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厮初养成》 第1章 卖做小厮 沧海界大陆中部,风城外。 春夏之交,道旁草深野花渐。 一红衣女子大步走着,后面跟着个约莫五岁的小娃娃。 “娘亲,你等等我。” 红衣女子脚下不停。 “娘亲,娘亲,你说话。”小娃娃追在女子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娃娃见女子怎么都不愿意理会她,嘴一撅,气呼呼地抱胸蹲到路边。 “娘亲,就算你不理我,我不要给人做小厮!” 女子闻言脚下微顿,稍稍放慢了脚步,并未回头。 走到城门口,也没见小娃娃跟上来。女子长叹一口气,转身走向小娃娃。 “风无律,你怎么就那么倔。” 女子俯身一把揪住小娃娃后衣领,提起来。 “我让你去做小厮,又不是不要你了。” 风无律偏头不看女子,“哼!” “你……”压下怒意,女子将风无律抱至肩头,一巴掌拍向风无律臀部。 “哇——”顿时,风无律面色涨红,嘴一扁,泫然欲泣。 “忍着,不许哭。我又没有真用力,你哭什么。好好听娘亲说话。”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我!我没脸了!丢死人了。”风无律闷声控诉。 “现在还没到寅时,天都黑着。哪来的大庭广众?而且老娘教训儿子,谁敢说什么。” 风无律干脆不说话了。她娘亲要求她比男孩子坚强勇敢,一直拿她当儿子养,从来都是“儿子儿子”的叫。 可她也想穿裙子,也想戴绢花。没有裙子穿没有绢花戴就算了,现在还要她女扮男装做小厮。 女子伸手揉了揉风无律的后脑勺,红唇贴在风无律耳边轻道: “娘亲损了根骨,身体虚弱。现在被人追杀,带着你我又怎么护得住你。” “无律乖,嗯?”女子放缓了语气。 “我……我可以不穿裙子,不戴绢花,娘亲不要丢下我好不好。”风无律恳求道。 “娘亲知道我儿聪明,我儿最是懂事。你是娘亲的软肋,你也不想让娘亲为难对不对?” 女子叹息。 风无律鼻子一酸,两边唇角下压,眉头和眼眶憋得通红,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她不想拖累娘亲,可她也不想和娘亲分开。她知道,娘亲不是怕她拖累,是怕护不住她。 可是……她害怕…… 害怕娘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受伤了、委屈了、被欺负了。她也想保护娘亲。 风无律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肩头温湿,女子只觉得有块石头卡在嗓子口,说不出的难受。 “娘亲——” “娘亲在。” 风无律沉默片刻。 “娘亲——” “娘亲在。” “娘亲会好好的对不对?” “对。” “娘亲绝对不会在无律看不见的地方丢下无律一个人对不对?” “嗯。娘亲保证。不会丢下无律,不会受伤,不会让无律担惊受怕。” 又是片刻沉默。风无律闷声道:“娘亲一个人要小心。无律也会好好的,无律去做小厮。” 女子轻抚风无律后脑勺。 “乖,到了叶府做小厮要低调,但要是受了欺负也不必忍让。叶府我还算了解,你去了不会受委屈。” “不可轻易暴露女子身份,不可轻易让人知道你姓‘风’。等娘亲解决了那群跟屁虫,就带着漂亮的裙子和钗花去接你。” “好不好?” “好。” “娘亲修炼资质不好,偏偏生了你这么个小怪物。你呀,跟叶家小少爷去了宗门要好好修炼,不要荒废了这么好的资质。” “要是修炼不到半神,娘亲以后就不来找你了。”女子突然故作凶狠道。 闻言,风无律面色严肃,有些为难,却还是支支吾吾地点点头,“好。” “跟我闹了一路,就是不睡,你这么倔,以后一定要改改。”女子又气又觉得好笑,轻拍风无律的后背。 “睡会儿吧……” “好。” 尽管寅时还差半刻,女子仍是一路小心护着怀里的风无律,踩着最后的夜色专走风城内偏僻处,避人耳目。 寅时末,叶府。 花厅门外的院子里种着苍松翠竹,廊下摆着几盆杜鹃花。 方莞凌穿过廊子进入花厅,一女子抱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正立在厅内。 女子身材有些娇小,一身简单的红衣,小山眉,柳叶眼,螓首微抬时眼中透着肆意张扬,你仔细再瞧又觉得她眸光温柔似水。 她怀里的娃娃四五岁,白白净净,身穿白袍,眼睫弯弯印堂饱满,正闭眼熟睡。 两人打过招呼,方莞凌唤了管家拿来测亲石、测灵石、修为石和测骨石。测完结果令她大喜!上品冰灵根,五岁的练气三层,资质极好!也确实为这女子亲生。 “敢问妹妹,为何卖子?”方莞凌问。 “夫人,实不相瞒。我儿天赋尚佳,我一散修,在沧海界内行走艰难,既没有能力供她修炼资源,又在界内树敌众多。” “听说夫人给叶小少爷找小厮,我便想趁此让我儿脱离我,免得受我拖累。”女子道。 方莞凌点点头。散修修炼不易,资源匮乏又无家族支持,往日为了资源各种明争暗斗,十分阴暗。 如此,找到叶家卖子做小厮也说得通。 只是。 “妹妹你可是惹上了大麻烦?”方莞凌迟疑道。 “夫人放心,我的仇家并不知晓我有一子。她是我偷偷在山中所生,近日是第一次出来。我对天道发誓,绝不会让叶家受到牵连。” 女子话音一落,身上降下一道莹润白光,形成天道契约。 见此,方莞凌也没理由再怀疑。 “甚好。请问妹妹幼子叫什么?我好差管家去拟个身契。”方莞凌笑道。 “叫无律。律,规矩也。” 女子走后。 “夫人。那女子不报身份,来路不明……”管家福了福身,神色纠结。 方莞凌捏碎手心攥着的玉简。 “她确实是个散修。我们叶家收个散修的孩子做小厮,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管家多虑了。” 方莞凌望向北边。 老祖宗,您——到底想做什么。 “那女子今夜还会再来,你去候着。” “是,夫人放心。”管家躬身退下。 第2章 首见少爷 深夜,花草扶疏中虫鸣啾啾。 女子果然去而又返,管家将其带到风无律住处便离去。 女子走进风无律住的屋内,先是掐出一小节香,屈指一弹,香被点燃扔进桌上的空杯子里。 伸手摸了摸露在被子外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红衣女子心中一片柔软。 风无律睡得极不安稳,双肩微颤,抽抽噎噎着在梦中呓语:“娘……娘亲,我会乖乖的。你千万要小心。” 红衣女子眼睛蓦地有些酸胀,小心翼翼抱起风无律,轻抚她的背。 “我儿乖,好好修炼。等你以后修炼有成,就来北禁之地把娘亲捉回去。娘亲就一直陪着你。” 大半个时辰后。 女子从风无律脖子处掏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空间戒指,往里放了颗极其好看的珠子。 珠子有成人拇指大小,珠面流光溢彩煞是好看,是颗被炼器师炼化过的蜃珠,是为幻颜法器。 红衣女子皱了皱眉,抬手划破风无律的指尖,引出一丝气血注入空间戒指。 “我儿,你怎么这般没戒心,空间戒指竟还未契约!” 红衣女子屈指弹了弹风无律的额头,似是完全不怕会将风无律弄醒,想来是桌上那一小节香的功劳。 翌日,风无律醒来觉得心情舒畅。 她昨夜梦见娘亲了,娘亲从未那么温柔地哄过她,还给她说了好多话。 具体内容她却不大记得了。但她清楚地记得娘亲叫她好好修炼,以后去找她。 “吱呀——”门被推开。 进来一个小丫鬟,只道: “无律,你以后可不能睡到这么晚。你要每日辰时初去叫少爷起床,还要负责少爷的一些生活琐事。” “虽然你还小,但你以后是要陪少爷进宗里照顾他的。从今日起,你就要学一学做饭洒扫之类的活。还有两年各宗就要招收弟子了,你可要努力才行。” 风无律点点头。虽说她才五岁,好在她娘亲对她很是严厉,和娘亲一起上山下河、摸鱼挖灵植、洗衣做饭她都是做过的。 巳时末,叶府厨房里正忙碌。 正近午时的太阳是炽白的,刺目的白光耀得人两眼生花,视线里晕出一圈斑斓。 风无律听小丫鬟说了一上午叶双舟的事。过后便被管家领到了厨房,要开始学习做饭。 午时中,风无律拎着食盒走进叶双舟的院子。 穿过院子,踏进房门,叶双舟正抱着被子睡得毫无形象。 将食盒放在桌子上,风无律托腮蹲在叶双舟床边。纠结再三,她也没想好要不要叫醒他。 于是托腮细细打量了他许久,快半个时辰后,眼见着午时将过,风无律也没见其有要醒的趋势。 “叶双舟!两天没来上课,你是不是皮痒了?” 院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怒吼,一个五官硬朗足有一米九的中年男人大步朝着叶双舟的小院走来。 吓得一睡一蹲两人皆是一个激灵。 睡着的叶双舟从床上摔下来,正好砸在了蹲在床边的风无律身上。 “唔——”风无律咽下痛呼声,抿着小嘴,眉头拧成了一团,愣是没叫一声疼。 反倒是一头撞在她下巴上的叶双舟大惊小怪的,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急切地解释道:“三长老,好长老,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这会儿叶弘已经跨过门槛,一撩下袍坐在了桌子旁,挑眉看着睡得头发凌乱的叶双舟,又将视线转到风无律身上。 “这是新来的小厮?看着倒是比你叶双舟乖巧多了。听说是五岁的练气三层,好小子。” “对!三长老,昨日我娘终于给我找到了小厮。这个小厮如此年幼,我身为少爷,定是要好好关照一下。所以就耽搁了两日。”叶双舟讨好地冲叶弘笑。 虽然他听他娘说过这事后,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小厮。 叶弘冷哼一声,“我怎么见你刚睡醒呢?” 说罢,也不听叶双舟继续解释,连连摆手。 他在叶家族学做了一百多年的启蒙长老,这叶双舟是他教过最有天赋也是最懒的学生,三天两头就找借口逃课。 偏偏是嫡系独子,他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 “天天听你解释,你不嫌嘴疼,我还嫌耳朵疼。” 叶弘看向风无律,“下午让你家少爷带着你一起去族学上课。” 风无律躬身,“三长老放心。下午我一定会叮嘱少爷带我去族学。” 作为小厮,她已经迅速上位,自觉肩负起监督叶小少爷好好修炼好好上课的责任。 “你!”叶双舟气结。 反应倒是挺快,听他说几句就知道叫“三长老”了。 身为小厮不该以他马首是瞻吗?怎么能帮着长老说话。今天的课都已经逃了半天,下午的课为什么要去! “好好好。你以后好好监督他。” 叶弘又问:“叫什么名?我给你记到族学里。” 老祖宗也不知想什么,竟是直接传来消息让叶家主母做主将这个小厮记到族学里。 叶家主母想要给叶双舟找个小厮一起进五大宗,这不过是一年前突发奇想。老祖宗在闭死关,不可能知道。 那便只能是在这个小厮来叶府前后有人联系了老祖宗。老祖宗虽说没叫他们待宾为主,却也叫他们好好待她。很是重视。 “回三长老,我叫无律。”风无律谨记娘亲说的话,没有暴露姓氏。 叶弘站起,“行,我回去给你记到族学里。你们下午早点去。” 叶双舟一直盯着叶弘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头看着风无律,嫩白的小手摸了摸下巴。 “我问你,你是不是心甘情愿做我小厮的?” 风无律没有立马回答,思索片刻。 “少爷,我愿意与否是其次。我既然已经成为少爷的小厮,就定会好好做的。”风无律道。 叶双舟:“……” 所以你本心是不愿意的是吗? “吃饭!”叶双舟瞥了风无律一眼,打开食盒,坐下吃饭。 风无律杵在一边,未有动作。 “你也坐下一起吃啊。还要我喂你?”叶双舟没好气道。 第3章 一个战线 午时刚过,风城北门外两百里处河边,一红衣女子正和三个面具人鏖战。 “六年前,你们见我落下山崖便以为我死了。怎么?六年了,才发现不对劲?” “还有,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孤身出城毫无戒备吧?”红衣女子勾唇浅笑,拨动一块阵盘丢出去。 三个面具人惊觉不对,快速后退。 四周剑光乍现,凭空出现十几人,快速将三个面具人包围。 人后走出一个身穿绀色劲装的中年男子,头发随意绑在脑后,胸前衣服上绣着一团白色锦纹,腰带上镶着六块金色雕花圆片,身材有些富态,腹部微微凸起。 “你倒是好耐心,也不怕一个不小心被杀了。那就可惜了我送出去的法器。” “多玩了一会儿,无妨。”红衣女子将剑收起,站到男子身侧。 看见男子,一个面具人冲女子道:“呵,与虎谋皮!还不如被我们杀了爽快。”。 男子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肥猫。 “这个面具人倒是有眼光,知道我如猛虎。” 女子嗤笑。猛虎知道你这么侮辱它吗? 男子又道:“你昨日寅时未到便进了风城,先入叶府,午时来找我要了几件法器,深夜又入叶府。我猜猜——” “你找我要的法器里有颗幻颜珠,自己却没有用。明明用了便能避免追杀呢。而昨日叶府的小少爷多了个小厮。” 女子眉眼弯弯,笑里藏刀,“我想你这么聪明,不会再继续查下去,并会帮我遮掩一番。” 男子抚掌大笑,“风姐果然懂我。放心,我已叫人处理好。大名鼎鼎的散修风魔与叶府某小厮关系匪浅,此事除了我和风姐,不会再有人知道。” “弟弟说笑了,我就是个资质一般的散修。”女子直接略过“小厮”一事。 与此同时,叶府。 风无律将碗筷送回厨房,回来后便看见叶双舟又躺回了床上,眼皮子直打架。就差抱着被子流口水了。 “少爷快起来,我们该去族学了。” 叶双舟听见风无律叫他,瞬间清醒,坐起身道:“无律,你以后跟我姓。” “哪有人姓无的。太难听了。” “少爷,我不跟你姓,就叫无律行不行?”风无律皱眉,小心翼翼地问。 “不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的小厮跟我姓。”叶双舟想也不想回道。 更何况,不姓叶,跟他去了族学还不得被人欺负死。叶家族学可从没收过不姓叶的。 风无律瞪圆了眼睛,面染红晕。 “少……少爷,你不能这样作比较,这样别人会以为你是断袖的。” “断袖是什么意思?”七岁的叶双舟头一遭被同龄人说蒙了。 “断袖就是……就是男孩子和男孩子互许终生,终一人到老,不离不弃,不可再招惹女子。” “那……那算了。你就叫无律吧。” 叶双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 “去族学吧。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叶家嫡支、分支和族学不在一处。只有嫡支能设叶府,分支府邸不设名,只门前横卧一尊小型云兽石雕。 云兽正是叶家祖上飞升修士的契约兽,是以被叶家当做族兽。 族学就在嫡支府邸后,二人从叶府后门出,绕过后门的巷子,便是叶家族学。 族学大门两边的白曜石柱子上各盘一只云兽浮雕。 只见那雕出来的云兽身姿如白云般飘逸,白色的毛发好似柔软的飞絮,四肢隐藏在长长的毛发里若隐若现,山羊脸,头顶一个黑色螺纹小角,比身子还长的尾巴高高扬起。 好美的妖兽。风无律不由地看呆了。 “这是我们叶家的族兽——云兽。以后我也有。”叶双舟一脸的小骄傲。 “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好好做我的小厮,我就带你去看我的云兽蛋。怎么样?” “好呀。”风无律直点头。她以后一定尽职尽责监督少爷修炼。 叶双舟满意地笑了。却不知两人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族学进门,走过一个小型青石板铺就的天井,便是授课的主厅房,从外面能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三列书桌。 叶双舟二话不说拉着风无律从主厅房旁边的廊下穿过。 踏进一个小门,视线突然开阔,是一个圆形练武场,正中间的三米高的比武台上聚集了六个有大有小有高有矮的小孩,四男两女。 “哟,叶少爷今天怎么来上课了。不是说不屑和我们一起学习?” 看见叶双舟,一个长得很是娇俏可爱的女娃叉腰喊道。 女娃六岁左右,杏眼圆脸,头上扎着两个小揪,各簪着一朵赤红珠花。 “明明是受人排挤,还说得冠冕堂皇。天赋再高,你看有人搭理你吗?”女娃讥笑。 换了平时,叶双舟早就涨红了小脸和对方扭打起来。不过今个儿他带了风无律来。 “叶菁菁,拉拢别人排挤我你很了不起吗?”叶双舟将风无律扯至身前。 “谁说我没人搭理。有本事,你把这个也拉拢了去。” 叶双舟冲风无律使眼色。他就不信了,叶菁菁再能耐,还能把他的小厮也拉拢了去? 风无律在来风城之前,一直和娘亲住在秀山村。而她从来都是被欺负的主。 至于原因,她娘亲说怕她下手没个轻重,把人打坏了。 忍让得久了,以至于她自三岁记事起就不知该如何与人吵架打架。 但是少爷现在暗示她帮他撑场子,她不能输了气势。 “我是少爷的小厮,是不会被你拉拢的!”风无律下巴一仰。 叶双舟:“……” “噗哈哈哈——”叶菁菁大笑。 “叶双舟,你才是真有本事。拉着小厮装腔作势。水仙不开花——装蒜!” 叶双舟气得拧了一下风无律耳垂,“谁让你多嘴!” 风无律表示很无辜,小鹿似的眸子里全是不解。 少爷,你不是给我使眼色让我帮你说话吗? 见此,叶双舟再如何想教训风无律也只能忍下。她不懂,他还怎么算账。何况对方也没说错…… 叶双舟转而怒视女娃,“叶菁菁,废话少说,来打一架!” 第4章 打一下下 叶弘对此早就见怪不怪,都是族中子弟,只要不闹出事来,他也懒得管。 但是要打架可以,必须等到课后。及时上完课,课后他还要去学画符呢。 右手握拳放到唇边,叶弘清咳道:“安静!准备上课了。” 闻言,叶双舟只得把打架一事暂且搁置,撸起一半的袖子显得有些尴尬。 叶双舟拉着风无律一路小跑,走上比武台,远远地站在最后面,偷偷侧身在风无律耳边嘀咕。 “今天就算了,你以后给我放机灵点。那个叶菁菁,她嫉妒我聪明帅气,到处拉拢人排挤我。你可别和她玩。你做小厮的要跟主子一个战线。” 风无律点点头。 叶弘看着跑到最后面的叶双舟,头疼。 作为嫡支独子,未来的叶家家主,能不能上进些?能不能不要老躲在后面插科打诨想偷懒? 叶弘额角抽痛,冲风无律招招手。 “过来。” 风无律走到最前面。 “这是无律,以后在族学里和大家一起学习。”叶弘道。 底下萝卜头们闻言窃窃私语。 “怎么不姓叶。叶家族学什么时候收过外人?” “以前也没在族里见过她。” “刚才她不是说她是叶双舟的小厮?小厮也能进族学?” …… “分支都只有通过考核的人能进族学。她一个外人,凭什么?” “进来跟我们分资源?她又不是族人,不公平。” 叶菁菁觉得周围的讨论声格外的刺耳。 分资源?族学每月能给他们多少资源?呵,分她的资源吗? 自先祖飞升起,先祖所在嫡支就一直只传一脉,只有分支不断扩大。 而她父母双亡,如今她一人占着分支里一房资源,惹来分支各房觊觎。 但她绝不会将资源交出去!没有资源,凭她这个资质,将会在分支毫无立足之地。 她已经主动将资源分给族学里的子弟。可是那些所谓的叔伯还不放过她! 叶菁菁表情一瞬间有些狰狞,不巧被风无律看到。 风无律正要将视线移开,叶菁菁似笑非笑地冲她牵了牵嘴角。 风无律感到极度不适。她哪里招惹了这个叶菁菁吗? 族学子弟交头接耳,叶弘面色不改,全当没听见。 世上不公平的事千千万,还能事事跟你论断一番? “开始讲课了。不想听课的继续吵,课下修炼跟不上也别怨人。”叶弘沉声道。 课后,族学外巷子里。 叶菁菁带着族学子弟将叶双舟和风无律堵在了巷子里。 “叶菁菁,有本事单打独斗。你带一群跟屁虫算什么本事。” 叶双舟将手背到身后,冲着身后跟着的风无律比划着“趁机快跑”。 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风无律压根没看见叶双舟的手势。不仅如此,她还上前一步将叶双舟拦到身后。 “少爷,我来保护你。” 在山里时欺负她的都是没灵根的,娘亲不许她出手。叶家族学里的子弟都是有修为的,那她就稍微打一下下。 风无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叶双舟扶额。 他怎么找了个这么傻乎乎的小厮。这么多人还不跑,是抢着送上去让人打吗?一看就是没经验! 打架,风无律确实没经验。但她也不会站着让人打。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幕。 叶菁菁一巴掌甩过来,风无律一把将叶菁菁的手腕捏住,一拽,躲过了巴掌,又抬起了右腿。 所有人都以为风无律抬起右腿要猛击叶菁菁腰肢。风无律却云淡风轻地从叶菁菁身旁跨了出去,趁众人不注意,一蹿,跑出六米远。 众人默。 “无律!你怎么能不跟我打声招呼就一个人先跑!” 叶双舟一蹦一尺高。他这个小厮坏滴很,居然丢下少爷自己先跑。 风无律转身,耳尖发热,尴尬地看着还被堵在里面的叶双舟。 “少……少爷,刚那是意外。我只是以前逃跑习惯了,一时……一时转换不过来。” 叶菁菁笑了。 “叶双舟,这就是你的好小厮。遇到危险丢下你一个人跑了。你还认为我拉拢不了?” 叶双舟气得小脸涨红,眼眶也红了一圈,看着有些委屈,又有些失望。先是瞥了风无律一眼,继而怒视叶菁菁。 风无律耳尖热意消退,面色阴沉。一时因为被娘亲丢下的不甘也从胸中涌出来。 眉头拧起,风无律不管不顾地朝着叶菁菁冲了上去。狠狠地推向叶菁菁的后背。 风无律的模样太过凶狠。叶菁菁带来的叶家族学弟子四男一女见此都侧身一让,躲到一边。 “咚——” 叶菁菁被推得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膝盖磕在石板路上,落地有声。 “我才没有丢下少爷。我才没有害怕。” 风无律气得发抖。 她才没有害怕。她不是因为害怕危险才和娘亲分开的。她不是!她才不是遇到危险就弃人而去的人。她只是不想拖累娘亲。等她修炼有成了就去找娘亲,保护娘亲。 叶菁菁爬起来,转身就和风无律扭打到一处。 两个人打得拳拳到肉,脚脚不留情。 叶双舟乐呵呵地也冲了上去。他这个小厮,不怂!他也不能怂! 大半个时辰后,风无律和叶双舟鼻青脸肿地走进了叶府后门。 一路上,叶双舟都很是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吹嘘他以前和叶菁菁吵架斗殴的战果。 但到进了后门就探头探脑,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无律,我跟你讲,你一定要替我保密。绝对不能让我娘知道我和人打架了。” “少爷不是说以前经常打架,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吗?”风无律疑惑道。 “叫你保密你就保密。这和我以前打架受伤有什么关系。”叶双舟嗔视。 “少爷以前经常打架,那主母不可能次次都不知道啊。主母都已经习惯了少爷打架,现在少爷又为什么要怕被主母知道。” “!”叶双舟难以置信地看着风无律,“说人话!” “少爷你那些战绩就是骗我的。你以前根本就不敢打架。主母不让。” “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敢不敢打架!”叶双舟扑上去拧住风无律的耳朵。 第5章 入宗报名 巷子里,叶菁菁头发披散,珠花落在地上,碎得稀巴烂,衣衫凌乱,脸上手上伤得比风无律和叶双舟严重得多。 “我将资源分给你们,你们就这么回报我?” “就这么看着我被人打?”叶菁菁美目圆睁,怒不可遏。 四男一女五个孩子有些唏嘘。 女孩躲在四个男孩身后,犹豫着大胆开口道:“是你自己要把资源分给我们的。平日里你要来堵叶双舟我们也都来了。你要排挤叶双舟我们也选择无视,给你做足了气势。” “谁知道叶双舟今天怎么这么强硬,竟然真敢和我们打。我们怎么可能真去打未来的叶家家主。” 叶菁菁咬住下唇,眼睛发红地盯着说话的女孩。 女孩吓得头一缩,其中一个男孩将女孩护住,道:“叶菁菁。那资源本就不该是你的。你父母双亡,一个人占着分支一房资源本就不妥。我们只是拿了我们该拿的。” 叶菁菁气得抓起地上破碎的珠花砸过去,男孩手一扬将其打落。 “滚!都给我滚!”叶菁菁怒吼。 四男一女,五个孩子面色复杂地离去。 叶菁菁伏在地上痛哭。 凭什么。凭什么拿了她的资源还那么说她。那就是她的资源,不会是其他任何一人的! 她没日没夜的修炼,占这么点分支资源还要被人觊觎挤兑。凭什么叶双舟对修炼甚不上心却能安心占着嫡支资源。 她不甘啊! 天道不公,迟早有一天她要让所有人看看,她叶菁菁才是真正的修炼天才。而不是叶双舟那个贱人。 两年后,飞星两千零二年三月,风城内外,一片生机。 城内,道旁的树上,叶子青嫩挤满枝桠,花骨朵儿争先恐后地绽放,行人神色飞扬,满面春风。 城外,远山叠黛,近山叠翠。荒草地上杂草日日见高,柔软又坚韧。野花散落其间,或紫或红,招摇又可爱。 一切都迸发着活力,象征着奋斗和希望! 两个月前五大宗同时放出消息,三月二十日开始招收弟子。沧海界内各处分设报名点。大陆中部的报名点设在风城。 招收条件如常:二十岁以下,上品灵根、或极品灵根、或身负异禀。 三月二十日,在叶家主母方莞凌和族学长老叶弘的陪同下,叶双舟和风无律来到城北门外归元宗报名处。 要问为什么选择了五大宗中考核最难通过的归元宗,还要说到某位任性的叶小少爷。 叶双舟蹦蹦跳跳地拉着风无律走在前面,方莞凌和叶弘落后七八米慢慢跟着。 “本少爷就是要挑战最难的。人生在世,自然是要多些挑战才有意思。” “少爷,你上次不是说,归元宗的宗规不怎么严,离风城又远,去那就没人能管着你。”风无律毫不留情地戳穿。 “嘘!”叶双舟惊得跳起,整个趴到风无律的背上,捂住她的嘴。 “嚷嚷什么。小点声。” 风无律扒开叶双舟的手。 “哦。” “别叫我娘听见了。” “哦。” 风城北门外,城墙下摆着两张桌子,一男一女坐在桌后,桌前排着一列队伍,队伍不是很长,只有数二十人,不敌旁边陪同前来的长辈、小厮众多。 坐在桌后的男子身穿松绿衣袍,一头墨色长发一丝不苟地用松绿发带和白玉簪束在脑后,一字浓眉下一双圆眼古井无波。 女子则是一身柳黄纱裙,秋波眉,狐狸眼。偶尔抬头巧笑,美若骄阳,能让人看呆了去。 “是来报名归元宗的吗?先在左边测灵根、骨龄、修为。左边示意通过了再来右边填报名信息。”女子抬头对刚到的方莞凌四人说道。 方莞凌点点头,示意叶双舟和风无律去排队。她和叶弘则跟在队伍旁边。 人不是很多,很快就轮到叶双舟。 桌子上放着测灵石、测骨石和修为石,叶双舟依次测完灵根、骨龄、修为。 男子看了眼。而后只是抬抬下巴,示意叶双舟到右边桌子那填信息,并不说话。薄唇微抿,冷冷淡淡的样子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风无律走上前,将手放在测灵石,拿起,又依次放到测骨石和修为石上。 无色的测灵石里细碎的雪子快速旋转,撞击着测灵石外壁,发出“呲呲”的声音。 男子看着测灵石,眸色加深。 从测灵石呈现的光色来看,这孩子是上品冰灵根,但测灵石的反应却有些弱了。很不对劲。 他也是上品冰灵根,当初测灵时测灵石里结满了冰块。 风无律见男子没有反应,便问:“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男子抬头,两人四目相对,片刻无言。 只见风无律一双小鹿眼里满是认真,被男子盯着却毫无怯色,反而还若有所思地眨眨眼。 男子抬起手摸了摸鼻尖,又看向测灵石,若有所思道:“嗯。” 一个“嗯”字完了,就没有了后续。一旁站着的方莞凌和叶弘蒙了,你“嗯”一下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不是,这么好的资质还能有问题? 方莞凌正急着上前询问。 风无律动了。 脚往右边桌子前挪了挪,风无律见男子也不阻止,心下大定,直接大步跨到叶双舟身后。 娘亲说过,若是对方犹豫且并不阻止时,你就当他是默认! 叶双舟就在旁边,旁观了全程。刚填完信息,他便直接转身把笔塞到风无律手里。 “无律,快点填。早点填完,也能让归元宗的哥哥姐姐早一点歇歇。” 管他有什么问题,趁他们犹豫,赶紧填了跑路。 “嗯,少爷等等我。”风无律点头。 眼见着笔就要落纸上了,桌后的女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阻止。 师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个话?这灵根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女子瞪大了眼睛往身侧看了看,男子仍是看着测灵石出神。 女子撇撇嘴,无语望天,抬肩正准备轻撞男子。 还没碰到,男子就似有所感,挑眉一个眼神射过来。 女子瞬间僵住了,在这三月暖春里如坠冰窟。 风无律自然不能等着两人交流后再下笔,反正对方也没制止她。 真等对方交流好,那肯定要生出好多事。 娘亲说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嫩的小手握着笔杆,轻动,纸上笔走龙蛇,生动而富有气势的小字跃然纸上。 放下笔,风无律俏生生地冲桌后女子笑了笑,“姐姐,我填好了。” 第6章 考核开始 “嗯,你们回去收拾好行李,明天卯时再到这里集合。卯时一过,不来不候。”说完这句话,女子继续整理报名信息。 心累。不管了。反正师叔也没阻止,那她有什么好操心的。 堂堂归元宗一峰峰主,师叔级的人物,偏要来帮忙招收弟子。 方莞凌见一男一女再未多说,她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风无律四人正要进城,男子突然起身快步走来,青葱玉手放在风无律的头顶摸了摸,唇角诡异地扬起了一丝弧度。 “考核加油。我在归元宗等你。” 还在桌后的女子瞠目结舌。 “师……师叔……” 难道今天她被天道遮住了眼,竟是出现了错觉。 女子抬手揉了一下眼睛,再看,再揉了一下眼睛。 叶双舟棱唇紧抿。 “摸狗还要看主人呢!你摸我的小厮,问过我了吗?” 风无律:“……” 她内心很有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风无律很不喜欢被人摸头,却还是扬起小脸,咧嘴露出八颗小贝齿,道:“好的。” 叶双舟知道,他这个小厮,虽然现在在笑,实则内心很不爽。 因为她说的是“好的”而不是“好”。 “嗯。”男子放下手转身走回桌后。 毛绒绒的手感还不错。也是该收个徒弟了。就是还有个拖油瓶。 啧,不太好办。 且看看吧,希望考核结果不会让他失望。 等四人走后。 安颖双手撑在桌子上,上身前倾,一双美目望向展藏书眼里。 “师叔师叔。快说说,你怎么想的?” 展藏书默默拖动椅子,往后让开三掌距离,声音冷得掉冰碴子。 “不怎么想。不要靠近我三掌之内。” “锵——” 安颖拉出腰上赤红色剑鞘里的剑,咬牙切齿道:“展师叔,你嫌弃我?” “嗯。”展藏书很是认真地点点头。 “不止你,别人我也嫌弃。” 安颖气极反笑,想她堂堂归元宗美人榜第九,竟然被人嫌弃了。 罢了,她又不是没听说过这人的名声。归元宗冰域,就是指他身边一丈内。 收剑坐下,安颖冷哼一声,主动把椅子和桌子拖开三米距离。 三掌?三米行不行?谁稀罕和他离得近! 展藏书面上寒意更甚。 三月二十一日,卯时刚到,风无律和叶双舟就到了城北门外。 四周还浸在最后的夜色里,稍远些的天边,从山那边微微透白。 还是昨天那两张桌子,只是今天这两张桌子离得有点远。 展藏书今日穿的是象牙色锦袍,头上也换成了白色纱巾,白玉簪还是那只白玉簪,配上一成不变的表情。看着就让人牙齿打颤,寒气透骨。 此时他对面有一少年在与他说话。 安颖今天换了件石榴红的罗裙,勾勒出蒲柳腰,外罩一件白色轻纱,头上簪着粉红相间的珠花,或抬头或低眉间珠花轻颤。 叶双舟可以肯定,他两只眼睛都看见那珠花每颤一下,那冰山男就蹙一下眉。 两人走近了,叶双舟和风无律先和安颖打招呼,并不打扰展藏书与人说话。 “姐姐好。”“姐姐好。”叶双舟和风无律开口。 “好。来得挺早。”安颖温和地笑。 “我叫安颖,这位是我师叔展藏书。等你们过了考核,以后可就要叫我安师姐了。” “谢谢师姐吉言。”叶双舟棱形樱唇疯狂上扬。 安颖嘴唇轻扯。 这个叶双舟剑眉星眸,不说话就是个小版绝世冷美人,怎么一说话,表情这样丰富。 再看她展师叔。 一字浓眉大圆眼,再忠厚的五官都掩饰不住他内里冰山的冷气一分。 果然人不可貌相。 而旁边展珩急迫地看着展藏书。 “哥,难道你忍心看着那样好的小孩给人做小厮?我偶像说了,做人要善良,要学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无律继续做人小厮。” “你就帮帮我吧!” 展藏书挑眉,冷声道:“你该去参加考核了。” 展珩略略思索,福至心灵,突然拽住展藏书的袖子。 “哥。要不你收叶双舟为徒吧,然后强行叫他把无律的卖身契交出来。” 师命不可违。他怎么这么聪明! 叶双舟和风无律面面相觑,二脸懵逼。 这又是打哪冒出来的人。他们认识吗? 而展珩本人还不知他口中的叶双舟和无律就是站在他身旁的两位。 展藏书不动声色地抽出袖子,开口毫不留情。 “扯我袖子,罚倒立御剑半个时辰。” 安颖震惊。 倒立御剑,这么狠。这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原谅她昨天年轻不懂事,她以后得离这位展师叔再远点。 “哥,只要你答应我。你罚我倒立御剑两个时辰都行。”展珩急道。 “再不走。我就告诉父亲,你偷偷报了宁天宗。”展藏书对自己这个亲弟弟,话还是比对旁人多许多的。 “哥。我走了。你别告诉爹,我以后回家自己说。你千万别说啊。” 闻言,展珩也不管什么风无律了,甩出飞剑溜得飞快。 他可是偷偷跑出来的。来了风城就听说叶家小少爷找了个上品冰灵根的孩子做小厮。心想太委屈那孩子! 他正愁着怎么帮那孩子,就看见他哥桌上的报名表写着叶双舟的名字,这才有了现下这幕。 拯救失足儿童是为了向偶像看齐。但现在明显是进偶像待过的宗门更重要。他去了要先把话本子里偶像走过的地方好好瞧一瞧、摸一摸。 失足儿童风无律:还好报的不是一个宗门。天道庇佑,逃过一劫。 一番折腾,卯时过了四分之一,远处天边泛起一角白,其他报名成功的小公子小姑娘陆续赶来。 卯时中。 天边大片鱼肚白后紧跟粉色浅霞。四周大亮,属于夜里才有的虫鸣慢慢消隐,杂草野花上滚着小巧可爱的露珠。 所有人到齐,一共二十六人。 安颖先是介绍了一下她和展藏书的姓名身份。 接着让所有人围成一个圈,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一合,从储物袋里捏出一个小小的玉简,往空中一抛。 玉简悬停半空,在平地上映出一张地图。 不是各大家族中那种立体投影地图。而是用简单明了的各色线条绘制的平面地图。 第7章 林中认路 “入宗考核就是你们入宗第一个任务。我会教你们如何看这种平面地图。你们需要自行选择路线前往归元宗,为期两个月。” “至于如何选路线,路线好坏我一概不会告诉你们。最后完成任务者,就是归元宗外门弟子。” “完不成。呵,自己滚蛋。”安颖道。 “归元宗位于大陆最偏远处,这不用我说。你们必须组队前往,每队不少于二人,选定队友必须一起到达,否则无效。”安颖朝展藏书投以询问的眼神。 展藏书点头,随意地从怀里一个接一个地摸出储物袋递给二十六位报名者。 “刚展师叔给你们的储物袋里有羊皮地图一份、一些路上必需品和一块青色玉牌。 归元宗在风城内设有传送阵。遇到危险时,捏碎玉牌就会被传送回风城,同时考核失败。” 安颖眼神微敛,比之前都要严肃。 “我不是威胁你们。你们中只有一两个年龄稍大的刚摸过筑基门槛。一群弱鸡遇到危险绝不要逞能。” 紧接着,安颖快速说明了平面地图的使用方法。 “这种蓝色双线是河流,灰色的是岩石……” “我数十下,你们快速组队。” 安颖话音一落,除了一开始就是抱团报名的风无律和叶双舟,其他二十四人大多都是仓促组队。 “一二……十” 安颖打下一个响指。 二十六人脚下不知道何时落下一道方圆交错的阵法,正闪着青光。 “记得在储物袋上注入气血打下契约,现在随机将你们传送到风城往东一千五百里外。” “祝你们好运。” 风城往东一千五百里外,古木参天,二三十米高的大树遮天蔽日,林下昏暗。 身处其中不知昼夜,恍若清晨又恍若薄暮。 这是一片森林,越往远处看,雾气越浓,四周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相比起风城春日里树木的青嫩,这里的树木有着沉淀百年的沧桑,却也有雄厚旺盛的生命力。 风无律和叶双舟被传送到这里。 两人正坐在一棵树下契约储物袋。 叶双舟契约完,将储物袋里的羊皮地图拿出来铺在地上。左手托着下巴,垫在盘着的腿上。 “无律,我们先找找看现在在哪。” 风无律恍若未闻,正捂着锁骨中间,盯着地面出神,根本没听清叶双舟说了什么。 安颖姐姐叫他们记得契约储物袋,娘亲给她的空间戒指她并没有契约过。 方才气血注入储物袋后,她能清楚感受到自己和储物袋之间有了一丝联系。 这种联系她和娘亲给她的空间戒指之间也有。 所以两年前那天晚上她并不是做梦。娘亲确实来找过她!她记得娘亲那天晚上给她说了好多话。 风无律皱着眉头,努力思索那天晚上娘亲说的话,当时她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只听了点零星碎片。 “无律!” 叶双舟接连喊了风无律好几声,只见风无律仍是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对他的声音毫无反应。 “好好修炼,来,把娘亲捉回去,陪……”“珠,不要,名,小心……”风无律正努力将那天晚上听清楚的字词串联起来。 叶双舟捏紧拳头,冲着风无律左肩打出一记直拳。 察觉到一阵拳风来袭,风无律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推出一掌,抵住了叶双舟打过来的拳头。 最烦想事情时有人打扰她! “啊!” 风无律烦躁地大喊一声,甩开叶双舟的拳头,长吐出一口气,胸口气得一阵起伏。 叶双舟被惊得一个激灵,怔住了。 “无律,你吼我?” “少……少爷” 等反应过来,风无律自己也愣住了,脑子里嗡嗡响,耳尖又涨又烫。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别出神了,我们看看现在在哪。” 叶双舟右手轻点摊在身前的羊皮地图。 “风城在这,我们在往东一千五百里外。地图上往东一千五百里外的森林就这一个,东南大森林,地域广袤。” 耳尖的热意散去,风无律仔细看着地图。 “我们现在处于森林内部,分不清东西南北。”叶双舟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风无律抬头望着上方看不见树冠的树。 好……好高。 “少爷,你能现在就在这里筑基吗?立刻马上那种。”风无律问。 筑基修士,御剑飞行。飞上去认个方向出个森林还不简单? 叶双舟颇为无语地瞥了风无律一眼,皮笑肉不笑。 “无律,你能在这里把修为提到练气七层吗?立刻马上那种。” 风无律摇摇头。 “那就只能麻烦些了。” 风无律扭动小脑袋四处看了一圈,锁定了一个方向,抬手指着一棵树。 这树在这一片巨树中偏细些,却也有三个成人粗。 “少爷,我们把那棵树砍了吧。” “说说理由。” 叶双舟虽不清楚风无律的用意,却还是揣好地图、掏出飞剑走过去。 他这个小厮一般不会做多余的事。 “少爷,树木有向阳的习性,向阳一面生长更旺盛,靠北的年轮排列会更紧密一些。”风无律解释道。 其实还有别的方法,但现在都不太适用。 正值早春,林下雪化了没多久,这片森林树木太高,遮挡阳光,林下草、灌还没复苏。摸树皮分南北这个法子她又不太会用,这附近也没有树桩,便只能砍树了。 无律懂得还挺多。 叶双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剑举起来对着树干比划。 “少爷,你砍的时候自上向下,斜着砍,不要站在斜面下端,免得被树砸着。” 风无律补了一句。 “嗯。”叶双舟找好角度,一剑挥下,剑身卷着细小的风刃平滑地从树干里穿过。 树,仍是一动不动。 风无律小跑过来,抬起小短腿,一脚踹上去。 第8章 到达北河 “嘎吱——” “嘭——” 树干应声而倒,切面整整齐齐。 “少爷,那边是南。” 风无律看了看年轮,直指身前。 “嗯。”叶双舟将剑收好,又掏出地图。 “无律你看,森林这里有片石林,刚好在风城向东方向上一千六百里处。归元宗在大陆东部。” “现在我们确认了南北,风城正好位于大陆中部。除去南北,我们任选一方走一百里左右。如果遇到石林,那就正好是向东的方向,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到归元宗。” “如果没遇到,我们就返回来再朝反方向走。” 叶小天才此刻一双星眸熠熠生辉。 “走吧。” 叶双舟抬脚欲走,被风无律拦住。 “少爷,你分析得不错。但这么走看似距离更短,其实不然。” 风无律抽出叶双舟手里的地图,摊开。 “少爷你看,这片森林主要连贯东南,朝东走几乎就是横穿大片森林。就单说走到石林,就算恰好朝东走,一百里左右,以我们的脚程要走六七天。” “以我们的实力,深入危机四伏的森林内围很不明智。” 风无律再指出地图上一条河。 “这条河,绕过风城北门和西门,从大陆东北流向西南,穿过森林北部。” “我们往北走,两天内就看到那条河。然后我们沿河岸,逆流而上,走东北方向,很快就能走出森林。” “离开森林后我们再往南,绕过森林回到东边。” 从小在山里长大的风无律,野外生存技能实力碾压叶双舟叶小天才。 叶双舟听风无律说完,舔舔嘴唇,有些吃味。 “我看你倒是比我更适合叫天才。” 风无律笑嘻嘻地挠挠后颈。 “少爷。我一岁多就开始学习引气入体,每天都刻苦修炼,现在七岁才练气六层。” “少爷从五岁才开始修炼,对修炼还甚不上心,如今九岁都快筑基了。我哪能跟少爷比!” “我是说修炼方面吗?”叶双舟抬脚往北边走,没好气道。 风无律紧跟其后。 “我从会走路起就在山里摸索,比少爷多知道了那么点旁门知识。不能算什么。” 三月二十四日上午,两人比预计的稍晚了一些到达河边。 宽四五百米的大河,河面离河岸高五六米,河内水流湍急,击打在河中间林立的怪石上“轰隆隆”炸开,拍起惊涛骇浪,水花四溅。 画在地图上才几指宽的大河竟然这般宏伟。 河岸森林边缘一棵树下躺着一蓝衣一白衣的两个小孩,旁边还卧着一只一身白毛,羊脸短腿,头顶一颗粉色小肉球,狗崽大小的幼兽。 正是风无律和叶双舟两人,叶双舟的契约兽——云兽幼崽。 这三四天里,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又脏又破。林下有压了一冬还没腐完的烂枝破叶和春泥,身边有各种光秃秃的灌木刮蹭。 为了找吃的找喝的费尽心思,还要防着在森林里遇见妖兽,睡个觉都不敢睡死了。 要不是叶双舟有云兽幼崽,昨天不小心遇见的那只玄兽,就能让他们捏碎青玉牌,夹着尾巴回风城。 还好只是只玄兽,不然就叶双舟契约的这只破壳没两年的云兽幼崽,那点血脉压制根本唬不住兽! 要是那只玄兽胆子再大点,都能把它按在地上摩擦。 想起昨天惊心动魄的经历,两人还余惊未定。 风无律狠狠地摸了把旁边的云兽幼崽头顶。 “少爷,云兽身为圣兽,怎么崽子这么弱!” “嗷呜——”云兽幼崽不满地叫唤了一声。 昨天它还救了他们,现在还嫌弃它弱,没天理呀! “哪只妖兽幼崽不弱?你换了仙兽幼崽,也指不定弱成啥样。”叶双舟答。 云兽幼崽:就是!主子说得多对。 风无律随口一句话就气死兽。 “在山里,山猪一岁多点都能顶死个没修为的成年人了。” “嗷——”云兽幼崽低吼。 它还不如一只山猪了? “云兽幼崽虽然弱,但是养大了却是横行兽里。那山猪崽一辈子也就能顶一两个没修为的。”叶双舟道。 这话倒也没错。两人终止了话题。躺在地上不想动! 两人愣是从上午巳时初躺到了午时末。 地上的潮气早就透过衣服侵上脊背,冷到了人骨子里。 “我是灵药城戴家的嫡孙女戴红枫,他是蓝城城主的小儿子蓝小煜。你们敢对我们不利,我们两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小妹妹真可爱。你们都要死了,谁能知道是我们干的?” “哈哈哈,就是。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风无律和叶双舟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对话声,叶双舟将云兽幼崽扔进契约空间,两人一骨碌爬起来躲到了树后。 不一会儿就看到从河下游走来三个男子,正押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被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子抗在肩上,双手和脑袋无力下垂,随着刀疤男走动,在空中晃来晃去。不知是死是活。 女孩头上的双丫髻乱糟糟的,上面两只珠花歪歪扭扭,粉色衣裙比风无律和叶双舟身上的都破。 女孩被一个小眼鹰鼻的男子提溜着后领,在空中胡乱扭打。风无律和叶双舟只能看到女孩的后脑勺。 另外一个男子驼着背,有些矮小,一只手拿着两块青玉牌,腰间别着两只储物袋。 正是展藏书发给他们二十六人的那种! 叶双舟和风无律对视一眼,决定悄悄跟上去。 跟了一路,暮色降临,天上的火烧云倒映在凶猛的河水里,河水仿佛成了翻滚的岩浆,舔舐着人们心底的勇气,让人不敢靠近河岸一步。 几人终于停下休息。驼背男子掏出一个拇指大的灰色阵盘放在地上,启动阵盘。 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小型困阵。刀疤男子和小眼鹰鼻男子将男孩和女孩丢了进去。 一路上威胁、恐吓全用过了,戴红枫挣扎无果,坐在阵法里,气焰早就蔫了。 “几位修士,你们放了我们吧。这事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说完见三个男子完全不理会她。戴红枫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晕在地上的蓝小煜,神情晦暗。 第9章 我保护你 “刘老头,那个玉牌我看还是赶紧扔了吧。咱不能给人留下线索,免得以后被人抓到。”小眼鹰鼻男子坐到地上。 刀疤男子从旁边森林里砍了一堆枯灌木,扔到地上开始生火。 “要扔,那两个储物袋也要扔。把里面东西拿出来分分,储物袋和玉牌一起扔河里算了。”刀疤男子道。 “你们懂个屁!鸡眼大点的胆子。按你们俩那么想,那这里面的东西也得扔。”驼背男子冷哼一声。 “这玉牌可是好东西。老子要留着以后保命用。” “哪天要是遇见事儿,把玉牌捏碎了就能逃到风城去,也是多条保命手段。” “你们不要我要。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都会把玉牌藏着好好的。不过可惜,我也只能用一块。还是要扔一块。” 驼背男子一脸痛惜之色。 小眼鹰鼻男子在火上架起了铁锅,往里面倒水,又放入几条肉干,肉干看起来很老很硬。 “刘老头。反正我们兄弟不要,你要用,就两个都留着。我们兄弟没话说。” 驼背男子不屑地睨了一眼小眼鹰鼻男子。 “胡三,瞧你长得那副奸佞样,小眼鹰鼻。也就那点脑子。我用过一次就让人知道了,还能用第二次?上赶着送人头吗?” 说罢,驼背男子直接扬手一抛,一块青玉牌就坠进了河里,瞬间不见踪影。 就躲在六七米处一棵树下的叶双舟和风无律:……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先引开刀疤男子和小眼鹰鼻男子,再绕回来,想办法从驼背男子手中抢到青玉牌,扔进阵法里,然后赶紧跑路。 只要戴红枫和蓝小煜捏碎玉牌就能回风城。 对于两个还没筑基的小弱鸡来说,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只是现在青玉牌只剩一个,他们可不打算将自己的送人。 “刘老头,三弟,咱们先吃饭。” 刀疤男子拿出几张饼,递给驼背男子和小眼鹰鼻男子。 驼背男子一边吃着饼,一边用筷子从锅里夹了条煮过的肉干,不满地嘟囔。 “这天天吃的什么玩意!这肉,不煮硌牙,煮了泛酸。还有这饼,啧啧,冷了几天了?都快碎成渣了。扔地上,和土看起来没差别。” 风无律:…… 听着就觉得这伙食难吃得令人犯恶心。 “少爷,你说这三人为何还留着那个戴红枫和蓝小煜的命?” “大家族的子弟,身上哪能只有展藏书给的一个中品储物袋。”叶双舟说完这句话,心道不对。 就算那二人身上还有别的东西,直接杀了再慢慢搜就是了。为何还要留着二人性命? 这二人身上还有什么是这三个男子想要的? 如果有,又放在了哪?是否和晕倒在地的蓝小煜有关。 “无律,戴红枫和蓝小煜两人身上肯定还有什么这三人想要却拿不到的东西。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找戴红枫询问,说明肯定是在蓝小煜身上。” “只要三人拿不到东西,至少蓝小煜绝不会有危险。”叶双舟快速分析。 “少爷,那不就是说我们不用再等蓝小煜醒来,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了吗?” 风无律揉揉自己饿得不行了的肚子。 “蓝小煜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说只要能让戴红枫捏碎玉牌传送回风城即可。” “就你聪明!是不是连怎么引开其中两人,再从那个刘老头身上拿到青玉牌都想好了?” 叶双舟伸手狠狠地掐了一把风无律的小脸蛋。 “没有。”风无律小脸迅速垮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指头掰扯着。 “少爷,我们那个法子我在脑子里推演了好几遍,怎么都觉得都不太可行。” “一则我们引走小眼鹰鼻男胡三和刀疤男后,该怎么从那个驼背刘老头身上拿到青玉牌?可能人没救下,我们就要捏碎青玉牌保命。如此,我们也失去了进入归元宗的机会。” “二则,我们该怎么才能只引走胡三和刀疤男?” 叶双舟陷入沉默。 他们太弱! 若是他已筑基,哪会像现在这样怕东怕西。 出生至今,他头一次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好好修炼。 弱者,在大多数时候都没有选择。 “只能把我们的青玉牌分一块给戴红枫了吗?”叶双舟眉头紧拧。 直接引走三人,再绕回来分出一块青玉牌救下戴红枫,然后他和无律就赶紧离开。 这确实比想办法只引走一人再对付一人要容易得多。 但分出一块青玉牌就意味着:一旦接下来他们在前往归元宗途中遇到生命危险,只能有一人能用青玉牌脱身! “少爷。把我的青玉牌分出去吧。” 风无律纠结半晌。 “少爷,我们接下来会不会在路上遇到生命危险还不一定。何故现在为了有可能不会发生的事苦恼。” “眼前救人性命更重要。” “要是……要是真遇到危险,就请少爷自己回风城吧。” 前面的话是风无律的真实想法,最后一句是为了让叶双舟放心。 叶双舟颇为无语地瞪了一眼风无律。 比起纠结还没影的事,当然是救人眼前性命更重要。 她都能想通的事他能想不通? “放心。接下来的路,少爷保护你。我们是要一起进归元宗的,青玉牌也用不上。就算全给了戴红枫和蓝小煜又如何。” “真有事,你先走。谁敢动我风城叶家嫡子叶双舟?” 叶双舟豪迈地拍着小胸脯保证道。 “少爷……” 风无律心中感动。 其实这两年她心中是不愿做叶双舟小厮的。 但现在,她却是真真正正的想要留在叶双舟身边。 “少爷,我也会保护你的。” 风无律极为认真地看着叶双舟,小脸稚气满满却眼神坚定。 叶双舟被风无律盯着看,极不自在的脸红了。 “咳,先说说怎么引走他们三人吧。” 风无律和叶双舟两人商量完,四下里早已经黑黢黢的一片,天上星罗棋布,星河浩瀚,又似有轻纱微拢。 夜晚的河水不再是傍晚时的岩浆,变成了仿佛能吞噬星空的深渊,星光倒映在河里翻腾。 吃过晚饭,驼背刘老头、鹰鼻胡三和刀疤男子三人坐在火堆前,在火光的映照下,各具特色的丑脸显得更加面目可憎。 第10章 河边救人 驼背刘老头咂咂嘴,很是不满。 “胡二,要不你再去给我搞点别的吃吃?就吃那些东西,再好的身体胚子也扛不住。你看我现在,也没吃饱。” “我说刘老头,你想吃就自己想办法。我二哥要是有法子,也不会跟我们一块吃这些。” 鹰眼胡三语气颇为不善。对于刘老头指挥他二哥做这做那,他感到极为不满。 他们本来就是搭伙的关系,凭什么吆喝他二哥做事!他们又不是他刘老头的下人! 刘老头一向在这两兄弟面前嚣张惯了,鹰眼胡三这样呛他,气就上来了。 “有本事你们兄弟二人以后别学我的功法!” “刘老头,你不要生气。我去东南大森林边缘转转,看看能不能抓只妖兽。”刀疤男子胡二起身。 “二哥!东南大森林靠北河这边哪里有妖兽!要是遇到只玄兽还好。遇到灵兽,你哪里打得过?” 鹰眼胡三见他二哥这般好说话,心中更是气! “三弟。要不是刘老头,以我们两的资质,这辈子也筑不了基。散修能遇到高人指点,有多难得你也知道。” 鹰眼胡三也站起身来,“他算哪门子高人?” “二哥,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叶双舟和风无律闻言,眼睛亮了亮。 真是天道助力,瞌睡有人送枕头。 成年玄兽实力与筑基修士相当,胡二能对付玄兽,而听那个胡二胡三的对话,驼背刘老头在三人中最强,修为肯定在筑基以上。 跟那个驼背刘老头对上,他们必输无疑。如此确实是引开驼背刘老头更安全稳妥。 刀疤胡二和鹰眼胡三走了没多久,驼背刘老头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就随手抄了块石头扔进了困阵里。 “嘭——”石头准准地砸在了戴红枫的头上。 “啊——”戴红枫一声尖叫从梦中醒来,惊起而坐。 额角被砸出个血窟窿,戴红枫疼得眼泪溢出眼眶,满含恨怒的目光朝困阵外火堆边坐着的驼背刘老头急射而去。 “你干什么!” “桀桀——”驼背刘老头怪笑两声。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能怎么样?” “胡二胡三也跟你一样,都是我手心里的几只蚂蚁,不听话了,我想怎么拿捏都可以!” 戴红枫痛着哭着就笑了,将目光转移到晕迷着的蓝小煜身上。 “抢走了我们的青玉牌、储物袋,夺走了我们的空间戒指,还想要蓝小煜的契约兽。” “呵!”戴红枫慢条斯理地将手搭上了蓝小煜的脖子。 “反正我们也活不了了,你说,我先杀了他如何?” 闻言,驼背刘老头怒不可遏、裂眦嚼齿,直接抬手掐诀,虚空一抓,将蓝小煜从困阵里拖了出来。 “哼!”驼背刘老头直接将蓝小煜扔在了地上,怒视戴红枫,倒三角的眼睛眯起,眼神阴冷可怖。 戴红枫身子不可抑制地轻颤,收回手掐住自己小臂。 “你要是敢杀我,蓝小煜更不会把契约兽给你们的!”戴红枫崩溃嘶吼着。 “呵!要不是如此,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驼背刘老头方才确实是想杀了戴红枫,他心中因为胡三和戴红枫的反抗火气难消,想杀人泄愤! 身前,枯枝在火焰里噼里啪啦地燃烧。驼背刘老头将视线移到火堆上,似是出神。 几息后,驼背刘老头轻飘飘地掀了掀眼皮,斜睨了戴红枫一眼,站起身,从火堆里抽了根燃烧着的枯枝,走近了小困阵。 戴红枫手撑在身后努力地往后挪动,却是徒劳,她离不开小困阵。 枯枝带着灼热的火焰伸进了小困阵里,伸向戴红枫。 戴红枫努力蜷缩成一团,想要躲开。“啊啊啊啊啊!你不得好死!” 燃烧着的枯枝戳在戴红枫的头发上、脖子里、小腿上。戴红枫凄厉的叫声让风无律和叶双舟听着心惊,愤怒! 这个驼背刘老头! 驼背刘老头看着戴红枫痛苦扭曲的脸,眼里闪着恶毒的光,心中大快。 “敢反抗我的人都不得好死!” 风无律和叶双舟两人肃容而视。风无律仔细确认了一下夜里的风向,而后起身,蛇行鳞潜,往下风处去。 叶双舟则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驼背刘老头折腾了一番,终于泄愤,坐回火堆旁。 此时的戴红枫头发不全、头皮焦黑,身上被烫伤的地方焦黑翻着鲜红血肉,额上还有一个血窟窿,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戴红枫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唇,心中恨意越发尖锐。 不一会儿风无律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月渐高升,夜色正浓。北河上升起浓重的水雾,森林深处黑洞洞一片。 四下里陷入混沌,看不清一里之外的景色。 刘老头突然闻见上风处传来一股食物的香味,那香味离得有些远,若隐若现,萦绕鼻尖,撩人口欲。 倒三角的眼睛转了转,驼背刘老头看了看被扔在火堆边的蓝小煜。 受伤如此惨重,没个几天醒不过来。扔这也无妨。 驼背刘老头起身朝上风处走去。沿河岸走了有近两里路才发现一堆还没灭的火,上面架着一口小锅。 锅里一半是白花花冒着米油的米饭,另一半不知是什么肉,方方块块大小均匀、已经烤熟了撒着佐料盖着几根青菜,摆放整齐。 “咕咚——”驼背刘老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四下里张望了一圈,旁边的林子里有细微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进林子了?正好,便宜了他!待他吃饱了,正好再守株宰肥羊! 驼背刘老头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嗯,手艺不错。” 那他就留这肥羊一命。抢了东西再留在身边做个厨子。正好,胡二胡三也用不上了。 这边风无律和叶双舟已经绕回了戴红枫这里。 “便宜了那个丑八怪!”风无律摸了摸自己饿得越来越响的肚子。 风无律和叶双舟一出现。戴红枫就发现了,有些激动地起身,“你们也是参加归元宗入宗考核的。” 因为风无律和叶双舟是考核开始那天唯一没有找人组队,一直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所以她有些印象。 第11章 云兽捡漏 “是。这是我的青玉牌,你拿着。等我们走远了你再捏碎青玉牌回风城。” 风无律轻轻地将自己的青玉牌扔进困阵,青玉牌落在土地上未发一声。 之所以让她等他们走后再捏碎,是怕捏碎青玉牌会产生什么动静。 戴红枫看着就在自己脚边的青玉牌眼中晦明不定,神色纠结为难。她不想回风城!她想进归元宗!她一定要进归元宗! 可一想到这几天的遭遇,她张了张口又沉默了。 风无律和叶双舟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见戴红枫如此,皆觉得心里有点那么不是滋味。 风无律皱眉,转身走到火堆旁将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蓝小煜架到背上。总觉得心里有股气,憋得她不想说话。 叶双舟斜了斜眼,“要活还是要死,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仁至义尽。” 话罢,风无律和叶双舟就往林子里走。靠近河岸太容易被发现,他们打算先在林子里绕绕,等过一阵子再绕回河边、逆流而上走出东南大森林。 “少爷,你说那个戴红枫什么意思?我把自己的青玉牌给了她,她还一脸的不情不愿。” 风无律颠了颠背上的蓝小煜,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背着更省力一些。 晕死过去的人真的是又僵又重,她都快托不住了。 叶双舟伸手帮风无律托住了蓝小煜,风无律顿觉轻松了很多。 “不用管她。她就是不甘心就这么失去入归元宗的机会。呵,她有的选择吗?命重要还是进归元宗重要?” 叶双舟脸上写满了不爽,“连句谢都不说。啧啧。” 两个人闷闷地加快了脚步。 驼背刘老头等了快半个时辰,眉头越皱越紧。那人留下一锅吃食纹丝不动,就算进林子有事,也不该还没回来。不对劲! 胡二胡三都不在,他不能离开太久。然困阵是他布下的,他并未察觉困阵有什么动静,倒也放心。 此时刀疤胡二和鹰鼻胡三正颇为狼狈地拖着一只玄兽回来了。 夜里林下更加昏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加上刚又起了雾,两人为了抓这只玄兽废了不少力气。 “二哥,刘老头不在,大概是自己找吃的去了!”鹰鼻胡三坐到火堆旁。 “嗯。”刀疤胡二应了一声,也坐了下来,就开始处理已经死掉的玄兽。 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困阵里少了一个人。回来时余光里看到困阵里有一抹粉,确认了戴红枫还在,他们也便没有确认蓝小煜在不在。 一个晕死的人还能跑去哪? 戴红枫见刀疤胡二和鹰鼻胡三回来了,心就开始突突地跳。见二人坐在火堆前没有转身看着她的意思,便小心地伸手朝脚边的青玉牌抓去。 刚把青玉牌攒到手里,就这么几息时间,她的手心已经热汗涔涔。 戴红枫紧张到脖子僵直,明明是极其简单的动作,她却废了好大气力才捏碎手心里的青玉牌。 玉牌一碎。 “哗啦——” 一道青色光圈以戴红枫为中心激射,猛地击碎了小困阵,发出破碎的响声。 青色光圈眨眼睛间扩大到一定大小又迅速收缩。刀疤胡二和鹰鼻胡三立马转过头,青光已经和戴红枫一起消失了。 一切快得恍若错觉,只有一块拇指大已经碎了的阵盘躺在地上。 “二哥!”鹰鼻胡三眼角惊跳。 “胡二胡三!”驼背刘老头察觉到困阵被破,甩出飞剑快速飞回。 胡二胡三听到驼背刘老头的声音,暗道不好!人是在他们俩回来后跑的,刘老头少不得怪罪他们! “怎么回事!”驼背刘老头跳下飞剑,直接甩手将飞剑狠狠扎进地里。 戴红枫逃了,他随手丢在火堆旁的蓝小煜也不见了! “我们也刚回来,才坐下,背后便传来一阵青光,人就不见了。” 鹰鼻胡三赶紧解释。他虽然不爽刘老头,但也不敢这时候乱呛声。 “青光?传送阵!青玉牌!”驼背刘老头赶紧从衣袖里摸出一枚空间戒指,从里面拿出一块青玉牌。 三人见此都愣了,青玉牌还在,戴红枫从哪里又搞到一块青玉牌? 这边风无律和叶双舟已经走出三四里路,两人又累又饿,更是困顿不已,却不敢停。今夜要能走多远走多远! 风无律和叶双舟轮流背着蓝小煜走了一晚上。 三月二十五日早上,夜色散去,林下依旧昏暗,视线却比夜里开阔得多。 “嘭——”叶双舟也不管背上还背着蓝小煜,直接往后一倒,再一个翻滚,躺在蓝小煜旁边。 手臂和肩膀发麻,双腿打颤,叶双舟直喘气。 风无律在一旁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放在肚子上,两条小短腿也抖个不停。 “好……好累,饿……” 她已经又累又饿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抖着两条小短腿,风无律颤巍巍地坐了下来,一边从储物袋里拿出水袋,一边调整好气息对叶双舟道:“少爷。喝水。” 叶双舟嗒嗒嘴,接过水袋。 头顶一颗粉色小肉球、狗崽大小的云兽幼崽从旁边跑过来,乖巧地趴在了叶双舟身边。 “小白,周围没有妖兽吧?”风无律将水袋递给叶双舟后,自己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只水袋。 “嗷——”云兽幼崽点点小脑袋,又伏了下去。跑了一晚上,累死兽了。 他们前几日能安全走到北河边,就是靠着云兽感知是否有妖兽靠近。昨夜逃亡也是有云兽领路,才能在昏暗的林子里畅行无阻。 喝了水,风无律和叶双舟肚子里更是酸水直冒。然而给驼背刘老头的那些食物已经是他们剩下的全部。 那点米是风无律在她娘亲给的空间戒指里找的,那点肉是云兽在林子里捡别的兽吃剩下的,捡漏捡的。 风无律冲云兽幼崽舔舔嘴,“小白,你要不再去捡个漏?” 云兽幼崽这回只抬了抬眼皮子,然后直接阖上。不去!本兽兽累了! 叶双舟也不知从哪又有了力气,抬手抽了一下云兽幼崽的屁股,“还不快去。饿死你主人谁护着你!” “嗷呜——”云兽幼崽瞬间炸毛蹿起。这么欺负幼兽,没天理啊!而且这一路上明明是它护着他们俩! 第12章 入通天城 云兽幼崽满是哀怨,慢悠悠小跑开。 风无律还不忘冲着它背影喊一句,“小白,别跑远了。不然有妖兽来了我和少爷不知。” 云兽幼崽表情丰富。 刚让它找了这么个附近没有妖兽的地方。现下又既不让它跑远,还要它去捡漏。 还能更为难兽吗? 云兽幼崽跑得一颠一颠,加快速度,一会儿便没了影儿,气得血脉威压“嗖嗖”的往外放。 结果不知惊动了哪来的一只蠢山猪,愣是四处乱窜跑到它跟前一头栽死在地上。 谁说它不如山猪了。山猪这么蠢! 风无律看着只有山猪一条腿长的小白拖着山猪回来时,眯了眯眼睛。 “少爷,等填饱了肚子,我做个板子,咱把蓝小煜放上面让小白拖着走吧。” 叶双舟看着拖着山猪的云兽幼崽,答应得不能更欢快。 “那你得把板子做结实些。” “嗷嗷嗷!” 云兽小白听了叫唤了几声,丢下山猪不满地在叶双舟身边上窜下跳。 叶双舟一把拎住云兽小白的后颈,随手一扔,砸到了山猪上。 “我们这是为了磨练你。你现在太弱,多锻炼一下长得快。” 云兽小白被砸在山猪背上,眼冒金星,气得“嗷呜”一声咬在山猪脖子上。 风无律起身收拾了一下山猪,割下几枚肉生火烤好,剩下的全都切好了放进储物袋。 歇了一下午,傍晚时分,林子里愈加昏暗,二人又吃了烤肉,给蓝小煜喂了些水才起身赶路。 云兽小白拖着载着蓝小煜的木板走在前面,风无律和叶双舟跟在后面。 “少爷,他这么下去会死的。” 叶双舟一拍脑门儿,后知后觉地从自己手指上的空间戒指里拿出一只玉瓶。 “我这有小灵丹。能供他暂时生机不减。” 最近过得实在太惨,他忘了从家里带了不少灵石、丹药。 二人将乳白色的小灵丹融在水里给蓝小煜灌下。 因怕被刘老头三人捉住,二人一兽白天躲藏,夜里赶路,始终保持不离河岸太远。 十七天后,四月十一日晚,二人一兽终于走出森林。 汹涌奔腾的北河从东北方而来,身后是东南大森林,身前河两岸不再平坦,而是犬牙盘石、嶙峋起伏。 两岸再往外去是青青平原、各色深深浅浅大小水洼。 站到兀立的岸石上,往河右前方眺望,能远远地看到一线石头城墙,上面隐约有护城大阵泛着浅光。 “少爷,前面就是通天城。”风无律看了眼地图又收起来。 “嗯,我让小白回契约空间。接下来我们自己拖。” 叶双舟可没忘记那驼背刘老头是看中了蓝小煜的契约兽才把人伤成这样。 终于能歇着了。 云兽小白激动地扭了扭小身子回了契约空间。 叶双舟将手上的空间戒指撸下揣进怀中。 弱者,护不住钱财,反多生事端。 二人拖着蓝小煜走了十天,因城上不能御剑飞行,越靠近通天城二人遇见的修士越多。然他们模样实在凄惨,被大多修士华丽丽无视了。 走到通天城外这半个月可以说是他们出风城以来过得最轻松的几日,不用提心吊胆。 通天城的城墙全是普通的糙石砌成,用料完全不如风城精贵,墙体却比风城的高了许多,比之风城多了份野性。 “入城一人交两枚下品灵石。三人六枚。” 城门守卫拦住拖着蓝小煜的风无律和叶双舟。 叶双舟只有上品灵石和极品灵石。风无律她娘亲留与她也只几枚上品灵石。 叶双舟掏出一枚上品灵石交了出去。 风无律正等守卫找零。结果直接被轰进了城里。 “交了灵石就赶紧走。别在这碍事。” 城内城门旁一个馄饨摊子上,一个女子牵着一个小孩起身,看似在随意地逛街,却不远不近地跟在了拖着蓝小煜的叶双舟、风无律身后。 “我们先带蓝小煜去医馆,等他醒了,我们就走。”叶双舟道。 “少爷,后面那红衣女子和布衣小孩跟着我们。” 打小上山,跟着娘亲躲避过妖兽,风无律十分敏锐。 “嗯。”叶双舟随手把自己脏兮兮的袍子扯下一角扔在地上,和风无律快步走了几米。 “啊呀!小爷的衣服怎么破了!” 叶双舟突然停下,放下手里扯着的绳子,转身一路小跑。 一直跟着的女子一愣。 叶双舟跑回扔下的衣袍碎布处蹲下,悄悄打量了女子几眼。 将碎布随手扎进腰带里,叶双舟又跑回风无律身边。 “走吧,我们先去医馆再说。” 女子眉头蹙起,想了想,没有再继续跟上去。 “无律,那二人还跟着吗?” “没跟着了,少爷。” 二人拖着蓝小煜又走了四五百米,来到医馆。 “身上受过很重的伤,应该是击打所致。听你们所言他昏迷了快一个月,是由于精神受损。” “好在你们给他喂了小灵丹,虽然是给人补充灵气的,却正好保住了他生机不散。”医馆里的医师给蓝小煜检查了一番道。 “身上伤势虽重却是其次,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或五脏俱裂。这点伤,哪个修士没受过。”医师拿起旁边的纸笔开药。 “先把身子治好。精神受损还要用回神丹,如果你们有就最好,没有的话要再等等,炼制回神丹还要一味七花。七花我们医馆里暂时没有。” “看诊一枚中品灵石,拿着方子去左边柜台抓药时再付药钱。” 医师将写好的药方拿起来抖了抖,递向叶双舟。 这两个小修士虽然看着落魄,他却不怕二人没有灵石付账。 他可不是那些没眼力见的。 这个剑眉星眸的小修士身上蓝衣虽破,他却能看出这料子有多名贵精细。 何况他们说给这受伤的小修士喂了小灵丹,丹药哪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叶双舟将一枚上品灵石递到柜台上。 风无律主动接过了药方,弯腰道谢。 “谢谢医师大哥。” 留着一脸胡子的医师挤了挤眼睛,笑得眼角的细纹都深了几分。 医师将找好的九十九枚中品灵石推到叶双舟和风无律面前。 “哈哈,不用谢。小兄弟快去抓药吧。” 叶双舟抿唇。 他家小厮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乱叫人的毛病?每次都听得他额角直突突。 还有这个一脸胡子的医师大叔,您也真好意思接下这称呼。 第13章 洗澡风波 叶双舟拿出四十枚中品灵石和医师换成了四千下品灵石,连同剩下的五十九枚上品灵石一起给了风无律。 “拿着。给我做小厮这些年你也没拿过薪给。” 风无律坦然收下。 二人抓了药,把蓝小煜放回到木板上拖着去找客栈。 客栈堂里打杂的小二刚瞅见叶双舟和风无律要进门,抹布往肩上一搭冲上来拦着。 “去去,我们客栈里不能让你们进来要饭。别扰了我们客栈生意。脚快拿出去,弄脏了我还要重新打扫。” 叶双舟在风城那是小霸王一样的存在,在外面玩得再脏兮兮,进个酒楼也是不会有人拦他。 这下小脾气就上来了,音调高八度。 “我们……” 叶双舟还没开口,就被风无律软软糯糯的声音打断。 “小哥儿,我们不是要饭的。要是把地上弄脏了还需你重新打扫一下,麻烦你了。” 她娘亲是散修,常与她说修仙一途艰难凶险,凡事要先以和为贵,多与人交好,少与人树敌。 “无律,是不是这些天少爷太纵容你了?敢堵少爷的话。”叶双舟一双剑眉挑起一边,气呼呼道。 可惜脸太稚嫩,气势不足,且语气真没怎么严厉起来。 打杂小二看二人虽然惨兮兮的,却长得比许多小孩都俊俏,加上风无律一直笑眯眯。他便也放缓了语气。 “客栈你们真别进来了,要是让掌柜知道了,我也难做。我去找掌柜的给你们要点吃的,你们在那边巷子里等等。” 打杂小二指着客栈旁边的小巷子。 叶双舟气结。 我这么帅气俊俏的小哥儿,就算穿个麻袋也不会是要饭的好嘛! 风无律郁结。 我们真不是要饭的…… 叶双舟气笑了,直接掏出枚上品灵石丢向小二怀里。 “拿着,三间好房。” 这小二还算心善,他也就不与其计较了。 打杂小二看见一枚上品灵石惊得手忙脚乱,赶紧小心翼翼接住,肩上搭着的抹布掉地上也不管了。 “是小的眼睛蒙了灰,两位小公子快请。” 打杂小二将二人迎进客栈,主动招呼人将蓝小煜也抬了进来,这才回头捡起抹布。 叶双舟和风无律随意走到一张空桌旁,猛灌几口小二倒上的热茶,浑身一个激灵,毛孔舒张。 一直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疲倦困顿争先恐后爬上眼皮子,加之太久没好好洗漱,顿时更是觉身上粘腻发痒。 “洗澡!我要去洗澡!”叶双舟搓搓手臂。 “无律,一会儿你先洗,一定要洗快些,洗完了来给我洗。” 风无律面上微红。 “少爷,我不会给人洗澡。” “又不是个小娘们,做小厮的帮少爷洗个澡都不会?”叶双舟讶然。 风无律无话可说了。她现在可是个男孩子!哪能扭扭捏捏。 于是她努努嘴点了点头。 叶双舟满意地笑了。 “看在你还是愿意伺候少爷我的,刚在门口堵我话的事我便饶过你了。” 一边伺候着的打杂小二听了,十分自觉地吩咐人去准备热水。 此时客栈外,旁边小二刚指过的巷子里探出一大一小两颗脑袋。 大的是个薄唇吊梢眼的女子,小的是个长相普通毫无特色的小孩。 正是方才跟着风无律、叶双舟的女人和小孩。 客栈内。 “少爷,你先进桶里泡会儿,过会儿我再给你搓澡。” 风无律面对着叶双舟,把头偏向一边,假装没有看到叶双舟正张开手等她宽衣。 “那你还不快给我脱衣服?” 风无律换了一身干净白袍,细软的头发湿湿地伏在肩上。 叶双舟见了觉得还没洗澡的自己身上更痒了。 “哦……哦……”风无律白嫩嫩的小手慢腾腾地在叶双舟腰间摸索,因偏着头不敢看,动作十分笨拙。 风无律觉得自己小脑袋里飞满了蜜蜂,还是被热气熏的那种。嗡嗡作响,还发烫发热。 这股子晕眩感让她眉眼胀热、眼冒金星。 风无律一双小鹿眼里盈满了水雾,眉头和鼻头微微发红,耳尖和脖子红得滴血,就连哆哆嗦嗦给叶双舟脱衣服的小手都变得粉红。 叶双舟见此心下一紧。 风无律刚给他脱完上衣,正要给他脱裤子,手扒拉着就快摸到他脐下三寸。 叶双舟一个激灵头皮发麻,赶紧往上扯了一把裤子,抱住上身往后一跳,龇牙咧嘴,活像只炸了毛的猫。 “你你你……你个男的脱男的衣服紧张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断袖就早点说,我离你远点。” 早在当初风无律第一次跟他提及“断袖”这两个字时他就暗地里偷偷查了一番。 由于他强大的好奇心,他可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少爷!”其实风无律还真想说自己是断袖。那样就不用给少爷洗澡了。 “少爷,我……我……” 叶双舟见风无律扭扭捏捏的更加怀疑了。 “我跟你讲,你别以为做了我小厮就可以借机占我便宜,潜移默化地让我跟你玩分桃。” 要不是断袖,哪个男人听到这种话都会义正言辞地反驳。这么犹豫,肯定是想着怎么糊弄他呢。 “你出去,给我找个伙计来。” 叶双舟双手抱胸只翘起一根指头指着门外,不愿被双臂护住的胸前露出一点,宛若贞洁烈夫。 风无律默。少爷,就算我是男子,我是断袖,你这小萝卜头的样子我还真看不上。 “好的少爷。” 风无律如获大赦地快步离开,找了个伙计帮叶双舟洗澡,还找人帮忙给蓝小煜擦洗了一番。 至于给蓝小煜换上的衣服,是她的。 洗好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叶双舟神清气爽地找到蓝小煜房里。 风无律正在用小炉子熬药。床上的蓝小煜和风无律穿着一样的白色衣袍! “你给他洗澡了?”叶双舟大惊。 难不成他家小厮不敢对他下手了,转而看上这个了? 风无律耳尖又红了。 “不是的,少爷。也是找的伙计帮的忙。” “那就好。”叶双舟喃喃道。 还好,还有救。以后他要多教育教育无律,让他回归正途才好。不然他不安全啊! 二人吃过饭,风无律给蓝小煜喂完汤药喂米粥,费了好大劲。 叶双舟就坐在凳子上看风无律喂。 他的小厮凭什么照顾别的人? 不行!等这蓝小煜醒了,他要好好教训他!还有这无律,不愿意做他小厮,怎么到照顾别的人时这么上心? 他却不知,风无律如今已是真心实意地跟着他,想保护他。 风无律是个简单的人,两年相处加上前些日子叶双舟那句“少爷保护你”。 足矣。 “少爷,你先回房休息吧。”风无律道。 第14章 药师联盟 叶双舟站起身,踱着小步出了房门。 风无律给蓝小煜盖上薄被,回房踢掉靴子爬到床上盘腿坐好,开始吐息纳气。 她娘亲是散修,只教了她入门的《引气诀》。叶家族学只是启蒙教学,这两年她在叶家族学也没学到任何功法。 想起叶双舟在东南大森林砍倒树木的那一剑,她很羡慕。当时剑身上缠绕的灵气虽少,但确确实实是有风系功法加成。 她不如少爷有天赋,若不努力,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临近傍晚,风无律才停止纳气,小憩片刻。 晚饭后,两人便出了客栈。 他们要尽快拿到回神丹。 今日已是四月二十一,他们要在五月二十一前到达归元宗才能通过考核。 归元宗在大陆最东边,而他们现在才走出大陆中部,刚到大陆东北方向的第一座城。 刚出客栈没多久,风无律便察觉到有人跟着。 “少爷,又有人跟着。”风无律小脸一皱。 话刚说完,一个身穿麻布衣的小孩就冲了过来。 风无律本就从小下河捉鱼上山挖灵植,身姿灵活,条件反射地就拽住叶双舟侧身一闪,还小跑两步才站定。 “嘭——” 身穿麻布衣的小孩狠狠扑倒在地。 “哇——”那穿麻布衣的小孩坐起身就开始大哭。 叶双舟看看小孩,再看看风无律。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风无律看他哭得可怜,额头鼻尖都脏兮兮红彤彤,有点不好意思。 可转念一想,想起了娘亲常教训她的话。 怒道:“你哭什么哭。是你先要打我的,所以你摔了是活该!” “不是的,我……我我我是急……我有……事告……告诉你们。” 穿着麻布衣的小孩抽抽噎噎,低着头,说起话来断断续续。 “呵!”叶双舟捏了捏眉心。 说话断断续续,他听着都快觉得喘不过气来。 “别哭了。把事情说清楚了,你再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少爷说得对,你先别哭了。把话说清楚。”风无律准备伸手拉他起来,想想又收了手。 换作以前,她定是会拉。但是近来以前娘亲教训她的话在脑海中越发清晰。 别人自己能做到的事,没必要凑上去帮。 只是摔了一跤,还能起不了身? 鬼六见此哭声渐停,心里冷哼一声。 进个城门就交了一块上品灵石,还以为是两个蠢货。看来也不是那般良善好骗的。 “有人想……”鬼六刚想开口,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颤抖着。 “我……我要偷偷跟你们说。” 叶双舟和风无律对视一眼,只得把鬼六带回了客栈,进了风无律房里。 “我……我以前不是通天城的人。去年我跟父亲来通天城,被他们抓了起来。父亲是散修,被他们杀人夺财。他们又抓了我,利用我骗人。”鬼六低着头,小声且悲戚。 “你们进城时交了一块上品灵石,所以被他们盯上。他们要抓你们,让我将你们带过去。” 鬼六假装害怕,眼神晃了一下,扫视一周。没看见那个躺着的。 “我……我不想那么做。你们如果和我父亲一样是普通散修……就快逃吧。” “我们是风城叶家的。”叶双舟道。 “风城叶家?求求你们,带我一起走吧。只需带我出城即可。你们是大家族之人,他们不敢对你们出手的。” 鬼六扑通一声跪下。 叶双舟想到了隔壁的蓝小煜,都已经帮了一个,多帮一个也无所谓。只是带出通天城也无不可。 “既如此,我们带你出城便是。你快起来。” “多谢小公子。”鬼六起身。 “你可知道通天城哪里有回神丹卖?” “通天城里有个药师联盟,我可以带小公子去那问问。”鬼六道。 叶双舟挑眉。 药师联盟是沧海界所有药师考核和登记炼药等级的地方。他倒是还没去过。 “你叫什么?”叶双舟又问。 “我叫鬼六。” 在两人一问一答时,风无律在一旁沉着脸深思。她莫名很是讨厌这个鬼六。 “鬼六,他们以前抓住你这样的小孩都会留下来吗?” 风无律突然发问。 鬼六顿了顿。 “不……不知道。我一直都被陈姐管着,每次骗完了人就会被关起来。” “哦。”风无律见问不出什么,只得放弃。 叶双舟和风无律在鬼六的带领下很快就找到了药师联盟。 药师联盟建的富丽堂皇,圆廊高柱,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精石,整体都泛着玉色。 走进有两层楼高的大门,门后左手边身穿青边白色药师袍的年轻男子放下手中的笔。 “有事吗?” 语气说不上好,甚至还有些冷硬。这么小的孩子来这做什么?还能是来考药师的?不自量力! “我们想来问问这里有回神丹吗?”风无律问。 “要买丹药去医馆或者药堂。”年轻男子语气更加冷硬了,眉头拧起。 当药师联盟是什么地方?药师联盟除了坐镇的大药师和药圣,就是他们的徒弟。都是炼药泰斗、天之骄子。 想请他们炼药的人数不胜数。没有提前预约,开口就想买丹药? 不知规矩! 叶双舟看见男子胸前铜色牌上写着“药师学徒”,无语地嗤了一声。 “你就是个看堂子的药师学徒,还能替药师联盟赶人了?” “你!”男子气得面色涨青,他为了到药师联盟做个药师学徒有多不容易,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娃娃也敢嘲笑他。 “我今天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嘴臭的小子!” 男子直接把身前的桌子端起来往身后一放,撸起袖子就要打叶双舟。 风无律赶紧挡在叶双舟面前,小短腿一抬就踢了上去,因为腿短,只踢到男子腹部。 男子向后一个踉跄,站稳了,看着身上一个灰黑色的脚印,理智全无。 握紧的拳头上蹭起淡橙色火焰,右腿朝着风无律甩出,拳头直直地向前打去。想要把风无律踢开再直接打叶双舟。 风无律直接抱住男子甩过来的腿,一个猛蹲,用力一拽,男子身子就歪了,一拳打偏。 叶双舟贱兮兮地笑了,从储物袋里掏出飞剑,剑身缠上淡青色旋风。这风属性灵力竟是比上次在东南大森林砍树时凝实了太多。 鬼六早就躲到了一边。暗叹这两个小子都是会惹事的。 叶双舟握剑从男子手臂处往上一划,削掉了男子半边袖子,再手一转,把剑架在了男子脖子上。 “呸!筑基修士我打不过,你这个练气期小爷还打不过了?” 叶双舟快速分析出了男子修为,有些无语。就这实力也敢对他动手。 第15章 这般压价 冰冷的剑贴在脖子上,缠在剑身上的青色旋风发出轻啸,男子下意识想躲开剑锋。 “别乱动!不然我这剑离得再近点,可是要割到你脖子的。” 叶双舟将剑又贴近一些。 风无律看着男子脖子上的血痕,决定保持沉默。 鬼六旁观全程。这两个臭小鬼有点本事,不过也不是收拾不了的。哪有到手的肥羊还放了的。 “你想干嘛?你们不是来买回神丹的吗?就这么买?” 男子气得想吐血。 这是哪来的妖孽!这般年纪,修为比他还高,现在不应该是在五大宗里吗? 不该上个月就去参加五大宗入宗考核了吗?干嘛跑到通天城找他晦气!这次通天城可没有五大宗报名点! “是来买回神丹的啊,可你却要打我们。”风无律放开他的大腿,站起身拍拍衣摆。 “可我娘亲说了,有人打我骂我,打得过就一定要打回去骂回去!” 男子被堵得哑口无言。可还不是这个蓝衣臭小子说话讽刺他在前! “所以到底有还是没有?”叶双舟问。 “有……”男子闷声道。 “但是回神丹是四阶丹药,必须是四阶以上的药师才能炼。” “说重点。你就说你卖不卖?”叶双舟没耐心听他继续说。 长得那么高,他举着剑手不酸的吗? 男子差点郁卒。 他到底为什么招惹了这两人! “我只是个药师学徒,联盟里的丹药、药材我都没有权力做主。你要买还要找盟里四阶以上的药师问问看。” “那你就找个四阶以上的药师来。”叶双舟道。 风无律小跑到叶双舟左边。 “少爷,你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等会儿别的药师看见,若是误会我们找事,就麻烦了。” 叶双舟觉得有理。 “你发个誓。就说在叶双舟和无律离开通天城之前不会对他们不利。”叶双舟冲男子扬扬脑袋。 “形成契约了,我就把剑拿开。” 男子妥协了,刚发完誓,契约形成。叶双舟还没拿开剑来,从内堂走出一个同样身穿青边白色药师袍的男子。 男子胸前挂着“大药师”的牌子,刀眉杏眼,嘴角带笑,气质温润。 看到架在药师学徒脖子上的剑,温润男子脸上的笑僵住了,下一秒又恢复。 叶双舟握着剑将剑藏到身后。 这来得也太巧!无律这个乌鸦嘴。 “师兄好。他们想买回神丹,我正要带他们去找您。”男子恭恭敬敬地朝来人鞠了一躬,没提一句被人拿剑架脖子上的事。 他都已经发了誓,契约都形成了,自是不会再说不利于叶双舟和风无律的话。 “好。”温润男子也不多问,说了个“好”字就转身又进了内堂。一会儿便拿着一只一寸长的小木盒走出来。 “里面有回神丹两枚。”温润男子将木盒递过来。 风无律伸手接过木盒抱住,温润男子冲风无律伸出手。 “三百枚上品灵石。” 药师学徒闻言愣了。 三……三百枚上品灵石?就算是极品四阶丹也要不了这么多。 “少爷……”风无律这会儿觉得自己怀里的小盒子烫手得很,向叶双舟投向询问的眼神。 叶双舟强行压下窜到嗓子眼的一口气,劝说自己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 等他回客栈,他要拟一份欠条,就写一千枚上品灵石,再按上蓝小煜的手印。 叶双舟正要付灵石。 鬼六站在叶双舟和风无律身后,舔舔嘴唇,眼中贪婪一闪而过。 “少爷等等。” 风无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只小玉瓶,打开盒子将淡黄色回神丹取出放进玉瓶。 她爹怎么也算是个四阶药师,也是能炼一两种四阶丹药的。回神丹不也是四阶丹药? 就算功效不同,也不该贵到如此。 “我见这木盒雕工精美,色泽古朴,想来很贵。我们不要木盒,给五十枚上品灵石行不行?” 风无律将盒子递回去。 几人皆是一愣,还能这么压价? 温润男子并不伸手接过木盒。 笑道:“说个理由。能取悦我,我就同意。” 风无律道:“我娘亲说,看一个人做什么事要用心看。我用心看了,觉得小哥儿你不是那种会故意欺负小孩子的人。我在山里时都只有不懂事的小混子才会欺负我。” “小哥儿肯定是误会我和少爷欺负这个药师学徒才如此。可我们这么小,怎么敢随便招惹年长的修士。” 风无律拿手比比自己不到一米三的身高。 某年长的修士憋足了气。他还很年轻! “小哥儿没直接教训我们,只是坑我们灵石。我想小哥儿也算是个大气有胸襟的好人,不会再与我们计较。”风无律道。 温润男子眉眼弯了弯,不同于方才笑里看不出喜怒,现下笑意溢出了眼底。 “所以我要是不同意就是斤斤计较坑人灵石?” 风无律其实并没信心说服男子,只是谨记往昔娘亲教诲,心里直打鼓却还强颜欢笑。 “所以小哥儿同意吗?” “不同意确实是坑你们。五十枚上品灵石拿来。”温润男子伸手接过木盒。又所有所思地看了眼叶双舟。 风无律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心得小脸红扑扑。 “谢谢小哥儿。” 叶双舟付了灵石,三人离开药师联盟。 “刚才貌似听见你发誓?”温润男子问药师学徒。 “是的,师兄。” “三人里有一人叫叶双舟?”温润男子又问。 “是的,师兄。穿蓝衣和白衣的,一个叫叶双舟一个叫无律。后面那个长相普通的不知叫什么。”药师学徒恭敬回道。 “如此。”温润男子转身又进了内堂,若有所思道:“叶双舟。听说报的是归元宗啊。” 药师学徒:叶双舟这个名字他怎么貌似在哪听过。 外面夜色渐浓。通天城的天看起来很近。布满星云的夜幕压得极低,隐隐有压顶之势。 半轮皎洁圆月,大若半个巨盘,近悬天边。通天城里灯火通明,叶双舟和风无律回到客栈,鬼六紧随其后。 “鬼六,这几天你就睡这个房,你先去睡吧。”叶双舟指着风无律的房间道。 鬼六假装感激,“谢谢少爷。谢谢两位小公子。” 风无律看着鬼六进了她的房间,无言。 少爷这是要让她和鬼六睡一个房? 风无律小脸阴沉沉,转身走进了蓝小煜房里。 少爷竟是不先问她一句便让鬼六与她睡一个房。 是了,少爷只当她是小厮,做少爷的要拿主意,哪还需要小厮先同意? 第16章 为何修炼 叶双舟也跟着走进蓝小煜房里。风无律当没看见,径直走到蓝小煜床边坐下。 风无律拿出回神丹,捣碎了一点一点塞进蓝小煜嘴里,又给蓝小煜喂了几口温水,拿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 叶双舟心里那个摸不着头脑。 他家小厮这是在对他甩脸色? 还有,当着他这个少爷的面,照顾起别的小子怎么那么主动?本少爷同意了? 当初刚卖给他做小厮时,就那般不情愿。现在照顾别人倒是二话不说。 他心里怎么就那么不对味! “少爷,我今晚就不回房睡了。蓝小煜刚服下回神丹,免得他半夜醒来惊慌。我要留下照顾他。” 风无律面无表情道。 叶双舟就见风无律冷着一张小脸,脸色黑沉得滴水。 “夜深了,少爷快回房睡吧。”风无律开口就赶人。 “你不跟我一起回房睡?”叶双舟问。 风无律闻言怔愣片刻。 “我也去少爷房里睡吗?” 叶双舟点点头,“不然呢?” 风无律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脸上阴霾尽扫,开心地笑了。 “好呀,少爷。” 原来少爷他并没有只当她个小厮,是个下人。 让鬼六去她房里睡也不是不尊重她。而是把她当自己人,甚至愿意让她去他房里睡。 是她小心眼误会了! 风无律表情变得太快,叶双舟一时适应不来。 这是什么变脸大戏!听见要和他睡就这么开心? “无律,你可不能喜欢少爷我。”叶双舟义正言辞。 风无律一脸疑惑。 “少爷我可不是断袖。你喜欢上我是没有结果的。”叶双舟苦口婆心地劝解。 “你也不要喜欢男人。你想,少爷我身边天天跟着的小厮是个断袖,那我每天提心吊胆,心里受折磨。而你也不愿意天天被我防着,是不是?”叶双舟又道。 “少爷放心。我是个男孩子,便定是只喜欢女孩子。”风无律道。 只是她并不是男孩子罢了。 叶双舟见风无律回答地如此斩钉截铁,放心了,也没细究这句话有哪里不对。 “少爷,你既然以为我是断袖,那为何还让我跟你睡一个房。”风无律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耿直孩子。 叶双舟用食指掀了掀额边的碎发,理所当然道:“就算你是断袖,你打得过少爷我?想占少爷便宜,你可不行。” “少爷有理。” 最后风无律还是留在了蓝小煜房里,就拿凳子随便一搭,铺了床被子躺上就睡。 夜色愈深,隔壁房里,窗户悄悄打开了一条缝,一条麻绳垂在窗下。窗外虫鸣不断,窗户底下不远处一棵树下树影婆娑。 树影中突然窜出几个人影,眨眼间跑远。 鬼六不紧不慢地从树影中走出,拽住垂在窗下的绳索爬回客栈。 四月二十二日晨,叶双舟来到蓝小煜房中。 风无律正盘腿坐在搭在一块儿的凳子上纳气。 《引气诀》运转了几个小周天,风无律周身丝丝冷气流转,莹莹发亮。 叶双舟看得啧啧称奇。 别的冰灵根修士,纳气时一头一肩的冰碴子,霜染眉发。他家小厮纳气时却是冷气流转,鲜活好看。 运转完一个大周天,风无律睁开眼睛。 “少爷——” 一个从来没仔细想过的问题跃上叶双舟心头。 “无律,沧海界修士千万,为活,为长生,为不老。为去上界,为权势,为天材地宝。修士千万万,修炼之因千千万。” “你,又是为何修炼?” 似是问风无律,又似是问他自己。 风无律抬头,望向叶双舟。 “以前娘亲叫我好好修炼,我便好好修炼。如今。我为自由,为证己道,为守本心。” “娘亲常说修仙一途残酷无比。身在沧海界,修士不进则退。” 风无律微顿。 “近日我初悟娘亲话中深意。优胜劣汰,弱者受压迫,愚者受蒙蔽。愚者弱者,护不住亲者,活不能如意。本心难守。” “我修炼。为日后能守护娘亲,守住己心。凡事自己心中有论断,不由他人左右。事,愿者能为,不愿者能不为。” 风无律黑琉璃般的眼珠子亮得出奇,又道:“再往小处说,往近处说。少爷,我不想落后于你。我想要和你并肩齐驱,日后共证大道!” 她经常看着叶双舟时,就想:少爷活得如此任性,随心,快活! 他是天之骄子,即便这一个月受挫,仍不减傲气半分。 不,他不觉得那是受挫。他对此不屑一顾。 她常想象叶双舟日后站在山巅飘然飞升。 想到这个画面,她心中豪气顿生,她也向往那个山巅。 她仿佛已经站在了那里,因为守己心,因为追求。她旁有闲云野鹤,俯瞰大山名川万千。 正说着,风无律周身灵气疯狂运转,冷气凝结发出“刺啦”的声响,雪子飞快地旋转。 “轰——” 风无律感受到脑海里有什么忽然炸开,丹田里灵气堆积膨胀。 她练气七层了! 此人此话此景,叶双舟深受触动。 无律竟是在说话间就突破了壁垒,升到了练气七层。 这对他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他原以为无律至少要两年才能到练气七层。而现在,他们修为相当了! 他无疑被激起了斗志。他想:以后修炼路上,他会和无律相互追逐,互相激励。他为有这样一个对手心血沸腾。他渴望那种想要赢,想要与人共升上界的感觉。 “少爷,我练气七层了。”风无律一双小鹿眼笑成了桃花眼,嘴角上扬露出一口小白牙。 “嗯。”叶双舟看着风无律,也笑了,一双星眸似比以前多了分深邃。 风无律忙又闭眼纳气,她要趁早稳固刚突破的修为。修为刚突破时丹田内壁弹性最大,此时以最大限度吸收灵气,能让她的丹田扩大更多。 叶双舟也在风无律旁盘腿坐下,神明心清。他早就触到筑基门槛。那中间隔着一层看得见摸不着的薄膜,离捅破只差一个契机。 躺在床上的蓝小煜睫毛颤了颤。 两人修炼至辰时中,天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缝儿投下几束圆形光柱,里面飞着明灭不定的亮点。 叫上隔壁的鬼六,三人传了早饭到蓝小煜房里吃。 两碟包子,一碟油条,一碟小菜,四碗青菜瘦肉粥。 风无律先架起炉子给蓝小煜熬上药,才上桌吃饭。 四碗粥,有一碗是蓝小煜的。风无律吃得快,吃完了粥还温热,正合适。 蓝小煜虽还没醒,脸色却明显好了许多。风无律一勺一勺将粥喂给蓝小煜吃了,又端起熬好的药喂他。 蓝小煜咽下喂进嘴里的药。他早上便有了意识,可晕迷太久,身体行动艰难,连掀开眼皮子都费力气。 一旁,鬼六吃完意犹未尽地动动嘴唇。等这趟做成了,他偷偷藏点私,以后也能天天这样吃。 第17章 鬼六暴露 饶是春日,通天城内并无几分春色,大多是单调的灰白色。倒是城外远山青黛相叠,高耸入云。 街上人声鼎沸,风无律在鬼六的带领下去采买,叶双舟则留在客栈里守着蓝小煜。 风无律在鬼六带领下走街串巷。 现已买了一口铁锅、一些家常调味品,两卷席子,两床薄被。风无律又说要去买灵米灵蔬。 鬼六一听风无律说要买些灵米灵蔬,一个念头直往外冒。 他想现在就把面前这个阴阳怪气,一路各种试探他的臭小子给拖到城外打一顿。 什么败家玩意儿。有的吃就不错了,还灵米灵蔬。修士出门在外不多备些保命的宝贝,光顾着吃喝。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知苦,浪费灵石!活该被他们盯上。 他现在都觉得,不抢骗他们都对不起那些在沧海界为保小命拼死拼活的万千修士。 “无律小公子,修士出门在外,重要的是轻便,多备些保命的宝贝即可。你要买米蔬,不如去普通集市随便买点,省点灵石多买些宝贝。” 鬼六做出一副真心实意为风无律打算的模样。 他已经当风无律和叶双舟身上的灵石都是他的了。自然不能让风无律乱花。灵米灵蔬他舍不得吃,保命的宝贝可是不嫌多。毕竟啥都不如小命精贵。 “不要。”风无律直接就拒绝了。 “灵米灵蔬我一定要买。又不是花你的灵石,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面对不喜不厌的人,她一视同仁。面对讨厌的人,她可向来没好脸色。 而且她娘亲说了,有能力对自己好就不要亏着自己。宝贝要买,灵米灵蔬也不能少。宝贝再好,修为不够也免谈。 灵米灵蔬进了肚子那就是灵气,于修炼有益还能改善体质。 何况少爷吃惯了灵米灵蔬,她做小厮的怎么能不买? 鬼六只觉得自己的拳头痒得很,想揍人。他倒是想斥悖,说这灵石很快就会是他的。可他不能。 “无律小公子不要生气。是我逾越了。灵米灵蔬普通集市买不到。通天城里有个修士贸易市场,正好在这附近,我这就带无律小公子过去。”鬼六道。 “嗯。”风无律点点头。 走着走着,风无律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鬼六,你说你每次骗完人都会被陈姐带走,后面被骗之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知道。” “换言之,你被管得很严。那你如何能把这通天城里的大小地方和事情摸得这么清楚?” 明明是质疑,风无律一双小鹿眼里却是明澈如常,问得理所当然,问得坦荡。 鬼六心中憋闷。 臭小鬼,又开始试探他! 他却不得不答。 “无律小公子取笑了。我哪里清楚通天城里的大小事。不过是被逼迫去骗人时,免不得满城走,认得路罢了。其他事一概不知的。” 鬼六假装憨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哦。”见鬼六如此,风无律开始觉得她是不是疑虑过重了。 算了,最近她也没发现鬼六和什么人接头,更没再发现有人跟着她和少爷。只是把鬼六带出城也没什么。 在鬼六带领下,再绕过一个路口。 街两边不再是大大小小的店铺,而是摆满了地摊。每隔一段地摊,后面是大小相同的隔间,从这头排到那头,最尽头正中间是个办事厅。 “我看这里也有人卖丹药,你之前怎么不带我们来这?”风无律瞅瞅两边摊子问。 “无律小公子,丹药那种东西,不是懂行的还是不要在路摊买。一则不一定有你想要的,二则你哪知道那药效还在不在,或者是不是真药。” 鬼六也是服了。这小孩不仅败家,还明显常识不太够。 风无律点点头,在心中记下了。丹药确实是在医馆、药店或是药师联盟买更有保障。 如此,一些法符也不能在路摊买。毕竟是一次性用品。风无律举一反三地想。 两人走走停停,寻找灵米灵蔬,摊前有人少人多或无人的,隔间一般都是有人排着队,或售或换一些宝贝。 在来来往往的修士里,风无律和鬼六两个人身高还不到有的修士腋下,显得有些扎眼。 “小弟弟,来买什么?我这有个仙阶极品阵盘,要不要看看?” 这不,立马就有又老又丑的猥琐修士搭话。 鬼六这气就上来了,敢骗他的肥羊,当他不存在呢。 “哟,这有仙阶极品阵盘?大家快来看看啊!这里有仙阶极品阵盘卖!买不起也都来看看,长长见识啊!” 鬼六一阵吆喝。 四周的修士先是惊愣地望过来,扫了一眼那个所谓阵盘,又都朝那个猥琐老修士投去鄙夷的目光。 猥琐老修士尴尬不已,呵斥:“不买就不买!不识货的小东西。要不是看你们年幼,我才舍不得给你们。” 猥琐老修士赶紧将阵盘搂进怀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鬼六,对风无律道:“白衣小娃。我劝你小心着点这个小子。我可是看过这个小子在通天城东门外……” “你这个老不死的丑修士,胡说什么!”鬼六赶紧打断。 “我看你是看我们年幼好骗。骗灵石不成就诋毁人。你老得脸都不要了。” “无律小公子。我们快去买灵米灵蔬吧。我想起以前路过一处见有人卖。我这就带你去。” 鬼六急于带风无律离开。 风无律心中已有论断。鬼六分明能自己出城却求他们带他出城? 她也终于惊觉哪里不对。鬼六没和任何人接头,如此那些人如何知道她少爷是风城叶家的惹不得? 若是暗中接过头了,那更是说明鬼六有问题。 “先不买了。我想回客栈吃了午饭再去。” 风无律说完就快步转身往回走。她虽急得想要跑起来,却强自镇定,忍住了。 “也好。”鬼六语带笑意,望着风无律背影的眼里却阴狠毒辣。 快走到客栈时,正要绕过那个小巷,鬼六突然出手了,掌风劈向风无律后颈,风无律猛地蹲下躲过,扫腿一个回旋踢,将鬼六扫倒在地。 两个没筑基、没学两三个功法的小鬼头打架,那真是菜鸡互啄,拳拳到肉。 “嘭——”鬼六仰面倒在地上,腿弯先曲后伸,踹向刚起身的风无律腹部。 还没踹到,风无律右腿猛击鬼六膝盖,狠狠地将鬼六两条腿压在地上,鬼六也因此身子被动一拧,侧贴在地面上。 风无律右手已经掐住鬼六的脖子,左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匕首,贴上去。 “发个誓,以后再不害人,我便放了你。” 她心中还没有过“杀人”二字。能不杀人解决的她都不愿杀人。 沧海界天道契约,少有人敢违。只要鬼六发誓形成契约,她便安心放了他。 “呵!发誓。”鬼六面色不变,眼尖地看到风无律脖子里有什么垂下来抵在了衣服上。 那形状好似一枚戒指。 风无律突感颈后一阵刺痛,眼前一黑,正面砸在鬼六身上。 鬼六用手抵住风无律脖颈处,手指轻勾,再攥紧。 第18章 只要如此? 风无律砸在鬼六身上,看起来就像把鬼六抱了个满怀。 鬼六只觉得身上这个小子软绵绵的,贴在他鼻子下那毛茸茸的发顶还有一股暖香,心中大感奇怪。 “鬼六,这次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 薄唇吊梢眼的女子收起手里的银针,扯着风无律衣领拎起,将风无律抱在怀里,弄出一副风无律在她怀中熟睡的模样,往巷子深处走。 “陈姐。”鬼六起身跟上。 “这个小子一直都很警惕。不好骗。今天大概是暴露了。” “小子?” 女子伸手在风无律身上摸了一遍。 “这是个女娃子。这次倒是捡到宝了。” 如此好的修为和资质,皮相又好,卖去做炉鼎再好不过。这次赚大了。 鬼六身子一僵,脚下一顿,攥紧了手心的戒指。过会儿又跟了上去,不再说话。 两人一直走到靠近通天城东门的一片区域。这片区域明显比通天城其他处破败许多,里面大多数人穿的都和鬼六一样,都是或黑或灰的麻布衣。 鬼六和陈姐走进一处小院,里面或坐或立还有三名男修。 “你们怎么现在就出手了。要是被执法堂发现,我们可就又要亡命天涯了。”拄着拐杖,留着一茬青黑胡子的男子道。 “江大哥,鬼六被发现了。不早点出手,就晚了。”陈姐道。 “这次货什么情况?”一个正坐在院子井边磨剑的白弱男子问。 这是问鬼六风无律和叶双舟底细。 “这个叫无律,另一个叫叶双舟。两人是风城叶家的。那个叶双舟还以为我们知道了他是风城叶家的就不敢出手了。另外木板上拖着的那个不清楚。”鬼六道。 “现在的小修士还真是天真。我们做惯了这些的,早就不知结了多少仇家,多他一个世家又如何。不过这次直接在城里出手确实太冒险了。”陈姐笑道。 “就是,不然当初我们也不会对鬼六出手了是不是?哈哈哈。”一个精瘦男子道。 鬼六脸色瞬间拉下,却没发作。 “鬼六现在是我们自己人。陈集,你少提这事。”拄着拐杖,留着青黑胡子的江浩道。 “那城外那个阵法撤不撤了?那阵盘可是我宝贝。”磨剑的白弱男子问。 “先留着吧。等全部捉住了再撤。”陈姐道。 “我跟你们说。这次可是捡到宝了。我手上拎的这个,可是个女娃。资质极佳,当炉鼎卖了绝对抢手。” 陈姐将风无律从怀里拎起来,让其面朝三个男修。 拄着拐杖的江浩闻言脸色难看,狠狠地跺了一下拐杖,进屋去了。 陈集嗤了一声。 “不就是心仪的女修被人抓去做炉鼎然后死了嘛。也不想想自己这些年做的坏事还少么。” 正是日上中天,午时。 客栈内叶双舟急得团团转。 无律怎么还没回来! “叶……叶修士。” 蓝小煜挣扎了一上午,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只是身子还动弹不得,眼睛也只能微微掀开一条缝儿。 上午听无律和叶双舟对话他已经知二人姓名。也知道无律跟着鬼六出去采买还没回来。 “你可终于醒了。”叶双舟道。 “嗯。”蓝小煜艰难地想要动手掐诀,却怎么也掐不完整,只得求助叶双舟。 “叶修士,能不能帮我一下。” “你想掐唤兽诀?”叶双舟问。他也是有契约兽了,自是看懂了。 “麻烦叶修士了。”蓝小煜眉眼满是忧色,他要看看赤瞳虎如何了。 叶双舟走近,抓住蓝小煜的手掐出唤兽诀。 一只刚到床高的白毛金纹赤色竖瞳的赤瞳虎十分虚弱地凭空钻出来,看见蓝小煜,蔫耷着的脑袋立刻抬起。 “大白。我醒了。你还好吗?”蓝小煜冲赤瞳虎笑道。 叶双舟多瞧了赤瞳虎几眼。 难怪那驼背刘老头想要蓝小煜的契约兽。这可是赤瞳虎,快是半个仙兽了。 不过这个叫大白,他那个叫小白。这蓝小煜取名的水准和无律相当啊。 “叶修士,请问和我一起的戴红枫呢?”蓝小煜又让赤瞳虎回了契约空间。 叶双舟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听罢,蓝小煜只得叹息自己和归元宗无缘。 不过好在他和戴红枫都保住了性命,大白也还在。 “多谢叶修士和无律救我性命,蓝小煜铭记在心。叶修士和无律还要赶去归元宗完成入宗考核,不宜耽搁。” “我表哥路长钦应在通天城中,等我明日身子能动了,便去寻他。叶修士和无律也可早日出发。” 蓝小煜想了想,又道:“到时我找表哥多要些丹药给两位备上。虽说叶修士不缺丹药,但多少是我一份心意。路上多些丹药也多点保障……” 叶双舟面上表情丰富。 “你说话能更简洁直接些吗?” 看着剑眉星眸的叶双舟刚还是面无表情,这会儿瞪眼皱眉形象全崩。蓝小煜愣了愣。 “我想送些丹药给两位,还望不要推辞,一定收下。” 叶双舟有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当然知道蓝小煜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受不了别人说话文绉绉、拐弯抹角,废话还多。 而且他啥时候推辞了? “好。多谢。”叶双舟不想再继续下去。 下午未时中,蓝小煜的房门被敲响。 “无律,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叶双舟刚把房门打开一条一寸宽的缝,却没看到风无律。 门外鬼六眉头紧皱,神色纠结痛苦。 叶双舟心中一咯噔,直觉不对。 “无律呢?” “无律小公子被抓了。他们要我来跟你说,拿你们身上所有东西去换。” 鬼六被挡在门外,并不能看到房内蓝小煜已醒。 叶双舟想了想,问:“只要如此?” 鬼六惊疑。 这个叶双舟当真有魄力,让他交出所有灵石财宝,竟是毫不在意? 当真有人能为他人做到如此? “不许你通知任何人,事后你也不许告知任何人。立誓成契了才能保她性命。” “那又如何保证你们不会骗我。”叶双舟一双星眸射着寒霜。 鬼六听到“你们”两字,心想果然这个叶双舟也不信任他了。叶双舟和无律都不是懵懂无知的小鬼。比他当年强多了。 “我发誓。我们绝不会伤无律性命。”鬼六指天发誓,契约形成。 叶双舟怒视鬼六。 他方才只是诈鬼六,谁知鬼六真是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们! 叶双舟也发过誓,侧身从门缝里出来,又立即关上房门,没让鬼六窥见房内一点。 “走吧。”鬼六也不在意,反正房里那个还晕着,回头偷偷来处理了便是。 叶双舟跟鬼六走后。 蓝小煜艰难地移动着身子,身上汗如雨下。因他还很虚弱,不能大声说话,试图唤小二,声音却弱得都不能传出房门。 未时末,客栈堂里的打杂小二一甩手上抹布,走到门前招呼。 “这位药师里边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找人。” 第19章 无律失踪 叶双舟跟随鬼六来到通天城东部那片破败区域。 两人一走进小院,正坐在厅门前,薄唇吊梢眼的陈姐眼前一亮。 “这么近着看,果真好看。” 已经没有在磨剑的白弱男子面上露出鄙夷神色。 “陈姐,这个看起来可才六七岁的样子。你也下得去口?” 叶双舟额角直跳,因为身高问题,他经常被认为跟风无律一样大。他九岁了!九岁! “大不了废了修为关起来养几年。” 陈姐不以为意。 听到这话,叶双舟更是怒火中烧。一个眼刀子甩向陈姐。 陈姐见此更是欢喜,她还就是喜欢冷眉冷眼的,叶双舟如此正中她下怀。 “姐,别闹了。他不是鬼六,留不得。” 精瘦男子陈集已经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宽剑,冲叶双舟比划。 叶双舟飞快地一脚踹开领他进来的鬼六,终于不用忍了。 那一脚带着风灵力,直接把鬼六踹得老高,砸向陈姐。 陈姐一侧身,一巴掌甩过去,就将鬼六抽到身后厅内地上。 鬼六嘴角被抽破,趴在地上捏紧了拳头,眼底恨意弥漫。 叶双舟运起功法《八千凌风》第二层,周身飞起五道青色刃状灵力,围着他上下飞舞,让陈集不能直接近身。 《八千凌风》虽是八阶上品功法,但叶双舟如今修为有限,只能练至第二层。在他维持五刃风时,不能再有其他动作。 陈集乃是心动二层的修士,与叶双舟隔着一个筑基大修为。叶双舟的功法虽然精妙,但耐不住陈集修为比他高。 只二十息,陈集就破了叶双舟的五刃风。 陈集挥剑近身。 叶双舟手持剑上缠上青色旋风,运起《八千凌风》第一层一剑破千。一剑破千并不比五刃风弱,只是难易程度和修为要求不同。《八千凌风》功法的每一层只要练好了,都有极大的威力。 “这个功法不错。”白弱男子死死地盯着叶双舟的每一个动作。 “陈集,你不要急着杀他。让我再多看一会儿。” “行,那就让你多看会儿。” 陈集放缓了进攻速度,本要一剑砍在叶双舟拿剑的手臂上,又硬生生地收回了手。 白弱男子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薄唇吊梢眼的陈姐见此笑道:“人家小公子明显用的是风系功法,你学了有什么用?” “何况,功法这玩意,要是看看就能学会,还不满沧海界都是功法。” 陈姐一阵冷嘲热讽。 白弱男子并不在意,道:“功法皆相通。分什么系不系。只要掌握精髓,就能从任何功法中吸收到有利于自己的部分。” “是吗?那你看出精髓了?” 白弱男子不再理陈姐,继续死死盯着叶双舟。 陈集像是戏耍叶双舟一般,两人愣是打了近半个时辰。正是申时刚过一刻。 叶双舟已快灵力耗尽,因为知道风无律没有生命危险,他倒也没有多焦急。只要多为蓝小煜争取时间即可。 蓝小煜说他表哥路长钦应该在通天城,但按照蓝小煜那话的意思,是肯定在。 路长钦乃是上个飞升修士路飞星后人,此人他有所耳闻。只要蓝小煜联系上路长钦,他们定能脱险。 “有人来了。”白弱男子突然出声道。 “几人?什么修为?”陈集问。 “两人,一人练气,一人结丹。” 白弱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型阵盘,这是副盘,主盘埋在院子外。 “走吧。”陈姐起身。 陈集正欲解决叶双舟,白弱男子出言阻止,“等等。先留着。那功法我学会了还能教教你们。” “是啊,先留着。大不了到时候废了他,再跟鬼六一块养着。” 对此,陈姐是再同意不过了。 只是当她提及鬼六时,她才发现,鬼六并不在厅内。 陈集已经将叶双舟捆了起来堵住了嘴。 陈姐在厅里屋内找了一圈,发现不仅是鬼六,风无律和江浩都不见了。 陈姐气急败坏,“江浩那个贱人,带着那个小孩和鬼六跑了。” 叶双舟有些急了,无律竟然被人带走了? “你不是埋了方圆阵?怎么连人走了都不知道?”陈姐怒视白弱男子。 她早就知道江浩不是真心和他们一伙,但为了鬼六一直留了下来。 不过跑了也没用,鬼六身中剧毒,只要离开,很快就会死去。她就是心疼丢了一个资质极佳的小女娃,那可是能卖得高价的顶级炉鼎。 “我没有察觉到有人出去。方盘并没有异动。”白弱男子皱眉看了看手中的方型阵盘道。 “姐,咱们快走吧。”陈集道。 “江浩那个死瘸子,一直就没跟我们交底。能不知不觉跑了肯定是早有后手。” 陈姐点头称是,几人正要离开却是来不及了。 “轰——” 一道雷光闪过,院墙连着屋顶被削去大片,切口整齐泛着焦黑。 竟还是雷灵根修士,几人心中惊跳,越发不安。谁不知道上个飞升修士路飞星就是雷灵根? 路飞星飞升已两千多年,他的威名仍让沧海界众修士臣服。 “把叶双舟和无律交出来,便饶你们一命。”清朗如玉珠坠盘的声音传来。 一身穿青边白色药师袍的温润男子,手持一把长约一尺七寸,宽约一寸半的墨色长剑,从被削去的院墙处跳进来。 “这……”陈姐心中气恼。 要不是鬼六暴露了提前下手,要不是江浩带走了那个女娃,他们哪会惹上此人。那女娃已经不在这了,可如何是好! 温润男子正是那日叶双舟和风无律在药师联盟遇到的那位。他便是蓝小煜的表哥路长钦。 他昨日听到叶双舟名字时,想到以后这二人与蓝小煜同处一宗。所以在风无律压价时才没有过多为难。 今日未时他收到来自蓝家家主,蓝小煜父亲蓝明的传音,说是和蓝小煜一起参加归元宗考核的戴红枫身受重伤被传送回风城。 据戴红枫所言,蓝小煜昏迷不醒,被叶双舟和无律救走。 他想到二人来买回神丹,心中更是担心不已,立刻找到客栈去。于是有了现在这幕。 “嗯?”路长钦见精瘦男子陈集仍掣着叶双舟,冷哼道。 陈集被路长钦一个眼神吓得哆嗦,下意识想放掉叶双舟,却被陈姐制止。 “不愿放?”路长钦问。 “不是不愿放。是我们实在不敢放。”陈姐狠瞪了陈集一眼,笑道。 陈集被瞪,当下就掐住了叶双舟的脖子。 “叶修士。”这时,吃过路长钦给的丹药,已恢复过来的蓝小煜才走到,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路长钦见此却并没有露出为难之色,只问:“还有一个人呢?” “这位修士,还有一位被另外两个人抓走了。与我们无关。我们可以放过这位,您放我们一马可好?” 陈姐冲叶双舟所在方向偏偏头。 叶双舟被捆着身子堵着嘴,十分担心风无律的下落。 第20章 我不后悔 “不好。”路长钦答得毫不犹豫,手心蹿出两道紫金雷。 瞬息间,一道紫金雷在整个院中、厅内、屋里游走了一遍,另一道掠过陈姐、陈集、白瘦男子和被陈集掐着的叶双舟四人。 雷电过身,修为差距让陈姐、陈集和白瘦男子三人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来不及反应。 叶双舟吐出一口黑烟,心里直骂路长钦缺德,都不知道对他表弟的恩人好些。 蓝小煜崇拜地看着路长钦。 他还是头一次见他表哥用《紫金雷法》第三层——惊若游龙,威力果然强大。 他显然忽视了被劈得焦头黑面的叶双舟。 路长钦收起墨色长剑,走到叶双舟旁边蹲下,拿出两瓶药剂,一瓶药剂倒在叶双舟身上,另一瓶倒进了叶双舟嘴里。 他倒的时候十分小心翼翼,撩着袍子生怕有一角碰到黑漆漆的叶双舟。 一时间,叶双舟内心很有想法。 路长钦,我诅咒你以后找个母夜叉做伴侣。 “好了,你可以起来了。”路长钦道。 “叶修士,我去给你打桶水。”蓝小煜这时才回过神,跑到旁边的水井打水。 蓝小煜将水拎到叶双舟跟前。 叶双舟用水随意擦拭了一下,看着桶里自己的倒影,发现他除了衣服有点破、头发上还有点焦黑外,竟是毫发无伤。 蓝小煜不是说要找他表哥多要些丹药送他? 他想好了,那就与方才路长钦给他用的那种药剂同品阶的,让蓝小煜给他要个几十几百瓶。 “表哥,无律怎么办?”蓝小煜继续崇拜地看着路长钦。 他表哥当真是天下第一帅的表哥。 “刚才我用惊若游龙查探了一遍。确实不在这里。”路长钦道。 他的另一道紫金雷并没有在厅内屋里受到修士灵力阻碍。 叶双舟嘴角抽抽。 他那是查探?是想全都用雷劈倒,然后再直接把他和无律拎出来喂点药剂吧。 不得不说,叶双舟说对了。 “无律是被鬼六和一个叫江浩的带走了。”叶双舟记得陈姐说过的话。 “表哥。”蓝小煜祈求地看着路长钦。 “小煜放心。那是你的救命恩人之一,我定会尽力找到她。”路长钦揉了揉蓝小煜发顶。 叶双舟努力无视路长钦和蓝小煜腻歪的表兄弟情。 “我是被鬼六带到此处,到这个院子里时左右未时只剩半刻。等那个陈姐发现无律被带走时大概申时一刻。” “在这差不多半个时辰内,以此处为中心,他们三人最远能到何处,最适合去哪?”叶双舟道。 “他们若是直接带着无律出了东城门……”蓝小煜没有继续往下说。 不过三人都知晓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出了城,就不好找了。 “先去问问东城门的守卫他们三人有没有出城。” 叶双舟下了判断,微眯着眼睛,眼神危险。 三人拖着陈姐三人去了东城门,将人丢给了守卫。问起风无律三人,结果守卫都说并没有见过这样的组合进出城门。 路长钦立即动用了药师联盟的人脉。叫人就近迅速守住东西南北四城门。 消息说西南北三城门守卫也并未见过三人离开。 沧海界城上禁止飞行,通天城占地横纵平均各六百里。 若是靠走,少则五六天多则十天十几天,才能从城这头走到那头。 为方便人们出行,城内多设传送阵。然他们现在是找人,只能靠走。 饶是人多,找遍全城也需两日。 四月二十五日,暮色四合。 三人联合其他人,找遍通天城也无风无律下落。 叶双舟心中颓丧。 那个江浩能带着无律和鬼六悄无声息地离开方圆阵,难不成真又叫人无声无息把无律带出了城? 两日没有好好休息,叶双舟身心疲惫,回到客栈随便洗漱睡下,打算醒来再继续找。 同时通天城南门外两百里,靠近东南大森林。 “六儿,是我对不住你。”江浩叹了一口气。 两日多来,江浩下巴上那一茬青黑色的胡子长了许多,更显沧桑。 “江叔。您别这样。是我自己拜托您的。而且我不后悔。”鬼六眼睛里倒映着火光。 他这辈子最后悔出生在这沧海界。后悔是那个人的儿子,后悔自己贪生怕死在娘亲仙逝后苟活于世,还后悔当初连累了江叔。 现在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却不后悔。他没有害那个女孩成为炉鼎,娘亲一定会很高兴。 “其实六儿你没必要……” “江叔。您说我,您又何尝不是呢!” “因为我娘亲,您已经失去了一条腿和二十年的人生。这次不光是因为我见不得在我面前有女孩沦为炉鼎,也是因为我下定决心想要让你我脱离苦海。” “我不后悔。真的。江叔,您带我去蓬莱群岛吧。没准去那我就有救了。” 鬼六咧嘴笑了。 “好,六儿。我带你回蓬莱群岛。也去见见你娘出生的地方。”江浩声音哽咽。 他知道,鬼六去了蓬莱群岛也没救。鬼六是想让他回家。鬼六是个好孩子。 此时大陆东部最东边,归元宗所在群山外,迎来了一批十岁上下的修士,有的才筑基,有的只是练气。 一群人风尘仆仆,却满面容光、神采飞扬,骄傲地挺着胸膛,坚定地走向归元宗的山门方向。 归元宗内,飞仙瀑下。 安颖一身杏黄鲛绡,赤金绳的腰带勾勒出腰身,滚金衣领和同色袖口,臂上挽着淡粉绡织披帛,墨缎似的长发今日只随意披着,未做任何编盘和装饰。 美得好似飞仙瀑下仙子。 安颖趴在一块大石上看着飞仙瀑内的影像。 “展师叔。我没看见无律和叶双舟啊。你怕是要失望了。” “才四月二十五,不急。” 展藏书又看了几眼飞仙瀑内的影像,突觉这影像和现在这个景致很是不搭,挥手便收了水镜术。 “师叔!” 安颖扭头怒视展藏书。她还想多看几眼呢!怎么就把水镜术收了。 展藏书微微歪歪脑袋,一双圆眼望进安颖美若含秋波的狐狸眼里,极是认真。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认真了,安颖愣了,一双总是笑着的狐狸眼这会儿呆呆的,也直勾勾地和展藏书对视。 两人对视良久。 “怦怦——” 许是心跳太响了,安颖面上飞霞,一阵惊慌,扭头想要躲开视线,又有些手足无措。 展藏书蹙眉,他很想伸手将这个乱动的脑袋掰正了,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沁凉的指腹触到女子脸上那一抹滑腻,展藏书只觉得心头一颤,指腹轻揉,想再感受更多。 安颖一个哆嗦,甩出飞剑,都不从石头上爬起来了,直接趴在剑上就跑了。 看着趴在剑上飞走的女子,展藏书捏了捏指心,有些意犹未尽。 可惜了。 第21章 无律有错 风无律这时正躺在客栈自己房里。 那日江浩和鬼六离开没多久,看见了那道劈断院墙、劈裂屋顶的紫金雷。 两人以为是惊动了执法堂,心想来人修为很高,陈姐、陈集、白弱男子三人注定被捕。 如此,就算放了风无律也不会再被那三人抓去,他们二人便将风无律送回了客栈。 只是那日风无律被陈姐用了刺魂针,没有解药便只能一直灵台混沌,人事不省。 四月二十六日上午,蓝小煜和路长钦来找叶双舟。 蓝小煜不知叶双舟和风无律二人房间的分布,错入了风无律的房间,这才让风无律被发现。 “无律怎么样?”叶双舟问。 路长钦扒开风无律眼皮子瞅了瞅。 “灵台被堵,神识不清。问题不大。” 路长钦将一枚有一道丹纹的丹药强行按进风无律嘴里,动作粗鲁。 叶双舟特别想数落路长钦几句。 无律给蓝小煜喂丹药,那可都是掰碎了慢慢喂。 但看在极品丹药的份上,叶双舟吞下了到嘴边的话。 吃下丹药不到一盏茶功夫,风无律悠悠醒来。 “唔——” 风无律扶住抽痛的额头,坐起身晃了两下脑袋,略略回过神。 视线里叶双舟的身影清晰了,发现身处在客栈,并没有鬼六的身影,风无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少爷。我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语气中的欣喜、安心、放松的情绪毫不遮掩。 “嗯。下次可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叶双舟点点头,故作严厉。 风无律连忙低了低头,道:“无律害少爷担心了。少爷恕罪。” 叶双舟本就是故意做做样子,对此自是很受用,摆摆手道:“少爷我宽宏大量,原谅你了。” 见两人说完,蓝小煜凑上前,抱拳作揖。 “无律,我是蓝小煜。多谢你救命之恩,及前些日子照顾之恩。真的是多有麻烦你和叶修士了。” “无……”风无律第一反应想说“无事”,微顿后又把到嘴的话改了。 “确实很麻烦。却也无需多谢。” 她这话并非想挟恩图报,而是确实很麻烦,她实话实说而已。 如此耿直的风无律,如此毫不客气的回话,自是让三人瞠目结舌。 你既说了很麻烦,那再说无需多谢就显得很虚假了。 不过三人看了眼风无律脸色,结果对方一脸坦荡,他们倒是不好再在一旁腹诽了。 “咳——”蓝小煜脸上有些微红,被风无律那句话给耻到了。 “无律放心,救命之恩我自当涌泉相报。我想……” 叶双舟眼见着蓝小煜就要开始长篇大论,赶紧打断。 “无律,你那天是如何被鬼六抓走的?” “那天在修士贸易市场……” 接下来风无律和叶双舟几人互通了消息,明白了始末。 风无律一听是鬼六和那个没见过的江浩将她带走送回了客栈,心道果然人心本善。 “你聪明是聪明,不过还不够沉稳。” “一开始还急着买灵米灵蔬,转脸就要回客栈,生怕鬼六不知道他已经暴露了?”叶双舟一拳打向风无律胸口。 风无律吓得赶紧抱住被子护着胸口一侧身,叶双舟一拳打在了她的肩上。 那要是打胸上,虽说她年纪小不会暴露性别,但是会好疼的。 少爷什么时候能改改动手动脚的毛病。还是说男孩子都喜欢打打闹闹? 风无律气恼地看着叶双舟。 “下次不会了,少爷。” 叶双舟尴尬地收回拳头,他心中也气恼。 他见分支里那些玩得好的都是你一拳我一脚的,感情好得他好生羡慕,可偏偏无律从来不喜欢他如此。 看来无律还是没有真心当他小厮,更没视他为友。 把被子放下,风无律小脸一沉,迅速地将手伸进衣领里摸了摸。 没有了,她挂在脖子上的空间戒指不见了。她娘亲给她的空间戒指!刚才抱着被子她就奇怪怎么没有被戒指硌着的感觉。 戒指不见了! “怎么了?”叶双舟问。 蓝小煜和路长钦也投去询问的目光。 “少爷,我的戒指。我娘亲将我送入叶府前给了我一枚空间戒指,我一直挂在脖子上的。” “就是一枚通体赤金色,大概我一个指甲盖那么宽,不是很厚。戒指边缘有连贯的三角切割。” “戒指内壁镶了一颗青色透明的石头,完全贴合内壁,看得出来摸不出来那种。” 风无律苦恼地揪着头发。 “少爷,你见过我的戒指没?我的戒指不见了。” 说完这句话,风无律的双眼已经全红了,眉骨、鼻头全都憋得又红又粉,一双小鹿眼里噙满了泪水。 叶双舟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被吓到得一时怔愣,没有回话。 他以前以为,就算哪天他哭了,无律这个又犟又固执的也不会哭。 结果自从出了风城,无律那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她的认识。 蓝小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道要不要说什么,只能悄悄地拽拽路长钦的袖子。 路长钦安抚地看了一眼蓝小煜,转而冲风无律道:“刚也跟你说过事情始末。一伙人中陈集、吊梢眼女和白斩鸡当时都被我擒住。” 蓝小煜听到“白斩鸡”三个字,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路长钦。 表哥可真不会看气氛。虽然那个白弱男子是有点白得像只白斩鸡…… “从他们身上搜出的所有东西都在这。你的储物袋已经交给叶双舟,并没有你说的戒指。” 路长钦从空间腰带里掏出一堆东西。 被说到名字,叶双舟这才回过神。 “是的。无律,搜刮他们时我也在场,并没有你说的戒指。” 叶双舟这才拽下腰间两只储物袋中的一只,放到风无律身前的被子上。 “那就只能是被江浩和鬼六拿走了。”蓝小煜颇为生气。那两人果然不是好的。 风无律咬住下唇,唇上鲜血蔓延到下巴,死死咬紧的嘴巴里发出低低呜咽的声音,一双小鹿眼睁得比平时更圆,里面布满血丝。 娘亲,无律没用。无律不仅没能在您身边护您帮您,就连娘亲给的空间戒指都护不住。 无律有错。 即使鬼六放她在后,可害她在前,还拿走了她的空间戒指,何来人心本善一说。 只怕鬼六还要认为未害她性命,只是拿走了她的空间戒指,她还该感恩戴德? 果真是界内修士攘攘,皆为利往。她怎会天真幼稚到认为鬼六会那么简单就放了她。 第22章 出通天城 风无律强忍着不想让眼泪落下来,好悬差点没喘过气来,小胸脯剧烈地起伏,看起来那是又气又恨又伤心。 “要去追吗?”叶双舟问。 风无律没有立刻回答,小巧圆润的鼻头动了动,深吸了好几口气,半晌才回。 “不……不用了少爷。” 因为还没完全喘过气来,风无律说话还有些断断续续。 “为何?”叶双舟眉头一拧,他看不懂风无律现在的反应。 她这样难受气愤,这样重视那枚空间戒指。为何不愿追回来? 又过了好长一会儿,风无律才将气捋顺了。 “少爷,如今已经是四月二十六日,通天城距归元宗两千多里,离考核截止只有二十四天,时间紧迫。我们还是早日出发赶往归元宗吧。” “现下相比起找回娘亲给的戒指,入归元宗更重要。且鬼六他们定是出了城,我们不知他们去向,如何追呢。” 风无律语气哀怨,显然是不甘心就这么被拿走了戒指。 叶双舟沉默片刻,坐到床边,将手搭到风无律肩上。 “少爷我打算日后修炼小成便在沧海界四处历练一番。到时候你我一起,将戒指找回来。” “是啊。无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定当倾力帮你寻回空间戒指。”蓝小煜道。 “谢谢少爷,谢谢小煜。”风无律语气平静,下唇已结了血痂,眉眼、鼻头却还是红的。 这句话说完,不论旁边几人说些什么,风无律都没有反应,完全沉浸到自己的心绪中去了。 看似寂然不动实则千思万虑。 叶双舟见此便没有打扰,风无律这个状态,前段日子他在东南大森林里是看过的。 一直快到午时,风无律才回神,将被子上的储物袋拿起挂在腰上,艰难地伸直了久坐未动的小短腿,下了床。 房中,蓝小煜和路长钦早已离开。 而叶双舟先是连着两日没睡,昨晚又因担心风无律,梦多难眠。这会儿趴在桌上睡着了。 风无律没有惊动叶双舟,悄悄地开了房门下楼,不一会儿带了饭菜上来。 将饭菜摆好,风无律轻摇叶双舟的胳膊。 “少爷,快午时了。该起来吃饭了。” 叶双舟眼皮子一皱,艰难地睁开了眼。 “无律,你好些了吗?” 风无律一怔。 “好些了,少爷。我们吃饭吧。” 没好些又如何呢。娘亲叫她好好保管戒指,绝不能丢失。既如此,她就一定要将戒指拿回来。 即使戒指上的契约被强行抹去,即使被人重新契约,即使里面的东西被人瓜分。 “好,吃饭。” 叶双舟先掏出个空间戒指放在风无律面前,这才拿起摆好的碗筷。 “蓝小煜为了报答我们,找他表哥要了不少丹药、药剂,另外灵米灵蔬也给我们准备好了,我全放里面了。空间戒指是蓝小煜给你的。” 叶双舟咽下一口米饭,又道:“你拿着。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通天城。” 风无律自是知道蓝小煜表哥就是路长钦,上午他们互通消息后她便知道了,心中微有些暖意。 蓝小煜是个不错的人。 “知道了,少爷。” 风无律接过戒指,引入一丝气血契约后再收入怀中。 两人吃过了午饭,叶双舟回房歇息。 风无律踢去短靴,上床盘腿坐好,闭目修炼。周身灵气运转不同于平时修炼那般平缓,竟是隐隐有些风呼雪啸之势。 昭示着风无律现下仍不平静的内心。 四月二十七日,通天城内外,大雨骤然而降。 黑沉沉的天,映得那倾盆大雨也如墨水般黑得压抑。 路上难见行人,唯有噼里啪啦砸到石板路上裂开一丝的雨幕,和路边被打湿的紧闭的门窗。 这时叶双舟和风无律才通过一个传送阵,离通天城东城门还要经过两个传送阵,另要再走几千米。 两人修为不够,不足以撑起灵力挡雨,穿戴着不能引气入体、不能筑基的沧海界人常用的斗笠、蓑衣。 走在倾盆大雨中好似两堆小小的正移动的倒三角草垛。 雨势太大,即使穿着蓑衣,因着两人不高,几乎从胸下到脚底全湿了。 春日暴雨,凉得令人骨缝钻风,湿寒刺膝。 同时归元宗外,日大风高。 一阵北风从群山外灌进山内,刚入群山时还只是起伏平缓的连绵小山。 再往里走,风声越显急促,陡然出现尖刀似的奇峰险峦,峰峰剑拔弩张。 上或有灰白岩石裸露,或有矮灌翠藤蹲伏缠绕,或有遒劲绿枝自那笔直的山腰斜出。 这些如刀似剑的山峰全都直直地插进云里,顶端隐在缥缈中,偶有几座峰上有石雕从云后露出。 这片巉削峰林后有轰隆隆的飞瀑击石声传来。 一批十岁上下的小修士刚走进这片峰林。 为首的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一身粉色锦袍滚金边,头发用镶着红粉水晶的两指宽镂空雕花银箍固定在脑后,额前、两鬓几缕碎发任性地随风飞扬。粉白的面上眉眼飞扬,唇角勾起露出一颗小虎牙,好是自信,好般春风满面。 “这次多亏了景然,我们才能顺利拜入归元宗。”说话的是个身穿墨色绣紫金水纹服,白白胖胖看似十一二岁的男孩。 “是啊。还长得如此英俊潇洒。肯定连上界的男仙都没有他好看。”粉白衣裙的小女孩说这话时笑嘻嘻的。对着为首的那个男孩做西子捧心状。好似对方好看到她多看几眼就心肝跳着疼。 “哼!”另一个相较三人略显健硕高大的男孩冷哼一声,看着为首男孩,目光极为不善。 为首男孩似有所感,转身冲略高大的男孩笑得越发明媚,眸光明亮,极是挑衅。 他景然就是聪明,就是招女孩子喜欢,能待他如何? 高大男孩忍住了一拳揍上去的冲动。 忍住。随他挑衅,随他得意去。等到了归元宗,有的是天才打击他。 见此,为首男孩景然更是眉欢眼笑,侧过头冲着还在对着他西子捧心的女孩道:“景然再怎么好看也不如柳楚楚令人怜爱。楚楚你说是也不是?” “呀!” 小女孩柳楚楚惊叫一声,跺一跺脚,羞得躲到白胖男孩身后。 飞仙瀑下刚施展出水镜术的展藏书把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瀑上飞溅出的水珠子还没近到他身,就被冻成了小冰珠砸在石上并未碎开。 展藏书甩了甩手,袖子被摔在空中猎猎作响。 水镜中,一阵浓雾看似缓慢实则迅速降下,笼罩住整个峰林。 还在又说又闹的四人,连着后面默默跟着的十人这会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展藏书卷袖,心情愉悦地掏出茶具便在飞仙瀑下沏茶,很是惬意。 “修仙之人该不骄不躁,该稳重持成。如此,当磨砺一番。” 第23章 不如比比 大雨连着下了两天两夜。 四月二十九,雨仍在下。 通天城西城门外是北河,南城门往外是东南大森林,北城门外和东城门外是草原。 北城门外的草原略显荒凉,远山较少。 风无律和叶双舟走的东城门外正是野草疯长的时候。 如此,下着大雨,这高至他们二人腋下的草,更是让二人苦恼。 腿里是泥,身上是雨。不是像落汤鸡便是像落水狗。 沧海界修士,未筑基的,就是这么惨。连撑起个灵力罩子挡雨都做不到。 可是风无律偏偏不信这个邪,一遍又一遍试图撑起灵力罩,然而她是冰灵根,在雨中灵力罩更难成形。结果只能让自己更冷罢了。 叶双舟见风无律这几日小脸越发惨白,嘴唇都有些发乌,看不下去了。 “无律,别试了。反正你我都已练气七层,下次突破便是筑基,何必非要现在就能撑灵挡雨。” 风无律犟着小脸,不为所动。 “少爷,你不要管我。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能多练练灵力控制也好。” 叶双舟想捶胸顿足。 该死的鬼六!自从无律的空间戒指被他顺走,脾气越发倔了,常常一句话犟得他顺不过气。 性子倒是没以前那般绵软了,可现在这是走了极端,完全不把他这个少爷的话当回事。 “你那只是练习控制灵力?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叶双舟训斥道。 “闷头在那狂耗灵力,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丹田空空才罢手。你是巴不得把自己弄垮了好让少爷我照顾你?” 最后这句话叶双舟是故意激风无律的,希望她能听进劝告。 风无律小脸更加板正。 “娘亲说不破不立,我这几日如此修炼确实有所收获,不信少爷你看。” 风无律挺直腰身,伸出右手,一个不到拳头大的风团,夹杂着数不清的小雪子,悬停在风无律手心。 “而且少爷,我并没有让丹田全空,而是每次都留有一丝灵力。那丝残余灵力会刺激丹田疯狂吸收天地灵气。” “虽然丹田绞痛,但确实有一丝扩大的趋势。而少爷让我看看自己的样子,这又没有镜子,我是看不到的。” 叶双舟磨了磨牙。 怎么就这么犟,真的很能气死人。 “哦!” 叶双舟气得踢了一脚地上的泥水,被踢起的泥水溅起又被风迎面一吹,兜头摔在了叶双舟斗笠檐上。 叶双舟气极反笑,干脆也和风无律一起发疯,撑直肩膀狂放灵力。 运起《八千凌风》第二层五刃风,五道青色刃状灵力飞舞地越来越快,发出轻啸。 看着叶双舟赌气的模样,风无律收起右手中的灵力团,轻笑出声。 自戒指被拿走那日以来,风无律一直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些。 笑声在这昏沉天幕下,在这瓢泼大雨中,显得太过细微,却清悦得恍若这昏暗中的一点光。 “少爷。现如今我可也是练气七层了,不如我们比比?” 风无律重新运起灵力,数不清的雪子恍若飞蛾扑火般在她周身雨水中消融又出现,飞舞着。 “哼!小爷怕你不成?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实力。”叶双舟瞥了风无律一眼,五刃风发出的轻啸声变大。 “哟,少爷可是大陆中部修炼小天才,赢了我没话说。要是输了可就丢人了。毕竟少爷还比无律大两岁呢。” 风无律看起来有些愉悦。 叶双舟郁闷了。他这小厮吃错药了?刚还板着脸阴郁得不行,现在倒是挑衅起他来了。 内心暗搓搓地燃起斗争之火,叶双舟故作轻松地伸出左手拉拉斗笠的檐,道:“呵。试试。” 归元宗神女峰外。 大前天展藏书启动了迷雾阵。今日第三天了,那群十岁上下的小修士还没能走出来。 “我走不动了。”白白胖胖的十一二岁男孩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得不行。 “趁着天还亮,我们得多走些。我们再不快些走,等到晚上就更难走出去了。” “安诚,再坚持一会儿吧。”穿着粉白衣裙的柳楚楚将比她高了半个头、比她胖上一圈的男孩搀住。 “楚楚,谢谢你。”白胖男孩安诚努力不将重心落在搀着他的女孩身上。 “以后就是同门嘛。应该的。谢就不用了,等到了宗里,叫你姐姐多照顾我们一下。”柳楚楚调皮道。 “没问题!”安诚道。 归元宗内飞仙瀑下。 罪魁祸首展藏书此时正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优哉游哉地下着棋。 “安颖修士来了不如陪我下一盘。躲着做什么。” 展藏书也不回头,嘴唇轻抿,似是笑了一下,又似是没笑。 安颖心想反正也暴露了,心一横,便踩着飞剑从山上一棵树后飞出来。 落地,收起飞剑,安颖道:“展师叔。上次那批弟子这时候应该已经到宗里了才是。” 展藏书不说话。 安颖按捺住想要拔剑的冲动。 “展师叔,听说你启动了神女峰里的迷雾阵。” 展藏书仍是不理会。 “展师叔!”安颖大喊道,惊得四周飞禽鸟兽扑棱着翅膀飞走。 “展师叔,你这是有意干扰入宗考核。不合规矩。” “嗯。”展藏书右手执黑子轻轻磕了一下暖玉棋盘。 安颖翻了翻白眼,撩了一下裙子,弯腰从展藏书手里夺过黑子放在棋盘上,一条腿伸着一条腿屈起,十分霸气地坐下。 “展师叔,我陪你下棋,你关了迷雾阵?” 展藏书先在棋盘上放下一白子,然后皱眉盯着安颖那条已经伸到他这边的腿,复又抬头看着安颖轻轻搓了搓指腹。 安颖惊得一个激灵,赶紧收回腿,乖乖巧巧地跪坐着。 她滴个娘亲,她为什么毫不怀疑再这样伸着腿,展师叔这个大冰山很可能会摸上去。 “呵呵——”安颖一双狐狸眼笑得媚态横生。 “展师叔喜欢我?” 她虽然长得娇媚,可她在宗内却是个性格直接,有话说话、没话动拳头的主。上次是一时没想到,所以被吓着了。这次可不一样了。 “安颖师侄何出此言?”展藏书指尖微顿,微微歪头作不解状。 安颖抬首望天,又低回头看着展藏书。 “师叔,那批即将完成入宗考核的小修士里,有一个是我弟弟呢。” 展师叔从来没叫过她师侄,倒是这时候她就成师侄了。这种反应她要是看不透,她也就是个傻的了。 仔细想想,他个当师叔的人了,当初有啥必要和她一起去招收新弟子? 而且宗内弟子都说他身边一丈之内是归元宗冰域,但回想起和她的相处。 貌似一直都近得耐人寻味啊。 第24章 路遇车队 展藏书盘腿坐着,一只手随意搭着,一只手支在暖玉棋盘上。 安颖已然离去。 棋盘上黑子被白子杀得毫无退路,一盘一边倒的棋局。 展藏书轻笑两声。 安颖修士最后几步着实有趣,竟是戏耍他,落子处令他出乎意料。 展藏书施展水镜术,盯着水镜中的十四位小修士观察良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看出了什么,最后扬手关掉了迷雾阵,再扬手撤去了水镜术。 五月一日,天上只有几片乌云象征性的飘一飘。 终是放晴了。 风无律和叶双舟走过了野草区,没了高至腋下的野草,周身不再逼仄。脚下踩着绿茵茵的厚毡毯,从脚底蔓延到远山。 “少爷,我们接下来比比谁跑得快可好?” 风无律嫌弃地看着自己周身没有变化的雪子。 此刻叶双舟周身的五刃风已经快得看不清刀刃的形状。 果真是比不过少爷。她需更加努力才行。 “我是风灵根,还修了风系功法。你跟我比谁跑得快?”叶双舟得瑟地仰着下巴。 “我们都不许用灵力,只比跑步。虽然少爷比我大了两岁,但是我两一般高,腿长相当。只是比跑步的话,有何不可?”风无律一双小鹿眼凝视叶双舟。 “你信不信我打你。”叶双舟踮了踮脚,举起小拳头,气得一双剑眉快飞到头顶去。 说什么不好,说身高。这到底是真耿直还是真故意? “少爷这是怕比不过,所以要打我呢?”风无律还真是故意的。逗耍少爷如此有趣! “那就先比了再收拾你。”叶双舟瞪了一眼风无律。 虽说这几日总是被风无律气得不轻,但他其实还挺开心的。 叶双舟一双星眸熠熠生辉。他老早就向往这种打打闹闹哥俩好的关系了。 风无律、叶双舟对视一眼,二人直接冲了出去。 风无律在前,带起的风掀断嫩青的草叶,断草乱飞。 从小被娘亲赶去山上挖灵植可不止白挖的。虽那山贫瘠,灵植挖不到多少,腿脚倒是练得很好。 叶双舟一看风无律把他甩出去一大段。 “呵。” 他刚竟是忘了他这个小厮是山里来的。但他是不会认输的。 叶双舟悄摸摸地运起一点灵力追了上去。 风无律见叶双舟追了上来,心中狐疑。 “少爷,你莫不是偷偷用了灵力吧?” 叶双舟扭开头,冷哼一声。 “我可没用灵力。我这是实力。你看我身上哪处有使用灵力的迹象了?” 叶双舟各拟了两道小风刃踩在脚底下。风无律自是找不到的。 这几日发疯似的尝试撑灵挡雨,叶双舟对《八千凌风》五刃风的掌握已经到了可以随意控制风刃由一到五的数量及其凝实程度和威力。 但他没敢过于嚣张,只用了一点灵力。怕被风无律发现。 两人正跑着,遇上了一支正在原地休整的车队。 车队大概有二三十人,不少人正在生火做饭。 “两位小修士是要往东去吗?”车队里一个方额大脸的中年男子问。 风无律、叶双舟停下来。 “是啊,大哥大姐们也是去东边吗?”风无律道。 “是啊,两位小修士要不要一起?我捎你们一程。”中年男子道。 风无律和叶双舟对视一眼。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在这沧海界,你要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你也不用混了。 结论不言而喻。 这几日两人已然累惨,于是默契决定跟车队一起。 叶双舟挑眉,打量了一圈车队。 “大哥,你们车队是要做什么去?带着我们会不会太麻烦。” 就算要跟,还是问一问的好。 “不麻烦。我们是从狼牙城来的,听说东边海域突然出现不少蜃兽,就想带人去搞点蜃珠,顺带淘点别的宝贝。” 中年男子从旁边的包裹里掏出一块光滑的兽皮在身边铺好。 “来,坐。天快黑了,我们明天再赶路。”中年男子拍拍铺好的兽皮。 叶双舟和风无律先后坐好。 “谢谢大哥。我叫无律,这是我家少……” “我是他哥哥,叫双舟。”叶双舟笑眯眯地打断了风无律的话。 风无律:“……” “无律小修士,双舟小修士。我姓马,你们叫我马叔就行。你们这么小的娃娃叫我大哥,搞得我怪不自在的。”中年男子道。 “好。马叔。”叶双舟、风无律道。 “你们兄弟两倒是挺默契。”马叔哈哈笑道。 三人聊了一会儿,风无律和叶双舟这才庆幸二人默契地选择了跟着车队。 前几日暴雨,野草地上本就没什么妖兽,又逢暴雨,他们虽被淋得凄惨,却不用担心妖兽出没。 现在他们走过了野草地,到了狼牙大草原,又正好暴雨初晴,正是妖兽忍受了几天饥饿要出来觅食的时候。 他们二人若还是像前几日那样挥耗灵力。 不,就算他们不挥耗灵力,真要遇到只妖兽,只要云兽小白唬不住,他们定要成为妖兽盘中餐。 二人想要变强的想法越发强烈,自行解决晚饭后,二人钻进马叔安排好的帐篷里修炼。 两人面对面修炼,不甘落后的想法让两人暗中较劲。 五月二日卯时中。 二人见到了久违的太阳。初升的太阳酡红着脸,从朦胧远山后慢慢升起。 那是他们此刻向往的东方!归元宗的方向。 暖阳从远山上倾泻而下,铺在草地上,微风抚动草叶,一层一层橘黄迎面扑来。 风无律睁大了眼睛,努力要装下这山,这草原。 深吸一口气,风无律原地做了几个蹲起,蹦了几下,又压了压腿,便开始围着车队小跑。那朝气蓬勃的样子比初升的太阳更引人瞩目。 叶双舟本来是个懒的。 按叶家三长老叶弘说的:叶双舟是叶家族学百年最懒的。 而此时的叶双舟却顶着一双疲惫的眼睛,恨恨地捏了捏拳头,随意做了几个动作热身,跟上了风无律。 他可是做少爷的,总不能被做小厮的给超过了。 说罢了,他就是不想输! 叶双舟暗骂几句。 这小子是修炼狂魔吗?昨夜修炼到月中时分,他强撑着眼皮子跟着。现下又起得这样早! “两位小修士这么早就起来了。”马叔道。 “马叔早。”“马叔早。” 叶双舟不得不承认,自从身边多了个小厮无律,他倒是比以前乖巧多了。 谁叫无律是个见人就叫的,他站在旁边也不好意思闭嘴杵着。 那对比得他太过无礼。 “两位小修士早,早饭快做好了,你们跑完来吃。”马叔笑道。 “欸,谢谢马叔。”风无律乖巧道。 第25章 岚牙狼群 通天城内某个小院。 炼丹房内,丹炉上丹香袅袅,炕上呈一字摆着分好的各式药材,炕桌上放着三个研钵。 路长钦正伏在炕桌上整理药材处理记录。 蓝小煜坐在炕对面的桌子旁心不在焉地看着路长钦整理。 “姨夫叫我送你去华严宗。”路长钦道。 “父亲真那么说?表哥。我还能进五大宗?”蓝小煜激动起身。 “为何不能?”路长钦眼角一弯,笑了笑。 “天赋出众上品灵根,你是哪里不符要求吗?姨夫都给你打点好了,去收拾一下,明天启程。” “太好了!还要麻烦表哥送我去华严宗了。谢谢表哥。”蓝小煜深鞠一躬,立马转身出门跑没影了。 通天城东城门外,某隐蔽处。 “任亭你挖个阵盘能不能快点。”陈集急得在原地搓手打转。 “你急什么?身上东西都被那个雷灵根结丹修士搜刮一净,连我埋在院子外方圆阵的主盘都没放过。这可是我最后一块阵盘,我得小心些。” 白弱男子丝毫不在意陈集的话,继续小心翼翼地拨开土。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叽歪,就一个阵盘,能有命重要?” “为了逃出来,我姐这次可是一枚刺魂针都不剩了。”陈集不安地一会儿打量一下东城门入口,一会儿打量一下在挖阵盘的白弱男子。 “好了好了。”白弱男子任亭将阵盘抱进怀里。 “我们去哪?” “听说东边海域有蜃兽出现,我们去弄几个蜃珠,找个炼器师做几个幻颜法器。”薄唇吊梢眼的陈姐道。 狼牙大草原上。 风无律、叶双舟跟随的车队刚收拾完临时营地,所有东西分拣后放到了板车上。 马叔中气十足地喊道:“放赤兔,准备出发。” 话音一落,就见八只皮毛花色不同的赤兔兽出现在板车旁。 召唤赤兔的修士们有条不紊地将板车套在赤兔脖子上。 风无律眼睛瞬间就亮了。 “马叔,你们哪来的这么多妖兽啊?” “哈哈,当初组建这支车队就专招的有契约兽的修士。我们狼牙城外除了岚牙狼,最多的妖兽就是赤兔。结果车队一组起来就成这样了。”马叔眼里全是自豪。 沧海界妖兽凶猛,在人类城池很少见。赤兔是妖兽中体力、耐力都中上的妖兽,体大膘肥,比其他妖兽驯服契约起来稍微容易一些,重点是此妖兽长得都很好看! 马叔的车队能有这么多的妖兽赤兔,确实很值得自豪。 “咦?”风无律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马叔,筑基修士可御剑,沧海界修士大多出门都是御剑或乘坐飞行法器。马叔你们几乎全员筑基以上,为什么不御剑去东边海域,而是组成车队去呢?” “无律小修士,我们车队做的就是跑买卖的事,这一来一回,打探消息收集资源,路上好处颇多。虽说御剑飞行耗时更短更安全,但我们修士讲究的就是富贵险中求。若是哪天得了个大机缘,指不定就是一步登天。”马叔道。 “不光是车队,这沧海界多少修士外出历练是一路御剑飞行的?几乎没有。无律小修士你想可是?” 听了马叔的话,风无律闹了个大红脸。 “是无律目光局限短浅了。修士讲究以行修道,机缘更是往往伴随风险。一心走捷径避风险的难成大道。马叔一番话点醒无律,无律受教了。” “是无律小修士心思玲珑,几句话便懂了马叔的意思。多少修士一生都在追求飞升捷径又恨碰不上机缘。这沧海界哪有那么多大机缘。大机缘也要有勇气有准备的人才碰得上接得住!” 马叔看着风无律,心中欢喜。 这小娃娃真心不错,善思考,又领悟力惊人。 叶双舟只在一旁听着,心中也将这番话细细品味一番,大有所悟。 “走吧。”马叔拍拍身边的板车。 风无律和叶双舟跳上去坐好。 车队所有人到了各自的位置,赤兔四蹄一阵踢踏,车队匀速前进。 上午才过一半。 “嗷呜——” 车队前面传来一小伙子激动兴奋的声音,手舞足蹈地学了一声狼叫。 “马叔!是岚牙狼群!” 马叔闻言也欣喜万分,甩出飞剑飞去了车队前面。 “无律小修士、双舟小修士,你们一会儿在车队后方躲好。” 风无律不自禁地从板车上站起来,直接用手撑在拉着板车的赤兔身上,向前眺望。 叶双舟也按耐不住好奇,站起身和风无律挨在一起眺望。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远远地看见一群或灰或黑,比他们二人都高的岚牙狼群,一数有三十只,排成一列。 最高大的那头岚牙狼快两米高,位于群狼最左边。 岚牙狼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们的猎物,尾巴垂着夹紧,锋利的牙齿咬在一起,咧开的嘴里流出冒着热气的唾液。 风无律抖了一下。 怎生觉得离这样远都能闻到那股岚牙狼唾液的腥臭。 岚牙狼在离车队大概一千多米处分成了三队,两队分别包抄马叔的车队,最后一队跟着狼王守在原地弓起了身子。 包抄过来的两队岚牙狼不时试探性地打量风无律和叶双舟。二人觉得他们应是被盯上了。 狼的习性:车轮战加先解决老幼病弱残。作为车队里唯二的弱幼,他们被盯上毫不意外。 风无律、叶双舟二人所在板车的上修士一吆喝,拉着此板车的赤兔载着三人走到车队最中间,被车队其他人围护起来。 “少……” “叫哥!”叶双舟赶紧打断。 “哥,你说这些岚牙狼都是什么品阶。”风无律问。 “岚牙狼是灵兽。我猜那只狼王至少三阶吧。”叶双舟道。 “那至少是心动以上修为才能打得过。小白是肯定打不过了。”风无律道。 叶双舟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小白虽是圣兽,但它还只是个一阶妖兽。 “少……哥,你说三十只岚牙狼,要是有几只不小心跑进来,我们要不要试试?”风无律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叶双舟望天。他这小厮又在发什么疯。 妖兽最低一阶就相当于练气修士。但修士体格、身体能力皆不如妖兽,随便来只一阶妖兽都能秒杀他们两好嘛。 叶双舟目光复杂地看着风无律,风无律眼睛亮得快刺瞎了他。 “哥,冲进车队中间的肯定都受了重伤,实力受损。我们两一起,总能干掉一只。娘亲说了,作修士就是要胆大心细。该上时就上,不行了就跑。”风无律道。 叶双舟心情难以形容。 “张口闭口娘亲。‘不行了就跑’才是重点吧。” “对呀!”风无律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叶双舟哑然。 家有小厮不仅耿直,而且任性。这快比以前被叶府下人称为“叶府小魔王”的他更任性! 不行!那有损他作为少爷的尊严。 第26章 与狼之战(1) 叶双舟运起五刃风,拿出剑,道:“被这么护在车队最里边,还能有岚牙狼不小心跑进来?真要干,那我们就等哪只岚牙狼快被打死了,直接抢过来。” 在与陈集打斗那次,叶双舟维持五刃风时还不能有其他动作,现在已经能在控制五刃风的同时行动自如了。 当真不愧是大陆中部的修炼天才。这掌握功法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少……哥说得有理。”差点又叫错了,风无律翘唇拉平。 少爷作甚非要假扮她哥哥,她好不习惯! 风无律没有武器,与鬼六交手被暗算后,唯一的匕首当场弄丢。娘亲给她的三阶上品法器放在空间戒指里,空间戒指却被鬼六拿走。 又想起这些,风无律眼中怒意滚滚。 “哥,给我个武器。”风无律闷声道。 将手伸进怀里,叶双舟从揣在怀中的空间戒指内摸出把匕首。 他知道风无律喜欢用匕首,不喜欢用剑。这本是他为风无律生辰准备的。 “四阶下品,以后再给你个更好的。”叶双舟好似在说今天天气很好那般不在意。 风无律和离得近的车队几人都看向叶双舟。 三阶法器就已经少见,你一拿就是个四阶下品,竟还不是很满意? 车队几人默默看了看他们车队各人拿的武器,要么一阶两阶,要么连法器都不是。只有马叔有把三阶的剑。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谢谢少……哥。”风无律接过匕首,拔出。 整个匕首长八九寸,匕身银灰色,刃光不厉,暗藏锋芒,放在手上把玩时偶现冷光。匕首柄是雕云纹的银白色金属,比匕身惹人眼球。 风无律握住匕首柄,握紧又稍稍放松,反复尝试,找了个最合适的握力,挥匕在空中划了几下。 她真是太喜欢这把匕首了。重量不轻,不过重。握在手中很牢固,整个匕首长度也很适合她的动作习惯。 叶双舟见此,咧嘴笑得满面花开。他就知道无律会喜欢。 绕过来的两队岚牙狼不断逼近,反复试探,终于到车队外四五十米处。 “终于等到了!” “他娘的,这么多天总算遇上了。” “这次我一定要杀个两三只。” …… “兄弟姐妹们,我就说一句:不想要火属性兽丹的,尽管拿来跟我换别的。” 车队众人和岚牙狼一样蓄势待发。 三十只岚牙狼,二十五人的车队加风无律、叶双舟两人。双方开始了战术和战力的较量。 修士不如妖兽强悍,岚牙狼采取车轮战,对车队有弊也有利。 十只岚牙狼一队,两轮下来,和两队岚牙狼战后,车队必然力疲。最后再对上岚牙狼王一队便处于劣势。 但若是岚牙狼群起而攻之,车队人数不如岚牙狼多,也要面临一番恶战。若是赢了,那也定是伤亡惨重。现在是车轮战,车队人员伤亡会小许多。 气氛剑拔弩张。车队左侧十只岚牙狼动了。 风无律和叶双舟不敢第一轮就把岚牙狼往身边抢。 他们正被车队护在最里面,若是一个不小心,势必会破坏车队众人的战斗。 马叔好心捎他们,他们自然是不能做那种捣乱甚至会害人的事。他们只能静候第三轮,等马叔他们和狼王所在那队战斗时再出手。 车队众人正在和岚牙狼厮杀,叶双舟控制五刃风见缝插针地干扰岚牙狼。 一只岚牙狼猛扑向一位青年修士,青年修士以剑挡住,剑和狼爪相互逐力。 叶双舟五刃风甩过去,在这只岚牙狼背后骚扰,岚牙狼被扰得不耐烦了,扭头冲叶双舟龇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岚牙狼施加在剑上的力气减小,青年修士趁机腰身一沉,卸了剑上力道,一蹲一起,上身后仰,往后一跳,同时一剑挥下,砍掉了岚牙狼颈上的一块皮肉。 岚牙狼吃痛,回头再次朝青年修士扑过去,却是因为受伤,行动明显不如方才灵活。青年修士这才轻松了一些。 风无律目不转睛地盯着战斗,把方才青年修士那一跳一砍记在了脑海里。 这招不错,她要好好记着。 “那一剑竟是不能砍掉岚牙狼的头。”风无律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妖兽中灵兽级别的强悍。 “现下扑上来的十只岚牙狼几乎都是二阶的,他那把剑不行,砍不断才正常。”叶双舟道。 风无律闻言心思便活了,她刚拿了个四阶下品的匕首,若她趁机砍上一砍,岂不是很好? “哥,要不一会儿我学你,看准机会就上去用匕首砍几下?”风无律道。 “你砍得中吗?你力气够吗?修为够吗?别人是武器不行,你是修为不行。” “就你这个小身板,岚牙狼一个爪子拍过来,你就摔了。”叶双舟无情打击道。 “我……我就想想。” 第一轮战斗中,车队众人杀死了六只狼。 剩下的四只狼负伤退后,右边的第二队岚牙狼冲了上来,不给车队众人任何喘息的时间。 第二轮战斗中,车队中虽有人受了伤,二十五对十,因这数量优势,并不吃力。 岚牙狼王看了一会儿,看出了形势不对,仰头长啸。 “嗷呜——” 众岚牙狼回应。 “嗷呜——嗷呜——” 没有等到第三轮,第二轮这才开始一会儿,所有岚牙狼一起冲了过来。 马叔一把甩出几十道剑符,黄色符纸飞向岚牙狼王一队冲来的方向,符纸中剑光乍现。 “嗤——”符纸在空中自燃,灰烬散去。 这剑符品阶不高,只能阻岚牙狼王一队几瞬。 趁此,车队中十四人各对抗一只岚牙狼,另十一人赶紧服下小灵丹补充灵力,服下小灵丹的人替换下正在对抗岚牙狼的人,就这么几瞬,二十五人皆服下小灵丹。 岚牙狼王发动技能,弓起身子,背上毛发竖起,几道青色火焰激射而来。 马叔大喝一声,一拳砸向地面,草上掀起几十块夹杂着青草的泥土,泥土快速旋转凝实变小,变成小土球迎上了青色火焰。 岚牙狼王几个跳跃,来到马叔面前,一狼一人立刻战作一团。 其他的岚牙狼却没有觉醒了技能的,不过却能以自身的强悍压制不会功法的其他人。 风无律再次体会到功法的重要性。有了功法加成,实力必然大增。不然空有修为,即使拿着法器,那也和体修没什么区别。 然,就算是体修,赤膊空拳的和学了身形功法的,那也是不能比的。 正是混战时刻,妖兽强悍,已经有不少人身负重伤。 不用风无律和叶双舟去抢,一只岚牙狼已经朝二人扑来。 虽然不是快被打死的,但现在这时候,不出手就是等死,也由不得他们不出手了。 第27章 与狼之战(2) 这只岚牙狼已经跃到叶双舟和风无律头顶。 叶双舟运起《八千凌风》身子往左边侧飞而出。 风无律则是脚下一铲,从岚牙狼身下钻出,从岚牙狼尾巴处钻出后便一个回身,一匕首砍向岚牙狼的后腿。 叶双舟落地后迅速避开岚牙狼正面,五刃风直射岚牙狼的眼睛。 岚牙狼后腿一蹬,踢在风无律拿着匕首的右小臂上,力道之大,让风无律瞬间冷汗涔涔,唇色发白。同时岚牙狼头一偏,叶双舟控制的五刃风只削到了岚牙狼的耳朵。 右小臂传来火辣的骨头断裂的痛意,痛意尖锐地刺着皮肉,风无律疼到脊背发寒。 她的右小臂定是骨折了。 左手接过右手中的匕首,风无律身子一蜷,避开其他正在打斗的车队众人和岚牙狼,往后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才停。 叶双舟见此主动将岚牙狼引远了一些,冲着风无律喊道:“路长钦炼制的药剂、丹药中应该有能用的。你快找找用了。” 风无律痛得小脸揪成一团,她不敢将匕首放下,便将匕首柄横放在嘴里咬紧,左手在怀中摸索空间戒指。 蓝小煜送给她的空间戒指很特别,分为粉蓝两色,汇到戒指中间有一颗精石雕刻的衔玉珠阴阳鱼。 手一触到这阴阳鱼,风无律就觉得方才还因疼痛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明。 倒是因为受伤了她才知道蓝小煜给她的空间戒指还有这般功用。 前几日离开通天城前风无律已点过药剂、丹药品种数量。 这时她很快便找出一只玉瓶,玉瓶里装着灵骨玉液,左手大拇指弹去瓶塞,风无律用左手小拇指挑开右臂袖子,将灵骨玉液倒了上去。 红肿变形的右小臂上传来一丝清凉,风无律将玉瓶放回空间戒指。 突然颈后传来一阵劲风,风无律心脏一缩,左手几乎是以最快速度拿下咬在嘴里的匕首。 电光火石间,风无律再次蜷成一团往右侧一滚,一只岚牙狼正好摔在她刚才的位置。 这只岚牙狼摔倒后立刻起身再次朝着正与它缠斗的修士奔去。 风无律强自按捺住如同擂鼓的心跳,望向叶双舟。 叶双舟此刻几乎是拼命逃窜,只能偶尔用五刃风干扰一下岚牙狼的动作,身形狼狈不堪。 “少爷,你割一片草皮摔它眼睛上去。” 说罢,风无律眼睛一眯,躬身快速绕向岚牙狼右侧,岚牙狼此刻正被它左侧的叶双舟激怒并往左转身。 叶双舟闻言,再次操作五刃风从岚牙狼右上侧攻击岚牙狼的眼睛。 岚牙狼不得已往左下偏头躲避。这时叶双舟已经一剑挑起一块带着泥土的草皮正好从左下甩向岚牙狼的眼睛。 见只是草皮,岚牙狼躲不过便干脆不躲了,闭眼朝着叶双舟拍去。 风无律脚下一蹬,一跃而起,骑到了岚牙狼的脖子上,一匕首扎向了岚牙狼的左眼。 “噗——” 匕首像是扎进冒着泡的热豆腐中一般,风无律手上沾满了黏腻温热的岚牙狼鲜血。 顿时,她听不见周围车队其他人的打斗声,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和不得消停的心跳。 额上汗如雨下,风无律借着岚牙狼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从它的视觉死角跳起,扎瞎了其左眼。 好在她自小练就了一副好腿脚,跃上只比她高一两个头的岚牙狼,轻而易举。 岚牙狼吃痛,一阵咆哮,在原地猛甩身子,想把风无律摔下来。 风无律拔出匕首,握着匕首的左手死死扯住岚牙狼脖子上的一圈皮毛,岚牙狼见甩不下风无律,便往身侧一躺,想压死她。 叶双舟逃过了岚牙狼那一扑,贯注全部心神,运起《八千凌风》第一层一剑破千,手中的剑狠狠地劈向岚牙狼的右眼。 带着青色旋风的剑光从岚牙狼的右脸一直划过岚牙狼的眼睛,划到岚牙狼的鼻子。 “嗷呜——”两眼完全失明让岚牙狼越发狂躁。 风无律感受着胸口咚咚的心跳,以倒挂的姿势向岚牙狼左侧仰去,在岚牙狼身上借势一蹬,在落地前身子一蜷,又像个球一样借力滚远了。 风无律小嘴撅起。 没学功法,她就像个散修的体修,还是只有练气期的那种。 像个球一样滚来滚去?太没风姿! 她以后定是要学功法的!就算做个体修也必须姿势优雅。 岚牙狼失明,叶双舟便一边用五刃风干扰岚牙狼的判断,一边用剑不断给岚牙狼身上添伤。 不过二阶妖兽的身体着实强悍,且岚牙狼是灵兽血脉,不论修为就够强悍了。叶双舟也就只能在它身上添些小伤,重点部位是一点打不着,全被避开。 接下来风无律和叶双舟就尽量把这只岚牙狼往混战区域外侧引,他们两这战力,慢慢磨这一只岚牙狼就够吃力了,可不能再被卷进别的打斗。 风无律和叶双舟一边吃小灵丹补充灵力,一边消耗岚牙狼的灵力和体力,最终愣是硬生生把这只岚牙狼给耗倒了。 两人小脸都红扑扑的,说不出的激动。 岚牙狼累得脚下一歪,轰然倒地,直喘粗气,几次尝试站起身都失败了。最后只能任风无律和叶双舟鱼肉。 风无律和叶双舟分别从岚牙狼的颈部两侧捅进去,因为他们单人的力气太小,如此更省力。 将岚牙狼头部的兽丹挖出来,两人已是累得不行了。 岚牙狼是妖兽中火属性灵兽,这只又是二阶,兽丹整个呈暗红色,上有两条青金色暗纹,代表二阶。 这是两人第一次杀死妖兽,虽是其他车队修士将这只岚牙狼重伤在先,也勉强算得上是越阶挑战。 如此有纪念意义的兽丹,风无律美滋滋地捧着看了会儿,递给叶双舟。 “少爷,这兽丹你我各占一半功劳。我这一半送你。” 叶双舟忘了纠正风无律的称呼,不过也没人注意。 接过兽丹,叶双舟仔细擦了一番,收进腰间的储物袋。 两人全身心投入到与这只岚牙狼的战斗中,采取的又是消耗战,战斗方止,那边混战中心此时已仅有车队五六人正与包括岚牙狼王在内的三只狼打斗。 这一场血色厮杀接近尾声。 已结束战斗的车队部分人一边休息、处理伤口一边观看打斗。 风无律、叶双舟抬眼望去都暗暗吃惊,车队伤亡不是很重。 这车队不似看起来那般温和,是真有些本事的。 第28章 月影银霜 岚牙狼群十分团结,一旦战斗,不死不休。 直到岚牙狼王倒下的那一刻,这场厮杀才完全结束。 因救治及时,车队并无人员死亡。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名为胜利的喜悦。 这一片绿茵茵的草地被战斗摧残得泥土翻卷,新生的青草被折断、踩踏。被铲出的草根、压断的草叶、翻卷的泥土,混杂着人与狼的血液。 铺了一地的岚牙狼尸体,有的岚牙狼早已死得僵直,有的还躯体温热。 没了岚牙狼的吼叫,这是一场厮杀后才有的平静。 马叔安排众人在战场上风处就地扎营,等收拾完战场,吃过午饭后继续东行。 风无律和叶双舟主动上前,来到马叔身前。 这时车队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在战斗中竟是把这两个小娃娃给忘了。 马叔叫他们护着这两个小娃娃,他们当时一心厮杀,你死我活的情况下哪还能顾到那么多。 好在这两个小娃娃除了一身狼狈,既没丢了性命,也未受重伤。 “无律小修士、双舟小修士,你们可有不适?”马叔将剑放在干净的草地上擦蹭。 “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马叔你和车队里的哥哥姐姐真厉害。”风无律道。 被这么个小娃夸,马叔抚掌大笑。 “你们兄弟两以后也会很厉害。” 风无律很是认同地点点头。 那是自然。 他们可是要共升上界的。 “马叔,我和我弟一起杀了一只岚牙狼,拿了一枚二阶火属性兽丹。我们想自己留下。你看,我们可以拿东西换吗?”叶双舟道。 马叔若是不同意,他再不舍,也会拿出来。毕竟他和无律还要麻烦车队带他们一程。 现下他们只有一块青玉牌。若是此次他们二人独自碰上了岚牙狼群,必有一人尸骨无存。 马叔于他们有恩,何况若不是有车队修士重伤那岚牙狼在前,这兽丹他们也拿不到。 马叔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叶双舟,又用余光扫了一眼风无律。 这两个小娃杀了一只岚牙狼? 起初他见这两个娃娃一人一只储物袋,猜测应是家境不错。但到底年幼,竟敢只二人来狼牙大草原。 他心中十分好奇,便留下二人,也算是结份善缘。 倒不想,这两个小娃娃竟能杀死一只二阶岚牙狼? “双舟小修士,能给我看看兽丹吗?”马叔想确认一番。 叶双舟将兽丹拿出来,马叔这下子是完全信了。旁边听着的车队其他人也想起来了。 貌似混战时,这两个小娃娃是与一只岚牙狼打了起来,不过具体如何他们当时都没心思去瞧。 “哈哈,留着吧,也不用拿东西换。我们车队的规矩就是谁杀的归谁。”马叔一巴掌拍在叶双舟肩上,然后直接一手揽一个,将风无律和叶双舟揽着大步向前。 “来,给马叔说说你们怎么做的。” 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马叔随手铺上兽皮,三人坐下。 一番畅聊,马叔知道了前后。 与其对话中,风无律和叶双舟也有了一些心得收获。 马叔的经验丰富,于他们二人起到了很好的指导作用。 其人又性格爽朗大方,与风无律、叶双舟二人这一路上遇见的人皆不同,二人与马叔相处也觉得心情舒畅。 一个七岁一个九岁,本就还是两个小娃娃,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不用各种与人猜测心思诡计,二人都恢复了一些属于孩子才有的纯真。 路长钦炼制的药剂很管用,没出两天,风无律右小臂就消了肿,很快便又能活动自如。 五月六。 暖风斥碧草。 日淑风暄,天低远山直,竟日驱车入野原。 风无律和叶双舟已经跟着车队走了五天。 五天里,风无律整日在车队里讨问车队行走沧海界的故事。 她像是一块拼命汲水的海绵,誓要尽己所能从中学到一切知识。 叶双舟因着不想被风无律比过,也偷偷听着,心里记着。 如此充实,竟是让他有一点恍惚。 他以前在叶家族学那般偷懒耍滑,也照样觉得很快活。可如今回想起来,怎么觉得那些日子那样空虚无趣,没甚意思可言。 傍晚,车队行至银霜湖。 银霜湖水宛如一块无瑕的翡翠,湖水清澈澄净,湖中水草招摇,偶有一尾大鱼惊动一汪涟漪又躲进水草间。 车队原地扎营。 “晚上咱们抓鱼吃啰——”车队里的黑瘦小子一声吆喝,一个猛子扎进湖中。 激荡起一阵水花,落回水面散开一圈又一圈,晚霞中湖面好似被揉皱的彩缎。有晚霞的红,晚霞的金,天的远,天的蓝,草的影,草的青翠,还有大鱼鱼鳞的碎金、碎银、锦红。 拧着大麻花辫子的红脸姑娘笑得好似夏日骄阳,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撸撸袖子撸撸裤腿。 “来了来了,黑子你等着,看我把这湖里最大的鱼抓来给你瞧瞧。” 叫黑子的黑瘦小子忙从水里冒出头。 “呸,你这个大姑娘家的,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不害臊啊?” “怎么就不害臊了?我还要和你在这银霜湖里来一场鸳鸯游水呢。”红脸姑娘调笑道。 话罢,红脸姑娘便也入了水,像一尾灵活的大鱼穿梭在水草间。 红脸姑娘不到一会儿便抄起一条金红大鱼往岸上抛去。 “无律,快给我接着。晚上姐姐等着你给我做鱼吃。” “来了。”风无律连忙上前抱住,大鱼在她怀中翻搅拍打。 风无律咯咯笑着,一阵小跑将鱼塞进叶双舟怀中。 “少爷帮我抱着。我在岸边挖个坑。” 风无律掏出匕首快速刨出个深坑,再拿石头垫上,小手一扬,坑里松松地填上了雪子。 “少爷,快快,扔进去。李阿姐和小黑哥都要扔鱼过来了,我们去接一下。” 夜晚降临,篝火架起。 拧着大麻花辫的李阿姐和黑瘦小子小黑哥谁也没有抓住这湖里最大的鱼。 皎月仿若就悬在湖泊那头的湖面上,月色纱衣落在湖面上,湖底鱼尾翻浪,搅碎出一湖的月影。 此景便是银霜湖的名称由来。 第29章 少爷筑基 沧海界某处山脉。 “找到她女儿了吗?”一男子穿着宽大藏青袍子站在树下,背对来人。 “回老祖,还没有。”面具人躬身在男子身后道。“不过最近小子发现了些疑点。” “说。” “两年前那个女人前去风城,出城后便和杜鹏联手杀了老六三人。这两年我们一直以为她去风城是找杜鹏联手。但近有发现,在那女子到达风城的同一天叶家嫡子叶双舟多了个五岁的小厮。” 面具人说完,男子沉默半晌,摔袖御剑离去。 只留下一句话,“让二房那两个小辈去东海城。没我吩咐不许有任何行动。” “是,老祖放心。” 五月十日。 东别山三峡,全长四百二十一里。 东别群山环抱峡谷,有险滩奇峰,石峭壁立,竹木葱茏,鸟叫蝉鸣,猿声阵阵,妖兽奔走。 整个峡谷犹如一条曲身九转的巨龙,劈山而卧,口饮东海,尾藏东南大森林。 风无律和叶双舟跟随车队来到东别山三峡。 只要走过东别山三峡,就能到东海城。 眼看着只剩十日,风无律和叶双舟心中焦急。 二人都恨不得立地筑基,甩出飞剑,飞到归元宗外。 风无律和叶双舟急着赶路,而马叔他们还打算在东别山脉里待几日,二人就此与马叔告别。 “无律小修士、双舟小修士,你们急着赶路,我也不留你们。峡中妖兽横行,虽说你们走水路,但也要多加小心。”马叔拱手道。 “这一路多谢马叔和车队的哥哥姐姐照顾,我和我哥无以为报,只有两瓶丹药,还请收下。”风无律将早就准备好的两瓶丹药奉上。 他们二人若是没有遇见马叔,怕是注定不能完成考核了。 马叔也不与他们客气,收下丹药后送了二人一叠剑符。 “马叔在符道上也没什么天赋,虽然只是两阶中品的剑符,聊胜于无。你们收着。” 风无律和叶双舟乘上车队众人帮忙做好的小篷船,直往东海城去。 因两人是逆流而上,一路上便几乎全靠叶双舟运起五刃风,劈水逆行。 而风无律则在一旁划桨。 每行几个时辰,风无律便将船拴到岸边,两人休息片刻,叶双舟吃上一枚小灵丹,又继续逆流而上。 风无律、叶双舟害怕赶不上归元宗考核截止日,每日睡不到三个时辰,都是拼尽了全力。 三四百里的水路,若是换成陆路,他们正常休息行走,需走七八天。 但现在竟是只花了三日,二人便划完了这三四百里的水路。 五月十三,下午。 二人已能看到东海城城墙。 “少爷——”望着那一角城墙,风无律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船桨,心中激荡。 “嗯。”叶双舟差点热泪盈眶。他出生至今,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拼尽全力的感觉。 努力后即将进入归元宗,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情绪。 满足,感动,交织着兴奋! 三日里,叶双舟不知自己经历了几次丹田灵力枯竭之感,长时间控制五刃风更让他精神疲倦,眼睛酸涩,眼下青黑。 风无律抓着船桨的小手,掌心红肿、破皮,指甲旁全是倒刺,指尖处皮肤皲裂,双肩和脖子更是肿痛酸胀。 虽说有药剂治疗,却也经不住上完药又继续摇桨。 “少爷,我们快靠岸吧。再继续逆流而上,我们就要跑东海里去啦。”风无律声音欢快。 叶双舟默默地看了风无律一眼。 他这个小厮,有时绷着脸像个小老头,有时说话气人,这会儿又傻气十足。 他,真心佩服。 叶双舟控制五刃风推着小篷船靠了岸。 风无律和叶双舟入了城,找了一间客栈,要了一间双人房。 他们二人的修为太低,住一间房更能相互照应。 当天夜里,二人吃罢晚饭,直接睡下。 大陆东部天亮得早,五月十四日,才寅时中,天色渐白。 离归元宗越近,叶双舟越发觉得紧张、激动,寅时中醒来,竟发现对面床上,风无律已在修炼。 恍若撒盐随风落,雪子纷纷扬扬围绕在风无律周身,可见风无律修为有所精进。 叶双舟感叹其勤奋刻苦,却也还想骂上一句:真是个疯子! 骂完他自己却也是起身开始修炼,青色灵力化作风,快速旋转。 叶双舟突觉丹田一暖,三日的疯狂,不断挑战灵力极限。 他的筑基门槛松动了! 叶双舟赶紧沉下心神,全力冲击筑基门槛。那过程竟是毫不拖泥带水,只一刻后,他成功筑基了! 叶双舟欣喜若狂,目光炯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分享喜悦。 正欲起身去对面,与风无律说道几句,却见风无律羽睫微垂,小嘴紧抿,仍是全神贯注地修炼。 那种惊喜的心情瞬间淡了些,叶双舟又坐回原处,闭眼巩固修为。 不过是冲上了筑基,他又何必大惊小怪。 将来,他可是要和无律一争高低,并肩飞升的! 等到天色大亮,也才到卯时中。 两人起身后,风无律一双眼睛便黏在了叶双舟身上。 叶双舟被看得心里长毛。 “无律,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少爷,你从练气七层到筑基不到一年,当真是天才。”风无律软糯白嫩的小脸鼓起。 少爷这么厉害? 是啊,厉害。可那又如何? 她也可以! 风无律暗下决心。日后定当更加努力,道心常在,修炼不止。 叶双舟听着风无律夸赞,樱唇翘起,得意到恨不得立刻御剑在天上飞几圈。 “即便如此,少爷我可不会等你。你若不更努力些,等你筑基了,少爷我指不定就成了心动期修士。” 风无律深以为然,她觉得少爷是有这个本事的。不过她也不是个停滞不前的。就算少爷比她先筑基,比她先到心动期。但是往后,谁先到辟谷期,谁先结丹,那都还说不定呢。 风无律不服气地打量了几下叶双舟,突然福至心灵。 “少爷,就算如今我修为不如你,可这个头却是与你相当的。你这光涨修为不长个头,别是到时候结丹了也是这副矮少爷模样。” 叶双舟怒翻白眼,扑上前,不消片刻,风无律便被他绑住倒吊在房梁上。 “少爷,你这是仗着我修为不如你欺负人。有什么了不起。”风无律死鸭子不知嘴硬。 有本事放她下来,只论拳脚打一场。 叶双舟推了一下风无律,将被倒吊的风无律推得荡起。 “我修为比你高,就是了不起。” 风无律无话可说。她对叶双舟此话也是十分认同的。 既如此。 她以后修为比少爷更高便是! 第30章 入归元宗 归元宗璇玑峰巅,一块两米黄石立在路口,黄石坐于土中,下有绿苔,一直蔓爬到石上“璇玑”二字下。 绕过黄石,走过路口,只见白墙黛瓦,木门无漆。 林木深深,郁郁葱茏,灰石板旁,屋檐下碧仙茶的清香似有若无地惹人鼻尖。 莫留心一身简单的粗布袍子,袖口挽起,露出如玉小臂。坐在藤椅上,薄唇轻抿一口碧仙茶,桃花眼微眯间,那粗布袍子好似都镀着金光,飘着仙气。 饶是几乎每日都能看见师父,安颖还是忍不住惊叹一下。 当真不愧是归元宗第一美人! “颖儿,你师叔最近像是有什么心事?”莫留心喉结微动,道。 听起师父问展藏书,安颖忍不住心脏一缩。 上次她调戏完师叔后就再也没敢见他,一直躲着呢。 “三月招收新弟子时展师叔看中了一个小男孩,想收为弟子。这都五月十四了,展师叔应该是担心那个小男孩不能通过入宗考核。”安颖道。 莫留心放下茶盏,起身踏步间就远去十米外。 “颖儿,我去找你师叔,你继续修炼。” “知道了,师父。” 莫留心一走,安颖躬身收拾好桌椅茶盏,转身往后山剑壁去。 莫留心来到执法峰,走进大殿再往后穿过回廊。 “师弟,你要收徒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展藏书望向门口,等莫留心出现在眼前,才淡淡道:“嗯。” 莫留心大步跨走,坐到展藏书旁边。 “师父知道吗?大陆东部参加考核的都从秘境出来了。你想收那个徒弟还没到?” “等师父闭关出来自然会知道。从东南大森林中围出发,晚些正常。”展藏书道。 “师父闭的又不是死关,你去说一声……算了,随你。”莫留心想想自己师父那个性子,改口道。 “考核开始那日你对传送做了手脚,将人送到东南大森林中围了?我看你不是真心想收徒。”莫留心叹气。 展藏书摇摇头。 “会来的。” 莫留心愣了一瞬。 “要是没来,你想如何?” “正在东海城。”展藏书面无表情道。 莫留心哑然。 看来师弟是真要收徒了,竟是还在对方身上做了手脚。都知道人到东海城了。 莫留心又问:“那你这几日为何苦恼?” 展藏书正想问安颖最近在做什么,话到嘴边转了个向。 “前些日子通过考核的那几个,我看着不爽。” 莫留心也是无话可说。 他这个师弟,看人不爽,人都到神女峰了,结果被他困在迷雾阵,现在还想作甚? 都没见过几次就看人不爽,难怪他一直不收徒,合计着全都看着不爽。 五月十四,下午。 风无律、叶双舟已出东海城。 傍晚时分,叶双舟正御剑带着风无律飞过归元宗外最外围的矮山。 风无律站在叶双舟身后也不得空闲,暗暗运转灵气。 叶双舟只觉得后颈凉飕飕,心里对风无律修炼之疯狂又加深了认识。 这是个开始修炼就不能消停的。 疯子! 飞过起伏平缓的连绵小山,巉削峰林如尖刀利刃捅上云霄。 风卷云不散,落霞瑰丽无比。 遇到禁制,不能再御剑飞行,两人心中大喜,这正是快到归元宗了! 又过了一日,五月十五,下午。 二人终是到了归元宗山门外,走到那道石门前不觉宏大,走进后豁然开朗,道路平坦开阔,有市坊摊铺,四处群峰错落。 两人仿佛走进了一座仙城。 “景然,你看,又有人来了。”柳楚楚扯了扯一身粉袍的景然。 “那是风城叶家的叶双舟和他的小厮。考核开始那日我记得可清楚了。”柳楚楚道。 “矫情!进个宗门还要带着小厮,当真是五大宗里头一个。”相较健硕的男孩冷嗤道。 景然笑笑,露出小虎牙,大步流星地朝风无律和叶双舟走去。 “叶修士,在下是大陆北部冥城景然。”大陆中部的修炼天才,他倒是要会会。 叶双舟在族学里因为叶菁菁那是受尽了排挤,除了自己的小厮,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友好主动。 如此,他心中对归元宗越发有好感,充满了对未来宗内修炼生活的期待。 “景然修士好。”叶双舟拱手作揖。 “你们好,我叫柳楚楚,他叫杜金。和我们三人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安诚,他去那边买吃的了。”柳楚楚扯过杜金,又指了指后边。 景然一上来就只和叶双舟打了招呼,柳楚楚却是和叶双舟、风无律两人都打了招呼。 风无律心中不再看景然一眼。 这个景然显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既如此,她也没必要凑上前认识。你看不见我,我也懒得认识你! “楚楚好,我叫无律。”风无律冲柳楚楚道。 “无律,你的眼睛真好看。”柳楚楚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谢谢。”风无律有些不好意思。 柳楚楚转身冲后边正走过来、白白胖胖的安诚招手。 “安诚快来。” “安诚过来了,我们带你们去登记。” 一路上在柳楚楚的带动下,两方互通了消息。 景然和安诚都是大陆北部人士。而柳楚楚和杜金,考核开始那日风无律和叶双舟是见过的。 只是没想到,这四人竟是一起到归元宗的,不仅如此,另外同行的还有十人。 景然和安诚一起被传送到东南大森林外围,北河北岸。后来二人在祁山山脉遇到了柳楚楚和杜金。 四人在景然的带领下花了近五天,将祁山附近大陆中部和大陆北部参加考核的弟子集结起来。 接着,景然带领众人到祁山附近的祁城,砸下上万上品灵石,买了几枚大型传送符。 十四人一路三经传送到靠近东海城的东别山三峡,最后于四月三十日上午步行到达归元宗。 一时间,风无律和叶双舟内心复杂。 竟还能这般行动? “要不是景然,我们指不定都无缘归元宗了。”柳楚楚感激地看着景然。 景然粲然一笑,很是得意。 “当时来招收弟子的师兄说那番话,不就是暗示我们‘传送’二字。祁城有位七阶符师,这位大符师与我父亲相识,我便找到他买了传送符。” 风无律板着小脸,面无表情。内心刚起的那么点疙瘩很快解开。 她想起了马叔说的话。她和少爷看似绕了远路,实则何如? 他们虽没有想到有那般捷径可走,但一路历险,他们收获颇多。除却收获了不少历练经验。她从练气六层升到练气七层,少爷更是一举筑基。 修士何求? 不正是为了修为有涨,早日渡劫飞升! 况乎,她和少爷与他们的区别不过是到达归元宗的顺序先后罢了。不都是通过了入宗考核,成为了归元宗弟子? 风无律心里通透,抬眼瞧瞧叶双舟,见叶双舟也并未有多不忿。风无律心里开心。 少爷果然是少爷,向来自信豁达,不会因此等小事落了心境。 第31章 外门规章 在柳楚楚三人的带领下,风无律和叶双舟来到了主事堂。 主事堂单独占一峰,离归元宗山门最近。 主事峰半山腰,入目有占地广阔的长方形广场,一面入口,三面各一院。院门上各挂一块系红缨木牌,中间院门木牌上写着“任务区”,右边写着“兑换区”,左边写着“外事区”。 几人走向左边院子,外事区殿内只有两位执勤的师姐,办理事务的台子旁竖着一个巨大的排行榜。 排行榜前十里赫然有着景然、柳楚楚、安诚、杜金四人名字。 叶双舟和风无律核对完信息,各拿到一块精铜身份铭牌、一本宗规和两套红边青白外门弟子服。 核对完信息,一位执勤的师姐就更新了排行榜,叶双舟和风无律排在排行榜末尾。 宗内外门弟子四人一院,风无律、叶双舟两人与执勤师姐商量后被分在了一处。 柳楚楚几人将叶双舟和风无律送到住处才离开,院子左边第一个屋子已经住了人,风无律和叶双舟住进了右边两个屋子。 风无律收拾好二人屋子后,坐在自己屋内翻看宗规。宗规很是详尽,除了一些宗门规矩,还有宗内地图和各峰职务分配,以及一些宗门大事规章。 外门弟子入内门条件有四:做外门弟子满三年、贡献值满三万、外门排行榜前十、当年外门考核全甲。 这时风无律才领会到为何那个景然看到外事区排行榜时如此得意。 然而有何好得意。 风无律不以为意,继续翻看宗规,看完便盘坐修炼。 晚饭时风无律和叶双舟并未去催事堂,而是由风无律在屋内起了个小炉子。 外门弟子进宗各有一百点贡献值,去催事堂吃饭要用贡献值。风无律果断决定,以后催事堂能不去就不去。 五月二十二,卯时初。 所有新弟子穿着外门弟子服在外峰练武场集合。 一个身穿赭色袍子,续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站在练武场正前边的台阶上。 “我是负责外门管理的左长老。此次入宗考核已经结束。新弟子一共一百零一人。 从今日起,每七日一次,卯时来练武场早课。每日规定时间要去分配区域进行宗内建设,其余时间修炼还是另接任务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五月二十六考宗规,根据考核成绩扣除贡献值。乙等以上不扣,乙等以下现有贡献值扣一半。” 闻言众弟子都愣了。 本来就只有一百点贡献值,通过考核早的,都已用掉不少。这要是再扣掉一半,那和没有并无多大区别。 宗内生活、修炼可全是要靠贡献值的。 风无律就无所谓了,她和少爷二人本就是前几日才完成入宗考核,这几日一点贡献值没用,宗规风无律更是已熟烂于心。 “下午由王师姐和李师兄带你们去每日规定任务区学习,以后就由你们自己去。每日会有师兄师姐监管,有事请假或是找人代为打理。不要让我知道有人偷懒耍滑。” “外门弟子不要随意踏足内门。发生恩怨冲突前来找我。”左长老说完这些才开始今日的早课。 听了左长老的讲解,风无律才知道沧海界最普遍通用的修炼入门功法《引气诀》还有如此多的讲究。她以前都只是照做,并未深究其中道理。 经左长老一番讲解、演示和指点,风无律觉得自己修炼起来定会事半功倍。 早课结束后,风无律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屋修炼,忽略了一路同行的叶双舟,嘴里念念有词,反复默念《引气诀》内容。 叶双舟说了好几句话,风无律恍若未闻。 最后风无律连午饭也没吃就进屋关门修炼去了。 还等着风无律做午饭的叶双舟无奈,只得自己去催事堂解决。 说好的找个小厮进宗门照顾他的呢?这个小厮不仅不照顾他,还各种无视他? 算了算了,他也懒得与她一般见识。 叶双舟从催事堂吃完并给风无律带了饭菜。 风无律正好运转完一个大周天,神采奕奕。 闻见了一丝饭菜香,风无律的肚子咕噜噜抗议起来,她这才惊觉自己没有做午饭。 揉揉小肚子,风无律一跃而起,穿上鞋子,先升起炉子架好锅,这才开门去隔壁。 隔壁叶双舟房门开着。 “少爷,我这就给你做午饭。”风无律急忙进门道。 叶双舟只皱眉看着风无律,喝着自己的茶,也不说话。 风无律这才看见桌子上放着食盒。 “少爷,你已经吃过了?” “我吃过了,你快吃吧。你这个疯子。下次再敢只想着修炼不理本少爷,看我怎么收拾你。”叶双舟瞅着食盒冲风无律抬抬下巴。 风无律小脸一扬,开心地笑了。 “欸,好。少爷,我先回去把炉子灭了。” 风无律风风火火地跑回自己屋里灭了炉子,再小跑回叶双舟房里。一边吃还要时不时抬头冲叶双舟笑。 叶双舟剑眉轻蹙。 他这个小厮莫不是傻了? 冲他笑什么? 风无律塞了一口饭菜,轻笑。 少爷总是嘴上教训她,实际上却是对她好得很。 典型的口不对心。 下午众新弟子在王师姐和李师兄的带领下几乎跑遍了整个外门。 外门弟子每人负责两亩灵田,新弟子每日各分配两人去催事堂、主事堂、外门的藏功阁、藏宝阁等处干活。 等到日薄西山,众弟子还在灵田里弯腰劳作。 新弟子分到的都是种植灵米的灵田。为了防止虫害病变,他们要每日记录灵米长势,一株一株的查看,每日浇水,定期除草除虫。 等到回到屋里,叶双舟扶着腰直接趴在椅子上。 山里野大的风无律自是不能体会叶双舟的痛苦,做好了晚饭送来。 “少爷,你还好吧?要不我……” “不要!”叶双舟想了不想,瞪了风无律一眼。 “你能做的,我怎么就不能做了。何况,全让你一个人做了,那你还要不要修炼了,一天到晚都在灵田里?” 如此他在修炼上赢过无律也不痛快。 “少爷可别自作多情,我是说要不要给你揉揉。” 叶双舟被风无律一句话哽住,面色涨红。 可能别说话这么直接吗? 吃过饭,风无律收拾了碗筷,等叶双舟洗完澡又把脏衣服拿去洗了晾上。 见风无律晾好衣服进屋去了,叶双舟赶紧出房在风无律窗下偷看了两眼。 叶双舟翻了翻白眼。 果不其然,又在修炼! 他也回屋修炼去! 第二日,风无律寅时中便起,将做好的早饭用炭火温着,放在叶双舟门外。 风无律踏着最后的月色赶往催事堂。 她今日被分配到催事堂干活,与她一起分配来的弟子叫赵重。 路上风无律也没闲着,心里默默温习昨日早课的内容。 第32章 这是天赋 催事堂虽然处于外门,却是整个归元宗内外门弟子吃饭的地方,后厨用水用柴快。风无律一来,便被安排到后山飞仙瀑挑水。 因看过宗规里的地图,风无律很快找到了地方。 飞仙瀑很大,从执法峰倾泻而下再落到稍矮的催事堂后山上,最后落于催事堂后山山脚,流向远处。 站在山脚抬眼望去。 宛若白虹起,奔雷石壑间。 三四十米宽的玉带盖过两个山头,最后横于脚边。 此番景色,令人惊叹。只是身旁不断打量的目光实在是让风无律无心欣赏这等美景。 “你是叫无律吗?” 对方终于开口问了,风无律松了一口气,将盛满水的木桶从河里拎出来放好,再抬眼看向这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男孩生得唇红齿白,一双眼却透着沧桑。外表看似稚嫩,神态却像个老者。 和风无律平时板着小脸不同,透过男孩眼睛让人恍惚看见真真正正有个童颜鹤发、仙气飘飘的老者站在你面前。 “嗯。你是?”风无律疑惑地看着来人。 她不过是个刚进宗门不出名的小小外门弟子,这人怎会认识她。 难道是赵重?她到的稍早,许是赵重后到,这会儿也被派来挑水。 可也没见对方拿着木桶。 “你是赵重?”风无律问。 小男孩没有回答风无律,追问:“你几岁?什么修为?灵根资质如何?” 无视她的问题就直接问话,风无律有些不想回答。但心想也不是什么秘密。 “七岁,练气七层,上品冰灵根。” “七岁练气七层,不错。还是冰灵根,那更合适了。”小男孩自顾自地摸着下巴沉思道。 风无律并不浪费时间,在说话时又灌满了另一只木桶,这会儿已经将木桶担好挑在肩上。 “我要挑水回催事堂了。你若无事,我们就此别过。” “好,你以后多来这里找我玩。”小男孩说完,还没等风无律回答,就已经甩出飞剑,御剑远去了。 风无律张着小嘴,只得把没来得及说的话咽回去。 娘亲说沉默就当是默认。 可沉默对象变成她自己时可就不好玩了。 她可不是自愿沉默的! 让她来找他玩,总要说个时间。更何况她不想玩,她想修炼。半刻都不想浪费。 风无律苦着小脸挑水上山,她腿脚虽快,力量却是不太行,一步一个台阶两只木桶晃晃悠悠,留下一条长长的水迹,直到木桶里只剩下小半桶水晃不出来时水迹才断。 风无律将水挑进催事堂后厨,一个面熟的男孩正在劈柴。 是和她住一个院子里的,现在在这劈柴,那定就是赵重了。 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赵重却是一直冷着脸,她和少爷几乎没与赵重说过话,也只是碰面点头的关系。直到现在因为被分在一块干活,风无律才知道对方叫赵重。 风无律不开心时向来不喜与人说话,这会儿她正因飞仙瀑下遇见的那个男孩苦恼,便闷着小脸纠结要不要与赵重打招呼。 踩着木凳往快两米高的水缸里倒水,风无律自己白了自己一眼。 她这种脾气要不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门,总不能让人误会她这个人不好相与。 于是她扯着嘴角冲赵重笑道:“赵重你好,我是和你一个院里的无律。” “你……”赵重似是纠结要不要与她说话,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 “听说你是叶双舟的小厮?” 语气高高在上。 风无律眉头轻拧,本能地对这个赵重感到厌恶。这赵重原来知道她和少爷。这般语气,是何用意? “是啊。你有什么见教吗?” 风无律也懒得虚与委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做不到娘亲教的八面玲珑。 “既然你是小厮,那你帮我把活干了吧。”赵重将手中的斧头砍进劈柴用的圆形立桩上。 风无律顿时胸口里憋着一股子气,道:“哦。我帮你把活干了,那得来的贡献值也归我吗?” 赵重环胸,不屑地看着风无律,“你干的是我的活,活是我的,贡献值自然也还是我的。” 想了想,赵重又道:“倒是你的贡献值,也可以归我。” 风无律想骂人,可她不会骂人。换了以前,她虽不会任人欺负,但也从不会欺负回去。 但这两年多,她受叶双舟耳濡目染,尤其是见惯了叶双舟在族学里与人扭打。她也多了几分脾气。 风无律忍着把木桶砸过去的冲动,轻轻放在脚边。 再生气,和东西发脾气是没道理的。自然是谁惹了她与谁算。 风无律快速冲到赵重面前,本想一拳抡对方脸上,但又不想刚进宗门就惹事,右手换了个方向,狠狠在对方腰上掐了一把。 “啊!”赵重一时不察,痛呼出声。 他本以为对方要打脸,伸手去挡,结果对方狠狠掐在他腰上,没能躲过。 风无律往后一跳,捡起木桶拾起扁担。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摔得那么狠,腰上肯定都摔紫了吧。” 说罢,风无律嗤了一声,赶紧拿着木桶扁担跑出门去。 水缸那么高,她还有的挑呢。她才不要继续为和傻子置气浪费时间。 赵重扒开衣服一看,青紫了一片,气得不行。 风无律又跑得快,他想找人算账也要等人挑水回来。 还有最后那话什么意思?颠倒黑白说是他自己摔的? 不过是个做下人的,凭什么和他同为归元宗弟子。 不得不说,人在生气时是很有爆发力的。风无律不想惹事,便只能将怒气变成动力。这回担起水来,她竟是觉得毫不费力。 等她再次将水挑回催事堂后厨,一进门,就见赵重怒视她。 风无律就在门边将木桶放下,右手握着扁担,一桶水留在门边,左手拎起另一桶,眼神戒备。 她这是做好了准备,要是赵重敢冲上来,她就拿扁担打他。全打身上,到时候就说他自己摔的! 但毕竟是在后厨院子里,动静闹得太大肯定会引人注意,风无律想了想,撅了撅小嘴,冲着后厨厨房里大喊。 “方师兄,我不太会挑水,你来教教我吧。” 赵重顿住脚步,没有再靠近风无律。 风无律挑衅地勾唇一笑。 “怎么了?怎么连挑水都不会。”方大虎走出厨房,看似责备,实则语气无半分不耐。 方大虎其实只是外招进催事堂负责杂活的,并不是正规弟子。 归元宗内有不少这样的外招人员,除了像风无律、赵重这般专招弟子,还有一些另招的弟子。 按照资质地位排,专招弟子为首,外招人员为末。 风无律从晨时见面起便一口一个师兄的叫,方大虎高兴得很,对风无律的态度也便格外的好。 然,这般叫人还真不是风无律刻意为之。 这是天赋。 第33章 随他蹦跶 赵重见风无律冲他挑眉,心里一团火都快烧到脑门上了,直往上窜。 但他还就是拿她没办法。当着方大虎的面,他也不敢惹事。 赵重拿起一根粗柴放在圆木桩上,恶狠狠地抡起斧子砍下去。 “嘭——” 用力过猛,连他自己都吓着了。 他这个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在发怒。 然而方大虎和风无律两人看了他一眼,都没当回事。 风无律是懒得理会。 方大虎则是不喜欢这种第一天来做事就没个好脸色的。 方大虎转脸看向风无律。 风无律立即笑眯眯的,放下扁担和桶,又小跑着将门边的水桶拎了过来。 方大虎心中赞赏。还是这样的小娃讨人喜欢。 实际上风无律是见赵重拿自己没办法,心里解气。 “你刚说你不太会挑水?”方大虎问。 风无律点点头。 “方师兄,我挑水总挑不稳,洒的一路都是。等我到了,水都快洒完了。这样要是耽搁了催事堂的用水可怎么办。” 方大虎听了这话,更觉得风无律懂事,再看看赵重,那柴到现在还没劈几根。 “你是什么灵根?”方大虎问。 “冰灵根。”风无律貌似有些明白了方大虎问她灵根的意图。 “别去挑水了。你们这些刚来的娃娃不懂。其实宗里分配任务都有锻炼你们的意思。” 方大虎看了看还没到他腋下的风无律。 饶是见多了这样的小弟子,还是忍不住感叹。 真小。 “昨日左长老给你们上过早课,你就试着将空气中的水分冻结。不过灵力凝结成的冰雪不易化。” 方大虎又转头看向赵重。 “赵重你是火灵根吧?等会儿你用灵力将缸中的冰雪化掉。切记,别把缸给炸了。” 风无律眨眨眼,长睫轻闪。 方师兄显然很是确定赵重是火灵根。宗内安排任务时难道是有意如此分配? 赵重闷不做声,劈柴的手停在半空,不愿抬头,也不说话。 显然是不想和风无律合作。 方大虎厉喝一声,吓得赵重身子一颤,拿着斧头的手攥紧了,一抬一劈。 “嘭——”粗柴被劈成两半。 别说赵重了,风无律也被吓了一跳。心道方师兄好是严厉,不过正中她下怀。 如此,在催事堂她就不怕赵重会招惹她了。 “本来我不打算指点你们,该你们自己摸索的。你们上午在我这干活,下午又要去灵田。今日修炼时间不多,要好好珍惜。”方大虎道。 风无律想了想自己那雪子,有些不大愿意外放灵力凝成冰雪,因为她现在只能凝成雪不能凝成冰。 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当她遇见同为冰灵根修士时,对方法诀一掐,天上掉尖刺一般的冰棱,地上升起层层叠叠的冰障。 而她手一挥,飘起漫天大雪。 这个杀伤力相差太大。丢人! 她心中长叹,难不成她真的只能走体修这条路了吗?若是真要做体修,那她还真要好好炼体。 赵重不愿意合作,她正好可以挑水锻炼体魄。 不管以后她做不做体修,身体强悍些总归没坏处。 风无律瞎想的这会儿,赵重已经闷闷地点头同意。 几乎是踱着步子到风无律旁边,赵重道:“你快些。” 见赵重如此,风无律倒是突然就不气了。 这不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和南赞山里那些小混子没啥区别。 她倒是又忘了,自己比对方还小。 不把对方当回事了,她心里也就舒坦了。 随他蹦跶,反正他气她不气,他不痛快她痛快。 风无律踩上木凳,双手张开做了一个合抱的姿势,掌心冒出寒气。 片刻,细碎的雪子在水缸里疯狂旋转,击打着水缸内壁,发出“刺啦”“啪嗒嗒”的响声。 方大虎见赵重愿意合作,便回了厨房。 赵重听水缸里响声激烈,心中奇怪。 他比风无律高了半个头,不需要找木凳垫脚,偷偷蹦了一下,便望进缸里。 赵重这下子更看不惯风无律了。动静这么大,他还以为是极品冰灵根呢。结果连个冰碴子都没看到。 这堪堪才是下品灵根吧? 这种资质,还是给别人做小厮的,怎么能进归元宗! 然而他再瞧不起,这会儿在催事堂也只能乖乖干活。 风无律装满一个缸的雪花后,将木凳搬到另一个水缸旁,继续运起灵力。完全无视了赵重。 赵重嫌恶地看了看风无律,又搬来一个木凳,站上去运起灵力融化缸里的雪。结果他的灵力燃起的火焰看着是又明又亮又灼热,却无法做到像风无律那样收放自如。 更是还没一会儿灵力就断了,无法做到像风无律那样不间断、一气呵成。 赵重心里那个不是滋味! 一共八只大缸,风无律全部装满了,感觉丹田有点乏力。却比赵重轻松得多。 风无律开开心心地坐到一边温习昨日的早课。赵重还在和第三缸雪花作斗争。 赵重瞅着风无律,道:“我帮你弄水,你难道不该帮我劈点柴?” 凭什么她能休息了! 风无律小脸面无表情,头顶上的丸子里突然钻出一绺毛,翘起。绑在丸子上的白色发带软软地贴在脑袋上,一双乌溜溜的小鹿眼转了转。 “好。” “你……”赵重本以为风无律定是不愿意,刚想苛责,却不想风无律没有一句怨言就答应了。 他又是一肚子气憋着没处撒。 风无律只将堆着的粗柴劈好了一半,其实让她全部劈了也没什么,正好可以锻炼一下臂力。 然,锻炼臂力的法子千千万,她不愿意用这种。 该她做的,可以,她做。 不该她做的,碰都不要想她碰一下。 辰时中。 陆续有弟子到催事堂吃早饭,风无律的活儿都干完了。 赵重灵力空空,累得快喘不过气,却还剩下点粗柴没劈。 风无律心里偷着乐,如此看你哪还有功夫找我麻烦。 方大虎给二人拿来早饭,风无律虽来之前吃过,但这都过去了两个时辰,看见吃的肚子便开始闹腾。 “方师兄,早饭需要扣贡献值吗?”风无律咽下一口,抬头问。 方大虎看着风无律鼓着腮帮子,头顶丸子头上还有一绺毛在晃,有些想笑。 “咳,不用。” “等会儿吃完,你们去催事堂后山。捡些小柴,再砍些粗柴来。完了我给你们开个签子,你们就可以去主事堂领贡献值。” 风无律小脑袋直点。 “好的。谢谢方师兄。” 赵重还有些粗柴没劈好,风无律也不想等他,赶紧吃完了左手背篓右手柴刀,一溜烟便跑了。 等出了外厨,也就是催事堂后门,风无律在台阶上凌空翻了个跟头。稳稳当当地从一个台阶落到下面第六个台阶上,然后开开心心地哼着小调在台阶上一路往下狂奔。 风无律越跑越勒不住速度,心里紧张又刺激。 第34章 故意算计 下了台阶,飞仙瀑旁林子里。 风无律像一阵小旋风,勒不住速度冲进去。 看准一棵有两成人腰粗的树,右手握紧柴刀,抬至胸侧。 柴刀撞进树干里,风无律也终于停了下来。 虎口震得发麻,风无律松开手,蹲下调整呼吸。 胸腔里的震动和涌动的血液,都在暗示着她那颗不安分的心。 痛快!这种感觉不要太痛快。 风无律只歇了几息便起身,放下左手背篓,两手一起用力将柴刀拔了出来。 这棵树等她捡完细柴再回来砍。 找准了后山那片松树林,爬上了两个陡坡,风无律站在松树林里。 春夏的松树更显苍翠,林下没有枯枝、落叶、松针,只有茂密的灌丛、杂草,还有偶尔闪过的小型妖兽的身影。 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妖兽,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砍了一些灌丛扔进背篓,背篓里灌木枝丫高高堆起。风无律突然挺直小身子,一拍脑门。 她可真是个憨直的。 方师兄让她挑水捡柴,可没说非要自己拎回去。 何不用储物袋装回去? 储物袋空间有限,都是修士拿来装些灵石、丹药、宝贝的。自是不会有修士往里面放柴禾这类东西。 但风无律可不管,反正她的储物袋里还有地方,运一下柴禾而已,又有什么关系。 找了棵松树把背篓放下,风无律揪下一把杂草,想拧成绳拿来捆柴禾。 拧好了绳,风无律抿着小嘴笑了笑,两只白嫩的小手握住绳两端,用力一扯。 绳绷断了。 娘亲就是这么拧的,怎么换成她就不行了。风无律又试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 低头看着手中的草绳,风无律头顶上那一绺头发也向前垂着。她并没有气馁,只想了一会儿便有了主意。 掌心窜出寒气,裹在了草绳上,草绳上染了一层霜。 方师兄说灵力所化冰雪不易化,普通的冰虽然容易脆断,但灵力所化冰雪不同。 她还只能做到裹层霜的程度。如此正好。 若真是整个冻住了,这草绳反而不能弯折,失去了草绳的作用。 再次伸手扯了一下,草绳上的霜花被震落,洒了一地晶莹。 草绳再次断裂。 风无律气呼呼地把草绳往地上一摔,小脑袋四处转了转,又有了新的主意。 这林子里也没个藤植,她砍了几根偏长的灌木树枝,削成光杆儿,将柴禾分成几小堆分别用光杆儿灌木树枝拧在了一起。 此路不通,那她换条路。也没什么大不了。 再钻牛角尖,等会儿赵重来了,指不定还要多生什么事。 又砍了一大堆灌丛,风无律全都用刚才的法子捆成小捆,扔进了储物袋。这下子,她的储物袋全装满了。 风无律瞅见一块爬满青苔蕨藓的大石旁有一丛鲜嫩可爱的白玉灵菇,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她动作飞快地将其全部铲起,放进了空间戒指。 白玉灵菇虽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可甚是鲜美,以前娘亲总是和她说有多好吃,她还是头一次见。 估摸着赵重也要过来了,风无律原路返回,连跃下两个陡坡,找到先前那棵树,又是踹又是砍又是推,这才将树弄倒。 学功法,一定要学。 这棵树若是换了少爷来,一剑就能搞定。 赶紧干完活去外门藏功阁看看。 树是砍倒了,可要想把这树砍成段,她还要费些时间。 直接整棵树放进储物袋,放不下。 储物袋内里空间形状固定。就算是把那堆细柴全拿出来,这棵树也要砍断成好几段才能放进去。 至于空间戒指,她可不想暴露。虽说宗门里大多是不缺宝贝的显赫子弟,她也没露财的身份。她可是做小厮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傻的,作甚要砍一棵这么粗的树。她该选些最多大腿粗的树。砍这棵实在是自讨苦吃。 有时候,当弃则弃。 风无律略一思考便转而砍别的树去了。砍完将细柴从储物袋里拿出来,把被砍成一段段的树放进储物袋。 将背篓背到身前,背篓里放着好几小捆,背上背着好几小捆,无论远看近看,风无律都像是个移动柴禾堆。 劈完了柴,赵重迎面走来,倒也没有找风无律麻烦,只是冲着她哼了一声,然后朝她踢了块小石头。 小石头打在风无律腰上,怪疼的。 这明显是有仇报仇了。 风无律满心都是功法,没再和赵重起冲突,直接离去。 赵重只当是风无律怕了。先前不还是帮他劈了柴?这会儿被他踢石头也不敢吭声。倒是还有点自知之明。 等风无律运着这堆柴禾到了催事堂后厨,满头大汗,双颊涨红,将背着的柴火扔到墙角,两只白嫩的小手灰扑扑、汗涔涔,还有柴禾勒出来的红痕。 风无律将背在身前的背篓拿下来,又从储物袋里拿出砍成段的树。 “方师兄,你来给我看一下,这些够了吗?” 方大虎就只靠在厨房门口看了一眼。 “够了。你过来,我给你开签子。” 这个小娃有些憨直。也不知多运几回,瞧瞧,累成什么样了。 风无律拿了签子没有去主事堂,而是跑回住的小院里,关上屋门一番梳洗,便升起炉子做午饭。 离午时只剩一个时辰,直接去藏功阁便耽搁给少爷做午饭了。 储物袋只能延缓食物变质,风无律每次便只备一段时间的食材。 之前在东海城里采买的兽肉只剩下一块。 放得稍久了,更适合熏烤。 风无律将最后一块肉熏烤了一下,熏烤至七分熟,切成均等厚片,放在蒸熟的灵米上,又拿出在松树林里采的白玉灵菇,清洗后放上去,撒上红椒,滴几滴麦油。盖上,焖一小会儿。 色香味俱全。 风无律分别做了两煲,快速吃完一煲,将另一煲温在炉子上,锁上门便去寻叶双舟。 而另一边。 赵重看见了风无律留下的那棵树。 切口如此新鲜。这是那小厮特意替他砍好了来讨好他的? 最好以后也如此懂事。 赵重费劲将树往催事堂后厨拖,结果才爬了一半的石阶,累得脚下不稳,被那棵树带着在石阶上倒滑。 石阶硌得屁股火辣辣,落地了又向后倒去,赵重不仅头磕树上了,还就地滚了一个大圈才停。 眼冒金星,赵重气急败坏地揉着身子大叫:“啊!” 赵重起身抬起一脚踢在树干上,又把脚丫子踢肿了。 心里有数不清的怨气想要发泄。赵重心中怨恨风无律。 臭小子竟是故意算计他! 外门炼丹房。 叶双舟今日和安诚一起被分配来洗丹炉。 丹炉甚是精贵,这一堆丹炉虽经常被搁置,却也要洗得干干净净。 风无律找来,上前。 “少爷,这是我房门的钥匙,午饭在我屋里,温在炉子上。你回去了直接吃,我要去藏功阁看看,咱们下午灵田见。” 第35章 笑面狐狸 叶双舟将钥匙揣进怀里,继续洗丹炉,手指轻动,五刃风搅动丹炉里的水冲刷丹炉内壁。 “我刚闻见你这个小厮身上饭菜香,比催事堂的香多了。” 安诚看着炼丹房门口,饶是风无律已经走了,他的视线也没收回来。 叶双舟复杂地看着安诚。 他算是知道了,这个安诚就是个贪嘴的。初见时就在吃,今日一上午也吃了好几次零嘴。 真不知他那储物袋里是不是装满了吃的。 “你娘可真好,给你找了个小厮。这么厉害!能进归元宗还能给你做饭吃,还不用花贡献值。真好!” 安诚感觉肚子又叫了几声,他好想赶紧干完去吃午饭! “你可以让你娘也给你找一个。”叶双舟道。 “我娘,我就是被我娘踢出来的。给我找个能进五大宗的小厮,她才不会做那么麻烦的事。把我踢出门,还叫我姐看管我。此中痛苦,难与外人道也。” 安诚抱起叶双舟洗好的丹炉,将水倒进旁边的渠子里。 “欸,等会儿我能不能也去你那。我就看看,就只看看。但是……如果你能让我尝一口你的午饭,以后我两就是好哥们。” 安诚还是心心念念着刚才闻见的饭菜香。 能共享美食的,可不就是哥们! 叶双舟一双星眸闪了闪。 “那等洗完了丹炉,我陪你去催事堂买好饭菜,你再随我去我那。” 这就算是有哥们了?他也算是有哥们了?回头让无律给他多弄点饭食。 将钥匙送给叶双舟,风无律便直接去了外门藏功阁。 快到午时,藏功阁甚是冷清。 门前看管藏功阁的老修士脑袋歪在椅背上睡着了。 风无律不好意思打扰,便蹲在椅子旁等着。 老修士脑袋往旁边歪,猛一点,醒了过来。 见一小娃正睁着一双小鹿眼看他,老修士微皱的老脸一红。 “老朽最近身子总是不爽利,头晕。” 风无律就看着这个老修士睁眼说瞎话。 可不就是睁眼说瞎话。瞧这面皮红润,没几个褶子,斑都没有一个。 老修士看着风无律歪着脑袋眼睛一瞬不转地看着他,面上挂不住,伸手就挠上了风无律头顶的小丸子。 “你这个小娃,还看。不信老朽是不是?老朽说是身体不爽利那就是不爽利。” 风无律生气,小鼻子动了动。 她不喜欢被人摸脑袋! “哟,还跟老朽气上了。” 老修士转而捏住了风无律的小脸蛋,眯了眯眼睛,又揉了揉。 啧啧,手感真好。他无儿无孙的,难得能有这么个小娃娃任他揉捏。 换了平时,他为了维护形象,自是不会做这种事。但这会儿形象都已经碎成渣了。 还要它作甚! “老叔叔,我想进藏功阁。您既是醒了,能让我进去吗?”风无律强压着那股子不自在。 见风无律板着小脸,老修士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咳。进一楼十点贡献值,每上一楼加十点。借阅拓印另付贡献值。” “老叔叔,一楼二楼的有什么讲究吗?”风无律往后挪了一步再站起身道。 老修士看着风无律的小动作,心里抽抽。 只要老朽想捏,这小娃娃跑出这院子,他也能捏着。 “一楼全是一阶功法;二楼有一至三阶功法,一、三阶功法较少;三楼全是三阶功法。更高阶功法那要等进了内门,去内门藏功阁或是与师父学。” 风无律想了想,道:“老叔叔,要借阅或是拓印一至三阶功法分别要多少贡献值?” 老修士捻眉,这小娃娃心思还挺慎密,知道问问借阅或是拓印要多少贡献值。 “一阶借阅一本二十五点一天,拓印则是两百五十点一本;二阶借阅五十点一天,拓印五百点一本;三阶借阅一百点一天,拓印一千点一本。” 风无律一怔,傻眼了。 进宗每个新弟子一百点贡献值,只够借阅三阶功法一天。就算只是进去看看,也只够她上三次三楼加一次一楼。 “老叔叔,每次进藏功阁有时长限制吗?”风无律问。 “每日丑时末开,亥时初关,中间九个时辰内无限制。”老修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风无律心里有了盘算。 午时过后,她还要去灵田干活,现在进藏功阁太不划算。 冲老修士微鞠一躬,风无律小跑离开,头顶被挠乱的丸子松松垮垮,一摇一摆。 她现在早点去灵田干活,提前干完活回屋把晚饭做好,再来藏功阁。 片刻都等不及的风无律两条小短腿动得飞快。 这会儿灵田旁只有一只两米高的仙鹤,丹顶墨颈,一身白羽,尾部染墨。纤细的双腿微抬,身姿亭亭,姿态飘逸雅致。 平时无人看管灵田时,便是由它在这巡视。 风无律没有直接扑进灵田干活。站到仙鹤跟前,身高只到仙鹤腿边。 努力仰着小脑袋,风无律冲着仙鹤道:“仙鹤啊仙鹤。我提前来干活。你看,那是我负责的灵田。一会儿我进去干活,你可千万别啄我。” 仙鹤修长的颈先是往后弯了弯,这才垂首,黑曜石般的豆豆眼看着风无律。 “咕啾——” 风无律自是不懂仙鹤是什么意思,甚至不知这仙鹤有没有听懂她的话。但这仙鹤也算是灵兽的一种,应是能听懂。 这么想着,风无律五步一回头地走向灵田,最后走进灵田里,那仙鹤也没追过来,她安下心来。 催事堂里,叶双舟正在堂口等安诚。 景然身后跟着柳楚楚和杜金,正面走来。景然到叶双舟面前,嘴唇一勾,露出的小虎牙甚显嚣张。 “叶修士。你也来催事堂吃饭?和我一起吧。” 叶双舟摇摇头。 “不了。无律给我做了午饭,我要回去吃。就不打扰景然修士了。” 景然并没有因此放弃,追问:“那叶修士为何来催事堂?莫不是找此借口不愿和我一起用饭?” 叶双舟心里甚是无语。这个景然初见那日对他很是热情,可总是修士前修士后的,闹得他不自在。 现在又追问为何不一起吃饭。一个午饭而已。 不和他吃就心里不痛快? “景然误会了,我是陪安诚来的。一会儿就回去了。” 叶双舟不想再和他你一句修士我一句修士,直呼了对方姓名。 “安诚——”柳楚楚突然朝着叶双舟身后挥手。 安诚小跑过来,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挠了挠后脑勺,憨态十足。 “楚楚,你来吃饭呀。” “是呀。安诚你怎么提着食盒?”柳楚楚问。 “我是要去双舟那,双舟的小厮做好了午饭,我买了去陪双舟一起吃。”安诚道。 叶双舟看向景然,眼神示意。 这下明白了? 景然面上略带惊讶。 这安诚竟是和叶双舟关系这般好了。 “双舟,既是如此。我们也去陪你一起吃吧。”景然道。 叶双舟努力压住想往上翻的眼皮子。 方才他还是“叶修士”,这会儿变成了“双舟”。 这脸变得不要太快。 笑面狐狸! 第36章 很嫌弃你 叶双舟向来是个任性的,他可不想这么多人去他屋里挤着。 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叶双舟道:“那多不好。吃个午饭还要麻烦你们多走那么些路。” “何况还不是去我自己屋,饭食都在无律屋内呢。” “不麻烦。双舟将饭食拿回自己屋便好。” 即使听出了叶双舟不乐意,景然仍是坚持。 景然转头对柳楚楚道:“楚楚,我在这陪双舟一会儿,你去帮我把午饭买来可好。” 说罢,景然将腰间的精铜身份铭牌扯下来递给柳楚楚。 归元宗弟子拥有的贡献值都记录在身份铭牌中。 “好。”柳楚楚接过,又扯着杜金袖子,一道进了堂内。 叶双舟眉尾一挑,星眸玉面略带审视。 这是要把他拦在这,非要去他那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叶双舟问。 “其实也没什么。双舟可是大陆中部的修炼天才,我就是想与你讨教一二。” 景然笑得越发明媚,束发银箍上的水晶折射出红粉光彩,不及其桃花面上昳丽一分。 叶双舟樱唇轻扯,剑眉轻蹙。 “讨教?” 把约架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他道为何这景然总是看见他就缠上来。 原是来找架打的。 “讨教。”景然轻声重复一遍。 “不知双舟一会儿饭后可有时间?” “没时间。”叶双舟十分干脆地摇头。 景然一怔。 “也是。今日正午先陪双舟吃饭,讨教之事不急。我比双舟年长四岁,急着讨教倒是显得我欺负人。” 叶双舟手痒了。 只因他看见景然低头瞥了一眼他头顶。 刚那一眼是嫌他太矮? “修士间讨教哪能看年龄高低。谁欺负谁,那还要看修为。我已是筑基一层,不知景然现在什么修为。”叶双舟贱兮兮地挑了挑眼皮子。 “九岁筑基,双舟当是实至名归的神童。却不巧我也是筑基修为,拿年龄看还是我欺负人了。”景然道。 叶双舟白眼一翻。 “那没法子了。景然你又不能返老还童,永远都比我老四岁。咱还是永远别讨教了吧。免得别人一直说你欺负我。” 景然顿时一噎,面上笑容快维持不住。 “是我着相了。修士之间哪能以年龄论强弱。七老八十不能筑基的比比皆是。双舟说得对。那我们另约个时间讨教?” “不约。”叶双舟完全没了耐心,可他又不想动手。 他要是先动手了,那不正好中了对方的意。 既嫌弃他个头不高,那他偏不与其讨教。 急死他! 两人针锋相对。 一人是俊美绝伦的玉面小公子,自信、不屈、潇洒随性。 一人是桃花拂面、笑自风流的公子哥儿,好斗、狂傲、张扬。 到最后,叶双舟还是没能阻止景然带着柳楚楚和杜金跟着。 五人一路来到叶双舟住的小院。 进了院子就看见赵重正扒在风无律窗户边往里张望。 见到五人,赵重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袖口,大步走回对面自己屋里。 “好香。难怪赵重要扒这窗户底下闻。”安诚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直接闯进风无律屋里。 几人走上前,叶双舟拿出钥匙开了门。 “怎么还锁着门,无律不在吗?”柳楚楚问。 叶双舟推开门。 “她先吃了,说是要去藏功阁。” 听到藏功阁,几人并不是很在意。他们都是大家族子弟,归元宗外门藏功阁他们还不是很有兴趣。 灵田里。 由于低头劳作久了,风无律才直起身子,有些目眩眼花。松了松领口,小手扇了两下,抬眼一看,阳光正灼灼。 六月将近,大陆东部,天儿渐渐转热。 昨日是初次劳作,师兄师姐带着四处走动并讲学,花了不少时间,最后打理完灵田已是傍晚。 一回生二回熟,今日又省了讲学时间,风无律劳作起来便快得多。 午时刚过,她已记录好一块灵田状况。其他外门弟子差不多要到了,风无律这才坐到一旁休息。 “仙鹤啊仙鹤,以后我每日都会提前来干活。你要记着我,千万别啄我。”风无律望着正迈步经过她身侧的仙鹤道。 外门弟子陆续到来,都只当风无律刚来,更不会想到风无律已经记录完一块灵田。 叶双舟带着四条尾巴,走到风无律旁,掏出钥匙还给风无律。 正要开口说话,安诚抢先开口。 “无律。要不你也给我做小厮吧。我不要你做别的,你只要每次给双舟做饭时带我一份,我付给你贡献值。给多少你定,只要别比催事堂高太多。” 安诚话说得飞快,一口气说完了风无律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不要。”风无律拒绝得斩钉截铁。 她现在愿意给少爷做小厮,却不代表谁都能让她做小厮。 安诚垂下脑袋,如同斗败了的公鸡,羡慕地轻撞叶双舟肩膀。 “你娘可真好。” 风无律没听懂安诚前后话的联系,可叶双舟是听懂了的。 这是羡慕他娘给他找了个小厮。 “双舟,不若你我讨教时加个赌注。你若输了,把你的小厮送给我可好?”景然突然道。 他倒不是真对无律感兴趣,只是想激叶双舟一激。 只可惜适得其反,叶双舟冷笑一声。 “呵呵,我讨教你大爷。” 他的小厮是能拿来做赌的? 风无律不想再站在这当风景,浪费时间、扰她修炼。 眼见着那边师兄师姐就要过来教训人了,也不知道这景然怎么想的。不干活,就知道动嘴皮子挑衅。 景然不知自己被风无律在心里鄙视了个遍,只想怎么才能和叶双舟一较高下。 “一,我给少爷做小厮是我的事,不是少爷能决定的,更不是你能拿来当赌注的;二,真想讨教,那你该沉心修炼,不应总在嘴皮子上费时间;三,师兄师姐正走过来,你要是想继续,等会儿挨骂你一个人全扛着。” “四,我很嫌弃你。”风无律条理清晰地说完这些话,几人皆静。 景然气结。 嫌弃他? 还真当他稀罕她做小厮? 安诚舔舔嘴唇。 这个小厮果然好厉害。 杜金忍住笑意。 可算是让景然吃到苦头了。 风无律直接拉着叶双舟就走。 “少爷,咱们去干活。” 叶双舟龇牙咧嘴,笑得好不欢乐。 他这个小厮,厉害! 监管弟子的师兄师姐走过来,几人一哄而散。 风无律记录完另一块灵田,又抓紧时间给灵田浇好水。 申时中。 风无律给监管的师兄师姐看过记录,便离去。 快申时末。 风无律小跑回灵田,将钥匙丢给叶双舟,去了藏功阁。 安诚看见了,在河边拎水时挨到叶双舟旁边。 “一会儿晚饭我还能去你那吗?” “来吧。干完活我先回去,你一个人偷偷来。” 叶双舟点头。 必须偷偷来,免得又让景然那小子跟来。 第37章 入藏功阁 晚霞浅退,禽鸟低飞。 金月温婉,红日颓靡。 月光和暮色交织在山顶,正是昼夜交替时。 外门藏功阁所在院内。 老修士正坐在树下围着火炉吃锅子,并没有守在藏功阁楼下。 风无律盘腿坐在三楼的地上,进楼已快一个时辰。 三楼的功法并不多,只有寥寥二三十册。一至三楼入口分开,因此她并不知道一二两楼功法数目如何。 她手里正拿着一本冰系功法《踏雪匿踪》。 变异灵根原就少见,冰系功法更是难得。整个三楼也只有这一本冰系功法。还不到她半个小指厚,只有数十页。 因为太薄,她已将其阅过两遍,逐字细究,已熟知其中大意。 现下她纠结是直接离去,还是继续翻阅别的功法。 若是翻阅别的功法,她怕自己会不小心忘了点刚看过的功法。她现在的贡献值可不够借阅或是拓印的。 然,这本功法她觉得很鸡肋,若是不再看看别的功法,她又心里觉着亏得慌。既怕自己丢此失彼,又怕自己亏了花出去的贡献值。 天色渐暗,坐在地上微有凉意,风无律正欲起身,哪知坐久了腿脚酸麻,差点摔倒。 昼夜交替不过弹指间。 风无律腿脚刚便利了,夜幕完全降临,月色微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月光像是在指引着她什么。 莹润月光照进窗户,照在身后架子底部的。 风无律心里告诉自己。哪有那么多机缘,哪有那么多指引。 但她还是忍不住寻着月光走过去。 四五岁时在南赞山听多了老人们给她说沧海界那些大能修士的机缘因果。 于是她在山里河边遇见块漂亮的石头、一片未全黄的树叶,她都会忍不住满心欢喜地捧回家。 最后总会被娘亲呵斥一顿,她捡回来的那些也全数被她娘亲扔出去。 完了她又会在夜里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她那时是觉着没准墙壁里也有哪个陨落的大修士神识呢。 总之是看啥她都怀疑有机缘。 离开南赞山离开娘亲已有两年多,那些被她偷偷藏着捂着的石头还是石头,她恋恋不舍地将石头埋了。也知晓了机缘真的是机缘,想遇见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与其每日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如今更愿意脚踏实地好好修炼。 真有那大机缘,还是要靠实力去抢的。 蹲下身,风无律看着被月光照着的三本功法,心里有些嫌弃自己。嫩白的小手狠狠地揪了一下小脸蛋,留下个红印印。 这三本,两本水系功法一本风系功法,无论哪一本都与她无干。 不过她也安心了,果然还是要靠自己。她得幸生来便是上品冰灵根,还奢望何机缘? 既然努力就有希望,便无需那些虚妄。 明明是冰灵根,却不能凝出冰,连个冰珠子都没整出来过。想到自己灵力的诡异之处,风无律复而又找了一本炼体的功法——《炼体九重》。 从结丹开始,修士的修为每升一次必有雷劫,很多修士即使不是体修,除了备些抗雷的法器、阵、符等,多少都会炼体强身。 所以体修功法还挺多,只是修习限制诸多。 这本《炼体九重》说是九重,风无律只看到了一重。 书是破的,只有仅仅四张纸。 之所以选这个,不仅是因为它最通用。还因她听娘亲说过,其炼体效果甚好,不少修士都会修习。 只不过这不少修士几乎都是大门大宗的弟子,毕竟功法难得。 再者,她选《炼体九重》是因其薄,不怕一时记不全。也免得她把前面刚记下的冰系功法忘了些。 戌时末。 窗外月色莹莹,金月低悬,院内通明。 风无律愣是一遍又一遍将这两本功法反复背诵,眼看着藏功阁要闭阁了,她才停下。 就连下楼时,风无律也在脑海里默诵,怕一个不慎摔下楼去,小手便一直贴在楼梯扶手上。 等下了最后一个阶梯走在平地上,风无律也没回过神,抬脚落下没踩着阶梯,小腿狠狠地磕在了门槛上,身子一个踉跄,右手想去抓扶手也摸了个空。 “嘭——”风无律直接摔出了藏功阁,下意识一个右侧身,这才没直接摔趴在藏功阁楼外的石阶上。 正站在院里对月饮酒的老修士惊得身子往后一颤,手一抖。 “天道在上,你这个小娃娃出个藏功阁动静还真大,吓老朽一跳。” 老修士那一抖手,酒水洒在了鞋面上。 他好不容易从那个老抠门手里打赌赢来的酒啊! 风无律侧着身子从石阶上爬起来,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小鼻子一红,酸溜溜的。 她可不能只顾着痛,要是把记好的内容忘了可咋办! 风无律抽抽鼻子,嘴里念念出声。 “一重炼体,先坚本心,日浅出月入末,引气运其形,奔走天地间,配以……” 念着念着,风无律又忘神了,眼眶和鼻头上酡红还未褪去,却也顾不上痛了。 老修士蹲下身,痛心疾首地摸了摸鞋面上的酒渍。 风无律左手捂着被摔疼的右臂,冲着老修士微鞠一躬,便继续小声背诵着离开了。 刚回院子,风无律正欲开门,才想起自己将钥匙给了叶双舟。 望了望隔壁屋子,灯已经灭了。 要不要叫醒少爷,值得深思。 罢了,反正她来归元宗这一路没少风餐露宿,今天在外面睡一晚也没什么。 风无律正靠着自己门边坐下,叶双舟开门出来了,颇为嫌弃地看着她。 “见你绵软时你却横,见你憨傻时你又机敏。见你聪明又横,完了你又犯傻。” “我在屋里修炼,你敲个门拿一下钥匙很难?” 风无律咧嘴一笑。 “我怕打扰了少爷休息。” 叶双舟望天。 “所以说你傻。这才亥时一刻,我怎么会睡那么早?用膝盖想也知道还在修炼。” 风无律小嘴嘟囔几句。 “少爷,你不是最任性随意了吗?三长老总说你偷懒耍滑。竟是这会儿还在修炼,无律自是想不到。” 叶双舟气结,俯身一把揪住风无律的领口。 “无律,你这是当着少爷的面编排少爷?” 风无律一脸认真地望向叶双舟。 “少爷,这不是编排。这是事实呀。” 望着风无律那双澄澈的小鹿眼,叶双舟无力否认。放下手,气哼哼地掏出钥匙塞进风无律手里。 “你那么勤于修炼,少爷我自然不会落后于你。你可等着瞧,从今往后本少爷是如何沉心修炼,渡劫飞升。” 这话是承认了他以往懒于修炼。但说完,心里居然不气了。 无律说的是事实,没什么好否认。他日后勤奋便是。 风无律开开心心地起身,眸光流转。 “少爷说的是。无律定是在一旁瞧好。” 第38章 山涧箫声 晨间。 林雾浓重,太白星静默在天空东边,草叶上的露珠打着滚儿。 一个半大的娃娃正在归元宗内疾行,一会儿跑到山道上,一会儿跑到灵田边。一会儿又或盘坐,或倒立在路边的大石上摆出各种动作,身上运转的灵气细微到肉眼难以捕捉。 风无律昨夜回屋后便立即将记住的冰系功法和《炼体九重》默在纸上,今日早起尝试修习,灵气运转时不如运转《引气诀》时那般顺畅,通过背部神道穴时有种阻塞感。 一重炼体要求每日太阳将出、月色未落时空腹疾行,至满身大汗时再以规定动作引气入体。足有一个多时辰后,风无律仰面躺在了石头上,眼皮子乏累,身子酸软。 又困又累又饿。偏偏修炼还没什么进展。刚开始炼体就遇着瓶颈了。 “扑棱——”身旁传来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 风无律歪头望过去,仙鹤正落在她几步远处,嘴里叼着一条银白色小鱼,也正歪头望着她。 仙鹤黑豆豆眼眨了眨,似是疑惑。 “仙鹤你好啊。”风无律有气无力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视线直直地落在了仙鹤嘴里的银身小鱼上。 仙鹤猛地一惊,黑豆豆眼一竖,仰起脑袋脖颈处蠕动一下,将银身小鱼吞了下去。 风无律冲仙鹤嘿嘿一笑。 “仙鹤,你不要急,别噎着。我可没想抢你的鱼。” 真要抢,她也抢不过呀。 仙鹤原地抬抬脚,动了动羽翅。 “咕啾?” “我不过是有些饿了。你这鱼不错。通身莹白,清蒸、油炸都不错。你带我去抓鱼,我请你吃花样更多的鱼如何?”风无律道。 “只是生吃有什么意思。若是将这鱼裹上蛋清在淋上果水,那味儿才好。” 仙鹤看似不为所动。 见此,风无律正欲继续仰面躺着。 仙鹤抬脚两步就到了风无律跟前,优雅地俯身,长长的喙啄向风无律。 风无律吓得想要起身,哪知因炼体时急于求成,这会儿身子太酸软使不上力,没能起身躲过。 仙鹤啄乱了风无律脑袋顶上的丸子,发出长唳,黑豆豆眼弯了弯。 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意,风无律恼怒地从仙鹤嘴里扯回头发,护住。 “我不要你带我去抓鱼了。你快别啄我头发。” 仙鹤眼珠子转转,猛啄了一下风无律的小手,风无律吃痛地缩回手,仙鹤又啄上了她头发。 这回仙鹤直接咬住风无律的头发就走,扯得风无律头皮疼。 风无律气冲脑门,白嫩嫩的小手使劲推在仙鹤的胸脯上。 “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仙鹤放开了风无律的头发,风无律正欲松口气,脖子处一紧,被仙鹤咬住了后衣领。 风无律只能收回推着仙鹤的手,扯住前领口,才不至于被勒死。 自作孽不可活。 她何故要贪一时嘴馋。 现下被仙鹤叼着走,丢人! 仙鹤一拍翅膀飞上天。 风无律欲哭无泪。 仙鹤一直带着风无律飞过了催事堂后山,停在执法峰下的一个山涧旁。 飞仙瀑连过两个山头,执法峰就是第一个。 “扑通——”风无律被丢进了山涧下的潭水里。 “咕噜噜——”浮上潭面,风无律怒视岸边看似幸灾乐祸的仙鹤。 她这是被扔到执法峰了。这里可是内门所在。 左长老可是说了不可随意踏入内门。 潭底各色鹅卵石清晰可见,数不清的小银鱼游来游去,不少围在她旁边轻啄她露在水中的肌肤,痒痒麻麻的。 山涧上突然传来箫声,清耳悦心、如鸣环佩。 舞于幽壑间,跃于潭石上。 因误入内门的焦急担忧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扑通的心跳和按捺不住的探索欲。 风无律就那么半浮于潭水中,上身趴在岸上抬眼望去。 看似十五六岁的女子正坐于涧上大石旁吹箫,身穿银织鸟雀水色裙,肩披翠粉薄烟纱,一头秀丽长发精心编盘一半披一半,右耳发间别一簇翠蓝叶托白玉珠花。 这一幕如梦如幻,风无律痴迷了。 那箫声引人入境,让她沉醉其中,更让她对那吹箫的女子有种说不清的欢喜。 一曲箫声过后,女子脚尖轻点,几个起落来到风无律旁边。 “外门的新弟子吗?这位小师妹,你怎么跑进内门来了。” 风无律一个激灵缩进潭水里,只露出小脑袋。 “师姐不要乱说,我可是个小子。” 女子蹲下身,看着惶恐的风无律,伸手轻轻刮了一下风无律的鼻尖。 “我还能连你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倒是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跑内门来了?” 风无律扭头望向一旁若无其事、悠闲自在的仙鹤,说明了前后缘由。 女子闻言皱眉看着仙鹤,仙鹤立刻像只鹌鹑般抖了抖。 “既是如此,那这次我便饶过你了。潭水凉,快出来吧。”女子向风无律伸出手。 风无律将手搭了上去。 “师姐,我是女孩子这事你能当不知吗?” 女子将风无律拽出潭水。 “我可以不说。但你是女孩这事,可不是我不说别人便不知的。” 风无律略略思索。 “还劳烦师姐保密。至于其他,多谢师姐提醒。” “我可没说什么。”女子道。 女子指尖蹿出一团火,在风无律身旁一晃,风无律周身的寒气便被驱散,衣服也转瞬即干。 女子将风无律送到催事堂后山,回到山涧,淡淡地看着仙鹤。 “身为执法峰的仙鹤,知规违规,该当何罪?” “既然罚你去守灵田还不够,那罚你在这潭底捡够一百块颜色不同与这块大小相同的石子。” 女子随手用剑从水潭里挑出一块鹅卵石丢到仙鹤脚边。 仙鹤黑豆豆眼里满是悲戚,可怜兮兮地挤出两滴眼泪。 这边风无律又在催事堂后山找到一丛白玉灵菇,顺便抓了几只山鼠、硕兔。 经过飞仙瀑落地处时,风无律坐了一会儿。 挑水时遇见的那个男孩叫她常来找他玩,正好现在经过,她还是与人说清楚了好。 她可不喜欢玩,有那个时间自当好好修炼。 等了快半个时辰,这期间风无律也没闲着,从储物袋里掏出火石、锅子做了一锅灵菇肉丁粥。 粥熬好了,见没人来,她便将粥盖好,端着上了去催事堂后厨的石阶。 要离开这,还必须从催事堂后厨走到前堂,从前堂下催事堂所在山峰才行。 已经快辰时,约莫少爷要起床修炼了,风无律走得飞快。 快要出催事堂前堂时,赵重突然冲出来。 “快说!你是怎么进的归元宗。” 风无律板着小脸看着拦住她的赵重。 “堂堂正正报名并通过考核进来的。你这是怀疑归元宗入门考核的公正性吗?你真要怀疑,那也不该找我,去找长老说去。” 她入宗门是来修炼的,不是来与人争论些没意义的。她得想个法子不让赵重再来找她麻烦。 第39章 打到你服 风无律正在思索对策,赵重又逼近了一分。 “胡说!你就是个下品灵根,怎么可能是堂堂正正进来的。” 赵重这一吼,不少弟子都聚集了过来。其中不乏来用早饭的内门弟子。 风无律长吁了一口气。 “赵重,谁告诉你我是下品灵根?” 其实风无律很想骂人,但是思索一番她愣是没在脑子里找出一句骂人的话。她决定以后好好练习一下,免得再遇上这种事词穷。 今个儿这事必须要闹大了,赵重不想闹大她都不乐意。 不然以后总有人跑她面前来一句:听说你是下品灵根,凭什么进归元宗。 赵重伸出手指着风无律鼻尖,道:“昨日我在催事堂后厨看到的。” 风无律看着赵重指着她鼻尖的食指,眼睛眯了眯。 “你看到什么了?是看到测灵石显示我是下品灵根了?还是如何?凭你的主观臆断就说我是下品灵根?” “连个冰碴子都凝……”赵重的食指指着指着就快贴到风无律鼻尖上。 那种感觉太让人不愉快,风无律没忍住,出手了。 一个下蹲,身子往后一扭,风无律将手中端着的灵菇肉丁粥放在身后,又立刻转回身一掌推向赵重膝盖。 赵重身子往后一跳想要躲过这一掌。 风无律站起身,侧身抬腿,狠踢赵重小腹,直接把赵重踢得向后倒去。 “嘭——” 后脑勺狠狠地磕在了精石地砖上,赵重痛得面色扭曲,蜷在地上捂着头。 风无律虽是比赵重矮上不少,但她身姿还算敏捷,这连着的几个动作让周围的弟子都看愣了。 倒不是见风无律有多厉害,只是没想到她说出手就出手,没有一点征兆。 见赵重痛得如此,风无律板着的小脸没有一丝动摇。 打都打了,昨天不也打了。一次是打,两次都是打。 何况,对方招惹她在先。 “赵重,我是什么灵根,测过就知道。但我不觉得你仅是怀疑我灵根才来找我麻烦。”风无律认真想了想道。 “昨日你我第一次说话时,你便对我颇为不屑。那时你还并未看到我使用灵力。所以你找我麻烦不过是因为你自负高我一等罢了。既然如此,我便要让你心服口服!” 赵重刚缓过劲来,起身一记右直拳朝着风无律眼睛打去。 “你不过是个小厮,凭什么让我服。” 风无律弯腰,躲过拳头,脑袋对着赵重下巴一顶,一脚狠狠跺向赵重脚面。 “啊。”赵重被这一顶咬了舌头,捂住嘴巴,脚也疼得抬着。 风无律想了想,又朝赵重踹了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还是先踹翻了再说话。 不然又冲上来,她话都说不完。 “你我都还只是练气期,难用修为分个高低。那就比拳头,比武力,打到你服。你可以带上测灵石,我们巳时外门决斗场见。” 趁着赵重还没起身,风无律将放在身后的灵菇肉丁粥端起,大步离去。 风无律如此彪悍,也是让围观弟子大开眼见。 几个男女站在一旁,身穿银边紫袍,上面绣着银色暗纹。 赫然是内门弟子。 “这次的新弟子比我们强啊。这才第二天就上决斗场。” “有一就有二,以后外门决斗场就热闹啰。” “要不要去看看?” “外门弟子那点拳脚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内门决斗场有的看。” 赵重从地上爬起来,愤愤走进催事堂内堂。 决斗场就决斗场,他还怕一个小厮不成。 风无律回到小院,敲响了叶双舟的房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少爷,吃早饭。” 风无律进屋将灵菇肉丁粥放在桌子上,净了净手,便去给叶双舟整理床铺。 叶双舟瞅了几眼风无律那乱七八糟像是被鸟啄过的头发。 “你在外面干什么回来?” 他已经修炼了一个时辰,却一直没听见隔壁有动静。 原来是早就出去了。 “少爷。我寅时出去锻炼了一下。”风无律答。 叶双舟差点咬断放进嘴里的瓷勺。 “你起那么早怎么不唤我一起?” 竟是背着他偷偷修炼。 风无律将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坐到叶双舟旁边,疑惑道:“少爷起那么早作甚?” 叶双舟放下勺子,两手掐住风无律两腮,咬牙切齿。 “我不是你少爷吗?你不是我小厮吗?督促本少爷修炼需要理由?” “唔唔……我知道了,少爷……” 叶双舟闻言才放开手,瞪了风无律一眼,继续吃粥。 风无律揉了揉双颊。 “少爷,我还是问一下比较好。你是想以后只要我去修炼都叫上你一起?可我们修为有差距,灵根也不同,我要修习的少爷也不一定需要修习。” “谁要跟你修习一样的了。我是让你叫上我一起。然后你修炼你的,我修炼我的。”叶双舟道。 风无律点点头。 “知道了少爷。” 等叶双舟吃完,风无律收拾好锅碗回了自己屋里。 折腾了一早上,她现下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可偏偏已经放话说巳时和赵重外门决斗场见。剩下不到一个时辰,还是别睡了罢。 拖着疲惫酸软的身子,风无律踢掉靴子盘坐到床上,闭眼冥思。 冥思时想起早上听到的那曲箫声,风无律仿佛又身处在那潭水中,不自觉地运起《引气诀》,周身寒气攀升,更让她有种浸在那潭水中的实感。 那箫声让她心境平和,心生一种高人临崖远眺的通达淡然。 不知不觉中运转了一个大周天,风无律睁眼时已不觉疲累,身心舒畅。 惊喜地起身穿上靴子,风无律侧翻两个跟头。 修仙之人重在心境,果真没错。 那位师姐的箫声竟是能引得她沉入自己的心境,更是有余音绕梁不绝于耳的效力。 差不多巳时。 风无律推开房门。 赵重正在对门盯着这边,一见她出来,冷哼一声便走向院门。 风无律抬脚跟上。 岚牙狼她都敢打,现在打个同是练气期的,没什么好怕!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决斗场,早上在催事堂那么闹过一通,上午没任务的新弟子在路上遇见大多跟了上来。 安诚瞅着没见着叶双舟,一阵小跑去把叶双舟也拉了来。 风无律和赵重已经在决斗场干上了。 两人站在决斗场中间的高台上,风无律的头发已经汗湿,贴在额角。 赵重小看了她,而她也小看赵重了。 赵重学过功法。虽不熟练,那几团不完全受控制的火球却常常出其不意。让她捉摸不透。 知道拳脚上难在风无律这占上便宜,赵重便不让风无律近身,只顾疯狂输出灵力,想一阵乱打将风无律打趴下去。 不到拳头大点的火焰袭向风无律面门,离她越近变得越小,虽然这火球看着威力不大,却让她难以靠近赵重。 