与姜愧那般觉得搅乱萨尔草场不费吹灰之力,犹如探囊取物一挥而就,鞑子各部相互争斗却又同气连枝,灰熊疲弱是对其他几部而言而非夏族。 “屠夫、姜小子,别想那好事,常言道瘦死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铁呢,灰熊金毡纵然折损严重实力不复往昔,但依旧能够将这片诺大草场控制在手中,说明什么?”书生语气沉重,一壶冰水当头浇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正是萨尔草场局势微妙方才有我们可乘之机,却也不能够掉以轻心操切行事。”姜愧与屠夫的轻视之心让上官陆有些担忧,不得不出言警告。 ······ 上官陆自姜愧口中了解到萨尔草场如今详实情况,确实远比姜兰所言更加详细、全面,对于他的筹谋不仅毫无阻碍更是锦上添花多有助力。 战场清扫完毕,战获颇丰,上官陆当即下令五羊骑离开此地,向西前往萨尔祜水洼子源头,一个地下水冲积出来的洞穴。 夜幕降临之前,上官陆领五羊骑总算是赶到萨尔祜水洼子西侧边缘,入目西望再也看不到一片水洼。 姜愧翻身下马,依照审讯鞑子所得,开始寻找那边特殊的水洼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来回转悠一个多时辰却依旧没能找到。四周空旷了无人烟,无需担忧行踪暴漏,洞穴一时半刻搜寻不得,上官陆下令五羊骑就地扎营。 “尽西靠南沙砾盖泥,应该就在附近,不对啊,怎么就找不到了。”姜愧手持三个火把,将四周照个通亮,来回踱步嘀嘀咕咕。 “姜叔,是否寻得洞穴无所谓,此地也不错,两大草场交界之地,水草不丰满是沙砾,鞑子轻易不会至此,做为我们暂时落脚之地正合适。”看着犹如热锅上蚂蚁的姜愧,上官陆低声劝慰道。 “主子,那怂包应该不敢诓骗于我,所说应该不会有错,不然就凭他那些老弱病残也不至于逍遥快活这么些时日,可惜下手有些重不然有他在何须这般麻烦。”姜愧充满信心语气坚定的说道。 “尽西靠南沙砾盖泥、尽西靠南沙砾盖泥、······”姜愧一遍又一遍不停重复着,却依旧无法猜透其中奥妙。 五羊骑军卒各自忙活着,书生与屠夫无所事事,也晃悠了过来,听到姜愧不停念叨的话,书生略有所思,回想着初至此地是看到的地势。 “姜小子,若我没有记错,那儿应该是沙丘吧。”书生右手指着西南方向问道。 “前辈所说无错,那片正是水洼子极西之处,向西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姜愧说完便迈着双腿向沙丘方向狂奔而去,火把随意插在沙丘上,开始在沙丘下方边缘位置疯狂扒拉。 上官陆、屠夫、书生,也随即加入划沙行列之中。 “兹拉、吱吱嗞拉拉···” 随着姜愧自泥泽中拉起一个金板子,尖锐刺耳的声响回荡在这片大地上,随着金板逐渐升高,一个方圆一丈有余的黝黑洞口闪现在四人眼前。 洞口出现,姜愧立马拔出身边一根火把,缓步进入其中。 书生看着洞口,轻声感到着:“那家伙看着獐头鼠目令人生厌,但这求生的心眼儿却不少,洞口置于沙丘边缘,以流沙掩盖洞口金板,更能够以沙丘遮掩马蹄印,掩匿行踪,还真算得上挖空心思了啊。” 姜愧探查出来,洞内并无危险,上官陆开始招呼张秦唐、时冉昱招呼五羊骑有序进入洞穴之中。 此地很久之前应该是地下水河道,因不知是何缘故而改道,出口遭淤泥、流沙拥堵形成沙丘下的洞穴,洞口以大量皮毡子隔绝水汽明显是鞑子自己挖凿而成,洞穴高度接近两丈,长度有整整三十余丈,西部虽被大量石块封堵,却有一股溪流流出,贯穿整个洞穴在东侧形成一个小型水潭。 洞穴内明显被鞑子细心改造经营,两侧避开巨石被挖凿出大大小小曲曲折折九个小洞,储存着大量柴薪、盐巴、干草、粮食,甚至还有一个洞内是两百余头的羊群,甚至还有专门的马圈,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洞穴内,利用姜愧所逼询而得的详细情况,上官陆、书生、屠夫、张秦唐、时冉昱连夜进行商议,对此前上官陆与书生制定的筹谋进行改进与细化,也决心在出战前对五羊骑进行最后的整顿,特别是在不影响五羊骑战力的同时,确认各伍职责以及伍头与军头。 遵照上官陆军令,张秦唐一人三骑极速南下,前往血狼卫君山密道,与依照约定应该已经赶至血狼君山营地,以后长留君山为五羊骑调配物资的监事樊老取得联系,告知对方洞穴具体位置,将五羊骑所需军需由商队直接运抵此处,并取回用以紧急联络的信鹰。 时喇叭则是领五羊骑斥候伍四散出击,将萨尔草场上鞑子大大小小各个部落的旗幡带回洞穴内,以方便今后行事。 姜愧亲自出马前往青狼金毡部所在桑拉铎草场,只待姜愧满胜而归之日,便是五羊骑正式成为萨尔草场搅屎棍的日子。 第一百零八章 霞日草谷(上) 第一百零八章:霞日草谷 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懈怠定然一无所获,上苍永远不会辜负勤奋之人,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顺利带领五羊骑走出北关进入萨尔草场,上官陆不再汲汲皇皇反而是慢条斯理步步为营。 五羊骑的成建,可以说完全是因为上官陆的提议与推动,从百峰岭到望关角,上官陆在白典为首五羊边军鼎力支持下历时七个月,从无到有打造出一支有别于神雀边军军制、都指军制、禁军军制三大军制的骑兵,五羊骑战力比之神雀三大军制下其他骑兵同等兵力下却是战力不凡。 瑕不掩瑜不可否认的是,五羊骑仓促成建急切出兵,存在很多问题,为保证五羊骑能够拥有超越鞑子骑兵的战力,一应军卒不以出身、武者修为、边军军职等做为条件,皆以提升五羊骑战力为首要,因对鞑子刻骨仇恨而放下荣誉、地位、权势等等一切的一切,其中不乏此前身居旗总之职的存在,因兵力匮乏,连一旗都难以满制,导致军头、旗总始终空悬,张秦唐、时冉昱因与上官陆相识,而上官陆因罪卒值守军卒的身份明面无法成为五羊骑的领军之人,五羊骑实质上便由他二人所领,却是名不正言不顺处境尴尬,有领旗总之实无旗总之名。 萨尔草场,浑水摸鱼之行。 不管是对于上官陆而言,还是五羊边军来说,至关重要,上官陆据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五羊骑所存在的这些隐患,上官陆务必在行事前消除,这些时日以来,五羊骑诸人彼此该当足够了解,时机成熟。 万事开头难,当头炮必须要打响,而团结、齐心的五羊骑便是这坚实的炮弹。 五羊骑大部留驻洞穴,姜愧与斥候四处出击,为此后行事探查军情,张秦唐秘密前往血狼卫君山密道,时冉昱也被上官陆支使出去查看地形。 五羊骑各伍在河道上进行操训,上官陆、书生、屠夫相继自洞穴内走出。 “小主子,开始吧。”书生沉声道。 屠夫缓步上前,书生轻移脚步向后方挪动,两人的位置完全将洞穴内五羊骑各伍包围,确保不会有意外发生。 “暂停操训、列阵。”屠夫、书生到位,上官陆朗声喊道。 列阵完毕,上官陆上前几步环视全场,肃声道:“五羊骑成建至今,历史七月,虽时日尚短却成果显着。” “诸位皆是边军出身,自五羊关被鞑子攻克的那一刻,尔等包括我在内,皆为五羊、夏族之罪人,且这个耻辱将永久背负。” “夏族戍边军关,如今成为两国易市,鞑子几千年功而不克、战而不敌,朝思暮想的军关堂而皇之驻兵五羊,而五羊边军呢?犹如过街老鼠遭他人唾弃,抱火卧薪穴居野处唯有亡国怨祝聊以自慰。” “五羊骑因何而建、为何而建,诸位扪心自问,当心中自有答案。” “五羊骑仓促成建急切出兵,纵形势危急也该当正视己身,五羊骑军制不整、军职空悬等皆是不可逃避的问题,依照五羊之规,凡军士、伍头、军头、旗总各职,皆由弟兄们举荐。五羊骑出战在即事急从权,身为五羊骑筹建者,专权擅弄一次。” “此次出战六十骑,暂为五伍一军编制,时冉昱暂领斥候伍伍头职,军头,由前边军阵总张秦唐就任,今日,便由弟兄们举荐各伍军士、其他四伍伍头。” 上官陆神情肃穆言辞恳切,眼神却一直留意着五羊骑洞穴内每一人的表情,五羊骑组成成份实在是过于复杂,上官陆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支派走张秦唐、时冉昱,便是想以霹雳手段先解决军职问题,至于是否顺服,一切以战果评判,上官陆相信张秦唐、时冉昱不会让他失望。 局面并没有上官陆预想中的那么糟糕,五羊骑诸位尽管神色各异,却无一人神情怨愤。 “屠夫,分发下去吧。” 屠夫返身取回一个鼓鼓囊囊的搭袋,沿着阵列,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一分发下去。 “军士,为军卒之兄长将校之刃尖,当领兄弟们遵从伍头号令奋勇杀敌于千军万马尸山血海中依旧能够安然返家。” “伍头,兵头将尾,最为紧要之职,主将军令执行与否、成效如何、一战之成败皆取决于伍头,位微而责重,不可忽视。” “五羊骑今后必将是四面楚歌八方皆敌,战事成败生死荣辱系于此身,举荐当慎重。” ······ 结果出来,军士自不必言,五羊骑甲旗甲军军头张秦唐,其下五伍,以各伍侧重又被称之为斥候伍、山岳伍、长林伍、神羽伍、铁蹄伍,斥候伍伍头为血狼军卫时冉昱、山岳伍伍头为当年王郡都督营下一司知司贺虬诨号“贺瞎子”、长林伍伍头为军关金戈卫长矛所所正孙狰琨诨号“孙大枪”,神羽伍为啸虎卫知卫范芝“范姑娘”、铁蹄伍伍头为军关飞鹰卫卫正徐虎“徐老狐”。 事涉生死攸关之事,无人徇私以荐,各军士、伍头,皆是能力出众之辈,领兵作战之能自不必说,皆是边军老人沙场宿将,各自实力更是不逞多让。 铁蹄伍头徐虎,流者巅峰武者,一身马上足比肩鞑子精锐,骑射之术更是无人出其左右。 神羽伍范芝,本身便为流者巅峰武者,更是国子监武学出身,射艺已至襄尺之境,一把硬弓在手纵是流者巅峰武者必当丧命飞矢之下。 长林伍孙狰琨,流者巅峰武者,枪矛在手无人可敌,特别是一手大枪武势更是出神入化,比之上官陆斗门所传枪势也是旗鼓相当。 山岳伍贺虬,武者实力为诸人之冠,乃绝顶武者,生得五大三粗彪悍魁伟,只因当年王浑遭人忌恨,不得不遵令领兵援救五羊关,修习多得王浑指点的他自在清除之列,血狼骗关成功,贺虬自愿入五羊边军,并未随书生南下入京,也正因这层缘故,上官陆私下做通血狼四寨弟兄工作,举荐其为山岳伍头。 举荐完毕、五羊骑隐患消除,再无内忧。 张秦唐最先返回洞穴,同时带来商队会在十日后将军需粮草送至此处洞穴中,五羊骑监事樊老常驻君山血狼临世营地调配军需,无后顾之忧。 斥候居功至伟,将整个萨尔草场上所有部落旗幡搜笼齐备,万事俱备。 姜愧姗姗来迟,却也将上官陆翘首以待的东西顺利带了回来,东风已至。 消除内忧、解决后顾之忧,万事俱备、东风既来。 五羊出击、势在必行不可阻挡。 转眼时间已进入仲秋,草原上对于季节的体现是再清晰不过,遍地枯黄满是茬口再不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秀美,留下的唯有雄阔与凄凉,堆砌的草垛上,老人们拉起手中的马头琴,苍凉、悲怆的琴音传响整个萨尔草场。 五羊骑在上官陆的统领下离开藏身洞穴,顺着萨尔祜水洼子南岸逐步深入萨尔草场。 “主子,确定了,前方就是鹰翎神羽部,如今依旧效忠灰熊中八大神羽部中最忠心的部落,占据方圆七百余里的霞日草谷,谷底有萨尔河主支流流经算是萨尔草场上为数不多水草丰美的地方。”姜愧、时冉昱在于斥候伍再三确认周遭地形后,肯定道。 第一百零九章 霞日草谷(下) 第一百零九章:霞日草谷 确认之后,上官陆当即下令。 “徐老狐铁蹄伍、孙大枪长林伍挂毒牙部旗幡,收拾毛皮随我入霞日草谷。” “姜牙士、斥候伍谢秃子,你们俩也随我去。” “时喇叭,斥候伍依旧在方圆十里内打草查探敌情,河湾大火起,即赶往毒牙。” “张疯子,你领范姑娘长林伍、贺瞎子山岳伍先行前往毒牙颅部依计行事,多听取两位牙士前辈的意见,一旦行事败露,我们洞穴汇合。” “职下领命。” ······ 各自领命后,毕竟是首次多人装扮鞑子深入鞑子部落中,上官陆还是有些担心,不得不再次重申。 “弟兄们,鞑子语说不顺不要紧,但鞑子习俗口溜子一定要烂熟于心。” “河水至圣、不染污秽,门槛勿踩、生死攸关,弓箭红布、添丁有忌,摸头幼童、易遭人恨,狗乃亲友、打骂不得,左绳东埋、不便待客,为客之忌、挽袖掖襟、正坐佛龛,为客之礼、鞭右立放,脚禁靠炉、刀不碰火、肉自桌取。” 马匹拖着毛皮,快马赶到霞日草谷西侧三十里处,上官陆开始减缓马速,控制着胯下战马小步慢跑向鹰翎部驰去。 因为打着依附于鹰翎部的毒牙颅部旗幡,部落外鹰翎部巡骑不过是简单询问一番便放他们离去,跑上草丘眺望霞日草谷,银带般的萨尔河支流在朝阳照射下泛着层层金色光芒煞是好看,枯黄的草根随风起伏、金色的河流潺潺流动、星点的毡包炊烟袅袅、吠叫的狼犬奔跑嬉闹、嘶嚎的马群奔腾呼啸,还有那毡包外哀嚎的白羊、打奶的牧民、铡草的汉子、戏耍的孩童,完全是一副悠然恬静的生活画卷。 下了草丘进入草谷,谷内牧民宰羊的宰羊、铡草的铡草自顾不暇,似乎对他们的到来习以为常,往来奔跑嬉戏的孩童扬起稚嫩的笑脸,向他们这些陌生人问好。 “谢秃子,我们先前往鹰翎部易市之所。”上官陆不动声色压低声音说道。 五羊骑、斥候伍谢秃子,正是负责探查鹰翎部的斥候,多次独自潜入霞日草谷,对这儿的情况再熟悉不过。 听到上官陆的吩咐,谢秃子表面上嘻嘻哈哈和经过的牧民打趣着很是熟络,两腿隐蔽拍打马腹,当前带路,致使上官陆一行看起来不仅仅是熟门熟路,更是霞日草谷的老熟人了。 以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的鹰翎部鞑子难以聚集,毡皮包三三两两散布在整个霞日草谷,在谢秃子的引领下,上官陆等奔行近五个时辰才来到霞日草谷萨尔河支流河湾处易市之所。 易市河湾所在,位于霞日草谷西部居中位置,属于鹰翎神羽部腹地,进入易市之后,谢秃子直接带着上官陆一行来到一个满脸干涸皱纹,须发灰白的老牧民前,谢秃子高声喊道:“阿古欧沃,上次我让你留的盐巴还在吗?这次我血祭兄弟可是将他帐里上好的毛皮都带来了。” “达楞,这就是你的血祭兄弟,不是糊弄我阿古达呢吧。”尽管上官陆裹了两层毡皮袍子,还在里边塞了不少东西,看着鼓鼓囊囊的身形比之鞑子依旧显得消瘦需多,特别是略显稚嫩的脸庞,怎么看都不像是满面风霜年过近百之人的血祭兄弟,也难怪阿古达这个老牧民生疑,毕竟谢秃子不管是神态还是言辞,完全就是一个十足的草原牧民。 “老灰熊真是瞎眼喽,这些上好的毛皮都看不到哟。”谢秃子伸手指向身后马背上的火狐皮子,高声说道以转移阿古达的注意力。 “达楞娃,老阿古瞎了眼,到我这儿吧,都是从五羊易市弄来的好东西,上等的夏族盐巴、光溜溜的奶杯子,还有这,摸起来比女人还要滑溜的布匹。”眼馋上官陆带来的上等毛皮,见阿古达与谢秃子没有立刻达成交易,便匆忙向谢秃子展示着他的货品。 “格列苏,喂不熟的狼崽子,滚一边去。”阿古达眼中再也没有丝毫质疑,看到上官陆有些意动的神色,立刻怒骂道,骂完这才对上官陆说道:“毒牙颅部的小家伙,盐巴、布匹、瓷器、夏族女人老汉我要什么有什么,你打算换什么。” 面对阿古达满是期待、其他牧人担忧的眼神,上官陆并未做任何回应,千辛万苦进入鹰翎部霞日草谷,他的目的可不是用来交换眼前这些盐巴、布匹、陶瓷再或是解救同族被掳掠而来的女人,大量上等毛皮是用来打掩护的,可不是用来交换的,如何易市能够正大光明堂而皇之的停留在霞日草谷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哼。” 一声轻哼,似是对阿古达摊摆在毡皮毯子上的物品不屑一顾,大步流星径自向前走去。 姜愧完全就是一个忠心耿耿用心侍奉的奴仆,牵着上官陆的坐骑,亦步亦趋紧随上官陆的脚步。 谢秃子倾着身子,在阿古达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阿古欧沃,看在此前达楞初至贵部请我喝酒情谊上,我可是尽力了,是你这老灰熊瞎了眼睛,怨不得我喽。” 上官陆的不屑一顾,甚至是轻蔑的眼神,让阿古达这个鹰翎部老牧人恼怒不已,若非此地乃是鹰翎部用以与其下各部用来易市之所,翎主与祭司严令不得生事,恐早就召集帐下青壮劫掠一番,愤愤不平之际却又听到谢秃子这个还算熟悉的颅部小子所说另有深意,心生狐疑。 见到谢秃子正欲离去,快步上前拉住谢秃子,不动声色自右手袖袍中滑下一把精美匕首,语气满是讨好道:“达楞,老阿古可是请你喝了酒的,草原上喝了酒就是朋友,是朋友嘛就要帮忙的啦,告诉老阿古说说你这血祭什么老头。” “老灰熊,你还当真以为真是达楞小子的血祭兄弟,那可是毒牙部主最疼爱的儿子,我们毒牙部最年轻的狼牙勇士,帐下青壮足有百骑。”谢秃子充满自豪、憧憬、尊敬的说道。 阿古达对于谢秃子的推崇却是不屑一顾,为了火狐毛皮只能违心笑着说道:“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狼牙勇士的百夫长,厉害、厉害。” “狼牙勇士啊,那可是我毒牙部千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唯有白如雪、滑如肤的器皿才配得上他尊贵的身份。” 谢秃子是离开了,可不管是阿古达还是周边几个售卖东西的鹰翎部牧人,却尽是鄙夷神色。 “一个小颅部,区区牙级勇士、小百夫长,不就是一只头冠换毛便成鹰的沙鸡嘛。” “哈哈,沙鸡,哈哈···” “这是不是就是夏族奴隶常说的什么沐冠而猴啊···” 阿古达的一句鞑子谚语打趣,众人皆是哄堂大笑,笑归笑,那耀眼的火狐毛皮还是让他们开始奔入自家毡皮包子,搜寻那白如雪、滑如肤的物件。 能够理所当然驻留在鹰翎部易市之所,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如何不着痕迹顺其自然,自然便是在易市交换未果,有幼年火狐地兽毛皮、一个见识短浅狂妄自大的小部之人,足够合理,消息扩散的程度也刚刚好。 逛完整个易市,毒牙颅部小子用一张火狐毛皮换了一个纯净无暇、白洁如雪的夏族茶盏,一张火狐毛皮换了两百头羊羔子,扎起毡皮包,就在易市边缘停留下来。 入夜之后,点燃篝火、架起收拾好的羊羔子,毒牙部来人就在那儿准备畅饮狂欢,依照鞑子习俗,上官陆令达楞热情邀请易市中鹰翎部各牧人加入其中。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并无丝毫问题,至少那些和谢秃子、姜愧等人吃肉喝酒,吹牛打屁的鹰翎部牧民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第一百一十章 机遇难料(上) 第一百一十章:机遇难料 狂欢过后遍地狼藉,草原上恢复原有的安乐与祥和,酒足饭饱在自家女人肚皮上发泄完过剩精力的牧民已然沉沉入睡,陷入对未来幸福生活憧憬的美梦之中。 “主子,已经查清楚了,河湾东三里河道中心那座浮岛确是鹰翎神羽部承祭之地。”浑身湿漉漉的姜愧、谢秃子两人进入上官陆毡皮包子里,低声说道。 “姜叔,鹰翎神羽部千年前可是謌克战力最强的金毡部,承祭之地的防护力量如何?”上官陆充满担忧的询问道,而这个担忧也是此行最大的阻碍。 谢秃子兴奋不已,姜愧搓着双手笑着说道:“还真是没毛的凤凰不如鸡,鹰翎部承祭之地的防护形同虚设,真神奴隶号称是两支千人队实际上只有千余人,不过千夫长却是有两位、百夫长有十六人。千夫长是隼级勇士、百夫长是鹭级勇士,相当于夏族的先天和绝顶武者,普通真神奴隶皆为牙级勇士,常驻承祭之地浮岛的是一位千夫长和一支百人队,倘若两位前辈能够有一位到此,一切便迎刃而解,只是···” “鞑子真神奴隶军阵战力非凡,当年你我自愿成为死士随一号行刺灰熊金毡真神奴隶军阵,突袭之下鞑子之强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上官陆神色复杂低声感慨道。 上官陆的感慨让姜愧的神色一时间颇为复杂,不忍、无奈兼而有之。“主子,鹰翎神羽部曾为鞑子金毡部,承祭之地当初乃是以金毡部规制修建,承祭真神之地有九滴白牙部金鹰真神的真神灵液,而非普通神羽部,是为金毡部开灵神液,真神灵液拥有莫大神威,贸然行事恐事与愿违。” 真神灵液,上官陆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脸色大变,君山夺坪峰鞑子半盏茶渡完余生以身死为代价,威力同样也是同样令人惊悚,真神意志降临人间,犹如无敌于世间的存在,声音亦有些颤栗,神羽部落竟然拥有这等神物,不由有些惊奇,沉声问道:“九滴真神灵液,此等隐秘消息如何得知。” 姜愧压低声音说道:“是我们进入易市便见到的老牧民,被谢秃子带着弟兄们灌醉之后说出来的。” “阿古达?” 谢秃子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听到上官陆说阿古达顿时回道:“主子,阿古达那头老灰熊曾也是鹰翎部风云人物,而立之年的牙级勇士顺利成为部落真神奴隶的骑长,鹰翎部狩猎打垛夏族的急先锋,当年攻打五羊关,遇到我们军关死士,侥幸得以活命却四肢经脉被废,不然又岂会沦为部落商人。” 上官陆眼神顿时一亮,炙热的双眼看向谢秃子轻声道:“秃子,自明日开始,你就专心交好阿古达,设法不露声色打探鹰翎部承祭之地。” “江头,鞑子酒量大着呢,今日夜间那么多兄弟才把他们灌趴下,若仅我一个人,恐怕是······”谢秃子一脸为难,不是有意推诿,实在是鞑子这酒量却是如同他们骑战一样,相当强悍。 “那便如今日夜间一般,可由两伍弟兄们协助于你。”上官陆语气坚定不容反对。 谢秃子并无反对之意,却是满脸苦涩,毕竟鞑子的酒量还真的是不容小觑,此番套取军情不知要醉酒几多,鞑子的奶子酒不比夏族佳酿,工艺粗糙、饮之味寡,入腹却又似火般灼烧,醉酒的滋味实在是难以招架。 谢秃子匆忙告退离去,为明日艰巨之任养精蓄锐。 承祭之地确认无误,守护力量形同虚设,尚未来得及欣喜,然则九滴真神灵液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又如悬空利剑,引而不发令人心忧。 想起此行所带还有另几件好东西,上官陆颇为意动,轻声询问道:“姜叔,依你深夜查探来看,可否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浮岛之内。” 姜愧沉思片刻,语气肯定的回道:“主子,浮岛内有隼级勇士实力的千夫长坐镇,潜水上岛怕是难以成行。”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迟再有七日,张疯子他们便该抵达毒牙颅部,留给我们的世间不多了。”上官陆神情中满是决绝,厉声低呵,既是说给姜愧,同样也是说给他自己。 拿人嘴短、吃人手软,老话虽老,却当真是金玉良言,一场纵酒狂欢后神态桀骜不易相处的毒牙颅部小大人受到鹰翎神羽部牧民商人的一直欢迎。 徐老狐带着铁蹄伍的几人自己个儿晃悠在易市内,特别是有马匹交换的牧民毡篷无一遗漏,仅是从他手中便放出去百余张火狐皮,换回的便是五十十匹膘肥体壮的天宛马,并以放牧的名义将这些马匹转移出河湾易市。 孙大枪双手持刀,锃亮的银月弯刀寒光闪闪,恍若门神般守护在帐主大人毡篷帘口,阻拦鹰翎部络绎不绝上门拜访的商人牧民。 随着混迹在河湾子易市谢秃子的口,白如雪的物件更是一涨再涨,短短一天之内,一张火狐皮换两个到一张火狐皮换一个,再到两张皮换一个,更是惹得鹰翎部牧人眼热,生意也不上心,钻在自家毡篷子里翻箱倒柜寻摸起来,就祈祷真神能够赏赐他一件,谢秃子更是成为所有毡篷包的贵客,受到最高规格的待遇。 明面上的谢秃子、徐老狐、孙大枪是上官陆高高竖起旗帜招摇过市用以掩人耳目,姜愧则是化作影子,游荡在整个河湾打探浮岛情况,多管齐下通力协作。 所有人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只是为了能够尽可能获得更多军情,为行事成功而创造坚实的条件和基础。 夜深人静,做了一天泥塑像的上官陆在姜愧的陪同下离开毡皮包前往浮岛所在。 随着姜愧的指引,上官陆取出水囊子,浇淋在芦杆子上,等待片刻芦杆不再干脆后这才动作轻缓小心拨开,借助微弱的月光查看河中浮岛情况。 河中浮岛,鹰翎神羽部神祭之地,呈狭长状,长接近一百丈宽度不足三十丈,四周用大小、颜色各异的石块垒砌出一圈防洪坝,浮岛中部高高耸立的石塔正是承祭鹰翎真神的地方,大醉之后的真神奴隶随意就地酣睡,呼噜打得震天响,就算是隔着半条河的上官陆与姜愧听来也是震耳欲聋。 散漫、松懈、自大的真神奴隶让上官陆双眼放光,不觉对行事成功的期许更高上一层,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充满激动与期待:“姜叔,河水宽度几何,可否潜水渡河。” “河水宽度约近十丈,最深处不会超过八尺,水流平缓无暗流潜水渡河完全没有问题,关键就在于亲自驻守于神塔内的真神奴隶千夫长,隼级勇士、先天武者,非我等可力敌的存在。”姜愧凝视上官陆片刻后,尽管不愿刻意泼冷水还是压低声音说道。 “隼级勇士、先天武者···”上官陆双眼有些迷离,双眼紧盯着承祭真神的石塔喃喃自语。 无论如何筹划,真神奴隶千夫长,隼级勇士先天武者始终是绕不过去的那道坎,如何悄无声息除去真神奴隶千夫长,成为此行成败的关键。 凝视良久,上官陆只能无奈退走:“走,先回去再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机遇难料(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机遇难料 返回毡篷,随着上官陆的军令,铁蹄、长林两伍士卒翻身而起,身藏毡帘后,手持弯刀严密戒备。 徐老狐、孙大枪、谢秃子,循着毡篷阴影蹑手蹑脚进入上官陆所在毡篷。 “依照此前谋划,摧毁鹰翎神羽部承祭之地,将之嫁祸于青狼金毡帐下狐狢神羽部,埋下灰熊、青狼两大金毡部之间彼此仇视的种子,厚积而勃发,鞑子内部狼烟四起兵连祸结,方才有我们行事的机会与空间。”上官陆心情显得非常沉重,言语也深沉许多。“方才我与姜牙士亲自查探神祭石塔所在浮岛情况,此前所定计策皆有些许纰漏,实难做到万无一失,不是注定一败涂地便是折戟沉沙胜算渺渺。” “真神奴隶千夫长,先天武者实力。”徐老狐用有些不太确认的语气说着,看似是谢秃子这个斥候,实则注意力一直都在上官陆身上。 “是,也不全是。”上官陆点头又摇头道。 姜愧紧接着解释道:“徐伍头、孙伍头,鹰翎神羽千年前乃是金毡部,占据整个萨尔草场,败落之后依附效忠于灰熊金毡,虽部族青壮数目骤降、战力缩减,但毕竟曾为金毡部,真神奴隶中依旧存在两位千夫长,隼级勇士、先天实力,且承祭真神的石塔内有九滴来自于白牙部金鹰真神的真神灵液。” 徐老狐一脸凝重,孙大枪却是满不在乎甚至无所谓的说道:“隼级勇士不过先天武者,阵总身边同样有张、徐两位先天前辈,两伍弟兄结为军阵,击溃真神奴隶易如反掌,再不济我们不是还有贺瞎子呢,有甚担心呢!” 孙大枪外表看起来体健筋强阔脸暴鳃,还真是表里如一,这性子也是率直乐观,自信满满脸上又满是疑惑,不知其他几人究竟在思虑些什么。 毡篷内几人不是阵总就是伍头,就连姜愧也是绝顶武者挂了个牙士的身份,面对孙大枪投来询问的眼神,谢秃子几次欲开口解释,但上下有别尊卑有序,上官陆不开口,他更不能说了。 上官陆轻笑几声,摇头道:“孙伍头,事情若当真如你所言,反倒算是一件幸事。” “阵总,若非如此,又有什么复杂的呢?夜黑风高夜杀人正当时,趁夜潜水入岛杀人放火,杀他个干干净净,烧他个寸草不生,一场大火就算是那真神灵液也得玩蛋去,担心个卵啊。”孙大枪两眼放光,激动的手舞足蹈,唾沫星子都飞到坐在他身边的徐老狐脸上。 “大枪,能不能注意点啊,唾沫星子都飞到老子脸上了。”徐老狐不满的埋怨道。 “老狐,你这个狐还真没叫错,前怕狼后怕虎软蛋一个,拳头够大、枪尖够利那就是爷,老子就认一句理:实力够强,猫猫狗狗当屁放。”孙大枪满是轻蔑、鄙视的眼神看着徐老狐,压低声音喊叫道。 徐老狐一脸无奈,低声道:“大枪,是蝇营狗苟,不是猫猫狗狗。” “就是猫猫狗狗嘛,反正是当屁放的玩意儿,都一样。” ······ 孙大枪与徐老狐两个人的性格截然想法,自他二人诨号上便可窥视一二,孙大枪有勇无谋崇尚以武力解决一切,徐老狐沉稳慎重,谋定而后动,与上官陆很是相像,有等同先天武者存在的隼级勇士,已经不是任何周密筹谋能够弥补,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虚言,况且还有金鹰真神灵液的存在,更令人忌惮。 上官陆适时制止两位伍头的争执,缓声道: “好了,孙伍头如此乐观乃是因为对鞑子知之甚少。” “孙伍头,真神灵液之威不容小觑,乃是出自鞑子白牙部奉祭金鹰真神所出开灵神液,此物为信奉之力所化,对鞑子而言乃是圣物,于我夏族武者却是剧毒之物,先天武者触之必死。” “鹰翎神羽部此前曾为金毡部,瘦死骆驼比马大,既然真神奴隶中有两位先天实力千夫长,其祭司的实力只高不低,且部落祭司向来神秘,我们对此寡见少闻也就难以做到对症下药有的放矢。” 上官陆将问题这么摆出来,孙大枪脸上的嘲讽再也看不到了,满是急色,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抓耳挠腮没个坐像。 突然间,孙大枪像是又想起什么,直接跳了起来看向谢秃子喊道:“秃子,你是斥候伍斥候,查探军情不正是你的职责嘛,晚间我长林伍弟兄都被你弄去吃酒,就没盘出点什么道来,这祭司究竟什么底细啊。” “孙头,那阿古达不过是区区骑长,如何能够知晓部落祭司内情。”孙大枪炙热、期待、不满的眼神,让谢秃子有些手足无措,满脸苦涩的轻声解释道。 上官陆看到谢秃子的模样,应该是有所收获,当即问道:“可查探出什么?” “阵总,职下套出真神奴隶驻守石塔的千夫长半年一换,现在石塔内这位千夫长已经驻守已经满半年,四日后便会离开浮岛,另一位千夫长因前往白牙部参加金鹰真神神祭之事,无法按时返回,最快也在五天后方才返回霞日草谷。”谢秃子快言快语,当即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如实通禀。 “也就是说,四日后当前石塔内千夫长便会离去,另一位千夫长并不会准时驻守承祭石塔。”千载难逢的机遇有些过于凑巧,上官陆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慎重起见不得不再次确认,毕竟真神奴隶两位千夫长无法正常交替,便会出现一个真空,一个鹰翎神羽部真神承祭石塔不会有先天武者驻守的真空,仅仅是一支鹭级勇士统领牙级勇士的百人队,上官陆并不畏惧,有的是办法悄无声息的解决他们。 谢秃子语气坚定满是欢喜的快速回道:“阵总,是阿古达、是阿古达在醉酒之后透露出来。阿古达年轻时好勇斗狠争强好胜,为赌一口气去驯服野生的天翅龙马,结果被马蹄踢中胯间,伤了子孙根,他的一个血祭兄弟便常以他那在真神奴隶中任骑长的儿子来打趣,就在今日,阿古达血祭兄弟到易市弄酒,打趣他说四日后夜间儿子偷偷回来看他。” 谢秃子见毡篷内众人仿似不相信他似的,匆忙补充道:“阵总、孙头、徐头、姜前辈,浮岛空间有限,守卫浮岛真神奴隶为三月一换,此次因情况特殊,他们这一支需确认另一位千夫长登岛入塔后方可离岛,四日后夜间无千夫长镇守,所以才能够偷摸离岛返家。” “他们百夫长呢,怎会容许他们擅离职守?”上官陆再次询问。 “听说百夫长的毡篷也在这一带,离岛并不远,不过并不是回家而是到易市吃酒。”谢秃子立刻回道。 “阵总,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浮岛无先天,真神奴隶人心浮动,兵将两分战力不存,苍天有眼先贤保佑,何愁大事不成呢。”徐老狐激动莫名,兴奋的说道。 “哼,杀鸡屠狗,干他娘的嘞。”孙大枪笑着说道。 一时间,毡篷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上官陆脸上,就等待上官陆下令,明日夜间一蹴而就,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捣黄龙,立不世功勋扬名天下。 与几人截然不同,尽管上官陆脸上挂着兴奋与激动,微垂的双眼中还有那么一丝担忧与悸动,陷入天人交战之中,迟迟无法做出决断,显得有些患得患失优柔寡断。 毡篷内的气氛也随着上官陆的沉默而逐渐凝重,徐老狐、孙大枪、谢秃子也收敛起自己的心思,闭口不言。 就在这时,自始至终一直闭目养神恍若影子存在的姜愧上前两步,看着上官陆一会儿后点点头,这才开口沉声说道:“事关重大岂能草率,军情需各方印证,确认无误方可行事,磨刀不误砍柴工,身处敌国行事还需谨慎。阵总行事一贯是谋定而后动,诸位此前并未在阵总麾下效力,可能不全知晓。老狐、大枪务必确保铁蹄、长林两伍一切准备妥当,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功亏一篑。” “姜牙士吩咐的是······” “夜色已深,三位早些回去歇息吧。”姜愧一挥手,示意三人离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沉疴尽除(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沉疴尽除 呼啸、嘶鸣的北风拍打着毡皮,时而轻缓、时而急促、时而猛烈、时而温柔,大自然以一种奇异的手段弹奏出一首充满北域风情的乐曲,粗狂与温和并存、豪放与婉约相容,余音袅袅千折百回逸韵深邃致使人不知不觉间便沉醉其中。 走出毡篷包的三人神色怪异,不时回头查看,彼此眼神交流相互询问,实在是想不明白更难以置信,在他们看来上官陆一直以来都是深谋远虑行事有度波澜不惊,今夜这个患得患失难以决绝的上官陆与他们所认知的那人,实在是截然相反难以接受。 “姜叔,将油灯都熄灭了吧。”毡篷内响起上官陆满是低沉、沙哑的声音。 “噗!” “噗!” “噗!” 姜愧轻步快走,将毡篷内所有油盏一一吹灭。 毡篷内漆黑如墨,一片死寂,微不可察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而沉重。 对于自己的问题,上官陆自己非常清楚,因为爱的深沉,所以在失去的那一刻才会痛得刻骨铭心,唯有体会到失去的痛苦,才会愈加珍惜当前的拥有,总会下意识全力以赴去守护,不愿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 五羊骑,乃是上官陆亲手创建,虽说创建之初的确大半都是私心,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上官陆本就不是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狠之人,大半年朝夕相处,五羊骑每一位兄弟都已是他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袍泽,尽管一直深埋于心底从未宣之于口,但对于五羊骑所有人的珍惜与爱护,上官陆不曾少他人半分。 决断,便意味着方略既定,弟兄们生死完全交于其手,一切顺遂则诸事相安,倘若变故频发,无辜身死,上官陆难以接受更加无法承受。 时日无多形势使然,上官陆必须当机立断有所抉择,望关角时,大概筹谋便已定下,白典也好、半仙也罢,再或是远在京城的朱狄早已落子入局,张疯子带五羊骑两伍已经进入毒牙颅部所在草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局之下非一己之力可扭转。 上官陆内心苦苦挣扎,唯恐决断有误导致弟兄们枉死,却又非常明晰,必须尽早抉择,不知该如何是何,正是因为这种犹豫、彷徨,让他在方才关键时刻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主子曾言,统兵为将者必心存仁义而不可践行,行事亦可残暴不可无仁义之心,常言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主财,善不为官’,既领兵为将,当心忧麾下将士袍泽生死,运筹帷幄决胜于沙场之上,凯旋而归相聚于庭院之中,大战过后父母妻儿依旧能够相拥而笑,一切尽心则足慰矣。”姜愧不知将自己藏身于哪个角落,轻灵的声音却响彻整个毡篷。 “呼呼、呼呼、呼呼···” 姜愧说完不再言语,似是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喘气声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姜叔,我为阵总,强敌在前决策稍有疏漏便有身死之危,大好男儿枉死于此,我上官陆纵万死难辞其咎。”伸手不见五指的毡篷内终于传出声响。 姜愧粗重的喘气声顿时消失不见,朗声说道:“是人便终有一死,此乃天道使然无可避免,其关键便是为何而死、因何而死,是轻于鸿毛、还是重于泰山完全存乎一心,为万千夏族安宁之死功在当代利于千秋何惧一死。惧一死而身退,将夏族北地拱手相让,置王、荒两郡族人于鞑子铁蹄之下,是何下场,自不言而喻。挺直脊背轰轰烈烈的死总好过苟延残喘卑躬屈膝的生,为族人安危而慨然身死,纵千死而无一悔。” 见上官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姜愧再次说道:“白典、半仙、徐老狐、孙大枪、张疯子、时喇叭、于狐狸还有远在京城的魏小子、朱狄等众人,如今因何而各方奔走,五羊关失与他几人又有何关系呢?朱狄,纵然卸去靖王职依旧是神雀皇族中人,魏小子受周右都督所器重,前程似锦,徐老狐、孙大枪、张疯子、时喇叭、于狐狸武者修为实力不俗又身怀绝技,离开边军无论置身何地都能混的风生水起,因何不管不顾依旧停留在边军中,半仙、白典戍边多年劳苦功高,且身具勋位,倚军功擢升至五军府应当轻而易举,还有望关角、五羊君山密地内的士卒,离开五羊边军,就算是成为游魂也该当比现在过的舒适滋腻吧。” ······ 等待良久,毡篷内依旧是寂静无声,上官陆并无任何反应。 沉疴下猛药、乱世用重典,为了使自家主子渡过心里这道坎,姜愧不得不祭出大杀器,“郭姑娘因何和亲謌克汗王,主子又一次北上投身边军,所求又是什么呢?张弓搭箭却没有射出一箭的勇气,如何能够助郭姑娘脱离苦海,郭姑娘······” “好了,不要再说了。”上官陆立即出生打断,声音尖锐而刺耳。 “鞑子是什么东西,狠辣残暴着称于世,郭姑娘一个柔弱女子·····” “不要说了!” “郭姑娘孤苦伶仃独身一人远嫁草原,身后没有母系部落支撑,羊入虎口还无群羊相护,下场如何无需赘述······” “我说了、不要说了。” “身为可敦,儿子却比她自己还要年长太多,所嫁丈夫的年龄足以做自己的爷爷······” “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呜呜、哼哼、呜呜······” ······ 郭安玉就是上官陆永远都不可触碰的隐痛,姜愧却是毫不客气刀刀扎心,深深捅进上官陆的心窝子里无丝毫犹豫,一次次的刺激与打击,将上官陆用近一年的时间才逐渐抚平的伤疤再次掀开,更痛、更刻骨铭心、更记忆犹新。 一次疼痛便是一次蜕变,一滴清泪乃是一缕回忆。 疼痛、眼泪一次次洗刷、冲击着上官陆娇柔而脆弱的神经,酿造悲痛的同时也成为心神强大的粪肥,变得更加粗壮、更加健壮有力,上官陆心房上的伤口不再是以抚平来遮掩,而是真真实实的愈合、结疤,变得更加结实而刀枪不入。 压低声调嚎啕大哭之后,上官陆总算是走出内心的阴影,彻底进行一场蜕变。 “姜叔,多谢!” 黑夜中,尽管难以视物,上官陆依旧站起身来向姜愧所在方向恭敬行礼。 “传令谢秃子,务必于明日未时之前确认阿古达所属准确性,不得有误。” “传领徐老狐、孙大枪,两伍时刻准备,待令而动不得延误,违令军法从事立斩不赦。” “日间我不便出行,劳烦姜叔明日紧盯着浮岛,特别是石塔内千夫长的踪迹,印证谢秃子所言军情。” ······ 上官陆神色肃穆,一连串的军令相继下达,那个颓废、犹豫、彷徨的男人消失不复存在,稳重、果敢、坚韧的上官陆又回来了。 “好嘞,我这就去。”姜愧喜笑颜开,乐呵的回道,不管不顾冲出毡篷传达军令。 红芒乍现刺穿黑幕,为世间带来光亮,逆转阴阳,为世间带来光明。 将为兵胆,上官陆心态上的转变似是隐隐影响着河湾处五羊骑军卒微妙的心态,尽管身处敌国,却无一丝担忧和惧怕,比之以往更增添一份淡然与从容。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沉疴尽除(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沉疴尽除 是日清晨,姜愧便装扮做虔诚祈奉的鞑子,便于查探浮岛情况,特别是进出浮岛的轻舟,确保浮岛石塔内夜间并无千夫长坐镇。 铁蹄伍头徐老狐遵照上官陆军令,安排伍下几位军士携火狐皮流连于河湾易市内,名义上用以交换帐主所求之物,实则却是不动声色将火狐皮出手以换取马匹、肉干、兽油等紧需之物。 长林伍在孙大枪的吩咐下依次轮番将帐下马匹拉出去,明修栈道恩渡陈仓,借助放马的名义将打量交换而得的马匹放于撤离必经之道。 谢秃子大清早又拎几坛子夏酒,以拜谢的名义进入阿古达毡篷包内,费尽口舌用尽心思哄骗阿古达套取浮岛上一切隐秘,特别是确认今日祭血兄弟的儿子会离岛。 上官陆众人大大小小十三座毡篷包内,几日来放在火架上炙烤的羊羔子被转移到毡篷外成为一种防护措施,羊羔换成小铁锅,将所有搜罗到的肥油切成大块丢入锅内熬制羊油,倒入酒坛子的羊油与火金草草叶所制液体进行充分搅拌后灌入特制皮囊子内,做成血狼特有的油膏。 自天亮之后,上官陆便一直没有得闲,事无巨细安排布置下去之后,带着两伍军卒开始炼制独属于血狼边寨的霹雳弹,虽手上始终没有停歇,上官陆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营地内两伍军士出出进进行色匆匆,但他所期待的那两个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谢秃子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祝酒词接连不断从无重样,不仅将阿古达喝的高兴,还巧施妙计让阿古达将他的血祭兄弟也给请了过来。 阿古达毡篷内杯盘狼藉,三人推杯换盏酒性正酣,每至兴致便会纵声高歌,猛一抬头用醇香的酒液灌个满嘴一口吞下,感受着自胸腔传来的烧灼感,脸上满是陶醉,双手捧起羊肉将脸埋进去,血盆大口张开塞满羊肉,狠狠撕裂下来,胡乱咀嚼后生生吞咽下去。 “老兄弟,斯克多今夜就、就回来了,你也是他的阿布,该喝他一碗酒去。”说话吞吞吐吐满脸潮红一口酒气的老牧人正是阿古达的血祭兄弟。 “草原有草原的规矩、规矩,老狼就该独身离去流浪于草原,等待真神将临,我,阿古达、阿古达,鹰翎部最年轻的勇士,记住,是最年轻,不需要你的怜悯。”阿古达眼神有些迷离,说话也不太利索,看向血祭兄弟的目光中却充满怒意,似是极为抵触斯克多成为他的儿子,在他身死后奉送尸骨进入草原深处让灵魂追随真神的人。 “阿古达,你这个霞日草原上有名的驴,孤独的羊迟早会进入狼的肚子,还真以为自己是那翱翔在天上的鹰,说你是老灰熊都是看得起你,我的斯克多必将是鹰翎部最耀眼的那支鹰翎,迟早会成为鹰翎真神守护祭祀。由他为你送骨,鹰翎真神必定会亲自接引你的灵魂,否则,灵魂遭到鹰翎真神的唾弃,沉沦九幽遭万世折磨不得转世。”阿古达血祭兄弟直接站起身来,用手中啃过的羊骨指着阿古达高声厉呵道。 “靸塄科尔多巴,你敢诅咒我阿古达,勇士的尊严不容挑衅。”阿古达说着便挥动手中的食匕向自己血祭兄弟划去,动作看似狠厉毒辣却软绵无力,迷离的眼神不见丝毫杀意。 “铛、铛、铛。” 阿古达手筋尽断无缚鸡之力,干脆利落的挥刀不过是样子货,三次挥出的食匕都被靸塄科尔多巴尽数当下。 “阿古达,疯也疯够了吧。” 靸塄科尔多巴高声怒斥。 “老灰熊,喝酒、喝酒。”看够热闹的谢秃子适时拉开争执不休的两人,端着酒碗劝阻道。 鞑子眼中,美酒是仅次于真神的存在,美酒当前任何恩怨情仇都能暂时放下,何况两人本就是血祭兄弟,几碗美酒下肚,又变成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谢秃子高举酒碗再次说着换了花样的祝酒词,仰着脖子一碗烈酒直接灌下喉结涌动一口吞下,豪迈而直爽,惹得阿古达和他血祭兄弟哈哈大笑,迷糊的双眼已经看不到谢秃子袍子上流淌的水线。 一碗酒、一句话,谢秃子开始不动声色打探军情,在酒精的作用下,阿古达及他血祭兄弟两人完全失去防备,大量鹰翎部真神承祭浮岛相关的隐秘被他们当作夸耀的资本诉于谢秃子。 酉时,谢秃子一摇三晃步履蹒跚离开阿古达毡篷,腥臭的酒气惹来四周鞑子的哄堂大笑,不知跌倒多少次才艰难返回毒牙部营帐。 进入毡篷,谢秃子立马换了一个模样,尽管满脸潮红一身酒气,说话却是言辞清晰条理分明:“阵总,阿古达血祭兄弟今夜确实会离岛返家,通过阿古达已经确认,河湾大概会在申时向浮岛真神奴隶送去一批美酒。” “好,易市内只有一个酒家。秃子,可探听到与千夫长相关的情况?”上官陆听过之后低声问道。 “石塔内千夫长已经在申时前离开浮岛,本该登岛守护石塔的另一位千夫长尚为返回霞日草谷,今夜浮岛上只有那一支百人队。”谢秃子笑着说道。 上官陆上前拍了拍谢秃子的肩膀,看着他已经被酒水浸透的袍子,轻声吩咐道:“好了秃子,辛苦你了,下去换身衣衫歇息会儿吧。” “谢阵总。”谢秃子见礼告退。 “秃子,若你不愿,登岛前随时可找我。”毡篷内传来上官陆关切的声音。 谢秃子头也不回,坚定回道:“阵总,戍边军卒注定一死,何所惧之。” 河湾岸边,姜愧收敛气机紧盯着河中心的浮岛,一刻也不敢懈怠,定时将军情由两伍军卒传回毡篷。 亲眼看着石塔内走出一个壮年汉子,气血澎湃生机旺盛,明显就是先天实力的千夫长,在真神奴隶的恭送下离开浮岛。 大量装满美酒皮囊子漂浮在河面上,被浮岛上真神奴隶一一打捞,看着那熟悉的酒囊子,姜愧欣喜不已,起码当前一切进展颇为顺利。 夜色落下,高亢、热烈、杂乱的祝酒词伴随着诱人的肉香与酒香自浮岛上飘散过来。 浮岛上的狂欢与庆祝让苦守一天的姜愧彻底安心,按耐着情绪上的激动又硬生生多留了近一个时辰,这才起身返回。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铁蹄伍徐老狐、长林伍孙大枪、姜愧接连进入上官陆毡篷内,各个情况经三人之口汇总于上官陆。 一张一尺见方绘写地形图的兽皮平摊在地面上,上官陆爬伏着身子,几乎要将脑袋伸进这兽皮中,随着眼神的移动,不断向三人询问,开始确认细节。 “老狐,浮岛西端淤沙如何?” “阵总,弟兄们无法下河,不确定具体情况,依各人探查可知确实有大量淤沙,具体到底有多少,不过应当不少。” “大枪,筏子如何?” “阵总,皮囊子已经缝制完成,合共十六个。” “老狐,马匹情况如何?” “依阵总之令,十三处地点各放置二十匹,特别是河对岸足足六十匹最彪悍雄壮的长飙马。” “长枪,火油囊子情况如何?” “已经晾制完毕。