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种新娘》 第一章 【第一章】 下午五点半,极品室内设计公司办公室,一阵兵荒马乱、杀气腾腾。 「shit!这点预算怎么做事?阿豪,跟客户重新沟通,要是坚持砍预算,这案子我们不接了!」谭劲将一份文件夹丢向设计部的李士豪桌上,怒喝道。 紧接着,拿起另一份设计图,「主卧设计不ok,重想!」将文件丢向另一名设计师张凯辉的办公桌。 「木工部分跟水电有问题!」转而拿起另两份文件夹,同时分别丢向另一边施工部的邱振玮和刘启泰桌面。「全部给我重新规划!」 办公室内每张办公桌皆堆满资料,早已忙得焦头烂额的四名员工,齐声哀嚎—— 「老大,能不能放宽一下标准?这样挑剔下去,真的做不完。」 「没有藉口!今晚全给我加班到十二点!」一道充满威吓的命令落下。 谭劲,极品室内设计公司负责人兼首席设计师,现年二十八岁,比所有聘请员工还年轻几岁的他,是十足的工作狂,不仅自身工作能力强,且要求高标,一如他的公司名称,力求「极品」,否则免谈。 除他自行接洽case外,也会让聘请的设计师各自接洽不同case,并由他们负责主导,但他们的设计内容需先经他审核。 他并非左右设计师的设计风格,却会严格把关,若他们没达到他认定应有的水准,便会在客户之前退件。 而负责施工部分的两名员工会与相关的外包商做配合,从泥做、木工、水电、轻钢架、油漆等工程,他皆要一一参与监工并先行检视细部规划事宜。 老大一下令,众人看向另一张位于角落的办公桌,四双眼纷纷对公司唯一女性投以一抹求救目光。 唯有她能让发飙的老大,稍微降下火气。 叶佳欣于是起身,走往茶水间泡杯薄荷茶。 不一会,她又折返办公室,端着茶杯直接走向发完火、坐在自己办公桌埋头苦干的老板。 「谭劲学长,请用茶。」她柔声说,边替他把堆满桌面的文件稍做整理,清出一小空间摆放茶杯。 尽管他方才大动肝火,吓得一干员工只能缩头不敢有异议,她却觉他就是生气也帅得没话说。 甚至,更显出大男人气魄,教她在一旁看得有些失神,一颗心怦然。 大她两岁的谭劲,是她大学旁系却同社团的学长,亦是她从大二开始暗恋的初恋对象。 自他毕业后,两人断了联系,她却在两年前因缘际会来到这间室内设计公司应徵会计。 当她一看见他,大为意外,心口不免一阵小鹿乱跳。这才惊觉,即使分开几年,他对她依然深具影响力,她仍因他而悸动。 他随后也认出她来,俊容无波,没什么重逢的惊喜,过去两人在学校社团并没太多互动来往。 只不过冲着她是他认识的学妹,他直接录取,却也申明若不适用,仍会依公司规定辞退。 过去这个会计职位,是公司唯一女性职缺,亦是流动率最频繁的。往往新聘雇员工,不是未做满试用期就自行辞退,要不也会在经历公司最忙碌的一档工作期结束后,选择辞退。 因为,这会计工作不仅只有会计,还包含总务,更要负责他们一干男性员工的诸多杂事,身兼数职。 没料到她这一待,两年过去了,成为公司成立以来寿命最长的会计。 个头娇小、外型像邻家女孩的她,性格温和、细心又极富耐心,深受办公室男性员工喜爱,皆视为妹妹关照,且她是唯一无惧谭劲发飙,敢在他炸毛时,顺顺他的毛的奇女子! 「今天是西洋情人节,能不能让大家早点下班?」叶佳欣不禁替有女友或老婆的同事争取机会。 谭劲抬头,俊眸一眯,闷声道:「情人节关我什么事?」 因有叶佳欣先替他们说话,李士豪咕哝说:「老大不能因才被甩,就要我们跟着受灾殃。」 「我被甩?笑话,是我提分手的。」谭劲立时不满地辩道。 前两日女友生日,他因工作加班忘得一乾二净,对方打电话来闹他,他一气之下直接提分手。 因他外在条件及经济能力,一直很有异性缘,且往往是对方主动示好,他若觉适合便会接受交往,但工作心重的他常忽略女友,对方在几次被他有意无意冷落后,不是理性提分手,就是吵闹后令他心烦,直接判出局。 「对对,是老大甩掉女友的。」刘启泰赶忙附和道。「那就不需对我们迁怒,今晚能不能让我陪女友吃顿饭?」他索性大胆提出央求。他因忙工作跟女友的感情也已是岌岌可危。 「我迁怒难不成你们以为我是刚跟女友分手,对你们藉题发飙?」谭劲霎时火气又起,怒而强调:「我从来公私分明!工作没做完约什么会?要是对方不能体谅,那不如趁早分手!」半点不体恤员工的私情。 「好啦!我们都知道你是求好心切。设计师大哥他们是开玩笑的。」叶佳欣赶忙缓颊,接着端起前一刻摆上桌的茶杯,柔声劝道:「学长先喝口薄荷茶润润喉。」 谭劲看她一眼,端过茶杯,啜口热茶,问道:「你要去约会?那先替我们买便当跟宵夜,你可以先下班。」 身为会计的她,原本该是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却因他们经常加班,她也常要留下来帮忙一些杂事。 他不清楚她有无交往对象,却是对女性的她稍显宽容,也会尽量不让她跟着加班太晚。 「呃?我……」叶佳欣先是因他的揣测怔愕了下,又忙摇头否认:「我没有要约会,没有男朋友。」 她自始至终心仪的对象都是眼前的他,只不过这份暗恋情事将永远不会被揭开。 即使他刚和女友分手,就算他没有交往对象,她也不可能向他告白。 因为她一直很清楚,她不是他的菜。 他待她除单纯的学妹外,便只是员工关系。 原本想发言的另两位男性员工,只能摸摸鼻子,低头继续工作。 稍晚,叶佳欣买妥他们的晚餐和宵夜返回办公室,谭劲要她先下班。 「我反正晚上也没事,就陪大家一起加班好了。虽不懂设计方面的事,但多少能帮忙分担一些工作,兴许大家就不用加班到十二点。」她笑笑地说道。 她确实想帮同事分担工作,另一方面更为能跟谭劲多相处,若下班也只是一个人窝在租屋套房看韩剧罢了。 「佳欣,先帮我影印这份资料好吗?」张凯辉唤道。手拿一份文件夹向她扬了扬。 「没问题。」叶佳欣笑笑地走向那方办公桌。 「今晚——加班到九点。」谭劲忽地发话道,难得表现一抹慈悲心肠。 因她先前想替大家求情,于是给她一点面子,另一方面是不想她一个女孩子跟着大家加班到半夜。 他话一出,大夥一阵惊愕,紧接着向发特赦令的谭劲大为感谢。 「佳欣,谢谢你。」张凯辉对来到他办公桌前的她,低声说句谢谢。今晚他至少还能回家陪老婆吃顿情人节宵夜。 「欸?」叶佳欣先是一愣,以为他是因要她影印而道谢。 却听对方又低声道:「老大还是给你面子的。」 若非她出面为他们说几句话,甚至有难同当要陪他们加班到半夜,固执的老大肯定今晚没过十二点不会放他们离开公司。 「我……不是吧。」叶佳欣不认为谭劲临时改变是因为她的缘故,反倒觉得他并非真那么刚硬、不通情理,她也不相信自己真能影响他的决定,顶多是适时平复一些他暴躁火气罢了。 翌日,早上八点半,叶佳欣骑车到达公司楼下,停妥机车,拎着几袋早餐进公司大楼。 公司规定上班时间为九点,但她会提早到,且都由她负责开办公室的门。 搭电梯到达办公楼层,她掏出钥匙才要开门,意外的门已被开启,显然有人先进公司了。 推开门,里面几张办公桌仍不见主人,另一边会议室和会客室的门掩着。 她先将买来的几份早餐一一放置在几张办公桌上,不知何时开始,几名男同事都要她顺便代买早餐,她不嫌麻烦,自然地提供额外服务。 忽地,会客室的门被拉开,她转头望去,惊愕了下。 「早,谭劲学长。你今天这么早来公司?还是,昨晚没回去?」她一愣。他身上穿着与昨天相同。 在公司,她对年长她几岁的男同事都以姓氏称大哥,但对于老板的他,不似其他人唤声老大,她总以全名再加称学长,一如学生时代的叫唤,而他也没纠正或反对。 「嗯。」谭劲伸个懒腰,淡应一声。 昨晚九点,他放员工下班,自己却没离开办公室,甚至熬夜工作到凌晨三点,才到会客室的长沙发睡几个小时,这会不免有些腰酸背痛。 第二章 「那学长一定还没吃早餐,我今天是买萝卜糕,先拿一份给你吃。」她说着便要去拿自己那份给他食用。 先前她曾好意要替他买早餐,甚至主动买了几次,但他都没食用,还要她之后不用多买。而她替其他同事买的早餐,皆以她当日想吃的食物为主,再顺道替他们买相同的便可。 「不用,我不吃萝卜糕。」他直接拒绝,又道:「先替我泡杯黑咖啡,你再去我住处替我拿套乾净的正式衣物,我上午要去会见客户。」转身便打算去厕所简单盥洗。 「没吃早餐不能喝黑咖啡。」她细眉一蹙,劝他吃早餐。 「还是学长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昨晚晚餐的便当他也没吃完,她担心他若没吃早餐怎么有精神展开一天忙碌的工作。 「算了,你回来顺路替我买个三明治。」谭劲挥挥手,不想再听她多叨念。 他原就没吃早餐的习惯,之前曾被她婆婆妈妈叨念好几回。之后他索性告知在家里或来公司路上先吃过了,但这次因睡在公司,这藉口不管用。 「喔,好。那我快去快回。」她这才匆匆步出办公室。 叶佳欣骑车约莫十分钟,到达谭劲的住处大厦。 一踏进大厅,她先向管理员礼貌地问候一声。 「叶小姐,这一期的管理费要缴了喔!」管理员一见熟面孔的她,笑笑地提醒,从抽屉拿出缴款单。 「陈大哥,谢谢。」叶佳欣接过缴款单道声谢,又道:「我今天没多带钱,明后天再过来缴费。」 「没关系。来替老板拿东西?」他清楚她是十五楼住户谭先生的员工。 「老板昨晚睡公司,要我来替他拿套衣物换穿。」叶佳欣如实说道。 「你老板能请到你真是好福气,不仅公司工作要做,还得替他打理私人琐事。」管理员笑夸道。 一年多前,她便开始陆续来替谭先生缴管理费、收信件,之后更频繁见她出入,不是替老板拿文件、衣物,就是代买些日常用品、食物等,不免佩服她这员工真的是服务到家。 一开始,他难免对年轻的她与俊帅多金的谭先生有些不单纯联想,后来屡屡见谭先生带不同女友回来,也就不再往那方面胡乱揣测。 叶佳欣与管理员亲切交谈两句,随即走往一旁的信箱柜,开启谭劲的信箱,拿出几封信件,接着转往另一扇大门,穿过中庭搭电梯上楼。 走到他公寓大门外,她掏出钥匙串开启两道门,踏入屋里。 要将钥匙收进包包前,她不禁望着手上这串钥匙怔忡半晌。 这串钥匙,除她租屋处的钥匙、公司钥匙及机车钥匙,还有最重要的两把,他私人公寓的钥匙。 回想一年多前,当他交给她这两支备用钥匙时,她当下受宠若惊,心跳加遽。 尚来不及多余的幻想,他已淡漠交代要她去他住处,替他拿份买妥的礼物,原是今晚跟女友吃饭要送对方的礼物,他上班前忘了带出门,又没时间多跑一趟,要她代为跑腿。 当下,她心凉了大半,也对自己一时的妄想感到窘迫,甭说他当时有交往女友,就是没有,他也不可能对她有其他想法。 那日,她去他住处,从客厅拿回来一只精品提袋交给他,也欲将他给的两支钥匙还给他,没料他竟要她留着,教她一时不明所以。 没两天,他便要她去他住处缴交已过期被催缴的管理费。 因他是开车往返,回住处时便由车道驶进地下停车场,再搭电梯上楼,除偶尔到一楼开个信箱,很少会特地去一楼大厅跟管理员照到面,是以常收到管理费催缴通知。又因他住的大厦没有办理管理费自动扣缴功能,每个月缴费令他觉得很麻烦。 于是,自那次之后,他住处管理费全由叶佳欣负责缴纳,她会在固定时间,下班后骑车到他住的大厦,向管理员缴交当月费用,拿取单据后,翌日再向他请款。 刚开始,她只负责他私人公寓管理费问题,渐渐地,他常交办她额外杂事,她时不时会出入他住处,甚至还替他拿过棉被到附近洗衣店送洗。 对于他交办的私人差事,她不仅没怨言,还非常乐意替他服务。 他愿意把住处钥匙交给她,把个人私事委由她处理,代表对她全然信任,听说他历任女友,还不曾有人握有他家的钥匙。 那表示她对他而言,有不同的意义,不仅止于学妹和员工关系。 即使暗恋只能永远深藏,可是能被他信任和依赖,已令她心生宽慰与满足。 稍晚,叶佳欣返回公司办公室。 「谭劲学长,这是你要的衣服。」她交给他一只大提袋,里面是她从他衣柜挑出的西装和衬衫、领带。 「还有,早餐三明治,我这就去泡咖啡。」递上另一个小塑胶袋,她便要转往茶水间。 忽地想到什么,她回身又道:「对了,今天帮你收信箱,有一封喜帖。」 她从包包掏出红色信封递给他。而几封广告或传单,她便先代他过滤拿去回收。 谭劲接过喜帖,直接拆开,看了两眼,又把喜帖还给她。「替我用现金袋寄一万二礼金。」 这喜帖是父亲那边某位亲戚要娶媳妇,因他父母已移居美国数年,他也没时间与一干亲戚热络,若有婚丧喜庆,顶多包份大礼金示意。 他掏出皮夹递给她。「里面现金看够不够,不够的话先从公司零用金垫一下,晚点再替我领钱补上。」虽习惯刷卡,但他皮夹也常会放上万元现钞。 他对她确实全然信任,不仅早交给他住处钥匙,任她自由出入,还把一本存褶、印章交给她,以便有需用,她可代他直接领现,虽说那本存褶的存款流动不过几十万元。 而除公司存褶外,他个人另有两三个资金进出的户头,也常会委由会计的她去银行经手代办,她算是唯一清楚他名下动产有多少的女性。 「喔,好。我泡完咖啡就去趟邮局寄现金袋。」她接过他的皮夹应诺。 「等等。」谭劲唤住才转身要离开的她。 「还有什么事?」她转头疑问。 「这个,里面的菜帮我挑出来。」他拎起方才她递上的小塑胶袋,里面三明治有新鲜的绿色菜叶,令他嫌弃地眯起眼。 「嗄?」她先是一怔,随即笑道:「那只有一点点而已,要吃蔬菜才健康。」 虽早清楚他不爱吃蔬菜,但她以为不过两片莴苣叶,他不会特别计较。 「挑出来,否则我不吃。」他坚持道。对这方面他任性又执拗,他不爱吃蔬菜,许多菜碰都不碰,对生菜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好啦!替你挑出来就是。」她没,只能取过小塑胶袋,这才转往茶水间。 两人互动情景,办公室几双眼睛全看得一清二楚,内心不免腹诽——老大一抓狂简直像恶魔、像老虎,可这挑食任性的模样,倒像个小孩子。 众人不禁发噱,相互看一眼,不敢对老大多建言,各自低头继续工作。 谭劲自跟女友分手后,全然投入工作,就是假日也不用拨出时间陪女友,在这案件繁忙期间,他反倒觉得单身轻松,不用被牵绊,只管拚工作就好。 只不过,公司紊乱景况,有会计兼总务的叶佳欣随时帮着收拾打理,还不至变猪窝,可他住处少了女友偶尔来住宿,加减帮忙收拾整理,整整一个月只全心工作的他,待一回神已被住处的凌乱吓到,他连个资料都找不着。 他考虑找钟点清洁工来打扫清理,又不放心让不认识的人在家出入,更怕对方不懂,把重要的资料丢到纸类回收。 眼下只有一个人适合,他于是拨打了一通电话。 星期日放假,没有外出活动的叶佳欣,在租屋套房追看韩剧,她看得入戏,鼻头一酸,两泡泪已溢满眼眶。 忽地,手机响起,她忙抽面纸拭泪,再吸吸鼻子,拿出手机接听。 一见来电显示,她心怦跳了下。 虽说他偶尔会打她手机,却不曾在假日call她,令她不由得莫名紧张。 「谭劲学长,有什么事吗?」她开口先问道。心想会不会是今天设计师们临时要加班,请她过去公司帮忙。 「你在家吗?」那头的谭劲问道。 「在家。临时要加班吗?那我这就赶去公司。」尽管电视看到正精采感人之处,但只要他一声命令,她不敢多担搁。 「不是。想请你过来我这里帮忙。」 「呃?要买什么?」 「帮我打扫住处,整理一下资料,一天两千。」不清楚钟点清洁工价码,他先随口开个报酬。 过去他常自己做居家打扫,后来工作愈来愈忙,少有闲暇自己动手,因一直断断续续有交女友,偶尔便请女友帮忙打扫,或待工作案件告一段落,自己也会做清洁工作。 第三章 这次却因仍在赶case中,住处环境已被他搞得一团乱,不得不请她来帮忙。 「欸?」她一愣,诧异他突来的要求。 她有时去他住处,虽会顺手替他收拾一些东西,但他不曾特地要她到他住处做打扫工作。 以为她讶异是因价码太低,他追加道:「两千五。还太少的话,三千可以吗?」 对于她,他可大方给予,眼下只希望能信任的她,尽快替他好好把这一室凌乱给归整还原。 【第二章】 叶佳欣来到谭劲住处,虽有备份钥匙,仍基于礼貌按了电铃。 不一会,谭劲匆匆来开门,似等不及她到来。 只是一见她,他不由得怔了下。「你——哭过?」 她眼眶泛红,小巧的鼻头也有些红红的,他想起先前打电话给她,她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异常。 「发生什么事?」他浓眉一蹙,担心她无端悲伤情绪。 她一向活泼开朗,记忆中只曾在大学时代,她外祖母致丧期间见过她伤心哭红眼。 「呃?没有啊!」叶佳欣忙抹抹脸,有些尴尬地摇头。她方才只不过掉几滴泪,竟被他看出她哭过? 以为她故作无谓,没想多逼问她的私事,他于是道:「要是心情不好,今天就在家休息,明天晚上你再过来整理。」 「我没有心情不好啦!」她再度摇头澄清。「只是……刚才看韩剧看得太投入,所以……」她捉捉头,笑得尴尬。 一听这缘由,他俊眸微眯,轻嗤:「无聊。」 看个连续剧也能哭?害他一度替她担心。 他转身,迳自往客厅走去。 叶佳欣踏进玄关,尾随他走往客厅,倏地,惊吓一跳。 「这里……怎么像台风过境?学长遭小偷吗」 地上、茶几、沙发一堆大小不一的纸张四散,资料夹、杂志期刊、书籍等,乱七八糟堆叠。 上次她过来替他拿衣服,也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那时屋里还颇整洁的。 「我在找一份期刊资料,一时找不到就愈翻愈凌乱,还加上先前工作累积出的结果。书房跟卧房也是。」谭劲说得有些无奈。 最近接手的设计案,因客户诉求,他所要参考的资料太多,这才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局面。 「那……学长要的资料找到了吗?」她弯身,先动手捡拾地上纸张。 「找到了。但我没空间能继续工作,你先替我整理书房,我去冲个澡,稍晚再回来工作。」 昨天他熬夜到凌晨,因太倦累直接便倒在床铺睡觉,早上起来先简单漱洗,喝杯咖啡又继续找那份资料,既然现在暂时无法工作,他想去好好沐浴一番。 「喔,好。」叶佳欣点头应诺,忙往书房走去。 约莫二十分钟,谭劲沐浴完,踏出与卧房相连的浴室。 他没拿衣物进浴室,下身只围条白色浴巾便半裸地步出来。 这时,刚推开门要进卧房,一手捧着几个厚资料夹的叶佳欣,无预警与他撞个正着。 「啊!对、对不起……」她一惊,不小心让资件夹滑落,摔落在地板上。 「我不知道学长这么快就洗好,才没先敲门的……我只是要把放在这里柜子的资料夹归位……」她说得很尴尬,脸庞不由得泛热。 方才,乍见他半赤裸的精壮好身材,教她心口重重一跳。 他短发半湿,略覆盖额头,少了平时的严肃感,赤裸胸膛、肌肉结实,点点水珠流淌,有种要命的性感。而下身只用一条浴巾遮掩,露出结实有力的大腿和布着腿毛的小腿。 短短两秒,她将眼前美景尽揽无遗,心头有如万只小鹿齐跳。 不好多欣赏,她蹲下身,忙捡起地上几份厚资料夹。 「没关系。」相较她的慌乱无措,被看的人倒是很淡定。 谭劲迳自转往一旁的更衣间,消失在另一扇门内。 一见他走离,叶佳欣这才敢抬起头来,抚抚仍悸动不停的心跳,用力吸口氧气。 有没有这么刺激啊?甭说他是她心仪多年的对象,这还是她第一次撞见男人出浴图! 稍晚,当谭劲吹乾头发并着衣完毕,走来书房,已将书房整理差不多的叶佳欣,不禁看着他身上的淡蓝色短袖衬衫,想像那薄衣料下他结实的麦色胸膛,还有那性感的两点…… 要命!她被跃上脑海的遐想吓到,忙低下头,感觉脸红耳热,一阵羞窘。 「我……去整理客厅。」匆匆退出书房,她暂时不敢和他太近的独处。 谭劲感觉她有些怪异,却没多做他想,环顾一眼她只花半小时便恢复整洁的书房,满意地扬起嘴角。 他坐在书桌前,盯着笔电,开始埋首工作。 接近中午十一点半,叶佳欣来敲书房门—— 「学长,你中午要吃什么?」推开门板,她站在门口问道。虽然客厅才整理一半,她心想该先为他外出买午餐。 谭劲头也没抬,「随便。你吃什么就买什么。」此刻专心构思设计图的他,不在意午餐要吃什么。 「喔。」看出他正忙着,她不好多打扰,只能掩上门板离开。 只是她清楚他吃东西从不随便,他挑食得要命,跟公司几位只要能吃饱的男同事截然不同。 尽管知道他挑食,许多东西不吃,她却一直不清楚他究竟爱吃什么。 她出门,骑车到附近绕一圈,猜不出他可能想吃的东西,最后勉强做出选择,还交代老板将两份餐食做些区分。 返回谭劲住处,已过中午十二点,把外带餐食放在餐桌,她去敲书房门,唤他出来用餐。 原不急着吃午餐的谭劲,不想她一再催促,遂先来餐桌解决午餐。 「我买了羊肉羹面跟贡丸汤,可以接受吧?」知道他吃羊肉也吃过贡丸,才做此选择。 「嗯。」他往餐椅落坐,等着她拆开塑胶袋倒入纸碗。 「啊,我叫老板不要加葱,不过老板有加芹菜,可以接受吗?」拎起两袋汤,她这才发现有芹菜。知道他很讨厌葱,但不清楚对芹菜的接受度如何。 「不能接受。」谭劲想都没想便回道。「那贡丸汤我不喝了。」 「我一会帮你把芹菜挑乾净就是。」她只能咕哝说。 刚开始她总试着说服他多少吃些青菜,后来见他屡屡听得心烦,她就不太敢要他改变饮食习惯,只能顺他的意。 拿起另一袋羊肉羹面,先倒出来让他食用。 他拿起塑胶汤匙,舀一下内容物检视,浓眉微拢。「有笋丝。」 才把贡丸汤倒进碗里,准备替他挑碎芹菜的叶佳欣,抬眸微愣:「你也不吃笋丝?」 「不吃。」他用汤匙舀起,连羹汤也一并舀进空塑胶袋里。 「学长,你真的太挑食了!」叶佳欣忍不住叨念。「一堆青菜不吃,连笋子都不吃,饮食太不均衡,营养会失调的。」 她探出双手捧过他正舀起第二匙羹汤要倒进塑胶袋的那碗羊肉羹面,叨叨絮絮又念道:「我用筷子帮你挑掉啦!用汤匙舀,连最美味的羹汤都浪费了。」 说完,她抽出免洗筷,低头认真地夹起羹里一丝丝的笋丝。 不多久,她把挑完的羊肉羹面还给他,紧接着又挑起贡丸汤里的碎芹菜。 谭劲吃一口已没笋丝的羊肉羹面,不由得望向对面,仍低头专注挑碎芹菜的她。 他不禁怔忡半晌。 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认真仔细替他挑掺进食物的碎青菜,先前虽要她把三明治的生菜挑掉,但那不过是三两下就能完成的小事。 过去不论在公司跟大家一起吃饭,或偶尔请员工在外面餐馆吃饭,他都不曾跟她单独用餐。 即使知道他挑食,她也不曾从中帮忙他挑菜,反倒是藉机说教,劝他要尝试吃点青菜。 他不是所有青菜一既不碰,但愿意吃的种类确实少之又少。从小到大,他一直是肉食主义者。 「好了好了,都挑乾净了。」把汤碗推回他面前,她还是忍不住劝说两句:「偶尔试吃一两口,慢慢的就不会那么讨厌。」 其实就算把芹菜末挑掉,汤里仍渗有芹菜味,若是之前他会推拒不喝,但看到她这么费心替他挑芹菜末,他不好再拒吃,难得把这碗充满芹菜味的贡丸汤喝完。 解决完午餐,他又返回书房继续工作。 而她的打扫工作,直到傍晚五点半全部完毕,还替他把几篮待洗衣物洗妥晒在阳台。 「谭劲学长,我都打扫好了,你工作还没做完吗?那我先走了。」