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宗主》 楔子 圆月当空,一个十岁的小身影在浓密的树林里奔跑,刻意离开自己居住的守希宫,拚命往宫后的小山坡上爬,像是想要甩开什么。 我只要好好服侍小宗主,一定能得到不少好处吧?虽然他年纪小小就失去父母,但他还是拥有许多可观的财富,真是令人羡慕。 爹要我跟宗主多亲近,说以后或许可以当宗主夫人,但宗主好凶,我才不想靠近他,偏偏爹又老是逼我。 什么宗主?哼,也不过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小鬼罢了…… 「烦死了,全都安静!」 他从林中跑出来,毫不犹豫的冲进山坡顶上一间祭祀享堂,筋疲力尽的靠坐在窗下的墙边,喘着气。终于能够得到一丝平静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能够经由碰触而听到其它人的心声,这才知道,他身旁尽是些表里不一的人,表面上对他恭敬,内心不是在打他的主意,就是害怕他、厌恶他,少有真心待他的。 他讨厌这奇怪的能力,但也是因为它让他看清所有人,这让他年纪小小就对人性充满着不信任。 只有在这享堂里,不会有任何人出现,他可以好好的松一口气,不必再看到那些假装的嘴脸,不必跟他们有所接触,继而听到他们内心丑陋的话语…… 他只想安静,谁都不要来吵他,都别来碰他…… 这时,宁静的享堂外突然出现一名外表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她无声的走入享堂,看到坐在一角闭眼休息的男孩,朝他走了过去,怜惜的伸手想碰触他,「孩子……」 「不要碰我!」 他极度敏感的狠力挥开她的手,没想到没有挥开,反倒被她给稳稳抓住,他恼火的瞪她,「妳快放……」 他错愕的愣住,透过窗外的月光,他可以清楚看到女子的面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带有一种孤傲的清冷,令人印象深刻。 但让他错愕的不是她的面容,而是他跟她有所碰触,却完全听不到她内心的声音! 恼火瞬间冷却下来,他转而疑惑的询问,「妳是谁?」 「你可以唤我『谢姨』。」 「谢姨?妳是我娘的朋友或是她那边的亲戚?」 他狐疑的瞧着她,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娘,也从来没有娘的亲朋好友出现过,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女人,说是他的姨,他不得不怀疑对方的身份以及目的。 「瞧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不怎么信我。」谢姨也不以为意,放开他的手,弯身跪坐在他面前,「不过不要紧,反正教完你控制力量的方法之后,我便会离去。」 她答应过孩子的父亲,有空会过来瞧瞧这个孩子,现在他有适应上的困难,她正好教教他,尽尽做姨的责任。 他戒慎的瞪着她,「妳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难道你不会困惑,为什么你听不到我内心的声音?」 只是简单的一句问话,却让他惊愕不已,简直不敢相信,「妳知道?」 「知道。」她肯定的回答,紧接着轻叹一声,「孩子,你娘离去得早,来不及教你什么,所以我只好来了。」 他还是困惑,但对她的防备心稍减,「妳能帮我不要再听到那些声音?」 「我是可以教你如何压抑身上的力量,让你毋需听到不想听到的声音,但这么做毕竟不好,会有后遗症产生,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慢慢适应、接受自己的能力,别再逃避,这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他才管不了这么多,现在的他只想要安静,「那我为什么听不到妳的声音?」 「能让你听不到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对方能力比你强,刻意阻断不让你听到,另一个原因则是,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的声音,你也听不到。」 「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为什么?」 「因为总得有个人包容你的一切,让你的灵魂能够彻底放松,成为你的避风港,就像你腰间佩挂的剑,有锐利的剑身,就会有保护的剑鞘,再如何杀气腾腾的剑,只要回到剑鞘里,就会恢复宁静,所以它们是缺一不可,相辅相成。」 他腰间挂着的是把比一般形制还要短小轻薄的剑,像是给女人用的,而剑鞘上有个圆形的凤鸟望月刻印,那是属于他们家的家徽。 「所以妳的意思是,我也有个只属于我的剑鞘?」 「没错。」 「我不信。」他毫不犹豫的否决。 「为什么?」 「就算她真的出现,我也不会接受她,因为,我不信任任何人。」他冷漠的眼神摆明断绝一切情感,别想要他相信任何人。 然而谢姨只是淡淡一笑,「世事难料,孩子,话别说得过满。」 他冷哼出声,就是要跟她唱反调,这倔强的态度只让她感到好笑,却也不得不心疼他。希望他能早点让冰封的心融化,全心全意接纳一个属于他的人。 「孩子,缘份会把她带到你面前,让你见到她的,到那个时候,我相信你的答案会有所改变。」 第一章 十年后华国,一个在各大国之间夹缝求生存的小国家,总是以送出公主与各国联姻的方式换取边境短暂的和平,不至于被消灭掉。 为了巩固华国的地位,华王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这一次,他偶然得到靳家宗主路经华国的消息,于是想尽办法拦下他们一行人,将靳家宗主给请入王宫作客。 华王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实在是对方来头不小。 所谓的「靳家」,其实是多年前已灭的靳国的一支王室遗族,也是守护靳国王室陵墓的一个神秘家族。 在这个纷乱的战国时代,靳家从没没无闻到各国王室逐渐知道他们的存在,崛起得非常快,因为近十年来靳家培养起一批人才,并将他们分散到各国去,渗入其政治、经济,影响力之大,让各国都不敢小觑。 华王需要这股力量,只要能够说服靳家宗主给予协助,他相信华国能够站得更稳,不怕他国并吞。 「王上,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帮助你们华国?」秋风瑟瑟,带来略寒的凉意,就见华王跟一名年轻男子走在落叶纷飞的庭园小径上,一旁则是面积广大的湖水,而他们后头跟着好几名随侍。 年轻男子身穿一袭白色上好质料的衣裳,衣裳上绣有银色流纹绣线,就连衣外的薄披风也是同样的华美质料,腰间一把雕饰典雅的短剑在披风下若隐若现,更显他的不凡与神秘。 他冷漠的气质有种不怒而威的王者之气,让华王有种压迫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不愧是将靳家地位重新推上高峰的靳曜宗主。 因此,即便对方年纪轻轻,华王也不敢小看,谨慎的回答,「靳宗主,咱们华国曾经跟靳国有姻亲关系,是故……想重修旧好。」「重修旧好?」靳曜扬起一抹冷笑,「王上,你挑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好避开靳家没落的时候,这倒有趣。」他想起来了,靳国未灭之前是有位王妃是华国出身的,但是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他又何需理会? 华王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过被刁难是正常的,他才不会如此就死心放弃,「要不然,咱们以合作的方式来……」「快推,推她下去!」起哄的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抬头,就见不远处有群大小不一的姑娘围在湖边,叫嚷着要把谁给推下湖去。 「让她在湖里当个落水狗,快!」「怕什么?你们不推我来推,哈!」「啊—」扑通一大声响,一个女娃被推下冰凉的湖水中,引起其它姑娘快乐的大笑,小女娃害怕的在湖面上拚命挣扎,却没有人理她,大家只顾着嘲笑她挣扎的狼狈模样,像是存心想淹死她一样。 「哈哈哈,好好笑喔。」「再挣扎呀,挣扎了也没人救你。」「你们这些丫头!」华王又羞又恼的怒骂出声,「闹成这样成何体统?都让旁人看笑话了!」「啊,是父王!」「父王生气了,快走……」公主们一见到父王生气,一溜烟的四散逃跑,就怕被抓起来责罚,完全不顾被推下湖的小女娃,任由她在湖面挣扎,小小身子力气尽失的慢慢往下沉,就快要灭顶了。 「救……唔……」靳曜的贴身侍卫梧霁一看到小女娃沉了下去,身形一闪迅速来到湖岸,施展轻功足踏湖面,再猛力一拉她挥舞的小手,将她给救回岸上。 「小女娃,你还好吧?」华夭跪坐在岸旁,连声呛咳,完全无法回答,「咳咳咳……咳咳……」好可怕,她还以为自己这一次死定了,不能呼吸的感觉好难受,还有大量的水灌进她口鼻里,呛得她好痛苦。 「你这小丫头,怎么偷偷跑出来了?」华王快步来到她面前,脸上的表情竟有着厌恶,「你的奶娘呢,她怎么没看好你?」「父、父王……」糟糕,她又惹父王生气了,她只是一个人在寝殿待得闷了,才偷偷出来透口气,怎么知道会让其它姊姊发现,被她们恶意耍着玩,然后又被父王给发现。 她瑟缩的身体因为全身湿透而频频发抖,看起来更显娇弱无助,但她这狼狈模样却只让华王更加恼火,伸手就想将她从地上扯起,「你—」「父王,我知道错了!」她下意识的往旁边躲,想躲到某个人后头去,一抹白色身影适巧靠近,她不及细想便抓住那银白的披风,躲在那人后头继续轻咳,身体的抖动更加明显了。 看到女儿全身湿漉漉的靠在自己亟欲巴结的对象身后,且那披风上已经出现一块块被浸湿的痕迹,华王脸色微变,就怕惹得靳曜不快。 而梧霁一看到小女娃没头没脑就往主子背后躲,也是暗地里喊糟。宗主最厌恶别人碰触他,不管生人或熟人,碰触他绝对是犯了他的大忌呀! 果不其然,靳曜冷眸瞧着身后小女娃一眼,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微眯的双眸透露出一种带有邪魅的蚀骨冷意。 华夭不经意的跟他对上眼,不禁看呆。她从没见过这么俊美的男人! 好漂亮,好像天上下凡的神仙,但这位神仙哥哥似乎非常不开心,眼神好冷,害她觉得更冷了……「哈啾!」一个喷嚏无预警的朝洁白披风打过去,再度吓坏眼睁睁看她「找死」的所有人,而靳曜的眸也在同一时间更加冷眯起来,像是不敢相信,这个小女娃敢放肆到这种程度。 她赶紧摀住鼻子,免得鼻涕就要跟着流下来,然后用着非常无辜的眼神跟靳曜对望,希望神仙哥哥不要再生她的气。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哈……哈……哈啾!」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的继续打喷嚏,一只手摀住口鼻,另一只手还是死抓着靳曜的披风不放,他这下子不由得拧起眉,干脆解开脖子上的系带,毫不留恋的将披风给舍弃掉。 他可没那闲情跟个落难的小女娃斗气,她爱扯着这件披风,他就给她,省得她继续缠人。 轻柔却温暖的大披风突然从华夭头上罩下,将她整个人都盖起来,残留在披风上的体温让她寒冷的身子终于有一些暖意,不再抖得那么厉害。 恐惧的心在这一刻奇异的有股陌生暖意流入,让她有些讶异。神仙哥哥是不是不生她的气了? 她从披风内露出湿透的小脸蛋,却见靳曜早已往前走去,不再搭理她,而华王也赶紧跟上靳曜的步伐,暂时没有心思责骂她。 「靳宗主,让你看笑话了,这些孩子都还小,总是玩到不知道节制……」他们渐行渐远,除了刚才救她起来的梧霁还有回头瞧她一会,其它人就再也没有注意她,她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抹越来越远,直到成为一个小白点的身影,她还舍不得移开视线。 「夭公主?天哪,你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寻找她已久的奶娘终于在湖旁找到人,马上担心的跑过来,检视她的状况,「你全身都湿透了,是落湖了吗?」她乖乖的点头,一双灵活的眼还是忍不住瞥向远方,不过一行人已经不见,她再怎么瞧也没有用了。 「怎么会落湖呢?是那些公主又欺负你了?」她笑了笑,小小的心灵早已学会看开一点。凡事不要太在意,乐观一点,这样自己会比较好过一些。 反正哭也不会有人怜惜她,反而会让她更受人讨厌。 奶娘用披风紧紧的裹住她,将她抱在怀中,赶紧带回寝殿去,免得受寒感冒,却突然想到,「对了,夭公主,你身上这披风是打哪来的?」「是神仙哥哥给的。」「神仙哥哥?」「是呀,一个很好看的白衣哥哥……」摸着身上犹有余温的布料,她甜甜的漾起笑容,被欺负的害怕早已淡去,脑中印象最深的换成那一抹白色身影。 虽然靳曜将披风留给她只是非常无心的一个动作,但对她来说,却有着很深刻的意义,让她对他有了莫名好感。 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这件披风要还给他呀,等洗干净了之后……***骄阳当空,怀中抱着折迭整齐披风的华夭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庭院小径上,尽量避开大路,以免碰到其它人。 她请奶娘打听过了,最近宫里来了一名贵客,就住在客殿,应该就是那位神仙哥哥吧? 趁着奶娘午睡,她不顾禁令偷跑了出来,内心有种陌生的雀跃和兴奋。 来到客殿的大门前,她迟疑一会,便绕到角落,从浓密的树丛下穿过去,那持续不停的沙沙声早就引起梧霁的注意,他躲在殿檐上,等着看是怎么一回事,一确定有危险,他绝对不会对侵入者手下留情的! 「哎呀!好痛……」结果从树丛下窜出来的却是个跌倒的娇小身影,这倒是让梧霁有一瞬间的错愕,再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后,他马上认出她是那日落湖的小女娃。 她跑到这来是想做什么?虽然她看似无害,但他可不能冒险让她随处乱闯,上次宗主虽然不计较她的无礼,可并不表示这次她也会同样好运呀。 正当梧霁想跳下去阻止,一名男子突然从后头拉住他,不让他下去,「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她只是个娃儿,又不会吃了宗主。」「韩祈?你阻止我做什么?」这位韩祈,专精于医术,靳曜带着他出门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在华夭落湖那日他也在随侍当中,所以很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觉得在一旁观察小娃儿和宗主的互动,是件非常有趣的事?」韩祈脸上带着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梧霁可没他这种好心情,一心只想着主子讨厌任何人随意靠近。 「可是……」「放心吧,宗主不会有事的。」「……」说实话,他担心有事的是小娃儿呀。 梧霁被韩祈给绊住行动时,华夭已经拍拍脏掉的裙摆,堂而皇之的闯入了,她开心的在客殿四处走动,本以为会有不少人,毕竟听说是个贵客,没想到却是非常冷清,服侍的人少之又少,跟她所住的寝殿有得拚。 她找着找着,终于在书房找到仍旧一身白的神仙哥哥,他正伏在案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她很开心,想也没想就一古脑闯了进去。 「神仙哥哥!」一抹娇小身影突然冲到面前,让靳曜冷不防的一怔,意外又会看到她,更意外的是,她怎么闯进来的?梧霁在干什么?怎么没有将她给拦下来? 他早已习惯一个人独处,其它人都是有事才会出现在他面前,事情解决完就离去,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他不喜欢有人在身边。 就连专门护卫他的梧霁,也不会随侍在身边,而是在附近待命,偏偏冒出这个完全不懂状况的小女娃,像是在挑战他的容忍极限。 他几天前容忍了她的无礼碰触,是看她年纪小,可并不表示会继续容忍她下去,「你出现在这想要做什么?」华夭漾起大大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此刻他的神情还是像上一次一样的冰冷,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畏惧,「我是来把披风还给神仙哥哥的,奶娘已经帮我清洗过,变得很干净喔。」说完她赶紧把一直护在怀里的披风递到他面前,却在这时发现原本雪白的披风又变脏了,原来她刚才跌倒时披风也一并沾上泥土,还有她的小手擦破皮也不知道,点点血迹印在洁白布料上,看起来非常刺目。 「啊,披风又脏了!」她一脸愧疚的又把披风给收回来,「我、我回去再请奶娘清洗一遍,下次绝对不会再把神仙哥哥的披风又弄脏的。」靳曜才不在乎这件披风脏不脏,反正他本来就不打算要回来,倒是她对他的称呼引起他的兴趣,「你叫我什么?」「神仙哥哥。」「神仙?为什么?」「因为哥哥像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而且还很好心的借我披风御寒。」她的童言童语难得的逗笑了靳曜,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自己真的遇上一个好人。 在靳家,大家只会认为他是个严肃、冷酷、毫不留情的主子,忌惮得不敢妄加靠近,绝不会有人用好心来形容他,更不可能把他比作神只。 她不是太过天真,就是太过愚蠢,也难怪会被其它人所欺负,甚至连她的父王对她都不闻不问。 直到这一刻,靳曜才有心情瞧清楚华夭的面容。她长得并不美艳,只能算是普通,但五官拼凑起来却让人感到舒服,再加上那天真的笑容像是有感染力一样,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心情,对她没有任何戒备。 一股没来由的好感突然涌现,好像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难得契合自己频率的另一人,他始终紧绷的精神顿时松下,就连神色也不自觉柔缓不少。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顺眼,或许也因为她刚才那可笑言语的关系,他一时兴起,不介意跟这个天真女娃多聊几句。 「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惊喜神仙哥哥不气她又把披风给弄脏,反倒问起她的事情,华夭开心的回答,「我叫华夭,今年已有十二。」「么?最小的那一个么?」她马上摇头,「是『夭折』的夭。」「夭折的夭?」他微蹙起眉。怎么会有父母帮自己的孩子取如此不祥的名字? 而且她瘦小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像十二岁,如果她不说,他还以为她只有八、九岁而已。 「是呀。」她的笑容隐隐染上一抹怅然,生嫩的脸蛋多了不符合年纪的觉悟,像是早已看开一样,「因为我是恶月恶日出生的,本来一生下来父王就要娘把我给弄死,但我娘舍不得,求了父王才勉强留下我,帮我取名夭字,希望我能赶紧早早夭折,这样就没事了。」五月五,俗称恶月恶日,是大家忌讳的一个日子,听说所有不好的东西都会在这个日子肆虐人们,还说在这一天出生的孩子会克父克母,是个身带不祥的人。 就因为这个原因,父王不喜欢她,要她最好待在寝殿里别随便出来,姊姊们也不喜欢她,每次看到她都爱欺负她,完全不把她当妹妹看待,而娘则忙着照顾弟弟,对她虽不至于不闻不问,但心中同样有疙瘩,也跟她亲不起来。 什么时候出生,根本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为什么她一生下来就得背负这样的罪孽,怎么样都抛不开呢? 靳曜讶异的听着她的身世,从她眸中看到孤独,那样的神色他非常熟悉,因为他也是一路这么过来的。 他因为身上的异能而排斥众人,而她则是因为迷信被众人排斥,两人都注定孤独,不会有任何人陪伴。 「很不好的名字吧?」她自嘲的苦笑,「一点都不讨喜,难怪姊姊们都爱欺负我……」「谁说你的名字不讨喜,我就偏要说它好。」一股莫名火气突然冒出,或许是因为两人类似的境遇,竟让靳曜对她产生以为早已经从自己身上消失的恻隐之心,他拿起一旁的空白竹简,写下一行行云流水般流畅的文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华夭困惑的搔搔头,「神仙哥哥,你在写什么?」「这是《诗经?桃夭》的诗文。」这是首祝贺女子嫁人的诗,诗里用桃花代指年轻女子,如果要用浅白的话语来表示,那就是桃花茂盛的长着,花朵是如此鲜明美丽,这位女子出嫁之后,能使夫家家庭和顺。 靳曜在竹简上将夭字和华字给圈起,「桃之夭夭,这里的夭是茂盛之意,灼灼其华的华指的就是花,你并不是一个会夭折的孩子,而会是一朵盛开的小桃花。」「我是……盛开的小桃花?」原来她的名字还可以这样解释呀!