阵总,职下有一惑,混合兽油所制少许火油,当真可用?” “无妨,可用。秃子,可探知今日离开浮岛有多少人?” “阵总,具体数目无可得知,约在十人之上十五人以下。” “就依十五人来算,全是在河湾易市内,居何职?可否确认百夫长离岛?” “阵总,全部都在河湾易市内,百夫长确认离岛。” “姜叔,再详细说说浮岛进出情况吧。” “主子,浮岛位于河水中央,北地荒芜逐水草而生,因此鞑子对于水甚是敬畏,更不会轻易下水,进出浮岛完全是利用浮岛西侧经年淤沙,河水浑浊掩盖沙道,自河面上是看不到的只能入水后摸索试探行进,不过经这几日查探,已经大致记下沙道大概位置,可供我等登岛。” 第77章 大局为重(上) 第七十七章:大局为重(剧情补充更新) 经过昌晟皇同朝中几位重臣多次商议,针对范褚所提出的:“满足都指、示好氏族、拉拢军户!”略作修改,最终达成一致。 首先解决军户氏族,消解京城日渐浩大的声势,至于都指将校则放在最后,毕竟四郡各氏族在京城乃至朝中力量根源,乃至都指将校大闹京城的底气,皆源自于四大氏族,唯有断绝四大氏族对他们的支持,才能够在封赏都指将校后,真正做到息事宁人。 昌晟皇动作很快,于商定第二天,便通过周斌安向京邑军户氏族代表、柳氏,传话:“京邑军户斡旋四郡军户氏族离京,不再插手老卒一事,兵部对各族子弟投身军伍,不再更加阻拦。” 周斌安的传话,昌晟皇的保证,对元气大伤处境艰难的军户氏族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各族在最短时间内达成一致,由柳氏一族柳风出面,开始频频公然接触四郡军户氏族代表,也就是李、张、范、彭四人。有鉴于此前书房密谈的基础,再加上周斌安周都督暗中许下的诺言,柳风幸不辱命,顺利促使四郡军户氏族离京,不再插手四郡老卒一事。 同时,昌晟皇的亲娘舅贺志同,轻车简随于翌日凌晨悄然离开京城,随行看似府中仆从装扮,实则却是皇侍司皇侍,目标直奔四大氏族,毕竟四大氏族地位超然,唯有他贺志同,地位尊崇的当朝国舅,拜访最为合适。 百战老卒一事在昌晟皇紧锣密鼓周密安排下正逐渐得以解决,贺志同出京拜访游说四大氏族虽未有什么消息返回,但昌晟皇对他这位亲娘舅却是异常自信,坚信他此行顺遂,依照此前商议所定,于贺志同出京三日后,暗中示意周斌安开始同四郡都指诸将校一一接触。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所谓的公义和坚守当真是不值一提,伴随着军户氏族的抽身离京、四郡都指将校的偃旗息鼓,失去主心骨,那些摇旗呐喊擂鼓助威就像无头苍蝇般,浩大声势便如断崖般快速沉寂。 老卒一事,前一刻还沸沸扬扬,下一刻便销声匿迹,风向转变之迅速,令人瞠目结舌,彻底演变成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资。 自謌克大军南下,有关羽谷关发生的一切,一直都是京城居民津津乐道的话题,可随着战事结束,入京商旅所带来的那些,鬼怪陆离诡异离奇的故事,迅速压倒一切,成为当之无愧的主角儿。 靖王府,安护卫满脸悲戚,声音低沉而哽咽,道:“王爷,除却京邑外,王郡、荒郡、药郡、母郡、氏郡、十三郡、炎郡,皆有消息传来,所有于都指中履职的老弟兄尽皆身亡,无论是身居高位的都指同知、监事,还有旗总、军头,无一幸免。” “小、小安子,你···你确定八郡都指中老弟兄尽皆出事?”朱狄眼神中满是惊愕,他实在是难以置信,这些老弟兄竟然尽皆离世。 “王爷,消息是自家弟兄亲自送入京城的,已经安排弟兄去确认了。”安护卫声音随即愈加低沉,道:“各郡大量离奇死人,就连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闻言,朱狄内心最后一丝幻想随之破灭,悲戚的眼眸中浮现一抹无从品味的阴沉和狠厉,道:“小道消息都已在京城传遍,想来不会有误,看来他们是真的出事了。” “王爷,八郡···那可是将近两千多弟兄啊,骑马跌落、突发恶疾、旧伤复发、遭遇强匪···简直是千奇百怪莫名其妙啊!再说出事时间,前后相错不过几天,未免太过巧合,若说不是处心积虑,谁信!”安护卫咬牙切齿低声嘶吼,内心的激愤和怒火几欲淹没他的理智。 朱狄同样怒火滔天,却压制着情绪,低声吩咐道:“安子,一切待天音消息,再作定夺。” 安护卫转身飞快走出书房,朱狄的脸色随之变得愈加阴沉,情绪更极度低落,眼眸中是无限的悲痛和怀念,这些分散于各郡都指的弟兄,都是曾经同他于边关战场上生死与共浴血奋战的袍泽,如今不明不白无故身死,阴阳两隔,焉能不怒,随着双眸中一抹狠厉和毒辣的浮现,喃喃自语。 “启沣,但愿他们死同你无关!” 他朱狄,自皇兄登基成为德善皇,得封靖王,南征北战戎马倥偬,辅助其兄成就文治武功,而他这些年殚精竭虑为的是哪般?还不是朱氏神雀王朝长治久安德享万年,外无强敌内政清平,期望朱氏能够逐步摆脱层层掣肘,千秋永固,成为真正统治夏族的神雀王朝。 朱氏神雀自立朝始,历代历任靖王皆致力于军伍改制,清弊政、肃军纪、铸国基,至德善皇即位,朱狄就任靖王,多年布局和努力终得硕果,皇室对朝政、军伍的掌控远超夏族历朝历代,九大氏族的影响力也降至冰点,特别是军伍改制更是成绩斐然效果显着。 军户,曾经夏族赖以依仗的臂助,在它们演变为军户氏族后,已然成为尾大不掉的毒瘤,于朱氏几代靖王尽心布局打压下,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自成一系的军户体系不再是坚若磐石牢不可破的壁垒,假以时日,对神雀军伍将再无掣肘的可能,长此以往,再有一代靖王苦心经营,否极泰来,军户氏族将成为神雀朝千秋万代最坚实的枪盾。 夜半时分,吴老快步进入书房,打断了朱狄的沉思。 “王爷,天音传来确切消息,京邑军户近来多有动作,不过目的只是劝告母、氏、药、理四郡军户氏族置身事外,不再插手老卒一事,但据天音所查,他们是得到右军都督府右都督周斌安的属意,同时,都督府和兵部尽皆默许。” “如此看来,他是打定主意同军户氏族沆瀣一气了。”朱狄肯定的语气中蕴含着丝丝怒意。 “应该是这样,羽谷一役,无论是京邑都指还是都督府下边军、神机、天字三大营皆元气大伤,特别是中低层军职出现大量空缺,就连司正也足足出现六个空缺,和谈退兵后,兵部、吏部及殿阁对羽谷一战有功将士的奏报递呈昌晟皇后,一直留中不发。” 听过这些,朱狄不以为然道:“钓鱼岂能少了饵料,这位皇侄可是聪明的紧呢。”短暂沉寂后,复又开口问道:“吴老,调查血龙武者进展如何?” 吴老眼眸中随即流露出一抹无奈,于烛光映照下那张老脸显得愈加沧桑,摇头道:“王爷,天音对血龙武者一无所知,自我二人离开朱氏族地,天音秘查多日毫无头绪,尤其是暗中跟踪血龙武者进入燕山腹地,折损精锐人手六十二人,还失去了血龙武者的踪迹。” 朱狄吃惊不已,尽管他知晓血龙武者实力不容小觑,可没想到连天音都接连受挫,低呼道:“血龙的实力···” 吴老点头,主动承担责任,道:“血龙武者确有不凡之处,是某考虑不周,致使天音弟兄惨遭毒手。” 朱狄连连摆手,神色凝重道:“吴老,是本王行事不周,天音中人皆为边军精锐斥候,论探查、追踪最是擅长,可若生死搏杀,特别是武者间的拼斗,多不如矣,血龙武者、血龙武者···” 说着说着,朱狄凝重的神色间渐渐浮现一抹忌惮和担忧,语调异常低沉,道:“吴老,回府后一直未曾询问,当日在族地,可曾看出那血龙武者的路数,究竟是何出身?” 闻言,吴老双眉微皱,沉思片刻后,慎重道:“依吴某来看,武势中有盛阳派的底子,而拼斗厮杀中隐约还有晋王朝李氏玄甲刀阵的影子,诡异莫测难以捉摸。” 吴老的回答模棱两可,愈显血龙武者来历神秘实力不俗,武者,拼杀搏斗之际却有军伍战阵的路数,朱狄无尽唏嘘的同时后背阵阵寒意,血龙武者的出现打他个措手不及,可正因如此,才算真正让他惊醒,并为之震撼和惊骇。 启沣、昌晟皇,他们所谋之大,直让他心悸! “血龙、血龙,真的是惊喜无限超乎预料啊!天音五部,宫、商、角、徵、羽五部,宫谋、商伐、角探、徵传、羽伪,各有所长,纵连他们也不是血龙之敌,那···”朱狄感慨于血龙武者战力不凡的同时,望向吴老的目光显得很是怪异,隐隐有期许的味道。 看着朱狄那充满期冀的目光,吴老嘴角满是苦涩,可他也清楚,有些话也是到了说出口的时候了,唯有了解、知晓这些秘辛,才不至于夜郎自大做出那些愚蠢至极的抉择,也算是他对朱狄这些年照拂的报答。 吴老:“王爷,残血夜后上古七雄名存实亡,九大氏族更是伤亡惨重近乎灭族,适逢天地大变元气日渐稀薄,修士不仅难以寸进且境界更是日渐跌落,有鉴于此,贤亭发出贤亭令,氏族隐居、门派避世,以有穷氏建穹王朝统夏族、立开元,始有皇族统领百族以治夏族的局面,这些,王爷您已非常清楚了。” 话音停顿,吴老的表情随之凝重,道:“残血夜,不仅仅昭示着夏族翻天覆地的巨变,对于修习的影响更是无与伦比。夏族历经穹、玄、廉、晋、汤到如今的神雀六朝,近四千余年,上古那移山填海颠倒乾坤逆转阴阳,堪称神仙手段的修士,早已是昨日黄花,如同过眼云烟不复存在,修士成为武者,而上古七雄,慎氏、张氏、才门、斗门、剑门、彩山、墟又岂能脱离大势独善其身,大战余生的修士大贤先后身死,直至武者修习被完善,修士演变为武者,方才制止天地施加在修士身上的天罚之劫。” 正说着,吴老的语调突然变得低沉起来,声音中透露着无尽的悲凉,道:“正因吴某出身才门,对武者修习问世前后百余年间,这其中的艰辛和苦难,更是知之甚深。” 第78章 大局为重(下) 第七十八章:大局为重(剧情补充更新) 吴老,以及此前为守护靖王朱狄安然返京的枪徐、剑张三人,虽已跟随朱狄多年,可对于他们的师承门派,因涉及残血夜之秘,始终不曾与靖王说过,不只是枪徐、剑张、刀吴三人,就连王浑、刘延二人也不曾向朱狄说明出身来历。 因此,朱狄因神雀王朝之故对九大氏族略有了解,可对于上古七雄这等残血夜之前的这些秘辛,便是寡闻少见,今日,也是他第一次从吴老口听到这等隐秘。 “才门?” 吴老轻声解释道:“正是,王爷,才门以三才为尊,二十七年一个轮回,招收一代弟子九人,老一代弟子便须离开山门游历天下,但却不得以才门弟子示人,因此才门最鼎盛时期,也就只有门人二十七人。”短暂停顿后,这才以自嘲似的语气感慨道:“若说起来,上古七雄中,才门所长非拼斗厮杀,若论战力,当数斗门为最。” “斗门?”朱狄一脸疑惑,不由出言反问。 “是。” “刘前辈、王前辈?”朱狄试探性猜测道。 吴老点头,随即也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那刘延,该当是斗门当代门主。” 闻言,朱狄更是一肚子问号,道:“既同为上古七雄,那为何···” “王爷,上古七雄因夏族劫难而同气连枝携手御敌不假,可残血夜后各自隐遁,相互再无联络,况武者修习同修士迥然不同,难以辨识,也是吴某师兄弟三人同他师兄弟二人相处日久,自武势中隐约猜测到斗门的痕迹,无法确认。” 朱狄眼眸中闪过一抹神采,兴奋道:“吴老,天音可知刘、王两位前辈的下落?” 吴老瞬间便猜到朱狄的打算,尽管他清楚王爷只能是一厢情愿,但并未出言劝阻和制止,轻声道:“就在西北大概八十里,燕山脚下。” “请他们入京一叙。” 吴老随即转身便欲离去,身后朱狄却已改变主意,出言吩咐道:“吴老,天音查探清楚两位前辈位置便可。” 吴老走出书房后并未当即离去,而是在门口踱着步子,朱狄对刘延、王浑那师兄弟二人呼吸间态度不一,究竟因何如此,他心里清楚,几次欲跨步进入书房出言相劝,却都止步于门外,实在是他不知该如何相劝,无论如何选择都是难以启齿的苦痛,踌躇犹豫良久,一声轻叹过后,缓步离去。 书房门外,吴老迟疑挣扎,书房内的朱狄更是纠结,神色复杂几经变幻,自德善皇龙驭宾天,皇侄启沣得继大宝成为神雀昌晟皇,他的处境便愈加艰难,尤其是在自五羊返回京城连番遇刺险些身亡开始,伴随着枪徐、剑张两位前辈的离世,局势愈加凶险莫测。 朱狄他什么都清楚,启沣登基,为稳固皇权,还有那所谓为朱氏计的谋划,务必将军权牢牢掌控于自己手中,以他早年在国子监结识的几位弟兄,统领禁军,在确保禁军彻底被自己掌控后,为谋求都指、边军,不惜于祭祀大典行龌龊手段,铲除异己,刺杀当朝兵部尚书,推心腹郭盛升任兵部尚书,掌控兵部。 此后,二人顺理成章将手伸进,五军都督府,都指军系以及边军。 自朱氏建立神雀王朝,高祖深知军户之患,为神雀长治久安,为降低军户氏族对神雀军伍的影响和掣肘,保证和提升军伍战力,自第一任靖王便开始布局。 朱狄得封靖王多年领军征战边关,积攒无上威望,这才能够再历任靖王基础上,不负众望,完成对军户氏族的压制,虽不至于将其彻底清楚军伍之中,却是真正边缘化,而随着军户氏族子弟大量脱离军伍,依托靖王朱狄于各边军中崭露头角的那些非军户氏族出身的将士,随即填补这些空缺。 神雀,这才能够逐步掌控军伍。 昌晟皇借助朝堂百官莫须有的弹劾,在朱氏族主和大族老面前痛哭流涕大打感情牌,取得二人认可,下旨夺取他朱狄中军都督府都督职,以削兵权,而那些追随靖王朱狄于军中效力的将校,贬职、流放、下狱,为朱氏计,朱狄选择隐忍,甚至主动配合昌晟皇和郭盛行事,让周斌安等早就暗中效忠于昌晟皇的将领,于五军都督府任职。 至此,神雀朝中兵部、五军都督府,有关军伍的两个最高机构,真正为昌晟皇所掌控。 兵部、五军都督府攥在手中,而兵部掌兵丁钱粮军械,都督府掌操训军纪作战驻防,表面上看似昌晟皇已完全掌控军权,但朱狄自己清楚,这不过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而已,上有令而下不通,若不将各级将领彻底替换,他昌晟皇对军伍的掌控永远只能是马上看花虚有其表,无法达到令出既行如臂使指的程度。 就连朱狄他这位征战大半生的沙场宿将都不由感叹,神雀军伍的水太深,否则也不会历经七代靖王苦心经营精心布局,行偷梁换柱釜底抽薪之策,方可将那些军户氏族高高挂起,勉强保持禁军、都指、边军为皇室所掌控。 说起来,昌晟皇这位年轻的皇,也算是胸藏锦绣,心思缜密亦非寻常人可比,剔除军伍在军中的想象力非朝夕之功,优先掌控禁军,然后借助军户氏族,逐步染指并掌控都指和边军。 但时不我待啊!突发变故打了昌晟皇个措手不及! 先是謌克攻陷五羊,随即便挥师南下,虽设重兵驻防羽谷关以阻謌克兵锋,但在羽谷战事陷入胶着,謌克攻势一日赛一日犀利,旷日持久的战事将神雀军伍陋弊尽皆显露,棋差一招险遭倾覆,周斌安麾下守关兵力捉襟见肘危急之际,各郡都指推诿拖延,援兵迟迟不发,昌晟皇纵然身为神雀王朝的皇,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謌克行事远超脱他的预料,只能自食其果,以和谈及和亲的方式平息兵祸,实属无奈之举。 尤其是都指军系对军令乃至皇旨的阳奉阴违,遣兵援关诸多借口,撕破一切伪装,让昌晟皇下定决心必须将军权彻底掌控于自己手中,这才顺水推舟,促成和谈,休战、罢兵、和亲,并在确认謌克大军北上,出五羊关返回北荒后,慎密布局加紧行事,利用各郡军户氏族的力量,一举剪除都指中,所有曾效力于靖王朱狄的将士。 羽谷战事给昌晟皇敲响一个警钟,军权务必牢牢掌控于自己手中,否则一切筹谋和算计便如那水中月镜中花,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因此这才兵行险着剑走偏锋,借助羽谷战事秘密联合各郡军户氏族,行刺杀之举。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操切行事难免出现纰漏,毕竟横跨九大郡及辖下各州,相继十日内令几千人接连亡故,再完美的掩饰也无法做到天衣无缝,使得他同皇叔,靖王朱狄之间的矛盾骤增,已再无化解的可能。 此刻,朱狄的内心无疑是最矛盾和纠结的,是否借助刘、王二人斗门的力量,一时间竟难以决断,对于启沣踩着他朱狄稳固黄泉,并无怨言,甚至暗中出手相助,但那些曾经于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因为这些身负重伤而不得不离开边军,栖身都指以颐养天年的老卒,朱狄甚至舍弃他最为疼爱和怜惜的爱女,朱璃,远嫁北荒,可一味的妥协和忍让,换来的竟然是···朱狄实在是无法接受,内心悲痛和哀伤郁结,“噗”的一声,一口淤血喷出,溅射满桌案。 朱璃,作为皇族贵女同謌克大汗和亲,郭盛这一步不可谓不毒辣,彻底打破昌晟皇同靖王朱狄间那微妙的默契,而昌晟皇急不可耐秘杀都指诸多将校军卒,更在他叔侄二人间划出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伤疤是越撕越疼越撕越大,再无愈合的可能。 关键是,对于神雀乃至夏族,朱狄的了解远超昌晟皇,尤其是贤亭及九大氏族对夏族的影响远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皇族,于朱氏一族而言,既是荣耀更是枷锁,朱氏一族以皇族之尊号令百族统领夏族,在贤亭和九大氏族尚存的前提下,独断乾坤唯我独尊,无疑痴人说梦,难于登天! 正如朱氏族主朱苒所言:“为朱氏计,大局为重!” 朱狄的迟疑和犹豫也正源自于此,部将生死和爱女幸福之间,选择麾下将校,于他们惨遭杀害之际,依旧束手束脚难以决断,归根结底,他朱狄始终是朱氏族人,尤其不能辜负族兄,德善皇的恩义。 虽然,以和谈了解羽谷战事、以和亲解决两国争端,为掌兵权不惜行屑小之事,这些在朱狄看来,昌晟皇正逐步摧毁神雀风骨,掘断朱氏皇族根基,本就风雨飘摇的朱氏,将变得岌岌可危,乃至落得穷途末路的境地,实在是蠢笨到家。 他实在是不愿再多生是非,无它,同族大义,大局为重,压得他不得不低头,屈从。 第79章 风陵易庄(上) 第七十九章:风陵易庄(剧情补充更新) 北风凛冽,呼啸而过,驱离着夏季留存于京城最后那缕暖意,而时间也伴随着枯叶的飘零,日渐消逝,秋去冬来,京城上空再难看到碧空万里的天空,蓝天白云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灰蒙阴沉的云盖。 贺志同顺利返京,昌晟皇那是喜笑颜开! 昌晟皇焉能不喜啊,贺志同舌灿莲花,说服四大氏族,四郡各氏族朝中声援四军都指的官员先后偃旗息鼓,军户氏族则在以柳风为首的京邑军户氏族斡旋下,早早退出老卒一事,至于老卒一事的核心力量,也就是都指都督和营正、司正们,在得到昌晟皇敕勋封爵的许诺下,尽管心有不甘,最终还是纷纷撤离京城。 至此,百战老卒一事得以妥善解决。 但问题的关键是,神雀朝堂却并未因此而得以安宁,王、荒两郡氏族在京官员中,以冯、马两位大学士为首,联合都察院御史,接连不断上奏,奏请朝堂彻查五羊关破。 与此同时,各郡乃至京邑都指,上至都督下到旗总,总计一千八百八十六人于十日内相继身亡,暴毙的因由更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伴随着丧亡军报呈送五军都督府及兵部,顿时引发朝堂轩然大波。 毕竟一千八百八十六人,连同他们的父母妻儿,仆从亲随,枉死者何止万人! 人走茶凉,何况他们大多都是幽魂出身,凭戍边战功才在郡州都指获得一席之地,如今身死,无论因何缘故,自杀也好、刺杀也罢,总之各郡都指中有大量军职空缺了出来。 这下,当真是群狼环伺,而且还是多日不曾进食的恶狼,神雀朝堂因为这些军职的空缺,文武百官吵闹不休争执不断,折腾得昌晟皇在承恩宫接连大发雷霆,甚至连续三次不曾在朝会中现身。 利益面前,哪还顾得上矜持和礼节,赤裸裸血淋淋。毕竟各级军职,可不仅仅只是统领军兵这般简单。 依神雀官制,军、政分离互不干涉而又彼此制约,都指领兵牧守一方,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依一城都指卫而言,军务上受州都指司辖制的同时,亦受到城主府节制,都司辖制理所应当,所谓城主府节制也仅限某些特殊时期。 可以说,在都指卫这一亩三分地,一应事务皆有卫正一言而决,是当之无愧的掌控者,所谓粮草军械这等不过蝇头小利,军权在握背后所带来的隐形收益,才是各氏族打破头争取这些军职的真正原因。 自残血夜后,夏族承平已久,神雀立朝三百余载,更是歌舞升平,神雀都指,尤其是郡州都指军系,依军制,郡都督府总领一郡军务,郡州都指皆归其辖制,但时至如今,郡都督府早已名存实亡,因此头上没了这个婆婆的郡都指营、州都指司和城都指卫或所,拥有实权远非摆在明面上那些。 常言道,两成收益心眼活泛、五成收益铤而走险、十成收益无视律法、三十成收益无惧死亡。 军职,如此光鲜亮丽诱人的蛋糕,收益已无法用数字衡量,纵然是圣人,怕是也难以处之泰然淡然以对吧! 何况置身朝堂,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员,妥妥的俗人,甚至就连国子监出身的大部分官员也难以坚定立场不可免俗。 王、荒两郡氏族官员的注意力随之转移,所有人都在精心筹谋,该如何在这场饕餮盛宴中分得一杯羹,当然,对于这些军职因何空出,早已战略性过滤,唯有都察院矢志不渝,在连番上奏无果后,以一己之力展开调查。 消息在京城坊间都传得沸沸扬扬,天音又岂会没有详细传至靖王府。 贺志同,准确的说应该是昌晟皇,谋划缜密布局精妙隐秘,从确认剔除到筛选配合行事的各郡军户氏族,再到精心挑选出京联络人员,更甚至,具体到局中每人该如何行事、如何清理痕迹、如何完美善后······ 可以说,足以确保消息不会外泄,算得上万无一失,各郡同时行事,宛若天女散花,因此就算天音全力以赴,短时间内查探清楚也非常困难。 只是,相比朝堂奏报明面上那些糊弄人的东西,天音传递回靖王府的消息无疑更详实一些,虽说受限于时间一时难以查探清楚,但有他们前期传递回来的这些消息,已足以让朱狄猜测一二。 京城、靖王府、后院凉亭。 朱狄粗略翻看过后便将册本放在身侧石桌上,天音调查出来的这些线索太过琐碎,不是含糊不清便是查不可查,再不然便是无可查证,唯一确认的是,所有意外和看似正常的身亡,并无任何问题。 没有问题才是真正的问题,天音无法查出其中端倪,只能说对方棋高一着,手段高明,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尽管朱狄明知其中有问题,却也是束手无策,脸色铁青,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王爷,他们、他们···可都是追随您多年,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弟兄,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啊!”吴老双眼泛红,就连说话也满是哽咽,粗喘几口气,缓解内心的悲愤,一吐为快道:“王爷,启沣已非黄口小儿,他现在乃是神雀的皇,屁股决定脑袋,为稳固皇权,行事愈发肆无忌惮了啊!” “王爷,这些年您领军屡屡出京解五羊、白骨、函谷各关以危急,可谓战功赫赫彪炳千秋,如此抛家舍业出生入死,是为哪般?” “多年来,军户氏族把控军伍,操训废弛、军纪涣散,若非王爷殚精竭虑精心筹划,他启沣小儿哪来的底气守护神雀这万里河山,偌大王朝,怕早已礼崩乐坏成过眼云烟了吧!” “他、他···”颤抖的右手指向皇宫方向,怒骂道:“早已是黄土一抔,岂还能坐在那张椅子上作威作福!” “自他登基以来,对王爷您是步步紧逼,先是不顾边关安危,一纸诏书夺去您都督职,更将于您麾下效力的众多将校或调离、或下狱、或罢黜,再然后便是将您囚禁于这王府中不得踏出半步。” “羽谷一战,竟以赔付巨额钱货来避免战祸蔓延,堂堂神雀王朝,竟需远嫁自家女来维护王朝边境,那脆弱不堪一触即溃的所谓安宁和和平,耻辱、耻辱啊!” “还说什么鞑子退出五羊、什么两国缔结盟好永无刀兵,还真他妈看得起自己,把屎糊到脸上当贴金,遮得住那刺鼻的骚臭?哼···夏族男儿,难道都死绝了,需要族中女子委身北蛮鞑子以平息兵祸。” “鞑子刚一退兵,羽谷关前硝烟尚未散去,鞑子虎视眈眈,外患未消却是内乱四起,当朝之皇,竟行阴谋诡计,对象还是那些为他守护这万里河山,战功赫赫功勋彪炳的战将,倒行逆施罔顾君臣之道,可称之为君乎?” “吾族,历来便被百族所不容,灭绝吾族之心从未断绝,因此所面临和遭遇的危机和险境,数不胜数,可吾族先贤,何曾屈服过,无论何时何境,从未有过卑躬屈膝屈服之举,皆为铮铮铁骨血性男儿,奋勇反抗,纵身死亦无悔,累累白骨,铺就出今日吾族这栖息繁衍之地。” “残血夜至今,吾族历经穹、玄、廉、晋、汤再到神雀朝德善皇,四千余年,这周边各国、各部落,何曾熄灭觊觎吾族的歹念,无论穹、玄,还是廉、晋,再或是汤,再算上神雀当朝到德善皇,强敌来犯,哪次不是族中儿郎以血肉之躯,杀得他们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可是、可是···您看看我们这位昌晟皇,和谈、和亲,实乃是吾族之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枉为夏族男儿,有何颜面自称···夏皇!” 吴老一口气将一直压抑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不吐不快酣畅淋漓,随着话音落地,心中怒火反而愈加旺盛,致使胸腔剧烈起伏。 吴老一直以来对任何事冷眼旁观,对任何人、任何事始终置身事外,这次竟罕见如此激动,朱狄对吴老的反常同样深感惊愕,短暂沉寂后,出言解释道:“吴老,和谈以退兵、和亲以休战,也属无奈之举,都指战力低下,五羊边军十不存一,反观鞑子,兵锋犀利,岂可等闲视之,不失为良策。” 吴老更不以为然,神色激动,就连语调也不自觉高上几分,道:“王爷,都指战力低下,这不假,鞑子铁蹄兵锋甚盛,更是不争的事实。但同时,更加不可忽视的是,羽谷守军历经血战,都督府三大营、各郡都指援兵、禁军,早已今非昔比,何况还有夏族热血男儿源源不断赶赴京邑,奔赴羽谷关,归根结底,还是私心作祟,舍不下功名利禄,跑不开荣华富贵,家国大义终究敌不过心底那点弯弯绕。” “哎···吴老···”朱狄一声长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80章 风陵易庄(下) 第八十章:风陵易庄(剧情补充更新) 吴老见朱狄始终不为所动,或者说一直不曾表态,刹那间的迟疑,针对朱狄的顾虑,沉声警示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军卒葬沙场,此乃吾族男儿当有之风骨。王爷,昌晟小儿如此行事,已非稳固皇权那般简单了,刀锋所指,怕不是千秋皇权。神雀,看似是吾族之王朝,可归根结底,非一姓一氏之王朝,乃是夏族之王朝,贤亭虽隐,九族已避,引导和决定夏族走向的,终究还是他们,昌晟小儿如此行事,将后患无穷,最终伤及的不是他一人,必将是皇族朱氏一族。” 吴老清楚,朱狄说到底还是朱氏族人,他内心最关切和牵绊的,还是朱氏一族,皇位更迭,不过尔尔,但朱氏既为神雀皇族,那朱氏、皇、神雀王朝,三者间息息相关唇亡齿寒。 因此,朱狄在面对昌晟皇的步步紧逼,才会一直退避,所为何如,但求朱氏安宁,无愧皇兄所托。 一番话,究竟是治疴猛药,还是轻锤响鼓,看朱狄那动容的脸色便清楚,在吴老近乎逼迫眼神下,有气无力回道:“吴老,容后再定,一切待天音详查之后再说。” 朱狄的迟疑和犹豫,吴老明显能够察觉,特别是眼底那不易察觉的悲痛和怀念,尤不甘心道:“王爷,人心叵测欲壑难平,那可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种事一旦开头,便用无节制,一味的妥协壑退让,不仅于事无补,只会助长他们的贪婪。” 朱狄脸色几经变换,厉声呵斥道:“吴老,无须再言。” “王爷···” “吴老,督促天音尽快查探。”吩咐过后,便示意吴老离去。 随即,凉亭内又仅剩朱狄一人,嘀嘀咕咕,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一行浊泪伴随着越来越重的语调砸落在青石板上。 神雀,太阳山脉北麓,北端。 一条水量算得上丰沛溪谷尽头的深潭中窜出三人,两男一女,手脚并用艰难爬上岸,上岸之后第一时间相互搀扶向北疾行,只见他们浑身湿透,裹挟着污泥,甚为狼狈,沾满淤泥的衣衫也是腌臜破烂不堪,顺着破口,能够清晰看到因溪水浸泡而泛白的伤口,血水顺着他们蹒跚的脚步,洒落在枯黄枝叶上,渐渐向前方天河延伸。 就在这三人出潭水离去不足一炷香的工夫,自溪水上游,太阳山脉冲出十余好手,手持兵刃目露凶光,一看便知不是善类。 十余人一出密林,当即便自动分散开来,沿着溪水两岸向西搜索,也就半盏茶的时间,便有人发现了此前三人滴落在落叶上的血迹。 “这儿,有血滴,向北而去。” “向北?前方该是天河风陵渡口,他们身上有伤,必然是进渡口易庄寻求医治,追!”为首者一番查探,随即果断下令。 十余人,当即沿着血迹一路向北追击,动作干脆利索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绝非一般游魂草莽。 天河,于此地依太阳山脉北麓山势,绕山而过,呈弓字形,风陵渡口便位于正中位置,渡口方圆百里虽说归属荒郡双河州,但因亡山山脉所阻,再加上此地特殊地理环境,物产甚丰,更有亡山、太阳两山脉和天河之便,称得上夏族北地难得膏腴富饶之地。 因此,氏族封地繁若星辰,导致这片区域鱼龙混杂,成为一个容纳三教九流的法外之地,唯有风陵渡口,因风陵易庄驻有一所隶属双河州北寨城都指军兵,风陵渡口、风陵易庄成为这片法外之地唯一有序之所。 此时,两男一女三人相互搀扶,有惊无险,总算赶在天色尚未黑透前进入风陵易庄内。 “源哥哥,已经到风陵易庄了,还是抓紧时间把你伤口处理一下。”说话的便是这名女子,看似脏乱不堪,依旧难掩秀美容颜,明眸皓齿当真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对她口中的源哥哥,关切和爱护完全挂在脸上,呼之欲出。 这时女子身侧,那位一脸稚气,身量颇高的男孩,关切道:“是啊,源大哥,伤口沾水最易感染啊!” 二人口中的源哥哥、源大哥,满身狰狞可怖伤痕的男子,正是上官陆那游历在外的弟弟,上官源,对二人的紧张却是颇为不然,笑着宽慰道:“紫馨、小珂儿,多大点事儿,看你们紧张的。” 不错,秀美女子,正是上官陆、上官源兄弟俩在太阳山脉结识的慎氏族中那位小女孩儿、慎紫馨,不过,此时的慎紫馨,已然不能再称之为小女孩了,而是慎姑娘了,看到上官源嘻嘻哈哈,不以为然的态度,很是气恼,道:“源哥哥,这么多伤口,有些深可见骨,还说没多大事。” 慎姑娘脸上的嗔怒完全是做给上官源看的,手上已经拿起桌案包囊中的伤药,亲自为上官源处理伤口,可能是方才上官源那副莫不在乎的样子惹恼了她,动作稍显用力,疼的上官源是龇牙咧嘴苦不堪言,但脸上却强挂着欢喜满足的笑意,眼泪却是不自觉溢出眼眶,痛,并快乐着! 这下,慎紫馨更是心疼,手上动作瞬间轻柔,小心翼翼上药,嘴里嘀咕埋怨道:“活该,一点都不爱惜自己,活该···” “紫馨丫头啊,源哥哥真的没事。” “疼啊,真的疼啊,疼···” 上官源疼得倒吸凉气是事实,可他卖宝逗弄慎姑娘让她安心的行为也是事实,只是适得其反,不仅未能让慎紫馨姑娘宽心,反而惹得慎紫馨不喜,手上一重,顿时就让上官源原形毕露,剧烈疼痛让他身体都开始不自觉抽搐。 “哈哈、哈哈···” 小珂儿当即被逗乐,一直将愁苦挂在脸上的他,总算有了点笑脸。 “笑个屁,还不去催促店小二赶紧将热水送上来,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衫。”慎紫馨和上官源默契对视一眼,如释重负,这才轻声笑骂道。 小珂儿转身离去,上官源表情瞬间凝重,不解的眼神望向慎紫馨,压低声音询问道:“紫馨,柯儿尚且年幼,更是家中突变满门被戮,是不是···” “源哥哥,正因如此,才不能刻意去安慰他,那样只能让他时时刻刻沉浸于伤痛中,反而事与愿违弄巧成拙。”慎紫馨手上动作不停,出言解释道。 “哎···本想着带你去函谷关外领略一番塞外沙漠风光,没想到遇到这等糟心事,同室操戈兵戎相见,当真是奇闻一件,难得啊!紫馨,说起来也是奇怪,小珂儿父亲,堂堂虎牢关都指营营正,正四品,品秩可不低啊,竟会被麾下将校合力斩杀,你说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杀人就杀人呗,干嘛还要赶尽杀绝呢?还编造出狩猎不幸遇到遗兽,为遗兽所害,借口还真是蹩脚,你说这些家伙是不是没长脑子,就不能编的像样点儿···”上官源为了缓解刺骨疼痛,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慎紫馨和上官源一道游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对他的性子已非常了解,认真倾听,并不烦躁,继续涂抹着伤口,直至房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才制止上官源继续唠叨下去。 “源哥哥、馨姐姐,热水来了。” 小珂儿撞开房门,吃力将装满热水的水桶提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慎紫馨匆忙上前接过水桶,心疼道:“小珂儿,这是热水,哪是你能拎的啊,烫到你怎么办?店小二呢?” “小二···” “小二···” 小珂儿眼眸中闪动着感激的光芒,拉住怒吼中的慎紫馨,支支吾吾解释起来,道:“馨姐姐,外边下雨,我看小二忙不过来,就先提过来了。” 慎紫馨看着乖巧懂事的小珂儿,没来由充满心疼,不忍责任,柔声道:“小珂儿,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轻易放弃,这风陵易庄虽有朝廷兵马,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小心谨慎,你可千万不要轻易再露面了。” “馨姐姐,小珂儿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小珂儿懂事的保证道,说着,将热水倒在脸盆,用白巾浸过热水,拧干后,顾不得烫红的双手,缓缓擦拭着上官源脸上的污秽泥垢。 上官源看着小珂儿笨拙的模样,于心不忍,要知,他父亲乃是正四品都指营正,位高权重,小珂儿打小便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哪做的来这些伺候人的活儿,几次三番欲阻止,却都被慎紫馨给拦了下来。 近一炷香的时间,慎紫馨、小珂儿两人合力,总算将上官源周身伤口处理一遍,慎紫馨这才接过小珂儿手中的白巾继续擦拭,店小二直至此时才将热水和浴桶,送了过来。 吉人自有天助,上官源他们三人进入客栈后,便稀稀拉拉下起小雨,雨势不大,却足以将那些滴落的血迹冲刷干净,为他们争取更多休养时间。 这十余人,当真是追踪高手,血迹遭雨水冲刷,硬是依靠微弱,即将散去的血腥气,还有枯叶被踩压后残存的痕迹,于上官源三人于房间内享受沐浴之际,硬生生一路追寻,来到易庄外。 “他们应该是进入易庄,那小子受了我们几刀,又在山水中趟了近一个时辰,必须尽快处理伤口,一路上他们身上携带的那点伤药,怕是已经用尽,这段血水中便不曾闻到伤药味。” 为首汉子听过后,略加沉思,当即下令,道:“进庄。” 只是,他们可不是光明正大进入易庄,而是绕着庄墙,在一偏僻低矮处,纵身翻越庄墙,进入易庄。 第81章 艰难脱困(79\80免费章 ) 第七十九章:风陵易庄(剧情补充更新) 北风凛冽,呼啸而过,驱离着夏季留存于京城最后那缕暖意,而时间也伴随着枯叶的飘零,日渐消逝,秋去冬来,京城上空再难看到碧空万里的天空,蓝天白云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灰蒙阴沉的云盖。 贺志同顺利返京,昌晟皇那是喜笑颜开! 昌晟皇焉能不喜啊,贺志同舌灿莲花,说服四大氏族,四郡各氏族朝中声援四军都指的官员先后偃旗息鼓,军户氏族则在以柳风为首的京邑军户氏族斡旋下,早早退出老卒一事,至于老卒一事的核心力量,也就是都指都督和营正、司正们,在得到昌晟皇敕勋封爵的许诺下,尽管心有不甘,最终还是纷纷撤离京城。 至此,百战老卒一事得以妥善解决。 但问题的关键是,神雀朝堂却并未因此而得以安宁,王、荒两郡氏族在京官员中,以冯、马两位大学士为首,联合都察院御史,接连不断上奏,奏请朝堂彻查五羊关破。 与此同时,各郡乃至京邑都指,上至都督下到旗总,总计一千八百八十六人于十日内相继身亡,暴毙的因由更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伴随着丧亡军报呈送五军都督府及兵部,顿时引发朝堂轩然大波。 毕竟一千八百八十六人,连同他们的父母妻儿,仆从亲随,枉死者何止万人! 人走茶凉,何况他们大多都是幽魂出身,凭戍边战功才在郡州都指获得一席之地,如今身死,无论因何缘故,自杀也好、刺杀也罢,总之各郡都指中有大量军职空缺了出来。 这下,当真是群狼环伺,而且还是多日不曾进食的恶狼,神雀朝堂因为这些军职的空缺,文武百官吵闹不休争执不断,折腾得昌晟皇在承恩宫接连大发雷霆,甚至连续三次不曾在朝会中现身。 利益面前,哪还顾得上矜持和礼节,赤裸裸血淋淋。毕竟各级军职,可不仅仅只是统领军兵这般简单。 依神雀官制,军、政分离互不干涉而又彼此制约,都指领兵牧守一方,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依一城都指卫而言,军务上受州都指司辖制的同时,亦受到城主府节制,都司辖制理所应当,所谓城主府节制也仅限某些特殊时期。 可以说,在都指卫这一亩三分地,一应事务皆有卫正一言而决,是当之无愧的掌控者,所谓粮草军械这等不过蝇头小利,军权在握背后所带来的隐形收益,才是各氏族打破头争取这些军职的真正原因。 自残血夜后,夏族承平已久,神雀立朝三百余载,更是歌舞升平,神雀都指,尤其是郡州都指军系,依军制,郡都督府总领一郡军务,郡州都指皆归其辖制,但时至如今,郡都督府早已名存实亡,因此头上没了这个婆婆的郡都指营、州都指司和城都指卫或所,拥有实权远非摆在明面上那些。 常言道,两成收益心眼活泛、五成收益铤而走险、十成收益无视律法、三十成收益无惧死亡。 军职,如此光鲜亮丽诱人的蛋糕,收益已无法用数字衡量,纵然是圣人,怕是也难以处之泰然淡然以对吧! 何况置身朝堂,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员,妥妥的俗人,甚至就连国子监出身的大部分官员也难以坚定立场不可免俗。 王、荒两郡氏族官员的注意力随之转移,所有人都在精心筹谋,该如何在这场饕餮盛宴中分得一杯羹,当然,对于这些军职因何空出,早已战略性过滤,唯有都察院矢志不渝,在连番上奏无果后,以一己之力展开调查。 消息在京城坊间都传得沸沸扬扬,天音又岂会没有详细传至靖王府。 贺志同,准确的说应该是昌晟皇,谋划缜密布局精妙隐秘,从确认剔除到筛选配合行事的各郡军户氏族,再到精心挑选出京联络人员,更甚至,具体到局中每人该如何行事、如何清理痕迹、如何完美善后······ 可以说,足以确保消息不会外泄,算得上万无一失,各郡同时行事,宛若天女散花,因此就算天音全力以赴,短时间内查探清楚也非常困难。 只是,相比朝堂奏报明面上那些糊弄人的东西,天音传递回靖王府的消息无疑更详实一些,虽说受限于时间一时难以查探清楚,但有他们前期传递回来的这些消息,已足以让朱狄猜测一二。 京城、靖王府、后院凉亭。 朱狄粗略翻看过后便将册本放在身侧石桌上,天音调查出来的这些线索太过琐碎,不是含糊不清便是查不可查,再不然便是无可查证,唯一确认的是,所有意外和看似正常的身亡,并无任何问题。 没有问题才是真正的问题,天音无法查出其中端倪,只能说对方棋高一着,手段高明,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尽管朱狄明知其中有问题,却也是束手无策,脸色铁青,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王爷,他们、他们···可都是追随您多年,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弟兄,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啊!”吴老双眼泛红,就连说话也满是哽咽,粗喘几口气,缓解内心的悲愤,一吐为快道:“王爷,启沣已非黄口小儿,他现在乃是神雀的皇,屁股决定脑袋,为稳固皇权,行事愈发肆无忌惮了啊!” “王爷,这些年您领军屡屡出京解五羊、白骨、函谷各关以危急,可谓战功赫赫彪炳千秋,如此抛家舍业出生入死,是为哪般?” “多年来,军户氏族把控军伍,操训废弛、军纪涣散,若非王爷殚精竭虑精心筹划,他启沣小儿哪来的底气守护神雀这万里河山,偌大王朝,怕早已礼崩乐坏成过眼云烟了吧!” “他、他···”颤抖的右手指向皇宫方向,怒骂道:“早已是黄土一抔,岂还能坐在那张椅子上作威作福!” “自他登基以来,对王爷您是步步紧逼,先是不顾边关安危,一纸诏书夺去您都督职,更将于您麾下效力的众多将校或调离、或下狱、或罢黜,再然后便是将您囚禁于这王府中不得踏出半步。” “羽谷一战,竟以赔付巨额钱货来避免战祸蔓延,堂堂神雀王朝,竟需远嫁自家女来维护王朝边境,那脆弱不堪一触即溃的所谓安宁和和平,耻辱、耻辱啊!” “还说什么鞑子退出五羊、什么两国缔结盟好永无刀兵,还真他妈看得起自己,把屎糊到脸上当贴金,遮得住那刺鼻的骚臭?哼···夏族男儿,难道都死绝了,需要族中女子委身北蛮鞑子以平息兵祸。” “鞑子刚一退兵,羽谷关前硝烟尚未散去,鞑子虎视眈眈,外患未消却是内乱四起,当朝之皇,竟行阴谋诡计,对象还是那些为他守护这万里河山,战功赫赫功勋彪炳的战将,倒行逆施罔顾君臣之道,可称之为君乎?” “吾族,历来便被百族所不容,灭绝吾族之心从未断绝,因此所面临和遭遇的危机和险境,数不胜数,可吾族先贤,何曾屈服过,无论何时何境,从未有过卑躬屈膝屈服之举,皆为铮铮铁骨血性男儿,奋勇反抗,纵身死亦无悔,累累白骨,铺就出今日吾族这栖息繁衍之地。” “残血夜至今,吾族历经穹、玄、廉、晋、汤再到神雀朝德善皇,四千余年,这周边各国、各部落,何曾熄灭觊觎吾族的歹念,无论穹、玄,还是廉、晋,再或是汤,再算上神雀当朝到德善皇,强敌来犯,哪次不是族中儿郎以血肉之躯,杀得他们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可是、可是···您看看我们这位昌晟皇,和谈、和亲,实乃是吾族之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枉为夏族男儿,有何颜面自称···夏皇!” 吴老一口气将一直压抑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不吐不快酣畅淋漓,随着话音落地,心中怒火反而愈加旺盛,致使胸腔剧烈起伏。 吴老一直以来对任何事冷眼旁观,对任何人、任何事始终置身事外,这次竟罕见如此激动,朱狄对吴老的反常同样深感惊愕,短暂沉寂后,出言解释道:“吴老,和谈以退兵、和亲以休战,也属无奈之举,都指战力低下,五羊边军十不存一,反观鞑子,兵锋犀利,岂可等闲视之,不失为良策。” 吴老更不以为然,神色激动,就连语调也不自觉高上几分,道:“王爷,都指战力低下,这不假,鞑子铁蹄兵锋甚盛,更是不争的事实。但同时,更加不可忽视的是,羽谷守军历经血战,都督府三大营、各郡都指援兵、禁军,早已今非昔比,何况还有夏族热血男儿源源不断赶赴京邑,奔赴羽谷关,归根结底,还是私心作祟,舍不下功名利禄,跑不开荣华富贵,家国大义终究敌不过心底那点弯弯绕。” “哎···吴老···”朱狄一声长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吴老见朱狄始终不为所动,或者说一直不曾表态,刹那间的迟疑,针对朱狄的顾虑,沉声警示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军卒葬沙场,此乃吾族男儿当有之风骨。王爷,昌晟小儿如此行事,已非稳固皇权那般简单了,刀锋所指,怕不是千秋皇权。神雀,看似是吾族之王朝,可归根结底,非一姓一氏之王朝,乃是夏族之王朝,贤亭虽隐,九族已避,引导和决定夏族走向的,终究还是他们,昌晟小儿如此行事,将后患无穷,最终伤及的不是他一人,必将是皇族朱氏一族。” 吴老清楚,朱狄说到底还是朱氏族人,他内心最关切和牵绊的,还是朱氏一族,皇位更迭,不过尔尔,但朱氏既为神雀皇族,那朱氏、皇、神雀王朝,三者间息息相关唇亡齿寒。 因此,朱狄在面对昌晟皇的步步紧逼,才会一直退避,所为何如,但求朱氏安宁,无愧皇兄所托。 一番话,究竟是治疴猛药,还是轻锤响鼓,看朱狄那动容的脸色便清楚,在吴老近乎逼迫眼神下,有气无力回道:“吴老,容后再定,一切待天音详查之后再说。” 朱狄的迟疑和犹豫,吴老明显能够察觉,特别是眼底那不易察觉的悲痛和怀念,尤不甘心道:“王爷,人心叵测欲壑难平,那可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种事一旦开头,便用无节制,一味的妥协壑退让,不仅于事无补,只会助长他们的贪婪。” 朱狄脸色几经变换,厉声呵斥道:“吴老,无须再言。” “王爷···” “吴老,督促天音尽快查探。”吩咐过后,便示意吴老离去。 随即,凉亭内又仅剩朱狄一人,嘀嘀咕咕,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一行浊泪伴随着越来越重的语调砸落在青石板上。 神雀,太阳山脉北麓,北端。 一条水量算得上丰沛溪谷尽头的深潭中窜出三人,两男一女,手脚并用艰难爬上岸,上岸之后第一时间相互搀扶向北疾行,只见他们浑身湿透,裹挟着污泥,甚为狼狈,沾满淤泥的衣衫也是腌臜破烂不堪,顺着破口,能够清晰看到因溪水浸泡而泛白的伤口,血水顺着他们蹒跚的脚步,洒落在枯黄枝叶上,渐渐向前方天河延伸。 就在这三人出潭水离去不足一炷香的工夫,自溪水上游,太阳山脉冲出十余好手,手持兵刃目露凶光,一看便知不是善类。 十余人一出密林,当即便自动分散开来,沿着溪水两岸向西搜索,也就半盏茶的时间,便有人发现了此前三人滴落在落叶上的血迹。 “这儿,有血滴,向北而去。” “向北?前方该是天河风陵渡口,他们身上有伤,必然是进渡口易庄寻求医治,追!”为首者一番查探,随即果断下令。 十余人,当即沿着血迹一路向北追击,动作干脆利索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绝非一般游魂草莽。 