第40章 凭的实力 风无律想起了狼牙大草原上那只重伤的二阶岚牙狼。 那只岚牙狼未觉醒天赋技能却皮毛坚硬难对其造成重伤,只能不断消磨其体力、灵力。 比起那只岚牙狼,现在站在她对面的赵重竟是同样让她为难。 没有妖兽那般强悍的身体,赵重却也像是一只觉醒了天赋技能的妖兽幼崽,不停朝她喷射怒火。 风无律小嘴紧抿,眼睛亮得出奇,随着胸膛不断起伏,眼神越发锐利,冷静深沉地好似潜伏在草丛中的蛇。 她只要耐着性子就好。没学过功法没关系,只要耗到赵重灵力用尽,她照样可以一举将赵重拿下。 比的就是赵重先耗尽灵力还是她先体力不济! 修士没学过功法,却也不代表修为无用。仅是收放灵力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何况,功法本就是前人钻研得出。没学过功法的修士也自有一套自己的法子。不然那些散修该如何? 风无律很是苦恼。 若是她能放出冰棱,她就是站在原地手拿冰棱砸那小火球,撑到最后,单拼拳脚必赢无疑。 只可惜,她只能飘点雪子,轻轻柔柔,不痛不痒。 越发沉下心神,呼吸也越有规律,方才还脸红气喘的风无律这会儿竟是有些游刃有余了。 一个火球快袭上面门,风无律才不慌不忙地轻轻一挪身子,再就地一滚避开一个快打到腰上的火球。 因整个打斗几乎就是风无律躲避火球,几乎所有弟子都将目光聚集到了风无律身上。 安诚冲身旁的叶双舟道:“无律是不是没力气了。刚才还很敏捷,见到火球立马便能做出反应。现在怎么火球都快挨身上了才躲过去。” 叶双舟没有回话,仍是定定地看着风无律。 景然与柳楚楚、杜金三人也在一旁。 景然也是看得目不转睛,主动接了安诚的话。 “安诚,这你可就错了。双舟这个小厮,聪明得很。” 杜金看得不是很上心,听景然这么一说,这才试图用心观看。 “怎么说?不过确实奇怪。虽然每次火球快打上身了她才躲,竟是一下也没挨着。”安诚细细思索起来。 叶双舟樱唇轻勾。 发生这种事,无律不找他这个少爷为她出头,他本来还挺气。 现在他却看得跃跃欲试。回头他也要和无律过几招。 不光叶双舟如此,景然也是如此,不过对象不同。 景然露出小虎牙,笑得如沐春风。 “双舟,你这个小厮倒是比你硬气,与人起了几句嘴角就立马干上了。你看,你什么时候也与我切磋切磋?” 叶双舟星眸一翻,懒得理会。 之前还说讨教,这会儿又是切磋。他才不要和这只笑面狐狸切磋。 他有小厮就够了,想切磋哪需找他。 近半个时辰后。 赵重开始疲累,掌心的灵力时不时哑火。 风无律笑了,一直紧抿的唇角一咧,露出光洁如珠的小白牙,可爱得紧。 弯腰躲过一个小火球,躬身前冲,风无律左右闪躲,突然加快了闪避的速度,很快便到了赵重身前。 半个时辰前,她一直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躲得太快。 赵重的火球毫无规律可循,她躲得再快再早,那火球却可能再绕个弯儿到她面前让她再躲一次,反而浪费体力。等火球快打到身上时再躲,反能留存体力。 赵重见风无律近身,转身就跑,想再次拉开距离。 然而一转身,没了火球阻碍,风无律更能轻松近身。 毕竟山里练出来的腿脚可不是想慢就能慢的。 风无律在原地轻蹦两下,双手高举,瞅准方向身子一弯,连翻几个跟头就到了赵重身后。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几瞬完成。 赵重感到身后劲风来袭,暗道不好,想再努力往前跑几步,只可惜来不及了。 风无律借着翻跟头前倾的惯劲,直接将其扑倒。 “嘭——”赵重觉得自己的牙定是磕破了,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风无律却不管那些,何况赵重现在表情如何她也看不着。 用左手狠狠地扯住赵重左手臂往后一掰,风无律右手抵住赵重后脑勺,左腿伸直了,右腿屈膝死死压住赵重双腿。 “测灵石也测过了,我是上品灵根不错。打也打过了,你打不过我也是事实。” 风无律声音愉悦,又话锋一转。 “不知你有没有熟读宗规。后天就要考核了呢。宗规里说,决斗场里死伤不论。” “你这么喜欢找我麻烦。我趁机一劳永逸,直接拧断你的脖子可好?”语气十分调皮。 众弟子听了风无律的话,静默。 这个同门不好惹。 赵重听了这话懵了,如有重锤击头。 难不成就因为他那么点小不屑,这才入宗第二天就丢了小命?他懊悔了。 叶双舟闻言转过身去偷偷地笑了。 景然本就一直笑着,这会儿更是笑得那眼睛里的桃花都要飘出来似的。 柳楚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明白怎么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样吧。我也无需你永远别找我麻烦。只要你保证,以后你我若无利益冲突,你就不许主动惹我。可行?”风无律抵着赵重后脑勺的小手搓了两下。 “好。”脸紧贴着地面的赵重艰难开口,声音嘶哑细弱。 风无律松开禁锢,起身退开两步,站定。 “你我同宗。能进归元宗谁都不容易。听说大陆东部入宗考核是秘境历险,凶险万分。但我和少爷从大陆中部到这也不容易,路上有坏人、有妖兽。” “你不服气我一个小厮也能进归元宗。但我现在证明了,我——也是凭实力进的。” 赵重觉得捡回一命,才劫后余生,心情还难以平复。听风无律说完这番话,他思考了一番。 风无律只在旁边站着,静静等着。 好长一会儿,赵重才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盘腿面对风无律坐着。 “无律修士。多有得罪。” 风无律看见赵重那堪称破相了的脸,心中一跳,有些动摇,却也偷偷松了一口气。 好在赵重真心实意道歉了,以后该是不会再找她麻烦了。 风无律偷偷努了努嘴,忍住笑,板着小脸。 “希望你我以后能相互激励,公平竞争。身为同宗,应当友爱互助。” 赵重点点头,看风无律的眼神不复之前的不屑。 “无律修士说的是。” 事情都解决了,这也快午时了,众弟子便散了。 风无律和叶双舟走了,后面跟着个想要蹭吃的安诚。 赵重仍坐在决斗场的台子上一动不动。 路上安诚忍不住问道:“双舟,你刚才偷偷背过身笑什么?” 叶双舟只道:“你回去把宗规好好看看便知。” 第41章 修炼清苦 安诚跟着来蹭了顿午饭,叶双舟见风无律没说什么,也便没再询问风无律乐不乐意。 风无律自是不会不乐意。 安诚没再要她做小厮,只说每日来蹭顿午饭,每十日去主事堂划分贡献值给她。 她只用平时做饭时多备一份,就能白得贡献值。如此划算,有何不可? 下午侍弄灵田时风无律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骨头快散架。 折腾一早上,上午又和赵重打了一架,每弯一次腰她都觉得,这腰再也直不起来了。 傍晚。 随便弄了点吃的送去隔壁,风无律回屋便往床上一趴。 路长钦炼制的药剂、丹药多是各种伤药、解毒药,没能治肌肉酸痛的。 此刻饶是躺床上,那肌肉仍是酸痛到抽筋。 怎么办? 忍着。 修炼一事,这点疲累还算不得什么。 明日巳时,风无律要去外门炼器房干活,又是与赵重一起。 一想到赵重那惨兮兮的脸,风无律这会儿倒是有些心虚了。 她这可是将娘亲的话全抛脑后了。跟着少爷从来没低调过,这回儿更是把人打惨了。 五月二十五,寅时中。 风无律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但她知道,这就是刚开始炼体时的反应。 强撑着床沿爬起身,她梳洗整理后提着一铜壶刚烧好的热水,敲了敲叶双舟的门。 叶双舟穿着中衣,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少爷,我最近在修习《炼体九重》,要先空腹修习、饮晨间日月灵气,需等修炼完再吃早饭。少爷是要先吃了再修炼,还是等我修炼完再一起吃?” 风无律进门将热水倒进旁边架子上的铜盆里。 “和你一起。省得麻烦。”叶双舟在一旁穿外衣。 “好。”风无律运起灵力,将热水弄至温热。放下铜壶,很自然地走到床边整理床铺。 叶双舟说要与风无律一起炼体,两人出门后便在山道上疾行。 跑得满头大汗后风无律盘坐在大石上重复昨日的各种高难度动作,仍是似形不得其神,灵气运转至神通穴有阻塞感。 叶双舟只是看着也学不太会,便直接盘腿运起《引气诀》。 末了,两人修炼完毕一起在灵田边的河里捉了几条一掌长的鱼。 两人在河边吃罢早饭,叶双舟赶去炼丹房干活。 风无律看着离巳时还有大半个时辰,便带着特地留下的两条烤鱼和青菜瘦肉粥去了藏功阁。 风无律刚踏进院门。 院内老修士正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想睡个回笼觉。听见脚步声“哎哟”一声睁大眼睛。 “天道在上,你这小娃娃又来吓老朽?” 看见这个小娃子,他就又想起他的那杯酒啊,于是又低头摸了摸鞋面。 老修士这一惊一乍的,弄得风无律一愣一愣,却还是拎着食盒走过去。 “老叔叔,那日害你洒了酒。我来赔罪了。你丑时就要来开阁门,想是就算吃过早饭,这会儿也饿了。” “你是给老朽送吃的来了?” 老修士狐疑地看了看风无律,手上却毫不迟疑地将身旁的小几子端到身前,拍了拍。 风无律将食盒放上去,打开。 老修士捞过筷子便吃,吃一口还要评价一番。 “还可以。比催事堂的好吃。那个老顽固总说修士就该生活清苦、修身养性。要老朽说,修身养性可不等同必须生活清苦。” 风无律也不接话,但心里也是认同的。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喜欢捣鼓饭菜。 “一会儿又要进藏功阁?”老修士问。 风无律摇摇头,“不啦。我巳时还要去炼器房干活呢。老叔叔快点吃。” 老修士嗔怪地撇了风无律一眼。 “既然是来赔罪的还催。越催老朽越是要慢慢吃!” 嘴上那么说着,老修士却还是加快了速度。 风无律倒也不是很在意,在一旁思考为什么她修习《炼体九重》时灵气运行到神通穴会有阻塞感。 别是她修炼出了错。 “小娃娃在想什么呢?”老修士瞧着好奇,凑近了问。 风无律下意识回道:“老叔叔,我修习《炼体九重》时,灵气行至神通穴有阻塞感,不知为何。” 老修士古怪地看了风无律一眼,看得风无律小脸通红。 “修士引气入体,行完一个大周天化为灵力贮于修士体内,灵力可为修士所用。背脊十三大穴分三段,引气入体需初慢渐快后疾。修习《引气诀》时可能感受不到,配以炼体你仍匀速引气入体,定是会在中枢穴或神通穴有阻塞感。” 风无律连连点头,两眼亮晶晶地瞅着老修士,满是崇拜和感激。 老修士故作深沉地轻咳一声。 “这种入门的知识,你竟是不记得。看你就是个懒的。” 风无律也不生气,笑嘻嘻道:“多谢老叔叔教导,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引气还有这般说法。以后我有空还来给老叔叔送吃的。” 老修士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道:“有空就来,赶紧干活去吧。要想进入内门,三万贡献值可不是那么好攒的。” “欸,好。”正好老修士也吃完了,风无律收拾好碗筷离去。 老修士眯了眯眼睛,又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椅子上。 其实引气入体即使不是初慢渐快后疾,除了稍有阻塞感外完全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 然,有送上门的吃食干嘛不吃。他也算是给小娃娃解了惑,免得她惦记。 等她再来,他再多指点几句就是。 风无律对这些全然不知,开开心心地去了炼器房。 炼器房进门便是一片火光,捶打法器的声音“叮叮哐当”响个不停,充满着火和热。 火精吐出的熔浆和火焰热度极高,那一片的空气隐隐有些扭曲。 赵重正全神贯注地在一旁控火,并未注意到风无律的到来。 倒不如说,他光是控火就已是竭尽全力。 风无律被安排去淬火,都是淬一些精铁,不用担心会被淬坏。 法器之类的是万万不敢让新弟子乱碰的。 很快,风无律也无暇分心,全副心神扑到了控温淬火上,丹田里渐渐传来灵力干枯的刺痛也被她忽略。 耳边充斥各类敲打声,不断锤炼心神。 上午在炼器房的任务结束,风无律、赵重一同去拿签子,赵重这才注意到风无律。 赵重脸上的定是拿药处理过,只留了一点淤痕,只是看着风无律时神色颇为复杂。 离开炼器房后。 等两人一起走到分岔路口,赵重这才忍不住开口了。 “昨日我们并没有提前签下生死契。” 赵重说完便走向催事堂方向,风无律偷偷掩嘴笑了。 不好好看宗规,活该被她骗到。 这一日结束,风无律和叶双舟皆是累到默默无言,吃完晚饭各自随便收拾收拾倒头就睡。 这才第三日,众弟子皆是疲累不堪,少有三四个仍精神饱满。 这三四人便成了众弟子焦点。 第42章 三人组队 五月二十六日,众新弟子在外门练武场旁的大厅里进行宗规考核。 一百零一个新弟子齐坐一厅,精神面貌差距一眼能辨。 那四个精神饱满的全是极品灵根或天赋异禀者。 八岁的肖离,极品水灵根,墨发金眸,应是身负神兽血脉。家中代代资质平庸,唯他一人资质极高并出现金眸。 十八岁的景竹,本是下品木灵根,直到去年灵根异变,竟是又生出上品火灵根,这才成功引气入体,之后修为突飞猛进,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双灵根修士。 另外两人便是十三岁的景然和十岁的柳楚楚。 四人并未坐在一处,在一众神色萎靡的弟子中鹤立鸡群。 外门的管事长老左长老坐于上座监考,捻着短须,不时打量这四人。 考核方结束,风无律和叶双舟就看见景然朝着肖离走去。 “肖修士,你可是要回院子?我们一起吧。” 肖离朝厅门走去,冷冰冰道:“不必了。” 景然抬脚跟上。 “我可否请肖修士切磋一番?同宗之间多交流交流修炼心得。” 肖离转身,金色瞳孔竖起,眼神越发冰冷,却道:“我打不过你。” 叶双舟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景然,四处挑衅,可算是碰一鼻子灰。 “走,无律,我们也去切磋一番。”叶双舟故意学景然的口气说道。 “少爷,我打不过你。”风无律很是认真地回道。 两人一问一答,也勉强算是重现了景然和肖离的对话。惹得叶双舟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再看见风无律一脸认真,他差点笑出泪来。 景然听见笑声,便笑眯眯地放弃肖离凑了过来。 “双舟在和小厮切磋之前,先跟我切磋一下如何?论先来后到,可是我先的呢。” 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叶双舟愕然。 “你确定你要和这样疲累、体力不济的我切磋?你哪来的脸。” 叶双舟不爽地看了看仍是精神抖擞、腰不弯、腿不抖的景然,扶了扶自己因下灵田酸痛不已的腰。 景然笑得越发开心了。 “双舟这是愿意与我切磋了,我记下了。等双舟好些了我们便去决斗场切磋一番。” 叶双舟望天。 脸皮至厚,则无敌。 景然招呼上柳楚楚,柳楚楚叫上杜金和安诚,四人转身。也不等叶双舟反驳。 实际上叶双舟也懒得反驳。 管他怎么说,反正他就是不去,能拿他怎么样吧。 “双舟,等中午我再过去。无律,给我多弄点辣的。”安诚临走冲叶双舟和风无律二人挥手。 风无律想去主事堂将这三日的贡献值领了,顺便去任务区研究一下宗门任务。 叶双舟独自回了院子。 来到主事峰半山腰,走进兑换区,风无律拿出签子领了三日的贡献值。 打理灵田是强制要求,无贡献值。她三日只做了两次规定任务,一次在催事堂一次在炼器房,一共只拿到了十点贡献值。 在归元宗,花贡献值不用任何手续,简单方便快捷。但你若是想领贡献值或是转让贡献值,那你就必须来兑换区。 这种规章导致归元宗每二十年一批的新弟子都很难在五年内攒够三万贡献值。进入内门要求满三年也不过是防着出现一两个鬼才罢了。 如此压榨,都是为了宗内建设。 不过也因此,这些弟子进入内门后更加心性坚韧、刻苦修炼。 风无律看了看自己的八十点贡献值,觉得那三万贡献值甚是遥远。却也越发激起了她的斗志。 大步出门,走去中间任务区院子。进厅,风无律掏出纸笔记录,按照时间要求先后写下她和少爷能完成的任务,再根据贡献值认真选择。 “这位修士,可愿和我一同做任务?” 耳后传来略有些耳熟的声音,风无律这才知道自己又想事情入神了。侧头一看,正是墨发金眸的肖离。 肖离那双金色的眸子美得好似琥珀,冷得好似野兽。 “我叫肖离,这位修士可愿和我一同做任务?”肖离再次问道。 “我叫无律。你为何要找我一起?”风无律道。 肖离指指风无律手上的纸。 “你的脑子不错,对任务的安排极为有效率。但是你选择的任务贡献值却不高。若是你我联手,我能带你接贡献值更高的任务,而你负责安排任务和一切策略。” “如此,不是很好?” 确实如此。风无律点点头。 “甚好。我再叫上我家少爷一起可行?宗规有记:三人内,组队完成任务,每人皆得悬挂贡献值。” 她完全不担心肖离的实力。毕竟现在这一批弟子里,唯有四个人还生龙活虎,其中便有肖离。 肖离微微皱眉。 “你少爷是谁?” “我少爷是大陆中部天才叶双舟。你大可放心他的实力。现在比我强。他是极品风灵根,现是九岁筑基。”风无律道。 闻言,肖离眉头展开,点点头。 “那我们便约个时间见一面。” 风无律干劲十足。 “我把这些任务全抄下来。肖离你一会儿直接去我那如何?今日上午我们皆无任务,正好商量事宜。” “好。”肖离道。 风无律带着肖离回了院子,敲了敲叶双舟的门。 “少爷。” “进。”叶双舟正趴在床上,连眼皮子都不掀。 风无律推开门,两人进了屋子。 肖离看着叶双舟,心中有些疑虑。 如此懒惰,这第三队友人选,他是不是不该答应得那么快。 风无律虽是给叶双舟做小厮的,但对叶双舟也是横得很。这会儿直接上前把叶双舟扯着坐起来。 “少爷,还有别人呢。” 叶双舟撑开眼皮子,看了看正站在门旁的肖离,用眼神询问风无律。 “少爷,我算计了一番。为了早日攒满三万贡献值,我打算和肖离组队接任务。少爷你也一起来?”风无律道。 “三人组队,每人皆得悬挂贡献值?”叶双舟瞬间反应过来了。 “可以啊!脑子转得挺快。” 叶双舟推了一下风无律肩膀。 风无律面不改色。 她早已习惯少爷这种称兄道弟的方式,只要别往她胸口上推,也就随他去吧。 风无律提出的三人组队,叶双舟其实并非想不到,只是他还没去想过。这几日他已经累得不想动脑子想事情,只想动脑子梦会仙神。 风无律招呼肖离坐下,又拉叶双舟坐过来,将抄好的任务摊在桌子上。 肖离心下大定,这任务顺序与发放榜并不同,这么多任务竟是也按时间顺序排好的,记录详细、条理清晰。他找的这个队友不错。 第43章 猎取妖兽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将任务前前后后看了一遍。 给外门药田守夜;找到李师姐遗落在外门的簪子;送饭去炼器房十日;去炼丹房试药;修补外门所有台阶;协助主事堂开垦新的灵田;协助万长老完成阵法;去兽峰外围猎取妖兽供给催事堂;做诱饵协助内门弟子去东海城抓魔修…… 其中贡献值最高的竟不是做诱饵,而是修补外门所有台阶和协助万长老完成阵法。 “修补台阶耗时耗力,不是一日能完成的,还不如多做几个别的任务。暂且不考虑。” 说完,风无律见二人都没意见,便在修补台阶后画了个叉。 又道:“协助万长老完成阵法听着简单,想必很凶险,不然怎会给出这么高的贡献值。回头我们多打听打听再考虑。” 暂时排除了贡献值最高的两个任务,三人的视线在猎取妖兽和做诱饵上徘徊不定。 做诱饵可得贡献值二百六十点,猎取妖兽可得两百点。 “做诱饵的贡献值还没有修补台阶高,也许是因其危险并不高。且做诱饵听起来挺简单的,又有内门弟子陪同,贡献值还比猎取妖兽多六十点。”风无律语气纠结。 肖离和叶双舟也是如此猜想。 但猜想终究是猜想,牵扯到魔修,三人都不敢轻易接下任务。 “做诱饵的任务接取截止到六月,我们先把猎取妖兽的任务接了。要不要去做诱饵再慢慢考虑。”叶双舟道。 “也好。”风无律点点头,望向肖离。 她本就不是纠结该接两个任务中的哪个,而是纠结要不要接做诱饵的任务。 “我无异议。”肖离道。 几日后,兽峰外围。 三人遇到了七只二阶盘山羊。 七只盘山羊正在相互搏斗,小磨盘大小的羊角碰撞在一起发出“嘭嘭”的声响,它们脚下裸露的片状岩石地面上灰尘四起。 “咩——” 三人蹲在不远处的草坡后。 云兽小白匍匐在叶双舟脚边,收敛血脉威压。 盘山羊极为凶猛好斗,血脉威压也只能压制它们几瞬,它们很快就会发现小白只是一阶云兽幼崽。 三人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时机一到,在云兽小白放出威压的同时迅速拿下盘山羊。 三人已经静静等待了两个时辰,七只盘山羊并未如他们期盼的那般打得你死我活,而是打打停停,这会儿又或蹲或伏或用四蹄在岩石地上刨拉。 这样下去,他们等再久也没用。 “你身负神兽血脉,能不能放出神兽威压?”叶双舟问肖离。 “我只是有神兽先祖特征,身体较一般修士强悍。然血脉并未觉醒。”肖离道。 叶双舟长叹一口气。“不等了,直接上吧。” 风无律轻咬一下大拇指指腹。 盘山羊不仅凶猛好斗,且速度极快,擅长爬山,几下就能攀上陡斜的峭壁。他们必须想办法防着它们逃跑。 想了想,风无律从怀里摸出一叠剑符。 差点忘了马叔给的二阶中品剑符。 “上吧。等它们再打起来,小白就放出威压。少爷和肖离先上,我们趁机能打几只是几只,它们反应过来时我就甩剑符,趁乱再打几只。” 风无律完全不觉得让叶双舟和肖离先上有什么问题。谁叫她还没筑基呢。 一刻钟后,七只盘山羊又开始相互撞击。三人弓起身,准备冲过去。 叶双舟拍拍云兽小白的脑袋,右手拎起云兽小白用力一抛。 圣兽威压一出,七只盘山羊慌乱地在岩石地上四蹄乱踏。 肖离和叶双舟冲在前,叶双舟蹲在飞剑上低空飞行,肖离脚踩飞剑离地面只有半掌距离。两人一左一右朝着盘山羊飞去。 风无律正面冲过去,稍稍落后。 叶双舟跳下飞剑,握住剑柄,五刃风攻击左侧一只盘山羊的四蹄和眼睛,手中的飞剑刺向其脖颈。 云兽小白朝一只盘山羊腿弯撞去,直接将其撞折了。正嘚瑟着,这只盘山羊身子一歪,另三只蹄子胡乱挣扎,就要踩到它身上。 肖离向后一跃,跃下飞剑,右脚猛踢飞剑剑柄,飞剑速度加快,撞上这只盘山羊。 盘山羊向后倒去,云兽小白躲过一劫。 云兽小白蹦到倒下的盘山羊身上,来来回回踩了个遍。 肖离上前拔出扎入不深的飞剑,正欲奔向另一只盘山羊。已经受到攻击的两只盘山羊凄惨的叫声令剩下五只盘山羊回过神,向两人一兽发起猛烈攻击。 “退后——”风无律已经近前,大喊一声。 叶双舟踏剑离去,肖离也拎着云兽小白御剑后退。 风无律运起灵力,手中剑符一抛,符纸在半空自燃,剑光乍现,十几道剑光飞向盘山羊,四只盘山羊一跃躲过,剑光扎伤已经倒下的两只和没能躲过的那只。 三只盘山羊身上被破开的伤口处流出血液,冒着热气。 转瞬,伤口处凝结出颗颗大小不一的冰棱。 风无律惊喜地看着晶莹剔透的冰棱。 她竟是可以通过灵符凝出冰棱。 她也有机会成为法修! 剩下的四只盘山羊踏着前蹄,分别朝三人奔去。 盘山羊一跃而起,跃上四五米,小磨盘大小的羊角顶在了叶双舟脚踏的飞剑上,叶双舟向后栽去,又立即稳住向后倒飞。 盘山羊的四蹄和羊角是它们最凶猛的武器。三人专攻盘山羊的腿弯和眼睛,愣是磨了一个时辰,才将盘山羊全部放倒。 却也只是放倒。 “咩——”七只盘山羊不安、狂躁地在地上挣扎,嘶叫。然,都已经放倒了,再杀死便不难。 手起剑落,七只盘山羊挨个丧命。 盘山羊体积太大,装不进储物袋,三人又不想脏了空间戒指,便将七只盘山羊捆在一起,三人一兽拖着回去。 岂料还没走出十米,遇上了一条银蓝色巨虺。巨虺吐着信子,上半身左右摆动,青绿的竖瞳紧紧盯住三人不放。 巨虺额上长有三只灰黑色半指甲盖大小的三角肉刺,背有六翅,水桶粗的身子下面盘着,看不出长短。分明是只三阶六翼虺。 三人心中都有了判断。 打不过,跑不掉,不敢动。 风无律快速思考了一下,将视线移到了云兽小白的身上。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借用云兽小白的威压抓盘山羊,结果引来了兽峰中围的妖兽。 欺压了弱的,引来了狠的。 盘山羊身上的血气引起了六翼虺的注意,青绿的竖瞳微缩,上身高高立起,六翼虺突然张开嘴。 “飒——”六翼虺俯冲向三人一兽,又尖又细的牙齿闪着绿光,令三人一兽齐齐一阵胆寒。 云兽小白瞬间炸毛,放出威压。 第44章 出师未捷 这边梧桐鹤刚被展藏书赶去兽峰摘一日芙蓉,刚飞进兽峰外围,就看见一只六翼虺尾部紧紧卷着堆起,腹部高高隆起。 应是刚进食完,六翼虺正半阖着眸子昏昏欲睡,旁边还躺着两把飞剑。 六翼虺银蓝色的鳞片闪闪,颜色鲜亮。这让它整只鹤都不好了,一阵恶寒,并捕捉到一丝展藏书要收的小弟子的气息。 黑豆豆眼猛然瞪大,梧桐鹤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只六翼虺高高隆起的腹部。 别吓鹤啊!不会被吃进去了吧? 这时,六翼虺紧紧卷着堆在一起的尾部里像是有什么要挣脱出来。 六翼虺头一点眼一睁,收紧尾部,又半阖着眸子要瞌睡。 三人一兽正被紧紧捆在尾部,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额上发紫,翻着白眼,嘴微张着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十分痛苦。 云兽小白使劲拧着身子,试图伸直腿。 本来按照六翼虺的习性,一旦吃饱了将有半个月无需进食。七只盘山羊吃下去,就算想吃他们也要再等等。 结果云兽小白那威压一放,直接触怒了六翼虺。 都已经看见了只是那么大点的圣兽幼崽,何况六翼虺本就是灵兽。比圣兽,血脉也只低一级。那威压大打折扣,反而激怒了六翼虺先将他们捆了起来。 在六翼虺进食的这半个时辰里,三人一兽不停挣扎,这会儿都没了力气。要不是六翼虺急着进食,若给他们一人一滴毒,那死得更快。 风无律无法抑制双唇颤抖,心中怒意翻腾,努力挪着手指头碰到了腰间的储物袋。 手没办法伸进储物袋拿东西,她便拼了命地从指尖放出灵气,细砂一般的雪子往储物袋底部灌。 她想要和叶双舟、肖离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呃呃啊啊”痛苦的低呻。 在即将失去意识之时,雪子终于从储物袋里挤出了一些物品,有她常用的锅碗、灵米灵蔬、一堆下品灵石和少爷给她的银灰色匕首。 银灰色匕首并未拔出,加上匕鞘刚好九寸长多一点,横在她的腰侧,死死地抵在六翼虺收紧的尾巴上,也给了她上半身一丝活动的空间。 “呵。”风无律冷笑一声,停止了释放灵气,被勒久了哆哆嗦嗦的小手毫不犹豫地从储物袋里找出火石,点火。 火石带着微弱的火光从哆嗦着的指间落下去,落在风无律的衣摆上,火苗蹿起。 六翼虺受到刺激,迅速将三人一兽甩了出去,同时它这才发现朝它俯冲而来的梧桐鹤。 黑豆豆眼一竖,梧桐鹤满是嫌弃地看着六翼虺。 它还以为这蠢长虫吃饱了撑着,要等它嘴啄到身上才能反应过来呢。 三人一兽被狠狠地砸在不远处,风无律身上的火光摇摇晃晃要灭不灭,转瞬又重新蹿起。 再次释放灵力,风无律全身都冒着寒气,火焰熄灭。她趴着的那块地面上也铺上了一层细雪。 风无律彻底用空了灵力,又受了伤,只能继续无力地趴着。 叶双舟就砸在风无律不远处,好半会儿脸色才恢复正常,躺在地上转头看向那边已经打起来的一鹤一虺。 肖离身负神兽血脉,身体强悍,脸色恢复正常后竟是就能站起身了。将叶双舟搀扶着走到风无律旁,肖离又去将云兽小白提过来。 风无律趴着,叶双舟躺着,肖离坐着,云兽小白伏在叶双舟旁边。 心中没有那种劫后余生的狂喜,风无律十分平静。即使在被六翼虺勒到快要窒息时,她也丝毫没有那种即死的恐惧,只有疯狂转动的思绪和想要剁了那只六翼虺的愤怒。 饶是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风无律浑身散发的气势却令人难以忽视。那双小鹿般的眸子此刻平静地看着六翼虺,平静中酝酿着冰雪。 叶双舟和肖离亦是如此,三人一兽注视着六翼虺的目光带着刀子,像是随时要扑上去割下六翼虺几块肉来。 梧桐鹤是灵兽,已五阶,打死一只三阶六翼虺很是简单。但它最是嫌弃长虫,打得不情不愿。 正好风无律他们脱离了危险,它便打得更是随意。愣是过了好一会儿才一爪子踩在六翼虺的七寸上,断了其性命。 梧桐鹤优雅地走到风无律旁,伸展翅膀拍了拍风无律的后脑勺,又啄了啄风无律早已乱了的头发,然后才满意地左右摆摆脑袋。 六翼虺已死,风无律一直绷着的身子放松,卸了气势,仰脸看着梧桐鹤。 “仙鹤,谢谢你。” 梧桐鹤爪子在地上扒拉了两下,很是纠结。 这几个小娃娃脏兮兮的,它不想带! 它似乎忘了某座归元宗冰山命它半个时辰内采来一日芙蓉。 于是孟琳琅奉命寻来。 “身为执法峰的仙鹤,这么没有时间观念。你是嫌罚得还不够吗?”孟琳琅跳下飞剑,落在梧桐鹤旁。 “师姐!”又看到仙女师姐了,风无律看着孟琳琅,眼里满是欣喜。 她就是喜欢这个师姐! 看着那因见到她毫不掩饰的开心,孟琳琅脸上也略带了些笑意,蹲下身将风无律抱了起来,完全不嫌弃风无律身上脏。 “看在你是为了救人的份上,我会替你跟师叔说明。”孟琳琅对梧桐鹤道。 孟琳琅又看了看躺着不能动的叶双舟和坐着的肖离,将手伸向叶双舟,准备把叶双舟提起来。 叶双舟急了,赶紧叫道:“师姐师姐,哪能那么辛苦你。让肖离带着我,你带着无律就好。” 他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让师姐提着。太丢面子! 肖离闻言扶住叶双舟,“双舟说的是。师姐,我来就好。” 孟琳琅定定地与肖离对视片刻,细细将那双金眸看了几遍,点点头,“你要是没力气,我让仙鹤驮着你们。” 梧桐鹤急急地扒拉两下爪子。 它还要去采一日芙蓉呢。可不要背脏兮兮的小娃。 “没事。谢谢师姐。”说罢,肖离又提起云兽小白。 “师姐,我想把那只六翼虺也带回去。”风无律被孟琳琅正面抱着,小半个身子都倒挂在孟琳琅的背上。 虽有些不舒服,但她毫不在意。能被师姐抱着她就好开心了。 片刻后,孟琳琅侧坐在飞剑上,怀里抱着风无律,剑上还挂着六翼虺。肖离则是背着叶双舟,拎着云兽小白。 四人一兽离开兽峰。 出师未捷,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的第一次小队任务以失败告终。 给催事堂猎取妖兽任务因不限接取人数。他们三人虽失败了,却有其他外门弟子完成了任务。妖兽数量够了,该任务便也失了效。 三人修养了两日,再次来到主事堂任务区。 进入大厅就看见一男一女正在询问今日执勤的师姐。 “我们的任务还没人接吗?”男子语气有些烦躁。 第45章 诱饵任务 “有几个上一代的外门弟子问过,不过听说是师兄你发的就都走了。”执勤的师姐道。 问话男子顿时气怒不已。 什么叫听说是他发的就都走了。任务是他发的有什么问题吗?只是做个诱饵而已,这么简单的任务给二百六十点贡献值还不乐意? 谁做外出任务不会受点伤?就是到与他一起全成了他的过错。 “好了赵淮,不行我们就另想办法。”女子道。 本看着女子背影就觉得熟悉,现下一开口,风无律立刻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师姐。” 孟琳琅闻言转过身,对着风无律招招手,风无律乐颠颠地跑了过去。 叶双舟十分郁闷。 以前他担心自家小厮喜欢男人,现下他担心自家小厮被师姐拐走。 再想想,前日这师姐还抱着无律,他隐隐有些担心自家小厮是不是动情太早了。 动情太早影响道基啊! “师弟,你认识琳琅师姐?”赵淮看看风无律,又看看和她一道过来的叶双舟和肖离。 刚还愁着没人接任务。这不,一下子来了三个诱饵! 风无律点点头。 “是呀。我上次遇见师姐吹箫。我喜欢师姐。” 原来师姐叫琳琅啊。 孟琳琅忍不住捏了捏风无律奶面团子似的脸,“师姐也喜欢你。” 这边叶双舟已经惊呆了。 他刚在担心什么来着?担心什么来什么。这就表白上了。 肖离却是不以为意。 修士年岁长,现在看着差距大,等再过几年、十年、百年,便没什么了。 这边赵淮已经哄骗上了,笑得格外谄媚。 “师弟那么喜欢师姐。现在师姐有困难了,只有师弟帮忙才能解决。师兄想请师弟帮帮师姐,师弟定是不会推辞吧。” 风无律歪歪脑袋,她知道这位赵淮师兄定是想哄她上当。 没听见刚才执勤的师姐说,上一代的外门师兄师姐听说任务是他发布的,就都走了? 娘亲说过,这种一看就不靠谱的人,他若是要哄你,不要轻易信。 风无律看着孟琳琅,端的是豪气万丈。 “师姐,你有困难吗?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直说。” 孟琳琅眼睛眯了眯,又在风无律的脸上摸了一把。 以后她定要把这个小师妹拐到执法峰来。 “师姐和这位师兄在内门接了个抓魔修的任务。因着最近东海近岸蜃兽出没,人马混杂。那魔修藏匿其中,不好抓。”孟琳琅道。 说到这,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都明白了。 这不就是做诱饵的那个任务? 今日已是六月一日,三人因猎取妖兽受伤修养了两日,他们还以为定是错过了这个任务。 孟琳琅正欲继续往下说。 赵淮急急开口道:“师弟你放心,虽然那魔修喜欢抓些你们这般大的小修士。但我从未听说被抓的小修士丧命,只是失踪而已。而且我和你师姐准备得十分充足。绝对不会真让那魔修把你们抓去。” 可不能让师姐开口。师姐那么喜欢这个小师弟,没准就舍不得让小师弟与他一起做外出任务。 他一定要先开口。先让师弟安心再说。 殊不知,他这么一说。在他人听来那危险更加具体清晰,让人萌生退意。 叶双舟望天。 你们?这个师兄是已经把他和肖离也算在一块了。虽然他们三人是一个小队的。但你光哄无律一人有用吗? 他和肖离可还没说话。 然,肖离本就有意去一趟东海城。他想去搞颗蜃珠。他这眼睛太招摇,若不遮掩,日后很不方便。 不光是肖离那么想,风无律也想。上次师姐一眼就看出她是女孩。想必其实已经有很多人看出来。她不敢确定。 她一直以为她年岁小,只要谨慎行事很难被发现。但许是她自欺欺人罢了。至少叶府众人都没发现?这她如今也不敢确定。 她听马叔说过,蜃兽善幻术,用其体内的蜃珠做成幻颜法器,若是品阶高于六阶,幻颜后几乎无人能识。 之前她怕错过入宗考核截止时间,才没多在东海城停留。若是能借此次任务弄到蜃珠…… 见三人都不回话,赵淮急道:“师弟,你们不相信师兄?师兄保证让你们全须全尾的回来。” 肖离望向叶双舟。无律那么喜欢这个师姐,定是会答应。 “你看着我作甚?你已经想好了要去?”叶双舟问。 “嗯。双舟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单独接下这个任务。”肖离点头道。 赵淮瞬间眉开眼笑,走过去将肖离揽到一旁。 “师弟痛快。放心,师兄一定好好关照你。” “我也去。”风无律拽拽孟琳琅的袖子。 孟琳琅颔首。 赵淮笑眯眯地瞅着叶双舟,“这位师弟……” 叶双舟默。 真要接这个任务其实也没什么,他也没有不情愿。只是这个赵淮师兄越笑得谄媚,反倒越显得他有几分不情不愿了。 三人接下了做诱饵的任务。因接了榜上任务,任务结束前主事堂不会再给三人安排规定任务。 几人在任务区院内专用小房商讨完。 赵淮先行离去。 “几位师弟,明日辰时我们催事堂见。” 孟琳琅将风无律拉到一边,悄声道:“你若是想要蜃珠,到了东海城我帮你。” 风无律一把抱住孟琳琅的腰身。 “谢谢师姐!” 叶双舟在不远处看得嘴角抽抽。 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他这个小厮不懂行,要真想和师姐在一起,那怎么能上来就动手动脚。 你得尊重她,要循序渐进。 璇玑峰。 展藏书手里捏着一朵拳头大淡青色芙蓉,和莫留心坐在廊下饮茶。 “欸,师弟。你上次偷偷琢磨什么剑招。快给我说说。” 安颖用肩膀轻撞一个比她矮了两指的圆脸少年,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圆脸少年咧嘴笑着耸肩轻撞回去。 “师姐想知道,我们便去切磋切磋。” 展藏书淡淡地看着两人,捏着一日芙蓉的两指一搓,掐断了花茎,淡青色芙蓉落在地上,花瓣摔落散开。 背后传来一阵寒意,安颖和圆脸少年齐齐一个哆嗦,转身便看见展藏书盯着他们。 天道在上,归元宗冰域的范围是不是扩大了。 安颖心道,这么久没见,展师叔一见着她就冷冰冰的。果真是她误会了。 也是,若展师叔真喜欢她,何必否认? 安颖挽过圆脸少年的胳膊,“师弟,我们快走。留在这小心被冻成冰柱。” 圆脸少年连连点头,“师姐说得对。我们快走。” 两人跑远了。展藏书脸色越发阴沉了。 莫留心看看手中的茶,再看看展藏书。 莫非是他的茶不好喝?师弟这是怎么了。 “你以后少收男弟子。你现在这个亲传小弟子,我看不是很好。”展藏书道。 莫留心气闷。 他小弟子很好啊! “师弟。有比没有好。你莫不是想把我小弟子也撬去你们执法峰?” 第46章 海上遇险 梧桐鹤正在展藏书房外的小院子里晒太阳,偶尔偏头在旁边花圃里的翠竹上蹭一蹭羽毛。 “呖呖——” 展藏书大步走过,并不理会扑棱一下飞过来的梧桐鹤。 “不用再摘一日芙蓉。” 梧桐鹤原地顿住。 “呖?” 善变的展藏书。让它摘了这么多天的一日芙蓉,也没见他送出去过一次。 摘着好玩吗?让它白跑那么多趟! 六月三日,东海城外。 “师弟,马上就要进入东海城了,我们分头行动。你们先去东海城客栈住下,我和琳琅师姐先在城中打探一番,等晚间再去。” 赵淮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叠成三角形的黄符。 “你们一人一个贴身放好。若是碰上魔修,绝不可让他们发现此符。一旦此符附近出现魔气,我和师姐便会知晓。” 接着又是一番早已说过好几遍的嘱咐。 风无律扯着嘴角假笑,“赵淮师兄,你如此不安,倒叫我们三人生出些退意。” “别呀,师弟。我这还不是谨慎。可不是心中不安才说这么多。”赵淮急急解释道。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皆望着赵淮。 孟琳琅轻拍赵淮肩膀。 赵淮顿时脸上挂不住。 “师弟,我不说了。你们快进城。接下来我们就当不认识。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别暴露自己是归元宗弟子,我……” “我真不说了。你们快走。”赵淮赶紧捂住嘴巴。 东海城内,修士比往日要多,形色各异。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先去东海城客栈订下房间,而后在东海城内打听蜃兽的消息。 街边面摊前,铺子老板舀好一碗汤,再左手拎勺,右手快速将锅中面条卷到筷子上。 “每天都有人去外海域查探,听说那蜃兽不止一只,但也只出现过一两次。” “有是肯定有的。只是蜃兽善幻术,平时又居深海,谁知道是不是又回深海了。难抓得很。” 太阳明晃晃得刺人眼睛,一束银光晃过。 一根银针无声无息飞进风无律衣领里。 风无律突觉眼睛酸涩,眼眶一红,伸手抹了抹滚滚而落的眼泪。 “无律,怎么了?”叶双舟问。 “没事。可能是被太阳刺着眼睛了。”风无律伸手在怀里掏帕子。 这时,一个身穿赭色衣服的年轻修士从身后走来,将风无律撞得一个踉跄,手中的帕子落下去。 “喂,你怎么走路的!”叶双舟抬眼一看,哪还有人。 风无律捡起帕子,抖了抖灰尘,塞进袖子。 “少爷,我没事了。” 肖离定定地看着那年轻修士消失的街角。 三人心中疑云重重。刚那个身穿赭色衣服的年轻修士会不会与魔修有关?街上人也没多到摩肩擦踵,为何偏偏撞上了无律(她)? 现下他们是诱饵,怪不得他们凡事都要多想些。却还是要努力甩掉脑子里各种猜测各种谨慎。 毕竟太谨慎的诱饵是很难钓到鱼的。 三人来到东海口,有修士御剑于海岸间来往。岸上船只很少。大船小船都远远地飘在海上。 蜃珠贵在蜃兽少见,虽能制成幻颜法器,却也不是人人都稀罕的东西。如此因蜃兽来东海城的修士虽多,却少见大宗大派的弟子,多是形形色色的散修。 交了十几块下品灵石,三人上了一艘大船。 海上波光粼粼,船上修士大多保持沉默,四处张望。 不断起伏的海水反射着阳光,风无律觉得眼睛越发刺痛。 她平日从没有过被光晃到眼睛疼流眼泪的情况。这绝对不正常。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算那个撞到她的年轻修士有问题,可她是在被撞之前便如此了。 风无律甩了甩脑袋。 一枚银针落入海中。 “少爷,你刚有没有看见我身上有什么落进了海里。”风无律道。 叶双舟摇摇头。 两人望向肖离,肖离也摇头。 午时,船开始往回走。船快靠岸时,风无律被人捂住嘴,从后一把抱住带进海里。 “噗咳咳——”腥咸的海水灌进嘴里,风无律想要挣扎,却越发手脚无力,四肢逐渐冰凉麻木,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肖离,你去东海客栈等师兄师姐。我去追。” 叶双舟纵身追去,贴着海面御剑飞行,风无律被人拖在海中疾驰。 夜色深沉,海上月影轻晃,天上银盘低挂、星罗棋盘。 “噼啪——” 风无律逐渐有了意识,眼前正在燃烧的火堆逐渐清晰,火堆旁坐着三个人,再仔细一看,旁边还捆着叶双舟。 “少爷——”风无律嘴唇蠕动,发出极其细弱的声音。 “姐,这个醒了。”陈集手里拿着烤肉道。 陈姐闻言转过身。 “哟,醒了?呵,还不是又落我手中。” 风无律看着面前这个薄唇吊梢眼的女子,心中怒意四起。 当初她在通天城第一次见到鬼六时,他便是与这个女人在一起。 下意识转动脑袋寻找鬼六,不见其影,风无律后知后觉。 是了,鬼六与那江浩早已离开这伙人。 一旁,陈集拿脚踢了踢昏迷的叶双舟。 “也不知道这个啥时候醒。姐,干脆直接杀了扔海里得了。” 陈姐手一翻,露出两枚银针。 “拿开你的臭脚。” 陈集怯怯地将脚缩回来。 收回银针,陈姐怒道:“陈集,别让我知道你乱来。” “姐,你留着他干嘛?不就是给自己找祸害。就连鬼六那样的我们都没控制住。别说这个了。”陈集劝道。 看到那银针,风无律心中有了判断。 大概在通天城时她就是遭那银针暗算。估计此次也是如此。只是此次没了那种刺痛感,效力也没那次发作得快。 “我制不住自然有人制得住。多留几日,到时候和这个女娃一块卖了便是。”陈姐道。 闻言,风无律心中一咯噔。 她的性别暴露了! 少爷也知道了吗? 双手双脚被缚,风无律就这么静静地侧躺在地面上,动弹不得。不吵不闹,只是安静地看着围着火堆坐着的三人。 任亭一直不说话,只拿着个小木棍专心在沙滩上划拉,这会儿突然抬起头,无意中和风无律对上视线。 扔掉手中的小木棍,任亭饶有兴趣地打量起风无律。 “怎么?看上这个小娃了?”陈姐嘲讽道。 她最是看不惯白白弱弱的男人。 “你想多了。”任亭轻笑。 “这个小娃娃不是个省油的灯。刚醒过来就一直在观察我们。我看,你还是继续弄晕了比较好。” 风无律心跳加快,被绑在身后的手捏紧,强装镇定地将视线从三人身上移开。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女子布靴。 陈姐伸手往风无律颈上探去。 风无律想躲,却也是躲不开,只能在原地挪动两下,眼睛再次酸胀刺痛,缓缓合上了眼。 第47章 假也得真 东海城客栈。 “我给你们的黄符并没有反应。不是魔修,那会是谁?” “难不成这段时间失踪的小修士都不是魔修干的?”赵淮皱眉。 “不是一伙人。若我们俩人都去救无律他们,想必会打草惊蛇,再想捉住魔修就难了。” 孟琳琅皱眉,又道:“我去救无律他们,你和肖离任务继续。” “师姐多加小心。”肖离道。 孟琳琅深深望进肖离的眼底,摸了摸肖离的发顶。 “你也是。” 肖离愕然。师姐这个……这个动作未免太过不得体。 他可不是无律那个爱撒娇的,不仅像个小姑娘,还喜欢亲近师姐。 孟琳琅转身走出客栈,踏进月色。 这个肖离小师弟的金眸可真好看。最好也想办法弄进他们执法峰才好。 如霜月色洒在白色沙滩上,陈姐、陈集、任亭三人休息好了,带着风无律和叶双舟往小岛内陆走。 风无律被陈姐拎起扔到任亭怀里。 “我见你那么关注这个小女娃,在卖掉之前让你多抱会儿。” 任亭颇为无语。他对幼女可没有兴趣。不,他对女人都没什么兴趣。 女子哪有研究阵法、剑法有趣! 但他还是默不作声地将风无律扛到了右边肩头。若是他开口反驳一句,陈姐这女人还不知能说出多少有的没的。 陈姐让陈集扛着叶双舟走在前面,她则是跟在陈集身后,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叶双舟的脸,目露痴迷。 任亭扛着风无律走在最后面,风无律的眼睛悄悄掀开一条缝,垂着的左手指尖泻下银白雪子在月光中飘飘扬扬。 任亭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夜里海边可真冷啊。 风无律一路外放灵力留下线索。 白日里她就是不知什么时候被陈姐用那银针暗算。从她在面摊前感到眼睛不适到午时在船上彻底失去抵抗力,约两个多时辰。 而她耗尽灵力只需一个多时辰。 风无律算计好时间,指尖泻出的灵力断断续续,坚持到子时一刻终于无力昏去。 午时,木屋内。 “无律——醒醒——” 叶双舟唇色惨白,双手无力地轻晃风无律。 “额——”额角抽痛,风无律抬手抵住额头,挣扎一番方才清醒过来,却并未睁眼。 她听见少爷呼唤,不敢睁眼,心里直打鼓。 少爷比她先醒,少爷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了吗?风无律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慌乱。 她害怕承受睁开眼后少爷的责问。 叶双舟见风无律不醒,咬住下唇,眉头紧蹙,心中怒意肆虐。 强撑着站起身,叶双舟挪到木门前,侧身猛地朝着门上倒去,发出一声巨响。 “嘭——” 叶双舟侧靠在门上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风无律轻抿嘴唇,心中焦急。 少爷脚步虚浮无力,起身时也甚是艰难,刚刚动静那么大,定是摔倒了。 是了,少爷叫她的时候,声音就格外的虚弱。 风无律睁开眼睛准备起身,木门外传来陈集的声音。 “干什么!”陈集快步走到木门前猛踹木门。 风无律赶紧将眼睛闭上,保持躺着不动。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叶双舟的声音愤怒,却嘶哑无力。他从昨日追过来到现在没喝过一口水。 “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不就是被我姐用针刺了两下?” “在通天城时不也被刺过吗?”陈集道。 “嘭——” 叶双舟直起身子再次倒下去撞在木门上。 陈集被吓得一怔,反应过来后又猛踹了一下木门。 “嘭——” “给我乖点。不然我可不管我姐的想法,直接偷偷做掉你。” 叶双舟非常愤怒。 上次在通天城风无律被他们找到时昏迷不醒,路长钦说是灵台被堵、神识不清。虽然路长钦认为问题不大,那是因为他是路长钦!药师联盟的大药师。 一般修士都知道,若是灵台一直被堵,没有解药可能会一直昏迷,直至生机流失殆尽。 叶双舟想要骂人,但他不能。 只得闷声开口道:“你们——能不能给她解药。” “要什么解药。都是因为你们。我姐的刺魂针早就用完了。你的小相好还没醒指不定是睡得正香。你想要她醒?” “行啊。要不要我帮你踹醒她?” 陈集十分烦躁。 他被他姐赶过来看人,刚眯一会儿这小孩就闹。烦死人! 叶双舟沉默,心下松了一口气。对于陈集说的“小相好”三字并未多在意。 “没事我就走了。安分点。” 陈集见叶双舟没再说话,打了个哈欠又离开了。 风无律改变主意了,她没有再乱动,只睁开眼睛看着叶双舟,成功引起了叶双舟的注意。 “无律。” 风无律轻轻摇头。 叶双舟挑眉,便接着又道:“无律,你快醒醒。” 风无律唇角轻勾。两人十分默契,未发一言。 叶双舟手撑着木门起身,慢慢走回风无律旁边,坐下。 两人对视一眼,伸出手在积满灰尘的地上写字交流。 写下一句,便擦去一句。 ‘少爷,你没事吧?’ ‘少爷我是谁,能有什么事。受了点小伤,有点虚弱而已。’ ‘都这时候了,少爷能少说点废话吗?’ 叶双舟指尖顿住,瞪大了眼睛看风无律。 他这还不是怕她担心? ‘你不也在说废话?’ 风无律偷偷浅笑。看来少爷还是很有精神的,确实无大碍。 ‘哦。少爷,你说这几人和魔修有没有关系?’ ‘不知。’ 风无律想了想。 ‘少爷,这三人中我只在通天城见过那个薄唇吊梢眼的陈姐。另外两人也是上次那一伙的吗?’ ‘嗯。那个精瘦男子是陈姐的弟弟,应该是心动期。那个白弱男子不知什么底细,不过他对功法一类很感兴趣。’ 叶双舟现在十分后悔当初没有问清三人底细。现在三个人竟是有两个连名字都不知。 他当时哪能想到这三人竟是能从通天城牢狱中逃出来。 ‘那个精瘦男子叫陈集,我中间醒过一次听见他们谈话了。’ ‘至于那个白弱男子……’ ‘少爷,我在归元宗藏书阁背下了不少高阶功法呢。’ ‘?’叶双舟向风无律投去询问的眼神。 她什么时候又背着他背下了不少功法。不用睡觉的吗?疯子! 风无律窃笑,又写下: ‘假的。也必须是真的。白弱男子!’ 第48章 白弱男子 ‘越发觉得你这小子坏得很。’ ‘少爷过奖了。’ 风无律松了一口气。看来少爷并没有发现她的真实性别。 ‘不过那个白弱男子看过我用《八千凌风》的第一层和第二层。’ ‘如果我们想利用功法引白弱男子上钩,那他一定会想要得到我的功法。’ ‘你想用假功法糊弄他,风险太大。’ 叶双舟快速写完三句。 风无律小嘴撅起。 ‘少爷,我不想你把功法给他。’ 叶双舟差点失笑。 ‘无事。白弱男子又不是风灵根,就算他学会了,也成了别的功法。’ 他记得,上次在通天城,那个陈姐嘲讽白弱男子学了他的功法没有。 风无律投去怀疑的眼神。 ‘少爷,若是他把功法再教给别人呢?若是他教给一个风灵根的人呢?’ ‘少爷莫不是脑袋也跟着虚弱了。’ 叶双舟被风无律看得十分窘迫,手下痒痒,想狠狠收拾风无律一顿。又怕动静太大引起门外陈集的注意,便只能忍下。 说就说,作甚非要嘲讽他一番。跟着他久了,也越发的胆子大了。 风无律心底偷笑。少爷的反应果然有意思。 ‘不若少爷故意将功法改动一番。’ ‘他若叫少爷演练,他不是风灵根,即使少爷演练时和所说功法不一致他也察觉不出来。’ ‘他若主动找少爷要功法。少爷就说必须将我们安全送到归元宗神女峰才能给他。’ 叶双舟不解。 ‘为何?’ ‘将我们送到神女峰就等于告诉他我们是归元宗弟子,他更不会放我们离开。’ ‘何况神女峰已是归元宗地界,送我们到神女峰无异于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他不会答应的。’ 风无律两眼亮晶晶。 ‘就是要他不答应!’ ‘少爷,我娘亲说过,想要在与敌人交易中达到目的,那一开始就要得寸进尺!’ ‘即使我们考虑到对方能接受的程度,对方也会讨价还价。’ ‘那还不如我们一开始就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方能达到我们的最终目的。’ 叶双舟看着风无律在地上写一句擦一句,目瞪口呆。 他学到了。 不得不说无律的娘亲还真的教了她不少东西。 然而无律被她娘亲卖去他家做小厮时才五岁…… 难道她是打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厉害了我的小厮。 两人又详细商量了一番,叶双舟将《八千凌风》的前两层做了改动。 午时将过。 “陈集,你姐叫你去吃饭。” 任亭走过来,走到陈集旁边坐下。 “好。”陈集起身离开。 任亭看了眼铺满了灰尘的桌子,伸手在桌子上画下一个繁复阵纹研究。因未按照法门注入灵力,阵法并未生效。 二十年前,他本是九阵宗新入门弟子。九阵宗,山中九阵,据说已存在千万年,至今无人能破。 九阵宗新弟子入门后必须通过每年一次的入宗考核才能进入内门,否则就只能在外门打杂。 他因不满在外门无法学到阵法,便在入门两个月后强闯内门。并偷偷记下了当时在内门九阵廊看到的一个阵法纹路。 便是他现在画在桌子上的这个。 他被九阵宗赶出宗门已有二十年,一直在研究这个阵法,却从未成功发动此阵。他甚至不知这个阵法为何种阵法。 风无律和叶双舟并不清楚木门外的情况,更不清楚现在陈集和陈姐离木门的距离。然现在只有白弱男子一人守着他们,这机会再好不过。 叶双舟深吸一口气。 “门外那个,你有没有给我带吃的。我饿了。” 白弱男子闻言起身,上前将木门打开一条缝。 风无律仍是保持闭眼躺着的模样,叶双舟与白弱男子对视。 “饿了?”白弱男子问。 “对。饿了。” 白弱男子正欲关门离开,想了想,脚下顿住。 “你要是愿意将你学的那个风系功法交给我,我不仅可以给你带吃的,还可以给你疗伤药剂。” 叶双舟眉眼染上一丝笑意,“如果你愿意放了我和我的小厮,我就给你。” “果真?”白弱男子道。 叶双舟和还在装晕的风无律都没预料到这个发展。白弱男子的反应出乎意料。 “只要你将功法给我,我就放你们出去。”白弱男子又道。 叶双舟暗暗翻了个白眼。信你就有鬼了。 “我学的功法叫《八千凌风》,乃是风城叶家飞升老祖创下的功法,一共八层。但我如今只学了两层。” 叶双舟照实说出所学功法情况和名称。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现在坦诚才更好在功法内容方面做手脚。 “你先放我们出去,并将我们安全送到归元宗神女峰,我就将功法给你。” “只给两层?”任亭问。 “我只给得了两层,你要更多我也给不了。” 叶双舟声音闷闷的。脸上写着“即使只给两层我也不愿意”。 “你们是归元宗的子弟?” 白弱男子问完也不等叶双舟回答,摇摇头,道:“不行。只是放你们出去可以。送你们去神女峰不行。” “只是放我们出去?你觉得你放我们出去,我们就能出去吗?” 叶双舟指指身旁躺着的风无律,颇为气愤地看着白弱男子。 “而且你认为我的功法是想要能直接拿出来的?你不护送我们出去,我何来时间把功法写下来。只凭口述也是要时间的,你只靠听便能记住?” 白弱男子见叶双舟情绪颇为激动,一下子大脑就空了,连忙开口。 “是这个理!那我带你们出去,不过不能送你们到神女峰,最多送到东海城里。” 还在装晕的风无律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在岸边刚醒来时这男子直接点明她在观察他们,那个陈姐这才又将她弄晕过去。 这般警觉,这男子怎会这么轻易就入了套。难不成是给他们下了套中套? 说是送他们去东海城,实际上本就要将他们带去东海城卖掉?现在顺便套走少爷的功法? 风无律越想就越不淡定。 若她是白弱男子,哪还会在这里叽歪,直接和陈姐、陈集商量,逼他们把功法拿出来就是。 而她原本做的打算就是在逼迫时离间白弱男子和陈姐、陈集两人。 第49章 真晕假晕 风无律本就没指望白弱男子真的放他们走。 她想要离间白弱男子和陈姐、陈集,也许能够达到逃走的目的。或者没有离间成功,拖延一些时间也好。 她用灵力凝结成的雪子在月色下很不明显,但这白日里,却是一目了然。 她相信琳琅师姐一定会寻着线索找过来。 也不信白弱男子真会放了他们。或者说,假装放了也还能再抓回来。 风无律沉浸在思考中,等她回过神,已经被白弱男子一把抗在了肩上。 风无律汗颜,她竟是又想事情出了神,刚才少爷和白弱男子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见。 “你将我们送到东海城客栈,我给宗内的师兄师姐传递好消息后就给你写功法。” “如此,等师兄师姐前来东海城客栈接我们之前,你拿着功法离开。” 叶双舟艰难地跟在白弱男子身后道。 出了被关的屋子,阳光照在眼皮子上,暖洋洋的,眼睛闭着能看到的是一片肉红色。 风无律悄悄掀开一点眼皮子打量四周。 他们处在一片密林中,木屋不止一间,立在林间。 现在左右并没有陈姐、陈集活动的痕迹,静悄悄一片。 白弱男子见叶双舟那副虚弱得走不动道、慢悠悠的样子接受不能,直接拎起叶双舟也扔到肩上,和风无律一边一个。 “你走路太慢了。” 好在风无律和叶双舟都还小,他一个剑修,扛起来还算轻松。 从突然被扛起来的惊诧中回过神,叶双舟忙道:“刚才我说的你还没回答我。” “等你给你的师兄师姐传完消息?” “对。” “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给我一层功法。” 白弱男子这般好说话,叶双舟和风无律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会仙神。竟是真的同意了让他们先联系师兄师姐? 实际上他们哪里需要联系师兄师姐,指不定碰巧在东海城客遇见师兄师姐。 “你怎么这么好说话?”叶双舟直白地问道。 风无律听到这么直白的问话差点没忍住扭头看白弱男子的反应。 她心里对此也是好奇难耐,不能扭头便竖起耳朵等着。 “想多了。”任亭道。 他从来没有好不好说话的区别,只有感不感兴趣的区别。当初他和陈姐、陈集搭伙本也就是顺势而为,现在也是趁势而为。 自从上次在通天城被抓,逃走后,任家已经派人找来。再跟着陈姐、陈集一块太容易被抓。如此,还不如趁势拿了功法走人。 至于陈姐和陈集会不会发怒,与他何干? 白弱男子就这么三个字,风无律和叶双舟心中的疑惑完全没有得到解答。 “欸,你叫啥?我总不能一直欸欸的叫你。” 叶双舟想到风无律问他这三人的底细时竟是连名字都不知。干脆就开始套话了。 “无可奉告。” 任亭皱眉,很是防备叶双舟的套话。 接下来叶双舟再问什么他都干脆不答或是含糊其辞。 “怎么没看到另外两个,你就这么大喇喇地将我们带出去,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闭嘴。” …… “我——咳咳——” 本就长时间没喝水,叶双舟问得久了,嗓子破了音,这才打住。 任亭眉头舒展。 可算是消停了。 “能不能——给我点水喝。”叶双舟哑着嗓子道。 对此,任亭直接无视了。 同时,陈姐、陈集正在木屋两里外。 “姐,我们为啥不直接将那两个小孩一起带过去。” “陈集,能不能多动动你的脑子。”陈姐烦躁地看了一眼陈集。 “我们在船上直接掳走那个小女娃,那么多眼睛看见。剩下那个金眸的也肯定会去找人帮忙,我还带着他们一起去?招摇过市求被抓吗?” “我真不知道当初我要是死了,你怎么活得到现在。” 陈集急切道:“呸呸!姐,我错了。你别瞎说。” “姐,要不我们去把那个金眸的也抓回来。金眸可是稀罕货。回头卖了灵石给你买材料做刺魂针。” 闻言,陈姐皱眉瞪眼。 “不要给我想些有的没的。” 以为她不想吗?现在那个金眸身边肯定有人,这时候跑上去,送死? 她这些年不怕世家宗门,只要逮着落单的小肥羊都敢干。可也不代表她敢直接在世家宗门眼皮子底下乱来。 上次在通天城被那个雷灵根修士教训得还不够吗?积攒了二三十年的身家被搜刮一净。只剩下藏在袖子夹层里的几根刺魂针,还为了逃狱全用了。 若是又遇上个那样的修士,她可不保证自己还能逃出来。 而且她现在就是憋着一口气。这次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个小女娃卖了。绝不能再栽了。 陈姐和陈集赶往东海城。任亭却是没有带着风无律和叶双舟前往东海城。 风无律和叶双舟并不识路,在密林中也并不能发觉。 密林前方树木逐渐稀疏,海浪拍岸的声音越发清晰。任亭带着风无律、叶双舟走了快两个时辰。 这个海岛不小,风无律昨晚便知。 昨晚离开岸边两个时辰后她才真晕过去。即使这个小岛地形稍有些复杂,陈姐、陈集、白弱男子三人不是为了赶路,也兜兜绕绕两个时辰以上才到木屋。 这么大的海岛,在东海城外的海上绝不会无人知晓。 算算,琳琅师姐他们也该找过来了。 到了海岸,任亭将叶双舟和风无律放下。 叶双舟看着那整个身子放松,被放在沙滩上软趴趴的风无律。 装得可真像…… 别是真晕了吧? 叶双舟没忍住多瞧了几眼。 任亭顺着叶双舟的目光望过去,想了想。 “别装了。昨天你可是两三个时辰后就醒了。” 叶双舟闻言心中一个咯噔。 “无律,你醒了?” 叶双舟跪在风无律旁边,语气中满是关心。 风无律仍是软趴趴地微陷在沙滩上一动不动,有只成人巴掌大的绿皮乌龟从风无律手臂下的沙里钻出来。将风无律的手臂顶起,又落下。 叶双舟:…… 这是真晕了吧?不是没事吗? 任亭眉峰一皱,审视般来来回回将叶双舟和风无律看了个遍,继而眉头舒展。 看来是真晕了。陈姐那新制的针连续用两次后竟是有如此效力? 第50章 竟是装晕 叶双舟怒了。 他不觉得陈集说了假话。但现在无律真的晕了过去,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我要先带她去看医师。”叶双舟道。 任亭眉峰一拧。 这个小女娃太麻烦。但要是将她丢下,这小子肯定不会再将功法给他。 “哎——”任亭双肩一垮,认命地将风无律扛起来往回走。 “走吧。为了你这功法我也是舍命陪君子。” 叶双舟爬起身,跟上。 “这是要回去?不是说送我们去东海城吗?” 任亭知道,要是不解释一下,这小子指不定就要炸毛。 “本来我没打算直接带你们去东海城。” 任亭想了一下,又道: “陈姐和陈集已经去了东海城与买家接头。直接带你们过去不免会遇上。” 实际上不直接去东海城和陈姐、陈集无关。不过是因为任家派出来的那位现在就在东海城。 但他可不会实话实说。 “所以我本来打算带你们先去别的岛上待一天,等陈姐和陈集从东海城回来时再带你们去东海城。” “好避开他们二人。” 任亭睁眼说瞎话,编的头头是道。 然而叶双舟还真不是这么好哄的。说到底,没有提前告诉他,现在要怎么说不都能随意编? 不过也无妨。反正他和无律的原本目的就不只是安全脱身。 他们的目的是离间白弱男子和陈姐、陈集后,安安全全地拿回自己的东西,并再将他们送入牢狱。 上次无律因为她娘亲给的空间戒指被鬼六偷走大受打击。这与这三人脱不开干系。 必须给些教训! 现在要往回走?正好。最好是能遇上陈姐和陈集,顺便想办法联系上师兄师姐。 不过那些都是未知数。叶双舟最担心的还是风无律。 也不知无律是真晕还是装晕。 风无律沉着气,继续装晕。 虽然她现在没有什么装晕的必要,但这个白弱男子对她很是警惕。 一旦白弱男子发现她是醒着的,很有可能再次将她敲晕。那到时候她就不是装晕而是真晕了。 而白弱男子不敲晕少爷也无非是因为需要让少爷写功法罢了。 任亭因为心中有些急躁,走了一段路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 叶双舟正喘着气小跑着跟着。明明是小跑着,却是比走还慢。可见其虚弱。 任亭走到叶双舟身边将其扛起。 别问他为什么不给他疗伤让其自己走。 就这小子,太难缠。明知道打不过也要缠着你。 昨天这小子追上来时愣是不被打到爬不起身就不停手。 要不是陈姐喜欢这小子的脸,陈集能将他打残。就不是被压制住敲晕那么简单了。 叶双舟倒趴在任亭肩上。 “欸,你为什么不御剑?难不成你还没到筑基?” “你怎么不说话?就你这么弱真能避过陈姐和陈集送我们到东海城?” “我看你长得也不是很磕碜,那个陈姐那么好颜色,你又这么弱,她为啥要留着你?” “难不成你是她的原配?原配这么窝囊?” 叶双舟一连甩出好几个问句。 任亭咬牙切齿。 长得不是很磕碜?又说陈姐看不上他,讽刺他其实还是长得磕碜? 原配? 陈姐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 换了平时,任亭绝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叶双舟几句话给惹毛了。 可偏偏东海城里有来抓他的人正晃悠着。他又不愿意放弃叶双舟的功法。 如此,他本就烦躁,便轻易被叶双舟激怒了。 “不御剑是怕被发现。”任亭出口一句又是谎话。 他不过是留存着灵力,以防他真被抓他的人撞上好来得及逃走。 “你胡说。我看你就不是真心实意想和我做交易。”叶双舟直起上身。 感受到左肩上传来一阵力道,任亭额上青筋直跳。 任亭干脆将风无律扔了出去。一把将叶双舟揪起来,掐住了脖子。 “现在就把功法写给我。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任亭声音嘶哑,凶狠。 叶双舟涨红了脖子,拿手去扣任亭的手。 “我——不!”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叶双舟踢打着双腿,额上渐渐青紫。 风无律忍不住睁眼,正准备起身扑上去。 任亭突然卸下了手中力道,重新将叶双舟抗到肩上。 他是想试试能不能逼这小子拿出功法。不行,那便只能是继续交易。 叶双舟剧烈地咳嗽着,胸腔起伏很大,发出的咳嗽声却很小。 每咳一下,他都觉得要把眼睛珠子呕出来了,额角更是抽痛。 风无律心中起了杀意。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白弱男子生出了杀死少爷的心思,那她就绝不会只将其送入牢狱。 她要杀了他! 任亭走向风无律趴着的地方。发现风无律倒下的沙地上有挪动的痕迹。 是砸下来时震的?还是…… 任亭俯身。 风无律生出危机感。却仍是强忍着不作出任何反应。 任亭将手指压到风无律脖颈处的脉门上,逐渐用力。 风无律努力放空自己,由于太过紧张,四肢有些僵直,背后冷汗直冒。 任亭收回手,无声勾唇笑了笑。 呵,果真是不容小觑。竟是装晕。 要不是他突然对这小子下手,只怕是根本不能发现。 任亭装作不知道风无律装晕一般,将其抗到肩上。 被抗到肩上的那一刻,风无律重新放松了身子,软趴趴的好似真的晕过去一般。 叶双舟面色恢复了正常,没再咳嗽,咽喉处火烧般疼痛,让他难以发出声音。 而在海岛另一处。 一个背脊佝偻、身形看似老耆的男子身穿短褐、头戴草帽,帽檐遮挡住面目,正嘻嘻哈哈地沿着风无律留下的线索朝木屋去。 “这灵力鲜嫩得很,还是个女娃。” “嘻嘻嘻——老夫好饿啊。” “冰灵根者的灵力,这还是头一次吃呢~” 男子的声音难分阴阳、尖锐刺耳。 “嘻嘻嘻——” 蹲下身捏起一点沙地上细白的雪子放入嘴中,男子突然抬起头,阳光下那张脸如同十岁稚童。 男子身后还远远地跟着一对少男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却面容肃杀。 第51章 遇李魔头 少男少女始终和前面的男子保持一定距离。 “哥,老祖叫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但李魔头最近闹出的动静太大了。” 少女抱剑望着前面男子背影,时刻保持警惕。 他们顾家人虽是守门人,和魔修交往甚密,但却也是正正经经地修仙,万年来只有一两个不慎被魔修蛊惑做了魔修。 李魔头喜欢吸食年幼修士灵力,这次她与大哥来东海城路上被其遇上,李魔头便一路跟了上来。 这一路,李魔头对她多次骚扰,虽不是为了吸食她的灵力,却也抱着恶心人的目的。 竟是想和她双修。呵! 少男见少女一脸的愤恨,安抚般拍拍少女肩膀。 “我绝不会让他动你一根指头。” “至于李魔头闹出的动静也不是我们能阻止的。既然他喜欢抓年幼修士,我们便跟着,没准误打误撞能遇上老祖想找的女娃。” 少女颔首。 “嗯。” 李魔头寻着线索来到木屋时孟琳琅刚走。 孟琳琅一夜未睡,一路从风无律被掳走的海上找过来,途经两座小岛,巳时发现风无律留下的线索。 那雪子断断续续,到了最后更是直接断了。 她怕御剑引起对方注意,兜兜转转才找到木屋处,却是已经人去楼空。 共四个木屋。 一间木屋里屋,从地上灰尘能看出有人或躺或坐的痕迹。其外屋的桌子上有一块灰尘被人扫去。 一间木屋里比较干净,应是才住过人。 断了线索,孟琳琅只得离开继续寻找。 李魔头来到此处,将几个木屋都搜看了一遍。 没找见人,李魔头显得有些烦躁,一脚踹破一木屋的墙。 “哥,李魔头是不是有几日没吸食灵力了。” 少女转头问旁边的少男。 “我们离远些。” 少男眉头一皱,与少女又退开了些距离。 李魔头最近在东海城抓了不少年幼修士,其中不乏世家宗门的弟子。 这几日世家宗门看得紧,李魔头没了年幼修士吸食灵力。 饿了几日好不容易发现个冰灵根的小女娃。现下断了线索,李魔头更是焦躁不安,指不定饥不择食。 他与妹妹还是离远些好。 李魔头眼神微敛,转身,望着远远站着的少女,眼底的贪婪毫不掩饰。 少女一个激灵,握住怀里抱着的剑。 少男侧身跨步将少女拦在身后,看着李魔头眼神凌厉。 李魔头见视线被挡住,舔舔上唇,眼中贪婪瞬间消散,表情显得颇有些无味。 似是回过了神,李魔头没再朝那边看。 顾家这个小女娃子,十四五岁的年纪,没有那十岁以下孩子的灵力好吃。还是罢了。 十岁以下的孩子,那灵力还带着股稚童特有的香气。 正这么想着,李魔头便闻见那想了好几日的香味。 似乎空气都甜腻了几分。 李魔头惊喜地望向密林。 任亭正带着风无律和叶双舟经过木屋所处。 “嗖——” 李魔头猛地朝着任亭所在方向蹿去,干枯的五指伸出,锁定被任亭抗在肩头的风无律。 感受到危险来袭,任亭懊恼自己因烦躁失了警惕。 任亭毫不犹豫地将风无律和叶双舟扔了出去,同时向一侧跳出。 任亭正拿出飞剑准备战斗,却发现那道黑色身影一转,直直追着被扔在地上的风无律和叶双舟而去。 在这危急关头,风无律也顾不上装晕了,睁眼拽住叶双舟挪动两下。 李魔头速度极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风无律挪动这几步,正好躲过那欲捏住她脖子的手。 那干枯的手抓在小腿上,传来痛意,风无律抬眼望向李魔头。 “小娃娃反应挺快。” 李魔头那稚气的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透出一丝阴邪古怪。 风无律和叶双舟心下立刻有了判断。 他们这是遇上魔修了! 风无律头顶上扎成丸子形状的头发里,一角小小黄符慢慢变黑。 当时师兄师姐让他们将黄符收好,她突发奇想将其扎进了头发里。倒是误打误撞没被陈姐他们搜去。 东海城客栈里,赵淮手中主符“哗啦”震动,上面染上一角黑。 “肖离师弟有危险!” 赵淮放开两指捏着的黄色主符。 黄色主符飘出房门飘出客栈,毫不停滞地往一个方向飞去。 赵淮一路狂奔,等出了东海城,立即甩出飞剑追着主符。 而孟琳琅身上并无主符,正在风无律他们现下所在海岛附近的岛上寻找。 对于魔修出现一无所知。 再说到已到东海城内的陈姐和陈集。 两人面前正站着一赭色衣服的年轻修士。 陈姐心中狐疑,还是有些不信。 这男子看起来一脸正派,竟是真要买炉鼎? 昨日在面摊附近她将涂了药的针弹射向那小女娃颈上后,这男子突然朝她奔来,来势汹汹。 她本以为对方是发现她害那小女娃,要来找她麻烦。 却不想对方只是打量了她几下,竟是主动问她是不是要抓了那小女娃卖,说他愿买。 “我记得你们昨日还有一人。是在哪处看守我要买的小修士吗?” 赭色衣服的修士开口道。 陈姐无视了男子的问话。心中却是疑云丛生。 昨日这男子一到她面前就打量了她一番,男子走后她便发现跟在身后的任亭不知何时消失。 现下这男子一来不说货物,开口就问任亭。 有猫腻。 “先谈价钱,拿了灵石我便告诉你货物在哪。”陈姐道。 没见到任亭,任豪眉头拧起,忙问: “货物是任亭正在看守吗?” 话一开口,任豪便见面前薄唇吊梢眼的女子脸色突变。 他心知不妙。 他竟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知道任亭。 陈集见陈姐变了脸色,拔剑便欲上前,被陈姐按住。 “你找任亭做什么?”陈姐问。 “两位修士,实不相瞒,我乃任亭族弟,奉族中长辈之命前来找他。” 陈姐眼珠子转了转。 “你是来抓他的?” 任亭若是得家族重视,不可能隐瞒行踪逃亡二十年。 如今任家派人找来,除了抓他不作他想。 难怪昨日任亭突然消失不见。定是为了躲这个男子! 既如此,她和陈集可不能跟着一块搭了进去。 “两位修士放心,我愿出高价买下任亭行踪和那小修士,并绝不会对两位出手。” “只要两位不要插手我任家和任亭的事。” 任亭语气强硬,透露着不容拒绝。 第52章 关或是杀 任豪的态度如此强硬,陈姐却是不以为意,眼皮子一翻,表情颇有嫌弃之意。 这人是把她当傻子?当她这些年在沧海界是白混的吗? “你要买那小修士是做炉鼎?”陈姐问。 “不是。” 任豪摇摇头。 “那你是为了买来当奴隶或是关起来不会再放出来?” 陈姐这不紧不慢的态度,让任豪彻底没了耐心。 “不是。” “这位修士,我会怎样处置那个小修士是我的事,你何必过问?” 任豪心中担忧这薄唇吊梢眼的女子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要尽快将任亭带回族中。 前些日子族中来了一批神秘人,直言要任家交出任亭。 任亭在九阵宗犯错逃走,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年。九阵宗早就没再追问其下落。 他们任家也只当没了任亭这个人。 族中长辈直说并不知晓任亭下落。 那批神秘人道出前不久任亭在通天城被捕入狱,并不知用了什么威胁族中长辈。一道传音便将他从蓬莱宗唤出,命他将任亭安全羁押回家。 任豪颇有些烦躁,双脚脚跟离地,只脚尖着地,无意识地踮了踮。 陈姐笑道:“我为何不必过问?” “那小修士和界内大家族有些关系。我若是卖给你,你却将人放了。” “呵,那不是给我找麻烦?” 任豪横眉竖目。 “那你想要如何?” 陈姐右手轻轻摩擦左手大拇指指甲。 “你若是想要她活,那就将其买去后看管好,再不放出来。” “你要是不在乎她死活,那你买去便杀了她。” 闻言,任豪盛怒。 “我不买那小修士就是。还请你只将任亭的行踪卖与我。” 陈姐眼梢一弯,讥笑。 “你不买那小修士,我便不将任亭的行踪卖与你。” 这沧海界的修士真的奇怪。 这人看似正派,却是一听她说要么关住那女娃要么杀了那女娃,就直接放弃了选择。 真的笑死人。丢给别人去选择,和弃那女娃于危险中不顾,有何分别? 任豪真想直接抽这女子几巴掌,然后将剑架在她脖子上问出任亭下落。 但这女子明显不是那样便会妥协的。他便只得继续强行维持君子风度。 “我买也不行,不买也不行。你到底要如何?”任豪道。 “我不是说了吗?” “关?或是杀。”陈姐道。 “关。”任豪无奈。 “现在可以告诉我任亭行踪了吗?” 陈姐放下按着陈集的手,稍稍偏头朝着身后的陈集抬了抬下巴。 陈集了然,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任豪皱眉,所谓的君子风度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想逃? 显然任豪想多了。 陈姐只是怕自己接下来的话气得这位道貌岸然的正派修士想杀人。 “任亭的行踪和小女娃共一千上品灵石,另外还有个俊秀小公子,你再多给五百上品灵石,算是免费添送的。” 陈姐说得理所当然,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饶是有所准备的陈集也是惊呆了。 他姐还真是敢开口。 任豪只觉得一股子气直冲天灵盖,额上跳突着疼。 多给五百上品灵石还叫添送? 何况单只是任亭的行踪和那小修士,加起来也不该那么贵。 “别想和我们动手。你要是不干脆些,一会儿没准任亭就跑了呢。” 陈姐开口威胁道。 任豪长吐出一口气,咬牙切齿。 “修士不觉得这个价格太高了吗?” 陈姐笑得格外灿烂。 “不觉得。就看是你更急,还是我们更不怕死吧。” 趁火不打劫,那还能是坏事做尽、人尽追杀的散修吗? “哦,也不用想着交完灵石拿了消息就立刻杀了我们。” “也得看是你先杀了我们,还是我们以死拖延住你,好让任亭脱身。” 陈集听着他姐说的话,示威性地拿出自己的宽剑。 两人一唱一和。 任豪动作粗鲁地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袋上品灵石和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我身上只有五百上品灵石,另外我刚得了一颗蜃珠。就这么多,你爱要不要。” 陈姐眼睛一亮,快速伸手想要夺过任豪手里的东西。 见任豪要躲,她忙道: “东海城外三台岛。岛上有一处有四间木屋。” 听罢,任豪这才将东西递过去。 “你最好不要骗我。” 任豪转身便快步离去。 陈姐哈哈大笑。 “快活!” 这男修果真是个傻子。给了她蜃珠,那回头想找她算账,也要看他能不能认出她来。 陈集也咧大了嘴,笑得十分憨傻。 “陈集,走。立刻出东海城,找炼器师去。” 肖离隐在暗处,将这一切看尽。 肖离记住陈姐、陈集二人离开方向,转身快跑去东海城客栈找赵淮。 三台岛上。 叶双舟神色痛苦地蜷缩着,任亭眼神明灭不定,神色纠结。 他该不该上前从那魔修身边带走那小子? 李魔头的右手正扣着风无律的脖子,黑红的指尖掐破皮肉,吸食着风无律的灵力。 那特有的稚童血肉香气和由极品冰灵根转化成的略带冷冽的灵力。 真真让他欲罢不能。 正吸食着,李魔头突然脸色一僵,睁开半眯着的眼睛,疑惑地打量着风无律。 这小女娃的灵力,味儿不对。 明明是极品冰灵根,却只表现出上品冰灵根的特质,吸食到嘴里时更是浓度不足,像是只有下品冰灵根的浓度。 虽被吸食了灵力,风无律却并不觉得哪里难受。 也就是她灵力用枯时丹田抽痛的程度。 难不成是这魔头手下留情? 不,不可能。 而李魔头现在极度纠结。 是转而吸食旁边这个小男娃,还是…… 然这小女娃身上的灵力香气一直充斥鼻尖。 “哎——” 李魔头叹气,面布愁云,着手开始检查风无律。 他发现这小女娃的丹田里除了灵根外似是还有什么在吸食她的灵力。 丹田里竟有这种东西存在,真是闻所未闻。 然丹田是灵根所在,相当于修士性命,又极为脆弱,绝不可随意动。 唯一的办法大概只能是这小女娃修炼至结丹期。到时灵根化丹,再辅以手段强行驱逐丹田内的外物。 饶是如此,也风险巨大。 何况,等她修炼至结丹期,那早过了十岁的年纪。 不是稚童,那灵力还有什么可吸食! 第53章 赵淮来援 “小娃娃,你以前可是被什么人害过?” 李魔头将风无律翻来覆去的查看。 风无律感觉自己就像是那被翻来覆去的煎饼。 饶是不乐意,她也只有被折腾的份。 要是她能反抗,也不会被这魔修吸了灵力。 李魔头见风无律不理会,右手成爪狠狠扎进风无律腰腹,鲜血渗出。 风无律痛呼出声,身体不住地哆嗦,额上沁出冷汗。 “小娃娃听不懂我说的话?” 李魔头佝偻着身子,举起干枯的手,鲜红血液沿着指尖滑落,稚嫩的脸上扬起一抹看似天真至极的笑。 “现在听懂了吗?” “我问你,你以前可有被什么人下过禁制或是封印?” “嘻嘻嘻,忘了说。重点要回答是什么人。” 风无律面色煞白,狠咬下唇。 “没有。” 李魔头脸上由晴转阴,再次将手放在风无律腰腹渗血处,狠狠按压。 “你再好好想想?” 风无律眉头紧锁,呼吸不匀。 “没有!” 她从小就被娘亲和爹爹保护得很好,能有谁给她下禁制? 而娘亲和爹爹绝不会那样对她! 她有些生气。 这魔修难道是想告诉她,以前她身边有人害过她? 绝不可能!娘亲和爹爹不会害她。 南赞山里的山民也没那个本事越过娘亲和爹爹加害她。 李魔头拿起按在风无律腰腹上的手,撑住下巴,蹲在原地沉思。 那干枯带血的手与稚嫩的脸形成巨大反差。 见此,一直被李魔头无视的任亭动了。 任亭试探性地靠近蜷缩着、神色痛苦的叶双舟。 就在他快要碰到叶双舟时,李魔头侧头挑眉。 “滚。” 李魔头沉声一吼。 任亭缩回手,悻悻转身离去。 罢了,小命重要。界内功法虽少,却不差这一样。 远远站着的少男少女并未阻止任亭离去。 “哥,老祖叫我们注意的那个小厮无律是不是也是冰灵根?” “若小厮无律真是风魔的女儿,那就定是女扮男装。”少女侧头对少男道。 这小女娃年岁上看起来很是接近,而现在也是做男装打扮。若她旁边那个是风城叶双舟,那便没错了。 闻言,少男仔细打量了风无律几眼,抬脚向风无律几人走去。 “你在这等我。我去问问。” 现下李魔头心情不好,不可随意让妹妹靠近,免得妹妹受到伤害。 少男先是蹲到叶双舟旁。 “你可是风城叶双舟?” 叶双舟已经意识模糊头脑昏沉,除了耳边嗡鸣听不见任何声音。 “你可是风城叶双舟?”少男又问了一句。 无人回话,少男转而面向风无律。 “你可是无律?” 李魔头向少男投去询问的眼神。 少男冲李魔头解释道: “我家老祖怀疑风魔之女女扮男装给叶双舟做了小厮。” “这女娃现下也是做男装打扮,且和那小厮都是冰灵根。” 李魔头只纠结了一会儿,便起身让开。 罢了。这女娃体内有封印,他也吃不痛快。 少男蹲身,看着风无律,眼神凌厉。 “你可是无律?” 风无律听见“风魔”二字便知不妙,抿嘴不作答。 想了想,与那少男对视。 “不是。”风无律道。 少男却是不信,向李魔头求证。 “李魔头,这女娃可是上品冰灵根?” 老祖说那小厮是上品冰灵根,只要这女娃也是上品冰灵根,那便是了。 “不是。这小娃娃可是极品冰灵根。”李魔头舔舔嘴唇。 少男闻言心中遗憾,起身走回少女身边,对少女摇摇头。 风无律心下一松。 李魔头却是面上一喜。 既然不是。那他便可安心享用了。 方才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只要强行让这小女娃在十岁之前修炼至结丹期,他便能好好吃上一顿极品冰灵力。 正常修炼方法自是不能让其快速达到结丹期,但他可是魔修。 那就用魔修的法子来。 就从旁边这小子开始好了。 李魔头将叶双舟拎起扔到风无律身上,拽住叶双舟的头发,将叶双舟的头按向风无律。 沁凉的唇瓣贴到嘴上,风无律心中一个咯噔,生出强烈的不安。 李魔头手心溢出黑色魔气,丝丝缠缠绕在叶双舟的脑袋上。青色灵力从叶双舟唇中钻进风无律嘴里。 风无律挣扎着拧动身子,却被李魔头用另一只手制住。 叶双舟的脸色逐渐泛青,生机快速流失。那越发冰冷的唇让风无律心中生出巨大的恐慌。 抽痛的丹田渐渐盈满灵力,风无律手心运起灵力,一把雪子狠狠扔向李魔头的眼睛。 李魔头只一偏头便躲了过去。 “小娃娃别不识好歹。老夫我可是靠着这嫁衣功法才从练气期到如今的结丹五层。现在无偿让你感受嫁衣功法,你就该好好受着。” 风无律止不住地颤抖。 面对这魔修的无力让她痛苦,不甘,愤怒。 风无律瞪大了眼睛看着双眼紧闭面色泛青的叶双舟,鼻头一酸,眼泪模糊了视线。 少爷—— 是我害了你。 任亭已经离开三台岛,朝着另一处岛上飞去。 赵淮跟着黄色主符刚飞到三台岛,黄色主符突然“嗤——”的一声燃成灰烬。 不好!肖离师弟有生命危险。 赵淮继续沿着黄色主符原本的飞行方向加快御剑速度。 一到木屋附近,赵淮便看见李魔头正按着一蓝衣一白衣两个少年。 竟不是肖离,是叶双舟和无律。 “师弟!” 赵淮飞至低空,跳下飞剑,握住剑柄,朝着李魔头劈去。 远远站着的少男少女对视一眼转身离去。 他们可不会掺和李魔头的事。 李魔头一跃躲开。 赵淮无法分心查看叶双舟和风无律的状态,和李魔头缠斗起来。 魔修比灵修凶残。同修为魔修更是要比灵修强上几分。赵淮才辟谷二层,对上李魔头毫无胜算,节节败退。 赵淮掏出一颗种子,灵力一催,扔到风无律和叶双舟身前。 二三十米高的大树拔地而起,上面缀着一颗颗红艳艳的小圆果,发出阵阵异香。 大树将风无律、叶双舟二人与正在打斗的赵淮和李魔头隔开。 密林中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数不清的鸟雀扑棱着翅膀寻着异香飞来。 第54章 高阶灵符 “扑棱棱——” 孟琳琅所在岛上,鸟雀全数朝着三台岛飞去,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 “嗡——” 孟琳琅跃上飞剑,剑尾一声嗡鸣,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三台岛飞去。 鸿宇惊飞鸟,万树空枝桠。 前年赵淮师弟催发鸿宇果树便是这番景象。 孟琳琅手拿翠竹箫放至胸前,直直眺望鸟雀飞去的方向。 三台岛。 鸿宇果树下,赵淮一边牵制李魔头,一边拼命逃窜。 半刻后,李魔头一爪震在赵淮腔腹处。 赵淮向后猛退,跪坐在地。 “唔——”赵淮揪住衣领,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满嘴铁锈味。 一口血到了嘴边被赵淮强行咽下,张嘴时白牙上染着血色。 “敢问这位修士界内诨号?” 闻言,李魔头仰头大笑。 “小子还算有礼。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送美称‘李魔头’。” “你也报上名来,我留你小子全尸。” 赵淮龇着一口染血白牙,眉眼一弯。 “谢李魔头好意。还是不用了。” 一道如蜈蚣般狰狞扭曲的伤疤出现在赵淮右眼上,其右眼眼珠快速变成深绿色,直直望进李魔头眼底。 李魔头一个不慎与其对视,顿觉天旋地转,地面裂成了一块块,有的凸起有的下陷,天空扭曲成各种形状。 “不知李魔头有没有听说过蜃兽?” 赵淮脸上挂着淡定自若的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 他本只是中品木灵根,十一年前他被西漠沙海蜃兽伤了眼睛,侥幸活命。 却因祸得福拥有了沙海蜃兽的天赋技能,这才被归元宗外出任务的长老带回宗中。 他可以随意变幻外形,甚至使敌人致幻。 但致幻要求与敌人对视,且不光需要大量灵力还消耗血气,他坚持不了多久。 是以,他一直隐藏技能,只等关键时刻用。 脚下地面开始下陷,李魔头解开系在颌下的草帽绳,扬手一扔,跃上草帽,凌空飞行。 “嘭嘭——” 空中气流乱窜,脚下草帽不稳,李魔头身形摇晃,只得将草帽放回头上,跃上一块未动的地面。 李魔头方一落地,这块地面快速上升,迎接他的是头顶半空看似能吞噬一切的漩涡。 “幻术?” 李魔头干脆不再躲避,直接迎着漩涡而上。 漩涡中伸出张着血盆大口的噬灵花,青绿花藤宛若巨蟒在漩涡中乱摆。 李魔头伸手一抓,握住一根花藤,还未用力,手中花藤破碎消散。 “嘻嘻嘻——” 区区幻术,也就能困他一会儿。对他不能造成丝毫伤害,不足为惧。 反倒是施术者,不能离开。一旦离开,幻术即解。 如此庞大的幻术,倒是值得高看。 只是…… “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李魔头抓住一根向他逼近的花藤,用力一扯,花藤和漩涡一齐破碎。 再往上又一个漩涡逼近。 烟雨斜行,岸柳垂涛,竹叶声声风似水,佳人娇娇笑如春。 身侧突然传来悠扬箫声,李魔头抬眼便看见这番景象。 “又是幻术?” 李魔头没再去管那慢慢逼近的漩涡和噬灵花花藤,探究地看着踏着烟雨而来的翩翩佳人。 他再次拿下手中草帽用力一掷。 草帽高速旋转,行至佳人面前,恍若飞入水面,漾开层层涟漪,佳人身影变得模糊。 下一瞬,那烟雨、岸柳、佳人,像是水镜被击散。 李魔头不屑地笑笑。 果然是幻术。 身后又传来箫声。李魔头转头望着,盘腿坐下。 如此美景佳人,等离近了看看也好。 头顶漩涡越发逼近,身前美人款款前行。 漩涡中,两根花藤同时发动快速袭向李魔头。 “没有新意。” 李魔头左手虚空一抓,干枯的手影一触花藤,花藤即碎。 孟琳琅改左手单手执箫,右手背到身后,掌心蹿出迷你火凰。 跳下飞剑,孟琳琅运起《金器诀》,周身金色灵力凝成数十黄金刀枪剑戟。 刀枪剑戟各展其威,攻击李魔头。 李魔头两手齐用,一手捏住了刀,一手握住了剑。 握住剑刃的右手破开口子,血液沿着剑身流下。 “竟不是幻术?” 李魔头只怔愣了一息,丢开刀剑,快速击飞其他武器,有些被直接破断,有些从身侧落下。 李魔头右手前推,干枯手影抓向孟琳琅手中翠竹萧。 翠竹萧上附上一层金黄,金黄被李魔头击碎,翠竹萧从中裂开。 孟琳琅侧身,右手递出,金红火凰忽然变大直击李魔头胸前。 “凤凰异火!” 李魔头大惊,再难轻敌,左闪右躲,后退一定距离后,那火凰才顿住飞回孟琳琅。 身下、头顶同时出现漩涡和噬灵花,李魔头一爪猛击头顶,头顶漩涡与花藤破碎。 再一爪猛击身下,李魔头击完便欲收手,却不想幻术突然解除,他正站在一棵树顶上,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身形晃了一下。 身下那本该被他击碎的噬灵花咬住他的左脚。 噬灵花快速变黑,枯萎。 李魔头失了一部分魔气,气急败坏。 赵淮跪坐在地,上身弯着,头抵在地面上,看不见面目,只见鲜血一滴一滴落入地面。 孟琳琅扔去翠竹萧,左手执剑,右手异火,飞身逼近李魔头。 风无律将叶双舟扶至鸿宇果树背后,紧咬下唇,盯住李魔头身影。 孟琳琅辟谷期五层,与李魔头相差整整一个大境界。 但她身怀异火,李魔头忌惮异火,不敢直面其攻击,两人僵持不下。 风无律走至赵淮身侧,将其扶好坐正。 “师兄,你可有高阶灵符?” 风无律脸上挂着泪痕,声音淡淡,面若霜雪。 “无律师弟,灵符没有,符玉我倒是一直留着一个。是个比较鸡肋的下品四阶水符玉。” 这是他拿来浇灌灵植的。 “怎么样,要吗?”赵淮笑问。 风无律直视赵淮一褐一绿双眸。 “以后我定会还师兄一叠极品高阶灵符。” “好。” 赵淮从空间戒指里拿出用朱砂绘着符文的透明符玉。 风无律接过符玉,全神贯注地隐匿气息,坚定地朝正在与孟琳琅打斗的李魔头走去。 赵淮挤了挤眼睛,努力捕捉住风无律身影。 方才他怎么觉得无律师弟突然消失了。 第55章 还伤断罪 无风无雨亦无尘,落落飞雪似杨花。 寂寂飞雪落无声。 《踏雪匿踪》第一层,隐匿气息三十息,每次只对一人生效,暴露一次即失效,对战中无法使用,适合暗杀偷袭。 风无律运起在藏功阁背下的冰系功法《踏雪匿踪》第一层,向李魔头靠近。 李魔头被孟琳琅逼得后退一段距离后,幻术突然解除,脚下踩着的正在上升的地面突然变成一棵树。 而他原本以为全是幻术的噬灵花中也不知何时夹杂了真的噬灵花。 李魔头脚下不稳被噬灵花咬住,被拖下树。 “小子如此阴险!” 李魔头差点咬碎一口牙,震碎脚上的噬灵花。 孟琳琅已然近身。 李魔头双手架至身前,两道干枯手影推出,挡住孟琳琅的左手剑。 孟琳琅右手异火已出,火凰袭向李魔头。 李魔头抬起左手,手心魔气森森,抓向凤凰异火。 “嘶——” 李魔头倒抽一口凉气,右手迅速扯断被火舌吞没的左小臂抛出。 “嘻嘻嘻——” “染了魔气的凤凰异火,我倒要看看你还敢不敢召回去。” 李魔头断了一臂面色惨白,却仍是顶着一张笑嘻嘻的脸。 别的魔修没那个本事让凤凰异火染上魔气,但他靠着《嫁衣功法》却是能的。 只是代价却是自断一臂。 孟琳琅面无惊澜,再次运起《金器诀》,数十黄金刀枪剑戟带着破空之声攻向李魔头。 李魔头被赵淮师弟和噬灵花先后耗了魔气,现在又失一臂,她却只是暂时不能用凤凰异火而已。 有何惧? 李魔头单手打落刀枪剑戟。 “小姑娘才是个中品金灵根,这招式看着厉害,威力不足啊。” 李魔头欺身上前。 孟琳琅不管不顾,也迎身而上。 “叮——” “噗——” 一粒雪,一符玉。 一声脆响,符玉破碎,未见喷薄而出的水柱,只有一粒雪透过符玉转瞬变成雪刺银锥。 风无律透过符玉用尽了自己现有全部灵力。 阳光下,冰棱透射出绚烂光彩,半息便没入李魔头体内。 潺潺鲜血从李魔头嘴里溢出,他低头看着刺穿胸前的染血冰棱。 李魔头的胸膛起起伏伏,像秋风打嗝一般。 他还没明白。 为何他会被人从身后刺穿? 风无律咬了一下舌尖,口中血味弥散,大脑清醒。 “这是还你伤我腰腹之痛。” 风无律跳起,一把扣住李魔头的脖颈,往后一带,用力一拧。 “这是断你伤我少爷之罪。” 李魔头至死仍瞪大了眼睛。 张圆的嘴昭示着他有无尽的疑惑需要解答。 但风无律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孟琳琅正是看着风无律出手的,所以才在李魔头欺身上前时也迎身而上。 无关信任其实力。而是她不想惊动李魔头让她的小师妹受伤。 赵淮先是一惊,笑了。 无律师弟有种。 任豪赶到三台岛时便是这般画面。 九丈扶枝平地起,万千鸟雀争相鸣。 雀鸣悦耳,但一多,且格外多时,就显得分外聒噪。 但现在这一切都成了背景。只有那刚拧断一魔修脖子的女娃,眼若深渊,漆黑的那两点与他对视,让他心颤。 “你是这李魔头同伙?” 风无律记得她在东海城内被这赭衣修士撞过。 风无律声音不大,但孟琳琅却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孟琳琅没来得及去扶起风无律,转身举剑,剑对任豪。 “你是魔修同伙?” “这位修士误会了。我只是来找人的。”任豪连忙走近了解释。 “东海城客栈往前转过两道街,走过三道铺,面摊前,我被陈姐暗算时你急匆匆撞我离去。”风无律开口道。 “你若不是魔修同伙,那你就是陈姐同伙?” 风无律思路十分清晰。 她定是在面摊前被陈姐暗算。这男子出现时机太过巧合。 “小修士误会了。我是来救你的。” “看守你的任亭何在?” 任豪仔细环视一周,仍是没发现任亭身影。 任亭? 那个不愿意说名字,险些掐死少爷的白弱男子叫任亭? “你当时知道我被陈姐暗算?” 风无律语气不善。 任豪急得顶冒青烟。 这一路没见着任亭身影,他怕不是白跑了一趟! “是,我知道。” “我当时看见有人将银针弹射到小修士脖子上,我便追了上去。但不想被人跑了,这才害小修士被抓。” 任豪语气颇为烦躁。 风无律放松一直紧绷的肩膀。 是她戾气太重了。 “多谢这位修士。我怪罪了修士,还请莫放在心上。” 闻言,孟琳琅这才收起飞剑,将落在一旁的凤凰异火用特制辟火袋装好。 再上前一脚踢开李魔头,将风无律背到背上。 “多谢修士。” 孟琳琅对任豪说罢,直接走向赵淮。 任豪还想问问风无律任亭去向,急中拽住了风无律后衣领。 用力过猛,扯得风无律一阵呼吸不畅。 “唔——”风无律难受闷呼。 任豪急忙放开手。 孟琳琅转身怒视任豪,护好背上的风无律。 “修士勿怪。我只是想问一下这位小修士可知任亭何去。”任豪解释。 风无律审视般看着任豪。 是为了救她而来却抓着任亭的下落不放? 然现在她不想深究这些。她要带少爷去看医师。 “师姐,我想尽快带少爷去看医师。” 风无律乖巧地将脸贴在孟琳琅背上,并未理会任豪问话。 也不是她有多不想答。只是她又不知任亭下落。 既然不知,也不想答,那便不答。 “嗯。”孟琳琅再次转身离去,脚步加快。 “小修士,我花钱从陈姐手中买下了你,只要你告诉我任亭下落,我便放你离去。” 任豪快步上前绕到孟琳琅身前,拔剑拦路。 听了任豪的话,风无律白眼一翻。 “你姑奶奶我是你想买就能买的吗?” “还想说自己和陈姐不是一伙?” “恶心人的大叔想老牛吃嫩草?” 风无律也是气极。她可是记得她装晕那会儿陈姐在路上说要将她当炉鼎卖了然后去买这买那的。 她向来是好修养。 饶是已经杀了李魔头,她怒气仍是未消,她也一直忍着。 这会儿任豪不打自招。她便学来了以前她娘亲骂人时说过的话。 孟琳琅目瞪口呆。 “师妹!” 赵淮后知后觉。 “姑……姑奶奶?” “师妹?” 第56章 巧中有合 赵淮嘴唇张张合合,最后还是闭上了。 谁还没点秘密呢。 他不也是? 从空间戒指里拿出补血丹和小灵丹服下,补充了些许灵力,赵淮催动灵力,右眼恢复如初。 赵淮起身走去鸿宇果树后,给叶双舟喂了颗小灵丹,将其背起。 任豪被风无律三句话说得面红耳赤。 “我不是……” “你不是?你从一开始说的就是‘你只是来找人的’。至于你厚颜无耻地说是来救我,我都没戳穿,还想怎样?” 风无律直接打断任豪辩驳。 她不想再和任豪扯东扯西,她心里急。 “我不清楚任亭去向。你不要再纠缠。”风无律眉头紧锁,怒道。 “师姐,少爷受了好重的伤,我们快带他去看医师。”说到叶双舟,风无律语气迫切。 “好。”孟琳琅绕过任豪便走。 孟琳琅带着风无律,赵淮带着叶双舟,四人迅速御剑离去。 徒留任豪尴尬站在原地。 四人回到东海城客栈。 “修士可是玄字十号房的客官?” 四人一进门,跑堂小二便迎上来对赵淮道。 “是。”赵淮点头。 小二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 “那位金眸的小修士叫我将这交给您。说是让您拿到便看。” 赵淮接过纸条打开。 ‘赵师兄,我在城内发现掳走无律的歹人行踪,正追往西城门。’ 风无律和孟琳琅也看见了纸条内容。 “我去追,师弟你收拾一下带着无律和叶师弟先回宗。叶师弟受伤颇重,直接去找内门方长老。”孟琳琅道。 “师姐放心。”赵淮道。 孟琳琅将风无律放在一旁凳子上坐下。 “我会帮你找蜃珠,并追回你和叶师弟的东西。你乖乖在宗内等我。” 孟琳琅摸摸风无律头顶,想了想又道: “明明是个小子,就不要乱学别人说话。再不济,自称‘老子’也是可以的。” 风无律耳尖微微发烫。 “嗯。” 她知道师姐是说她自称“姑奶奶”的事。这是在提醒她呢。 “我那时气坏了,一时口误。”风无律道。 站在一旁的赵淮抿唇。 这两人一唱一和故意解释给他听,当他是傻子吗? 那个厚颜无耻的男修明显也是知道无律师弟女扮男装。 他还能看不出来? 罢了,就当被她们的解释说服了吧。 “就是。无律师弟,以后你要多跟我学学。”赵淮煞有其事道。 “不要和你赵淮师兄学,他话太多。” 孟琳琅瞅了一眼赵淮,说完又摸了摸风无律的头,转身离去。 “师姐,那个薄唇吊梢眼的女子叫陈姐,她袖子里藏着银针,上面抹了药。那个精瘦男子叫陈集,是她弟弟,心动期修为。” “还有个叫任亭的白弱男子,这人喜好阵法,没有原则。不过应该不与那两人在一处。” “师姐千万小心。” 风无律冲正要踏门而出的孟琳琅背影道。 “放心。”孟琳琅举起右手又放下,并未回头。 被冷落一旁的赵淮有怨不得解。 等师姐回来,他要好好和她聊聊。 什么叫不能和他学? 话说回肖离回到客栈后。 肖离回客栈没有看见赵淮,留下纸条追上陈姐、陈集。 陈姐一刻不停地赶往西城门,出城之心迫切。 “姐,我们先去买些制作刺魂针的材料再出城吧。” “买什么买!任亭定是早就知道那道貌岸然的男修是来抓他的。这会儿任亭肯定早跑了。那男修找不到人还不得回来找我们要回东西?” 陈姐怒其不争地看着陈集。 “陈集。我也是懒得再事事和你说道一遍。以后我做事,你给我闭嘴。” “知道了知道了。姐,你别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陈集连忙讨好。 肖离身负神兽血脉,耳目鼻比常人灵敏,追上陈姐、陈集很是轻松。 然其一双金眸太过特别,一路上偷偷缀在陈姐、陈集身后,在旁人看来不免过于显眼。 陈姐、陈集不消一会儿便发现了。 “姐,那个金眸的小娃子跟着我们。” “你当我瞎?我又不是没看见。”陈姐没好气道。 “不要轻举妄动。这金眸小子在明,暗处指不定还有人跟着。只要他们不出手,我们就别管。” “我们在城里绕几圈,甩掉他们再迅速出城。” 看着陈姐和陈集的反应,肖离无奈叹气。 虽说听不见陈姐和陈集对话,但他也知晓自己被发现了,便堂堂正正地跟在了后面。 陈姐、陈集在城里绕了几圈,成功甩掉肖离。 却不想孟琳琅因看了肖离留下的纸条,直接前往西城门将两人堵了个正着。 孟琳琅虽是没见过陈姐和陈集,却不想风无律特地形容了一遍。 陈姐和陈集眉眼有三分相似,再结合一下外表特征,孟琳琅直接拔剑拦住了二人。 “将你们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 “女修士这是做什么?”陈姐笑道。 “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陈姐捏住银针,手藏于宽袖中。 她陈姐可不是次次都会任人拿捏。 孟琳琅表情淡淡,眉目清雅。 “可以。”孟琳琅道。 若说安颖是一朵娇媚艳丽的桃花,那孟琳琅便是那空谷幽幽的兰花。 孟琳琅本就生得一副好颜色,在归元宗美人榜上排第四。其又好丝竹声乐,嗓音也是婉约动人。 如此,才一个照面,陈集便看呆了。 这是上界仙子吗? 陈姐走了两步发现陈集傻呆呆地看着孟琳琅,气得狠狠掐住陈集腰肉。 “陈集,你可真出息。” “嗷——” 陈集疼得嗷嗷直叫。 “姐,快放手。” 这么一闹,孟琳琅更加确认自己没找错人,淡淡一笑。 陈姐刚放手,陈集又呆愣住,气得陈姐一脚把陈集踹到前面。 “你给我走前面。” 陈集心里想得美。 一会他可千万不能真让他姐伤了仙子。 等他姐赢了,他要把仙子讨来做老婆。 孟琳琅对此没甚表情。 她早就习以为常。 三人来到偏僻处。 孟琳琅有风无律事先提醒,当下便夺下了陈姐手中的银针。 陈集是心动期修为,这陈姐看似狠厉,倒是还不如陈集。 三下五除二。 孟琳琅收拾起陈姐、陈集,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数十黄金刀枪剑戟压在二人脖颈、头顶、胸前。 “将所有东西交出来。” 第57章 难以结丹 “女修士长得如此标致,怎么专行些强盗勾当?” 陈姐目光沉沉。 她近几月怎的这么倒霉! 孟琳琅十分不喜陈姐这副贼喊捉贼的嘴脸,轻动手指,那刀枪剑戟便直接贴上了陈姐的皮肤。 “不若我直接杀了你们再取东西?” “仙子不要。” 陈集急忙出声,生怕孟琳琅手一抖,他姐的脑袋就掉了。 “仙子可能告知我们何处招惹了仙子?” 陈集话音一落,恰巧肖离追了过来。 肖离虽被陈姐、陈集半路甩掉,但他仔细分辨二人留下的气味,重新跟了上来。 “师姐。” 肖离一声呼唤,陈姐、陈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绑架了人家师弟师妹,能不找上门嘛。 当下,两人利落地搜出了身上所有东西放在地上。 “还请女修士饶我姐弟一命。” 陈姐态度转换极快。 她能在沧海界做个强盗散修这些年,也是个能屈能伸的。 孟琳琅示意肖离将东西收起来,然后直接断了陈姐双手,划瞎陈集双眼。 “未毁你二人丹田已是留情。好自为之。” 倒也不是她有多仁慈。这沧海界修士谁没几个仇家? 与其在城中行凶脏了地方,倒不如留给二人那些仇家。 肖离跟在孟琳琅身后,二人离去。 “师姐——”肖离将收来的东西递给孟琳琅。 孟琳琅分辨了一下,将带有风无律、叶双舟契约气息的收起来,只留了一粉一灰两只储物袋。 孟琳琅右手蓄起半指长金色剑气,直接先后破了两只储物袋。 肖离眼巴巴地看着。 他家境一般,至今身上也只有一只入宗考核时得的储物袋。 那可是储物袋啊。多少散修一辈子也就只有一个。 就算不要,留着也是好的。 “怎么?想要?” 孟琳琅拿着储物袋晃了两下。 “这么丑的颜色留着作甚。何况上面还留着他人契约。” “你现在可是归元宗弟子。以后要什么没有?” 孟琳琅从粉色储物袋里摸出颗蜃珠。 肖离看着,扭扭捏捏红着脸道:“师姐,这……这颗蜃珠您能给我吗?” 孟琳琅极为认真地看着肖离。 “你要蜃珠作甚?” 这是有多想要,连“您”字都用上了。 “我想要个幻颜法器遮掩眸色。”肖离看起来颇为这眸色苦恼。 “眸色那么好看,遮住作甚?这蜃珠我要送与别人,你别想要了。” 孟琳琅直接将蜃珠收入怀中。 “魔修已死。我们直接回宗。” “师姐,我想……” 肖离话没说完,孟琳琅又道: “无律和叶师弟都受了重伤,想必你也很担心他们。” “你赵淮师兄已带着他们回宗。我们即刻回宗也好知晓情况。” 孟琳琅完全不给肖离说话的机会。 肖离只得硬生生将想要多待几日找蜃珠的想法吞回去。 他和无律、双舟是队友,现下两人都受了伤,他自不能只顾着自己。 孟琳琅和肖离赶回宗中时已是酉时末,天色已暗。 赵淮将叶双舟带去了内门找方长老,风无律正守在内门山峰入口。 月明星不息,林暗影未藏。 树后有云,云旁有月,风无律抱膝坐在山道口的大石上,低着头在树影下表情看不真切。 脏兮兮的白衣、歪歪扭扭的头发、脑袋低垂露出一截莹白脖颈,此刻的风无律显得格外脆弱。 孟琳琅带着肖离走至风无律跟前。 “夜里凉,先回去吧。明日我探明了情况就告诉你。” 孟琳琅走到大石上,蹲下,将风无律一把揽在怀里,轻拍风无律的脊背。 风无律脊背极凉,还不如脚下被晒了一日的大石温热。 “师姐,我是不是很没用?”风无律声音极轻。 孟琳琅正欲安慰,风无律又道:“师姐,我会变强的。” 风无律不需要安慰。她并不脆弱。 早在娘亲将她送去叶家时,她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学会安慰自己。 安慰到最后的结果是一颗越发想要变强的心。 “你会变强的。”孟琳琅语气坚定。 “师弟,今日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要与无律单独说。” 肖离微微俯身,起身道:“无律,我明日去找你。师姐,那我便先行离去了。” 肖离走后。 孟琳琅将从陈姐、陈集那拿来的东西全数塞给了风无律。 “里面有颗蜃珠。你若是想要隐瞒性别,那便别去炼器房,去找万长老。万长老虽是喜好研究阵法,但他可是个七阶炼器大师。” “他一直致力于将阵法和法器达到完美融合。你若是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他定会帮助你。” “他平日里嗓门很大,性情古怪,最喜欢不惧他、敢和他吼的弟子。他在研究阵法时……” 孟琳琅将万长老的事情说得仔细。风无律一字一句记在心里。 说完万长老,孟琳琅又问风无律修炼上可有困惑。 两人谈至亥时,孟琳琅干脆给风无律唱起了歌。 风若舞时 叶飘飘兮 云若吹絮 天青青 …… 剑似雷鸣 声似雨轻 孟琳琅唱到兴时迎风起舞,衣袂飘飘,抽剑斩断道旁一棵翠竹。 剑花翻飞,一只刚削好的翠竹箫已落入孟琳琅手中。 扬手一抛,剑扎进一旁土地里,孟琳琅一边吹箫一边起舞。 风无律想了想,开口就着孟琳琅的箫声轻唱。 她是不会唱歌的,但她唱歌是极好听的。 以前她不愿唱歌。她娘亲为此哄过她,却是都被她躲去了。 她以后约莫也不愿唱歌。 只看今宵。 我心系云霄 琼台有仙君 仙君难知意 我只为逍遥 逍遥 逍遥 我心向天高 遥遥有仙子 仙子迎风舞 我愿博一笑 可好? 风无律唱完,孟琳琅笑得快直不起腰。 这个小师妹,分明心事重重,竟是还要来讨好她。 什么叫“博一笑”? 这样的小师妹。 怎么能不招她疼呢。 见孟琳琅笑了,风无律眉眼弯弯,也笑了笑。 “师姐,夜间凉。我们回去吧。” 风无律唇色苍白,扯着极为勉强的笑,不愿再流露一分忧思。 “走吧。我送你回去。回去后记得处理一下腰上的伤。” 孟琳琅将翠竹箫插到腰间,拔起一旁土里的剑。 两人并肩踏月而行。 翌日。 风无律和肖离一起等在内门入口。 “叶师弟的灵根受损,于以后修炼有碍。若是不修补完整,以后怕是难以结丹。” 孟琳琅带来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第58章 不是脆的 “方长老说叶师弟醒来还要些时日,今日就不用等了。你们回去好好修炼。”孟琳琅道。 风无律强压下心中颤意。 “师姐可知灵根如何修补?” “需要仙阶紫云丹、塑生丹各一枚。” “无律,这沧海界上一个仙阶药师已飞升两百年。除了等下一个仙阶药师出现,别无他法。” 孟琳琅说完,风无律出奇的平静。 “师姐,你可知道少爷为何会变成这样?” 风无律未等孟琳琅回答,继续说道:“赵淮师兄与其对战时问那魔修诨号,他自称‘李魔头’。” “李魔头修炼至结丹全靠嫁衣功法。那日他强行用嫁衣功法夺取少爷灵根反补于我。想必那些失踪的小修士都是因为损了灵根失了修为才下落不明。” “师姐,你可知这李魔头有没有徒弟?” 风无律想得很简单。 既然李魔头能用嫁衣功法夺少爷灵根反补于她。那便也能用嫁衣神功夺取他人灵根反补少爷。 她知道自己这想法有些疯狂。这是为大多数修士不齿的魔修做法。 但那又如何?这沧海界无论仙修魔修,任谁身上都背负了些血债。 她无惧。 孟琳琅摇摇头。 “我并未听说李魔头有徒弟。李魔头在沧海界只算小有名气。即使有徒弟,想必也不出名。” “无律,你想做什么?”孟琳琅问。 “师姐,如果我说我要找到李魔头徒弟,逼他用嫁衣神功夺取他人灵根反补少爷,你会阻止我吗?” 风无律很是认真地望着孟琳琅,眼中隐隐有些期待。 两人对视片刻。 孟琳琅伸手揉了揉风无律发顶,笑道:“你的眼睛不会骗我。” “你是个赤诚善良又坚定的好孩子。我相信你自有自己的想法。修仙之人能有几个良善。像陈姐、陈集那般人,你毁其灵根我不会有意见。” “我果然很喜欢师姐。”风无律扑到孟琳琅怀中环住其腰身。 一旁肖离很想提醒风无律男女授受不亲,但见孟琳琅面无不喜甚至还很乐意,他便忍住了。 这无律怎么一见到师姐就跟乳燕投怀似的。 难不成把师姐当娘? “说到陈姐、陈集,我并未取他们性命。只断了陈姐双手,划了陈集双眼。” 孟琳琅轻轻揉搓风无律耳垂。 “他们若是侥幸没死,正好让你日后报仇。” 午时。 风无律怀揣一张仙阶紫云丹、塑生丹所需稀有药材的清单,端着吃食去了藏功阁。 这清单是她特意托琳琅师姐找方长老要来的,她已经熟记于心。 她没说沧海界仍有仙阶药师在。 上一个仙阶药师并未成功飞升。 不仅如此,沧海界已有万年无人飞升。他们本该飞升却被困北禁之地。 他们因被困沧海界而无法飞升,最终寿命到头接连死去。 娘亲去北禁之地正是为此。 她要做好两手准备。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被困的那位仙阶药师,也不至于拿不出药材。 藏功阁院子里的树上绿叶葱郁,上有吱吱虫鸣。 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的鹤发老修士歪在椅子上美滋滋地闭眼晒太阳,时不时哒哒嘴,好不悠闲。 闻到一股肉香,老修士翻身而起。 “小娃娃做任务回来啦?” “回来了。老叔叔最近可好?” 风无律将食盒递给已经迫不及待伸出手的老修士。 老修士打开就吃,狼吞虎咽一嘴油,见风无律正蹲着看他,这才抹了两把嘴吃得斯文些。 “给老朽说说,这次外出都发生什么了。” “不说。”风无律板着小脸。 老修士狐疑地看着风无律。 “不想说。”风无律又补了一句。 “不想说就不想说呗。老朽还不想听呢。”老修士翻了个白眼。 风无律不想再谈起那些事。老叔叔不问,她着实松了口气。 “老叔叔,你可知道万长老最近为何没有再找人协助他完成阵法?是找到人了吗?” 之前主事堂任务区挂着“协助万长老完成阵法”的任务,她离宗前还在。 她本是想借助这个任务接触万长老,却不想任务已被他人接了。 “哼!一回来就是找我问事情的。就不能哪次不带着目的给我送吃的。” 老修士气哼哼的,说罢又改了斯文的吃法,大口吃起来。 还是大口吃着爽快。 “老叔叔不说便算了,还要言语上欺负我这个小娃娃。我娘亲说这叫老不羞。” 风无律说得颇为认真。 老修士一口肉还没咽下去,呛着了。 “咳咳——” 风无律递上汤盅。 老修士喝了两口汤。 “你这小娃娃胡说八道!” “我不过是逗逗你。无趣!” 风无律眉眼都没动一下,声音冷淡道:“我最近心情不好,老叔叔还是不要逗我比较好。不然我就不来送吃的了。” “在外面受委屈了?”老修士连忙问。 “没有。”风无律闷声道。 “哎你这个娃娃——” 老修士声调拉高,又降下来。 “算了,懒得管你。看你也不是个脆的。” 刚闭上嘴,老修士吃了两口又开始叨唠。 “没事。哪个修士这辈子没受过点委屈。老朽当年受的委屈还少吗?你以后找回场子就是。这沧海界啊,修士之间不是你受欺负就是他受欺负,只要你够强,就能不受欺负。” “哎,到底谁欺负你了?” 风无律小嘴一撅。 “老叔叔不要张口闭口‘欺负欺负’的,话恁多。欺负我和少爷的那个魔修已经死了。” “我杀的!”风无律语气陡厉。 “哟,出息了。可真是爷爷的乖孙孙。” 老修士一时得意忘形,捏了把风无律的脸,竟是连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呸!老不羞!” 风无律炸毛了,一把拉开老修士的手,捂住脸。 “我才不是你孙孙。” 反正心思也被提前戳穿了,老修士干脆撒起泼。 “我这单身了大半辈子的老光棍啊,好不容易有了个乖孙孙居然不认我了。” 风无律气得小脸涨红。 “我娘亲没同意!你不能当我爷爷。” 娘亲跟她说了,不能随便被人拐走。 “你娘亲同意了就行?” “对!” 风无律答得飞快,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你!” “老叔叔不要转移话题。我这阵子灵田都托了别人照顾,一会儿我就要自己去打理灵田了!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肉也别想吃了!”风无律又补了一句。 第59章 杀必一击 老修士连忙像护犊子一般护住饭菜。 “食盒你拿走,吃的得留着。” 风无律无力望天。 她果然像娘亲说的那样,是个憨的。作甚要和这样吃软不吃硬的老顽童扯皮! “老叔叔,做爷爷多显老啊。您还这样年轻俊美,做叔叔好。” 风无律软声软气地讨好着。好似刚才那个炸毛的人不是她。 不就是能屈能伸,换脸比换衣服快。娘亲能,她这个小的也能! “说谎不打草稿,口蜜腹剑。” “真要觉得我年轻俊美,你可赶紧把‘老’字去了。” 老修士噘嘴瞪眼,要是他蓄着胡子,估计那胡子都能翘上天去。 风无律快没磨得没脾气了。 遇上了个这样的,除了哄着,还能怎么样呢。 “‘老’字显得我更敬重您,显得您辈分高,更有面子。” 风无律也算是用尽了全部脑力想着说法哄老修士。 换了以前,她哪里会这样说些违心的话。饶是心里不痛快,可她把这当成了历练。 她是该好好学学说话。不然以后再想骂人老秃噜嘴学她娘亲自称“姑奶奶”。 老修士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快活!真快活! 心里美,真的美。 难怪那些老东西老在他面前炫耀有儿有孙。 “算你识相。” 老修士虽是在和风无律扯嘴皮子,吃东西却是一点没含糊。这会儿已经吃得干干净净。 “你放心,不出两天,万老头儿又要去任务区发任务。” “他那个任务,内门挂外门也挂,可惜内门的弟子都沉心修炼,谁都不想被他折腾。外门好啊,外门的弟子好骗。然后就来一个走一个,没几个能坚持下去陪他折腾。” “主要还是他那个嗓门,吓死人,跟洪荒凶兽转世似的。那谁受得住啊?” 听到“洪荒凶兽”四个字,风无律顿时觉得万长老定是个五大三粗的红脸汉子。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风无律也懒得再与老修士叨唠,直接收拾收拾碗筷放进食盒扔进储物袋,一溜烟跑得飞快。 老修士也不拦着,闭着眼睛又歪在了椅子上。 这死正经的小娃娃啊,就是得逗。 不逗一逗,板着个小脸看着比他还老成。 修士啊,修身又修心。烦恼事不能以烦恼待之。只能一刻不停地想着法子追赶着去解决它。 烦恼有用吗? 修仙之道,不进则退。 风无律来到灵田,其他子弟已来了七七八八。 安诚一看见风无律就眼前一亮,像个大白包子似的蹦过来。 “无律,你回来了。你快看看你的灵田,我绝对给你照顾得贼好。” 环顾一周,安诚又问:“无律,双舟呢?他怎么没来。” “少爷受伤了,正在内门疗伤。” 被老修士那么一闹,风无律现在说起叶双舟受伤一事语气正常了许多。 安诚大为吃惊,跟着风无律走进灵田差点同手同脚。 “那……那他没事吧?” “没事。不会有事的。” 她绝不会让少爷有事。她说要保护的人,就一定要保护好! 离结丹少说还有几年,她定会让少爷的灵根恢复如初。 “那就好。”安诚松了口气。 “那你答应给我的报酬从今天开始吗?” 安诚一听叶双舟没事,下一句便转回了吃的上。 风无律走前委托安诚帮忙照看她和叶双舟的灵田,答应他照看几天回来就让他免费蹭吃几天。 安诚颇有些怨念,怎么回来得这般快。这才照看了两天! 不过也好,这两天吃催事堂怪煎熬的。 “四日,每日一顿午饭。明日开始。” “好嘞。”安诚喜笑颜开。赚了两天! 下午打理完灵田,风无律又去了任务区。 “小师弟上午才来,怎么下午又来了。”执勤的师兄问。 “师兄好,我想来接个任务。”风无律微微躬身见礼,礼貌十足。 风无律拜托执勤的师兄帮她留意万长老发布的任务信息,一旦万长老来发布任务就直接帮她接下。 风无律递上了两瓶当初路长钦送的药剂,又接了个去炼丹房分拣药材处理药材的活儿。 她对炼药并没有兴趣,但她想多接触一些药材,略微懂些药理总是好的。 说起来,上次那只六翼虺的毒牙她还留着,没准可以在炼丹房里学学怎么淬出蛇毒。 傍晚,天上日月同悬,风无律饿着肚子在山道上炼体。 唯有不断修炼不断变强才能让她安心。 这种安心不是任何其他人或物可以给的。 经过藏功阁老修士的指点,她如今运起《炼体九重》已经很是顺利。 当初被她看做鸡肋的《踏雪匿踪》也开始修炼起来。 夜里风无律没有回院子,而是直接去了藏功阁。 少爷不在,那院子太过冷清,她不想待。 天上月色皎皎,藏功阁院子里一老一小蹲在锅子前说着闲话。 “老叔叔,我娘亲说夜里少食,你都吃过晚饭了,还是不要再吃比较好。” 风无律将快把头伸进锅子里的老修士往后挤挤。 老修士直接像提兔子似的把风无律往后一提。 “又是满口胡话。你娘亲那话就是瞎说。” 风无律就拿眼睛死死瞅着老修士。 “老叔叔将我提到一边,是觉得自己做的饭比较好吃要自己动手吗?还是要抢我这个小娃娃的晚饭?” 老修士觉得是这么个理,将风无律又提到锅子前。 “老朽可不会做饭。你多做些,大不了等会儿我给你舞会儿剑,消化消化就是。” “我不喜欢剑,我喜欢匕首。”风无律道。 “剑太正直,我一点也不喜欢。我喜欢匕首,藏于半臂,出手无息,杀必一击。” 她不喜欢剑,不是因为她讨厌剑。相反她觉得剑很厉害。 可她还是不喜欢。 娘亲总说她是个天真的人,天真的人天真的剑,天真的剑要不了人命,只会送了自己的命。 老修士颇为古怪地看着风无律。 “你不愿意学,老朽还不愿意教了。” “我还真没听说哪个修士不学剑只爱匕首的。” 风无律想了想。 “老叔叔舞剑原来是想教我吗?” “老叔叔舞的是剑,但没准我却可以触类旁通学出匕首招数。何况我可没说我不学剑。” 剑是一定要学的,因为匕首不能随便出。总要有个遮掩才能真的杀必一击。 第60章 声音恁大 老修士硬是和风无律挤在一块分吃了锅子。 然后风无律看老修士舞了近一个时辰的剑。 说句实话,她是一个动作也没记住。就记住了最后的收剑动作。 真不知山里那些老人说的大能是怎么就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的。 “记住没?”收剑,老修士十分得意地挑眉。 风无律舔舔嘴唇。 “没。不过舞得挺好看。” 听了这话,老修士扔了剑就追过来。 风无律起身就跑。 至于为什么要跑,她也不知道。 “老朽又不是那些酒楼里舞剑助兴的小娘们儿。什么叫舞得挺好看?” “你就没看出点剑意?孺子不可教,气坏老朽。” 风无律东奔西窜,但这小短腿还真跑不过老修士。 也就两三息的时间就被老修士夹在胳膊下。 “啪——”一声脆响。 臀部传来痛意,风无律气得翻手从储物袋里拿出匕首。 “老不羞,我跟你势不两立!” 风无律拿着匕首就往老修士左边屁股上捅。 气死她了。 她可是个女孩儿,被娘亲打屁股就算了,还被这么个老头儿打。 “反了反了。做孙子的敢跟爷爷动手了。” 老修士夹着风无律一翻,再劈手夺下匕首。 然后老修士便看见风无律气得小脸圆滚滚,面色涨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娘嘞,天道在上,老朽真不是故意的。 “哎哎,你别哭。老朽……是老朽的不是。” 老修士手忙脚乱地将风无律放下。 只是他这么一哄,风无律哭得更是煞有其事了。 拿手捂着脸,双肩耸动,哭得那叫一个心碎。 “你……你哭什么呀?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哪个小子还没被打过几下的。” 风无律不理他。 老修士哄了半天。 风无律这才哼哼唧唧说了句,“丢人!丢面子!” “那你想咋样?”老修士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你让我打回来!”风无律声音突然就大了。 “你想上天是不是?”老修士顿时又来气了。 眼见着风无律又要哭了,老修士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风无律让老修士转过身,蹦起来朝其屁股上踹了一脚。 老修士一个踉跄,然后就听见树后墙头传来一阵爆笑。 那笑声格外的粗犷放肆。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我要去内门宣传一番。” “老抠门你给我站住!你要是敢,我剥了你的皮,偷走你的酒。” 老修士手一扬,丢在地上的剑飞至脚下,御剑追了上去。 风无律神色淡然,脸上未见什么泪痕,收拾了锅子慢悠悠离去。 风水轮流转,看他还敢不敢冲她一小孩子撒泼耍赖。 藏功阁亥时初便要上锁开禁制,风无律总是要回院子的。 还未走至门前,风无律便看见门上挂着一本线装本。 拿下翻看一番才发现这是早课记录,十分详尽。 是了,今日有早课,她和肖离都没去。 也不知是谁给她的。 六月七,这群山中早晚阴凉,白日炎热,已然入夏。 “挂任务!” 那震天响的嗓音传来,正执勤的外门弟子便知道是万长老来了。 “你们这些外门弟子,都太没毅力!这才几天就不愿意了。我他娘的对你们不够好?” 万千山大步流星地走进外门主事堂任务区。 正执勤的外门弟子撇撇嘴。 您对弟子嗓门小点,就是真的好。 就您这样动不动一吼,那房梁上就算没灰也要掉层漆下来,哪个弟子的小心肝受得住? 有本事您别来骗新入门的弟子。 “万长老,您今儿不用挂任务了。”执勤的弟子道。 “什么意思?我现在连在外门挂个任务都不行了?”又是一记震天的嗓门。 “不是不是。万长老误会了。”执勤的弟子连忙解释。 “上次有个小师弟叫我留意您发布的任务,说是您来了就直接帮他接下。” 万千山满脸写着不信。 外门的新弟子就算还没全听说过他的名声,也没有过上赶着接他任务的。 “你骗老子!” 万千山当下就有了结论,怒视执勤弟子。 执勤弟子一个哆嗦。 “万长老,您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您啊。要不您再等会儿?” “那小师弟每日都要来看一眼的。” 正说着,风无律便进来了。 执勤师兄的话她一句没听见,但万长老说的话她在院子外就听得一清二楚。 “您看,就是这个小师弟。” 执勤弟子一见风无律大松一口气。 万千山转头。 “你这个女……” 风无律一个激灵,跑上前一蹦,挂在万千山身上捂住了他的嘴巴。 她已经看过琳琅师姐说的蜃珠,和她娘亲以前放她空间戒指里的那颗珠子很是相似。 难怪自从她的空间戒指丢了,这性别就掩饰不住了。 虽说她年岁尚小,却不乏眼睛毒辣的。正如琳琅师姐说的那般。 不是她不说,别人就看不出来的。 万千山狠狠瞪着风无律,却没有出手将风无律扒开。 小女娃子胆子挺大。 风无律想起孟琳琅说过的话。 ‘万长老最喜欢不惧他、敢和他吼的弟子。’ 风无律气沉丹田,调动全身力气大吼。 “万长老——” “我要协助你完成阵法,有什么事咱们私下里再说!” 意思就是,别在这说出她的真实性别。 万千山只觉得两耳嗡嗡响。 这小女娃,声音也恁大了。 没个女娃子相! 风无律吼完,还有些喘不过气,从万千山身上跳下来就看见万千山和执勤的师兄都懵了。 风无律拍拍胸口。 累死她了。万长老嗓门一直这么大难道不累吗? “那行。” 万千山把风无律拎到执勤弟子前。 “快登记一下,完了就直接跟我走。” 风无律心下郁闷,她怎么觉得这段时间总被人拎来拎去。 登记完任务接取信息,风无律一路小跑跟着万千山去了归元宗一荒山上。 “既然你是自己上赶着来协助我的,那就不能没个几天就想跑。” 打量了一下风无律那娇小的模样,万千山本想让这小女娃至少协助他两三个月。 想了想,他口下留情道:“少说,你也得给老子待够一个月。” “好。”风无律点点头,从储物袋里拿出蜃珠。 “万长老,我想请您给我做个幻颜法器。” 万千山随手拿过蜃珠就揣进储物腰带里。 “行啊,我不收你费用,那你得协助我一直到阵法完成。” 第61章 是个傻的 蜃珠都被拿走了,她还有商量的余地? 风无律心想着这是只有应下了,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万长老,你这阵法研究多久了?” “你这小女娃,这有什么好问的。放心,最多再研究个十年就能成功。” 万千山虽是看起来像是个风吹日晒的渔夫,嗓门又大,但他可不是个傻的。 要是跟这小女娃说他研究二十年了都还没研究成,没准就把人吓跑了。 “好。那以后劳烦万长老照顾。” 风无律躬身行礼。 “但还请万长老以后叫我‘小子’或是‘无律’都可。那个‘女’字莫要再提。” “无律虽长得娇气,却不是你说的小女娃儿。” 相比起直接叫万千山帮忙隐瞒,风无律还是想无力遮掩一番。 “老子才不管你是小女娃还是小男娃。你爱说是啥那就是啥。” 万千山大手一挥。 “老子不拿你这事当回事,自然不会与人说起。更何况老子忙着呢。” 万千山说完就把腰间掖着的储物袋拿下来,解开扎口就往下倒。 长刀、短刀、长剑、短剑、袖剑、长匕首、短匕首、飞刀、暗器、银枪、长弓、镰刀、板斧、大锤、铁蒺藜…… 数不清的各式武器让人风无律一时间晃花了眼。 光是那剑,除了长短之分还有宽厚、轻重、颜色、单刃双刃、利锋钝锋之分。 “赶紧过来选选,这些个法器,你喜欢哪个拿哪个。” 万千山这话说的是豪气万丈。这么多的武器竟是全是法器。 风无律也不矫情,蹲身就挑挑拣拣起来。 “万长老,这些个法器品阶不一,你都不分拣一番吗?” 风无律虽是不懂法器,但这些法器里个别法器好坏差别甚大,她也是分得出的。 “老子研究阵法,管这些法器品阶作甚?你这小娃子不怕我倒是挺好,但话也着实比一般弟子多了些。” 万千山有些不耐烦,让这小娃子挑个法器,这都老大一会儿了,还没挑出个东西来。 “你给老子直接拿个喜欢用的不行?非要这样挑挑拣拣浪费老子时间。” “万长老你是让我来协助你完成阵法的,那我自是要竭尽所能助你。了解一下情况是必须的。” 这么长一句话,风无律也没那个心力吼出来了,干脆放飞自我,平时怎么说话就怎么来。 “我听师姐说你一直致力于将阵法完全融合于法器。阵法分品阶,阵盘便也分品阶。阵法可以刻在阵盘上,那刻在法器上也该是可行的。” “想必万长老你是将同阶阵法和法器融合尝试。如此若将不同品阶法器分拣一番,你研究起来也更省心力,速度更快。” 风无律是这么认为的,但其实万千山还真没想过这些。 他既没有将同阶阵法和法器融合,更从来没想过分拣。 这会儿被风无律这么一说,万千山只觉得醍醐灌顶。 “回头再分拣,我们先来试试。” 万千山直接挑出一把板斧扔给风无律。 风无律双手抱住板斧,差点被砸得翻过去。 万千山兴奋过劲儿了,以至于下意识就拿了自己爱用的板斧。 万千山嫌弃地看了看风无律抱着板斧晃晃悠悠在地上蹭来蹭去的脚。 “你这力气怎么这么小!哪还像个小子?” 风无律抿唇,心里有了决断。 对,她要练出一股子大力气,有了大力气,谁还会怀疑她是女孩儿。 万千山轻轻松松拿起风无律怀里的板斧往后一扔,重新塞了两把飞刀给风无律。 “快快,这些法器我都是刻好了阵法的,你激活上面的阵法耍一遍给我瞧瞧。” 风无律环视一周,这四处荒芜一片,只有不远处山壁裸白比较扎眼。 风无律激活飞刀上的阵法,正准备朝着山壁扔过去。 “嘭——” 飞刀炸开了。 风无律右手虎口被震开,血流不止,整个右小臂变得焦黑,两片仅剩的袖子布片挂在小臂上晃悠。 飞刀被炸成飞灰,银色飞灰在阳光下晶亮好看。 风无律咬唇盘腿坐下,同时将左手中的飞刀放下,左手从怀中空间戒指里摸出药水冲洗伤口,那火辣辣的疼让她忍得眼眶酡红。 又倒了些恢复用的药剂,风无律快速拿出干净白布缠好了伤口,站起身。 这一切,万千山就在一旁看着。 这小娃子,疼,忍着做甚? 像他,疼了从来都是直说。 吼一声多痛快。忍着多憋屈。 万千山的思考方式就是这般与众不同。 换了别人自是要暗暗夸赞风无律坚毅。到他这,就被定性成了个爱憋屈的。 “这飞刀五阶,阵法二阶,果然不行。” 听了这话,风无律也是明白了。 合计着万长老一直都没在意过阵法和法器是否同阶。 沧海界有阵法有符法,已然够用。万千山想把阵法融合于法器,还真没人想过。 就算有人听过万千山这想法,也不以为意。 不需要,故而不需求。无需求,故而不需要。 但万千山坚信,只要他成功了,就绝对有人效仿。 这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儿。 “这里面貌似有一个阵法和法器同阶的,你等等,我找一找。” 万千山今日格外的激动。嗓门震得就在一旁站着的风无律眼花。 她想,她多与这万长老相处一番也是好的。 至少等以后对敌时遇见万长老这样的,就不怕还没打就被对方嗓门震走了神。 万千山挑拣出个黑身镰刀,虽是黑色,在阳光下却格外惹眼。 “你这……你这是不是拿不动?” “拿得动!” 风无律十分倔强的接过镰刀,双手握住,也就能将镰刀举起离地两三寸。 “快激活阵法看看。”万千山催促道。 阵法一激活,风无律只觉得手上的镰刀犹如千斤坠。 镰刀狠狠地砸进土里,虽是没炸开,却也硬生生带着风无律的双手也埋进了地里。 连带着风无律的双脚差点离了地。 风无律皱眉,松开手,脚踩镰刀将手拔出来。 “万长老,您莫不是个傻的。在镰刀上刻了个重阵?” “您要是嫌弃镰刀不够重,一开始就把镰刀做重些不成?” 风无律直言讥问。 “你敢骂老子?”万千山吼道。 “您不就是吃这一套?”风无律对吼。 以为她努力想着词儿地骂人容易吗? 第62章 傻子也有 万千山抚掌大笑,最开始那点不耐烦完全消失。 “痛快!” “即使你这小娃子是装的也痛快。” 他万千山又如何看不出这小娃子是故意迎合他的喜好?但这也无妨。归元宗内敢与他这般的弟子能有几个?装也没几个敢装的。 “以后跟老子久了,自然就不用装了。以老子的魅力,潜移默化一下不是问题。”万千山道。 风无律干笑两声,捏了捏耳垂。 这才相处这么一会儿,她这耳朵就有些不灵光了。 不愧是洪荒凶兽转世。 接下来那些阵法与法器品阶不同的法器万千山也没再让风无律试。 这都试了二十年都不行,还用试? “暂时手上没法器用了。老子要回内门炼器。顺便把你的蜃珠炼化了。” “你要什么式样的幻颜法器?”万千山问。 风无律想了半天。 “我想要个能一直贴身带着不用取下来的。” “万长老,幻颜法器能隐藏法器本身吗?”风无律问。 万千山瞠目结舌。 “你说什么?” 这声音比之前都要大。大得风无律差点后仰倒地。 “万长老不要激动。要是不能,当我没说便好。”风无律连忙出声安抚。 “谁说不能?”闻言,万千山越发激动了。 “能!必须能。你给老子等着。半个月后早上来这里找我。” 要是他将隐踪阵和幻颜法器结合在一块了,他倒要看看还有谁他娘的嫌他研究阵法融合于法器是脱裤子放屁。 万千山像阵龙卷风一般御斧飞走。 是的,修士并不是非要御剑飞行。不过是用剑的人较多罢了。 那宽厚重斧被万千山踩在脚下凌空远去。 风无律一阵头皮发麻。那斧头可真是和万长老那通身气势相得益彰。 第二日,风无律来到外门炼药房。 外门炼药房所在的山峰与其他山峰很是不同。 山脚下一排茅草做的矮房,矮房前有弟子侍弄各式药田。抬眼望去满山青翠,药圃间杂其中。 五大宗虽是大宗门,却也不是每个弟子都像风无律他们那般招收来的。 宗门建设总是要有人做,就好比催事堂的方大虎被外招进宗干活,外门也需弟子长期建设。 五大宗有单独招收的外门弟子,其和其他宗门不同之处便在此。 其他宗门是最初招收门槛不高,一股脑儿将不同资质弟子招收进来,进内门便各凭本事或走关系。 而五大宗从最开始招收弟子时便将弟子作了区分。 像风无律他们这般弟子,全是些天赋高或身怀异禀的,注定会进入内门,入内门后才会分入内门各峰。 而另外招收的外门弟子则是些资质一般的,进五大宗图的是五大宗的资源和待遇,一入宗便会安排进外门各峰。 外门弟子入内门条件有四:做外门弟子满三年、贡献值满三万、外门排行榜前十、当年外门考核全甲。 这些另招的外门弟子想和风无律他们这些弟子争夺入内门的名额,难比飞升。大多终其一生也难进入内门。 五大宗另招的外门弟子也知晓这点,但饶是如此,也比去那些普通宗门好。 少了各种阴损争斗,从一开始便能在外门各峰得到全力培养,能最快地学到东西。 不像那些普通宗门,若是终其一生无法进入内门,那便永远是个打杂的,学不到真本事。 按理说这些另招收的外门弟子是不会与风无律这般弟子为难的。 但凡事都有例外。人也一样。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宗门大了傻子也有。 炼丹房里身穿青色短打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外门弟子叶志申大概便是。 “听说你是风城叶家出来的小厮。我也姓叶,也算是你半个主子。” 叶志申见风无律看起来就软糯可欺、年纪又小,便起了心思。 注定要进内门又怎么样,还不是看起来傻乎乎。 不过是个做人小厮的,天赋好些才得以专招进五大宗。 长期被人使唤的小娃子,定是被欺压惯了性子绵软,还不是任他拿捏? 风无律不想生事端,叶志申说这话她全当没听见,继续在一旁分拣药材。 叶志申只当风无律是性子怯懦不敢回话。 “你们专招进宗的平日里都学些什么?” “据说你们入宗便有一百贡献值,你现在攒多少贡献值了?能去外门藏功阁给我借阅本功法吗?” 风无律转身,淡淡地看着叶志申。 “你们入宗不分配贡献值?” “我们入宗直接进入外门各峰,干活就有饭吃,贡献值要另外慢慢积累。” 叶志申终于看见了风无律脸上的表情,心中狐疑。 这小娃子怎么很是淡定,不应该畏畏缩缩才是吗? 风无律抿了抿嘴,这会儿她的活也干完了。 “娘亲叫我少与傻子一般见识。” 说完,风无律直接找炼丹房的负责人开签子去了。 叶志申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是在骂他是傻子? 等风无律把负责人领过来检查分拣好的药材。 负责人的好脸色没了。 “这就是你分拣好的药材?” 风无律看了一眼自己分拣的药材,险些气笑。 是谁做的很是了然。 这气,既然被惹出来了,那就没有不还的道理。 “师兄莫气,我重新分拣便是。” 风无律似是毫不在意般,走上前重新分拣。 负责人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风无律。 “那你弄好了再来叫我。签子我就继续收着了。” “师兄慢走。”风无律道。 见风无律如此,叶志申便觉得其实风无律确实是个胆小怕事的。 方才骂他指不定是故意逞强。 “你若是乖乖的,师兄我便能护着你无事。” 负责人一走,叶志申又踱到风无律身旁。 风无律听着这威胁的话只觉得好没新意。 毕竟以前在南赞山秀山村里那些小混子也是这么威胁她的。 可那时娘亲不要她欺负无修为的普通人。 那时娘亲带她躲在那里可真是低调啊。 风无律心中感叹。 要不是娘亲没死这事被人发现,只怕她们还要继续低调几年吧。 “你是有自信打得过我?还是觉得我要是真听你的,我家少爷打不过你?” 第63章 少爷醒了 “你就是个下人,我让你给我做点事,你家少爷还能为你出头?” 叶志申气急败坏地指着风无律。 这场面风无律可太熟悉了。当初赵重不就是如此。 但这两人却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赵重从一开始便是高傲的、自负的。他的高傲自负让他不能接受和她这个小厮同时专招进归元宗。这才故意欺压她。 这叶志申完全就是跳梁小丑。她还没必要特地向他证明自己。 “真不好意思,我向来只是我家少爷的小厮。就连叶家主母都不曾使唤我。我家少爷也是任性得很,见不得别人使唤他的小厮。” 风无律一边说着,手下分拣药材的速度不停。 “你若是不怕承受风城叶家嫡子的怒火,那尽管来。” 刚给叶双舟做小厮时风无律总是心中苦闷,觉得做人小厮委屈得很。 现如今,她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借其狐假虎威了。 “另外我貌似快筑基了。”风无律又道。 这几句话说完,叶志申是不怂也得怂着。 叶志申憋屈地张张嘴又闭上,最后转身走了。 风无律心中痛快。 借少爷的名头逞威风,这种感觉不要太爽。 六月十一,风无律又被分配到催事堂后厨干活。 风无律这次没将细柴放进储物袋,而是全程自己背自己挑。 她既说要练出一股子大力气,那就练! 风无律正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在通往催事堂后厨的石阶上,两腿颤巍巍,好似随时都要栽倒在石阶上。 “不是说好你有空就来找我玩吗?” 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风无律吓得一个激灵,眼看着就要向后倒去,风无律赶紧往前一趴,扒在了石阶上。 放下怀里抱着的柴火,风无律身子一翻躺在石阶上,再卸下背上的背篓这才站起身。 “我不喜欢玩。”风无律道。 过了这么久,可算是有机会说出来了。 “就算你不喜欢玩,可是你上次已经答应我了。”唇红齿白的小男孩道。 “我可没有答应。”风无律揉了揉酸胀的肩膀。 “你肩疼?我这有药。”小男孩说着便从空间戒指里摸出一堆瓶瓶罐罐。 “看你喜欢哪个,随便拿。不然全拿去也行。” 风无律坐下,开始捶打小腿。 “无功不受禄。你我并不相识,你对我这么好作甚?” 又不是人人都是她娘。 天上掉馅饼可以抢,有人捧着馅饼往你跟前送,那就奇怪了。 “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你可是我徒孙。”小男孩说得理所当然。 “我可没有师父。”风无律道。 “你不是无律?” “是。可我没有师父,更没有师祖。” 小男孩见风无律不收这些药,手指一勾,风无律腰间的储物袋就到了他手上。 “你是无律那就没错了。” “我先给你把契约抹了,你一会儿重新契约就行。” 小男孩指尖青红双色灵力一闪,风无律的储物袋亮了又暗,那契约便被抹了。 一股脑儿地将堆在石阶上的瓶瓶罐罐装进去,小男孩拽紧储物袋扎口,手指一弹,储物袋又回到风无律腰间。 动作快得风无律因储物袋被抢的怒火都还没来得及发作。 随意便能抹去储物袋上的契约,至少是半神修为。 “我管你是不是我师祖,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碰我的东西,我很不高兴!” 风无律气呼呼地瞪着小男孩。 她就是这般。以前她娘亲不经她同意将她的白衣藏起来换成了红衣,她愣是好久没理过娘亲。 现在她的储物袋被人想拿就拿,想抹掉契约就抹掉契约。 能忍? “这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要是不高兴了,等你入了内门我教你炼丹如何?”小男孩道。 风无律望天。 这是教她炼丹就能解决的事儿吗? “不学。不入丹峰。” 她不入内门丹峰,不学炼丹。她不做这人徒孙。 “我可不是丹峰长老,我是主峰长老殿的长老,可是比丹峰峰主都要厉害些的。” 小男孩也是来劲了,非要风无律答应跟他学炼丹。 “你跟我学炼丹,不亏。我这辈子就收了两个亲传弟子,却一个爱研究阵法做了璇玑峰峰主,一个直接不学。”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徒孙捉来跟我学。你是我徒孙,我又不会害你。” “和我学炼丹多好啊,我可是八阶药圣。” 小男孩说了这么多,风无律就回了两句。 “跟你学炼丹我能在结丹之前成为仙阶药师吗?” “跟你学炼丹你能在我结丹之前成为仙阶药师吗?” 小男孩哑然。 “你想帮你那个少爷恢复灵根,我知道。” “我不能保证在你结丹之前成为仙阶药师。但我发誓定会竭尽全力帮他结丹。” 风无律愣了愣。 “你是?” “我是内门方长老方如是。”方如是道。 风无律顿时熄了火气,起身躬身道:“多谢方长老救我少爷。” “不用谢。差点忘了告诉你,你那少爷已经醒了,明早去内门入口接他。”方如是道。 风无律再次躬身道谢:“多谢方长老亲自前来告知。” “我可不是亲自来告诉你这个的。我就是来找你玩的。你好好修炼,争取三年后进内门。” 方如是说完就走,像上次那般没给风无律说其他话的机会。 风无律冥思苦想也不知自己何时让内门主峰的长老看中了,竟想收她为徒孙。 一想到叶双舟要回来了,风无律有些激动又有些情怯。 以至于风无律先抱起捆好的细柴,再去捞背篓,一阵手忙脚乱从石阶上摔了下去。 那点激动摔得一干二净,便就只剩情怯只剩忐忑了。 六月十二。 内门入口的山道外古木深深,山道旁竹林最外边有株从中断开的竹子。这是前几日孟琳琅的杰作。 清晨翠竹上蒙着薄薄水雾,伸手一摸便露出更深的碧翠。 太阳还没从林后冒出,只有一层又一层深红慢慢扩散成嫣红。 风无律今日特地穿了件昨日在外门坊市买来的湖蓝交领长袍,腰间系着银纹水边腰带,头发也没有一股脑儿梳成个丸子,而是半束半披,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俊秀。 叶双舟最是喜欢蓝色,她想以这种方式讨好一番。 风无律从翠竹上揪下一片竹叶,在手心捻来捻去。 “无律——” 叶双舟的声音传来,风无律顿时就僵住了。 第64章 爱的关怀 风无律松开手,被揉得破碎的竹叶飘然落地。 山道上,竹木灌枝映衬下,叶双舟的面容有些不太真实。 没有风无律想象的苍白、颓靡。叶双舟好似根本不知自己灵根受损难以结丹。 “发什么呆?”叶双舟走至风无律身前,抬起拳头便敲在风无律肩头。 “你今日这身打扮可以啊。几日不见怎么感觉好几年不见。就是这好几年里你这身高没啥变化。” “少爷——” “干嘛?” “少爷——” 叶双舟伸伸懒腰,挑眉。 “你有话直说。像个小娘们似的,扭扭捏捏个什么劲。” 风无律仰起脸便笑了。 “过了好几年身高没啥变化的该是少爷。我可是比少爷小上两岁呢。” 叶双舟扑上去就扯风无律的耳朵。 “我叫你没事提身高!胆子大了,越发不怕少爷我了是吧?” “明明是少爷你先提起的。”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去了外峰练武场。 外峰。 九九峰头曙色开,红光灿烂照楼台。火云未敛成蒸气,烘出丹山一片来。 火一般的朝霞仿若上界神女剪裁的金丝红绸,是红,染金。 偌大的练武场四周,诸峰环绕,明艳的朝霞在诸峰山头盘桓游乐。 或高或矮的少年们站得像标杆般挺直,霞光映在背手提剑的少年人脸上,仿佛增添了一笔不一样的色彩。 今日早课风无律和叶双舟自是迟到了,来时其他弟子正面朝正前方目不斜视,一遍又一遍去感悟左长老方才传授的技巧。 归元宗确实如叶双舟早前了解的那般宗规不严。风无律、叶双舟接连两次没来早课也无人说教。 自是无人会说教。现在此处的弟子谁不想进内门?谁不能进内门? 每三年十人可进内门,这里便有一百零一人,不差他们二人。一切修炼全靠自觉罢了。 风无律、叶双舟没有听左长老讲解,这会儿只能有样学样地拿剑背手提着,站好。 想要站的那般笔直,并一站便是近一个时辰是很痛苦的。 当左长老宣布稍作歇息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其他人都在揉腿揉手腕时,肖离像个没事人一般走到风无律、叶双舟身前。 “双舟,你身体恢复得如何?” “没事。好得很。说是灵根受损,可我也没啥感觉。”叶双舟面上看不出一点失落。 “你们可别安慰我。说是难以结丹又不是说不能结丹。何况离结丹还早着呢,急什么。” 见肖离欲言又止,叶双舟连忙道。 风无律鼻头轻皱,下巴一抬,粉白的面上略带怒意。 “少爷不必担心,迟早我会抓住李魔头的徒弟,到时让其用嫁衣神功夺取恶人灵根反补少爷。” “好,那我等着。”叶双舟捏了捏风无律脸腮。 “听琳琅师姐说你当时还为了我哭鼻子?怎么?现在心甘情愿做我小厮了?不是你娘亲让你做你才做的了?” 顿时,风无律心中气闷。 让她承认心甘情愿做小厮没关系,让她承认哭过鼻子是万万不可能的。 “怕是琳琅师姐看错了。不信少爷问肖离。他知道我没哭。” 被点名的肖离哑然。 无律和双舟被魔修抓住时他并不在场,他怎知无律哭没哭。 “琳琅师姐不会说假话。” 叶双舟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肖离。 风无律眼神微敛,危险地盯着肖离。 “但无律怎么可能连自己哭没哭鼻子都不知。那定是琳琅师姐看错了罢。” 肖离迫于风无律的眼神威胁改了口。 早课后。 叶双舟房内。 “我这有上次早课的记录。”风无律拿出上次挂她门上的线装本。 “谁这么好?居然给我们记了上次早课的内容。”叶双舟道。 这可不是无律的字迹。 风无律摇摇头。 “当时就挂在我门上。” 叶双舟和肖离看完记录。 肖离一边讲说今日早课内容一边接着后面写。 “今日左长老……” “出剑即入境。剑在手,心即明。无论何时出剑,都必……” 一个时辰后。 “还要继续接任务吗?”风无律问。 “接。为什么不接。三年内三万贡献值,不接任务怎么进内门。” 叶双舟一想起任务就叹气。 昨日他醒来在内门听见师兄师姐议论他,可怜他倒霉。 原是赵淮师兄发布任务无人接是有原因的。也就是他们三个傻的以为贡献值不高危险程度一般。 和魔修有关的任务就算再简单,那危险程度还能小了去? 据说赵淮师兄挂任务的名声着实不好。每次出任务总会有弟子跟着倒霉。 有的弟子被下了禁制三个月不能说话,有的弟子被打断了腿,有的弟子失踪不明,有的弟子在外被逼婚险些回不了宗门。 这次他可是厉害了,灵根受损。 新弟子虽不知底细,但都没他们三个胆大,不敢接和魔修有关的外出任务。 老弟子知晓情况,一看是赵淮师兄发布的任务直接无视。 叶双舟将这事与风无律、肖离说了。 这就是个传播霉厄的体质啊。 赵淮其实也是冤屈,就是有那么几个倒霉了,便被传成这样。 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是有心人恶意诽谤。 午时。 安诚带着一日芙蓉来时,白白胖胖的脸上五官拧着,看着十分为难。 叶双舟揽过安诚肩膀。 “你这手里什么玩意?哪来的花?” 叶双舟正要摸摸花瓣,安诚侧身躲过。 “赶紧别碰,我怕死。” 安诚紧张兮兮地护好一日芙蓉。 “这是怎么了?”叶双舟问。 “我今日早课后遇见了行走的冰域、移动的冰山。” 安诚瑟缩了一下,又道:“那冰山瞪着我,叫我在今日之内把这支花交到我姐手上。” 听安诚的描述,叶双舟和风无律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展藏书。 “那你送去便是,这样紧张作甚?”叶双舟丢给安诚一个白眼。 “等等,你姐叫安颖?” “是啊,可不就是我姐去风城招收的你们。”安诚哭丧着脸,那白白胖胖的脸显得格外滑稽。 “我不想见到我姐。那冰山叫我饭后就去内门入口等着我姐。我姐见了我铁定上来一顿‘爱的关怀’。我这小身子骨扛不住。” 叶双舟鸡皮疙瘩起一身,不自禁抖了一下,连忙搓搓手臂。 “可把你矫情的。就你这胖的,真好意思说自己是小身子骨。” “双舟,是兄弟,你就陪我去可好?”安诚道。 “行啊,一会我陪你去送。” 第65章 银红大鱼 初夏。 山中湿热,蝉鸣声声深。 偶有凉风袭面,偶有飞虫撞在鞋面上。 “啪——” 一条小蛇不要命地从草丛中滑出来盘到风无律的脚面上。 风无律蹲身捏住蛇头,扬手一抛。 她是冰灵根,体温比常人凉,这种情景她早已习惯。 叶双舟挨着风无律站着,贪图风无律周身一丝清凉。 安诚也想挨过来,却被风无律无情地推到一边。 “无律,我每十日都要给你贡献值,你怎么对我这么无情。”安诚羞恼。 “那是我该得的。你可以不吃我的饭,我可以不要你的贡献值。” 风无律手心凝出一团雪,塞到安诚手里。 有了雪,安诚瞬间安安静静。 叶双舟答应了陪安诚送花,风无律是主动跟来的。 三人到了内门入口,安颖环臂抱胸望过来。 安诚当场就有些腿软想逃,却被风无律一把扯住了衣领。 “你跑什么?” 叶双舟狐疑地看着风无律。 他这个小厮真是一日比一日悍了。 瞧瞧这动作,说出手就出手,眉一挑就将人衣领拽住了。 安诚比风无律高,被这么一拽,只得屈膝,脖子后仰。 “无律快放手。” “无律师弟别放。”安颖大步上前。 安颖抬手接下风无律拽着的衣领,另一只手就拧住了安诚耳朵。 “找我做什么?胆子不小了,居然有本事找上展师叔给我传话。” 她这个弟弟,向来好吃懒做,在家时就没少挨过她打。以至于她每次看见就忍不住动手。 这都成习惯了。 “姐,轻点,我手里还有东西呢。你的东西。”安诚将一日芙蓉捧起来。 安颖怒上心头。 “安诚!” “你胆子肥了啊。就你这个修为,就你这身手。居然敢跑到兽峰内围采一日芙蓉了?” 兽峰内围是能随便去的?这一日芙蓉只开一日,月落开,月升败。除了好看有什么用? “姐啊,你不能冤枉我。这是个圆眼一字浓眉的大冰山叫我给你送来的。” 安颖闻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咚——” 安颖手一松,安诚一个踉跄坐到地上。 那一日芙蓉的花瓣散落一地。 安颖眼皮子一跳,只想赶紧回璇玑峰躲着。 展师叔这是什么意思?上次当着她的面掐断了一朵一日芙蓉,今日叫她弟给她送来一日芙蓉,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走。别来烦我。这个拿着。三个月后小月天秘境要开了,到时候小心些。” 安颖丢给安诚一块阵盘便走了。提着裙摆上了好几个石阶又顿住,掏出飞剑扬长而去。 小月天秘境? 风无律在心中记下。 晚上她便去找藏功阁老叔叔问问去。 下午打理完灵田,风无律迎着晚霞在河边修炼。 空腹炼体,灵气畅通背脊十三大穴,最后聚于丹田,化为灵力。 风无律端坐大石上,朝着空中推出一掌。 灵力化作雪子飘飘散散落入河中,泛过一阵银光染上一丝霞红,被河水冲远。 风无律追着雪子而去,河到下游渐缓,大片河面上数不清的鱼儿翻跳。鱼儿鳞片在晚霞中绚丽至极。 暴雨将至。 要变天了。 一阵冷风来袭,风无律紧了紧衣领,正准备回去。 晚霞眨眼间便消隐,墨云压顶。 雨,说下就下。 不仅有雨,还有从天而降的鱼虾。 大风无情地呼啸在林间,树木被摧倒,河边石子滚动。 雨,大得令人睁不开眼。 鱼,砸得人发昏。 “嘭——” 银红身子的大鱼落地前看见风无律硬生生在半空中扭了一下身子,砸向风无律。 风无律成了大鱼的肉垫,那腥味十足又滑腻的鱼尾扫过她的嘴巴,鱼身在她胸口一扭。 面前景色变幻。 风无律分明还能感受到暴雨击打,面前却是一副鸟语花香景象。 肩背疼痛,小腿冷得有些僵直。即使砸在她胸前的那尾银红大鱼不见了,风无律还是毫不犹豫地朝胸前抓去。 “啪——啪——” 风无律死死握住隐身的银红大鱼,狠狠在身旁的石滩上摔砸。 “快住手——” 清悦的女童声格外虚弱。 风无律仍是又摔砸了一下。 拿她当肉垫,还要对她施幻术。 住手? 没那么好的事。 “我想吃红烧鱼。”风无律坐起身吐出一口雨水道。 银红大鱼怂了,风无律面前景象再次变换,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那鱼,只下了半刻,一阵龙卷在天上远去,只余一地的海鱼海虾。 这雨,却仍是劈头盖脸的砸。 “我……我把蜃珠送给你,你放了我吧。” 女童声从风无律手中传来。 风无律将银红大鱼倒提至眼前。 “蜃兽?” “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好不容易才借着这阵龙卷逃脱。我不想变成红烧鱼。” “哦,好。” 风无律说着便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口大锅,从蔓延到脚边的河里舀出水,将银红大鱼丢进去,毫不犹豫地盖上锅盖。 “啪啪——” 银红大鱼不断拍打着锅盖,风无律紧紧按住,对其求饶不为所动。 风无律湿淋淋地回了院子,叶双舟正站在门前张望。 “少爷,帮我看一下。” 风无律将大锅往叶双舟怀里一塞,进屋关门,烧水洗漱。 叶双舟就那么按住了一口会说话的锅子回了屋里,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他忍不住想,难不成今日的晚饭要吃活的? 叶双舟等风无律等得无聊,干脆和银红大鱼说起话来。 “你是什么?” “我是东海蜃兽。你快放了我吧。” “你个东海蜃兽怎么跑我家小厮锅里去了?” “你能吃吗?”叶双舟问得极为认真,还用另一只手敲了敲锅子。 银红大鱼静默片刻开始哇哇大哭,哭声混杂着暴雨声显得极其聒噪。 那哭声大到暴雨声都不能完全遮掩,在各自屋内的风无律和赵重都能听见。 风无律快速穿好衣服,走至隔壁门前,推开叶双舟虚掩的房门。 会说话的低阶妖兽很是少见。何况这还是能借龙卷逃遁的妖兽。 血脉定是不简单。 天上掉下来的妖兽,都直接砸她身上了,那就没有放走的道理。 砸了她,那就是她的兽了。 契约个蜃兽,加上幻颜法器,万无一失。 第66章 我需要你 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夏夜,暴雨。 别样的凉。 风无律走进叶双舟屋内,关上门便架好炉子,放上锅子。 铁锅已经烧红,放进两小块肥肉熬油。 “刺啦——” 锅里升起白烟,带起一阵油香。 风无律直接无视了银红大鱼的哭声。 “少爷,傍晚在河下游,天上不仅下着雨,还下着鱼呢。那场面可真壮观。” “以前我倒是听说过沿海暴雨时偶尔会天降鱼虾。这蜃兽就是你从那捡来的?”叶双舟道。 叶双舟又敲了敲大锅,心中对这蜃兽的模样十分好奇。 捞起熬干的肥肉放进碗里,风无律将各种香料依次下锅爆香,盛起,再放入酸菜翻炒。 叶双舟咽了咽口水,不自禁地抖动着双腿,双眼晶亮,眼神紧紧跟随风无律的每个动作。 “无律,你这是要做酸菜鱼?” 叶双舟按着的大锅里哭声戛然而止,银红大鱼滴溜圆的青眼珠里冒出大滴眼泪。 “你们不要吃我。我不想死。我有什么错?为什么我必须死?” “我有什么错?” “我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我会被娘亲抛弃。为什么海兽不放过我。你们人,也不放过我。” “凭什么?”说到这里,银红大鱼声音陡然尖锐。 这声来得太突然,风无律、叶双舟都齐齐抖一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风无律手持锅铲快击了一下手中的铁锅。 “咚——” “吵什么?” 这回轮到银红大鱼被吓一跳。 别说银红大鱼,叶双舟也被吓一跳。 无律这样子可真吓人。 风无律现下这模样气势太足,叶双舟很没出息地有点怂。于是他便是怎么坐都觉得不自在。 “无律,要不要我帮你片鱼?” 闻言,银红大鱼越发委屈,她决定垂死挣扎一番。 这时,风无律一边往铁锅中加水一边道:“少爷,你不需要帮我片鱼。我只需少爷做一件事。” “一旦少爷面前景象有了什么变化,还请少爷毫不犹豫地一剑斩了手下的大锅。必不能让里面那只蜃兽活着。” 四句话断了银红大鱼垂死挣扎的念头。 她一直被关在这大锅里,没见过这屋内景色,一旦施展幻术,绝对会被发现。 “你到底想怎么样!” 清悦的女童声听起来颇为气恼。 盖好铁锅,将锅铲放到锅盖上,风无律不紧不慢擦擦手,再踱步走到桌旁坐下。 “妖兽也会猎杀同类。人吃鱼,天经地义。” “就算我放了你,你能活?将你丢在路边,你能生出两条腿跑回海里吗?” “回海里又怎么样?不是刚逃出来?你既然想躲着。我可以给你个选择。” 风无律将右手搭到大锅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 “做我的契约兽。我不要你的蜃珠,不要你的命。我还会护着你的命。我活着,你就不会死。” 银红大鱼沉默了。 她只不过是一只东海蜃兽。 人人都只想要她的蜃珠,契约了她,能有什么好处? 施展幻术? 幻术又不是只有蜃兽才能施展。想要施展幻术有的是法子。 阵、符、器,皆可。 哪会有修士为了区区幻术用掉一生唯一一次契约妖兽的机会。 “为什么?”银红大鱼声音干涩。 “我需要你。仅此而已。” 风无律语气平淡,好似在说今晚在下雨,那般平常,却又那般笃定。 这是十分简单的一句话。 也是十分动人的一句话。 “哇——”银红大鱼再次痛哭出声。 这一次风无律没有故作冷淡,而是笑着拿起叶双舟压着锅盖的手,轻轻掀开锅盖。 “哭吧。要吃东西吗?” 风无律从储物袋里掏出白玉灵菇放进锅里。 银红大鱼狠狠张嘴咬下一口。 “跟着你,我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吗?” 风无律食指轻轻摩挲锅沿。 “能。以后会有更多好吃的。” “那除了这些,我也能吃肉吗?” “能。” “好。” 银红大鱼这一个“好”字决定了她将来的一生。 风无律在叶双舟的指导下成功契约了银红大鱼。 一番折腾已是戌时中,风无律和叶双舟吃了这么久以来最简陋的一餐。 酸菜汤。没有鱼没有肉没有蛋,甚至没有米。 夜里。 银红大鱼在契约空间里做了一个梦。 契约空间里很黑,也很亮。四周很黑,周围飘飘洒洒的银色雪子很亮。 雪子落在身上真暖啊。这里没有水,但她却比在那深海中更能自在呼吸。她渐渐懒得再摇尾巴。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出生那天发出了人类婴孩的哭声,娘亲惊恐地看着她。 娘亲跑了,她差点被路过的海蚌夹断尾巴。她那时还不会说话。 她被群族赶去了沿海。她的出现引来了许多修士。他们都想抓到她,夺走她的蜃珠。 可是她不能失去蜃珠啊。她怎么能失去蜃珠呢。 没了蜃珠她便更难在这海里生存了啊。她想活着。她只是想活着。 她偷偷逃回族群,却没多久便被发现,她的兄弟姐妹们一路驱逐她到近岸。她的一位哥哥因此被抓住。 她其实是想救他的。但她不敢。 哥哥被取走了蜃珠,他的尸身被分成两半飘在海面上。 她走投无路了。恰逢龙卷从海上掠过,她奋不顾身跳了进去。龙卷中好多鱼虾,它们好多都死了。她好害怕好害怕,然后她会说话了。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快住手”。那小修士没有住手,她却活下来了。 她以后—— 有家了。 六月十三,寅时中。 屋檐上雨水滴答滴答坠地,院子里的芭蕉被暴雨摧折。院中央的石子路白净如洗,泛着水光。 雨已停,天未明。 余下夜色中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漫天红光,看着有些诡异,却是暴雨后常见景象。 风无律轻叩叶双舟的门,像往常那般提着热气腾腾的铜壶进了屋。 “少爷,你才恢复,暂时就别与我一起炼体了。” 风无律将热水倒入架子上的铜盆里,用灵力将其凉至温热,这才走到叶双舟旁边整理床铺。 叶双舟已穿好衣服,伸了个懒腰。 “修行当一日不怠。既已说我恢复了,那还有什么必要歇息。走了,去修炼。” 第67章 千秀争锋 晨间修炼完,风无律干脆将叶双舟一起带去了藏功阁。 藏功阁里,大树被折断了枝丫,昨夜暴雨打落的树叶紧紧贴了一地,狂风过境模样。 老修士手捧仙藏春浅酌一口,表情颇为不自在。 那小娃娃昨日一直没来,没了好肉,这酒喝起来都没甚滋味。 莫不是那天他将其惹哭了,小娃娃恼了,不愿再来了? 这都怪那个老抠门,什么时候来不好?本来他都快哄好了。 嗬,果然不该那么简单就放过他! 老修士抬手摸了摸身旁连缸抢来的仙藏春。 正巧风无律领着叶双舟进院子来。 老修士翻身而起。 “小娃娃,你来啦。” 老修士这语气动作都显得格外欣喜激动。 “老叔叔别吓着我家少爷。” 风无律上前将食盒塞进老修士怀里。 老修士瞅了叶双舟几眼,没说话。 急急地打开食盒一看,老修士脸黑了。 “你这小娃娃恁不懂事,吃什么粥啊,一点肉味没有。” “老叔叔怕不是眼睛不好使,那粥里面那么多虾肉,你都看不见?”风无律表情颇为嫌弃。 “我不管,老朽要吃大块肉,大口吃肉。”老修士拿瓷勺在粥里划拉来划拉去。 风无律无奈,从储物袋里拿出炉子点上,架上锅子煎鱼。 她炼体前特地拖着少爷去河边捡了不少鱼虾。 海鱼海虾别有一番风味,肉质香醇。 “这酒给我用用。”风无律伸手就要去端老修士身旁的酒缸子。 “赶紧放手。”老修士想去抢,又怕再有不慎惹哭了风无律,便只得两只手伸着却不敢真抢。 风无律果然放手了。 老修士颇为古怪地看着风无律。 “小娃娃今个儿怎么这么听话?叫声爷爷听听,我就把这酒给你。这可是仙藏春。” “爷爷不想叫,这鱼也不想煎了。”风无律转身端起锅子就准备熄炉火。 老修士真稀罕这鱼吗? 他堂堂炼虚期修士能稀罕一条煎鱼? 煎鱼,谁没吃过?堆起来能成一座小山。 “小娃娃就是毛躁。不叫不叫,鱼快放着。这酒你也来点?”老修士道。 风无律果真上前端过酒缸,先是给她自己和叶双舟一人舀了一碗,这才舀了一小勺倒进锅里。 风无律喝了酒,面上飞红,眯着眼睛笑得憨傻。 叶双舟和老修士对视一眼,差点笑出声。 老修士如愿以偿吃上了鱼,风无律终于开门见山。 “老叔叔,小月天秘境怎么说?” “小月天秘境?五大宗共有的秘境。这离上次打开都快五十年了。三个月后要开了,等过些日子会有人通知你们。”老修士道。 “小月天秘境共三层,五大宗刚入宗的专招弟子入第一层,老弟子第二层,内门排行榜前十入第三层。” 想了想,老修士又道:“你们这一代资质好的弟子实在太多。挺不正常。” “专招的弟子不是上品灵根以上便是天赋异禀,这一代归元宗竟是就有一百零一人。往些时候有二三十人也就差不多了。” “这是个千秀争锋的时代啊!” 老修士颇为感叹。 这些弟子的资质,哪个不是天之骄子? 单归元宗便有一百零一人,五大宗加起来,五六百啊。 还有那些中小宗门,再不济总有一两个资质高的。 这是天才井喷的时代。 这沧海界—— 要变天啰! 风无律和叶双舟离去。 老修士坐在檐下手一挥,院中躺在地上的断枝被碎成小段,和那一地的落叶拢在了一处。 风无律去了外门炼丹房处理药材,叶双舟去了主事堂任务区兑换贡献值。 外门炼丹房。 风无律一路越走越觉得飘飘然。 这酒,可真好喝! 仙藏春,不是一般的酒。不然也不能让老修士动手抢。好喝是真的,不似烈酒呛喉,不似清水酒寡淡。 一丝辛辣,九分甘醇。 只是对于风无律这般不会喝酒的来说,后劲太大。 风无律一步三晃,时不时还痴痴笑上两声。这可让炼丹房的负责人不敢让她去处理药材。 别给处理坏了! 于是负责人开口便要打发风无律回去,可风无律不乐意。 “师兄,我若是回去了,这活儿谁做,贡献值又谁得呢?” “赶紧回去。谁做也不能让你这个醉鬼做。贡献值自然是谁做谁拿。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负责人生怕风无律这一身酒气沾到了这屋内的药材上,连忙将风无律往外赶。 “以后记着,进炼丹房身上不能有任何味儿,生生毁了药香!” 风无律又晃晃悠悠出了炼丹房所在峰头。 “娘亲——” “嗝——” 风无律也不知自己到了哪里,寻着块石头就往上爬。 到了哪里? 这不哪里都一样。 山,水,树,石头。人? 人?是娘亲吗?不是。约莫是个男的。哦,是赵重。 赵重眉头紧锁,怒视风无律。 “你居然喝成这样?人人都在刻苦修炼,你却喝的烂醉如泥!你……我看错你了!” 路过的赵重甩袖离去。 风无律一脸茫然地挠了挠耳后。 赵重这是气什么呢?她又哪里招他看不顺眼了? “娘亲——” 娘亲在哪啊?娘亲。对,她要修炼至半神,她要去找娘亲呢。怎么能让娘亲一个人面对守门人呢。 风无律歪歪斜斜地就坐在石头上盘腿修炼,不到一会儿,整块石头上都覆上了雪子。 那李魔头说她丹田里有禁制。她丹田里怎么会有禁制呢。 可怎么会没有呢。不然又如何解释她这灵力凝不出冰来。 风无律抓一把石头上的雪子用力一抛,纷纷扬扬。 去他的禁制。 大不了她去学画符。她不是能用符凝出冰锥来吗?那就学画符。 万长老能研究将阵法融于法器,那她就研究如何将符用得风生水起。 她不仅要学画符,她还要学虚空画符。虚空画符是什么来着? 脑袋疼。想不起来。可她就是要学虚空画符。 可不比带一堆符纸符玉轻快? 赵重已经走出两里外,想了想还是回了头。 走至风无律跟前,赵重气冲冲地一把扯起风无律。 “起来!我送你回去。” 第68章 西门若涵 赵重那一扯用了大力。 风无律醉了,但那也是知道疼的。 于是赵重就又被风无律揍了一顿。 风无律将赵重打得嗷嗷叫,最后还被她踹翻在地,一脚踩住动弹不得。 赵重长到如今这个年岁,也就挨过几次打,风无律就占了五次。 催事堂后厨两次,催事堂前堂一次,外门决斗场一次,现下又来一次。 前四次他心中自负,瞧不起风无律,被打算是他自找的。 可现下他是好心,被打得比前四次加起来都惨。 坏心没好报,好心也没好报。 能不被压着打吗? 不能。打不过。 自从风无律杀了李魔头后,手段与先前相比狠厉得多。加上强行被李魔头用嫁衣神功夺取叶双舟灵根反补,风无律的筑基门槛也隐隐有些松动。 赵重觉得自己甚是愚蠢。 他竟是以为无律没有好好修炼。 没有好好修炼能有如此进步? 先前他倒是还能觉得他们二人实力相当,现下若是那么觉得便是自欺欺人。 但是打不过也要打。 没有这么被人踩在脚底下受辱的。 赵重红着眼睛像只拼命的小狼,死死抱住风无律的腿就地翻身。 “啊——”赵重大吼一声,把风无律拽翻在地。 风无律翻手就拿出匕首,想了想又似乎还有点意识,知道不能用,便又放了回去。 只露了一面的匕首却是让赵重更加生气了。 “你个臭小子。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打得跟条狗似的我就不姓赵。” “我赵重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多委屈?我就不信了。打不过你还不能给你添点伤了?” 这会儿赵重又被风无律一个翻身压在了地上。 风无律是什么人?炼过体的。随时准备改做体修的。 赵重呢?现如今算是纯法修。风无律没炼体时他就在拳脚上不如人。 左膝盖顶在赵重背上,右腿支地弓着,左手按着赵重的脑袋,右手拽着赵重的头发,风无律眯了眯眼睛,痴痴笑了两声。 “赵重,你好弱啊。” 赵重也是被气疯了,蹬着两腿,两手撑地想要起身,起不了身干脆就从地上抠出一块泥土狠狠地往后一抛。 风无律被土眯了眼睛,这才让赵重有机会起身。 赵重起身后一把将风无律踹翻在地,扑上去对准风无律下颌就是一拳。 “谁弱了?以后我赵重和你无律势不两立!” 这一拳有多解气? 解气到即使风无律接下来把赵重打得爬不起身,赵重也觉得值了。 初夏正午时,路旁花怒开。 热风抚鼻,花草树木香。 风无律在石头旁瘫了一上午,昏睡一上午,晒了一上午,出了一身的汗,酒醒了,热醒了。 至于赵重为什么没有趁风无律睡过去时暴揍她一顿,那是因为他在风无律想睡前便一瘸一拐逃走了。 醉后记忆历历在目,风无律想起赵重离去时盛怒的眼神,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赵重好心,竟是被她打成那样。她这是彻底将人得罪狠了。 “嘶——” 下颌肿痛,风无律疼得直抽气,起身回了院子。 这疼,还不够。 还是得找机会再打一场,要让对方出够气才行。 叶双舟房中。 “你这脸上糊这么一层绿泥作甚?”叶双舟瞧着风无律道。 “打人时不小心伤着了。”风无律很是诚实地道。 这可不就是打人时不小心伤着了。被她从头打到脚,也就只让她挨了一踹加一拳。 风无律从大锅中盛起米饭递过去。 “那你糊层绿泥作甚?直接涂点药剂,两天不就好了。”叶双舟接过风无律递过来的碗筷。 “我嫌红肿的样子有点丑。” 叶双舟差点喷饭。 “你这样就不丑了?不就是红和绿的区别?” 风无律瞥了叶双舟一眼。 “红的别人一眼就知道我被打了,绿的别人不一定知道我被打了。” “哦。” 说得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叶双舟默默吃饭。 至于来蹭吃的安诚正吃得不亦乐乎,哪管你要不要在脸上糊层绿泥。 吃的当前,其他靠后。 下午赵重没有去打理灵田。 风无律心虚,便主动上前替赵重打理灵田。 西门若涵气冲冲地上前。 “你走开。不需要你帮忙。” 小姑娘十二岁,与赵重同岁。和赵重同为大陆东部入秘境参加入宗考核的专招弟子。在秘境中与赵重组队,当时颇受赵重照顾。 事实证明,赵重除了一开始瞧不起风无律,还真对其他人挺好。是个心善、气性大,从小自傲着长大的孩子。 小姑娘西门若涵是个犟的,风无律更是个犟的。 “你不要我帮忙,那你可就吃不上晚饭了。”风无律道。 “吃不上晚饭我也不要你帮忙。就是你把赵重打成那样的!” 西门若涵那双凤眼本就显得比旁人凌厉,这会站在风无律面前,活像是在欺负弱小的女恶霸。 风无律那双圆溜溜看着就无辜的小鹿眼,这在西门若涵看来就是挑衅。 “我最是讨厌你这种靠着张脸装可怜的。哼!” 西门若涵见风无律仍在一株一株查看灵米禾,直接上手推了风无律一下。 风无律没有与西门若涵计较,将已经记录好的部分撕下来塞给西门若涵。 “给你。” 风无律转身就走。 西门若涵转手就把那纸给扔旁边水桶里了。 “谁稀罕你做的记录。没准你就故意记录错了呢。” 风无律能怎么办呢? 等着。 酉时。 夏日黄昏听风起,蝉声不倦树影长。 这会儿所有弟子都打理完了灵田,只剩下西门若涵两颊红彤彤,汗如雨下地继续在灵田里劳作。 “西门若涵,你还要弄到什么时候?”监管的师兄有些不耐烦了。 西门若涵急得忙擦一把汗,汗水进了眼睛辣得她眼睛睁不开。 “我马上就好。要不师兄先回去,等过半个时辰再过来。” 监管的师兄气得翻白眼。 “等半个时辰再过来?半个时辰能干嘛?我晚上还有约呢。你赶紧的。” 这个西门若涵逞强还要连累他。 先前有好几个弟子要帮她,全让她赶跑了。 这回连带着他跟着一起饿肚子。 今日与他一起过来监管的那个与他关系不好,既不会帮他带话更不会给他送饭。 他饿啊! 风无律拎着两个食盒,用上《踏雪匿踪》第一层悄悄走到西门若涵身后放下食盒。 食盒上放着一张纸条。 ‘若涵,这是我托人送来的。你和师兄一人一份。帮我打理灵田辛苦你了。——赵重’ 第69章 一群斗鸡 《踏雪匿踪》第一层,隐匿气息三十息,每次只对一人生效。 西门若涵看不见风无律,监管的师兄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西门若涵还没能发现身后多了两个食盒,监管师兄已经走过来了。 “欸,先吃饭。” 监管师兄看到了食盒上的纸条,从储物袋里掏出两个小凳,坐下便随手拎起没放纸条的食盒。 西门若涵转身,一脸狐疑。 监管师兄把另一个小凳往前拿了拿,拍拍凳面。 “愣着做什么?有人给你送饭来了你都没看见?坐,先吃饭。” 可算是能吃饭了。那个赵重还算良心。 西门若涵坐下,拿起纸条。 纸条上的字生动而富有气势,笔锋遒劲有力,转笔处一气呵成。 西门若涵将纸条揣进怀中,抱着食盒低头抿嘴笑了。 风无律是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吗? 以前可能是。 现在绝对不是。 她转眼就去了赵重门外。都是门对门,想找那是方便得很。 “嘭嘭——” 敲门声传来。 “谁?”赵重躺在床上动了动身子,扯动一下,全身都痛,连连咬唇皱眉挤眼。 无律那个臭小子,他一定要好好修炼。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西门若涵这会儿还在帮你打理灵田。你都不担心她饿肚子吗?”风无律道。 听闻是风无律的声音,赵重本想发火,听到后面却是万般纠结。 他根本不知道西门若涵竟是还在帮他打理灵田。至于饿肚子…… 他自己都还没吃。这副模样,去了催事堂也是丢人! 他本来还等着西门若涵过来找他时再麻烦她去帮他买饭。 “我用你的名义给她送了饭。她不知是我送去的。你的饭我也准备了。” 风无律将刚从屋里拿出来的饭菜放到窗台上。 “我给你放窗户外了。我没那么多食盒,就直接敞着放这了。你赶紧吃,别凉了。” 赵重没有回应。 风无律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心下长叹一口气。 得罪人容易,讨好人难啊! “我那时喝醉了,多有得罪。” 风无律想了一肚子道歉的话,可不知怎么还没说一两句,她这心中也火上了。 她想,这大概就是娘亲说的女子反复无常吧。 “你爱吃不吃,爱理不理。反正你打不过我还是打不过我。有本事的就该吃好喝好,几天后恢复了再打。” “爱打几场我都奉陪。” 风无律这话可是真够嚣张,真够任性。 可怜赵重本都在内心纠结要不要原谅她了,这会儿火气蹭蹭又被拱起来。 他赵重非要把无律这臭小子打成狗! 风无律在赵重门外说的那些话,一个院子里的叶双舟那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可是亲眼瞧见赵重一瘸一拐、鼻青脸肿、扶着腰挪着步子蹭进屋子里的。竟没想到是他小厮打的。 叶双舟可是越来越服气他这个小厮了。 从见面第一天时就做了他不敢做的事——打了叶菁菁。到现在,她打过的人可真不少。 都说他叶双舟任性,小厮无律乖巧。 这可真特么睁眼说瞎话。 她那就是个比他还任性的。仗着他任性的名声装乖巧,做着比他还任性的事儿。 这一对比,衬得他像是个假任性的一样。这可不成。 做小厮的任性,做少爷的那就不能差了去! 自此,外门决斗场掀起了一股比斗风。不是比武场,只是决斗场。 比武场血腥气不够,弟子们嫌弃没有氛围。 外门这一百零一个新弟子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打到头破血流,躺几天好了继续打。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招收了一群斗鸡。 晨雾怕蝉鸣,声声透树梢。 山间弟子似云来,汗滴青石瞬成空。 叶双舟几乎将弟子挨个挑了个遍,也不管打不打得过。 风无律每日晨起炼体,叶双舟跟着,连带着引来一群不服输的少年也跟着。 半月来,这外门的山道,每日寅时中便闹腾起来。 “无律,你给我站住。”赵重紧追着风无律不放。 “你这都没好全,就不能歇会儿吗?”风无律脚下不停。 景然拦住叶双舟,笑得满面桃花。 “双舟,你这都和外门新弟子打了个遍。怎的就不愿和我打一场。莫不是瞧不上我?” 叶双舟转身就从另一个方向走。 “对,就是瞧不上你。和谁打也不和你打。” 居然想拿他小厮做赌,就冲上次那句话,那就别想跟他打。 今日六月二十二。 这是万千山和风无律约定的日子。 风无律来到上次那座荒山,对着那裸白的岩壁练剑。 剑,是大家一起学的。 很普通的招式,早课左长老教的。 不喜欢剑,不代表不用剑。所以饶是风无律不擅剑,也学得很认真。 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再简单的动作,她就是照葫芦画瓢,也要弄出那么点感觉来。 老叔叔怎么说的? 那叫剑意。 “你这剑也太烂了。似形不传意。还不如学老子玩板斧。” 万千山跳下他的宽厚重斧,握住斧柄扔进储物腰带。 时隔上次听见这洪荒凶兽之声已有半月之久,风无律一时还不能适应,耳朵有些难受。 “万长老,你就不能小点声?或者事先让我有个准备?” 风无律猛地捂住耳朵再放开,耳朵这才通了气。 方才耳鸣了。 万千山上上下下将风无律看了个遍。 “不对!老子糊涂了。你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 他分明记得上次看是个女娃,这次看怎么就是个男娃了。 “你和无律是龙凤胎?”万千山问。 闻言,风无律抿唇笑了。 “万长老,我就是无律。上次说了我是小子,你还不信。” 除了少爷谁也不知她契约了东海蜃兽——那条银红大鱼。 万千山眼睛瞪得比牛大。 “你要是敢骗老子,老子呼你。”万千山扬着巴掌道。 风无律能怂吗? 怂了不就是承认她骗人了? “万长老,你不是说不管我是男娃还是女娃,我说是啥那就是啥?” 风无律此话一出,大嗓门万千山难得安静了一瞬。 万千山心想是这个理,立刻转换了话题。 “你那个幻颜法器,我给炼毁了。隐踪阵刻在幻颜法器上不管用。自隐是不行了。我就找我亲传弟子改了一下。你将就着用。” 第70章 小月天秘境 万千山拿出个碧玉花银缠枝的簪子。 银簪做成花枝模样,簪身上绘雕着缠枝花纹,花枝分叉上缀着碧色小巧的青木香,格外的精巧秀气。 风无律接过,放在手心反复翻看,心中狐疑。 这簪子就是幻颜法器?那蛋黄大小的蜃珠哪去了。 万千山主动给出了解释。 “老子在簪身上刻了个隐踪阵,结果失败了,我那弟子便将其改成了缠枝花纹。他又听说你不想暴露自己用了幻颜法器,便在簪子内里辟出了个小空间,类似储物戒指。那蜃珠炼化了在簪子里头镶着呢。” 风无律点点头。 “谢过万长老和师兄。” 风无律立即契约了幻颜法器,随手插进头顶上的丸子里。 万千山将储物袋解开往地上一倒。 “谢什么谢。老子这次带来的都是小件法器,刻的都是同阶阵法,赶紧试试。” 快到午时。 风无律也才拿起第二件法器——短柄镰刀。 拿起这镰刀,风无律只觉得自己像是南赞山里割稻子的村民,就差卷袖子撸裤腿。 第一件法器并没有爆炸,可以说是与正常法器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区别,那就意味着失败了。法器上刻的阵法激活后效力低下,有等同于无。 第一件法器已被万千山收回储物袋,风无律拿着短柄镰刀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干嘛。 这可是荒山。拿着割稻子的镰刀能干什么? 风无律干脆将其当作匕首用,一招一式皆是照着外门管事长老左长老教的剑法反复改动尝试后的招数。 虽是简单至极,却已蕴一丝厉芒。 万千山在一旁仔细观察,时不时再持笔记录一下细节,神情安静认真,倒有几分高人模样。 “可以了。小娃子你过来。我带你去催事堂吃饭。下午继续。”万千山冲风无律唤道。 风无律一时有些懵了。 下午继续?她下午还要去打理灵田呢。 但是打理灵田事小。琳琅师姐虽是与她说万长老最喜欢不惧他的弟子,但也不代表她真是个愣头青一个劲逮着对方话头怼。 “万长老,我还要回去给我家少爷准备午饭呢。若是万长老不嫌弃,不如赏脸去尝尝小子做的菜。” 如此,她回去时便能让少爷帮她请假或是直接拜托安诚帮她打理灵田了。 “老子还差那点饭钱?我说请你吃,你有什么好推辞?不敢吃了还是怎么的?” 万千山当下就不乐意了。 风无律直觉得嗓子眼噎得慌。 这个万长老好事儿多。 “万长老。你请吃饭我不带推辞的。但是回去我是必须要回去的。况且我下午继续来帮你完成阵法,那我不得将打理灵田的事托给别人?” 风无律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 淡定,平常心。只当是历练。 这沧海界,这修仙界,以后遇到的人还多着。现在一个万长老怎能就让她失了风度。 风无律是能忍的,万千山可不是。 当下嗓门又拔高好几个度,惊得天上路过的飞鸟都绕着飞。 “老子能不知道你下午还要打理灵田?我直接找个人替你去就行。贡献值你照拿。” 这么好的事风无律能发火吗? 她能。 “老子又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还不得自己做好打算?老子说了必须回去就定要回去。何况老子做饭比催事堂不知道好吃多少倍。谁稀罕你请我去催事堂吃!” 风无律一连说了三个“老子”。 倒不是她被万千山带偏了。而是一直听万千山冲着她吼“老子老子”的,她就火气大! 难怪这万长老不受弟子待见。这不光是嗓门的问题,这脾气也是能让人气得脑壳疼。 风无律是个遇见横的她更横的。 而万千山就没遇见过几个敢跟他横的。 他高兴吗?他不高兴。 可是他稀罕啊。真的稀罕。 “那……那老子就跟你去尝尝。要是做得不好吃,看老子不教训你。” 万千山让步了,跟着风无律去了叶双舟屋里。 一路上众弟子知道万千山的全部避让。至于山中鸟兽,早就知道避让了。 安诚头一次吃饭吃得这样难受,吃到一半直接自己掏出个食盒装着走了,还拿着一件护体法器。 护体法器是万千山给的。只因风无律与安诚说让其帮忙打理灵田时万千山也在一旁听得见。于是他便拿了个护体法器给安诚。 名曰:“这是报酬。那灵田,你给老子认真打理。” 叶双舟倒是也想走。可惜不能。这可是他的屋子。 不仅如此,万千山领着风无律走前还放下话了。 “你这小娃子做饭确实有一套。以后老子每日午时都来这吃。” 风无律每日被万千山叫去帮忙。她便无法再与叶双舟、肖离一起接任务。 叶双舟与肖离二人一起做任务,关系日渐亲密,宛若亲兄弟。 山中九月四,烈日炙人昏。 暑气宛若实质,在人眼前扭曲升腾。 一百零一弟子聚于外峰练武场。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早课。 左长老捻着短须说了即将前往小月天秘境一事。 小月天秘境位于北境雪原边界。 每过一千年,以小月天秘境为界,将有魔气从北禁之地滚滚而来,魔气席卷并摧毁小月天秘境而后向整个沧海界扩散。 魔气扩散一年内,沧海界将魔修横行,无数修士无故入魔而后销声匿迹,或是很快被守门人联合其他世家、宗派诛杀。 沧海界修士最长寿命不过五六百年,又每千年便有这等灾祸,致使沧海界修士人数千万年来毫无加数。因此风无律这代五大宗特招弟子数量暴增,五大宗皆是惊喜。 话说回来,小月天秘境何以让五大宗联合占有,每次开启众弟子趋之若鹜? 只因小月天秘境生机磅礴、福缘深厚。即使每千年被摧毁一次,开启后又是一派仙境模样,秘境中不乏法宝传承,甚至出现过上界仙兽。 三个多月前驻守小月天秘境的长老、弟子传来消息,小月天秘境即将开启。本是至少五百年开启一次的小月天秘境时隔五十年再次开启。 本该几乎与之无缘的风无律这代弟子竟是有了进小月天秘境的机会。 仿若,这次小月天秘境开启便是为他们而开。 第71章 幻术不错 东风烈,山风飒飒吹空林,楼船荡荡遮长空。 九月十,归元宗群峰上空两艘凌空楼船向北飞行。 船上有雕梁画柱堪称鬼斧神工,船身长七百米,宽两百米,中甲板单桅无帆,只一长旗书“归元宗”悬其上;船首尾上下五层,船舱内再分三层,悬明珠,分小室,有厅、厨。 船上现有:新入宗专招弟子一百零一人,内外门专招老弟子三百人,内门排行榜前十,弟子共四百一十一,主峰长老殿长老一人,内门执法峰、阵峰璇玑峰、符峰长老各一人,另有宗内另招普通外门弟子若干负责上下食宿。 飞行法器凌空船便是几千年前出自小月天秘境,沧海界内只五大宗各两艘,守门人顾家现知持有一艘。 如此稀罕的法器,弟子们心中震撼,皆两眼灼灼,或凭栏远望、或抬首望天、或在船内四处观赏。 这回儿风无律正两手撑在船沿上,两脚悬空,直立着上身,整个身体快探出去一半,神色雀跃。 “你可悠着点。一会掉下去看你怎么办。”叶双舟找了个高椅坐在风无律身后道。 “要是这外面的防壁能打开可多好。”风无律对于叶双舟的话恍若未闻,喃喃道。 要是这凌空船外的防壁打开,让她体验一番强风袭面,那该是多刺激! 风无律两眼放光,往外探的身子幅度更大,不到片刻后竟是干脆两手一撑侧坐在了船沿上。 叶双舟在旁看着,惊得正欲起身,瞧见风无律那一脸兴奋激动模样又坐了回去。 还没筑基就敢做出这种动作,可真是个胆大的。 叶双舟默默将剑从储物袋里拿出,放在手边。 先把剑备好,要是无律真不小心掉下去,他也好来得及御剑去救。 凌空船行于云海间,飞过东别山三峡时,那最高群峰连绵起伏在云海中,云海汹涌、翻滚沉浮。 “咚——” 沉沉钟声远,缥缈仿未闻。 众弟子抬首四望,探头竖耳。 阵峰璇玑峰长老商阿抚须笑道:“众弟子有福。” “此乃云海洪钟,海上仙山蓬莱宗此次出行竟是鸣钟再行,看来此次小月天秘境之争激烈。” 众弟子狐疑。 就算蓬莱宗真有如此神奇的法器,鸣钟传万里,但这与他们有福又有什么干系? 商阿长老眯眼抚须,未再多出一言。 云海洪钟,鸣钟加运。竟是强行集百年内大气运于此行,蓬莱宗如此重视,怕是此次小月天秘境宝物数量可观。 商阿长老嘴角持续上扬,最后露出了一点小白牙。 加气运又如何。加上了,宝贝拿到手,他的好徒儿也能给抢来。 论气运,谁能比得过他这个徒儿? “师父——”一男子走至商阿身后躬身行礼。 男子五官平常,唯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头发披散,戴着棕木色抹额,抹额中间镶一颗莹白玉石,身穿粗布短打,颇有几分不羁。 商阿长老转身,动作轻柔地解下腰间的白色储物袋,抹去契约,递向男子。 “顾羡啊,拿着。” “顾羡谢师父。”男子双手捧过,再收入怀底。 行空中,半月不过转瞬。 一路往北,景色变换。 现如今再往前只剩茫茫雪原,夹雪飓风在雪原上肆虐,众弟子亲眼见雪峰倾塌、冰川升虹桥、千里冰原、万古雪积、蜡象银蛇。 叶双舟哆嗦了一下,赶紧裹紧了雪貂披风,小眼神往风无律身上飘。 风无律这会儿还是如在归元宗那般穿着,一身白色夏服,头上一支点翠缠枝银簪更衬得肤如白脂玉。 “你这冰灵根最大的好处莫不是冬不怕冷夏不怕热。”叶双舟道。 风无律扬唇眯眼。 “少爷这样冷,可要与我抱在一起取暖?” 说罢,风无律就要往叶双舟身边凑。 “你别过来!”叶双舟连连躲开,手碰到风无律身上仿若触电赶紧拿开。 “嘶——”叶双舟甩甩手。 这还是人?这是刚从雪原地下挖出来的雪雕吧。 九月二十六,五大宗集结一处。 凌空船悬停空中一日,各宗进行最后准备。 其他四宗正在对弟子进行分配组队,唯有归元宗早就甩下一句话。 “入秘境后自由活动。能抢就抢,一致对外,勿往规定层外。” 小月天秘境分三层,归元宗就嘱咐了弟子一句别去规定层数外,这可真是在五大宗中显得格外清奇。 归元宗主峰长老殿戴秋竹站在船首冲别宗凌空船问话。 “入秘境前,华严宗、宁天宗、蓬莱宗、九阵宗,诸宗长老可要先做些约定?” 蓬莱宗纳兰长老立即回应。 “我蓬莱宗就一句话说,希望大家出秘境后不要做出眼红夺宝这种事来。” 闻言另四宗长老或嗔怒、或大笑。 “纳兰长老莫不是当我等与魔修一般无耻。” “哈哈,纳兰长老这话说得好。希望纳兰长老到时候千万别眼红我宗。” 九月二十七。 极光若绸似絮,红黄蓝绿,由浅入深、由深入浅、或明或暗、忽明忽暗,在空中飘荡。 五大宗弟子同时进入小月天秘境。 一入秘境,各宗弟子便四散而去,每人皆以最快速度离开入口处。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进入最近的密林中。 一入密林,肖离金眸竖起。 “这密林中妖兽气息纷杂,太多了。无论往哪处走都能很快遇到。”肖离道。 风无律和叶双舟相视一笑。 风无律拿出一只一寸透明小瓶,透明小瓶中有浅蓝色液体轻晃,这是她走前特地找万长老要来的乾坤瓶——空间法器,可养活物。 手指翻飞,风无律掐出唤兽诀,乾坤瓶中出现一尾银红小鱼。 “肖离,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契约兽——蜃兽银红。” 风无律起名就是这般简单粗暴。银红大鱼叫银红,云兽小白也是她按这般道理取的名。 蜃兽银红在乾坤瓶中尾巴一摆,密林中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身影一阵恍惚,眨眼间消失。 若是有人仔细去听,能听见窸窸窣窣林中草叶接连被摩擦的声音。 三人小心避开妖兽,一路来到一大湖。 湖水宛若死水,黑色,十分诡异。湖中央有九寸血红莲蓬一朵。 “咻——”一阵厉光闪过,一支羽毛穿透三人隐身处。 三人散开躲过。 “幻术不错,就是品阶太低。我这破障眼还是能看穿的。” 第72章 打就对了 鬼谷扬唇,嘴巴两边露出两颗小尖牙,左手提一只白色鸟兽,右手捻几根白色羽毛。 “怎么,还不愿意现身?”鬼谷道。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虽已散开,但风无律并未让蜃兽银红完全解除幻术,而是只她一人现出身形。 鬼谷先天破障眼,虽能看穿蜃兽银红的幻术,却也只能看到三个模糊的身影。风无律主动现出身形他方才看清对方面容。 风无律与鬼谷对视,并未主动开口说话。 鬼谷看着风无律,神情微有些怔愣。 两相对视,不是眼神相触即分,这种感觉太微妙。 如何微妙? 微妙到风无律想打人。 风无律不禁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却不能将视线移开。 为何?当然是为了防备对方突然出手。 鬼谷收起笑容,舔了舔左边的小尖牙。 “我也不是喜欢打架的人。身上东西留下,人离开,如何?”鬼谷道。 风无律将乾坤瓶放进怀里,拔剑。 留东西?人离开? 呵,美得他。 打,就对了。 见此,鬼谷俯身,像头豹子一般冲过来,右手如拉弓般后抬,那一直捻在右手的白羽悉数朝着风无律激射而去。 鬼谷来势汹汹。 风无律下意识往后倾了倾身子,而后狠咬下唇,瞪圆了眼睛也朝对方奔去。 退,是不可能退的。 她风无律可不做那惧战之人! 握剑的手动了动,风无律神色颇为不自在。 剑,实在是用的不顺手。 眼看着那几根白羽快要近身,风无律直接将剑抛了出去。 “叮叮叮——” 剑身击出三朵灿白光亮,挡开白羽,而后坠地。 风无律快速从储物袋中拿出匕首直接藏于袖中。 如此明显地从储物袋中拿了东西,鬼谷自是能看到。 “藏的什么?我来瞧瞧。”鬼谷再次从左手拎着的白色鸟兽身上拔下几根羽毛,目标直对风无律袖口。 一旁,叶双舟运起五刃风直接夺断那羽毛来路,反携着那羽毛击向鬼谷。 鬼谷身形顿住,迅速连续往后翻跳,站定。 “我还以为~你们要继续装尸体呢!” 鬼谷冷哼一声。 都说了他的破障眼看穿了幻术,这幻术还有施展的必要吗? “三打一,有些不划算。” “毕竟三个太少,不过瘾。” 鬼谷此话甚是嚣张。 风无律在鬼谷后退时并未停下,这会儿已是到了鬼谷身前。 先到鬼谷身前的是叶双舟的五刃风,鬼谷扔了白色鸟兽,抽剑打散五刃风。 叶双舟再次蓄起灵力。 肖离正冷静地看着,眼神不错地跟住风无律身形。 匕首,大多数情况下只适合近身作战,然近身对战时与剑相比也因长短而稍稍处于劣势。 风无律玩匕首,奉行的是“杀必一击”。那便不能随便出手。 第一式,风无律右手带起一阵劲风直击鬼谷脖颈右边。 动作很快,很流畅,毫无停滞。 鬼谷比风无律高两头,抬腿抬至一半多便踢开风无律右手。 第二式,风无律侧身躲过鬼谷一剑,左手狠狠劈向鬼谷脖颈左边。 动作略有些滞顿。 鬼谷冷笑。 惯于用右手的人,右手都打不到他,左手那便更别想打到他。 风无律确实没打到鬼谷。 鬼谷伸肘击向风无律左手腕。 第三式,风无律左手微撤,躲过肘击,手腕一转,藏于袖中的匕首扎破鬼谷右手。 那动作劲快如风,毫无滞顿。 她可不是偏惯用右手之人。 无论是练剑还是如何,她都定是要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直到两手都熟练为止。 方才第二式动作滞顿? 她故意的。 鬼谷脸色大变,羞恼,正欲还手,风无律毫不恋战,快速后退。 鬼谷本想去追,右手一阵酸麻,抬手一看,这才发现手心红肿发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腐肉。 “你用毒!”鬼谷惊惧。 这个小子太阴损,竟是一上来就用毒! 风无律皱眉暼了鬼谷一眼,而后抬抬小下巴。 “不能?” “只许你偷袭,不许我用毒?”风无律理所当然道。 这可是她从那三阶六翼虺的毒牙上萃取的。专门去外门炼丹房分拣药材时学的萃取法子,不能白学。 从一开始,风无律的目标便是鬼谷右手。 鬼谷怒视风无律,眼中杀意弥漫,再无初时的漫不经心。 “可否停战?”鬼谷道。 风无律侧头冲叶双舟、肖离使眼色。 说停战也要看他自己信不信。 见此,叶双舟、肖离二人一左一右攻向鬼谷。 鬼谷猛然下蹲,左手推出一掌猛击地面,地面上升起层层土刺。 叶双舟、肖离较忙御剑躲过。 鬼谷趁机一边后退一边扯下袍角勒住右手手腕。 叶双舟、肖离再次攻去,鬼谷左手掐诀,数十土刺从地面上飞出,直击二人。 如此实力,着实恐怖。 难怪不将风无律等三人放在眼里。 叶双舟运起五刃风劈开土刺,肖离靠着强悍的肉身一拳打碎一个土刺。 肖离家境一般,和风无律一样,未学过多少功法,外门藏功阁他还未去过。 一则水系功法众多,他更期待内门藏功阁里的功法; 二则,他如今贡献值不多,借阅和拓印都太贵,他有些不舍。而他这记性,想硬背下来,有些困难。 肖离仗着自己身负神兽血脉,身体强悍,觉得他晚几年学功法并无大碍。 以肉身对抗土刺,这画面太过震撼。 鬼谷眯眼,盯住肖离。 他的灵根乃土灵根,他虽也已筑基,但不适合空中作战。 土地,才是他的战场。 虽正与叶双舟、肖离对战,鬼谷可并未忘记风无律。 这可是三式便伤了他的人。 鬼谷左手不停掐诀,眼睛一扫。 那歹毒小子不见了! 怎么会!即使幻术未解除,他的破障眼也不可能看不出! 风无律这会儿正运起《踏雪匿踪》,绕开土刺,朝着鬼谷身后去。 玩匕首的说一击必杀。实力未够时自然是以偷袭为主。 鬼谷看不见风无律身影,却不能不防备,他手势一转,多掐一诀——土墙术。 地面轰隆隆震响,鬼谷四周地面升起土墙,只身前露出。 如此,能挡住风无律背后偷袭吗? 必然是能的。 第73章 歹毒小子 虽然鬼谷看不见风无律,但叶双舟和肖离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无律无法再绕背偷袭,那他们便正面对敌! 叶双舟御剑躲过一根土刺,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剑。 剑嘛,他有的是。 《八千凌风》第一层一剑破千和第二层五刃风同时发动。 肖离御剑飞至右边,以弧形接近鬼谷,五道青色风刃旋转在肖离周身保护。 叶双舟将剑高举头顶,从上往下用力一挥,一道巨大青色剑影裹挟厉风青光朝鬼谷劈下。 鬼谷咬牙切齿,右手酸麻刺痛,左手掐诀时微微有些颤抖。 大意轻敌,他自食恶果。 现下他被那歹毒小子暂废右手,战力大打折扣。左手掐诀动作并不熟练,这会儿更是手筋抽痛。 也不知那歹毒小子用的什么毒,他还得分心压制,稍有不慎怕是整条手臂都会腐烂。 鬼谷加快掐诀速度。 地面变得起起伏伏,已是一片狼籍,更有某块地面一侧高高翘起。 他现下只想快速解决这场战斗。 风无律嗒嗒嘴,看了看鬼谷垂在身侧的右手。 再强悍的毒,稀释了也就这样。 这毒性未免太弱。 至于不能绕背? 那便正面偷袭! 风无律紧跟上叶双舟的一剑破千。 青色剑影正要兜头劈下,鬼谷又急又气,一跺脚,左手一拳狠击地面。 “轰——” 土刺堆出群群尖山,硬抗一剑破千。 一剑破千劈开尖山,风无律快速闪进那道裂缝。 此时风无律眸子亮得出奇,情绪高涨,仿若渴望战斗的狂人。 土刺尖山被劈开,鬼谷再打下一拳,数十土刺分别朝着叶双舟和正在逼近的肖离射去。 风无律正处于叶双舟和鬼谷中间,但叶双舟御剑处于半空,鬼谷处于地面,那倾斜向上射去的土刺并不能波及她。 风无律已然来到鬼谷身前,握紧了匕首,挥出一击。 迎面一阵凉风,鬼谷条件反射般侧身一躲。 《踏雪匿踪》——一旦出手便会暴露,一旦暴露便会失效。 风无律已将《踏雪匿踪》修炼至第二层,隐匿气息从三十息变成一刻。 一个时辰分三刻,这才一刻不到,三人已战了个来来回回。 风无律方一现出身形,鬼谷立即一把拽住风无律拿着匕首的右臂,抬膝狠狠顶向风无律小腹,紧接着将风无律拽趴在地,一脚踩向风无律右臂。 “歹毒小子,你是怎么做到的?”鬼谷问。 问的自是风无律如何逃过他的破障眼。 风无律并未痛呼一声。 疼吗? 很疼。 右臂被踩那便用左手,风无律伸出左手去拿右手中的匕首。 鬼谷抢先再踩住风无律左臂。 两只脚。分别踩两只手臂? 风无律笑了,两臂同时用力往后抽,鬼谷身形一阵踉跄。 见此,风无律曲腿跪起,双脚用力一蹬,蹲起,再猛拔手臂用力一掀。 鬼谷被掀得踉踉跄跄往后猛退几步。 风无律已然起身,向后翻跳拉开距离,咧嘴龇着小白牙。 “呵,破障眼?” “确实够破的。” 歹毒小子? 破障眼又如何!能看穿幻术却也没能看出她的性别。 本人的眼神就不够,这破障眼也就那样。 鬼谷憋闷。这歹毒小子不仅手段阴狠,这嘴也是损人得很。 风无律退开这会儿,肖离已然也近了鬼谷六米内。 见此,鬼谷心中挣扎几瞬,转身甩出飞剑逃遁。 “歹毒小子,在这小月天秘境里的时日还长,改日我鬼谷再来取你性命。” 伤了右手,他便真打不过这三人了? 那可不一定。 正如他说的那般。在这小月天秘境里的时日还长,一上来就拼得精疲力竭还受了伤,这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与其让后来人居上,倒不如识时务,退一步天朗气清,有仇改日再报。 风无律等三人并未追去。 这湖中央还有一朵九寸血红莲蓬呢。 “鬼谷?”风无律轻声重复,语气略带疑惑,眼神却渐渐坚定。 管他是不是和鬼六有关系。 既是想取她性命,那便杀之。 没甚犹豫。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走到一处,并未放松警惕。 风无律继续让蜃兽银红放出幻术,三人再次隐去身形。 湖内黑沉,叶双舟抄起一块石子扔进去。 石子砸在湖面上仿若砸进了热熔的树脂里,十分缓慢地渗落。 “我去拿,双舟、无律,你们拉住我。”肖离掏出一根麻绳绑在腰上,绳子另一头递给叶双舟。 叶双舟接过,干脆将绳子这头也绑到腰上,而后持剑在地上刨出两个小坑,两只脚分别踩进去,站稳。 “肖离小心。”叶双舟道。 风无律眼珠子上下转了转,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衣服、一把剪刀及针线。 剪开衣服,风无律做了两个能扎口的袋子。 “肖离,把这个套手上。” 肖离伸手,风无律给其套上,再从储物袋中翻出一只玉盒与剪刀一起放至肖离手中。 当初在狼牙大草原,她每日和马叔车队众人讨教行走历练时的经验。 这次来小月天秘境她已准备良久,单是玉盒便有不少。 肖离御剑前往黑湖中央。 三人皆是绷紧神经小心翼翼。 肖离很是顺利来到湖中央,伸手做出摘取状,四下里并无异样。 肖离这才将玉盒放在莲蓬下侧,剪刀对准莲蓬杆茎。 见此,叶双舟身体重心下沉,将绳子攥得更紧。 “咔——” 那只有成人食指粗细的血红杆茎看似通透易折,一剪下去却是没能留下任何痕迹,异常坚硬。 肖离干脆收起剪刀,伸手,稍稍用力去拔。 莲蓬,纹丝未动。 湖水,未起涟漪。 肖离再次用力,狠狠拽着莲蓬杆茎拉扯。 一切仍是毫无变化。 这莲蓬竟是深深扎在湖中,无论肖离如何用力也未见其动摇分毫。 折腾半晌,肖离仍是拿那莲蓬没办法,便只能折返。 三人干脆在原地吃起了午饭。 这次进秘境他们并未带多少食物,一切皆为夺宝护命让路。 等入了夜,晚饭就得另行办法了。 风无律看着刷过蜂蜜的烤肉,眼神微闪。 “这莲蓬拔不出,定与这湖水有关。少爷将那石子扔进去时,那下沉速度十分滞顿。这湖水不像是湖水,更像是浓稠的糖浆,看起来粘滞得很。”风无律道。 第74章 黑金断玉藕 “糖浆?”叶双舟看了看湖面,沿着风无律的话去思索。 肖离下意识地搓着大拇指,虽是面无表情,却是脑袋空空完全不知无律在说什么。 他虽是身体如妖兽般强悍,但他这脑袋却是个普通人水平。 他虽没那么聪明,却也没那么蠢。 当初为何找了无律组队?可不就是看中了对方的脑子好使。 这会儿他虽是想不明白,但他也看得开。 只要无律和双舟能想出办法,办法说出来他还能听懂,那就不算笨。 风无律也是个敢想的,饶是现在她自己都觉得她简直是异想开天。 湖水怎么会和糖浆一样? 可她就是这么觉得。甚至想要去尝一尝验证一番。 但她可不会真那么傻的去尝一尝。 这黑沉沉的颜色,谁知道是糖还是毒? 若是糖,怎么能让它变得不再粘滞? 冻起来便是。 风无律拿出一把大汤勺,走近黑湖舀出一勺湖水倒进碗里,将碗放在地上,再摸出一张灵符,两指夹着一翻,注入灵力。 这次来小月天秘境前她在外门坊市买了不少低阶灵符。她本想着留到万不得已时再用。 却不想这么快便用上了。 “嗤——” 灵符化作一缕飞烟,碗中水面上结了冰霜,不消一会儿便冻实了。 风无律拿出一把三寸长的匕首扎进碗中。 “咔擦——” 碗中冰块从中裂开。 手腕一转,风无律在碗中冰块上划出一块小冰柱,再拿起碗,口朝下,小冰柱坠地。 肖离看着风无律动作,心中狐疑。 叶双舟皱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无律,你要将这整片湖都冻起来?”叶双舟道。 风无律点点头。 “还要麻烦少爷等会儿在湖面上将那莲蓬整个切出来。” 三人说干就干。 肖离御剑带着风无律,两人腰上皆绑上绳子,另一端绑在了湖岸两棵大树上,叶双舟站在树旁看着。 两人绕湖一周,风无律两手起起落落。 “噗嗤——噗嗤——” 湖面上接连响起一串灵符爆响的声音。 上一张灵符青烟未消,下一张灵符已燃。 湖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发出冰块凝结的脆响,最后整个湖面冻结膨胀,冰面比原本水面足足高了近一寸。 肖离载着风无律回到岸上,叶双舟连忙动手解风无律腰上的绳子。 那动作分明急迫得很,却故作轻柔,搞得风无律痒得左闪右躲。 “别动。我解绳子呢。”叶双舟蹙眉瞥了风无律一眼。 “少爷,我自己来。”风无律正欲夺过绳子。 然叶双舟却已解开了绳结,一抽,接着急忙将绳子绑到自己腰上,那神色愉悦得很。 “你们在这等我。看我的。” 叶双舟御剑飞至半空,一剑破千,挥出四剑,劈出十寸长宽的冰柱。 收剑,叶双舟再将绳子套到那九寸莲蓬上。 接着,肖离与叶双舟御剑,二人一齐用力,将那九寸莲蓬连带着冰块一齐拉出冰面,拖到了岸上。 剩下的便是细致活。 风无律和叶双舟一起,慢慢将那莲蓬从十寸长宽的冰柱中削了出来。 整个冰柱也就一米多,莲蓬杆茎稍长一些。 但这莲蓬和杆茎都坚硬非凡,不能被折断,玉盒放不下它,便只得用布片裹好放进储物袋。 一番折腾,已是未时末。 三人仍是隐身状态离开此湖。 抛却那四道巨大、割裂整个湖面的裂口,黑色结冰湖面在阳光下恍若一块极品黑玉。 不到半刻,蓬莱宗几个弟子来到此处。 几人后面尾随着一个身穿粗布短打,头戴木棕色镶白玉抹额的男子。 蓬莱宗几个弟子直接走在了那冰面上,凑近那被挖去的一块孔洞瞧。 但那十寸长宽的孔洞中黑漆漆一片看不真切。 一位身穿红衣的蓬莱宗男弟子当下掐诀,指尖升起一团火,小小火苗风吹不动,随着该男弟子手指一抬,火苗慢悠悠落入孔洞中。 “这里面那黑色的两节是什么?” “莫不是传说中的黑金断玉藕。” 绿衣女子头一个瞧见孔洞深处横着两节分别有成人小臂长的藕,激动地捂嘴。 这孔洞十寸长宽,正好位于黑金断玉藕的中间一部分。 若是这黑金断玉藕整个被压在黑色冰面下,他们定是不会发现。 他们蓬莱宗的宗主、长老们果然有先见之明。 鸣钟加运,如此他们方能一进来便遇上这等好东西。 沧海界,修士受伤乃家常便饭。 但若是缺了条胳膊或是断了条腿,还真不是随便哪个医师都能医治的。 那种时候,医师给你止血救命可以,接胳膊接腿可不行。 也只那么几个闻名沧海界的医师有那个能力,可你指不定连求一求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但若是有了这黑金断玉藕,随便哪个医师都能帮你接骨生肉。 藕,只有这两节。 几人废了一番力气弄出两节藕,小心翼翼收好。 躲在后面不远处的顾羡默默在脑子里记下第一件物什——黑金断玉藕。 现下他还不急着上去抢。 蓬莱宗弟子是鸣钟加运后再入的小月天秘境。那他们后面能得到的宝贝定是更多。 既如此,那他便等快出秘境再动手。 小不忍则乱大谋。现下继续跟着,忍一时,后面得到的利益方能最大化。 首先这黑金断玉藕,他定是要拿下送给师父。 师父对他有再造之恩,两节黑金断玉藕,还远远不够。 现下走在密林中另一处的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并不知晓这些。 肖离鼻尖微动,闻到一股焦臭味儿。 “这附近有什么烧焦了。”肖离道。 肖离带路,三人来到密林尽头,入目是另一片林子。 被烧得黑漆漆的林子。 林子里焦黑光秃的树干张牙舞爪,地势起起伏伏,林中裹挟焦臭味的风呼来灌去。 “呜呜——” 风声呜咽。 这林子诡异得很。 风无律甚至在林中看到了一丝魔气。 看得久了,三人皆是一阵恶寒,身上汗毛冷竖。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比较好。”叶双舟搓搓手臂道。 风无律、肖离皆是点头,以最快速度离开此处。 那焦黑林子中飞出一个黑色身影尾随三人。 第75章 震巽相对 饶是已经远离了那片焦黑诡异的林子,那焦臭味的风却仿佛无处不在。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仿佛被困在了一间青砖老宅里。 宅子里,湿冷无处不在,如影随形。那冷意刺着你的骨缝,舔着你的脚跟。 黑色身影跟得毫不遮掩,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早已发现。 叶双舟、肖离御剑,风无律站在肖离剑上。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叶双舟低啐一声。 他们三人分明已经隐身,那鬼东西却仍是一直紧紧跟着。 时不时从那黑色身影处吹来一阵冷风,更是让人背心发寒。 “我在那林子里看到了魔气。”风无律皱眉道。 都说小月天秘境凶险,又是每千年便会被魔气摧毁,现下遇到魔物并不稀奇。 只是这才进来不到一日,他们便遇上魔物。 是他们气运不好,还是这小月天秘境本就魔物横行?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事。 风无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方罗盘,指尖溢出灵力催动罗盘。 “先天八卦震为雷居东北,魔物最怕雷电,我们往东北方去。” 风无律手指左前方。 她为了此次小月天秘境之行,准备得可不是一般的充足。 三人朝着东北震位去。 黑影顿住,在原地前后乱晃两下,突然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三人掠去。 三人大惊失色。 “少爷——”风无律大喊。 叶双舟连忙运起五刃风抵挡。 “嗤——”同时,风无律翻手甩出三张灵符。 三张灵符中钻出十二根冰锥。 青色五刃风裹挟十二根冰锥击向黑影。 “噗——”风刃割散黑影,冰锥刺穿黑影。 黑影仿若被惊扰的烛火,左右上下晃动。 风刃砸在地面上,留下刃痕。 “刺啦——”冰锥穿透黑影,扎进地面,上面魔气缠缠袅袅发出声响。 然,才过几息,黑影便恢复原样。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已与黑影拉开一定距离。 黑影恢复原样后在原地踟躇半刻,突然往一旁转身,弓着身子,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似是寻着什么而去。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松了一口气。 不是面对所有魔物、魔修,他们三人都全然无还手之力。 虽说他们并不知晓那黑影是何种魔物,但本能告诉他们,必须逃。 那散发出的气息,只是看着都让他们骇然。 风无律额角抽痛。 那黑影的危险程度远远高于上次遇到的李魔头。 李魔头,饶是身怀凤凰异火的琳琅师姐都不能完全压制,却也未能让她害怕至此。 他们在小月天秘境少说还要待半个月。 若是寄希望于别再遇上那黑影,那不过是自我安慰、自我欺骗。 与其最后被逼得狼狈还手,倒不如早做打算主动出击。 “我们去东北震位休息两个时辰,体力、灵力恢复后去找其他弟子询问情况。”风无律道。 至于抢夺宝物机缘,那也得有命抢才行。 先图以合作,解决共同危机后再继续夺宝寻机缘。 叶双舟和肖离并无异议。 他们先是与那鬼谷对战,后又是挖那血红莲蓬,又是御剑逃遁。 从入境来,他们便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一路仓皇。现下是该好好休整一番。 说到机缘,另一边,蓬莱宗弟子才离开黑湖,便遇上三位仿若死去的宁天宗弟子。 三位弟子手拽在一处,呼吸全无,面上并无痛苦之色。 最左边一位宁天宗弟子手中拿着一颗白晶,白晶像是一颗颗小晶钻垒在一起,晶体隐有紫光。 “好东西!”红衣男子立即蹲身去抠那白晶。 绿衣女子俯身将头凑到红衣男子肩头去看。 其他三个弟子便在这二人身后探头看。 红衣男子掰了半天也没能将白晶抠出来。 这位宁天宗弟子手攥得死死的,好似和这白晶连在了一起。 “呵!”红衣男子气极。 翻手掏出匕首,匕首上还缠了火焰,狠狠朝着这位宁天宗弟子手腕砍去。 后面三个弟子其中一人惊呼。 “师兄,你怎能如此残忍!” 红衣男子已经将那手砍了下来,连带着攥紧白晶的手扔进储物袋,起身还朝那宁天宗弟子踢了一脚。 红衣男子转身,怒瞪出声指责他的那个弟子。 “蒋涣,你不适合这沧海界。” “人都死了,切他一只手又如何?” 红衣男子一边走着一边靠近名为蒋涣的弟子。 “你,真是个废物。” 红衣男子伸出带血的食指轻轻点在蒋涣额头上。 蒋涣浑身一颤,名为屈辱的巨兽从心底深处起身,那阴影几乎遮上了他的天灵盖,让他痛苦。 让他疯狂。 蒋涣甩手打开红衣男子的手。 “宁知师兄。我们还没有确认他们是否死了。你怎能如此?”蒋涣声音癫狂。 叫宁知的红衣男子仰面干笑一声。 “哈!蒋涣你果真是个废物。就算他们没死又如何?这本就是你争我抢、弱肉强食的世界。” 宁知无视蒋涣大步离去,方向正好是朝着东北震位。 绿衣女子上前挽住宁知胳膊。 “师兄不气。要不是师兄愿意带着他,估计这会儿他就只能形单影只地在这秘境中狼狈逃窜了。” 宁知皱眉,没有回答。 其他两个弟子抬脚跟上。 蒋涣站在原地。“废物”两个字好似重锤,一下又一下敲碎了他的理智。 谁都可以说他是废物。可宁知师兄凭什么说他是废物? 是,他天真,他不适合这沧海界。 可就是因为他的天真,宁知师兄现在才能活着。 蒋涣浑身无力,就地坐下,看着那三位宁天宗弟子,神情颇为苦涩。 最后,他长叹一声,给断手的那位宁天宗弟子处理了伤口,将三人搬至林中隐蔽处。 先天八卦,巽为风居西南,与东北震位相悖。 蒋涣抬脚朝着西南巽位走去。 他蒋涣偏要走出一条与这大千修士不同的路来。 蒋涣刚走,本跟着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的黑影踱步来到那三位宁天宗弟子身前。 黑影俯身,黑乎乎一团面部裂成上下两半,从中伸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烟雾,烟雾触到三位宁天宗弟子胸前。 三位宁天宗弟子突然胸口起伏,从天灵处钻出一缕魔气。 这魔气看起来十分细微。 但随着黑影摆动,魔气渐渐凝实。 三位宁天宗弟子猛烈咳嗽,睁开了眼睛,神色痛苦。 那断手的弟子更是大叫一声。 “啊!” “是谁夺走了雷晶害我等至此!” 第76章 遇魔杀魔 三个宁天宗弟子的表情越发狰狞,面色涨红青筋暴起,天灵上那一缕魔气动作越发张狂。 三缕魔气,一只黑影。 在黑影的催动下,三缕魔气变了形状,越发像是人形。 断手弟子头顶那缕魔气好似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正一边搔首弄姿,一边伸手狠狠塞进那弟子口中,并伸出一部分捂住他的鼻子。 断手弟子张大了嘴,呜咽不止,因痛苦和呼吸不畅而渐翻白眼。 “好恨——” “好恨——” “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 “我……” “我要杀,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所有人。” 分明没有人在说话,这片林子上空却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若是有人旁观全程,就会发现这分明是那断手弟子的声音。 一直俯身在三个宁天宗弟子身前的黑影突然收回从头部伸出的一缕缕黑烟,裂开的面部恢复了原样。 黑影直起了身子,那黑乎乎的面上竟是生出了魇足的表情,而后身形疯狂摆动,爆炸开。 爆炸开的黑影分裂成了无数的小黑影,它们手舞足蹈快速往同一个方向奔去,来到那片焦林。 无数黑影化作黑云从焦林升起。本是一碧如洗的天空染上墨色。 树欲静而风不止。 狂风开始肆虐小月天。 小月天秘境上空笼罩了一层浓墨乌云。却又好似不是乌云。 草原上,野草丛生没人膝。 “快走,这是要下雨了。” “若是下雨了不利于战斗,我们快找个地方躲雨。” 海边,狂风拍岸,海涯风口呼啸声声。 “那海上黑压压的一片是什么?” “快跑,好像是海上的妖兽群。” 火山,岩浆喷涌,火星四溅。火山脚下各色晶石映射着天上墨色。 “不对劲!我们快离开这!” 密林中,风摧树折,枝叶乱舞。 三个宁天宗弟子天灵上的魔气钻入其体内,直达丹田。 原本鲜亮的丹田变得黯淡无光,充满魔气。 “还不够。这点程度怎么能称为魔修。”三个宁天宗弟子口中低喃。 他们面上再无痛苦颜色,印堂发黑,眼无焦距。 他们已然入魔。 一般修仙者一旦入魔,当日将极其渴望鲜血,渴望修为大增。 三个宁天宗弟子开始在密林中厮杀。 饶是实力不足,他们不知疼痛般与林中妖兽厮杀,而后汲取妖兽鲜血,吸食妖兽兽丹,如此修为有涨。 密林东北震位。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抬首望天。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叶双舟道。 风无律神色肃然,眉头紧皱。 “每千年,魔气从北禁之地蔓延,摧毁小月天秘境……” 闻言,叶双舟不禁哆嗦了一下。 “你可别吓唬我。” “都说了是千年,离上次这不是才五百多年?”叶双舟道。 风无律摇摇头。 “少爷,小月天秘境也说是至少五百年才开一次,可这次开启离上次也才五十年。” 如此看来,这次小月天秘境开启本就处处透着诡异。 三人心情沉重。 若真是如此,他们几乎等同于必死无疑。 离小月天秘境关闭少说还要半月,这之前他们并无办法离开小月天。 魔气蔓延时修士们或死或入魔。 畏惧死亡吗? 风无律私以为无人不畏惧死亡。 但她更畏惧自己变成魔修,变成娘亲、变成她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她宁死,也绝不变成魔修。 “我们出密林,继续往东北震位去。” “遇魔杀魔。”风无律语气坚定。 魔气蔓延又如何? 魔修,她没杀过吗? 她这辈子杀的第一个可就是魔修。 风无律将剑背到背上,匕首藏于袖中,扯下挂在脖子上的空间戒指戴于左手食指,灵符全部放至储物袋最上面,随时取用。 这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见此,叶双舟背上了两把剑。 肖离头一次拿出了他的刀。 一把十分阔长的刀,刀身银光闪闪暗含龙纹,刀柄处缠一条黑龙,龙首咬着柄末,威势逼人。 叶双舟一把揽过肖离。 “肖离,你这刀不错。” 肖离笑笑。 “祖传刀,祖传刀法,此次便让你和无律见见。” 夜幕逐渐降临。 本就是浓墨泼洒的天幕,入了夜,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 三人在往东北震位去时合力击杀了数十妖兽。 若真是魔气蔓延,他们还未辟谷,食物将成一大难题。 出了密林,前方是一片荒草地,六根巨石柱坐落其上。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抬脚踏入。 “不要进去!”一直在乾坤瓶中的蜃兽银红较忙出声制止。 然,为时已晚。 三人方一挨到荒草地边缘,便被巨大的拉力拽了进去。 水,猛灌进口鼻。 抬眼看见的不再是荒草地,而是蔚蓝的海水,飘摇的青蓝色海草,蓝色珊瑚,不远处大片游过的黄蓝鱼群。 这竟是海底。 身上受到水的压迫,那力道巨大,三人只觉浑身沉重,手脚动弹不得。 “刺啦——” “嗞嗞——” 近五米长的蓝黑色鳐鱼游来。 蜃兽银红较忙冲出乾坤瓶,不到一寸长的身子变得近一米长。 蜃兽银红吐出一连串泡泡,本就隐身中的三人一兽身前出现一丛巨大蓝色珊瑚。 鳐鱼打个弯,往别处游去。 三人这会儿正憋着呼吸,梗着脖子面色涨红。 修士与其契约兽可以神念交流,但颇费精神力,易疲恢复慢。 ‘银红,这是怎么回事?可有办法带我们出去?’风无律以神念与蜃兽银红交流。 “小主人,我不知道。我突然闻见海的味道这才制止你们。”蜃兽银红口吐人言。 风无律眨了眨眼,看了看眼前景象。 ‘帮我传话’ ‘少爷,肖离,我们应是进了某个阵里。’ ‘震为雷,雷为蓝为紫,这阵内之物多带蓝色,没准我们可以在此找到克制魔物的雷系法器。’ 蜃兽银红将风无律的话原本说出。 三人对视一眼,点头。 想法是好的,只可惜他们已然快憋不住气。 若是无法呼吸,小命难保,还提什么寻宝。 蜃兽银红尾巴急摆,围着风无律转来转去。 “小主人坚持片刻,我去找找阵中可有避水珠。” 蜃兽银红化作一道银红流光远去。 第77章 黑色巨鲨 蜃兽银红一离开。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身前那巨大的蓝色珊瑚虚影一晃,消失。 又是鳐鱼靠近前的景象。 三人来此途中休整了一刻,后又一路猎取妖兽。 这会儿,同朝东北震位而来的以宁知为首的蓬莱宗四弟子也来到此处。 四人走进荒草地却没有像风无律他们那般被拉入阵中。 “宁知师兄,你看这六根巨石柱如此分布,像不像是个阵法?” 绿衣女子抱着宁知胳膊轻晃。 宁知似是在想什么事情,有些出神。 “宁知师兄,在想什么呢?” 绿衣女子再次晃了晃宁知的胳膊。 “啊?”宁知满是疑惑地看着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娇嗔一声,瞪了宁知一眼。 “我方才问宁知师兄在想什么呢!”绿衣女子道。 宁知不自在地转过头,不去看绿衣女子探究的眼神,眉宇间有些忧色,似是在担心什么。 “我们还是研究一下这六根巨石柱子罢!”宁知转移话头。 此时,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神色痛苦,眯着眼睛,眉头紧皱,使劲昂着脑袋想要憋住那一口气。 远去的蜃兽银红并没有发现避水珠,急得嘴中念个不停。 “避水珠避水珠……” “小主人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回去。” 蜃兽银红这会儿没有使用幻术。那一身银红在这以黑蓝紫三色为主的海底颇为显眼。 一条黑色巨鲨张大嘴悄无声息地从其身后靠近。 黑色巨鲨那蓝紫色眼睛有碗口大,盯住蜃兽银红,一眨不眨。 “轰隆——” 眼前一黑,蜃兽银红被黑色巨鲨整个吞进嘴里。 那钢锯一般的牙齿狠狠咬在蜃兽银红的身上。 “啊——” 蜃兽银红发出凄厉的尖叫。 风无律身心皆有所感,一阵抽搐,吐出一口鲜血,全身开始痉挛。 “无律!”叶双舟张嘴便猛灌一口水,急得一阵咳嗽。 “滚!”叶双舟一声厉喝,周身运起五刃风,五刃风快速旋转以他们三人为中心形成小龙卷。 小龙卷带出漩涡,漩涡中心无水。 叶双舟急中生智,三人终于可以如常呼吸。 “无律,你怎么了?”叶双舟较忙将风无律扶起。 “少……少爷,帮……我掐……掐诀,银红……” 风无律嘴唇哆嗦,说话断断续续。 叶双舟较忙将手附到风无律手背上,握住,掐诀。 “调整呼吸,运转灵力。”叶双舟道。 风无律猛一咬下唇,指尖灵力疯狂涌出,又突然停住,整个身子继续痉挛。 掐的是唤兽诀二式?召回。 一道银红流光划过,蜃兽银红回到了契约空间。 黑漆漆一片,唯有晶莹雪子闪着光的契约空间里。 蜃兽银红合上眼睛,陷入沉睡。 蜃兽银红已回契约空间,叶双舟放开手,十分利落地掏出修复识海的丹药凑到风无律嘴边。 舌尖一卷,风无律将丹药吞下。 半刻后,风无律渐渐停止痉挛,却是脸色苍白、唇无血色。 风无律眯眼,勾了勾唇。 “少爷,你的指腹真咸。” 这会儿风无律正整个背靠在叶双舟怀中。 闻言,叶双舟抬手就想拧风无律的耳朵,手才碰上,又收了回来。 “少说废话。” 可真是个没心没肺不怕疼的。 契约兽受伤,识海受损是好受的? 估计跟拿铁锥子怼脑袋一般疼。这会儿还装什么没事人? 叶双舟故作嫌弃地将风无律从怀中挪开,将其放在一旁躺着,而后起身连吞两枚小灵丹。 就这么维持五刃风,他的灵力撑不住。 “我最多就能维持一个时辰。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出去,或是能在这水中呼吸。”叶双舟道。 肖离将风无律背起。 “走吧,我背着无律。我们去破阵。” 肖离会破阵吗? 不会。 他们三人都不会。 但此阵非破不可! 身处龙卷漩涡中,三人根本看不见漩涡外的景象。 此阵,如何破? 三人尚且不知。 风无律这会儿脑子还有些混沌,她便狠狠揪住脸蛋,保持思绪清明。 “若是一直呆在这漩涡中,破阵无从谈起。我们每隔一段时间撤去这龙卷,闭气查探,如何?” “如此也不用少爷一直维持五刃风,可有片刻休息,我们能在水下呆的时间也更长。”风无律道。 叶双舟稍想一下,星眸微亮。 他这个小厮果真聪明。 是了。他何必非要一直维持五刃风到丹田难以承受? 劳逸结合方是长久之策。 “可以。如此我能撑个两三天。”叶双舟道。 只是两三天无法睡觉罢了。 “我们先去找到那六根巨石柱子。”风无律道。 那六根巨石柱子绝对是破阵关键。 三人开始在这阵中海底探索。 每走一段距离叶双舟便撤去五刃风,主由肖离查探,三人再一同分析决定下一个方向。 肖离身负神兽血脉,身体果真强悍,不到一个时辰已然适应阵中海底,这会儿如同一条黑色大鱼,在水中行动自如、视物如常。 三人都识水性。 风无律、叶双舟也适应了一些,至少能动动身子,就是行动颇为迟缓,不能与肖离相较。 在前方查探的肖离突然转身往回游。 模样焦急,挥舞着双手示意“快跑”。 风无律和叶双舟远远便看见那张着嘴跟在肖离身后游来的巨鲨。 巨鲨牙齿上有银红色光芒闪过。 风无律仔细瞧去,心中怒起。 这阵中海底她到现在还没瞧见任何红色。那分明是银红的鳞片! 叶双舟正运起五刃风,只要肖离一靠近,他便带着二人逃遁。 谁知风无律竟是直接出了他五刃风能维持的龙卷中心范围。 叶双舟气得伸手想去扯风无律后衣领,没扯到,便指着风无律背影跳脚。 要不是水中没办法张嘴说话,他非要大骂一声不可。 风无律自是不会让叶双舟抓着。 她从小上山下河,近几个月又一直炼体,腿脚一直不错。 太阳穴刺痛,筋脉更是抽疼。 风无律冷哼一声,咬牙蹬出一米远。 迎面而来的肖离想去抓她。 风无律一个眼刀子甩过去。 肖离一愣,就那么犹豫片刻。 黑色巨鲨近了肖离,风无律也近了巨鲨。 风无律狠狠一把将肖离推到身后。 第78章 石柱图腾 风无律一把将肖离推开后,身子往下一滑,移动到了黑色巨鲨身下。 黑色巨鲨快速往一旁游开,蓝紫色的眼珠子上下转了转,没瞧见风无律,目光便重新锁定了肖离。 风无律方才那一滑,滑到巨鲨视线死角,当即便用了《踏雪匿踪》。 这会儿巨鲨自是看不到她。 风无律将手伸进储物袋,触到灵符,注入灵力。 灵符惧水,她便先在储物袋中激活。 在灵符被激活的一瞬间,风无律拿着灵符的手一翻,拍在巨鲨嘴巴侧面。 本就是在水中,风无律的冰灵力又经灵符强化,瞬间放出一道刺目白光。 “噼里啪啦——”水中爆出一串脆响。 巨鲨整个嘴部被冰冻结,冰块中那还张着的嘴显得格外滑稽。 偷袭成功,风无律已然在巨鲨面前现出了身形。 巨鲨狂躁地乱摆着尾巴,肖离连忙上前拽住风无律逃离。 风无律被肖离拽着后衣领,看着那巨鲨哼笑一声。 区区阵中生物,也敢咬她的契约兽! 哪张嘴咬的,她就废了哪张嘴! 巨鲨在水中甩头摆尾半天也没能将嘴部的冰块甩掉。 风无律盯着它,眼神交接,巨鲨怒目望去,直接顶着那大冰块朝着风无律游去。 叶双舟额上青筋直跳,甩手就用五刃风造成小龙卷朝巨鲨打去。 巨鲨直接穿过了小龙卷,透过漩涡,继续朝这边来。 漩涡散去。 肖离拽着风无律已到叶双舟跟前,叶双舟再次蓄起五刃风。 三人处于漩涡中心,漩涡快速朝着一个方向逃去。 叶双舟一把将风无律从肖离手中扯下来,上手就揪住了风无律的耳朵。 “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 “我怎么觉得我现在跟你娘似的,处处要为你担心?” 叶双舟生起气来,那星眸里都能射出光来。 风无律连忙去扯叶双舟的手。 “少爷,专心逃命。那巨鲨可不是好欺负的。等会儿五刃风散了,我们可就小命难保。” 叶双舟心道也是,放开手,想想还是气不过,抬脚便踹在风无律腿弯上。 “哼!” 叶双舟转身,专心控制五刃风逃窜。 风无律揉揉腿弯,面色如常,好似被踹的不是她一般。 三人急忙逃窜,也不知是逃往何处。 那黑色巨鲨不依不挠,一路跟着,有好几次都差点让其冲进这漩涡中来。 从漩涡外不时有水被撞得溅进来。 每溅进来一次,叶双舟便要剜风无律一眼。 身处漩涡中看不见外面景象,三人逃窜半个时辰后,漩涡狠狠地撞上了什么。 “嘭——” 漩涡再次散去。 三人连忙闭气,肖离一手拽住一人,往一旁游去。 一直紧跟着的黑色巨鲨身形巨大,虽是也连忙躲开,却仍是半个头撞了上去。 嘴上的冰块并未撞碎,巨鲨撞晕了过去直直朝着阵中海底落去。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这才朝下看去,皆是心中一跳。 巨鲨掉下去的地方是黑漆漆望不见底的深渊。 而方才他们撞上的是从深渊一直往上延伸的四人合抱的巨石柱子。 三人连连后退,离开深渊五六米远。 巨石柱子比起他们在荒草地外看到的霸气许多。巨石柱上绘着各种妖兽图腾,每只妖兽眼睛都带蓝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深渊里亮起一道蓝紫色的光。 巨石柱上随之出现一双眼睛,蓝紫色的眼睛,并渐渐出现一只黑色巨鲨图腾。 叶双舟再次运起五刃风。 三人在漩涡中商量片刻。 最后决定由肖离去查看巨石柱。 巨石柱附近看不见海草,看不见妖兽,就连珊瑚都很是少见,只有连藻类都不长的大小石堆。 一切尽显荒芜。 绳子一头绑在石堆上,一头绑在肖离腰上,肖离动作流畅地游到巨石柱旁。 巨石柱上不见顶,下不见底,绳子长度有限,肖离查看半晌一无所获。 不知是不是闭气太久,肖离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巨石柱都出现了重影。 那巨石柱上,各类妖兽图腾仿佛正在朝他张牙舞爪,肖离眼睫微颤,抬手抵住额头。 “吼——” 图腾上的各类妖兽朝他奔来,他仿佛成了路边一颗最渺小的石子,等着兽群践踏。 群兽神色痛苦,眼中带泪,好似并不愿意继续向前,却无法控制地继续跑着。 这景象逐渐鲜活起来,他仿佛听到了妖兽奔走的声音、悲鸣的声音。 千千万万、各型各样的蓝色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饶是喜欢蓝色之人看到如此景象,想必也会头皮发麻。 “我不想死——”万兽悲鸣变成了人声入耳。 肖离脑子里嗡嗡作响,身子一软,直直朝着巨石柱下方深渊坠去。 风无律、叶双舟一直盯着肖离,见此连忙往回拽绳子。 五刃风形成的漩涡中。 “肖离——” “肖离醒醒!” 肖离醒来,仍是眼前生花,狠皱一下眉头。 他从那巨石柱中感受到万兽共赴死的悲壮。 “双舟、无律,那巨石柱,杀了无数妖兽。我身负神兽血脉,想是无法再靠近。” 肖离已恢复清明。 “你歇着,我去。”叶双舟自告奋勇,说着便将绳子往腰上绑。 风无律劈手夺过。 “我们三人中,只有少爷能让我们在这水底自由呼吸、说话。谁都能出事,唯独少爷你不能。” 风无律将绳子绑到腰上。 “少爷,收了五刃风,我去。” 叶双舟无奈,撤去五刃风。 风无律已是奋力前游,但有肖离在前,那动作便显得格外缓慢。 伸手摸上巨石柱,风无律首先查看了一下那黑色巨鲨的图腾。 这黑色巨鲨追他们而来,而后撞石柱、坠深渊,巨石柱上这才出现此图腾。 若是摸清二者之间的联系,定能有所收获。 风无律仔细瞧了瞧巨鲨的嘴部,发现上面竟是浅浅附了一层冰。 伸手在上面注入灵力。 风无律歪歪脑袋。 果不其然,这冰与她灵力同源,出自她。 如此,这巨鲨图腾难道是真的巨鲨? 风无律再仔细瞧了瞧其他图腾,发现每个妖兽图腾多多少少身上都有些不属于其自身的东西。 有的身缠水草,有的…… 身缠魔气! 风无律缩回指尖,震惊不已。 这只龙鱼图腾上竟是有魔气! 若是所有图腾都是妖兽所化,也就是说这条龙鱼死前便身缠魔气。 第79章 六柱六卜 风无律有个大胆的猜测。 这巨石柱的存在,莫不是为了镇压被魔气污染的妖兽? 妖兽与修士不同。 修士一旦修为到了一定境界,魔气不侵。普通修士沾上些许淡薄魔气也无大碍。也就是每千年一次魔气扩散时常有修士无故入魔。 妖兽不同,大多妖兽性子暴烈,易受魔气影响化作魔物。 这巨石柱但凡妖兽皆数困之,说不定就是为了不放过任何一只受魔气污染的妖兽。 至于这些被困妖兽为何眼睛都带有蓝色,她尚且没有头绪。 风无律低头望着那深渊,眼神明灭不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巨鲨落入深渊后被困巨石柱。如此,这深渊中定有关键所在。 风无律往回游。 漩涡中。 风无律与叶双舟、肖离说明了情况。 “我与无律一起下去。肖离你留在上面,绝不可靠近巨石柱,以免被困巨石柱上。”叶双舟道。 肖离犹豫片刻,将手中大刀递上前。 “我肖家祖传墨龙刀,想必深渊中危险重重,借你一用。”肖离道。 叶双舟星眸微闪,心中感动。 “你们祖上一方是神兽,这刀又叫墨龙刀,想必和墨龙有些关系。这巨石柱一看就是对付妖兽的,这刀没准也会被巨石柱变成图腾。那样我可赔不起。” 嘴角一扬,叶双舟将刀推了回去。 肖离转而看着风无律。 风无律摇摇头。 “肖离,这深渊之上未必没有危险。何况我和少爷都不擅用刀,你还是自己留着。务必多加小心。” 肖离只得将刀收回,跨步转身,大刀阔马坐于石堆上,一身黑衣,一双金眸,十岁上下、稚气却坚定的脸。 他对面同样是两张稚气的脸。 叶双舟剑眉星眸、张扬自信。 风无律双眸似鹿却神色坚定、狂傲。 “我等你们平安归来。”肖离道。 “好。”风无律、叶双舟同时笑道。 二人转身,漩涡退去,往前走到深渊边沿,纵身一跃。 看不见的黑暗中,风无律抓住了叶双舟的手。 叶双舟重新造出一个小漩涡护住二人。 深渊很深,深到风无律身处其中渐渐有些困意。 “少爷,不要睡。” 风无律用力抠了一下叶双舟手背。 叶双舟吃痛,回抠一下。 “我可不困。倒是你别睡过去了。”叶双舟道。 风无律嬉笑两声。 “是的。少爷这么一抠,痛得很,无律不困了。”风无律道。 叶双舟暗中翻了个白眼,无话可说。 初入深渊时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再往下却开始有些光亮,有十分浅淡的蓝色透过漩涡。 直到双脚落地,叶双舟撤去漩涡,四周明亮,二人眼能视物。 深渊底部铺满了浅黄色沙子,沙子层次起伏,好似波纹。 那巨石柱子底部,四周有蓝色水母轻晃,闪着光。 光跳跃在沙子上,莹光粼粼。 二人走近巨石柱,巨石柱上传来巨大吸力,二人竭力抵抗,最终不敌,被吸到石柱上,牢牢贴紧。 半晌,吸力消失。 二人重新落地。 想必这巨石柱子便是这般将那黑色巨鲨变成图腾。 与此同时,荒草地上,宁知将手贴到巨石柱上查看。 叶双舟在巨石柱上看见一个类似云兽模样的图腾,心中好奇,也伸手摸了上去。 “轰隆——”阵中海底和荒草地上的巨石柱同时震动。 叶双舟连忙收回手,与风无律一阵急退。 荒草地上宁知也往后连退五六米。 “宁知师兄,你没事吧?”绿衣女子本在查看另一根巨石柱,连忙来到宁知身旁询问。 宁知摇摇头。 “你们查看的那几根石柱可有震动?”宁知问。 绿衣女子和另外两个蓬莱宗弟子皆是摇头。 宁知眼神微敛,眯着眼睛,再次靠近石柱,将手附上。 巨石柱毫无动静。 见此,宁知御剑飞起,围着巨石柱上下前后,两掌同时拍打。 巨石柱仍是一动不动。 阵中海底的巨石柱望不见顶,荒草地上巨石柱的大小完全不能与其相较。 宁知一阵拍打后御剑悬于半空,环胸看着巨石柱。 然,阵中海底的巨石柱却不是毫无动静。 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叶双舟、风无律身前的巨石柱一直震响不断,巨石柱底部甚至开始左右晃动。 “噗——”巨石柱底部沙子处隆出一个小丘,从中钻出一颗光溜溜的无毛妖兽脑袋。 看似蛇头,却又长着鹰型嘴。 妖兽吐出一枚方孔铜钱。 “六柱六卜,挂铜一枚,正面生背面死。” 妖兽口吐人言,声音浑厚。 六柱六卜,六根巨石柱,每根巨石柱下卜卦一次? 风无律、叶双舟两相对视,风无律上前捡起铜钱,握于手心轻摇。 摊手。 “正卦。请——”妖兽音调拉长。 随之巨石柱上出现一道光门,风无律、叶双舟牵手走入。 走进光门二人便被分开。 举目望去,风无律正处于一座浮岛之上,岛上奇珍异兽难以数计,上有祥云漂浮。 转眼间一道巨大阵盘从天而降。 浮岛岛主是个微挺着肚子的女人,女人嘴角轻翘,目中无物,抬手扬袖便将那阵盘拦于浮岛上空。 才看到这里,眼前景色变幻,风无律眼前又是一道光门。 抬脚踏出光门,叶双舟正朝她看来,眸光明灭不定,有些疑虑。 但踏出光门便又是水底,二人无法开口交流。 “六柱六卜,挂铜一枚,正面生背面死。”颇为尖细的女声传来。 风无律转身,与叶双舟一起朝巨石柱底部看去。 还是一样的妖兽脑袋,嘴前沙滩上躺着一枚铜钱。 叶双舟上前捡起,轻摇,摊手。 “正卦。请——” 二人再次走入光门。 风无律这次看到那浮岛岛主被人强行杀害做了阵眼。 那阵,便刻于先前降在浮岛上空那巨大阵盘上。 两人先后连抽五卦正卦,到最后一个巨石柱下时为反卦。 “反卦。请——”妖兽口吐稚嫩童声。 风无律、叶双舟二人身前并未出现光门。 一个“请”字罢了,巨石柱上妖兽图腾开始扭曲浮动。 叶双舟甩出五刃风,拽住风无律转身便跑。 “若是逃卦,天雷劈之。”稚嫩童声再次响起。 话落,蓝色雷光猛然坠下。 第80章 一网打尽 风无律、叶双舟往后一退,雷光落于跟前。 面前浅黄色沙滩上一片焦黑。 本就在这水底无法呼吸,现前有雷电拦路,后有妖兽夺命。 既是退无可退,那便向死而生。 风无律甩开叶双舟,手持匕首便冲向那巨石柱下的妖兽。 她要剁了这脑袋! 若是在众妖兽从图腾中放出来前砍下这脑袋,没准就有救了。 若是不能砍下。 那便是拉个垫背的。 解气! 叶双舟一看,也提剑跟上。 巨石柱下的妖兽显然没有料到如此,连忙将脑袋往沙里缩。 风无律努力激发出现在身体的全部体力,快速上前一脚踩住。 翻手一匕首便扎了进去。 “嗷——”不再是人言,巨石柱下的妖兽发出妖兽痛苦的哀嚎。 鲜血汨汨,从那妖兽脖颈处流出,血丝飘在这海水中,好似红色烟纱。 整个阵中海底,海水翻涌咆哮,海水中处处有漩涡奔袭,雷电肆虐。 风无律狠绝地剁下脚下这妖兽的脑袋,伸手拿起。 六柱被毁一柱,其他五柱同毁。 镇柱六兽也是死得冤枉。 本来此阵只收妖兽。偏偏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中肖离身负神兽血脉。 如此,三人才被困进阵中。 六柱六卜乃布下此阵之人留下,以防有修士误入。 却不想头一次用上,便遇上个狠的。上来就杀了镇柱六兽中一兽。 还等在那石堆处的肖离被卷进漩涡。 叶双舟勉力维持五刃风护住他和风无律。 海水翻搅,难分上下左右,那感觉不要太刺激。若不是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定是要吐得天昏地暗。 荒草地上,宁知等人来时插在四周的火把一阵摇晃,地面震动。 这夜,漆黑。 