她觉得鼻头有点酸酸的,眼睛像是要泛出泪一样,但她不能哭,哭了或许就会被讨厌,她不想被神仙哥哥所讨厌。 靳曜的解释,第一次让华夭觉得自己的名字是美好的,她好开心,原来还是有人没有选择抛弃她,还是对她伸出友善的手,拉了一把在灰暗深渊里的她。 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她开心的漾着感激的笑容,「神仙哥哥,你人真好……」然而她的称赞不但没让他感到高兴,反倒非常不习惯的挑起眉,「笨丫头,我并不是什么神仙,也没你想的那么好。」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好,他只不过是依着自己心情好恶行事罢了,也只有像她这么单纯的女娃,才会只尝到一点甜头,就认定他是好人,实在是天真得可以。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但对我来说,你真的是个好人,况且,我也不知道哥哥你的名字呀……」她期望的眼神像是非常卑微的在乞求他的给予,见鬼的恻隐之心继续作祟,他只好提笔再写下自己的名字,「靳曜。」华夭的小指头跟着他刚才落笔的顺序写了一遍,努力把字形牢记在心,然后开心的追问,「靳哥哥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日光之意。」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从来不觉得这个名字适合他。 「原来是日光呀……」华夭灿烂的笑容久久不散,对她来说,他的确是她的日光,照耀进她渴望温暖的心里,让原本寒冷的心终于暖和起来,并且扩散到全身,让她感到好舒服,还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真希望他能永远留在这,而不只是过客,她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阳光,却如昙花一现般,一转眼又失去……***结果隔几日华夭再闯入,客殿竟已人去楼空,再也看不到靳曜的影子。 她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离去,而且一点消息都没有留下来,站在空荡荡的殿阁里,她内心的温暖也跟着消失,凉风吹过,又将她吹得瑟瑟发抖,显得无依无助。 属于她的阳光离去了,她又得一个人努力在冰天雪地里挣扎,就算再冷,她也得继续笑着走下去,不能被残酷的现实打败。 她不想当个早夭的孩子,她想当朵盛开的小桃花,她要坚强下去! 失落的离开客殿,华夭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到寝殿,别让人又发现她乱闯,却不知道她的行踪早已落在远处穿廊上的华王眼里,他瞧着一直不喜欢的小女儿,内心有个计划正在酝酿,眼神也变得深邃难测。 他得到消息,知道华夭曾经闯过客殿,本以为她这莽撞的行动会惹恼靳宗主,然而出乎他意外的,靳宗主不但不恼,也没有赶她走,让她在客殿待了好一段时间才离开。 虽然靳宗主并没有答应他的合作提议便离开王宫,但他还没死心,靳家势力的庇护,他誓在必得! 当脑子计划越来越鲜明,华王马上吩咐身旁的侍者,「去帮夭公主找个好师傅,教授她各种礼仪知识,务必要在几年之内将她调教成得体的公主。」侍者讶异的张大双眼,不懂华王为什么会突然对夭公主这么好,只能心存疑惑的回答,「是的,王上。」「还有,吩咐下去,以后谁都不能欺负夭公主,要是再让本王发现任何人欺负她,本王必定严惩,绝不宽贷。」这又是项让人错愕的命令,夭公主从没有被如此重视过,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是,遵命。」侍者接到命令便赶紧去办理,不敢有一丝怠慢,华王则在此刻扬起若有所图的嘴角,开始期待计划真正实行的那一日到来。 「我可是把所有期望都押在你身上,你可得争气一些,别让父王失望呀……」他还是不喜欢这个女儿,但如果她真的有利用价值,他不介意对她好一些,对她那不好的命格,他也可以暂时睁只眼闭只眼,尽量要自己别那么在意。 反正能对华国有所贡献的就是颗好棋子,他等着看未来的发展,并且万分期待…… 第二章 "辛师傅,你瞧,院里的桃花开始冒新芽了。" 春雪刚融,大地逐渐恢复生机,正值芳华年纪的华夭在寝殿的庭院里兴奋的叫嚷着,只因为她六年前种下的桃花树开始冒新芽,想来今年春天又能茂盛的开满桃花。 她的穿着并不华丽,典雅中带着一股高贵之气,她的容貌同样不美艳,但此刻漾在她脸上的甜美笑容却让她犹如盛放的桃花,吸引着人们目光。 在华王有意约栽培之下,华夭长得亭亭玉立,是个十八岁的少女了,这六年来她过得很快乐,常常还会有种错觉,以为自己根本就是在作美梦,要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 她有专门教导她的辛师傅,而一向爱欺负她的姐姐们也不再欺负她了,本来不喜欢她的父王也对她释出善意,就连娘也开始关心她,在王宫里,她不再是个不受重视的存在,终于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虽然她和亲人之间还是有隔阂,但不要紧,她会努力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只要他们不再排斥她的话。华夭开心的想着。 听到学生的叫唤,辛师傅随即笑着从殿内走出来,"夭公主,你还真的是很喜欢桃花呀。" "因为我想当朵盛开的小桃花呀。" 看着枯枝冒出嫩绿色新芽,华夭轻柔的抚摸,心有所感的念起那首她已经倒背如流的诗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董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跟着辛师傅学习之后,她念了很多书,当然连《诗经》也读了,然而随着年纪渐长,她对这首诗的感触也越来越深,越来越喜欢。 这是首在婚礼上祝贺新婚夫妻幸福美满的诗,有着藏不尽的浓烈甜蜜感,能被如此美好的诗句祝福,那绝对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而她要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被人祝福呢?她很期待,希望自己也能有被人祝福的一日…… "夭公主,怎么突然有兴致念起桃夭来?该不会想着要嫁人了吧?" 听着辛师傅那故意取笑的低笑声,华夭马上害羞的红起脸蛋,低声抱怨,"辛师傅就是这样,老爱取笑人……" "不过话说回来,夭公主也已经十八岁,会想着要嫁人也算正常。"辛师傅慢慢来到她身旁,"只可惜华国的公主总是身不由己,想嫁人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嫁人、嫁的又是谁,完全不是自己可以主宰的。" 听着辛师傅的话,华夭的笑容也渐渐淡去。她知道辛师傅的意思,华国的公主都是牺牲品,随时要有心理准备被送出国去联姻,不管对象是好是坏、是老是少,她们都没有拒绝的资格。 这些年来,她看过不少姐姐被迫出嫁,拉拢华国与各国之间的关系,好巩固华国外交地位,不被消灭,她也知道,总有一日会轮到她,要不然父王不会改变心意栽培她。 脑中不经意闪过一抹总是一身白的身影,她的内心多了抹怅然,这些年来,她经常想到他,却无从得知他的消息,只能把这份牵挂压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或许是他是第一个带给她温暖的人,所以她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六年过去,还是忘不了两人短暂相处的点点滴滴。 而他们俩还有机会见面吗?她无奈的笑了笑。恐怕很难吧…… "夭儿。" 正当华夭还在凝想之际,耳旁突然传来父王的声音,她赶紧回过身,果然见到父王已经来到小庭院里。 她有礼的躬身,"父王。" "王上。"辛师傅也旋即躬身行礼。 华王点点头,"辛师傅,你先退下吧,本王有事情要单独跟夭公主说。" "是。" 辛师傅退下之后,华夭才困惑的询问,"父王,是有什么要事吗?" "夭儿,你今年多大了?" "女儿已经十八。" "十八了……也该是嫁人的时候了。" 。 闻言,华夭的心一慌。终于要轮到她了吗? "父王要把女儿嫁出去了吗?" 华王不答反问,"你对靳家宗主的印象如何?" "靳家宗主?" "就是你六年前曾经见过的白衣公子。" 她不懂父王为什么会突然提到靳曜,只能凭着自己最初对他的感觉回答,"他是个好人。" "好人?哈哈……或许在你眼里,他真的是好人吧。"狂笑之人后,华王的神色一凛,非常慎重的告诉她,"半年之后,父王会将你送上靳家,你最好现在开始有心理准备,想想该如何让他接受你。" 华夭讶异的瞪大双眼,无法顺利消化刚才所听到的消息,"父王,你说的活女儿听不懂。" 父王要将她送给靳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父王听到消息,半年之后,正逢靳家宗主二十六岁的生辰,到时你会被当成华国的贺礼送出去,到那之后,你的命运是好是坏,就由你自己努力了。" 近几年靳家的势力越来越大,想要跟斩家攀上关系的人也越来越多,华王认为再拖下去恐怕会坏事,毕竟美人计可不是只有他会使,精心教养华夭多年,图的也就是这一刻,绝不能功亏一篑。 他在赌,既然六年前华夭能够接近靳曜,而且不被赶走,六年后她也就有可能得到他的注意,甚至是……得到他的心! 如此一来,华国就能够得到靳家的资助,地位更为巩固,不怕任何势力侵扰。 华夭不敢置信的听着华父的计划。他居然想要利用她来笼络靳家? "父王,这么做并不妥,父王又怎么会知道,靳家绝对会接受女儿呢?" 好可笑,她居然要被当成一样礼物送入靳家,虽然这跟联姻的目的是相同的,但联姻毕竟是你情我愿,不像现在,是想强迫对方收下。 "所以你要努力让他接受你呀,这还不简单?" "可是这……" "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他吗?" 华王简单的一句话就说中华夭的心事,脑海深处一直有道声音在响着,她想见他,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他是改变她生命的重要人物,也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再见到他一面,可是…… 居然会是如此可笑的相见方式? 华夭的脸上出现茫然,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华王知道她的意念正在动摇,更是努力说服她,"父王只是让你有个机会再次见到他,你不必有太大的压力,什么都不必想,顺着心意去靠近他就好。" "但父王这么做,不正是想从靳家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你完全不必管这些事,父王不会要你让他答应什么,你只要做自己就好,拿你真挚的心面对他就够了,其他的父王完全不会逼你。" 华王拍拍她的肩,不逼她在这时作出决定,却也绝不容许她拒绝,"好好想想吧,你能再见到他的机会就这么一次,错过了,或许永远都没机会了……" 说完,他便离开庭院,留华夭启己陷入挣扎当中。 她想见靳曜,却不希望是这样的相见方式,但她有什么立场拒绝呢? 她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她很困惑、很迷惘,很……无所适从。 半年之后,华夭还是被当成贺礼送往幽陵。 幽陵,是靳家的所在地,里头有座范围不小,仿造王宫规制打造的小型宫殿"守希宫"。 而此刻在守希宫的大殿内,已近中年的许管事正苦恼的在为各国送来的礼物清点列册,忙得几乎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哇,这真是奇观呀。"闲来无事的韩祈逛到大殿里,就被殿内堆满礼品的景观给吸引住目光,他来到许管事身旁,笑容有些幸灾乐祸,"许管事,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礼物,可以让咱们开开眼界的?" "韩大夫,你可别在这时候找我麻烦。"许管事蹬了他一眼,"我平常已经够忙了,宗主还把这事全权交由我处理,摆明了不管,我真恨不得自己能有分身,所以你别再来拖累我的工作进度了。" 这些送礼的人呀,没一个搞清楚状况的,他们以为送了礼能讨宗主欢心,其实恰巧相反,这只会让宗主更瞧不起他们。 原因只有一个,他的生辰同样是他母亲的忌日,虽然不是因为难产而死,但同样在他心上留下一道伤痕,所以他从来不过生辰,听到别人送他贺礼,他瞧也不瞧,直接要人全部处理掉,不必再询问他的意见,然后就出幽陵办事去了。 韩祈可是个非常爱凑热闹的人,这种有趣的事他怎能放过?"我正好闲着没事,不如我来帮你吧!" "你要帮我?不不不,算了吧,你还是……" "许管事。"就在这时,一名仆人又捧了一堆礼物进来,"这些是刚才收到的礼物,要放哪?" "什么?还有?我的天……" 许管事哀叹着,却瞥见仆人后头还跟了个陌生姑娘,他困惑的皱起双眉,"姑娘,你打哪来的,我怎么没瞧过你?"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守希宫内的人他全认得的,他确信自己并未看过她。 韩祈也瞧见了,虽然觉得她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我?"华夭非常有礼的向许管事躬身,"你好,我是华国送来的礼物。" "你是华国派来送礼的?那礼物放着就好,你就可以回去覆……" "管事大人,我想你刚才大概没听清楚。"华夭指指自己,"我,就是华国送来的礼。" "嘎?" 这下子许管事可错愕到连下巴都要掉下来。华国居然直接送个活生生的姑娘当贺礼? 有没有搞错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他都可以顺利的处置掉,活生生的一个姑娘家要他怎么处置?卖给人口贩子吗? 韩祈听到华国,顿时想起六年前的事,认出她来,"你是华国的夭公主?" 华夭讶异的看向他,"你认得我?" "什么?她是华国的公主?"许管事突然有种胃很痛的感觉,"不行不行,别开这种玩笑,还是请公主你回去华国吧……" "管事大人,请你不要将华国的这份礼给退回去!"华夭赶紧低头恳求,"要是退回去,咱们华国的颜面何存呢?而我也无法对父王交代,请管事大人好心一点收下吧。" 她想了很久,既然避免不了这样的事情,她也只能认命面对,而来到这里之后会有什么发展,她也不知道,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她绝不能在一开始就被送回去,这样就表示她对华国一点贡献也没有,她会没有脸面对父王,不敢想像他会对她多么失望。 "管事大人,既然华国将我当成礼送给靳家,你当我是卖身人靳家吧,你要如何命令我都没关系,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我可以学,我不怕吃苦的,请你相信我。" "什么?这、这……" "许管事,夭公主说的也没错,其他人送的礼咱们都收下了,就华国送来的礼不收,这让华国颜面何存?" 华王还真是够大胆呀,敢把人当成礼物送过来,不知道这消息传出去后,往后会不会各国都群起效尤,把公主拼命往靳家送?韩祈在心中暗暗唾弃,不过华国一向以公主联姻做为生存手段,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想想也不是那么让人意外。 许管事再度瞪向身旁的韩祈,"那你说,收了她,我该怎么处理?" "那还不简单,看宫里哪一处人手最不足,就把她安置在那里,公主刚才也说了,她不怕吃苦的。" 许管事脑中马上冒出宫内唯一人手不是的地方,但一想到那个地方所住的人,他的眉不由得拧得更紧了,"你确定?" "当然,再确定不过了。" 华夭意外韩祈居然会帮她,投去感激的一瞥,便赶紧趁着许管事有些动摇之际,再度躬身恳求,"管事大人,你就让我试试吧,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许管事,你瞧人家公主姿态都放这么低了,你还忍心继续刁难她吗?" 他可是对六年前宗主让她近身的事情记忆犹新呢,没想到这会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他真的很想看看,看到她,宗主会有什么反应? 许管事瞧瞧努力恳求的华夭,再瞧瞧唯恐天下不乱的韩祈,忍不住叹丁口气。 遇到这种事情他也只能认了。 "韩祈,将来如果我有事,我绝对会拉你一起下水!" 几日之后,靳曜终于从外头回来,一得到他回来的消息,许管事马上来到宫门口迎接。准备善尽管事的报告职责。 看到主子下车,他恭敬的行礼,"恭迎宗主回来。" "许管事,有事?" "是关于前几日各国送来的贺礼……"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靳曜已经微蹙起眉,"那件事我不是要你不需再多问?你怎么决定就怎么办,没事就退下吧。" "可是……" 许管事没机会把话说完,靳曜便迈开步伐往前定,跟着主子出门的梧霁赶紧跟上,经过许管事身旁时安慰性的拍拍他肩膀,要他看开点,多省点口水。 主子不想听,许管事当然是闭嘴比较好,但他想了想,有件事还是不说不行,便追了上去。 出门一趟,一路奔波,靳曜此刻只想回寝殿好好休息一番,什么事情都不想管,然而他才刚踏入寝房,就察觉到有异样,眼神不自觉的冷凝起来。 有股陌生的淡淡幽香飘散在空气中,让他不习惯的紧蹙眉头,眼神扫视一圈,发现有个陌生女人倒在窗旁的软榻上,他足又惊又怒。简直大胆至极! 他来到榻边,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就见她睡得好熟,手上还拿着抹布不放,落叶从大开的窗户掉到她的发上也没有自觉,显然已经睡上好一段时间。 这是新来的侍女?要不然绝对不会不知道规矩,清扫完就该赶紧离开他的寝房,他不喜欢有人待在属于他的地盘,但……这侍女怎么越瞧越觉得眼熟? "宗、宗主!"许管事慢一步才追进主子的寝殿里,他一看到趴在榻上睡死的身影,马上吓得飘出冷汗,只觉得自己要大难临头了。"夭儿丫头,你在做什么?" 华夭被许管事的大嗓门给吓得从榻上跳起,可神智还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当着靳曜的面哈欠连连,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完蛋了。 "糟糕,我怎么不小心睡着了?" 自从降格为侍女,每日要做的事情好多好多,忙得她好累,结果刚才一坐上榻喘口气,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这样子真糟糕,她得再认真一点才行。 振作精神拍拍双颊,华夭终于觉得自己清醒不少,才发现面前正站着一个人,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瞬间愣在当场。 "神、神仙哥哥……" 睽违六年没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他那淡然的眼神、不可侵犯的神傲之气,还有一身白的形象,都跟她记忆中没有两样。 等了这么多日,终于见到他了,她的心跳得好快,内心有股激动怎么样都压抑不住。 他还记得她吗?她是努力长大的小桃花,她知道自己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所以,他还认得出她吗? 就因为那句熟悉的"神仙哥哥",靳曜认出她来了,却感到不可思议,"你是华夭?" 她喜上眉梢,拼命点头,"对,原来神仙哥哥还认得我?" 她开心,他可是不解的大皱起眉。华国的公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守希宫? "许管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宗主果然生气了!许管事觉得自己的胃又痛了起来,"宗主,属下刚才一直想说贺礼的事,其中一个,就是跟这位夭公主有关呀。" "贺礼?" 许管事赶紧将前因后果说了逼?万不得已只好暂时把她安插到人手最不足的地方,也就是靳曜的寝殿,还附带强调-- "是宗主说我可以自己作主的喔,要不然我才不敢不经同意就这么做。" 明白前因后果之后,靳曜再度瞧向华夭,表情还是跟刚才一样难看,完全没有和缓下来的趋势。 他很明白,华王还是不放弃要跟靳家攀关系,这会连女儿都拿出来利用了,简直可笑至极! 华王真以为一个小小的公主就能左右他的决定?他靳曜岂是色令智昏的角色? 靳曜瞧着华夭的眼神更沉了些,眸中并多了抹不屑,"你为什么会答应你父王来到这里?" 笑容有些害怕的收起,因为她感觉得到,他的态度变得比刚才更疏离了,但她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因为……我想再见到你。" "就这样?" "当然!"她赶紧点头。 