她再度来到书房,对着仍坐在书桌那端的他说道。 「对了,要不要先帮你买个晚餐?」 「不用。」谭劲抬眸,看向门口的她。 「我也刚做完,晚餐一起去外面吃。」脱口便道。 「呃?」她一诧。意外他突来的晚餐邀约! 尽管他没其他意思,但想到这是首次只有两人在外用餐,她不免一阵心喜。 第四章 叶佳欣以为只是去附近吃个简餐,不料谭劲开车带她到一处餐厅,点了两客很不平价的菲力牛排。 「怎么?你不吃牛?」见她神情惊愕,他问道。 方才他直接就替她点相同套餐,因这是这间餐厅的招牌套餐,却忘了问她有无饮食禁忌。 「还是要换海鲜?」他扬手要叫唤才离开的服务生,改换餐点。 「呃,没有,我吃牛。」她摇摇头。只是觉得这顿晚餐太高档,可她都跟他来了,也不能说不吃。 一待香味四溢的牛排端上桌,她不再计较餐费,开开心心地大快朵颐。 虽认真品嚐美食,她也不禁观察对面他的吃食习惯,见他除了吃牛肉,配菜的马铃薯有食用,但花椰菜跟番茄则完全未动。 「花椰菜也不吃?」她探问。知道他不吃番茄。 「喔。」他这才以叉子插起其中一朵花椰菜吃食。 原没打算吃的,因她一提,不想又听她劝说,只好吃起这并不讨厌但也没特别喜爱的花椰菜。 餐后,他驱车送她回到住处大厦,将车停在一楼大门外,因她是骑车来的,不需载她到地下室让她再搭电梯上来。 「谭劲学长,谢谢你的晚餐,明天见。」下车前,她再次笑笑地向他道声谢。 前一刻用餐时间,两人不像上司下属,完全像朋友般轻松闲谈,她非常开心有机会与他共度晚餐。 「嗯。」谭劲先是应一声,这才想到什么,唤住已打开车门要下车的她。 「等等。」 她回头看他,再度往车里坐。 「今天的打扫费用。」掏出皮夹,抽出三张千元钞要递给她。 她一怔,连忙摇头。「不用了。」 「说好要给的。」他坚持付费。 虽说他常要她做些额外的私人杂事,却多是在上班时间差遣她,不会太过意不去,但今天却是找她放假时来出劳力,还忙了一天,理当另支付酬劳。 「真的没关系啦!就当帮学长免费服务一回,何况刚才也让你请一餐了。」那顿晚餐可就上千元,她想自掏腰包,他坚持由他买单。 「那不一样。我原本就打算出去吃饭,顺便找你作陪。」他解释道。若一个人去那餐厅吃牛排,反倒怪异。 「还有,不是免费服务一回,你若不收费,我下次还怎么找你来打扫?」 「啊?」她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你知道,我现在没女友,最近工作又忙,没时间自己整理家务,如果你不介意兼差,一星期拨个半天或一天,过来我这里做些清洁整理的工作如何?」 一听他提出的委任工作,想到假日也能正大光明看到他,就算零酬劳,叶佳欣也非常乐意而为。 她忙用力点头应诺:「没问题!」 「那这费用就收下,免得我被说成是公器私用、白白奴役员工的恶老板。」他莞尔道,将现钞再递给她。 他唇角那抹难得温和的淡淡笑意,教她心口怦跳。 「那……一张就好。」怕被他看出她心思,叶佳欣有些不自在地低头,抽过一张千元钞,觉这费用已太足够。 「一张太少了吧?你可没那么廉价。」他微笑又说。 「那就……两张。」她从他手上再抽过一张千元钞。 其实打扫他住处不是太累人的差事,尽管先前看似一屋子紊乱,但多半是纸类资料,收纳归位便可。 他不是生活习惯邋遢的男人,不会真把住家弄得脏乱不堪。 「好吧!两张,再加一顿晚餐。下星期日中午再过来就可以。」他替客气的她订下半日的钟点清洁薪资。 这次是因累积几个星期的紊乱,若她之后能每周来做整理,其实只要半天时间便足够。 于是,叶佳欣固定在星期日中午到谭劲住处打扫,他多半是留在家里忙未完的工作,在她打扫结束后,便载她出门一起吃顿晚餐。 偶尔他因出差不在,她则自行前往,做完打扫后便骑车返回租屋处。 接连两个月,拚完几起设计案后,原本天天加班到人仰马翻的办公室,突地一片平静,众人无事一身轻。 下午三点,去趟银行返回的叶佳欣见同事无聊的滑起手机,边嗑起鸡排、配饮料,悠哉吃着下午茶。 「佳欣,回来了,有帮你买珍奶,还有一份咸酥鸡给你。要不要梅粉薯条跟甜不辣?」刘启泰拎起桌上一大袋香味四溢的食物,与她热络分享。 「还是没案子进来?」叶佳欣不免纳闷,大夥已悠闲快一星期,竟没半起案件上门? 「这几日老大在接洽一桩大case,要我们把小案件先推掉。」李士豪边打手机游戏边说道。 他跟另一个设计师张凯辉这两日都有案件上门,是老大要他们推掉,就怕那批设计案谈成,将无暇应付其他客户。 「这样喔!」叶佳欣意会地点点头。「学长还没回来?」看向里面那张办公桌仍空着,他中午前便出门去跟客户吃饭。 「还没。看来是谈得很尽兴。」正跟五岁儿子玩line的邱振玮说道。他能在上班时间陪儿子童言童语的机会不多了。 不多久,谭劲精神抖擞地返回公司。 「各位,至鼎豪宅案件确定接到了!」他大声宣告好消息。 「yes!老大不愧是老大!」众人吆喝鼓掌。 「那也表示,未来几个月大家要卯足全力,卖力拚下去。」他先精神喊话。 「ohno!」原本兴奋的众人,转而抱头哀嚎。 虽没工作很无聊,却也怕再度经历焚膏继晷的非人生活,又要被操到昏天暗地。 「至鼎大厦豪宅有近五十户,其中十户委由我们做室内设计,室内空间坪数从一百二十坪至一百八十坪不等,这次预算很够,我们放胆翼。」谭劲一脸自信道。不用被单一个案预算绑手绑脚的大宗案件,令他充满干劲,期待大作为。 也许十户听来不多,但以预算和设计空间计算,完成这批案件的利润就比公司去年度获利还高,是公司成立以来难得接下的大批案件。 「各位努力付出,我绝不会亏待你们,届时定好好跟大家分红。」谭劲对员工向来不吝啬,除固定薪资外,常会大方发放额外奖金。 「晚上请大家吃顿好料,明天去看现场,做好各空间纪录,后天就开始着手工作。」 稍晚,才四点半,谭劲宣布提早下班,带一群人去大肆吃喝一顿,庆祝拿下大案件,并先慰劳往后要辛苦数个月的工作夥伴。 这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转战两个地点,这会在ktv,大家亲歌又灌酒的。谭劲因拒绝唱歌,只好一再被罚酒;叶佳欣虽不会喝酒,倒是很大方跟大家争抢麦克风,尤其身为现场唯一女性,只要有人点男女对唱,她理当配合高歌。 「哇塞!佳欣简直是歌后!连这么老的台语老歌都能对唱!」又一曲罢众人对她再度热烈鼓掌。 想想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大家在ktv欢唱,他们过去也鲜少有机会来ktv. 前一刻耗时近两小时吃完吃到饱的烧烤大餐,有人认为时间还早,打算续摊转移阵地,她随口提议ktv,四个男人无意议通过,只有付钱的老大皱皱眉,一副想开口反对,却又难得配合大家而妥协。 「老大,难得机会就跟佳欣妹妹合唱一首呗,开开你的金嗓。」邱振玮再度鼓吹坚持不拿麦克风的谭劲,把麦克风推给他。 「我不会唱。」已被罚酒罚到醺然的谭劲,还是把麦克风推开。 「又不是要比赛,哪有什么会唱不会唱,看着字幕跟着音乐出声就行了,还可以帮你调原音配唱。」刘启泰不死心,又把另一支麦克风推给他。 「我没你脸皮厚。」谭劲朝他翻个白眼。他对自己的歌喉没信心,有自知之明,不像某人,可以一再厚脸皮对着麦克风杀猪似的嘶吼。 「老大这么ktv,那就再罚酒。」劝不了他唱两句,只能吆喝他继续喝酒。 「学长喝太多了吧?」见他轮番被四名男同事敬酒又罚酒的,俊颜已有些涨红,叶佳欣不禁担心他喝醉。 「安啦!老大是海量。」说着,刘启泰又倒一杯酒给他。 就这样一群人唱闹着,眼看已晚上十点,服务生进来问是否要续包厢。 「不用了。」李士豪代眼色迷茫欲开口的谭劲回道,感觉老大已差不多喝挂了。 稍后,一行人步出包厢,谭劲脚步不稳,摇摇晃晃,差点撞到走道的盆栽。 「学长,小心。」见状,叶佳欣忙上前拉他一把。 「真难得,老大会喝醉。」张凯辉笑说。过去好几回与谭劲和客户一起应酬拚酒,还没见他醉过。 「我看是不是让佳欣送老大回去?免得他坐到家已经睡着。」有人提议道。 而他们四人住处虽不同却因同一方向,刚好可搭一辆计程车返回。 叶佳欣还是决定先送他平安返家后再回自己住处,虽然谭劲说不需要,她还是这么做了。 第五章 【第三章】 当计程车到达谭劲住处大厦,叶佳欣原是目送他下车,便要继续搭原车前往租屋处,却见他才跨下车门,便身子一歪,一手扶着车门,脑袋似一阵昏茫。 她不放心,只能匆匆跟着下车,并告知司机在楼下稍等几分钟,她送对方上楼后便会下楼搭车。 她扶着谭劲的手臂,陪着他一步步走进大厅,她先向管理员打声招呼,告知送喝醉的老板回来。 「需要帮忙吗?」管理员好心问道,便要起身上前。 「不用。」谭劲和她异口同声,教她不免微讶了下,侧过头看被搀扶的他。 「我可以自己走。」谭劲低声强调。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醉到需要人搀扶作陪,是她坚持要送他回来的。 若他真走不动的话,凭个头娇小又没什么力气的她,哪有本事搀扶他? 「好啦!你没醉,可以自己走,我替你开门后就走人。」她好笑道。 怎觉得他有些逞强似的,又想到同事说他不曾醉过,是不是因此不愿承认自己已醉意茫然、步伐飘浮? 不多久,搭电梯上楼来到他公寓门口,她拿出备份钥匙替他开启两道门,这才向他说声再见。 她转身要走,忽地听到才踏进玄关的他乾幅起来,她,惊,忙上前探看。 「学长想吐吗?等等,我去拿垃圾桶!」怕他吐在玄关,她匆匆奔进客厅,抱着垃圾桶又跑回他身边。 他手撑着鞋柜,弯身蹲下,前一刻胃部涌起一股嚼腻,这下面对垃圾桶却吐不出来。 「水……」他咽下有些苦涩的唾液,只想喝杯温热水。 「好,你等等。」叶佳欣又折返客厅,很快倒来一杯温开水递给他。 端过水杯,他大口灌完半杯,这才站起身缓缓往客厅走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仰脸背靠沙发。 「很不舒服吗?还要不要喝水?」见他闭着眼、眉头紧拧,神情很难受,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帮我拿条湿毛巾……」他喃喃说道。 「喔,好,等等。」她匆匆往较近的浴室走去,拿条毛巾以温水弄湿,便又返回客厅。 「人呢?」眨眨眼疑问,方才坐在沙发的他已不见人影。 她转头搜寻,听到卧房那方走道传来迟缓沉重的脚步声。 她快速步往那方,就见他一手扶着墙面,已走到卧房门前。 「学长要去房间休息?」见他大掌扭着门把,竟转不开似的,她上前代劳,替他推开未锁的房门。 「我要……洗澡……」神智昏沉的他喃喃说着,摇摇晃晃就要往房里的浴室去。 「你喝醉了,现在不方便洗澡。先坐在沙发休息片刻,等酒醒些再洗。」她不免紧张,忙要将他拉往一旁的沙发休息。 他连走路都不稳,眼神醺醺然,万一进浴室跌倒或睡着可就危险了。 「我……没醉……」他再次强调,便要甩开她手臂。 「没醉就没醉,只是你酒喝那么多,还是等体内酒精散去些再进浴室。」不刻意与醉酒的他争辩,她好笑地劝说着。 她扶他往沙发落坐,忽地,他脚步踉跄了下,一个重心不稳歪倒,她忙用力拉扯他。 「啊!」她惊呼一声,往后一仰,跌坐沙发,而他的身子就压贴在她身上。 她脸蛋瞬间赧热,他略抬起头,眼色迷离地瞅着她。 「好香……」他薄唇微勾,浑身酒气令他不舒服,却从她身上嗅到一抹淡淡甜甜的香气。 他不由得低下头,更仔细嗅闻那舒服淡雅的气味。 她瞠大眼,心口重重一跳。 他高挺的鼻梁碰上她脸颊,在她来不及反应前,她的唇被他贴覆上。 她骇住!被他温热的唇贴覆唇瓣,她宛如成了木头人,完全动弹不得,只听见心口狂跳不止的评然声响。 她无法推开他,拒绝不了他这般亲密接触,尽管清楚他此刻确确实实醉了。 她只能任自己的唇舌被他嘴里浓厚的酒香醺然,任自己心绪被轻易迷醉。 翌日,早上六点,叶佳欣迷迷糊糊张开眼,顿觉身体一阵酸痛。 忽地,看清眼前环境,她倏地一惊吓,忙坐起身。 身上被子滑落,她胸前毫无遮蔽物,低头一惊,忙将被子又拉起。 这时,瞥见身旁躺个俊帅男人——他闭着眼睡得很沉,裸着肩头,而被子下想必也是不着寸缕。 她心口重重一跳。怎么会……她竟跟他发生一夜情?! 她记起昨晚因意外双双跌进沙发,他无端嗅闻着她,莫名吻了她,而她忘情地接受他益发热切的吻。 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不知怎么演变,战场从沙发移往他的大床。 她任醉酒的他对她上下其手,完全没想拒绝,失去理智地跟他沉伦,被他挑起陌生情慾,因他占有而撼动狂喜。 醒来后,她愈回想愈觉羞愧难容。 即使她对他的爱没有希望出口,她也不该趁他酒醉,贪得他一夜欢爱。 他虽意识醺然,却待她很温柔热情,察觉她因初体验不适,他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安哄、爱抚。 醉酒的他比平时体贴,她感觉自己在利用他,偷得他一夜炽热情爱。 抿抿唇,她心绪矛盾,有种不知所措,害怕面对醒来的他,害怕两人单纯的关系生变。 见他熟睡着,她悄悄跨下床捡拾地上衣物,匆匆穿上。 转头见床上的他仍无动静,她蹑手蹑脚走出卧房,接着奔离他的住处。 她暗暗祈祷着,醒来的他会忘了昨晚的事,忘记醉酒发生的一夜荒唐。 七点半,谭劲被闹钟吵醒。 他脑袋沉重、眼皮沉重,伸手捞来床头柜上恼人的闹钟。 他按下按扭,眼也没张,拉高棉被继续昏睡。 十分钟过去,闹钟再度响起。 半晌,他只能万分不情愿又捞过闹钟,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下时间。脑袋仍昏昏沉沉的他,很想倒头继续睡,但今天要跟一干员工去看现场,他不得不坐起身。 「妈的,昨晚到底喝了多少?」才坐起身,两边太阳穴传来一阵剌疼,教他眉头一拧,不禁抱头闷斥。 他几乎不曾有喝醉、宿醉的经历,令他此刻非常难受。 忽地,脑中无端浮上一些画面——他跟女人做爱的煽情画面! 他一诧,张开眼,这才注意到自己裸着身。 他没有裸睡习惯,而昨晚…… 他试图要回忆,隐隐约约记起离开ktv时,是叶佳欣和他搭上计程车,送他返家的。 他记得她似乎搀扶他穿过一楼大厅,搭电梯上楼;似乎替险些在玄关呕吐的他捧来垃圾桶;似乎替坐在客厅的他端水杯……之后呢? 从进家门后,他的记忆画面便模糊不清,不确定究竟发生过什么。 猛地,他瞪大眼,转头看向身旁凌乱的床单,又瞥见地上凌乱的衣物。 该不会……他酒后乱性,对她胡来?! 这一揣想,他倏地从床上跳起,顾不得脑袋仍剌疼着,急着要确认真相。 他跨下床往不远处的浴室走去,直接推开门,里面无人。 不介意身无寸缕,他奔出卧房往另一间浴室找人,接着又巡视客厅、厨房、书房、两间客房,甚至前后阳台。 没有。 他捉捉头,不免困惑,又折回卧房。 人走了吗?还是,根本没留在这里过夜? 他先把地上衣物捡起,想找寻有无他酒后乱性的证据……突地,他眼尖发现拉开的棉被下、凌乱床单上,有一抹暗褐色。 他心口重跳了下。难不成……这是?! 正要为自己的恶行愧疚,这才注意到他左手臂有一道轻浅的擦伤痕迹。 那伤口不深,约两公分,皮肤有轻微渗血乾涸的痕迹。 他记不得自己是何时受伤的,转而又看看床单上那少许血渍,是他染上的吗? 他试图要再回想昨晚的细节,一时脑袋空茫昏沉,决定先去冲个澡醒酿脑。 站在花洒下,他仰脸闭上眼,任花洒冲去头发和身上的泡沫。 当阵阵水流漫过脸庞,脑袋不由得又浮现几抹影像——他吻了前女友……他爱抚对方将她压贴在床…… 倏地,他张开眼,心一诧。那断断续续的火热画面,身下的女人忽地换张脸孔,成了叶佳欣! 浓眉一拢,愈回忆愈迷惘,究竟他是作了场逼真的春梦,抑或真对她做出不轨的行为? 拿起莲蓬头,他迅速冲去身上剩余泡沫,拿来毛巾、浴巾匆匆擦拭,换妥衣服急要出门。 他必须尽快找她问明一切真相。 早上八点半未到,谭劲已坐在公司办公室。 他试着回想昨晚记忆,脑袋却翻不出更多画面,甚至因模模糊糊的片段,教他无法确认是真实或梦境。 不久,办公室的门被推门,一听到脚步声,他立时抬头看向来人。 一见是等候的对象,他忙起身上前。 第六章 叶佳欣没料到他这么早就来公司,除前一晚直接留宿公司,他鲜少在八点半之前出现在办公室,大部分是准时九点才进来。 一见到他,想起昨晚的亲密缠绵,以及早上的匆匆逃离,她心口不自在的评跳,略低头调开和他对望的视线。 原本害怕面对他,打算藉口请个病假,但想到今天他要带四名男同事去现场,她若不在,办公室将上演空城计,这时间点不适合请假,她只能假装若无其事来上班。 「佳欣,昨晚……」谭劲开门见山便要问明白。 一听他提起昨晚,她心口重重一跳,心绪紧张惶惶。 她力图镇定,轻声说道:「昨晚学长被大家罚酒喝醉了,学长一直强调没醉,却连路都走不稳,大夥才要我陪学长坐计程车送你回去。」 「嗯……好像有这回事,我不是很确定细节,那之后我是不是……」顿了下,他不免困窘。 万一,他真的对她酒后乱性,那他要怎么为意外铸下的大错向她表达歉疚?他除了当她是员工,亦当她是妹妹般信任,他对她从来没有其他想法,如果因醉酒向她出手伤了她,他实在不知往后要怎么面对她。 原本急要向她问清状况,现下不禁踌躇担忧,害怕听到答案。 不待他进一步询问,她先行说道:「我送学长到家就走了。」 「只是——这样?」一听她回答,他愣了下,俊容满是狐疑。 他略眯长眸,问道:「我好像记得你有拿垃圾桶跟水杯?」 「喔,学长一进门突然想吐,我赶忙从客厅拿来垃圾桶,你却又不想吐了,之后替你倒一杯温水,还拧条毛巾要给你,你说想休息,我就回去了。」 前段事件她详实向他告知,而那之后,不管他忆起什么,她都会装无知,当是他醉酒的错误虚无记忆。 幸好,早上她匆匆离开他住处时,没遇到其他住户,也没碰到管理员。 「你就回去了?我们没有……我有没有对你……」一问到敏感事件,他顿时口吃,支吾难言。 「学长记得什么吗?还是作了什么梦?我听说喝醉酒的人很容易把梦跟现实混淆。」她先替他未问出口的话做辩解、下结论。 闻言,他一怔。是梦吗? 「那你知道我左手臂是怎么擦伤的?」他解开左手袖口扣子,卷起半截袖子,问道。 见状,她心口又一跳,担心没能继续圆谎。 只不过他会问,便表示他没记忆,否则以他的个性,不需对她迂回问事情。 「那个,可能是你昨晚离开ktv时,一度脚步不稳,左手臂擦撞到墙面,也许是那时擦伤的……或者,之后回家因醉酒不小心又撞到什么?」她替他揣测。 其实,那是他和她欢爱时,她不小心害他手臂去擦撞到床头柜一角,那时没注意已擦破皮。 「这样啊!」他抬起手臂看了下那抹伤痕,似要认同她的臆度。 因她一再强调之后便离开他住处,谭劲无法把脑中残存的缠绵画面搬出来和她对质。 又因那几幕画面,有前女友和她的脸孔互换,令他不禁要怀疑真是春梦一场。 稍晚,其他员工陆绩进办公室,他随即领他们出门,只能将这事先搁下,一待大夥离开,办公室只剩叶佳欣一人,庆幸他没再多追问,她不禁大大松口气。 尽管心里有一抹失落感,因他昨夜抱她确实是醉酒后的非理性行为,且他显然是没记忆,才能相信她的说词。 不过这样最好,当做梦境一场,她才能若无其事在他身边工作,继续默默暗恋他,维持先前两人的关系就是最好的状态。 那日过后,谭劲开始觉得不对劲。 他对叶佳欣的想法不对劲。 当她靠近他时,嗅闻到她身上一抹淡淡甜甜的香气,那令他心口不自主跳动。她没擦香水,那应是她的洗发精或润发乳气味——像花的清香,又有股水果甜香。 他不由得深深嗅闻,想分辨那淡柔舒服的气味。 「学长,谭劲学长?」叶佳欣站在他办公桌旁,略弯身向他报告月报表,并拿几份传票要老板盖章,可他看着看着却毫无动静。 「呃!」谭劲猛地回神。 因她叫唤,这才诧异方才自己竟陷入一阵奇怪的迷思中,他差点伸手掬起她垂落脸庞的一绺发丝更仔细嗅闻。 他,在发什么神经啊? 就是过去曾交往过的女友,他也不曾有捧起对方发丝嗅闻的浪漫造作举动。 不仅如此,当她和他面对面说话时,他视线会落在她一开一阖的樱唇上。 她没化妆习惯,从不涂口红或唇蜜,那两片芳唇上只用无色护唇膏润泽,他之所以清楚,是注意到她餐后曾拿出护唇膏涂抹。 她的唇瓣是自然的樱花色泽,小巧可人,教他突生一抹悸动,想像吻她樱唇的感觉…… 脑中因幻想浮现的画面,教他莫名有种真实感。 似乎……他真的吻过她,嚐过她柔软粉唇,汲取过她檀口中的甜美蜜津。 短短几日,他对她的幻想瞬间晋级,一发不可收拾—— 她明明穿着保守,他却盯着她的胸部,想像埋首在衣料下那大小适中的雪白酥胸的美好,他舔吮那两朵微颤的红莓,见它们为他坚挺绽放…… 他大掌抚过她柔嫩大腿,让她的腿勾缠向他,他勾引她生涩的情潮,让她为他动情潮湿,他坚硬的慾望进入她湿润的密径,他被她紧紧包裹而亢奋,他在她身下冲剌的快意…… 「吓!」他惊骇一声。 被自己脑中意淫她的画面惊吓,霍地从办公椅跳起来。办公室内几双眼睛同时看向他,叶佳欣也一脸讶异地看他。 「老大无缘无故被什么吓到?还是走神作白日梦?」 「要替学长泡杯咖啡吗?」叶佳欣轻声问道。该不会他近日因刚接手大笔案件而倍感压力,才会无端受惊吓? 「没、没事,不用。」谭劲爬爬墨发,脸庞一抹臊热,不敢和被他在脑中意淫的她相对视。 不妙、不妙,真是太糟糕了!他怎会对犹如妹妹的她产生性幻想?! 这几日竟是愈想愈赤裸煽情,愈想愈清晰逼真! 他肯定是因一段时间没女友而慾求不满,还是该找个新女友填补这身心的不满足为妥。 「我有事出去。」匆匆丢下一句话,他有些逃难似的快步步离办公室。 他必须先回住处冲个冷水澡,冲掉这不该有的慾念遐思,好好冷静心绪。 「老大是怎么了?」几个男同事纳闷疑问,纷纷看向唯一的女同事,心想身为女性的她会心思细腻些许,能猜到老板异常的缘由。 叶佳欣摇摇头,只是淡然一笑。 她隐约感觉他这几日似有异常,却又觉得是自己因一夜情而心生芥蒂,才在面对他时紧张心慌,一被他那双黑阵注视,感觉不同平时的目光视线,她便不由得脸红,只能装镇定地顾左右而言他,或藉故跟其他同事说话哈啦。 与其说他有异常,不如解读成她心里有鬼。那日之后,他曾又问过她一次当晚的状况,语气中担心自己醉酒可能对她有不礼貌的行为,而她一再强调什么都没发生,她当晚便离开。 之后想起他住处大厦的电梯及大厅有监视器,她不禁担心他可能找上管理员调阅当晚或翌日她离开的影像,幸好他没想到那方法,也没必要这么慎重调查,还是选择相信她的说词。 又几日过后,她终于能恢复自然心态面对他,不过他因忙工作,两人一面说话的机会少了许多。 随着室内设计图稿完成,谭劲时常与两名设计师及两名施h部同仁一起去现场,参与施工进度。 公司只剩叶佳欣一人留守,有时连早上都见不到他,他常直接前往豪宅大厦现场工作,与一些客户、建商做沟通细节。 她每个周末仍会拨半天去他住处整理打扫,但接连几次他都不在家,她打扫结束离开前,他仍未返回,难怪他会预先支付她一个月四次的清洁费用。 