抬眼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没有一点星光。 荒草地上的巨石柱开始坍塌,火把熄灭。 “退到密林中!”宁知抬手朝密林中甩出三团火。 黑黢黢密林中多出一片光亮,四人快速退到光亮中。 “宁知师兄,这莫不是阵法突然启动了?”绿衣女子道。 宁知摇头。 “不是。若是阵法启动。这巨石柱不会坍塌。怕是有人毁了阵法。” 如此定是已经有人在阵中。 六根巨石柱中心,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小漩涡,漩涡逐渐变大。 漩涡中心有一只黑紫色小盒子,格外显眼。 “你们全部到树上去。我去拿那盒子。” 宁知吩咐完一声便御剑朝那黑紫色小盒子飞去,两眼晶亮,伸着手,内心狂跳不止。 入蓬莱宗果真没错。此次入小月天秘境,这已经是第三次有宝物送上门。 鸣钟加运!集己身气运,夺他人气运。 果然痛快! 这蓬莱宗宗主和长老还是太没胆量。只是集百年气运于此行。 要他说,有那么好的法器,何必小心翼翼。 加运后百年平庸?那便一直加运。 宁知才夺过黑紫色小木盒,那漩涡便突然崩溃,阵中海底彻底坍塌。 海水好似山洪扑出,顷刻淹没荒草地。 除了水,更有不少妖兽从漩涡中落出。 肖离握紧墨龙刀也被冲出来。 宁知御剑悬空,冷眼看着,一边唇角勾起,眼中尽是贪婪。 入阵的人,来了。 宁知御剑上前,抬手去夺肖离手中的墨龙刀。 肖离虽是被这水冲得七荤八素,但他这身体如妖兽般强悍可不是瞎说的。 肖离抬手一刀便砍向宁知的手。 宁知缩回手,颇为不屑地斜睨着肖离,望见肖离那金色眸子时才正眼看了过去。 “你我都是五大宗弟子,将刀给我,饶你一命。” 这金眸一看就不是常人所有,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肖离既不像叶双舟话多,也不像风无律话少。 他向来就不爱说话。 不说话,直接干。 肖离也不管头晕不晕,直接从储物袋里拿出飞剑,御剑而上,手持大刀摆出作战姿势。 见此,宁知也摆出架势,挥手,几团火朝着肖离面门飞去。 半空中那个漩涡,仍在往外泄水。就这么一会儿,没过荒草地,淹没密林近六七里。 肖离冲身下水面挥出一刀,水幕飞起,挡去火焰。 两人对打不到半刻,高下已分。 肖离身负水灵根,只可惜没有学任何功法,现占尽地利,却也无法占得上风。 密林中,绿衣女子等三个蓬莱宗弟子处于光亮中,光亮后一小片黑暗中,顾羡正看着这场逐渐一面倒的战斗。 都是同宗弟子,没有不帮的道理。何况他身为内门师兄,更应护佑宗中师弟妹。 只是他无视入秘境的规则,在一层停留,并未前往三层,若是出手,定是暴露。 顾羡摸了摸棕木色抹额上的莹白玉石,扯下抹额,露出蜈蚣般狰狞的黑色伤疤,再撕下一片衣角蒙住下半张脸。 宁知已经夺过肖离手中的墨龙刀,抬手便要取肖离性命。 顾羡几个踏步便来到宁知身前,捏住其手腕,看似云淡风轻地一掰。 “咔嚓——” 宁知的右手被废,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如此修为定是五大宗内门弟子,不去三层,反而在一层徘徊,是何用意?”宁知愤愤道。 哼,就算直接砍掉他一条手臂,只要他有黑金断玉藕,何惧? 密林光亮处,那树上的三个蓬莱宗弟子见此飞来。 “宁知师兄!”绿衣女子拔剑就要冲过来。 宁知瞪过去,“谁都不许过来!” 莫不是傻的。这时候过来是找死吗? 顾羡先是拿过宁知手中的墨龙刀,往后递去。 肖离接过,“多谢修士。” 顾羡点点头。 顾羡都懒得拿正眼去瞧宁知,只冷哼道:“呵!听他们叫你师兄,但你这般实力,想必也不是内门前十。莫不是那不上不下的,该去二层的却偷偷留在了一层?” 宁知噎住。 说得没错,他本该去二层,但他借口要保护蒋涣而留在了一层。 他这个实力,去二层争不到什么东西,反倒有可能送了性命。 还不如留在一层多拿些好处。 “这位修士又如何?不也是贪生怕死偷偷留在了一层?”宁知嘲讽道。 顾羡瞥了宁知一眼。 “我可与你不同。我是要将一至三层悉数一网打尽。”顾羡理所当然道。 他可不是良善之人,他是这般说的便是这般想的,他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 除了归元宗子弟,一至三层其他宗门弟子所夺,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第81章 大善之道 宁知深知自己打不过顾羡,可若是让他求饶,他是万万不愿的。 面前这个蒙面男子能说出这么一番话,那就绝对不是善茬。 宁知朝绿衣女子望去。 两人眼神交流,绿衣女子也是个精怪的,当即便御剑来到顾羡旁边,抱住顾羡的胳膊。 “这位修士,求求你放过我师兄吧。我愿做牛做马报答你。” 绿衣女子眨着剪水双眸,端的是扶柳之姿,柔柔弱弱、惹人怜爱。 风无律、叶双舟刚被冲出漩涡便看到这般景象。 五刃风撤去,叶双舟搂着风无律站在剑上。 “双舟、无律,你们出来了。”肖离迎上前。 风无律仔细瞧了瞧顾羡那边的情况,端详了一下顾羡。 这男子虽然蒙着面,可这一身粗布短打,还有那亮得出奇的双眸,她可是印象深刻。 可不就是与他们同乘一艘凌空船的内门师兄。 但这会儿出现在小月天秘境一层,其中原因还是别再深究。 顾羡一掌推开绿衣女子。 “将黑金断玉藕、雷晶还有方才你在那漩涡中拿来的黑紫色小盒子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命。”顾羡道。 宁知开口正欲拒绝。 顾羡不紧不慢道:“命,换的是你们四个人的。” 本还沉默的另两个蓬莱宗弟子连忙求饶。 “修士饶命。我等愿意将东西交出来。” 闻言,宁知脸便黑了。 他身为师兄,虽是贪心,但对宗内这些师弟妹们也算是尽心了。 现在他们竟是受到一点威胁便倒戈相向! 顾羡没有太多耐心,抬手便断了宁知一条手臂。 他虽不是善人,却也时刻谨遵师父教诲,不会轻易夺人性命。 断一条手臂,给他点教训。 何况,若是杀了他们,他还去夺谁的气运? 螳螂活着,他这黄雀才有蝉吃。 “你若是再犹豫,我便再废了你另一条手臂。”顾羡道。 宁知疼得发抖,连忙扯下储物袋就扔了过去。 “东西都在里面。”宁知忙道。 顾羡侧身放行,绿衣女子上前扶住宁知,怨恨地看了顾羡一眼。 先天八卦,东南兑位为泽。 宁知等人慌忙朝着东南兑位离去。 顾羡朝四人离去方向多看了几眼,而后直接破了储物袋,从中拿出黑紫色小盒子,朝着肖离扬手。 “过来。”顾羡喊道。 三人上前。 “这是那蓬莱宗弟子从这阵里所拿。阵是你们破的,东西也理应归你们。”顾羡将黑紫色小盒子放到肖离怀中。 小盒子一入怀,肖离就觉得烫得很,连忙将黑紫色小盒子甩给叶双舟。 抬手一看,肖离双手已经烫得红肿一片。 叶双舟将小盒子拿好。 “肖离,你可有不适?”叶双舟道。 “无事。这东西我碰不得,还是你们二人拿着为好。”肖离道。 就算碰的,这六巨石柱形成的阵法残害妖兽无数,对这阵中宝物他也心里膈应。 “我先走了,你们万事小心。若是遇到危险,往东南或是西南去。” 顾羡留下一句话,转身御剑离去,方向正是东南兑位。 先天八卦,东南兑位为泽。 然,奇门遁甲又有记:东南为巽,为生门。 顾羡重新戴上抹额,笑笑。 慌不择路逃向一方便是生门。这蓬莱宗的加运之法着实有意思。 话说回从那焦林升起的魔气。 那漫天的魔气遇见修士便落下,四处袭击五大宗弟子。 五大宗弟子们虽是能抵抗一番,但终究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一旦有弟子入魔,那弟子便会帮助那些黑影追杀其他弟子。 小月天秘境各处哀嚎遍起。 到处是断肢残臂,各宗弟子死不瞑目,那些无故变成魔修的弟子更是狞笑着挖去同宗弟子的丹田,掏出他们的灵根放进嘴中咀嚼。 饶是有云海洪钟加运的蓬莱宗弟子也未能全部幸免。 “我的灵气怎么变稀薄了。”一蓬莱宗弟子惊恐地看着自己指尖溢出的灵力。 “不会的。我可是极品木灵根。”该弟子连忙一顿翻找,找出一块测灵石。 测灵石上绿色光芒暗淡,只一棵蔫蔫的小绿芽儿出现在测灵石中。 “不可能!我怎么会变成下品木灵根!我是天才,我可是能进五大宗的天才。我怎么会变成下品木灵根。我定是被魔气侵染了。” 该弟子承受不住如此打击,抓扯着头发,又哭又叫,状似疯魔。 与他一道的另两个蓬莱宗弟子连忙躲开。 天上降下一道黑影,黑影扭曲的面上似有嘲笑。 黑影朝着该弟子的天灵上冲去,该弟子头顶多了一个魔气小人儿左右摇摆。 另两个蓬莱宗弟子立刻上前取该弟子性命。 若是等他完全成了魔修,倒霉的可是他们。 黑影掠上前,挡住二人。 再说到宁知几人,愣是一路避开了众多已经入魔的修士、妖兽。 气运之强,非一般人能比。 先天八卦,西南巽位。 处于西南方向的蒋涣这会儿遇上了蓝小煜。 一只白毛金纹赤瞳虎跳出来,弓着身子,盯住蒋涣,眼神戒备。 蒋涣下意识后退两步,赤瞳虎再次逼近两步。 蓝小煜就在一旁树上,出声制止。 “大白,回来。这位修士不是魔修。” 赤瞳虎放松了身子,尾巴晃悠两下,转身回到蓝小煜所在树下。 “这位修士是哪一宗弟子?”蓝小煜道。 蒋涣抱拳施礼,“我乃蓬莱宗弟子蒋涣。” 蓝小煜回礼,“蒋涣修士有礼,我乃华严宗弟子蓝小煜。” 两人交谈了一番。 蒋涣震惊不已。 他一路走来并未看见任何魔气侵入五宗弟子体内的情况,更别说是被入了魔的弟子追杀。 蓝小煜本是与另五名华严宗弟子组队,然那五名弟子入魔的入魔、死的死。 唯有他一人乘赤瞳虎逃离。 赤瞳虎为近半个仙兽,若不是没有赤瞳虎,怕是现在蓝小煜也已经死了。 难怪那赤瞳虎一见到他便如此警惕。 那其他弟子如何? 蒋涣心中担忧不已。 他所求之道,乃大善之道,为济天下人。 蒋涣想了想,起身便要往回走。 他要去救人! 第82章 心之所愿 蒋涣要走。 蓝小煜忙问:“蒋修士,你要去哪?” 蒋涣眼带希冀地望着蓝小煜。 “蓝修士,可愿与我一同前去救人?” 他与蓝小煜萍水相逢,本不同宗,在这小月天秘境中互为竞争关系,但对方并未对他恶意相向。 想必对方也是个大善之人,能够理解他。 蓝小煜摇摇头,正欲解释一番。 蒋涣眼底满是失落,摔袖离去。 “蓝修士务必在这藏好。定要等到平安离开小月天秘境那天。” 蒋涣离去速度很快,蓝小煜只好欲言又止。 这个蒋涣空有一颗善心,却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 善人,值得敬重。 善道,却不是人人能够贯之。 与其没头没脑的去救人,为何不能等他休息片刻,然后一起去找五宗其他弟子合作? 蓝小煜捂住还渗着血的肩头。 他虽是已经用了药,但恢复还需片刻。 西南,奇门遁甲有记:西南为坤,杜门,适合隐身藏形躲灾避难,其余诸事皆不宜。 蒋涣本是故意走了一条与宁知相反的方向,却是现下最能躲避魔气肆虐之灾的地方。 现下蒋涣一心想要去救人,正应了那句“其余诸事不宜”。 他遇见了宁天宗那断手的弟子。 断手弟子手上缠着的白布松松垮垮,耷拉着。 白布上染了一道又一道深浅不一的鲜血印记。 断手弟子眼无焦距,手里捧着一块带着血肉的妖兽兽丹,看到蒋涣后直接就将那绿色兽丹扔到一边。 “灵根的味道可比兽丹好。”断手弟子阴恻恻道。 蒋涣心中悲痛,上前与其打起来。 他蒋涣虽是人人都要来说上一句“懦弱”。 但他自己知,他不是。 能进五大宗的,绝不是无能之辈。 断手弟子虽是入了魔,凶狠异常。但看起来却也与正常魔修不同。 正常魔修虽是性格总有些诡异,却也没有像这般失了魂一样,一切行动只是为了修为。 断手弟子头顶那看似妖娆女子的魔气直直立着,前倾,对着蒋涣。 “灵根啊,好吃,都是修为。”断手弟子道。 断手弟子一路不要命地战斗至此,这会儿不仅是断了一只手,腿脚也有伤,很是不便利。 如此,蒋涣虽是打得吃力,却也没有被打得一边倒。 断手弟子扣住了蒋涣肩头,张口便咬了上去,硬生生撕扯下一块肉。 “啊——”蒋涣大叫,左手拽住断手弟子,右手扔了剑,从储物袋里翻出匕首推进断手弟子丹田。 丹田被刺穿,断手弟子木然的双眼似乎有了一丝清明。 蒋涣将断手弟子推开,捂住肩头起身。 断手弟子仰面躺在地上,眼角溢出一颗黄豆大的眼泪。 “我……” “何错?” 断手弟子似是耗尽了最后力气,这低声一问,全是不甘。 蒋涣鼻头一酸,仰面将眼泪逼回去。 他不是疼得。他是心中悲痛! 才十几岁的年纪,何以被人断手、无故入魔、不甘死去。 等蒋涣调整好情绪,再低头看去。 那断手弟子身上魔气弥散,身形渐渐化作这土地上一抔焦黑。 断手弟子死了。 死无全尸。 原本霸在断手弟子天灵上的那一缕魔气却是露出餍足的神态,而后从那一抔焦黑中升起,奔向蒋涣。 蒋涣周身蒙了一层淡淡金光,那魔气无从靠近,终是转身离去。 蒋涣悲从心生,蹲身将地上那一抔焦黑拢到一处,然后搬来大小二三十块石头垒出石坟。 “我蒋涣无能救你。只愿你死去百年后这沧海界内海晏河清,再无魔修踪迹。” 蒋涣站在石坟前深鞠一躬,继续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为行己道死,他心之所愿。 不知天上星月何处去,踏这一方土地,撼那遮天黑云。 与西南相对,东北震位原本荒草地处,汪洋一片。 其上空已不见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身影。 三人正去寻找五宗其他弟子。 黑紫色小盒子里装着一条黑紫色软鞭,一鞭甩出,蓝紫色闪电从中奔出,带着威势。 叶双舟嫌弃地看了这软鞭好几眼,塞到身后载着的风无律手中。 “小娘们才用软鞭。” 风无律愕然,只得拿着,却还是要装模作样地生生气。 “少爷,我可不是小娘们。”风无律道。 叶双舟假笑一下。 “可你长得娘们。瞧你那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点都不爷们。” 风无律哑口无言,紧抿着唇,很是不高兴。 眼睛? 行!那她以后慢慢用幻颜法器将眼睛变个模样。 她才不是小娘们! 风无律直接将软鞭缠到腰上。 不要白不要。反正三人中就她没筑基,若是不小心掉下了飞剑,有这软鞭还能多自保片刻。 这夜里黑,风无律手提着琉球灯,琉球灯灯光好似月光,皎白、莹润。 随着三人御剑驶过水淹没过的地方,水面上划过一道长长莹白灯光倒影。 小月天秘境一层,草原上,某山洞前。 景然、景竹、柳楚楚、杜金、安诚正在与其他入魔的弟子缠斗。 景然抬脚踹开一入魔弟子,挥出一剑,剑锋直对该入魔弟子头顶的魔气。 那魔气似是气着了,伸出手扯住该入魔弟子的头发,该入魔弟子一个踉跄后爬起身再次冲上去。 “没完没了。我快没力气了。”安诚那白白胖胖的脸这会儿脏兮兮、红彤彤,还滚着汗珠子。 柳楚楚快步上前拽开安诚。 “安诚,你躲我后面休息一会儿。”柳楚楚道。 如此一来,安诚面色更红了,羞得。 从入归元宗途中开始,楚楚就处处照顾他。 他还算是个男人? 自尊心膨胀,安诚觉得自己好似又有了力气,上前一剑挡住一入魔弟子的攻击。 “楚楚,这种时候我不能拖累你。我还行!”安诚道。 柳楚楚扭头,簪着粉白珠花的双丫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笑嘻嘻地看着安诚。 “安诚,好样的。” 柳楚楚一句话,安诚顿时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蹲身躲过一击时安诚看着自己腰间的储物袋,眼珠子一亮,立刻从中摸索出一块阵盘。 安诚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家快过来,我这有个阵盘,我姐给的。” 这会儿他倒是想起安颖丢了个阵盘给他。 柳楚楚拽住手舞足蹈的安诚,又让其躲过一击。 第83章 大尾巴狼 安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姐定是给了他个防护用的阵盘。 结果阵盘一出,是个杀阵。 是他忘了。 他姐那个能动手绝不动嘴的火爆性子,不给杀阵给什么? 倒是不会伤了他这个用阵之人,却仍是需要他们费劲地将那些入了魔的弟子扔进去。 阵盘里火光交织,阵盘一启动,那火直接在草原上圈出一片。 每丢进一个入魔弟子,火光中的地面上便焦黑几分。 这魔气倒也不是每个修士都能控制。 柳楚楚观察的仔细。 被魔气入体的弟子大多是心智不够坚定之人、情绪容易崩溃之人、心生恐惧之人、或是灵根资质突然下降之人。 至于那些灵根资质突然下降或是灵根直接消失者,她为其想了个共称——伪灵根者。 若不是伪灵根,何以此次五大宗招收新弟子时天才弟子数量井喷?何以有人灵根资质下降,有人却不会? 除了一开始灵根资质便存伪,难做其他解释。 也不知无律是否是伪灵根。当日赵重怀疑无律是下品冰灵根并与其上了决斗场一事闹得轰动。若是无律也是伪灵根,现下指不定也已入魔。 想到这,她心中惋惜。 柳楚楚望了安诚一眼。 安诚与无律、叶双舟玩得甚好,无律若是真的入魔,想必安诚定会深受打击。 “安诚,进小月天这么久,我们还没好好吃上一顿。赶紧解决,我们找无律吃肉去。”柳楚楚道。 安诚闻言越发卖力,入小月天秘境一日,险象迭出,他还是头一次忘了还有吃饭这回事。 “好!楚楚,无律做的烤肉可好吃了。上面不仅抹了蜂蜜,还淋了果汁,闻着香,吃着美。你一定要尝尝。” 安诚越说越觉得饥火烧肠。 别说是安诚,现在这几个人谁不是饥肠辘辘,疲困交加。 野原怒风摧人面。 草原上一副大雨将倾之景。 夜,乌云,魔气,火光招摇。 血腥味不断刺激鼻腔,断臂和被切下的脑袋从身边擦过,落到地上滚几圈,再碰到某人脚边。 正在战斗的弟子们对此已然麻木。 他们来不及惊叫,来不及悲伤,只有拼命厮杀为求活着。 刀剑穿过同宗弟子的身体,砍下友人的手脚,捅破入魔弟子的丹田。 “我……何错致以如此下场……” 入魔弟子死前心中皆有此一问。 他们自相残杀,人人心中痛苦不堪。 那些人形魔气却是慵懒地扭扭身子又升上天空,化作那漫天乌云中一点。 密林中。 蒋涣又遇见一入魔弟子,这次他险些丧命,伤了左腿。 密林中又多了一座石坟。 亥时中,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与蒋涣相遇。 同时相遇的还有两头被魔气污染的妖兽。 妖兽朝着蒋涣扑去,风无律腰上缠着专门对付入魔妖兽的软鞭,自是一马当先,直接将琉球灯塞到叶双舟手中就从剑上跳了下去。 那近四五丈的高度,风无律说跳就跳,看得人胆战心惊。 叶双舟一脸怒意,却又偏偏将怒气吞了回去。 不生气。 不能生气。 这种事还少吗?他这个小厮向来就是这样任性的。若是次次都生气,有的他气。 叶双舟劝自己要习惯。 肖离则是浑不在意。 毕竟换了是他没筑基时,这么点高度,他跳下去完全没问题。 风无律抽出腰上软鞭,一鞭子就抽到其中一头妖兽身上。 一鞭,雷电走惊蛇。 这头入魔妖兽轰然倒地。 软鞭在妖兽身上绕了个圈,风无律在空中一荡,缠在妖兽身上的软鞭一松,风无律便落在了一棵树上。 那动作,那角度,计算得分毫不差。 才稳稳落到树上,风无律舔了舔上唇角,一双小鹿眼弯弯似桃花,看着张狂得很。 脚下一蹬,方向一转,风无律又朝着另一头妖兽冲去,像只突然俯冲的鹰隼,利爪已然瞄准猎物。 又一鞭子抽下去,第二只入魔妖兽轰然倒地。 风无律落在妖兽旁,身形挺直,眼若双星,看着手中的软鞭,惊喜得很。 这鞭子果真是好东西,对付入魔妖兽比拿快刀切豆腐还利落。 蒋涣左脚低右脚高地走到风无律身前,躬身。 “多谢这位修士相救。” 风无律躬身还礼。 “灾难当前,我等理应团结互助。举手之劳而已。” 闻言,蒋涣喜不自禁,眉梢微扬。 此人大善!身穿白衣,喜白之人定是心性高洁! “我乃蓬莱宗弟子蒋涣,方才从东南来,于东南遇一华严宗弟子得知:现小月天秘境内四处魔气弥漫,情景与每千年魔气肆虐相似,修士无故入魔,死伤无数。” “还请这位修士与我一同前去救助他们。” 蒋涣恨不得上前握住风无律的双手,那眼神活像是悍久逢甘露、别久遇知音。 风无律最是不会应付蒋涣这种人。 当下,她便闪身后退几步。 正好叶双舟、肖离二人也已收了飞剑,在一旁落地。 风无律当即乖巧地小跑到叶双舟身后,站定。 “这位修士,我只是听从我家少爷吩咐救了你。至于救人之事,我家少爷正打算找到五宗未被魔气污染的弟子,然后一同脱困。” 风无律面无表情,端的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叶双舟心底可劲儿翻白眼。 这会儿倒是一副他是少爷他说了算的样子。 平日里可从来没把他当回事。 想做什么做什么。任性的很。 他都只有跟在后面跑的份。 明明是只大尾巴狼,装什么小白兔? 不过难得有机会找回做少爷的威严,他自是不会错过。 “蒋修士好。我乃归元宗叶双舟,这是我的小厮无律,这位是我的同门——肖离。” 叶双舟昂着脑袋,那一双星眸看着是波澜不惊、很是稳重持成。 至于这些,肖离全当看不见。 蒋涣那一双亮得逼人的眼睛当即从风无律身上移开,对上叶双舟。 “多谢叶修士。叶修士去找五宗其他弟子,可否带我一起?” 叶双舟点点头。 “那是自然。” “不如我们一同先去找蒋修士先前遇见的那位修士?”叶双舟问。 蒋涣面露犹豫。 蓝小煜明显不愿和他一起去救人。 而他又是摔袖离去,现在怎好再找回去? 第84章 崩雪碎玉 夜深知月明。 无月,夜更深。 叶双舟转身将琉球灯塞回风无律手中。 四人面上蒙着莹白灯光,脚下影子随着叶双舟转身递灯的动作旋转拉长或缩短。 “蒋修士是有什么难处吗?”叶双舟问。 虽是这么问的,心里也有了些猜想。 想必这蒋涣并不愿意再见到那个华严宗的弟子,否则这会儿定是两人同行,怎么也不至于一提去找人就这般犹豫。 蒋涣心中尴尬,却还是实话实说。 “叶修士,我对那华严宗弟子蓝小煜心中有些瞧不起。我邀他一起去救人,对方却是摇头拒绝。而后我摔袖离去,这才在此遇见你们。” “蓝小煜?”叶双舟问。 风无律也悄悄竖起耳朵仔细听。 蒋涣点头,“叶修士认识?” 叶双舟道:“确实认识。我想蒋修士定是对蓝小煜有什么误会。现下小月天秘境魔气肆虐,蒋修士若是独行太过危险,还是和我们一道去蓝小煜为好。” 蒋涣这会儿也算是受了重伤,虽是满腔热血想要去救人,虽是死而不悔。 然,风无律突然出口一句话打消了他继续独行的念头。 “只有活着才能救更多的人。蒋修士若是带伤去救人,指不定反要连累他人。善者,首先要明智。” 琉球灯照着风无律那一身有些脏的白色夏服,照着那如玉面庞,映在那如小鹿般的眸子里。 那坚定而又认真的模样直直印在了人心底,让人移不开眼,让人无法反驳。 虽是不擅长应付蒋涣这般正直又一头热的人,但风无律却是对其很是敬佩,也乐意出言劝解。 世间若无大善者,万物存无道,世人将皆以行恶无罪。 这世间,需要蒋涣这样的人。 蒋涣也尚未筑基,肖离载着蒋涣,叶双舟载着风无律,四人朝着蓝小煜所在位置前进。 夜里寒凉。 蓝小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又翻出一件黑色厚披风穿上,抱紧。 “大白,上来。” 赤瞳虎在树下转两圈,找了个合适位置,脚下发力,蹬上树干,再快速扒拉两下,爬上了树。 树,一阵晃动。 随着赤瞳虎缓缓在蓝小煜身边伏下,树停止了晃动。 蓝小煜抱住赤瞳虎的脖子,将头埋进其毛茸茸的颈项间。 “大白,我睡会儿。” 话罢,蓝小煜安心睡去。 赤瞳虎睁着一双赤色眼睛,三角耳朵动了动,静静盯住四周一切动静。 一只黑影躲在树后瞧了瞧一人一虎,而后龇牙咧嘴,抠挠两下树干,转身朝着西南密林外走去。 越往西南密林外,地上渐有白霜,杂草渐少,露出黑色硬实土地。 等到了密林边缘,透过树木便能望见前方远处的皑皑雪山。 饶是夜里,魔气化乌云遮月,这雪山所在仍是比别处稍微亮了一些。 黑影一直往前走,在雪地里留下一串黑色脚印,一直延伸到雪山深处。 还睡在树上的蓝小煜发起了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陷入沉睡,甚至他本人并不知。 赤瞳虎将硕大的脑袋搁在蓝小煜肩背上,缩了缩伏在树上的身子。 树又是一阵颤动,蓝小煜却是毫无察觉。 风无律等四人到时,赤瞳虎昂起脑袋便冲着四人低吼,打量一下叶双舟和蒋涣二人后放松警惕。 蒋涣不必说,方才离开。 叶双舟它在那通天城里见过。 赤瞳虎蹭了蹭蓝小煜的脑袋,蓝小煜呼吸粗重,没有回应。 四人心道不对,当即上前。 “大白,你主人有些不对劲,我们上来看看。”叶双舟安抚道。 赤瞳虎低头又在蓝小煜后脑勺蹭了几下。 蓝小煜仍是睡着不动。 赤瞳虎低声呜咽两声,抬眼看着叶双舟。 叶双舟上前。 蓝小煜面色潮红,冷汗不止,双唇颤抖。 叶双舟拿手背挨了挨蓝小煜的额头,将其搬到树下。 “发高热了。”叶双舟道。 四人轮流照料蓝小煜至丑时,并趁机在原地休息。 这会儿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先前打下的妖兽便显得格外珍贵。 赤瞳虎守着蓝小煜不肯挪开一步,却还要拿那双赤红眼睛瞅着风无律,瞅着她手上的烤肉。 风无律削出两根棒骨,一根带生血原味妖兽棒骨,一根烤好抹了蜂蜜撒了佐料,递到赤瞳虎身前。 赤瞳虎先是咬了一口熟的,双眼晶亮,张大了嘴正要继续吃,却又缩回脑袋,转而吃完了生的。 赤瞳虎将熟棒骨叼着凑到蓝小煜身前,粉白鼻头微动,低声呜咽。 风无律嘴唇紧抿,默不作声地又烤了些肉,片好放在蓝小煜跟前,将那棒骨拿起直接掰开赤瞳虎的嘴塞进去。 这等直接上手掰妖兽嘴巴的行为,叶双舟选择无视。 倒是蒋涣大惊小怪。 “无律以后万万不要再做这等危险的事了。”蒋涣道。 风无律抬手就拍了一下赤瞳虎的脑袋,掀起眼皮子看了看蒋涣。 有何不可? 她偏要如此。 风无律这脸,比六月天还要变幻无常。 先前还对蒋涣好声好气,这会儿态度又这般。 叶双舟拍了拍蒋涣的肩膀。 “蒋修士不要生气。我家小厮脾气不好,她的契约兽受了重伤,现下是触景伤情了。”叶双舟道。 已是丑时末,本是睡觉的时候。 几人轮流休息,也就各眯了近一个时辰,这会儿都是强撑着眼皮子。 西南密林外,雪山深处。 那黑影触动了某个机关。 “轰——” “轰——” “轰——轰——” 西南传来巨大崩塌之声。 雪山中一朵冰蓝色的花从黑影下逃脱,升上半空。 整个小月天秘境开始极速降温。 开始下雪了。 鹅毛大雪,密密扬扬。 远处雪山崩塌,积雪滚滚而来,势要覆盖一切。 “少爷,我乃冰灵根,没有惧怕冰雪的道理。你们从空中逃离,我跟着。” 风无律将蓝小煜扶到叶双舟剑上,肖离载着蒋涣。 他们一人只能御剑载一人。四人御剑升空。 风无律翻身爬上赤瞳虎的背。 “你主人没事,放心。现下还要麻烦你带我逃命。” 赤瞳虎倒也没有发怒,抬头看了眼御剑远去的四人,驮着风无律跟上。 赤瞳金纹白虎,一人一虎宛若从崩雪碎玉中逃出的白色流光。 第85章 恶狼同行 赤瞳虎不愧是半个仙兽,一路跑来,几次跳跃躲过兜头压下的崩雪。 等雪崩过后,几人站在峰岩上。 身前是黑黢黢的峰岩层叠兀起,再远去是平原缓丘,也是看不见一点绿,尽染夜色。 回首望去,身后本是山谷沟壑,现已被厚雪堆填,宛若平地。 若是有人踏进去,想必会深陷其中。 举目茫然一色。 唯远处半空中冰蓝色一点惹人注目。 那雪崩动静太大,整个小月天秘境一层的弟子无不朝那动静来源看去。 冰、火两灵根的弟子倒是不怕这骤降的寒冷。但弟子们现在皆是身体虚弱疲惫的时候,温度骤降不免有弟子染了风寒。 好在都是修仙之人,倒是能坚持着,只是在这种时候还要与那些全无意识的入魔弟子拼命,不免力疲,越发处于劣势。 弟子们心头染上阴霾。 饥饿,疲累,伤痛。 秘境中事件频发,还不知下一个入魔的是自己,还是谁。 如此想着,又有弟子被魔气近身,入魔。 风无律等人一路逃奔至此,遇上了三四十人的队伍。 三四十人中小团体分明,五宗弟子都有。 鬼谷也在其中。 地面突起数十土刺,直直朝着风无律激射。 赤瞳虎驮着风无律躲开,跳动时尾巴一甩,抽断一根土刺。 赤瞳虎弓着身子,龇牙咧嘴,怒视鬼谷。 鬼谷偷袭不成,看了看自己那血肉模糊的右手,勾唇露出两颗小尖牙,那笑里藏刀,牵强得很。 “哟,歹毒小子,你怎么还没入魔呢?” 要不是这歹毒小子给他下毒,暂废他右手,他不至于在魔气蔓延时狼狈如此。 鬼谷眼布血丝,眼下青黑,身上衣服一片黑一片红,脏得看不出本来模样。 风无律定睛看了看鬼谷,眼里满是笑意。 “你这是刚滚进泥巴地里然后被人踩成这样?” 风无律很讨厌鬼六,这个鬼谷让她一样的讨厌。二人姓名又是如此相近,要说没点联系她还真的不信。 不是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即使同姓只是巧合,在风无律心中这两人就是乌鸦和猪,谁也不比谁白。 这二人,她必杀之。 叶双舟、肖离分别载着蓝小煜和蒋涣落地。 风无律翻身从赤瞳虎身上下来,叶双舟连忙将蓝小煜放到赤瞳虎的背上。 偷袭不成,鬼谷也没有再继续找风无律的麻烦。 “现在魔气肆虐,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个战力,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对我下手吧。” 鬼谷冲着风无律哼笑,而后警惕地看着风无律,慢慢退到这三四十人中。 风无律几人现在还真不能对鬼谷出手,毕竟不知那三四十人是什么态度。 一个身穿白色大氅,脚蹬兔毛边锦靴,身长一米七八左右的男子带着众人上前。 “几位修士好,我乃九阵宗李毅,侥幸在秘境中得一阵盘,能护大家性命。这才聚集了现下三十七人。几位修士不如一起?” 这话说的简单,却是很明确地告诉风无律他们,他有本事护其性命。 只是不知这护着有什么条件。 叶双舟走至风无律前面,将其拦在身后。 “杀了方才偷袭我小厮之人,我们就加入。否则——” “谁知道我们加入后会不会被人暗算?” 叶双舟抬抬下巴,看向鬼谷躲去的位置。 蒋涣倒是想上前开口说话,风无律一个眼刀子甩过去,愣是将他镇住。 不敢开口。 面对这无律,他有些说不出的敬怕。 李毅转身,冷风强劲,吹得他锦靴上的兔毛上翻。 “方才是谁偷袭?”李毅沉声问道。 他确实看到鬼谷偷袭,此事不光彩,他本想佯装不知。 想来这几人为了活命定是会加入他们。 却不想倒是些难缠的,竟是直接说出这番话。如此,他若是不好好处理,想必大多数人都会害怕被人暗算。 动摇人心! 鬼谷咧了咧嘴,嘴唇上扯,做出十分厌恶的表情,并未主动站出来。 叶双舟立马道:“有如此阴险歹毒之人在,谁敢同行?” 五宗弟子心中动摇。 赵重、西门若涵也在其中,这会儿相互搀扶着,在三十七人中看着最为凄惨。 李毅怒目,气得一跺脚,峰岩上落下一块石头,砸进那厚雪里,转瞬不见。 “鬼谷,出来!”李毅厉喝。 鬼谷瞬间瞪大了眼睛,微微勾着头,盯着李毅走出来,眼神不善。 李毅心觉自己被轻视,更是怒发冲冠,气急败坏地上前,扬手就要打鬼谷。 风无律撇撇嘴。 这种人带队,谁要一起? 怕不是脑子坏了。 鬼谷分明是个不好惹了,这李毅还真当自己在鬼谷面前是个人物? 谁给他的错觉。 果不其然,鬼谷左手一个手刀打掉李毅的手,右腿快抬狠狠踹在李毅脐下三寸。 对男人来说,这当真是阴损至极的手段。 “啊——我要你不得好死!”李毅痛得额上通红,明明是冷风习习,却是汗珠直冒。 鬼谷脑袋往右一歪,面上轻蔑之意毫不遮掩,上前扣住李毅脖颈。 “若是我杀了你,夺了你的阵盘,继续庇护他们,我想没人会有意见。只要我的速度够快。” 叶双舟转身,与风无律对视。 二人默契认为此处不宜久处,这些人也没有同行的必要。 人多的地方就有事端,他们不怕事,但那也是分时候的。 现在这种时候没有必要浪费精力与他们缠斗。 风无律抿嘴,无视鬼谷和李毅,走到赵重和西门若涵身前。 “跟我们走吧,留在这里并不明智。都是同门,我们绝不会互相残害。”风无律道。 鬼谷倒是没有真取了李毅性命,毕竟他一有动作时,身旁就有李毅同宗弟子恶意相向,随时准备取他性命。 鬼谷扣着李毅来到风无律旁边。 “歹毒小子,我跟你走。”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面面相觑。 他们莫不是幻听? 三人中无一人答话,风无律直接上手拿起赵重与西门若涵的胳膊,左右各扶一人,便要离去。 鬼谷急吼一声。 “歹毒小子!” “我说,我跟你走!” 风无律皱眉竖眼。 “我就是因为你,因为你偷袭,这才没立刻同意与这些人同行。你是记性不好?跟我走?” “与恶狼同行,我可没那种兴致。” 第86章 说一不二 鬼谷是真想跟风无律一起走。 这个歹毒小子虽是阴险狠辣,但跟着李毅太过受气,且此人自大蠢笨,有个阵盘又如何? 倒还不如歹毒小子明事理。 只是他必须要歹毒小子亲口接纳他,否则就算他自己跟上去,对方定是要斩杀他。 “你让我跟着你,我保证在出小月天秘境之前不再找你麻烦。当然,你也不能找我麻烦。”鬼谷道。 说来也奇怪,风无律虽是讨厌鬼谷,但对他此话却是丝毫不疑。 这鬼谷虽是脑子有病,倒像是个重诺之人。 在归元宗内,赵重处处与风无律对着干,两人上练武场的次数当是外门新弟子首位。 但那是同宗弟子良性竞争。他与风无律作对,不过是因心中憋着一口气。 不服气。 实际上他对风无律极其信任,便也任由风无律扶着离去。 西门若涵以赵重为首,赵重没有意见,她也便只是瞪了风无律一眼,也是乖乖由风无律扶着。 风无律上上下下看了鬼谷几眼。 鬼谷虽是看着狼狈,实力确实不错。她与少爷、肖离三人一起对上才逼退他。 既是他已做保证,与恶狼同行片刻也无妨。 “你若要跟着我,那我要先与你说清楚。” “在危险中实力不能有所保留;在出小月天秘境前不能对我们产生任何恶意,包括借刀杀人、见死不救。” “且,出秘境前你与我几人,双方各自所得不可图谋。” 风无律连说几句,思绪严谨缜密。 鬼谷扣着李毅脖颈的手未松。 “可。”鬼谷回道。 “但这人我们还是先别放了比较好。安全离开再放。” 鬼谷又大声道:“在场的五宗弟子们。你们真愿意跟着这样的人一起吗?他只因自己有个阵盘便洋洋得意,视自己为王,对你们呼来喝去。五宗弟子竟是如此贪生怕死,毫无骨气、血性?” 李毅被扣着脖颈不敢动弹,对鬼谷暗恨不已。 说得好听,他自己不也是为了活命投靠于他? “不跟着他,与你一路也不是什么好选择。”一紫衫少年道。 “跟着他能活命。跟着你,却有可能被你暗算。如何选择还用想?我劝你不要犯了众怒,赶紧放了李毅。” 紫衫少年说完,蒋涣终是忍不住了。 “大难当头,五宗弟子理应同舟共济,何以为了这些小事争吵。不如都一起去找其他弟子,互帮互助,共同解决魔气问题。为何要有什么暗算?又为何非要有一人领头?” 蒋涣神情迫切。 “既然李毅那阵盘能保护大家,那我们更应抓紧时间去救助其他弟子,在这争吵实属浪费时间!”蒋涣接着道。 众人皆是望着蒋涣。 这大道理谁不懂? 可谁也不愿做那般大善之人。在他们看来,那种人就是傻子。 蒋涣就是。 他们只在乎自身安危,至于分散在小月天秘境的其他弟子,关他们何事? 有认识蒋涣的蓬莱宗弟子嗤笑出声。 “蒋涣,你可他妈闭嘴!谁要听你说这些。丢人丢到五大宗弟子面前,我们蓬莱宗容不下你这样的大善人、大傻子。” 人人只求自保,也就他一人只想着救人。 没准刚救一人,那人转头就将他卖了。 蒋涣面色涨红,气得胸口起伏。 这会儿风无律已经将赵重和西门若涵扶到了赤瞳虎身旁。 风无律直接将赵重甩到蒋涣怀里,蒋涣连忙扶住。 “扶好了。少说话。”风无律道。 蒋涣连忙闭嘴,心中一颤。 他修大善之道,怎能这般怯于一小厮淫威! 如此还如何达成所愿! 只是这嘴,貌似不太听他使唤。 风无律将西门若涵扶到赤瞳虎的背上。 “若涵,还麻烦你照顾一下赤瞳虎背上之人。” 转而风无律又顺两把赤瞳虎的毛。 “大白,你帮忙多背一人,等你主人醒了,我请你们吃大餐。” 风无律只顾说自己的。 鬼谷心急了,押着李毅走到风无律身边。 “歹毒小子,你可别把我忘了。” “啊!”风无律猛然转身就对着鬼谷耳边大吼一声。 直吼得鬼谷耳朵嗡嗡,耳朵里还有些口水,冷风再一吹。 难受。 真心难受。 风无律这行为幼稚得很,众人皆懵。 她可不管。 谁叫这个鬼谷不惹出点事来就不痛快。 走就走,还那么多废话。 风无律冲着鬼谷冷哼一声,然后伸手拍了拍李毅的脸。 “走了。” 三十多人抬脚跟着。 风无律握住腰上鞭子,解下,往这峰岩上一抽。 顿时碎石乱飞,雷光闪过。 “要跟,李毅就死。” “想李毅活,那就在这等着。” “我无律说一不二,等我离开十里地后,放他平安离开。” 风无律等人慢悠悠离去。 因着身后原是山谷沟壑,这会儿虽是填满了崩雪,却不能轻易落脚,几人穿过三十多人中间向前离去。 至于那雪崩来源处半空中冰蓝色一点,暂时他们没有那个实力去探索争夺。 几人走出十里地时,夜色已然没有那般浓重,天上一团团乌云便又慢慢清晰入眼。 路上自是有遇见几个入魔弟子或是入魔妖兽。 但几人配合不错,主要是风无律手中鞭子厉害。但凡被魔气污染的修士或妖兽,沾之如中剧毒。 如此,鬼谷嘴角有了笑意。 这鞭子不错,等出了秘境可以考虑夺过来。 不单是鬼谷感兴趣,被挟持的李毅也是眼珠子乱转,心里算盘打得啪啦响。 难怪这几人敢那般硬气,原是并不惧怕魔气。 眼见着早就超过十里地,几人都到了草原小丘后,即使是白日里,从几人离开的峰岩上也并不能看到他们身影。 这是风无律在那峰岩上便算计好的路线。 “这早就过了十里地,你们怎么还不放了我?”李毅道。 叶双舟扑哧一笑。 “你莫不是个傻的。无律说的可是‘离开十里地后’而不是‘离开十里地时’。这脑子,蠢笨。” 叶双舟毫不客气地嘲讽。 蒋涣默默咽下想说的话。 他也是个蠢笨的,没听出那点文字间的讲究。 眼看着走得够远了,风无律这才让鬼谷放了李毅。 鬼谷冲着李毅屁股踹一脚,“快滚!” 第87章 因为合适 李毅身形踉跄,向前蹬蹬两步,站稳,转身就要拔剑。 鬼谷左边眉毛一挑,“我劝你不要找死。” 风无律握着鞭子,背脊挺直,站在一旁看着。 到底李毅没有出手。 倒也没有蠢到以一敌多。 李毅走后,风无律等人在草原上遇上了第二波入魔妖兽。 一鞭,电走惊蛇,雷行龙身。 风无律手中鞭子虽是厉害,但对上一群入魔妖兽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毕竟没有分身之术。 叶双舟控制五刃风,与风无律背背相对,互相掩护。 鬼谷一跺脚,地面土刺层出。 虽是不能令入魔妖兽直接毙命,却是与风无律、叶双舟配合极好。土刺打散了入魔妖兽的分布。 肖离与赤瞳虎并肩而立,一人金眸,一兽赤瞳,一黑一白牢牢护得蓝小煜、赵重、西门若涵无忧。 蒋涣倒是想冲上前与风无律他们并肩作战,只是战斗半天仍是被那一两头妖兽困在原地。 那战力与风无律、叶双舟、鬼谷三人完全不能等同而语。 蒋涣冲着身前的入魔妖兽踹出一脚。 他如此弱小,如何行大善之道! 他果真如那小厮无律料想的那般,救人不成反成拖累。 大善之道何以得证? 风无律几乎是一鞭杀死一头入魔妖兽。 若是一鞭不行,那就再来一鞭。 绝不会超过两鞭。 “歹毒小子,你怎么选的路。我怎么觉得这妖兽越来越多。”鬼谷连忙吃了两颗小灵丹。 鬼谷说得没错,这妖兽确实是越来越多。 就好像草原上所有入魔妖兽都朝这个方向奔来。 几人自从刚深入草原一点,妖兽就没断过,一波比一波多。 寅时。 几人刚解决第二波妖兽,地面远远传来震动。 “第三波入魔妖兽来了。”风无律抡了抡酸胀的胳膊。 叶双舟往后仰着脖子,右手提剑,双手背在身后抵着腰,也是累得不行。 鬼谷累得直接蹲了身来,啐了一口。 “去他娘的!没完没了!” 鬼谷转头又冲风无律道:“歹毒小子,你不是最擅长阴损招数?就没什么办法?” 风无律翘唇拉平,并不理会鬼谷,只是遥遥看着远方。 鬼谷拔起一把草就往风无律身上丢去。 “歹毒小子,你能不能别老是不理人?我是哪得罪你了直说。” 风无律面色越发阴沉。 “你从最开始不就得罪我了吗?” 一直叫她歹毒小子,张口闭口就说她阴损。更是曾扬言定取她性命。 呵。 没一鞭子甩上去算是她好脾气。 叶双舟伸展伸展身子,运起一道小风刃,直接飞向鬼谷,削落鬼谷几缕发丝。 鬼谷未躲开。 不是躲不开,而是知晓这风刃并不会真伤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鬼谷问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替我家小厮出出气。”叶双舟道。 叶双舟与风无律一样,对这鬼谷嫌恶得很。 这人没有原则,行事又是完全自利。 他是最适应这修仙一路残酷之人,却也是让他人修仙之路更为残酷之人。 这是一匹真正的恶狼。 不杀,必受其害。 风无律、叶双舟对鬼谷怀有杀意,鬼谷何尝不知? 而他也没打算放过风无律等人。 双方心照不宣罢。 第三波入魔妖兽已然近前,映入眼帘的还有景然等人。 安诚气喘吁吁,柳楚楚一路在其身后照应。 一看见风无律他们,安诚顿时眉开眼笑,挥手大喊。 “双舟,无律。你们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叶双舟回以一笑,也招招手,抬脚就准备上前厮杀。 安诚连忙出声制止。 “双舟,别打了。快跑。这后面还有好几波妖兽。若是现在停留,一会儿我们无力作战便注定要被妖兽分食。” 风无律奔走上前,一鞭抽出。 “你们先走,我、少爷、鬼谷断后。” 语气不容拒绝。 妖兽近前,这会儿鬼谷也没有继续蹲着。 他站在原地,周身地面上隆起小小的尖包,下一刻这些尖包便会变成土刺打散那些妖兽。 “歹毒小子,我凭什么与你一起断后?”鬼谷道。 “因为合适。”风无律理所当然道。 他们三人配合之下,脱身完全不是问题,断后再合适不过。 “你可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情况。”风无律掀掀嘴皮子。 不多聚集战力,若是事态越发严重,单他们几人可不能渡过难关。 鬼谷气哼哼地在地上踹了好几脚,而后指着安诚。 “那个胖子,你能不能跑快些?还要小姑娘给你护着,丢人的东西。” “都给我快些走,我等着断后!” 这歹毒小子油盐不进,他心中这个憋闷。 无处发泄。 安诚本就是个脾气极好的,听到鬼谷那么说也只是憨憨地挠了挠脑袋,未有一丝怒气。 倒是柳楚楚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柳楚楚甩完眼刀子,头微偏,视线转到风无律身上,眼带笑意。 看来无律并不是伪灵根。甚好。 景竹十八岁,在景然、柳楚楚几人中最为年长,又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双灵根修士。 双手快速掐诀,景竹几个跳跃,而后转身,扔出一把季子草草种。 季子草草叶锋利劲韧,且易燃。 季子草草种在景竹灵力催动下落地生根,长出一片,正好拦在景然、柳楚楚等人与入魔妖兽中间。 绣紫竹的白裘披风在空中一阵抖动,景竹掐出第二个法诀,长杏眼微敛,掌心爆出几个火球飞出。 “轰——” 火球触到季子草快速点燃,阻了部分妖兽两息。 “我与双舟他们一同断后。”景竹道。 都是外门子弟,叶双舟曾经单挑除景然外所有外门弟子,他与这景竹也是打过的。 虽然惜败。 但二人打得精彩,那一战在外门为人津津乐道许久。 景竹这一手火烧季子草干得漂亮。 风无律趁机上前,快速甩出几鞭,三只入魔妖兽轰然倒地。 “我看,现下可能不需要你了。”风无律冲着鬼谷假笑。 以为谁稀罕他! 鬼谷嗓子眼堵得慌。 这歹毒小子当真阴狠无情。 这身穿紫竹披风的女子一出现,有人能替代他了,便要赶他走。 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可不走。 “还是有我在更能保障安全。”鬼谷道。 鬼谷左手手指翻飞,不断掐诀,地面上土刺轰然飞出,脚下这一块隆起那一边下陷。 几人身前一片,入魔妖兽全被打散。 第88章 深谷冻兽 景然等人从风无律身旁走过。 “那我们先走一步。”景然一双桃花眼中眸光流转。 风无律、叶双舟、景竹皆是点点头。 “西南方向发生了雪崩,深谷沟壑填成平地,你们小心脚下。最好一路绕峰而行,不要往高处走,多走缓地。” “若是遇上一队以九阵宗李毅为首的队伍,多加小心。我们几人方才与他们有过摩擦。”风无律道。 风无律翻手将匕首持于左手中,狠狠扎进一头入魔妖兽身体里。 妖兽力气巨大,风无律左脚踩在其上有些不稳,腿脚抖动。 风无律右手一拽鞭子,黑紫色鞭子从另一头妖兽身上松下,转而抽在了她左脚踩着的妖兽身上。 左手用力,拔出匕首,风无律微微一笑。 果然还是匕首用得舒服。 景然、柳楚楚、安诚、杜金与肖离、蓝小煜、赵重、西门若涵、赤瞳虎绕道朝着西南而去。 风无律一边战斗一边细想。 西南方向雪崩,半空中冰蓝色一点,妖兽朝西南去。 若是三者联系到一处。 风无律这么想着,即刻手下便放过一只妖兽。 一人高的旱鼠褐色瞳孔中血丝密布,前肢断了一爪,被风无律放过去后无视了风无律等人,也没有朝着景然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而是继续直直朝着西南方去。 天上传来长唳。 会飞的入魔妖兽从空中飞向西南方。 风无律扭头冲着与她背对背的叶双舟道:“少爷,御剑。” 叶双舟立即御剑,载着风无律升到半空。 “去哪?”叶双舟问。 风无律整个扑在叶双舟背上,姿势慵懒至极,像堆烂泥一般摊在叶双舟肩背上。 “少爷,我好累,让我趴会儿。” 肩背上一重,叶双舟气得往后伸手在风无律腰上掐了一把。 “你累我不累?你这么一趴,小爷这脊椎都快被你压断了。赶紧起来,太重了。” 他是少爷,他还没伏在她身上,她反倒是蹬鼻子上脸趴他背上休息了。 实在是没道理! 风无律、叶双舟御剑在半空,这会儿双手解放不用与妖兽打斗。 但鬼谷和景竹还在下面。 没了风无律、叶双舟击杀妖兽,鬼谷顿时压力倍增。 一个土刺直接朝着风无律激射而去。 “歹毒小子,你别给我偷懒,赶紧下来!”鬼谷大叫。 风无律懒得动,干脆缩起来,将叶双舟当做盾牌。 叶双舟额角一抽,运起五刃风打落土刺,又在风无律腰间掐了一把。 “无律!” 叶双舟怒气十足。 风无律在叶双舟面前也是越发没皮没脸了,全然不将叶双舟的反应当回事。 “少爷,我再趴一会儿就好。” 她让少爷御剑,如此放过好几头妖兽,这些妖兽皆是直接无视他们朝着西南而去。 风无律转头又冲景竹和鬼谷道:“景竹,鬼谷,你们也御剑。这些妖兽并不为攻击我们而来。” 景竹、鬼谷各自御剑来到风无律身边。 “你不早说?”鬼谷气结。 歹毒小子的心思果真是坏! 风无律扭头抬眼朝西南方那层层峰岩望去。 这些地上走的妖兽若是一直向前,定是要落入那深谷崩雪中。 若是让它们无法再爬出来,那便能一劳永逸! “你们身上有多少灵符?”风无律问。 风无律已经有了主意。 鬼谷最先询问,风无律便说了想法,几人在身上搜索半天,风无律手中多了一叠灵符。 四人跟着妖兽直直朝着西南御剑而去。 当入魔妖兽一波接一波来到风无律他们遇到李毅的峰岩上。 “噗——” “噗——” 不能飞行的妖兽一个个砸进深谷崩雪。 为了防止这些入魔妖兽爬出来。 景竹甩出一颗又一颗刺藤种子,木灵力一催发,刺藤捆住这些入魔妖兽。 再由鬼谷动用土刺将这些入魔妖兽砸进去。 鬼谷一边砸,一边瞅着风无律。 这歹毒小子果真是阴损。 竟是想出这种法子。 这处峰岩本就高,也不知填了多少妖兽进去。 直到几只妖兽砸进去却并未下沉时。 风无律动手了。 叶双舟御剑载着风无律。 风无律吞下两颗小灵丹,再双手各拿一叠灵符,齐动,两手动作一模一样。 飞剑转了一圈,风无律抛出了所有灵符。 “噗嗤——” “噗嗤——” 灵符接连自燃化作飞灰,拍在这填满了妖兽的整整一深谷崩雪上。 整整一深谷的崩雪连着妖兽被冻结。 崩雪化作冰块。 站在这峰岩上,向下望去,整整一深谷的巨大冰块中堆叠了无数入魔妖兽。 这等场景,令人骇然。 鬼谷眯眼瞧着风无律,对其又多了几分警惕、重视。 风无律本就因蜃兽银红受伤识海受损,太阳穴一直刺痛,忍受到现在,这会儿做出如此壮举,丹田更是一跳一跳的抽痛。 风无律再次趴到叶双舟背上,双臂缠着叶双舟的脖颈。 “少爷,我好冷。” 风无律身负冰灵根,身穿白色夏服,与叶双舟一身裘袄形成鲜明对比。 叶双舟这次没有掐风无律,解下身上的雪貂披风,从肩背和风无律中间抽出。 雪貂披风被系在了风无律身上。 风无律笑嘻嘻地在叶双舟肩上蹭蹭。 “少爷,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比我娘亲还像我娘亲。” 若是换了她对她娘亲说冷,她娘亲许是会让她锻炼一下自行发热。 叶双舟脸色一黑,正欲发火。 鬼谷一脸难以言说之色,望着叶双舟和风无律眼神里满是探究、质疑。 叶双舟一哆嗦,直接将风无律掀开。 “本少爷可不是断袖!” 鬼谷愕然。 他可没觉得他们是分桃断袖的关系。只是觉得这主仆关系有些不对罢了。 这两一个说着为小厮出气,一个一口一个少爷。 但做出来的事儿,可是完全反过来了。 现在如此急于澄清,莫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愧是断袖,竟是如此小小年纪就开始了。走在了沧海界同代修士前端。 小插曲过后,四人继续朝西南去,稍稍绕了一个弯,寻着景然他们而去。 叶双舟坐着御剑,由着风无律与他背对背靠着。 一路风无律闭目养神,唇色越发惨白,眉头渐渐锁紧,未再松开,面上神色看着难受得很。 第89章 洗洗衣服 叶双舟载着风无律,景竹、鬼谷各自御剑,四人寻着景然等人而去。 已是辰时。 遮天魔气乌云镶上粉红边,四下里大亮。 景然、柳楚楚、安诚、杜金、肖离、蓝小煜、赵重、西门若涵、赤瞳虎。 八人一虎与李毅所在队伍遇上。 有肖离、蒋涣、赵重、西门若涵和赤瞳虎在,两方撞上,李毅等人自是不会放过他们。 这四人一虎可是与鬼谷一起离去的。 李毅在鬼谷那受了气,只想将鬼谷千刀万剐,遇到与其有关联的人自是也不会轻易放过。 “把他们都抓起来当筹码,我就不信了如此那些人还要和鬼谷一起。还有那个拍我脸的,她和鬼谷都要死!”李毅大喊。 三十几个人将八人一虎团团围住。 他们心中虽是有些人不满李毅的指挥。 正如鬼谷离开时说的那样。 难不成五宗弟子都是些没骨气、没血性的? 但现下他们不想思考。有李毅带领,他们也无需思考。 只要能活着,只要不会突然灵根资质下降,便好。 身体疲累、受伤,心中有伤痛、不安。 他们只想放空自己,暂时拒绝思考。 唯有如此,他们才会觉得有片刻轻松。 赵重、西门若涵身受重伤、十分虚弱,蓝小煜高热不醒,三人算不得战力,赤瞳虎只专心护着这三人。 如此一来,剩余五人打得十分艰难。 安诚心中悲戚。 若是他们现在没有被包围起来,那他就把那个杀阵阵盘甩出去。 但现在他们被包围住,若是甩出阵盘,除了他,其他人都得遭殃。他总不能敌友不分。 安诚那白白胖胖的胳膊这会儿露在了外面,衣袖被砍断了一半,胖藕一般的胳膊上有一道深深的刀伤,鲜红血肉露出,血流不止。 柳楚楚瞳孔一缩,气极。 她最是喜欢安诚那白白胖胖、没事就对着她笑嘻嘻的憨傻模样。 她宠着的人竟是被人伤了。 找死! 柳楚楚只顾着赶去帮安诚,转身,后背便暴露在敌人面前。 好在她跑得快,饶是暴露,也只是受了轻伤。 柳楚楚不管不顾地朝着安诚奔来。 安诚眼眶一红,嘴一扁,差点哭出来。 “楚楚,你不要管我。就算我死在这,你也不要管我。我是男子汉,总叫你这个小姑娘护着是算什么?” 安诚也是发了狠,手握着剑连发几个剑招,剑上水柱缠绕。 剑一击出,水柱直直冲着正与他打斗的青衣男子胸前。 安诚突然用了功法,青衣男子自是反应不及,但这水柱实在是太小,毫无威力可言。 “我倒还要谢谢你替我洗衣服。”青衣男子嘲讽道。 青衣男子手中的刀这就要再次招呼到安诚身上。 柳楚楚快步跨进青衣男子和安诚中间,将安诚挡在身后,踹出一脚,手中剑狠狠挥向男子肩颈。 青衣男子被重伤,又被一脚踹得倒退坐于地上。 旁边立即有人将其扶起,退到战斗圈外。 一蓝衣男子上前继续与柳楚楚、安诚对战。 本该砍在安诚身上的一刀划过柳楚楚身前,粉白衣裙裂了个口,鲜血溢出。 安诚双目赤红,咽喉腥甜。 他最喜欢的女孩子,却因保护他而受伤。 他学的什么功法? 也就能帮对方洗洗衣服。 若是他听从父母、姐姐教诲,好好修炼。 这水系功法《蛇动》何以让他学成这般无用? 楚楚又何以因他受伤? “啊!”安诚暴喝一声,一把将柳楚楚推开,迎上新上前的蓝衣男子。 柳楚楚倒是想再上前保护安诚。 但这是三十四人对八人一虎,去掉观战指挥的李毅和无法战斗的赵重、西门若涵、蓝小煜,实际上是三十三人对五人一虎。 被围攻,柳楚楚刚被安诚推开就一人对二敌,无法再次抽身。 愤怒,总是能激发人的力量与速度。 且富有气势。 安诚那凶狠的模样让蓝衣男子一时动作有些衔接不上,招数转换迟缓。 但愤怒所激发的力量与速度总是暂时的。 一刻钟后,安诚的愤怒还在,但那越发力疲到抬不起手臂的模样便显得气势不足。 蓝衣男子动作越发流畅,对上安诚可谓是得心应手。 一面倒的战斗总是让人心中愉悦的。 蓝衣男子面上笑容越发欢快。 柳楚楚被二人缠上,连转头看看安诚都做不到。 安诚被打得连连后退、躲避。 这等危机关头,风无律、叶双舟、景竹、鬼谷赶到。 风无律闭着眼睛,呼吸粗重。 她虽是能隐约听到前方有打斗,有安诚一声又一声的暴喝。但她全身无力,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四人御剑而来。 李毅扬手指着。 “给我杀了鬼谷和那个白衣臭小子。” 看到鬼谷和风无律,李毅目眦欲裂。 立刻有人朝着四人攻击。 鬼谷扭扭脑袋,心中烦躁。 他挟制李毅才离开,这才多久,又变成这般情况。 他跟着歹毒小子莫不是做错了。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直接自己跑了。 他也是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竟是真跟着这三人进了包围圈! 鬼谷心中懊恼。 这会儿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鬼谷将怒气全转移到李毅身上。 跳下飞剑,鬼谷快速掐诀,地面土刺激射,穿透厚厚崩雪,全部朝着李毅所在方向而去。 木克土。 两个木灵根弟子同时上前对上鬼谷。 经木灵力催发的种子甩出,洒在地面上,长出一地走地藤。 走地藤深深扎根,将所有的土连带着厚厚崩雪固定住。 土刺也被其他人打落。 “呸!”鬼谷低啐。 他就知道会如此。 人多欺负人少。又有属性相克。 真他娘的难打! 加上他右手现下还不能用呢。 顿时鬼谷心中又对风无律多了几分怨恨。 什么时候倒下不行,偏偏在对上这么多人的时候倒下。 有本事,把这些个人像那些入魔妖兽一样全部冻起来啊! 景竹乃是木火双灵根修士。 几个躲避,从飞剑上跳下,手中火焰击在那走地藤上。 走地藤顿时被烧掉一片,连带着崩雪也被融化,露出黑色土壤。 黑色土壤上原本的草根此时焦黑,和那被烧掉的走地藤混杂一处。 见此,又立刻有水灵根修士上前对上景竹。 好在这还有个风灵根的叶双舟,倒是没什么属性相克的讲究。 第90章 雪山冰蝉 双拳难敌四手。 何况七手八手几十只手。 李毅一行人中虽是没有能克制叶双舟灵力属性的,但本都是五大宗新秀,谁也没比谁强多少。 叶双舟只是未在灵力属性上受到压制,战力处于正常水平罢了。 战斗没有持续多久,几人很快败落。 赤瞳虎侥幸带着背上蓝小煜、西门若涵逃脱。 被抓几人被李毅叫人拿绳子绑住了双手。 李毅冲着鬼谷猛踹几脚。 “我叫你横!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 鬼谷被踹得猛烈咳嗽,想要开口骂人,却又被李毅一巴掌甩在脸上。 “呸——”鬼谷冲着李毅鞋面上吐了一口血。 李毅气得暴起,直接扑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等到打得累了才起身,整理整理衣服。 “我要慢慢折磨你。等到遇到什么入魔妖兽或是弟子时就将你丢出去。让入魔妖兽啃食你的肉,入魔弟子破你丹田挖你灵根。” “到时候我就站在金钟阵里看着你,看你怎么被折磨致死。”李毅道。 鬼谷听此却是没有还嘴,低下头嘴角一扯。 那他就等着吧。 那天上飞的入魔妖兽想是现在已经到了西南方半空中冰蓝色的一点处。 至于地上跑的入魔妖兽。 呵,歹毒小子坑杀那么多,这回能有多少入魔妖兽追上来? 李毅这做法完全是帮他拖延时间罢。有助于他找机会逃离。 倒是那歹毒小子从答应让他跟着时就与他说了条件,其中之一便是不得见死不救。 他该说话算数? 鬼谷倒是不想算数,可一想到那整整一深谷的巨大冰块和被冻其中数不清的入魔妖兽,他犹豫了。 罢了,暂时在秘境中还是不要得罪如此歹毒阴险之人。 鬼谷安安静静地跟着。 等李毅带着人走远了,一脚一脚踏进崩雪开始的雪山中。 赤瞳虎绕了个圈,寻着气味又来到那附近,找到了风无律。 赤瞳虎伏下身子,西门若涵艰难地从其背上滑下来,而后挪到风无律旁边。 “喂,醒醒。”西门若涵摇了摇风无律。 风无律眼皮子颤了颤,却仍是没睁开。 她不是不想醒,而是醒不过来啊! 西门若涵叹了一口气,从空间戒指中翻出各种疗伤修补的药,一股脑的倒进风无律的嘴里。 她也不知这无律是怎么了,只能如此。 反正这些药也没有什么坏处。这么多药,总能有一个起作用。 西门若涵右手指腹搓了搓左手上的空间戒指,犹豫片刻,又从中拿出一株灵植——雀草。 雀草经药师炼化,处理掉那刚烈药性,是为助修士进阶破障的圣品。 修士进阶后,进阶前的伤能有一定恢复。 她才练气六层,服用雀草成功几率太低。但据她所知,无律是练气七层,且已触到筑基门槛。 西门若涵将雀草扯成小块一点点塞进风无律的嘴中,眼神坚定。 风无律知道是西门若涵,但凡进到嘴中的东西都乖乖咽下。 口中一阵辛辣火烧,那带着草香的东西一口又一口咽下去时,她的嗓子仿佛被什么糙石块刮过。 疼。 不光是嘴和喉咙。 雀草快速在胃中融化,直烧得风无律的胃壁受损。 药效渗入身体,刺激丹田,风无律不住的颤抖,手心攥紧,汗流不止,唇色却渐渐恢复红润。 西门若涵面上大喜,盯着风无律近半个时辰。 风无律终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晶亮。 “我进阶了。”声音粗砺嘶哑,风无律肯定道。 “喝水。”西门若涵掏出水袋递给风无律。 风无律咕咚咕咚喝下,虽是好受了些,嗓音却仍是那般粗砺。 西门若涵皱眉。 这声音太难听,好似有糙石滚过她的耳朵。 “少爷和其他人呢?”风无律放低了声音问道。 西门若涵当即说了事情前后,一开始声音还算镇定,说到后面焦急不已。 “你可有什么办法吗?”西门若涵道。 风无律先是皱眉,后又展眉,面色如常。 “我不能丢下你和蓝小煜,且我一人前去没什么胜算。不过是多送一个俘虏罢了。” 风无律抬手摸了摸赤瞳虎凑过来的脑袋。 “我们一边找过去一边帮助你和小煜恢复。先暗中跟着,伺机而动。只要少爷他们没有危险,可以先忍一忍。” 说罢,风无律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敲打几下腿脚,弹身而起。 “我先给你弄点吃的。”风无律在雪地上辟出一小块空地,便去找干树枝。 发生过雪崩,干树枝难找。费了会工夫风无律才做好吃食。 两人一虎吃饱喝足,风无律将西门若涵扶到赤瞳虎背上,手背触了触蓝小煜的额头。 蓝小煜高热没有退,这一路又是逃离雪崩又是前后颠簸,病情没有加重已是大幸。 风无律将熬好的药粥一点一点喂进蓝小煜嘴中。 “上次在通天城我也是这般照顾你的。怎么两次见你,你都陷入昏迷。” 纠结几息,风无律将手伸进蓝小煜裹紧的黑色厚披风里。 蓝小煜身上外衣已然被汗湿透。 风无律快速将蓝小煜身上的披风解下,给其换上了她身上叶双舟的雪貂披风。 西门若涵自行吃了些丹药,三人一虎追着西南方而去。 西南,冰蓝色小花下。 冰蓝色小花悬于半空,地上有难以数计的各色入魔妖兽赤红着双眼昂首盯着,却是难以靠近小花下方圆五十米内。 半空中,能飞的入魔妖兽一声又一声的尖声长唳,同样难以靠近。 最开始接触这冰蓝色小花并引发雪崩的黑影正匍匐在天上魔气乌云中看着。 李毅等人来到附近,看到那数不清的妖兽不敢近前。 “让这几个人出去探路。”李毅冲着叶双舟他们道。 “先放一两个过去,免得他们一起跑了。” 肖离和安诚被推了出去。 两人慢慢试探着靠近群兽。 李毅扔出一块石头砸过去,“走快点!” 此时,队伍中一个扎着双丫髻,身穿粉裙的女孩踟蹰不定,终是朝着李毅走去。 “李毅,那冰蓝色小花应该是雪山冰蝉。我在家中的上古灵植图鉴中见过。” 风吹过,女孩额上碎发被扬起,露出一块浅色伤疤。 第91章 是个小人 李毅朝着女孩露出的额头多看了几眼。 “你叫什么?”李毅道。 李毅那目光叫人心里堵得慌,女孩当下脸色突变,沉着脸道:“我叫戴红枫。” 闻言,李毅眼前一亮。 “灵药城戴家?” 灵药城背靠深谷,谷中灵植药材资源丰富,灵药城戴家更是凭此成为沧海界内数一数二的世家。 修士这一生,少不得各种磕绊、受伤,若是能和灵药城打好关系,那这一生也有了一定保障。 这女孩若真是灵药城戴家的,那值得交好一番。 李毅前后态度的变化戴红枫看在眼里,心中不快。 一个个都是这般。一听到她姓戴就换了嘴脸,令人恶心。 但若是让她说谎否认自己的出身,她也是不愿的。 灵药城,戴家。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荣誉,她以此为豪。 瞧李毅现在这模样,真是好笑。果真是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一点世面,不能与出身戴家这等世家大族的她相比。 “嗯。”戴红枫仰着下巴,神情倨傲。 叶双舟虽是被绑着,可这眼睛能看,嘴巴能说,当即笑了。 戴红枫皱眉望过去,“你笑什么?” 叶双舟轻哼一声,扭头不去看她。 这戴红枫,果真是个忘恩负义的。 当初在东南大森林,北河边,他与无律绞尽脑汁、甘冒风险救她一命。 现如今在这小月天秘境相遇,不图让她报恩,她却是在李毅叫人围攻他们时毫不留情。 瞧她看不起李毅的那神情。还真以为她自己有什么世家大族的风骨? 与李毅不过半斤八两。 李毅为了讨好戴红枫,当即上前一巴掌拍在叶双舟的头上,拍歪了叶双舟用镶蓝玉银发箍束在脑后的头发。 “说,笑什么呢?”李毅问。 叶双舟扭头,一双星眸晶亮,嘴角噙着笑。 “李毅,在场有那么多世家大族子弟,你为何人人都不巴结,偏偏巴结这灵药城戴家嫡孙女戴红枫?” “这般区别对待可不好。” 分明是个出身不行的还偏偏自认高人一等,拿了个阵盘就飘得没边的蠢人,现在装什么? 闻言,周围的其他世家大族子弟都看过来。 李毅上前就踹了叶双舟一脚。 “再乱说话我割了你的舌头。”李毅道。 这个穿蓝衣的和鬼谷一样,都不是个好的。竟是都故意出言动摇人心。 该杀。 李毅转身看了看进入兽群的肖离和安诚,忍下了杀意。 先留着性命,在这小月天秘境中有的是用得上他们的时候。 肖离和安诚走进躁动不安的兽群中并未受到攻击,但当二人继续向前,快要到兽群不能进入的范围内时。 群兽皆是扭头定睛看着二人,龇着牙,双目赤红,眼神凶狠似要上前撕裂二人。 安诚腿软,肖离连忙扶住他。 “小心些,若是不小心掉进里面,定是会被分食。”肖离道。 安诚在肖离搀扶下,二人一起后退。 二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李毅倒是没有阻止。 他本意也不想让肖离和安诚进入兽群不能进入的范围。 若是让二人成功进入,二人拿了那雪山冰蝉离去,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李毅示意其他弟子拿着绳子上前,叶双舟等人还被挟持着,两人只得乖乖再次被绑。 叶双舟被李毅亲自拿布片塞住了嘴,这会儿只能干瞪眼,两腮酸疼。 李毅等人在原地休整,寻找靠近雪山冰蝉的办法。 近午时,一群人已经近十二个时辰未进食,皆是饥肠辘辘。 李毅吩咐弟子们准备午饭,众弟子面面相觑,无人动作。 那些有点存粮的也默不作声,不愿将食物交出去。 他们跟着李毅是为了保命,却不是做下人的,没有将自己的食物交出去的道理。 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们也不好拿出来吃,只能跟着一起挨饿。 最后李毅发了一通脾气,指着天上的魔气乌云以性命相挟,这些弟子才磨磨蹭蹭各自想办法。 有的去寻找食物,有的想办法生火,还有的从自己的存粮中抠出一点拿出。 一顿午饭,吃得五宗弟子个个心中憋着气。 戴红枫则是坐在石头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李毅捧上前的食物,对于其他弟子饱含怨念的眼神统统无视。 李毅俯身坐到戴红枫旁边。 “红枫啊,你可知这雪山冰蝉有何用处?又要如何采摘?现在这些入魔妖兽又为何围过来?” 戴红枫慢条斯理地吃完东西,而后不情不愿道:“雪山冰蝉乃是上古灵植,是因为现如今沧海界内早已没有这种灵植的存在。” 雪山冰蝉本就稀有,万年前沧海界内的雪山冰蝉被人一股脑采摘去,断了繁殖,从此沧海界内再无雪山冰蝉,这才使其成了上古灵植。 戴红枫又道:“此花据说为数以万计的冰蝉死后兽魂凝结而成,具有灵性,拥有冰蝉的天赋技能,采摘困难。” “修士服用,识海扩大、修士将得其自身修炼三年可涨修为、得冰蝉天赋技能;妖兽服之,有机会开启灵智,得冰蝉天赋技能。” 无论是对修士还是妖兽,这雪山冰蝉都是难得一遇的宝贝,自是想要得到。 李毅听得眼神发热,望向半空中那冰蓝色一点,贪婪必现。 戴红枫面色不改,似是对那冰蝉没有兴趣。 她可没有说谎,只是她没说那雪山冰蝉只对冰、水灵根修士和冰、水属性妖兽最为有用罢了。 属性不相克的能扩大点识海,但若是属性相克的服用了,不死也残。 至于这些入魔妖兽不能近前,这可不是雪山冰蝉的技能,怕是这雪山冰蝉上还有别的猫腻。 戴红枫和李毅在一处坐着。 二人身后,越过此处五宗弟子,再往后的林子中。 赤瞳虎驮着蓝小煜躲在巨石后,风无律和西门若涵分别躲在稍近些的树后查探。 他们刚赶到此处不久。 风无律屏气凝神等了良久。 终于有一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弟子进了林子。 那女弟子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正欲解手,风无律运用《踏雪匿踪》悄然从其背后近身敲晕了她。 西门若涵面色复杂地看着风无律。 这无律可真是令人讨厌。 身为男修,竟是趁女修解手时偷袭。 真真是个小人!臭男人!阴险不要脸! 第92章 首做女子 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弟子裙摆已经撩了起来,外裤褪了一半,露出里面的亵裤。 风无律顶着西门若涵鄙视的眼神,红着耳朵将鹅黄色衣裙的女弟子塞住嘴巴、蒙住眼睛、绑紧手脚,拖到了赤瞳虎旁边。 她分明是个女娃,现下因女扮男装,竟是被人怀疑误会是个不要脸的。 这感觉不要太尴尬。 甚至于她自己都时常忘了自己是个女儿身。 风无律扭扭捏捏地伸手触了触头上的点翠缠枝银簪,注入灵力,变换成了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弟子模样。 算起来,可还是她第一次是女子模样,风无律心中有些忐忑。 西门若涵默默别开眼,背靠着大石坐下。 风无律红着脸朝李毅等人所在走去。 脚下裙摆轻飘飘的,整得她恁不自在。 她既不知这女弟子姓名,现下又嗓音粗砺与这女弟子差别甚大,变换成这女弟子模样风险太大。 但也只有如此才能靠近少爷他们。 只能小心行事,尽量不说话罢。 风无律并没有直接走到一处坐下,而是刻意放慢了脚步,让大部分人都能看见她走了过来。 果不其然,一绿衣女弟子冲着她招手。 “芝芝,你可回来了。你也太慢了。”绿衣女弟子道。 风无律这才加快脚步,走到绿衣女子身旁坐下。 风无律一坐下,绿衣女子便挽住了她的胳膊,凑在她耳边说话。 “芝芝,你说那个戴红枫说的那雪山冰蝉真有那么好吗?修士吃了能扩识海、少修炼三年,还能有冰蝉的天赋技能呢。” 风无律没有立马接话,只含糊低声道:“谁知道呢。” 绿衣女子继续道:“就算真那么厉害,我们不还是没想到办法上前。一群入魔妖兽围着,想摘也得有那个本事。” 风无律抬眼朝兽群望了望,心下了然。 原来那半空中的冰蓝色小花竟是这般了得。 接下来风无律故意套话,将前后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李毅竟是让肖离和安诚前去探路,那可是数不清的入魔妖兽。 此人如此歹毒,不可留。 之前是为守信放了他,这次有机会绝不可再放过。 “那妖兽既然在我们靠近那内围时并不攻击,不就是说只要我们抓住那一息,趁群兽暴动前进入内围即可。”风无律道。 那也就是猛跨几步的距离,这群胆小鬼竟是为了这点危险犹豫这么久。 如此还来秘境作甚? 修士本就与普通人不同,做的是寻长生、升上界的事儿,一路危险重重,胆小之人必将寸步难行,难以渡劫飞升。 绿衣女弟子听风无律说完眼前一亮,一把扑在风无律身上,抱住她的脖子。 “是这个理!” “芝芝你可真聪明。可是你的声音怎么变得这样粗砺。”绿衣女弟子道。 风无律默默无言。 她一直特地放低声音,这绿衣女弟子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她的声音不对吗? “我可能是感了风寒。嗓子难受。”风无律道。 绿衣女弟子倒也没有怀疑,一把拉起风无律就去找李毅。 “李毅,芝芝有个想法。” 绿衣女弟子将风无律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毅大呼,“好!” 招呼上所有人,李毅便要带头前去摘雪山冰蝉。 风无律暗翻白眼。 这李毅真的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可偏偏这些个弟子现在都是一副颓靡的模样,也完全不动脑子,任由李毅牵着走。 雪山冰蝉处于半空,这群弟子却是练气期的占多数。 筑基修士可御剑,练气修士可不能。 这么一群人过去,也没几个人能上去摘那雪山冰蝉。 再者,她要是没弄错的话,这李毅自己也只是个练气期修士。 何况,这么多人都去,不怕人太多惊动群兽吗? 三十多人,若是一同上前,接触到内围的有先有后。 前面的方一接触到内围便会惊动群兽,还在后面的便来不闯进内围,如此便会很容易送命。 再者,不留人看守少爷他们吗? 风无律想想都要笑了。 当即,风无律伏在绿衣女弟子耳边说了这些。 绿衣女弟子终于面露犹疑。 芝芝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竟是突然变得如此聪明,思维谨慎至此。 风无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怀疑便怀疑罢。 她本就没想着能一直瞒着。暴露是迟早的事。 只要能在暴露之前达成目的。 绿衣女弟子虽是开始怀疑风无律了,但风无律又说得在理,她便又上前与李毅说了风无律的话。 被人指出如此多的漏洞,李毅颇有些尴尬,但还是重新做了分配。 风无律又指出可以让筑基弟子每人御剑载一人前去,剩下无人载的便留在原地看守叶双舟他们。 绿衣女弟子又传了话,丝毫没想一想为何风无律不自己去说,反而每次都偷偷与她说。 李毅听了自是大喜。 他本就想亲自前往,那雪山冰蝉,他定要纳入囊中。 风无律本想趁机留下看守叶双舟他们,如此便可趁机放了他们。剩下的几个一起留守的解决起来问题也不大。 却不曾想千算万算,她用万长老给的幻颜法器变幻成的这个鹅黄色衣裙女弟子竟是个厉害角色,是个筑基修士。 风无律无比庆幸自己刚刚筑基,不然定是立马露馅。 风无律御剑载着绿衣女弟子,和李毅等人朝着那冰蓝色小花飞去。 快接近内围时,天上的妖兽俯冲下来与他们缠斗。 风无律不敢使用灵力,她可不知这个鹅黄色衣裙的女弟子是什么灵根,冰灵根本就稀少,正好灵根相同不太可能。 再者,她在那峰岩上用掉了所有灵符,现下这灵力放出来都是雪子,没有杀伤力,不用也罢。 于是,风无律便只能掏出匕首与妖兽缠斗。 背心突然被什么凉凉的尖锐硬物抵住,绿衣女弟子凑近风无律耳边。 “芝芝是火灵根,身上向来暖和。你身上冰凉,且声音、性格都与芝芝差异甚大。你把芝芝怎么了?” 风无律没有理会绿衣女弟子的挟问。 这绿衣女弟子开口便问她那鹅黄色衣裙女弟子的安危,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她分明早就怀疑,却是现在才问。想来心中也纠结了一番。 既是纠结,那便有说服的可能。 第93章 蓝颜祸水 风无律专心御剑抵抗妖兽,将身后的绿衣女弟子护得很好,没让其受到一点伤。 绿衣女弟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人分明不是芝芝,为何要这样护着她。 绿衣女弟子拿着匕首的手又向前递进几分,风无律仍是镇定如常。 “你!” 见风无律不为所动,绿衣女弟子只得收回手。 风无律轻笑出声,只是这粗砺的声音格外刺耳。 “你叫什么?”风无律问。 既然已经暴露,也没有再掩饰的必要。 绿衣女子犹豫不决,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冷哼一声不理风无律,收起匕首,拿出剑对付妖兽。 除去鬼谷、赵重、西门若涵,加上李毅本人,李毅一行人共三十四人,筑基弟子十一人。 现每个筑基弟子载一名练气弟子,十一把飞剑,二十二人正努力向雪山冰蝉逼近。 天上密密麻麻的飞行妖兽前来阻挡,筑基弟子艰难御剑,底下更有不能飞行的入魔妖兽怒目而视。 有弟子掉下去,两三息便变成一团模糊血肉。 一时间人心惶惶,甚至有女弟子哭出来。 李毅怒吼:“就这么几步距离,一口气冲过去便是!哭什么!” 留守原地的戴红枫远远地看着,嘴唇轻扯,讥笑道:“真是个又蠢又好骗的。” 最好全都掉下去喂妖兽。 戴红枫先是悄悄在几株草后点了几根短香,而后笑着给留守的每个人发了一粒金色丹药。 “突然想起来我这里还有些辟谷丹。虽是不能给大家补充体力、灵力,但至少能减少些饥饿感。” 弟子们接过丹药,有的仰头吃下,有的却是没有。 过了一会儿,留守的弟子们皆是昏昏沉沉,倒地不起。 戴红枫走至景然身前,蹲身就去解景然身上的绳子,眼神温柔。 “景然哥哥,好久不见。” 她当初一心想要进入归元宗,就是为了景然。 “没有及时相救,还望景然哥哥勿怪。当时我身单力薄,只得保存实力另行办法。现下抓住机会便立马搭救。” 绑着景然的绳子虽是一道又一道,紧得很,但要是想解开,真没必要这么慢。 可偏偏戴红枫是一边解释,一边慢慢解,又是抠又是拽的,生怕弄疼了景然。 景然桃花眼一弯,那样貌端的是艳若桃李。 “多谢小妹妹搭救。” “哄——”戴红枫顿时就看呆了去,面上绯红。 “景然哥哥忘了,我是戴红枫,儿时我跟着爷爷去大陆北部,我们遇见过的。那时候景然哥哥叫我红枫妹妹。” 景然笑意不减,身上绳子已然解开,站起身,踏步便去给其他人松绑。 戴红枫起身跟上,也帮忙去解其他人的绳子。 “红枫妹妹好是厉害,刚才干了什么?为何这些弟子都倒了下去?”景然笑问。 戴红枫双眼晶亮,很是得意道:“景然哥哥有所不知。他们虽是没吃我给的辟谷丹,但我在丹药上抹了东西的,只要他们伸手摸过,再吸入我方才偷偷点在周围的香,自是要中招的。” 景然不吝夸奖,“红枫妹妹果真聪明。想必选用的也是无色无味的香,这才无人察觉。” “景然哥哥猜得不错。”戴红枫道。 叶双舟这会儿也被松了绑,看着景然笑出声。 “笑面狐狸,你可真是蓝颜祸水啊。” 这戴红枫如此自负又忘恩负义的人,竟是到了他面前温顺得好似小绵羊一般。 这可真叫他大开眼界。 若是女子为了讨好自己喜欢的男人都是这般表里不一,那他以后可得擦亮眼睛了。 别是被那等不要脸的蒙蔽了。 景然笑得越发灿烂。 “以双舟的相貌,若是想做,也是可以的。” 景然笑着接纳了叶双舟给的“笑面狐狸”称号。 狐狸聪明,平日里看着温顺,却是食肉的,凶残起来非同小可。这称呼很是贴切,他很喜欢。 叶双舟望天。 “别了。我可不做那等用美色诱惑他人的人。” 景然笑着上前挨着,偏头看着叶双舟,两人鼻尖只有一掌距离,那动作亲密得很。 “双舟此言差矣。美色也不失为一种实力。等双舟享受到外貌带来的好处时,便懂了。” 叶双舟抖一个激灵,连忙推开景然。 “别挨着我!我可不是断袖!” 一旁,鬼谷连翻两个白眼。 这个叶双舟可真有意思。 莫不是怕他小厮知道了吃醋,这才反应如此大? 戴红枫就跟在景然身后,眼神不善地看着叶双舟,心中嫉恨。 几人站在这看了看不远处半空中的妖兽与弟子。 景然偏头,笑着看着戴红枫。 “红枫妹妹,那雪山冰蝉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戴红枫说了她对李毅隐瞒的部分。 叶双舟眯眼看了看前方,脚下不自觉上前一步。 冰灵根,这雪山冰蝉可不就是为无律准备的。 无律现下还昏迷着,若是他能将雪山冰蝉带回去,定能修复无律因契约兽受伤而受损的识海。 景然见叶双舟对那雪山冰蝉有兴趣,便道:“双舟若是想要,不妨等他们拿到手后再抢过来。” 叶双舟扭头深深看了景然一眼。 不愧是笑面狐狸。 他一心想着为无律拿到雪山冰蝉,却是没有想这些阴谋阳谋。 现下那一片打得厉害,他上前不一定能拿到东西,没准还要搭上性命。 若是等别人抢到手再抢来,却是容易得多。 “受教了。”叶双舟对景然道。 景然点头,粉白面上笑意浅浅。 叶双舟转身就要去寻风无律。 他将无律放在树下,现下也不知如何。 “你若是要带着戴红枫,我们还是暂时分开行动罢。” 叶双舟甩下这句话,掏出飞剑就要御剑离去。 肖离拽过赵重,御剑跟上。 景竹亦然。 鬼谷拿出飞剑,冲着戴红枫嗤笑一声也要跟上。 蒋涣连忙跑到鬼谷的飞剑上,“鬼谷修士带我一个。” 鬼谷倒也没有阻拦,沉默接受。 戴红枫憋着一肚子气,想要发作。 但景然在这,她便只得硬生生忍住。 柳楚楚看看戴红枫又看看景然,心中迷茫。 当初入归元宗,景然帮助了她。 她又深为景然美色所迷,心中一直敬仰他。 可现下,她看到戴红枫粘着景然却没甚感觉。 甚至当初在她看来惊为天人的样貌,现下不能让她内心起一丝涟漪。 柳楚楚看了看安诚。 安诚那白胖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柳楚楚扑哧一声笑出声,上前拉住他。 “安诚,走,我们跟着双舟。我也想跟着你去蹭饭吃。” 第94章 契约阵盘 柳楚楚载着安诚也随叶双舟离去。 到最后,景然身边竟是只剩下杜金与戴红枫二人。 景然冲杜金道:“杜金,你不是最看不惯我?为何留下?” 杜金撇撇嘴,嫌弃地看着景然。 “最是看不惯。” “正是看不惯才要跟着你,找准机会奚落你。”杜金道。 景然倒是没有带着杜金、戴红枫离去,而是将在场晕倒的十一名弟子都绑了起来,一边观看那边的战斗,一边等人醒来。 那边李毅等人别说是进入内围了,不仅被妖兽缠斗得离得更远,甚至因激怒了这些入魔妖兽脱不了身。 李毅一直拿别的弟子做盾牌,却也为妖兽所伤,肩上脸上都受了伤,很是凄惨。 他倒是想拉御剑载他的蓝衣弟子做盾牌,却偏偏不能。 若是那么做了,没人御剑,他掉下去还是一个死。 他倒是有个阵盘,可偏偏那个阵盘要安置在地面上使用。 现下在半空中根本无法启动阵盘。 李毅怨怼地看向风无律身后的绿衣女弟子。 “余心妍!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绿衣女弟子抿抿嘴,将头缩到风无律身后。 半刻后,风无律终于找到机会从李毅身后靠近,因用了《踏雪匿踪》,李毅毫无察觉。 风无律先是一匕首扎进李毅心房位置,而后抽出腰上的鞭子将其抽下飞剑。 李毅掉下去时瞳孔放大,双手乱舞,和那些落下去已死的弟子一样惊恐。 “你是谁?” 《踏雪匿踪》已经失效,风无律也解除了幻颜。 “你看我是谁?” 剑上那少年身穿白色夏服、手持黑紫色鞭子,小鹿般的眸子中满是冷漠。 李毅心中憋闷,差点没气得吐出一口血。 李毅掉了下去。 顿时半空中还活着的弟子更是内心慌乱。 若是李毅死了,这么多入魔妖兽,他们更难活下去。 底下有妖兽去抢掉下来的李毅,求生欲让李毅拨动阵盘甩出。 一寸长宽的方型阵盘砸在妖兽身上,弹开,落在稍远处的地上。 红光闪过,阵盘被启动,击飞几只入魔妖兽,辟出一块入魔妖兽无法接近的场域。 李毅却是没能落入那场域中,只一只手刚好触到场域边缘,李毅转瞬便被入魔妖兽撕扯致死。 风无律声音沉沉,一边甩动手中的鞭子一边大喊道:“我也无意让诸位送死。但形势所迫。” “何况这沧海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没有谁该对谁怜悯。你们为保命选择跟着李毅受其驱使,那因他的贪婪送命也怨不得别人。” 风无律每一鞭子都要抽落一只妖兽。 半空中鞭子破空声,蓝色雷电击在妖兽身上的噼啪声,声声不绝。 风无律硬生生将剩余包括绿衣女弟子余心妍在内的十六人圈在了她能保护的范围内。 “因为你们本可不听从他的吩咐。你们有脑子,该有自己的判断。” “我送你们离开,但你们不得事后对我和我友人恶意相对。” 风无律肩臂酸胀,但挥动鞭子的速度、力道不减。 “我要听到你们的回答,否则我一个个将你们都抽下去。” 弟子们听风无律一番话,竟是都镇定下来。 “好,但我们要跟着你。”站在风无律身后的余心妍咬牙首先开口道。 风无律点头。 “若是你能代替在场所有人,我便答应。” 话罢,接二连三,弟子们皆是同意了风无律所说。 风无律挥动着鞭子,带着众人返回。 转身,风无律便看到景然、杜金、戴红枫站在石头上望着这边。 少爷呢? 风无律愕然。 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风无律带着弟子们回到景然所在。 落地,风无律上前问景然。 “景然修士,你可知我家少爷哪去了?” 景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风无律,多看了几眼风无律手中的鞭子。 “双舟离开已有一会儿。往那边去了。你可要去寻?” 风无律连忙便要往景然指着的方向走。 景然上前拦住。 “那雪山冰蝉对你有好处,你既是有这鞭子,何不去摘了来?” “还有李毅留下的那阵盘,你应是也能拿到。”景然道。 风无律接受了景然的建议。 虽是即使有这鞭子,她想拿到雪山冰蝉和那阵盘也是有些困难的。 但,她不怕。 风无律将绿衣女弟子余心妍拽到一旁,凑到她耳边。 “你的好友芝芝无事,就在那边林子中一块大石后,她与我友人在一处,你去找她吧。还麻烦顺便将我友人一道带来。” 余心妍点头,抬脚离去。 风无律直接对先前载着李毅的蓝衣弟子道:“可否麻烦你去将我少爷叶双舟找回来?感激不尽。” 她是请求,并未逼迫,那蓝衣弟子想了想,也是应下。 李毅对他们呼来喝去他们都能忍下,这点小请求没道理不甘愿的。 风无律活动活动身子,御剑再次朝着那雪山冰蝉而去。 众弟子看着,心中虽是羡慕,却也知道,这雪山冰蝉,他们想要也没那个能力去摘。 就算是这个白色夏服的小子,一人对上那么多入魔妖兽,她那鞭子再厉害也经不住妖兽围攻。 不过是机缘险中求罢了。 被弟子们这么搅过一通,现下妖兽们皆是焦躁不安,半空中妖兽飞来飞去,地上妖兽来回奔走。 风无律去而又返,很快便被围住。 打了半天,她也没能前进多少,身上却是已经破破烂烂,鲜血浸染,左边侧脸上有一浅浅的爪痕,血珠慢慢溢出。 身下正好是那阵盘生成的场域,风无律果断下坠,飞身跳进那场域中。 场域占地不小,风无律走到场域正中间,仔细看了看阵盘。 这阵盘若是人人能用,没道理鬼谷不从李毅那抢了阵盘。 阵盘现在来看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圆下方,圆盘小,应是启动后从方盘中升起的。 阵盘上刻有外花纹内阵纹,两种纹路缠绕难以分辨。 风无律低头看时,左侧脸爪痕上血珠滴下。 “嗡——” 脑中钻入一些信息,风无律这才明白为何无人抢夺阵盘。 这阵盘竟是被契约后能在契约者一念间被毁。 想必是李毅借此要挟,人亡阵盘毁。 现下李毅死了,阵盘却还在。 风无律笑了。 看来李毅将死时也并不会想到毁了阵盘嘛。 第95章 巨大光柱 风无律伸手摸了摸阵盘表面,心中惋惜。 这阵盘虽是厉害,只可惜已被损坏。 一般阵盘拿到手便可以用,只有八阶以上的阵盘过于珍贵稀有才需契约后使用。 但每个八阶以上阵盘契约方法却是隐秘。 现下却是她脸上落下一滴血,这阵盘便被契约了,省略了诸多步骤。 除了阵盘已被损毁不作他解。 休息片刻,风无律半蹲着,伸手拨动阵盘,将上面的圆盘按进下面的方盘中。 红光收起,场域被解开。 风无律快速将阵盘揣进怀中,一个箭步向前冲去。 场域一被解开,周围的入魔妖兽便扑过来。天上的妖兽也俯冲下来。 风无律握紧鞭子,以最快速度向前冲,对面亦有妖兽面对面朝她冲来。 眼见着就要撞上,风无律甩出一鞭,抽飞几只妖兽,快速拿出怀中的阵盘,拨动后放在地面上。 红光大放,场域将离得近的入魔妖兽扫清。 风无律又慢悠悠地盘腿坐下,敲敲腿脚,歇息片刻。 红色半圆形场域外数不清的妖兽龇牙咧嘴、眼中放着凶光。 场域内身穿白色夏服的少年举止悠哉,面上冷漠,毫不害怕。 那份镇定和悠闲似在嘲笑只剩下一滩血色的李毅是如何蠢笨。 远处,景然、杜金、戴红枫以及那些弟子看着这一幕,心中复杂。 这可真是个聪明又胆大的。 歇息片刻,风无律再次拨动阵盘关闭场域,微伏着身子神色坚定地往前冲,即将与妖兽撞上时又立刻开启阵盘。 靠着这种方法,风无律很快来到雪山冰蝉圈出的内围。 入魔妖兽越发狂躁。 怒吼、嘶鸣、长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心中惶惶。 阵盘所形成的场域没能进入内围,只罩住了风无律身后,和内围相接处能清楚地看出内围是个巨大光柱。 绿衣女弟子余心妍已经带着鹅黄衣裙女弟子、西门若涵、蓝小煜和赤瞳虎与景然他们会合。 “小妍,就是她扮成了我的模样吗?”鹅黄衣裙女弟子王芝芝道。 她被小妍叫醒时外裤还是褪了一半的模样。 王芝芝远远地看着风无律,神情羞愤。 哪有在人小解时偷袭的!若是个女修便罢了,偏偏还是个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小子。 余心妍红着脸点头。 她找过去时看见芝芝外裤还没拉上。芝芝又如此羞愤,想必定是与那假扮她的无律脱不了干系。 那小子一直护着她,对她还不错。却不想竟是对芝芝做出如此放浪、不知羞耻的事。 王芝芝死死的盯着风无律的一举一动,俏脸憋得通红,绞着手指,磨了磨牙。 正在仔细观察雪山冰蝉所在巨大光柱的风无律猛打一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继续试探。 转身走到场域边缘,风无律甩出一鞭,蓝色雷电噼啪闪过,直接打死一头入魔妖兽拖进场域。 炼体和刻意锻炼力气的成效显着,风无律很是轻松地一鞭子将那死去的妖兽拉了进来。 这是一只一人半高的黑色角牛,风无律握住一只牛角便将其拖到巨大光柱前,而后松手绕到后面将这黑色角牛往巨大光柱里推。 “嗡嗡嗡——” 黑色角牛方触到巨大光柱,一阵强烈的波动扩散开,动静让方圆五六里的事物都受到波及,地面轰隆晃动,雪山上雪块崩落。 因是已经发生过一次雪崩,这会儿的雪崩范围很小,没什么危险。 整个巨大光柱变得清晰可见,那黑色角牛身上发出滋滋响声,传出一阵焦臭味。 黑色角牛进入光柱的头部崩裂成黑色粉末,而后粉末被强劲气流吹出巨大光柱。 风无律抬手一挡,沾了一袖子的黑。 震动停止,众弟子皆是余惊未定。 这波震动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们措手不及,这会儿倒的倒、歪的歪。 兄弟站稳后,再往风无律那望去,已经没了头的黑色角牛让众人心惊。 在这之前,他们若真是那么没头没脑地跟着李毅冲了进去,说不定也是这般下场。 如此说来,他们还该感谢那些妖兽阻拦? 风无律也被吓了一跳,离得这样近,那气流波动直扑面上。 杵在原地怔愣半晌,心跳稍稍平静了些,风无律就地坐下。 片刻后,叶双舟等人也被那蓝衣弟子带来。 景然笑着对叶双舟道:“这么快又见面了。” 叶双舟挑眉,“是啊。” 他已在路上听蓝衣弟子说了经过。 无律这臭小子竟是早就恢复得活蹦乱跳,还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李毅他们之中。 既然混进来了不知道偷偷告诉他一声? 平白让他担心,平白让他来回多跑一趟。 抬首望去,叶双舟就见风无律坐在没了头的黑色角牛旁,背对着众弟子,托着腮。 “这是怎么了?”叶双舟问。 景然笑眯眯地凑到一处做了解释。 直听得叶双舟眼皮子直跳。 方才震动他也经受了。 也亏得无律拿入魔妖兽试探,若是直接进了那光柱,这会儿估计已经没了半边身子。 下午过了大半。 被绑起来的十二个弟子早在那阵波动时就醒了过来。 景然组织其他弟子劝说一番。 十二个弟子一听李毅已死,现下那叫无律的白衣小子既是有阵盘又是有一条带雷电之力的鞭子,弟子们皆是同意跟着风无律。 十二个弟子被松绑。 现包括风无律、叶双舟、肖离、蓝小煜、蒋涣、鬼谷、景然、景竹、柳楚楚、安诚、杜金、赵重、西门若涵,加上原本李毅所组织弟子,一共三十九人。 除风无律外,五宗三十八弟子开始在原地休整。 景然一力承担了领头之职,众弟子分工明确。 相比起跟着李毅时或皱眉或茫然或惶恐的模样,现下弟子们神色淡定自然得多。 申时未过,四下已经一片黑暗。 弟子们围着火堆,望着风无律。 风无律这会儿身边放着琉球灯,灯光莹白。 她终是起身了,直直地朝着那巨大光柱伸出手。 叶双舟吓得大喊:“无律!你干什么?” 无律这小子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风无律并未触到光柱,转身看了看叶双舟,又转回来继续研究光柱。 离得这样远,她现在嗓子嘶哑,并无大声回应的想法。 第96章 花也吃肉 雪山冰蝉那冰蓝色一点虽是十分显眼,但那光似乎被拘在了那一处。 半空中只有那一点夺目,那冰蓝光芒不能照亮稍远一点儿的雪、树、人。 琉球灯的莹白灯光中,风无律拔下头上的簪子,扎成丸子的头发散开,有些偏黄的细软发丝垂至腰上一掌距离。 风无律将簪子收好,伸手将头发揽至身前,掏出匕首割下一截,而后将这一截头发伸向巨大光柱。 众弟子皆是静静看着,内心比风无律本人还要紧张。 “嗡——” 又是一阵波动,地面晃动。 风无律松开手,伸进光柱中的发丝变成了粉末却并未被气流冲出,而是落在了光柱罩住的地面上。 这可真是有意思。 她本猜想这光柱是否只是抵触魔气,这才割下一截头发试探。 虽是没能成功,但那头发化作灰后却没有被强劲气流吹回,也算得上一个发现。 风无律再次割下一截头发试探。 四五次后,风无律只剩一头齐肩发。 弟子们皆是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只觉得风无律反复试探只是多此一举。 倒是闹出一阵又一阵的动静,他们这会儿都快习惯了地面晃动。 风无律重新将头发扎起,只是这头发再不能扎成个丸子,只能高束在脑后。 头发不能试了,风无律抬手看了看自己勤修剪才刚长出的指甲,果断拿出剪刀剪下丢进去。 众弟子只看到风无律丢了什么进去,却并不知她丢了什么。 小小的指甲落进巨大光柱便粉碎不见。 十指指甲剪完,风无律长叹一声,坐了下来。 她是真想不出办法了! 扭头回去? 她不愿! 没有知难而退的道理。 风无律气得直接坐下,在原地生火烤肉。 从储物袋中拿出的半只妖兽腿吸引了众弟子眼球。 风无律还要一边烤一边往上面抹各种酱汁作料。 安诚咬着下唇,肚子咕噜作响。 “楚楚,你快看。”安诚一边说一边猛吞口水。 柳楚楚看着好笑,拍拍安诚的肩。 “忍一忍。等无律回来你就有的吃了。” 风无律一边吃,还扯下一块丢进光柱中。 此番动作直看得众弟子心中难耐。 浪费! 他们这都快两天没好好吃过东西,吃不下别丢啊,留着带给他们吃! 却不想那肉丢进光柱中并未引起波动,只见那冰蓝色一点快速飞向那块肉。 在那肉落在地上之前,那精致得恍若蓝玉雕刻的冰蓝色小花就在风无律眼前裂开了一张嘴,将那块肉接住吞了进去。 雪山冰蝉吃完烤肉在原处晃动几下,似是犹豫要不要飞回半空中。 离得这样近,风无律甚至能看清其花瓣上的白色脉络。 眨眨眼,风无律又撕了一块烤肉丢进去。 雪山冰蝉再次张开嘴接住,竟是还发出意犹未尽般吧唧嘴的声音。 此情此景,众弟子皆是怔住。 这雪山冰蝉不是一朵花吗? 竟是还要吃肉! 戴红枫一直跟在景然身后,见景然很是好奇,想了想。 “景然哥哥。雪山冰蝉由数以万计的冰蝉死后兽魂凝结而成,拥有灵性,想来吃肉也可以理解。” 景然若有所思地看了戴红枫一眼,点头。 “红枫妹妹说得有理。” 众弟子望着的方向。 风无律慢悠悠地撕下更小片的烤肉丢进去。 只见这烤肉越撕越小,雪山冰蝉似是有些恼怒,几次来势汹汹地想要朝风无律这边撞过来。 风无律怕那巨大光柱将自己变成一抔灰,刚开始也惊得后退了几次。 但现在已是面色淡定,到最后直接坐了下来,不再撕烤肉扔进去,而是自己吃了起来。 她已观察过。 这雪山冰蝉移动时,巨大光柱未有丝毫动静。 联系一下之前她所做诸多试探,当时巨大光柱发出波动时,这雪山冰蝉也未有任何动静。 没准这雪山冰蝉和巨大光柱二者之间并无直接联系,是分开的两件事物。 巨大光柱就好像一个阵法,雪山冰蝉是站在阵法中的人。 风无律猜想得不错。 戴红枫看着,暗暗咬牙。 这雪山冰蝉难不成真要被那小子拿到手了? 风无律吃得极慢,一边吃还一边故意做出要将烤肉递进巨大光柱中的举动。 雪山冰蝉被风无律撩拨得气得上下乱飞。 风无律唇边勾起一抹笑。 雪山冰蝉突然就要飞回半空。 一直提着心看着的众弟子一阵失落。 风无律却是不以为意,连忙又甩一块烤肉到巨大光柱中。 雪山冰蝉飞身接住。 烤肉又是一片又一片的扔出去,仍是很小的一块,只有风无律小拇指指甲盖大小。 慢慢的,风无律突然甩出了一块稍大些的烤肉。 雪山冰蝉激动地一阵晃动,张着嘴飞着去接。 早已蓄势待发的风无律立马将鞭子甩出,缠住为接住烤肉而飞出巨大光柱还不自知的雪山冰蝉。 别说是雪山冰蝉,饶是一直盯着的众弟子也没发觉这一块烤肉竟是没有丢进光柱中,而是丢在了光柱外。 众弟子皆是唏嘘不已。 这叫无律的小子看着不大,这心思未免太深沉。 可当真阴险。 鬼谷最是有所感。 呵。 可算是都知道这小子阴损了! 只是风无律那般粗鲁地用鞭子缠住雪山冰蝉,众弟子又是忍不住担心看起来那般娇嫩的冰蓝色小花有没有被那一鞭子给弄碎了。 风无律这会儿紧紧攥着雪山冰蝉。 因她之前从绿衣女弟子余心妍那套过话,知道这雪山冰蝉可服用。 风无律当即毫不犹豫地拿起挣扎的雪山冰蝉塞进嘴中。 冰蓝色小花入口即化,风无律就地坐下调息。 众弟子只看到风无律一个吞咽的动作,而后坐下,心中皆是惋惜没能近距离瞧一瞧那雪山冰蝉。 戴红枫暗自咬牙。 可恨! 她虽是没特别稀罕这雪山冰蝉,但被他人拿去了,她心中颇为不痛快。 不痛快的还有隐在天上魔气乌云中的黑影。 只是它无法靠近风无律所在阵盘形成的场域内,便只得忍下。 而那些弟子,这会儿心性坚定,它也无从下手。 黑影一阵摆动。 雪山冰蝉已被风无律服下,空中再没那冰蓝色一点。 顿时入魔妖兽暴动。 “快离开!”叶双舟大喊。 众弟子反应过来,纷纷逃离。 筑基弟子御剑带着练气弟子,剩下的练气弟子便跟着赤瞳虎。 又是一场逃亡。 第97章 明早离开 如此多的入魔妖兽扑来,该是何等的险象丛生。 众弟子每一息都在黄泉路入口挣扎。 本就全是脚印的雪地上这会儿再被弟子、妖兽踏过,越发一片脏污。 叶双舟周身气势逼人,五刃风不知何时已经凝实到可见刃芒。 才逃出一里地,叶双舟脑海中不知为何出现风无律一身单薄白色夏服神情淡漠地坐在嘶吼、狂啸的入魔妖兽群中的画面。 背脊一颤,从心底直接爬上天灵穴的冲动,叶双舟怒而转身,振臂高呼。 “无律一人尚且敢孤身入兽群。” “我等皆为五大宗弟子,何以一群人抵不过她一人有勇有谋?” 一问,振聋发聩。 众弟子咬牙转身。 “我等皆为五大宗弟子,何以一群人抵不过她一人有勇有谋?”一弟子重复叶双舟的话,高声喝问。 五宗三十八弟子,转身冲了回去。 鬼谷身在其中,心中说不出得有些憋闷。 那歹毒小子没错,这叶双舟也没错。 他有错? 他不想迎战如此多的入魔妖兽,他亦不想转身回去。 他不觉得他有错,可一想起那整整一深谷被冻住的妖兽,他不服! 轮单打独斗,歹毒小子绝不是他的对手。 若不是歹毒小子暂废了他右手…… 鬼谷长出一口气。 这等自欺欺人的模样太难看。让歹毒小子暂废他右手,他便已经输了。 鬼谷御剑速度加快,直接冲到了众弟子前面。 蒋涣在他身后只觉得心惊肉跳,怕一个没站稳下一息便被甩下去。 刚冲到前面,鬼谷便跳下飞剑,手握飞剑剑柄。 他已然忘了剑后还载着蒋涣。 蒋涣直直坠下去,叶双舟连忙控制五刃风在蒋涣身下形成气流,将其托住。 被气流托着落地,蒋涣没有时间去理一理余惊未定的心,妖兽已经朝他扑来,只得手忙脚乱地狼狈躲避,拿出剑战斗。 比蒋涣先落地的鬼谷已然掐了好几个诀。 地面轰隆震响,裂成一块块,起伏不定。 入魔妖兽被打散,弟子们冲上去与妖兽厮杀。 景竹拿出全部季子草的种子,御剑洒在四处,被弟子、入魔妖兽践踏得脏兮兮的雪地上长出一片季子草。 不断从掌心打出火球,季子草烧成一片火海,使得入魔妖兽更加分散。 见此,有弟子有样学样。 走地藤见缝就钻,缠住妖兽腿脚,虽是不能一直捆住妖兽,却也能扰乱其行动。 这与风无律、叶双舟、景竹、鬼谷他们在峰岩上时的情况不同。 那时景竹用刺藤捆住妖兽时,还有叶双舟用五刃风压制,更有风无律一鞭又一鞭地将想要爬出来的妖兽抽下去。 而那峰岩极高,妖兽落下去爬上来也困难。 现在处于宽广地面,妖兽挣扎一番还是能挣脱的。 景竹的刺藤在那峰岩上已用尽,这会儿季子草草种也很快用尽。她的木灵根资质下等,所以她也就带了这两样种子。 种子用尽,她便只能使用火灵力。 弟子们虽是有样学样,学会儿如何分散入魔妖兽,却也敌不过妖兽众多。 一直打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若是最后筋疲力竭倒地,被妖兽分食不可避免。 饶是一身血污,景然仍是笑若桃花拂面。 “大家注意灵力属性相克相生,不要随意使用。” “那边穿着一黑一赭衣服的修士,转身,跑三步,放火球。” 火球放出,刚刚挣脱走地藤的妖兽又被燃烧的走地藤阻了一息。 景然指挥着众弟子相互配合。 叶双舟几乎以一人之力承担了扰乱飞行妖兽。 五刃风在空中乱舞,一剑破千不时闪过。 叶双舟居高临下从剑下望向风无律那边。 风无律所在处妖兽已无多少。 “鬼谷,你能否辟出两道土墙,一直延伸到无律所在的场域那?”叶双舟问。 这会儿饶是他心中对鬼谷有意见也得按捺下。 鬼谷翻了个白眼,心中不满叶双舟对他的问话。 怎么?一个一个都想指挥他? 心里那么想着,鬼谷却是闷不做声地有了动作。 肩胛骨往后绷紧,鬼谷双臂抬起,再用力朝着地面打下两拳。 两道土墙拔地而起,长两三百米,一直延伸到风无律所在场域前两三百米,土墙中间能容十人横过。 土墙一出,妖兽被隔成三批。 土墙中间的妖兽数目最少。柳楚楚果断开始清扫中间的妖兽,其他弟子跟上。 叶双舟再次出声。 “所有木灵根弟子在土墙外侧布满藤植,保护土墙。” “距土墙半米外再布易燃植物。火灵根弟子,烧!” 叶双舟连用两次一剑破千在土墙外半米处辟出两道裂痕。 聪明的弟子已然懂了叶双舟的想法。 这是要一起逃进风无律所在场域内。为此辟路呢。 从一开始的混乱逃亡,到现在众弟子配合极佳,斗志高涨。 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无需景然、叶双舟开口,弟子们自觉想办法往风无律所在处奔逃。 等风无律醒来,就看见外面雪地里一片狼藉。 妖兽尸体、血液、泥土、焦黑的各种植物。 之前数不清的入魔妖兽这会儿少了不少。剩下的妖兽就那么守在场域外。 红光笼罩的场域内,原本就狼狈的弟子现在更加狼狈,各个带伤。 却是不少弟子都嘴角带笑,眼神晶亮。 叶双舟就一直蹲在风无律身边等着,这会儿见她醒了,直接上手就拧住了风无律的耳朵。 “哟,醒了。感觉怎么样?” 风无律赶紧去掰叶双舟的手指。 “少爷,快放手。” “哼!”叶双舟放开手,脚挪一挪,就地坐下。 “现在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要跟着你了。你可得好好护着我们。”叶双舟道。 风无律消化了雪山冰蝉,原本的黑褐色瞳孔外多了一层淡淡的银蓝色光,更是从刚刚筑基直接升上了筑基二层。 识海已然完全修复,摸出乾坤瓶,风无律掐了一个唤兽诀。 蜃兽银红出现在这一寸透明小瓶中,身姿灵活欢快,那银红色鳞片比受伤前更有光泽。 “叮——”轻击乾坤瓶,风无律拿出两头之前与叶双舟、肖离猎取的妖兽。 “诸位修士,诸位五宗弟子,等我们吃饱喝足,好好睡一觉,明早离开。” 第99章 海市蜃楼 天色渐亮。 五宗弟子三十九人吃饱喝足睡饱,在阵盘所在场域内一夜已过。 风无律醒得极早,她在归元宗每日早起炼体已成习惯。 这会儿在小月天秘境内魔气遮天,无日月,饶是别的弟子还没醒,她也不能炼体。 风无律盘腿坐下吐气纳息。 叶双舟醒来亦是如此。 因着来小月天秘境前半月内的比斗风,归元宗弟子也早早醒来,见此皆盘腿坐下修炼。 等其它宗门弟子醒来,皆感落后于归元宗弟子,心中不服,也坐下修炼。 运转完几个大周天,风无律起身收拾了一番,除了衣服仍是脏污,手脚及面上干净整洁。 身穿鹅黄色衣裙的王芝芝运转完一个大周天,睁眼便望见风无律,嘴一撇,心中火气又上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思来想去心中都过不了那个坎。 王芝芝起身走向风无律,走到近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手就想甩风无律一巴掌。 风无律自是闪身躲过。 王芝芝见风无律躲,心中更是怒意肆虐,掏出剑就追上去砍。 “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小子,我定是要打死你。”王芝芝面色涨红,羞愤不已。 西门若涵见此冲着风无律冷哼一声,张嘴轻道:“活该!” 风无律有苦说不出。 她也是女儿身,不过是迫于无奈才扮作男儿。 那芝芝有的她也有,看一眼又如何? 可她却是不能说。 叶双舟也修炼完,见西门若涵骂风无律活该,便上前问了几句。 问完,叶双舟颇为复杂地看着奔逃的风无律。 别说西门若涵了,就连他也觉得无律活该。 怎么能趁女修解手时偷袭! 王芝芝也是筑基,且筑基时间较风无律长。 这种打闹,风无律又不能耍些手段,自是只能被王芝芝压着打,最后愣是护着脸让王芝芝一顿捶。 打累了,王芝芝也没能消气,风无律稍微与女修离得近些,她便像“护花使者”一般将风无律隔开,还要顺带奚落风无律一声无耻。 如此,风无律干脆不再轻易与任何女弟子说话。 非常时期,早饭直接免除。 风无律叫众弟子围着近些,而后她关闭阵盘。 红光消失,场域解除。 众弟子一同朝着原本就商议好的方向,尽量待在风无律身边移动。 日光暝暝,无月无星,风呼兽啸。 一旦有弟子坚持不住,无法再进行战斗,风无律便会立马再次开启阵盘。 休整一番,调整队形,又是解除场域后的冲刺。 等到合适时机,风无律又叫蜃兽银红启用了幻术。 连同阵盘场域一起,众弟子在原地隐去身形,足足在原地待了一日后,周围妖兽减少。 若不是这场域能隔绝气味,想必这会儿场域外仍是围着一直紧追不放的入魔妖兽。 收起阵盘,幻术不解。 众弟子趁着妖兽变少,加快速度离开雪山范围,横穿密林。 一路上,众弟子看见许多黑红鲜血、断肢残臂、破碎衣衫。 死伤无数。 风无律意在尽量聚集小月天秘境一层内所有弟子。 然,接下来三天内,他们只遇见四名弟子。现总人数四十三人。 绿衣女弟子余心妍终是顶着好友王芝芝的怒视,上前与风无律说话。 “那个无……” 余心妍正要开口,王芝芝一眼瞪去。 “那个登徒子,我和芝芝与李毅同为九阵宗弟子,与他被分在一队。之前与你相遇时那些人都是李毅一路拉拢来的。” “你想要聚集小月天秘境一层的五宗全部弟子,可能……”余心妍说到这,声音艰涩。 “可能现下这些人便快是全部了。” 闻言,众人皆是心情沉重。 入秘境前五宗新弟子五百余人,现下可能不到五十人。 这才入秘境第六日啊! 蒋涣上前。 “只要一层还有一名弟子存活,我们就不该放弃。无律,这天上魔气一直不散,我们迟早会全军覆没。” “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何况修仙之人应心存良善方为正道。” 蒋涣说起话来恨不得开化全沧海界,大道理滔滔不绝。 风无律忍住上手打人的冲动。 “闭嘴。” 一个眼刀子过去,蒋涣闭嘴。 “没人知道下一个找到的弟子会不会有办法祛除魔气。集众人之智才是大智,我们继续找。”风无律道。 小月天秘境东南。 大泽绵延数里,大泽前有两山如两犬牙相对,两山同看又似拱门。 两山后,露出部门山谷内,各类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翘首弄姿。让人不禁期盼整个山谷内该有多少灵植草药。 两山前大泽内有一长百米余,粗三米余,鳞片墨黑巨蟒一条。 巨蟒在大泽内游动,无声无息。 宁知等人望着那山谷一隅,迫不及待想越过大泽进山谷内扫荡。 整个大泽再往西南去,有一巨大裂缝,大泽所处土壤与裂缝另一边相接土壤颜色不同。 一边深黑肥沃,一边褐黄贫瘠。 好似连同整个大泽、山谷,皆是整块落入这贫瘠土地上的。 贫瘠土地上再往西南,那便是荒漠。 此时的荒漠,白日不再炎热,夜晚越发寒冷。 再无“大漠孤烟直”之景。 荒漠上,行三步只有平常土地上行一步路的距离。 若是遇上需要翻爬的山丘,那些未筑基的弟子不能御剑,深一脚浅一脚更是行走艰难。 风无律他们进入荒漠已有五六日。 他们右边远处高空中有大泽、黑色巨蟒、犬牙似的两山和长满奇花异草的山谷,以及宁知等四人和偷偷尾随四人行踪不定、时现时不现的顾羡。 那景象缥缈,坐于魔气下,悬于半空中。 此乃海市蜃楼,已经存在那半空中好几日。 王芝芝不愧是九阵宗弟子,竟是一番推算,能算出海市蜃楼中景象真正位于何处,和造成海市蜃楼的缘由所处地点。 这般厉害,众弟子皆是刮目相看。 至于王芝芝每次看风无律不爽就上手打之,众弟子全无视之。 “再往右前方走三十里,就能到达造成海市蜃楼的缘由所在。”王芝芝道。 王芝芝对阵法甚为痴迷,虽是如几日前余心妍所说的不如风无律聪明,但其阵法造诣虽还未进入九阵宗内门学习就已经为九阵宗内门重视。 第99章 土堡腹蛛 小月天秘境每次开启,从五大宗弟子进入后半月左右关闭。现距离小月天秘境关闭还有五天左右。 黄土堆砌的土堡向一边歪着,一面墙倒在黄沙中裂成两段。 饶是如此,土堡仍是稳稳地立在茫茫黄沙中。 土堡上遍布裂痕与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蛛网。手指粗细的蛛网好似上好的透明糖浆拉扯而成,干净、不染一尘,里面有气泡好似水滴剔透。 大风刮过,像猛兽扑上,扑到土堡外被看不见的罩子挡住。 风停,黄沙从罩子上滑落,在土堡外堆成一圈又一堆。 四面八方风再推过,又是平缓一片,沙海涟漪,如鱼鳞叠叠递递。 十四五岁身穿黑色锦衣的少年正御剑在土堡前半空中与看不见的东西缠斗。 少年想要进入沙堡,那看不见的东西不想让少年进入。 一次又一次,少年被打得倒飞出去,砸进黄沙中,少年又不依不挠冲上前。 每一次重来,少年就离那土堡又近几分。 “我就不信了,我还不能征服区区一破土堡。” 少年呸呸两声,吐出两口沙,再次爬起身上前。 风无律等人正在王芝芝的指引下朝着土堡前进。 三十里,换了平地,一天能走到。 但在这沙漠中行走困难,处处都有起伏的沙丘,三十里相当于平地一百里以上。 足足走了两日,土堡才进入风无律等人的视线。 四十三人站在沙丘上。 “这土堡应该就是海市蜃楼的形成原因。经我测算,那大泽与山谷在这土堡的南面五十里处。”王芝芝指着土堡道。 土堡与风无律他们所在沙丘中间间或分布了几棵树,虽是枝叶稀疏却并未干枯。 几人正要朝着土堡走去,余心妍拦住。 “前面有流沙,应是有地下水,大家等会儿再走。” 余心妍来自大陆西部沙漠,对沙漠很是了解。进入荒漠后如何行路、何时休息、何处休息、如何辨别天气避过风险皆是由她分辨。 这会儿她这话一出,众弟子皆是顿住脚步。 这几日虽是再没有弟子入魔或是死亡,但食物却成了一大问题。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猎取的妖兽不多,已经吃完。 那些藏着食物的弟子也早就将食物拿出来。 为了生存,风无律让众弟子将身上所有能吃的植物种子拿出来,由木灵根弟子催发,他们这才撑了下来。 木灵根弟子虽是能催发种子,但他们都是些或练气或筑基的弟子,最多只能将种子催发至青壮,还不能使其开花结果。 因此这种子也有用完的时候。弟子们已经有两日未进食,只能靠水灵根弟子提供些水。 弟子们虽是不说,但心里都有数。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不进食的话,他们撑不过三日。 秘境中的机缘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风无律眼神微敛,看着在那土堡前一次又一次冲上前的小黑点。 “御剑过去。筑基弟子来回多跑一趟,将所有练气弟子载过去。”风无律道。 身后传来沙子陷落流动的声音,展珩坐着转身,拔下靴子倒出黄沙,抬眼望去。 自沙丘上十几把飞剑凌空而来,上面两两弟子踏剑。 土堡与沙丘中间黄沙沉落。 这都是来跟他抢机缘的? 展珩拿着靴子,靴子底在沙地上磕几下,穿好,一跃而起。 谁都别想跟他抢机缘! 展珩再次转身朝着土堡冲去。 等所有弟子都到了土堡罩子前,展珩离土堡入口只差不到十米距离。 土堡外那罩子根本看不见,若是无风沙,几乎不可能发现。 王芝芝早在沙丘上便看出土堡被阵法所护。但她没有出声。 她就是要看无律这个登徒子撞上去! 她不是跟她家少爷叶双舟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吗? 还叫她家少爷宁惹小人莫惹女人? 呵! 王芝芝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风无律,只等其上前以身试阵。 风无律只觉得被王芝芝盯得背心极其不自在。 每天都被人盯着。不是走路腿脚被打就是一与女弟子说话就被骂。 难不成她真是个登徒子? 去他的登徒子! 得罪女人这可真是个无解的问题。 没能如王芝芝所愿,鬼谷抢在所有人前面走向土堡,一头撞在了看不见的罩子上。 鬼谷被弹得往后一坐,摔在黄沙中。 王芝芝佯装不知。 “这里可能有个阵法。”王芝芝道。 而后王芝芝沿着罩子一阵摸索,在几个位置猛跺几脚,又从一处黄沙里挖出一块石头,拿出。 “嗡——” 阵法被解开。 迎面而来的黄土味儿与众弟子身后荒漠中的干燥气息完全不同。 黄土味儿里夹杂着一丝丝潮湿、一丝丝陈腐、一丝丝腥腻。 罩子一消失,一直阻拦展珩的看不见的东西也随之消失。 一剑斩下,落了空。 展珩转身看着风无律等人。 他是被流沙带进沙里,晕过去后,平躺着冲进来的。 醒来后他出不去这罩子,又进不去土堡。这群人可不要太过分,竟是直接解决了困了他两日的麻烦。 一阵风吹过,土堡里传来呜呜声。 众弟子看着展珩,突然脸色惊恐,冲着展珩又蹦又跳又挥手。 “快跑!” 大风兜面,将众弟子的声音吹散。 展珩没听见众弟子的声音,皱眉,疑惑地转身。 只是风声罢了,这群人反应怎么这般大。 “天道啊!” 展珩一转身就看见无数的黑色魔气从天上一直连到土堡中。 本是土黄色的土堡这会儿被魔气包裹,看不清本来颜色。 魔气在土堡上张牙舞爪,各个出口处涌出大大小小的黑色腹蛛。 黑色腹蛛那好似铁钳一般的嘴正张着,六只黄褐色的眼睛里全是他的身影,八条长满了尖尖毛发的腿快速交替着朝他跑来。 展珩立即转身御剑逃跑。 一张透明蛛网从背后袭来,展珩被蛛网牢牢黏住,包裹其中,带进了土堡中。 因没了罩子保护,土堡在狂风的吹打下剥落下几个土块。 土堡中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腹蛛被魔气污染,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风无律等人而来。 展珩是展藏书亲弟,风无律、叶双舟自是还记得。 宗门师叔的亲弟弟被抓,他们怎能离去? 第100章 即入土堡 风无律拿出阵盘,拨动,放在地上。 红色场域方一张开,黑色腹蛛已然近前。 灰黑色粘稠的蛛丝铺天盖地往红色场域扑来,却全被弹开。 腹蛛已然入魔,黄褐色眼睛已变成赤红色,原本的透明蛛丝也变成了灰黑色,魔气丝丝缠缠。 数不清的腹蛛看得众弟子头皮发麻。 而那灰黑色蛛丝似乎还带有腐蚀性。黄沙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嗤响。 众弟子不免担忧被蛛丝缠住带进土堡的展珩。 风无律沉下心,细细回想一下,倒是没那么担心。 展师叔的弟弟是被透明的蛛丝缠住带进土堡,并不是这样的灰黑色蛛丝。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风无律又问了周围的人一句。 “你们可有看到那穿黑色锦衣的弟子是被透明蛛丝缠住的还是这样的灰黑色蛛丝?”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哪有注意这样的细节? “好像是透明蛛丝。”余心妍道。 鬼谷嗤笑一声。 “透明的。” 别人注意不到,他这破障眼可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风无律若有所思地看了鬼谷一眼。 “你这破障眼,也就能注意到这点细节了。” 若不然怎么到现在也没能看出她的真实性别? 当然了,她也并不希望被看出真实性别。 鬼谷差点气得一个仰倒。 他回应了她的问话,解了她的疑惑,她居然还要来气他一句? 如此不讲理! “歹毒小子,我劝你说话客气些。”鬼谷猛地逼近风无律,眼看着下一刻就要打起来。 风无律向来就不是个怂的,小胸膛一挺。 “我为何要跟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说下次要取我性命的人客气?” 她可从来没忘了她与鬼谷只是短暂交易。 敌人和你亲近几分就不是敌人了? 她娘亲说了,会那样认为的都是傻子,死得早。 正因如此,她才一直没有给鬼谷医治右手。 蓝小煜现在高热已退,恢复如常,他身上路长钦给的丹药、药剂应有尽有,她问都没问一句。 为何? 可不就是不想给鬼谷治手。 蒋涣急道:“都别吵了。再耽搁一会儿,那被拖进去的修士就要没命了。” 鬼谷挑眉,扭头怒视蒋涣。 “那你去救啊?” 蒋涣气得身子一抖,直接掏出剑就要踏步出场域所在。 还是叶双舟伸手拽住。 鬼谷无言。 这蒋涣可真是个大善的傻子。 这外面腹蛛虎视眈眈,他一个练气期的出去,不就是送死? 风无律推开鬼谷。 “大家不用担心。据我猜测,那修士并无性命之忧。他是被那透明蛛丝缠住并包裹着拖了进去。便可证明他不是被入魔腹蛛所擒。” “请大家仔细想想,我们刚到这时,那土堡上到处都有那种透明蛛丝,可并没有像这灰黑色蛛丝这般有腐蚀性。想来事情定有转机。”风无律道。 接下来众弟子围成一团,商量了一番。 火灵根弟子先是尝试着放出火球,丢到场域外烧那些蛛丝。 蛛丝没能被燃烧,反倒被熔成一坨坨黑泥,看着格外恶心。 那些腹蛛倒是有些惧火,因着弟子们修为不高,这些火球不能伤腹蛛一分。 不过是腹蛛天生的畏火性罢了。 接下来水灵根弟子放出水柱尝试去冲刷那些落了满满黄沙地的灰黑色蛛丝和熔化的蛛丝黑泥。 但这是荒漠,漫漫黄沙。 水没能冲走蛛丝,只能让那黄沙粘结凝实。 接下来又有木灵根弟子催生藤植,藤植爬出场域,钻进沙里,想要连着那蛛丝一块掀掉。 然,藤植刚触到蛛丝便被腐蚀。 土灵根的弟子中最强的也就当属鬼谷,然鬼谷却也是摇摇头。 “我可没办法。这是沙,算不得真正的土。土为地,是重也。定是沉之。” “我若是放出灵力,也只能是白白砸一堆土块进沙里罢了。”鬼谷道。 金灵根修士那更是不用试了,金灵力多探知或凝器,无甚用处。 到最后,竟是只能靠变异灵根修士三人。 冰灵根风无律、风灵根叶双舟、雷灵根蓝小煜。 蓝小煜是路长钦表弟,与上一位雷灵根飞升修士路飞星也有血缘关系,他没有继承父母的灵根,而是出现了母家一方也极少出现的雷灵根。 正因如此,蓝小煜颇得父母双方家族重视,更是从小在外祖家学习修炼,与表哥路长钦感情颇深。 轮资质,蓝小煜实乃天之骄子。 加上他还有一只半仙兽赤瞳虎为契约兽。大多弟子对其都是艳羡得很。 风无律现下身上又有了些灵符。大多都是从景然那买来的。 其他弟子倒都是自愿送给她的,都觉得要靠人保护,送点灵符有何不可。 唯有景然不是。而是明码标价的每一张灵符都算了价钱。 风无律没有生气的道理,高兴买下。 对方本就没有义务将灵符免费送她。愿意送的,她乐得收着。不愿的,买也没关系。 何况景然当初可就是花大价钱买下大型传送符,三经传送到的归元宗。他卖给风无律的灵符也全是高阶。 那些大型传送符连宗门长老都不一定能弄到一两张。 可想而知,景然卖给风无律的那些有多厉害。 风无律自是付不起那么多灵石。几乎全是叶双舟垫付,打欠条的方式。 毕竟是来秘境,带那么多灵石作甚。 按叶双舟说的,他这个少爷活像个移动灵石库。 风无律上前就直接将那些弟子送的灵符撒了出去。 灵符燃尽,沙地上附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蛛丝被冻住,却也只是片刻。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融。 腹蛛再次吐丝,眼见着就要落在冰块上,叶双舟双手齐动,五刃风将蛛丝吹飞回去。 蓝小煜当即上前,手心蹿出一道紫金雷,在冰块中游走。 经过冰块的传导、折射,紫金雷光芒大放,那些蛛丝立刻从灰黑色变成了灰白色,腐蚀性降低,冰块溶解速度变慢。 而那些腹蛛也被紫金雷惊得连连后退。 众弟子大喜。 风无律、叶双舟、蓝小煜互相配合,很快清空了红色场域周围,腹蛛皆是退到土堡前。 将阵盘留在原地,风无律率先走了出去。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少爷、蓝小煜去救人。”风无律道。 第101章 土堡中厅 叶双舟、蓝小煜也冲出场域跟上。 风无律神念一动,蜃兽银红鱼尾轻摆,风无律、叶双舟、蓝小煜便消失在众弟子及腹蛛视线中。 除了鬼谷,现下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三人动作。 场域外便是冰,滑得很。风无律脚底冒着寒气,每一脚都黏连在冰面上一般,步子稳重,健步如飞。 叶双舟一出场域就差点滑倒,连忙在脚下垫了两道风刃,很快追上风无律。 赤瞳虎不眠不休守了蓝小煜几日,早在蓝小煜醒来时便让其回了契约空间,这会儿独身跟在风无律、叶双舟身后。 虽是不如在平地上身姿灵活,倒也没有真的摔倒。 走了一段路后,风无律停下,等叶双舟、蓝小煜到了她身边,转身与二人耳语几句。 三人站在原地,叶双舟控制五刃风攻向土堡前的腹蛛,又连忙持剑劈下。 一剑破千,剑芒所过,风无律虽是没有让蜃兽银红解除幻术,三人的位置已然暴露无遗。 腹蛛试探着上前,叶双舟再次甩出五刃风攻击腹蛛。 风无律、蓝小煜保持不动。 几次试探,腹蛛未再见到那紫金雷,便朝着三人而来,布满黑色短毛的铁钳般的嘴中喷出灰黑色蛛丝。 三人连忙御剑躲开,升到半空看着。 灰黑色蛛丝落在三人方才所在位置,落在冰面上,极缓慢地消融着冰面。 众弟子看得心惊胆战。 鬼谷冷嗤一声。 “歹毒小子狡诈得很。区区腹蛛还能玩得过她?三人这会儿都御剑处在半空中呢。腹蛛没有嗅觉,根本发现不了三人。有什么可担心?你们可别自作多情。” 腹蛛在风无律、叶双舟、蓝小煜三人方才所在位置搜寻了一遍,毫无所获。 土堡前仍是有数不清的腹蛛,展珩被带进去的入口所在被堵得严严实实。 叶双舟再次出手,招惹土堡前的腹蛛。 反反复复,直到将大部分腹蛛都引得稍稍远离了土堡入口处。 三人御剑前往土堡入口。 风无律直接将叶双舟与蓝小煜拦在身后,首先步入土堡。 土堡中桌椅板凳残缺、倒地,处处都缠着蛛网,层层灰黑色蛛网中偶尔露出些里面的透明蛛网。 地面上黏腻的蛛网散发着刺鼻的气息,饶是进了土堡,三人也没有下飞剑。 风无律专挑透明蛛丝看起来多的地方走,兜兜转转来到了土堡中厅。 中厅入口的门很大,门上的牌匾被蛛丝缠着吊在空中。 三人蹲身御剑,避开牌匾,一入门洞,土堡中厅内就像是一处洞穴,透明蛛丝缠绕,多得看不出一点中厅原本的模样。 这些透明蛛丝的颜色不是很鲜亮,也不知是魔气的原因还是别的原因。 中厅内,浓郁魔气正围着一只腹蛛打转,中厅顶上有一破开的小洞,仍有无数魔气从天上穿过那小洞来到腹蛛周身。 那腹蛛长宽足有七八米,八条腿中最短的两条都有三米左右,腿上的毛发有半掌长。其身后的蛛网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白色茧状卵,正在魔气的侵扰下慢慢变黑。 这腹蛛处于中厅正中间,六只黄褐色眼睛开开合合,铁钳一般的嘴抬起,冲着上方打颤,发出嘶鸣。 魔气不依不挠地想要进入它体内。 风无律、叶双舟、蓝小煜三人小心翼翼地避开蛛网、魔气与这腹蛛,寻找展珩所在。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皱着眉头,却也无法出声交流,怕惊扰了那腹蛛。 风无律想了一下,而后冲腹蛛身后的那些茧状卵抬抬下巴。 那些大的茧状卵里完全能藏下一个人。 叶双舟和蓝小煜震惊地朝那挂了满满一蛛网墙的茧状卵望去。 这些茧状卵每一个都与那腹蛛尾部相连。 若是他们出手动了,必是会惊扰腹蛛。 风无律再次将整个中厅细细查看了一遍。 这整个中厅内,唯有腹蛛身后的蛛网墙上,茧状卵颜色仍是鲜亮。上面缠着的蛛丝晶亮剔透。 展师叔弟弟被拉进土堡没多久,缠着他的蛛丝也是新吐的。 如此除了这茧状卵,其所在处没有别的可能。 这腹蛛体型如此庞大,甚至能抵抗魔气侵扰,至少是五阶妖兽,相当于修士结丹期以上修为。 一旦暴露行踪,三十个他们都不够打的。 现在他们无法悄无声息地将展藏书弟弟带走,那就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带其逃走。 而首先他们必须一次性确认其所在。 风无律通过一番辨认,指定了两只茧状卵。 这腹蛛还没有入魔,蓝小煜的雷灵力并不能对其造成影响,她的黑紫色鞭子也不行。 如此,能够切断蛛丝的唯一办法只有冻住蛛丝,使其脆断。与此同时立刻夺下那两只茧状卵。 叶双舟、蓝小煜站在剑上微蹲着身子,双手伸出各自对着一只茧状卵。 只要风无律一放信号,他们就要夺下茧状卵而去。 风无律调整呼吸,两手各翻出一张灵符。 这是从景然那买来的高阶灵符。 两手高举,向灵符中注入灵力,在风无律双手猛然放下的时候,叶双舟、蓝小煜各自朝着茧状卵抱去。 灵符脱手,那两只茧状卵连着缠在上面的蛛丝被冻结。 叶双舟、蓝小煜抱住茧状卵的一瞬间,寒气袭面,二人皆是哆嗦了一下,双手用力,抱着茧状卵御剑朝着中厅门飞去。 腹蛛昂头,发出震人耳膜的声音,尾部翘起,其腹部靠下位置喷射出蛛丝分成两股,以让人反应不及的速度朝着叶双舟、蓝小煜所在位置而去。 风无律当下让蜃兽银红解除了她一人身上的幻术。 飞身用左手挡住喷射向叶双舟的蛛丝,而后左手拽着蛛丝用力一扯,风无律试图将腹蛛拽动使其喷射出的另一股蛛丝偏离蓝小煜所在位置。 风无律突然现出身影,确实成功吸引了腹蛛的注意。 六只黄褐色的眼睛向后转动,盯着风无律。 风无律右手中掏出灵符注入灵力甩向喷射向蓝小煜的蛛丝,试图截断那蛛丝。 灵符没能截住蛛丝,打在了蛛丝上。 蛛丝发出刺啦结冰的声音,却是没能结冰,但也使蛛丝前进的速度缓了几分。 蓝小煜成功脱身。 第102章 金蝉脱壳 风无律不仅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幻术,还让蜃兽银红将叶双舟、蓝小煜抱着的茧状卵一起纳入了幻术中。 心脏剧烈跳动,叶双舟、蓝小煜两人抱着茧状卵在幻术的遮掩下,贯注全部精力逃离中厅。 他们没发现风无律已经解开了她自己身上的幻术。 更没发现风无律没有立马追上他们。 腹蛛已然转过身面朝风无律。 右手朝缠着左手的蛛丝拍出一张灵符,风无律想要冻结这蛛丝,而后逃脱。 她很清楚,他们三人对上这只腹蛛都不够其动一条腿。 都说她胆大。 她不怕吗? 哪有不怕的道理。 不过是她对上胆怯时永远能将其压在理智算计下罢了。 她特意现出身影,就是为了吸引这腹蛛的注意,好为少爷和小煜制造逃离的契机。 这是一场赌博,她不管不顾地扑身挡住那两股蛛丝,她赢了。 右手上的灵符还没拍到左手上,一股蛛丝已经缠住了风无律的右手。 随之,风无律的双腿也被缠住。 在这腹蛛跟前,反抗是如此的无力。 风无律眼睫微颤,黑褐色眼珠外闪过一圈银蓝色光,嘴角噙着笑。 腹蛛抬起一条腿,朝着风无律伸来。 一直盘桓在腹蛛周身的魔气突然加快了速度,汇成一股,而后像只锥子一般朝着腹蛛身上砸去。 腹蛛周身闪过黄色光芒,在那魔气即将触到腹蛛身上时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 黄色光膜在魔气的冲击下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腹蛛整个直立而起,撞上中厅顶部那小洞,哀嚎声尖锐刺耳。 处在土堡外红色场域内的五宗弟子都听见了这刺耳的哀嚎。 红色场域也受到一丝冲击,微微有些晃动。 土堡中厅顶部完全破开,叶双舟、蓝小煜才逃离土堡。 黄色光膜几次险些溃散,腹蛛痛苦地左右晃动,威势随着哀嚎一声又一声传出去。 十几息后,腹蛛从中厅顶部爬出,风无律被蛛丝缠着也被带了出去。 巨大的腹蛛站在土堡顶部与魔气对抗,身穿白色夏服的少年狼狈地被蛛丝缠住手脚倒吊在半空中。 众弟子都能看见这一幕。 王芝芝咬住下唇,心中纠结。 她虽是讨厌这登徒子,但却也是不想让其丢了性命。 与这只腹蛛相比小太多的其他已经入魔的腹蛛也发出凄厉的叫声,皆是朝着土堡顶那大腹蛛涌去。 叶双舟、蓝小煜二人抱着茧状卵,头也不回地御剑朝着红色场域飞去。 他们一直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 身后定是发生了什么,无律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没有资格回头。 他们太弱,与其回头互相拖累,不如尽快将手中抱着的茧状卵带回红色场域。 双手双脚被缚,风无律无法逃脱,眼中的银蓝色光越发强盛。 魔气终是突破了黄色光膜,大腹蛛六只眼睛皆是留下婴儿拳头大小的浊泪。 大腹蛛眼里蒙上赤红,下一息又褪去,再下一息又蒙上。 它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大腹蛛似乎是想起了风无律,身子微扭,风无律被抛起,而后砸在了其六只眼睛前的土堡顶上。 风无律瞪着一双小鹿眼,和这大腹蛛对视。 大腹蛛定定地看了风无律一眼,眼神逐渐坚定。 一道虚弱的声音在风无律脑海中响起。 ‘我濒临死亡,唯有在如此近距离才能以神念与你交流。沧海界的小修士啊,请好好听着。’ ‘我乃上界小月天陈德上仙契约兽。仙魔征战不休,陈德上仙于被魔界占领之地陨落,我被上魔当做饲养沧海界修士的养分打入下界沧海界。沧海界修士飞升小月天的入口被魔界占领已不知几万年,他们将沧海界修士当做养分采补。’ ‘我知沧海界在小月天魔界占领下毫无反抗之力,若是沧海界修士群起反抗定会覆灭。但我必须让你们知晓此事。’ ‘韬光养晦吧小修士。沧海界内某处有魔界设下的阵盘,毁了它。’ ‘届时小月天正道仙人定会趁此解救你们于水火。’ 大腹蛛说着,眼中的赤红开始不再褪去,出现在风无律脑海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双舟、蓝小煜已经回到红色场域中。 因着茧状卵已被冻上,没有了粘性,叶双舟一进入红色场域便将茧状卵扔了下去,转身便看见土堡顶上的风无律与大腹蛛。 叶双舟顿时心中焦灼。 风无律似有所感,扭头冲着红色场域大喊。 “我自有脱身之法。少爷不要担心。” “你们安心待在阵中,即使我出了事死了,也绝不会毁掉阵盘。” 风无律这一喊,用了神念加强。她服下雪山冰蝉后识海扩大到令人震惊的大小。现下使用神念完全不会感到疲累。 听到风无律说即使死了也绝不会毁掉阵盘,众弟子多少安心了一些。 虽说这种想法有些可耻。 但怕死是人之常情,饶是他们内心知晓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他们也开始忍不住去想象风无律死后阵盘落于他们之手。 在场的弟子,真正担心风无律的也就那几人罢了。 叶双舟沉着脸,将在场弟子们的脸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抿着嘴一言不发。 蒋涣急得团团转。 “我们不去救人吗?” 众弟子犹豫不决。 有弟子小声道:“救?怎么救?” “别说是那大腹蛛了,这场域外面还有一堆小的入魔腹蛛呢。我们出去不就是送死。” 闻言,有弟子应和:“死一个总比死一群好。” 王芝芝急得跺脚。 “登徒子比起刚刚开口的两位可不知要好上多少!” “没人逼着你们出去送死,也没人逼着你们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王芝芝气得不行,余心妍在一旁拽住她的袖子,小声安抚。 土堡顶上,大腹蛛的眼睛马上就要全部蒙上赤红。 ‘小修士,你倒是不错,但你那些个同伴不是个好东西。这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 大腹蛛的声音又在风无律脑海响起,虚弱到好似不存在。 它已经无力再做出任何动作,唯有在入魔之前吐出兽丹寻得一死,方能解救这白衣的小修士。 金黄色兽丹渐渐从腹蛛口中露出,却是已经有一半染上黑色。 一条钢刀利刃般的蛛腿不受腹蛛控制地捅向风无律腹部。 这一幕快到让众弟子来不及惊叹,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那蛛腿已经沾满了血肉从风无律腹部拉出。 “无律!”叶双舟眼睛一红,声嘶力竭。 大腹蛛在半入魔的状态下死了,那黑了一半的兽丹砸在土堡上,然后滚落。 第103章 人心浮动 大腹蛛出现在土堡顶上时,那些小的入魔腹蛛皆是涌过去。 现下大腹蛛一死,入魔腹蛛像是突然失去了视觉,在原地乱打转。 风无律被腹蛛刺穿了腹部,叶双舟想都没想便御剑冲了过去。 他与无律相处快三年,初见时无律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正经样子,总是努力将小厮做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但对他也甚是疏离。 那时他总是故意惹怒她。 他最是看不惯她一副生气了还要自己憋着的样子。 像打叶菁菁时那样多好啊。多痛快! 只是他惹着惹着,这小厮就不知什么时候骑到他这个少爷头上。 这么任性的一个人怎么能被一只丑得惨绝人寰的蜘蛛给伤了? 不管不顾地御剑飞过去,叶双舟想了很多。 从剑上跳下来时,叶双舟握住剑柄就朝着那大腹蛛的脑袋砍去。 “锵——” 银色长剑在大腹蛛脑袋上砸出银光,没能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叶双舟抬脚就踹上去,直把大腹蛛的脑袋踹得歪向一边。 将风无律抱起,叶双舟伸手就去扯她的耳朵。 “你给我起来!别死。” 要是死了,他以后可就没小厮了。 那怎么行! 五大宗里除了他,谁还有这么牛的小厮? 别的小厮都进不来五大宗呢。 能进五大宗的还能有谁愿意给他做小厮? 他知道,无律娘亲将无律送来给他做小厮定是有原因的。指不定是她娘亲跟他曾祖的交易。 可他是认死理的人,一旦做了他小厮就没有说不做就不做的。 想死,也不行。 风无律的耳朵都被叶双舟扯红了,仍没有任何反应。 身穿白色夏服的少年双眼紧闭,浑身软绵无力,任凭叶双舟如何摆弄也没有一丝恼意,好似永远失去了生机。 “你不是说自己有脱身之法吗?那你别死啊。”叶双舟怒道。 这时,一股十分凝实浓郁的魔气从大腹蛛体内逃出,叶双舟直接甩出五刃风劈去。 魔气被劈开又瞬间恢复原样,冲着叶双舟摇摆几下,而后快速冲向土堡前密密麻麻的入魔腹蛛。 魔气冲到入魔腹蛛上散开,刚还在乱糟糟的入魔腹蛛立刻停止了打转,皆是朝着叶双舟涌去。 蓝小煜、肖离也御剑赶到了叶双舟身边。 “叶修士,我们先回场域。”蓝小煜拽住叶双舟胳膊。 肖离手持墨龙刀,警惕地看着涌上来的入魔腹蛛。 场域中,众弟子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挪动半分。 戴红枫站在景然身后,这会儿眼神从景然身上飘到场域中心的阵盘上。 她倒是想趁此契约了阵盘,可却不愿做那第一个。 “景然哥哥,那小子死了,这阵盘就成了无主之物,若是无人契约,等会儿场域自行解开可就不好了。” 戴红枫舔了舔上唇,将视线从阵盘上移开,仔细观察景然的反应。 景然回头,勾唇一笑,语气却无比冷硬。 “你若是想要,那便去契约。我定会在你契约前杀了你。” 这戴红枫也不知打从哪冒出来的,见面就叫他哥哥。 呵。他可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个人。 现下他同宗弟子刚死,她就要觊觎阵盘。还想怂恿他去夺阵盘。 谁给她的脸? “景然哥哥!”戴红枫面色涨红,很是羞恼。 “景然哥哥,不是我自己想要那阵盘。我只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觉得现下必须有人契约了阵盘。而红枫以为景然哥哥最为合适。” 戴红枫故作冷静地说完这些话,自认为说得很是合情合理,面上的红晕便也退去。 柳楚楚怒瞪戴红枫。 “说得可真有道理,那你何不为了你的景然哥哥力排众议,让大家心服口服?想必在场的弟子们都想听听看你怎么说服他们。” 这戴红枫话说得没错,现下无律若是真死了,确实需要有人赶紧契约阵盘。 但这话说得不是时候。若不是无律,他们现下能活几人? 而且戴红枫故意将景然推到风口浪尖,并挑拨众弟子为此争斗,何等用心险恶。 “我倒是觉得,若是无律真出了事,这阵盘也该由她的少爷叶双舟契约。小厮的东西就是少爷的东西,很合适。”柳楚楚又道。 戴红枫一拧眉,直视柳楚楚。 “这阵盘怎么就是归无律所有?无主之物,人人可以得之。” 柳楚楚回道:“是吗?那当时阵盘在入魔兽群中时你怎么不去拿?” 一旁,安诚似是后知后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直接红了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是个容易重感情之人,虽是与无律相处不久,但他就是伤心。 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柳楚楚不再和戴红枫斗嘴,冲其冷哼一声,转头安慰安诚。 场域中人心浮动。 弟子中有不少人都想得到阵盘。但没人愿意做那马前卒。 土堡那边,叶双舟搂着风无律,在蓝小煜和肖离的护送下御剑回场域。 无数的灰黑色蛛网朝着他们喷射而来,落在黄沙上,落在土堡上,发出嗤啦的腐蚀声。 为了攻击到他们,这些腹蛛竟是开始叠到一起。 三人为了躲避蛛丝,便飞得更高。 但那场域外,已有腹蛛交叠着,在场域外围成了一个圆桶状。 叶双舟他们无法靠近场域,场域内的弟子们也不敢出来。 “我们还是赶紧选人契约了阵盘为好,要是等会儿这场域消失了,可就完了。”有弟子道。 戴红枫立马应和:“对。我们可以像之前无律做的那样,契约了阵盘后,先解除场域,而后快速朝一个方向再启动阵盘,打开一个出口。” “这样我们一定能够逃脱。” 戴红枫说得好听,可聪明的稍稍想一下就知不可行。 他们若是时机抓得不好,解除场域的一瞬间就有无数灰黑色蛛网扑面而来,腐蚀他们的皮肤、血肉。 叶双舟他们御剑在上方看着。 眼睛微眯,叶双舟直接御剑离去。 “我要带着无律离开。” 现下他们进不去场域,一直御剑迟早撑不住,倒不如离去。 何况这些五宗弟子相互防备,时不时看着阵盘,一副随时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进这场域,想必也安全不到哪去。 肖离二话不说便跟着离开。 蓝小煜也御剑跟上。 双舟和无律都是他的救命恩人,绝不可弃之不顾。 第104章 我在这呢 叶双舟、肖离、蓝小煜三人说走就走。 戴红枫得意地笑笑。 “柳楚楚,现在叶双舟直接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柳楚楚直接当做没听见,不去理会戴红枫。 现下处境这样危险,也不知她在得意什么。 叶双舟走了很值得高兴? 可别忘了,唯一一个能对付魔气的雷灵根修士蓝小煜也跟着离开了。 自从看到风无律被大腹蛛刺穿腹部,蒋涣就呆住了。 这会儿他终是回过神来,神情激动。 “是你们害死了她。你们不去救她。你们皆是贪生怕死之辈,还妄想得到阵盘?” 蒋涣说着,眼神瞅准了阵盘,直接扑过去。 他绝不能让阵盘落到这些人手中。 他要去契约了阵盘。 立刻有不少弟子不约而同地将蒋涣拦住。 “蒋涣,你说得好听,你自己不也是想要契约这阵盘?”戴红枫呵斥道。 蒋涣被两个弟子从身后扣住,挣扎不开。 “我蒋涣才不是你这等小人!”蒋涣骂道。 戴红枫直接朝蒋涣甩出一把粉末。 顿时,蒋涣失了声音,眼神涣散。 景然脸色沉沉。 这戴红枫太过危险! 感受到景然有些嫌恶的视线,戴红枫低头,面带歉意。 “景然哥哥你不要误会。我以前从来不会带这些东西在身上的。几个月前,在参加归元宗入宗考核时我被歹人所害,回家后我父亲不放心我,便为我准备了这些防身。” 景然静静听着,而后笑若桃花拂面。 “知道了。” 听罢,戴红枫安下心来。 还好景然哥哥没有误会她。 余心妍悄悄拽着王芝芝,道:“芝芝,你于阵法最是有天赋,我倒是觉得你比较适合契约了那阵盘。” 王芝芝摇头。 “心妍,契约那阵盘是要付出代价的。况且这阵盘除了能抵抗魔气已无别的大用处。不过是个破损了的阵盘,没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早在李毅拿到阵盘时她就细细查看过。 这阵盘损坏大半。之所以能抵抗魔气也是阵法师在其损毁后做了改动。 这阵盘用不了多久,迟早会彻底崩坏。 五宗弟子们开始争论谁该契约这阵盘。 景然在众人争论不休时,淡淡道:“契约阵盘者要保证其死前不会毁了阵盘。” 顿时鸦雀无声。 若是保证死前不会毁了阵盘,那便能有人杀人夺去阵盘。 谁也不想做那样的保证。 在所有人不知不觉时,鬼谷慢慢地朝着阵盘靠近。 仗着有破障眼,竟是专挑众弟子难以察觉的位置移动,这会儿鬼谷离阵盘已是很近。 歹毒小子竟是就这么死了。他也是看走了眼。 他原本还以为能跟着歹毒小子平安离开小月天秘境。 到头来,还是要靠他自己。 另一边,叶双舟、蓝小煜、肖离朝着土堡所在南边飞去。 王芝芝先前说过,那大泽与山谷位于土堡南面五十里处。 那山谷中奇花异草、灵植无数,定是有什么能救无律。 叶双舟这么想着,一刻不停地朝那飞去。 足足飞了两三个时辰,脚下的飞剑越来越低,叶双舟终是体力不支,抱着风无律栽在了沙丘上。 风无律现在很是郁卒。 先前她吞下雪山冰蝉后获得了冰蝉的天赋技能“金蝉脱壳”,在死前使用可在死后褪去原本的躯体而获得新生。 修为每升一个大境界,都可使用一次该技能。条件是每次新生,修为都将跌到练气一层。 现下她失去了修为事小,她不敢从这躯体中挣脱事大。 若是挣脱出来,她定是一身光裸。 她怎能如此出现在少爷他们面前! 她原本是想在获得新生时直接滚进土堡中,有原本的躯体垫着,也摔不坏她,到时候再挣脱出来,穿上衣服。 谁知少爷竟是直接御剑过来抱住了她。 修为虽然跌得没法再跌,识海却是没变。 风无律以神念给蜃兽银红传话。 ‘银红,一会儿你瞅准机会发动幻术,让少爷他们看不见我。’ 现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 风无律只觉得心中憋闷。 若她真是个小子,她定是直接从这躯体里爬出来不带二话。 反正吃亏的是看见的姑娘们。 叶双舟从沙里爬起身,坐起,面上竟是看着沧桑了几分。 蓝小煜也是有些支撑不住,直接跌坐在叶双舟旁边。 肖离倒是还好,看不出有多疲累。 拿出水袋,肖离发动灵力,指尖溢出水流灌入。 “喝点水。”肖离将水袋递给叶双舟。 叶双舟仰面猛喝几口,擦擦嘴,将水袋传给蓝小煜。 蓝小煜喝罢。 “叶修士,再给无律喂些药剂吧。”蓝小煜拿出透明小瓶递过去。 风无律小嘴抿得直直的。 蓝小煜说要给她喂的药剂,先前喂的那些,从她鼻尖流了她一脸。 不得不承认,不仅修为跌了,她这个头也小了不少。 倒是和她以前在山里见过的蝉褪壳很是相似。 叶双舟将耳朵贴到风无律左边胸口。 耳边传来十分细微的跳动声。 无律虽是没了呼吸,但还一直能够听到心跳声,一定还有救! 她定是也想要他救她,所以才一直坚持着。 三人没有休息多久,又要起身出发。 蓝小煜将赤瞳虎唤出来,让叶双舟带着风无律坐上去。 就当叶双舟刚将风无律放到赤瞳虎背上时。 ‘银红。’风无律用神念唤蜃兽银红。 蜃兽银红尾巴轻晃,风无律和赤瞳虎便消失在叶双舟、蓝小煜、肖离面前。 风无律直接从赤瞳虎背上滑下去,而后从沙丘上滚了下去。 “无律!”叶双舟伸手去抓,只摸到了顺滑的皮毛。 “赤瞳虎还在这,无律不见了。”叶双舟道。 一滚下沙丘,风无律立马从躯体中挣脱出来。 虽是叶双舟他们看不见,但风无律总觉得有些羞赧,耳尖红得滴血。 赶紧从只剩一张皮肉的原本躯体上拿下空间戒指,从里面随手拉出一套白色春服换上,风无律将空间戒指戴好,又从原本躯体上摸出乾坤瓶,拿下幻颜法器和储物袋。 叶双舟他们还在那沙丘上摸来摸去,找她。 风无律叫蜃兽银红解除了幻术,就那么光着脚站在沙丘下,讨好地朝三人一虎看去。 “少爷,我在这呢。” 第105章 收割韭菜 叶双舟当下就看直了眼。 这个长得很像无律的人是谁? 竟是和无律刚来给他做小厮时一模一样。 蓝小煜和肖离也是一脸惊讶,皆是不知该做何种反应。 因着一番动作比较匆忙,风无律想起还没把自己原本躯体腰上缠着的鞭子拿下来,连忙又转身弯腰解下鞭子。 看到风无律这个动作,叶双舟瞬间就像是个炮仗,一点就着,气红了眼,控制五刃风就劈了过来。 “你到底是谁?你对无律做了什么?” 无律分明就躺在这人身后。这人竟是当着他的面就去拿无律的鞭子。还想装作是无律来骗他? 风无律心下一跳。 她现在可只是个练气一层的小虫子,人人都能拿捏。 这要是被已经筑基的少爷拿五刃风招呼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躲不过,却也不能站着挨劈。 “少爷,你在我去叶家之前根本就不敢打架,总是嘴上凶,实际上就是个怂的。你还总是想要逃课不去族学,最喜欢躲在后院的花池子假山里。” 风无律急急吼出声。 叶双舟面上羞愤,收了五刃风,抬脚就朝风无律跑过去。 “你赶紧给我闭嘴。小心我拧断你的耳朵。” 风无律讪讪地闭上嘴,缩着脖子等着叶双舟过来。 蓝小煜、肖离也抬脚走过去。 这会儿幻术已经解除了,赤瞳虎也显现了身形,正拿那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了蹭蓝小煜,嘴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蜃兽银红终是想起了它当时是将赤瞳虎与小主人一起纳入幻术的。 ‘小主人,你从原本的躯体中挣出来换衣服时那头大老虎也能看到。’蜃兽银红急急道。 风无律脸色突变,难以置信地将怀中的乾坤瓶掏出来,将脸贴近了几分,以神念问道:‘当真?’ 蜃兽银红吐出几个泡泡,有些不好意思。 ‘小主人,当时你正在大老虎的背上,我没办法,只能将你们一起纳入幻术。后来你滚下来时我忘了将它踢出幻术范围。’ 饶是一向淡定的风无律,这会儿也有些慌了。 风无律抬眼朝蓝小煜和赤瞳虎看去,蓝小煜一脸狐疑地回望过来。 再看看赤瞳虎,赤瞳虎也睁着一双赤红虎眼很是懵懂的模样,风无律这才安心。 还好。 赤瞳虎并未注意到她换衣服时的情景。 这么几个小动作下来,叶双舟已经到了风无律跟前。 “给我好好说说吧?嗯?” 叶双舟抬手就拧住了现在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风无律。 无律动不动就嘲讽他长不快,这会儿虽是不知道为何无律突然变小了一些,但这感觉可真不赖。 比他小两岁,那比他矮上一些很合适。 风无律连忙去掰叶双舟的手指。 等蓝小煜、肖离都近前,风无律这才说出自己得了冰蝉的天赋技能——“金蝉脱壳”。 叶双舟蹲身看了看风无律褪下来的那层皮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这技能可真是恶心。” 风无律面色一黑,抿着嘴再不去理会叶双舟。 恶心? 恶心又如何。 能保命就是好技能。 褪下来的那一身皮肉,风无律左思右想又没办法直接就丢在这荒漠中,便将其拢起来烧去。 自己烧自己的皮肉,这感觉不要太过诡异。 “那我们现在要回土堡吗?”蓝小煜问。 风无律找出一双靴子穿上,发现竟是大了一号,无奈,只得在靴子后面塞了一双袜子。 “我们现下离那大泽和山谷还有多少距离?”风无律问。 “应是马上就要到了。”一直不说话的肖离道。 要不是他们他们现下疲累不堪,五十里的距离,按理说御剑早到了。 只是已有两日未进食,他们那御剑速度,不比走路快上多少。 风无律在原地蹬了两下,确定靴子不会脱落后,道:“既是如此,那就去大泽和山谷。” 虽说修为跌得不能再跌了,但她这新生还真是新生。 原本的饥饿感没了,现下又是一身的精力。 风无律问了问土堡前的情况,蓝小煜一番话说下来,她便知晓了全部。 现下少爷、小煜、肖离都疲累不堪,她又没了修为,辛苦返程不仅杀不退那些入魔腹蛛,没准还是去送死的。 那些五宗弟子中筑基的占少数,加上都是两日未进食,还不如在场域内好好留存体力。 反正他们在场域内也受不到入魔妖兽的攻击。 只是原本她还想着集结五宗弟子一起想办法解决魔气的问题。 但现下恐怕没那个必要了。 因为他们皆无力反抗。 圈养在密室里的家畜逃不脱主人家的尖刀,地里的韭菜躲不过被收割的命运。唯有等待着这一波收割结束。 那大腹蛛说的话她还字字在心。 若是真如它所说,一旦沧海界内修士知晓此事有了动作,整个沧海界就会遭受上界小月天魔界的抹杀。 既是圈养的食物,一旦反抗,全杀了重新养一批便是。 那大腹蛛说是让她去毁了一阵盘。 呵,说得轻松。 一旦毁了,那上界的仙还指不定能不能来得及救他们。 小月天秘境,这名字与上界小月天相同,这次又有众多五宗弟子在秘境中无故入魔,放在一起想想可真是耐人寻味。 想必那每千年一次的魔气蔓延,也必与上界魔界脱不了干系。 这等事情说出去且不说其他修士信不信,若是造成恐慌惹出动静,被覆灭是必然的结果。 他们该沉默着继续被当做食物圈养吗? 不管其他人如何想。 风无律的答案是:绝不! 她想要去寻求娘亲的意见。她一定要尽快达到半神去找娘亲。 就在风无律他们决定赶往大泽和山谷时。 土堡前,场域中。 鬼谷侧躺在地上,看着那边还在争论不休的弟子们撇撇嘴。 他早就趁他们不注意时试着契约过。 歹毒小子根本没死。 他那血滴了好几滴也没契约成功。 可叹这些个傻的还在为谁能契约阵盘争得面红耳赤。 鬼谷直接翻身就睡。 王芝芝望向土堡南面,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不稀罕这阵盘。但她稀罕那山谷里的奇花异草、数不清的灵植。 偷偷戳了戳余心妍的腰,王芝芝贴在她耳边轻道:“心妍。我们想办法出去吧?” 第106章 沾沾气运 余心妍看了看外面仍是堵得密不透风的入魔腹蛛,伸手摸了摸王芝芝的额头,压低声音。 “芝芝,你疯啦。这外面可全都是入魔腹蛛,我们怎么出去?” 就算能出去,那还不跑几步就被入魔腹蛛淹没了。 王芝芝犹豫着朝安诚那望去。 “我之前看见那个白胖子身上有个阵盘。我若是没看错,应该是个火系杀阵的阵盘。我们叫上他一起,只要能出去,我立刻御剑带你远离这。” 余心妍犹豫不决。 “可是会不会太冒险了。那个白胖的小子能同意吗?” 王芝芝咬唇,道:“他和那柳楚楚很是交好。柳楚楚明显也想离开这。一定行。” 说罢,王芝芝就朝着柳楚楚和安诚走去。 鬼谷原本闭上的眼睛又睁开,目不转睛地望了过去,仔细看着几人嘴唇张张合合。 余心妍最终也是下定决心走过去。 芝芝那么厉害,跟着芝芝准没错! 王芝芝直接就与柳楚楚、安诚说明了来意。 柳楚楚很是痛快地应下,而后做了一番算计。 “离开可以。但是只有我们还不够。” 想了又想,柳楚楚望向鬼谷。 “若是能让这黄沙浸水,那是不是就与泥土一般?便可趁机让鬼谷打散那些入魔腹蛛。” 与柳楚楚两相对视,鬼谷嘴角抽抽。 这长得如此可爱的姑娘,也是个精怪的。 是知晓他能看唇辨声,所以故意冲着他说? 无奈,鬼谷起身走向几人,坐下。 “想离开?带我一个。也不知歹毒小子将我们丢在这里自己去寻什么宝贝了。” 鬼谷话音一落,安诚眼前一亮,差点惊呼。 柳楚楚直接将安诚嘴巴捂住。 “安诚,小声些。” 饶是她也很惊讶,但她就是不想让其他弟子听见。 特别是那戴红枫。 最好是让戴红枫将所有弟子得罪个遍,最后发现阵盘却契约不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气死她! 安诚点点头,柳楚楚这才松开手。 王芝芝和余心妍也是疑惑地望向鬼谷。 鬼谷自嘲地笑笑,“这阵盘我已经试着契约过。根本无法契约,歹毒小子还活着好好的。” 王芝芝鄙夷地看了一眼鬼谷。 这鬼谷也不是个好的。 暗自觊觎阵盘,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摸了过去。 活该契约不了。 鬼谷气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虽是小人,但也比不过歹毒小子阴损。看见我这手没?她下的毒。” “你自己不也一口一个‘登徒子’地嫌弃她?这会儿又为她出什么头?”鬼谷道。 王芝芝不理他,只与柳楚楚说话。 “叫上景竹吧。她也能打散妖兽。我记得心妍身上有些沙漠荆棘的种子,全给景竹。如此便无需这等小人。” 王芝芝冲鬼谷瞥了一眼。 鬼谷动了动没有被废的左手,到底是忍住了上去打人的冲动。 他鬼谷向来不轻易打女人! 只是这一个个真当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偏去不可! “我就是要与你们一起离开。不带我一起?行啊,那我就捣乱。”鬼谷道。 王芝芝气极,憋住了,不再说话。 柳楚楚当下将景竹也叫了过来,几人商讨了一番。 这入魔腹蛛现下在外面围着却也没有喷吐蛛丝。 只要他们趁其不备,在其吐蛛丝前打散它们,便能御剑离开。 他们几人中只有余心妍与安诚尚未筑基,她带着安诚,王芝芝带着余心妍,完全没有问题。 几人在那商量事情,其他弟子虽是在争论契约阵盘的问题,却也不是注意不到。 景然心中有些失落。 当初他与楚楚、安诚、杜金是一起入的归元宗。 入宗后他们更是很少分开行动。但自从入了这小月天秘境,一切就变了。 现在竟是只有杜金一人仍与他一起行动。 何以物是人非?他们竟是分道扬镳。 景然抬脚走向柳楚楚等人,笑问:“楚楚,你们在商量什么呢?方便让我也知道吗?” 柳楚楚正欲回话,抬眼看见后面戴红枫紧张地望过来,止住话语。 “若是你不再那样假惺惺地对着戴红枫有说有笑,并能将她甩到一边去,我就与你说。” 柳楚楚似笑非笑地冲着景然冷哼一声。 景然顿时心中憋闷,神色黯然。 “我看你想要甩开她也只有杀了她这一条路可走。但现下不是那种随便杀人的场合,她也没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你还是回去罢。别与我们一起。”柳楚楚又道。 景然只得转身回去,抬头脸上又重新挂上永远不变的笑。 杜金跟在其后走来走去,讥笑:“现下你在楚楚面前也得不着好,这可真是稀奇。” 当初楚楚在景然面前可一直是一副听话小跟班的模样。 景然也不恼,只道:“无妨。以后还会好的。” 楚楚不过是不喜戴红枫。楚楚知道他现下甩不开戴红枫才疏远他。 那他甩开戴红枫便是。 杜金直翻白眼。 可真够自信。他就不信了看不到他被人打击到憋屈的时候。 而另一边,风无律等人已经到了大泽前。 风无律自是不会直接就靠近大泽。 而是让蜃兽银红开启幻术,将四人一虎都纳进幻术,与周围景象融为一体,这才在大泽附近转悠起来。 这大泽前有小片林子,不深,倒也没看见入魔妖兽。 由赤瞳虎去抓住一两只妖兽,几人终是可以饱餐一顿。 几人看不见,当他们踏进林子时,大泽里那黑色巨蟒似是十分烦躁,在大泽中翻出一片又一片水花。 宁知等蓬莱宗弟子四人狐疑地相互对视。 这几日他们一直没找到渡过大泽的法子。 但这大泽里的巨蟒一直很是安静,现下怎得这般暴躁。 心中有些害怕,宁知等四人连忙后退到林子里,远离了大泽岸边。 顾羡一直跟着四人,一条腿曲着坐在树干上,另一条腿晃悠着,不紧不慢地吃掉手中的妖兽肉,这才起身在各个树上起起落落,跟了上去。 这大泽里的黑色巨蟒他也惹不起。 他一直等着宁知等人找到进山谷的路,他好跟着沾沾气运呢。 第107章 大胆贼 大泽外的林子中虽是不见人影与火光,却能在那一处闻见勾人的肉香。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蓝小煜和赤瞳虎正在幻术的遮掩下围着火堆吃烤肉。 为了防止有人靠近,风无律还特地让蜃兽银红在他们四周幻化出一圈树木遮挡。 这林子不深,离大泽也近得很。 宁知等四人从风无律他们身边跑过,闻到一股烤肉味,狐疑地顿下身形寻找。 风无律面色如常,将烤肉包好直接丢进储物袋,而后挪动一下屁股,往后坐了坐。 见此,肖离、蓝小煜纷纷效仿。 叶双舟有些恶趣味地想要捉弄宁知等人,拿着烤肉往宁知等人身边递。 风无律嘴一撅,眼睛瞪过去,夺过叶双舟手里的烤肉收了起来。 少爷可真不是个省心的。 这样乱来!若是不被发现,他们还能偷偷跟在后面。 就在风无律夺过叶双舟手中烤肉的档口。 因着风无律让蜃兽银红幻化的那几棵树,顾羡飞身过去一脚踩空。 这踩空来得措手不及,衣服在半空中发出猎猎声响,顾羡连忙调整身形想要悄无声息地落地。 却不想刚刚好就落在了风无律他们燃起的火堆上。 看着火烧屁股的顾羡,风无律等人目瞪口呆。 宁知等人也因此发现了顾羡,皆是透过幻术幻化的两棵树中间的缝隙望过来。 风无律连忙拽着就在身边的叶双舟,起身退开三米远。 肖离、蓝小煜也是如此。 顾羡起身跳开,拍灭屁股上的火,正要扶在一棵树上,又是摸了空,身子一歪,神情尴尬。 宁知眉毛抽跳,有些想转身就走。 这人以为他拿掉面巾,戴上抹额,别人就认不出他是掰断他右手、还要走了黑金断玉藕、雷晶和黑紫色小盒子之人? 这身形和衣着可是半分没变。 现下又遇到,是冤家路窄,还是这人一直跟着他们?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气运。 不是说鸣钟加运? 难不成他百年的气运加起来都不能强过此人? 宁知摇摇头,心中憋闷,转身拔腿就走。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他躲开便是。 绿衣女子快步上前跟上,“宁知师兄,等等我。” 顾羡并没有直接跟上。 反正这四个蓬莱宗弟子定是还要回来想办法渡过大泽的,他不急。 倒是这一片诡异得很,竟是让他连连出糗,定是要好好查看一番。 见宁知等人走了,风无律让蜃兽银红将顾羡也纳入幻术中。 “师兄。”风无律首先躬身见礼。 顾羡嘴巴张张合合,瞪大了眼睛。 “这才几日不见,你是不是变矮了?” 虽是那日蒙着面巾,但他并不意外被人认出来。 只是这个师弟是发生了什么? 竟是看起来比上次矮了半个头,也显得年幼了许多。 风无律不想解释,便只简短道:“遇到了些危险,拿修为换了小命,过后便成了这般。” “方才师兄被我们设下的幻术所骗,还请师兄赎罪。”风无律主动认错。 顾羡摆摆手。 对于同宗的师弟师妹,他向来宽容。这点小事有何可计较。 “无妨。想必你们也是为了那山谷中的灵植而来。离小月天秘境关闭的时日不多,我还想去二层、三层看看,不知你们现下可有什么办法渡过那大泽?” 顾羡抱着侥幸的想法问道。 虽是不知这几位师弟是何时来的,但没准就问对了呢。 说着,顾羡便打量起了挨着蓝小煜的赤瞳虎。 “这是半仙兽赤瞳虎?难怪那大泽里的黑色巨蟒突然暴躁,想必就是因为你们来了。”顾羡道。 若是那巨蟒是因感受到半仙兽的气息躁动,那没准渡过大泽一事还真的有戏。 “师兄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半仙兽赤瞳虎。”蓝小煜直接跟着风无律喊了师兄。 顾羡想得复杂。 但风无律却有了别的想法。 那黑色巨蟒体型如此巨大,想必和那大腹蛛一般并不是沧海界妖兽。 若是这黑色巨蟒也如大腹蛛一般是被上界魔界丢下来的仙人契约兽,那他们想要渡过大泽必定有更为简单的法子。 仔细想想,自他们入这小月天秘境,除了因魔气肆虐遭受了许多危险,还并没有其他太过危险的事情发生。 若这小月天秘境是上界魔界给他们这些圈养“家禽”的投食口,那定是不会故意特意设下诸多障碍。 甚至她猜想这些机缘宝贝都是上界仙人在仙魔大战死后遗物。 登时,风无律胆子就大了起来。 上界魔界特地送给他们的东西,那何必怕这怕那? 直接去拿便是。 那巨蟒因感受到赤瞳虎半仙兽的气息而暴躁? 她猜想那并不是暴躁。 不过那还需要试上一试。 “几位师弟,你们可愿带着赤瞳虎与我去试上一试?你们放心,虽说我打不过那巨蟒,但若是有危险,我定能保你们安全。”顾羡道。 这个提议甚合风无律的心意。 风无律点点头,叶双舟他们也早已习惯由风无律做主,也都点头同意。 几人来到大泽前。 此时正值夜里,没有月光,大泽黑黑的一片,若是是黑色巨蟒时而翻来覆去的搅动,他们根本不能发现大泽中的巨蟒。 顾羡让风无律四人靠后,站在林子边缘,并叫蓝小煜随时做好唤回赤瞳虎的准备。 而顾羡一人则是带着赤瞳虎,解开了幻术,来到了大泽边缘。 大泽中水声哗啦作响。 顾羡将手放在赤瞳虎的身上,紧张地盯着大泽里的巨蟒。 也不知这巨蟒何时会在何处露出头来。 若是稍有不慎,他必须将其引开,以保师弟们的安全。 就在顾羡紧张得不行的时候,风无律抬脚就要往大泽边上走。 叶双舟一把拽住她衣领,并成功将其提起来,凑到其耳边低声道:“你个大胆贼,又要偷偷摸摸去做什么?” 一时半刻没看住就想着各种法子去作弄她自己,可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风无律伸手就掐住了叶双舟拎着她后衣领的手。 “少爷,没事。我有天赋技能在身,反正修为也不能再跌了,不怕。” 第108章 不奉陪了 这可真是仗着自己有个技能,加上修为已是练气一层不能再跌而胡作非为的典范。 叶双舟拧住风无律的耳朵。 “你当我是傻的?” 叶双舟一双星眸射着寒光。 “我可不信你这技能竟是如此好。就没个使用条件?” 若是都能像她这般钻空子,那这技能还不得逆天? 风无律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少爷猜得不错。 她当时并未告诉几人这技能必须在修为每升一个大境界后才能使用一次,只说了使用该技能修为便会掉到练气一层。 不想少爷如此聪明,竟是直接就道破了她的谎言。 叶双舟怒翻白眼,“就你这样的还想学说谎?小爷说谎时你连骂人都不会。” “哦,对,你现在也不怎么会。”叶双舟又道。 跑不掉,风无律便直接张着手,动用神念就对着大泽大喊。 有神念加强,那声音大到在大泽上荡开了层层波纹。 “大泽里的巨蟒,你可是从小月天来?可否出来一见。” 这一喊,吓得顾羡一个激灵,背后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连忙就拍了拍赤瞳虎,一人一虎迅速后退。 叶双舟也是真心实意服了他这个小厮。 他竟是完全拿她没辙。 叶双舟将风无律放下来。 风无律拍拍手脚,聚精会神地看着大泽里的动静。 巨蟒果真现出五六人才能合抱的身形,在靠近大泽岸边的水中伸出脑袋。 黑色巨蟒吐出有一人侧腰宽的红信子,身上每一块鳞片都有汤碗大小,那宛若脸盆大小的蓝色竖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开口说话的风无律,能塞进拳头的鼻孔显得它越发危险有威势。 ‘小娃娃,你要见我作甚?’格外苍老虚弱的声音在风无律脑海中响起。 风无律十分镇定,定眼直视巨蟒。 “你声音如此虚弱,莫不是也身受重创、命不久矣?” 闻言,顾羡眼皮一跳。 这个师弟怎能说出这般胆大的话! 也不怕激怒了这庞然大物! 顾羡显然忽视了风无律貌似正在与巨蟒对话一点。 ‘是。’巨蟒语气哀伤。 风无律双眼炯亮。 “巨蟒,你可不甘?你可怨恨?” “你若是怨恨,你若是不甘,我替你去抚平!” 如此张扬、自信,却又端的无比嚣张的话。 顾羡终是发觉风无律正在与巨蟒对话,便放松了心神,静立一旁看着、听着。 这师弟竟是在与巨蟒说话。 难不成这巨蟒是以神念与其对话? 巨蟒听罢风无律如此嚣张的话倒也没有嘲笑。 只问:“为何?” 风无律道:“只因我也不甘,他日我飞升上界,定当踏平魔界。” 她不甘心做任人收割的韭菜。 她更不喜命运任他人拿捏。 叶双舟他们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风无律在说些什么。 顾羡却是皱起了眉头,似是在深思。 巨蟒轻笑。 ‘后生可畏。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风无律直言来意。 “还望巨蟒能让我们渡过大泽,我们想去那山谷。” 此话一出,几人都心跳不止,皆以为立马能渡过大泽。 只要这巨蟒不阻拦,他们便可去那山谷采摘。 却不想巨蟒眨了眨眼,对风无律哀叹。 ‘小娃娃,不是我不助你。此乃上界灵药台,不光仙人重视,那些魔道也很是稀罕。灵药台落入魔界,然魔界中人无法解开这灵药台阵法,又不断有仙人来夺回灵药台,魔道一气之下便将其甩到这下界。’ ‘我也是被困于阵法中,难以逃脱。我不阻拦你们,你们想渡过这大泽,直接试试便知。’ 风无律正想让叶双舟试试,却是欲言又止,转头直视顾羡。 “师兄,巨蟒说并不阻拦我们渡过大泽,但这大泽外是有阵法所在,我们过不去。师兄你要不要试一下?” 这师兄修为比他们高得多,让他去试比让少爷试好。 顾羡只犹豫了几息,当下便御剑凌空,方一靠近大泽水上,顾羡便被弹开。 ‘便是如此。我出不去,你们也进不来。’巨蟒哀叹道。 风无律眉头紧锁。 魔修中也不乏大阵法师。上界魔界也定是有精通阵法之人。 然,魔界最后一怒之下将这灵药台丢到下界也没能解开阵法。 想必破阵的关键除了与阵法水平有关,还分仙魔? 风无律想到了王芝芝。 王芝芝只是随便看了几眼便能破开土堡外的阵法,天赋甚高。 若是让她来,没准能解开此阵。 说到王芝芝。 土堡前,红色场域中。 安诚拨动阵盘丢出去。 杀阵光芒一出,正好被这杀阵圈住的入魔腹蛛一阵尖利的嚎叫。 与此同时,安诚又双手同时放出水柱。 那歪歪扭扭不成样子、水蛇一般的水柱冲进黄沙中,安诚一张白胖的脸憋得通红,已是用尽了现下全部体力、灵力。 动静不小,众弟子们看着。 戴红枫喝问:“你们干什么?” 几人中没人理会戴红枫,柳楚楚更是背对着安诚将其护在身后怒视戴红枫。 没被套进杀阵内的入魔腹蛛已经喷吐出灰黑色蛛丝。 趁着那蛛丝还未落到黄沙上,景竹以最快速度平撒出一把被木灵力催发的沙漠荆棘种子。 成片荆棘从入魔腹蛛身边、身下猛长,将其推开、打散。 灰黑色蛛丝落在荆棘上,荆棘开始快速溶解。 在蛛丝溶解掉荆棘前,黄沙地上的水已然不少,沙子湿粘了不少。 鬼谷连忙左手单手掐诀。 浸湿的黄沙混杂着泥土掀起块块叠叠,将入魔腹蛛打得更散。 柳楚楚等人见此连忙出了场域。 安诚拿回阵盘,柳楚楚御剑载着他,回身望着戴红枫冷哼一声。 “戴红枫,你还是继续想着该如何能契约到阵盘罢。我们不奉陪了。” 柳楚楚、安诚、王芝芝、余心妍、鬼谷五人快速升到现下能升到的最高位置,躲避蛛丝攻击。 五人离去。 杀阵阵盘已撤,入魔腹蛛又将场域围了起来。 戴红枫猛然睁大了眼睛,震惊地四处找了一圈。 “景然哥哥?你在哪?” 景然与杜金当时就趁着混乱从戴红枫身后御剑出了场域,稍微绕了一个小圈,已经缀在了柳楚楚他们后面。 戴红枫望过去,红了眼睛。 “景然哥哥,你怎能弃我而去?” 第109章 果真是装死 天上魔气弥漫的荒漠难分天地,都是黑黢黢一片。 大泽岸边。 风无律将王芝芝的事情与顾羡说了。 “师兄,王芝芝为九阵宗新弟子,于阵法甚为精通,可以让她来一试。” 一提起王芝芝,风无律脑海中就响起一声脆亮的“登徒子”。 她也是被骂得多了,魔怔了。 顾羡与风无律询问了一番,当下决定去那土堡将王芝芝接过来。 他还要去二层、三层扫荡一遍,土堡离这不远,他御剑一个来回也就三个时辰左右。 若是那王芝芝真如这师弟说得那般厉害,他这一趟跑得不亏。 至于其他人,他可没那个闲心。 少个人少个抢灵植药草的。 风无律一听顾羡要去接王芝芝,当下从储物袋中拿出那烤好还没吃的妖兽肉。 “师兄,他们两日未进食,都已是强弩之末,你将这个带去。” 说罢,风无律又看了看叶双舟、肖离、蓝小煜。 三人也将烤肉拿出来。 顾羡收好,留了一块烤肉放在鼻尖闻了闻。 “闻起来就好吃,这一块就孝敬师兄我。若是不够,我这还有。” 右手拿烤肉吃着,顾羡左手已经掏出了剑。 稍宽的剑悬停在一旁,嗡嗡作响。 风无律等人未看到顾羡脚下动作,顾羡已站到剑上,衣摆未动。 顾羡御剑离去。 风无律几人又抓了些妖兽来,几人直接盘腿坐在大泽边烤肉吃。 赤瞳虎甩着尾巴站在大泽边与巨蟒对视。 巨蟒热泪盈眶。 ‘好啊,我竟是还能感受到一丝仙界气息。’ 风无律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听着。 这巨蟒可真有意思,分明是看着赤瞳虎。可这神念,竟是还在与她对话。 这会儿幻术解除了,一切都清楚暴露在招摇的火光中。 正如顾羡所料,宁知等人为了得到山谷里的灵植药草定是还要回来的,只是这回来的时机不太好。 这大泽两边隐去,明明看着并没有无边无际,却是怎么也找不到绕过大泽前往大泽后山谷的方法。 宁知等人在大泽外的荒漠上兜兜转转,最后无法,还是回到了这林子中。 一进林子,快要靠近大泽便看见火光。 宁知本以为是顾羡,但一看那火光映照下地上的影子,心中狐疑。 抱着疑惑悄摸摸地靠近,风无律等四人一虎撞进宁知等人的眼帘。 宁知眼中杀意四起。 在那六巨石柱所在处时,那身穿粗布短打、额上有伤疤的男人便是为了救那个金眸小子掰断他右手。 宁知甚为谨慎,饶是想要上前打杀风无律他们,但还是四下里观望一下,确定顾羡不在后,才与另三名蓬莱宗弟子围了过去。 听见脚步声,四人一虎望过去。 巨蟒那有风无律半臂长的蓝色竖瞳也望过去。火光在蓝色竖瞳前晃动,显得这一对蓝色竖瞳更为冰冷。 宁知腿脚僵住。 他忽视了这巨蟒的存在! 风无律一见宁知的反应,心下了然。 “你这是上赶着来与我们一起做巨蟒的口粮吗?”风无律讥笑道。 叶双舟当下会意,笑嘻嘻道:“正好,巨蟒嫌弃我们太小肉少,正逼着我们多吃肉。你们来了我们又可以多活片刻。” 宁知从面带杀气瞬间转换成面色阴沉。 绿衣女子上前抱着宁知的胳膊轻晃。 “宁知师兄,我们快跑吧?” 巨蟒看出这宁知几人与风无律他们有怨结,但风无律等人带着一只半仙兽赤瞳虎,它自然向着风无律他们。 当下,巨蟒竖瞳变得凶狠,巨大蛇头左右摇摆,吓得跟在宁知身后的另两个蓬莱宗弟子大叫出声。 “啊啊啊——” 宁知吓得眉毛一抖,连忙扭头瞪过去。 “如此慌乱,是想死得更快吗?”宁知咬牙从牙缝中低低挤出这句话。 两弟子立即捂住嘴巴,但那腿脚看着无力得很,眼皮子颤个不停。 巨蟒也不知是几阶的妖兽,饶是被困在阵法中,那威势都足以让整个大泽山谷一片的人、兽害怕。 宁知心下一狠,凑在抱着他胳膊的绿衣女子耳边低语几句。 绿衣女子点点头,放开宁知的胳膊。 宁知与绿衣女子连忙奔上前,快速向风无律与叶双舟推出一掌,二人倒飞向巨蟒。 同时,宁知大喊:“跑!” 宁知等四个蓬莱宗弟子转身就跑。 背部撞在阵法上,发出“嘭”的一声,风无律嘴角抽抽,连忙以神念让蜃兽银红开启幻术。 风无律与叶双舟被弹开一瞬间消失在原处,叶双舟拎着风无律御剑在半空。 听见那“嘭”的一声,宁知逃跑中狐疑地回头望了一眼,一见没了风无律与叶双舟身影,吓得跑得更快。 风无律站在剑上捂嘴偷笑。 巨蟒更是故意发出“咝咝”的声音,听得宁知等人头皮发麻。 等宁知等人跑远了,风无律让蜃兽银红将肖离、蓝小煜与赤瞳虎也纳入幻术,只留一堆火。 待到吃饱喝足,四人一虎进了林子爬到树上闭眼小憩。 这边顾羡还没到土堡便遇见王芝芝等人。 顾羡上前拦住,回想了一下风无律描述的王芝芝模样,目光锁定王芝芝。 “这位师妹可是王芝芝?” 王芝芝一脸疑惑,皱眉。 这人她并不认识,为何知晓她的名字。 见王芝芝如此反应,顾羡知道找对了人,拱手作礼。 “我替一白衣小鹿眼的小子来接你们。” 顾羡心想着风无律认识王芝芝,拿她做名头定是更能取得王芝芝信任。 却不想王芝芝白眼一翻,喝道:“登徒子!” 顾羡一脸茫然。 这位师妹为何上来就骂他? 他方才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 看到顾羡反应,王芝芝连忙解释。 “师兄莫要误会,我不是骂你。是骂那不要脸的白衣登徒子。他果真是装死!” 竟是白白害得他们担心! 既然不是骂他,顾羡脸色转常,将烤肉拿了出来。 “我见师弟师妹们御剑速度很慢。想必体力不支。这是我那白衣小师弟托我带给你们的。你们快吃了与我赶去大泽罢。” 顾羡将烤肉拿出来。 几人面上惊喜,腹内馋虫叫个不停。 安诚更是吸了吸鼻子。 “没错,这是无律做的。” 第110章 联合破阵 柳楚楚御剑上前,风无律做的烤肉足足有七八块,安诚直接就拿出了其中两块。 “楚楚,你快尝尝。” 安诚将一块烤肉塞到柳楚楚手中,自己也拿起来便吃,那还挂着泪痕的脸这会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格外的富有喜感。 安诚三两口已将烤肉吃完。 柳楚楚、景然、杜金在凌风船上见过顾羡,对其自是比较信任的,这会儿也大口吃着。 吃完,安诚更是忍不住舒服地哆嗦了一下,喟叹一声。 几人皆是恢复了体力,御起剑来再不像那猫划水般又慢又显得垂死挣扎、吃力。 顾羡带着几人赶往大泽,心中感叹。 那叫无律的师弟想得果真周到。 若是没那几块烤肉,这会儿他便得强行将那王芝芝掳走了。 约莫一个时辰,几人便来到大泽。 风无律等四人一虎本就没有熟睡,风无律解开幻术,四人一虎一跃而下。 王芝芝快步上前便朝着风无律腿弯踹去。 “登徒子,不仅不要脸皮,还是个大骗子!” 风无律有求于人,便也受着。 “芝芝,你踹也踹了,可消气了?” 王芝芝闻言更是气得浑身颤抖。 “芝芝也是你叫的吗?登徒子登徒子登徒子。” 风无律抿唇,眼睛一挤,只觉得耳边炸得慌。 她要到何时才能摆脱这“登徒子”的称呼。 叶双舟在一旁看热闹,并不出声。 王芝芝虽是在数落风无律,眼睛已经四下里转了一圈,这会儿似是被什么吸引,抬脚就朝着大泽走去。 风无律眼前一亮,心道有戏。 王芝芝伸手在半空中摸了摸,摸到阵法外壁,全神贯注地沿着大泽踩一踩磕一磕,或是蹲身刨土,完全忘了风无律。 顾羡挑眉。 这九阵宗的新弟子果真不一样,他是一点看不出对方在做什么。 他们还没人与她说这有阵法,这师妹竟是就发现了。 黑鳞巨蟒在大泽中起身,巨大蛇头半露出水面,看着王芝芝的举动。 巨蟒不起身还好,有着夜色遮掩无人发现,这会儿一动,弟子们便发现了。 “我们不用快跑吗?”安诚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 风无律还未说话,王芝芝便扭头道:“不用。这巨蟒被困在阵中,无法出来。” “芝……王修士,你能破开此阵吗?”风无律问。 王芝芝嘴一撅,眼皮子一掀。 “破开作甚?喂巨蟒吗?” 风无律哒哒嘴,好声好气道:“王修士放心。这巨蟒不会伤我们。” 她对这王芝芝真是完全没办法,只得前前后后好声好气地伺候着。 “而且这巨蟒身受重伤,我这位师兄定是能应付得来。”风无律又指着顾羡道。 顾羡冲王芝芝颔首。 他是看出来了。这个王芝芝不是个好应付的。 他现在还是应和着师弟说话,省得麻烦。 王芝芝咬唇,低头拿脚尖钻了钻草皮。 这阵她想破,可她并不知该如何破。 她还未进入九阵宗内门学习过阵法,全靠自己摸索。 这阵法繁复得很,她虽是能看出是个什么样的阵,但对于破阵是一头雾水。 风无律看出了王芝芝为难,冲着大泽内巨蟒道:“巨蟒,你可能对我描述一番小月天仙魔破阵时的场景?” 众弟子皆是看着风无律。 巨蟒整个头颅从大泽中露出。 ‘好,小娃娃听好。’ ‘先天八卦转为正,后天八卦坐尾。这是他们破阵前做的布置。’ 风无律将目光中巨蟒身上移开,与王芝芝对视,一双小鹿眼黑白分明,不带任何情绪。 “破阵前,先天八卦转为正,后天八卦坐尾。” 王芝芝想了想,快步跑进林子中砍了几根树枝,又快步跑回来沿着大泽画出几个图案。 “谁有阵旗借我。”王芝芝道。 没有阵旗,风无律直接找出一件衣服撕开做了几只旗子。 王芝芝看着,并未阻止。 风无律快速做好了几个小旗子递过去。 “你看可行?” 王芝芝想要再骂几句登徒子,想了想冷哼一声咽了回去,夺过旗子在几个位置插上。 “继续。”王芝芝道。 风无律继续直视巨蟒,冲其点点头。 巨蟒吐了吐蛇信子,眼睑微敛,陷入回忆。 ‘他们会在东南敲三下,而后直线走至西北,再后退两步……’ 巨蟒以神念给风无律传话,风无律复述给王芝芝。 中间,王芝芝大喊:“不对不对。这一步绝对不应该如此。” 风无律便以眼神询问巨蟒。 巨蟒扭扭巨大的身子,声音有些尴尬,略带歉意。 ‘小娃娃,对不住。我记不真切。只能这么东说一句西讲一句。’ 风无律笑笑,摇头,“无妨。是我们麻烦你,没有嫌弃你的道理。” “王修士,还劳烦你多研究试探一番。”风无律对王芝芝道。 王芝芝一颗脑袋陷入了庞大的计算中,一声怒吼回去:“闭嘴。我自是知道研究。” 风无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等王芝芝紧锁的眉头松开,一副大喜模样时她才再继续与巨蟒一说一复述。 王芝芝这般泼辣,风无律被压制得死死的。 叶双舟看得津津有味。 就是该有这么一个人制着她! 已过了近五个时辰,中间顾羡走开了一趟,将宁知等四个蓬莱宗弟子给赶得远远的。 已是天色大亮,天上那魔气乌云竟是开始渐渐消散。 几人面上欣喜。 土堡前。 饶是虚弱地或躺或坐,场域中的弟子们也是喜笑颜开。 唯有戴红枫因无论怎么滴血都无法契约阵盘而恼怒不已。 该死的无律! 她竟是没死! 戴红枫为了契约阵盘,对众弟子用了药,这会儿众弟子大睡一觉醒来便看见魔气开始消散。 只是,尽管这魔气消散了,围在红光场域外的入魔腹蛛还在,他们又是体力不支,无法离开。 大泽对面的山谷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艳丽,微风吹过,花草轻轻晃动,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向往。 大泽水波粼粼,巨蟒身上那黑色鳞片更是闪着黝黑的光泽,那庞大的身躯格外壮观。 “破阵吗?”做完了最后一步,王芝芝扭头问风无律。 风无律深吸一口气,道:“破!” 第111章 谁更无耻 风无律话音一落,王芝芝双手在空中划动,指尖灵力游走,整个大泽外升起淡淡水雾而后散开。 阵已解。 不仅是风无律他们高兴,巨蟒也激动不已。 大泽中水花翻飞,耳边哗啦声不绝,巨蟒在其中翻来游去。 ‘死前还能自由片刻!值了。小娃娃,谢谢你们。’巨蟒对风无律道。 风无律将巨蟒的道谢转达给在场所有人。 肖离心中最是动容。 他身负神兽血脉,对妖兽天生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情。巨蟒能够获得自由,他打从内心为其高兴。 风无律看着巨蟒,盘腿坐在湿漉漉的大泽边缘,只要别人轻轻一推便能栽进水中。 “巨蟒,你必死无疑吗?”风无律问。 巨蟒靠近了风无律,那庞大的蛇头都快贴到风无律面上。 安诚、余心妍颇为胆小,看着害怕,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察风无律便被巨蟒一口吞了下去,这会儿两人虽是怕得身子往后仰着,两只眼睛却是死死盯住巨蟒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风无律伸手摸了摸巨蟒,那黑色鳞片触手凉滑。 巨蟒并未生气,而是用脑袋轻轻地贴了贴风无律嫩白的面颊,拳头大的泪珠滚下。 ‘我……不想死。’ 风无律伸手抱住巨蟒的头。 “我心不甘,我便自己打上去。你心有不甘,也要自己打回去。我后悔了,不想帮你抚平怨恨。你可愿与人契约?契约后你便能在契约空间内慢慢恢复。” 风无律身上比这大泽的水还要凉,巨蟒舒服地眯了眯眼睛,陷入沉思。 风无律一言激起千层浪。顾羡、王芝芝、景然、杜金、柳楚楚、鬼谷皆是目光灼灼地望向巨蟒。 如此强悍的妖兽,若是契约了,便是添一大战力。 巨蟒哀叹一声,摇头。 ‘主人在黄泉等我很久了,我该去找他了。小娃娃,山谷中有小月天卧龙山藏宝图一块、灵药宗黑晶令一枚、十阶水系功法一卷,去寻吧。自己留着,莫要告知他人。当是往后你飞升上界替我报仇的酬劳。’ 它原本并不想说出这三样东西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它就是忍不住想告诉这小娃娃。 顾羡、王芝芝、景然、杜金、柳楚楚、鬼谷还等着风无律传话。 风无律却是直接微微起身,整个往巨蟒头上一趴。 巨蟒昂了昂头。 风无律滑到巨蟒颈部,再扭身坐正。 “巨蟒,带我去山谷吧。”风无律道。 巨蟒吐了吐蛇信子,扭身载着风无律快速朝着山谷游去。 叶双舟直接气笑了,御剑追去。 这个奸诈的小子,竟是趁大家不注意直接就奔着山谷去。 柳楚楚载着安诚、王芝芝载着余心妍,与景然、杜金、蓝小煜、顾羡、鬼谷、景竹也御剑追去。 王芝芝破口大骂:“登徒子,别以为你跑得快就能得的多。” 风无律扭头笑笑,“王修士想多了,我正是知道你们会立即追上,这才先行一步。并未想要夺什么先机。” 鬼谷冲着风无律后背低啐一声。 歹毒小子,说得好听,谁信? 谁信他都不信! 一肚子坏水,以后铁定找不到漂亮女修做伴侣。看她在这修仙路上漫漫孤独。 巨蟒不愧是高阶妖兽,风无律一句话刚说完便已经被巨蟒驮着上了岸。 犬牙相对的两山远看不大,侧看横绵二三里,这山谷大的惊人。 山谷内灵植药草难以数计,震撼人心。 ‘一直往左去,左数第三棵树背面与你同高处,有藏宝图和黑晶令。而后折中往后去,一株黑色草植后有水系功法。’ 巨蟒以神念给风无律传话,将头伏在地上。 风无律直接从巨蟒头上滑下,落地时手边就是数不清的灵植药草。 连忙掏出一只小玉盒,风无律拿出匕首轻轻一削,这株鲜红的兰花状灵植便落入玉盒中。 她并没有直接奔着左边去,而是一边采摘灵植一边往那去。 若是她直接就奔了过去,未免太过扎眼,定是会被其他人发现。 既是巨蟒许给她的好处,那她便定是不会让与别人。 至于那水系功法,能拿到她便赠予肖离,拿不到也无所谓。 毕竟她和少爷都用不上水系功法。 其他人也陆续落在山谷内,皆是抢着去采摘灵植药草。 鬼谷嘴里说着风无律歹毒阴损,他却不遑多让,竟是没有用手去采,掐了几诀,他周身一片地面皆是以他为中心向内翘起。 翘起的地面上,灵植药草被土刺从土中带出,落向鬼谷。 顾羡沉着脸望去,抬腿扫去,踢碎挡住鬼谷的土块,而后伸手捏住鬼谷的脖子。 “这位师弟不是归元宗弟子吧?我劝你还是乖点好。若不然我直接拧断你的脖子。” 他可不是好惹的。同宗弟子他可以多加照顾,这不是同宗的,他可没那么多耐心。 鬼谷吃瘪,心中憋闷。 “师兄是不是不该待在这一层与我等新弟子抢夺宝物机缘?” 他还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男子捏住了脖颈。 这般修为,理应去三层。 风无律扯扯嘴角。 鬼谷是脑力如同痴傻吗? 故意挑明这件事是巴不得立刻被师兄灭口? 但她可不会出言相助。 谁与她有过杀意、恶意,她向来不敢有片刻忘记。 顾羡果然要动手杀鬼谷,捏着鬼谷脖颈的手收紧。 鬼谷嘴角溢出鲜血,脖子上青筋暴起,从牙齿中挤出低低笑声。 “我叫鬼谷,我父亲为我立了生死牌。我死,你也别想活。我鬼家一旦报复,必牵连亲近,想必这位师兄听过。” 顾羡皱眉,面色难看。 生死牌,一旦人死,死者死前之景会在生死牌断裂后显现。 鬼家,他顾羡何惧? 说到无耻,顾家称第一,鬼家岂能相比? 顾羡自嘲地笑笑。 他早已脱离顾家,绝不能拖累师父及师兄弟。 “你叫鬼谷,那你可听过守门人顾家?”顾羡嘲讽道。 说罢,顾羡冷哼一声,扬手一扔,将鬼谷扔到地上。 “我姓顾,你若是敢抖出我在一层之事,自己掂量掂量。” 想不到他顾羡千方百计、甚至不惜一死脱离顾家,最后竟是还要借助顾家的名头唬弄他人。 鬼谷咳嗽几声,面色惊变。 守门人顾家,他确实惹不起。 第112章 咱们散了吧 经鬼谷与顾羡这一番闹腾,当下不敢再有人胡乱采摘灵植药草。 鬼谷再也不复之前嚣张,安安分分地摘着灵植,看着低落得很。 风无律趁众人不注意时,已是偷偷又往左边去了些。 待到来到巨蟒所说那棵树后,树上没有任何孔洞,但风无律还是按照巨蟒所说,将手伸向与她同高处。 手直接穿进树里,有什么在风无律手掌搔挠,惊得风无律差点缩回手,却仍是坚定地握住,拿出。 嗡嗡声荡遍整个山谷,白光大作,众人目光皆是聚集过来。 动静这般大,风无律着实没想到,只得看也不看便塞进空间戒指。 顾羡无奈,快步来到风无律身前,将其护着。 “谁得便是谁的,不得抢之。” 听了顾羡的话,风无律、叶双舟、肖离都差点脚下不稳仰倒摔过去。 这话谁都说得,偏偏这位粗布短打的师兄说不得。 留在小月天秘境一层,还抢了宁知那几人的东西。 现下这短护得可真够理直气壮。 不过现下在场的大多是归元宗弟子,能有那个夺宝想法的也没几个,顶多是嫉妒暗骂几句。 见没人有异议,顾羡静看了一会儿,转而继续采摘灵植去了。 只是接下来风无律的一举一动总有人盯着。 叶双舟蹭到风无律身边。 “你小子可以啊,偷偷拿了什么宝贝?” 风无律龇着小白牙假笑,“等日后少爷能与我一起飞升上界时我便告诉少爷。” 叶双舟眉一挑,“你确定不是你跟我一起飞升上界?瞧瞧你现在的修为。练气一层。” “没准下次你好不容易修为升了一个大境界,又为了活命掉到练气一层。” 就这样,还觉得她能比他先达到渡劫期修为? 可真够自信的! 风无律嘴一撅,撅成个瓢。 “少爷,我可求求你闭住这张不会说话的嘴。少说一句话,便是多攒一份功德。别哪天把你小厮我气死了,少爷你连被子都还不会叠。” 嘴里这么说着,风无律却也是将叶双舟的话当了真。 她以后绝不要随便用那“金蝉脱壳”的技能。 不然,何时才能飞升? 好不容易才到筑基二层,比少爷还高了一层,现下反倒比少爷低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风无律闷着小脸,心中气闷。 叶双舟可不在乎风无律揶揄他的那些话。 “你要是能被我气死,早两年前就被我气死了。” 这么能憋的一个人,想必要是谁无意中惹了她,她能不动声色地憋个三五十年,而后趁对方都记不清时狠狠报复。 风无律劝说自己别和叶双舟扯嘴皮子。 少爷就是喜欢与人扯嘴皮子,她若是一直应和,反倒是如了少爷的意,助长了少爷的气焰。 最好的办法还是冷静,不理会这些话。 风无律又装好一株灵植,而后瞟了瞟肖离,扯了一把叶双舟的袖子。 “干什么?”叶双舟问。 风无律假装不小心绊倒,猛地向叶双舟扑过去。 叶双舟将风无律一把抱住,便听见她在他耳边轻道:“少爷,从我方才闹出动静的树折中往后去,一株黑色草植后有一卷十阶水系功法。我不便去取。” 叶双舟会意,将风无律推开,大声道:“笨手笨脚。我不与你一起扯皮,浪费我摘灵植的时间。” 说罢,叶双舟大步走开,去了风无律所说位置找寻,果真见到一株黑色草植。 然黑色草植后并未见到什么功法,叶双舟便弯腰假装挖灵植,在其后面的土里拨了拨。 一卷黑色玉简静静地躺在土中,这土浅得很,换了谁来都能轻易挖出。 这次倒是没有闹出风无律那般大动静。叶双舟直接将黑色玉简藏于袖中,而后与挖好的灵植一起放进玉盒,无人注意。 风无律安安心心地挖着灵植,她从进山谷便在找寻修补叶双舟灵根所需的灵植。 少爷灵根受损,需仙阶紫云丹、塑生丹各一枚,其中所需珍稀药材数样,这山谷内草药无数,现下她虽是不能直接囊括所有,但她先自己找寻。 若是找不到,再问一问其他人,以求交换。 要是一开始便将此事透露给所有人,难免有人故意与她争抢灵植,再借以坑她一把。 这件事她早在到大泽前便已知会过叶双舟、蓝小煜和肖离,四人一起找寻。 风无律现下已经找到一株九里星,若是再能找到一株天南明,她便无需再与人交换。 酉时中,天上红霞如缎似锦,山谷内角落处光线渐暗,那犬牙两山影子拉长,笼罩在大片灵植上。 这山谷内灵植众多,几人愣是一直采摘至天黑,这山谷地上秃了一块又一块,灵植仍是还有不少。 顾羡看了看在场弟子中以归元宗弟子偏多,便起身离去。 还有几日这小月天秘境便要关闭了,他要去二三层扫荡去。 顾羡一走,鬼谷又抬起头来,神色烦躁,走到风无律身边。 “歹毒小子。魔气散了,你那师兄也走了。”鬼谷道。 风无律抿唇,“哦。” 鬼谷立即掐诀,土刺对准了风无律。 风无律抬眼看了看还趴在大泽岸边神色颓靡的巨蟒,转而又看着鬼谷。 “所以你这是要找我麻烦?” “你可真是好笑!说好的出秘境前不得找我麻烦,这还有几天呢便不耐烦了。你想要找我麻烦尽管来,别忘了那边还有一条巨蟒,我能让它护着呢。” 自从上次在归元宗外门炼丹房借着叶双舟的名头在叶志申面前狐假虎威了一把,风无律现下拿巨蟒做靠山可谓是得心应手。 她现下就是个人人可欺的练气一层,若没有靠山,恐怕死得不能更快。 鬼谷本就在顾羡那吃过憋屈,现下又被风无律这话堵住。 愤愤地撤了土刺,鬼谷转身就走。 迟早有机会杀了这个歹毒小子。 等到几人将山谷扫荡完,已是第二日午时。 王芝芝上前,问风无律:“登徒子,接下来去哪?” 风无律脚下轻挪,躲到叶双舟身后。 “王修士,这魔气也散了,你们已无需我庇护。咱们散了吧。” 她现在这个修为,若是再领头,定是有人会有意见。 第113章 巨蟒身死 “谁稀罕跟着你!”王芝芝嗔怒。 自以为是的登徒子!她才没有跟着的意思。 王芝芝转身就走,迈着大步。 “芝芝,你等等我。”余心妍为难地看了看躲在叶双舟身后的风无律,踟蹰几息小跑着追上王芝芝。 芝芝虽是一直骂无律是登徒子,但她知道,芝芝更多是因为不服气被人悄无声息地暗算了去。 现下魔气才散,无律就赶人,估计芝芝心中更加气怨。 对此,风无律未出一言。 本就是互争的关系,这会儿散了,她这耳根子终是能清净了。 蓝小煜找到了天南明,她也无需再与其他人交换灵植,风无律眉眼弯弯,面上喜色难掩。 王芝芝和余心妍已离去,鬼谷却仍是不要皮不要脸地跟在风无律身后。 风无律倒是也没有赶他走。 “鬼谷,你们鬼家的人都是这么阴险吗?”风无律不屑地看了看鬼谷。 她要好好套一套鬼谷的话。 鬼谷抬起右手晃了晃,气哼哼地反驳:“过奖,比不过你心肠歹毒。” 风无律抬脚往大泽岸边走,不与鬼谷“攀比”谁更阴险歹毒。 “你们鬼家这阴险莫不是一脉相承?上次我在通天城遇见你们鬼家的鬼六,也是如你这般让我厌恶。” 她不会直接问鬼谷是否认识鬼六,更不会问鬼家是否有鬼六这么个人。 直接认定鬼谷与鬼六认识,就看鬼谷是否反驳了。 闻言,鬼谷一脸愤怒。 “鬼六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自称是鬼家的人?不过是我爷爷买来的炉鼎所生。” 鬼谷的神情格外嫌弃,还带着一丝鄙夷。 “他娘死了有七八年了,倒没想到他竟是还活着。歹毒小子,你什么时候在通天城看见的他?” 孽种就必须斩草除根才行! 风无律故作惊讶。 “你们鬼家不是还派了个叫江浩的人保护他?怎么你们鬼家的人不知道他的行踪,反倒问起我来了。” 风无律装得像模像样,叶双舟暗中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他这个小厮,虽是还没学会骂人。这忽悠人的本事倒是一绝。 鬼谷一脸气结模样,愤然道:“江浩?” 江浩,身为蓬莱宗内门大长老的儿子,为了鬼六娘亲离宗二十年,后来更是为了报仇杀了他鬼家三位叔伯。 可恨! 难怪鬼六能平安逃走。 “歹毒小子,告诉我鬼六行踪,出小月天秘境后我也留你一命。”鬼谷道。 他本来也没把握将歹毒小子如何。倒不如借此得到鬼六行踪。等出了秘境他就将鬼六之事传回族内,定要将家族耻辱抹杀。 风无律还没说话,叶双舟嗤笑出声。 “鬼谷,谁给你的胆子对我风城叶家的小厮说出这种话?留她一命?你敢动吗?” 难不成就他鬼家厉害,他风城叶家就是吃素的? 风无律差点笑出声。 她还没来得及狐假虎威,少爷就忙着帮她出头。有这样的少爷,这小厮当着也不赖。 鬼谷眼神阴蛰,盯着叶双舟、风无律来来回回看了几眼,而后不再说话。 风城叶家,迟早也会被鬼家吞并。若不是叶家老祖还在,他可不会惧怕一区区叶家。 风无律打算赶回土堡,只是这巨蟒眼看着越发虚弱。 走到大泽岸边,她蹲身问道:“巨蟒,你可是要死了?” 风无律大多数时候说话都是如此耿直,旁边几人听得嘴角抽抽。 这般直白,也不怕惹恼了这庞然大物。 风无律接下来更是语出惊人。 “巨蟒,你若是要死了。将兽丹送予我罢。等你死了,兽丹,总会有人想来挖。便宜他人倒不如便宜我。等日后我带着你的兽丹去见见大仇得报那一日。” 虽说这番不要脸的话是风无律自个儿说出口的,但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憋得小脸红艳艳。 娘亲说过,做散修的,一定要敢说话。否则混不开。 虽说她现在不是散修,但这话却也没错。 先前想要契约巨蟒的鬼谷、景然、杜金、柳楚楚都脸色惊变。 景然未急着问,只笑着看其他人的反应。 鬼谷竟是也没有出口阻拦。 他自知歹毒小子不会如他的意,还是不主动给自己添堵得好。 杜金道:“无律,你先前不是提议让巨蟒找个人契约吗?现下又为何任由它死去?” 景然立即接着道:“杜金说得没错。我景然愿意与巨蟒契约,并为其提供一切最好的恢复条件。” 杜金当下瞪过去。 这该死的笑面狐狸!竟是就等着在他出口后说出这番话。 狡诈! 风无律扭头将巨蟒的想法说罢,几人这才死了心思。 鬼谷心中痛快。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好极。 巨蟒不仅将兽丹给了风无律,更是在死前变小,而后蜕下了一身鳞甲蟒皮赠予风无律。 风无律可谓是收获颇丰,鬼谷看着眼红。 将缩小后的巨蟒葬在两犬牙山之间,正处于山谷、大泽正中线上,风无律与其他几人前往土堡。 不管那场域中的其他弟子救不救,那阵盘要与不要。救了她的西门若涵还在那,她该去救。 赵重虽是与她怨念颇深,但她当初醉酒辜负其好心还将其暴打一顿,也是欠着他的。 何况同宗子弟,自当互帮互助。这是宗门存在之根本。 宗门守护着她,比如那身穿粗布短打带抹额的师兄处处帮助他们。 她既是有幸不像娘亲那般做个散修,那也自当守护宗门。 大泽外二三十里处。 天上没了魔气遮蔽,白日里的荒漠异常炎热,不复之前的冷冽。 宁知脱下厚厚的外衣,只着单薄中衣倒在沙地里,喘着粗气,身上直冒着袅袅的白色热气,面色通红,荒漠中沙尘飞过在其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其他两个蓬莱宗弟子也是男子,这会儿也学着宁知脱去了厚厚外衣倒在沙里。 只绿衣女子身为女子没有解开外衣,穿戴整齐,蹲在宁知身边。 “宁知师兄,你这都躺了快半个时辰了,这荒漠里好热,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宁知看着那热气恍惚的日头,只觉得耳边聒噪。 “闭嘴。”宁知有气无力道。 第114章 狼心狗肺 王芝芝和余心妍在大泽外的林子里狩猎了几只妖兽,而后才离开。 两人行了近半日,遇见了宁知等四人。 绿衣女子焦急地蹲在已经昏迷的宁知身边,两只手交握着上下晃动。 见到王芝芝和余心妍,绿衣女子仿若看到了绿洲,起身时差点跌倒,跌撞着上前握住余心妍的手。 “这位女修士,求求你帮帮我可好?” 绿衣女子眼中泪花打转,端的是梨花带雨。 余心妍连忙问道:“怎么了?” “我的师兄和同门不知怎么晕了过去,这已过了大半日,他们越发虚弱,我求求你们帮帮我。”绿衣女子道。 余心妍侧头望过去,大惊,连忙放下绿衣女子的手上前。 “他们这是身体内的盐分缺失加上中了暑气所致。在沙漠中怎么能随便脱外衣,快帮他们把衣服穿上,喂点添了盐的水。” 绿衣女子恼了,“你既是说他们中了暑气,又怎么能穿上外衣。” 余心妍解释道:“在沙漠中白日容易出汗,穿着外衣能防止汗液蒸腾带走过多盐分。不然为何脱了衣服的他们都倒下了,唯有还穿着衣服的你还好好的?” 绿衣女子眼前一亮,吸吸鼻子,立即上前手忙脚乱地给宁知穿好衣服。 王芝芝只在一旁看着,没有搭手的意思。 余心妍忙前忙后帮另外两人穿好衣服,并配好盐水分成三份。 等到宁知等三人醒来,绿衣女子一脸惊喜。 “宁知师兄,你可算是醒了。”绿衣女子扑进宁知怀里低声呜咽。 宁知安抚地拍拍绿衣女子的背,“好了。别哭。闹腾。” 绿衣女子连忙止住哭声,道:“宁知师兄,是这两位女修士救了你。” 宁知抬眼望去,抱拳行礼:“多谢两位相救。” 余心妍咧着嘴笑得开怀,“举手之劳。你们可别在荒漠中乱脱衣服了。” 宁知一脸疑惑,绿衣女子主动做了解释,他这才点头称是。 “两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接下来几日不如与我们一起?”宁知道。 余心妍纠结地看了看王芝芝。 “你做决定就好。”王芝芝道。 余心妍想了想,点头应下。 她与芝芝就两个人,未免有些危险。而她对这几人有救助之恩,这几人就算不是知恩图报的,也定是不会加害于她。 就在余心妍答应后,宁知低头,朝下的眼睛里充满了算计。 他蓬莱宗的鸣钟加运果真厉害! 百年气运集于此行,痛快! 闭眼睡一觉起来竟是便有肥羊自主送上门来。 几人结伴上路,有了余心妍带路与照顾,宁知等人很快恢复过来。 当天夜里,宁知便对二人出了手。 修为压制,王芝芝与余心妍没能在宁知手下走过五招。 宁知先是将余心妍甩到绿衣女子脚下,绿衣女子将余心妍制住。 王芝芝也被宁知拿剑抵在脖颈。 “念在你们救了我,只要你们将在这小月天内所得都交给我,我便放了你们。”宁知道。 余心妍哭着骂道:“不要脸的小人,忘恩负义的狗贼。” 绿衣女子当下就给了余心妍一巴掌,那神色娇蛮,全然不似之前哭求余心妍时的模样。 “谁允许你骂我师兄?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余心妍狠狠地朝绿衣女子凑在她跟前的俏脸上啐了一口,混杂着口水沫子的血水喷溅在绿衣女子脸上。 绿衣女子气极,面色狰狞,一手捏住余心妍的腮帮子,一手掏出匕首就要去割她的舌头。 “臭娘们,看我割了你的舌头敲烂你的牙。” 王芝芝忙冲宁知吼道:“你快叫她住手。我们将东西给你们便是!” 两人在宁知的要求下解除了空间戒指上的契约。 宁知将两枚空间戒指收下,契约后直接将里面东西全拿了出来,摊在地上清点。 王芝芝扶着余心妍,二人面色怨恨。 绿衣女子凑上前,两眼发光。 “宁知师兄,这么多灵植。莫不是这两人已进过那大泽后的山谷。虽说我们渡不过那大泽,到头来这些灵植不还是我们的!” 宁知点头,也是喜出望外。 鸣钟加运,诚不欺他! 那穿粗布短打的男子一直驱赶他离开,却不想还是拦不住他这气运逆天。 宁知将东西一番挑拣,只留下一头妖兽、二女衣物武器,而后将其他东西全部分别装进他们蓬莱宗四人空间戒指中。 抬手又解除契约,宁知将二女的空间戒指扔还回去。 “戒指还你们。我们后会有期。” 宁知丢下一句话,带着绿衣女子与另两名蓬莱宗弟子离去。 余心妍哭哭啼啼地将空间戒指捡回来,契约好装好自己的东西。 王芝芝沉默半晌。 “心妍。我们去土堡。登徒子的阵盘还在那,她定是要回去拿。我们去找她,求她帮我们报仇。” 余心妍止住眼泪,神色坚定。 “对,芝芝,我们去找无律。无律一定有办法教训那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会儿风无律他们已经在土堡前。 风无律虽是修为没了,但耍耍鞭子还是可以的。 柳楚楚御剑载着安诚,安诚将那杀阵阵盘扔过去,直接将入魔腹蛛围起来的墙打开一个缺口。 叶双舟载着风无律,冲过去,控制着五刃风吹飞喷射来的灰黑色蛛丝。 风无律甩着鞭子抽死一只又一只叠着往他们这来的入魔腹蛛。 戴红枫赤红着双眼看着风无律,手指捏得啪啪作响。 但当其看到一同前来的景然,立马换了表情,面上满是惊喜。 “景然哥哥,你回来了。” 柳楚楚忍不住一阵哆嗦,搓了搓双臂。 真恶心! 等几人成功进入红色场域,安诚解除了杀阵,风无律甩出一鞭子将杀阵阵盘勾进场域递还给安诚。 离开大泽时,风无律特地抓了几只妖兽,当下拿出送给了场域内的弟子们。 “魔气已散,吃完这顿,大家便不用跟着我了。” 弟子们皆是惊喜地看着那几只妖兽,咽了咽口水,冲风无律道谢。 风无律直接走到西门若涵与赵重身边,架起火堆为二人烤肉。 蒋涣嘶哑着嗓子,面上带笑地走向风无律。 “无律,多亏了你驱逐了魔气。你真是我蒋涣敬佩的大善之人。” 风无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蒋涣修士莫要误会。这魔气乃是它自己散去。” 她可没有支使上界小月天魔界何时割韭菜的本事。 第115章 无律想你了 听了风无律的话,蒋涣微有些尴尬,但想了想又道:“先前无律愿与双舟、小煜三人闯入土堡营救那身穿锦衣的修士,现下无律更是赶回来救我们,当得‘大善之人’这四个字。” 风无律直接没再理蒋涣。 她实在是不想与其扯这些浪费口舌又没甚意思的话。 只是经蒋涣这么一说,叶双舟、蓝小煜二人这才想起来他们从土堡中抱回来的两只茧状卵。 风无律也是这才注意到场域中躺着的两只完好的茧状卵。 三人对视一番,皆是有些心虚。 裹着剔透蛛丝的茧状卵还被冻着,叶双舟拿剑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剑刃在茧状卵上敲出裂口,冰碴子溅飞。 这只茧状卵被剖开一部分,露出的是八条腿黏在一起,浸在透明液体中黏糊糊的黑色腹蛛。 叶双舟走向第二只茧状卵,再次小心翼翼地剖开。 只求那小子就在里面,并没被憋死。 不然他们可就是白忙活一场。 第二只茧状卵打开,叶双舟收起剑伸手去扒,完全扒开后,身穿黑色锦衣的展珩暴露出来。 天上一轮巨大寒月,星星点点,繁星无数。那边沙丘上,一棵遒劲枯树完全暴露在亮堂堂的星月之光下。 夜里的荒漠,格外的冷。 茧状卵外部虽是被冻住,但内里竟是还有一丝暖气。 展珩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眉眼皱起,醒了过来。 “好冷。”展珩睁眼前喃喃道。 见此,风无律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叶双舟正蹲在展珩身边,扬了扬下巴。 “嘿,展师叔的小弟,醒了?” 展珩对叶双舟有形象,挣扎着起身,一边从空间戒指中掏出灰毛领的锦面大氅披上,一边道:“是你救了我?” 叶双舟摇摇头,咂咂嘴。 “不是我,而是我们。” 叶双舟指指自己,再指指蓝小煜,最后指着风无律。 “这位可是为了救你身负重伤。被腹蛛刺穿了腹部而后为活命从筑基修为掉到了练气一层,身形样貌更是变小了许多。” 无律为了这么个人差点丧命,他要好好说道一番,好让此人愧疚。 否则他这心里憋着气,不爽得很。 展珩定睛望着风无律,当即跪坐在沙地上朝着风无律一大拜,额头贴地。 “多谢这位修士救命之恩。我展珩日后定当报答。” 蒋涣连忙将展珩扶起。 “这位修士不必如此。无律这般大善之人救你可不会图你报答。” 风无律轻咬下唇,一个眼神瞪向蒋涣。 去他的大善之人。 她不过是见这人是展师叔弟弟才去救下,可不是见着一个人都要去救的“大善之人”。 去他的不图报答。 虽说救人是她自愿的。但别人既是要报答,她为何要拒绝?她说了不需要报答吗? 蒋涣扶着展珩的手一抖,颤颤巍巍地缩了回去。 “这位修士叫什么?我叫蒋涣,蓬莱宗弟子。”蒋涣立马转换了话头。 “我将展珩。”展珩笑道。 几人交谈一番后。 展珩开始时常打量叶双舟,眼神带着审视。 风无律想起了归元宗入宗考核开始那日。那日展珩想让展师叔收少爷为徒并要走她的卖身契。 “少爷,先前多谢你奋不顾身地去救我。即使没有卖身契,我也心甘情愿给你做小厮。”风无律笑眯眯地对叶双舟道。 她现下把话说明白了,省得一会儿事儿多。 叶双舟讶然,棱唇微张,而后看了看同样拧眉震惊的展珩,当下了然。 如此,展珩也放弃了找叶双舟要卖身契的想法。 夜里,弟子们吃饱喝足,却都不敢深睡,满心戒备。 现下魔气散了,五宗弟子之间少不得争夺,何况还有戴红枫这么个出手让人难以防备的人在,相熟的弟子们抱团,警惕着其他人。 景然这会儿不搭理戴红枫,若是戴红枫敢靠近,他更是拔剑相向。 戴红枫委屈地直跺脚,愤然扭头时发现其他弟子都或怨恨或警惕地看着她,她更是气得不行。 见其他弟子都抱了团,戴红枫走到展珩旁边,气哼哼道:“展珩,你我同为宁天宗弟子,当相互扶助,出小月天秘境前一起行动罢。” 闻言,在场域中的另几个宁天宗弟子喊道:“展珩。戴红枫甚是阴险,先前更是对同宗弟子用毒,你与我们一起,莫要理她。” 先前展珩被蛛丝拉进土堡前他们便认出了他。 但这展珩的亲哥哥是归元宗内的师叔。因此展珩在宁天宗内颇不受待见。 但现下,戴红枫为契约阵盘暗算众弟子,在待遇上当下和展珩调转了位置。 戴红枫被孤立了,柳楚楚快意一笑。 这可真是活该。 这会儿风无律他们也早就吃罢。 盘腿坐正,腰身挺直,风无律闭眼修炼,不闻旁事,灵力运转了一个又一个大周天。 娘亲要她修炼至半神才能去找她,她现下不进反退,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修炼。 虽说风无律急于进阶,可她绝不会在修炼时心性不稳,每每修炼时她都会先放空自己,以最沉静的心态去修炼。 叶双舟、赵重都是爱与风无律比较高低的,风无律修炼时也安不下心去睡觉。 有一就有二,这二人跟着一起修炼,其他与风无律相熟之人也开始修炼。 蓝小煜闭眼修炼前更是将赤瞳虎召唤出来,让其守在旁边。 等到睁眼时,风无律连升三个小阶层,已是练气三层。 只是升到练气三层后,冲击练气四层时,背脊十三大穴灵力运转变慢,灵力匮乏。 饶是如此,风无律仍是很满意。 这般修炼速度,就算她不能再次达到筑基修为,在几个月内再次触到筑基门槛还是可以的。 这修为低也有修为低的好处,就是用了那“金蝉脱壳”的技能后,不怕一下子落差太大追赶不上。 周围的弟子们都已熟睡,天上繁星入眼,风无律眼含热泪。 娘亲,无律想你了。 小月天秘境与北禁之地同属北地,现下与娘亲如此靠近,她多想去找娘亲。 也不知娘亲在北禁之地过得可好。 第116章 一笔勾销 北禁之地。 雨,如同断线的珠子,如同一根根圆长的银针,带着北地的寒凉砸在满是泥泞、留着脚印的林地里。 林子望不见尽头,树上的深翠在与雨幕、暗云中染着墨色,略显肃杀。 红衣女子戴着大大的斗笠,斗笠檐上的灰色轻纱被撩起系在斗笠上,露出女子艳红的唇、张扬的眉眼。 女子吐出一口雨水,放在身侧绷紧的手臂下,手中握紧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剑。 “呸!狗娘养的。老娘就不信了干不死你们这群跟屁虫。当年老娘能从你们手下跑了,现在也能将你们搅得天翻地覆!” 女子穿着红色锦靴的脚踩过一片又一片泥,追着那脚印而去,娇小的身子在这大雨中本该显得更加柔弱,却藏不住其内里一分锋芒。 一直往前去,两名魔修仓皇前逃。 女子追着的脚印便是他们留下。 续着络腮胡子偏清瘦的魔修开口便骂,胡子随着嘴巴一动一动,“风行真那个疯子!若是让老子逃了,我日后带着人去挖她祖坟!” 另一个魔修忽上忽下,靠着两边树干借力,从这边树上斜着往前蹬到另一棵树的树干上。 “哼!你可真是可笑。风行真就是一散修,你上哪找她的祖坟?既是散修风魔,你还想让她不疯?” 这名魔修是个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面上褶皱众多的老女人。 “不逃了,逃不动了。老子跟她拼了!”清瘦魔修急急停住脚步,转身道。 老女人唇边勾起一个笑,沉气,脚下逃奔速度更快。 “那就多谢你为我争得这一线生机。若我成功逃离,日后在你坟前给你供上两名资质上乘的童男童女。” 清瘦魔修四肢以诡异的姿势扭动一番,发出噼啪的脆响。 “赶紧给我滚,滚快些。能多逃个几里也算没辜负我留下来拼命。” 清瘦魔修说罢,风行真已然近前,那红衣在雨中带过一串斜飞的水珠。 “哟,怎么不跑了?老娘还能再追几百里呢。” 风行真没有停顿,说着,那寒光凛凛的剑就已朝着清瘦魔修的脖颈斜劈去。 追了一天一夜,可算是能解决了。 清瘦魔修上身后仰躲过一剑,而后以诡异的角度起身侧移,手中一团魔气打出去。 风行真丝毫不躲,迎身而上,剑上附上绚烂火光,火红,张扬,映亮了黑夜中的雨幕。 剑上火焰撞上魔气,发出呲呲声响,而后快速将那魔气吞噬。 “敢对我用魔气。忘了我这‘风魔’之名如何来?” 风行真右手执剑,左手这会儿却是出其不意打出一拳,拳头形状的火焰从其手上迸发,击向清瘦魔修。 来不及躲避,清瘦魔修连忙双手拢于胸前抵抗,那火拳直接烫伤了清瘦魔修双手,火拳上的火焰部分击在其胸前,将其打得踉跄向后倒去。 手起剑落,清瘦魔修的头颅已然滚落,斩落它的风行真却是未做任何停留,继续向前追去。 “敢做就要敢当。多行不义的魔修,都该早死。哈!我风行真竟是也有替天行道的时候。” “老娘这般潇洒厉害。回头与我那傻儿说说,她定是要高兴。”风行真唇角轻翘。 小月天秘境,一层,荒漠,土堡前。 风无律长叹一口气,收回眼泪,闭眼浅眠。 第二日天明,王芝芝与余心妍正躲在那边的沙丘后,不敢靠近土堡。 土堡前入魔腹蛛仍是不少,她们不敢直接近前,唯有等风无律主动离开时再找上去。 弟子们醒来时,风无律早已醒来多时,并运转完了一个大周天。 “各位五宗弟子,收拾好东西。我们该离开了。现下没有魔气肆虐,等离开这片土堡,我们各自散了罢。”风无律站起身道。 弟子们相互看了看,或点头或默许。 风无律走至场域正中,将手轻放在阵盘上。 五宗弟子皆是挪步在场域远离土堡那边,随时准备逃离。 唯有叶双舟、蓝小煜、肖离、安诚等,与风无律相熟之人守在风无律身后。 风无律差点鄙夷地笑出声。 “各位五宗弟子,麻烦不要堵在我前面。都尽量待在我身侧,一会儿与我一同前进。” 这群人莫不是傻子。有脑子不动。 这么将她前面堵得死死的,一会她解除场域拿起阵盘,她不能往前跑,阵盘不能往前安放,还是得将这阵盘原地放下,大家谁也别想走。 有些弟子反应过来,皆是走到风无律身侧。 有些却是没反应过来,被叶双舟和柳楚楚两个嘴皮子利索的一同数落,这才红着脸快步跑到风无律两侧站定。 阵盘拿起,场域解除。 叶双舟运起五刃风形成龙卷护着众弟子。 但他这龙卷只能挡不去多少蛛丝,更挡不住入魔腹蛛往里钻。 景竹便催发沙漠荆棘阻挠入魔腹蛛,将其打散。 众弟子往前奔出几十步,风无律再次拨动阵盘,放在地上,场域形成,杀死一部分入魔腹蛛。 就这么反反复复,和当初风无律去摘雪山冰蝉时做的一样。 很快,众弟子随着风无律平安离开。 弟子们还未散去,王芝芝与余心妍来了,二人面色都有些憔悴。 同是九阵宗的弟子们却是没有上前招呼,皆是扭过头去。 不仅是因为王芝芝带着余心妍抛下他们离开场域,还因他们心中多少都有些嫉妒王芝芝。 入九阵宗的弟子,多少都是因着其内门阵法学说精妙。 王芝芝阵法天赋出类拔萃,可谓是鹤立鸡群。 加上她又甚为孤傲,也只有余心妍这般憨呆的才能与其处得来。 若是王芝芝平日里能别摆出那副瞧不起人的模样,他们倒是愿意上前问候。 王芝芝目不斜视地走向风无律。 “登徒子,你先前轻薄于我,我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余心妍连忙上前拽住王芝芝。 “芝芝,我们是来请无律帮忙的。你别这样说话。” 王芝芝红着脸,梗着脖子,眼神有些闪躲。 她知道不该这般说话。可是她除了这般不知还能怎样说话。 何况,登徒子轻薄了她也是事实! 余心妍急了,连忙与风无律解释。 第117章 一言为定 “无律,你不要生气。芝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怕你拒绝才这般说话。” 余心妍垫着脚尖,双手捏着上下晃动,声音焦急,生怕风无律误会。 风无律这个人说善也好,恶也罢。其实说白了做什么都是随心。 风行真以前时常数落风无律,说她假正经,面上看着很是严肃又喜欢压抑着自己、从不说粗话。 但实际上内里和她风行真没两样,都是任性的主。想做什么做什么,从来没个道理可循。 “我不要跟你一笔勾销。没什么可一笔勾销。我从来不欠你。”风无律倔强道。 她虽是女扮男装,可她是女儿身不会变。 再者说了,虽说看见了其亵裤,她却没看见一点别的,算什么轻薄? 是扯她衣服了还是碰她小嘴了? 余心妍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扭头果然看见王芝芝气得扬手要打人。 “芝芝,冷静。”余心妍抱住王芝芝。 风无律是个犟的,她现下定是打不过王芝芝,可她偏不躲。 她还要梗着脖子迎上去! 一直被人叫“登徒子”,她也是有脾气的! 王芝芝朝着风无律伸出手,在余心妍怀里上下扑腾。 “心妍,你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登徒子。” 风无律眼神微敛,“你才是登徒子。你全家都是登徒子。我不就是看见了你的亵裤,有什么大不了?来找我帮忙还叫我‘登徒子’,我……我才不帮!” 叶双舟看着风无律这气呼呼的模样,差点笑出声。 风无律瞪过去。 叶双舟这才默默掩唇遮挡一番。 王芝芝怒红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风无律撇撇嘴。 “再说一遍又如何?何况我都不当你是异性,谈什么轻薄!就你这孤傲蛮横样,我才不稀罕。” “孤傲”两字直戳王芝芝心窝,当下令其红了眼眶。 “你说我孤傲?”王芝芝没再扑腾,抬手指着自己道。 她孤傲吗? 人人都说她孤傲,排挤她,远离她。 可她孤傲吗? 是,她不会说话,有时候还会嫌弃人,可她绝没有轻易瞧不起任何人。 人人都说她孤傲。好,那她就孤傲给她们看! “对,我孤傲。我最是瞧不起你这般小人。”王芝芝狠狠道。 余心妍也急得红了眼睛,紧紧抱住王芝芝。 “芝芝不孤傲。芝芝对我最好了。芝芝只是不会说话。”余心妍声音哽咽。 风无律努努嘴。 “哭什么哭。女子一哭就显得娇弱,太丢人。要哭,也莫要在人前哭。”风无律稍稍放缓了语气,莫名有些心虚。 “就当是我感谢你帮忙破阵,我帮你。”风无律冲王芝芝道。 就算她帮,她也绝不承认自己是登徒子,这个没门! 绝对不是因为她轻薄了人家,才帮忙赎罪。 听了这话,王芝芝本想再骂,但想了想竟又忍住。 既然登徒子答应了,她再拒绝显得太傻。 “一言为定!”王芝芝道。 这会儿周围的其他弟子都已经散去。 蒋涣没有跟着其他几个蓬莱宗的弟子离开,偏偏跟着风无律。 风无律也是看出来了,这个蒋涣在蓬莱宗也是个被排挤的,估计着是因为他那满口的仁义道德、多行善道。 她这身边现下跟着的鬼谷、王芝芝、蒋涣,全都是在本宗内被排挤的主,唯有蓝小煜是为了报恩跟着他们。 风无律有些头疼,这三个,她一个也不想应付。 王芝芝、余心妍二人与风无律说了来龙去脉,其他人也在一旁听着。 蒋涣气得脸红脖子粗。 宁知师兄竟是又做出这等过分的事来。 先前为夺宝斩断他人之手,现下又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他当初拼了命地救他,难道错了吗? 他遵循善道,却是救了个如此贪心不足又狼心狗肺之人! 蒋涣听得嗔目切齿,而后弯腰长揖,“王修士、余修士,我替我宗师兄给二位道歉。” 他虽是看不惯宁知做法,但他却没办法对同宗师兄出手。 那实在有伤宗内师兄弟的感情。 蒋涣冲几人弯腰拜别,但未走出多远,又回头远远地缀着,并未离开。 王芝芝、余心妍虽说了要与宁知等人算账,这会儿却也不知上哪找人,只与风无律他们一路走,等遇见了再说。 风无律稍稍想了一下,带着众人往北去。 西南虽是有过雪崩,但那离密林不远,宁知他们本就是在密林另一边缘所在荒草地一路向东南来。 所以她推测他们很可能往北去。 东北方向上,宁知等人正御剑前行。 北禁之地,夜雨早停,现下白日里艳阳高照,看着阳光毒辣,照在人身上并不能带来一丝温暖。 这北禁之地,向来寒凉、潮湿。 风行真往回走,眼下青黛颇显疲倦。 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面上有一茬刚长出来的青黑胡须,有一根胡须稍长些,在其说话时一动一动格外惹眼。 “风姐,怎么看着不高兴?莫不是让人跑了?”中年男人道。 一片红色衣袖扬起,风行真直接上手扯到了那根稍长的胡须。 刚长出来的胡子难拔,被风行真这么拽着揪着,中年男子疼得嗷嗷叫。 “风姐,快放手。弟弟认错弟弟认错。” 手上用力,风行真还是将这一根胡须给揪了下来。当下,中年男子下巴上就起了一个小红点儿。 “杜鹏,不说话,姑奶奶我不当你是哑巴。”风行真道。 那个死老太婆太过狡猾,竟是抓了只猴类妖兽穿着其鞋子衣服奔逃,结果她追着脚印而去却追错了方向。 追猴也没花什么时间,她杀了那清瘦魔修后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便成功追上。 却不想那死老太婆除此又不知使了什么诡计,她愣是没在附近找见人,生生让其跑了。 这个杜鹏哪壶不开提哪壶,该教训! “风姐,叶家老祖和路家一行人来了。”杜鹏揉着下巴道。 风行真当下面色有些古怪,整理了一下衣服,拿下斗笠扔进储物戒指。 “叶家爷爷,你怎么来了。”风行真连忙冲着从前面木寨中走出的老人道。 第118章 木寨外的墙很高,棕黑色的圆木上头削得尖尖,像一柄柄指天的利剑。 敞开的木寨大门很大,能横过四五十人,寨子里层次不齐、错落无序的屋子透过寨门看得一清二楚。 风行真口中唤的叶家爷爷便是叶家老祖,叶双舟的曾祖。 叶家老祖身子健朗,步伐稳健,绀色上衣紧紧贴在线条明显、充满力量的肩臂上,花白的头发仍很浓密,仔细束在脑后。 其面上虽有皱纹却面皮白净、目光炯炯,一看就知年轻时是个美男子。 “风家小姑娘怎么不高兴啊?”叶家老祖开口时声音温和、略带年长者的沧桑。 风行真笑眯眯地上前。 “叶家爷爷说的哪里话。我可没有不高兴。看见叶家爷爷,就算再不高兴也开心。” 叶家老祖调侃地看了风行真一眼。 他这把老骨头还不知她这小姑娘的心思? 定是想来问问她家那个小女如今过得如何罢了。 二人肩并肩地走离木寨,来到一河滩边。 “风家小姑娘。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小月天秘境开了,而且有魔气蔓延,你家那小女和我曾孙都去了。”叶家老祖声音平淡。 “嗯。”风行真面上毫无忧色。 叶家老祖奇怪道:“怎么?风家小姑娘不担心?” 风行真那柳叶眼一弯。 “叶家爷爷都不担心曾孙,我又何必担心我那小女?何况她可是我‘散修风魔’的女儿,看着再乖巧,却不比我好惹。” 她那傻儿竟是来到了北地,她倒是想去见上一见。 但她风行真向来说一不二。不等这傻儿修炼至半神,便是对面遇见了,她也要躲开。 “想必叶家爷爷有别的话要说。”风行真道。 叶家老祖抬首,眯眼看着那太阳。 “你那小女确实没事。虽是没与你说,但是我早前就偷偷让孙媳妇给她立了个生死牌。生死牌好好的呢。” “我这次来,是觉得你那小女的消息快瞒不住了。顾家那老不死的终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差人找去了东海城。再者,我觉得这次小月天秘境突然开启并有魔气蔓延一事,怕是上界仙魔之争又严峻了。” 风行真点头,“叶家爷爷分析得不错。不过叶家爷爷不用担心。我那小女机灵得很,没那么容易暴露。没准还正好为我们吸引了顾家视线,好方便我们再次靠近天井。” “若是如此,再好不过。”叶家老祖双手背在身后道。 两人交谈一番,回到木寨。 小月天秘境,北边,冰山林立,冰下水流发出哗哗声,冰外还有厚厚积雪。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如何。 本是朝着东北方向走的宁知等人在茫茫雪原冰川迷了路,愣是和向北而来的风无律等人遇上。 几人相遇在一大片破开的冰面旁,那巨大裂口下是深不见底的水,水上偶尔冒出大大小小的气泡。 王芝芝立即冲风无律道:“登徒子,人遇见了,你可以替我报仇了。” 风无律又听见“登徒子”三个字,“啧”了一声,但两手已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三张从景然那买来的高阶灵符。 两张叠着捏在左手中,右手捏着一张,看着像是一手只捏了一张。 鬼谷稍稍用破障眼看了眼,便看出了风无律左手捏了两张灵符。 这歹毒小子定是又在想什么阴损招数。 呵,一会儿他可不会出手。 毕竟答应帮王芝芝的又不是他。 风无律这次一行人人数多。 展珩早在离开土堡那处后便与同宗宁天宗弟子走了。现下有风无律、叶双舟、肖离、蓝小煜、柳楚楚、安诚、景然、杜金、景竹、赵重、西门若涵、鬼谷、王芝芝、余心妍。 若是在加上还偷偷躲在后面的蒋涣,一共有十五人。 饶是宁知修为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高,这以四敌十四,他还是不太确定的。 “那大泽外的阵法是王修士破的,但灵植药草我们却是都采了,这会儿可别是想着只我一人出手。”风无律斜睨了一眼抱胸打算看戏的鬼谷。 尽管她说了这话鬼谷也不会出手,可她就是不乐意看见鬼谷那模样。 烦也要烦上他一句。 再者,她等着那边的偷袭呢。 宁知从望见怒视他的王芝芝与余心妍便知事情不好,不过好在没看见那身穿粗布短打的男子。 否则,将毫无一战之力。 风无律故意做出“仗着人多心不在焉”的模样。 果不其然,宁知出手了,以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速度一剑直指风无律脖颈。 他要抓住这个看起来最弱的要挟其他人。 风无律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右手中已经被注入灵力的灵符发出嗤嗤响声,在其还未燃尽时被风无律丢到宁知刺过来的剑尖上。 在灵符被刺穿的同时,冰块裹住了宁知的剑。 风无律唇角轻翘。 这雪原冰川中,饶是只有练气三层,这灵符也用得格外的顺手。 不过若是她还是筑基修为,用上这高阶灵符定是能直接将宁知整个人冻住。 风无律往后退去,宁知握剑的手上火红灵力溢出,手轻抖,震去剑上冰块。 宁知眉头轻皱。 不想这个看起来最弱的,竟也不是好欺负的。 叶双舟控制五刃风击去,肖离抽出墨龙刀,景竹双拳带火,蓝小煜指走紫金雷,除了鬼谷、景然、杜金三人,其他人皆是攻来。 宁知也不与其缠斗,更不下死手,只一心想要抓住一个过来借以要挟。 现下被围攻,下了一次死手便会激怒他们,反倒于他四人不利。 宁知立即呵斥招招朝着致命处去的绿衣女子,“青萝,不可下死手!” 青萝不满地撇撇嘴,“知道了,宁知师兄。” 风无律仔细看着宁知动作,见到有机可乘时,立即将左手中的灵符注入灵力甩出一张,另一张还纳在掌心,翻手手背朝外不让人察觉。 甩出的灵符直冲着宁知剑尖去,宁知有了教训,手腕一转躲过。 灵符落在旁边的冰面上,砸出一朵脸盆大的绚烂冰花。 风无律这会儿离宁知颇近,伸手放在空间戒指上装作要拿灵符,时不时抬眼看着宁知,神色慌张。 宁知立即上前去捉风无律。 第119章 脑子浆糊了 宁知左手持剑,手臂一展,左小臂扣住了风无律的脖颈,还没来得及威胁。 宁知来抓时,风无律就两手成拳举在胸前,这会儿左手掌心的灵符直接拍在了宁知扣着她脖颈的左小臂上。 那动作快得很,宁知更是没想到扣住的这个小子竟是如此胆大。 左小臂传来刺骨的寒冷,厚厚冰块将宁知整个左臂连同剑被冻住。 风无律身高只到宁知胸口,一个肘击向后击去,狠狠击在宁知肋骨下,她挣开宁知钳制,又翻手拿出匕首砍向宁知的右手。 先前在那巨石柱所在,那顾师兄直接掰断了宁知右手,她记着呢。 既是已经被废,她也来添把火,直接切了了事。 宁知连忙后退,躲过了风无律的匕首。 这小子好生歹毒! 难道从一开始便在算计他的右手? 鬼谷瞧着风无律计谋未得逞,嘴角扬起。 歹毒小子也有失手的时候。 风无律虽是未得手,其他人的攻击却未断过。 再次震碎手臂上的冰,宁知心中焦急。 说好的鸣钟加运,他怎的一点都没感觉气运好上多少! 先是被那身穿粗布短打的男子掰断右手、抢走东西,这会儿又被一群新弟子围攻。 谈何好气运? 他原本倒想着抓住个人要挟这群新弟子,让他们将身上的东西也都交出来。 到现在他还没逃走,可不就是心中对那“鸣钟加运”抱着希望,觉得他一定能气运通天、以少敌多。 听那白衣的小子所言,这些人都进过那山谷,想来这些人也采了不少灵植药草。 送上门来的药草不拿? 没那个道理! 宁知打定了主意要拿到风无律他们身上的药草,环视一周,他更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风无律。 看来看去,也就这小子修为最低。 风无律偶尔耍耍小计谋倒是可以,但若是真与宁知对上,完全不够看。 于是她连连退后,退出了战斗所在。 宁知被其他人缠着,想追也追不过去。 忽地,他看见不远处露出个身影。 穿着灰毛领藏蓝大披风的少年下颌偏方,黑发全部冠在头顶,在额头前露出个美人尖,那杏眼清澈分明,眉毛粗直,正是蒋涣。 宁知仍然记得,那年他带着蒋涣逃出家中去山中玩耍,蒋涣看见一受伤小狼非要救助,而他却只想将其带回去吃肉。 当时二人起了争执,争执不下时母狼来寻,扑上来便啃咬掉他肩头一块肉,他将小狼甩出去引开母狼,二人这才得了时机逃离。 后来他们在山中迷路,又遇见妖兽,他被撞下瀑布,本就身受重伤又落入水中,便发了高热,是蒋涣不离不弃找到瀑布下游将他救起。 蒋涣比他小上不少,却是一路咬牙、倔强地拖着他找回城的路,路上更是为了活命与各种妖兽拼命,浑身浴血。 若说当时谁受的伤更重,其实蒋涣受伤更重,可蒋涣就是有那一股子毅力,非要将他救出去。 当时情景,尤历历在目。 宁知一边抵抗,一边冲那边喊道:“蒋涣,同宗弟子被围攻,你还不来帮忙?” 蒋涣怔在原地,远远地望去。 “宁知师兄,多行不义必自毙。”蒋涣嘴唇轻动,声音小得唯有他自己能听见。 很快,宁知四人被压制住,捆了起来。 风无律直接动手摸出宁知、青萝以及另两个蓬莱宗弟子的空间戒指与储物袋。 “将空间戒指与储物袋上的契约都解除。”风无律道。 宁知怎能甘心被风无律他们拿走东西,自是犟着头皮绝不解除契约。 身穿绿衣的青萝更是冲着风无律骂道:“以多欺少,强取豪夺,不要脸!” 风无律面色不变,全当耳边刮得风大了些。 她这会儿正蹲在宁知面前,扭头看了看王芝芝,王芝芝瞪过来。 “看什么?”王芝芝怒道,嘴边溢出白汽。 风无律在脚下的雪地上画了个圈,“王修士,现下人已经抓住了,对方不愿意解除契约,接下来你自己解决罢。” 他们这群人中还真没有能直接毁了储物袋或是空间戒指的,抬手就能抹除契约更是不可能。 没一个修为够的。 只要宁知等人不主动将东西拿出来或是解除契约,那就是杀了他们,这空间戒指与储物袋也打不开。 若是带着等小月天秘境关闭,一出秘境,蓬莱宗的长老若是从他们身上察觉到宁知等人的气血契约,定是要找他们麻烦。 入小月天秘境前,那蓬莱宗的纳兰长老就让各宗在弟子们出小月天秘境后别做出眼红夺宝的事来。 虽说的是出秘境后,但那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定是不能容忍他宗弟子夺走其本宗弟子的储物袋和空间戒指。 风无律伸手将储物袋和空间戒指递向王芝芝,但想了想又将手缩回来。 “你们都被拿走些什么?”风无律问。 王芝芝伸手拿了个空,“你问这个作甚?东西拿来。” “你告诉我,我就给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给。”风无律又道。 无法,王芝芝只得一一说来。 风无律扬了扬手里的空间戒指和储物袋。 “也就是说,你们丢的最值灵石最有用的是那些灵植药草。但是这人却是我们大家一起抓的一起得罪的。所以这里面除了你们自己的东西,其他东西理应我们一起分。” 东西是她先出手拿的,人也得罪了,搜刮来的东西却没她的份,没这个道理。 风无律这么一说,出手的弟子自是都很乐意。没出手的鬼谷、杜金、景然便是只有看着的份。 “你有办法解开契约?”王芝芝问。 登徒子说得有理,她也没有不让其分其他东西的道理。 风无律理所当然地摇头。 “我不能,我师兄师姐却是能直接毁了这几个小东西的。我们提前小半日去秘境入口处等着。到时让师兄师姐帮我们。” 到时就找琳琅师姐或是找安诚的姐姐安颖师姐都可以。 王芝芝叹气,“到时入口处弟子众多,当着他们的面分东西,你莫不是这会儿脑子浆糊了?” 这登徒子,也有糊涂的时候。不是太过自信,就是小看了这沧海界修士之间各种肮脏争斗。 第120章 雪原迷路 雪原,冰川,少年人。 日高晃人眼,阳光映在雪地、冰块上,直刺得人眼花。 王芝芝说得不无道理,在场的都明白。 风无律撇撇嘴,将宁知等人的储物袋和空间戒指一把塞进宁知怀中。 “喏,东西我还给你了。接下来若是有人拿你东西,与我无关。” 虽说她这话说得无用,宁知等人不可能不记恨他们。 但总是要说上一两句安慰自己的。 “王修士,你们自己的东西自己拿,怎么处理他们四人也由你们自己决定。咱们再次别过。我无律不要别的,只要你以后莫要再叫我‘登徒子’。” 风无律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张望一番选定一个方向离去。 叶双舟、肖离、蓝小煜等人自是抬脚跟上。原处便只剩下王芝芝、余心妍和宁知等四人。 王芝芝俯身将宁知身上的储物袋和空间戒指拿出来,眯眼看着宁知,目露杀气。 余心妍纠结不已,面露难色。 “芝芝,要不我们就别杀他们。把他们丢在这,随他们自生自灭。这雪原冰川上指不定还有什么妖兽出没,没准就吃了他们。” 王芝芝无奈地看着余心妍,“心妍,这次我再听你一次,但是日后莫要再如此心软了。” 余心妍扑上去挽着王芝芝的胳膊,“芝芝最好了。” “我们也走吧。”王芝芝道。 “我们不让他们解除空间戒指和储物袋上的契约吗?”余心妍疑惑地看着王芝芝。 王芝芝望着远处变成了几个小黑点的风无律等人。 “登徒子说的办法虽是不妥。但对我们来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在秘境关闭前半日,我们在秘境入口等你哥哥,让他偷偷帮我们直接毁了储物袋和空间戒指。” “芝芝,无律不是让你别叫她‘登徒子’了吗?” 王芝芝耳尖微红。 “我忘了。” 反正现下她也听不见。 二人相携离去。 一直远远站着、看着的蒋涣走上前。 “宁知师兄。”蒋涣蹲身与宁知对视。 “蒋涣,你这个窝囊废,还不把我们松开。”青萝扭动着身子大叫。 这个废物,竟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围攻,被抢走东西。 蒋涣不为所动,面色为难。 救同宗弟子,理所应当。 可无律他们做得并不无道理。宁知师兄他们是自作自受。 他若是放了四人,无律他们本没错的,没准还要经受宁知师兄他们的报复。 宁知呵笑一声。 “怎么?不想放了我们?” “蒋涣,这沧海界弱肉强食,我不知与你说过多少遍。我抢了那二女,那二女便带人抢了我们四人。这沧海界一直是这般,从未变过。现下被抢,我认。” 只是他这心中还是不甘。 何以他百年气运集于此行竟是还连连失利? 蒋涣皱眉,心中那股子怨气也上来了。 “宁知师兄。我不会放了你们。我坚持的大善之道不让我放了你们。若是放了你们,那便证明我是错的。我不愿,我蒋涣偏要证明我是对的。” 不仅是为了让宁知师兄他们认识到错误,更是为了保护无律他们,保护王芝芝、余心妍二人。 若是放了宁知师兄,以他的性格,若是再遇上,定是不会留手,找准机会便会取那几人性命。 他不愿如此。 蒋涣起身,举目四望,心中比这雪原冰川更加宽广寒凉。 他,何去何从? 既是不放师兄他们,他该去哪? 若是大善之道必定孤身一人,他亦无悔,亦欣然往之。 蒋涣朝着雪原冰川深处走去。 宁知面色复杂地看着蒋涣孤傲挺直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堵得慌。 青萝往宁知身边挪去。 “宁知师兄,你别在意蒋涣说的话,他就是个废物、窝囊废。向来胆小又没用。” 宁知沉默片刻,喃喃道:“他不胆小。”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蒋涣不胆小。 蒋涣救了他,那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一道坎,他从来没能越过那道坎。 他不服,何以蒋涣能在这样狗屁的沧海界、修仙界,却仍那般昂着头不怕跌撞地活着。 他没错,是蒋涣错了。 迟早他会证明这一点。贪心没错,害人没错,错的向来只有你太弱。 蒋涣额上青筋暴起,“青萝,你挪到我身前来,我帮你把绳子咬断。” 青萝面上一喜,两腮飘着红云,“宁知师兄,还是我来帮你咬吧。” 说罢,青萝已经挪到蒋涣身后,低头去咬蒋涣手上的绳子。 饶是绳子磨得嘴角破了皮,青萝仍是眉眼弯弯不掩愉悦。 这会儿,已经远去的风无律等人迷路了,无论往哪走,望去都是一样的景色。 四下里都是冰川,分不清南北,天上一轮巨大白日悬于正中。 在原处停留半刻,几人仍未找到方向。 “无律,我们去哪?”安诚上前问道。 手中罗盘晃动不停,风无律颇有些尴尬。 为来这小月天秘境备下的罗盘这会儿不管用了,她也不知该往哪去。 “少爷,我们往哪去?”风无律把问题抛给了叶双舟。 叶双舟一脸惊奇地看着风无律,“向来自己做主的小厮这回怎么想到问少爷了?” “做小厮的能不让少爷操心便不让其操心,但现下没办法便只能请少爷出马。少爷,可有法子?”风无律道。 叶双舟摇头。 他能有什么法子。 当初在那东南大森林里,全程都是无律带路、认方向。 “若不然,我们等日落时分再走。那时太阳西斜能辨西东,夜里更有七星北斗引路。”叶双舟道。 风无律没有回话。 还不知这夜里雪原冰川上会有什么危险。想来那夜里的低温便够他们受的。 若是她一人倒还好,她身负冰灵根,不惧冰雪,但其他人…… “我知无律你在担心什么。但现下也没有别的法子。我们先等等,若是真想不到别的办法,也只有等到日落。”景然道。 无法,几人找了个风小的地方歇下,再想想别的办法。 为防万一,风无律让蜃兽银红用了幻术,几人身形消失在雪原冰川上。 说是歇息,饶是在这冰上铺上再多的厚衣服,一坐下去也只觉得尾巴骨冷得刺疼。 “歹毒小子,这里不能久待,要命。”鬼谷抱紧手臂哆嗦道。 第121章 风雪突至 风无律虽是懒得理会鬼谷,但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在场的,这会儿除了冰灵根的她,火灵根的赵重和景竹,身体强悍堪比妖兽的肖离,其他人皆是冻得面色通红、唇色深褐。 赵重主动外放灵力,燃起火焰为大家取暖,景竹见之效仿。 风无律这个冰灵根的浑身冒着寒气,只得躲得远些,免得让大家更冷。 “我去探路。”风无律将装着蜃兽银红的乾坤瓶塞给叶双舟。 银红因与她契约,根本不惧寒冷,反倒与她一样对冰雪有亲切感,何况乾坤瓶中另有乾坤,根本不受外界冷暖影响。 吞了雪山冰蝉后,她的识海扩大到令人惊叹的宽广,因此现下饶是离得远,她也能以神念与银红有所感应。 如此,她去探路便不怕迷失。 “你若是迷路,如何找回来?”叶双舟问。 其他人也有此问。 风无律只道:“我与我的契约兽银红之间感应很深,只要银红一直与你们在一起,就算你们未留在原地,我也能找过去。” 如此,众人放下心。 风无律走远后,蜃兽银红的幻术无法再施加在她身上。 雪原冰川上,突得出现身穿白色单薄衣袍的少年。 少年面容冷峻、肤白如细瓷,若不是那头束在脑后的黑色短发和那支碧玉银缠枝的簪子,走在这雪山冰川中将无人察觉。 寒风刮面,未能在风无律那白若霜雪的脸上留下一丝红晕。 她走得很慢,时不时抬眼四处观望,努力辨别周围的风景。 她走得很重,每隔一段距离脚下便溢出灵力,在这厚厚冰层上留下雪子,雪子被踩实黏在冰上留下脚印。 以防万一,她还是沿路留下记号为好。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回首望去,若是不看冰面上的脚印已然不知来路。 前后景色并无大的差别。可他们来时也并没觉得周围景色没有差别。 难不成他们并不是迷路,而是无意中入了什么迷踪阵? 风无律想起了王芝芝,她与王芝芝分开,怕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来时,从进入雪原冰川起,王芝芝便开始沉默不语,时常一个人跑远了些也不知在干什么。 现下想来,指不定便是在破阵或是引导他们不入阵了。 山那边风越来越大,渐渐风中夹带片片鹅毛大雪,视线受阻,风无律正要寻着留下的脚印往回走,右耳边突得有什么抚弄。 风无律惊得手一扬,反手就亮出藏于袖中的匕首刺过去。 一条毛茸茸、银亮的大尾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一只银白的狐狸优雅落地,转身,浓密的白色睫毛向上扬起,一双紫水晶一般的眸子望过来,最两边的胡须轻颤,嘴巴张开发出慵懒的叫声。 这狐狸不大,加上尾巴不到两米长。 风无律重新将匕首藏于袖中,收回了杀气。 这狐狸定是高阶妖兽,方才竟是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她耳边,若是想取她性命易如反掌。但其只是在她耳边抚弄了一下,可见对她并没有恶意。 “你可也是上界小月天的妖兽?”风无律问。 银狐歪歪脑袋,状似不解。 这是什么妖兽?为何以前它没在这雪原冰川见过。 银狐迈着步子环绕风无律走了一圈又一圈,而后小跑着过来将毛茸茸的厚爪子搭在风无律的小腿上,嘴中发出几声软绵的叫声。 它这般,风无律也不知其要做什么,但这风雪越来越大,她不能再在此处多做停留。 干脆俯身将这银狐抱起,风无律感受着蜃兽银红所在的方向,寻着来时在冰面上留下的脚印往回去。 