她想再见到他,所以就算被父王当成贺礼,让她感到有些心酸及难堪,她还是来了,好一圆心中长久以来的想望。 或许他不觉得有什么,但他六年前的出现,对她幼小的心灵有很深的影响,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他的地位。 但她的坦承靳曜并不相信,"原来你也跟其他女人一样肤浅,以为靠近我,就有机会恃宠而骄,然后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她这次是带有目的而来的,不像六年前,纯真得没有任何意图,所以他不可能相信现在她所说的话。 这种女人他看太多了,每个人都是表面顺从,其实内心不断的打他的主意、打靳家的主意,贪婪丑陋得很! 他才不会被这点小伎俩给骗去,而他最鄙夷的就是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了! "我并没有这么想!"华夭赶紧解释,就怕他会继续误会她,"我只是很单纯的想再见到你,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其他意图……" "你不肯说实话?不要紧,你不说,我也能知道你心中真正的想法。" "啊?" 靳曜不由分说的抓住她的手,想探知她内心的想法,却见他原本嫌恶的表情一愣,紧接着不敢置信的瞪着一脸无辜的她,心里震惊万分。 他居然听不到她内心的声音?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邪门的事情,这世上真有他听不到心音的人存在? 华夭愣愣的由着他抓住她的手,不解的问:"怎么了?" 他急急甩开她的手,像是什么烫手山芋似的,表情是极度不解,却不打算再跟她有任何牵扯,"既然你如此自甘堕落,一个好好的公主不当要跑来当侍女,那我又何必对你手下留情?" 除了谢姨,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无法明白其心思的人,但她摆明就是怀有目的接近他。 靳曜有些气恼无法抓住她的狐狸尾巴。不过,没关系,他自有办法让她知难而退。"许管事。" 许管事战战兢兢的回答,"属下在!" "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需要对她心软或放水,她该知道的规矩也马上让她明白,如果她受不了,就让她离开,不必管她到底是哪国送来的贺礼。" "是,属下遵命!" 许管事赶紧将华夭往房外拉,不让她傻愣愣的继续惹主子生气。 "夭儿丫头,看来我得好好重新教你规矩,谁让你在宗主的房里打盹的,你也太大胆了吧……" 被许管事一路拉着走,华夭不住回头望着那抹白色身影,好不容易见到他的兴奋早被强大的失落所取代,让她的脸上出现落寞哀伤的神色。 曾经的那一道温暖阳光到底到哪里去了?现在的她好冷,而且是冷到骨子里…… 第三章 幻灭,原来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来得又快又急,破坏力无法想像,一瞬间就将内心所有的期待及幻想给粉碎掉,连渣都不剩。 这就是华夭此刻的强烈感受,她对神仙哥哥六年来的幻想全都破灭,被迫重新认识一个完全不同的他。 他冷漠,不信任人,始终认为她靠近他是有目的的,他不再像六年前那样允许她的靠近,而是跟她完全的疏离。 在他身上,她再也感受不到那种曾经温暖她心的暖意,现在的他对地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人,从前的那个神仙哥哥消失了。 "唉……" 拿着扫帚,华夭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庭院扫着落叶,内心的失落久久无法抚平,从重遇的那一日之后,他们俩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她总是避得他远远的,免得他看见又心生不悦,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一个月时光。 你只要做自己就好,拿你真挚的心面对他就够了…… 父王的话言犹在耳,但她只能无奈苦笑。他不相信她的心,就算她真的做自己也没用,只会让他对她更加厌烦。 美天非常茫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变怎样,只能走一步箅一步。 "唉……" 就当她沮丧的再度轻叹出声时,一旁穿廊上出现靳曜的身影,她一发现赶紧避在一棵树后,这已经变成她见到他时的反射动作了。 "堂兄,请留步好吗?" 靳曜的背后,有一男一女跟着现身,华夭认得他们,那是靳曜的堂妹靳洁,还有她的随仆冉攸。 靳洁带着冉攸来到堂兄身边。 冉攸马上恭敬的对靳曜躬身行礼,"宗主。" "堂妹,来到幽陵两个多月,还习惯吗?" 她淡淡的笑着,"这比我之前的处境好太多了,我很感激堂兄能够收留我和冉攸,让我们主仆俩不必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靳洁的父王本是靳国的君王,但在十五年前便因病驾崩,由她年仅四岁的弟弟即位,母后从旁辅政。 然而她的母后大权在握,开始滥用权力,没多久靳国就走向败亡之路,在十年前被其他国家吞并灭亡,而她母后便带着她和弟弟开始逃命的生涯。 在逃命过程中,她和母后他们分散,却也因此躲过死劫,她母后和弟弟被追兵杀死,而她和冉攸一逃就逃了这些年,直到两个多月前才辗转来到幽陵投靠靳曜。 靳曜的父亲与靳洁父王为同母所出之兄弟,靳曜没有理由拒绝她的投靠,虽然守墓的这一条靳家血脉在二十几年前便跟靳国王室没有任何往来。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你就直接跟许管事说,不必客气。" 说完,靳曜便迈阔步伐想离开,然而靳洁却又叫住他。"堂兄,请等等。" "还有事?"。 "是这样的,咱们虽然是堂兄妹,但毕竟直到我来投靠你前不曾见过面,彼此显得非常生疏,我想,或许咱们可以一道用膳,好让彼此多熟悉一下,你认为呢?" "没有这个必要。"靳曜想都没想便拒绝。 靳洁脸上的淡笑顿时一僵,"为什么?" "我收留你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你是王叔唯一留下来的血脉,除此之外,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靳曜冷冷的扯开嘴角,"你只要能够守本份的待着,不出任何乱子,我不会管你任何事情,咱们俩各过各的,就是这样。" 看着靳洁全身僵硬的顿在原地,久久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而靳曜无情的离开,完全不理会她的感受,躲在树后目睹全程的华夭不禁有些傻眼。 他居然连对有血缘的亲人也是如此狠心无情,半点人情味都没有? 为什么会有人刻意把自己孤立起来?这么做有什么好的?她真的不懂! 一股没来由的怒火让她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抓着扫帚就冲到他背后,忍不住帮靳洁说话,"宗主大人,她只是想跟你建立好关系罢了,你为什么一定得这样打击她?" 靳曜听到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有些诧异的瞧着她,"你还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 她还没走?还留在守希宫内?他本以为凭她公主的娇贵之躯没有办法忍受被人使唤的辛苦,没想到她倒是非常沉得住气,过了一个月还不肯走。 "我……"华夭这才想到自己尴尬的立场,根本没资格指责主子,顿时语气也弱了下来,"我只是不希望你拒绝掉堂小姐的好意罢了……" 靳曜哼笑出声,"你真确定那是好意?她想跟我套关系的目的是什么?不外乎就是想利用我好安稳的在这安定下来,过着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她要的我会给她,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也就仅止于此。"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说不定她只是单纯的想跟你谈谈罢了。" "单纯?人的心思没有这么单纯的。" "谁说的,我相信这世上还是会有真心待人的人存在!" 她气恼的辩解。她就是一个例子呀,她只是单纯的想见他一面而已,为什么他就是偏要误解她,不信任她? 华夭激动的神情却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难解,就连嗓音也低沉得让人感到心寒,"我不相信。" "为什么?" "你没有必要知道。" 看到他那双不带情感的眼眸,华夭的心不由得泛起陌生的刺痛感,还有种心疼他的感受。他说他不相信,她却认为,他只是拒绝相信这世上会有人真心对待他。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封闭自己的心到这种程度,像是他的心脆弱到一碰就会碎一样? "你还是赶紧离开靳家吧,少再来烦我。" 华夭停在原地看着他独自离去的背影,心中那种闷痛感更加强烈起来,她没有细想的追上去,就是不想让他再排斥她下去。 她不懂,从前的她努力的想要融入她的家人,想要跟他们亲近,但他们总是对她有顾忌,鲜少有人真心待她,而他却是主动排斥其他人的靠近,和她完全不同,却又和她一样的……孤独。 她不想孤独的,她觉得内心深处真正的他,应该也是一样…… 靳曜走进书房内,烦躁得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但他的额头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强烈痛感,逼得他表情扭曲起来,捂着发烫的额,死咬牙关,不想被这样的折磨给打败! "该死!又来了……" 那抽痛的感觉一阵强过一阵,比上一次发作时还要强烈,没过多久,他便痛得流出汗来,已经无法再思考,更无力做任何事。 不想屈服,他拼命反抗。就算会头痛至死,他也绝不会退缩! 正当靳曜在跟越来越强烈的头痛对抗时,华夭一颗小头颅偷偷从门外探进来,就怕又被他责骂瞪视,结果一看到他极度痛苦的模样,她惊讶的马上奔到他面前,担心的问:"宗主大人,你怎么了?" 他勉强睁开难以对焦的双眼,瞧着前方模糊的脸蛋,意识因为强烈疼痛而逐渐涣散,"你……还来做什么?" "你要不要紧呀?"华夭看他已经痛到脸色惨白,冷汗直流,这下子更是紧张,"我、我去唤人来,你一定要撑着,绝对不能……" "不需要……反正……没用的……" "为什么没……啊--" 靳曜眼一闭,庞大的身躯直接往华夭身上压下来,终于痛到昏死过去,她只能没得选择的被他给重压在地,拼命挣扎,却怎样都翻不过身。 "天啦,这怎么回事?宗主大人,醒醒呀,快醒醒……" 缘份会把她带到你面前,让你见到她的…… 恍惚之间,他像是听到谢姨在他耳边说着那句话。 真的会有个属于他的剑鞘出现?他只觉得很可笑,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要拥有剑鞘。 他只想一个人过完一生,不需要任何人陪伴,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宗主大人,醒醒呀!糟糕,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这附近鲜少有人走动,想找人求助都办不到……" 谢姨的声音退去,换上那个有着柔婉嗓音的小姑娘在他耳边说话,那嗓音像道微凉的水缓缓滑入他烦躁的心,让他慢慢沉静下来,身体不再感到那样难受。 紧接着,一股凉意覆在他额头上,像是要帮他降下高热。 他本以为没用的,可没想到,那凉意却慢慢渗进他的脑海,奇异的竟逐一化解掉脑中深处难以忍受的抽痛感,让他不由得松下一口气,终于又从那难耐的折磨中解脱出来。 那感觉像是有人正非常温柔的安抚着他,平息不他所有的烦躁、不耐,让他的心灵前所未有的沉静下来,彻底放空思绪,不再紧绷、不再戒备,多年来第一次好好的沉睡着。 不只身体放松,就连始终紧闭的心灵也放松下来,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再如何杀气腾腾的剑,只要回到剑鞘里,就会恢复宁静…… 这就是回到剑鞘里的感觉吗?他不得不承认,他排斥不了这种宁静,如果可以的话,他会选择一直待在剑鞘里,不想再承受外界的纷纷扰扰。 不知道过了多久,靳曜终于从沉睡中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华夭的腿上,她正用自己那微凉的手覆住他的额头,希望这么做能对他有帮助,让他别再如此难受。 只属于他的剑鞘?会是她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他面前,又为什么只有她的心声他听不见? "宗主大人,你可终于醒了。"好不容易等到靳曜恢复意识睁开眼,华夭松口气的漾起笑容,"好多了吗?如果还是不太舒服,就别勉强自己,再多休息一会吧。" "我已经好了。"像是无法接受自己居然躺在一个小姑娘的腿上,又像是觉得自己的失态被瞧见感到很丢脸,他马上坐起身,不顾脑袋其实还有一些昏眩,"别把我当成小孩子。" 额上少了属于华夭的舒服微凉感,靳曜心里有种奇怪的可惜感受,但那感觉很快就退去,原本放松的心也开始收紧,他正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回复到戒备状态,无论是身或心。 "宗主大人,你不让韩大夫瞧瞧吗?放着不管可不行呀。" "我的状况让大夫瞧也没用,只是浪费时间。" "为什么?" 靳曜只是自嘲的冷笑,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就算她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帮助。 谢姨早已说过,虽然有压抑力量的方法,不会让他碰到人就一定要听到对方的心音,但力量压抑久了,累积一段时间没有得到适当的释放,就会产生后遗症,而他的后遗症便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头痛一次。 刚开始头痛并不严重,所以他也不怎么在意,然而随着时间的累积,头痛的程度开始加剧,演变成现在这生不如死的状况。 在平常,他无时无刻不在压抑力量,不想让自己再听到任何人表里不一的内心话语,只有刚才躺在华夭腿上时,他才彻底释放开来,对她完全不设防,让自己得到久违的舒畅。 发现他根本没有打算解答她的疑惑,华夭不死心的再问一次,"宗主大人,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是他和她同样孤独,所以她像是终于找到伴一样,才会一直不怕死的试着靠近他,想要拉近跟他之间的距离。 靳曜很困惑。她是真的在关心他,关心着一个对她来说根本就算是陌生的男人?她的举动让他不解,又没办法得知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所以,他还是不信任她。 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对她产生困惑,就表示对她的不信任开始动摇了,不再像从前那般坚定。 脑中的昏眩感终于完全退去,靳曜从地上起身,却看到华夭还是维持着跪坐姿态,不由得纳闷,"你不起来?" 她表情有些僵硬的扯开一抹笑容,"可能……暂时没办法……" "为什么?" "因为我的腿……麻掉了。" 刚才她一心只注意着靳曜的情况,完全没心思顾虑到自己的,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腿麻掉了,只要稍微一动,那种难受的刺麻感就让她直皱眉。 靳曜顿时板下脸,最后还是伸手将她从地上给拉起来,她腿软站下稳,他干脆扶住她双肩,撑住她的重量,直到她有办法站稳为止。 "耶?" 华夭瞪大眼噍向他。意外他对她的态度突然友善起来。她原本都有心理准备他会直接转头理都不理她,结果他不只理她,还好心的扶住她? 她一站稳脚步,靳曜马上放开手,偏头不再看她,摆明他有限度的"好心"已经用完了。"没事就快定,别继续碍着我的眼。" "那……如果我说我还有事呢?" 两道凌厉的眼神立刻射向不知死活的小脸蛋,要她最好识相一点赶快滚,可她非但不以为仵,反倒漾起有些傻气又开心的笑容,像是发现什么天大的秘密。 她那个不怕死的笑容真的很碍眼,让靳曜的双眉越皱越紧,"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的。"她忙不迭的摆手。 她发现呀,他对她的态度软化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软化的,她都很开心,觉得自己终于靠近他一小步了。 虽然现在只是一小步,但她相信,只要累积多了,就会变成一大步,总有一日她能让两人之间不再有距离,就像从前一样…… 然而在那之后,他们俩还是鲜少有机会见面,毕竟华夭有很多事情要做,整天忙东忙西,没时间想那么多,更不可能三不五时便故意"冒犯"靳曜。 只不过,靳曜却开始注意起她的行踪,不再像之前一样无视她的存在,故意不把她当一回事。 他发现到自己的心境正在转变,坚固的心墙似有松动的迹象,但他却选择忽略,以为这么做就可以防止松动继续扩大。 这一日,他从穿廊上经过庭院,注意到那一抹身影正坐在不远处的大树后,他一时好奇的离开穿廊,来到大树后,才明白,原来她……又睡着了! 就见娇小的她坐在树根上,背靠着树干,双手还不忘拿着扫帚,睡得很沉,好多落叶飘在她的裙上,紧闭的双眸下有两道暗影,像是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似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有一丝泛疼。就算她再如何不受宠,再如何被利用,她毕竟还是位公主,又如何受得住长期的辛劳? 有种罪恶感在心中滋生,逼得他不得不正视她现在的处境,内心的挣扎更是严重。 他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沉睡模样,眸光渐渐变得有些不一样。 六年过去,她已经变成一朵盛放的桃花,虽然依旧不美艳,但那张面容更加柔和,给人的舒服感也更加强烈。 他的手不自觉的轻抚上她柔嫩的脸蛋,贪恋着手中柔嫩的触感。舍不得放,等他发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时,他才错愕的收回手,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不带目的的碰触一个人了,现在的他之所以会碰触人,都是想要明白对方隐藏在虚伪表面下的真正意图,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是单纯的想碰碰她,感受她的美好。 能让你听不到的原因有两个,一个定对方能力比你强,刻意阻断不让你听到,另一个原因则是。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的声音,你也听不到。 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真的是她?这实在有些可笑,只要他想,他可以清楚掌握所有人的心思,偏偏无法掌握自己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他又怎么有办法放心让她靠近他,甚至留她在身边?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要他没有任何原因,毫不迟疑的相信一个人,他根本就做不到。 他的内心出现矛盾,理智明知不该让她太过靠近自己,但他的心却率先背叛,让自己陷入这种矛盾的境地。 早该在见到她的那一日,就亳不留情的将她赶回华国,而不是留有余地的让她自己承受不了挫折而离去,也不致演变成现在这种状况。 "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你?你这个丫头,还真是彻底难倒我了……" 轻轻拨掉她头上的小拈叶,他自嘲的轻笑出声,然后转身离上,没有叫醒她,一如来时无声无息,没有让她知道。 只是没过多久,许管事却急急忙忙的在大树后找到华夭,赶紧将她给唤醒,"天啦,夭儿丫头,你还真的在这睡着了?快快快,快起来,小心在外头睡到着凉那就不好了。" "唔……我又不小心睡着了?许管事,真的很对不住。" 华夭勉强睁开双眼,赶紧逼自己打起精神。她刚才睡得昏昏沉沉的,但却好像有个模糊的印象,似乎有人在她身边说了什么,不过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依稀记得,那是道低沉的男人嗓音,带着些许的无可奈何,听起来,倒是很舒服…… 那到底是梦是真?