他因接下大案件跟着一干同事陷入忙碌时期,她在公司和他说不上两句话,常碰不到面她能理解,却连周六或周日去他住处也见不到他,失去两人相处机会,不再有与他吃晚餐的特殊待遇,内心不免怅然失落。 隐隐感觉,他似乎对她逐渐疏离,甚至在避着她? 也许是她多想了。他过去只要专心工作,总是废寝忘食,旁若无人,连女友都能忽略,又怎会对她有多余的时间问候? 他的个性依然故我,平时就不会对人热络,一忙碌起来不是变得严厉暴躁,就是不想被打扰而板着一张冷脸。 她不由得介怀他的情绪转变,无法像过去一般,在他发怒时对他嘻皮笑脸、柔声亲近。 谭劲有意避着叶佳欣。刚开始因对她屡屡升起不该有的慾念,他尽可能避免两人处在同空间,尤其她要到他住处打扫时,他便会先离开家,晚餐过后才返回。 第七章 而白天他因工作常需外出,便能自然减少和她相处,摆脱一见到她就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 他不是讨厌她,相反地,他重视她。 尽管看似常差遣奴役她,但他不单单当她是聘请的员工,他与她的关系早已不知不觉升格。 他对她的感觉不同过去女友,他和她的关系是几近家人的信赖。 他不能也不愿因一时无端的慾念,曲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一再在脑中侵犯她,那令他觉得自己太龌龊。 只不过当他有意避她一段时日后,发现她不再如过往无惧他怒火而亲近时,他心里便有疙瘩不舒服。 尤其今天上午,他难得待在办公室,她照往例替不爱吃水果的他打杯新鲜柳橙汁,他因正忙便说不想喝,她没像之前那样说服他接受,竟是转而端给另一名同事。 「刘大哥,那这杯柳橙汁给你喝好吗?」她笑咪咪问刘启泰。 「当然好啦!谢谢佳欣妹妹。」刘启泰高兴地端过果汁杯,便要大口畅飮。 忽地,感觉到一道犀利目光,他抬眼看去,倏地心一惊。 「欸……这是你专程给老大打的果汁,你还是端给他喝。我、我喝水就好。」放下果汁杯,刘启泰拿起桌面的马克杯,灌一口白开水。 老大近来情绪反覆无常,虽说他应该不会小气到跟他计较这杯果汁,但老大方才投来的目光太凶狠,令他心生危机意识,认为还是不喝为妥。 闻言,叶佳欣顿觉难堪。方才被谭劲冷言所拒已令她心里难过,却是装无谓地转笑脸奉上柳橙汁给同事喝,不料对方又以他为由而推拒。 她拿起果汁杯,没再端往谭劲的办公桌,直接返回自己座位迳自饮用。 她不太喝果汁的,她喜欢直接吃水果,会替他打果汁,是因屡屡劝不动他吃蔬果,才想以果汁的方式说服他补充纤维素。 没想到他愿意接受,且之后不时会主动要她打果汁,尤其喜欢新鲜柳橙汁、西瓜汁,外面卖的现成果汁他还没兴趣喝。 公司位于办公大楼,办公室内有专属茶水间,茶水间备有冰箱,方便存放一些水果或简单熟食,也有微波炉、咖啡机及泡茶用具可供使用。 这方的谭劲,见叶佳欣转回自己座位,默默喝起那杯柳橙汁,他心里一阵闷。 其实,他不是不想喝,只是前一刻工作忙,脱口就拒绝,没料她非但没坚持把果汁给他,竟会转身端给别人! 若她像先前一般对他好言哄两句,他会很乐意把她为他打的果汁,心存感谢地好好饮用完。 此刻的他,有些幼稚地对她生闷气,也恼自己这莫名不爽的情绪。 叶佳欣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有些冰凉的柳橙汁,感觉心情跟着冷凉。 明明柳橙汁新鲜甜美,她却愈喝愈觉有一抹苦涩。 她想,今后若他没主动要求,她不再没趣,替他打果汁买餐点。 叶佳欣怀孕了! 当她察觉上个月没来的月事,又拖了个把月仍没消息,不禁心生忐忑,不安害怕起来。 没想到,她竟验出怀孕结果,之后更经医院证实怀孕已进入第八周,令她顿觉天地变色,不知所措。 她该告诉他吗? 她要怎么开口,又哪来的勇气开口? 得知意外怀孕令她心绪紊乱,惶然无措,从医院离开后,她整天待在租屋套房苦恼,为着该不该向他吐实而困扰。 当初,是她再再撇清与他有任何越界关系,原以为只要当成她心中永远的秘密就好,没料到引来后果会闹出人命。 烦恼一天一夜没答案,翌日她睡眠不足醒来,这才想起昨天周六忘了该去他住处打扫半天。 她后来习惯在周六下午到他住处做打扫,尽管近来他皆不在家,她已不再介怀。 昨天没过去,今天还是得去,她都收了他预先支付的清洁费用,不好无故旷班。 骑车前往他住处的路上,叶佳欣不禁有些紧张,如果他今天适巧在家,她是不是该向他告知真相,抑或探探他的反应? 叶佳欣站在谭劲公寓门口,踌躇半晌,这才按下门铃。 方才进大楼,她向管理员询问谭劲是否出门,管理员告知早上尚未见他的车子驶离。 她一手轻抚腹部,因要与他见面莫名紧张起来,不由得深吸口气。 半晌,门被开启,谭劲身穿睡袍,见她到来似有些讶异。 「早……早。」叶佳欣抬眸,视线落在他半敞开衣襟的胸膛,心口一重跳,有些口吃道:「我……昨天没过来打扫,今天来可以吧?」 谭劲一愣,想说不方便,又觉得不需对她避嫌。 「嗯。」他示意她进门。 她才跨进玄关,忽地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女声—— 「有客人吗?那我是不是该走了?」身材高姚的女人,身上套着跟谭劲相同的睡袍,一头长鬈发披散肩背,五官成熟美丽。 叶佳欣见状,心口揪紧,瞠眸愕然。 他……屋子里怎么会有女人?而且对方显然跟他亲密地相处了一夜! 眼前景况教她心口揪紧,漫上一股酸涩。 她怔立原地,顿觉难堪,动弹不得。 「没关系,她是来替我打扫的。」谭劲向新女友说道,忽觉这说词不妥,忙改口介绍:「这位是叶佳欣,我公司的会计,不过也像妹妹般在生活上帮了我不少忙。」 他的解释没让叶佳欣觉心里好过些,他刻意强调她如妹妹的身分,清清楚楚表明两人关系。 她还需向他告知什么真相?揣测他得知她意外怀上他的孩子会有的反应? 谭劲接着笑笑地介绍:「这是周曼蓁,我新女友,她也是目前着手的豪宅设计案里,其中一户新住户的女儿。」 原本接下大批室内设方案,工作繁忙根本无暇交女友,却因前阵子莫名对形同妹妹的佳欣心生不当慾念,他才萌生找个对象来转移心绪。 之后在工作上遇见周曼蓁,对方对他一见倾心,非常积极热情示好,适巧她是他欣赏的类型,于是顺势便接受交往。 两人不过吃了两三顿饭,个性成熟且开放的她在昨晚晚餐后要求来他住处,两人顺其自然便发生关系。 他不玩一夜情,爱情观也并非速食主义者,但若对方积极主动,他觉得气氛对了,并不排斥跳跃式进展。 「你好。」周曼蓁笑盈盈的向个头娇小的叶佳欣点头问候。 「你……你好。」怔忡半刻的叶佳欣,朝对方勉强牵起一抹笑意,转而低头对谭劲道:「我还是下次再过来做清洁,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转身匆匆步出门槛,快步往电梯走去。 一进入电梯,她心口一扯,眼眶赛时一迷茫。 她甩甩头,用力眨眨眼,她不能在这里哭。 不多久,电梯到达一楼,她步出电梯,穿过中庭,经过一楼大厅,还对问候她的管理员笑笑地解释,老板今天有客人在,她改天再过来打扫。 直到骑上停在骑楼的机车,往住处返回时,她眼泪才不受控制,一串串掉落,随着车速迎来阵阵的风,穿过半罩式安全帽,吹散她一颗颗珠泪。 她在妄想什么?难道以为意外怀孕,她对他的暗恋就能拨云见日,继而得到他的情感回应? 她抿抿唇,再度摇摇螓首。 即使他愿意认她腹中这个孩子,甚至为此和新女友分手,转而对她和孩子负责,她也不要那种结果。 因为,那只会招致两人的不幸…… 当年,她父母便是奉子成婚。 后来听外婆告知,在她出生后,她父母经场吵,她还不满三岁时,难以再相处下去的双亲选择离婚收场。 她的监护权归给母亲,母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将她托给外婆养育,而外公在她未出生前便已过世多年。 外婆待她很好,倒是母亲一段时间才回来乡下看她,对她不冷不热,甚至在她懂事后常会对她直言埋怨,责怪她害她误了自己一生。 若没有她,母亲不会仓卒嫁给感情和经济都不稳定的父亲,因一场失败婚姻,从此人生一团糟。 尽管母亲对她没什么亲情母爱,但她从没怨怪母亲的不是,母亲一直努力工作,供应她求学成长过程的经济需求。 母亲在她高二时,因车祸意外过世,她对母亲一直存着愧疚和亏欠,却已没机会弥补偿还。 即使原生家庭破碎,但自幼有疼爱她的外婆,她的人生观仍积极乐观,就算难过不愉快,也会很快释怀、看淡。 后来她最亲近的外婆,在她升大二的暑假因病过世,她自此孤身一人。她跟父亲原就完全没联络,也不清楚他人在何处,而母亲这边,自外婆过世后也没有往来的亲戚了。 即使无依无靠,她还是凭着半工半读顺利隐完大学,之后顺利就业,生活平淡顺遂,知足常乐。 尤其能在暗恋的他身边工作,她更觉日子幸福开心。 第八章 可万万没料到因一夜情,她意外怀孕,平凡的人生将被改变,掀起波澜。 如果,她向他告知那夜因他醉酒而铸下她怀孕意外,他若不接纳这孩子,那只会令她换来受伤和羞辱。 即使他愿意负责,甚至因此娶她,她更怕将来的不幸,他想必会像母亲一样怨怪她,因她破坏他的人生计划,逼他不得不接受一份没有感情的婚姻。 她虽爱他,但他并不爱她。 她一直清楚他对她没有半点男女情爱,她更不是他欣赏喜欢的那类型女性。 他过去交往的女友及现在的新女友,全是成熟干练的女性,与她外型、个性皆大相迳庭。 她不能也不愿让他知道真相,她更没想逼他负责。 她也不可能伤害这意外来的小生命,她不会像母亲责怪孩子不该出生,牵连孩子葬送自己未来人生。 她会期待腹中胎儿的诞生,会尽一切心力保护他、疼宠他,当他是上天给她在这段永远得不到结果的暗恋的礼物。 叶佳欣回到租屋套房,方才一路上飘飞的泪早已乾涸。 她进浴室洗把脸,望着镜中眼眶红红的自己,右手轻抚平坦腹部,原本伤心难过、惶惑不安的心绪,已稍显平静。 此刻的她不禁做下决定,要为腹中胎儿展开另一种新的人生。 【第四章】 「什么?辞职?!」星期一早上,谭劲才进公司,便听叶佳欣开口递辞呈,令他神情惊诧。 「不准!」他拧眉,直接便骏回,把办公桌上的辞呈塞回给她。 不知为何,一听她递辞呈,他心口一抽紧,非常不舒服。 似没料到他会反应激动,她怔怔地站立着,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他抬起头,深幽黑眸瞅着她质问:「为什么突然想辞呈?工作有什么问题?薪水不满意?」 过去的会计一旦递辞呈,他不会多问一句,直接就核准,也是清楚对方因会计兼总务等打杂工作有异议,加上办公室只有男人,一忙起案件时紊乱紧张的局面, 还得跟着常加班,一般女性很难能久待。 但她不同,她适应力良好,勤劳认真且任劳任怨,即使没交代的事也会主动且乐意代劳,不仅得到他于公于私的信任,更受到男同事们喜爱,彼此相处和乐融融,没道理突然要请辞。 「都不是。」她抿抿唇,轻摇头。 虽身为会计应是领固定薪水,但他在分配给设计师们个案奖金时,亦不忘替她加点奖金福利,待遇方面他并不会小气。 「那是什么问题?」他追问。只要她有任何困难,他会为她疏通解决。 忽地,他长阵一眯,疑问道:「该不会……你介意我交新女友?」 虽觉这理由牵强,她在他身边工作这两年,陆续看过他交往数任女友,从没任何异议,但她昨天匆匆离开他住处,今天一上班就向他递辞呈,令他不得不往新女友身上做推敲。 她因他的说词,神情一诧,心跳漏跳一拍,怕被他看透她的在乎及暗恋情思,只能连忙摇头否认:「当然不是。」 踌躇半晌,她支支吾吾掰出藉口:「我……是想换个工作环境,想回台南生活。」 闻言,他浓眉一拢,非常不以为然。「在台北这么多年不是很适应,干么回台南?那边不是没亲人了。」 他大学便知道她自幼被外婆扶养,而供应生活费的母亲在她高二因意外过世,她剩下的至亲外婆则在她升大二时病逝。 他一度因她孤苦无依,心生同情与不忍,向来懒得管别人闲事的他,利用当年身为社团副社长,竟破例为她向社员发起募款活动,还把集资来的钱当成奠仪费,亲自送至台南致丧地点——她外婆的老家。 之后回想起来,他仍难以理解当时为何一反本性,做出那么热心鸡婆的行为。 当时的她虽与他同社团已两个学期,但两人实际交谈机会不多,交情很一般。 而之后在社团他不由得较注意她,她也因他致丧关怀行为非常感动,常主动和他交谈问候。他内心佩服她的勇敢与乐观,没因无亲无靠就陷入悲观忧愁,他总能看见她笑容满面。 多年后再度相遇,她仍如记忆一般,这两年在工作上朝夕相处,他已当她是家人妹妹看待。 也许是因为如此,当她突然提离职,且是去意坚定,才教他怏怏不快,内心介怀。 他追问详情,她只是吞吞吐吐,一再告知想回南部生活。 他感觉她似有隐情,但无论他怎么逼问,始终问不出真相。 他因她不愿对他说实话,不当他是朋友兄长信赖,对他难得好言好语的慰留无动于衷,内心生闷。 他甚至把她的辞意告知其他同事,意图由他们劝说慰留她,没料到她依然执意离职。 「不行就是不行!」当她第三次欲递辞呈,他不禁有些火大。 「我……又没跟公司签终身约聘,为什么不能辞职?」因他态度益发强硬,叶佳欣也有些不高兴了。 她秀眉一蹙,心口扯痛,更觉委屈。 她又何尝愿意离开?可她不能继续待下去,等她肚子一凸出,将无法掩藏怀孕之实。 谭劲见她难得面露哀戚,心口一抽紧,下一瞬,他更感到不满与失落,她竟不顾情分坚持要走。 他是没权利不准她辞职,却又不想放开她,似乎她若离职,两人日后连见面机会都难。 「要走可以,等公司这批豪宅设计案完成再说。」他只能退一步道,试图以时间来改变她的决定。 「那……要等多久?」她不确定这批设计案的完工期限,肯定要花上好几个月。 「至少四个月。」他随口给个期限。 「不行,太久了。」她立时摇头,「最多只能再待一个月。」她紧张说道。 闻言,他浓眉一拢,脸色难看。「你该不会先跟别的公司应徵好,答应对方上班日期?」 她需要这么急着离开吗?这两年他待她不好吗? 「我……」她踌躇了下,只能点头撒谎。 「两个月。」他语气不快地折衷。「最快也得等两个月才能走人,这段时间会忙到不可开交,我没多余时间找新会计。」他闷闷地道。 「可是我……」她想缩短时间,怕两个月仍太长,届时已怀孕四个月的她,不容易隐瞒。 「就这样,还有异议就直接做到年底再说。」他起身,不容她再讨价还价。 「我出去了,你下班时间到就可以关门离开。」交代完,他匆匆步离办公室,前往施工现场与其他同仁会合。 自那日之后,叶佳欣和谭劲似陷入一种半冷战状态,他对她淡漠,而她更不敢和他主动热络。 怀孕进入三个月,她开始出现孕吐症状,庆幸的是办公室几乎只有她一人留守,谭劲或其他男同事进来,多是拿个资料或交代一下她代为联络处理的事便离开。 怕被发现异常,她除了穿宽松衣物外,也显得有些神经紧绷,格外小心翼翼的。 谭劲察觉她异样,误以为她闷闷不乐、心神不宁是因不情愿被困在这里,急于离开想开始新的工作和生活。 他心里更窒闷,一度想提早放她走,却又希冀她能改变决定,愿意继续留下来。 然而,她终究离开了。 甚至最后,两人竟无话可说。 几个男同事为她办了送别会,他虽出席参与,但从头到尾两人没说半句话。 他不知道为何会演变成这种局面,他曾当她如亲人手足般信赖,而她最后竟是连正眼都不愿看他。 两人几度无预警地视线交会,她立时别开脸,转而找其他男同事笑谈。 他心口一扯,终于再也待不住,适巧手机响起,是女友来电,原向对方告知今晚有饭局,他忽地改变决定,接起电话向女友表示要过去找她。 没待到送别会结束,他起身交代一句便拿起帐单先行去付帐,离开包厢、离开有她在的地方。 自此,两人没再见过面。 今晚,谭劲躺在病床上,思绪飘飞,不由得一再忆起过往、忆起她。 四年了,自叶佳欣离职后,匆匆已过四年。 这几年,他陆续又换过几任女友,之后对总是维系不长久的恋情感到厌倦,于是把全部时间精力投入在工作中,不再浪费时间交女友。 每当忙完一档期的工作,在接续下一件设计案的空档,他总不经意会想起她。 想着她单纯的笑靥,经常在他身边叨叨絮絮的关怀,也许因少了她殷勤替他叮咛三餐,原就挑食且三餐不继的他,这几年对吃食更挑剔,不仅偏食愈严重,更因忙碌经常废寝忘食,终于种下致命病根。 待他意识到身体不对劲,忍无可忍就医检查,万万没料到竟直接被判死刑! 他同时罹患胃癌和大肠癌,两者皆已是第四期,且转移到肝、肺等部位,医师宣布只剩三个月生命。 第九章 他今年才三十二岁,正是青春健壮的年纪,连感冒都很少得的他,这一病竟就是重症不治。 三个月呵!他只剩三个月时间,对这数字一时觉得模糊,没有太确切的概念。 进一步深想,三个月能做什么? 三个月应够他再接两笔室内设计案,进度赶一点的话,或许能从绘妥设计圆到参与施工装潢完成,他能再添两间挂上他名字的设计住宅。 三个月,足够他将打拚多年的公司做结束,让旗下设计师有时间另一主,并将他所拥有的动产、不动产清算妥,全赠予在美国的父母。 他也许能去美国度长假,利用这三个月陪陪移居那里的父母,让一年见不到他一两次面的父母,每天能看他看到厌烦。 但他要如何向膝下仅有一子的父母告知,他们唯一的儿子将不久人世? 三个月……他想见她。 忽地,脑中闪过这念头,在生命的最后期限,他其实最想见的人,内心隐隐一直存着的牵绊,竟是她! 这念头一萌生,谭劲便涌起强烈冲动想见叶佳欣一面,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他对她的情感仍定义在家人妹妹上,分开未联络这些年,他无端常对她心生怀念,却从没想打探她的去向,也许因她后来对他冷淡,心里还生着闷气,只能任彼此就此形同陌路。 他于是掏出手机,按下一组数年未拨打却也没删除的号码,内心不由得紧张,想着开口该说的第一句话。 没料到那头传来空号的语音宣告,表示这组手机号码已停用。 蓦地,他心头一沉,只能将手机搁放一旁。 躺在病床上,他一夜难眠,翌日决定向其他人打听她的下落。 谭劲费了一番功夫,花了一个月时间才终于得知叶佳欣的确切去处。 没想到要找她会这么难,他原以为她跟几个男同事多少有些联络,或至少保留e-mail可通信。 可她当初离开,就与同事断了往来,只曾在离职那年的圣诞节以手写卡片寄给几个男同事,却独独漏了他,那令他心生计较与不满,之后刻意不再提起她。 虽说与她认识多年,他自以为视她如亲人手足般,但惭愧的是他完全不清楚她的交友圈,不清楚她有什么交情要好的朋友。 他不惜去了趟台南她外婆老家,虽只曾在大学去过一次送上社团集资的奠仪费,他仍记得那住址,然而房子虽在,早已易主,他没能问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他不死心,转而找到她大学毕业那届的毕业纪念册,一一拨打她的同班同学, 探问她的消息,记不得他打了多少通失败电话,终于找上与她有联络的同学。 她不是如当年所言回台南老家生活,反倒在高雄工作定居,因好不容易才打探到叶佳欣的去处,谭劲不想隔着电话远距离问候,决定亲自去见她一面。 也许,这样突如其来大老远跑去找她,她未必会欣喜见他,但这段时间一直查不到她下落,他想见她的慾望更深,无论如何也要亲眼见见她,哪怕只是暗中看一眼都行。 他对自己积极寻她且心心念念想见她的行为无法理解,不确定见了她之后要做什么,只清楚她是他在回顾人生过往时,唯一一位令他无法抹灭淡忘的女性。 似乎,若没能在离世前见她最后一面,确认她过得很好,他内心会存着遗憾。 谭劲隔着一条街,看到对面那间家庭餐馆,透过透明玻璃看见叶佳欣的身影——她在门口柜台前朝离开的客人绽出一如他记忆中亲切的温暖笑靥。 刹那间,他心口强烈一跳,情绪激动莫名。 他抬起腿便要跨过街道,急着见她。 忽地,胃部一阵抽扯,灼烧般的剧烈疼痛令他几乎站不住,只能撑靠向停在路旁的房车,略弯下身,一手紧压胃部。 自被宣告癌末后,他放弃多余的治疗,没几日他只要进食就呕吐,因体力不支不得不再度就医。 医师一再委婉建议他住安宁病房,他果断拒绝,宁可往返医院打点滴,也不要剩余人生被关在病房里。 当他被诊断癌末几日后,便决定先向同仁坦承病症,并着手办理公司结束营业事宜。 一起工作数年的夥伴对他的身体状况忧心忡忡,纷纷打听各种偏方要他尝试,他只是谢绝大家好意,甚至要他们无需到他住处探病,希望平静地度过剩余生命。 至于父母那边,他几经挣扎,迟迟没勇气向他们告知,心想拖延几日再做打算。 或者,待他完成最后心愿,见了她后,便会飞往美国跟父母度过他的余生。 当他觉得胃部抽疼稍缓和些,尽管手心冒汗,一阵虚弱,他仍用力吸两口气,再度举步欲上前。 一抬眸,见那方约离三、四步距离的玻璃门被推开。 他心口重跳了下,以为就要和出门的她撞个正着,不料她是转脸迎向从左方而来的一男人及一小男孩。 「妈咪,我回来了!」小男孩开开心心地奔向她。前一刻,他已透过侧面玻璃窗,向人在里面的妈妈挥挥小手打招呼。 「进去洗手,洗完手才能吃焦糖布丁。」叶佳欣揉揉儿子的头,柔声叮咛。转而对跟在儿子身后的男人道:「谢谢,还麻烦你去接他。」 「没什么,而且顺路。」男人微微一笑,随即和她一起进入餐馆。 她没看见相隔几步距离的谭劲,因她始终没将视线看向这边,而谭劲怔在原地,难以再前进一步或开口唤她。 他没料到,她已结婚,甚至孩子看来都有三岁多了! 他好不容易问到与她有联络的女同学,对方告知她人在高雄市一间家庭式餐馆当柜台会计已有三、四年,并未提及她已婚有小孩,或许是因他没问及她的婚姻状况。 其实,她结婚生子也没什么好意外,她感觉就是个居家女性,十足的贤妻良母型。 只是她结婚却没向他告知,吝于请他喝杯喜酒,教他不免又生计较,也觉有些难过。 他和她的关系究竟是因什么缘故,决裂至此? 他摇头轻叹,转身走回对街,步履沉重迟缓,往路口而去,随即招揽计程车前往高铁车站便要返回台北。 花了那么多时间好不容易找到她去处,却在最后一刻裹足不前。 看见她生活美满,他似乎没必要多打扰,万一让她丈夫误解,岂不替她带来麻烦。 虽仅匆匆一瞥,那男人看来很温和,想必对她和孩子很好,他该为她婚姻幸福感到高兴安慰。 但为何他心口泛起一抹酸,不仅羡慕那男人,竟还升起一抹嫉妒感?! 谭劲学长,这早餐给你,我多买的。 你都不吃蔬菜,连水果也懒得吃,这样不行啦!要不,我每天打柳橙汁给你,补充一点维生素才健康。 他耳畔清楚回荡她过去说的话,一句句反复响起。 以前觉得她唠唠叨叨很罗唆,连他母亲都不曾那么干涉他的饮食习惯,现在回想竟是格外怀念,心口涌起酸意伤感。 学长,今天天气好,我直接帮你把棉被拿去晒太阳,没送洗衣店烘洗。 那是他开始偶尔要她去他住处替他拿衣物或棉被到附近洗衣店清洗的事,她迳自替他做决定,还为收棉被不嫌麻烦地一个下午返往他住处两趟。 