天河,于此地依太阳山脉北麓山势,绕山而过,呈弓字形,风陵渡口便位于正中位置,渡口方圆百里虽说归属荒郡双河州,但因亡山山脉所阻,再加上此地特殊地理环境,物产甚丰,更有亡山、太阳两山脉和天河之便,称得上夏族北地难得膏腴富饶之地。 因此,氏族封地繁若星辰,导致这片区域鱼龙混杂,成为一个容纳三教九流的法外之地,唯有风陵渡口,因风陵易庄驻有一所隶属双河州北寨城都指军兵,风陵渡口、风陵易庄成为这片法外之地唯一有序之所。 此时,两男一女三人相互搀扶,有惊无险,总算赶在天色尚未黑透前进入风陵易庄内。 “源哥哥,已经到风陵易庄了,还是抓紧时间把你伤口处理一下。”说话的便是这名女子,看似脏乱不堪,依旧难掩秀美容颜,明眸皓齿当真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对她口中的源哥哥,关切和爱护完全挂在脸上,呼之欲出。 这时女子身侧,那位一脸稚气,身量颇高的男孩,关切道:“是啊,源大哥,伤口沾水最易感染啊!” 二人口中的源哥哥、源大哥,满身狰狞可怖伤痕的男子,正是上官陆那游历在外的弟弟,上官源,对二人的紧张却是颇为不然,笑着宽慰道:“紫馨、小珂儿,多大点事儿,看你们紧张的。” 不错,秀美女子,正是上官陆、上官源兄弟俩在太阳山脉结识的慎氏族中那位小女孩儿、慎紫馨,不过,此时的慎紫馨,已然不能再称之为小女孩了,而是慎姑娘了,看到上官源嘻嘻哈哈,不以为然的态度,很是气恼,道:“源哥哥,这么多伤口,有些深可见骨,还说没多大事。” 慎姑娘脸上的嗔怒完全是做给上官源看的,手上已经拿起桌案包囊中的伤药,亲自为上官源处理伤口,可能是方才上官源那副莫不在乎的样子惹恼了她,动作稍显用力,疼的上官源是龇牙咧嘴苦不堪言,但脸上却强挂着欢喜满足的笑意,眼泪却是不自觉溢出眼眶,痛,并快乐着! 这下,慎紫馨更是心疼,手上动作瞬间轻柔,小心翼翼上药,嘴里嘀咕埋怨道:“活该,一点都不爱惜自己,活该···” “紫馨丫头啊,源哥哥真的没事。” “疼啊,真的疼啊,疼···” 上官源疼得倒吸凉气是事实,可他卖宝逗弄慎姑娘让她安心的行为也是事实,只是适得其反,不仅未能让慎紫馨姑娘宽心,反而惹得慎紫馨不喜,手上一重,顿时就让上官源原形毕露,剧烈疼痛让他身体都开始不自觉抽搐。 “哈哈、哈哈···” 小珂儿当即被逗乐,一直将愁苦挂在脸上的他,总算有了点笑脸。 “笑个屁,还不去催促店小二赶紧将热水送上来,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衫。”慎紫馨和上官源默契对视一眼,如释重负,这才轻声笑骂道。 小珂儿转身离去,上官源表情瞬间凝重,不解的眼神望向慎紫馨,压低声音询问道:“紫馨,柯儿尚且年幼,更是家中突变满门被戮,是不是···” “源哥哥,正因如此,才不能刻意去安慰他,那样只能让他时时刻刻沉浸于伤痛中,反而事与愿违弄巧成拙。”慎紫馨手上动作不停,出言解释道。 “哎···本想着带你去函谷关外领略一番塞外沙漠风光,没想到遇到这等糟心事,同室操戈兵戎相见,当真是奇闻一件,难得啊!紫馨,说起来也是奇怪,小珂儿父亲,堂堂虎牢关都指营营正,正四品,品秩可不低啊,竟会被麾下将校合力斩杀,你说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杀人就杀人呗,干嘛还要赶尽杀绝呢?还编造出狩猎不幸遇到遗兽,为遗兽所害,借口还真是蹩脚,你说这些家伙是不是没长脑子,就不能编的像样点儿···”上官源为了缓解刺骨疼痛,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慎紫馨和上官源一道游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对他的性子已非常了解,认真倾听,并不烦躁,继续涂抹着伤口,直至房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才制止上官源继续唠叨下去。 “源哥哥、馨姐姐,热水来了。” 小珂儿撞开房门,吃力将装满热水的水桶提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慎紫馨匆忙上前接过水桶,心疼道:“小珂儿,这是热水,哪是你能拎的啊,烫到你怎么办?店小二呢?” “小二···” “小二···” 小珂儿眼眸中闪动着感激的光芒,拉住怒吼中的慎紫馨,支支吾吾解释起来,道:“馨姐姐,外边下雨,我看小二忙不过来,就先提过来了。” 慎紫馨看着乖巧懂事的小珂儿,没来由充满心疼,不忍责任,柔声道:“小珂儿,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轻易放弃,这风陵易庄虽有朝廷兵马,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小心谨慎,你可千万不要轻易再露面了。” “馨姐姐,小珂儿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小珂儿懂事的保证道,说着,将热水倒在脸盆,用白巾浸过热水,拧干后,顾不得烫红的双手,缓缓擦拭着上官源脸上的污秽泥垢。 上官源看着小珂儿笨拙的模样,于心不忍,要知,他父亲乃是正四品都指营正,位高权重,小珂儿打小便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哪做的来这些伺候人的活儿,几次三番欲阻止,却都被慎紫馨给拦了下来。 近一炷香的时间,慎紫馨、小珂儿两人合力,总算将上官源周身伤口处理一遍,慎紫馨这才接过小珂儿手中的白巾继续擦拭,店小二直至此时才将热水和浴桶,送了过来。 吉人自有天助,上官源他们三人进入客栈后,便稀稀拉拉下起小雨,雨势不大,却足以将那些滴落的血迹冲刷干净,为他们争取更多休养时间。 这十余人,当真是追踪高手,血迹遭雨水冲刷,硬是依靠微弱,即将散去的血腥气,还有枯叶被踩压后残存的痕迹,于上官源三人于房间内享受沐浴之际,硬生生一路追寻,来到易庄外。 “他们应该是进入易庄,那小子受了我们几刀,又在山水中趟了近一个时辰,必须尽快处理伤口,一路上他们身上携带的那点伤药,怕是已经用尽,这段血水中便不曾闻到伤药味。” 为首汉子听过后,略加沉思,当即下令,道:“进庄。” 只是,他们可不是光明正大进入易庄,而是绕着庄墙,在一偏僻低矮处,纵身翻越庄墙,进入易庄。 第82章 艰难脱困 第八十一\\八十二章:艰难脱困(剧情补充更新) 卯时,风陵易庄。 上官源、慎紫馨、钱柯三人热水沐浴,虽提心吊胆高度警惕,却也是睡了个难得的囫囵觉,可整个风陵易庄却因为追寻他们踪迹而来十七人的狠厉毒辣手段,折腾的鸡飞狗跳。 他们循着伤药这个线索,分开行事,深更半夜直接强行闯入药铺,胁迫大夫进行问询,并残忍杀害以灭口。 巧合和幸运,总会相伴而至,上官源他们进入易庄落脚天阳客栈,不便露面,是以银钱买通店小二,委托他购买所需伤药,幸亏店小二贪图购买伤药差价,舍近求远,去的是相熟一家相对便宜的药商而不是医馆或是药铺,歪打正着,无形中为上官源他们又争取了一些时间。 俗话说,什么事啊,最怕较真,为了能够在易庄内挖出上官源三人踪迹,而所有医馆和药铺一无所获,十七人紧急磋商后,开始将目光转向易庄落脚之所,酒肆、客栈、车马店、货栈······ 风陵易庄、天阳客栈。 客房内,小珂儿依旧沉睡,流淌着的哈喇子在头枕上画出精彩图案,紫馨姑娘身子翻动,朦胧睡眼看到上官源倚着门柱透过门缝把风,这才猛然想起,替换上官源,后半夜守夜的人,本该是她。 慎紫馨小心翼翼起身将小珂儿踢翻的被褥盖好,这才来到上官源身后,道:“源哥哥,歇息一会儿吧。” “馨儿,没事。估摸着前半夜不会有事,就眯了一会儿,你再去睡会儿吧,差不多再有半个时辰,我们也该离开了。”慎紫馨憔悴的脸色让上官源阵阵心疼,柔声劝慰道。 上官源关爱的目光,疼惜的话语,让慎紫馨甚是受用,心头涌起无限甜蜜,当初缠着爷爷离开农山,为的不就是能够在他身边吗? “源哥哥,睡够了。” 开口说话同时,习惯性端详着自己源哥哥,往日俊秀阳光的脸上,总是不自觉浮现丝丝缕缕的惆怅和不安,低声宽慰起来,道:“源哥哥,可还是担心那些歹人会追来吗?如今我们已经在风陵易庄,他们不至于胆大包天直接动手吧。” 闻言,上官源一脸苦笑,低声道:“馨儿,那些人胆敢公然犯上作乱,行灭门之举,又岂会顾虑这些呢,何况小珂儿是唯一的幸存者和知情人,已然成为他们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除便有一日败漏的担忧,不是他们丧心病狂,事关身家性命,不得不非常行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那源哥哥你带着我和小珂儿一路东行,是要前往京城吗?” “正是,一路逃来,那些追杀我们的并非游魂,看他们行事作风,该当是钱将军麾下那些谋害他的人,这一路我们三人虽极少进城,却又在饭馆酒肆听到不少闲言碎语,莫名身死的不仅仅是小珂儿的父亲,还有各郡、各关军伍中人,处处透露着诡异,只能前往京城,才能真正安宁。” 上官源转头看了看房门外,确认没有什么意外情况,这才继续说道:“饭馆酒肆里的消息虽不尽其实,却非空穴来风,既然小珂儿的父亲临死前叮嘱他前往京城求助于靖王爷,必有其深意。”随即目光复杂,幽幽感慨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怕是正因靖王,小珂儿一家才遭此横祸啊!” “靖王?那不是皇族掌兵权的王爷吗?那可是当今在座那位的皇叔,是皇最信任的人呢,什么人啊?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算计他呀?” 上官源强忍着笑意,唯恐笑出声来再被紫馨报复性上药,出言解释道:“馨儿,如今的靖王朱狄,是当朝昌晟皇皇叔,是先皇德善皇所封靖王,而非当朝这位昌晟皇。” “那就难怪了,人走茶凉嘛,不会、不会是···”慎紫馨顺着话茬似是想的什么,双眸满是惊骇,双手遮掩口鼻,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上官源却是神色平淡,只是语气中有一抹鄙夷和遗憾的意思,道:“馨儿,应该是了,鞑子攻打羽谷大半年久攻不下,最终却是我朝以和谈罢兵、和亲休战。倘若是靖王领兵,当不至于此。” “源哥哥,靖王是不是就是陆哥哥心上人,那位和亲北蛮的安玉公主?” 女人的脑回路天生清奇,对情情爱爱、恩怨情仇这些八卦尤其敏感,谈起这个话题,就连双眼都冒着小星星,只是眼眸中的期待随即被悲痛所取代,哀叹道:“源哥哥,你说玉姐姐就这么远嫁北荒蛮子,岂不是日日都要以泪洗面啊!” “馨儿,我们是不是有命进入京城还是一回事呢?” “有源哥哥你在,我们肯定会顺利进京。”慎紫馨很是笃定,随即撒娇似的说道:“快,快给我再说说陆哥哥和玉姐姐的事情嘛!” 就在上官源和慎紫馨苦中作乐打趣逗乐的同时,一路追杀他们的歹人已有两人进入天阳客栈,横行直撞,闯入客栈掌柜所在房间,利刃加身,威逼询问,至于听到动静,闻讯而来的几个店小二,遭遇毒手,当场惨死。 “啊···” 店小二濒死前那声惨叫,瞬间让上官陆惊醒,脸色大变,神色戒备。 “不对···馨儿,快···叫醒小珂儿,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慎紫馨脸色随之凝重,轻手轻脚却是动作迅捷,唤醒沉睡中的小珂儿,为避免发出异响,一边用手捂紧小珂儿的嘴,一边不停打着手势。 上官源在慎紫馨叫醒小珂儿的这点时间内,动作飞快,收拾着房间内三人的物品,说是物品,其实就是昨夜托店小二采买的伤药和换洗衣衫。 天阳客栈,包括他们这间客房,都是上官源精心挑选的,天阳客栈前后临街,而他们这间最靠后的房间,不仅便于观察整个天阳客栈内的情况,更能够随时夺窗而走,为便于行事,上官源更于昨夜耗尽身上本就不多的银钱,后街对面酒肆伙计买了三匹健马,栓在店门前。 就在慎紫馨带着小珂儿来到窗前,欲翻窗而出之际,上官源一个箭步拉住,神色凝重,低语解释道:“馨儿,不可。眼下他们并未确认我们就在这儿,如此动静,岂不是不打自招,而且卯时将至,毕竟这风陵易庄并非寻常氏族封地庄子,而是易庄,庄内多商贾,人来人往车马繁多,只有那个时间我们这三匹马才不会显得那般突兀。” 慎紫馨随即提出她的担忧,道:“源哥哥,虽说依理如此,但那些人追踪本事不小,确认我们的位置,不会需要很久。” 上官源脸上随即浮现急切之色,慎紫馨有此顾虑,他又何尝没有,但在二人面前却又不得不故作镇定,不确定的回道:“入住天阳客栈,我三人前后分开投栈,想来能够迷惑一时。” 等待最是煎熬,尤其是在生死关头,更令人心焦,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般沉闷而压抑,完全就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上官源紧握利剑,高度警惕,一路厮杀多次交手,他对那些家伙并不陌生,虽说实力并不算厉害,不过入流武者,多为二流武者,但却熟捻合击之术,且是自军伍战阵中演化而来的武者合击之术,因此他这个就差临门一脚便入绝顶的流境巅峰武者,再加上还需顾及馨儿和小珂儿,一直束手束脚。 透过门缝,能够清晰听到那一声声低沉的哀嚎嘶吼声,尽管内心无比悲愤,却又不得不强自压抑着心中几欲喷薄而出的杀意,以免被那些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家伙们察觉到杀念,暴露行踪。 天阳客栈,掌柜房间。 掌柜腿上再一次被利刃划开一道血口,整个人几乎浸泡在血水中,被褥早已被血水浸透,开始顺着床帮稀稀拉拉流淌,惊恐,再加上剧烈疼痛和严重失血后的眩晕感,双眼迷离,整个人陷入无意识昏迷状态。 “再问你一遍,你客栈昨夜可有三人投栈?一男、一女、一小孩。” 狠辣的眼神,暴戾的语气,让掌柜瞬间回神,双手下意识扯过锦被死死摁着腿上的伤口,声嘶力竭低吼道:“没有···没有,都说了没有啊,确实没有啊!” 掌柜的吼叫让汉子的仅有的那点耐心消耗殆尽,厉色更盛,威胁道:“冥顽不化,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为了陌生人而甘愿家破人亡。” “不要啊、不要啊,好汉、两位好汉,客栈当真没有你们所说的三人投栈啊!” 当掌柜看到二人面目狰狞,杀气腾腾一步步走向早已昏迷在角落的夫人和幼子,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满是哀求,磕头作揖,尽管双腿被废已无法站立行走,依旧用手支撑着肥硕的身体艰难从床上滚下来,欲以残躯守护自家的家人。 二人不为所动,粗暴扯着夫人和幼童的头发,将散发着摄人寒意的短刃分别放在二人喉间,一脸戏谑。 “整个易庄所有客栈,唯有你天阳客栈店小二,昨夜在庄西范老头那个药贩子那儿采买伤药,你敢说你不知道?” “没有、真的没有啊···呜呜···呜呜···两位好汉若不信,老夫这就带着两位到客房查看,还望两位爷手下留情,放过他们。” “手下留情,求求···求求两位爷了!” 掌柜声泪俱下,跪倒在床前,磕头如捣蒜,双眼紧盯着那两柄放在夫人和幼子喉咙间的利刃,浑然忘却自身伤势,苦苦哀求。 此刻,这两位看似凶神恶煞的歹人也是骑虎难下,客栈掌柜妻儿家小,乃是威逼掌柜最好的砝码,自不会轻易杀了,虽然掌柜也因身上,尤其是双腿伤口众多,大量出血致使无法站立行走,但却不能绝对保证不会暴露他们的形迹和目的。 毕竟,本就是极度私密,绝不可公之于众,倘若当真搜查整间客栈,不仅容易打草惊蛇,更易横生事端,且这客栈有客房四十八间,真搜,那搜到什么时候去。 关键是,昨夜他们一通忙活,查探出采买伤药的并非这天阳客栈一家,还有天盛酒庄、徐记皮货铺、范记车马店,他们本就人手不足,分开行事,查验这天阳客栈的只有他二人。 “野豹,如何?”控制掌柜夫人的汉子一时难以决断,迟疑的目光望向同伴,也就是控制掌柜幼子的那人。 野豹一脸急躁,眼眸中的迟疑一闪而逝,急声道:“搜,米鼠,搜吧,一间间搜!” “野豹,动静太大,易出变故···” 野豹浑身戾色,厉声打断道:“天阳客栈不过是风陵易庄一个小客栈,投宿的都是些行脚商,无根无基,就算都宰了也闹腾不出多大风浪。” “这,是不是有些···” 米鼠的优柔寡断让野豹愈加急躁,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要不是猴子坏事,随手一刀将那范老头给宰了,哪有这么多麻烦事。” 野豹和米鼠的分歧,说到底还是出身使然,行伍之人,行事直来直去,坚信凭借手中利刃便可解决一切麻烦和危机,自虎牢关莪臂山追杀之始,他们一行三十余人,斥候出身擅于探查的几人最受上官源偏爱,杀个干净,而剩下的他们,尽管实力高强,可久在军伍,行事粗暴缺乏圆滑。 最关键的是,风陵易庄距离京城咫尺之遥,利令智昏,行事不免失去章法患得患失。 “野豹,逐间搜索动静太大,何况我们中唯有山鼠他们几个见过小公子,不若告诉苍狼老大,让守在西门的山鼠过来,我们三人可扮作客栈伙计,借机入房查验?”不知米鼠是心存善念还是不愿多生事端,提出一个折中,稳妥些的办法。 “好。” 野豹当即离开天阳客栈,而米鼠留下守在掌柜房间。 天阳客栈、天盛酒庄、徐记皮货铺、范记车马店,这四家于昨夜采买伤药的地方,在他们看来,上官源三人躲避追杀,必然极力隐藏行迹,天盛酒庄、范记车马店人流如织鱼龙混杂,是最有可能藏身之地,再加上还需防范搜寻有所疏漏,被上官源浑水摸鱼逃之夭夭。人手不足,苍狼自然要分个轻重缓急,不然也就不会是野豹和米鼠二人负责搜寻天阳客栈了。 天阳客栈,是他们广撒网下挖出贩卖药材的范老头而牵扯出来的,可范老头因为脾气倔强口出不逊惹恼猴子,尚未怎么逼问便被一刀宰了。能够在风陵易庄内成为坐地商,哪个身后没点盘根错节的关系,而天阳客栈掌柜所依仗的便是族中一位子侄于易庄军所中任军头,自然不会将闯入他房间的野豹和米鼠放在眼里。 直至傲慢的话语和态度激怒暴脾气的野豹,客栈伙计成为那杀鸡儆猴的鸡,纷纷惨遭杀害,感受到利刃划破皮肉,鲜血和剧烈疼痛刺激下瞬间惊醒,意识到野豹和米鼠二人并非他所认为入室抢劫的小瘪三,面对闪烁着寒芒的利刃,瘫坐在床上,脑海中唯一念头便是求饶活命,如何保全自身和家小安危。 野豹和米鼠认定搞定掌柜便能得到他们需要的一切,殊不知,恰恰是杀鸡儆猴的猴一无所知,消息都在被杀的鸡那儿。阴差阳错机缘巧合,野豹和米鼠自然也就错过了搜寻上官源三人的黄金时间。 野豹的脚程不可谓不快,不足半炷香的工夫,山鼠便被他带来天阳客栈,可等他二人进入掌柜坐在房间,看到的却是同伴米鼠被杀,客栈掌柜一家三口不知所踪,愤怒和仇恨冲击下令二人当场失去理智,一心认定杀害自家弟兄的凶手就在这间客栈内。 时至辰时,风陵易庄东、西两庄门准时打开,商人逐利,在他们眼中一分一秒便是一分一厘的利头,因此早早便等候在门前,庄门打开,自然以最快速度离开。 上官源带着慎紫馨和小珂儿便藏匿于这样一支商队中,小珂儿当然不能堂而皇之显于人前,而是被上官源藏在商队的货箱里,三人就这样在苍狼他们眼皮子底下顺利离开风陵易庄。 都说无巧不成书,自上官陆得到五羊兵败关破,决意为枉死弟兄讨个说法,方宗便依照筹划,明面上出京游历各郡,实则暗中拉拢游魂,收为己用。 方宗一路南下,自药郡到理郡再到母郡,风闻都指中的大变,且在赶路途中亲眼目睹虎牢关都指营营正钱将军被杀的一幕,本欲出手救下钱将军的幼子,却被同样于莪臂山游历的上官源和慎紫馨捷足先登,方宗当时便从上官源的武势中认出和自己同出一脉,随即决定暗中护其周全。 上官源他们这一路之所以无数次死里逃生,有惊无险顺利进入风陵易庄并安然脱身,藏身于商队前往京城,皆归功于方宗的暗中守护。至于天阳客栈掌柜一家三口,正是方宗在看到野豹孤身离去,仅剩米鼠一人,果断出手斩杀。 与此同时,方宗安排人手将掌柜一家送往军所,借力打力,给苍狼他们找些麻烦,而他自己则亲自盯着上官源他们顺利走出易庄,这才返回易庄汇合三位弟兄,顺着商路,赶往京城。 天盛酒庄、徐记皮货铺、范记车马店,苍狼一无所获,苍狼在得到米鼠在天阳客栈被杀的消息,当即调动除却东、西两门的人手,尽皆赶往天阳客栈。 苍狼很清楚,倘若他们在风陵易庄失守,此后东去京城的一路上得手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一时间就连他也感到无比棘手,内心第一次浮现出躁乱的心绪,在他赶到天阳客栈,看到米鼠的惨死,情绪瞬间爆发,极端恼怒下,下令封锁天阳客栈,逐个房间搜查。 但有抵抗和不从,格杀勿论!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天阳客栈那些尚未离去的住客便承受了无妄之灾,米鼠的死将他们心中压抑多日的暴虐和嗜血引爆,闯入房间,一言不合便挥刀砍杀。 整个天阳客栈,因为苍狼等人残暴行事,不知有多少人无辜惨死,凄惨之状就算是称之为阿鼻地狱也不足为过。 天扬客栈掌柜一家被方宗的三位兄弟放在易庄军所门口,掌柜的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见到自家丈夫侄子,掌柜夫人这才算是醒过神来,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将她所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天扬客栈遭遇匪患,行事乖张草菅人命,”消息经军头层层上报。 风陵易庄军所所正在麾下旗总禀报后当即点一旗弟兄二百余人火速前往天阳客栈。 第83章 避敌入京(上) 第八十三章:避敌入京(剧情补充更新) 人类,自诩万灵之长,但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人亦是其中一员。所谓人性之恶,不过是失去自我约束,丧失理智,回归兽之本性,如此行径,又如何称之为人呢? 人性本善,恶为兽之本性,善恶不过一线之隔,人之所以称之为人,便是能够约束自身内心兽欲,谨守为人的底线。 礼仪、道德、规矩、学识···这些条条框框或许被人所不喜,乃至憎恶的存在,却是人脱离兽性的缘由。一旦这些约束不复存在,兽性压过人性,一切回归原始状态,所遵循的则是弱肉强食优胜略汰的自然法则。 苍狼,他们倘若只为掩藏行迹,行灭口之举也就罢了,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尚算说得过去,可他们在天阳客栈的举动,已完全跨越为人的底线,丧心病狂,畜生不如,起码畜牲还知道舍命保护雌性和幼崽。 上官源他们三人自天阳客栈安然脱身,可客栈内其他客人却遭受池鱼之殃,风陵渡,北接亡山、南临阳山,居京邑、药郡、母郡三郡交界之地,物产丰腴,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易庄内客栈、车马店日日客满。天阳客栈,四十八间客房,住客达一百二十七人。 苍狼他们强行闯入客房,稍有姿色的女性皆遭到强暴,灭口手法更是残忍,完全就是虐杀,没有一具尸身是完整的,客栈内所有人都成为他们发泄的工具。 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因为风陵易庄都指军兵的到来而终止,伴随着苍狼他们的仓皇逃离,仅存的十六人这才挣脱突如其来的噩梦,却也是生不如死,受惊过度丧失神智,被那宛如地狱般的景象吓成了疯子。 天阳客栈内惨案,让每一个进入客栈的风陵军所军卒都不寒而栗,其血腥、其惨烈,就连他们这些经历过生死的军中汉子都无法承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无论是上官源三人,还是一直暗中相随的方宗,再或是一路追杀的苍狼,各有各的算盘,各有各的心思,就连一起历经生死的上官缘、慎紫馨、钱柯也不例外。 钱柯,遵从父亲临终前的叮嘱前往京城找寻靖王,可不是真的遵从父亲遗愿,求其庇护,而是为父报仇、替父正名。 方宗,最初在虎牢关外莪臂山遭遇那场惊变之际,内心最初始的心思的确有仗义出手的念头,被上官源捷足先登,看出他同出一脉的武势,这才做出一路暗中护送的决定。 随着东行一路见闻,再加上对莪臂山惊变了解的逐渐深入,敏锐感知到此事并不简单,军户氏族处境堪忧,内外交困,却绝无直面靖王的勇气和实力,这让他看到一丝希望,变局的希望,希望钱柯顺利抵达京城,成为他心中一个支点,可以撬动京城局势的支点。 至于上官源,最初的确是见义勇为的侠义之举,当然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虽说同上官陆分开多年,一直游历于各地,但对自幼相伴甚至有些崇拜的陆哥,始终不曾断绝对他的关注。上官陆身陷囹圄,他同样是忧心如焚,同时他也清楚,有郭安玉这尊大神在,就算他陆哥当真触犯军规,有她照拂,当无大碍。 羽谷战事及神雀、謌克两国和谈、和亲,这两年神雀朝最重要的事件,远在西北游历的上官源同样有所耳闻,而他真正担心的是,郭安玉和亲北荒謌克,那他陆哥的处境便极其堪忧。 钱柯,或者说钱柯的父亲,虎牢关都指营营正钱将军的遇害,于他上官源眼中,极有可能是他陆哥脱离困境的契机。 上官源生性洒脱不喜约束,可不代表他当真懵懂无知,莪臂山惊变并不简单,他很清楚,可他的心思也很简单。他这位搭救钱柯历经艰辛送入京城的恩人,那背后因此而受益者,总不会让他上官源白白辛苦这一趟吧,投桃报李,照拂照拂他陆哥总没有问题吧。 上官源三人顺利混出风陵易庄,因身后有方宗的掩护和扫尾,易庄内,军所因天阳客栈惨案,所正当机立断,以最快速度封锁整个易庄,有效迟缓苍狼一行的追击速度,待他们走出易庄再度追击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自风陵易庄到京城,沿天河顺流而下至杏平城,再沿人河逆流北上百余里便可到京邑地界的天折渡口,相距京城已不足四百里,这一路线既能够借助河运增强运力且行程最近,最受商旅们的青睐。 自虎牢关莪臂山到风陵易庄,上官源同苍狼那是斗智斗勇,为防苍狼摸清他们的行踪,这条人所周知的路线自然不能行走,因此在出易庄后迅速脱离商队,乘渡船前往天河北岸,下船后纵马狂奔,以最快速度抵达药郡师州首府岐始城附近的人河渡口,渡过人河进入京邑地界。 反其道而行之,上官源这番逆向思维操作不仅成功摆脱苍狼的追击,同样也让稍晚些出庄的方宗失去他三人的踪迹,走错了方向。 连续追击五日,苍狼才确认不对劲,沿途茶楼酒肆这些落脚点根本打探不到对方消息不说,所有于当日晨间走出易庄的商队也没有蛛丝马迹,有悖常理。 毕竟,倘若对方三人是藏身于商队前往京城,他们已经追上所有商队一一确认,若是脱离商队快马赶路,那总需要吃喝、歇脚吧,就算人不歇息,马总需要吧,可沿途并无任何发现,这条路线可是入京的必经之路,也是最佳路线啊。 就在苍狼心生狐疑迷惑不解之际,负责查探消息的山鼠返回,禀报道:“苍狼,钱家那小孽种和那两只多管闲事的野狗,应该是没有走这条路。” “山鼠,能确认吗?”苍狼咬着牙自嘴里蹦出这几个字,语气低沉,心中那股被戏耍的耻辱感让他的脸色愈加阴翳,周身散发着近乎实质般的杀气,右手下意识握着刀柄,青筋暴起,但在眼眸深处,却有一抹若隐若现的担忧,挥之不去。 山鼠不疑有他,随即点头道:“苍狼,此地前后三十里唯有眼前这一座客栈,当日出寨最后一支商队便在客栈中,我已在那家客栈呆了近十个时辰,没有任何发现,客栈掌柜和伙计也确认没有看到三人。” 山鼠肯定的语气,坚定的口吻,将苍狼心间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浇灭,钱氏幼子入京所带来的后果太过严重,无论是他,还是身后那几个军户氏族,均难以承受,事情一旦败漏,捅破的是神雀的半边天啊! 苍狼紧握手中的长刀已无法带给他丝毫自信和勇气,目光凛冽看向山鼠,肃声询问,道:“此地距天折渡口几日路程?” “快马六日。” “六日?”苍狼轻声嘀咕,眉间皱成一团陷入沉思。 众人看到苍狼凝神的表情,脸色逐渐阴沉,苍狼是谁啊,那可是从炎郡函谷七关中活着走出来的阎罗,十年时间,以一己之力斩杀敌酋千颗的狠人。 “哎···”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将苍狼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了眼身边弟兄,随即便意识到他自己的失误,心中的担忧和顾虑不该在他们面前显露,右手快速在刀柄上敲击,整理思绪,紧皱地涩双眉也随之舒展开来,仿似瞬间,那个坚强而又自信的苍狼又回来了,说话沉稳,铿锵有力。 “哼,不过是声东击西的小把戏罢了,当真以为能够逃得了吗?和老子玩这套,还嫩了点。” “风陵易庄前往京城必过人河,虽说西岸有大小渡口无数,但连接官道且能够承渡坐骑的渡口就那么几个。我们在风陵易庄失去他们踪迹,必定是经风陵渡口渡过天河前往北岸,转向东行,北路,比之南路最少要多七天行程,我们还有时间。” “北路,他们一心赶往京城,自不会轻易舍弃坐骑,从风陵渡口到人河,唯有走药郡师州首府岐始城渡口,最北人河渡口、城东天折渡口、城东南百旅渡口,人河渡口太远、百旅渡口专供商旅渡人,唯有天折渡口最合适。” 第84章 避敌入京(下) 第八十四章:避敌入京(剧情补充更新) 一番简单分析,再配上苍狼那自信的神情,山鼠、野豹他们脸上颓靡之色快速消散,洋溢着跃跃欲试的神采,苍狼见火候差不多了,随即下令道。“山鼠,你和八名弟兄过天折渡口沿人河东岸一路向北探查,特别是人河渡口东岸,眼下我们人手不足,沿途收拢游魂为我所用。我们几人设法抵达天河北岸,争取在他们之前赶往岐始城,设法拦阻。”最后,杀机腾腾,郑重叮嘱道:“记住,一旦发现,不惜一切代价当场击杀。” 说着,苍狼已满脸戾气,浑身充满暴虐杀机,肃声高呼:“一旦钱家余孽进入京城,不仅你我所有人人头不保,家中父母妻儿,族中老幼妇孺,都别想多活一时片刻。” 山鼠、猴子、野豹等人岂会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依照苍狼的吩咐各行其事,十七人兵分两路,向官道东、西两侧疾行。 苍狼一众分开行事,就让一直紧随在他们身后的方宗无比纠结,他们只有三人,总不能像苍狼他们似的一分为二吧。苍狼他们本就是军伍精锐中的佼佼者,实力不容小觑,且久经战阵杀伐果断,三人中唯有方宗可堪一战,至于范老四和何老狗二人,单打独斗堪堪伯仲之间。 “走,回头,跟着为首那个苍狼走。”时间紧迫不容迟缓,方宗当机立断,扯动缰绳掉头马头追赶苍狼。 上官源三人渡过天河后,策马扬鞭一路疾行,过栈不投、经庄不入,除却马匹恢复体力的间隙抓紧时间休息一时半刻,吃喝拉撒全都在马背上解决。直至苍狼彻底失去他们踪迹,决定兵分两路之际,上官源三人距离药郡师州首府,岐始城,已不足四日行程。 四日后,人困马乏的上官源三人有惊无险,总算顺利抵达歧始城,顾不得寻个客栈短暂停留,洗去满身风尘恢复精力,在上官源强硬要求下,三人最快速度穿城而过,出东城门,前往城东六十里的天折渡口。 行至半途,上官陆看到回返寻机南下的众多商队,脸色微变,当即吩咐道:“走,向北走,快。” “源哥哥,怎么了,不是从天折渡口过人河吗?”渡口近在眼前,却突然改变行程,慎紫馨一脸疑惑。 “馨儿,是我疏忽了,已是孟冬中旬,荒郡怕早已是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人河上游早就上冻了。”上官源情绪低沉,为自己在关键时刻的疏忽而懊恼,因此并未详细解释为何突然改变行程。 “上游结冰?”慎紫馨不解其意,心中疑惑愈重,在看到上官源那逐渐凝重的脸色,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是,结冰。”上官源不住点头,耐心解释道:“孟冬时节,气温自北向南日渐严寒,人河发源自荒郡境内,因亡山山脉相隔,中部各郡乃至京邑降温比之荒郡相差在半个月左右,正因如此,亡山东麓以南的人河河段并未冰冻,而东麓以西上游河段虽结冰却并不严实,河水流动裹挟大量冰块顺河而下,这些冰块棱角分明无比锋利,划开船体如刀切豆腐般简单顺滑,因此这大半月期间,无人敢行船。” 解释过后,上官源一心向北疾行,足足相距渡口十余里,神色稍缓,这才再次开口解释道:“向北,唯有向北,才能真正摆脱身后的追击。希望羽谷关那段河面的冰层足够厚,能够顺利渡河。”只是最有一句话的音调低了许多,也就他自己听的清楚。 “源哥哥,沿着人河北上到羽谷关附近,需要不短时间吧,若那些人在我们之前渡过人河,先我们一步进入京城可该如何是好呢?”慎紫馨柳眉微蹙,轻声向上官源说出自己的担忧。 闻言,上官源反倒一脸放松,朗声道:“馨儿,不会的。进入孟冬后,天气日渐酷寒,天折渡口无法行船,其他渡口亦是如此,只要我们速度够快,是能够赶在他们之前进入京城,不过为保万无一失,我们不能直接前往京城,而是燕山脚下,那儿有魏鹏的一座居所,姜叔应该也在那儿,有他这个绝顶武者相助,绝对能够保证我们安然无恙进入靖王府。” 言及靖王,上官源似是想到什么,短暂犹豫后,还是低头看向和他同乘的小珂儿,神色复杂,问出困惑他一路,一直憋在心里的疑惑,道:“小珂儿,为何钱将军会叮嘱你到京城求助靖王呢?” “源哥哥,我也不知。” 话未出口,小珂儿已经是两眼泛红,泪水满布眼眶,却又异常倔强的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缓缓摇着脑袋缩进遮脸布巾内,仿似是要将所有的思念、悲痛还有软弱,同时深藏于布巾内。 “源哥哥···”慎紫馨察觉到小珂儿情绪不对,特别是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极为心疼,嗔怒的目光瞪着上官源,撒娇式的呼唤中充满幽怨。 慎紫馨对小珂儿的回护令上官源再也不敢多言,赶路同时,接连不断向慎紫馨投去讨好地目光,配合他那嬉皮笑脸的表情,惹得慎紫馨和小珂儿一扫被人追杀的郁闷紧张和疲惫。不再愁云惨淡一片哀愁。 目的既已达到,上官源双腿猛拍马腹,胯下坐骑四蹄翻飞,一骑绝尘瞬间便消失于前方转角。 不说上官源因天气缘故,被逼无奈改变路线,寄希望于更北方河面冰层能够行人,再说山鼠等八人遵照苍狼嘱咐,一路不敢停歇马不停蹄抵达渡口,遇到和上官源同样棘手的问题。 人河河水中流淌着自上游而来的大量冰块,渡口无船可渡。 山鼠他们是于炎郡函谷七关时便追随苍狼身边,深知苍狼行事风格,阴毒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能渡过人河,没能完成苍狼的吩咐,那后果,啧啧···想想便不寒而栗。 渡河,千方百计渡过人河,可他们跑遍上下大大小小无数渡口,纵然付出再多报酬,依旧没有一条船家乐意行船,时间越来越近,形势愈加不容乐观,山鼠等人的耐性和底线也随着这些船家一次次的拒绝而消磨殆尽。 既然连白花花的银钱都无济于事,那就只能亮亮兵刃了,至于抢来一艘渡船后,究竟该如何操船、行船,以及船家畏之若虎谈之色变的危险究竟该如何面对,已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山鼠等人手中兵刃上的血迹尚未干涸,一艘渡船便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如同一个醉鬼般,东摇西摆晃晃悠悠,缓缓驶离码头。 并非山鼠孤陋寡闻或是傻大胆,而是他们自小一直生活在西北之地,干涸少雨,河流更是少见,因此对于河流的了解和认知,当真是了了,直至渡船撞上第一块冰块,才知自己手里不是金刚钻,更不是铜皮铁骨。 他们这才醒悟,为何在渡口许以重金,依旧没有一艘渡船愿意行船,包括山鼠在内,心中涌起莫名的悔意,不该过早将船家和船工斩杀,致使这趟行程雪上加霜危机重重。 不说在人河山步步惊心的山鼠他们,苍狼折返西行,本想着返回风陵渡后渡过天河抵达北岸,行至中途恰巧在歇脚茶铺听到有船为逃避易庄布政司官吏收取船税,在附近黑码头停岸卸货,于是毫不犹豫杀人夺船,提前三日渡过天河。 苍狼他们急于渡河前往北岸,疏于防范,因此并未察觉将自己绑在船舷上的方宗三人,被搭了顺风船渡过天河。 自助者、天助之,也可能是苍天有眼。 就在上官源他们三人一路疾驰赶至羽谷关对岸人河附近,却是气温骤降大雪纷飞,密实的雪花完全将天空遮掩,阴沉的乌云仿似触手可及,他人只感内心压抑,而上官源他们却是异常欣喜。 过河的向导,那是现成的,河面上来来往往的采冰人已经为他们指引出渡河的最佳路线,给马蹄裹上厚厚的毡布防止打滑,牵着马匹小心翼翼绕过那些采冰坑,用银钱在采冰人那儿换来一顿热乎乎的吃食,顶风冒雪连夜赶往燕山脚下的魏鹏居所。 第85章 朱狄辞位(上) 第八十五章:朱狄辞位(剧情补充更新) 树欲静而风不止,京城的局势如同湖泊,水面看似平静毫无波澜,实则却是暗流汹涌蓄势待发。 神雀朝堂于此前同北荒謌克一战中的所作所为,令荒郡、王郡境内众多氏族为之不齿,心生不满,特别是在謌克南下行军中,遭受劫掠的氏族更甚。五羊关,身为守护夏族北境安宁的不世雄关,竟会被只知骑射不通谋略的北荒鞑子所克,让他们愈加坚信,其中必然充斥着令人憎恶的阴私。 此前,羽谷战事胶着之时还好,一切暗流引而不发,服从夏族大义,而随着羽谷战事结束,两郡彻查五羊关破一事的呼声骤然飙升,就连各郡州都指大量将校军卒莫名身死的风波和军职诱惑也无法完全淹没。 他们所求,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查清其中阴谋诡计,给两郡族人一个交代。 只是,这种呼声再高,也不过两郡之力,毕竟有限,无论是朝堂,再或是昌晟皇,应对起来那是游刃有余,何况随着他们眼中靖王朱狄一系军伍将校的黯然退场,各郡州大量军职空缺的出现,这等利益诱惑前,就连秦氏、姬氏出面也难以约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各氏族为争夺这些军职,就差兵戎相向,端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合纵连横也好、舍得交换也罢,最欢喜的当初那些供人相聚商谈的酒楼、茶肆,座无虚席日进斗金。 利益当前,手段五花八门匪夷所思,而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什么双九年华妙龄少女提前举行开武礼,只为嫁给嗜好幼女的权贵;什么母女二人双双舍身,只为自家当家能够出人头地···咄咄怪事,枚不胜举! 随之而来的媒婆的行情也水涨船高,千金难求,引得无数妇人争相涌入这保媒拉纤的行当,顺带让自家汉子当上轿夫,两头挣。 谋算顺利实施,昌晟皇是志得意满,毕竟在他看来,彻底掌控神雀军权指日可待,略施巧计,各氏族皆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这还不足以让他为之骄傲自豪吗? 这种对朝堂文武百官还有氏族的完全掌控,虽说如同绚烂的泡影般,短暂而虚幻,虽说并未被眼前的胜利迷乱双眼和心智,却不影响昌晟皇热血沸腾并为之欢喜,在他看来,有一便有二,有虚幻便有真实,乃至长久。 但虚幻,终究就是虚幻,它终究是假的,无从持久,岂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这不,昌晟皇这种大权在握皇权至上的美妙享受,仅仅维持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随着刘延亲自护送上官源、慎紫馨、钱柯三人进入靖王府,并在朱狄亲自带着钱柯强行闯入早朝朝会,一切假象随之涣散,所有虚幻泡影被戳破,留下的是鲜血淋淋的事实和真相。 这便是朱狄的反击! 没有所谓花里胡哨云遮雾绕,简单干脆直捣黄龙。没有所谓引而不发合纵连横,犀利狠辣,一击致命! 一击,便将沉浸于美梦中的昌晟皇给雷得外焦里嫩,无力招架! 昌晟皇是做梦都没想到,那般周密的行事竟会出此纰漏,且漏网之鱼能够横跨千里之地出现在京城,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钱氏余孽就这般堂而皇之出现在朝堂之上,拱卫皇城的黄禁军、护卫他这位皇的骁龙,竟无法阻拦。 由此,昌晟皇由衷感到彻骨的寒意,甚至连承恩宫内沸反盈天的朝议都置若罔闻。心中,更是将母郡那几家军户氏族狠的咬牙切齿,若非他们行事不利,致使钱氏余孽逃出。 尤其关键的是,事情败漏,竟没能在第一时间知会他,导致他被朱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个措手不及。 钱柯稚嫩而悲怆的声音回荡在承恩宫内,他的陈述让宫内诸臣工脸色大变,于利益面前,纵是圣人也无法做到处之泰然,此前因空缺军职的争夺,挖空心思不择手段,那所谓调查,不过是他们这些衮衮诸公争权夺利的工具,更是他们应对天下悠悠众口的遮羞布。 如今,这块遮羞布被钱柯撕裂开来,血淋淋的事实被揭露出来,当这一切公之于众,那必然需要给公众一个说法,无论真假,而在这个说法没有出来之前,一切争斗,都必须搁置。 水到渠成顺其自然,根本无须朱狄有任何动作,事实上朱狄确实无须再做任何动作,就在钱柯声泪俱下悲痛万分的陈述过后,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 “臣下奏请吾皇彻查此事,给他们一个交代。” 承恩宫内朝议诸公中都察院右都御史刘飞、国子监祭酒欧阳和忠,除却中极殿大学士徐向召外的建极殿大学士宋朝来、华英殿大学士马文昌、华文殿大学士郑坤、文渊阁大学士李秋、东渊阁大学士冯建旭为首朝中重臣,纷纷强烈附议朱狄所奏,彻查虎牢关都指营营正钱宇升及其他将校身死一事,查出真凶还天下以真相与公道。 奏请如此汹涌,其他内心还打着小九九的臣工,不管是虚情假意也好、良心未泯也罢,都不得不压下心中杂念,佯装满脸愤慨,附议所奏,群情激愤,奏请吾皇彻查。 昌晟皇彻底失去对朝局的把控,渐行渐远。 朱狄肃然而立,古井无波无悲无喜,但那如刀芒般锋锐的双眼,毫不避讳和遮掩,就这样一直紧盯着昌晟皇,他那启沣皇侄。 就在承恩宫内群臣激愤,纷纷慷慨陈词表露自身那满腔正义之际,朱狄缓步上前,躬身见礼,这才在君臣愕然、期待、惊惧的神色下,朗声开口,铿锵有力的声音中,有一抹微不可察的失望和怨愤,还有着一种不容反驳的霸气和威势。 “启奏吾皇,因吾皇登基时日尚短,对除却京邑外,荒郡、王郡、药郡、母郡、氏郡、炎郡、理郡、十三郡,这八郡之地莫名身死的军中老卒不甚了解,本王既为神雀朱氏靖王,总领神雀军机要务,该当为吾皇一一禀述。” 言毕,昌晟皇依旧端坐于銮椅,承恩宫内文武百官依旧各怀鬼胎静观其变,朱狄眼神中的神色极其复杂,失望、悲哀、挣扎、痛惜兼而有之却又是一闪而逝,不为他人所察。 随着朱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哽咽抽泣的钱柯,肃声高呼:“他的父亲:钱宇升,出身十三郡钱氏,因天资不凡为族中氏子所妒,于开武礼后被迫离开钱氏,此后又为躲避钱氏氏子追杀,一路逃亡来到京城且顺利进入国子监求学。学成出监拒绝所有招揽,毅然投身军伍,自愿前往夏族西境戍边军关:函谷关,戍边四十八年。从一个普通军头一路生死搏杀,因功擢升至函谷关都指营同知,赏四品明威将军,这四十八年间,历经大小战事无数,亲手斩杀敌军七千五百八十二人,诸公国对其是恨之入骨,最终引得白袍教士出手,十八名白袍教士潜入军关只为刺杀钱将军。白袍教士全数斩杀,钱将军也因这场宏大而悲壮的刺杀伤及心肺,无力于军关领军作战,皇兄念其忠勇,特下恩旨,擢升为虎牢关都指营营正,以颐养天年。” 朱狄的高亢而激昂的语调变得低沉而悲怆,眼眸中闪烁着泪花,道:“钱宇升、钱将军,一生戍守西疆,杀敌无数战功彪炳,周身遍布伤口,浑身上下无一处好肉,敌国闻听钱狸之名,无不闻风丧胆!” “荒郡五羊州都指司监事吴奥,母郡女州吴氏族人,本为吴氏氏子,只因体弱多病开武之后却无半象之力,自愿放弃吴氏氏子身份,前往君山山脉游历,恰逢鞑子打垛,五羊关左司节下血狼卫血甲所战事危急,率仆六人,入军所协助血甲边军戍防所寨,自此成为五羊边卒,一路杀伐历经生死。神雀350年,鞑子大举进犯,猛攻五羊,荒郡郡府曹大人为保五羊后院物资入关无虞,这才有时任五羊关城关司监事的吴将军前往药郡五羊州都指司任监事。” “吴奥、吴将军,纵身骨孱弱拿不得刀枪,却也亲手斩杀鞑子百余人,博学而睿智,五羊边军诸般防御军械改良,皆出自其手,至今依旧为神雀各边关乃至神机营所倚重。疾恶如仇且心思缜密,任监事后,前后查处鞑子细作案两百一十五起,斩杀鞑子密探五千三百四十三人,还有族中败类近三千余人。” “理郡南关州都指司司正李鹤城,理郡南关州李氏族子,出理郡国学院后,投身理郡都指司南关州都指司,神雀327年,五羊关危急,遵令亲率援兵赶赴五羊,战后请愿留在五羊戍边,后李氏氏子病故,不得已离开五羊返回理郡。” “李鹤城、李将军,擅使长刀,马术更是无人匹敌,同张秦唐张疯子并称五羊骑阵双雄,领五羊骑阵冲杀,可于正面迎战凿穿鞑子真神奴隶军阵,赫赫声名无人可及,而其本身修为更是不俗,开武二十年,便已是绝顶武者,前途无量。” ······ 朱狄口中这些人,都是曾为神雀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士,毫不顾忌承恩宫内他人怪异的目光,将他们生平事迹缓缓道来。 随着朱狄语气逐渐加重,承恩宫内的气氛也渐渐凝重起来,就算是此前一心只为氏族谋取利益的官员,也流露出敬服和愧疚之感。 但这些却并非朱狄所求,自始至终,他眼中只有昌晟皇,遗憾的是,并未在脸上看到他所期望的愧疚和悔意,反而是愤恨和无奈,更让朱狄感到失落的是,他在昌晟皇竭力掩饰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对他的忌惮和仇视。 “哎···” 一声只有他自己听到的叹息,朱狄目光随之转向承恩宫内神色逐渐凝重的文武百官。 “一千八百八十六,生前从都指营营正到寻常军头,不一而足,但无论是军头还是营正,他们生前皆为神雀抵御外敌立下不世功勋,出身氏族也好、游魂也罢,皆义无反顾,义无反顾投身军伍,以守护夏族之安宁。” “是他们、是他们···这些冤死之人,挥动手中兵刃,杀出一个盛世安宁喜乐承平的神雀朝!” “纵身死,还要蒙受不白之冤,何其不公!” “流尽一身热血为之守护的族人,却无一人念及,何其不幸!” “倘若连起码的公道和公义都无法给予,他们曾经抛头颅洒热血为之守护的这片热土,于他们而言,何其悲哀!” “老夫、老夫···”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就连朱狄都无法抑制内心激昂的情绪,哽咽无语,就连身体也开始颤栗起来。 “老夫···朱氏朱狄,神雀朝靖王,在此拜请吾皇及诸位大人,彻查此事,还死者以公道、给族人以真相,不可使热血流尽而忠勇尽丧!” 言毕,朱狄向昌晟皇及承恩宫内诸臣躬身行礼,然后拉起小珂儿转身萧然而去,独留面面相觑的君臣。 承恩宫内,一片沉寂落针可闻! 百官神色复杂,尴尬、自责、愧疚尽皆有之! 昌晟皇藏于背后的双拳,死死紧握,牙关紧咬,脸色难看到极致。 “咯吱、咯吱···” 异响在空寂的承恩宫是那般刺耳,宫内百官神色一怔,然后便是躬身、垂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第86章 朱狄辞位(下) 第八十六章:朱狄辞位(剧情补充更新) “皇叔身为领军靖王,多年来领军作战御敌以外,自对袍泽弟兄感情深厚,此次军中众多将校因故而亡,是否为敌国之歹计,杀吾朝之将士,弱吾朝之战力,何其狡诈阴毒。” 昌晟皇脸上堆满愤怒,不知是愤恨于敌国之歹毒和狡诈还是其他,凌厉的目光扫视下方垂首不语的群臣,慷慨陈词。 “限五军都督府三月内彻查此事,不得有误!” “军,乃国之磐石,不可有失,为保境安民长治久安,着兵部会同五军都督府、吏部,尽快拟出缺额明细。” 昌晟皇话音未落便怒气冲冲起身离去,而快步走出承恩宫的昌晟皇,并非如所有人预料那般怒不可遏,神色平静,嘴角微微翘起,似得意、似欣喜、似慰籍,无从解读。 靖王府,朱狄返回王府便吩咐吴老禁止任何人打扰,径自迈步进入书房。 因为朱狄的吩咐,王府拒绝任何访客,王府,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安护卫和吴老倒是落得个清净,可王府外的京城,却因朱狄现身朝会,闹腾的鸡飞狗跳,尤其在昌晟皇责令五军都督府限期侦破,又放话兵部、都督府、吏部择拟空缺军职官员名单。 五军都督府内,因为昌晟皇的限期侦破,那是愁云密布,上到都督、下至军吏,所有人尽皆情绪躁动,他们很清楚,侦破这些案子无疑天方夜谭,何况限期三月侦破,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自最北端白骨州到最南端奢比尸州,近两万里,三个月的时间跑一趟都不够,何况还是逾两千起案件,都督府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人手。 相比五军都督府的惨淡,兵、吏两部那是喜气洋洋充满欢声笑语,尤其是两部负责遴选的官员,变成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下朝不到一个时辰,部衙外已是车水马龙人满为患,那些拜见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就连拐上十七八个弯才搭上关系的拜访者都有。 “吴老、小安子,你们进来吧。” 吴老、安护卫乍然听到书房内传来这沙哑的声音,如释重负更喜出望外,随即推门而入,至此,朱狄独自在书房内已超过十三个时辰,二人焉能不担心。 书房,端坐书案后的朱狄两眼满是血色,神色看似憔悴不堪,却异常精神,而面容却是前所未有的坚毅和肃穆。 “吴老,劳烦您亲自请中军左都督府钱哲烁钱将军、前军左都督吴帆柏吾将军、左军左都督付腾钊付将军、右军左都督李仕子李将军、后军左都督王晖瑞王将军,于日暮放衙后到府中一叙。” “小安子,这是靖王印、敕牒,还有本王一封手书,由你前往东渊阁,亲手交予冯建旭冯学士手中。” 吩咐过后,朱狄直接起身前往卧室歇息。 吴老和安护卫四目相对,在对方眼中看到的是同样的眼神:诧异和迷惑,随着瞪得滚圆得眼珠恢复正常,却是什么话都没问出口。 两人默默转身走出书房,各自依照王爷吩咐行事,可不管是吴老还是安护卫,他二人心里都很清楚,王爷定然是在谋划些什么,不然不会独自在书房一呆就是十几个时辰。 可不管是忠心耿耿的安护卫还是这些年鞍前马后随扈左右的吴老,也无法猜透朱狄的心思和深意,但在他二人迈步走出靖王府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回头看了眼王府门上的牌匾:“靖王府”,神色复杂,似不舍、似怀念、似愤恨、似释然。 卧室内的朱狄内,同样神情复杂,既有一抹卸下枷锁般的怅然,又有一丝莫名的忧虑,而更多的是疑惑和担忧。 朱氏,何去何从?前路艰险渺茫! 自靖王朱狄遵昌晟皇旨意闭门谢客至今,诺大得王府何曾主动开门迎客,如今王爷竟主动相邀,还是送来拜帖光明正大邀请,这让五位都督深感意外,送走吴老后,几人神色无比凝重异常。 与此同时,东渊阁大学士冯建旭更是出言感慨:“决议请辞靖王位,山雨欲来风满楼,怕不是要变天啊!” 靖王,神雀王朝朱氏皇族在朝中特有的殊荣,虽为王之爵位,却无封地,协助皇掌控军权,历来为当朝皇之心腹亲信的朱氏族人担任。朱狄,乃德善皇登基之后敕封,朱狄主动向东渊阁交出靖王印、靖王敕牒,便是辞去靖王之位,交出兵权。 “吴老,王爷这是···” 安护卫相比吴老,还是少了些沉稳和城府,在二人忙完朱狄吩咐返回王府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交了也好,哎···”吴老接连摇头,叹息之后这才继续说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区区靖王之位,徒增灾祸。再说,军伍之事,又岂是一枚王印那般简单?王爷就算不是靖王,依旧是顶天立地令万人敬仰的存在,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夜郎自大不知人外有人,弄巧成拙作茧自缚!” 吴老有感而发,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毫不掩饰对朱狄的推崇和尊重,而对方才所舍弃的那些东西,充满不屑和轻蔑。 日暮,闭府多年的靖王府再次大开中门,府门前的积雪早已被安护卫清扫一空,在六支甲胄鲜亮军容严整的骑兵肃立两侧后,一切的一切看上去是那般熟悉和自然。 往昔那个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神圣而又庄严的靖王府仿似又回来了,唯有那高大而斑驳不堪的府门,向世人昭示着这座王府的兴衰荣辱。 五军都督府,作为神雀王朝统领八郡一邑、九关,都指和边军等所有兵马的最高军事机构,在以左为尊的神雀王朝中,五位左都督,乃是神雀军伍中权柄最重的五人。 五位都督连同朱狄进入暖房后,吴老和安护卫直接被朱狄支走,不得上前侍奉,因此六人于暖房中究竟商议些什么,除却他六人外无人知晓,可关键内暖房内所发生的一切,不仅安护卫和吴老感兴趣,关注着靖王朱狄、关注着五军都督府的各路人马,更加感兴趣,那是挖空心思不择手段进行打探。 吴老和安护卫是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进行猜测了,全身心投入清理不速之客。 靖王朱狄邀五位左都督过府相叙,视朱狄为拦路虎的昌晟皇岂会不加关注,尤其是在这极其敏感的时刻,消息随着五位都督进入靖王府,便有皇侍司皇室将消息一条条递上。 昌晟皇面前桌案上,呈放着两个物件,一个是东渊阁大学士冯建旭所呈递上来的靖王王印和靖王敕牒,而另一个,则是由皇侍司所呈,暗中查探昨日靖王朱狄能够进入承恩宫朝会的册本。 “舅父,你说吾之皇叔,意欲何为呢?困兽犹斗铤而走险呢,还是韬光养晦善刀而藏呢?”昌晟皇目光在二者间流转,语气中看似蕴含着如同澎湃汹涌火山般的怒意,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可不被贺志同所察的眼神却很是古怪,看不到丝毫怒意。 四郡老卒一事,贺志同不辞辛劳亲赴四郡,长袖善舞说服四大氏族,此前苦心经营,协助昌晟皇暗中联络各郡州军户氏族,秘密行事,将所谓靖王朱狄一系连根拔起。 按说,昌晟皇对贺志同,他的亲娘舅该当是信任有加,如此看来,并非如此啊。而贺志同为昌晟皇鞍前马后立下奇功,贵为皇舅,却无嚣张跋扈之姿,面对昌晟皇的询问,态度恭敬不说,就连礼节也挑不出丝毫毛病。 “禀吾皇,皇位更迭靖王易主实属正常,凡此种种皆为保朱氏皇族荣耀。” “朱氏皇族之荣耀···” “百年之后,还有朱氏一族吗?” 贺志同本还在为前一句昌晟皇那怪异的强调而担忧思虑,而紧随其后的这一句,将他震的是头皮发麻,皇之愤怒,为臣者自然需诚惶诚恐,连大气都不敢喘,贺志同在这点上那是个中翘楚,堪称楷模。 昌晟皇却是恍若未见,自顾自拿起书案上那本文册,亲手用火烛引燃,深沉的目光凝视着跃动的火光,自言自语般的沉声说道:“族叔既已将王印和敕牒交出,侄子不便拂逆,顺其心意吧!族叔已为朱氏、为神雀征战杀伐多年,劳苦功高,就劳烦舅舅亲自前往府中拜会,看族叔还有何嘱咐,吾,一概应允。” 朱狄同五大都督于王府相叙、昌晟皇与皇舅贺志同在皇宫夜话,而同一片夜空下的京城各府,同时存在着各种秘议。 譬如:兵部尚书郭大人郭府、大学士徐向召徐府、大学士宋朝来宋府、大学士冯建旭冯府、军户氏族柳氏柳府、都察院右都御史刘飞刘府······ 深夜时分,朱狄送别五位都督,随即便在吴老随扈下离开王府。有吴老这位先天武者的存在,不管是皇侍司皇侍还是其他各路人马对很快便失去朱狄的行踪,在这个寻常而又特殊的夜晚,朱狄失踪后究竟拜访何人、何府,除却当事人外,无人知晓。 翌日清晨,正欲迈步进入王府的朱狄突然止步,抬头看向头顶的匾额,轻叹道:“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非远,觉今是而昨非!静待秋至,结累累硕果!” 第87章 重获自由(上) 第八十七章:重获自由(剧情补充更新) 孟冬时节的京城,橘黄色的太阳纵然高挂头顶,依然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凛冽刺骨的北风刮在脸上,赛刀割般疼痛,行色匆匆,这酷寒的天气下,无人愿在室外久待。 “咯吱、咯吱···”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轮碾压在积雪上所发出的声响,在这空旷的街道上,是既销魂又刺耳,奇怪的是一直未见马车车夫,奴马缰绳直没车架,致使行色匆匆的路人不吝时间,纷纷投去诧异的目光。 马车最终停留在左军都督府监牢大门前,而看守监牢的军卒对这架怪异马车的出现置若罔闻,默默打开牢门。 一刻钟不到,这架马车驶离监牢,表面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唯有车辙印比之来时要深上几分,松散的积雪直接被压实。 马车晃晃悠悠驶出皇城,驶过内城,经外城自西门而出,沿官道一路西行。 “咯吱吱、咯吱吱···” “彭、彭彭···啪啪、啪···” 城外,风势比之城内愈加猛烈,狂暴的北风卷起浮雪撞击在车架上的声响也是愈演愈烈,斜躺在车架内似乞丐般邋里邋遢的人被吵醒,摇着头晃走遮挡在面目前的头发,极力提动眼帘欲睁开双眼,几经努力却都无果,身上那单薄而破烂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严寒,身躯下意识缩成一团,而坐在他两侧的两人,一老者、一身着华贵中年汉子,皆无丝毫嫌弃之色。 “醒了就是醒了,药石之效未散,就别费劲了。” 身着华贵者声音中流露着无尽的沧桑和疲乏,车架内乞儿对这个声音似乎极其熟悉,情绪异常激动,沙哑的嗓音低吼出声,满是不解和怨恨。 “你在恨我。” 平淡,无悲无喜,彻底激怒车架内的乞儿,近乎咆哮道:“为何不可?啊···为何、为何···” “自古婚姻大事,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吾为其父,你又算什么?” 身着华贵者一句话,不怒自威,令车架内气温骤降,乞儿毫不畏惧,双眼无法睁开,杂乱的胡须剧烈抖动,出言犀利恶毒到极点。 “为人父,既不能护其周全,同畜牲何异,口口声声父母之命,听上去冠冕堂皇,还不是软弱无能。” “哼···言辞犀利呈口舌之快,于事何益,终究还是远嫁和亲。”威势荡然不存,空留无尽的悲痛和落寞。 车架内随即陷入无尽的沉寂,老者操控缰绳专心驾驶马车,乞儿将自己蜷缩在一角,默默流泪不再言语,衣着华贵中年汉子一脸悲戚,斜靠在车架上,像极了默默舔舐伤口的兽王,身份各异的三人此刻却因同一人而陷入回忆而不可自拔,激动的情绪也在逐渐平稳。 良久,乞儿双眼终于睁开一条缝隙,艰难挪动身子扭动脖子,将目光转向朱狄所在方向,沉声问道:“你贵为靖王,掌神雀军伍大权,位高权重,怎会连自家女儿都难以守护周全。” 面对乞儿,也就是上官陆的质问,朱狄并未气恼,斜倚着的身子瞬间挺直,低语道:“事不由己迫于无奈,是我愧对漓儿。” “好一个事不由己、好一个迫于无奈、好一个愧对。” 上官陆这番极尽讽刺挖苦的话语,就连吴老都听不过去,眉头微皱,而朱狄只是一抹苦涩一闪而逝,肃声交代道:“老夫不与你呈口舌之争,对于你触犯军纪一事,左军监堂已作出判议,罚为罪卒,五羊关戍边十五年。” “戍边五羊,亏你想的出来。”上官陆立即投去鄙夷的目光,随后的话语中更有些愤世嫉俗的味道,道:“五羊关已失,戍边又有何意?一群尸位素餐的庸碌之辈,误国误民,哼!” “哎···” 朱狄一直端坐着上身,就算被上官陆讥讽和怒骂神色一直都不曾变化,却在这时将目光转向角落的上官陆,神色复杂,说不清道不明,而这一声叹息却是在车架内经久不息。 上官陆,自他被押解入京关押到左军都督府监牢,在这不到三年时间里,经历着常人无法承受的苦难和折磨。 牢狱之灾! 袍泽战死! 爱人远嫁和亲! 凡此种种,对上官陆这个自小渴求关爱,将感情看得比天大的人而言,无疑晴天霹雳。 身陷囹圄,他是为五羊不失、是为军中袍泽,无怨无悔,就算再来一次,上官陆相信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毫不迟疑。 唯一不曾预料,或者说超乎他想象的便是他入狱后,一系列的变故。 五羊关破,昔日袍泽战死于沙场,或尸骨无存、或了无音讯,尤其是听过姜愧和书生二人的怀疑,五羊关破处处透露着诡异,事事皆显露着算计,无疑是雷霆一击,更令他悲愤交加,不免对那些高高在上,所谓的肱骨之臣,充满怀疑和怨愤。 紧接着便是心上人远嫁謌克和亲,以消弭兵祸,这对上官陆而言,便是天塌地陷世界末日。自幼丧母,父亲对他不闻不问极其疏远,对亲情极其渴求的上官陆来说,郭安玉是他所有情感和寄托,等于是在上官陆最柔弱的心防上插上致命一刀,且是涂抹剧毒的一刀,促使上官陆那本就敏感而脆弱不堪的内心情感世界,彻底封闭。 此前,上官陆无论是面对相差悬殊的身份地位,还是靖王的逼迫,从未屈服和放弃,信心满满,坚信他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为此,纵然深陷刀剑无数乱箭横飞生死无常的战场,依旧无所畏惧,反而满心憧憬和期待。 为何,无他,心有所眷,自无所畏惧。 因为未来可期、因为心有所驻,自坚强勇敢,一往无前! 那抹在人河上烙印在他心中的倩影,是他本就匮乏的内心情感世界的一切,毫不夸张的说,除却师父刘延和家人外,既是他内心最坚硬的堡垒,也是他最柔软、最不可触碰的地方。 当然,更是最不可失去的存在。 如今上官陆那最不可失去的存在,偏偏它就失去了。 这事,于他人而言,不过是失去一个心仪的姑娘而已,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但对上官陆而言,却是天塌地陷,整个世界已失去光彩,是不可承受的痛、是难以品尝的苦、是无法抚平的伤! 心灵上剧烈的创伤,导致上官陆彻底崩溃,性情大变,变得愤世嫉俗,变得多疑而暴虐,变得孤独而冷漠。 当日在承恩宫,昌晟皇对于各郡州都指众多将校军卒身死的漠不关心,让朱狄彻底死心,那深藏于心底的猜疑更令他惴惴不安,无论是为了朱氏一族还是他心中那股怨念,这才有了私邀五位都督入府相叙,有了一夜的行踪诡秘,有了插手一边军小校触犯军纪的心思。 朱狄眼中,上官陆,这个自家女儿的心上人,在得知女儿和亲远嫁之后依旧惦念难以忘怀的年轻人,不可置之不理,搭救上官陆,不仅是心中对女儿愧疚的一种宽慰,也算是一丝寄托。 为此,他不惜将天音所查一切线索毫不保留尽皆转交都督府,换取上官陆走出牢笼,重获自由。 同时,搭救上官陆出狱,也是朱狄暗中筹谋中最关键的一环,可他所看到的上官陆,明显已非几年前他在茶楼中所认识的那位上官陆。 昔日,那个身形挺拔神采不凡的上官陆,此刻却是全身紧缩,像极了受惊的兔子,恨不得将自己个塞进角落里,杂乱如草的胡须将本就不算英俊的面目遮挡的严严实实,呆愣的目光中透露着死气,一副生无可恋的颓废样。 朱狄怎么看,都觉得这就是一个心如死灰的废人,凝望良久,神色悄然转变,眼眸中带着一抹疼惜,无意识伸出右手欲抚摸安慰,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幽幽叹息过后,这才低语道:“五羊关破,太过诡异。” 第88章 重获自由(下) 第八十八章:重获自由(剧情补充更新) “五羊关,我族先贤费尽心思建造而成,关前之坚,无可企及,鞑子几千年来穷尽心思和手段都无法攻破,为何此次便可攻克?纵然五羊边军战力大不如前,军械、军备匮乏,然三五万百战热血老卒还是有的,据关而守,即便战事旷日持久,五羊战损严重,兵力捉襟见肘,也绝无鞑子攻克之机、更无鞑子攻占之力。” “依规,无论是荒郡还是王郡,再或是京邑的援军,早该驰援五羊关,而实际上呢?援军迟迟不见踪迹,别说踪迹了,就连援军都不曾存在。” “事实上却是,都督府在接到五羊第一道紧急军情后,便再也没有收到有关五羊战况的任何消息,不管是报信军卒还是金鹰飞信,无论是都督府还是朝堂,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正是因为没有五羊战事进一步军情奏报,就算京城流言蜚语满天飞,五羊战况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更甚者有所谓贤亭令传颂于各郡州,无数族人自发北上援救五羊关,依旧没有丁点消息传回京城。这才导致朝堂对援救五羊众说纷纭迟疑不决,也给了有心人兴风作浪的机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五羊关破亦非单一环节之故,鞑子精擅骑战竟拥有相当精良的攻城军械、战事持续大半年竟无军情传回京城······” ······ 朱狄几乎是毫无保留将五羊关破前后种种异常逐一刨析,娓娓道出,而随着朱狄逐渐深入,上官陆那空洞的双眸逐渐恢复一些神采。 “说过五羊关之事,再同你说说羽谷关。” “鞑子攻占五羊关,大雪纷飞的酷寒严冬,迫不及待顶风冒雪出关南下,值得注意的是,北地荒芜物产贫乏,打垛劫掠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十万大军南下,对沿途的劫掠屈指可数,兵锋直至京邑。” “此,不合常理之一也!” “神雀承平已久,郡州都指军伍久疏战阵,操训废弛战力低下,羽谷战事陷入胶着也在情理之中。” “虽说战事无常,胜败乃兵家常事,无不是尽人事而听天命,然依我所见,羽谷之战,无论是都指还是禁军,再或是都督府下各营,皆有不明所以的反常之举。” “此,不合常理之二也!” “众所周知,鞑子为骑兵尤擅野外开阔之地的骑战,然神雀据羽谷险关,拥地利之便据鞑子于关墙之下并不算难事。再说夏族、鞑子两族习俗迥异,饮食自也是大相径庭,鞑子粮草辎重多以牛羊牲畜等肉食为口粮,寒冬时节也就罢了,夏季炎热,肉类难以储存,而鞑子劳师远征,粮草辎重补给便是一大难题,出动少量精锐截其粮道、乱其军心这样绝佳战机,自开战到鞑子撤军,不曾如此行事,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外敌入侵强寇劫掠,本该同心戮力奋起反击以御强敌,为何却是流言蜚语掣肘不断,致使大好局面崩毁难以收拾。” “此,不合常理之三也!” “天时、地利、人和,为战事成败关键所在。天时不用,勉强可以主帅昏庸做解,那失去人和呢?是否太过牵强,难道鞑子铁蹄所至弯刀临身,还分什么三六九等?” “此,不合常理之四也!” ······ “羽谷战事前后持续大半年的时间,纵然鞑子悍勇战力天下无双,可刀剑无眼伤亡折损也该有十万之数,况北有大军盘踞、南有黑骑虎视眈眈,战局于鞑子而言极其有利,破关大胜不过旦夕之间,何以答应和亲媾和,退兵罢战呢?” “羽谷关破,京邑将无险可守、无兵可调,数不胜数的财货任由他们予取予夺,何必画蛇添足允诺和谈,答应和亲止战呢?岂不多此一举舍本逐末?” “此,不合常理之八也!” “夏族立足开元大陆,历经杀伐,尸山血海铺就赫赫威名,铮铮铁骨铸就夏族脊梁,何曾卑躬屈膝委曲求全,黄昏残血夜,举全族之力激战百族,生生杀出栖息繁衍之地,短短三千余载,便尽丧风骨?” ······ “漓儿···漓儿远嫁北荒,倘若当真是为夏族一时的安宁,我也认了,可···” “都有谁,是谁啊···”上官陆动作太快了,快到吴老都来不及反应,他双手已死死抓住朱狄的衣襟,双目圆睁流露着噬人的凶焰,歇斯底里怒吼出声,变身为人形凶兽,那滔天的怒火和杀意,如同一座处于爆发边缘的火山。 “不知···” “那你知道什么,说!” “和亲看似是因羽谷战事,可羽谷被攻却因五羊关破,一切的一切都在五羊,所有的答案也都在五羊。” 凝视着朱狄的目光,上官陆感受到他的愧疚和自责,当然还有真诚,躁动的情绪逐渐平稳,松开双手,继续将自己蜷缩在角落,垂首沉思,良久,这才开口道:“说吧···” “前往北境,夺回五羊关,详查关破之事。” “无论何人、无论何族,但涉其中,必须由我亲手斩杀。” “全力相助,你相机行事。” “小族出身,身无分文。” “既全力相助,自包括钱粮。” “如此隐秘,查探不易,可有人手?” “麾下天音,多年经营,可堪一用。” “好!” 然后,上官陆便不再言语,更没有询问朱狄接下来作何安排,身子骨一缩,呼呼大睡。 马车最终停留在燕山脚下魏鹏居所外,朱狄这才将沉睡中的上官陆唤醒,车架外,是翘首以盼的刘延、王浑、书生、方宗、姜愧、上官源等众人。 上官陆在朱狄眼神示意下掀开帘子走出车架,一只脚尚未踏到雪面上,便听到车架内传来的叮嘱:“漓儿已走,该当为你自己考虑,不要太···” “夺妻之仇、恨盈满腔,此生之愿手刃仇敌。”上官陆毫不客气直接打断朱狄的劝慰之言,斩钉截铁道。 车架外,刘延、王浑他们直勾勾看着从马车走下来的上官陆,悲喜交加,特别是上官陆的师父刘延,看着自家徒弟凄惨憔悴模样,更是五味杂陈眼圈发红。 他们入眼所见的上官陆,哪里还有往昔半分神采,身着单衣于寒风中瑟瑟发抖,双手满是黑泥污垢,蓬头垢面须发油腻板结,目光空洞而灰暗,毫无神采。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延这个师父此刻更像是一个慈父,眼眸中满是疼惜和宠溺,语无伦次念叨着的同时褪下自己身上裘衣,包裹在上官陆身上。 “师兄,北风寒冽,回房再叙。”王浑这个师叔比之刘延稍显镇定,轻声出言提醒失态中的师兄。 “对、对···回屋、回屋,屋里暖和。”说着话,刘延毫不顾忌众人的目光,搂着上官陆转身快步离去。 上官陆完全成为一个提线木偶,任由刘延、姜愧他们施为,将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扒个干净,人被扔进浴桶中,浴桶中放满松针,用来驱逐晦气洗涤污秽。 洗澡、洁面、束发···这一套下来,足足用去大半个时辰。 居所外,王浑在师兄离去后,冲着马车恭敬见礼,真诚致谢:“多谢王爷搭救师侄。” “无须如此,一切皆已在昨夜由吴老同两位前辈商谈过,届时还望两位前辈出手相助。”朱狄并无下马车见面的意思,平静的声音从车架内传了出来。 “斗门虽说门人凋零,却一言九鼎,既已应诺,绝无反悔之说,还请王爷放心。” “都督府判处已下,最好不要在京城过多耽搁,时局微妙,尽早北上为好。”言毕,朱狄自怀中取出一个褡袋,递出车架,轻声道:“劳烦王老将此褡袋交由上官陆,人已送到,本王不便多留,就此告辞。” “多谢王爷、恭送王爷···” 居所内,上官陆脱离囹圄,众人尚未从欢喜中走出便被惊得目瞪口呆,一脸错愕。 郭安玉和亲远嫁謌克,对上官陆的打击,太大了。自他返回燕山居所,便若行尸走肉般,终日不曾发出一语,整日就那么蜷缩着身子依坐在门廊,纹丝不动,眼神空洞眺望北方。 所有人,对上官陆颓废之致的状态束手无措,作为师父的刘延更是心如刀绞,不仅亲自侍奉失去主动进食意识的徒弟,更是叮嘱方宗、姜愧、上官源几人轮流看护,确保爱徒身边片刻不能离人。 上官陆这种状态一直维持九日,在第十日清晨,本浑浑噩噩的上官陆突然睁开双眼,一道凛冽寒芒一闪而逝,轻轻取下盖在身上的棉被,搭在一侧上官源身上,返回此前他居所的房间,换上一身干净衣衫,一如往日,锤炼武势。 上官陆武势挥动,瞬间惊醒居所内本就为他揪着心的众人,刘延、王浑、姜愧、方宗、书生、屠夫、长虫,当然还有被两条棉被压着的上官源,纷纷闪身来到上官陆这座院内。 “徒儿拜见师父、师叔。师父,不肖徒儿让您失望了!”锤炼完毕,上官陆双膝跪地以额触地,磕头如捣蒜,悲声道。 “起来、快起来···”刘延对上官陆的宠溺那是毫不掩饰。 就算刘延这个师父相扶,上官陆坚持不起,抬头看到满脸关切的师父,心中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哽咽道:“师父,玉儿、玉儿没了。” “玉儿没了···” 被刘延紧紧拥护在怀里的上官陆嚎啕大哭,王浑一挥衣袖冲着其他人斥骂道:“有什么好看的,武势都锤炼了吗?滚回去锤炼武势去。” 第89章 朱狄开局(上) 第八十九章:朱狄开局(剧情补充更新) 上官陆是大悲之下心绪郁结,一场酣畅淋漓的嚎啕痛哭,心中情绪得以缓解,气色随即好转,在同师父刘延、师叔王浑还有书生他们几人深谈过后,便于当夜带着姜愧、书生、屠夫三人冒雪北上,前往五羊。 北风呼啸而过,裹挟着飘零的冬雪于空中飞舞,鹅毛般雪片刮在脸上如同刀锋,瞬间犁出一道血槽,这般恶劣的天气里,岂会轻易出门。 这般日子,就该在厅堂燃起炭火,架上水壶,四周铺上兽皮毯子,一家人围坐火炉,畅谈军国大事闲聊家长里短,拨弄火炭将早先掩于火炭中的地瓜划拉出来,焦黑的外皮下难挡扑鼻的香气,极尽诱惑,大人小孩顾不得烫手,迫不及待撕下一条送入口中,黑漆漆的双手擦拭着黑糊糊的唇角,期待的目光再次投向炭火。 仲冬时节,京城显得越发萧瑟,宽阔笔直的大道上再难见到人影,厚达一尺的积雪让马车都难以出行,京邑都指营军卒也只是清扫一些关键街道,以供朝臣们上朝。 昌晟皇体恤皇叔朱狄为神雀征战多年劳苦功高,虽褫夺靖王之位,却并未收回王府,反而将这座府邸赏赐于朱狄,“靖王府”牌匾尽管已摘除多日,可朱狄并不打算再挂上什么牌匾,致使府门上方空空荡荡,显得很是怪异。 上官陆的离去,对偌大的京城而言,连个水花都算不上,可就在上官陆离京后的这近一个月里,京城这汪深潭,越发的不平静,水面上已不再是涟漪不断而是波纹激荡,可想而知,水面之下的暗流,该当是何等澎湃汹涌。 五军都督府有朱狄所提供的线索,事半功倍,侦察大有进展,部分郡州涉及案件的一些军户氏族因行事不秘而被揪出,随着都督府监事系军吏查访逐渐深入,那是越挖越深,翻涌出来的东西触目惊心,就连几位都督都直感棘手和忧心。 尽管已是深冬时节,北风、冬雪、酷寒,无时无刻不在客串死神的角色,可隶属于五军都督府的军纪军骑兵依旧穿梭于京城各个城门,一只只飞鹰连日盘桓于都督府上空。 “杀!” 都督府门前校场,执行军纪的军纪军军卒手起刀落,一颗颗头颅翻滚着砸落进雪堆,喷溅出来的鲜血将四周积雪浸染变色,浓烈的血腥味飘荡在校场上空,经久不散。 五位左都督亲自监刑,五位右都督、十位监事将军、十位典务将军观刑,都督府门前校场行刑,还是一次性斩杀十九人,不仅是神雀立朝以来三百余载绝无仅有的大事,更是夏族自残血夜后几千年来不曾有过的大事,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五军都督府监事一系竟发生如此糟心事,当真让人大开眼界,不知诸位监事将军作何感想?此等品行不端居心不良者,竟还被你们委以重任。若非军纪军抓捕屡出纰漏,老夫托都察院相助,都督府将威严扫地,沦为他人口中笑柄了。”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钱哲烁锐利的目光扫过身后一脸愧疚和惊怒的十位监事将军,这才开口缓声说道。 钱都督看似语气轻缓神色平静,可越是如此,十位监事将军越是胆战心惊,竭力保持肃然而立的状态,可内心究竟是翻江倒海还是风平浪静,怕是只有自己知晓了。 “前军右监事曹将军、后军左监事叶将军、右军右监事贺将军,说说吧。” 伴随着钱都督锋锐目光的注视,被他点名的三位监事将军双腿明显有些弯曲,完全是强撑着这才勉强保持站立,还是右军贺右监事开口,道:“都督大人,不知该让末将说些什么呢?” “好胆色、有魄力!”钱都督语调怪异,随即起身挪动步子来到贺右监事身前。 “月初,荒郡天星州都指司遵军令,出动一所弟兄前往母郡源州抓捕顾氏一族,如此隐秘行动,最终却是顾氏人去楼空,就连虎牢关、源州灵皇城顾氏族人同样销声匿迹,何故?” “王郡幽谷州都指司兵马前往荒郡双河州抓捕周氏,依旧如此,周氏封地,周氏在外主脉族人尽皆消失不见,何故?” “京邑都指兵马前往药郡师州抓捕叶氏,亦是如此,何故?” ······ “前前后后,合共十一起,不仅抓捕无果,致使案件侦查陷入死局,更累及军中弟兄死伤无数。” 钱都督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短剑,而短剑在出现那一刻,便以一种无法描述的诡异刁钻角度和肉眼无从辨识的速度闪动,尽管贺右监事于钱都督起身之际便已身体紧绷全力戒备,依旧无济于事。 “嗞!”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短剑划破贺右监事前胸,伤口细狭几不可察,可涌出的猩红血液却是丝毫不见少。 贺右监事眼眸中满是惊愕,他实在是难以置信,纵然只是相差一小阶,他一先天境武者暗中全力戒备下,面对先天圆满境的钱都督,连出手防御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出身如何,因何泄密,又因何阻挠侦查,这些已不重要,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自作聪明,半路伏击祸害袍泽弟兄。” 钱都督语出惊人,除却事先知情的其他四位左都督外,其他二十余位将军无不神色大变,就连那些日常同贺右监事交好,欲出言帮衬的几位,当即熄了这个念头,看向贺右监事的目光中再无丁点同情,反而多有不满和怨愤。 残害袍泽,罪无可恕。这是夏人不可违背的铁律,何况是军伍中人,更甚! “这一剑,是为荒郡天星州都指司战死的二十六位弟兄!” 随着钱都督的话语,“嗞”又是一剑划出,直接挑了贺右监事的右手手筋,无视贺右监事那恶毒的目光,语气平淡道:“这一剑,是为王郡幽谷州都指司战死的一百零四位弟兄,暴尸荒野鹰啄狼食,你当真是狼心狗肺,该死!” “嗞!” 寒芒再次闪动,贺右监事左手齐腕而断,感受着滔天的杀意,眼神中唯有惊恐,哀求目光飞快扫视着平日称兄道弟的那几位,期望他们能够出言帮衬一二。 “这一剑,是为京邑都指整整一旗的弟兄,至今生死未卜了无音讯,可恨之极啊、可恨之极···” ······ 就在五军都督府门前校场,钱左都督亲自出手,公开处决三位监事将军、两位典务将军,而中军府军纪军斩杀五军都督府涉案将军便高达三十二人,其中品秩四品以上者五人、五品以上者二十七人。 五军都督府前这一幕,朝野为之震动,而五军都督府连同都察院紧随其后的详实奏本,让蠢蠢欲动准备弹劾钱左都督的众官员灰溜溜败走,闭口不言唯恐波及自身。 这一切,昌晟皇早已在皇侍司密报中知晓,只是钱左都督行事突然,先斩后奏说杀就杀,压根就没有筹划的时间,欲推波助澜将计就计,于朝会中为难一下钱左都督,顺势在中军安插他心腹之人,但面对都督府、都察院那夯实的证据,只能无奈放弃。 无怪会昌晟皇心怀怨念,甚至为朱氏神雀皇朝的万世基业,不惜剑走偏锋铤而走险,他,神雀王朝的皇、夏族的王,身份何等尊贵、地位何等超然,本该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可实际上呢,却是掣肘不断。 世间事,因果轮回,夏族能够立足开元,其中经过何止艰辛二字以道哉,无数岁月征伐,多少艰难困苦、多少族人身死,恐怕就连最是熟悉夏族过往,引领夏族得以幸存下来的贤亭,也难以诉述清楚。 美好生活来之不易,自当倍加珍惜,精心呵护! 残血夜后,夏族生存环境大定,恰逢天地大变,族中仅剩先贤决议夏族以休养生息族祀绵延为重,这才有贤亭隐匿、九族退隐,为保夏族传承不息,立气运昌盛之氏族成为皇族,建立皇朝统领夏族。 同时,为防皇族独掌权柄,勃勃野心累及夏族沉入无底深渊,违背初衷,贤亭对皇权做出诸多约束和限制。 文治方面,殿阁大学士、氏族和皇权彼此制约,避免一家独大,有效避免了因人废政,另设都察院、国子监,使其地位超然,独立于朝堂之外。 都察院、行监察之责,国子监、培育英才。无论是都察院还是国子监,其内官员任免自成一系,而不管是都察院还是国子监,几千年来属实对得起贤亭的良苦用心。成立伊始至今几千年间,都察院所查所谏有实无虚成斩私欲之利剑,国子监英才辈出铸家国基石之利器。 真正做到兴衰荣辱系于制、民之安乐皆由治。 文治如此,武功亦如此。 五军都督府领军机要务,中、前、左、右、后五军,以中为主四府相辅领治军伍。五府左都督严格意义上并未由朝堂,也就是当朝之皇委任,而是由当朝殿阁六位大学士以两阁四殿独有的方式选定,这才奏请当朝之皇御笔朱批。 如此,每一位都督无不是忠臣良将一心为公,更是能力出众才华横溢之辈,确保都督府始终为夏族谋,守护夏族之安宁祥和,而非某人,最大程度保证军伍不会成为夏族内部倾轧的工具和牺牲品。 当然,贤亭的后手不止于此,还有夏族武库、戍边规制等等,无一不是在限制皇权,而若隐若现,始终对夏族格局、朝政保持影响力的九大氏族,便是贤亭维持这种制度的存在和保证。 毕竟权势的魅力不容小觑无人可敌,更何况是坐到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位子上,体会到权力的美妙,怎敌权力的诱惑,都是俗人又有谁能够忍受游离于自身权力之外不为自己所控的存在。 这正如俗语那般,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自残血夜后,夏族历朝历代无数人皇无不如鲠在喉,对于去除无不梦寐以求。完全将权力掌控于手中,体会着无数次睡梦中那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指点江山气吞山河的威势;显露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霸气;承受着百官朝贺万民敬仰,青史标名万古流芳的盛名。 钱左都督或是知晓昌晟皇的郁愤和憋闷,也或是当真不知,忙于为五军都督府乃至神雀都指军系铲除杂草,无心思及这些吧。 那些居心不良心怀叵测的蛀虫或杀、或押,彻底被清理出都督府与神雀军伍,随之而来的便是都督府在都指军伍中各空缺军职遴选上话语权的增加,一些赤胆忠心真材实料的军伍中人被提拔上来,进一步促使都指将校军卒身死案侦破进展神速,更重要的是神雀军伍的面貌在都督府的统领下,正悄无声息缓缓发生改变。 第90章 朱狄开局(下) 第九十章:朱狄开局(剧情补充更新) 朱狄府邸,后院暖阁。 阁内铁炉传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燃烧中的炭火散发出暖人的热浪,阁外是寒风彻骨大雪纷飞的寒冬,阁内却是生机盎然春意浓人。 大学士宋朝来的到访,仿似并未出乎朱狄的预料,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代表皇侍的朱狄和九大氏族在朝堂上代言人的宋学士,那是天然仇对,可看他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似乎又不像,反倒更像是相交多年老友,久别重逢,别提多热乎。 “朱兄好手段、好算计,宋某佩服啊!” 听着宋朝来称赞的话语,朱狄摇头苦笑,道:“宋兄过誉了,朱某作为不过是无奈之举,说来当真汗颜,经年行伍却被屑小乘虚而入,也亏得那几位老兄弟还算信得过老夫,更需多谢宋兄你和马兄、冯兄几位大人的深明大义,否则朱某可真的就是弄巧成拙贻笑大方了!” 宋学士接连摆手,笑道:“朱兄谦让,若非朱兄一心为公,九大氏族自不会同意以如此激进手段行事。” “是啊,不管是贤亭还是九大氏族,始终都是夏族的守护者,夏族能够有今日之盛世景象,功不可没。”朱狄深以为然,神态真诚夸赞道。 ······ 老话说得好,都是千年狐狸,还谈什么聊斋,可暖阁中这两个老狐狸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明明对彼此心思再通透不过,却无一人主动开口,出言不是奉承便是赞誉,更令人佩服的是,这些话同条共贯如行云流水不说,语气神态更是无比真诚,毫无虚伪做作的痕迹。 这就不得不感慨,老狐狸终究还是老狐狸啊,足智多谋狡诈如狐不过是其中一面,城府如何当是关键,否则就算智谋天下无双,却胸无城府喜怒皆行于色,再周密的筹谋、再精妙的布局,也只是纸上谈兵,最终害人害己。 暖阁内两人言不由衷,满嘴的套话,谈性却是越来越浓,彼此也正是用这种看似毫无营养的寒暄之语,试探对方的底线。 朱狄、宋朝来二人是乐在其中,而因府中人手短缺,刚入府中没几日为他二人侍奉茶水的张狗子却受不了了。 “王爷,府中泉水可是没有了,你们再客套来客套去的,再给你们续水只能用窖中雪水了。” “哈哈、哈哈···” “哈哈···” 听到张狗子牢骚似的揶揄,朱狄和宋朝来很有默契彼此对视,随即大笑。 宋朝来缓缓放下手中茶盏,同时也是借助这个时间整理思绪,组织语言,再抬头望向朱狄之际,已是神色凝重,沉声问道:“朱兄,事关重大,可有万全把握?” 朱狄脸上笑容尽褪,略显严肃,缓声回道:“宋兄,万全把握···不敢夸口,凡事不过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全力为之,五羊对夏族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绝不可有失。” “五羊关,呵呵···”宋朝来目光紧盯着朱狄,语气突然加重道:“朱兄,五羊关乃夏族北境门户,更是拱卫夏族战略要地,重要性自不言而喻,五羊何至今日,难道朱兄不清楚吗?” 朱狄自动过滤宋朝来语气中的不善,再次摇头苦笑道:“宋兄,朱某被吾皇下旨幽居府中,你又不是不知,何必明知故问呢,怕不是宋兄故意看朱某的笑话呢吧!” “朱兄啊朱兄,堂堂靖王竟也这般无赖,倒让宋某无言以对啊!”闻言,宋朝来也是哭笑不得,出言点破,紧接着神情严肃,正声道:“朱兄,姬氏、秦氏应允朱兄所求,会暗中协助夺回五羊关,但对于五羊被破,必须对族人有个交代,宋某今日冒昧来访,不过就是传话而已,至于其他什么的,唯有姬、秦两族族老决议之后,再做定夺。” 话音方落,宋朝来目光警惕扫视暖阁四周,这才又压低声音提醒道:“君山内秘藏军士,可非正途,亦非长久之计,族人戍边已然忘却生死,然夏族却不可当真遗忘这些忠勇之士,还是寻一恰当时机,归于正属吧,阖家团圆远比优厚抚恤重要。” 姬氏、秦氏只是相助,朱狄略感失望,却也知晓这已是两族最大的让步了,特别是宋朝来最后隐晦提及君山内半仙他们的存在,震惊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论对五羊边军的了解和掌控,不如姬氏远矣,特别是最后那句,看似不明所以,却让朱狄内心警惕之心愈重。 正事谈完,宋朝来眼见没有留下的必要,起身告辞。 朱狄亲自送走宋朝来返回暖阁,吴老如幽灵般突兀现身暖阁,轻声问道:“王爷,姬氏、秦氏不愿退让?” 朱狄眉头紧锁,目光转向傲骨嶙峋的绿绣球,低声感慨道:“吴老,如你所言那般,残血夜后,天地大变修者赖以存在的元气莫名消弭于天地间,夏族各门派、氏族大贤组成的贤亭不得不隐匿不出,姬氏、秦氏、姒氏、古氏、农氏、娲氏、耳氏、释氏、黎氏,这九大氏族被推出以钳制皇族治理夏族,造就九大氏族超然地位,为各族所敬仰。” “贤亭立九族之目的,乃是钳制当朝皇族,避免当朝人皇因才能有缺而损伤夏族元气,初衷甚好!” “可几千年来,九大氏族中有几族渐渐习惯并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对朝政、军权的私欲之心愈重,致使依附于他们的氏族占据要职,逐步蚕食以增重权柄左右朝局,更令人头疼的是,氏族间姻亲往来不绝,关系盘根错节,成为夏族尾大甩不掉的毒瘤。” “哎···无论如何,姬、秦两族当不会忘却九大氏族存在的意义,此次筹划收回五羊关,有启沣算计他们在前没说置身事外,反倒有些出乎我的预料,陆小子北上行事有他们两族相助,应当免去不少麻烦。” 京城朱狄是未雨绸缪提前布局,而作为棋局关键的上官陆,这才走出羽谷关没几人,时至隆冬,风雪大行其道,越是向北风雪更甚,稍稍有点北风,鹅毛大雪便成那杀人的利剑,积雪盈野再加上恶劣天气,行路艰难,一天能走上十来里地就算快的了。 五羊关,演变为神雀、謌克两国易市之所,所谓夏族北境五羊边军已是名存实亡,明面上仅存白典所领,那暂驻王郡幽谷州百峰岭的二百余骑,若非王郡幽谷州都指司遵照都督府军令依旧为他们提供补给,不然连生存都是个问题。 连日于荒野赶路,上官陆、姜愧、书生、屠夫四人也总结出一套应对北地风雪的妙法,提前感知风力变化,于突变前快速清理出一片空地,用积雪围拢四周,堆积出一个高半丈方圆四丈的圆形雪墙以抵御风雪,待风势变缓后再启程赶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官陆他们距离百峰岭也是越来越近。 第91章 百峰军寨(上) 第九十一章:百峰军寨(剧情补充更新) 神雀王郡、幽谷州南部,百峰岭。 祭礼将至,在五羊关破后整整一年里,五羊边军硕果仅存的这二百余人,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怜孩子,无人问津,特别是羽谷一战后,依照两国和约,五羊关成为两国易市之所,白梵他们的处境更加尴尬。 百峰岭偏北边缘原不过几座高十余丈的山丘,现如今却是天翻地覆大变模样,在这将近一年里,白梵带着弟兄们利用操训闲暇时间,生生用柏木搭建起屹立于山丘勾连几座山丘的空中军寨。 腾空而起的军寨离地足有三五丈,营房错落有致修建于山丘上,各丘之间以栈道相连,箭楼、女儿墙、垛口无一不备,周遭山丘勾连形成的中间地带用作校场,整个军寨被打造的防御森严易守难攻。 尽管外界北风呼啸,天地苍茫白雪皑皑,整个军寨却被边军士卒们打理的干干净净,柏木原有的黄棕色令人心神愉悦,军卒在校场操训所发出的阵阵呼喝,听得人心神激荡热血沸腾。 营房内,白梵凝视着半仙发来的鹰信眉头紧锁,边军越发困苦的处境让他深感忧心和无奈。 五羊关破后,五羊边军硕果仅存的他们,处境本就尴尬,能够有容身之所、有一口吃喝已是不错了,毕竟若非靖王朱狄和都督府几位将军从中斡旋,就连他们都难以保全,早已战死于羽谷关下了。 这样,五羊边军可就真的是不复存在了,眼下好赖还有王郡都指提供他们物资和军需,已算不错,凄苦惯了的,没觉得有什么难。 朱狄辞靖王位,于他们而言无异晴天霹雳,纵然王爷已经来信说的明白,他对五羊已有安排,可两月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后续,怎能不让他和半仙心生忧虑。 五羊关,于白梵和半仙他们戍边老卒而言意义非凡,大半辈子的戍边生涯,五羊关已不再是一座军关,是熔于他们血肉和灵魂中的信仰。 他们对于五羊关由他们手中失去,一直耿耿于怀,深感愧对先贤和千千万边军弟兄,夺回五羊关,已然成为包括他二人在内所有五羊边卒的执念。 就在白梵沉思之际,房门外传来值守伍头的通禀:“白老大,上官阵总在寨门外,手持左军都督府监事罪卒文书。” “上官阵总?难道是···”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白梵有些愣神,待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欣喜若狂,也在瞬间便明白一切,上官阵总、上官陆,该当是王爷的安排。 白梵随即将手中鹰信投进火炉,这才披上裘衣,快步前往寨门。 寨门外,上官陆他们四人正在审视着眼前这座藏身于百峰岭中的军寨,甚为震惊,尽管已经提前从朱狄那儿提前知晓一些情况,可毕竟风闻同实观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静静感受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内心更是百感交集。 “上官小子,还真的是你啊,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寨门徐徐升起,白梵看到上官陆的刹那便热泪盈眶,不待寨门完全升起便迫不及待走了出来,上前搂住满身冰雪的上官陆,激动的念叨着:“好,出来就好···” “大人···”时隔三年,物是人非,一时间,上官陆也有些情难自己,声音哽咽。 “什么大人,和他们一样叫老夫白老大吧,听着舒服。”白梵直接打断,故作恼怒斥责,退身真正打量之际,已是满脸唏嘘。 “见过白老大!” “江头···” “江头···” 就在上官陆同白梵见礼之时,正在校场操训的时冉昱、张秦唐他们听闻上官陆现身寨门外,匆匆赶来,一个个激动莫名。 “走,风雪太大,入寨再叙。” 白梵回身瞪了眼时冉昱众人,这才拉着上官陆的向寨内走去。 入寨、营房。 张秦唐带着姜愧为上官陆几人办理相关文书,时冉昱则是带着书生、屠夫二人安置马匹和营房,因此营房内仅剩下白梵和上官陆两人。 上官陆褪下挂满冰雪的外裘,见礼之后便坐在火炉旁烘烤着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身子,并未主动开口,而白梵只以为他是因牢狱之灾,再加上上官陆本就不善多言,性格较此前多有沉闷亦属正常,不疑有他,主动开口询问。 “是···王爷安排你过来的?” “是。” “王爷具体什么安排?” “没有。” “没有?