她不知道,只能没头没脑的被许管事给拉着走,无心再去思考这件事。 "许管事,你为什么把我的工作都取消掉了?" 一觉醒来,突然天地变色,华夭原本满满的工作都被取消,顿时之间她清闲下来,什么事情都不必做,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反倒非常害怕。 是她的笨手笨脚终于让许管事受不了,所以不要她,想把她赶出靳家了吗?她心慌的马上找到许管事,说什么都要求他让她留下来! "夭儿丫头,你的反应不必这么大呀。" 许管事才要跨出门槛,就被她给突然拉住衣摆,看她那一脸惊恐的表情,说实话,他真的很想笑,但又不能笑。 "是"某人"吩咐,要我别太虐待你,瞧瞧你脸上的黑眼圈真是难看,还是回去再补个眠吧,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人骂你的。" 华夭讶异的眨了眨眼,"你、你不是打算要赶我走了吗?" "有吗?没有啊,你不必想这么多,快回去休息,别再吵我了,我还有很多事情得处理呢。" "可、可是,一清闲下来,我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过日子了。" 之前她一醒来就是一直忙,忙到没有时间想任何事,所以现在一闲下来,她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什么?"某人"终于"良心复活",不再故意给丫头苦头吃了?"韩祈突然出现在殿内,满脸看好戏的表情,"丫头,你的好日子不远喽。" "韩大夫,注意你的措词。"许管事皱了皱眉。 "我有说错话吗?我说的都是实话吧?" "……"是没错啦。 华夭还是眼巴巴的望着许管事,希望他能给点指引,"许管事,那我往后该做些什么呢?" "这个……"宗主已经明令不准再给她任何工作,他又能怎么办?这个丫头是工作狂吗? 看着许管事哑口无言,韩祈不禁觉得很好笑,不过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他赶紧帮他解围。"丫头,你可以自己找事情做呀。" 华夭马上将视线转到他身上,"韩大夫,那我该找什么事情做?" "就找一些别人都不敢做,只有你能做的事。怎样,不错吧?" 华夭还是不了。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丫头,许管事忙得很,别吵他,咱们另外找个安静的地方讨论讨论,我绝对帮你找到最适合你做的事情。" "真的吗?"她茫然的眼神终于发亮起来,像是看到指引的明灯一样。 "那是当然,咱们走吧。" "好。" 许管事脸色一变,急着阻止,"喂,韩祈,你别乱出什么馊主意呀……" 依照过去的经验法则,韩祈只要一出主意,就绝对没好事,万万不能让夭儿丫头傻傻的跟着他走呀。 但来不及了,心思单纯的华夭已经被韩祈给拐定,任凭许管事怎么唤都唤不回来了。 第四章 "夭公主,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天才刚亮,就见华夭和韩祈在靳曜的寝房外窃窃私语,做最后的确认,而在一旁的梧霁则是满脸的不赞同,刚才那一句疑问也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 "梧霁大哥,你在担心什么?" "当然是担心你的安危呀。"这还用说? "为什么?我不过是想亲自服侍宗主大人而已呀……" 这是她昨日跟韩大人讨论非常久才得到的结论,靳曜身旁一直没有侍女服侍他,她问过韩大夫理由,他只告诉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所以她猜想可能是他不习惯被人服侍,也就决定找这件事情来做。 说着,华夭也不禁感到有些羞涩。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大胆,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希望能为靳曜做一点事情。 她希望能拉近跟他之间的距离,所以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只要他不排斥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夭公主,是你不懂呀,宗主最讨厌有人靠近他,这对他来说足种犯不得的大忌,所以咱们部没人敢靠近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宗主身旁没有半个侍女打理他起居的原因,在这一方面,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可是真的没人敢冒犯。 他可以主动碰其他人,但其他人绝对不能不经允许便碰他,只是他会主动碰人的原因也很可怕,还是别被他碰的好。 "真的?"华夭讶异的眨眨眼,"但是我就曾经碰过他耶……" 梧霁满脸的不敢置信,他非常怀疑,他们两个在谈论的是同…个人吗? "不要紧,丫头你就去试试吧。"韩祈没梧霁那样戒慎恐惧,反倒拼命怂恿她,"如果真有什么危险,你就尖叫,咱们听到会立刻进去,想办法帮你求情的。" "啊?"怎么听起来,她好像要去赴死一样? "韩大夫,你……"梧霁马上将韩祈拉到一旁低声耳语,"你明知道这么做会惹恼宗主,还敢怂恿夭公主?" "我倒不这么觉得。"韩祈笑得信心十足。 他已经观察过了,宗主对夭公主的容忍程度可是前所未有之高,这么好的机会,不善加利用就太可惜了。 这座守希宫已经沉闷非常久,现在终于出现一个可能改变一切的姑娘,他不推波助澜一下怎么行呢? 韩祈推开死抓着他不放的梧霁,再度回到华夭身边,把已经盛好温水的水盆交给她。"丫头,反正有事你尖叫就是了。就这样,多保重啦?" 看着梧霁那一副戒慎恐惧的模样,原本不怕的华夭都忍不住害怕起来,低头看着手中的水盆,迟疑了下,她还是鼓起勇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到内室,将水盆放在盆架上,她才来到床边,试着想要叫靳曜起床,但看到他沉睡的模样,她的心一跳,害羞得手足无措。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单衣,衣领微敞,胸膛若隐若现,她感到自己的脸蛋热辣辣的,开始怀疑,她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说要亲自服侍他? 只是看着他就算在沉睡时也微锁的双眉,像是连在睡梦中也不曾放松警戒一样,她就感到心疼不已。 到底是什么样的压力让他如此戒备的过着日子,甚至连沉睡时也放不开?这样子始终紧绷着精神很累的,不是吗? 她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抹平他眉间的皱痕,谁知她才一碰上他的眉心,靳曜马上睁开凌厉的双眼,力道强劲的掐住她的手腕,冷声质问,"是谁?" 瞬间出现的强大杀气吓坏华夭,连句话都艰困的回答不出来,只能用着惊恐的双眼眨呀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靳曜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华夭,顿时紧掐住她的力道松了些,语气却还是非常不善,"夭儿,这种时间你来这做什么?"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害怕,缓缓道来。"我想亲自服侍你。" 这下子靳曜的双眉皱得更是厉害,"没人要你做这种事。" "但没有事情做我真的很不习惯,毕竟……" "在守希宫,你只需要听我的话,乖乖生活就好,不必要做任何事。" 他可不想再见到她因为累坏了而随便找个地方就沉沉睡去,像个可怜被欺负的小媳妇,所以他才要许管事不准再分配工作给她,希望她能好好休息,结果她现在是在做什么? "但、但我是心甘情愿服侍你的。"华夭鼓起勇气,坚定的开口。"谢谢你没有直接赶我回去,让我无法面对父王以及华国的人民,所以我想尽一点自己心意。至少让我亲自服侍你,我才能比较安心。" "没人要你过意不去。你可以不必在意。" "但我就是在意,我不过是想为你做一点事罢了,难道这样子也不行?" 噍她说着说着,眼眶居然泛红,一副好委屈的模样,靳曜内心不由得又出现一丝罪恶感,又有种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的感觉。 "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她赶紧摇头,"我并不觉得委屈,真的,还是……宗主大人,我这么做其实带给你很大的困扰?" 的确,她这么做带给他困扰了,他的戒心很重,无法肯定自己下一次会不会就失手掐死她。 他不习惯任何人的靠近,尤其又是在防备降低的时候,他的反射动作会更加激烈。 "我让你困扰了,是吧?"华夭沮丧的低下头,终于觉得自己的一相情愿很蠢,"那我还是不要打扰你好了……" 她想要起身离开,但靳曜抓住她的力道还没有完全放松,两人就这样继续僵持在床边,陷入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 华夭不懂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只好困惑的开口。"宗主大人?" 靳曜也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内心竟出现莫名挣扎,明知道不该给她任何希望,也不该替自己找麻烦,但他却……迟疑了。 放开她的手,他从床上坐起身,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呃?" 她呆愣不解的模样让他的双眉忍不住一皱再皱,"你不是说要服侍我?" 他答应了?华夭开心的漾起笑容,就像是得到什么天大的恩惠一样,"我已经准备好温水,宗主大人先梳洗一下吧。" 靳曜依言起身梳洗,华夭则来到衣架前,拿起他惯穿的白色衣裳,衣裳沉甸甸的,但她的心却轻飘飘的,高高翘起的嘴角也像是快要飞起来一样。 等靳曜梳洗完毕,她随即拿着衣裳来到他面前,亲自替他穿上,脸上的笑容还带着淡淡的红晕,让她看起来真的像朵桃花,正为所在乎的人而绽放。 靳曜任由她的双手在他身上"作乱",她时而靠近、时而远离的身体带来一阵淡雅香味,引起他的注意,让他的眼神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移动,几乎投有离开她的脸庞。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总是得花多一点时间才能把衣裳弄得平整,如果他自己来的话,早就着装完毕,可既然都放手让她来做,他也只能忍下,继续看着她笨拙却快乐的忙碌着。 她很容易满足,这一点点的妥协就能让她笑得如此灿烂,她的笑容迷惑着他,让他的目光逐渐幽暗,有种欲望在内心深处躁动起来。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女娃,而是只要有了男人的疼宠,就能够蜕变成女人的少女,她的天真单纯正诱惑着他,让他感到自己的困扰又多了一个。 她对他完全不设防,而且还是全心的信任着,又怎么知道,现在的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好了!"华夭好不容易才帮他穿好衣裳,赶紧又去衣架拿了腰带,回来帮他系上,结果却突然想到,她忘了问韩大夫男人的腰带该怎么系了。"真糟糕,要怎么系?" 手忙脚乱的摸索着,她心虚的微皱起眉。 听到她的喃喃自语,靳曜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抓住她的手,不想再浪费时间让她没头没脑的乱摸索。 "宗主大人……" 他没有回话,只是带领着她的双手系上一回,好不容易腰带也系上,他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还是握在掌心里,久久都没有放开。 她的手很小巧,跟他的完全不一样,只是应该柔嫩的触感却因为前些日子的劳动而略显粗糙,而那微凉的感觉让他有种想要紧紧握住的冲动,想要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温暖她的手,保护她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但内心的矛盾,同样的也益发强烈起来,开始在心中用力拉扯,仿佛想要将他的心给硬生生撕裂成两半。 他真能不顾一切的相信她吗?对他来说,这真的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但她的柔情似水却早已慢慢软化他的心,抚平他心中的不安,让他有种冲动,想试着相信她看看。 或许她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样…… 华夭静静的等着。不知道他想握着自己的手多久? 当她疑惑的抬起头来,却发现靳曜的眸中出现一种诡异的光芒,像是决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他瞧了她好久,混乱的脑袋终于理出一条头绪,决定要跨出这艰难的第一步,紧接着便朝她俯下身,贴上她左边的脸颊,在她耳旁低语 "笨手笨脚的小桃花,这样子还想来服侍我?" 他试着相信她一次,也给彼此一次机会,如果她真的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的话…… 说完便放开她的手,毫不迟疑的迈步离开内室,独留华夭在原地呆愣着,久久回不过神宋。 等到靳曜离去好一会,始终没等到华夭出来的韩祈才偷偷进到室内。关心她的情况。 "丫头,你还好……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呃?"华夭猛然一回过神,赶紧捂住左耳,"有、有吗?" 看着她那羞涩的表情,韩祈扬起一抹兴味十足的诡笑,"该不会宗主刚才趁机"欺负"你吧?" "什、什么欺负不欺负的,韩大夫别乱猜。" 华夭害羞的走出内室,不敢再看韩祈那笑得暧昧的表情,左耳却是越来越烫了。 他刚才像是刻意、像是惩罚的在她耳上轻咬一记,让她的心瞬间漏跳一拍,直到现在还恍恍惚惚的,魂都不知道飞到哪去。 一种甜甜的感觉涨满胸口,甚至快满溢出来,她恍惚的神情中出现一抹浅浅笑意,想止都止不住。 她被欺负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并不讨厌他的欺负…… 在那之后,靳曜没有禁止她的出现,由着她亲手打理他的起居,而她也成了唯一能够近他的身,却一点事情都没有的人。 许管事他们一伙人知道后简直是啧啧称奇,不过这山让他们开始怀疑,应该是华夭身上有某种特质,才能让宗主破例不排斥她靠近。 而靳曜对华夭的"欺负",也从一开始的耳朵,转移阵地,到她柔嫩的脸颊、白皙的脖子,最后堂而皇之吻上她红润的小唇,一吻上就着迷的不想停止,每每让她昏眩在他的怀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唔……够了,你就饶过我吧……" 时已入秋,屋外总是吹着寒冷的秋风,然而此刻靳曜的房内,却是弥漫着暧昧的暖意,暖和了紧紧相拥的两人。 华夭的唇好不容易才重新获得自由,努力喘着气,红润的唇瓣泛着诱人水光,嫣红的脸蛋将她衬得更加娇媚,一副就是被人好好"疼爱"过的甜美模样。 靳曜像是意犹未尽似的,食指轻轻划过她的唇,引起她害羞的轻颤,她头埋进他怀中,就怕他又不放过她,把她的唇吻得更红更肿,让她没脸出去见人。 他微勾起嘴角淡笑,喜欢看她依偎在他怀中娇羞无措的模样,而且这种模样只有他能够看见,满足了他对她的独占欲。 他终于明白,能有个在乎自己的人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在对她敞开心房之后,属于她的甜美就源源不绝的朝他涌来,将他孤寂的心给喂得饱饱的。 或许他该感谢华王,如果不是他为了想要攀上靳家,而将华夭给送来,他也不会感受到这份只属于他的甜美。 他要她的心、她的一切都只属于他,不容任何事情来分占…… 好不容易平抚自己被吻得像是醉了的心,华夭赶紧打理好靳曜的穿着,免得又被他趁机占便宜,直到都打理好之后,她才又抬起头来瞧他,刚才害羞的娇态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欲言又止的奇怪反应。 "怎么了,有事?" 她的确是有事,但却不知道,该怎样启口他才会答应呢? 看着她犹豫不决的表情,靳曜笑容微收,故意压低嗓音,"有事就说,我不要你瞒我任何事。" 他不喜欢她对他有任何隐瞒,要不然他会感到非常的……不安。 "好嘛,我说就是了。"察觉到他神色微变,她赶紧坦承。"其实也没有什么,就只是……我想跟着许管事出幽陵瞧瞧,行吗?" 今日许管事打算到隔壁城镇添购置一些日常用品,恰巧让她听到了,她也很想跟着出去看看,毕竟她从小在王宫内生长,来到幽陵后也没机会出去外面看看,这次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她真的很想去看看。 但许管事说除非宗主答应,否则也只能让她失望了。 一听到她想出去,靳曜马上皱起眉头,"不行。" "宗主大人,你就行行好,答应我这一次吧?"她苦着脸哀求。 她就知道,想让他答应,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她真的很想出去透透气,这座守希宫虽大,毕竟也是个封闭的地方,她很向往外头自在热闹的气氛,就算只待一刻也好,她就会心满意足的。 "求求你吧……我会很乖的跟着许管事,绝对不会乱来的,好不好?" 她不死心的哀求声让靳曜感到困扰。从来没人敢违逆他的决定,就只有这个丫头搞不清楚状况,总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只是一想到他狠下心的拒绝她后,她脸上绝对会出现万分失落的神情,他的心就不由得一拧,到口的拒绝话语全数给收了回去。 内心挣扎许久,靳曜非常不愿的松口,"你想跟许管事出门去,不是不行,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华夭兴奋的张亮双眼。只要她能做得到,她一定答应! "条件很简单,我跟你一起去。" "嗄?" 他……要跟她一起出门去凑热闹? 不只华夭讶异,连许管事在守希宫门前看到他时,也吓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这绝对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宗主从来就最厌恶去人多的地方,结果现在却为了夭儿丫头而破例了? 许管事那错愕到极点的表情在靳曜看来真的非常碍眼,他蹙起双层不耐的催促,"许管事,你还磨蹭些什么,不出发吗?" "啊?是是是,咱们出发,马上出发……" 离开幽陵没多久,他们就到达隔壁热闹的城镇,这日刚好有市集,许管事带着一同而来的仆人四处忙碌采买,就不打扰主子和华夭一起逛街的雅兴。 华夭开心的在热闹街道上走走停停、到处乱看,眼前的人事物对她来说都新鲜极了,所以不时可以听到她兴奋的低呼。 相较于她的雀跃,靳曜倒是一来到这,表情就不是非常好看,眉心也是越皱越紧。 他讨厌人多的地方,因为在这种地方,少不了跟其他人有肢体上的碰触,为了不听到任何人的心声,他必须更耗心力的压抑自己的力量,才有办法完全杜绝开来。 他为她所做的妥协,对她的包容之大,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他可以为了她,忍受这种不舒服,就只为了让她开心,不想让她失望。 他知道,她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了,自从选择接受她之后,他对她就是一心一意,那她呢? 他永远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真正的心意,这让他对她始终有种不确定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背叛他。 但愿不会有那一天,因为他完全不想面对…… 看着华夭不知道又被什么新奇事物给吸引住目光,没头没脑的就要靠过去,靳曜赶紧握住她的手,小心谨慎,"别跑太远,小心走散了。" "喔。" 她抬起头来。直到这时才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笑容一顿,察觉到自己忽略到他了。"宗主大人,你下舒服吗?" "没有。" 只是看他频皱眉的表情,就不像没事的模样,而且再仔细观察,她才发现,他脸上已经泛起一层薄汗。 她赶紧拿出手绢,已经没了逛街的心情,担心的替他拭起脸上冷汗,"真的没有吗?你可不要骗我。" 