他记得,那晚盖的棉被,有暖暖的、自然的阳光味。 那是他几乎没闻过的气味,即使小时候,家里棉被也都是送洗的,只有洗衣店烘过的清洁剂香气。 在那之后,只要天气好,她常主动替他晒棉被。 此刻,车行到达高铁车站,他离开计程车,置身在阳光下,不禁抬头迎视光线。 春末傍晚五点多,南台湾的太阳仍高照着,天依然灿亮,但阳光并不强,温暖合宜的热度,教他想起她为他晒过的棉被的味道,想起她的味道。 她给他的感觉,原来像一道温暖的、向晚的阳光。 那么自然舒爽,令他习惯她的存在,也忘了该多加珍惜。 直到这一刹,见到她已有家庭、孩子,他心中涌起对另一男人强烈的妒意,才惊觉原来自己对她的感情不单纯。 他其实喜欢她,却迟钝地一再定义只是友情和亲情。 他清楚记得她身上那一股怡人的淡雅气味,她发稍间存有的如花果般淡淡甜香。 他一直怀疑他也许曾抱过她。 数年前醉酒的那一夜,他醒来后怀疑春梦是真实,却因她否认而没再追究详实。 然而他心里始终隐隐藏着疑虑,在那夜过后,竟是不由自主一再对她心生慾念。 那慾念曾令他困扰自责,即使后来交新女友,他对她的感觉仍与过去不相同,却因她对他逐渐变得疏离,他更难追问什么,只能将那份猜疑存放心底。 第十章 这些年,他偶尔仍会想起,不禁更加怀疑他曾和她发生关系。 只不过就算证实又如何?即使他曾因醉酒和她发生一夜情,又能改变什么? 忽地,他脑中闪过一个荒谬意度。 不可能!他迳自否认,觉得那猜测太可笑。 可那念头一闪现,忽地将她曾有的不合理状况串连起来。 若真相如此,便能解释她之后突然急着辞职,在他强硬多留她那两个月,不经意看见她的一些不寻场心态—— 她一个人留守办公室,盯着他的办公桌发怔,却在他进办公室后,一再回避和他四目相交;开朗爱笑、叨叨絮絮的她,话变少了,眼神偶尔黯然,感觉似有什么心事秘密。 似乎她吃食习惯也有所改变,记得有一回她推拒同事替她买的珍奶和咸酥鸡,甚至过去一群人开心分享的下午茶零食,她全没取用,只笑说在减肥,而他想起那时的她,似稍微丰腴些。 他一直以为那段时间只全然投入工作,连新交的女友都没心思理会,何以现在回想起,他竟对她有许多细微观察?而那时的他完全没想主动探问她状况,学她保持距离,就为等她先靠近热络,等着她恢复过往待他的亲切态度。 如果,那揣想成真,便能解释她所以疏远他,所以急着离开,甚至在离开后就与他失联的缘由。 原本只是一丝荒谬臆度,他愈细想愈觉得可能性极高,再回想那不久前看到的孩子,与他儿时样貌颇相似,更令他一颗心激动狂跳。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他所见的孩子该不会就是他的?! 猛地,他心口重重一跳。 明知这想法很不应该,很可能害她被丈夫严重误解,害她幸福的家庭起波澜,但疑虑一生,他必须做确认。 他已没多少时间,更不愿带着困惑或亏欠的心离世。 原要进高铁站搭高铁回台北,谭劲转而又走往马路边欲拦计程车,准备再度前往叶佳欣工作的餐馆。 才匆匆走几步,他忽觉一阵头昏目眩,呼吸困难,四肢发软便不支倒地。 闭上眼之前,微眯的视线抬望天空最后一抹阳光。 他渴望着她能站在他面前,再次照亮他。 再次张开眼,他只觉意识涣散,浑身极度不舒服。 用力瞠开沉重的眼皮,他望着熟悉的天花板,确定自己人在医院。 而他身体如铁块般,沉重得动不了。 好不容易勉强动了下指尖,稍微集中意识,他才惊诧自己口鼻插着管子,喉咙因管子侵入难受不已,他试图蠕动乾涩的唇瓣,却完全无法发声。 他略侧头,视线望见在病床旁神色哀伤的父母。 他们什么时候来台湾的?是谁通知他们他病了?而他又在这里躺了多久? 他眉头轻拢,试图回忆……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原是要去找佳欣,向她确认孩子的身世。 他情绪突地激动起来,用尽力气勉强抬起沉重的手臂,蠕动嘴唇要说什么。 见状,谭母红着眼眶,流泪道:「医师说你因癌细胞转移,肺部感染引发呼吸衰竭,现在正替你做密集治疗,状况好的话就可以拿掉人工呼吸器,不一定要气切……」她声音一哽,心扯痛不已。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生病也没告诉我们……你让我们两老以后怎么办?」她泪流满面捣着嘴,难过又气怒地责备儿子,无法承受唯一的儿子将比他们先走。 「阿劲好不容易才醒来,你少说两句,让他先多休息。」一旁的谭父拍拍妻子的肩头,纠着眉心,神色难过地沉声安慰。 谭劲看着发鬓斑白的父母,内心愧疚不已,只能无声说抱歉,而对于可能被他辜负的叶佳欣,他除了抱歉什么也不能做。 现在的他就算有机会脱离呼吸器开口说句话,也没多余力气质问她真相。 即使问出实情又如何?他既无法给她幸福保障,又何必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原本曾急于厘清内心疑宝,可当他躺在病床动弹不得,连呼吸都需仰赖机器,剩余的生命也许比医师的宣告还短暂时,他已无任何想望,更不愿她见到他这模榜。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他一定好好珍惜真正喜欢的她。 不论她的孩子是否与他有关,他都不会抱着这么大的遗憾和困惑离世。 他心口一扯痛,眼眶不由得湿濡。 比起面对死亡的恐惧,他竟觉内心那分不甘和遗憾,更令他难受痛楚。 他再次望着没能尽孝道的父母,内心不断喃喃说抱歉。 不多久,他倦累地又阖上眼皮,沉入一片黑暗世界。 【第五章】 再次醒来,谭劲依然觉得脑袋昏沉沉。 他缓缓转动眼球,望了下四周环境,似乎与昏迷前有些不同,换病房了吗?他现在是不是离死亡更近? 如果能开口表达意愿,他要放弃多余的急救,他痛恨那插在他喉咙的粗硬管子…… 等等,他怔愕了下。 喉咙似乎少了梗塞物,他试着咽口口水,只觉咽喉乾涩,但吞咽无碍。 他张嘴、再闭合,确定堵在嘴里的呼吸管已不在,内心不禁吁口气。 当他吸气,感觉氧气由空气中呼进他鼻间,畅然无阻,显然塞住他鼻间的管子也已拔除。 他的状况稳定了吗?或者,已放弃最后救治,让他能轻松迎接死亡…… 那样也好。他不由得深深吐口气。 「呃?老大醒了!」他一声叹息,才让待在病房的人察觉他已清醒。 听到声音,他侧过头,看见昔日工作夥伴,心情有些百感交集。 「老大,你怎么开车的?怎么会自己撞上安全岛?」 「要真的太累,打通电话跟我们说一声,谁都很乐意载你一程。」 「你昏迷两天未醒,我们不得不向你爸妈告知车祸意外,不过有强调你生命无虞,只是骨折动了手术,等你醒来会马上和他们联络,要他们不用急着飞回来。」 病房里四个男人围在他身旁,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话。 谭劲神情怔怔,总觉哪里不对劲。 他出车祸撞上安全岛骨折??他明明是搭高铁去高雄找佳欣,在打算搭计程车折回她工作餐厅时,因体力不支而昏倒,之后便被插管急救…… 他视线不由得环视周遭,他父母呢? 「老大想找锺小姐吗?她看我们都过来,先回去拿换洗衣物。」以为他醒来急 找女友身影,邱振玮解释道。 「锺小姐?」谭劲疑问。虽声音乾哑,但他确实听到自己发出声音,不禁感到安慰。 「就你女朋友锺亚妍小姐啊!老大不会车祸后失忆,忘了自己女友吧?」刘启泰见他一脸狐疑,不禁说笑道。 「锺亚妍……」谭劲喃喃复述这名字,已经有些遥远陌生。 「我现在没有女友。」他澄清。脑中映出另一张面容,他想见的仍是她。 他话一出,四个男人同时愕然。 「怎么?分手了?难得这次你跟对方交往超过大半年,我们还想打赌你能不能真定下来耶。」张凯辉一脸同情地说道。 谭劲虽事业有成,异性缘极佳,但感情运并不顺,不是他自己扬言分手,就是对方受不了工作狂人的他,交往不多久便选择分手。 「该不会……因为失恋心情沮丧,开车才恍神出意外?」李士豪推敲。 谭劲是在晚上十点半左右独自驾车却撞上安全岛,警察一度以为他酒驾,但他血液里并无酒精成分,初步判断为疲劳驾驶。 莫非,这背后另有隐情? 「我跟亚妍早在两年前就分手了。」谭劲浓眉轻拢,澄清道。 觉得他们说的话有矛盾怪异处。 闻言,众人又是一阵错愕。 接下来一连串质疑问话,令谭劲才慢半拍意识到难以置信眼前的事实——他竟回到两年前的时间?! 他回到三十岁,因一场车祸意外撞断腿,左大腿粉碎性骨折,动完手术后他又昏睡一天才醒来。 他不是双重癌末患者,躺在病床仰赖呼吸器,等待死亡的三十二岁终点…… 谭劲花了一点时间,才从茫然混乱中厘清思绪,确认眼下景况是真实而非梦境。 在他前生记忆中,他确实发生过这起重大车祸意外,而他现在才想起两年前那晚发生车祸时的诡谲异常—— 当工作夥伴结束加班相继离开公司,他仍留在办公室继续处理事情,不久接到客户来电临时约见面,他遂驱车前往目的地。 行车途中他意识淸楚,精神不差,开在笔直的四线道路,前方路灯、车灯照亮,忽地挡风玻璃一片漆黑,他瞠大眼想分辨异状,边踩煞车放慢车速,可倏地一声轰然巨响,他被卷进完全的黑暗世界。 再次醒来,他已置身在医院,动完骨折手术。 尽管不可思议,但他确实在前生因癌末生命垂危陷入昏迷,再次醒来时却神奇地与两年前的时间接轨。 第十一章 他此刻活在两年前的过去世界。 那是不是表示有些事可以重来?他有弥补遗憾的机会? 这一想,谭劲心口倏地坪跳,一双手肘撑起身子急要起身。 他要去见她,要确认她的孩子是否跟他有关!只要她未婚,不管孩子是不是他的,他也一定要把她带回身边。 「老大,你要干么?!」一见躺在病床的他忽地大动作,众人忙要阻止。 「你没办法下床啦!想小便有接尿管,要大号的话,我问问护士,怎么帮你?」刘启泰大剌剌说道。 「先前已请护理站帮你安排全职看护,我去问问人排出来了没。」李士豪转出病房要去询问护理站。 「还是老大想让锺小姐照顾?不过她也有工作,不知方不方便多请几天假?」张凯辉问道。 「佳欣……」谭劲忽地脱口道出一个名字。 四个人怔愕了下,原要步出病房的李士豪,不禁又折回病床边。 「老大是说——叶佳欣?」有人小心翼翼问道。 这个名字不知何时成了禁忌,回想当初叶佳欣离职,公司在短短半年内便接连换了三任会计,每当又遇上不适任的新会计,他们四人不免对全能的叶佳欣更生怀念,一再感叹她离职太过可惜。 没料到只要一提及叶佳欣,谭劲便臭着一张脸,甚至会让办公室一整天弥漫着低气压。 渐渐地,他们不敢再当他的面提起任何有关叶佳欣的回忆,尽管不清楚他们两人到底发生什么问题,最后竟会形同陌路,却也没人敢多问一句。 「对,就是叶佳欣。你们把她找来,我要见她。」谭劲语气任性地交代。 他盯着被纱布缠裹而动弹不得的左大腿,不免感到气恼,他仍无法亲自去找她。 「嗄?」他突兀的要求,令园在病床边的四个男人面面相颇。 这时,传来敲门声,随即门板被推开,美丽高姚的锺亚妍拎着一个纸袋步了进来。 「阿劲醒了。」见病床上已半坐起身的男友,她神色一喜,也觉松口气。 谭勤看向进门的前女友——现任女友,只觉对方很陌生,对他而言两人其实已分开两年未再碰过面。 「老大睡太久醒来,可能麻药还没全退,时间记忆有点混乱,如果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就别太在意。」张凯辉先对她解释申明,就怕谭劲失言害女友跑掉。 「喔。」锺亚妍有些不明所以的轻应一声。 「既然你已回来,那我们就回公司继续忙了。」 谭劲受伤住院,公司也不能就此停工,他们这两日仍照常上班,不过会轮留来探望昏迷的他,而今天是利用中午时间几个人一起过来医院,也总算等到他清醒,这会午休时间结束了,他们还是要先回公司处理工作,待下班后再过来探看。 「老大,我们先回公司,晚上再过来看你。」众人准备离去。 「等等,记得我交代的事。」谭劲再次嘱咐。 「什么事?」有人一愣。 「我再传讯息给你们。」谭劲闷闷地道,不想当着现任女友的面,谈论叶佳欣。 「对了,老大记得先打通电话向人在美国的伯父伯母报平安。」 「知道了。」他扬扬手,表示送客。 待他们一离开,他突然觉得一室安静,不知怎么面对已是过去的「现任女友」。 重生的他对她完全没感情牵绊,而他记得前生的这个时间点,两人的感情也已渐趋平淡,不多久就会和平分手。 他刻意打个哈欠,一脸倦累道:「我想再休息睡个觉,你不一定要在病房陪着,我有请专职看护。」 即便两人处于感情甜蜜期,他也不会让女友担起照护的工作,那太累人。 只不过,他却想要佳欣来照顾陪伴他,感觉若她在身边,他的心情将会截然不同。 然而他此刻仍是有女友的状态,这种想法对现任女友不公平。 「抱歉,还有谢谢你。」他有些愧疚说道。 前一刻因他一句话,神色一黯的锺亚妍,以为自己请假来照顾他的好意不被领情,内心委屈与不快,没料他下一刻却对她抱歉又道谢,令她怔然。 交往至今,还不曾见他态度这般谦逊,竟会向她说抱歉! 他的个性很大男人,霸道专制,那让本质是大女人的她,逐渐适应不良。 在恋爱初期她还能因对他着迷而选择包容与退让,可热恋过后,两人相处的问题开始浮上台面。 该庆幸他大多时间在忙工作,彼此不是密集接触,减少磨擦机会,才得以让这段感情继续维系下去。 只不过,她近来不免有想分手的念头,认为这已燃不起火花的感情,再强撑着只是浪费彼此时间。 没料到他突然出了重大车祸,她自是不会在这节骨眼无情提分手,念及两人曾有的情分,仍应对他表达照料关怀。 也许待他伤癒再理性谈分手,又或许那时两人的情感会有转机? 谭劲躺在病床上,张眼望着天花板,思绪纷乱。 昨天他交代刘启泰,要他下午跑趟高雄到叶佳欣工作的餐馆,假装是出差去用餐而巧遇,并要对方探问她的婚姻状况。 刘启泰在用完晚餐后,急着先打通电话向他回报—— 「老大,我人在高铁站要回台北了。佳欣真的带个孩子在那间小餐馆工作,不过她没结婚……」 「没结婚?!」谭劲一听,惊诧地插话。 「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多谈孩子的事。那个……该不会跟老大有关?」刘启泰小心翼翼地揣测。 当老大要他去找佳欣,还清楚告知她的工作地点时,他非常讶异不解。 他以为他们两人并没任何联络,老大也坦诚自她两年前离职后两人确实没联络,他是从旁人得知的消息,且知道她有孩子,想了解她的婚姻是否美满。 他对老大在车祸醒来时急于交代的任务,满腹疑虑,一时无法多问什么,只能先见到人再说。 当他看见佳欣身边有个约莫一岁半的小男孩,不禁笑问她结婚怎没向他们投红色炸弹,她先是澄清没结婚,后又尴尬地吞吞吐吐,避谈孩子的父亲。 当下,他已觉有问题,直觉便揣想她和老大可能有什么隐情。 「也许吧。」谭劲语气凝重道,引来手机那端的刘启泰一阵惊呼。 一听她未婚,他心口一阵抨跳。难不成……他曾有的臆度成真?她的孩子真是他的?! 然而这些旁敲侧击所推断出的真相仍不可靠,他必须向她当面问清楚,而自重生醒来那刻,他更思思念念想见她一面。 「不管用什么理由,说服她带她儿子来医院见我。」谭劲任性且急躁的要求。 「蛤?」对他再次下达的任务,刘启泰不免异议。 「老大,这……太难了。如果她当初是为了避你而跑到南部生活,怎么可能主动见你?而且……」 顿了下,他鼓起勇气,首度对老大说教:「如果真是你辜负佳欣,该是你去见他们母子,寻求她的原谅才是。」 尽管不清楚他们曾有什么私情,但佳欣个性单纯善良,肯定是老大有错在先,害她不得不隐瞒怀孕之实,远走他乡。这一揣想,他更替佳欣抱不平。 「我如果能走,还需你代跑这一趟!」谭劲顿时一阵恼意,并非要对他迁怒,是气恼自己无法行动。 「如果现在能出院,我就是坐着轮椅也会自己去见她。」他捉扯头发,说得烦躁焦虑。 才刚动完手术不久,还得再住院几日才可能被医师获准出院,而多等一天便令他煎熬难耐。 「那我尽量说服她看看。」原还想替叶佳欣抱不平的刘启泰,听出谭劲焦急却无能为力的心情,不禁委婉应诺会帮他的忙。 「你告诉她——就说我出车祸,很严重,严重到快死了。」谭劲冲动说道。 「呃?这样不好吧!我看我就如实告诉佳欣,说你车祸腿骨折,但没有生命危险,请她到医院探望关怀。」刘启泰改个说词。谭劲出车祸已很触霉头,怎好再诅咒自己快死掉? 「不,就说我快死了,看她肯不肯来见我最后一面。」谭劲不惜祭出猛药,务必要她尽快来见他。 他确实曾经历死亡边缘,或许真的已死了一回,才能重生到两年前的现在。 他不确定当刘启泰向她告知道意外后,她是否会急匆匆来见他,但若连命危都无法把她引来见他,便说明她对他已无半点情分牵绊,那样的认知将令他更难过沮丧。 翌日,谭劲交代女友不用过来探望他,以公司员工会来医院与他商谈工作为藉口,实则是为了等待叶佳欣到来。 自早上醒来,他心情便开始紧张,期待与不安。 眼看现在都中午了,她连一通问候的电话都没有,令他更是忧心忡忡。 第十二章 他忍不住打电话问刘启泰,是否真有向她转告他命危的消息?对方表示昨晚回台北后,便打电话给佳欣,非常严肃且可怜哀怨地阐述他重伤即将不治的消息。 结束与刘启泰的短暂通话,谭劲除了继续等待别无他法,若现在主动打电话给她,那他命危的谎言可就不攻自破。 叶佳欣一夜无眠。 她不仅无法入眠,躺在床上更是一再忍不住流泪,心痛不已。 他,车祸重伤不治! 接到刘启泰的电话,那骇人消息令她一度脑袋空白,无法思考。 即使当年选择离开,甚至抱着今生不再与他见面的决心,可她从没想过他会出意外,会在三十岁就命危。 她心口揪扯,隐忍着彻夜搭车北上看他的冲动。 她挣扎矛盾,不知该不该去见他。 两人已有两年完全没联络,他也许对她已不复记忆,她若突然去见他,立场岂不尴尬? 昨天傍晚,以前的同事刘启泰突然到她工作餐馆,她一度紧张不安,之后得知对方是巧合进那餐馆用餐,才没多做他想。 只不过,当对方问及她的儿子,她再度担心害怕深藏的秘密会被识破,这也是她无法立即去见谭劲的最大缘由。 挣扎一夜,哭红了眼,她还是决定请假一天,北上看他。 如果,她没去见他,而他真的就这样离开,她会一辈子存着遗憾。 原本还考虑将儿子托给餐馆老板代为照看一天,又觉得该带着孩子一起同行。 即使孩子不清楚生父,而她也绝不会透露他的身世,但至少该让孩子见一眼亲生父亲。 她紧紧牵着一岁半的儿子,带着沉重忧伤的心,一路搭车北上,前往他所在的医院。 【第六章】 当叶佳欣走到谭劲的单人病房,伫足片刻才鼓起勇气敲下门板。 不一会,穿着制服的看护前来开门。 「你好,我想来探望谭先生,是他以前的员工。」她牵着儿子的小手,紧张说道。 原以为此刻他的病房里该有亲友们围绕,可从门缝探去,里面似乎安静得无旁人。 「谭先生吃过药正在休息,先进来里面坐。」看护轻声细语说道,领她入内。 她带着孩子进病房,宽敞的vip病房确实没有其他人在,而靠窗的病床上躺着她要找的人。 她心口倏地一重跳,急步上前,看着两手臂皆插着点滴的他,心口紧扯抽疼。 她凝望他的脸容,他与两年前没多大改变,只是略显樵悴,紧抿的唇瓣淡去血色,一双浓眉微微蹙拢。 「劲学长……」她不自禁喃喃轻唤,眼眶顿时一片湿。 病床上的他,缓缓撑开长长的睫毛。看见她的当下,心口激动不已,却只能故作平静虚弱道:「你来了……」 原本迟迟等不到她到来,他等得失望,也觉倦累,用过午餐、吃完药后,确实昏昏欲睡。 才眯了半晌,隐隐听到敲门声,听到看护开门,门口传来的对话。 霎时,他心神一震,差点想爬起来热切地迎接她到来。 但一想到拐她主动来看他的理由,他只能忍住激动心绪,继续假寐,且要装重伤命危,要探出她的秘密。 「你还好吗?医师怎么说?」她紧纠眉心,见他醒来,急问道。 「医师说……」才要编谎,这时注意到病房还有别人在,他转而对看护道:「李小姐,你先出去一下。」 「嗳。」李小姐点点头,转身退离去。 待门板被掩上,谭劲这才虚弱对她道:「好像不太好……可能……没多少时间了……」 闻言,叶佳欣心口一抽扯,两颗豆大的泪便滚落。 一见她掉泪,谭劲惊了下,顿时心慌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她喃喃说着,难过得抑不住眼泪一颗颗掉落。 「也……也不一定没救啦!」谭劲忙改口说。没想到一见她掉泪,他心口一揪,跟着难受,也觉得用这理由骗她似乎不妥。 「医师说……最危险状况已经度过,接下来会比较乐观。」既已顺利骗她来看他,他也该减轻一点自身伤亡危险,让她别过度担心。 此刻探出她为他担忧难过的心,令他大感安慰,无比感动,她对他并非无情。「真的吗?那太好了!」一听他有救,她这才大大松口气,不禁又滚下两颗晶泪。 「妈咪……」一旁的孩子听见妈妈哭泣,小手拉扯她衣角。 谭劲这才注意到躲在她身后的小小孩,霎时心口又一阵急跳。 「你——结婚了?」他故意问道,尽管已从刘启泰口中得知她未婚。 他一双眼仔细瞅着那年仅一岁半的小孩,孩子顶着可爱的西瓜皮短发,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唇红齿白,模样非常可人,再联想到他重生前见过孩子三岁半时的模样,皆与自己儿时颇为相似。 他不免要再一次大胆认定,眼前的小男孩是他的种! 「没……」才要否认,她忙又点头改口:「嗯。」就怕被他多余的猜疑。 「是吗?」谭劲略扬一边眉,神情狐疑。 「阿泰说你没结婚。」他直接戳破她的谎言。 叶佳欣心惊了下,没想到刘启泰那么快就向他告知她的事。 「我……本来要结婚的,对方因故取消,所以没结成……」她垂低头,胡乱掰个藉口。 有一瞬间,谭劲几乎要怀疑她的说词,却在看向偎靠在她身边的孩子,更加深是与他有关的猜疑。 「孩子叫什么名字?」暂不追究她的谎言,他转而问道。 她怔了下,一时说不出口。 见她不答,他接着道:「阿泰说好像听你喊他小劲?」 「不是。」她抬起头,心慌否认。 「不是你的「劲」。他叫叶非靖,红拂女里李靖的「靖」。」她详加解释道。 她搂着偎靠她的孩子,抿抿唇,补充又说:「小靖跟你的名字没关系。」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倒更显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瞬间心慌焦虑的神情没能逃过他的眼。 既然她没结婚,孩子又冠她的姓,那孩子名字肯定是她自己所取的。 「是吗?跟我无关。」他勾唇轻笑,刻意强调,心情竟是无比欢愉。 如果说他曾对孩子身世存疑,这一刻便能清楚印证他的臆度。 她虽没承认,但她的言语反倒透露明确真相——小靖是他的孩子! 虽一度想逼她承认,质问她当初趁他酒醉,偷了他的种又逃走的不负责任,但想到她方才似怕失去孩子,神色有抹惊慌惧怕,便不想再增加她压力,仓卒逼她说出真相,只要他确认事实,心知肚明便足够。 