怎会?” “是,没有具体安排。” “那···王爷如何安排?” “一切由我做主。” “由你做主?” “是。” “可有具体想法?” “久困牢笼诸事情不明,日后再议。” “好吧···” 一番对话下来,白梵接连气结,整个人如同过山车般,心绪起伏不定,惊愕、诧异、困惑下面对上官陆古井无波平静如水的模样,竟大为陌生,无可奈何,只能强自压下心中焦虑和不安。 转而,白梵又为如何安置上官陆而烦心。 五羊边军如今算是丧家之犬落魄至极,而上官陆又是身份特殊的罪卒,若依军制,罪卒自当归属关墙值守,可他能吗?不说上官陆这罪卒本就有些莫名其妙,哪有罪卒前来边关不是押解而来,而是自行赶来,何况上官陆有大功于五羊关,远的不说,就说这军寨内,近一半弟兄都曾于五羊骑阵中效力,更有几人是生死与共的弟兄,譬如时喇叭和张疯子他们。 白梵是冥思苦想,最终总算有一完全之策,明面上上官陆的确隶属于五羊边军值守军卒,可实际上并不做具体安排,容后再议。 事实上,上官陆对白梵所言并非期满,而是朱狄属实没有吩咐他到五羊之后具体该如何行事,一切也只是他的猜测。 “暗中调查五羊关破真相,筹谋夺回五羊关!” 在此之前,尽管身陷囹圄,但上官陆对外界的事并非一无所知,特别是五羊,尤为关注,姜愧每次到狱中探望,必会为他带去相关消息。五羊被鞑子所克,上官陆坚定认为其中必有蹊跷,且定然有朝中权臣参与,因此行事绝不可大意,万不可操之过急,必周密安排谨慎行事。至于驱逐鞑子收复五羊,只能稳扎稳打,不可急躁。 同时,上官陆坚信朱狄绝非无的放矢,既费尽心思安排他到这儿,必然早有算计,虽不知具体谋划、详细布局,却对他自身有着清晰定位,适时入局的棋子罢了。 晚间小范围的欢迎宴,热烈而不失军伍特色,尽管上官陆努力遮掩,但时冉昱、张秦唐他们这些老弟兄还是察觉到上官陆的变化。 自出狱后,上官陆性情大变,不仅变得沉默寡言,更喜一人独处,特别是夜深人静之时,禁止任何人靠近,手里抱着一个香囊,独自蜷缩角落,黯然神伤。 之后七八天的时间里,上官陆并未急于相见白梵进行商议,他包括姜愧、书生和屠夫四人,大多时间游走于寨内军卒间,通过他们打探最真实的消息。 是日,上官陆这才让姜愧请张秦唐过来一叙。 彼此都是老弟兄,简单寒暄不必多言,而张秦唐对于昔日江头性情大变早有准备,但凝望着那熟悉的面孔,依旧难掩心中的激动和期许。 第92章 百峰军寨(下) 第九十二章:百峰军寨(剧情补充更新) “江头,今时不同往日,百峰岭比之我们在雪狼那会还要凄苦。” 听到张秦唐的牢骚,上官陆摇头轻语感叹道:“挺好的,能够容身之地已是不易,不可奢求太多啊。” 张秦唐眼眸中的失望一闪而逝,目光烁烁凝望着上官陆,沉声道:“江头,自你进入军寨,骑阵弟兄们纷纷找到我和喇叭,都希望江头能够统领弟兄们夺回五羊关。” 上官陆目光扫过满脸期待的张秦唐,平静而淡然,缓声道:“疯子,今非昔比,驱逐鞑子收复五羊,非一战之功,亦非一日之功!” 尽管心里明白上官陆所言非虚,张秦唐依旧难掩失望之色,语气低沉,道:“江头,边军名存实亡,朝堂对我们是不管不问,弟兄们如今能够依旧坚守在这儿,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够亲手夺回军关,血洗耻辱。” 上官陆并未接话,陷入沉思,良久后才开口问道:“疯子,如今寨内弟兄,你可了解?” “了解,江头,这是···”张秦唐不解其意,可内心中的猜测却如同那野草般疯狂滋长,惊愕失色不说,眼神也变得闪烁不定。 “疯子,坐下。” 张秦唐顾不得其他,急忙解释道:“江头,寨内包括白老大在内,不说江头您四人,是二百一十三人,可都是随白老大自五羊关一路厮杀至今的弟兄,不可能、不可能···” 张秦唐的失态和急切,上官陆非常理解,并未直言反对,而是缓声说道:“疯子,五羊一战,你是亲历者,其中详情想必你比我清楚。” “神雀366年,我等孤注一掷殊死一搏方才夺回军关,那一战,边军虽死伤惨重鞑子亦损兵折将,再说鞑子屡屡南下劫掠,所谓狩猎打垛又为那般?鞑子既已战败,当偃旗息鼓休养生息,这才符合常理。” “可是,为何仅相隔一年,神雀367年鞑子再次兴兵来犯,大军围攻军关。”言及于此,上官陆深邃的目光转向沉思中的张秦唐,幽幽道:“疯子,此战你亲身参与,该当深有体会吧!” 随之,上官陆神色凝重,语气低沉而激昂,道:“如此不惜国力、不恤民力倾力征伐,难道鞑子不曾考虑战败的后果吗?要知,对游牧部落而言,可战精锐损伤殆尽,部族青壮十不存一,亡族灭种旦夕之间。” “十万各部精锐,十余万各部青壮,六部真神奴隶,如此决绝,何等气魄,究竟该说是孤注一掷下的破釜沉舟,还是胸有成竹后的胜券在握。” “再说战事中,参天云梯、攻城楼车,大型床弩、机弩,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下神机营的攻城军械,为何会出现在鞑子军阵中?” “战事持续近一年,其间种种诡谲怪诞之处,不必我再一一赘述吧!” “若非如此,五羊何至于此,我等何至于此!” 上官陆言语算不得犀利,三言两语便将张秦唐驳斥的无言以对,其言无虚,事实如此无可辩驳。 “江头,就算如此也不能确定寨内弟兄有问题吧,都是杀敌无数的热血汉子怎会有问题呢?倘若当真贪图荣华富贵权势荣耀,也不会留下来的啊!”张秦唐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只是难以说服自己的内心。 “是与不是,对如今的五羊边军已无关紧要,但接下来,绝不允许那些别有用心者参与。”上官陆看似不温不火语气平淡,态度却无比坚决。 “江头,可是已有盘算,需从寨内挑选人手?”张秦唐黯然神色瞬间消散,眼眸中充斥着异样的光芒。 “是,疯子。”上官陆肯定的点着头,神色严肃,压低声音叮嘱道:“疯子,回去后暗中挑选,不要心急,务必做到秘而不宣秘而不露。” 此刻,张秦唐也听出上官陆话音中的郑重和谨慎,神色一怔,出言保证道:“江头放心,必会谨慎行事仔细挑选。” 揪出内鬼,是一切筹划的前提条件,那些能够潜伏到今日的鞑子细作,岂是轻易能够挖出的,这点上官陆并无绝对把握,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已落子,唯有静待天赐。 张秦唐之后便是时冉昱,上官陆从时冉昱这儿得以详细了解雪狼老弟兄的情况,或战死、或失踪,几乎多已战死于关墙之下,所谓失踪不过是因尸骨无存,违心似的安慰罢了。 送走时冉昱,上官陆总算是对当初的战事和如今的百峰岭军寨,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情况远比他所猜测的要好上许多,内心稍安。 自左军都督府监牢到燕山居所的路上,朱狄的确对他有过交代,尽管他心神恍惚心智大乱,却也清楚记得,朱狄对他在五羊边军究竟作何安排,始终不曾透露分毫,一切皆由他自己决定。 但上官陆对自己的定位有着清晰的认知,不过是朱狄手中一颗棋子,因此在他未真正熟悉边军情况和了解朱狄安排他到五羊边军的真正用意前,不打算贸然行事。 深夜,姜愧遵照上官陆的吩咐将住在他隔壁营房的书生和屠夫请了过来。 “主子。”随着上官陆心性大变,姜愧、书生和屠夫他们在上官陆跟前也变得惜字如金。 “书生,这几日可有发现那几人?”上官陆表情难得出现一丝变化,期许中掺杂着惧怕,就连声音也不自觉带着几分颤栗。 闻言,书生是既欣喜又愧疚,兴奋的是上官陆情绪总算有了波动,而愧疚的是有负上官陆所托,低声回道:“主子,军寨中却是有那几个人名,在边军中不是军头便是伍头,连日暗中观察下来,并未发现丝毫不妥之处。” 听到这样的结果,上官陆双眉微皱迟疑不定,可萦绕于心间的疑惑始终挥之不去,总感觉当初程典所言那五个名字大有可疑,甚至可能是他今后行事的关键助力,内心究竟为何有此奇怪念头,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依常例而言,它们不过是边军中五个经常出现的名字罢了,不值一提,当不会有甚蹊跷之处,但不管是血狼所还是血狼卫,军寨士卒中始终都有这几个名字,如此巧合,那便不是巧合,而是必然,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自打进入百峰岭军寨,上官陆便吩咐书生暗中查访此事,可没想到的是,百峰岭军寨二百余人,依然还有这五个名字,依旧职位不显,焉能不让他心惊。 上官陆犹豫不定,踌躇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将心中疑惑如实道于书生和屠夫,同时下定决心,将此五人查个底掉。 ······ 书生、屠夫听过上官陆的叙述后,当即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沉声道:“主子,你怀疑他们是···” 上官陆摇头否认书生的猜测,肯定的回道:“他们应该不是,无论是在血狼所还是血狼卫,再到之后的五羊关,我同程典曾暗中调查过,五羊关乃至辖下各寨皆有此现象,同样的数目、同样的姓名、类似的军职。因此我二人也曾有过猜测,他们可能是暗中守护五羊的存在,只是不知底细罢了。” “主子,你是想同他们挑明,彼此联手?”书生不太确定的询问道。 姜愧、书生、屠夫三人面前,上官陆无须遮遮掩掩,点头道:“朱狄费尽心思将我送到五羊边军,还安排如此尴尬的一个身份,难道当真是看重我的才能,以驱逐鞑子夺回五羊,不尽然吧?” “他将我从牢狱中解救出来,其中或许有愧疚的成分,但绝非是我,也不该是我。揪出内鬼、手刃仇敌是我的目标不错,但我不愿不明不白稀里糊涂成为他的棋子,任其摆布。” “既已再次成为五羊边卒,自不能浑浑噩噩虚以度日,毕竟不管是否为他们棋子是一回事,我们自己布局谋事又是一回事,算得上殊途同归,但总是让人难以安心。” 难得上官陆一次性说这么多,书生、屠夫、姜愧看似是支愣着耳朵以听的真切,实则是为上官陆的改变而高兴,刚一说完,书生随即反问道:“主子,朱狄一人怕是力有不逮吧。” “应该是,能够促使左军都督府监事做出决议,并将我以罪卒身份发来五羊,其中涉及太多,尤其是收复五羊,所涉繁多,绝非一人之力可为。”上官陆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朱狄为靖王多年,军中故旧不计其数,影响力更是冠绝历代靖王,但毕竟只是他自己的猜测。 书生所想可比上官陆要全面的多,低声说出自己的猜疑,通过人所周知的表象,深入分析丝丝入扣,道:“主子,朱狄为靖王多年,历任几府都督和诸边关都督,于他而言算不得难事,您的族弟上官源将那钱家小子护送入京,把柄和口实尽皆掌控于手,却又置身事外,该不会···” 闻言,上官陆内心震动,书生的猜疑,虽不认同却又无可辩驳,紧接着便有听到书生劝诫的话语,道:“主子,朱王爷布局,就算身为他的棋子又何妨,起码当前而言,他同你目标一致并无出入。” 上官陆心头一暖,知道他困惑的表情让书生误会了,内心一直以来对朱狄的抵触和憎恶在这不经意间烟消云散,目光转向书生,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呵呵、呵呵···” 上官陆这个笑容虽然生硬,可总算不是一直紧绷着,姜愧、书生、屠夫不约而同都长舒一口气,自燕山居所一路北上,上官陆始终一言不发,就算进入百峰岭军寨面对昔日生死与共浴血厮杀的袍泽弟兄,亦是如此。 至于上官陆和朱狄之间的事情,书生虽不尽了解,可他了解自己这位年轻主子,何况临行前王浑和刘延都曾亲自同他谈过,上官陆对朱狄与其说是芥蒂和抵触,不若说是厌恶和仇视。 同时书生又很清楚,倘若上官陆若想在五羊成事,必须借助朱狄的力量,猜忌和抵触对于合作,百害而无一利,自走出燕山居所,书生绞尽脑汁不知该如何劝说,这下终于将这个疙瘩解开,心里悬着的那颗石头总算落地,大为安心。 第93章 安内以攘外(上) 第九十三章:安内以攘外(剧情补充更新) 百峰岭军寨,白典营房。 时隔十日,对于上官陆的突然到访,白典稍显慌乱,举止失常,按说以他的城府,不该有此失态,而是面对再度归来的上官陆,白梵内心异常复杂,愧疚和歉意交织,又掺杂着欣喜和无所适从,是的,无所适从。 上官陆是因五羊而获罪,在左军都督府监牢一关就是三年,对于此事,不管是白典还是半仙,再或是已经战死于南关的刘监,对上官陆是由衷的感激,尤其是对上官陆的才情和品性,那是既钦佩又敬服。 这次,无论上官陆因何缘故再次返回五羊,重获自由,白典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但一想到他此次到五羊,是因王爷的安排,而且很有可能是王爷筹谋五羊关最关键的人选,白典内心便无比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 这几日,上官陆挣扎徘徊,白梵何尝不是如此。 五羊边军沦落至此,就算两国和谈,五羊关成为易市,他们百峰岭这二百余摆在明面上的五羊边军,高高在上的朝堂,再或是顶头老大的都督府对他们都是不管不问,置若罔闻。 这一点,对于将毕生心血和精力都放在五羊的老边卒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讽刺,尤其是经历过五羊关破一战,那种种令人咋舌的诡异之处,白典和半仙对朝堂,再难升起半点期许,更勿论信任了。 白典他们深知,期望朝堂驱逐鞑子收复军关,那是痴人说梦,五羊的事,只能是五羊自己解决,而依靠边军自身力量,一时难以成事,借助外力,不失为一良策,在这般境况下,靖王朱狄成为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起码他们对朱狄足够了解、足够信任,也足以依仗,特别是当前,已有朝堂裁撤五羊边军风声的前提下,朱狄是他们眼中唯一能够拉住的那根救命稻草。 其实早在半仙三人未见吴老之前,魏鹏已暗中同半仙有过一次密谈,正因这次密谈,五羊铁三角对五羊何去何从,已有所准备和安排。出乎他们预料的是朱狄的手笔竟那般大,吴老的建议不过是顺势而行,若非如此,五羊岂能在短时间内将一切准备妥当。 鞑子强攻羽谷关期间,白典带着百峰岭军寨这些弟兄,劫掠鞑子、修建军寨,何尝不是心有不甘,存着练兵的心思。 倘若上官陆是只身来到百峰岭,白典绝无其他任何心思,可··· 王爷费尽心思将上官陆安插到五羊,是对边军弟兄的不信任,尤其是对半仙和他白梵的不信任,因此,心中对上官陆很是复杂,隐隐有那么一丝不满,沉默以待,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房间内,上官陆看似一心拨弄着炭火,余光未曾从白典身上挪开片刻,初至军寨,他便有所感知,白典对他的态度看似热情,实则淡漠,甚为不解,而在这几日深思熟虑后,这才转过这个弯来,因五羊一战,白典他们对边军之外的一切,包括人和事都充满警惕和怀疑。 他可没有心思在这儿陪白典苦熬,装深沉,开门见山表明立场,道:“白老大,再返五羊百般无奈,却也是心之所向,晚辈亦为边卒,驱逐鞑子收回军关,也是我的心愿。” 白梵神色一愣,随即恢复正常,试探着问道:“上官阵总,通过这几日该当对五羊一战有所了解了吧,于五羊边军而言,谁值得信任,又能够值得信任呢?” “信任?白老大为何有此一说呢?”上官陆故作不知,装傻反问。 白梵神色紧敛,借助舒缓身子的时机加以思考,缓声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吃一堑总归是要长一智的嘛!五羊已经被卖了一次,总不能再被卖一次吧。”说着,语气随之凝重,紧接着说道:“君无密则失臣,臣无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这句话想必上官阵总不陌生吧,可是被你常常用来告诫血狼弟兄们呢。” 听着白典几乎言明的提点,上官陆深感无奈,五羊一战他虽不是亲历者,却也通过几方渠道了解不少,不管是作为朱狄的棋子,还是他自己的盘算,取得白典和半仙的信任和支持,至关重要。 “白老大,五羊一战,幕后之人的布局不可谓不精妙、不可谓不毒辣,如此周密远非细作能够运作,毕竟两族有异,鞑子对夏族的了解远达不到这种高度,其中必然有夏族中人乃至朝堂重臣参与其中,且最低也是三品高官。如此,内环不除纵使夺回五羊也是枉然,便如你所言那般,不过是再被高价卖上一次。” 白梵毫不掩饰恼怒之色,情绪剧烈波动,就连说话也是充满杀气,道:“上官阵总,何必遮遮掩掩的呢,能够影响吾皇决策,岂是一般朝臣,将五羊卖于鞑子,累及几万边军弟兄战死,连及两郡近百氏族灭族,羽谷关下无数袍泽战死,不管他是谁,是何身份,都该死,纵千刀万剐也难消心头之恨。” 上官陆内心的愤恨比之白梵未曾少上半分,静待白梵情绪稍缓,这才开口说道:“白老大,从军入伍戍边多年,对朝堂了解当远胜于我,不消说殿阁学士、六部尚书、军府都督,便是一般小吏,哪个身后没有氏族依靠,就算游魂出身,置身朝堂这个大染缸,岂能独善其身,氏族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姻亲故旧利益驱使下更是盘根错节,仅凭五羊的力量,无异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闻言,白梵冷哼不断,脸色铁黑,尽管他知道上官陆所言非虚,依旧满是不屑,出言反击,道:“上官小子,你在五羊也不过三两年的时间,严格来说都算不得五羊边军,对于五羊,你毫无了解。别说如今军关被破,边军十不存一,就算全数战死,军关依旧会被弟兄们夺回来。” 白梵自信的语气,坚定的眼神,让上官陆无比诧异,同时暗自欣喜,白梵总算被他拨动心神,有所感触,情真意切乘胜追击道:“白老大,朱狄也好、我上官陆也罢,殊途同归,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北境安宁,白老大又何必拒之于门外呢?” “上官小子,就冲你曾为了五羊而不计名利舍生忘死,我老白,就再信你这一次。” 无论白梵这句话是言不由衷还是心腹之言,既已得到白梵的保证,上官陆起身恭敬见礼,沉声保证道:“白老大,多谢!上官陆定不负所托。” “上官小子,记住你曾经的保证,封侯拜相绝不以袍泽白骨铺就!”白梵眼神犀利,紧盯着上官陆厉声警告。 “该当如此,初心不改!” ······ 芥蒂暂消,信任恢复,上官陆顺理成章代替白梵统领百峰岭军寨二百余骑,张秦唐、时冉昱二人也再度成为上官陆麾下两员虎将,只是,上官陆明面上依旧是五羊值守军卒。 正式接手,上官陆这才真正了解百峰岭军寨,不,准确的说五羊边军的处境。 寨内,二百余骑,说是骑兵,却连一人一马都无法保证,尚且称之为军马的马匹还不足二百,真正能够适应战场冲锋陷阵的,不足百匹。 盔甲兵刃、粮草军需,那更是惨不忍睹。前者,勉强算是人手一套,不至于赤手空拳,式样却是五花八门。至于后者储备,还是因凛冬将至,幽谷州都指粮草军将士干脆一次性送来大半年的补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上官陆也是深感无奈和棘手,受限于客观因素,只能徐徐图之,做好当前所能做的准备工作。同白典商谈过后,吩咐张疯子和时喇叭,百峰岭军寨在大雪封山时期,全力操训。 百峰岭军寨内,这二百余人皆出身骑阵,百战余生,皆为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的精锐,连番大战游离于生死边缘,个人实力更是突飞猛进,多为流武者,绝顶境武者亦不罕见,至于把式,凤毛麟角相当稀少。 具体操训,有姜愧协助疯子和喇叭,上官陆无须事必躬亲,得以抽身思虑如何布局的同时设法甄别揪出别有用心者,不管隶属敌国还是其他势力,再或是······ 北风呼啸、大雪漫天,夜深人静,营房内炉火通红甚是喜人,上官陆、书生、屠夫三人围坐火炉,品茗夜谈好不快哉。 “主子,京城消息已经传来,军寨内有三十六的身份有问题。”说着话,书生将从鹰信上誊写下来的册本递给上官陆。 “三十六人?”近乎一成,这个数字让上官陆为之一震,就连接册本的手都僵在那儿。 “是,三十六人。”书生先是肯定点点头,这才有些懊恼的说道:“但是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来看,这些人不过是氏族的暗子,没有一个是我们想要的。” 一番忙活,最终却一无所获,上官陆理解书生的气恼,出言安慰道:“正常,细作,特别是鞑子细作,若真就这般轻而易举被我们揪出来,也太说不过去了,毕竟能够潜伏至今,非等闲之辈,必然是身份伪装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心智城府,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不容小觑啊!” “主子、书生,何必这般麻烦呢,要我说啊,但凡可疑直接束之高阁,不给他们丁点机会不就行了嘛,实在不行给他一刀,干脆省事,至于这么费劲算计来算计去的。” 屠夫粗暴的提议,让上官陆和书生都无言以对,脸上满是苦笑,还是书生轻声感叹道:“屠夫,哪有这么简单啊。” “不然呢?”屠夫不以为然出言反问。 第94章 安内以攘外(下) 第九十四章:安内以攘外(剧情补充更新) “屠夫,还真没这么简单。” 就算上官陆出言解释,屠夫脸上不可置否的表情也只是稍减,并未消失,书生只能出言解释道:“屠夫,细作之危害,泄露机密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知晓细作的存在却不知其身份,那便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去防备,尤其是会引发军卒间,彼此猜忌,致使军心不稳战力大损。” 屠夫神色随之凝重,低声问道:“寨内有鞑子细作这事,漏出去了?” “屠夫,还用漏吗?”书生一脸无奈,摇头道:“百峰岭军寨内这些人,既能够在那般凶残的厮杀下活命,岂是愚蠢之辈,心思灵动,早已有所猜测。再仔细回想下军寨的布局,六座山丘,营房搭建足足有一百三十余座,彼此提防猜忌可见一斑,若非知根知底完全信任,都不敢在同一座山丘的营房,你说严重吗?” 书生说的这些,在上官陆抵达百峰岭军寨的第三日便已察觉端倪,为此是忧心忡忡,同白典交谈之际也曾试探过他的口风,白典也是无比头疼束手无措。 “的确如此,这点就连白典也无可奈何,毕竟不可宣之于口,而祭礼已过半月有余,距离天气回暖积雪消融,没有多少时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人心难测无可捉摸,上官陆才情、智谋皆异常出众,可面对这些阴私算计,非其所长,期望书生能够妙招迭出铲除隐患。而对于军寨内细作筛选,他必须得到白典的首肯,于翌日锤炼武势过后,便亲自前往白典营房,明述一切。 天音所查出三十六人,无一不是边军精锐,值此特殊时期,上官陆和白典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不能轻易放弃。于是在二人商议过后,由白典出面找他们一一商谈,依旧愿意留在边军的二十三人,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照旧,而不愿留下的十四人,不论是白典还是上官陆,皆不会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寨内细作筛选也在书生周密细致部署下,渐有起色,不再似此前那般毫无头绪。 白典携手上官陆筛选寨内细作,尤其是鞑子细作,张秦唐和时冉昱自是全力配合,随机挑选军卒,或操训间歇、或相聚欢饮,总之顺其自然透露出上官陆针对五羊关易市以及关外游离鞑子的某些算计。之后再由屠夫亲自盯梢,就这样,轮换着一个个筛除,大海捞针搜寻细作。 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步,书生称之为打草惊蛇,但其实三人并未抱太大期望,事实也正如此,他们将草打了个遍,连个蛇毛都没看到,劳而无获,书生和屠夫自然有些丧气,找到姜愧借酒浇愁,却又在闷酒中找到曙光。 巧计遍施无奈何,一席酒宴辨忠奸。 说起来,还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鞑子、夏族,两族迥异的生活习性,自幼养成的生活习惯,深深刻在骨子里,纵然竭力遮掩,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姜愧一句不经意的感慨,书生的灵光闪现,计上心头。 翌日,书生随即着重查看寨内诸人的饮食,特别是那些不喜米面饼,钟爱肉类荤食的家伙,仅仅七天时间,还真让书生和屠夫发现端倪。 上官陆在听过书生的讲述,颇感意外,筛选细作究竟有多艰难,他是有心理准备的,没想到一月不到,还真被书生他们几人给打开局面,惊喜之余更多的是对书生的敬佩,由衷称赞道:“怪不得就连师叔也称赞书生你的智谋,佩服···佩服!”随即征询书生的意见,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是处死还是···” 书生沉思过后,沉声回道:“主子,依我之见,军寨内该当不止眼下发现这三人,这般轻易便被我们逮到马脚,只能说明就是小虾米,是不是···” “没必要,春暖雪融在即,当前最紧要的是揪出细作稳定军心。”上官陆明白书生的意思,放长线钓大鱼,可时不与我啊,当机立断出言反对,紧接着又补充道:“细作,肯定不会孤立存在,彼此之间必有联系,暗中拿下此三人,严加审讯,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若无也无可厚非。” 书生、屠夫两个先天武者出手擒拿三个流武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战果超乎所有人预料,经过六天审讯,竟揪出细作二十七人,而人在百峰岭军寨的便有八人,至于其他十九人,这八人一口咬定,不是战死便是失踪。得知这个消息的上官陆和白典无不后背发凉冷汗直冒,尤其是白典,因为这十九人,全数在君山五羊秘地内。 春暖花开天气回暖,冬雪消融大地开始复苏,死生开始互换。 细作筛选尘埃落定,百峰岭军寨细作八人,其中四名死硬分子被公开处决,交由寨内弟兄执刑,千刀万剐。 经过三个月的试探和磨合,上官陆和白典二人间逐渐恢复信任和默契,白典向上官陆坦言君山五羊秘地的存在,包括半仙诈死,金蝉脱壳退避幕后,至于其他依旧选择保留。上官陆如实表明自己的立场,就是朱狄搭救他出狱后的交代和叮嘱,直言不讳据实以告。 上官陆同白典初步商议,先让弟兄们离开百峰岭,暂驻五羊关以南,荒郡五羊州境内的望关角,以恢复荒郡对五羊边军军需物资的补给,特别是遵循旧例接收罪卒以补充兵员。 最关键的是,望关角,是五羊谜地入口。 五羊边军移驻,需要左军都督的批核,而恢复旧制拨发军资则需要都督府发文、兵部核定、户部核发,最后才是荒郡布政司划拨钱款给荒郡,采办相应物资交付五羊边军。 这些事务,涉及朝堂,别说上官陆,就连白梵那也是有心无力,因此早早便将鹰信发往京城,白梵只是循制撰写好军册奏本发往京城,一切让朱狄劳心去。 京城消息尚未传回,上官陆和白梵已提前开始准备,只待军令传来,拔营北上。 等待最是煎熬,尤其是在这希望和失望并存的时刻,谜底并未解开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更是揪心熬人。 正如上官陆所预料那般,朱狄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左军都督府的军令如期而至:“五羊关戍边都指军兵北上荒郡五羊州望关角,警戒謌克骑兵出关劫掠。” 来的只有调令,至于是否恢复五羊边军粮草军需供应,军械辎重补给,却是只字不提,对此,上官陆和白梵也只能哀叹,被迫接受。 转眼,已是开元历4340、神雀历370年,五羊边军遵照左军都督府军令,离开荒郡幽谷州百峰岭临时驻地,前往荒郡五羊州望关角。 第95章 求同存异 第九十四章:安内以攘外(下)(剧情补充更新) “屠夫,还真没这么简单。” 就算上官陆出言解释,屠夫脸上不可置否的表情也只是稍减,并未消失,书生只能出言解释道:“屠夫,细作之危害,泄露机密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知晓细作的存在却不知其身份,那便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去防备,尤其是会引发军卒间,彼此猜忌,致使军心不稳战力大损。” 屠夫神色随之凝重,低声问道:“寨内有鞑子细作这事,漏出去了?” “屠夫,还用漏吗?”书生一脸无奈,摇头道:“百峰岭军寨内这些人,既能够在那般凶残的厮杀下活命,岂是愚蠢之辈,心思灵动,早已有所猜测。再仔细回想下军寨的布局,六座山丘,营房搭建足足有一百三十余座,彼此提防猜忌可见一斑,若非知根知底完全信任,都不敢在同一座山丘的营房,你说严重吗?” 书生说的这些,在上官陆抵达百峰岭军寨的第三日便已察觉端倪,为此是忧心忡忡,同白典交谈之际也曾试探过他的口风,白典也是无比头疼束手无措。 “的确如此,这点就连白典也无可奈何,毕竟不可宣之于口,而祭礼已过半月有余,距离天气回暖积雪消融,没有多少时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人心难测无可捉摸,上官陆才情、智谋皆异常出众,可面对这些阴私算计,非其所长,期望书生能够妙招迭出铲除隐患。而对于军寨内细作筛选,他必须得到白典的首肯,于翌日锤炼武势过后,便亲自前往白典营房,明述一切。 天音所查出三十六人,无一不是边军精锐,值此特殊时期,上官陆和白典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不能轻易放弃。于是在二人商议过后,由白典出面找他们一一商谈,依旧愿意留在边军的二十三人,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照旧,而不愿留下的十四人,不论是白典还是上官陆,皆不会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寨内细作筛选也在书生周密细致部署下,渐有起色,不再似此前那般毫无头绪。 白典携手上官陆筛选寨内细作,尤其是鞑子细作,张秦唐和时冉昱自是全力配合,随机挑选军卒,或操训间歇、或相聚欢饮,总之顺其自然透露出上官陆针对五羊关易市以及关外游离鞑子的某些算计。之后再由屠夫亲自盯梢,就这样,轮换着一个个筛除,大海捞针搜寻细作。 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步,书生称之为打草惊蛇,但其实三人并未抱太大期望,事实也正如此,他们将草打了个遍,连个蛇毛都没看到,劳而无获,书生和屠夫自然有些丧气,找到姜愧借酒浇愁,却又在闷酒中找到曙光。 巧计遍施无奈何,一席酒宴辨忠奸。 说起来,还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鞑子、夏族,两族迥异的生活习性,自幼养成的生活习惯,深深刻在骨子里,纵然竭力遮掩,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姜愧一句不经意的感慨,书生的灵光闪现,计上心头。 翌日,书生随即着重查看寨内诸人的饮食,特别是那些不喜米面饼,钟爱肉类荤食的家伙,仅仅七天时间,还真让书生和屠夫发现端倪。 上官陆在听过书生的讲述,颇感意外,筛选细作究竟有多艰难,他是有心理准备的,没想到一月不到,还真被书生他们几人给打开局面,惊喜之余更多的是对书生的敬佩,由衷称赞道:“怪不得就连师叔也称赞书生你的智谋,佩服···佩服!”随即征询书生的意见,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是处死还是···” 书生沉思过后,沉声回道:“主子,依我之见,军寨内该当不止眼下发现这三人,这般轻易便被我们逮到马脚,只能说明就是小虾米,是不是···” “没必要,春暖雪融在即,当前最紧要的是揪出细作稳定军心。”上官陆明白书生的意思,放长线钓大鱼,可时不与我啊,当机立断出言反对,紧接着又补充道:“细作,肯定不会孤立存在,彼此之间必有联系,暗中拿下此三人,严加审讯,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若无也无可厚非。” 书生、屠夫两个先天武者出手擒拿三个流武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战果超乎所有人预料,经过六天审讯,竟揪出细作二十七人,而人在百峰岭军寨的便有八人,至于其他十九人,这八人一口咬定,不是战死便是失踪。得知这个消息的上官陆和白典无不后背发凉冷汗直冒,尤其是白典,因为这十九人,全数在君山五羊秘地内。 春暖花开天气回暖,冬雪消融大地开始复苏,死生开始互换。 细作筛选尘埃落定,百峰岭军寨细作八人,其中四名死硬分子被公开处决,交由寨内弟兄执刑,千刀万剐。 经过三个月的试探和磨合,上官陆和白典二人间逐渐恢复信任和默契,白典向上官陆坦言君山五羊秘地的存在,包括半仙诈死,金蝉脱壳退避幕后,至于其他依旧选择保留。上官陆如实表明自己的立场,就是朱狄搭救他出狱后的交代和叮嘱,直言不讳据实以告。 上官陆同白典初步商议,先让弟兄们离开百峰岭,暂驻五羊关以南,荒郡五羊州境内的望关角,以恢复荒郡对五羊边军军需物资的补给,特别是遵循旧例接收罪卒以补充兵员。 最关键的是,望关角,是五羊谜地入口。 五羊边军移驻,需要左军都督的批核,而恢复旧制拨发军资则需要都督府发文、兵部核定、户部核发,最后才是荒郡布政司划拨钱款给荒郡,采办相应物资交付五羊边军。 这些事务,涉及朝堂,别说上官陆,就连白梵那也是有心无力,因此早早便将鹰信发往京城,白梵只是循制撰写好军册奏本发往京城,一切让朱狄劳心去。 京城消息尚未传回,上官陆和白梵已提前开始准备,只待军令传来,拔营北上。 等待最是煎熬,尤其是在这希望和失望并存的时刻,谜底并未解开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更是揪心熬人。 正如上官陆所预料那般,朱狄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左军都督府的军令如期而至:“五羊关戍边都指军兵北上荒郡五羊州望关角,警戒謌克骑兵出关劫掠。” 来的只有调令,至于是否恢复五羊边军粮草军需供应,军械辎重补给,却是只字不提,对此,上官陆和白梵也只能哀叹,被迫接受。 转眼,已是开元历4340、神雀历370年,五羊边军遵照左军都督府军令,离开荒郡幽谷州百峰岭临时驻地,前往荒郡五羊州望关角。 第九十五章:求同存异(剧情补充更新) 芒种过而夏至近。 望关角,地处两郡三州交界,又在君山山脉中部南麓边缘千虬峰最南端,自荒郡五羊州,向西过千虬峰,五羊关峡口已遥遥在望,也是望关角这个名字的由来。 望关角,千虬峰向南凸出的这片峰林,普遍高度在二三十丈之间,诸峰中间形成一个谷地,大概七八里见方,本该荆棘遍布灌木丛生的地方,此刻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五羊边军移驻望关角也有几日了,一切都需重新开始,得幸他们身后还有个余威犹存手眼通天的前靖王朱狄,竟促使荒郡双河、五羊二州都指司调派役夫相助,砍伐树木修建营寨。 虽说看上去一无所用,可毕竟有了安身立命之所,真正属于五羊边军的地盘,看似荒芜,可所有事情有条不紊渐入正轨,上官陆和白典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是日,上官陆找到白典,直截了当道:“白老大,该当联络君山的半仙了。” “江头,是否为时过早呢?谷内人多眼杂,一旦被发现?”白梵点头的同时也提出自己的顾虑。 上官陆清楚白典的担忧,可时不我待,没有时间再耽搁了,出言相劝道:“白老大,五羊易市已开,时间紧迫,留给鞑子的时间越多,对我们越不利,必须尽快联系上半仙。” “江头,你要清楚,君山五羊秘地绝不可暴露,容不得丝毫侥幸!”白梵坚持己见不容质疑,训诫的语气,就连目光也带着一抹审视的味道。 五羊秘地,上官陆并非一无所知,魏鹏托小昌明送来的信件中曾有过描述,但魏鹏毕竟地位有限,限制他对五羊三巨头对五羊的安排无法全盘知晓,唯一的知情者也就只有眼前的白典和佯死脱身的半仙了。 尤其是眼前,白典对他上官陆并非完全信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上官陆略加思索,清楚白典的担忧不无道理,只能曲线救国。 “白老大,既如此,只能劳烦您尽快给半仙传信,设法探查出几条安全进出通道,确保大队人马能够顺利越过君山,抵达各卫寨秘密通道口。” “卫寨秘密通道口?”白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疑惑问道。 上官陆点头重申:“是,军关辖下各卫寨君山秘密通道口。” 闻言,白梵一脸惊愕,出言反驳:“江头,亏你也是血狼出来的,难道不清楚军关辖下各卫寨君山秘密通道,唯有卫寨历任卫正知晓,此乃各寨绝密,半仙又如何知晓?” “白老大,千万别告诉我您几位当真不知卫寨密道的位置。”上官陆直接无视,一副高深莫测了然于胸的模样,话一出口,双眼便紧盯着白典,观察他的反应,对于军关究竟是否知晓卫寨君山密道的位置,只是报以怀疑的态度,并不肯定,而在他的盘算中,瞒天过海悄无声息进入鞑子草场,至关重要。 白梵迎着上官陆渴望而又真诚的目光,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沉声道:“江头,你也曾身居血狼卫正,该当知晓,规矩就是规矩。” 上官陆面对白典强硬的态度只能退让,向白典道出他另一个目的,道:“既如此,时机合适今早联络半仙。不过白老大,如今军关成为易市,能否挑选可信之人扮作商旅,进入军关查探军情,伺机前往鞑子腹地。” 此时此刻,就在上官陆话音落下之际,白梵神色古怪,一闪而逝,眨眼间便恢复正常,语气平淡回道:“江头放心行事,军关会提供相应敌情。” 闻言,上官陆一脸尴尬,军关怎会没有针对鞑子的斥候和细作,下意识抬手想去挠头,意识到不对,随即转为取出早已撰写好的册本:“白老大,这是我的一点想法。” 将册本交给白典,上官陆告辞离去。 深夜,临时营帐,姜愧盘坐于帐外,看似修习,实则小心戒备防止有人靠近营帐,营帐内,上官陆三言两语便将白天同白典的交涉转述给书生和屠夫,征询他二人的意见。 白典和半仙因为上官陆的身份和背景,对他无法做到毫无保留的信任,而上官陆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倘若换作他未曾经历这诸般变故,若非涉及师门修习隐秘,于军事上顶多耍些心眼,换取更多的支持和好处。 上官陆心性的改变,白典和半仙始料未及,同样的多疑和猜忌,阴差阳错下的交汇致使他二人之间再想回到此前那般的坦诚相见亲密无间,太难。反而是书生和屠夫他们对于上官陆心性上的改变却是一清二楚,但关键是二人对上官陆的改变那是喜闻乐见,毕竟书生为智者,性格决定他绝不允许毫无保留的去信任一个人或是一方势力,至于屠夫,大智若愚,同样不认为这其中有何不妥。 无人点破这层窗户纸,或者说就算点破,真的能够促成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吗?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见得。 沉思良久,书生低声询问道:“主子,你确定军关肯定知晓辖下各卫寨秘密通道的具体位置?” 书生的质疑也让上官陆开始怀疑他此前的猜测,如实回道:“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确定了。” “不确定,那怎么行,血狼卫寨相距太远,按照我们的筹划,灰狼卫或是青狼卫密道位置最为合适。”屠夫一脸急切,匆忙提醒。 上官陆眉头皱起,点头道:“当年鞑子打垛,攻夺各军寨,鞑子曾由青狼卫密道进入君山,这才能够掩人耳目越过君山,突然现身南关下。也就是说,军关左司节下灰狼、青狼、血狼三卫寨,鞑子已知晓其二,定然于青狼、血狼卫密道口布下后手,能够为我们所用的仅有灰狼卫密道了。” 这下,就连书生也感到无比棘手,提议道:“主子,若实在行不通,迫不得已下可否选择右司节下卫寨密道呢?” “书生,右司节下卫寨密道,那是别无选择后的下下之选,最好还是灰狼卫密道。劫掠鞑子锤炼骑兵,其实用哪条密道都无所谓,关键是望关角营地在西侧,就连五羊君山秘地也在西侧山脉,物资运输、军情传递,走东侧,多有不便啊!”上官陆随即否认道。 书生、屠夫脸色逐渐阴郁,书生还是说出他的担忧,道:“我们不能再这般无谓等待,五羊一战已过去近两年的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尤其是当年置身幕后的那些人,将会彻底隐藏起来。” 营帐内随即陷入漫长的沉寂,书生的担忧并非无端猜测,朝堂或是夏族中那些数典忘祖唯利是图的败类,一旦隐藏起来不再同鞑子有任何来往,再想挖出这些蛀虫,无异痴人说梦。 思索良久,依旧毫无头绪,上官陆也是直叹气:“今时不同往日,不管是白典还是半仙,对我始终保有戒备之心,信任有限,行事难免束手束脚。” 上官陆这句感慨似的牢骚一出口,书生只是脸上增添几分无奈,屠夫却是心生恼怒,斥骂道:“不识好歹有眼无珠的东西,就他们那些破烂玩意儿,真当我们惦记啊!” 屠夫这脾气,一上头,那是什么话都敢说,书生和上官陆也是没辙,彼此相视一笑,还是书生出言相劝,道:“屠夫,正如我们商议那般,驱逐鞑子收复五羊关,必须拥有一支完全隶属于五羊边军的精锐骑兵,而练兵,最合适的对象只有鞑子。”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眼下军关为鞑子所控,定然会对出关北上人员严格盘查,我们所急需的物资,尤其是军械,自不能依托军关,务必于君山寻得一安全通道,确保后勤军需保证无虞,至关重要。” 就在这时,上官陆灵机一动,眼眸中闪过一抹亮光,惊声道:“书生、屠夫,倘若将粮草军需等一应补给事宜交由白典他们统筹,我等全力以赴专心于战事,可行否?” “不可!” “不行!” 书生、屠夫异口同声,出言反对。 第96章 求同存异(下) 第九十六章:求同存异(剧情补充更新) 上官陆神色逐渐凝重,低声解释道:“唯有如此,将后路完全交由白典他们,才会放下对我的戒备,换取他们真正支持我来领兵。”言毕,看到书生和屠夫表情没有丝毫变动,笑着感慨道:“心底无私天地宽,何况我们本就不存在其他心思。” 书生并未作出回应,反而问及其他,道:“主子,那细作、斥候该当如何?” “细作,自当也交由白典,我领军作战,斥候当为我所领。” 书生、屠夫二人神色复杂,后勤补给交由边军也就算了,细作也由五羊边军负责,这不等于将自己后路完全交由他人,生死予夺,如此孤注一掷的做法,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忧心。 “主子,如此太过冒险,实属不智。”屠夫幽幽感叹,口吻已不如方才那般坚决。“再说,五羊白算和半仙就是杯弓蛇影,唯恐五羊再遭算计,虽情有可原却不可过多妥协,过犹不及啊!而主子你如此决议恐非良策,人心难测,怕是更易引起他二人的猜忌之心,事与愿违。” “是啊,主子。”书生随即出言附和,希望上官陆放弃。 书生和屠夫态度坚决同时劝阻,上官陆也只能暂时压下这个念头,配合着说道:“是我考虑不周,行事操切,只是不知···” 这种打玄机似的话语,屠夫最是不喜,撇着嘴,目光转向它处,直接甩给书生,书生淡然一笑,显然是早有筹谋,胸有成竹道:“主子,白算和半仙所忧并非空穴来风,五羊一战,边军损伤殆尽近乎消亡,而鞑子细作无孔不入,神雀内部又有身份不明的国贼,五羊完全就是一个筛子,毫无机密可言,由不得他们不小心。只是凡事必有度,这点想必不管是白算还是半仙,都该当心知肚明,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给予粮草辎重军需补给,夺取领军作战之权,并无不可。” 上官陆随着书生的话语陷入沉思,语气诚恳请教:“好,多谢书生赐教。” “主子客气了,只是隐刺···”书生恰如其分,适时提及隐刺。 隐刺,便是上官陆于左军都督府监牢期间,乍闻五羊之变,心念战死于军关的血狼袍泽,意愤之下决意揪出黑手为弟兄们讨个公道,却岔于消息闭塞,放手由书生、姜愧、方宗他们几人捣鼓,隐刺,应运而生。 隐刺的出现,还真的是一时兴起,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几人,勉强将朝堂动向通报于上官陆已是不错,如何奢求它能够查探消息,行机密之事。 书生这一问,问得上官陆双脸发烫,羞愧不已,对于隐刺,他真的是从未过问,更不曾有过任何投入,若非在百峰岭军寨,通过疯子和喇叭了解血狼老弟兄们的情况,他都不会想起还有隐刺的存在。 上官陆又是下意识用手挠头,不好意思道:“书生,这个···这个,现阶段隐刺受限于财力,实在是···” 书生看到上官陆挠头的小动作,会心一笑后便是苦涩的无奈,解释道:“主子,隐刺财力还算尚可,何况眼下隐刺内都是自家人,勉强支撑不成问题。” 话已至此,书生看上官陆心情不错,总算是从失去安玉姑娘的情绪中缓和些,顺便将隐刺的情况一五一十给上官陆交代清楚,等到书生说完隐刺的情况,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在这个时间里,上官陆眼眸中的震惊之色就不曾消减。 隐刺从无到有,在书生、屠夫、长虫、方宗、姜愧几人的全力运作下,成效显着,闻盛昆他们几人成功打入几大氏族、于燕山深处建立一座秘地用以训练游魂后备力量,尤其是当初自愿跟随上官陆的十二位伪先天牙士,如同齐老爷子那般,祛除体内行意种子,再度修习成为武者,且进境神速。 隐刺的成长固然让上官陆欣喜不已,可同时也感到巨大的压力,一个组织的运行、扩张、成熟,所需钱财那是海量的,无法想象,只是简单盘算一番,便让上官陆头疼不已。 “书生,隐刺既已有这般成效,当小心经营,存在的行事当以刺探消息为要,转告弟兄们,自身安危为重。”几息过后,这才沉声保证道:“至于钱财,还是由我来想办法吧!” “主子,钱财一事短期内无须担忧,安玉姑娘离京前曾将一切托于姜愧,她名下一座茶楼、六座铺面,还有一座酒楼全都留给了你,只是在过户籍册上写的是主子族弟:上官源。”书生眼神一直在上官陆身上,小心翼翼轻声说道。 