这感觉很像他头痛之前的反应,所以她一点都不敢小看,她曾经遇过几次他头痛时的状况,每次他都痛得生不如死,她在一旁看着,心都会跟着拧起,像是自己也能感受到那股疼痛似的。 "我骗你做什么?" "那得问你呀。" 知道要他承认自己的不适简直比登天还难,华夭也不跟他多废话,视线扫着周遭环境,发现不远处有棵大树,离热闹的街道有段距离,应该会宁静些,便主动将他往那个方向拉。 两人来到树下,华夭率先坐下,摆好跪坐的姿态,然后对他漾起讨好的笑容,"宗主大人,我累了,咱们先休息一会,好吗?" 她这是在替他找台阶下?靳曜暗暗觉得好笑,并不觉得自己有弱至吐让她替他找台阶下的程度,可身体还是不自觉照着她的话做,自然而然的将她的腿当成枕头,闭上双眼暂时休息。 她伸手摸着他的额,那微凉触感一如往常般缓缓渗透进去,有种说不出的舒服,让他刚才压抑已久的精神疲累马上得到纡解,整个人放松不少。 他喜欢有她陪伴的宁静,让他不再感受到空虚孤单,而是满足与充实。 看着他的表情由僵硬慢慢趋于放松,华夭终于松一口气,不必再担心下去,就怕他真的又犯头疼。 其实她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总想着要如何帮他,但他总是说没必要、不会有用,让她直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真的很想帮他,但该怎么帮,却没个主意…… 真的无法可治吗? 不行,就算他会生气,说什么她也要试一试,试了还有一丝机会,不试就真的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而不远处发现他们俩身影的许管事,非常识相的没有过来打扰,脸上带着笑,继续领着仆人到处买东西去。 宗主孤身这么久,现在终于有个女人可以打破他的心防,靠近他,这对靳家来说是好事,他乐观其成。 说不定再过不久,他们靳家就可以办喜事了…… 第五章 以往气氛沉闷的靳家,开始有了笑声、有了活力,而这都是因为华夭带来的影响。 她天真开朗的笑容有种奇特的感染力,加上她不会对人摆架子,因此所有人都跟她处得非常融洽,真心喜欢她,希望她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是唯一能够安抚宗主脾气的人,光是这点,他们就不得不佩服,简直快把她当成女神一样看待了。 就在她越来越受大家欢迎,而她也乐于和众人打好关系之际,一些不利于她的流言逐渐在守希宫内蔓延…… "夭公主真的是这样的女人?你该不会听错了吧?" "我不敢乱讲,私底不已经有不少人在传了。" 凉意十足的深秋午后,靳曜行经过花园,不期然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隐约之间听到华夭的名字,他不由得顿下脚步,注意起来。 夭儿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人在私底下谈论她,而且那语气听起来…… 似乎还不是什么好事? 不远处在树后谈论的两个女人结束话题,分别往反方向离去,其中一个是往靳曜这边走来,看到他的面容,她先愣了下,才有些心虚的开口打招呼。 "堂兄,久违了。" 靳曜没想到其中一个女人会是靳洁,"怎么没见到冉攸?" "我只是觉得有些闷,就自己一个人出来走走,透口气罢了。" "只是纯粹的透口气?"他可没这么好打发,"你刚才在跟侍女谈什么,和天儿有关?" 她表情突然闪过一抹惊惶,然而被人当场逮到也只能老实回答。"是……" "你们真的在谈论她?到底是什么事,给我说清楚。" 她此刻的表情更是顾忌害怕,"我怕说了堂兄会认为我在故意挑拨,所以我还是别说好了。" 靳曜眉一拧,语气更是低沉下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别让我再问一遍。" "其实是关于夭公主的流言……"不敢再迟疑,她唯唯诺诺的说下去,"最近私底下有下人在传,除了堂兄之外,夭公主跟很多人都走得很近,有些奇怪。" "她跟大家相处融洽,这是件好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是这么说没错,但如果她跟任何人在一起都没有避嫌,尤其是男人,也难怪会有不好的传言传出了……" "哪些男人?" "陆陆续续听到不少人,不过最常被提起的是……韩大夫。" 靳曜表情更冷了,"韩祈?她找韩祈做什么?" "大家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常有人见到她缠着韩大夫,一缠就是好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大家私底下都有些好奇。" 这让靳曜想起华夭经常跟韩祈有说有笑的情况,和其他人比起来,她的确是和韩祈最熟,也最合得来。 内心那根不安的弦终于被狠狠挑了起来,开始强烈的震荡。 对于夭儿,他从一开始就缺乏安全感,直到现在还是一样,所以一有谣言产生,他很难不会动摇,内心的不安正快速的强烈扩大。 但这只是靳洁的片面之词,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他如此说服自己,想要压下躁动不安的心,不让自己受到太大的影响。 "靳洁,原来你闲来无事,就是到处去听一些有的没的谣言?"他努力保持表面的冷静,口气不善的责难,"你只要管好自己就够了,别在我面前嚼什么舌根。" 靳洁早就知道向堂哥说这些根本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的反应也在她的预料内,她当然是选择乖乖闭嘴,不继续自讨苦吃,"我知道了。" 行完礼后,她便马上转身离去,不再多留,可眸底却一闪而过一抹狠厉,勾唇冷笑。 她就不信这种流言对他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他绝对不是不在乎,只是故意装作不在意罢了。 结束了和靳洁的谈话,靳曜有些心浮气躁的往寝殿走,脑中想的全是刚才堂妹所说的话,想甩都甩不掉。 他要相信夭儿,依她单纯的性子,绝不会有任何不良意图,那肯定是个误会! 他很清楚,她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他可以感受得到她对他的认真与在意,所以他大可以不必理会这种谣言。也不需要胡思乱想。 她会特别去找韩祈,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这很正常,没什么好…… "丫头,等等!" 偏偏韩祈叫唤的声音在这时传人他耳里,他顿了下,旋即往声音来源望去,像是想亲眼证实什么。 秋叶纷纷飘落,就见华夭先一步出现在落叶缤纷的回廊里,而她所在的位置,显现她正是从韩祈所居住的院落走出来的,没过多久,韩祈也出现在回廊里,快步追上她的步伐。 "韩大夫,怎么了?" 韩祈扬扬手中的淡粉色披风,"你的披风忘在我那边,我只好追上来了,快点披上,免得着凉。" "啊?"华夭有些尴尬的笑着,"韩大夫,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你要是因为这样而受凉的话,惨的人会是我呀。" 她轻笑出声,"韩大夫,你真爱说笑。" "我哪是在说笑,我是很认真的……" 韩祈把披风摊开,亲自帮她披上,举动自然毫不扭捏,而华夭也坦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完全没有避嫌。 两人看起来是亲密无比,也难怪会有靳洁所说的那些流言出现。 亲眼瞧见这一幕,靳曜神色马上冷了下来,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努力的压抑着。 她刚才在韩祈的住处,是吗?她去找韩祈是为了什么?看样子次数真的频繁,否则不会他才听到那些谣言,马上就让他亲眼目睹。 华夭对韩祈灿烂的笑着,两人又说了不少话,全然不觉彼此之间的互动是如此契合,会让他人误会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靳洁刚才所说的话语再次发酵,一种异常窒闷的感受让靳曜的表情显得更加凝重冷峻,全身也散发出一股可怕的压迫气势。 他指尖深陷掌心里,还在不断的使力,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凝望许久,他最后选择转身离去,没有在这一刻惊扰到他们,将平和的假象打破。 但内心的不安与不信任早强烈的翻腾起来,再也压抑不住…… 跟韩祈道别后,华夭又去书库内找了些东西,才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落里。 她的住处就在靳曜的寝殿旁,好方便每日的往来,因为他偏好宁静的关系,她的住处也是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走动,一切生活起居她都自己来。 虽然曾经是位公主,但在来到靳家之后,她就慢慢习惯自己动手,所以对这样的生活也没有抱怨,反倒有种自得其乐的轻松感,少了各种礼教的拘束,她变得自在许多,而且想做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任何人阻止。 怀里抱着几卷书,她轻轻推开房门,可才刚踏入房门一步,一股强硬的力量马上抓住她的手,将她猛力拉入,害她吓了一大跳。 "啊?" 她脚步跟呛的往前颠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步伐,才有机会看清在她房里的人,"宗主大人?"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房内?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呀! 华夭讶异的瞧着靳曜,发现他神色冷淡,疏离感非常强烈,一点都不像最近的他,反倒像是她刚来到靳家时,他彻底排拒她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手被抓得很疼,但她还是忍下,没有要他松手,反而关心的问:"宗主大人,怎么了吗?" "你刚才都到哪去了?" 她有些心慌的愣了下,才笑着回答,"我去书库找了些书,想解解闷。" 绝不能让他知道她正在做的事,要不然他一定会生气的,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所以绝不能讲,一定得要想办法蒙混过去才行。 "书库?" "是呀。"她赶紧将被披风盖住的书卷拿出来,"书库里的书真多,我挑到都快头昏眼花,才好不容易选定几卷带回来看看。" 靳曜根本不看她手上拿了什么书卷,继续询问,"除了书库之外,你还去了哪里?" "在书库挑完书,我就回来了。" 抓住她的力量又强大不少,靳曜冷漠的神情变得更加阴郁,对她的隐瞒非常愤怒,"夭儿,这就是你的实话?" 她不懂他到底怎么了,那山雨欲来的气势让她忍不住害怕,却还是想守住那个还在进行中的计划,"我真的没做什么……" "天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宗主大人,你到底要我回答什么?" "难道你会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他毫不留情的甩开她的手,冷笑着,"你以为你做的好事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我做了什么好事?"她困惑的大皱起眉。 "你不需要再用这种无辜的表情掩饰自己的心虚及背叛,我已经不会再轻易信任你了。"他自嘲的笑着。 她当着他的面撒谎,让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曾以为她是最不可能欺骗他的人,结果没想到,她跟其他人根本没什么两样,都是居心叵测,表里不一的家伙。 他之前对她的信任简直就是可笑荒谬到了极点,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对她存有一丝希望,毫无条件的选择相信她,也就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发生。 他真是错信了她,从这一刻开始,他不会再那么愚蠢了! "等等,宗主大人!"看到他愤而甩袖离去,华夭担心的赶紧抓住他。不让他走,"我到底做错什么让你如此生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 背叛?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个词,她的心一直都是向着他,从来就没有更改过,何来的背叛之说呢? 而他突然疏离的态度让她好害怕,她真的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会这得他如此大发雷霆? "你不需要再狡辩,我并不想听!" "啊--" 他猛一甩开她的手,她就失去重心的狠狠跌坐在地上,摔得疼痛不已,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心早已冷下,对她再也无一丝怜悯,就怕再被她给玩弄在股掌之间。 "梧霁!" 一听到主子怒火冲天的叫唤,梧霁不敢有所耽搁的马上现身。 "宗主,有何吩咐?" "从这一刻开始,不准夭公主踏出自己的院落半步,没有我的命令,其他人也不准进来探望她。她就由你负责守着,懂了吗?" 这不就形同软禁?梧霁虽是讶异,也不敢对主子的命令有任何的质疑,"属下遵命。" "宗主大人!"华夭不死心的再次拉住他衣服下摆,不想就这么不明下白的被厌恶,"请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什么,好吗?" 他居高临下的冷睨她,毫不留情,"你如果从不觉得自己有做错过什么,那我又何必说呢?" "可是我……" "我不想再听到你的任何一句狡辩,你可以省省了。" 靳曜再次甩开她的乎,毫不眷恋的迈开大步,过没多久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华夭跪坐在地,久久都没有任何动作,眸中尽是惶恐和茫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会让他如此震怒,甚至将她软禁。 他不想再见到她了吗?那她该怎么办才好,她不要就这样被他排拒在外呀…… 无助的泪缓缓落下,滴了一地斑驳深印,奉命看守她的梧霁无法对她说任何安慰的话语,只能默默将房门关起,将她与外界隔绝。 外面的天气更寒凉了,而在房内的华夭,同样感到心寒无比…… 华夭被软禁的事情,过没多久就传遍守希宫,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但她之所以被软禁的原因,众说纷纭,却没有人知道哪一个才是对的。 在那之后,靳曜就不曾出现在华夭的面前,彻底的冷落她,她就算满脑子困惑,也没有人可以解答她的疑惑,一颗心越来越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想见他,却走不出自己的院落,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一日等过一日,她感受到的煎熬越来越强烈,几乎快超出她所能承受的程度,让她这一阵子几乎是食不知味,就连睡也睡不安稳。 "许管事,请等等,别这么快离开好吗?" 这一日,是由许管事亲自帮华夭送午膳过来,之前送膳来的侍女们都胆战心惊的不敢跟她多说话,东西放了就走,就怕跟她多说一句话被知道了会被责罚,这次好不容易是熟悉的许管事出现,她说什么都不能放过这机会。 然而许管事也像那些侍女一样,一脸非常无奈的模样,就怕在这里多留,会惹恼主子,"夭儿丫头,请你体谅体谅我吧,别让我难做人。" "许管事,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宗主他会突然对我生气呢?"她水汪汪的眼泛起无助的泪,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就让人感到心疼,"我真的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破了脑袋就是想不通为什么靳曜会突然疏远她,还说她背叛了他,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如果能够有一丝线索,或许她就会知道该如何让他消气了。 她不希望两人之间的僵局越来越严重,甚至到无法化解的地步,所以她真的非常需要帮助,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许管事心一软,决定冒险和她一谈,"天儿丫头,你知不知道,这阵子私底下有人在传你的流言,那些流言都不好听。" "我的……流言?" "瞧你的反应,你肯定是不知道。"许管事轻叹了口气,"有人在传,你和许多人过从甚密,尤其又对男人不避嫌,这就让人逮到活柄了。" 他知道夭儿丫头的性子,她凡事不会想太多,对所有人都没有戒心,而且都是以一颗真诚的心待人,没有想到避嫌的事,才会让好事者拿去作文章,他可以理解,问题是,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那些话传到宗主耳中想必相当刺耳。 华夭没想到自己会在私底下被人说成这样,马上慌乱的替自己说话,"但我和他们真的都只是单纯的相处谈话罢了。" "我知道,但别人不一定知道,其中你和韩大夫之间的闲言闲语被传得最糟糕,或许这正是宗主突然冷落你的重要原因呀。" 他观察过了,这阵子宗主除了冷落夭儿丫头之外,连韩大夫也一并疏离,所以他才大胆猜测,宗主发怒的原因很可能是夭儿丫头和韩大夫走得太近所引起的。 这下子华夭终于有点头绪,不由得担心起来,她还记得,靳曜将她软禁的那一日,她之前曾经跟韩大夫在一起! 除了书库之外,你还去了哪里? 夭儿,这就是你的实话? 她恍然大悟。该不会是靳曜见到她曾经跟韩大夫有过接触,再加上流言的影响,所以才会这样问她?结果她却……对他说了谎。 难怪他会如此愤怒,但她并不是有意要瞒他的,她只是不想这么快让他知道她真的没有背叛他的意思。她对他从头到尾始终没有二心呀! "许管事,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无助的微咬下唇,还流下两行清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料到会被他瞧见……" "夭儿丫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说清楚点呀。" 她将那日的情况大概说了下,坦承自己并没有说实话,或许就是这样才会激怒他,谁知许管事听完脸色大变,她惊惶。他可是惊恐呀。 "夭儿丫头,你可是犯了宗主的大忌呀,他最不允许别人欺骗他,这下子可糟了。" "我可以向他解释的,真的!" "就怕你解释了,他也不会相信。" "为什么?" "因为他根本不信任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还有他所听到的真正声音。" "他所听到的真正声音?"她不明白许管事的意思。 "宗主他与生俱来就有种能力,经由碰触他人,就能知道那人现在内心的想法。" 然而这件事不是所有守希宫的人都知道,只有几个跟宗主关系比较深厚的人知情,因为宗主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这个能力。 华夭感到非常讶异,"如果他真的能够听到人们心里的话,为什么他还是不相信我,认为我背叛了他?" 他那一日明明就是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她记得非常清楚,这点她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如果他听得到她的心声,应该会知道,她之所以隐瞒他一些事情,是有原因的,绝对不是因为背叛他! 许管事突然静默下来,同样也感到不解,"这我也无法回答你。" 华夭还是不懂,因为靳曜对她的猜忌,完全不像是能看透她的心的反应,反倒是跟平常人一样,因为看不透。所以才会不安,被流言所蒙蔽,选择不信任她。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种想法,试探性的问:"许管事,你想,他该不会是听不到我的心声?" "呃?" "之前有过这样的例子吗?" "就我所能知道的,没有,但就算有。我想依宗主的个性,他也不会让人知道的。" "所以并不是不可能,是吗?" 许管事再度沉默下来。如果真如夭儿丫头所猜测的,那她原本是有机会改变宗王,让他慢慢试着不靠掌握人们的心音而无条件相信他人,但她的隐瞒,已经打坏他为她而踏出的第一步信任,让他又退回原来的戒备范围。 华夭也想通了些事情。难怪靳曜一开始会对她困惑,他可以轻易知道其他人真正的心意,唯独她不行,而要他放下所有疑虑,相信他唯一无法掌握心思的她,必须要有很大的觉悟和勇气才行,要不然根个就无法办到。 