往后,他有很多时间可以跟她和孩子好好重新开始。 为能松懈她的心房,他暂不提孩子的事,转而闲聊其他,关心她这两年的生活状况。 原本怕他多追问孩子,可能会有所猜疑,却因他没再提及,叶佳欣逐渐放松心绪,自然地回应其他问话,并一再确认他身体状况,见他精神比她预期好很多,这才相信他已渡过危险期。 失联两年的两人,很快便拉回昔日关系,不再那么疏离淡漠。 这一待两个多小时匆匆过去,尽管心有不舍,叶佳欣觉得不好多打扰受重伤的谭劲,便要离开让他多休息。 「你,还会来看我吗?」见她牵着孩子要走,他依依不舍,神情有抹哀伤。 她见了,心抽扯了下。过去不曾看过他这般虚弱哀伤的神情,也许是因重伤曾一度经历死亡边缘所致。 「我……」原想一口应诺,又怕自己多与他相处一回,会泄露深藏的情感,更怕孩子的身世可能曝光。 倘若他已无生命危险,她还是该理智地远离他为妥。 「你多保重。」她柔声说道,不敢再多看病床上的他一眼,抱起孩子,转身步离病房。 谭劲不由得叹口气,看来她还是想避着他。 不管她当初因何理由瞒着他怀孕而远走,现在既让他得知真相,他便要积极作为,就算他尚没有下床行动追回她的能力,也能有其他方法把她和孩子招回他身边。 他思忖着下一步计划。 翌日中午,锺亚妍再度来探望男友。 「身体好点没?」进门先问躺在病床上的他。 「嗯。」谭劲轻应,示意一旁看护替他摇高病床,接着便请对方先离开。 考虑了一夜,他认为还是该尽快和女友说清楚。 「昨天有没有早点休息?这几天是不是先把工作放下了?」锺亚妍好意提醒,只因他昨天要她无须过来,是要与下属谈工作。 「会休息的,之后就算不想休息也不行。」谭劲有些无奈轻笑,低头瞅瞧整条左大腿被纱布缠裹得臃肿,连要自行移动一寸都困难。 「医师说手术很成功,会痊癒的。」她理性安慰道。 「只是要耗上大半年,之后还得做复健。」他淡道。 「慢慢来,不用心急。」她只能再度表达安慰。 第十三章 内心不免无奈,那表示她和他这份已渐趋淡然的交往关系,还得再拖上大半年,她自是不能在他腿伤未癒时急着提分手。 「亚妍,很抱歉。」谭劲罗又向她说抱歉。 她怔了下,讶异他一脸歉疚地望着她。 「这是意外,你是受害者。」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向她道歉。 「我想……我们是不是……」尽管已做出决定,可面对她,他吞吐难言。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难得见他说话吞吐,她不禁催促。 虽说彼此的感情已不热络,但她能敏感察觉自他车祸醒来后,他对她显得客套,更存有一抹生疏距离。 他看她的眼神常让她觉得像望着陌生人,心里不免介怀。 「真的很抱歉,但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吸口气,他一鼓作气道出决定。 这是第一次,他因分手而对对方感到歉意,过去不论是由他主动或对方先开口,他皆不会因结束一段感情而心生愧意或难过。 「呃?」她神情一诧,意外他会提分手,道出她内心说不出口的决定。 难不成……她这几日的神情不经意透过内心想法,他才会对她如陌生人生疏,甚至怕她先开口有损他大男人颜面,选择自己主动开口? 「对不起,我……」她丽颜一赧,开口道歉。她是早有分手打算,并不是因他腿伤才要舍弃他。 「你是很优秀的女性,只不过我们不是那么适合,我们有一些问题,你应该也很清楚。」他心情平静地说道。 原本两人的情感已走到平淡,分手只是早晚。 而眼前的她,对他来说其实是已分手两年的前女友,感觉确实生疏,加上他现在心思全在佳欣和孩子身上,若再多担搁她的时间,只会对她更觉歉疚,还是早日说开,选择结束为妥。 她点头轻应一声,同意他的说法。两人皆是成熟理智的大人,不会因爱情而盲目地一味妥协。 「我只是以为至少等你伤癒再谈。」她委婉说道。不想自己成为无情无义的女人。 闻言,他扬唇轻笑。「谢谢你的善良,但别让我当坏人。既然我们对分手已有共识,我也不要多担误你的青春时间。」 「你,感觉变了。」她怔怔地望着他。 车祸昏迷两日,醒来后的言语态度再再令她发觉异常,不仅谦虚客套,还有种过去不曾有的体贴温柔? 「毕竟死了一回。」他以玩笑口吻说道。 她没多探究什么,两人平静地又交谈片刻,理性和平分手。 「呃?老大跟女友分手了?!」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锺小姐也太无情了吧,难不成看你受重伤怕被牵累就急着分手?」 晚上几名员工聚在谭劲病房,一听他宣告分手讯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替他抱不平。 「是我提的,不是亚妍的错。」他脸色平静,替前女友澄清。 「嗄?」三人怔愕不解。 知道一些端假的刘启泰不禁探问:「是不是……跟佳欣有关?」 谭劲疑有儿子的事,他还不清楚能不能向同事提起,暂时便先守口。 「就算没有佳欣,我跟亚妍还是会分手。不过,现在算是我负了她。」谭劲仍对前女友感到歉疚,但他今生更不能辜负另一个真正深植他心底的女人。 「佳欣怎么了?」有人纳闷不解,这名字已不再是谭劲的禁忌。 谭劲向视为死党的工作夥伴坦然道出真相始末。 「什么?老大有儿子?!」众人一阵惊呼。 连原本还有一分存疑的刘启泰,这会听他亲口承认,也不免面露讶然。 「虽然佳欣没承认,但我已能确定。只怪两年多前那一晚我喝醉没记忆,否则也不会不认帐,既然现在知情,就不可能再让她和孩子在外流浪。只是她仍有意避着我,我需要你们帮忙。」坐在病床的谭劲,抬眼看着他们四人,难得语带恳求。 「什么忙?老大尽管说,我们乐意助一臂之力,让你们一家团圆。」 谭劲娓娓道出要求。 「呃?这……不好吧!」原本爽快答应帮忙的众人,听完他计划,不免有些踌躇。 「或者,你们说说其他更有效的方法?」他转而要他们提供追回妻儿的计策。 四人相互对看,静默片刻,齐声道:「老大的计策比较够力。」同意一起帮他撒谎演戏。 虽是谎言,却是出于善意,他们也希望叶佳欣不用再,个人辛苦扶养小孩,可以跟谭劲有圆满结局。 叶佳欣犹豫数日,禁不住以前同事接连打电话向她再三请托,她最后不得不答应离开高雄,返回台北生活。 几名男同事接连向她告知,谭劲虽脱离生命危险,但左大腿因复杂性骨折动了场大手术,医师表示日后恐留有后遗症,他一听可能腿残,顿时自暴自弃起来。 他不仅跟女友仓卒分手,接连赶跑几名看护,连他们去探望都被他恶言相向,大家对他的坏脾气都没辙。 谭劲不要别人同情,却只嚷着要见她,除她以外,不接受别人的照顾。 他们只能对她千拜托万拜托,请求她的协助。因谭劲过去一暴躁发怒,唯有她能近身,唯有她不怕他的坏脾气,还能化干戈为玉帛。 若她不肯在谭劲最低落沮丧时相扶一把,他们怕谭劲就此自暴自弃,不仅日后无法重返公司经营事业,大家的工作不保,他更可能一蹶不振,断送未来人生。 叶佳欣愈听愈替他忧心如焚,医师是说他腿伤可能有后遗症,并非笃定他会腿残,若他先丧失信心和勇气,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不想再与他有接触,可现在她做不到弃他于不顾。 如果她真是目前能接近他的人,她只能舍下现有的安稳生活,选择去陪伴他度过这一关。 于是她答应先去探望将要出院的谭劲,看过他的状况再做最后打算。 「老大,佳欣搭电梯上去了。」埋伏在医院楼下等待她出现的邱振玮,看到她搭电梯将前往病房,这才拨电话向病房里的谭劲报告。 「知道了。」谭劲结束通话,算准她差不多到达病房门口的时间,开始发脾气。 「出去!出去!我不想再听你们废话!」他捉起花瓶直接砸向地面,发出哐啷声响。 人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刘启泰,前一刻已先将门板推开一些缝隙,让里面的声音能更清楚传递到外面走廊。 「我要出院!不需要再请别的看护!」谭劲忿忿地嚷着,又捉起另一个杯子往地板扔。 「要出院可以,但你现在行动不便,得有居家看护协助才行。」李士豪假装温言建议。 张凯辉也接话道:「这次替你挑的是评价很好的居家看护,资历很深……」 话未完,又被谭劲抢白—— 「有本事给我找佳欣来!其他人我不要!」他任性喊道。 「老大,佳欣来了!」人在门边的刘启泰忙惊喜唤道,立时替才要推开门的叶佳欣拉开门板。 「别蒙我!我知道连她都不想再来看我,不想理我这个残废!」谭劲一自暴自弃,还用双手忿忿地捶打裹着厚纱布的左大腿。 病房里三个男人不禁憋着笑,没料老大演起戏来如此逼真。 而方才在走道上便听见他叫嚷摔东西的叶佳欣,一进门看见里面凌乱的状况,又见病床上的他自暴自弃,霎时心扯痛,也觉生气。 「谭劲学长!」好脾气的她忍不住斥喝一声,步近病床。 谭劲抬头,一脸讶异她到来。 「你这是做什么?太差劲了!」她秀眉一拧,对他训斥。 前几日来看他,他心情平静,脸色无恙,怎么现在反差这么大?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应该感恩庆幸,日后再慢慢疗伤就好,你这样发脾气摔东西有什么帮助?」她眼眶一红,说得难过又气怒。 心性高傲且向来自信满满的他,怎会轻易就倒下? 病房里三双眼,怔愕地看着胆敢训斥谭劲的娇小女人,就怕他原本装怒会真的发怒。 谭劲一双黑眸瞅着她,开口沉声央求:「那你来帮助我。」 她怔了下,望进他深黝如潭的黑眸里闪烁两抹乞求的光芒,她心口紧紧一扯。 「我……」她抿抿唇,拒绝不了他的要求,只能提出但书:「我帮你,但你得答应听我的,按时吃药,定期回诊,还有之后的复健都不能有藉口推却。」 一听她愿意担任他的看护,回来他身边,谭劲内心大喜,却不敢明显表现激动情绪,只是点头应诺,和她约法三章。 眼见计划成功,病房里三个男人识相地悄悄退离。 这时人原在楼下的邱振玮,也已上楼,急于观看这一出戏演得如何? 适巧见三名同事步出病房,于是就近低声问一人:「怎么样?」 对方向他使个眼神,伸手比出0k手势。 接着四人忙彻离现场,到别处话家常。接下来,就看老大自己努力了。 第十四章 【第七章】 谭劲在隔天下午办理出院,不仅公司四位男同事一起来接他出院,叶佳欣也带着儿子来到医院。 昨天她返回高雄向餐馆老板提出辞呈,对于过去两年在工作和生活上提供她和孩子不少帮助的老板何仁杰,她万分感激与抱歉。 因为谭劲缘故,她不得不匆促辞职,将回台北担任看护工作。 尽管何仁杰一再慰留,无法理解她为何要答应前任老板强人所难的要求,甚至做牺牲改变,她除了抱歉,不便向对方解释她对谭劲复杂的心情,仍是坚持离去。 不过虽走得匆忙,她仍会将帐目交接妥当,在他找到新人后,会以电话向对方详细交代工作细节,若有疑虑随时可与她联系。 其实担任谭劲的全职看护并不算牺牲委屈,他提供非常优渥的待遇,薪水是过去在他公司上班的两倍,还让叶佳欣能边照顾儿子边照顾他,她和儿子一起住进他家。 对于薪资待遇她没特别要求,要从事她没做过的看护工作,也不觉特别辛苦困难,真正令她为难的倒是心情调适。 尽管分开两年,她仍深爱着他,却要藏着这份无法开口的情感,并且带着两人的孩子与他朝夕相处,并非易事。 当叶佳欣再次踏进谭劲住处公寓,不禁有些怔忡,想起过去进出这里的点点滴滴。 「那么,我们还有工作要处理,先回公司,老大就麻烦你照顾,有任何状况随时跟我们联络。」一行人送谭劲进家门便要返回公司工作,对叶佳欣再次请托。 「老大若要回医院看诊,我们会轮留来接他。」他们会适时提供帮助,要她别太负担。 「嗯,谢谢你们。」叶佳欣微微一笑,道声谢。 在送走大家后,她掩上门板,突地一片安静,她一时不知该跟谭劲说什么。 「妈咪,尿尿。」儿子突来的话打破安静氛围,却令她一阵尴尬。 「你先去忙。」坐在轮椅上的谭劲,扬唇笑说。 自离开医院这一路上,他虽没说什么话,内心却欢喜不已。 终于,将她和儿子骗进家门了。 他其实很想抱抱儿子与孩子亲近,却怕唐突,只能暂时装做淡漠。 叶佳欣抱起儿子,匆匆往浴室走去,不一会,她牵着儿子返回客厅,已不见谭劲的人。 她纳闷,转身见那头走道上,他迳自推着轮椅缓缓前行。 她忙步上前,问道……「要回房间吗?」 接着一双手搭上轮椅把手欲推他前进。「回房间的浴室——上厕所。」 谭劲有些尴尬。前一刻听儿子要解决生理需求,他随后也觉得自己有需要。 「要我帮忙吗?」叶佳欣一问出口,倏地感到害臊。难以想像她协助他上厕所的羞窘情景,她并没细思担任他看护所要面临的难题。 「不用。」谭劲直接推拒。 他只是伤了一只腿,仍可藉另一只腿站立,不需那么贴身私密的协助帮忙。 一听他推拒,才要松口气的叶佳欣,忽听他改口道:「还是,你帮个忙好了,我怕一只腿站不稳。」 坐在轮椅上的谭劲原想婉拒,却想到好不容易才说服她担任他的看护,他该利用这特殊关系制造一些暧昧,藉此探探她对他的情感有多少。 「呃?!」叶佳欣一愣,耳根又微微发热。 没能拒绝,她只好将他推进卧房,再推往里面的浴室。 浴室空间宽敞,容纳轮椅不成问题。她搀扶他由轮椅站起身,以右脚支撑身体重量的他,刻意把一些重量倾向她,她一双手臂只能紧握他右手臂。 「你捉着我的手,我没法解裤头、拉拉链。」谭劲好笑地提醒。 她紧紧捉着他上臂,一颗头却瞥向墙面,似害怕看到什么。 他发现她贝耳泛红,她羞涩的反应教他内心一喜,不免想捉弄她。 「扶着我的腰,或者,你替我解开拉链?」 闻言,她脸上热度再添几度。他的话,是不是有些性骚扰? 但他不可能会对视若妹妹的她言语轻薄,他的个性也不是会随易说笑。 她不该胡思乱想,她吸两口气,努力以平常心面对。 她转而搂住他腰际,两人贴靠更近,肢体亲密接触,令她心口枰然急跳。 她听见他解放的声音,羞得更垂低头,不禁后悔接下看护工作,这比她以为的还折磨。 谭劲观察她的反应,忍俊不禁。内心萌生一计,如果他色诱她,引出她对他的情慾,是不是就能揭出她内心对他的情感? 当他得知她当年隐瞒因一夜情怀孕,独自生下他的孩子,且把孩子取了与他相似的名字,他已能识出她对他存有的情感,内心既惊又喜。 只不过她不肯向他坦承孩子身世,也完全隐藏对他的想法,他除了在言语间委婉试探外,也许得加些行动辅助。 当然以他现在带着腿伤,不可能真对她上下其手,但此刻她搂着他和他相贴靠的感觉,令他心口炙热,心情欢愉。 自他再次见到她后,因察觉内心对她不单纯的情感,连带着身体也对她升起慾念,他喜欢她的亲近,渴望更多更多。 「……好了吗?」叶佳欣不仅撇开脸、垂低头,甚至闭上眼。半晌,听不到他任何动静,不由得出声询问。他应该早解决完了吧? 「嗯。」侧首望着她有些出神的谭劲,这才轻应一声。 拉上拉链、扣妥裤头,他往一旁洗手台洗个手,才在她搀扶下重新往轮椅落坐。 不过是协助他上厕所,叶佳欣已觉困难重重,煞费力气,不禁担心之后那些更高难度的工作挑战。 她开门要将坐轮椅的他推出浴室,先前跟她进卧房的小靖,奔上前唤道:「妈咪。」伸小手拉拉她衣角。 方才他差点拍打浴室门板叫唤妈妈,原不是那么怕生的他,却因来到陌生环境,一没看见妈妈便感到很不安。 「小靖先让开一下,让妈咪过好不好?」怕轮椅的轮子会辗到儿子,她柔声提醒缠在她脚边的他。 轮椅上的谭劲转脸笑望小靖,顺势要揉揉儿子的头,小靖却惊了下,往后缩到妈妈身后。 见状,谭劲心头一缩,眉间一拢。 儿子怕他? 叶佳欣也注意到这一幕,心绪一阵矛盾。她虽不会让儿子和他相认,却也不希望儿子怕他。 不多久,小靖吵着想吃布丁,又因谭劲这里冰箱空荡荡,叶佳欣于是向他说道:「我顺便去超市买些菜,你晚餐有想吃什么吗?」 看看时间巳差不多该准备晚餐了。 「你要自己煮?」谭劲微讶,想想他还没机会吃过她煮的料理。 「我……只会一点简单的家常菜。」原本问得顺口,忽然想到他很挑食,她怕自己的手艺无法入他的口。 「没关系,你煮什么我吃什么。」他唇角轻勾,难得对吃随兴。 她怔了下,因他唇角的笑意,他感觉温和的说词,心口不由得评跳。 稍后,她带着儿子一起出门,前往附近超市。 叶佳欣对今晚的菜单颇为难。 儿子喜欢番茄炒蛋,几乎每天晚餐必吃,而谭劲讨厌番茄;儿子不吃牛肉,谭劲对牛肉热中,她这才发觉,儿子与他的吃食喜好大不相同。 几经犹豫,她煮妥三菜一汤——番茄炒蛋、竹笋炒肉丝、空心菜炒牛肉片、味增豆腐汤。 稍后她将谭劲推来餐桌前,再将儿子抱上另一边的餐椅,为两人盛饭布菜。 谭劲静默看着她把番茄炒蛋捞给儿子,而给他的碗里没有番茄;她把竹笋和空心菜夹给儿子,分给他的则是肉丝和牛肉片。 她盛两碗味噌豆腐汤,一小碗给儿子,一碗捞掉碗里的青葱,才递到他面前。他看着摆在眼前的两只碗,抬眸看对面的儿子,再看才要落坐的她。 他扬唇莞尔,怎么觉得挑食的他比较像孩子?而她竟记得他对吃食的好恶,还细心替他挑掉最讨厌的青菜,心里不禁一阵感动。 「小靖完全不挑食?」他疑问,见儿子已拿起汤匙乖乖吃饭吃菜。 「小靖喜欢吃菜跟水果,对肉还好,而且不敢吃牛肉。」她微微一笑解释。庆幸孩子不像他那般挑食。 分配完他们一大一小的配菜,叶佳欣这才拿起自己碗筷要用餐。 「不给我一点菜吗?」他扬了下眉,问才夹起一口空心菜的她。 她抬眼看他,怔了下。「你要?」记得他对空心菜没什么兴趣。 「嗯,还有那个笋子、番茄也来一点。」他要求道。 尽管仍对蔬菜没兴趣,但想起前生严重挑食,加上饮食不正常造成的可怕病症,他决定要改变,强迫自己妥协,尤其看见儿子开心吃菜,他应该效法才是。 她张大眼怔望他,对他的要求颇为意外。难道,这两年他饮食大有改变? 她把夹在半空中的空心菜递向他的碗,接着拿汤匙舀一匙含有番茄切片的炒蛋放进他的碗。 第十五章 虽说桌上的菜摆在他伸手可及之处,但她自然就替他服务,也因他愿意吃菜,内心觉得安慰。 却见他咬一小口番茄,旋即不禁皱起眉头,看来他还是很讨厌番茄。 叶佳欣原以为他会放弃,只见他抬眼看对面吃着番茄的儿子,接着将自己手中另半口番茄吞吃下去。 她微微一笑。以前怎么劝他吃蔬菜都不肯,现在倒是有样学样学儿子,改正自己偏食行为。 忽地,她一诧。 他,应该不知道小靖是他的儿子吧?!她清楚他对当初的一夜情毫无印象,即使重逢后他一度想追探小靖的身世,但她不认为他会轻易做联想。 抹去内心的慌乱紧张,她这才自然地和他用餐,边闲聊琐事。 她发觉他仍讨厌吃蔬菜,尤其桌上这几样,但为着不明原因,他仍勉强自己一口接一口地吃菜,一双浓眉时不时便蹙拢。 「我煮的菜不合你胃口?还是你有比较不排斥的蔬菜,我下次改菜单。」 因她跟儿子都喜欢吃菜,且为均衡饮食也不希望只顺应他喜好,餐餐肉类料理。 「没关系,你煮什么我都吃。」他朝她轻扬一抹笑,下定决心要改善偏食。 庆幸往后有她陪在身边,亲自为他料理三餐,他一定能很快改正挑食与饮食不正常的坏习惯,远离那可怕病症。 他一句话,叶佳欣心口一抨,脑中升起幻想——若此刻坐在餐桌的他们已是一家人,多好。 可那美好幻想令她遗憾失落,即使孩子和他有血缘关系,她与他终究不会有结果。 餐后,她收拾碗盘,整理完厨房,便去替儿子洗澡。 待她忙完儿子,想到可能要帮忙谭劲沐浴,一颗心不由得紧张尴尬。 「那个……你要洗澡了吗?」她问坐在客厅沙发看新闻的谭劲。 谭劲抬眼看她,思忖了下。「你替我准备一套换穿衣物,我自己来就行。」 原本有意让她侍浴,但想到她今天一早从高雄北上陪他出院,忙了一天应该很累了,他不想增加她的工作量。 若要色诱她也不急于一时半刻,或许过两天再来享受她的服务。 她一听他可自行沐浴,内心大大松口气。 稍后,她将坐上轮椅的谭劲推往卧房的浴室,替他备妥换穿衣物,还拿来塑胶袋剪开,套上他被厚纱布缠裹的左大腿,再以胶带仔细封黏妥。 「小心点,这只腿尽量别淋到水,虽然有防护,如果直接冲水还是可能渗进去弄湿。我大概半个小时再过来问你洗好没。」温言交代完,她转身退离浴室并掩上门板。 谭劲见她离开,低头看着左大腿被她仔细以塑胶袋包覆的伤处,唇角轻勾。 她确实心细体贴,过去他怎会忽略像她这般温柔娴淑的女性?他早该将她娶回家才是聪明选择。 翌日,叶佳欣一早起来便开始整理环境,他这里一如两年前,物品陈设并没任何改变。 不知道他这两年又交过几任女友,是否常有女性来替他打扫住处? 分开后,她内心虽时刻思念他,却不会想到他的感情状况,可如今同住一个屋檐下,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绪。 但就算和他同住,与他朝夕相处,他们两人仍是主雇关系,也许顶多恢复过往的友谊,他对她仍不可能心生男女之情。 轻叹口气,甩开心头闷闷的情绪,她去厨房准备早餐。 不多久,电铃响起,她怔了下,现在不过七点,会有谁来访? 她匆匆步往玄关要开门,这时听到门锁被开启的声音,之后她愣望着推开门的美丽女人。 锺亚妍没料到屋里有其他人在,对方个头娇小,模样朴素居家,身上还系着围裙。 「请问——」叶佳欣张大一双眼瞅着眼前穿合身套装,身材窈窕,五官成熟美丽的女人,愣问。 「抱歉,我以为只有阿劲在家,他腿伤不便,我身上还有他的钥匙,这才自己开门。」锺亚姘解释完,问道:「你是?」 揣测着这时会在谭劲住处的对方身分。「我是谭先生请来的看护,过去曾在他公司工作过。」 叶佳欣轻声解释。心想对方既有谭劲住处钥匙,关系肯定不单纯,也许是他的女友?对方和过去她曾照过面的他女友类型相仿,皆是高姚的成熟美丽女性。 这一揣想,叶佳欣心口有些酸揪。 「我是他女友姓锺——」顿了下,锺亚妍自行纠正道:「前女友。我有一些私人物品在他这里,趁上班前先过来拿。」 她脸色平静,丝毫没有刚结束一段感情的伤感。 闻言,叶佳欣怔然。 记起几位男同事提过,谭劲因腿伤日后可能造成残疾,对人生自暴自弃,还跟交往女友断然分手,那受害者便是眼前的锺小姐。 她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又觉不妥,只是领对方往卧房走去。 昨天她入住的客房,并没发现他人的衣物,原以为锺亚妍会去另一间客房取衣物,没料对方直接言明要到主卧拿东西……想像谭劲与对方亲密地同睡主卧,叶佳欣心口不由得又一阵酸涩。 她轻敲两下门板,推开未锁的房门,而床铺那方仍在睡觉的谭劲,听到声响这才微张开眼。 「几点了?」他眯起一只眼,抬手看下腕表——七点十分,还没到他预设闹钟时间。 「那个……你女友来拿东西……」叶佳欣轻声说道,这一刹那心情很纠结。 闻言,谭劲从床铺撑起身子,抬眼看向房里另一个女人。 「希望没打扰到你,我顺路过来拿几件衣服,先前打你手机没接,就自己进来了。」锺亚妍对坐在床上的前男友语气平静淡然说道。 「喔,那你自便。」谭劲面色无波,只是轻点个头。 锺亚研随即往另一扇更衣间的门走去。 谭劲接着缓缓移动手术过的那条腿,打算下床,叶佳欣见状忙上前帮忙。 