安玉,上官陆一听到这个名字,内心那根弦随即拨动,满脸悲痛之色,热泪不自觉溢出眼眶,在得知对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右手颤颤巍巍伸进衣襟中,抚摸着胸口位置那个香囊,好在心神没有崩溃完全失去理智,哽咽道:“书生,既是安玉的安排,那便如此吧!” 良久,当上官陆右手从怀中抽出,眼神随之无比坚定,狠厉中透着一抹凛冽的杀机,沉声吩咐道:“书生,自此以后,‘隐刺’就叫‘浮屠’吧,架构、行事准则必须尽快确立下来,待这几日说服白典后,我等再行商议。” 次日一早,上官陆锤炼武势过后再次找到白典,此次同白典的商谈,不做任何遮掩,坦诚以待,直言相告他到五羊的目的,报仇!严明自己对驱逐鞑子收复五羊,乃至揪出国贼黑手的设想和筹划。同时,粮草军需一应补给及军情细作尽皆托付于白典。 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这便是上官陆说服书生和屠夫的理由,而他的坦诚和退让,获得了白典的认可和信任的增加,双方算是初步达成合作意向。 凡事过犹不及,上官陆很清楚,白典和半仙对他的猜忌和提防,并非针对他自身,也不是凭空而生,毕竟若无他们这种警惕和谨慎,五羊边军是真的灰飞烟灭,而不是如今日这般,保留部分,有着反败为胜扭转乾坤的机会,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上官陆算不得五羊戍边军卒,当初在百峰岭军寨,白典能够接纳他实属不易,信任自无从谈起。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上官陆坚信,只要自己不是心怀叵测军心不良,初心不改,总有获得白典他们这些戍边老卒的认可和接纳,更坚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望关角,当上官陆和白典达成协议,望关角内所有兵马交由上官陆统领,一切以他为首,而白典,以及他身后那些,包括君山秘地在内的半仙,全力辅助。 随即,上官陆便找来张秦唐和时冉昱,依照他和书生、屠夫的商定,对望关角内所有军兵进行调整。 首先,那些于此前战事中受伤过重,已不宜战场厮杀的老卒被挑选出来后交由白典,甄别筛选后,他们将以各种掩护身份进入五羊关。再有便是以个人修为、武势、骑术、刀盾术等进行筛选,最终留下一百余人,成立五羊骑。 五羊骑,是上官陆针对鞑子骑兵的一个设想,毕竟他在左军都督监牢内那些时光,并非浑浑噩噩虚以度日,在深入研究神雀各军,禁军、都指、边军军制,再加上他在血狼同鞑子厮杀的经历,结合国子监求学所得,逐渐形成一套专伺对付骑兵的军阵,而军阵若想发挥出最强战力,以当前边军军制,不甚合适。 也正是因为五羊边军遭逢大变,老卒们心中除却刻骨仇恨外便是收复军关的执念,只要能够驱逐鞑子收复军关,无所谓,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都能够接受,何况只是不合军制。 正因如此,才有了上官陆实践的条件和环境,才有了毫无掣肘一展才华的机会,才有了实现抱负的机遇。 五羊骑,依照上官陆的要求,十二人为一伍,设伍头一人,每五伍为一军,设军头一人,特别是旗士、令士和牙士不再单设,军内任何一人皆为旗士、令士、牙士,五军为一旗,设旗总一人,旗伍、令伍和牙伍同样不再单设,旗内任一伍皆可为旗伍、令伍、牙伍。 上官陆依照他的设想暗中悄然筹备五羊骑的同时,白典也收到了上官陆亲自撰写的军械、军备所需文册。 册本当然是姜愧送过来的,上官陆并未亲至,此刻他本人几乎完全泡在望关角后方秘密校场内,同张秦唐、时冉昱一道,操训军卒。 五羊骑,新鲜出炉,对于五羊边军将士而言需要一个理解和接受的过程,熟悉军制,熟悉其中诸多陌生要求。 其一:军士、伍头、军头乃至旗总,不再直接任定,由士卒选定,符合条件并通过考核,准予任命;其二:各军卒、各伍、各军、各旗将士,必须尽数知悉令旗、令鼓;其三:各伍、各军、各旗设定自己独有的口令,战时每两个时辰一换,日常每六个时辰一换;其四:自五羊骑成立之日起,各伍、各军、各旗便定下领兵之人的次序,避免战场身死致使自身陷入混乱,三声呼喊无应答,依次接替指挥;其五:军令传达由一套独特的密语、令旗、令鼓结合,不再沿用战鼓和金锣。 上官陆精心挑选出来的百余人,不是血狼老人便是五羊骑阵老人,对于上官陆颇为信服,就算是偶有那么几个对上官陆不甚熟悉的,在身边弟兄热心告知下对于上官陆的事迹也不算陌生。 尽管他们对上官陆提出的要求感到古怪与无所适从,慑于上官陆的威名,却都在尽力适应,这些人能够存活下来,不仅是眼力活泛心思灵动之辈,更是实力佼佼者,基本上都已是武者,因此,虽然五羊骑新近成立,实力却已不容小觑。 第97章 五羊骑(上) 第九十七章:五羊骑(剧情补充更新) 接下里的时间里,上官陆一心扑在五羊骑操训事宜上,斗志昂然激情满满,反倒是白典因为上官陆所送来的册本,被其上所要求的军需物资给愁白了头。 依照上官陆的要求,五羊骑一伍连同伍头在内十二人,每人皆配备特制异形彭排和机弩,其中六人单独配备马刀、六人单独配备槊。从军卒到旗总,皆配戴盔甲,而且要求盔甲必须具有护颈的头盔和护腿的甲裙,甚至在军册中画出盔甲的式样,当然,彭排、机弩、马刀、槊、短刃皆画有详细式样。 关键是,这些军械和军备同边军以往制式军械和军备迥然不同,需要重新单独打造,怎能不让白典头疼。 “上官小子,你是不是存心戏耍老夫,这些东西你让老夫上哪给你弄去。”白典亲自前往校场,逮到上官陆直接开骂。 上官陆直接无视即将陷入暴怒状态的白典,双眼紧盯着校场内操训的家伙们,看似毫不在意,语气却异常坚定,道:“白老大,我不管你怎么弄,那是你的事,若想保证五羊骑战力,必须将我要求的这些东西一个不少、一个不错的弄过来。” 白典眼看上官陆心思全在校场上,心头怒气消去不少,恼怒于对方的无视,闪身来到上官陆身侧,将册本展开在上官陆眼前,哀求道:“上官小子,你也不看看你这些东西,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册本本就是上官陆亲笔撰写,他怎会不清楚,一把拨开挡在眼前的册本,目光终于转移到白典身上,粗略解释道:“白老大,鞑子之利在于骑战,我族之长在于步卒军阵,骑、步之优略,几千年来各执一词争执不休暂且不论,骑战以机动、突袭为要,步卒军阵以人、器物、地为要。北地荒芜甚少山石一望无际的平坦之地,如此地形,步卒军阵何以战之,战则必败,唯有以骑战骑,然我族之步卒军阵无敌于天下,焉有弃之不用的道理,若将步卒军阵移之以骑,纵使鞑子骑战无双战力强悍,又如何?” 这番言辞,白典并不陌生,不说手中册本,当初他们铁三角算计上官陆,迫使其在关内创建五羊骑阵之时,便已听他说起过。事实胜于雄辩,五羊骑阵于此后的战事中大放异彩,纵使应战同等兵力的鞑子骑兵亦不逞多让。 只是,五羊骑比之五羊骑阵,又多有异同,很多细微之处的差异就连白典也不甚明了,尤其是所需军械、军备,数目庞大而繁杂,且要求甚高,这才是白典为难的关键。 但无论如何,耳畔听着上官陆言之凿凿的解释,感受着他的激情和自信,白典一时间也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察觉到白典略有所动,上官陆嘴角上扬,立刻又加上一把火,语气笃定道:“白老大,往前望关角一无所用,标下不是不知,然五羊骑之成建迫在眉睫,不容耽搁。况且,望关角到卫寨密道的安全通道尚未开辟出来,而五羊骑操训也需一段时间,只要白老大能够在这不足两个月的时间里提供册本所需物资,五羊骑必定令您和半仙惊艳。” 白典自动过滤上官陆最后那句,脑海中只有时间,不足两个月,这不就是给他下最后通牒呢嘛,还严明时限,气得他是一佛出生二佛升天,指着上官陆怒骂道:“上官小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还给老夫下最后通牒啊!” 随着白典和上官陆二人之间争执声音的增大,被校场内操训的军卒听到,可除却张秦唐和时冉昱有数几人,略有顾忌低声攀谈外,那些操训军卒,却只是瞥上几眼,根本不敢懈怠操训。 这一幕看似寻常,却让白典这个老边卒看出其中的道道,内心暗自吃惊的同时,看向上官陆的目光也随之缓和下来。 “白老大,并非我不近人情,刻意为难您,而是五羊骑的确需要这些,标下也不强求,但白老大必须给标下一个保证,务必于一个月内为五羊骑提供一军六十人的军械、军备,可好?”军械锻造,尤其是机弩和马槊的锻造,尤为不易,可像白典说的那般,有心无力难以锻造,上官陆是坚决不信。 校场操训军卒的状态,再加上听到上官陆主动退让,白典鬼使神差答应了下来,道:“好,上官小子,一个半月,一军六十人军械、军备。”只是话一出口,白典便后悔了,神情复杂,悻悻然离去。 白典松口,上官陆也是如释重负,五羊铁三角对五羊边军一应筹划他虽不尽知晓,但他清楚记得,魏鹏给他的书信中曾提及,血狼百变旗那些老弟兄并不曾参与最后一战,于他离开军关之前多日便已不知所踪。 五羊边军表面上看似只有望关角这点残兵败将,可北方君山山脉内的五羊秘地,却是底蕴深厚富得流油,夏族武库中整个亥库海量的军需物资,那是尚未来得及消耗,军关便被鞑子攻克,关键是,这批物资并未被鞑子所得,那能去哪了呢?不用想都知道。 “哼,那老混蛋对神雀军伍当真是了如指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暗骂出声,上官陆右手不自觉伸进衣襟,轻轻抚摸着胸前的香囊,抬头眺望北方天际,眼眸中满是思念。 返回营帐后的白典,一脸的懊悔和肉疼,飞快在简易条案上展开册本,仔细阅览,详加盘算,越算越是心疼,越算越是后悔,最后直接将手中毛笔扔到笔架上,眼不见心不烦。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看上官小子完全就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嘴里正嘟囔着,随即神色一怔,似是意识到什么,自言自语道:“不对···难道那小子知道亥库物资就在君山秘地?也不对,他···不可能知晓的啊?可究竟是魏公子还是王爷呢?哼···不管是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五羊就这么点家底,都来算计!” 一顿怒骂,发泄过后,白典还是连夜计算好锻造军械、军备所需物资,提笔撰写清单的同时,更是愤愤不已,于斥骂声中撰写完毕,这才对帐外牙士吩咐道:“肃清营帐周遭百丈!” 一刻钟后,牙士入帐禀报,营帐周遭百丈,安全无虞。 “守住营帐周遭百丈,禁止任何人靠近窥探,违者,杀!” 直至牙士各自到位,一一回禀后,白典这才起身,褪尽衣衫,右手在肚脐眼上肚皮反复揉搓,直至肚皮鲜红,有发丝细的肚皮翘起,左手小心翼翼捏紧翘起的肚皮,右手继续使劲揉搓,翘起的肚皮逐渐增多,整整小半个时辰,竟将一块巴掌大小的肚皮从肚子上揭起。 诡异的是,这巴掌肚皮被揭起的位置,并非血呲呼啦,只是血红血红,就像因为瘙痒而拼命抓挠后的状态,俨然被遮挡的才是原本的肚皮。 再看白典,已是满脸潮红,剧烈喘着粗气,稍事休息,衣衫穿戴整齐,将手中肚皮放在条案上,开始同清单一一对照。对照速度很快,也就盏茶工夫,脸上这才洋溢出放心的笑容,低语道:“还好、还好···” 随即再次褪尽衣衫,自褡袋中取出一包浅褐色药粉,倒入备好酒水的茶盏中,缓缓搅动直至粘稠,并用烛火引燃,拿起茶盏缓缓摇动,幽蓝色火焰遍布盏口,以闪电般的速度将黏液倒在已经反过来的肚皮上,手指快速舞动将黏液抹平,立即捏起再次放回原位,双手手掌摊开缓缓揉搓,直至这块肚皮完全融于自身肌肤,这才停止。 一圈忙活下来,白典已累得够呛,瘫倒在皮毡上,大口喘气,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恢复过来,拿起毛笔蘸上墨汁,亲笔撰写,只是册本上的文字,看上去却是四六不通毫无意义。 撰写完毕,白典又逐字逐句亲自检查一遍,确认无误这才安心,待墨迹干透,收好册本,这才冲着帐外沉声吩咐道:“樊老,你亲自跑一趟,交给半仙。” 白典话音未落,便有一老者牙士进入营帐,默不作声接过册本,直接转身而去。 第98章 五羊骑(下) 第九十八章:五羊骑(剧情补充更新) 五羊骑,对上官陆至关重要,是他在望关角立足之本,亦是他今后的本钱,若无必要,基本上不会返回望关角,没日没夜泡在校场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望关角在役夫们的手中大变模样,一座攻防兼备的军寨拔地而起,在荒郡两州役夫离去后,望关角军寨,正式步入正轨,五羊骑操训也转回望关角校场。 望关角军寨投入使用的半月后,那些因身体缘故而被上官陆挑选出来的将士,经过白典这些时日秘密操训后,悄然离开军寨进入双河州前往人河渡口,在那里,他们会采买一些盐巴、布匹、茶砖等货物,然后扮作商旅北上,进入五羊关。 同时,樊老已顺利抵达君山山脉深处一隐秘之地,也就是五羊君山秘地,将密信亲手交给半仙。待半仙仔细阅看过密信后,当即焚毁,随即下令秘地匠坊按照白典要求锻造军械、军备,将灰狼卫君山密道位置口述于樊老后,出动老卒营老卒护送樊老返回望关角,随同樊老返回望关角的还有君山山脉安全通道标注秘图,这就要归功于半仙的未雨绸缪和远见卓识了。 正如上官陆所猜测那般,尽管五羊关成为易市,边军看似名存实亡,可屹立于北境不知多少年的五羊边军,底蕴深厚,其所爆发出的能量不可小觑。 随着白典一声令下,这才多少天,已有鞑子军情源源不断传回望关角,接收的军情越多,上官陆对仅依靠边军的力量收回军关的想法,愈加怀疑,就算他对即将操训出来的五羊骑充满信心,可毕竟兵力有限,就算五羊骑百十来号人战力非凡,个个皆是以一敌百的悍勇之辈,双拳难敌四手,兵力匮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由不得他不正视。 鞑子攻克五羊关,举兵南下虽说没能攻夺羽谷,却通过和谈迫使神雀将五羊关设为易市,神雀已失去对五羊的统辖权,成为既定事实。 五羊关,亦或者说五羊易市,鞑子在他们占领后尽心经营,也是有声有色,商贸云集甚是繁华,关键是防备愈加完善,关内防守兵力,上官陆还没蠢到相信仅有表面上维护易市秩序的千骑。 仅从传回情报来看,仅以采买生活必需品盐巴、茶砖商队常驻军关的便有三千余人,而在北关以北三十里范围内,还有六万骑兵常驻,甚至在军挂辖下各军寨,包括司寨、卫寨、所寨,彻底摧毁后的原址周边留有一支到三支不等的千人队以警戒,尤其是拥有君山秘密通道的各卫寨原址,三支千人队皆为一部精锐。 关内,既是防备需要,也是鞑子习性使然,当年白典他们辛苦修建一新的房屋再一次被推倒,拆卸下来的石条成为堆砌中央祭台的材料,所有毡包皆围绕祭台搭建,这种空无遮拦的平坦地形,无疑更利于骑战,海日古这般简单而又粗暴的手法,也让白典和半仙埋于关内的诸多后手,多数失去效用。 上官陆健步迈入白典营房,见对方正在安排军寨值守事宜,见礼过后便静坐一旁,直至白典忙活完,营房内再无旁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白老大,五羊骑弟兄修为参差不齐,倘若按照当年五羊骑阵的方法,将行意感悟传授下去,对五羊骑弟兄们修习,大有裨益。” 向白典索要当年捣鼓出来的行意感悟册本,只是上官陆不想再浪费时间,想着白典手里肯定有存留,这才前来讨要,在上官陆看来不过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却在他看到白典惊愕和余悸的神色,方才意识到什么。 “白老大?别···别说当年因为战事,册本被你给遗失在关内,留给鞑子了吧!” 这些时日,上官陆满脑子都是鞑子,凡事下意识便会言及,就是一句缓解气氛的玩笑话,毕竟涉及夏族武者修习这般重要的东西,白典岂会遗落给鞑子,可白典脸上依旧保持诡异莫测的凝重和惊异,让他内心直突突。 白典知道上官陆是想岔了,这才摇头解释道:“江头,并非如此。这个、这个事情···还当真是过于诡异无法描述,就在你离开五羊关没多久,不仅仅是我典房所留册本,还是骑阵军卒手中册本,再或是半仙和张监手中册本,尽皆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怎会这样?”上官陆一张嘴张得老大,一脸震惊。 白典一副就知你不会相信的样子,接连点头,语气中充满无奈,道:“实情便是如此,事后我三人从未断绝过查访,纵是鞑子攻打军关期间亦未中断,但却是一无所获,关破之后更是无从查起,这才无奈放下。” 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太过匪夷所思,若非上官陆相信白典是那信口雌黄之人,绝难相信,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白典同样语穷,轻喃着:“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白老大,行意感悟册本莫名消失,难道您三位就没有怀疑什么吗?”上官陆内心隐隐有所猜测,却又无法宣之于口,毕竟没有实质证据,口说无凭,试探性询问道。 白典不解其意,抬头问道:“怀疑什么?” “究竟是什么人,拥有在关内令这些文册销声匿迹的能力?” 闻言,尽管乍一听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可白典坚信上官陆似乎知道些什么,警惕的目光环视四周,这才压低声音询问:“上官小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白老大,军关辖下各寨乃至军关,始终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名出现在军籍册本上,一旦战死,便立即有人以这个名字再度出现,难道白老大就丝毫没有察觉吗?”上官陆刹那犹豫还是决定试探一番,语气看似轻描淡写,可眼角余光始终都在白典身上。 某个瞬间,白典身子出现细微的抖动,若非上官陆时刻盯着,稍有疏忽便会错过白典身体上的这个自然反应,尽管内心无比惊骇,竭力控制,避免被白典看出端倪。 上官陆时刻关注着白典的反应,白典亦然,只是上官陆早有心理准备,掩饰的还算完美,并非被白典察觉出异样,以不以为然的语气,佯装随口道:“有吗?若非你小子提及,老夫还真不曾留意,那你觉得会是他们所为?” 白典显然是知晓那些人的存在,上官陆内心翻江倒海暗自猜测,面上却装作哭笑不得的回道:“白老大,若论对边军的熟悉,标下在您这儿那是望尘莫及,倘若连您都不清楚,标下就更无从谈起啊!” “哎···残血夜后,夏族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繁衍生息四千余年,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何其正常,并不奇怪,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守护夏族这片天地。”白典神色萧然出言感慨,双眼微眯一脸深沉,一副感伤缅怀的模样。 这句话在上官陆听来,无疑一道惊雷,看似是白典不明所以的感慨,但上官陆清楚,这就是白典在警示他,随即借着白典的话头,沉声感叹起来:“是啊,吾族今日之安宁,来之不易,更当倍加珍惜才是。” 索要行意册本无果,心有不甘的灵机一动竟又给他上官陆带来意外惊喜,五羊边军的底蕴和隐秘,果真不少啊!心中感慨之余已有了离去的念头。 不虚此行,离开白典营房的上官陆是志得意满,之余行意感悟册本,他手中虽说没有,但姜愧为他藏匿物品的褡袋中却有,正是当年上官陆亲手撰写,本欲留给自家弟弟上官源,结果却是战后一系列变故,致使册本始终未能送出。 虽说自监牢出来后,上官源和慎紫馨就在燕山居所内,可那段时间的上官陆完全沉浸于失去安玉的悲痛中而无法自拔,再之后便匆匆离开居所北上,阴差阳错,册本便一直留在姜愧手里。 其实,行事册本之事,上官陆通道张秦唐和时冉昱早已知晓,此次向白典索要,不过是借机试探罢了。 第99章 五羊之由(上) 第九十九章:五羊之由(剧情补充更新) 上官陆回到营房,便将方才的试探和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尽皆说予早就在房内等候的书生、屠夫二人。 沉寂良久,书生从沉思中醒转,幽幽感慨道:“不过戍关边军便有诸般隐秘,夏族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道的秘密呢?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书生,我看你就是心思太重,先贤为夏族布置诸般隐秘手段,自是为守护夏族而存在,我等行事亦是如此,有何惧之!”屠夫懒得去想太多,一脸不以为然反驳道。 书生竟无言以对,诚如屠夫所言,既同为夏族计,何必忧思过重,目光转向上官陆,轻叹道:“看来对武者修习,他们并不愿扩散太甚,那五羊骑卒依照此前计划操训,是否妥当?” 书生的顾虑,上官陆亦为此感到忧心,一时无从决断,道:“暗中悄然窃走行意册本,是阻止武者修习的扩散还是提防被鞑子细作所乘呢?若为阻止扩散,当初在我撰写之际便该阻拦,何必等到战事平息,若是为提防鞑子细作,国子监书库中何止万千!” 上官陆的猜测听得屠夫是直摇头,出言提醒道:“主子、书生,理当无妨的,既让当初操训骑阵可用,那如今在望关角操训五羊骑亦可,只当我们不曾知晓他们的存在,该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倘若当真触犯到什么忌讳,他们自会出手,何必思前想后诸般顾虑。” 屠夫这番话,听得书生和上官陆为之汗颜,书生面带释然,大笑道:“哈哈···我们何曾知晓他们的存在,更不曾知晓什么忌讳,五羊骑战力提升迫在眉睫,身为领军之人,主子该当如此,无可厚非!” ······ 说归说,尽管已经打定主意,无视那些人的存在,但若当真堂而皇之在五羊骑内传授行意感悟,上官陆内心还是直打鼓,颇感忌讳。行意感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何况其中还有大量属于斗门修习的隐秘,不愿所托非人,更不愿弄巧成拙,毁了这支好不容易成立的骑兵,毕竟武者修习,最重心性品行,倘若心术不正,纵然天资过人,最终也不过是好勇斗狠穷凶极恶之徒,为非作歹丧尽天良之辈,为祸一方,上官陆可不希望,自己的良苦用心,却成为滋养凶恶卑劣之徒的土壤和工具。 说起来,经过这些时日朝夕相处,上官陆对于五羊骑这百余号人异常熟悉,甚至其中还有血狼铁蹄及开灵铁蹄的老弟兄,但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品行人性即是人心,自古言,人心难测,若谁认定自己对他人绝对了解,多是鄙俚浅陋者,寻常人如此,何况戍边将士,这些人不管此前是何军职、修为如何,都是从尸山血海的地狱里爬出来的勇士,抛开民族大义不谈,哪个刀下不是人头滚滚,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剽悍之辈,满身杀气一身血腥,同他们谈心性良善仁义道德,才真的是脑子秀逗了,无异对牛弹琴。 人生是一场修行,于经历中成长,于困境中坚强,倘若换作三年前,上官陆绝对不会思虑这些因素,而如今有所顾忌谨慎行事,提前规避不必要的意外和风险,并非失去那一往无前的锐气,而是成熟稳健,是初心不改下的世故和圆滑。 对于此事,纵然上官陆深谙军事也感到异常棘手,尤其是五羊骑在他规划中相当重要,与其说是凭仗和依靠,不若说是种子,岂敢大意,可时间已不容许上官陆详加考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望关角校场,上官陆针对五羊骑操训加以调整,武势锤炼时间进行压缩,暂将更多时间倾斜于军阵操训,为今后武者修习腾出时间。如此一来,五羊骑在进行军阵操训的时候便显得很是怪异,因为所需军械、军备尚未配发,操训又不能无限期停滞和拖延,只能另想外招,以木板替代彭排,就连盔甲也是画在军衣上。 “前方遇敌、十里、百骑、兵甲齐备!” “飞鹰阵、鹰盘眸视!” 校台上,上官陆口诵军令,身侧姜愧依令挥动令旗,五羊骑卒依令旗而动,手中兵刃有节奏拍打在彭培或是盔甲上,而这种节奏,便是军令,也是操训的一部分,随着军卒快速移动,整齐一致热血澎湃的声响变得稀稀拉拉尖锐刺耳。 “再来···”上官陆脸色铁青,高声怒喝。 “前方遇敌、三十里、斥候,飞鹰阵、鹰盘眸视。” ······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无数次重复,没日没夜无休止的枯燥操训,五羊骑军卒早已麻木,机械似严格执行每一条军令。 熟悉令旗、令号之后,校场上再也听不到上官陆的怒吼声,一应军令皆有五羊骑军卒轮流以令旗传达,军阵操训也开始变得繁杂起来,化整为零、合零为整,一伍、两伍再或是两军、三军···随心所欲就看五羊骑士卒对军阵熟捻程度。 日积月累,令旗、令号、军阵在如此严苛操训下自然效果显着成效斐然,五羊骑将士真正做到上官陆所要求的那般,牢记令旗、令号,军阵演变亦能够做到随心所欲。 鹰阵、龙龟阵,传授操训完毕,上官陆再次着手操训的改动。 辰时至午时,操训武势,包括刀势、枪势、矛势、槊势以及弩术、骑术、骑射之术,而各势、术的操训时间和次序并不固定,以当日令旗为准。 末时起,操训军阵,较之前不同的是,军阵操训同时掺杂武势,以当时令旗传达敌情为准。 如此安排,上官陆也是迫不得已,五羊骑所需军械中,马槊锻造有太多因素制约,材料、时间、工艺,只能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晚食过后,上官陆更是赤膊上阵,向五羊骑所有弟兄,详细讲解军阵演变、武势锤炼之要等等,整个人忙的是脚不沾地无一闲暇,尤其是晚上讲解完毕,返回营房,还需同书生和屠夫针对白典转交过来的敌情进行商议,针对各种情况做出假设和应对之策。 随着操训日渐深入,各种问题也逐渐浮现,先是上官陆同书生、屠夫、白典商定出来的那套用以传达军令的令旗、令号有所不足······都需要尽快完善。 风雨之后方见彩虹,辛勤付出终有收获。 旷日持久枯燥乏味的严苛操训下,五羊骑军卒对旗令、号令几乎形成条件反射,武势日渐精进,军阵演变烂熟于心,有鉴于此,上官陆决定顺时推出五羊骑既定军规军纪。 “五羊骑因何而立,弟兄们心知肚明,无须多言。” “弟兄们此前不管是何出身、身居何职,此后皆是袍泽,生死弟兄。” “五羊骑逢时而生,针对的就是鞑子骑兵,击溃鞑子,骑兵天下无双,骑战无人可敌的猖獗,为得便是能够打掉鞑子,一马在手任其纵横的骄狂。” “日后的五羊骑,将是奔驰在草原上的雄狮,无一敌手,也是呼啸在荒漠上的黑魔风,谈之色变,更是鞑子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惊恐不安。” “攻必克、战必胜,所向无敌披靡天下的精锐之师,自不会是散兵游勇,定然军纪严明兵甲精良。” “兵甲精良,白老大已经在为我们筹集,相信不日便可到达。” “军纪严明,乃是我们自身能够做到的,也是必须做到的。” 上官陆一口气结束慷慨激昂的演讲,缓解着沉重的呼吸,目光随之转向校场内五羊骑军卒,看着一个个身如标枪神情肃穆,坚定的眼神中透露着锋锐的杀机,莫名的满足和自豪悄然浮现心间。 这时,五羊骑监事,樊老在白典示意下大步上前,展开手中册本,神情严肃高声诵念。 “五羊骑军规军纪!” “不遵旗令、号令者,斩!” “临阵畏敌、临阵诈恙、临阵弃械者,斩!” “妄论是非,挑拨不和者,斩!” “忤逆主将,不听约束,私自行事者,斩!” “更换口令懈怠、查验口令含糊者,斩!” “看护兵甲不力、养护军械不善者,斩!” “值守怠慢,致使细作混入军营者,斩!” “窃功瞒报者,斩!” “刺探、外泄、瞒报军情者,斩!” “贪墨粮饷、军械,延误军情、贻误军机者,斩!” ······ 有罚,自然有赏,赏罚分明,既是战力的保障,亦是强军的基石。 五羊骑军规军纪,二十七斩、四十五鞭、六十三赏,合共一百五十三条,涵盖行军、扎营、作战、辎重日常规例等等。 五羊骑军规军纪,独立于神雀军纪之外,而绝非凌驾于神雀军纪之上,只是区别神雀军纪,特别是针对边军苛刻变态的奖赏,大幅调整,鼓舞士气激励军心。 樊老成为五羊骑监事,既是上官陆对白典的妥协,更是上官陆的需要,因为他清楚,五羊骑非他上官陆个人私军,而是隶属五羊边军,其内必须有白典和半仙真正信任的人,如此方可避免因猜忌而误事。 军规军纪颁布顺利,上官陆开始着手实战,既是查验这段时日操训成果,更是为了军卒尽快融会贯通军令传达执行、军阵迎战机变,而实战的目标便是君山山脉内数不胜数的兽类。 第100章 五羊之由(下) 第一百章:五羊之由(剧情补充更新) 上官陆雄心万丈,全身心扑在五羊骑操上,而在白典的营房,樊老、白典也在针对五羊骑进行着截然相反的讨论。 “大人,这所谓五羊骑不过区区百余人,纵是个人实力再强,就算能够以一敌千,于驱逐鞑子收复五羊又有何益?杯水车薪微不足道!” 白典接连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笑着说道:“樊老,三年前,你还在老卒营,对我们这位年轻的上官阵总不甚了解,当年正是他,统领血狼四寨及左司节下其他几寨溃兵,于君山北麓血葫芦谷,全歼鞑子四万余众!” “胜负之关键,乃是这军阵?”樊老一脸震惊,缓过神后试探着出言求证道。 “是,也不是。”看着樊老疑惑的眼神,白典神色复杂,缓声道:“那一战,是上官陆当机立断,以其操训的血狼铁蹄冲入夺坪峰鞑子大军,斩杀鞑子领军王爷和万夫长,致使夺坪峰鞑子大军群龙无首军心涣散,利用血葫芦谷聚而歼之!” “鞑子部落王爷身边,皆有隼级勇士随扈,以血狼四寨的兵力和实力,怕是···”樊老愈加困惑,更是一语直击核心。 “樊老,不是血狼四寨,而是血狼铁蹄,且一旗尚不满制!” “什么,怎么可能?” 白典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让樊老难以接受,满脸惊愕,不可置信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白典,似是确认白典不是诓骗于他。 白典点头示意,随即以有些遗憾的语气说道:“这不是关键,以老夫事后所知,攻上夺坪峰之关键,该当时隐于血狼铁蹄中的一支骑兵,由这小子亲自操训,只是这小子行事谨慎极其隐蔽,就连老夫也是知之不详,仅知曾有这么一支骑兵,却始终难窥其貌。” 尽管依旧不愿相信,樊老也相信白典所言就是事实,双眉紧皱,出言询问道:“白典,不对啊,血狼攻夺北关,血狼四寨所有兵力皆在关内,且上官阵总奉您三位大人军令组建五羊骑,不是将血狼铁蹄尽数调入五羊骑阵,划为丙旗了吗?” “樊老,这便是那小子的精明之处,看似坦诚以待凡事堂堂正正,私下却又小心谨慎处处提防。”正说着呢,一抹苦涩悄然浮于白典脸上,幽幽感叹道:“说起来,是老夫和半仙还有张监思虑不周,行事过于操切,也小觑了这小子。用他在血狼卫寨那些逾越之举迫使他尽快组建五羊骑阵,引起他的警觉,丢车保帅,抛出血狼独有的盔甲和军械,最后甚至连行意感悟册本都出来了,我三人是欣喜若狂,只顾着五羊骑阵的组建,反而忽略了这支幽灵般存在的骑兵,若非这位上官阵总再次在望关角组建这五羊骑,老夫还真想不起这一茬。” “大人,就算五羊骑能够达到那支幽灵骑兵般的恐怖战力,但边军已非当日,当真会有奇迹吗?” “樊老,您不会以为上官小子费尽心思弄出来的五羊骑,当真就这么简单吗?”白典并未直接回答樊老的问题,出言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此时,白典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沉声道:“如今的边军,危如累卵,外有强敌内有贼患,不说战力十不存一今非昔比,就算尚可一战,又该以何种名义出兵呢?毕竟依照两国和谈,鞑子退出五羊,军关成为易市,神雀再无战事,好一个安乐祥和盛世之像。上无皇命下无民愿,独木难支,重启战火再开战端何其艰难,依老夫猜测,上官小子所做这一切,皆是为了皇命和民愿。” “皇命、民愿···” 耳畔听着樊老低喃,白典双眸中充满惆怅,语气中多有无奈,目光遥望北方,幽幽道:“是啊,皇命、民愿,名正则言顺,那些忠魂才有还魂的机会,五羊老卒才能够一雪前耻。” 白典目光逐渐迷离萧然,双唇微张似是在吟唱着什么,很快,樊老也加入吟唱的行列,随着他二人音调逐渐提升,一股古老苍凉而又悲壮的气息,扑面而来。 “黄昏天、残血夜,夏有先贤赴天关。青锋剑、问沧桑、尺锋露芒止族亡!头颅抛、热血洒、万丈豪情遮青穹。杀强敌、斩百族、热血流尽显高义!音未散、魂已断、一曲战歌送英灵。兵戈散、生机现、万千白骨照前路!” ······ “夏族战歌,如今还有几人知晓呢···” “五羊关因何称之为五羊,世人皆以为是因那套五羊神铠,谁人还记得五羊公呢?若非五羊公领墟之一脉弟子,一柄乾坤刀扼守天关北路,压制吃里扒外的北荒七族同西夷百族无法汇合,成功阻止天路被打开,夏族早已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残血夜后,天地大变元气不复,贤亭七贤为保夏族不受外敌侵扰,得以休养生息绵延子嗣,集七贤之力,以身陨为代价施展神通,矗九关于边境险要之地,贤亭谨遵七贤遗命,组建九大边军戍守九大军关,九大边军不涉朝堂纷争、不涉皇朝更替、只为戍边。” “正是因为九边的存在,残血夜后四千余年,夏族再不受外敌侵扰,歌舞升平安乐祥和!承平太久···太久了,久到散了血性、软了脊骨、失了心气、丧了风骨!” “那些所谓精锐之师,什么都指、禁军、督府营,哪里称得上铁血将士,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将校懈怠军务致使操训废弛,羽谷关前面对鞑子骑兵那是一触即溃,尤其是军备荒废的都指一系,更是伤亡惨重,而鞑子的残暴和彪悍,杀得他们彻底胆寒,不愿,更不敢轻启战端!” “若想驱逐鞑子收复军关,无言必须得到朝堂的许可,不说仅以五羊边军独木难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失去大义,五羊边军将会沦为人人唾弃的罪人。上官小子是对的,唯有以精锐之师熊罴之旅,杀得鞑子肝胆俱裂闻风而逃,方可消解鞑子给朝堂诸公及各氏族留下的无敌之姿,才能为五羊边军争取朝堂的支持。” “当五羊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造成驱逐鞑子收复五羊可期,鞑子并无三头六臂不可战胜的妖魔的局面,则皇命可得、民愿自生。” 缅怀般的吟唱过后,不是牢骚便是感慨,白典淤积在内心的憋闷和愤懑也发泄的差不多了,脸上阴郁之色渐消,当他目光转向樊老,察觉到他眼眸深处那抹不屑和狐疑,暗自摇头,老卒营老卒对五羊忠心耿耿毋庸置疑,可就是太过固执,想到他这个五羊骑监事的位置至关重要,又不得不出言提醒和劝诫。 “樊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必有所求,自甘奉献大公无私者,仅存圣人之言,只要目的一致便是可以携手共进的同道中人。上官陆那小子,年纪轻轻却才智不凡,可在世事通达和人情历练上,还是多显青涩,这点,便需我们这些戍边老卒多多帮衬。” “至于五羊骑,樊老不妨放手施为,相信来日定会让樊老大吃一惊,能够想象,五羊骑仅凭百余骑,纵横驰骋,杀得鞑子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以鞑子血肉重铸吾族无畏强敌亮剑强敌的气魄!由此激励族中千万男儿,挺身而出杀敌佑民!” 第101章 初次深谈(上) 第一百零一章:初次深谈(剧情补充更新) 五羊骑操训强度和繁杂程度,日渐增加,超乎所有人预料,对大部分操训内容深感怪诞,什么必须会听、说大量鞑子话,了解并辨析各自各部,等等,不胜枚举,至季夏中旬,最终还能够停留在五羊骑的,已不足百人。 盛夏时节,酷热难耐,就算身着薄衫静坐不动都会汗流不断,何况于校场龙腾虎跃坚持操训的五羊骑将士,汗渍反复浸透后的军衣,变成僵硬的壳板,套在身上极其别扭难受,纵然如此,五羊骑将士无一人口出怨言,依旧遵照上官陆的要求,一丝不苟严格操训。 季夏中旬末,上官陆梦寐以求翘首期盼的军械、盔甲、军备,总算得到白典确切回信,当他和白典随樊老离开望关角,一路上内心忐忑不已充满期待。 目的地是位于望关角北二十里外,处于山腰的天然溶洞,洞口荆棘异常繁茂,很是隐蔽,若非樊老指引,任凭上官陆抓破脑袋也想不到物资就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入眼所见,溶洞不算高,不足一丈,但内部空间却很大,目测超过五十丈,地面还算平整,仔细查看依稀能够看到刀刻斧凿的痕迹,头顶原该有大量钟乳石,因人为敲断,看上去略显怪异和阴森。 当上官陆顺着樊老他们的火把搜寻存放于这个溶洞内的物资,白典右手一抬,直接指向东南角:“上官小子,那些便是军械、军备和盔甲,均按照你的要求锻造。” 闻听此言,上官陆一把夺过樊老身后牙士的火把,快步走向东南角,很快便看到映照在火光中的箱子,看着堆满这个角落的木箱,笑逐颜开欣喜不已,粗暴的掰开木箱,端起彭排仔细端详。 白典也在这时来到上官陆身边,看到对方脸上的陶醉和兴奋,洋洋自得,随着上官陆动作,化身卖瓜的王婆,滔滔不绝。 “彭排,虽说为边军制式,然锻造所用可是上炼金,以锤凿法打造,坚若磐石!” “马槊,完全依照你的要求打造,槊尖,百练金中掺杂天星石,槊杆,采用阴制二十年以上的蜡木杆,中部掏出空腔浇灌百练金,外以炮制后的兽金缠匝,柔性更佳韧性更强,长短两根槊杆,分则九尺、合一丈有六,短杆尾部配以弯钩短矛,举短矛之效!” “环刀,长六尺三寸九分,背厚达六毫,刀尖斜直,更利劈砍,上炼金纵横九锻,吹毛断发锋利无比,刀身、刀阑、刀柄、刀首浑然一体,更加得心应手,柄舌采用百年阔柏英木木心夹裹辅以炼金机括稳固,然后缠裹翼龙雀蛇蜕皮,更易握控!” “手刀,参照鞑子食刀,整体呈月牙状,刀柄所配同样遵照你的要求,兽骨、兽角、兽牙等不一而足,可锋利程度却远超鞑子食刀。” “栝弩,乃是连发弩,牵引、扳机为一体,因骑战所用,受限于重量要求,匣内弩箭略有缩减,但杀伤力却大幅提升,六十步可穿透皮甲,所配弩箭有异于其他弩箭,凿刻顺风道,弩箭射中刺入人体,顺风道便成为引血槽,若非当即施救,一炷香之内血尽而亡。” “金滴甲,你可不该陌生,甲胄皆为百练金,内衬则改为绒皮毡,内毡和炼金滴由穿连法改为括凿法,炼金滴同内衬里毡贴合更为紧密,防护力提升的同时舒适度也大为改观。” ······ 这些军械、军备,甚至就连金滴甲,可都是新鲜出炉,还散着热乎气儿,上官陆清楚,白典所言非虚,的确如他夸赞那般,件件皆精品。 上官陆端起金滴甲仔细端详,捏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炼金滴,当他将手伸进盔甲内查验内衬,指尖传来奇妙的触感,瞳孔瞬间放大,内心更是震惊不已,压抑着激动兴奋的情绪,竭力控制不敢有丝毫表露,避免被白典发现异常。尽管,尽管是在乌漆麻黑的溶洞内,火把的光亮无法提供充足的照明。 “狐狸、百变旗,他们···他们果然在五羊秘地,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溶洞内这么多军需如何转运至望关角,那就不需要上官陆操心了,白典带他来的目的只是查验是否合格,于他们离开溶洞后的翌日夜间,溶洞内所有物资,尽皆置身于望关角临时军库内。 第三日,武势锤炼完毕,上官陆便吩咐疯子和喇叭将军械、军备和盔甲依照校场内当前操训数目分发下去。 孟秋将至而万事俱备,上官陆越发感到急迫,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显得弥足珍贵,校场上操训依旧在继续,因为战马的匮乏,骑术操训差强人意,却又无可奈何,唯有加强其他操训内容予以弥补。 随着天气日渐转凉,五羊骑既定操训逐渐进入尾声,所欠缺的只有盔甲在身、刀马齐备下的军阵演变,上官陆的目光也开始从操训转移到五羊骑北上的谋划上,提前安排姜愧悄然离开望关角。 与此同时,白典也开始为五羊骑的北上做着各种准备,自各个渠道传递回来的情报经麾下军吏筛选后第一时间转送上官陆,通过安排在人河渡口的人手,大量采购盐巴、布匹、生活器皿等,这些在易市上紧俏物件儿。 五羊秘地,为配合上官陆的谋划,也开始忙碌起来,利用早先探查出来的安全通道,将五羊骑所需六十余匹龙马送入君山北麓,那座于三年前搭建的临时营寨,这其中便包括上官陆、姜愧、书生、屠夫四人自京城骑乘到望关角的天翅龙马。 时节随着树叶颜色的加深而迈入孟秋,也就是在这一日,上官陆统领望关角五羊骑六十余弟兄,借助夜色掩护,扮作商队,悄然南下。 车架、货物、路线,这些是早已规划好的,而为了这些,上官陆、白典、书生、屠夫,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竭力让一切都毫无破绽,这其中便包括如同商人般处理那些货物,怕水的盐巴和布匹用油毡纸包裹严实,易碎忌率碰的陶瓷器皿,藏埋于装满茶叶的木箱内,等等! 一路马不停蹄快速南下,于第四日清晨进入五羊州、双河州交界处,汇合在此等待的六人,当即折转向东,进入羽谷关至五羊关东官道,这才开始北上。 日夜不停星夜兼程,累了就做车夫歇歇脚,困了便蜷缩在车尾凑活眯几眼,饿了嚼上几口馕饼伙着囊中的清水吞服,总之一句话,尽早赶赴五羊关。 第八日,五羊关遥遥在望,不管是上官陆还是五羊骑军卒,当五羊南关映入他们眼帘,这个他们曾经为之奋战、为之流血的军关,泪水不自觉溢出眼眶,悲痛、伤感的情绪瞬间弥漫在整个商队。 入关,无须上官陆担忧,自有白典所安排的六人操持,他们在这小半年里进进出出,早已同看守关门的鞑子打得火热,没有意外顺利入关。 上官陆包括五羊骑所有将士,无人愿在五羊关多停留片刻,耸立的石条高台、星星点点的毡包,看着闹心,当商队出关的手续办好,立即出关,而消失多日的姜愧也在这时随着商队走出五羊北关。 孟秋上旬的最后一天,辗转反侧奔波多日的商队,总算在上官陆的带领下顺利避开鞑子各部联军驻扎之地,进入荒漠。 车队开始分散,各自行事,隶属于斥候的那六人继续押送货物继续北上,而上官陆及五羊骑将士六十四人,则是隐蔽西行。 上官陆他们所走的正是当年血狼主动出击,骗开北关收回五羊的那条线,有白典所提供的详细军情探报,一路有惊无险渡过左司军寨、越过啸风角,进入五羊关西侧君山第一个凹地。 骑乘奴马,马力堪忧,行进速度自然很受影响,转过啸风角不过三日,未能及时抵达预定歇脚点,竟意外遭遇鞑子骑兵。 “主子,不对啊?这个时节怎会有鞑子探骑出现在这儿,看架势,仿似是狩猎打垛,尤其是骑长,怎能是牙级勇士呢?”当姜愧领九人充作斥候查探回禀,紧跟着便提出自己的困惑。 “是啊,牙级勇士的骑长,当真古怪。”上官陆同样满腹疑惑,低声呢喃过后,再次询问求证道:“姜叔,鞑子已占据五羊关,关外整个君山北麓已然没有夏族族人,鞑子狩猎打垛有何有意呢?” “难道鞑子是想撕毁协约,入关劫掠?”一旁的书生说出自己的猜测,却是语出惊人,吓得几人一身冷汗。 屠夫却觉得书生的猜测太过天马行空,出言反驳:“羽谷战事方兴未艾,和谈协约墨迹未干,鞑子岂敢在这个时候自毁其诺,公然兴兵入关。” “骑长为牙级勇士,绝不该是入关劫掠。”姜愧同样不认同书生的猜测,笃定的说道。 “姜小子,有话就说就屁就放,别学的跟书生似的说一半藏一半,云遮雾绕的吊人胃口。”屠夫一脸不满,凶狠的目光转向姜愧,一副不解释清楚便要出手教训的架势。 姜愧面露畏惧,迎着屠夫逼迫的目光,详细解释自己的看法:“前辈,鞑子牙级勇士实力相当于我族入流武者,地位不低,纵然在金毡部落中也有一席之地,身为帐主,却以骑长的身份出现,若仅仅是狩猎打垛,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牙级勇士啊!应该不至于如此跌份儿吧!” 一切太过怪异,上官陆一时犹豫不定难以决断,置身于此,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由不得他不谨慎,晃动着脑袋,将脑海中纷扰而至的杂念抛开,低声问道:“姜叔,姜兰那儿怎么说?” “主子,我在关内停留多日,并未等到他,只是联系上了他身边的米索,可据米索所言,并无异常。” 闻言,上官陆眉头皱的更深,乱入线团毫无思绪,耳畔又听到书生的提醒:“主子,姜兰如今身在海日古鞑子的鹞鹰部,随海日古驻守五羊易市,怎会对鞑子的情况知之甚详,所言,可参考,不可引之为重。” 屠夫也紧接着出言提醒道:“我们尚未抵达血狼,五羊骑一应军械、军需尚未拿到,赤手空拳那不就是待宰羔羊嘛。” 这个时候,张秦唐和时冉昱只有安安静静支愣着耳朵聆听的份,而没有发表意见的胆儿。 第102章 初次深谈(下) 第一百零二章:初次深谈(剧情补充更新) 五羊骑北上,不管是对上官陆而言还是对五羊边军而言,意义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更不可半途而废,何况开弓难有回头箭,他清楚此行定然无比艰难,只是这当头棒喝未免太重了些,竟让他难以招架。 片刻思虑,复又询问姜愧:“姜叔,鞑子探骑奔行至此需要多久?” “大概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重复呢喃中,上官陆眼神愈加坚定,决意冒险一试,看向书生叮嘱道:“书生,五羊骑暂留此地,劳烦你和姜叔再次查探一番,不管鞑子究竟是何居心,只要不耽搁我们隐蔽抵达血狼便可!” 书生、姜愧也不拖泥带水,当即骑乘仅有的马匹,向着鞑子探骑的方向疾驰而去,上官陆这才吩咐张、时二人统领五羊骑前往左后方一片相对隐蔽的风沙坡谷底,掩藏身形。 等待中,屠夫试探着对身边上官陆玩笑似的说道:“主子,以区区六十骑,欲将鞑子腹地搅合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此举是否过于冒险。” 屠夫言语中乍听似乎充满担忧和悲观,可神态却是自信和对鞑子的轻蔑,上官陆脸上难得浮现笑意,开起玩笑来:“屠夫,其实你是想说异想天开而非冒险吧!” 