这银狐乖巧地窝在风无律怀中,时而上身直立,两只前爪搭在风无律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的风无律的脸。 风无律被它看得颇为不自在,只得一边走一边与其说话。 “你能说话吗?” “你看着不像是受过伤,难不成不是上界小月天的妖兽?” “你可能以神念与我对话?” 然,银狐只是不时叫上两声,一人一狐没能成功交流一句。 风雪渐大,来时在冰上留下的脚印已然被积雪掩盖,风无律只得寻着与蜃兽银红之间的联系慢慢找回去。 等回到叶双舟他们所在处,天地间不见日月,昏暗一片。 大雪莽莽,远山隐约不可见。 众人面上皆是愁云惨淡。 这下子下大雪,没了太阳,等不到太阳西斜更等不到七星北斗,周围还变得更加寒凉,这可如何是好? 见风无律抱着一只银狐回来,众人面上带着期盼。 叶双舟正站在原地搓手跺脚,来回走动,立即上前迎接。 “无律,你可找到了路?” 鬼谷面上烦躁,焦急不耐。 “歹毒小子,赶紧带我们离开这。” 安诚搓着手、弓着身子,白胖的脸上冻得通红,像是抹了红豆泥的白面馒头。 “好冷啊,无律,我想吃你做的热腾腾的锅子。若是能再来一壶热酒便更好了。” 赵重手中的火焰这会儿比起风无律走前小了很多,在偌大风雪中显得摇摇欲灭。 “臭小子,若涵快冻得没知觉了。这么大的风雪,我修为又低,这灵力火焰也没作用。” 风无律也是头疼,硬着头皮摇头。 “我们应是被困在什么迷踪阵中了。我没找着路,只遇见了这只银狐。” 风无律将怀里抱着的银狐往前递一递。 鬼谷登时气得怒视风无律。 “歹毒小子,若不是你要王芝芝与余心妍离开,现下我们何至于被困!” 风无律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他厚着脸皮非要跟着她,现下迷路了就怪她了? 有本事一开始就别跟着。 阴险的想法倒有一箩筐,遇难了却从来不动脑子,只知道对她呼来喝去。 什么玩意,她都懒得赏个眼神给他。 风无律看着叶双舟道:“少爷,将乾坤瓶给我。” 她无法与这只银狐交流。但天地法则中,妖兽间自有一种能够交流的天赋。 若是银红能从银狐这问到出去的路,那便再好不过。 第122章 紫荆银狐 叶双舟将乾坤瓶拿出来。 风无律接过,直接盘腿坐在雪上,将银狐搁在腿上,乾坤瓶置于掌心,一尾小小的银红鱼儿面对银狐。 银狐好奇地睁着紫色眼睛,伸出一只前爪去碰风无律手中的乾坤瓶。 风无律将乾坤瓶扶着,免得被其碰倒。 ‘小主人,你是从哪找到一只如此幼小的紫荆银狐。’蜃兽银红以神念与风无律交流道。 风无律伸手将银狐搭在乾坤瓶上的爪子握住,轻轻晃两下,语气温柔。 “乖。” 听到银红说这银狐很是幼小,她不自觉就有了一丝怜爱之心。 这小月天秘境内大多宝物与不一般的妖兽都是上界小月天魔界中人特意扔下。 这只银狐如此幼小,没准是其母亲被丢到这小月天秘境后所生。 鬼谷气得鼻尖急促地冒着白汽,“歹毒小子,你还有心思逗耍狐狸?” “王芝芝与余心妍分明是想跟着我们,若不是你为了自己的那点自尊,非要将那二人赶走,何至于我们会被困于阵中?” “我们来时王芝芝在,那时我们可没被困住。” 风无律差点想冲上去给鬼谷一脚。 “我不仅不后悔赶走那二人,甚至从回到土堡时起,我就一直想赶走你。可偏偏你是个脸皮厚的仍是跟着,我便只能无视罢。” 既是非要跟着她,那承担风险时就没理由怨怪她。 说完,风无律不再理会鬼谷只言片语。 叶双舟、柳楚楚上前唇战鬼谷,将其气得面红耳赤、直翻白眼、顶冒青烟。 风无律让蜃兽银红与银狐交流,她以神念问银红,银红与银狐交流后再以神念转述与风无律。 果不出风无律所料。 这银狐自有记忆起便在这片雪原冰川上,它不记得自己是否有父母,甚至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它仿佛生于天地间,育于这雪原冰川上。 据银狐说,它自有记忆起,在这里已有四十年,这里也有别的妖兽,但前几天妖兽大多入魔并暴动,它便躲了起来。 这几天天上魔气散了,它偷偷回去看了,那些入魔妖兽或互相厮杀,或修为大增,最后都化作了飞灰,从其身上逸走的魔气似乎比之前钻进妖兽体内时更加凝实。 风无律细细思索便想通了其中关键。 银狐从未离开过这里,是离不开还是不离开? 而那入魔妖兽化作飞灰,定是做了上界小月天魔道养料。 风无律又以神念与蜃兽银红道:‘银红,问它,是否能离开这雪原冰川。’ 几息后,蜃兽银红摆摆尾巴。 ‘小主人,它说它也不知道。它从来没打算离开这里。它说这里的妖兽几乎都死光了,若是你想出去,它可以试着带路。’ 风无律面上大喜,右手还捏着银狐的一只前爪,这会儿激动地上下晃动。 风无律将这些说与其他人听。 鬼谷嗤笑道:“它说的是可以试着带路,却不一定真能带我们离开。现下风雪这般大,我们不宜随便移动!要去,你自己去,你先去探路,真找着路了再来说话。” 顿时,除了景然和杜金,其他人皆气得瞪过去。 嘴皮子利索的叶双舟、柳楚楚还没骂出声,西门若涵急急开口,却是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阿嚏——” 揉揉鼻子,西门若涵道:“滚。我们不稀罕你在这多嘴多舌。方才叶双舟和楚楚骂得还不清楚吗?” “不要脸的狗东西!”西门若涵道。 风无律也是见识过西门若涵的脾气的。 这就是头倔牛,平时就犟,要是惹恼了她,更是脾气火爆。 现下所有人都厌弃鬼谷,但鬼谷可不在意这些。 他自小除了家里人,不知得罪过多少人。 他在意吗?他不在意。 他为何要在意?他家族势大,他聪明天赋好、修炼又总是强于同龄人,他为何怕得罪人? 就算得罪这整个沧海界人,他也无所谓。 “行啊,歹毒小子不去,那你去。”鬼谷道。 风无律是真气着了,这会儿已经用了《踏雪匿踪》。 趁鬼谷与西门若涵说话时,她拿着匕首在刃上倒上毒,来到鬼谷旁,划向其右手。 不伤其左手,是怕后面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右手刺痛,一道鲜红的口子出现在右手手背上方,伤口处传来酸麻刺痛,鬼谷右手臂整个抽搐。 一击得手,风无律已然在鬼谷面前现出身形。 “歹毒小子!”鬼谷怒吼。 又是这般,他的破障眼并未察觉到歹毒小子的靠近。 “你竟敢再次对我下毒!” 鬼谷连忙用左手捏在右手小臂上,而后运起灵力将毒逼住,不让其扩散。 风无律已经退后,离鬼谷甚远。 她在先前就不能与鬼谷正面对上,现下才练气三层更是不能。 一击得手,该退便退。 “我伤的是你右手,不是你左手。你该乖乖闭上嘴感激我,而不是现下还在这惹我生气。”风无律冷声道。 风无律转身就将已经揣入怀中的乾坤瓶再次塞到叶双舟的手中。 “少爷,将小白唤出来,我带它一起去寻路。” 叶双舟掐诀将云兽小白召唤出来,风无律蹲身捏住云兽小白的脖颈扔到肩上。 “小白趴好,我们去寻路。” 怀里抱着银狐,肩上趴着云兽小白,一人二兽皆是雪白,踏着风雪迎身而去,转身消失在偌大的风雪中。 现下其他人确实都不能随意走动,此处风小,他们还能扛上一抗。 她不惧风雪,最是适合去寻路。 她虽是不能与小白以神念交流,小白也不能说话,但她与小白相处较久,基本的交流还是可以的。 留下银红免得她找不回去,带着小白让其与银狐交流帮忙寻路。 风无律一走便是一个时辰,饶是不惧寒冷,她也有些累了。 正欲坐下歇息片刻,云兽小白在她肩头动个不停,一直拿前爪去推她的脸。 “嗷——”云兽小白在风无律耳边长唤。 银狐朝着云兽小白看着的方向望去,瞪大了眼睛,紫色瞳孔中满是惊喜,在风无律怀中起身,而后跃下,跑远。 留给风无律一道潇洒宛若银白流光的背影。 第123章 风无律扭身望去。 不远处,雪山巍峨,半山腰两块巨大的紫水晶镶嵌其中,雪山顶上有呈三角的小峰两座。 这雪山远远看去分明是只放大无数的紫荆银狐。 偌大的风雪似是有意避开,这雪山完整地出现在一人二兽的眼前。 紫荆银狐模样的雪山右边还有一连绵雪山相对。 两雪山相对,中间有一道极狭窄的通道,狂风从通道那边卷夹风雪肆虐,风声如咽如诉。 远去的银色流光突然停下,融于茫茫雪色中,风无律眯起了眼睛看了许久也没能发现小银狐的身影。 云兽小白带路,将风无律慢慢引了过去。 走近了细看,银狐正蹲在雪山脚下,风无律在银狐身旁蹲下,探头一看,其纯白的鼻尖湿润,大颗热泪从紫水晶般的眸子中滚落。 云兽小白挨着银狐另一边蹲下,用头蹭了蹭银狐的脖颈。 银狐呜咽两声,而后扭身趴在风无律腿上焦急地叫唤。 云兽小白听了也扑过来,嗷嗷的叫着。 风无律抿唇。 银狐想与她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懂。而小白的叫声她也就偶尔能猜上一猜。 “你们想要登上这雪山?” 云兽小白连连摆头。 “绕过去?” 云兽小白又摇摇头。 风无律为难地咬住下唇。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还能是想让她做什么? 银狐还在焦急地叫唤着,时而转头看着那雪山。 云兽小白急得原地蹦着转了两圈,而后弓着身子,前爪在积雪上扒拉着。 一只紫荆银狐的模样出现在雪上,云兽小白昂头冲那边的雪山叫了两声,再低头用爪子指指它画的紫荆银狐,转而狠狠地在上面又是踢又是踩,将这画毁去。 风无律稍想了想,抬手直指雪山。 “你们想让我毁了这座雪山?” “嗷~”云兽小白高兴地在原地蹦起。 银狐也未再焦急地叫唤,而是呜呜叫了两声,亲昵地蹭了蹭风无律的小腿。 现下站在这雪山脚下,风无律艰难地仰头望向雪山顶。 她才练气三层,如何能踏平一座山? 就算是换了她娘亲来也不一定能做到。 “你们想让我毁了这雪山,那你们可有什么毁了它的法子吗?” 云兽小白和银狐皆是耷拉着耳朵,沮丧地低下头。 风无律盘腿坐下,看着这雪山缄默不语。 山,雪山。若是一般的山可能确实没办法毁去。 但就算换了身负火灵根的赵重与景竹一起,也未必能让这雪山完全融化。 就他们这等修为,用上半月也不一定能让其完全融化。 苦思冥想半晌,风无律猛地起身,吓了云兽小白与银狐一跳。 风无律两眼晶亮。 若是借用安诚的火系杀阵阵盘。那阵盘乃八阶以上的高阶阵盘,不是困阵,对付那些入魔妖兽时需得将其赶进去,更不能同时圈住所有入魔妖兽。 然,雪山可不会动。 而这杀阵阵盘威力强大。他们将那阵盘扔到这雪山顶上,没准可以使其融化。 风无律又问了云兽小白与银狐几句。 “若用火系杀阵阵盘完全毁了这座山,可行?” 银狐神色纠结,眼神不定,尾巴夹在身后,过了一会儿坚定地呜了一声。 云兽小白忙冲风无律点头。 风无律心中有了盘算。 只是她不能说为了毁一座雪山便冒着风雪将人带过来。 “毁了这雪山,是否可以寻到出去的路?”风无律又问。 这回银狐直接点点头。 “回去后你们可能再找到这雪山处来?” 银狐与云兽小白同时点头。 虽是在这偌大风雪中,但银狐常年生活在此处,因此很是简单轻松地便领着风无律与云兽小白原路返回,又行了一个时辰,找回叶双舟他们所在处。 这次回来,赵重已未再外放灵力,只景竹一人双手还掌着两团火焰,旁边的雪地上似是燃烧过几根柴火,但未燃尽,这会儿看起来潮湿不已。 风无律正迎着风雪走过来,还未说话,景竹掌心的火焰开始摇晃而后熄灭,赵重立即上前替换景竹外放灵力燃起火焰。 众人皆是冻得面色发紫。 蓝小煜、叶双舟、肖离窝在赤瞳虎身上,每人身上更是盖了好几层厚衣服。 西门若涵眼神倦怠、无力,整个人站在那,紧紧抱住双臂不停颤抖。 这回风无律回来,大家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并未说话。 算一算,他们停留此处已有三个时辰。 现下约莫已是戌时,黄昏时刻。 见此,风无律心中担忧不已,眉头紧皱。 “我已找到出去的路。大家坚持一下,与我走罢。” 大家现下这模样,也不知能不能走到那雪山所在。 饶是这里除了安诚与她,其他人都是筑基修士,但现下大家的身体状况,明显不能御剑。 这样大的风雪,可别御剑时迷了路或是摔下去摔个重伤。 众人闻言,开始收拾东西,神色颓靡地走至风无律跟前。 风无律倒是想上前搀扶一番,但一看她这仿若寒玉一般冒着寒气的手,她便只得默默缩了回去。 赤瞳虎驮上蓝小煜、叶双舟、西门若涵三人,肖离状况还好,便一路搀扶赵重。 赵重灵力损耗过多,在这寒冻中开始体力不济,唯有肖离搀扶才能坚持。 走了一个时辰,众人才走了十之五六,却已是慢若蜗牛,身子摇摇欲坠。 风无律咬牙,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再睁眼。 “小煜,我想让赤瞳虎驮着安诚、柳楚楚与我先去,等到了我再一人乘赤瞳虎来接你们可行?” 闻言,鬼谷哆嗦着双唇,声音打颤:“歹毒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你们先去?” 风无律看也不看鬼谷,将那雪山之事说出。 之所以带着柳楚楚一同去,是因柳楚楚最是喜欢照顾安诚,有她与安诚作伴能让安诚更加安心。 虽说赤瞳虎的力气不小,然其还是幼兽,身形较小,背上驮不下太多人。 她先将柳楚楚与安诚送过去,而后再乘着赤瞳虎回来,在安诚使雪山融化时她与赤瞳虎、云兽小白一起将大家拖过去。 第124章 顶天立地 风无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大家自是理解。 鬼谷倒是想要先去,但他也清楚,歹毒小子绝不会听他的话,便只得闭嘴。 免得若是惹其不高兴,又趁他不注意给他一匕首。 一想到这,鬼谷心中极其不甘。 如此一想,倒还是歹毒小子留手了。 先前在那黑湖前遇见时,歹毒小子在用损计扎破他右手后有一段时间消失在他眼前。 几个时辰前,歹毒小子也是突然无声无息划破他右手,可那匕首若是直接扎进他胸口。 鬼谷顿时心中气闷。 只是他这点内心戏和面上表情变化无一人在意。 蓝小煜、叶双舟从赤瞳虎上下来,赵重上前扶住也滑了下来的西门若涵。 “若涵,坚持一下。”赵重帮西门若涵拢了拢披在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右手扶在西门若涵身后,左手燃起微弱的火焰。 西门若涵苍白地一笑,靠在赵重怀中,眼中倒映着的火光渐渐随着眼皮子下垂而消失。 “若涵不能睡,快醒醒!”赵重焦急地晃了晃西门若涵。 风无律捏拳,心中担忧却又不敢上前让西门若涵更加冷。 景竹走到赵重旁,将西门若涵接过来,拉开其身上一层又一层衣服,贴身抱住西门若涵,再拢好衣服。 景竹已快十九岁,身形比十二岁的西门若涵高上不少,能将其整个圈在怀中。 西门若涵哆嗦了一下,冻僵的小脸寻着热度紧紧往景竹胸前贴去。 好似抱着个冰块,景竹也忍不住抖了一下,却仍是紧紧抱着西门若涵。 “不要担心,有我照顾她。你快带着安诚与楚楚过去。”景竹声音嘶哑道。 风无律点点头,蓝小煜已将赤瞳虎带到风无律身前。 风无律、安诚、柳楚楚三人翻身坐在了赤瞳虎身上。 银狐与云兽小白领路,赤瞳虎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一路上柳楚楚都将安诚护在身后,安诚冷得牙齿打颤,柳楚楚却是咬牙坚持未喊一声冷。 “无律,你好冷。我……我以后再也不贪图你身上的凉气了。”安诚道。 风无律挪了挪屁股,尽量离二人稍远一些。 三人很快便来到那雪山前,赤瞳虎直接驮着三人上山。 来到雪山山顶,风无律心中生出一种敬畏。 对这脚下紫荆银狐形状的雪山的敬畏。 她总觉得这雪山似是有意识的。 柳楚楚扶着安诚从赤瞳虎背上下来,而后与风无律、赤瞳虎、银狐、云兽小白一起退远些,只留安诚一人在雪山顶两三角小峰中间。 安诚掏出杀阵阵盘,拨动后放下。 火光四起,一片火海熊熊燃烧。安诚站在阵中,身上渐渐有了热意。 “安诚,小心些。这雪山下便是冰层,你若是连那冰层一起熔化,你和这阵盘便有可能落入冰下的深水中。”风无律道。 便是因为如此,她之前才没有让安诚用此阵盘取暖。 一个不小心,那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阵盘落水,大家还得更受冻。 柳楚楚是不能进入杀阵阵盘的,只安诚一人能站在阵中。 听了风无律的话,安诚有些害怕。 “无律,那我要是真不小心掉下去可怎么办?” 在这阵盘开启时,楚楚可不能御剑入阵来救他。 风无律淡淡一笑。 “无事。我只是提醒你两句罢了。由楚楚在旁看着,你将这雪山熔化至还剩两三米高时便可以停下。” “我去接其他人。”风无律手撑着赤瞳虎的背,一跃而上。 在银狐、云兽小白的带领下,一人三兽朝着叶双舟他们所停留处而去。 回到几人停留处,风无律拿出针线,动作飞快地将好几件衣服缝在一起,缝成一块很大的毯子,而后再在毯子上绑了三条绳子。 风无律让赤瞳虎与云兽小白各拉一条绳子,她自己也拉了一条。 “大家快上来吧。”风无律道。 所有人往毯子上走去,风无律看着鬼谷毫不犹豫地头一个走上毯子,差点想上前一脚将其踹下去。 但想了想,她忍住了。 这会儿她也懒得与鬼谷折腾。 银狐带路,风无律、赤瞳虎、云兽小白拉着众人,开始朝着那雪山去。 等众人到了雪山前时,雪山已被安诚熔化至半山腰,那两颗巨大的紫水晶露出一半。 火光中,那紫水晶折射出绚烂光彩,令人目露痴迷。 柳楚楚因着一直在这火光外不远处,这会儿身上也暖洋洋的,正御剑悬停在半山腰旁陪着安诚。 安诚瘫坐在阵中,喘着粗气,抬起胖胖的手擦了擦汗。 好热。 而且八阶阵盘不同于普通阵盘,虽是威力巨大,却是需修士契约,并运转时消耗其契约者神念,他快坚持不住了。 “安诚,你若是坚持不住了,休息一会。”柳楚楚隔空喊道。 安诚这会儿也走不出阵去,一旦出阵便是悬崖,而柳楚楚也无法御剑靠近此阵来接他。 而他若是停下阵盘,等拨动阵盘还是要走到这来。 他倒是可以停下阵盘休息一会再继续,但他不愿。 安诚隔着火光看着柳楚楚那娇嫩、红扑扑、满是关心的脸,坚定地咬牙,摇摇头。 楚楚好不容易暖和了一会儿,现下他绝不能停下阵盘。 这次由他来保护楚楚。 他要一口气将这雪山熔化了,让楚楚看看,他是个有毅力的男子汉。 顶天立地! 风无律站在雪山脚下,揉着手臂,大口喘气,嘴中却未逸出多少白汽。 反观赤瞳虎和云兽小白,每喘一下,那白汽便喷出大片。 叶双舟哆嗦着走到风无律身旁。 “歇会儿吧。可要我帮你抹点药剂?” 也不知这倔小厮的肩上这会儿该有多少伤痕。 明明拖不动他们,还愣是硬生生坚持着与赤瞳虎、小白一起将他们拖了过来,一路都没喊过停。 偏偏还不听他的劝,一直不愿休息。 风无律捂着肩,摇头。 她倒是有不少药剂,都是那非要收她做徒孙的方长老给的。只是她不可暴露女儿身,怎能在人前脱衣服? 更别说让少爷帮她抹药。 “少爷离我这般近,也不怕被我身上的寒气冻伤了。” 风无律听着叶双舟牙齿打颤的声音,走远了些,与其拉开距离。 第125章 出路已现 叶双舟搓着手,再次快步追到风无律身边,手往风无律肩头伸去。 “小爷不怕冷,你过来,我给你抹药。” 他就不信了拿她没办法。今个儿他非得治治她这个倔脾气。 若是一直让她这么任性下去,他哪还像个做少爷的? 何况,他做少爷的亲自给小厮抹药,竟是还被拒绝?没这般道理的。 风无律躲开叶双舟的手,叶双舟向前走几步,手继续朝着风无律肩头袭来。 “少爷,只是抹药这点小事,我自己来便可以了。”风无律捂着肩头道。 叶双舟不依不挠地看着风无律。 “那你倒是抹啊。你若是不抹,那我就给你抹。” 风无律吞吞吐吐几息,瞄到那边冷得直哆嗦的赵重。 赵重身负火灵根,按理说不该如此怕冷,但其这会儿灵力匮乏、体力不支,因此冷得很。 风无律福至心灵,“我……少爷,我好累,还有点冷。我现下不想脱衣服抹药。等我们离开这,我再抹药可行?” 如此,叶双舟这才没了话说,还将其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披风解下两个扔给风无律。 “披好。”叶双舟瞥了风无律一眼,语气不容反驳,说罢便不再靠近,扭头看着上方雪山上熊熊火光。 叶双舟冷得好似风中稻草摆动不停,那身形也只比风无律高了半个头,此刻背影却是看着无比倔强。 风无律将披风披好,白嫩的小手拢紧披风,低头偷偷笑了。 她大概是这沧海界最受宠的小厮了。 风雪渐停,雪山半山腰的那两颗巨大的紫水晶随着雪山变得更矮而不断往下陷落,一半陷在雪山里,一半暴露在火光中。 八阶的火系杀阵阵盘,也不知烧了多久,众人听见一阵脆响,那紫水晶终是碎裂,有众多大小不一的碎片落下山来。 众人皆是伸手去接,风无律也接了两把,两只白嫩的小手抓满了细长棱状的紫水晶。 这紫水晶被八阶的火系杀阵阵盘烧了那么久也才只是碎裂,想来也是宝贝,用于炼器应是很合适。 将这些紫水晶塞进空间戒指,再去接接捡捡,风无律统共装了至少两小麻袋的紫水晶,心满意足。 鬼谷瞧着风无律那颇为开心的模样,上前道:“歹毒小子。我们一共十二人,那两个紫水晶加起来也没多大,你一个人未免霸占太多!” 风无律真是越来越看不惯鬼谷。 “天上掉馅饼,你用嘴接进去的难不成还要吐出来?我见你先前在那山谷中抢的灵植药草不少,难不成你也要分点给我?我凭本事接的紫水晶,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若不是跟着他们,他鬼谷可能拿到一根灵植草叶,可能拿到一块紫水晶? 她与鬼谷真的完全无法说上话。说上一句她就来气。 鬼谷总是不时对她抱有杀意,她却偏偏不能直接动手杀了他,她可记着在山谷中鬼谷说他家中立了生死牌。 顾师兄都没敢动他,她又哪来的底气杀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不介意等上个十年,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时机。以后走着瞧便是。 鬼谷双拳捏紧,嘎吱作响。 若不是歹毒小子废了他右手,他何以只接到这么点紫水晶? 风无律彻底不再理会鬼谷。 她再理会他只言片语,那就是给她自己找不自在。 等到雪山还剩七八米高时,安诚终是快坚持不住,柳楚楚隔着火光都能看到他那苍白的面上,汗珠不停滚落,眼皮子耷拉着十分疲倦。 “安诚,你赶紧将阵盘关了。否则,我柳楚楚现下便与你绝交。” 此话一出,安诚慌得连忙关闭阵盘,本是盘腿坐着,急得起身,脚下一错,一头栽在雪地里。 柳楚楚御剑过去,走下飞剑,掏出帕子给安诚擦汗、喂水、喂丹药。 安诚哀求地看着柳楚楚,“楚楚,你可别与我绝交。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除了我家里人,再没人像你对我这般好。” “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也能保护你。我回去就努力修炼。不,我出了秘境就开始勤奋修炼。”安诚连连保证道。 柳楚楚伸出食指轻戳安诚的脑门。 “你现下别又逞强让我担心,我便不与你绝交。” 见杀阵阵盘撤去,众人皆是上来看望安诚。 叶双舟御剑上来后,见这雪山上还有不少紫水晶碎片,连忙运起五刃风去阻挠鬼谷跳下飞剑。 风无律是跟在叶双舟剑后上来的,见此立刻与其他人捡起那些碎片,装好了递给安诚与柳楚楚。 愣是没给鬼谷留下一星半点。 等安诚休息了半个时辰,众人御剑离去,安诚再次开启阵盘。 众人御剑站在火光外,透过火光能看见火光与雪山那边仍是常见的连绵雪山,仍是一成不变的景色,让他们迷失方向无法寻到出路的景色。 但等到这雪山只有五六米高时,雪山那边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时而透出前方毫无雪山遮挡的景色来。 众人皆是大喜,等到这雪山已融化至只剩两三米时,安诚再次停下了阵盘。 厚厚云层忽得散开,天上透过金粉霞光,四下里渐亮,冰雪上跳跃着一束又一束的光。 那光束慢慢扩大至阳光平洒去,四下已是大亮,竟是一夜已过。 前方出路初现,也已捱过漫漫寒夜,这是意念与毅力的胜利,他们成功存活。 银狐这会儿还挂在风无律的小腿上,怀里还抱着几块紫水晶,鼻尖湿润。 “呜~呜~”银狐叫唤两声,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这群妖兽可真是厉害,竟是真将它娘亲化成的雪山踏平了。 蜃兽银红以神念将银狐的话转述与风无律。 风无律神色古怪地将小腿上的银狐提溜起来。 这小银狐竟是一直以为他们是妖兽。这可真是有意思。 而这雪山竟是它娘亲死后所化。 既如此,想必困住他们的阵法也是它娘亲所为。 剩下那两三米高的雪山,风无律他们各显神通,有拿风刃削的,有拿火烧的、水冲的、藤蔓搬挪的,很快将其移平。 前方出路完全显现。众人相携离去。 第126章 无耻恶人 离小月天秘境关闭约莫还有两三天。 若是不能及时赶往入口处,他们便要被关在这秘境中,直到下一次秘境开启方能出去。 而除此次外,小月天秘境每五百年才开启一次。沧海界修士寿命最长也不过五六百年。如此,等于这一生都将耗费在这秘境中。 风无律他们出了雪原冰川,一路往秘境入口赶。 此时雪原冰川深处,蒋涣正在一片海上沉浮,双唇冻得乌紫,他不停地划动双手,试图往岸上游去。 一条碧绿海草缠成的绳子从漆黑的海底一直延伸,缠住蒋涣的腰身,将其死死拖住,不让其逃离。 蒋涣冷得哆嗦了一下,就这一息间,他便被那海草往下拖了几分。 刺骨寒冷的海水灌进嘴中,从口舌一直凉到胃里,蒋涣呛得一阵咳嗽,痉挛几下,开始失去意识。 宁知等四人远远地看着。 “啧!”宁知烦躁地踢飞冰岸上的一块冰。 何以即将淹死了也不愿向他求救? 他宁知就这般让他蒋涣不耻? 青萝也有些犹豫。 “宁知师兄,蒋涣再怎么废物,却也是我们同宗弟子,我们真要这样看着他去死吗?” 在五大宗,弟子们在宗内再怎么不和,在外却也要互帮互助,绝不可见死不救。 这是规矩,也是默认的规则。 若不是如此,宗门意义何在? 宗内无论关系如何。宗外,本宗便是弟子们的靠山。 唯有众弟子团结,这山才能强大。 宁知看了看那冷得冒着白烟的水面,深吸一口气,一跃而下。 蒋涣,我宁知欠你的。今日便还你。 我永远不会认同你所行之道。永不! 这沧海界多少贪婪恶人活得潇洒痛快、无人制裁,他宁知也能。 “宁知师兄——”青萝也欲一跃跟上。 宁知在水中转头,恶狠狠道:“敢下来我便再不见你。” 这么冷的水,下来找死? 右手本就受伤,这会儿更是刺痛难耐、渐渐红肿,宁知咬牙运起全部火灵力,深吸一口气扎进海底。 游到蒋涣旁边,宁知拽他不动,费力地扇了他几巴掌,蒋涣仍是毫无反应。 缠在蒋涣腰上的水草加大了下拽的力道,连带着宁知一起猛地又往下拽了半米。 宁知急了,便再往下游了几分,去解那缠在蒋涣腰上的水草,那水草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将宁知的手也一起捆在了蒋涣腰上。 二人逐渐下沉,宁知也渐渐失去意识。 眼睛好沉,身子好重。 想他总是嘲讽蒋涣成日要行善道,最后竟是他这个行恶道的人先死于善道。 可笑,可笑! 他不甘。他怨恨。 百年气运集于此行,最后竟是让他断送了性命。想来他这百年的气运全是些坏气运。 蓬莱宗。南安城。沧海界。 他好想继续在蓬莱宗做他的宁知师兄,他还想等青萝再大些带她回南安城。 沧海界啊,他宁知不愿就这般死去。 何以别人为恶,能得到其想要的一切,为所欲为。 何以他为恶,却落个身死。 是了。他不是因恶而死。他是因行善而死。因他想要救蒋涣的那一点良心与善心! 蒋涣他错了,善人终都不得好报。 若是他宁知还能活下来,日后定,绝不再行善。 穿过漆黑,海底隐隐有些光亮,渐渐仿佛天地颠倒,海底再往下竟是成了海面,缠住蒋涣腰肢与宁知手臂的海草延伸到岸上。 岸上颇为荒凉,断壁残垣,瀑布干涸,土中带着浓浓腥气,海草绷直贴在岸上延伸到一只濒死的巨大鸟兽嘴中。 巨大鸟兽身长近二十米,虚弱地匍匐在地,脖颈修长,羽毛灰白,长长的尾羽好似孔雀尾,现下尾羽破损、上面沾着血液脏污。 其长长的淡黄色喙中紧咬着海草,浓密眼睫半敛,露出金色眼眸。 巨大鸟兽将蒋涣与宁知拖出海面,拖到眼下,而后松开海草,艰难地挪动头颅蹭了蹭蒋涣的脑袋。 ‘醒醒。’清悦的声音在蒋涣脑中响起,然其毫无知觉、未闻半声。 在巨大鸟兽不断以神念唤蒋涣醒来时,宁知猛地一阵咳嗽,突地坐起,瞪大了眼睛看着巨大鸟兽。 宁知心下大惊,捏紧拳头正欲攻击,一看巨大鸟兽正在亲昵地蹭着蒋涣,这才放松心神。 这巨大鸟兽对他们并无恶意。 宁知大口地喘着气,缓过来后,就这么坐着环顾一周。 这周围景象并不虚假,难道又是阵中景? 巨大鸟兽见蒋涣一直不醒,便用神念与宁知对话。 ‘这位修士,你可能帮我唤醒他?’巨大鸟兽问宁知。 宁知眼睛一眯,与巨大鸟兽对视。 这巨大鸟兽竟是能以神念直接与他交流,定是高阶妖兽。 若是他能与其契约…… 心思一起,宁知眼神越发灼热。 “你要我唤醒他做什么?”宁知问道。 ‘我想与其契约。’ 宁知眼底一暗。 这巨大鸟兽竟是看中了蒋涣,所以才会将其拖入海中吗? 为什么是蒋涣?为什么不是他! 宁知内心愤怒,在心底质问。 仔细瞧了瞧巨大鸟兽的状况,宁知道:“你快死了,所以要与修士契约续命。” ‘是。’ “那你为何选中了蒋涣。” ‘蒋涣?因他身上气息至真至纯,我很中意。’ “好。”宁知伸手,将蒋涣拖到腿上,而后右手迅速掐住了他的脖子,左手燃起火焰对准蒋涣心口。 他不知这巨大鸟兽还有多少气力,唯有如此才觉万无一失。 “要么你死,他也死。要么你与我契约,我们都活。”宁知威胁道。 巨大鸟兽气得身子起伏,一片染血白羽从重伤之身上飘落。 ‘无耻小人!’ 宁知仰头大笑。 “哈哈哈——” “我宁知自是无耻小人。我不仅要做无耻小人,还要做那无耻恶人。若非如此,如何能逼得你与我契约?如何,你考虑好了吗?我只给你三息时间考虑。” 说罢,宁知右手用力,毫不留情。昏迷中的蒋涣面色开始涨得发青。 ‘你!’ ‘我同意便是!快住手!’ 巨大鸟兽悲愤地与宁知完成契约。 契约完成,巨大鸟兽身形当下缩小至五六米,但身上伤痕已消失不少。 第127章 即将出境 宁知将蒋涣拎起,坐到巨大鸟兽的背上。 巨大鸟兽心中对宁知很是厌恶,但已与其契约,它也只能忍着。 宁知得意地伸手重重拍了一下巨大鸟兽的脑袋。 “走,带我们离开这。” 巨大鸟兽故意在原地颠了一下,在宁知正欲发火前一个展翅仰冲向空中,好似烟火蹿起,带起原本落在地上的羽毛飘飞。 宁知左手手臂正扣着蒋涣,右手有伤无法抱住鸟兽,只得两腿夹紧。 “慢点!”宁知吼道。 巨大鸟兽恍若未闻。 左手手臂有些酸痛,宁知呵笑一声,突然松开手,任凭蒋涣从巨大鸟兽身上掉落。 巨大鸟兽瞳孔一缩,一声长唳,快速飞过去将蒋涣接住,而后飞得十分平缓。 宁知再不伸手去扶蒋涣,左手轻抚巨大鸟兽的背,而后狠狠揪下一根羽毛,羽毛尾端还黏着血肉。 巨大鸟兽痛苦地嘶鸣两声。 宁知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中的羽毛。 “我劝你乖一点。否则,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这鸟兽与蒋涣是同一种性子,最是好威胁。现下更是成为了他的契约兽,想不乖也不行。 “叫什么?”宁知左手屈指轻弹鸟兽身上方才被他揪下羽毛流出血的位置。 ‘夜雨白鸾。’巨大鸟兽以神念道。 夜雨白鸾载着宁知与蒋涣缓缓悬停在海面上,拧成绳子的海草从海中钻出,将蒋涣牢牢绑在夜雨白鸾的背上。 夜雨白鸾猛一俯冲,冲进海中,穿过海底。 冰岸上。 两名蓬莱宗弟子死死拽住青萝,“青萝,师兄定会没事的。你冷静些。” 青萝哭得双肩微颤,两只手死命地捶打两名拦着他的蓬莱宗弟子。 “你们放开……” 青萝的声音随着面前的水花声戛然而止。 夜雨白鸾冲出海面,带起浪花,阳光下水花耀眼刺目,宁知左手拽着夜雨白鸾的背羽,神色狂傲。 而被海草绑在夜雨白鸾背上的蒋涣像只刚被人救起来的落水狗。 可不就是落水狗! 宁知抬起左脚踩在绑在他前面的蒋涣的背上。 这感觉很舒服。说不出的痛快!他宁知活到今天,从没哪一天这么痛快。 这就是欺压在他人之上的感觉。 可他又觉得胸口有什么在膨胀,不满足。 还不够。他渴望更加痛快。那些让他不痛快的,他都想全部铲除。 比如那个身穿粗布短打的男子,那两个女修,那个白衣的小子。 “宁知师兄——”青萝吸了吸鼻子,情绪激动地朝半空中的宁知喊道。 这一声喊,打断了宁知的疯狂,稍稍使其拉回了一丝理智。 现下找那几人报仇风险太高。 但总会有机会。三年后的群英会,五大宗内外门比试,到时候处于宗门外,人多眼杂,他便可以将他们一一铲除。 “青萝,御剑上来,秘境快关了。我们走。”宁知道。 两名蓬莱宗弟子放开青萝,三人一起御剑升上半空。 宁知等人朝着秘境入口处赶。 两日后,小月天秘境一二三层,五大宗内外门弟子陆续来到秘境入口处等待秘境入口再次打开。 秘境关闭前,入口将打开半刻。半刻内若是不能离去,便将被留下。 现下离入口打开大概还有半日。 已经赶到秘境入口处的归元宗外门新弟子竟是只有风无律、叶双舟、肖离、安诚、柳楚楚、景然、景竹、杜金、赵重、西门若涵,十人。 还未能进入内门的外门专招老弟子更少,只三人。 其他四宗的情况并不比归元宗好。此次小月天秘境之行,五大宗弟子死伤惨重。 孟琳琅、赵淮、顾羡、安颖等内门前十存九人,一柄柄飞剑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炫目,九人这才刚到入口处。 风无律朝着方下飞剑的孟琳琅跑去。 “琳琅师姐。” 围着孟琳琅转了两圈,未发现其身上有伤,风无律长舒一口气,扑进孟琳琅怀中。 “师姐,你没事可太好了。” 孟琳琅摸了摸风无律发顶。 一旁,赵淮连忙探头问道:“小师弟,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变矮了?” 风无律从孟琳琅怀中探出头,简单解释了一番。 赵淮咂咂嘴,也未深问。 这小师妹身上秘密倒挺多。又是女扮男装,又是用修为换小命。 但他赵淮是个嘴巴严的,绝不会轻易将小师妹的秘密说出去。 安颖快步越过风无律,揪住躲在叶双舟与柳楚楚身后的安诚。 “安诚,你躲着做什么?非要你姐我担心不可吗?” 自从那魔气出现,她成日里担惊害怕,就是怕她这个蠢弟弟有什么意外。 他倒好,见到她,不出来关心她这个姐姐几句,反倒还要躲着她! 安颖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安诚耳朵就拧了一下。 “姐,快住手。我头疼我头疼。你再拧,我的头要炸了。”安诚垫着脚道。 柳楚楚急急为其解释。 “安师姐,先前我们几人被困,多亏了安诚维持了一夜的阵盘才能逃脱。因此他神念损耗得厉害,这会儿识海还枯乏,你快别打他了。” 安颖惊得手上更加用力,瞪大了眼睛骂道:“你还知道疼?你莫不是个傻的,就这点修为,开一夜的阵盘,可把你厉害的。” 安颖直接气红了眼。 虽说她总是嫌弃弟弟软弱胆小、无毅力,现下她倒是希望他一直那般。 如此,他便不会做出这般傻事来。 小月天秘境外。 正等候入口打开的五大宗长老们心中焦急,面上愁绪浓重。 凌空船下,原本是五大宗派来驻守在小月天秘境外的外门长老、弟子也受到了魔气影响。 归元宗几名驻守的外门弟子全部入魔,已被斩杀,现下只剩下那一位驻守的外门长老。 归元宗凌空船上,内门阵峰璇玑峰商阿长老走至主峰长老殿高迪长老身旁。 “高长老——”商阿长老声音急迫,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几日魔气虽是散了,但秘境入口一日不打开,谁也不知情况如何,不知弟子们存活多少。 他不知,高长老也不知。其他四宗的长老更不知。 “商阿长老定下心来,备好阵盘,绝不可放过从秘境出来的任何一个入魔弟子或是入魔妖兽。”高长老道。 内门执法峰长老邓楚先抚着一把黑色山羊胡子,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第128章 出境返宗 “邓长老放心,你们那执法峰的孟琳琅可是个厉害角色,不用太过担心。”内门符峰长老薛令手中捏着一张符纸,语气有些底气不足。 孟琳琅虽说现在是执法峰的弟子,但她可是璇玑峰峰主莫留心的亲传弟子。 她以中品金灵根资质位于内门排行榜之首,不仅身怀凤凰异火,更是精通破阵。 如此天才少女,想来饶是魔气扩散,她也能在小月天秘境内活得潇洒自在。 本该如此。 然,他那个也只有中品木灵根资质的亲传弟子一直与孟琳琅组队。 他这亲传弟子就是个倒霉孩子。 他在内门常常听见弟子们议论他这个弟子是个命中带衰的。与他一起做外出任务的弟子总会倒霉。 上次孟琳琅与其出了一次外出任务,回来后凤凰异火便被送去璇玑峰祛魔气,现下还没拿回来。 如此,没了凤凰异火,也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 浓黑的眉毛一斜,邓楚先瞪了薛令一眼。 “薛老头,你别给我在这瞎想。”邓楚先一开口,声音格外粗犷。 他这是担心孟琳琅吗? 他这是担心外门藏功阁那个不要脸的让他照看的小子。 那个不要脸的可说了,那小子是他乖孙孙。 既是那个不要脸的老不羞的乖孙孙,那也算他半个乖孙孙。 这个乖孙孙好啊,能气得那个老不羞活蹦乱跳。 “哎——”邓楚先想着,便长叹一口气。 怎么能不担心。不光是乖孙孙,其他弟子也都是归元宗的明日骨干,少半个都让他们这些做长老的心疼。 半日时间一晃而过。 已然入夜,小月天秘境打开,入口处出现一个巨大黑色漩涡,漩涡内小月天秘境里繁星盘空。 五宗弟子拖着疲惫的身体陆续走出黑色漩涡,走出秘境。 秘境外,夜色中,极光瑰丽绚烂、飘飘柔柔、如云如絮。景色一如九月二十七日夜色将尽、晓晨未至时,那时他们初入秘境。 看到还有弟子活着,五宗长老们五感交集,既为死去弟子痛心难过,又为活着的弟子高兴,更多是心情沉重。 蓬莱宗的纳兰长老更是痛哭出声,吓坏了众长老、弟子。 “我蓬莱宗的弟子啊!” 纳兰长老跪伏在凌空船甲板上,以头抢地,头上墨色发冠歪到一边,声音悲怆。 “鸣钟加运,诚不可信。事在人为,不胜在命。今你等死去,不因气运,只因修行一道本就万事莫测。凶险常伴尔身,此等凶险往后不定仍有之。” “尔等幸存者日后当沉心修炼,以备不测时能渡凶险。已死者——” 说到这,纳兰长老抬首望向前方小月天秘境入口处,声调拉长、越发悲恸。 “相识一场,愿你们身后再无忧。” 这最后一句,刺激了众多弟子的眼眶,许多弟子掩面痛哭。 风无律也难以抑制地红了眼睛,鼻头发酸。 那些死去弟子的音容样貌还清晰地留在脑海中。 他们或晨间在山道上嬉笑怒骂,或在决斗场上比拼打斗,或在外峰练武场上一起听左长老讲说早课、一起练剑。 咬唇,强忍着泪水,风无律眼底蓄积着风暴。 不只是归元宗弟子,那些所有死去的弟子们都是这沧海界的朝阳,然还未绚烂到极致便被上界魔道抹去。 现在,他们不是这凶残修仙路上的竞争者,而是同为沧海界修士,同为被害者。 他们本以为自己是命运的主人,可实际上却是会做梦的家畜、不知世事的韭菜。 忍气吞声的感觉很不好受。 她多想大声告诉大家,这不是修仙路上不可避免的灾祸,这是人为的阴谋!上界魔道们的阴谋。 可她偏偏理智至极,她清楚地知道,不能说,还不是说的时候。 说了,不一定会有人信。 说了,有人信,则会造成巨大的恐慌,那只会在瞬息间导致整个沧海界修士的覆灭。 沧海界定是被上界魔道们监视着、观察着,就像定期打开小月天秘境施肥一般,还要频繁查看韭菜长势。 风无律带着无比的痛恨,被孟琳琅牵着上了归元宗的凌空船。 五宗长老们说了一会儿话,而后各自带着弟子们乘着凌空船返宗。 各宗凌空船上,中甲板无帆的桅杆上皆是挂上了白布,长老、弟子们多神色颓靡,围坐在桅杆下,望着白布哀悼亡人。 偌大的凌空船,此刻显得如此空荡。 风无律也盘腿坐在桅杆下,小小一只紫荆银狐窝在她腿上,似是也被气氛感染,望着白布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滚落。 而风无律却是倔强到憋得眼睛充血,也没让眼泪落下一滴来。 叶双舟就坐在风无律身边,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惊跳。 一把揽过风无律,叶双舟右臂环过风无律脖颈,右手轻拍其右肩,无声地安慰。 孟琳琅站在二人身后,摘下腰上的翠竹箫。 空中楼船凌风去,一曲箫声送亡人。 箫声初时凄婉,惹人泪眼;后渐渐平缓,抚慰人心。 邓楚先站在船首舱顶,凭栏面对风无律望去。 此子有情有义。老不羞这乖孙收得好啊。 小月天秘境的事早已被各宗陪同前来的长老们传音回本宗。现下返程,各宗也已收到消息。 北禁之地,破阵寨。 木寨中,风行真正在暴揍杜鹏。 杜鹏单手持一杆金头长枪,以攻为守,一枪刺出,逼退风行真砍过来的一剑。 “风姐,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与叶老对话。而且我也就才偷听那一次,你这都追着我打了几日。该歇歇了。” 风行真单脚支地,一个翻转,红衣翻飞,左手打出一火拳。 “谁是你姐?给我闭嘴。你姑奶奶我不想听你说话。” 谁给他的胆子,竟是偷偷在给她的法器上做手脚窃听她的谈话。不是有意?可不就是有意。 呸,她不给他打出肠子来,她就不叫风行真! 杜鹏身为沧海界内少有的八阶炼器师,身上要多少法器没有? 就算空手打不过风行真,用上法器还打不过? 杜鹏看准时机,从袖中甩出一只带链小铁球,直击风行真腰侧。 风行真一拳便迎了上去,愣是将这小铁球击得从杜鹏手中脱飞,而后在空中炸裂。 杜鹏手心微麻,嘴角抽抽。 就算打不过,那也能打个平手! 第129章 必须按死 杜鹏想得是真的美。 散修风魔为何叫风魔,他能不知道?他知道。 可他做炼器圣师做得久了,想请他炼器的人数不胜数,被捧得高,打架什么的通常不需要他自己出手。 于是,他空有修为、势力、家族、名声,却很少打架。只用吃喝玩乐笑,没事腆着肚子算计算计人,调侃调侃世事,乐哉。 人人都称他杜鹏为“笑面虎”,直到现在被风行真按在地上打。 风行真倒也没有真把杜鹏的肠子都打出来,就是把他那张没事就算计人时笑得令人发指的脸打出了红橙黄绿青蓝紫。 “嗷~”杜鹏一边哀嚎一边求饶。 “风姐……不不不,风魔大人,我错了。我已经忘了你和叶老说的话,真的。你打半天了,该是累了,歇会儿?” 杜鹏这丢人的模样,杜家族人哪里见过? 可偏偏他们不敢上前阻拦风行真。他们这位杜鹏家主是个小心眼,家主被打他们只能装作不知,否则事后定是要被家主报复。 只是家主叫得这样大声,他们装作不知真的可以吗? 一群人默默又后退了些距离。 “你说忘了?姑奶奶可不会信你。”风行真右膝抵在杜鹏胸下肋骨上,左膝跪在地上,双拳打出重影,左边眉毛挑起,面上看不出一点疲累,脸不红、气不喘。 “歇?等我真把你打得不敢记起来我再停手。” 风行真抵在杜鹏肋骨上的右膝用力。杜鹏只觉肋骨都快被压断,刺痛不已。 “我忘了,我已经不敢记起了,我发誓。”杜鹏连连讨饶。 然,风行真还是将其打了半个时辰。 哼。都是同修为的修士,她还不知道他能挨多少揍? 装模作样的笑面虎,不把他打得闭上这张嘴,她可不会停手。 这笑面虎,一直在查她那傻儿的事,现下好了,不仅知道了对方是她亲生,还知道了她儿是女儿身。 她从小便将其当做男孩儿养,费尽了多少心思?不就是为了不让破阵盟和守门人知道她儿的存在? 叶老自是不会起那般坏心思。可破阵盟的其他人若是知道她儿身上有乾魔夺魂阵阵盘的一角,定是要想方设法毁了。 想当初,她可不就是因此被守门人追杀? 守门人那些上界魔道走狗,不知驱使了多少族人与魔修追杀她。 若不是破阵盟害怕被守门人发现,害怕一旦暴露便被上界魔道抹杀,他们怎会偷偷躲起来不来追杀她? 她做散修这些年,可没少见过这些事。 不过守门人顾家说是走狗,却也没那么忠心。当年,乾魔夺魂阵阵盘被她吞下一角,他们可敢告知上界魔道了?他们不敢,他们也怕被抹杀。 不仅如此,如今破阵盟的存在终是被守门人发现,他们仍是不敢告知上界魔道。只会狗急跳墙地疯狂扑杀。 只可惜,他们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说是扑杀却也只敢暗地里进行,怕引起上界魔道注意。 说白了,这就是胆小的“正道”口粮与胆小的走狗在上界魔道强权下暗中争斗。 她重伤落下山崖后被无律的父亲所救并诓骗,怀了无律。可怜无律一出生,丹田里便有乾魔夺魂阵阵盘一角碎片。 她日日夜夜心慌不已,她多想就那么一直带着无律躲在南赞山里。 但她清楚地知道,不能。她要给无律一个光明的未来。 可恨! 痛恨! 该死的守门人! 风行真将所有的怨怒都集中在了双拳上,一拳又一拳,直到把杜鹏打得眼冒金星真的再无力说话。 风行真起身甩甩衣袖,走得潇洒。 杜家族人小心翼翼地上前搀扶杜鹏,看着杜鹏那五颜六色的脸,惊得嘴巴抿紧,不敢多说一句话。 家主您何必呢!就算您年轻时喜欢风魔,可您都有主母了。现下做甚还非要上前招惹这个狠人。 他们哪里知道杜鹏的心思。 若是杜鹏知道他们的想法,定是要啐一口大骂:“一群蠢货!” 他是有家室之人,哪能还打风魔的主意?他是打的风魔儿子或者女儿的主意! 做不成鸳鸯,做亲家还不行? 何况,他早就不敢对其有心思了。这般凶残,他可不敢表露心迹。为了小命,那点小心思必须按死。 从北境往东去,天空中层层白云厚如山。 凌空船行于云海云山间。 凌空船速度实则不比御剑快,然修士御剑需要休息,御剑也更没有坐凌空船舒服、安全。 来小月天秘境时,凌空船行了半月。 返宗时,凌空船又行了半月。 返宗半月里,风无律日日夜夜关在舱内修炼,再没站在船栏旁张望过。 无论窗外风景如何,她自岿然定心、沉迷修炼。 小紫荆银狐已和船上众人打成了一片,成日里在船上窜上窜下。倒是有个外门特招老弟子动了契约它的心思。 可偏偏,他连银狐的一根毛都挨不着。 于是他便打起了从风无律入手的心思。 那银狐每天无事时便要跑进那小师弟的舱房里。只要小师弟一出现,无论银狐在哪,它都要窜进她怀里。 那银狐本就是由小师弟带来,然其并不与它契约,想来是已有契约兽。 如此,他去找她商量一番,没准可以。 “砰砰——” 门上传来两声敲击。 一个大周天还没运转完,风无律直接无视了敲门声。 “砰砰——” 仍是无人应答。 该老弟子疑惑地将耳朵附到门上听了听,门内并无动静。 奇怪,小师弟今日分明还没出来过,怎的好似无人。 他又不死心地敲了两下,而后仍是无人应答,他便直接靠坐在风无律门外等候。 风无律未再听见敲门声,一个大周天运转完干脆开始了第二个大周天。 想来门外的人已经走了。 何况,若是少爷,定是会叫她,不会只敲门不说话。换了银狐,也定会呜呜地叫。其他人也不会来打扰她修炼。 既不是少爷也不是银狐,那便先放一边不管也无妨。 从卯时一直修炼到午时,风无律这才起身,开始燃起炉子准备午饭。 最近为了修炼,她都是早午晚饭自行解决,能不出房门便不出。 第130章 李翔来访 炉火旺盛,黑色铁锅烧热,风无律丢下一小勺白色油块,油块在锅里发出欢快的嗞嗞声。 晃一晃锅,将锅内的油晃匀了,放下锅,她左手拿起一把洗好的青椒放在旁边的案板上,右手拿起银光闪闪的菜刀快剁几下,而后用菜刀将切成丝的青椒铲起扔进锅中。 再放入一勺盐翻炒,青椒爆出令人味蕾绽放的辣味儿,风无律再以极快的速度将一块洗干净的妖兽肉切丝放入。 极其简单的青椒炒肉。 换了平时,风无律还要进行一些调味。那都是为了满足叶双舟那张挑剔的嘴。 一门之隔,已经睡着的老弟子猛然惊醒,连忙伸手擦去嘴角的口水。 听见门内传来一阵一阵炒菜声,并闻见那香味,老弟子的肚子很是配合地咕噜噜叫了几声。 起身再次敲门。 门开了。 风无律眨眨眼。 “李翔师兄,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李翔惊讶于风无律知晓他的姓名,但一想便觉得没甚可吃惊的。 还没能进入内门的专招老弟子中只剩下他、徐帆、牛慧三人。 现下这凌空船上也没有多少人,偶尔听见其他人对他的称呼,从而知晓了他的姓名并不奇怪。 “小师弟,可否让我进去说话?”李翔低头看着风无律道。 风无律错身一让,“师兄请进。” 见风无律这般,李翔心道有戏。 这小师弟温和有礼,应是很好说话。 “师兄请坐。”风无律将舱房内唯一一张圆凳拎到李翔身旁,再拿起倒扣在桌上的干净杯子泡好茶奉上。 “多谢师弟。”风无律这般有礼有节,李翔顿时觉得自己深受敬重,不禁眉开眼笑。 “从师弟正式进入归元宗至今已有半年,师兄一直未来问候,还请师弟不要怪罪。” 风无律轻扯唇角,坐到床上。 “师兄言重了。这有什么可怪罪。” 倒是师兄有什么想说的,还是赶紧与她说明白为好。她还急着吃完午饭继续修炼呢。 李翔一时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是一上来便开口要对方的银狐做契约兽,那未免太过嚣张。还是先与其打好关系再开口较好。 闻着舱房内的饭菜香,李翔看着桌上那还冒着热气的一荤一素一汤,忍住吞咽口水的动作。 “师弟,不瞒你说,其实师兄我还不知你叫什么。” 李翔话未说完,风无律快速答道:“我叫无律,音律的律。” “无律师弟,师兄见你这饭菜看着好吃得很,可否留师兄在这吃顿午饭?” 留他在这吃顿午饭,他好多与其说说话,套套近乎。 风无律面无表情,颇为认真地看着李翔,声音格外冷硬。 “不可。” 风无律这前后态度变化让李翔顿时像是吃糖吃出了刀渣,一时面上尴尬。 “师弟不要生气。我可将我在小月天秘境中得来的一只玉箫送与师弟,只求师弟这顿饭,和师弟交个好。如何?”李翔道。 反正他也不会吹箫。这箫更是个吹不响的,他要了也无用。倒不如送出去做个人情。 只要无律小师弟拿了箫,他再要求契约那银狐,想来也不会被直接拒绝。 风无律眼睛亮了亮,“师兄可否将箫拿出来给我看一看。” 李翔二话不说,直接将箫拿了出来,放入风无律手中。 这箫通体翠绿剔透,入手润滑、更有圆光浮于表面,其中竟是还蕴含一丝生机。 风无律小嘴一咧,露出小白牙。 “师兄,这箫我收着了。来,师弟给你盛饭。你要吃几碗师弟都给你盛。” 风无律直接就将箫揣进了储物袋,起身便去给李翔盛饭。 二人吃罢午饭,因着拿了李翔的箫,李翔问什么风无律都做了些回答,态度极好。 直到风无律将碗筷收拾干净,李翔仍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坐在那犹如入定。 “饭后师兄不如回去小憩一会儿?”风无律试图问道。 李翔面色窘迫。 这是要赶人了。 他再不趁热打铁,一会出了这个门,可就不一定说得出那个口了。 “师弟,师兄可否找你要个东西?” 风无律抿唇,没有立马作答。 她也是高兴过了头,竟是直接就收了师兄的箫。 想来师兄便是为了找她要某个东西而来。 “师兄请说。”风无律道。 李翔眼睛亮了亮,站起身,低头定定看着风无律道:“我想契约师弟你的那头紫荆银狐,可行?” 风无律神色纠结,手摸到储物袋上。 见到风无律这个动作,李翔暗道不妙。 师弟这是想将箫还给他? 风无律认真看着李翔,“师兄,那银狐有自己的想法,我无法替它做主。我可以替你将它唤来,但是否愿意契约,还要看它自己。” “当然,若是它不愿与师兄契约,那我将箫还给师兄也要阻拦。” 风无律神色格外坚定。 银狐还小,它该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她弱小,所以她没有选择留在娘亲身边的机会。但她定是要为它保住任何一丝选择的机会。 想了想,李翔笑道:“师弟不用担心。便听师弟所言,只是无论那银狐是否愿意与我契约,那箫你都不必还我。我们归元宗的弟子绝不会为了一只契约兽而得罪同门。” 大不了,他再去寻一只别的妖兽便是。 风无律笑盈盈地点点头,心中也不急着修炼了。 这师兄人还不错。她乐意深交。 风无律走到门边,打开门轻唤:“回来了。” 正在甲板上打滚的银狐耳朵轻动,快速跑开,几息后便奔进风无律所在舱房中,直接跳进站着的风无律怀中,亲昵地蹭了蹭她的下巴,嘴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李翔激动地上前看着紫荆银狐。 仙兽紫荆银狐!仙兽血脉,就算还只有一阶修为,那也是宝贝。 见银狐在风无律怀中乖巧地窝着。李翔有些局促,想伸手去摸,却又不敢摸。 “师弟,快帮我问问。”李翔捏了捏手心,缩回手道。 结果是令其失望的。 银狐并不懂何为契约,风无律通过蜃兽银红与其交谈后,它便委屈地看着风无律,而后呜咽两声逃走了。 第131章 十里果香 金秋十月,靠北的麦田翻浪。 东海的东别山三峡,两岸红枫映水中,三声猿鸣,十里果香。 空晴,风高,秋气爽。 凌空船由北向东,这会儿已到东别山三峡上空。 从李翔那儿拿来的玉箫,风无律转身便喜滋滋地送给了孟琳琅。 今日风无律又在舱房中修炼,忽得听见甲板上传来阵阵惊呼。 风无律本无心理会,但赵淮身后跟着叶双舟与肖离,这会儿已经敲响了她的房门。 “无律师弟,快开门。你琳琅师姐为了你从凌空船上跳下去了。说是秋日干燥,要给你摘点果子吃。” 赵淮的声音颇有些兴奋。 风无律却是惊得从床上下来,右脚踩在了左脚上,差点向前栽去。 她倒不是被赵淮师兄说的这事给吓着,而是赵淮师兄那情绪太激动、声音太兴奋,她一时不自觉跟着激动了一小会。 风无律站直了身子,穿好孟琳琅帮她改小的靴子,小跑开了门,而后便被赵淮拽着往甲板上跑。 “你前几日送了你琳琅师姐一只玉箫,于是她今儿在甲板上听见安诚师弟说那东别山三峡的果子一定很好吃,远远看着都仿佛能闻着香味。当时,她就直接捅破防壁跳了下去。” 几人的脚步在船舱的木质地板上发出连串“咚咚”声响,赵淮那说话的语气要多兴奋有多兴奋。 一向喜欢看热闹的叶双舟更是眉飞色舞,那双星眸熠熠生辉。 再看看沉默是金、说话会累的肖离,竟也是能从其面上看出一丝雀跃。 从船舱到甲板,几十息便能快步走到。 走出船舱,挂在眼前的不再是一颗又一颗光线温润的明珠,而是一轮刺目的秋日骄阳。 赵淮抬起左手遮挡了一下阳光,“你是没看见,当时我们内门执法峰的邓楚先长老气得大骂。说:‘孟琳琅,你身为执法峰的执法弟子,竟敢当众违反宗规!’” “我还没见过你琳琅师姐被人骂过呢。没准还要受罚。内门第一的孟琳琅要受罚,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说着说着,赵淮的语气竟是有些幸灾乐祸。 风无律已经站在甲板上,凌空船很大,从小月天秘境归来的弟子们不多,这会儿皆是都趴在船栏上向下眺望。 他们除了能看到那满目的红、黄、金、褐、深翠,哪里能看到已经入了山林的孟琳琅。 可他们偏要一瞬不移开目光地望着,就等孟琳琅上来。 凌空船并没有停止飞行,但在长老们操作后明显放缓了速度,慢似蜗牛。 “师兄说的惩罚严重吗?”风无律手撑在船沿上,双脚悬空半米。 赵淮睁圆了眼睛瞧着风无律,眼珠子骨碌碌乱转。 “师弟担心?若是师弟你去与邓楚先长老说上几句,讨好了他,没准就能让他把惩罚免了。哦,他最是喜欢喝酒,你要是有酒,定是万事好商量。” 既是执法峰的长老,再爱喝酒,怎可能为了酒便无视违反宗规后的惩戒执行? 就算是许诺他一辈子喝不完的酒,他也不会答应。 赵淮睁着眼睛说瞎话,完全不怕风无律事后找他算账。 现下他自是希望越热闹越好。没准小师弟一去求情,琳琅被罚得更重,那可就有戏瞧了。 风无律确实不会事后算账,她向来喜欢当场算账。 她娘亲常说,能当场就报的仇绝不可留到明日去。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做事、报仇都是如此。 日后报仇能有当场报仇痛快?自是能当场算清更快活。 风无律当下就闷着小脸,放开撑在船沿上的手,双脚落地前直接撩起右腿给了赵淮一脚。 那一脚踢在赵淮的屁股上,虽说是不痛不痒,可所有人都看着呢。丢人得很。 安颖自是笑得前仰后合,毫不客气地指着赵淮说活该。 风无律不是傻的,叶双舟也不是。 这两小的,一直都是人精。 后者的叶双舟更是直言道出了赵淮的坏心思,说完更是贱兮兮地乐呵着。 “师兄还真当我们年纪小好欺负呢。” 执法峰的执法弟子违反宗规若是不受到应有的惩罚,如何服众? 赵淮本就是个厚脸皮的,当初能嬉皮笑脸地忽悠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去做诱饵,现下便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糊弄过去。 被孟琳琅破开的防壁并未合上,正等候破开它的人归来。 正是秋日风高无云的时候,大风从防壁破开处灌进来,呼呼不绝。 半刻后,孟琳琅将储物袋装得满满,御剑返回。 远看,一点从山林中飞出。 近了,那御剑之人颇有些风华绝代之姿。 孟琳琅一身青纱广袖裙,头发一半编扎精致,发髻上缀着青翠点金的小插簪;另一小半头发随意披散着,随着其御剑而来上下飘飞。 孟琳琅收起飞剑,足尖轻点,落在甲板上,而后伸出右手捏住风无律的脸,面上露出餍足的表情。 “成日里修炼多无趣。来,吃点果子。” 随着孟琳琅松开手,而后解开储物袋,果子被堆在了甲板上有风无律三人高,果香四溢。 众弟子看着眼馋,邓楚先也是。 “孟琳琅,你违反宗规,破开防壁去摘果子,果子上交,其他惩罚回宗再议。”邓楚先煞有其事道。 孟琳琅直接拿起一颗果子,擦干净了放进风无律手中,抬头看着站在船尾舱顶上的邓楚先。 “弟子不交果子,不服从惩罚乃再犯宗规,到时还请长老两错一并惩罚。” 动不动便被执法峰捉住错处的安颖这会儿恨不得跳起来拍手叫好。 她可从来没见过她这个师姐硬撼宗规。 她和孟琳琅同为莫留心亲传弟子,然性格迥异。 她是个因经常犯事出名的。孟琳琅则是常鹤秀于鸡群而闻名,后被展师叔要去执法峰帮忙,又多了铁面无私的名声。触犯宗规,今日之前从未有过。 邓楚先气得山羊胡子一翘,秃噜了嘴:“你就算不交,那也该送点给我这个长老尝尝。” 所有弟子抬眼望去,邓楚先登时涨红了脸。 他这老脸,今个儿丢没了! 这么香的果子,也不知做成酒水好不好喝。 手一抬,一挥,几个果子飞到邓楚先手中,邓楚先直接转身回舱,留众弟子面面相觑。 第132章 十一月一,弟子们回宗后才歇过一晚。 本该到冬日,东海的冬天总比中西北来得晚。晚秋一夜雨,翌日山中满地金黄。 风无律照常踏着夜色而起,洗漱一番才打开房门,隔壁与对面的房门也各自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寅时末,有弟子十名在山道上来回跑动,山道处再无往日那番热闹。 熟悉的景色中少了众多熟悉的人,就仿佛昔日生动鲜活的画卷被人硬生生撕去大半。越是回忆,越让人伤感。 但怀念只能放在心底。 这沧海界没有谁能一直留在你身边,你也不能一直留在别人身边。 有生离,有死别。有欢喜、机缘、福缘,也有伤痛、泪水、汗水。修仙从来不是毫无波澜的死水,修士的心也不会是。 那些喊着修仙之人当无情无欲方能成功的都是假话,不过是胆小之人害怕承担重情罢了。不是无欲无情方能成仙,而是无欲无情也能成仙。 人,逃不开七情六欲,众多修士也是。一条宽到没边的修仙之路上,注定处处白骨累累,能走到最后的修士都经历过离别。 小月天秘境一行后,外门特招新老弟子加起来只有十三人。也就是说两年半后,若是普通弟子中无意外出现,只要这十三人中前十都达到了所需三万贡献值且当年外门考核全甲便可直接进入内门。 弟子人数锐减,这排行榜上总人数锐减,进入内门都显得简单得多。当初风无律与叶双舟入宗时在外事区看见的乃外门新弟子排行榜,几乎做不得数。 这整个外门的排行榜,还要看每年的外门大比结果。 对于三年贡献值满三万的要求,风无律等新弟子只得叹气。 他们五月正式入宗,现如今入宗快半年,新弟子中贡献值最高的风无律也只有一千二百五十六点。 风无律接过外出做诱饵的任务,接了协助万长老完成阵法的任务,接过外门炼丹房的任务,平日里还有规定任务和给安诚做午饭得来的贡献值,加上她从不去催事堂吃饭,这才攒了一千二百五十六点贡献值。 而新弟子中贡献值最低的,不到五百。 如此算来,三年下来,饶是风无律也只能得七千多贡献值。再给两个三年才有可能达到进内门的资格。 想起孟琳琅那看着十六七岁的脸,风无律决定去问一问。 琳琅师姐现下都已经是执法峰的执法弟子,想来在内门已有不少时日,那定然是进内门也早。 风无律找到梧桐鹤,带了点熏烤的小鱼干贿赂,而后将写好的小纸条放进小竹桶里挂在了梧桐鹤脖子上。 孟琳琅正在内门后山剑壁下受罚,睁着通红的双眼,已受一夜万剑虚影磨砺心智,还要再受三天两夜。 后山剑壁是内门弟子最爱之地,也是其最恨之地。 巨大山壁上像是被人胡乱砍凿出无数剑痕,深深浅浅,却都是宗内长老、弟子等感悟出剑法时所留,其中奥妙无穷。 在此处感悟剑法,一个时辰抵过一日,大多内门弟子最多待上两三个时辰,若是超过半日那将头痛欲裂。 本孟琳琅所犯之事并不算大过,错就错在孟琳琅身为执法峰的执法弟子却犯了错。邓楚先请示展藏书后,展藏书当下便罚其在剑壁下观壁三天三夜。 如此,展藏书在内门中的冰山之名越发响亮,短期内将再无一人敢触犯宗规,执法峰的弟子更是一个个如履薄冰,整日绷着脸、神色严肃。 内门执法峰上,展藏书手中正拿着风无律让梧桐鹤带给孟琳琅的信。信中写着约孟琳琅晚上在内门山道入口见,并直问其如何早日攒够三万贡献值。 梧桐鹤站在展藏书身边,全然不觉得它将信带给展藏书有何过错。 孟琳琅这会儿正在受罚,它可不敢去送信。若是去了,没准她反倒还要以规矩罚它。 自从她来了执法峰,它可没少受其监视。偷了几条鱼都要罚它。 那小娃子既然是展藏书看中的亲传弟子,那先给展藏书看一看也无不可。何况这只是要约着见个面,也不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 展藏书转身走进房内。 房中右边挂起来的隔帘后有一书案,书案颜色偏深,桌上放着玉砚、鸦青墨、笔架、镇纸、小团金棕纸,笔架上挂一只白玉杆的细头毛笔。 展藏书研墨,提笔戳墨便写下几行字。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修行非一日之功,攒贡献值也自当一点一滴积少成多。然,有集大滴之法。’ ‘若想早日攒够三万贡献值,多找内门弟子……’写到这,展藏书略微沉思一息,落笔将“内门弟子”四字划去。 ‘若想早日攒够三万贡献值,多找安颖师姐一起做任务。内门任务比外门任务贡献值高多许,你去哄好她,常与其往来,常与其一起做任务。’ 展藏书写好后满意地看了看,等墨水完全干透,歪歪头,又找出一小块帕子与其交叠放好,而后才卷起来放进小竹桶中。 走出房门,展藏书将小竹桶挂到梧桐鹤脖子上。 “一刻内送去。” 待到风无律收到回信,心下奇怪。 琳琅师姐定是会愿意带她做任务,却让她去找安颖师姐。而且这信中的语气和琳琅师姐与她说话时不同,颇有些冷硬,不似琳琅师姐温柔。 然梧桐鹤已跑得没影了,风无律只得按下疑惑。 今日上午既无早课也无任务。时隔一月,风无律端着一碗用蜂蜜、酒水酿的各色水果,还未走到藏功阁,老修士已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前。 “小娃娃,老朽……”老修士本想诉说一番思念之情,但羞于出口,又给憋了回去。 “老叔叔,一月未见,无律竟是有些想您了。”风无律将手中端着的碗塞进老修士手中。 老修士又惊又喜,瞧了风无律半天。 “一月未见,你不仅变小了,嘴竟是也变甜了。这般哄人,定是假的。” 风无律嘴一撅,白了老修士一眼。 她说了句软和话竟是比身材变小了还更让人怀疑? 她难得与这老不羞说句暖心话,竟是还不领情。 第133章 外门考核 藏功阁,院子中,古朴的塔楼飞檐下。 老修士两手插在风无律腋下,将其高高举着,一双精神矍铄的眼睛上下看着。 风无律耳尖涨得通红,就连眉眼上都染了些红晕。 “老叔叔可以将我放下来了吗?” 毫无反抗力地被人举起,风无律觉得羞耻、丢人、跌面子。 看着那好似奶面团子一样软糯的小脸这会儿染着红,老修士心里那个乐,脸上根本藏不住,笑得脸上为数不多的褶子两边都往上扬起成一个弧。 稀罕,他是真稀罕。这小娃子用修为换了小命,身形变小后看着跟小羊羔子似的。 那圆溜溜的眼睛再那么水润润地一瞪,他单是看着这心里都软成了一碗糊糊。 “小娃娃,等你再次筑基了,再来一次那什么拿修为换小命的手段呗?”老修士笑得面上花开。 这小娃娃天赋不错,等下次筑基时想来要不了多久。没准那时再扔一次修为便能变成更小的模样。到时看着跟个五岁娃娃一样,看着定然更加娇憨可爱。 风无律气得小嘴撅起,跟个瓢似的。 “就只能用一次。没机会用了!” 她也只有这么说才能直接掐断了老叔叔的想法。 老修士颇为遗憾地将风无律放在地上,叹息道:“可惜啊可惜。” 他还想看看小娃娃更小一点时的模样呢。 这小孩儿难不成都是越小越看着惹人怜爱?难怪那些臭老头总是向他炫耀儿孙。 风无律飞快地收拾好吃空的碗,跑离藏功阁。 她巴不得长得再快些。才不要再用金蝉脱壳的技能! 一想到这,风无律颇有些委屈,小嘴一扁,看着可怜眼中却是一滴泪花也不见,眼神坚定得很。 修炼去! 风无律左右看了看,寻着山道外的林子中去,找了个地儿便开始修炼。 不是她觉得回屋修炼不好,而是她不想挥霍走回去那片刻时辰。没错,就是挥霍,她现下觉得进食时慢了些都是挥霍光阴。 她就像是闭起了死关。 睡前修炼完,正要躺下睡觉,她总会觉得方才自己是不是没修炼;晨间刚炼体完,身上酸痛感一消失,她又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忘了炼体;吃饭时拿起碗筷想着什么时候修炼,洗漱时拎着帕子想着修炼,走路时看见一块没人的地儿想去修炼。 风无律这般除了修炼,其他时候皆是一副六神无主、神识不安的模样,让叶双舟看得心惊肉跳,眼角抽抽。 他与无律走得近,更是比常人更知道她那疯狂的修炼状态。 要不是平日里还有早课、任务,你否想见到她的面。饶是见面了,她也一副神游天外、沉思冥想的模样。 他也问过,结果对方说她正在脑海中靠着想象练剑、炼体。 风无律修炼如此勤奋刻苦,加之其天赋甚高,修为倒也涨得快,半月一晃便已练气七层,又在筑基门槛前。 孟琳琅在惩罚结束后便来找过一次风无律。 风无律也不与其藏着掖着,便把回信拿出来问了问。 孟琳琅倒也不顾及展藏书的脸面,直说:“这是展师叔的笔迹。至于他为何让你找安颖,大概是因安诚与你走得近罢。” 她在执法峰处理上下事务,对展藏书的字迹再了解不过。 之后孟琳琅便常常与赵淮一起带着风无律、叶双舟、肖离做任务,三人的贡献值快速累积起来。 很快,其他弟子有样学样,皆是与内门弟子有了些认识。 十一月二十二,晨间,归元宗所在山脉中,草叶上终是蒙上了一层细霜。 外门特招新老弟子十三人,齐聚外峰练武场。所有人脸上洋溢着兴奋,摩拳擦掌,露出跃跃欲试之色。 众弟子如何能不激动,今日左长老将新老弟子召来,说的便是半月后十二月七的外门大比事宜。 而这半月内,将进行一系列的外门考核,今日当天考核便已开始。 第一项,用剑将发丝对中劈成与原发丝相同长度的两根发丝。 发丝本就格外纤细,更是柔软易弯,一根发丝扔上天,半天肉眼难以捕捉其轨迹,还要将其劈成两根且长度不变。 倒也不是非要你一次成功,而成绩将按照你所用次数与时长排榜计分。六个时辰内,每两个时辰内再按次数排榜。 也就是说,在前两个时辰内用的次数越少,排名越高。考核排名不计入外门排行榜,但考核排名高者将有少许的贡献值奖励。 叶双舟所学功法《八千凌风》第一层一剑破千讲究的便是精准,第二层五刃风则是讲究应变。 这劈发丝,发丝细所以要精准,发丝软易弯所以要应变。 在前两个时辰内完成该项考核从而考核结果得到甲的只叶双舟一人,十分招惹眼球。 三个老弟子倒是离甲只差了不到半刻,但这半刻已经困扰三人多年。他们不是新弟子,自是不用等到新弟子入宗三年后再一起参加入内门的考核。 眼看着他们的贡献值就快满三万了,可这些年来没一次外门考核全甲。 现下叶双舟作为新弟子,竟是第一年便在首项考核中拿了个甲,当下三人都嫉妒得红了眼。 不甘啊! 风无律本就不擅长用剑,用剑规规矩矩不知变通,看着招数与长老教导分毫不差,耍出来也是好看得很,可最后不出她所料的直接该项考核失败。 考核失败的不止风无律一人,六个时辰内没劈好发丝的有七个,现下参加考核的一共也只有十三人。 新弟子中通过考核的三人:叶双舟甲,为首;柳楚楚、景竹为丙,分排二三。 风无律是个气性大的,回去后修炼内容又多了一项,便是看见细的东西就要拿剑劈,也偷偷拿匕首劈,但仍是难以成功。 外门那些另招的普通弟子也有考核,但他们都是些与其在外门所在峰头所学相关的考核,与专招弟子不同。 比如此时的外门炼丹房内,弟子们正在上交一年中规定栽植的灵植;外门炼器房中,弟子们正在埋头打铁;外门阵峰,弟子们正在相互破阵;外门符峰,弟子们正在猜符。 诸峰好生热闹。 第134章 喝酒消愁 外门考核花样颇多,半个月,于是便整整考核了十五项。 专招弟子第二项考核的是灵力控制,控制灵力外放时间越长者排名越高,时长超均数之两倍为甲,时长高均数一半为乙,时长高于均数不到一半为丙,未达均数为考核失败。 这次风无律倒是不出意外拿了个甲,她这灵力与其他人不同,威力不足,因此她平时最是注重灵力控制,几乎每时每刻都会修炼。 叶双舟最是喜欢暗中与风无律较劲,自是也一直修炼这个。何况他的五刃风向来控制精准。 这一项考核下来,风无律、叶双舟、柳楚楚三人竟是皆为甲,更是硬生生拉高均数,将三名老弟子挤在了乙等上。 李翔、徐帆、牛慧三人自是咬牙切齿,气得翻白眼。 徐帆嘴唇嗫嚅,小声道:“等我们三人攒够了三万贡献值,当年外门考核时求这三人放放水,差不多就得了,可别把均数拉得如此高。” 李翔与牛慧皆是觉得有理,点头应和。 而灵力控制向来极差的赵重自是考核失败。与其一同失败的还有安诚、景竹、肖离。 虽说安诚自从小月天秘境回来后便开始勤奋修炼,但以前的懒惰不是一时便能弥补的,那歪歪扭扭斜斜的小水柱,控制得比赵重的火球还差。 倒是景竹与肖离也考核失败狠狠让监考的左长老吃惊了一把。 想当初入宗半月内抗住了宗内修炼强度的可只有景竹、肖离、柳楚楚、景然四人。 不过细想一番倒是也可以理解。 景竹本只是下品木灵根,当时资质一般,后生出上品火灵根还不到两年,缺乏练习,差一些很是正常。 肖离虽说有着极品水灵根,但功法控制一类从未见他修习过,其身负神兽血脉,虽如妖兽般灵敏强悍,但对于功法控制相关好似毫无兴趣。 如此,要是能通过考核,倒也是怪了。 第三日,考核灵力外放时的威力,威力越大排名越高。 当天,练武场上竖着一块黑色通润的大石,所有弟子挨个朝着上面攻击,大石自是会判断威力等级。 风无律想着自己外放灵力时那飘着的小雪子,默默排在了最后。 轮到风无律,顶着众人期盼的目光,她翻出一张灵符,还未出手,便被左长老拦住。 “既是测试你的灵力威力,怎可借用外力?”左长老皱眉道,声音隐隐有些不悦。 无法,风无律竖眉,用尽全身力气,掌心蓄起灵力,狠狠朝着大石拍出一掌。 “轰——”大石被风无律一掌推翻过去,轰然倒地,余音震响。 而大石上闪过及不可察的微亮,而后恢复原样。 风无律灵力威力考核失败,十三人中唯一一个,也是唯一将大石给推倒了的。 雷声大,雨点无。 众弟子与左长老都没忍住,皆是喷笑。 风无律红着脸,气哼哼地趁左长老不注意,对其运起《踏雪匿踪》,而后翻手掏出灵符注入灵力打在大石上。 风无律突然有一瞬消失在眼前,左长老吓了一跳,而后便看到大石上灵符“嗤啦”一声燃尽,大石闪过白色耀眼光华。 如此,才是极品冰灵根该有的灵力威力。 风无律骄傲地抬起下巴,哼了一声,而后转身就走。 只是她心中还是颇有顾虑。 若是这灵力威力考核的法子永远不变,她这灵力问题不能得到根本解决,那就等于她永远无法达到外门考核全甲,永远无法进入内门。 风无律心中气闷,脚下速度更快。 叶双舟小跑着跟来,眉飞色舞。 “这有什么好气的。总会好的。你看我,灵根受损也不照样当做没事。你这是自小就有的,所以定不是灵根受损,还能比我差了去?” 叶双舟一口一个灵根受损。 风无律瞪圆了眼睛,更加气了。 她气她自己。没能保护好少爷,让那李魔头毁了少爷的灵根。 “我会将少爷的灵根修补好的!”风无律抬脚跑了起来,想甩掉身后的叶双舟。 叶双舟就是喜欢看见她这气呼呼的模样,连忙跑着跟上。 老是板着脸不理人,没事只知道修炼,多无趣。现下这气愤的模样才有意思! 不然他还总以为自己这个小厮是木头做的。 当天夜里,风无律跑去了藏功阁找老修士喝酒。 她娘亲最是喜欢喝酒,总说喝酒消愁,她也要喝! 没准还能像上次醉酒后那般梦见娘亲。 老修士虽是舍不得他这仙藏春,但风无律要喝,他哆嗦着脸再不舍也要按住自己的手让她拿。 不让她拿还怎么套乖孙孙? 好在风无律是个一杯醉,只舀了一杯,下肚后便打了个嗝,双眼迷离,脚下漂浮,醉了。 “哼!”风无律抽抽鼻子,身子一颤一颤的,直接蹲在了地上,那声音委屈得像是要哭。 风无律本就在老修士面前装哭过一次,当时吓得他乖乖让其踹了一脚。 现在这会儿是真哭,可比那次的阵势看起来更唬人! 老修士当下就心疼得心肝颤,蹲在风无律身前哄着。 “小娃娃快别哭,可是我哪里惹着你了,你直说,我让着你。” 这哭起来就跟要碎了化了似的,他扛不住啊。 风无律猛地抬起窝在膝盖上的头,扎在脑后的短马尾从前往后一甩,就抽了老修士下巴一下。 “我娘亲骗人!” 老修士听着这控诉的语气,当下就乐了。 “就是,你娘亲最喜欢骗人。别信她什么胡话。你做我的乖孙孙,哪需要她同意。” 风无律不乐意了,嘴一撅,泪水浸着的眼睛就瞪了过来。 “我娘亲才不喜欢骗人。她才没有骗我。哼!” 老修士难以置信道:“不是你自己说她骗人?” “我能说,你不能说。我说骗了时就是骗了,我说没骗时又是没骗了。”风无律无理取闹道。 谁也不许说她娘亲坏话。 “那她到底骗你什么了?”老修士问。 “都说了她没骗我!”风无律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胡话。 “她骗我说喝酒能消愁。可我喝了却还是不开心。” 第135章 有借有还 风无律一说不开心,老修士这好奇心就上来了。 “不开心?你有什么不开心,说出来老朽听听。” 居然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让这小娃娃哭出来,那得是多不开心? 风无律抽抽搭搭地伸出手,运起灵力,掌心冒着寒气,雪子不断积聚而后从指尖滑落。 “我的灵力太弱了。” 秋冬夜,寒风瑟瑟,皎皎明月下,雪子闪着银光。 这是老修士第一次看见风无律外放灵力,伸出两指捏起一点儿雪子搓了搓。 “你这是上品冰灵根还是极品冰灵根?”老修士奇怪地问道。 风无律歪歪脑袋,表情看着也是有些费解。 “入宗报名时测灵石所测结果为上品冰灵根,上次外出任务中遇见的李魔头说我是极品冰灵根。”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李魔头与少男的对话。那少男明显是要找她,想要证实叶家小厮无律与风魔之女是否为同一人。 如此说来,倒是那李魔头误打误撞帮她瞒过了身份。 老修士将风无律拎起,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好,蹲身与她对视几息,见风无律未再哭闹,这才抓住其手腕进行检查。 “那个李魔头可是吸食他人灵力那个?”老修士问。 风无律乖巧地点点头,而后抿唇抬头看着月亮。 “他都说你是极品灵根,那就肯定是极品灵根。”老修士道。 一番检查后,老修士抬头,咂舌道:“看什么月亮,低头,看着我。” 风无律又是乖巧地低头看着老修士。 “当时那李魔头可有与你说什么?” 风无律一一道来:“他问我可有被人害过,问我可有被人下过禁制或是封印。另外当时他似乎很急切地想要我的修为大涨,还用嫁衣功法夺取少爷灵根反补于我。” 说到这,风无律的眉头已然皱起。 还未来得及深想,老修士已经张嘴给出答案:“你这灵力问题便是因你体内有个类似禁制的东西抢夺灵力而起。那李魔头估计是想让你快速达到结丹期,而后再借助外力强行驱逐你丹田内的东西。” “所以我体内真有禁制或是封印?”风无律这会儿显得格外的冷静。 老修士点点头。 风无律眼神困顿,眼皮子无力下垂,为使自己清醒,她连忙狠咬一下嘴唇,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只梨啃起来。 梨子有些解酒的作用。风无律本就只喝了一杯,过了一刻,虽是小脸酡红,但眼神看着竟是渐渐清明。 老修士不急不躁地等着风无律开口,蹲在一旁小酌。 风无律伸了个懒腰,总觉得今个儿疲累得很。 她先前不信有人害她,现下还是不信。 无论她如何思索,记忆中也未有被人下过禁制的印象。那便只能是在她毫无察觉时下的手。 但她每日与娘亲共眠,谁能对她不利? 所以,她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问题?想得再多,不如以后直接去问娘亲。 虽说现下找到了灵力太弱的根源所在,但她总不能在结丹期前一直不入内门。内门所学比外门精深,在外门的修炼速度定是不如在内门。 一想到白日那测灵力威力的考核项目,风无律直觉得心中气闷。 “老叔叔,除了结丹后强行驱逐,可还有别的法子吗?” 老修士又喝完一杯仙藏春,这才回道:“没什么法子。除非把你丹田一块挖出来,换一个丹田。否则,不到结丹那东西不可能拿得出来。” 真要说,即使结丹了也不一定能拿出来。丹田何其脆弱,哪能随便动手? 就算动手也不一定能将东西拖出来。极品冰灵根被其抢夺灵力,最后只能发挥出下品冰灵根的实力,这般霸道的东西哪能那么简单弄出来。 老修士的话说得毫不委婉,见风无律那明显失落的小模样,又将结丹后也不一定能驱逐一事说出。 打击这种事,受的多了也就习惯了。何况晚知道不如早知道,这有关修炼,不可隐瞒。 “不过你也别灰心。就算不能弄出来,但也不代表它能一直霸占你的灵力。俗话说有借有还。你若是能压制着它,到时候想飞雪还是造冰,尽看你心情。”老修士又道。 虽说压制的方法还无从得知,他这倒也不是说胡话。渡劫飞升何其难?不还是有修士能做到。 风无律跳下椅子,转身朝着老修士深深一拜。 “多谢老叔叔。” 老叔叔为她指了一条可行之路,她感激不尽。 老修士上前又将风无律拎回凳子上坐着。 “坐好,有什么可拜的。回头给老朽多弄点吃的,明天再送点水果蜜酿来。” “你想压制它,那你需做两件事。首先你要强化灵根,让其在结丹前便具备能与之抗衡的实力,别还没争一会灵根就破损了。其次你要知道东西是什么,需得对症下药。” 听罢,风无律点点头。 然她知道,老叔叔的话虽是有理,却都是空话。不过是将一张大饼画成了两张,都是画大饼。 她思索了一番后有了别的想法。 那东西喜欢抢夺灵力,总不能同时将她的灵力全都抢夺了去。否则现下她的灵力就不是如同下品冰灵根一般,而是直接放不出灵力了。 既是如此,她若是能使灵力在满足那东西的同时,还能保证自己有足够强度的灵力使用。那便无需急着去驱逐它或是压制它。 此乃大事化小,小再化更小。 风无律将自己的想法说与老修士听后,老修士直夸她聪明。 “那你需学一门新的吸纳灵气的功法。沧海界修士多用《引气诀》,将天地灵气转换成灵力贮于丹田。修士大部分灵力皆是由此而来,而实际上修士平日里身体会自动将灵气转换成灵力,但其量微乎其微、难以察觉。” “若是你能将灵气转换成灵力变得如同呼吸,那丹田内的那东西可以无视。只是若真有那等功法,修士修炼还不得比吃喝睡觉还要简单。” 刚夸完,老修士就无情打击道。 想得倒是比他说的要简单,可这做起来难度不差多少。强化灵根和改变吸纳灵气方法,哪一个都没听说过。不都得她自己去摸索。 第136章 有何不敢想 一老一小一直聊到亥时初,藏功阁的塔楼上传来一阵钟声,钟声却只回荡在藏功阁所在院子中,并不传出院外。 一老一小一起走出藏功阁的院门,老修士拍拍风无律的肩膀。 “不怕。渡劫飞升都敢想,只是换个吸纳灵气的法子有何不敢想?不知多少年前咱们的老祖宗连修仙都不知为何物,一直不知有上界存在。更别提现在的飞升上界罢。” 秋末初冬时,夜里寒凉,风无律的身子更凉,只是她这心却暖暖的。 老叔叔说得对。有何不敢想? 她娘亲也常说,不敢想的都是废物。想都不敢想,活着有什么意思? 风无律并未直接回院子,而是趁兴找了片林子便钻了进去,这就开始琢磨如何纳气如呼吸了。 一道银色流光在月色下从远处奔来,直直钻进正盘坐着的风无律怀中。 风无律摸摸钻进自己怀中的小银狐,突地灵光一现。 为何修士修炼必须打坐纳气,妖兽却不用? 真要论起来,修士比妖兽更早触到修炼法门。妖兽脑力普遍不如修士,它们可不会什么功法,却个个都是纳气如呼吸,为何? 风无律将蜃兽银红召唤出来。 虽说全程紫荆银狐的话语都需蜃兽银红转达。漫漫长夜,一人一狐一鱼开始了深刻讨论。 风无律一夜未归,衣沾寒露。 寅时初,顶着潮湿的头发与衣服,风无律直接便往山道上去,开始了晨间的修炼。 今日寅时中,叶双舟与赵重打开房门都未见风无律房门打开,心中奇怪。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错愕。 论早起修炼的风气还是风无律带起来的,并且她每日不辍,这外门想来找不出比她修炼更疯狂的弟子。现下二人没看到风无律,自是惊愕。 叶双舟敲了敲房门,无人回应。 只微愣半息,叶双舟便瞟见风无律微掩着的窗户,怒翻白眼。 他这个小厮最是爱干净,最近天晴,她每日都要打开窗户通风,只有睡前才会关上。现下窗户开着,那人定是不在屋内。 叶双舟直接拉开窗户,果不其然,内里空空。 这是一夜未归,还是早就出门? “走吧。没人。”叶双舟抬脚走下台阶,走向院门。 赵重与叶双舟同行,面上表情诡异。 “你这个小厮莫不是个疯子。” 他虽是一直不服气,总是与她争强,但近来却渐渐有些追赶不上的无力。 这臭小子修为落到练气一层,不到一个月便又是练气七层,与他同修为。如何不气人? 同时也让他惊惧、不安。 他可做不到睁眼便是修炼,闭眼想的还是修炼。 叶双舟撇撇嘴,“她一直是个疯子。但有些事,只有疯子能做到。” 叶双舟一言说中,风无律此刻正是在做些疯子才会做的事情。 山道上,风无律一边跑,一边想着。 《炼体九重》所记炼体之法,让修士在形体转换间吸纳灵气并运转,而后纳入丹田转为灵力,从而达到炼体之效。 虽说这与纳气如呼吸有很大区别,她却觉得两者之间隐隐有些联系。 若是将《炼体九重》中所绘姿势形体拆分成常用动作,那平常的一举一动间便可吸纳灵气转为灵力,如此便做到了纳气如呼吸。 现下外门藏功阁中的《炼体九重》并不完整,只有一重,上面所记动作复杂且少,不能拆分,且那动作做起来很是费力。 她先前也听老修士讲过,这《炼体九重》中的形体动作很难,皆是为了使人体大穴更易吸纳灵气且淬炼骨肉筋皮。而后面缺少的八重,现沧海界内还不知有没有。五大宗有的都是只有一重。 不过老修士还说没准本就只有一重,说是据传创此功法的修士本想着写出九重,但其只想出一重便一无进展,于是怒而撕去后面空白部分。 而归元宗外门这本便是那本残本,归元宗内门和其他宗门所有都是另行摘录、复刻的。 如此,没有更多的动作借以拆分,风无律开始自己摸索尝试各种动作。 尝试一番后,她已是大汗淋漓,然没有一个动作在做的同时能运转灵气。她想做到的事,十分艰难。 就在风无律摊在石头上休息时,外门其他九名新弟子跑完山道过来了。 叶双舟跑上前,脸上还带着汗珠,蹲下便捏住风无律的脸。 “昨夜没回来?” 这会儿两人的脸之间只有一掌距离,被这么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双星眸直直地撞进视线中,躲避不开,风无律颇有些不自在。 “昨夜太累,不小心在外面睡着了。”推开叶双舟,风无律翻身而起。 她也不知为何要说谎。即便是说出她在林子中想修炼之法一夜未睡,也并不会有什么。 只是被少爷那般盯着,她莫名有些心虚。 这时,赵重大步跨来。 “无律,陪我去决斗场练一把。” 风无律毫不犹豫摇头拒绝。 她现下可没有时间与人打斗。找出纳气如呼吸之法,刻不容缓。 看着风无律那般认真、不容拒绝的脸,赵重难得没有纠缠。 等到修炼完,众弟子吃罢早饭,赶去练武场参加今日的外门考核。 上午考核结束,正在吃午饭时,万千山找了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惊得飞鸟尽、走兽奔。 “小娃子,怎么回宗好几天了也不见你来找老子?” 正在吃饭的风无律、叶双舟、安诚齐齐被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惊得哆嗦一下,碗中的米饭都落了几粒在桌上。 好在除了他们三人,其他弟子都在催事堂吃饭,否则也不能幸免被这吼声吓着。 万千山在院子中落地,板斧都不急着收起来,扛着就进了叶双舟的屋。 “有没有老子一口吃的?” 风无律放下碗筷,默默地再去准备些饭菜。 人都来了,她还能说没有? 安诚低着头将桌上的饭粒捡起来塞进嘴里。 万千山看了,嫌弃道:“你这小娃子也太没出息。竟是稀罕那落桌子上的几粒米。” 安诚当下就涨红了脸,抬头咽下米饭,梗着脖子辩道:“一米一食,自当珍惜。不然生来还有何乐趣可言?” 何况他现下勤加修炼,除了这一日三餐再没心思吃些零嘴,怎么能不心疼这几粒米。 第137章 困于形 万千山将板斧放进储物腰带,直接挨着安诚左手边坐下。 “人生在世,对老子来说炼器最有趣。饭,吃什么不是吃。贪一时口欲,吃进肚子都一样。” 别人对炼器是什么想法,安诚完全不在意,但有人说饭吃进肚子里都一样,那他就不乐意了。 美食是什么?那是信仰。可以少吃,但绝不可不吃。 于是安诚涨红着脸和万千山争辩起来,也不怕万千山那大嗓门了。他压根就忘了怕这回事。 坐在安诚右手边的叶双舟默默地扒拉完自己的那份饭,起身离开了屋子。 太吵了,他要出去静静。 风无律做好万千山那份,端到万千山跟前,万千山却也顾不得吃。 难得遇见一个敢和他吵的,哪能比吃饭重要。 吵到最后,安诚气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万千山却是哈哈大笑,高兴地拍了拍安诚的肩膀,“好小子。敢和老子吵这么久。等回头进内门做我亲传弟子如何?” 安诚怒红着眼,肩膀一抖,抖开万千山的手,“我才不要学炼器。” 何况若是做了这么个人的亲传弟子,那以后还有的吃?不得将他这一身白肉给饿没了。 万千山才不管那些,仍是笑得开怀。 他看中的亲传弟子还能跑了?到时候一进内门直接抢过来便是。 “小子,你下午帮无律这小子把灵田打理了。好好干,回头我给你开个签子去外门任务区领贡献值。” 万千山就这么将风无律的灵田托给安诚打理。 他是真高兴,以至于带着风无律走时神气十足。 自从万千山听从了风无律的建议,刻在法器上的阵法都与法器同阶,虽是再没有爆炸的情况,却也算不得成功。 以剑来说,在剑上刻火系阵法,那威力倒是可以,但不经用,法器寿命变得极短,刀刃易变钝,原本的利刃也变得容易脆断。 若是刻的木系阵法,束缚了剑的使用;刻水系或土系阵法,增加了用剑的阻力;刻金系阵法,开什么玩笑! 刻重阵或是清风阵倒是可行,然阵法阶级太高,在战斗中激活阵法使用时极其耗费神念。别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平添了修士用剑时的负担。 也就是说不仅要考虑阵法类型,更要考虑阵法阶级。阶级太低宛若鸡肋,阶级太高耗费神念或是对法器本身造成损毁。 万千山将那些遇到的问题一股脑地说给风无律听,到了那荒山上时甚至甩出了一摞他做的记录,让风无律好好解说解说。 风无律一边听万千山说,一边看册子,最后忍不住皱起眉头,嘴角轻抽。 她不得不说,这万长老可真是个有耐心的。 明明做了几次就该知道那种法子不行,要另辟蹊径。可他偏偏非要一遍又一遍重复同样的做法重复同样的失败。 记录用的册子看到最后,风无律也没兴趣看了,草草翻了一遍。 “万长老,你炼器时若是一次炼毁了,下次还会那么炼吗?”风无律道。 万长老若真是那般笨的,何以在炼器方面有如此造化。 她试过的那些法器,哪一件不是炼制精妙? 在她看来,万长老虽是想将阵法完美融合于法器从而增加法器威力,然他只对法器感兴趣,对阵法却没有那么多耐心。 说白了,这是过于急躁,只追求将法器炼好,却从未考虑如何融合。 万千山活了这么久,哪能不明白风无律的意思? 于是尴尬地挠挠头,万千山难得压低了声音:“老子晓得你说什么。你让我炼器我行,可一到往法器上刻阵法时我就不知道该咋办,脑子里一团浆糊。” 风无律憋了半天,憋住那想要骂人的想法,咽回去,调整好心态。 “万长老,不如你再去内门阵峰璇玑峰上找个弟子来帮你?”风无律咧着嘴假笑。 她真不知这万长老既对阵法耐不下心去还为何偏要和阵法杠上,不将阵法融于法器就肠子疼? 将阵法融合于法器是个想法,可偏偏万长老那般不在乎阵法,如此还有什么可试的,难怪试了这么多年还没个结果。想必是一直像这般在原地打转。 听了风无律的话,万千山点头称是。 他晓得这个小娃子聪明,听她的总比他啥都想不出要好。 “回头老子就去璇玑峰抓几个弟子来。不,我把莫留心给抓来。”万千山想了想道。 风无律哪知道莫留心是谁,但无论是谁,和她没关系。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何况她还拿着万长老给的贡献值。 风无律掏出纸笔,将纸摊在地上,开始画那些她见过的阵盘和法器,两两并排,旁边用小字做上批注。 “万长老,阵法刻于阵盘上可以,没道理刻在法器上就不可以。阵法刻于阵盘是困于形,各类阵盘总有它特定的形状,非圆即方,有棱或无角,合于五行、八卦阴阳。阵法刻于法器,威力变小,是以法器之形无法满足阵法需求。” 风无律画出一个阵盘凿刻在剑身上的长剑。 “万长老何不试一试将阵盘融于法器?再借以一些低阶的阵纹引导其威力走势。引导性的阵法饶是威力被削弱,但在次不在主。只要主要的阵盘威力不减即可。” 这只是她的一个想法,但是否能成还需尝试。 万千山听了眼前一亮。 有道理! 他以前只想着将阵纹刻画在法器上,但他从来没想过将阵盘直接放到法器上。 他虽是不精通阵法,但为了将阵法融合于法器,他也下了不少功夫。仔细想想,确实是这小娃子说的那么回事。阵盘的形状可从来不是随意变化的,其中另有精妙。 不仅如此,听小娃子的意思,没必要只局限于融一个阵,多融几个阵纹未尝不可。 也许偏偏一个不行,两个三个就行了呢? “你这小娃子,对阵法有些研究?”万千山问道。 风无律摇头,“未曾。” 她对阵法可没有兴趣。不过都是一些推断罢了。 万千山一掌拍在风无律肩上,“老子看你有天赋。不如你以后就去内门阵峰璇玑峰做弟子,等学成了再来我们器峰崇火峰干活。” 第138章 唯变则生 万千山想得倒是挺好,然风无律最不喜欢听这种话。 她要做决定,向来都是自己内心揣摩好了再做。大多数人若是在她自己还未思虑前便给意见,那她是要不高兴的。 但她也晓得,万长老不过是随口一说。 即便如此她也要说清楚! “万长老,入内门后进哪个峰,以后小子自有想法。”风无律面色一正道。 看着风无律那板正的小脸,万千山无趣地舔舔唇,呵笑了一声。 这种正经的小子最是无趣,还是那个为了吃的跟他争得面红耳赤的小子好。 “老子管你进哪个峰。反正只要老子还没能将阵法融于法器,你就得一直帮老子。”万千山拿起风无律摊在地上的纸,揣进怀里。 “老子回内门找莫留心去。今儿下午就算了,这是今天的签子。等我有头绪了再去找你。” 万千山掏出板斧,御板斧而去。 风无律收起签子,瞧了瞧这无弟子、妖兽敢来的万千山专用荒山,她决定下午不走了。 反正那灵田也已经交由安诚打理,她直接在这修炼便是。 风无律先是用《引气诀》修炼了一个时辰,又对着石壁左手匕首、右手剑地练了一个时辰。 左手匕首,右手剑。右手剑显于明处,左手匕首藏于袖中。 两个时辰一过,已是薄暮时,正是炼体时机。 风无律便又在此处炼体,直到太阳完全消失,只留天边一丝酡红,她才擦擦汗水,拖着酸重的胳膊、腿往回走。 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她脑子里蹦出自己说的“困于形”三个字。 阵法刻于阵盘是困于形,《引气诀》和《炼体九重》不也是困于形? 脱于形,这便是她现下要做的。 风无律猛然一惊,抬起头,心情抑制不住的激动。 是了,她给万长老提意见让其将阵盘融于法器,何以她不能将《引气诀》与《炼体九重》的动作融于平常的动作? 既是拆不了,那便变! 娘亲常说,万物应变,唯变则生。千变万化寻其规律,万变归一。 风无律眉毛扬起,咧着嘴跑起来,像一阵风刮过,很快回到院子中,直接便在院子里架起两个炉子,又从自己屋内搬出桌椅。 赵重和叶双舟一前一后走进院子,皆是愣了。 “你这是做什么?”叶双舟不解道。 风无律扬着小脸,声音愉悦:“少爷,今晚我请所有外门新弟子吃大餐。还麻烦少爷和赵重去请一下他们。顺便借用一下你们二人的桌椅。” 赵重喉结滚动,默默咽下口水。 上次他被无律酒后打了一顿,他因伤修养的那两日吃的都是无律送的。那滋味着实比催事堂好上十倍不止。 只是他心有不甘,除了找其上决斗场,从来不会像安诚那般凑上去要吃的。 “你请他们吃饭,可要他们给贡献值?”叶双舟问。 听到这话,风无律仍是笑嘻嘻,完全不生气,“少爷想什么?既说了是请,自是不要贡献值。” 叶双舟歪歪脑袋,抬眼看了看天。 今天的月亮也没从西边升起,他这小厮竟是突然如此大方。 安诚吃了她那么多顿,她可从未免费请过。 等到月上梢头,院内通明。 院内石子路上的石子白净圆润,两旁的扶疏斜枝上挂着小巧可爱的果子,一两个果子仍是艳红鲜嫩,大多果子却是皱巴巴的黑红色,长着果子的矮灌上叶子稀疏,地上微黄带红的落叶倒是铺了一层又一层。 三张桌子并排摆在院子内,每张桌子围坐三个弟子,弟子们推杯换盏,面上红润、洋溢着欢喜。 风无律坐在台阶上边,背靠着柱子,两条小腿悬空,脚下是泥土,泥土再往一旁去是石子路。 弟子们吃得高兴,柳楚楚转头冲风无律道:“无律,你怎么不来?快来,与我坐一块。” 柳楚楚拍拍自己身边的凳子。 “来了。”右手一撑,风无律站起身,走几步再下了台阶。 酒足饭饱,弟子们散去。 酒是景然带来的酒,风无律在赵重与叶双舟的惊恐眼神下猛灌了三杯。 一院酒香,三桌狼藉。 喝醉的风无律在弟子们散去后摇摇晃晃便出了院子。 叶双舟想起赵重被打的那凄惨模样,决定留下来收拾桌椅碗筷。 “赵重,我还要收拾这些,麻烦你跟着无律可行?” 叶双舟动作飞快地开始收拾,旁边温着酒壶的三个炉子中炭火明明暗暗。 赵重本就是个热心肠的,虽然他对风无律很像是个刺球。 赵重咬牙切齿地追着风无律而去,暗骂叶双舟阴险。 叶双舟上次可是看见了他被打后的模样,竟是还让他跟着。 他自己的小厮不该是他自己管? 心里那么想着,赵重脚下却是加快了速度,追上了前面的风无律。 风无律七拐八拐,跑上了山道,突地一拧身,折进山道旁的林子中,不见了身影。 见跟丢了,赵重反倒松了一口气。 既是跟丢了,那也怪不得他。 逃过一劫,善哉。 酒后的风无律甚是凶猛,拿着匕首就对着树又砍又劈。 匕首也就只有她小臂长,她又不同于叶双舟身负风灵根,自是不能一匕首挥下便砍倒一棵树。 匕首卡进树里,风无律就双脚蹬在树上去拔,整个人都悬空,就拽着卡在树中的匕首。 “嘭——”匕首拔出来,风无律往后倒去,落地,滚了好几个圈,压过杂草落叶发出簌簌声响。 “万物应变,唯变则生。”风无律好似不知疼般,爬起身,嘴里念念有词,身子摇摇晃晃,开始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 然,她可不是随意乱做的。她脑中正在不断想象如何将《引气诀》与一重炼体里的动作融于常用的动作中。 而她的身体正试图做出那些她觉得可行的动作。 酒气在胃中翻腾,冲上脑门。 灵气在背脊十三大穴上下徘徊,正被风无律努力逼进丹田。 只要这灵气能运转一个小周天,生出一丝灵力,那她就赢了。 “嘭——”风无律终是失败,在酒意熏脑下倒地睡去。 收拾完桌椅碗筷的叶双舟找了过来,无奈地将其背起,踩着林中落叶而归。 第139章 好久不见 叶双舟背着风无律往回走。 山道上,月色正好,挨在肩头的脑袋毛茸茸的,微有些清凉的呼吸带着酒气扑到叶双舟面上。 岁月静好,月色很美。 熟睡中,风无律吸了吸鼻子,在叶双舟脖颈间蹭了蹭,闻到一股略微冷冽的香气,舒服地喟叹一声,而后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带着星点唾沫喷在叶双舟的左脸和脖子上。 背起风无律这才十息,饶是月色再美,叶双舟也无意欣赏,脸色一垮,伸手抹一把脸和脖子,而后再抹向风无律的脸。 “小爷我来给你洗个口水脸,舒不舒服?”叶双舟气笑道。 “唔……”风无律于醉梦中躲开。 梦中,她被娘亲一路拖到叶家,任她哭得如何上气不接下气,娘亲也不回头看她一眼,迎着光,娘亲的背影显得格外冷硬。 一个与事实不符的梦,荒诞、诡异,惊得风无律一颤,猛然睁开双眼,睫毛轻颤,眼中全是戒备与后怕。 那是她内心深处最惧怕之事,她害怕被娘亲丢下。 她终究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平日里显露得再是强势,内心却也眷恋并渴望着娘亲的关怀、陪伴。 风无律伸手环住叶双舟的脖颈,颇为用力,并努力将她自己变成粘糕一般紧紧贴在他背上。 好似这般她便是抱着娘亲,以减缓思念娘亲的那种酸涩心绪。 叶双舟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皱着眉头,伸出右手拍打风无律的胳膊。 “无律,你要是再不放开,我便将你扔到这山道下去。” 风无律将腿扣在叶双舟腰上,双臂更是环紧叶双舟脖颈不放,饶是叶双舟放开一只手,她也仍是稳稳当当地趴着。 嘴一扁,风无律无声地红了眼眶,不吭一声。 不一样,少爷和娘亲完全不一样。她娘亲身上又香又软,不是这般冷冽气,更哪像少爷背上这般硬。 心中不甘,她又抱紧了一些,直勒得叶双舟瞪眼耳鸣脸红脖子粗。 等到叶双舟双手都腾出,拍打风无律小臂,直把她小臂拍得胀痛,她这才颇为失落地松开手脚,直接向后面的山道上仰倒去。 “少爷莫气,这山道下面,我自己去。”风无律赌气般道。 叶双舟也顾不上喘气捶胸,转身扯住了风无律的脚踝。 风无律倒躺向山道,后脑勺磕在石阶上发出闷响,直听得叶双舟也觉得头疼脑晕! “你若是以后再喝酒,我便将你扔进酒缸里泡着。” 这小子喝了酒未免也太反复无常,折腾得他气结! 头这么一磕,风无律两眼发昏,转眼间便又沉沉睡去,叶双舟说的什么完全没听进耳中。 叶双舟顿时气得翻白眼,却也只能长叹一口气,继续将其拽到背上背着,就怕她又闹腾,再不敢耽搁,快步往回走。 路上风无律又做了个梦。 叶家分支旁的转角处有一颗大槐树,她和少爷偷偷藏在茂盛的枝丫里,待到叶菁菁路过,便突地跳出来吓她一跳或是扯乱她的两髻。 而后少爷便大叫大笑着拉着她溜之大吉。 梦里叶菁菁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可真好看,看着让人十分痛快,以至于风无律做着梦还忍不住轻勾唇角。 等到叶双舟背着风无律踏进院门,赵重正朝着院门张望。 赵重定定地与叶双舟对视,目露震惊,将叶双舟的脸左看右看,甚至还细细瞧了瞧他的手。 手脸完好,肤若羊脂白玉,毫无伤痕、完美无瑕。 撇了撇嘴,赵重心中很是不痛快。 何以先前他对上醉酒的无律便被打得两三天不能出门,换了这叶双舟便能安稳无事? 赵重愤愤转身进屋,门被“嘭”地一声大力关上。 叶双舟自是猜出了赵重心中所想,得意地轻哼一声,咧嘴一笑,将风无律背回她自己房中时,那脚步看着都欢快许多,脸上的表情更是不要太得意。 翌日寅时初,屋内黑沉一片,窗外虽也是浓墨泼染,却能透过窗户纸看见斑驳树影轻晃,沙沙声不绝于耳。 大醉一梦醒,浑身舒泰。 风无律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定定望了几眼窗上的树影,而后掀开被子翻身而起,昨日的衣服还完完整整穿着,带了一丝酒气。 点上两个炉子,屋内登时亮黄、带着薄红。 屋内墙角放着水缸,挪开木盖,风无律灌上两铜壶水分别放至两个炉子上。 待到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衣服,风无律将被子摞一摞抱出屋,摊在檐下的栏杆上。 快寅时中,天色微亮,朦胧胧带着飘渺雾气。山中空气湿润,使早起的人每一根头发丝都浸着水汽,黑亮贴服。 叶双舟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打着哈欠,叶双舟眼神迷蒙道:“走了,修炼去。” 十二月七转眼便至,外峰练武场上,霞光瑰丽似锦,外门专招弟子和普通弟子齐聚此处,正是外门大比当日。 今日左长老换下了钟爱的赭色衣袍,穿着亮黑滚银边的长老服,抚一把短须,再扬手抛出十块阵盘。 阵盘均布落在练武场,变化出十个比武台。 “又是一年一次的外门大比,与外门考核相同,排名高者有贡献值奖励。先进行抽签……” 纳气如呼吸的法子没有进展,十五项外门考核六门不及格,风无律颇有些颓靡,站在场下眼神飘忽,也不知是神游到了何方,左长老说了什么只听了个七七八八。 外门大比是专招弟子和普通弟子一同参加,不论年龄修为,无论对上谁都是气运。 风无律迷迷糊糊跟着众人抽了签子,又迷迷糊糊打了几场,全是外门的普通弟子。 结果自是不言而喻,既是能迷迷糊糊地打下来,那自是赢得非常轻松。 每年一次外门大比,外门普通老弟子大多输得没了脾气,只当这外门大比是次比斗交流的机会。 但新弟子便另当别论了。 外门普通新弟子进宗没多久,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未经历过外门大比的残酷,自是无畏无惧。 甚至还有些因能进五大宗之一的归元宗而得意忘形。 叶泽昂着脑袋,看起来高傲不可一世,直到叶双舟站上台来,他的表情才有了一瞬的慌乱。 “好久不见,少家主。” 第140章 变成妖兽 叶泽是叶家分支子弟,但没能进入族学,因而他认识叶双舟,叶双舟却不认得他。 大家拿着签子上比武台,上去后都是要互通姓名的,叶双舟左边眉毛一挑,道:“你是哪个?” “我乃叶家分支子弟——叶泽。” 这名字听着熟悉,叶双舟将这名字在心中默念几遍,终是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叶菁菁的亲堂哥嘛! 想起了是谁,这人的眉眼也逐渐熟悉起来。 每每当他与叶菁菁针锋相对时,总是能有意无意地看见这人在不远处偷偷看着,形迹可疑、心思不明。 “你怎么上归元宗来了?难不成叶菁菁也来了?”叶双舟狐疑地环视一圈,并未见到叶菁菁身影。 能进叶家族学的子弟都是经过考核的,虽说不能像他这般有天赋,但也不至于直接不参加专招弟子的报名与考核就去做个小小外门弟子。 何况叶菁菁向来见不得他好,要真进了归元宗,不可能一直藏起来不见首尾。 如此一想,叶双舟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想来了归元宗还整日面对着那张欠揍的臭脸。若不是因为她是叶家子弟,还真当他能容她? 叶泽面上云淡风轻,全然不复叶双舟上台前的倨傲神情,一举一动尽显风度,轻甩袖子将手背到身后,淡笑问道:“少家主何出此言?我在此与叶菁菁何干?” 叶双舟翻了个白眼,从储物袋中拿出剑直接攻上去,动作快得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 “你不是叶菁菁的跟屁虫吗?不跟着她,怎么反倒来了归元宗?”叶双舟嗤笑道。 叶泽脚步踉跄、躲过一击,开始在比武台上四处逃窜,躲避叶双舟的猛烈攻击。 “叶菁菁对少家主无状,我身为她堂哥,一直深感愧疚。她幼失双亲无依无靠,一直羡慕少家主,才做出那些无礼举动来。还请少家主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叶泽说得急,生怕还未说完便被叶双舟打下台去,那神情焦灼的样子倒是显得有几分真诚。 “我可不是大人,我年纪尚小,不懂什么叫大量,只懂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只有我叶双舟与别人过不去,没有别人能无故与我过不去的。” 叶菁菁羡慕他便能处处挤兑他?他这个被挤兑的还要让着她? 没这般道理。 别人不与他讲理,他何以与人讲理! 话罢,叶双舟不耐烦地操控五刃风形成小旋风,将叶泽击下比武台。 风无律在叶双舟上台时便已回过神来,这会儿朝向她走来的叶双舟递上一杯热茶。 茶杯纯白,青黄色的茶水中立着一根青褐色茶梗,还飘着两个对半切开的红色小果子。 周围弟子神色怪异地看着旁若无人的风无律、叶双舟二人,而风无律身旁不知何时架起了个小炉子,炉子上放着小茶壶。 左长老捧着纯白色的茶杯,将茶递到嘴边吹了吹,小饮,面上没有任何不愉。 安诚见状惊喜,连忙从储物袋掏出零嘴和柳楚楚分食。 这若是换了五大宗的其他四宗,定是要引起宗内长老不满,骂上一句“不知规矩!” 但归元宗却是不会发生那种情况。这正是当初叶双舟要来归元宗的缘由。 没有诸多讲究,过得自在。 叶双舟喝上一口茶,舒服地微眯起眼睛,神色慵懒。 风无律正拿出一张圆凳,便听见自己的签号被叫到。 “少爷方才比斗时废话真多,不如坐下看看我打斗时多利落。”风无律说着,将圆凳放下。 叶双舟顿时被一口茶呛住,硬生生憋得面色涨红也要忍着不咳出声。 真要说对他行为无状,叶菁菁还真比不上无律。人家叶菁菁是叶家分支的人,他虽是娣支独一个的小少爷,却也不能强求对方敬重他。 可无律却是他小厮,对他也没客气到哪去。真是被他宠坏了。 纳气如呼吸的法子屡试屡败,风无律憋着一肚子烦闷没处撒,上台打斗时确实利落,那凶狠的小模样,还没出手就在气势上压了对方一头。 没到十息,她便赢下比斗,下了台。 “你这是吃了什么火气?”叶双舟拎起旁边的茶壶将茶杯满上。 “喝茶,去去火气。” 风无律接过叶双舟递来的茶,仰面喝下。 “少爷,你说为什么妖兽修炼无需什么法诀,而我们修士修炼纳气却有诸多规定?” 叶双舟毫不犹豫回道:“那你得问妖兽去。” 风无律摇摇头,“问过了,并无结论。” 那日夜里她从藏书阁离去便问过紫荆银狐和银红。若是知晓了原因,她现下也不至于这般苦恼。 “那你就变成妖兽试试?” 叶双舟这随口一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是这般罢。 既然为人做不到,那变成妖兽不就知道了? 风无律若有所思,眼神明灭。 接下来几日她便开始刻意模仿紫荆银狐的习性。她也知道这般做不过是破罐子破摔,但也是没办法而为之。 紫荆银狐在树林里打滚扑兔子,风无律虽是红着脸却仍是双手着地、一脸倔强地模仿。 叶双舟实在是看不下去,便拉着肖离找来。 “无律,你过来。”叶双舟憋笑憋得辛苦。 “你想变成妖兽不是那般变的。肖离身负神兽血脉,应是能给你些建议。” 被人看见这般丢人的模样,风无律咬着下唇,直起身子慢慢挪着步子过来。 “肖离,我们去那边说话。”风无律努力无视叶双舟充满笑意的脸,不理会他。 叶双舟任由二人走远了些,他仍站在原地候着。 他与风无律相处得久,自是知道她是个羞愤时不能惹的。逗弄狠了会被她记恨,且不知何时就会被她暗地里捉弄回来。 风无律仔细询问了肖离修炼纳气的相关经验和感受,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更是拿出纸笔逐句逐字地记下。 肖离的修炼确实与他们有些不同。那便是他初次引气入体时还并未学习《引气诀》,而是仿佛天生便知道该像《引气诀》里记录的那般纳气。 风无律心中激动,面上却不再显露。多次失败已让她磨练出未见到成果不悲不喜的态度。 第141章 肖离天生便知晓如何纳气,必然和他身负神兽血脉有很大的联系。 风无律抓住肖离双手,“肖离,你可愿与我一起修炼?” 现下她已摸索出两个常用动作,只是她每次以这两个动作纳气时,灵气无法冲过背脊十三大穴进入丹田,生不出灵力。 但若是让有神兽血脉的肖离去尝试,没准可以。 肖离金色眸子中满是狐疑。 “肖离,你可信我?若是成功,你修炼起来定能一日百里。”风无律定定地望着肖离。 肖离听得一头雾水,但迫于对方眼神太过真诚、炙热,他只得点头应下。 只是一起修炼罢了,有何不能的。 外门大比持续两日,已过三日。今年外门弟子无一人进入内门。 大比前十的外门考核没得全甲,外门考核全甲的没能在大比中打进前十。若真有那一两个弟子既拿了考核全甲又得了大比前十的,还有可能贡献值不够三万。进入内门条件相当苛刻。 李翔、徐帆、牛慧三位外门专招老弟子仍是没能进入内门,但令三人深受打击的不仅是今年外门考核没拿全甲,更因此次外门大比竟是没一人进了前三。 三人说起这事颇有些咬牙切齿。 徐帆高挑劲瘦的身子转过来,婴儿肥的脸对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李翔,单眼皮小眼这会儿努力睁大了些,神情愤愤。 “欸你说我们比不过孟琳琅那般天才便罢了,怎么竟是连新入门的师弟师妹都比不过?他们这些人不要太过分!” 徐帆捏起右拳,下一息又卸了力气,神色颓靡,哀叹一声,“怎么说当初我也是个人人夸赞的高天赋之人。不然怎么能入了这归元宗?” “可这入了归元宗后怎么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差劲呢?” 牛慧听了徐帆的话,神色大变,一掌拍在徐帆手臂上,直把对方拍得踉跄几步倒坐在地。 “你说什么丧气话?这么点打击都不能受,你还修什么仙?你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这般丧气话,看我把你打成猪头!” 这么点落差,心里就承受不住了。那日后进了内门岂不是要自愧得去扫山道? 徐帆爬起身,拍拍衣袍,“欸,你这个女人怎么这般粗鲁。能不能有个女人样?” 牛慧哼哼一声,“界内哪个女修娇娇弱弱?那娇娇弱弱的都活不长。我这样的怎么了?我这样的打眼望去全都是。” “自己身子弱易推倒,还怪我粗鲁,你怎么不说你这个大男人娘娘唧唧受不了一点打击?能不能有点出息!” 牛慧说起话来噼里啪啦,几句下来直说得徐帆气势不足、难以反驳。 他愤然甩甩袖子,“我懒得和你这种女人争辩!” 李翔颇为无奈地看着二人,上前拿肩膀撞了一下徐帆胳膊。 “你也别气,人家牛慧说得没错。你怎么能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我们要学会百折不挠、打击万次初心不改。不就是比不过一两个师弟师妹嘛,只要以后能进内门,管它呢。修道不在先后,心态更重要。” 他本也有些气馁,但经过徐帆和牛慧这般一闹,倒是瞬间看开了。 受打击?不如人?那没什么不好啊!有打击才有动力,多打击几次更能知不足,进步更快。 徐帆勾住李翔脖子,“那是比不过一两个吗?算上考核,现在本宗内的就有六个!” 可不就是六个。 景然、叶双舟、肖离、景竹,外门大比前四,皆是压他们一头。 在外门考核第一项用剑劈头发丝中叶双舟、柳楚楚、景竹压他们一次;第二项灵力控制中叶双舟、风无律、柳楚楚再压他们一次。 这六人中就数那个叶双舟小师弟赢过他们最多! 三人眼中怒火熊熊,皆是将叶双舟认定为劲敌。 “走,我们去找叶双舟小师弟聊聊。”徐帆就那么勾着李翔脖子大步走着,牛慧更是默默拿出剑握着。 三人皆是一副去找茬的模样。 叶双舟这会儿正在与风无律、肖离一起修炼。 风无律自觉自己这小脑袋不够用了,便将叶双舟与肖离都拉来一起研究纳气如呼吸的法子。 三人行必有我师。更有言:三个小散修,抵过一大能。 自从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地和叶双舟、肖离说了个一天一夜,二人提出的不少问题都令风无律豁然开朗。 三人正在林子中研究动作,不断尝试纳气入体转为灵力。 紫荆银狐正趴在一旁的树杈上,银白色的尾巴在半空中一晃一晃,耳尖微动,抬起头来望向远远走来的李翔等三人。 “嗷——”紫荆银狐朝风无律唤了一声。 三人这才注意到李翔等三人,但并未停下动作。 风无律极为认真地一边向外轻转手臂,右脚抬至正中向前,再向外划弧落地,这时左脚抬至正中向前再向左外侧划弧落地。 肖离双手放在身侧平举,两腿一弓一伸,半蹲着交替双腿前进。 叶双舟以脚尖行走,双手背至身后,身子随着脚下动作前后侧动。 李翔远远看着满脸错愕,牛慧瞪大了眼睛一脸莫名。 徐帆则是差点喷笑出声,“欸,你看那个圆眼的无律小师弟,像不像是北地的普通居民在冰上溜木刀鞋。那个金眸的肖离师弟像不像是街头表演拎水走单绳。还有叶双舟师弟,他那是在学花楼里的小姑娘吗?” 说罢,徐帆终是忍不住,还是大笑出声。 一听见笑声,风无律顿时抿紧了小嘴,怒目瞪过去。 紫荆银狐见此也弓起身子,背毛竖起,嘴里发出“呜呜”声,龇牙瞪过去。 李翔尴尬地扯扯徐帆,“快别笑了。” 这无律小师弟可是孟琳琅罩着的,可千万别得罪了。 徐帆嗔怪地眼神一瞥,“有什么不能笑的。本就是他们自己要做出这般滑稽的样子,我笑一笑怎么了?” 牛慧扭过头去,也憋笑得脸酸。 “小银狐,一会儿午时请你吃红烧兔腿、香煎羊排、银鱼灵菇汤。去,给我挠花他的脸。”风无律似笑非笑道。 话音未落,紫荆银狐已然双眼晶亮,化作一道银色流光朝着徐帆奔去。 叶双舟抖一个激灵,身子下意识微微后仰。 他这个小厮的性子怎么越发的像景然那个笑面狐狸了。 “嗷——”眼前一晃,脸上一阵火辣,徐帆捂着脸气得身子乱颤。 一声惊叫穿透林木,惊起几只飞鸟,惊动林下小兽,窸窸窣窣声接连响起。 第142章 主动退敌 徐帆被紫荆银狐挠花了脸,小狐狸这会儿已经回到了风无律身边,正一遍又一遍在草地上蹭自己的爪子。 徐帆捂着脸,气得三步并一步,大步跨跑而来,质问面无表情的风无律。 “小师弟未免太蛮横不好相处。若是人人笑上两声都要被你叫小狐狸挠花了脸,你还不得处处树敌?怎么?小师弟年纪小到连这般道理都不懂?”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皆以为这位师兄要出手打人,却不想竟只是数落了几句。 真要说起来,这连骂人都算不上,说得还更是有一番道理,听似让人无法反驳。 掏出一瓶治疗外伤的七阶药剂放到徐帆手中,风无律脸上漾出一抹笑意。 “他人若只是笑,那我随他笑。只是师兄你来势汹汹,本就是来找茬的。还要怪我主动出击先找茬吗?” 徐帆动作一僵,神色颇有些不自然。 叶双舟小师弟比他强,他心里不服气便找了来,他还真是来找茬的! “然我又不是来找你茬的。你对我动手是何道理?”徐帆拿着药剂手舞足蹈道。 “是,我看出几位师兄是来找我家少爷的。牛慧师姐一直握着剑,这会儿还微眯着眼睛打量着我家少爷呢。”风无律道。 师姐一副随时就要拔剑的模样,哪能看不出是来找茬的。 “既是来欺负我家少爷的,那我更加不能坐等事情发生罢。”风无律右手快速扫过徐帆右脸旁垂着的鬓发,手中藏着的匕首直接削断其一缕发丝,“自当主动退敌!” 说出这话时,风无律眼神一厉,又瞬间恢复如常,直看得叶双舟心头一颤。 他……他家小厮怎……怎这般霸气。 肖离怔了怔,继续停下的动作,努力纳气入丹田。 自从上次外出任务双舟灵根受损后,无律越发的护着他,简直和妖兽护犊没两样。 来找茬的徐帆、李翔二人这会儿哪还有找茬的心思,都被风无律这一连串动作给整怔住了。 牛慧倒是锐气不减,想上前会会风无律却被李翔拦住。 “慧姐,你可千万别冲动,这小师弟可是孟琳琅罩着的。你可别是忘了在凌空船上孟琳琅为了给她摘果子捅破防壁跳下去的事。” 无法,牛慧也卸了气势,和李翔走上前。 风无律笑意盈盈地抬头与李翔对视,“李翔师兄好。师兄所来为何?” 她白拿李翔师兄的玉箫送给琳琅师姐,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且李翔师兄人还不错,她该与之和气相处。 李翔也一笑回之,“没啥大事。就是双舟小师弟很是厉害,我们想来切磋一番求点打击,好激励自己更勤奋修炼。” 徐帆古怪地看着李翔,觉得有些丢人,圆润的面上微红。 什么叫来求打击?他们这么卑微?按他那么说,那他们三人岂不是来找揍的? 牛慧看起最强势,倒是能屈能伸,竟是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但我们三人齐上或是轮流对战都对双舟小师弟不利,更不能起到打击我们的作用。不如三位小师弟与我们三人三对三如何?” 阳光下,牛慧鼻梁及两旁淡褐色的小雀斑衬得一双睫毛浓密下的眼睛越发黝黑有神。 战吗?战。 多与修为更高之人战斗才能获得更多经验与成长。 与李翔、徐帆、牛慧三人对战,于他们三人有益无害。何况他们三人为一小组,多联合对战积累经验,有助于外出任务时的配合。 风无律望向叶双舟与肖离。 “小爷我不带怕的。”叶双舟昂着头道。 本就是冲着他来的。无律和肖离能躲,他还能躲过去了? 肖离淡淡道:“你决定。” 如此,风无律对李翔等三人道:“每日傍晚如何?” 等到说定了一切事项,甚至还订下了一个记录对战次数和每次输赢奖惩的规定,徐帆跟着李翔、牛慧离去时还有些懵。 “本只是来找茬的。怎么最后搞得这样正式。这不就跟每天都是外门大比一般了?”徐帆道。 “与我们对战对他们也有帮助,仅此而已。”李翔望着前方叹气道。 不是妄自菲薄,从那般心智与气势看,他们是真比不过师弟! 牛慧似是出神地走着,手中却仍是握紧了剑。 她一定要赢! 日子流逝。 山中飞雪正一月,归元宗内上下一色,裹素披银辉。 山外非修行者的世界里炮竹连天,门前屋外扫去积雪,门上挂着红灯笼、贴着红对联。堂内孩童穿新衣戴红绳,正央求家中大人给糖吃。 归元宗内虽是没有什么年节的气氛,但外门催事堂也在一月一时免费给所有弟子送上了一盘饺子。 今日已是一月十,飞雪的日子里夜晚来得自是比夏日早得多。 虽是申时未过,却已是夜幕悬空。 月色下兵器交接、拳肉相撞,在一片静谧中发出声响,是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与李翔、徐帆、牛慧正在打斗。 “今日我们要是赢了,也不要贡献值做奖赏了,就让你们去说服催事堂在正月十五给宗内每个弟子送上一碗元宵,再让无律给我们外门专招弟子和长老一人做一碗馄饨。”牛慧翻出一个剑花直击叶双舟。 “牛慧师姐可真会说。那要是我们赢了,就由师兄师姐们去说服催事堂送元宵,且给我们这代外门专招弟子一人送一百点贡献值如何?”叶双舟后退躲过一击道。 徐帆被叶双舟这话吓得瞪大了眼睛,“你这小子胃口怎么这般大!你们十人一人一百,那可就是一千贡献值!” “徐帆师兄这是输怕了。”风无律笑笑,身形突然消失在徐帆眼前。 徐帆连忙大喊着朝李翔靠近,“李翔,快,换人。那小子又趁我不注意用了《踏雪匿踪》。” 这臭小子真是狡诈,当真一点破绽都不放过!他只是将注意力移开了那么一会儿,便被她抓住了机会。 《踏雪匿踪》风无律只练到了第二层,第二层仍是只能对一人隐匿气息。除徐帆,其他人皆能看见她的身形。 李翔接替徐帆对上风无律。 第143章 初窥门径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输了。 六人三对三的对战输赢次数以李翔、徐帆、牛慧三人多赢三次。 这三人配合时日长久,风无律他们自是不能与之相较的。所以输了倒也正常。先前他们赢时那是胜在他们狡诈。 叶双舟的风灵力诡异多变、行迹难测,风无律狡猾如狐、心之非常人能及,肖离身体强横以一人之力能抗李翔、徐帆、牛慧三人同时攻击。 若不是对战点到为止且以三去二便定胜负,那谁输谁赢得多还真尚未可知。 愿赌服输。 叶双舟一脸兴奋地抖着小腿,看不出一点输了之后的颓废,脸上写着大大的“搞事”二字。 风无律偷偷笑了笑。 她倒是忘了,她家少爷当初就是个任性妄为的,来了归元宗后已经没见过他惹事了。这次有理由去闹出点动静,他自是高兴得很。 “少爷,你莫不是故意输得吧?”风无律悄悄凑近叶双舟耳边垫脚道,而后立马站回原处。 叶双舟扭头嗔视,“胡说八道!小爷我是那种喜欢输的人吗?” 风无律摇摇头,心道:不是喜欢输的人,但却是喜欢搞事的人。 翌日晨间,三人来到催事堂后厨。 “无律你今日并没有在催事堂的任务安排,怎么来了?”负责后厨杂活的方大虎一直很是喜欢风无律,上前与其问道。 风无律见礼后道:“师兄好。初一催事堂给所有弟子各送上一份饺子,我们弟子们心中十分感动。我们听说催事堂正月十五那天还要给弟子们各送上一份元宵,就想来帮忙打打下手,免得催事堂的各位师兄师姐们太受累。” 风无律这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令肖离目瞪口呆。 日日相处的叶双舟翻了个白眼,习以为常。 他家小厮近一年进步神速,一坏不回头,早已没了初见时的憨傻模样。真说起来,那时就隐约能见她那一肚子坏水。 方大虎自是没有听说过送元宵的事。 “无律你等等。我去问问。”他道完,转身进了后厨屋内。 一刻后,方大虎出来后带着笑意道:“我说我怎么没听过这事,确实没这回事。不过你们也不用失望,听我说了这事后负责催事堂的外门长老决定再给你们一人送上一份元宵。” 事情解决得这般顺利,叶双舟顿时心中都没了那股子高兴劲。 风无律递上两只储物袋,“师兄,这是我们为这次做元宵买的材料,还请收下。等一月十五丑时我便来帮忙。” 方大虎接过储物袋,直夸风无律懂事。 一月十四,外门长老、专招弟子、藏功阁的老修士,内门的方如是长老、万千山长老、孟琳琅、赵淮、安颖、顾羡都拿到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风无律拎着炉子、锅、碗,一路走一路做一路送。内门的那些则是提前打过招呼,最后在内门入口山道处一边等一边做。 一月十五,外门专招弟子十三人在丑时便来到催事堂后厨帮忙,挑水、生火、劈柴、剁馅料滚元宵。 滚元宵最是有趣,各种馅料碾碎捏成小球,再沾点水放进铺满糯米粉的大盆中,晃动大盆使其裹上一层糯米粉,拿出沾水再放进去滚动,直到滚成合适的大小,元宵便只待下锅了。 风无律下厨近三年,为了对付叶双舟那张挑剔的嘴,变着花样地磨炼厨艺,这次的元宵她更是备了不少馅料,各种果干、干果、小豆等。 风无律双手把着比她还宽的大木盆,轻松将其轻松端起,上下左右那么晃几下,圆形馅料上便均匀地裹上了一层糯米粉。 “牛慧师姐是北地人吗?”她道。 南赞山中的山民是吃汤圆的,北地人更爱吃元宵。汤圆包馅,元宵滚粉,做法、模样、口感和煮出来汤色都有差别。牛慧师姐提出吃元宵,想来是北地人。 牛慧双手快速地从风无律放下来的盆中捡出元宵轻轻过水,再放到另一个被叶双舟用风灵力托着的装着糯米粉的大木盆中。 “嗯。北地常年有雪,这边的凛春寒冬都没有那边的五月冷。”牛慧道。 “我娘亲现在也在北地。也许她这会儿也在吃元宵。”风无律望着大木盆中的元宵出神。 安诚这会儿蹲在一旁和柳楚楚将馅料掐成小球。 “楚楚,你说是金丹大还是这个元宵馅料大。”安诚拿起一颗馅料对着后厨内亮着的石灯道。 这话令风无律心神一荡。 金丹,灵根,纳气,灵气转灵力,滚元宵。 风无律再次端起放进馅料的大木盆,不自觉地加快了晃动木盆的动作,眼睛一瞬不转地盯着馅料裹上糯米粉,从多色到纯白。 上午催事堂人满为患,因是免费送给全宗弟子的元宵,内外门无论专招弟子还是普通弟子都要来凑个热闹。 催事堂众人和来帮忙的外门专招弟子十三人从丑时忙到午时过后才得片刻清闲。 饶是身体强悍的肖离也有些疲累,更别说其他弟子。 然,风无律却是拖着宛如死狗的叶双舟与宛若病猫的肖离,兴奋地大步离开。 孟琳琅和赵淮正从侧面走来,赵淮瞅见风无律那双睁着大大的圆眼,吓得身子往后一递。 “嚯!这无律小师弟是捡到了什么惊天秘宝不成?瞧瞧那眼睛亮的,都可以拿来照明用了。” 闻言,孟琳琅缓步跟上风无律他们。 “少说话,别乱说话。”孟琳琅对赵淮道。 赵淮耸耸肩,“知道了。” 这般关心小师弟,现下这是要跟过去护法了? 叶双舟浑身疲软,有气无力道:“无律,你这是要做什么?快放开我,让我歇歇。” “不放!放了,少爷定是就睡下了。”风无律毫不留情道。 叶双舟无奈。 “那你将我放开。我和肖离搀着走。” 怎么能这样将他拖着走,没一点风度! 风无律放开手,转身,唇角不自觉翘起,眼中风华万千,“少爷,肖离,我想我许是窥到纳气如呼吸之法的门径了。” 肖离微微攥紧了拳头。 叶双舟抖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瞬间有了精神,“真的?” 第144章 决定学医 三人一路来到叶双舟屋内,关好门窗。 风无律开门见山:“我们先前纳气入体时灵气无法冲过背脊十三大穴汇于丹田,正因如此灵气无法在丹田内转为灵力。” “但细想一下,每次我练到筋疲力竭、无力吸纳天地灵气时,总会有一丝残存的灵气飘过丹田。少爷,肖离,你们是否也是如此?” 叶双舟与肖离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我并未注意到是否有你说的情况。”叶双舟道。 “我也是。”肖离道。 风无律并未失落,再问:“你们是否是每次都只顾努力吸纳大量灵气逼入丹田?” 叶双舟与肖离各自点头。 风无律展颜一笑,“那就对了。” 她丹田内有类似禁制之物存在,它与她的灵根抢夺灵力以至于她的灵根比常人敏感。是以少爷和肖离都没有注意到,但她却注意到了每次停下纳气时那细微的灵气波动。 他们每次纳气时总想着尽可能多地吸纳灵气,一鼓作气地使灵气冲过背脊十三大穴,只要其中能有一丝灵气冲进丹田便好。 那是万中求一的做法,许是他们一开始便错了。 滚元宵每次只沾一层粉,若是想一次将馅料滚成元宵是不可能的。那样粉的附着力弱,是会散开的。 滚元宵需分量多次的进行,是以一求一,一次一次叠加归于整一。 “我们平时静坐行用《引气诀》是为了使我们的背脊十三大穴沟通天地、穴门大开,便于灵气上下贯行。中枢穴和神通穴将背脊十三大穴分三段,修士引气入体需先缓渐快后疾,是因中枢穴和神通穴穴门大小有异。” “一旦我们没有按照法诀所记纳气,背脊十三大穴各穴门不完整相接,就好比将原本口对口的竹节错位,其相通部分变得小而曲折。” “是以这时大量灵气无法通过十三大穴,特别是在中枢穴和神通穴处容易碰壁反弹,以至于灵气在十三大穴上下徘徊,难以进入丹田。” 风无律一番话说完,叶双舟与肖离陷入沉默。 她倒也不急,直接坐下,自顾自地烫了一壶茶,倒上一杯喝着。 叶双舟面色复杂地看着风无律,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口干说不出话。 这,是他的小厮。 肖离还在回味风无律的一番话,待到理清头绪,走至风无律身前长揖一礼。 “无律堪当吾师,指点之恩肖离铭记于心。” 他当初选择与无律组队真乃幸事。 肖离这般,倒使得风无律有些局促不安,顿时耳尖微红。 “肖离你哪需这般。真要论起来,当初若不是你和少爷提出那些问题,若不是你和少爷信我助我,我哪能做到这一步。” 风无律下意识将两条前伸的小腿往回缩了缩,“我娘亲说过:三个小散修,抵过一大能。我们三人是互为师表、互助互进。如此,我也当施礼以谢。” 说着,她便慌张起身倒了两杯茶,依次恭敬递给肖离和叶双舟。 叶双舟仰面大笑,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肖离挠挠脑袋,也忍不住笑出声。 这一笑,风无律没了那份局促,眉眼弯弯、抿唇轻笑。 小院门外,孟琳琅与赵淮立在进门的石阶上。 “师姐,无律小师弟他们可别真是捡到什么宝贝了,笑得这样开心。”赵淮往院子里伸了伸脑袋道。 孟琳琅看着赵淮,“无律不会因捡到宝贝便喜形于色。她是个懂得收敛的孩子。” 赵淮偷偷努努嘴。 是啊,可不就是个懂得收敛的孩子,这都女扮男装了,不要太收敛。 不行不行,他不能老是想着无律小师弟是个女娃。只有忘了这事,才能保证他哪天不说秃噜嘴。 他可不是琳琅师姐,身为执法峰执法弟子,口风极严、极其克己、自有风骨。 赵淮瞎想得这会儿,孟琳琅已经转身抬脚要离开。 “师姐不是过来护法吗?这就走了?”赵淮转身跟上。 孟琳琅并未回头,“在归元宗内还需什么护法?敢闹事者当我执法峰何在?” 赵淮不置可否。 是,执法峰最厉害。然若是没人敢闹事也不需要你们执法峰在啊。 风无律、叶双舟、肖离三人并不知晓门外动静,三人直接在房内尝试纳气。 最后虽是成果甚微,但确实有灵力生成,接下来只需不断尝试并加快吸纳灵气的速度,以少量多次的方法纳气即可。 但这样的结果还不是风无律想要的。 想进入内门,想无视丹田内的禁制,她必须将这现在看似笨拙鸡肋的以常见动作纳气的法子变成真正的纳气如呼吸。 而方法便是学医。 完全掌握人体大穴的脉络,知晓任一个动作时背脊十三大穴相接处的通路大小和曲折走势,是以知晓以多少灵气和什么样的速度纳气最为合适,从而做到纳气如呼吸。 那意味着要将数以万计的穴门相接情况熟记于心,要将灵气吸纳的控制做到极致。 她终是要走上她抵触的这条学医之路,终是要走上这条她父亲走过的路。 她于医药是有天赋的,因她父亲的缘故更是从小接触药草,但她不愿去学。 只因她娘亲不喜欢父亲,所以她不愿意和娘亲不喜欢的父亲做同样的事情。 但现下坚定了要学医的想法,风无律倒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既是要学医,那就要去找内门的方如是长老,那个看似与她同龄的好似仙鹤童子的长老。 风无律自是也将如何真正做到纳气如呼吸的法子说与叶双舟、肖离二人听了,但二人皆表示不愿去耗费那样的心力记住数以万计的穴门相接情况。 且不说他们二人愿不愿,记住便几乎不可能。即便记住了,还要做到随用随变,他们没有那样的脑力。 要做到纳气如呼吸竟是这般难,也叫他们放心了。 他们做不到,别人也做不到。无什么人能做到,既如此,大家基础都一样,便不怕落后于他人。何况他们掌握几个常用动作可纳气便已经快他人百里。 若是无律做到了,那说明她是天才中的天才。 第145章 先拜师祖 已是三月,位于大陆东部的东海城常年日照偏温和,寒暑变化不大,近日里天气已渐渐转暖。 归元宗所在群山虽与东海城相邻,然山中寒月长,群山环抱之地还浸着寒气。 寒气不重,但雨多潮湿,林中各类植株争相冒头,地上覆着一层矮绿青草,石阶上爬满青苔野花骨朵儿。 外表稚嫩、神态老成、唇红齿白的男孩穿着宽大白袍,装模作样地朝正伏在地上认草药的风无律背上摔了一下拂尘。 “那么仔细做什么?你早已将鼎泰草的模样、习性熟记于心,直接采摘便是,还左右摆弄什么?” 方如是拿着拂尘一下又一下地点在风无律背上。 风无律将采摘好的鼎泰草放入身旁的背篓中,起身,衣服膝盖和手臂处全是泥土、草汁。 “师祖,我才学医两月,自该谨慎些,你不要拔苗助长。” 闻言,方如是啐了一声。 “我这是拔苗助长吗?是你做事太谨小慎微。白白浪费这般好天赋。能一日千里为何非要一日十里?” 风无律提着背篓往林子深处走,去寻找其他草药。 “师祖,我天赋虽高,可我记性不好。我虽能一日快读两三本草药录,然过个十天半月便忘了九十,那样一日千里有何意义?做人当脚踏实地。” 方如是抬脚跟在风无律身后,两个不高的白衣少年在林下一束束熹微晨光中身形显得有些缥缈。 方如是将拂尘甩到左手臂弯中夹着,抬起右手一勾,直接隔空将风无律腰间的储物袋拿了过来。 动作十分熟练地正要抹去上面的契约,方如是发现这次储物袋竟是并未契约,掏出里面的厚厚手札翻看,他道:“你好意思说‘脚踏实地’这四个字。瞧瞧这厚厚一本的手札,全是背脊十三大穴的走势研究。” “你这两个月眼下青黑,精力全花在这个上了。若是拿这份精力好好学辨药草,你这会儿还用在这采些初级药草?还有你说你记性不好,但凡你看过一遍的药草便能自行描摹出七八模样来。这还是记性不好?” 风无律摇摇头。 “师祖你不懂。我记性是不好,不过是我十分认真仔细罢了。你不觉得我每次看那一遍时都看得格外细致缓慢吗?而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行走坐卧,时时都在回忆记下的药草。” 她没那般过目不忘的本事,靠得不过是坚定不移的心性罢了。 方如是饶有兴致地翻起了风无律的手札,说话次数渐少,等看完了,将手札放进储物袋,随手一扔,储物袋便又扎回她腰间。 “储物袋一定要契约。你这般重视那手札,还随意放在未契约的储物袋里,丢了你就哭去吧!”方如是自认为苦口婆心地说道。 风无律不予理会他。 是谁每日都要夺了她的储物袋抹去契约?是谁每日非要看一看她的手札?又是谁动不动就要强塞她一些作用稀奇古怪的丹药? 她早已从最开始的每日一气到现在的心如止水。 那日她做了学医的决定后第二日便通过琳琅师姐找到了方如是长老。 本想直接拜他为师,但他坚持只做师祖,说是不能抢了自己弟子的弟子,不能让他那弟子一直没个亲传,不像话。 通过多番询问她倒是也知道了方如是长老说的是谁,竟是那个当初去风城招收他们参加入宗考核的展藏书。 学的药师的本事,以后要拜入的却是执法峰。还未拜师,先拜师祖。 从方如是长老口中得知展师叔早就想收她为亲传,既是对方没有不乐意,那这拜师和拜见师祖的顺序不对也便没什么大碍。 开始和方如是学医药本事后,风无律每日忙得不见首尾,就连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赵重都很少能见得。 因此万千山还发了好大的火气。 无律答应了助他完成将阵法刻于法器,结果能来帮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如何不气? 那日万千山对风无律一通怒吼,直震得风无律暂时性失聪,直惊得兽峰外围的妖兽都跑进了中围找死,催事堂只得求助内门弟子帮忙去中围抓捕妖兽。 看来他平日里那大嗓门还只是正常说话的水平。 今日寅时中,风无律便已提着琉球灯在林下看草药,方如是更是一路跟着。 这会儿快辰时,天将擦亮不久,万千山提着板斧找了来。 “小娃子,快跟老子去研究阵法。” 万千山那大嗓门一出声,顿时林下各种小兽虫鸟掠过,一片狼藉。 方如是眨眼间便手拿拂尘站到万千山跟前,轻轻将拂尘抵在万千山的胸口。 “嚷嚷什么?我将我那大弟子扔给你了还不够?作甚非要我小徒孙去帮你。” 方如是表情颇为嫌弃。 万千山语气哀怨:“方长老,老子……老子急啊。” “急什么急?你这都研究二十多年了,还怕再多研究几年?更何况我那大弟子也在帮你。” “方长老!”万千山急得直瞪眼。 “你那大弟子只管听我吩咐,根本懒得替我动脑子。老子说一句他动一下,就跟那驴似的推一圈磨一圈。你这徒孙脑瓜子好使,也只有她尽心尽力帮老子分析研究。” “你就让她多去帮帮我可成?” 一想起莫留心那清清淡淡动不动就捧着杯茶叫他压低点嗓门,他就心里憋屈! 而且这莫留心未免也太招蜂引蝶。每次来帮他,他时常研究阵法用的荒山外都围着一堆男女弟子,各个眼睛冒花,直看得他头皮发麻! 什么归元宗第一美人,归元宗第一美人有他做的法器好看? 万千山那虎背熊腰的糙汉渔夫模样,在比他矮了两头多的方如是跟前竟是显得气势不足。 没办法,谁叫对方是内门主峰的长老。他虽是内门器峰崇火峰的长老,可他的地位和本事连对方的小弟子展藏书都不如。 方如是看了看风无律。 小徒孙这般有天赋,还是不要逼紧了。若是逼得她不愿再与他学医药、学炼丹,那他这一身本领还能找谁学去? “放你歇息几天,好好帮万长老。不过还是要记得好好识记药草。” 风无律点头应是。 第146章 群英会(一) 万千山松开手中的板斧,板斧往下倒去却未落地,而是悬停在离地一掌处。 他抬手便将风无律捉过来扔到板斧上,御斧而去。 荒山,靠在石壁上的莫留心一边喝茶一边眯着桃花眼沐浴阳光,神态慵懒。 不远处还有一群男女弟子朝他张望。 御斧而来的万千山瞧见这画面就气。 “莫留心,老子回来了。”万千山将风无律一把扔下去,动作格外粗鲁。 朝莫留心张望的弟子们看着万千山皆皱着眉头。 风无律耳中嗡鸣,落地打了个滚才停下,不满地轻哼一声。 “万长老,小子我又不是没腿,能自己走下来。”她扫了扫头上的灰土道。 万千山横眉竖目瞪过来,“老子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么着?” 说好了要帮他,结果不声不响地就跑去学医,那能来帮他的时间不就少了吗? 摔她一下好去去他心中的火气。 莫留心右手拿着茶杯轻轻转动,碧仙茶的清香引得风无律扭头看去。 只见他摇摇头,开口冲万千山道:“万长老,都说了你要压低些嗓门。你再这般,我就要去执法峰告你伤害宗中弟子。” 万千山被这话气得差点没喘过气来。 “你别在那信口开河污蔑老子。老子何时伤害过宗中弟子。” 风无律默默地掏出两团缝好的小布塞进耳朵,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这般听进耳朵里的声音便小多了。 莫留心瞧见了,快步上前道:“小弟子,你方才塞进耳朵里的给我一份可好?” 风无律又拿出一对递给他,莫留心感激地回以一笑。 万千山不依不挠地追问莫留心:“你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伤害弟子了。” “万长老难道真不知自己这嗓门大到能外出杀敌,归宗伤弟子吗?” 莫留心这一句话像一把刀扎进了万千山心里。 万千山怨怒地瞪了一眼莫留心,再瞧见不远处的弟子们为难的神色,他努力压低了声音。 “老子知道了,我尽力小点声罢。这是无律,你师父收的徒孙。” 压低声音对万千山来说很难,因此他声音听着有些嘶哑。 莫留心十分稀奇地打量着风无律,“无律师侄好。你叫我师叔或是师伯都可以。” 风无律十分淡定地施了一礼,“见过师叔。” 师祖都能先认,再先认个师叔也没毛病。 一年又一年,两年多后,飞星两千零五年九月。 归元宗的山道外林子里,剑眉星眸、意气风发的少年正一脸嫌弃地看着身旁修炼的另一个少年。 被嫌弃的少年一身白衣,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只鬓角留两缕碎发,其余头发在脑后绾在一个丸子,上面插着一支碧玉银缠枝的簪子。 “无律,你看看你,怎么才两年多你就变了个模样。是不是你平日里太凶残、戾气太重,以至于现下眼睛都长变了个模样。” “明明是少爷说我眼睛圆溜溜一看就像是个小娘们,现下变了不是正合少爷心意吗?”风无律一边炼体一边纳气道。 这两年多来她没能记住多少背脊十三大穴的走势,但她将所学功法中所有动作都研究了一番,因而现下她行用任何所学功法都能引气入体。 叶双舟撇撇嘴,很是烦躁地看着风无律的眼睛。 现下这上吊眼看着也太嚣张罢!还是以前那双温顺的小鹿眼看着舒坦。 “我有说过那般话?” “说过,无律一直记着呢。” “说过就说过吧。今年外门考核和外门大比取消,五大宗一齐在临崖城举办群英会,等群英会结束,我要告假回家一趟,你可要一起?” “少爷说的什么话,我既是做小厮的,少爷回家我哪有不跟着的道理。”风无律收式,长出一口气。 这时方如是突地从山道中蹿出来,“无律,你要回一趟风城那便顺道去药师联盟参加一下药师考核。” “师祖,我学医药还不到三年,连一阶药师的水平都不到。”风无律神色为难。 要去参加药师考核,那最低也要会炼制药剂才行,而她至今都未炼制过一瓶药剂,就连鼎都没一个,拿什么去参加考核。 小师祖真是越发不讲道理了。 方如是直接就从袖中甩出个金色小令牌,“你若不那么固执地非要一步一步来,至于现在连一阶药师都达不到?若你不去参加考核,那你就拿着这个金鼎令去给我把问鼎会上最好的鼎给抢回来。” 方如是说完就走,只留风无律在原地胸口憋闷、难以纾解。 问鼎会是沧海界内有名有姓的药师带着自己最心爱的鼎做筹码去比斗炼药之术的,她连药师都不是,去那作甚? 小师祖当真狡诈。说来说去,不还是要她先去参加药师考核? 就算她侥幸过了考核,成为了一阶小药师,那去问鼎会的药师能给她一个小虾米什么好脸色看?定是要把她轰出去。 “问鼎会是干嘛的?”叶双舟问。 风无律将事情解释了一遍,叶双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难怪你小师祖让你去抢,这不是摆明了知道你肯定不能将最好的鼎赢回来。那你去不去?” 风无律将金鼎令放进空间戒指。 别说最好的鼎,她怕是一尊鼎都赢不回来。 “去,不过去了能不能拿回来就另说了。”她道。 十月一,离群英会开始还有十日,五大宗弟子陆续来到大陆西南的临崖城。 临崖城地势险峻,城外三面断崖与群山相对,另一面与龙谷相接。 群英会,五大宗内外门专招弟子及内外门各峰普通弟子前十都要参加,因而临崖城在短短时日内人数激增,更有从各地赶来凑热闹的五大宗之外的修士、散修、行商等,使得临崖城各个客栈爆满。 好在城主早有准备,让外来之人登记后投宿城内民居,其他宗门修士、散修、行商等有了住处,城内居民也趁机得了小笔灵石。 五大宗的弟子们住得都比较近,直接承包了城中最好地带的全部客栈。 住下的当天夜里,风无律与叶双舟刚走出客栈门便遇见一位熟人。 第147章 群英会(二) “哟小少爷,你家那个歹毒小子呢?”鬼谷挑眉一笑,嘴巴两边各露出一颗小尖牙,几步跃过来,右手直击叶双舟肩头。 叶双舟肩头微动,指尖一绕,五刃风飞向鬼谷右手。 鬼谷十分意外地收手向后跃出三步,“三年未见小少爷实力大增啊,厉害厉害。” 叶双舟嗤笑一声,“小爷我厉害还用你说?不过说实话我真觉得我家无律说得没错。你这破障眼就是个摆设,一点用处没有,还是挖了算了。” 站他旁边的不是他口中的“歹毒小子”无律还能是谁? “你!”鬼谷抬手正欲再次冲上去。 风无律闪身将叶双舟护到身后,“我家少爷并未说错。” 鬼谷一听到风无律对叶双舟的称呼,顿时回过神,将风无律上下打量几遍,他虽是能看出其身上有幻术遮掩,但透过幻术看到的还是她现下的样子。 她是真长变了。 那她用幻术遮掩的是什么? 鬼谷眼神微敛,想要找出风无律用幻术遮掩之处。 风无律随他打量,只淡淡笑着,但正是这笑容淡淡,更让鬼谷觉得嘲讽。 “歹毒小子,你到底做了什么?”鬼谷捏紧了拳头,再次对自己这引以为傲的破障眼产生了怀疑。 上一次是在小月天秘境,这歹毒小子突然消失在他面前,他却找不到其所在。 “我并不懂你在说什么。”风无律伸手在脖子后按了按,转了转脖子。 “你别给我装傻,我的破障眼为何看不穿你身上的幻术!” 闻言,叶双舟从风无律身后走出来,拍了拍风无律的脸,又在她身上四处拍打一下。 “你身上有幻术?”叶双舟狐疑地问。 风无律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有啊,不过并未遮掩什么就是了。” 她探头看着鬼谷道:“有谁规定了用了幻术就必须要有所变动吗?” 鬼谷皱眉,神情写满了不信,最后只得愤愤骂一句:“有病!” 用了幻术却什么都不遮掩,不是有病是什么? 他定是要找出原因。 接下来,无论风无律与叶双舟走向哪里,鬼谷都一路跟着。 这感觉很是让人不爽,于是在一个转角处,风无律贴在叶双舟肩上耳语:“少爷,分开走,我独自甩开他再去找你。” 她倒是可以直接对鬼谷使用《踏雪匿踪》而后独自遁逃,但那样鬼谷势必会跟着少爷。而她也迟早要回到少爷左右。 如此,倒不如她自己将其引开。 鬼谷一见风无律与叶双舟分开行走,连忙用破障眼仔细分辨二人,确认二人没有利用幻术替换后,这才跟上风无律。 呵,想甩开他,没那么容易。 风无律偷偷侧头看了一眼,顿时被鬼谷的动作逗笑。 竟是以为她会利用幻术和少爷替换,还真是警惕。 她可真没想过用幻术将其甩开。 甩开麻烦的办法是解决麻烦。 等到和叶双舟分开较远时,她发动了《踏雪匿踪》。 鬼谷连忙瞪大了眼睛四下寻找,甚至上前几步在风无律消失之处伸手挥打。 风无律并未离开,而是站在鬼谷方才跟着她站着的地方,看着他轻笑。她轻轻伸手掏出一瓶药剂,拔下瓶塞,泼向鬼谷。 鬼谷被泼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浑身发痒、四肢僵直,因痒想挠却又因四肢僵直而挠不到,那模样不要太滑稽。 风无律现出身形,她第一次觉得方如是小师祖给她塞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药剂、丹药很有用处。 解决麻烦的办法很多,但对鬼谷,绝不能直接杀之。一则现下群英会期间,四处都有人看着;二则鬼谷家中立有生死牌,能不得罪的家族她都不想得罪。 按她娘亲说的,要低调。 鬼谷眼角余光看见风无律,艰难转头愤恨地看着她,“歹毒小子,你给我泼的什么?” 何以每次见面都对他下毒?当真歹毒阴损至极! 风无律勾唇,睁圆了眼睛摇头晃脑两下,模样十分欠揍。 “给你泼的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得去归元宗问问内门的方如是长老,这是他炼制的。” 她自是知道这是什么,但她不想说! 风无律退开两步,而后倒着走几步,“我去逛一逛夜市,你慢慢玩。” 她伸出手做出挠后颈的动作。 鬼谷顿时全身鸡皮疙瘩四起,直觉得后颈处变得更痒。 “你快将解药给我!”他怒红了眼睛道。 风无律欢快地转身离去,毫不在意鬼谷的怒嚎。 “歹毒小子!你给我回来!” 等找到叶双舟,二人一起逛了逛夜市,风无律顺便去医馆卖了些药材。那些全是这两年多她在归元宗辨认药草采摘后再自行炮制的。 虽说品质有好有坏,但那都已是过去。她现下炮制药材的手法早已炉火纯青。 拿着一小袋灵石,风无律十分嘚瑟地冲叶双舟挑眉,“少爷,我自己赚的灵石。” 叶双舟摇摇头,从空间戒指里随手拿出一把上品灵石,然后又放回去,“小爷我不用自己赚也有灵石花。” 风无律也摇摇头,而后随手在路摊边买了两包热熟、香气四溢的栗子肉,“不一样。比如现下我拿自己赚的钱请少爷吃栗子肉,我很开心。” 叶双舟接过一包栗子肉,二人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吃,回到客栈。 二人踏过客栈大门时,两批人马分别隐在不同的角落里观望。 一边是宁知和青萝。 宁知现下看起来与两三年前气质截然不同。虽还是一样的长相,按叶双舟的话说:一般帅。但其现在那副嚣张恶毒二世祖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和两三年前的他相比。 “那时他还比较正常。”叶双舟站在窗边嗑着瓜子道。 比起能装会装、性子收敛有原则的恶人,这样恶意外露的更让人嫌恶。 “他以为他变强了,可以嚣张了。实际上他变蠢了,不足为惧。就不知另一批人是谁。”风无律道。 另一批跟着他们的人完全隐在暗处,饶是知道被他们发现了气息也不完全不露出一点身形,也不知他们是因何而来。 第148章 群英会(三)少女 少女抱剑而立,面庞隐在黑暗中,“哥,这叶双舟不正是上次在东海城外三台岛被李魔头抓着的小孩之一吗?” 少年比少女高出半个头,站在少女身后的巷子里,“嗯。他旁边那个你可看清了?和上次被李魔头看上的白衣小子是同一人吗?” 少女皱眉细细回想了一番,“细看有些像,实则不像,眼睛很不一样。”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去查探一番较为妥当。”少年道。 “嗯,那我去了。哥,你万事小心。”少女转身,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而后朝着巷子深处离去。 虽是知晓自己被盯上了,第二日风无律仍是跟着叶双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无律,你知道肖离去哪了吗?”叶双舟一脸神秘地说道。 风无律指了指临崖城北面,“肖离身上的神兽血脉乃是墨龙血脉。据说龙谷是沧海界最后一次出现龙的地方,他去那了吧。” “你一天到晚埋头修炼,竟是也知道这些。”叶双舟一脸无趣道,“我们也去龙谷看看如何?” 风无律直接摇头。 “少爷想去自己去便是。我要去买尊鼎,顺便再去城外断崖对面的群山中认一认药草。” 小师祖让她去参加药师考核和问鼎会,她得抓紧时日买尊鼎练习炼药才行。 叶双舟掏出一把玉骨折扇,转身敲在风无律肩上,“好不容易出来玩玩,你能不能别再想着修炼、学医术之类的。” 那般拼命学习啊修炼的,是身后有大能魔修在追赶不成? 有这么一个小厮,他这个做少爷的也是累得很,这日子过着得少了多少乐趣。 “那我便自己去找肖离。午时我与肖离在外随意吃些,你别只顾学习饿着自己就行。” 说罢,叶双舟朝着临崖城北面去,风无律先找了个书堂买了份临崖城的地图。 因着最近临崖城十分热闹,城主为了借机多赚些灵石,这地图绘制得十分精细,十六叠的大地图,正面四分之一绘制了临崖城整体布局,正面剩余四分之三和反面皆是详尽绘制并介绍了城内吃喝玩乐用行的去处。 这地图风无律看着欢喜,干脆找了个茶水铺子坐下,要了一壶茶,而后将其仔细翻阅后熟记于心。 她这记性也是被她自己逼得越发好了。当年娘亲逼她背《引气诀》时,她可愣是被娘亲在房梁上倒吊了一夜才背下那薄薄四页。 “店家,这地图上绘着的一鼎堂,它那卖的鼎真有这上面说得那般好吗?”风无律冲正在煮茶的店家道。 店家拿肩上的方巾擦了擦手,站直了身子,神色恭谨,“小修士,我一个劣等灵根资质的小百姓,能引气入体、强身健体一番已是大幸,哪里会知道那些有天赋之人才会去的地方。不过小老儿我虽是没去过,但一鼎堂在我们临崖城也是人尽皆知的。” “小修士想知道那鼎到底如何,还要自己去看看。” 风无律点点头,掏出两枚下品灵石递过去,“多谢店家,这是茶水钱。” 店家惶恐,伸手接过,等风无律走远了还望着。 “这五大宗的弟子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目中无人啊?”他感慨道。 风无律今日穿着的是归元宗红边青白的外门弟子服,腰上别着的精铜身份铭牌更是扎眼。 如此,无论走到哪都有人注意她,她就不怕那隐在暗处的另一批人光天化日对她出手。 至于她的行踪,暴露给他们也无妨。反正在群英会开始前这是她最后一次出门,等凑齐所需物品,她便要闭门不出好好学习。 一直躲在暗处的少女将风无律与店家的对话听得清楚,直接找了辆马车赶在风无律前面直奔一鼎堂。 风无律来到一鼎堂。 一鼎堂内,每尊鼎用四根小柱子和麻绳围成正方圈住,各式各样的鼎按大小品质分前后和上下楼放好。 站在一楼大堂里虽是只能看到二楼一角,但也能清楚看出二楼的鼎更为精贵。 风无律正在往二楼走,一位面容冷峻的少女抱剑从二楼走下。 见少女并无让她先上的意思,风无律便主动错身给其让道,少女却不小心脚下一歪,朝着只到她肩高的风无律撞去。 脚一点,风无律直接从楼梯侧面倒飞而下,稳稳落在一楼大堂内。 少女狠撞在楼梯两边把手上,其冷峻面上神色不改,好似并没有崴倒一般,站好了拂了拂肩袖,深看了风无律一眼,抬脚继续走下。 直觉来者不善,风无律转身便离去,少女快步追出一鼎堂将其拦住。 “站住。”少女周身气势陡升。 风无律果真站住,转身笑问:“这位女修士拦住小子有何事?小子虽是长得俊俏,但年龄尚幼,担不起你的喜爱。” 既是来找她麻烦,那就别怪她恶心她。 少女眯了眯眼睛,怒笑:“偷了东西还想跑?” 本要是确认了是小子便放了,但这要真是个小子,那她定是要狠狠教训一番。竟是敢给她泼脏水! 风无律一脸疑惑,“不知小子偷了什么东西?偷了谁的东西?何种样式?” “我刚正要买鼎,却发现身上的储物袋没了。而方才店里的客人只有你我二人。”少女道。 “所以你想如何?”风无律问。 少女上前一步逼近风无律,“让我搜身!” “好啊。”风无律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说着便要解外袍。 少女面上大喜,连忙就要伸手去扯风无律衣服,右手虎口处露出一角粉色。 风无律快速拢好衣袍后退几步躲过。 少女猛然反应过来,将右手背到身后,厉喝:“你若是不愿让我搜身,那就别怪我动手了。” 虽是无法知道对方修为,但风无律清楚知道自己不敌对方,便也没有硬碰硬。 “只要你将两只手都伸出来给我看看,我就让你搜身。” 储物袋还抓在手中就来诬陷她,若是真让她搜了,那铁定更要让她把偷储物袋这事坐实了。 没门! 少女见事情没了回转的余地,一声冷笑,朝风无律抓来。 第149章 群英会(四)崖底 风无律被少女抓了个正着。 少女嫩白的手狠狠揪在风无律胸前,猛地一拽,放手,再翻手拍出一掌,正打在风无律左胸上。 风无律踉跄几步倒摔于地,胸口胀痛,一口血气冲上脑门,额上滴汗、面色涨红。 好狠戾的动作,这女修士比她强太多,果不宜直接对上。 都直袭她左胸了,应是相信她是个“小子”了。 “女修士这是恼羞成怒了,想直接把小子打伤了带回去?”风无律道。 闻言,少女眼神一敛,掌心还残留着的冷硬触感令她恶心,那种恶心从背脊窜上头皮,密密麻麻,快速啃噬她脑中的那根弦。 臭小子,竟是又给她泼脏水! 真不是个好东西! 少女抬脚落下,狠狠踩向风无律。 其怒恨的神情令风无律浑身一颤,竟是也不躲了,就那么硬生生地受下了这一脚。 看着风无律那坦然、冷淡的面容,少女猛然惊醒。 “哼!”少女收脚,瞪了风无律一眼,转身离去。 竟是她想多了? 这小子没有存着那般恶心的心思,是故意说那些话膈应她! 可若其真有那般龌龊的想法,她绝不会如此轻易饶恕! 风无律手撑着地面坐起,坐在原地缓了几息,叹了口气,起身整理一番衣裳。 这女修没认出她,可她却记得上次在东海城外三台岛见过这女修。当时与其同行的男修差点知晓她为风魔之女。 她头上的碧玉缠枝银簪是七阶幻颜法器,除了有破障眼的鬼谷,幻颜后几乎无人能看破。 她的容貌变化是用了药物,鬼谷自是看不出。更何况当初她没用药物时鬼谷都察觉不出她真实性别。 毕竟破障眼又不是透视眼,而她那时年纪尚幼,穿上男装本就难辨男女。 经过此次这么一闹,想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女修及其同伙都不会再怀疑她。 实为虚,虚为实。 她本处于明处,敌人处于暗处,十分被动。 现下她身上使用了幻术,加上近五年前她出现在风城的时间和娘亲离开风城的时间太过巧合,定会吸引一些人前来查探,借此她便能知晓娘亲要她防备的敌人身份。 那些人查探后无果,她的身份便更加隐秘。 既钓到了鱼,她又由明处转到了暗处,划算。 风无律面上愉悦,转身走回一鼎堂,选了个中等品质的紫黑鼎,而后出店门抬脚往临崖城南边去。 此时,临崖城一客栈内。 少女和少年对坐于房中。 “哥,她是男子!”少女语气有些气闷。 她竟是……她竟是误以为对方对她有龌龊心思。这岂不就是她自己贬低自己? 见少女十分气闷,少年捏起了拳头,道:“她可是欺负你了?” 妹妹如此羞愤,定是被那登徒子调戏了。 少女闻言更是面带薄红,“不是。哥,你别管了。” 当时在一旁的路人都以为是她欺负了对方还要打伤了带回来呢。可真论起来,也确实是她先找的茬、她先动的手。 见此,少年心中更是疑云重重。 妹妹不可能打不过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小子,更别说被对方轻薄。 可见妹妹如此生气,他又拿不准。 罢了,对上这样一个小子,还无需他帮妹妹出手。 “你可确认了她的姓名?”少年问。 少女点头,“我查看了她的身份铭牌,确实是归元宗无律。” “既是如此,我们回禀老祖便回家罢。明年我们就十八了,该去接受试炼与传承了。”说到这,少年眉眼间掩饰不住愉悦。 他定要得到最全的传承,成为他们守门人顾家第一人。 临崖城南门外。 断崖对面群山连绵,断崖底部水流湍急,水声震震。 风无律纵身跃下百丈断崖,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服用的改变容貌的药物是方如是小师祖炼药时打盹造成失误炼制出的,那只有黄豆大的紫色丹药被鸟雀误食,小师祖这才发现其妙用,将其命名为千面丹。 只可惜小师祖因当时打着盹儿,根本不记得误放了什么药材或是搞错了什么步骤。 当时炼丹房内药材众许,放在手边的便有几十种,还要斟酌用量、放药顺序、当时的火候,更别说药草还有年份、生长环境等各种细微差别。 是以,到现在千面丹的丹方还没琢磨出来。 当时炼得整整一铜盆千面丹,却也是不够她用的。毕竟她还不知她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世人前,站在敌人前。 断崖下阴暗潮湿,出现紫寒草的可能性很大。而紫寒草便是当时在小师祖手边的药草之一。 现下她既是要开鼎了,那便开始细细摸索一下千面丹的炼制。 果不其然,崖下渗着水珠的石壁下,一株株紫寒草幽幽生长在黑沃的土壤中,那娇嫩通透的豆芽一般的细茎在石壁下的阴暗中散开点点莹光。 风无律拿着只有食指长的小刀,小心翼翼地从紫寒草根部外半指距离划拨开土壤。 这种药草最怕伤着,若是一不小心掐坏了都要流失部分药性。小师祖用的药草可向来都是力求完美的。 一口气收下了崖下所有的紫寒草,没了草茎那点莹光,四下已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转身后只能隐约看到身前湍流涌动着漆黑。 两顿没吃,滴水未进,这会儿从挖紫寒草中回过神来,风无律觉得口干得很。 深崖下难见星光,无风,若是没有水声,那便如同能将人溺爱的死水深潭。 捏住袖中的灵符,风无律这才提出琉球灯。 周遭未有什么变化,风无律自嘲地松了一口气,拿出水袋仰头灌了两口。 她活像一只水沟里的老鼠,不能暴露性别、不能暴露姓氏,平日里更是处处深算、谨小慎微。 从儿时她便得处处压抑,不能堂堂正正地做娘亲的女儿,她在人前再嚣张任性,也难填补她心底的缺失感。 娘亲何时才能带着裙子珠花来接她呢。 “嘭——”不知什么猛地撞上石壁。 在听见声音的同时风无律便翻身跃开。 “嘭——”那物又落到地上。 提着琉球灯稍稍靠近了些,映入风无律眼帘的是一个长相近妖的少女。 少女腰部鲜血汨汨,残破的衣裙下血肉翻飞,破开的伤口处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第150章 群英会(五)入骨香 少女紧咬下唇,面色惨白如纸,虚弱地抬起眼皮子看了看坐在旁边吃着烤肉的少年。 少年的眼睛使其看起来很像一只傲慢的猫,瞳孔中倒映着在一旁架起的火堆。 “是你救醒了我。”少女肯定道。 风无律偏过头,继续吃着烤肉,神色不变。 “我并没有救你。毕竟有时候随便救人不是一个好习惯。要是救错了人,是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比如当初的戴红枫。 不过她救人向来是看心情,区区一个戴红枫还不足以让她变得偏激。 这女子于昏迷中从百丈崖上落下来却没有砸成一摊软泥,除了是修行者外,想来还有些别的手段。 她只是给其喂了两颗滋补的丹药,完全没有疗伤的功效。所以这女子能醒来是与她无多大关系的。 闻言,少女只觉得嗓子眼噎得慌,面容隐隐有些扭曲。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不由分说地将宝贝塞入你手中,当你表达感谢后,却告诉你只是给你看一眼。 真是个招人厌的小子! 少女闭了闭眼睛,睫毛轻颤,再次睁开眼睛后面色如常,只是其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面色更加惨白。 强忍着痛意,少女唇角勾起惑人的弧度,“小弟弟,帮帮姐姐可好?” 风无律饶有兴致地看完了少女的前后表情变化,这会儿心情异常愉悦,也因少女刻意表现出的笑容漏了一瞬呼吸。 这般明目张胆、光明正大地变脸,真是有意思。 这女子确实长得极美,不是安颖师姐那般明艳如骄阳的美,不是琳琅师姐那般“沁人心脾”的美,而是一举一动都有勾魂摄魄的娇柔、魅惑。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这简直如书里写的女妖精一般,或者称之为幻化成人形的妖兽。 少女见风无律似在出神,轻咬一下唇瓣,继续轻轻柔柔道:“小弟弟,姐姐好疼,你快帮帮姐姐吧。” 风无律怔住,轻笑出声,“噗——” 顿时,少女耳尖通红,气急败坏地屈指弹了什么到风无律脖颈间,道:“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你说得对,你若是救了我,定会惹恼那群败类。可现下你不想救我也得救!” 风无律揉揉脖颈,又在身上闻了闻。 “你做了什么?毒?还是会招来麻烦的东西?” 少女眼皮子轻动了一下,正要开口说是剧毒。 风无律却已摇摇头,“不是毒,那我怕什么。” 虽说还没开鼎炼药,但是不是毒她基本还是分得出的。 少女咬牙,费力地瞪了风无律一眼,“这是入骨香,洗不掉遮不去,你身上沾染了它就会引来那群想抓我做炉鼎的混账。呵,我放跑他们所抓女子数十人,你和我接触过,他们不会放过你。” 敛去了笑容,风无律神色严肃。 身为女儿身,她对女修被抓做炉鼎之事有着本能的厌恶。 “洗伤口,外敷,包扎,口服疗伤,晚饭。” 风无律依次拿出两瓶液体药剂、白布条、丹药,又将一旁还没吃的两块烤肉端至少女跟前。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怕救我会惹麻烦?”少女拿起药剂,讥讽道。 风无律点点头,“现在难道不是不救你会有麻烦吗?” “你现在这样正常多了,还是不要在我一‘男修’面前刻意卖弄,挺好笑的。” “你!”少女怒目风无律,攥紧了手中装着药剂的小瓶子。 真想砸死这个不招人喜欢的臭小子! “就你也算是男修?不过是一毛头小子。” 说罢,少女毫不避讳地在风无律面前脱下衣裙清洗伤口,好似确实完全不将风无律当做异性。 等少女处理完伤口,风无律饶有兴趣地问:“你是妖兽?” 少女差点被烤肉噎着,“你认为这沧海界能有幻化成人形的妖兽?” “练气——筑基——心动——辟谷——结丹——练虚——半神——大乘——渡劫,除仙兽能筑基化形外,其他血脉的妖兽都只有渡劫飞升后才能化形,现下沧海界早无仙兽踪迹。我若是那般厉害,还会这般凄惨?” 少女指了指其缠上了白布条的腰部。 这小子未免太缺乏常识,还是说天生的缺根筋? “我若说我是,你莫不是就信了?小弟弟你这样很容易被骗的。”少女道。 风无律讨厌被骗,被鬼六骗的那一次令她至今痛恨。 “我讨厌被骗,但我不怕被骗。骗过我的我都会让他还回来。” 鬼六和那叫江浩之人现下定是被鬼家四处追杀吧。 少女未回话。 风无律并不在意,将两手拢进袖子,侧身躺着睡去。 少女眼神飘到风无律的后背上,定定看了近半个时辰,最后叹了口气,勾住脖颈上的黑色细绳,掏出一枚通体赤金色的空间戒指,从中拿出斗篷穿好,又将戒指塞进衣领。 少女面对着风无律后背,侧躺着睡去。 翌日,风无律寅时起,炼体后掏出炉子、锅、碗等,做了两碗阳春面,盖上瘦肉做的浇头。 少女还未睁开眼睛便闻到香味,睁眼便定定地看向风无律身前摆着的一碗面。 只有一碗?这小子还真不懂怜香惜玉。 少女撇撇嘴,风无律却已经将面递到其跟前。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你的。你将去这入骨香的法子告诉我,我要走了。” 少女愕然,却也只犹豫了半息便端起碗大吃起来。 “我身上这会儿没有解除它的药剂。现下你想解除它的最快办法就是与人欢好。” 闻言,风无律面色一沉。 少女将筷子咬在嘴中,较忙伸手防备风无律气急了打过来。 见风无律坐在原地未动,并未气到想打人,少女这才继续吃起来。 “你别急。我早就洗心革面做个好人,不会再随便做些害人的事。你等我吃完了带我去林子里采几样药草,我给你炼制解除入骨香的药剂。”少女道。 风无律点点头。 她本也是要去林子里采药的,一起去便是,并不耽搁。 只是她一夜未归,等回头定是要被少爷狠狠教训。 风无律下意识揉了揉耳朵。 第151章 群英会(六)戒指 “你的修为应是筑基以上,何以非要我载你?”风无律皱眉。 少女理所当然地指指自己的腰部,“我才筑基没多久,这会儿受了重伤,御剑估计会一个不稳摔死。” 风无律认命地将飞剑运到少女跟前悬停。 少女一动不动。 无奈,风无律没好气地揪住少女的衣领猛地高高举起、轻轻放到飞剑上。 “别说你因受了重伤连坐飞剑都要我扶着你。” 分明重伤中从百丈断崖上落下来也没摔死,这会儿真会装柔弱。 风无律踩上飞剑御剑而起,升到高空,身后是百丈高的断崖崖壁,身前是高低起伏的连绵群山。 “你既是药师,能给我炼制解除入骨香的药剂,那为何醒来后还要威胁我来救治?”风无律道。 “你不信我?你要真不信我,我可以把我的药鼎拿给你瞧瞧。我可是我们宗外门丹峰排名第一的弟子。”少女神色颇为骄傲。 “至于我原本带着的丹药、灵石,都送予那些被我放跑的女子了。她们被剥夺了一切物品又身受重伤,若是不先给她们疗伤,跑不远。” “诶,你小子力气挺大,竟是直接将我举了起来。” 这一路,少女的嘴就没停下过。 在一山头落下,风无律抬脚便走向一株圆叶毛边的草药。 “你这小子什么记性?我都说了一路那草药的模样,你转眼就认错了。”少女坐在悬停在原地的剑上并未下来。 风无律从储物袋中拿出背篓,将药草连同根须完整挖出,而后剥去泥土,轻轻将其装放入背篓。 这次与在小月天秘境中那次不同。 上次在小月天秘境中采摘的灵植药草短时间内不会被炮制,为了保持药性她才用玉盒装。加上那里的灵植药草极其稀有,理应小心爱护。 自从她跟随小师祖学习炼药,灵植药草采摘后她都会尽早炮制。 风无律直接没管留在原地的少女,采完这株药草后脚下用力,跃起落下又跃起,很快消失在林木灌丛中。 少女急急大喊:“我不再故意说话烦你便是,你快将我也带上。” 风无律抬手一挥,飞剑载着少女破空而来,跟在风无律身后。 “你也是药师?”消停了半个时辰后,少女又开口问道。 这小子一路采摘药草时毫不犹豫,手段干净利索、十分熟练。 风无律摇头,“不是。” 少女翻了个白眼。 分明就是! 等到午时,二人正吃着饭菜,一只白影窜出来,直直撞进风无律怀中。 少女惊得扯动了伤口,倒抽一口冷气。 风无律将有她小腿高的小兽抱进怀里,“小白,少爷来了?” 云兽小白黏在风无律怀中点点脑袋。 风无律抬头,叶双舟正好御剑而来,垂在其身侧的手一动,风无律瞧见了便立马抱着云兽小白翻身一滚。 风无律原本坐着的地方被一道青色风刃留下深痕。 叶双舟御剑落下。 “少爷吃了吗?”风无律无视叶双舟的怒容道。 叶双舟上前就扯住风无律一边耳朵,“无律,你胆子不小啊?敢背着本少爷夜不归家了,是不是以后你偷偷跑了本少爷都不知道?” 别人都是做少爷的跑了,做小厮的急得到处找。怎么到了他这却总是他这个做少爷的追着小厮跑? 他这个少爷当得可真是操碎了心。 “嘭——”“啪——”少女手中的碗筷落在地上,碗口倒扣在了土地上。 叶双舟转身,风无律探头,二人望去,只见少女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风无律的脸细细打量。 风无律皱眉。 这女子认识她? 少女察觉到风无律的神情立马回过神,又看了看叶双舟,随后似乎是确认了什么一般,神色恢复如常,只是时不时便偷偷瞄风无律两眼。 叶双舟、风无律二人虽是奇怪,却也没有追问。 叶双舟手下再次用力,又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扣住风无律脖颈,将其按在怀中扯耳朵。 “说,以后还敢不敢在本少爷不知情的情况下夜不归家?” “少爷,那是客栈,临时落脚之处不是家。而且少爷不是知道我来这边采药了吗?”风无律道。 叶双舟动了动嘴唇,想了想,一把将风无律从怀中推了出去。 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做甚要这样担心无律? 不过是一夜未归罢了。难不成日后他和无律各自成家了,他还要这样管着? 何况谁还没遇见过突发之事?只是一夜未归罢了! 叶双舟越想越惊悚,神色晦暗不明。 他可不是断袖! 在叶双舟瞎想的时候,风无律瞧见其有些暗淡发干的唇瓣,连忙调了碗温热的果茶递过去。 “少爷尝尝用这山里的秋梅泡的茶,我上午刚摘的,微酸甜脆,泡茶很香。” 叶双舟星眸微闪,接过碗喝了一口,满足地笑了笑,已然忘了方才的胡思乱想。 风无律先盛了碗饭菜递给叶双舟,再重新盛了碗饭菜送到少女跟前。 少女盯着风无律的眉眼,接过饭菜红着脸道:“你……你不要靠他太近。” “为何?”风无律清脆的声音传入少女耳中。 少女神色纠结。 自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身为女子怎么能那般毫无戒备地与男子亲近! 风无律收拾完落在地上的碗筷,转身走到叶双舟身旁坐下。 等到吃完了午饭,少女仍是时不时望着风无律出神,耳尖的红润就未消退过。 叶双舟自是也察觉到了,皱眉望着少女,十分不爽。 这女子喜欢无律? 喜欢他的小厮经过他同意了吗? 他可是拿着无律的卖身契呢!自是也能给无律的终身大事把把门。 风无律也有些没耐心了,估摸着今晚她上次吃下的千面丹就要失效。她为了省着吃,每次都是在其失效后才立刻吃下一颗。 “现下可以给我炼制解除入骨香的药剂了吗?”风无律问。 少女正看着风无律出神,下意识地点点头,并从脖颈间拉出赤金色的空间戒指。 风无律神色大变,立即快步跃上前,翻手便握着匕首贴在了少女细白的脖颈上,“你是谁?” 第152章 群英会(七)江君文 风无律盯着那赤红色的空间戒指,神色盛怒。 少女恍然惊醒,手轻颤了一下。 他竟是忘了这枚戒指是当初从无律身上偷来的。 云兽小白首先窜过去,叶双舟也抬脚走向风无律。 “赤红色,这就是你说过的那枚空间戒指?”叶双舟道。 他至今记得无律发现戒指弄丢时的崩溃情绪。 风无律点头,伸手想要扯过少女脖颈上的戒指。 少女拿着戒指的手一紧,身子后斜想要避开。 风无律眼神微敛,直接用了《踏雪匿踪》,于瞬间将用黑色细绳串着的戒指拽了下来。 戒指被拽下,少女妖治的面容未变,身形却已不复先前的妖娆,胸部变得平坦,小臂变得紧实有力。 “你不是鬼六?”风无律看着已经失去幻颜的少年道。 这张脸和鬼六完全对不上。 “鬼六已经死了!”少年抱住双臂,有些癫狂。 没错,鬼六已经死了。他现下是江君文,是蓬莱宗外门弟子。 近三年前,他被江叔送入蓬莱宗。 雾障重重的蓬莱仙山竹林小屋内,他日日夜夜经受剧毒折磨。在那一年里,外门丹峰的周长老每日在他身上试药,甚至刮骨挖肉灌毒。 一年后,从小屋内走出来的不是那个长相普通、面上有斑的矮个小子,而是一位十二三岁长相近妖的少年。 少年站在小屋门前的水缸边,伸手抚着那张妖治的脸,声音嘶哑,“周长老,我怎么觉得我不是我了?我还是我吗?我是不是搞错了?我不是鬼六,但我做了一场成为鬼六的梦。” 灰白相间的头发扎成道士髻、一脸褶子的周长老勾着背在一旁捡药材,他嫌弃地嗤了一声。 “你娘亲当初为何被人抓去做了炉鼎却能生下你?为何江浩那傻小子为了寻她离宗,后又愤然杀去鬼家?因她长得美!江浩动心了,鬼家那个老不死的也动心了!” “你以前身上毒素太重才导致个子不高、长相普通。你娘亲那般人物能生出丑货来?” 少年掩面痛哭。 太好了,他长得像娘亲,他长得像娘亲! “师父,你给我重新取个名吧。我要跟江叔姓。江叔为了娘亲至今无后,更不愿娶妻。鬼六从今天起就死了,以后我就是江叔的儿子。” 周长老震惊加责怪地觑着少年,“呸!拜师茶都还没喝过,谁是你师父?继续叫周长老!你要给江浩做儿子,那你就让江浩给你取名去。关老头我什么事儿!” “好嘞师父,那我这就去找江叔。”少年转身欢快离去。 周长老望了一会儿,而后呸呸两声。 “呸呸!还是解毒前看着顺眼。现在这叫什么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心被人当做女修抓去做炉鼎!” 现下,临崖城南面断崖对面群山中。 风无律看着少年,少年面上一会儿流露出恐惧害怕一会儿又转为狂喜安心,最后竟是面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笑着。 “无律,你是无律。鬼六死了,他死前日日夜夜带着它,他总想着有朝一日能解开剧毒去找你,跟你说声对不起。” 风无律皱眉,放下匕首,叹了一口气,“那你是谁?” 鬼六已死,此人虽是与鬼六关联颇深,但他毕竟不是直接偷她戒指之人。 听到风无律问他名字,少年面上狂喜,“我叫江君文。我是江浩的儿子。” 以后时日还长,他要让她重新认识他。 他以前在通天城里时是讨厌她的,觉得她太小却太聪明。可后来他日日夜夜拿着这戒指,不知为何那长着小鹿眼的面容就深深印刻在了脑海里。 再后来周长老用了戒指里的龙鳞,他的毒解了。 她就像是一把尖刀利刃,在通天城里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他的退路,让他再不想逃避、再不想苟活。 她又像是上界来的女神,给他带来了新生。 她还是像以前那般说话气人,可却还是那般心善。他知道,他欢喜她,以至于现下胸腔不断地震动,响若擂鼓。 “江君文……” 风无律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江君文便连忙回道:“我在。” 叶双舟怒翻一个白眼,将风无律拖到身后,冲着江君文道:“这是无律娘亲送给她的戒指,现下她要拿回去。另外无律让你给她炼制解除那什么入骨香的药,你赶紧的。” 一直被江君文用那般炽热的视线看着,风无律很是不自在,这会儿被叶双舟拽到身后,她感到十分安心。 下意识抿唇一笑,风无律不再说话,任由叶双舟为她出头。 江君文打量了叶双舟片刻,道:“你就是当初被鬼六骗了的叶双舟吧。” 叶双舟被这一句话堵得气得身子微微一震。 不生气,不能气,不能被这妖里妖气的男人牵着鼻子走。 “你和骗子鬼六渊源颇深啊,还拿着被偷的戒指用得那般熟练。”叶双舟回道。 江君文顿时一噎。 他不是鬼六,他不是鬼六。 “无律,我的鼎还在那空间戒指里,你若是要我炼制解除入骨香的药剂,让我先把鼎拿出来可好?” 视线越过叶双舟肩头,江君文直接与风无律道。 叶双舟直觉得气短胸闷。 比他高些了不起? 等再过几年看谁更高。 风无律不想将戒指递还回去,即使是片刻。 她沉默半晌,走出叶双舟身后,而后攥紧戒指上的黑色细绳,放下戒指。 黑色细绳轻轻绷直,戒指垂在半空,其内壁的青色晶石和边缘的三角切割线条在日光下煜煜生辉。 “就这样拿。把你的东西都拿出去,再把契约抹了。” “好。”江君文笑着上前,将戒指托于左手,一边低头痴痴望着风无律的眼睛,一边一件一件地往外拿东西。 风无律额角突跳,心中越发烦闷。 能将这人打一顿吗? 按捺着想要将其暴揍一顿的冲动,风无律在江君文拿完所有东西后直接转身要御剑离去。 叶双舟瞪了江君文一眼,也御剑跟上。 江君文急急道:“无律,你的入骨香还没解除,戒指上的契约也没抹。” “不用了。”风无律头也不回道。 那些抓女修做炉鼎的人若是敢来找她麻烦,来一个她打死一个。反正有师姐师兄还有长老陪同。至于契约,她找她未来师父展藏书帮忙抹去便是。 第153章 群英会(八)女扮男装 二人正御剑回城,叶双舟突然抱着云兽小白跳到风无律剑上。 风无律只慌乱了一息便调整好了微微有些不稳的飞剑。 “少爷,你这是作甚?”她道。 叶双舟收回飞剑,而后伸手在风无律后腰处拧了一把,“我生气呢,不想御剑。你惹我生气了,所以要受罚,就罚你背着我御剑回去。” 说罢,叶双舟已经将飞剑塞进储物袋,直接在飞剑上蹦起,整个挂在了风无律背上。 那男子对无律的心思也未免太过直白,儿时阅览话本子无数的他一眼便能看明白。 本以为是个女子,结果竟是个扮作女人的男妖怪。 他家小厮还小,想对他家小厮动歪心思,做梦去吧! “你身上这股香味便是入骨香了吧?回去多洗洗,要是洗不掉便别出门了。”叶双舟打了个哈欠,竟是将头往风无律肩头一搭便沉沉睡去。 左手背到身后将叶双舟扶好,右手探过去将云兽小白拎到她跟前,风无律道:“小白,少爷一夜未睡?” 云兽小白点点头。 风无律心下一暖,那点被江君文惹得烦躁的心安定下来。 她不知该如何应对那般避无可避的热情。 还在那山中发呆的江君文猛然惊醒。 无律是女儿身,用了入骨香的效果与男人用后有细微不同,会不断放大异性对其的任何一点细微心思。 那个叶双舟与无律那般亲近…… 江君文急了,连忙将东西塞进储物袋,塞不进去的便打成包袱背着,连忙御剑追去。 戒指上的契约还未抹除,只要他在五大宗歇息的客栈附近转悠,就一定能找到无律。 在城门前落下,收了飞剑,风无律唤出蜃兽银红将云兽小白隐去身形,而后背着叶双舟进入城门。 从南城门一路走回客栈,日头还早,才未时中。 风无律将叶双舟背回其屋内,帮其脱去鞋袜、躺到床上,又去捏了块温热的湿帕子替其擦脸擦手。 微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拂在面上十分舒服,手心有些软糯滑腻的触感,叶双舟奇怪地睁开了眼睛。 睁着一双小鹿眼的少年正眉眼认真地替他擦手。 小鹿眼? 叶双舟瞬间清醒,猛然起身扑向风无律,瞪大了眼睛捏着她的脸。 “嘭——”二人一起砸在地上。 “无律,你竟是骗我说没用幻术变化相貌?那你现下又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风无律被叶双舟压在地上,风无律闻言有些烦躁。 千面丹的药效竟是提前消失了,定是那入骨香提前催散了药效。 不过好在少爷并未发现她是女儿身,只是恼怒她变化了样貌。 叶双舟将风无律的脸左右捏捏,而后满意地摸了摸下巴。 “同样的鼻子同样的嘴同样的脸型,换上不同的眼睛差别竟是这般大。还是这样看着无害顺眼。” 他可不要那般一看就很嚣张傲慢的小厮。 叶双舟正欲手撑地面起身,却因被风无律压住了袖口踉跄了一下,一掌按在风无律脐下三寸。 “啊——”风无律羞愤地甩了叶双舟一巴掌,将其推开。 快速服下一枚千面丹,风无律直接开门离去。 叶双舟已然成了木头,呆愣愣地趴在地面上,鼻尖因和地面亲密接触流下几滴殷红。 无律的那里怎的与他不同? 无律她为何那般生气? 无律…… 叶双舟动了动脑袋,以头抢地,额头在地面上磕了几下。 呸!他这个小厮竟然也是个妖怪!是个女妖怪! 竟敢女扮男装骗他! 是女的还敢来做他小厮?胆子不小。 也亏得他纵容她,从未强求她帮忙洗澡捶腿倒夜壶啥的。呵,他这个少爷当得可真好。 起身捡起风无律落在床上的帕子,叶双舟走到架着铜盆前重新沾水洗了一把脸,而后淡定地给鼻尖、脸上抹了点药剂,再回到床上抱住呼呼大睡的云兽小白睡觉。 女的就女的吧,有什么区别吗? 别以为是女的卖身契就不管用了。 答应了要做他叶双舟的小厮就不管男女、不管有没有卖身契,那都别想赖账。 叶双舟一觉好梦到深夜。 风无律因心情太过忐忑,不敢在客栈呆着便拉着孟琳琅出了门。 孟琳琅笑着道:“你既是已经暴露就无需再多想。反倒以后不用再在你家少爷面前提心吊胆,如此难道不好吗?何况你是有意隐瞒,那他就绝不会将你是女儿身一事说出去。” 风无律点点头。 她知道。 少爷向来那般纵容她,只要她不愿,就从不会逼迫于她。 她只是有些羞愤!还怕少爷会困扰。 都怪那江君文!那个祸害!若是再看见他,她要将其打成猪头! 在外逛了一圈,从华灯初上到夜市里已是琳琅满目、灯繁似花,买吃食的摊子上人影渐少,卖其他东西的摊子前人影渐多。 风无律走到一馄饨摊子前,“店家,三碗馄饨,两碗在这吃,一碗带走。” 孟琳琅笑着与其一起坐下,“怎么?不担心了?” “嗯,不担心了。做小厮的不能让少爷饿着,师姐我们吃罢便回吧。”风无律道。 孟琳琅伸手轻刮了一下风无律的鼻头,“好。” 待到风无律带着馄饨敲了敲叶双舟的房门,叶双舟正盘坐在床上摸着下巴思索什么。 起身走近,将风无律拉进房中,关好房门,叶双舟直接拿过馄饨坐到桌边吃起来。 “来,坐。我问你答。” “好。”风无律乖巧地坐在叶双舟对面。 “你扮作男儿是为了骗我还是骗所有人?” “所有人。” “你必须扮作男儿?” “嗯。还没到能恢复女儿身的时候。” “好,我知道了。欸,无律,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竟是女扮男装。”叶双舟嘻嘻哈哈道。 风无律“噗嗤”一声掩嘴而笑,“少爷,你装得真不像。” 叶双舟翻了个白眼,“要你管!一会儿陪我出去逛逛夜市。” “好。”风无律点头应下。 她竟是忘了,少爷向来洒脱,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事困扰或改变对她的态度。 叶双舟吃完馄饨,一脸神秘地拽着风无律去了夜市。 第154章 群英会(八) 叶双舟一路拽着风无律来到了一家成衣铺子。 他一进铺子便直奔铺子内显眼位置的一套绣着粉白芙蓉的蓝色齐胸广袖流仙襦裙,而后想了想又转而去了一套绣仙鹤牡丹云纹的银白齐腰广袖襦裙跟前。 风无律自是察觉出了叶双舟的意图,想要阻止,但却看着那些漂亮的衣裙难以开口。 她下意识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银白襦裙上的仙鹤刺绣,又仿若触电般收回手。 叶双舟哼了一声。 就知道她喜欢白的。 “老板,我想给我妹妹买套襦裙,她和这小子一般高,就这套,有合适的大小吗?” 叶双舟指指风无律,又指指绣仙鹤牡丹云纹的齐腰广袖襦裙,随后以最快的速度买下襦裙,拉着风无律去了一家首饰铺子,买了两支银底缀月白珠花的步摇。 脂粉铺子内。 叶双舟将风无律拉到一边悄悄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口脂?买个檀色和红梅可好?你已经够白了,我看那些粉便不用抹了。” 风无律有些紧张,总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小脑袋忍不住四下里张望。 “少爷决定就好。”她捏着满是汗的手心,声音细若蚊蝇。 出了脂粉铺子,叶双舟将其拉到无人的巷子里,“你叫蜃兽银红将这巷子隐去,这巷子里边是死路,你就去里边把这些该换上换上、该用的用上,我在外边给你望风。” 风无律红着脸点点头。 一刻钟后,巷子里走出个娇俏傲气的猫眼少女,染着红晕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灵动。 叶双舟不满地叹了口气,“你这会儿不能把眼睛变回去吗?你若是顶着这双费尽心思慢慢变化来的猫眼,若是让相识之人看见了,那可是立马便能知道你是无律。” 小鹿眼多好看,现下这个怎么看怎么别扭。 “少爷,可若是我变化回去,两年前便与我相识之人也是认得出的。何况还有少爷在我身边,饶是我变成再多模样,他们一看见你,那都是要怀疑的。” 她已经很满足了。 能真正穿一次衣裙,做回自己,真好。 叶双舟翻了个白眼,“我自是想到了。” 他拿出一块白色面纱,“你将这个戴上,再让蜃兽银红将我的身形隐去,我们去逛夜市。” 在成衣铺子里,她抱着刚买下的银白襦裙移不开眼时,他买下了这块面纱。 走在夜市中,风无律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些跃跃欲试。 隐去身形的叶双舟亦步亦趋地跟在其身后,得意地笑了笑。 可真容易满足,真像个第一次吃糖的小屁孩。 江君文白日里追着风无律回城后先回了趟蓬莱宗弟子长老们住下的客栈,结果便被缠住了。 男弟子们伤透了心,女弟子们有些疯狂。 以至于他现下都还没能去找风无律,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和人解释他为何突然变成了男子。 当初他变化成女子模样是其师父周长老的要求。 说是怕被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吵翻了他那小竹林。师父对他有救命之恩,在其威胁、恐吓加利诱下,他便应下了。 终于脱身回到房中的江君文将门栓好,越窗而出,无声无息跳跃在屋顶上,消失在月色中。 也不知无律怎么样了,希望那叶双舟并未对她做什么。 江君文在客栈附近找了一圈无果,却被腹中饥饿催去了夜市。 华灯角楼夜风铃,灯影画壁迷离了人眼。 但当那一丝气血牵动到他的心,那小心翼翼蹲在路边像个无修为在身的普通姑娘一般捞金鱼的女孩便再不能从他视线中离开。 一颗下品灵石捞两次,递上一颗又一颗下品灵石,风无律乐此不彼地捞了近百次。 在其身后站得久了,隐去身形的叶双舟无聊地敲了敲小腿。 小姑娘家家真是没意思,只是被店家夸了几句就玩了这么久,真好哄。 她一筑基修士,还能真一条金鱼也捞不着? 那故意放走金鱼的模样可真蠢。 叶双舟撇撇嘴,一脸嫌弃。 “无律——”江君文已然上前,一笑,惹得旁边的店家看直了眼,直以为看见了妖精。 风无律瞬间没了好心情,放下小网,转身走近江君文。 江君文只觉得面前的小人儿快让他不能呼吸。 风无律抬手便一拳打在江君文下巴上,趁其向后踉跄两步,一旁的叶双舟弹出一道风刃,直接将其打得仰倒在地。 “嘭——” 江君文还没从眩晕中回过神,风无律已以迅雷之势一脚踩在了他的右脸上。 “这位公子认错人了,小女子名叫王芝芝,可不是你说的那人。” 不知是不是上次在小月天假扮过王芝芝的缘故,她下意识便又冒充了她一回。 这江君文实在太可气!竟是当街暴露她的身份。 不对! 他如何得知自己是女儿身?就算是因对戒指上的契约有感应而对她有所怀疑,那但也不该用那般笃定的语气唤她。 风无律示意蜃兽银红将她与江君文也隐去身形。 毫不客气地拿出一瓶昏睡药剂灌进了江君文嘴中,风无律将其如同拖死狗一般拖着。 叶双舟更是直接坐在了被倒拖着的江君文胸口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这个傻子,就这样还喜欢他家小厮,铁定没戏。 练了两年气力的风无律毫不吃力地将其一路拖回了客栈,而后敲响了孟琳琅的房门。 “谁?”孟琳琅正再盘坐冥思。 “师姐,双舟求见。”叶双舟道。 风无律并未解除她与江君文身上的幻术,只解除了叶双舟一人身上的。 孟琳琅打开房门,觉得房门外似乎有些奇怪,不像是只有叶双舟一人。 叶双舟拿脚敲了敲身旁风无律隐身处,冲孟琳琅动了动嘴唇。 孟琳琅会意。 房门一关,风无律解除幻术。 “师姐——” 孟琳琅眼前一亮,上前便捏了捏风无律的脸,而后轻轻揉搓着她的下巴。 “被地上这人发现了?”她道。 风无律点点头,“更像是在今日之前便知道了我是女儿身。师姐,你在房中设个隔音阵可好?” 孟琳琅身为内门阵峰璇玑峰峰主莫留心的亲传弟子,可不只是精通破阵。 当下,孟琳琅设下三个阵,分别用困阵困住江君文、隔音阵覆盖整个房间、迷踪阵打乱整个房间景象防止有人窥探。 第155章 群英会(十)谁杀了你? 给江君文灌下清醒药剂,风无律、叶双舟坐在凳子上俯视着等其醒来。 孟琳琅站在风无律身后,微眯着眼睛一脸魇足地揉着她的发顶。 刚刚有些意识时江君文直觉得胸口涨闷、刺痛,伸手抚住心口,他咳嗽着醒来。 睁眼便看见风无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正欲起身凑上去,却碰到了困阵阵壁倒跌而坐。 心中了然,头脑也渐渐清明,他一头热地往无律跟前凑,想必是惹得对方不快了。 无论是现在这个一见面便给她下了入骨香的江君文,还是当初那个害她险些被卖做炉鼎又偷了她空间戒指的鬼六,哪个他都该是那般令她不快甚至厌恶的存在。 风无律冷冷地看着江君文,道:“你如何得知我是女儿身?” 仿若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江君文心中懊恼不已。 他为何从未想过无律因何女扮男装?而他竟是当街喊破她的身份,也不知当时有没有不轨之人听见。 现下好了,别说是令其不快了,想必无律想杀他灭口的想法都有了。 心中钝痛,可他又忍不住奢望无律会原谅他的过错。 “鬼六告诉我的。”他声音低哑道。 “除了鬼六,还有陈姐、陈集、任亭和我父亲江浩。”江君文心想此事对风无律很是重要,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道来。 “当初在通天城无律你遭陈姐用刺魂针暗算,恰巧当时鬼六将你脖颈里装着幻颜珠的空间戒指偷出,便叫陈姐发现了你的女儿身份。陈姐想将你卖做炉鼎,与其一伙的陈集、任亭以及我父亲都知晓。” 江君文不敢去看风无律的眼睛。 他的女神令他重获新生,而他却几次三番为其招来危机。 “但无律你放心。当时陈姐还未来得及联系买家,你就被鬼六和我父亲悄悄带出。你放心,我父亲绝不会透露你是女儿身,至于其他人,我去帮你杀了他们!”江君文突然面目狰狞道。 叶双舟嗤笑一声,“你去杀了他们,那谁杀了你?” 这话宛若惊雷炸响在江君文耳边,他瞪大了眼睛,像是寻求答案一般望向风无律,然她神色仍是冰冷,未有一丝一毫变化。 是了,他欢喜她。可这是他的事,且不说与她无关,她甚至是不知他心意的。 何况她又凭什么信他? 他又凭什么这般大放厥词? 江君文难掩神色失落。 风无律看不明白他面上这般变化。 不过是陌生人罢了,何以知晓她是无律后便态度大变? 何以现下又露出这般失落的神情? 风无律正欲开口说话,却被江君文抢先开了口。 他道:“无律,你不能杀我。若是你杀了我,我父亲江浩身为蓬莱宗长老之子,我师父乃外门丹峰长老、实则是蓬莱宗药师之首,他们二人若是查到你这,且不说你能不能活,你想守住的秘密更是岌岌可危。” 他仿佛用尽了气力,定定望着风无律道:“最大的证据将是那枚我这近三年贴身不离的赤金色戒指。” 真是可笑,他唯有这般才能说服无律不杀他,才能借此博得一个慢慢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突然想到当初在通天城内被无律拿匕首制着,那时她说只要他发誓便放过他。 “我江君文在此对天道发誓,我此生此世绝不会再对无律有任何恶意,否则生前被心爱之人唾弃,死后无法与九泉之下的娘亲相见。” 一道莹润光芒中,江君文神色虔诚。 叶双舟翻了个白眼。 他向来对这种所谓的天道契约不以为意。 若是天道契约这般有用,这世上什么事都能用发个誓解决。可见天道是可以被蒙蔽的,只有人才能行天道。 近几年风无律性子有些改变,也已不似从前那般天真。 她探究地望着江君文。 “天道契约,你信吗?”她对其问道。 江君文点点头。 以前他不信,现下他信。 风无律揉了揉额角,道:“好。不过我不在乎你以后是否会对我有恶意,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在未经我许可情况下暴露我是女儿身。” 江君文说得对,这沧海界内向来不是想杀谁就杀谁的。 就像鬼谷想杀她而不得,她想反杀亦不能。且对这江君文,她虽不信他,但他信他对天道契约的虔诚。 在归元宗中,小师祖常来与她闲聊。小师祖就曾说过,天道契约可不可信,那要看发誓的那个人信不信天道契约。 现如今,她也算是切实懂了。 又问了一些有关陈姐、陈集以及任亭的事,而后风无律直接将江君文扔出了门外。 拨下头上的步摇,风无律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她想起了一些事,她以前还是太欠缺考虑。 为何她总是想得不够多!她恼恨。 江浩、江君文、陈姐、陈集、任亭,还有那个当初假意要来救她实则却是打探任亭下落的任豪。 她暴露太多,而她竟是一次也没解决好。 孟琳琅看出了风无律的心思,捏住了她的两腮。 “是师姐不好,当初竟是只断了那陈姐双手、废了陈集双眼。” 风无律摇摇头,“师姐当时并未想到他们二人知晓了我为女儿身,不能怪师姐。” 孟琳琅歪歪脑袋,又道:“师姐当时还放跑了那任豪。” “那是我自己当时心中被愤怒和担忧填满了心房,以至于考虑不周,甚至还在赵淮师兄面前暴露了。”说到这,风无律更是满心苦闷,因恼怒自己而有些想哭。 叶双舟无言望天,而后伸手就拧住了风无律的耳朵。 “你才几岁?虽说这沧海界多得是十岁当家的孩子,但也多的是十岁还处处要别人照顾的。想当初你还没来我家时,我近七岁还时不时跑到树上掏鸟窝,惹得鸟雀追着我跑。” “参加入宗考核时我比你年长两岁,更是处处思虑不如你细致。你能不能不要对自己这般苛责苛刻?” 仔细想来,以前他是多任性潇洒一少爷,自打有了这小厮后,他这是一天比一天勤奋、操心。 孟琳琅拂去叶双舟的手,“无律,我想说的亦是如此。成人尚且犯错,你还小,该当无忧些任性些,那些考虑不全的,我们帮你考虑。” 第156章 群英会(十一) 风无律心中感动,但更觉得自己需要好好静一静。 她在孟琳琅房内床旁的屏风内换回了男儿装扮。绣仙鹤牡丹云纹的齐腰广袖襦裙当真美极了,她闭上眼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云纹刺绣,睁开眼时已再无一丝女儿家娇态。 将襦裙、步摇与口脂细细包裹起来,风无律走出屏风。 “师姐,这些你帮我保管可好?” 孟琳琅正欲接过,叶双舟伸手便拿了过来扔进空间戒指。 “本少爷花钱买的东西自然是本少爷收着。”他倔强地昂着脑袋道。 风无律自是无所谓这些的,冲孟琳琅施礼后与叶双舟一同离去。 第二日风无律在房内躺了一日,想了很多。 第三日晨间,江君文托其同宗弟子送来了解除入骨香的药剂。 解除了入骨香,风无律又去找展藏书抹除了拿回的戒指上的契约。 展藏书对风无律这个默认的唯一一个亲传弟子自是比一般人态度和缓。 安颖稀奇地将刚从展藏书房中走出的风无律拉到一边。 “欸,无律小师弟,你与展师叔为何相处得这般和谐?” 风无律纳闷地回望安颖,“难道展师叔对安颖师姐不好吗?” 她这个未来师父时不时就暗示她与安颖师姐亲近,想来对其很是关心才是。 安颖哼哼两声,“哪里好了。展师叔动不动就威胁恫吓于我,时不时就冲我甩眼刀子,还说嫌弃我。上次更是借一日芙蓉威胁我,想来是说:如果我再惹恼他,那他便如同摔散一日芙蓉一般捏死我。” “可我又不知我为何总是惹恼他。我明明处处避着他,却偏偏处处遇见他!小师弟你与他关系这般好,可知他这次为何带我们来参加群英会?” 莫不是故意跟来抓她错处。 风无律摇摇头。 “无律并不知。展师叔带我们有什么不对吗?” 安颖扯了扯嘴角,“原本该是我师父带的,结果展师叔以我师父长相太过招蜂引蝶为由,让其乖乖待在宗内、莫出门给宗门惹麻烦。” 风无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莫师叔确实长得太过惹人眼球,明明还未渡劫飞升,却愣是叫人觉得恍若上界仙神。 突地,展藏书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安颖顿时吓得六魂无主、七魂飞散,连忙将风无律撇下夺身而逃。 风无律冲展藏书微一颔首。 展藏书将视线从逃走的安颖身上收回,对风无律道:“做得不错。” 风无律一头雾水,但等回了屋便抛之脑后,开始闭关修炼并开鼎炼药。 十月十一,群英会正式开始,五大宗弟子比试将分为四批。 内外门各峰普通弟子对内外门各峰普通弟子,不比修为、战力,而是丹峰比炼药、器峰比炼器、符峰比画符猜符、阵峰比阵法。内外门分开,此为两批。 内外门专招弟子对专招弟子,比修为、战力。而内门各峰之间的炼药、炼器等,内门各峰专招弟子可选战。 即:如孟琳琅这般的,必须参加专招弟子修为、战力的榜单争夺,并能选择是否参加内门阵峰阵法比试。 临崖城内房屋鳞次栉比,最大的练武场也是不够五大宗弟子们同时比试的。 故,群英会比试地点设在临崖城北城门外龙谷。 龙谷是个巨大的盆地,盆地外围一圈山脉最高,连绵、略有绿意。而其内里小山间杂,皆为土丘乱石头,从外围看可一览无余且只有星点棘丛。 看似该是黄沙漫漫、狂风四起的地方,这会儿被正空当中一块阵盘分成三块,其中两块确实黄沙漫漫,剩下一块却是粒尘皆静止。 说是龙谷,不见一块龙骨。都说龙爱收集宝贝,此处却是连一块晶石也未见到。 但却正该如此。没有龙的龙谷,定是早被界内修士搜刮一空。 由临崖城城主宣读五大宗共同制定的规则十条,及关于整个群英会比试的安排。 三块场地,分别先同时进行外门各峰普通弟子的比试、内外门专招弟子的比试,内门各峰弟子的比试放在内门专招弟子比试完后。 如此,便能让内门专招弟子也能参加内门各峰弟子的比试。 外门各峰比试是按阵、器、符、丹依次进行,每次先采取大的淘汰赛。 五大宗各阵峰弟子先在场地中有序排开,每人脚踩一个困阵,一炷香内破阵的便继续下一轮比试,五轮淘汰赛后再抽签进行一对一对阵赛。 各阵峰比试完后接着便是各器峰开始第一轮的淬炼淘汰。 阵、符、丹比试皆是与阵峰一般流程,内门与外门亦是相同。 内外门专招弟子的比试则一开始便是抽签赛,倒不是如各峰比试那般一开始便不分宗门,而是第一轮直接避免抽到同宗弟子,只能与别宗弟子比试。但第一轮后便不刻意规避同宗了。 宁知望着归元宗弟子所在,咬牙切齿。 这十日来,他竟是一直没抓住那白衣小子出门的时候。 不过也无妨,群英会可是不会分新老弟子的,既是都为外门专招弟子,他就还有在比试中遇上的机会。 虽是不能在比试中杀了,但出口恶气教训她一番也是好的。 宁知对抱着他胳膊的青萝道:“青萝,你去跟宗内外门专招弟子都知会一声,若是遇上归元宗无律,便将签子与我换换。” 青萝眼睛一亮,连忙去办。 抽签结果并未能如宁知所愿,风无律竟是遇上了展珩——她未来师父的亲弟弟。 换签子只第一轮有效。 食指不住地摩挲着大拇指指甲,宁知显然很是不快。 “宁知师兄,按我的签子,我若是胜出了便能与那无律对上,你要不要与我换换?”青萝道。 宁知摇头。 “不必了,就算你能赢,这小子还不一定能赢宁天宗的展珩。” 风无律看着对面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仍是身穿一身锦衣的少年,心中直道她这手气真好,这是免不了一场恶战罢。 展珩拎着剑故作潇洒,懒懒地站着,他道:“无律,你救过我,我会手下留情的。” 正观战的展藏书拿着茶杯的手一顿。 这般懒散轻敌,是该吃点苦头。 第157章 群英会(十二)蓝色火焰 早在风无律和叶双舟刚报名参加归元宗入宗考核的时候展珩便已筑基,当时他被展师叔要求倒立御剑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而展珩在小月天秘境中时也似乎是一路独行,可见其实力。 风无律站得笔直,神色看似自然平静,但那双猫眼这会儿一瞬不眨、充满战意。 展珩被这眼神激得也来了兴致,卸了懒散的架势,拔剑,严阵以待。 战斗中,抓住细节,将是取胜的关键。 敌不动他不动,先攻者先露出破绽。 展珩仔细盯住风无律的每个动作,意图从中发现任何细小的破绽。 风无律看似下意识地动了动指头,展珩视线随之看向她的手。 她又看似不自在地在地上转动着脚尖,风一吹过,脚尖碾起的尘土朝脚背方向飞去。 展珩的视线方才移到风无律的脚上,那双沾满黄色尘土的白靴竟是突然从视线中向后跃去。 连忙抬头,展珩向上抬眼,视线追着风无律后上方而去,却发现对方竟是消失不见了。 黄沙漫漫,却并不能遮天避眼,然那穿着一身在这黄沙中极其显眼的白色衣袍的少年却是怎么也让他找不见踪迹。 地上没有脚印,周围只有风声。 除了熟悉或见识过风无律的《踏雪匿踪》的,弟子们大多不解为何展珩的面上变得如此迷茫、不知头绪。 那白衣的小子分明正御剑冲他而来,竟是还不做出防备或是战斗的架势。 御剑自是不会没有声音,风无律方一靠近,展珩察觉到声音猛地扭过头来。 即使被发现了,那踏雪匿踪自是会失去作用。 若是真正与人打斗,这时她定会立刻让蜃兽银红展开幻术干扰对手。但这群英会的比试中是不允许借用契约兽之力的。 风无律脚下猛地一蹬剑柄,那银光凌冽的剑便直冲展珩腰侧去。 登时,一朵蓝色火焰无声无息地从其腰侧冒出,那幽幽火焰看似不带一点儿温度,仿若冻谷深渊中跳出的冰花。 蓝色火焰张牙舞爪地触向风无律的剑,剑身瞬间破碎。 风无律大惊,快速后退。 他们二人的比斗排在第一场,其余观战的弟子们也大多惊异不已。 “楚楚,这是什么手段?异火吗?”西门若涵向堪称“行走的万事通”——柳楚楚询问道。 柳楚楚摇头,“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异火,我从不知道有这种形态的异火。” 安诚双眼发亮,挠着后脑勺憨笑,冲柳楚楚道:“楚楚,我知道!” 柳楚楚回以一笑,“那你快给我说说。” 安诚道:“展家在大陆北部稻城算是第一大家族,他们家大多出水灵根,展珩和他哥哥展藏书也就是展师叔,到了他们二人这却突生出变数。他们二人的母亲是火灵根,父亲是水灵根,展师叔却是冰灵根。” “而弟弟展珩虽是火灵根,但他的灵力里却带着冰属性,寒气森森却比一般的火灵力更具破坏力。这事我们北部大家族内都知道。” 安诚一脸献宝地道完。 而场上。 风无律已甩出一张高阶灵符。 灵符燃尽,那冰绵延数百米,冰刺带着“玎珰”响声从冰面上突起。 展珩的剑上附上蓝色火焰,快速斩断那些冰刺,而后抓住空档猛地刺向冰面,蓝色火焰快速向四周蔓延而去,冰面瞬间被融得只剩外围薄薄一圈。 风无律又捏起一张灵符。 这可真是棘手。不仅修为比她高,竟是灵力属性也克制于她。 场外。 青萝一脸兴奋,抓着宁知的胳膊,脸上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宁知师兄,这小子可真是遇上个硬骨头。铁定要惨输!” 宁知颇为头疼地看了一眼青萝,“你莫不是忘了若是下一场你赢了,第二轮的第一场便是你与他打了。你连无律那小子都打不过,若是遇上宁天宗的展珩,想来只会比无律更惨。” 青萝登时没了声音,心中竟是隐隐祈祷起来。 若是让无律那臭小子侥幸赢了,但其却是身负重伤,如此她再上去打败她,既能替宁知师兄出出气,还能避免遇上宁天宗展珩那般厉害的。 在其瞎想的时候,场内形势已经突变两三回。 风无律又连甩出两张高阶灵符,趁着展珩抵挡时再次运起《踏雪匿踪》。 只是现下剑毁了,不能御剑,她便只能绕到其身后,再直直奔袭而去。 但到其近前时,风无律放缓了脚步。 一步,两步,仿若闲庭漫步般,她近了展珩周身,但她不敢露出一丝杀气。 她左手捏符,右手持匕首,右手先袭向其脖颈。 “蹭——”感受到匕首上带来的尖锐杀气,展珩脖颈间飞出一朵蓝色火焰。 风无律立即手一松,匕首滑入袖中,左手已经触到展珩左臂,猛地抓住,高级灵符“嗤”的一声带起冰色蔓延。 冰还没蔓延到展珩的肩膀便开始被逼退,而风无律趁机用力使其左边手臂脱了臼。 众弟子哗然。 如此大的实力差距竟是叫实力差的那个先夺得一击。 叶双舟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一群没见识的。 展珩修为虽是比无律强,但无律炼体三年,研究人体大穴走势两年多,其应变机敏可不是常人能应付的。 她最擅长的便是攻人不备! 然叶双舟还没得瑟一息,展珩周身爆出的蓝色火焰已如同烟火炸裂,点点星星击向风无律。 一边激退,一边翻手朝自己身上打下一张高阶灵符,在风无律整个人被冰块冻结其中时,那火焰随行而到穿透冰块,仍是灼伤了她手脚上部分皮肤。 第一轮第一场便打得如此激烈,这是所有弟子都始料未及的。 安诚撇撇嘴,心中替风无律和展珩二人不甘。 “他们二人的实力,换了谁都能去冲一冲前十的。现下竟是第一轮第一场便要刷下一个,这未免也太令人惋惜了。” 柳楚楚笑道:“也就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这么想。别的弟子可巴不得他们二人两败俱伤并刷去一人呢。” “不过你倒是可以放心。输了的人并不是立马淘汰。你肯定没认真听,这可是完全双败淘汰赛。” 第158章 群英会(十三)必输 安诚听得一头雾水。 那临崖城城主虽是说了这是完全双败淘汰赛,可又没解释什么叫完全双败淘汰赛。 他脑袋本就不如楚楚、双舟和无律他们灵光,哪里知道这些。 何况反正有人按照签子叫号,叫到他就去打,打完了排行榜出来了就完事了,管那么多作甚? 但柳楚楚却是已经开口给安诚解释起来。 若是换了别人解释,安诚定是没那个耐心听。但柳楚楚说的话,他却是向来喜欢听。 安颖在不远处内门专招弟子中看向这边,暗翻一个白眼。 她这个弟弟在楚楚师妹跟前怎的这般乖巧,倒是每每见到她都一惊一乍、像个猴子似的四处逃窜。 柳楚楚解释半天也没能让安诚明白,最后只说:“安诚,你只要记住,最后比赛结果中,除了第一之人一场没输或是只输了一场,其他人全部都输了两场。” “其他人全部都输了两场,那这其他人的名次怎么排?”安诚惊道。 柳楚楚哈哈大笑,“那自是按照输的先后排名。最后一个输掉第二场的人为第二名,以此类推罢。” “楚楚果真厉害,你这么一说,我约莫是明白了些。”安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柳楚楚挑眉瞪了他一眼,“你惯会哄骗我。我看你分明是不懂装懂。” 安诚嘿嘿傻笑,“哪有哪有。我见着楚楚常常就脑子里啥都不想了,哪还会说谎话。但若不懂装懂能让楚楚开心,那楚楚骂的是。” 景然在一旁笑着,仍是那张笑若带桃花的面庞,然这会儿嘴角却是一直只维持着一个弧度,竟是无端叫人生出一丝冷意。 杜金掩嘴“噗噗”轻轻假笑。 景然立马转身厉瞪了他一眼,但又瞬间恢复如常。 杜金小声嗫嚅道:“怎么?自己以前只把楚楚当做别的小姑娘一般哄,现下人家不喜欢你了你便做出这般丑态,还不许我笑了?” “活该啊!” 杜金幸灾乐祸地笑着,完全不顾景然面上突然越来越盛的笑意和危险。 来吧来吧,越生气越好,好叫他看看他景然生起气来实力又有几分。 “杜小金你还是先别刻意惹我罢。再不认真看比试,你便要错过这般场面了。”景然面上又恢复平常的笑意。 杜金翻了翻白眼。 这花狐狸,竟是这么快便将怒意藏得一点不剩! “谁是杜小金!我劝你好好说话。我叫杜金!”说罢,杜金也认真看向场上。 场上风无律方才又试图偷袭,然展珩却是在其消失在眼前的一瞬间在周身悬停几十数蓝色小火焰,风无律被逼现出身形,而后便被展珩追得满场逃窜。 蓝色火焰好似长了眼睛的流星飞矢,呈一道又一道弧线追在风无律身侧,而她身后紧追不放的展珩更是一剑又一剑地刺出,招招凌厉。 这是要将风无律步步逼紧了,不给其一丝一毫的偷袭机会。 风无律呵笑,“展修士怎么不继续找我的动作破绽了。” 展珩嗓子眼一噎,心中知道自己这是先前轻敌加自负而被人嘲笑了。 “我偶像说过:犯错不可怕,能立即改正并挽回那便是进步。”他说着,又一剑削去了风无律肩头处的一块布。 无律这小子一上来便让他的左臂脱臼,他虽是能立马接回去,但是他不愿! 只因若这是真正的打斗,那他便不仅仅是脱臼这么简单。 因此,他只当他这左臂已经废了。如此才能更昭示公正。 场外,赵淮凑在孟琳琅身边。 “琳琅师姐,你的小师弟看来要输了啊。她修为不如那展珩,灵力便不如对方雄厚,打到最后定是先丹田亏空并力竭。” 孟琳琅看见另一边场地内顾羡已赢下一场,而后便听见自己抽到的签号。 “你可还记得当初在三台岛是谁杀了李魔头?”说完这句话,孟琳琅飞身御剑而去,入了场。 赵淮心道也是。 琳琅师姐说得对。换了当初,他又何曾想到无律能杀了李魔头? 虽说当时是因琳琅师姐牵制住了李魔头,但李魔头死前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不知无律这次能否再令人出其不意。 展藏书坐在精心布置的八仙桌旁,随意地靠着,这会儿放下茶杯,用手支着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临崖城城主颇有些无言,小声问道:“展修士不担心自己的弟弟会输吗?” 说罢他又有些懊恼。 这宁天宗的展珩哪有一丝要输的迹象,他这不是多此一问嘛!何况另一边是展修士本宗归元宗的弟子,这两边谁输了都不是该与展修士论断的事。 展藏书看了看在那诺大的场地内跑了快两圈的二人。 “不担心。必输。”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临崖城城主认同地点点头。 是了,那白衣小子这可不是必输嘛。 猜到城主误会了,展藏书难得多解释了几句:“他灵力控制不够精细,且灵力不如对方雄厚。无律小徒必赢。” 临崖城城主疑惑地细细观察去,倒也没有注意展藏书那句“无律小徒”。 场上,展珩还未注意到他已有些喘气,只顾着猛进攻击的他不停挥霍着灵力,想来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灵力会先匮乏。 反观风无律,她仍是上下逃窜,有进有退,虽时时有擦伤,但却毫不放弃地带着展珩绕圈。 她脑中各种精细盘算着体内大穴的走势变化,不断吸取灵气转为灵力。从这场比试开始以来,她丹田内的灵力便不曾减过。 拖延战虽是无耻,但于她来说最为有利。 风无律越来越能轻松避开那些蓝色火焰的攻击。 待到那些星点的蓝色火焰变小时,展珩终是也察觉到了。 他停下身,收回了所有火焰,开始保留灵力,以免因灵力匮乏而造成丹田绞痛使他分心。 风无律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免不了一场真刀真枪的恶战。 她主动迎身而上,上身前倾,像一匹白色猛兽俯冲而去。 展珩的剑术很是精湛,不用再控制灵力,他也能用剑逼得风无律无法用灵符。 风无律倒也没想再用灵符。 她又没学画符,灵符那么贵,该是省着些的。 何况她一炼体之人,还特意练就了一股子大气力,怕什么肉搏?怕刀剑相向? 战便是! 第159章 群英会(十四)奴大欺主 风无律在体型上处于下风,但胜在灵活,二人打得难解难分。 展珩一剑刺向风无律右臂,而后化刺为劈,横劈过去。 风无律往左弯腰俯身去躲,然仍是被连带着衣袖削去一块肉。 倒抽一口冷气,血冲脑门,风无律狠咬下唇,直疼得大脑充血,动作也更凌厉几分。 俯身后她脚下一个用力,身子猛地就那么俯着翻转过来,而后强忍着右臂上的疼痛,直接用右手抓住了展珩的剑。 场外,青萝见此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右手手心,打了个寒颤。 这小子对自己也未免太残忍。 这般凶残,她若是真与其对上,真能赢吗? 鲜血从风无律的手心涌出,或滴落在尘土飞卷的地面,或沿着剑身倒流到握着剑柄的展珩右手虎口处。 她在抓住剑身的同时掌心溢出一丝寒气,场外的人看不见,但在其身后一步内的展珩却清楚看见她掌心附上了一层冰。 风无律抓住剑后用力一拽,而后迅速用腋下从侧面夹住剑身,将展珩的剑与她腋下冻结在了一起。 展珩连忙放出灵力,蓝色火焰从剑柄向剑尖逼去。 风无律猛地往前一蹬,在那蓝色火焰即将烧到她腋下时,硬生生将剑从展珩手上夺了下来。 那一夺,力气极大,竟是带的展珩脚下踉跄,差点往前跌去。 蓝色火焰烧到了她的腋下,冰被融化,风无律伸出左手狠狠撕下右边整只袖子,快速一卷一带一抛。 展珩的剑狠狠地飞向她身前远处半空,那破碎的袖子已然化作灰烬。 而她趁着展珩刚刚站稳,快速转身,左手已上去抓住了展珩的右臂,右腿屈膝顶在其腹部,将其顶得整个身子都被抬起。 等风无律放开手,展珩整个落下,狠狠趴着摔在地面上。 他侧起身子,整个人蜷起。 “无律!你就不能小点力气吗?” 这小子个头不大,怎的力气那样大! 差点将他也拽倒便罢了,竟是一个膝顶便将他整个人顶得抬起。 若不是他右臂还被她拽着,呵,没准能将他顶飞。 “嘭——”风无律双膝一软,跪坐在地,显然也是累狠了。 换了平时,她的动作是达不到方才那般快的。只怪展珩那一剑太痛,痛得她超常发挥了罢。 “展修士认输吗?”她强压下急促的呼吸道。 展珩不情不愿道:“我输了就输了,作甚还非要问我一句?” 不痛快。无律这小子灵力分明还充足得很。换而言之,她还有的是余力。 “你别输得太快,等我打上去时再战。”他道。 风无律笑着点点头,“好。” 展珩吃下一枚小灵丹后将剑召回,而后载着风无律离场。 第二场是青萝对九阵宗一弟子,青萝胜出,并将在后日第三轮时与风无律比试。 上午内外门专招弟子比试结束后将有半日休整,明日上午进行第二轮比试。而外门各峰的阵、器、符、丹的比试下午将继续进行。 第一轮结束后五大宗外门专招弟子被分为胜者组和败者组各四十人。败者组明日上午将进行抽签分组比试。 归元宗外门专招弟子十三人中败者四人,杜金被王芝芝击败,徐帆被宁知击败,柳楚楚被蓝小煜击败,赵重被鬼谷击败。 风无律从未见过鬼谷穿宗门弟子服或是佩戴身份铭牌,倒是今日这一战才发现鬼谷竟是与展珩、戴红枫同为宁天宗弟子。 当下她心中不免唏嘘。 这鬼谷当真与宗内弟子相处甚差。 展珩因他哥哥展藏书为归元宗内门执法峰峰主而在宁天宗内被排挤,戴红枫因在小月天秘境内对同宗弟子下毒且贪心、自大而被排挤。对这两人,宁天宗弟子们多少还有些反应。 但一遇见鬼谷,那就跟不认识一般,全当他不是同宗弟子。 混到这个地步也是厉害得很。 叶双舟见风无律出神,颤抖地伸手在她右臂的烫伤处戳了一下。 “好好御剑。若是摔下去我可没办法救你。” 他现下随意动一下便要散架了般,可没办法御剑救人。 叶双舟第一轮与华严宗外门专招老弟子秦勤比试,据说对方大约明年便能进入华严宗内门。 故而叶双舟最后虽是强行运出了《八千凌风》第三层——青湖而赢得比试,但其早已被打得凄惨无比。 是以现下他只得让风无律御剑载他。 风无律连忙坐直了身子,两手都伸到背后拉住叶双舟的双手。 少爷受伤这般重,她怎能分心想别的事情。 若是一个不注意让少爷落下去可怎么好? “少爷,等回了客栈我给你调配药浴吧。” 叶双舟敷衍地点点头,“嗯嗯。” 他现下都懒得说话罢,说句话都浑身疼得慌。 好在后日第三轮他要对上的那个九阵宗弟子修为和战力都在他之下,否则可真是要折掉他半条命。 回到客栈后风无律便开始调配疗伤的药浴,忙得满头大汗。 浴桶中,冒着热气的深绿色水面令叶双舟望而却步,他死死拽住衣领,摇头。 风无律直接将其扛起丢了进去。 叶双舟倒是想挣扎,可是他这会儿重伤,哪能反抗得了大气力的风无律? 他一阵哀嚎,客栈大厅内的弟子、长老、店员们都抬眼望向他房门处。 “无律,你小子莫不是想烫死本少爷。” 叶双舟挣扎着要爬起来,又被风无律狠狠按住。 “嗷嗷——” “烫——” “烫——” “烫死了嗷嗷嗷——” “你弄个药浴就不能等它凉些再让我泡吗?” 风无律努努嘴,不高兴道:“小师祖说了,药浴要趁热泡才有效。” “你小师祖肯定是骗你的。”叶双舟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会儿他更是脖子被烫得通红,脸也熏得发热。 风无律摇摇头,毫不动摇道:“少爷,我过些日子都要去考医师了,这点药理还是懂的。” 半个时辰后。 风无律摇了摇叶双舟。 “少爷,你若是还觉得烫,现下可以起来了。” 叶双舟委屈得不行,“你出去。本少爷要脱衣服。” 再过一会儿这药浴都要开始凉了,现下起来有用吗? 真是奴大欺主! 第160章 群英会(十五)借 药浴后,叶双舟有气无力地换了衣服倒床便睡。 待他一觉醒来时,腹内空空,肚子饿得直叫唤。 撑一个懒腰,翻身下床,而后他惊奇地发现他竟是浑身酸痛全无。 出了房门,他正欲去找风无律逛夜市吃东西,隔着几米路看见江君文在其房前踟躇踱步。 叶双舟快步上前拍了一下江君文胳膊道:“你干什么鬼鬼祟祟?莫不是要学鬼六偷东西?”江君文被吓得一怔,而后气不顺地也伸手拍回去,拍在叶双舟肩上。 叶双舟顿时气得胸口憋闷! 不就是比他高了点,有甚了不起! “无律!赶紧出来!”他突地伸手拍拍风无律房门道。 风无律从三楼孟琳琅房中出来,听见喊叫便凑到栏杆边向下探身,“少爷,我在楼上。” 虽说比试后她未见琳琅师姐有任何不适,但她还是想来看看琳琅师姐。 却不想琳琅师姐不仅毫发未伤,还为她分析了一些她比试中所犯错误。 风无律抿着小嘴却压不住那丝笑意。 琳琅师姐还用箫声涤静了她的心神,她现下感觉真真好极了。 叶双舟挑衅地看着江君文,而后抬头冲楼上道:“哦,那你先别下来。” “好。”风无律道。 江君文顿时气闷,但他心有怯意,不敢出声叫风无律。 无律不喜他,他便不敢上前,生怕惹得她更加不喜。 可今日上午无律受了伤,他左思右想还是禁不住带了药来。 “你怎么还不走?”叶双舟冲江君文道。 江君文闭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睁眼瞪着叶双舟,将药一股脑塞到叶双舟怀中。 “这是疗伤的药。无律……”他说着又顿住,而后皱眉接着道:“你和无律一起用罢。” 叶双舟看着已转身离去的江君文,顿时倒有些不好意思。 这江君文对无律当真是痴心,他莫不是对其敌意太重了? 他这小厮虽小,但以后也可能会找个伴侣…… 叶双舟怒翻一个白眼,而后猛地摇摇头。 无律这才十岁,急什么? 他这是儿时话本子看得太多,以至于现下脑子里总是冒出些浆糊! 叶双舟唤风无律下了楼,风无律看了看他怀里那些药,而后挑挑拣拣又再拿出些方如是给的药剂递给叶双舟。 她在楼上自是看见了江君文。 这些药剂、丹药竟是多为八阶,想来是江君文那师父周长老炼制的。 如此看来,他那师父确实担得起蓬莱宗药师之首,就是不知他为何留在蓬莱宗外门做长老。 夜色刚降临,叶双舟拽着风无律在夜市吃了一圈。 回客栈后,叶双舟擦了药剂、服了丹药睡下。 风无律则是坐在靠窗的榻上盘坐冥想一个时辰后才睡。 十月十二,秋风凶猛,拍打着龙谷地面,卷起漫天黄沙。唯有被特意放了阵盘止风的那一块比试场地内空气清澈不见粒尘。 黄沙迷眼,带着砂砾的秋风好似猛禽,不停地在场地内比试的弟子耳边怒嚎,并时不时用砂砾抽打其裸露在外的肌肤。 安诚委屈地看着柳楚楚,“楚楚加油,将那华严宗的弟子打个落花流水!” 柳楚楚看着安诚相比起两年多前已经消了一大圈的脸,颇有些好笑。 “你委屈什么?我又不是已经被淘汰了。你倒是要小心了,明日第三轮可别也被拽到败者组来。安诚,坚持给我看看。” 安诚顿时深受鼓励,“那我明日定要赢下第三轮。楚楚等着看罢。” “好。”说罢,柳楚楚飞身而下。 一上午的时光也不过转瞬即逝,昨日第一轮败者组四十人现下淘汰一半,还剩二十人。 旁边场地里的外门阵峰比试现下已经经过五轮淘汰赛,还剩八人,竟是低于十人。下午这八人便要进行一对一擂台赛,即布阵守擂、破阵攻擂。 余心妍挽着王芝芝,“芝芝,你是不是也想去比试?” 王芝芝并未点头,却也并未否认。 这五大宗外门阵峰的比试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看的,她若参加,拿下第一不在话下。 她倒并不稀罕这比试,而是对那第一的奖励——那块巴掌大的阵盘感兴趣。 “走吧。”她道。 余心妍不解,“不看了吗?” “不看了。”王芝芝道。 再怎么看,她也不能参加外门阵峰的比试,更拿不到那块阵盘。倒不如不看罢,省得越看越想要。 二人走了几步与风无律、叶双舟遇上。 余心妍正纠结要不要打招呼,王芝芝却已主动上前。 “这几日都没去与你们打个招呼,见谅。好久不见了,无律。” 王芝芝突地这般客气,风无律愣了一瞬。 “王修士好久不见。”风无律莫名有些心虚。 前些日子她又冒充了王芝芝一次,虽说并无大碍,但这王芝芝可是嫌弃她的很。 一句话罢了,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令人尴尬得很。 王芝芝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咬牙,将风无律拉到一旁。 余心妍看着王芝芝抓着风无律的手,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无律,帮我个忙可好?”王芝芝道。 风无律呵呵一笑,连忙将王芝芝的手拂开。 这回算是她反过来“轻薄”她了吧。 王芝芝面上没有任何不快,又将风无律双手抓住。 “无律,帮我个忙,拜托了!” “你说便是。”风无律道。 被这比她的手要暖得多的手握着,她心发慌。 王芝芝顿时激动地展颜一笑。 “你上次在小月天秘境假扮我,是不是用的幻颜法器?借我一用可好?” 她要假扮成外门阵峰弟子去参加下午五宗阵峰一对一的擂台赛。 等她将那阵盘研究半日,然后将阵盘送予被她顶替的弟子便是。 “我将空间戒指放在你这抵押。”说罢,王芝芝又将空间戒指撸了下来塞在风无律手中。 风无律将头上的碧玉银缠枝的簪子拔下来递过去,“借你可以。虽说这是六阶以上的幻颜法器,幻颜后几乎无人能识。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宁天宗的鬼谷有破障眼,他能识破幻术。” 第161章 群英会(十六)失踪 刚接过簪子的王芝芝顿时收敛了面上笑容,眉头一锁,看着有些为难。 “无律,一事不烦二主,你帮我帮到底可好?”她有些试探地问道。 两年多前小月天秘境之行后,这登徒子…… 无律那句“孤傲蛮横”时时响在她心底,那是一根刺,她为之辗转难眠半月余。 后来她请假半月,独自一人以普通人的身份去了九阵宗所在群山外的山城生活。 虽说与从前相比那半月里她的性子并无大的变化,但她在“没有修为和阵法天赋”的状态下更加真真切切在别人的目光下体会到她的性子有多不讨喜。 风无律略感新奇地望着王芝芝。 王芝芝竟是能正常与她说话并找她帮忙? “你想让我做什么?绊住鬼谷?”她道。 这沧海界永远是交好比交恶来得难,但交好少有坏处,交恶必有麻烦。所以她是愿意与王芝芝好好相处的。 这回轮到王芝芝惊奇罢。 当初在小月天秘境她找无律帮忙找蓬莱宗宁知报仇时,无律可是直言拒绝并讥讽于她的。 脑海里突地闪过当时她一上来便急不可耐地要求别人帮忙的模样,王芝芝脸红了。 那染着飞霞的俏脸和鹅黄色衣裙相配,真真好看。 风无律默默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王芝芝。 她倒是又忘了当初被对方叫登徒子罢。 面上由红转青,静思半息后又恢复常色,王芝芝将声音压得极低,又前倾身子凑到风无律耳边道:“对。麻烦无律帮我绊住鬼谷,今日下午我想顶替一名弟子参加五宗各阵峰的比试。” 风无律皱眉。 她觉得这般不好。 且不说被顶替的弟子是否愿意,这对其他弟子并不公平。 何况这般做的风险太大,若是被发现了,那可是要得罪除九阵宗外其他四大宗的。 王芝芝被风无律盯住了眼睛,一时竟是觉得面上烧得慌。 她急急地与风无律说出了缘由,并强调她会顶替那个她认为定会拿下第一的弟子,等她将那阵盘研究半日后便将阵盘还给那弟子。 风无律抿了抿唇,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王芝芝莫不是将所有的脑力都用在了研究阵法上罢,以至于想事情都如阵法般曲折。 “既然你知道谁会拿下第一,且最后会将做奖励的阵盘还回去,那你还为何要去顶替?等比试后直接与人商量,不可吗?” 闻言王芝芝咬唇道:“我不知该如何说。” “那你现下又为何能与我说出这些求帮忙的话来?” 被这般问道,王芝芝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簪子。 “若是对方不愿……” 风无律翻了翻白眼,“你将人独自约到隐蔽处,对方若是不愿,那你便直接将其打晕了再令其昏迷半日,半日后阵盘研究完便还回去。” “这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你……”风无律快气笑了。 “你要去顶替对方参赛就不过分?你要去顶替对方参赛便不用打晕对方?” 王芝芝憋红了脸,眼神闪烁,一把将簪子塞回风无律手中,又夺回放在风无律手中的空间戒指,转身近乎落荒而逃。 “芝芝,不说了吗?”余心妍连忙跟上去。 等到余心妍问出方才王芝芝与风无律说了什么,她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能说出什么。 芝芝就是这样,明明是很聪明的,有时却又不聪明。 当初在小月天秘境无律假扮芝芝,她最开始怀疑便是因为无律看待问题要比芝芝直接大胆、心思还不失谨慎。 风无律与叶双舟回了客栈。 “无律,那王芝芝对你说了什么?”叶双舟好奇问道。 风无律摇头,“没事。她想问我借东西,经我一问后发现其实用不上。” 亥时末,街上一阵又一阵脚步踏过,男男女女的声音有些急促。 “还没找到吗?” “这个王芝芝怎么回事!竟为了区区一个阵盘动手打晕同宗弟子后逃跑了。我九阵宗难不成还缺一块八阶阵盘?”一略为浑厚的男声气急败坏道。 王芝芝是万万中挑一的阵法天才,便是就现下这个水平放到内门阵峰都是能在弟子中突出的好苗子。 她若是想要那阵盘,找他说一声便是,他可以帮她找那拿了第一的弟子换来。 何苦做出这般冲动的事来? 如此倒是让他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为研究阵法疯魔的任亭。那也是个好苗子! 只可惜任亭犯的错可不是像王芝芝这般能原谅的。内门九阵廊只有掌门和特定的几个长老能进,他偷闯进去并记下一个阵纹,自是不能原谅。 等将王芝芝找回来,他定是要与宗内长老商量一番后好好约束她,别是又出了个任亭! 他焦躁地摔袖、跺脚,厉声喝问:“余心妍,王芝芝离开客栈前都见过谁?” 余心妍被这厉喝吓到,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芝芝她本想找归元宗的无律借幻颜法器顶替那被打晕的弟子参加下午的比试,但被无律阻止了。” “她去找那弟子商量借阵盘研究半日,若是无果便直接使其昏迷半日,拿了阵盘研究完便还回去,这主意也是无律帮忙出的。” “刘剑长老,芝芝不可能逃跑的!”余心妍害怕地颤抖着,却又强忍着泪水坚定道。 那弟子在无人的巷子里醒来便回客栈找刘剑长老指罪芝芝,可那时离芝芝离开客栈才一个时辰不到,远没有半日。 那弟子既是没有昏迷半日,那定是芝芝出事了。 刘剑面色突变,一把揪住余心妍的衣领,见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放下手,恨恨地甩袖。 “你怎么不早说!” 他一直都当做王芝芝是逃跑或躲藏起来处理的,但现下看来竟是可能出事了! 余心妍吸吸鼻子,“我急着找芝芝,所以没想到说。” 刘剑没有听到余心妍此话,他看似简单几步却已经身在几十米外,直直赶往归元宗所在客栈。 待刘剑一进客栈便沉声喝道:“归元宗无律何在?” 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盹儿的守夜小二吓得整个人往柜台下一摔,客栈内顿时闹出了动静。 第162章 群英会(十七)炉鼎 相比起风无律,倒是孟琳琅和展藏书先打开房门出来。 孟琳琅看见展藏书便主动退到其身后。 师叔有意收无律为亲传弟子,这事她是知道的。 既是师叔出面,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罢。 展藏书身穿白色里衣,外面搭着件灰白袍子,脚下靴子外还耷拉着部分裤脚。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轻轻一跃,无声落在刘剑身前。 “这位九阵宗的长老深夜来找我宗小弟子有何事吗?”他随意地看了看刘剑的衣着后道。 对方那云淡风轻的出场方式,倒是让刘剑声音小了些。 他焦灼道:“如今我宗最有阵法天赋的弟子王芝芝失踪了。而她先前与你宗无律有过接触。我便想来问问罢。” “最有阵法天赋”几个字顿时让刚出房门看看发生了何事的弟子们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九阵宗如此重视王芝芝,展藏书顿时没了那慵懒的模样。 他转身冲风无律招手,“过来罢。” 风无律上前,躬身一礼,起身道:“回展师叔,确有此事。” 她因着还没拜师,所以不能叫展藏书师父,便只得跟着宗内弟子一起叫“展师叔”。 风无律收了因称呼产生的那点别扭感,冲刘剑道:“这位长老,我与王芝芝只于上午比试结束后在龙谷接触过,并不知她去了哪。” 王芝芝竟是失踪了,风无律心中有了个不好的想法。 她记得她刚遇见江君文时,他透露出的消息分明是在说现下这临崖城内有抓女修做炉鼎的组织在。 “我愿协助长老一起寻找王芝芝。”风无律躬身道。 顿时,刘剑面上的盛怒减少几分,看着风无律的敌意也没那般大了。 这小子人还不错。 刘剑正要开口让风无律跟他走,展藏书先开口道:“这位长老,我乃归元宗内门执法峰峰主展藏书,宗内弟子涉事,我理应管上一管。” 展藏书难得说了这么长的话,他侧身露出身后跟着的孟琳琅。 孟琳琅会意,上前道:“我乃内门执法峰执法弟子孟琳琅,愿前往与无律一同协助长老。” 刘剑点点头,冲展藏书抱拳,“多谢。” 这归元宗此次带队来的是内门一峰峰主,他早在刚到临崖城时便知道。 长老对弟子爱护有加,内门弟子更是主动随护师弟,倒是值得赞赏。 刘剑带着风无律与孟琳琅离去。 叶双舟快步跟出去,“展师叔,我也去。” 有孟琳琅跟随,展藏书心中放心的很,他便慢悠悠地登楼,一不小心经过安颖房前,走回了五楼。 安颖躲在门后嘴角抽抽。 展师叔可真是好笑。 他的房间分明靠近东边楼梯,而他也是从东边楼梯上来的,却偏偏走到三楼后从三楼穿过,然后去走西边楼梯。 这样故意吓她一吓很有意思吗? 她走回床边,坐下。 以前她有这般怕展师叔吗? 突地想起自己从前在展藏书面前没大没小、没规没距,甚至还屡次故意出言调戏他的画面,安颖打了个冷颤。 屡次挑战归元宗冰山的权威。她以前竟是那般胆大的吗? 只是她现如今是怎么了? 安颖伸出右手抚上脑门,左手不自觉放在心口。 她的头为何这般昏昏沉沉,心跳又为何如此剧烈? 另一边。 风无律与刘剑说出自己的猜测,而后几人又去蓬莱宗将江君文找来。 倒不想鬼谷大半夜不睡,从宁天宗所在客栈的窗边看见风无律,而后跑出来偏要跟着。 江君文想与风无律说话,却又害怕暴露他对鬼谷的恶意。 这是与他有血缘关系之人,他最讨厌的鬼家子弟! 江君文一直走在鬼谷前面,背对鬼谷。 风无律主动要求去看了看王芝芝消失的地方。 “江修士,你可在这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问。 江君文站着的脚不自觉动了一下,而后微微偏头用余光看了一眼鬼谷。 他深吸一口气道:“若真是我知道的那个抓女修的组织干的。那我身后这位叫鬼谷的修士想来比我更能发现踪迹。” 鬼谷冷嗤一声,“呵!你什么意思?” 心中怒火突生,江君文一时没压制住,眼睛一眯,冷冷道:“你们鬼家是这沧海界出了名的爱做炉鼎生意的,你不懂我什么意思?” 鬼谷当时便要打江君文,却不想叶双舟主动拦住。 风无律见此也上前帮衬。 江君文倒是没料到叶双舟会主动护他。 鬼谷长出一口气,“呵!” “我从来不看那些与炉鼎有关的事,恶心!” 他厌弃世人,对人无礼。是世人先以白眼待他! 当真以为他身为鬼家之人便熟知买卖女修做炉鼎之事?那些事情多看一眼都令他感到恶心反胃。 迟早有一日,他要将鬼家的所有炉鼎及那个孽种鬼六杀了。那些都是不该存在的污点。 江君文捏紧了手心,额上青筋直跳。 刘剑也没听几人说出什么头绪,主动打断道:“麻烦几位小修士继续帮忙寻找。我先回去组织一下本宗弟子。” 他就那么直接丢下正在搜寻的弟子们跑了,更是将余心妍一人丢在那附近无人的街上。 若是真有人抓女修做炉鼎,那余心妍便危险了。 他也真是糊涂了,竟是现下才想起来这一出。 孟琳琅点头,“长老去吧,这里有我。” “嗯。”刘剑快步离去,转眼消失。 在刘剑去寻风无律后,余心妍便独自一人在城内找王芝芝。 她将王芝芝去过的、提过的地方来来回回地找。 无果,她便蹲身低低地抽泣起来。 只哭了一会儿,她又起身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继续找。 “芝芝——” “芝芝你在哪?” “呜呜呜——” “芝芝我错了。我不该贪嘴在客栈吃东西,我该陪你一起去的。” 而此时的王芝芝刚从昏迷中醒来。 手脚被绑着,嘴里被塞着布条,脚边明显还有小困阵和隔音阵,她冷眼看着身前背对着她的瘦弱男子。 男子正在灯下把玩着她从赢得五宗阵峰比试的弟子那夺来的阵盘。 见男子竟是开始拿刻阵刀在阵盘上改动,王芝芝登时气得瞪圆了眼睛。 第163章 群英会(十八)任亭 王芝芝心中怒火中烧。 那阵盘她还没研究,这男子竟是就要将上面的阵纹改了,简直不能忍! 她毫无顾忌地挪动着身子,并不怕自己发出的声响会惊动瘦弱男子。 这男子将她困在小困阵中便罢了,还特意搞了个隔音阵,想必是怕她醒了吵闹罢。 如此倒是正合了她的意。 外放灵力,她指尖蹭出一道火焰,直接将捆着她的布条烧断。 拿下嘴里塞着的布条,王芝芝捏了捏有些酸麻的腮帮子,又解开捆着脚的布条。 直接伸手解除了小困阵和隔音阵,王芝芝正要无声无息向瘦弱男子靠近。 瘦弱男子放下手中的阵盘,突然转身。 “竟是几息便解除了阵法,你倒是挺有阵法天赋。”他呵笑道。 王芝芝面上一僵,倒也很快镇静下来,“阵盘还我。” 这男子还没做太多改动,她还能辨出阵盘原本的阵纹。 “你去过九阵宗的九阵廊吗?”瘦弱男子自顾自地问道。 闻言,王芝芝眉头一皱,并不答话。 “你没去过我去过。那里面的阵法可比这个精妙。”瘦弱男子指了指身后桌子上放着的阵盘。 “你是任亭。”王芝芝肯定道。 任亭一怔,“倒不想二十多年过去了九阵宗还有这般年轻的弟子知道我。” 王芝芝面色有些复杂。 实际上九阵宗中新弟子少有人知道任亭的事情。只是她对那传说中的山中九阵及九阵廊感兴趣,因此便有意探听过罢了。 任亭强闯九阵廊并逃出宗门,这会儿出现在临崖城,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来临崖城做什么?”她问。 任亭倒是毫不隐瞒,道:“五大宗内外门阵峰弟子比试,来瞧热闹。” 外门的比试虽是没什么好看的,但这个作为第一奖励的阵盘倒是挺有意思。 还让他瞧见了那么一出戏。 “你想不想去九阵廊看看?”他道。 王芝芝不屑地别过头又转回来,眼神犀利。 “想,但我不急。” 她会进入内门,先成为内门弟子,后成为内门长老,最后名正言顺地去九阵廊。 有时候为了阵法,她说什么也等不及。但有时候为了阵法,她多久都能忍。 她可不要落个像任亭这般下场,最后不仅没能研究全九阵廊的阵法,还永远难以再靠近九阵宗一步。 何必呢? 任亭平静地受下了王芝芝的眼神,也不恼怒。 虽说他原本是想将这女弟子卖了的。但对方竟是如此有阵法天赋,那便另当别论了。 此外,这女弟子不仅痴迷阵法且能为了小小阵盘对同宗弟子下手,这点倒是与他挺像的。 任亭自顾自地想着。 “做个交易如何?”任亭道。 王芝芝捏了捏手心。 面对任亭她几乎没有多少还手能力,若不然也不会突然被对方正面敲晕带走。 现下假装答应与其做交易是最好的保命手段。可她不想与任亭做交易,一点也不想虚与委蛇。 对于讨厌的事,她一刻也忍不了。别人说她迂腐也罢,她就是这般,不改! “我不和逃离宗门的弟子做交易。”她毫不犹豫道。 任亭顿时一噎。 “那我便只能将你卖去做炉鼎了。”他眯起眼睛,观察着王芝芝的神态变化。 果不其然,王芝芝面色大变,但却不是他想得那般纠结、害怕、忧虑情绪。 对方怒不可遏。 王芝芝当初被七岁左右的风无律看见亵裤都能与其那般过不去,现下竟是有人敢说要将她当做炉鼎卖了。 那能忍? 登时,她双手间聚起火焰便朝着任亭攻击去。 任亭既是要将其当做炉鼎卖掉,那自然是不能真伤着对方的。 他轻飘飘躲过。 虽说任亭这些年在外流浪,如同散修一般无资源、无师父教导,但他到底是能进五大宗的人,更别说他原本便是大家族子弟,因此靠自己修炼倒也到了辟谷三层。 王芝芝只是个筑基修士,又如何能对抗得了任亭? 最后王芝芝被任亭从身后一把制住。 手臂被倒扣着,对方的膝盖就那么狠狠地压在她的背部下方,王芝芝心中越发羞恼。 心中的那根弦“嘭”的一声断裂。 她狠狠地一脑袋朝前面放着阵盘的桌子上撞去。 那些买炉鼎的伪君子不是最讲究买来的炉鼎样貌了吗? 呵。她毁了这张脸,看谁还要她做炉鼎。 然王芝芝被任亭拽着,脸上肌肤一点儿都没能触上桌子。 只是任亭也有些头疼。 这样的女修如何看管? 小困阵她随意便能解开,绑住也是徒劳,他身上也没个迷药。 就算是敲晕了,他也要时时注意着,以防对方醒了后趁他一个不注意便自残。 还是先敲晕了罢! 带住王芝芝的腿,任亭腿脚往后一勾,王芝芝当下便要向下砸去。 任亭快速放开制住对方的手,左手托住王芝芝的同时,右手狠狠敲在其后颈处。 女人可真是麻烦。 任亭将其再次捆起来。 而此时,大街上除了寻找王芝芝的刘剑长老与众弟子,还有正在寻找任亭的任豪。 