「你……是不是要跟她重新谈谈?」她低声问。 心想他会提分手也许是一时沮丧气话,即使心里对另一个女人吃味,她仍要客 观理性地劝他别太冲动切断一份感情。 谭劲抬眼看她,疑问:「谈什么?」 「你不是真想分手吧?腿伤会痊癒的。」她语带鼓励,边推来轮椅要扶他落坐。 「你希望我跟她复合?」她的说法令他心中有些闷。如果她喜欢他,就不会想劝他与刚分手的女友复合。 「如果……你对对方还有感情的话。」她试图说得平静,尽管心里不是那么期盼他与前女友复合。 她不希望他身边有亲密女友,至少,在她照料他这段时间,没有其他女人会出入他住处,但她说不出内心这自私且不该的想法。 「没感情了。」谭劲淡道。 他对锺亚妍的感情早就淡漠,却对佳欣心生满满的情意,然而他不知如何向她表述这后知后觉的顿悟。 倘若他直白说出早已爱上她,此刻她会做何反应? 她会欣然感动他的告白,或者拒绝逃开? 他才刚结束一段感情,这时机向她表态并不适合,也许会被她当是玩笑话,或认为他对感情随随便便。 且在尚未确认现在的她对他存有多少感情前,他也不想贸然告白。 他仍要试探她的心,在得到肯定答案后,等待适当时机向她坦白他在前生生命将走到终点时,内心对她的眷恋难忘。 因见她疑有家庭,他内心五味杂陈的酸楚遗憾,才惊觉一个事实——她是他想一生厮守、想共组家庭的女人。 这些期望,他会在重生后的人生一步步实践,不再让生命有缺憾。 【第八章】 谭劲的前女友不过来了十分钟,拿取几件衣物并交递一副钥匙,便向谭劲道别离开,但那之后,叶佳欣心里一直存着疙瘩。 「小靖的爸爸姓什么?」安静的餐桌上,谭劲忽地抛下一句问话。 「呃?」因故发怔的叶佳欣,抬眼一愣。 「他爸爸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谭劲故作若无事事吃着早餐,当是餐桌上的闲话家常。先前便曾问过,而她完全避谈。 「你……不需要知道。」她轻抿唇,回答依然相同。 「你爱他吗?」既然她装神秘,他索性更直接探问。 她怔了下,和他四目相对,心口不由得坪跳。 「我……不知道。」她垂眼,答得模糊。面对他,就是假装她谈的对象是别人,她也无法坦白内心情感。 「不知道怎会愿意替他生孩子?」谭劲顺她的意,先当小靖是她和别的男人所有,继续追问她的心里话。 「孩子是无辜的。」她有些心口不一的低声说,伸手揉揉身旁乖乖吃早餐的儿子的头。 她是因爱谭劲爱得无法自拔,才会义无反顾生下他意外给予的孩子,把孩子视若自己生命般疼宠呵护,虽凭她一己之力要将孩子抚养长大,日后将会更加辛苦,但她从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第十六章 「可以……不要在小靖面前谈这些吗?」就算孩子听不懂,她也不想谈这话题。 谭劲不免失望,看来她真打算对他守口如瓶,即使他假藉谈论她所虚拟的对象,她也不愿对他诉说自己的感情事,拒谈感情方面的话题。 这日,叶佳欣接了通电话,一位大学时代的好同学再次和她联络,邀约她参加婚礼。 先前对方曾寄送喜帖,叶佳欣因人在高雄,且女方订婚日是假日,在餐馆工作的她不方便请假,于是只寄礼金表达祝福。 如今同学得知她这几日已返回台北工作生活,便邀她参与明晚的结婚喜宴,很希望错过订婚宴的好友这次能出席。 叶佳欣不好再推却,于是应诺会去吃喜酒。 她和对方通完话后,便向谭劲告知明晚将外出两三个小时去新北市吃喜酒,在她出门前会先将他的晚餐备妥。 「你放心去吃喜酒,好好跟同学聚聚,不用急着赶回来没关系。」谭劲大方说道。 虽说她看护工作是二十四小时待命,但他并没想限制她的自由,也不希望她被这工作给拘束住,除买菜外,还是可外出从事自己的私事或活动。 「只是带着孩子去吃喜酒可能不太方便,你也不好吃饭聊天,还是小靖留在家里陪我,我替你照顾。」谭劲忽地提议。 这是难得能跟儿子独处机会,佳欣和孩子入住他家都四、五天了,小靖对他还是生疏得紧,几乎没跟他说上一句话。 「呃?这不好吧!」他的提议令叶佳欣怔愕了下,非常意外他想替她照顾小靖。 「我陪他看看卡通或玩个玩具就能打发时间。」谭劲说得轻松。「或者,你怕我欺负他?」扬了下眉,故意问道。 「当然不会。」叶佳欣摇摇头。他虽没有跟孩子相处的经验,但也不至于会欺负小孩。 想想他说得也没错,要带才一岁半的小靖去吃喜酒,她恐怕不容易控制他的行动。 小靖在家还算乖,而过去她在餐馆工作,老板允许单亲的她将儿子带在身边,因那不过是家庭式小餐馆,且儿子从小熟悉的环境,即使会走会跑后,在她工作场合也会乖乖听话。 但她曾带儿子去外面餐厅用餐,那时便很难控制儿子的行为,坐不住的他总是一再想四处探险,她根本无法用餐。 当她答应出席同学的喜宴后,也有担心带儿子去的困扰,她可能要在会场追找儿子,这会因谭劲主动要帮她看孩子,她于是同意让他帮忙。 翌日,出门前,叶佳欣再度向儿子柔声交代道:「妈咪出去吃完喜酒就回来,小靖乖乖的,跟谭叔叔在家等妈咪喔!妈咪回来会带好吃的给你吃。」 弯身揉揉儿子的头,又看看一旁坐在沙发的谭劲,她再次叮咛道:「那就麻烦你了,如果有状况打电话给我,我会赶回来。」 「没问题,你尽管放心去喝喜酒。」谭劲扬扬手说道。她从昨天就对他再三叮咛,似乎对不过代为照看孩子几个小时的他不放心。 待她出门,谭劲叫唤跟着妈妈到玄关的小靖—— 「小靖,妈咪出去了,过来叔叔这里……」他朝玄关那方的儿子招招手,语气和煦。 「不对,我是你的爹地,过来叫爹地。」他迳自改口。心想既然佳欣不在,大可趁机教孩子认他这个爸爸。 这么一想,他心情莫名亢奋,恨不得孩子赶紧喊他一声「爹地」。 「小靖,快过来!叫爹地!我给你吃布丁!」他不自觉加大音量叫喊,用力朝孩子挥挥手。若非脚伤不便,这会他早起身上前,一把将儿子抱起了。 原本目送妈妈离开,便偎靠在玄关鞋柜旁的小靖,先是因谭劲叫唤,有些怯生生地看向不远处的他。 没料下一刻,他大声叫喊,令小靖倏地一惊吓,又想到妈咪出去没人可靠,他小脸一纠,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方的谭劲瞠眸愣住。 「哇?妈咪——我要妈咪?」小靖突地嚎啕大哭,转身拍着门板,该庆幸他不会开门,否则恐怕就逃出去了。 谭劲边急声安哄,边拉过摆在一旁的轮椅,坐上轮椅后朝玄关处前行。 「嘿,别哭啊!不想叫就先别叫,不需要哭着抗议吧?」 谭劲说得无奈,自小靖入住他家,他还不曾听过孩子哭泣,没料到一哭就,发不可收拾。 他抬起手臂,抚摸背对他贴着门板的孩子的头,小靖一转身,因他靠近而面露惊恐,接着从他身边逃开,一路直奔往客房。 谭劲手还抬在半空中,神情怔愕,内心一阵受伤。 他有这么不讨孩子喜欢吗?他自认已表现出最温柔有爱心的一面,没料竟把儿子吓哭?! 他叹口气,将轮椅转回客厅,掏手机打电话求救—— 「阿玮,问你一个很难的问题……」他打给公司最早结婚且儿子都七岁的邱振玮,向对方讨教跟儿子相处之道。 一番长谈后,他接着又拨电话问公司第二位已婚人士,育有两岁女儿的张凯辉,又向对方讨教一番。 结束通话,他推着轮椅去找儿子和好。 叶佳欣在晚上九点半返回谭劲住处。 她手捧着一束新娘捧花,心绪怔忡。 回想不久前,当她不小心接到捧花,一度想转手给身旁的未婚女士,但好友却坚持要她收下,还祝她早日成为下一位新娘。 她内心不免一阵无奈伤感,这辈子她是没机会披婚纱当新娘了。 自她决定未婚生子,便等同放弃今生冀盼——有个平凡幸福的家。 她跟谭劲没有结果,她也不愿让小靖唤别的男人爸爸。虽带着孩子,但她并非没机会,只是她连试都无意试,除谭劲外,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进门前,她再次整理心情,接着才掏钥匙开门。 「小靖,妈咪回来了!有带好吃的东西喔!」她脸上漾着笑,扬了扬另一手提的塑胶袋,叫唤分开三个多小时的儿子。 没人回应,只有客厅那方传来一阵嬉闹,她上前两步,倏地瞪大眼愕然。 腿上带伤的谭劲竟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受伤的左腿伸直,右腿则半曲着,拿纸飞机便往裹着厚纱布的左大腿飞撞——「咻,砰!」 「啊!好痛!我死了!」他自导自演,假装不堪一击,上身侧卧在地,微眯眼偷看坐在他旁边的小靖。 小靖见了咯咯大笑,还把自己拿的纸飞机也飞向他大腿纱布处。 「啊!好痛,我又死一次了!」谭劲装痛苦,哀嚎道。 「小靖太强了!」同时不忘对他称赞。 「你——在做什么?」叶佳欣一副撞鬼似的面露惊恐狐疑。 个性大男人又自负的谭劲,怎么可能跟小孩这般幼稚的玩耍?! 「呃?咳!你回来了。」 玩得起劲的一大一小完全没察觉她已进屋,直到她出声,谭劲这才在地上坐起身,抬头看她,俊容有抹尴尬,作势清了下喉咙。 「妈咪!」小靖看见她回来,站起身便往她怀里钻。 「我好厉害。」他有些洋洋得意的说,只因他一再赢了这个一度以为很可怕的叔叔。 叶佳欣搂搂孩子,仍是一脸惊愕地望着坐在地上的谭劲。 「那个……我问过阿玮跟阿辉,他们说要跟小孩自然相处,就要把自己变成小孩。如果孩子怕你,就要表现自己比他还弱。」谭劲搔搔头解释。 这是他从两位人父口中得来的知识,加上自己理解后做出的行动,果真让儿子对他卸下防心,最后还能玩在一块。 虽然,这些言行举动很幼稚,但为了跟儿子亲近,他连自尊脸皮都能抛下,极尽所能地哄孩子,陪他玩耍。 「噢,嗯。」叶佳欣只能意会地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仍被前一刻他异常的行为所惊吓,更讶异他会如此费心要讨好小靖。 这时见谭劲欲从地板起身,她忙上前帮忙,将他先搀扶上轮椅。 「谢谢你陪小靖玩。」 「没什么,我很高兴。」他扬唇笑说。尽管一度觉得尴尬羞窘,却很欣慰总算能跟儿子亲近。 「喜宴吃得如何?你拿到捧花!」这才看见她搁在沙发扶手的一束捧花,他不免惊喜。 「嗯。」她只是神色平静地淡应。 「那表示你是下一位新娘。」谭劲藉故暗示提醒,神情开心。 「不可能。」叶佳欣眸色一黯,声音有一抹落寞。 「为什么不可能?」谭劲捉紧机会探问。 叶佳欣不想谈,转而弯身跟儿子说:「妈咪拿了果冻回来,还有大虾虾,小靖要不要吃?」 「要。果冻,虾虾!」小靖小脸笑咪咪,非常期待。 「先去洗手才能吃。」她揉揉儿子的头交代道,又问一旁的谭劲:「我包了些菜肴,如果不介意要不要一起当宵夜吃?」 在餐厅宴客,服务生有分发塑胶袋以便打包,她想把自己那份大明虾带回来给儿子吃,同桌客人见状便要她把其他剩余菜肴一起打包。 第十七章 原本因这桌仅有两位认识的友人,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之后盛情难却,便包了不少好料回来。 「当然好了。」谭劲一口应道。若是过去的他肯定不会吃喜宴的剩菜,现在却不介意吃她特地包回来的菜肴。 稍后,她将几道菜加热,三人在餐桌前吃起宵夜。 谭劲见她拿起一尾明虾剥壳放在儿子碗里,他如法炮制拿起仅剩的另一只明虾剥壳,欲递往儿子碗里。 叶佳欣微讶,抬眸看他道:「小靖吃一尾就够了,那尾给你吃。」他自己也挺爱海鲜的。 「这是我对小靖爱的表现。」谭劲眨眨眼笑说,边对小靖童言童语道:「小靖,我的虾虾也给你好不好?」 小靖笑咪咪地点点头,「好。」 叶佳欣心口评然,见他们父子和乐融融,谭劲竟会这么喜欢小靖,教她一阵感动莫名。 她是不是该为小靖着想,也许该让小靖与他相认?谭劲不爱她没关系,若他是发自内心爱着小靖,她便没权利剥夺他们的父子亲情。 她垂眸,心绪顿时矛盾又困惑。 这日早上,叶佳欣如往常给自己和儿子一杯现榨的青菜汁,她替儿子准备的早餐多是蔬菜三明治,再配上一杯健康的青菜汁。而替谭劲准备的早餐就有所不同,如今他勉强可接受蔬菜三明治,对于青菜汁还是不敢尝试。 可谭劲竟拿起空杯递向小靖,问道:「小靖,可不可以分一点给谭叔叔?」 「你不是不敢喝青菜汁?我马上替你打柳橙汁。」 叶佳欣纳闷。先前曾鼓励他试喝,他闻了下,皱起眉头,敬谢不敏。 「我只想喝小靖的,好不好?」谭劲又问一双小手已捧起塑胶杯的小靖。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喝那恶心的深绿色液体,却为能跟儿子成为一国,几经挣扎,这才故作可怜地向儿子讨要。 小靖看看他,再看看手捧的青菜汁,意会到他是要自己分食,于是点点头说: 「好。」大方地倒了半杯给他。 谭劲欣然一笑,举起玻璃杯和小靖的塑胶杯轻轻碰撞:「乾杯!」 「乾杯。」不清楚这意思的小靖有些口齿不清地学他说话,小脸愉快地喝起喜欢的青菜汁。 谭劲跟着大喝一口,猛地脸色一僵,差点当孩子的面吐出来。 他很困难地咽下后,一脸苦瓜,对叶佳欣低声抱怨:「这什么?不是人喝的吧?」 残留口中那难以形容的混杂味道,又涩又苦又……可怕。 叶佳欣见他五官扭成一团的夸张怪表情,忍不住噗哧一笑。 「这里面加了西洋芹、青椒、青木瓜、苹果、苦瓜跟红萝卜。我还加了点蜂蜜提味,没那么难喝啦!」她笑说。 他一听内容物除了苹果,皆是他最最讨厌的蔬果,眉头更加纠紧,一双眼瞪着手中的恐怖液体,很想转身倒掉。 「这青菜汁很养生的,每天喝一杯可远离二十多种疾病,你之前不是提过想养胃,这对胃病有疗效,更能防癌治癌喔!」难得他愿意喝上一口,她语带鼓舞,希望他勇敢再试喝看看。 一听这难喝到爆的青菜汁有防癌治癌功效,谭劲很想强迫自己喝下去,可才端近鼻前嗅到那味道,他再度放下杯子。 「你可能还不习惯,要不我再帮你多加点蜂蜜?你看小靖就很喜欢喝。」她弯身对坐在左侧喝青菜汁的儿子亲亲脸颊,表示赞许。 「小靖好勇敢,谭叔叔不敢喝呢!」她呵呵笑说。 小靖抬起小脸,一双大眼看着把杯子放下的谭劲,似有些故意地举高自己的杯子,大口喝给他看。 见状,谭劲略眯起眼,有点被她跟孩子给剌激到,脱口说:「你也亲一下我的脸颊,我就把这杯喝完。」 叶佳欣怔了下,因他一句玩笑话,不自在地红了脸蛋。 原只是开玩笑,可一见她羞红脸颊,又想到她方才唇边挂着甜美灿笑,他心口骚动,突生一股想吻她的冲动。 还来不及思考,坐在餐椅的他已抬起手臂,勾住一旁弯身站立的她颈项,将她拉靠向他,仰起脸便覆上她粉唇。 她瞠眸惊骇,一时动弹不得。 他薄唇贴覆上她的唇,轻轻厮磨,轻啄、浅吮,她心口撼然狂跳,身体热烫。 他突来的吻令她脑袋发热发昏,无法思考,无力抗拒,不由得眯起眼任他索讨。 原只想浅尝辄止,可近距离嗅到她身上那熟悉的淡柔甜香,令他着迷悸动,她柔软唇瓣太过可口,教他不禁撬开她贝齿,贪取她檀口中的蜜津,与她丁香粉舌缠绻。 「妈咪!」缠吮中的两人,被孩子给唤醒。 叶佳欣猛地一张眼,骇住。 她竟坐在谭劲右大腿上,险些就压到他受伤的左大腿。 她竟然……和他接吻?! 她赧红整张脸蛋,慌忙站起身,「你?!」 她困窘又害臊,他怎会莫名吻她?而她甚至忘情地沉浸在他的热吻中! 他一双长眸抬望她,眸光闪烁一抹深情,望进他温柔的深眸,她心口炙热狂跳。 「妈咪,还要菜菜汁。」小靖敲敲喝完的塑胶杯,再次唤她。今天只喝半杯,觉得不够喝。 叶佳欣这才转身回应孩子,把自己那杯青菜汁往儿子的空杯倒入半杯。 稍后她坐下来要用餐,心里仍因方才意外的吻心慌意乱,很想质问他为何吻她?却见他泰然自若吃着三明治,还皱着眉头硬是喝完那原要放弃的半杯青菜汁。 他仿佛当方才的吻没发生,而她也没勇气质问他,只能低头默默吃食。 早上那一吻,叶佳欣花了一整日才勉强恢复平静心绪,没料晚餐后,他竟对她提出惊人要求—— 「帮我洗澡。」 「什么?」端起餐盘要往厨房去的她,回身看向坐在餐桌前的谭劲,怀疑她听错了。 「待会忙完,帮我洗澡。」谭劲说得很自然,插起切片的芭乐洒上些许梅子粉,递给坐他旁边的小靖,接着自己也插一片吃食。 原本几乎不吃水果的他,现在也会在餐后跟他们一起吃水果。 「看你要先帮小靖洗,还是先帮我。」他补充说道。 「我……为什么要替你洗澡?」叶佳欣脸一红,万分不自在地问道,清楚又忆起早上他吻她的情景。 他大腿骨折手术在届两周后,已于前天回诊顺利拆线,之后约需一年时间等待伤骨癒合再二次手术取出钢钉。 这两日他也告别轮椅,以拐杖练习步行,先前他都能自行沐浴,怎么现在术后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反倒要求她服务? 「你不愿意?」他抬眼看她。 「当然。」她一口回绝,拒绝与他再有亲密接触。 「你自己就能自理。」她强调,转身进蔚房。 他没主动向她解释早上那一吻,其实令她耿耿于怀,认为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吻她,却搅得她内心翻腾,一整日心神不宁。 一听她拒绝,谭劲对着进蔚房的她的背影,刻意道:「之前差点在浴室滑倒,才想请你帮忙,要是强人所难那就不勉强。」 他拿起搁在一旁的拐杖站起身,对吃芭乐的小靖故意说:「小靖,谭叔叔先去洗澡,万一不小心在浴室摔倒,记得叫你妈咪来救我。」 小靖听不太懂他一串的话,只重复知道的词汇:「叔叔,妈咪。」笑咪咪指指此刻人在另一边厨房的妈妈。 叶佳欣站在洗碗槽前,清楚听见那方餐桌谭劲的声音,接着听见他拄着拐杖缓缓步离餐厅。 踌躇片刻,她关掉水龙头,一双手往围裙擦拭了下,跟上他步伐。 身后,听到她追来的脚步声,谭劲唇角一勾,就知道她心软,不可能不上勾。早上那一吻,她没拒绝他,反倒情不自禁地回应他,令他信心大增,想乘胜追击,进一步色诱她。 她虽因他的吻一度错愕吃惊,却没质问他的行为,他就没刻意做解释,打算以行动一步步表达对她的情感,等着她一步步做出正面回应。 「你……真的差点在浴室滑倒?」叶佳欣对着他的背影不放心问道,怎么之前他没提起? 「不是不想帮我?」他转头看她,闷闷地说。 「我——不是不想帮你,只是以为你没问题……」她澄清。 当看护的她协助他洗澡该是分内工作,却因内心情感顾忌,教她无法轻易应诺。 「有你帮忙会比较轻松。」他朝她淡笑,表现出对她的依赖。 「好吧,我帮你。」面对他的神情,她很没原则地妥协了,随即陪他前往卧房。 【第九章】 叶佳欣从更衣间拿妥一套乾净衣物,尾随谭劲进浴室。 当门板一掩上,见坐在椅凳上的他直接脱掉上衣,露出阳刚的胸膛,她前一刻才抚平的心绪,再度心慌意乱。 第十八章 「你……早上为什么吻我?」不想继续被那事缠扰,她提起勇气先问清楚。 「你说呢?」他抬眼看她,扬了下眉,反问。还以为她不会追问早上那一吻。 「我……不知道。」她抿抿唇,怕他虚应她,也怕他是无心之举,她却记挂了一整日。 「难不成我是一时好玩才吻你?」还以为她会怀疑他是否喜欢上她,那他便能顺势承认,没料她只答「不知道」。 似乎他一问及她的感情心事,她只会以「不知道」作答,这令他有些不满。 「是这样吗?那下次……不可以这样。」她垂眸,低声提出告诫,心口抽疼。 转身,拿取沐浴用品。 「喂——你话怎么听的?」谭劲对她消极的回应愣了下,他方才明明是疑问句,她是怎么解读的? 是她在感情方面存有不明的自卑心结,抑或不认为他会对她有感情? 早上她情不自禁地沉浸在他的热吻中,那让他确认现在的她对他还是有感情,为何她要一味隐藏压抑? 他伸手扣住她手腕,叶佳欣一惊,回身看他。 「蹲下来,我告诉你答案。」既然识破她对两人感情有逃避之嫌,自是不可能逼她先坦白,谭劲只能更进一步积极主动。 她眨眨眼怔愕,因他拉扯,只能顺势蹲了下来。 她才一蹲下,比坐椅凳的他矮了一截,他立刻一个俯身向前,薄唇便密密实实覆上她唇瓣。 她瞠大眼,心口猛地一震。 不给她任何拒绝机会,他大掌捧住她后脑杓将她贴靠向他,比起早上那一吻,更热切地向她索讨。 她一双柔荑贴上他光裸的胸膛,顿觉掌心发烫,她因他的吻再度丧失思考力,难以掩藏极度压抑的情感,只能任内心长久的渴望倾泄,不能自已地回应他的吻。 少了出声干扰的小鬼,两人愈吻愈狂热,一发不可收拾,他大掌探入她衣襟,摩挲她腰际,抚上她被胸罩包覆的浑圆。 她不禁呻/吟出声,身子轻颤,一双手搂住他的背肌,膝盖瘫软,跪在他双腿间。 她感觉下腹顶到一硬物,下意识扭动身子想避开。 他闷哼一声,有些困难地离开她的蜜唇,哑声说:「别动……」 她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她可能碰到他裤裆下的男性生理反应。 她瞬间脸蛋灼烧似要冒烟,闭上眼羞得完全不敢再动。 他将跪在他双腿间的她勉强拉开一两寸距离,下巴枕在她颈侧,声音低哑道:「如果不喜欢,我不会这样吻女人,不会这么容易有反应。」 闻言,她心口撼动,难以置信地张眼抬望他,怀疑自己在作白日梦。 他说……喜欢?他喜欢她!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即使她没问出口,她脸上表情也能说明她的无法置信。 他额头轻抵她的,进一步要告白:「不只喜欢,我还——」最重要那字尚未说出口,忽地被电铃声给打断。 不想理会外来的搅扰,他想把握时机好好说清楚,没料到门外电铃声一声接一声,更加清晰地传来。 才觉烦人,忽想到什么,他一惊:「糟。」 「是……谁要来吗?」她满脸通红问道。 他休假养伤这段期间,除往返医院有公司员工会来接送,他们也曾在下班后来他住处探望并报告工作事宜。 「可能是我爸妈来了。」他这才想起父母两日前预告今晚会到台湾,他以为他们会先从机场打电话给他,怎直接就过来。 他在车祸手术醒来后便打通国际电话向人在美国的父母报平安,告知已无大碍,要他们不需匆匆奔回台湾探看他。母亲告知仍会尽快安排时间回台一趟,因父亲工作要临时排长假有些困难,于是担搁大半个月才启行。 「呃?谭妈妈、谭伯伯要来?」叶佳欣一诧,想到要面对他父母,不由得有些紧张。 过去在他公司工作两年,她还不曾见过他父母,只知道他父亲因工作调派到美国,他母亲跟着同住美国已有好几年,她曾在公司接过他母亲的来电,因此有过几次简短交谈,多是问及他的近况,甚至向她探问谭劲的感情事。 「你先帮我去看看,如果是他们来,代我招呼一下,我洗完澡再出去。」他试图以平缓语气说道。 其实身下慾望还因她而勃发难受,无法在这状况下出去迎接父母。 「噢,好。」她点点头,不免又一阵羞赧尴尬,这才从他双腿间站起身。 「那你小心点。」离开前,她回头对他叮嘱一句。 「嗯。」他轻应。在她步出浴室又掩上门板后,这才吁了口气。 前一刻他差点真的擦枪走火,想不顾一切要她,被她轻易撩拨起慾望,这才惊觉他原来已忍耐很久。 他回想起两年多前醉酒那夜,醒来后对她屡屡存有如梦似真的几幕旖旎缠绵画面……这一回想,想到方才吻她、抚摸她的亲昵,他身体热烫,感觉裤裆下的慾望更肿胀。 「不妙。」他暗啧一声,再幻想下去,他真的没办法出去见父母了。 