屠夫随即收起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迟疑足有十几息,这才开口说道自己的担忧,道:“主子,五羊骑精挑细选,个个精干强悍,可终究只有区区六十人,就算加上书生、姜愧,你我四人,两个先天、一个绝顶,看似不容小觑,而面对大军作战,杯水车薪,兵力单薄匮乏是无法回避的事实。”随即,屠夫双眸中闪过一抹忌惮和无奈:“何况,一旦深入鞑子腹地,我和书生便不能轻易出手,以免泄露先天气机,引来鞑子隼级勇士。” 缓了缓,神态略显消极,就连语气也深沉了几分:“我虽对鞑子不甚了解,却也知道鞑子势大兵雄,不说群英荟萃勇士云集,兵多将广倒也真切。不说其他,单说金鹰王帐及金牙、白牙二部,一个汗王王帐所在、一个金鹰真神后裔的部落、一个奉祭金鹰真神的存在,精锐骑兵起码十万了吧!何况还有精壮五万之上的八大金毡部、精壮万人以上的神羽部逾百,兽部、颅部更是不计其数,如同繁星般散布于謌克几大草场,如何能敌?” 事实上,敌我形势正如屠夫所言这般严峻,有过之而无不及,五羊骑明面上,毫无胜算,甚至连在鞑子草原上荡起涟漪的资格都没有,怎么算,都是羊入虎口飞蛾扑火的求死之局。 屠夫,如同王浑所言,大智若愚,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外人面前可能惜字如金一副武者前辈的高深模样,同亲近之人相处,更显耿直和率真,从不刻意避讳什么,有什么说什么。 眼见上官陆没有丝毫恼怒之色,反而一副凝神沉思的状态,屠夫凝重的神态中多了一抹欣慰,继续道:“主子对鞑子之谋,可谓高瞻远瞩布局精妙,奇招迭出无从防备,屠夫佩服不已,身体力行亲赴险境更令我感到由衷的敬佩。然,五羊骑与鞑子彼此实力的差距,犹云泥之别,恐纵是奇谋也难以弥补,而主子刚过开武之年,何必急于一时之长短,来日方长徐徐图之,岂不更稳妥些。” 许久,上官陆从沉思中醒转,目光转向屠夫,浅笑着说道:“屠夫,这些话想必你早就想说了吧!” “早在五羊骑组建之初,主子你同书生我二人商议那会儿,便已经想说了。”屠夫如实回道,话音未落,意有所指的补充道:“书生醉心谋略,亲眼看着自己的谋划实施并大获成功比他修习进益还要兴奋,我等几人既受命守护主子你周全,自当尽心!” “屠夫,多谢!”上官陆情真意切,真诚致谢。 “主子何须如此客套。”屠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上官陆挥手打断,道:“屠夫,你觉得我上官陆乃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进而丧失理智孤注一掷?” 屠夫闻言,面带为难,答非所问道:“主子才智无双计谋过人。” “是啊,冲冠一怒为红颜并无错,错的是完全失去理智后的不可理喻和丧心病狂。”上官陆并不在意屠夫的回答,自嘲般的感慨后,下意识抬起右手摩挲着胸口,神情坚定,言辞狠厉详加分析:“屠夫,鞑子与夏族彼此间征伐杀戮无尽岁月,鞑子既能够于这片荒芜之地生存下来,足以说明一切,实力之雄厚、战力之强悍,众所周知,我上官陆从未妄想以一己之力改变局面。” “鞑子部落众多,控弦之士可达百万之巨,勇士更是不计其数,骑战天下无双,然则这些不过是我等所看到的表象罢了!” “鞑子雄踞君山以北无尽土地,仅以疆域而言,倒也称得上幅员辽阔,荒漠众多是以地大而物薄,东临胡安、西接乌牙、南靠夏族、北至极荒之地,本该三面皆敌,却因东、西两侧皆为夏族之宿敌,彼此互为攻守同盟,因此边疆一直平安无事,鞑子之战事,自古以来皆为我夏族。” “可笑的是,鞑子视我族为生死大敌,可主动挑起战争的永远都是鞑子,而非我族。” “如今,五羊关被克成为易市,已然是鞑子囊中之物,君山以北夏族族人尽数撤入关内,虽然已无多少族人。而羽谷一战,我族损伤惨重元气大伤,照常理,更不可能主动发起战事,而謌克汗国坐拥雄兵,举目四望,兵锋何指,唯有南方夏族。” “鞑子连年主动挑衅致使边境战事不断,抛开其他原因不谈,最重要的便是整个鞑子境内土地单薄物产不丰,尤其是赖以生存的盐巴、布匹、茶饼,入秋后,狩猎打垛为何能够成为鞑子一族之盛事,无它,此三物耳!” “鞑子之强盛,在于藏兵于民,可以说是举族皆兵,不分男女老幼,手持弯刀长弓,翻身上马便是战力不俗的骑兵。以此兴必以此亡,崇尚力量强者为尊,秉持的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杀戮、暴虐、嗜血的性子刻进他们骨子里难以泯灭。而艰难的生活条件、恶劣的生存环境,铸就鞑子坚韧不屈不惧生死的民族品格。如此种种,方才促使鞑子骑兵悍不畏死战力无双,骑战纵横睥睨天下无敌!” “老话都说,趋利避害是人之天性、畏死求生乃人之本能,眼下五羊关成为易市,若以毡中牛羊等牲畜或是牲畜皮毛换取这三物,当无须拼得性命不顾,打垛劫掠以获取。” “此前,因生存所求,鞑子全族视夏族为死敌,汗王也好、部主也罢甚至就连一个普通帐主,振臂一呼必从者云集,一番劫掠,既能够满足生活所需物资,又能够发泄心中暴虐。如今呢?鞑子权贵还能够做到一呼百应吗?怕是有些困难,何况如此境况下,鞑子一旦选择同夏族开战,必然是大战、决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羽谷一战鞑子同样伤筋动骨,短时间内,起码三两年内,鞑子是不会也不敢发起大战。” “既无战事,充盈的物资足以抵抗天灾人祸,人口骤然增长同既定生存资源的矛盾便会逐渐增加,尤其是在两族战事停歇,鞑子与生俱来的暴虐和杀意积攒于体内无从发泄,又该擦出怎样绚丽的火花呢?” “外疾之害、轻于秋毫,人知避之;内疾之害、重于泰山,而莫之避。强敌环伺则同仇敌忾,当举世无敌四海臣服后,之后当真倒戢干戈,然后河清海晏物阜人熙,这只能是一种美好的幻想!更何况,无论何时何地,不管是我族还是鞑子,永远都不会缺少雄心勃勃的野心家、不甘平庸的豪杰,因此必然是相互倾轧纷争不断,人心间的暴虐、嗜血、杀戮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堆积、发酵,矛盾纠纷迟早演变为争斗和杀伐,争斗让鲜血流淌仇恨延伸,仇恨会随着生命的流逝而无法化解。” 上官陆这番见解,算不上真知灼见,却也将屠夫震惊的无以复加,良久之后这才平息内心的惊骇,缓声道:“主子,书生···” “书生之谋、长虫之武、屠夫之智,师叔当年临别之际刻意叮嘱。” 屠夫恍然大悟,瞬间便相通其中关节,自己这位小主子,并未被仇恨和情欲迷乱心智,胸有成竹早有定策,想到此行关键,出言询问:“主子和书生是否收到姜兰传来的细报?” “是,根据姜兰的消息,鞑子各部今夏因争夺水草肥美的草场,纷争不断,争斗之惨烈,远超往年。”上官陆上身微斜,几乎趴伏在屠夫耳畔低语道。 闻听此言,屠夫满脸笑意,正欲放声大笑复又想起身处何地,下意识捂着嘴舒展双眉自得其乐。 第103四章 北上搅屎(上) 第一百零三章:北上搅屎(剧情补充更新) 屠夫对此行谋划并无担忧,但却担心自家主子因伤痛和仇恨而乱了分寸,上官陆究竟分析着什么他并不关心,令他欣喜的是,上官陆逻辑清晰思维缜密,说明他的担忧不复存在,可就在屠夫暗自庆幸之际,完全没留意到身侧上官陆的情绪,犀利如刀的眼神中浮现滔天杀意。 安玉,已成为他心中永恒的伤、无尽的痛,难以磨灭无法消除。 “玉儿,待我统领大军攻下王帐,接你回家!”上官陆紧握双拳,暗暗发誓。 一个时辰左右,书生和姜愧满脸疲惫一身风沙,顾不得喘口气,书生语速飞快回禀道:“主子,此地向西约五十里,发现鞑子大概四支千人队,可辨别来路的帐顶图腾、幡旗、炼金盔甲都没看到,因此无从知晓他们真实身份。但他们的实力却很是不俗,先天三人、绝顶该有五十余人,清一色银月弯刀、毡皮盔甲,胯下战马不是天宛便是长飙,其中有先天气息,不敢过度深入。” 闻言,上官陆异常吃惊,此地怎会出现这样一支鞑子骑兵,究竟意欲何为,难道是鞑子发现他们的踪迹,还是···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担忧,一时间竟是乱了方寸,显得患得患失。 很快,上官陆意识到自己心态出现问题,迅速调整,稍显镇定便迫不及待询问道:“书生,可是鞑子已经···” 心有灵犀一点通,书生三人已然明晰上官陆的心思,默契摇着头,书生开玩笑似的回道:“主子,必然不是,我等此行极其隐秘,就算白典也是一知半解,鞑子总不会有神机妙算的通天之能吧!” 明知如此,上官陆心头的紧张和不安依旧难以根除,这支突如其来而又形迹可疑的鞑子骑兵,让他莫名心慌。 自家知道自家事,上官陆很清楚自己什么情况,牢狱之灾,尤其是安玉和亲,带给他的不仅是无尽伤痛和无边恨意,还有心性上的转变,在此前未雨绸缪谋后而定行且坚毅的处事原则下,对任何预料之外不在既定计划中的突然意外,都会让他感到惶恐、无措和惊慌,焦虑的心态实在是令他难以保持冷静和客观。 上官陆虽已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且极力规避和调整,可哪能朝夕之间便可改正的呢,作为上官陆最亲近的书生、屠夫、姜愧三人也已发现自家主子这个问题,只是并未声张,暗中竭力辅佐罢了。 “主子,五羊骑此行事关重大,一切以我等既定谋划为重,虽说绕过他们额外耗费一些时日,胜在行踪不会暴露,至于其中究竟有何隐秘,待五羊骑大成,再做盘算也不迟。”书生压低声音提议道。 上官陆连连点头,当机立断:“书生,你亲自领斥候前出,姜叔保证斥候同五羊本阵之间的联络,向北绕行,全力赶路尽快抵达血狼。” 书生这样的先天武者领斥候前出,看似大材小用,却也暴露出五羊骑对上官陆的重要性,将为兵胆,上官陆的情绪影响着五羊骑上下所有将士,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高度戒备,这种状态持续整整两日,直至他们成功避开鞑子,这才逐渐恢复。 远离那伙行踪诡秘的鞑子,上官陆立即加快行进速度,于第六日,抵达原血狼卫寨附近。 “书生,情况如何?” 书生领之后搜寻血狼卫寨旧址策马返回,听到上官陆的询问,立即回道:“卫寨已经被鞑子彻底摧毁,连残檐断壁都找不到,姜愧正在搜寻密道入口,斥候已散出十里警戒。” 上官陆并未在书生的回答中听到有关鞑子驻兵的情况,当即问道:“依白典所言,卫寨周遭该有鞑子驻扎,可有发现?” “确有大军驻留的痕迹,大量柴薪燃烧后留下的黑渍。” “曾经驻留···”低声呢喃的同时,上官陆大脑飞速运转,血狼卫寨鞑子驻兵离去,此前来路上又遇到实力强劲的鞑子骑兵,当真如此巧合?此中必然存在某种必然联系。 “鞑子离去大概多久?” “至少十日。” 从时间上来看,上官陆愈加认定自己的怀疑,为了印证心中猜测,当即下令道:“时喇叭,三伍,向北、向西、向东前出十里协同斥候加强戒备,向东那一路,你亲自去,传令东面斥候,向东延伸三十里,侦察敌情,叮嘱他们,胯下战马不如鞑子,发现敌情切勿纠缠。” 军令既出,随即便是三十骑化作三支离弦之箭,呼啸而去。 书生尽管满腹疑惑,但主军之威不可犯,直至时冉昱策马离去,上官陆身边就他和屠夫二人,这才压低声音询问道:“主子,你这是···” 此时,上官陆也不能确认自己灵光一闪的猜测,是否就是事实,在没有得到确认前,只能含糊其辞意有所指的答道:“小心无大错,血狼卫君山密道入口,何等重要,鞑子岂会轻易放弃,除非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嘚嘚、嘚嘚··· 话音未落,马蹄声由远及近,斥候来报,姜愧已找到入口并顺利进入密道,也看到了半仙如约存放在君山营寨的一应物资和战马。 无论驻守血狼卫寨鞑子因何离去,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可事实上却是为上官陆提供极大便利,因此他和书生绞尽脑汁准备的那些后手也就只能束之高阁,通过密道进入君山,领取军备、军械和毡皮甲。 五羊骑瞬间完成变装,腰挎弯刀、背负弯弓,远远看去,妥妥货真价实的鞑子,至于天翅龙马,太过惹眼,上官陆严令不得骑乘,妥善安置,将暂圈养在君山临时营寨内。 是夜,屠夫留于君山临时营寨坐镇,而上官陆在书生和姜愧的陪同下,通过密道走出君山,来到血狼卫寨旧址。 “姜叔,同姜兰约定的是今夜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眼看着子时已过去多时,翘首以盼的上官陆眺望的脖子都算了,耐不住心中焦急,出言询问。 “就是今夜啊?关内我同米索再三确认,于今夜送战马到卫寨,不会有错啊?”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东方寂静无声的夜幕,就连姜愧也不敢确定,不自觉摇头道。 嘚哒、嘚哒、嘚哒··· 话音方落,自他们三人东方传来异响,于沉寂的深夜尤为诡异瘆人,三人表情瞬间凝固,动作麻利不约而同趴伏于堆积在身边的碎石条后方隐藏身形,警惕的眼神死死盯声响传来的方向。 “curuu、curuu、cururuu···” 当诡异声响戛然而止,随即传来草原上独有的沙腿鸟叫声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高亢、清晰。 闻听到期待已久的叫声,尽管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碎石条后方神色凝重高度警惕的三人瞬间放松下来,缓缓起身,目光仿似穿透黑幕欲将一切看个通透,书生的打趣声随即响起:“姜小子,你就不能换个暗号,这沙腿鸟哪有在晚上鸣叫的。” 姜愧面对书生的打趣,不敢辩论,只能报之以苦笑,快速从褡袋中取出一个驼铃,开始有节奏的晃动起来。 “叮铃、叮铃铃、叮铃···” 异响逐渐清晰,马群踩踏地面传来的震动让上官陆三人不由激动起来,上官陆长舒一口气,加入打趣行列:“姜叔,书生说的对,还真的要注意些,这夜晚还是狼吼听着顺耳!” “米索,见过尊者、见过尊主!” 说话间,一匹英俊的天宛马刺破黑幕来到上官陆他们三人身前,姜兰,也就是克托兰帐下心腹米索,翻身下马,冲着姜愧、上官陆神态恭敬见礼。 “米索,就你一人,辛苦了!”当米索现身,除了马匹三五可闻的响鼻声,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异响,上官陆神色动容,主动上前半步,以鞑子礼回礼,真诚致谢。 上官陆这番举动,米索很是受用,激动的脸上开出花:“能够为尊主、尊者效劳,米索心甘情愿,更是米索的荣幸!” 此刻,米索已然将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书生忽略,毕竟在他眼中,还有比帐主的尊者、尊主更尊贵的人吗?见礼完毕,这才言及正事。 “尊者、尊主,遵照帐主叮嘱,长飙马两百匹、毡皮盔甲八十套。长飙马是帐主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等战马,头面平直偏长、耳短,剪鬓束尾平背草腹,四肢粗壮、筋腱发达、蹄质坚硬,五年齿口就算是秋膘未养,依旧膘肥体壮马力强劲。” ······ 米索说起他所带来的这群长飙马,口若悬河洋洋洒洒说个没完,也并非米索有意自夸,事实上他所带来的这批战马,纵然在各草原上,那也是难得一见的良驹,一个个身形强健,双目炯炯有神,马身油光发亮凤臆龙鬐,这等品色,也只有金毡部实权王爷精锐亲兵才有。 书生对米索无意中的怠慢轻视毫不在意,在米索沉浸于夸赞马匹的同时,见猎心喜的他已游走于马群中,于夜色下贴面相察,品头论足道:“骨大业粗,鬣高意阔,眼如悬镜,头若侧?,腿像鹿而差圆,颈比凤而增细。后桥促骨成峰,侧鞍长筋密而如瓣,耳根铁勒杉材难方,尾高丽掘非拟,腹平肷小自劲驱驰之方,鼻大喘疏、殊毛共枥,端是上等无异。” 书生一番话,震惊的不仅仅是喋喋不休的米索,还有同他朝夕相处的上官陆和姜愧,米索深知遇到懂马的行家,瞬间闭嘴,不再得吧得吧显摆为自家帐主邀功。 米索既为姜兰心腹,此后谋划倚重对方甚多,上官陆不愿因此小事心生嫌隙,无故生怨,随即给姜愧打出手势以圆场。 “米索,那位可是前辈,夏族先天武者,真正的隼级勇士!”姜愧上前拍了拍米索的肩膀,出言介绍,不待米索自惊愕中回神,随即问道:“对了,要姜兰托你带来的东西呢?” 姜愧第二句话刚一出口,米索立即冲着书生,左膝跪地右拳击打左胸,以部主之礼,向书生见礼,而他的眼神,更是复杂,狂热的崇拜,卑微的尊崇,瞬间惊呆了姜愧、书生、上官陆三人。 直至米索见礼起身,姜愧这才出言催促道:“米索,姜兰让你带的东西呢?” 第104四章 北上搅屎(下) 第一百零四章:北上搅屎(剧情补充更新) 米索冲姜愧露出一个歉意而又感激的眼神,闪身飞奔进入马群,摸摸索索找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在一匹栗色长飙马马腹下取出一个捆绑在马背上的皮搭子,交到姜愧手上,可能是兴奋的情绪尚未平复,话都说不利索。 “尊···尊者,这便是帐主叮嘱带给尊者的东西,以防万一我藏于马腹下。” 缓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各部因争夺草场,金鹰真神的奴仆开始拔刀相向,马蹄和弯刀让每一片草场都流淌着血液。”神色哀痛正说话的米索突然看到书生的眉头皱起,亏得他这近一年的时间跟着姜兰协助海日古在五羊易市忙活,接触不少夏族人,猜测到是自己说话方式问题,语速变缓,努力以夏话的表述方式继续说道:“争斗、厮杀,金毡部克制,颅部、兽部,惨烈。一些实力强盛的神羽部,逐渐加入,很多孤狼现身,趁机劫掠,易市驻军军心大乱,返回各部,锐减,鹞鹰主业调配一支精锐千人队返回部落守护妇孺、牲畜、草场。” 米索完成自己的使命,恋恋不舍策马离去,上官陆三人趁着夜色驱赶着马群进入密道前往君山临时营寨,密道走了大半,这才敢将火把点亮,借助微弱的火光,查看姜兰带来的皮搭。 解开皮搭,皮搭内是一副用羊皮绘制的堪舆图,一幅鞑子各部、各草场分布图,羊皮包裹着的那厚厚一摞纸片,是各部间恩怨情仇的详细说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五羊骑,包括上官陆四人,尽皆身着双甲,内配金滴甲外套鞑子毡子甲,金滴头盔同军靴太过扎眼,不便使用,穿戴的是鞑子的皮毡盔和羊皮靴,就连彭排上也蒙上一层皮毡加以伪装,官陆自然不能例外,五羊铠头盔和军靴被姜愧细心的装进皮兜束于马背。 君山临时营寨简单修缮一番,确保龙马不会在他们离开期间走离,上官陆这才下令,经血狼密道走出君山,策马狂奔北上进入北荒深处,鞑子腹地,而临时营寨内一切,只有随后感慨的五羊骑监事,樊老打理。 五羊骑换装鞑子,一路不打旗幡,一人双马杀气腾腾,呼啸而过,像极了草原上杀人越货的孤狼,快马疾驰九日,这才抵达目的地,一个名为萨尔祜,一望无际成片的水洼子。 “姜叔,应该就是这儿了吧。”马背上,上官陆展开羊皮,仔细查看堪舆图,不是很确定的向姜愧求证道。 姜愧策马来回察看,点头道:“应该是这儿,虽说草原水道多变,但大概位置不会偏离太多,应该是。” 上官陆太抬头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片片相连看不到头的水洼,肃声下令:“喇叭,搜查水洼,疯子,戒备。” 萨尔祜水洼,连同萨尔河,萨尔河一路东去,弯弯延延形成无数支流,这些支流连同萨尔河主流河道,养育出鞑子南部最肥美的草场,萨尔草场,一个方圆超八千里的庞大栖息地。 萨尔草场,蕴养着灰熊金毡及臣服于他的诸多神羽部、兽部和颅部,各部逐水草而居,沿着萨尔河,星罗棋布散布于整个萨尔草场内。 萨尔操场,于灰熊金毡鼎盛时期,的确算得上各部天堂,不仅水草丰美牛羊遍地,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处于謌克最南部同夏族交界,就连每年狩猎打垛的收获,也比其他草场部落丰硕许多,同夏族便利的贸易条件,又让他们从不为生活物资短缺,甚至还以此从其他草场诸部赚取奴隶、牛羊、马匹等。 一切的转变,自血狼稀里糊涂将灰熊金毡部出战后留于部落的妇孺,尤其是牲畜斩草除根,謌克八大金毡部的灰熊部,也差点被那场燃烧小半月的大火吞没。此次以后,灰熊金毡实力直转急下,就连赖以生存的萨尔草场,差点被青狼金毡侵夺,甚至一度失去依附于它的诸多部落,自身也沦落为草原上的孤狼。 若非灰熊主果决,孤注一掷派出真神奴隶遵奉汗王神谕,换取汗王骨彦多的承诺,这才重建部落灰熊真神承祭之地,否则怕是萨尔草场早已改名换姓,灰熊金毡部亦不复存在,鞑子八大金毡部由此变为七大金毡部。 灰熊金毡部虽侥幸得以继存,但不管是部落青壮数目,还是在萨尔草场上的威慑力,早已今非昔比,跌至冰点,萨尔草场那些依附于它的神羽部、兽部、颅部,阳奉阴违各怀鬼胎,诸部失去灰熊部的约束,因草场争夺,相互厮杀尤为惨烈,而寄生于萨尔草场上孤狼更是不可胜数,由此导致萨尔草场完全乱成一锅粥,为鞑子诸草场之首。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趁他病取他命,尤其是生死仇敌,何等畅快!五羊骑将藏身萨尔祜水洼,化身孤狼,成为撬动萨尔草场乃至整个謌克汗国部落势力格局的搅屎棍! “江头,有情况,大量战马···” 张秦唐策马赶来,远远高声呼喝,本随着他的疾呼,众人已能够听到,大量战马狂奔踩踏草地的声响,如惊雷般震耳欲聋,紧接着便能够清楚看到水面上泛起涟漪,这伙鞑子究竟是如何瞒过时喇叭那伍斥候的探查突兀出现在他们眼前,众人已来不及思考,双脚已经能够明显感知到地面的震动,极速移动的黑点由远及近,自东侧呼啸而来。 “结阵,迎敌!” 鞑子转瞬即至,此前五羊骑将士因长途奔波,多数牵着战马在水洼旁饮水,上马迎战已然来不及,只能背水一战,以军阵迎战骑兵,张秦唐眼见来不及向上官陆回禀报,远远疾声下令。 “所有人,上马,立刻离开这里!快、快···” 上官陆同书生、屠夫、姜愧正与后方商议五羊骑落脚藏身之地,前一秒听到疯子示警,后一秒伴随着目光中飞速闪动的黑点,正欲下达军令,耳畔传来疯子匆忙急切间弄巧成拙般的军令,流利的鞑子语出口下达军令,并再三重复。 前后脚,旗总军令、阵总军令,纷沓而至,尤其是上官陆是以鞑子语传达军令,五羊骑这四伍将士一时间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选择,竟出现刹那的呆滞。 “愣着干什么,上马、快,上马、上马!” 见此,上官陆焉能不怒,若非身处鞑子腹地,早已破口大骂,张秦唐反应最快,瞬间惊醒,意识到包括自己在内五羊骑弟兄们问题在哪儿,他们现在的身份是草场孤狼,是鞑子,不是夏族五羊边军,鞑子只会骑战,不可能出现步卒军阵对战骑兵,尤其是骑战,绝不会背靠洼泽之地,是鞑子众所周知的真理。 一切看似复杂,实则发生于电光石火间,也幸好五羊骑将士只是在水洼旁给战马饮水,置身鞑子腹地,一直小心谨慎充满警惕,为他们争取一丝微弱的应对时间。 翻身上马,五羊骑这四伍将士紧跟上官陆远离水洼,自东侧狂奔而来的鞑子,约三百余骑,也在他们离开水洼百丈后,开始绕着他们奔行,欲将上官陆他们向水洼逼迫。 于是,萨尔祜水洼西南方向,距水洼约二百丈位置,两支兵力相差悬殊,战力同样天差地别的骑兵,不期而遇,一方向南突进,一方刻意驱赶,形势微妙,战事一触即发! 不算上官陆四人,五羊骑虽仅有四伍,不过区区四十八骑,可人人皆是武者,个个都是百战精锐,战意高昂杀气盈天,鞑子纵然有三百余骑,感受到五羊骑的强悍,心生忌惮,竟迟迟不敢动手。 就这样,双方维持六十丈左右间隔,绕着对方奔行,区别在于鞑子是娴熟精湛,而五羊骑则是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渐渐有模有样,同样玄妙的弧形路线、同样挥动手中弯刀歇斯底里咆哮嘶吼。 五羊骑所有将士,包括上官陆、书生、屠夫,都是学过鞑子语,但毕竟时日尚短,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和军令词汇,真让他们同鞑子对答如流毫无破绽,就有些强人所难,因此不敢轻易开口,似真非假故作强势。 “朋友,哪个部落?”对面的鞑子终于撑不住了,高呼出声盘问底细。 姜愧立即向上官陆投去急切担忧的目光,却因二人想错半个马身,就在他迟疑该如何回应之际,听到上官陆略显生涩的鞑子语,出言嘲讽:“苍鹰岂会畏惧老虎的勇武而放弃猎捕,更不会因为狮子的雄健而低头。” “打食的狼群,杀!” 尽管上官陆已经竭力学习并了解鞑子,终究只是皮毛,难得其核心,没有在第一时间表明部落,被对方误以为同他们一样在这片水洼抢夺的草场孤狼,如此,双方唯有一战。 鞑子骑战,依旧还是老一套,三板斧。 围杀、狼杀、突袭! 围杀! 围猎战术,三百余骑在为首鞑子号令下,快速拉近同五羊骑的距离,却又维持在三十丈之外,五十丈以内,策动胯下战马疾速奔行的同时,以眼花缭乱的骑术躲避五羊骑射来羽箭的同时,用他们那娴熟、自豪的骑射之术,将支支箭矢射向敌骑。 五羊骑将士,尽管上官陆针对性加强操训,尤其是被挑选出来跟随他进入鞑子腹地的这五伍,更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但就算他们是武者,骑射之术却非一朝一夕可练就,比之交战鞑子,不可同日而语。 骑射难以比肩鞑子,以羽箭杀敌差强人意,可依仗自身高强实力,避开鞑子射来的箭矢还是相当轻松,因此在上官陆他们几人刻意藏拙下,一进、一出,交战双方竟杀个旗鼓相当。 狼杀! 鞑子于狼群猎食学习而得,经历无数岁月的沉淀和实践,逐渐形成的骑战之法,兵分两路,迂回奔袭包抄,分进合击,视具体情况,是剥洋葱逐步蚕食,还是捅屁股一击致命。 鞑子所谓狼杀战术,五羊骑还真不怵,在不敢以半生不熟的鞑子语下达军令的时刻,上官陆严苛操训出来的旗语、号语发挥出巨大功效,结为骑阵,严防死守,鞑子只能徒呼奈何了! 袭杀! 最重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凭借优良的战马,依仗精湛的骑术,骤然调转马头瞬间完成进攻方向和目标的变换,默契配合于无声中骤现必杀一击,分割包围任其宰割。 狼杀失利,为首鞑子便有意无意占据附近高地,无须下令,身后鞑子骑兵紧随其后,整齐划一如银河流水倾泻而下,如同一柄坚硬无比的钢刀,直插五羊骑防备最薄弱的后方。 狼杀出,鞑子引以为豪的骑术发挥的淋漓尽致,身体几乎溶于马背,整个人随着胯下战马起伏,弯刀横握置于胸前,嘴里传出种种怪叫,宣泄内心情绪,激发自身血勇。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上官陆果断避开狼杀杀机最盛的时刻,于疲弱之态显露瞬间,发出雷霆一击。 第105章 小试牛刀(上) 第一百零五章:小试牛刀(剧情补充更新) 一追、一退! 一出击、一躲避! 上官陆统领五羊骑,令其同鞑子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三十丈左右,这并非是鞑子有多厉害,就算书生、屠夫袖手旁观,甚至就连姜愧也置身事外,五羊骑这四十八骑全力出击,一举歼灭之,不会有任何意外。 但上官陆很清楚此行的目的,练兵,无休止的练兵,了解、熟悉、明悟鞑子骑战的核心,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中效验兽阵,于一次次杀戮中浴血重生,在一场场对决后脱胎换骨,精练出五羊边军重整旗鼓,再展雄风的种子和希望。 上官陆始终没有下令出击的另一个因素,是外出查探萨尔祜水洼情况的时喇叭尚未返回,这支鞑子骑兵出现的太过巧合,由不得他不多想,因此在时喇叭消息没有传回之前,不愿、也不能轻易动手,务必确认这支鞑子孤狼只是碰巧出现于此,周遭没有伏兵。 五羊骑的暂避锋芒在对战鞑子为首者看来,是害怕和战力孱弱的表现,尤其是五羊骑,骑射真的是有些惨不忍睹,初期因惊惧和担忧而保留下来的一丝理智,很快便烟消云散。 时间随着战马的持续狂奔而飞速流逝,长时间极速奔行,就算以耐力着称的草原马也甚为吃力,此刻,交战双方胯下坐骑的良莠,缓缓体现出来。 五羊骑所乘长飙马,乃姜兰精挑细选的优等良驹,难得一见,气息匀称神态自若,马力比之身后鞑子所乘战马,无论是天宛还是长飙,略胜一筹,眼看距离逐渐拉远,鞑子开始更换胯下气喘吁吁力有不逮的坐骑,确保有效追击。 战争,血腥而残酷,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促进科技的发展,推动文明的进步,更是激发自身潜力的不二之选。 两个时辰高强度接战,五羊骑将士无论是骑术还是军阵演变,比之校场操训,少了几分僵硬和生涩,圆润自如得心应手,切身感受鞑子骑战,对于上官陆在操训中那些稀奇古怪的要求,瞬间感悟。 当他们开始融会贯通自身所学,熟悉鞑子骑战进攻节奏和方式,应对鞑子的各式攻势,轻松自如游刃有余,到最后完全就是在戏耍。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战场上,两方骑兵继续上演追逐剧目,突然传来的狼吼,倒也颇为应景,相得益彰毫无违和感。 “姜叔,吹号,鹰阵,束翅冲杀···全歼!” 看似再寻常不过的狼吼,在上官陆听来无疑是天籁之音,用鞑子语下达的军令余音未消,姜愧将早已拿在手中的牛角放进嘴里,军令伴随着牛角沉闷厚重的声调,随即便有三伍紧随张疯子脱离军阵,几乎眨眼间便完成结阵、调转马头的动作,迎着呼啸而来的鞑子骑兵,主动出击。 与此同时,不知何时潜藏于鞑子身后的时喇叭突然现身,配合张疯子,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姜叔,全力出手,不可放一骑逃离,书生、屠夫从旁掠阵。”匆匆交代后,上官陆已策动战马,提着五神双刃枪冲杀上去。 五羊骑不再退避主动出击,瞬时所爆发出的战力极其惊人,压抑心中太久的仇恨,经过岁月的发酵,骤一爆发,犹如惊涛骇浪势不可当,又似狼入羊群,出手毫不留情,手起刀落,砍杀鞑子如同砍瓜切菜般干脆利落。 眨眼间,便已是人头滚滚,遍地尸骸! 五羊骑如此,上官陆有过之而无不及,对鞑子的仇恨,比之五羊边军将士不逞多让,深入鞑子腹地,避免被鞑子看出端倪,五神双刃枪只能用刀无法使枪,策马狂奔,双手持刀含恨而出,刀势随心而动,无可匹敌,刀出必将鞑子斩落马下,刀动必有鞑子回归真神怀抱。 交战双方实力相差悬殊,胜负自毋庸置疑。 战场呈一边倒的状态,短短八个时辰,三百余骑鞑子无一漏网,尽皆宰杀干净,当然,除却被上官陆亲自出手擒下的鞑子为首者。 “姜叔,问问萨尔祜周遭情况,尤其是萨尔草场鞑子孤狼及各部。”上官陆将一脸惊愕和不敢还有些许隐不可察羞恼的鞑子交给姜愧,出言吩咐。 姜愧点着头,提溜着鞑子向水洼方向走起,战场上的上官陆,目光扫视战场,双眼浮现出久违的神采,就算遭逢人生大变的他,依旧难改骨子里惜财的性子。 鞑子惯来都是一人双骑,甚至是三骑、四骑,三百余鞑子,此刻战场上无主战马足足有近八百匹,还全都是膘肥体壮的良驹,若再算上这批鞑子随身携带的皮甲、弯刀、强弓,的确是一笔不菲的意外之财。 五羊骑深入鞑子腹地萨尔古草场,纵然如今五羊边军式微,白典依旧为五羊骑抓挠了相当丰腴的物资,足以保证五羊骑半月所需,因此士卒多有不解,对收拢马匹、搜刮财货、剥取毡甲多有抵触,而那些血狼四寨出身的士卒,对于江头的军令习以为常,轻车熟路驱赶聚拢四处散落的马匹,缰绳捆绑在身后毡皮条上,几乎每人身后都牵着一大群,至于宰杀伤势严重的马匹,扒皮取肉如庖丁解牛,娴熟精湛。 “都他娘的愣着干嘛,怎么一个个都是富得流油的大爷啊,斥候伍前出警戒,剩下的抓奸时间剥皮取肉,不然晚上都给老子吃屁去!”打扫战场搜索物资,张秦唐看到血狼出身骑卒分工明确颇有章法,而其他五羊骑卒就显得有些手足不错,出言呵斥以作提醒。 上官陆兴致勃勃亲自动手搜罗几个鞑子后便失去兴致,失去部落庇护,于草原上游荡的孤狼,无甚可搜刮的油水,也就他们赖以生存的战马和军械还算有点价值,那些金银饰品和兽类器皿,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上官陆打扫战场大发死人财,这等算不得粗俗恶劣的习惯,书生和屠夫敬谢不敏,眼不见心不烦,策马前往附近高地望风,虽不齿,但却并不出言阻止,他二人很清楚,唯有这般精打细算以战养战,五羊骑才能迅速于鞑子腹地立足。 书生、屠夫二人尽管心里清楚,可依旧不会少了对自己主子的揶揄:“书生,你说我们这位主子,怎会有这癖好,扒尸搜财,此前在血狼如此,如今五羊骑亦是如此!” “屠夫,还真难到我了,哈哈···” 战场清扫很快结束,扒拉光溜的鞑子尸体直接被扔进水洼,成为秃鹫的食物,同时,姜愧的刑讯逼供也有了结果,气若游丝半只脚迈进鬼门关的鞑子也被姜愧一掌送去见他的真神去了。 “主子,两位前辈,鞑子交代了,说起来也算是我们的老熟人。”见礼后,姜愧这才笑着说出逼问出的结果。 “这支鞑子,此前乃是萨尔草场依附于灰熊金毡部下红狐神羽部的颅部,沙鼠部,部落实力在颅部中也算不俗,比之寻常兽部也不逞多让,控弦青壮足有千余。” “灰熊金毡部因血狼奔袭萨尔草场,真神承祭之地被毁,族中妇孺、牲畜尽皆被宰杀,失去真神承祭之地,依照草原上的规矩,灰熊金毡部只能成为流浪于草原上的孤狼,可灰熊部青壮未损,精锐犹存,尤其是定海神针般的奴隶军阵,威慑力尚存,再算上依旧忠诚于灰熊部的几大神羽部,控弦青壮足有十万之重。” “萨尔草场水草肥美,而其占有者灰熊金毡却是战力骤减,甚至已不再是金毡部,自引得西北同它毗邻的青狼部觊觎,暗中收买萨尔草场上那些依附于灰熊金毡的部落,这红狐神羽部便是其一。” “青狼部萧木遥攻打血狼军寨未果,且损伤惨重,洛巴伊那位青狼主使者当时所领援兵便是来自萨尔草场上依附于青狼金毡部的各部青壮。” “君山密道,洛巴伊遭萧木遥算计,一把大火,援军尽丧,沙鼠颅部一族青壮也都丧生于密道火海,这人是沙鼠主幼子,依制守业,因此并未随父出兵,这才得以逃过那一劫。” “再之后,我们复夺卫寨,萧木遥狼狈逃窜不知所终,记得骗关时主子还曾因此而忧心忡忡,唯恐因他导致形迹败漏功亏一篑,实际上,这家伙的狠辣和果决超乎我们的想象。” “于两族在五羊关大战之际,那些忠诚于狼主扎朵儿的部族青壮置身五羊,秘密潜回桑拉铎草场,说动青狼金毡部多数实权贵族的支持,自狼主扎朵儿手中夺回狼主之位。萧木遥成为青狼金毡部狼主,那些依附于青狼金毡,宣誓效忠于扎朵儿的部落自然受到萧木遥的猜忌,尤其是在灰熊部承祭之地再建,再次成为萨尔草场名正言顺的主人,这些部落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处境无比尴尬和艰险,火狐部被灰熊金毡借助狩猎打垛逐渐消弱、吞并,依附于火狐部的沙鼠部自难以幸免,还算这家伙有点脑子和手段,奉令出兵前,直接率帐下走出部落,成为孤狼,这才避开灰熊部的算计。” 闻听此中曲折,上官陆三人无不瞠目结舌,随后解决鞑子孤狼,绕来绕去竟有这么多故事,笑过之后便将这些抛之脑后,出言问道:“姜叔,可曾从他口中问出有关萨尔草场的情况。” 第106章 小试牛刀(下) 第一百零六章:小试牛刀(剧情补充更新) “那家伙也是个软骨头,没往水泡里摁几下,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了,萨尔草场如今热闹程度,远超我们预料,就连姜兰提供的那些,都只是流于表面。” “什么?”听上去该当是激动人心的大好消息,上官陆却是心中暗惊脸色微变,唯恐局势太过复杂,影响五羊骑在萨尔草场的行事。 就连屠夫的脸色也略显凝重,踢了姜愧一脚,笑骂道:“姜小子,你打什么哑谜呢,急死人啊,有屁就快放,难道多酝酿会儿放出来就是香的了。” 自家主子双眉微蹙,书生、屠夫两位前辈更是神色凝重,姜愧随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声道:“据他所言,如今的萨尔草场,因为灰熊、青狼两大金毡部明争暗斗相互角力,再加上诸多部落为争夺牧场和水源,已经乱成一锅粥,正是我们浑水摸鱼趁机搅屎的绝佳时机。” “什么搅屎,那叫挑拨离间,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屠夫立即出言纠正道。 “对、对···挑拨离间,我们做渔翁。” 书生和上官陆被二人的用词给弄得哭笑不得,气氛也随之轻松起来,书生看向洋洋自得的屠夫,义正词严强调道:“我们是四两拨千斤,以彼之力还施彼身、添柴加薪借势借力。什么搅屎棍、什么挑拨离间,有这么形容的吗?” “哈哈、哈哈···” 姜愧的刻意打趣,书生和屠夫恰到好处,默契配合的插科打诨,究竟是何用意,上官陆怎会不知,时间愈久,他自己也渐渐察觉到自己心性上的某些转变,但既为心结,岂能是一时半刻说消便消的,唯有尽力改变避免亲友担忧,不动声色随着三人放声大笑。 大笑之后,上官陆心情明显好转,说话声音也明朗许多,道:“姜叔,说说鞑子还招了些什么。” “有,很多。”姜愧随之收敛收容,短暂思索后详细说道:“首先,有关萨尔祜,萨尔草场之所以水草肥美遭青狼金毡觊觎,便是因为我们眼前这片萨尔祜水洼,沿此向西三百余里,便是萨尔祜水洼源头,沙鼠部这些鞑子之所以能够安然生存至今,便是借助源头地利之便。” “再有,灰熊金毡为重建真神承祭之地,付出代价极其巨大,灰熊金毡早已不复往昔荣耀和强盛,控弦青壮远低于其他八大金毡部不说,就连对旗下神羽各部的掌控,也降至冰点,特别是用来威慑强敌镇守部落的真神奴隶,十不存一,外强中干勉力苦撑。” ······ 灰熊金毡部战力大跌,姜愧两眼放光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屠夫一脸意动跃跃欲试,唯有上官陆和书生,只是表情稍显轻松,眼眸深处的担忧和警惕依旧不曾消散。显然,他二人并不似屠夫和姜愧那般,认为搅乱萨尔草场不费吹灰之力,如同探囊取物一蹴而就。 萨尔草场主弱从强,局势一触即发不假,不可忽视的是,鞑子各部争斗再如何惨烈,依旧同气连枝,而灰熊疲弱是针对此前的灰熊,并非五羊骑。 “屠夫、姜小子,别想好事,瘦死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铁呢,灰熊金毡纵使实力折损再严重,不复往昔十之五六,却依旧是这片诺大草场的主人,说明什么?”书生同上官陆眼神极快交流后,语气沉重,一瓢冰水当头浇下。 上官陆也担心他二人心生轻视,随即出言补充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萨尔草场如今微妙的局势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却绝不能掉以轻心行事操切。” 通过常年游荡于萨尔草场的孤狼,了解真实情况,确实远比姜兰所言更是详细和全面,但对上官陆对五羊骑的谋划,不仅毫无阻碍,更是锦上添花多有裨益,随即下令,五羊骑离开此地,向西,前往姜愧所逼问出的萨尔祜水洼源头,这伙孤狼藏身之处,一个被地下水冲击出来的地下洞穴。 夜幕降临之前,上官陆率五羊骑总算赶至萨尔祜水洼西侧边缘,绚烂的晚霞下,同药郡那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色形成强烈对比,颇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的萧瑟和荒凉。 依照审讯逼问所得,姜愧已在这附近来回转悠了近一个多时辰,依旧毫无所得,无奈之下,上官陆只能暂时就地扎营,再仔细搜寻。 “尽西靠南沙砾盖泥···没错啊,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啊,怎么就找不到呢?”姜愧已有些魔怔,手中火把已经换了六个,一副不找到誓不罢休的架势。 上官陆看着如同热锅上蚂蚁团团乱转失去方寸的姜愧,低声劝慰道:“姜叔,能否找到无所谓,此地也不错,萨尔、桑拉铎两大草场交界,如此荒凉,鞑子轻易不会到此,作为我们落脚之地正合适。” “主子,那怂包绝对不敢诓骗于我,应该不会错,洞穴肯定就在此地,不然仅凭他帐下那老弱病残,岂能逍遥快活至今。”姜愧异常肯定自己的判断,语气坚定。 “尽西靠南沙砾盖泥、尽西靠南沙砾盖泥、······”姜愧手持火把,一遍又一遍不停重复,逐渐沉重的脚步前往每一处符合谜语的地形。 姜愧深陷找出洞穴的执念不可自拔,五羊骑将士各行其是,书生、屠夫两人无所事事,晃悠着找到姜愧,听着姜愧念经般的话语,书生眸光闪动,似是略有所得。 “姜小子,若老夫没记错,那儿应该是一片沙丘吧!”询问同时,书生指向他们西南方向。 “前辈,没错,那儿正是萨尔祜水洼源头,再西便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话一出口,姜愧已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欣喜,拔腿向着沙丘的方向狂奔而去,火把插在沙丘上,双手快速在边缘位置疯狂扒拉。 很快,上官陆、屠夫、书生也加入玩沙行列,沙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矮下来,大量沙砾被扔进水洼。 “兹拉、吱吱嗞拉拉···” 当姜愧双手插入泥沼触碰到冰冷的炼金版,下意识向上抬起,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声响,拇指厚薄的金坂逐渐抬高,一个一丈见方的漆黑洞口闪现在四人眼前。 姜愧立马拔出手边一根火把,闪身进入其中。 书生看着他们如此费力才找出的洞口,幽幽感慨道:“那家伙看着獐头鼠目让人生厌,但这求生的心眼却不少,洞口置于沙丘边缘,以流沙掩盖洞口金坂,更能够掩盖他们进出的脚步和马蹄印,真是挖空了心思啊!” 很快,入洞查探的姜愧现身洞口,得知洞内没有任何危险,上官陆立即招呼疯子和喇叭,令五羊骑清理一切痕迹后有序进入洞穴。 当上官陆亲自进入洞内,略略查探过后,不得不佩服沙鼠部鞑子的狗屎运,竟被他找到这般宝地。 洞穴,很久之前应该是地下水水道,不知是何缘故,地下水改道,出口也遭淤泥和流沙的拥堵,覆盖洞口的炼金板和大量用以隔绝水汽的毡皮,而洞口包括洞穴,挖凿痕迹依稀可见,明显是沙鼠部鞑子所为,却是为上官陆做了嫁衣。 洞穴高度超过两丈,前后跨度足有百余丈,蜿蜒曲折宽窄迥异,西侧虽有大量沙石堆积,仍有一股溪流涓涓流出,贯穿整个洞穴,并于中央形成一个小型水潭,沙鼠部鞑子对洞穴的改造极其用心,两侧不仅挖凿出大大小小九个小洞,用以存储柴薪、盐巴、草料、干粮,上官陆甚至在内侧一个洞穴内发现两百余头的羊群,专门用来圈养战马的马圈,真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五羊骑有了落脚之地,上官陆当即找来书生、屠夫、张秦唐和时冉昱,结合姜兰所提供的情报,再加上姜愧逼问所得,连夜进行商议,针对此前为五羊骑制定的谋划,进行改进和细化。 同时,在五羊骑正式进入萨尔草场前,进行最后的整顿,必须在不影响五羊骑整体战力前,确认各伍职责及至关重要的伍头和军头。 翌日,张秦唐遵照上官陆吩咐,一人三骑极速南下,前往君山临时营寨,同依约已经赶至临时营寨,并将长期驻留于此,负责调配五羊骑物资的樊老取得联系,告知对方洞穴的具体位置,以便商队运送五羊骑所需辎重,关键是带来用以紧急联络的信鹰。 时喇叭,领五羊骑斥候伍四散出击,搜寻整个萨尔草场,鞑子大大小小所有部落的旗幡,将其带回洞穴,以便今后行事。 姜愧亲自出马,独身一人前往青狼金毡部所在桑拉铎草场,待他满胜而归,便是五羊骑出击成为萨尔草场搅屎棍的日子,亦是萨尔操场大难临头的日子。 第107章 霞日草谷(上) 第一百零七章:霞日草谷(剧情补充更新) 努力不一定会成功,可懈怠定然一无所获,上苍永远不会辜负勤奋者,冥冥中自有定数。 当五羊骑顺利置身于萨尔草场,上官陆反而不如此前那般汲汲皇皇,慢条斯理步步为营。 五羊骑成建,完全是因上官陆的提议和推动,从百峰岭再到望关角,在白典为首众人鼎力支持下,历时七个月,从无到有,打造出一支,有别于神雀边军、都指、禁军及战时四大军制的骑兵。 新鲜出炉的五羊骑真实战力如何,不得而知,但上官陆对此却是自信满满,无比坚定。 五羊骑在特定局势下仓促成建是无可否认的事实,的确存在很多问题,但瑕不掩瑜,上官陆和白梵为保证五羊骑拥有超越鞑子骑兵的战力,骑卒挑选不以出身、武者修为、军职高低等为标准,其中不乏身居旗总之职的校尉,边军将士们怀揣对鞑子刻骨铭心的仇恨,心甘情愿放下往昔荣誉、地位、权势,一切的一切,只为能够手刃仇敌。 因兵力匮乏,眼下五羊骑连一旗都难以满制,军头、旗总自然而然是悬而未决,上官陆因罪卒身份,明面上无法成为五羊骑阵总,而作为上官陆帮手的张秦唐和时冉昱二人,便成为五羊骑明面上的领军者,只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处境尴尬,有领一旗之实,却无旗总之名。 萨尔草场浑水摸鱼之行,不管是对上官陆而言,还是五羊边军来说,至关重要,上官陆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一切隐患,务必消除于正式进入草场行事之前,这段时间,五羊骑诸骑卒彼此间该当足够了解,时机已然成熟。 都说万事开头难,当头炮一定要响,坚定而团结的五羊骑,便是能够发出惊天巨响的保证。 “主子,开始吧!” 当上官陆、书生、屠夫三人相继自南侧洞穴中走出,来到正在河道操训五羊骑前,书生话音方落,轻挪脚步向后方走去,而屠夫无声无息间已置身于上官陆和五羊骑之间,两人一左一右隐隐对五羊骑形成夹击之势。 “操训暂停、列阵!” 上官陆高呼出声,骑卒随即停止操训,快速完成列阵,犀利目光环视全场,肃声道:“五羊骑成建至今,历时七月,虽时日尚短,却成果显着。” 此话一出口,上官陆满脸自豪,复而又变得悲切而凝重,语气随之低沉起来,道:“我等皆为戍边军卒,自军关被鞑子攻克那一刻,皆为五羊,乃至夏族的罪人,且这个耻辱,我等将永久背负。” “我夏族戍边军关,如今成为易市,鞑子几千年攻而不克、战而不敌,朝思暮想的五羊关,眼下堂而皇之驻兵关内,而五羊关真正的主人,五羊边军呢?犹如过街老鼠遭族人唾弃,抱火卧薪穴居野外,唯有亡国怨祝聊以自慰!” 响鼓重锤,上官陆这番话何止不留情面,完全是刀刀扎在五羊骑将士心窝上,无不满脸羞愧和激愤,见火候差不多了,话风随之一转,疾声高呼:“五羊骑,因何而建、为何而建,诸位扪心自问,当自有答案。五羊骑仓促城建急切出兵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但纵然形势危急,既不可妄自菲薄亦不可得意忘形,律己正身知止有度,方为上。” 