但她却毁了他对她的信任,她好后悔,早知道那时就向他坦白一切,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懊悔的泪越流越多。她还有挽回的机会吗?就怕他已经对她彻底失望,连半点机会都不愿意给丁…… "夭儿丫头,不管你的猜测到底对不对,你已经错失掉让宗主放下所有成见无条件相信你的契机了,你最好多保重呀。" "我不会放弃的。"现在再懊悔也于事无补,抹掉两颊的泪,她重新振作起来,不想轻易认输,"我会想办法让他重新相信我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听不到我的心声,不管我得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要紧。" 她知道机会渺茫,但要是不试,又怎么知道有没有成功的机会?所以她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既然知道原因,她就可以想办法弥补,而不是像之前一样茫无头绪,只能无助的暗自神伤,却永远想不透两人之间的问题症结在哪里。 如果他曾经无条件的信任她,她相信,他绝对还是会再度打开心防接纳她,哪怕困难重重,她也会拼尽全力的挽回一切。 她只希望他不要再用那么冷漠的眼神和态度疏远她,因为这会让她的心好酸、好痛,难过得几乎无法忍受…… 第六章 "我有话想眼宗主谈谈,行吗?" 靳曜的书房内,韩祈不经通报便强行闯了进来,有种见不到人绝不罢休的气势,这也难怪,最近他被有意无意的疏离冷落,而他大概也猜得出原因是什么。 靳曜一看到他,冷淡的态度依旧,却没有马上命令他出去,坐在榻上继续翻阅从外送回的各国近况消息,"咱们俩之间有话好谈吗?" "我想,有些事情,我需要向宗主慎重的澄清,免得让宗主再误会下去。" 听到这话,靳曜忍不住冷哼一声,"我误会了什么?" "宗主,我和夭公主是清白的,请宗主放她出来吧。" 靳曜握住书卷的手突然使力掐紧,就连语气也僵硬起来,"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自己可是亲眼看到他们两个亲密的有说有笑,哪里假得了?这比谣言的杀伤力更加严重,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夭公主?呵,只跟她在一起时就唤她丫头,现在在他面前,倒是懂得避嫌改称夭公主了? "宗主,我不知道你到底听到什么,或是看到什么,但我一定要说,我跟夭公主的确是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他不明白那些流言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也知道这样贸然的帮自己和丫头说话,想让宗主听得进去很难,但一想到那无辜的丫头现在正因为自己的关系被软禁,他就无法再忍气吞声。 至少他要让宗主知道,丫头的心自始至终都是向着他,从来没有改变过,她根本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靳曜放下书卷,起身下榻,跟他怒目对视,"大家都在传,她一有空就缠着你,一缠就是好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事出必有因,绝对不会只是空穴来风那么简单。" "那是因为她找我询问她在医书上看不懂的句子,我和她的关系,就只是这样!" "看医书?你这个借口真是可笑至极!" "她看医书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 "为了我?这更可笑了。" "一点都不可笑!宗主不时头痛的事情她一直都放在心上,她之所以钻研医书,就是希望能找到医治宗主头痛的方法。" 愤怒的表情一僵,靳曜没想到她会在意这件事,"我早就告诉过她,我的头痛不是一般医术有办法解决的!" "我也这样告诉过她,她却还是不想放弃,努力在各种医书内寻找方法,希望能够找到斩方法试试。" 明知道没有用,还是执意想试,她的傻气让他不得不动容,只好陪着她一起寻找有没有其他方法。 "就算真是如此,她又为什么要瞒着我,像是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样?" "那是她怕你因为她的擅自作主而生气,所以才会选择瞒着你,没想到却会被传成那样。" 早知道他就不要答应丫头不让宗主知道这件事,也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虽然韩祈解释得够多,也很清楚了,靳曜内心的疑虑还是无法全部消除,他们俩之间毫无顾忌靠在一起的画面仍深深刻印在他脑海内,他不只介意,甚至是感到嫉妒、不满! 只要一想到他们俩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可能更加亲密的靠在一起,他就无法冷静下来,就算知道他们只是在谈论医书上的内容,他还是无法彻底卸不对他们的疑虑。 嫉妒的怒火早已烧毁他的理智,他无法冷静思考,拼了命的意气用事,尤其又面对着跟华夭之间关系最教人猜忌的韩祈,他更是无法压抑即将爆发的情绪! "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最不允许的就是有任何隐瞒的事情发生?而你还存心帮着她隐瞒,这到底是何居心?" "我只是……" "还是因为你对天儿存有不该有的遐想,才会趁这样的机会拉近与她的距离,好满足你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没想到他无心的一句气话却让韩祈的表情非常不自在的僵住,旋即赶紧恢复正常,出声反驳,"我只把她当成妹妹看待:" "好一句只把她当成妹妹看待。"韩祈的神色已经透露出些许事实,靳曜脸色更是凝重,"你应该很清楚,我只相信一样东西。" 韩祈挣扎了会,毅然决然的伸出手,准备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宗主如果想要确认,那就来吧。"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靳曜毫不犹豫就要握住,却在最后一刻僵在韩祈的手上方。 如果韩祈真的对夭儿有非份之想,如果他们真的对彼此却有一丝的好感,才会靠得那么近,那他到底该如何处理这一团乱的关系? 如果夭儿真的背叛了他…… 第一次有种不想面对事实的逃避感。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但他真的能够自欺欺人,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然后若无其事的再重新接纳一次夭儿? 不,他办不到,他无法忽视这一切,可也不想面对事实,矛盾的心猛力拉扯,让他无法作出任何决定。 犹疑的猛一收回手,他转身离开书房,离去的步伐有种说不出的狼狈,他最终还是选择逃避事实。 直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到,韩祈才慢慢收回手,掌心还微微颤抖着,努力平抚不想让人知道的慌乱情绪。 如果刚才宗主真的握住他,听到他的心声,接下来的情况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唉……"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为华夭的未来担忧着。不知道那丫头何时才能从软禁中解脱? 靳曜烦躁的来到华夭的房门前,手摆在门上,却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有必要让自己再陷入刚才的猜忌当中吗? 对于韩祈,他是不想知道,对于夭儿,他却是无从知道,只能被越来越强烈的不安给侵蚀,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的脑袋还是一片混乱,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宗主?是宗主大人吗?" 门内出现一抹快速奔来的身影,下一刻房门就被华夭从里头打开来了,一确定站在门外的人是靳曜,她马上扑入他怀中,仿佛怕他下一刻又像上次一样甩头离去似的。 "宗主大人,我有话想告诉你,求求你别走好吗?" 她等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他肯来见她,她绝不能浪费这样的机会,一定要把误会都说清楚才行! "我真的没有背叛你。"她的语调是极度慌乱,就怕他不相信,"我和韩大夫真的没有什么,我可以发誓……" "你可以不必解释,我已经从韩祈那里知道了。" "真的?"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担忧的神情上终于出现一丝笑容,"所以你肯相信我了,是吗?" "知道,却并不代表我有办法相信你,没有任何的动摇。" 因为他已经在韩祈眼中看到动摇了,虽然一闪即逝,他还是看见了。 这叫日久生情吗?韩祈会对她日久生情,难道她就不会有那种可能? 靳曜的回答让她再次陷入惶恐与失落当中,急着想证明自己的真心,"我向你保证,这辈子再也不会在你面前说谎,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泛泪的眼光楚楚可怜,焦急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在骗人,但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却已经无法顺利的进到他内心,让他再次亳不保留的柏信她。 他的沉默看在她眼里,代表的就是对她的无法信任。可她还是不肯放弃,想尽办法要挽回一切。"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你才能重新的信任我,只要你说,我就一定会做到!" 只要让她有机会弥补,她一定不会让他再度失望的,拼死她也会办到! "我无法告诉你,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不要紧,那就让我来,我会想办法让你重新接纳我,好吗?只要你不要再像之前那样疏离我。" 靳曜不由得失笑出声,不知道该笑她的傻气,还是笑自己居然还是对她犹有一丝残存的企望。"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我、我……" 华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但她又不想靳曜再次离她而去,她只想留下他,不要他再对她不闻不问。 只要能让他再度相信她,哪怕要她把自己完全给了他,她也不会有任何迟疑! 一下定决心,她一反常态的搂住他脖子,主动将唇凑了上去,生涩的轻吐舌尖,在他唇上淡淡划过,激起他一阵说不出的惊愕与快感。 "夭儿?" 她大胆的送上丁香小舌,和他的纠缠在一起,这个吻逐渐激烈火热起来,她好怀念他毫不保留的深深吻着她,像是要将她给吞噬掉一样,每每让她心跳加速,深深的沉醉不已。 她想要他,希望能被他更深一层的疼爱着,两人身心都紧紧相契在一起,再也不要有任何的猜忌与误会。 缠绵的一吻在靳曜的努力克制下终于停了下来,但他内心对她的渴望已经被挑起,几乎快要无法控制,在他怀中的华夭双烦泛看娇艳的红润,急促紊乱的呼吸显现出她也已动情,同样渴望着他的靠近。 他的嗓音因为欲望而低哑,努力靠着最后一丝理智控制自己,别在这种情况下要了她,"夭儿,为什么?" 她大胆的迎向他火热的视线,只求他不要再拒绝她,"只要你旨相信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我是说真的。" "你……真的是个傻女人。" 华夭这次直接用吻封住他想说的话,含羞带怯的唇抵着唇,她对他娇声轻吐,用自己宋诱惑他,"曜……别走……" 靳曜眼眸一黯,终于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一边浓烈的吻着她,一边将她往内房抱,压倒在床,双手解开她单薄的衣裳,抚摸着她柔滑的肌肤,引起她一阵阵呻吟及颤抖。 他当然想要她,他怎么有办法放开她,就算只能得到她的人,无法得到她的心,他也不想放手! 她注定是他的人,除了他以外,谁都不能碰她,连一根细微的发丝都不行! 他火热的身躯压上她的,狂热的吻落在她脖子上、胸前、小腹,快速燃起她体内的欲望之火,让她也跟他一样燃烧起来。 在她因为欲望无法纡解而难耐的挣扎之际,他猛然进入她,引起她疼痛的低泣,他非常有耐心的哄着她,等她逐渐适应他的存在,才引领着她一同律动,由缓慢而变得越来越激烈,让两人都陷入欢爱的激情当中。 他终于让她成为他的女人了,他吻着她眼角激动的泪,紧抱着她汗湿的娇躯,一次又一次让她为他呻吟、抽泣,在他的疼爱之下达到愉悦的巅峰,忘情的唤着他的名字,不间断的唤着,让他痴狂不已。 只属于他的桃花受到滋润,正娇媚的绽放着,而这样的美景,只有他能独享,谁都别想见到…… 两人的关系一改变,靳曜就不再故意将华夭给隔离开来,热切的索求着她的甜美,让她沉醉在他的怀抱,因他的爱抚而迷乱。 他像是永远要不够她,也像是想从两人对彼此的渴求中找到什么,好安抚自己的心,不再浮躁下去。 所以,这一阵子华夭总是要到日上三竿才有办法从困倦中醒来,就算下了床,还是懒懒的提不起劲,好不容易到了傍晚终于恢复精神了,结果没多久,她又会被靳曜给缠住,火热纠缠大半夜,然后隔日再一次重蹈覆辙。 温暖的晨光从窗外洒进屋里,又是一天的开始,华夭难得比靳曜早一步醒来,不过还是静静的躺在他怀中,不想离开这温暖的怀抱。 她已经记不得对靳曜的情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一开始只是单纯的认为他们同是孤独的人,对他有了一种怜惜之心,但那感觉慢慢加入许多不同的感受,不再那么单纯。 从他身上,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被人在乎的,这让她对他从原本的感恩,慢慢变成倾慕、迷恋,不自觉的越陷越深,直到现在已经无法自拔。 她爱他,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给了他,并不感到后悔,但她只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他想要她的火热欲望,却感受不到……他对她的情感。 是因为她主动献了身,他就顺势接受,不要白不要,抑或是,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不肯让她知道? 明明身体已经紧密相合在一起,但彼此的心灵却比从前还要更加远离,她都已经把自己全都给了他,难道还是无法让他相信她的真心诚意,然后重新接纳她? "唉……" 他这无法捉摸的心思让她烦恼不已,现在的她只能尽力的取悦他,但要取悦到什么程度,他才肯正视她,过去的他才会再度回到她身边,两人的心不再疏离? 她好怕,就算这么做也挽回不了一切,在对她的身体厌倦之后,他还是会狠心的将她给甩开,不再多看一眼。 "醒了?怎么不再多睡一会?" 在华夭叹气时,靳曜已经醒来,他轻抚着她光滑的背脊,着迷于手中好摸的柔滑触感,久久舍不得停手。 被欢爱滋润过的华夭明显变得娇媚起来,就连略带忧郁的眼神也带有一丝吸引入的媚态,她摆动双臂,盖在身上的被子就缓缓滑下,遮不住不着寸缕的上半身,颈间、胸前点点红痕当然都是靳曜的杰作。 她半是佣懒,半是撒娇的在他胸前磨蹭着,顿时引起他对她火热的渴望,"曜,我爱你……" 不管他相不相信,她都要让他知道,她是因为爱他才跟他在一起,而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她都能委身。 她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浑身一僵,像是听到什么不敢置信的话语一样,她不死心,再接再厉的告白,"不要紧,你可以慢慢观察我,然后选择到底要不要相信我说的话,我对你的心意是永远不会……" 他不想听她说这些无法辨别是真是假的话,只有她的人现在在他怀中是虚假不了的,他干脆封住她的唇,转移她的注意力,她的双手搁在他胸膛上,缓缓游移的动作让他心痒难耐,也开始用双手在她敏感的娇躯上点起阵阵火焰。 华夭越是努力想表白,靳曜对她的挑逗就越激烈,让她半昏半醉,脑袋一片空白,只能靠着原始的本能反应他对她的爱抚,无条件接纳他火热的侵入,无法克制的呻吟出声。 "嗯……曜……" 她在迷乱之间紧紧环住他的身躯,一次又一次承受着他带给她的强大刺激,暧昧的喘息没有间断的时刻,直到她已经到达极限,在他身下弓起身子忘情的低泣颤抖,他才跟着她一同到达高潮,让自己彻底释放。 激情过后,紧紧相拥的两人都在低喘,久久无法子复情绪,而华夭再了次陷入极度困倦当中,在不知不觉间便在他怀里睡去,无力再想任何事情。 看着她沉睡的样貌,靳曜的心情其实非常混乱,"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无法得知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就算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内心还是存在着困惑、不安,两人之间的疙瘩已在,那就像心上有道丑陋的疤痕,怎样都抹灭下去。 当华夭从沉睡中醒来,靳曜已不在她的床上,榻旁温度已失,显示他人离开好一阵子了。 就算全身酸痛,她还是赶紧起身穿衣,冲出房去,房外并没有任何人阻止她的行动。原来她的软禁已经被解除了,这是不是代表靳曜终于选择再度相信她了? "曜!" 她急急忙忙来到靳曜的房内,却没找到他的人,转而到其他地方寻找,却依旧找不到他的人影,他就像是突然从守希宫里蒸发不见似的、让她越找越心慌。 他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就这样一声不响的消失不见了? "夭儿丫头?" 路过的许管事看到华夭衣衫单薄的停在靳曜的书房门前,一脸的茫然,担心的他赶紧靠过来,"你怎么只穿这样就出房了?外头风寒,赶紧再回去多添几件衣裳吧。" "许管事,你来得正好。"华夭马上抓住他,"宗主人呢?他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宗主有事出幽陵处理,要过个几日才会回来。" "他走了……" 他真的一声不响就走了,连留给她只字片语也没有,好像有她没她都是一样,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存在,只把她当成在床上发泄的玩物,等下了床,他和她就再也没有瓜葛,也没有必要让她知道他的去向。 他真是这样看待她的吗?不管她再如何努力,还是挽回不了一切,难道真的要她把自己的心血淋淋的从身上挖出来,拿到他面前,他才肯相信她吗? "许管事,我到底该怎么办?" 心酸的泪瞬间滚滚滑落,无助的她只能紧紧的抓着许管事,仿佛快溺毙的人,寻求任何一丝可能的协助,"宗主他还是不接受我’我已经无法可想了……怎么办?" 看着她哭成泪人儿,许管事非常无措的冒着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夭儿丫头,宗主只是出去一趟罢了,没、没这么严重吧?" "他还是把我给屏除在他的心门外,我已经找不到路进去了。" 往后她该怎样面对他才好?她已经没有信心还能够坚持多久不放弃,如果他再这样不在乎她的话。 深秋的风吹过,吹寒她的身体,而她的心却似乎提早进到严冬,慢慢的被无情的冰雪所覆盖…… 第七章 那一日之后,华夭就独自一人待在房中发愣,食不下咽,无心入睡,眉间始终有股化不开的愁绪。 从前遇到任何难过的事情,她都能够笑笑的撑过去,一下子就释然放开,但是这一次,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她的心好痛好痛,心上的伤口早就超出她能够自行愈合的程度,她处理不了,只能让伤痛继续扩大。 大家都担心她,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只能希望宗主赶快回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呐。 "夭公主,在吗?" 房外,突然出现叫唤她的声音,出神的华夭终于勉强抓回思绪,从床边起身,慢慢来到房门前开门。 一打开门,就见靳洁带着冉攸来访,"夭公主,心情有没有好一点了?" 这一阵子,靳洁经常来华夭这里串门子,不让她太过寂寞孤单,毕竟同样都是女人,也就没避嫌的必要,不需要顾虑太多。 华夭勉强扬起一抹淡笑,"我已经好多了,谢谢堂小姐的关心。" "真的好多了?但你的气色还是这么没精神,真让人担心。"