原本是要色诱她,不料他轻易被她所影响,差点就失控。 稍后,他只能洗冷水澡来浇熄身心慾火。 「谭妈妈、谭伯伯,您们好。」叶佳欣开门,便见门外站着一位年约五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性以及六十岁上下、穿着体面的男性,立即朝初见面的两位长辈礼貌问候。 谭父朝她点个头致意,谭母打量了下她。 「你就是叶小姐吧?声音跟人一样温柔可爱。」 过去曾和叶佳欣偶有聊天机会,因儿子常忙着工作没能及时接她的电话,等待的空档,叶佳欣便会关问她的近况和她闲聊两句,甚至听她抱怨工作狂的儿子。 她对温顺且善解人意的叶佳欣印象不错,如今一见,她笑咪咪的亲切模样,就是个单纯纯朴的女孩。 「阿劲说现在请你来当看护,辛苦了。」儿子曾向她简单告知因腿伤请了过去的职员来当看护,认为找熟人比较放心。 「不会。」叶佳欣微微一笑澄清。 照顾受伤的谭劲其实并不辛苦,在起居上很多事他都自己来,一开始以为他会因腿伤,脾气变得更暴躁,但自她来他住处担任看护,他待她比起过去还客气,至今也没见他对她发过一次脾气。 「谭妈妈、谭伯伯一路长途飞行很累吧?先进来休息,我帮您们把行李拉去客房放,再替您们泡杯茶。」她上前将他们身后的大行李箱拉进玄关。 「阿劲呢?在书房吗?」一踏进客厅,谭母便急于寻找已近一年不见的儿子。 尽管儿子曾在电话中告知车祸伤势已无大碍,但没亲眼见到他状况,这半个月来两老仍是悬着一颗心。 「他——在洗澡,请您们先稍等一下。」叶佳欣解释,又想起前一刻两人在浴室热吻情景,顿时耳根发热,不自在地低下头,把行李箱拉往另一间客房。 这时,见原本在房间玩耍的儿子,跑了出来。 「妈咪。」小靖唤道,听到有陌生人来,他有些怯生生地扯着妈妈的衣角。 「这是你的孩子?真可爱!」喜欢小孩的谭母,一见有小孩身影,惊喜地步上前。 「哈罗,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谭母弯身,朝偶在叶佳欣腿边的小小孩笑咪咪问道。尽管这年纪小孩应该还听不懂,仍习惯性地问出口。 小靖张大一双黑白大眼,看着眼前陌生的婆婆,呆愣半晌,他小嘴轻启,稚气地唤道:「婆婆。」 以前只要看到这种年纪的婆婆,妈妈总会要他这么叫唤。 谭母一听孩子喊她,顿时喜孜孜。「对,是婆婆。这孩子真聪明、真有礼貌。」 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称赞道。 小靖没闪躲,小脸漾着笑,竟对她不畏生。他确实对女性长辈不畏生,她们总对他很好,常会给他东西吃或玩具玩。 「老公,你看这孩子多可爱。」谭母向身后的丈夫招招手。 「确实是个帅小孩。」一样喜欢孩子的谭父步上前,呵呵笑赞。 「你觉不觉得跟我们阿劲小时候有几分像?」他脱口便道。 「唉呦!你这么说我才想起,就是啊!难怪我一见就觉得面熟。」谭母立时附和,一双眼更把孩子仔细瞧清楚。 叶佳欣霎时心一惊跳。怎么也没想到谭父和谭母会一眼就瞧出小靖像谭劲! 「叶小姐的老公是不是跟我们阿劲差不多类型啊?」谭母没多做他想,自然地问道,忽又说:「既然你都结婚了,你先生不会反对你来当看护吗?」 她不免疑问,之前还以为叶小姐仍单身呢。 「那个……他……」叶佳欣,阵不自在。 「他不介意。」勉强撒个谎。 她一颗心紧张狂跳,就怕纸包不住火。 随后她将大行李箱拖往客房,再返往厨房泡茶、切水果,端给坐在客厅的谭父和谭母。 而小靖就坐在他们两人中间,谭母还跟他以双手玩起数字游戏。 第十九章 「谭伯伯、谭妈妈,喝茶吃水果。」叶佳欣装淡定地招呼,只希望他们别再问起小靖的父亲。 「您们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宵夜,我这就去准备。」 「不用忙了,我们在飞机上吃过,坐下来一起聊聊。」谭母和蔼可亲地笑说。 因对叶佳欣的孩子极为喜爱,连带对她也热络起来。 「阿劲这阵子还好吧?有没有确实休息,还忙工作吗?」既然尚见不到儿子,索性先问问儿子受伤后的生活状况,怕工作狂的儿子继续负伤劳累。 「这阵子他都在家休养,说是过几天就要回公司走动。大部分时间都有放松休息,不过偶尔还是会处理一点工作。」 叶佳欣如实回道。「他大腿骨折手术已经拆线,接下来要慢慢等伤骨癒合,术后几次回诊,医师都说状况稳定。」她要他们放心。 尽管谭劲先前曾因医师宣告恐有后遗症而一度自暴自弃,但她陪他回诊两次,医师并没告知负面判断,她便没向谭父谭母多提,以免他们担心;另一方面她也确实相信谭劲会顺利康复的。 「爸、妈你们来了。」谭劲拄着拐杖缓缓来到客厅。 这方热络谈话的几人,同时望向声音来源。 叶佳欣上前想搀扶他,谭母已早一步迎向儿子,伸手要搀扶。 「真是的,开车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你要拄着拐杖大半年了。」总算见到儿子,看着拄着拐杖、步伐蹒跚的他,谭母不免一阵心疼不忍,碎念两句。 「抱歉,让你们担心。」谭劲见到父母,想起前生他躺在病床插着管子动弹不得,母亲伤心泪涟涟,父亲感觉老了好几岁的哀伤脸容,顿时对他们一阵愧然。 他右手臂搂住近前的母亲,拍拍她的背,又道:「对不起,害你们担心。」 谭母一诧,被一向酷酷的儿子这一搂一拍,还连连说抱歉,她受宠若惊。 「人平安就好,骨折就耐心等它癒合。」谭母也拍拍儿子的背安慰道,心口轻揪了下,不由得一阵感动莫名。 「你妈会留下来两个月陪陪你,我公司那边短期内要排假就只能排出个八天,扣一扣往返时间只能停留四、五天而已。」谭父说道,上前仔细看看许久不见的儿子,与妻子一起将儿子搀扶到沙发落坐。 「你们慢慢聊,我带小靖先回房。」不好打扰他们一家团聚,叶佳欣拉起儿子的小手便要离开,一方面也是怕待着尴尬。 「等等,你出去替我买个东西好吗?」谭劲唤住神色不自在的她。 「要买什么?!」她回身问道。 「就……附近那间牛肉面店,买两碗牛肉面回来,我爸妈很久没吃到台湾的牛肉面。」他匆匆想个理由。 「刚才叶小姐才问过,我们不饿,吃不下宵夜啦!」谭母笑道。一听儿子的孝心,心里安慰开怀。 「面吃不下的话,那就买些卤牛肉切片、牛筋、豆干几样小菜。」谭劲改口 道,又说:「小靖来谭叔叔这边,让妈咪出去买一下东西。」他朝小靖招招手。 既然父母到来,他认为该先向两老透露有儿子的秘密,才找个理由把叶佳欣支开。 稍后,待叶佳欣出门,谭劲才对父母开门见山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小靖跟我小时候很像?」 「有啊!你爸跟我都这么觉得呢!这孩子长得可爱又有礼貌,也不怕生,倒是没你小时候那么孤癖。」谭母笑说,一把将小靖抱往自己腿上坐。 谭劲见状讶异,儿子竟这么快就跟母亲亲近!当初小靖可是一度被他给吓哭过的。 「刚才还问起叶小姐,她老公是不是跟你外貌有些相似。」 「她怎么说?」谭劲意外父母一眼就看出孩子像他,却没有直接做联想。 「没多说什么。」谭母忽地转个话题问:「你女朋友还是不是同一个?今年都三十岁了,也差不多要考虑定下来。」 虽不清楚儿子的每段恋情,她一段时间问起往往就换人,而儿子现任女友锺亚妍倒是难得交往大半年还没换的,她便趁机问问两人有否结婚打算。 「你若能在腿伤康复后考虑结婚,等一两年后也生个像这孩子一样可爱的孙子给我们,我就劝你爸早两年退休,我们含饴弄孙,这辈子可就圆满无憾了。」谭母摸摸小靖的头,突生抱孙心切的念头。 「妈、爸,小靖就是你们的孙子。」谭劲直接公布真相,既然母亲这么爱孙心切,早一刻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心愿已经实现也好。 「什么?!」谭母及谭父同时惊呼。 「你——几时跟叶小姐交往?什么时候瞒着我们结婚的?!孩子都一岁多了,现在才让我们知道!」谭母张大眼瞅着儿子,急切地问出一串问题。 「不对啊!那你跟锺小姐交往岂不脚踏两条船?」谭父顿时眉头一皱,要责备儿子花心不应该。 谭劲捉捉头,不知该从何解释起,总不能向父母告知他曾死过一回又重生,而他是在将死之前才看到佳欣有孩子,继而怀疑孩子跟他有关。 「阿劲,你好好解释清楚,爸可不允许你胡来。」谭父看着儿子正色道。 儿子感情不稳定,经常换女友他可不过问,前提是不能劈腿花心,同时与两位女性往来。 「这个,确实是我一时糊涂。」谭劲只能面带愧意向父母委婉解释自己因醉酒犯下的错,又因叶佳欣有意隐瞒,他车祸意外前夕才得知有私生子一事,因此也在住院期间跟女友理性分手,现在只一心想弥补,想对叶佳欣和孩子负责。 「虽然佳欣还不肯承认小靖的身世,我也没验过dna,但我认定孩子是我所出。」 听完儿子一番解释,两老虽仍对儿子有腹诽,但事情都发生了,还是该求个圆满结果才行。 「哪需验什么dna?这孩子一看就跟你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谭母摸摸孩子的小脸,瞧得更仔细:「你看这眼睛、鼻子、嘴巴,样样都像你小时候。」 先前还只觉得小靖与儿子儿时有几分相似巧合,现下经儿子这么一说,她马上认定彼此的血缘无误。 「婆婆。」小靖因对方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又捏捏他的脸颊,微眯起一只眼抬头唤道。 「不是婆婆,要叫奶奶。」谭母喜孜孜,万分高兴已有现成的孙子可宠。 「真是你的孩子!来,爷爷抱抱。」谭父一听,心情也亢奋起来,张开双手急要跟孙子亲近。 一见父母已接受小靖了,谭劲内心宽慰。「那你们也同意佳欣进门?」 尽管他的感情一向自己选择,未来的婚姻对象也会由自己作主,但为表示对父母的尊重,当然要探问他们对佳欣的看法。 「孩子都有了,怎么不同意?我看你们就赶紧先办登记,至于婚礼宴客蜜月之类的就等你腿伤好了再补办。」谭母催促道。 不仅谭母心急,连谭父也催促儿子要尽快给对方名分,尤其一听孩子跟母姓,更急着要早一日替孩子正名。 谭劲没想到一道出实情会引来父母急匆匆逼婚,他虽有娶叶佳欣的打算,却没想要这么匆促地赶鸭子上架。 他和她还需多培养感情,至少要让她明白他对她的心意,而非单因孩子缘故。 他要父母先假装不知情,给他一些时间追求叶佳欣,用正常的程序赢得她点头同意嫁给他。 尽管谭家两老不太认同他的说法,最后也只能勉强应诺,并提出三个月期限。 叶佳欣发觉谭父谭母对小靖非常好,他们出门一趟,回来大包小包的都是要给孩子的衣服、玩具。 「这……不可以啦!」她受宠若惊,婉拒两老的送礼好意。 「小靖有很多玩具了,之前谭劲学长也上网买不少玩具给他。」 「阿劲买的是阿劲买的,这是我们两老的心意。」谭母不容她推拒,拿起一盒飞机玩具模型拆开,要交给坐在一旁的小靖。 「小靖,这是大黄蜂强尼,喜欢吗?你看,前进的时候这个像风扇的螺旋桨会转动,还有声音喔!」 谭母先将黄色飞机玩具放在茶几上,推着飞机下方的轮子往左前进又往右折回,示范给小靖看。 一旁的谭父接着拿起内附的小玩具,边看盒子说明边介绍道:「这是飞行员莫提,这只老虎叫虎大哥,他们都可以坐在飞机上。」 小靖似懂非懂,一双小手已迫不及待要拿过新玩具,边嚷嚷:「喜翻、喜翻。」这飞机玩具看起来好好玩。 待从谭母和谭父手中接过新玩具,他立时捉着玩具离开沙发,直接坐在地板上玩了起来。 不一会,他站起身,举高飞机跑起来。 「咻——咻——飞高高!」他开心地叫道,往走道那方奔跑过去。 「我跟去看看。」怕孙子可能不慎摔倒,谭父起身追了过去。 「看,小靖玩得多开心。」谭母呵呵笑。这孙子真活泼,比儿子小时候还容易讨好。 第二十章 「谢谢。让谭妈妈、谭伯伯破费。」叶佳欣不好意思地道谢。 「只是一点小钱没什么,孩子开心最重要。」谭母要她别放心上,又道:「阿劲说你好像有什么苦衷,没能让孩子跟他爸爸相认。这,个人带孩子多辛苦,小靖又得我们的缘,就让我们多宠宠他。」 谭母说出儿子给的理由,即使不能马上相认,还是忍不住要宠孙子。 叶佳欣一听,黯下眸色,因欺骗大家而心有愧意。 「对了,我也给你买了礼物。」谭母转身从沙发上的大包小包翻出一只纸袋。 「本来是想买个lv,阿劲他爸说不太适合你,后来看到这只手工拼布包,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谭母笑说。对于未来媳妇也想讨好一下。 「这我不能收。」叶佳欣再度受宠若惊,连连推却。 这只拼布背包也要上千元吧?她不敢无故收这种昂贵礼物。 「哪不能收?又不是外人。谭妈妈就是给你lv,你也放心收下。」谭母捉起她的手,呵呵笑着把手工拼布肩背包交给她。 「我还觉得这才三千多块给你当见面礼太寒酸,但要是买个你不实用的东西也不好。店员说这拼布图案叫「苏姑娘」,是使用日本进口先染布,纯手工拼接缝制的,我是愈看愈觉得适合你。 「你若喜欢,改天跟谭妈妈去逛逛那间手工拼布店,把这系列的钱包、化妆包、手机袋一起带回来,或者再多买个手提包也没问题。」谭母大方承诺道。 叶佳欣被谭母的热情惊吓到,尽管谭母解释是要感谢她这段时间照顾谭劲的辛劳,她仍觉得谭母待她和小靖的盛情不寻常。 【第十章】 「谭劲学长。」叶佳欣泡杯咖啡端给在书房工作的谭劲。 谭父在台湾短暂停留四、五日便又飞回美国,而谭劲也在之后返回公司上班。因腿伤不便开车,原要搭计程车往返,但几名男同事主动要轮留接送,谭劲便没让叶佳欣跟着到公司,反倒要她白天陪陪谭母。 在送谭劲出门后,谭母便会要叶佳欣带着小靖出门一起逛逛,这一逛往往就是一天,不仅吃一堆高档美食,更是买一堆礼物送他们,令她愈收愈有压力,却又推拒不了谭母的热情。 「我妈喜欢你跟小靖不好吗?」听到她要他转告母亲别再破费,他反问道。 「好是好,但也不用一直花钱买东西。」叶佳欣困扰地轻皱眉。 「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当是我送的。」谭劲唇角轻扬,语气有抹宠溺。 他确实有交代母亲,代他多花些钱在他们母子身上,他尚不便陪她出门逛街,想送礼也不清楚选什么好,之前就只从网路上买些玩具给儿子而已。 「呃?」他这句温柔的话敎她一诧。 「你不知道吗?我可是比我妈更想宠你跟小靖。」谭劲拉过她手腕,要她坐在他腿上。 突来的亲密令她一阵羞赧。「你——我会压到你的伤骨。」她不敢顺势坐下来。 「你又没几斤肉,何况我这只腿里面夹着钢板,你坐不断的。」他莞尔道。 她红着脸蛋,只敢把身体重量放在他右大腿上。 「佳欣,当我的女朋友。」这几日他几度暗示,皆得不到她正面回答,现在索性直接提出要求。 「啊?」她被他的话惊吓,张大眼愣望他。 「我可以确认你对我有感情,不是我单方面自我感觉良好对不对?」他故意问道。 她望着他俊颜,无法再否认,只能羞怯地轻颔首。 「所以,既然我们两情相悦,不就该顺理成章交往?」他说得理所当然。 「两情相悦?」她喃喃疑问,一颗心坪然狂跳。 尽管他曾在吻她后对她说过喜欢,可因之后他父母来访就没再说下去了,她如今依然对他突来的表白有些恍惚不真。 虽说这段时间她能感觉他待她不同过往,屡屡会露出温柔的眼神,教她心评然悸动,又怕是自己解读错误。 面对长久以来暗恋的他,她内心始终存有一抹自卑,就因见过他好几任女友,意识到自己与她们相比各方面都逊色,且不说她外表平凡,失去至亲形同孤儿的她,更是没有任何背景条件能与他匹配。 她不敢相信他有朝一日会喜欢上她! 「你不相信?那我只能以行动直接证明。」见她再度因他告白怀疑、没自信,他大掌扣住她后脑杓,倾身覆住她唇瓣,再次将她吻得昏头转向,吻得两人身心都炽热。 叶佳欣虽仍对谭劲的感情生疑,但两人关系似乎在他宣告下直接变成男女朋友了。 已恢复上班的他,因腿伤缘故尽量不加班,也不便外出跟客户应酬,每天准时下班回来跟他们一起吃晚餐。 当他在外面吃了几顿午餐后,有些饮食不适应,便要求叶佳欣替他准备午餐便当,强调菜色不需依他喜好,以营养均衡及养生健胃为诉求。 每天早上,叶佳欣皆亲自准备早餐,谭母边和他们三人一起用餐,边闲话家常。 先吃完早餐的谭劲看时间已差不多,便先到客厅等待。 片刻,接到今天来接他上班的李士豪来电,结束简短通话,他朝餐厅那方交代道:「阿豪人已到楼下,我出门了。」他起身,一手拎起公事包,一手拄着拐杖往玄关走去。 「等等,便当别忘了。」叶佳欣拎着便当提袋从餐桌那方匆匆步来,走到玄关要递给他。 「要不要帮你提公事包下去?」她习惯性问道,伸手想代劳。尽管这几日他都自己下楼,要她别多走这一赵。 「不用。」他谢绝她好意,忽地兴起个念头,道:「给我一个道别吻。」 她在玄关相送、递上爱心便当,此情此景像极了新婚夫妻,令他想来上一幕甜蜜戏。 「什么?」她仰脸看他,张口讶然。 他俯身便往她微启的小嘴用力啄了下,她倏地赧红整张脸蛋,伸手捣住嘴。 「怎么,又不是没吻过?」见她羞怯至极的模样,他莞尔一笑。 「会……会被看到。」她低声说。谭母跟小靖虽还在餐桌吃早餐,却怕他大剌剌亲她,被谭母看到会尴尬。 「看到又怎样?我妈很赞同我们交往。」 不仅如此,母亲还再三催促他省了这多余的交往程序,赶紧求婚完成登记,好让孙子能改口唤她一声「奶奶」。 他并不认为这交往程序多余,至少要给她有甜蜜恋爱的经历,于是不理会母亲催促,他仍坚持自己的想法和计划,按部就班。 「明天放假我们去约会,小靖就托给我妈照顾一天。」他先预告道。现在虽仍需拄着拐杖,但行动已没那么费力,他想带她出门享受一下两人的约会时光。 「这……不好吧?」她怎能把小靖托给谭母,自己跟他出去约会? 「没问题,我妈很乐意陪小靖。」谭劲笑说,简单向她提及预计行程并问她的意见。 之后,目送他出门,叶佳欣不由得开始期待首次和他相偕出门约会的情景——看电影、吃饭、踏青,甚至看夜景。他计划满档行程,一幕幕已在她脑中甜蜜幻想。 出门跟亲戚吃午餐的谭母,下午两点半返家,一进门便叫唤:「小靖,婆婆给你买好吃的焦糖布丁喔!」 因那餐厅有甜点,想到小靖爱吃布丁,于是买回来宠孙子了。 小靖一听到布丁立刻从浴室要跑出来,叶佳欣只能捉住他小手,边对客厅那方的谭母道:「谭妈妈,您回来了。我正要帮小靖洗澡。」 「小靖是玩漆弹啊!怎么弄成这样?」往走道走来的谭母一见被叶佳欣拽住的小靖,从脸到脚一身花花绿绿的,又惊蔚又好笑。 「我在阳台晾衣服没注意,他竟把餐桌上的番茄酱、芥茉酱跟酱油膏拿来玩。」叶佳欣没好气道。 儿子之前不会玩酱料,她才没摆放在高处,怎料他突然顽皮拿来当染料,还把自己当成画布弄得一身花绿,她见到当下差点昏倒。 不好责骂尚不懂事的他,只想赶紧把人捉去清洗乾净,免得沾了满屋子酱料。谭母一听,呵呵大笑。 「看来小靖想当毕卡索。」他此刻像人体彩绘模样,愈看愈可爱有趣,若非顾虑脸色微恙的叶佳欣感受,她差点想拿相机拍下做纪念。 「婆婆,布丁。」小靖嚷嚷着要吃点心。 「小靖先去洗澡,洗乾净才能吃布丁。」不好让急着把孩子弄乾净的叶佳欣为难,谭母只能催促他去洗澡。 小靖再度被叶佳欣带进浴室里。 不一会,电话响起,人在客厅的谭母直接便接起。 这方才进浴室不久,脱掉儿子一身脏衣的叶佳欣想到忘了拿换穿衣物,于是先拿浴巾将儿子包住,叮咛他坐在椅凳上稍等片刻。 她步出浴室往斜对面的客房走去,拿妥衣物便要返回浴室,这时听到客厅那方传来谭母的谈话声,原本不以为意,却听谭母提到她的名字,令她不自觉往客厅靠近几步,好奇想细听端倪。 第二十一章 「这佳欣虽然条件一般,外表朴素也没什么背景,跟过去阿劲交往的对象比是差了些,不过人乖巧就好,最重要的是孩子都生了,这个媳妇当然也得认了。」谭母正跟一位听到风声,打电话来探详实的亲戚说道。 因以为叶佳欣正在帮孩子洗澡,浴室门一掩上,完全听不到客厅这方的谈话,于是没顾虑地便把话说得直白。 「可不是吗?我就催着阿劲快点办登记,让孩子早日入户籍冠父姓才行。 阿劲他爸虽已回美国,也不时问我这边的状况,阿劲却再三强调要先交往谈恋爱,再求婚做登记,他这坚持实在没必要。」 谭母的抱怨并无恶意,也不是对叶佳欣有所嫌弃,可听在叶佳欣耳中,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心口揪扯,心痛又难堪。比起不被谭母接受,她更难过谭劲对她的虚情假意。 接着她听到谭母提及谭劲车祸醒来不久便跟女友提分手,是因得知她有他的孩子,之后甚至请同事帮忙,才把人在高雄工作的她给骗回身边当看护。 叶佳欣瞠眸惊骇,意外听见这一连串真相。 原来,他自始至终全在骗她! 她抿抿唇,气怒难过,恨不得转身逃离这里,可想到还在浴室的儿子,她只能先折返浴室。 她替儿子洗头洗澡,思绪一片纷乱茫然,心口紧紧揪扯着。 她以为谭劲没再问及小靖的身世,可能是接受她编的谎,没料到他却是认定孩子是他的了,也或许他记起醉酒那夜曾和她发生关系? 原来,这段时间他待她好,最终目的是让小靖认祖归宗! 他是因他父母逼婚才不得不假装喜欢上她,先提出交往当男女朋友,之后再诱她道出真相,让他和小靖相认,让小靖顺利成为谭家的孙子。 叶佳欣心猛地一颤,一双手紧紧扣住孩子的肩头。 不,小靖是她的宝贝!她一个人咬牙辛辛苦苦怀他、生他、育他,她绝不把他还给谭家。 小靖姓叶,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她不会让他改姓谭。 「妈咪?」小靖被妈妈紧握肩头,有些痛,不禁抬头叫唤神情呆茫的妈妈。 「对不起……」叶佳欣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儿子的肩头掐红了,她心口一抽,眼中顿时一片迷蒙。 「对不起,小靖,妈咪会保护你。」她一把将儿子拽进怀里,搂着他无声掉泪。 即使谭劲欺骗她,她仍无法怨恨他因孩子对她耍心机,可她也无法再接受他的虚情假意,更不可能嫁给他。 她暗暗思忖着离开的时间…… 谭劲发觉自今晚他下班返家后,叶佳欣对他的态度似有异常。 尤其两人独处时,她回避和他四目相对,甚至拒绝他的吻。 「发生什么事?」他浓眉微拢,疑问。 「没有。」她淡道,放下咖啡杯,一个转身便要离开他书房。 谭劲起身,拄着拐杖想绕出书桌拉住她问个明白,这时放置在书桌上的手机响起,瞥见来电显示是客户。 他只好坐回书桌前边接起手机,边对要离开的叶佳欣提醒道:「记得明天的约会,吃完早餐再出门好了。」 「明天,我临时有事。」叶佳欣直接回绝一度非常期待的两人首次约会。 她没心情跟他假约会,甚至连伪装若无其事面地对他都做不到。 谭劲一愣,才想追问她,这时手机那头的客户因没听到回音,再次唤他。 他只能出声回应客户,目送她的身影离开。 翌日,叶佳欣吃完早餐后不久,便带着小靖出门。 