说到这儿,上官陆神情也放松下来,笑着说道:“军制不整、军职空悬已成为眼下厄待解决的问题,依五羊骑军规,凡军士、伍头、军头、旗总各职,皆由弟兄们举荐,出战在即事急从权,身为五羊骑组建者,只能专权擅弄一次了!” “此次出战六十骑,暂为五伍一军编制,时冉昱暂领斥候伍伍头,至于军头,由前边军骑兵阵总张秦唐担任,今日,需弟兄们举荐各伍军士及其他四伍伍头。” 最后这句话,上官陆语气看似平和,像老朋友聊天般,可在眼眸深处却有一抹警惕和肃穆若隐若现,余光始终不曾离开前方五羊骑众将士。倒也不是上官陆小题大做,而是五羊骑促成太过复杂,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支派走张疯子和时喇叭,便是他想以霹雳手段迅速解决军职问题,至于是否顺服,上官陆反倒并不忧心,几战过后以战果评判,他相信疯子和喇叭有这个能力,不会让他失望。 上官陆以及白典,包括五羊边军,需要的是一支以驱逐鞑子收复军关为己任的五羊骑,而非糅杂私心和野望的五羊骑,何况由骑卒自行举荐各军职,开先天之河的创举,开端必须顺利。事态并未如上官陆所担忧那般进行,诸骑卒虽神色各异,却多是惊愕和震撼,当然还有不解和疑惑。 “屠夫,分发下去吧。” 闻言,屠夫随即转身取回一个鼓鼓囊囊的褡袋,沿着五羊骑阵列,将褡袋中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一份份分发下去。 上官陆在屠夫分发物品时轻声解释道:“军士,为军卒之兄长将校之刃尖,当领兄弟们遵从伍头号令奋勇杀敌,于千军万马尸山血海中依旧能够安然返家。” “伍头,兵头将尾,最为紧要之职,主将军令执行与否、成效如何、一战之成败皆取决于伍头,位微而责重,不可忽视。” “五羊骑今后必将是四面楚歌八方皆敌,战事成败生死荣辱系于此身,举荐当慎重。” ······ “弟兄们依照各自意愿,举荐军士、伍头和军头,当然,也可自荐!” ······ 结果很快统计出来,军士自不必言,五羊骑甲旗甲军,仅此一军满制的军头为张秦唐,麾下五伍,以各伍侧重依次为斥候伍、山岳伍、长林伍、神羽伍和铁蹄伍,斥候伍伍头为时冉昱;山岳伍伍头贺虬,此前为王郡都督营下一司知司,诨号“贺瞎子”;长林伍伍头孙狰琨,此前为军关金戈卫长毛所所正,诨号“孙大枪”;神羽伍伍头范芝,此前为啸虎卫知卫,诨号“范姑娘”;铁蹄伍伍头徐虎,此前为军关飞鹰卫卫正,诨号“徐老狐”。 生死攸关之大事,无人徇私以荐,所举荐军士、伍头,无一不是能力出众真材实料之辈,领兵作战之能自不必说,都是戍边老卒沙场宿将。 上官陆所了解到的是,铁蹄徐虎,流者巅峰武者,马上功夫足以比肩鞑子精锐,尤其是骑射,五羊骑无人可及。神羽范芝,本身为流者巅峰武者,更出身国子监,射艺已至襄尺之境,一柄硬弓在手,纵是流者巅峰武者,稍有疏忽也当丧命飞矢之下。长林孙狰琨,流者巅峰武者,枪矛在手无人可敌,那一手大枪,武势出神入化,比之上官陆所学斗门枪法,不逞多让旗鼓相当。至于山岳贺虬,算是老熟人,当年因师叔王浑而遭受牵连,此后自愿留在五羊关,加入五羊边军,正因这层缘故,上官陆才会在私底下做通血狼老弟兄的工作,举荐其为山岳伍头,如此做,绝非上官陆任人唯亲拉帮结派,而是贺虬值得他如此付出,修习冠绝五羊骑众,乃绝顶境武者。 建制完善,隐患消除,五羊骑再无内忧! 最先返回洞穴的反而是相距最远的张秦唐,同时带来的还有斥候商队于十日后送来一批粮草,还有五羊骑监事樊老抵达君山营寨调配军需,解五羊骑后顾之忧的消息。 其次便是时冉昱所领斥候伍,厥功至伟,短时间内竟搜罗萨尔草场大多部落旗幡。 至此,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姜愧姗姗来迟,终是安然将上官陆翘首以盼的东西带来回来,东风已至! 东风既来,消除内患,解决后顾之忧的五羊骑,出击萨尔草场,势在必行不可阻挡! 转眼间,已是仲秋,而草原上对这个季节最是敏感不过,遍地枯黄充满萧瑟之意,再不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诗情画意,残留的唯有雄阔和凄凉,堆砌起来的一个个草垛上,老牧民开始拉起手中的马头琴,苍凉悲怆的琴音,随着日渐强劲的北风,传向整个萨尔草场。 五羊骑离开洞穴,顺着萨尔祜水洼南岸,在北风欢送下,逐渐深入萨尔草场。 “主子,确定了。前方就是鹰翎神羽部,如今依然效忠于灰熊金毡部八大神羽部中最忠心的一部,占据方圆七百余里的霞日草谷,谷底有萨尔河支流,算得上萨尔草场为数不多水草肥美的草谷之一。” 得到姜愧和时喇叭的确切消息,上官陆当即下令。 “徐老狐铁蹄伍、孙大枪长林伍,挂鞑子毒牙部旗幡,收拾毛皮,随我扮作售卖皮货的牧民进入霞日草谷。” “姜牙士、斥候伍谢秃子,你二人也随我前往。” “时喇叭斥候伍,除却谢秃子外,散布于方圆十里打探军情,待看到河湾大火一起,即刻赶赴毒牙部。” “张疯子,领范姑娘长林伍、贺瞎子山岳伍,依计先行赶往毒牙部,沿途多听取两位牙士前辈的意见,倘若中途暴露,务必第一时间甩脱追兵,于洞穴会合。” “职下领命!” ······ 各自领命,但毕竟是五羊骑首战,而且兵分几路,深入虎穴,上官陆不得不再次出言叮嘱。 “弟兄们,鞑子话说不顺溜不要紧,但有关鞑子习俗的顺口溜,必须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河水至圣、不染污秽,门槛勿踩、生死攸关,弓箭红布、添丁有忌,摸头幼童、易遭人恨,狗乃亲友、打骂不得,左绳东埋、不便待客,为客之忌、挽袖掖襟、正坐佛龛,为客之礼、鞭右立放,脚禁靠炉、刀不碰火、肉自桌取。” ······ 第108章 霞日草谷(下) 第一百零八章:霞日草谷(剧情补充更新) 于霞日草谷西三十里,上官陆这才控制马速,让胯下坐骑小步慢跑,同那些连日赶路至此交换物品的鞑子牧民般,眼眸中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松快,满脸疲惫随之缓解,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得益于那面依附于鹰翎部,颅部毒牙部的旗幡,再加上上官陆他们面面俱到的伪装,霞日草谷外围巡骑不过是简单询问一番,便放任他们进入。 真正进入霞日草谷,于草丘眺望,银带般的萨尔河支流在朝阳照射下,涟漪镀上金芒,巍巍壮观,随风起伏的枯黄草叶、潺潺流动的金色河流、炊烟袅袅的星点毡包、奔跑嬉闹的吠叫狼犬、奔跑腾跃的呼啸马群,还有那毡包外哀嚎的白羊、打奶的牧民、铡草的汉子、耍闹的孩童,好一副悠然恬静的生活画卷。 上官陆他们的到来,牧民们仿似习以为常,宰羊的宰羊,铡草的铡草,不曾有任何异样举动,就连那些往来嬉戏的孩童,扬起稚嫩的笑脸,向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旅人发出真诚的问候。 “谢秃子,尽快前往鹰翎部易市之所。”避开周边牧民,上官陆不动声色压低声音吩咐道。 斥候伍谢秃子,正是负责探查鹰翎部的斥候,此前多次孤身潜入霞日草谷,对这儿的情况再熟悉不过。听到上官陆的吩咐,谢秃子表面上嘻嘻哈哈同过往牧民们熟络打趣,两腿却是极其隐蔽拍打马腹,头前带路,快速前往霞日草谷易市,看上去让他们这一行表现出熟门熟路,是无须防备的老熟人。 鞑子以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霞日草谷归属鹰翎部不假,却并不聚集,牧民们毡包三三两两散布于整个霞日草谷,鹰翎部易市位于霞日草谷中央,萨尔河支流最大河湾处,上官陆他们足足用了三个多时辰,才抵达易市。 易市河湾,已属鹰翎神羽部腹部,一进入易市,谢秃子直接带着上官陆来到一个满脸干涸皱纹,须发灰白的老牧民的毡包,熟络高呼:“阿古欧沃,盐巴留了吗?达楞可没有食言,我血祭兄弟可是带来了帐里最好的毛皮。” “达楞,这就是你的血祭兄弟,不是糊弄我阿古达呢吧!”尽管上官陆在他身上裹了两层毡皮袍子,还在里边塞了不少东西,看上去鼓鼓囊囊的身形比之鞑子,依旧显得弱不禁风,特别是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怎么看都不像是满面风霜年岁六十秃子的血祭兄弟,也难怪阿古达这个老牧民生疑。 “老灰熊真的是瞎眼喽,这些上好的皮毛都看不清哟。”嘲讽、讥笑,当火狐皮子拿在手中,眼眸中适时流露出艳羡和不舍,此刻的谢秃子不管是神态还是语气,活脱脱一个老于世故的草原牧民。 秃子这招相当有效,阿古达浑浊的双眼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紧挨着阿古达毡包的鞑子同样眼馋于这等货色的皮货,匆忙向秃子展示他的货品,可期待的目光却投向上官陆:“达楞崽,老阿古瞎了眼,来格列苏的毡包吧,都是从夏族易市弄来的好东西,上等的雪白盐巴、光溜溜的奶杯,还有这,摸起来比女人还要丝滑的布匹。” “格列苏,喂不熟的狼崽子,滚一边去,达楞可是我阿古达的客人。”阿古达不甘示弱,怒骂出声,看向上官陆的目光,再无一丝一毫的质疑,且无比热情,道:“毒牙颅部的小子,盐巴、布匹、瓷器、夏族女人,你要什么有什么。” 阿古达忐忑的期盼,格列苏的不安与贪婪,面对这一道道炙热的目光,上官陆并未做出任何回应,千辛万苦进入鹰翎部霞日草谷,他的目的可不是交换盐巴、布匹、瓷器再或是解救一两个被掳掠而来的族人,马背上那些上等皮货,不过是他们掩护身份的工具,如何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停留易市,才是他脑海最迫切、最真实的想法。 “哼···” 一声轻哼,上官陆表现出恰如其分的孤傲和不屑一顾,无视阿古达的尴尬和恼怒,格列苏的惊诧和激动,大步流星径直向前走去。 姜愧也将一个忠心耿耿尽心侍奉的奴隶演绎的异常到位,牵着上官陆的坐骑,略略躬身,亦步亦趋紧随上官陆的脚步而去。 谢秃子是一脸尴尬和无奈,探身在阿古达耳畔神秘兮兮的说道:“阿古欧沃,看在此前请达楞喝酒的情谊上,达楞已经尽力了,是你这老灰熊瞎了双眼,可怨不得达楞。” 望着前后离去的上官陆和姜愧,特别是对方鄙夷的眼神,让阿古达这位鹰翎部老牧民恼怒不已,若非此地乃是鹰翎部极其重要的交易之所,鹰翎主和祭司同时严令不得生事,这个老家伙怕是早就召集帐下青壮上前劫掠,正愤愤不平之际,听到谢秃子这番颇含深意的话语,狐疑顿生。 要不说人老智妖呢,阿古达的反应很快,一把拉住正欲离去的谢秃子,一柄自毡袍袖口滑出的精美匕首随即放进谢秃子怀里,语气中满是讨好之意:“达楞,老阿古可是请你喝了酒的,喝了酒便是朋友,是朋友就要互相帮忙的嘛!” “老灰熊啊,你当真以为那位真就是达楞小子的血祭兄弟,那可是部主最疼爱的儿子,我们毒牙部最年轻的狼牙勇士,帐下披甲精锐足有百骑呢。”谢秃子的演技异常到位,谦卑中带着恭敬和尊崇,自豪的语气下流露着坐井观天般的肤浅。 阿古达不管内心作何感想,可为了那些火狐皮毛,只能违心夸赞道:“狼牙勇士,厉害、厉害!” “狼牙勇士啊,我毒牙部千年来难得一见,唯有白如雪、滑似乳的器皿才配得上尊贵的勇士。” 谢秃子挥袖潇洒离去,仿似并未看到阿古达乃至周边几位鹰翎部售卖东西的牧人,满脸的鄙夷和藐视。 “一个颅部,区区牙级勇士、百夫长,一只偷了鹰羽便想成为雄鹰的杀鸡!” “哈哈、哈···” “这是不是就是夏族奴隶常说的什么···沐冠而猴啊,哈哈···” 谚语,俚语,取笑过后便是哄堂大笑,可笑归笑,却难挡他们对那耀眼刺目的火狐皮毛的觊觎之心,纷纷奔入自家毡包,搜寻谢秃子口中白如雪、滑似乳的物件儿。 暂留,顺理成章驻留鹰翎部易市,是整个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如何不着痕迹顺其自然,自然是交易无果,一个见识短浅狂妄自大的颅部部主子嗣,手握上等幼年火狐皮毛,合情合理。 逛遍整个易市,毒牙部小子只用一张火狐皮换了一个洁净无瑕白洁似雪的夏族茶盏,一张火狐皮换了两百头羊羔,并于易市边缘扎下毡包,等待换取白如雪、滑似乳的珍贵器皿。 入夜之后,篝火点燃,收拾好的羊羔子被放在火架上,载歌载舞,畅饮狂欢,依照鞑子习俗,谢秃子热情邀请易市牧人加入其中。一切的一切,看上去没有丝毫问题,就连姜愧、谢秃子、上官陆他们同鞑子畅饮之际的吹牛打屁,也显得那般自然。 第109章 机遇难料(上) 第一百零九章:机遇难料(剧情补充更新) 一场狂欢过后,遍地狼藉,月明星稀,草原上快速恢复原有的安乐与祥和,酒足饭饱的牧民们返回各自毡包,在自家女人肚皮上发泄完体内仅剩的那点精力,沉沉入睡,于梦境憧憬来日幸福生活。 “主子,已经查探清楚,鹰翎神羽部真神承祭之地,位于河湾东三里河道中心那座浮岛···”进入毡包的姜愧、谢秃子二人,被河水湿透的身体打着冷颤,上官陆当即制止二人继续说下去,取来皮裘让二人裹上,待几杯热水下肚,脸上恢复几丝红润,这才开口问出自己内心最大的担忧:“姜叔,据姜兰所提供消息来看,这鹰翎神羽部千年前可是謌克战力最强盛的金毡部,今非昔比,承祭之地的防护力量···” 闻言,谢秃子是一脸兴奋,跃跃欲试,姜愧搓着双手,朗声道:“主子,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没毛的凤凰不如鸡,鹰翎神羽部承祭之地防护,形同虚设,真神奴隶号称两千骑,实则只有千余人,但隼级勇士的千夫长有两人、鹭级勇士的百夫长有十六人,而浮岛上常驻的只有一个千夫长和一支百人队。” 听着姜愧的诉说,上官陆神情逐渐凝重,眼眸中神色复杂,轻声感慨:“鞑子真神奴隶军阵战力非凡,姜叔,当年你我二人自愿成为死士,随一号突入鞑子营地袭杀灰熊金毡真神奴隶军阵,其骁勇善战悍不畏死,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啊!” “若是···若是有两位前辈出手···”谢秃子刚一出口便被姜愧出言打断:“秃子,两位前辈绝不能出手,一旦惊动···适得其反,偷鸡不成蚀把米,局势只会更加复杂和危险。” 尽管姜愧言语不详,却已让谢秃子明白其中玄妙,随即又听到姜愧泼出的第二盆冷水,慎重的语气,让他心头的兴奋和雄心熄灭大半。 “鹰翎神羽部曾为金毡部,承祭之地可是金毡部规制,拥有来自白牙部九滴金鹰真神的真神灵液,鹰翎真神所诞生的开灵神液,是属于金毡部级真神的开灵神液,拥有莫大神威,贸然行事恐生惊变。” 开灵神液、真神灵液,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上官陆依旧心有余悸,不消说这于鞑子而言称奇道绝不可多得的神圣之物,对夏族武者而言乃见血封喉的毒药,当年就连师叔都差点因此命丧黄泉。何况还有君山夺坪峰那一幕,半盏茶,渡完余生,鞑子勇士以身陨为代价,所爆发出的威力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引动真神意志降临,犹如无敌般的存在。 此刻,就连上官陆也不曾发觉,他说话的声音中竟带有几分颤抖,道:“九···九滴真神灵液,此等隐秘姜叔你们是如何得知?” 姜愧压低声音解释道:“是我们进入易市见到的那个老牧民,被谢秃子带着弟兄们将其灌醉后说的。” “阿古达?是酒后失言,还是···”上官陆依旧抱有一丝幻想,期望只是老牧民酒后吹嘘之言。 谢秃子立即出言解释道:“江头,阿古达那个老家伙曾经也是鹰翎部风云人物,而立之年的牙级勇士,最年轻的真神奴隶骑长,风头一时无二,更是部落狩猎打垛的急先锋,也是在五羊关下被军中前辈重创,虽侥幸活命,却是四肢经脉俱废,这才沦落为部落商人。” 上官陆眼眸中闪现一抹炙热的光芒,紧盯着谢秃子,沉声叮嘱道:“秃子,自明日开始,留意阿古达,设法从他那儿打探些鹰翎部承祭之地的底细。” “江头,鞑子酒量大着呢,今夜那么多弟兄才将那老家伙灌趴下,若仅我一人,恐怕是···”谢秃子是一脸为难,并非有意推诿,实在是鞑子酒量如同他们骑战本领一样,过于彪悍啊。 “那便如今夜一般,弟兄们随你招呼。”上官陆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谢秃子一脸苦涩,鞑子酒量不容小觑,何况阿古达因人生突变,借酒消愁,经年累月下来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酒量更是大的惊人,此番套取浮岛秘辛,不知要醉酒几多,这奶子酒虽比不得夏族佳酿,工艺粗糙、饮之味寡,入腹却又似烈火般灼烧,尤其是醉酒后,腹部更是翻江倒海,那滋味···一言难尽啊! 谢秃子匆忙离去,为明日艰巨任务养精蓄锐。 鹰翎神羽部承祭之地确认无误,防守力量形同虚设,只是尚未来得及欢喜,九滴金鹰真神开灵神液的突然出现,犹如悬空利剑,引而不发让人心忧。 一时间,上官陆也想不出完全之策,随口问道:“姜叔,可否神不知鬼不觉悄然潜入浮岛呢?” 姜愧毫不迟疑,肯定否认道:“主子,浮岛上有鞑子隼级千夫长坐镇,泅水潜入浮岛不太现实,且河水冰寒彻骨,尚未登上浮岛,实力已大打折扣。”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迟七日,张疯子他们便该抵达毒牙颅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番话,上官陆说的无比决绝,既是说给姜愧听,更是说予他自己听的。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老话虽老,却当真是金玉良言,一场纵酒狂欢过后,前日还神态倨傲的鹰翎部牧民们对突然出现在易市,且出手大方的毒牙颅部小大人,异常欢迎和热络。 铁蹄伍头徐老狐只是在易市随意转上一圈,便用百张火狐皮换来五十匹膘肥体壮的天宛马,随后在易市鹰翎部牧民的帮助下牧养在河湾易市附近。 另类的烦恼也随之而来,上官陆只能让孙大枪手持双刀,以锃亮银月弯刀的寒芒,守护在他这个帐主毡包外,阻拦那些热情高涨,络绎不绝登门拜访的牧民。 随着混迹于河湾易市谢秃子之口,白如雪物件的交换价值是一涨再涨,短短一天,便从一张皮子换两个变成一张皮子换一个,临近黄昏,已是两张皮子换一个,登时在一向平静无波的易市掀起惊涛骇浪,易市内牧民们无心自家生意,钻进自家毡包和篷帐,翻箱倒柜搜寻起来,无一人不在祈祷真神保佑,能够赏赐他贵客需求的物件儿。 一时间,谢秃子变得炙手可热,成为易市所有毡包最尊贵的客人,走到哪儿都能受到最高规格招待。 明面上的谢秃子、徐老狐、孙大枪,便是上官陆高高竖起的旗帜,招摇过市,用以掩人耳目,而姜愧则化身影子,游荡于整个易市河湾,明察暗访多管齐下。 所有人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为的便是能够尽可能获得更多秘辛,为成功行事打造坚实的基础和条件。 翌日,夜深人静,已做了一天泥塑像的上官陆终于能够自由活动,在姜愧的带领下悄然离开毡包,前往鹰翎部真神承祭之地,河心浮岛。 有姜愧的指引,轻车熟路,一切自异常顺遂,当枯黄干脆地芦杆淋浇过河水,拨动不会引发异响,上官陆这才透过芦苇丛,借助微弱的月光查看河心浮岛。 浮岛呈狭长状,长接近百丈,宽不足三十丈,而在浮岛四周,是用大小、颜色各异的鹅卵石垒砌起来的一圈防洪坝,中部高高耸立的石塔便是真正的鹰翎真神承祭之地。上官陆能够清晰看到,浮岛上大醉过后的鞑子随意就地酣睡,呼噜声打得震天响,就算隔着半天河,在他听来依旧震耳欲聋。 作风散漫、防守松懈怠慢,看得上官陆是双眼放光,对行事成功概率不觉多了几分期待,就连如同蚊鸣的说话声,都充满期待和信心:“姜叔,河水深度如何,可否潜水泅渡?” 闻言,姜愧充满警惕的目光先是扫向浮岛方向,这才以最轻的声音回道:“最深不超过八尺,水流平缓无暗流,潜水泅渡完全没有问题。关键在于如何避开驻守于神塔内的鞑子千夫长,隼级勇士,先天武者,非我等可力敌啊。” 姜愧的警示,上官陆并未太放在心上,目光灼灼紧盯着神塔,当眼神渐渐迷离后,喃喃自语道:“隼级勇士、先天武者···” 至此,一切的筹谋和成事的关键,都放在镇守于神塔内的那位千夫长身上,这是一个始终无法绕过去的坎,如何悄无声息解决千夫长,成为成败的关键。 沉思良久,苦无良策,冰寒的河水令上官陆只能无奈退走:“走,回去再说。” 返回毡包,随着上官陆一个手势,铁蹄、长林两伍骑卒翻身而起,各个藏身于阴暗处,手持弯刀严密戒备。 徐老狐、孙大枪、谢秃子三人也在姜愧的招呼下,循着毡包的阴影,蹑手蹑脚依次进入上官陆所在毡包。 实地查探后,上官陆心情略显沉重,开门见山的话语也变得深沉起来,道:“依照此前谋划,摧毁鹰翎部真神承祭之地,并将之嫁祸于青狼金毡部帐下狐狢神羽部,就此埋下灰熊、青狼两大金毡部彼此仇视的种子,厚积而勃发,让萨尔、桑拉铎两大草场狼烟四起兵连祸结,创造我们行事的时机和空间。只是···”短暂停顿迟疑后,上官陆紧接着说道:“只是方才我同姜牙士亲自查探浮岛,此前所定计策恐有纰漏,实难做到万无一失,若强行行事,不是注定一败涂地便是折戟沉沙,胜算渺渺啊!” “鞑子真神奴隶千夫长,先天武者实力?”徐老狐看似是在向毡包内唯一斥候谢秃子确认,实则余光始终都在上官陆身上。 第110章 机遇难料(下) 第一百一十章:机遇难料(剧情补充更新) “是,也不全是。”上官陆似乎听出徐老狐的意思,不待谢秃子开口,直接点头又摇头道。 “徐伍头、孙伍头,鹰翎神羽部千年前乃是金毡部,曾也是萨尔草场的主人,败落后这才依附效忠于当时的灰熊金毡,虽部族青壮数目锐减,战力大减,但毕竟曾为金毡部,不仅真神奴隶实力远强于其他神羽部,拥有两位隼级勇士的千夫长,且承祭真神之地的神塔内,存留有九滴来自于白牙部金鹰真神的真神灵液。”姜愧紧随着上官陆的话语,出言解释道。 徐老狐一脸凝重,同屠夫性子颇为相似的孙大枪却是一脸满不在乎,自信满满,无所谓道:“隼级勇士不过先天武者,阵总身边同样有张、徐两位先天前辈呢,况且铁蹄、长林两伍弟兄结阵,一个冲击,击溃浮岛鞑子易如反掌,再不济,我们不是还有贺瞎子呢嘛,有甚忧心的呢。”孙大枪,看上去体健筋强阔脸爆腮,当真是表里如一,这性格也是豪爽率直,甚至还因徐老狐几人愈加凝重神色投去不满的目光。 毡包内几人面对孙大枪询问进而质疑的眼神,徐老狐老神在在一副沉思状,不做理会,姜愧看似职权最低,仅挂这个牙士身份,却是绝顶境武者,而五羊骑实质上的阵总上官陆不言语,纵然孙大枪目光如何凌厉,谢秃子也不敢随意开口。 很快,上官陆便出言化解了谢秃子的尴尬,轻笑解释道:“孙伍头,倘若当真如你所言那般,反倒是一件幸事。” “阵总,若非如此,又有什么复杂的呢?”孙大枪不以为然,高声道:“夜黑风高杀人正当时,趁夜潜入浮岛杀人放火,杀他个干干净净,烧他个寸草不生,一场大火,就算是那什么灵液再厉害,也得玩蛋去。”说的兴奋处,两眼放光,手舞足蹈,唾沫星子都飞溅到坐在他身侧的徐老狐脸上。 徐老狐一脸幽怨,低声埋怨道:“大枪,能不能注意点,唾沫星子都飞到老子脸上了。” “老狐,你这诨号还真登对,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软蛋一个,只要拳头够大、刀尖够利,那就是爷,老子就认一句理:实力够强,猫猫狗狗当屁放。”孙大枪言语粗鄙不堪,看向徐老狐的目光更充满蔑视和鄙夷,却在无人察觉的眼底,一抹狡黠一闪而逝。 徐老狐并不恼怒,反而一脸无奈,出言解释孙大枪话语中的错误:“大枪,那是蝇营狗苟,不是猫猫狗狗。” “就是猫猫狗狗嘛,反正都是当屁放的玩意儿,都一样、都一样···”徐老狐的淡定,尤其是那抹意味深长的眼神,孙大枪便知道他的小心思被徐老狐看穿,以胡搅蛮缠式的粗野之言回击。 ······ 自己麾下骑卒各自性格如何,尤其是几位伍头,上官陆岂会不清楚,孙大枪和徐老狐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自他二人诨号便可窥视一二,孙大枪崇尚武力却又是粗中有细的精明人,徐老狐狡诈,行事沉稳慎重,谋定而后动,从某种程度而言,反倒是徐老狐更符上官陆的心思。 孙大枪的提议听得人热血热腾激动不已,但事实却是等同夏族先天武者的隼级勇士,已经不是任何精彩绝伦的谋划布局能够弥补的,毕竟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算计皆为虚妄,何况还有神威莫测的金鹰真神灵液,更令人忌惮。 眼看二人的争执已经偏离方向,上官陆适时出言制止道:“正如孙伍头所言,五羊骑无惧任何强敌,却也不得不考虑曾经身为金毡部的底蕴。”鼓励似的目光看向孙大枪,继续说道:“鞑子真神灵液神威莫测,不容小觑,尤其是出自鞑子白牙部祭奉的金鹰真神所出的开灵神液,此物乃信念之力所化,于鞑子而言为修习圣物,可对我夏族武者而言,却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纵然先天境武者也是触之必死。” “再说,鹰翎神羽曾为金毡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既然真神奴隶中有两位先天实力的千夫长,其祭司的实力只高不低,而鞑子部落祭司向来神秘,我们对此寡见少闻,自然无法做到对症下游有的放矢,尤其是时间紧促,不容许我们从容布局。” 上官陆一番话,将他们眼下所面临的困局皆摆在桌面上,徐老狐双眉紧蹙再度陷入沉思,而孙大枪脸上嘲讽之色瞬间荡然无存,毡包内气氛随即变得凝重,也不知过去多久,孙大枪突然跳了起来,似是想到什么,冲着谢秃子大声喊道:“秃子,晚间长林伍弟兄都被你弄去陪那老鞑子吃酒,就没有盘出点什么道来?” 孙大枪炙热而期待的目光逼迫的谢秃子手足无措,面带苦涩轻声为自己辩解,道:“孙头,那阿古达不过区区骑长,岂能清楚有关祭司的隐秘。” 闻听此言,孙大枪是一脸懊恼,看向谢秃子的目光充满不善,而徐老狐和上官陆却同时听出谢秃子的话外之音,上官陆当即问道:“秃子,可是另有所获?” “江头,浮岛驻守石塔的千夫长是半年一换,当前这位千夫长驻守时限已满,该于四日后离开浮岛,而另一位千夫长因前往白牙部参加金鹰真神神祭,无法按时返回,最快也要在五日后方才返回霞日草谷。”谢秃子语速飞快,将自己从阿古达那儿套出的隐秘说出。 “那也就是说,四日后当前石塔内驻守的鞑子千夫长便会离去,而另一位千夫长并不能准时登上浮岛驻守承祭石塔。”打瞌睡来了枕头,如此千载难逢的机遇来得太过凑巧,上官陆实在是难以置信,尽管内心无比激动,谨慎起见出言确认,石塔内驻守千夫长无法正常交替,防守出现真空,抛开真神祭司不谈,仅凭一支鹭级勇士所领牙级勇士的百人队,有的是办法解决他们。 谢秃子难掩得意之色,语气肯定的回道:“江头,是阿古达、阿古达在醉酒后透露出来的,这老家伙年轻时候眼高于顶而又好勇斗狠,为赌一口气,只身前往荒漠深处驯服天翅龙马为坐骑,坐骑没捞到,反倒被龙马一蹄踢坏了子孙根,同他一样在真神奴隶中任骑长的血祭兄弟便常以此来打趣他,就在今日我同他吃酒时,老家伙血祭兄弟赶来易市打酒,打趣间提及他儿子将于四日前夜间偷偷离岛看他。” 谢秃子说得兴致勃勃,见包括上官陆在内几人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唯恐众人不相信,语气不免急切了几分,出言补充道:“江头、孙头、徐头、姜前辈,浮岛空间有限,驻守浮岛的真神奴隶三月轮换,此次因情况特殊,他们这支百人队需待另一位千夫长登岛入石塔后方可离岛,四日后夜间无千夫长镇守,他们才敢偷摸离岛返家。” “他们百夫长呢?岂会容许他们擅离职守?”上官陆再次询问道。 谢秃子不假思索,立刻回道:“听说他们百夫长的毡包也在河湾这一带,距离浮岛并不远,不过并不是返家,而是离开浮岛到易市吃酒。” 就在上官陆沉思之际,听到徐老狐略显激动的话语,道:“鞑子也是人,纵然信仰再坚定,也难以忍受浮岛上苦行僧般的日子啊!阵总,千载难逢的良机,浮岛无先天,真神奴隶怕也是人心浮动,兵、将两分,战力大打折扣啊!” “夜黑风高,杀鸡屠狗,干他娘的嘞!”孙大枪紧跟着出言附和道。 这下,战报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上官陆脸上,等待着他的决定,明日夜间一蹴而就,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捣黄龙,一举摧毁鹰翎部真神承祭之地,搅动萨尔草场风云。 同几人的激动截然不同,尽管上官陆脸上同样挂着激动和兴奋,微眯的双眼中深藏着一抹担忧和悸动,陷入天人交战,迟迟无法决断,显得患得患失优柔寡断。毡包内的气氛随着上官陆的沉默而逐渐凝重,徐老狐、孙大枪、谢秃子也逐渐收敛起脸上的意动之色,闭口不言,静静等待着。 就在这时,自议事开始便沉默不言,一直闭目养神恍若影子般存在的姜愧突然动了,上前两步来到上官陆身前,平淡的目光扫过徐、孙、谢三人,这才开口,沉声道:“事关重大岂敢轻率,军情需各方印证,确认无误方可行事,磨刀不误砍柴功,我等置身鞑子腹地,更需谨慎,尤其是鹰翎部真神祭司的行踪,并未确认。阵总行事,一贯是谋定而后动,诸位此前未曾于阵总麾下效力,可能不尽知晓。”一番不是解释的解释过后,姜愧这才将目光转向徐老狐和孙大枪,吩咐道:“老狐、大枪,你二人务必确保铁蹄、长林两伍准备妥当,随时出战,绝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功亏一篑。” “姜牙士吩咐的是······” “夜色已深,三位早些回去歇息吧。”姜愧一挥手,示意三人离去。 第111章 沉疴尽除(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沉疴尽除(剧情补充更新) 北风呼啸,拍打着毡皮,嘶鸣声时而轻缓、时而急促、时而猛烈、时而温柔,大自然以奇异手段演奏出一首充满北域风情的乐曲,粗狂和温和并存、豪放同婉约相容,余音袅袅百折千回,逸韵深邃,致使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走出毡包的徐、孙、谢三人神色怪异,不时回头,彼此眼神交流,能够清晰看到对方眼眸中的惊愕和诧异。他们所了解的上官陆,深谋远虑行事有度,一贯波澜不惊,而今夜他们所看到的上官陆,患得患失优柔寡断,这般判若两人,实在是令他们难以接受。 “姜叔,将油灯都熄了吧。”不知过去多久,毡包内这才响起上官陆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噗···” 姜愧踮着脚快速移动脚步,很快便将毡包内所有油盏一一吹灭。毡包内随即陷入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死寂的毡包内,微不可察的呼吸声,突然显得那般清晰而沉重。 自己的问题,上官陆异常清楚,只因爱的深沉,才会在失去后痛得刻骨铭心,唯有体会过失去的痛苦,才能愈加珍惜当前的拥有,总会下意识守护,全力以赴,不愿,也没有勇气,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 五羊骑,是他上官陆亲手创建,虽说创建之初的确存在私心,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自己本就不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阴狠小人,大半年朝夕相处,每一位兄弟都被他视作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袍泽,尽管这种情感一直深埋于心底,始终不曾宣之于口,但对五羊骑任何一人的珍惜和爱护,不曾少他人半分。 决断,便意味着方略既定,兄弟们生死完全交由其手,谋算顺遂则诸事相安,倘若变故频发,无辜身死,上官陆亦不知自己能够承受。形势如此又受时间所限,上官陆清楚,他万不可这般踌躇不决,必须当机立断,毕竟于望关角时,整体布局已定,白典也好、半仙也罢,就连远在京城的朱狄也已落子。更何况,张疯子算时间也已进入颅部毒牙部所在草谷。 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上官陆更不容许因自己的失误,致使谋划前功尽弃。 上官陆的内心在苦苦挣扎,唯恐决断有误,进而导致兄弟们枉死,但同时又异常清楚,他必须尽快作出选择,犹豫、彷徨,才让他在关键时刻选择沉默。 就在上官陆天人交战之际,姜愧的声音响彻整个毡包:“主子曾言,为将者必心存仁义而不可践行,行事亦可残暴而不可无仁义之心。常言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主财、善不为官’。既为将,自当心忧麾下将士袍泽身死,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凯旋而归相聚庭院之中,大战过后,父母妻儿依旧能够相拥而笑,一切尽心则足慰矣!” “呼呼、呼呼呼···”这番言语过后,毡包内再度陷入沉寂,只是不管是姜愧还是上官陆,二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姜叔,身为阵总,强敌在前,决策稍有疏漏,兄弟们便有身死之危,大好男儿枉死于此,我上官陆纵万死难辞其咎啊!”上官陆低沉的声音终于在毡包内响起,声音听着沙哑,却总算恢复了几分生气。 姜愧粗重的喘息声随即消失不见:“人终有一死,此乃天道使然,无可避免,关键是因何而死、为何而死,是轻于鸿毛还是重于泰山,完全存乎一心,为夏族之安宁而死,功在当代利于千秋,我辈中人何惧一死!畏死而身退,将北地拱手相让,置王、荒两郡族人于鞑子铁蹄之下,良心何安!挺直脊梁轰轰烈烈的死,总好过苟延残喘卑躬屈膝的活,为族人之安危,慨然赴险,纵千死而无一悔!” 姜愧说的是慷慨激昂心潮澎湃,而听众却无任何反应,毫不气馁紧接着劝说着:“五羊边军白将军、吕将军,还有五羊骑徐老狐、孙大枪、贺瞎子、范姑娘、张疯子、时喇叭,再有藏身于君山的于狐狸他们,乃至远在京城的魏小子和朱狄,等等等等,皆在为驱逐鞑子收复五羊而积极奔走,因此如何呢?朱狄,纵然不再是神雀靖王,依旧为皇族中人,身份高贵地位超然。魏小子呢,受周右都督器重,今后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徐老狐、孙大枪、贺瞎子、范姑娘、张疯子、时喇叭,包括于狐狸他们,哪个不是百战老卒,自身实力更是不俗,再加上身怀绝技,倘若脱离边军这片苦海,无论置身何地,都能够混得风生水起。”姜愧也是有感而发,缓了口气,声音也随之低沉,语重心长,有点长辈劝勉晚辈的口吻道:“他们为何不管不顾坚持留在边军,吕、白两位将军戍边多年,劳苦功高,且身具勋位,稍作打点,倚仗军功擢升至五军都督府该当轻而易举,还有望关角、五羊君山秘地内那些军卒,离开五羊边军,就算成为游魂,也比如今不见天日过得舒适滋润吧。” ······ 都说沉疴下猛药、乱世用重典,为使自家主子度过心里那道坎,迫于无奈下的姜愧只能祭出大杀器,道:“主子,郭姑娘因何和亲鞑子,主子又一次北上,所求又是什么呢?张弓搭箭却没有射出羽箭的胆气,怎能助郭姑娘脱离苦海,郭姑娘···” “好了···姜叔,不要说了!”上官陆直接出言打断,声音尖锐而刺耳,语气中满是哀求的韵味。 “鞑子···鞑子是什么东西,毒辣残暴,郭姑娘一个娇柔女子···”眼见此法有效,姜愧岂能轻易放弃,继续刺激道。 “不要说了···不要···不要说了···” 悲痛欲绝,苦苦哀求,姜愧强忍着心头不忍,狠心道:“郭姑娘孤苦伶仃一个人远嫁北荒,身后没有部族支撑,那不成了虎口里的羔羊,今后下场如何···” “我说了,不要说了!”低声哽咽中的上官陆瞬间拔高声调,嘶吼咆哮。 “身为可敦,儿子比她这个母亲还要年长,所嫁丈夫的年龄足以做她的爷爷···” “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呜呜、哼哼、呜呜···” ······ 郭安玉就是上官陆的逆鳞,更是他永远不可触碰的伤痛,姜愧字字诛心刀刀扎心,还是直插心窝子的那种,接连刺激和打击,将上官陆用近一年时间好不容易才逐渐平复的伤疤再次掀开,然后不断撒盐,无疑更痛、更刻骨铭心、更记忆犹新! 一次疼痛便是一次蜕变,一滴清泪乃是一缕温馨。 疼痛、眼泪洗刷冲击着上官陆娇柔而脆弱的神经,如狂风骤雨般汹涌而来的悲痛逐渐成为上官陆心神强大的粪肥,更坚韧、更强劲,渐渐的,内心那道伤口,不再是掩耳盗铃般的抚平,而是真正开始愈合,变得愈加结实,刀枪不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一番畅快淋漓的嚎啕大哭,上官陆总算彻底走出内心阴影,实现蜕变。 “姜叔,多谢!” 黑暗中,上官陆缓缓起身,冲姜愧诚挚而恭敬见礼,礼毕,随即肃声发出军令。 “传令斥候谢秃子,务必于明日末时前确认阿古达那边消息的准确性,尤其是套出鹰翎部祭司的动向,不得有误。” “传令徐老狐、孙大枪二人,铁蹄、长林两伍时刻准备,待令而动不得有误!” 紧跟着又吩咐姜愧道:“日间我不便出行,劳烦姜叔盯紧浮岛,特别是石塔内千夫长的动向,印证谢秃子所探军情。” ······ 此时此刻,那个颓废、彷徨的男人随即消失,不复存在,稳重、果敢而坚毅的上官陆又回来了。 “好嘞,我这就去。”喜笑颜开的姜愧立马笑呵呵应承下来,身形快如闪电,大跨步走出毡包,传达军令去了。 红芒乍现,刺穿黑幕,为世间带来亮光,逆转阴阳,为世间带来光明。 将为兵胆,上官陆心态上的转变,隐隐影响着河湾易市五羊骑骑卒微妙的心态,尽管置身鞑子腹地,却无一丝担忧和惧怕,较之以往,反而平添几分淡然和从容。 是日清晨,姜愧便混入那些虔诚祈奉的鞑子中,时刻关注着浮岛动向,尤其是那些进出浮岛的舟船,说是舟船,其实就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木筏子,北荒之地,上哪儿找造船的木料去,因此没有遮挡一目了然。 铁蹄伍头徐老狐,遵照军令,安排军士携带火狐皮进入河湾易市,一副苦求无果,只能退而求其次,暂时以少量皮子换取优等马匹、盐巴、茶饼等紧需之物,而盐巴、茶饼这些掩人耳目的物资,只会大张旗鼓少量交换,他们交换的真实目的,只是优等马匹,尤其是战马。 长林伍,也在孙大枪的安排下,士卒轮番外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利用牧马的名义,将交换所得大部分马匹,提前存放于撤离河湾易市必经之道。 唯一的斥候,谢秃子,依照上官陆的交代,大清早便拎着几坛子好酒,以拜谢的名义进入阿古达毡包,舌灿莲花,马屁拍得震天响,将安固大这个老狐狸哄骗的五迷三道,将谢秃子引为倾心相交的忘年交,今生知己。 上官陆同样没闲着,首先便是熬制血狼独有的油膏,连日来的篝火晚会为此提供完美掩护,当灼烈燃烧的牛粪上方的羊羔子换成大铁锅,自不会引起河湾易市任何人怀疑。随着这些时日积攒下来的肥肉切成大块丢入锅内,一坛坛羊油很快熬炼出来,当羊油同火金草草叶所制液体按照一定比例充分搅拌灌入皮囊子,让灰熊、青狼鞑子闻风丧胆的血狼百变火油膏便炼制完成。 上官陆忙得是脚不沾地,整个人变成陀螺,一刻不得闲,火油膏熬制成功,当即便着手炼制同样独属于血狼的霹雳弹。尽管如此忙碌,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停看向毡包外行色匆匆的两伍士卒,期盼着那两道身影的出现。 第112章 沉疴尽除(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沉疴尽除(剧情补充更新) 阿古达毡包,谢秃子口若悬河巧舌如簧,哄得阿古达将他的血祭兄弟唤了过来,美酒当前,一盏醇香酒液灌个满口,双手抓起盆底的羊肉块,将整个脸埋进羊肉里,血盆大口张开,狠狠撕裂一大块,大口咀嚼混合着尚存于口腔的酒液,一口吞下,感受着羊肉的香甜和胸腔传来的灼烧感,龇牙咧嘴却是一脸享受,毡包内很快便是杯盘狼藉,酒性正酣的三人推杯换盏,兴致一来便会纵声高歌。 “老兄弟,斯克多今···今夜就···就回来了,你也···也是他···阿布,该喝···喝他一碗酒去。”阿古达血祭兄弟,显然喝的差不多了,一脸潮红满口酒气,说话已开始结巴,吞吞吐吐。 阿古达尽管眼神迷离,可看向血祭兄弟的目光中却充满愤怒,尽管话语说不利索,谢秃子依旧听到阿古达的高傲和不甘:“草原有草原的规、规矩,老狼···老狼就该离开狼群,流浪···流浪草原,等···等待真神降临,我···我阿···阿古达,鹰翎部最年···年轻的勇士。”正说着,抬起颤颤巍巍的右手指着他的血祭兄弟,音调也随之拔高,强调道:“记住···记住,是最年轻,不需要你的怜悯!” 闻言,阿古达血祭兄弟怒气冲天,将手中那极其爱惜的酒盏狠狠摔在毡皮上,用啃了一般的羊骨指着阿古达,高声斥骂:“阿古达,你这个霞日草谷出了名的倔种,独羊脱离羊群,迟早成为狼群的食物,你当真以为你还是那个翱翔于蓝天的雄鹰,不是了,早已不是了。”当他右手缓缓放下,双眸增添一抹自豪的神采:“我的斯克多,才将是鹰翎部最耀眼的那支鹰翎,迟早成为鹰翎真神的守护祭司。他,斯克多,你阿古达的忽,由他为你送骨,鹰翎真神必定亲自接引你的灵魂,否则,遭受真神唾弃,沉沦九幽遭万世折磨不得转世。” “靸塄科尔多巴,你敢诅咒我阿古达,勇士的尊严不容挑衅。”阿古达说着便挥动手中的食匕向自己血祭兄弟划去,动作看似狠厉毒辣却软绵无力,迷离的眼神不见丝毫杀意。 迷糊中的谢秃子瞬间醒转,明白此二人争执的是什么了,依照鞑子习俗,人死之后的送魂人,将死者送入天葬场的送葬人,必须是死者的儿子,倘若没有子嗣,不仅无人向真神报丧,就连尸骨也只能暴尸荒野,正如鞑子可以淡然面对死亡,却惊惧于遭敌斩首,尸首分离,都是死后灵魂得不到真神指引,这对终生虔诚信奉真神的鞑子而言,无疑是最恶毒的诅咒。 谢秃子大脑飞速运转,也只来得及想到这些,很快便被金戈剧烈撞击声惊醒,伴随着“铛、铛、铛”三声巨响,手筋尽断无缚鸡之力的阿古达,干脆利落狠辣异常的挥刀不过是样子货,中看不中用,挥出三刀被靸塄科尔多巴随手挡下。 “阿古达,你疯了···”当气急败坏的阿古达挥出第四刀,感受到那凛冽的杀机,靸塄科尔多巴脸色惊变,高声怒喝。 见此,看热闹的谢秃子果断出手,双手死死抱住怒火中烧的阿古达,出言劝阻道:“老灰熊,喝酒、喝酒···” 有了谢秃子的干预,何况还有美酒的诱惑,毕竟在鞑子眼中,美酒是仅次于真神的存在,美酒当前,任何恩怨情仇都可暂时放下,几碗美酒下肚,方才还拔刀相向的两位血祭兄弟,把酒言欢后又恢复勾肩搭背的生死兄弟。 谢秃子频频高举酒碗,祝酒词换着花样从无重复,每次都是一仰脖,一碗烈酒灌入,伴随着喉结涌动,一口吞下,极其豪迈而直爽,阿古达和他血祭兄弟对谢秃子是越看越顺眼,而眼神迷离的他们已然看不到谢秃子袍子上流淌的水线。 美酒,一碗接着一碗下肚,当阿古达同他血祭兄弟醉眼蒙眬,神智不清,谢秃子这才小心翼翼露出他那“狐狸尾巴”,在这两位鹰翎部过气真神奴隶炫耀资本中,探听出大量有关真神承祭浮岛的隐秘。 直至酉时,谢秃子满身酒气,一摇三晃离开阿古达毡包,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摔倒多少次,惹来鞑子无数嘲讽和艳羡。可当谢秃子返回营地进入上官陆的毡包,立马变身,尽管满脸潮红浑身酒气,却是眼神明亮,说话更是条理清晰。 “江头,不负众望!确认今夜离岛返家,而且暗中要求易市酒家,于申时向留于浮岛上的鞑子运送一批美酒,更关键的是,鞑子鹰翎部祭司并不在浮岛,已于月前前往白牙部参加金鹰真神神祭。” 重窝之下必有大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谢秃子的真心付出总算得到回报,打探出行事最佳良机不说,更是得到鹰翎部真神祭司的行踪,扫清这个最大的拦路虎。 天赐良机,上官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欣喜,短暂思索过后出言询问道:“好···这易市内只有一个酒家!秃子,可曾打探到浮岛千夫长有关行踪?” “如今浮岛石塔内驻守千夫长可能会在申时前离岛,而浮岛上那支百人队也是多数离岛,留在岛上的鞑子并没有多少。”谢秃子同样无比激动,在混乱的思绪中,捡重要军情禀报。 直至此时,上官陆这才注意到谢秃子那已经被酒水浸透的袍子,上前拍了拍秃子肩膀,关切道:“秃子,辛苦你了,赶快换身衣衫,也趁机歇息会儿吧。” “多谢江头!”谢秃子见礼告退,脚步尚未迈出毡包,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上官陆低沉的话语:“秃子,你若不愿,登岛前可随时找我。” “江头,既为戍边军卒,自注定一死,秃子何惧一死呢!”秃子头也不回,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铿锵有力,尽显边军士卒铮铮铁骨。 河北岸,完全收敛气机的姜愧瞪大双眼紧盯着河中心浮岛,片刻不敢松懈。亲眼看到石塔内走出一个健硕男子,气血澎湃生机旺盛,在鞑子恭送下离开浮岛,自是驻守石塔内的真神奴隶千夫长无疑。随即又看到大量装满美酒的皮囊子顺河飘下,被早已在浮岛上等候的鞑子一一捞起。当夜幕逐渐拉开,火光在浮岛上跃动,很快,伴随着高亢、热烈而杂乱的祝酒词,诱人的肉香和酒香,扑鼻而来。 浮岛上的狂欢,让苦守一天的姜愧脸上,欣喜之色愈重,按捺着内心兴奋,硬生生多留了大半个时辰,这才起身返回营地。 当河湾易市天色完全暗下来,铁蹄徐老狐、长林孙大枪、姜愧三人前后脚进入上官陆毡包,听着他三人逐一禀述军情,上官陆趴伏着身子,目光凝聚在平摊脚前,一张一尺见方,绘写着河湾易市周边地形图上,随着目光移动,不断开口询问三人,逐一确认。 “老狐,浮岛西端淤泥如何?” “江头,因无法下河,具体无法确认,依弟兄们走访探查,的确有大量淤沙,而且还不少。” “大枪,筏子如何了?” “江头,已经缝制完成,时间太紧,只有十六个。” “老狐,马匹情况如何?” “依江头军令,沿路十三个要点各放置战马二十匹,尤其是在河对岸,足足六十匹最雄壮的长飙马。” “长枪,火油囊如何了?” “江头,晾晒完毕。”紧跟着孙大枪便提出自己的疑惑,道:“江头,职下有一惑,这些许火有混合兽油,当真可用?” 上官陆头也不抬,自信回道:“无妨,可用。姜叔,详细说说浮岛进出情况。” “约在十人至十五人,具体数目不敢确认,根据谢秃子提供的情况,那千夫长和百夫长是可以确认离岛的。”随即指向浮岛,提议道:“浮岛位于河道中央,北地荒芜,鞑子只能逐水草而居,因此对水极其敬畏,不会轻易涉水。连日探查,发现鞑子进入浮岛除却木排外,多是利用浮岛西侧淤沙带,只是沙道被河水掩盖,不靠近绝难发现,但大概位置已经记下,可供登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