任豪不紧不慢地在临崖城中四处走着,每一处适合藏身的地方他都要细细观察一阵。 最近那群神秘人发现了任亭线索,正巧他为蓬莱宗弟子,自是要来临崖城参加群英会。 是以那群神秘人便要他暗地里查探。 他在没有比试时便多在外面走动,等夜里无人时便四处查探,从到临崖城以来,他已如此七八日。 只是今夜这城中很不平静,似有暗潮涌动。 他明日还有比试,这会儿正打算回去罢,便听见旁边的巷子深处有动静传来。 就那么望进去,这巷子里黑漆漆一片,并无任何其他异常。 他心中狐疑。 任亭擅长阵法,只是靠眼睛看也许并不可信。 这般想着,他抬脚便进了巷子。 只是走到巷子尽头发现除了出口并无什么,他略微有些失望。 不死心地从尽头走出巷子,又往左挪了几步,看着在夜风中打着晃儿的树影,他叹了口气,转身便直走进巷子,肩膀撞在巷子一边墙壁上。 第164章 群英会(十九)阵纹 任豪揉了揉撞疼的肩膀,而后便发现这墙壁有些不对劲。 他已不是常年在宗中修炼不出的新弟子,他出过不少外出任务,更是自己申请过几次历练。 而修士行走界内,少不得要接触一些阵法知识。 他敲了敲这墙壁的边棱,心中大喜,不自觉收敛了些呼吸。 这边棱外浮着一层薄薄的弧形边界,定是阵法边界! 这次他定要抓住任亭。 若不然家中老祖一直受制于那群神秘人,他这个族中小辈也跟着不好过。 只是这阵法他要小心破之,若是惊动了躲藏在里面的任亭便不好了。 他想起了今夜在街上看见的众多九阵宗弟子。 九阵宗分明已经懒得再追问任亭下落,而现下九阵宗的弟子似乎正在寻找一名叫“王芝芝”的女弟子。 他又不擅长破阵,与其自己动手打草惊蛇,不如利用九阵宗的那些弟子帮忙。 任豪之所以听见动静,原来是王芝芝在解除小困阵和隔音阵时将这整个房内的另一重隔音阵也破了。 只是任亭还并未发觉罢。只以为对方只是解除了其脚边的两阵。 在任豪去找九阵宗弟子时,任亭也陷入了纠结。 他现下虽是帮那花婆子抓女修卖做炉鼎,但抓这九阵宗的女弟子纯属意外。 只是恰巧他想要从那赢得比赛的弟子手中抢来阵盘时做了个捕蝉在后的黄雀罢。 本想像往常那般将其给花婆子送去,但现下他却有些犹豫了。 这女弟子的阵法天赋比起他来,有过之无不及。 若是让她帮忙研究一下他从九阵廊记下的那个阵纹,没准可以摸索出一些头绪来。 只是前几日花婆子手中抓来的女修被一长相妖治的女修全放了,若是现下他藏下一个,要是被发现了那可不是好处理的。 好在花婆子早就气急败坏地找那长相妖治的女修去了,能容他现下多想想。 不到半刻,任亭便有了决断。 那群人以为找任家人来抓他便能令他放松警惕,简直可笑。 而他跟着花婆子本就只是为了躲避追捕,这与其合作快三年,该是换个地方换个方式隐藏罢。现下这女弟子的出现便是个契机。 打定了主意,任亭便将王芝芝弄醒。 王芝芝睁眼便用杀人的目光盯着任亭。 任亭无所谓地耸耸肩,而后将那被他刻画了几笔的阵盘丢到靠在墙边的王芝芝怀中。 “阵盘还给你,我也不会将你卖去做炉鼎。你若是愿意好好说话,我便不再对你动手。我也不要你与我做交易了,只要你帮我看一个阵纹,可行?” 任亭面无其事地将那“交易”换了个方式提出。 王芝芝疑惑不已,再次挣脱束缚,毫不客气地当着任亭的面又破了一次小困阵。 只是这次并没有隔音阵,她倒是有些奇怪。 没有在她脚边设下隔音阵便罢了,这房中竟是也没有设下。这任亭难道不知道她将整个房中的隔音阵也破了吗? 呵,看来阵法水平也就这般。 王芝芝将阵盘揣入怀中,任亭已经将一张画着阵纹的纸扔过来。 她本是不想理会的,但看见纸上绘着的阵纹,心便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起来。 呼吸有些急促地将那纸拿过来,王芝芝两眼晶亮地伸手描绘着纸上的阵纹,不一会儿便忘我投入其中。 任亭面上竟是有了一丝笑意。 果真与他是一种人。这般痴迷阵法之人,再如何怀疑他的动机,见到这般精妙的阵法不还是走不动道儿? 与他一般,好说服,好诱惑。 极尽一道之人,其实也是最没有原则和忍耐力之人,就比如他。 任亭果断递上刻阵刀、几块刻阵盘用的精石、笔墨和一沓白纸。 王芝芝头也不抬地接过便用,地上渐渐铺满了一张又一张阵法演算的演算图。 而任亭便一张又一张地看过去,他也不打乱图纸的放置,只是轻轻走动着,一张一张地看。 虽说大多都是他想到过的演算,倒也令他更加欣赏王芝芝。 若是他将这女弟子放回去,等其进入九阵宗内门后深造一年半载,那定当成为名震沧海界的天才阵法师。 只是那时他若是再想将其抓来帮忙研究阵纹,那便不可能了。 但在她帮他研究出头绪前,他绝不会放她离开。 这般想着,他倒是有些惋惜。 然而此时任豪刚离去的巷子内出现了三个面具人,那面具与打扮与当初去抓风无律娘亲的人并无二致。 三个面具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两人御剑升到半空守在巷子左右,另一人直接强行暴力破阵。 阵法的波动不断扩散开来,任亭面色阴沉得难看至极。 他看了一眼仍在专心演算的王芝芝,低低啐了一声。 这般阴魂不散的蛆虫。偏偏这时候来! 也怪当初被那雷灵根修士抢走了方圆阵的方盘。 虽是后来他挖回了圆盘,但一直得不到能刻方盘的材料。若不然也不会被人打到跟前了才发觉。 “嗡——” 宛若大钟响后嗡鸣的余音,阵法已破。 任亭御剑飞身逃窜出去。 绝不能让这些人打断这女弟子的演算。 他方才看见了,这女弟子有几个推演他并未想到过,那真是令他震惊、惊艳的演算方式。 阵法一被破开,巷子后出现一栋楼,而原本巷子后存在的高楼大院突地在视线中拉远了一些,给这突兀出现的楼让出场地。 而从楼中奔逃而出的便是任亭。 早就等着的两个面具人先行追去,另一个面具人立即跟上。 这边破阵的动静自是也引起了寻找王芝芝之人和去找九阵宗弟子帮忙的任豪注意。 不到十息,任亭便被追上,与三人交手他更是觉得逃脱无望。 他干脆咬牙将三个面具人引得更远了些,强撑着到了先前抓王芝芝的巷子中。 任亭很快便被打晕带走。 而他被抬起的地上角落里留下几道好似蜗牛爬过而留下的浅色痕迹。 阵法破后恢复平静的小楼附近。 “芝芝——” 余心妍的声音让王芝芝回过神。 站起身,扫了一眼满地的图纸,将手中捏着的那张画着阵纹的图纸也扔到地上,她扬手放出两条火柱。 火焰将一地图纸围绕、舔舐成灰烬。 火光在她微敛的眼中摇晃,确认图纸被烧干净后,她转身离去。 第165章 群英会(二十) 余心妍看着从火光中走出的王芝芝,一时激动地扑了过去,抱着她抽抽搭搭。 王芝芝拍了拍她的背,心中十分熨帖。 在九阵宗内,弟子们因她的阵法天赋和不讨喜的性子或嫉恨她、或厌恶她,长老们因她的阵法天赋容忍她、关爱她。 只有心妍完全正视她这个人。 “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都这般大了,你这么抱着我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女儿呢。”王芝芝调笑道。 余心妍登时想笑,因着刚哭着呢,鼻子里差点冒出个鼻涕泡。 她连忙放开王芝芝,捂着鼻子往后退一步。 王芝芝随手将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软纸递过去。 “赶紧擦擦。只是你眼睛肿成这样,不知会不会影响几个时辰后的比试。” 余心妍无所谓地耸耸肩,声音嗡里嗡气,“无碍,反正我早就知道我进不了前十。倒是芝芝你,受苦了。” 二人正说着话,刘剑长老已经到了。 “王芝芝!”刘剑已站在王芝芝跟前,声音中饱含怒气,听着瘆人。 余心妍吓得瑟缩了一下。 王芝芝将余心妍拉到身后。 “长老,弟子王芝芝愿领罚。” 刘剑气得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弟子已经直接认错了,他那些想质问她可知错的话便也只能吞回去罢。 长叹了一口气,刘剑的眼睛竟是有些红了,“你没事便好。” 王芝芝顿时心中深受触动。 她于袖中捏了捏手心。 任亭给她看的那个阵纹,她也已猜到那必是任亭从九阵宗九阵廊记下的那个阵纹。 刘剑长老竟是如此关心她,若她瞒下此事令她有些心中难安。 可若是说了,那她也算是犯了宗内禁忌,若只是惩罚倒也罢了,但想必会令她不得不逃离宗门,就像任亭那般。 刘剑没有注意到王芝芝的神色变化,继续道:“你抢那个阵盘只是想要研究半日便还回去?” 听到刘剑询问,王芝芝立即点头。 “那你先留着研究,被抢的弟子那我去安抚。不过你自己也要想想如何道歉。”刘剑说完又询问了王芝芝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九阵宗其他弟子和风无律他们也各自赶到了。 王芝芝将她被任亭抓住一事说了,但隐瞒了任亭给她看了阵纹一事,只说他是要抢阵盘并将她卖去做炉鼎。 闹了整整一夜的事情便这般落幕。 而任豪随着被他找上的九阵宗弟子一起过来,便也听见了阵法被破任亭逃出的事。 他一走便有人去破阵,想来那些人是一直跟着他的。 那些人不仅要挟任家、要挟他帮忙抓任亭,竟是还差人跟踪监视他。 他是有些生气的,但也没法显露。 不过也好,想来任亭已经被抓,他日后便不用再去找寻罢。 等弟子们都回到本宗客栈,已是十月十二日丑时。 在外找了一晚上的弟子疲困不已,过几个时辰便又要去参加比试,因而心中对王芝芝怨恨得很。 王芝芝这次也算是将九阵宗的弟子们再次得罪了个遍。 风无律、叶双舟、孟琳琅三人回了归元宗所在客栈后,和展藏书交代了一下便回房补觉去了。 辰时刚到,无论今日有无比试,五大宗所有弟子都被宗中带队长老带到了龙谷。 仍是由临崖城城主宣布五宗长老的共同决定。 “昨日和前日的比试中内外门专招弟子战力水平层差较大,虽有部分实力强悍的弟子,但居于少数,是以第一轮与第二轮比试进行较快。” 临崖城城主清了清嗓子。 “五宗长老们说了,头两日只是给外门专招新弟子们适应一番,但从今日起,取消专招弟子下午的休息时间,与普通弟子一般,全天进行比试。今日上午胜者组按原定走势继续比试,淘汰一半人入败者组。下午败者组先后进行两次抽签比试,每次彻底淘汰原数一半。” 此些话一出,九阵宗弟子们更是怨声载道,眼带怒火地看着王芝芝。 昨晚刘剑与风无律他们去了蓬莱宗所在客栈找江君文,是以宁知他们也知道此事。 青萝眼神晶亮,心中直道活该。 “宁知师兄,你说那王芝芝可真是个祸害,竟是连累了这次来参加群英会的所有同宗弟子。今日那些输了的九阵宗弟子都可以找借口说是为了找她王芝芝而累得状态不好呢。” 说罢,青萝顾自地咯咯笑了。 宁知也心情极佳,因他今日的比试对手便是九阵宗的一名外门专招老弟子。 然一被叫到签子,青萝便笑不出来了。 因着今日上午第一场便是青萝对风无律。 且不说青萝对风无律怀有恶意罢,风无律对青萝也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宁知师兄——”青萝看着已经御剑下场的风无律,在原地踟蹰。 宁知捏了捏青萝的后颈,“去吧,觉得打不过就直接认输。既然都是输,那便少受些伤,那样下午的比试时还有些余力。” 不止是宁知能想到这些,这会儿心中忐忑的弟子都想到了这些。 本就打不过,再拼命去打,打出一身伤入了败者组,那立马便能被完全淘汰出局。但若是早些认输,还能保留些实力对付下午败者组的比试。 青萝虽是有些不甘心,但她十分听从宁知的话。 因而风无律这场赢得还算轻松。 她倒是知道青萝为何才过几招便干脆认输,但她也乐得轻松。 然上午后面的比试中,宁知输给了九阵宗的那弟子,与青萝双双进入败者组。 而在下午的比试中,青萝更是十分惨地抽中了展珩。 青萝委屈地哭着离开比试场地,虽说没受什么伤,但一日内两次输得如此难看,着实很打击人。 这般倒霉,风无律与叶双舟也唏嘘不已。 今日比试全部结束后已是五轮比试过去,胜者组还剩二十人,败者组只余十人。 弟子们为了养精蓄锐,今日夜里少有人再去逛夜市,顿时夜市都显得冷清了一些。 但不乏那些因群英会慕名而来的小宗门弟子和散修。 他们白日去龙谷比赛场地外观赛,晚上便凑在一起讨论,倒也过得很是热闹充实。 第166章 群英会(二十一)蒋江 有热闹的地方便有纷争。 但在群英会期间,五大宗都在临崖城,这些人便也不敢在明处起纠纷。 在那暗地里,无人看见也便无人管了。 但有的人却专挑那暗处走,专挑那不平事去管。 除了一个蒋涣,还有一个江君文。 巧的是这两个都是蓬莱宗的,一起遇见了还能一起回客栈。 “这位修士,下次你若是再让我看见你欺辱姑娘,我定不会饶你。”蒋涣的剑正搭在看着一身落魄还不如普通农家的一醉酒散修胸口。 剑尖透过衣料戳着胸口,那散修惊得哆嗦了一下,酒便醒了大半。 “小修士饶命,我这是醉酒糊涂了。以前万没有做过这般事的。”这散修连忙讨饶。 江君文拿出一件女士披风,贴心地给身上布料残缺的女子披上。 “这是我妹妹的披风,便送予姑娘了。夜里冷,姑娘快回家罢。这里我帮你处理。” 女子是这临崖城内的普通居民,因着最近城内热闹,夜里夜市更是有趣,她便经常偷偷出门玩耍,却不想撞见这般事。 听见江君文的话,女子红着眼眶,怯怯地看着江君文,看到对方不含一丝恶意的关怀眼神,她终是放下戒备,点点头。 “谢谢——”女子拢紧了披风,冲江君文和蒋涣各鞠一躬,而后便逃也般离去。 本是将这散修送交给城内守卫便罢了,却不想蒋涣与江君文便因此出现了分歧。 江君文想废了那散修,而蒋涣却不愿。 “江修士,他也是喝醉了酒犯了糊涂,却并未酿成祸事,你直接废了他的丹田是不是太残忍?”蒋涣皱眉道。 这世间散修何其不易,上来便废了对方丹田,岂不是比取了对方性命还要过分。 何况将其送交给城内守卫后,他自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江君文真的是气笑了。 “蒋修士。你可知道若是我们再来晚一步,那女孩会是何等下场?” 蒋涣自是知道的,他也并不想在这一点上反驳。 “我知道。但他犯下过错自有对应的惩罚,我们将其送给城内守卫便是。何故非要废了他的修为?” 这世间并不是每个犯错之人都该诛灭。若是那般苛刻,这世间瞬间便要杀去半数以上的人。 他追求的善道,除了救人、扶弱、惩恶,还应有容人之度。 江君文懒得与蒋涣扯嘴皮子,直接便要动手。 蒋涣愤然吼道:“那江修士以前可犯过不可饶恕的错?可被废了修为?” 江君文瞬间神情一怔。 有,怎么没有。 他犯过的错何其多。 他害过、骗过的人又何其多? 是了,他再怎么自欺欺人,鬼六也还活着。 不过是换了张脸面又换了个身份,这抹不去他以前的罪孽。 但他留着修为并不是逃避,更不是懦弱。他要用一生惩罚自己,他不渴求得到救赎,他只希望再不会有女子像他娘亲那般受欺负。 江君文回过神便又要上前废了那散修丹田。 蒋涣自是不同意,二人便打了起来。 那散修倒是想趁乱逃走,但江君文时时顾着不让其逃走。 而蒋涣还想将其送去给城内守卫处置,因而也不想让其逃走。 于是便成了二人打架,那散修被围困在一旁的场景。 二人都是筑基修士,真打起来动静也不小,更何况不一会儿这二人便从没人的隐蔽处打到了街上。 夜市里的其他小宗弟子和散修都围过来观战,更是自觉地圈出一个场地。 他们本就是为了看群英会而来,这会儿如此近距离的五大宗弟子打斗,他们自是乐得观看。 更是有人见此开了赌局,不少人一哄而上押上灵石或物品。 而那挑起二人事端的源头这会儿也被一小宗弟子擒着。 “两位修士放心打。这人我帮你们看着,绝不会让他跑了。” 闻言,蒋涣与江君文还真就放心地认真打起来。 昨日九阵宗出了王芝芝失踪的事,其他四大宗的长老自是也得到了消息,因此现下五大宗长老都对弟子夜归一事比较上心。 江君文不是通过正常招收弟子的程序进的宗,一开始进宗门时身中剧毒,这会儿跟着外门丹峰的周长老学医药。虽说走后门做了个外门普通弟子,但其毒解后要做个专招弟子还是有那个实力的。 因而这两人打起来便没完没了,直到蓬莱宗此次带队的周长老找来。 周长老上去便揪住了江君文的耳朵,“半夜不睡觉便回去背药理分药材,不知道群英会结束了你还要跟我去参加问鼎会?在这和同宗弟子打架,真是好本事啊。” 江君文顿时消了气焰。 “师父,那要怪蒋涣他非要拦着徒儿教训那个欺辱姑娘的散修。” 周长老狐疑地望向蒋涣,“有这等事情?” 他也知道他这个徒儿最是见不得有女子受欺负,甚至有些偏激。但他蓬莱宗竟是还有阻挠欺辱姑娘的散修被教训的? 但等看到是蒋涣后,周长老忍不住老脸一抽,那脸上的褶子也跟着动了动。 “是不是你搞错了?啊?”他还没等蒋涣说话便冲自己的徒儿江君文吼道。 谁都可能阻拦,蒋涣都不可能。 这小子路见不平、日行多善的名声,蓬莱宗上下哪个弟子、长老不知道? 就连那蓬莱宗的阿猫阿狗都晓得。 江君文连忙将事情说了一遍。 周长老听罢翻了个白眼,扬手就将江君文摔在一边的地上,嘴里嘀嘀咕咕。 “我们蓬莱宗怎么尽出些怪性子的弟子。” 他走向那抓着犯事散修的小宗弟子,虽是周长老年纪大了还勾着背,但那小宗弟子见其走来已经下意识将手松开。 那犯事的散修跌坐在地上,吓得开始打嗝,每一个嗝都带着酒气。 周长老直接抬脚废了那散修的子孙根。 那散修疼得直冒冷汗,却也不敢叫出声,咬牙强忍着。 周长老转过身,手中已经一左一右提着两个弟子,嘴里絮絮叨叨。 “废丹田有什么用?哪里想犯事就废了哪里便是。都是男人,这点事情不懂?” 闻言,蒋涣和江君文都乖乖闭嘴不出声了。 第167章 群英会(二十二)不要! 蒋涣与江君文被周长老揪回了蓬莱宗下榻的客栈。 客栈二楼宁知房中。 “宁……”看着一脸盛怒的宁知,青萝不敢说话,怕说了什么惹得宁知更加不快。 宁知坐在床沿上,看着青萝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越发烦躁。 现下他已经知道归元宗顾羡便是当初在小月天秘境中穿着粗布短打、抢他东西的男子。 然顾羡他杀不得,因打不过。 他想教训九阵宗的王芝芝与余心妍,却也一直找不到机会。 而归元宗的无律更是几乎不出客栈。 没能教训成这几人,又在今日比试中输了,那股怒意在宁知胸腔中翻腾,往上冲得他嗓子眼都憋闷得慌。 青萝很是担心宁知,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捏住宁知的袖子。 宁知猛地抬头,眼神暴戾。 青萝登时吓得一个哆嗦,下一瞬便觉得腰间一紧,一个天旋地转躺在了床上。 宁知狠狠地撕咬着青萝的唇瓣,仿若发泄一般。 一室旖旎。 半个时辰后。 青萝双眼酡红,从宁知身后抱着他的脖子。 “宁知师兄,不要生气了。” 宁知轻轻拍了拍青萝的手臂,“嗯。” “继续派人盯着王芝芝、余心妍和无律。” 他就不信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十月十三上午,胜者组二十人按照正常比赛走势进行比试,将淘汰十人进败者组。 这次风无律对上了宁天宗外门老弟子金奇飞。 金奇飞用的剑与一般的剑有些不同,其剑柄处开了一个孔。 右手食指勾着那孔,这会儿金奇飞转动手指翻出一个又一个剑花。 “虽说你赢了我师弟,但你遇上我,便也只能去败者组玩玩了。” 他右脚向后一步,身子微微向前倾斜。 “我劝你还是早些认输。免得被我打得太惨,下午在败者组没有还手之力。” 这话在任何人听来都是相当狂妄,但风无律却并不如此觉得。 在场上的她能清楚感受到与对方的实力差距。 “这位师兄可是快要进入内门了?”她蓄势做出备战姿态。 金奇飞点点头,“是啊。所以才劝你早早认输。别被打得像你少爷大前日一般惨,却不能像他一样赢。” 他可不是像他那展珩师弟一般小瞧了人,而是真心给出这般建议。 毕竟他已是心动期修士,这小师弟还只是筑基期,与他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风无律哼哼唧唧地撇撇嘴,“不要!” 她才不要那么怂。 若是每每遇见比自己强的人就认输逃避,那也太没出息。 在场外遇见打不过的逃也便逃了,在场内点到为止且无性命之忧,那便打。 总要看看自己能做到何种地步。 这般想着,风无律已经主动冲了上去。 金奇飞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风无律冲过来也不慌,而是轻飘飘一侧转、一踏步,便躲过风无律一剑。 “你方才说什么?”他一边向后退,一边问道。 风无律将剑丢出去。 剑悬停在前方,她纵身跃上,御剑追去,翻手在储物袋中取出两把低阶灵符,催动后甩出。 “我说不要!” 数十灵符燃尽,数十冰棱尖刺朝着金奇飞激射。 金奇飞食指勾着剑柄几个翻转,冰棱尖刺与剑身相撞发出“叮叮”响声。 “为何不要?”他问道。 这时一张被灵力催动的高阶灵符已落在地上,地面上冰刺朝着金奇飞堆叠而去,“嗤啦”作响。 金奇飞并不躲,而是左手掐诀,一块巨大的金色盾牌出现在他身前,并猛地倒压下去,压碎了快到他身前的冰刺。 冰碴冰花乱飞,与黄沙共舞。 风无律在金奇飞竖起盾牌时便用了《踏雪匿踪》,她没有立即攻上前。 正与他对打的弟子消失在眼前,金奇飞并未慌张。 “这就是你与展珩师弟对打时用的招数?” 自是无人应答。 风无律也不会应答,那会暴露她的位置。 左手中凝出一把刀,金奇飞将其狠狠击飞向风无律消失的位置。 金色的刀穿过风无律原本所在位置,远远地扎进了一个小土丘中。 风无律御剑凌空,静悬着不动。 她在等,在等一场好风,一场大风。 一个时辰分三刻,《踏雪匿踪》第二层能隐匿气息一刻,时间充足,她不急。 环视一周这诺大的场地,金奇飞找不见风无律,无法,便也只能等着她主动攻击。 半刻后,大风终是起了。 一块小石子被大风裹挟着朝金奇飞扑来。 金奇飞扬手便将那小石子劈成两半。 这般警觉和那惊人的反应速度,令场外观战的五宗新弟子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你若是想趁着大风攻击,那我还是劝你不要那么做罢。你也看见了,无用的。”金奇飞干脆席地而坐。 风无律有些郁卒。 她确实是想借一场大风来隐藏自己飞去时的动静。 方才那风不是从她背后吹来,所以她没动。 是以才能看到金奇飞劈断裹挟在大风里的小石子。 然,他说无用便无用了? 她偏要试试! 那小石子离得近了是看得见的,且她可不会乖乖像块只能随风转的小石子一般被劈。 背后大风呼啸而来,风无律终是冲了过去。 场外。 临崖城城主又忍不住凑到展藏书旁边。 “展修士,你说这回你们宗的无律小弟子会赢吗?” 展藏书道:“也许侥幸能赢。” 临崖城城主心道也是。 越一两个小阶赢下展珩已然很厉害,这次遇上这般厉害的,总不能还越整整一个大阶赢了罢。 安诚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柳楚楚将他的手拽下来,“好好看着。” 闻言,安诚便乖乖地瞪大眼睛看着。 “方才那小石头都被劈了,无律不会有事吧?” 就在安诚这句话说完的下一息,风无律已然到了金奇飞身前,她猛地自剑上跃起。 金奇飞果然一剑朝风无律所来方向劈去。 “叮——” “嗡——” 剑与剑相击的声音。 风无律好似空中翩跹的蝶,她灵活地在空中一翻,躲过金奇飞一剑,翻到他背后,还未落地时她手中的匕首正在快速拉进与金奇飞脖颈的距离。 第168章 群英会(二十三)认输 金奇飞再次左手掐诀,脖颈处附上一层金色。 “锵——” 这是风无律手中的匕首撞在金奇飞的脖颈上发出的声响。 一击未得手,风无律被金奇飞击落在地上的剑已经飞到她身后。 她往后一跳,跃到剑上,拉开与金奇飞的距离。 金奇飞已转过身,并未追击。 “你还没回答我为何不要。” 风无律撅了撅嘴,瞪了金奇飞一眼。 这人也真是奇怪,她不要便不要了。 难不成她说出了缘由,他还要来劝劝她? “这是群英会,比赛规定点到为止。既是不会被打死,那我自是不要直接认输。总不能最后输在前十后面,还连点实战经验都得不到。无论输赢,我总要得点什么。” 闻言,金奇飞先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这位小师弟说得不错。那我便不劝了。让师兄我给你多送点经验。” 说罢,金奇飞食指一转,剑在空中翻了个花,食指快速从剑柄的孔中拿出,右手猛地握住剑柄,他主动朝着风无律攻去。 场外。 安诚刚因风无律躲过那一剑而松了口气,这会儿见到金奇飞气势汹汹,他那颗受不得惊吓的心又提了起来。 场内比试惊险万分,场外大多新弟子将自己代入了风无律那一方,他们的心也跟着场内二人的动作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三个场地内的比试都能通过水镜术看得一清二楚、听得真真切切的。 且不说五大宗新弟子看得心惊肉跳,离得远的来观赛的其他小宗弟子和散修们更是激动地忍不住争吵起来。 “这归元宗的小弟子是叫无律吧?我觉得她这次肯定能赢。”一梳着道士髻的中年男子一拳敲在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茶碗一颤。 “你个莽汉,就知道乱猜。且不说这归元宗的弟子分明与那宁天宗的弟子差了一个大境界。单靠肉搏,她那小身板都能被对方单手挑飞。”另一续着半掌长的胡子、头发披散且有些乱糟糟的男子道。 “嘿,你懂个啥?你别看人家身子小,大前日她那气力之大我们可都是看见了的。一个膝顶便能将比她高那么多的弟子抬起来。”中年男子开始与那续着胡子的男子争论。 二人旁边还歇着一个车队。 拧着大麻花辫子的红脸姑娘站着,手撑在桌子上,问正坐在喝茶的方额大脸的中年男子,“马叔,你说无律能赢吗?” 一黑瘦小子一巴掌拍在红脸姑娘肩上,抢先答道:“我说李红儿,你这是不信无律还是如何?” 红脸姑娘甩开黑瘦小子的手,“黑子你一边去,我问马叔,你插什么嘴?” 马叔放下茶杯,眼睛仍仔细盯着远处水镜术形成的水幕上。 “你们两吵再多有什么用?该赢的肯定会赢,该输的说再多也没用。” 红脸姑娘连连道是,“马叔你说得对。话说马叔你回头带我们车队去找无律呗。这久别重逢,我们也聚一聚。” 闻言,黑瘦小子也双眼晶亮,“就是啊马叔。除了无律还有双舟,难得见一次,定要找他们聚聚。” 场内。 风无律的小腿已被割伤,她的剑这会儿被七只金色小刀死死钉在远处的乱石堆中。 不能御剑,又小腿受伤,风无律已落得更下风。 金奇飞持剑步步紧逼,“如何?师兄这经验送得尽不尽心?” 风无律呵呵一笑,“不如何。师兄还是怕伤着我,没尽力呢。虽说无律没的还手余力,但师兄你给的紧迫感还不如展珩呢。” 这金奇飞虽说压着她打,但处处手下留情。 她这小腿上的伤还是因为她不管不顾地想要“杀敌八百,自损两千”地撞上去的。 不痛快! 风无律的心中现下当真不痛快。 她感觉她现下就像是一只猴,而金奇飞便是那训猴的。 然她定是会让金奇飞后悔的。她现下比之所有修士都强的是什么? 那便是只要她还未体力不济到不能控制筋脉、大穴,她的灵力便不会用尽。 而且她现下其实不用灵符也能外放灵力凝出冰棱,只是还未学过《踏雪匿踪》以外的冰系功法罢。 这一场比试的时间有些长了,金奇飞也没了继续的兴致。 “这位师弟,若是再打下去,其他要比试的弟子该着急了。” 风无律耸耸肩,手中匕首挡住金奇飞一剑,“那师兄便认真打罢,畏手畏脚太显小气。” 金奇飞果真加快攻势,左手一挥便用金灵力凝出一排金色小剑,金色小剑皆数攻向风无律。 而他右手中的剑也朝着风无律脖颈处去。 风无律猛地下蹲,手中高阶灵符拍在地面上。 冰块黏连在她手心,冰刺推着她朝她身后推去。 金奇飞快步追去,心中生出些疑惑。 这小子的灵力怎么像是用不尽? 按照他的推算来看,这小子的灵力已经差不多枯竭了罢。 “你偷偷服用了小灵丹?”金奇飞问道。 场外观赛的五大宗弟子、长老和其他小宗弟子、散修,他们心中也有此一问。 是啊,这小子的灵力怎么像是用不尽? 竟是还能催动如此高阶的灵符。 其他四大宗的长老和临崖城城主都疑惑地望向展藏书。 展藏书却也不理会他们。 宁天宗的戴长老忍不住先问了,“展修士可否解释一下我等的疑惑?莫不是你宗的弟子真的偷服了小灵丹?” 展藏书皱眉,转头望去。 “戴修士的眼睛看不见她服用没吗?” 戴长老面上一红,有些羞愤。 他自是没看见那小弟子服用丹药! “展修士,若是你宗的小弟子违反比试规定,那是要受处分的。”戴长老又道。 展藏书不以为意,“哦,那便等比试结束问问她罢。” 此时场内地上堆满了冰刺冰块,更有金器散落其间,二者在秋阳下光芒四散,伴随着数十金色小剑从天而降。 正倒跌在地上的风无律不住地喘气,她双手平推,未用灵符,两掌撑起一块厚一米的冰块。 数十金色小剑扎进冰块,未伤到风无律。 然,金奇飞的剑已经搭在风无律脖颈上。 “我认输。” 闻言,金奇飞将剑收起。 却不想此时风无律气哼哼地将冰块猛地一推,砸在金奇飞还没完全收起的剑上。 冰块裂成两半摔在地上震起黄土,金奇飞被吓了一跳,而罪魁祸首风无律却做了个鬼脸跑了。 登时,金奇飞又气又好笑。 第169章 群英会(二十四)弟弟 风无律拔下乱石堆里的剑,御剑离场。 一下飞剑她便察觉到有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转身便看见展珩在宁天宗所在区域看过来。 双眼如炬,好似正在捕食的猎豹,展珩抱剑看着风无律,唇瓣轻动。 ‘下午败者组的淘汰赛小心遇见我。’ 风无律眨了眨眼,她大抵能猜到展珩说了什么,现下只觉得头皮发紧。 叶双舟自是也瞧见了展珩的唇语,他笑着撞了撞风无律的肩膀。 “怎么?怕了?你不是横得很吗?” 风无律不乐意道:“再横的人也不会喜欢一直磕硬石头,会头疼的少爷。” 抽签遇上了厉害角色,她不躲。 能不遇上,那她自是也乐得轻松。 叶双舟耸耸肩,“那你只能看运气罢。” 上午的比试结束后,胜者组只余十人:归元宗叶双舟、景然、肖离,九阵宗孙峥、王芝芝,蓬莱宗王静,宁天宗金奇飞、鬼谷,华严宗沈鳞、蓝小煜。 其中孙峥、王静、金奇飞、沈鳞皆为外门专招老弟子。 败者组原本的十人再加上午从胜者组淘汰的十人,现有二十人,下午将先后进行两次抽签比试,最后淘汰至只余五人。 午饭后,风无律处理完小腿上的伤便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她已恢复小半,行动时小腿虽还有些疼痛,但并无大的影响。 下午败者组第一轮抽签结果为:宁知对被叶双舟险胜的秦勤,展珩对柳楚楚,余心妍对景竹……风无律对安诚。 宁知再次惨败,离开场地时他目光阴沉得仿若淬毒。 若不是比试中不能借用契约兽的力量,他又如何会输给秦勤? 宁知走回蓬莱宗所在区域,抬眼便看见留在了胜者组的王静。 眼中席卷着愤怒,他望着王静。 王静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道:“你我不过都是老弟子中还没能进入内门的倒数之人,被淘汰也正常,该有些自知之明。你现下这副作态可真丢我蓬莱宗弟子的脸面。” 刚揽住宁知的青萝立即上前反驳,“你那么有自知之明,你怎么不主动认输?做什么还要留在胜者组?” 王静嗤笑出声,“我自然有自知之明,我自知比你那宁知师兄强上一些,气运也好上一些,是以还没被淘汰。” “你!”青萝气得拔剑想劈过去。 周长老已脚下轻动来到旁边,他伸手捏住青萝的手腕,用力一甩。 “再闹回宗领罚。” 青萝立即噤声。 “呵。”周长老又睨了一眼宁知,而后离去。 宁知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他伸手捂住嗡鸣的耳朵,死死地盯住离去的周长老背影。 王静皱眉看着这一切。 这宁知有些危险,她日后要注意些了。 宁知败于秦勤后,柳楚楚败于展珩,余心妍败于景竹。 又五场比试后,风无律与安诚为最后一场。 刚上场时,安诚还有些慌乱,拿剑时竟是险些没拿稳。 “无律,虽说我肯定打不过你,但我不会认输的。” 风无律点点头,“该是如此。” 话罢,一条水蛇朝她飞来,那快速旋转的水流形成的尖牙似乎泛着金属般的冷意,正狠狠地朝着她拿剑的手咬来。 抬起左手,掌心一张中阶灵符已被催发,风无律打向那水蛇,寒气将其冻结。 剔透的冰蛇落在脚边黄土中。 她没有任何轻敌之态,全神贯注地朝着安诚望去,脚下一点,奔袭而去。 安诚运起《蛇动》第二层,三条成人大腿粗的水蛇在空中快速游走奔袭,与风无律面对面而去。 风无律将剑甩进储物袋,两手各催动一张高阶灵符甩向左右两条水蛇,而后双手冒着寒气推出,抵住中间一条水蛇。 水蛇从头部开始结冰,她化推为按,狠狠将已经冻结的水蛇头部按进脚下黄土中。 水蛇后边还未冻结的部分停留半空、猛地化作水幕落下,砸起滚上黄沙的水珠又落回土里。 风无律不躲不避,直面安诚的所有攻击。 场外。 安颖这会儿没有比试,她看着安诚,一时有些怔愣。 从何时起,她弟竟是能将《蛇动》运用得这般好了? 眼前像是突然被破开一层水雾,当初那个白白胖胖的安诚消失不见,现下在场下的那个少年,其面庞虽是还有些婴儿肥,但眉眼已显出一丝明艳。 那是她熟悉的眉眼,和她很像。 而那般坚毅倔强的神态是她从未在安诚身上见过的。 这还是那个安诚,还是她那个弟弟吗? 安颖心中感慨,想了想,她侧头望向那个捏着拳头在为安诚打气的粉衣少女。 站在安颖身边的圆脸少年疑惑地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师姐你看什么?” “哎——”安颖叹了一口气,一把揽住圆脸少年的肩膀,“薛清,你有弟弟吗?” “没有,我家就我一脉单传。”圆脸少年薛清摇摇头。 安颖摸了摸下巴,“那你有喜欢的人没?” 薛清羞涩地笑笑,“也没有呢。要不师姐给我介绍一个?” “自己找去。你师姐我都没呢。”安颖正要拍拍薛清的肩头,突地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后背似乎有目光刺得慌。 她一扭头,正对上展藏书微敛的眼睛。 展藏书假装不经意地掸了掸肩膀,而后又看了看安颖放在圆脸少年薛清肩膀上的手。 安颖一个哆嗦,心虚地将薛清推开。 隔得有些距离,她也不知为何竟是知道展师叔是在看她揽着师弟的手。 薛清一时不察,稍稍踉跄了一下,“怎么了师姐?” 安颖打着哈哈,“没事,我们继续看比试。” 这会儿安诚已经输了。 风无律伸手将安诚从地上拉起来。 安诚抽了抽鼻子,竟是红了眼眶。 “哭什么。一会儿楚楚看见,可该说你了。”风无律道。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甘心。”安诚揉了揉眼睛,“无律,我们若是朋友,那你回头给我做顿大餐,我心里难受,想吃肉。” 风无律连连点头。 “还有,不许收我贡献值。”安城又道。 “行,不收。不单是请你,还请楚楚一起可好?” “那自是最好不过。” 第170章 群英会(二十五)景竹对戴红枫 下午败者组第一轮比试结束,还余十人:华严宗秦勤、管正飞,宁天宗展珩、戴红枫,归元宗牛慧、景竹、风无律,蓬莱宗童博,九阵宗贺文卜、魏池。 其中秦勤、牛慧、童博、贺文卜四人皆为老弟子。 第二轮抽签结果为:秦勤对贺文卜,管正飞对魏池,展珩对牛慧,戴红枫对景竹,风无律对童博。 轮到戴红枫与景竹时。 风呼风啸,额前的碎发前后左右飞舞,戴红枫轻笑地看着景竹,“景竹姐姐好,还请景竹姐姐多多手下留情。” 景竹并未理会戴红枫。 戴红枫顿时有些难堪。 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若非她是景然哥哥族姐,她才不会如此客气。 不过是景家分支的子弟,有什么可傲气的? 戴红枫那般想着,轻挥剑,剑身发出轻啸,“我要进攻了,景竹姐姐小心了。” 景竹面无表情地甩出一把竹米。 竹米落地生根,根根竹笋节节攀高最后长成碗口粗的近十米高的竹子。 竹根钻出地面,起伏。 竹叶在风沙中晃动,摩挲。 被这突然出现的一片深深竹林拦住去路,戴红枫眼中晦暗不明。 这景竹竟是这般厉害? 场外。 赵淮颇有些激动。 “师姐,这师妹厉害啊。想我刚筑基时只能催出个五六米的小树,这师妹前途不可估量。” 孟琳琅爱吹箫,且常与竹林、瀑布为伴,是以她对竹子便了解得多些。 她不赞同地摇摇头,笑着道:“师弟,竹子与你喜欢的那些树木不同,生长较其他大多树木快,播种七年后便能长出一片竹林。与师弟你想的相反,这景竹师妹正因在木灵力运用上偏薄弱,这才选用了竹米。” 想来除了竹米,其随身还会带着一些便于催生的藤植类种子。 赵淮恍然大悟。 他倒是从没有研究过竹子。 若是竹米好用,他回头也存一些。 戴红枫被身前黄土中突然冒出的竹根绊了一下。 将手中的剑甩出,她在跌倒前跃身踏上,御剑穿梭在竹林中,仍在与景竹拉近距离。 景竹手指轻动,那些竹子便化作竹鞭不断抽打向戴红枫。 这些竹子攻势难以预料,戴红枫屡次险些被打到。 “啪——”一根竹子狠狠地从侧面敲在她的肩颈处,虽是没能将她从飞剑上打下去,但肩颈处火辣辣的疼痛令她烦躁。 她扬手洒出两把夕颜的种子,青紫的藤蔓破土疯长,狠狠地缠绞住整片竹林,而后一朵朵淡紫色夕颜花于攀附在竹子上的藤蔓上齐齐绽放。 竹林不能再拦住戴红枫去路,她快速逼近景竹。 场外。 叶双舟咬着风无律递给他的灵果,“木灵根修士和木灵根修士打斗竟是这般好看,瞧瞧那竹林和花,和画一样。” 风无律很是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很美。 想了想,叶双舟贱兮兮地凑到景然旁边。 “景然,你说你那红枫妹妹会输会赢?” 一双桃花眼中流光潋滟,景然笑道:“我并无妹妹。倒是我景竹堂姐定是会赢。” 叶双舟翻了个白眼,“你在小月天秘境中对那戴红枫可不是这般的。都说女人变脸快,我看你这男人变脸起来比女人还快。” 这可不就是他儿时看的话本子中写的欺骗姑娘感情的负心汉? 想罢,叶双舟果断将风无律从他身后拽到了他左边,而景然这会儿正在他右边,他硬生生隔在二人中间。 “无律,你以后离这笑面狐狸远些,别学坏了。” 现下知晓了他这小厮是女儿身,他自是要小心别让她被坏男人骗了。 要知道身为男人的他看男人最准。而“别学坏了”那话是故意说与景然听的。 在归元宗外门新弟子中唯有叶双舟与景然旗鼓相当,且景然平日里本就喜欢抓着叶双舟挑衅。 “你家小厮何须与我学坏。倒是双舟你要小心些,别被你家这坏小厮给欺压了。” 景然倒是将叶双舟爱较劲的地方琢磨得一清二楚。 登时,叶双舟便不乐意了。 胡说八道!他做少爷的威严岂会被小厮撼动? 只是他还未反驳,风无律不卑不亢地出声了。 “若是换了景然兄是我家少爷,那我定是早就恶仆欺主。但对我家少爷叶双舟,我心甘情愿收起尖牙利刃,何来欺主的事?” 她睁着一双猫眼,面色如常,看着一本正经。 “还是多谢景然兄费心了。” 一本正经地将景然贬低了一番,还顺便抬高了她自己与叶双舟。 景然微微一怔,倒也没有生气。 “双舟,你自己看罢。你家这小厮何须与我学坏?我可不敢收个如此厉害的小厮。” 景然暗有所指。 叶双舟美滋滋地勾唇轻笑,眉眼飞扬,星眸熠熠生辉,他一把将风无律揽住,嘚瑟得很。 “那是自然。如此厉害的小厮也就只有我能制住。” “我们还是看比试罢。”景然岔开话题。 对于无律,他与双舟不可共语。 而此时。 景竹已经一把火围困了竹林。 夕颜花被火光吞噬,竹节在火光中爆开。 “噼里啪啦——” “嘭——” 夕颜的藤被烧去。竹木受热爆裂,不受控制地四散、抽打。 戴红枫灰头土脸地御剑朝上飞去。 方从竹林上方冲出,绣着紫竹的白衫闪过,原是景竹已经御剑而来,她一掌毫不留情地打在戴红枫的肩头。 戴红枫被景竹一掌打得坠落,景竹纵身跃下飞剑,拽过剑,剑尖直指戴红枫胸口。 胜负分得太快。 “嘭——” 倒跌在被烧得一片狼藉的竹林里,戴红枫疼得龇牙咧嘴,而后看着指着她胸口的剑,她觉得万分难堪。 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她道:“多谢景竹姐姐手下留情。” 景竹收剑,面无表情地御剑离去。 看着那般云淡风轻的景竹,戴红枫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不过是分支的子弟,要资源没资源,凭什么胜她? 若是在场下,她定是要毒死她。 剑落在不远处,她抠了抠指甲缝,而后起身走过去,御剑离场。 下一场是风无律对蓬莱宗外门专招老弟子童博。 第171章 群英会(二十六)用不尽的灵力 因着宁知的缘故,风无律对蓬莱宗外门专招老弟子的印象不是很好。 童博与宁知都是蓬莱宗外门专招老弟子。是以,看着身前十米外的少年,风无律表情略带冰霜。 她紧抿着嘴唇,直直地望去,眼中的冷意刺人。 童博旁观过风无律先前的比试,因而见风无律那般冷漠的神色,心中有些疑虑。 这位归元宗的无律师弟在与其他人比试时都很有活力,何以对他如此不喜? 他应是没有得罪过她的地方才是。 “无律小师弟好,我是童博。”童博施了一礼。 风无律收了面上冷意,回了一礼。 这童博她并未有过接触,怎知他与宁知是不是一路人?她方才竟是以偏概全、一竿子打死了一船人,确实有些过分了。 重新正视了对方,二人开始比试。 “这位师兄,师弟先出手了。”风无律一刻未等,提剑的手一扬,剑被甩出,她脚尖轻点便御剑攻去。 攻击毫不拖泥带水,风无律左手在空中排开五张中阶灵符,催动后一拳又一拳快速击打出去。 灵符燃尽,空中凝出冰棱尖刺,被风无律一拳又一拳打得朝着童博激射而去。 童博原地左右躲闪,冰棱尖刺扎进他身后不远处的土中。 他再稳住身形时风无律已经攻到身前。 左手毫不留情地再出一拳,风无律一拳打向童博右侧肩膀。 童博一跺脚,黄土地隆起一个小丘并挣脱出一个土球,土球打向风无律成拳的左手。 风无律见打不到童博,化拳为刀,一个手刀狠狠劈向那土球。 土球直接被风无律劈开,童博略惊。 这小师弟竟是直接用蛮力劈开了他用灵力凝实出来的土球。手不疼吗? 他这么想着,风无律的右腿鞭已经朝着他的腰间砸来,带着破空之声。 这般强劲的力道,童博全然不敢接,他只得后退躲开。 此时风无律真想痛快地大喊几声。 上午与金奇飞的打斗太过一边倒,导致她打得十分不尽兴,因而还一直憋着小情绪。 她攻势凶猛,童博更加疑惑。 他绝对是在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师弟。 全身好像有用不完的气力,风无律又不会有灵力枯竭的时候,她从比试开始便先攻而抢占了上风,后面便一直不依不挠地压着童博打。 也不管打不打得到童博,但童博除了应对,根本抢不到一丝反攻的机会。 是以最后童博力疲并灵力用尽,他被风无律一脚踢得在空中翻了个圈,砸在地上。 这般暴力蛮横的打法,场外围观的五大宗弟子、其他小宗门弟子、散修们都不自觉噤声半息。 砸在地上的童博手指颤了颤,他的身子仿若都散了架,这会儿动弹不得。 这归元宗的小师弟简直是小恶鬼!下手太重! “嗷嗷——”本想伸手扶一扶腰,却不小心牵扯了一下,痛得他忍不住直叫唤。 无法,他红着脸向风无律求助。 “这位小师弟,我输了。还麻烦你带我出比试场地可好?” 说完他都想把自己的脸埋进这黄土中。 太丢人! 风无律倒是没说什么,却也毫无愧疚。 她只是正常比试罢了。何况打得兴起时,哪里能控制得了打人的力道。 她上前将童博拎到剑上。 虽说被这么一拎,身上有一瞬疼得厉害,但童博想了想,愣是咬牙忍了下来。 趴到剑上后,他出声问道:“这位师弟,为何你的灵力似是用不尽一般?” 风无律淡淡道:“因为控制。” 虽是说得简短,但她确实没说假话。 现下她御剑、打斗、行运她所学功法时都能引气入体,不单是因为她记住了一叠背脊十三大穴走势变化图,还因她将控制练到了现下她所能做到的极致。 控制百千灵气丝丝缠缠快速却有序地入体,控制她丹田内那禁制之物与她灵根之间的平衡,控制灵力的输出。 她将控制做成了习惯,那其中是她日夜不辍、连在睡梦中都在冥想的事。 童博虽是没懂,但他也没继续问,而是疼到下意识地开始哼哼唧唧。 风无律将童博送到蓬莱宗那,江君文主动上前接住童博。 他定定地看着风无律,眼中仿佛按捺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无律,多谢你送师兄回来。” 童博本还感激江君文主动接他,却不想对方不是先慰问他而是说出这句话。 他心里总觉得奇怪,可他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今日五大宗外门专招弟子的比试就此结束,但风无律却被展藏书拎走了。 叶双舟瞧见展藏书去的方向还有其他四大宗的长老等着,他便想御剑跟上。 “展师叔,我也去。” 展藏书回头皱眉看了叶双舟一眼。 无法,叶双舟只得与肖离、安诚他们一起回去。 “双舟,你放心吧。无律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而且展师叔貌似对无律挺好的。”安诚安慰道。 叶双舟总觉得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仔细想了想,脑海中闪现过无律比试后灵力充沛的模样,其对手与她相比天壤地别。 他灵光乍现,顿时想到了原因。 “肖离,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叶双舟将手背到身后点了点中枢穴,转头与肖离道。 肖离略一想,点点头,“想必是的。” 叶双舟顿时就愁上了。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虽说这是无律自己推敲钻研出的纳气之法,但这若是说出去,何其骇然? 虽说不是人人都能控制灵气入体时的走势、速度,也不是人人能像无律那般记住那么多背脊十三大穴的走势变化,但这仍将造成轰动。 也必将令人趋之若鹜。 “若是真因此事,我们便去与她一起承担。且不说你我也参与了研究,你我也是受益者。”肖离认真道。 他和双舟虽没像无律那般熟记众多大穴走势,但也稍稍记了一些的。 此外,当初在小月天秘境无律送了他一卷十阶水系功法。十阶功法何其稀少珍贵,若是暴露,将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但他拿了,还拿得近乎神不知鬼不觉。无律和双舟就像忘了那功法一般,从未再提起过。 更别说无律的想法时常给他的认知带来难以言喻的冲击,可为师。 种种恩情,他牢记于心。 第172章 群英会(二十七)天赋技能 风无律被带到了城主府偏厅。 五大宗长老围坐一桌,皆是面对着风无律。 左边第一个长着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先开口道:“周长老,你是蓬莱宗外门丹峰的长老,不如你先查验一下她是否用了药?” 风无律面上镇定,但她心里却有些担心。 她隐约知道自己为何被带来,想必是因为她那看似用不尽的灵力。 补充灵力的丹药她自是没有吃,她怕的是被这周长老查看出她吃过千面丹。 虽说千面丹的存在除了她与小师祖,暂时无人知道。但这蓬莱宗的周长老是蓬莱宗药师第一人,难保他会不会查看出来。 花白的头发扎成道士髻,周长老勾着背,面色不虞道:“有什么好查看?一小小弟子还敢在我们五人面前说谎?先问,问不出再查便是。” 他才懒得做些累手的活。 风无律悄悄松了口气,但没人问话,她便没主动开口。 “你说说,你是不是在比试中服用了小灵丹之类的丹药或药剂?”国字脸的中年男人问道。 展藏书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没有什么反应。 虽说他能护着他这未来的小徒,但他还是想看看她有几斤几两,又能做到何种地步。 他展藏书的徒弟,必是要有不输人的傲骨。 他欲收无律为徒,除了当初对她那测灵时的现象感兴趣外,更是欣赏她那份不惧不退敢与他对视的勇气。 风无律想了想,镇定道:“回这位长老,弟子未在比试中服用什么药剂、丹药,但在比试前有服用丹药疗伤。” 闻言,周长老抬起那满是褶皱的眼皮,瞧了风无律一眼。 “戴长老,你听见了。她比试前服用过丹药,是以就算我查出来她服用过丹药,那我们也不能强说她是在比试中服用的。” 这弟子比试中是否服用丹药,他们看不到?又不是五个瞎子,难不成几十几百年的修为都喂狗了? 这宁天宗的戴长老真是胡搅蛮缠! 一慈眉善目的老者笑着看了风无律一眼,他道:“是也,周长老所言极是。戴长老的问话有些问题,我们都没看到这小弟子在比试中服用丹药,那就不必抓着这一点问罢。” 风无律心知这老长老是在安抚她,她心中感激,微微欠身感谢。 老者抚了抚胡须,笑弯了眼。 这小弟子很不错。 展藏书略略挑眉,面上竟是有些得意,但仍是未出一言。 除展藏书外,剩下一位还未开口的是个颇为俊朗的男子,他面上带笑,看着令人如吃蜜糖。 搭在桌子上的食指轻点桌面,他道:“风长老所言极是。不过陆某觉得戴长老如此坚持,想来是他眼神不太好,眼花看到了那弟子服用丹药,所以才想问个清楚。” 风无律听见老者姓风,她怔怔地朝着老者看去。 娘亲不许她暴露姓氏,而她现下却遇见了风姓之人。 她忍不住细细打量了老长老几眼。这一看更是吓一跳,她竟是在老长老身上看到了娘亲的影子。 二人五官并不相似,甚至气质相差甚远。她娘亲眉眼张扬,这老长老却是慈眉善目,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在他身上看到娘亲的影子。 她不信无缘无故的感觉,这老长老定是与她娘亲有些渊源。 风无律一个人想着这些的时候,那戴长老已经与陆长老争得面红耳赤。 “陆兆禧,你可懂得尊敬长辈?我长你一百多岁,你一个刚当上长老的小崽子,也敢对我如此无礼?” “戴长老是宁天宗的外门长老,我陆兆禧是华严宗的外门长老,既是各为五大宗的外门长老,何来戴长老为长辈之说?难不成戴长老不知我们修士之间以修为论尊卑?还是说戴长老觉得华严宗该对宁天宗伏小?” 陆兆禧故作惊讶,几句话便给戴长老扣了个大帽子。 这戴长老若是再揪着这一点论辩,那就是故意在宁天宗与华严宗之间挑起矛盾了。 戴长老那看着正气的国字脸这会儿有些扭曲,他转头看向风无律,抬手便将风无律提了过来。 “既然周长老不愿查看,那我这个灵药城戴家子弟便来查查。” 风无律被他揪住了领口,双脚凌空。 虽说她一时有些慌乱,但转眼便镇定下来,一双猫眼毫不畏惧地望着戴长老。 展藏书见此笑了笑。 这小子果然当得他徒。 他放下茶杯,“戴长老,我觉得陆长老说得对。这里想来我的修为最高,且只我一人是内门一峰峰主。” 这话轻飘飘,却是令戴长老冷静下来。 他将风无律甩了出去。 猛地坐下,戴长老不再说话。 然展藏书说完这话也不再开口,顿时气氛有些诡异。 戴长老气得青筋突跳,手猛地攥紧。 不许他过问,他自己也不过问。这展藏书是耍着他玩呢? 陆兆禧哈哈大笑,这笑声格外突兀,但却无人在意。 “展修士,展峰主,这小弟子本就是你归元宗的弟子,你不问上几句?” 展藏书又端起茶杯,自斟自酌。 他冲风无律道:“懒得开口,你自己解释。” 风无律这会儿已经从地上爬起身,她不卑不亢道:“是。” “方才戴长老问我是否在比试中服用小灵丹等丹药,小子斗胆猜测长老们是疑惑为何小子的灵力用不尽。” 闻言,陆兆禧点点头,除了展藏书,其他四位长老都瞧着风无律。 风无律又道:“那是因为小子上次在小月天秘境食用了雪山冰蝉,是以得了雪山冰蝉的一个天赋技能,那便是在战斗中也能引气入体转为灵力。” 倒不是她想将这纳气如呼吸的法子藏着掖着。她本一开始便不打算将其当做秘密,甚至打算一旦暴露便在整个沧海界内公开。 只是这宁天宗的戴长老令她改变了主意。 她不乐意让这戴长老知道! 戴长老眼睛一眯,眼神相当危险,“你说谎!” “雪山冰蝉是灵植,又不是妖兽,何来天赋技能?” 风无律忍住笑意,“戴长老既是知道这雪山冰蝉是灵植不是妖兽,那何必多此一问?小子可没提它是妖兽还是灵植,想来戴长老比我更了解它。” 想诈她,可惜用错了问法。 第173章 群英会(二十八)师徒 “牙尖嘴利!看我怎么教训你。”戴长老气得起身,不到眨眼的工夫便到了风无律跟前。 眼看着戴长老扬起的手就要打到风无律脸上,那风长老和展藏书都出手了。 空气极速降温,只听得一阵脆响,整个偏厅中结满冰霜。 一座小冰山出现在风无律和戴长老中间,山尖泛着冷意抵着戴长老脖颈。而他扬起的手这会儿正被风长老扣在脑后。 胸腔抑制不住地跳动,风无律双眼晶亮,呼吸急促地伸手摸了摸身前的小冰山。 掌心立即结了一层冰霜,风无律唇角抑制不住地翘起,内心激荡。 迟早有一天,她要变得像展师叔一般强。不,她要比他更强。 见此,展藏书抿唇笑了笑,又端起茶若无其事地喝着。 这小子是个会拍马屁的。瞧那小眼神,甚是令他愉悦。 想来以后安颖修士也会喜欢她。 陆兆禧瞪大了眼睛看着风无律,而后拍了一下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这小弟子果真有意思。这会儿竟是没被吓到,反而一脸兴奋。有趣有趣。” “倒是戴长老,你还是莫要再做些丢人的举动了罢。你一直针对这小弟子,到底为何,你直接说出来如何?现下你可是被孤立了呢。” 陆兆禧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终是坐直了身子,拿手抚着肚子。 风长老放下戴长老的手,未见其如何动作便已坐回原处。 戴长老额上惊出的冷汗在冷气中凝成白霜,冷意尖锐地刺着他的神经。 他后退两步,与小冰山拉开距离,擦去脑门上的白霜,坐了回去。 “你若没有在比试中服用丹药,那你是用了什么禁术,最好快快说来。”他压着声音道。 风无律将手从小冰山上收了回来,抬眼与戴长老对视。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喜欢惹事的人。 毕竟修仙之路,交恶越多困难越多,何况乎其实大多数时候别人并没有与她如何。 懒得与人计较是个好习惯,只可惜她是个脾气不好的,很少有懒得与人计较的时候。 重点是这戴长老没有不与她计较的意思! “戴长老何以开口便说我使用了禁术?难不成戴长老知道有这样的禁术?我已经说过,我在小月天秘境里吃了雪山冰蝉。” 风无律梗着脖子道。 现下看来这戴长老其实就是想逼她说出纳气如呼吸的法子。 可笑,哪用得上逼?原本她是乐意双手奉上的,但偏偏他自己逼得她不愿奉上。 “你胡说……”戴长老又要发脾气,结果瞟到展藏书,他又默默将话咽下。 放低了声音,戴长老皱眉道:“我们灵药城戴家有雪山冰蝉的记录,如你所言,我知晓雪山冰蝉的用处,也知晓它绝不会给你带来能随意引气入体的天赋技能。你好好将原因说明,我不再与你为难。” 风无律故作狐疑地瞧了戴长老一眼,“戴长老此言当真?” 戴长老点点头,“当真。” 看来这小子还是懂事的。他为的就是那法子,只要她说出来,他又何必再与一个小弟子为难? 只要有了随意引气入体的法子,他就可以弥补中品灵根与上品灵根、极品灵根的差距。 到时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他的修为定能有所突破! 得了戴长老这句话,风无律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回各位长老,我能在战斗中持续引气入体,保持丹田内灵气充足,那确实与什么雪山冰蝉无关。是小子自己另外研究出了随时引气入体的法子。” 戴长老打的好算盘,这会儿他听见风无律终是说了真话,有些激动。 他正等着风无律说出那法子具体是什么,却不想风无律未再继续往下说。 “什么法子?”他急忙问道。 风无律呲着一口小白牙,笑得格外明媚。 “戴长老想知道原因,小子已经说了。至于什么法子,那小子可不会说。若是戴长老愿意公开一两个灵药城戴家传承的八阶以上的功法,那小子倒可以考虑一下公开那法子。” 闻言,戴长老气怒不已,但现下这个场合他又不能下手。 食指敲了敲桌子,陆兆禧道:“这小弟子说得没错。那法子的宝贵程度何止相当于八阶功法?要知道修士对敌中,分毫之差性命之忧。何况这法子除了在战斗中有用,必然还能缩短修士灵气积累时日,加快修炼速度。” “戴长老一直咄咄逼人,原来是打的想抢人东西的主意。” 虽说他也对这法子有些兴趣,但他可不会像这位戴长老一般没皮没脸。 戴长老面色铁青,最后甩袖离去,门被他猛得震开,离去时还故意扫得风无律向后飞起,砸向墙面。 背部没有预想中的疼痛,风无律被风长老救了下来。 陆兆禧扫了扫方才戴长老坐的凳子,招呼风无律:“来来来,小弟子坐这。” 风无律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坐下。 方一坐下,风无律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压力。 这四人不愧是大宗长老、峰主,她与四人之间修为差距好似鸿沟。 “小弟子渴不渴?”陆兆禧连忙给风无律倒了杯茶。 风无律接过茶,“谢陆长老,不过还请陆长老有话直说。” “那行,我其实也是想问问你那法子。我有不少功法、灵石、资源,或卖或换由你选。” 风无律没有立马回答,她瞧向展藏书,“师父,陆长老想买我那法子,但无律年幼不知事,不知该如何。还请师父指示。” 她这会儿是故意没有叫“展师叔”。直接叫“师父”,想来能叫他人顾忌些。 展藏书点点头,“你自己决定。” 这小子还未正式拜师便晓得借助他的威势了,倒是狡猾。 不过也正好,他不需要笨徒弟。 见展藏书未否认那两声“师父”,其他三人都愣了几息。 “原来是展峰主徒弟,难怪如此与众不同。”陆兆禧笑笑。 分明还只是个外门弟子,怎么就成了内门一峰峰主的弟子?呵呵。 “那小弟子可愿?” “无律愿将其卖给三位长老所在宗门,包括方才离去的戴长老所在宁天宗。” 第174章 群英会(二十九)未来师娘 陆兆禧万万没想到风无律会这么说。 “你竟是还要卖与戴长老?” 这小弟子可真出乎他的意料。 风无律回道:“不是戴长老,是宁天宗。” 有一就有二有三有众,不卖与宁天宗,宁天宗也自能从买得的人那知道。 相比起不卖与宁天宗而得罪对方,还不如不得罪对方还能拿些好处。 至于那戴长老,真叫她觉得好笑。先是逼问她是否服用丹药,其实是想激她说出纳气如呼吸的法子。然他本无需那样弯弯绕绕、多此一举。 想来是他心中认定了她不会愿意将那法子交出来,且做惯了逼迫强抢的事。 “哼!”周长老瞅了风无律一眼,“小弟子可别自作多情,我可没说要买。” 现在的弟子们心思可真多。 知道怀璧有罪,不敢私藏,却也不白白吃亏,竟是同时卖四宗。莫说吃亏,这可是占尽了便宜。 风无律无所谓地笑笑,“周长老若不想买,无律自然也不强求。” 爱买不买,她脱手本就是为了避免引祸上身。该她得的好处她不会放了,得不到的也随意。 华严宗陆兆禧、九阵宗风长老、蓬莱宗周长老,三人和宗内联系后到底还是买了。 风无律有本绘着背脊十三大穴走势的手札,但她没有将其交出,只将法子说了。而那背脊十三大穴的走势,叫他们自己研究去。 得了三个装了灵石、灵植、晶石的空间戒指,风无律美滋滋地全套在了手上。 加之蓝小煜给她的那枚,从江君文那拿回来的那枚,她这会儿共有五枚空间戒指。 左手一枚,右手四枚,妥妥的暴发户。 沧海界城内禁止御剑飞行,若是被守卫抓住,轻则罚点灵石,重则查你祖宗三代顺带坐牢。 这会儿从城主府出来,风无律跟在展藏书身后,二人往归元宗所在的客栈慢慢走着。 路过一家成衣铺子,展藏书突然停住脚步。 “来。”说罢,展藏书便走了进去。 风无律抬脚跟上,进门就看见展藏书直接走向铺子内挂着女子衣裙的区域。 风无律心中一咯噔。 展师叔为何带她进成衣铺子,这会儿还在那看女子衣裙?难不成展师叔也知晓她是女儿身? 她这女儿身也不知暴露给了几人,这会儿再多个展师叔,倒是没什么值得她大惊小怪、担惊受怕。 风无律又恢复了镇静。 这会儿展藏书的目光在几件衣裙间徘徊,他微微皱眉,而后冲风无律招手。 “无律,你觉得你安颖师姐穿哪件好看?” 风无律顿时面色涨红。 原来展师叔是要给安颖师姐买衣裙,她竟是自作多情以为是带她来买。 展藏书突然声音冷冷道:“你喜欢你安颖师姐?” 脸突然这般红,难不成这小子喜欢安颖修士? 若是她喜欢安颖修士,那这收徒一事就需得另行考虑了。 “喜欢。”风无律下意识回答后却发觉展藏书面色更加不快,她便连忙又加了一句,“但无律更喜欢琳琅师姐。” 闻言,展藏书这才恢复了原本面色,“你安颖师姐更好。” 风无律心中仿佛有万千云兽小白滚过,顿时嗓子眼噎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年纪尚小,平日里也一心修炼、最不注意那些男女情事。但她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展师叔分明心悦安颖师姐。 展藏书再次问道:“你还未说,哪件更好?” 风无律回过神,“安颖师姐美若骄阳,胜比丹棠,穿桃粉或朱砂色都很好看。” 展藏书细细想了想,手一挥,“店家,这三排衣服我全要了。” 风无律默默闭上嘴巴。 分明没打算听她的意见,做甚还要问她? 展藏书付了灵石,将衣服全部装进一个空的储物袋,递给风无律。 “回去帮我送给你安颖师姐。” 风无律嗫嚅道:“展师叔做甚不自己去送?若是叫安颖师姐以为是无律对她有意思,那可不就是闹笑话了嘛。” “和她说清楚是我送的。” “那不如展师叔自己去?” “我去她会跑。” 风无律下意识抽了一口气,她莫名觉得牙根有些酸。 去就去罢。想来以后她指不定就要改口称呼安颖师姐为师娘了。 回到客栈后,风无律将那些衣裙连着储物袋一起塞进了安颖手中。 “师姐,这是我未来师父送给未来师娘的。你好好收着。” “既是送给你未来师娘的,那你给我做甚?”安颖捏着储物袋,一脸莫名。 风无律定定地瞧着安颖,直瞧得安颖猛地一个哆嗦。 “师娘?我?”她不敢置信地抬手指了指自己。 风无律点点头,而后转身跑了。 “那你未来师父是谁啊?”安颖连忙问道。 然风无律已消失在转角楼道处,没有回她。 东西送到,风无律去与展藏书说了一声,而后将自己的手札拿出来递给展藏书。 “展师叔,这是我绘制的背脊十三大穴的走势图,现有九百八十七张。” 其他宗门不给,但本宗她自是要给的。 展藏书拿过手札翻看,“可还要灵石、灵植?” 风无律摇头。 “无需那些。这是无律作为归元宗弟子为宗内做的贡献。这法子是无律与叶双舟、肖离三人共同研究得出。既是贡献,那麻烦展师叔回头帮弟子三人申请些贡献值便好。” 她在城主府偏厅说出法子时,展师叔已经全数听了去,当时也并未给她灵石。这会儿说给,她也只当客套话。 何况为本宗做些贡献,她很是乐意。 展藏书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宗内弟子对本宗有归属感,懂得回馈宗门,很好。 展藏书拿出一块玉简,将风无律的手札全部拓印进去,便将手札还给了风无律。 “宁天宗那我去联系,好叫你将右手戴满了。”他瞧了瞧风无律戴着四枚空间戒指的右手。 “谢展师叔。” 出了展藏书的房门,风无律走向楼道旁等着她的叶双舟和肖离。 “少爷——” 叶双舟一把拉过风无律的手,“你这是哪来的这么多空间戒指?你该不会是将那纳气如呼吸的法子卖了吧?” 风无律嘻嘻笑了,看着右手上的空间戒指,小表情很是满足。 “少爷可真聪明。” 风无律将事情前后与叶双舟、肖离二人说了一遍。 第175章 群英会(三十)兄弟 风无律从右手上拨下来两个空间戒指分别递给肖离和叶双舟。 叶双舟自是欢喜地收下了,甚至还倾身抱了抱风无律。 他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看着无律那一脸兴奋和得意的小模样便鬼事神差地抱了上去。 只是个空间戒指而已,他身为未来的叶家家主想要还能缺了? 正要放开手时叶双舟瞧着风无律那圆润可爱的耳垂,突地一阵心悸。假装不经意间,他温热柔软的唇瓣擦过风无律的耳垂。 风无律的耳垂“蹭”地就红了。 她身怀冰灵根,身体偏凉,耳垂处传来的热度瞬间席卷了全身。 两手掐住自己的食指,她方才忍住那一阵战栗。 叶双舟心若擂鼓却眼神飘忽。 方才他不是有意的,无律尚且年幼不经事,想来不会多想或是误解。 风无律确实当是意外。 少爷向来喜欢与她勾肩搭背,只当她是小子。虽说前些日子让少爷知道了她为女儿身,但想来可能是少爷总不记得她是女孩,这才还像从前那般抱向她。 只是,从前少爷有主动抱过她吗? 这般想着,风无律突得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她学的那些药理知识和背下来的背脊十三大穴走势图全化作热烟从她的脑袋顶和耳尖溜了出去。 吓得她连忙镇定下来。 那些可不是能随便忘的! 而一旁的肖离还拿着空间戒指保持着怔愣模样。 也是,当初见孟琳琅直接毁坏储物袋都心疼的人,这会儿这么大的礼砸下来,他一时有些没缓过来。 “无律,这怎么可以。”一回过神,肖离便将空间戒指塞回了风无律手里。 他本就受无律诸多恩惠,现下怎么还能拿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见此,风无律其实是想将空间戒指留下的。毕竟这可不单单是个普通的空间戒指,里面还装着不少灵石、灵植、晶石。 咬牙将空间戒指再次放进肖离手中,她道:“我娘亲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我这人脾气不好,又任性,可能总爱得罪人。难得有肖离这般信任我又愿与我做朋友的,现下我自是要好好讨好了。以后我若是与千军万马为敌,还有肖离你愿与我为友。不亏。” 方才她与少爷、肖离二人说清事情前后时,少爷也与她说了肖离愿与她一同面对暴露纳气如呼吸之法的威胁。 他人能待她如此,她又何必吝啬一枚空间戒指、一点资源? 一旁,叶双舟这会儿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吃味。 难不成就只有肖离愿在千军万马前与她为友? 那他是什么?他可是她少爷,做少爷的自是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小厮。 肖离握紧了手中的空间戒指,“既如此,我们三人以天道为证,拜为异性兄弟可好?” 叶双舟连忙打断,“何必多此一举。我们早就是兄弟了。” 呵呵。 肖离与无律结成异性兄妹还差不多。至于他,他是做少爷的,才不要与小厮拜把子。 风无律也道:“少爷说的是。何需天道证明?羁绊自在心中。” 三人寻了个酒楼,学着大人的模样,吃着小菜喝了点小酒。 虽说叶双舟和肖离是不想让风无律喝酒的。 不过好在这次风无律喝完酒还算安分,只是一路高声唱着曲儿。 “在很久以前 有个姑娘 她欺男霸女行走四方 她看似张狂 实则也张狂 小无律听好 为娘有话讲 你要牢记你不能弱于为娘 迟早有一天 你也仗剑四方 接下为娘当初那份狂妄” 背着风无律的叶双舟嘴角抽抽。 这歌词,乱七八糟,肆意嚣张! 他倒是能想象得出无律的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难怪无律看着乖巧,小性子来了却比谁都张狂。 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无律会唱着唱着便将自己的女儿身给暴露了,听着听着他便知道他是杞人忧天。 无律她恐怕从有记忆起便扮作男儿。不是从到他家时才开始,而是从一开始便要骗过所有人。 想必很辛苦吧。 叶双舟想起那身绣仙鹤牡丹云纹的银白齐腰广袖襦裙。无律当时看着那身襦裙的神色,是试探,是期待,是不安,是渴望。 叶双舟偏头蹭了蹭搭在他颈窝里的脑袋。 肖离一脸难以置信并探究地望过去,叶双舟顿时浑身一僵。 “我们快些回去吧。”说罢,叶双舟心虚地加快了脚步。 十月十四日上午,胜者组还剩十人:归元宗叶双舟、景然、肖离,九阵宗孙峥、王芝芝,蓬莱宗王静,宁天宗金奇飞、鬼谷,华严宗沈鳞、蓝小煜。 其中孙峥、王静、金奇飞、沈鳞皆为外门专招老弟子。 败者组还余五人:归元宗风无律、景竹,宁天宗展珩,九阵宗魏池,华严宗秦勤。 其中只秦勤为外门专招老弟子。 这日上午天上乌云盖顶,四处狂风大作。平日里本就尘土飞扬的龙谷中,今日上午更是飞沙走石。 而上午胜者组将淘汰五人进败者组。 经过一番激战,景然、王芝芝、沈鳞、王静被淘汰,入败者组。 这会儿是鬼谷对肖离。 而这时蓬莱宗外门专招弟子却无心看鬼谷与肖离的比试。 他们看着方才落败而入败者组的王静,脸色相当精彩。 群英会进行至今日,外门专招弟子比试中他们蓬莱宗竟是只有一人留下,还是在败者组,随时有可能被完全淘汰。 饶是一向懒得管事的周长老,他这会儿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王静更是觉得压力很大。 周围同宗弟子们的目光仿佛有千斤重,压在她身上令她喘不过气来。 若是下午在败者组的第一轮比试中她输了,那他们蓬莱宗将无缘群英会的外门专招弟子比试前十。 但她只要撑过了第一轮,那她便是稳进前十。 捏紧了手心,她努力无视那些落在身上的视线,逼迫自己瞪大了眼睛看着场中的比试。 “那么神气,还以为多厉害呢。结果还不是进了败者组?若是输了,宗内外门专招弟子还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她。”青萝翻了翻白眼道。 周长老方才从五大宗长老所处的区域过来,他闻言皱眉瞪过去。 “哼!丢人的是你们。无论王静最后是输是赢,她都是唯一一个战到现在的弟子。你有什么脸面说人?” 第176章 群英会(三十一)王静 见是周长老发话了,青萝撇撇嘴,抱着宁知的胳膊缩到了他身后。 周长老叹了一口气,走到王静旁边。 这一代的外门专招弟子的心性太差! 王静一心观战,不想太注意周围的事情,即使是听见了一两句,她也只当做耳边风。 他人说什么,与她何干? 她只需一心向己道便好。 “周长老。”王静躬身冲周长老行了一礼。 周长老朝着下面的比试场地抬了抬下颌,“好好看,你给我说说,他们各自的强弱。” 王静心知周长老这是要指点她,她激动地眼睛一亮,伸手指着场内。 “宁天宗的鬼谷实力很强,反应很快。他出招毫不犹豫,且招招狠厉。” “归元宗的肖离身体很是强悍,防御力极高。他对于鬼谷的手段几乎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迎身而上。若是他抓住一丝空隙可能致使鬼谷落败,他将不躲不退地迎上去。但他对灵力的控制似乎不是很好,大肆消耗灵力不加控制,想来很快他便会丹田干涸。弟子觉得他那般,取胜的可能很低。” 周长老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王静这个弟子,怕不是只顾着修炼,以至于现下都傻了。 分明是个资质极好的弟子。分明都是一样的好资质,可现下他宗弟子却偏偏差于另四大宗,想来是他们蓬莱宗外门长老的教导问题。 他们蓬莱宗,外门长老对待弟子似乎很是偏颇啊!只顾着提点自己看得上的,像王静这样的却是很少理会。 看来他该考虑一下将江君文那臭小子一起带进专招弟子所在外峰了。 他这外门丹峰的普通长老生活也是到头了。 “长老?”王静见周长老一直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周长老冷哼一声,“平时负责外门专招弟子的长老便是这般教你们的?你们长老是谁?” 王静顿时面色涨红。 她拿不准周长老是什么意思,心想定是她说错了,以至于惹得周长老不快。 “弟子愚钝,求长老指点。”她道。 周长老又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你愚钝什么了愚钝?你这般小心翼翼做什么?我又不会打骂你。胆小的弟子可没出息。” 真不知道外峰负责专招弟子的长老是怎么教的弟子! 一句“胆小的弟子可没出息”扎进了王静的心口,直刺得她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 仿若赌气一般,王静眼睛一瞪,道:“回长老,负责教导我们的外峰长老是内门丹峰峰主的弟弟李天一长老。” 王静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她再不想忍下去。 自从进了蓬莱宗,除了有藏功阁、有同宗弟子相互切磋,在无人教导方面,她与散修无异。 李天一长老从来只好好教导那些奉承巴结他的或是家世不一般的弟子。像她这般无大家族依靠的弟子,从来都得不到他正眼相待! 周长老自是听出了王静话语中的不满、愤怒。 脸上又黑又红,周长老气得身子一震。 他道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竟还是他那个逆徒的弟弟!逆徒纵容其弟耽误宗内弟子。 最终的祸根竟是出自他自己,是他教徒无方啊! “以后会好的。现下继续好好看比试。” 周长老调整好了情绪,道:“你以自己的角度将肖离那小子的做法定义为错处弱处,却忽视了他本就与旁人不同。虽说他对灵力的控制极差,但他所用功法十分强悍,最低也是八阶。且,他绝不会在这比试中用尽灵力。” 那个叫无律的小子,定是早就与这个肖离分享过那在打斗中也能引气入体的法子。 也不知那小子给她本宗多少弟子说过,难怪这次群英会进行到现在,余十五人中归元宗竟是占了五人。 现下蓬莱宗虽是买下了那法子,但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在群英会期间说出不仅不能让弟子们立即学会,反倒会令其分心、束手束脚。 毕竟他们还没有背脊十三大穴的走势图,即使有,那也来不及背下。 “你觉得他那般不顾伤痛的打法不好,却不知他有那般的资本。他那双金眸,那是身负神兽血脉才有的返祖特征,其身体异常强悍,一般妖兽都不如他。” 就在周长老说完时,场内鬼谷的灵力已经快要用尽,体力也分明不济,他与肖离之间立即显出高低。 很快,鬼谷落败,进入败者组。 王静心情颇有些沉重。 上午胜者组的比试到此为止了,下午她将面对的那些弟子,每一个都强悍、难缠。 “长老,你说那肖离绝不会在比试中用尽灵力,为何?为何竟是鬼谷先用尽灵力?” 周长老皱了皱眉头,“以后你就知道了。你现下只用记住,归元宗的弟子应是大多都不会在比试中用尽灵力。” “不要妄自菲薄。你与他们一般,都是一样能进五大宗的资质。况且你不要忘了,气运也是实力之一。我蓬莱宗的弟子自是气运强过大多他宗弟子。” 说罢,周长老便转身走向江君文,拽着他离去。 “师父,你做什么?” “带你去修炼,没出息的东西!” 江君文嗓子眼一噎,心中那是万分的不服气。 “师父,你等我拿下五大宗外门普通弟子炼药比试第一,看你还会不会说我没出息。” “作为我的弟子,会炼丹了不起?你拿下外门炼药第一是应该的!我要你赶紧提高修为和战力。不然回头怎么去做专招弟子!” “啊?”江君文懵了。 难不成他又要走后门从普通弟子变成专招弟子了? 王静望着周长老离去的背影,思绪纷繁。 她记得蓬莱宗的鸣钟加运是将以后的气运提前累积消耗,是以以后的气运会变得平淡或是变差。 上次去小月天秘境,他们这些去的弟子都被鸣钟加运过。以至于她甚至怀疑此次群英会中她们宗门现下只留下她一人未被完全淘汰,很大可能是因为气运变差了。 可周长老如此说,难不成此次来群英会前又有鸣钟加运? 她心中狐疑,却渐渐信了周长老所说。 若不是有气运加成,她这般实力何以撑到现在? 心中安定了些,王静心中对下午比试的恐慌、紧张也少了些。 第177章 群英会(三十二) 十月十四下午,上午从胜者组淘汰进败者组五人:归元宗景然、九阵宗王芝芝、华严宗沈鳞、蓬莱宗王静、宁天宗鬼谷。 加上原败者组五人:归元宗风无律和景竹、宁天宗展珩、九阵宗魏池、华严宗秦勤。 败者组现一共十人,下午将进行两轮抽签比试。 若问现下风无律最不想遇上谁,那必然是鬼谷、展珩和秦勤。 她与鬼谷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便不能好好相处。鬼谷是个记仇小心眼且难缠的,她又最是厌烦他,实在是不想花时间应对。 至于展珩,倒不是她怕了,只是她想换个人比比,若是再遇上展珩,那便等于他们二人都少对战一人,那岂不是很亏? 至于秦勤,她怀疑她打不过。 倒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她没学什么厉害功法,而秦勤又是马上能进内门的实力,少爷胜他都是侥幸,难不成她还能“少爷唱小厮随”的也来个侥幸? 她可不想在这决出前十的时候遇上秦勤而后被踢出前十去。 天道在上,让她多留会儿,多与几人打一打,也好过过手瘾。 风无律正默默祈祷着,叶双舟一把揽住她的肩膀,眉毛一挑。 “你说你若是遇上秦勤可怎么办?” 这语气中满满的幸灾乐祸。 风无律嗓子眼一噎,从叶双舟手臂下脱身,不让其挨着。 “少爷莫要乌鸦嘴。我若是遇上秦勤,对少爷有什么好处?” 叶双舟不依不挠地又伸手揽过去,风无律躲开,他便追着。 “若是你遇上他,但你没能赢过他。那不就能说明我比你强吗?” 无律修为不如他,也不像他一般学过高阶功法。然遇险时却总是无律出的主意,更别论她总做些那些旁人想都没想过的事。 修仙修仙,这沧海界的修士大多都是承前人衣钵,少有像无律这般敢干翻前人道法或是直接踩着直上一层的。 是以他一直觉得低无律一头。 现下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打压无律的机会,他可不得好好得瑟一番? 风无律撇撇嘴,又躲过叶双舟的手,“等我也学了高阶功法,到时少爷再来与我比比。” 叶双舟见风无律来了小脾气,更是要往上凑,悄悄打出一道风。 那风打在风无律背上,她脚下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叶双舟眉眼间得意得很,双手一张就将风无律抱了个满怀。 “你倒是继续躲啊。怎么突然不躲了,竟是主动投怀送抱。”他尾音上扬道。 鼻尖缠绕着略微冷冽的清香,与她心口相贴的是坚实温热的胸膛,秋天的衣服并不是很厚,隔着衣料她能感受到灼人脸颊的心跳。 耳边嗡鸣,风无律涨红了脸。 风无律的脸太红,滚烫的热气勾得叶双舟心中有些紧张。 顿时叶双舟也没了话语,他下意识地收紧了双手,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 心仿佛要跳出胸腔,那种感觉酥酥麻麻、让人有些难受却又忍不住想感受更多,叶双舟的耳尖和脖颈后面也不禁染上了红霞。 他情不自禁地将嘴贴到风无律耳边,“无律,我……” “无律,你一会儿要与九阵宗的魏池比试。”安诚转头正要与风无律说话,正好打断了叶双舟的话。 叶双舟猛一个激灵,吓得手忙脚乱地松开风无律。 他扭头望天,右脚极其不自在地在地上挪来挪去,细看,他收紧在身侧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虽说大多弟子正注意着抽签情况,但离得近的弟子都是看见了的,比如肖离。 肖离双唇开开合合,最终他还是将心中的话憋了回去。 难怪无律与双舟都不愿结拜为兄弟,这两原来是要结为道侣的。 虽说沧海界内少见有男修与男修结为道侣。但身为二人共同的挚友,他定是无条件支持。 这会儿无律也回过神,她紧抿着唇,耳尖、鼻头、眼眶、眉头,都红得沁血。 她颇有些懊恼。 她到底是个女儿身,突地这般与少爷亲密接触,她她她……她…… 想了半天,她也没能“她”出个所以然来。 “无律,你怎么了?”安诚扬手在风无律眼前晃了晃。 风无律强压下脸上的热意,“没事。” 她转头看向背对她的叶双舟,甩了甩头,气恼地上前抬脚踹向叶双舟腿弯处。 都怪少爷! 分明已经知道她为女儿身了,还那般不注意。那般不在乎男女之防,到底是没将她当做女孩儿看! 叶双舟一时不察摔了个狗啃泥,内心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摔得一干二净。 他咬牙切齿地爬起身扑向风无律,“反了你了!平日里我就是太纵着你了,竟是敢偷袭我了。” 他拧着风无律的耳朵,但到底还是没太用力。 安诚一脸茫然。 方才还哥俩好,这会儿怎么就打起来了? “无律,你再不下场,怕不是要被宣布弃场了。”安诚看了看下面等得面色铁青的魏池。 风无律连忙挣脱开叶双舟,甩出飞剑,一跃而上。 都怪少爷!害得她都没注意到第一场便是她。 “啧——”叶双舟偏了偏头,面上满是惋惜。 怎么就不是秦勤?竟是叫无律抽到了个实力相当的。 风无律下了飞剑,朝魏池躬身作揖,“让魏道友久等了,深感歉意。” 见此,魏池面色舒缓,“原谅你了。开始吧。” 说罢,魏池扬手撒出两颗指节大的种子,掐出几诀。 “轰隆——” 那种子生出数条碗口粗的藤蔓,狠狠扎进土中,如走蛇游龙的藤蔓在土中翻滚暴走。 那架势,显然是高阶功法。 风无律没学过什么强劲的冰系功法,是以她的冰棱根本刺不穿那些来袭的藤蔓。 即使是用灵符,那些藤蔓也能很是轻松地击穿冰面、击碎冰棱。 想来那藤蔓是什么攻击力极高的高阶灵植,正好与那高阶功法相辅相成。 无法,风无律只得不停躲避藤蔓的攻击,并与魏池拉近距离。 是她想差了,同是五大宗弟子,无论是遇上谁,她都难得轻松。 第178章 群英会(三十三)胆小鬼 面前突地腾出一根藤蔓,这藤蔓成拱形,高度正好到风无律眼睛处。 风无律猛地一跃,双手一撑便蹲在了这藤蔓上。 脸上被叶双舟撩拨出来的那点热意这会儿完全消散,她暂时停在了这藤蔓上,沉下心神,定眼望向魏池。 魏池见风无律停了下来,双手掐诀,周边的藤蔓立即扫向风无律。 风无律翻身躲过,而后又重新蹲在藤蔓上,上身前倾,整个人好似一根即将离弦的箭,曲着的双腿一发力,眨眼间她便整个弹射出去。 在空中一个旋身,她如利箭一般穿过交叉相击的两根藤蔓中间。 手中发力,她抬手,一剑劈向侧面飞来的藤蔓。 剑身与藤蔓相击,发出金石相撞之声。 藤蔓没能被砍断,剑身卡在藤蔓中,风无律因此被中断了向前奔袭。 藤蔓本就是拔地而起,这会儿更是升到近十米高,风无律握着剑被吊在半空中晃荡。 这藤蔓还真是坚硬。 这两年多来,虽说她在剑道上无甚天赋,但勤能补拙,加之她有炼体并特意练了一把大气力,她一剑能轻轻劈倒大腿粗的普通树木。 也不知这般厉害的高阶灵植能值多少灵石,那种子想来也是用一颗少一颗。这九阵宗的魏池,是个身家丰厚的。 身子在空中晃荡了两下,而后双腿向上,整个人成圆弧状,两脚蹬在藤蔓上,她拔下剑,而后整个人向下坠去。 十米左右的高度,落地不过转瞬。 但风无律却在落地的瞬间脚踏着剑御剑而上,地上惊起一阵黄土。 场外。 叶双舟面上带着薄怒。 安诚兴奋地指着场内的风无律,“楚楚,你看见没,无律好厉害。我还以为她要摔了呢。” 叶双舟嗤笑一声,“拔个剑而已,竟是还一个用力坠了下去。真当自己如肖离那般,皮糙肉厚不怕摔?” 肖离默默地撇撇嘴。 他虽是身体强悍,但孟琳琅师姐常说他长得好看,哪里看得出皮糙肉厚? 安诚不懂叶双舟气什么,只得小心翼翼道:“双舟你不要担心,无律那不是没摔着嘛。” 叶双舟生气道:“我才不担心。她那般厉害,我担心什么。” 他才不是担心。 做修士的,谁没个受伤的时候?就真摔那么一下,那也只是折个胳膊腿或者破个相。 又不是缺胳膊断腿或五脏俱裂、神识破损、灵根缺失、丹田被毁,他才不担心! 这回头他得多给无律备点剑。得像他一样,储物袋里常备十几把剑,用一把丢一把,霸气! 场内。 藤蔓的攻势太过密集,风无律无法全数躲过,她又砍不断这藤蔓,便狠狠受了几击。 衣衫破裂,皮肉开花,身上伤痕浸染着血色,感受着身上火辣辣的痛意,风无律将剑收进了储物袋,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在小月天得来的那根黑紫色鞭子。 鞭子上带着雷电之力,这不仅是驱魔法器,更能将这些藤蔓电烤得“呲呲”作响还冒着一缕又一缕带着特殊木香的白烟。 这藤蔓若是拿来烤肉吃,那烤肉定有一番风味。这轮比试后,她得想个法子将这些藤蔓收些来。 风无律这般想着,鞭子一甩,卷在升起的藤蔓上,整个人便向前荡去。 她像山林里一只猴子,身姿灵活地在藤蔓的攻击中穿梭,藤蔓能打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也越发觉得这鞭子真是个好东西。 先前是被这些藤蔓遮挡,她的攻击打不到魏池。 这会儿稍稍离得近了些,她甩出一把灵符,灵符在空中燃尽,鞭子抽过去,数十冰棱朝着魏池袭去。 冰棱大多被藤蔓挡下,只几根到了魏池身前,然他几个跳跃便全数躲过。 在这些藤蔓密集的攻击下,风无律从一开始便失了御剑凌空的机会,而实际上她也懒得逃脱。 若是只顾着逃,那太没劲。 遇见实力相当的,她不喜欢逃,更喜欢硬碰硬。 魏池见风无律快要冲出藤蔓所在范围,他连忙便要后退,翻手又拿出两颗种子做势要甩出。 风无律立即伸手道:“你便这般胆小?我还没到你身前便想着逃,难怪我无一点在小月天秘境见过你的印象。想来是个怂的,当时只顾着缩头当乌龟了吧?” “是个爷们,那就来打。”她唇边噙着笑,一双猫眼闪烁着光,那模样嚣张十足。 魏池捏着种子的手一顿,皱着眉头,似是有些纠结。 他确实是个胆小的,也正如这归元宗的无律所说,当初在小月天秘境他籍籍无名,只能靠着他人庇佑。 但自小月天秘境出来后,自他拿了这千藤后,他想要改变。 他也想试着勇敢。 内心慌乱,他害怕这会儿不退会被对方打成重伤,却又想逼迫自己站稳脚跟,不能退! 紧咬下唇,他还是甩出了手中的种子。 两颗种子狠狠地砸在黄土上,生出藤蔓扎进土中,发出“隆隆”声。 但他没有退,他一边操纵着藤蔓,一边向前奔去。 “我会打败你,证明自己不再是胆小鬼。” 这藤蔓既能攻击风无律,又能保护魏池,更能掩护其偷袭她。 然魏池到底还是胆太小,每次偷袭都有些畏手畏脚,动作更是慌乱。 他偷袭四次,却一次都没能打到风无律,还差点儿被她一把拽住胳膊。 看着右前方藤蔓明显格外密集且动静较小的地方,风无律牵了牵嘴角。 这躲得不要太明显。 先前她还不能很好地躲过这些藤蔓的攻击,是以即使用了《踏雪匿踪》也很快便会因被打到而现出身形。 但这会儿她几乎能避开藤蔓的所有攻击,她毫不犹豫地用了《踏雪匿踪》,而后朝着魏池所在奔去。 只眨眼间便再看不见风无律身形,魏池越发慌乱,藤蔓在他的操纵下疯狂乱舞,毫无章法。 那攻势密集到风无律无法近身,她便只得寻着个空挡拿出剑,御剑而上。 踩着飞剑低头望去,深吸一口气,风无律再次御剑冲进藤蔓的攻势中。 虽说还是被藤蔓抽到从而现出身形,但她已到了魏池身后。 魏池低着头,风无律抬手,手中鞭子便朝着魏池腰上卷去。 却不想魏池猛一个转身,扬起的手臂宛若雷霆,他狠狠地捏住了带着雷电之力的鞭子。 第179章 群英会(三十四)魏池 面前的少年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低垂,面色平静,好似熟睡一般,然那只捏着鞭子的手仍用力拽着。 黑紫色的鞭子绷紧绷直,雷电之力刺烧着魏池的右手,很快他的右手便翻着血肉、染着焦黑。 然他却好像一无所知一般,闭着眼睛的面上神色毫无变化。 风无律呆愣住了。 “魏池?”她唤了一声。 魏池偏了偏头。 风无律本以为他是要睁开眼睛或是回她一句时,这家伙却是猛地松手。 登时,风无律身子向后一仰,从剑上向后跌倒去。 而那瞬间,魏池犹如鹰隼袭来,他周身的藤蔓冲天而起,升到十米多高又猛地呈弧形、编织成一张大网向风无律落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场外之人皆是一怔。 安诚惊道:“这魏池怎得突然这么猛?受刺激了?” 在跌坐于地前,风无律单手朝后一撑,整个人倒翻而起,然后稳稳站立,再勉强甩出一鞭抵挡魏池。 魏池再次拽住了风无律的鞭子,而那数不清的藤蔓也即将落到风无律身上,她只得放开鞭子向前一跃,踩着剑御剑逃窜。 捏着鞭子的手颤了颤,看似正在睡梦中的魏池直接将鞭子甩了出去。 看来不管是真睡假睡,他还是知道疼的。 魏池御剑追来,一招一式再无胆怯逃避之意,较之先前的他宛若二人。 风无律看着啧啧称奇。 这魏池莫不是真睡着了。 她倒是听娘亲说过,娘亲说她见过有人趋于逃避危险的本能会自动陷入沉睡,熟睡时比醒着时要不知厉害多少。 那是不是只要让他醒过来,她就能赢了? 这般想着,风无律甩出四张中阶灵符,她刻意控制着灵力的收放并控制丹田内那禁制夺取她灵力的强度。 “嗤——”四张中阶灵符已燃尽。 在风无律的控制下,二人战斗之地,天上开始下起鹅毛大雪。 不一会儿,雪在地上盖了半掌之深,这会儿厚度还在增加。 场外。 临崖城城主抚掌感叹,“展修士,你归元宗的这小弟子,灵力丰厚令人惊奇。她不过才筑基,竟是有如此多的灵力,他日不可小觑啊。” 展藏书并未有什么表情。 下点雪,太没技巧可言,更没有什么威力,没学冰系功法,这灵力再多都只是白白挥霍。 旁边的风长老、周长老和陆兆禧陆长老都笑而不语。 唯有宁天宗的戴长老这会儿气极,他鼻孔里出着粗气,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攥着,恶狠狠地瞪着场下的风无律。 这时,展藏书淡淡地开口了,那声音既轻又转瞬即逝,直叫旁边几人差点以为是幻听。 “那法子我可以做主卖予宁天宗。” 松开手,戴长老狐疑地抬眼望向展藏书。 然展藏书仍是目不转移地望着场下比试,并未转过头来。 难不成是他听错了? 正当他狐疑着,展藏书转头过来与他对视。 “戴长老不联系一下宗内确认一下是否要买吗?” 戴长老自是不想用买的,他想以他自己的名义抢夺过来。 然现下确定了抢夺不成,他也不愿代宗门买下。若是以他个人名义买下倒是可以。 代宗门,那要出的代价可不会少。代他自己,只他自己用那法子,那自是就不一样了。 等他回头练成了,再送与宗门拿些好处,岂不快哉? 他想得美,只可惜另外三大宗长老不给面子。 陆兆禧挑眉道:“这毕竟是惠泽宗门的大好事,我们另三大宗都已经痛快买下。戴长老如此犹豫,莫不是宁天宗买不起?看来五大宗迟早要变成四大宗了啊。” 戴长老怒极,他一拳镇得桌上杯盏乱颤。 “陆兆禧,你莫要再挑战我的底线。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听了此话,陆兆禧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莫不是戴长老不能代宁天宗买下纳气如呼吸的法子,却能代宁天宗取我华严宗长老性命?” “纳气如呼吸”的这说法还是风无律在与几人说明时用的。 戴长老嘴皮子上实在拿陆兆禧没办法,是以最后直接拂袖不再理会他。 呵!他会用实际行动让他陆兆禧后悔! 被陆兆禧这几句话一挑拨,戴长老哪还能讨价还价? 于是他联络宗内确认后,便向展藏书买下那法子。 展藏书随意扫了扫戴长老给的空间戒指,而后满意地揣入怀中。 陆兆禧朝着展藏书拱手,“恭喜展修士了。” 展藏书只点点头,并不说话。 陆兆禧也不恼,“一直这法子那法子的叫,太麻烦。这法子出自归元宗,不如展修士代为取个通用的名?” 展藏书若有所思地抚了抚杯沿,“九转纳气诀。” 陆兆禧欢喜点头,“这名甚好。” 三九为多,“九转”释变化万千且灵活。《九转纳气诀》,这异军突起的功法将在整个沧海界掀起巨浪。 修士之间的灵根差异所导致的资质差距将大大缩小。 他迷眼瞧着场下那白衣小子。 风无律本是想一场大雪将魏池给冻醒,却不想饶是魏池现下被冻得面色发青也毫不动摇地睡着。 风无律也是服气了。 但这一场大雪,可不只是想将魏池冻醒所用。 这会儿大雪已经没过魏池小腿,可见风无律灵力之多,直引得场外之人吃惊不已。 再往外去,那些小宗门弟子和散修们所在之处更是人声沸腾。 “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一散修双眼发热。 “这莫不是什么幻术?” 众人难以想象到这是什么功法法诀,他们心中只有幻术与假象能解释现下的情况。 然风无律下一秒再甩出三张高阶灵符,所有覆着雪的藤蔓及地面以快过眨眼之速冻结时,他们哑然失声。 静默几息后。 一散修拍腿大叫:“这小子居然真他娘的有这么多灵力!” 一片哗然。 然场上的风无律可不知晓这些。 藤蔓上的雪覆盖不多,唯有地上积盖的雪能将藤蔓贴近地面的部分冻结一些。 藤蔓攻势被削减,而魏池饶是一跃躲过被冻住双腿,饶是对这寒冷再无知觉,他的动作也不免僵硬了些。 风无律毫不迟疑地朝着魏池攻去,一拳一脚,招招生劲风。 很快,她便将魏池拿下。 “你输了。但你确实不是胆小鬼。” 第180章 群英会(三十五)我也能 魏池被风无律倒拧着,这会儿还在挣扎。 风无律松手,而后毫不客气地狠狠朝着他的脖颈处一个肘击将其击晕。 直接将魏池扔到一边,风无律捞起悬停在一边的剑,便去动手砍那些藤蔓。 虽是不能一剑砍下,多砍几下却是能的。 一旁的比试负责人员要来清理场地,风无律抢着装了半储物袋才罢休。 做完这些,她走到黑紫色鞭子冻结处将其凿出并收进储物袋,这才御剑到晕迷的魏池旁边,一把将其拎起夹在腋下,离了场地。 约莫一刻后,魏池陡然惊醒。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诈尸般自躺着的地面上坐起,瞪大了眼睛道:“我才不是胆小鬼!” 王芝芝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 余心妍上前道:“无律已经承认你不是胆小鬼了。” 魏池左右张望着,“这……这是比完了吗?我是赢是输?” “你被无律敲晕了,自是输了。”余心妍好心为其说明了前后。 魏池虽是完全不记得他睡着后的事情,但他也懒得去想那些,反而抚着心口,眉开眼笑地自言自语:“太好了。我果真不是胆小鬼。” 这会儿场内正在比试的是蓬莱宗的王静与华严宗的沈鳞。 这二人都是老弟子,以前也是在群英会遇见过的。 王静打得十分凶狠,那瞪大眼睛的模样活像一只护崽的母狮子。 沈鳞虽被王静这模样吓到,但也丝毫没有退让。 二人这会儿身上皆是伤痕累累,血流如注。 沈鳞吐出一口血,心中蕴着火气。 王静这般完全不顾防御的打法,使得他也必须与她硬碰硬。身上这些伤可真真要疼死他! 他也晓得王静这般拼命的原因。只因她若输了,蓬莱宗外门专招弟子将无缘前十。 但他可不会因此就怜香惜玉。 两人疯狂斗法,到了最后双双灵力枯竭,于是二人便拼拳脚。 二人都没有炼体,王静在沈鳞这个汉子身前显得格外娇若扶柳。 沈鳞的每一击都令王静口中漫过一阵腥甜,她眉头紧皱、大汗淋漓,娇弱的身子轻微地颤抖。 但她仍是咬唇坚持着,尽管唇上、嘴角染上鲜红。 见此,沈鳞都有些不忍再出手,可他也不想退让,“王静,你快认输罢。” 王静对此充耳不闻,眼神坚定得可怕。 沈鳞有些崩溃。 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女分明随时会被他一拳打翻,可不知为何她却迟迟没有倒下。 他开始有些怀疑,他不自禁地瞟了瞟自己沾了血的拳头。 拳头上已经破了皮,沾着她和他的血。 要打多少下才能令拳头破皮出血? 他浑身颤栗,惊恐地看着面前仍死死瞪着他的少女。 “你快认输啊!”他狠狠一拳砸向王静面门。 王静歪歪扭扭地躲过,那一拳擦过她的侧脸,让其本就青紫的面上又擦上一抹红。 她身子踉跄着要向前栽去,喉咙中发出一阵不成声的低吼,然后狠狠地一头朝着沈鳞下巴上撞去。 沈鳞这会儿心神不稳,直接被撞得嘴巴微张、翻着白眼倒晕过去。 “嘭——”“嘭——” 沈鳞倒地的同时,王静也身形不稳、跪在了地上。 她向后仰着身子,痴痴地笑了。 她赢了。 场外。 全场静默。 有人皱眉震惊于王静的凶狠,有人目瞪口呆于王静的坚韧毅力,还有人敬佩,还有人捏紧了拳头双眼晶亮、暗下决心。 王静与沈鳞皆无法主动离开比赛场地。 周长老主动飞身而下,甚至没有御剑,轻轻飞身重重落地,在场地里震起黄土飞扬,而后几步便到了王静身前。 “长老,你说得对。我蓬莱宗的弟子,就算拼气运,也定是能赢。” 说完这话,王静便晕了过去。 周长老挑眉瞪眼,将其架到肩上,“痴儿。这全是你自己的坚持与努力,和气运有甚关系!” 他拿出飞剑甩出,又一手捞起沈鳞,带着二人离去。 风无律冲叶双舟努努嘴,“少爷,看见没?那才是真狠人。像我这点伤,能算什么?” 叶双舟真真被气笑了,他又扯上风无律的耳朵,“那能一样吗?” “我就不信你如果再小心谨慎些能被伤成这样。就知道逞凶斗狠。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想试试看你不用那些小心思时正面硬碰硬是个什么实力。” 风无律嘻嘻笑了,一把将叶双舟扯着她耳朵的手拽下,将其整个手臂抱住,“少爷怎的这般了解我?” 叶双舟的耳尖可疑地红了。 他轻咳道:“知子莫若父,知小厮者莫若少爷。” 风无律默默没有接话。 少爷又在乱用词句。 而且她的父亲对她并不甚了解。 下午败者组第一轮抽签比试结果为:魏池败于风无律,沈鳞败于王静,王芝芝败于展珩,景竹败于秦勤,鬼谷败于景然。 加上胜者组余者五人:归元宗叶双舟、肖离,九阵宗孙峥,宁天宗金奇飞,华严宗蓝小煜。 如此,群英会外门专招弟子比试前十有哪些人已定。 今日下午败者组第二轮抽签结果为:王静对景然,风无律对秦勤,展珩轮空、等待明天的比试。 王静本就身负重伤,周长老虽是全力为其疗伤,但她这两场比试间隔甚短,再上场,不过是强弩之末。 是以,虽景然也身负有伤,但仍是轻松胜过王静。 而风无律与秦勤,风无律伤得不重,灵力、体力充沛。秦勤也只受了些轻伤,灵力、体力也已通过丹药补足。 风无律清楚知晓她与秦勤的差距。 金奇飞轻松打败她,而秦勤大概与金奇飞实力相当,他落败到败者组皆因少爷突然悟出《八千凌风》第三层而险胜。 饶是他输给了少爷,可当时少爷重伤,秦勤就擦了几个口子,任谁看了都要误以为是少爷输了。 何况她可没有那般厉害的高阶功法可供她突然领悟。 在风无律下去比试前,叶双舟说个不停:“无律,你可不要乱来。若是整得一身伤,还要连累我照顾你。做小厮的不能总让我这个少爷操心。你若是伤了,那我明日若是也伤了,谁来照顾我?” 就差叫风无律乖乖认输。 然风无律向来倔得很,当下小脸一扬,“蓬莱宗王静师姐能的,我也能。” 第181章 群英会(三十六)细雪 叶双舟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风无律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御剑下场。 她持剑躬身一揖,“秦勤师兄,前些日子你打伤了我家少爷,今日我来替我家少爷打回来。” 秦勤全然不将风无律放在心上,但还是问了一句:“你家少爷是哪个?” “归元宗叶双舟。” “哦,原来他是你家少爷,你们归元宗是连小厮都能进随便进的吗?就这样还好意思说是入宗考核最难?” “噗——”风无律笑了,“我们归元宗入宗考核是不是最难的我不知道。但现下华严宗专招老弟子中,还在外门的我只知道秦勤师兄一人。” 许多人刚知道她给人做小厮时都瞧不起她,但现下秦勤分明是故意挑衅,实则根本不在乎她有何身份。 既是对方想要激她,那她自然要礼尚往来。 风无律直指秦勤不如其同宗同代弟子,现下其同代弟子已在内门,而他却还在外门。 但秦勤并未生气,他只是笑了笑,“我倒是从未见过做小厮的这般伶牙俐齿。” “那秦勤师兄今日便见到了。” 风无律朝空中甩出几张高阶灵符,顿时大雪如吹絮纷纷。 秦勤敛了笑容,身上气势陡然一变,几步踏出,翻手掐诀,黄土碎石自地上升起、在其掌下凝成一颗一米宽的土球。 土球上缠着灰色烟絮状灵力。 秦勤双手一推,土球朝着风无律滚去。 大雪模糊了身穿白衣的风无律身形,趁着这土球来袭挡住了秦勤视线,风无律立即用了《踏雪匿踪》隐去身形。 土球撞到远处的小土丘上停下,秦勤直接抬头在空中找寻风无律身影。 秦勤使用的土系功法能够将灵力散布在地面上,只要风无律双脚踏地,那他的任何攻击都会不依不挠地追着她。 秦勤周边方圆二十米的土地,都是他主宰的战场。 先前叶双舟与其比试时,直到比试后半段才摸清其所用功法的作用,最后赢下他也是御剑于空中出的招。 风无律观了战,知晓这些,所以她用了《踏雪匿踪》后便直接御剑凌空。 秦勤拿出剑,剑身离地半掌,他轻轻跃上,剑在原地缓缓旋转。 仔细看着四周半空,秦勤道:“你这小厮倒是奸猾,晓得不能挨着地面。但饶是如此,你也赢不了我。” 他双手张开,四周地面射出土刺,黑黄的土刺好似倒流的漫天雨滴,刺破雪絮,染脏了半雪天。 土刺没能将风无律打得现出身形,它们在空中仿若无阻,一直升到无法再升,而后齐齐落下,下了一场泥雨。 秦勤撑着一个灰色灵力罩,将泥雨挡在罩子外。 天上雪花渐少,他环顾四周。 奇怪,那小子竟是不在天上。 泥雨停,雪渐小却未消,半指长的雪花片现下变成了细碎的雪子,无声无息地落着。 原本干燥飞尘的地面变得泥泞,带着一股子微腥、湿润的土味。 秦勤开始在场上寻找风无律。 那小子必然是躲去了他周身二十米外不为他所掌控的地面或那上方半空。 他毫无头绪地在场地里乱转,其头顶的细雪持续下着,土刺时不时毫无预兆地破土刺出,但他仍是没能发现风无律行踪。 不仅是秦勤,场外的众人也没能发现风无律行踪。 众人皆是大感奇怪。 安诚连忙凑到叶双舟身旁,拽了拽他的衣袖,“双舟,无律她的《踏雪匿踪》不是每次只对一人有效吗?为何我们也不能发现她的身形?” 叶双舟默默翻了个白眼,摊了摊手,“我也不知。” 他挑眉看着一直跟在秦勤头顶上空的细雪,摸了摸下巴,“但我大抵知道无律在哪。” 安诚急忙问道:“哪呢?” 柳楚楚掩唇轻笑,“安诚,你看秦勤头顶上。” “头顶上?他头顶上除了雪,什么也没有啊。”安诚狐疑道。 叶双舟猛拍了一下安诚肩头,“那雪从何来?除了无律,那场下还有别人能变出雪来吗?用了高阶灵符,只能在原处下一阵雪,哪能一直让雪跟在秦勤头顶跑?” 安诚猛然瞪大了眼睛,“竟是如此!” 下一瞬,他又皱眉问道:“那为何秦勤打上半空的攻击没能让无律现出身形呢?那土刺穿过的高度分明比那雪落下处要高。” 细想了想,他又狐疑道:“那雪若是无律放出,那她定是在雪落下之处。秦勤为何不飞上去瞧瞧?” 柳楚楚主动为其解惑,“土地才是最有利于秦勤的战场,他习惯于地上作战,大抵还没有试过御剑在空中打斗。” 一切与三人所说相差无几。 风无律现下行用的是《踏雪匿踪》最后一层——第三层细雪。 《踏雪匿踪》第一、第二层没有次数限制,只需在对手不注意时使用便可。而细雪每三个时辰才能发动一次,每次隐匿气息一刻,对所有人有效,且能生成九次幻术。 秦勤用土刺攻击她已有六次。六次攻击中,她在幻术遮掩下抵挡那些攻击,但她仍是受了伤,身上被土刺戳出一个又一个血洞。 血洞被她用灵力生成冰雪封住,滴血未落。 若是行用的是《踏雪匿踪》第一、第二层,没有幻术遮掩,她只需抵挡一击或是受了一击,便会暴露身形。 而她若是主动攻击,在靠近秦勤的同时便会暴露身形。 所以她在等,等只剩第九次幻术,在此之前用八次幻术最大程度的消耗秦勤的灵力。 秦勤开始尝试向外扩散覆盖在地面上的灵力,灰色烟絮状灵力在地面上犹如浪潮漫开般向外扩散。 秦勤所能掌控的地面范围由其周身方圆二十米扩散到了二十五米。 更加密集的土刺猛然从土中钻出,破空而上。 风无律左手匕首、右手鞭子,尽全力抵挡。 从二人交手开始,风无律就没有现出过身形,现下已快一刻,秦勤失了耐心。 他下了飞剑,正要坐下,却在坐下的一瞬间双掌猛击地面,又一波土刺破空而上。 八次幻术已过。 且一刻将至。 秦勤已经坐下,而后他便听见头顶吹来一阵劲风,一块有房间大小的冰块已到他头顶两米处。 瞳孔一缩,他快速在周身凝出半圆形厚土罩子防御。 第182章 群英会(三十七)闭眼 水镜术生成的影像中,细雪已停,风吹散几抹灰白,那是高阶灵符燃尽后的灰烬。 半空中,白色衣衫破成了筛子的少年衣袍猎猎,衣衫破洞中血色伤口若隐若现,少年头朝地脚朝天,单手抵在那巨大冰块上,目光凛凛,将巨大冰块轰然压下。 “这……”坐在茶棚中的一散修手一抖,冒着热气的茶水洒出,烫得他将茶杯丢在了桌上。 “好!”他没有呼疼,反倒是突地站起,一掌拍在桌面上。 “好!”不知旁边哪位散修跟着喊了一声,而后叫好声连成一片。 …… 那好似黄灰色龟壳一般的土罩子下,秦勤听得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咚咚”的心跳声。 他双拳紧握,跪伏于地。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他连忙掐诀,手指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快点,快点,再快点。 随着法诀掐出,他的身子随着地面凹陷而下落。泥土混着灰色烟絮状灵力快速流动、覆盖着,原本的土罩子被一层一层加厚,慢慢变成了实心,好似半个倒扣着的实心圆球。 “嘭——”巨大冰块砸在了土罩子上。 五大宗弟子所在区域,安诚激动地蹦起,“无律好厉害!” 然,下一瞬。 “咔擦——” “咔擦——” 巨大冰块下方出现裂痕,裂痕向外扩散。 手一撑,风无律翻身跃起,在空中翻了个方向,双脚朝下,整个人宛若小炮仗一般砸下,将巨大冰块狠狠向下一压。 实心半圆形土罩子被压得变了形。 巨大冰块碎开,向四周散去,大大小小的冰块“啪嗒啪嗒——”砸在黄土中。 风无律继续下坠,双脚砸在已经变形的土罩子上,那冲击力传到了秦勤背上。 秦勤只觉得背上被猛地重击,顿时双耳嗡鸣,一口血从咽喉处涌出。 “嘭嘭嘭——”无数土刺从地面隆起,破土而出,刺向已经落地的风无律。 风无律快速抽出鞭子抵挡,左右闪躲,这些土刺的攻击密集且不停歇,她找不到机会御剑离去。 即使御剑,想来她也会被打下来。 风无律身上被刺出了更多血洞。 变形的土罩子下传来低吼,秦勤呼吸急促却一刻不停地掐着诀。 近三十息后,风无律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儿。 因着忙于抵挡土刺攻击,她无法分心催动灵力将伤口冻住。每受一击,伤口处都会飙出一注血箭。 失血过多,一阵眩晕感来袭,她轰然跪下,双手撑地。 没再听见鞭子甩动时的破空声,秦勤咬牙冲出土罩。 他拖着步子走到风无律跟前,站定,一言不发地皱眉看着她。 风无律瞧着秦勤身后那露出的凹陷,呵笑一声。 “难怪秦勤师兄还有还手之力。竟是挖了个坑躲进了地面下,将大部分的冲击都卸在了地面上。秦勤师兄真真聪明,无律佩服。” 如此看来,倒是只有她双脚猛击的那一下对其造成了伤害。 秦勤眼神晦明不定。 他那时并未想太多,急中生智罢了,哪当得“聪明”二字? 那一瞬间仿若死亡压迫心脏的感觉,现下还令他心悸。 其实他很想问上一句,“你就不怕那一击直接杀了我吗?” 秦勤眉头一动,拧得更深。他竟是下意识问出声了。 风无律眉尾一挑,“我知晓自己的实力与师兄相差甚远,是以只得竭尽全力施为。果不其然,师兄并未被我这一招打败,伤得也比我轻得多。” 停顿二息,她又闷声道:“还以为定是能赢呢。” 对此,秦勤也只得咽下气闷。 总不能说,他觉得他真的差点被杀了。 “你现下没有一丝还手之力了?”秦勤问道。 风无律还没认输,所以他也未动手,心怕有诈。 风无律嘻嘻笑了,却又咳出一口血。 “其实我现下不仅有力气还手,还有力气主动进攻呢。” 她努力仰头看着秦勤,眼中波光流转。 秦勤闻言,身子绷紧。 风无律用眼角余光瞧了瞧身边地面上隆起的土刺,那土刺随时能冲出地面将她刺成更细密的筛子,她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不打了,认输了。” 继续打也免不得还是一个“输”字。 秦勤松了一口气,“当真?” “当真。秦勤师兄受的那一击,就当我已经为少爷报仇了。” 二人的比试宣布结束,秦勤和风无律各自服下丹药。 十月十四,五大宗外门专招弟子的比试全部结束。 胜者组余五人:归元宗叶双舟、肖离,九阵宗孙峥,宁天宗金奇飞,华严宗蓝小煜;败者组余三人:归元宗景然,华严宗秦勤,宁天宗展珩。 风无律被秦勤送到叶双舟身前时,叶双舟黑沉着脸,那低气压直叫风无律心里打鼓。 秦勤被叶双舟瞪着,当下他一句话没说便跑回了华严宗所在。 风无律被叶双舟正面抱着,虽是瞧不见叶双舟的脸,但风无律努力乖巧得好似一只鹌鹑。 叶双舟直接御剑带着风无律离去。 风无律连忙道:“少爷,我还想看看外门各丹峰的炼药比试。” 今日是群英会进行的第四天,阵、器、符、丹,今日正好是外门各丹峰弟子的比试且现下还未结束。 过些日子还要去参加问鼎会,所以她想提前看一看群英会的炼药比试。 “呵。”叶双舟语气阴沉。 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风无律缩了缩身子,小脑袋抵在了叶双舟胸前,再不敢多说一句。 一路无话。 快到临崖城北城门时,叶双舟御剑落下,收起飞剑,他这才开口说了一句,“回头看内门的。” “好……好。”风无律小声回道。 话罢,一阵颠倒,反应过来时,风无律就发现她平躺在了叶双舟怀中。 耳尖充血,风无律顿时结巴了,“少……少爷……” 低头瞧着风无律那染着红晕的眉头、水润润的眼睛,叶双舟眉头一皱,“闭眼,将脸转过去。” 风无律连忙听话地闭眼,侧头将脸埋在叶双舟怀中。 心下觉得好丢人,她很想叫少爷放她下来,若不然背着她也行。 但她还是很没骨气地忍住了。 若是惹得少爷更生气就不好了。 第183章 群英会(三十八)谁好看 叶双舟抱着风无律往客栈走,途中路人频频侧目。 原本他生着气,对那些目光不甚察觉。但侧目的人多了,他渐渐有些回过神来,那脸也便越发的红了。 他只觉得他怀中抱着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想丢出去。 可他又怕自己真一个不小心将人丢了出去,便皱眉又紧了紧抱着风无律的手。 无律伤得有些重,若是再被他丢出去,那他这个做少爷的岂不是太没良心? 还免不得过些日子回家被他娘骂一顿苛待她找了那么久才找到的乖巧小厮。 说到这,他心下又有些奇怪。 无律刚来他家时年纪尚小,又做男孩儿打扮,别人认不出是女娃并不奇怪。毕竟他幼时还经常被他父亲的好友错当女娃,一个两个拉着他父亲说要定他作未来儿媳妇。 他娘从一开始便对无律纵容得很,难不成他娘一直晓得无律是女孩儿才诸多宽容? 难……难不成无律其实是他娘找来给他做未来媳妇的? 叶双舟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这会儿他的心很不安分,跳个不停,好生烦! 他气得抬手朝自己胸口捶了一下。可就是他这一抬手,风无律差点整个倒仰下去,惊得风无律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叶双舟连忙伸手重新抱紧了风无律,瞧着风无律从他怀中仰起小脸,面上余惊未定,他一颗心越发躁动不安。 他想起了无律那日穿衣裙的模样,不自觉满意地点了点头。 无律长得很是顺他眼,好看又可人疼,他娘真心有远见,媳妇果然要从儿时养起。 他已经认定了风无律是他娘给他找的媳妇,心下便欢喜起来。 欢喜地想着无律那日穿衣裙的模样,他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同样看到无律穿衣裙的江君文。 他复又沉着脸问:“无律,是少爷我好看,还是江君文好看?” 风无律有些不知所云,但还是认真地回了一句:“少爷俊朗若星月,江君文就是个假的女妖精。” 其实她是想说江君文就是个女妖精,可偏偏对方真是个男儿。 叶双舟顿时眉开眼笑,面上阴霾尽扫。 风无律摸不准其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思想路程,但只要不再沉着脸生她气,那她就是欢喜的。 “少爷,你不生气了?” 叶双舟笑着龇出一口白牙,眉眼弯弯,“为什么要生气?” …… 风无律悄悄撇了撇嘴。 那就当少爷方才没生气罢。 一路回到客栈,叶双舟将风无律送回房中,又去叫了孟琳琅来帮她擦药。 风无律趴在房内的软榻上,虽是没回头,但她也知道师姐生气了。 她忍不住笑了笑,像只偷了腥的小奶猫。 少爷和师姐都这般关心体贴她,真好。 孟琳琅黛眉轻拧,平日里淡淡如竹如兰的面上少见地多了一丝不愉,青葱玉指温柔地给风无律擦着药。 这般白嫩可爱的师妹,身子上多出这么多食指粗的伤口,还不知什么时候好。 给风无律擦完药,孟琳琅离去前道:“以后注意着些。” 风无律点点头,“无律谨记。师姐好好休息,祝师姐明日夺得榜首。” 瞧着风无律说这话时那般理所当然的模样,孟琳琅笑了笑,没有谦虚客套地说“榜首难得”,而是握了握腰间的翠玉箫,“好。” 修士修仙,少不得器、阵、符、丹。而修士一生一般只可契约一件本命法器。因而几乎所有修士在结丹期前都绝不会轻易契约法器。 两年多前她是辟谷期五层的修为,第一次握住这翠玉箫时,她便知晓此箫非比寻常。 此箫不仅内含生机,且水火不侵、坚硬难损,被八阶法器划刻也没留下一丝痕迹。只是当时她并不能吹响它。 是以,拿到箫的夜里,她便毫不犹豫地契约了它作为本命法器。 这箫的性子倒是傲得很,被她契约为本命法器后也只是能吹出响声,且破碎难听。 她日日夜夜温养着,并反复吹普通的竹萧给它听,它这才完全臣服于她。 而她那被李魔头用魔气污染了的凤凰异火,便是用这翠玉箫的箫声花了一年多时间将其完全净化。 师妹既是祝她夺得榜首,那她自是不能再小气地将实力藏着掖着。 那便大闹一场罢! 也不知榜首可否能拿个好点的小玩意送予师妹玩儿。 孟琳琅走后,风无律便直接在榻上盘膝而坐,两手拇指掐着食指搁于膝上,灵气流转入体,纳入丹田。 虽说她现下会“纳气如呼吸”的法子,但到底还是不如《引气诀》行用时简单轻快。 叶双舟在门外便能察觉到那股冷冽的灵力流转,登时他便双眼清明,放下了正欲敲门的手。 他也回去修炼去! 修炼了一个时辰,风无律打算出门去买些吃食回来。 这城中好吃的颇多,她想每日都吃些,群英会结束前,总能吃个全。 城西有个羊汤铺子,那的羊肉锅子很受好评。也不知她现下去能不能赶在饭点带回来。 舔了舔唇,她想着还是不要买了带回来那么麻烦罢。 叫上叶双舟、肖离、安诚、柳楚楚,五人便出了门,直奔城西羊汤铺子。 安诚一路兴奋地搓手咽口水,腹内空空,时不时叫唤上两声。 惹得柳楚楚一路上笑个不停。 安诚也不觉羞。能让楚楚笑一笑,他乐得肚子多叫几声。 “无律,羊肉锅子是你主动要请的,可不能抵你在比试中答应我的那顿。” “是是。不能抵。”风无律点头称是。 她现下身家富足,请个羊肉锅子罢了,花的是灵石又不是贡献值,不心疼。 五人路过一个巷子时,风无律瞧见宁知和青萝闪身进了巷子。 她当下便认出这是之前王芝芝被拐走的那个巷子。 她有些迟疑,想着要不要去看看,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理会。 王芝芝才差点出事,五大宗都警惕着,这种时候宁知他们不敢乱来。 说起来,上次来客栈找她询问王芝芝下落的长老与风长老并不是一人,而一直待在龙谷那观战的只有风长老。 那九阵宗的另一个长老比试期间都在做些什么? 她想了想,又不再继续想罢。 他宗之事,与她何干?还是吃羊肉锅子去。 第184章 群英会(三十九)花婆子 夜色驱赶着晚霞,西边天上留着一丝晚霞的尾巴。 晴空夜色,万里无云,东边的月儿高高挂着。 巷子外路边的夜灯照不进巷子,月色凉凉,月辉洒在巷子两边的墙壁上方。 巷子内昏昏暗暗,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正蹲着角落中,白嫩的指尖在地上划拨着。 两道一高一矮的影子投在女子身后的地上,但因巷内昏暗,影子并不明显。 影子正在向女子逼近,等到那影子落在了她背上,她终是察觉,于是手下一顿,从怀里摸了块阵盘激活放下。 温润的光闪过,宁知和青萝被关进了小困阵中。 而身穿鹅黄色衣裙的王芝芝却是快速起身往前一踏,走出了小困阵。 王芝芝转身环胸瞧着这二人,冷哼一声。 宁知微敛着眼睛,面色沉沉。 青萝放开宁知的胳膊,拔剑上前,气急败坏地朝着小困阵形成的墙壁挥了几剑。 小困阵毫无波动,青萝愤愤跺脚,“王芝芝,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们出去!” 王芝芝呵笑道:“凭什么?” 宁知将青萝揽到身后,冲王芝芝道:“王修士,除了上次在小月天秘境那事,我与青萝并未再得罪过你。况且群英会乃是五大宗友好交流的盛事,在此期间王修士这样对我们,不太好吧?” “装什么?你们跟踪我在先,还论什么友好交流?”王芝芝声音平淡,叫人听不出情绪。 不知道的,倒以为她是在和好友谈论今晚吃什么。 “王修士误会了,我与青萝不过是路过此处,见到王修士进了巷子,心中好奇便来瞧瞧。”宁知说道。 宁知竟是这般坦诚,顿时令王芝芝无话可说。 她倒是不想将这二人放出来,但更不想将她的八阶阵盘丢在这。 一般的阵盘她看不上眼,是以能被她带在身上的都是极其稀有的高阶阵盘。 大多困阵都是半圆形,但现下困着宁知与青萝的困阵却是方方正正。 也正因如此,宁知才这般好声好气地与王芝芝说话。 那归元宗的无律要么不出门,要么必有人陪着,不好下手。 这次知道王芝芝独自出了客栈,他便带着青萝找来,为的可不是反被其困住。 王芝芝正要解除困阵,方伸出手就瞥见宁知眼中跳跃着的激动神色,她立即止住了动作。 宁知顿时面上一黑,再没了方才的好脸色,“王修士这是什么意思?” “这阵盘是我借的宗内长老的,我不敢随意解除。你等我叫我宗长老过来帮你。” 说罢,王芝芝侧身从困阵旁走过,走出了巷子。 她倒是忘了,这宁知惯会前后不一、恩将仇报。 “你给我回来!”青萝喊道。 宁知停下了掐唤兽诀的手,气得朝困阵内壁踢了一脚。 “师兄——”青萝害怕地上前抱住宁知手臂。 没错,是害怕。 她不知从何时起便越来越害怕师兄了。 瞧着青萝那宛若惊兔的表情,宁知眼神一暗,一把将青萝压在困阵内壁上,并对其上下施为。 青萝红着眼,想要哀求却又不敢。 师兄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与她欢好! 她呜咽着,最后放弃了挣扎的念头,抬手环住宁知的脖颈,无力且绵软地迎合着。 宁知将所有的不甘和怒气毫无保留地发泄在了怀中这具娇软的身体上。 唯有如此,他内心的狂躁才能得以平复。 等王芝芝将刘剑长老带到时便看见这样香艳的画面。 王芝芝气得面红耳赤,当下抬手便关了阵盘,她指尖捏着的一棵藤蔓种子快速发芽生长,藤蔓将阵盘卷回。 因着困阵被解开,青萝身后没了支撑,宁知抬手便将其抱在了腰上,而后转身挑衅地看着王芝芝。 “王修士不是说这阵盘只能由你宗长老解开吗?” 王芝芝怒目而视,但瞧见青萝那半褪到腰上的衣裙、粉红的肩头和光洁的大腿,她连忙扭头。 宁知将手由下而上伸到青萝腰部,捏了一把那滑腻的肌肤,惹得青萝嘤嘤求饶。 “无耻!”王芝芝怒骂一声,落荒而逃。 刘剑长老倒是饶有兴趣地又瞧了一会,而后冷冷地冲宁知道:“小子,识相的就不要招惹我宗弟子。” 刘剑走后,宁知又在巷子中泄愤了一会儿。 身心终是舒畅了,他放开青萝,抬眼便看见墙壁上方有一个老女人诡异地蹲在墙面上,上身与地面平行。 宁知惊得抱着青萝往后一跃,拉开与这老女人的距离。 老女人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她面上褶皱颇多,这会儿朝着宁知咧嘴一笑,那满是褶皱的眼皮下,小眼睛放着精光。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闺女,若是没被你小子破了身子倒是个好炉鼎。不过你请我花婆子看了一场如此精彩的颠龙倒凤之戏,老婆子满意得很。那便送你一件大礼。” 宁知已经冷静下来,他不急不忙地帮青萝整理好衣裙,而后再任由青萝伏在他怀中帮他整理衣袍。 “多谢婆婆好意,但这大礼我二人受不得。我与我道侣二人明日还有事,便先行离去了。” 一阵黑影闪过,花婆子飞身站到地面上,拦住了巷子出口,“我花婆子想送的礼,那就没人能拒绝!” 宁知心下一沉。 这老女人诡异得很,不仅修为高深莫测,且一点不像正道修士。 难不成他今日真要折在此处? 不,绝不! 他正要掐唤兽诀,花婆子却宛若鬼魅般到了他身前,一张皱巴巴的老脸贴上来,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一转不转。 “小子别急。这礼物你会喜欢的。先给你个无用的小玩意把玩把玩。” “嗯?还不快接着?” 宁知这才注意到这老女人不知何时将手举了起来,且手中提着一条血红色小坠子。 他迫于老女人的威势伸手接下。 花婆子拍了拍宁知的肩头,而后笑着往后一跃。 “不是什么厉害玩意,也就是能抵一次炼虚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宁知还有些犹豫,青萝却是握住了他的手,“师兄,留下吧。这在关键时刻没准能保你一命。” 花婆子笑眯了眼睛,宛若一位慈祥慈爱的老妇。 这小子贪婪、暴戾。虽说还有些温情在,但只要他那怀里的女人死了。 呵,迟早将会是个了不起的魔修。 第185章 群英会(四十)找人 夜风卷着羊汤铺子外的幡旗。 红底黑边的幡旗绑在四指粗的黑铁柱子上,铺子里白色热气翻腾,带着勾人食欲的香气。 莫说是安诚,就连不怎么重口腹之欲的肖离和柳楚楚都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铺子里人很多,五人等了好一会儿才寻着一个空桌子。 十分简单的一张木桌子中间挖空,上面架着高高的铁锅子,桌子挖空处下面放着铜制火盆,火盆里架着香木做薪柴,“噼里啪啦”地燃着并散发着阵阵清香。 安诚眉飞色舞地拉着柳楚楚的袖口说道:“楚楚,你瞧,用这种香木一边热一边吃的锅子最是香,口感也比一般锅子要好。” 柳楚楚与安诚坐在一条长凳上,她含笑听他讲,也不打断。 叶双舟坐在安诚旁边的长凳上,他一巴掌将安诚指在锅子上的手打掉。 “店小二要下菜,你还将手挡着锅子,小心等会儿我将你的手一块按进去烫一烫。” 安诚恼怒地看着叶双舟,“双舟,你怎么这么凶?就不能对我这个兄弟好些?” “不能。我瞧着你这憨傻的样子就想欺负。”叶双舟摇头摆手道。 锅子底铺着两根羊棒骨,这边店小二刚下了些菌菇在汤中,而后将其余菜品放在一边,“几位客官可以先喝几口菌汤暖胃,一会儿还请自行下菜。” 正在说话的叶双舟、安诚二人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 风无律舀了一勺汤放入碗中,双手捧着凑到嘴边,“呼呼”吹了几下,小口尝了尝。 她与叶双舟、肖离各坐一条长凳,叶双舟偏头看着左边正在喝汤的风无律,不自禁地笑了笑。 无律不强势时,就连喝口汤都是如此娇软可爱。 安诚瞧见了,顿时气结,“双舟,你对无律笑得未免太宠溺罢。你怎么能这般区别对待我与无律?” 叶双舟翻了个白眼,“你和无律能一样吗?你和我抢食时怎么不想着待我如同待楚楚一样?” 无律是他未来媳妇,自是不一样的。 安诚哪能说得过叶双舟,吵不过便只得气得连忙抄起筷子,“叫你气我,我要将锅里的菜全抢了。” 谁晓得他才说完这话,风无律已经夹了一小碟子菜放在叶双舟身前,再将叶双舟的空碟子端了过去,就连其碗中也已经舀上了小半碗汤。 肖离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吃着。 以前倒是不觉得,但现下他真真越发觉得双舟与无律之间格外的腻歪。 叶双舟得意地朝着安诚扬了扬下巴,而后朝着风无律勾唇一笑。 那笑好似五月的石榴红,带着初夏的暖风和石榴红的馨香,风无律看愣了神,而后撇撇嘴无声暗道了一句:“原来少爷也是个妖精。” 五人吵吵闹闹,吃得格外心满意足。 …… 那边花婆子要宁知跟她走。 宁知将青萝放开,双手扶着她的肩,“听话,回去。” 青萝不愿意让宁知自己去,但她又习惯了绝不违背他的意愿,最后便只得一脸嗔怨和担忧地离去。 花婆子笑得粗放,“怎么不叫你那小相好一起?你小子倒是对她上心,怕老婆子我伤着她便将其打发走。可老婆子我对已经失了身的小姑娘从来没有一丝兴趣。” “又不能卖了赚些灵石、药草,更不能拿来修炼。无用。” 宁知只随花婆子说道,并无理会她。 花婆子带着宁知七拐八绕,最后她看着面前的一堆废墟,顿时面色阴沉。 宁知只觉得他好似看见花婆子背后竖起的怒气宛若有实质的钢针,叫人头皮发麻。 “小子,你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花婆子声音粗砺。 宁知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但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既是做炉鼎买卖的,在这城中没有眼线吗?” 花婆子转身,眼神凌厉,她干枯的右手猛地抓去,紧紧掐着宁知的下巴,“老婆子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多嘴。” 她是魔修,哪敢大摇大摆在这沧海界招摇过市? 魔修为沧海界正道修士和普通人所不耻。别说是那些不是魔修之人,就是他们魔修之间,关系也是相当差的。 眼线,呵,她的眼线便是任亭。 现下这里一片狼藉,任亭不知是死是活,还哪来的眼线? 不知道哪来的该死的女修,暗中用药弄晕了她和任亭,又放跑了她抓回来的女修,其中还有几个是她抓来助长修炼的。 可恨! 她一人去追,最后却是一个也没抓回来。现下回来了,任亭竟是也不见了,就连藏身之处也变成这般模样。 她如何不气? 宁知被花婆子掐着下巴,嘴巴张不开,说不出话来只得哼哼。 “哼!”花婆子甩开手,带得宁知的头一偏,他那白净的面上留下了红色指印,细看那指印下还有些青紫。 宁知心中怨恨,突地就召唤出夜雨白鸾。 尾羽长长、色彩艳丽,除去尾羽,其身上羽毛却是灰白的,一人半高的鸟兽突然出现,一双利爪猛地朝着花婆子抓去。 花婆子快速后退,几个挪身便到了宁知身前,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将其拎起。 而她身后,夜雨白鸾的利爪朝着她脖颈抓来。 她不躲不避道:“我身后那只扁毛畜生敢伤我一丝,我便先杀了你。” “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花婆子自问对你还算友善,你小子竟敢偷袭我。” 宁知朝着花婆子身后的夜雨白鸾瞪了一眼,夜雨白鸾立即停下,立在原地。 花婆子勾起食指,并不长的指甲划破宁知的脖颈,指尖沾染上血珠,她一把将宁知放开,将指尖凑到鼻尖闻了闻,而后一脸嫌弃地在宁知身上蹭干净。 不是处,这气味当真难闻。 宁知自知在花婆子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倒是安分下来。 这老女人若是真想杀了他,方才直接掐死他,夜雨白鸾身为他的契约兽,不立马死了也要濒死。 “现在,给我说说这里发生了什么。群英会期间,你五大宗弟子一直在城内,总该有些耳闻。”花婆子道。 王芝芝与任亭一事,九阵宗也没瞒着掖着,宁知自是知道一些,便与她说了。 花婆子哼了一声,而后拿出一颗珠子,摩挲两下,其中出现了一长相近妖的女子。 “帮老婆子找到此人。” 第186章 群英会(四十一)进阶丹 长相近妖的女子一出现在珠子中,宁知便认出了这张脸。 “这应是我蓬莱宗外门的弟子。” 江君文是此次带队长老周长老的亲传弟子,加上他长相近妖、十分受宗内女弟子们欢迎,他以前男扮女装一事宁知也有所耳闻。 花婆子双目灼灼,抑制不住地激动,“我迟早要他的命!” 宁知心中一沉,一时竟是十分渴求有人能救他。 他若是听任这老女人差遣并对同宗弟子下手,那他日后那还如何在宗中立足? 他好不容易在蓬莱宗站稳脚跟,再过一两年也要进内门了。怎能被这个老女人毁于一旦! 若是青萝能通知周长老来救他。 他开始忍不住期待青萝带着周长老出现。 花婆子冷哼一声,“怕什么?老婆子我还不是那般没远见的。你只需给我提供一些消息即可,无需你动手。” 能得个五大宗的弟子暗中做眼线,不比让其暴露了强? 换了平时,她绝不会轻易对五大宗弟子出手,即便是抓住了,那定是或杀或卖。 可这小子不同。 她能在他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 日后她将蓬莱宗搅了个天翻地覆,定是要到老鬼坟前好好显摆一番。 宁知松了一口气,他突地大起胆子道:“可有报酬?” 花婆子仰面大笑,当下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一枚丹药,“有,散修风魔用过的进阶丹。就看你敢不敢用。” 花婆子指尖捏着的丹药颜色红黑交缠,很是诡异。 拇指掐住食指,宁知犹豫不决,“这进阶丹有什么讲究?” 沧海界处处灵气充沛,是以灵石只用作交易手段,修士也无需服用丹药催长修为。 加之沧海界药师炼药水平有限,丹药效力不纯,服用后对日后飞升多有隐患。修士大多只用疗伤治病之药。 然,飞升何其难?他心知自己飞升上界的可能低之又低。 但他仍对飞升一事抱有幻想,便纠结要不要这看着便诡异的进阶丹。 花婆子看不惯宁知那婆婆妈妈样,直接上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丹药塞进他嘴中,再用手掌从其下巴往脖颈处用力一抚,让其将丹药吞服了进去。 “既是敢开口找老婆子我要报酬,那就必须收着,没得你犹豫的机会。” 宁知面上青黑,难受得伸手扼住脖颈,倒地抽搐挣扎。 花婆子抬脚便走,只留一句:“只要你忍过去了,半年可入内门。” 这是约莫十一年前追她杀风行真时所得。 只是风行真与常人不同。她仙魔同修,她所用进阶丹,魔修用了会死。仙修用了修为虽能月进千里,但服用三次后不入魔便是死。 这小子贪心大胆,只要初尝此丹好处,日后必会主动助她。 …… 另一边,风无律等五人吃饱喝足回到客栈。 展藏书找到风无律,将从宁天宗戴长老那得来的空间戒指及其内物品给了风无律。 “以后那法子便叫《九转纳气决》。你若有异议,可改。” 风无律自是没意见,一个名字而已,若是她在意,早便取了。 展藏书离去。 风无律美滋滋地揣着空间戒指回房,而后在房中分拣药材、熟记药理,一直到亥时末才歇下。 十月十五上午,外门专招弟子比试先是风无律对王静,她二人虽说已被淘汰,但还是要决出第十、第九的。 毫无意外,风无律定了第九,王静定第十。 而后便是胜者组五人进行抽签比试,肖离对宁天宗金奇飞,华严宗蓝小煜对九阵宗孙峥,叶双舟轮空。 即是说,叶双舟直接进入前五。 叶双舟美滋滋地坐在风无律准备的椅子上,晃着二郎腿。 安诚对此真是好生羡慕。 双舟不仅实力强、天赋高、脑子好,竟是连气运都比人强上几分。 反观无律,饶是已经止步前十了,还要为了第九或第十去下场助个兴。 再瞧着现下正和金奇飞比试的肖离,安诚不可否认他真的好酸。 都是水灵根,为何肖离比他厉害上许多? 场下,肖离两袖间狂舞的水龙气势汹涌,那水龙张嘴咬去,竟是能直接咬断金奇飞击来的金刀。 先前肖离与其他人比试时,他还未察觉其所学功法之强悍。毕竟那时他应战的都是修为相当的。 金奇飞为心动期修士,肖离为筑基期修士,其修为比肖离高一个大境界,但他用灵力凝出的金刀在肖离的水龙嘴下竟是如此脆弱! 好在虽是功法强悍,肖离对灵力的控制未免太粗放。 安诚瞧其又打偏好几击,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嗯,这控制得比他还差。 然肖离身体强悍,饶是对灵力控制不稳,仍是将金奇飞拖得疲惫不堪。 最后二人双双倒地,分明伤得更可怖的肖离仗着身体强悍,竟是躺了几息又爬了起来,叫人看着眼角直跳。 金奇飞躺在地上心中不甘,胸闷憋闷,气得吐出一口血,“不过是仗着身体强悍加上功法好。等他日我也得了这般好功法,定是赢了你。” 肖离面无表情,一双金眸毫无波澜,他擦了擦脸上伤口处流下的血,“师兄加油。” 只是他这功法乃是十阶功法,想要再在这沧海界寻得一份十阶功法,怕是难于飞升。 场外,安诚只觉得嘴中干巴巴的,他夺过叶双舟手中还没喝的茶,仰头一口喝了,“肖离这次怕不是要得榜首了。” 轮到蓝小煜对孙峥时,这二人打得极其华丽。 蓝小煜掌心的紫金雷,每一击都能在地上灼出一个黑色冒烟的小坑。 雷、风、冰三大变异灵根中,雷灵根与风灵根无其他灵根可以在属性上对其有所克制。 更别论孙峥是木灵根,那催发出来的植物愣是被蓝小煜用雷劈得化成一抔焦黑,肥了龙谷这片贫瘠的土地。 孙峥欲哭无泪。 这代外门专招弟子好生凶残! 他们这些外门专招老弟子,不如早已进了内门的其他同代弟子,还要作为前浪被后浪狠狠拍在沙滩上。 最后,胜者组余归元宗叶双舟、肖离,华严宗蓝小煜,共三人。 败者组则变更为:宁天宗金奇飞、展珩,九阵宗孙峥,归元宗景然,华严宗秦勤,共五人。 第187章 群英会(四十二)展珩对秦勤 整个龙谷被分为三块,外门各峰阵、器、符、丹的比试,以昨日结束的炼药比试宣布全部结束。 等今日内外门专招弟子比试完,明日三个场地便全空了出来给内门各峰比试阵、器、符、丹。 十月十五上午,外门专招弟子的比试结束得早,但内门专招弟子的比试还在继续,因而五大宗长老还得在那看着。 一直被周长老拎着修炼的江君文终于逮着机会凑到回城的风无律身边。 叶双舟拿眼睛觑着他,但他全然看不见,只一心一意地瞧着风无律。 至于先前心中那点失落和情怯,这会儿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入了城后,江君文更是红着脸想往风无律边上挨,“无律,你昨日的伤怎么样?我这有药……” 那语气里满是担忧,倒是令风无律不好冷着脸打发人,只得往叶双舟身边躲,全当听不见。 叶双舟自是乐得风无律依赖他,直接一把将风无律揽着,让江君文想要挨上来也有他一条手臂拦着。 “我已经给无律擦过药了,不必江修士关心。” 叶双舟张口便胡说去激江君文,想将其气走。 风无律也随他去。她本也不喜欢江君文那般热情地往她这凑。 江君文脸色由红转青,愤恨地看着叶双舟,“你怎能?” 怎能如此!他分明晓得无律是女儿身还要给她擦药,未免有些不尊重。 可他又不敢在这大街上质问出声,若是无故暴露无律女儿身,平白惹得无律更加讨厌他。 于是他便忍气吞声地跟着,却也不愿离去。 叶双舟见有效,又开口对风无律道:“无律,今日上午我出了些汗,一会儿回客栈你帮我洗个澡。” 风无律眼珠子一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 只这一个“好”字便如同晴天霹雳,直叫江君文顿在原处,耷拉着眉眼,又气又难受又心痛。 见此,叶双舟自是眉开眼笑,高兴地凑到风无律脸蛋上亲了一口。 风无律瞪大了眼睛瞧着他,他便一脸“怎么了?”的表情望回去,倒弄得好似是风无律太大惊小怪一般。 别说是风无律,这街上其他人瞧着,也是心中唏嘘不已。 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虽说沧海界内世风开放,但这对男男也太不顾及他人眼光罢! 只是他们瞧着这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子,一个剑眉星目、樱唇挺鼻很是俊朗,一个唇红齿白、眼眸灵动三分俊秀三分可爱四分嚣张,竟是令他们觉得很是般配。 倒瞧着缀在这两小子身后那个高些的,像是个妖颜的祸害,竟是要来插足! 于是最后众人的目光竟是大多指责一般落在了江君文身上。 江君文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心一横,不管不顾地上前便要拽住叶双舟。 他要好好找个地方好好与其说道说道。 却不想他的手还没挨着叶双舟,风无律转身低头从叶双舟臂膀下钻出,将其护到身后,拽住江君文的手一抗。 众人还没瞧见怎么回事,江君文便已经被摔了出去。 江君文十分伤感地瞧着风无律,只见她眉头一皱,似是在与他解释一般说道:“我是少爷的小厮,自当不能容忍他人随意对他出手。” 叶双舟与风无律转身便要离去,江君文就那么看着。 二人走出十米远时,他高声道:“无律,昨日外门丹峰比试我得了第一。” 风无律并未回头,“恭喜。” …… 下午,五大宗内外门专招弟子的比试将全部结束。 外门专招弟子比试,败者组抽签结果为:宁天宗展珩对华严宗秦勤,归元宗景然对九阵宗孙峥,宁天宗金奇飞轮空。 虽说按照金奇飞的实力看,只要不是遇上秦勤,是否轮空对他的影响不大。饶是真遇上秦勤,他的胜算也有五至七成。 场下,展珩朝着场外的风无律瞧了一眼。 昨日他还惋惜无律遇上秦勤从而要止步前十,今日他便也遇上了。 这叫什么?无律败于秦勤,他这个无律的手下败将便也追随而来? 饶是他向来心气高,但也晓得差距。无律与他比试时还有余手都赢了他,却还是败于秦勤。 他又没有那般隐匿身形的手段,怎么打? 场外,展藏书瞧着展珩那模样,轻哼了一声。 展珩似是心有所感,当下惊得一个激灵,而后偷偷朝展藏书所在看了一眼。 相比起被打成重伤,还是惹恼他哥更可怕。 那边秦勤正开口喊话:“师弟,不若开始罢?” 这话音才落地,方才还出神四处张望的展珩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拿出了拼命的气势御剑朝着秦勤攻去。 那诡异的蓝色火焰在他面前晃过,秦勤连忙躲过。这攻势来得猝不及防,让他吓得心中一跳。 而后他便有些生气。 这宁天宗的展珩师弟好生狡诈。 竟是先故意装作走神,而后趁他不备偷袭。 蓝色火焰好似幽冥深渊之火,透着令人心悸的冰冷,瞬间将展珩和秦勤圈在一处。 被火焰圈起的地面与秦勤能控制的最佳地面范围相当,大约方圆二十米内。 秦勤所用的这个功法名为《土行决》,虽说强悍,但行用时他自身必须站在地上。是以在至今为止的比试中,他从未御剑离开过地面。 现下展珩这般不管不顾地将地圈了起来,又狠命地逼近他,倒是误打误撞地限制了他的行动。 数不清的土刺破土而出,想要将那身穿黑色锦衣的少年扎成筛子。 黑色锦衣少年手中的剑翻着银花,令人眼花缭乱。 他的剑术竟是精妙到能让一招一式看似连成一片网,大多土刺都被他砍下。 他脚下踏着一把剑,手中拿着一把剑,竟是比先前比试时多了一把剑。 展珩心中微微有些庆幸。 那日他瞧归元宗的叶双舟在比试中用剑那是丢一把再拿出一把,顿时他宛若醍醐灌顶,当日便厚着脸皮去找他哥要了一把八阶的剑。 若不然,这会儿他踩在地上,怕不是脚底板要被刺穿。 只是他现下也只能全心用剑,全然挪不出空挡来用灵力攻击。 好在秦勤不御剑来攻击他,二人便只能这般耗着。 第188章 群英会(四十三)好气运 展珩虽是还未曾炼体,但他苦练剑术,每日挥剑没有一万也有几千。 秦勤的《土行决》十分消耗灵力,他见展珩竟是能一直以剑术拦下他的攻击,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若是他的灵力先行耗尽,饶是这展珩体力也随之耗尽了,他却是无法抵挡对方用灵力生成的蓝色火焰,那岂不是要输? 这般想来,那归元宗的无律师弟在体术上也是相当厉害的,若不然也不能在先前的比试中与展珩打得旗鼓相当。 果然修仙一事,不好论输赢。都是你赢我,我赢他,他赢你的,没个定数。 秦勤一有这般感慨,竟是瞬间就落于下风。 场外,离得远的其他小宗弟子或散修便十分不满了。 他们一时忘了场内比试的弟子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朝着那巨大的水幕喊着:“你他妈这般就认输了吗?打啊!” 又道:“没出息!这才打几下啊,就蔫儿了?” “摆出一副要输的脸,真特么丢人!老子押在你身上的灵石都喂狗了!” 旁边又有一小宗弟子道:“那边的,你作甚要押外门的?就外门那几个小姑娘嫩小子的比试,哪里有内门的好看?还不如来押押看内门哪个得榜首。” 一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场下,秦勤因着失了战意,对灵力的控制便差了不少。 还未等他灵力耗尽,展珩已经逮着机会放出灵力,几朵蓝色火焰宛若鬼魅般朝着秦勤飞去。 秦勤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虽是躲了过去,但一时不察便连连败退。 不消一刻,秦勤落败。 秦勤耷拉着脑袋,叹了一口气,竟是全然没了力气一般,御剑离场。 展珩眉头轻拧,他也是看出了这华严宗的秦勤师兄心境出了问题,若不然他也不会这般轻松赢下。 他御剑追了上去,“秦勤师兄,修行一道本就坎坷,万不可落了心境。” 秦勤点头,面上仍是乌云惨淡,“晓得了。” 他也不知他怎么了。 自从昨日与那归元宗的无律师弟比过后,昨夜他频频于睡梦中惊醒,梦里全是那有他所住房间大的冰块砸下来。 早上起来后更是浑身瘫软。 他又如何不知修炼一道本就坎坷? 上次在小月天秘境所历也是那般凶险,可他全然没有落了心境。 到底是他受不得打击了,总觉得无论是同龄的还是比他小的都比他强。 他心知自己应重拾信心,可他又不愿与那些比他弱的比。倒不如等群英会全部结束后去宗外历练一番罢,好重新看看自己。 展珩与秦勤的比试结束,接着便是景然对九阵宗的孙峥。 孙峥是个大咧咧的,饶是上午惨败于蓝小煜,但全然未受一丝打击。 但也正是他不看重输赢,对方打得凶他便怂,对方打得怂他便打得很是随便。因而对他来说,输不过是再正常不过。 说得好听的,他这是心境开阔。说得不好听,他就是个即使身怀资质但没追求的庸人。 无论是否为修士,这种人比比皆是。 景然自是瞧出了孙峥的性格,于是他一改往常笑眯眯的模样,那凶狠的模样让归元宗弟子们大跌眼镜。 场外,杜金搓了搓手臂,打了个寒颤,直道:“这般装模作样,好让我恶心!” 对此,叶双舟表示再同意不过。 平日里瞧多了景然假笑便罢了,这回又瞧见他假凶,真是叫人膈应得慌。 可偏偏场下与其比试的那个孙峥是个大咧咧的,别人给他瞧见什么样子,他便信对方是什么样子。 这般单纯的修士,也真亏得他能好好活到现在。 大抵是其他人都觉得少了他便没人好欺负了罢。 孙峥没有伤着多少便自行认输,他直道:“不打了。再打一会又要受伤,疼得慌。” 他这般,直叫大多人骂他一句:“孬种!” 这二人比试完,败者组余三人:宁天宗金奇飞、展珩,归元宗景然。 再次抽签结果是:金奇飞对展珩,景然轮空。 如此一来,金奇飞与展珩必要淘汰一人,而景然必为前五。 这般戏剧化的抽签结果,直叫除归元宗外的其他四大宗长老都瞧向展藏书。 宁天宗的戴长老更是阴阳怪气道:“展修士真是好气运。现下前五竟是有三个都是你宗弟子。” 再一想到宗门花了灵石、资源等买了归元宗无律的《九转纳气决》,戴长老的脸色便越发难看。 展藏书并不理会他,只淡淡地瞧着场下的展珩。 展珩只觉得背上发毛,不用抬眼去寻,他都知道定是他哥正在用眼神威胁他。 他怎的这般惨。又遇上个打赢无律的。 还偏偏是自家宗门里那个心狠手辣的师兄。 他朝金奇飞躬身见礼,“师兄,你我同宗,谁进前五都是一样。不若你让一让我罢?” 金奇飞啐了一口,“呸!美得你。今日我偏要好好练一练你。” 金奇飞先前对风无律还多有留手,对上本宗的亲师弟,竟是下手毫不留情。 展珩被虐得极惨,但偏又不能认输。 他怕他若是认输了,等结束后会被他哥教训得更惨。 “师兄,你我也算是有些交情,你就不能下手轻些?”展珩朝金奇飞道。 金奇飞一脸兴奋,“我作甚要下手轻些?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若是我给了你一丝机会,还不知道你怎么阴我。” 展珩一脸受伤的神色,几个剑花挡开金奇飞击来的金器,“师兄怎能这般想我。我以上个飞升修士路飞星为楷模,怎么会做那般事。” 金奇飞翻了个白眼,下手毫不含糊,“我可是看过你那宝贝小册子的。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都以他哪些事迹为样式?” 场下如此一幅“师兄弟互亲互爱”之景,这二人虽是话语间极其熟稔,下起手来却是一个比一个毒辣。 最后展珩鼻青脸肿,被金奇飞拎着后衣领带出了比试场地。 接着,胜者组:归元宗叶双舟、肖离,华严宗蓝小煜,三人进行抽签比试。 抽签结果为:叶双舟对肖离,蓝小煜轮空。 见此抽签结果,宁天宗的戴长老总算是稍稍舒了一口气。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想最好接下来总是让归元宗弟子间相搏,否则他这心里怎么也不能服气。 第189章 群英会(四十四)玉箫仙子 肖离学的功法果然厉害,饶是他对灵力的控制较差,最后竟是险赢了叶双舟。 这叫许多人都暗暗惊叹。 叶双舟被淘汰进败者组后,败者组抽签比试的结果竟是叫宁天宗的戴长老一语成谶。 抽签结果为:叶双舟对景然,金奇飞轮空。 今日无风,龙谷内,阵、器、符、丹比试所用的那块场地内空气澄净。 而另两个比试场地内,空气中漂浮着数不清的灰尘,朦胧,又时而在秋阳下闪着微光。 虽说如此有些别样的美感,但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口鼻着实不是很好受。但若相比前些日子大风时,却好受得多。 景然笑得好似一只奸计得逞的狐狸,“双舟,在宗内你一直不愿与我上决斗场,现下却是不得不与我比试。若是你还是不愿与我切磋,不若直接认输如何?” 叶双舟拿出风无律给他准备的水袋,里面装着冰凉沁脾的水果茶,他喝了一口然后将其挂到腰间,挑眉道:“你既是知道我绝不会认输,还作甚许多废话?” 说罢,他周身出现五道风刃,带得他衣袍翻飞。 景然脚下轻动,镶着金边的粉色衣袍扬起,衬得那本就昳丽的容貌越发叫人移不开眼。 只见他向前左右奔走,脚下每落在一处,他的指尖便落下一两颗米粒大小的种子。 不消一会儿,他经过的地方竟是长满了有两人高的草,这些草连成一片,卧在荒芜的龙谷中,好似一块不规则的翠玉。 视线被草地遮挡,叶双舟周身的五刃风快速散开向着草地飞去,直接削断大片的草,带起草叶乱飞。 然,那些被削断的草竟是突地长得更高。而飞进草地中的五刃风竟是消隐无踪迹。 叶双舟拿出剑,御剑而上,望了望天。 呵,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既如此,那他就将这整片草地都掀起来。 叶双舟从剑上跃下,双手打在地上,青白的光钻入地底,而后升起,直接将那一片草地掀起吹飞,最后倒翻在不远处。 《八千凌风》第三层——升霞天。 面前再无草地遮挡,而景然不知何时退出了草地,这会儿正站在被掀出的坑洼后,与叶双舟遥遥相对。 “双舟,你这一招十分耗费灵力,你还能用几回?”景然笑道。 “噗——”叶双舟没忍住,笑出了声,“不好意思,我想用几次就用几次。” 说罢,又一道青白的光从叶双舟抬起的掌间横劈去,好似江水平流去,却带着吹雪断发的锋利。 景然面色惊变,侧身便向外逃去。 双舟的这一招升霞天,不仅能劈开前方三十米内、方圆三十米的物什,且到达那个距离后会快速上升,可刺破劈穿那方圆三十米区域以上、三十米以下空中的物什。 着实棘手! 甩出翩鸿剑,景然御剑逃开,速度极快,速度比起御行一般的剑快上一番不止。 而此剑剑身虽是银白却罩着一层薄薄的粉色珠光,剑柄则是浮刻一朵艳色桃花,此时此剑正发出轻啸,好似十分愉悦。 场外。 杜金嘴巴微张,心中一时有些堵得慌。 景然竟是用上了翩鸿剑,他与其在宗内比试时,可是从未见过他用此剑。 此剑乃是九阶法器,内蕴器魂,且其器魂已有灵智。 然,这会儿让在远处观战的其他小宗弟子或散修们惊呼的却不是景然的翩鸿剑。 一散修激动得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天道在上!我李二狗竟是也有见到仙器的时候!” 另一穿着宗门弟子服的小宗弟子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既有惊艳、羡慕也有嫉妒,“拥有凤凰异火便罢了,竟是还有仙器在手,着实让我等嫉妒!” 旁边其一同宗女弟子则是小声嘀咕道:“而且还长得那般好看。怎么什么好的都被她一人占了!” 而他们眼神不错地盯着的水幕中,孟琳琅站在剑上,手持一支翠玉箫凌空疾行,而她身后凤凰异火展翅长唳。 正与其比试的那宁天宗内门弟子已震惊在原地,他一时竟是鼻头一酸,有些想哭。 这差距太大! 还用比甚? 这归元宗的孟琳琅当为五大宗内门弟子第一人! 他浑身无力地向前跪去,举起右手,“我认输。” 场外,静默一息,而后欢呼声如潮水奔袭。 “哦——” “嗷哦——” 那声浪大得叫本在看叶双舟与景然对战的五大宗外门专招弟子们一愣,而后皆是后知后觉地瞧向孟琳琅所在比试场地。 御剑凌空的女子身着青白对襟大袖,下着碧色齐腰襦裙,袖上和裙边皆绣云纹、桃色花枝。 她挽着一条近两米的翠绿披帛,头上发髻梳得更是精致,后髻处垂下两根青色带子,随着披散的部分头发飞舞,再配上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好似上界仙子般。 直叫许多人都看直了眼。 更有散修喃喃道:“玉箫仙子。” 孟琳琅收了凤凰异火,将碧玉箫收在腰间,御剑离场便来到风无律身边。 风无律瞧着她,嘿嘿笑了笑,“师姐今日真美。” 孟琳琅伸手轻揉了一下风无律的头顶,而后便转到风无律身后,将其圈在怀中,“好好看你少爷的比试罢。” “嗯。”风无律乖巧地点点头。 这一幕叫近旁的众多五大宗弟子看红了眼,皆在心中啐道:“不要脸的小子,怎这般好运!能得仙子那般喜爱!” 一旁,肖离收回踏出的右脚,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细想一番,而后点点头。 嗯,他定是想要提醒无律不要三心二意罢。 分明与双舟在一起了,还那般与琳琅师姐亲热,实在不太合适。 只是他那双金眸,现下却正直直地瞧着孟琳琅的脸。 孟琳琅冲他笑了笑,“肖离小师弟看我作甚?” 小师弟莫不是看她这张脸看呆了罢? 只是若叫她来说,她更喜欢肖离小师弟那双金眸和那张虽带稚气却已十分妖孽的脸。 看她还不若看他自己罢! 她瞧着肖离脸上浅淡的血色伤痕,眉头紧皱,道:“过来。” 本因她这一笑呆愣住了的肖离面上一红,脚下却是不受控制,愣是挪着步子走了过来,“师……师姐。” 第190章 群英会(四十五)望风 #第189章漏了叶双舟对肖离,已修改# 孟琳琅拿出一只玉瓶,递给肖离,“脸上那伤,抹上。” 平白被这伤毁了一张好脸! 肖离伸手接过玉瓶,指腹不小心划过那滑嫩的掌心,他一时面红如熟虾,眼神左右不定,脑袋晃来晃去,不敢再与孟琳琅对视。 “谢……谢谢师姐。”他连忙转身走开,低着头看着攥在双手中的玉瓶,一时竟是连比试都忘了再去看。 一刻后,场下输赢渐定。 叶双舟因着学了《九转纳气决》,灵力没有个耗尽的时候。 因而饶是景然再厉害,最后终是灵力耗尽,只得认输。 他倒是认输得干脆,堪堪在灵力刚好耗尽时认输,面上却丝毫看不出灵力耗尽的疲惫。 现下败者组余:归元宗叶双舟,宁天宗金奇飞。胜者组余:归元宗肖离,华严宗蓝小煜。 景然与叶双舟一起离开比试场地,但等场地里收拾干净,叶双舟还要与金奇飞下场比试。 风无律将椅子挪到叶双舟身后,递上新泡的玉露金尊茶。青粉剔透的玉露在茶水中沉浮,小巧可爱得叫人看着都觉得身心舒畅。 肩上传来恰好的力道,叶双舟耳尖一红,却是咳嗽一声,道:“趁本少爷还没下场,赶紧给我多揉揉,再大些力道。” 风无律丝毫未察觉叶双舟的异常,只点头道:“好。少爷再多喝两口茶,那粉玉露是小师祖给我的,对缓解身体乏力很是有效。” 听了这话,叶双舟闷头喝茶。 就这么不到半刻的休息时间内,他竟是自斟自饮,愣是喝了十数杯茶。 叶双舟满面红光地御剑下了场,风无律拎起煮茶的铜壶,一时震惊得瞪圆了眼睛。 少爷一时喝了这么多茶水,比试时想要方便可如何是好? 到时候若是因此输了,可别怪罪到她头上! 叶双舟小腹微挺,走起路来都能听见肚腹中摇晃的水声。 但他毫不为意,甚至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肚子,心想:这大抵就是爱的甜蜜。 以前无律再怎么细心体贴,他只觉得那是做小厮应当做的。 现下却是怎么想都觉得开心! 远远与其对面站着的金奇飞瞧着叶双舟那荡漾的笑容,忍不住抖了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爬了一身。 他出声道:“这……这位师弟,我们不若开始罢?” 叶双舟这才收敛了心绪,认真瞧着金奇飞,“这位师兄,你打赢了我家小厮,现下我便要替她报仇了。小子手下没个轻重,劳烦师兄可千万要小心。” 说着这话,他心中越发亢奋。 无律与秦勤比试时说为他报仇,现下他再来打金奇飞为无律报仇。 妇唱夫随,甚好甚好! 二人这便开始了比试。 因着金奇飞的修为比叶双舟高了一个大境界,其金灵力凝结出的金器不能被叶双舟用风刃斩断。 虽说不能斩断,但将其吹得到处飞都是还是可以的。 于是,场地上到处散落着金器,金色的剑落得到处都是,像是金黄的稻穗散在田埂外的荒地上。 金奇飞拿着那把剑柄处有孔的剑,突地将剑甩出,一根金绳连接他的手心和剑柄开孔处。 那剑被金奇飞拽着金绳摔来砸去,饶是被叶双舟吹飞,也立马能被他拉回来。 本就差着一个大境界,叶双舟身上自是受了些伤,这会儿他又突觉小腹有些涨。 水镜中,俊朗若星的少年眉头一皱。 看懂了他是为何皱眉之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远处马叔旁边的一黑瘦小子捂着肚子,笑着怒拍桌子,“瞧瞧那腆着的肚子,双舟这小子定是喝多了茶水憋得慌。” 拧着大麻花辫的红脸姑娘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在黑瘦小子身上,将其拍得身子一歪,“就你知道!” 黑瘦小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几滴泪,“嘿!李红儿,我告诉你,我可还真就知道。我们男儿家还不晓得男儿家的事儿?” 一旁,马叔这会儿也没忍住,唇边发出一声低笑。 李红儿本就面色红润,这会儿更红,“就你们男孩儿事儿多!” 黑瘦小子稀奇地瞧着李红儿,“哟,吵着要和我鸳鸯戏水的李红儿竟是为了这点事儿脸红啦?” 李红儿挑眉瞪过去,“呸!黑子,你信不信下回我趁你方便时将你一脚踹得翻过去。” 二人又开始了每日无数次的吵闹,越是吵到后边,说的话也就越离谱。 马叔对此早已习惯,也随这二人吵去。 场下。 叶双舟憋红了脸,不再故意消耗金奇飞灵力,五刃风、一剑破千和升霞天,一个接一个打,全然不停歇。 而他身上也已受了不少伤。 金奇飞此时也不好过,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心力去省着灵力用。 叶双舟的招数一个接一个,那些招数要么攻击力强,要么攻击灵活多变,要么攻击面极广。 于是他只得一会儿用金灵力强化这的皮肤,一会儿强化那的皮肤。 闹得脑子里突突疼便罢了,他还偶尔反应不及受了点小伤。 虽说是小伤,可也足够令他惊心动魄。 毕竟他若是没躲,那可就不会是小伤了,没准脑袋都能被对方掀飞。 无法,金奇飞开始了强攻。 他本还想着少让对方受些伤,可偏偏他自个儿不够强,被对方逼得完全不能留手。 金奇飞的十根手指上都突地生出十根金绳,金绳圈在手指上,各连着一把刀或剑,其中只有一把剑柄带孔的剑不是他的灵力所凝。 叶双舟很快落败了,但他没得心思说别的,直接逃跑似地离了场地,而后御剑跑了。 风无律御剑跟上。 叶双舟颇有些窘迫地看着风无律,“你跟着我干什么?” 风无律一本正经道:“荒郊野地,我帮少爷望风。” 叶双舟嗓子眼一噎。 他竟是无话可说! 等叶双舟完事了,二人一起回到龙谷。 肖离早已败于蓝小煜,这会儿他正与金奇飞对战,争夺前二。 水镜中,肖离身上焦黑,那模样着实有些凄惨。 想来定是在前一场与蓝小煜的比试中被紫金雷给劈的。 饶是他的功法再厉害、身体再强悍,只可惜他对灵力的控制不佳,且水又能疏通雷电令其更强,最后便只得惜败。 第191章 群英会(四十六)先闻醋后吃糖 先前金奇飞败于肖离,淘汰进败者组。 现下肖离也进了败者组,却因身上伤得颇重,没能撑过半个时辰,终是输给了金奇飞。 后金奇飞输给了蓝小煜,展珩胜于景然为第五,秦勤胜于孙峥为第八。 到此为止,五大宗外门专招弟子比试前十已定。 榜首为蓝小煜,后跟:金奇飞、肖离、叶双舟、展珩、景然、秦勤、孙峥、风无律、王静。 而五大宗内门专招弟子比试,最后榜首为孟琳琅。 内外门前十都有奖励。 这二十弟子都得了奖励后,九阵宗的风长老抬手便改了龙谷内的阵盘。 瞬间,原本内外门比试的两个场地内也变得如另一个场地一般,空气澄净、无风无尘。 风无律得了件黑色法衣,是四阶法器。虽说法衣难炼,这件黑色法衣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水火,已是相当难得的好东西。 可偏偏它是黑色的。 风无律最是喜欢白色,喜欢到了偏执的程度。 她想都没想便将其塞给了肖离,“肖离,你不是最喜欢黑色吗?送你了。” 手里拿着所得奖励——曜魂石,叶双舟怒视风无律。 风无律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少爷,怎么了?” 叶双舟气哼哼地将曜魂石塞到她手中,“你说怎么了?” “拿去,等回宗了叫大嗓门万长老给你炼制一把高阶的匕首。” 他扭头就走,越想心下越不平。 无律竟是当着他的面送东西给别的男人!而且还是送衣服。 不对,就算不当他的面也不能送。 不对,如果不是送衣服倒还好。 不对,若是送别的,那便无需瞒着他! 心中燃着一把火,烧得叶双舟有些失了理智。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嫉妒! 风无律本想追上叶双舟,却被三人同时叫住。 肖离本拿着黑色法衣发愣。 四……四阶法衣。 然,瞧见叶双舟怒走,他回过神来,皱眉道:“无律,你还是将这法衣送与双舟罢。” 无律也着实心太大。既是有了双舟,怎么还能随便送衣袍给他人? 他可不想无缘无故被双舟嫉恨。 与此同时,孟琳琅走到风无律身旁,摸了摸她的头,将其所得奖励——传送子母阵盘中的子阵盘放到风无律手中。 “能用三次,但凡有事便用子盘唤我,我定去救你。” 而另一叫住风无律的是江君文。 “无律,你也是药师,这尊鼎送你。” 他面色涨红,掌心托着一尊只一寸高的小鼎。他紧张得指尖微微颤抖,额上汗水直淌。 昨日他追上无律不仅是想给她送药,也不只是想告诉她他得了外门炼药第一,主要是想将这第一所得的八阶鼎送给她。 江君文怕风无律不接,又急急道:“这是八阶的鼎,有器魂,炼出来的丹药品质极好。” 风无律瞧着这尊泛着青光的黑红色小鼎,说是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药鼎难炼,而江君文手心这尊鼎还是八阶的。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要。你收回去。” 她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但她不愿回报的好,她不要。 就像她愿意对琳琅师姐好,所以琳琅师姐对她好她便接着。而她不想对江君文好,也做不到。 江君文面色惨白,但仍是倔强地伸着手。 风无律收好孟琳琅给的传送子阵盘,急急寻着叶双舟离去的方向而去,“师姐,多谢你的阵盘。” “肖离,少爷喜欢蓝色,我不想送他他不喜欢的。所以那黑色法衣还是你留着吧。” 风无律走了,江君文灰头土脸地愣在原地。 孟琳琅瞧着江君文长相近妖,一时有些兴致地打量起来。 肖离下意识凑到孟琳琅身前,一双金眸直直地瞧着孟琳琅。 孟琳琅眨了眨眼,歪头瞧着肖离,然后便突地伸手扯住肖离的耳朵。 她语气好似十分平淡,“肖离小师弟,我不管你身上伤得有多重,但你最好不要再让我瞧见你脸上有伤。平白毁了一张好脸!” 肖离一时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对琳琅师姐来说,他就只有一张脸该护着吗? 然,转瞬,肖离突地惊觉了自己的心思。 他竟是对琳琅师姐有意…… 肖离眸子微暗,那双金眸竟是突地变得偏金橙色,其中翻涌的情绪更是蛊惑着孟琳琅的心。 心跳漏了半拍,孟琳琅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肖离的眼角,喃喃出声:“这双眼睛,如果只属于我一人该多好。” 闻言,肖离一双金眸又突地变亮,变成淡金色,却又好似有细碎星光盛在其中。 “可我不愿将眼睛送与师姐。我直接将我整个人送与师姐可好?” 这般大胆的发言,惊得周围弟子都瞪大了眼睛。 赵淮轻佻地吹了个口哨,“小师弟有勇气。我们琳琅师姐在宗内可是令无数师兄师弟心碎的存在,被她拒绝之人无数,都被她嫌弃不够好看。” “小师弟你虽说有几分颜色,可就算琳琅师姐同意了。若是哪天她看腻了,那你还是会被丢到一边去。” 孟琳琅正歪着头思考此事的可行性,被赵淮如此一说,她淡淡地瞧了过去,“其中属你最丑。” 闻言,赵淮捂着胸口,作受伤状。 “琳琅师姐,我当初年少爱颜色,你就大人大量忘了这事可好?” 他当初本就是一时被美色迷了心窍才去表的心意。 可就琳琅这性子,接触如此之久,他哪还喜欢得起来? 孟琳琅不再理会赵淮,只瞧着肖离。 “正如你赵淮师兄所说,如此,你还要将你自己送给我吗?” 这肖离小师弟平日里话不多,今日竟是说出这么多话来,倒是令她有些心动? 而且他确实长得很合她心意。 肖离认真地点点头,“嗯。”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会让琳琅师姐越来越喜爱他,迟早有一天让其眼中除了他再不能装下别人。 孟琳琅笑了,她直接捧住肖离的脸,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她满意地点点头。 这感觉还不错。美色看多了,早想动动手。 别人不好下手,但肖离师弟现下是她的,那还不随她揉捏? 第192章 群英会(四十七)交易 刚扭头走后,叶双舟就后悔了,但他又不想自跌面子地再转头回去。 他不禁懊恼地想着,无律竟是没有跟上来,真是没有一点做小厮的自觉。 前方便是前来观战的各小宗弟子和散修们观战处。 那一片间或散布着不少茶水铺子,挂一个幡旗再在一旁摆上十几个桌子,幡旗旁边是滚着热气的茶水炉子。 今日五大宗内外门专招弟子的比试已全部结束,观战的人走了不少,茶水铺子间便显得没那般拥挤,视线开阔了许多。 双手交握于身前,黑子动了动手指,起身道:“马叔,我去了啊。” 他暗搓搓地朝着不远处已经走到茶水铺子间的叶双舟,绕到其身后,突然脚下加速扑了过去。 李红儿牵了牵嘴角,笑道:“黑子可真是上赶着找打。” 她话音才落,叶双舟感受到背后袭来的劲风,他脚下一转,一道风刃打过去。 “嘭——”黑子被打得摔砸于地,疼得蜷成一团。 叶双舟定眼瞧过去,一惊,连忙上前伸手去扶,“小黑哥?你怎么在这?” 黑子突地不疼得龇牙咧嘴了,一把拽住叶双舟的胳膊将其拽倒,而后反拧着他,“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 叶双舟从黑子手下挣脱出来,那点嫉妒情绪被闹得一干二净。 “那还不得怪小黑哥你突然偷袭我。我这是机警。何况我哪晓得是小黑哥你。” 黑子一把揽住他,“走,去和我们唠唠。你小子可以啊,竟是和无律都进了前十。” 风无律追了过来,快步跟上,“少爷,小黑哥。” “哟,无律也来了。”黑子作势也要去揽她,叶双舟却先他一步出手,将她拽到他身边,扣着她的手。 风无律闷声道:“少爷作甚突然闹脾气?若是不想将曜魂石给我,那就直说嘛。” 叶双舟转头,怒视她,“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他是因为不想将曜魂石给她吗? 若是不想给,他直接留下就是了。他能是那么小气别扭的人? 真真要气死他了! 风无律努了努小嘴,“少爷真凶。” 他以前从来没这般吼过她。 叶双舟是真的怒了,他猛地转身,那架势吓得黑子自觉地将手从他肩上拿了下来。 风无律见势不妙,忙想挣开叶双舟的手。 叶双舟却是手下越发用力,将她的手扣得紧紧的,“你上哪找个我这么好的少爷去?”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便突地觉得委屈起来。 可不吗?有哪个少爷做得像他一般? “有个我这么好的少爷,你居然还不珍惜,还当着我的面送衣服给肖离。你都没有送过给本少爷。我这么好,不该第一个收到你送的衣服吗?” 虽然他是想说,只能送衣服给他这一个男人。但想想又觉得挺没道理,便改了口。 风无律神色莫名,“少爷你又不喜欢黑色。如果是蓝色,我可不就送你了。” “可……”叶双舟正要开口,风无律却是仰着小脑袋一通说道:“我不想送少爷不喜欢的东西。可偏偏少爷你这般小心眼。而且,若不是少爷你对我很好,你以为我乐意给人做小厮的吗?” “无律自知向来对少爷的态度不够恭敬,可凡事却也做到了做小厮该做的。 我时时都想着让少爷过得舒服,还每日翻着花儿地讨好少爷那张挑剔的嘴,甚至去采药草时总会想想那药草能不能食用,好不好吃。 无律满心满眼都是少爷,少爷因一件衣服怪罪我,好没道理!” 她这一番话说得既是真心实意又满腹委屈,竟是叫叶双舟听愣了。 他脑子发懵,眉头一皱。 他竟是那般小心眼来着?无律满心满眼都是他,他却因为一件衣服乱发脾气? 无律满心满眼都是他…… 将这话又咀嚼了一遍,再看着风无律那有些嗔怒的小表情,叶双舟只觉得身心十分舒畅。 他眉开眼笑地将风无律拽到怀中,抱着她的头一阵揉搓,“是我错了。那你回头送件蓝色的给我?” 头顶的碧玉银缠枝的簪子一歪,风无律束在脑后的头发被揉得略有些凌乱。 她一把挣开叶双舟,颇为无言地瞧着他。 少爷的做派怎的越来越像外门藏书阁的老不羞! 她日后要离少爷有些距离才好。 可不能再叫他这般揉捏。 “不送蓝色的。我要送白色的。”她赌气一般,恶狠狠道。 叶双舟越发开心了。 无律连她自己喜欢的都愿送他,他有何不乐意? “蓝的白的都要。”他道。 “少爷可别做白日梦了,小心我一件也不送。毕竟可没规定说做小厮的要送衣服给少爷。”她冷着脸往旁边跨了两步,与叶双舟拉开距离。 黑子见气氛缓和了,便招呼二人快些走,“走走走,马叔和你们李阿姐还在等着呢。今晚我们车队给你们庆祝庆祝。” …… 李红儿瞧见风无律便将她拽过来,捧住她的脸,“小无律,我可想你了。今晚给你李阿姐做些鱼吃可好?” “呵,你哪是想无律。你是想她做的吃食。”黑子出声道。 车队里立马有人跟着出声。 “就是,李红儿你可别馋嘴了,好丢人。哈哈哈哈——” “就你不馋,到时候叫红儿莫分给你。” “黑子也别吃!” …… 这些天,车队众人自是知道了风无律是叶双舟的小厮,但并无人过问为何二人当初骗他们是兄弟。 这等小事,他们才不在意。 两个心地纯善又大有前途的小娃娃,还能骗他们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车队? 车队没有在城内落脚,随时在城外荒地上扎营歇息。 群英会期间临崖城内的消费较高,加之他们车队本就是南来北往,也习惯了在野地里看星星吃烤肉。 若是真进城,还难免会因找不到容下他们这么多人的地方而被分开。倒不如在野地里舒服。 风无律和叶双舟与他们在野地里吃喝一番,临到亥时才要离去。 临去前,风无律拉着叶双舟单独找到马叔。 “马叔,无律想找你做番交易。”风无律道。 “你说来听听,若是可以,马叔便与你做这个交易。” 第193章 群英会(四十八)卖茶 风无律瞧着马叔,神色格外严肃认真,“我想请马叔帮我收集任何与紫云神珠或李魔头有关的消息。” “无律不求马叔冒险收集消息,只需马叔与车队在行于沧海界各处时,在力所能及间帮我注意一二便好。但凡马叔觉得风险太高,可随时中止。 且我给马叔透个底,李魔头已死,无律想知道他的消息是想看看能否借此找到一两个他的徒弟。” 马叔直直望向风无律眼底,并不说话。 风无律随他瞧着,也不再多言。 几息后。 “你这小子实在令我欢喜,不知早前家中可有婚约?我女儿今年十六,留在狼牙城,虽说比你大上几岁,但十分温柔体贴,你可要考虑考虑?” 马叔未再叫风无律“无律小修士”,而是直接改口称她为“小子”,态度比以前越发亲密。 再加上这样几句与风无律前言不搭的求“嫁女”的话,惊得叶双舟瞪大了眼睛,慌得风无律红了小脸。 叶双舟将风无律护到身后,“马叔,无律是我的小厮,我不同意这桩婚。你可别想与我抢人。” 再说了,无律可是女孩儿。 他不禁轻抬下巴,神情得瑟。 马叔抬起右手放在叶双舟肩上。 “此言差矣。双舟小修士虽是无律的少爷,可婚姻之事要看他们二人意愿,就算你是少爷也不能强打鸳鸯。” 况且他是真心喜爱无律这小子。 他带着车队行走沧海界多少年了,与车队做交易之人难以数计,可这般实诚得没几个。 这小子不仅实诚,还做事认真、尤其上进,又有那般能进五大宗的资质。 真论起来他这可能是高攀。可他就是想忍不住试一试。 既是小厮,没准对未来伴侣反倒没太高要求? 叶双舟还想再说话,却被风无律拽住。 这会儿她已经恢复了镇静,面上红晕消退,语气诚恳道:“马叔,无律身负一些事,否则也不会与人做小厮。在心愿达成前,无律对情爱之事无一丝心思,是以不想耽搁姐姐。” 叶双舟暗翻白眼。 假扮男儿的女妖怪。你想耽搁也耽搁不了! 马叔心中暗暗可惜,但还是笑道:“马叔我也不做强人所难之事。你这交易我接了,但其他事宜还要细谈。” “我们车队里就没有怕危险的,既是接了你的交易,那就定会竭力为你收集消息。 但我要多嘴问一句,你找李魔头徒弟是为何? 不是我怀疑你什么,而是想更直接地达成你想要的。” 风无律眼珠子一转,心道有理。 “我想找会嫁衣神功之人。” …… 风无律丢了一百块上品灵石给马叔做定金,约好从明年始,每年十二月在东海城客栈见面,并再付每年的佣金。 这报酬虽高,但风无律觉得该是如此。 虽说马叔他们与她和少爷算是熟人,马叔他们又格外重义,但她这交易看似简单却不然。 紫云神珠只在传言中存在过,可那传言甚至无人知晓其起源处,更别提与其相关的其他消息。 而会嫁衣神功之人,那定是魔修,因打探他们的消息而招致祸事是很有可能的。 因此,除了马叔他们,风无律还想再找一些人帮忙。 这一切,都是为了修补叶双舟的灵根。 …… 十月十六日。 今日竟是狂风四起,电闪雷鸣。 乌云沉沉,滚滚雷云压顶。 几息间,暴雨骤降,那般气势令天地变色。 但群英会还要继续。今日是五大宗内门阵、器、符、丹各峰的比试。 三个场地,分别比试阵、器、符。明日则是只比试炼药。 今日龙谷外围的茶水铺子没昨日多,观战的小宗弟子和散修们也少了大半,只零散几十人。 散修们大多爱看打斗,他们对阵、器、符、丹的比试没什么兴趣,大多也看不懂这些比试。 阵、器、符、丹的学习不仅耗费大量灵石、资源,还需得有人教才行。 他们散修能普通地修炼便已是不易,自是大多对这些一无所知。 加上今日暴雨,自是少了不少人。剩下的零散几十人也大多是其他小宗之人。 虽说风无律只对内门丹峰的比试感兴趣,但还是在下午抽出时间去看阵、器、符的决赛。 饶是对这些不通,多了解些,日后若是遇上也不至于毫无应对头绪。 孟琳琅虽是归元宗内门阵峰璇玑峰的亲传弟子,但没有参加内门各阵峰的比试,自是不可能出现在比试场地。 今日茶水铺子那撑起了十分简陋的棚子,棚子下只有四五张桌子。 棚子遮不住磅礴大雨,是以叶双舟和风无律坐在棚子下还各自撑着灵力罩挡雨。 其他小宗之人穿着蓑衣,他们看着眼热,却不能如法炮制。 毕竟他们可不像这二人不用担心灵力会耗尽。 叶双舟是个挑嘴的,坐在茶棚子里,喝的却是风无律泡的茶。 但这二人茶钱照给,店家也乐得省了茶水。 风无律心想,若是有人问他们二人既是不喝茶还撑灵力罩挡雨,那还作甚坐到茶水铺子里? 她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有个棚子好遮住头顶那些浓重的乌云,看着压抑,不想瞧。” 只是没人问此话,却总有人来问她卖不卖茶。 她自是不能和茶铺店家抢生意。 “不卖。大雨天喝粗茶更显江湖豪气,也就我和少爷太讲究,才喝这般精细的茶水。” 闻言,也不知是哪个小宗长老的中年男子嘴角一抽。 可真能扯! 打发了这宗的长老,却还是有那宗的长老,而且还是个面相刻薄的女长老。 她没有主动上前,而是抬了抬下巴,使唤一名弟子来说话。 风无律将刚那话原原本本再说了一遍,对方听了却是怒地将剑拍在桌子上,而后她的三个弟子便一起围了过来。 风无律那小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她笑问:“长老觉得你这三位弟子能打得过小子一人吗?” 那女长老皱眉,不说话。 一个眼睛细长、身材消瘦的女弟子怒道:“就算打得过我们,你还能打得过我们师父吗?” 她们师父虽不是五大宗长老,可也有炼虚修为。真要去做五大宗长老,那也是够的。 第194章 群英会(四十九)敢打吗? 风无律只想好好看场下的决赛,这会儿被人纠缠,她虽是很想痛痛快快地打过去,但想想还是坐着好好的,未挪动半分。 虽然她觉得还是打一顿更解气,但这会儿若是动动嘴皮子能省点时间,她也是乐意动嘴皮子的。 “那你们师父能打得过我师父吗?我可是归元宗的弟子,你们再能耐,还能在这对我动手了?” 说穿了,也就敢甩甩脸色吓唬吓唬她。 风无律虽是这般说了,但那个女长老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在宗内狂傲惯了,饶是在外边那也不想受气。 不是没脑子,是习惯了。 她自以为凶狠有气势地瞪过来,却不晓得如此只让风无律心中越发无言、恶心、嫌恶。 真以为她凶点,甩几个脸色,就人人都会让着她? 看着外面的滚滚浓云和狂作的妖风,风无律有些不情不愿地朝着叶双舟开口道:“少爷,不若我们靠近些去看罢?” 倒不是她怕了,只是她不想与这些烦人的浪费时间,还平白非要挡在她前面,碍着她看水镜。 见风无律不理人,面前那三个女弟子就越发气愤。 但另两个女弟子到底还是有些慌怕,只作势要上前,却有些畏畏缩缩、犹豫不决。 而那个身材消瘦、眼睛细长的女弟子已经上前,都恨不得将身子抵在风无律的鼻尖上。 她道:“你给我师父道歉!” 叶双舟怒气上头,直接伸手一推,将这女弟子推得向后一个踉跄,被另两个女弟子扶住。 他冷笑道:“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我家无律凭什么给你师父道歉?她一没骂人二没打人,道什么歉?就因为你们强行买茶我们不卖?” “要不然我去找无律师父先将你们师徒都打一顿,然后再来道歉?” 他心道这是个好法子,有意无意地朝着远处五大宗长老所在之处瞧了瞧。 又心道长老们过得真舒坦,就甩一个阵盘,这回儿无风无雨无人扰,喝茶聊天再看看场下的打戏。 他日后也想过得那般舒服。 自在!畅快! 只是他这一走神,对面的那细长眼的女弟子更加恼上了。 她说不出一个具体理由要对方道歉,可她觉得对方看不起她们小宗长老和弟子,她就是心中堵得慌! 她非要对方道歉不可! 凭什么他们五大宗的就可以仗势欺人! 这女弟子面色扭曲,眼中满是嫉恨和阴谋得逞地突然拔剑刺去。 一旁众人都惊呆了,而那女长老也皱眉、面色复杂地瞧过来,心中想的却是这个弟子不能要了。 一会儿直接将其逐出门便是。 风无律黑着脸,一掌拍在剑身侧面,竟是直接将这剑给拍断了。 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毕竟这女弟子的剑很是普通,连个法器都算不上。 而风无律现在的力气,虽说还没大到如何,但推座房间大小的冰块还是可以的。 那女长老见此,又心道既是没伤着人,那也不必将这弟子逐出门了。 可惜风无律却没给她别的选择了,阴着一张比外面的天空还要黑沉的脸,上前便拽出那女弟子的胳膊一拧一抬。 “嘭——”的一声,然后便只见那女弟子右臂诡异地扭曲着,被摔在地上痛呼、尖叫。 而风无律凉凉地朝着那女长老看去。 “这位女修士为给师父强买几口茶便要在大庭广众下作恶伤人,如此孝敬师长,想必师长也愿意为其寻一块黑金断玉藕给其接手臂。” 她刚那一下可是直接将其一条手臂的骨头都拧刺出花了,除了黑金断玉藕,她还真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医治。 “你!”那女长老气得面皮子打颤,瞪眼时额上都硬生生多出几条细纹来。 她自是不会给那弟子找黑金断玉藕。 可她也气不顺被人如此落面子! “五大宗的弟子竟是这般凶残!不肯给一杯茶便不肯给罢!作甚要断我弟子手臂!” 她说得义愤填膺、气怒非常。 只可惜,风无律别的不知道,在那南赞山秀山村里见得多的就是这种泼皮。 她娘亲那时虽是从不让她出手打人,怕她下手没轻重,欺负了那些没修为的。 可她到底还记得娘亲的做法呢。 她娘亲那可是看准着打,然后就丢给她爹医治,平白带得她爹炼药水平都好了些。 散修风魔的女儿看着再乖巧也不是好惹的。 她竟是轻轻笑了,面上如沐春风看着格外温和无害。 “这位女修士勿怪,那茶也就一小壶,我家少爷又爱喝,我又懒,这才不愿匀出给女修士。” 说罢,她竟是自顾自地又拿出炉子煮了一壶茶,叫旁人都看不懂这般行为。 她将煮好的一小壶茶提着走到那女长老桌子旁,而后拿起一只倒扣的干净茶碗给其倒上小半碗。 “虽说卖茶,也总不好连小子的茶壶也拿去。女修士不是要买茶吗?这一小碗五十上品灵石,拿来吧。” 女长老被风无律这话气得气息不顺,就差指着她鼻子大骂。 “你怎么不去抢?” 周围的人也是倒抽气。 什么茶这般贵! 风无律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可没抢。倒是又人抢着要买我才卖的。我家少爷挑剔,这茶里不仅有粉玉露、星棉籽,就连茶叶都是上好的金尊茶用高阶灵植做柴炒茶、再用各样药材熏制的。可不就值这个价?” 她不想抢店家生意是真,觉得旁人买不起也是真。 可若这女长老同其弟子真想喝,别那般强盗逻辑,好声说说,她也是愿意问一句她们买不买得起的。 可她也是看出来,这几人不仅想强买茶,还很是看不惯他们五大宗弟子呢。 想来这就是她娘亲所说的嫉妒心使然。 见那女长老不再说话,风无律道:“原来女修士买不起吗?见你们非要买,我还以为定是买得起呢。也不早说,我茶都已经倒了。” 那女长老硬着头皮,语气倒是显得和顺得多,她道:“你打伤了我的弟子,理当赔偿。” 风无律一翻白眼,直接端起那茶,手腕一动,茶碗便平平地朝着先前找她买茶的另一个男长老飞去。 “那位修士,小子送你喝。” 而后她又冲女长老挑眉,“不好意思,不赔。且,我知晓修士看我不顺眼,可你敢打吗?” 第195章 群英会(五十)感激 风无律这一番行动下来,真可谓是将这女长老气个半死,可她偏又发作不得。 正如风无律所说,她不敢打,不敢在群英会期间打,更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遥望五大宗长老动手。 她气得胸口起伏,势沉丹田,怒吼道:“无礼小儿,滚!” 风无律侧身一躲,险些被其喷了一脸口水,面上心中都没有因这女长老的大嗓门给吓着。 她反倒偷偷翻着白眼想,就这嗓门,去给他们宗万千山长老提鞋都不配。 莫名她倒是感激起万长老那大嗓门了。耳朵和心上承受能力都被他那听着就凶神恶煞的嗓门操练得格外强大。 想来以后也难有人凶到她,也更别想故作气势来震慑她。 风无律其实特别想一脚踹翻这女长老面前的桌子,但想了想觉得十分不妥,毕竟这是茶铺店家的东西。 于是她左手还提着茶壶,笑着躬身一礼。 “那小子这就离开。女修士年岁看着有些老了,可别为我这个十岁左右的小子气出了毛病。” 说完这话,她果真转身走回叶双舟那桌,只是路过那这会儿不再喊叫却面色惨白的女弟子时,俯身一把扯掉了她身上的蓑衣。 好好的蓑衣在风无律右手中寸寸结冰,然后被她大力一震,碎成了渣渣。 这女弟子被风无律那么一扯蓑衣,被带得在泥泞的地上翻了个边,却只能痛苦地咬着惨白的下唇,都没得力气去追究何人扯她蓑衣。 风无律细细瞧着这女弟子身上的弟子服。 这是一套大红绣暗纹的弟子服,腰间的黑锦腰带上银线绣的六角花闪着细光,衬得这本就不盈一握的纤腰越发惹人眼。 这弟子服虽是远不如他们宗内门弟子服,倒是比他们宗外门弟子服看着华贵得多,端的是低调奢华。 风无律将这弟子服的模样记清楚了,道:“分明是有人强买茶,买不起还让我平白花功夫再煮茶,结果还要赶我和少爷出棚子瞧老天爷的阴沉脸色,那得让最先挑事这个女修士也淋淋雨才行。哼!” 最后这个“哼”字便越发显得风无律此举幼稚,别人便也那般信了她是赌气才毁人蓑衣。 收拾了桌上的已经无几滴茶水的茶壶、细瓷杯子和炉子,风无律左手仍提着方才煮的还剩大半的茶,右手拖上叶双舟的手。 “少爷,走吧,咱也狂放一回,顶着雷鸣暴雨,看决赛去。” 说罢,天上又是一声惊雷炸响。 风无律先前出手治那细长眼的女弟子时便撤了灵力罩,这会儿身上有些湿。 冰凉又淋着水珠的手方一拽上叶双舟的,对方便一记白眼赏过来。 叶双舟周身的灵力罩子在风无律伸手过来时便将其也罩了进来。 他怨怪道:“我周身有灵力罩,饶是我一时不察,那女弟子也伤不到我几分,最多就削掉几块布片出一道血痕罢了,你也能气得舍了灵力罩出手。” “若是你淋点雨,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不都说女子要格外注意冷暖? 他都想不看什么决赛了,直接将人带回客栈,让其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去。 风无律神色古怪地瞧着叶双舟,“少爷,这雨还没我放出的灵力凉。我才不会受凉。” 而且她才不许他人敢对她家少爷出手! 说着,二人已走进大雨中,两个小人儿看着好像狂风暴雨大作时的海上小舟,却完全不受风浪摇晃。 瞧着那浓墨背景中,巨大闪电在离去的二人前方远处劈下,亮光却淹没不了二人周身那灵力罩的青色莹润光芒,女长老神色复杂。 为何她没有这般弟子? 为何她不是五大宗的长老? 那茶确实很好,从近处闻过更知其精贵。若是能为五大宗长老,想来便能随意喝那般的茶了罢? 她心中嫉恨和野心同时疯狂增涨。 …… 近处五大宗弟子观战区并非无人。 至少大多九阵宗弟子,还有大多参加内门阵、器、符比试的已淘汰弟子都在。 其中,一位长老连带着一旁的两位女弟子格外显眼。 余心妍陪着王芝芝来看比赛,刘剑长老怕王芝芝又为了阵法比试榜首的阵盘闹出事,便也跟着。 九阵宗弟子都处在一个阵盘辟出的阵法中,淋不着雨。 王芝芝这回竟是又主动招呼风无律。 “无律,你与双舟一起进来吧。一直撑着灵力罩就算不累,也不如待在阵法中省事。” 风无律心中狐疑。 上回王芝芝有求于她而那般好言好语便罢了。 可这次又是怎么了? 怪哉!竟是真改好了那般口是心非的傲气性子? 余心妍小心翼翼地拽着王芝芝,瞧着一旁的刘剑长老。 刘剑长老点点头。 于是,余心妍便也道:“无律,你们快进来吧。刘剑长老同意了。你若是对阵法感兴趣,还可以叫芝芝与你说说。” 风无律与叶双舟这才知道这长老叫刘剑,二人也不推辞,走了过去。 就瞧王芝芝随意动了动手,阵法侧边上就开了个小门,让二人走了进来。 这阵盘竟是王芝芝的,而不是那刘剑长老的。 但风无律还是分别与刘剑长老、王芝芝和九阵宗弟子们道了谢。 风无律也果真甩开叶双舟的手,跑去询问王芝芝场下阵法比试。 王芝芝先是一愣,而后竟是耳尖微红,开始给风无律讲了起来。 她的阵法天赋实在罕见,又是一说起来便没个尽头,说得小脸微红、神采奕奕、激动不已。 风无律没听懂多少,倒是一旁的九阵宗弟子听得津津有味。 就连之前因嫉妒王芝芝所以不借阵盘还被王芝芝敲晕在巷子里的那个,这会儿竟也是冰释前嫌,主动问了她几句。 虽是原就去道了歉,王芝芝还是又给他道了一次歉,并为其解了惑。 他本是外门阵峰普通弟子,对内门那些弟子所学阵法不通之处甚多,这会儿受到点拨,别说是心中那点嫉恨和气怒没了,都恨不得偷偷拜王芝芝为师。 风无律那轻飘飘一问,让王芝芝与宗门弟子关系拉近了不少,等回过神来,王芝芝对其又多了几分感激。 她原本就感激无律在小月天秘境时激怒了她,让她愤而有了改进,现下感激又多了几分,便有心交好起来。 第196章 群英会(五十一)惊雨夜 看完了决赛,王芝芝主动邀风无律一起回城,其身旁自是跟着余心妍和刘剑长老,而叶双舟也自是与风无律一起。 风无律对王芝芝已有了很大的改观,先前因被对方叫做“登徒子”的不忿已然消逝。 二人在路上有说有笑。 王芝芝突地心血来潮道:“无律你很是聪明,为何不学阵法呢?” 风无律一愣。 她可从来没想过学阵法。 虽说自从服用了雪山冰蝉,她的识海惊人,记忆力相比以前好上不知多少。 可饶是如此,两百年内,她都不想学太多。 “贪多嚼不烂,我现下随小师祖学炼药也才学了个皮毛。学别的,那得等我炼药水平有所大成才会考虑。” 听得风无律这话,叶双舟默默翻白眼。 无律她是那种即使可以一心做三四事还能做得还不错的,那她也非要一样一样去做。 便是因此,她那方如是小师祖不知骂过她多少。 可偏的她倔,偏要一心一事一次一次做好,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头驴都倔。 虽说他貌似没见过驴。 而王芝芝心中有些惋惜。 若是无律对阵法感兴趣,想来她二人之间有了共同话题便能更好地相处。 至于无律曾趁她小解时偷袭一事,真主动与其交好后,她倒是释然了。 加上之前被蓬莱宗的宁知与青萝在巷子里那么一刺激,她现下心宽得不行。 无律当时只是看到她亵裤一角,更是由于情势所逼,并未对她有什么不好念头。 她若是一直挂怀,反倒显得她心里有些什么不好想法了。 二人轻松谈话,直到一路走到五大宗所租用客栈街道处,几人分别。 直到王芝芝与余心妍回了客栈,刘剑长老再次转身离了客栈。 余心妍抱着王芝芝的胳膊,神神秘秘、低声询问:“芝芝,你是不是对无律有意思啊?” 王芝芝面色涨红,嗔怒道:“心妍,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对比我年幼之人全无兴趣。何况我一心钻研阵法,你又不是不知。” 余心妍眨了眨眼,“好吧。是我想多了。我们家芝芝竟是真能主动去交友了,我突然觉得好委屈好寂寞。” 王芝芝一阵无言,气不过,在其腋下挠了两下。 “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后来的再多,也是你先。何况你还有脸说我,你先前一个人偷偷去找蓬莱宗的江君文,干什么去了?现在就见色忘友了,日后你若是真有了道侣,哪还会因为我寂寞委屈。” 余心妍闹了个大红脸,绞着手指道:“我……我就是见他长得好看,想去仔细瞧瞧他是不是妖兽化形,哪有干什么!” “嗯嗯,是好看。然后你就越看越久,还手忙脚乱地想在身上搜刮东西送他。妖里妖气的男人最是招蜂引蝶,有什么好的。” 要她说,再好看的男人都是一副臭皮囊罢了。 余心妍羞愤红了眼眶,“芝芝,你居然都瞧见了?” “你……你可千万别往外说,我觉得丢人。” “你还晓得丢人。我才不会与人说,安你的心吧。倒是你,就算喜欢他也别犯傻。” 二人打打闹闹,各自回了房间。 …… 入夜,暴雨还在下。 持续了好些日子的夜市,今日只有被雨紧紧打在墙角的破箩筐。 没有行人各色,没有华灯万盏,更没有琳琅满目的摊铺。 街边只有零星的固定店铺开着门,大多冷冷清清,唯有酒楼食肆内仍是热闹非凡。 大吵大闹、推杯换盏的食客挤满了一间食肆厅内的每一张桌子。 食肆后门,院墙间,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背着一个少女越墙而入,进了食肆后院。 长相近妖的少年尾随到墙下,没听见墙内有动静,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越墙跟上。 拿出一颗小球,他轻捏两下,再将其抛到墙后。 “噗——”极细微的声音传来。 少年这才拿出剑,谨慎地御剑上墙。 墙后,靠少年右手边的墙面上蹲伏着一个老妇。 她面朝天,周身一个灰黑的罩子挡着雨,这时一双满是皱褶的三角眼一瞬不眨地盯着冒出墙头的少年,眸光凶厉,好似蛰伏在这深夜暴雨中的凶兽。 少年受了一惊,但还是朝里打量了一眼。 左边地面上的雨水中浸泡着一小摊白色粉末,院子里并无任何少女的身影。 耳边能听见食肆前方传来的哄闹声,分明是让人放松欢快的声音,但他却紧张、惊迫地心想如何逃跑。 老妇就那么蹲伏在墙面上,向前挪了一步,惊得少年下意识御剑往后上方离去两米。 “江君文是吧?竟果真是个男儿。还记得我花婆子吗?” 江君文抿唇不答。 他已经想好一会儿要往前跑。 前面食肆中人多。魔修不敢轻易暴露在人前,只要他进了食肆,再想办法联系师父,定是能逃脱。 花婆子看出他所想,笑道:“我若是没把握,能将你引到此处?我既是防着你用药,那便绝不怕你会逃出我周身八米外。” “也别想反抗或是拖延。你们宗近日设下的门禁是亥时中,还早着呢,没人会在此时找来。” 黑影一闪,花婆子已经蹲在了墙头。 她舔了舔指尖上的血珠,瞳孔一缩,竟是突然显得很是兴奋。 江君文连忙摸了摸脖颈,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条细口子。 他上次在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敲晕抓了去,醒来时便偷偷用药带着那些被抓女修逃了。 只是现下,他再难逃脱。 “雏的血就是好闻,倒是能让花婆子我饱餐一顿。” 花婆子突然站起身,像一只蝙蝠一般朝着江君文扑去。 江君文还未来得及御剑逃离,便已被花婆子直接捏住脖颈。 “铛——”江君文脚下踩着的剑落了下去。 他面色涨红,伸手去抠花婆子的手。 花婆子就那么提着他,奔走在墙上、屋檐上,很快消失在夜雨中。 食肆前门,二人身上都穿着蓑衣,宁知背着晕着的青萝离去。 二人回到客栈,宁知在门前替他自己和青萝脱下蓑衣,将湿淋淋的蓑衣扔在门内右手边的横木上,他正要背着青萝回屋。 感受到有视线盯过来,他抬眼看去,与蒋涣对视个正着。 第197章 群英会(五十二)收点回报 蒋涣快步上前。 “师兄,青萝怎么了?” 他微微皱眉,语气平缓,但神色间充满着怀疑。 宁知厉目瞪过去,“不过是在食肆喝多了酒,睡过去罢了。关你何事?” 宁知背着青萝离去。 蒋涣细想了想。 他并未闻见酒气,何来“喝醉”一说? 但宁知师兄绝不会对青萝不利,他对此坚信不疑。 既如此,他为何说谎? 食肆…… 蒋涣找到周长老。 “长老,我想去食肆买些吃的,定会在亥时中回来。” 周长老奇怪地瞧他一眼,“你就特地找我说这个?现在还早,我又不会拦着你。既如此,给我带点小酒小菜。” “好。”蒋涣躬身,而后离去。 宁知师兄对无律、双舟和王芝芝他们抱有恶意,自来到临崖城,更是从未放弃寻机下手。 他先去归元宗和蓬莱宗所在客栈瞧一瞧,若是无事,他便去食肆买了小酒小菜回来。 若是有事,他便告知周长老,而后排查各个食肆。 …… 蒋涣来到归元宗所在客栈,脱下蓑衣放在门口。 “安诚修士,能否帮我找一下无律修士?” 坐在厅堂内的安诚连忙将最后一根鸡腿啃干净,擦了一把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帮你叫她。” 在小月天秘境时他与蒋涣有过接触,自是认得。 他晓得蒋涣是个正直性子,是以二话不说便去帮其叫人。 安诚才走在楼道里便闻见一股子香味,他怂了怂鼻子,直接找到叶双舟门前,抬手敲门。 “无律,你又在给双舟做什么吃呢?双舟,给我留点。” 叶双舟该吃吃该喝喝,完全不打算去开门,也并不回话。 他要等吃完了再去。 故意让安诚心馋嘴馋去! 风无律颇为无奈地瞧了一眼叶双舟,正要起身去开门,被叶双舟一把拽住。 “别去。他说要减肥呢,等我们吃完了再开。” 安诚自是听见了。 “双舟,你算不算兄弟了?连口吃的都不愿分给我。” 叶双舟哼哼两声,“等给你吃了,你回头又要怪我害你减肥不成。你就好好等着吧,我马上就吃完了。” 安诚心想以往确实如此,他一阵心虚,“我……我不吃就是。无律,蓬莱宗的蒋涣找你,你要出来见见吗?” “我这就来。”风无律起身喝了两口茶,走了出去。 门一打开,安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朝里探了探身子,最后还是皱眉噘嘴、忍痛转身。 楚楚说了,胖可以,但是不能太胖。所以他不能再吃了。 “无律,我带你去。” 安诚将风无律领到蒋涣跟前,而后便自个儿回房修炼去。 蒋涣见风无律无事,稍稍安心了一些。 “无律,双舟无事吧?” 风无律心中奇怪,点点头,“无事,少爷正在房内吃饭。” 她问道:“你找我是?” 蒋涣想到当初风无律在小月天秘境所为,还是觉得无律与他是同道中人,都是心怀大善之人。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无律,宁知师兄近年的性子越发极端,他又一直对有过节之人心怀怨恨,你无事很好,但我担心九阵宗的王芝芝和余心妍会不会出事。你与我一道去看看吧。” 叶双舟刚吃完过来便听见这话,一把揽住风无律肩头。 他道:“九阵宗几天前才差点出事,现下那个刘剑长老看得严,但凡王芝芝出门他便跟着。想来那二人出事的可能很小。” “不过王芝芝现下和我家无律是朋友,所以我们还是陪你走一遭罢。” 三人一道出了门。 叶双舟嫌弃风无律灵力冰冷,便不让她撑灵力罩子,而是一把将她拘在身旁,他一个人撑着一淡青色灵力罩子。 有了对比,二人旁边穿着蓑衣的蒋涣便在这夜幕浓墨厚雨中显得格外没存在感。 他十分想让叶双舟将他也放进灵力罩。 但叶双舟故意撇着头,只留半个后脑勺给他,弄得他不好开口。 叶双舟自是故意的。 他与无律共灵力罩时不想有人“插足” 三人来到九阵宗所在客栈。 王芝芝与余心妍果然没事。 而此时,蓬莱宗所在客栈内。 周长老气得跺脚。 “臭小子!叫他好好修炼,竟是跑了!” 他在客栈内找了一圈也没找见江君文,于是便询问一些弟子。 宁知在房内听到动静,有些心慌。 不,没事。 就连青萝都不知他做了什么,只要花婆子不说,他便绝不会暴露。 “青萝,醒醒,别睡了。” 青萝嘟囔两声,扶着额角醒了过来。 “咦?师兄,我们不是在食肆吗?” “你喝多了酒,睡了过去,我便将你背了回来。” 青萝恍若想起确有其事,开心地上前抱住宁知,“师兄待我真好。” 她完全未察觉她身上并无酒气。 而周长老听有弟子说见到江君文出了客栈,于是他大步掠出客栈。 臭小子竟敢不听话,等他找到他,定要叫他屁股开花! 细想了想,周长老果断朝着归元宗所在客栈而去。 臭小子对那归元宗的无律殷勤得很,昨日没将那八阶鼎送出去,没准今夜又去了。 倒是没见过他对修炼如此执着。 没在归元宗所在客栈找见江君文,风无律也不在,周长老气得瞪眼。 他一路从左边来,并未见到人。 于是他出归元宗所在客栈向右边找去,终是找到了刚出九阵宗所在客栈的风无律等人。 蒋涣躬身见礼,“周长老。” 周长老怒道:“叫什么周长老?你不是说去食肆?一个两个不让人省心。一个不听话乱跑,一个说谎乱跑。你有没有见过江君文那臭小子?” 蒋涣被骂得面上一红,摇头,然后犹豫道:“没准可以去食肆找找。” 虽说他并不记得宁知师兄与江君文有过节。 真要论起来,反倒是他这几天才与江君文打过一架。 周长老一把拽过蒋涣,“行。你与我一起去。省得你若是乱跑,回头我还要来找你。” 想了想,他又皱眉瞧着风无律,“你也一起。等完事了我先送你回宗。” 哼!臭小子对她那般献殷勤,总该收点回报! 第198章 群英会(五十三)周长老怒 风无律点点头。 也不知这周长老为何对她有些说不清的敌意。 她与叶双舟一起跟上周长老和蒋涣。 周长老见风无律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一时对她的不满去了大半。 这小子也不是那般讨厌。 指不定是江君文那臭小子惹恼了对方,这才让对方冷脸以待。 几人找了好几个食肆,但都一无所获。 正要离开一间食肆时,周长老突地顿住脚。 他皱眉,沉默几息,而后询问风无律:“听江君文说你小子也是药师,可有闻见什么气味?” 闻言,风无律皱了皱鼻子,又下意识四处瞅了瞅。 而后便瞧见食肆右边的墙角处顺着雨水淌着一条十分不起眼的淡黄色水带。 现下是在食肆门前,扑鼻而来的是酒气、饭菜味和混杂着热气的汗味。 虽说她学了两年多的医药,可在这大雨中站在食肆前,真心闻辨不出别的气味。 她瞳孔外突地生出一圈淡淡的银色光华,那墙角的水带便显得格外清晰。 “周长老,那边地上有些淡黄色胶质液体。” 风无律抬手指着右边墙角。 几人走过去,周长老蹲身瞅了一眼。 这确实是那臭小子炼制的药剂。 再顺着墙角找到食肆后边的巷子里,几人便瞧见地上静静躺着的银色长剑。 周长老震怒非常。 “竟敢在群英会期间对五大宗弟子下手!” 蒋涣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 虽说他一直知晓周长老不同于其他外门长老,但他还是头一次真切感受到周长老生起气时的恐怖气势。 然,几人找遍四周,却再没找见其他线索。 只能在这巷子里来回打转。 …… 临崖城城南,靠近城门的一间独立小院内,氛围异常。 小院靠后的一间屋子外,石灯散发着幽幽白光。闪电劈过,映照进屋子,在窗户纸上倒映出一高一低、交叠着的两条人影。 花婆子左手掐着江君文的脖子,将其压在床边的小榻上,舒服地眯起眼睛。 而她身下的江君文原本如无暇美玉般的面庞上生出了几点不甚明显的黄褐色斑点。 他浑身湿透,浸湿了小榻。 江君文张着嘴,眼睛时而上翻,浑身痉挛,两手无力地在榻上抓挠着。 屋子里有股微沉的腐烂气息,还夹杂着腥臭和一股与其格格不入的令人沉醉的香气。 闻着这股香气,花婆子原本惬意的表情便变得有些狰狞。 “臭小子,你以为你用了那香就能引人来救你吗?他们只能找到一具尸体。” 当初这臭小子男扮女装时便是用这股香气主动引来她和任亭抓了他。 这香气诡异得很,饶是她把这臭小子扔在外面任由大雨冲刷了好几遍也没能冲刷掉。 灰黑色魔气在花婆子与江君文二身周身流转。 花婆子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 “哼,你小子竟是服用过龙鳞,倒是便宜了我花婆子。生机如此磅礴,好极好极。只可惜还是修为太低,只能让老婆子我年轻个十岁。” 上品灵根,资质倒是不错。 只可惜才筑基修为。 若是结丹修为,那定能让她返老还童,至少能保持二十年。 可若真是结丹修为,她还不一定能抓住品质这么好的炉子。 江君文心中绝望、不甘。 眼前恍惚,他仿佛看到了走马灯。 陈姐叫骂着:“鬼六,你给我滚过来。” 无律将他踢翻在地,掐着他的脖子,“发个誓,以后不再害人……” 江叔叹气说:“六儿,是我对不住你。” 不,他不是鬼六,他是江君文。 耳边嗡鸣,眼前景象变幻。 师父手拿拨药尺猛敲他的手背,“错了,再来。” 她娘亲一身蓝色襦裙,正牵着那日穿着白色襦裙的无律对他笑。 他跑过去一左一右牵起那二人,跑向江叔住的屋子,“父亲,娘和无律来了。” 江君文眼皮子微颤,眼看就要晕过去。 花婆子一巴掌扇过去,摸出一粒红色药丸塞进他嘴中,“老婆子我还没尽兴,不许睡!” 突地,她发觉空气中的那股香气淡了许多。 她一愣,而后仰面大笑:“哈!原来是这么回事。” …… 食肆前。 周长老附了一团灵力在一只蓝色凤尾蝶上,本就散发着磷光的蓝色凤尾蝶寻着入骨香朝城南方向飞去。 臭小子若是想让他找到,那定要用到入骨香。 周长老将地上的剑捡起来扔进腰间的储物袋,而后一把将蒋涣、叶双舟和风无律都揽到腋下。 蒋涣夹在他左手腋下,风无律和叶双舟夹在他右手腋下。 周长老脚下轻点,快跟蓝色凤尾蝶。 与叶双舟面贴着面,风无律面色涨红,微微偏过头去,叶双舟的唇瓣又在她脸上划过。 顿时,她耳尖也热了起来。 叶双舟心中窃喜,便有意无意地不小心将嘴唇蹭到风无律脸上、耳尖。 周长老直觉得右边腋下比左边热,他皱眉瞧过去,便看见叶双舟亲了一下风无律的耳蜗。 他立马一个厉目瞪过去,吓得叶双舟乖乖老实了。 一个猜测浮上周长老心头。 难不成江君文那臭小子对这归元宗无律也是这般想法? 此时,前面飞着的蓝色凤尾蝶突然停下,在原处扇动着翅膀,有些不知该往何处去。 周长老面色大变。 入骨香竟是已被解除! 只盼是那小子脱离了危险,自己服用药剂解除的罢。 将两臂间夹着的三人放下,周长老收回蓝色凤尾蝶,吩咐几人去寻。 等几人寻到那处小院时,花婆子立即察觉了,但她并未逃走。 右手掐住江君文下巴,花婆子心中有气。 “竟是这么快便有人找了来,倒是小瞧了你在蓬莱宗的地位。” 宁知那小子竟说他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看来他说的话日后也不可全信。 虽说该是立即逃走,可她舍不得。 这般磅礴的生机,不吸食干净,岂不可惜? “嘭——”屋门被踢开。 周长老拿出一只小瓶,瓶内装着一小团地火,瞬间照亮了屋内。 映入眼帘的便是门对面床边死状诡异的一男二女,分明是一家三口,死了不知几日。 屋内气味难闻,周长老扭头瞧向左边。 左边靠窗的榻上,那画面令他目眦欲裂,“老妖婆,我要你命!” 第199章 群英会(五十四) 早在周长老带着几人踢开屋门时,说时迟那时快,花婆子狠狠地在江君文的脖颈上一抓,血淋淋的爪痕从他的脖颈处一直延伸到锁骨。 那句“我要你命”说出口,周长老便攻了过去。 花婆子直接破窗而逃,丢下一句话,“比起抓我花婆子,我看你还是趁那小子还有一口气,赶紧与其说说话罢。” 周长老手中还提着剑,气得挥剑朝着窗户劈去,本就被花婆子破开的窗户登时更显得风雨飘摇。 他自是不能为了追花婆子而将性命垂危的亲传弟子丢下。 何况他还是个药师。 江君文现下面色潮红、内息不稳、生机大量流失,修为几乎消失殆尽,就连丹田内的灵根都有些萎缩,更别提最后还被花婆子划破了脖颈。 周长老直接将剑丢到一边,掏出瓶瓶罐罐便给江君文处理伤口,并为其吊了一口气。 但江君文实在是伤得太重,虽说他强行锁住了他剩下的生机,但那些流失的还需得想办法补回来,否则最多半年,还是要命丧黄泉。 即便是保住了小命,这灵根还需滋养,至少需得仙阶紫云丹。 好在不是灵根缺失,否则还得有仙阶塑生丹才行。 叶双舟虽说灵根受损,但只是缺损了边角碎片,还能修炼,唯有到结丹时才会察觉巨大不妥。 但江君文的情况不同,他的灵根虽是未缺失,却是变得相当脆弱,随便受点刺激便能化为灰烬。 日后他若是灵根没有滋补好,那便是与修仙无缘了。 风无律虽说不是很喜欢江君文总是凑到她跟前,但也心知他对她的好。 就连已将江君文当做情敌的叶双舟这会儿都皱着眉头,有些担忧。 毕竟先前江君文给无律送药时还给了他一份。 二人对视一眼,上前询问情况,并表示愿意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蒋涣也上前与二人站在一处。 周长老刚吊住江君文的一口气,这会儿又拿了一颗乳白色丹药塞进他嘴中。 这是给其解除迷情药的。 听二人问,他便将江君文的情况说了说。 风无律面色古怪,咬唇,有些纠结。 叶双舟自是也想到了其灵根情况与他相似。 犹豫片刻,风无律说道:“小子有个十分大胆但可能令界内修士不耻的办法,不知长老可愿一听。” 周长老直道:“你说罢。” 管它什么可耻不可耻,他这辈子就从未在意过他人说辞。 “魔修李魔头会嫁衣功法,可强行夺取他人灵根反补于己身或另一人。虽说李魔头已死,但他未免不会有一两个徒弟。” 言尽于此,剩下的风无律不说,周长老也明白。 修补用的灵根自是不能用魔修的,魔修的灵根都浸染魔气,不能用。 强行抓住魔修去夺取别的正道修士的灵根,此举定是要引起众多修士不满,被骂恶毒或直接被认定为魔修同道之人,那几乎不可避免。 若是严重些,所在宗内也不支持,那还免不得被驱逐出宗成为散修并被四处追杀。 周长老心中憋着一股子闷气,道:“若真是走投无路,便是抓个找死的又何妨?我替江君文这小子多谢你了。” 一旁,蒋涣眉头深锁。 他内心自是很不认同夺取他人灵根这般做法。 可他却也不能叫别人不补灵根不再修仙,断其前路。 风无律躬身与周长老道:“若是哪天长老有了与李魔头相关之人的消息,还请告知无律。若是无律有了消息也会通知长老。” 周长老打量着风无律,“好。” 这小子这般门儿清,定是早就打算抓住会嫁衣功法的魔修帮她修补某人灵根。 一旁,江君文面上红晕消退了些,就是呼吸起伏有些大,面上看着十分疲倦,面颊、脖颈等裸露的肌肤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再配上这副近妖的面容,旁边的风无律、叶双舟、蒋涣三人瞧见了都忍不住别过脸去。 却不想,江君文刚恢复了些意识,思绪还在半沉半浮中,他瞧见风无律,顿时有些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他喜不自胜地牵住风无律的手。 那带着微凉雨水却冒着细密热气的手方一触到她的手,风无律钝感头皮发麻,连忙将他的手甩了出去,又不自在地在身上蹭着。 江君文猛然清醒,先是失落,复而又觉得恨。 无律本就不喜他,甚至厌恶他。 现下他被一个老妖婆破了身,哪还有资格再肖想无律? 他怒红了眼,竟是无声无息地流下大串泪珠,下唇也被他狠狠咬破,他眼中布满血丝、恨意弥漫。 风无律瞧他那般,有些过意不去地强行掐住手心,强忍着不再在衣袍上蹭手。 她很想安慰他一番,但又想不出说辞,只一个“你”字刚道出口。 江君文便被周长老敲晕了去。 “他现下本就虚弱,不宜太激动。既是他身上迷情药的药效已退,那便该回客栈进一步治疗。” 周长老将江君文背起,又道:“他伤得很重,你们先与我一起回蓬莱宗,然后我再叫旁边华严宗所在客栈的陆兆禧长老送你们二人回去。” 风无律与叶双舟自是没有意见。 那花婆子定是还蛰伏在临崖城中,有长老送他们回客栈,也稳妥一些。 陆兆禧受周长老所托送风无律与叶双舟回归元宗所在客栈。 他撑着一把伞面很大的油纸伞,直接将风无律与叶双舟一左一右纳在伞下。 他走得不快,一路走一路说,先是询问了一番今晚发生了何事。 而后他便开始揪着风无律说话。 “你小子是如何想到那《九转纳气决》的?给我说说?”陆兆禧微微偏头看着只到他腋下的少年。 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九转纳气决》都已经卖了出去,风无律自是不在乎说一说是如何想到它的。 等将二人送回了归元宗所在客栈,陆兆禧道:“回去将今晚之事与你宗的展修士说一声,近日你们都注意些。” 风无律与叶双舟躬身谢过,目送他离去,而后转身便找展藏书说了花婆子的事。 第200章 群英会(五十五) 十月十七上午,暴雨初歇,天未放晴。 今日是群英会最后一日,五大宗长老与临崖城城主坐在一处。 蓬莱宗周长老与城主说了花婆子一事,而后展藏书挥手动了动水镜术,原本三块映着比试场地的巨大水镜中,画面皆变成了临崖城城主。 临崖城城主将花婆子一事通过水镜术广而告之,顿时引起一番骚动。 特别是小宗弟子和散修们,大多心中惶惶。 昨日强行要向风无律买茶的女长老,今日她身边,三个女弟子只剩下了两个。 那个被风无律拧碎了一臂的细长眼的女弟子不知去处。 剩下的两个小弟子胆子小了些。 其中一个圆脸的女弟子双手攥在身前,大拇指不安地抠着食指指腹,担忧道:“师父,师姐们会不会是被那花婆子抓去了啊?” 女长老嫌恶地瞧着这胆小的圆脸弟子一眼,并未说话。 叶菁菁是征求她同意后离去的,前日她还收到她的传音,自是不会被花婆子抓了去。 至于另一个。呵,断了手臂,还非要吵着她救治。 她便将其卖了。 本来只是断了一臂,又不是不能继续修炼。可偏偏她不安分。 那便怪不得她。 女长老端起茶喝了一口,微皱了皱眉。 单论茶香,便知道不如昨日那两个五大宗弟子喝的。 她貌似温声细语地朝着旁边的两个女弟子道:“纯元、红印,你们二人可要像你们菁菁师姐多学学。日后好好孝敬师父。等今日群英会结束,明日我带你们去风城找你们师姐。” 两个女弟子战战兢兢地点头,“是,师父。” 这时,水镜中一片衣袍晃过。 九阵宗的风长老站起身,走到临崖城城主身后,轻拍他的背。 临崖城城主让到一边,风长老道:“大家请安心。此次群英会我九阵宗派了包括我两名长老跟随。群英会结束后,我将追查那花婆子的下落,定将那花婆子的人头砍下,再不让其作恶。” 他特意托了刘剑帮他追查,倒不想还是叫那花婆子做成恶事。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他定是自己去追查花婆子。 他本不想直接取花婆子性命,想抓住她再询问出行真的下落。 现下看来,为了日后界内少一名修士受其迫害,若是问不出,还是直接杀了较好。 至于行真,那孩子向来是个主见大的,从小他都没管束过,更是在她不到十岁时便随她跑出宗门四处浪荡,最后还做了个令人谈之色变的散修风魔。 孩子想来是对他有些怨恨的,不然也不会被追杀了也不回家。 行真生性狂放,他自知拘不住她,现下他倒是想关心一番了,竟是连人都找不着了。 他已经有快二十年没见过那孩子了。 风长老心中长叹。 听到风长老的这番话,大多修士松了一口气。 风无律与叶双舟等群英会结束是要回风城的,可二人被那花婆子看到了相貌,风无律本有些担忧。 她很怕少爷被那花婆子盯上。 但听到风长老此话,她的一颗心竟是完全定了下来,对其有种莫名的信任。 此事说罢,群英会继续进行。 展藏书挥了挥手,三块水镜合为一块,高悬空中。 而风长老也动手改了龙谷内的阵法,三个阵盘被他收回了两个。 登时整个龙谷便是唯一的比试场地,里面无风无尘,还比龙谷外明亮。 五大宗内门各丹峰弟子入场,他们各自按号排开。 第一场比试是在规定时辰内分拣药材并炮制规定药材,弟子们大半通过。 参加比试的弟子中只有个别是外门丹峰通过考核进来的,他们从入了宗便做这些,加之普通弟子想要进内门,比专招弟子难上加难,因此他们可谓是丹峰翘楚,轻松通过。 反倒是刚入内门丹峰的专招弟子对这些不甚熟悉,淘汰不少。 风无律瞧着,感觉大多数弟子虽说做的事情一样,可动作间有些差距。 不过无论哪一个都比不过她小师祖分拣、炮制药材时来的随意,动作却又一气呵成、流畅至极。 第二场比试是辨药,不仅要辨别药材还要辨别药剂、丹药,还要将其特性、药性、用处写出,难度颇大。 风无律紧紧盯着场内,想靠肉眼试图辨别那些药材、药剂、丹药。那些药材她倒是辨认出不少,轮到药剂和丹药便辨别不出了。 第三场是炼制药剂,又淘汰了一批人。 请来做评审的是药师联盟的药师。 虽说不是每一份药剂都能让他们多看几眼,但他们的点评几乎耗费了整个上午。 他们甚至能看一眼药剂便能辨别出炼制它的弟子在放入哪份药材时用错了火候。 风无律很是喜欢听他们说道,她自觉从中也学到了一些知识,却也对问鼎会更加心虚。 她也就将一些药草记得熟烂于心,若论炼药,那怕不是要被数落个狗血淋头。 小师祖可真会给她找事! 上午的比试随着天上放晴,正空中日头大现而结束。 与叶双舟一起吃罢午饭,风无律便钻入房中炼药。 离问鼎会只余半月多,她却也只能临时抱佛脚——能炼制出什么品质的丹药便是什么品质的丹药。 一直到下午群英会快开始,风无律只炼制了一炉丹药,只有六颗,五颗品质中等,一颗劣等。 风无律挠了挠脑袋,急红了眼,顿时有些委屈。 房中只有她一人,她便忍不住掉了几滴泪。 小师祖好不讲理,就她这炼药水平,去了问鼎会,不得被人按在地上骂? 想想就觉得好丢人。 她哼哼唧唧地擦了泪,撅了撅嘴,调整好情绪,拧了一条温热的巾子擦了擦脸,而后又理了理头发,这才出门。 看完了下午的炼药比试,风无律全然忘了才两三个时辰前的委屈。 回客栈路上,她一声不吭地买了饭菜带上,回了客栈便塞到叶双舟手中,“少爷,我去炼药,就不吃了。” 说罢,她便两眼亮晶晶地跑回了房中,拿出一本手札,翻看一遍便去炼药。 虽说她还没在小师祖面前炼过药,但她总结了一下今日炼药比试中评审药师点出的问题,再对照己身,感觉颇为受益。 第201章 回风城 风无律熬了一夜,虽说因为年纪小,苦熬一夜后走起路来脚下有些虚浮,若是多坐了片刻再起身,那更是整个人如同风吹扶柳一般摆来摆去。 她拿手抵了抵眉心,面上欢喜得不行。 已经熄了火的紫黑鼎还散着热气,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三块绒布,依次摆着六枚丹药、六枚丹药、七枚丹药。 第一块绒布上全是中等品质,第二块绒布上有一枚上品,第三块绒布上有一枚极品丹药! 那枚圆滚滚、小巧可爱的米黄色丹药外,金银双色丹纹缠绕着,像是十分骄傲地在宣誓它的不同。 风无律苦熬了一夜,头顶的发丝被她无意识中挠得有些乱。 这会儿她正双手握拳,抵着脸蛋,撑在桌子上瞧着那枚丹药,开心地咧着小嘴,一双猫眼弯弯、亮晶晶、透着水润,整个人都散发着甜丝丝的可爱。 叶双舟一来她房中便看见她这个模样,登时心中开始乱跳,竟如小鹿乱撞般控制不住。 他也抑制不住地咧嘴笑了,一时站在原地不知动弹,就那么愣愣地瞧着风无律。 风无律回过神来,开心地起身,几步便飞扑过去,紧紧搂了搂叶双舟,而后拽着他走到桌旁。 怀里空了,叶双舟有些失落,舔了舔唇,心道怎么不多抱会儿。 风无律放开手,将那枚丹药双手捧到叶双舟眼皮子下面,“少爷,我炼出极品丹药了。” 叶双舟捏了捏手心,回过神来,瞧着那枚丹药,一时也喜不自禁,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那丹药,眉开眼笑道:“无律,你可真厉害。” 得到叶双舟夸奖,风无律一时更是开心到想要御剑出去飞几圈,一手握着丹药,再次扑到叶双舟身上,挑着眉,带着骄傲的小表情哼哼道:“那是自然。若不是我有天赋,小师祖又怎么会非要缠着我跟他学炼药。” 她倒是全然忘了,当初她对炼药不仅没有兴趣,还有些抵触。 甚至她小师祖非要她与其学炼药,不过是因他两个亲传弟子都不听话不学炼药,所以没办法而为之。 不过这会儿风无律高兴,内心自是忘了这些。 叶双舟不动声色地将手环到风无律腰上,顿时脸红到耳朵有些嗡鸣,就连眼睛都红得带了些泪花。 但他见风无律没有反应过来,又不动声色地悄悄揉捏了一下,心如擂鼓、如鸣钟。 风无律高兴劲儿缓了些,放开叶双舟,她拍了拍胸,“少爷,日后我炼药大成,你的丹药我全包了。” “噗,好。”叶双舟忍不住笑出声,心中甜蜜欢喜又觉得他的小媳妇真是太可爱了。 是的,叶双舟小少爷已经自动在心中将风无律的“小厮”定位换成了“小媳妇”。 不过他也就敢偷偷在心底想想,实际上他一直强行克制着绝不能真那么唤出声,不仅是怕吓坏了风无律,主要还是因为怂。 昨日群英会已经全部结束,今日便要启程回宗。 展藏书身为归元宗冰山,除了那人人勿近的冷面之故外,还因他是个真狠人。 来时五大宗为了锻炼弟子,便都是一路跋山涉水而来。 现下回宗,五大宗也仍是做着一路历练一路回宗的打算。 都是一样的历练,但归元宗真真独树一帜。 他们这带队的展师叔不仅会故意带他们走险路,故意让他们去闯兽潮,甚至还有悄摸摸地暗中下黑手给他们的历练增加难度。 风无律他们这些外门专招弟子就是一群动不动便上决斗场的斗鸡,自是不怕这些,甚至还暗搓搓地各自较量。 而孟琳琅他们这些内门专招弟子,早就各种被自家师父或是峰内长老蹉跎,习以为常。 可就苦了那些内外门的普通弟子。 可偏偏展藏书冷面无私,甚至若是看有弟子心有怨言,他会让你累到痛到无力再抱怨。 是以今日回宗,大厅内聚集的弟子们大多面容惨淡,内心苦不堪言。 叶双舟拉着风无律上前找展藏书请假时,已经有不少专招弟子请了假。 牛慧请假回北地看看家人。 赵淮打算直接留在宗外做了任务再回去。 然而向来与他一起做任务的孟琳琅竟是打算与肖离一起回家! 赵淮顿时面上恍若雷劈,颤抖着手,“师姐,你真是好偏心。我与你多少年的情分。” 见肖离面色不善,赵淮又改口道:“我与你一起做任务多久的情分了,你现下竟是为了男色而抛弃我,师弟我太伤心了。” 孟琳琅面无表情道:“丑媳妇都总是要见公婆的,我自认为长得还不错,不怕见人,那便早点去看看。” 这下子全堂静默。 就连风无律都惊了。 娘亲啊,琳琅师姐才与肖离在一起没几日就要回家见公婆了,好吓人呀。 孟琳琅见众人都面带惊色,微微皱眉。 肖离立即上前拽着孟琳琅的手,“师姐,我家里人各个都长得很好看,且人特别多,很热闹的。” 众人恍然大悟。 合计着是肖离这小子哄着孟琳琅去看美人呢。 本来还只有内门弟子知晓孟琳琅好颜色,现下在场内外门全知道了。 赵淮暗翻一个白眼。 不可小觑,真是不可小觑。 以后谁告诉他话少的人大多不太会说话,他就打谁。 瞧瞧展师叔,现下再瞧瞧肖离小师弟。 啧啧。 专招弟子陆陆续续大多都不跟随展藏书回宗。 这可让那些普通弟子看得眼馋。 叶泽淡笑着,大胆上前,“少家主,还请带我一起回族,我也想回家看看。” 叶双舟嗤笑一声,“你和我说有何用?自己去请假。” 叶泽再次上前,“我请假后还请少家主带我一程。我修为不高,又是外门普通弟子,求少家主庇护。” 其他的普通弟子大多入宗后便不会再出宗,毕竟宗外可没宗内待遇好,所以大多不会请假。 展师叔再凶险却也会护他们性命,总比他们自个儿在宗外面对险恶强。 而像叶泽这般的大家族出来的,想要请假回族,那寻求专招弟子庇护,再正常不过。 叶双舟想着叶泽是他叶家子弟,虽是不情愿,但还是点头应了。 于是三人便一起回风城。 第202章 宝贝 走前,孟琳琅一下又一下地摸着风无律的小脸,“你若是遇到危险,定是要用我给你的传送子阵盘唤我,我与肖离一起去助你。” 风无律乖巧地点头,伸手抱了抱孟琳琅,全然不顾一旁的肖离脸色黑沉。 “师姐,你也要小心些。” 而后她又故意扭头看了看肖离,又对孟琳琅道:“可别被肖离骗了。” 她娘亲说了,男人大多都是骗子。 虽然肖离是她同宗好友,但她还是更要为师姐着想。 而且肖离看着话少,真没想到其实他哄起人来吓死人。 孟琳琅失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啊。还真当师姐只看脸啊。你瞧你家小少爷,长得比肖离其实还好看些。就是可惜他没有那一双金眸,又不是人人都有金眸。” 叶双舟无言望天。 师姐,你这样还不是看脸吗? 然,孟琳琅仍是颇为认真道:“除了脸,肖离的性子更可爱更让我喜爱,不像你家少爷,太容易炸毛。” 叶双舟怒了。 他又不是云兽小白,怎么就能用“炸毛”二字形容他? 他撅着嘴,上前将风无律拽过来,“师姐,我们就先走一步了。无律还有好些事要做呢,一点耽搁不得。” 而后他便拽着风无律出了客栈,叶泽主动跟上。 见此,孟琳琅还煞有其事地与肖离说:“你瞧,还没几句话就炸毛,表情太多生生毁了一张好脸。” 闻言,肖离赶紧抿着嘴,面上表情变化又少了几分。 孟琳琅全然不知,她这一句话正将肖离往面瘫的边缘推去。 …… 前两日都下了雨,今日便有了些凉意。 秋风打着卷儿,几天前城外原本青翠的山上现下染了些霞红,煞是好看。 再过不时,那便是满山红霞争秋阳,最是一年丰收时。 叶泽跟着风无律与叶双舟二人,一路上倒还是安分,从来不多话。 风无律只顾叶双舟,吃喝自是全然不管叶泽。 他看着嘴馋,倒是试图朝叶双舟讨要过,但愣是被叶双舟几句话给顶了回去。 “这是我的小厮,不是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的,更不是叶家的。我的,我一个人的。”叶双舟怒视叶泽。 叶泽无言,叶双舟便又道:“若是哪日无律不做我的小厮了,那她也不会是叶家任何人的小厮。别想伸手找我要无律给我备下的东西。” 叶双舟这般护着风无律,风无律自是开心。 反观叶泽,仍是淡笑着,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在一旁点头称是。 看着竟是像家养的狗一般。 可他越是这般,风无律和叶双舟都越是不喜他。 风无律做小厮猖狂惯了,在叶双舟面前也向来不当自己是小厮。 可叶泽分明不是小厮,是叶家正经的子弟,他却如此一脸奴相,还叫人看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实在看着令人火大。 而叶双舟,不喜叶泽的理由可就多了。 一是打扰了他和无律独处,二是惯会装模作样,其他的理由排后。 他叶双舟看过多少话本子? 还能看不出叶泽对他堂妹叶菁菁那点龌龊心思? 而叶泽却处处在他面前装着不喜叶菁菁。 不过也许是他想多了,但等回了叶家,他试上一试就知道了。 又过了几日。 一路,风无律虽是很想多在野外,好多采摘些药草灵植。 但一想到除了少爷还有他人一起,她便打消了留宿野外的念头,几乎努力每夜都找地儿歇脚。 有时歇在农家,有时正好进城,便在城里歇息。 实在不行,她便找个山洞,划分好地盘。 总之,她一分一毫的动作都不想被叶泽窥视到,她对他戒备得很。 今日歇在一个小村子里,村里黄发垂髫怡然自得,村民们过得不错,是以人也开朗大方。 见到风无律他们来,都很是热情地招待他们。 三人歇在了村长家。 村长家三四岁的小女娃咧着嘴,拿衣服兜着不少柿子跑进院子。 “哥哥哥哥,我请你吃柿子。” 小女娃很是喜欢风无律。 风无律见她吸了吸鼻子,掏出软纸给她擦了擦,道:“怎么不多穿一件。早入了秋,天凉。你若是冻着了,你爹爹娘亲和爷爷奶奶不得心疼你?” 小女娃笑嘻嘻地蹲身将柿子一股脑地滑到地上,“娘亲说丫丫皮实,冻不着。” 风无律哑然。 丫丫的娘亲在某些方面与她娘亲相似得很。 不过秋日吹些凉风确实无碍,若是捂着,反倒等到冬日会容易冻伤。 因而她也不多言了。 风无律拿起一个柿子,剥开喂丫丫吃,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她以前常常想有个妹妹,但娘亲不稀罕父亲,所以不愿再和他生孩子。 就连她,本都是娘亲被追杀重伤后,再被父亲算计才怀上的。 若不然,凭娘亲的性子,怎么可能耐得下性子躲藏在南赞山中。 风无律眼神有一瞬的黯然。 是她拖累了娘亲。 若不是为了她,娘亲不会躲在南赞山中受苦那些年。 被送进叶家做小厮那年,那些追杀娘亲之人又找上门,她也一点忙都帮不上。 丫丫扭头瞧见风无律不开心,撅起小嘴巴,伸手揪住她的衣服。 “哥哥,你不要不开心。丫丫告诉你哦,我们山里有宝贝,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哦。不然丫丫会被爷爷赶出家门的。我带你去看好不好?看完你就开心啦。” 风无律愣了愣,而后摇摇头。 这样一个小山村,若是真有宝贝,那也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怀璧有罪,她再清楚不过。 若是那贪心之人良心差些,甚至可能会一言不合毁了这个村子,只为不让他人泄露是他拿了宝贝。 而且,若是丫丫都晓得是不能告诉他人的宝贝,那村中人定是很重视它。 所以这宝贝,她不能看。 风无律认真地看着丫丫,“丫丫,你要记住,你们这山里没有宝贝。” “哥哥我可是五大宗的弟子,是修士,很厉害很厉害。所以哥哥说你们这山里没有宝贝,那自然是没有。你记住了吗?” 丫丫懵懂地点点头,“记住了。” 虽然她不懂为什么哥哥这么说,但是她知道哥哥是很认真很认真和她说的,所以她听话。 第203章 赏月夜游遇魏池 月高,夜凉。 虽说这小山村里少有石灯,但今日月色正好,散着石子的土路清晰可见,偶尔还能瞅见路旁的草丛中有点点萤火。 风无律没有什么睡意,便披着外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 她仰头将后脑勺靠在树干上,看着高远的夜空。 夜空好似圆盖,正中的天空偏蔚蓝,繁星拱着一轮圆月,从正中往外看去,天边渡成墨色。 深吸一口气,风无律默默运转《九转纳气诀》。 出门在外,若是行用普通的《引气诀》,容易被人偷袭,是以她便只行用《九转纳气诀》。 突地玩性大起,风无律掌心溢出灵力,握一把雪子随手一抛。 月色下,雪子银白,纷纷扬扬。 叶双舟推门而出,瞧着风无律那轻翘的唇角,他也心情颇好。 “无律,陪少爷夜游赏月去,如何?” 风无律眼睛一亮,点点头,“赏月要有,修炼也不能断。” 说罢,她加快了灵气的吸纳,周身开始溢出丝丝寒气。 叶双舟不愿落后,轻哼一声,而后周身扬起淡青色微风,少年俊朗若星,衣袍猎猎,在月色中美似一幅画。 风无律稍稍有些看呆了,而后刻意扭过头去,掏出剑,脚尖轻点,御剑腾空,不去看他。 “少爷,走了。” 叶双舟笑着御剑跟上。 而院子中靠左的窗户那,靠在窗边的叶泽转过头,看着离去的二人,眼神明灭不定。 二人御剑来到悬崖边上,正要坐下,突地一根藤蔓从悬崖下边伸出来,吓得二人提剑劈去,快速起身后退。 “嗷——”崖下传来一声惨叫。 “救命——” “呜呜呜呜,我好怕,我不想死。我好怕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娘,爹,哇啊——” 下坠的风声和这呼喊声传来,风无律和叶双舟都面色复杂,对视一眼,然后御剑去救人。 这声音,除了九阵宗的魏池还能是谁? 风无律当初可是和对方好好打了一场呢。 风无律与叶双舟一左一右,一人提着魏池一条手臂,飞上悬崖。 魏池这会儿面色惨白,本来长得还算清俊,但现下那抖着嘴唇的胆小模样,看着格外的没出息…… 魏池哭哭嚷嚷,浑身发抖,那头抖得让风无律有些想伸手掰一下。 这魏池当真是她见过的最胆小的修士。 风无律和叶双舟瞧着,都忍不住侧过头去。 将人丢在地上,魏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蹭到风无律腿边,毫无形象地拱着身子抱住风无律的小腿。 “无律修士,你一定要帮我,呜呜呜,我真的好怕。” 风无律额角抽动,攥了攥手心。 忍住。 同为五大宗弟子,不说相亲相爱,也不能随意打人。 若是打出个好歹,对方的师兄弟和长老们指不定要来讨公道。 叶双舟见不得魏池抱着风无律的小腿,上前,俯身就去拽他。 “你赶紧放手。你放不放手?你若是不放,我就再将你丢到悬崖下去。” 魏池立即放开风无律的小腿,身子一扭,就抱住了叶双舟的小腿,“双舟修士,你帮帮我吧。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的。” “若是你们帮我,我奶留下的东西都给你们。呜呜呜……太可怕了,我会死的,我肯定会死的。” 夜风吹过,风无律和叶双舟心情都有些凌乱。 风无律想到了什么,指着悬崖下边,“这底下有宝贝?” 魏池抬起简直一塌糊涂的脸,点点头,“嗯嗯。是我奶留下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奶留下的一袋种子和一把剑,其他的都给你。” 风无律皱眉,又道:“这底下有宝贝,和这前边那个村子有关系吗?” 魏池点头,“我奶以前就是那个村子的。奶离了村子后得了机缘,快半神修为时受了重伤,便收养了我并带到这悬崖底下过了两年。后来奶将我赶去参加九阵宗的入宗考核,哪晓得我这次回来就发现奶已经坐化了。” 魏池一边抽泣一边说:“我本想将奶葬了,哪晓得奶故意给我设了陷阱,要我凭本事去拿她留的东西,不然她的身体就会直接被毁。我差点就死了,可我一定要让奶入土为安。可我好怕……” 风无律默然。 这般行事作风,简直和她娘亲如出一辙。 她不禁疑惑,难不成界内长辈都这般? 她娘亲并未与别的长辈不同,是她错怪娘亲了? 而此时,叶双舟只想转身就走。 和无律一起赏月夜游被人打搅,他现下的心情很不美好。 想要他帮忙? 呵,不可能。 谁叫魏池出现得不是时候。 然后下一息,叶双舟和风无律就被魏池用藤蔓捆住了。 如蟒蛇般的藤蔓将二人缠得紧紧的。 “你们不要走。我求求你们了,帮帮我吧。我一个人真的会死的,奶一定是生气了,气我太弱,我一个人真的会死的。”魏池用藤蔓缠着二人,令二人脚下不能挪动分毫。 二人拿剑去砍,只听见金石相击之声。 这藤蔓,和上次与风无律比试时是一样的藤蔓,这才不到半月,却是更加坚硬了。 叶双舟面色一黑,气得不行,当下便运起五刃风朝着魏池击去。 他本就只是想吓吓魏池,并未想真将他伤得如何,因而那些风刃只是划破了他衣服和些微皮肉。 然,饶是如此,魏池也一阵鬼哭狼嚎,那声势毫不凄凉婉转,一个颤音能抖得令风无律与叶双舟齐齐哆嗦了一下。 风无律实在是没忍住,斜了斜身子,一拳打在魏池鼻梁上。 她的力气又大,直接将魏池给打得有些头晕目眩,鼻子下立即挂上了两条一长一短的血迹。 魏池晃了晃脑袋,眼中又蕴出了一泡眼泪正在打转。 风无律扬了扬拳头,厉喝道:“再哭我就将你打晕了。想要我们帮你,就将你那几滴猫尿憋回去。” 这般暴脾气的小辣椒模样,让叶双舟瞧了个新奇。 风无律咳咳两声,面色有些不自然,她道:“和我娘亲学的。” 魏池抽了抽鼻子,终于止住了哭声,那模样委屈得不行。 “那无律你是答应帮我了?” “嗯。” 第204章 废品 风无律稳住了魏池,但魏池却仍是只愿意将风无律放开。 而叶双舟仍是被他用藤蔓缠得紧紧的。 叶双舟越想越气,气着气着便有些阴阳怪气了。 他阴恻恻道:“魏池,你若是再不放开我,回头我就将你埋到东南大森林内围里喂妖兽。” 魏池哆嗦了一下,然后仍是坚定地摇摇头,“不放,若是放了,你肯定现下就将我踢到悬崖下去。早死不如晚死,而且我才不信你敢去东南大森林内围。” 叶双舟气笑了,翻了翻白眼,而后颇为坚定地对风无律道:“无律,东南大森林内围灵植药草应该不少,妖兽也多,回风城之前我们带魏修士一起去历练一番。” 风无律眼睛亮了亮,但神色不变,很是认真严肃道:“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少爷去哪无律就去哪。” 去东南大森林内围摘药草,她很心动! 而且她也很想教训魏池一顿。 不是他真招惹了她,而是瞧着他那胆小的模样就来气,就忍不住想要作弄。 …… 远在北禁之地的风行真鼻子痒了痒,打了个喷嚏。 “杜鹏,别偷懒,赶紧的。” 杜鹏欲哭无泪,道:“风姐,小弟知错了。求你大人大量别作弄我了。” 风行真眉开眼笑,摇头,“不!行!作弄你,我开心。” …… 问清楚了拿走魏池他奶留下的东西并不会对村子造成影响,风无律和叶双舟决定和魏池下悬崖去看看。 风无律指了指还缠着叶双舟的藤蔓,“你的灵植这般厉害,为何刚才爬悬崖时不用它?” 方才她和少爷可是一剑就斩断了那藤,这才导致魏池落了下去。 魏池害怕地抖了抖,“奶在整个崖下设了阵,我听到她的留音后就会触发阵法。专门针对我的。所以我也不能御剑。” 他又苦哈哈地补了一句:“奶要我破阵,说要看我有没有好好学她教的东西。” 风无律一时有些尴尬,她指指自己又指指叶双舟,“你一个九阵宗的弟子,确定要找我们两个没学过阵法的归元宗弟子帮忙破阵?” 魏池面上一红,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阵我自己破,只要你们护我安全就行。我一个人真的会死的。” 叶双舟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你还要将我绑到什么时候?绑着我,我怎么护你?” 魏池面上一喜,“双舟,你也答应帮我啦。” 叶双舟顿时一噎。 他虽然没明确说帮他,然无律都答应了,他又没出声制止,不就等于答应了吗? 就为了这一句话,一直捆着他? 他气笑了,身上的藤蔓终于松开,他揉了揉胳膊腿,上前就给了魏池一脚。 “给小爷下去吧你。” 魏池化作一道弧线飞出,一起飞出的还有他吓得横飞的眼泪。 “啊啊啊!无律,双舟,快救我。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叶双舟嗤笑一声,御剑而下,骂了一句:“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说罢,他蹲在剑上,一只手已经拽住了魏池的裤腿。 魏池倒吊在空中,直觉得耳鸣目眩,月亮都成了好几个。 叶双舟有些拖不住他,忙冲御剑跟着的风无律道:“无律,我拽不住了。” 风无律有些无言,默默上前拽住魏池另一只脚。 叶双舟放开手,风无律再随手一抛,将魏池向上抛起,然后他便整个人横挂在了风无律的剑柄旁。 魏池还有些没缓过劲来,风无律怕他掉下去,皱眉想了想,一脚踩在他背上。 她默默点点头。 嗯,这般就不会掉下去了。 三人还没靠近崖底,数不清的银光闪过。 风无律和叶双舟都是一阵头皮发麻。 叶双舟运起五刃风,五刃风形成小龙卷,将三人护在其中。 接连铿锵之声响起,是金属相撞或撞上崖壁的声音。 没一息消停,崖底又有藤蔓升起,如蟒如巨蛇,朝着三人击去。 叶双舟防着攻击来的兵器,这些便只能由风无律来抵挡。 魏池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见此场面,又怕得哆嗦,想起身抱住风无律的小腿。 但风无律把他踩得死死的,让他难动分毫。 风无律御剑到叶双舟身下,而后打出一张高阶灵符。 “嗤——”灵符燃尽。 巨大的冰块轰然坠下,压向那些藤蔓。 冰块落在崖底,却没有停下,仍在向下,嵌入地面。 风无律跳到冰块上,收起剑,将魏池也丢在冰面上。 叶双舟也落在冰块上,将魏池提到旁边。 这些藤蔓穿透冰块,正要击来。 风无律已经拿出一把漆黑的镰刀,力压千军,就那么毫无章法地往下一挥。 一道光华狠狠向下压去。 “嗡——” 魏池只觉得他整个人变得如同山岳一般沉重,简直像是马上要落入地底。 三人落到崖底时,风无律早已将手中的镰刀脱了手。 这是当初被万千山加了重阵的那把镰刀。 原本的崖底,现下沉下一块有近五米深的巨坑,那镰刀便扎在坑中,只留了个柄头在土外。 而原本那些藤蔓,这会儿正蔫蔫地躺在坑底。 魏池一个哆嗦,瞧着风无律,小声道:“你当初和我比试时怎么不用这个。” 风无律上前关了镰刀上的阵法,而后毫不在意道:“不称手,而且这就是个废品。” 将镰刀拔起,丢进空间戒指,风无律主动将瘫坐在地上的魏池提起来,而后和叶双舟一起离开了深坑。 风无律瞧了瞧除了那坑和藤蔓便见不到他物的崖底,道:“接着往哪走?” 魏池抖着腿,双手一边颤抖一边掐诀,脚下虽是不稳,但每一步都踏得毫不犹豫,踏着风无律和叶双舟看不懂的步法。 “轰——” 崖壁大开。 面前出现一线通道,宽度只容一人的阶梯向下延绵,看不见尽头。 风无律被魏池推在前面,他像只鹌鹑一般缩在风无律身后。 “无……无律,一会儿你按我说的做就好。” 叶双舟跟在魏池后边,气得拧了一下魏池。 居然敢使唤他小媳妇,哼! 魏池一阵叫唤,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叶双舟眼皮子直抽抽,上前便拿手臂夹住魏池脖颈,“你再嚎一个试试?” 第205章 眼疾 三人正沿着阶梯朝下走着,虽说这阶梯能看得一清二楚,但四下里却是十分昏暗,不知潜藏着什么危险,让人不自觉地提着心。 魏池伸着手,想要躲到风无律的身后,但却一直被叶双舟扣着脖子,挣脱不开。 他打着颤,心中惶惶不安,但又一路被叶双舟威胁,不敢大声哭嚎,只敢小声啜泣。 叶双舟轻笑,“你先前在比试的时候不是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吗?当时还说要证明你自己不是胆小鬼?都是说笑?” 魏池低声啜泣,“那哪能和我奶比。我奶老可怕了,她比那双眼冒着血光的高阶入魔妖兽还可怕。” 想了想,他又解释道:“虽然她很可怕,对我也很凶。但她从来没有放弃我,即使骂我是胆小鬼,但她还是会将我捉回去打骂。虽然有时候还她会故意在下雨天将我绑在剑上放风筝,还会将我丢到妖兽嘴边,但她从来不会因为我胆小就抛弃我。” “我……我也想不抛弃我奶。我……我从小就是个胆小鬼,手指破了点皮都怕,没人喜欢我。我爹娘在我不知事时将我丢了,我做了好些年的乞丐,是奶说我资质高,强行将我带走。” 说到这,魏池又想起了在那个暴雨夜里,他又瘦又黑又脏,紧紧抱着路边车马棚子的柱子不撒手。 他奶像个拍花子似的凶神恶煞地拽着他,他怎么也不撒手,然后他奶就一巴掌拍断了柱子,连着柱子一块将他带走了。 魏池忍不住一阵哆嗦。 现下想想,他还是觉得他奶真可怕。 