她只说去见个朋友,却教谭劲愈想愈满腹疑问。 叶佳欣前一晚原是掰个藉口拒绝翌日跟谭劲出门约会,那之后正好接到先前餐馆老板来电,告知隔天要北上,约她中午吃个饭,心想这是逃避谭劲的好理由,她直接便应诺。 她在早餐后就先带儿子出门,是不想跟放假在家的谭劲独处。 她带儿子去附有儿童游戏区的速食店打发时间,等到中午再前往约定餐厅。 自得知谭劲的目的后,她一直犹豫着是该直接跟他摊牌,愤而带着孩子离开他住处?或者,先找到落脚处再悄然离去? 她思索一夜,没有勇气向他摊牌把话说得决绝,她还是只能如过去般,消极地述离。 也许,在离开前她会留封信,以文字向他好好说清楚,告知她要独自抚养小靖的决心。 此刻心情苦恼又烦闷的叶佳欣,其实没心情跟人吃饭,却只能端着笑意面对何仁杰。 完全没料到对方约她见面目的,竟教她惊愕得不知所措。 「佳欣,我知道这么做可能让你觉得唐突,但你应该清楚我一直对你很有好感,你也因心有顾虑委婉拒绝过,我怕你有压力才没再刻意谈感情事,想说日后慢慢相处,你就能了解我的真心诚意。 「没想到你突然匆匆离职,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对你还是无法放手,才想厚颜一搏,我不是要你仓卒答应我的求婚,买婚戒是为「让你看出我的决心,请你以 结婚为前提跟我交往好吗?」现年三十三岁、性格温和稳重的何仁杰,双手递上戒盒,眸光诚恳地向叶佳欣告白。 叶佳欣瞠眸惊愕不已,怎么也没想到何仁杰原来还一直对她有感情期待。 当初,她怀着四个月身孕到高雄找工作,他没多问她未婚怀孕的私事,看了她的履历便雇用她,之后还热心替她就近找到房租便宜的套房。 直到她生下小靖,他也体谅她单亲的辛苦,允许她把孩子带在身边工作,还强调他的餐馆只是家庭式的小格局,让她不用太过拘束。身为老板的他,对她和小靖一直很照顾,令她对他感激不已。 之后,他向她表示对她有好感,寻问交往机会,她感到困扰与压力,一度有辞职打算,是他再再要她公私分明,即使拒绝他也能继续工作,甚至彼此就改以朋友兄妹相待。 可如今,他却在她离职两个月后,拿着戒指向她告白求婚! 不待她回应,何仁杰温言又道:「如果,你有打算跟小靖的父亲团圆,我自是不会多打扰,也只能完全死心。」他有些无奈地轻笑。 她会匆匆离职回台北,担任前老板的看护,他已觉得事情不单纯,不免要怀疑她的孩子与前老板有关系。 几经犹豫挣扎后,他还是想赌一下,再次向她认真慎重地表明心意。 若经过这两个月,她已与对方关系改变,甚至让小靖和对方相认,他也能对她死心,不再心心念念。 「不。」她直接摇头否认。她不仅不会让小靖跟谭劲相认,甚至将要二度逃离他。 「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你愿不愿意给自己跟我一个机会?佳欣,我是真心喜欢小靖,也会待他如己出,请你为自己和小靖的将来好好考虑几日,再回覆我好吗?」 不想太快被她判出局,他给她时间慎重考虑,也表明会耐心等她,直到她愿意接受一份新感情。 他一番肺腑之言,令原要一口回绝的叶佳欣感慨莫名。 为什么她真正爱上的对象,不肯对她有一分真心相待?而面对眼前这个真心想照顾她和儿子的温柔好男人,她却无法选择依靠。 想到被谭劲所伤,想到她这么多年痴傻的感情,她心口抽扯,抑不住难过委屈,不禁泪涟涟。 一见她掉泪,何仁杰心疼不忍,忙递上面纸,站起身要安慰。 「对不起……」她哽咽着,只能说抱歉。 「别跟我说对不起,我没要逼你,你慢慢想,不急。」她的反应出乎他意外,令他一阵心慌。 不远处另一桌客人,有个男人目瞪口呆,意外观看且听到这令人惊愕的场面。 「老大,你跟佳欣怎么了?」刘启泰在跟友人吃完饭后,立刻打电话给可能失恋的谭劲,急要问清状况。 「什么怎么了?」谭劲有些一头雾水。 「老大你怎么会追妻不成,佳欣反倒要嫁别人?枉费我们这么处心积虑帮你。」刘启泰替他心急,也感到遗憾,他们大家早当亲切和善的佳欣是准老板娘。 「你在说什么?大白天就喝醉吗?」谭劲愈听愈困惑。 刘启泰将前一刻在餐厅意外撞见叶佳欣带着小靖与男人吃饭的状况,他所听所见的一五一十向谭劲转述。 谭劲听完,倏地瞠眸惊愕不已。 回想昨晚佳欣对他态度有异,今早匆匆带着小靖出门,原来是去见之前工作餐馆的老板,而对方竟向她呈上戒指求婚! 他没料到原来佳欣身边一直有个爱慕者,脑中不禁闪现他前生去寻她,见到她笑盈盈迎接带着小靖回来的男人,当下误以为对方是她丈夫而嫉妒难受的心情。 他以为可以按部就班跟她先交往一段时间,待她愿意吐露小靖身世,再向她求婚,继而一家团圆,不料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令他计划错乱,不禁也急于向她表态。 第二十二章 谭劲匆匆出门,搭计程车前往知名的金饰店。 叶佳欣离开餐厅后,没有返回谭劲住处。 因何仁杰无预警求婚,又思及自己与谭劲扯不清的纠结,她心情低落烦闷,于是带着孩子随意走走逛逛。 直到天色暗了,她仍没想回谭劲住处,带孩子吃完晚餐,又继续漫无目的闲晃。 她甚至想就此一走了之,不知怎么面对欺骗她的他,那只令她更觉心痛难堪。直到深夜,她才搭末班车回来,抱着已睡着的孩子从公车站步行几分钟,回到谭劲的公寓大厦。 因时间已晚,她没按电铃便直接掏钥匙开门。 踏进玄关,见客厅那方灯灿亮着,不免有些意外。 当她走到客厅,就被那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的男人惊吓到了。 「现在才回来,都快十二点了!」谭劲一副等待老婆幽会夜归的丈夫,顿生醋火与恼意。 自下午从金饰店返回,他便心急地等着她回来,不料晚餐过后,她仍未归,他甚至连晚餐都没心情吃。 他要母亲先用餐,他想等她和孩子回来再一起吃,因他外叫餐食有包含他们的分。 稍晚,他催促母亲先去休息,他,个人又默默地等待。这期间他打过几通电话给她,她的手机一直没开机,令他愈等愈没耐性。 他盯着墙上的钟,随着时间愈晚,心情愈躁郁不安,想着她带着小靖跟另一个男人约会,早上就出门,从午餐吃到晚餐甚至宵夜,也可能彻夜不归。 他愈幻想,愈难忍涌上胸口的醋火,直到此刻,才总算等到她回来。 「抱歉。」一见他脸色不悦,她直接先道歉。 「我带小靖去睡了。」不再多看他一眼,她便要往客房去。 「带小靖回房后,你过来客厅,我有话跟你说。」他语气闷闷地道,不满她冷然的态度。 「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她不想跟他说话,仍未调整好能冷静面对他的情绪。 「我等五分钟,你没过来,我过去找你。」俊容一凛,他说得强势。 她抿抿唇,只能先把睡着的孩子抱往客房,随即再折返客厅。 「今天去哪里?」一见她返回,谭劲开口质问。 「跟朋友吃饭。」叶佳欣低头轻声说。 「什么朋友?吃饭吃一整天,吃到现在才回来!」因她不愿抬头看他,异常淡漠的态度,令他不由得更气闷。 「我不用向你一五一十交代。」他质问的态度令她心生不满,也无意如实告知。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有权利过问。」他一副专制的口吻。 闻言,她心口一抽,再无法忍受他的虚情假意与刻意挟制。 她抬头直视坐在沙发上的他,一双水眸难掩哀伤与失望。 「我们……分手。」原没勇气当面摊牌,因他咄咄逼人,她才忍不住爆发内心委屈和负面情绪。 「什么?!」谭劲一诧,一双黑眸瞅着她。 「我知道你的目的,我不会答应的,所以你也没必要再勉强跟我交往。」她抿抿唇,难过不堪。 她曾难以置信他会喜欢上平凡的她,却因他对她一再表现出温柔与热情,让她以为不敢奢盼的美梦终于成真,感动幸福得无以名状。 不料才经历短暂的幸福,便得知他背后的计谋与欺骗,令她瞬间从云端坠落,一颗心碎裂淌血。 「明天……我跟小靖就离开。」她眸光一黯,如实道出决定。 闻言,谭劲心一震,霍地由沙发起身,连拐杖都没拿,一个箭步上前,长臂一探便捉住她皓腕。 她因他的动作惊了下,他满脸怒火令她一阵紧张莫名。 「你要带小靖离开我?!」他咬牙切齿的怒喝。 「我绝不允许我的孩子叫别人爸爸,更不准你去依附别的男人!」他大掌用力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强势宣告她和小靖为他所有,无论任何理由,他都不会放手。 她因他的话一怔,抬起头,纠紧眉心迎视他的怒火,辩道:「你胡说什么?小靖不是你的孩子,我也没打算依附别的男人。」 不管他怎么认定小靖是他的儿子,她都不会让小靖改姓谭。 「你确认他不是我的种?那好,来验dna,一旦确认小靖跟我有亲子关系,我就寻求法律途径让小靖认祖归宗!」 他长眸微眯,因她执意否认,不惜对她撂话。她心一震,身子也不由得一颤。 「你不能这么做!」神色一阵惶恐。 以他的经济能力,一旦对簿公堂,他轻易便能夺回孩子的监护权,她将失去重要的宝贝。 一想到可能被迫与孩子分离,她心口扯痛,眼眶一片湿濡,只能向他低声下气地恳求:「拜托……别抢走小靖……他是我的命……」她哽咽着,两串泪哗啦而泄。 他不过一时说气话,怎可能跟她以法律途径争孩子?一见叶佳欣伤心害怕得泪涟涟,谭劲心口一紧,心疼与自责。 「我开玩笑的。」他绷着脸容,半点没有说笑的轻松神色。 她仰脸望他,泪眼模糊,哀戚地乞求:「不要拆散我跟小靖,求求你……」 「我说我开玩笑的,别哭了。」谭劲一手爬爬墨发,顿时不知所措。 她瞬间哭成泪人儿,令他心头阵阵紧缩,非常不好受。 「你不要想带着小靖离开我,我们一家三口确确实实的团圆,不就圆满了?」他放轻语气道。 她摇摇螓首,难过哽咽地说:「你不爱我……没必要为了父母勉强接受我,更不该只想小靖入你的户籍……你可以……跟你真心喜爱的对象结婚,你们会有孩子,而我……只有小靖……」 谭劲因她的话,眉头皱成山峰。「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我几时因父母勉强接受你?」他不禁又一阵气恼。 「我听到了……谭妈妈说的话……」她把无意间听到谭母和他人在电话中所言及他对她的欺骗算计一古脑儿说出来。 听完她抽抽噎噎的一番转述,谭劲眉心更纠紧。 他相信母亲是有口无心,却被她严重误解,又因对自身条件没信心,因而认定他的欺骗,更觉难堪与受伤。 「佳欣,我妈并不是势利眼的人,会以对方的背景条件做论断,她也绝不会对我选择的对象有异议,我甚至可以向你拍胸脯保证,我妈很喜欢你。」谭劲低凝她的泪顔,郑重澄清。 「还有,我拐你来当我的看护,确实是有私心目的,但不是只要孩子,我更要你。也许你因我轻易结束一段感情,跟女友分手后便转而选择你,对我的感情觉得虚假善变,我无法向你清楚解释这其中缘由,只能说我在车祸昏迷之际,作了一场很长的梦……」 他将前生以梦境向她做解释,向她坦白内心隐藏着对她浑然不知的情感,直到生命将走到尽头,才猛地顿悟惊觉,可想弥补却已经来不及。 「那只是……梦。」她眨去眼眶的泪雾,怔怔抬眼望他。 他一番梦境所顿悟的真情告白,教她心口评然,不认为他此刻的话是虚假欺骗。 「很真很实的梦。」他强调,一双黑眸深深地凝睇她。他声音低哑又道:「幸好,是梦,上天让我有重来的机会。」 大掌抚上她粉颊,抹去她脸上未乾的泪痕。 「我跟亚妍的感情早已经淡了,就算没有你,我们也是会分手的。」他向她再次申明,绝不是单因她而结束一段感情。 「我……应该相信你吗?」她喃喃问。 「你当然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他语气不容质疑。「我爱你,打从心底爱着你,也爱着我们的孩子小靖。」 他非常真挚地道出对他们的爱意,倾身覆上她的唇,深深地吮吻。 这方,前一刻在房间因听到外面似有争吵声而醒来的谭母,下床开门要探看,在走道上便听到客厅那方传来儿子大嗓门的怒喝声。 她惊了下,犹豫着该不该出面劝和,只能先悄悄走近客厅,听清两个年轻人的争吵缘由。 当她听到叶佳欣因意外听到她跟亲戚讲电话而误解她的话意,不禁想跳出来澄清,她不过是无心抱怨,并非真的嫌弃叶佳欣的条件。 幸而下一刻便听见儿子为她澄清解释,令她吁了口气,更因儿子没怪罪她而非常宽慰。 之后,听到两人谈话渐趋平和,甚至难得看见酷酷的儿子说甜蜜爱语,教在一旁偷窥的她掩嘴轻笑。 接着便见儿子吻了叶佳欣,两人总算是言和,她这才完全放心。 她才要返回房间,这时脚边有人拉扯了下,原来是不知何时醒来、从另一间客房走出来的小靖,他揉揉惺忪的眼,低声说要找妈妈。 谭母将孩子抱起,走几步要到客厅,然而方才亲吻的两人这会竟已倒在沙发上拥吻爱抚。 她脸一热,忙转身匆匆抱着孙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想打扰儿子跟准媳妇的好事,谭母随后将孙子安哄入睡。 尾声 【尾声】 叶佳欣醒来,感觉全身一阵酸疼,忆起昨晚炽热煽情的画面,倏地惊诧坐起身。 一见身上未着寸缕,又急忙拉来薄被遮掩。 转头看向身旁躺着的男人,她脸蛋一热,害臊得不敢面对,蹑手蹑脚便想下床。 「借完种又想逃?」忽地,身后一道低沉男音想起,教她惊吓一跳。 「我这次没喝醉,你别想赖帐装没事。」长臂一探,大掌握住她腰际,往后一使力,她身子趴跌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她惊呼一声,忙撑起身子,担心问道:「你的腿伤……」 「没事,多亏昨晚你帮忙使力。」躺在床上的他,嘴角一扬,说得暧昧至极。 一回想昨晚大胆的孟浪行为,叶佳欣热红整张脸蛋,恨不得找地洞掩埋。 昨晚,言和的两人原是在沙发热吻,之后他眸光充满慾火央求她去他房间,她被尽惑似的搀扶拄着拐杖的他前往卧房。 不多久,他剥去两人衣物,和她陷入柔软大床,急切地厮磨缠绵。 当他撑起身子,想挺身进入她,一时不慎牵动到打着钢钉的左大腿,不由得拧眉吃疼。 她从情慾氤氲中惊醒,这才想起他还带着骨折未癒的伤,怎能从事这种床上运动? 她坐起身,急于关问他腿伤,便要中止两人的亲密行为。 「也不是不能做,只是有点不方便。」他声音嘎哑解释,饱含慾望的眼望着她,语带暗示:「现在中断,那里会比较痛,比较难忍受。」 大腿断骨尚有钢钉固定,真要活动也不是那么困难,但被她挑起的饱满慾望,若不能被她释放,那才是真的难受。 「那……怎么办?」她红着脸,似能理解他所指的另一种煎熬痛苦,却不清楚能怎么做。 他唇角一扬,笑笑地央求:「你可以在上位帮我。」 「呃?」她瞠眸一诧,无法答应他的要求。 「我……我没什么经验……」她不禁口吃害羞地垂低头。 她唯二次体验,完全是醉酒的他全然引导掌控的。 「我教你怎么做。」说着,他一双大掌扣住她两边腰际,将她抱坐在他身上。 她以为她做不到那种羞人的孟浪,却在他诱哄带领下,在他身上驰骋起来。 她将他纳入身体最深处,紧紧的缠裹;他在她里面释放灼热的慾望,她和他双双攀上情慾的极至高峰,颤栗、撼动,狂喜、满足。 香汗淋漓的她,最后娇喘着累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他满足地喟叹,爱怜地抱着她一起进入梦乡。 此刻,经谭劲一提,叶佳欣更清楚忆起昨晚两人欢爱的一幕幕画面,只能掩面羞愧。 「别说了……」 「夫妻间鱼水之欢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好害羞?」他好笑地拉扯她掩面的手。 「夫妻?」一听到这敏感字眼,她不禁愣问。 他薄唇一勾,笑道:「昨晚没机会拿出来。」 他边说边从床上坐起身,左右张望寻找昨晚卸下的衣裤。 「帮我捡起那件长裤。」因在她那方,于是要她代劳。 叶佳欣先是一愣,随即转身,拾起被丢在地板上的长裤。 他接过长裤往口袋掏了掏,掏出一只心型戒盒,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闪闪发亮的钻戒。 「佳欣,这是我第一次买钻戒,第一次为女人套钻戒。」不待她回应,他已拉起她右手,将戒指套入她纤细的中指。 「你只能接受我送的戒指。」他霸道地宣告,比比她空空的无名指又道:「这里,等结婚时我会再套上。」 闻言,她心口枰然撼动,凝望着指间闪烁的订婚戒,眼中一片迷蒙。 「我……有答应要嫁你吗?」她声音微哽道。 「不嫁也得嫁,我可不会再让我的种外流。」他刻意比比她腹部。 她一诧,这才后知后觉昨晚他没做避孕措施。 该不会……她又会在一次中奖吧? 「那也没什么不好,小靖就有伴了,而爸妈会更开心。」他神情愉悦地笑说。她只能羞怯地偎进他怀里,一颗心溢满甜蜜。 翌日,谭劲带着叶佳欣和小靖先去户政事务所办妥结婚登记,并强调两人的婚事不会这么简单就完成,之后将慢慢筹划拍婚纱、宴客及蜜月事宜,绝对要给她一个豪华甜蜜的婚礼。 离开户政事务所,一家三口搭高铁前往台南,前往墓园祭拜岳母和岳祖父母。 谭劲向他们告知已和叶佳欣成为名符其实的夫妻,他今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及两人的孩子,会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家,对她不离不弃,而他父母亦会视她为亲女儿一样疼爱。 叶佳欣听着,不由得感动落泪。 想起好多年前,大学的暑假,失去最至亲的外婆的伤痛,她一个人静静地在老家日日摺莲花守丧,时而招呼来致丧的少数亲友。 然后,意外看见他到来。 谭劲当时解释是学校社团得知她家逢变故,发起爱心捐助,因他适巧要来台南找朋友玩,于是就当代表将集资募得的奠仪费送来她家。 身为副社长的他一向酷酷的,讨厌多余的麻烦事,却大老远找来她台南老家送奠仪费,还恭谨地给完全不相识的她外婆上香。 那一刻,她感动得无以名状,不断掉泪向他致谢,而他只是有些无措地轻拍她的肩,拘谨地安慰她几句,没停留太久便离开。 可自此之后,他的影像深驻她心坎,她不由得喜欢上他,随着之后在学校社团相遇、相处,又无法自拔地更加深对他的喜欢。 即便后来知道他有交往女友,她仍难以从这单恋苦恋中抽离,只能愈爱愈痴傻。 见上完香的她无声掉泪,一旁的谭劲抽了面纸递给她,大掌搂搂她肩头。 「前天晚上看见你哭泣掉泪,令我想起好多年前第一次看见你哭的情景——在你外婆的丧礼上……」 他忽地有感而发,温润嗓音继续道:「那之前我不是没看过女孩哭泣,却只记得当下的心情,有种慌乱无措,心头闷闷揪揪的不好受…… 「我以为是对从此孤苦无依的你心生同情不忍,那时的我,不禁想搂抱颤声哭泣的你安慰,但我们毕竟不算熟,我做不出踰矩之举。之后,我逐渐把你当成妹妹般,心生保护与怜悯,甚至对你放心信任与依赖。 「如今回想起来,也许我早在那时就被你的眼泪降服,对你的感情不单纯了。」他低凝她微红的眼,笑说:「过去就是见交往中的女友掉泪,我也不会那么揪心无措,但你的眼泪让我很在乎。」 她抬眸发怔,意外他这更久远前的告白,心口热烫,随即张臂搂住他腰际,紧紧偎进他怀里。 她长久执着的感情终于得到依归,她以为一厢情愿、看不到出口的苦恋,并非无声无息,他内心其实已不觉对她产生回应。 谭劲欣然回抱怀中的她,有力的臂膀紧紧搂着她娇躯,大掌爱怜地抚着她的背。 原来,属于两人的缘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开始牵连纠葛。 「妈咪!花花!」在一旁玩耍的小靖,忽地扬了扬摘来的一串藤蔓。 一长串柔软针叶状的绿藤蔓上,有两朵鲜红色、花管细长如喇叭状的小巧花朵。 叶佳欣见儿子摘来的花,不禁一阵惊喜。 「这是茑萝,又称为「新娘花」,花期约莫是七月到九月。」她边向他介绍道。会清楚这花儿,是因它有个浪漫的别名,而那是她以为今生不能圆的梦。 闻言,谭劲薄唇一扬,伸手拿过儿子摘来的一长串蔓生茎。 「小靖好棒!」他边对儿子夸赞道,边将手上的藤蔓编成环状,往新婚妻子的头顶套上。 叶佳欣一诧,因他这浪漫举动而又惊又喜的。 「我的新娘。」谭劲满意一笑,低头,以吻封缄。 这个曾因借他的种而逃跑的佳人,如今终于成为他今生最可人的新娘。 后记 【后记 关于「苏姑娘」…… 七巧】 大家好,我是七巧。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呃,先申明「苏姑娘」不是故事中的角色喔…… 话说某日跟老妹外出,看见手工拼布店便进去晃晃,某拼布包一问之下价格不菲,老妹说那是「苏姑娘」。 当下,对这名词毫无概念,之后事过境迁也就忘了。 这次写故事,找拼布包时,才猛地意识到原来这系列拼布包就叫「苏姑娘」 (注:「苏姑娘」的英文原文是sunbcsue.原意为——戴着大帽子的苏。 「苏姑娘」源自美国一本畅销童书,后被日本拼布迷引用为拼布人物设计,继而更发扬光大。) 我不禁有种后知后觉的惊喜,忙跟老妹报告——我终于认识「苏姑娘」了! 老妹还对我提点,我国中时家政课作品的抱枕,上面图案就是「苏姑娘」。 欸?是喔!原来我那么早就接触过「苏姑娘」,真是有眼无珠,早知道就把那 抱枕套留下来,现在可值钱了!(可惜,几年前才丢的说……) 老妹凉凉地吐槽:「那个不值钱啦!只是仿「苏姑娘」图样的「山寨版」,要日本进口的拼布,才有价值。」 喔,所以自始至终,我还是只跟「苏姑娘」擦身而过,没有深交过啦?(汗笑) 虽说这系列的拼布包很可爱精致,但撇开价格不谈,「苏姑娘」还是跟我不太搭轧,不适合我的style啦!(笑) 回来谈谈这次故事,再次来挑战「重生」题材?上一个故事《骄女重修中》,第二章女主角就重生了。 这一次,男主角却一直重生不了…… 原以为三章便能交代完前生,不料连第四章都交代不完……故事都进行快一半了,才终于能重生……(抹汗) 谭先生,你变「杯具」了!orz 所以,重生后的谭劲就只能赶紧行动,不择手段也要把叶佳欣骗回身边纠缠。这是一个挑食大王的偏执人生事件簿……(误) 这是一个提醒大家严重挑食偏食可能引发重症绝症,真实人生没有「重生」机会,大家要好好注重饮食均衡,保健养生的宣导故事……(再误) 咳,不瞎扯了,这是挑食大王谭劲与吃苦耐劳的叶佳欣的爱情故事无误,希望大家会喜欢—— (最后,贴心小提醒:挑食还是不健康喔。)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偷婚纱系列之一《影子新娘》; 02、偷婚纱系列之二《借种新娘》; 03、偷婚纱系列之三《掉包新娘》。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