叶双舟听魏池说了这么多,面色有些不自然地放开魏池。 “你……你那么怕的话,我护着你。” 谁曾想,魏池毫不犹豫地摇摇头,那头摆得比拨浪鼓还欢。 “不不不,我不要。无律那话少又凶残的样子更有安全感更有男子气概,你话太多了。” 叶双舟刚放开手。 魏池立即上前又缩到了风无律身后,还趁二人不注意,激活了一个小阵盘,将风无律和他圈在一块。 叶双舟抬脚踢了踢阵壁,气笑了,“我看你不仅胆小,还有眼疾。” 无律是女儿身,怎么就能比他更有安全感更有男子气概了? 谁规定了话多就不靠谱? 亏他刚那一瞬间有些同情他。 魏池哆哆嗦嗦道:“你……你和我奶一样话多。” 还和他奶一样凶。 虽然无律也凶,但是不像他奶一样话多。 叶双舟:“……” 风无律抿唇偷笑。 少爷被气成这样,可真可爱。 她正笑着,然后便听见阵壁破碎的声音。 她抬手,拔出袖中的匕首一挡。 “叮——” 匕身与一支绿色光剑相击。 然后魏池手中捧着的阵盘一阵脆响,破成几瓣。 光剑消散,风无律手中的匕首出现了些裂痕。 风无律顿时心疼不已。 这是当初在狼牙大草原上少爷送她的匕首。 她撅着嘴,将匕首收鞘,放进了空间戒指,又拿出另一把匕首。 这是万长老给她炼制的八阶法器,通体漆黑。 虽说是个高阶法器,还有器魂,可她不喜黑色,便一直搁着了。 叶双舟送的匕首坏了,她神情有些委屈。 身后的二人虽是看不见,但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魏池虽是害怕,但还是放开了揪着风无律衣服的手,故作镇定地离开风无律两掌距离。 是以,叶双舟也缩回了要再次朝着魏池锁喉的手。 哼,算他识相。 要是他再敢拽着无律,他就将他拖着走。 风无律叹了一口气。 正好少爷给了她曜魂石,她现下也身家丰厚,有不少好东西。回头她让万长老帮忙将匕首重新炼制一番。 风无律偏头冲身后的魏池道:“魏池,你再开一个阵盘试试。少爷注意防护。” “哦……哦,好。”魏池将手中碎成几瓣的阵盘丢掉,又掏出一块阵盘激活。 “嗡嗡嗡——” 阵盘激活的同时,四周顿时大亮。 无数的绿色光剑悬空,左右摆动,仿若有意识一般,像是在打量着三人。 风无律默默无言。 果不其然,方才是因魏池用了阵盘才会受到光剑突袭。 “估计只要你触碰阵法相关的东西便会受到袭击。无论是布阵还是破阵。”风无律道。 魏池哆嗦了一下,暗暗咬牙,“奶怎么能这么狠。” 部分绿色光剑试探性地攻来。 风无律让魏池注意观察如何破阵,她和叶双舟联合抵挡光剑。 也不知是不是二人惹恼了这些光剑,这些光剑竟是突地攻势加快、格外凶猛。 叶双舟气极,直接用了《八千凌风》第三层——升霞天。 然后…… 然后一大段阶梯被升霞天破断,三人坠了下去。 叶双舟忍不住骂了几句:“这什么破阶梯,这么脆!做工也太差了。” 那些光剑还跟着下坠的三人,叶双舟和风无律只能抵挡,无法分神御剑。 “啊啊啊啊救命,我不想死。” 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还有魏池的嚎叫。 风无律本就是单手拽着魏池衣领,气得将他往边上一扔,又踹了他一脚。 “不想死就拿藤蔓缠住你旁边的阶梯和我们。你只是不能御剑加灵力受到抑制,并不是什么灵植都不能用吧?” 若不然,先前他也不能催生藤蔓爬悬崖。 魏池一边哭一边听话地催生出藤蔓,将三人一起缠住挂在了阶梯上。 他像只奶娃娃缠着母亲一样,整个人抱着藤蔓,缩着。 “无律,这藤蔓很脆的。你……你快想想法子。” 那些光剑果然是被风无律和叶双舟惹恼了,这会儿只盯着他们二人打。 风无律和叶双舟周身叮叮铛铛得响着,一心抵挡光剑,根本无暇分心想别的。 其中一支绿色光剑冲到叶双舟跟前又急急停住,二息后,它掉头直直地刺向缠在阶梯上的藤蔓。 魏池吓得大叫:“无律救命,双舟救命啊。” 叶双舟甩出一个五刃风打散了那支光剑。 “噗——”同时他也因这片刻分神中了一剑,肩头直接被刺穿,血花飞溅。 风无律瞳孔一缩,怒气翻腾,突地伸手拽住她身下捆着叶双舟的藤蔓,“少爷,护我。” 第206章 朋友 见风无律腾出了一只手,那些光剑皆朝着她攻去。 叶双舟瞳孔一缩,连忙运起全部五刃风去护风无律。 风无律直接扯断了藤蔓,用力一甩,将叶双舟连着藤蔓甩了上去。 那力气之大,竟是直接抛到了最近的阶梯上边。 而有五刃风护着,风无律也没有受伤。 这般惊险一幕,魏池瞧着吸了吸鼻子,瞪大眼睛道:“无律,你真厉害。” 他若是也能这般有魄力,奶应该就不会生他气了。 叶双舟已经落到了阶梯上。 他想了想,直接掏出好几把剑,用力掷下。 这么多剑,无律怎么也能抓住一把。 风无律抬头,与叶双舟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她猛地扯着藤蔓一晃,然后松手,在空中灵活地翻转,有五刃风的掩护,她成功踩到一把剑上。 那些光剑见此又立即掉头朝着阶梯上的叶双舟和还抱着藤蔓的魏池而去。 叶双舟果断收回护着风无律的五刃风。 风无律御剑去救魏池,将其揪住放在身前。 魏池坐在剑上,颤抖着。 风无律与叶双舟虽说击散了不少光剑,但二人也都察觉到,这些光剑的数量并没有减少。 风无律一边抵挡光剑,一边道:“魏池,抬头。仔细看那些光剑。它们中定有一支光剑不一样。我相信你,你奶也肯定信你,你可以的。” 魏池心中一怔。 奶,信他? 无律,也信他? 他猛地坚定地抬头,观察着那些飞剑,终于发现其中有一支飞剑总是突然一晃又分裂成好几支光剑。 再细细一看,这些光剑的攻击似乎汇成了星盘图。 他心下一喜,“这是奶教我的星盘阵。” 只是奶教他时只有图纸,且图上并不是光剑,而是一些小光点。 那些光剑在他眼中变成了快速移动的光点,因着速度太快而如同一支支光剑一般。 他立即双手掐诀,一边掐诀一边道:“无律,左行五,上行三……” “嘭——” 阵法被破,光剑消失。 四下里突地大亮,头顶脚下,竟是一片星河浩瀚。 风无律唇角轻翘,忍不住夸赞道:“真美。” 她御剑带着魏池飞到阶梯上,与叶双舟汇合。 叶双舟长出一口气,拍了拍魏池,“接下来应该没事了吧?” 魏池扭扭捏捏,有些不好意思道:“奶教了我共一百零八阵。” 叶双舟面色一黑,捂住胸口,差点气得吐血。 “你说什么?” 他真想将这魏池好好收拾一顿。 他是做了什么孽,要和无律答应来帮这魏池。 魏池连忙道:“啊,双舟你放心,加上崖底那个,我们已经破了两个阵了。” 这会儿风无律站在叶双舟与魏池中间。 叶双舟有气无力地扑到风无律身上,瞪着魏池,“回头你奶留下的东西,我和无律先挑。而且你必须陪我们去东南大森林走一趟。” 非得让魏池吃些苦头他才能消气。 魏池弱弱地回道:“好……好吧。我陪你们去东南大森林,不过你和无律一定要保护我。” 风无律不禁愕然。 学了一百零八阵,而且打头两阵便如此厉害,还用她和少爷保护? 她默默地将心里话憋了回去。 大概胆小之人也没什么自知之明罢。 “无律,你能不能还走前面,我怕。”魏池红着脸道。 “哦。”风无律推开叶双舟,将魏池提到她和叶双舟中间,“不过你若是再敢贴着我或是扯我衣服,我便将你戳成筛子。” 她晃了晃手中倒映着浩瀚星河的漆黑匕首。 魏池缩了缩脖子,果断决定后退几步,改为贴着叶双舟。 一百零八阵。 等终于到了终点,风无律和叶双舟都已经累得不成人形。 风无律一身血,弯腰靠在漆黑的石壁上。 叶双舟一身血汗,衣服黏湿,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魏池颤抖着腿,掏出伤药,“所有的阵法都破了。无律,双舟,你们快用药。” 叶双舟翻了翻白眼,道:“动不了,不想动。” 估摸着时辰,一夜估计早就过了。 也不知叶泽会如何。 不过也好,最好他自己走了,省得看着碍眼。 魏池上前,“那我帮你们上药。” 无律和双舟真好。 他以后一定要跟着他们二人。 若是能进归元宗就好了。 但是奶肯定不许。 叶双舟抬了抬手,“你帮我上药就行。等我缓缓,无律一会儿我替她上药。” 那可是他小媳妇,绝不能叫别的男人帮忙上药。 风无律强撑着石壁,转到了一块巨石后。 等魏池给叶双舟上好了药,她已经自己上完药出来了,看着比叶双舟精神得多。 叶双舟气得甩了魏池一个眼刀子,“你用的什么药?药效这么差。” 魏池挠了挠头,“我没什么好药。不过我有很多阵盘。” 说罢,他从空间戒指中抖出一堆高阶阵盘。 叶双舟和风无律:“……” 风无律上前重新替叶双舟处理了一下伤口。 三人来到已经坐化的老妇跟前。 魏池再次嗷嚎大哭,抱着老妇哭得不能自已。 “奶,池儿回来了。” “你再也不能打骂池儿了,你舍得吗?” “奶,池儿也有朋友了。你不用担心,以后你不管我,还有别人管我。无律和双舟可凶了,他们那么凶,我肯定不敢再逃了。” 风无律和叶双舟刚在老妇跟前磕了头。 叶双舟气得上前扯住魏池,“哭什么哭?吵死人了。还有小爷什么时候成你朋友了。你别在那擅自做主。” 老妇仿佛是化作石雕长在了地上一般,无论叶双舟怎么去扯魏池,老妇的身子都未动分毫。 魏池哭闹着,“奶,双舟说不是我朋友。不过没关系,无律还是我朋友。无律可好了,又凶又强大,比双舟厉害多了。” 叶双舟手下一顿,然后加大了力气,还故意拧了魏池几下。 “无律是我小厮,你想和无律做朋友,问过我了吗?” 而一旁,风无律若无其事地捡了捡一旁堆成小山的阵法图谱、各种晶石矿石、小盒子装好的灵植、成堆的灵石。 “种子和剑我给你留下,其他的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风无律便往空间戒指里装东西。 叶双舟愣了,松了手,也去捡。 第207章 道侣 魏池瞧着他奶留下的几堆东西,一时微微红了眼。 想当初他奶动不动就跟他哭穷,敲响世家大族府门,将他一个人丢到门前,逼着他去讨吃的。 奶她分明就富得很! 他放开抱着老妇的手,后退几步,叩拜三下,而后悄悄伸出手摸向最近的那块上品灵石。 见风无律和叶双舟没有发现,他便慢慢加快捡灵石的速度。 没办法,他穷啊。 出宗在外,他一直都只能自力更生,连个好点的客栈都住不起。 奶给他的那些东西他又绝不会卖。 “啪——”魏池和叶双舟的手同时放在了一块上品灵石上。 魏池尴尬地笑笑,和叶双舟对视一眼,“双舟,我帮你捡。” 说罢,他连忙便要抠住那块灵石往空间戒指里塞。 但事与愿违,叶双舟也攥着那块灵石,与他僵持不下。 叶双舟咧嘴一笑,“说好的归我和无律,怎么?现下要反悔不成?” 虽说他是未来的叶家家主,但叶家现下还不是他管事。 是以,他虽然相当富有,但所持资源也是有限的,都要靠他娘和他父亲给。 现下无律有四枚空间戒指,除了不久前从江君文那拿回来的她娘亲送她的那枚,其他三枚几乎都装得满满当当。 那般富有,叫他看得心惊肉跳。 他堂堂叶家少家主,总不能比自己小媳妇穷。 是以,他现下一块灵石也不让。 “快放手。不然回头我在雷雨天将你绑在剑上放风筝。”他阴险地笑笑。 魏池果然身子一僵。 双舟好生无耻! 竟然故意学他奶来吓唬他。 然,为五斗米折腰,一枚灵石穷倒英雄汉。 魏池委屈地吸吸鼻子,颤声道:“不放。” 二人为一块灵石争夺不下时,风无律已经心满意足地停了手。 她蹲到二人旁边,伸手揪住那块被二人争抢的上品灵石,用力一拉扯,差点一个大力将二人都一同带倒。 叶双舟和魏池都愣了。 风无律无视了二人面上的怔愣,将这块灵石放入储物袋,摸了摸肚腹,她有些饿了。 近处石壁旁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她走过去,拿出炉子和锅碗、食材便开始做饭。 叶双舟和魏池见此,也觉得腹内空空,肚子不自禁叫唤了几声。 叶双舟道:“无律,这好东西还有不少,你不要了?” 风无律面色不变道:“空间戒指和储物袋都快满了。我还要留些地,回头装别的。” 叶双舟顿时哑口无言,内心泪流不止。 无律现下当真是富得毫无人性。 她当真是出息了,做小厮的竟是比他这个做少爷的富! 魏池趁叶双舟与风无律说话,悄摸地又扒拉了好几块上品灵石,他抬眼时,发现最值钱的阵法图谱、晶石矿石、灵植药草,早已被扫荡一空。 他心虚地瞧了瞧坐化的老妇。 奶啊,池儿不小心将阵法图谱也许给了别人,你不要生气啊。 无律是好人,定是不会拿那些图谱作恶的。 待魏池跟随风无律和叶双舟回到村长家,已是第三日正午。 丫丫垂着小脑袋,蹲在院子里的树下,拿小树枝掏蚂蚁窝。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然后扔掉小树枝,朝着风无律飞奔去。 风无律将她抱了个满怀。 丫丫仰起小脑袋,道:“哥哥,你们去哪了?怎么又带了个哥哥回来啊。” 眨了眨眼睛,她这才发觉风无律和叶双舟身上衣袍破破烂烂还有很多血,破开的衣服口子里能看到未完全愈合的狰狞伤口。 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哇啊——哥哥们怎么受伤了?伤得好重。” 风无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哥哥们出去玩却迷路了,带回来的另一个哥哥和我们本就认识,迷路时正好遇见,就带回来了。哥哥们伤得不是很重,丫丫不用担心。丫丫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丫丫点点头又摇摇头,“哥哥没来时丫丫就每天都很开心,但是哥哥来了后更开心。哥哥突然走了,丫丫虽然过得和以前一样,但是觉得不是特别开心了。丫丫担心哥哥。” 风无律感觉自己的心突地被塞得满满的。 她将丫丫抱紧,忍不住想着,如果丫丫是她妹妹就好了。 “丫丫,这次哥哥突然消失是哥哥不对。等哥哥真要离开时一定告诉丫丫。” 丫丫点点头,咧嘴露出几颗小米牙。 一旁,叶双舟已经将整个院子打量了一遍,没有瞧见叶泽的身影。 而魏池这会儿则是满眼小星星地俯身瞧着丫丫。 他内心咆哮着。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他忍不住问道:“丫丫,你有姐姐吗?” 丫丫摇头。 魏池内心一阵失落,耷拉着脑袋。 丫丫放开风无律,上前摸了摸魏池撑在膝盖上的手,“哥哥,你怎么了?” 一张关切的小脸映入眼帘,魏池一个激动,抱住丫丫。 “丫丫,你要是有姐姐该多好。那我一定要请她做我的道侣。” 丫丫萌萌地歪了歪脑袋,黑葡萄般的眼中全是不解,“丫丫没有姐姐。但是等丫丫长大了,就是姐姐了。哥哥不要伤心,到时候丫丫就给你做道侣。” 童言无忌,让风无律和叶双舟都笑出了声。 “哇啊——还有第一次有女娃对我这个胆小鬼说这种话。”而魏池则是又哭又笑,看起来像是个感情脆弱的两百斤的孩子。 叶双舟嘴角抽抽,扯住他的耳朵,“赶紧放开,眼泪和鼻涕都快糊到人家小女娃身上去了。” 风无律和叶双舟身上受了伤,很想倒头就睡。 魏池没有受什么伤,但为了破一百零八阵,神识消耗严重,虽然他咋咋呼呼一刻不消停,但也早就累得不行。 三人在村长家修养了二日,魏池又留了个三重复合高阶阵法在村长家院中的榕树下。 三人辞别,朝着东南大森林去。 路上,风无律和叶双舟修炼极其刻苦,激得魏池加入了二人的“明争暗斗”中。 只是魏池没学过《九转纳气决》,灵力完全跟不上这二人。 山林斜坡上,三人一字排开,各推着一块巨石上坡。 风无律单手推着比叶双舟和魏池二人推的巨石加起来还大的巨石,面上看着轻松至极。 另二人龇牙咧嘴、满头大汗,手上用力,口中发声,毫不服输。 第208章 取内丹 女长老身穿暗红绣银纹的长老服,黑锦腰带上用金银双线绣着六角花。 两个女弟子跟在女长老身后,身穿大红绣暗纹的弟子服,腰间的黑锦腰带上银线绣的六角花闪着细光,神色纠结。 圆脸的女弟子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不是要去风城找师姐吗?为什么要往回走啊。” 女长老看着便刻薄严肃的脸,这会儿竟是难得的有了三分笑意。 “你们菁菁师姐传音,说有个村子里有宝贝。我们去瞧瞧。” 闻言,两个女弟子对视一眼,皆是面上一喜。 师姐说是有宝贝,那个宝贝定是不俗。 毕竟一般的宝贝师姐可看不上眼。 若是她们二人能沾光,拿些宝贝就好了。 师父和师姐吃肉,她们喝汤。 …… 风无律和叶双舟修炼时对魏池完全没有藏着掖着。 毕竟他们都一致认为,像魏池这般单纯的,实在是没必要小心翼翼对待,累得慌。 端着装着向来最是累人。 于是魏池发现了二人平时也能引气入体,二人与他说了缘由后,他便开始缠着二人要学《九转纳气决》。 本来风无律都已经将《九转纳气决》卖给了各大宗,所以无论他们教不教魏池,他也迟早能学上。 但魏池求着他们教,那他们自是要不客气了。 叶双舟坐在巨石上,冲着推着巨石的魏池吆喝:“用点力。你这样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东南大森林。” 魏池额上青筋突起,他冲着叶双舟龇牙咧嘴,“双舟,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将你按在地上打。” 叶双舟无所谓地伸了伸懒腰,“哦,你努力。” 一旁,风无律单手抬着一块高过现下叶双舟头顶位置的巨石,冲着魏池笑意盈盈。 魏池顿时一噎。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好生欺负人! 他哼了一声,调动全身气力,脖颈都涨得通红。 远处已经隐约听见水声轰鸣,应是快到北河。 三人决定先到祁城去休整两日,然后再入东南大森林。 …… 身后星河浩瀚,身前两面石壁,一座新冢。 女长老命令两个女弟子推翻了这新冢。 新冢被翻开,宛若石雕般坚硬,虽闭眼却栩栩如生的老妇现于三人面前。 女长老面色有些不好,隐隐有些怒气。 圆脸女弟子弯着腰,不敢抬头,“师……师父,只有这一具尸体。” 女长老甩袖,冷哼,“我瞧见了。” 也不知是谁捷足先登。 这崖底石壁内藏有乾坤,她路过时瞧出不少阵法被破的痕迹。 这个老妇坐化后想来留下了不少东西。 她辛辛苦苦返程,最后竟是一无所获! 收到她首徒叶菁菁的传音时,她并未提到是否有别人也知晓这宝贝。 叶菁菁绝对不敢对她有所隐瞒。 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 她冷眼瞧着已经坐化的老妇,突地笑了。 一旁的两个女弟子齐齐打了个寒颤。 女长老吩咐道:“去,将这老妇的丹田剖开,取出她的内丹。” 这老妇应该是已有半神修为,她的内丹可是个好东西。 拿走这崖壁内宝贝之人要么不识货,要么便是与这老妇有关系。 圆脸女弟子双手成拳,攥紧。 另一个女弟子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圆脸女弟子立即镇静下来。 二人上前便要动手剖开老妇腹部,但老妇浑身坚硬,刀剑难伤。 脸偏方偏短的女弟子转头,神色为难,“师父,我们剖不开。” 女长老眉头一拧,眉尾挑起,怒哼一声:“无用。” 她喝道一声:“无用!” 同时她抬手挥去,那已经坐化的老妇从土中飞起,老妇周身被附上红色灵力。 一刻后,老妇尸身破碎成块,落在地上。 只有一颗金绿色内丹悬停空中。 女长老挑唇笑了笑,面色不屑,抬手将那内丹抓入手中。 半神修为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在踏入半神时坐化身死,反倒便宜了她这个炼虚修为的。 拿到了这个内丹,女长老领着两个女弟子到不远处的村子歇脚。 村民热情招待三人进村,并将三人带到了村长家。 女长老一眼便瞧出村长家竟是被复合高阶阵法所护! 她神色一变,朝领着她们过来的村民问道:“我瞧你们村子很是不错,可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那村民笑道:“女修士好眼光,我们村子那是相当不错。这方圆百里,有哪个村子比我们村强。至于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哪得问我们村长。反正我是不知道的。” 女长老呵呵一笑,又问:“听说,你们这村中有宝贝?” 村民摇头,“哪能有什么宝贝。我们村要是有宝贝,那我得高兴上几夜睡不着。” 这时,村长家的院门打开一条缝。 小脸圆嘟嘟,粉嫩可爱、扎着一条羊角辫的三岁左右的女娃,扒着那门缝往外探头,那眼睛滴溜溜的很有灵气。 丫丫糯糯地朝门外道:“我们村里没有宝贝,修士哥哥说的。” 虽然门外的那个婶婶看起来好可怕,但是她记得无律哥哥说过,他们村没有宝贝。 一旁村民瞧着丫丫,招呼道:“丫丫,你叫你爷爷来招呼一下客人,我回去了。” 丫丫点头如捣蒜,“根叔放心,丫丫知道了。” 一夜过后,全村几近被屠。 女长老浑身不染一尘,再次站到村长家门外。 她身后,两个女弟子神色阴郁,浑身浴血。 其中圆脸女弟子手中捏着村长的脖子,年迈的村长双目含泪地看着院门,拼命地摇头。 丫丫,不要出来。 绝对不要出来。 丫丫扒着门框,哆嗦着,抽泣不止。 无律哥哥,双舟哥哥,魏池哥哥,丫丫好怕。 奶奶死了。 几乎全村人都死了。 爷爷也被抓了。 女长老缓缓道:“丫丫?乖,将你们院子里的宝贝拿出来,只要拿出来,我就放了你爷爷。” 丫丫拼命地摇头,“没……没有,哥哥说没有宝贝。” 女长老威逼利诱、连哄带骗,怎么也没能从丫丫口中套出想知道的。 她面色一厉,偏头,“嗯?” 圆脸女弟子点头,稍稍用力,拧断了村长的脖子,将其扔在了地上。 “爷爷——”丫丫跑了出来。 第209章 入祁城 丫丫被女长老扯着衣领提起来,她抱住女长老的胳膊,对其拳打脚踢。 “你这个坏女人,快放开我。我要打死你,我要给爷爷奶奶报仇。” 丫丫赤红着双眼,看着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已毫无动作的村长,泪流不止。 爷爷,你快醒醒。 丫丫害怕。 爹,娘,你们快回来。 爷爷奶奶都被坏人杀死了,你们快回来帮丫丫一起打坏女人。 女长老皱眉瞧着丫丫,面上毫不遮掩嫌弃之意。 “丫丫,如果你不想死,最好去将宝贝拿出来。” 丫丫怒视女长老,“没有!没有宝贝!就算有,我也绝对不会给你这个坏女人臭女人丑女人老太婆!” 女长老气极,扬手便打了丫丫一巴掌,“贱丫头!” 却不想,她这一巴掌竟是直接将人打晕了。 而村长家院子外罩着的复合高阶阵法竟是突地变得暗淡,最后消散。 女长老面色复杂。 这复合高阶阵法竟是这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娃维持的。 她倒是小瞧了她。 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里竟是有如此资质的小女娃,想来定是有宝贝! 女长老冷哼一声,将小脸上留着鲜红五指印的丫丫丢向身后的圆脸女弟子。 “纯元,看好她。” “是,师父。”圆脸女弟子将丫丫抱在肩头。 女长老抬脚走向村长家。 圆脸女弟子纯元悄悄地拿出测灵石,攥在掌心,和另一个短方脸的女弟子红印跟上。 三人在村长家搜了大半日,一无所获。 已是傍晚。 瞧着刻画着阵法的大榕树下边的青石板,女长老面色阴沉,怒气冲天。 她愤恨地走过去,一脚踏碎那块刻画着阵法的青石板,又抬手毁了大榕树,发泄情绪。 竟是什么宝贝也没有! 她努力抚平情绪,然后扭头瞧着圆脸女弟子纯元抱着的丫丫,“杀了吧。我们继续去风城找你师姐。” 方短脸的女弟子忍不住上前一步,面露不忍,哀求道:“师父,她才是个三岁的小女娃。” 女长老厉目瞪过去,冷笑道:“你与纯元二人除了她,已屠了全村,现下还装什么大善人?你们是这小女娃的仇人,留下她,她也会变成你们的仇人。” 方短脸女弟子红印心头一震,咬唇瞧着圆脸女弟子纯元怀中的女娃。 她不想杀她。 她也不想杀这村里的人。 可是…… 她不敢违背师父。 丫丫,对不起。 她艰难地扭头不再看丫丫。 而这时,圆脸女弟子手中的测灵石已经贴到丫丫手上。 她强行催动丫丫的灵力,然后便见测灵石中冰棱在傍晚的霞光下如水晶花般耀眼,发出刺啦声响。 竟是极品冰灵根! 女长老为之一震。 圆脸女弟子纯元捏了捏手心,鼓起勇气道:“师父,这女娃不仅能催动复合高阶阵法,灵根也是极品变异冰灵根。如此好资质,若是师父收她为徒,日后在宗内定能更有地位。” 女长老有一瞬心动。 犹豫片刻后,她面无表情道:“杀了。我从不养虎为患。” 方短脸女弟子红印急忙道:“师父,收下她吧。她还这么小,等养大了,定是会忘了今日之事,好好报答师父的。” 女长老拧眉瞧过去,“嗯?” 见此,方短脸女弟子红印立即哆哆嗦嗦地缩到一边不再说话。 而圆脸女弟子纯元面色平静,她道:“师父,让她失忆吧。到时候我们就谎称是师父救了她。” 女长老再次犹豫。 她探究地看着圆脸女弟子,最后发现她并无异常,便安下心来。 她不想浪费那能令人失忆的丹药,更不想在她这个弟子面前用。 毕竟,当初她杀了纯元父母,然后给她用了失忆之药,再将其收为弟子。 现下纯元提到令小女娃失忆,难不成知道了些什么? 但这个叫丫丫的女娃,资质确实很好。 也好,她便顺便试探一下纯元。 她扬手扔出一只透明的小瓶,里面只有一颗蓝色丹药。 “喂她吃下,日后就由你照顾她。” 纯元伸手接住,“是,师父。” 她当着女长老的面,将那丹药塞进丫丫的口中,又伸手抚了抚她的脖颈,将那丹药送服到丫丫胃中。 女长老这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 祁城挨着祁山,祁山与东南大森林隔着北河相望。 风无律、叶双舟、魏池三人来到了祁城。 三人进城便看见靠近城门处散修聚集,内城墙上挂着的一块巨大布帛,上面写着祁城的高阶符师要收一只活着的五阶以上的妖兽,谁若是能送上这样一只妖兽,他愿意答应为对方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若是那件事他办不到,那便改为奉上一盒高阶灵符。 五阶妖兽相当于修士的结丹期修为,但战力却相当于修士的半神修为。 想要得到一只五阶以上的妖兽,那必然要深入高阶妖兽聚集之地,还要求活的,这要求更是苛刻。 饶是如此,仍有不少修士想要一试。 毕竟,祁城的这位高阶符师相当出名。 若是能借此机会拜入他门下,学得一手好符术,岂不美哉! 风无律与叶双舟对视一眼,明白二人想到了一处。 叶双舟道:“那个符师,应该就是景然认识的那个吧?” 风无律点点头,“定就是他了,七阶大符师。” 当初景然在归元宗入宗考核时砸下上万上品灵石在祁城买下大型传送符,这般操作他们二人可记着呢。 魏池心中好奇,便问了一嘴。 听二人说出前后,他忍不住呼吸一滞。 界内竟是有如此富有之人,随手便砸下上万上品灵石,就买几张符? 他心中忍不住想到,若是他画几个阵法卖卖,是不是也能卖出那么多灵石。 只可惜,奶教他的一百零八阵又名一百零八杀阵,而且威力远不止上次他与无律、双舟三人所经受的那种程度。 那玩意要是随便卖,定是要出大事。 他可不想让人知道他身怀一百零八杀阵而被追杀。 他怕死得很! 而他正这么想着,一旁的风无律和叶双舟笑弯了眉眼,一人叉起他一边胳膊,然后找了个散修结成的队伍,说要加入他们,一起去东南大森林里找五阶妖兽。 魏池哭喊着、挣扎着,“不要,我不要去找五阶妖兽。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第210章 东南大森林中围(一) 叶双舟出声安慰道:“我们就是跟着一起去转转,真抓五阶妖兽时不去争抢。你放心,哪那么容易死。” 魏池不信,想要逃,他虽能挣开叶双舟,却是被风无律制得死死。 他拼了命地想要挣脱风无律的钳制,“我不信,你们肯定是要拉我去送死,打死我都不去。” 叶双舟阴恻恻地笑了笑,“那我就在这把你打死了,然后和无律带着你的尸体去。死人不会跑,到时候就拿你当诱饵,再合适不过。” 魏池一阵哆嗦,双腿打颤,苦着脸道:“我去,不过我要活着去。” 活着至少还有手有脚,能跑能跳能逃跑。 他才不要死! 叶双舟点点头,眯着眼摸了摸魏池的脑袋,“乖,这才听话。” 魏池抖一个激灵,瞬间暴走,正好风无律刚松手,他朝着叶双舟扑去。 “谁也不许摸我的头!” 他堂堂男子汉,竟是在大庭广众下被比自己还小的男孩摸头,那以后还怎么讨女孩子喜欢?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双舟与魏池扭打成一团,而风无律已经和这散修队伍打听好了出发时辰和集合地点。 这个队伍并没有领头的,也并不团结,对加入其中的修士也没什么约束。 大家只是为了保命凑在一起进东南大森林内围,真要做什么,还是各随各的。 风无律和叶双舟觉得反正他们也想要进内围,与他们一起进,也更安全。 真要出了什么事,风无律让蜃兽银红放个幻术,他们三人赶紧逃命就是。 至于五阶妖兽,他们还有自知之明,并不打算真去凑那个热闹。 筑基修为,还不够五阶妖兽拍几下的。 自从离开临崖城,风无律和叶双舟便故意打扮成散修模样。 翌日,去队伍集合处前,为了以防万一,二人又拖着魏池打扮得有些破破烂烂,看着便穷。 魏池满心不情愿。 他好不容易做了九阵宗弟子,现下竟是又被迫做回入宗前的乞丐打扮。 但迫于风无律和叶双舟二人威逼,他不得不从! 叶双舟倒是新鲜得很,一路瞧着风无律,面上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风无律被他盯得头发发麻,撅着小嘴,怒道:“少爷,你做甚一直看着我?” 叶双舟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既然是装穷,还叫什么少爷?叫我双舟哥哥。” 风无律:“……” 少爷莫不是吃错了药。一想到她喊少爷“双舟哥哥”,她就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恶心! 叶双舟瞧着风无律那明显不太好的脸色,自觉退让一步,“反正,你就别叫少爷了,其他的随便你叫。” 风无律抿嘴,撇开这个话题,只道:“少爷不要再盯着我看了,我瘆得慌。” 叶双舟贱贱地笑了笑,“那你就叫我哥吧。” 至于让他不看无律,那是不可能的。 无律最是喜欢白色,又很爱干净。 难得能瞧见她穿一身又破又脏的灰麻布衣裳,怎么能不看? 别说,还真别有一番风味。 而此时的魏池,因为不愿意去东南大森林内围,正被绑在风无律拖着的绳子上,嘴巴被用布团塞住,一脸的生无可恋。 三人来到集合处,天边才露出些鱼肚白。 近百人的队伍御剑穿过北河,最后来到东南大森林中围入口处。 御剑穿过外围,中围的妖兽陡然增多。 天上可见许多飞行妖兽的身影,四周传来妖兽的鸣叫。 队伍在原地歇息,等恢复了御剑消耗的灵力,才要继续前进。 至于灵力还完全充沛的风无律和叶双舟,正拖着魏池去采摘灵植药草了。 风无律将绑着魏池的绳子塞给叶双舟,双眼发亮地在林下找着药草。 那双眼睛,亮得堪比小太阳。 叶双舟没风无律那般力气,也不想这么快就耗费了体力,拖了一会儿便给魏池松开了绳子。 刚松开绳子,魏池便自己拿下嘴里的布团,一边哭一边扑向叶双舟。 “双舟,你们太过分了,竟然真带我来送死。呜呜呜——” 打闹一番后,魏池哭丧着脸跟着二人。 这都已经在东南大森林中围边上了,他还能怎么办? 一个人回去? 不要不要,他那么弱小又无助,一个人回去和送死无异。 于是他便一路缩在风无律身后。 三人并没有跑远,见队伍要进中围了,便立马靠了回去。 队伍人比较多,刚进中围时,大多妖兽见了都会避让。 不少散修杀了几只妖兽,得了些兽丹,便放松了警惕。 他们哈哈大笑,三两称兄道弟,吹嘘不停:“咱们这么多人,那些妖兽看着便吓破了胆,定是能一路赶到内围。到时候别说一只五阶妖兽,没准我们能抓它十只八只五阶妖兽。” 见此,魏池一边哆嗦,一边将风无律与叶双舟拽得离这几个散修远些。 “这种人最容易招惹祸事,我们快离远一些。” 却不想魏池这句话被其中几人听见了。 “臭小子,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其中一散修隔着好几人便冲魏池道。 “噫——”魏池一惊,吓得跳起,缩到风无律身后,头都不敢露。 见此,那几个散修乐了。 “竟是个胆小鬼!如此还敢跟着我们去东南大森林内围。是上赶着来送死吗?哈哈哈——” 风无律和叶双舟都皱了皱眉,护着魏池离这几人更远了些。 待到下午,队伍还没有走出中围。 但四周的妖兽已经不再避让着队伍。 经受了几次妖兽的攻击,加上中午还没吃,大多散修都有些疲惫。 有些修士虽是已达辟谷期修为,虽能辟谷,但有条件。一需要灵力充足,二辟谷时间有限,最多半月,大多五六天。 现下在东南大森林中围,经受了几次妖兽袭击,灵力消耗得多,大家又多是散修,丹药对他们来说十分珍贵,自然不会随意服用小灵丹补充灵力。 于是辟谷期修士无法辟谷,也饿得慌。 队伍再次停下,原地修整吃东西,顺便吸纳些灵气补充灵力。 叶双舟撇撇嘴,有些嫌弃队伍这动不动就休息的慢速度。 毕竟他和无律的灵力还很充足。而从他们二人这学了《九转纳气诀》的魏池,虽说还只记住了一两个背脊十三大穴走势图,偶尔改换动作行运一下,灵力也很充足。 第211章 中围(二)沼泽 风无律、叶双舟、魏池坐在一根横木上,风无律正捣腾着面前的火堆,火堆上架着的烤肉滋滋冒着油光、香味四溢。 叶双舟偏头看着风无律,“无律,我们真的有必要跟着这个散修队伍吗?虽说如此能规避一些危险。但若是真遇险时,逃脱起来反倒不比只有我们三人时更容易。” 风无律直接拿下架在火堆上的烤肉,手掌上附着冰灵力,并不会被烫伤。 她撕下一小片烤肉,吹了吹,递到叶双舟嘴边。 叶双舟星眸一亮,心中像吃了蜜一样美滋滋,他立即笑嘻嘻地凑上去张嘴吃下烤肉。 风无律道:“少爷,世间向来没有双全事,有利必有失。跟随散修队伍,若是遇险,那逃脱时必然比只有我们三人时要难。人多事多,没准我们还会被人提起来扔到后面,为他们争取更多的逃脱时间。” 她扬唇一笑,“但那又如何呢?少爷其实不是怕险难,而是嫌人多速度慢吧?我娘亲说,虽然人心多险恶,但唯有不惧不避才能更好地在险恶的人心算计中存活。” 叶双舟咬下一块烤肉,伸出油腻腻的右手捏住风无律的小脸,“大道理真多。其实你是有别的打算吧?” 风无律气鼓鼓地将叶双舟的手拿下来,掏出帕子擦脸,点头道:“是啊。少爷可真聪明。” 她想抓住一只五阶妖兽,让那个七阶大符师帮她收集有关紫云神珠的消息和会嫁衣功法的魔修下落。 因此,她必须在这散修队伍之前抓到五阶妖兽并送去祁城那个七阶大符师处。 她知晓这无异于异想天开,因此也并不是非要抓住一只五阶妖兽不可。 只是事在人为,她想跟随散修队伍观望一番,若是能抓得一丝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叶双舟见风无律并不打算说出她想做什么。 他也不气恼,直接主动结束了话题,专心吃着烤肉。 无律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就算事先会隐瞒他一二,但很快便会告知他全部。 现下不告诉他,想来是想要观望一二后再做最后决定。 魏池倒是拿风无律这话当了真,哼哼唧唧道:“无律,若是不惧不避,真的能好好活着吗?” 若是不惧不避,他现下会活得更好吗? 风无律没有应答。 而叶双舟瞧着魏池,道:“像你这般胆小的,不惧不避不适合你。不惧不避更适合胆大又随机应变之人。” 魏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懂,你说的那种人就是无律。” 对此,在接下来的东南大森林之行中,魏池更是深有体会。 大概歇息了近半个时辰,队伍再次前进。 来到一片沼泽。 沼泽中有雷电翻滚,冒着拳头大的气泡。 数不清的绿鳞皮妖兽蛰伏在沼泽中,瞪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珠子仇视般看着站在沼泽前的众人。 众人有些担忧又有些兴奋。 有散修高举着手道:“谁愿与我前去试试这些妖兽是几阶?” 见此,一起上前去抓这妖兽的,近二三十人。 不过还有一小半人决定御剑飞过沼泽,一小半人决定留在原地观望。 散修队伍当下便散成三批。 魏池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却是毫不犹豫地小声与风无律和叶双舟道:“这些绿鳞皮的妖兽绝对不是五阶妖兽,大概四阶。” 不过四阶也很厉害了,他好怕死! “无律,双舟,我们掉头回去吧。” 风无律果断摇头,见此叶双舟也果断摇头。 风无律道:“你不是不想再被人说是胆小鬼了吗?那便拿出魄力来逼自己几回。大多数人都是胆小鬼,不过是能不能扛过那股子害怕劲儿也要达成目的的区别罢了。” 魏池嘴一扁,眼看着又要哭了,但却生生忍住了哭声,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无律说得对。我跟你们去便是。只是,若是我半路想跑,还麻烦你们直接打断我的腿吧。但是回头你们一定要带我去看医师!” 他眼一闭,心一横,这话就这么说了出来。 说完,他便更加害怕,抖着双肩去瞧风无律和叶双舟。 叶双舟这次难得的没有直接怼他,“放心,你若是想跑,我会绑着你,但绝不会打断你的腿。” 而这时,意外突生。 试图御剑飞过沼泽的二三十人像下饺子一般从半空坠落。 那密密麻麻的绿鳞皮妖兽立即张开血盆大口。 坠落的散修们,有的反应不及便被拦腰咬死而后被分食,而有的则是持剑与这些绿鳞皮妖兽缠斗起来。 但他们还是有不少在缠斗中被溺死在沼泽中,并被沼泽中翻滚的雷电麻木到渐渐失去意识。 他们想要御剑离开沼泽,却被牢牢吸附着,只能看着身体不断地下沉。 那些准备抓绿鳞皮妖兽的二三十人中也已有几人被拖下了沼泽。 剩下的人心中大震,连连后退。 而想要御剑越过沼泽却落入沼泽之人,尚且幸存的拼命朝着岸边呼救。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身上的所有东西都送给你们,救救我。” 闻言,有几人出手搭救。 但大多都是徒劳。 而一个火灵根修士,随手打出的一团火焰在沼泽中引起了阵阵响声,炸开一朵缠着雷电的黑色小蘑菇云。 风无律若有所思地瞧着,“这沼泽中的雷电之力很弱,造成的伤害不大,大约在五十息内能令陷入沼泽中的人渐渐身体和神识都变得麻木。” 叶双舟点头,“嗯,这雷电之力倒没什么可惧的。最令人棘手的该是那突然将人从半空中拖拽下去的力量。” 魏池跌坐在地,害怕地抱着叶双舟小腿,生生忍着想要说出“我们回去吧”的冲动。 他不是胆小鬼,他不想再做胆小鬼! 他纠结片刻,哆哆嗦嗦道:“无律,双舟,若是能抓到一只那个绿鳞皮的妖兽,没准我能带你们过去。” 风无律和叶双舟对视一眼,皆蹲身,瞧着魏池。 叶双舟将魏池从他腿上扒下来,“说说看。” 魏池吞了口唾沫道:“你们应该记得,那一百零八阵中有个画在活体妖兽上的阵法,叫罗生阵。” #作者说:今天只有一章。端午节玩得太疯了,这会儿我眼皮子直打架,明天补1更+正常2更# 第212章 中围(三)三层幻术 上次在崖底,三人经受的罗生阵是利用飞鸟群所布。 罗生阵的布阵条件有些苛刻,需在某种数量过百的妖兽群中任选一只妖兽布阵。 数量过百的妖兽群哪能常见? 总不能为了布阵,随时随地养着一群妖兽。 现下密密麻麻占据了沼泽的绿鳞皮妖兽却正好满足了布阵条件。 魏池与风无律、叶双舟说明了罗生阵布阵条件。 风无律和叶双舟立即接受了魏池的建议。 但魏池是个胆小的,所以抓一只绿鳞皮妖兽的事情便只能交给风无律和叶双舟。 二人头疼万分。 叶双舟瞧着那沼泽,对风无律道:“要不我用升霞天,试试能不能掀起几只那妖兽来?” 风无律咬唇,不言。 少爷若是用升霞天,没准真能掀起几只那妖兽来。 可那样一来,不仅动静大得引人注目,攻击范围也很广。 现下这里可不止他们三人,引起他人注意和误伤他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想罢,风无律摇摇头,“少爷,现下这里这么多人,我们没必要自己出手。” 可若是让他人帮忙,让这些散修知道了魏池要布阵,也不是什么好事。 最好的办法是趁他们不注意时布阵,造成是这片沼泽有问题的假象。 魏池也说过,他奶教他的这些阵法在沧海界内少有人知道,想来他们也不一定能看出是阵法。 风无律召唤出蜃兽银红,银红大鱼睁着水润如珠玉的青眼珠,悬浮在风无律肩头的半空中。 分明无水,随着它的摆动,它周身竟是漾开一圈又一圈水纹。 无人瞧见它的出现,除了风无律。 沧海界的修士害怕造成根基不稳或根骨藏毒,少有人服用丹药帮助修炼。但他们却会食用一些地宝帮助改善体质、加快修炼。 而妖兽则是天材地宝不忌,有用的灵植、矿物随便吃。 因而风无律时常将一些灵果灵植当做食材使用,也给蜃兽银红、云兽小白、紫荆银狐投喂过不少天材地宝。 紫荆银狐本就修为较高、血脉强悍,天材地宝对它的作用不大。 但这两年多来,云兽小白和蜃兽银红却是变化不少。 现下的蜃兽银红已经是三阶妖兽,按修士修为算,比风无律还整整高出一个大境界。 若不是银红的兽身比较弱,它的战力将能抵得过一位辟谷期修士。 已是三阶妖兽的蜃兽银红,现下能在风无律周身五米内随意游动,即使没有水也能自由呼吸。 风无律用神识与其对话。 ‘将少爷也纳入幻术。’ 蜃兽银红吐出个泡泡,泡泡无声裂开。 而后叶双舟便瞧见了风无律肩头旁游着的银红大鱼。 他凑近风无律微微偏头,二人肩挨着肩,头贴着头。 “你想怎么做?” 风无律扬唇笑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骗到这些绿鳞皮妖兽。” 叶双舟哑然。 修士用幻术大多都是用来骗人的,他还从未想过用幻术去骗妖兽。 无律这小脑袋果真与人不同。 风无律站起身,眼神中透着狡黠,“少爷拉好魏池跟我来。” 魏池直觉有些不好,下意识手脚并用地往后挪了挪。 因他一直很懦弱胆小,对危险的感知也比常人强上不知多少。 只可惜,他还没能挪动两步。 叶双舟已经一把揪住了他,站了起来。 风无律让蜃兽银红用幻术造成他们三人站在原地走动的假象,实际上三人却在幻术的遮掩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朝着沼泽边缘靠近。这是两层幻术。 三人一兽在离沼泽三步远处停下。 风无律掏出黑色镰刀,双手握着,而后吩咐了蜃兽银红几句。 蜃兽银红立即开展第三层幻术,沼泽边缘缓缓地向外扩散。 那些正蹲在沼泽边上的修士惊得连连后退。 而沼泽里的绿鳞皮妖兽也躁动不安起来,在沼泽里游来游去。 风无律勾唇笑了笑,冲叶双舟挑了挑眉。 叶双舟瞧着她那得瑟的小模样,觉得颇为好笑,故意咧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风无律愣了愣。 少爷长得太俊,她有些移不开眼。 分明日日看夜夜看,以前从来没什么感觉,现下她竟是越发没出息了。 也不知这般好的少爷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道侣。 想到这,她突地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烦闷。 若是日后少爷真有道侣了,那她便不辞而别,直接找娘亲去。 见在幻术的作用下,沼泽的边缘看似已经到了他们三人脚下,风无律晃了晃脑袋,挥了挥手中的黑色镰刀,并在同息间激活了柄上的重阵。 “嗡——” 这幻术生成的大了一圈的沼泽边缘瞬间有一股身体无法抗拒的重量压下,土地下陷。 风无律将镰刀脱手,直接任由其扎进了土里,只留出个柄。 而她和叶双舟、魏池三人正被这重量压得趴在地上。 不过只有魏池是真趴在地上,吓的。 她和叶双舟都是装的。 虽说这重量死死压制着他们,但他们还不至于被压得直接趴在地上。 风无律再次以神识与蜃兽银红对话。 ‘将我幻成正溺在沼泽中的中年大叔。’ 蜃兽银红吐了吐泡泡,将风无律幻化成了正溺在沼泽中的红衣美人。 它才不要让小主人变成中年大叔! 风无律见此只愣了一息,但没说什么。 毕竟这并不影响她的计划。 她辛苦营造出沼泽变大和她溺入沼泽的假象。 果不其然,离得近的好几只绿鳞皮妖兽都冲了过来。 它们原本正徘徊在真正的沼泽边缘内,但现下看到“食物”,便被骗上了岸。 魏池哭丧着脸,想要哭嚎,却被叶双舟捂着嘴巴。 他只是让无律和双舟抓一只就好啊。 现下这么多只,还全是四阶的,要死了要死了。 为了防止那些绿鳞皮妖兽被黑色镰刀上的重阵影响,无法扑过来,风无律在它们扑上岸的瞬间便将手触到镰刀柄上解除了重阵。 是以,这六只绿鳞皮妖兽毫无阻碍地朝着风无律扑了过来。 那张着的大嘴中扑出混杂着腥臭味的热气,尖利的牙齿上还粘连着碎肉皮屑,令人心中作呕。 魏池担心风无律,怕她被撕扯成碎片,吓得呼吸一紧,瞪大了眼睛,瞳孔一缩,然后便头一低晕了过去。 第213章 中围(四)阵成 众人只见,幻化成红衣美女的风无律从沼泽中蹿起身,在沼泽中如履平地。 他们瞧着心中惊疑,却也不敢上前试探。 风无律跃身,一掌拍在一只绿鳞皮妖兽的头顶。 这只绿鳞皮妖兽被这大力拍得晕了一瞬,却是左右摆了摆又清醒过来。 手心微麻,风无律皱了皱眉。 她的力气不小,但对这妖兽的作用似乎不大? 她只想抓住一只绿鳞皮妖兽而已,而现下这六只绿鳞皮妖兽既然已经上了岸。 风无律咧嘴一笑,果断地再一个翻跃,蹲到那镰刀跟前,激活了重阵。 刚挣脱叶双舟,持剑正一剑刺进一只绿鳞皮妖兽嘴中的魏池猛然落地。 “嘭——” 除了魏池落地的声音,还有这六只绿鳞皮妖兽落地的声音。 风无律本以为这六只绿鳞皮妖兽定是会被这重阵压制,却不想它们只是被微微压制住,这会儿正扭着身子,眼看着马上便能行动自如。 她狠狠皱眉,拿出匕首,朝着就在自己跟前的绿鳞皮妖兽刺去。 万千山给她的八阶匕首竟是只能刺入一指深。 而已经挣脱了重阵束缚的四只绿鳞皮妖兽正朝着风无律扑过来。 无法,风无律再次解除重阵,她拔出匕首,灵活地躲开。 而没了重阵压制的魏池,被绿鳞皮妖兽咬得鲜血淋淋的持剑的手一翻,直接搅碎了这只绿鳞皮妖兽身体内的软肉。 这只绿鳞皮妖兽立即张大了嘴,一边猛退一边左右摇摆,最后退入了真正的沼泽中。 而低着头晕过去的魏池眉头皱了皱,因着右臂上传来的痛觉,醒了过来。 他吓得差点哭嚎出声,却被叶双舟飞身过来捂住嘴。 他颤抖地扔掉手里的剑。 要死了要死了,他要痛死了。 他竟是被妖兽咬了,接下来肯定会被这些妖兽生撕活吃了。 叶双舟无法,抬手将魏池敲晕,将其往后拖了拖,拖出现下幻术中假的沼泽边缘。 若是真让魏池哭嚎出声,那定是会被他人发觉。 那他们这般偷摸摸地隐匿身形还有什么意义? 他瞧了瞧正在剩下五只绿鳞皮妖兽间逃窜的风无律,全然不担心。 这可不是那规矩甚多的群英会,无律有的是法子治那几只妖兽。 如他所料,风无律在惊险中,不断借用幻术逃窜,再丢了些毒到其中四只绿鳞皮妖兽嘴中。 既是想吃她,那她总不能让其什么都没吃着。 直接将四只被喂了毒的绿鳞皮妖兽挨个踢回真正的沼泽中,风无律开始专心想办法对付最后一只绿鳞皮妖兽。 活捉一只四阶妖兽,这感觉,刺激。 在这只绿鳞皮妖兽张大了嘴扑向她时,她抬手伸进这只绿鳞皮妖兽嘴中,捏符注入灵力。 巨大的冰块塞满了绿鳞皮妖兽的口腔,连带着她的右臂也被冻结其中。 “咔嚓咔嚓——”冰块被这绿鳞皮妖兽点点咬碎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看在后边的众人眼中,便是一身红衣的绝美女子被绿鳞皮妖兽咬碎了胳膊。 有人调笑道:“妹子,要不要哥哥帮帮你?这么美的人儿,被咬掉一条胳膊可不好找道侣。不过哥哥我不嫌弃。我若是救了你,你跟了哥哥怎么样?” 被幻术隐匿了身形的叶双舟气坏了,厉目瞪过去,悄悄打出一道五刃风。 五刃风打到那说话之人的手臂上,顿时破开一个口子。 他气得大跳,“谁?哪个龟孙子偷袭老子?” 风无律扭头,笑了笑,学着她娘亲的口吻道:“是你老子偷袭你这个龟孙子。” 众人哈哈大笑。 那汉子捂着手臂,气得面色发青,“你别不识好歹!我让你跟着我,那是看得起你。” 风无律懒得理会他,只送了他一个白眼。 而叶双舟现下则是一脸贱笑。 无律这爆粗口的小模样可真可爱。 然后他便又偷偷甩出一道五刃风打了那汉子的嘴巴。 那汉子嘴被破成四瓣,血流不止,再不敢开口说话。 而那只绿鳞皮妖兽就快要咬碎冰块,风无律猛地抬手,狠狠打在绿鳞皮妖兽上颚。 它疼得张开了嘴,风无律连忙将还带着冰块的手从它嘴中收了回来。 这绿鳞皮妖兽四肢短小,伏地爬行,速度很快,咬合力很强,还有那一条长着肉倒刺的尾巴很是有力。 风无律被它的尾巴扫到一次,小腿疼得抽搐。 她也试图将其整个冻住,但它晃了晃尾巴很快便能破冰而出。 她气急败坏地撅起了嘴。 本来就打不过,还要活捉。 这可怎么是好? 这会儿,魏池幽幽转醒,睁眼便又瞧见绿鳞皮妖兽扑向风无律,再次吓得头一低,晕了过去。 不得不说,晕过去的魏池真的很强。 他快步跃过去,甩出一粒千藤的种子,那藤蔓朝着绿鳞皮妖兽袭去,将其整个捆起。 众人只瞧见沼泽里突然冒出藤蔓将这只绿鳞皮妖兽捆了起来。 而也有不少人开始心生疑虑。 那藤蔓分明是灵力催生的灵植。 而这红衣女子先前有将这绿鳞皮妖兽整个冻住,分明是冰灵根。 当时这女子所在沼泽处也并未见浮冰碎末。 一开始这女子突然出现在沼泽中也很不对劲。 奇怪! 而此时风无律瞧着比与她比试时明显更加壮实坚硬的藤蔓,眨了眨眼睛,翻手便将匕首扎进去。 八阶的匕首只没入了一寸。 待她要拔出匕首时,就瞧着魏池已经到了她跟前 分明已经晕了,饶是他闭着眼睛,风无律也感受到了他的不满。 她讪讪地笑了笑,拔出匕首,后退一步。 然后分明还晕着的魏池却像是还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般,立即在挣扎的绿鳞皮妖兽身上刻画起阵法。 画完阵法,魏池突地身子一软,就向后倒去。 连带着捆着绿鳞皮妖兽的藤蔓也自动松开。 瞧着魏池这堪称诈尸般的行为,风无律嗓子眼一噎,呵呵笑了两声。 而后她便趁这绿鳞皮妖兽反应不及,一把跳到它后边,抱起它的尾巴一抡,将其甩回了真正的沼泽。 风无律再次叫蜃兽银红改换幻术,红衣女子突然消失在众人面前。 风无律拖着魏池走向叶双舟。 她身后,那被刻画了阵法的绿鳞皮妖兽落入沼泽正中时,所有绿鳞皮妖兽身上皆亮起,罗生阵成。 第214章 中围(五)再遇胡二 面前的景象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只有个别几人找寻了一下幻化成红衣女子的风无律身影。 但很快,他们无心再寻找风无律。 因为沼泽中,雷电翻滚得越发厉害,绿鳞皮妖兽发着光,在罗生阵的催动下,整个沼泽都散发着凌厉的杀气。 直直逼得众人后退出五六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修士朝旁边的一位辟谷期修士问道。 那辟谷期修士摇头,称他也不知。 罗生阵是杀阵,现下魏池晕得人事不知,没有人控制,可不就是杀气腾腾。 风无律和叶双舟拖着魏池混在人群中,也不上前。 傍晚将至,沼泽上映着霞光,雷电缠绕其中,竟是有些说不出的美感。 夜里,东南大森林中围更显得危险重重。 黑黢黢的高大密林令人不敢踏入其中。 众人无法越过沼泽,又不敢在深夜中行走在东南大森林中围,便直接原地扎营。 说是扎营,并不是像车队那般井然有序。 大多都是吃完就地一躺,最多就是再随便扯条毯子盖着。 风无律给魏池处理了一下被咬得露出白骨的右臂,魏池嚷嚷着疼,醒了过来。 他手脚一阵乱动,一脚踢在了风无律受伤的小腿上。 风无律倒吸一口气,气得手一抖,将那能令伤口火辣辣的药剂又多倒了一些在魏池的右臂上。 魏池扯着嗓子哭,“我要死了。我肯定是要死了。” 叶双舟直接抄起一大块还烫着的烤肉塞进他嘴中,“仔细睁眼看看,死不了。” 魏池泪眼汪汪,连忙拿下烤肉,两只手捧着烤肉来回掂,嘴烫手也烫,“烫死了。” 正处夜里,就算越过沼泽,前方还不知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们。 因此三人果断决定随着散修队伍留在原地歇一晚。 风无律记着她娘亲说过散修间的事儿,心中警惕,不敢深睡。 果不其然,夜半有人摸了过来,想捞走他们身上的东西。 睁眼一看,面前是个小眼鹰鼻的男子。 风无律一怔,与小眼鹰鼻的男子对视。 见被察觉,胡三好似无事人一般起身离开。 风无律盯着胡三离去的方向。 当初她和少爷在入宗考核途中,从鹰鼻胡三、刀疤男胡二和驼背刘老头手中救下蓝小煜和戴红枫,没想到今日竟是再次遇上了。 不过好在当时她和少爷都没露脸。 她和少爷认得他们,他们却不认得她和少爷。 见鹰鼻胡三走了回去,驼背刘老头张口就骂:“你个没用的东西,从三个小娃娃身上摸东西都摸不到,平白我费心教你!全学到狗肚子里了。” 刀疤男胡三连忙将一张饼子递给去,“刘老头,别生气,吃点东西消消火。” 刘老头伸手就将这饼子打落,“吃什么吃?做的这破玩意连狗都懒得吃,老子看着就来气!” 见此,鹰鼻胡三气愤不已,怒红了双眼,“刘老头,我跟你说过,你最好对我和我二哥客气点。我们不是你的下人。” 刘老头站起身,一巴掌甩在胡三脸上,“胡三,你和胡二就是我养的两条狗,有什么资格跟我乱吠?要不是看你们还能伺候我,你以为我还能留你到现在?” “什么东西!” 若不是想着他教胡二、胡三学那功法已有好些年,他又不想再费心力去教别人,不然早就杀了这两个认不清自己位置的东西! 胡三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抬眼,眼中满是恨怒。 胡二见势不妙,连忙上前将胡三拽走。 胡二头也不回地冲刘老头道:“刘老头,你别生气。我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哼!”刘老头没好气地重新坐下,从火堆上拆出整个烤肉吃起来,完全不打算留给胡二和胡三。 胡二将胡三拽到离刘老头颇远处。 “二哥!你不要拦着我,不要劝我。就算刘老头在修炼上教了我们不少,但他从来都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只是对他有些微用处的棋子。”胡三甩开胡二的手。 胡二有些生气,面色沉沉,“三弟,你与刘老头顶嘴没关系,但是我不希望你与他动手。那只会送了你的性命!” “无关报恩,我们该还给刘老头的早还了。我只是不想你在我面前出事。” 胡二的话语中有些难掩的惊怕和难过,气氛低沉。 闻言,胡三忍住想要暴揍刘老头一顿的冲动,气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二哥,我就是看不惯他使唤我们。他凭什么这么对我们?每次看到你在他面前低声下气,我心里就难受。我知道,我总是故意和他对着干,平白连累二哥为了我去讨好他。可二哥越是那样,我就越是厌恶他。” 二哥说得没错,他根本打不过刘老头,可他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胡二哀叹一声,拍了拍胡三的肩头,“既如此,回头我们找机会离开吧。” 闻言,胡三又有些纠结。 他虽是不喜刘老头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态度,但也舍不得刘老头能给他们的好处。 “好。”他点点头。 第二日,风无律早早地叫醒叶双舟与魏池。 在魏池的暗中操控下,沼泽中的绿鳞皮妖兽翻着水花,带起串串水声。 它们诡异地在沼泽中辟开一条路。 魏池小声道:“沿着这些绿鳞皮妖兽辟开的路线飞,就能飞过这片沼泽。” 这沼泽很大,绿鳞皮妖兽更是多不胜数,现在全被纳入罗生阵中,那密密麻麻的妖兽叫人瞧着心惊。 这些妖兽一人一口,百人都不够它们分的。 风无律不想他们三人先出头,就那么等着别人先去“试探”。 自她吃过雪山冰蝉后,目力极好,可就连她从这头都望不见沼泽那头除了树影外的其他物什。 谁知道过了沼泽还有什么在等着? 等了半刻,散修们争论不休,谁也不愿意先试试能不能过沼泽。 想了想,风无律叫蜃兽银红再次幻化出昨日那个红衣绝色女子。 不过这次的红衣女子是幻象,她本人还保持原来的样子站在原地与叶双舟和魏池说话。 蜃兽银红本就能口吐人言,它学着昨日风无律的口气,一边催动幻象前进,一边道:“一群没胆子的东西。老子给你们把路铺好了都不敢走。第一头五阶妖兽,是我的了。” 第215章 中围(六)气死他 闻言,叶双舟差点喷笑出声,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 魏池直愣愣地扭头看风无律,小声嘀咕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无律。” 风无律目不斜视、面不改色,面上看不出一点儿不自在。 而众人听见蜃兽银红幻化出的红衣女子所说的话,不少人被激怒。 再一瞧红衣女子已经飞身御剑沿着沼泽中绿鳞皮妖兽辟出的路线穿过沼泽时,众人急了。 有人御剑追去,“小娘皮,你给老子站住!不然老子揍死你。第一头五阶妖兽必须是你爷爷我的。” 红衣女子扭头,眉眼微挑,轻嗤,“你以为你是男修就能随意威胁我这个女修?说句实话,你这个男修在我眼里吧,就是个窝囊废!想揍我?只要你敢追过来,老子打得你面目全非、六亲难认。” 直把那第一个御剑追去的男修气得不行。 蜃兽银红欢快地在风无律肩头处摆着尾巴,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居然敢唤她小主子为“小娘皮”,它要气死他! 而叶双舟和魏池皆是震惊地瞧着风无律,皆以为是她吩咐蜃兽银红说出的这些话。 叶双舟想想便笑了。 无律竟是越来越凶悍了,不过也越来越可爱了。 魏池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貌似……貌似无律比他奶还彪悍? 他奶只对他凶,可无律貌似对谁都又狂又凶。 风无律不知自己无辜背锅,歪了歪头,一双猫眼中满是单纯的不解。 魏池咬了咬牙根。 无律不仅凶,还很会演。 他奶凶起来那可是天地变色,全然遮掩不住。 无律明明刚还在与人凶悍斗嘴,竟是装得一点不知。 这段位比他奶高! 已有不少人御剑去追红衣女子的幻象,风无律眼看着差不多了,便立即吩咐蜃兽银红解除了幻象。 红衣女子来去无踪,叫众人心中惊奇。 那被蜃兽银红气到的男修,气急败坏地叫唤着:“小娘皮,有本事出来。居然敢挑衅老子。” 蜃兽银红翻了翻白眼,一边摆尾一边吐了吐舌头。 就不出来,气死他! 风无律、叶双舟和魏池三人这才混在队伍后边,也御剑渡过沼泽。 过了一会儿,众人皆渡过了沼泽。 还剩大概七八十人的散修队伍继续朝着东南大森林内围行进,不知为何队伍中突然出现一种说法。 一人凑到那被蜃兽银红气到的男修身边,“欸,我听说那散修风魔就是这般来无影去无踪,最喜欢穿红衣,又厉害又嚣张,还睚眦必报。你别是惹到了散修风魔吧?” 那男修面色涨红,一会儿又转青,听到“散修风魔”的名头,他心中分明是怕了,却还是强作镇定。 “散修风魔又如何?不过是个小娘皮,还能翻了天了?老子才不怕。等我打赢了她,那我到时候就叫散修魔王!” 闻言,叶双舟想笑,却不小心岔了气,一阵咳嗽。 风无律则是憋红了脸,撅着小嘴,愤愤地瞪着那人的背影。 就这样,还想打赢她娘亲,做什么美梦? 瞧着叶双舟在笑,风无律的小嘴撅得更高,伸出小手狠狠地一下又一下拍在叶双舟的背上。 引起他更加剧烈地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没再咳嗽了,风无律却还是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拍在他背上。 他挑眉瞪着风无律,“无律,你作甚一直拍我?” 风无律下巴一抬,特别理直气壮地哼哼道:“我给少爷顺气呢。少爷方才笑什么呢?居然还笑岔了气,真没出息。” 想了想,她又快速补了一句,“少爷是在笑散修风魔吗?” 叶双舟将她的手拿下来,悄悄地摸了一把。 那入手的滑腻,令他美滋滋地偷笑着。 “没,我是笑那个男修,分明怕得很,还装。有点令人发笑。” 风无律面上一红,眼眶下的酡红仿佛熏得她那两汪黑漆漆的眼珠子都带上了水色。 “哦。”她不自在地眼神闪躲着。 竟是误会少爷笑她娘亲,她真是! 叶双舟伸手将风无律的小脸掰过来,与他对视。 看着看着,他的耳尖也开始热得冒烟。 然后他愤愤地对她的小脸又扯又揉,“你日后脸皮放厚些。别动不动脸红。你一脸红就跟个小娘们似的。” 想了想,他又很是认真道:“在我一个人面前脸红可以,人太多时像展师叔那样做个冰山就好了。你日后会是他徒弟,你要多向他学习。” 风无律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特别是那句脸红是会像小娘们,这话格外让她在意。 于是她一本正经地板起了小脸,饶是她的耳尖、鼻头还红着。 魏池不赞同地挤到二人中间,“无律平日里本就是个小老头,你还叫她做个冰山,那样不好。” 他数落完叶双舟,又扭头与风无律说道:“无律,我跟你讲,做男子,那就一定要温柔、爱笑。那样才能有姑娘喜欢。” 叶双舟抖抖腿,斜睨了魏池一眼,“小爷我不温柔也有人喜欢。” 魏池立即反驳:“你胡说八道。不可能。” 叶双舟咧嘴龇着一口小白牙,“自是可能的。谁叫我天生丽质、俊朗若星。无律,你说是吧?” 风无律很是认真地点点头。 三人正打闹着,前边传来打斗声。 魏池上一息还在和叶双舟拌嘴,这一息已经哭嚎着跳到他身后,“双舟,护我。” 不选无律护他,那是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 无律她是个狠人,最喜欢“冲锋陷阵”。 他可不要被无律扯到前面去面对危险。 然而这次风无律没有上前,只是御剑凌空,极目远望。 入目的不是修士与妖兽的缠斗。 而是修士与修士之间的生死搏斗。 风无律看得清楚,是驼背刘老头带着刀疤胡二、鹰鼻胡三与另外两个人打起来了。 她幸灾乐祸地笑了,然后与叶双舟说了昨晚鹰鼻胡三来偷他们东西的事。 叶双舟也眉眼弯弯,“做多了恶人,总该有人磨。活该!” 驼背刘老头带着刀疤胡二、鹰鼻胡三与另二人打斗,队伍的其他人并不掺和,直接从他们旁边走过去。 风无律、叶双舟、魏池三人走过时,风无律还有滋有味地瞧了瞧。 谁料这一瞧,就被驼背刘老头一眼看了个正着。 第216章 中围(七)驼背刘老头 本就是三打二,驼背刘老头自己懒得出手,一直在一旁指挥着刀疤胡二和鹰鼻胡三。 胡三又一直不听他的话,他正气得不行。 这会儿与风无律对视上,他那怒火更是蹭地便窜了上来。 他持剑便朝风无律刺来。 “臭小子,看什么看!” 他要挖了她的眼珠子! 风无律心中惊跳,连忙躲到队伍中间。 驼背刘老头怕伤到他人引起祸端,只得连忙停手。 他恶狠狠地瞪着风无律,赤红着双眼、脸皱巴巴得好似失水干枯的苹果。 被这样一个驼背老头盯着,引起风无律一阵不适。 风无律撇撇嘴,连忙和叶双舟、魏池往队伍中间走,避开驼背刘老头的视线。 她原本以为刘老头不认识她与少爷,便不会找他们麻烦。 却不想竟还是无意中惹恼了这条毒蛇。 她皱眉,小脸沉沉,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解决刘老头。 这沧海界,从来没什么侥幸。 她愿意以善意待人,但也不会对敌人放弃恶意。 即使不修仙,这人生一世,照样险恶。 现下刘老头既然对她怀有无端恶意,饶是她修为不敌他,她也要先下手断了这威胁。 风无律未说话,只一个人在心里盘算着。 而叶双舟也难得的沉默。 他亦是沉着脸,对驼背刘老头起了杀心。 谁也别想伤害无律。 队伍走出有几里路时。 驼背刘老头一身血污、满面怒色,带着刀疤胡二和鹰鼻胡三追了上来。 显而易见,最后驼背刘老头还是自己出手解决了那二人。 而现下,他腰上还别着两只带血的储物袋。 鹰鼻胡三则是低着头,时不时打量着驼背刘老头腰间的储物袋。 这次刘老头没有与他们“分赃”,而是直接独占了所有东西。 他心中有些不满,但刀疤胡二一直拽着他,不让他去闹。 刀疤胡二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三弟,既然我们要走,那便别再多生事端。若是走前还得罪了刘老头,难免会令他恼得追杀我们。” 刘老头本就是个睚眦必报且脾气暴的,若是他们不辞而别前还得罪了他,那他定是绝不会放过他们。 他这个三弟,终究还是心不稳、太急躁。 原本,在跟着刘老头前,三弟并不是如此。 这些年来,三弟到底还是沾染了不少刘老头的脾性,学了不少他的做派。 离开了好,离开后希望他还能将三弟的性子掰回来些。 鹰鼻胡三没有回话,只低着头想自己的事。 队伍行进途中又遇上几波妖兽袭击。 遇到的妖兽越来越强。 饶是风无律他们三人想要混在队伍中避难,但还是受了些伤。 甚至魏池还吓晕过去一次,当时那千藤形成巨大牢笼吞下好几只四阶妖兽,令他大出了一次风头。 于是三人也再难低调。 总有人上前探听。 魏池则是躲在叶双舟身后,一脸茫然。 他问风无律:“无律,他们说的那是我?” 风无律点点头。 但他不信,连连摇头,“不,一定是无律你和双舟救了我。不然我一定已经死了。呜呜呜——” 对此,风无律和叶双舟齐齐翻了一个白眼,便随他去了。 他们该说什么? 当时不仅不是他们救了他,反而是他一出手救了好几个人? 说了他也不信。 毕竟他每次晕过去后做的事,他全是一点不记得。 风无律是个爱干净的,饶是身上全是血污,也受了不少伤,但每次妖兽被解决恢复平静后,她都要细细地将手脸擦干净。 连带着叶双舟她也会上前帮其擦干净手脸。 至于魏池,不知为何,他竟是每次都能令手脸沾不上一点儿血迹。 对此,叶双舟认为定是魏池总是将手脸缩在他和无律身后的缘故。 是以,这整个队伍中,三人那白净的手脸便显得格外显眼。 午时,队伍又少了近十人,再次停留歇息。 因着正值秋日,树叶见红,树顶上漏下的光,红黄白相嵌。 林间的落叶很厚,脚踩下去会陷下一个小坑。 风无律先为他们三人处理了伤口,然后在林中找找有没有外面少见灵植药草。 饶是灵力时时充足,但他们三人年幼、修为低,身上又受了不少伤,十分折磨。 魏池抽抽搭搭,抹着眼泪。 叶双舟也忍不住感叹,还好他们是跟着这散修队伍进来的。 若不然,他们几条小命都不够用的。 这的中围深处的危险程度,比小月天秘境中未发生魔气扩散时要危险上不知多少。 全然不可同语。 风无律在林子中转了一会儿,回来后便依次拿出手札做记录,格外认真。 叶双舟瞧着她时不时捋一下耳尖落下的碎发,或拿手抵着腮帮子,或咬一下大拇指。 他不自禁,眉眼间便染上了笑意。 魏池悄悄伸头看了一眼风无律的手札,然后心中震撼。 难怪在群英会上他输给了无律。 饶是才进东南大森林不到两日,无律不是在记录灵植药草便在分析她与妖兽缠斗时的不足。 这般认真,他确实敌不过。 内心莫名生出一股敬意,魏池竟是因此都忘了原本的害怕情绪。 记录完后,风无律心满意足地将手札收好。 “少爷,你先睡会儿,我这就做午饭。一会儿好了叫你。” “不睡。”叶双舟抬了抬眼皮,盘腿而坐,直接开始修炼。 无律时时刻刻不忘修炼之事,他若是只顾着吃喝睡,那岂不是要被无律甩到身后? 坚决不能! 魏池见此,也立马坐正了,开始盘腿修炼。 他可不能输给双舟和无律! 不得不说,有风无律在的地方,总能激得其他人更加勤奋修炼。 风无律笑了笑,便拿出炉子开始捣腾饭菜。 她向来将叶双舟照顾得精细,就算露宿野外,也照样吃好喝好。 不远处,驼背刘老头阴翳的眸子盯着这边,然后将手中的饼子扔到地上,踩了踩。 他直接起身走向风无律。 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听那脚步,分明来者不善。 风无律皱眉,转头抬眼,便与驼背刘老头对视上。 驼背刘老头本就驼背且矮小,这会儿还微微弯腰,那双宛若毒蛇的眼睛便凑在风无律面前一寸处。 风无律心若擂鼓,却挺直了脊背。 驼背刘老头这才直起身子,将脸与风无律拉开距离。 第217章 中围(八)挑起矛盾 面前穿着灰麻布衣的小子,面皮白净,一双猫眼为其平添了几分桀骜。 驼背刘老头本想找她的麻烦,但鼻尖萦绕的饭菜香味还是令其挪开了视线。 罢了,他本来就是看见这边的吃食不错才过来的。 “小子,你以后跟着我。这些,也归我了。” 驼背刘老头眯着眼,眸光中满是威胁,大有风无律表现出一点不愿意,他便要出手伤人。 叶双舟和魏池一个大周天还没运转完,饶是听见旁边的动静,但也没有睁开眼睛。 风无律抿唇,低着头,不与驼背刘老头对视,声音有些颤抖。 “这位修士,小……小子的师父不会同意的。” 刘老头竟是这么快便找了上来。 她心中不爽,可却也只能夹着尾巴装孙子。 谁叫她打不过呢? 她娘亲常说过刚易折,她虽是个倔的,却也不是个傻的。 装孙子便装孙子罢,她越弱,对方反而对她越没有防备。 驼背刘老头并没有听风无律回复的打算,这会儿他上前直接用衣摆包着手将炉子上的整个锅子端了过来。 端过来这么一瞧,驼背刘老头眼眸一暗,抬头打量着风无律。 灵米灵蔬再配上一些灵菇花果,这饭菜丰盛得很。 这小子样貌上便是细皮嫩肉的,明显与一直在沧海界内四处奔波的散修不同。就连吃的都这般不简单,她还真是深藏不露。 肥羊,他向来都喜欢。 然,三年多前,他在北河旁抓住了灵药城戴家的嫡孙女戴红枫和蓝城城主的小儿子蓝小煜,但这二人却不知被何人用调虎离山之计救走。 散修与散修有纠葛纷争,都是赤身一人,谁也不怕谁。 可一旦惹恼了世家大族还被发现了,那散修便只能如过街老鼠般只能拼命逃窜。 所以自那之后,他在这沧海界内便不能再过得如以往那般嚣张。 吃一堑长一智。 因而,他现下没有十足的了解和把握,便不会轻易一上来便对肥羊下手。 可抢点吃的,他还是不会顾及的。 驼背刘老头直接用手抠着饭菜吃起来,并问道:“师承何人?” 风无律假装纠结犹豫,磕磕绊绊道:“一个……一个大宗的内……内门长老。” 闻言,驼背刘老头十分疑惑,拿不准风无律到底有没有背景。 他便只得慢慢套话。 “小子,接下来几日你都留下来给我做饭,听到没?”他凶狠地吼道。 风无律身子一颤,畏畏缩缩地点点头,跟小鸡啄米一般。 这些天看多了魏池胆小害怕的样子,以至于她学起来真可谓是得心应手。 叶双舟和魏池修炼完,睁开眼便瞧见驼背刘老头带着刀疤胡二和鹰鼻胡三坐在了他们旁边。 而风无律正在忙活饭菜,分明是要再做一份。 方才他们自是听见了驼背刘老头的话,见此也知晓定是他们的饭被人吃了。 驼背刘老头见二人醒了,道:“这几天你们三人便一起跟着我,我会护着你们。” 魏池觉得有些膈应,还有些不妙的预感和莫名的恐惧,他抽搭着鼻子蹲在叶双舟身后。 而叶双舟暗暗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分明跟着他才是最危险的,也真亏刘老头能不要脸地说出这些话来。 因着驼背刘老头有了新的使唤对象,鹰鼻胡三很是神气,甚至也出言使唤风无律。 他冲着风无律怒瞪一眼,“给老子搞点好茶喝喝。” 风无律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她掀了掀眼皮子,便连忙在另一个炉子上架起了红泥小茶壶,烹茶。 鹰鼻胡三满意地点点头,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和得意。 现下刘老头有了新人可以使唤,那他和二哥会受到的压迫便少了。 现下他们跟着刘老头不仅能学到不少修炼相关的知识,还不用因为被使唤而受气。 就连他与二哥也能有人使唤,那他们还做甚要离开? 鹰鼻胡三并未注意到驼背刘老头阴翳地瞅了他一眼。 魏池虽是躲在叶双舟身后,却在偷看时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他默默地舔了舔唇。 无律说的这鹰鼻胡三真是找死,竟是惹恼了毒蛇刘老头。 是的,风无律已经与叶双舟和魏池商量过驼背刘老头和刀疤胡二、鹰鼻胡三的事。 他们打算待而后定、伺机而动。 只要驼背刘老头找上他们,他们便先好声好气地拖着,保命要紧。 风无律烹好了茶,倒了一杯,捧着茶杯,装作纠结地看了看鹰鼻胡三,又看了看驼背刘老头。 她还记着当初在北河边驼背刘老头对戴红枫说的话。 这样一个掌控欲强又自私自利、脾气暴躁的人,要挑动他和同样脾气暴躁的鹰鼻胡三发生矛盾,再简单不过。 何况这二人分明一直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见风无律给他倒茶还一副想要求得驼背刘老头同意的模样。 鹰鼻胡三顿时气就上来了,哼了一声,一把夺过茶杯,脏污的指甲在风无律嫩白的手背上留下四条细长的红痕。 风无律心中嫌恶,很想掏出帕子擦一擦,却是生生忍住了。 叶双舟面无表情,心中怒气冲天。 而驼背刘老头则是伸手打掉了鹰鼻胡三手中的茶杯。 鹰鼻胡三“蹭——”地站起,“刘老头,你干什么?别以为你教我点三脚猫的功法就能对我不客气。” 驼背刘老头直接伸腿踹了过去,一脚踹在鹰鼻胡三的脚脖子上,将其踹得翻倒。 “胡三,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想吃肉,那就要问过我。” 那茶,他还没喝,胡三竟是就敢先喝,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里! 鹰鼻胡三顿时如同吃了炮仗一般,怒意难平。 要不是刀疤胡二上前从后面死死地扣住他,这会儿他定是已经和刘老头打了起来。 刀疤胡二面色很不好,他愤怒地看着鹰鼻胡三,眼中除了怒气还有失望。 闹腾了一会儿,鹰鼻胡三终于发现了胡二的注视,他一个激灵,终是消停了下来。 刀疤胡二沉声道:“三弟,和刘老头道歉。” 鹰鼻胡三浑身一僵,心中自是百般不愿,便小声又快速道:“刘老头,对不住。” 第218章 初入内围(一) 这场风暴就在这句满不情愿的道歉中暂时停歇。 风无律又做好了一锅饭菜,鹰鼻胡三想上手抢过来与刀疤胡二分。 他想着刘老头已经吃过了,这一锅自然是他们兄弟二人的。 但驼背刘老头却是一把将锅夺了回来,命令风无律、叶双舟和魏池快吃。 “胡三,你对我那般态度,还想吃我的东西?要吃就吃这个。”刘老头直接夺过胡二手中的饼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且不说胡三一直得罪他,他还要在这三个小子口中套话,怎能怠慢了? 闻言,风无律他们三人暗翻白眼。 脸真大!分明是她(无律)的东西! 鹰鼻胡三被这般羞辱,面色铁青。 刀疤胡二怕他又要与刘老头起争执,便先开口与刘老头说道:“刘老头,我三弟不懂事,麻烦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他计较。那饭菜我们不吃,我们吃饼子就行。” 刘老头颇有深意地看了胡二一眼,眯了眯眼睛,而后便不再看胡二和胡三。 虽说胡三很令他生气,但胡二却一直做得不错。 若不是胡二与胡三是兄弟,他定是直接杀了胡三留下胡二。 刘老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向风无律他们套话。 “三位小修士看着不像是散修,是哪个世家的子弟吗?” 叶双舟点点头,道:“风城叶家的。” 至于在风城叶家是个什么身份,那就不说了。 模棱两可,让刘老头看不透,才能更好地拖延。 如此,刘老头自是也知道了他们三人并不想暴露身世背景。 休息时间已过,队伍要再次出发。 只是前路越发凶险。 在吃喝方面,风无律尽职尽责地照顾刘老头。 但一旦有危险来了,她便与叶双舟“害怕”得瑟瑟发抖,和魏池一起躲在刘老头身后。 能将刘老头当挡箭牌,便绝不放过。 刘老头虽是有些恼怒,但也没有办法。 一则,他从三人口中套出的话总是模棱两可;二则,近日他生出了将三人留下,代替胡二胡三的想法;三则,他发现这三人身上的秘密不少。 虽说这一路,三人都缩在他身后少有耗费灵力打斗,但那灵力的量明显不正常。 若是只有一人灵力磅礴,那还可以解释为其本身与众不同。可这一路下来,三人的灵力都那般充足,那便很不对劲了。 这次,又两天后,队伍还剩五十人左右,到达东南大森林内围边缘。 东南大森林内围的气氛明显与中围不同。 分明只是几步路的事情,众人却都在内围外不敢进入。 东南大森林的树木本就十分高大,遮天蔽日。 而内围,大白日里,林下竟是堪比阴天里的黄昏时刻,昏昏沉沉的雾气中不知隐藏着怎样的巨兽与危险。 这样的环境,到了夜里,若是月色一般,不提着灯,那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都变得前所未有的警惕,神经绷紧。 刀疤胡二看着内围,心中已经坚定了绝不深入、马上找机会和胡三离开的想法。 就连驼背刘老头看向内围,都皱起了眉头。 他心中正在做着取舍。 眼神从风无律、叶双舟、魏池三人身上划过。 若是进了内围这三个小子还躲在他身后,那定是要拖累他。 这几日套话也没能套出什么,这三个小子分明在故意敷衍他。没准他们是故意虚张声势,其实并没有什么背景。 虽然他很舍不得猫眼小子的厨艺,但他也绝不愿被这三人拖累得在内围丢了性命或身受重伤。 至于那灵力的秘密,想来他们死后身上会留下些线索。 既如此,那他便在内围找机会一举杀了他们,绝不放跑一个! 东南大森林内围不比当初在外围靠北河处,在这里,饶是他不出手杀人,这三人想靠自己在内围活下来也很难。 更何况,散修中可少有心善的。 散修都是硬心肠,最多会在无危险时心血来潮搭个手,却绝不会在险境中发一丝善心。 他完全不担心会有人救这三人。 至于胡二和胡三,他没准可以让胡三意外身亡,如此便不怕胡二因他杀死胡三而记恨他。 胡二和刘老头各有打算。 而风无律瞧着内围林下那浓重的灰白雾气,却是偷偷地勾唇一笑。 她杀死刘老头的机会来了。 这林下的雾气如此浓重,很适合使用幻术。 至于这几天她为何不在饭菜中下毒,那是因为她没那个把握不被刘老头发现。 刘老头太过狡诈,有时候他自己先吃、有时候让他们先吃、有时候让胡二胡三先吃。 加上刘老头的修为高过他们三人太多,她也寻不着破绽,反倒时时刻刻被盯得死死的。 队伍这次休息的时间较长,并选择在明日正午时进入内围。 第二日正午,队伍向内围出发。 踏入内围的瞬间,众人耳边便传来尖锐的叠声鸣叫,好似有无数绿豆大的鸟雀突然尖叫着冲进耳朵。 风无律连忙掏出以前抵挡万千山那大嗓门的棉布耳塞,一人发了一对,包括刘老头和胡二胡三。 至于为何给这三人,因为她怕不给的话对方会抢,到时候反而更要生出多余的事端。 下一瞬,无数小巧的黑影潜藏在浓浓雾气中来回穿梭、袭击。 惨叫声连连,有不少人直接被贯穿了脖颈倒地而亡。 风无律、叶双舟、魏池三人因着身高比旁的人矮上不少,他们又都处在队伍中间,外面有人挡着,故而受伤不重。 趁着众人都在抵挡黑影的袭击,风无律让蜃兽银红幻化出三人的假象朝着刘老头身后躲去,实际上他们三人却是蹲了下来并隐去了身形。 刘老头见“三人”又躲到他身后,转身就一剑挥去,直接斩断了并排挨着的“三人”。 一看他斩断的分明是幻象,他气得怒吼:“胡二胡三,找出那三个小子,杀了他们。” 然而,无人回应他。 他一瞧,胡二胡三正朝着中围的方向逃出队伍,逃出内围。 风无律也扭头瞧了瞧胡二和胡三,道:“少爷,你和魏池去解决了胡二和胡三,我来杀了刘老头。” 她与少爷和魏池的修为相当,论战力,大概是她最差。 但若是论对上刘老头时,谁更能逃脱,谁更有可能杀了他,非她不可。 第219章 内围(二) 虽说他们都塞了棉布做的耳塞,但三人离得近,说话便都听得见。 闻言,叶双舟抬眼看着风无律,语气坚定,“不,我们三人一起对付刘老头。” 刀疤胡二和鹰鼻胡三跟着驼背刘老头定是做过不少杀人夺财之事,死有余辜。 但他决不能让无律一个人面对驼背刘老头,绝不! 风无律只怔愣了一息便理解了叶双舟的用意,她眉眼一弯,笑道:“少爷,谢谢。” 叶双舟也笑了,“不客气。我会一直保护你。” 一旁,魏池弓着身子趴在地上,“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再不想办法,就算不会被驼背刘老头抓住杀死,也要被那什么鸟兽杀死了。” 风无律和叶双舟都看向魏池。 叶双舟摸了摸下巴,道:“你确定那是鸟兽?” 魏池瞥了他一眼,“不是鸟兽是什么?我看的一清二楚。” 风无律和叶双舟与其他散修一样,都只能看到灰黑色残影,却不想魏池竟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二人心下一喜,对视一眼。 魏池哆嗦了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们想干什么?我绝对不要做先锋。” 风无律站起身,并一把将他提起来,“你不要也得要。” 魏池哪里反抗得了风无律的大力气,眼看着那数不清的灰色鸟雀乱舞,他害怕得不行。 但他又不甘心就那么被吓晕过去。 他不要每次遇到危险都被吓晕过去! 虽说每次晕过去后他都奇迹般逢凶化吉,但他不甘心! 于是他为了防止再次被吓晕,干脆闭上了眼睛。 叶双舟无言,召唤出云兽小白并将其扔到魏池头上。 云兽小白现下长大了不少,已经有半米高,不再是两三年前的小狗崽大小。 它两只前爪扒在魏池的头上,后脚在魏池肩颈处蹬了两下,长长的尾巴拖在魏池的背上盖住了他的头发。 因着现下风无律他们三人都处在隐身的幻术中。 云兽小白被召唤的瞬间便被蜃兽银红纳入到幻术中,所以并无人看到云兽小白的出现。 云兽小白听从叶双舟的命令,用两只前爪扒住魏池的上眼皮,强迫他睁着眼睛。 魏池疼得嗷嗷叫,但两人两兽都恍若未闻。 蜃兽银红开心地摆着尾巴和云兽小白打招呼:“小白,快一个月没见,你怎么又胖了?” 云兽小白扭了扭胖墩墩的屁股,长长的尾巴扫来扫去,扒着魏池上眼皮的两只爪子下意识地收紧,开心地咧嘴笑道:“大红,你也是。而且你的鳞片好像有点淡金色了。” 蜃兽银红兴奋地转了个圈,身子弯曲,两只青眼珠追着尾巴瞧,“真的呀!小主人,你快看,我是不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而现下被云兽小白扒着上眼皮的魏池眼睛和头皮疼,头颈也因着云兽小白的重量而向后仰去。 他哭得双眼通红。 委屈,真的委屈。 为什么他喜欢的人都喜欢欺负他。 他奶欺负他,双舟和无律也要欺负他。 哦,不对。他不喜欢的人更喜欢欺负他。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委屈便越发膨胀,膨胀到心塞、眼睛发涩。 风无律和叶双舟对视一眼,有些心虚。 但风无律还是收紧了拎着魏池衣领的手,“好好看,抓一只你说的那个鸟兽,再布一个罗生阵。还有,不许晕。不然我和少爷就将你绑在树上丢在这里。” 魏池吓得噤住哭声,委屈道:“我只是看得到,但捉不到。” “小心!”一只鸟兽袭来,魏池瞳孔一缩,喊着。 风无律拽着魏池后仰躲过,再次直起身子,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和少爷护着你,你想办法布个别的阵,比如能抓住这些鸟兽的阵。” 魏池摇头,“我……我只会布杀阵。除了罗生阵能将这些鸟兽作为布阵之物,其他的阵法都只能杀了他们。你也别想着让我布阵直接杀了这些鸟兽,这里人太多,会不小心连他们都杀光的。不行不行,没了这些散修,我们三个都不一定能走出东南大森林。” 风无律和叶双舟:“……” 他学了阵法有何用? 他这一双比谁都好使的眼睛有何用? 风无律将魏池丢在一边,脚一点,跃上四五米高。 叶双舟双袖轻动,五道淡青色风刃飞向风无律,护在她身边。 风无律右手高扬,手腕一翻,一张高阶灵符在她指尖燃尽。 天上雪花纷飞,在这浓重的雾气中显得有些灰暗,不再那般洁白而耀眼。 她刚运起《踏雪匿踪》第三层——细雪,驼背刘老头便寻着灵力察觉到了她的所在。 驼背刘老头眼珠子一转,身子一拧,脚下一踏,便飞身朝着隐身的风无律而去。 “可是先前带我们渡过沼泽的修士?”他问道。 变异冰灵根罕见,他没见过风无律用冰灵力,但却见过风无律幻化成的红衣女子用冰灵力。 所以他才这般猜测。 风无律未御剑,这会儿已经落回了地面。 驼背刘老头自是抓了个空。 他哼了一声,扬手又打飞一只朝他袭来的暗影。 那红衣女子很是古怪,他本想抓住她,看能否问出什么,只可惜没抓住。 胡二胡三快要逃出内围进入中围,雾重,刘老头望去,只能看见二人模糊的身影。 他捏紧了拳头,指间发出声响。 他沉声喝道:“胡二胡三,你们真以为你们能逃得了吗?我教给你们二人的功法,若是不练后半部分,日后结丹时内丹必会破碎。” 胡二、胡三身子一僵。 胡三扭头,“二哥,怎么办?” 原本因着刘老头有再收人使唤的打算,他是不想走的。 但他二哥坚持要走。 现下不能走了,他却又不是很愿意留下了。 刘老头叫他和二哥杀了那三个小子,不就是说他们日后还是要一如既往地被刘老头随意使唤? 他不愿。 刀疤胡二眉头深锁,“回去。” 他们资质一般,原本能引气入体都已是不易。 现下好不容易到了筑基期七层,马上便要进入辟谷期,怎能前功尽弃? 要他放弃辛苦修炼半百年的修为,绝无可能! 第220章 内围(三) 胡二和胡三决定回到驼背刘老头身边,并听从他的命令去杀风无律、叶双舟、魏池三人。 一边防着那些鸟兽袭击还要一边对付刘老头本就不易,现下胡二和胡三回来了,风无律和叶双舟立即决定,先解决胡二、胡三。 二人直接朝着胡二、胡三而去。 风无律和叶双舟配合得极好。 他们在群英会上都能和心动期的五大宗弟子打上一二,现下对上胡二和胡三,二人出手毫不犹豫。 虽不敢轻易对刘老头出手,但对付胡二胡三,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压力的。 二人又用幻术遮掩了身形,胡二胡三应对起他们十分吃力。 驼背刘老头眯着眼睛,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应该是那三个小娃娃其中的两个正在与胡二胡三打斗。 看胡二胡三应对时的动作,对方那二人不高,应是那两个小点的。 另一个年纪稍大些、个子比另两个高了半个头的胆子太小,这会儿应该就在不远处躲着。 他倒是没想到,这三个小娃娃竟是用幻术遮掩身形。 这几天,他们三人遇险时一直躲在他身后,坚决不露半点实力,他倒是小瞧了他们。 眼见着胡二胡三就要落败,刘老头悄悄地朝着那边靠近。 靠近后,他双手同抬,正要打向风无律和叶双舟。 魏池大吼道:“无律、双舟,小心!” 风无律和叶双舟堪堪躲过刘老头一击。 刘老头接替了胡二胡三,与二人打了起来。 胡二胡三喘着气,身上受了不少伤。 胡三低啐了一声,在心中暗骂。 不要脸的刘老头! 每次打斗时都让他和二哥先去探一探,而他便借机抓住对方破绽,不到生死关头,他绝不会出手帮他们。 以至于他和二哥每次都身受重伤,事后还要被他骂没用。 凭什么? 一想到日后还要被刘老头压迫,他心中便烧起了怒火,面容狰狞、扭曲。 正这么想着的胡三万万没想到会突然被利刃扎破心脏。 刘老头利用灵力摸索出风无律的所在和招式后,暗中用巧劲,将风无律拿着匕首的手推向了胡三心口。 漆黑的匕首狠狠没进胡三的心口,可胡三只能看见他血流不止的胸口,却连是什么杀死了他、谁动的手都不知道。 他伸手抓住了隐着身形的风无律的手腕,瞪着眼睛往后倒去。 “三弟!”胡二惊呼,伸手扶住胡三。 瞧着胡三抓着什么的动作,刘老头冷哼一声,大声对胡二道:“胡三心脏被刺,注定会死。你还不赶紧杀了他正抓着的凶手为他报仇?” 说罢,驼背刘老头又从储物袋掏出一把剑,朝着胡三掷去。 而胡二经刘老头提醒,左手伸出,抓住了风无律的手臂,右手拿起剑朝着风无律挥去。 那剑挥去的方向,是风无律的脖颈。 瞧见这一幕,叶双舟心脏一缩,“无律!” 前后受袭,电光火石、生死攸关间,风无律一个大力扯着胡二和胡三,再一个转身,将二人带到了她和刘老头中间。 刘老头扔过来的剑刺透了胡二的后背,刺穿了他的心脏,将胡二和他怀中的胡三串起。 胡二震惊地瞪大了眸子,他看着右手所持剑上染上了鲜血,想要用力令剑再进一分。 就算死,他也一定要杀了对方报仇! 然,风无律的左手已经捏住了胡二的剑,让其难以再进分毫。 胡二不敌风无律的力气,他颤抖着,血液快速流失,身体发冷,右手无力持剑。 手一松,胡二向后倒去,死不瞑目。 风无律的脖颈被伤,虽不致死,但血流如注,衣服上浸染了大片血色。 她面色发白,感觉身子开始有些发软,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而后咬着唇,强打精神。 然,当胡二抱着胡三倒地后,没了这二人遮挡视线,她看见叶双舟面对着她被刘老头刺伤。 叶双舟因担心风无律而喊出的那一句“无律”,让刘老头确定了他的位置。 加之关心则乱,叶双舟察觉不及,被刘老头抓住时机刺伤。 那剑,贯穿了叶双舟的身体。 而被这一幕吓晕过去的魏池,这会儿低着脑袋,控制着千藤捆住了刘老头双手双脚,令其不能再进一步伤害叶双舟。 原本趴在他头上的云兽小白正龇牙咧嘴地冲向刘老头。 风无律双目赤红,运起冰灵力,脖颈处覆盖上一层染着血色的冰花,封住伤口防止血液流失。 她像一头发狂的小兽,像一颗点燃的炮仗,朝着刘老头奔去。 那一剑刺穿的位置离心脏有些位置,少爷还有救。 她紧咬着下唇,理智压制着愤怒。 带着想要席卷一切、想要将刘老头千刀万剐的怒火,她上前抓住了叶双舟的手,将其从剑上拔出,带到怀中,而后快速后退。 刘老头已经挣脱了千藤。 叶双舟被风无律带走,二人又隐了身形,他不知他们二人位置,便直接转移了目标。 根据千藤的攻击,他锁定了魏池,与其打了起来。 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很愤怒! 他想让胡三意外身亡,结果胡二也死了。 他讨厌事情失控的感觉! 刘老头出招越发阴狠、凌厉。 不到一会儿,魏池和云兽小白也身受重伤。 叶双舟已经晕了过去,云兽小白是他的契约兽,受了伤又没有叶双舟的灵力支持,这会儿蔫耷着脑袋趴在地上喘气。 魏池痛得从昏迷中醒来,他害怕,怕得不行。 下意识中,右脚向后撤了一步,但当他看见正哭着拼命施救叶双舟的风无律时,他又将右脚抬了回来。 他不能退! “啊啊啊啊啊——” 魏池怒吼着朝刘老头攻去。 饶是大吼大叫会令刘老头能更轻易地确定他的位置和动作。但唯有如此,他才能让他的那份勇敢多坚持片刻。 风无律给叶双舟喂了好几枚丹药,这会儿正在朝他的伤口上倒药剂。 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可她控制不住哭泣。 饶是她知道少爷不会死。 可她就是止不住的愤怒! 处理好叶双舟的伤口,她抱着叶双舟,再去提起云兽小白。 她在地上刨了个坑,将叶双舟和云兽小白放了进去,再在坑上面盖了一块厚厚的冰。 “小白,看着少爷。” 说罢,她朝着正在打斗的魏池和刘老头奔去。 第221章 内围(四)引祸 魏池身子摇晃着,看着马上就要支撑不住朝一旁倒去。 驼背刘老头虽是看不见魏池的身形,但却能紧紧地追着魏池打。 浓雾中,各色灵力忽闪忽闪着,像是在乌云中游走的闪电,并伴随着各种沉闷的声响。 刀剑、灵力、拳头打在灰色鸟雀身上,“嘭”“嘭”声接连不断;借混乱场面恶意伤人、发泄仇怨,利刃入肉的钝响;此起彼伏,受伤之人的闷哼或倒地声;林地里堆积的落叶被踩踏的窸窣声;鸟雀快速扇动翅膀的扑棱声和穿梭林间、众人间的破空声。 场面异常混乱,并伴有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腔,风无律双瞳外微微亮着一圈银白,她在朝着驼背刘老头奔去时,快速压制住浑身杀气。 下一息,她周身冷气流转,雪子在这一片林子中呼啸。她的气息突然消隐,就连同在隐身幻术中的魏池都不能发现她的踪迹。 《踏雪匿踪》第三层——细雪,每隔三个时辰能行用一次,每次隐匿气息一刻,对所有人有效,且能生成九次幻术。 她先前刚运起细雪,便被驼背刘老头寻着灵力变动发现并打断。是以先前的细雪并没能成功被行用,少爷和魏池与她同处蜃兽银红的幻术中,能相互看见。 这会儿刘老头专心追着魏池的动作打,不会察觉到她这边的灵力变动,所以她立即运起了细雪。 现下除了与她有感应的契约兽蜃兽银红,在她出手或被打到前,没人能知晓她的所在。 …… 突地,一团火焰从一位修士手中腾空,而后猛然爆裂,竟是在浓雾中劈开一片清明。 突如其来的光亮和灼热,灼去了一些细雪,并逼得已经被杀得所剩不多的灰色鸟雀后退了一些。 在火焰的照耀下,纷扬的雪子中,能清楚看见地面上躺着许多只有拳头大小的鸟雀,深深浅浅、或黑或红的血液在枯败的厚厚落叶上浸染开,在杂乱的众人脚下四处共躺着约莫近十人。 众人瞧见,如同巨蟒一般灵活又坚硬异常的藤蔓拢成囚笼的模样,将一个驼着背、眼神凶狠、好似恶鬼一般的老头困在其中。 驼着背老头手中所持的剑,看似朝着空气挥舞,模样癫狂,却每一次挥剑都会带起一片血花飞溅,偶有一片饱浸血液的灰麻布连着一块血肉飞起、掉落。 风无律双手捏得关节泛白,她咬唇,强忍着眼泪,略带银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她清楚地看到魏池渐渐被伤得如同破碎的布娃娃,看到魏池咬牙,用千藤捆着他自己的手脚来抵挡刘老头的攻击并强撑着不倒下去。 恨怒从心底冲向咽喉,堵得她声音嘶哑、粗砺,她朝着魏池怒吼:“魏池,够了。” 刘老头立即寻着这声音,转身从藤蔓囚笼缝隙中打出一击,小土球高速旋转成尖棱,向上飞出,然后成弧形落下,刺向风无律的脖颈。 魏池手下不停,躲避刘老头攻势的动作有时快若雷霆,有时却又略显迟钝。他抬眼茫然地从藤蔓囚笼的缝隙中望出去,寻着声音的来处,泪水混着血液糊了他一脸。 他抖着唇道:“无律,我不是胆小鬼。” 风无律向一旁一个翻身躲过那土尖棱,深吸一口气,再道:“魏池,用千藤裹住你自己,躲一边去。” 魏池浑身一抖,连忙将自己裹在一层又一层千藤中,而后便彻底晕了过去。若不是木灵力对土灵力有克制作用,他早撑不到现下。 风无律让蜃兽银红连同那将魏池裹住的藤蔓大球一同纳入幻术。而那藤蔓大球“骨碌碌”向一旁滚了滚,便消失在人眼前。 一丝兴奋在刘老头眼中快速闪过,他笑了笑,道:“三个伤了两个,最后剩下的那个你,便是用幻术之人吧?” 他跺了跺脚,从地面上飞出数十小土球,变成尖棱,将尖锐对准风无律声音传来的方向。 “既如此,那我便先杀了你,破了幻术,再去杀另两个。” 他冷哼一声,土尖棱绕过二三人,朝着风无律飞去。 那威势仿佛能劈开巨石,但刘老头在明风无律在暗,这对风无律躲开这些攻击有巨大优势。 她猛地向上跃起,御剑凌空,不再缩在其他散修中间以躲避那些灰色鸟雀的攻击。 一边抵挡这些鸟雀的攻击,一边朝着刘老头飞去,风无律翻手拿出了四只柳叶大小的匕首,右手一扬,四只柳叶匕刃便对准刘老头激射而去。 刘老头手腕轻转,柳叶匕刃打在他所持剑上发出一串玎珰响声,突地又有一把漆黑的长柄镰刀带着重压袭来,被他格挡开后落下、扎进地面。 然后他便觉得双腿沉重,虽说这点重量不足以让他难以动作,但他一时还不习惯,动作间便明显多了不少漏洞。 风无律等的便是这些漏洞,她以赴死求生的决心,以各种刁钻的角度专攻刘老头的漏洞。 但不到十息,刘老头便调整过来,一根土刺扎向她心口却被她削去一半卸了力道。 又近半刻过去,众人已经解决了全部鸟雀。 但风无律和刘老头的战斗还在继续,细雪的九次幻术被鸟雀和刘老头全破,但她身上还有蜃兽银红的幻术在,并没有因此现出身形。 没了细雪隐匿气息,刘老头又能寻着灵力变动确认风无律的位置,风无律越发处于劣势。 而众人因着刚苦战结束,饶是进内围前便休息了很久,现下却是不得不再次停下休整。队伍中士气低迷,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了伤。无人去管刘老头以及正与其对战的看不见身形的风无律。 风无律笑了,语气充满了嘲讽和挑衅,“刘老头,饶是你赢了我杀了我,却也被我磨得疲惫不堪。像你这般阴险、狡诈、反复无常,又喜欢趁他人熟睡时偷东西,你说,会不会在杀了我之后便也为他人所杀呢?” 刘老头气怒不已,几个土刺飞向风无律,饶是如愿以偿地听见她被土刺伤着后的闷哼声,他心中的怒气也难消分毫。 臭小子竟是敢往他身上引祸! 第222章 内围(五)离去 风无律抬手擦去唇角的血,按了按疼到抽搐的腰腹,笑声中透着幸灾乐祸和痛快,“刘老头,你急了。” “是了,一直以来捏在手心的蚂蚁——胡二胡三被别人捏死了,没人能替你背锅了。毕竟,他们帮你从大家身上偷走的东西都归你了嘛,真可谓是百口莫辩啊。” 风无律此话一出,本在休整的众人面色一变,皆是齐齐地看向驼背刘老头。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男修个子不高,头发扎在脑后炸成鸭尾巴模样,他随意捏了一下腰间的储物袋,张口便骂道:“你奶奶的,竟敢偷到你爷爷身上了。赶紧给我把东西交出来。” 刘老头目光狰狞,扫视一周。 散修间你争我夺、你偷我抢之事常有,他根本无需说什么,无论是否他真的偷得了对方东西,都总会有人跳出来蹦跶。 有的是没被偷却也要跳出来占便宜,有的是被偷了跳出来既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还要双倍占便宜。 他朝着那男修呵笑道:“有本事,自己来拿。” “你!”那男修气极,却也只敢停在原地蹦跶,不敢真第一个上前。 而风无律此时则是甩出了几张高阶灵符,雪刺银锥每朝着刘老头靠近三寸便变大半指,最后犹如刀剑般抵在了刘老头身前。 刘老头冷哼一声,将那些冰雪刀剑劈落,他寻着灵力朝着风无律飞身而去,剑尖直指她心口。 风无律御剑快退,瞧着那些正在休整的散修,直接朝他们身边逃去。而后她强忍着咽喉处的腥甜,强行对刘老头运起了《踏雪匿踪》第二层,悄悄躲在了休整的散修中。 她已经用过《踏雪匿踪》第三层——细雪,紧接着便使用第二层,对她的丹田造成极大的负担。 双手死死抠住两臂,她整个人坐在地上蜷起,却倔强地将下巴搭在膝盖上,仰着小脑袋死死盯着刘老头。 风无律的气息再次消隐,刘老头气得心口闷闷、额角抽痛。 而本打算等他解决了风无律再出手的一些散修,见此,站起身,朝着刘老头逼近。 “这位修士,既是拿了东西,那便吐出来罢?别叫我等出手。” 说话的是那个用火焰驱散大片浓雾的修士,他头发披在脑后,松散地用绳子绑着发尾,虽是绑着,却乱糟糟的,头发里面还夹杂着杂草、落叶。 而他的修为与刘老头相当,皆是辟谷期修为。刘老头对上他,不得不慎重。 刘老头微眯起眼睛,暴怒,“这位修士当真要凑这个热闹?你我修为相当,以我的本事,还不能悄无声息地偷走你的东西吧?” 真是阴沟里翻了船!竟是被三个小子拖到这般境地。 饶是他与现下开口的这位修为相当,但他已耗费大半灵力、体力,而对方却是气定神闲、一身轻快。 他们二人对上,他必败无疑。 而对方杀人夺宝,耗费不了多少体力、灵力,还不会有人敢找其麻烦。 那修士并不回刘老头的话,只缓缓地拔剑,而后瞧着刘老头。 刘老头捏紧了拳头,而后从腰间拔下两只储物袋扔了过去,“还请这位修士高抬贵手。” 那修士将两只储物袋塞进腰间,不咸不淡道:“不够。” 最后,在那修士的步步逼迫下,刘老头除了手中一把剑,身上其余的储物袋和空间戒指皆是交到了那修士手中。 而已死的胡二胡三,早已被其他散修扒去了储物袋,刘老头也得不到分毫。 他急需发泄心中的怒气,疯狂地想要施暴,可他却找不到想要施暴的对象——风无律。 看着刘老头如此憋屈,风无律轻轻地笑了。 但还不够。 在《踏雪匿踪》失效前,她必须拿下刘老头的性命。否则,她和少爷、魏池都难逃一死。 大脑拼命地转动着,除了用雪山冰蝉的天赋技能——金蝉脱壳,与刘老头同归于尽后复生外,她竟是想不出一点办法。 可她不愿!她不想用修为换刘老头的狗命,不值得! 且,一旦没了修为,接下来在这东南大森林内围,她如何能活? 既不能硬撼,那便退罢。 她拖着重伤的身子,先去将装着魏池的藤蔓大球抗在肩上,再去推开盖在叶双舟和云兽小白躺着的坑上的巨大冰块。 将叶双舟绑到藤蔓大球上,提着云兽小白放到肩头,她步履蹒跚地背着藤蔓大球和叶双舟朝着东南大森林中围而去。 在幻术的遮掩下,没人瞧见这一切。饶是他们察觉到了一丝诡异之处,他们也不能发现风无律所在。 风无律就这般离开了东南大森林内围。一路让云兽小白注意着妖兽气息,离开十里路,她这才找了个隐蔽处歇息。 魏池伤得比她重,她先没管自己,而是用八阶的漆黑匕首慢慢割开藤蔓大球,小心翼翼地给魏池处理了伤,这才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微微喘气。 缓了近一刻,她整个人已经疲软到难以抬起手臂,哆哆嗦嗦地为自己处理完伤,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又强撑着给云兽小白处理了伤并喂了它不少天材地宝。 “小白,我歇会儿。好好注意周围。”吩咐了云兽小白一句,她便阖上了眼睛。 几息后,叶双舟幽幽转醒,眼神惊悸,他猛地坐起,却扯动了心脏旁的伤口,连忙捂着胸,转动着脑袋。 发现风无律正靠在树干上歇息,呼吸平稳,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地挪了过去,将她的脑袋放在了他的肩上。 风无律迷迷糊糊地半掀开眼帘,她动了动小脑袋在叶双舟肩颈处蹭了蹭,嘟囔道:“少爷,我没事,我只是歇会儿。” 在她再次闭上眼睛时,唇上有温热触感一触即离。 然,那触感太朦胧,因着叶双舟已醒而填满的安心,她沉沉睡去,将那触感转瞬忘却。 叶双舟抬起头,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这才安心地笑了,“你无事,我很开心。” 近夜里,魏池醒来时,风无律正在做晚饭。 她未带一丝犹豫,肯定着,笑道:“魏池,你不是胆小鬼。谢谢你那么勇敢。” #第220章中,“能和辟谷期的五大宗弟子打上一二”错误,已改正为“心动期”# 第223章 内围(六)烤肉 魏池先是一愣,而后咧嘴一笑,笑着笑着又大哭起来,“无律,呜呜呜……” 风无律和叶双舟对视一眼,笑着宽慰他。 叶双舟拍了拍他的肩头,“行了,哭什么?” 才说完这句,他与风无律就听见魏池颤颤地说:“双舟,无律,我们直接回去好不好?不要去内围了。” 还没等风无律说话,叶双舟就挑眉道:“刚夸你一句你就喘上了。刚还说你勇敢,这会儿就哭哭啼啼要回去。去,为啥不去?报仇要趁早,刘老头那条命,必须留在东南大森林。” 风无律默了默,眼睫颤了颤,道:“嗯。少爷说得对。” 她原本的确是打算回去的。但既然少爷这般说了,那她这个做小厮的必当上刀山下火海也要陪着。 刘老头就是一条阴险的毒蛇,若是不早些解决,若是以后再遇上还会是个麻烦,变成一个更难解决的麻烦。 魏池不愿,他伤得重又格外的怕疼,哭得狠了牵扯着伤口,疼得他只得憋住了哭声。 风无律瞧着他那模样,看着格外的可怜,她伸出左手食指摸了摸脸,心虚地扭头不去看他。 “我们换个模样混进队伍。队伍里本就人多,又各自不怎么接触,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叶双舟点点头,然后便盯着风无律的脸瞧。 风无律被他盯得格外不自在,便问道:“少爷,怎么了?” 叶双舟一把将她揽到一边,贴着她耳朵,“用幻术的风险太大。我记得那日你被我发现时,你在出我房门前吃了什么东西。是不是那玩意让你变了模样?不如你把那个拿出来?” 风无律悄悄撅了撅嘴,但还是同意了叶双舟的话。 她万分不舍地拿出两枚千面丹递给二人。 至于她,她上次服用的千面丹药效还没过,这时再服用一枚只能延长半月的药效,并不能再次改换面貌。 她散开头上绑着丸子头的布条,从怀底摸出她娘亲送她的那枚赤金色戒指,注入灵力。 果不其然,戒指内的空间壁上有一颗成人拇指大小的幻颜珠,已经完全嵌入戒指内的空间壁上,成为了戒指的一部分。 灵力流转,原本的猫眼美少年这会儿变幻成了长着雀斑、小眼圆眉的丑小子,个子也抽高了半个头。 风无律拿出镜子,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现在的脸,而后将镜子搁在一边,便将布条缠着戒指一道又一道地绑在了手腕上。 叶双舟只是将自己变得普通了些,个子比风无律变幻后的模样高一点。 他原本准备拾起风无律搁在一边的镜子瞅瞅,然后便瞧着风无律变幻后的丑脸。他顿时一噎,想了想却没有说什么。 也好,如此便不会有人盯着他小媳妇瞧。 只他一人知晓她长得好看便够了。 而一旁原本还哭丧着脸的魏池,这会儿笑得格外欢快。 他可不会像无律和双舟那般,将自己往普通或丑变。 魏池摸了摸现下他那三分像江君文三分像景然三分像叶双舟的脸,乐开了花。 他现下如此俊美,想来定能迷倒万千女修。 风无律和叶双舟懒得理会他,任由他直接夺走了镜子在一旁自我欣赏。 三人吃饱喝足,歇息了一夜,便再次朝着内围去。 本以为追上队伍要些时日,却不想一日未到,沿着队伍留下的打斗痕迹,他们很快再次进入内围并便找到了队伍。 因着专门走的队伍清过的路,三人一路也没遇上什么麻烦。 瞧着地上的狼藉和队伍中众人的疲惫,三人知道,这里定是刚结束一场战斗。 现下队伍所在处雾气没有内围边缘的重,十米内尚且能看得见。虽是秋日,此处的林下却有些湿热气。 那些热气透过厚厚的落叶夹杂着腐叶气息、血腥味,带着林下特有的潮气从人的脚脖子处缠缠绕绕,这些气味再与一股子队伍中众人身上的汗臭味、酸腐味混杂在一起,直到钻进你的鼻腔。 风无律很是不喜欢这气味,但面上没什么表情,十分淡定地和叶双舟、魏池一起走进了队伍,在离刘老头最远处坐下。 队伍中只有人抬眼瞧了瞧,但也就只是瞧了瞧,只当是三人方才离开又回来了,而后便又各自做各自的事儿去了。 正是申时,不到一个时辰后,天色便会变暗。队伍定是要在这歇一夜了。 风无律他们三人追赶了一日,也有些累了。因着害怕吃的太好,再次引来麻烦,风无律做晚饭时便不再动手,交给了叶双舟和魏池折腾。 魏池以前跟着他奶时,洗衣做饭全是他干,做出的饭菜虽是品相一般,倒也能吃,看着和一旁队伍中其他人做的差别不大。 但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只在偶尔给风无律打过下手的叶双舟,那做出的烤肉焦红、硌牙还冒着黑烟。 虽说做得不好,但他想着这是他第一次做吃的,怎么也要让他小媳妇尝一口,便巴巴地捧到风无律跟前,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风无律小脸一皱,十分严肃、无情地将他的手推开,“少爷,做成这样是不能吃的。若是吃坏了肚子便不好了。” 叶双舟备受打击,却又不甘心。 话本子里写了,那些小媳妇为了不伤相公的心,只要是其用心做的食物,都会笑着吃了,还说好吃。 可怎么到了无律这,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他再次巴巴地将烤肉捧上去,离风无律的嘴巴只有三指距离,“嗯?我喂你。” 风无律眉头皱得更紧,小脸一偏,怒了,“少爷,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你,可你现下怎么偏要不依不挠地残害我?” “我……”叶双舟也气着了,气呼呼地将手拿回来,抬手低头,张嘴便咬。 烤肉一进嘴,他便觉得如同在吃浸泡过锅底油的干树皮,却还是龇牙咧嘴地强忍着咽了下去。 见此,风无律一把夺过他的烤肉,直接往后一抛,扔了。 “少爷作甚要折腾自己?魏池做好了的你不吃,偏要吃那不好的。莫不是有些傻?” 第224章 内围(七)引兽药丸 叶双舟恼羞成怒,身子一倾便扯住了风无律的脸,“你再说一遍?” 他满怀欢喜地为她做烤肉,她不吃便罢了,扔了便罢了,还要说他傻? 哪晓得他才扯上她的脸,风无律就撅起了嘴,瞪着他,似在质问他,那模样看着好是委屈。 他顿时手一僵,竟是不自禁地有些面红耳热。 真是见了鬼了,无律现下这个丑样子,他竟是会觉得她娇憨可爱。 这难不成就是话本子里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以前可是全然不信这个说法的。毕竟丑的就是丑的,再怎么看也美不了啊。 他不死心地盯着风无律,细细瞧了一会儿,然后便觉得心里扑腾个不停。他吓得连忙甩开手,慌里慌张地站起身,然后侧坐到魏池旁边,留了个背影给风无律。 …… 这日夜里并不平静。 亥时初,狂风扑过,竟是摧折那近三十米的树,“吱呀——”声叠响,五六棵树直直地朝着队伍众人倒压下来。 风无律正在修炼,猛地睁开眼,眼中银白光华滑过,她瞧见近十米长宽的巨大黑影从林上飞去。 她抬手便提起叶双舟和颤巍巍的魏池,一手一个,而后猛退。 而队伍中众人也连忙起身闪躲,只有一两个这会儿已经睡熟了来不及反应的被砸压了手或脚,无人死亡。 “嘭——”“嘭——” 树木倒下,有的挂在了其他未倒的树上,有的砸在地上,将那堆积了厚厚落叶的林地砸得凹陷进去。 风无律将叶双舟和魏池放下。 叶双舟黑着脸,瞪了风无律一眼,“以后不要再随便提着我,我自己可以走。” 让自己小媳妇提着衣领,未免太没面子。怎么也该是他将小媳妇扛在肩上、抱在怀里或是背着,那样才对。 风无律点头称是,但其实全然没将这话听进心里。 若是真遇到危险,她还是会提起少爷便跑。 而散修队伍中这会儿闹哄哄一片。 那短马尾炸成鸭尾巴的男修一蹦一米高,“刚那黑影定是高阶妖兽!” 众人都有这般想法。 只是这会儿正是深夜,那妖兽又是飞行妖兽,不好抓。 叶双舟拿肩膀碰了碰魏池,“你看那是几阶妖兽?” 魏池虽是胆小,但却十分警觉,不仅对危险有着天生的敏锐,对他人或妖兽实力的猜测也很准。除此之外,他那一双眼睛也好用得很,能捕捉到许多动作。 他甚至都忍不住想,许是魏池的五感太过敏锐,可他对危险的应对却跟不上五感,长期以来才造成他这般胆小。 叶双舟的猜测很对。 魏池幼时因着好奇,曾主动靠近过一两次危险,最后都险些丧命,以至于那以后他便十分害怕自己五感所察觉到的一切危险。 加之他人长期的嘲讽和欺辱,他便养成了现下这般性格。 魏池紧紧抱着叶双舟的胳膊,害怕地双腿发软,“那……那是六阶妖兽。” 闻言,风无律和叶双舟都神色严肃。 四五阶的妖兽都能一掌拍死他们,现下竟是遇见了六阶妖兽。 风无律能听见她胸腔中剧烈的心脏跳动声,她很紧张,有一丝丝害怕,却不是害怕她自己受伤。 她瞧了瞧叶双舟,有种想要拉着他便跑的冲动。她不想让少爷受伤。 暗自咬牙,掐了掐掌心,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她道:“少爷,走,还是进?” 叶双舟瞧着她那分明有些许兴奋的眸子,笑道:“走,走哪去?不如趁机杀了刘老头再将那六阶妖兽纳入囊中?” 风无律眨了眨眼,笑了。 她的少爷,还是如从前那般,明朗、自信、张扬,自是不会怕这六阶妖兽。 魏池原本是想逃的,看见风无律和叶双舟的反应,他咬了咬下唇,竟是慢慢镇定下来。 原来,这世上真有不惧怕危险之人。 以前他奶那般说时,他是根本不信的。 队伍中众人已经开始各自算计着如何抓到那只六阶妖兽。 驼背刘老头愤愤地看了看腰间脏兮兮的储物袋,这是他从队伍中一个筑基修为的散修身上夺来的,只是那散修实在是贫寒,储物袋又脏又破,里面的东西更是少得可怜。 再一想他积攒了好几年的家当都被那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拿了去,他心中就气怒异常。 他记得那里面有个能吸引妖兽的丸子,现下没准可以一用。于是他走向那个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 “这位修士,上次修士拿走的东西中,赭色储物袋里有一颗能引来妖兽的药丸,没准可以借它引来那只妖兽。只是五阶以上的妖兽不好抓,不如你我联手?” 这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眼睛一亮,又瞬间收敛了神色,道:“既是能引来妖兽,那便不能在这东南大森林内围用。若是引来众多高阶妖兽,在场有几人能活?你我两名辟谷期修士联手也堪堪只能活捉一只五阶妖兽。” 驼背刘老头一咬后槽牙,阴恻恻地瞪着这修士。 他原本是想假意与其联手,等其被那妖兽杀死,他便拿回自己的东西,若是那妖兽被重伤,他再趁乱将妖兽带走。 只要拿回了他自己的东西,真到了生死关头,他还有一枚能传送到风城的青玉牌,是当初从蓝小煜和戴红枫身上所得。 无法反驳这修士的话,刘老头无法,便只得道:“那修士想如何?” 这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摇头,“我暂时并无办法。先看看罢。” 说罢,他竟是直接转身走了,不再瞧刘老头一眼。 刘老头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将他的背给盯出个洞来。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他盯住了那修士,力求不放过他的任何动作。 而那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拎出一个会些皮毛药理的散修,走到一边,背对着刘老头,找出丹药让那散修辨认,最后确定了那能引来妖兽的药丸。 “刷——” 那巨大黑影又从林上飞来,悬停在众人头上徘徊,周围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远远闪过一两道绿光。 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连忙将那药丸塞回瓶中,那巨大黑影这才离去,周围再次静了下来。 刘老头呵笑一声。 只要对方用了那药丸,就不可能避开他。 第225章 内围(八)简尊 那引妖兽的丹药一出,闹出的动静自是所有人都察觉了。 风无律、叶双舟、魏池三人离那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较近。但周围混杂的气味太重,除了魏池,就连拿出引兽丹的辟谷期修士本人都没闻见那一丝甜甜的引兽丹气味。 魏池这会儿还算镇定,他悄悄拽了拽风无律和叶双舟的袖子,拉近二人小声道:“那边那个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就是松松绑着发尾、把头发披在脑后,长得还行的那个。他那时拿出了什么带甜味的东西,这才引起方才的动静。” 闻言,风无律立即便想到了引兽丹。 引兽丹是六阶丹药,对妖兽来说相当于高阶天材地宝,妖兽对其趋之若鹜。若是那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要用引兽丹,那他们便危险了。 她朝着那边的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看了一眼,呵笑一声。 既然是高阶天材地宝,那便物尽其用,喂给她的契约兽——蜃兽银红好了。想来,那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也不想引来太多高阶妖兽以至于难以脱身。 打定好了主意要将那引兽丹拿来投喂蜃兽银红,风无律笑得此时一双幻化成的小眼眯成了一条线,再配上那圆圆的眉毛,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少爷、魏池,我们去找那位修士做个交易吧。” 叶双舟和魏池虽是不知风无律要做什么,但还是跟着风无律走向那辟谷期修士。 方在那修士面前站定,只听她道:“这位修士,实不相瞒,我方才发现你这有引兽丹。你若是想要用引兽丹引来那高阶妖兽,风险太大。但小子有一计可以避免风险,不知修士可愿试上一试?” 这火灵根辟谷期修士愣了愣,然后打量了风无律几眼,剑眉微挑,“有要求?” 风无律摇头,“没什么要求,就看修士舍不舍得你的引兽丹了。” 他略有兴趣地正眼瞧着风无律,“哦?那你说来听听。” 风无律问道:“不知修士可有契约兽?” “没有。” “那正好,小子有只契约兽,是蜃兽。” “那又如何?” 风无律手指苍穹,道:“小子愿意带着引兽丹,御剑上去引来那会飞的巨大妖兽。那妖兽速度极快,会比别的妖兽先到小子身旁。等小子将它引来时,我立即将引兽丹喂给小子的契约兽,激怒它。那时没了丹香,小子让契约兽发动幻术迷惑还没来得及近前的其他妖兽,便能保大家安全。” 闻言,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摇摇头。 “你说得好听。在那巨大妖兽眼前,引兽丹被你的契约兽吞下,那妖兽瞧着定会狂躁不已。到那时,你用幻术一躲,还算安全。可我却自认还没那个实力能一个人制住它。” 想了想,他虽是笑着却是以不容风无律拒绝的语气道:“不若你带着你的契约兽做诱饵,直到我抓住它之前都不能让你的契约兽将引兽丹吞下,如何?” 风无律抬眼,眼中满是讥讽,“修士觉得以我的实力能活到你抓住它?修士倒不如说是直到我死在它的攻势下更合理。” “嗯,你说得有理。那你是答不答应?” 风无律笑了,“应。为何不应?” “你倒是有胆量。若是你活下来,我便与你做个朋友。我叫简尊。”简尊拿出装着引兽丹的小瓶,随手一抛,扔向风无律。 风无律伸手接住小瓶,并未回话。 她可不想这么随便与人做朋友。娘亲说的话她清楚记着,散修可不是那般好做朋友的。可以利益暂处之,不可以友共利之。 叶双舟上前道:“我陪你一起去。” 魏池则道:“我是木灵根,不适合空中作战,便留在地上策应。” 风无律点点头,便与叶双舟一起御剑凌空。 一直看着这边动静的刘老头,眼珠子一转,便将视线追上了风无律和叶双舟,但因着二人都变换了模样,他自是认不出。 他捏紧了手中的剑,朝着简尊走去,“修士将引兽丹给了那两个小子?” 刘老头提剑指着风无律和叶双舟,简尊只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并未理会他,甚至还往一旁挪了挪。 刘老头气得一咬后槽牙,“修士既是要借用引兽丹抓那妖兽,必然需要他人帮助,我便与修士联手罢。” 简尊轻呵一声,“无需多此一举。那两个小子看着有些本事,我与他们二人联手便好。至于你这老头,我看不上。” 刘老头气极,哼了一声,未再说话,但也并未离去,仍是跟在简尊旁边。 既然不与他联手,那他就等其败落并削弱了那妖兽时,上前杀人夺兽。 虽说他原本便是想假意联手,从一开始便做的这般打算。 简尊行走沧海界二百余年,自然看得出刘老头是个心思不善的。只是他们二人修为相当,饶是他能杀了对方,却也不想因此被这毒蛇阴一把。 是以,他才尽量不理会刘老头。 风无律与叶双舟御剑而上,队伍中众人自是看得见。 便有人喊道:“小子,你们要做什么?” 风无律扭头,小眼睛中闪过一丝银白光华,她沉声道:“我有引兽丹一枚,一会儿引来妖兽,还望大家做好准备,保重性命。” 说罢,她召唤出蜃兽银红,吩咐了它几句。 众人便瞧见鳞片泛着光的银红大鱼头朝上,在空中摆着尾巴。 风无律将瓶口朝下,对准蜃兽银红张着的嘴。 简尊瞧着,一怔。 这小子竟敢骗他?若是直接叫她的契约兽吃了引兽丹,还如何引来那妖兽? 他正要出言阻止,眼珠子一转,想起了风无律那毫无杂质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要上前的动作。 罢了,过惯了散修间尔虞我诈的日子,便信她一回罢。 风无律取下瓶塞,那枚圆滚滚的如同蜃兽银红的眼珠子一般的青色药丸便落向蜃兽银红嘴中。 蜃兽银红并未将其吞下,而是用嘴衔着药丸,摆了摆身子,在风无律身边悠哉地游着。 狂风乍起,巨大黑影裹挟着凉凉夜风和树叶枝杈迎面扑来,风无律一颗心猛地提起,双眼如炬。 第226章 内围(九)夜鹰 四周,窸窸窣窣的声响如同潮水,以风无律为中心,朝着这边涌来。 近百圆点大的绿光由远及近,在林下穿梭如同流星摆尾。林上那巨大黑影带来的罡风刮得三四人才能合抱的林木左摇右晃,当下便有林木“吱呀”一声断裂倒下。 风无律叫蜃兽银红躲到她身后,而她脚踩飞剑、衣袍猎猎,左手匕首、右手鞭。那小眼圆眉长着雀斑的丑模样,竟是也隐隐有些傲骨风姿。 至于那柳叶匕刃和黑色长柄镰刀,她怕叫驼背刘老头认出,便没有拿出来。 叶双舟唇瓣紧抿,眸子灿灿,双手握剑将剑高高举起,手腕一动,剑锋直面巨大黑影。那看似普通的模样难掩他周身气势半分。 巨大黑影眨眼便到了二人身前,然还没叫二人定眼瞧上几眼,那巨大黑影身子猛地向上一拉,冲天而起,又猛地朝下袭来,张开的嘴直接对准了风无律身后的蜃兽银红。 风无律当即身子往后一仰,脚踩飞剑一个旋身,再次将蜃兽银红藏于身后,而她横躺着正面猛然坠下的巨大黑影。 巨大黑影拍着翅膀,悬停在风无律上方六米处。 离得很近,它扇动翅膀带起的风吹得风无律脸疼,身上受着巨大力量,御剑也有些不稳。 而这次她与叶双舟以及地上众人都看清了,这是一只纯黑的鹰兽,那双如月的纯白眼睛叫人看着心生慌惧。这是黑夜中的王者——夜鹰。 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妖兽的嘶鸣、吼叫越发近了、大了。 叶双舟御剑向上,朝着夜鹰的上方去。 夜鹰微微扭动着脑袋,那双纯白的眼睛只瞧了瞧叶双舟,并未有其他动作,显然不将叶双舟当回事。 风无律偏头瞧了瞧,包括简尊和刘老头,一共有七个修士正御剑而来,想来定都是辟谷期修士。 她当即护着蜃兽银红突然下坠,而夜鹰便如闪电追击劈落,快得风无律只能凭感觉朝着身前挥出匕首。 与此同时,叶双舟高举的剑轰然劈下,一剑破千带着刃形青光朝着夜鹰背上落去。 夜鹰只张嘴对着风无律啄去,一剑破千落在它背上也只劈落了几片羽毛,让它的身子微微不稳,并未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而下一瞬,风无律的匕首已经猛击在它的喙上,震得她虎口发麻,顿时便裂开流出血来。 她咬牙,翻手将匕首收回袖中,将鞭子咬在口中,双手朝着夜鹰的喙抓去,大力将其合拢。 夜鹰那纯白的眼睛闪了闪,全然没料到这个丑丑的小子力气如此大,竟是能强行将它的嘴合上。 ‘小子,将引兽丹给我,我饶你一命。’它以神识与风无律对话。 那声音在风无律脑海中炸开,荡得风无律识海涟漪起伏。 她晃了晃脑袋,手中继续用力。 夜鹰更加惊讶了。 这小子力气这般大便罢了。它方才故意借用灵力以神识攻击她,她竟是接下了。她的识海该有多大? 不过这招也破费它的神识,它也不会再用。 夜鹰惊讶于风无律时,它怔愣的这片刻,不察旁边有火焰、土刺、水柱、藤鞭、金器袭来,是简尊、刘老头和其他辟谷期修士的攻击。 受了这几击,夜鹰身子一歪,头一晃,挣脱开风无律的双手,长唳一声。 风无律两手发麻,血流不止,连忙朝一旁躲开。 夜鹰是六阶妖兽,相当于修士炼虚修为,战力却相当于修士半神修为。而这七位都是辟谷期修为,不按战力看,与夜鹰差了整整两个大境界。整整七个辟谷期修士同时出手,却也只是让夜鹰流了点血,看不见大的伤口。 风无律带着蜃兽银红往远处逃窜,吸引夜鹰的注意,为七位辟谷期修士创造攻击的机会。 地上,其他寻着丹香而来的妖兽已经与队伍中其他修士对上。 风无律连忙让蜃兽银红开启了幻术,这幻术极大,将地上众人、叶双舟与天上七位辟谷期修士全部纳入了隐身幻术。 唯有风无律和蜃兽银红未隐去身形。 夜鹰有些气怒,引兽丹的香味丝丝缠缠地勾着它,让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引兽丹吞入腹中。 可现下不仅有其他妖兽来与它争夺,更有修士在幻术遮掩下阻挠它! ‘小子,你若再不将引兽丹给我。我便将你和你的契约兽碎尸万段、拆吃入腹。’ 它阴恻恻的声音在风无律脑中响起,这次并没有炸开,没有用灵力借助神识攻击。 风无律拿下嘴里咬着的鞭子,抿唇,以神识传话给蜃兽银红。 然后夜鹰便听见有女声在它脑中响起,格外嚣张。 蜃兽银红以神识与它道:‘一只破鸟还敢跟我小主人嚣张。你以为你能以神识与人对话了不起吗?我才三阶照样可以单方向以神识与你对话。哼!’ 竟是敢用神识攻击它小主人,真是又傻又坏。 小主人的识海不知多大,这些年小主人喂了它不少天材地宝,它的识海也扩大不少,饶是它修为才三阶,也能单方面以神识与人对话了。 区区夜鹰,得瑟什么?瞧它小主人怎么收拾它。 夜鹰眸子中出现了一条细细的淡灰色竖线,不明显,却令它周身气势越发恐怖。 ‘我倒是瞧瞧你小主人能有多少灵力可用。’ 不过小小的筑基修士,要分出灵力供契约兽维持这么大的幻术,还要御剑飞行,不消一会儿便会耗尽灵力任它撕扯。 蜃兽银红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你就试试吧。’ 想看她小主人耗尽灵力,真是天大的笑话。 在风无律与蜃兽银红牢牢引着夜鹰的同时,七位辟谷期修士不放过一分一毫攻击夜鹰的机会。 但他们都不会攻击其要害。 六阶妖兽,饶是不活捉了送去祁城那位七阶大符师处,他们也想试试打服了它后能不能契约它。 夜鹰不依不挠地想要等风无律耗尽灵力,那七位辟谷期修士的攻击不伤要害,它便直接无视。 简尊对于风无律的这巨大幻术很是吃惊,而刘老头则是眸子一眯,瞧着风无律的眼神有些危险。 第227章 内围(十)战夜鹰 刘老头放慢追赶夜鹰的速度,御剑悬停了几息,仔细瞧了瞧风无律的脸。 幻术,这小眼圆眉的丑小子就是之前那个猫眼的小子无律吧。 呵,这灵力果然充沛。 刘老头因着驼背,整个身子如弓,下巴微微缩着,这会儿有些赤红、嗜血的目光追着风无律。 风无律在旋身躲过夜鹰一击时与刘老头对视,而后她便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似是说:“我会让你求死不能。” 因着瞧着刘老头,风无律片刻失神,夜鹰趁机在空中旋转,带起卷形风,朝着她呼啸而去。 蜃兽银红急急以神识对风无律喊道:‘小主人!快躲开。’ 见此,简尊有些急躁。 这丑小子若是被打着了,就算不死也会重伤,便不能做诱饵了。 就在此时,从风无律侧面生出另一个偏小些的淡青色卷形风,直接将风无律裹入其中,带着她躲过夜鹰一击。 淡青色卷形风中,叶双舟揽着风无律,哼了一声,“发什么呆?有几条命够你发愣的。” 风无律脸上微红,“多谢少爷出手相救。” 叶双舟操控着卷形风躲避夜鹰,伸手按住风无律的脸,“快别看我。你现下这脸太丑,看得我心慌。” 他可不想对着这么丑的脸心跳个不停,好似他眼神不好一样。 见风无律被救下了,简尊松了一口气。 而夜鹰却因此有些气急败坏,长唳声一遍又一遍响彻夜空。原本它还会躲着些七位辟谷期修士的攻击,但现下却是全然不避,只顾着追着淡青色卷形风打。 若不是夜鹰能闻见引兽丹的气味,风无律定是要让蜃兽银红用幻术遮掩,他们二人一兽脱离卷形风,让夜鹰白白追着卷形风打。 只可惜,那都是奢望。只要蜃兽银红还没将引兽丹吞下,夜鹰就绝不会跟丢她。 她将叶双舟推开,“少爷,你去一旁干扰夜鹰便好。做诱饵一事,我和银红来。” 叶双舟不甘不愿地捏了捏她的腮帮子,“好,小心些。” 淡青色卷形风撤去,风无律和蜃兽银红再次出现在夜鹰面前,夜鹰竖着一转,一只金黄的利爪便朝着风无律头顶拍去。 那速度很快,风无律自知躲不过,动了动虎口处血液已经凝固的右手,伸手朝着那利爪抓去。 夜鹰的爪子很大、有四个指头,风无律的小手只能握住其中一个,另三个指头便狠狠地嵌入她小臂,留下骇人的血洞。 若不是风无律力气大,掰得夜鹰的爪子不能收紧,现下她的小臂骨定是已经被夜鹰的爪子洞穿。 手心渐渐有些脱力,这般自残式的护己方法,风无律全然不后悔。 相比起现下受点伤为简尊他们争取时间,好过到后面身上小伤数不清还可能丧了性命。 夜鹰扑棱着翅膀,想要甩开风无律,却甩不开,它立即伸出另一只爪子朝着风无律抓去。 风无律抬眼,眼神凌厉,左手甩出一鞭,将夜鹰攻过来的左爪缠住,用力一扯,将它的左爪捆在了它的右腿上。 左爪被捆在了右腿上,夜鹰瞬间身子有些不稳,旁边七位辟谷期修士的攻击已经打到它身上,它的背上裂开一条口子,血肉翻出。 它纯白眼中的浅灰色竖线越发清晰,它猛地低头,一双尖利的长喙狠狠啄向风无律的脑袋。 这若是被啄到,风无律毫不怀疑,她的脑袋定是会被啄碎并迸出热腾腾、白花花的脑浆来。 强忍着右手和右臂上的疼痛,右手用力一甩,她一个倒翻,脚踢剑柄,原本踩着的剑激射向夜鹰的眼睛。 与此同时,她左手拽着鞭子,在空中一荡,宛若夜蝶般翩跹起舞,跃上了夜鹰的右翅。 夜鹰头一偏,那尖利的长喙击在攻向它的剑上,银白剑身瞬间断裂成碎片,带着脆响坠落。 地下的妖兽和修士有被这剑身碎片伤到的,却也只能嘶吼或是骂一声,继续打斗。 妖兽越聚越多,地上的其他修士心中烦躁。 那高阶妖兽他们没份,却还要为了活命而不得不帮上面那七位辟谷期修士争取时间。凭什么? 简尊逮住机会,一团火焰朝着夜鹰眼睛击去,他好奇地看了看风无律。 这小子,对上夜鹰,饶是速度、战力不敌,但仍是不紧不慢、动作连贯,竟好似动一下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三击一般,全然不见慌乱。 这般心性,不可小觑。 夜鹰闭眼,朝下飞,躲避那火焰,身子一偏,将抓在它右边翅膀上的风无律暴露在那火焰面前。 风无律在夜鹰翅膀上站起,而后猛地蹦起再往下猛踩,直接将夜鹰的身子踩得一歪,因此夜鹰的头顶被那火焰擦过,它发出凄厉的叫声,猛地旋转,想要将风无律甩出或是转晕。 风无律吐出一口血,勾了勾唇,毫不留恋地脚一点,跃出,叶双舟立即御剑去接。 她稳稳地站在叶双舟的身前,踩着叶双舟的剑。蜃兽银红吐着泡泡,悠哉地在她肩头游动。 “简尊简修士,是不是差不多了?”她朝简尊喊道。 简尊眉头一皱,并未答话,只继续追着夜鹰。 夜鹰停止旋转,稳住身形而后又朝着风无律奔来。 ‘小子,我要你的命。’ 风无律撅了撅嘴,毫不在意道:“要我命?我怕你还没要我命就会被我气死。” 说罢,她朝着蜃兽银红抬了抬下巴,蜃兽银红嘴一张,往前一游,直接将那引兽丹吞入腹中。 夜鹰眼中那浅灰色竖线突然变暗,然后扩散开来,整个纯白色的眼睛都染成了灰色,周身也升出灰色烟雾缠绕。 叶双舟御剑带着风无律急退。 风无律两手都因受伤而轻轻颤抖,见夜鹰被彻底激怒,明显是用了天赋技能,她神色严肃,连忙让蜃兽银红将她和它也纳入隐身幻术中。 夜鹰的天赋技能虽可怕,但只要扛了过去,它便不敌七位辟谷期修士联手。 夜鹰身上的灰色烟雾凝出无数灰色羽毛,带着点点黑色磷光降下,声势宛若针林剑雨,地面上修士和妖兽的哀嚎遍起。 眨眼间,地面上便横了不知多少妖兽尸体,血流成河。从方才那些哀嚎中也可知队伍中散修死伤无数。 第228章 内围(十一)蜃兽银红血脉变 在那灰色羽毛降下的瞬间,魏池瞳孔一缩,将晕未晕,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比以往被吓晕时不留记忆的狂悍不同,这是一种难以言语的状态。 他能听到胸腔内激烈的心跳声,他因害怕、紧张而头皮发麻,但那股子惧意却是让他的行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灵活,可谓是动若雷霆。 他将千藤一层又一层叠起,叠出十层藤蔓囚笼将他自身护在其中。 当灰色羽毛穿透层层藤蔓时,他操控千藤打散了它的攻势,再轻巧躲避,并未受太多伤。 身上被那灰色羽毛戳了十数个窟窿,他吸了吸鼻子,泪如雨下。 夜鹰本就是因被风无律激怒而失去理智发动的天赋技能,风无律和载着她的叶双舟自是首当其冲,直面了近百灰色羽毛袭来。 在那时,风无律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拽住叶双舟的双臂,用最大的力气将他向斜上方抛出。 她手上的鲜血沾在了他的衣袖上,衣料被浸透,贴在臂上,叶双舟惊恐地看着下面的风无律,他甚至来不及吼骂,内心只有密密麻麻如同过电般的惊慌。 风无律快速掐诀想将蜃兽银红召回契约空间,却不曾想,吞了引兽丹的蜃兽银红突然身上放出金光。 银红大鱼的头顶冒出两只如同肉灵芝一般的金色龙角,龙角上的金色如同细碎的光,撒到银红大鱼的鳞片上,整个鱼身顿时耀眼得如同小太阳。 滚滚乌云突生,降下一道细细的金色闪电,准确无误地劈向蜃兽银红,那速度比已经近到风无律和蜃兽银红跟前的灰色羽毛更快,直接将那灰色羽毛劈成黑色,而后夜风一吹便碎成灰并飘散。 蜃兽银红被劈得焦黑,乌云、金色闪电和那如同小太阳一般的金光都转瞬消失不见,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没有御剑,风无律直直地下坠,她伸手抱住被劈成焦炭烤鱼一般的蜃兽银红。 “轰——”幻术自动破除。 夜鹰眼中的灰色慢慢褪去,恢复成纯白色。 简尊、刘老头他们虽是惊奇于方才的金色闪电异象,但也只是怔愣一息,便再次朝着夜鹰攻去。 魏池抬起头,抬手挥去,千藤退下,四条千藤快速旋转缠绕上升,宛若大手一般接住了风无律。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风无律抱着蜃兽银红,瞬间红了眼眶。 “银红,你怎么了?” 她将耳朵贴上蜃兽银红,听见细微的心跳,这才镇静下来。 叶双舟已经御剑追下来,风无律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眼,正好与其对视。 她连忙擦了擦眼泪,给蜃兽银红喂了些疗伤的丹药,又朝它身上倒了些药剂。 蓝色的药剂倒在银红大鱼的身上,冲刷开焦黑,露出泛着金银二色的红色鳞片,美得让人移不开。 魏池挠挠头,道:“无律,你这契约兽的血脉变了。原本只是血脉最低的玄兽,现在直接跳过灵兽变成了圣兽。” 风无律一时惊住。 叶双舟也有些瞠目结舌。 大多妖兽的血脉从出生起便注定了,且不会再变。 想要提升血脉,唯有两种情况,一是飞升上界直接变成半仙兽(也称为伪仙兽),还有一种是便是隐藏的血脉被激活。 他原本就知道无律这契约兽与众不同,一阶时便能口吐人言,却不想竟是彪悍至此,直接从玄兽变圣兽,和他的云兽小白一个血脉等级。 泛着金银光华、一身红鳞、长着两只小巧龙角的大鱼突地蹦了一下,而后睁开了眼睛,那青色眼珠水润润,好似青色圆光宝石。 蜃兽银红跃起,游在风无律鼻尖前,两只青眼珠里满是兴奋、激动,它“啵——”地一声亲在风无律脸颊上,吐出一个泡泡。 ‘小主人,我成圣兽了。’ 风无律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它头上的龙角,“快用幻术将我和少爷、魏池三人隐去身形,你自己也是。” 闹出这般动静,定要被人觊觎。且,刘老头分明已经认出了她。 空气中荡开浅浅水纹,三人一兽隐去身形。 风无律抬首瞧着天上与夜鹰缠斗的七位辟谷期修士,夜鹰明显已经力疲不敌,而七位辟谷期修士中刘老头分明没怎么出力,倒是一直盯着简尊瞧。 风无律伸手拿过叶双舟手中的剑,“少爷,借我一用。” 说罢,她运起《踏雪匿踪》第三层——细雪,御剑而上。 天上突然飘起纷纷雪子,刘老头眼神一扫,打起万分精神。 先前那小子便是用这一招完全隐去气息,就连灵力都不能叫人察觉到。虽不知那小子要做什么,但定是对他不利。毕竟场下得罪了她的貌似只他一个。 风无律御剑到了夜鹰上边,然后收剑扑下,扒在它的背上。 夜鹰身子微僵,蜃兽银红突然出现在它眼前,然好似除了它,那些正在攻击它的修士并未发觉这破鱼的存在。 蜃兽银红方才成为了圣兽,现下它的幻术能有选择性地让谁能看见谁不能看见,且可以不将那能看见之人或妖兽纳入幻术。 是以,夜鹰并未被纳入隐身幻术,却能看见蜃兽银红。 ‘这些人并不打算要你性命,只是想活捉了你送给祁城的七阶大符师。但送去后,你是死是活便未可知了。小主人说,如果你愿意信她,她便保你性命。’ ‘是吗?哼!人类没一个好东西,都狡猾奸诈至极。我如何信她?’ ‘小主人说,信不信由你,反正她也不会上赶着救你。一切不过是看你自己。’ 夜鹰顿时一噎,沉默几息后便同意了。 ‘你小主人要如何救我?条件呢?’ ‘算你聪明,知道有条件。条件简单,只要你一会儿杀了那驼背的老头就行。’ ‘好。’ 话罢,蜃兽银红将夜鹰纳入隐身幻术中,并道:‘现下他们已然看不见你,你赶紧缩小身形。’ 夜鹰立即缩小到与蜃兽银红一般大。 风无律则御剑到了刘老头身后,一鞭子抽去。 同时,变小后的夜鹰狠狠朝着驼背刘老头激射而去,宛若飞矢。 第229章 内围(十二)缘分 风无律用细雪隐去了气息,那一鞭挥去,刘老头毫无察觉。 而夜鹰虽是被纳入了隐身幻术,但免不得有灵力波动、气息变化。 风无律晓得她和夜鹰谁的攻击更有效,所以她比夜鹰先一步出手,当鞭子砸在刘老头背上时,刘老头闷哼一声,狠狠地转身。 他凭感觉拽住了鞭子,肩一抖,十数团土灵力自他身上浮起变成土刺朝着风无律而去。 蜃兽银红冷哼一声,直接闪身到了风无律身前,突地变大,将风无律护在身后。 那些土刺撞在蜃兽银红身上,发出“咔嗤”声响,而后竟是犹如被折弯的铁钉一般变得扭曲,最后一声脆响后碎裂成尘土。 与此同时,夜鹰宛若刀剑,从刘老头背后贯穿了他的身体,直接让他心口处缺了一块。 夜鹰从刘老头心口处钻出,沾着满身血肉,它眸子斜竖,十分嫌恶地抖了抖身子,然后便朝着风无律肩上飞去。 从夜鹰突然消失到刘老头被杀,包括简尊在内的其他六位辟谷期修士还没从夜鹰的消失中回过神,才几息,刘老头便被杀。 刘老头呼吸急促,脚踩飞剑晃晃悠悠,他颤巍巍地朝着简尊伸出右手,“救……救我。” 若是他早些想办法从这火灵根的辟谷期修士那拿回被抢走的东西,现下他还能自救一番。 可现下他身贫得很,唯有朝他人求救。 简尊面色阴沉,瞧着刘老头的眸子中不带任何怜悯,十分冷漠。 而一旁,风无律收回持匕正要挥动的手,有些许惊讶,而后笑了笑。 小白为圣兽,虽是还没觉醒天赋技能但力气大得很。银红现下也成了圣兽,那一身鳞片竟是变得如此坚硬? 如此倒是很适合银红,毕竟除了幻术,它的攻击力极弱。 风无律掏出乾坤瓶,让蜃兽银红告诉夜鹰进去。 夜鹰歪头瞧了瞧近在眼前的丑脸,心中嫌弃地啧了一声,而后便飞进了乾坤瓶。 这丑小子突地做出这么些事,竟是一点大的表情变化都没有。难不成竟是看不上它夜鹰? 否则收服它夜鹰一事说出去,哪个人类修士不惊讶? 不过这乾坤瓶倒真是个好东西。它原本还担忧这丑小子该如何躲避这么多眼睛保下它,现下全然不担心了。 一进入乾坤瓶,原本空无一物的透明瓶子中突地出现峭壁悬崖、林木葱郁,夜鹰满足地飞至峭壁上,眯了眯眸子,打了个哈欠,闭眼睡去。 风无律将这一寸小瓶塞进怀中,正要偷偷离去。 刘老头终是难以坚持,向下坠去,他眼皮子无力地开开合合,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嘭——”刘老头摔在地上,当下他身下便鲜血汩汩,弥漫成一团诡异的血之花,盛开在厚厚腐叶碎叶上。 他微微颤着,完全闭眼前,带着无尽的恨意、恶意,嘴里喃喃:“无律!” 见此,风无律只是眸子闪了闪,面色没有任何变化。 夜鹰突然消失,刘老头身死,这般诡异又突然。但包括简尊在内的另六位辟谷期修士却只是皱了皱眉,并未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无声地眯眼巡视着四周,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而地面上的散修们受伤惨重,哪会有精力理会这些,何况夜鹰他们本就没有份,消失了正好。 活着的人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讨论着,声音一片叠一片,虽是不大却混杂。 风无律御剑而下,悬停在叶双舟身前,勾了勾唇角,朝他伸出手,“少爷,我们可以走了。”虽是黑夜,但这一片的林子毁掉不少,雾气没别处林下重,月色下,风无律那张小眼圆眉长着雀斑的小脸朦朦胧胧却带着说不出的光彩,竟是无端让他微微失神。 魏池凑过来,十分开心,“终于可以走了吗?” 叶双舟这才回过神来,心下有些懊恼。 他这是彻底栽在无律手中了,竟是换了这么丑的一张脸都能让他看得出神。 风无律微微偏头,“少爷?” 叶双舟笑着递出手,跃上飞剑,站在风无律身后,道:“一会儿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 因着地面上声音混杂,他们三人的对话无人在意。加之三人在幻术下隐去了身形,离去不过就一句话的事。 三人绝尘而去,身后传来带着怒意的声音,简尊道:“小子,我欲与你交个朋友。你却骗我引兽丹,抢我妖兽,何意?” 风无律微微愣了一瞬,停下飞剑,伸手点了点游在她肩头的蜃兽银红的龙角,“银红,离得这般远,你可还能以神识与他对话?” 蜃兽银红就着她的手指蹭了蹭,声音欢快:“可以的。小主人要我与他说什么?” “嗯。”风无律细细思索片刻,道:“简修士,散修之间不就是这般吗?你可以抢驼背刘老头的,何以我不能抢你的?说起来,貌似你是小子生来第一个抢的人,这也是缘分。” 听见脑海中响起的女声,简尊气笑了。 风无律顿了顿,继续让蜃兽银红转述道:“既如此,小子送你一个消息。你从驼背刘老头那抢去的东西里有个青玉牌,一旦捏碎能将你传送至大陆中部风城,那传送阵为归元宗所设。希望你没有用到它的一天。” 她听小师祖说,引兽丹的丹方只有灵药城戴家有。既如此,那引兽丹定是以前驼背刘老头在戴红枫那抢来的。 由此她才想起来,当初刘老头抢走了戴红枫和蓝小煜的青玉牌,并将其中一块青玉牌扔进了北河。 风无律摸了摸自己的脸。 至于简尊会不会记仇,她也无所谓,毕竟她只以这小眼圆眉的模样与其正面接触过,更没告知姓名,简尊可不知晓她作为小厮无律时的长相。 等她换回猫眼少年那张脸,谁还认得谁? 风无律让蜃兽银红帮她说完这些话,三人便毫不停留地朝着祁城方向去。 而简尊怔愣片刻,竟是仰面大笑。 “有趣,真是有趣。我行于沧海界二百余年,倒是头一次见这般厉害的丑小子。” 他要好好将那张小眼圆眉的丑脸记着,日后再遇上可不能错过了。 #作者说:求推荐票求评论求各种# 第230章 祁城杨衍 祁城街道上,风无律解除幻术恢复了吃过千面丹后的样貌,而叶双舟头上多了一只碧玉银缠枝的簪子,也恢复了原本的样貌,眼波流转间好似有星辰藏于眼底,端的是俊美至极。 魏池还顶着吃过千面丹后的模样,自是容貌出众,一路还各种装模作样地挑拨小姑娘。 眼看着就要进客栈了,他一溜烟跑到旁边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笑弯了眼,道:“咳咳,姑娘,你这簪子怎么卖?” 摆摊的小姑娘瞧着他愣了神,而后低头,却又羞怯地悄悄抬眼去瞧,她红着脸有些紧张道:“公子,一枚下品灵石两只木制雕花簪子。” 魏池惊讶道:“怎的这么便宜?” 他掏出一枚中品灵石,拉过小姑娘的手,放上去,而后从摊子上捡起一只簪子,插到小姑娘发髻间。 “姑娘手巧,人也美,做出的簪子也美。我用一枚中品灵石买下一只赠与姑娘。” 说完这话,他便细细瞅着小姑娘的脸,见其面上更红、格外娇羞,他咧嘴一笑,心中格外满足。 这,就是长得好看的感觉!真好! 他起身,拍了拍衣服便走。 小姑娘回过神后,喃喃道:“这……这簪子不是我做的。” 看了看手中的中品灵石,她又有些惋惜道:“那公子长得那般好看,可惜脑子不好。” 已经大步进了客栈,来到风无律和叶双舟旁边的魏池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风无律拽着叶双舟移开一步,皱眉躲过魏池的喷嚏。 魏池尴尬地揉揉鼻子,嘿嘿笑道:“长得好看没办法。这肯定是有小姑娘在想我呢。” 风无律懒得理他,只淡淡道:“哦。” 叶双舟则是被风无律拽着,从她身后探出头,贱贱地道:“可我看话本子里写着,一是骂,二才是念。你这是被骂了才对。” 魏池面色涨红,正要辩驳,想了想,眼珠子一转,装模作样地假装又打了个“喷嚏”,道:“看吧。两声,可不就是念。” 风无律和叶双舟:“……” 他开心就好! 好好梳洗,换了身干净衣袍,再吃饱喝足。 三人便要往那七阶大符师留的地点找去。 夜鹰急了,以神识与风无律道:‘你不是说好要保我一命吗?怎么还是要将我送去那大符师处?’ 风无律并未开口,以神识让蜃兽银红传话。 ‘小主人说,她只是答应保你一命,可没说不将你送去那大符师处。你这破鸟好笨哦,要是不将你送过去,小主人干嘛还带你来祁城,还不直接将你在东南大森林里放了?’ ‘你自己也该反应得过来,却因在乾坤瓶里待着太舒服又贪图我小主人喂的那么点天材地宝,现下要被卖了也是活该!怪谁?’ 一想到夜鹰与它抢食,蜃兽银红很是生气,在风无律肩头打了好几个圈。 夜鹰气得眨了眨眼,既气风无律太狡诈,也气它自己没骨气、贪图安逸而忘了人类有多险恶。 ‘你不要无端添些别的话。你小主人可没说我笨,你一只没脸没皮、自甘堕落的契约兽,有什么资格说我?’ 蜃兽银红气得颤了颤。 ‘呵呵呵,我偏要说。小主人也没不让我说,我就要说!气死你。’ 竟敢说它没脸没皮、自甘堕落。要不是小主人,它现下早不知死成什么臭鱼干样了。 方才夜鹰以神识与蜃兽银红说的话,风无律自是听不到,她只听得见蜃兽银红说了什么,便也知晓这二兽在吵架。 她抿了抿唇,不甚在意,随二兽吵去。 至于她的打算,等到时,夜鹰自会知晓。 那七阶大符师住在祁城城主府附近,有城主府的庇护,倒是安全得很。 瞧着那普通的白墙黛瓦,风无律决定先在附近打听一下那七阶大符师的姓名和性格。 笔墨铺子里的掌柜将算盘打得啪哒响,头也不抬道:“好像是叫杨衍,不怎么出门。大家都大符师大符师的叫,也只知道有这么个人,长相都不太知道,性格就更不清楚了。不过听城主府的下人说,好像很邋遢,别的就不清楚了。” 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风无律又多问了一句:“那掌柜可知道他要五阶以上的妖兽做什么?” 掌柜的明显有些不耐烦了,道:“大符师的事儿,我这种小人物怎么知道?” 风无律并不恼怒,只道:“打扰掌柜了。小子还想买些笔,各种类型都拿一支,要最好的。” 手下一顿,掌柜的这才抬起头来,一瞧是三个十分俊美的小公子,微微一愣。 “好。小公子稍等。我这有七种粗细的毛笔,分硬毫、兼毫、软毫,又分胎毛笔……虎毛笔、黄牛耳毫笔、石獾毫等,以兔毫、羊毫、狼毫为佳。还分产地、长中短锋,有些多,我就自个儿做主给小公子拿三十六支。” …… 风无律提着包装精美的盒子,与叶双舟、魏池走到七阶大符师杨衍家门前。 “扣扣——” 门被敲响,过了二十息仍无人应答也无人开门。 三人面面相觑,再次敲门,反复敲门,前后敲门五次,无一次有人应答。 三人都恼了。 魏池气得一拍大腿,“卧槽!敢不敢应一声?有本事你给我开门,看你魏大爷不揍死你。” 瞧惯了他哆哆嗦嗦哭泣的模样,魏池这般模样一时倒是让风无律和叶双舟有些不适。 正当魏池上前狠狠砸门,又要开骂时,有脚步声急来。 门被猛地拉开,魏池脚下踉跄,差点扑进去。 而开门之人则是向后退了几步,他脚下趿着一双又破又脏的鞋子,身上衣衫凌乱,蓬头垢面,长至胸前的胡子和披散着的鸡窝一般的长发叫人看不全他的长相,只能看见他一双极美的杏眼,眼下带着深深青黑。 魏池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松了口气。 风无律上前递过装着三十六支笔的盒子,道:“小子们唐突上门,前辈勿怪。这里有三十六支笔,送与前辈。” 不用想,这蓬头垢面之人必是七阶大符师杨衍。 杨衍抬手指着风无律,道:“就你一个能进来,其他人在外面呆着。” 第231章 杀了取血 刚站定,魏池便听见这句,连忙问道:“为什么?” 杨衍直接上手拽住风无律,将她提进来,又推了一把魏池,然后将门掩上,只留了一条缝。 这速度太快,风无律三人皆有些措手不及。 杨衍隔着门缝道:“你小子言论举止都太粗鲁。” 魏池指着叶双舟道:“那他呢?” 杨衍没有立即回答,略略沉思后道:“我想让谁进来便让谁进来。小子,不要管得太宽。” 叶双舟一阵无言,却也没有阻止。 夜鹰在无律那,无律能进去便行。 “无律,我和魏池回客栈等你。”说罢,叶双舟扯着魏池便走。 门“吱呀”轻响,被关上。 院子不大,风无律跟着杨衍走了没几步,便到了一间屋前。 她嘴角抽了抽,离得这样近,敲门、叫门数次都不应,直到魏池踹门骂人才开门,想来也定是被烦得狠了才开的门。 这位大符师真的不是见她带了礼物才放她进来的吗? 还没进屋便能闻见浓浓的金石香、朱墨香和淡淡血腥味,甚至隐隐能听见低低的嘶鸣声,声声不连贯,显得虚弱又可怜。 进屋前,杨衍脚下一顿,特意扭头看了风无律一眼,脏乱须发中只露出一双杏眼,带着令人玩味的探究之意。 风无律眨了眨眼,问:“怎么了?前辈。” 杨衍哼了一声,指着屋子道:“我在等你质问我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 不就是抓了些妖兽关在屋子里? 虽是这般猜想,风无律却没有这么说,而是问道:“那敢问前辈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 杨衍分明瞧着风无律对屋里传来的嘶鸣不在意,却还是这般问道,顿时一噎,没好气道:“不过是不小心多放了些血,那两只妖兽便虚得很。你来我这要做甚?难不成就你这样的筑基小修士还能给我带只五阶以上的妖兽来?” 风无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如果有人真送了只五阶以上的妖兽来,前辈想过怎么制服吗?若是那妖兽不听话,想来前辈也很苦恼。” 这屋子里的妖兽虚弱至此却也没被杀而扔之,想来前辈要妖兽本就并不会取其性命。可听着那虚弱的嘶鸣,若是不管,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杨衍斜了风无律一眼,推门而入,“别给我拐弯抹角,你若是有法子就直说。还有,若你没带五阶以上的妖兽来,三十息内给我离开。” 风无律跟着杨衍走进屋子,眼睛没有乱瞟,道:“这沧海界内,能独自修炼到五阶以上的妖兽,想来血脉也还不错。若是有人送了妖兽来,不如前辈契约了它。如此,想要放血时也便不用怕它挣扎闹事难控制。” 在乾坤瓶中的夜鹰听了这话,焦躁地飞来飞去,以神识一直在风无律的脑海里吵着:‘小子,我可不做你们人类的契约兽。你快说清楚!’ 风无律不理它,只看着转过身的杨衍。 杨衍想了想,便点了头,“拿来吧。我答应了。” 风无律将乾坤瓶拿了出来,瞧见那活力十足、黑色羽毛十分亮丽滑顺有光泽,他眼皮子微挑。 听着这小子那般说话,他便猜测她定是带了五阶以上的妖兽来,但真看到这般强盛的妖兽,他还是吃了一惊。 他原本以为定会是个辟谷期以上的修士带着奄奄一息的妖兽过来,却不想竟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带着精神完足的妖兽。 夜鹰瞧见邋里邋遢的杨衍,内心更加抗拒,纯白色的眸子斜竖,它以神识对杨衍道:‘你别想让我与你契约!’ 杨衍指着乾坤瓶道:“这妖兽刚与我说不愿和我契约。既是你出的主意,那你想办法给我解决。” 风无律低头,看着一寸小瓶中的超小版夜鹰,微微一笑,唇瓣轻动仿若恶鬼低语:“其实这夜鹰的个头不小,长宽近十米,血也不少。就算直接杀了取血,那血也够用好久了。” 夜鹰顿时一僵,朝着乾坤瓶的内壁飞去,想要将其撞破。然,无论它怎么飞,却怎么也抵达不了乾坤瓶的内壁。 最后,它只得妥协。 夜鹰委曲求全,成了杨衍的契约兽。 契约成后,风无律才将夜鹰放出来。被放出来的夜鹰身形控制在一米左右,它想报复风无律,却被杨衍拘着,只得拿眼睛瞪着她。 …… 风无律欢欢喜喜地回了客栈。 杨衍答应,谁送来活着的五阶以上的妖兽,便为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她原本是想以此让杨衍收夜鹰做契约兽或是让他留它性命。却不想,最后不用让出这件事,她自是高兴。 她让杨衍放出话,以一盒高阶灵符为报酬,让人帮忙寻找紫云神珠的消息。 至于嫁衣功法,与魔修牵扯太深,她若是让杨衍那般高调地帮她打听,定会让其惹祸上身,便没有提。 在祁城歇了一日,风无律和叶双舟再次上路,回风城。 当初本就是为了故意吓唬魏池,才一路拖着他去东南大森林里晃了几天。现下东南大森林去也去过了,风无律和叶双舟二人便没有继续带着他的意思。 魏池却是一把抱住了叶双舟的脖子,吊在他背后,被拖着走也不放手。 “你们太过分了!能共患难不能共享福,快到家了就要将我甩开,没门!” 叶双舟眼珠子一转,道:“我带你回去便是。” 叶菁菁他们不是总说他没人搭理吗?还总说无律是小厮,不算朋友。他将魏池带回去,若是遇上叶菁菁,自要好好吐了这口气。 …… 风城。 灰色精石铺成的大道从北门直通城中。夕阳余晖下,暖橙色的光从远山跳上灰色精石大道,跑过道中央的行人车马、道边的树木商铺,跃过墙头的琉璃瓦,最后落在叶府某小院的窗户上。 突地有人破窗而出,捂着胸口,几个跳跃,跃过墙头,逃出叶府。 身穿暗红绣银纹长老服、黑锦腰带上用金银双线绣着六角花的女长老提着一把滴血的剑,跃窗而出,眯眼,目光追着地上的血迹一直到墙头。 窗户处人影晃动,身穿粉衣桃红罗裙的少女出现在窗后,娇俏可爱的眉眼中流露出不屑,她道:“师父,您怎么随她逃走了呢!” 第232章 叶家被屠 女长老拎着剑在旁边廊下的花草上蹭了蹭,蹭去剑身上的血。 “菁菁,何时轮到你这般和师父说话。回家几天便不晓得尊师了?” 身穿粉衣桃红罗裙的少女连忙低头,眸底划过一丝恨意,却是恭敬道:“师父能接管叶家资源,菁菁一时太开心,这才口出无状,师父见谅。” 屋子里,圆脸女弟子抱着一沉睡着的小女娃,和另一个方短脸的女弟子走到叶菁菁身后,二人也是一身鲜血。 唯有叶菁菁一人身上干干净净。 方短脸的女弟子,皱着眉,很是担忧道:“师姐,叶家乃是世家大族,我们会不会遭报复啊?” 叶菁菁转身,抬头,眉尾轻挑,“红印师妹不必担心。血洗叶家的可不是师父和我们,而是魔修。师父不过是因着我是叶家子弟而出手相助罢了。” “至于主府和分支的资源,那都是被魔修抢掠了,更与我们无关。” 呵,当初他们抢她资源还不让她去参加五大宗的入门考核,今日她抢回来,何错之有? 她叶菁菁,才是天之骄子。 这些资源为她所用,最合适不过。 红印咬咬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着头不再说话。 一旁,圆脸的纯元面色淡淡,没什么反应。 见此,叶菁菁上前握住她的手臂,亲昵地贴着她,道:“还是纯元师妹好,不像红印师妹太过胆小。纯元师妹这般处事不惊,师姐看着欢喜,一会儿送些灵石、丹药给师妹用用。” 纯元只微微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用手轻抚着怀中抱着的小女娃的背。 女长老收了剑,问叶菁菁:“菁菁,你是如何认得那些魔修的?” 叶菁菁将手从纯元手臂处放下,粉嫩的小脸上流露出局促不安的情绪,她绞着手指道:“师父不要怪罪。弟子虽是和魔修有些联系,但从无害师父的心思。弟子所做的一切都以师父为先,想为师父多谋些好处。” “弟子父母早亡,独自一人占着叶家分支的一房资源,被伯父伯母处处欺压为难,在族学更是被主家独子叶双舟欺凌。弟子心中怨恨,这才叫魔修血洗了叶家。” 说罢,叶菁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弟子心性不善,请师父惩罚。但求师父留弟子一命,好让弟子日后继续孝敬师父。” 女长老神色一松,上前将叶菁菁扶起来,眉目间充满了慈爱,道:“你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大弟子。叶家既是欺压你,那些魔修不出手,师父我也要为你讨回公道。何况现下还不是你直接出手,我怪罪你作甚?” 她伸手拍了拍叶菁菁的肩头,又道:“师父疼爱你还来不及。只是,你日后若是再和魔修联系,一定要先和师父打个招呼。魔修狡诈,我怕你在他们那吃亏。你可明白?” 她这弟子,呵,天性善妒、做事狠绝。现下她又和魔修扯上了关系,若是不盯着些,日后若是对她这个师父有了坏心思,那便不好了。 叶菁菁欢喜地点头,道:“师父疼弟子,弟子自然明白。那些魔修虽是狡诈,但弟子却知道他们的把柄。不如弟子告知师父,日后师父也可以像弟子这般让他们做事。” 这又老又丑的女人,作为师父却处处盘剥她这个弟子。 既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她的东西,谁也别想抢! 女长老神色一亮,却又连忙敛去欣喜,道:“好。你既然有这份心,师父自然不能推辞。” 任由二人话语交锋,一旁,纯元道:“师父,师姐,我和红印想回客栈换身衣服,能先回去吗?” 女长老眉头皱了皱,道:“去吧。” 她虽是不喜纯元那冷淡的性子。但纯元是个有眼力劲的,听到叶菁菁说要告诉她魔修的把柄,便主动避让。 倒是红印,又蠢又笨,更是从未孝敬过她,这种弟子迟早她会将其丢弃。 纯元抱着丫丫,和红印快速离开。 一出叶府,红印这才大松一口气,抬头道:“纯元,你说,师父和师姐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出事啊。” 纯元淡淡道:“呵,有什么不好?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是屠杀的那家势力大小的区别。 像她们那样贪心不足的,下手的家族越来越大,再正常不过。 红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纯元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想要问,但看着纯元抿着唇、十分冷漠的样子,她便将话咽了回去。 等回到客栈,纯元和红印回到各自房间。 一关上门,丫丫便哭着、哆嗦着从纯元肩颈处抬起小脑袋,“师姐,丫丫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丫丫想回家。丫丫想找爹娘去报仇。” 纯元连忙抱着她走进里面,将她放到床上,抱着她,抚着她的背,语气中满含恨意和隐忍:“丫丫乖。师姐也想报仇,但是报仇不是一句话的事。师姐忍了三年,丫丫比师姐厉害,一定也能忍的对不对?” “呜呜呜——可是丫丫心里好难受,丫丫总是梦见爷爷奶奶和村子里的叔叔婶婶。师姐,丫丫还要忍多久?” “快了,快了。” …… 风无律、叶双舟和魏池三人一进风城,叶泽便神色慌张、全身血污地奔过来,跪在地上,扯着叶双舟的衣袍。 “少家主,叶家出事了。主母行踪不明、生死未知,长老们只剩叶三叶弘长老重伤昏迷,族中子弟几近被屠!” 闻言,叶双舟三人皆是一惊。 叶双舟猛地拽住叶泽的衣领,盯着他赤红的双眼道:“你再说一遍?” 叶泽哽咽一声,道:“少家主,叶家被数名魔修屠杀一夜!” 叶双舟三人心中皆是一个咯噔。 见叶双舟胸腔起伏,风无律连忙将手搭在叶双舟肩上,她冲叶泽道:“你比我和少爷先到家,见你的模样,分明也经受了屠杀,为何你还活着?” 闻言,叶双舟眼神一厉,喝道:“说!” 叶泽心下微慌,面上却不显,而是狠狠咬了咬下唇、神色悲愤,痛苦道:“我回来时叶家已经血流成河,那些魔修抢了东西便要离去,我追上去报仇,却被堂妹和她师父救下。” “你堂妹……叶菁菁?” 第233章 叶双舟盯着叶泽的眼睛,目光一错不错。 叶泽被她看得颇为不自在,目光微微闪躲,“堂妹和她师父正在主府,少家主要去看看吗?” 叶双舟松开拽着叶泽衣领的手,不答,皱着眉,眼神明灭不定。 风无律握住叶双舟的手,移步将他护在身后,微微弯腰直视还跪着的叶泽,“叶泽,魔修屠府是何时的事?你追去报仇是何时?被救又是何时?那天夜里我和少爷未回村,你第二日自行离去后去了哪?直接一路回的风城?” 叶泽摸不清风无律的意图,直觉这些问话中有陷阱,不想答,便道:“你不过是叶家的小厮,我却是正经的叶家子弟,你有什么资格向我问话?” 叶双舟想上前说话,风无律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开口。 她直接上前踹了叶泽一脚,将其踩在脚下,眼神凶煞道:“我不想与你论辩我是谁的小厮,想来直接打一顿你便明白了。别瞧我长得好欺负,实际上我可凶残的很。” “呵!”风无律一副气笑了的模样,又道:“我不是向你问话,而是审问。” 胸口被踩着疼得厉害,叶泽想要挣脱,却动弹不得。他伸手去推风无律的腿,却怎么也推不动。 “无律,你凭什么审问我?我做了什么要被审问?” 风无律抬脚,叶泽刚感到胸口处松快了些,风无律又狠狠一脚跺下,她逼视道:“不是所有的事都必须要证据。叶泽,你该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你根本没受什么伤!那些魔修能一夜屠叶家,以你的修为去报仇,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别说什么叶菁菁和她师父救了你,我不信。” 叶泽一阵气闷,眼珠子转了转,冲叶双舟道:“少家主,我错了。我没有去寻仇,我躲了起来。我贪生怕死,怕少家主怪罪才说了谎话,求少家主原谅。” 这小子的修为比他高、力气大,又是五大宗群英会外门专招弟子比试前十,他根本打不过。 早知如此,他不主动上前便好了。 风无律踹了踹叶泽,将他踹得滚了一圈,收脚,抬了抬眼皮子,“回答我先前的问题,然后带我们去找叶菁菁。” 叶泽从地上爬起来,仍是不想回答那些问题。 叶双舟回握了一下风无律的手,表示他已经镇定多了,这才走上前,道:“说。” 叶泽这才一五一十地回答了风无律的问题。 今日为十月二十八。 按叶泽所说:叶家被屠是前日夜里,他于昨日清晨到风城,后遇见刚从叶家出来的叶菁菁和她师父、师妹,并得知叶家被屠一事。 风无律只一听便能断定叶泽有问题,且在叶家被屠一事上绝不无辜。 她和少爷抱着历练的心态,一路脚程并不快,不仅在东南大森林里耽搁了几天,更是比叶泽晚一两天从丫丫那个村子出发。 无论怎么想,叶泽也不可能只比他们早一晚到达风城。 那么下一个有问题的便是叶菁菁了。 风无律想了想,放开叶双舟的手,突然从背后扣住叶泽的脖子,喂了一颗丹药进去。 她放开手,叶泽连忙用手去抠咽喉催吐,又或是猛捶胸口。 那丹药入口即化,嘴中微微有些苦涩,他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将其吐出来。他抬头正要质问风无律,却发现他发不出声音了。 这时,风无律的声音响起:“好好带我们去找叶菁菁,事后我便将解药给你。” 叶双舟抬眼瞧了瞧风无律,不懂她这般做的目的。 悄无声息地将蜃兽银红召唤出来,且吩咐它出来时便用幻术隐去身形,风无律让蜃兽银红用神识帮她向叶双舟传话。 ‘少爷,小主人说,她怕找到叶菁菁后叶泽多嘴,所以才暂时毒哑了他。小少爷可以召唤出小白,让它帮你传话给小主人。我会用幻术遮掩,不叫人察觉到它被召唤。’ 云兽小白为圣兽,现已是三阶妖兽,已能口吐人言且以神识与他人、他兽对话。而蜃兽银红是个例外,它一阶时便能口吐人言,二阶时还只是最低等的玄兽却已能以神识与他人、他兽对话。 闻言,叶双舟不动神色地召唤出云兽小白,并让它传话。 软软糯糯的男童声在风无律脑海中响起:‘无律无律,双舟说,早在他记事起,他爷爷和父亲便暗中带着众多精英离家,因此家中大小事务一直都是他娘亲负责。换了他爷爷和父亲离开前,就算来百来个魔修也不可能一夜屠了叶家。’ 风无律皱眉,沉思。 那些魔修不可能不知道此举会引来在外的叶家老祖和叶家家主报复,但他们还是这般肆无忌惮地做了,为何? 那只能是他们本就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无律,双舟说我们先去看看叶菁菁和她师父是怎么回事。回头安置好三长老叶弘,再去找他娘亲。至于报仇一事,等与他爷爷和父亲联系后再做打算。’ 叶双舟抿着唇,虽是面色沉沉,却很是理智。 他很清楚他和无律几斤几两。以他们的实力,不管不顾地去报仇,不过是送死。 风无律很是赞同叶双舟的想法,与他对视一眼,双方达成默契。 而魏池一直皱着眉,几次欲与叶双舟说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 他闹着要跟双舟和无律回来,却不想遇上叶家被屠。他二人心中定是不好受,他想要安慰一番却又怕来开口便戳了对方伤心处。 若是双舟和无律要去找那些魔修报仇可怎么办?虽然怕死还怕疼,可他却是想要陪他们去的。 只是他又怕他们三人去了不过是白白送死。 风无律瞧见他那纠结模样,便让蜃兽银红以神识与他对话。 ‘小主人说,你无需想太多。她和小少爷心中自有打算。’ 叶泽一路将三人带到叶家主府。 风无律与叶双舟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了怒意。 叶菁菁他们昨日竟是直接留在了主府? 叶家的长老们都不能留住主府,她叶菁菁不过是分支子弟,何况又不是没有住处,竟是直接带着她师父住进主府,这般行为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第234章 何来孤儿之说 叶府内。 女长老坐在主座上,接过叶菁菁捧过来的茶,吹了吹,喝了一口。 叶菁菁心中焦急,却面上不显,努力缓着语气道:“师父,您什么时候去找叶家主母?若是叫她逃走并与叶家老祖和叶家家主取得联系,弟子怕对师父不利。” 女长老瞧着叶菁菁那一副为她的安危着想的模样,心中轻笑。 她继续喝着茶,不理会叶菁菁的话。 放走叶家主母本就是她故意为之。 若不然,如何能叫她这好弟子怕呢?唯有将她逼入绝境,才能令其更加依赖她、离不开她这个能护着她的师父。 至于叶家会不会找她这个做师父的麻烦,她也不怕。若是真找来,她便将叶菁菁这个好弟子推出去,说是受其蛊惑才对叶家主母动手,再来个大义灭亲。 自从上次炼化了那坐化老妇的内丹,她已从炼虚升到了半神修为。半神修为在沧海界不少,但也不多。 而她所在宗门虽小,却也抵得上一个世家大族,只要她大义灭亲,叫叶家找不到借口,想来他们也不会为此杀了她这个有半神修为的一宗长老。 毕竟,若真论起来,她可是一个叶家之人都没杀,只是将一个族学长老打成重伤昏迷并将叶家主母打伤至逃走罢了。 叶菁菁自是不知道她师父这些想法。 见女长老完全不着急,叶菁菁心中气愤,却又不敢出言顶撞她,便忍着气怒道:“师父,我去客栈看看师妹们。” 女长老头也不抬道:“去吧。” 叶菁菁当即便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她走得很快,转过一个垂拱门便与刚进府的叶双舟他们相遇。 定眼看了看叶双舟阴沉的脸色,她唇边绽开一抹笑,呵呵道:“叶双舟,如今你与我一样,也是个孤儿了。” 叶双舟白了她一眼,因着担心和气怒导致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我父母俱在,曾祖也在。何来孤儿之说?” “你!”叶菁菁面容崩裂。 因着叶府被屠被抢,她一时忘了,叶家家主、主母和老祖都还活着。 想了想,她哼了一声,颇有些咬牙切齿道:“那又如何?他们又还能活多久?得罪了所有魔修还有守门人顾家,迟早会死!” 守门人顾家…… 风无律立即便想起在小月天秘境时内门师兄顾羡与鬼谷说的话。当时顾羡师兄便说他是守门人顾家的子弟。 守门人顾家在沧海界的地位相当于所有世家大族之首。顾家的天才比任何世家大族都多,他们的家族实力堪比五大宗中的两宗之和。 是以,顾家子弟几乎无人会拜入宗门。而顾羡师兄却拜入了归元宗,这一点她以前倒是没有想过。 叶双舟没有心思与叶菁菁斗嘴。 何况,他的家人是否会出事又不是她叶菁菁说几句话便会发生。若是她说几句话便能成真,那她叶菁菁以前便不会被分支各房欺压。 “叶菁菁,叶家被屠,与你有没有关系?”他眼神微敛,直接问道。 叶菁菁呵笑一声,道:“你觉得我一个分支子弟、小宗弟子,有那能耐对整个叶家下手?” 叶双舟眉头拧起。 叶菁菁确实没那个能力。只是她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他不得不怀疑。 他又问:“出事后你为何留在主府?” 叶菁菁低头玩着指甲,漫不经心道:“你要回来,我堂哥叶泽已经与我和师父说过。我师父仁善,怕魔修再来,便留在主府等你。” 她忽然抬头道:“如何?你们要不要随我去见一见我师父?” 现下离归元宗远得很。想来她师父很乐意再抢杀两个小的。 叶双舟,她叶菁菁恨了他这些年,终是能报了这恨、这怨。 叶菁菁竟是能如此好声好气地与他二人说话,叶双舟和风无律都有些奇怪。 何况,叶菁菁竟是没有在她师父面前说他们二人的坏话?她师父竟是这般为叶家嫡子着想,真叫人难辨真假。 叶菁菁自从出了宗门便没有穿过弟子服,若是她现下穿了弟子服,风无律和叶双舟自是能知道她与先前在龙谷强买茶的女长老是同宗。 见叶双舟不说话,叶菁菁笑得娇俏,讥笑道:“叶家少家主,竟是连见见我师父都怕?” 叶双舟抬脚正要跟叶菁菁去见她师父,魏池皱着眉,拽住他,凑在他耳边低语道:“双舟,不可。我直觉有些不对。” 魏池对危险向来警觉,叶双舟将脚收了回来,拉着风无律,转身便走。 “不必了。我还要去找我娘亲。替我向你师父问声好。” 叶菁菁气得放下手,皱眉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连忙转身回去找那女长老。 叶双舟,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出了叶府,绕了几个圈,走到一个隐蔽的小巷子里。 叶双舟取下头上碧玉银缠枝的簪子,相貌瞬间变成吃了千面丹后变成的普通模样,他将簪子递给魏池,道:“魏池,你用这幻颜法器将脸变得低调些。” 虽是舍不得这般好看的脸,但小命重要。魏池毫不犹豫地接过簪子,幻化成了他原本的模样。 而风无律则是让蜃兽银红将她又幻化成了那小眼圆眉长着雀斑的丑模样。 那女长老则是听了叶菁菁的话,跟着她找出来,却没有发现叶双舟三人的身影。 女长老当下有些不悦,便对叶菁菁没什么好脸色。 “菁菁,师父虽是疼爱你,但却不能护着你一辈子。你连几个人都留不住,日后还能有什么造化?” 叶菁菁攥紧了拳头,指甲掐着掌心,低头道:“知道了师父。” 护着她?这真是她听过最好笑的一句话。 二人虽是没找到叶双舟他们三人,却是找到了被绑在叶府旁边的小巷子里的叶泽。 在叶泽将叶双舟他们带到叶府门前时,风无律就果断敲晕了叶泽,将他拖进巷子里绑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那自是看他不爽,还不想给他解药。 叶泽不可能只比她与少爷早一晚到风城,就冲他说谎这一点,她便不会手软。 是以,叶泽醒来被叶菁菁扯着衣领问叶双舟他们下落时,只能指着嗓子摇头,一问三不知。 第235章 不想让师姐一个人 叶菁菁看着叶泽指着嗓子不说话的模样就来气,立即狠厉地朝着他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叶泽被这一巴掌打得头一偏,有些懵了,怒气冲冲地转回头看着叶菁菁,但当他瞧见叶菁菁那张娇俏的脸因着怒意变得更加生动好看,他满肚子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他从小稀罕到大的娇娇人儿,他怎么舍得对她动怒。 打了叶泽一巴掌,叶菁菁的气消了不少,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再低头捏了捏指腹,等她再抬头时又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换了以前,叶泽以这般眼神瞧着她的时候,早就巴巴地上来说好话哄她了。 叶菁菁终是回过神来,琢磨出不对劲来。 “堂哥,你到底怎么了?” 叶泽急得团团转,想到可以用写的,便想伸手拉她回叶府,却被叶菁菁避开。 “堂哥,我自己晓得走,你走前面便是。” 回到叶府,叶泽这才写出他被风无律下了药,毒哑了嗓子。 叶菁菁皱眉,一双水润润的杏眼这会儿觑着叶泽,很是不悦。 若不是叶泽对她一心一意,她绝不会理会这般没用之人。更别说叶泽长得很像她那大伯、大伯母。一想到她那大伯、大伯母各种为难苛待她,她就来气。 只是她若是还想让叶泽帮她,就不能全然不管他。 叶菁菁不情不愿地去找女长老要解毒的药。 女长老给叶泽瞧了瞧,道:“菁菁,这毒师父以前也没见过,师父身上没有可以解这毒的药。你还是带你堂哥去医馆看看吧。” 这毒哑叶泽的药是八阶药圣方如是炼制的,女长老连个药童都不是,自然不会解。 于是,叶菁菁只得气闷地带着叶泽去医馆。 却不想跑了好几个医馆都说不能解,叶菁菁顿时没了耐心,便随叶泽哑着了。 路上正巧遇见纯元带着丫丫在路边摊子上吃完汤面,她眼睛一亮,上前便拽住纯元的胳膊,“纯元师妹。” 实际上,叶菁菁只比风无律大一岁,年纪比纯元小得多,但因入门比纯元和红印早,便占了个师姐的身份。 纯元没什么反应,只道:“师姐,你这样拽着我,我不好抱着丫丫。” 叶菁菁嫌弃地看着扒在纯元小腿上的三岁小女娃,眼神里的嫌恶毫不遮掩。 “师妹,这么大的孩子哪里需要人抱着。” 一想到这小女娃和无律都是冰灵根,她心中就嫉恨。真想撕烂她那张纯善的小脸,只是纯元一直处处护着,她不好下手。 扒在纯元小腿上的丫丫突然看见从那边医馆走出来的三个人,魏池现下是原本的样子,丫丫自是认得。 一想起魏池抱着她说若是她有姐姐就好了,丫丫眼眶一酸,泪珠子便滚了下来。 她放开纯元的小腿,便追了上去。可她腿短,纯元又跟了上来,最后只得看着魏池他们三人走远不见。 丫丫哭得小身子直颤,纯元心里难受,一把将她抱起来,问她怎么了,她却是抿着唇摇头不说。 她不想让坏女人知道魏池哥哥。 “师姐,我带丫丫回客栈。”纯元转身就走,直接将叶菁菁留在原地。 回到客栈,关好房门,纯元这才细声细语地问丫丫。 “丫丫,怎么了?” “师姐,我看见魏池哥哥了。” “魏池哥哥是谁?” “魏池哥哥是无律哥哥和双舟哥哥带回来的客人,我家院子里那棵榕树下的阵法就是魏池哥哥布的,也是魏池哥哥教我怎么用的。” 纯元眼神一沉,扶着丫丫肩膀,没了动作。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笑了笑,道:“丫丫,你想不想去找你的魏池哥哥?” 丫丫吸了吸鼻子,双眼红通通好似伤心的小兔子般,犹豫道:“可……可以吗?” 纯元故作笑颜,揉了揉她头上的羊角辫,“为什么不可以?” 丫丫还那样小,丫丫没有失忆的事,饶是她帮着遮掩,却也遮掩不了多久。好在那女人没耐心理会丫丫这样小的孩子,不然定是早就暴露了。 丫丫的仇恨,她来帮她背负。她不想让这样小的孩子也像她一般痛苦。 为了报仇,隐忍三年,她的手早就沾满鲜血,不比那女人干净。可她若是和那女人同归于尽了,谁带丫丫去找爹娘呢? 正这般想着,三岁的小人儿哭着扑进她的怀里。 “可是丫丫若是走了,师姐就又是一个人了。丫丫忍着报仇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师姐肯定也好难受好难受。丫丫不想让师姐一个人。” 纯元一直细心照顾、安抚和教导她,饶是时日不长,丫丫心里也早将她当做家人。 这简单几句话却像是尖刀利刃,狠狠捅进了纯元的心,也破开了她长久以来伪装出来的麻木。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瞬间模糊了视线,纯元却也没有抬手去抹,只紧紧地将丫丫搂进怀中。 第二日,纯元便哄着丫丫去找魏池他们。 因着叶泽说叶家主母是被重伤后失踪的,风无律他们昨日便想看看能不能通过医馆查到线索。 但堂堂叶家主母,身上定是有些家当,丹药自是不会少。因此,他们也知道希望渺茫。然,他们没有任何线索,也只能这般找。 沧海界内,一般一城内最多只有两个世家大族并立,而风城则是只有叶家独大。叶家一夜被屠是大事,因而近日城中也严备许多,进出城的盘查也比往常仔细。 于是三人决定去城主府走一遭,看看能不能在进出城门的记录上得到些消息。 三人正要去城主府,便遇见了带着丫丫的纯元。 风无律很是喜欢丫丫,想要上前相认,却又怕被纯元认出她和少爷。至于魏池,纯元根本没见过。 纯元松开丫丫的手,任由她小跑向魏池。 “魏池哥哥。”丫丫扑进已经蹲身、张开双手的魏池怀中。 见小人儿一扑进他怀中便在哭,魏池又心疼又气,怒火烧得没了理智。 “丫丫,你告诉哥哥,是谁欺负你?哥哥帮你打他们。” 丫丫知道那女长老很厉害,便摇头不语,等她正要转头叫纯元时,却发现对方已经走了。 她焦急地从魏池怀中脱身,找了找,没找到,又怕魏池也走了,便不敢跑远。 第236章 毁了叶家主府 纯元骗丫丫说要和她一起找魏池,一起离开。 丫丫想要拉着魏池去客栈找纯元,风无律悄悄嘱咐游在她肩头的蜃兽银红将丫丫幻化成了个小男娃。 等到客栈时,纯元和红印都已经走了。 沧海界灵气充沛,不少小孩出生时便根骨好、资质好,这些小孩自小便比那些根骨、资质差些的孩子知事。原因无他,这些小孩因身体对灵气的亲感厚,灵识开得早。 因而,丫丫虽才三岁,懵懂间却懂得不少事。 她知道,纯元师姐不要她了。但她也知道,她不能去找师姐,师姐不要她去找她。 歇了去叶府找纯元的心思,丫丫便格外乖巧地伏在魏池的肩头。 “魏池哥哥,若是以后我们遇见师姐出事了,你帮丫丫帮帮她好不好?” 魏池脚下一顿,道:“好。丫丫说什么哥哥都答应。不过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见现下所在处比较隐蔽,丫丫便将他们全村被屠的事说了,风无律他们三人都气得眼神突变。 风无律和叶双舟是认得纯元的脸的,听了丫丫的话,还怎能不知是那女长老和她的两个弟子屠了丫丫全村? 丫丫不仅说了村子被屠的事,后面发生的事情更是说得一清二楚。他们便也知道了叶菁菁是那女长老的大弟子,且是那女长老重伤叶家三长老叶弘,并逼得叶家主母方莞凌逃走。 风无律看着丫丫道:“丫丫,你可知道那个被重伤的族学长老在不在叶家主府?” 丫丫点头,“那个长老被她们丢在叶家族学里自生自灭。” 闻言,风无律面露狠厉,冲叶双舟道:“少爷,若是无律让魏池毁了叶家主府,你会怪罪无律吗?” 叶双舟一怔,猜到了风无律的打算,道:“只要能让那几人得到报应,不过一座空府,随你。” 几人没再去城主府,而是回了下榻的客栈。 风无律将丫丫打扮收拾成小男娃模样,将其哄睡后,便由云兽小白守着她。 小小人儿蜷成一团,时不时于睡梦中低低啜泣,云兽小白环着她,长长的尾巴搁在她身上,时不时用尾巴轻拍小人儿的背。 风无律三人一番商讨后,用幻术隐去身形,悄悄地从客栈的窗户处离开,来到叶府。 留魏池在府外布阵,风无律他们则是溜进去找纯元。丫丫让魏池帮纯元,他们不打算杀纯元。 魏池会的一百零八阵全是杀阵,为了给丫丫报仇,他更是下狠心打算布个复合高阶阵法。 风无律找到府内一处时,便听见一声有人被甩巴掌的脆响。 女长老拽着纯元的头发,又气得踹了她一脚。 “纯元,师父信任你才将小师妹交给你照顾。但你太让师父失望了,竟是叫人掳走了小师妹。你说师父要怎么罚你?” 丫丫为极品变异冰灵根,资质极好。这般资质的孩子一般都会选择去五大宗,她收其为徒,若带回宗,身份自是又要高一等。 现下那小丫头竟是不见了,她如何不气! “当初是你要留下她,却也是你丢了她。你让师父丢了个小弟子,那便要还师父一个。” 闻言,纯元眼神微闪。 这女人竟是想要她去抢孩子?还是又打上了哪家的主意? 想起丫丫对她说过的一些话,她突地觉得好累。 “哈哈哈哈——”纯元突然大笑起来,赤红着的双眼却是浸在一汪眼泪中。 这笑让女长老心里很不舒服,她掐住纯元的脸,皱眉道:“贱人,你笑什么?” 纯元突地伸出左手拽住女长老的左臂,右手从储物袋中拿出剑,拔剑便朝着女长老刺去。 女长老面色大惊,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任打任劳的弟子会突然与她刀剑相向,躲得不够及时,腹部便被刺穿了半根手指长的口子。 “纯元!”女长老一巴掌拍向纯元拽着她的左臂,直接断了她左臂,接着便要一掌拍向纯元的脑门。 修为差距如此大,纯元又如何躲避得了。 她双目如炬地盯着女长老,勾唇笑道:“你,一定会被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然,当她说完这句话时,面前有身影一闪,被方才那一幕吓得刚回过神的红印冲过来护住了她。 女长老那一掌拍在红印的背上,瞬间拍断了她的脊骨。她软软地瘫在纯元怀中,哭着说:“对不起,我一直骗自己不去想。对不起。” “红印——”纯元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比她还胆小的红印会为她挡下这掌,可她当初想的却是红印的双手也和她一样脏,便陪她一起和这所谓的师父同归于尽好了。 她如此对她,她却还要与她说对不起。 女长老一把拎起红印,往旁边一扔,如同恶煞般瞧着纯元,道:“既如此,便让你们两一起走,好有个伴。” ‘老女人,受我一剑。’ 突地脑海中有女声响起,女长老惊得猛地转头看向门外。 “是谁?” 修士唯有半神修为才能以神识与他人对话,来人竟是与她一样是半神修为,她不得不谨慎,便提起精神,不再去看地上的纯元。 然,等了几息,却没有剑击来,她心下狐疑,突地发现地上的纯元和红印都不见了。 风无律一手驮着一个,和叶双舟在幻术遮掩下快速朝着府门去。 而追出房门的女长老发现后院处有火光突起,她毫不迟疑地向后院去。 呵,以为放点火便能拦住她? 找了一圈,没在后院找到人,更没发现一丝灵力痕迹,女长老抬头一看。 整个叶府仿佛笼罩在漫天星云下,不见明月,却有一道又一道流星划过。 叶菁菁和叶泽找到女长老。 “师父!这是怎么了?”叶菁菁很是焦急,心不安地跳着。 女长老眸子一眯,声音竟是少见的有些颤抖:“复合高阶阵法。” 又是复合高阶阵法,比当初丫丫家院子中的那个更恐怖。只是站在这,她便忍不住胆寒。 女长老立即御剑朝着离得近的后门飞。 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叶菁菁和叶泽也连忙御剑追去。 “师父,你等等弟子。” 地面蹿起火光,那火焰轻摇好似幽灵,瞬间布满了整个叶府的地面。 第237章 少爷最重 火焰遍布地面,跃上瓦片、墙头,天上盘布的星云开始诡异地流转,流星变成一只只淡绿色飞鸟成群结队地攻向女长老、叶菁菁、叶泽三人。 整个复合高阶阵法已经完全运转起来,女长老打出一击,蹿高的火焰被扑断又涨起,幽幽地燃烧着一切。 女长老面沉如水,她一路抵挡阵法的攻击,来到后门处。 上次,那村长家的复合高阶阵法她便无法从外边破开,这次的复合高阶阵法更强,步步杀机她却身处其中,想要从内破开阵法,很难。 但她也不乏自保之力,若非不察,半神修士没那么容易被杀。上次的那阵法需丫丫维持,这次的阵法无人在内维持,想来迟早会变得薄弱。 到那时,她想要破阵便容易得多。她要做的便是坚持到能破阵的那一刻。 女长老虽是能在这阵法中自保,但叶菁菁和叶泽都只有筑基修为,不消一会儿便被重伤。 叶菁菁头发凌乱、衣衫被火舌舔去大片,身上可见不少血肉外翻的伤,她额上冒着冷汗,强忍着痛意向女长老求救。 “师父,救救我。” 对此,女长老恍若未闻。 “啊——”叶菁菁又收受了一击,女长老完全没有回头搭理她的意思,她看着女长老的背影,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叶泽很想护着他心上的娇娇人儿,可他自顾不暇。 而叶菁菁的资质比他好,于修炼上更是比他勤奋。是以,二人虽都是筑基修为,小境界却是差了好几层。 叶泽想要在抵挡阵法攻击的同时追上叶菁菁,有一些难度。 踩着飞剑,叶菁菁因受伤太重,身子有些不稳。突然,飞剑从她脚下猛地下坠脱离了她的脚底,她狠一咬牙,才又稳住飞剑。 叶泽被这一幕吓得一惊,惊慌的刹那被好几只淡绿色飞鸟贯穿了身体。身上说不出的痛,鲜血漫上咽喉,叶泽看着叶菁菁,眼泪溢出眼眶,他向后倒去,坠向熊熊烈火。 他朝叶菁菁伸出手,张嘴想要说话,然被风无律毒哑了的他甚至发不出一声低吼。 叶泽跌进火焰,发出一声响。叶菁菁并未回头,只当是房梁或墙体倒塌,她早已忘了叶泽的存在。 “师父,救救我。”叶菁菁终于来到女长老的身边,二人现下都在后门处。 女长老眯眼瞧着她这个弟子,想了想,持剑抵挡阵法攻击时便将叶菁菁也护了起来。 现下她只剩叶菁菁这一个弟子,若是叶菁菁也死了,她回宗后定要被人嘲笑。 虽是不能破阵,以她现下的修为再护一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府外。 风无律扛着纯元和红印,与叶双舟、魏池在幻术的遮掩下回了客栈。 直到被风无律放下时,纯元还有些呆愣,她眼前仿佛还能瞧见叶家主府被阵法笼罩、火焰遍起的画面。 她不信她的仇能如此简单便能报了,但内心却又忍不住如此渴望。 “少爷,我们去族学将三长老也接来吧。” “好。我与你再走一遭。魏池布阵,神识消耗太大、识海疲乏,他留下歇息。” 风无律和叶双舟的对话让纯元回过神来,她转头瞧见三个少年,一个小眼圆眉有雀斑、很丑,另两个都长得普通、不打眼,两个普通少年其中一个是丫丫说的魏池。 她的视线下意识地在房中找了一圈,而后便看见床上蜷成一团正熟睡的丫丫。 “谢谢——”纯元声音艰涩道。 风无律低头瞧着她,道:“不用谢。你好好在这歇歇。” 说罢,窗户轻动,风无律与叶双舟再次隐去身形,奔出窗外。 来到叶家族学,二人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重伤昏迷的叶弘。 丫丫分明说了叶弘在族学,叶弘重伤昏迷,现下他不在,定是被人转移。 二人心中有了计较,出了族学后又去分支找了一圈,仍是一无所获。 风无律道:“会不会是主母带走了三长老?” “但愿如此吧。”叶双舟有些颓败。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三长老重伤昏迷,现下和他娘一样不知所踪。要是他早些来寻三长老便好了! 风无律瞧着他有些自责,便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少爷,是无律不好,没有早点提出来找三长老。若真是主母带走了三长老,若是我们早些来,没准便能遇上了。” 感受着紧紧握着他的柔软、微凉,叶双舟冷静了些,“这不是你的错。该怪罪的是叶菁菁与她师父,还有那些魔修。先回客栈,明日我们再去城主府打听情况。你还没来得及参加药师考核,眼看着快要到问鼎会了,是我连累你了。” 风无律有些恼怒,道:“少爷说得什么话?若是我急于考药师,我学医这两年多,何时不行?我是少爷的小厮,现下少爷有事,自是少爷最重。” 叶双舟唇边勾起一个苍白的笑,道:“好。” 二人回到客栈。 纯元已经在魏池的帮助下,悄悄地将红印的尸身火化后装好。 她坐在丫丫的床边,神情又恢复成原本冷淡模样。 魏池问她:“今后你打算如何?” “我想将红印带回她老家安葬,并带丫丫去找她爹娘。” 她隐忍三年,原本是为了伺机杀了那女人。现下她已经暴露了杀意,自是无法再回那女人处。 再也不用将恨埋在心底,她便越发感受到那入骨的恨意,使得她浑身的骨血都在叫嚣着:杀了那个女人! 魏池有些不愿意让纯元带走丫丫,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风无律便先开口道:“你得罪了那女长老,你觉得丫丫跟着你安全吗?” “我……”纯元本想说她可以性命保护丫丫,但一想到她的资质和修为,难以开口。 “你可以保护好她吗?”她抬头看着风无律,似乎是要风无律一个承诺。 风无律伸出手,手中冷意流转,瞬间便有银白雪子从她指尖滑落。 “丫丫是我妹妹,我自是会保护好她。” 要是娘亲知道她擅自认了一个妹妹,会不会骂她? 但她是真心喜欢丫丫,饶是娘亲和父亲不认,她也要将她当妹妹护着。 见此,纯元松了口。 第238章 真相 十月三十,已是晚秋,风城里,树上原本挂着的金黄、金红的叶子似是一夜落了大半,在风城街上来回打着卷儿,或是堆积在墙根。 纯元带着红印的骨灰离开时,风无律送了纯元一枚千面丹。千面丹的药效有两个月,这两个月内纯元都不必担心会被那女长老发现。 风无律他们没有去送纯元,而是直接赶往城主府。 丫丫知道纯元离开了,很开心。 她从风无律肩头抬起小脑袋,侧头看了看现下风无律那般小眼圆眉的模样,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风无律偏头与她对视一眼,问道:“怎么了?怎的那样看着哥哥?” 丫丫摇摇头,伸出肉呼呼的胳膊环住风无律的脖子,道:“虽然无律哥哥现在有点丑,但丫丫还是喜欢无律哥哥。” 风无律:“……” 丫丫说喜欢她,她确实很高兴。但,饶是她自己要变成现下这丑模样,被人说丑也还是有些受打击的。 四人来到城主府,将魏池的身份铭牌递给守卫看了看,借用魏池九阵宗弟子之名进了府。 风城城主是个有些病瘦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长相干净。他朝四人拱手,言语客气:“几位小修士请坐,请问你们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风无律、叶双舟、魏池对视一眼,按照先前商量好的,由魏池问话。 “城主,我是九阵宗外门专招弟子魏池,近日路过此地,听闻叶家被魔修屠杀一夜,叶家主母受伤失踪。叶家嫡子叶双舟与我同为五大宗弟子,前阵子我与他在群英会上成为好友,对此不能不管。” 魏池站起身,拱手道:“因此还请城主帮我找到叶家主母。” 他们还不知风城城主是何态度,叶双舟和风无律都是叶府中人,现下不宜轻易暴露,这才全由魏池出面。 风城城主咳嗽两声,并未起身,喝了口茶缓了缓,道:“小修士心意是好。只是小修士的修为还有待提高,就算找到了叶家主母,却也护不住她,还是莫要引火上身的好。” 魏池不知该如何回这话,便想转头问叶双舟。 风无律叫蜃兽银红以神识与他对话。 ‘小主人说:不要随便转头。问他此话的意思是不是知道叶家主母的下落。’ 魏池依言没有转头,问道:“城主此话是在告诉小子,城主知晓叶家主母下落吗?” 风城城主正咳嗽着,猛地止住,定眼瞧了瞧魏池,却也没有隐瞒:“叶家主母已带着叶家三长老出城,是我封锁了消息。想来他们正在去找叶家家主的路上。” 听到此话,叶双舟他们终是松了一口气。 叶双舟起身,朝着他深揖。风无律也起身一揖。 直到四人离开城主府,风城城主也没有问为什么。 他心中已隐隐知道了原因。 上午过半,叶家主府已只剩下断壁残垣,无人敢靠近。 断壁残垣中,女长老盘坐在地上,双手撑地、额上脏兮兮的还冒着汗,她喘着气,看着很是狼狈。 一旁,叶菁菁虽是身受重伤,但在这阵法因灵力不足、无法维持而被破开前,女长老一直护着她,她反倒没有那般累。 女长老面色阴狠,心中誓要抓住布阵之人。 自从她达到炼虚修为后,至今从未如此狼狈过! 缓了一会儿,她扭头问叶菁菁:“菁菁,你上次与师父说,风魔之女身上有乾魔夺魂阵阵盘的一角,可是真的?” 叶菁菁苍白着小脸,停下处理伤势的手,道:“是真的。守门人顾家和魔修们都想找到风魔之女并夺回那一角阵盘。” 女长老眼神明灭不定,又道:“沧海界被上界魔道控制,守门人顾家是上界魔道的傀儡,而此事一旦在沧海界内暴露,上界魔道知晓后便会屠尽沧海界所有人。也是真的?” “弟子不敢骗师父。那些魔修害怕弟子将此事宣扬出去,而乾魔夺魂阵阵盘缺失一角,叶家联合风魔一直想要趁机毁了那阵盘,本就惹恼了他们。他们这才听了弟子的建议,屠了叶家出气。” 叶菁菁将这些事无巨细地又与女长老说了一遍。 呵,她巴不得这女人知道得多,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女长老不再说话,淡淡地看了叶菁菁一眼,而后移开视线。 她这个弟子,还真是好算计。 那些魔修若是怕她宣扬,直接杀了她便是。何必还留着她? 现下她故意隐瞒了那些魔修留她性命的原因,还故意拉她下水,这与她故意放走叶家主母而令其陷于危险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呵,不愧是她的得意大弟子。 风无律他们悄悄隐身过来便听见这些话。 魏池被吓得不行,这会儿故作镇定,却完全掩饰不了他面上的惊慌。 脚下不小心挪动了一下,发出轻微声响,魏池惊得抬眼时便看见那女长老厉目看来,抓起身旁放着的剑便砍出去。 剑光闪过,将魏池先前所在处后面的一棵树砍成两半。 “吱呀——”树干从中向外倒去,再“嘭”地一声落地,树干中央的地面上还留下一条深沟。 被云兽小白咬着衣领,这会儿正在半空中的魏池余惊未定,心脏“噗通”跳个不停。 天道在上,他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 风无律内心也很是震惊。 原来这便是她娘亲将她送入叶府做小厮的原因,这就是她娘亲为何不要她暴露姓氏、不要她暴露女儿身、不带她一起逃亡。 而女长老皱眉看了看那被她砍成两半的树,盯了一会儿,未发现异常,便放下剑,再次调整内息。 差点被女长老发现,风无律四人不再停留,连忙离去。 “少爷,我们直接出城,去灵药城。” “好。” 四人一路出城,直到离风城远了,已是正午,这才坐下休息。 风无律解除了幻术,魏池变成了吃过千面丹后的俊美模样,叶双舟重新戴上风无律的碧玉缠枝银簪幻化成原本的俊朗少年。 风无律扶着作男娃打扮的丫丫,十分严肃道:“丫丫,上午在叶府听到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能与他人说。可知道?” 丫丫点头,“我听无律哥哥的话。” 第239章 飞鱼江(一) 几人吃过午饭,丫丫因着年纪小,又跟着他们一路从风城到此,便耷拉着眼皮子钻进风无律怀中睡了。 再次朝着灵药城赶去,一路上,几人各有所思,无人说话,显得气氛很是诡异。 最后,魏池终是忍不住问道:“双舟、无律,那叶菁菁和她师父说得都是真的吗?” 他怎么也不信沧海界竟是被上界魔道控制。若真是那般,那些飞升的修士是何种下场?他不敢想。 风无律点点头。 上次在小月天秘境时,那土堡腹蛛叫她毁了魔界在沧海界某处设下的阵盘,想来便是那乾魔夺魂阵阵盘。但那阵盘早在十年多前便缺了一角,如今便在她这个散修风魔之女的体内。 她摸了摸丹田所在。随便想想也知,她丹田内与灵根抢夺灵力的便是那阵盘一角。 风无律隐瞒了她是风魔之女,将土堡腹蛛所说告知了魏池和叶双舟,二人皆是心惊不已。 魏池心狠狠一沉,有些颓废。 每千年的魔气蔓延竟是上界魔界所为,甚至沧海界修士飞升上界小月天的入口被魔界占领已不知几万年,几万年间的飞升修士竟是全做了上界魔道的养分。 他奶还想让他好好修炼、飞升上界,现下看来不过都是奢望。 魏池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角,问道:“乾魔夺魂阵阵盘缺失一角,即使没有被毁也已被削弱,为何上界正道仙人没有趁机解救沧海界?且风魔与叶家甚至更多人已知晓沧海界被上界魔道控制之事,那为何沧海界修士没有被上界魔道疯狂扑杀?” “这分明与叶菁菁和那土堡的腹蛛说的不同。” 魏池的这些问题风无律和叶双舟自是也想到了。 叶双舟呵笑一声:“还能是为什么?想来即使乾魔夺魂阵阵盘完全被毁,上界正道仙人也无法救得了沧海界,那土堡腹蛛不过是哄骗我们毁了阵盘削弱上界魔道。而守门人顾家虽是上界魔道的走狗,却也害怕被屠,毕竟他们也是沧海界之人。因此他们一直瞒着沧海界内的变故不让上界魔道知晓。” 风无律也是这般想的,但她想得更多。 顾家想要夺回她丹田内的阵盘一角,修复阵盘并扑杀所有想要反抗上界魔道控制的修士。如此,沧海界那些已知晓阵盘一角在散修风魔之女体内,会如何? 想来定是想要找出她并连带着那阵盘一角一起毁灭。 杀她一人以利万千修士?呵! 她眸子一暗。 看来,她的敌人不仅是顾家和魔修,还有想杀她的正道修士。难怪娘亲从不允许她有丝毫想要做女孩儿打扮的心思。 她必须想办法在身份暴露前取出丹田内的阵盘一角,或是变强到无人能轻易杀了她! 傍晚,几人进了山。要想去灵药城,需要翻过这片群山,再渡过一条江。 晚饭前,几人在山中一个无任何妖兽气息的山洞中歇息。 风无律原本就是勤于修炼之人,现下更是一息时间也不愿浪费,一路一直在运转《九转纳气决》。 现下几人吃罢了晚饭,洞内篝火摇晃,洞外树影在月色下摆动,风无律在树影旁练剑并仍在运转《九转纳气决》。 为了能让炼体、练剑、练匕首与修炼同时进行,除非无法,她都不再打算行用需要盘腿而坐的《引气诀》。 叶双舟察觉到了什么,几次瞧了瞧她,最后也起身出了山洞,与她一起修炼。 “无律,我会保护你的。” 一句话随夜风入耳,风无律怔愣一息,而后恢复如常。只是她一直紧绷着的小脸终是有了一丝笑意。 叶家和散修风魔一起与顾家和魔修作对,而少爷也知晓了她为女儿身,想来少爷已经隐隐猜到她的身份。 少爷是叶家嫡子,和她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真好。 现下,她这只蚂蚱终是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想要狠狠翻出些风浪,来对抗这令人烦躁和气愤的处境。 洞内,魏池虽是盘腿而坐,身子却是歪着靠在了洞壁上,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子猛地坠下又缓缓而费力地抬起。他倒是想强撑开眼皮也去修炼,但他真的无法像那二人一样精力充足。 于是他只得迷迷糊糊中在心中暗骂:两个疯子! 丫丫吃过晚饭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这会儿已经睡了有大半个时辰,她揉了揉眼睛,定眼瞧出洞外,然后狠狠扯了扯脸蛋,一骨碌爬起身盘腿而坐。 她也要修炼,日后她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保护爹爹娘亲、无律哥哥、双舟哥哥、魏池哥哥和纯元师姐。 十月三十一,距离问鼎会已只有七日。 风无律面上不显,但心中有些焦急。 她每日除了疯狂修炼,还经常在叶双舟他们睡觉时炼制药剂、丹药。 为了快些到达灵药城,风无律载着丫丫,几人一直是御剑而行,加之风无律、叶双舟、魏池三人都会《九转纳气决》,便也不怕灵力耗尽。 越过群山,到了飞鱼江,几人这才御剑落下。 飞鱼江并不是无法御剑过江,只是有些风险。江中有一种叫飞鱼的妖兽,数量甚多,跃起时可触云。若是有修士御剑过江,难免会被攻击。且飞鱼江江域甚广,一般修士御剑过去灵力消耗过大,刚御剑过江便被人劫了是常有的事。 因此飞鱼江上有船,全部由炼器师所造,更有阵法师在船上布了阵盘,平稳而快又不惧飞鱼攻击。 江对面岸上一里外有城,便是灵药城。江上的船便是由灵药城戴家所经营。问鼎会也一直由戴家主持。 来到一艘船边,上船的木梯前有小厮守着。 “上船每人一枚上品灵石。” 魏池顿时惊住,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么贵?一般入个城门都最多只要几枚下品灵石。” 魏池将手放在储物袋上,迟迟没有动作。 那小厮轻蔑地哼了一声:“哪来的穷酸散修?长得倒是人模狗样。难道不知道我们戴家的船都是花了上万上品灵石造的?要上船就赶紧交灵石,不然我就要赶人了。” 也不知道哪来的土小子,连这些都不知道。若是耽搁了开船,他又要被责备。 第240章 飞鱼江(二) 魏池陷入了两难。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可御剑过江,很危险。现下无双舟和无律逼迫,他自是不想主动去触风险。但他很穷……若是要他花费一枚上品灵石坐船,他感觉他的心在滴血。 那小厮颇有些不耐烦了,正要赶人。 一直安静修炼的风无律暂时中断了纳气入体,掏出四枚上品灵石递过去。 “麻烦小哥让我们上船。” 小厮接过灵石,冲风无律笑了笑,然后瞪了一眼魏池。 “分明有灵石还装穷,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公子哥儿想什么。看见旁边江面上御剑过江的散修了吗?等过了江,你们可以在岸上多等会儿看看他们是否过了江或是过了江又是什么下场。这四枚上品灵石,你们花得不亏。” 魏池瞧风无律出了灵石,面上一喜,但被小厮这般说道,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有些涨红。 上了船,丫丫抱着风无律的腿,仰头道:“无律哥哥,以后丫丫会还给哥哥很多很多上品灵石。” 风无律蹲身,笑着勾了勾她的鼻子,道:“不用。丫丫是无律哥哥的妹妹,哥哥给妹妹花灵石,不用还。若是以后丫丫主动给哥哥花灵石,哥哥也不还。走,去舱房,看哥哥炼药去。” 她牵着丫丫与叶双舟、魏池正要进船舱,又被先前那小厮拦下。 “进船舱每人十枚上品灵石,每个独立舱房还要再多交二十枚上品灵石。” 这次不仅是魏池,风无律和叶双舟都惊了。 魏池倒吸一口凉气,扭头看了看船板。 难怪船板上到处都坐了人。都是被这船舱的价格给吓退的!不过船上有阵法,即使一直待在船板上也不会被风吹雨淋,想来和不租舱房只进船舱没什么分别。 他后退两步,打定主意要留在船板上。 但风无律却不想留在外面。 她还要炼药,自是需要有个独立的舱房。 “小哥,这船多久能到对岸?每个舱房能住几人?” 闻言,小厮直接不再瞧魏池,只与风无律对话:“回小公子,我们的船不是直接渡江的船,而是观景船,要两日才到岸。每个舱房内只有一张大床,要住几人全凭小公子自己意愿。” 三人顿时表情有些皲裂。 小厮猜到三人所想,指了指前边远处的一艘船,那船虽大,却不如这艘华丽。 “喏,那艘才是专门渡江的船,只需交一枚上品灵石,半个时辰内便可过江。” 魏池眉头突跳,“你怎么不早说?” “几位也没问啊。这怎能怪小的?”小厮朝魏池翻了个白眼。 …… 作为现下三人中最富有的修士,风无律再次包揽了入船舱和租独立舱房的灵石。 四人租了两间独立舱房,丫丫与风无律一间,魏池与叶双舟一间。 虽说叶双舟很想他一人一间,但魏池说要省灵石,死皮赖脸地非要与叶双舟共用一间舱房。 舱房内环境不错,摆设也雅致。 风无律一进舱房便拿出药鼎,先用火石热上,再在一旁快速处理早前已经炮制好的药材。 将药材依次处理、分拣好,她开始炼药,并时不时在手札上做记录。 她没有异火,要控制火势,需要用将神识附在火石上控制火焰。好在她识海很广,这些许灵识消耗还抵不上她以神识与蜃兽银红对话消耗得多。 而她本就擅于控制,对纳入灵气入体的多少与快慢她都控制自如,何况区区火焰。因此自她跟随小师祖学习医药以来,从未有过火势控制的问题。 丫丫坐在床上看了风无律一会儿,抿了抿唇,又拽了一下她的羊角辫。 无律哥哥这般勤奋,她也要像无律哥哥一样。 于是,她便安安静静地盘腿修炼,不打扰风无律分毫。 自第一次炼药以来,风无律便发现她很有天赋。 她莫名想到了她的父亲。 她父亲是个不缺坏心思却缺根筋的人,虽然至今他只在娘亲身上用过坏心思,那便是强行让娘亲未婚先孕有了她,然后借她的存在娶了娘亲并将她留在南赞山。 他的医药天赋很高,但困于没有学习的资源,止步于四阶药师。 除了医药,他做什么都很没用。分明在南赞山中开了一个医馆,但他空有医药水平却不善经营,经常算不清账目。他不会家务、修为不高,平日里连袜子都能穿成两只不同的。 总之,很没用,且空有自尊心却很懒。总是说爱着娘亲,却从来没为娘亲做过任何一件好事,总是拖累娘亲、让娘亲受苦受累。 因此,她很怨父亲、抵触父亲。但不曾想,她竟是继承了父亲的医药天赋。 捧着刚出炉的八枚三阶丹药,四枚上品、四枚极品,风无律皱着眉,心中说不出是开心还是烦闷。 炼药水平进步神速,她已有三阶药师的资质且成丹率和炼出的丹药品质极好,可一想到这天赋是继承自她父亲,她就心中抵触。 将八枚丹药用绒布裹好,随手扔进她一只储物袋,再收拾好药材和药鼎,长出一口气,她坐到桌前拿出小师祖给她的丹方翻看、研究。 他们是午时饭后上的船,到了傍晚,有人敲门。 风无律抻了抻脖子,将丹方收好,打开门便看见一小厮恭敬地等在门旁。 见她出来,这小厮道:“小公子,我们船上一层可吃饭、可观夜景。现下正是晚饭时候,小公子可要前去?” 风无律点点头,叫醒了不知何时歪在床上睡着了的丫丫,又随小厮一起叫上风无律和魏池,几人去了上一层。 上一层全部做成了一个大厅,大概是阵法作用,从船板上往内看看不见舱内,但在这大厅内却能透过墙壁和厅顶看见外面。 这时景色极美,天上晚霞染鳞云。再环顾四周,江上碧波推金浪。更有一米多长的飞鱼群不断地跃出水面,飞触晚霞。 船上的晚饭虽少,但很精致,每人一荤两素一汤,都是很小份且要另交灵石,每人份一枚上品灵石。 魏池肉疼地小口喝着只有一小盅的鲜白鱼汤,再夹起那只有两筷子的橘肉飞鱼尝了尝,叹气。 丫丫连忙问他:“魏池哥哥,怎么了?” “太贵了。而且绝对吃不饱。这只能塞牙缝吧?” 第241章 飞鱼江(三) 丫丫点头,撅了撅嘴,“丫丫也觉得吃不饱。” 风无律揉了揉丫丫的脑袋,转头问经过旁边的小厮:“小哥,我可以在这里点炉子做吃的吗?” 闻言,那小厮的脸色难看,不爽地看着风无律。 也不知哪里来的土包子,吃不饱不知道多买些?若是人人吃不饱都自己点炉子做,那他们船上还赚什么?自己做便算了,在这做是个什么意思?不能回舱房偷偷做? 只是船上也确实没规定不允许船客在厅内点炉子做吃的,他心中再不忿也只得点点头,道:“小公子最好是回房做。” 小厮抬脚快步离去,风无律连忙拿出炉子、砧板、刀具、锅子和食材。 丫丫有些局促不安,道:“无律哥哥,我们在这点炉子做饭会不会不太好啊?” “他们赚不到灵石,我们做好了拿过来吃还是会被鄙夷、嫌弃。那小厮既是没说不能在这做,那便没什么不好。一会儿我们一边吃一边赏景,好不好?” 风无律大多时候都是吃软不吃硬的,那小厮鄙夷、厌恶她的神情,她看得一清二楚。 既如此,她偏不要回舱房做。本来她也只是见风景不错,不想挪地方,这才事先问一句。 若是不妥,那小厮好声好气与她说清楚便是,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那小厮既然喜欢对她甩脸色,那她就将他气个够。 丫丫连忙点头,“好。” 风无律先做了四份橙香羊奶羹,又做了两荤两素、蒸了一锅灵米。 整个过程中,厅里的其他人被那香味勾得时不时朝这边张望,桌子离得近的,风无律他们更是听见了他们咽口水的声音。 这次倒是与群英会最后一日在茶棚时不同,没有一人上前找风无律买吃的。只是时不时有小厮路过时,会甩个白眼再冷哼一声或是跺跺脚。 风无律深以为,他们跺脚冷哼时真像个小娘们,比她娘们。 直到吃完了饭菜,几人又喝了几口热茶,这才收拾东西回舱房。 本以为那些小厮只是冲他们甩甩脸色,不会真对他们做什么。但回舱房时,风无律却发现她的舱房都被人占了。 她连忙将舱门关上,将丫丫护到身后,皱眉道:“这位修士为何在我的舱房内?” 舱房里的那位女修长得还不错,约莫十五六岁,脸蛋清秀可人,虽比不上归元宗十美,但身材凹凸有致、肌肤细嫩如白脂。 至于风无律为什么看得如此清楚,因为她打开舱门时,那女修刚从浴桶中站起身。 风无律虽是时刻谨记她是“男儿身”,但真遇上女修时她却从未意识到她这个“男儿身”与那些女修之间该多注意些。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因为偷袭正在小解的王芝芝而被其怨恨许久。 “啊啊啊啊啊——”那女修听见开门声,扭头后怔愣几息,而后便尖叫着抱住了胸前。 “哪来的两个臭小子?竟敢偷看本姑娘沐浴!还不快转过头去!” 风无律这才反应过来,她这个“男修”又无意中“轻薄”了一位女修…… 牵着丫丫开门、出门、关门,风无律大步离开,找了一圈,找到了一位小厮,正是先前她在厅内问话的那个。 她一把扯住那小厮的衣领,横眉冷眼道:“为何我租的舱房内会有他人?” 那小厮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随便风无律拽着他的衣领,也不挣扎,道:“一间舱房不可能同时租于两方人,若小公子说的‘他人’不是你们自己人,那便只能说明有吃不起饭的穷酸偷偷溜进舱房却被人抓了包。想来小公子不会是那个被抓包的。” 话说到这份上,风无律哪还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放开手,拍了拍这小厮的衣领,轻飘飘道:“你们船上的小厮都是这般厉害吗?” 两人离得很近,风无律一个十岁多的猫眼少年,站在这小厮面前还要仰着头才能与其对视,这让她很不爽,但她也不想退。 这小厮呵呵笑道:“小公子说笑了。我们戴家的小厮向来听主人家的话,饶是我们主动找客人的麻烦,那也是主家默许的。厉害的不是我们这些小厮,是我们灵药城戴家。” 张口闭口强调“戴家”,风无律自是听得懂这是在威胁她不要找事,不然便会得罪灵药城戴家。 戴红枫是个恩将仇报、心思多、贪婪自大的,那华严宗的戴长老也是个贪心、不讲理的,现下戴家的小厮更是这般傲慢、仗势欺人。 风无律心中对灵药城戴家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 若是叶家没出事,这会儿她可以将叶家搬出来仗势欺负回去。可在叶家老祖等人放出话前,她绝不能轻易让她和少爷暴露了与风城叶家的关系。 顾家人倒是不会明目张胆地对世家子弟下手,但若是碰上暗处的魔修可就不一定了。 何况现下还是在戴家的地盘,她不想闹事后被丢下船而白费了她的灵石,加之她还要去参加戴家主持的问鼎会…… 能说服她不动手的理由很多,但却是让她越想越憋屈。 那小厮已经趾高气昂地走了,风无律还站在原地深呼吸。 “师父,就是她!” 身后传来方才便听过的女声,风无律一转头,便瞧见一中年男修大步而来,转瞬便到了她身前,然后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臭小子,是你闯入我弟子房中偷看她洗澡?” “您问问您弟子,我是闯入的吗?您倒是告诉我,谁闯房门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风无律翻手拿出小小的绿色玉石做的房卡,挑眉怒瞪这中年男修。 一旁,丫丫扯住中年男修的袍角,大声道:“叔叔,那是无律哥哥租的舱房,你快放开无律哥哥。” 中年男修眼睛一眯,扭头看着房卡,再冲身后道:“阿离,将这房卡拿上,我们去试试。” 叫阿离的女修上前,垫脚拿下风无律夹在指尖的房卡,往回走。 中年男修放下风无律,和丫丫一起跟上。 到了舱房前,那女修拿着房卡去开门,风无律则是走到隔壁门前敲门。 “少爷。” 中年男修眼看着他的舱房由内被两个小子打开,自是知道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猫腻,神色很是不愉快。 第242章 飞鱼江(四) 风无律的房卡打开了房门,叫阿离的女修转身,神色有些愤怒,双眼怒红,气得眼眶湿润。 “师父,戴红缚怎能如此欺辱我们?就因为我们加入了药师联盟却不给他们走后门?就因为我们不让他们卖药材时缺斤少两、掺坏弄假?就因为我们不同意在问鼎会上让着戴家?我们不是戴家人吗?” 中年男修面色严厉,沉声道:“戴离,莫要在戴家的地盘上让他们看了你的笑话!他们敢欺负你我,那你我便欺负回去。身为我的弟子,我绝不允许你哭哭啼啼。” 一旁,出了舱房的叶双舟和魏池还摸不着头脑,只拿眼神询问风无律怎么了。 风无律将丫丫送到魏池旁边,转身道:“前辈,我四人上船后便租用了这两间舱房,傍晚时去上面厅内吃饭,但小子们嫌船上卖的饭菜又贵又少,便在询问船上小厮后自行在那厅内点了炉子做饭吃。回来后小子便发现舱房被这位女修所占,至于看见她沐浴,实乃无心。” 戴离一听到风无律说看见她沐浴,立即怒瞪过来。 但她也知道,这不关这小子的事。是那戴家的小厮故意欺负她和这小子。 师父前些日子受了伤,她的修为又不高,这才在戴家的小厮主动邀他们时上了船。上船后,他们又邀她和师父去见戴红缚,说是戴红缚要和他们说说话。 结果戴红缚要她师父在问鼎会上不要抢灵药城戴家的风头,说他们这次虽是代表药师联盟,但更是戴家子弟,理应为戴家着想。 药师联盟的药师何其多?好不容易轮到师父参加问鼎会,凭什么叫他们主动退于他人之后? 师父没同意,想走却被戴红缚拦住,一直留到了一起吃罢晚饭后。 戴红缚如此,定是故意拖到舱房全部被租用。她和师父本已打算好定是没有舱房留给他们了,离开时她却被一小厮端着饭菜撞上,汤汁淋了一身。 那小厮一边赔礼,一边劝说租间舱房好沐浴一番并换了衣物,他们喜于还有舱房未租用,便付了灵石跟着他们来到舱房,这才有了接下来这些事。 她委屈地憋回眼泪,抬头与身高一米八的中年男修道:“师父,我一定要在问鼎会上叫他们好看!” 中年男修摸了摸她的头,“嗯”了一声,然后才转头与风无律说话:“我知晓了。” “这两间舱房我和我这弟子亦交了灵石租用,但确实是几位先租。我这弟子是个女娃,我又身负重伤,想歇在舱房内。能否请几位行个方便?我愿退还几位花的灵石。” 风无律皱眉。 这中年男修和这叫戴离的女修人还不错。 那中年男修虽是一上来便将她提起来质问,但为了弟子,那般生气也是正常。可他那般气怒,却也没有直接出手教训她,并听了她的辩解。 叫戴离的女修被她看到身体虽是生气却也没有不辨是非,知道缘由后选择忍下委屈,没有拿她出气。 听他们的对话,他们师徒也是戴家人。唔,倒是直接推翻了她方才对整个戴家的厌恶。打脸来得太快,就像少爷的五刃风。 只是,对方人再好,她也不想让出舱房,毕竟他们这还有个三岁小娃,她也想有个舱房好练习炼药。 “灵石便不必了。前辈有难处,我们也有不便处。不若两间房我们双方一人一间,如此可好?” “小修士,我弟子她是个女修,虽与我年龄相差很大又是师徒,但到底不方便。” “哦。那我们便不让了?你们师徒二人都别想占我们租的房。” “……” 中年男修顿时一噎,额角青筋跳了跳,深吸一口气,再次好声好气道:“还请小修士行个方便,我愿再奉上八阶丹药一枚作为谢礼。” 魏池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立马冲出舱房替风无律答应。 这么好的事,赶紧答应啊! 但叶双舟却及时扣住了他的脖子,捂住了他的嘴巴,在他耳边低声道:“无律马上要参加问鼎会,必须有间舱房给她练习炼药、研究丹方。区区一枚八阶丹药,你别那么没出息。无律要多少有多少。” 这声音虽小,但几人离得近,谁都听得到。 中年男修和戴离分明都误解了叶双舟的话,都震惊地瞧着叶双舟。 戴离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道:“你……你才几岁?已是八阶药师?” 风无律摇摇头,“不是,只是小子身上确实有些丹药,但都是我小师祖赠的。” 中年男修和戴离的面上这才恢复常色。 戴离抚了抚胸口。 真真吓坏她了。还以为才十岁多的小子竟已是八阶药师。好在是虚惊一场。 而风无律又开口了:“舱房还是双方分,这位戴离修士一间,前辈与我们一间,可行?” 至于炼药,她就只能放一放了。到时候将房间拿布隔一下,她只研究丹方、看看手札便是。而丫丫虽只是个三岁小娃,可她不放心让其独自和陌生人住一间舱房。 中年修士终是松了口,拱手道:“那便谢过这位小修士了。” …… 十一月一,晨间江上水雾袅袅,山水绰约,空气湿润,景色宜人。 飞鱼在水雾中窜上跃下,有黑影从水雾那边飞来,近了便发现是一只三尺长的白身灰嘴的鸟儿,它猛地咬住一条飞鱼便又飞远了化作黑影再消失不见。 风无律叫上包括戴离徒师二人的几人,特地来到一层厅内吃早饭,毫不顾忌旁边小厮的目光,她拿出两个炉子点上,一个煮茶、一个烹食。 反正明日午前船便要靠岸,她就不信了这些小厮还能翻出什么别的花样来欺负她。这回早饭她一枚灵石也不花,坐在大厅就直接做,气死他们。 中年男修似乎很是满意风无律故意气那些小厮的做法,接过风无律递过来的茶,他眯了眯眼睛,道:“这茶不错。不是这船上厨房能煮出来的。” 叶双舟挑了挑眉,很是得意道:“那是,无律煮的茶,一杯最低也要五十枚上品灵石,哪是什么别的破烂玩意能比的。” 第243章 飞鱼江(五) 这层的大厅共有三个入口连着下面的船舱,一个穿着紫袍的少年从入口处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少年听到叶双舟的话,脚下微顿,然后便直直地朝着这边走来。 戴离看见少年,便气得瞪圆了眼睛,但一想到师父叫她不要在戴家的地盘上失态,平白叫戴家那些不要脸的看了笑话。于是她将捏紧的拳头从桌上拿下来,放在腿上,正好被桌子遮挡住。 她这点变化,离得近的几人自是都看见了。 风无律挑了挑眉。 细看这穿紫袍的少年和戴红枫长得有四分像,眼睛和鼻子不是很像,戴红枫的眼角和鼻头偏圆,这少年的眼尾却如同带着勾子,微微挑着,是一双极美的单凤眼,而他的鼻梁也比戴红枫更加挺立。 饶是如此,两人的神态流转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一家人。 风无律这会儿站在桌子旁,她拿出一个雅致的木制厚托盘,拎起红泥小茶壶,再直接用手从炉子里拿出六七个热得发烫发红的圆润石头摆在托盘上,将红泥小茶壶放上去。 弯腰时,她扭头瞧着戴离道:“这就是那不要脸的戴红缚?” 戴离被她这般近得直勾勾地看着,面上有些不自在地红了,放在腿上的拳头也不自觉舒展开,绞着手指。 中年男修立即咳嗽了两声,道:“是他。” “哦,看着就和戴红枫是一家人。他和戴红枫是兄妹吗?”风无律起身,戴离这才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热意也散了些。 戴离嗤笑一声:“是她堂哥,不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说出口时,戴红缚已经到了桌前。 他面上总是有着几分笑意,看不出喜怒。与景然那如沐春风的笑不同,他的笑里带着几分阴险,让人心生警惕。 “戴离妹妹在说什么?莫不是在说堂兄的坏话吧?” 戴离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面上的鄙夷之意。 “说的就是你的坏话。还有,别叫得那么亲热。” “戴离妹妹说得什么话?小叔身体残疾、颓废度日,自小就不管你,你娘亲又早早跟人跑了,我这个做堂哥的不与你亲热些,那你如何在戴家立足?只有他们知道我这个戴家少主与你亲近,你才能少受些欺负。” 戴离顿时气得怒视戴红缚,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好意思说她父亲、娘亲?她娘亲分明是被他们赶走的,至今还下落不明。她父亲原本最是热心为家族出力,出了事后他的兄弟、爹娘无人关心他,就连下人都冷眼待他,他心灰意冷才颓废度日。 至于欺负她,呵!欺负她最多的就是她这个好堂哥! “立足?我戴离不需要在戴家立足!药师联盟自有我的位置!我师父,八阶药圣戴晚归,自有他护着我不让我受欺负。” 戴红缚面上稍稍一愣,而后笑着一撩衣摆,坐在了风无律的位置上。 “戴叔竟已是八阶药圣,恭喜恭喜。” 这桌子不大,围着坐了六人正好。 风无律眉头狠狠一皱,眼睛微眯,那一双猫眼迸发出危险的气息。 叶双舟先她一步向戴红缚开口道:“这位公子占了别人的位置,麻烦让一让。” 跟着戴红缚过来的小厮立即很有眼色道:“这整艘船都是我家少爷的,怎能说是我家少爷占了他人的位置?” 听了这话,戴红缚内心舒坦了一些,闻见桌上红泥小茶壶中飘出的茶香,他示意身后的小厮。 那小厮立即拎起茶壶,倒进桌上原本风无律准备好要用的空茶杯,“少爷请喝茶。” 戴离气得不行,厉喝道:“戴红缚,你不问自取就是偷,要不要脸?” 戴红缚笑眯眯道:“戴叔得了这么好的茶,红缚与戴叔是一家人,想喝戴叔一杯茶而已,哪还需故作客气?” 若是他没猜错,这茶定是碧仙茶。碧仙茶的大名,饶是不喝茶的人都知晓一二。 呵,他倒是没想到戴晚归一个不受宠、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也能得到这么好的茶。 戴晚归伸手按住戴红缚正要端起的茶杯,道:“这茶不是我的,是被你抢了坐处的那小子的。” 戴红缚有些下不来台,他自是知道这茶到底是谁的。他抽回手,转头瞧着正站着的风无律。 风无律哼了一声,道:“真不好意思,我不免费送茶。若是这位公子想喝,一千上品灵石一口。” “额。”戴红缚不再提喝茶之事,却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继续与戴晚归和戴离说话。 “戴叔现下已是八阶药圣,爷爷和父亲、伯父他们一定很高兴。戴叔在药师联盟学成归来,日后在戴家地位高升,戴离妹妹和小叔也能多受些重视。” 风无律和叶双舟、魏池,各自以眼神交流了一番,心中皆是对戴红缚鄙夷得不行。 他们这三个外人听了这番话都无语至极、唏嘘不已。也不知戴晚归和戴离该气成什么样。 将做好的浇头放进陶罐中,风无律将陶罐放在原本煮茶用的炉子上温着,然后用另一个炉子煮面。 她受了气,那这气便一定要出。但现下不是时候。 戴晚归摸了摸手中茶杯的杯沿,虽是听出了戴红缚是让他离开药师联盟回戴家,但他只当做听不懂。 戴离则是直言讥讽道:“一口一个戴叔。你爷爷可没承认我师父的身份,你这样叫就不怕你爷爷生气?呵,你们戴家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你爷爷一个八阶药师,现下知道我师父是八阶药师了便想认他,真是打得好算盘!” 戴红缚没有回话,气氛变得沉默而诡异。 眼见着面已是八分熟,风无律将洗好的灵蔬放进锅子里烫了烫,再给戴晚归和戴离一人盛上一碗面,从陶罐中舀出一勺浇头盖在面上,再放上一些灵蔬。 “这是无律为昨天之事赔罪。”她瞧着戴离道。 虽说她是无意,可她现下是个“男修”,看了便是看了。想想当初得罪过的王芝芝,她还是好声好气道个歉罢。 戴离面上一红,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风无律便叫魏池和叶双舟帮忙,三人领着丫丫,将炉子、锅子、放着茶壶的托盘、戴红缚没喝的那杯茶一起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另一桌。 第244章 飞鱼江(六) 被如此冷待,戴红缚的面上有些难堪。虽是没什么反应,但他已经将风无律几人记恨在心。 戴离哪里见过在戴家地盘上戴红缚被冷待而她和师父却被细心招待的,她顿时眼睛亮亮的,端起碗便吃,幸福地翘起了唇角、眉眼弯弯。 “无律的手艺真好,茶煮得好喝,面也好吃。” 戴晚归瞧她那样,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宠溺道:“那你就好好吃。等一会儿找无律说说话,相熟了的话,日后还叫她做给你吃。” 戴离面露惊喜:“师父!你这是让我与无律交友吗?好,我一会儿就去。” 不远处,风无律听到这话,便冲那边笑了笑。戴离一时便越发开心了,那雀跃的模样显得清秀可人的脸蛋越发生动、有灵气。 二人吃着面,说着话,全然无视戴红缚。 只他一人干坐着,没茶喝、没面吃、没人理。戴红缚终是坐不住了,笑着起身道:“红缚还没吃早饭,就先离去了。等船靠了岸,戴叔和戴离妹妹一定要回去看看爷爷。” 十一月二日,午前,船即将靠岸。 在这之前,戴红缚都没再出现过,也没有小厮再故意做些膈应人的事。 风无律四人来到了船板上,船板上人不少,大多都直接盘腿坐在船板上,少有几人会垫个毯子。 戴晚归和戴离走出船舱,瞧见他们便走了过去。 “无律,一会儿下船我们一起吧,我带你去药师联盟里住。”戴离道。 风无律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戴离又与她说了好几句话,但风无律都只是点头或摇头,一直不开口说话。 “无律,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了?若是嗓子疼,要不要让我师父给你看看。” 叶双舟连忙呵呵笑道:“不用。无律她这是在练闭口禅呢。” 戴离若有所思道:“我以为只有那些特别特别老的修士才会练闭口禅呢。无律可真是有耐心,脾气也好。昨日那戴红缚那样无礼,她都没有生气。要是我,我肯定要发火。” 叶双舟和魏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额上的冷汗。 若是无律脾气好,她现下也不会留个幻象在这,而她自己则是行用着《踏雪匿踪》第三层——细雪,跑去教训戴红缚了。 风无律在船舱中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戴红缚。 戴红缚这会儿正要走去船板上,他要回去找爷爷说一下戴晚归已是八阶药师的事。 风无律站在原地,看着戴红缚正面朝着她走来,她勾唇轻笑,拿出了一颗药丸。 戴红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没发现任何异常,他眉头一皱,突然听见有人叫他。 “戴红缚。” 他神色大变,身后的小厮立即上前护着他。 风无律上前猛地击晕那小厮并扔在一旁,因着细雪有九次幻术效果,这小厮被击晕后只用掉一次。戴红缚只能看到小厮突然被击晕,却是没发现任何旁人的气息。 他惊慌地张口:“是哪位前辈?咳咳——前辈你给我吃了什么?” 风无律趁他张口时将药丸扔进了他的嘴中,戴红缚一时不察,喉结轻动便吞了下去。 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风无律心情还不错。 以前她总是嫌弃小师祖塞些乱七八糟的药剂、丹药给她,现下觉得这些东西可真是不错。 说起来,若不是小师祖总是炼药时打盹儿或者走神了,也不会炼出千面丹给她。 这难不成是没有粗心便没有创新? 啧,可别人粗心大多都是炸炉或炼出废丹,谁能像小师祖那般炼错了也少有废丹。其实他是故意拿不小心当借口去炼些奇怪的药吧? 毕竟堂堂八阶药圣去炼制一些害人坑人的药,总是会令人不齿。小师祖炼制这些丹药可从来不会炼制解药的,也不知道这八阶药圣炼药害人,有几人能解。 戴红缚被风无律毒哑了,和上次毒哑叶泽用的是同一种丹药。 他想要叫人,却难以发声,于是一边他挠着自己的脖子,一边面色狰狞地用脚踢着晕倒在地上的小厮。 风无律回到船板上,走到幻象中,与其重叠,解除细雪的同时让蜃兽银红解除幻术、撤去幻象。 待到下了船,风无律脚下一顿,轻飘飘地朝戴晚归说了一句:“前辈,如果戴家人找你帮戴红缚看病炼药,您可得借机好好出出气。” 戴晚归一头雾水,没明白风无律这话的意思。 风无律没再继续多说。 到时候戴家人没办法解开戴红缚中的毒,自是会想到找在药师联盟当药师的戴晚归。毕竟这沧海界内药师最多、丹方最全的地方就是药师联盟。 这次虽是戴家的小厮故意想让她和戴晚归、戴离起冲突才将她租用的舱房再次租给他们师徒,可却也误打误撞让她结识了药师联盟的人,两人又是来灵药城参加问鼎会的。 不得不说,这对她很有好处。 原本她还想着就她这么一个小弱鸡如何能去问鼎会,饶是拿着金鼎令,想来也会麻烦不断。但跟着一个八阶药圣一起去,那就省事多了。 “前辈,我想去药师联盟参加药师考核,想先在您这了解一二。” 戴离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为什么要先了解一二?你竟然还没有参加过药师考核吗?” “这点小事,我给你说吧。药师考核还挺麻烦的,要一阶一阶的考上去,不能跳。你要考几阶药师?” 风无律想想道:“三阶或者四阶吧。” 她还没炼过四阶丹药,但未尝不可借着此次药师考核试一试。 若她学医药两年多便是四阶药师,炼药天赋便真逆天了,没准甚至可以以炼丹飞升。 飞升一途除了提高修为,以丹、器、符、阵,皆可飞升。只要炼出了仙阶丹药、仙器或画出仙阶灵符、仙阶阵法,便可引来天象异动,开启飞升上界的通道。 不过现下沧海界被上界魔道控制,说再多也是无用。 即使她真能以炼丹飞升,她也不会借此飞升。毕竟上界仙魔相争,只有实打实的有渡劫飞升的修为才能在那险境中存活。 戴离怔愣片刻才说道:“第一次参加考核便要考四阶药师,你可真让我震惊。我才从三阶考到四阶,正好可以与你说说。” 第245章 灵药城·药师考核 饶是晚秋,灵药城城外仍是绿树扶花交相掩映,更有金菊红枫怒放,好似夏秋同时同地争奇斗艳。 偏黑色的泥土地在花木中弯弯绕绕、直通城门,四处鸟语花香、蜂鸣蝶舞。 等到了灵药城城门口,高高的灰白城墙上是碧瓦飞檐,城前横一条小河,不深不浅、不窄不阔,河上架一座朱红雕花木拱桥,走上小桥,河水清澈、可见河底圆润的石头和河中或静忽动的锦鲤。 过了桥,黑色实木所制的高大城门大开,走过城门,城内处处绿意盎然、散发着草药香,街旁的铺面或地摊上常见各种药囊、药剂、丹药、药鼎、药材等。 这番景象,头一次来灵药城的风无律、叶双舟、魏池、丫丫四人都睁大了眼睛,目不暇接。 戴晚归和戴离原本就是灵药城戴家的人,自是没什么感触,面色如常。 几人先去吃了午饭,然后一路穿街走巷,风无律四人随着戴晚归和戴离来到了药师联盟。 富丽堂皇的药师联盟,大门便有两层楼高,门前圆廊高柱皆用玉色精石筑成。走进药师联盟,入眼便是排排叠叠的高架抽屉,高架前六米处是只留了出入口的廊式柜台。 穿着青边白色药师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胸前挂着刻着“药师学徒”的铜色牌子,见有人来,她站起身“蹭蹭——”跑来。 见戴晚归戴着金色“药圣”牌子,戴离戴着银色“大药师”牌子,她小脸微红有些激动,连忙弯腰见礼:“前辈们好。” 戴离摆摆手,将风无律拉过来,道:“不用那么拘谨,你来安排一下她的药师考核,从一阶开始,一直考到四阶。” “啊?”小姑娘瞧着和她一般高的风无律,愣是惊讶得没回过神来。 戴离低低笑了,拍了拍风无律的肩膀。 “无律,瞧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得。直接从一阶考到四阶,这可是少有的事。” 风无律笑笑,冲小姑娘道:“麻烦这位药师帮我安排一下考核。” 小姑娘面上更红,有些羞窘和不自在:“我还只是个药师学徒,哪里称得上药师,小公子随我来,我给你安排考核。” 戴离又冲小姑娘吩咐道:“我带他们去后边找个小院歇下,等考核完了你带她来找我们。” “好,前辈放心。”小姑娘点点头。 风无律抬脚跟着小姑娘走了,戴晚归和戴离则是直接大摇大摆地带着剩下几人进了内堂,在后院找了个小院住了进去。 因着已经听戴离说过从一阶到四阶的考核,风无律全程不见怯色。 连着四次考核,每一次分五场:笔试、辨药、炮制药材、炼制药剂、炼制丹药。 考一阶时,每场考试负责审核的药师都没什么反应,动作言语很是随意,全然没将风无律放在心上。 但当风无律一直不停地直接考到四阶药师时,饶是因此令他们无法去吃晚饭,他们除了有一些好奇外,却并无一丝恼怒之意。 “小修士可要加入药师联盟?”负责考核审核的五位药师都饶有兴趣地看着风无律。 风无律自是没有答应。小师祖肯定不会高兴看见她加入药师联盟,她既然已经跟随小师祖开始学习炼药,那便不得随意让小师祖心里添堵。 五位药师只一瞬间觉得有些可惜,可转眼便想开了。毕竟药师联盟里有的是四阶大药师,不缺这一个有些特别的。 考核一直持续到了深夜,风无律揉着空空的肚子,直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困意来袭。持续炼药六个多时辰,一脱离炼药时那般玄妙状态后,她便直觉得困到脚下虚晃。 考核全程,那小姑娘一直等在考核处外边陪着,风无律有些不好意思,想开口道谢,但却眼皮子一沉,倒向一边去。 叶双舟自晚饭前便一直等在这外边,连忙伸手将困得倒下去的风无律揽住。 因着太困了,风无律出来时只瞧见了小姑娘模糊的身影,并未注意旁边不远处还站着叶双舟。 倒下去时,她闻见熟悉的冷冽气息,伸出小手环住叶双舟的腰身,并心安神稳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中。 叶双舟面上微红,低头瞧着风无律,目光灼灼。他伸手轻拧了一下她的鼻尖,有些宠溺地笑了笑。 “你倒是还知道累。” 一旁,小姑娘活了十年多,哪里见过男男这般亲密,还一个依赖一个宠溺。她面色微红,却又忍不住抬眼去瞧。 “咳咳——”叶双舟咳嗽一声,小姑娘这才回过神来,而后跑走了。 有些不舍地将风无律环住他腰身的手捉了下来,叶双舟将她打横抱起,走去药师联盟后院中几人现下住着的小院。 …… 此时,戴家府宅深处。 “父亲,还找不到法子吗?缚儿气得到现下,午饭和晚饭都没吃。”戴红缚的父亲戴盛鸿急得焦头烂额,面上还有些怒色。 戴高毅摇摇头,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花白头发现下微微有些凌乱,满是褶子却无其他瑕疵的苍老面容这会儿有些颓废。 他怒红了眼睛,气得怒目、握拳。 “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是敢害我戴高毅的孙子!” 戴盛鸿上前,气得眼眶中含了泪,咬牙切齿道:“父亲,缚儿自出生起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父亲说毒哑缚儿的药只有八阶以上的药师才能炼制,那便必然与这次问鼎会有关。到时候在问鼎会上,还请父亲好好查一查!” 戴高毅眼神明灭,道:“我们先去稳一稳缚儿的情绪,叫他写出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另外叫老二去城中请八阶以上的药师来为缚儿解毒。” 同时,隔壁院子中又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还有丫鬟小厮的惊呼。 “啊——少爷,你饶了奴婢吧。”一丫鬟被花瓶砸得头破血流,扑通跪地,却不敢伸手去擦模糊了视线的血,双手攥得紧紧地放在身侧,她哭着求饶。 因被毒哑,戴红缚气得不行,平时他若是生气了最喜欢打骂下人,最是能够发泄怒火,可现下他想要发怒却骂不出声,便越发有一股子邪火憋闷在心口难以纾解。 #作者说:求推荐票、求打赏(没有也可以)、求评论、求满星评分。# 第246章 低头认罪 戴红缚的二叔戴盛林刚从灵药城后边巨大的药谷里回来,他身上还挂着草叶、泥土便匆匆赶来,看着有些狼狈。 “大哥,是谁害了缚儿?我去为缚儿报仇!” 戴盛鸿怒红着眼睛,叹了一口气,道:“二弟,若是我知道是谁害了缚儿,哪还会坐在这?” “父亲叫你去将现下城中八阶以上的药师全都请来,你先去换身衣服便去办吧。” 戴盛林瞪大了眼睛,震惊道:“那毒,父亲难道不能解吗?” 戴盛鸿抿着唇,未说话。戴盛林便将视线转到了他父亲那。 戴高毅揉了揉气得难受的胸口,摇摇头。 “大哥和父亲莫要担心,我这就去找药师。”戴盛林转身大步离开。 戴高毅和戴盛鸿来到戴红缚房中。 因着丫鬟小厮全都被屏退出去,这会儿戴红缚没有人能让他撒气,便只得抱着花瓶坐到床上。 房中一片凌乱,地上还有未被清扫的碎瓷、血迹,桌子上的茶盏倒着,茶水流过桌面沿着桌沿慢慢滴落,床上被褥被扔在地上,上面还有乱糟糟的脚印,床幔则被扯得歪歪斜斜、破破烂烂。 戴红缚一只脚踩在春凳上,一直腿盘在床上,捧着一只花瓶,气得双眼怒红。 见到戴高毅和戴盛鸿走了进来,他张着嘴想要说话,却是连简单的“啊啊”都发不出来,顿时气得将手中的花瓶扔了出去。 “嘭——”碎瓷飞溅。 戴高毅差点被碎瓷溅到,顿时沉了脸。 见此,戴盛鸿连忙道:“缚儿!不许胡闹!” 戴红缚怕惹恼了戴高毅,连忙收敛了怒气,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却因发不出声音而只得手舞足蹈。 看着他一会儿捶床,一会儿踢床板,那模样刺痛了戴高毅的心,他顿时放软了态度,道:“缚儿,过来。你将这几日发生的事都写与我看看,告诉我你都遇到了些什么人什么事,是否得罪了小人。” 戴红缚先是一愣,而后起身,避开地上的碎瓷,来到房间右侧边帘子后的书桌旁,提笔戳墨便写。 “刷刷刷——”几页纸过去了,戴红缚写得极其详细,甚至包括了他手下小厮故意将风无律租的舱房租给戴晚归和戴离,并故意让风无律看见了戴离沐浴。 戴盛鸿面色铁青,怒道:“父亲,戴晚归那个小杂种竟是如此不识好歹,父亲给他了戴姓,养育他多年,他却不知感恩戴德,在问鼎会上退让于戴家这点小事都不愿,真是欠教训!缚儿说他已是八阶药圣,我怀疑定是他故意报复才毒哑了缚儿!” 戴高毅脸色微沉,半晌才问戴红缚:“你是说戴晚归已经是八阶药圣了?” 戴红缚知道戴高毅这是有拉拢戴晚归的意思了,点点头。 戴高毅立即转头与戴盛鸿道:“老大,你日后莫要再张口闭口‘小杂种’、‘贱种’,若是叫你三弟听见了,倒是会以为他不是我儿子。你也听缚儿说了,当时晚归身受重伤,而且有船上小厮作证,缚儿出事时晚归和离丫头在船板上。你莫要再张口乱说。” “既然晚归已是八阶药圣,明日你与我带着缚儿去药师联盟找他,就算他没法子给缚儿解毒,凭他的关系,总能在药师联盟找到能解毒的。” 闻言,戴盛鸿低声道了句:“他本来就不是父亲的儿子,也不知父亲你那些年作甚要养着他。” 虽是不甘心去向戴晚归低头,但他也不敢忤逆父亲的话,便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戴红缚倒是头一次知道戴晚归竟不是他爷爷的私生子,而是与戴家毫无关系的人。 不过既然他爷爷现下决定认下这个“私生子”,那他便必须将此事给埋进心里。 而戴家老二戴盛林一夜未睡,最后找来了三位八阶药师,却也都对戴红缚中的毒无法。 一听到戴高毅说明日去找戴晚归,他气得甩袖离去。 “我才不会去讨好他!父亲、大哥,要去你们去。我不去!一夜未睡,我回去睡觉!” 十一月三日,晨,秋阳没多少暖意,微风缓缓,吹过路边墙头的扶疏藤植,吹动晨露,空气中带着一丝湿润润的寒凉。 饶是有储物袋和空间法器等物品,但戴高毅却是大张声势地叫上十几个小厮,推着敞着的木推车,带着不少珍稀灵植、兽丹、精矿等赶去药师联盟。 路上若是有人问起,他便道:“老头子我糊涂,这些年只顾着家业,竟是才知道外面都说我的三儿子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委屈了他这些年,我现下只想好好赔罪。” 街上立马有人夸道:“还从没见过当老子的肯低头向儿子认错,戴家主真是好父亲啊。想来戴晚归肯定不会怪您的。” 看热闹的人跟了一路,越跟越多。 戴高毅面上一直挂着慈爱的笑,心中却是得意连连。 如此,他就不信了戴晚归会不认他! 一夜好梦,风无律正想出门逛一逛灵药城,再顺便去传说中的药谷看看。因着戴离自小生长在这,她便邀她陪同。而戴晚归不放心几个半大孩子去药谷,便也跟随着。 于是,一群人才出药师联盟,便被戴高毅他们堵了个正着。 戴晚归面色微冷,在原地站定,想看他们要做什么。 而戴离则是梗着脖子,扭头不去看他们。 风无律眸子眯了眯,心想:看来这戴家还真没人能解小师祖炼制的那毒。 瞧瞧戴红缚那一脸憔悴,眼下还有些青黑,眼中更是有些红血丝,真真全然没了初见时的风流姿态。 现下戴家人既然来了,想来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她可不想被卷在其中耽搁了时辰。 于是她拽住戴离,对戴晚归道:“前辈现下有事,不如就让戴离姐姐陪我。前辈放心,我们定多多注意,绝不惹事。” 而戴高毅已经上前,神情看着格外难过、心痛,他道:“三儿,父亲多年没注意到你受了委屈,今日来给你赔罪,希望你不要怪罪父亲来得太晚。” 戴晚归眉头一拧,而后冲风无律点点头:“去吧。可以晚些回来,但要注意安全。” 等风无律他们走后,戴晚归渐渐察觉到不对。 “戴家主,戴家少主这是怎么了?” 第247章 唱大戏 戴高毅想要进要是联盟里面说话,但他们带着东西来到这已经有二三十息,戴晚归却是没有一点儿请他们进去说话的意思。 现下又是直接问戴红缚怎么了,这让他面色微僵,但他是来拉拢戴晚归的,也不好拉着个脸。 看着戴高毅那笑得虚伪的脸,戴晚归只觉得好笑。 他这会儿想起了昨日下船时风无律与他说的话,面上笑意更甚。那小子倒是个有趣得紧的,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对戴红缚动了手脚。 有人给他搭好了台子,他自是要好好唱这出戏。 “戴家主既然不愿意说戴家少主怎么了,那想来你们来找我不是为了戴家少主的事。若只是来找我道歉那便不必了,毕竟这些年来我从没把那些事放进眼里过。即便是真看进眼里了,我也只当是看了几百几千场猴戏,没什么好委屈的。所以戴家主还是将东西带回去罢。” 戴高毅、戴盛鸿、戴红缚当场面色便不好了。 戴红缚正欲抬手指着戴晚归呛回去,开口便想起他现下发不出声音,而他又需要戴晚归的帮助,便只得愤愤地将手收了回来。 戴高毅阴沉着脸,直直地看着戴晚归的眼睛,他眼神危险、充满威胁和警告,似是在告诉戴晚归不要不识好歹。 戴晚归嗤笑出声,而后好似反应过来不合适一般,连忙轻咳一声,假意掩饰方才的嗤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戴盛鸿气得胸口起伏,抖着手指指着戴晚归道:“戴晚归,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看了几百几千场猴戏,你是暗示我们戴家经常欺负你?你不让我们为了缚儿找你,是不是就是你给缚儿下的药?” 戴晚归瞧着跟着这三人来的小厮和大批看热闹的人,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面色更冷。 听到戴盛鸿的话,他先是一愣,而后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终是忍不住笑出声。 “戴老大可真有意思。我可没说戴家人经常欺负我。戴家主说我多年来受了委屈,也没说是戴家让我受了委屈。怎么就到你嘴里就成了戴家经常欺负我呢? 至于戴家少主,我只是看他似乎有些不适,这才礼貌性地问一问。而你们不说他如何了,我便当你们不是为他而来,有何问题?” 说完这些话,戴晚归的眉眼间满是笑意。 痛快! 憋屈了这么多年,终是能好好出了这一口恶气! 那小子还真是个妙人儿,回头他要好好谢她一番才行。 “你你你……”戴盛鸿被戴晚归说得无法反驳。 他面色涨红,突然感受到他父亲在看他,他渐渐冷静下来。 “三弟,父亲带着我和缚儿来向你赔罪,你怎么能这么不给父亲面子。饶是大哥我脾气不好,偶尔说话气着你了,那是大哥的过失。可父亲养育你长大,现下又拉下老脸当众给你赔罪,你怎能这般冷落他?” 戴盛鸿自觉他这番话说得漂亮,至少听了这话,戴晚归便不敢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给他们面子。等他请了他们进了药师联盟,还怕父亲拿捏不了他? 戴晚归瞧着笑得奸诈的祖儿孙三人,内心冷笑连连。 戴盛鸿以为他把话头转开便能逼迫他请他们进去说话?可笑。 “哦,那不知戴家主是为了什么向我赔罪?” 戴高毅再次说出痛心的模样,红着眼眶看着戴晚归。 “三儿,你从小便被人骂作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父亲和你大哥、二哥一直忙于家业,竟是忽视了你,叫你受委屈了。跟父亲回戴家吧,以后父亲和你大哥、二哥一定好好补偿你。” “哦,我不回戴家,戴家主就不补偿我了吗?” “不……不是。”戴高毅恨恨地暗自咬牙。 “是父亲心中愧疚,想让三儿回去,想日后能一直看着你、补偿你。三儿,你还叫我戴家主,是还怨恨父亲吗?” 看热闹的人中立马有人高声道:“是啊。戴晚归你怎么还那么叫你老子?再怎么说他都是你老子,做儿子的不叫老子,那就是不孝,再有出息也是要不得啊。” “就是,戴家主都低声下气来赔罪了,还承诺日后好好补偿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难不成你愿意继续做个被人欺负的私生子?” “我特么要是有这么对我说话的儿子,早就气得打他了。真不是东西!” …… 听着周围的议论,又见戴晚归不出声说话,戴高毅心中得意地笑笑。 他装作急急地转身道:“大家不要说了。三儿本就受了委屈,他有再多怨恨,我这个当父亲的都好好受着。” 他扭回头来,殷切地看着戴晚归:“三儿,我们一直站在这对你名声不好。有什么委屈,我们进去说可好?” 戴晚归哼笑一声:“戴家主既然知道站在这对我名声不好,还不赶紧带着东西回家去?” 虽是能好好趁机出出气,但真当他愿意和他们在这虚情假意地唱大戏? 戴高毅、戴盛鸿、戴红缚三人顿时一噎,皆是没想到戴晚归竟是这般软硬不吃。 “三儿,你真要如此吗?” “想我不如此?也不是不行。戴家主说我有再多怨恨你都受着,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只要三儿你说。” “哦。那不如先把我三哥的双臂双腿治好吧。” 戴高毅、戴盛鸿、戴红缚三人顿时怔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们早就忘了戴家还有个老三戴盛世,十多年前戴盛世断了双臂双腿,没有黑金断玉藕根本无法治疗,自那以后他们便没再管过戴盛世,任由他自生自灭,是以只要无人提,他们根本想不起这个人的存在。 而戴红缚在戴离面前说“小叔”也只是说说而已,他心里根本从未将戴盛林当做家人过。 所以,戴高毅若是真要认戴晚归,那戴晚归也是他的第四子,而不是第三子。 戴高毅面上挂不住,却也不好现在改口叫戴晚归“四儿”。 戴晚归哈哈大笑:“怎么?戴家主现下才想起来我这个私生子其实是第四子?你的三儿,我的三哥,这些年他确实受了委屈。为家族而落得残疾,你们这些父兄却无人问过他,甚至忘了他的存在。真是,可笑!” 第248章 药谷前·集市 戴高毅、戴盛鸿、戴红缚三人面色发白,很是难堪。 周围众人的声讨对象瞬间变成戴家祖儿孙三人。 “是啊,我记得那年戴家老三受了重伤,双臂双腿都断了。以前还经常看见他笑着和我们打招呼,问他要干嘛去,他总说是他父兄叫他去做什么做什么,笑嘻嘻的从未有过怨言。可这十几年却再也没看见过他。” “这戴家主是怎么回事?连戴晚归是第三子还是第四子都搞不清楚,还好意思说是来赔罪的!真叫人恶心!” “就是!而且他能那样对戴盛世那个三儿子,又怎么可能真心对他从没承认过的戴晚归?难怪戴晚归不认他。” 戴高毅、戴盛鸿、戴红缚三人被说得恨不得转身就走,可目的还没达到,他们不甘心就这么离去。 “四……晚归,你三哥那双臂双腿要黑金断玉藕才能续,我也有心无力啊。他又总是颓废度日,我不忍心看他那样便有意将他抛在脑后。今日我又急于向你赔罪,这才叫错了。你原谅父亲吧,父亲知道错了。父亲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和三儿。” 戴高毅一瞬间变得很是颓废,皱着眉头、苦着脸,好似突然老了二三十岁一般。(沧海界人无故时大多能活到三四百,最高年龄普遍快五百。戴高毅本就有三百多岁了,一两年看不出太大变化。) 戴晚归见他逼迫不成便开始装可怜,心中越发觉得好笑,却又很是气愤,为他三哥不平。 他五六岁时被带进戴家,但也只是被带进去,无人管他死活、吃喝、住睡,只有三哥对他照顾有加,将他安置在他的小院里,将他的吃食、资源样样分给他,就连炼药都是三哥教他的。 他不知戴高毅为何将他带回戴家,但绝对不是因为他是他的私生子。 除了三哥和戴离,他不在乎戴家任何人。可他三哥在乎,在乎到为家族断了双臂双腿,在乎到因为他们的冷落而颓废度日、再不愿出院门一步,一直渴望并奢求这些人去看他。 眼眶有些发酸,戴晚归死死盯住戴高毅。 “戴家主,你可敢当着灵药城乡亲面前说说三哥为何颓废度日?” 不等戴高毅回答,戴晚归继续道:“是因为你,你的大儿子、二儿子,你们在他断了双臂双腿后便将他如同损坏的器物一般丢在一边不管不顾,再没有去他的小院看过他!三哥自己不能动,便叫丫鬟小厮去寻你们,你们只当不知道。” “后来你们嫌他烦,撤了他院里原本的丫鬟小厮,赶走了三嫂,重新安排了两个完全不理会他的丫鬟。让他连叫丫鬟小厮扶着去找你们都做不到!自那以后无论我和阿离怎么哄劝,他都不愿出院门。你们真的有心吗?” 声声句句,来看热闹的人听着戴晚归那几乎泣血的字句,顿时都心中酸涩得说不出话来。 更有心软的悄悄抹起了眼泪。 戴高毅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忘了他还有个三儿子戴盛世,因此今日栽在这。他向来最乖巧懂事的三儿子竟是害得他如此难堪! “晚归,我……我错了。从今日起,我举整个戴家之力去找黑金断玉藕,一定将盛世的双臂双腿接上。你与离儿都跟我回戴家吧,你们随时可以监督我。若我没做到,任你们责怪,绝无怨言。” 戴晚归吐出一口浊气。 戴高毅竟是还在与他画大饼,呵,他又何必与这种人置气,倒是显得他有些犯蠢了。 无律那小子给了他这么一个出气的好机会,那他便好好出出气,让他们戴家放放血。 至于戴红缚,他戴晚归才升到八阶药圣,戴高毅做了近百年的八阶药圣也没办法,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何时三哥能靠着自己的双腿走出戴家,我便何时带着阿离去接他。若那时他还愿意留在戴家,我和阿离便也跟他留在戴家。在那之前,我绝不会离开药师联盟而回去为戴家出力。你们本就是看我成了八阶药圣,所以打的这个算盘,不是吗?” 被这般直白地说出目的,戴高毅、戴盛鸿、戴红缚三人也不再故意做出讨好、实则逼迫或哄骗的姿态。 戴晚归指着那些珍稀灵植、兽丹、精矿等,道:“这些赔礼我收下了。但你们另外有所求,还要另外算报酬。叫他们搬进来吧,你们也随我进来说话。” 戴晚归如此狮子大开口,没将他逼回戴家便算了,除了这些他竟是还要别的。戴高毅、戴盛鸿、戴红缚三人面色越发难看。 但为了解开戴红缚中的毒,他们别无他法,只得叫小厮们将东西送进去,他们也随着戴晚归走进药师联盟。 …… 没有亲见亲闻这糟心场面的风无律等五人,这会儿正开开心心地逛着灵药城。 风无律心里惦记着问鼎会,自是多逛卖炼药材料的铺子或地摊,而灵药城最是不缺这些。 只是城中无论铺子还是地摊,卖的东西大同小异。 风无律便转头与戴离道:“戴离姐姐,城中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戴离摇摇头,道:“城中几乎都这样。你想看不一样的,那要去城外。灵药城西城门外,药谷前有个集市,那里的时常能遇见些珍稀药材,丹方、药鼎也是有人卖的。” 风无律眼睛一亮,忙道:“那就劳烦戴离姐姐带路了。” 若是能在那遇到些珍稀药材,那便再好不过! 几人一路出了西城门,又走了半里路,走上一个小坡,小坡另一面斜坡上和坡底,搭着大大小小的棚子,间或有些破破烂烂的只铺了一张毯子的摊子。 这便是戴离说的那个集市。站在小坡上,对面望去,集市后面是一片青翠密林,密林后面雾气缭绕的巨大山谷充满了神秘。 莽莽万重山。 山谷势多端。 远望药谷,风无律心中激荡,有种立即御剑去探一探的冲动。 离得近的一个赤着脚、身上衣袍破破烂烂打着补丁的摆摊老头抠了抠脚丫子,朝着风无律不屑地哼哼一声:“小子,要想活命就别轻易进药谷。” 第249章 摆摊老头·羊皮卷 对于摆摊老头的不屑语气,风无律毫不在意,瞧着摆摊老头说话时的神色,她莫名有些想念外门藏功阁的老修士,心中无端对这摆摊老头心生亲切。 她蹲身与摆摊老头对视,笑道:“谢老叔叔提醒。不知老叔叔摊上可有什么好东西卖?” 摆摊老头眨了眨有些浑浊的眼睛,没有想到风无律竟是这般好态度,顿时心中有些甜丝丝的,对她的态度很是受用。 将架在一本有成人大腿粗的羊皮卷上、脏兮兮的右脚脚丫子收了回来,架在盘着的左腿上,摆摊老头将那羊皮卷拿起来扔进蹲着的风无律怀中。 “老头我摊上没多少好东西,但这玩意却是顶顶的好。因着我舍不得,所以也从未与人说过这玩意。老头我舍得将它卖给你已是对你最大的恩惠,所以灵石一块不能少,一万上品灵石,你就可以将它拿去。” 正贴在风无律背后站着的丫丫顿时惊得用小手捂住张得圆圆的嘴巴,她无自觉地踮脚,探身,用黑漆漆的眼珠子悄悄地打量着风无律怀中的羊皮卷。 魏池则是惊得揪住了胸前的衣襟,心想着要是无律要买,他一定要阻止一下。 戴离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毕竟在这集市上不是没出过值一万上品灵石的好东西,而且买不买都是人家无律的事,她不好多说。 “无律,你慎重些。” 她能做的也仅仅这一句话罢了。 风无律扭头,笑着点点头,收下戴离的好意。 叶双舟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而是也在风无律旁边蹲下。 “你先打开看看。若是你想要但灵石不够,我借你。” 风无律点点头,也不嫌弃这羊皮卷被摆摊老头垫着抠过脚丫子,低头,将羊皮卷展开一掌宽,看起来。 入眼便是一种极其少见的灵植,风无律抬眼看了摆摊老头一眼。 摆摊老头极其得瑟地抬了抬下巴,神色骄傲,“哼哼,老头我没有骗你吧?” 风无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继续看了下去,结果仅仅一掌宽内所见便让她内心“怦怦”狂跳,深吸一口气,她以神识让蜃兽银红将她和少爷都纳入幻术。 除他们二人一兽,其他人看到的幻象中羊皮卷只被展开了一掌宽,且内容被改换。实际上,风无律已经将羊皮卷展开更多。 摆摊老头瞧着风无律和叶双舟的幻象,再探头瞧了一眼风无律手中的羊皮卷,结果看到的是普通灵植的属性说明,他眼神闪了闪,又哼哼了一声。 这小子看着纯善,却也是个懂得谨慎的。 快速将羊皮卷看了一遍,风无律将羊皮卷重新卷好,以神识叫蜃兽银红撤去幻术。 叶双舟瞧着她,道:“灵石够吗?” 风无律抿着唇,点点头,“够。” 只是这羊皮卷一买,她的灵石将所剩无几罢了。好在之前卖《九转纳气决》得了一些灵石和资源,否则现下饶是少爷愿意将灵石借给她,怕是也不够。 “老叔叔,若是直接在这将灵石给你,是不是不太合适?”风无律环视一周道。 “确实不太合适。走吧,我陪你们去药谷,你再顺便在那将灵石给我。”摆摊老头直接起身,也不收拾,直接将摆满了东西的毯子一卷、扔进储物袋,便算是收了摊子。 风无律躬身道:“那便麻烦老叔叔了。” 摆摊老头大步走在前面,风无律五人跟在后面,六人下了斜坡、穿过集市,走向密林。 站在密林中,青翠树冠被褐色树干直直顶到二三十米半空处,林中的每棵树相隔三四米外,是以林下光线还算不错。阳光在树叶间扫来扫去,抬头时偶尔晃着眼。 摆摊老头走路时一蹦一晃,嘴里还哼哼着小调,也不知他何时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个有些破旧褪色的酒葫芦,哼两句小调便要喝几口酒。 打着新旧不一、各色补丁的裤腿、袖口随着摆摊老头的走动晃来晃去,那姿态瞧着竟是洒脱自在极了。 “你小子今个儿让我开心得很。”摆摊老头突然转身,眼神晶亮地瞧着风无律,拿着酒葫芦的手翘起食指,直直指着她道。 摆摊老头没有将羊皮卷先要回去,这会儿羊皮卷已经进了风无律的空间戒指,她也开心得很。 她笑得眉眼弯弯,一双猫眼笑起来时更添灵动、狡黠。 “老叔叔让无律得了这么好的东西,无律也开心极了。” 摆摊老头打了个酒嗝,面上和耳尖便随之染上了嫣红酒晕,他愣了愣,道:“你这是告诉我名字?无律,嗯,名字不错。老头我叫白六斋,我妻子已经死了,不过我儿子应该还在,如果找到了他,我要给他取名叫白思海。他娘的名字中有个‘海’。” 风无律五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摆摊老头摇摇头、摆摆手,脚下晃了几步,再次转身在前面带路。 “不如你小子再答应我个条件吧。帮老头我找一找儿子,若你答应,那羊皮卷便少收你一半灵石。” “少收一半便不用了,这羊皮卷本就远远不止一万上品灵石。老叔叔可以给无律说说你儿子多大了,有何特征,若是日后有消息,我便想办法告知老叔叔。” “有何特征……”摆摊老头努了努嘴。 “其实老头我没见过他,不过他一定是个很正直的孩子,和他娘一样。这个拿上,若是它沾上了我儿的血,我便会知道。” 他向后抛了一个不到小指长的红玉,红玉直直落进正在走动的风无律怀中,只留一截绑着红玉的黑绳在衣襟外。 风无律从怀中掏出红玉,食指和拇指捏着红玉,轻转,红玉中出现一座浮岛,她似曾相识。 细细看去,岛上浮云飘过,那岛上山巅上有个小点动了,风无律定睛看去,竟是成功与那小点对视。 分明小到绝不可能看清,但风无律现下却看清了那小点是个微挺着肚子的女人,女人眉眼间全是幸福神色。 风无律终是想起来在何处见过这浮岛与这女人。 她在小月天秘境中,与少爷、肖离一起被拉入荒草地上的巨石柱所设的海底阵中。 第250章 入药谷 而她和少爷经历六柱六卜时,她在光门中看见的便是这女人——浮岛岛主从挺着肚子挥手间便挡住巨大阵盘,到后来被人强行杀害做了阵眼。 只是她被杀害时,肚腹平平,应是已经生产。 小月天秘境中的妖兽、阵法、法器等应该都是从上界小月天被魔界之人扔下来的。既如此,她所看到的景象定是上界小月天发生的事。那浮岛岛主便是上界仙人。 若这浮岛岛主是这老叔叔的妻子,那这老叔叔…… 风无律撑开黑绳,将红玉挂在脖子上,放进衣襟里。她快步追上摆摊老头,并从空间戒指中拿出那根紫黑色鞭子。 “老叔叔,你可认得此物?” 摆摊老头侧了侧身,瞧着鞭子,面上一怔,而后又仰头喝了一口酒,道:“我和这鞭子来自同一处,鞭子是我妻子的,那六柱六卜是我设的。只是你一个人类修士,怎的被拉进那阵中了?” “当时我的同伴中有一人身负神兽血脉。” 摆摊老头点点头,道:“那便对了。” “老叔叔是如何来到此处?” “追着我妻儿来的。我想你也瞧见了,我妻子被人杀害做了阵眼,而我儿子便流落此处。强行来此我受了重伤,虽是修为还在,但身体却随时有可能崩坏,只求在此之前见一见我儿子。你既是知道了来龙去脉,那便是与我有缘,便帮帮老头我吧。” “好,无律定尽全力而为。” 闻言,摆摊老头朝着风无律肩上轻碰一拳,继续喝酒,走路。 沧海界飞升小月天的通道被堵、被魔界占领,他一人偷入魔界,再悄悄强行撕开通道,使得乾魔夺魂阵阵盘不稳。 他倒是记得刚到沧海界时有个红衣小姑娘有趣得很,被人追杀时竟是一气之下将正好不稳的乾魔夺魂阵阵盘掰下一角吞了下去。 也不知小月天魔界的那几个知道此事会不会气死。 “呵!哈哈哈哈——”摆摊老头突然仰头大笑,竟是笑着笑着便有泪水涌出眼眶。 想想那些不要脸的魔人知道此事时的脸色,他就心中大快! …… 几人很快来到药谷前。 站在药谷前,深谷两边高高山脉延绵而去,从些许树冠起伏能瞧出谷中地势起伏很大。云雾缭绕间看不清谷中景象,但能听到潺潺流水、啾啾鸟啼、簌簌风吹树叶、谷口风声呜咽。 魏池本想与风无律说不要浪费灵石,一万上品灵石竟是只买一个被糟老头垫着抠过脚的羊皮卷,未免有些不靠谱。 但他纠结一番后,一想到风无律和叶双舟一副捡到宝贝的欢喜模样,便将话吞了回去。 这会儿站在药谷前,望不见谷内,深谷仿若蛰伏着张开血盆大嘴的吞天巨兽,令他心生惧意。 他不断劝说自己已经克服了胆小的毛病,却哆嗦着躲到叶双舟身后。 丫丫年幼,修为又低,这会儿也扑到风无律腿上,抱着。 “无律哥哥,丫丫怕。” 听到这话,魏池突然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朝丫丫张开双臂道:“丫丫,来,魏池哥哥保护你。” 丫丫扑进他怀中,而后被他一把抱起来。 魏池抱着丫丫,心若擂鼓,全身心注意着周围动静。 摆摊老头挑挑眉,冲他道:“你抱着那小丫头跟在我身边。” 而后他又冲风无律道:“老头我身子不行,只带路并帮你们护着那个小丫头。若是遇到危险,你们尽力自己解决,只要你们不是快死了,我都不会出手。” 风无律点头,“麻烦老叔叔了。” 老叔叔已说过他的身体随时会崩坏,饶是如此还愿意承诺在他们遇到生命危险时出手,已让她很是感激。 戴离和戴晚归进过几次药谷,对药谷还算熟悉,她拿出一只白玉瓶,给每人分了一枚小小的只有黄豆大的丹药。 “药谷中有的地方的雾气有毒,吃下这丹药能防着些。在谷中千万不可随意踩草深的地方,若是身上有蚊虫或小型妖兽叮咬,绝对不可动手拍打或是直接驱赶,否则会中毒。” 说罢,她又拿出几根拇指长短、粗细的线香,给每人分了一根。 “若是被叮咬了,便点燃这线香,将线香靠近那蚊虫或小型妖兽便可将它们驱走。另外,不是任何一处都可以有明火,若是遇见植被树木大多偏红色或黄褐色的地方,万不可点线香,会发生爆炸。” 见戴离很有经验,摆摊老头便直接不再说话,任由她安排。 当几人走进药谷时,摆摊老头默默无声地走在前面带路。 戴离一开始还很是紧张,整个人神经绷紧,心想着一定要注意好周围情况,保证好几人的安全。 却不想神奇的是,摆摊老头带他们穿雾而走,饶是能听见近处有妖兽声,却没有一次正面碰上妖兽或是进入妖兽视线范围。 甚至当她听见毒蜂群嗡鸣而过,惊得浑身冷汗时,竟是在下一息发现那阵毒蜂嗡鸣声离他们远去了。 她渐渐安下心来。 风无律一路已经采摘了不少药草,甚至还挖了一簇黄蚁晶矿,根根棱柱形淡黄色晶矿拥簇在一起,中间有一只黄褐色的飞蚁栩栩如生。 渐渐深入药谷,戴离皱着眉,神色莫名地看着摆摊老头的背影。 她靠近风无律道:“无律,再往前走,那里面我和师父从未去过。我不知那里面有何危险。” 风无律笑了笑,示意她安心,道:“无事,白六斋老叔叔若不是顾及着身子,这整个沧海界无一人能敌他。他既然敢带我们继续往里走,便是有把握再带我们安全离开。” 上界仙人,自是在这沧海界无人能敌。 前方传来呼啸破空声,雾中偶尔有藤蔓状的黑影闪过,摆摊老头突然停下脚步。 后面跟着的五人皆是心中一个咯噔,齐齐摆出战斗的姿势。 摆摊老头转身,挑眉,直接原地坐下,翻了翻白眼,道:“你们这般紧张作甚?走了这么久,现下午时都快过了,老头我饿了,你们不饿?正好在这雀丝藤附近比较安全,先吃了午饭再继续。” 五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魏池的肚子更是不争气地突然叫起来。 他脸一红,将丫丫从怀中放下,拉着她一起在摆摊老头身边坐下。 第251章 探丹田 药谷里的泥土十分黑沃,现下他们脚下踩着的泥土很是湿润,不适合直接在上面架火。但风无律储物袋里的用来做饭食的器具向来齐全。 瞧着她拿出炉子、锅碗盆、案桌、砧板、各式食材、调味品,白六斋拿着酒葫芦的手顿了顿,将右脚靠近怀里,黑乎乎的脚丫子动了动,伸出左手抠出大拇趾和二趾之间的一根烂草叶。 他颇为嫌弃地对风无律道:“你小子平日里外出时都是这般讲究?出门在外多图方便,你这般追求享受,不好。” 丫丫瞧着就在她眼皮子旁边的脚丫子,惊得爬起身,从魏池怀中挪到了魏池的左边,坐直了身子,板正着小脸不往右边瞧。 魏池见丫丫有些嫌弃摆摊老头白六斋的脚丫子,当下便笑嘻嘻地将丫丫抱起来,道:“前辈,人生得意须尽欢,我没啥出息,就是喜欢无律做的吃食。那香味,就是让我多闻上几下我都心里美得很。所以我带丫丫离无律近些坐,您别介意哈。” 白六斋脏兮兮、微有些皱巴巴的脸上本就因为喝酒有些红晕,现下因着被小女娃嫌弃,他有些不自在地将右脚收到屁股底下坐住,刚抠过脚丫子的左手也在满是补丁的裤腿上蹭了几下。 风无律、叶双舟和戴离顿时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白六斋立即气急败坏道:“笑,笑什么笑?一个两个小娃娃,一点不懂的尊老敬老,好意思笑我这么一个老头儿?” “是是,我们几个小的真是不懂得尊老敬老,谁叫老叔叔你对我们这般亲切,我们才敢跟你嬉皮笑脸。”风无律笑嘻嘻道。 白六斋一愣,挠了挠后脑勺,风无律这话叫他心中很是熨帖。 只是下一息他便想起了他那行踪不明的儿子。若是他儿子还在,管他有没有无律小子这般会说好话哄他,只要看着他,他也满足了。 浑浊的眼中微有些湿意,他又猛灌一口酒,突地想起风无律在林中时问他儿年岁,他冲风无律道:“小子,我儿今年十二月七满十五。” 风无律眉头轻皱,心中顿时疑云重重。 她一直以为那浮岛岛主被杀害后是被做了乾魔夺魂阵阵盘的阵眼,若不然她与老叔叔的儿子也不会流落沧海界。 但沧海界被上界小月天魔界控制已不知几万年,那乾魔夺魂阵阵盘自是也存在了不知几万年,如此浮岛岛主应是几万年前就被杀害做了阵眼,她被杀害前生的儿子现下又怎会不满十五? 白六斋轻哼道:“小子在想什么?” 风无律手下不停,用刀将切得整整齐齐、厚度均匀的肉块铲起,左手一扫,将肉全扫进装着热油的锅子里,“滋啦”声响起,带着肉香的白烟腾起。 她拿过锅铲翻炒着肉块,道:“老叔叔,你妻子是被做了何阵的阵眼?不是北禁之地那个吗?” 白六斋眼睛一眯,点头道:“是那个。那阵盘一开始并不需要阵眼,但你们沧海界两千多年前有个雷灵根修士很是厉害,饶是被困却也几次三番差点毁了阵盘。闹出的动静不小,引起了他们的重视,于是他们便在十五年前动了找个人做阵眼的心思。” 白六斋没直说是上界魔道,但风无律自是听得懂。魏池一直没太在意这二人的对话,但叶双舟想起先前风无律拿着黑紫色的鞭子问白六斋是否认识时便隐隐猜到了前后。 他撇了撇嘴,无言望天。 以前他以为上界仙神该是归元宗第一美——莫留心师叔那般风姿绝然、身镀金光,结果白六斋这个真上界仙人——双眼浑浊、脸上有皱纹、又脏又邋遢。 这对比颇有些惨烈,叫他有些不敢再看白六斋的脸。 白六斋自是不会注意叶双舟的小表情,而是冲着风无律哼哼一声,得意道:“你可知道那阵盘缺了一角?” 风无律正在往锅中加灵蔬和调料,她只微微愣了半息,挑眉道:“阵盘缺了一角,那他们不知?” “哼,那缺的一角便是阵眼,被一红衣小姑娘吞进了肚子里。若不是那阵眼缺了也不影响阵盘运转,而那雷灵根修士这十几年又很是安分,他们在沧海界培养的狗腿子又不敢将此事告知他们,他们自是不知。” 一想到这,他心中就觉得解气! 若是哪日再次遇到那红衣小姑娘,他要好好谢她一番。 风无律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那缺了的一角就在她的丹田里,那红衣小姑娘便是她娘——散修风魔,她自是知晓乾魔夺魂阵阵盘缺了一角。但她却是才晓得上界魔道未发现阵盘缺失的原因。 心中的疑惑已经解了大半。 至于那个被困却还能几次三番闹得上界魔道烦心和重视的雷灵根修士,如今是飞星两千零五年,除了路飞星,别无他人。 做好了午饭,温着一壶茶、一壶酒,几人吃着午饭。 白六斋先是随意吃了一口,而后眼神一亮,狼吞虎咽、几下连着扒拉完两碗饭,心满意足地抬起袖子抹了抹嘴,又两眼晶亮地盯着温在炉子上的酒。 他咽了咽口水,指着炉子那边道:“那酒是不是给老头我的?” 风无律放下碗筷,替他将酒拎过来。 他瞧着风无律完全没被烫红的小手,挑眉道:“不怕烫?什么灵根?” 风无律表情未有变化,将酒壶放在他跟前,而后抬起手腕道:“冰灵根,不过老叔叔有没有兴趣探一探我的丹田?” 魏池、戴离、丫丫都瞪大了眼睛瞧向她,丫丫更是咽下嘴里的饭,道:“无律哥哥,丹田不能随便让别人查探!” 叶双舟则是神色微诧,却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子,没有阻止。 若是白六斋想对无律动手,哪里需要讲究那么多?无律又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也不会随意让不值得信任之人查探丹田。 风无律冲丫丫笑笑,道:“无事,丫丫放心,老叔叔现下与无律哥哥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不会对无律哥哥不利。” 这话刚说完,白六斋已经毫不客气地用有些油腻、脏污的手搭在了风无律的手腕上,脸色微沉。 第252章 保护你·杀过去 几息后,白六斋将手拿开,拎起风无律放在他身前的酒壶晃了晃。 “你就不怕我为了报复他们,为了毁掉阵眼而杀了你?” 闻言,除了叶双舟,其他几人皆是面色惊变,丫丫更是从魏池旁边起身,跑过去抱住风无律的胳膊,怒视白六斋。 白六斋呵笑一声,冲丫丫挑眉,而后只盯着风无律等她说话。 风无律面无惧色,揉了揉丫丫的脑袋,她道:“老叔叔若是想直接毁了阵眼,当初就不会放过我娘亲。” 叶双舟的神色终是有了变化,“刷”地抬起脑袋,一双星眸望着风无律。 所以,白六斋口中所说的那个吞了乾魔夺魂阵阵盘一角的红衣小姑娘是无律的娘亲?那无律叫白六斋查探她的丹田又是何意? 难不成,现下那阵盘一角——阵眼在无律的丹田内? 他一咬下唇,周身气势骤起,浑身散发着冷意。 而白六斋此时则是笑得前仰后合,道:“是,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护着你。我不想毁了阵眼,那阵眼是我妻子的血肉、神识所铸,我怎忍心?” “那前辈可有办法帮无律将它逼出丹田?”风无律连忙道。 她之所以让白六斋查探她的丹田,本就是做的这个打算。这阵眼不仅会与她的灵根抢夺灵力,更相当于她的催命符,一旦她暴露身份和它的存在,就会被人追杀。 白六斋摇摇头,道:“若是取出,你要如何?我不会让你毁了它,而实际上你也毁不了它。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你整个人被炸成飞灰,它也不一定受损分毫。且,一旦它被取出,那阵盘就会有所感应,将会有无数人闻风而动找来。” 仰头喝了一口酒壶中的酒,他满足地眯了眯眸子,又道:“那时你当如何?扔了它,然后它被再次融于阵盘,却难再有人能将它取下来,沧海界难再有翻身的可能。你愿意放弃反抗的机会继续做口粮?” 风无律心下微沉,心中生出满满的不甘与愤恨!她眼眶微红,紧抿着唇,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溢出眼眶。 轻笑一声,她开口艰涩:“所以我当如何?” 难不成在沧海界脱离上界魔道控制之前,她都要缩头缩脑地隐藏女儿身? 不,饶是沧海界脱离了上界魔道的控制,上界魔道又如何甘心这用了不知几万年的口粮产地就那般脱离控制? 那时,仍是会有正道修士或是仙人想毁阵眼,饶是阵眼不会因为她身毁而损,他们却能以保护为名将她圈禁。 而魔界一方,则会无休无止地找到她,只为取出她体内的阵眼,并找机会再次占领控制沧海界。 叶双舟起身,带着一身杀伐之气走到风无律身边。 丫丫下意识地松开抱着风无律胳膊的手,魏池连忙上前将丫丫带走。 叶双舟从她背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道:“我既是说过会保护你,那粉身碎骨也要护你周全。若是你想躲,我陪你藏;若是你想战,我陪你屠尽他们又何妨?” 虽说无论哪一个选择都注定一路鲜血、尸骨。 旁边几人瞧着这一幕,皆是愣了愣,而后有些不自在。戴离更是有些诡异地脸红了,悄悄转过头去。魏池捂着丫丫的眼睛,佯装没看。 而直面这一幕的白六斋差点被酒水呛着,连忙拍了拍胸口。沧海界的男男竟是比他们小月天的还要猖狂! 见风无律没有反应,叶双舟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风无律抬手捧住叶双舟的脸,不要他再蹭,故作嫌弃地撇撇嘴道:“少爷不要将无律当做小孩子哄。不过少爷的心意无律受着了。无律既不想躲也不想藏,谁想来杀我关我,那我便先杀过去。” 娘亲为了她躲过藏过,现下又为了她在北禁之地日日夜夜与死亡作伴。少爷为了她,能做出这般承诺。她这个当事人却藏着算怎么回事? 她本也只是心中有些不忿,但她却从不是胆小退缩之辈。 脸上的小手微凉、滑腻,叶双舟周身气势一卸,耳尖、脸颊发热。正被风无律触碰着的肌肤燃起点点热意,直到烫得他耳中微有些嗡鸣、心底酥麻、心神俱颤。 风无律努努嘴,放下手,歪头侧身从叶双舟怀中钻出,冲白六斋道:“老叔叔,你也听到了,小子既不想躲也不想藏,还想杀过去。想来老叔叔你也不想阵眼又被拿回去融入阵盘,不如给无律想想保命的法子?” 刚想收紧手臂的叶双舟顿觉怀中一空,暗暗“啧”了一声,而后又挨挨蹭蹭、挪到风无律旁边贴肩坐着。 而白六斋听了风无律的话,顿时一噎,放下酒壶,瞪着眼道:“你这是在威胁我?真是个狡猾的小子。” “去找个能隔着你那小肚皮炼器的仙阶炼器师,将那阵眼炼化了。那你便无需将它取出来,这世间也再无这阵眼的存在,你的危机便解了。至于它会和你的灵根抢夺灵力,那也没什么不好。” 话一顿,他突地笑了笑,又道:“它在你体内一直被你的灵力、血气滋养,若是被炼成仙阶法器,自是直接认你为主,你可自由控制它改变灵根资质,借以骗人岂不是很方便?” 不过他没说,若是被炼成仙阶法器,将生出完整的器灵,因着那阵眼是他妻子的血肉、神识所铸,那器灵定会与他妻子一个模样与性格。 他妻子的血肉、神识若能以器灵的形式再次存活于世,他会很开心。 风无律起身,朝白六斋鞠了一躬。 “谢老叔叔指点。” 不过仙阶炼器师哪是那么容易找着的。若是北禁之地那些被困的沧海界飞升修士中有,倒还好办一些。若是没有,那她便只得等飞升到上界后了。 叶双舟沉默着起身,也朝白六斋鞠了一躬。 白六斋眼皮子一跳,连忙喝口酒压压惊,再次感叹沧海界男男的情深和猖狂,哪像他们小月天的那些男男,惯会做姿态、扭捏还偶尔辣眼睛! 吃罢午饭,白六斋喝酒,另五人喝过茶,再次朝着药谷深处去。 但风无律他们五人没有与戴晚归打过招呼,不能太晚回去,是以最后也只是深入药谷十之一二。 傍晚将至时,五人随着白六斋出了药谷。 第253章 男左女右·狗粮 十一月三日,夜幕拉开,灵药城内有秋萤缓缓、点缀城中草木间,城内街道两旁、各个铺面门前廊下、家家户户都挂着或白或橘黄的琉球灯。 万家灯火汇成长河,长河轻柔地抚过城中深翠,深翠与灰墙碧瓦间萦绕着药草与泥土的清香,清香扑过鼻尖,惹得风无律忍不住抬头、微眯起眼睛,眼中映着繁星汇成的瀚海流烟。 不得不说,灵药城很美,能让人身心舒畅的美。 在街角微微驻足两息,风无律把玩着手心中有着两道小裂痕的蓝色小剑,继续向前走着。 这小剑是临别前白六斋送与她的护身仙器,只有一个指节长短。虽说是护身仙器,但它在白六斋来沧海界时受损,现下还能抵挡一次渡劫期修士的攻击。 只是她有些好奇,它能抵挡渡劫期以下的修士几下攻击?毕竟这沧海界现下貌似并无渡劫期修士。 一边走,一边从储物袋中摸出三根红绳,红绳在细嫩的指尖翻飞如花,不一会儿那绿色无锋的绿色小剑便被风无律藏进编织好的腕绳中。 叶双舟眼看着风无律将腕绳套在左手手腕上,他微微弯腰、侧身,将脸凑到风无律眼前,笑嘻嘻道:“无律,那腕绳挺好看,也给我编一个?” “好。”风无律又拿出三根红绳,还没一会儿便又编好了一圈有半指宽的腕绳。 叶双舟将指节分明、白皙如玉的右手伸到风无律面前,将袖口往上拽了拽,得寸进尺道:“无律,再帮我戴上吧。” 风无律直觉得被这如瓷如玉的手晃了下眼,眨了眨眼,抿着唇,面上没什么表情地捉起叶双舟的手便将腕绳套了上去。 叶双舟面上几不可见地红了红,一顿一惊地将手缩了回来,连忙拽下袖口盖住腕绳。 无律的手凉得很,每在他手上碰一下,便要留下丝丝凉意、许久不退,但那凉意却偏偏能灼热到他心里,令他的心微微揪紧、不上不下、有些慌乱却又忍不住想让无律将他的手捉得更紧、更久些。 垂在身侧、微微背在身后的手握起又松开、张张合合,他不禁想:若是能和无律十指相扣那又该引起何等的心悸、心动? 这般想着,他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风无律掩唇笑得眉眼弯弯,眸光流转中有着令他错不开眼的神采,只听她道:“都说男左女右。少爷将腕绳戴在右手上,做何意?莫不是想做小姑娘了?” 叶双舟面上“嘭”地涨红,伸出双手扣住风无律的脖颈,用力一带,将她的脑袋压过来,他凑近风无律的耳边咬牙切齿道:“你若真是个男儿,我做个小姑娘又何妨?”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廓上,鼻尖隔着衣料贴在叶双舟的小臂上,风无律被这话惊得抖了抖,扭头与叶双舟对视。 二人离得很近,风无律眨了眨眼,睫毛微微扫过他的鼻尖,叶双舟鬼使神差地突然往前一凑,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心湖上猛地炸开层层涟漪,叶双舟逃也似得放开风无律,跑了。 任这两人之间如何腻歪,魏池全当看不见,抱着丫丫离他们远远的。 而戴离红着脸,走在前面五米外,却时不时悄悄捂着嘴扭头偷看他们,见叶双舟跑了,她有些失落地放下手。 风无律呆愣愣地立在了原地,皱着眉,她微有些脸红,却没有多想。 她晓得男女之间不该如此亲近,可她觉得,她和少爷向来亲近,现下只是不小心碰了下唇,并无什么关系。何况这又不是第一次,和上回李魔头强行损少爷的灵根反补于她时有什么分别吗? 想到叶双舟的灵根受损,她面上红晕消退,拧眉,抬脚大步向前走。 几人回到药师联盟时,戴晚归正坐在小院中等他们。 石桌前摆着一壶酒、几碟小菜,戴晚归朝着走进院子的几人招手,面上看起来十分高兴。 “我有些困,就先回房睡下了。”叶双舟直接跑进他房中,进屋、关门、几步扑进被子里,连灯都没点。 丫丫年幼,有些累了,魏池将她送回了房中,然后也回了自己房中。 戴晚归、戴离、风无律三人围石桌而坐。 戴晚归给风无律斟上一杯酒,他端起自己的酒杯,笑道:“无律,这杯酒,我敬你。” 虽是被许多人叮嘱过不要随意喝酒,但这会儿戴晚归敬她,风无律不好推辞,便受下了。 一杯酒下肚,她抿抿唇,觉得这酒清淡,喝下去并无多大感觉。于是她便放心与戴晚归喝起酒来。 “阿离,你也敬无律一杯。”戴晚归又倒上一杯酒递给戴离。 戴离接过酒,有些迟疑,但还是举杯冲风无律道:“无律,我敬你。” 戴晚归点点头。 “阿离,无律做了一件让你我解气的痛快事。戴红缚被毒哑,戴家主找不到解毒的办法,又听说我成了八阶药师,便带着礼来赔罪,想让我回戴家又想借我在药师联盟的关系帮忙给戴红缚解毒。” 戴离一愣,听见戴红缚被毒哑,她也觉得十分解气,于是她忙问道:“那师父没答应吧?” “为何不答应?虽是答应了,但我能不能帮他解毒或是什么时候解毒就不清楚了。平白送上门的好东西,为何不收?” 戴晚归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又道:“不仅如此,他们还答应给你父亲找黑金断玉藕续上断臂断腿。” 戴离手在桌面上一撑,激动地站起身,“真的?” “那我明日去看父亲!” “先别说。若是让你父亲空欢喜一场可如何是好?” 闻言,戴离冷静下来,重新坐下,她攥紧腿上的衣裙。 “师父,那你答应回戴家了吗?” 戴晚归挑了挑眉。 “我与他们说,若是我回了戴家,那药师联盟便不会帮忙。我还提出:若是你父亲好了之后愿意留在戴家,我们便回去。若是你父亲不愿,我们带他一起离开。” 戴离眼前一亮,“父亲现下都不愿我和师父回戴家看他,就是怕我们被戴家人利用,若不是怕连累我们,他绝不会留在戴家!” 她抿唇笑了笑,抬手抹着眼泪呜咽道:“太好了。等父亲好了,我便叫他也来药师联盟。” 第254章 一同前去 戴离激动地端起酒杯,面朝风无律,仰头又是一杯酒。 “无律,真的谢谢你。”敬完酒,她神色古怪地瞧着风无律道:“无律,你是什么时候给戴红缚下的毒?” 风无律轻咳两声,摸了摸鼻子道:“我只是与晚归前辈说了句:如果戴家人找他帮戴红缚看病炼药,他可得借机好好出出气。我可没说戴红缚是中毒或是被毒哑了。” 她含糊其辞,故意误导戴离。随身带着毒药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还是不要叫戴离和戴晚归前辈知晓得好。 戴离不是什么心眼多的,想了想道:“无律你可真厉害,不仅能在一天内从一阶药师考到四阶药师,还能瞧出戴红缚身体出了问题,真叫我有些羡慕。” “那日船靠岸前我瞧见戴红缚冲着小厮发火,却脸色憋得通红、一言不发,便瞎猜他身子不适。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天赋。”风无律自顾自地拿起酒壶又倒了杯酒,心虚地低头浅酌。 戴晚归看破不说破,只是瞧着他弟子这般好哄骗,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无律,戴家送来的东西都摆在厅中还没收起来,一会儿你与阿离随我去挑一挑。” 闻言,戴离也道:“对,无律,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全拿去也没关系。” 说罢,她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瞧了瞧戴晚归,嘿嘿笑道:“是吧师父?” 戴晚归好笑地点头,“是。无律若是想要,全拿去也可以。那些东西大多是炼药用的,我们不缺。” 出药谷前,风无律才交出一万上品灵石,她交得心甘情愿甚至觉得占了便宜。一万枚上品灵石也就只能堆成个两米多高的小山,却几乎是她的全部灵石。 而她现下最不缺的便是各种资源、材料,只缺灵石。 戴晚归很少喝酒,所以今日的酒不烈、清淡得很,还带着一丝丝果香。风无律喝了几杯,面色未变,她道:“前辈,药师联盟收丹药吗?” “收。你要卖丹药?”戴晚归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风无律。 只见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拿出金鼎令,道:“无律不要那厅中的东西,若是这几日无律炼药时有不解之处,请求前辈指点一二。还有就是,无律想与前辈一同前去问鼎会。” 风无律面上红了红。她分明没为戴晚归前辈和戴离做什么,那厅内的东西本也不是她的,可她却是顺水推舟提了两个要求。 戴晚归愣了愣,点了点头。 “可以。” 他初学炼药时是三哥教的,但后来全是靠他自己摸索,并无师承,所以指点这小子几句也并无不可。 风无律面上一喜,决定投桃报李,“前辈,日后若是无律有了黑金断玉藕,定奉上四节。” 她没有说出顾羡师兄在小月天秘境内得了两节黑金断玉藕。 一是黑金断玉藕不是普通物件,她若是随意将顾羡师兄有黑金断玉藕之事告诉他人,难免会给顾羡师兄带去麻烦。二是听戴晚归前辈的话,戴离的父亲双臂双腿应是都被截断了,两节黑金断玉藕根本不够。 但她身上却有整整一个黑金玉莲的莲蓬!而她现下又得了那羊皮卷,她有八成以上的把握种出黑金断玉藕。 “好。”嘴里这么说着,其实戴晚归并没怎么将风无律这话放在心上。 毕竟黑金断玉藕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得到的。他一直在找,却没有丝毫线索。 药师联盟看似实力雄厚,但建立至今不过四百年,是由上个飞升的仙阶药师一手建立,在沧海界内根基不稳。论情报势力,它远不如存在了近两千年的灵药城戴家。 是以,他才会逼戴家答应帮忙找黑金断玉藕。而无律一个半大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三人说着、吃着、喝着。 石桌上渐渐只剩残羹冷炙,酒壶空空,戴晚归先回了房,风无律陪戴离收拾了桌子,便也各自回了房中。 风无律回房后便开始运转《九转纳气决》,左手匕首无声突刺、时而现出锋芒时而藏于袖中,右手提剑翻着剑花,剑身发生声声轻啸。 隔壁房中,叶双舟听见风无律回了房,这会儿正贴在墙上偷听风无律房中的动静。听见细微的剑身轻啸声,他翻了个白眼。 他这小媳妇修炼起来太疯狂,他若是不努力,可别以后被别人抢走了。 叶双舟一跃下床,也提剑修炼起来。 十一月四日寅时中,窗外夜色未散,风无律便翻身而起。 收拾好床铺,快速洗漱一番,她提着一铜壶热水敲响叶双舟的房门。 “少爷,起来修炼了。” “早。”叶双舟揉了揉眼睛,推开门,打了个哈欠,又转身走回房中,边走边整理着刚披到身上的外袍。 风无律尾随他走进去,再绕过他,将热水倒进架子上的铜盆中,等她再去帮他整理好床铺,他正好洗漱完。 二人来到小院中,在石桌旁的一个小石子铺的空地上修炼。 戴晚归卯时中才醒,推开房门便瞧见两个半大小子在修炼,他有些惊奇。脚下顿了顿,他呵笑一声:“我竟是还不如两个半大小子勤奋!” 而等戴离推开房门时便瞧见风无律正费力拎着一把黑漆漆的长柄镰刀,她颇有些不解,便看了好一会儿。 魏池这会儿已经帮丫丫收拾好,领着她走过来,道:“无律在练气力,那镰刀上刻着重阵,只要无律现下手那么一松,它瞬间就能砸进那石子地里,只留两三寸的柄头在外头。” 他跟着无律和双舟已有段时日,早就对这二人的“疯狂”习以为常。 “法器上刻阵法?”戴离惊奇道。 “无律说那是个废品。”魏池面色如常,只看了一眼瞪圆了眼睛的戴离。 想当初,他也经常这样。若是叫她知道无律还会《九转纳气决》,那她岂不是更要惊得蹦起来? 但他可不会多嘴,跟着无律学了《九转纳气决》,他深知那玩意足以令整个沧海界修士为之疯狂。任谁学了它,都不会愿意让他人知晓。 想到这,他又深感自己不如无律看得远、看得开。 他曾问过无律为何愿意教他《九转纳气决》,当时她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第255章 问鼎会(一)不观战 她道:“藏不住,那便不藏。九阵宗、宁天宗、蓬莱宗、华严宗又如何不知《九转纳气决》不可能永远不为他人所知?但四大宗还是从我手中买下,也只不过是为了快他人几步罢了。 五大宗长老既然能在群英会上看出我的灵力用不尽,只要五大宗愿意教弟子们《九转纳气决》,那他人自是也可以从那些弟子身上看出猫腻。 那些弟子难不成一辈子不出宗?只要出宗便少不得会被人逼迫交出《九转纳气决》。而你魏池是堂堂正正的九阵宗弟子,迟早会学,我教你,不过是让你提前学了罢。” 他当时被这一番话说得心服口服,但他知道,若他是无律,除非被人逼迫,否则他绝不会将《九转纳气决》教与他人。 一直修炼到辰时,风无律做了锅粥、切了一碟咸菜、爆炒一碟肉丁,几人吃罢,她快速收拾完碗筷,而后一头钻进房中。 房门紧闭,她开始炼药。 时日在修炼与炼药中度过,很快便是十一月七,举办问鼎会的日子。 问鼎会举办地点在药谷腹地。 一千年前,那时还没有药师联盟,戴家花了不少灵石,又葬送不少家族子弟,请炼器师在药谷腹地建了一楼,并请了九阵宗的两位八阶阵法圣师在楼外布下两阵——防护阵、迷踪阵,楼内布下一阵——传送阵连接戴家府内。 来到戴家门前,戴晚归瞧着旁边跟着的白衣小子,神色复杂。 十一月四到十一月六,三天里,这小子刚开始还会向他求证一些炼药时应注意的细节,他瞧过几次她炼药,一开始是诸多试探着炼药,但到了后来却是熟练无比,也再未向他请教。 而他弟子戴离常有的控火问题,这小子竟是从未有过! 他问她是如何做到的,她笑道:“不比控制纳气难。” 而那三天里,她炼制的丹药,到了最后半日竟是全为极品丹药,虽只是四阶丹药,但让他这个八阶药圣来炼制也不能保证连着三炉全都是极品。 可见她炼药时对一些细节的控制已到了极致,这是一个天生的药师! 三人与其他来参加问鼎会的药师一起走入戴家府邸,一群人在戴家老大戴盛鸿和小厮的带领下几经传送,最后来到一个密闭的、不知位置的石屋中。 石屋方方正正,无灯,却十分明亮。屋内只有一张石头做的案桌,戴家家主戴高毅一身黑紫锦袍,正站在案桌旁。 他朝戴晚归瞧了一眼,神色不太好。 戴晚归毫不在意地冲他笑笑。 就站在近旁的戴盛鸿气得捏紧了拳头,语气不善道:“四弟,来参加问鼎会的药师只允许带一名弟子,你带了两人来,是何意?” 戴晚归分明答应了要帮缚儿解毒,但这三日他却一直推拒说正在想办法,还说:“我三哥没了双臂双腿,这十几年都等过来了,戴家少主只是不能出声罢了。莫急!” 缚儿因不能说话,近日脾气越发不好,整个人都憔悴许多,他这个父亲却只能看着,如何不心痛?如何不心急? 又如何不恨戴晚归! 戴晚归只冲戴盛鸿笑笑,却并不答话。 戴盛鸿气极,高声喝道:“戴晚归!你这是想破坏问鼎会的规矩吗?” 戴晚归这才挑挑眉,心情颇好地道:“这不是还没去到问鼎会的举办地点?我怎么就破坏了问鼎会的规矩?戴老大莫要太急躁。” 一旁的其他药师也都指责般看着戴晚归,戴盛鸿大受鼓舞,气势十足道:“既如此,那就将这小子,不,来人,将戴离扔出去!” 相比起这个没见过的白衣小子,自是戴离对戴晚归更重要! 戴盛鸿自觉打得好算盘。 风无律都想好了会被丢出去,却不想戴盛鸿话锋一转!矛头居然就转向戴离了? 她自是不能让戴离替她遭罪,毕竟她若不是跟着这两人,在戴家大门前,戴盛鸿和小厮见只有她一个半大小子,大概就要将她拦下。 风无律拿出金鼎令,故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不是戴晚归前辈的弟子。” 瞧着那金鼎令,戴盛鸿先是一愣,而后怒道:“你们药师联盟怎么回事?上哪又抢了一枚金鼎令?” “额。”风无律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拍了拍腰间的身份铭牌。 “我是归元宗专招弟子无律,替我小师祖方如是来的。” 也不知这戴盛鸿是不是被戴晚归前辈气傻了,她穿的只是普通白袍,戴晚归前辈与戴离却是穿着药师联盟特有的青边白色药师袍,如何看也知她不是药师联盟的。 这般想着,风无律还特地低头扯了扯身上的衣袍,再转头瞟了瞟戴晚归和戴离穿着的衣袍。 戴盛鸿被她这般暗讽弄得下不来台,旁边更有药师嗤笑出声。 他气得面色涨红,伸手指着风无律就要发作,戴高毅这才铁青着脸制止。 戴高毅深深地看了风无律一眼,眼中的威胁之意很是明显。 他道:“好了。既是方长老的小徒孙,那便好好招待。想来方长老抽不出时间,便想让他小徒孙来长长见识。我们将她与别的药师弟子一般待便好。” 风无律不满地挑了挑眉,但语气却是平静得很:“想来戴家主对我的话有些误解。我说了,我是替我小师祖来的。所以,我要与其他药师一般,比一比炼药,不观战!” 旁观的药师后边,蓬莱宗的周长老将正欲上前的江君文拽住,不要他上前:“若有必要,我会出声帮她。你给我老实待着。” 江君文的身子调养了一番,但生机流失太多,看着虚弱得很,脸色苍白,这会儿一急,额上冒出细密的虚汗。 “可是师父,无律她的实力如何能与你们比炼药?我不想让她得罪人!” 周长老嗤笑一声:“你没胆子别以为别人也没胆子。实力不足、年纪小就不能与我们这些老的比?与我们比就是得罪我们?只要她不怕受打击,与我们比过后,她自当受益无穷。若不是你现下身子亏损成这样,我定要将你也赶去替我比!” 正说着,他便瞧见宁天宗内门丹峰的康长老伸着食指,恨不得都要戳到风无律额头上。 第256章 问鼎会(二)小子不才 风无律错身躲开快要戳到她脑门上的手指,眼睛眯了眯,目光明显有些不快。 “这位前辈对我意见这般大,是认定了我没有资格与你比炼药吗?” 手指没能如愿怼到风无律的额头上,宁天宗内门丹峰的康长老冷哼一声,甩袖,将手收了回来背到身后。 “那是自然,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能学了几年炼药?我们这些人里,哪个炼药没有上百年?” 周长老瞧着江君文那随时能急得出声的模样,连忙将他又往后拽了拽,瞪过去一眼,眼神嫌弃得不行。他晓得,他若是再不开口,就江君文这臭小子现下那身子,定是要急得翻翻白眼晕过去。 他嫌弃地看了康长老一眼,道:“康长老,你平日里就不喜欢归元宗的方长老,现下趁着他没来,就百般为难他的小徒孙,这以大欺小、蛮不讲理的模样,未免太难看了吧?” 周长老一开口,一群人十分自觉地往边上站了站,一直拉着江君文躲在最后面的周长老便暴露在康长老和风无律他们的视线中。 康长老气结,抖着唇道:“姓周的,我怎么就蛮不讲理了?难不成你愿意自降身段跟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比炼药?要我跟她比炼药,那就是侮辱!” “侮辱?你倒是说说,怎么就是侮辱你了?自视甚高、眼高于顶的老东西!” “你……你……”康长老气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风无律见周长老替她说话,她往其边上一瞧,正好与江君文对视。 江君文额上布着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他呼吸有些不顺,右手正揪着衣领,勉强地朝风无律笑了笑。 见此,风无律狠狠皱了皱眉。 她很不喜欢江君文总是靠近她、无缘无故对她好、对她热情,那让她很不自在!她看不透他的用意,因而总是对他十分冷淡。 现下江君文这“女妖精”宛若随时都有可能闭上眼倒下去,身子亏损成这般,是她没想到的。 江君文被风无律那皱眉的模样狠狠地刺到,他呼吸越发急促,瞪大了眼睛,神色惊恐、害怕、痛苦! 他已经不干净了,无律知道的。她本就不喜欢他,现下定是更加厌恶他了。 眼瞧着江君文额上冒出更多汗珠,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他唇色越发惨白,揪着衣领的手越发用力,浑身不住地颤栗,眼球上翻、几次露出大片眼白。 站在江君文身前的周长老对此一无所知,康长老倒是瞧见了,但他只一眼便将视线移开,只当做不知,仍是和周长老争辩着:“不是我自视甚高,是姓周的你自甘堕落!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七八阶的药师?问鼎会本就是让我们这些人借此相互交流、相互学习、发现自身不足、提高炼药水平。和她一个毛头小子比炼药,能从中学到个屁!” 话刚说完,他便瞧见他说的那个毛头小子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冲到了周长老的身后。 风无律扶住江君文,眉头紧锁,闷声道:“江君文,快放松些。” 被扶住手臂的瞬间,一阵清凉透过衣料传到肌肤上,江君文浑身一僵,抿唇,低头瞧着在他一旁扶着的风无律,眼球上瞬间布上了些许血丝,他强忍着泪意,颤声低呼:“无律。” 他知晓,他被老妖婆破了身,不该再靠近无律。可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心,他不再奢望能与无律成眷属,只求她不再视他为洪水猛兽。 听到这声低呼,风无律心下觉得有些不适,但也没有因此放开手。 瞧着江君文的神色,因着风无律冲过来而转身的周长老眸光明灭不定,最后哀叹一声,拿出一颗丹药塞进江君文嘴中。 痴儿啊!罢了,喜欢便喜欢了!何况无律小子是个好的,那叫叶双舟的小子能喜欢,他弟子为何喜欢不得? 给江君文喂了丹药,周长老微眯着眼定定瞧了风无律一眼,道:“无律小子,麻烦你帮我照看他一二。” 风无律神色有些不自在,周长老为她出头大有可能是江君文的请求,现下让她照看江君文一二,本不该推脱。 但……“作为药师,无律不及周长老,怕照看不好。且,无律还有事情尚未解决。有些事,只能由我本人解决。”她朝那边站着的康长老抬了抬下巴。 无法,周长老只得伸手接过风无律正扶着的江君文的胳膊,眉眼间有些忧色。 虽说无律小子尚且年幼,还未开窍,但她对江君文这个臭小子实在是连一丝亲近的意思也没有。 但其对叶双舟的亲近却是习惯得很。如此,如何能抢得过那个叶双舟?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日后还是多劝着江君文这臭小子一些! 看着走向康长老的风无律,江君文冲周长老哀求道:“师父!” 周长老哼哼一声。 “你可知晓为何她那般避着你?你急切地传达自己的心意,却是全然不曾顾过她的感受。若是你不想让她厌恶你,那便尊重她,以及她的决定。”呵,就他现下这身子,有何资格为情所伤? 江君文面上一僵,而后艰难地点点头,“弟子知道了。” 而风无律已然在康长老面前站定,面露张扬,毫不畏惧地直视康长老道:“前辈现下为几阶药师?” “哼!”康长老一甩袖子,神色倨傲,“八阶。” “那前辈炼制丹药时成丹率多少?极品丹药又占几成?” 众人都摸不准风无律这话的意思,唯有戴晚归神色亮了亮,笑了笑。 康长老拧眉,嫌恶地看着风无律,“你问这个做什么?” 风无律扬唇一笑,“小子不才,虽还只是四阶药师,每炼一炉丹药都不会有废丹,” 康长老呵呵笑道:“十成成丹率又如何?我四阶时也能做到。” 风无律挑挑眉,面上笑意更甚,“康长老莫要着急,小子还没说完。小子虽还只是四阶药师,每炼一炉丹药都不会有废丹,且全为极品丹药!” 第257章 问鼎会(三)小子狡诈! “不可能!”康长老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忙厉声打断。 戴离挠了挠后颈,瞧了瞧戴晚归,见他只是笑着,并没有别的反应,她便也信了风无律所说。 除了戴晚归和戴离,戴高毅、戴盛鸿以及其他药师也都窃窃私语,满脸的不置信。 江君文呼吸又急促起来,他伸出左手抓住周长老的手臂,“师父!” 周长老正因风无律的话惊得张圆了嘴巴,手臂上一沉,他这才回过神来。 “急什么?这小子不是个没分寸的。她这般说定是有她的打算,你就如何能知她说的是大话?方才还叫你尊重她,现下你就急,小心急得一个白眼翻过去,你想看她接下来如何了都看不着!”他威胁道。 闻言,江君文连忙努力缓了缓情绪,定眼瞧着风无律的背影,不敢错开一瞬目光。 周长老努了努嘴,心中又暗骂了一句:痴儿!还很傻! 风无律任由众人议论着,只沉默看着。 有药师急了,忙道:“就算你小子是方如是的小徒孙,那也不能空口说大话!谁不知道方如是的两个亲传弟子都不是学医药的料?你一个才入门没多久的小徒孙竟敢说每炼一炉丹药都全为极品丹药,哪来的这么大口气?” 终于有人直接质问她了,风无律笑嘻嘻地转头道:“前辈说这话,是因为前辈做不到吗?” “我……”那药师顿时一噎,老脸微红,梗着脖子道:“是,就连我一个七阶药师都做不到,你一个四阶药师,怎么敢说大话?” 风无律面上笑意更盛,环顾一周。 “其他的药师前辈,哦,还有康长老,你们也做不到吗?” 这话一出,众人的不满情绪被推上顶峰,纷纷指责风无律。 “你小子再说大话,我便叫戴家主吩咐小厮将你扔出去!” “我们做不到,你又如何做得到?如此傲慢又爱说大话的小子,就该让方如是将你逐出师门!” …… “戴家主,我看你还是莫要再给方如是面子,方如是既然教出这样的徒孙,也无需给他面子!” 戴盛鸿面露喜色,以眼神询问戴高毅,只见戴高毅朝着他点了点头,他喜不自禁,连忙抬手招呼小厮道:“你们两,快带这小子从阵法离开,然后直接扔出戴家。惹恼了这么多药师,我们戴家可不敢触众怒留下她。” 戴晚归呵呵笑了两声。 到了这种时候,戴盛鸿倒是突然有了些脑子。为了不得罪归元宗的方如是,竟是将由头全按在他们这些来参加问鼎会的药师头上。 戴晚归瞧了瞧风无律,见对方仍是没有让他开口的意思,叹了口气,心中觉得有些惋惜。他也想出出风头啊! 这小子在来之前便叫他不要为了她去得罪其他药师,让他静静看着便好,说她自个儿想办法。她倒是为他考虑周全,也没让阿离被卷进去,倒是个有心的,是个好小子。 两名小厮已经上前,就要架住风无律。 “单听小子说几句,药师前辈们自是不信。但正所谓眼见为实,前辈们不若便让我与你们比一比,试一试?” 说罢,风无律抬了抬小下巴,又故意激怒他们道:“前辈们若是不和我比,就无法证实我现下做不到每炼一炉丹药都是极品丹药。前辈们若是想让我承认我不行,那得用事实说服我才行。” 风无律心中长叹一口气。 小师祖真是,作甚要她将问鼎会上最好的鼎给赢回去?她细细想过了,抢是肯定抢不到的,还容易小命不保。 既然她的炼药天赋那般好,那便努努力,先争取能参加比试,然后将最好的鼎赢回来! 不少药师听了风无律的那番歪理,嘴角抽了抽,心中皆是嫌弃得很,可却偏偏都生出了些想要好好打击打击她的心思。 小子既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便别怪他们出手太狠,最后打击得她体无完肤、再不敢学炼药! 他们已然想好了,那便让她与他们比一比,等评丹时,他们便故意多出恶言,叫她晓得厉害! 而戴晚归听了风无律的话则是会心一笑,心中赞叹:这小子真是机灵。 周长老则是细细想了一番,眼前一亮,最先出声道:“我觉得你小子说得有理。既如此,那你就与我们比上一比,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他现下几乎已经信了这小子所说,但更想亲眼见证一番。他也看出了这小子故意说这番话的意图。既如此,他便帮她一把。 江君文急急地拽了一下周长老的衣袖,“师父!你怎能害无律!” 周长老冲他翻了一个白眼,“闭嘴吧你!傻不傻?” 而周长老一开口,其他药师也纷纷附和。 “行,我也愿与你比一比。” “我也是。” …… “我倒要瞧瞧你是不是真那般厉害!” 唯有宁天宗内门丹峰的康长老黑着脸,怒瞪着风无律,“小子狡诈!” 这群没出息的老家伙,竟是真愿意自降身份和这么个毛头小子比试。一瞧着这小子与方如是差不多的个头,一样的面嫩、嚣张,他就气不过! 方如是那老东西,修为高,当初结丹得早,那时他又年幼,便这么多年都保持着结丹时的模样。后来他为人嫉妒被人所害,修为开始会慢慢消退,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学医药。 可饶是如此,方如是勤加修炼,修为涨势虽不如以前那般可怕,但涨涨退退中他从未真掉过一次大境界,还修炼到了半神期! 最让他嫉恨的还是方如是的炼药天赋,方如是炼药不过百年便是八阶药圣! 现下他的小徒孙蹦出来告诉他,她的炼药天赋比方如是还高,他如何服气?呵,不知四阶药师炼制五阶及以上的丹药还能不能炉炉极品! 正这般想着,他便听到风无律道:“药师前辈们愿意和无律比,无律受宠若惊。但无律只是四阶药师,所以,只和前辈们比试炼制一阶至四阶的丹药。” 周长老连忙高声道:“理当如此!” 第258章 问鼎会(四)评鼎 风无律朝着周长老微微鞠了一躬,而后环视一周道:“多谢周长老和各位前辈对小子的关爱和照顾。无律学医药没几年,前辈们不仅愿意指导我这样的嫩小子,还愿意为无律改一改往常问鼎会比试的规则,无律很是感激。” 风无律自是知道她这是在空口说瞎话,但为了赢下最好的鼎,她不得不说! 她这些话说得极快,然后趁着众人还没从这番话中回过神来,她微微深吸一口气,不等他人开口,又连忙道:“但若只比试炼制一至四阶的丹药,这问鼎会对各位前辈来说便失去了交流学习的意义。方才康长老说前辈们都是七八阶的药师,未免叫各位前辈们吃了亏,无律提议比试炼制一至八阶的丹药,但四阶以上的丹药炼制,无律弃权!最后以各自炼制的每阶丹药品质优胜次数定胜负。” 说完这些话,风无律隐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又不好做出大的动作减了方才的气势。她紧抿着唇,强行将有些不稳的气息压下。 她微微笑着,面上看着镇定、自信,好似笃定了众人无法反驳她方才的话,坚信众人会同意她的说法。 周长老很是上道,连忙便又出声应和:“理当如此!” 又是这句“理当如此!”康长老嘴角微动,面色难看、僵硬,他狠狠瞪了周长老一眼,而后连忙一下又一下抚着胸口,缓解那令他气短胸闷的怒意和烦躁。 瞧见了他这番表情变化和动作,周长老先是一愣,而后便乐了。 无律这小子可真是有意思,故意自说自话,一上来便给他们这些人戴高帽,还将康长老气成这样,这要是让方如是知道了,定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一旁,江君文正苦大仇深地皱眉看着他,周长老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江君文的胳膊,道:“你师父我在你心里就是害人精?” “我……我不是那个……” “呸呸!你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我……”江君文的声音渐低,他微微皱眉、低头,看着很是沮丧,“师父,我没那般想你。我就是担心无律。” 周长老面色微沉,皱着眉低声道:“担心她倒不如担心你自己。江君文,你知道你现下是什么模样吗?” 他长叹了一口气,又道:“你既不相信自己,也从不相信别人!” 闻言,江君文身子猛地一颤,而后整个人怔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捏起了拳头。 见他如此,周长老也未再多说重话。这种事,是劝不好的,还得靠他自己去改变。 因着周长老的出声应和,其他药师虽有个别不快的,但也不好发作。 先前被戴盛鸿吩咐了将风无律扔出戴家的两个小厮还站在她身旁,这会儿二人面面相觑、迟疑不定,只得朝着戴盛鸿和戴高毅看去。 戴盛鸿心中有怒气,正要叫他们赶紧将风无律扔出去,戴高毅却是抢先开口了:“既是如此决定了,各位,那便不耽搁了。我们这就去比试场地。” 戴高毅转身在石制案桌上注入一丝气血,桌面上浮现繁复阵纹,阵纹蔓延开,裹上桌脚,而后沿着地面墙壁延展、攀爬。 最后,整个密闭的石屋都覆盖上一层繁复阵纹,一阵刺目的亮光闪过,众人猛一闭眼,再缓缓睁眼时,已身处另一片天地。 药谷腹地。 风无律他们正身处灵药楼的一层,灵药楼一层四面大开,四方门后的梁上挂着纱幔,纱幔被风吹得高高扬起、飘飘荡荡,楼外灰白石板铺围成的小庭院便映入众人眼中。 小庭院中只整齐地栽种着青翠的矮灌,庭院中高外低,灵药楼坐于最中间,从一楼大厅内能望见石阶落而转又下,而后便是平整的灰白石板和矮灌一直延伸到矮墙。 矮墙四角各有一栋微高于它的小楼,白墙飞黛瓦,四角挂宫灯。矮墙挡不住墙外一米外的景色,墙内空气澄澈,墙外白雾腾腾、偶现绿红,那才是药谷特有的景色。 风落下,纱幔也渐渐消停,垂垂而下、只微微摆着,厅外景色变得朦胧。 收回远眺的视线,风无律瞧了瞧厅内,香木红漆格花窗,四角梁上木木榫接,轻巧而又坚固,更是别具一番美感。 而那北边梁上横挂“灵药楼”金字牌匾,下面有一长条案桌,摆放着香炉,青烟直上,在牌匾前微微晃动。再将视线转到左后边,纱幔旁有通往上层的阶梯,戴高毅道了一句,便领着众人朝那边去。 一直上到顶层——三楼,微光从四面的格花窗透进屋内,却不比屋内顶上四周挂着的十二盏琉球灯亮。 有许多案桌前后左右整齐排开,桌上各放一个盛着清水的黄铜盆,盆边搭着干净的白毛巾,案桌后还各有一个圆蒲团。 地方很大,每个案桌旁都还有很大的空地能放置其他物品,比如药鼎。 风无律以为接下来便是直接比试炼药了,却不想在那之前她还有一关要过,那便是评鼎! 戴高毅朝戴盛鸿扬了扬下巴,而后便道:“各位参加问鼎会比试的药师请自行找位置坐下,拿出各自的药鼎,我们便开始评鼎吧。” 在他说话的同时,戴盛鸿便转身点上一炷香,走几步到单个放置在最前面的雕花案桌前,将香插在了桌上的紫铜小鼎中。 这问鼎会,是要来参加的药师以最心爱的鼎为筹码比试炼药的,最后赢家可任选一人的鼎带走,若是赢了或是没被选中便罢了,但若是输了且被选中了,那便要忍痛割爱了。 只是这最心爱的鼎也不是大家随便说是哪个就哪个的,总得要大家评一评那鼎的好坏优劣,免得有人随便拿什么鼎出来都能充当是最心爱的鼎。 众人已经各自落座,并拿出此次作为筹码的鼎,除了风无律。 她嘴角微抽,有些不好意思将那随便买的中等品质的紫黑鼎拿出来。她想了想,她买的那鼎貌似不仅品质中等,且还只是个三阶的鼎! 第259章 问鼎会(五)没戏 周围的鼎各自闪着幽光,风无律用眼角余光悄悄看了看,顿时面上微红,心中长叹。 费尽那么多的心思才在这坐下,那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了! 认命地将鼎拿了出来,因着她才在石屋中闹了一出,众人都一直关注着她,见到那普普通通的紫黑鼎被放在了她旁边的地上,众人皆惊! 康长老方才故意坐在风无律的左手边,见此,他连忙出声讽刺道:“呵,小子,这就是你最心爱的鼎?你难不成把我们当傻子戏弄!?” 对康长老这话,风无律无言反驳,她耳尖红得滴血,面上涨得更红,那眉骨、眼下的卧蚕和鼻尖都染上了红晕。 之前在石屋内能言善辩、自信张扬的白衣猫眼少年,现下竟是看着像是委屈得要哭了一般,叫不少人无端对康长老生出些怒意。 到底大多都是有孙儿、孙女的老人家,像风无律这般大的小子,只要别气势那般嚣张,稍稍软软身段,他们也就心软了。 戴晚归和戴离也没想到风无律竟是拿出了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鼎来,一时有些干着急。 戴离很是焦急地问道:“师父,你有没有多余的鼎借给无律?” 戴晚归摇摇头,他这些年一直都只用这尊红云鼎,哪来别的? 戴离急得脚下打转,双手不自觉地捏成拳、微微摆动,“那可怎么办啊?无律好不容易才能参加比试,难不成要因此被剥夺比试资格了吗?” 而江君文见此却是眼前一亮,面上竟是透出几分兴奋和跃跃欲试,他瞧向周长老以寻求同意。 此时,康长老再次出声,呵斥道:“小子!你若是拿不出好鼎来,那便赶紧自动退出!站到一旁去,我今儿个没带弟子来,施舍你在我旁边站着观战也无不可。” 风无律只得硬着头皮道:“小子只有这一尊鼎,最心爱的鼎也便只能是它了。” “父亲——”戴盛鸿微微躬身,询问戴高毅该如何处理此事。 戴高毅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以极低的声音道:“老大,你和你二弟总是太急躁!我不知说过多少次,遇事时不要早早主动掺和进去,要看清事情走向,抓住最合适的时机说话。那样才能达到目的。” 不能现下便借机剥夺风无律的比试资格,戴盛鸿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听从他父亲的话。 “知道了父亲。” 跟着一起来的两个戴家小厮,这会儿一个提着茶壶一个端着茶盏,正穿梭在案桌间,挨个给各个药师上茶。 正好到了周长老旁,周长老不紧不慢地接过茶,浅酌一口,满意地眯了眯眸子,对风无律之事和江君文的眼神全当做不知。 江君文这臭小子,可真是个死脑筋! 四五十息前还在那不管不顾地想要替无律小子出头,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还埋怨他这个师父。 这会儿倒是想要来询问他这个师父的意见了?呵呵,他现下就是不出声,非得叫他急一急! 江君文见周长老一副不理他的样子,他越发急了,直接上手轻轻拽住周长老的袖子,轻轻摇了一下,哀求道:“师父——你让弟子去吧!” 周长老“呵呵”一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叫什么师父?你眼里除了那小子,哪有我这个师父?还有,老头我有不让你去吗?瞧你那没出息的胆小样!” 江君文面上一喜,忙道:“谢谢师父!” 周长老哼哼道:“都说了不是你师父!” 江君文几步小跑到风无律旁,掏出当初在群英会期间没有送出去的那尊鼎,神色喜悦道:“无律,这鼎送你!” 他仍是像当初那般倔强地伸着手,手里捧着泛着青光的一寸高黑红色小鼎。他有些紧张、有些兴奋,手心也渐渐冒出汗来,他甚至觉得有一阵眩晕袭上脑门。 无律终于要接受他的好意了! 他这般想着,却不想风无律眨了眨眼,而后皱着眉,没有直接接过那鼎,而是低头摸索了一番。 她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许多珍稀灵植药草,全是在小月天秘境中所得,她甚至拿出了那簇黄蚁晶矿。 淡黄色棱形晶柱随着风无律拿出的动作乍迸出炫目的光,中间那只栩栩如生的黄褐色飞蚁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江君文拿出一尊品质极好、一看便是高阶的药鼎,这对他们的冲击被风无律的一番动作闹得转瞬即逝,不少人十分失态地站起身,碰得案桌发出“哐当”一声响。 其中康长老这会儿便疼得脸皱成了一团,用手捂着磕上案桌的膝盖,眼睛却仍是瞧着风无律手中的黄蚁晶矿。看了好一会儿,他艰难地将视线移开,却又落在了风无律打开的一个又一个玉盒中躺着的炮制完美的珍稀灵植药草上。 戴高毅和戴盛鸿也是药师,而风无律拿出的灵植药草,大多他们很少在药谷里见过,那黄蚁晶矿他们戴家也只祖上在药谷内得到过一次。 他们都贪婪地瞧着风无律拿出的东西上,而拿出这些东西的本人这会儿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做出了十分纠结、痛苦、不舍的表情。 她对那个送上药鼎的小子道:“江君文,无功不受禄。我身上只有这些,全部拿来与你换这尊鼎。” 饶是不得不接受江君文的好意,她也不想欠下人情债。 周长老“啧啧”两声,都有些不忍心去看江君文那瞬间明显怠下去的背影,那浓浓的失落,即使只看背影也让人觉得惨淡。 “哎——” 他自个儿收的弟子,怎么也要管上一管。 周长老起身上前,将江君文手中的鼎拿下,放到风无律的手中,而后快速收着风无律摆出来的东西。 “我也瞧出来了,你小子竟是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这是半分不想欠江君文这臭小子的人情。既如此,我也不能让你亏了。便在此送你一个承诺:问鼎会后我保你安全离开灵药城。” 他自是不确定无律这小子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但若不这般说,问鼎会后,这小子还不得被啃成渣? 为了不欠江君文的人情,她竟是连他人的觊觎都不怕不顾了。 江君文这小子,没戏啰!没戏! 第260章 群英会(六)臭小子 江君文低着头、失魂落魄地跟着周长老转身往回走,风无律皱眉瞧着他垂在身侧微微攥紧的拳头和有些颤抖的肩,这叫她心中突地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她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值得江君文这般伤心? 而后众人便瞧见那白衣的猫眼少年右手一握,将小鼎攥紧于掌心,同时少年猛地跃起,快速朝着江君文奔去。 只见少年甩出的左手指尖下露出一点寒芒,直逼江君文的脖颈。而他的师父周长老却只是脚下微顿,并没有转身制止。 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怒意来袭,一颗心猛地提起,江君文竟无端生出些惧意来。 掌下的匕首刚触到江君文的脖颈,风无律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而后收回手臂、翻手间又将匕首收回袖中。 “江君文,不要总是一副我欠了你、负了你的模样。身为修士,你当心向己道!别成天一副悲秋伤春、这世间你最可怜的表情。你总是无端向我示好,但你是真心想为我好吗?不,你只是渴望有人接受你的好意,然后你就可以借此绑住他,在情感上像菟丝子一般缠住他。很不幸,我貌似成了你想要绑住的那个人。” “而我,最是厌烦那般腻歪、缠人、叫人身心俱疲的关系!”终是说出这番话,心中那股子憋闷终于散了。 近些日子事端颇多,她避让颇多。打不过、杀不了那女长老,那就忍着,没问题。在戴家的地盘上不能教训故意欺压她的戴家人,她只得忍,那便忍。可凭什么他江君文也要来给她添堵? 他愿意送鼎给她解除危机,她很感激。可一码事归一码事,她以更多的好处换取他的鼎,这有什么值得他伤心? 这般想着,分别还不到半日,她便开始很是想念少爷那张喜怒随心、表情丰富的脸,到底是与少爷那般舒朗之人相处更叫人舒坦。 江君文不晓得现下自己具体是什么样的脸色,但他知道,一定很难看。 他不敢回头。不仅是怕被无律瞧见他现下的脸色而更加厌恶他,也是因为他突觉无律说的都是对的。 她是那般的通透聪慧,就像当初她在通天城初见“鬼六”便下意识处处防备一般,现下她瞧出了他的虚情假意和龌龊内心,所以她一直对他的好意避而不见、视为蛇蝎。 是了,若是他真的为她好,那他便不会在临崖城时当街对着恢复女儿装扮的她叫出“无律”,不会不信她还处处阻碍她,不会强行将自己的好意塞给她,更不会在看到她因药鼎被为难时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高兴到激动。 他一直嫌恶、隐藏、假装不知“鬼六”的曾经,总是反复告诉自己:“我是江君文,不是鬼六。” 全都是自欺欺人。 总是将心藏着掖着,反而时时暗自神伤。现下这心被无律反复打击、甚至狠狠撕裂后,他竟是觉得身心都轻快了许多。 江君文蓦地勾起一个浅笑,眉眼间的阴郁、神伤一扫而空。 周长老将他的表情变化瞧得仔细,终是松了一口气。于是他朝着风无律道:“小子,谢了。” 风无律虽不是很明白周长老为何与她道谢,但她仍是微微朝着他颔了颔首。 她转身正要回去,突地好似听见江君文的声音响起,一句话缓却轻到叫人过耳即忘:“饶是看开了些,可我还是觉得无律是个很值得欢喜的人。” 没将这话放在心上,风无律回到案桌前坐下,摊开右手,左手大拇指指腹上生出一粒细小的冰锥,两指一搓,那小冰锥便划破了左手食指,引出一道气血,她毫不犹豫地契约了小鼎。 问鼎会举办当日,从进戴家起到现下,风无律便处处惹出事端,方才康长老质问她时,还有几个老药师心疼了她几息。 现下嘛,除了戴晚归、戴离和周长老、江君文这四人,其他人瞧着她时都是拧着眉,眉眼间凝着散不开、抹不去的嫌弃。 有药师小声嘀咕道:“狂妄!嚣张!擅诡辩!做事随心、随性,不懂规矩!还任性!好一个臭小子!” 那声音虽小,可现下除了有小厮倒茶水的声音,再无别的声音,于是风无律将那句“嘀咕”听得一清二楚! 耳尖微红,但她强自镇定一番后,那红晕便又仿佛没出现过一般,极快地退去了。 惹人嫌的事做得多了,她的脸皮竟是也厚了几分。暗暗翻个白眼,她不禁感叹:她果然是娘亲的亲生女儿,脸皮也快似她一般厚了。 …… 北禁之地。 正擦着剑上的血,风行真鼻尖一痒,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厉目朝着挂在树上的几人看去,她举着还染着红的剑,挑眉,恶声道:“几个狗东西,被吊着还不安分。是不是你们在骂老娘?” 顾家几人身上全是伤,却仍是被风行真用绳子捆得紧紧的,那绳子勒在伤口的血肉里,疼得他们眼眶发红,嘴里被烂草叶混着泥巴捏成的球堵着,风行真质问他们,他们却只能“唔唔”两声、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风行真抬手摸了摸下巴,小山眉轻扬,乐了:“哈哈哈,叫你们这些狗东西老是追着老娘不放。现下见你们这般凄惨,我心甚慰!” 突地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她猛地一转身,便瞧着叶家老祖带着叶家主母方莞凌在她身前三米处站定。 方莞凌忍不住细细看了风行真几眼,几年前这红衣女子将无律送去叶府时,她虽是看着有些肆意张扬却偶现温柔、还有些收敛,现下再见,竟是如此嚣张、语言粗放。 她有些难以想象是这般女子生养出无律那般乖巧的孩子。 风行真只是面上微微怔了怔,开口时又是笑嘻嘻的:“叶家爷爷,叶家夫人。” 叶家老祖笑眯眯地抬眼瞧着被吊在树上的几人,道:“风家小姑娘这回抓的这几个,是顾家人?” 若是魔修,那定是早被她杀了。 风行真点点头,“叶家爷爷猜得不错。叶家夫人竟是来了北禁之地,可是叶府出了事?” 第261章 问鼎会(七)炼丹 方莞凌眉眼间显出怒意,她点头道:“妹妹猜得不错。十月二十六的夜里,有众多魔修偷入叶家,屠杀一夜,只我和族学的叶三长老活着。不过我儿和无律都未曾归家,并未受到牵连,妹妹可以放心。” 风行真摇摇头,“叶家爷爷身上有我儿和叶家小少爷的生死牌,若是出了事,叶家爷爷定是早就告知我了。更别论我儿从来都不是个好惹的,没那么容易出事。” “倒是此事颇为蹊跷。魔修很少聚众,皆是些藏头露尾之辈,又如何能聚集在一起还避开众人视线并潜入叶家?看来当时叶家府上有内鬼啊!夫人心中对谁是内鬼可有头绪?” 方莞凌拧着眉,摇摇头,叹气道:“实在惭愧,我因着身上有不少法器、丹药,倒是逃过一死,但为了逃命便来不及去查探一二。加之叶三长老重伤垂危,我便只得连忙请风城城主掩护,在与老祖宗取得联系后赶来了北禁之地。” 风行真微微沉思,问道:“那叶三长老现下醒了吗?” “醒了,但他也没什么头绪。但说来说去,那些魔修都是因着被逼得狠了,恼羞成怒才去屠叶府。这动静不算小,就算顾家不上报,我们也不知上界魔道会不会在何时便知晓了此事。若是他们因此产生怀疑,我们……”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几人心知肚明。 若是上界魔道因此产生怀疑,而后寻着线索查出他们要暗中破坏乾魔夺魂阵阵盘、打开飞升上界的通道,那他们很可能将迎来上界魔道的扑杀、毁灭。 方莞凌看着风行真,又道:“现如今我也知道了丈夫和老祖宗带着家中精英一直在做些什么。妹妹心怀大义,为了与顾家和上界魔道对抗,只得将幼子留在安全处。现下魔修们甚至敢聚众对叶府下手,那安全处便不再有了。” “我与老祖宗找来,是想请妹妹去查一查此次叶府被屠之事,并找到我儿和无律,向他们报个平安。” 风行真愣住。 叫她去查一查叶府被屠之事倒是可以,可叫她去见无律,她有些…… 当初她可是威胁了无律,说若是她不修炼到半神,那便不去找她。让她自打自脸,这事她做不出啊!可她其实也想无律了。 如此,她便有些纠结了。 “好。明日我便离开北禁之地。”她冲方莞凌点点头。 罢了,先答应了再说。大不了到时候只见叶家小少爷,她那傻儿便只偷偷瞧上几眼,不让其知道她找了去。 …… 相隔千重水万重山的药谷腹地,灵药楼中,一炷香燃尽,评鼎结束。 而后经众人商议,八轮比试,分别比试炼制:一阶补气丹、二阶血气丹、三阶小灵丹、四阶回神丹、五阶生肌丹、六阶凝骨丹、七阶固心丹、八阶修神丹。 补气丹可补充部分体力、血气丹可补充一定的气血、小灵丹可补充灵力、回神丹可修补神识精神、生肌丹可补血肉、凝骨丹可修补轻微骨裂、固心丹可强护心脏、修神丹可滋补扩大识海。都是一些修士常用的丹药,因而这些丹方大多药师都知晓。 而其中,八阶修神丹饶是八阶药圣中也少有几人炼得出。 修士的识海一生变化很小,在达到结丹期前便几乎固定了大小不会再变。而识海大小决定了修士领悟己道的能否与快慢等。因此,饶是修神丹对滋补扩大识海的效果甚微,且炼制甚难,但仍是叫无数修士渴求。 对于修神丹,风无律深以为这般即使被当做糖豆吃,吃个十年也不见得能扩大多少识海的丹药,实属鸡肋! 参与炼药比试的人各自将手放进桌上的铜盆中,用水净了净手。戴高毅也是此次参加比试的药师,因而接下来的问鼎会便交由戴盛鸿主持。 只见他坐在正面众人的案桌后,道:“马上开始炼制一阶丹药,时间为半个时辰。” 炼药是个很讲究的事,炼药过程中要撇开诸多干扰,不能有所用药材和所炼丹药等之外的气味影响药师分辨炼药细节。 因而先前戴盛鸿点的香是无味香,而参加炼药比试之人都晓得自带一个阵盘,比试时放在脚边,隔绝各自炼药时散发出的气味,防止互相干扰。 将阵盘放在脚下,风无律很是庆幸先前在群英会期间看了各宗丹峰的比试,炼药比试时的一些常识她基本都知晓了。 半个时辰后,所有参加比试之人都炼好了补气丹,所有人的成丹率都是十成,只有一个药师炼出的补气丹里有一颗为上品,其他的皆是极品。 除了戴晚归师徒和周长老师徒,其他人都特意仔细检查了一下风无律呈上来的补气丹,确实颗颗圆润、光泽顺滑均匀、药香深锁不乱溢、皆为极品。 如此,那个唯一没有炼出十成极品补气丹的老药师瞬间涨红了脸,以至于接下来全程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分别炼制二阶血气丹和三阶小灵丹时,风无律仍是十成成丹率、十成极品丹,但炼制三阶小灵丹时已有近一半药师没能炼出十成极品丹。 等到了炼制四阶回神丹时,这些药师皆是时而神色古怪地瞅向风无律。 只见白衣的猫眼少年炼药时动作轻快灵活,因着年纪小又长得好,在他们这一群老的中更是显得身姿格外俊逸。于是他们心中更是说不出的堵得慌。 康长老怨毒地瞧着风无律,心中嫉妒。 方如是那老东西,竟是找了个这般厉害的小徒孙!可恨! 场中,戴高毅算是所有药师中最年老的那一拨,他如今四百多岁,炼药更是自幼学习,却也忍不住惊讶地瞧了风无律几眼。 戴盛鸿在前面将场中一切看得清楚,他皱眉瞧着风无律,来回搓着手指,眼中生出些戾气。 以现下的情况看,这小子不参加四阶以上的丹药炼制,要想胜出,绝无可能。但饶是她赢不了,他也绝不会放过她。 怪只怪她不是戴家子弟,没有个了不起的家族姓氏,姓了无名之辈的“无”字,却有着这般高的炼药天赋。 第262章 问鼎会(八)偷学 四阶丹药炼制完毕,却已过了午时,评完所有参加比试之人炼制的四阶回神丹,风无律仍是十成成丹率、十成极品丹。 戴高毅轻揉了两下手腕,细细瞧了几眼风无律炼制的回神丹,淡黄色的丹药躺在铺着绒布的玉盒中,颗颗都缠着六道金黄色的丹纹。 丹药分一阶到十阶,再到仙阶、神阶,而仙阶、神阶丹药必有丹纹,分别为七道和九道。仙阶以下的丹药,唯有品质达到极品才会有丹纹,但饶是如此,那丹纹绝不会超过七道。 那玉盒突然被一双指甲圆润粉嫩的白皙小手关上,戴高毅抬起头,瞧了瞧那冲着他笑嘻嘻、笑意却不达眼底的猫眼少年。 “哼!”他轻蔑地撇开眼,而后冲众人道:“现下午时刚过,吃午饭也不算太迟。一楼大厅已有小厮备好饭菜。等吃完,二楼还有房间供大家休息。” 戴家主持了问鼎会这些年,对一切事宜安排得很是妥善。众人跟着他和戴盛鸿下了楼,原本空荡荡的大厅里已经摆上了许多独立的案桌,案桌后放着厚软的坐榻。 众人自觉入席,风无律自然而然地与戴晚归、戴离相邻而坐。 南门边上的一排排炉子上架着冒着热气的锅子或瓦罐,两个小厮手脚麻利地挨桌给众人上了饭菜。 案桌上有鱼有肉有菜有汤有米饭,菜式精致、闻着便十分合胃口,这般待遇与在船上时相差得太多,戴家人对外的面子功夫倒是做得很足,戴离撇撇嘴,但也不客气,大口吃喝、狠狠咀嚼,好似如此很能解气一般。 她那模样,活像是从未吃过一点好的,有些疯狂、有些狰狞。 戴晚归拧眉瞧了戴离几眼,想叫她注意些仪态,却又不好直接出声,免得反倒惹得众人都瞧向戴离。 风无律见戴离吃得来劲,也拿着手中的筷子朝一盘菜夹去,才低头便听见有人问她:“无律小修士,你给周长老的那些东西,可还有?” 闻言,大多数人神色亮了亮,纷纷追问。 “是啊,那些灵植药草无律小修士可还有?” “那黄蚁晶矿你可还有?” “若是有,不如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 风无律低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她眯了眯眸子,而后拿着筷子的手看似一顿,抬眼时便是一脸心痛的神色,拧着眉,视线时不时落在周长老那边。 那般心痛不舍的神色与将东西拿出来时相似,只是当时面上还有些纠结,现下却更多的是懊悔。 她故意做出这般样子与人看,众人也信了七八分。心想着一个家世不显赫的半大小子,能有多少好东西?若不然也不会沦落到拿东西换药鼎的地步。 “小子就这一枚空间戒指,能装的下多少好东西?”她苦恼地笑笑,抬起戴着一枚赤金色戒指的左手给众人看。 至于另外三枚空间戒指,她也就在群英会时那般豪气地全戴在手上过。平日里她都小心着,并不会叫他人知晓。 这枚赤金色空间戒指虽是颜色别致,但除了戒指边缘连贯的三角切割偶尔闪过细光,整个戒指再无别的花纹、装饰,这样式实在是普通极了,瞧不出好看的地方。 本还期许风无律身上还有些好东西的众人顿时没了好心情。 康长老更是嘴角一扯,连带着胡子一动,故意讥讽风无律:“这戒指一看就是个低阶的。你小师祖怎么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物,怎的竟是不给你个看得过去的空间戒指?” 低阶的空间戒指并不能装太多东西,是以众人都再次对风无律没了好脸色,也没有心情再与她说话,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也就一直以来看不惯方如是的康长老还会与风无律说上几句。 风无律听了康长老的话,也不理会他,只低头继续吃饭去。 叫她偶尔装一装倒是还行,一直与人装便有些叫她不耐了。 康长老被她这番态度激怒,但对方不理他,现下也无他人再说话,他一个人再出声唱独角戏未免太丢人。于是他只得先将这口恶气咽下。 等吃罢午饭,众人便上了二楼,随意选了房间进去小憩。小憩了半个时辰,众人回到三楼继续炼药比试。 风无律还不能炼制五阶及以上的丹药,下午便只得观战。从目前一至四阶的评丹结果看,与她一般每次十成成丹率且十成极品丹的人并不是没有,周长老和戴高毅便都做到了。 如此,她想要赢,那是不可能的,无一丝侥幸。 既然赢不了,她又想不出别的法子,便安安静静观战罢,还能从这一群药师大能身上学到不少好处。 这般想着,她坐在蒲团上,观察着周长老和戴高毅的炼药过程,拿出手札,安安静静提笔记录。 见此,戴盛鸿眼皮子微跳,怒上心头,可他又不好此时出声影响了众药师炼药。 等五阶丹药炼制完,戴盛鸿便立即发作了。 “小子!谁允许你偷看我父亲炼药?非我戴家子弟竟是敢偷学?”他横眉竖眼、怒火滔滔。 风无律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反口呛回去:“那你全程在上方观战,不知偷学了多少药师前辈的炼药手法,你又是他们家中子弟或亲传弟子了?哦,还有一些药师前辈带来的弟子们也看了,不止你我呢!” 说罢,她龇着一口小白牙,瞧见戴盛鸿被她这几句话气得说不出话来,越发得意。 戴离见其吃瘪,也很是高兴,立即兴奋道:“是啊,那你不也看了吗?人家无律有金鼎令,是有资格参加问鼎会的,问鼎会上药师互相切磋交流,不就是互相学习?无律怎的就是偷学了?那可是光明正大地学!” 戴盛鸿一噎,越发气不顺,只得抖着手指“你你你”了半天,最终只憋出一句:“戴离,有你这么与长辈说话的吗?我可是你大伯!” 戴离撇撇嘴,“哦,什么时候我父亲能跑能跳、能朝不要脸之人扇巴掌了,那我就叫你一声大伯。” 第263章 (九)换鼎 “够了!”戴高毅本也想借着长辈的身份教训戴离几句,却瞅见戴晚归冷冷的神色,想起了二人之间的“约定”和家中被毒哑的嫡孙,眯了眯眸子,做出受伤的神色,对戴盛鸿道:“老大,老三身子残着,我们这些年有愧于他,阿离不认我们也情有可原,莫要再多说。” 戴高毅开了口,戴盛鸿便只得将话都憋了回去,事情就这么被揭过。 五阶生肌丹的评丹结果中,周长老和戴高毅仍是十成极品丹。见此,戴盛鸿得意地瞅了风无律一眼。 风无律全然没有理会他,而是细细看了周长老和戴高毅的丹药,虽说都是极品丹,但二人炼制的丹药丹纹不同。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开口道:“这一轮理当判周长老第一、戴家主第二。” 戴盛鸿立即喝道:“小子,你胡说什么?” 听风无律这般说,其实其他药师心里也都有数,只是在戴家的地盘上,他们不好多说什么,总要给主人家几分面子。何况,反正他们也注定了得不到第一,谁拿第一都一样。 但风无律不同,反正戴家人已经得罪了,而且就算她注定赢不了,她也不想瞧见戴高毅占了便宜。若是最后让戴高毅侥幸赢了,那她岂不是更难将这问鼎会上最好的鼎“带”回去了? “虽说都是极品丹,但戴家主炼制的生肌丹只有五道丹纹,而周长老炼制的却是有六道丹纹,自是该判周长老第一。”风无律不急不缓道。 戴高毅虽是没说话,但自风无律开口时便没了好脸色,目光沉沉、很是不善地看着风无律。 但事实摆在面前,若是狡辩反倒更显得他不如周长老。何况后面还有六七八阶的丹药炼制,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咽下怒气,道:“无律小修士说得不错。理当如此。” 连连在风无律这吃瘪,戴盛鸿对她越发厌恶起来,以至于接下来都不再说话,只安静在一旁想着问鼎会结束后该如何教训她。 而风无律全程写写记记,也无人再说道。 六阶凝骨丹和七阶固心丹的炼制,周长老仍是十成成丹率、十成极品丹,只是丹纹都降到了三道。而戴高毅炼制六阶凝骨丹时有一枚上品丹,炼制七阶固心丹时有一枚废丹,完全落于周长老之下。 再到炼制八阶修神丹时,有几名七阶药师退场,与风无律一样,全程仔细观察周长老和戴高毅的炼制手法,甚至有人学着风无律,也拿出纸笔记录起来。 只是他们做起来不如风无律那般坦荡,一副急急的模样,还耳尖微红、时而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生怕被人耻笑。 八阶修神丹炼制完,周长老九成成丹率,两枚极品丹、七枚上品丹。戴高毅也是九成成丹率,但他无极品丹,六枚上品丹、三枚中品丹。 问鼎会最后的比试结果不言而喻,周长老当得第一。 见是周长老得了第一,风无律摸了摸下巴,捧着手札看了看,转念一想,老老实实地将手札收了起来。 她起身朝着周长老鞠了一躬,道:“周长老说问鼎会后保我安全离开灵药城,可算数?” 周长老瞪着眼,“我何时说过不算数?等会你便与我一起离开。” “好。”风无律点点头,她要的便是这句话。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再次让周长老出声护她,便能打消不少人对她的不利心思。 现下已是戌时初,药谷内本就是处处浓雾,现下入了夜,更是静谧得能叫人心生慌惧。 众人随着戴高毅和戴盛鸿通过一楼大厅的传送阵回到先前的石屋内,身处石屋中叫人分不出日夜,但等再通过传送阵到了戴府的院子里,天上星云猛地压进眼中,四周隐约虫鸣,这才叫人有了已入夜的实感。 接下来便是问鼎会的最后一件事——交流心得、互相解决炼药上遇到的问题。 于是众人在戴府参加夜宴。 自从离开灵药楼,风无律便一路不吵不闹、乖巧地跟在周长老身后。倒不是不能跟着戴晚归,但她心想着戴晚归和戴离原本在戴家并不好过,近几日戴家想要拉拢戴晚归才好了些。 他们之间有交易,还牵扯了戴离的父亲,若是她这个几次三番惹得戴高毅和戴盛鸿不满的再凑进去,难免会让二人为难。 正好周长老都扬言要护她安全离开灵药城了,跟在周长老身后还能时不时提醒一些人:她现下被蓬莱宗药师之首护着。 虽说身旁江君文时不时低头瞧着她,但她也忍了!不与他说话便是。 来到夜宴举办的院厅内,戴家老二戴盛林便地大步跨出来,见戴高毅和戴盛鸿身上整洁、一丝不乱。 他气咻咻道:“父亲、大哥,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要以为你们是不是在药谷出事了!” 闻言,风无律侧了侧身,将整个人都藏在周长老身后。 果不其然,她立即听到戴盛鸿阴阳怪气道:“有个才是四阶药师的小子不自量力地非要参加问鼎会,我们为了照顾她,便只得多比了好几场。” 大多药师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老脸微微有些脸红。 他们原本也是觉得那小子不自量力,可她不仅不是不自量力,反倒叫他们大多数人比不上,以至于原本想要故意在评丹时恶语羞辱一番,当时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戴盛林是个脾气大的,叫他负责宴会,却无故等了这么久,自是气得不行。 但戴高毅还是给周长老几分面子的,便叫戴盛林离开,莫要生事端。戴盛林气得大步离去。 宴会结束,周长老选了最好的一尊鼎拿走,恰好便是康长老的。 康长老铁青着脸解除了鼎上的契约,将鼎奉上。 参加了好几次问鼎会的人自是不会将真正最心爱的鼎拿来做筹码。可饶是如此,那鼎也不是随意拿来糊弄人的,他自是舍不得。 从戴府离开后,风无律与戴晚归、戴离说了几句,便跟着周长老、江君文回了二人下榻的客栈。 她租了一间房,上楼后却是先敲响了周长老的房门。 进门她便道:“周长老,我想拿样东西与你换那尊鼎。” 第264章 哪来的小妖精 灰白头发扎成道士髻,周长老面上褶子抖了抖,问道:“换鼎?换什么鼎?我在群英会上赢来的那尊?” 风无律点点头,周长老眼前一亮。 他道:“你要拿什么与我换?先前拿来与江君文换鼎的那些?” 风无律摇摇头,开门见山道:“下午周长老炼制丹药时,无律观察的仔细,发现周长老有个小习惯影响了成丹的品质,导致原本可以有六道丹纹的极品丹却生生降到了只有三道丹纹。” 周长老一愣,探究地看了风无律好几眼,别怪他不信,这么一个半大的小娃娃,才是四阶药师,能看出他炼药时有个小习惯影响了炼丹? 可见对方仍是淡定自若,他从完全不信变成了有些许怀疑。 他当即挑眉道:“怎么说?你小子如何就知道是那个小习惯影响了我成丹的品质?再者说,问鼎会本就是供药师交流学习的,你先前不说,却偏偏等问鼎会结束了再与我说,甚至还拿这个当筹码与我换鼎,这不合适吧?” 风无律面上微红,抿了抿唇,道:“周长老说的是,无律确实不该以此为筹码。所以除此之外,无律晓得有一种药材能够代替修神丹所需药材中的秦曲,使得修神丹的药效更好。” 周长老还是不太相信,但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对他确实是很大的诱惑。 于是他不禁期望风无律能真说出些什么,面上露出些许热切,“你先说说我哪个小习惯影响了成丹品质。” 风无律没有说话,从储物袋中拿出手札,撕下其中一张纸递给周长老。 周长老狐疑地接过纸,纸上记录着他炼制五阶、六阶、七阶、八阶丹药时的各个关键动作,列得清清楚楚,对比之下立即便能轻易看出这四场比试中他总是会做同一个动作,那便是每次在即将成丹前他总是会无意识地站在药鼎边上有节奏地敲打大腿。 而无律这小子还记录了此时药鼎下的火势变化! 顿时,他满是褶子的面上红了红。 确实,每次即将成丹前他总是想要掐准最合适的时刻熄火开鼎,便总是不自觉地敲着大腿记着时间,生怕提前一息或是错失一息,但也因此在那个时候他对火焰的控制便会减弱,导致成丹品质受到影响。 他从未发觉自己总是在即将成丹时无意识中减弱了对火焰的控制,若不是无律这小子心细,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靠自己发现此事。 周长老将那纸递回给风无律,道:“小子,谢了。你再与我说说哪种药材能够在炼制修神丹时代替秦曲。”他语气明显和缓可亲起来,不似先前那般随意和有些不信任。 风无律又从手札上撕下一张白纸,一边画一边道:“小子曾听小师祖说过一种十分少见的药材,它名叫白商茯,性干寒,与秦曲药效相近,但它与其不同处在于有一种虫类妖兽在冬天时与其共生。在冬天,它们会藏在它的叶肉内,使得叶片起伏好似长满了小疙瘩……” 风无律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勾勒出两株成人小腿高的圆叶灵植,一株立于青草地上并无异常,另一株立于冰天雪地中、圆叶上布满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小疙瘩。 这是她在那羊皮卷上看到的灵植,因着她对羊皮卷上的种植术很是感兴趣,前几日便细细看了看卷首的一两种植物,这白商茯便是其中之一。 “周长老应是知道雪山冰蝉能扩大修士识海,但它生成条件极难,且只对冰、水属性有效用。而这白商茯,虽是比不上雪山冰蝉,却也有其百分之一二的效用,且不限定属性。” 周长老瞧着风无律画好的灵植,心中有些狐疑。 他并未听说过这种药材,也更未见过长这样的灵植。 只是他也没听出风无律的话中有什么虚假之处。且,若是这小子真是贪图好鼎的人,那先前就不会百般推拒江君文。这小子是个有来有往的性子,想来绝不会为了换鼎骗他。 将那纸仔细收好,收进空间戒指中,又拿出从康长老那拿来的药鼎,递给风无律,他道:“拿去吧。还有,你若是不想在灵药城被麻烦找上,明日便与我一起出城吧。” 这“麻烦”说的是谁,那可就有些多了。但风无律也晓得,无论是谁,这麻烦都是一定有的。 现下问鼎会结束了,她想要早早回宗,闭关修炼几年,在宗内避避难,等有了一定实力后便去北禁之地找她娘亲。 娘亲曾说要是她修炼不到半神便不来找她,既如此,那便换她去找娘亲! 接过药鼎,收进空间戒指,风无律微微躬身,道:“那明日便麻烦周长老了。” 说罢,她便离开了周长老的房间,走到她旁边订下的房中,栓好门,再唤出蜃兽银红。 灵药城树多、藤植多,她隐去身形,悄悄从窗户处跳到一旁墙上攀爬着的有手臂粗的藤蔓上,灵活向下,直到落地。 夜色深沉,路上没什么人,四处除了点点绿萤飞舞和细微虫鸣,再无别的动静。 转过街角,药师联盟那明显与灵药城中其他建筑风格不同的大门便现于眼前,玉色精石筑成的圆廊高柱在月辉下浮着白润冷光,一蓝袍少年正低垂着头、蹲在廊下拿着小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 风无律叫蜃兽银红解除了隐身幻术,下意识快步走到少年面前。 听见动静,少年抬起头,风无律定定瞧着月色下那熠熠生辉的星眸,心中无由来地愉悦,她勾唇笑道:“少爷,你在等我吗?” 叶双舟撇撇嘴,没好气道:“你还晓得回来?不是和小妖精一起住客栈去了吗?” 风无律眨了眨眼,有些意味不明道:“哪来的小妖精?少爷是说江君文吗?可少爷你怎么知道江君文也在。” 叶双舟听到她说那“江君文”三字,顿时恨恨地磨了磨牙,直接扑上去抱着她,两只手拽着她脑后的圆揪。 “戴离说蓬莱宗周长老的弟子长得很是好看,就像个妖精。如此,还能有谁?你是我的小厮,要外出竟是只用差人给我打声招呼就可以了吗?” 风无律努力将自己的发揪从叶双舟手中解放出来。 第265章 当男儿、当兄弟 “少爷要拘着我吗?”话音刚落,风无律的小嘴立即就撅了起来。 叶双舟一愣,下意识抿了抿唇,眯了眯眸子,努力将视线从她唇上挪开。 他看着一旁的树,道:“你莫要不高兴,我也就说说罢了。又有哪时真拘着你了?我这还不是担心你被小妖精骗了。那江君文对你不怀好意,又长得很是惑人,我这辈子也只会有你这一个小厮了,可不能叫你被别人骗去了。” 话一说完,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对方吭声,叶双舟觉得奇怪,便转回头来看她,然后便瞧见风无律低着头,露出的耳垂红艳艳的,好似小红果。 登时,他也闹了个大红脸,结巴道:“你……你怎么了?” 风无律咬了咬下唇,抬头瞪着他。 什么叫一辈子都只会有她这一个小厮?这话也太有歧义了! “少爷乱说话!”说罢,她一把将叶双舟推开,“蹬蹬蹬”就跑进了药师联盟。 夜里值守的药师学徒正困得脑袋乱晃,被这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吓得一个不稳,差点从凳子上倒仰下去。 一瞧是戴晚归和戴离带来的小公子,他连忙拍了拍胸口,重新坐正了。 门前廊下,叶双舟还怔愣在原地,仔细想了想,脸和脖子便“嘭”地红透了。 他伸出双手,扯了扯两边的腮帮子,内心有些慌,却又有些兴奋和激动。 他方才变相地和无律表白心意了!瞧无律的脸红成什么样了?先前无论他怎么与她亲近,她都板着小脸或是撅着嘴,哪回像此次这般竟是羞得逃走了? 如此看来,无律虽是比他小了两岁,却也不是全然没开窍。 完全忘记了江君文那一茬,叶双舟站在原地“嘿嘿”笑了好一会儿,而后才慢腾腾地一边想着方才风无律脸红逃走的模样一边往药师联盟里走。 回了几人正暂住的小院,叶双舟瞧向风无律那黑漆漆未点灯、门窗紧闭且内里没有任何动静的房间,停下了脚步,一时竟是极其想要再多看看那羞红的小脸。 说到做到,只驻足了一会儿,他直接上前轻轻扣响了风无律的房门。 风无律正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听见敲门声,立即透过被子低声道:“我睡了!” 叶双舟连忙单手捂住嘴巴、免得他忍不住笑出声,强忍下笑意,他视线从下边扫过、发现门微微往里开了一条缝。 无律竟是忘了栓门,那便怪不得他了! 他直接轻声推门而入,放缓放轻了脚步,走到风无律床前,只见被子微微拱起,他直接扑上去,隔着被子抱住她。 风无律被他吓了一跳,猛地一颤,连忙咬住下唇、差点吓得叫出声。 “少爷,你以前不知我为女儿身便罢了,可现下你知晓呢,怎能还这般对我太过亲近!”她声音微有些嗔怨,即使隔着被子,叶双舟也能从这声音中想象出她红着脸好似快哭了的模样。 心头突地生出作恶欲,他难得在面对她时不羞怯到想逃,于是他故作狐疑、强作镇定道:“可这些年我一直拿你当男儿、当兄弟,而你又一直做男孩儿打扮,我自是总想不起来你是女儿身。” 闻言,风无律总觉得心中堵着一股子闷气,可少爷这话说得有理,她也找不出反驳的话,一时便只得哼哼道:“既如此,那无律以后还当少爷不知无律女儿身罢。无律自会谨记少爷一直拿无律当男儿!当兄弟!” 叶双舟顿时嗓子眼一噎,心中突地蔓延着名为“自作自受”的苦涩。但他却不能立即解释一番。 他因着从小爱看话本子,在情感上开窍得早,但无律不同。和无律相处这般久,他心知她更想将心思放在修炼上,且她对情感之事别说不开窍了,似乎还有些许抵触。要想让她日后定会自然而然地心悦他,还得细水长流。 更何况他和无律都还小,他也不是很急。 想罢,他悄悄紧了紧隔着被子抱着风无律的手,唇瓣轻轻挨了挨被子上她脑袋拱出的地方。 “你既是晓得我拿你当男儿、当兄弟,那你还作甚如此扭扭捏捏?你要晓得,你若总是这般姿态,难免有人会怀疑你是不是女儿身。男孩儿自是当坦荡些?” “哦。”风无律只轻道了这一个字,便再不说话。 叶双舟心道不能将她逼得太紧,便有些不舍地松开手,故意大力拍了一下她肩膀所在处,“瞧你这样。出息!我回去睡了,你累了一天也好好睡罢。” 轻轻“嗯”了一声,风无律直到听见门被掩上的声音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她皱眉“哼哼”两声,又出气一般将怀中的被子狠狠挤压、掐、抱。 什么叫当她是男儿?少爷分明见过她穿襦裙、戴步摇的模样! 又不是她自己想要做男孩儿打扮的! 愤愤地出了一会儿气,风无律翻身下床,几步走到门后大力将门栓好,而后回到床上,深吸一口气便直接仰面倒下,再侧身抱着被子一滚,朝里睡了。 十一月八,寅时中,风无律自然而然地睁开眼,翻身而起。 晨间修炼完,吃罢早饭,风无律与戴晚归、戴离打过招呼,便与叶双舟、魏池、丫丫一起去周长老下榻的客栈。 周长老和江君文正等在客栈一楼的大厅中,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四人上前,周长老挑眉,道:“这是保一送三?” 风无律被他说得脸红了红,道:“周长老若不愿,我们自己出城便是。” 闻言,江君文有些想在周长老面前为她说几句话,却不想他还没开口,周长老便斜着眼瞅了过去,叫他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周长老道:“老头我说话向来比较随意,经常就说出些不大好听的话,这些江君文最是晓得的。但我不是有意,你小子莫要放在心上。” 闻言,江君文连忙点头。 过了一会儿,几人大摇大摆地走出客栈,往出城的方向走。 还没走到一半,麻烦果然找上门了。 戴盛林是个脾气差的,昨夜听说因着风无律而导致群英会比过往时间长,叫他这个准备夜宴的空等了好久。当时虽被戴高毅压了下来,但一夜才过,戴家人便不管他是否会去教训风无律了。 第266章 离开灵药城 戴盛林大喝一声,挡在六人身前,抬手指着风无律道:“你就是那个无律吧?” 戴盛鸿和戴高毅本就看风无律不爽,实际上别说阻拦了,戴盛林现下这般怒发冲冠,少不得戴盛鸿在背后煽动。 不待风无律回答,周长老便上前一步,冷哼一声,斜了一眼,道:“戴家主难道没有告诉你,这小子我要护着?” “周长老想要护这小子性命,没问题。我戴盛林也不要她小命,只要她交出空间戒指和储物袋即可。”戴盛林瞪着一双牛眼,虎视眈眈。 闻言,风无律暗翻一个白眼。这话绝对不是戴盛林一个人的意思。戴家这几人嚣张、无耻到令人发指。 周长老呵笑一声,微微抬起下巴,十分不屑道:“她交或是不交,我都护定了。怎么?你觉得你在我手底下能过个三招?” 眼珠子一转,风无律立即龇着一口小白牙、十分嘚瑟道:“我不交,周长老还是会护着我呢。” 分明是被打劫的一方,却偏偏做出一副嫩脸小流氓耍无赖的模样,瞧见风无律如此,叶双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伸手拧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近朱者赤,你这是与我学精了。” 风无律努了努嘴,挑眉道:“若是和少爷学的,那便是近墨者黑。哪来的近朱者赤这一说?” “叫你乱说话!”叶双舟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脸,将她的脸挤压成一团,因着手感很是软糯滑腻,他忍不住又揉捏了两把。 二人旁若无人地开始拌嘴打闹,江君文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周长老将江君文的表情变化全数看在眼里,立即咳嗽了两声,二人这才相互分开。 而还拦在他们路上的戴盛林被无视,这会儿脸色阴沉,他捏紧了拳头,怒气在胸腔中翻腾,而后猛地聚起灵力朝着风无律砸出一拳。 拳头形状的土灵力沿着他的手臂袭出,土灵力凝结成的土石球如滚雷般朝着风无律面门飞去。周长老轻跨一步便拦于她身前,而后看起轻飘飘地挥袖,却带起“赫赫”破空之声,将那土石球反打了回去。 反打回去的土石球比来时更快,戴盛林心下一惊,错步侧身、狼狈躲过。土石球砸缺了前方巷道墙体一角,而后便崩裂炸开。 收紧捏成拳头的手指,戴盛林努力平复着仍在微微惊跳的心,他定眼朝周长老瞧去,“周长老,你非要与我戴家作对吗?” 周长老嫌弃地拍了拍袖子,拍去袖上沾染的灰土,道:“呸!到底是谁与谁作对?你说说,是我先说要护着她的,还是你们先说要找她麻烦的?凡事有先后,既是我先要护着她,你们再要来为难她,那便是你们与我作对。老头我在蓬莱宗也算是挺有地位的,你们就这般不把我的面子当面子?” 戴盛林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让风无律走了。 躲在不远处看着的戴盛鸿有些急了。他原本以为只要不伤那小子的性命,周长老便不会与他们戴家为难。 却不想这周长老竟是这般好管闲事!可他既是将蓬莱宗搬出来说道,那他们便万不能再追着找那小子麻烦。 气得猛一震袖子,他大步走了过去。 他二弟是个一根筋,脑子转不过弯来。若是他再不出面,难免他这二弟便将周长老给得罪狠了还要受一身伤。 “二弟,父亲说了,绝不可叫周长老为难,你怎么就不听话?”他上前捉住戴盛林的手腕,便要拖着离开。 戴盛林受了一肚子气,狠狠瞪着风无律,道:“周长老能护你一时,还能护你一世?不过是个无名小辈,日后别让我戴家人遇上你!” 戴盛林就那般被戴盛鸿带走了,一场麻烦解决得如此之快,风无律不禁感叹这世间果然是拳头大好说话!于是,她越发坚定了要勤加修炼的心。 “多谢周长老。”她朝周长老道。 周长老摆摆手,“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不用谢。” 再无人拦路,几人很快出了城门,走过小桥、扶疏花木,再一路来到飞鱼江岸边,几人上了专门渡江的船。 与风无律四人来时坐的观景船不同,专门渡江的船没有舱房出租,船板上很是宽阔、能坐下近百人。 人一多,事便也多。 哪里有人,哪里就有争执。 风无律几次避开有人争执得十分凶狠处,却在倒退转身时与一人额头相碰发出“嘭”的一声。 风无律气力大、下盘稳,于是另一人便被风无律撞得向后仰去,惊得离得近的其他船客连连躲开,却还是有不免被倒下这人砸着腿的。 被砸着腿的那人气不过,趁其不备、狠狠踩了倒下这人一脚。 “谁踩我!”被撞倒那人手臂被人踩,定眼看去时,周边却已是空出了一片,根本不知是谁踩的。 他一骨碌爬起身,找了一圈也不知是谁踩了他,便转眼朝着“罪魁祸首”风无律出气。 “臭小子,你走路不长眼睛呢?信不信我揍死你!” 风无律放下捂着额头的手,抬眼瞧去,面前说话这人是个约莫二十上下的男子,一身青蓝袍子,脚蹬白靴,头发用翠色玉簪玉环固定在脑后,说话时表情生动丰富。 她还未说话,叶双舟连忙一把将她拦在身后,眉头一皱、眉尾一挑,道:“无律方才只是站在原地转了个身,要说走路不长眼睛的是你才对吧?难怪眼睛那般细长,原来是长着玩的。” “你!”男子一时气得抖着手,竟是无法反驳。 叶双舟没给他机会,连忙继续道:“你瞧瞧,你分明快比无律高出两头,却是与无律头碰着头,这是个什么道理?莫不是你故意弓着身子撞上来的罢?” 这话终是让男子回过神来,他连忙辩驳道:“我在这蹲着好好的,这小子突然后退,我连忙起身躲,她猛地转身一头撞上来,还将我撞倒了去。怎么就是我故意撞她了?” 被叶双舟拦在身后的风无律小脸一红,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 第267章 姜修平 叶双舟微微偏头,与风无律低声道:“别怂!这人一上来就喊着要揍你,难不成你还真让他揍?” 瞧见叶双舟头上戴着的点翠银缠枝的簪子,男子眨了眨眼睛,周身怒气瞬间消隐,他笑嘻嘻地上前捧住叶双舟的一只手,道:“无律小师弟,我是你师兄!姜修平!” 风无律几人顿时就愣住了。 丫丫抱着魏池的腿,小心翼翼地从一旁探出头道:“这位漂亮哥哥,双舟哥哥不是无律哥哥,方才你说走路不长眼睛的那个才是无律哥哥。” 姜修平有些懵,他放开手,再将叶双舟的头往一边推开,露住他拦在身后的风无律,狐疑地盯了她几息,试探道:“无律师弟?” 风无律点头见礼,“师兄好。师兄是万长老的弟子吗?” 当初万长老想在簪身上刻隐踪阵,失败后说是被他弟子改成了缠枝花纹。这位师兄一瞧见少爷头上的簪子便将少爷错认成她,若不是亲手炼制过,定不会如此笃定。 姜修平眼前一亮,激动地上前捉住风无律的肩膀,道:“我是万长老的亲传弟子。小师弟,你现下可是要回宗?” 风无律已经隐约猜到现下为何为在这遇到万长老的亲传弟子。一想到在宗中被万长老那大嗓门毒害的日子,她忍不住抖了抖,挣脱开姜修平,并将叶双舟拽回身前,只露出一半身子。 她竟是突然有些不想回宗了! 因瞧见姜修平抓着风无律的肩,叶双舟本正生着气,但再瞧风无律自行挣脱了并躲到他身后,两只小手还轻扯着他后腰处的衣衫,他瞬间便不气了。 一股酥痒带着寒凉从她扯着衣衫的后腰处爬上脊背,他瞬间开心得大脑空空。 无律竟是这般依赖他!真好! 不知她自己是否察觉,她很是不喜与他人有肢体接触,每次都显得极其不自在。虽说她也不会有多主动与他接触,但对他却是丝毫不抗拒的。 想到这一点,叶双舟不自禁咧开了嘴,眉眼弯弯,那眼神中都荡漾着春水、搅碎了星河。 眼角余光瞧见叶双舟的神色,姜修平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收回了正举着想要将风无律捉出来的手,连忙后退了三步。 他倒是隐约在宗内听说过无律小师弟与他家少爷叶双舟是那种关系。但当时他觉得这两位师弟尚且年幼,即使真有那般倾向也不会有多腻歪。于是他便没多将流言放在心上。 却不想,是他还太年轻!大抵是他这个没断袖过的人不懂得断袖不分年龄。而他方才竟是先抓了双舟小师弟的手,又握住了无律小师弟的肩! 姜修平朝着叶双舟尴尬地笑笑,“这位是双舟小师弟吧?方才师兄有些没太注意,真是不好意思。” 叶双舟悄悄将背向后贴了贴,于是原本只是轻扯着他衣衫的沁凉小手“被”贴了上来,他顿时笑得越发得意,得意到没怎么注意姜修平说了什么,只摆摆手道:“无事无事。” “少爷作甚这般高兴?”风无律狐疑道。 “无事无事。”叶双舟“噗嗤”一声笑出声,又摆手道。 风无律被他这般模样吓到了,连忙放开扯着他衣衫的手,向后退了三步,而后朝姜修平道:“我还要过些日子再回宗,师兄若是要回宗,请恕师弟不能陪同了。” 姜修平急道:“师弟,你为何还不回宗?是还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师父将他赶出宗,可不就是让他来找无律小师弟的?成天被他师父那堪比洪荒妖兽的大嗓门念叨,他并没有耳朵快长茧子,而是耳朵差点就聋了! 因着知晓无律小师弟替方如是长老来参加问鼎会,他这才找来,怎能叫她溜走? 而一旁,叶双舟耳尖微红,因着风无律方才狐疑的问话和动作,这会儿羞愤欲走! 方才他是想多了吗?没想多吧?到底是不是他想多了?无律到底是不是内心依赖他? 风无律现下无心注意叶双舟的反应,只想在宗外再多待些日子,原本想早些回宗闭门修炼的想法瞬间变了。 与其为了避祸而躲在宗内闭门造车,不如在宗外多历练一番。何况她总不能将丫丫带回宗内便丢在外峰坊市不管。且,要修补少爷的灵根便要去找紫云神珠和会嫁衣功法的魔修。 虽说马叔的车队和祁城杨衍都会帮忙,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她自己也四处去打听一番较好。 而此时正在归元宗内的万千山万万没想到,他为了能让风无律早日回宗而特意派出亲传弟子,结果竟是适得其反,将其吓得不敢立即回宗了。 风无律将手伸向丫丫,“师兄,我还要带丫丫去找她父母。” 丫丫放开魏池的腿,小跑几步牵住风无律的手,很是认真地点头,“丫丫要去找爹娘,要让爹娘替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报仇!” 瞧着突然红了眼、强忍着不让眼泪落出来的小女娃,姜修平心中生出些不忍和几分愤怒,他却是放软了声音道:“丫丫为什么要报仇?又为什么和爹娘分开了?” 魏池上前一把将丫丫搂住、抱起来,几人将丫丫村子被屠那事说了,姜修平、一旁拉着江君文不要他上前的周长老和江君文三人闻言都气极。 姜修平立即道:“无律小师弟,我陪你一起去!定要带丫丫找到她爹娘。” 江君文也想一起,但他还没说话便被周长老一个眼神制止。 周长老低声与他道:“我知晓你现下最是看不惯有女娃或女修受欺负。但你现下这身子,跟去了难免就是拖后腿的。还是乖乖与我回宗,等治好了身子,你就算是去掀了最喜买卖女修做炉鼎的鬼家我都没意见。”只要你能! 江君文一激动,险些就要咳嗽,连忙捂住嘴、咽下那阵咳嗽,也因此熄了要跟着去的心思。 姜修平愿意跟着便代表不会强行将她捉回宗去,风无律稍稍安心了。 在宗内时,若是白日里来不及在耳朵里塞上小布,再被万长老吼上一嗓子,等到了晚上睡觉时都有些耳鸣,梦中都不踏实!还是让她再舒坦几日罢! 第268章 偷看 群英会后,风无律与叶双舟离开临崖城,从北城门出,绕过龙谷,往东去。遇到魏池后,几人未直接去风城,而是沿北河北岸直达祁城,绕路去了一趟东南大森林,再往风城。 后,几人去往灵药城,问鼎会后,出灵药城。 风城位于大陆中部,灵药城位于大陆南部、与风城隔着几座山和一条飞鱼江。而丫丫出生的村子位于大陆西部,蓬莱宗所在蓬莱群岛位于东南方向、海外。 风无律说要带丫丫去找她爹娘,那自是要先回那村子看看。于是过了飞鱼江,风无律、叶双舟、魏池、姜修平、丫丫五人与周长老、江君文二人分道扬镳。 十一月十,秋意渐凛,西风呼啸、摧飞树干上的枯枝残叶。秋露寒重,地上的火堆燃了一夜、这会儿只余袅袅白烟腾腾直上。五人昨日傍晚过的北河,现下正在北河西边的林子里睡着。 寅时中,风无律准时睁眼、翻身坐起,因着在野外,睡觉时自是不会脱衣服。 这会儿天色仍是暗着,秋虫极有规律地鸣叫。拂去身上的枯枝败叶,风无律起身,为一旁的叶双舟掖了掖毯子。 正值秋末,过了夜的枯树枝多少沾了些湿寒,约莫要到午时前才会再次被晒干。因此风无律昨日白日里便收集了干燥的枯树枝,她从储物袋里拿出枯树枝,点燃、挑了挑。 “哔剥——”火焰在拢架在一块的枯树枝上跳跃,一旁还睡着的四人松开了因寒冷而微皱的眉头。 捏了捏身上湿潮的衣袍,风无律转身去了林子里换了一身干衣袍。 刚换完,“啪——”身后传来一声树枝被踩断的脆响,她一惊,连忙转身,而后便瞧见瞪大了眼睛、眼神亮亮的叶双舟正一脸惊恐地下意识向后斜着身子、举着手。 饶是夜色未退,她还是能瞧见那双眼含星的少年面色涨红,风无律微怒,气道:“少爷这是在偷看我换衣服吗?” 见她很是生气,叶双舟心道不好,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这天还黑着,哪能真看见你换衣服?”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对,正要再解释一番。果不其然,风无律已怒意更甚,瞪着一双猫眼、撅着嘴道:“所以少爷确实是来偷看了,只是没看到?我现下是‘男儿身’,我有的少爷没有吗?作甚还要偷看?” 叶双舟脑子一抽,问道:“那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风无律捏紧了手指,强忍着上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道:“不,饶是我现下是‘男儿身’,少爷也是不该偷看的,更不能光明正大地看!少爷难不成不知现下好多人都以为少爷是断袖吗?少爷若是还不注意着些,日后怕是找不到女道侣了。” 她现下吃了千面丹,上身和男儿无异,只光着上身,饶是转过来也没什么好看的。可她方才也是换了裤、袜和靴子的! 想到这,风无律小脸渐渐升温,眉眼间都染着红晕,竟是瞧着像是泫然欲泣。 叶双舟脑中的那一根筋终是回了位,他站直了身子、放下双手,慌忙解释:“无律,我没偷看。你晓得的,你日日寅时中起,过了一会儿便会去叫我起。我也早已习惯了那个点醒,所以我才醒来几息,哪有功夫偷看?” 闻言,风无律松了一口气,闷声道:“晓得了。”说罢,她正面、对着叶双舟直直往前走去。 叶双舟顿时手脚又不知往哪放,心道:无律要对他做什么?难不成不生气了,因着误会了他便要亲近亲近他表示歉意? 他正这么想着,风无律已经与他错身而过,留下一句:“少爷换身干衣袍罢。受了寒露的衣袍穿着不舒服,也免得对身子不好。” “……”叶双舟怔愣了会儿,虽是有些许失落,但因着风无律的关心,他便仍是开心的。 换好了衣袍,往回走、出了林子,便瞧见风无律端着热水等他,他连忙小跑上前、接过小盆。 “好久没动手了,无律,等我洗漱完,我们俩试试?” 风无律眨了眨眼,能多些实战经验,她自是不会推拒。 于是,另三人醒来时,就瞧见酡红的朝霞落在林子上方,而一白衣一蓝袍的两个少年在林下匕剑相接,时有青光映出林外、凉凉雪子吹到眼前。 丫丫从裹着一层又一层的毯子、大氅中钻出来,双眼晶亮、兴奋地递着两条小短腿,跑到林子边上观战。 “无律哥哥加油!” 魏池和姜修平走到丫丫身后,站定。 姜修平摸了摸下巴,瞧见风无律手中那通体漆黑的匕首,很是开心,出声指导:“无律小师弟,你瞧清楚了,双舟小师弟用五道风刃时虽是灵活多变、难以防备,但他自身的防御也变得越发薄弱,你只要比他更灵活地行用冰棱便能‘他伤你一分,你伤他三分’。” 这话不假,只可惜风无律只学过《踏雪匿踪》这一门冰系功法,根本不能比“五刃风”更灵活地行用冰棱。 而一旁,丫丫撅着嘴道:“漂亮哥哥为什么要帮无律哥哥?虽然丫丫也想无律哥哥赢,可也不想双舟哥哥输得不公平。” 姜修平佯装不知,心想:无律小师弟用着他师父炼制的匕首,他自是希望无律小师弟能赢。 “丫丫为什么要叫我漂亮哥哥?按理说,你的无律哥哥、双舟哥哥和魏池哥哥,不都比我长得漂亮吗?”有几个男子能乐意被说漂亮? 丫丫眨眨眼,很是认真道:“无律哥哥和魏池哥哥都有丑的时候,双舟哥哥也有长得不漂亮的时候。只有漂亮哥哥你,现下还没有变得不漂亮过。” 丫丫说的是风无律和叶双舟变幻相貌后。于是魏池便一时有些心塞了。 他现下这“漂亮”模样可不是他本来的模样!他蹲身、一脸受伤地瞧着丫丫,问道:“丫丫觉得魏池哥哥之前的模样丑吗?” 丫丫一把抱住魏池,言语天真:“也不是特别丑!魏池哥哥放心,就算魏池哥哥不够漂亮,等丫丫长大了,还是愿意给魏池哥哥做道侣的。”她还记得上次在家中院子里与魏池说过的话。 第269章 七荤八素 魏池感动得“一塌糊涂”,虽说丫丫还这般小,说的话日后做不得数,但他还是忍不住抱住丫丫,流了几滴泪。 风无律虽是在修为和所学功法上不如叶双舟,但她打起架来向来狡诈,学的功法为《踏雪匿踪》、契约兽是蜃兽,更是助长了她狡诈的资本。 这不比在群英会上,非要分个输赢。于是,现下她虽是打不过叶双舟,可叶双舟也别想将她打趴下。加上二人都会《九转纳气决》,灵力没个耗尽的时候,能打多久、打到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不打下去还真不知。 二人既是切磋,那便是点到即止,打到快辰时便停下了。 舒展了一番筋骨,风无律觉得前几日还在灵药城内受的那些憋屈劲儿都散了去,眉眼间都透着欢快。 为了照顾好叶双舟那张挑剔的嘴,早饭是风无律做的南瓜蒸肉饼和皮蛋瘦肉粥。 兽肉和灵兽蛋配上各种调料做的肉馅,将调好的肉馅填在去了瓤的小南瓜里,放进锅里一蒸,完了再撒上葱花,这南瓜蒸肉饼的滋味自是好得令人恨不得连舌头也吃进去。 再来碗清凉爽滑的皮蛋瘦肉粥,姜修平连连赞叹:“无律小师弟,难怪我师父总要念叨你。看来不仅是想叫你回宗帮他研究如何将阵法融于法器,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想念你这手艺的。”他一边说着,吃的动作却不停,连连发出吞咽的声音。 叶双舟很是得意,道:“师兄,你这可是沾了我的好处。若不是为了我,无律这修炼狂可不会多花时间磨练厨艺。”这般说着,他更是觉得骄傲得很,连忙挺着胸膛,将那吹起他鬓发的秋风笑出了春风般的效果。 一碗粥、几口便下了肚,姜修平挑眉瞧着他,道:“双舟小师弟,你是如何将无律拐去做你小厮的?” 叶双舟连忙啐了一口,“哪里是我拐的?她现下可是自愿做我小厮的!师兄你再怎么问,那也是不会有这般厉害的小厮跟着的!” “哦。她现下是自愿的,所以以前还有不乐意的时候呗?”姜修平立即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叶双舟顿时一噎,一时有些结巴:“那……那是……”他倒是想解释一番,可这是解释不了的,除非说谎糊弄。 风无律实在不懂这二人为何能说这般话题说得如此来劲,竟像是宗内师姐们攀比发饰、衣裙似的! “欸,你这衣服谁送的?这么好看!” “呸!这是我自己买的。谁稀罕那些臭男人送衣服了。” “说你一句你还喘上了,所以确实有臭男人给你送衣服了呗?哪位师兄啊?” …… 诸如此般,这么一想,风无律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搓了搓起了些鸡皮疙瘩的手臂。再瞧见叶双舟剑眉星目、鼻子挺翘、棱唇如樱、肤白若脂玉,她不禁觉得有些俊美得过分了,若是穿裙戴钗竟也好似很合适。 当下话便脱口而出,她道:“少爷,改日你若是穿上襦裙,想来能将姜师兄给迷得七荤八素。” 姜修平:“……”说双舟小师弟便说双舟小师弟,牵扯他作甚? “……”叶双舟静默一息,捏了捏手指,而后深吸一口气,笑道:“那你呢?也会被我迷得七荤八素吗?”叫她故意调戏他,怎样?他这就调戏了回去!他倒是要瞧瞧她要如何答。 姜修平:“……”好一对师弟,好一对男男!竟是当着他这个独身人士的面就开始打情骂俏。他现下是不是应该走远些、避上一避?这般想着,他已经起身、又舀了满满一碗粥、一溜烟走远了。 风无律很是认真地思索一番,思索着思索着便瞪大了眼睛,抿了抿唇道:“少爷无论男袍还是女裙,想来都能将我迷住。不过那很是影响我修炼,但我也不怕,我可以不看少爷。” 火光映得叶双舟的脸好似暖玉,他顿时面色绯红,再也说不出话来,干脆闭口不言,心中却是骂道:无律这个假正经!常看起来冷淡,撩拨起人来那般认真作甚? 他的脸,还好吧? 叶双舟抬手扯了扯自己的腮帮子,又伸手拍了一下,故意将脸拍得更红,以掩盖他被风无律几句话撩拨得羞红了脸的事实。 想他自小看过多少话本子?竟是被无律这个假正经给无意间撩拨了,这可不是什么能让她发现的事。 风无律说不看那自不是真一点儿也不看了,但也确实会刻意少看。因此这会儿她没有瞧见叶双舟的表情变化。她倒也没什么别的意思,而是真心觉得少爷好看,和归元宗第四美的琳琅师姐也是可以一比的。 早饭后,几人继续往西去,一路多是御剑,翻山越岭、穿云行空。 十一月十七日下午,几人到了丫丫出生的村子外。还没进村,丫丫便哭个不停。她虽是想要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却仍是哭得抽抽搭搭、气息不顺。 早在上次被那女长老屠杀后,村子里便没了活人,收割了一半的麦子堆在田埂上、已经发了霉,田里一半的麦子熟透了、垂着穗儿无人理。进了村,一路上几人却是没有瞧见一片染血的衣角或是一具裹着血衣的白骨。 能看到村长家时,那大院外的空地上竖着一块又一块墓碑,墓碑上头或放着已经枯败的花环、或放着草帽、或放着一块石头、一只荆条编的蚂蚱…… 丫丫吸着鼻子,推着魏池的肩膀,要从他怀里下来。魏池将她放到地上,她小跑过去,一个又一个墓碑的看过去,念出一个又一个名字,最后红着眼睛道:“一定是爹娘回来过了。无律哥哥、双舟哥哥、魏池哥哥、漂亮哥哥,丫丫的爹娘回来过了。” 姜修平道:“那花环虽是枯败了,却还没被风吹走。想来丫丫的爹娘走了还没几日,现下去追也许还能追到。” 叶双舟点头,“可界内茫茫,我们往哪追?” 风无律蹲身,与丫丫平视,道:“丫丫,你爹娘上次离村时可说过去哪?往哪边走的?” “丫丫不知道爹娘要去哪。但丫丫记得他们是往北边走的。” 第270章 去破阵寨 风无律几人从位于大陆南部的灵药城来到丫丫出生的村子,在路上算是走过了村子东、南两个方向,但并没有遇见丫丫父母。 而丫丫父母从北边回村,回村途中遇不见丫丫,回村后发现村子被屠、丫丫失踪,自是不会返身去北边找。 姜修平沉吟一番,道:“既如此,那我们现下便往西边去,若是快点没准还能追上。” 早日找到丫丫父母,他便可以早日将无律小师弟带回去交差。他怕他若是晚了,归元宗“洪荒妖兽”便要待不住、要出宗祸害四方了。 那归元宗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却不想,风无律和叶双舟异口同声地打断他:“再等等。” 咦?他竟是和无律这般有默契! 叶双舟眉眼弯弯、很是得瑟地看了看风无律,而后与姜修平解释:“师兄,丫丫的父母没准在村子里留了线索,我们还是先在村子里看看。若是错失了线索,我们容易白忙活一场。” 风无律赞同地点点头。 姜修平眨了眨眼睛,掩饰好心里些许的尴尬。他竟是不如两个小师弟想得周到! “两位小师弟说得对。那我们就先去这里面瞧瞧?”他指着身后的村长家大院道。 风无律抬手摸了摸丫丫头顶,语气温柔:“丫丫也听见了,为了快点带我们丫丫找到爹娘,丫丫先带我们去找找线索,可好?”这般说着,她突地想起以前她娘亲将她送去叶家时也这般与她说过话。 “好。”丫丫用力吸了一下小鼻子,而后便朝着墓碑群正对着的大院跑去。魏池和姜修平连忙跟上。 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叫人极难察觉的黯然、难过,这些年一直被刻意压下的想念和委屈突然涌上心头,堵得风无律的心酸涩无比。 她蹲在地上,没有立即起身。 只是流露了一丝的情绪,却让叶双舟全部捕捉在眼里。心好似突然被蛰了一下,他紧了紧手指,一言不发地注意着风无律的全部神情、动作,正想伸出手摸一摸那毛茸茸的脑袋,风无律却是已经站起身,他便只能将手又缩了回去。 将手背在身后,他笑嘻嘻地凑上去,挨着风无律,道:“无律,你看我,快看我!” 风无律扭头、瞪着眼睛去瞧他,而后便看见一张笑得傻乎乎、好似吃饱喝足后的小紫荆银狐一般的脸,她顿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趁胜追击! 这般想着,叶双舟连忙左右摆了摆脑袋,束在脑后的黑发还晃来晃去,那模样竟是憨态可掬极了。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走在前面的姜修平心中一个咯噔,强忍住扭头看的冲动,并将魏池和丫丫推着继续往前走。 他皱着眉道:“男男之间的事,我们不要掺和。”双舟小师弟还真是不放过一息时间、随时都要与无律小师弟调笑一番。 听听,无律小师弟都笑成这般了。该是有多高兴? 瞧着风无律笑,叶双舟也勾唇笑了笑,眼中盛满了温润、温暖的细碎星光。 …… 丫丫进了院子便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大榕树。层层叠叠金黄树叶间,丫丫举着一只储物袋探出了脑袋,储物袋上用红绳缠着一块小小的玉简。 “无律哥哥、魏池哥哥、双舟哥哥、漂亮哥哥,这是爹娘给我的储物袋,上次坏女人要我们交出村子里的宝贝,所以我就将它藏在树上了。” 丫丫晃了晃手里的储物袋,一边解出被绑在储物袋外的玉简,一边道:“爹娘果然给我留了东西呢。” 在三岁的丫丫心里,他们村子里没有宝贝,但是她有,她阿爹阿娘给的储物袋便是。于是她将储物袋藏在了大榕树上,直到今日。 而她爹娘想来也是很了解女儿的,这才在储物袋上用红绳绑了一块小小玉简。 “是留音玉简。”说罢,姜修平御剑而上,凌空停在丫丫身旁。 风无律脚尖轻点、手臂一伸,几下便上了树,在丫丫一旁坐下,搂住她。这时叶双舟和魏池也御剑到了。 丫丫懊恼地瞧着手中的玉简,微微偏头、抬眼瞧着风无律,“无律哥哥,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呀?” 留音玉简需得事先注入被留音之人的一丝气血,被留音之人再次注入气血时便能勾动玉简中已有的气血,将留音人想说的话原本放出。 “丫丫,往玉简里注入一丝气血。”叶双舟道。 丫丫依言照做,玉简微微亮起。 十分温柔却透着坚定的女声道:“丫丫,想办法去北禁之地、破阵寨。若是爹娘没能找到你,便会立即赶去破阵寨,你在那乖乖等爹娘回去。” 如此简单至极的一句话,话音一停,玉简便微微出现裂痕,只消轻轻一捏便能叫它碎开。但丫丫却是哭着将玉简小心用帕子包好,放进了储物袋。 “爹,娘,丫丫这就去破阵寨,丫丫一定乖乖地等爹娘来。” 丫丫一个三岁小女娃,自是难以独自前往北禁之地。风无律几人需得陪同。 姜修平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面有隐忧地抬眼瞧了瞧东边,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这可如何是好? 北禁之地向来荒凉、多是魔修出没,往那跑一趟,不死也得掉层皮。 好在归元宗在北境雪原边界的小月天秘境外有长老值守,北境雪原与北禁之地离得近,到时若是遇险,还能去那求助。 只是,如此这般折腾一场,还不知何时能回宗!希望他师父千万别耐不住性子找了出来! 而听到“北禁之地”四字的风无律面上微微透出喜色、内心雀跃又期待。 上次在小月天秘境吃下雪山冰蝉后,她的识海扩大数倍不止,过往的记忆便越发清晰起来、记性也越发好了。 是以,她早已记起,那天晚上她娘亲来找她,而她半梦半醒时她娘亲说:“我儿乖,好好修炼。等你以后修炼有成,就来北禁之地把娘亲捉回去。娘亲就一直陪着你。” 虽说她尚且没有修炼有成,但她现下去北禁之地可不是为了找娘亲!到时若是与娘亲在北禁之地遇上,那也纯属意外! 第271章 西漠沙海(一)简雪汐 几日前出了北禁之地、这会儿正朝着归元宗一路东行的风行真哼着歌,突地心中生出些不对劲的感觉。 皱了皱眉,她很快将那感觉抛之脑后,低声自语:“傻儿!娘亲要来见你了!虽然是我见你,你却见不到我。” …… 十月二十,风无律几人已在西漠沙海待了一日一夜。沙漠中处处金黄、却没有败草落叶能叫你瞧出秋的影子,这里只有粼粼起伏、一望无际的连绵金黄沙丘。 日夜温差极大,除了冰灵根的风无律和丫丫,火灵根的姜修平还能忍受些,但对于魏池和叶双舟来说十分难熬。 叶双舟御剑带着风无律,而她撑着流转着丝丝寒气的灵力罩,为叶双舟驱逐白日沙漠里蒸蒸而上的热气。 御剑载着丫丫的魏池就比较惨了。丫丫修为不高、无法撑起灵力罩,虽能外放些灵力,却抵不过层叠热浪和毒辣日光。 正是午时中,太阳越发毒辣,几人御剑落下,在一沙丘后歇息。 风无律给每人递上一碗冰羹,朝魏池道:“魏池,下午你御剑离我和少爷近些,我将你们也纳入灵力罩。” 魏池眼神一亮,一边大口喝着冰羹一边点头,一口气喝完冰羹,他抬袖擦了擦汗,忙道:“好好好。无律,你真是太讲义气了!当初我果真没看错,无律你又有安全感又特别有男子气概!” 听他感叹完,风无律和叶双舟同时嘴角抽了抽。 叶双舟低声喃喃:“果真是有眼疾!我这个真有男子气概的竟是瞧不见?” 魏池连忙转头,道:“欸?双舟你方才是在与我说话吗?” 叶双舟赏了他一个白眼,“我就是自言自语,你可别自作多情。” 魏池微微一噎,却也没有放在心上,一转头便开开心心捧着空碗朝风无律讨要冰羹去了。 虽身负冰灵根,但一直待在这般强的日光下,丫丫有些头晕眼花,加上她年纪小、修为低,更不能像风无律那般不用担心灵力耗尽。 是以,这会儿三岁的小丫头灵力不济,灵力快要耗尽令她丹田微微绞痛,小脸皱成一团。因再无法放出灵力,她额上也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不想麻烦风无律他们,便一言不发地强撑着,热意袭上脑门令她晕乎乎的,她连忙“呼噜噜”喝了几口冰羹。 风无律既与纯元说过要好好保护丫丫,那必然尽心尽力,立即便瞧见了小丫头不对劲。 “丫丫,你若是一言不发地强撑着,等你倒下了,更会给哥哥们添麻烦,你可知道?”她语气微微严厉。 丫丫放下碗,瞧着向来对她温柔的风无律这会儿面露厉色,吓得她眼中蓄起泪花,吸了吸鼻子,忙大声道:“无律哥哥,对不起。丫丫不该强撑着,丫丫灵力快耗尽了,丫丫好难受、好热、好晕、还有些恶心。” 风无律几人吓了一跳,魏池连忙将丫丫抱起来塞进风无律怀里,“无律,你快给丫丫降降温。” 无需他多说,风无律周身已经开始流转着丝丝冷气。 拿出一瓶小灵丹,倒出一颗递到丫丫嘴边,她道:“张嘴。” 丫丫十分乖巧听话地将丹药吞下,风无律将小瓶塞进丫丫手中,又道:“将这瓶小灵丹带着。灵气要耗尽了便自己吃一枚。若是吃完了,再找我要。” 摸了摸不再绞痛的丹田,丫丫开心地笑了,往后仰头瞧着风无律,“丫丫知道了,谢谢无律哥哥。” 风无律先是笑了笑,而后皱了皱眉,冲姜修平道:“师兄,我可否将《九转纳气决》教给丫丫?” 姜修平惊诧地瞧着她,哼哼道:“若是宗内的功法,那自是不能的。不过那个《九转纳气决》我并未听说过?”他尾音一扬,狐疑地瞧着风无律。 先前姜修平因着沉迷炼器,并没有参加群英会。等展藏书带着《九转纳气诀》和要归宗的弟子回了归元宗时,他恰好被万千山赶出宗找风无律。 风无律与叶双舟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姜修平摸了摸下巴,道:“大抵是能的。这既是你自创的功法,宗内也只是应下你一些贡献值,没有给你别的好处,那你想教便教呗。而且你连九阵宗的弟子都教了。”他瞧了魏池一眼,继续道:“再教一个小丫头也无不可。大不了回头你将小丫头拐回归元宗,如何?” “丫丫的天赋不错,再大些便能通过归元宗的入宗考核。”说着,他又双眼晶亮地抬手指了指自己,“你教她,顺便也教教师兄我呗?” 相处这些天,他一直觉得无律小师弟、双舟小师弟和魏池灵力的量有些不对劲,他原以为是错觉,原来问题在这。 无律小师弟竟是都能自创纳气之法了,难怪他师父偏要盯着她。 于是风无律将《九转纳气决》教给了丫丫和姜修平。但这功法要熟记、熟练,他们一时还记不住多少背脊十三大穴的走势。魏池至今也只记了三个,分别是挥剑、御剑和走路时的走势。 学了《九转纳气决》,丫丫很是认真地瞧着风无律,“无律哥哥,你等丫丫再大些。丫丫就去归元宗,拜入无律哥哥门下,做无律哥哥的弟子!” 闻言,四人愕然。 姜修平道:“丫丫,你的无律哥哥自己还要给别人做小弟子呢。如何教得了你这个小小弟子?不如你日后和你无律哥哥拜一个师父,给你无律哥哥做师妹?” 丫丫倔强地摇摇头,撅着小嘴瞪了姜修平一眼,然后拽着风无律。 “丫丫就要给无律哥哥做弟子。丫丫学了无律哥哥自创的功法,就已经是无律哥哥半个弟子了。简雪汐以后就是无律哥哥的大弟子!弟子拜见师父。” 闻言,叶双舟瞪大了眼睛,惊道:“丫丫,你叫简雪汐?”他又转头与风无律道:“无律,当初被你截胡了夜鹰那个,是叫简尊吧?” 闻言,丫丫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小心翼翼道:“无……无律哥哥是和我爹爹有过节吗?” 风无律、叶双舟、魏池:“……”沧海界如此之大,可巧事向来无奇不有! 第272章 西漠沙海(二)身契 风无律是真心喜欢丫丫、将她当妹妹待,所以丫丫问了,她便也原原本本地说了在东南大森林里猎夜鹰时发生的事。 说完,她又道:“丫丫,无律哥哥确实不能给你做师父。若是学了我的《九转纳气决》便要当我弟子,那岂不是你的魏池哥哥、漂亮哥哥都要给我做弟子了。日后五大宗的弟子都学了《九转纳气决》,难不成他们都要做我弟子不成?” 风无律一时说的太多,丫丫拧着眉、小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正仔细想着风无律说的猎夜鹰的事呢,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便又被风无律的一番话搅昏了脑袋。 可她又不想说错话,便仔细斟酌着,道:“那、那、那就等无律哥哥能收丫丫做弟子时,丫丫就给无律哥哥做弟子。” 她喜欢无律哥哥,要是能做无律哥哥的弟子,那就最好了! 风无律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小丫头竟是如何也不愿放弃做她弟子的念头。 “好。若是以后丫丫没有拜师,哥哥我又有了收徒的本事,那哥哥就收丫丫做弟子。” 丫丫顿时眉开眼笑,“丫丫要做无律哥哥的大弟子!不管谁来都得等丫丫先拜师!” “好。都依你。” 突然想到了什么,丫丫小心翼翼地抬眼瞧着风无律,“无……无律哥哥,你不要生我爹爹的气。” 风无律面上微红,顿时心中生出些负罪感。分明是她骗了丫丫的父亲,丫丫反倒叫她不要生气。 于是她一本正经道:“无律哥哥不生气。等过些日子见到丫丫的爹爹,丫丫也要叫他不要生气,好不好?” 闻言,丫丫挺了挺胸膛、小嘴一撅、握起肉呼呼的小手挥舞着,道:“爹爹要是敢生气,丫丫就打他!无律哥哥还这么小,他要让着无律哥哥,不能欺负无律哥哥。” 一时,风无律的小脸越发红了。她将丫丫当小娃娃看,丫丫竟是也将她当小孩看。虽说她也确实还是个年纪小的。 她尴尬地别过脸,而另三人则是憋笑的憋笑、偷笑的偷笑、大笑的大笑。 风无律一时气结,怒道:“这么喜欢笑,那日后你们都自己做饭吃。” 姜修平立即哀嚎出声,丫丫则是慌忙扭身抱住风无律,道:“丫丫才不会笑无律哥哥,丫丫要吃无律哥哥做的饭。魏池哥哥他们笑无律哥哥,不给他们饭吃!” “别呀别呀!丫丫你口口声声叫我‘漂亮哥哥’,你怎么能忍心哥哥吃不好?快帮哥哥劝劝你无律哥哥,好不好?”姜修平直接向丫丫求救。 倒不是不吃无律小师弟做的饭便能饿死。只是,能吃上好的谁愿意吃差的呢? 魏池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毕竟他以前做小乞丐时,什么没吃过?况且无律做的饭菜虽是好吃,可每吃一口,他都觉得是在吃灵石! 叶双舟心知风无律只是说说而已,绝不会真饿着他这个少爷。毕竟,以前无律和他闹别扭时总还是会躲着帮他打理好生活上的一些事。 这般想着,他摸了摸下巴,竟是突然好想再看一看无律闹别扭的模样,想想就觉得可爱极了。 于是,他拧眉、做出气哼哼的模样,瞧着风无律,道:“无律,你是我的小厮,饿着我这个做少爷的,不妥吧?若是怠慢了本少爷,我可是要罚你的。”罚她什么好呢? 风无律与他相处这些年,哪里看不出他现下是故意这般说的?被他这几句话一闹,她面上羞红褪去,勾唇笑了笑。 “少爷,其实我若是不想再给人做小厮了,那也是可以的。” 叶双舟顿时觉得她那一口小白牙刺眼得很,急了。 “你,我可是还有你的身契的!” 无律初入叶府时并不心甘情愿给他做小厮,于是他便故意找他娘要来了无律的身契,时不时便拿着它惹无律。 五六年前,叶府厨房的院子里。 一身白衣、扎着丸子头的小娃娃正在蹲在有她五个那么大的木盆前,她十分认真地处理着盆里的妖兽,一双嫩白、肉肉的小手浸在血水里,正拿着尖刀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割着妖兽肉。她低垂着头、撅着小嘴、双颊因气愤而飞红。 她便是五岁时的风无律。 而那年七岁多的小少爷叶双舟一身蓝色锦袍,正悄悄躲在厨房小院院门处,手里还拿着刚气坏了小风无律的身契。 他隔着小竹林偷看,瞧见风无律气呼呼地用力割着妖兽肉泄愤,他眉开眼笑、觉得心中解气极了! “叫你总是表里不一!明明不想给我做小厮,还偏偏处处都要做好。虚伪!哼!” 其实那时候小少爷并不是不喜欢小无律,也不是不高兴她认真给他做小厮。一直被族学里的子弟排挤,他其实很开心有了专属于他的小伙伴。 但是他不想让他的专属小伙伴什么都憋着忍着,所以总是故意挑怒她,想让她发泄出来。 而那时的小无律伤心极了。她以为她娘亲将她卖进叶家做小厮只是做做样子,却不想竟是真拿了她的气血签了身契。 所以这会儿叶双舟一提身契,风无律的小脸便黑了,心中那早就忘了的埋怨一时又涌上来,气得她眼泪都快溢出眼眶。 她娘亲真是太坏了!为了不让她偷偷逃离叶家去找她,竟是连身契都签了。虽说现下她已心甘情愿给少爷做小厮,可这与她娘亲的作为是两码事! 瞧着风无律那怒红、憋泪的眼,叶双舟暗道不好,连忙笑嘻嘻凑上前,没皮没脸道:“无律,别生气啊。你若是不喜欢那身契,日后我还给你便是。”但是现下不能,要等他和她年纪大些了、能婚嫁了。 而一旁的姜修平翻了个白眼,心中不满极了。 两位小师弟又直接无视他的哀嚎和渴求,并又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独身人士活该被亮瞎眼? 话说断袖当真这般有滋味?他忍不住想了想他与…… 当即一阵恶寒,姜修平哆嗦了一下,连忙将方才的想法抛到脑后。 …… 申时初,太阳没午时和未时那般毒辣,几人再次上路。 第273章 丫丫说她父母当初离开时是往北边去的,可简尊却是在东南大森林与她、少爷、魏池三人遇上。显然,他从北边回去后并未直接回家。 而丫丫拿到的留音玉简里只有一女声,若不是简尊平日里不太爱说话,那便是只有丫丫母亲一人。 具体如何,风无律猜测丫丫父母自北边回来后兵分了两路,前者叫他们遇见了,后者则是直接回家看见了村子里的惨状并留下留音玉简。 也不知现下丫丫父母汇合了没有。风无律心道她既是在东南大森林遇见过简尊,有了线索,若是打听一番未必不能找到他们。 只是现下他们都已经在西漠沙海了,她也有意去北禁之地瞧瞧她娘亲,加之她又怕若是返回去找丫丫父母却没找着,那便是无事生端、自讨麻烦了。 为了蹭风无律那带着寒气的灵力罩子,魏池御剑载着丫丫,与叶双舟和风无律离得极近,两把飞剑比肩并行。 沙漠里少雨,连带着天上都没几朵云,只远远飘着一两丝白絮状的云飘带,还有一个罩住了两把飞剑、剑上四人的流转着雪子冰花的半透明灵力罩。 姜修平御剑跟在后边,瞧着被灵力罩罩住的四人,他心中有些吃味。 虽说他是火灵根,加之他又是个炼器师,本就经常与火打交道,根本不惧怕这点炎热。可那不代表他不热啊! 只可惜,他为图一时嘴上欢乐,笑了几声,得罪了无律小师弟,自是没有那般待遇的。 御剑行了一个多时辰,已是酉时,已经过了红霞满天的时候,天边、沙地上还微微蒙着些晚霞余晖,已有残月、点星跳出来,缀在天幕上。 温度已经慢慢降下来,风无律收了灵力罩,让叶双舟、丫丫和魏池还能汲取些微晚霞的暖意。 姜修平指着百米外一处,道:“那边有个黄土堆,好歹能遮挡一些风沙,今晚我们便在那处落脚吧。” 几人也都瞧见那处黄土堆了,也都是那般想的,便御剑过去落下。 在这诺大的西漠沙海里,也就沙漠边缘处有几个黄土小城。现下在深处能遇见黄土堆,实属不易。近了便瞧见这黄土堆上还长着几根绿油油的草,几人更是心下奇怪。 先前在小月天秘境不是没在沙漠里走过,风无律当时仔细记下了余心妍的言语、动作,倒也懂得几分如何在沙漠里生存。 她蹲身,拿剑在黄土堆旁挖了一个坑,果不其然,挖到一米多深处,坑底的沙明显有些湿润,不再是干燥的金黄色,微微带了些水色。 叶双舟就蹲在她旁边,手指轻勾,一道青色风刃带起一小搓湿沙,他握在手里搓了搓,又将其凑到鼻尖嗅了嗅。 “闻起来没什么问题。这里竟是有地下水,难不成这处还是什么稀罕地方?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闻言,魏池果断摇头,“我以我的避险本能发誓,这里没啥东西!”他现下虽是能强忍着惧怕,在遇险时不转身就跑,但也不代表他不胆小了。 不过是以前胆小想跑,现在胆小他却忍得住不跑的区别。 听叶双舟那般说,他还是有些疑神疑鬼地扭头四下里打量了一下,最后发现没什么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道:“哪能那般倒霉遇上什么东西。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收拾一下罢。等夜色完全落下来,就要冷得扛不住了。” 几人点头应是。 风无律架起一堆白日里在沙漠中捡的枯树枝,姜修平抬手打出一小撮火苗,便将其点燃。 #今天只有1000+有事耽搁了# 第274章 西漠沙海(四)金蛇夜袭 入夜后,天上星繁似锦,地上却风沙狂作。 丫丫被风无律用一层又一层厚毯子、厚披风裹着,这会儿已经沉沉睡去。 姜修平背靠着黄土堆,坐在丫丫和魏池中间,撑着橘红色的灵力罩子取暖并抵挡风沙。他打了个哈欠,瞧着还在与飞沙狂风共舞的风无律和叶双舟,心中生出一种十分复杂的感受。 他有些羡慕这二人对修炼的狂热与坚持,也有些许的嫉妒和佩服。这种感受他先前只在面对孟琳琅和顾羡时有过,现下却是对着两个稚嫩小师弟生出这番感受,便又有些不服气。 两少年一白衣一蓝袍,一个手持漆黑匕首、一个轻握银白长剑,二人相互缠斗,白青灵力随着一招一式来回切磋。 青风飘逸,微动间便引得那横冲直撞、前后左右来回狂作的风沙卷在一处;白雪灵动,在月色星光下轻闪,舞动嬉戏在狂风黄沙间。分明是在一边行用《九转纳气决》修炼一边打斗,却别具一番令人心静的美感。 未发一言,姜修平瞧着瞧着,心中那复杂感受消失无踪,他唇边溢出一声低笑,眉眼间挂着释怀、了悟的淡淡笑意。 他方才也是着相了。作甚只瞧他人长处而忽视彼此差异? 若论两位小师弟对修炼之狂热,他对炼器之心喜不差之。想来是自从被师父赶出宗后没炼过器,闲下来便喜欢瞎想了。 这般想着,他抻了抻胳膊腿,一扫困意,从空间戒指里拿出炼器材料研究。丫丫在他左边,而在他右边同样靠坐的魏池早已困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脑袋左右甩。 突地一股寒意从后背处地下蹿起,猛扑向脊背,魏池惊得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猛地爬起身,慌忙逃窜前还不忘捞起睡着的丫丫。 姜修平被他这番动作吓得手一抖,手中银黑色精石便落了下去、大半砸进黄沙中。 “怎么了?”他连忙将精石捡起,连着一块儿抓起的黄沙丢进空间戒指,翻手便抽出剑,同时起身、转身、警惕地打量着四下。 魏池抱着丫丫冲出的同时,姜修平维持着的灵力罩也落下散去。夜里的寒凉和着刮面的风沙扑来,丫丫眉头一拧,醒了过来。 风无律和叶双舟已停下比斗,快速冲来,二人并肩而立、将丫丫和魏池拦在身后。 魏池哆嗦了一下,头皮发麻,他道:“无、无律,双舟,那黄土堆下有、有东西。”那股突然袭向他后背的寒意,阴冷到仿佛能瞬间切开他的皮肤、钻断他的脊骨。 闻言,叶双舟操控着五刃风打过去,五道青色风刃猛地削飞那一人高的黄土堆,同时,一条黑影猛地从地下蹿出、直扑向离得最近的姜修平。 那速度太快,姜修平连忙急急后退,并挥剑抵挡。 那黑影被姜修平一剑劈中,断成两截,落在地上还在来回扭动、挣扎。 几人定睛看去,竟是一条黄金色的蛇,头两翼张开,身披细小金鳞、间杂黑色斑点,头尾的鳞片比身上的更大更厚、叠成块状好似小金块,挣扎时张大的嘴中露出细白的尖牙,喷射出黑褐色的毒液。 姜修平眉峰一皱,微微侧头朝身后道:“黄金眼镜蛇,西漠沙海五毒之一,以前听你们赵淮师兄讲过。都注意些,别被咬着。” 他话音刚落,魏池又一个惊颤的同时,四周沙地下数不清的什么东西快速游行而来。丫丫吓得将小手伸出层层毯子、披风,搂住魏池的脖颈,将头埋在他身前。 魏池微怔,心道:他是男子汉、是哥哥,自是要护好丫丫,怎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害怕退缩? 狠一咬牙,他掏出飞剑,就要抱着丫丫御剑而上。姜修平一句“不要”还没喊出声,那沙地下游行的无数黄金眼镜蛇便猛地飞出,月色下那带毒的细牙全都朝着魏池和丫丫咬去。 魏池差点吓得脚下不稳,一旁,风无律已挥出两掌,滚滚寒气蔓延开,而叶双舟快速控制着五刃风形成小龙卷,将四人圈在其中。 一片沙地被冰霜冻结,还有未完全蹿出的黄金眼镜蛇被冻成冰雕,大多数已飞蹿出的黄金眼镜蛇被叶双舟的五刃风打飞出去。 更是有不少被打得飞向姜修平,他面上一黑,全身附上火焰,逼退它们,并连忙御剑飞向四人。 风无律载着叶双舟、魏池抱着丫丫,四人已乘飞剑到了半空,五刃风落下、消散,姜修平御剑到了四人身前,没好气道:“你们几个能不能动作别那般快?就不能等我说完?” 丫丫悄悄从魏池怀中抬起头,风无律四人都是一副无辜神情,见此,姜修平无力地叹了口气。 “西漠沙海五毒聚集处必有地宝,虽是危险,你们可敢与我去探一探?”姜修平说的是“与他”,自是无论风无律他们如何抉择,他都是要去的。 闻言,魏池搂紧了丫丫,下意识想要拒绝。还没等他开口,方才还怕得不行的丫丫竟是两眼晶亮地抬头,大声道:“丫丫要去!” 魏池:“……”他嗫嚅几息,最终还是选择闭嘴不言。 去就去罢!丫丫一个小姑娘小丫头都不怕。他可不能在她面前露怯。 想了想,风无律掏出叠得有半米厚的黑色鳞甲蟒皮。姜修平瞳孔狠狠一缩,瞧着月色下泛着幽幽冷光的鳞甲蟒皮,心如擂鼓。 他咽了咽口水,道:“无律小师弟,哪来的这么好的东西?这怎么瞧着有些像仙兽的皮甲?” 无律小师弟可当真富有,每日吃着灵米灵蔬,还能随手拿出这般好东西,当真是个做小厮的?于是,他连忙又问叶双舟:“双舟小师弟,给你们叶家做小厮这般好待遇?” 叶双舟顿时一噎,心里有些不自在。无律的气运极好,现下身家丰厚,可比他富有多了,而他这个少爷活像被包养的。 风无律瞧出他有些不自在,连忙道:“少爷待我自是极好的。只是我手里这鳞甲蟒皮却是在小月天秘境所得,饶是姜师兄也来给少爷做小厮,那也是得不到的。” 说罢,她将这厚厚叠起的鳞甲蟒皮牵起一角,向丫丫和魏池围去。 第275章 西漠沙海(五)寻地下河 叶双舟站在风无律身后,闻言,顿时心中美滋滋的,笑得嘴中觉出些甜意,甜得两腮有些酸胀。 风无律瞧不见身后的叶双舟什么神态,姜修平却是瞧得一清二楚,他顿时觉得心口一堵,直想望天。 没想到啊没想到,无律小师弟瞧着一本正经,竟是也会用言语撩拨双舟小师弟。 就是他这个独身人士真真快瞧不下去了! 虽是这般想着,他的视线和思绪很快又被那鳞甲蟒皮引了去。 巨蟒原身虽是十分庞大,但它死前身躯缩小,蜕下的鳞甲蟒皮只有五六米长,原本碗口大的鳞片变得只有一个指节长宽。 风无律一边将鳞甲蟒皮往魏池和丫丫身上围,一边道:“这鳞甲蟒皮坚硬无比,且还残留着些高阶妖兽气息,一会儿下去后应是能护着你们几分。” 等所有的鳞甲蟒皮都围到了二人身上,魏池感觉身上一沉,御剑也吃力了些。他双眼湿润,很是感动道:“无律,你可真是太讲义气了!有道友如此,我魏池何其幸!” 风无律瞧着他这模样,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挑眉道:“我可不是为了你。丫丫年纪小、修为还不高,以防万一便用鳞甲蟒皮护一护她。至于你?那只是顺便的。” “……”魏池顿觉心头好似中了一箭,满脸受伤神色。 丫丫伸手扯了扯他的腮帮子,安慰道:“魏池哥哥不要伤心,无律哥哥不愿保护你,等日后丫丫长大了保护你。不过丫丫觉得魏池哥哥的年纪比无律哥哥大,其实不该盼着无律哥哥保护的。” “……”魏池左手抱着丫丫,右手捧心,只觉得他真真难受极了。 他又不是非得他人护着。他……他不就是胆小怯懦习惯了吗?他……他以前做乞丐时也没人护着他。他奶也总是欺负他。 他……突然觉得他好惨是怎么回事? “谁稀罕无律护着?我不用谁护着。瞧着吧!我不仅不需要你们护着,还能将丫丫护着好好的!”他哼哼道。 风无律眉眼微弯,偷偷笑了。说起来,上次她和少爷拿了不少魏池他奶留给他的东西,她是不是该对他好些? 于是她道:“好。有志气。你好好护着丫丫。若是今晚我能得到些好东西,全数分你一半。” 闻言,魏池面上一喜,却又连忙克制住,故作淡淡道:“好。” 而姜修平还仍在两眼放光地瞧着那鳞甲蟒皮,见二人说完了,被宽袖盖着的手指搓了搓,他道:“无律小师弟,你这鳞甲蟒皮这般用太过浪费。不如等回宗后叫我师父帮你炼成法衣?” 他师父炼器向来不考虑外形,所以少不得叫他一起帮忙。到时候他便能好好琢磨一下这鳞甲蟒皮。这般好的炼法衣材料,等法衣炼成,他的炼器水平定是能再进一步。 风无律自是不会拒绝,微微偏头瞧了瞧身后的叶双舟,她眼神闪了闪,道:“姜师兄,这件鳞甲蟒皮能炼制几件法衣?” 姜修平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件。” “那、那能将它炼成别的颜色吗?我喜白色,不喜黑色。” 姜修平忙道:“别说白色,你就是要七彩的都行。” “好。那等回宗后便麻烦万长老和姜师兄了,具体的等我们回宗后细谈。”能炼成蓝色便好,少爷喜蓝,若是不能炼成蓝色,她还得另想办法弄件蓝色法衣。 几人说着话的这会儿,地上的那片冰霜已快被皆数化去,数不清的黄金眼镜蛇在沙里游来游去,碰上风无律留下的冰霜便会发出“嗤嗤”冰霜被化的声音。 叶双舟挑了挑眉,忽的使出《八千凌风》第三层——升霞天。 前方,方圆三十米内的黄金眼镜蛇连同那处的黄沙被猛地掀上三十米高空、被刺破劈穿,而后碎蛇块或者黄沙如同下雨般抛出、砸向一边,被掀起那处留下一个方圆三十米的浅坑。 姜修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惊。他怎的突然觉得,他也许打不过双舟小师弟? 叶双舟满意地勾唇笑了笑,道:“师兄,接下来当如何?” 姜修平怔了怔,道:“找。” “往哪找?” “我要是知道往哪找,还用说找?” “……”叶双舟顿时一噎,翻了个白眼,转而朝前道:“无律。” 风无律会意,御剑而下,叶双舟护在她身侧,而她持剑猛地向下掷刺,剑身没入黄沙,只留剑柄。 “先前我们便发现这底下的沙土湿润,想来是有地下河。若是这地下河与地宝所在有关,我们可找一找地下河的流向,看看能不能寻到线索。” 姜修平又被风无律那大力一掷惊到。他怎么觉得无律小师弟的力气有、有些大? 虽是胡思乱想了几息,但姜修平却没有忘记驱赶再次来袭的黄金眼镜蛇,他御剑跟上,落下后便甩出一条火带,将几人圈在其中。 风无律朝抱着丫丫也已御剑落下的魏池道:“魏池,寻地下河便交给你了。” 魏池一脸茫然,“啊!我吗?” 叶双舟自是懂了风无律的意图,忙向他解释:“你催生藤蔓,使其钻入黄沙,木灵力和灵植本就有趋水性。一米多深处的沙土便带水色,想来这的地下河所处不深,定能很快寻到。” 说罢,他得意地冲风无律挑了挑眉,像是在问:“我厉不厉害?” 虽未明说,但风无律也是瞧出了他的意思,便很是配合地夸赞道:“少爷真聪明。” 叶双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脸,“没你聪明。不过你再聪明,也是我的小厮。”最后语气得意地上挑。 姜修平实在是受不住了,连忙出声打断:“双舟小师弟,我们还是先干正事,可好?” …… 魏池控制藤蔓钻入黄沙,很快找到了地下河所在,但等他催动藤蔓沿着地下河向上游去时,藤蔓却突然被什么咬住,同时有什么突然沿着藤蔓快速朝他们而来。 他陡然一惊,慌道:“无、无律,有什么大东西来了。定、定是黄金眼镜蛇王!” 第276章 西漠沙海(六)地下荒城 当千藤被咬住的那一瞬,那股阴冷到仿佛能切开皮肤、脊骨的寒意便沿着千藤袭来。 “先前就是它将我吓醒了!”魏池一边说着,一边抱着丫丫蹬蹬后退。 魏池对于危险的直觉向来很准,风无律与叶双舟对视一眼,她道:“魏池、姜师兄,我们先御剑退开。” 话落,叶双舟十分自然、毫不犹豫地站到了风无律悬停的剑后。几人御剑快速退去。而方才几人所站之处传来黄沙流动、坍塌之声。 沙地上隆起一米多宽的长蛇状,紧接着“嘭——”地一声,不出所料,一只一米多宽的椭圆黄金蛇头钻出沙面,很快,巨大的黄金眼镜蛇王便整个游出,而它身下的流沙还在不断向下塌去。 风无律几人瞧着这条巨大的黄金眼镜蛇,皆是呼吸一窒。 这条巨大的黄金眼镜蛇并没有攻击他们,而是痛苦地在沙地上翻搅着,它的背部从体内快速生出了一棵小树,小树快速拔高至二三十米,上面缀着红艳艳的小圆果,小圆果发出阵阵异香。 姜修平、风无律、叶双舟三人眼中皆生出些戾气。姜修平怒红着眼,“畜生!” 一声喝道,他便猛地从剑上跃下,一把抓过剑柄,浑身裹上火焰,朝着那黄金眼镜蛇劈去。 四周,天空中传来“扑棱棱”的声响,黑压压一片群鸟飞来,皆是西海沙漠里的鸟类。西海沙漠中的鸟类妖兽并不少,加上沙漠中视野格外开阔、现下夜幕蔚蓝且缀满繁星,这黑压压万千飞鸟惊来的场景便瞧着格外壮阔。 鸿宇惊飞鸟,万树空枝桠。 这是赵淮催发鸿宇果树时才有的景象。 赵淮在群英会比试时并未催发过鸿宇果树,因此魏池并不知晓为何姜修平、风无律、叶双舟三人如此气怒。 “锵——” 姜修平一剑劈在黄金眼镜蛇王背上,发出令人牙疼的金石相击声,擦过一阵火花,黄金眼镜蛇王分毫为损、反倒被激怒。 眼中那道黑色竖瞳变得越发细长,蛇身攒起、发出肌肉挤压收缩的声响,黄金眼镜蛇王调转了蛇头瞧向姜修平,张开嘴的同时方才攒起的蛇身猛地向前弹射、伸直,尖利细长、带着黑褐色毒液的蛇牙咬向姜修平。 姜修平快速后退,手心蓄起了火球,越滚越大。这时,一蓝袍一白衣的两个少年突然拦在他身前,正对上那巨大蛇口。 那尖牙上的毒液已经喷射而出,就要落在站在剑前御剑的那白衣少年身上,但她看着毫不畏惧,而是翻手捏出两张灵符。 “快闪开!”姜修平急急吼道。 “师兄不必担心。”话落,叶双舟操控的五刃风已席卷而出,将那些黑褐色毒液一滴不露的卷起,并带着割裂之势将毒液全数送回黄金眼镜蛇王口中。 而风无律手中的两张灵符已经“嗤——”地一声燃起,她轻飘飘一掷,两张灵符便飞入黄金眼镜蛇王的口中,两只带毒的尖牙瞬间被冰包裹。 风无律捉过叶双舟的手,搭在自己腰上,而后二人脚下飞剑竖起、翻转,剑柄狠狠地打在蛇头上,二人踏着飞剑一个翻转、后退、斜飞去,从原处退开五六米。 巨大的冰块抵在黄金眼镜蛇王的口中、喉间,任它如何摆动也使不上力,更无法咬断这巨大冰块。 无数飞鸟已闻着鸿宇果的香味而至,它们疯狂地扑啄向黄金眼镜蛇王背上的鸿宇果树。 腹内、背脊处本就疼痛难捱,现下嘴被卡住、还被群鸟纠缠,黄金眼镜蛇王越发暴躁,眼中爆出血丝。 该死的人类修士! 蛇类妖兽的咬合力向来不强,没了毒牙威胁,便好办多了。 月色下,白衣少年面容冷峻,她轻蔑地瞧着正在胡乱摆动、驱赶群鸟的黄金眼镜蛇王,轻哼一声,突地拿出一把黑漆漆的长柄镰刀,激活柄上阵法,猛地将其朝着黄金眼镜蛇王掷出。 姜修平现下已经平静了许多,瞧着被风无律掷出的那把长柄镰刀,若有所思。 他本以为那就是个废品,却不想还能这般用?虽说也有无律小师弟能对他师父的大嗓门容忍非常的缘故,但她这脑子确实与常人不同,难怪他师父总是盯着她一人。 然,那长柄镰刀一砸在黄金眼镜蛇王背上,二者便开始猛地下沉、坠入沙地内。 姜修平和风无律连忙御剑追去,魏池抖了抖,身上那因害怕而生出的鸡皮疙瘩消去不少。 他喃喃道:“跟着无律果真没错!真真太有安全感了!这才是真男儿!我日后定当也要这般勇猛果敢。” 若是叶双舟知晓他这想法,定要再赏他几个白眼,并再道一句:“果真是眼疾!” 经这一番折腾,沙地陷出一个大坑,坑内,地下河被黄沙堆阻了一段,黄金眼镜蛇王正沿着地下河快速朝上游去。 这通道不高,几人便下了飞剑,风无律伸手拎住还在下沉的长柄镰刀,解除上面的重阵,一把拎出,而后几人快步追去。 魏池终是问了:“无律,你们方才看到那果树为何那般生气?那果树就是地宝吗?” 风无律面色沉沉,很是担心赵淮的安危,摇了摇头。 姜修平怒道:“那小畜生吞了我宗的弟子!” 魏池一时哑言。原来那果树是归元宗弟子催生,难怪无律他们一瞧见那果树便脸色大变。 …… 因着对此处不熟,虽说是快步却也快不了多少。几人小心沿地下河走着,突地一股阴冷的寒意直直扑面而来。 这次不止是魏池,几人全都感觉到了。 丫丫紧紧咬着下唇、鼻头一酸,害怕得整个人缩进魏池怀中,因着二人还围着鳞甲蟒皮,她这一缩,便整个埋进了鳞甲蟒皮中瞧不见了。 打一眼看去,极像是魏池抱臂、抬起,竟是不太像怀中抱着一个小丫头。 几人追着黄金眼镜蛇王,来到一处地下荒城。这城为黄土堆砌,处处残破、斑驳、布着蜘蛛网或长着几根杂草。 荒城不大,其顶上的黄沙被纵横交错的根须纠缠住,不会掉落却也不会有多稳固。 第278章 西漠沙海(七)怒面妖兽像 沧海界内处处灵气充足,这才能蕴养出许多修炼天赋极佳的好苗子。然,风无律几人现下处于这荒城内,竟是能明显感受到比别处更充沛的灵气。 叶双舟扭头问姜修平:“师兄,赵淮师兄这次接的什么任务?这荒城诡异得很,灵气竟是充沛到宛有实质,若是在此处修炼,定是进步神速。” 姜修平摇头。 “我常年不出崇火峰,很少接外出任务,平日里在本峰炼炼器便有贡献值可拿。哪里听说过赵淮接了什么任务?说起来,赵淮一直与孟琳琅一起做任务。赵淮被那畜生吞入腹中还有力还击,没道理内门弟子第一的孟琳琅却毫无动静。” 风无律往荒城内走了几步,并隔绝了灵气,“琳琅师姐没有与赵淮师兄一起出任务。如少爷所说,这荒城确实诡异,以防万一,大家不要吸纳此处的灵气。” 闻言,几人点头,皆是将此处灵气隔绝在体外。 荒城地上留有黄金眼镜蛇王爬行后留下的痕迹,几人小心跟上,走入荒城深处。 荒城中心有一城中城,四面黄土墙高高围起,无门无窗,看不见上方是否封顶和内里构造。正对荒城入口方向的墙下坐着两尊怒面妖兽像,犬身、鹿面、颈缠张着嘴的黄金眼镜蛇。 分明是黄土做的妖兽像,那两只土黄色的眼珠子却是隐隐透着红褐血色,看着妖异至极,两尊妖兽相中间隔有两米。 瞧见这两尊怒面妖兽像,魏池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但还是强忍住害怕,细细瞧了两眼,指着那两米间隔内的墙体,道:“此处有阵,阵解则门现。” 姜修平扭头瞧了瞧魏池抱着丫丫的位置,而后朝着妖兽像中间走了几步,站在最前边。 魏池要护着丫丫,让其上前解阵不太合适。且,几人中属他年纪最大、修为最高,他理应一马当先。 他道:“怎么解?” 魏池道:“脚踏先天八卦地坤,朝天乾踏一步、退三步,左行一……最后东离位引火,西坎位注水。” 按照魏池所说,姜修平一番动作后,两尊怒面妖兽像所在处发出“轰隆隆”声响,而后它们同时扭头、长开原本紧闭的嘴,怒视位于它们之间的姜修平。 “最后那句话何解?”姜修平眯了眯眸子,未见慌乱。 “向左边妖兽像嘴中引火,同时向右边妖兽像嘴中注水。”那股子寒意越发凶猛,好似嗜血妖兽正不断用爪子蹭着他的后背,魏池紧了紧抱着丫丫的手,哆嗦着道:“从阵相看,此阵一解,门现,这两尊妖兽像便会成为活兽。” “打败它们,则门开。” “好。”姜修平掏出一只水袋,扬手抛给叶双舟,“双舟小师弟,右边妖兽像就交给你了。”他左手手心蓄起火球,正要挥向左边妖兽像口中。 从姜修平开始破阵起,风无律便在观察这两尊妖兽像,越看她心下便越发不安。 “先等一下。” 姜修平扭头看她,叶双舟也停下了拧水袋的动作。 将右手握着的漆黑长柄镰刀换到左手,风无律摸了摸左手腕袖中藏着蓝色无锋小剑的红色腕绳所在,问道:“魏池,你觉得这妖兽像若是活了,是什么修为?几阶?” 魏池放开了五感去瞧,越看便越发感到恐惧,牙齿不可抑制地打着颤,额上渗出冷汗,他声音微颤:“无、无律,七、七阶以上。” 妖兽修为分九阶,修士修为分练气、筑基、心动、辟谷、结丹、炼虚、半神、大乘、渡劫。二者修为等级皆为九等、一一对应。 然,妖兽身体强悍,向来比同修为修士强。若论单打独斗,七阶妖兽,那唯有大乘修为以上的修士能敌。 上次东南大森林的六阶夜鹰,七位辟谷期修士围攻也只能伤其分毫,当时若不是它被风无律激怒而早早用了天赋技能耗了太多灵力,哪会甘愿被擒? 现下七阶妖兽一来就是两只,如何能敌? 但赵淮师兄必须救。 风无律暗暗“啧”了一声,道:“我现下接替姜师兄位置,可行?” 姜修平眼神微变,心中一暖,却是严词拒绝:“不可!我身为师兄,岂能让你一个小师弟冒险?”想了想,他又道:“双舟小师弟,将水袋还我。你们全都退出荒城!” 叶双舟瞧了瞧风无律,见她将右手放在左手腕处,心中叹了一口气,知她心意已决,便将水袋又拧紧了,朝她抛去,风无律抬起右手接过。 叶双舟道:“师兄,让无律去罢。她有一护体法器,能抵挡一次渡劫期修士的攻击,并不惧这两只七阶妖兽。” 姜修平一愣,眼神晦明不定,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动作。能抵抗一次渡劫期修士攻击的护体法器,那定是十阶法器。可这沧海界内并无十阶炼器师…… 就算无律小师弟当真有如此法器,现下在此用掉,她……不会舍不得吗? “姜师兄,信我。若是才解开此阵,我们便折了战力,还如何救出赵淮师兄?赵淮师兄生死未卜,不宜再耽搁。”风无律眼神坚定,向前踏出。 与她对视一眼,姜修平一怔,而后叹了口气,抬脚给已经近前的风无律让出位置。 收起漆黑长柄镰刀,风无律先是朝左手腕的蓝色无锋小剑注入一丝气血,再拧开水袋,对准右边妖兽像口中。 而姜修平已退到原本风无律所在位置,手中火球对准左边妖兽像口中,二人对视一眼,风无律点了点头,二人同时扬手,火球、水柱分别被抛入左右两尊怒面妖兽像口中。 “轰——” “轰——” “轰——” 漆黑如墨的一米多宽大门突现,两尊怒面妖兽像双眼亮起,一成为活兽便一齐朝着风无律扑去。 但那右边妖兽像颈上的黄金眼镜蛇却是眼神微闪,瞧着风无律,上身直起、左右晃了晃,而后“咻——”地一声飞离,盘在了门前。 左手腕发出蓝色光芒,两尊怒面妖兽像快触上风无律时,被这蓝色光芒瞬间吞泯,“嘭——”化作两堆黄土。 而叶双舟甩出的五刃风已朝着盘在门前的黄金眼镜蛇袭去,那黄金眼镜蛇吐着信子,伏地一游、躲过,一双竖瞳瞧着风无律,口吐人言。 第278章 西漠沙海(八)不识好歹 “你方才用的那个是上仙白六斋的仙剑。他何时偷入的沧海界?你体内的阵眼也是他干的?” 三句话,令风无律身心俱震。同时,那一米多宽的漆黑大门轰然打开,门内漆黑一片,偶尔有诡异的红色小火焰飘闪而过。 左手腕处的红腕绳绷断、松散、从腕上脱落后掉落在袖底,藏在红腕绳中的蓝色无锋小剑也已化作滑腻冰凉的粉末,贴着手腕滑下,风无律不动声色地瞧了两眼门内,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黄金眼镜蛇“咝咝”吐着信子,声音略带几分怒意:“守门人真是好大的胆子!阵眼被夺竟是不上报。”它声音又陡然变得阴森可怖:“问我如何?我自是要杀了你,夺回阵眼!” 说着,它便猛地朝着风无律飞射去,尖利的毒牙对准了风无律的丹田。 “啪——”穿过了风无律丹田、透体而出,而后摔在了地上,它的毒牙却是咬了个空,身上更不挂一丝血迹。 猛地扭头,它瞧见风无律仍是稳稳站在原地,一如被它透体前。蛇尾在地上猛地拍了几下,黄金眼镜蛇有些气躁,“幻术?” 想到了什么,它转身朝着叶双舟、姜修平、抱着丫丫的魏池游去,依次攻击几人,结果都是扑了个空。 “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若是你乖乖让我取回阵眼,没准沧海界还能安定些年。但你既是不识好歹,那便怪不得我!”话罢,它快速扭身游进漆黑大门内,再不见踪迹。 在幻术遮掩下,风无律这会儿正站在原本左边的怒面妖兽像所在处,而叶双舟他们站在她身后。自知敌不过,加之那黄金眼镜蛇速度极快,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拦。 风无律抬手轻点了一下正在她肩头游动的蜃兽银红,那闪着细碎金光的小龙角,无论何时看都好看极了。 蜃兽银红游动地越发欢快,吐出几个泡泡。‘小主人,骗过了那条臭虫,我是不是很厉害?’ 风无律笑了笑,也以神识回它:‘厉害。’ 姜修平瞧着那浑身鳞片泛着金银二色、长着一对小龙角的红色大鱼,顿时有些心痒难耐,很想伸手摸一摸,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你们留在外面等我。我去里面找赵淮。”说罢,他抬脚便要往正开的漆黑大门走去。 叶双舟则是走至风无律旁边,握住她左手、举起,解开她的袖口,又拿出一块布,将她袖底散断的红腕绳和蓝色小剑的粉末包起。 再解开他自身右腕上的红腕绳,快速将这包起的小布系起,一把塞进空间戒指中,他道:“无律,这个我要。反正你留着也无用。” 这可是他与无律第一样“定情信物”,甚有意义!自是要好好留着! 说罢,不敢去瞧风无律的神色,不等她回话,耳尖微微透着粉,他快步跟上姜修平,“欸,师兄,等等我!” 对于他为何要那已经废了的东西,风无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懒得深究。她抬脚追去,留下一句:“魏池,你带着丫丫留在原地等我们。”门内危险未知,不能叫丫丫也跟着去。 魏池犹豫片刻,回过神时,门内已不见那三人身影。 #昨天章节编号错误,今天只有1000+,表哥结婚,晚十点左右才回,今天真的好累好困。# 第279章 西漠沙海(九)少年少女 门内漆黑、难以视物,原本会时而飘闪过的红色火焰也不再出现。 魏池想了想,拿出一块布垫在地上,坐好。现下他若是莽撞去追,追不追得上不说,难免多生事端。而无律本就叫他在外等着,既如此,他还是乖乖等着罢。 丫丫从鳞甲蟒皮中拱出小脑袋,看向那黑漆漆的门内,道:“魏池哥哥,我们真不去追无律哥哥他们吗?” 魏池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不用担心。你无律哥哥、双舟哥哥和那漂、漂亮哥哥都厉害得很。没那么容易出事。”说着,他又摸了摸自身现下那张俊美的“假脸”,他什么时候也能变成“漂亮哥哥”就好了! 丫丫自是瞧不见魏池的动作、神色。听了魏池的话,她信心十足地点头,道:“无律哥哥最厉害了!丫丫相信无律哥哥!” 魏池哑然。他分明说的是三个人,奈何到丫丫心里就只剩无律一人。无律怎的那般讨人喜欢? “丫丫,你为何那般喜欢无律哥哥?” 丫丫想了想,红着小脸,有些不好意思,“丫丫、丫丫其实……觉得无律哥哥像、像姐姐。丫丫虽然喜欢哥哥,但、但更想有个姐姐。” 魏池惊,瞪圆了眼睛,忙纠正她:“丫丫,你可莫要在你无律哥哥面前乱说!她那样一个响当当的真汉子,可容不得你出言辱她。”无律那般令他有安全感的一人,若是……若是姑娘,那他要哭的! …… 一进门内便觉得浑身湿重,每走一步都脚步沉重,门内阴冷异常,好似有什么湿黏的东西裹着你的脚踝、刺着你的骨缝。 而蜃兽银红也不知为何无法维持幻术、甚至与风无律说它很不舒服。风无律便让她回了契约空间。 门内灵气倒是比门外更加充沛。 饶是风无律几人隔绝了灵气,却仍是能感受到有灵气不断冲击着背脊十三大穴。 这般好的环境,难以不叫人心动。但他们几人都会《九转纳气决》,吸纳灵气之强,饶是灵气匮乏之处,于他们而言也无大碍。 是以,他们绝不会被这充沛的灵气所惑。 前方,飘闪着的红色火焰变多,渐渐有了些光亮,几人走着,进入一圆形石室,石室内摆着许多蒲团。 石室最里边靠墙处团着一条巨大的黄金眼镜蛇,它微阖着眸子,背上的那棵鸿宇果树的枝叶随着它的呼吸微微晃动。而它身前的两个蒲团上盘坐着一少年一少女,他们周身灵气疯狂涌动,正在行用《引气诀》修炼。 风无律瞧着那少年少女,眼神微闪,悄无声息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见到风无律他们,那黄金眼镜蛇王只是抬了抬眸子,轻蔑地瞧了一眼,而后咧大了嘴,看着竟像是无声的嘲讽。 姜修平气极,提剑就要冲过去,那少年少女突地睁开了眼。 那少年怒道:“若是想死得快些,尽管来。”话落,他瞧见叶双舟与风无律,眼神陡然转厉,他朝着风无律道:“你小子,找死!”猛地抓起旁边放着的剑,他起身、拔剑朝风无律攻去。 风无律急退,姜修平察觉此人修为高深,连忙拔剑挡上,“这位修士,你为何一上来便要对我归元宗弟子下狠手?” 二人缠斗中,少年转头瞧见还在蒲团上盘坐的少女面色涨红,顿时怒意更甚。 “敢欺负我妹妹,我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叶双舟狐疑地瞧了瞧风无律,风无律尴尬地干笑两声:“少爷,你可别那样瞧我。我只记得那位女修士曾在临崖城当街污蔑我偷她储物袋,还要搜我的身,格外不讲道理。” 闻言,少女朝风无律甩了一个眼刀,也握剑、起身,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又是那面容冷峻的模样。 “不管当初如何。今日你们既然闯入,那就别想活着回去!” 叶双舟当即甩出五刃风,挑了挑眉,“要不要活着回去,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旁人左右不得!” 当初在三台岛,这二人现身时,叶双舟意识模糊,并不知晓这二人与李魔头有些关联。但风无律已与二人有过两次交道。 她道:“门前,右边怒面妖兽像脖子上缠着的黄金眼镜蛇骂说要去告知上界魔道,说北禁之地乾魔夺魂阵的阵眼丢失,还说要头一个收拾顾家,再血洗沧海界。我们惊怪,追着它进门,不知两位修士可曾见到?” 见那少年猛地止住攻势,少女也惊立在原处,二人都眼神明灭不定,风无律心知她猜对了。这二人定是守门人顾家子弟。 “你果真听见它这般说?”少年问道。 风无律点头,又示意二人瞧叶双舟和姜修平。叶双舟自是配合风无律,忙道:“有什么可骗你们的?若不是它说,我们能知道北禁之地还有什么乾魔夺魂阵?这阵名一听便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姜修平直觉得云里雾里,却也配合地点头,“是。” 少女有些慌怕,“哥,它已经进了传承之地,我们现下进不去,无法阻拦。必须赶紧回族告知老祖。没时间与他们纠缠了!” 少年深深看了风无律一眼,转身便与少女离去。 虽说要解决这三人并不难,但现下情况紧急,确实不容他们耽搁分毫。若是没能及时告知老祖,他们整个二房都要倒霉。 风无律并不去阻拦,因她晓得,拦不住。她必须尽快提高修为,若不然也不会叫那条黄金眼镜蛇跑了,也不会靠这种办法逼退这兄妹二人。 兄妹二人一离开,那黄金眼镜蛇王便有些慌了。它嘴中的巨大冰块已没了,是被那兄妹二人击碎。 警惕地瞧着风无律,它不愿再张嘴,怕又被冰块堵嘴。 姜修平可不管它现下晓不晓得怕了,冷哼一声,提剑便上,“畜生!你若是乖乖将你肚子里的人给吐出来,我便留你好死。不然,别怪我将你大卸八块!” 虽说他心中对风无律他们所说的话还有诸多疑惑,但现下救赵淮要紧。 第280章 西漠沙海(十)赵淮得救 一剑刺去,黄金眼镜蛇王不躲不避,摆动尾巴迎击,二者相接,震得姜修平虎口发麻。不过他早就料到如此,先前在那黄土堆前,他一剑便没能伤其分毫。 叶双舟提剑、风无律持着匕首,二人也上前加入战斗。 姜修平急急后退,躲过黄金眼镜蛇王的尾鞭,道:“专攻它背上鸿宇果树生长处,不要伤着鸿宇果树。”这畜生的外皮坚硬得很,一般法器它根本不惧。现下只要它一直不张嘴,最脆弱处便只有鸿宇果树破开处。 然,若论坚硬,其实这黄金眼镜蛇王的鳞皮还不如鸿宇果树,但以防万一,还是说一声为好。 闻言,叶双舟干脆止步,不再往前冲,直接站在不远不近处,控制五刃风攻击黄金眼镜蛇王背上鸿宇果树生长的地方。 蛇类妖兽虽是咬合力极弱,但最擅绞杀猎物。一旦被其缠住,那便难以挣脱。 黄金眼镜蛇王不断寻找绞杀姜修平和风无律的机会,一直不动的前半身突然弹射而出,朝着风无律卷去。 见此,风无律眼神微妙地闪了闪,竟是突然在原地站定。姜修平吓了一跳,连忙下意识飞身挡到她身前,并朝后推出一掌,想将她推开。 然,一掌推出,他只觉手臂一紧,便见白衣少年抓着他的手臂猛地翻身腾空,好似翩跹的蝶,竟是身姿轻盈地翻跃到了他身前,而后几步朝着黄金眼镜蛇王奔去。 黄金眼镜蛇王那竖瞳中现出喜色,更快地朝风无律缠去,却见朝它奔来的白衣少年突然不屑地勾唇笑了笑。它一怔,但动作未停,等它反应过来时,就见白衣少年突地拿出一把黑漆漆的长柄镰刀。 镰刀头往地上一撑,风无律握着柄端,于电光火石间借力跃起,从黄金眼镜蛇王圈起的内侧跃到了外侧,再运起《踏雪匿踪》骗得它微微失神,而后激活柄上重阵,猛地用镰刀扣着它的颈部往下一压。 “嘭——”巨大的蛇头猛地砸在地上,黄金眼镜蛇王晕了几息。 风无律方才的行为太过危险,姜修平本还想出声教训两句,但现下他瞧着这画面,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蛇类妖兽的心脏大概位于七寸处,故有打蛇打七寸的说法。而风无律打在三寸,加之这黄金眼镜蛇王的外皮格外坚硬,便没能使其毙命。 而当它从几息眩晕中回过神时,叶双舟已踩在它背上、站在鸿宇果树旁,运起《八千凌风》第一层一剑破千,猛地一剑劈下,从鸿宇果树的根部击入它的皮肉。 黄金眼镜蛇王立即凄厉地惨叫起来,疯狂地甩动着身躯,拍打得地上的鸟兽尸体和原本摆放整齐的蒲团乱飞。 叶双舟御剑躲开,而姜修平连忙一把抓过风无律后退。 激活了重阵的长柄镰刀被风无律留在原处,两端都有部分嵌入了石室地面,还死死地扣着黄金眼镜蛇王的脖颈,无论它如何摆动也无法挣脱。 叶双舟御剑在风无律旁落下,挑眉道:“无律,你该扣住它的尾巴。现下扣住了头,却还是拿它没办法。这可如何是好?” 黄金眼镜蛇王虽是难以忍受地张大嘴嘶鸣,但它扭动身子时还晓得护住嘴巴。 风无律瞧了两眼,道:“少爷,你用五刃风朝它嘴里面打几下试试?” 闻言,姜修平已眼疾手快地朝着黄金眼镜蛇王嘴中打出几个火球,但皆数被其击飞,有些落在石室地面上直接坠灭,有些却是落在鸟兽尸体或蒲团上,瞬间燃起并带着焦臭味腾起一柱柱歪歪斜斜的白烟。 叶双舟也运起五刃风打去,青色风刃与火球乱舞,黄金眼镜蛇王越发躁动不安,可心中越是怒意丛生,它的表情便越发狰狞,嘴也张得更大。 于是,它开始朝着三人喷射毒液,但每当那毒液近前,便皆数被看戏的风无律甩出灵符冻结。 三人隔绝了灵气,灵力有限,需得时不时吃小灵丹补充灵力,双方就那般耗着,一两个时辰后,黄金眼镜蛇王因背部被鸿宇果树和叶双舟所伤,疼痛难忍、血流不止,加上不断扭动、牵扯伤口,蛇尾终是蔫哒哒地砸下。 姜修平和叶双舟也早已筋疲力竭。 叶双舟双手撑膝,微微喘气,翻了个白眼,心中不痛快极了。不行,他要赶紧变强,每次遇到什么事,不是要躲就是要耗,这感觉真真令他不快! “无律,等回宗,我们修炼加倍。” 以前少爷最是嫌弃她修炼太疯狂,现下竟是主动要求修炼加倍,风无律微愣,而后点点头,“好。” 而姜修平已经拖着疲累的身子到了鸿宇果树旁,提剑便一下又一下地刺下,要将鸿宇果树挖出来,那般便能最快破开黄金眼镜蛇王的背部,好解救赵淮。 风无律则是快步上前,握着匕首,一落一起、再落再起,快速扎瞎了正翻着白眼的黄金眼镜蛇王的眼睛。 以防万一,她又跑到其尾部,蹲身用手肘压住了它已一动不动的尾巴。 叶双舟瞧她对着几乎快是一条死蛇的黄金眼镜蛇王这般谨慎严肃、一脸认真,顿时笑弯了眉眼,拖着步子到她旁边蹲下,憋笑道:“你小师祖总说你性子太谨慎,可我觉得你这般倒是挺可爱的。” 姜修平:“……”双舟小师弟还有力气与无律小师弟打情骂俏,就不能来帮帮他? 风无律面上微红,瞪眼瞧他,“少爷,你有功夫与我耍嘴皮子,不如去帮帮姜师兄?” 姜修平顿时感激涕零,忙道:“双舟小师弟快来,师兄我好累!” 一刻后,姜修平与叶双舟终于将鸿宇果树挖动,风无律瞧着黄金眼镜蛇王真真死得透透的,这才起身跑过去,一把抱住鸿宇果树、将其搬开。 赵淮终被救出,他紧闭着眼,右眼布着一道狰狞伤疤,浑身湿黏、衣袍破损、头脸和身上露出的皮肉已有部分被黄金眼镜蛇王的胃液腐蚀,那外翻泛青紫的伤口,看着格外可怖。 姜修平瞬间怒红了眼睛,起身便朝着黄金眼镜蛇王背上那破口处连爆好几个火球。 第281章 西漠沙海(十一)鳞甲被夺 赵淮虽是闭着眼,意识却是清醒的,他紧紧攥着手,风无律帮他处理伤口时,他紧拧着眉头、眉毛微颤、额冒冷汗。 姜修平发泄完,眼睛还有些怒红。待赵淮身上的伤被处理好,饶是他疲倦不已,仍是主动背起了赵淮,几人先出石室,再于黑暗中寻着透过漆黑大门的光亮行走,终是回到了门外。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眼中所见皆为一片炽白,耳边却传来丫丫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风无律、叶双舟、姜修平三人都有些急了。 等眼睛适应了,他们便瞧见丫丫正抱着魏池哭,而魏池则是鼻青脸肿,正歉疚地望向风无律。 深吸一口气,风无律抬脚走过去,俯身将丫丫抱起来。 “无、无律哥哥,对不起。哇——你的鳞甲蟒皮被坏人抢走了。”丫丫抱住风无律的脖颈,大哭。 魏池低垂着头、耳尖通红、放在腿上的双手攥紧,不敢抬头与风无律对视。 “无、无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我打不过他们,我还要护着丫丫,我、我一定会赔给你的。” 风无律长叹一声,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是不是从门内出来的那对兄妹干的?” “嗯。”魏池怯怯地点了点头,生怕风无律怪罪。 姜修平眼中怒意翻腾,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无律小师弟,那乾魔夺魂阵是怎么回事?阵眼和上界又是如何?最后,我想知道,那对兄妹是不是与那黄金眼镜蛇有关?除了抢走你的鳞甲蟒皮,赵淮伤重至此也与他们有关,是也不是?” “姜师兄稍等。”风无律安慰地轻揉了揉丫丫的后脑勺,道:“丫丫,没事。哥哥不怪你。” 她又与魏池道:“魏池,错不在你,在那对兄妹。赔,赔什么?又不是你抢走了我的鳞甲蟒皮,为何要你赔?自是谁抢的谁赔!” 闻言,魏池嗫嚅几息,抬头时竟是泪糊了一脸,抽抽搭搭道:“无律,你放心。等、等我回宗,我一定好好修炼,每日都去练武场比斗,他日我必当亲自去帮你加倍将东西抢回来!” “好。”风无律点点头。 风无律的鳞甲蟒皮被抢,叶双舟心中气愤,但魏池不是有意让其被抢,怪不得他。于是他挑眉,嫌弃道:“可别哭了。好不容易有了张俊脸,这一哭,丑得我发慌。” 魏池顿时一噎,连忙伸手抹眼,将眼睛抹得通红。 …… 风无律避开她风魔之女的身份,将沧海界被上界魔道控制、守门人顾家为其走狗以及上界仙人白六斋的事说了。 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姜修平听了却是没有丝毫怀疑,而是皱着眉,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道:“你说得不错。饶是沧海界修士真反抗起来,守门人顾家也不敢告知上界魔道。其实前些年我隐约察觉到宗内派去北地边境的长老变多。” “我师父也时常会消失一段时间,每次回来总会唉声叹气。有一次,我无意中听他说什么要毁了‘乾魔夺魂阵’。想来,便是与无律小师弟你所说为同一物。” 他眯了眯眸子,一想起他师父用堪比洪荒妖兽的大嗓门叹气,顿时一阵哆嗦,忙将那记忆压回去。 “看来,早有一些宗门和世家大族在暗地里联合对抗顾家。而我们这些宗门弟子、家族子弟,修为不够、又少有人能一直处事不惊,加之怕闹出动静太大,这才一直瞒着我们。” 几人说这些话,也没避着丫丫。因为他们已经隐约想到:丫丫母亲在留音玉简中所说的“破阵寨”,大抵就与此事有关。 破阵。 破什么阵? 北禁之地的阵,乾魔夺魂阵。 风无律皱了皱眉,“现下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瞒不住了。”因那右边怒面妖兽像脖颈上的黄金眼镜蛇看出了她体内有乾魔夺魂阵的阵眼,现下已赶去告知上界。 很快,沧海界便将迎来上界魔道的处置。若是这般论,倒像是她的错了?因她不该叫那畜生看出体内有阵眼? 虽说还无人怪责她,但此事传出去,定是会有那些不讲理的将错按在她头上。就与她在南赞山中见过的村妇吵架一般。 风无律心头怒起,神色也越发冷厉。 凭什么? 她不会让他们有胡乱怪责她的机会! 从前到后,她绝口未提体内有阵眼一事,风无律又道:“姜师兄,西北一带是守门人顾家的地盘。我们刚闯入这荒城,又闹出事来,不宜再久留。还是赶紧将丫丫送去破阵寨,而后便绕路返宗吧。” 姜修平也有此意,背着赵淮走在前面,几人离去。 一边走,姜修平一边陷入沉思。 拿不准什么时候上界魔道便会出手,若是再长时间于宗外逗留,他怕到时候护不住这几个小的。 到那时,最安全的地方大抵便是有山中九阵且至今未破的九阵宗了。 魏池为九阵宗弟子,等从北禁之地离开后,先将他送回九阵宗,再顺便探听一下九阵宗是否也联合加入了对抗上界魔道和守门人。 姜修平这般想着,几人已经走出了荒城,沿着地下河往回走时,风无律将丫丫塞进魏池怀中、伸手接过他背上的赵淮。 “姜师兄,我力气大,还是我来吧。” 背上陡然一轻,姜修平略略回过神,这才惊觉,他竟是不自觉运转着火灵力,这会儿出了一身的汗,汗水从发间流下、滑过额头、滴在了眼睫上,他连忙抬袖去擦。 偏头瞧了瞧风无律和叶双舟,他微怔。 他果真是待在崇火峰太久未出,遇事完全不如两位小师弟冷静。日后若是有机会,他还是多外出历练历练罢! 叶双舟几步上前,与他并肩而行,“师兄无需太过焦虑。我们身为弟子,该有自己的想法。但宗主和宗内长老也有他们的打算。等回头了解了他们的计划,我们这些弟子再考虑该如何,岂不是更好?” 姜修平又抬袖擦了两把汗,“双舟小师弟说的是。”想了想,他朝抱着丫丫的魏池靠近几步,默默给冻得脸色发白的小丫头取暖。 为防顾家人找来,几人连夜赶路,一直到晨光微现。 第282章 好好活着 十月二十四。 西北顾家突然升起腾腾魔气,府内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有几十数子弟入魔而亡,最终被上界魔道吸干、化作一抔焦黑。 风无律所遇那对兄妹乃是顾家二房子弟。 魔气来袭时,一缕魔气化作一个小人状,站在院内石台上,盯着正跪在院中的兄妹,突地咧嘴弯眉,语气阴恻又略带亢奋。 它指着少女道:“你身上有上界仙兽的气息。这沧海界内的仙兽,那必是我们丢下来的垂死之兽,你们顾家嘴上说得好听,结果竟是也与上界仙兽有勾结?” 少女面露惊恐,分明已经泪流满面,身子微颤着,却仍是坚定地伸出右手、抓起一旁的剑,同时将戴着空间戒指的左手藏在右手腋下。 少年立即大声喝道:“顾卿云,把空间戒指给我!” 少女连忙起身要逃,少年急急伸手去抓,抓了个空,他起身去追,少女快速后退、含泪摇头,“不!哥,我不能给你。” “顾卿云!”少年怒红了眼,追去时,那站在石台上的人形魔气桀桀笑了,竟是以更快的速度扑向了少女、盘踞到她的天灵上。 人形魔气自少女天灵处深深扎根,摇头晃脑,“抢着送死,真是情深义重。可我给过你们选择吗?” 在意识模糊前,少女松开右手,手中的剑猛然坠地发出脆响,她哭红了双眼、朝着少年张开双臂。 少年几步上前,张开怀抱。少女猛地向他怀中倒去,一把抱住他,哭得伤心至极。 “顾思怀!我不许你哭!你要好好活着,无论发生了什么,好好活着。好吗?哥——” “好。哥没哭,哥不哭。”少年声音喑哑,紧紧抱住已经开始痉挛的少女。 …… 最终,少女化作一抔焦黑。 “嘭——”仿佛被抽去了浑身气力,少年身子一倾、膝盖猛地砸在地砖上,“叮——”一枚点缀着粉晶的空间戒指随着他的动作自他腰间滑出、坠落于焦黑中。 这是方才少女不愿交给他的空间戒指,她在死前将其塞进了少年腰间。 看着这枚空间戒指,少年双手撑地,低着头、无声无泪地哭泣。 那缕人形魔气靥足地抻了抻胳膊腿,嗤笑一声、转身便要离去。少年面目陡然狰狞,抓着剑就要朝它劈砍去,耳边却突然炸开一句怒喝:“顾思怀!身为顾家子弟,我不要你死,你便不得死!” 少年怔住,那缕魔气已大笑着离去。 视线沿着宽大藏青袖子上移,少年眼中交缠着悲痛、愤怒、怨恨,他直视来人、声嘶力竭道:“那老祖您告诉我,是您!要我妹妹——顾卿云!是您!要她去死的吗?为什么她必须死?为什么现下府内有那么多子弟含恨而去?为什么我们顾家人对上界魔道的魔气毫无抵抗力?您告诉我啊!” 顾家老祖被这话问住,身形微微不稳,却连忙稳住,眼眶微红、放缓了声音:“我不想她死,更不想让任何一位顾家子弟去死。为何我们顾家人对上界魔道的魔气毫无抵抗力?是啊,为什么呢?” 他长叹一口气,瞬间好似衰老了近百岁,面上全是疲态,黑白夹杂、头发瞬间花白了近半,他自答道:“顾家子弟修炼为何快于大宗大族弟子?因为我们吸纳的灵气便有问题啊!” 闻言,少年眼神晦明不定,声音却是突然平静下来:“所以老祖明知如此,却还是叫我们去禁地修炼,是吗?” 顾家老祖连忙揉了揉心口,未出言反驳,只道:“上界仙魔之争已越发激烈,他们暂时绝不会清洗沧海界。重新投下修士,想要发展至沧海界现今模样,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师祖说这些作甚?”少年冷声道。 “顾思怀,为你妹妹报仇。去找出风魔之女,杀之,取阵眼。他们给我们顾家六年,六年内,必须让阵眼归位!否则,沧海界被清洗,我们顾家首当其冲!”顾家老祖眉眼间全是忧色。 说是留给他们六年,其实指不定是为了清洗沧海界做准备,提前备好下投的年轻修士。 但他不能说!争一争,总还是有希望的! 少年伸出右手去捡地上的空间戒指,指尖微颤,他连忙用左手抓住右手手腕,强自镇定地将戒指捡起。 “老祖,不愿吸纳禁地灵气、叫顾羡的那个分支子弟,是您故意放跑的,是也不是?” 顾家老祖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他以为不会有族人还记得一小小分支子弟,沉默几息、眼神一暗,他皱着眉,道:“此事不宜宣扬。你日后莫要再提半字。” 少年呵笑一声,“老祖怕什么?我为何要宣扬?我知道,那是老祖给顾家留的退路。”眼中爆出血丝,他声音艰涩:“我只是嫉妒!为何我们不是无人注意的分支子弟!为何我们从不拒绝吸纳那些灵气!” “现下多说无用。那归元宗无律便是风魔之女,你也知晓了。你们几次放跑了她,不然我也不会在收到上界消息后罚你们跪在宗祠门前。”顾家老祖伸手将少年扶了起来,“顾家将倾全族之力追杀她,你也去吧。” …… 西漠沙海已过大半,风无律几人御剑而行,远远可见北地的皑皑雪山。 赵淮终于醒来,这几日,意识时醒时睡,久躺未动、浑身无力,睁开眼时他正仰面躺在风无律所御剑上,右眼深绿左眼深褐,正望着天。 天还是西漠沙海的天,蔚蓝、高远、无云、阳光明亮又炽热,雪子流转的灵力罩流散出丝丝冷气,使他感受不到阳光的毒辣。 风无律、叶双舟、姜修平、赵淮、丫丫几人在离开荒城所说,他虽是闭着眼,但意识清明,便听了个全。这几日睁眼前,他也一直在深思。 无律小师弟是女儿身,这事他是知道的。对那些事这般了解且态度冷静,她女扮男装是否与那些有关? 那右边怒面妖兽像脖颈上的黄金眼镜蛇直言风无律体内有阵眼时是在门外,而那时赵淮处于黄金眼镜蛇王体内且位于门内深处。 后来姜修平询问,风无律刻意避开,所以赵淮并不知晓阵眼一事。 第283章 两男斗嘴 赵淮不知,自是不会为此忧心。可这几日姜修平的心里却是一直惦记着这事。他想问,风无律却总是一副“勿问,不答”的模样,他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 于是,现下他这心里格外憋得慌。 叶双舟本是想侧头看风无律,瞧见赵淮醒了,他拿出水袋,“师兄醒了,可要喝点水?” 闻言,几人皆朝赵淮看去,赵淮连忙坐起身,接过水袋,仰头喝了一口,“谢谢师弟,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这几日辛苦你们照顾了。” 风无律微微摇头,“师兄不必谢。我们同为归元宗弟子,自当互帮互助。当初在三台岛,赵淮师兄为了在李魔头手中救下我和少爷,也吃了不少苦头。” 叶双舟点头应是。 姜修平见赵淮醒了,一时便将心中那点憋闷抛在脑后,本是想关怀几句,可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赵淮,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受伤了?你本就长得一般,现下这样有点丑啊。若是没有那道疤,倒是还挺好看。” “……”赵淮还有些虚弱,微微喘气,朝他翻了个白眼,道:“我刚被你们从那畜生肚子里挖出来时,你为我气得鞭那畜生尸身。听那动静,你是不是为我哭了?怎么?觉得丢脸,所以我一醒,你就故意激怒我?” 姜修平为赵淮转移话题、颠倒是非的本事差点气得一个仰倒,面上带了些薄怒的粉,他道:“赵淮,受了伤都禁不住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在宗内你就不知为此得罪了多少人,现下对救命恩人都如此,你、你……你气死我了!” 闻言,叶双舟憋着笑,风无律努力板正着小脸,魏池虚虚抬袖做了个擦汗的动作,三人都忍不住微微偏过头去。 赵淮自是知道姜修平说不过他,顿时乐得眉飞色舞,不过也没忘先用幻术遮掩右眼上的伤疤和绿眸,又是姜修平见惯的模样。 他挑了挑眉,道:“胡说八道?我可没有!当时我虽闭着眼,但意识可清醒着。姜修平啊姜修平,我是真没想到,平日里你对我冷眉冷眼、爱搭不理,结果却背着我为我掉眼泪。” “你、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对你冷眉冷眼、爱搭不理了?”姜修平气急了眼,面色更红。 赵淮愣了愣,内心有些紧张和小雀跃,故作镇定,小声问道:“那每次我去崇火峰找你,为何你总是不理我?” 姜修平想了想,然后更气了,“你还有脸说?每次我炼器时你都要来打扰,你说我为什么不搭理你?等我炼完了,你又早跑没影了。怪我?” 赵淮顿时心中欢快,一拍大腿,道:“那可不就要怪你?就算你再忙,你就不能出言让我等你炼完?而且,就算我走了,你不能去找我?总是我找你,你可曾找过我一次?” 闻言,姜修平拧了拧眉、神色古怪,问道:“你为什么总是来找我?” 赵淮指着他自己,反问:“那你为什么不能来找我?” 姜修平神色越发古怪了,还瞧了瞧风无律和叶双舟,这才艰难道:“你我都是男子,若是挨得太近,难免传出些不好听的。”比如断袖什么的。 赵淮翻了个白眼,“呵,我一直去找你就能传出些什么好听的?你知道宗内都怎么传的吗?想你也不知道。毕竟你一直缩在崇火峰不出。” 姜修平急了,“怎么传的?” 赵淮面露无奈,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还能怎么传?他们都道:‘赵淮不再喜欢孟琳琅,其实是因为看上了姜修平吧?可姜修平身为宗内第五美,不比琳琅师姐好看啊!’” 姜修平顿时觉得羞恼又难堪,忙道:“他们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是男人!”想了想,他又扭扭捏捏道:“赵、赵淮,他们说的是真的?” 赵淮抬手按了按后颈,再次挑眉,“你猜?” “……”姜修平:“你不说便不说!我不稀罕知道!”他就不信,男男真那般有意思? 丫丫在一旁听了个全,见二人不说了,连忙拍手,道:“原来漂亮哥哥是归元宗第五美啊,难怪那么漂亮。我觉得这位赵淮哥哥就算是真喜欢上了漂亮哥哥,那也很正常的!丫丫也喜欢漂亮哥哥!” 魏池:“……”他也想当漂亮哥哥!讨姑娘喜欢! 姜修平被这话呛着,连忙扭头,佯装没听见。 赵淮低头,“噗嗤——”笑了一声,“躺了好几日,有些饿了,两位小师弟可有吃的没?” 风无律朝前方看了看,因离北地不远了,入眼的不再是一片荒芜的连绵沙丘,渐渐多了零星绿色。 她道:“一会儿我们找个地方歇歇,给师兄抓些吃的。”她虽是时常备些灵米灵蔬和妖兽肉,但都不多。自从入了西漠沙海,那些更是吃不了多久。 是以,自前日午时起,他们吃的都是西漠沙海内的妖兽,多是蛇兽、鸟兽,实在是吃得不痛快! 丫丫兴奋地高举肉乎乎、白嫩嫩的手,两眼亮晶晶,“丫丫还要和无律哥哥一起去!丫丫要变厉害!” “好。”风无律笑了笑。 因着丫丫说要给风无律做弟子,风无律虽是没同意,却也认真开始教小丫头一些东西,带她去狩猎了几次。 小丫头学什么都很认真,现下能记住的背脊十三大穴的走势已有六个,虽说还不是很熟练,那熟记的却是比魏池还多。 魏池不甘心,便有意显摆他学的阵法,近日嘴边常挂一句:“我可是熟记了一百零八阵法的人!”虽说都是他奶棍棒底下出人才,愣是又打又骂再偶尔于雷雨天将他挂起来放风筝,这才令他熟记到刻骨铭心! 丫丫不知那些,听到这话便兴奋地抱着他夸赞,一脸崇拜。魏池对此很是受用。 头顶一轮巨大白日,周围的空气热得有些扭曲,腾腾而起。 临近午时,几人在一沙丘背面歇息。风无律带着丫丫,一旁还跟着叶双舟,三人一起去狩猎。 刚抓到一只精瘦的灰兔,风无律抬头,隔着热到扭曲的空气,远远瞧见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 第284章 路遇牛慧 “少爷,你瞧那人是不是牛慧师姐?” 叶双舟眯着眼,瞧了半晌,道:“这么远,我就只能看到一个影儿,而且对方好像穿着斗篷?你怎么瞧见是牛慧师姐?” 风无律直直望向他眼中,而后叶双舟便瞧见她瞳孔外闪过一圈银蓝色,她眨了眨眼,道:“少爷,瞧见了吗?” 叶双舟点点头,“雪山冰蝉?” 风无律点头,“嗯。自从吃了雪山冰蝉,我的视力便变得格外好。”说着,她又仔细看向正远远朝这边走来的人。 “确实是牛慧师姐。”说着,她朝丫丫招招手,“丫丫,过来。” “无律哥哥等等,我这就过来!”丫丫用两只小胖手紧紧掐着一条蛇的头,听见风无律叫她,手忙脚乱地将那蛇摔砸了两下,这才跑向风无律。 瞧着这一幕,叶双舟嘴角抽抽。丫丫才跟无律学了几天,这么快便变得这般大胆? 偏偏小丫头还献宝一样地将蛇拎着在风无律面前晃了晃,“无律哥哥,丫丫厉不厉害?” 风无律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蛇,扔进储物袋,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再将她一把抱起来,“丫丫好厉害,无律哥哥小时候被娘亲逼着抓蛇,一边哭一边抖。” 丫丫歪了歪头,“那无律哥哥抓到了吗?” 风无律想起了些不愉快的回忆,抱着她朝牛慧来的方向走,微微皱眉,“抓到了。抓不到的话,无律哥哥的娘亲会不让无律哥哥吃饭的。” 丫丫一把抱住她的脖颈,“无律哥哥当时明明很害怕却也抓着了,无律哥哥也很厉害!丫丫的娘亲也很凶,但她只会在丫丫哭闹的时候凶。无律哥哥给我娘亲做儿子吧?我娘亲不会不让无律哥哥吃饭的。” 跟在一旁的叶双舟:“……”无律虽是偶尔会抱怨她娘亲,但以前却是动不动就将娘亲说的话挂在嘴上,分明最是喜欢她那娘亲!丫丫这般乱说…… 他有些担忧地觑向风无律的脸色。 只见风无律愣了愣,竟是突然就红了眼眶。丫丫吓坏了,憋红了小脸,急急道:“无律哥哥,你怎么了?” 叶双舟知晓她又是想她娘亲了,连忙伸手将丫丫抱过来,安慰道:“无律,等这次从北禁之地回宗,我们好好修炼。等你我修炼有成,我就陪你去找娘亲。” 丫丫咬着唇,心想她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便自己伸手拧了拧腮帮子,不再开口。 风无律瞧着他,眼神亮了亮,咧嘴笑道:“少爷,不用等那时。其实我娘亲现下就在北禁之地。说起来,没准主母和三长老也在北禁之地。” 叶双舟眸光闪了闪,“嗯。”他们叶家与守门人顾家和魔修作对,那确实很有可能会在北禁之地那个所谓的破阵寨。破阵,可不就是破那个什么乾魔夺魂阵? 无律是他娘给他订下的小媳妇,现下无律娘亲和他的父母、老祖都在北禁之地,马上就要见双方父母,这般隆重? 他不禁有些小紧张,面带桃红又拧着眉有些忧色。 风无律看着他那丰富的表情,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便偏过头去不瞧他。 几人很快与牛慧面对面而立。牛慧掀开斗篷的帽子,长着淡淡小雀斑的鼻子上,那双眼睫浓密、黑溜溜的眼睛还如以往一样有神。 风无律问道:“牛慧师姐这是要回宗了吗?”群英会结束后,牛慧请假回北地探亲,这事她和少爷都是知道的。 牛慧点点头,“该回去好好修炼了。无律和双舟这是要去北地?双舟怎么还抱着一个小丫头?” 叶双舟道:“牛慧师姐,不仅是我们,还有内门的赵淮师兄、崇火峰的姜修平师兄和一位九阵宗弟子,我们几人要送这小丫头去北禁之地。师姐你生于北地,对北地一定很熟悉,不如再晚点回宗?陪我们走一趟?” 闻言,牛慧神色大变,脱口而出道:“不行!你们现下不能去北禁之地!” 丫丫急了,忙道:“姐姐姐姐,丫丫要去,丫丫要去北禁之地找爹娘。” 牛慧皱眉,“你爹娘在北禁之地?” 丫丫点头又摇头,“爹爹和娘亲叫丫丫去北禁之地等他们。丫丫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不在北禁之地。” 牛慧抿了抿唇,眉眼间有些不忍和担忧,“别去了。乖。北禁之地出事了,现下魔修闹得比以往都凶,连带着整个北地都不太安全。我这次回宗便想向宗门求助。决不能叫那些魔修猖狂!” 叶双舟道:“无论北禁之地如何危险,我们几人都是要去的。至于牛慧师姐,你不如先与我们去见两位师兄,商讨一番后再做打算?” 牛慧点头,“好。” 丫丫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从叶双舟怀中探身、扯了扯一旁风无律的袖子,“无律哥哥,我们不用继续狩猎了吗?才那么点,会、会不够吃的。” 牛慧脚下顿了顿,道:“不必去了。我从家里带了不少吃的。” 几人来到了姜修平他们三人所在的沙丘后。才走近一点,便听见赵淮在嘴欠地调戏姜修平。 “诶,姜修平,你说我们俩都这般关系了,还彼此直呼其名,不合适啊!太生分了!不如以后我就叫你修平?你就叫我淮哥哥?” 一旁,魏池捂着耳朵,恨不得把头埋进沙地里,不愿听见一句。 而姜修平盘坐着,放在腿上的手揪紧了衣摆,额上隐隐有青筋抽跳,分明是忍着怒气已经忍到极限了。他咬牙切齿道:“要点脸?谁是哥哥?” 赵淮做出恍然大悟状,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道:“哦!那我叫你修平哥哥,你叫我淮弟弟?” “……”姜修平气得眯了眯眸子。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什么淮哥哥淮弟弟,听着跟坏哥哥坏弟弟一般!他赵淮可能要点脸? 风无律几人已经走近了,叶双舟咂了咂舌,悄悄朝赵淮拱了拱手。师兄,厉害啊! 赵淮挑眉,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师弟见笑了! 姜修平不再理会赵淮,瞧着牛慧,狐疑道:“这位修士瞧着好生面熟。” 赵淮当即翻了个白眼,道:“同宗弟子你都不认识?你这不行啊,等回宗我带你好好遛遛。” 第285章 丧葬队伍 见姜修平被赵淮这般“欺负”,牛慧“呵呵”笑了一声,开口便讥诮:“赵淮,你这张嘴,哪日活该要被人给撕了。” 赵淮也不恼,只微微挑眉,“那我希望被我修平哥哥撕,毕竟除了他,我可不愿被别人碰。”说着,他还抬起右手摩挲了一下唇瓣。 “轰——”热气直直从脖颈窜上他白皙俊美的脸,额角抽跳,姜修平拧着眉、抬手就朝着赵淮的脸上打了一拳,“我现下不想撕了你的嘴,只想打烂了你的嘴。”真是什么话都能乱说! 赵淮硬生生受下了这拳,没躲,挨了这一拳后便故意期期艾艾地呼疼:“嘶——好疼!姜修平啊姜修平,你是不是跟你师父久了,连脾气也变大了?再怎么说,我只是动动嘴,你却一上来就动手,有些过分了吧?” 姜修平脑子一热,等他反应过来时,那拳头已经砸完了,这会儿见赵淮肿着半张脸,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本就是赵淮嘴欠,他绝不愿低头,于是他哼了一声、拧过头去。 赵淮偷偷笑了笑,食指轻碰了一下红肿的右脸,“嘶——”顿时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但他也不再招惹姜修平,总得要点到为止才能更进一步嘛! 他道:“牛慧,你这是要回宗?”他刻意将“牛慧”二字咬得重些,说着,还特意瞧了瞧姜修平。 牛慧点点头,直言:“北禁之地的魔修近来十分不安分,行事猖狂,甚至结伴进城掳掠,现下整个北地都不安全,你们还是不要去了。” 风无律忙问:“牛慧师姐,那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牛慧微眯着眸子,“也就这几日的事。” “呵。”叶双舟了然地笑了笑,与风无律对视一眼。那就定是上界魔道已经收到阵眼被夺的消息了。“师姐,你回宗前先给我们说一说北地的情况,可好?” 闻言,牛慧心知他们非去不可,便不再多劝,“好。你们若是要去,先去我家,九阵宗的风长老正在我家。” 风无律一愣,眼神微闪,“师姐为何会遇见风长老?” 牛慧看了她一眼,“风长老为追杀花婆子到了北地,正好遇上魔修作乱,便留下保护北地居民,当真是位值得敬重的前辈。若不是有他在,我也不会安心回宗求助。怎么?无律与风长老相熟?” 风无律摇摇头,“只是说过几句话,也不算相熟。不过这里有位九阵宗的弟子,想来他更熟悉风长老。”她指了指已经没在捂着耳朵的魏池。 牛慧面容一肃,道:“你们去了北地一定要听风长老安排。万不可随意行动。就算要送这小丫头去北禁之地,也一定要让风长老陪同。说起来惭愧,我在北地没什么用处,还被魔修所抓,为风长老所救,这才结识了他。” 几人点点头。叶双舟则是凑近了风无律,微微倾身贴在她耳边道:“听见了没?万不可随意行动。你可千万安分些。” 风无律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轮到叶府的任性小少爷和我这个向来听话懂事的小厮说这番话了?” 叶双舟嘿嘿笑道:“我也就幼时小打小闹,哪像你?总是令人措手不及!” 一旁,姜修平面上红晕消退,不知该怎么称呼牛慧,他想了想,道:“这、这位师妹,你既是要回宗,不如帮我带个口信回去?”他拿出一枚留音玉简。 牛慧点头,“师兄已经留好要说的话了吗?” 姜修平起身,“师妹请稍等。”说罢,他稍稍走远了些。虽说这些事无需瞒着牛慧,但他现下自己脑中都一团浆糊,还是不要再连累他人也思虑过重的好。一切等宗主和长老们知晓后,自有他们定夺。 想了想,他隐去了风无律体内是否有阵眼一事,将在荒城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又道:“师父,不是我不想带无律小师弟即刻返宗,实在是还有事在身。劳烦你再多忍耐几日。” 回来后,姜修平将玉简递给牛慧,“还请师妹帮忙交给我师父万千山。他嗓门有些大,总为宗内弟子长老们躲避,但还请师妹定要亲手交给他,此事重大,万不可出差错!” 刚接过玉简,牛慧手一顿,点头道:“师兄放心。”说罢,她仔细将玉简收进空间戒指。 见一旁风无律正在生火做饭,叶双舟和小丫头都围着她帮忙,牛慧拿出一壶羊奶酒和一根熏制好的完整羊腿,“无律,把这些拿去热一热。” 叶双舟神色一僵,忙道:“无律,一会儿那酒你不许喝。” 风无律接过羊奶酒和羊腿,撅了撅嘴,头也不回道:“不要。”上次戴晚归前辈和戴离请她喝酒,她不就没醉?作甚一听有酒就那样防着她? 过后,几人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说话。丫丫吃着片好的羊腿肉,欢快地好似一只雀儿。牛慧与几人说了北地的势力分布、魔修几次出没处以及她家的位置。 午饭后,牛慧便与几人分道扬镳。 十月二十七,辰时,几人初入北地。走过一座五六米高的巨大糙石界碑,入目虽仍有大片黄沙、荒芜,地上却覆盖着薄薄寒霜,天上也灰蒙蒙的,除了风无律,几人行走呼吸间不时呼出阵阵白汽。 丫丫虽也是冰灵根,但到底还未筑基,体内灵力储量不多,也没那般耐寒。但她仍是坚持与风无律、姜修平一般,穿着有些单薄的秋衣。 风无律也不阻拦,她心知小丫头冻不坏,如此锻炼一番也是好的。 走出界碑还没半里,耳边传来哭哭啼啼声和哀婉凄鸣的锣鼓唢呐声,从前方密林中走出一支丧葬队伍,白纸铜钱被沿路抛撒,最前面扛着白幡的人身形娇小、低垂着头看不见神色,只随着队伍靠近,令人心悸的混杂哭嚎中有一女子哭声格外微弱、清脆。 风无律连忙将丫丫抱起来,几人退到路边站定,意欲让这丧葬队伍先过去。那身形娇小的女人扛着白幡走过三五步,突然回头,脸上的皮肤下仿佛生满了蠕动的老树根,她张开嘴,嘴中牙齿漆黑,呼出的白汽带着些腥臭。 丫丫吓得一个哆嗦,眼中蒙上水雾,连忙将头缩在风无律肩颈处。 第286章 是惊非怕 赵淮神色一肃,翻手从袖中拿出一张叠成三角的黄符,见黄符并未被魔气侵染变黑,几人松了口气。 那身形娇小的女人一双眼睛只分黑白,见风无律他们被她吓到、又如此警惕,她黝黑得好似两汪黑汤圆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声音还是那般微弱又清脆:“几位是要往北地深处去吗?”腥臭味随着她呼出的白汽扑向风无律几人面庞。 姜修平眼神微颤,“姑娘,你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女人微微摇头,并不回答,只又道:“若是你们要往北地深处去,穿过那边的密林后,无论你们见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进你们所见的任何村子。” 赵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是何故?” 女人轻咬了咬下唇,眼中溢出盈盈泪花,“魔修布阵圈村,方圆几十里,无一村幸存!” 闻言,几人皆是一震。 这女人说无论见到何人、遇见何事,都不要进任何村子,那现下他们遇见了她,又是否该信她的话? 而她又说无一村幸存,这送葬队伍就有十数人,又是从何而来?如何存活至遇见他们? 风无律心知自己不该将人想的这般坏,但疑点重重,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于是,她望向女人,声音淡淡、无波无澜:“这位姐姐,再往北地深处去竟会如此危险,我们有些不敢去了,想原路返回罢!我看姐姐这是要出北地,不知我们可能和姐姐一路?” 风无律一口一个“姐姐”,正因她声音淡淡,没有刻意讨好地放软语气,叫人听不出一丝作伪的心思,竟是显得格外真诚。 女人愣了愣,眼中的泪也不知不觉收了回去。“你……你当真要和我一起走?”她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别说女人愣了,姜修平、赵淮、叶双舟、魏池四人也怔愣了一息,而丫丫则是微微一颤,又往风无律怀中缩了缩。 叶双舟微微翻了个白眼。无律这家伙,可真是坏,总是一副正经模样,说起话来神鬼难辨她是真情还是假意。 赵淮把玩着手中的三角黄符,低着头不再说话,看不见神色。 姜修平心想:无律小师弟的脑子确实比他好使,他还是任她去罢。她想做什么,等到最后总会知道的。 魏池的两条腿这会儿还在颤颤不止,缩在风无律身后他都不怎么敢抬头,饶是他有心制止,然,那锣鼓唢呐声响未停、白纸铜钱还在飘飘洒洒,高低起伏的哭丧声听得他头皮发麻,令他完全不敢开口说话。 至于丫丫,她很是信任风无律,再怎么害怕也不会说什么。于是,竟无一人反对风无律所说。 而她这会儿正不躲不避地瞧着女人,道:“不可以吗?姐姐可是不愿?” “……”女人面上皮肤下树根一般的东西加快了蠕动速度,甚至还上下起伏跳动,她张了张嘴,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什么。这少年竟是不怕她。 她愣愣地抬起右手抚向面庞,露出的手腕和手一般的惨白、隐隐发青,看着和死人无异。手指方一触到面上,感受到皮肤下的蠕动、跳突,仿佛有烙铁入手,她惊地一阵哆嗦,连忙缩回手,将手背到了身后。 当她再看向风无律时,眼神变得格外阴冷可怖,“你是个骗子!你分明怕我,你不可能不怕我的。我这副鬼模样……”她声音陡然从微弱而清脆变得尖利、刺耳,好似指甲刮擦过刃具一般:“你怎么可能不怕我?你们都是骗子!” 几人皆是吓了一跳,赵淮拿着黄符的手一顿、抬起头,姜修平微微向后错了一步,魏池和丫丫连忙揪紧了风无律的衣服,叶双舟先是吓得一个后仰却连忙跨出一步将风无律挡在了身后。 而饶是一向看着正经冷静的风无律也陡然一惊,稳住下意识想要后退的脚,她转身将丫丫塞进魏池怀中,上前与叶双舟并肩而立,“姐姐,你非魔修,难不成还能有魔修可怕吗?” “姐姐的模样确实有些吓人,但给我的感受多是惊吓,而不是害怕。”这般说着,她竟有些习惯了女人的模样。 女人微微一愣,声音恢复了微弱又清脆:“你是说,不是害怕,而是惊吓?” 见女人明显心情变好,叶双舟忍不住嘴角抽抽。说实话,他觉得“惊吓”比“叫人害怕”更伤人。 风无律也没有耐心再与这女人磨叽,直道:“愿与不愿,姐姐给个话。我们又不是非要与姐姐一路!” 啧! 若不是现下还不知晓内情,她定是不会这般拐弯抹角。只要打得过,能动拳头她都不愿意动嘴。 女人将左手抱着的白幡又抱紧了些,声音冷冷:“你们要跟着便跟着罢。不过我出不了北地。若是跟着我,呵,到最后你们必是要入村的。”她转身,继续领着丧葬队伍前进,不再管风无律他们。 风无律愣了愣。这女人似乎一直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分明是十数人的丧葬队伍…… 抬脚跟上,风无律细细观察着丧葬队伍中的其他人。看着看着,她眼中闪过一圈银蓝色光华,原本有高有矮有胖有廋的十数人竟是变成了一个又一个踉跄摇摆前行的各色纸人。 她道:“姐姐,这些纸人原本是人是纸?” 闻言,魏池哆嗦了一下,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环顾一周,那些有血有肉的人脸竟一时间变得格外可怖。他搂紧丫丫,一下又一下轻抚她微颤的背脊,强忍着颤音道:“丫丫别怕。魏池哥哥保护你。” 姜修平、赵淮、叶双舟也是一惊,但怎么也没能瞧出这些人有什么问题来。 那女人并未回头,呵笑一声,嘻嘻道:“你看出来了?我分明好意提醒你们,又说了我不出北地,可你们还是跟了上来。怕了没?”她声音有些愉悦:“没准你也能变得和我一样呢!那样我就有伴了!嘻嘻嘻——” 风无律冲她背影翻了个白眼,“姐姐现下这模样是魔修所为,这些纸人确实是纸人,但引了生人血气。姐姐被做成了阵眼?” 呵,倒是和她的情况有些相似之处。 女人微怔,道:“你这是猜的?你很聪明。” 第287章 挫骨扬灰 风无律道:“我若是聪明,那便不会在姐姐肯定了我方才的猜测后还跟着姐姐。” 女人点点头,“说的也是。那你现下为何还要跟着我?”她似乎是有些惋惜,叹了口气,“你若想走,我不会拦你。” 这回不待风无律说话,叶双舟道:“我们不跟着你就能避开入村吗?若是那魔修真那般厉害,我们避得开?”方圆几十里无一村幸存,能是那么好避的? 叶双舟突然说话,女人好奇地回头瞧了一眼,然后嘻嘻一笑,“你说的很对。你们说的都很对。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提醒你们那几句罢了。”说罢,她又将头转了回去,直视前方。 在她转回身后,赵淮另拿出五张叠成三角的黄符,分给几人。魏池和丫丫并不知晓它的作用,风无律便唤出了蜃兽银红传话与他:“魏池,一旦有魔修靠近,这黄符便有异动。那魔修既是布阵圈村,那便麻烦你多注意些。” 闻言,魏池点点头。 风无律又让蜃兽银红传话与丫丫:“丫丫,这黄符触到魔气便有异动,你一定要收好,一旦有魔修靠近你,定要告知我们,知道吗?” 听了风无律的话,丫丫不知为何竟是突然有了胆量,将手一撑,从魏池怀中转过身子,小手捏着黄符,冲着风无律的背影坚定点头,而后竟是举目四望、仔细观察着整个丧葬队伍。 魏池见她一个三岁小丫头都这般大胆,暗自咬牙,努力挺直了腰背、深呼吸,强自镇定。而后他便发现整个丧葬队伍中有一处很不对劲。 那便是没有棺材!也没有骨灰盒! “无……无律,这丧葬队伍中没有死人。”他朝走在他身前的风无律小声道。 还未待风无律说话,那女人呵呵笑道:“死人?我就是死人。” “……”魏池直觉得头上冒冷汗,一咬下唇,他又道:“无律,这丧葬队伍中没有棺材!更没有骨灰盒!” 女人一怔,仿佛突然受了什么惊吓,她牙关打颤,道:“等你们见到棺材时,也就离死不远了。界内修士多称呼那魔修为‘棺材爷’,现下他刚睡下不久,等到晚上,他便会从棺材里出来了。” 姜修平微微皱眉,“姑娘,你又是提醒我们避开村子,又是向我们透露这么多,会不会对你不利?” 黝黑的眼珠子缩了缩,女人突然张嘴、整张脸变得越发狰狞,她抬起右手塞进嘴中,那脏黑尖利的牙齿将手背狠狠一咬,而后拿出、抬起,那被咬得皮肉翻花的右手并未流血,露出的肉色发青发白。 “不利?何为不利?死吗?如你们所见,我已经死了。被炼成活尸做成阵眼,再不利又能如何?变得更丑更恶心吗?不,我只求被挫骨扬灰,永远没存在于这个世上过!” 闻言,几人狠一皱眉头。丫丫更是哇哇大哭起来,小丫头的哭声在丧葬队伍的哭丧声中格外突兀,她泣不成声道:“姐姐,你不要这样想。” 女人的声音陡然尖利:“哭什么哭?你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懂什么?你又凭什么叫我不要那般想?”她转头,往一旁走了两步,狠狠瞪着丫丫,瞪得小丫头双肩一颤。 风无律连忙将她视线挡住,“姐姐何必如此偏激?” 女人突然伸出右手,拢成五爪,抓向风无律的脸,叶双舟连忙抽剑贴在她的右腕上,厉喝:“收回去!不然我断了你的手!” 女人轻蔑地冷哼一声,并未搭理。她的指尖已经触到风无律的脸,叶双舟立即一剑狠狠劈下。 “锵——”剑身击在女人手腕上,发出金石相击声,震得叶双舟往后倒退几步,风无律怕他摔着,伸手将他拉回。 而女人上前几步,手仍不离风无律的脸,轻轻掐着她嫩白软糯的脸,“不是发生在你自己身上,你才能说的这样好听!” “……”脸上传来并不会掐破皮肉的刺痛,风无律长叹一口气,和这女人说话真的好累!分明没有伤他们的意思,可这性子当真反复无常,说话行为皆是阴阳怪气! 她道:“姐姐,管你想还是不想,你都已在这世上活过一遭。饶是你被挫骨扬灰,没准那棺材爷也还记得曾将你炼成活尸。没本事的人才会拿自己出气,你若是真有那般大的怨气,那就将那棺材爷挫骨扬灰,岂不是更解气?” “你说……”女人才刚开口,风无律连忙打断:“姐姐若是对自己没信心,可以利用我们几人。只是我们几人能否杀了那魔修,还得姐姐多配合。” 女人这才收回掐着她脸的手,哼声道:“你们都不一定能伤我分毫,又如何能杀得了他?” 叶双舟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见手腕还被风无律抓着,他嘴角不自觉翘了翘,但见她小脸上留了五道鲜红的指甲印,他又面色一冷,将她拦于身后,一双星眸射着寒光,冷声道:“你都已经死了,竟是还这般矫情,可真是好笑!” 女人周身怒气勃发,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你说什么?”这声音震人耳膜,听得人耳内刺痛。 叶双舟呵笑一声,不管风无律在背后拽他衣袍的小动作,道:“难道不是吗?既是死了,你还是原来的你吗?人死如灯灭,你不过是有些原身记忆的活尸、阵眼。其他的,什么都不是!但你却像个人一般在乎容貌,不仅如此,方才无律说帮你杀那魔修,你分明心动却还要故意出言刺人。不可笑?” 女人眼珠子微动,拢紧了手指、手臂,被抱在左臂中的白幡不停振动。 一旁,姜修平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瞧向赵淮。若是让无律小师弟、双舟小师弟和赵淮同台斗嘴,不知谁输谁赢。 仔细一想,无律小师弟擅以情理说服人但不是个能忍气受的,双舟小师弟擅刺人心、从反面达到目的、容易得罪人,赵淮……最是没皮没脸还不怕别人嘲讽…… 如、如此看来,还果真是赵淮说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赵淮笑眯眯地随他看,见他回过神,笑道:“修平哥哥觉得弟弟好看吗?” 姜修平啐了一口,“呸,现下这群人中属你最丑!” 第288章 遮天蔽日 #昨天第287章已补齐字数至2000+,请刷新观看# 这话令沉思中的女人猛然回神,怒瞪姜修平。 姜修平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赵淮连忙上前站在他身前,哈哈笑道:“姑娘莫要生气,方才我哥哥说得不错,这里确实是我最丑。姑娘现下这副模样是后天造成,若论天生天长的模样,可不就是我最丑?” 魏池默默不语。 女人冷着脸瞧着赵淮,但面上皮肤下树根状物却是稍稍平静了一些,只轻微蠕动而不再跳突。 “你们修士各个都是花言巧语。你们要送死,便去送。你们要知道那魔修弱点?我并不知!”说着,她微微敛了敛眼皮子,瞧向魏池。 魏池一愣,身子一颤,不知女人何故看他,于是他连忙又往风无律身后缩了缩。 虽说他现下这张脸确实俊美,他以前也确实想要有姑娘瞧他。可现下这姑娘瞧他的眼神未免太过诡异!总不会是想将他剥皮拆骨、吃肉喝血罢? 风无律也愣了愣,却是很快反应过来!魏池首先提出“棺材”! 她眸光闪了闪,嘴角流露一丝笑意。 看来,这女人一直在那魔修的掌控下。而那魔修虽是知道女人故意叫来人避祸,但因知避不开,所以并不在意,便随其去。 可他不会让女人随意透露他的弱点所在! 这女人虽是阴阳怪气,却已是刻意透露了他的弱点!那便是白日和棺材!那魔修白日于棺材中沉睡,且不能移动,不然他不会不跟着丧葬队伍。 而晚上才是他的活动时间。 先前女人说了一句她能做的也就只有提醒他们那几句罢了,又暗示他们连她都打不过。这是在告诉他们,她为那魔修控制,必会与他们为敌! 除此之外,女人故意咬烂右手,故意不避少爷的剑,又说她是个死人、想要被挫骨扬灰…… 这…… 风无律内心深受震动,瞧向女人。女人勾了勾唇,唇瓣微动,无声地说了句:“你果然很聪明!” 眉头拧了拧,风无律陷入沉思。 挫骨扬灰?如何挫骨扬灰? 少爷那一剑下去不仅未能伤她,反倒被震开。她倒是有一条带雷电之力的鞭子,可那鞭子只对魔气有用,这女人虽是被魔修炼成活尸,可赵淮师兄的黄符并未被魔气侵染,她并不带魔气。 以她之矛攻她之盾?可他们又该如何拿到她的牙? 等等,她说她是个死人……死人…… 之前在灵药城外,白六斋前辈叫她找个能隔着她肚皮炼化她丹田内阵眼的炼器师。那是否也有炼器师能直接炼化这女人的牙齿? 女人已转回身,几步再次领先在丧葬队伍最前面,她安静向前踏步,丧葬队伍再次前进。 白纸铜钱扬扬四处,不知是不是被哀乐、恸哭影响,风无律突觉心中有些不甘和悲愤,心口憋堵,抬手敲了敲锁骨下的位置,抿了抿唇,中间隔着叶双舟,她神色严肃道:“姐姐,你真甘心被挫骨扬灰吗?” 女人脚下微顿一息,不回头,继续领着丧葬队伍向前,答非所问:“小子,你会画画吗?”如果可以,帮她画幅好看的画吧。好带着一起走。 风无律眼眶微红。她不会画画。她知晓女人的意思,这是愿意被挫骨扬灰。 见风无律态度突变,叶双舟和赵淮也隐约察觉了些她与女人之间的对话有些猫腻。虽还未能全然明白,赵淮道:“我师父是符峰长老,他对我向来苛刻,画符从不允许我偏差分毫。” 他师父内门符峰长老薛令向来严谨,于符道更是追求完美,若不然也不会因为他画符时的分毫偏差,愣是让他这个亲传弟子画三张符画了好几年!学符进度堪忧! 女人微微摇头又点头,“那我要请你违背你师父教导了。能请你照着我的样子画一张美人图吗?” 赵淮笑道:“说起来惭愧,虽说我师父要求我不偏差分毫,可我却一直做不到。姑娘放心,你所愿,我必当为你达成。” 女人用那微弱又清脆的声音道声:“谢谢。”说罢,她又哈哈大笑,笑声粗砺、刮人耳膜,“小子,只要你能。” 风无律清楚,这是在回她问的那句是否甘心被挫骨扬灰。即使知晓她已经死了,风无律却是不想将其挫骨扬灰。 凭什么呢?凭什么为了杀坏人却要叫好人死后也不得安生? 这种所谓不得不做的选择叫她恶心! 突地想起前段时间知晓的和她娘有关的事。白六斋前辈说她娘当年吞了那阵盘一角,便是她现下丹田内的阵眼。其实她大抵能猜到当时的情况。 想来是她娘被逼急了眼,眼看着要无路可退时想着要气死顾家人和魔修,便一怒之下吞下阵盘一角。 可真像她娘的作风! 这般想着,风无律兀自笑了起来。 叶双舟转头,挑眉瞧她,疑惑道:“无律,你笑什么?” 风无律轻抿微翘的唇角,摇头。伸手点了点被她唤出来前便叫它用幻术隐匿了身形的蜃兽银红,红鳞闪着金银双色的大鱼欢畅地在她肩头游动。 她与女人道:“姐姐,你转过头来。” 女人疑惑不已,转头问道:“做甚?” 风无律放下手,道:“姐姐,你瞧见什么了吗?” 只见女人将她打量了半晌,终是摇头,“未曾。我该瞧见什么?” 风无律再次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那魔修虽是能将生人血气引到纸人上而让他们误以为是活人,但其实他却是不通幻术。 她这双眼可不是鬼谷的破障眼,自从吃了雪山冰蝉,她这双眼睛只是目力变得极好,擅于瞧见微末罢了,可看不穿幻术。 若不然,赵淮师兄自身便能如妖兽般施展幻术,为何看不出这纸人真身? 那魔修不通幻术,那他们便还有希望。比如“遮天蔽日”造成已入夜的假象? 那首先,她得绊住女人才行。 这般想着,风无律让蜃兽银红以神识帮她向赵淮传话。 ‘这位师兄,我是无律小主人的契约兽,小主人叫我传话,让你一会儿与我配合。’ 第289章 棺材爷出 赵淮面上不动声色,指尖却是顿了顿。蜃兽银红继续以神识向他传话。 ‘那魔修既是夜间出没,想来不会让我们白日入村,却也不会让我们离开,定会拖到快夜间再让我们入村。因此,你我可联合施幻术遮天蔽日,让那魔修与这女人误以为已是夜间,好引我们入村。’ 风无律叫蜃兽银红向赵淮传话,赵淮想问几句,但他却无法以神识与蜃兽银红说话,若是直接出声问,便会让那女人听见。如此,他便只得自己细细将那些话琢磨一番。 蜃兽银红用尾巴轻轻点了点风无律的脖颈。 ‘小主人,我传完话了。’ ‘再帮我传话与其他人。’ 风无律让叶双舟与赵淮在他们入村后牵制女人。而那魔修便交给她与姜修平、魏池。丫丫仍由魏池护着。 那魔修既然能布阵圈村,那便少不得魏池帮忙破阵,自是不能让他跟着女人。 况且,那魔修于白日里沉睡,在这白日里,他和女人还指不定谁更危险! 女人领着丧葬队伍,带着他们走到界碑后,未过界碑,转身往回走。这时,蜃兽银红已经在风无律的指示下布下幻术,天上日头渐高,北地的太阳白晃晃的,阳光只那围着太阳的一圈格外刺目,带不来几分暖意。 蜃兽银红再次以神识向赵淮传话。 ‘师兄,我已按小主人吩咐布下幻术,现下他人瞧不见你的相貌变化。还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闻言,眨眼间,赵淮右眼上便现出一道狰狞伤疤,右眼瞳孔呈深绿色,他眸光流转间,天上渐渐飘起雪子,太阳被乌云遮蔽,天色昏暗,让人分不清是晨前还是黄昏后。 风无律微一愣,心道赵淮师兄真是心细。 她本想用幻术伪装日头先升后落,让那魔修与女人误以为快要入夜。可那未免有些太过明显!若是看不见太阳,时机合适时再直接用幻术伪造出雪停月出的景象,那便显得真实多了! 跟随丧葬队伍,等他们再次回到密林前,女人领着他们穿过密林,绕了一圈,再次朝着界碑去。 这时,丧葬队伍很快便到了幻术伪造出的界碑处。计算好两次走到真界碑中间所需时辰,风无律算出要二十次到达真界碑后才将要入夜。 等到第十一次到达幻术所化界碑时,风无律与女人道:“姐姐,这眼看着午时了,能否停会儿,让我们吃些东西?” 女人呵呵一笑,“你们若是不跟着我,随时可以吃。我是个死人,不知饥饿疲累,可分不清是不是午时,该不该吃饭。” 赵淮笑道:“我看姑娘一直带着我们转圈,这路我们也认得差不多了。既然姑娘不愿停留片刻,那无律你在这做好饭菜,一会儿再跟上我们。我们边走边吃。” 女人讥笑道:“转圈?若是你们不跟着我,直接往北地深处走,你们就知道什么叫转圈了。”若他们不主动跟着她,自是会被阵法影响,会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鬼打墙! 魏池心想风无律还要带着蜃兽银红施展幻术,虽说还有赵淮,但他还是不放心。他忙道:“我好累!这……这都走了大半日了,让我留下来做饭吧。让我歇会儿!” 丧葬队伍仍在向前走着,女人并未回头,“你们爱谁留下便谁留下。与我无关!” 最后,魏池带着丫丫留下。离了丧葬队伍,没了那哀乐、嚎哭和飞抛的白纸铜钱,魏池顿时松了口气。 丫丫从他怀中下来,抬头道:“魏池哥哥很怕吗?” 魏池连忙摇头,死鸭子嘴硬:“不怕!魏池哥哥还要保护你呢,要是怕了,还怎么保护你?” “哦。”丫丫点点头,又道:“那为什么魏池哥哥一直躲在无律哥哥身后啊?” “……”顿时,魏池哑口无言,尴尬地抿了抿唇,而后岔开话题:“你无律哥哥饿了,还是快些做饭吧。” 很快做好了饭菜,魏池抱着丫丫、带着饭菜跟上去,几人捧着碗,一边走一边吃。 女人嗤笑道:“你们直接停在原地吃完了再跟上来便是。怎么?被宰的还怕宰人的跑了?” 赵淮连忙开口道:“方才姑娘还说,若是我们不跟着你,就会知道什么叫转圈了。方才主动说要留下做饭的那位能寻着我们气息找来,可若是我们都停下,没准就真找不着姑娘了。我们可不想那般快便入了村。” 女人摇头,“你以为我是故意不带你们入村?饶是你们自己走,也没那么快入村。没到吃饭的时候,你们会将饭菜提前一两个时辰先摆上吗?”棺材爷可不会在白日让他们入村。 这话确定了风无律的猜想,赵淮也终是安心了些。 实际一两个时辰后,这才正是午时刚过。蜃兽银红与赵淮联合施展幻术,雪渐停、云忽散、天上只余晴空与月。 他们这会儿刚穿过密林,在与界碑所处相反方向。 女人愣了愣,眯眼瞧了半晌,有些气急败坏,“叫你们走不走,说了我愿被挫骨扬灰你们又不忍!现下好了,入夜了,你们已是一丝生机也无了!” “空空——”女人尖利的话音刚落,前方突地亮起诡异的灰白色光,一架无人抬、无顶无壁的轿子上放着一口黑沉棺材,正凌空飞来。 棺材内传出苍老沉稳的男声:“阵奴,你要提醒那些来人避让,我觉得有趣,便纵着你。可你若是想被挫骨扬灰,那我可不能当做不知道了。你这次说的有些多啊?” 这声音全然听不出是个魔修,倒像是个慈爱的老爷爷。 闻言,女人却是面色惶恐、牙关打颤,她不自觉地砰然跪地,“棺材爷,这还没入村,您怎么亲自来了?” 轿子在丧葬队伍中停下,“嘭——”棺材盖突然被击开,却没有被击飞,而是稳稳悬停在轿子旁。 一个好似黑紫干尸一般的老人从棺材中弹起,直挺挺站着,他眼下青黑有一指宽,微微布了些血丝的眼睛转了转,他道:“原来你也知道已入夜了啊?” “你那双眼睛是谁的,你还记得罢?我瞧分明已是入了夜,你却未将这几人带回来。怎么?你要救他们?” 第290章 棺材爷死 女人以头抵地,“棺材爷,先前有雪,天上不见日月,我不知已经入夜,还请您原谅。” 老人这时却是无暇理会她的话,他突然脸色大变,伸出右手拽住衣领,心跳急促,开始微微喘气,瞪大了眼睛、表情狰狞,微微弓下了背,额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女人听见微微喘气声,猛地抬头,两汪黑黝黝再无其他颜色的眼珠子竟是射出如炬目光,“棺材爷,您怎么了?”该死的魔修! 她微微用眼角余光瞧了一眼风无律,未叫老人瞧见。 风无律本就一直注意着那边,察觉到那余光一瞥,她身形一震,暗道不好!风无律正要开口阻止,却是来不及了,女人突然大笑,声音中满含报复后才有的快意:“难受?棺材爷,你活该!” 说罢,女人两脚用力一蹬,猛地起身,整个人如弓如豹,面上皮肤下那树枝纹理变得越发狰狞、呈黑红色,她张手朝老人扑去,大张着嘴,嘴中喷出白汽,一嘴尖利脏黑的牙齿对准了老人的脖颈。 被魏池抱着的丫丫低声惊呼,连忙将小脸缩进魏池怀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风无律几人反应不及。 老人本正奇怪为何他会如此虚弱。这种虚弱感他似乎太久没感受过,一时叫他想不起上次如此虚弱时是为何。还没来得及喝问,女人便突然袭击,他虽是猛然一惊,但却是毫不在意。 右手攥紧了衣领,忍着那股子虚弱感,冷哼一声,他伸出左手快速掐诀,那女人便好似突然承受了什么巨大痛苦,她的上下颚左右错动、脖子左右拧着,发出咯吱声响。 双腿如同灌铅,双手不受控制地以诡异的弧度往后交拧,女人嘴中发出不甘、狂怒的吼叫,如同野兽嘶鸣。 一切都发生在几息间,但在这几息间,女人却已成功扑到了老人所在棺材上,在被完全控制的那一息间,她已经猛地以牙磕向棺材一边。 老人惊怒,大喊:“阵奴!你敢!”说着,他猛然拂袖抽打向女人。 “咔——”四面围起的棺材愣是被女人的牙崩裂了一边,黑沉棺材已然被毁。“咔嘣——”而女人的牙齿也随之崩裂,她的嘴也因此被伤,变成了几片破烂的白肉,毫无血色、未落滴血。 “嘭——”女人被狠狠挥拂出去砸在地上,“呸——”她啐了一口,吐出一堆混杂着血肉的破碎黑牙,“呵哈哈哈哈——” “呵哈哈哈哈——” “痛快!” 她嘲讽地瞧向老人,双目圆睁,“怎么样?棺材爷,你给我的这口好牙,我可算是物尽其用了!”老人左手仍然保持掐诀动作,女人浑身僵直,除了布满丑陋老树根一般的脸,浑身再不得动弹。饶是如此,她在说这话时再次用眼角余光瞧了瞧风无律。 瞧见那白衣小子脚下一动,她勾唇一笑。真好,遇见一个这般聪明又胆大的小子,真好。 “阵!奴!”老人双目上原本不太明显的红血丝突然爆开,目露猩红。在他察觉到有人动了棺材盖而猛然转头时,对他用了《踏雪匿踪》的风无律已紧抓着棺材盖狠狠敲在已然破损的敞口棺材上。 “嘭——”棺材盖整个横断裂开,上半部分被巨大的冲力反冲得倒飞出去,而敞口棺材又被毁了半边。 女人的行动、话语以及刻意的眼神都给了风无律提示,所以她毫不犹豫抢夺这片刻时机将这棺材再毁几分。 棺材爷被这阵冲击震得脚下不稳,现下在他一旁的白衣小子正抓着另半边棺材盖,可他竟是虚弱到连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都做不到!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朝她放出魔气,魔气凝成刀匕,微微晃动有些不稳,看似马上便要溃散,但攻向风无律时杀气十足。 叶双舟早在风无律冲出时便注意着她,见此,他一直蓄在手心的五刃风呼啸而出,直扑那几道魔气。而风无律将手中的半截棺材盖抛出,从空间戒指中拿出那条黑紫色鞭子。 蓝色雷电“嗞嗞”响着,那游走的电光雷形叫老人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抬起双手挡眼,周身弥漫开一大团魔气。 见老人左手已松开掐诀手势,女人忽觉浑身一松,连忙伸出双手抓起一旁地上的破碎黑牙,用力之大,那黑牙碎片瞬间嵌入手心,而她翻手“嘭嘭”两下四掌,以无人注意、无人反应及的速度先废双腿再废双手。 魔气被风刃刮散,带着雷电之力的鞭子抽到了他的左臂,左臂处刺麻并传来焦臭味,老人眼底戾气翻腾。他棺材爷虽说自小资质不好、修为不高、身骨虚弱,可自从他入魔后何曾这般狼狈又失态过? 他正要掐诀操控女人杀敌,却只听见诡异的“嘭嘭”声,他抬眼望去,便瞧见女人的四肢随着她躯干的动作无力地上下摆动扭曲。 瞥见女人青白掌心中嵌着的点点黑色碎片,他瞬间明了! “阵奴!你竟敢自毁双手双腿!” “好啊!好啊!我竟是一朝毁在我自己炼的阵奴手上!” “咔咔——”“额——”“啊——”女人在地上挣扎扭动,从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低吼,但她仍是一字一顿道:“记、得、帮我、画、画!我、要、挫、骨、扬、灰!” 赵淮高声道:“姑娘放心,我必将你画得如上界仙神。” 闻言,因痛苦,女人只得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一旁,老人正要逃。他本就不如别的魔修身子强悍,现下他又如此虚弱,还不能控制阵奴,若是留下,必是一死! 风无律提鞭追去,叶双舟行用《八千凌风》第三层——升霞天去拦,姜修平也要上前,却被赵淮拉住,“你无法应对魔气,还是莫要上前!” 说罢,赵淮发动幻术,四周幻象大变,月隐日出、四周大亮,地面猛然分裂成块,或一端翘起或整块升空,更有众多漩涡突现、飞旋,里面探出张着血盆大嘴的噬灵花。 这突变的景象震得老人心神欲裂。他竟是白日出了棺材,并被毁了棺材!难怪他如此虚弱,难怪了! 还没半个时辰,老人便为几人联手所杀。 女人却仍是抽搐、痉挛、满地打滚,“挖、挖、了、他的、眼、睛!我、的!” 第291章 风长老至 棺材爷仰躺在地上,已然气绝,他微偏着头,瞪大了眼睛、瞳孔微缩,眼珠子好似随时要掉出眼眶,正盯着女人所在。赵淮站在他一旁,抬脚将他的头踢正,手腕翻转,剑尖对准他的眼眶,挽了两个剑花,将两颗眼珠子完整挖了出来。 收剑,他蹲身撕下一片干净衣摆,将两颗眼珠子托起,走到女人身旁,放在她身前。 “眼睛拿来了。姑娘稍等,我这就给你作画。”说罢,他从空间戒指中拿出纸笔,提笔作画。 女人仍是挣扎、扭滚着,但她发出的低吼越来越微弱,眼皮子时而耷拉下去又猛地撑起,而后便死死盯着赵淮。仿佛听见有人在哭,她艰涩地抬眼看去,那扎着羊角辫、长得玉雪可爱的两三岁小女娃正蹲在她旁边抬手一下又一下地抹着眼泪。 “呵。”想开口说话,喉咙深处却漫上一阵无力,就她方才那一个“呵”字,声音也细微到无人察觉。 她听见站在小女娃身后的那个少年声音微颤:“无、无律,我方才听你的去瞧了一遍,阵法已经被破了,附近的几个村子现下都能瞧见。” 闻言,女人一阵惊颤,但她本就在挣扎扭滚,无人发现她这一阵惊慌。两汪黑黝黝的眼珠子颤动,她有些呼吸不畅。 她意识还未全消,阵眼未破,是谁破了阵?棺材爷已死,而他也不可能主动解开阵法。是谁?难不成又有魔修来了? 她很想叫风无律他们快跑,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风无律向魏池道:“你将赵淮师兄给你的黄符拿出来瞧瞧。” 魏池连忙从怀中翻出黄符,仍是拿到手时的模样,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没变色。不是魔修所为!” 闻言,女人也松了一口气,眼皮子再次耷拉下去,这次却再也无力抬起来。 丫丫哭得双目通红,“赵淮哥哥,你再画快点,姐姐要不行了!姐姐,你快醒醒,赵淮哥哥画得可好了,你别死,你死了就瞧不见了。” 渐渐听不清他们说话,女人觉得这哭声叫她有些心烦意乱。 真是聒噪!她心中呵笑一声,心想:瞧得瞧不见又如何?没准瞧见了,她便越发意不平了。这小女娃可真是好笑。做甚为她这个不相干的人哭成这般? 说起来,刚遇见棺材爷时,他虽是个魔修,却也没多少戾气,身子又不好,走路好似直挺的干尸一般,两条腿来回在地上戳来戳去,腿脚十分不灵便,全然看不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修。她见他是个老人,说话又温和,便带他回了村,却不想是引狼入室。 一开始棺材爷并没有对任何村民下手,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 然,她已经没办法继续想下去了,她的意识开始涣散,身子也渐渐停下挣扎。 赵淮加快速度,勾下最后一笔,连忙将墨迹未干的画平放在地上,但女人已经看不见了。她未再有任何挣扎,头颅深深低下、抵着地面,双手双腿无力地耷拉着。 风无律定定看了几眼,开口时声音微哑:“我们先将那魔修挫骨扬灰,再将这位姐姐安葬。” 赵淮摇头,将女人摆正躺平,再将画和眼珠子放在她胸口处,道:“也挫骨扬灰吧。” 丫丫抽了抽鼻子,“姐姐救了我们,为什么我们要将她也挫骨扬灰?” 风无律眸光微暗。正如丫丫所言,女人救了他们。虽说那棺材爷白日出了棺材后确实虚弱至极,但若没女人那自残式相帮,无法确认变动,他们能不能杀了棺材爷还不一定。 然,现下他们却是这般简单便杀了棺材爷,并无一丝损伤。是他们欠了这女人。 赵淮站起身,先瞧了一眼风无律,而后认真瞧着丫丫道:“丫丫,被挫骨扬灰是这姐姐所愿。想必她定是犯了大错,无法宽恕自己。若是我们不帮她达成此愿,想来死后,她那怨气也还会留下。” 丫丫咬了咬下唇,红着眼微微点头。 风无律心知赵淮所说属实,不再说话。 姜修平心有不忍,“赵淮,人死如灯灭,死后不过一抔黄土,无魂无魄无精无怪,好好安葬便是,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若是换了平时,赵淮诸事都要依着他,但这次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他道:“姜修平,虽说人死后无魂无魄,却能有神识、血气或怨气被留于世。怨气虽非死者身前本人,却也是她死前最深执念所化。若是敬死者,那便帮她圆了这执这念罢!” 自从赵淮说要叫他“修平哥哥”,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叫他全名。姜修平眸光微闪,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又有些想问赵淮以前是不是经历过什么,最终却还是忍下。 “那便依你所言。” 赵淮纠正道:“是依她所言。” 魏池不合时宜地硬着头皮出声道:“可……可先前双舟的剑未能伤她一分,她也说了我们难伤她分毫,怎么挫、挫骨扬灰?”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有疾风袭来,叶双舟连忙转身护在风无律身前。 一老者御剑而来,衣袍猎猎。魏池忙唤:“风长老。” 风长老先是瞧向唤他的魏池,而后瞧见风无律,便盯紧了不放了。而风无律也下意识与他对视。然,这次她却是在他眼中瞧见了上次见面时从未见过的神色。 风长老长得慈眉善目,御剑而来时本是一脸肃然,这会儿却是眼神陡厉,神色更是带了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 落剑,风长老便逼近风无律,一双眼睛盯紧了她,“你——”他开口与风无律说话,但身前一直有个叶双舟拦着,他烦躁地将其拂开,“小子,一边去!” 叶双舟被拂得踉跄了一下,却又要上前护住风无律。 风长老这才肯将视线从风无律身上挪开,瞪着他道:“我又不会吃了她!我要教训外孙女,你拦什么?!” 此话一出,几人皆愣。 丫丫眼睛一亮。无律哥哥变成无律姐姐啦! 魏池如丧考妣,泪流满面。他是听错了罢? 叶双舟和赵淮皆不解地望向风无律,风无律轻轻摇头,也是一脸不解。 姜修平一脸茫然。他是谁?他在哪? 第292章 我来就山 姜修平面上颜色变化多端,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无律小师弟不是和双舟小师弟搞断袖吗?原来不是?那……那他还曾因他俩而想过赵淮是不是对他…… 他、他、他!姜修平面色涨红,偷偷瞧了一眼赵淮。他现下有些、有些想……想跑。 风长老哼了哼,本想厉问风无律为何在此,但开口时还是不自觉放软了语气:“你可知现下顾家已将你的事宣扬出去。他们现下已是破罐子破摔,直接说了你为风魔之女且体内有乾魔夺魂阵的阵眼。顾家联合所有魔修并举全族之力要追杀你。你怎能在这时候到处乱跑?” 风无律张了张嘴,眼神明亮,最终还是忍不住微微抿了抿唇、嘴角微翘。 “风……外公是如何得知我是您的外孙女。” 风长老无奈地嗔了她一眼,“你这孩子,都说顾家已将此事散布出去,风行真是我的女儿,你既是她的女儿,自然就是我的外孙女。” 风无律小脸灿灿,痴痴笑着,“我还并未听说。不过也好,日后便不必再藏着掖着。” 风长老一噎,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这才散布出去几日,你不知也正常。这些年委屈你了。你娘竟是也不陪着你,做了娘的人还如此不懂事!” 风无律连忙解释:“外公勿怪娘亲,她根骨受损又被追杀,担心护不住我,这才自小让我女扮男装,并将我送入叶家做小厮。” 风长老神色大变,脸色黑沉,“她根骨受损?” 风无律点点头,“娘亲在怀我之前便被追杀,后坠入悬崖,伤重濒死,加上她本就是仙魔双修,伤重时无法维持灵力与魔气平衡,便损了根骨。” 风长老面露愧疚,眼含热泪,“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她自小就聪明有主见,又向来无需我多操心,我一心沉迷阵法,便乐见如此,直到她被发现仙魔双修,被我骂后她大笑离宗,我赌气不去找她,想等她自己回来。可这些年……我、我后悔了!” “无律,你跟我回九阵宗罢!归元宗不一定能护你,但九阵宗有山中九阵,顾家举全族之力也休想闯进来!” “不行!”叶双舟本安静听着,闻言,急了,连忙上前将风无律拽过来,怕又被风长老拂开,自她身后扑抱住,护崽一般,“无律是我的小厮,我有她的身契,她就是我的。就算风长老是她外公,也不能从我身边带走她。” 可怜看了无数话本子的叶双舟,这会儿急红了眼,竟是脑子不够用了。 赵淮“啧啧”两声,心道:双舟小师弟不行啊!这番应对定是会适得其反。 果不其然,风长老顿时就怒了,长得再慈眉善目,这会儿吹胡子瞪眼、周身气势暴起,也格外叫人胆颤。 “若不是看在叶家老祖的面上,我定是要将你这小子揍回娘胎里去。你以为有无律的身契就可以拘着她了?你若是识相,现下就将身契归还!” 分明是个俊朗若星的飒爽少年郎,这会儿竟是撒起泼来,叶双舟大喊大叫:“我就不我就不!风长老莫要不讲理,身契是无律娘亲签的,既是签了,我不同意,你们就不能反悔。” 叶双舟的脸正紧贴在风无律左边脖颈处,她羞愤得小脸一片绯红,连忙伸手推开他的脸,与风长老道:“外公,我是归元宗弟子,若是去了九阵宗,别说归元宗不同意,就是九阵宗的宗主和长老们也不一定乐意。现下我还要送人去北禁之地,一切等我将人送到,我们再谈,可好?” 叶双舟偏头躲开风无律的手,再次贴上去,一双星眸警惕地瞧着风长老。 风长老怒瞪他一眼,与风无律道:“你这般聪明,又能自创《九转纳气诀》,只要你来,九阵宗就没有不愿的道理!你要送人去北禁之地?” 丫丫连忙跑上前,小脸红扑扑的,“爷爷,无律姐姐是要送丫丫去,丫丫的爹娘叫丫丫在那等他们。” 风无律点了点头。 风长老想上前将叶双舟的手臂掰开,风无律见他那架势,分明不打算控制力道,连忙制止:“外公,随他去罢。” 风长老愤愤甩手,“他拿身契拘着你,你竟还护着他!哼!你既要送人去北禁之地,那我便陪你去。”正好去找叶家老祖把身契一事解决了。 风无律眼前一亮,“谢谢外公。”她抿了抿唇,又道:“外公,娘亲她也在北禁之地。” 风长老先是一愣,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她不在。我已去过北禁之地。我本打算多留守北地一段日子,又答应你们宗的牛慧小丫头帮忙照看她家人。”他斜了一眼叶双舟,“后来我遇见叶家老祖和这小子父母,有他们在,我才能来此处理那棺材爷之事。” 想到这,瞧了瞧已然气绝的棺材爷和怀抱画与眼珠子的女人,他老怀甚慰,“你们做得不错。” 听见风行真不在北禁之地,风无律顿感失落。叶双舟连忙出声安慰:“无律,现下你的事已被顾家宣扬出去,你娘知晓了定要来找你。你定是很快便能见着她。” “嗯。”风无律点了点头,而后将他推开,“少爷,还是先放开我再好好说话罢。” 风长老连忙将风无律揽到身旁,将二人隔开,“你想见你娘,我想见女儿。回头我们祖孙二人一起去寻她。” 见叶双舟一脸的苦大仇深、哀怨至极,赵淮走到他一旁,“双舟小师弟可听过‘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多谢师兄。”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叶双舟眉开眼笑,连忙跑向风长老,“风长老,无律的身契我这就交出来。你要带她去九阵宗,也带上我可行?” 风长老瞧他没皮没脸地挨着他另一边胳膊,脸皮子抽了抽,“你这性子,既不像你父母,也不像你老祖。当真是厚颜无耻!”别以为他瞧不出这小子觊觎他家小无律。 他笑眯眯道:“呵。好啊。”以为跟着无律去九阵宗就能继续和她朝夕相对?到时候便天天和他这个老头子朝夕相对罢! 第293章 没皮没脸 赵淮请风长老帮忙将棺材爷和女人挫骨扬灰。女人的骨灰连同那张画和眼珠子被好好安葬在魏池所说村子的竹林中,棺材爷的骨灰则被抛撒在坟前当做祭奠。 而后风长老便揽着风无律,一边说一边朝着北地深处走,叶双舟像个牛皮糖一般贴着他,丫丫则贴着风无律,时不时仰着小脸,笑得格外欢喜。 魏池、赵淮、姜修平三人跟在四人身后。 女人从被挫骨扬灰到被安葬,这前后,魏池哭得不能自已,别人若是问他,他便一边摇头一边哀怨地瞧向风无律,那泪眼婆娑的模样活像是大姑娘突然发现自己被负心汉骗身骗心。 风无律被她瞧得极其不自在,小手逐渐收紧,努力隐忍着想将他揍一顿的冲动。 除了魏池,姜修平的神色也极其不自然,那张俊脸红白交替,心中更是一会儿风吹雪啸一会儿岩浆翻滚。 魏池瞧见,以为姜修平也与他一般因风无律是女扮男装一事深受打击。他抽抽搭搭地凑过去,道:“姜师兄,你也不信无律是女的吗?” 闻言,姜修平神色古怪地瞧着他。难不成魏池身为断袖,喜欢上了无律小师、妹!结果却发现对方是姑娘,所以才这般?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是有道理,嗫嚅道:“你、你其实也、也是断袖?”话一出口,他便察觉到赵淮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顿时恨不得咬断他这乱说话的舌头。 面红如沁血,姜修平直觉得耳中嗡鸣,他羞愤得眼眶湿润,俊脸不再红白交替,而是只剩薄红这一种颜色。 魏池微微皱眉,他没太听明白姜修平在说什么。“姜师兄在说什么?这与断袖有何关系?先说好,我魏池可不是断袖!我的志向是迷倒万千女修,上到三百岁中年美艳妇人、下到三岁天真小丫头。” 几人听着,都暗暗翻了个白眼。而原本正打算去安慰一下魏池的三岁小丫头丫丫顿时嫌弃地撅嘴瞧了瞧魏池,哼了一声,抱住风无律大腿,再不回头瞧他。 姜修平也颇为嫌弃地离他远了几步,道:“魏师弟,我真没想到,你竟是有这般龌龊想法!我们做修士的向来生死难料,两三百岁后难有子嗣,能得一人心便足矣,你怎能这般贪心?” 姜修平分明有些语无伦次。魏池瞪大了眼,张了张嘴,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倒是赵淮不动声色地往姜修平旁边靠了靠,更是假装被姜修平撞了一下,连忙一把扶住身子根本连颤都没颤一下的姜修平,“修平哥哥小心些。” 说着,他又痴痴低笑道:“修平哥哥,我们做修士的生死难料与两三百岁后难有子嗣以及能得一人心,这三者,有什么联系吗?我很想知道呢。修平哥哥可否为我解惑?” “嗡——”姜修平直觉得被他扶住的胳膊处烫得慌,他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将他推开,厉喝:“赵淮,你少给我动手动脚!小心我再给你揍个脸上开花!” 赵淮用手摸着上次被姜修平打了的那半边脸,假模假样地怂了怂鼻子,故作委屈道:“修平哥哥上次打了我,我现下还疼呢。我这般喜欢修平哥哥,修平哥哥就不能对我好些?” 听得明明白白的叶双舟:“……”赵淮师兄果真厉害!是他当学习的前辈啊! 至于魏池,他本想解释一番他并不花心,想他儿时被人百般嫌弃嘲骂,长大了可不就希望能多些人喜欢? 然,姜修平这会儿如同一只受惊的红眼兔子,只顾着应对赵淮去了,魏池有心解释,却总觉得他插不进话,最后便哀叹一声只得作罢。 听得赵淮这几句话,姜修平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抖着手指道:“你你你、你你你……”最后,他狠一咬下唇,扑上去将赵淮揍了一顿。 赵淮只假意抵挡两下,实际却是随他打,还时不时叫唤两句:“修平哥哥轻点~我疼~” 风长老老脸抽抽得越发厉害,暗骂:有伤风化! 他又瞧了一眼紧挨着他胳膊的叶双舟,心道:归元宗的弟子难不成都这般没皮没脸? 结果,他又突地反应过来:不对!他家小无律现下也是归元宗弟子!顿时他老脸黑了黑,皱眉,沉声道:“无律,乖外孙,你要不直接别做归元宗的弟子了?跟我去九阵宗,外公我教你!” 听到一声“乖外孙”,风无律心道:她娘亲喜欢叫她儿子,这点倒是和外公挺像。 “外公,我们做弟子的理应尊师重道,怎可背离宗门、弃师而去?”她甜甜一笑,又道:“我想外公定是不喜无律那般。外公怕不是忘了无律有师父的。无律的小师祖也会教无律炼药,无律很喜欢归元宗。” 风长老瞧着她的笑脸,心中欢喜。“你很懂事。你说的师父,是那展藏书罢?他师父,我记得是方如是?”上次群英会期间,风无律在卖出《九转纳气诀》时刻意叫了展藏书一声“师父”,此事他还记得。 风无律点了点头。 抚了抚胡须,风长老面上笑意更盛,“那方如是竟是也愿意教你。你又说喜欢归元宗,外公若是还一直劝你去九阵宗,那便有些不讲理了。”方如是可是界内周知的天才,无律能得他教导,好啊! 风无律本就不想离开归元宗,闻言,她开心地抱住了风长老的胳膊,“谢谢外公!” 叶双舟忙道:“无律不去了,那我也不去了。风长老,既如此,你不如把无律的身契还给我罢?”他本想等他和无律大婚时再亲手交给无律的。 风长老冷哼一声将他拂开,“没皮没脸的小子!滚一边去!” 说罢,他甩出飞剑,蹲身,右手抱起紧贴着风无律的丫丫,左手携着风无律,直接御剑朝着北地深处去。 “这样边说边走要到什么时候?一群事多话多的小子!哼!” 叶双舟被他一拂,在地上滚了一圈,起身,嘴角抽了抽,心道:到底是谁要走的?不是您先揽着无律边走边说格外开心?瞧那胡子,都恨不得飘到天上去! 叶双舟正要御剑跟上,剑上一重,他扭头便瞧见魏池哀求地瞧着他。 第294章 界内大变 魏池站在剑后,拽着叶双舟袖口,“双舟,我哭得眼睛疼,御剑时怕是会摔死。不行不行,我一定会死的。我不管,无律伤透了我的心,你是她少爷,你要负责!” 叶双舟瞧他一把鼻涕一把泪,颇为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要我载你,可以。但是不许拽我衣服,更不许把鼻涕和眼泪抹我身上。”他将衣袖拽出来,又道:“我瞧你这胆小之症最近又有复辟趋势,要不要我帮你治治?” 正好他这会儿心中憋屈,可偏偏又不能“冤有头债有主”地去风长老面前蹦哒。魏池既是自己送上门来,他这模样又实在是令人手痒,可不就怪不得他了? 魏池见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顿时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也不敢哭了,直把呜咽忍了回去,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治。” 叶双舟哀叹一声,摇了摇头,道:“你若是能自己治,也不会被叫了那么多年的胆小鬼。所以你还是莫要逞强了罢。”说着,他猛地御剑而起,凌空二十米时一把将魏池推了下去。 “啊啊啊啊——”魏池惊呼,涕泪狂飙,“救命啊啊啊——” 然,他刚从剑上坠下,便被叶双舟用青风托着,整个人被裹在青色卷形风中滚来滚去、上下颠倒,眼泪在风中划呈一道弧形晶亮珠串。 “……”风无律禁不住回头瞅了一眼,便瞧见叶双舟双手环胸、挑眉勾唇的模样,正好与那双熠熠生辉的星眸对视,而后那俊朗若星的少年便猛地朝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这会儿正好接近黄昏,北地的天显得比别处低,好似触手可及。这会儿没有幻术遮掩,天上晴晴无云、蔚蓝如湖,湖外拢着橙黄光晕,那御剑少年的笑好似画中才有的那般明媚。 于是,风无律不自禁地抿唇回以一笑,顿时,叶双舟正控制着灵力的手一顿,那青色卷形风猛地消散,魏池整个人呈直线坠落。 “啊啊啊啊——” 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得狠了,魏池面目突地变得相当狰狞,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过度害怕时陷入昏迷、无意识状态,大抵是惊极胆子反倒大了,双眼被泪水模糊,他快速拿出一颗千藤种子以灵力催生,手腕粗的藤蔓缠住了叶双舟的腰身。 身子猛地往下一沉,叶双舟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稳住剑身。而魏池正阴沉着脸控制千藤往上升。 “……”这一幕实在是叫人难以直视,风无律默默转回头去。 而鼻青脸肿的赵淮这会儿正默不作声地御剑跟在姜修平的剑后。 有风长老陪同,接下来的北地之行虽是频频遇见魔修,但大多都被风长老以一人之力解决。 风长老看着慈眉善目,但动手前从不废话,甚至有魔修还没找他们麻烦、还没瞧见他们,就被风长老主动找上前。 他直接将那魔修暴打一顿、毁了丹田,而后将其吊在树上,面容冷峻地道一句:“敢对我女儿和外孙出手,就该做好承受我之怒火的准备。” 然,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等对方辩解或是求饶,直接一剑毙命。 于是,风无律和丫丫对他越发崇拜。而风无律更得感叹:外公和娘亲果真是……父女。她娘亲也很喜欢将人吊在树上。被吊得最多但从不会被打被杀的大概就是她这个亲生女了…… 而这会儿,东海城外。云卷千浪,海鸥鸣跃其中,耳边有滚滚波涛声。 刚出城门的风行真心情很不好。 她一身红衣,手提一把银光凛凛的剑,剑上染血,一缕一滴沿着剑尖滑坠,她神色凶煞,全然没有将剑收鞘的打算。 路上偶有路过东海城的修士瞥见这一身红衣和那人眉眼间流露出的煞气以及深入骨髓的肆意不羁,便都晓得这是在几日内将东海城搅翻了天,愣是揪出城内顾家子弟六人、魔修三人,且皆被她不要命般疯狂逐一扑杀的散修风魔风行真。 因着近日守门人顾家自白了许多事。说到此事,他们也都理解。 风行真竟是一直被顾家和魔修追杀,虽说正道修士也不太待见她这个仙魔双修之人,但到底大多正道修士没做得那般绝。风行真为了护住女儿,将其女扮男装送入叶家做小厮,结果竟还是被顾家扒出来并立着当靶子,这换了谁都不能忍。 而此次扑杀那顾家子弟六人、魔修三人的还不止风行真一人,还有在界内有嗓门堪比洪荒凶兽之称的归元宗长老万千山,界内人人周知的天才——归元宗内门主峰长老方如是,近日名起的玉箫仙子——归元宗内门专招弟子孟琳琅,墨发金眸、手握墨龙刀的归元宗外门专招弟子肖离。 自此归元宗正式与顾家决裂,而此时东北鬼家宣布与顾家结盟。鬼家本就一直与魔修有紧密联系,此番此举后更是毫不掩饰与魔修之间的炉鼎交易。 守门人顾家在世人眼中一直是救世控世、与魔修为敌的形象。这次他们直接暴露与魔修联系深切,不再掩饰多年追杀散修风魔之事,并开始大肆追杀散修风魔之女。 这种种举动十分疯狂、毫无镇定可言,因此在界内掀起一阵恐慌。 守门人顾家主动说出沧海界被上界小月天魔道控制一事,此举叫不少人看不明白。 顾家大可以偷偷摸摸追杀风魔之女风无律,就如一直追杀散修风魔一般。杀之,取了乾魔夺魂阵阵眼,阵眼归位,届时他们顾家仍是界内受人尊敬的世家大族。 现下何以自毁形象? 因此,界内修士纷纷猜测:上界魔道定是因阵眼一事盛怒,要对沧海界下手了。散修风魔之女死,阵眼归位,沧海界由暗地里的魔族口粮圈养地变成明面上的;可若是散修风魔之女不死,沧海界将被清洗。 而东海城一事后,顾家直接给界内修士解惑:六年,散修风魔之女不死,沧海界所有人一起死。 能渡劫飞升之人本就少之又少,沧海界飞升上界的通道是否被堵,于界内大多修士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在沧海界内修炼,在沧海界内生、在沧海界内死,又无缘飞升,既如此,凭什么因散修风魔之女一人而不得不提前面对死亡? 第295章 不退不让 一时间,沧海界内不少修士有了抓住风魔之女风无律的想法。自然,他们不会想要亲自动手。 论义理,守门人顾家能不要脸地光明正大对一个十岁左右孩子动手,他们可不像守门人顾家一般甘愿做上界魔道的走狗,自是不能动手杀风魔之女。 论理智,谁想惹散修风魔风行真?更何况归元宗和叶家也应是护着那风无律的。 他们只是不懂为何守门人顾家非得杀了风魔之女,只是要取她体内的阵眼而已,何必下杀手? 他们若只是取出她体内的阵眼,留其性命,那散修风魔找来时他们也能说上几分理。而取出来的阵眼,不小心丢哪了或是被守门人顾家抢了去,怪得了谁? 至于他们为何那般做,那自是不满在上界魔道控制下做口粮,想将阵眼取出来毁掉。至于他们心中真实所想,他们不说不认,谁能诬陷他们不成? 除了有这般想法的,也确实有修士是那般想的,想要取阵盘并毁掉。 于是,风无律之名在十二月初至时,席卷了整个沧海界。 十二月五,风无律已在北地冰城牛慧家住了几日。倒不是他们不想立即赶往北禁之地破阵寨,只是现下破阵寨外正在混战,饶是能安全将丫丫送进破阵寨,让她一个三岁小丫头待在破阵寨内,想来也没人顾得上她,自是不能得到周全照顾。 而现下风行真不在破阵寨内,风长老也不愿在这节骨眼上带风无律去。 饶是叶家站在他乖外孙这边,可破阵寨的其他结盟世家呢? 叶家护了他乖外孙这些年,现下还是莫要再给叶家增加压力了罢。呵!等过段时间,他会亲自代表九阵宗前往归元宗,九阵宗和归元宗同时护着无律,到那时,想来也没什么人敢动取阵眼的想法。 虽说界内没直接传出阵眼在无律丹田内,可有个脑子的都知道,除了丹田,一个需要灵力维持的阵眼可不会往别处跑。 想毁了他乖外孙的丹田?没门! 风长老坐在桌边,门大开着,他就那般凶神恶煞地瞧着门外,视线仿佛能透过影壁、大门,再望到大街上去。 这几日,他每日都要外出捕杀顾家人和魔修,每日都怒目出门再越发气咻咻地回。若是他心中没个底线在,若是眼神能杀人,想来那些嚼舌根和动了抓风无律心思的,都会被他吊在树上杀了好几个来回。 沧海界内,大街小巷、荒郊野岭,到处都有窥查风无律的修士,更何况守门人顾家本就是西北之地的大家世族,北地离顾家这般近,风无律又从未掩饰行踪,现下北地自是人潮涌涌,都想抓住她这造成沧海界即将面临巨大危机的“罪魁祸首”。 风长老又如何能避得开那些比北地这漫天风吹雪絮还多的闲言碎语和“豪言壮语”? 风无律这个处在人言风暴中心的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她从后厅转出来,身穿一身简单白袍,一头细软偏黄的发丝绾成道士髻,再插一根碧玉银缠枝的簪子。 一双小鹿般澄澈干净的眸子眨了眨,她挽袖抬手给风长老倒了杯热茶,“外公,莫要气了。真要气,那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出去找那些该打该杀的魔修泄愤出气去。瞧您这眼睛,都快成兔子啦。” 千面丹的药效有两个月,三日前,她上次吃的千面丹已失效,只是这次她未再补食。 也因没那个必要了罢。 闻言,风长老气地冲她瞪了一眼,却也不忘接过热茶喝一口。 风无律抿了抿唇,笑得眉眼弯弯,学着平时风长老拂须的动作,“外公,您现下这红着眼睛气得吹胡子,别说,这一把白胡子还真像那兔子毛呢。” “噗咳咳——”风长老被还没来得及咽下的一口热茶呛着,放下茶杯,捶了好一会儿胸他才缓过气来。 “乖外孙,旁人气我便罢了,你竟!你竟也来这般戏弄外公!”说着,他一双眼更红,竟是抹起眼泪来。 随着他不断抬袖抹眼泪的动作,热泪大片大片湿了袖口,他猛地一拳捶在桌上,震得杯盏一跳,茶水泼出、蔓延开。 一把抱住风无律,这样一个四百多岁、在界内颇有声望的老人,竟是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哭得不能自已,“呜呜——我的乖外孙。老天不公啊!你娘亲已受尽了苦头,怎么连你也……” 翘唇拉平,风无律扁了扁嘴,她本没觉得有多委屈,现下眼泪竟是也滚滚而落。未发出一声哭腔,她开口时带着浓浓鼻音:“外公,无碍的。无律有娘亲,有外公,有少爷,有小师祖,有师姐……” 风无律细数了很多人,最后道:“无律有好多好多人陪伴。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无律不怕,不惧,亦不躲不避,更不退不让!谁也别想叫无律委屈。无律也不要娘亲和外公委屈,外公万不可为了无律委屈。” “不然无律心里……难受!”风无律微微低头,将小脑袋抵在坐着的风长老肩窝。 肩窝处传来泪透衣衫的温热,风长老声音沙哑:“我乖外孙是个好的,又聪明又厉害又懂事,外公不委屈,外公听你的。” 躲在屏风后,本想转出后厅的叶双舟一双修长手指搅扯着衣摆,竟是也红了眼。 而魏池抱着强忍住哭声、埋在他肩头颤抖不止的丫丫,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一个个…… 怎么了? 怎么?他本那般向往像无律一般有男子气概,结果她竟是突然变成了小姑娘,谁有他委屈?他都不哭了罢! 还有双舟,那搅扯着衣摆的模样,未免也太娘唧唧?该不会也是女扮男装罢?可无律女扮男装也没像他这样啊? 丫丫隔着朦胧眼泪,抬头便瞧见他那无言以对的模样,她撅着小嘴,狠狠掐了他一把。 “啊!”魏池一声尖叫。 叶双舟身子一震,放下搅扯着衣摆的手。 风长老僵了僵,不自在地放开无律,起身,几步跨到魏池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便转身又出了门。 至于风无律,本就是一直忍着哭腔,这会儿竟是收放自如,除了眉头、眼眶、鼻尖微红,但见她神色倒更像是寒凉侵体而不是哭过。 第296章 多此一举 但风无律身负冰灵根,若非虚弱,怎么可能被寒凉侵体? 风长老是不想让风无律出门的,倒不是怕她出事,而是怕她听见那些所谓要抓住她毁了阵眼的“豪言壮语”。 风无律于人多处露脸还是上次在群英会上,但那时她用的是服用千面丹后的模样,因此现下界内修士都晓得散修风魔之女是个白衣猫眼的“小子”模样。 而现下千面丹药效已过,除了眉眼变化,她的身材也不像先前看起来那般板硬。饶是还穿着男袍,但现下的风无律分明是个有着一双小鹿眼、“无害娇柔”的小姑娘。论谁也没办法将她与群英会上那个身姿挺拔有力的猫眼“小子”想到一处去。 而风无律此次在千面丹药效退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北地冰城,叶双舟又将那幻颜法器——点翠银缠枝的簪子还给了她,他顶着一副吃过千面丹后的普通模样,是以也没人能从他身上想到风无律的身份。 不过,他和魏池上次所服千面丹还有十几日便也要失效了。 现下界内魔修猖獗,这北地更多。魔修多,正好,可以去找找与李魔头有关的魔修。如此,风无律如何坐得住? 见风长老又出了门,她也快步跟了出去,并暗暗运转起《九转纳气诀》,此修炼之勤勉,当真非常人能及。 叶双舟这会儿眼眶还有些红,他如风长老一般,怒瞪了魏池一眼,而后便也追了出去。 魏池忙问:“双舟,你去哪?” 叶双舟头也不回,“无律去哪我就去哪!” 魏池又翻了个白眼。 这到底谁才是少爷谁才是小厮?怎么做少爷的成天跟着小厮后边跑…… 可无律是女扮男装,现下也不算是小厮了罢? 风长老看着跟在他身后的二人,有些不高兴,“你们跟出来做什么?” 风无律也不瞒他,更何况她本就不打算一个人去找魔修,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她直道:“外公,几年前,少爷和我遇见李魔头,并因我之故,少爷的灵根被李魔头损伤,后被我小师祖断定日后难以结丹。李魔头已为我所杀,我想找到同会嫁衣功法的魔修,让其吸食他人灵根修补少爷灵根。” 闻言,风长老眉头一皱,他瞧了瞧叶双舟,而后与风无律道:“乖外孙,我不是不喜你这做法。只是这做法不可取。你想让魔修吸食他人灵根反补于这小子,可又如何能保证那魔修不会暗中动手脚?饶是你能威胁那魔修,可却仍是不能保证其不趁机害这小子。” 风无律顿时哑口无言,她一心只想着如何能修补少爷的灵根,并没有想到这些。若是她真找到会嫁衣功法的魔修,而那魔修又如外公所说暗中动手脚,那少爷…… 这般想着,风无律猛地一哆嗦,心中有些惊怕。 风长老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饶是再聪明,你也还是太嫩了,本性也太纯善。倒不是说纯善不好,只是你遇事时偶尔容易漏算人心。”他这般好的乖外孙,怎就会遇见这些事! 叶双舟则道:“无律,没事的。既然不能找魔修,那就想办法搞到仙阶紫云丹和塑生丹罢。何况,说是灵根受损,可我全然没有太大感觉。再者说了,难以结丹又不是不能结丹,总会有办法的。我本就天赋不错,没准又气运过人,无需外物帮助也能结丹呢?” 风长老哼了哼,道:“你小子没皮没脸的,倒是自信得很。你和叶家对无律有恩,你放心,既是晓得了,我便也会帮你。” 风无律想到了什么,原本皱起的眉头很快松开,抿了抿唇,道:“少爷,外公,北禁之地是有仙阶药师的。” 风行真虽是从来不说风无律体内的阵眼一事,但却很早便告诉过她沧海界飞升上界的通道被堵,几万年内本该飞升的修士都被困在了北禁之地。 因此,当年听说叶双舟灵根受损需仙阶丹药修补时,她便想到去找上个本该飞升却被困北禁之地的仙阶药师。 虽说沧海界修士大多只能活到四五百岁,但对于能飞升上界的修士,无论他是靠实打实的修为飞升,还是靠炼器、炼丹、画符或布阵飞升,其寿命远不止于此。 不然,上个靠修为飞升的路飞星怎能活到现在?现今距他本能飞升上界那日已过两千多年! 风长老知晓她的意思,上次遇见叶家家主,他去过北禁之地,当时便知晓了沧海界被上界魔道控制之事。 他道:“你想去找他?” 风无律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外公,无律想去。但现下要想炼制仙阶紫云丹和塑生丹,现下还差些药材。” 风长老眉头紧拧,语气中分明有些不悦:“你想自己去找?等将那小丫头送去北禁之地,我便送你回宗。六年内,你万不可再出来!还差些什么,你说与我听,我去给你找便是!” 听这二人对话,叶双舟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为了他,可他却不知说些什么。 风无律自知她处境危险,并不能反驳风长老所言,咬了咬下唇,她微微点头,“无律晓得了。” 见她这般乖巧听话,风长老松了口气,稍稍安了心。无律当真不知比行真乖巧多少,他那女儿,竟是能生出这般乖巧的孩子,倒也是难得。 叶双舟默默翻了翻白眼,心道:风长老还真是容易被无律那“乖巧”模样蒙蔽双眼。没瞧见她一脸不情愿吗? 他故意咳了一声,道:“既是我自己的事,此次去北禁之地便告知我老祖,让叶家也去找。还有,无律你莫要让风长老担心,风长老既是问了,你还不快将缺的东西说来?” 风长老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乖外孙竟是没说所缺之物!他竟差点便被蒙混过去! 顿时,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风无律撅了撅小嘴,嘟嘟囔囔:“外公,无律这就要说呢,没想瞒着您。无律向来有自知之明,虽是不情愿,却也不是傻的,做甚要放着更好的法子不用,自己一人去找苦吃?” “现下只缺紫云神珠。”说罢,她狠狠瞪了叶双舟一眼,“我才没有那般任性不懂事!少爷可真是多此一举。” 第297章 遇花婆子 叶双舟心知这是惹恼风无律了,他连忙赔笑,“无律,是我错了。”他正要继续说,结果风无律却是神色大变,突然朝着他身后快步冲了出去。 她冲进一个巷道,风长老几步跟上她。 叶双舟也转身跟了上去,跟进巷道中,他忙问:“无律,怎么了?” 风无律皱着眉,答道:“方才我看见花婆子扛着蒋涣和宁知,去了这里边。”她抬手指着巷道深处。 当时见风无律反应,风长老便立即抬眼看了过去,虽说只是一瞬,他确实有看到一个老婆子扛着两个人进了那边巷道。他本就是为了抓花婆子才一路跟来北地,现下终于发现她的踪迹,风长老的眼中隐隐透着兴奋。 右手捞过风无律,左手携上叶双舟,他几步跃上墙头,朝着风无律所说的方向奔走了十几米,终是再次发现花婆子踪迹。 风长老很是谨慎,远远跟着,并未叫花婆子发现。 一路跟出冰城,花婆子朝着与北禁之地相反方向的一片林地奔去,入了林地,花婆子脚蹬树干借力,忽上忽下,朝着林地深处去。 被她抗在肩头的蒋涣正昏迷着,而原本也昏迷着的宁知这会儿却是醒了过来,他狠皱眉头,十分躁怒,“花婆子,你对我下手时是不是太重了些!” 花婆子笑了笑,“不下手重些,又怎能骗到这小子?先前叫你引出那江君文时还有些不情愿,这次叫你帮我抓这小子,怎么就这般好说话了?”她语带嘲讽。 闻言,宁知面上盛怒,抿唇不答。 花婆子自说自话:“你以为你不说,老婆子我就不知道?不就是嫉妒吗?这般纯善赤诚的性子,花婆子我这辈子还真只见过他一个。至于你,呵!怕是回娘胎里重造也不能变成他这般。” 闻言,宁知面容变得异常狰狞,双眼中爆出红血丝,抬手便抓向花婆子的脖颈。 花婆子怒极,冷哼一声,直接将他摔砸出去,空出的右手凌空一抓,三道刃状灰黑色魔气自她指尖飞出、朝他袭去。 见此,风长老连忙将风无律和叶双舟放下,飞身去救宁知,暴露了身形。风无律伸手去拽,却没能拽住他。 “外公,小心!”她认识的宁知从来不是个好的,风无律下意识提醒风长老。 风长老心中奇怪,手脚动作便顿了一顿。就这么一愣神的功法,花婆子挥出的三道魔气砸在了宁知胸前。 宁知眼珠子转了转,猛咳一声,向后倒栽去。风长老连忙上前接住他,“小子,没事吧?” 宁知捂着胸口,面色惨白如纸,嘴唇有些干、唇色深紫,双目圆睁、眼中布着红血丝,看着有些狰狞。 他咽下一口血,艰难道:“谢谢长老救命之恩。我、我无事。”群英会时,风长老一直坐在龙谷上边观战,宁知自是记得。 风长老伸手在他身上几处拍打了几下,面色变得很是难看,这小子体内魔气乱窜,想来是受尽了折磨,现下又受了花婆子一击,怕已是强弩之末。 风长老不禁有些后悔为何在听见风无律叫他小心时愣了几息。想来乖外孙是想叫他小心花婆子,而他却是对这个身受重伤的小子起了谨慎心思,当真不该! 他眼神一厉,朝着花婆子道:“花婆子,这小子体内那般混乱,是你干的?” 正蹲在树干上的花婆子眯了眯眸子,她本下意识抬脚欲逃,想了想,却是停在了原地,漫不经心道:“是啊。不可?”说着,她将右手放到昏迷的蒋涣脖颈处,捏紧,扛着蒋涣的左手放下,左手掐着蒋涣的脖子任由其吊在半空。 风长老心中烦躁,忙道:“你莫要伤他!” 花婆子挑了挑眉,“凭什么?”说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些。 呵,宁知这小子现下骗起人来都无需她开口,果真是个做坏人的好苗子! 在进小月天秘境时,风无律用的是本来面貌,虽说距今已过两三年,但除了五官长开了些、个子高了些,其实变化不大。而当时她与宁知多次交手,对方定是还记得她。 好在宁知现下都还没回头瞧过一眼,风无律虽是担心他对风长老不利,却没有立即上前,而是让蜃兽银红隐去身形出了契约空间。 上次在东南大森林,蜃兽银红吞了那极其珍贵的引兽丹后血脉提升、成了圣兽,自那以后,它的幻术便能有针对性地对人施用。 是以,现下风无律让其施了幻术,只有在宁知眼中,她是个小眼圆眉的丑小子。而蜃兽银红又隐去了身形,风无律这般动作,就连正在她手边站着的叶双舟都未能察觉,更别说风长老和花婆子了。 她和叶双舟上前,叶双舟现下又是服用了千面丹后的模样,这两人宁知自是一个也认不出。 风无律与风长老道:“外公,我可是四阶药师呢,让我来照看他罢。”说着,她便伸手将宁知扶了过来。 见此,花婆子有些犹豫。 宁知这小子若是不能偷袭九阵宗的风长老,她又打不过他!如此,不若逃走罢? 但突然想起她手中还挟制了一个,花婆子又安下心来,心中有了底气,“怎么不说话了?老婆子我可不是个有耐心的!说说看?凭什么?我自问与你九阵宗并无仇怨,我也不记得有伤过你们九阵宗弟子,风长老何苦一直紧逼?” 风长老皱眉冷哼,“你以为我是你们这些只安己身、自私自利、无耻恶毒的魔修?饶是你没对我九阵宗弟子下过手,我也不可能放任你这魔修在世!” 花婆子哈哈大笑,语气讥讽:“好一个大义凛然的风长老!二十多年前你就是因为有这番想法,所以任由你女儿风行真被一些正道修士追杀?” 闻言,宁知一怔。他倒是头一次听说散修风魔风行真是九阵宗长老之女。 这时,风无律抿唇冲他笑了笑,“这位是宁知师兄吗?”她故作不知地问道。 宁知也回以一个看起来真诚至极、带着感激的笑,“正是,多谢九阵宗的长老和两位师弟伸以援手。不然我定是要命丧此处!” 第298章 七阶药剂 #忘了说,第297章已补齐至2000+字# 风无律挑了挑眉,面上看不出喜怒,“听我同门余心妍说,宁知师兄曾在小月天秘境中对她恩将仇报,不仅抢了她和王芝芝的东西,后来还在群英会期间跟踪王芝芝,并在大庭广众下与蓬莱宗另一女弟子欢好?” 正躺在地上被她扶着的宁知顿时一僵,面上十分尴尬,然对方说的都是事实,他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总不能在九阵宗弟子面前说同为九阵宗弟子的余心妍和王芝芝的坏话! 倒不是怕被事后揭穿,而是对方既是能说出这番话,想来就不会太信他。 一旁,叶双舟有些疑惑地瞧了瞧风无律。心想,这宁知认不出他便罢了,但是也没能认出无律?相比起在小月天秘境时,无律的面貌变化很大吗? 风无律冲他笑笑,而后便用神识指使蜃兽银红去蹭了蹭他的脸。 面上传来凉软的触感,叶双舟顿时抖了一个激灵,也晓得了宁知是被蜃兽银红的幻术所惑,这才没认出无律。 宁知干脆闭口不答,而风无律也并不追问。她说这话本就不是为了求证,而是提醒挡在他们三人身前正和花婆子对峙的风长老。 听见风无律的话,风长老稍稍愣了一息,不禁怀疑起为何这蓬莱宗的弟子体内会如此混乱。 他体内魔气乱窜,却还能保持神识清明,为何? 见风长老对宁知有了怀疑,花婆子眯了眯眸子,蹲在树干上,自上而下、眼神阴翳地瞧了他身后的风无律一眼。 这小子长得如此无辜乖巧,心眼竟是这般多! 也是宁知这小子得罪人太多!不过也无事,她手里还有一个。 风长老原本因花婆子的话气怒不已,但风无律几句话却是突然打断他的思绪。有了这几息中断,再回过神来,他面对花婆子便冷静得多。 “花婆子,我为何对你紧紧相逼,你心里很清楚。当初我是否对行真有亏欠,那是我与她的事。那些追杀过她的正道修士,我不会放过,你们这些追杀过她的魔修,我也不会放过!” 唇边扬起讥笑,花婆子冲被她挟制的蒋涣抬了抬下巴,“是吗?那你现下要为了报仇,不管这小子了?” 风长老有些为难,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神识中有声音传来。 蜃兽银红才刚开口,脑中便一阵锐利刺痛,尖叫出声:“啊——” 空气中荡开一阵未叫人察觉的浅浅水纹,但它到底没有现出身形。 “哪位修士在此?竟以神识攻击?还请现出身来!”风长老厉喝道。 不明真相的花婆子和宁知也警惕地环视四周。 叶双舟忍不住扶了扶额。无律总是叫蜃兽银红帮忙以神识传话,这次可算是碰壁了。 稳住了幻术,蜃兽银红委屈巴巴地游到风无律肩头。 ‘小主人,我们妖兽神识难修,还少有神识庞大的,饶是有个别神识强的,也不会精修。是以先前你叫我给那六七阶的妖兽传话也无事。可你外公精修神识,修为又高,不比那些妖兽和修为不高的修士,我、我不是有意没替小主人传话的!’ 听着脑海中这急于解释又委屈巴巴的话,但好在声音并不虚弱,风无律稍稍松了口气,忙问:‘你无事罢?’ ‘小主人,我无事。’ ‘无事便好。是我思虑不周,害你受伤了。’ 闻言,蜃兽银红又开心了起来。‘不关小主人的事,是我还不够强,不过小主人放心,我会更加努力修炼的!’ ‘嗯。’ 一阵风穿林而过,树叶婆娑,昏暗的天幕下林地上隐约树影绰绰,虽是冬日,北地冰城外这片云杉、松树混杂的林子里仍是绿意拥遒枝。只是这绿意在今日这阴沉天色下显得略有些阴森。 分明听到“少女”尖叫声的风长老、花婆子、宁知三人,除了穿林风声、颤动的树影和随着呼吸从口中腾出的白汽,再未发现别的动静。 三人心想这大概是偷袭不成便离去了,但也没有放松警惕。 风无律本想让风长老借蜃兽银红的幻术靠近花婆子,好救下蒋涣。却不曾想到风长老还不知她有这样一个契约兽,是以变成现下这般境况。 花婆子也懒得和风长老继续僵持着,挟持着蒋涣,她倒退着往后跃去,瞧见风长老抬脚欲追,她冷哼道:“风长老,你若是跟上来,我便立即要了这小子性命!”宁知现下失了对方信任,难以偷袭,如此她可不敢和风长老硬撼。 听见这话,风长老脚跟半抬,却也没有落回去,他皱眉,纠结不已。 风无律心中长叹一口气,挑眉瞧向叶双舟。 叶双舟挑眉回望,“做甚?” 风无律眉眼一弯,抿唇笑了笑。 叶双舟眨了眨眼,先是一怔,而后猛地一瞪眼睛,“啧——” 他翻了翻白眼,道:“有何不敢?” 到底是一起生活了这些年,他要是看不出她的意图那也是白活了。 他这位任性的小厮每次做出这般挑衅神色,除了想让他陪她一起去冒险,嗯,少有别的缘由。 冒险。现下有什么险可以冒?除了追上花婆子救蒋涣,还有别的? 宁知奇怪二人的眉眼官司,忙问:“两位小师弟在说什么?” 风无律呲着一口小白牙,将宁知拖到一棵树下靠着,“无事,宁知师兄受了重伤,我这就给你拿药。”说着,她拿出三颗丹药:一阶补气丹、二阶血气丹、三阶小灵丹,皆为极品。 她既是说了自己是四阶药师,自是不会再拿出高于四阶的丹药。她瞧出宁知体内虽是混乱又凶险、脸色也格外难看,可说话时也没虚弱到哪去,既没气短更没吐血,好得很! 想了想,她又拿出一瓶药剂,嫩白的小手攥紧了装着蓝色液体的透明小瓶,她神色纠结,“宁知师兄,我才四阶,炼制不出什么高阶药,但宗中长老给了我一瓶七阶药剂……” 还未等风无律说完,宁知连忙伸手去接,“多谢这位小师弟。” 如此……如此她也不好再说不给了罢!那便怪不得她了!风无律叹了口气,将小瓶放进他手中。 叶双舟神色一亮,忙道:“师兄快喝!这药只有一瓶,你若是不快些,她怕是要心疼后悔了!”说着,他冲风无律怂了一下鼻子。 第299章 并未食言 虽说体内乱窜的魔气并不会让他感到痛苦,可确实对他有些损伤,现下能有一瓶七阶药剂,宁知虽觉得古怪,却还是打开瓶塞,将药剂仰面喝下。 刚一喝下,宁知便觉得脑袋昏沉,他想张口质问,却是浑身绵软无力,眼皮子一合,转瞬便晕了过去。 叶双舟笑得一双星眸灿灿生辉。 上次无律恢复女装被江君文当街叫出名字时,无律给江君文喝的便是这个,他自是晓得这是昏睡药剂。 说起来,他与无律这叫不叫妻唱夫随? 小少爷这装满了粉红话本子的脑袋,风无律自是不知的。“怎得还是这般贪得无厌?但可知贪多必失足啊!”她勾唇笑了笑,拍了拍手,拉着叶双舟走了三五步到风长老旁边。 风长老正皱眉深思、纠结不已,待风无律拉着叶双舟走到他身旁,他才回过神来,那半抬的脚跟这才落回去,转身,他朝风无律道:“乖外孙,怎么了?” 风无律撅了撅小嘴,“外公,不是什么人用神识攻击您,是我叫契约兽替我向您传话。”她伸手轻触了一下蜃兽银红好似肉灵芝的龙角。 空气中荡开一阵水纹,长着一对可爱龙角、红鳞闪着金银双色的大鱼便在她肩头现出身形。 风长老微微一怔、满面狐疑,回过神后,细细瞅了瞅蜃兽银红,“这是蜃兽?” 若非蜃兽,绝不能以幻术隐身。可蜃兽的血脉不高,因而大多都是低阶妖兽,神识又怎会如此强大?竟是还能直接以神识向他传话? 风无律点了点头。 风长老又细细瞧了瞧蜃兽银红的一对龙角,而后抚了抚胡须,自问自答道:“这当真是龙角,不是幻术?难怪了。” 他乖外孙竟有这样一只契约兽,甚好甚好。 刚将视线从蜃兽银红身上移开,他便瞧见几步外靠着树干晕过去的宁知,皱了皱眉,语气嫌恶:“那小子怎么了?”呵,这小子竟是曾对他九阵宗的弟子恩将仇报,胆子不小! 风无律怕再耽搁,花婆子便不知要将蒋涣带到哪儿去。 她忙道:“外公,他喝了整整一瓶七阶昏睡药剂,并不危及生命,只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外公,当初在小月天秘境内,宁知此人不仅曾想抢夺我们所得宝物,更是曾对余心妍和王芝芝恩将仇报,当真不是个好的。上次他蓬莱宗的弟子江君文被花婆子抓走时他曾外出且行为诡异,这次又是他宗的蒋涣被抓,他也在场,而蒋涣昏迷不醒,他受花婆子一击却无甚大碍,其中定有猫腻!” 上次群英会期间得知江君文出事前,蒋涣因觉得宁知行踪诡异,怕其报复她和少爷,便寻来归元宗下榻的客栈,这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将当时蒋涣所说、江君文被抓和此次蒋涣被抓联系起来,嫌疑最大的便是宁知。 闻言,风长老面色不善地瞧了瞧昏迷的宁知,哼了一声,道:“既如此,乖外孙你还对他这般温和做甚?直接吊起来废了便是!” “……”风无律先是无言,而后便笑出了声,“外公,方才您正和花婆子对峙,我怕打草惊蛇便没直说。何况,这些到底都只是我的猜测。等我们救回蒋涣,查清真相,再来处置他不迟。” 叶双舟翻了翻白眼,“你们再多说几句,别说救人,怕是连人影也找不着了。” 闻言,风长老瞪了他一眼,“小子多嘴!” 风无律继续道:“外公,花婆子定是不信无人去追。她叫外公莫要去追,但可没说不让我和少爷去追。想来,若我和少爷追去,她还要点鞭放炮庆祝一番又来了两个‘小子’助她修炼。” 风长老又瞧了瞧蜃兽银红,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指着蜃兽银红道:“我和它在暗,你们二人在明?那你可千万小心!”说着,他又瞪了叶双舟一眼,“小子,好好护着无律!” 若是护不住!哼!那便别再想觊觎他家乖外孙! 叶双舟谨记赵淮教诲,笑着点头,“风长老放心!我定护好她。” 耳尖微微泛粉,风无律眉头微蹙。少爷近日说话真是越发诡异了。 风长老手脚麻利地将宁知吊在了树上,又在树下留了个困阵。而后三人一兽快速追向花婆子离去的方向,途中遇见花婆子故意留下迷糊他们的痕迹,但三人并未被骗,很快追了上去。 三人并未直接现身,跟了约半个时辰,花婆子终是停下,扬手将蒋涣扔在两座挨着的坟前。 “哼,老婆子我可并未食言。虽说还差个童女,这童男年纪也不小,但到底还是个处,更是难得一见的至纯至善之人,你们也别挑剔。” 身后突地传来脚步声,“谁?”花婆子猛然转身,五道风刃迎面朝她袭来,她抬手一挥将其打散,空气中弥留一缕灰黑魔气。 不屑地瞧着风无律和叶双舟,她道:“这可真是惊喜。风长老自己不来,竟是叫你们两个小的来,老婆子我可真要好好谢谢他。” 风无律想了想,开口时嚣张至极:“老女人,你这一把老骨头,不知能受我几鞭?”说着,她猛一抽出那条带着雷电之力的紫黑色鞭子,“啪——”随着这一声响,空气中又爆出一阵蓝色雷电游走的“嗞嗞”声。 花婆子顿时气怒至极、神色狰狞,浑身升起缕缕犹如钢针般的魔气,“臭小子,既是找死,我便成全你!” 说罢,她脚下一蹬,竟是转眼间就离了蒋涣、到了风无律跟前,那缠着灰黑魔气宛如枯树枝的右手正要贴上风无律的脖颈。 叶双舟惊怕不已,连忙扑身去护,风无律踹出一脚将他踹开,而花婆子的手未能碰到风无律,反被钳制。 她脸色大变,挣扎两下未能挣脱,凭着直觉,她左手一挥、攻向正站在风无律右手边、借幻术隐去身形的风长老。 风无律默默地退后两步,拉开距离。怕蜃兽银红被误伤,她便叫它解除幻术回了契约空间。 花婆子和已现出身形的风长老打了起来,但处处落于下风。 风无律冲叶双舟皱了皱眉,“少爷,下次可别这般傻了。” 叶双舟:“……”他那不是一时情急便忘了还有风长老在嘛! 第300章 花婆子自爆 叶双舟拍了拍身上的脚印,起身跟上走向蒋涣的风无律。 虽是冬日,风无律仍是穿着单薄的秋衫,相较于穿着厚暖冬衣的叶双舟,二人走在一起便对比得格外明显。 片刻间,花婆子在风长老手下愈见败势,交手间,瞧见风无律正在喂蒋涣服用药剂,她恨恨瞪大了眼睛,盯着风无律的目光怨毒至极。 先前便是这个臭小子从风长老手中接过宁知,又几句话让宁知在风长老面前失去信任。而后这小子与另一蓝衣小子先降低她的警惕,再故意出言激怒她,让她离了蒋涣、失了筹码! 不用多想,定然都是这个臭小子的主意! 即便是死,她也要先挠花她那张看着便无辜又让人无法心生警惕的脸! 花婆子狰狞大笑,“风长老,我倒是要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自爆内丹拉你们陪葬!”说着,花婆子周身魔气开始暴动。 风长老顿惊,连忙转身奔向风无律、叶双舟、蒋涣三人。花婆子提脚跟上,她神色癫狂地紧盯着风无律,突地勾唇笑了笑,而后周身暴动的魔气突然翻绞出数十灰黑色魔气长矛,那魔气长矛对准了风无律,“咻咻——”射出。 风长老连忙挥手去拦,而花婆子便趁机越过他,猛扑向风无律。 以风无律和叶双舟的修为,饶是二人拖着蒋涣向后退避,却也躲不过花婆子的扑袭。 叶双舟急急将风无律护在身后,风无律惊地鼻头一酸,右腿快速向前一伸,直接将叶双舟勾倒。 还未倒地,“嘭——”叶双舟又受了风无律一脚,整个人朝一边飞去。 他心中气恨不已,大喊:“无律!” 花婆子的目标本就是风无律,自是不会理会叶双舟,而她身后风长老已打散魔气长矛再次追来,眼看着就要触到她的背。 但花婆子更快一步,她那两三寸长的灰黑指甲带着劲风狠狠抓向风无律的脸,而她周身暴动的魔气也越发不稳,已经开始毫无规律地乱逸,像是张牙舞爪的黑烟。 怕蒋涣再受伤,风无律急急抬手,欲将她正扛着的蒋涣扔向叶双舟。 蒋涣经风无律处理了伤口、喂了药剂,这才刚刚有些意识,眼皮子才撑开一条缝便瞧见风无律遇险,他一惊,下意识猛地扑抱住风无律。 风无律还没将他扔出去,便被紧紧抱住。而花婆子的指甲便狠狠地从蒋涣的耳后向下抓过。 这时,风长老一把抓住了花婆子的肩,猛然一提,他面上怒气汹涌,转身便拎着她快速远离。 花婆子体内魔气疯狂窜动,撑得她皮肤凸跳,衣袍上下鼓动、破开了几道口子,而她向来梳理的一丝不苟的花白头发这会儿也散乱开,整个人好似一个破碎褪色的娃娃,在她自爆前,已无法再有别的动作。 她声音虚弱:“呵,风长老,我这马上就要自爆了,你拎着我往哪跑呢?怎么?为了救那三个小的,风长老要舍身成仁?” 说着,她突然笑了:“哈哈哈哈——虽是没能挠花那小子的脸,但还有你风长老陪葬,少死三个小的也不亏!值啊!” 原本见花婆子要自爆,风长老想带着风无律他们立即逃离,却没想到慌乱中还是被花婆子算计了一把。他只有两只手,那三个小的中又有一个受了伤,现下他根本来不及带三人逃离! 且,方才那个叫蒋涣的小子脖颈受击,定是生命垂危,在被救治前绝不可轻易移动。 可气! 风长老面色黑沉,哼笑道:“呵,花婆子,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可没打算给你陪葬!” 两三息间,风长老便提着花婆子已离开三四百米。他提着花婆子的右手手臂已被暴动的魔气所伤,袖口破碎得只剩半截,原本白皙有力的小臂这会儿血肉模糊、泛着焦黑。 电光火石间,他将花婆子往上一扔,快速拿出两个阵盘同时启动。 “嘭——”一声巨响,宛若牛皮做的球突然被炮仗炸开,花婆子身形暴涨、炸裂。空中,她的衣袍碎片、血肉飞洒,那浓重的血腥味瞬间被林间穿梭的风传散开。 “嘭——”“嘭——”不到半息,紧接着是花婆子自爆时的气流碰撞在阵盘生成的阵壁上,再次传出两声巨响。 “咔——”“咔——”两块阵盘几乎同时碎裂,那只出现了一瞬的阵壁仿佛从未出现过。 饶是有两个八阶阵盘相护,风长老仍被那气流拍打得扑倒在地,猛咳出一口热血,身上衣袍破碎不堪。他急促呼吸着,手撑地面、艰难起身,而后他脚下踉跄地往回走,去找风无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蒋涣为护她受击后,风无律立即就地坐下,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将蒋涣面朝下放在她腿上。 五道狰狞的伤口自蒋涣右耳耳后斜向下延伸到他的左肩处,破碎的衣领下,那伤口深可见骨。受此重伤,蒋涣已再次昏迷。 风无律怒红了眼眶、咬紧了下唇,快速为他处理伤口。同时叶双舟爬起身,紧张至极地跑过来,正要开口,花婆子自爆的巨响便传入二人耳中。 正给蒋涣处理伤口的手微抖,豆大的泪珠便无声地从风无律眼中滚落。 叶双舟也微微红了眼,声音沙哑:“无律,无事的。你看,风长老回来了!”他眼睛一亮,指着从林木间现出的蹒跚身影。 “嗯。”风无律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浓鼻音。 因为当时被蒋涣猛地抱住,风无律一身白衣,胸前被蒋涣的血染红了大片。突地,锁骨下传来一阵灼热感,她猛一咬下唇,手中却未停下给蒋涣处理伤口的动作。 叶双舟转头便瞧见她锁骨处发着红光,好似有火焰灼烧,风无律紧咬着下唇、额上渗出大片汗珠,看着分明难受的紧。 叶双舟连忙伸手拨开她衣领,探手将那烫得他手心火烧般疼痛的物件拿了出来,而后猛地掷在一旁的地上。 二人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正是上次白六斋给风无律的红玉。 现下风无律一直挂在脖颈处的,除了此物,再无其他。 第301章 剁碎喂鱼 灵药城外,飞鱼江边。 天上突地飘起了雪子,莹莹玉洁,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夺目。无风,雪子直直坠入江面,寒气如烟般腾腾于江面,飞鱼猛地刺破这寒气跃出,穿梭于薄薄雾气和星星雪子中。 人群中,白六斋一身衣袍破破烂烂、打满补丁,心口突地一阵悸动,他伸手捂住心口,眼泪倏忽落下,紧接着他突地仰面大笑,“哈哈哈——终于找到了!” 那又哭又笑的模样,直叫一旁准备上船过江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多都皱着眉头离他更远了些。 戴家小厮站在上船的木梯前,鄙夷地瞧了他一眼,眼中满满都是嫌弃和厌恶。 因那一眼,白六斋猛地一怔,无人见得他如何动作,他竟是瞬间便到了那戴家小厮跟前。 戴家小厮被突然如鬼魅般出现在面前的邋遢男人吓得一个不稳,小腿磕在身后的木梯上,而后他便倒仰向后摔去。 “嘭——”这一摔,疼得戴家小厮龇牙咧嘴,怒从心来,他伸手指着白六斋大骂:“哪来的穷酸叫花子,竟是敢吓我!看我不打死你!”一边说着,他一边撩着衣袖爬起身来。 灵药城的冬日并不是很冷,与北地的秋日差不多冷暖,所以这小厮很容易便能撩起袖子,露出那在木梯上磕出了红印的白瘦手臂。 白六斋似乎并没有听这小厮说话,面上没有任何不悦。他双手缩了缩,拽住那明显短了一截的破烂袖口,皱了皱眉,他低头看了看衣袖,又自腰到脚地看了看,陷入沉思。 这副邋遢模样去见儿子,确实不太合适! 那小厮瞧见自己手臂上的红印,自是更加气愤,见白六斋没有因他的话生气,他便断定了白六斋是个胆小怕死、懦弱好欺的。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小厮一边说着,抬着的手便戳到了白六斋的额头上。 额头被点戳了两下,白六斋眯了眯眸子,猛地抬眼,又吓得那小厮一个不稳差点再次倒摔向木梯。 但他还是稳住了身形,摔了摔手,做势就要上前打白六斋。 白六斋冷哼一声,“现下你还能活着,是因为老头我现下心情好。但你若是真敢碰着我,就别怪我将你剁碎了扔进飞鱼江喂鱼!” “你你你!你以为你是谁?还敢将我剁碎了喂鱼?我现在就打断了你这糟老头的腿,将你扔进江里去!”说着,那小厮抓住白六斋双肩,做势就要用力将其扔出去,可无论他如何动作,都难以让白六斋挪动分毫。 饶是再嚣张,他也晓得自己这是惹着不该惹的了。那小厮猛地缩回手,瞧着白六斋那如炬般的目光,将手缩回身后,“我我我——”他一时手忙脚乱不知该说什么,而后猛地转身就要逃上船,“红缚少爷救命!” 白六斋手一挥,一阵气流便将那小厮拍得飞起,他到底没有将其剁碎,但还是将其扔进了江里喂鱼。 “扑通——”那小厮在水中挣扎了两下。 不是所有的小厮都像风无律那般修炼资质极好。也几乎只有风无律修炼资质极好竟是给人做了小厮。 那小厮修炼资质不好、修为更是才练气,还没一会儿,江水中便弥散开一片如絮如带的鲜血,飞鱼聚集在他落下处翻来跃去、搅动出阵阵涟漪。 戴红缚听见呼救,刚走来,他站在木梯后,居高临下地瞧着白六斋,皱着眉,但很快便笑着朝身侧摆开手,“这位前辈,我家小厮多有得罪,我这个少主自当好好赔罪。红缚斗胆请你上船,我定当好好招待前辈。” 风无律上次用幻术隐身给戴红缚喂了将其毒哑的丹药,那丹药确实没配解药。方如是没有炼制解药,也因无需炼制解药。 在毒哑戴红缚之前,风无律还曾毒哑叶泽,当时她与叶双舟说的便是暂时毒哑他,便是因为这丹药药效过了一段时间后会自行消除。 也不知是不是方如是故意为之,但凡他不小心炼制出的丹药、药剂,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便是一段时间后药效自行解除。比如千面丹,比如毒哑叶泽和戴红缚的丹药,比如先前在临崖城让鬼谷浑身发痒的药剂。 如此,戴红缚因无法发声而痛苦了一个月,近日突然又能说话,才出门,便遇见了白六斋。 虽是一个月没能说话,戴红缚自是也听说了散修风魔之女和上界魔道控制沧海界之事。因他心中积攒了一个月的戾气无处发泄,便将宣泄口对准了突然“名扬”界内的风无律。究其此次出门的原因,便是要打着正道修士的旗帜去找风无律,毁阵眼! 白六斋瞧了戴红缚几息,愣是一动不动。如此便叫还摆着手的戴红缚格外尴尬,面上神色隐隐有些崩裂。 “我见前辈应是也要渡江,前辈不如先上船?”他又加深了面上笑容,但那笑意分明不达眼底、虚假做作得很。 白六斋挥手震袖,“呵!”他冷笑一声,挑眉,眼神轻蔑,“老头我最是讨厌你这般虚伪的小子!看着就来气!” 说罢,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剑,那剑身若银宛玉,既泛着精铁矿物的银光,整个剑身又通透如玉。剑柄和剑身宛若一体雕琢出,柄头坠着黑绳流苏,流苏末端半指长的红玉色泽艳丽至极。 这剑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大多惊羡中又带着贪婪和嫉恨。 戴红缚站不住了,连忙向前迈步,嘴中忙道:“前辈!” 然,白六斋已经御剑绝尘而去,瞬间远去于江面。 戴红缚气地一拳打在船栏上,眯着眼瞧了瞧旁边江面上鲜血汩汩处,而后他招手唤来船上其他小厮,开口时恶毒至极:“把他捞起来,剁碎了再扔进去!” 已经远去的白六斋随意地侧坐在剑上,一条腿曲踩在剑身上,另一条腿垂在半空中来回晃动。他拿出那有些破旧褪色的酒葫芦,一边喝酒一边哼歌,没拿酒葫芦的右手还在剑身上轻击着拍子。这剑也配合着拍子,发出极有规律的清鸣。 白六斋声音愉悦:“你也高兴?好!我这就带你去找你的小主人。” 第302章 故意勾引 北地,冰城外,云杉和松树混杂的林子中。 风无律现下无比庆幸当初动不动便被小师祖方如是塞了一堆高阶丹药、药剂,更无比庆幸跟随他学了炼药。若非如此,现下她绝不可能保住蒋涣性命。 蒋涣伤在脖颈后边,伤口深可见骨,他受伤虽重却没伤着骨头,也神迹般未伤及颈侧动脉。捡最好的药用,风无律快速给他喂药、止血、清理伤口、敷药,再用干净白布给他缠住伤口。 抬眼看了看正在一旁扶着树干喘气的风长老,风无律心头一跳、眉心一蹙。 风长老努力稳住因受伤而有些急促的呼吸,他沉声道:“乖外孙,我无事,不用担心。” 风无律紧抿着小嘴,与他对视几息,而后转头与叶双舟道:“少爷,我要几根树枝固定蒋涣的脖子,免得他醒来乱动牵扯了伤口或是伤了骨头。” 闻言,叶双舟抬手甩出五刃风,从头顶的树上削下几根树枝,随意伸手一接,那树枝便落在了他手中,将树枝递过去,他道:“给。” 风无律接过树枝,翻手拿出匕首便处理树枝,至此还未理会风长老方才所言。 风长老见她不理他,心道是不是惹其生气了。他有些急了,一时却也不知该找些什么话说,于是他看着地上那不到小指长的红玉,道:“乖外孙,那红玉是怎么回事?” 方才叶双舟这小子急忙从无律衣领里拎出这红玉并扔到地上,这事他是瞧见了的。 处理好了树枝,风无律快速将蒋涣的脖子固定住,这才小心将他从她腿上挪开、翻过身,再将其仰面放在地上躺着。 她起身挑起绑着红玉的黑绳,拿起。见蒋涣左手掌心向上、摊着,她想了想,将红玉放进了他手中。 原本还放着灼灼火光的红玉瞬息平息了热意,变得如先前未发光时一般。 风无律走近风长老,“外公,这红玉是蒋涣父亲——上界仙人白六斋交给我的,为的便是借它找到蒋涣。”说着,她抬手便开始给风长老处理伤口,因着身高不够,便需得踮起脚。 她皱了皱眉,神色分明因此有些烦闷,但风长老见此却是来了兴致,他甚至故意向后仰了仰身子,使得风无律才够到他额头的小手又远离了些。 “……”叶双舟暗暗翻了个白眼,连忙讨好地御剑上前,笑嘻嘻道:“无律,上来。” 风长老瞪了他一眼,而后直接扶着树干、席地坐下,“不用你假好心!”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乖外孙,这会儿享受一下祖孙之间的天伦趣乐,叶双舟这臭小子怎的这般多事? 见此,叶双舟只得收剑,却是也一屁股坐在了风长老旁边,风无律给风长老处理伤口,他就定睛看着她。 “……”风无律被他看得极其不自在,也瞪了他一眼,谁知这一眼竟是让他更加得瑟了。叶双舟笑得眉眼弯弯,他现下也有十二三岁了,虽说千面丹药效还未过,这会儿模样普通,但到底是个青涩少年,这一笑起来,浑身都冒着光的那种。 风长老见此心中便越发不痛快了,伸手就扯住了他的脸,狠狠用力。 叶双舟疼得直呼:“疼疼疼,风长老快松手!” 风长老直将他的脸揪红了,揪得他笑不出来了,这才眉眼间舒坦了,满意地松开手。 “臭小子,日后再敢没事对着我乖外孙笑,我见着一次就打你一次!”他乖外孙还这般小,才不需要道侣!臭小子真是没皮没脸还心机深重!竟是故意勾引他家乖外孙! 叶双舟哪里是勾引,他不过是瞧着风无律用着真实面貌便忍不住开心罢了。他哼哼地揉着脸、翻了个白眼,“风长老,你未免也太不讲道理,我偏要笑!” 说着,他冲风长老咧了咧嘴,并一骨碌快速起身逃开风长老再次举起的手。 风长老现下受了伤,加之风无律正在给他处理伤口,他又不好乱动,便只得叫叶双舟逃开了。 气哼哼地第不知多少次瞪叶双舟,风长老不再理他,继续与风无律说话:“乖外孙,你说的上界仙人是怎么回事?” 风无律一一将有关白六斋的事说了。 她道:“十二月七便是蒋涣生辰。白六斋老叔叔现下知晓了儿子找着了,想来定会努力赶来。” 风长老叹了口气,心道白六斋虽是上界仙人,却也是个可怜人。“今日便是十二月五,若是他还在灵药城,定是赶不来的。饶是他是上界仙人,可你也说了,他强行来沧海界受了伤,身体更是随时会崩坏。如此便更不可能两日内寻来北地。” 除非那白六斋从哪处抢一艘凌空船!然,凌空船只有五大宗和阴险狗贼顾家有,哪能叫他那么凑巧地遇上并能抢来? 伤重至身体随时会崩坏的上界仙人,想来也是个纸老虎罢! 但这些话风长老也只是心里想想,并未多说。 “若是他没来得及赶来,我们便帮这小子过生辰罢!若是如你所说,这小子自小没有父母亲人陪伴,没准连自己真实生辰都不知,更别提有人为他庆生了。” 风无律点点头,“外公说的是。” 这会儿叶双舟正坐在蒋涣边上,他瞧了蒋涣一眼,心道:“蒋涣,今日你护了无律一次,他日我定当报答。” 只是一想起风无律两次踹开了他,叶双舟拧眉瞧着衣服上灰扑扑的、挨得极近的两个脚印,面上隐隐有些怒气。 他定要好好修炼,还要再好好练练气力,若是以后动不动便被无律踢开,那还如何保护她? 说起来,无律也不是一直便气力极大,也是练出来的,他练一练想来也是可以的。 若是风无律知晓他心中所想,定会无情地告诉他,不,她儿时气力就不小,虽说也没大到能断石裂地,但也不是想练便能练出来的。 给风长老处理好伤,风无律背着蒋涣,叶双舟凑到风长老旁边非要扶着他。至于风长老嫌弃又防备的眼神,叶双舟表示他早已习以为常并不为所动。 几人来到风长老吊着宁知的树下,将其放下来,风无律也懒得给他解除昏睡药剂,就随意地在其腿上绑了根绳子,一路上拖着走。 第303章 第六宗! 几人回牛慧家途中,在冰城内仍是能随处听见那些议论顾家和风无律的话。 他们走过街尾一处人多的面摊时,有个清瘦白净的男修走近正坐着的一黑胖男修。最近北地人多,这面摊也人多,张张桌子四边的凳子上都坐了人,就连一旁的支撑着面摊棚子的木柱子也有人正靠着它、端着碗吃面。 黑胖男修扶着一只海碗,两条腿岔开,一人就坐了一条凳子。 清瘦白净的男修直接撩着衣摆将他往旁边挤了挤,坐下,开口便是:“顾家仗着有一艘凌空船,这才几天,就把散修风魔之女的事给传遍了整个沧海界。你说要是我们能有艘凌空船,那谁还能抓着我们?” 黑胖男修吸溜一口面条,翻了个白眼,道:“你还真当顾家只有一艘凌空船?那凌空船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散修风魔之女的事传遍沧海界。用你那破脑袋想想,顾家既然是上界魔道的走狗,他们有的那艘凌空船能和五大宗一样是从小月天秘境里拿来的那些有破损的?” 白净清瘦的男修微微怔了一息,眼睛微亮,似乎对这话很感兴趣,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顾家不止那一艘来自小月天秘境的凌空船?” 二人说话时,面摊及附近停留或路过的人纷纷抬眼瞧过去,各个都竖起耳朵细听。 这二人也不避讳。那黑胖男修反倒说得更大声了。他心想:顾家就连沧海界被上界魔道控制这种事都敢说,他们都不怕沧海界因此立即被上界魔道降罪。而他知道的这点小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也正如他所想的这般,现下沧海界内仿佛形成了一种风气,那便是大家都是什么话都敢说。反正前边有顾家人顶着! 更有那些做坏事的,也有不少不再躲着藏着掖着了,竟是做了坏事反倒还要趾高气昂地宣扬出去。还比如那些魔修,不再躲藏,他们高调作恶,宛若疯魔、好似再也不怕被正道修士诛杀。 这整个沧海界内,宛若掀起了一场“狂欢”。 听了白净清瘦男修的话,那黑胖男修几大口吃完面,又端起碗,喉结滚动几下便喝完了面汤,他挑眉,鄙夷地瞧了白净清瘦男修一眼。 “我还能是什么意思?可不就是那样?小月天秘境,那就是上界魔道的废物投放地,上界仙魔之争那样厉害,被杀死的那些上仙下仙的遗物,好的留下,坏的可不就扔下来了?” 白净清瘦的男修连忙上前揽住对方的肩膀,“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说实话,是你猜的还是你在哪听来的?” 黑胖男修顿时便不乐意了,将手中的空碗猛地放桌上一放,震得桌子上的筷子桶和另外正被其他人吃着的几碗面一跳,但那几人也不在意,端起碗继续吃。最近事端多,到处都有惹事生非或是无故遭罪的,其实大多人还是不愿与人起争执的,没准踢到硬茬然后便被咔嚓了呢? 那黑胖男修哼道:“嘿!你管我是猜的还是在哪听的?我难道说的还有假?我俩同一宗,我还能骗你不成?别说这些废话,好好找找那风魔之女!若是我们能立下一功,没准以后我们浩然宗就是五大宗外的第六宗!” 原来是两个中小宗门的弟子。他们看着年龄也就十二三岁,二人都没穿弟子服。 风无律背着蒋涣、还拖着宁知,叶双舟扶着风长老,几人也驻足在一旁听着。 听闻此话,风长老顿时就不乐意了,当即怒发冲冠、撸着袖子就要上前教训教训这个大言不惭的黑胖男修。 叶双舟连忙抱住他的腰。 风长老怒瞪他,道:“臭小子,你若是敢拦我,不仅这几年我不让你接近我乖外孙,等她到了该找道侣的年纪,我也不让你靠近她,你信是不信?”虽说心中生怒,但风长老仍是小心注意不叫出风无律和叶双舟的姓名。 “……”叶双舟嘴角轻抽,忙道:“风长老,你现下都这样了,还是歇歇吧。我来,我来可行?” 闻言,风长老想了想,站定,抱胸挑眉,道:“好好表现。” 风无律:“……”她都不在意,这一老一小倒是半点不安分。 叶双舟已放开风长老,正气势汹汹地朝那黑胖男修去了。见此,白净清瘦的男修连忙拿下揽着黑胖男修肩膀的手,“你若是要打,那便离远些罢,别把人面摊给毁了。” 黑胖男修“哼!”了一声,而后便起身离了面摊,顿时,他和叶双舟便被人群围在一个空地内。 叶双舟勾唇笑了笑,隐隐有些兴奋。他倒是好久没有好好打过架了! 黑胖男修出手前,那白净清瘦男修先远远问了一句:“诶,这位修士,他方才哪句话招惹了你啊?你便要上前找打!” “……”叶双舟心想他哪里就是来找打的了?他分明是来打人的!拿起剑、双手握剑高举,叶双舟也懒得管会不会误伤他人,直接便要正对着那黑胖男修用《八千凌风》第一层一剑破千。 呵!反正这些人各个都说过他家无律,只是让他们受些微波及罢了,便宜他们了! 风无律眉头一跳,直接转身将背着的蒋涣放在了宛若死狗的宁知身上,忙与风长老道:“外公,麻烦您照看一下蒋涣。”至于宁知,那就随意了。 说罢,她快速上前,一把握住叶双舟的手,迫使他那一剑挥向天上,而后她一脚踹向正冲过来的黑胖男修,直把对方踹得蹬蹬后退,而后一屁股坐到地上,竟是将地面坐裂了一丝。 一时,众人都瞧向那黑胖男修,更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竟是胖到能将这精石铺的地面坐裂了,哈哈哈哈!” 闻言,众人皆是大笑,而那白净清瘦男修也偷偷捂唇笑了。 黑胖男修面色黑沉,羞恼得瞧向风无律,可他又没法说其实让他坐裂地面的不是他的体重而是这白衣小子踹出的一脚。 不管是哪种,说出来都格外没面子! 更叫他生气的是,方才那划过天上的一剑,他也瞧出来了,他大抵是挡不住的! “你们是五大宗的弟子吗?”他问道。 闻言,风无律冲他点了点头。 第304章 我的猎物 风无律朝那黑胖男修点头时,叶双舟正气恼地瞧着她,他皱眉、撅嘴,又恼又气又委屈,“无……”一瞧周围,他心想:不对,现下不能在外直呼“无律”。 咽下“律”字,叶双舟又道:“你拦我做甚?” 风无律拽过他的手,“少……哥,我饿了!快回家罢!”她到底是不想惹事,所以既没有叫出“少爷”二字也没有直呼叶双舟的姓名。 风无律眉头紧皱,心下有些不爽! 现下她不能随意在外暴露姓名,与先前女扮男装有何区别? 不都是藏头缩尾、隐藏身份? 听这一声“哥”,又被风无律主动牵着手,叶双舟那脸上的怒气宛若潮水般退去,瞬息无影无踪。 “我……我也饿了。那、那我们就回去罢!” 二人自始至终再没给过那黑胖男修一个眼神。可若是真论起来,该算叶双舟先找的茬,但现下找茬的说走就走,被踹得坐裂地面的黑胖男修却还不能说什么。 能说什么罢?明摆着打不过! 坐在桌旁的白净清瘦男修不乐意了,连忙起身,朝那黑胖男修道:“张瓒,你怎么回事?一见对方是五大宗的你就不打了?你可别忘了,那散修风魔之女可也是五大宗的!就这样,你还想抓她?” 白净清瘦男修真可谓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才风长老生气,叶双舟找茬,可不就是因那黑胖男修说要抓风无律?现下他竟是重提此事…… 这回风长老和叶双舟怒而还未言,风无律狠一皱眉,声音冰冷道:“他若是不打了或是打输了,你上吗?不如你先和我打?” 抓她抓她,这么多人都想抓她! 呵! 既如此,她偏要让他们连个影子都抓不着! 隐藏身份便隐藏身份罢,等日后她渡劫飞升时,她的大名将会以另一种方式再次传遍沧海界。 一听风无律这般说,那白净清瘦男修下意识缩了缩。他的实力可不如张瓒,张瓒都一副不想再打的模样,他更加不会上前找打! 风无律瞧了他两眼,眯了眯眸子,而后转向黑胖男修道:“罢了,不如你也一起上?” “……”叶双舟惊怔地瞪大了眼瞧她。方才还说要回家吃饭并一副不想惹事的是谁?怎么一转眼,这话说得竟是比他还嚣张? 风长老原本还不满风无律阻止叶双舟,现下见此便乐了,心道:果然是行真的女儿!他这乖外孙长得再如何乖巧,骨子里也是和她有几分相似的。 黑胖男修张瓒原本是不想打了的,但现下被风无律如此挑衅,他自是不能忍受,当下他便爬起身来,暴喝道:“你要打,那便打!” 风无律摇摇头,松开正拽着叶双舟的右手,两手状似无意地交叠着,在袖口遮掩下快速掐出唤兽诀,而后她抬起右手直指那白净清瘦男修,道:“我不和你一人打,要打,他一起来!” 那白净清瘦男修身子往后倾了倾,若不是怕碰倒了正贴在他腿后的长凳,想来他已经后退了几步。 他有些心急道:“这位修士,打可以,但我想问,你们二人到底为何要上前找茬?方才张瓒他到底哪句话惹着你们了?难不成你们二人和散修风魔之女有什么……”话还没说完,他脑海中响起一个女声。 ‘你说的不对,我小主人不是和散修风魔之女有什么关系,她就是散修风魔之女——风无律!’ 蜃兽银红在幻术遮掩下游荡在风无律肩头,以神识向那白净清瘦男修说话时,那语气嘲讽至极。 白净清瘦男修怔愣几息,而后惊恐地眼珠子打转,他四下张望了一圈,却没瞧见他先前在画里见过的白衣猫眼“少年”。 先瞧了一眼一脸淡然的风无律,再瞧一眼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的白净清瘦男修,叶双舟默默翻了个白眼。 无律她这定是叫蜃兽银红替她吓唬人了! “你到底打还是不打?”叶双舟朝白净清瘦男修喊话:“我还急着回去吃饭呢!” 黑胖男修张瓒气得胸膛起伏不定,他冲白净清瘦男修怒道:“柳正,你到底打还是不打?被人这般挑衅,你还问什么为何?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他哼道:“你不打!我打!”说罢,他举拳朝风无律奔去,去时拳上裹附上层层凝实坚厚的土块。 风无律不好用灵力,但她身姿灵活,又叫蜃兽银红以幻术干扰黑胖男修,于是她站在原地未挪动脚下一分,那黑胖男修便转而追着只他一人能看到的风无律幻象而朝她身侧打去。 风无律站在原地,抬手一拳打在黑胖男修左脸上,这一拳用的气力极大,直将其打得再次摔砸于地并闪了脖子。 黑胖男修为何不打向她,甚至被打时毫不躲避。对此,众人一时瞧得一头雾水。 不过瞧着黑胖男修这次摔砸处的精石地面又有了一丝浅浅裂纹,他们却是明白了前一次令地面有了裂纹的不是黑胖男修的体重,而是这看着乖巧至极的白衣小子踹出的那一脚。 虽说只是让这精石地面有了两处裂纹,也没令其开裂崩开,但这气力已是不小了,何况对方还是这么个看起来才十岁多的小子,众人皆眼神闪烁地瞧向风无律。 黑胖男修在地上捂着脸和脖子“哎哟哟”地嚎着,白净清瘦男修见此想跑,但他碰倒身后凳子的动静太大,以至于一时场面有些尴尬。 风无律几步上前,一把扯过白净清瘦男修的衣领,而他竟是也不反抗,摇着头的功夫便被风无律猛地拽起一扔,便也被摔砸在了黑胖男修旁边。 风无律轻蔑道:“你就想这样去抓散修风魔之女?” 叶双舟想了想,连忙接话:“你们二人听好了,散修风魔之女是小爷我的‘猎物’,你们这般不自量力的家伙,还是离远些罢!” “……”风无律被这话惊得眼神闪了闪。 风长老当场便想撸袖子打人。臭小子!真是个没皮没脸的臭小子! 而黑胖男修张瓒与白净清瘦男修柳正瞬间“明了”:原来这二人也想抓散修风魔之女。难道怕他们抢了先?只是要抓散修风魔之女的又不只他们二人…… 难不成……难不成就因鄙夷他们不自量力? 第305章 凌空船至 “哼!”黑胖男修张瓒肿着半张脸,捂着脖子侧过脸去不看风无律和叶双舟,这分明是格外不服气的。 但风无律哪管他服不服气,若是敢不服气,那就别怪她再来两脚了。 白净清瘦男修柳正听了叶双舟所说,他立即连连讨饶:“两位修士放心,我必然不会和你们抢夺抓散修风……”突想起方才脑海中响起的声音,他顿时有些做贼心虚,眼珠子乱转了转,改口接着道:“你们要抓那风无律就去抓罢!我们不抓了!我们现下晓得自己不自量力,自是不会再去了!” 他心想散修风魔之女现下定在附近,若是还不改口,岂不是要被再打一次?虽说不知那风无律好不好惹,可谁都知道散修风魔不是好惹的。既如此,她女儿该是也不好惹罢? 呵,就让这两位五大宗弟子去和那风无律杠上罢!谁叫他们上前找茬,也就怪不得他现下故意向那风无律强调他们要抓她了! 白净清瘦男修柳正想的倒是挺美,只可惜他偏偏不知找茬的便是风无律和叶双舟。 叶双舟也是个心眼多的,不仅故意说出那番话让黑胖男修张瓒和白净清瘦男修柳正误解,还趁机调戏了风无律一把。 这也算得上从赵淮那出师了罢? 风长老在一旁听着看着,心中对那白净清瘦男修柳正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原本他近日每次出门都要被这些个人的嘴脸气得不行,现下倒是觉得有些可笑了。 这时,他又听叶双舟装模作样地与那柳正道:“你晓得就好!” 说着,叶双舟又一副小人得志模样,他伸手便拉过风无律,攥紧了,道:“走,饿坏了罢?哥哥带你回家吃饭去!” “……”风无律不知为何,她仿佛看见拉着他的少年身后扬起了如云絮般飘逸的长尾巴,甩来甩去,就如叶家族学前那白曜石柱子上的云兽浮雕高高扬起的尾巴一般。 “臭小子!”风长老气地想伸手去打叶双舟,也不管身上的伤了,疼就疼罢,忍一忍!总不能叫这没皮没脸的臭小子当着他的面占他乖外孙的便宜! 风无律连忙甩开叶双舟的手,上前扶住风长老,“外公,您若是不爱惜自己,那我要生气了!” 风长老点点头,道:“好好好。我不打他了。”但他面上分明怒气未休。 呵,等他伤好了再打! 叶双舟动了动方才握过风无律小手的右手,总觉得手心空落落的,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这亟待填补的感觉真叫他心中又酸又麻还微微有些刺挠。 他不满地朝风长老丢了个挑衅的眼神,心想:无律迟早都要嫁给他的,虽说她还没开窍,可到底对他是不一样的罢? 是吧?他又有些不确定。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放弃的。除非……除非无律朝他心口扎一匕首,否则除了与无律在一起,他这心想来便没别的法子填满了。 前边风无律已经再次背起蒋涣,她手里还攥着捆着宁知的绳子,这会儿正转身与他道:“少……哥,你帮我照顾一下外公。” 叶双舟皱眉瞧她,上前扶住风长老,而后手臂上便传来一阵绞痛,他皮笑肉不笑地瞧向掐着他的风长老,“风长老可真是老当益壮,饶是受了伤,这欺负起小辈来也不见手软。” 嘴里这般说着,叶双舟的眼神却时不时飘到前边风无律的身上。 他这般早便开了窍,想来是看多了话本子的缘故。无律她那般正经,想来从不看话本子。若想让她早些启蒙,不如回头劝她也看些话本子? 风长老那个气啊!叶双舟这臭小子,真是随时随地都在觊觎他家乖外孙,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诱拐她! 风长老又狠狠掐了叶双舟一把!没办法,真的气啊!可又偏偏不能真将其打残打伤,那便只能掐几下! 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白净清瘦男修柳正后知后觉地问黑胖男修张瓒:“欸,方才那白衣小修士叫蓝衣小修士‘哥哥’,但他们二人却是一个叫那老修士‘外公’,一个叫他‘风长老’,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黑胖男修张瓒朝他冷哼一声,“不对劲?不对劲的是你才对!柳正,出宗前你是怎么说的?怎的现下却是这般窝囊!” 柳正本正细想着何处不对劲,原本快有些头绪了,可被张瓒这么一说,那些头绪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气道:“张瓒,就你了不起是吧?你自己都打不过,凭什么叫我上去找打?”说着,柳正拍拍衣服爬起身来,毕竟他可没伤着脸或闪着脖子。 张瓒艰难起身,捂着脖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二人互相瞪着,一边斗嘴一边走了。 先前在脑海中听见蜃兽银红的神识传话一事,柳正也因此忘了与张瓒提。 风无律他们回了牛慧家,接下来连着两日都无人出门。 牛慧家里被风长老布着层层阵法。 十二月六,叶家老祖、家主、主母与三长老四人来了一趟。向来见着叶家主母便要逃遁躲打的叶双舟竟是破天荒地扑进了叶家主母怀中。 叶家主母温柔地揉着他的脑袋,叶三长老早已养好了伤,与叶家家主一脸欣慰地瞧着叶双舟。 叶家老祖则是与风长老在一旁说着话。风长老与其说了叶双舟难以结丹一事,叶家老祖面上并无讶色和担忧,并道他早知此事,也一直在查紫云神珠的下落。 叶家主母抱着叶双舟的那幕刺痛了风无律,她给几人奉上热茶,而后转身便回了屋,直到十二月七日晨,牛慧家上方突然被大片阴影遮盖,她在门外传来的阵阵惊呼中出了房门。 一艘巨大的凌空船竟是悬停在了牛慧家上空! 风长老扶着胡须,嘴角微微一抽,差点捻下一根胡子。 这该不会是那上界仙人白六斋抢了艘凌空船只为赶来给儿子庆生罢? 风无律和叶双舟抬头,见仙气飘飘的男子一身银白衣袍、随意坐在一把宛银若玉的剑上御剑而下,二人狐疑对视一眼。 叶双舟道:“瞧那破旧的酒葫芦,定是白六斋前辈。” “嗯。”风无律点点头,“剑柄上坠着一枚小些的半指长红玉。”她肯定了叶双舟所言。 第306章 你们都会死 御剑到了牛慧家上方十米高时,白六斋猛灌一口酒,酒葫芦中酒水晃动发出“咕咚”声,他突然大笑着高声道:“无律小子,老头我来找你了!” 虽说他已经晓得风无律是女儿身,但就是不想改口! 风无律:“……”她辛苦躲藏才几日?这就被白六斋老叔叔给吼出来了? 果不其然,原本牛慧家院外便围着许多人观看凌空船,现下白六斋这话一出,人群暴动。 “无律?是那个散修风魔的女儿风无律吗?” “可这人叫的‘无律小子’,会不会搞错了?” “你怕不是傻的,那风无律女扮男装许久,叫一句‘小子’罢了!有何问题?” 有个本就住在冰城的修士呼道:“这家的女儿叫牛慧,我认识!那牛慧就是归元宗的专招弟子。散修风魔之女风无律不也是归元宗的弟子吗?既是同门,那她藏身于此也不稀奇!” 前日风无律他们遇见的黑胖男修张瓒和白净清瘦男修柳正也在其中。 柳正面露惊喜:“风魔之女果然在北地!”可转眼,他便兴致缺缺地压低了声音问旁边的黑胖男修:“张瓒,你还要去抓风魔之女吗?” 院内,叶双舟“呵呵”一声,道:“这臭老头该不是喝多了罢?”叶双舟怒极,也不叫前辈了,直接开口叫“臭老头”。 风长老额角凸跳,心中火气肆虐,沉声怒道:“我是九阵宗风长老,你们口中的散修风魔是我女儿,你们所说的散修风魔之女是我外孙女!”他的声音瞬间传出院外,“谁敢进来抓我的外孙女,那就进来试试!” 一边说着,风长老掐了几个诀,牛慧家上方一层又一层阵法现形,层层叠叠的阵壁灵力流转。 白六斋悬停其上,挑眉瞧着这层层阵法。他这该如何进去?若是直接破开,不合适罢? “呵!”他笑了笑,又仰面喝了一口酒,动作潇洒至极,他也沉声道:“我乃上界仙人白六斋,这凌空船是我从顾家那抢来的,你们口中的散修风魔之女是我的恩人。而她娘当初为何能吞下乾魔夺魂阵阵眼,是因我之故。” 这些日子,有关顾家和风无律之事,他早已经听得耳根生茧,加之他本也是局中人,还能有谁比他更清楚?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风无律竟是个假小子!上次他查探她丹田时竟是没有发觉!想来她定是吞服了什么药物遮掩了周身穴气和骨相皮肉。 白六斋开口时刻意放开了神识,四下众人瞬间安静若鸡。 而他又接着道:“我这几日总听你们说要抓散修风魔之女,还要毁阵眼。有的人晓得那阵眼在无律小子丹田里,还有的不晓得。但不管你们晓不晓得,饶是你们真毁了她的丹田,也毁不了那阵眼。” “怎么?我都毁不了的东西,你们能?”说着,白六斋身下的剑载着他凌空一翻,他潇洒起身、以脚尖着力立于剑上,而后他随意挥震衣袖,一道蓝色灵力自他手中飞出。 这蓝色灵力速度极快,众人目光才追上它,蓝色灵力已经轻点在地面上,“轰隆——”而后一声巨响,这精石地面便裂开了一条三指宽的深缝。 深缝一直向两边延伸,贯连冰城南北城门。 众人大多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有的人正好便踩在那三指宽的深缝上,更是吓得一阵腿软。 这缝若是大些,或是不平整,他们必是要掉进去或是摔成一片罢? 做出此举的白六斋却是一脸漠然,他又喝了一口酒,轻哼道:“免得你们摔倒闹出动静,我控制了力道。你们这沧海界的资源到底没有小月天丰富,就拿这破烂精石铺地,脆弱至极!” 他又道:“我说这话,做这事,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们,我这般强,都毁不了那阵眼,你们又哪来的那么大脸竟是个个成天叫嚣着要抓人毁阵眼?” 闻言,众人或是眼神闪烁,或是左右看着、面面相觑。静默了几息,终是有人开口问话,竟正是那白净清瘦男修柳正。 心如擂鼓,柳正强作镇定道:“前辈,小子有话要问。” 白六斋抬眼瞧了瞧他,“问罢!” 柳正道:“虽说我们沧海界被上界魔道控制已超万年之久,但也并不是人人都会被当成口粮。另,虽说沧海界飞升上界的通道被堵,可又不是人人都能渡劫飞升,如此对他们也无甚损伤。” 他眼神闪烁,抿了抿唇,耳尖通红,硬着头皮继续道:“沧海界是否被控制,对大多数人而言无关痛痒,照样能好好活到老。反倒是现下散修风魔之女一事引得他们面临生死危机。既如此,也怪不得大多数人想借口毁阵眼而杀了散修风魔之女。” 柳正说这话时无一人打断。不得不说,他说出了大多数人内心最阴暗自私的心思。可当这番心思不是一人有,而是极大多数人都有时,他们便不觉得羞耻了,心中甚至生出些理直气壮之意。 风长老已经气得不行,面上风雨欲来,一副随时要奔出去大打出手的姿态。 白六斋轻蔑地呵笑一声,道:“你当我不知你们大多数人有这番心思?” “实不相瞒,你们都会死!” 这话顿时在人群中激起一阵骚动。 有人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这上界仙人要对我们沧海界修士下死手吗?你要杀我们也要讲些道理!要不是你们上界仙人没将那些魔道赶尽杀绝,我们沧海界又怎么会被控制?” 这话实在很没道理,就像在说:住在山里的山民没把凶猛妖兽杀光,所以妖兽进城作乱就是山民的错。 倒是也有还存着几分理智的,他这般说:“前辈凭什么说我们都会死?难不成我们的生死要由前辈一句话定论?” 白六斋当真是不想再看这些人一眼,当真是一群不讲道理的蠢货!这种人,小月天也是处处都是。 他叹了一口气,道:“不是老头我要杀你们。而是上界魔道近年在仙魔之争中处处败落,为了弥补势力,屠了整个沧海界,在所难免!那顾家说是他们给了六年,你们也信?” 第307章 父子相见 白六斋嘲讽地笑了笑,“若是阵眼归位,沧海界再无翻身之力,只等六年一到,坐等被屠罢!所以我才说,你们都会死!” 闻言,黑胖男修张瓒一脸怒气,他不满道:“前辈说得好没道理!既如此,我们不让阵眼归位不就好了?真当我们是傻的罢?” 白六斋愣了愣,唇边带了一丝笑意,特意看了张瓒一眼,他点点头道:“嗯。小胖子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很赞同!”他说了这般多,可不就为了这黑胖小子这几句? 说的太多,有些口干舌燥!白六斋又喝了几口酒,笑意盈盈地瞧向风长老,“这位老弟,你放心,我不会叫无律出事。现下可以放我进去了罢?”虽说可以强闯,但那未免太失礼数。 风长老自是懂了白六斋这一番言行的意思,哼了哼,但到底心中满意了,于是于袖中掐诀,而后众人便见那重重阵壁上方开了一个只容许一人进入的口。 白六斋御剑而入,在院外围观的人中倒有几个脚下动了动,但他们也只敢动这一动,哪还真敢跟着白六斋进这院子? 就算不怕那九阵宗的风长老,你还能不怕这上界仙人白六斋了? 白六斋入了牛慧家,那阵壁便很快复原,而后再次隐去阵形。 虽说牛慧家上方再不见灵力流转的层层阵壁,然,但凡不是个傻的都知道:阵还在!别乱闯! 白六斋收了剑,大步朝风无律而去。姜修平看着白六斋,一脸崇拜。他身旁,赵淮拿肩轻撞了他一下,姜修平立即扭头怒视他,“赵淮,别闹!” 赵淮挑眉,“修平哥哥,这位前辈可是有儿子了,你再怎么看,那也是没希望的!”他自是知道姜修平不是对白六斋有意思,但他就是想逗他一逗! 姜修平蹭地红了脸,那气怒的神情令他那张本就漂亮的脸增色不少。 伸手就想打赵淮,可他又怕闹出动静太大惊扰了白六斋,对方可是上界仙人!于是他揪住赵淮的衣领,怒道:“赵淮!你能不能心思放干净些!我可不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觊觎我的容貌!” 赵淮蓦地笑了,伸手覆上姜修平扯着他衣领的手,“原来修平哥哥晓得我觊觎你啊~” 见此,魏池默默抱着两眼晶亮、看得很是来劲的丫丫走远了些。 而院子对角,风无律与白六斋说了发现蒋涣是他儿子的始末,并说明蒋涣现下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昨夜还未醒来。 说罢,风无律、叶双舟、风长老便领着白六斋往里走,去见蒋涣。 牛慧的父母开开心心地说要去准备饭食,中午摆宴席。 无论是看修为还是看年纪,按理说白六斋都该和风长老一起走在前边。但他似是太紧张了,竟是硬生生落在最后边。 一会儿他面色涨红、低着头、仿佛脚下生根般蹭着地面,一会儿他又猛地抬头、双眼晶亮、突然一个大步踏前,但这一大步总是踏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叶双舟时不时偷偷瞅他两眼,本是心中对他容貌变化感到好奇,但现下见他这般便忍不住道:“前辈很紧张吗?” “啊!”白六斋被吓了一跳,但又很快回过神,热切地瞧着叶双舟,道:“叶小子,你瞧我,这样见儿子可行?可还有半分邋遢之处?” 叶双舟摇头,实话实说:“没,不仅不邋遢,和之前压根不像同一人。前辈,这穿衣打扮可以换,您这脸?” 听他说不邋遢,白六斋松了口气,嗔了他一眼,“老头我原本就长这样!叶小子,你看看我,我儿子和我长得像不像?” 叶双舟翻了个白眼,“前辈,像不像的你不是马上就能看见了?” 白六斋急眼了,上手就拍了一下叶双舟的胳膊,“我问你你就说!这么多话做甚?” 叶双舟捂着被他打疼的胳膊,心道:他怎么老是挨这些长辈的揍!儿时他娘、他爹、他外祖和叶三长老都喜欢揍他;无律刚与风长老相认,风长老天天揍他;现下这白六斋前辈也要对他动手动脚! 怎么?他这般俊俏听话的小子哪里欠揍了? 叶双舟仔细瞧了白六斋几眼,报复性地道:“不像,前辈,蒋涣和你长得可真是哪哪都不像!”实际上是有几分像的。 谁知白六斋听了这话高兴不已,“那可真是太好了!既是不像我,那定是像他娘!”说着,白六斋竟是还抹起眼泪来。 叶双舟:“……”原来白六斋前辈那般问竟是不愿蒋涣长得像他吗?失策! 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蒋涣门前,结果门一推开,几人便瞧见脖子被裹得一层又一层的蒋涣正靠床坐着,他手里攥着那枚红玉,哭得双眼红肿。 风无律眨了眨眼,心中大抵晓得原因。那红玉里有白六斋妻子——浮岛岛主留下的影像,想来蒋涣通过红玉已知晓了大多事实,不然也不会哭成这般。 几人抬脚进屋,蒋涣转头看来便直直与白六斋对视。白六斋最后一个进屋,才跨进一条腿,这一对视,他一紧张,还未跨进来的那条腿便猛地绊在门槛上。 蒋涣顿时惊地想起身去扶他,风无律连忙一个脚步冲向蒋涣,并唤道:“少爷!” 叶双舟连忙扶住白六斋,风无律也将蒋涣按回了床上。 风无律面带薄怒,“蒋涣,你晓得自己身上还有伤罢?” 见白六斋并未真摔着,蒋涣便放下了心,看向风无律,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上次在小月天秘境他就有些惧怕风无律,现下被她一吼,顿时便有些像受惊的鹌鹑。 原本白六斋还因自己的窘态而面红尴尬、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一瞧自己的儿子被凶怕了,连忙上前安慰:“思海啊,别怕。无律虽是凶了些,却也说得没错。” 蒋涣抬眼,定定瞧着他,嘴唇蠕动着却未发一言。 自小被宁家收养,他一直以为他的父母都死了或是不要他了,谁曾想他父母竟都是上界仙人。 他娘亲死前拼命护他。他的父亲现下为了找他来了下界。 二人沉默对视半晌,白六斋红着眼又唤了一声:“思海啊。” 蒋涣吸了吸鼻子,眼泪又落了下来,“我……我本名叫思海吗?” 第308章 宁知欲逃 听蒋涣此问,白六斋点点头,“你娘亲名字中有个海,所以我便给你取名白思海。若……若是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蒋涣连忙摇头,“我喜欢!我日后便叫白思海!”因着说得有些急,有些激动,蒋涣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耳朵。 风无律、叶双舟、风长老几人很有眼色地离了房,带上门,让白六斋和蒋涣父子二人好好说话。 白六斋问了蒋涣自小经历的事,蒋涣捡着重要的一一说了:“我是蒋家捡来的,但没多久蒋家出了事,宁家与蒋家交好,便将我收养了去……” 二人一直说到快午时,正巧就说到蒋涣为宁知所骗被花婆子抓了的事。 “我与宁知师兄自小一起长大,儿时关系不错,他先我一步进了蓬莱宗,然我进宗后却发现他性情变了。他让我叫他师兄,他让我少与他太亲近,他在小月天秘境中心狠手辣。那时我与他闹翻了脸,然,我在秘境雪原冰川处落了海却也是他救了我。”说到这里,蒋涣皱了皱眉。 “父亲,我看不懂他。我以为他虽是再怎么性子大变,却也是拿我当兄弟的。所以他骗我来北地时我全然没怀疑。父亲,他为何救了我又要再来害我?” 白六斋一脸气愤,“思海啊,且不说人是会变的。听你说了这么多,我觉得那宁知本就不是个好的,心性不定又贪婪狠辣!你也说了,他是入宗后性情变了。他入宗前万事无忧,入宗后因有各种利益纠葛,便渐渐暴露本性!” “年幼时你救他一命,他在小月天秘境救你一命,便算是两两相抵了!”然,蒋涣救宁知时是拼了性命不管不顾的,宁知救蒋涣时却是纠结万分也无需拼命。可这一点白六斋也懒得深究,毕竟救了便是救了! 他又道:“思海,我不管你怎么想,此次他骗你害你,我绝不会放过!” 眼神明灭不定,蒋涣沉默几息,闭了闭眼,而后睁眼点了点头。宁知师兄勾结花婆子,上次江君文被花婆子抓走并损了灵根,想来也定是他所为!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该受惩罚的。 白六斋松了口气。他这儿子心怀大善,却也不是愚善,果真是像极了他娘亲。 二人说得差不多了,正好风无律来唤他们去吃宴席,白六斋立即蹲身弯腰背对蒋涣,“思海,来,父亲背你。” 蒋涣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瞧向站在一旁的风无律,风无律倒是想走开,可这二人一个刚来一个才醒,都不认识牛慧家的路。 于是她默默转头看房梁。 白六斋见没有动静,嗔道:“你儿时我没抱过你背过你,现下好不容易找着了,就不能满足一下我一直以来的念想?” 闻言,蒋涣有一瞬慌乱,连忙趴伏到他背上。 白六斋背着他起身,“思海,趴稳了。” 风无律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这一幕,她眼神闪了闪。她一直因他父亲骗了娘亲而抵触他,若不是娘亲一直劝说,她连面子都懒得做。 可她现下却突地想起,曾经他父亲也这样背过她,甚至将她举在肩膀上。 皱了皱眉,风无律心中生出些烦躁。但她到底没有表现出来,很快领着白六斋和蒋涣去了吃饭的厅里。 一群人正吃着宴席。 柴房地上,被风无律灌了一整瓶昏睡药剂的宁知闷哼几声、缓缓醒来,快两日未进滴水,他嘴唇干裂、面色也微微有些苍白。 头还有些晕,他瞧着身上捆着的绳子,浑身酸麻疼痛,绳子勒着的地方和后背更是火辣辣的疼。 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等手指灵活了些,他掐诀唤出了夜雨白鸾。 柴房比较偏,离吃饭的厅房隔了三个院子。夜雨白鸾自从与宁知契约后,原本的巨大身形便缩小至五六米长,因此也不会因着身形巨大突然出现而闹出动静被发现。 方一被召唤出,它那金色的眸子中便满是惊愕。 宁知不知它在想什么,怒喝它:“快帮我松绑!” 夜雨白鸾看了看他,却是没有听从他的话,而是猛地便展翅冲破房顶,正要飞离,宁知连忙以契约之力呵斥:“白鸾!回来!” 而后它便身形一顿,猛地往下坠落。 “嘭——”它狠狠砸在地上,淡金色的喙一张,发出凄厉至极的叫声。 听见这叫声,正在吃饭的风无律等人皆是一愣,白六斋更是放下碗筷,直接抱起一旁的蒋涣便脚下轻点出了厅门。 被白六斋像个小娃娃、小姑娘一般抱在怀中的蒋涣:“……” 好……好丢脸!他连忙伸手想捂脸,然,还没捂住,白六斋已经带着他落在了柴房门前,二人与乘着夜雨白鸾欲逃的宁知对视。 宁知想跑,夜雨白鸾却是极其不配合,饶是被契约之力克制,它眼、喙中都流出血来,却也要在空中挣扎着、扑腾着。 白六斋掏出剑,抱着蒋涣便御剑而上,伸手间极快地拎住宁知后衣领,并在他太阳穴处一点,将他扔了下去。 “嘭——”于七八米高处被扔下,宁知直觉得浑身骨头刺痛,识海中更是疼得难以凝聚神识控制夜雨白鸾。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心中惊惧不已。 “前、前辈,你对晚辈做了什么?”宁知吐出一口血,冲已经落在他跟前的白六斋道。 不再受控制的夜雨白鸾落在白六斋身后,一直只以神识与他对话的夜雨白鸾竟是开口说话了!宁知神情惊愕。 夜雨白鸾是仙兽,当初它被宁知威胁契约前以神识说话是因伤重濒死,被契约后脱离了险境自是能说话的,只是它心中恶心宁知便不愿开口说话。 “仙人,主人被抓后我被扔进小月天秘境。”它瞧了瞧白六斋怀里的蒋涣,“当时我伤重濒死,本想就那么随着主人去了,却探到您怀中这至纯至善的小子,便将他拖入阵中想与他契约。” 说着,它转而怨毒地瞧着宁知,“却被这无耻小人以这至纯至善小子的性命要挟,只得做了这无耻之人的契约兽!” 当时晕过去的蒋涣哪里晓得这些?他更是才知道宁知竟是有契约兽。 第309章 抹除契约 柴房和吃饭的厅房也就隔了三个院子,风长老领头,与风无律、叶双舟、赵淮、姜修平、魏池、丫丫这会儿也到了柴房前,发生了什么也知晓个大概。 而这会儿宁知心中慌乱,思绪更是乱得很。当初他以蒋涣性命胁迫夜雨白鸾与他契约,当时蒋涣昏迷,夜雨白鸾又成了他的契约兽,他以为再无暴露的可能。 现下这被夜雨白鸾叫做“仙人”的前辈抱着蒋涣,想来和蒋涣关系亲密,若是他想为蒋涣报仇…… 宁知有些不敢想,他抬眼看去,竟是惊觉这二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顿时,他心头巨震。 听了夜雨白鸾的话,蒋涣懵了,他难以置信地瞧着宁知,但很快他面上便恢复了常色,只是了然地瞧着宁知。 夜雨白鸾是白六斋妻子的契约兽,听了它的话,白六斋自是对宁知越发厌恶,他对宁知道:“你自行解除与白鸾的契约罢!” 宁知狰狞地瞪大了眼睛,“前辈!你无故打伤我,现下还要抢夺我的契约兽,未免太不讲理了罢!”分明是在与白六斋说话,宁知却是时不时狠厉地盯着蒋涣。 白六斋面色一沉,冷哼道:“你识海被毁,饶是你不解除契约也无法再控制白鸾。你说我不讲理,你屡次对我儿子下死手,又讲理了?我懒得和你说太多,你若是不愿,我也不是没法子强行抹了你与白鸾的契约。”不过是对他这快崩坏的身子有些影响罢了! 他身后,夜雨白鸾闻言愣了愣,而后瞪圆了金色眸子,探头瞧着白六斋怀中的蒋涣。这竟是主人的儿子! 宁知神色不明,他道:“前辈,你是说蒋涣是你儿子?既如此,前辈更不该对我出手。我们宁家替前辈养育儿子多年,前辈就是这般对待恩人吗?” 闻言,不待白六斋说话,蒋涣讥讽地笑了笑,“宁知师兄,你们宁家当真是我的恩人吗?你宁知当真是我的恩人吗?我不想和你扯那些宁家吞了蒋家家业而我又曾拼死救过你你却恩将仇报的那些事。” “当初救你是遵从我本心,我不后悔。可宁知师兄,你现下已是魔修了吧?你勾结花婆子已经害了多少人?上次江君文被花婆子抓住,你在其中又干了什么?” 宁知抿唇不答。难不成他今日真要命绝于此吗?他不甘心!花婆子那个贱人!当初骗他吃那进阶丹,害得他入魔。现下他虽还未完全沦为魔修,却也快了。 蒋涣讥讽地笑了笑,继续道:“宁知师兄,原本我还感激你在小月天秘境救了我,原来是为了抢契约兽吗?” 宁知心口一滞。他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几句,当初他救蒋涣虽是有些纠结,可确实是要救他的,一开始他哪知蒋涣是被夜雨白鸾拖进海中的? 然,最后他还是抢了蒋涣的契约兽。当初他果然就不该存有救人的念头!他作恶多次不假,那些他心里都认,可那次他分明是要救人却还要被人误会,凭什么! 白六斋眯着眼睛,眼神不善地瞧着宁知,与蒋涣道:“思海,不必多说。直接杀了他便是。” 蒋涣想要摇头,但脖子被裹了一层又一层,不好动弹,他道:“父亲,他伤了江君文,又是我蓬莱宗弟子,还是送回去让宗主和宗中长老处置吧。” 白思海皱了皱眉,虽是心中有些不甘愿,却还是点头应下:“好。那便先饶他一命。思海,夜雨白鸾是你母亲的契约兽,我现下抹除白鸾和他的契约,而后你便与白鸾契约了吧!” “仙人……”夜雨白鸾急急出声,却被白六斋打断:“白鸾,你不愿?你可知我是强行破开通道来的沧海界?”他这两句话说得好似前后没什么关联,但夜雨白鸾却是懂了,便默默噤了声。 强行抹除他人与妖兽的契约,定会受天道契约反噬。仙人说他是强行破开通道来的沧海界,那他定已受了重伤,不然也不会不在意抹除契约的反噬。 “仙人,白鸾自是愿意!”一双金色眸子中满是坚定神色,夜雨白鸾暗下决心:它便是日后死无全尸,也要替仙人和主人护住小主人! 夜雨白鸾这般态度,蒋涣不解地瞧向白六斋,却见他父亲白六斋只是笑着摇头,道:“思海,你不愿继承你母亲的契约兽吗?” 蒋涣不再犹豫,道:“自是愿的。” 一旁,风无律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白六斋瞧见她有些担心,便冲她笑了笑。 叶双舟心知风无律担心什么,他想安抚她,刚伸出手要揽过她肩头,突地手背一痛,抬眼他便瞧见风长老正拧着他手背上的皮肉。 “呵呵。”风长老一边吹胡子瞪眼,一边笑了笑。臭小子当真不要脸! “……”叶双舟懊恼地收回手。他怎么就忘了风长老还在一旁! 同时,白六斋正在强行抹除宁知和夜雨白鸾的契约。 宁知心知暂时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虽是心中怨恨,但他怕多言惹恼了白六斋,便闭口忍下。 契约一被抹除,白六斋突地往后踏了几步,看似只是正常地往后走了几步,但风无律、风长老、魏池、夜雨白鸾都看得分明,他是先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而后再踏的步子。 夜雨白鸾更是连忙不动声色地护了白六斋一护,生怕他摔着。 魏池的动态视力很好,他心中奇怪,正想开口问上一句,但风无律轻飘飘一个瞪眼,他便将话又咽了回去。白六斋前辈这身体分明是不好了吧?无律这是要瞒着吗? 想来白六斋前辈自己心里也是知晓的,瞒着也好,免得那蓬莱宗的蒋涣伤心。只是无律现下分明不再伪装男儿,怎的还那般有男子气概? 魏池眼神微亮。无律只一个眼神都真真霸道极了!他果然还是忍不住膝盖有点软!心中向往! 事后。 宁知又被关进了柴房,只是这次他是真真受了重伤,不仅体内混乱,识海也混乱得令他脑袋里翻搅刺痛,再也无逃脱之力,只待被送回蓬莱宗处置。 而白六斋抢夺了凌空船来到冰城一事,以及他在牛慧家上方说的那些话,令冰城及附近的修士态度大转。 第310章 长安己心 按照白六斋所说,沧海界躲不过六年后的大劫,若是真叫风魔之女出了事,他们又没本事毁去阵眼,一旦阵眼归位,乾魔夺魂阵越发稳固,他们便越发难以幸存。 虽说有些修士还在纠结,甚至幻想:那上仙白六斋一人毁不去阵眼,又不代表他们整个沧海界内无一人能毁阵眼。更何况,你不试一试又怎知不行呢? 然,大部分修士信白六斋所言。上界仙魔之争向来激烈,一个来自上界的上仙,又有什么理由骗他们而让上界魔道得了好处? 于是,前段时日追着风无律踪迹来到冰城的修士们如同潮水般出了冰城,各自散去。 饶是走了大半,也还有不少修士决定暂留冰城。有的是想留下来与白六斋交好,希望六年后大劫来时能得他护上一护。 还有的留下来是因心中气怒。无论如何六年后他们都要受那一场大劫,可气!都是守门人顾家做的好事!做甚要做上界魔道的走狗? 至于魔修,本就不是好东西!更偏偏还与顾家关系甚密。北地的魔修向来多,既如此,他们便先拿北地的魔修开刀! 于是,原本对准风无律的恶意,顿时大多调转方向并对准了魔修和守门人顾家。 这也正是白六斋说那番话的目的。 凌空船即使在上界也很稀有珍贵,上界魔道能搞到一艘完好的凌空船送给顾家,已费了好大功夫。然,这艘完好的凌空船为白六斋抢夺,现下就那么大喇喇地停在牛慧家上方。 下午过半时,天边昏沉,不见一丝霞红晕黄,很快下起了雪。饶是上边停着一艘凌空船,北风也能将雪送到牛慧家院子里。 傍晚时,天色早已黑沉如墨,灯光透过窗户映照着院子里的积雪,雪光如碎银砌玉。 风无律等人正在饭厅里为蒋涣庆生,蒋涣吃着生辰面,面上涕泪横流。 白六斋面上挂着笑,眼泪却也是淌个不停,“思海,别哭了,好好吃面。”他抻直衣袖擦了擦眼泪。 蒋涣吸着鼻子,大口吃着面,嘴里含糊不清,点了点头。 叶双舟紧挨风无律坐着,他斜了斜身子,整个上半身都贴到风无律身上,小声道:“无律,你说蒋涣哭得这样厉害,能吃出那面是什么味吗?只能吃出眼泪的咸味罢?”平白糟蹋无律做的面! 风无律哪晓得他是心疼面?只对他的话有些无言,她抿了抿唇,到底没有直接沉默以对。 “管是什么味,只要他吃着开心,那生辰面便是好的。少爷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做甚?” “……”叶双舟撇了撇嘴,心中吃味。 这哪里是小事? 无律竟是特意为别人做吃食而且没有他这个少爷的份!虽说今日是蒋涣生辰…… 好罢!他努力不那般小心眼便是! 想了想,他道:“我不关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关心一下你我日后的终身大事?” 扭头瞧着叶双舟那双闪闪发亮的星眸,风无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又将凳子往一旁挪了挪,和叶双舟拉开了些距离。 “大多修士到两三百岁才成婚,你我年纪还小,少爷考虑那些做甚?眼下该是更加努力修炼并想办法渡过六年后的大劫才是。”她皱了皱眉,俨然没注意叶双舟话里的那个“你我”之说有什么不妥。 “是,小厮大人说得对,少爷我记下了。”一边说着,叶双舟笑眯眯地将剃过刺的鱼肉放进她碗中。 是了,先护着无律渡过六年后的大劫再说。 至于什么两三百岁才成婚,那自是不行的! “……”瞧着碗里的鱼肉,风无律顿时哆嗦了一下,真真浑身不自在极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少爷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虽是这般想着,她还是“面无表情”地将鱼肉夹起吃下。 叶双舟心知她喜吃鱼,便继续殷勤地帮她剃鱼刺,一顿饭下来,到后面风无律竟是也习惯了他这般。 风长老坐在二人对面,与白六斋挨着,他虎着脸,隔着桌子频频朝叶双舟甩眼刀子,但叶双舟全然不在意。 这叫什么? 嗯,习惯成自然! 夜色愈来愈沉,蒋涣在白六斋陪同下去给宁知送饭。若想将宁知留给蓬莱宗宗主和长老们处置,那自是不能让他饿死了。 宁知虚虚地抬了抬眼皮子,他唇色苍白,轻呵一声,“你还是这般伪善得让人恶心!” 闻言,白六斋皱起眉头,正要气得怒斥他,被说“伪善”的蒋涣本人却是毫不在意地制止道:“父亲,无事。” 蒋涣放开白六斋扶着他的手,直着脖子蹲身,他将饭菜从提盒中拿出来,叹了口气,轻道:“宁知师兄,都到了这种时候,你又何必再故意说些反话?” 宁知一噎,他气得抬手便想将饭菜扫翻,但脑袋里一阵剧痛令他缩回了手,双手紧箍着脑袋,他深吸几口气,怒气平息后,脑内剧痛也便平息了许多。 呵,竟是连气都不能气了? 他赤红着眼,直视蒋涣,“世间多少好人不得好报!善行终食恶果!更不知多少恶人逍遥快活、凌驾他人之上!我有错吗?蒋涣,你是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 蒋涣摇头,“宁知师兄,你未试过,又怎知善行终食恶果呢?好人即使未必得好报,却能长安己心。宁知师兄,你怕他人对你行恶,也怕他人报复,心中时常惊悸猜疑,不正是因为你行过恶吗?” “恶人又能逍遥快活到几时呢?总会遭报应的!”说罢,蒋涣缓缓起身,也不管宁知面色如何变化,便在白六斋搀扶下离去。 十二月八,冰城内已少了许多修士,虽是昨夜下过大雪,但街道上的积雪四处斑驳,凌乱的脚印与新落下的雪片一层叠一层,寒冽的空气中更是飘着些许血腥气。 昨日死了不少修士、魔修,若不是有雪有风,想来这血腥气要重得多。 今日风长老的伤好了些,又有白六斋陪同,几人打算再带丫丫去北禁之地看她父母是否回了破阵寨。 小丫头与父母分别许久,虽是不说,但她一路上都睁大眼睛看着前方,生怕错过父母身影。 第311章 几分真心? 赵淮和姜修平留守牛慧家,其余人皆是一同前往破阵寨。 因着昨日不少正道修士结伴找魔修寻衅,猖狂多日的魔修突然难见踪迹,或因受伤或因疲累,或为避一避那一大群怒红了眼的正道修士。 于是,风无律几人一路未见多少魔修,日前正道修士和魔修在破阵寨附近斗得头破血流,现下也难得消停。 几人很快来到破阵寨前。 破阵寨,削尖的棕黑色高大圆木围成墙,如刀剑般直指苍穹,能横过四五十人的寨门大敞着,寨子里房屋层次不齐、错落无序,其间有修士来来往往。 白六斋扶着蒋涣,笑道:“这寨子倒是很合老头我的心意。” 除了白六斋、蒋涣,风长老、风无律、叶双舟、魏池、丫丫几人都已来过破阵寨。 几人走向寨子。 今日守寨门的修士中有个叶家精英,他微微躬身,冲叶双舟道:“少家主来了,我这就去通知老祖和家主。”说着,他便要转身跑开。 叶双舟连忙出声制止:“你好好守门,我自己去找他们。”想了想,他指着魏池怀里的丫丫,问道:“这小丫头的父母回来了吗?她父亲叫……”叶双舟一时想不起,便连忙瞧向风无律。 “……”风无律抿了抿唇,瞥了他一眼,道:“简尊。” 闻言,那守门的叶家精英摇了摇头,“简修士还没回来,但周修士昨日夜里回来了。”他瞧向魏池怀里的丫丫,又道:“周修士一回来便问这小丫头在不在寨子里,周修士受了伤,一听小丫头来过且平安无事,周修士便直接倒下了。” 丫丫急了,红着眼睛,忙问:“这位哥哥,我娘亲伤得很重吗?她现在在哪?” 那叶家精英微微皱眉,有些不忍心,“周修士伤得很重,到寨子时已是命悬一线,现下还在救治,我并不清楚她是否脱离了危险。”他祈求地瞧向叶双舟,又道:“少家主,让我带路,我带你们去找周修士吧。” 叶双舟道:“你若是能暂时离开寨门,那便赶紧带我们去吧。” 那叶家精英连连点头,“能的,少家主,诸位,快跟我来。”他又特地瞧向咬唇抽泣的丫丫,安抚道:“小丫头不要急,我们寨子里有八阶药师在,定能救回你娘亲。若是八阶药师救不下,就带你娘亲去找仙阶药师。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说那仙阶药师现下被困在乾魔夺魂阵中,但只要借助路飞星前辈的力量,隔着阵壁见面还是可行的。 现下上界魔道已经知晓了乾魔夺魂阵的阵眼不在,被困在乾魔夺魂阵中的那些本该飞升的前辈们先前装乖巧是为了迷惑上界魔道,现下已是撕开了脸,还有什么装的必要呢? 几人跟着这叶家精英来到寨子东南角,此处有个大药庐,药庐院内院外有修士进进出出,大多都受了伤。 正要走进药庐的院门,几人兜头撞见杜金。已有一段时日不见,原本长得劲壮的杜金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憔悴,这会儿他本就鼻青脸肿,一看见风无律和叶双舟,顿时,他的面色越发精彩至极。 风无律和叶双舟正要打招呼,哪晓得杜金却视二人如洪水猛兽,突然往旁边窜出、跑开了。 “……”叶双舟翻了个白眼,与风无律道:“无律,杜金好歹与我们同门一场,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竟是看见我们就跑?总不会是被你娘打了一顿罢?”他紧瞅着风无律。 早就听说散修风魔很是暴力,没准真是如此?不然为何杜金见到无律和他就跑了? 风无律抿了抿唇,她有心否认,可细一想,她娘亲确实有可能那么做,于是她改口道:“我娘亲才不会无故打人!” 说着,她眼睛一亮,忙问那领路的叶家精英:“这位修士,我娘,散修风魔,她回来了吗?” 那叶家精英转头,皱了皱眉,面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杜小公子不是被风修士打的,是他爹杜鹏打的。风修士前段时间去归元宗找你和少家主了,还没回来。” 风无律大感失望,面上扯出一个不真心的笑,“谢谢修士。” 那叶家精英本还想再说几句,但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回去。他悄悄看向叶双舟。 叶双舟回望他,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 他连忙摇头,只道:“无事。前边就是周修士疗伤的屋子。”虽说他总觉得少家主似乎对风修士小女有意,但这二人还那般小,应该是他看错了罢? 想着,他又想到杜金。 可怜的杜小公子,偏偏遇见杜鹏那么个无良爹。杜鹏年轻时追风修士无果,现下便心心念念想和风修士结成亲家。说到底不过是杜鹏一头热罢了。 几人已在丫丫娘亲所在的屋外站定。 屋门禁闭,北地今日天气还不错,昨日虽是一夜雪,今日却是白日高悬。日头看着挺大,但没带来几丝暖意,反倒让雪光更加刺目明亮。 自屋外能透过窗户纸瞧见里面有药师朝着门口走开,一声轻响,门被打开。 风无律定睛看去,这药师竟是宁天宗的康长老,上次在问鼎会上对她百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康长老…… 当时蓬莱宗的周长老赢了问鼎会,当时他选中的便是康长老的鼎。而那鼎……现下在她手上。 康长老看到她,先是愣了愣,而后又是一副牙酸的模样,冷哼道:“别以为你是风家小姑娘的女儿我就会给你好脸色。若是你愿意弃了方如是,改做我徒孙,我倒是可以对你好些!”方如是那个老东西,分明没有他努力,凭什么处处比他强? 闻言,风无律面上讶然,但她很快板起了小脸,分明是不高兴了。 “难不成宁天宗内没有比得过无律的好苗子?康长老竟是要盯着我这个归元宗的弟子不放。别说无律不会弃离师门,康长老你因赌气而要收我做徒孙,如此又对我有几分真心?我为何要答应!” 风无律沉着小脸,也不管康长老越来越黑的脸色,继续道:“更何况!无律才不在意康长老你是否对我有好脸色。无律又不是香饽饽,不稀罕什么人都喜欢!” 第312章 跟我走吧? “什么人”这三个字用得好,顿时就激起了康长老的怒气。 只见康长老抬起右手,指着风无律,“你!我好歹算是你的前辈,你对我怎能这般无礼!”他手指抖抖抖的,面上更是精彩。 康长老那横眉竖眼、胸膛起伏、抖着手指的模样当真有些滑稽。 于是,叶双舟忍不住笑出了声:“噗嗤——” 见众人都瞧向他,叶双舟又连忙摆正了脸色装作无事。 康长老猛一摔手,道:“你这少爷也是如此无礼,当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叶双舟翻了翻白眼,他正要开口怼回去,风长老瞪了他一眼,这才让他闭上了嘴。 风长老哼哼一声,冲康长老道:“康长老,你当着我这个做外祖父的面,教训我外孙女,这不合适罢?什么时候我们九阵宗长老的外孙女,需要你这个宁天宗的长老插手教导了?” 康长老面色变了变,但很快平复下来,虽是还没个好脸色,但到底没有再出言为难,只道:“谁稀罕帮你教导外孙女!只是风长老平日里还是多加管束些,若是你这外孙女言行无礼惹恼了不好说话的,哼!可不会像我这般好打发!” 对于他这一堆话,风长老只回了他一个字——“呵!” 风长老又道:“我们是来看望周修士的,周修士的女儿还急着知晓她娘亲安危,康长老还是莫要再将我们堵在这了罢?” 康长老面色涨红,深吸几口气,却还是瞪了风无律好几眼。果真是和他小师祖一般不讨喜! 他转身便往里走,道:“既是我出手了,还能让周修士出事?她已经无事了,这会儿正睡着,你们进来时安静些!” 对于做药师的本事,康长老向来是自傲的,更是热忱的,不然也不会处处针对“随便”学成八阶药师的方如是,一想到方如是便百般不服气。 几人在周修士床前不远处站定,丫丫从魏池怀中下来,跑上前,趴在床边。握住周修士的手,她眼眶红红、无声抽泣,声如小猫:“娘,丫丫听话,丫丫来北禁之地了。丫丫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要快点好起来。” 丫丫在床边趴了好久,风无律怕她哭累了,跑过去给小丫头顺顺气,又亲手喂她喝了盏茶。 康长老举目一望,人人手边都有一盏茶,除了他! 明明是在他的药庐里,风无律那臭小子,不对,那臭丫头竟是无视他便在屋里取出炉子茶壶烹茶,烹茶便罢了,偏偏就他一人没有! 这般区别对待,还是在他的地盘上,这让他心里如何得劲? 鼻孔长出一气,他微眯起眼睛,道:“你娘亲是破阵寨一员,破阵寨更是为你付出甚多,你既然也是药师,那便别走了,在这里帮忙罢!” 他旁边,风长老闻言挑了挑眉,但并未说话。 风无律愣了愣,眨了眨眼,转身道:“康长老这是在和我说话吗?” 见康长老又一副被她气到的模样,风无律抿了抿唇。好吧,就是在与她说话。只是她体内有乾魔夺魂阵阵眼一事,貌似是被守门人顾家披露才让破阵寨中全员知晓的吧?她可不信此前她娘亲会让整个破阵寨知晓此事。 既如此,破阵寨又何时为她付出甚多?说到底,他们不也是在自救吗?康长老还偏要说成是为了她,当真冠冕堂皇! “好啊。我留下来帮忙,等我娘亲回来。”风无律道。 康长老愣了,这丫头怎么突然这般好说话?抬眼瞧去,见风无律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小鹿眼,虽是面无表情,但因没有出言呛他,一时间他竟觉得这丫头可真真乖巧。 然,这想法也只有一瞬,他哼道:“果真是方如是那老东西教出来的,和他一样,惯会用外表欺骗人!” “……”此话,风无律只当做没听见。和一心不服小师祖的康长老争论这些,没个完了!还不如不接话! 她答应留下来,一来确实是想等娘亲,二来却是想留下照顾丫丫。丫丫此番定是要留下陪着她娘亲周修士的,可周修士重伤未愈,别说照顾丫丫,想来丫丫还想反过来照顾周修士。 风无律一说要留下,那风长老、叶双舟、魏池自是要留下的。他们也没什么东西要回牛慧家收拾的,都有储物袋和空间戒指,还能将东西留在别处? 于是白六斋便带着蒋涣辞去,白六斋打算带蒋涣出去游山玩水,风无律他们托了二人带话去牛慧家。毕竟牛慧家还有赵淮和姜修平在。 但那二人是不会来破阵寨的,总要有人照看牛慧家人。 离开破阵寨前,白六斋的声音在风无律脑中响起。 ‘无律小子,我这身子已是强弩之末。此番离去,下次再见时可能便是永别。到时我会送你一份大礼,还望你日后多照看一下我儿思海。’ 风无律修为不够,神识更是没修过,没办法以神识回话,有上次风长老差点误伤蜃兽银红一事,她又不敢叫蜃兽银红出来替她传话。 于是她干脆上前,直接道:“老叔叔,我有些话想问问你,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闻言,蒋涣放开白六斋扶着他的手臂,“父亲快去。”昨日白六斋与他说了很多,他很是感激风无律帮他找到了父亲。 风无律、白六斋二人来到院子角落。 低头看着面前睁着一双小鹿眼的白衣“少年”,想了想,白六斋道:“无律小子,我要带着思海乘凌空船离开,你若是一起,那顾家再难找到你,饶是找着了,我也护得住你。这六年里,我还能指导你修炼。如何?跟我走吧?” 风无律摇摇头,“老叔叔,我本是局中关键人物,哪能丢下亲友独自躲着?况且老叔叔若真能在自身无事的情况下护住我,那也没必要叫我躲着好让顾家找不到。” 她直视白六斋,“老叔叔对我有恩,送我的那小剑已救过我一命,此次蒋涣更是护了我。我心中感激,不想再让老叔叔为我所累。放心吧,有了老叔叔昨日那一番话,大多修士都要护着我,哪还会出事?倒是老叔叔要好好保重!” 第313章 少年展珩 白六斋与蒋涣离开破阵寨后直接回了牛慧家,二人于十二月九日乘凌空船离去。 这让那些想在白六斋眼前留下些印象的修士失望不已,于是他们越发焦灼不安,便越发憎恨守门人顾家和上界魔道。 接下来半月内,白六斋在牛慧家上方所说的那些话传遍沧海界。一时间,守门人顾家陷入巨大危机,其自身已是自顾不暇,更别说去北地抓风无律。 由于白六斋的缘故,他们知晓了风无律在冰城,饶是他们顾家位于西北,离北地本就不远,却也因各方修士拦路、找茬,一时间竟是无法靠近北地。 于是,除了每日听康长老冒几句火,在这段时间内,风无律竟是过得十分平静舒心。 十二月二十六,大寒,破阵寨。 寨外雪积埋一人,只露发顶。寨内每日有人清扫,那积雪也有半靴高。 风无律几人已在破阵寨待了半月余。以教风无律医药的名义,康长老每日都要堵着她让她干活。 因着确实能学到东西,风无律也便随他去,只将他故意气人的那些话当做耳旁风便是。 除了帮忙处理伤患,风无律每日还要看方如是给她的书,修炼也是越发勤勉,勤勉到每日下来与叶双舟只有说两句话的时间。 于是叶双舟心中颇有怨念。 这会儿风无律刚从康长老那出来,心中想着康长老教的那些事,刚踏出药庐的院门,她便瞧见叶双舟蹲在木门边,木门上堆着雪、缀着冰。 只见眉眼如星、棱唇若樱的俊美少年裹着灰毛领的大氅,他抬起头,鼻头和眼眶被冻得微红。 叶双舟心中委屈,他眼神嗔怨地瞧着风无律,就那么蹲着,也不起身。因着他吃下的千面丹已失去药效,这会儿顶着这么一张俊脸,再做出这般委屈巴巴宛若小奶狗般的表情,风无律顿时心中一动,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却很快按捺下去。 她板正着小脸,别过头去,“天寒地冻,少爷蹲在这做什么?若是冻着了可怎么办?今日叶三长老没去教导少爷修炼吗?少爷来这知会过三长老了吗?” 叶双舟恨恨地盯着风无律的侧脸,咬牙切齿道:“你敢把脸转过来看着我说话吗?”居然还敢跟他提三长老,若不是她叫三长老督促他修炼,他至于偷溜过来吗? 风无律一阵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我不是不敢看着少爷说话,只是我身为小厮,不好俯视少爷。” 叶双舟翻了个白眼,直接起身走到她身前,伸出双手用力捧住她的脸,一与那水润润的小鹿眸对视,他就没出息地将什么怨气怒气都抛到了脑后,眨了眨眼,他愣在原处。 脸上的手十分冰凉,触感如润玉、如凝脂,风无律眉头一皱,连忙拽下他的手,“少爷就不能多爱惜身体一些吗?” 叶双舟扬唇一笑,又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脸,趁她发怒前又将手缩了回来,一把捞过她的小手握紧,他道:“你既是知道你是我的小厮,又怎么能日日都将我晾在一旁不管不顾?若是我冻着饿着了,怎么办?” 叶家老祖、叶家家主、叶家主母以及一众叶家精英都在破阵寨,叶双舟自是不会冻着饿着。 风无律自是知道这些,但她没有拆穿。毕竟,她确实还是对方的小厮。因着心虚,她便任由叶双舟牵着她走。 “无律,我要吃羊肉锅子。” “好。” 叶双舟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我要用魏池的那什么藤当柴火。”不知道魏池又要哭成什么样。 “……”风无律顿了顿,抿了抿唇,道:“好。一会儿我去问他要。” 叶双舟立即笑弯了眉眼,转头看着她,“能有无律做小厮,本少爷真是好福气。” 风无律小脸红了红,却是不再理他。二人一前一后踩在半靴深的雪里。 而此时破阵寨外,少年一身黑衣,拖着一个已冻成冰块的血人踏雪而来。 少年面容冷峻、神色坚定,他的双眼漆黑无亮,一直遥遥望向破阵寨所在。 一直走到寨前,今日守门的修士怒目问道:“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少年的双眼这才有了正常的亮光,他顿了顿,道:“我是宁天宗外门专招弟子展珩,我哥是归元宗内门执法峰峰主展藏书。我来这找风……风无律。” 守门的修士道:“有身份铭牌吗?” 展珩从怀中摸出一块沾满血迹的铭牌,他毫不在意地将其在身上擦了擦,铭牌正面刻祥云、背面刻“展珩”二字。 守门的修士这才放他进去,“无律现下应该是在药庐帮忙,你往寨子东南角去。” 展珩点点头,随意地将铭牌又塞回怀中,他拖着那被冻成冰块的血人往寨子东南角去。 风无律这会儿正在给叶双舟做羊肉锅子,因着叶双舟要求,二人避开了所有人。这好不容易独处一会儿,叶双舟心满意足。 至于找魏池要那什么藤当柴火,他也就是故意说了看风无律答不答应罢了。这般矫情扭捏的小心思,比之那陷入情爱的任性小姑娘,也差不了几分了。 展珩找到药庐,他自是没能找见风无律。他问康长老:“风无律在哪?”他声音冷硬,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无端叫人有些害怕。 康长老却是并未在意,气急败坏道:“我怎么知道那臭丫头在哪!不好好在这干活,竟是和她家少爷一起跑了!没准这会儿又在哪搞什么吃的罢?天天就知道吃喝享乐,丝毫没点修士的样子!” 现下药庐中并没有伤患需要处理,该做的也都做了,风无律自是可以离去的。康长老这般说,不过是“恨屋及屋”,对风无律生气惯了。 而他心中又记恨着风无律有几次做吃食都故意漏了他的,他这才说了后面那几句。 而展珩闻言却是转身便走,未回一句。 这般态度让康长老更是气怒,“果真是臭丫头认识的人,都是一个德行!都这般对前辈无礼!” 展珩对康长老的话恍若未闻。出了药庐,他便在寨子中找寻,这会儿并非饭点,他很快便寻到了香味。 第314章 紫云神珠 一栋独立的高架小木屋中传出阵阵香气。小木屋下方,那撑起的高架下挂着一条又一条结了白霜的风干了的兽肉。 展珩站在小木屋前,目光闪了闪,他将一直拖着的那人扔到一边,抬脚踏上木梯,发出“啪嗒”“吱呀”的声响。 听见动静,叶双舟“啧”了一声,心中有些气怨。 好不容易能和无律独处一会儿,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扰? 叶双舟坐在小矮凳上,手臂支在腿上,双手托腮看着风无律切肉,全然没有起身去开门的打算。 风无律颇为无奈,只得拿起旁边的白布巾擦了擦手,而后走去开门。 门突然被打开,展珩便那么直直望向风无律,二人眼神交汇,展珩面上神色冷峻,他那一身黑衣虽是看不见什么血污,但那浓浓的血腥气却被冷风裹挟着扑面而来。 风无律眯了眯眸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待她细想,展珩突然开门见山道:“我在银霜湖遇见了马叔的车队。车队遇袭,需要休整。他们托我将你要的紫云神珠带来了。” 风无律呼吸急促,有些难以置信地瞧着展珩,她并不开口说话,只紧紧盯着他。 展珩皱了皱眉,点头,道:“我将你要的紫云神珠带来了。” 叶双舟走过来,这会儿正好在风无律身后站定,分明是有关修补他灵根的事,他却好似不怎么在意,反而挑了挑眉,道:“紫云神珠那么容易便能找到?马叔的车队不大,距离他们接受无律的请托还不到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能寻着些有关紫云神珠的消息都不容易,他们竟是直接找到了紫云神珠?” 对于叶双舟的问话,展珩没有多做解释,他直接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颗内里有紫云流转、浮动的半透明珠子,珠子足有婴儿拳头大小,正泛着乳白莹润的光芒。 叶双舟眨了眨眼,垫脚趴伏在风无律背上,伸手便想去碰一碰那紫云神珠。 展珩随他去碰,待叶双舟收回手,他便将紫云神珠递向风无律。 风无律一伸手,那冰凉的紫云神珠便躺在了她掌心。雷电之力为蓝为紫,紫云神珠里的紫云其实便是雷电之力凝结而成,珠子方一入手,她便觉掌心微麻。 展珩却是又道:“你在小月天秘境中救过我,我知晓你要紫云神珠做什么。除了紫云神珠,我还将李魔头的徒弟带了来。” 说着,展珩侧了侧身子,风无律和叶双舟便望见了木梯下方随意扔在雪地里的血人。 那血人被冰块封冻,因着浑身脏乱且满是血污,并不能让人看清他的长相。 叶双舟道:“这人还能活着吗?” 展珩眼神闪了闪,“无论是否还活着,我都不建议你们用魔修的法子修补灵根。一旦他在中途做些什么手脚,那后果将让你们悔恨不及。” 风无律这会儿已将心中那点不对劲抛到脑后,看着平摊的掌心中躺着的紫云神珠,她心脏砰砰直跳、双眼放光。 风无律认同地点了点头,道:“展珩说得不错。少爷,我本就不再抱着让魔修帮你修补灵根的想法。现下有了紫云神珠,那便更不用再想那等法子。” 闻言,展珩似是松了一口气,他咬了一下下唇,似是调整了神色,这番小动作并未让风无律和叶双舟察觉。 原本一直保持面容冷峻的他竟是突然双眼晶亮,展珩激动地与风无律道:“风……”他猛地顿住,继续道:“无律,你手中的药材还缺吗?你是不是要去乾魔夺魂阵那找那个被困的仙阶药师?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我偶像在那!我想去见路飞星前辈!” 展珩这突如其来的“变脸”,风无律和叶双舟都没反应过来,二人一时间有些怔愣。 路飞星飞升前是宁天宗弟子,后来更是做了宁天宗的长老,这事风无律和叶双舟都知晓。 展珩不去亲哥展藏书所在的归元宗,而是去了宁天宗,原来是为了追寻路飞星的脚步。 风无律将紫云神珠收进空间戒指,她拉着叶双舟退后一步,叶双舟眨了眨眼,心知她要做什么,于是二人齐齐朝展珩深鞠一躬。 展珩的神色有一瞬极不自然,一丝尖锐戾气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将手背到身后,攥紧了拳头、致使指节青白,但在风无律和叶双舟起身的瞬间,他又很快松开了手并恢复正常神色。 起身后,风无律道:“展珩,谢谢。” 她抿了抿唇,又道:“至于你想去见路飞星前辈,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还要寨子里的前辈们同意才行。” 当年上界仙人白六斋强行下界,导致乾魔夺魂阵的阵眼松动,当时一批偶然知晓真相而联合起来的修士和守门人顾家在旁争斗,散修风魔风行真被魔修追杀误闯,守门人顾家果断想要连同风行真一起杀死。 于是风行真一怒之下吞下不稳的乾魔夺魂阵的阵眼。 阵眼一去,被困乾魔夺魂阵并不安分了一两千年的路飞星再次有了行动能力。于是,他连同了那批修士赶走守门人顾家,并为破阵而建立破阵寨,占领乾魔夺魂阵所在。 风无律和叶双舟也只知乾魔夺魂阵在破阵寨的看守下,至于具体在哪,他们一无所知。 展珩淡淡一笑,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嘶哑:“无律你定会想听一听那仙阶药师如何说。如此,就麻烦你请求前去乾魔夺魂阵时带我一个了。” 风无律微微一愣,点头应下:“好。” 说罢,风无律邀请展珩一起进屋吃羊肉锅子,但展珩却仍是杵在门外不动,神色又是如刚开门时所见那般冷峻。 他摇了摇头,伸手牵起有些破损的衣摆,道:“我不饿。我还是先寻个地方梳洗一番更好。顺便再将李魔头的徒弟处理了。” 听他说不来,叶双舟自是开心。如此,他就又能继续和无律独处了。 于是,他好心道:“你还是赶紧去梳洗一番罢。至于那冰冻血人,一会儿我和无律吃完后顺手处理了便是。” 展珩静默两息,点了点头,却未说话,他转身踩着木梯而下,而后在风无律和叶双舟的视线中远去。 第315章 还差得远 破阵寨内的房屋很多,展珩既是能被放进来,那自是也能找着人领他寻个落脚处,风无律和叶双舟是不担心的。 叶双舟缠着风无律在木屋里磨了近一个半时辰,而后才不情不愿地与风无律离开。 展珩带着紫云神珠找来,这事对叶双舟而言非比寻常,风无律和叶双舟自是要去知会一下叶家老祖、家主、主母等人的。 去找他们之前,二人得先处理了那冰冻血人。 那血人被黑发和脏污糊着脸,看不清面目。叶双舟蹲身,用手指戳了戳冻住血人的厚厚冰块,冰块里还夹杂着些许血气、泥点、腐叶和气泡。 “这人还能活着吗?”他又问了一次。 风无律微微皱眉,“饶是还活着,他是魔修,我们自是不会放他活下去。”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不该直接处理了这人。 叶双舟道:“紫云神珠这般简单便到手了,我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不如我们把这人带去见老祖他们吧。” 风无律道:“紫云神珠确实是真的。”不过说着她却已经将那冰冻血人拖起,“走吧,去见老祖他们。” 叶家老祖他们得知了此事开心不已,几人心中对风无律感激得很。 而叶家老祖等人破开了那冰块,确认过那被冻之人确实是魔修,并且应是早已死亡。 风无律怎么着也算是个药师,先前她便确认那人已死,只是她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这才将人拖来见叶家老祖他们。 得了他们的确认,风无律便安下心来。 这会儿叶家主母方莞凌握着风无律的手,道:“好无律,这些年委屈你给这皮猴做小厮了。若不是你一直管着,他还不知要闯出些什么事来。这回更是因你曾救过那展珩,又托了那车队帮忙,这才这般容易便得了紫云神珠。说起来现下你的身份已是人尽皆知,还委屈你给这皮猴做小厮就不太好了。” 方莞凌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叶双舟急急跳脚,忙道:“娘!无律的身契在我手里,我暂时不会还给她的!我不管!你别想替我作主!”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就算你做了主,我也不会把身契交出去的!” 说罢,他梗着脖子瞧着方莞凌,顿时将方莞凌气得不轻。 风无律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她的身契不早就被少爷交给她外祖父了吗? 实际上,饶是先前有身契,她这个小厮也从来没真如一般小厮那般对少爷恭敬谦卑。 方莞凌气得扬手就想打叶双舟,叶家家主乐呵呵地看着,全然不打算制止。叶双舟也不会去寻他父亲庇护。毕竟他父亲向来把他娘子看得比儿子重要! 至于叶家老祖,别看他笑得慈眉善目的,饶是叶双舟与他长得有几分想像,他也从来没对叶双舟手软过。 想了想,叶双舟竟是一溜烟缩着身子躲在了风无律身后。 …… 叶家家主握拳放在唇边清咳了一声,叶家老祖更是笑弯了眉眼,就差没笑出声来。 而叶双舟缩在风无律身后,正与一脸怔愣的方莞凌大眼瞪小眼。 风无律努力按捺下忍不住要抽抽的唇角,抿了抿唇,一本正经道:“主母不必如此生气。其实少爷早就将我的身契给了我外祖父。他现下这般说,大抵……大抵只是一时玩性大起,故意逗主母开心呢。” 闻言,方莞凌放下了高扬的手,又瞪了叶双舟一眼。 而叶双舟这会儿都快哭了! 他怎么就忘了他已经将身契给了风长老! 他当初就怎么脑子抽抽主动将身契给了风长老! 无律…… 无律现下不用给他做小厮了。她不会再也不理他了吧?毕竟他总是故意找茬逗弄无律。想想无律刚去他家府上时,他还总是故意给无律添堵。那时若是无律被他气得面红耳赤,他还要蹦起来拍手叫好…… 叶双舟的心思百转千回,那是越想越伤心。 叶家老祖瞧着这一幕,乐呵地自己提起茶壶倒了杯热茶喝,挑了挑眉,他又倒了一杯热茶推给叶家家主。 他道:“你这儿子,和你一般心眼多,这才多大?瞧瞧,这心眼就多得堪比筛子了。” 叶家家主镇定自若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比起我还差得远呢。” 叶家老祖顿时一噎,差点呛着。 二人说话也没故意压低声音,风无律和叶双舟虽是没听懂,方莞凌却是面上红了红,却也没了再教训儿子的心思。 罢了,若是无律自己愿意纵着他,她也不必多插手。 接下来风无律说明了想与展珩随同叶家老祖他们一起去乾魔夺魂阵那,叶家老祖三人却是顿时沉了脸色。 叶家老祖道:“小丫头,你身上有乾魔夺魂阵的阵眼,不适合去那。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倒霉的将是整个沧海界!” 风无律自是立即就反应过来叶家老祖所言为何。 是了,她丹田内的阵眼是个大隐患,若是她去了乾魔夺魂阵那,一旦出了什么变故而让阵眼归位,那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她道:“那无律不去了。只是还请老祖能带展珩去见一见路飞星前辈,他很是敬仰路飞星前辈,而这次能得到紫云神珠,少不得他帮忙。” 叶家老祖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难事。回头我与蓝城城主、路家家主、安家家主等人说一声便是。” 破阵寨的建设自是不止这几个世家大族出力,但初时怕动静太大引起上界魔道注意,是以只有路飞星出身的路家和叶家、安家、蓝城这四家毫不掩饰地与守门人顾家和魔修作对。 只要看不出有五大宗掺和,几个世家间有些争斗,倒也还说得过去。 若不然,先前魔修也不会恼羞成怒去屠了叶家在风城的主府。 自叶家老祖那离去后,风无律又去知会了风长老。毕竟那是她亲亲外祖父,这些事也没必要瞒着。 只是她心中还有些担心马叔及车队众人。 展珩说马叔他们遇袭,正在休整。她当时因着拿到紫云神珠而忘了多问几句,现下立即想起来,她心中很是愧疚。 “现下外边乱得很,不知马叔他们是否平安。” 风长老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他们在沧海界行走多年,不是经不起风浪的。” 第316章 看个东西 风长老虽是这么说,但风无律还是有些担心,她皱了皱眉,道:“外公,若是无事,为何马叔他们不亲自将紫云神珠送来,却是叫展珩一人送来呢?” 这般想着,风无律的眉头越皱越紧,不是她不信任展珩,只是她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却总是抓不住。 风长老笑了笑,道:“你若是真的担心,那便去问一问那展珩。一个人想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风长老不知风无律其实有些怀疑展珩,这才说出这番话来。但他所言有理,风无律当即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找展珩问个清楚。”饶是展珩真有问题,那也不会在破阵寨中乱来,除非他是不想活着出去了。 说罢,风无律转身便要去找展珩,而叶双舟因着不受风长老待见而一直被关在门外,他瞧见风无律走了,连忙也要跟上去。 风长老最不愿见到叶双舟黏着风无律,他脚下一动便来到叶双舟身后,一把揪住叶小少爷的后衣领,“你往哪去呢?半个时辰前我还听见叶三长老抱怨你这小子不知跑哪去了。怎么?就你这么个没用的臭小子,不好好修炼还想黏着我家无律?” 叶双舟当即停止了挣扎,涨红了脸辩解:“风长老不要胡说八道。自从无律给我做了小厮,我修炼那是一日比一日勤勉。在归元宗内,我的勤勉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风长老挑了挑眉,“哦,那你如此勤勉怎么不去修炼?黏着我家无律做什么?” 叶双舟一时语塞。他这不是想无律嘛!他扭头冲风长老做了个颇为扭曲、不甘、气怒的表情,他道:“风长老放心,等我日后修炼有成,那就不再是没用的臭小子了。到时候我再想黏着无律,想来定是叫风长老也阻拦不住!” 这话可真真将风长老气得一个仰倒,他直接将叶双舟夹到腋下,抬手便打了下去,同时转身去找叶家三长老叶弘。 叶双舟羞愤至极,大喊大叫:“风长老,我错了。快放小子下来吧。小子再也不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反正他也没说不敢什么。 风长老呵笑一声。他若是理会这没皮没脸的臭小子胡乱说的话,那他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而风无律离开后很快遇见了展珩。 换了一身干净衣袍的展珩仍是面容冷峻,眼神更似寒潭里浸过的尖刀利刃,让人瞧着就忍不住心生寒意。 风无律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展珩却是先她开口道:“无律,能否借一步说话?” 本就有此意的风无律自是直接点头应下,见此,展珩直接抬脚走在前面,风无律未上前与他并行,只离了两米缀在他身后。 二人就这般一前一后来到寨子内某一无人处。 他们所在位置正靠着围着寨子的巨大圆木墙,高高的棕黑色圆木有三四人宽,圆木未削皮,天寒地冻,这会儿厚厚的粗糙树皮上染着些许白霜、挂着许多冰锥。 风无律抬手摸了摸那些冰锥,不自觉指尖也溢出丝丝寒气。 展珩转身,看着这一幕,他眯了眯眸子。 既是已经决定好好问一问,风无律自是懒得再在内心深究对方的眼神动作是何用意,她直接道:“展珩,我已经去见过叶家老祖,那乾魔夺魂阵处我是去不得的。不过你放心,听老祖的话,让你去是没问题的。” 展珩微敛着眸子,正要说话,风无律继续道:“我想问问你马叔他们的事。” “你说车队遇袭,我先前因着拿到紫云神珠一时激动忘了再问,只好立即回来问你。”她有些羞赧。 “呵。”展珩似是轻呵了一声,但那一声太轻太轻,以至于风无律在想是不是她的错觉。 展珩道:“他们无事。那银霜湖虽是一直那么大喇喇地出现在狼牙大草原上,但实际上那竟是个小秘境。说起来,那秘境还与路家有关,应是几万年前沧海界还未被上界魔道占领时飞升上界的路家前辈死前丢下来的。马叔他们本就是狼牙大草原上的人,加上秘境现身时他们刚好在那,这才占得先机得了紫云神珠。” “他们本想得了紫云神珠便立即离去,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秘境现身自是有不少修士闻风而来。他们占了先机,自是有修士不愿让他们离去,于是他们让我暗度陈仓,将这紫云神珠带了来。五大宗也有去掺和,他们自是不会有事,你大可放心。” 风无律怎么也没想到她在北地的这段日子,远在千万里之外的狼牙大草原上竟是发生了这等大事。听说马叔他们无事,风无律自是安心了。对于紫云神珠的来历也完全放下心来。 只是她心中不免有些没能去秘境一探的遗憾。身为修士,寻大道证己心,做的就不是安稳事,何以她非得藏头露尾? 不过现下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她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一下子听见展珩说了这么多话,她对展珩的疑虑也几乎全部消除了。 先前展珩只冷着一张脸,虽说确实是她认识的那张脸,但未免太过冷漠,冷漠得有些不正常,她这才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现下想来,他可能是因要给她送紫云神珠,没能留在那秘境处,心中遗憾所以才冷着脸? 风无律再次轻摇了摇头。她又在一个人暗自揣测。人在她面前,还是直问更好。 展珩看着微微低头陷入沉思的风无律,眸光暗了暗,他道:“无律,你方才说你不去乾魔夺魂阵那,你不担心双舟修士吗?” 风无律抬起头,笑道:“自是会有叶家老祖他们陪着。我去不去其实都是一样的。我去或者不去,还能影响到那仙阶药师前辈炼药不成?况且我体内有个隐患,若是不小心出了事让那隐患归位,那便麻烦了。” 展珩静默几息,“嗯”了一声。而后他道:“无律,你陪我去个地方可好?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他神色严肃,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风无律想了想,点了点头。 第317章 任亭再现 虽说风无律应下了,但还是问了一句:“要出寨子吗?” 展珩抬起的脚立即一顿,他探究地与风无律对视,过了几息才道:“你不用担心,虽是要出寨子,但离寨子不会太远。我不会叫你遇见任何魔修或其他想对你不利的修士。” “好。”风无律想了想,又道:“那我先去与我外公和少爷说一声。展珩你稍等片刻可好?” 风无律这话其实是故意试探,若是不用出寨子,那她自是不会如此。可是要出寨子,她难免要多个心眼。 一直保持面容冷峻的展珩竟是突然轻笑一声,道:“好。要我陪你一起去说吗?你若是想让风长老和双舟修士跟着,也是可以的。” 若是展珩有问题,自是说不出这些话来。风无律终是放下心来。加上展珩是她准师父展藏书的亲弟弟,她本也是不想怀疑他的。 不过话既然说了,风无律自是要去与风长老说一声的,就算不为试探,也该去说一声的。免得到时候没及时回来而让那二人担心。 风无律跟着展珩找到风长老时,风长老正笑眯眯地从叶三长老那回来。一听风无律要出寨子,风长老当即道:“叶双舟那臭小子正在好好修炼呢,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你们两个小的要出寨子,还是有个长辈陪着更好。现下已是午时,走罢,先去吃了午饭,一会儿我陪你们出寨。”说着,风长老便将风无律揽到手臂内,外祖、外孙女二人之间亲昵至极。 闻言,展珩脚下微顿,眼睛往地面瞟了瞟,眼神闪了闪。 去找叶家老祖前,风无律才与叶双舟吃过羊肉锅子,她自是不饿的,但她还是陪同风长老和展珩二人稍稍吃了些。寨子里其实是有不少铺子的,三人便是在酒食铺子里吃的午饭。 吃罢午饭,展珩领路,身后跟着风无律、风长老,三人出了寨子。 寨子外的积雪相当厚,为了防止一脚踏出便整个人埋进雪里,几人将灵力蓄在脚下前行,如此便能做到踏雪无痕。先前展珩拖着那被冻成冰块的血人来时便是这般走来的。 正午时分,骄阳映雪,那灿灿的一片,刺得三人微微眯起眼睛。 三人走进了一片林子里,林子里的树木皆是光秃秃的,积不了雪,因着多日前下过一场冻雨,树上挂着一片片冰瀑晶棱。但那树干却是黑黝黝的好似涂过黑漆一般,这般对比,竟是让人有些发毛。 分明眼见着离寨子不远,但不知为何,在走过一棵树后,周围的树木突然快速在土里移动起来,将三人层层包围。 风长老将风无律护在身后,轻哼一声:“就这么个阵法也想困住我?我这九阵宗的长老之位可不是白得的!”说着,风长老从空间戒指中拿出几支阵旗,扬手将阵旗甩出,阵旗依次浮空展开,而后风长老手指轻动,那些阵旗便飞向各处。 展珩站在二人身前,并未回头,轻勾了勾唇角。 很快,阵法被解,但三人转头时竟是再也瞧不见原本离得不远的破阵寨。 风长老皱了皱眉,“不止一个阵法。还有好几个传送阵。但却有些奇怪,其中有个传送阵似乎不是一开始便有的,倒像是在我破阵时有外人在一旁加进去的。” 说罢,他微微眯着眼睛看向身前的黑衣少年,“小子,你是否该解释一下?” 展珩回头,神色还是那般冷冷淡淡,他道:“还望风长老见谅,小子无意在此害你们。此处阵法非我所设,我于阵法只算懂些皮毛,哪能设下这么多重的复合阵法?” 风无律却是拧了拧眉,她紧抿着唇,不知该不该将那话问出口。无意在此害他们,那便是想在别处害他们?可这是她准师父的亲弟弟。尚且不论这般关系,她了解的展珩也绝不会恩将仇报来害她这个救命恩人。 罢了,还是再多看一看。 风无律有这些顾虑,但风长老没有。于是他呵呵笑道:“是了,你这么个毛头小子哪能设下这么多重的复合阵法?那简直是对我等钻研阵法之人的侮辱!所以你倒是说说,你联合了哪个阵法师来害我们?” 展珩怔了怔,而后却是怒红了双眼,笑道:“风长老真是说笑了。” 这时,四周刚静止的林木又突然动了起来。风长老正要一把将风无律抓到身边护紧,但他却是抓了个空,一手拍在了一棵突然横到他身后的树木上。“无律!”在他气恨时,稍稍不留神,他身前的展珩竟是也消失不见。 他怒极,“是哪位修士在此布阵?你将我乖外孙抓哪去了!”将他团团围住的林木快速移动着,无人回应他的问话。 “呵。那我就先破了你的阵,待我抓住你!我倒要看看你说不说!” 隐在林木后边的任亭叹了口气。 相比起他在临崖城被抓走时,他现下整个人形销骨立、胡子拉碴、眼下青黑、头发脏乱,看着竟像是老了三百岁。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面具人。这自是守门人顾家的精英。 任亭认命地继续布阵。他虽是因犯错离开九阵宗,但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想伤害九阵宗的人。饶是上次群英会期间抓了王芝芝,他也并没有真想伤害她。现下他被顾家人威胁着要对付的风长老,说起来还曾对他有过指点之恩,他又如何能对其不利? 任亭就是这般。饶是他对阵法、功法十分狂热,为人又很是冷硬自私、行事更是很少顾及后果,但正因如此,于阵法有成或有天赋之人,他都有种惺惺相惜之意,不愿对他们下狠手。 再怎么说,风长老也是九阵宗的长老,任亭再如何于阵法上有天赋,那也只能反复用阵法困住他。 “若是一会儿我无力再困住风长老,你可要立即带我逃走。”任亭朝身后道。自从他被顾家抓走,顾家人不仅没有对他不利,竟是还一股脑地塞给他不少有关阵法的书籍、玉简。 他现下变成这般鬼模样,其实不是被虐待了,而是钻研阵法太过沉迷,以至于不愿吃不愿喝不愿睡。若不是有顾家人看着,想来他现下早已经死在那阵法堆里。 第318章 顾思怀 在风长老和任亭以阵法对弈时,风无律正站在四周一片灰蒙蒙的土地上,这里笼罩着浓浓黑雾,能见处不过周身五米。 她抬脚在地上跺了跺,地面坚实,没有积雪,不是幻术。眯了眯眸子,风无律指尖触了触袖中的匕首。 呵,到底还是中招了。 这般想着,突然察觉身后有人,她一转身便瞧见一身黑衣的展珩正默默怒红了眼睛看她。只见他勾了勾唇角,双眼圆睁,眼中突地爆出血丝,道:“知道我是谁吗?” 风无律皱了皱眉,“呵,反正不是展珩。”对方没有动手,她便也没有先出手,只是默默将一只手拢在袖中掐了个唤兽诀。 蜃兽银红隐着身形出现在风无律肩头,但那“展珩”是一无所知的。 那“展珩”笑了笑,“是。我不是展珩。但我会叫你死个明白。”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颗幻颜珠,风无律顿时了然。原来是用了幻颜法器,难怪了。 只见“展珩”伸手在幻颜珠上摸了一下,而后他便换了一副面容,正是风无律在东海城外三台岛及那地下荒城里交锋过的少年。他是守门人顾家人。 “你要杀了我取阵眼?”风无律问道。 顾思怀没有回话,而是从空间戒指中拿出那折成一叠的鳞甲蟒皮,正是当初他和其妹顾卿云抢去的。 “你知道就这破玩意,它要了我妹妹的命!”他目眦欲裂,拿着鳞甲蟒皮的手上青筋暴起。 风无律挑了挑眉,“是吗?那可真是天道有眼。抢别人东西的后果如何?那滋味还好受吗?”说着,她已悄悄叫蜃兽银红发动幻术,在顾思怀眼中,风无律还站在他身前没动,然而实际上风无律已经后退了好几步。 但不想,顾思怀突然将那鳞甲蟒皮砸向风无律,又偏头道:“还不快出来?还等着我请你吗?” “呵。”随着这声令风无律熟悉的声音响起,鬼谷从黑雾中走来,他朝风无律道:“好久不见,歹毒小子。我知晓你厌恶我,我也厌恶你。正巧,顾思怀也知道。这不,他就叫我来对付你了。饶是你契约了蜃兽,饶是你有幻颜法器。有我在,你就别想逃。” 风无律抱紧了方才砸在她怀中的鳞甲蟒皮,心中有些紧张。这假扮展珩骗她的应该就是鬼谷口中的顾思怀了。若是只有顾思怀,她应是还能借助幻术逃上一会儿。可若是有破障眼的鬼谷在这,加之她本就打不过顾思怀,看来她是插翅难逃了。 想了想,她将鳞甲蟒皮塞进空间戒指,见此,顾思怀眼睛眯了眯,但也没有说什么。 而后风无律又叫蜃兽银红回契约空间。蜃兽银红虽是不愿意,但风无律以契约之力约束,它便不得不遵从。 蜃兽银红回契约空间前,以神识道:‘小主人,你一定不要有事。’ 在顾思怀和鬼谷眼中,风无律这会儿拧着眉,分明是紧张害怕至极。 但风无律却是以神识回蜃兽银红:‘无事。大不了再弃了这一身修为便是!’说着,她眼中闪过一圈淡淡银蓝色光华。虽说她真的很不愿用那“金蝉脱壳”的技能,但为了小命,那却是不得不用的。 见风无律将蜃兽银红召回了契约空间,鬼谷道:“歹毒小子,这般便对了。” 顾思怀虽是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却是分明瞧见原本在他身前一米处的风无律突然站在了他身前三米外。他立即沉了脸色,问:“她方才用了幻术?” “嗯。”鬼谷点头,“如你所见,她用了。而且用得神不知鬼不觉。当真阴险至极!” 闻言,风无律嗤笑一声,“到底是谁阴险至极?我自问我向来不会主动招惹人或是害人。你们一个是甘愿做上界魔道的走狗、残害沧海界众修士的顾家人,一个是经常和魔修打交道、最是喜欢做炉鼎生意的鬼家人。怎么?你们还要和我比谁更阴险?我自愧不如啊!” 鬼谷最是听不得有人说鬼家和炉鼎生意的事,他顿时拉下了脸,直接拔剑便要教训风无律。风无律自是不会任由他欺负,立即便要还手。 但不想,二人还未完全交上手,风无律便觉腹部一痛,一把寒光凛凛的剑出现在她腹部,持剑人正是一身黑衣、满脸冷峻、神情肃杀的顾思怀。 只听他道:“我不会给你任何还手的机会。我会叫你死得万般不甘。否则难平我妹死时留下的怨恨!”说着,他猛地将剑拔出。 一阵眩晕袭来,风无律立即咬紧了唇瓣。 她还未完全发动“金蝉脱壳”,因她知道,顾思怀定是还要剖开她的丹田取那阵眼的。若是现下用了“金蝉脱壳”,等顾思怀剖她丹田取阵眼时定是要露馅。 她要忍,要坚持。要坚持到顾思怀将阵眼拿到手后再完全发动“金蝉脱壳”。 但顾思怀并未立即去剖她的丹田,而是一脚将她踹倒在地,而后拽住她的头发,就那么拖着她一路前行。 鲜血一路蜿蜒,头皮因顾思怀的拉扯火辣辣的疼,但这并不能叫风无律忽略腹部的疼痛。她死死咬住下唇,也不知顾思怀拖着她走了多久,她渐渐觉得眼皮子有些沉,几次无力往下耷拉着。 鬼谷就那么走在风无律的身后,时不时说上一句风凉话:“歹毒小子,想不到像你这么阴险歹毒的人竟是个女孩家。要不是我最是厌恶炉鼎之事,我定是要将你送去给我家的那些叔叔伯伯。想来你这么好的资质,他们定是喜欢得很。” 风无律强打起精神,突地朝鬼谷啐了一口:“呸!鬼谷,你当真是恶心至极。我真后悔当初怎么没直接毒死你!”说着,风无律微微一愣。但鬼谷只当她是没了一丝力气。 风无律心中冷笑,用大拇指轻轻去碰戴在中指上的空间戒指,在袖口的掩护下,她拿出一只不到两指长的小瓶,轻巧无声地弹去瓶塞,她正要想法子将那里面的药剂泼到鬼谷身上,一直拖着她前行的顾思怀却是停了下来。 顾思怀用力将风无律往旁边一摔,风无律艰难翻身,而那已经被弹去瓶塞的一瓶药剂全数泼到了她自己大腿处。 第319章 乾魔夺魂阵 因着风无律是冰灵根,不惧寒冷,是以她穿衣很是单薄,这会儿那些药剂已经透过薄薄衣衫渗入她的肌肤。她再也无力支撑,手指一松,那小瓶也滚落出去。 腿上传来腐蚀血肉般的痛意,意识渐渐昏沉,风无律听见鬼谷吼道:“歹毒小子,都这样了,你竟是还不安分!还敢想着害我!”他声调高扬。 说着,鬼谷抬起一脚狠狠踹在风无律身上,如此尤不解气,于是他踹了一脚又一脚,甚至拔出剑就想往风无律丹田处扎去。 顾思怀眼神一冷,道:“鬼谷,不要找死!” 鬼谷心中很是不服气顾思怀的使唤,对他这般口气更是不屑,但他到底没有将那一剑扎进去,而是让开身子,阴阳怪气道:“是!我哪能和顾家少爷抢!” “呵。”顾思怀没有再理鬼谷,他在蜷成一团的风无律旁边蹲下,翻手便拿出一把半臂长的弯刀,狠狠扎进风无律丹田处。 丹田内瞬间传来利刃翻搅血肉的疼痛,风无律额上冷汗直冒,分明是冰灵根的她竟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冷。鼻头一酸,她有些想哭。 娘亲,你快来找无律。 少爷,我冷。 外公…… 突然想到风长老现下也是生死未知,风无律猛地睁开快要闭起的眼睛,张嘴时唇齿间弥散开浓浓的血腥味:“我外公,九阵宗风长老,你们拿他如何了?” 顾思怀微微眯着眸子,抬手猛地在风无律鲜血汩汩的腹部按下,冷笑道:“放心,日后你们会在地底相遇的。” 很快,顾思怀便挖开了风无律的丹田,丹田内那灵石大小的阵眼正放着黑红色的血光,看着诡异妖邪至极。 顾思怀伸手便想去剥那阵眼,但那阵眼却像是长在了风无律丹田内一般,无论他如何用力也无法撼动它分毫。 他气极,鬓角的发丝也有一丝凌乱,于是抬眼与鬼谷道:“你来试试。”说着,他便起身让开。 鬼谷心中对此鄙夷得很。不过是个阵眼罢了!但等他自己动手时,他才知为何顾思怀会那般气急败坏。片刻无果,鬼谷因着不服气而仍在努力。他双脚踩在风无律身上,两只手同时扒着风无律丹田内的阵眼,额上隐隐有青筋跳动。 这时,顾思怀道:“这阵眼可能拿不出来了。”但他看着竟好似不再在意一般。 但鬼谷还不愿放弃,他道:“我将她整个丹田都挖出来试试。” 而风无律早就在顾思怀伸手去拿阵眼时便再也忍不住昏了过去。虽是在昏沉中,但她还能感受到剧烈得宛若四肢被大力撕扯开的疼痛。 她不想放弃。 她不甘心。 她不想死。 只要她咬着一口气,她一定能挺过去! 见顾思怀没有阻拦,鬼谷果真去挖风无律的丹田,想连同整个丹田将那阵眼一起挖出来。但不想,最后风无律的整个丹田都被挖碎成了片片烂肉,那阵眼竟是还停留在风无律那被剜去了一大块的腹中。 鬼谷气得摔手,也不愿再尝试,便起了身。 双眼漆沉无光,顾思怀呵笑道:“乾魔夺魂阵阵盘和阵眼离得近了自是会相互吸引。若是直接将她整个人放到那乾魔夺魂阵阵盘上,不知那时,那巨大吸力会不会将她整个人碾成肉泥。” 闻言,鬼谷不禁打了个寒颤。 若不是他们鬼家向来与魔修有联系,他又身为鬼家人,饶是他,也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和守门人顾家扯上关系的。 与整个沧海界为敌。 又能有多少人愿意? 乾魔夺魂阵就在这附近,若不然,顾思怀也不会在这近旁停下。 “你用土刺在这附近寻一下。我能感觉到,乾魔夺魂阵就在这附近。” 听见顾思怀这般吩咐,鬼谷低头,嘴角抽了抽,但他还是依言照做。蹲身,他双手蓄起土灵力猛地拍向地面。 “嘭——” “嘭——” …… “嘭——” 密密麻麻的土刺宛如浪潮般朝四周层叠突起去。因着没有刻意避开风无律,风无律的背上也被刺了好几个窟窿,更有一根土刺扎进了风无律娇嫩的脖颈。 破开的脖颈好似一歪就能断裂一般。顾思怀瞧了一眼,见风无律竟是还有些微弱呼吸,心中稍稍惊讶了一下。但到底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在他和鬼谷眼中,风无律已经与死人无异。 乾魔夺魂阵并未出现,鬼谷朝顾思怀瞧去,顾思怀沉着脸,朝鬼谷抬了抬手,示意他不用再动手。 而后顾思怀双手掐诀,手间竟是渐渐凝出一团灰黑色魔气。 若是妹妹没死,他原本该是在年后与她一起去传承之地接受传承。可妹妹死了,顾家一直隐瞒的事也说了出去,所以他请求老祖让他提前接受传承。 当初令他心心念念的传承,其实不过是让他们进一步变成半入魔状态罢了! 而他们身上的魔气与那些自己修行的魔修还不同,他们身上的魔气很是冗杂,是上界魔道积攒不知多少天魔的魔气凝结之物。呵,就是为了让他们顾家子弟离不开上界魔道的控制! 顾思怀双手往外一推,那团魔气便分成股股蜿蜒扭曲的烟雾绳索,四散出去。 见此,鬼谷微微一愣,闭嘴不言。他心中腹诽:呵,守门人顾家果真不愧是上界魔道的走狗,用起魔气来竟是如此顺手。 不到二息,三人右前方便闪起丝缕蓝色雷电,好似许多细小游龙在黑雾中翻腾。 顾思怀立即拖着风无律往那边走,鬼谷抬脚跟上。 穿过一片黑雾,面前是一个足有三米深、十米宽广的巨坑,坑底完完整整填着一个巨大的黑红色阵盘,阵盘上空一朵朵黑雾形成的黑云浮动飘移,黑云里有蓝色闪电游走。 因着阵眼和乾魔夺魂阵之间的吸力,顾思怀拖着风无律的手有些不稳,手背青筋突起,顾思怀毫不犹豫地扯着风无律,御剑便到了阵盘上空最中间处,他直接松手将风无律丢了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阵盘上突地升起一个小漩涡,眼见着风无律就要落入其中,顾思怀神色一凛,连忙御剑想去将风无律拉回来。 第320章 她想活! 风无律被巨大的漩涡吞噬,因着想去抓风无律的动作太急,顾思怀差点整个人御剑撞上坑底的黑红色阵盘,他连忙稳住身子。 一旁,鬼谷很是茫然,问道:“那阵眼已经归位了?” 没能抓住风无律,顾思怀气得全身发抖。他攥紧了拳头,猛地转头,一双怒红得好似入魔妖兽一般的眼睛狠狠瞪着鬼谷。 鬼谷有些讪讪。看来这是没有了。然而这又与他何干?瞪他有什么用? 说到底,还不是他自己要将风无律直接扔向那阵盘的? 二人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那巨大的黑红色阵盘上空,游走这蓝色闪电的黑云急促聚集,刮起一阵狂风,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缠着蓝色雷龙的黑色龙卷风。 顾思怀心中暗道不好。 上个本该飞升的修士路飞星在乾魔夺魂阵中闹腾了近两千年,连上界魔道都拿他没办法,这才造铸了阵眼压阵。现下阵眼未归位,阵盘上方还有雷电翻搅,那般明显,他怎么就能忘了这一茬? 他竟是还想着利用阵盘和阵眼的吸力让阵眼归位!最后反倒让路飞星将人带走,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思怀沉着脸,他御剑就逃,也并不出声叫鬼谷一起。但鬼谷也不是傻的,见顾思怀一副要逃走的模样,哪还能不跟着? 二人御剑在黑雾中逃窜,乾魔夺魂阵阵盘上空的黑色龙卷中心却渐渐显现出一个小型镜像。 镜像中是一片被阵法圈起的土地,土地上有小村庄,村庄里的屋子都是用茅草和木头做的。村庄前边是一片红色芦苇,芦苇掩映着一片小翻腾着蓝色雷电的池塘,周围还有些许树木,但这些树木都是光秃秃的,他们的树干深黑中透着殷红,一如那红色芦苇一般诡异。 村庄后边还有几片用阵法圈起的田地。 田地里有小片金黄的麦浪,旁边还有规整的小片深紫的茄子、翠绿的青菜、鲜红的辣椒等,更有几片小型药田。除了被阵法圈起的田地,这片土地上,其他树木皆是秃着杆儿,地上倒有一些枯败的杂草,但不是枯黄、便是黑灰、或是暗红。 田地边上,村庄最后边的小屋前,一个眼窝深陷、脸色惨白的干瘦老人将手中的拐杖猛地在地上一杵,道:“你就那般放那两个小子离开?” 刀眉杏眼的男子眉眼带笑,嘴角的弧度却是显得有些冷淡,他站得笔直,怀中正抱着血淋淋、好似残破布娃娃的风无律,见怀中的小人儿还有呼吸,他这才抬眼瞧着那干瘦老人,“孟前辈,现下最重要的是救回这小丫头,而不是去追那两个小子。” 干瘦老人有些气不平,横眉竖眼道:“这小丫头已伤成这样,还有什么好救?况且她丹田被完全挖去,不仅再难修炼,更是失了本元,还能活多久?饶是能用药物拖上个几十年,那又有什么意思?” 见男子不回话,干瘦老人又道:“呵,更别说我们压根就没有几十年了。只要六年内我们未破这乾魔夺魂阵,整个沧海界都将难逃那一场浩劫,这小丫头早死晚死几年有什么区别?倒不如趁着她还有些意识,叫她知道我们为她报了仇!那样死前也能少些不甘、少些怨怒!” 闻言,男子的眉眼间再没有一丝笑意,他叹了口气,道:“孟前辈,她想活!”说罢,他便抱着风无律往村庄里走。 干瘦老人被这一句话噎得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过了半晌,他长叹一口气,也抬脚朝着村庄内走去,“谁不想活呢?”就连他这一把老骨头都在这乾魔夺魂阵内挣扎了近万年,何况才那么点大的小丫头! 罢了,那就一起挣扎罢! …… 靠近北地,西漠沙海的大片荒芜黄沙由西南边蔓延而来,上面覆盖着层层薄霜,越往北,积霜变厚雪,北风也越发凛冽,如挥舞着的卷了口的大刀。 突然,苍茫无边的西漠沙海中有个头戴斗笠、身穿红衣的女子御剑而来,阳光打在她身上却难掩她浑身戾气。 女子御剑,笔直地往北地去。再往她身后远处看,西漠沙海中还有一支车队正在妖兽赤兔的拉载下前行。 车队中。 拧着大麻花辫的红脸姑娘脸上布着一道狰狞伤口,伤口未再流血,但见那伤口深度便知:若是没有极品药剂治疗,等痊愈后也定会留下一道暗红深沟一般的疤痕。 车队里的黑瘦小子瘸着腿跳上红脸姑娘坐着的板车,憔悴的脸上带着笑,他道:“李红儿,现下我瘸了脚,你毁了脸,不如我们两凑一块过?” 李红儿朝他低啐道:“呸!谁要跟你凑一块过?我要去北地找无律过!”说着,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无律现下如何了。这次要不是无律的娘亲和归元宗的那位前辈相救,我们整个车队怕是都要搭在那银霜湖了。” 说到这,黑子收了笑意,也沉了脸,“无律在破阵寨,有那么多人护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现下还是担心一下马叔和那位归元宗的前辈吧!马叔为抢紫云神珠重伤昏迷,那位万千山前辈更是以一人之力救下我们整个车队,这份情,我们还不清了!” “呵。”李红儿瞥了一眼黑子,“黑子,就你这眼力,还想让我和你凑一块过?你只注意到马叔和万千山前辈都重伤昏迷,又何曾注意到无律娘亲几次吐血?她为了救我们,直接吸噬了我们所有人身上的魔气。若非如此,现下马叔和万千山前辈又岂会只是昏迷?” 说着,她嗓子有些哽咽,鼻头一酸,竟是抬手抹起眼泪来,“若不是心里记挂着无律,风行真前辈怕是早就倒下了。” 黑子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他磕绊问道:“风……风行真前辈,她不是仙魔双修吗?吸噬魔气为何会对她有影响?” 李红儿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守门人顾家用的魔气与魔修自行修炼而得的魔气不同,他们那魔气是无数上界天魔的魔气凝结之物,能是那么好炼化的吗?那般冗杂的魔气,风行真前辈如何扛得住?” 第321章 无律呢? 黑子已经不知说什么了。二人沉默良久,因着越来越靠近北地,有些冷,黑子紧了紧身上的毛裘,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汽。 他轻声道:“若是像你说的那般,那风行真前辈一个人先入北地,岂不是太危险?”北地近来那般乱! 他本是想到就说,但此话一出,二人都猛然惊醒。 李红儿猛地起身,“不行!不能让风行真前辈一人先入北地。若不是因为我们一时贪心而没能及时离开秘境,紫云神珠又如何会落入他人手中?更不会连累万千山前辈和风行真前辈重伤。我们本就没能完成无律所托,现下若是还叫风行真前辈出了事,我们如何向无律交代!” 李红儿御剑便要去追风行真,黑子也要跟上,李红儿却道:“黑子,你留下,在车队里挑选几个伤得不重的。若是我没能将风行真前辈劝住,那你就让那几个人御剑跟上来。至于车队、马叔和万千山前辈,就交给你照看了。” 闻言,黑子只得放下剑,叹了口气,“知道了。你万事小心。” 李红儿和黑子都清楚,风行真是不可能劝得住的。散修风魔向来以嚣张任性扬名沧海界,这次她来救人时,他们也已经见识过那般张扬似火又固执至极的性子。 黑子很快挑选出几个伤得不重的人,吩咐道:“我们车队向来奉行有恩必报,更何况此次还是救命之恩。不用我多说,我想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被挑选出来的几个青年人皆是挺直了胸膛、面带坚毅。 …… 破阵寨内。 叶弘一个巴掌拍在了走神的叶双舟头上,“想什么?好好修炼!” 叶双舟捂住脑袋,却还是没完全回过神,他愣愣问道:“三长老,无律今日午时为何没来叫我去吃午饭?我的午饭向来都是她亲自做的。” 叶弘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吃!你上午不是已经吃过羊肉锅子了吗?中午少吃无律做的一顿又何妨?”那衣服上还沾着浓浓羊汤味,都馋到他了,现下竟是还敢说午饭? 叶双舟猛地抬头,眼中有些慌乱,“三长老,你不懂。无律若是不打算给我做午饭,那定会和我说的。她从来不会这般。她是不是出事了?” 闻言,叶弘愣了愣。 出事了? 不等叶弘回话,叶双舟猛地站起,慌乱地跑出门去。叶弘只得跟了上去。 很快,叶双舟便查到风无律和风长老、展珩三人在一家酒食铺子吃过午饭后出了寨子。 叶弘道:“听见有风长老陪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至于无律出寨子没叫你知道,想来是风长老不愿你这粘人精又跟上。” 叶双舟皱起眉头,他心中很是不安,于是无论叶弘如何劝说,他都要去寨门守着。他要去等无律回来! 叶弘很是无奈,他倒是想强行将其带回去。但心想:饶是带回去了,这小祖宗定还是不能沉心修炼的。指不定还要再跑出来。那便也只能随他去罢。 在一旁站着陪了一会儿,见叶双舟被冻得小脸通红,叶弘叹了一口气,揪住叶双舟的衣领便往寨子里走。 叶双舟急急挣扎,“三长老,你放开我。我要等无律回来。” 叶弘颇为头疼地看着这么大了还像个三岁小孩一般胡闹的叶双舟,无奈道:“你要等,又不是非要堵在这寒风里等。没瞧见守门的修士都是用什么眼神瞧你的吗?那边有个酒水铺子正对着寨门,我们去哪儿等,可行?” 想了想,他又道:“若是无律回来瞧见你这般糟践自己,她可会生气?” 顿时,叶双舟息了声。可是他们二人等啊等,等到了申时中,也没瞧见有人回寨。 冬日,北地的天暗得很快。饶是才申时中,寨子里也渐渐亮起了夜灯。叶双舟坐不住了,再次起身朝着寨门走去。 从寨门往外望去,寨外景色黑沉而幽深,好似黑夜里蛰伏的巨大猛兽,将吞噬每一个夜归的人。 叶双舟心中越发慌乱,但他视线中突然远远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好似从黑夜猛兽口中逃离般朝着破阵寨而来。看身形,那绝不是风无律,叶双舟才亮起的眸子又暗了下去。 那人近了,一瞧是风长老,且只有他一人。叶弘心中一个咯噔,也心知不妙,连忙跟着叶双舟上前。 叶双舟一把扶住踉跄的风长老,忙问:“风长老,无律呢?” 风长老面色很是难看,他在叶双舟的搀扶下继续往寨子走,“那个展珩将我和无律带进了一个多重复合阵法中,他带走了无律。我又被任亭不停用阵法困住,待我好不容易破了阵后,跟着任亭的那个顾家精英趁我不备向我体内打了一缕魔气,最后还是让任亭和那顾家精英逃了。” 他双眼怒红,眼中有些湿润,“我没找到无律。我这个做外公的没能照看好自己的外孙女。我体内那魔气古怪得很,竟像是有意识一般,我怎么也逼不出去。我若是倒在那,还有谁能去找无律?” 风长老紧紧抓着叶双舟的手,“我瞧那地方似乎靠近乾魔夺魂阵,小子,快带我去找你家老祖。此事重大,若是无律是在那附近出了问题,这整个沧海界谁都别想好过!” 叶弘躬身一揖,“风长老直接去药庐便是。晚辈必当立即将老祖他们带到。” 风长老呼吸有些不畅,他强咽下那股窒息感,点了点头。若是他支撑不住,见了叶家老祖也说不清多少事,都赶去药庐,反倒更好。 叶双舟立即扶着风长老前往药庐,为了能让风长老及时得到救治,他还在寨子中找了个叶家精英先去药庐找康长老说明情况。 等到叶家老祖他们到了药庐时,康长老正在给风长老疗伤。 “这魔气太古怪,你的根骨已有部分损伤,但好在还不是很严重,但你现下必须隔绝灵气,若不然,日后怕是要入魔的。” 听了康长老的话,风长老心中气闷,但也只得点头应下。 见叶家老祖带着叶家家主、叶家主母、叶三长老、及路家家主、安家家主、蓝城城主等人到来,风长老立即将事情原原本本快速说了一遍。 第322章 余芳墨 叶家老祖等人听了风长老所说,顿时都大惊。 蓝城城主立即道:“我们赶快去乾魔夺魂阵那瞧瞧。” 叶家老祖、叶家家主、路家家主、安家家主几人神色严肃,点头应是。 而几人说话时,叶双舟的双手一直紧紧抠着掌心,双目赤红,眼眶中更是带了些泪意。 走之前,叶家老祖与风长老道:“风长老放心,无律虽是给我家双舟做了几年小厮,但我是从心底拿她当亲缘小辈看的。”说着,他朝叶家主母招招手,“莞凌,你留在这帮忙照看一下风长老。无律的生死牌是否带在身上?还不快拿出来。” 叶家主母方莞凌连忙应是,立即在空间戒指中找风无律的生死牌,一经拿出,众人见生死牌本该有的莹润光泽这会儿极其暗淡,好似即将油尽的枯灯,但好在生死牌仍是完好。这说明风无律尚且活着。 风长老红着眼睛,感激地看着叶家老祖,“多谢叶家老祖。” 叶家老祖点点头,道:“风长老不必言谢。我必当尽全力让无律性命无忧地回来。” 说罢,叶家老祖和其他几位家主便要离去,叶双舟一言不发地就要跟上。 叶弘愣了愣,见叶家老祖、叶家家主和叶家主母都没有阻拦,便也只得随他去。 之前叶家老祖与风无律说她不适合去乾魔夺魂阵所在处,当时她便将凑齐的药材和紫云神珠交给了叶家老祖。 现下他们要去乾魔夺魂阵那找风无律,将叶双舟带上也好。 一来叶双舟一旦拧起来,还要花心思阻拦,倒不如带在身边。叶双舟对风无律如何,他们作为其亲缘长辈,还能看不出来? 二来便是能顺便让被困阵中的那仙阶药师给叶双舟看看,再将紫云神珠和药材交出去。 所以也便任由叶双舟跟着。 …… 乾魔夺魂阵中。 风无律被路飞星一路送到了那被困阵中的仙阶药师处,这仙阶药师名为余芳墨,是个长得不高但很是慈眉善目的女人,她年纪也早就不小了,却保养得当,虽是头发有些黄,但面色白净红润,皱纹也极少。 她看着气若游丝、甚至已经发起高热的风无律,摇了摇头。 路飞星顿时很是沮丧,眼眶有些微红。若是他能再早些发现阵外来人了,是否能救下这小丫头? 在这乾魔夺魂阵中两千多年,他再也没接触过少年幼童。原本他虽是能沟通阵内阵外,但阵外的人或物想要进阵是不可能的。是以,救这小丫头时他只是凭着一腔孤勇便去试了,结果他竟是成功将人带了进来。 想来,是因这小丫头体内有乾魔夺魂阵阵眼。 现下余芳墨都摇了头,这小丫头当真没救了吗? 跟上来的那干瘦老人也是心中一噎,有些难过。他出声劝慰路飞星:“别想了。这都是命。她争不过,那便只得认。” 闻言,正要开始细查风无律伤势的余芳墨愣了愣,道:“我没说救不回这小丫头。只是可惜这般好资质的孩子从此再不能修炼罢了。”想了想,她又话锋一转:“但这小丫头古怪得很。分明丹田全毁,但她身上的灵力却没有消散,竟好似被生生锁住了一般。难不成是这阵眼的缘故?” 听她一说,路飞星和那干瘦老人都定睛朝风无律看去,这才也发现了古怪之处。他二人虽是不精通医药,但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时,余芳墨又伸手撑开了风无律的眼皮子,露出那一双好似黑汤圆般的瞳孔,瞳孔外有银蓝色光华来回流转。 三人暗暗惊奇。 余芳墨道:“看来不是那阵眼的缘故,而是这小丫头自身的造化。不过你们现下可以不用再忧虑这小丫头性命了。”她指了指风无律破开的腹部处露出的阵眼,“还是想想这玩意怎么处置罢。” 干瘦老人呵呵一笑:“你们?余芳墨,你这是把你自己撇开了?怎么?你不用考虑?” 余芳墨看似不以为意,声音淡淡:“现下阵内统共也就六人,却只我一人是以丹道飞升。哪能与你们这些靠一身修为飞升的相比?我这年纪也与你们差得太多。若是我多几句嘴,指不定还要被怎么欺负。” 话音一落。 路飞星默默轻拧眉头。 干瘦老人顿时一噎,道:“你这还是恼怒景晗抢了你的丹药?” 余芳墨已经开始着手处理风无律的伤势,她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却是轻哼一声,“哪能啊?我怎么敢恼怒景晗前辈?” 沧海界飞升上界的通道被上界魔道占领不知几万年,饶是没有成功飞升,这些本该飞升的修士也有了半仙身,其寿命之长自不是沧海界修士能比的。 然,再如何长,那也是有尽头的。更何况他们在阵内还受上界魔道干扰,一旦心性不稳或是寿命将近,便会变成上界魔道的口粮。 是以,这几万年下来,现下阵内只余了六人。而余芳墨于两百多年前以丹道飞升,与另五人相比年纪甚小,但她却从来不会这般喊谁前辈。 路飞星和干瘦老人哪能听不出她的恼意? 干瘦老人道:“他做的确实不对。只是现下我们同困于此,只得同舟共济。已经发生的事,你便忍一忍罢。日后他若是再敢,我孟某人必当阻止。可行?” 听干瘦老人如此说,路飞星也表态:“正如孟前辈所言,若真有下次,我也必当站在你这边。” 路飞星是阵中六人中年纪第二小的,但他却能自进阵起就搅得上界魔道头疼,毫无疑问,他是六人中最强的,甚至是远远甩开另五人的强。 得他这话,余芳墨这才心里舒服了些。 那景晗也不是现下阵中最老的,但近百年来他心态有些不稳,不仅嫉恨路飞星,更是时常觉得寿命不长了,这便开始作了起来。 在这药植难养、丹药缺乏的阵内,他竟是强行从她这抢了不少丹药,以图增寿。 呵,说他天真也罢、愚蠢也罢,他都已经将她得罪狠了!她余芳墨虽不是以修为飞升,但也容不得他人那般对待! 第323章 优劣立转 身上丹药、药剂已经不多,余芳墨心中自是舍不得给风无律用,但瞧路飞星和孟明都很是在意风无律,只纠结两息,她便给风无律接连服用了几枚丹药。 院内,多格木架上放着晾晒着药草的藤箩,架子后站着一个身穿墨蓝衣袍的男人,他手中捻着一根卖相不好的细瘦药草,眼神游移,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院内站了一会儿,将手中的药草扔回藤箩中,男人背袖转身离去。 …… 那头叶家老祖几人在来乾魔夺魂阵途中发现众多阵法痕迹,而他们原本布下隐藏乾魔夺魂阵的多重复合阵法也有被改动的痕迹,几人皆是心惊不已。 那任亭的阵法天赋竟是如此之高! 若不是现下飞升上界的通道被堵,过些年那任亭指不定便能以阵法飞升。 可惜了,这般好的苗子竟是助纣为虐! 若是他仍是独身出逃,并未为顾家所用,他们破阵寨倒是不会理会他。可现下他们却是不能容他继续活着了! 等回寨后,他们必当安排人手追杀任亭。 几经波折来到了乾魔夺魂阵外,站在大坑边,路家家主捋了捋山羊胡子,而后右手大拇指在食指上一划,一滴血珠便从他食指指腹飞出,血珠不散,随着路家家主快速掐诀而旋转着悬停半空。 这以血寻缘之术本是寻亲用的术法,但被路飞星改做联系血缘亲人用,当初路家以及另几家得知沧海界被上界魔道控制之事,便是路飞星以此术联系上了偶然来北地的路家家主。 后来,路飞星将这术法教给了路家家主。 阵内。 一察觉到血气牵引,路飞星愣了愣,看了一眼床上的风无律,起身。 坐在靠近窗边的凳子上,双手交叠、拄着拐杖,手微动,干瘦老人孟明挑眉道:“来人了?” “嗯。”路飞星瞧向孟明,又道:“孟前辈要一起?阵眼险些归位,这般大事,想来阵外那些小辈也吓坏了。” 孟明握紧拐杖,“咚——”拐杖在地上轻顿一下,他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他们疏于防备,又怎会如此?我倒是要去听听,他们有个什么说法!” 说着,他便起身,而后与路飞星一起离开了余芳墨住的小院,一路往村庄最后边去。 阵外。 “嗡——” 一阵波动,一轮缠绕蓝色雷电的漩涡突然出现在乾魔夺魂阵上方,漩涡中间有个水镜,水镜中,路飞星和孟明正站在村庄后边的坡地上。 路家家主连忙躬身一揖,“老祖宗。” 叶家老祖几人也跟着一揖。 “嗯。”路飞星应了一声,还未说话,孟明便先怒目问道:“那风魔之女风无律差点就死在阵外,阵眼更是险些归位,而你们这些小辈都去干什么吃了?” 见此,路飞星也不恼怒,只默默往一旁站了站。 而路家家主等人面上一热,皆是惭愧不已。 这时,被叶家家主拘在身后的叶双舟立即窜出来,红着眼,道:“前辈,无律还好吗?她在哪?” 眉眼轻皱,孟明瞧了瞧叶双舟,眉头很快舒展开,他道:“那小丫头现下正在救治,无需担心。”说罢,他转而继续问路家家主等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点说来?” 路家家主硬着头皮将从风长老那听来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路飞星面上神色不变,孟明却是脸色沉沉,他怒道:“都这般地步了,那顾家竟是还这般顽固不化!自寻死路!上次那上界仙人白六斋说的话,他们听不懂?” 路家家主等人无法接话。顾家可不就是自寻死路? 孟明也知晓此事无法怪他们,便缓了神色,勾唇轻笑一声,道:“现下那小丫头在阵中,有我们看顾,你们再不用担心防不住顾家。这般也好,既然无需再防着阵眼归位,乾魔夺魂阵这你们便无需再安置人手。”说着,他面上一肃,目带深意,“如此,你们可放手与顾家对抗了。我们也该主动了。” 闻言,路家家主等人心头大震,皆觉孟明此话有理,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是啊!现下风无律那小丫头被拖进了乾魔夺魂阵中,再不用担心阵眼归位,他们也无需再那般被动地守在乾魔夺魂阵这。 此次虽是差点让阵眼归位,但却是险中得福!竟是让他们和顾家之间的态势优劣立转。 孟明他们在阵内,对路家家主他们最多只会提点几句,具体如何做,他们这些被困在阵内之人不了解具体,更不能及时得知消息,哪能插手? 是以,几人又说了几句便收了尾。 这时,叶家老祖才拉上叶双舟上前,要请仙阶药师余芳墨替叶双舟炼制修补灵根的丹药。 叶双舟心中面色焦灼,急着询问风无律的情况。 路飞星看了他一眼,道:“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将余芳墨请来。你若是想知道那小丫头伤势如何,一会儿问问便知。” “多谢前辈。”叶双舟连忙谢过。 路飞星一走,那漩涡与水镜便倏忽消失。路飞星去找余芳墨,干瘦老人孟明则是打算去找阵中另三人说明情况。 谁知,二人才走进小村庄,余芳墨那便传来巨大动静,木架和装着药草的藤箩被击上半空、砰然碎裂,褐色的药材粉末纷纷落下。 路飞星、孟明二人大惊,脚下一动,几个起落便到了余芳墨的小院前。 小院里已是一片狼籍,茅草和木头做的屋子摇摇欲坠,一个身穿墨蓝衣袍的男人正和另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男人在小院内大打出手,二人正是景晗和叶剑泉。 而一身暗红长袍的安茂正撑着淡蓝色灵力罩护着风无律和余芳墨。 余芳墨分明受了伤,面色发白,正靠床坐在地上。她瞧向屋外正与叶剑泉打斗的景晗,目带震怒。 瞧见路飞星和孟明,景晗一急,持剑猛然后退,左手抬起,食指一弹,指尖甩出一点豆大的暗红火焰。 瞥见景晗左手抬起时手下攥着一个灵石大小的血淋淋的阵眼,路飞星面色一沉,抬脚便跟上转身逃走的景晗。 叶剑泉一个旋身躲过那豆大的暗红火焰,火焰落在余芳墨小院后边的一栋屋子上,火势瞬起,以燎原之势将那栋屋子烧成灰烬。 第324章 别无他法 屋内,余芳墨调息片刻,连忙撑着地面起身。见此,安茂抬手拎过被护在灵力罩内尚且完好的木凳,放到余芳墨身旁。 余芳墨立即坐下,深吸一口气,道:“谢了。” 她瞧向躺在床上的风无律,软糯可爱的小丫头现下唇色惨白,腹部被完全洞穿,全身皮肤皲裂,一道又一道裂口深深,露出模糊如雾的血肉和布满细小裂痕的骨头。 饶是当了几百年的药师,她也是头一次见有修士被伤得这般惨重。心中怒气四窜,余芳墨气得两颊酸胀。 景晗当真丧心病狂!竟是为夺阵眼,对这般小的孩子下如此狠手!若不是安茂和叶剑泉及时来此,她定是来不及护住小丫头最后一口气,这小丫头定会整个人都化成一摊血肉骨浆。 站在一旁,瞧着风无律,安茂同样心中不忍,他道:“这小丫头还有救吗?” 余芳墨脑中反复想着各种救治办法,可无论哪种办法都显示风无律必死。 若是其他人,只怕在被路飞星救回之前便断了气。可这小丫头伤重至此,竟是还留着丝缕呼吸,身上的灵力仍是凝而未散。 见此,余芳墨捏紧了拳头,道:“救不活我也要救!”说罢,她便打起万分精神,全神贯注地救治风无律。 入眼是无边黑暗和血红交融的世界,鼻尖萦绕着浓浓血腥味,好似整个人躺在一片血海中,风无律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寒冷和痛意。 痛。她痛到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冰封起来,如此便不会扯动一丝血肉。 突然有丝丝寒气扑面,正在以自身血气和灵力为引、缝合风无律伤口的余芳墨顿时一惊,他定睛一看,宛若即将破碎的瓷娃娃一般的小丫头面上、身上布结层层寒霜,寒霜转瞬又凝结成寸寸冰晶。 神识迷蒙的风无律突然间便有了一丝清明意识,她能清楚感受到自己正被封冻,但那股来自死亡深渊的寒冷却迷之消弭了一丝,也只是一丝。 这一丝之差,却足以让她将“金蝉脱壳”行用完全。 “金蝉脱壳”完全发动后,风无律终是松了一口气,原本气若游丝的呼吸瞬间停止。 余芳墨收回手,皱眉瞧着风无律,小丫头已经被冰块封冻,她紧闭的眼下,长如小扇的眼睫下闪过一道银蓝色弧光。 而后余芳墨和安茂二人便瞧见小丫头原本那空空的腹部处生出了一片全新的完好腰腹,原本密布全身的裂痕内露出的骨血也被新嫩皮肤替代,好似这残破的躯体内重新生出了一副完好躯体。 安茂张了张嘴,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此,余芳墨终是松了一口气。 安茂转头问余芳墨:“这小丫头已经没了呼吸,死了?” 余芳墨摇了摇头,“没死。我瞧她虽是已无呼吸,身上灵力也已几近散去,但却还有些许灵力残余。嗯,修为貌似也下降了些。大抵是这小丫头自身的造化。”说着,她抬手轻劈向封冻风无律的冰块。 “咔嚓——”冰块碎裂成细细冰沙。 “咔——” “哗啦——” 无需余芳墨继续动作,风无律使用“金蝉脱壳”后蜕下的外皮血肉便随着冰块一起碎裂,黏糊糊淌下,染红冰沙。 一个身长只有原本三分之二、看起来只有五岁左右的风无律正浑身完好、唇色红润地躺在这已脏得不成样子的床上。 余芳墨挑了挑眉,伸手去探风无律的呼吸,又摸了摸她的大穴,“呼吸平稳,修为……练气。这以修为换命的法子,我倒是头一次见。”刚收回手,她便瞧见床上的小丫头睁开了那双圆溜溜的小鹿眼。 很是清楚她现下不着寸缕的风无律脸色蓦地涨红,连忙抓过掉落在身侧的空间戒指,拿出一套衣袍便护在身前。 余芳墨瞧着这宛若受惊小鹿般的女娃娃,顿时心喜,调侃道:“有什么好遮的?你这小娃娃有的,我也有。”她俨然是忘了她身旁还站着个安茂。 风无律眼眶微红,饶是已经“重获新生”,但识海中却还是残留着令人无力的痛意,尖锐,如狂潮迭起。 她咬了咬下唇,努力将思绪从那痛意中拔出,“多谢前辈相救。”她没有提及余芳墨身后站着的安茂。她这一个小娃娃的身子被看了罢,无甚可恼。 突然,一只白皙、细纹微多的手捻着一颗丹药送到她嘴下,风无律一愣,抬眼瞧向余芳墨。 余芳墨直接将丹药凑到她唇上,“吃罢。” 风无律张嘴将丹药吞下。而后余芳墨为转移风无律的注意力,讲起了路飞星将她从阵外救回至现下发生的事。 …… 无论如何逃,路飞星都紧追不舍,景晗心中急躁不已,左手暗暗用力,掌心灵力汹涌,景晗想要赶紧将阵眼毁去。 然,无论他如何施力施法,那阵眼都完好无损,并仍随时想要挣脱他的掌心,想要飞向阵外乾魔夺魂阵阵盘所在。 掌心渐渐酸麻,景晗又心知逃不过路飞星的追堵。于是他突然停下,转身看着路飞星,道:“路飞星,现下阵眼就在我们手中,我们何不趁机摧毁它?” 路飞星在离他五六米处停下,表情淡淡,“毁不了,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神色有一丝癫狂,景晗瞪大了眼睛,将握着阵眼的左手冲路飞星抬起,“我不行,但你行。你可是路飞星,你一定行。等你毁了阵眼,再毁了这阵,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就可以飞升上界成仙人了。” 路飞星眉头轻蹙,却还是几步上前、伸手接过那阵眼,阵眼一入手,他便发现这阵眼很不安分。 “刺啦——”路飞星掌心雷电乍起,三条细小的蓝色雷龙紧紧将那阵眼包裹。 片刻后,路飞星呵笑一声,瞧着景晗,道:“你瞧见了。我不行。我们又无法时刻看守着不让它与乾魔夺魂阵阵盘结合,嗯,除了将它再次放入某人丹田。”说着,他抬手便将那阵眼按向腹部丹田所在,杏眼圆睁,道:“别无他法!” 景晗被他此举惊到,还未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便瞧见路飞星左手不受控制地高抬,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能让其靠近丹田分毫。 第325章 也是可以的 正如白六斋所说,至少在这沧海界,现下无人能毁去乾魔夺魂阵的阵眼。 双手抱头,景晗双眼怒红、难以置信地冲路飞星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毁了它?你不是路飞星吗?为什么你连这么一个小阵眼都毁不掉?为什么你不能破了这乾魔夺魂阵?你告诉我为什么!” 路飞星眉头轻皱,“景晗,你需要冷静一下。若是你入了魔,没人能救你。” “哈。”景晗放下双手,脖子微微向前弓着,“怎么?你也认为我心态不稳?你也认为我会入魔?”见路飞星不回,他眯起眼睛,眼神凶戾,“路飞星,你以为你是最强的吗?若是我真入了魔,你要杀了我吗?毕竟你可是雷灵根,对付入魔修士最是拿手呢。” 路飞星长叹一口气。他心知景晗已经听不进他所说的任何话。 若是景晗真入了魔,何须他动手? 先前这阵内入了魔的,哪一个不是被上界魔道当做了口粮?最后都变成了一地黑灰罢了。 路飞星转身就走。 景晗深深觉得路飞星这是瞧不起他,他顿时羞愤不已,站在原地,目光怨毒地盯着路飞星离去。 等路飞星回到余芳墨那,风无律已将自己收拾干净,她正从空间戒指中拿药材给余芳墨。 来人刀眉杏眼、气质温润,风无律瞧着这张和路长钦有些相似的脸,立即反应过来。于是,她转身朝路飞星一揖,“多谢前辈相救。” 路飞星愣了愣,将放在身侧的手又收紧了些。 这小丫头好不容易摆脱了乾魔夺魂阵的阵眼,决不能叫它又飞回她体内! 可若是不放开阵眼,若是阵眼归了位…… 路飞星眼神明灭不定,一时陷入纠结。 余芳墨挑眉道:“景晗呢?怎么?他入魔了?死了?” 听着这极其不客气的话,路飞星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他这次来做什么?” 余芳墨觑着他右手,呵笑一声,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为了从小丫头体内剥去那阵眼,差点将小丫头震成一滩烂肉碎骨。若不是叶剑泉和安茂及时来此,你这会儿便瞧不见你救回的小丫头了。” 路飞星怔在原地,而后皱眉瞧向风无律,他这才发现小丫头整个人都小了一圈,好似变得更稚嫩了些。 “你……” 风无律回道:“前辈无需担心。无律现下已经无碍。”想了想,她又道:“无律现下除去掉了些修为,并无任何不适。” “嗯。”路飞星叹了口气,偏头瞧见站在一旁的叶剑泉,他这才想起叶家老祖所托。 “芳墨,叶家后辈请你给一个叶家小子修补灵根,所需药材他们都带来了,你可要去见一见?” 风无律闻言便知这是在说给叶双舟修补灵根之事,眼神闪了闪,余芳墨还未开口,风无律咬着下唇,一双嫩白小手便牵住了她的袖口。 “前辈,那是我家少……”想了想,风无律换了个说法:“要修补灵根那人是我同门,仙阶紫云丹及塑生丹所需药材和紫云神珠都已集齐。你……帮帮他可好?”说着,她小脸微红,那模样看着竟好似泫然若泣。 “……”余芳墨没忍住,上手掐住她的小脸,“晓得了。不过是炼药罢了。药材不用我自己出就行。虽是看在叶剑泉的份上,我愿意应下,不过报酬还是要的。我看你有不少好药材,你可要替那叶家小子将炼药的报酬付了?将你身上炼药之用全数给我,可行?” 虽说这小丫头长得着实软糯可爱,自醒来,一言一行也甚为乖巧,甚至听她骂景晗毁了她极为稀少的药材时还主动送药材给她,但她不会因此心软! 就算心软,该拿时,手也不能软! 风无律犹豫了一息,余芳墨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谁知便立即听见她道:“前辈,我的药鼎也算吗?” 炼药之用……余芳墨顿时反应过来,张了张嘴,而后笑弯了眉眼。 放在风无律小脸上的手忍不住揉捏起来,她道:“你有药鼎?看来还是个小药师。现下几阶?成丹品质如何?成丹又有几成?” “四阶药师,能炼的丹药大抵都能炼出极品,成丹十成。” 余芳墨本是随口问问,但听风无律微微皱眉说出的话后,手微微一顿,她道:“药材也不要了。走罢,和我一起去见一见那叶家的小子。”说着,她揽住风无律出门。 …… 透过水镜瞧见稚嫩了许多的风无律,叶双舟红了眼眶,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见此,风无律本想调侃他几句,但一想到前不久还经历着的疼痛,她一个没忍住,也红了眼眶。 两个人就那般互相看着,各自抬手抹眼泪。 路飞星已从叶家老祖那将装着药材和紫云神珠的储物袋拿进阵内,将储物袋丢给余芳墨,他不动声色地又紧了紧握着阵眼的右手。 叶家老祖拱手弯腰,“多谢几位前辈。” “多谢几位前辈。”叶双舟哽咽着也弯腰道了谢,而后冲风无律道:“无律,你就留在前辈这吧。阵外太危险,等到一切都安定了,你再出来。”说着,他嘴一扁,表情委屈至极。 他不想和无律分开! “你肯定是又用了金蝉脱壳,这下我的修为就比你高得多了。等我的灵根修补好了,我可更要将你甩在后面了。你在阵内可要好好修炼才行。”想了想,他又道:“我也会好好修炼的。” 叶双舟如此啰嗦,叶家老祖没忍住按了按他的脑袋。 风无律紧抿着小嘴,点了点头,“少爷在阵外好好照顾自己。”想了想,她又道:“若是少爷想重新找个小厮,也是可以的。” 说着,不知为何,风无律心中有些憋闷,小嘴不自觉撅起。 少爷若是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再找个小厮也是应该的。当初她分明格外不愿给人做小厮,现下竟是如此矫情起来。 脸色倏地黑了大半,叶双舟恼怒地瞧着她,“我是离了小厮就活不了的人吗?界内那么多世家大族的子弟,除了我,还有谁进宗后还带着小厮?” 听着这仿佛在嫌弃有她做小厮的话,风无律心中有气,冷下脸、抿着唇,再不理会叶双舟。 第326章 你不一样 见风无律冷着脸,叶双舟顿时说不出话来。他这是将无律惹恼了!眉头拧起,他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说错了什么惹得风无律生气。 叶家老祖瞧得真切,但他只觉得有趣,并不提点。 余芳墨则是轻轻掩唇笑了笑。 在这阵中多年,除了偶尔被景晗气着,她这日子过得相当无趣。现下瞧着叶双舟与风无律二人,她愉悦至极。 风无律见叶双舟不再说话,便道:“少爷说的是。除了少爷,没见谁进宗还带着小厮。既如此,日后我便不给少爷做小厮了。” 听这话,方才哭过的叶双舟,眼睛又红了,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身子一颤一颤的,哭得好是伤心! “……”风无律顿时僵住。少爷何时变成了爱哭鬼?莫不是魏池上身? 她犹豫着问道:“你……你哭什么?” 叶家老祖额角抽抽,见自家小子哭成这般模样,觉得丢人得很。再瞧见水镜内余芳墨前辈挑眉轻笑,叶家老祖忍不住了:“多大人了?还哭!” 叶双舟极其委屈:“无律不给我做小厮了。我……我难过。” 风无律忍不住扶额,脆生生的奶音怒道:“分明是少爷你嫌弃我在先,现下又说什么难过?你不想要小厮,我还不想给你做小厮呢!” 叶双舟顿时一噎,吸了吸鼻子,反驳:“分明是你不愿意给我做小厮!你一直都不愿意给我做小厮!从你刚来我家时就是!” 风无律气极:“我可从来没说过不愿!” 闻言,叶双舟也不哭了,大声道:“那我也没说过不要你啊!” 见二人这般斗嘴,叶家老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道:“不要闹了。” 他抬手便敲了一下叶双舟的脑袋,“无律本就不是你的小厮。她一个小姑娘,哪真能给你做小厮?你还能一直将她困在身边?” 一听这话,叶双舟眼睛更红了,他直直望向风无律,面上满是倔强。 叶家老祖又与风无律道:“小丫头,你也是一样。你们二人何必那般执着于这少爷与小厮的关系?难不成你们二人离了这关系,便不再往来了?” 风无律消了气,恭敬道:“老祖说得是。”而后她叹了一口气,瞧向一脸哀怨地盯着她的叶双舟,“少爷,我会好好修炼的。” 叶双舟神色变了又变,最后道:“我不是非要拘着这少爷与小厮的关系。”面色涨红,他吞吞吐吐道:“你不一样。我……我……我日后再跟你说!”说罢,他转身便快步离去,身形看着有些狼狈,竟像是落荒而逃。 叶家老祖朝着水镜微微一揖,告别后便追着叶双舟离去。至于叶家家主、路家家主、安家家主、蓝城城主四人早就先行离去,他们要回去好好商讨一番具体如何对付守门人顾家。 …… 水镜在路飞星抬手间散去。风无律注意到他右手微颤。察觉到她的视线,路飞星将手往身后一背,笑问:“怎么了?” 风无律道:“前辈打算如何处置阵眼?” 路飞星面色微沉,捏着阵眼的右手指节发白,叹了口气,道:“你可愿将阵眼再次放入丹田?若是可以,我很想替你受过,但阵眼对我十分排斥,还一直试图挣脱我的束缚。其原因,除了乾魔夺魂阵阵盘的吸力,再者便是你。” 闻言,风无律毫不犹豫道:“前辈可将阵眼再次放入我丹田内。” “为何?”路飞星惊诧道。 风无律笑了,“无律听过不少前辈你行善救人之事,前辈做那些事时又何曾计较过得失?这界内除去大多不相干之人,还有许多无律珍视之人。无律不仅不想自己轻易死了,也不想他们随便死去。况且,那阵眼除了叫一些人觊觎我这小命外,已不能对我产生什么大的影响。” 自从她创下《九转纳气诀》,被阵眼吸噬的灵力立即便能补回来。使用灵力时,她几乎可以随时吸纳灵气转为灵力。如此,阵眼自是不能影响她多少。 路飞星眉眼一松,又问了一句:“你当真想好了?” 风无律点了点头,“自然。” 两刻后。 余芳墨被毁小院不远处,差不多大的小院内,屋中。 余芳墨正在给风无律处理腹部新受的半指长伤口。 阵眼又回了风无律体内,不是像路飞星那般粗暴地往丹田处按,而是由余芳墨动刀放进去。 虽说这阵眼只有灵石大小,但风无律现下只有五岁模样,如何也不能像当初她娘亲那般吞咽下去。 余芳墨的动作既轻且快,风无律没有受什么罪。 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人瞧去,竟是景晗来了。 这会儿阵内六人便齐了。 余芳墨冷冷瞧着站在门口的景晗,叶剑泉和安茂防备着他,坐在凳子上的干瘦老人孟明冷哼一声、面上写满了厌恶。 而向来最让景晗嫉恨的路飞星皱着眉,目光审视地瞧着他。 景晗顿时羞恼不已,他怒道:“怎么?一个个的,这是要问罪于我?”他又抬手指着躺在床上的风无律,道:“我好不容易才将阵眼拿出来,你们不想办法毁了,竟是又放了回去?” 知晓这是差点杀死她的景晗,风无律眼中带怒,但她没有说话。 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 而她也相信路飞星前辈会为她讨一个公道。 没人理会景晗的质问,只听路飞星道:“你快入魔了。”语气淡然而笃定。 闻言,景晗有一瞬慌乱,他连忙抬手搭在腕间,查看体内是否有魔气。确实查到有一丝魔气在体内游走,他心头巨震,脚下不稳、往后退了几步。 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呼吸不稳地盯着余芳墨,激动道:“你有办法对不对?你可是仙阶药师,你一定能帮我拔除魔气!” 余芳墨来阵中才两百多年,先前那些入魔的修士是因没有药师帮忙拔除魔气,这才身陨。可现下余芳墨在此,他定能逃过此劫! 余芳墨呵呵一笑,讥讽道:“你不是向来瞧不起我修为低吗?可真是巧了。我虽是仙阶药师,可修为不够啊,拔除不了你这半仙身上的魔气。” 看余芳墨神色,景晗心知她没说假话,顿时难以接受,踉跄着转身离去。 第327章 整寨出拔 路家家主、安家家主、叶家家主、蓝城城主四人已从乾魔夺魂阵处回到寨中。 叶家家主自是早早与风长老说明了风无律的情况。听到风无律无碍,风长老终是松了一口气,因着受了伤,又心神疲惫,他很快沉沉睡去。 经过寨中几位家主商讨,打算整寨出拔,直接打去西北顾家。 风无律是被顾思怀扔进乾魔夺魂阵,此事瞒不过顾家,是以几位家主打算将此消息放出去。 …… 在李红儿和几名车队成员的陪同下,风行真一路赶往破阵寨,来到破阵寨时一夜将尽,已快天明。 在晨辉中,寨子内外可见众多修士正要分批离寨。 一见到风行真,杜鹏腆着肚子、一把拉过满脸不情愿的杜金迎了上去。 风行真这会儿满身煞气,见他拦路,眉头一拧,带着怒气道:“杜鹏,别挡道!” 杜鹏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搓了搓双臂。 觉得背后发冷还有些皮痒怎么办? 他硬着头皮将杜金推到身前,面上带笑,道:“风姐,我儿子,怎么样?长得虽不是特别好看,但身板有劲又结实。要不要和我结个亲家?” “呵。”手腕轻转,掌心朝上,风行真只用两指夹着剑柄,倒提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剑,道:“别看我这剑上干净,到寨子前却是刚杀了一个顾狗。怎么?你想和我结亲家?” 被杜鹏推在身前的杜金这会儿很慌,压力很大。离散修风魔只有三掌距离,他腿软。 心想有儿子挡着,杜鹏选择听不懂风行真所说,道:“风姐,无律还小,咱们做亲家不急于一时,日后再说啊!日后再说!” 罢了罢了!饶是有儿子挡着也不行,怕啊! “哦。”风行真点点头,手腕再一翻,将剑握住,问道:“我儿风无律在哪?顾家那小子是不是来过?” 察觉他父亲扯着他衣领的手松了些,杜金连忙挣脱开,就近逃进了一个要离开寨子的修士队伍。 杜鹏拍了拍衣袖,笑道:“风姐放心,顾家那小子确实来了,但无律并未出事,这会儿正好好的待在乾魔夺魂阵中。” 闻言,风行真身后的李红儿和跟来的车队另几人有些不安。 无律在乾魔夺魂阵中…… 难不成阵眼归位了? 几人面色焦灼。而风行真眯了眯眼,打量着杜鹏的神色。 看来无律是真的无事!这般想着,一直强撑着的风行真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风行真的脸色变得煞白,面上冷汗涔涔,再也支撑不住。 李红儿立即上前扶住她,担忧不已:“前辈!” 杜鹏收了那副笑面虎模样,连忙上前扶住她另一边胳膊,“风姐,我扶你去药庐。具体的,我边走边给你说。” 到了药庐时,风行真已经将事情前后全部弄清楚。 虽说因着方如是,康长老不是很喜欢风无律,但他却是很喜欢风行真,至于为何,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大抵是风行真从不掩饰喜恶这点和他很像吧。 这会儿康长老刚给风行真检查完,怒目圆睁,道:“我给你调理了四五年,你这根骨才好些,就又被你作成这般!你就不能注意些?” 一眼瞟到风无律整理过的移动架子,架子上处理伤势的用具被规整得有条有理,取用很是方便,康长老挑眉,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我的丹药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哪里禁得住你这般耗?” 他又不像风无律那臭丫头一般有那么多珍稀药材! 虽是这般说着,康长老还是起身道:“先忍一忍,我去给你准备药浴。一会儿再给你炼些丹药。” 风行真靠坐在榻上,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浊气,闭眼歇息。 风长老醒来便听说风行真来了,急急忙忙起身来到风行真歇息的屋外,趿着靴子在廊下蹭来蹭去,愣是没敢进去。 听杜鹏说完那些话,风行真自是知道风长老也在药庐,可一想到她现下这样子太惨,她便闷着一口气不想去让风长老看见。 于是二人愣是在康长老来唤风行真去泡药浴时才见面。 风长老随着康长老进了屋子,一想到风行真这么多年不和他联系,他梗着脖子就一肚子气,可与风行真一对视,他眼睛就红了。 嘴唇翕动,风行真也红了眼眶。 “父亲——” “欸!”风长老抬袖揉了揉眼。 就这三个字两句话,父女二人多年前的隔阂烟消云散。 …… 几日后,破阵寨内已没多少人,寨中的一些铺子也关了门。为了讨好风行真,自回来后,叶双舟便每日亲自动手下厨、捧着饭菜去伺候她。 而风行真的身骨这几日并没有任何好转。究其原因,是她趁着众人不注意,给风长老用了仙神香,偷偷吸噬了风长老体内的魔气。 事后,风长老又是气又是感动,想要去找顾家人算账出气,却又舍不得离开许久未见的女儿,最后闹得每日哀叹纠结。如此便也没有心思去追究叶双舟讨好风行真之举。 乾魔夺魂阵内。 景晗苦撑几日,最后终是入魔。因着一直嫉妒路飞星,入魔后他试图偷袭路飞星,想将魔气打入路飞星体内。 可路飞星是谁? 他是名震沧海界并令上界魔道头疼不已的存在。更别提他身负雷灵根,雷灵力本就克魔气。 景晗偷袭时,风无律和干瘦老人孟明也在场。 在景晗偷袭失败后,风无律眯了眯眼,几日前的痛意仿佛还残留在身体里,引起丹田处一阵又一阵绞痛。 板着小脸,看不出神色,风无律若无其事地与孟明道:“前辈,沾染了上界魔道的魔气之人,入魔后都成了上界魔道的口粮吧?” 现下这几乎是沧海界内人尽皆知的事,孟明不知她问这话是何用意。深陷的眼窝因他微微挑眉而扯动,他跺了跺拐杖,道:“小丫头有什么话就直说!” 风无律不紧不慢道:“我们为何要乖乖让上界魔道拿到口粮呢?” 孟明一怔。 为何要乖乖让上界魔道拿到口粮? 自是不能乖乖让他们拿到口粮! 于是孟明高声朝路飞星道:“路飞星,在景晗化作一抔黑灰前杀了他!既然都是死,怎么也不能便宜了上界魔道!” 第328章 顾家求和 四条拇指粗的紫金雷龙从路飞星掌心迸射而出,追着景晗而去。 景晗被紫金雷龙裹挟,猛地摔倒在地,他身上缠绕着的黑色魔气发出滋滋声响。 转瞬间,方才还神色狰狞的景晗便化作黑色粉末,在地上堆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而原本盘踞在景晗头顶的那缕人形黑色魔气发出尖利的叫声,在彻底消散前大骂:“路飞星!你不得好死!沧海界迟早会魔气漫天,荒无人迹。到那时,我们便抓些小月天仙人的后代丢下来养。哈哈哈——” 路飞星眉头皱起,静静看着那堆粉末。 片刻后,他抬首望天,天上并没有魔气来袭。路飞星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干瘦老人孟明杵着拐杖走过来,道:“早该如此。与其让上界魔道得了便宜,还不如这般死得干净。” 先前被困乾魔夺魂阵后入了魔的,最后都成了上界魔道的口粮。 这次上界魔道没能如愿吞噬入魔后的景晗,指不定被气成什么样! 自被困阵中,他第一次这般痛快! 孟明抬起干枯的手放在风无律发顶,摸了摸。 “小丫头倒是机灵。” 风无律板着小脸,没什么表情,她轻揉一下腹部,声音乖巧软糯至极:“近日吃了不少苦,无律只是想发泄报复一下罢了。”雷灵力克魔气,景晗这般死去,可比被吞噬痛苦得多。 孟明看了她一眼,“走吧。” …… 小屋内,淡金色烟丝袅袅而上,一股浓郁的丹香猛地爆出,又极快地收聚。那般浓郁丹香竟好似从未出现过。 丹香褪去,空气中便只余淡淡带着热意的木香,那是余芳墨炼丹时用来当柴火的。 闻名沧海界的仙阶药师余芳墨,炼丹竟是不用异火不用火石,而是十分接地气地像煮汤炒菜一般用柴火。 风无律在一旁看着,心底惊讶,但她面上不显。 缠着金色丹纹的圆润丹药浮在打开的药鼎上方,原本静静悬浮的丹药突然不安分起来。 “嗡嗡——”丹药欲逃,却不知被什么禁锢,无法逃出药鼎所在。 从屋外传来阵阵闷雷声。 余芳墨收了丹药,皙白的双手交叠拢进两袖中。挑眉,她冲风无律道:“去叫上路飞星,让他护好你。我带你去看看仙阶丹药炼成时带来的动静。” 风无律点头一揖,跟在余芳墨身后出了门,而后再从她身后离开,去寻路飞星。 余芳墨没有叫她拜师,但近日却一直留她在身边,教她炼药。风无律对此很是感激,对余芳墨越发恭敬。 乾魔夺魂阵中灵气稀薄,在阵中呆了几日,有了对比,风无律便发现阵外的灵气当真是可以用浓稠来形容。而阵内的灵气,稀薄得就好比空中散落的些许小虫。 但好在她会《九转纳气诀》,风无律对此并不在意,并毫无保留地将《九转纳气诀》及她绘制的全部背脊十三大穴走势图交给了路飞星、孟明、余芳墨等人。 于是,原本因阵内灵气稀薄而实力受到限制的路飞星,越发搅得上界魔道苦不堪言! 仙魔之战越发激烈,没能得到入魔后的景晗修补实力,路飞星又在阵内翻天搅地,上界魔道暴躁不已。 为了修补在仙魔之战中受的伤,上界魔道不断催促顾家,赶紧让乾魔夺魂阵阵眼归位,只有这样才能更方便他们影响并吞噬沧海界内修士的生机。 因着现下破阵寨的那些人没了顾及,他们满沧海界追着打杀守门人顾家。 顾家人火烧屁股,自顾不暇,哪还能将上界魔道的吩咐做好? 为了尽快修补实力,气急败坏下,上界魔道便直接吞噬深受他们魔气影响的顾家人的生机。 …… 顾思怀半跪在地上,头顶的魔气无风招摇。他阴狠地盯着身前。 黑发中夹杂着几缕花白,男子穿着宽大的藏青色袍子,他身后躺着几个戴着面具的人。转瞬,那几个人躺着的地方便只剩下一堆黑灰。 黑灰沉在沾染着血污的脏破衣袍里,面具落在地上轻晃一下。 “老祖,您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顾家老祖神色衰败,瞳孔中满是绝望和悔恨,张了张嘴,他却只能艰涩地说出一句:“是我对不起你们。” 散修风魔之女…… 她那命,太硬。他们顾家拿不下! 还有那散修风魔风行真……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明灭不定,顾家老祖拧着眉,将顾思怀抱起,“你若不想死,便再撑一撑,我带你去找散修风魔。” 找散修风魔做什么? 将他送过去赔罪吗? 听到这话,顾思怀下意识想要讥讽,刚张口,他猛地顿住,脸色难看。 “她不会帮我们。” 顾家老祖叹了口气,“总是要去试一试。” 败势已定。左右都是死,挣扎一下又何妨? 至少这次他们反抗了,不再被上界魔道胁迫。 顾思怀默了默,过会儿又道:“我想杀了她女儿。” 他不想死,妹妹叫他好好活着。 可现下……他注定活不成了。 因着一直被追杀,离得近,顾家老祖很快便带着顾家剩下的人找到了破阵寨的那些人。 路家家主上前与顾家老祖说话:“顾家老祖这是要认输谢罪吗?” 顾家老祖眉头一皱,但迫于形势,好声好气道:“我们来求和。” “顾家有什么资格求和?又有什么本事求和?”杜鹏直言反问。 闻言,顾家人气得想要大骂,却被顾家老祖制止。 “顾家愿奉上族中全部资源,并告知各位有关上界魔道的所有事情。虽说顾家败势已定,但你们各家各宗也不是没有损失。顾家求和,对你们也是好事。” 杜鹏本就算是半个生意人,听出顾家老祖话中深意,眯了眯眸子,杜鹏道:“你们顾家想要什么?” 顾家老祖松了口气,“散修风魔若是能吸噬我族中剩下子弟身上的魔气,除以上所说,我本人在践约后以死谢罪。” 这求和条件很是划算。没了领头羊,顾家事后也翻不出多少浪花。顾家的子弟将和顾家全部资源一般,被各家各宗瓜分。 愣了一息,杜鹏气急败坏道:“不可能!你们想都别想!” 第329章 送份大礼 “你们这是要牺牲风行真?你们以为还是十多年前?风行真的女儿现下可还在乾魔夺魂阵中。” “若是我们为了省事答应了你们。风行真出了事,一旦消息暴露,乾魔夺魂阵内的风小姑娘闹个鱼死网破,直接让阵眼归了位。” “那后果,你们承担?” 杜鹏左右看了一眼,讥笑一声。 “哦,当然,你们这些上界魔道的走狗,大抵会乐见其成。谁叫你们为了做走狗,不要命也不要脸呢!” 这明晃晃的威胁和讥讽,让顾家众人涨红了脸。 顾思怀怒红了眼睛,挣扎着要起身。 顾家老祖收紧双臂,将他禁锢住,不让他乱动。 他神色颓靡,瞬间失了精气神,哀叹一声,道:“这是命。” 看了顾思怀一眼,他眼神严肃,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你先安静会儿。”说罢,顾思怀便被放到地上。 顾思怀抿紧了唇,眼神狠厉,但到底是听进了顾家老祖的话,没有乱来。 这时,顾家老祖突然回身,望着身后的顾家众人,双腿一弯,“砰——”膝盖猛然落地。 他垂着脑袋,看不见面上的情绪,生机仿佛急速衰败,浑身散发着莫大的哀伤和死气。 顾家众人红了眼。 “老祖——” “您在干什么?” “老祖,您快起来!” …… 有顾家子弟想要上前将顾家老祖扶起来,却被他厉声制止:“都别过来!都给我站好了!” “我将带头,去和风行真学习如何吸噬魔气!但以我一人之力无法拯救顾家全族。” 说着,有眼泪大滴砸在地面上,在灰黑色土地上濡湿了一片。 “我对不起你们。现在——” “还请愿意和我一起为族中子弟一起赴死的!和我一起去找风行真!” 顾家老祖字字泣血。 闻言—— “砰——” “砰——” …… “老祖!”顾家老祖面前的顾家众人双目通红,跪了一片。 只有顾思怀,站在顾家老祖身后,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恨意更甚,翻涌着巨大的恶意。 无论发生什么! 风行真,风无律,她们必须死! 见此,杜鹏翻了个白眼,鄙夷得不行。 “早干什么去了?” 有因必有果。现在他们走投无路,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们这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顾家老祖决定好,便请求破阵寨为首几家家主帮他们劝说风行真,带着从顾家众人中选出的一半人,前往破阵寨寻找风行真学习吸噬魔气之法。 他们不像风行真,不能仙魔双修,决定以吸噬魔气的法子拯救顾家半数人,那便是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几日后,凌空船来到北地。 顾家人来到破阵寨。 对于他们学习吸噬魔气之法的请求,风行真挑眉应了。 她可不在乎守门人顾家人的生死。 但能让这一切早些结束,让她儿不再受苦,教他们吸噬魔气罢了,没什么损失。 以顾家老祖为首的顾家半数人,很快学会了吸噬魔气之法。 杜鹏精于算计,想了想,觉得饶是顾家一半人吸噬魔气后快速入魔死了,那也不能便宜上界魔道。 无律让孟明劝说路飞星将入魔后的景晗轰成渣时,也是抱的这般想法。 杜鹏直接与路家家主商量。 最后,以路长钦和蓝小煜为首,带领路家所有雷灵根修士,在九阵宗的帮助下结雷阵,在以顾家老祖为首的顾家半数人吸噬魔气时,将他们圈在其中。 一旦他们吸噬完魔气,便会被蓝紫色雷电轰成飞灰,一点不给上界魔道机会。 就这样,破阵寨讨伐顾家,以顾家投降并死去半数人结束。 顾思怀活了下来,但因太过偏激。顾家老祖死前怕他乱来,直接下令将他看管起来。 饶是他心中气恨,却也翻不出浪花来。更何况他根本打不过散修风魔风行真,也进不去乾魔夺魂阵对风无律出手。 同时,没了顾家支持,本就人数不多的魔修们也渐渐隐匿起来。而鬼谷所在的鬼家向来不要脸皮,见顾家倒戈投降,两家合作撕裂,他们也很干脆地投降。 上界魔道联系不上顾家,又得知风魔之女风行真带着乾魔夺魂阵阵眼进了乾魔夺魂阵阵中,阵眼无法归位。 他们气极,便直接催动乾魔夺魂阵,魔气从北地向着整个沧海界蔓延,一时,沧海界内每日都有修士入魔后痛苦死去时的哀嚎。 上界魔道这是打算现在就一举覆灭沧海界! 先前他们与顾家老祖约好的六年,不复存在。 一切恍若转眼间。 沧海界突然面临覆灭危机,那些对散修风魔和散修风魔之女有怨言的,也只得忍着。整个沧海界,所有修士为了活命挣扎,团结一气。 与此同时,路飞星在乾魔夺魂阵中闹腾得更狠。 每日都有蓝紫色雷龙在阵中翻腾,威势极大,隐隐有将阵内天空撕裂之势。 上界魔道焦头烂额。 …… 这一日。 乾魔夺魂阵阵外。 一身银白长袍的男子随意坐在凌空船船舷上,他手里拿着个破旧的酒葫芦,仰头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酒。 这人正是白六斋。 他眼眶酸涩,面上却是挂着笑,微微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年——白思海,也就是蒋涣。 白六斋道:“哭什么?” 蒋涣抿着唇,红着眼,不说话。 白六斋“呵”地一笑,把破旧的酒葫芦抛给他。 “哭吧哭吧。你父亲我都要死了,还能让你不哭?” “我这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左右活不过几日,不若死前拯救一下沧海界,说出去,我也算是名扬万世了。” “思海啊,要好好活着。留好我的酒葫芦,日后过得潇洒些。” 最后这话,是遗言,似祈盼。 说罢,白六斋周身灵力涌动,他大笑开口:“无律小子,上次离去,我说会给你送份大礼!今日老头我来给你送礼了!” 阵中。 风无律、路飞星等,几人听见这话,皆是抬眼。 等他们朝着阵的入口处去时,整个乾魔夺魂阵开始剧烈崩颤。 阵内地动山摇,天上魔气积聚成可怖的漩涡,恍若张开大口吞噬天地的魔兽。 孟明激动地老眼含泪,手中拐杖在地上连连点着,冲路飞星大喊:“快!快!快破阵!快连同外面那位前辈一起破阵!” 第330章 (大结局)破阵荡魔 …… …… 银色长袍化作光点散去,空中已经没有了白六斋的身影。 他献祭了自己的身躯、修为和最后的生命,在阵外,连同阵内的路飞星一起,破了乾魔夺魂阵。 路飞星、孟明、余芳墨等人终于脱离了长久的禁锢。 上界魔道阴谋未逞,沧海界逃过一劫。 紧接着,以破阵为起势,沧海界存活下来的正道修士仍保持坚固联合,摧枯拉朽般灭了整个沧海界能找见的所有上界魔道、入魔修士。 仅仅半年,就像洪水荡平堤坝一般,沧海界的入魔修士也被荡尽。 自此,经过此次劫难变得满目疮痍的沧海界进入漫长的恢复期。 而无律,在叶双舟修补好灵根后,二人一起回了归元宗,潜心修炼,以待未来的挑战和机遇。 #作者的话:就这么完结吧,实在是丢下太久捡不起来了。以后要是又有继续写的想法了,到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