靳洁从身旁的冉攸手中接过一只竹篮,"我知道你最近没什么胃口,所以帮你准备了些好入口的点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尝尝吧。" 面对她的好意,华夭当然不好意思拒绝,即便她真的吃不下,"真的很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了。" "一点都不麻烦,我也很开心能有个可以说说话解解闷的人,就怕你不欢迎我罢了。" "我哪会不欢迎堂小姐,赶紧请进吧。" "谢谢。" 在靳洁跟着华夭踏入门的那一刻,冉攸突然拉住她的手,脸上露出非常忧虑的神情,像是想阻止她做什么,然而她却只是冷下表情,用着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调开口,"你已经答应我了,不是吗?" "小姐……" "难道连你也想背叛我?" 这一句背叛对他来说太过沉重,他只能无奈的放手,让她进到房内,开始了她的计谋。 华夭将靳洁带到窗旁的榻上坐下,靳洁将篮内的甜酒和点心一一端出放在几上,殷勤的劝着,"天公主,这是我特地吩咐厨子敞的点心,你一定要尝尝。" "谢谢。" 虽然没任何胃口,华夭还是拿起一块点心,有一口没一口的尝着,显得心不在焉。 靳洁为了抓回她的注意力,便开口,"夭公主,我听到一个跟堂兄有关的消息,你想听吗?" 果然,这个消息马上引起华夭的注意力,"什么消息?" "他今日会回到守希宫喔。"靳洁再拿了块点心给她,"你精神很不好,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我想你世不希望让堂兄瞧见你这么虚弱的模样吧,那就趁现在多吃一些,免得等会没力气迎接他回来。" 一听到靳曜要回来了,华夭马上逼自己把点心给吞下去,就算再投有胃口也要吞,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种憔悴模样,说不定这会让他更厌恶她,所以她一定要多吃一些。 靳洁展开淡淡笑容,心想,夭公主的心思果然很好抓,完全不费吹灰之力,"我还带了些甜酒来,这酒很好喝,你如果光吃甜点的话,很容易噎着的,适时的喝一点吧。" "谢谢。" 华夭听从的喝下甜酒,发觉这酒真的很好入喉,喝起来很舒服,靳洁又帮她斟了不少,她也一一喝下,没有拒绝。 两人又断断续绩讲了不少话,酒和点心都吞了不少,没过多久,华夭开始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连身体也摇摇晃晃,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看到她的异样,靳洁马上询问,"夭公主,怎么了?" "我有点想睡……" "你是喝多了吧?你再撑着点,我赶紧唤人把你给扶上床,让你可以好好的休息。" "不……"她摇摇头,"我想等靳曜回来……" "等他回来,我再要人叫醒你,这样不就得了?你还是先上床休息一会吧。" 华夭努力睁着即将闭起的双眼,耳中模模糊糊的听着靳洁把守在门外的冉攸给唤进来。 她半眯着眼看到冉攸缓缓靠近她,那一向沉默的脸上此刻却有抹浓浓的哀伤,让人困惑不解。 "夭公主,对不起了……" 为什么要向她说对不起?她不懂,然而黑暗在下一刻席卷了她,她再也无法深思了…… 当华夭再次从沉睡中醒来,她的头还是有些昏沉,不过她依旧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床铺凌乱不堪。 她又看向床边,发现冉攸同样衣衫不整的趴跪在地下,用着微微颤抖的噪音说?宗主,是小人一时没有把持住,才碰了夭公主,请宗主息怒。" 她困惑的瞧着他,不懂他在说什么,接着又把视线往旁边移,瞧见了一脸阴寒的靳曜,他正冷瞪着冉攸,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努力忍住强大的怒气。 "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靳曜简直不敢相信,当他从外回来,立刻不假思索的往华夭所住的院落而来,没想到,一进到房里,却见到冉攸和华夭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两人还紧紧相拥! "小人陪小姐来跟夭公主谈天,天公主喝了些酒,小姐要小人扶天公主上床休息,本来将夭公主扶上床去后,小人和小姐就已经离去,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小姐发现自己的一条帕子似乎掉在夭公主的房里,于是小人中途又折回来拿,夭公主似乎醉得厉害,见到小人,便紧紧抓住小人,还……吻上小人,小人一时难以克制,就和她……发生关系,玷污了她的清白。" 原本还昏昏沉沉的华夭猛然惊醒,被冉攸所说的话震傻了。她……趁醉勾引了冉攸,还跟他发生关系,这是真的吗? 她慌乱的揪着自己大敞的衣领,担心靳曜会如何看待她,但她发现,靳曙始终冷瞪着跪在地上的冉攸,看都不肯看她一眼,这让她的心更加混乱害怕,就怕靳曜会误会她。 不……现在的她有什么立场说他误会她,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靳曜全身僵硬的质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既然做了,小人就不敢隐瞒。" "小姐请留步,你现在不方便进……" "让我进去!" 伴随着梧霁阻挡靳洁进入的声音落下,靳洁已硬生生的闯入内房,在看到衣衫不整的冉攸和华夭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大大一愣,同样的不敢置信。 靳洁立刻跪在地上,请求靳曜的原谅,"堂兄,是我教仆不严,才让他做出这种事情,请堂兄连我一起责罚吧。" 靳曜现在心乱如麻,完全无法思考,因此对她的求罚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只是死瞪着冉攸,牙根紧咬,那力道之强,像是快把自己的牙齿给咬断了。 为什么总是让他瞧见这种事情?他的愤怒无法压抑,反倒越来越强烈,即将不受控制的爆发开来。 "小姐……" 冉攸瞧向靳洁,发现她眸光一冷,像是正在催促着他,要他不能违背答应过她的话,这让他表情瞬间黯淡下来,终于不再有迟疑,准备拿自己的命成全她的计谋。 反正当年他被她捡回王宫时,他就已经决定,会为她做任何事情,不计任何代价。 "宗主,小人自知罪该万死,但事情已经发生,也无法挽回了,小人……只有以死谢罪!" 诂一说完,他马上拿出早已预臧奸的短刀,往身上狠狠刺了下去,靳曜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伸手触碰他,结果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已经失去所有意识,靳曜完全听不到他的任何内心话语,连想确定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都没办法! "冉攸!" 靳洁跪爬到冉攸身边,颤抖着手摸他的脖子,发现已经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顿时失控的捂住脸蛋呜咽出声,感到悲痛不已。 "呜……为什么要这么做……冉攸……" 靳曜没料到冉攸会这么做,就像是早就准备好要自尽一样,靳洁的痛哭让他更是心烦不已,内心的烦躁感也越来越强烈。 "梧霁!" 听到王子狂暴的怒吼,在外房等候的梧霁马上出现,"宗王。" "把冉攸给我拖出房,把靳洁暂时软禁在她房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是。" 梧霁赶紧唤人进来将冉攸给抬了出去,一直哭泣不停的靳洁任由梧霁将她给带走,没有任何抵抗,一时之间,房内就剩下靳曜和华夭两人,诡异的宁静弥漫在彼此之间,让华夭感到异常难受,有种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该怎么办才好?她紧紧环抱着双肩,忍不住微微颤抖着,现在的她脑袋也是一团混乱,根本想不起来自己醉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她从来没想过要背叛靳曜的,为什么现在却……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靳曜终于来到床边,用着极度压抑的低哑嗓音询问,"你的说法呢?" 她茫然的瞧着他,"什么说法?" "冉攸刚才所说的话,难道你完全都不想反驳?" 她能反驳什么?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不是清白之身,所以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现在的自己肮脏不堪。 "回答我!"面对她的沉默,靳呢不由得激动起来,内心出现一丝慌乱,"快点回答我!" 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他痛恨面对这个事实,他要她辩解,要她为自己说话! 然而华夭却只是茫然的瞧着他,心酸的泪水紧接芒滚滚滑落,"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让他的焦躁更是无法控制,忍不住怒吼出声,"我要的不是这一个答案!" "但我能回答的就只有这一个答案。" "夭儿!"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崩溃的抱头痛哭出声,感到完全绝望,"你让我走吧……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留在你身边了。" 她没有脸再出现在他面前,只想狼狈的逃离他身边,逃离这个地方,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捂住自己的脸,她不敢看靳曜的表情,怕在他脸上看到鄙夷,她承受不了自己的不清不白,连她自己都承受不了,他又怎么有办法承受得了? 她的世界已经崩坏,和他的关系也出现无法修补的裂痕,再开靳曜,连她都会鄙夷自己,唾骂自己的厚颜无耻! "夭儿,你……" "我求求你……让我走……反正我已经对不起你,无法待在你身边……你就放过我吧……" 华夭的哭泣让靳曜的忍耐到达临界点,他往一旁的墙上狠狠重挝一下,便负气转身甩门离开,火气可怕得吓人。 华夭压抑不住的拼命呜咽着,只觉得自己的心碎开,痛到几乎要无法呼吸,快要昏厥过去。 他们俩的关系已经被硬生生的阻断,他和她之间的缘份尽了,从没想过两人之间的交集居然是如此短暂,一眨眼就走到尽头…… 算了,她应该要满足的,至少她还曾经拥有过他,这样也就足够了…… 华夭在当天就离开了幽陵,这一路上没有人拦住她,因为靳曜说了,就让她离开,不允许任何人阻止她! 她离去之后,整座守希宫的气氛也凝重起来,因为靳曜像是头被狠狠刺伤的猛兽一样,狂暴失控得谁都无法靠近。 "我绝不相信夭儿丫头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看着被砸到满目疮痍的书房,许管事一边无奈的收拾,一边替华夭说话。"她如此深爱着宗主,怎么可能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那丫头抓着他哭哭啼啼的模样他可是印象深刻,那种情感绝对骗不了人的,所以他死都不相信她真的会背叛宗主。 韩祈也帮忙收拾,表情严肃且凝重,"有胆子,你就到宗主面前帮她说情呀。" 许管事马上打一个冷颤,根本不敢冒这种险,"除非我很想现在就死。" 夭儿丫头都离去快一个月了,宗主还是无法乎息下怒火,将书房给破坏成这个样子,他再笨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要讲也得等宗主冷静下来再讲。 但他很怀疑,会有那个时候…… "只可惜,现在死无对证。"许管事感到非常的气恼及遗憾。"如果冉攸还活着,宗主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绝对没问题,实在是太气人了!" 提到冉攸,韩祈眸中闪过一抹冷光,像是在算计些什么,"是呀,如果他还能活的话……" 自从跟宗主有了嫌隙之后,他就开始避着华夭,不想再有被人非议的机会,这也是为了保护她,但却没想到,会有其他的意外出现,让她再次面对被指控背叛的难堪。 而这一次更糟糕,一切都失控了,往最不好的结果迈进…… 许管事继续边收拾边碎碎念,"难道宗主都没有发觉,冉攸自尽得太过果断干脆,像是早就准备好这么做一样?" 事后回想起来,他们才觉得这件事有许多可疑的漏洞,但宗主二话不说就让夭儿丫头离去了,他们根本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宗主现在的心根本还混乱成一团,他能有什么心思察觉到这些事?当然是不可能。" "那咱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做主子的暴躁易怒,难过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正当两人苦闷的大皱起眉,梧霁突然一脸着急的闯入书房,"宗、宗主人呢?" 许管事很无奈的回答他,"大概上享堂去了。" 宗主如果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大都会独自上祭祀享堂,只不过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做了,然而这次夭儿丫头的事情却让他情绪彻底失了控,无法凭着自己的意志力恢复冷静。 一听到主子在享堂,梧霁赶紧往后山走,不敢有所耽搁。 韩祈困惑的来到门边大喊。"梧霁,到底怎么了?" "夭公主有危险,我得赶紧让宗主知道!" 他像小时候一样,靠坐在享堂窗下的墙边,闭起双眼,停止所有思绪,想让自己恢复冷静。 在享堂内,无论春夏秋冬都有股凉意弥漫着,伴随着宁静,总能让他慢慢恢复冷静,内心不再狂躁不安。 但这一次,他却发现这么做一点用也没有。 他的内心还是继续疼痛、燃烧,他的思绪依旧冷静不下来,脑海里都是华夭的一切,怎样甩都甩不掉。 曜,我爱你…… 你可以慢慢观察我,然后选择到底要不要相信我说的话…… 我求求你……让我走……反正我已经对不起你,无法待在你身边……你就放过我吧…… 看到她崩溃的泪水滑落,他的心瞬间狠狠揪紧,痛得完全无法思考,只剩下深深的绝望缠住他,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在那一刻,他心中强烈拉扯的矛盾彻底绷断,因为他终于发现,就算在那盛怒的当下,他心中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假象。 因为他爱她,不想失去她,就算留下她会让自己痛苦、备受煎熬,他还是放不开手,反倒越痛,他抓得越紧,越是害怕失去。 因为她是他唯一想敞开心房接纳的女人,他想跟她共度一生,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只要她回答一句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来,这一次,他会努力逼自己忘掉所有事情,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要她替自己辩解! 但她却早一步划开距离,选择离他远去,断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可以悍然的留住她,不让她走,但被她激怒的他还是负气的放她离去,任由自己被强烈的挫败感给困住,成了现在这种困兽的模样。 他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又该拿华夭怎么办才好?他不知道,他已经完全失去挣扎的力量了…… "宗主!" 梧霁闯入享堂,在看到主子坐在窗下静思后,马上来到窗边,单膝跪地。"属下擅自做了件事,请宗主原谅。" 靳曜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心思处理任何问题,只是淡淡的问:"你做了什么事需要我原谅的?" "属下担心夭公主的安危,所以偷偷派了个人跟着她。" "那又如何?" 听着主子冷淡无情的回应,梧霁忍不住焦急起来。"宗主,夭公主她并没有回华国去。" "她不回华国,又能去哪里?" "就因为她没有地方可去?所以她……" 听出梧霁口中的焦虑,靳曜终于睁开眼,揪住他的衣领,语气也激动起来,"她怎么样了,你快说!" "夭公主随意找了个小镇落脚,偏偏那小镇位在两大国边陲地带,两国正在争夺着边境领地,依情报显示,那小镇随时有可能被卷入战火,情况非常危险。" "该死!" 靳曜马上站起身,不顾一切的冲出享堂,内心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华夭给带回来! 到了这个节骨眼,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只要她平安无事,只要她安然的回到他身边,要不然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他会痛苦的懊悔一辈子! 第八章 自从离开幽陵之后,华夭就一直茫然的走着。 她不能回华国,也不想回去,所以只能毫无头绪的乱走,走到哪就算啦,直到认为自己走得够远,才选在一个宁静的小城镇落脚,暂时休息。 她不只身体需要休息,心灵也需要,她好累,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么闭上双眼,再也不要醒来。 这样麻木活着的情形,直到她因为孕吐的不适看了大夫而有了改善,当从大夫口中得知自己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为了腹中的胎儿,她开始坚强起来,也会逼着自己进食,并打算就先在这城镇待下去,毕竟她现在的身子并不适合奔波。 然而她才做着这种打算,动荡不安的情况就发生了,小城镇陷入战火,两大国为了争夺边境上地互相厮杀,转眼之间,烽火连天,人们惊慌的奔跑,华夭也在这波逃亡的人潮中。 "呜……爹、娘,你们在哪?" 逃亡途中,华夭听到了孩子的哭喊,张目四望,才发现就在路旁,一个全身脏兮兮的小男孩抱头哭着,大概是在逃难时跟父母走散了。她动了恻隐之心,来到小男孩面前,漾起淡淡的笑容哄着他。 "小家伙,你跟爹娘走散了吗?跟着姐姐一起往前走好不好?别怕,姐姐会照顾你的。" 就这样,她一路收了不少流离失所的小孩子,打算带着他们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别再被战火所威胁。 "夭姐姐,咱们到底该走到哪去呢?" 夜色降临,华夭带着孩子们栖身在一间破屋中,屋内还有其他也在逃亡的人们,孩子们紧挨着华夭,哈欠连连,却还是不肯睡去。 "该走到哪去呀……"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走到哪才好,但她现在是孩子们唯一的依靠,所以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茫然和迟疑,"别担心,只要跟着大家走,我相信总会走到一处安全的地方的。" "那夭姐姐,咱们还得走多久呢?" "快了,大家再忍耐一段时间,好吗?" 她柔声的哄着。终于让小家伙一个个安然睡去,他们的心冈她的安抚而平静下来,但她自己的心却始终惶惶不安,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变成怎样。 迷迷糊糊的睡去,华夭觉得自己似乎才合上眼,就被一阵慌乱的杂还声给惊醒,睁开眼,她看到在破屋内的其他人正争先恐后的冲出去,连忙拉住其中一位大婶的手。 "请问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军队已经打到这里来了,她也快带着那些孩子离开吧。"说完,抛下她急急离开了。 军队已经打到这来了?脑中消化着刚得到讯息,华夭紧张的赶紧唤醒孩子们,带着他们混进逃命的人潮里,此时已经听得到远方杀声震天的声音,零星的火势在远处蔓延开来,再过不久,就换这里遭殃了。 孩子们一边逃胞,害怕的泪眼汪汪,"夭姐姐……" "别怕、别哭,跟着大家往前走,咱们绝对会没事的。" "哎呀!" 一个小女娃突然被其他人绊倒在地,马上落后华夭他们好一段距离,她赶紧回过头寻找女娃的身影,担心的大喊,"圆圆!" 她逆着人潮努力往回走,期间被逃命的人狠狠撞了好几下,全身疼痛不己,但她还是强忍住痛意,奸不容易才来到小女娃身边,拉起哭得凄惨的她。 她拍拍小女娃脏兮兮的膝盖,柔声的哄着,"圆圆,不哭不哭,夭姐姐来接你了。" "呜……夭姐姐……" "别怕,咱们赶快往前走,跟其他孩子们会合,要不然……唔……" 肚子的一记强烈闷痛,让华夭整个人突然难受起来,她捂着肚子,紧皱起双眉,就连脸色电瞬间苍白不少。 "夭姐姐,你怎么了?" "没、没事……"她深吸了口气,才能勉强漾起一抹淡笑,"咱们快走吧,大家都在前头等着。" "嗯。" 华夭拉着圆圆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原本的闷痛竟转变成难以忍受的绞痛,她登时冒起冷汗,四肢无力的跪倒在地,脸色惨白不已。 好痛……好痛……她的肚子好痛…… 圆圆吓得蹲下身,眼泪又开始狂掉,"夭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圆圆,别管我……"她艰困的用着非常虚弱的气音说话,"快点往前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不行呀,夭姐姐……啊!你流血了……" 圆圆错愕的看着华夭裙上突然多了块鲜艳的红痕,而且范围还越扩越大,不禁哭得更加厉害。 华夭看着自己裙上的血,也错愕得呆愣住,紧接着无边的恐惧蔓延全身。 这是流产的征兆!她未出世的孩子打算要离开她了吗…… "不--不要……我求你……" 她痛苦的抱着肚子,却无法阻止痛感加深,鲜血越流越多。这是她和靳曜的孩子呀,她不想失去,她好想生下他呀! 圆圆惊慌的喊着,"夭姐姐!" 越来越强烈的痛楚让华夭只能倒在地上挣扎,意识也开始逐渐涣散,身体的绞痛像是同样绞住她的心一样,让她呼吸困难,渐渐的除了痛之外,其他的感觉都慢慢淡去,人陷入昏迷当中。 她的孩子……谁来救救她,帮她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夭儿!" 恍惚之间,她像是听到那熟悉的低沉嗓音,而且还异常的焦急,她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或许,只是她太过思念他而出现的幻听,因为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他已经放她走,就不会再追来了…… "夭儿!" 那急切的呼喊再度响起,而且更为清晰,仿佛就在附近,她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在即将昏厥之前,努力半睁着眼,就见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在身旁落下,那一向冷淡的面容此刻却是焦急的紧蹙起双眉,他蹲下身紧紧抱住她,让她被一股久违的温暖所包围,也让她强撑住的最后一点意识崩溃,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真的是他吗?她所爱的人……曜…… 靳曜从没想过,当他好不容易找到华夭,见到的却是她痛苦的昏倒在地,鲜血染红裙摆,那恐怖的画面几乎摧毁他所有的理智。 她到底怎么了?他不要她离他而去,他要她好好的活下来,绝不能死! "大儿!" 他心惊胆战的将她从地上抱起,回头对着追上来的其他人大声追问,"韩祈靳曜的让步代表着义无反顾的信任,韩祈内心的一颗沉重大石终于可以放下,真心诚意的向他承诺,"我一定尽力而为!" 句肚子的绞痛,在华夭陷入一片黑暗之际,还是不肯放过她,让她痛苦不已。 她不想失去孩子,上天别如此残忍的夺去她的宝贝,她可以拿任何东西来换,只要她给得起的话…… 绞痛一阵强过一阵,她下意识的挣扎着,想抓住什么东西,下一瞬间就有只强而有力的手让她牢牢抓住,承受着被她掐住的痛楚,陪她熬过这难受的过程。 恍惚之间,她像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哄着,要她坚强、要她撑过去,绝不能放弃。 "夭儿,你快点醒醒,快点回应我的话……" 她好痛,不只身体上的痛,就连她的心也猛力抽痛,而那熟悉低沉的嗓音在她耳旁持续不停的响起,要她把话给听进去,她的泪水滚滚而落。 "夭儿,别离开我,只要你能睁眼看看我,我一切都依你的……都依你……" 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脸上,一一吻去她的泪痕,她越是挣扎,那股安抚的力道就越是强大,坚定却又带着温柔,一而再、再而三的软化她的抗拒。 "夭儿,我错了,我不该一再试探、怀疑你的真心,用这种方式伤害你,我已经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胆小,请你原谅我,给我弥补你的机会,好吗?" 靳曜从不信鬼神的,然而在这一刻,他愿意为她感谢上苍、感谢切,只要她能重新回到他身边,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但她就是不醒,像是不想睁开眼面对他一样,他只能不放弃的等待再等待。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不知道耳边的呼唤到底持续了多久,华夭终于茫然的睁开泪眼,看到就守在榻旁的靳曜,她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而之前所听到的一切,全都是靳曜在她耳边的低语,并不是她的幻觉。 他真的出现了…… 靳曜的眼睛泛着血丝,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似的,一看到她苏醒,他沉痛的表情拨云见日的出现一丝欣喜,赶紧捧着她略微消瘦的脸蛋感谢上苍,"夭儿,谢天谢地,你可终于醒过来了……" 珍惜的吻不断落下,华夭加大梦初醒的喃喃念着,"曜……真的是你……" 她不争气的泛起泪,伸手紧紧抱住他,在他怀里哽咽出声,这让靳曜是心疼不已,"夭儿,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你……" 好不容易盼回心爱的女人,他这次不再迟疑,回抱住她,开始劫心表白,"夭儿,我爱你,我相信你是真心对我的,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怀疑你任何事,所以我要你回到我身边,让我有继续爱你的机会,好吗?" 从没想过居然能从他口中听到他说爱她,她错愕的呆愣住,有种还投醒来的感觉,"我还是在梦里吗?" "这绝对不是梦。"他继续吻着她的眼、鼻、唇,让她一次次感受彼此的温度,"夭儿,我的小桃花,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再也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欺负你。" 他的唇是热的,他的怀抱是温暖的,这让华夭终于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滚滚热泪喜悦滑落,原本死去的心又重新活过来,再次感到强劲的跳动。 只是她却又突然想起什么,愧疚的想要赶紧挣脱开他的怀抱。 "夭儿,怎么了?" "我、我不该再出现在你面前的,因为我对不起你……" "不,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身边的!"他悍然的抱住她,不让她有机会挣脱开来,"夭儿,我带你回家,等你身体状况稳定下来,咱们就起程。" "可是我……" "我不在乎你到底有没有跟冉攸发生关系,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就够了,你懂吗?" "这种事情我做下来。"她心酸的落泪,"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再跟你回去,我只会有无尽的罪恶感与愧疚,这会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这个傻女人,为什么就是学不会说谎?"他痛心的吻着她落下的泪,一遍又一遍,"我宁愿你欺骗我,心甘情愿的被你蒙蔽,难道你还不懂吗?" 他对她的爱,已经超越信不信任的问题,就算她欺骗他,他还是要她,还是放不开她。 一碰到她,他认命、妥协,一再的逼自己放弃坚持,他已经栽在她手中永远翻不了身,而他心甘情愿。 他只知道,如果放开她,他会懊悔一辈子,再也找不到能让他敞开心房的女人,他什么都可以放手,就除了她。 谢姨说的话是对的,她是只属于他的剑鞘,她可以包容他的一切,成为他的避风港。 只有在她的身边,他才可以卸下所有防备,让身心都获得宁静。 她是他命中注定的人呀,除了她以外,他谁都不要,谁都无法取代她的存在! 面对靳曜的真心倾诉,华夭虽然感动,却还是无法突破自己心中的障碍,像从前一样坦然的面对他,"曜,你让我很挣扎……" "既然你还不想回去,那我就留在这陪你。"面对她太过正直的死脑筋,靳曜已经有长期跟她耗下去的心理准备了,"等你想通了,咱们再回去,好吗?" "可是你……" "你不能拒绝我,别忘了,你现在肚里怀着咱们俩的孩子,我照顾你和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是吗?" 一听到孩子,华夭马上慌乱的询问,"孩子……我的孩子还在吗?" "孩子没事的,韩祈说孩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所以你可以不必再担心了,别慌……" 靳曜低下头轻吻着她的额,努力安抚着她,另一只手则覆盖在她尚未隆起的肚皮上,珍惜的态度不言而喻。 确定孩子还好好的在肚子里,华夭重重松一口气,随即紧紧回抱住他,在他的怀里大声呜咽,"曜……" 幸好孩子没事,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靳曜心疼的轻抚着她的背,一次又一次,"夭儿,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轻易说要离开我了,好吗?" 这种几乎快让他疯狂的刺激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面对第二次,他不敢肯定,下一回自己还承不承受得住。 华夭在他怀中点点头,还是不住的呜咽,像是想将这段日子以来所累积的痛苦全数发泄出来,靳曜也不阻止她,只是静静的陪着她,直到她哭累了为止。 他不会再让他的小桃花受到任何委屈,他会让她永远灿烂的绽放,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华夭哭了好一阵,等到她好不容易止住泪水,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里,"曜,咱们现在在哪?" "这是靳家的别庄,战火不会延烧到这里,跟着你的那些孩子也被安置在隔壁的院落了,现在你只要好好的休养,其他事情都不必担心。" 要不是她还是有流产的危险,受不了长途奔波,他会马上将她带回靳家,但现在只能暂时在别庄里调养身子,等她的情况稳定,再将她给带回去。 他温柔的轻哄着她,让她慢慢放松下来,被他紧紧的护在怀中,贪恋着这总是让人醉心的怀抱。 她知道,有他在,他会保护她和孩子的,现在的她只想在他怀中安心入睡,全心信任着他的守护…… 第九章 在那之后,靳曜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要华夭回靳家的话,他只是以行动告诉她,他不会再让她离开身边,她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华夭无法拒绝他的守护,因为他的理由非常正当,保护孩子和孩子的娘,让她只能无奈的接受他的照顾,让他堂而皇之的跟她同床共枕,再也离不开他的温暖怀抱。 她的肚皮一天天隆起来,在韩祈的精心调养之下,她身材丰腴了起来,而且她也越来越嗜睡,往往只是想要稍微休息一下,结果一睡就没完没了,总要靳曜哄她起来吃饭,她才会迷迷糊糊的醒来。 这样到底算好还是不好?她发现,自己的意志力越来越薄弱,越来越无法拒绝靳曜对她的好,再这样下去,她会舍不得将他给推开,她会被他给宠坏,然后,开不了口说无法回到他身边…… 她被他给霸道的困住了,他对她撒下密实的情网,牢牢的将她给掳获住,哪里也逃不了…… "夭姐姐!" 住在隔壁院落的孩子们一看到华夭出现,马上撇下手上的功课不管,开心的围在她身边,还吱吱喳喳的讲个不停。 "夭姐姐,你的肚子又变大了。" "夭姐姐,会不会很重呀?" "夭姐姐肚里好像塞了一颗球喔……" "好了你们,别这样围着夭姐姐。"特别从靳家叫过来教授孩子们学识的师傅赶紧靠过来扶住华夭,将她带往屋内坐好,"夭公主,你还是过来榻边坐吧,肚子一直大起来,站着很累人的。" 她淡淡的笑着,"好呀。" 然而她才一落坐,那些孩子又挤在榻边,好奇的看着她的大肚子,圆圆甚至轻轻摸上她的腹部,感到好新鲜,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到她灿烂的笑容,华夭拍拍她的头,柔声询问。"圆圆,你喜欢娃儿吗?" 圆圆马上点点头,"喜欢。" "有多喜欢?" "喜欢到根本就不想读书。" 她的回答马上引起其他孩子的不满,"夭姐姐,她就是不想读书,才跟小娃娃没关系……" "是呀,她最会找理由不读书,师傅都快拿她没办法了。" 靳家有收养孤儿的习惯,并且会依着他们的资质给予适当的教育,期望他们以后长大能够成为有力的助手,替靳家出一份力。 这也是靳家势力逐渐壮大的最主要因素,从小培养起来的孩子,将来对靳家的忠诚度也高,是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子嘛。"圆圆赶紧向华夭撒娇,"夭姐姐,别逼着我读那些好难懂的书,让我照顾小娃儿吧,好不好?" "你想照顾小娃儿?" 圆圆非常用力的点头,"嗯。" "那好呀,如果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娃,就给你照顾。" "真的?" "真的。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圆圆兴奋的问着,"什么条件,夭姐姐你就快说吧!" "你读不下书不要紧,但至少要跟师傅学会写字,你学好写字,我才会把小女娃交给你照顾。" 人各有所长,有些人适合读书,当然也就有人不适合,既然圆圆读不来,她也不勉强,但基本的东西还是得学,不能全都舍弃。 一听到要学写字,圆圆兴奋的表情又垮了下来,"夭姐姐,一定得这么做才行吗?" 华夭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圆圆乖,要听夭姐姐的话喔……" 就在屋外,靳曜瞧着这和乐的一幕,没有出声打扰。夭儿的笑容变了,多了抹母性的柔和光辉,安抚着孩子们的心,也安抚着他的心,让他感到无比的宁静和满足。 他一出生就失去母亲,成长过程中没感受过母爱,之后连父亲也一并失去,他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跟他一样,孤单的一个人长大,所以他会尽力保护好夭儿,让他们的孩子能在父母健在的环境不安然成长,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 无论如何,他都得想办法让夭儿答应跟他回靳家才行…… "宗主。" 韩祈静静的来到靳曜身边,同样不想惊动到屋里头的华夭,"幽陵那边的消息到了。" 在靳曜离开幽陵这段期间,一直有使者固定往来传讯,让靳曜能够充份掌握靳家所有状况。 靳曜没有转头,视线也没离开华夭身上,直接询问,"有什么进展?" "目前还是没有。" 他微皱起眉头,"你觉得希望大吗?" "不是没有,只可惜凭我目前的能力还是有不足之处,才会让情况一直在原地打转。" "那就只能麻烦你再多加把劲了。" "这是当然,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靳洁的情况呢?" "虽然早已解除堂小姐的软禁状态,但她还是将自己给关在房内,几乎没有出来半步,看来定真的大受打击。" 听着堂妹的最近状况,靳曜倒是陷入沉思当中。 之前没心情细想,等找到天儿,他才可以冷静下来重新回顾,虽然当时靳洁显得一脸讶异,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仆人会做出那样的事,但他心中一直有种奇怪的直觉挥之不去,总觉得这件事情跟她脱离不了关系。 只可惜现在的他离不开夭儿,无法亲自向靳洁确认这件事,只能派人暗中观察她的反应,然而他也找不出她有任何理由必须这样对他,因此内心更是疑惑。 韩祈久等不到他的指示,只好主动询问,"宗主,咱们还需要派人暗中看着她吗?" 靳曜又思考好一阵子,才回答,"既然如此,那就暂时把人撤掉,如果她有任何异样,再让人来通知。" "是。" 结果靳跃这样一撤,倒是撤出问题来了,靳洁没多久便从守希宫消失,完全不知去向,简直出乎大家预料。 靳曜马上要人去找,务必要将她给找回来,但她像是早已计划许久一样,将自己的行踪给完美的隐藏住、不留一丝线索,让他们直到这一刻才惊觉她的深藏不露。 她在来到靳家之后,就一直非常低调的过活,所以大家部没注意到她,对她的戒心也不高,才会发生现在这种情况。 当然,华夭完全不知道靳家发生什么事情,她被靳曜好好的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一日日感受着肚里的孩子逐渐长大,期待着孩子降生的那一刻到来。 "该死,那个女人到底跑哪去了!" 困倦之间,她被靳曜突如其来的一声压抑的低咒给吵醒,迷迷糊糊的从榻上睁开双眼,她就趴在靳曜的身旁,本来是静静陪着他处理公事,结果抵挡不了倦意袭来,不知不觉的睡着。 "吵到你了吗?" 温暖掌心马上轻抚上她犹带困意的脸颊,那舒服的柔抚让她半醒的意识又开始昏沉,全身都懒洋洋的。 "抱歉,你再睡吧,接下来我绝不会再吵醒你的。" 他像在安抚猫儿似的,抚完脸之后是脖子,然后一路往下,最后来到她圆圆的肚皮,他最近很喜欢摸着她的肚皮不放,陪她一起感受越来越频繁的胎动,就算不说话,还是可以感受到彼此之间有着浓浓的情感在交流,从来不曾退去过。 华夭努力睁开双眼,逼自己不能再嗜睡下去,然后撑起上半身,困惑的问:"怎么了。幽陵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靳曜立刻将看到一半的书简给放在一旁,不想影响她心情的将话题带过,一只是些小问题,你不必在意。" "但我刚才明明听到你在骂某个女……唔……" 他干脆俯下身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转移她的注意力,将她因为怀孕而变得丰腴的身体抱在怀中,一抱就舍不得再放手。 他一下子吻得她意乱情迷,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一下子又轻含住她的耳垂,引起她阵阵轻颤。"小桃花,你越来越美了。" "你……骗人。"她一边抗拒他的诱惑,一边喘息着抱怨,"我明明就胖了不少……" "不会呀,我觉得刚刚好。"他的吻继续在她颈项肆虐,一只手意有所指的在她丰满不少的胸房上游移,"之前的你太瘦,抱着你时总在想你到底承不承受得住,会不会一使力就被我给捏碎,现在则完全不一样……" 他暗示性十足的调情话语让华夭马上脸红,想躲又躲不掉,他更进一步的将身体紧贴向她,双手也越来越不规矩,像是要勾起她内心深处的欲望。 她赶紧抓住他探向她大腿的手,慌乱阻止,"等等,我现在可是有孕在身……" "别怕。"他在她耳旁沙哑的低喃,"韩祈说只要小心一点,别太过激烈,其实是不要紧的。" 这下子华夭更是连耳根子都红起来了,"这、这种事情你也敢问韩大夫?" 靳曜轻笑出声,真爱看她这手足无措的羞怯模样,"我没问,是他自己主动告诉我的。" 不管是谁问或是谁主动开口,这都让她感到难为情到了极点,"总而言之,你别趁现在乱来。" "我不乱来,我只是想要你。" 这样还不叫乱来?"你……不是还有公事要处理?" "可以暂时搁着,反正也跑不了。" "不行,你快放开我!" 华夭好不容易才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手忙脚乱的抚着肚皮下榻,想要逃离他越来越火热的亲呢拥抱。 她害羞的连看都不敢看他,真想直接夺门而出算了,"我不打扰你处理公事了,我出去外头走走,运动运动。" 话一说完,便赶紧走出房门,不敢多作停留,所以根本就没瞧见靳曜脸上那抹诡计得逞的淡笑,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追问的事。 一出房门,华夭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好平抚被他勾起的情潮,她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脸红羞涩的模样。 他最近越来越大胆了,或是该说,他已经打算收网将她给掳获住,不让两人再保持着似远似近的距离? 他对她的宠爱、守护,她全都看在眼里,说不感动是骗人的,而他对她无限的付出,她无法不当回事,狠下心不给他任何回应。 他对她有了诸多退让,难道她就不能为他软化自己的态度,下再让他这样为难? 抚着圆滚滚的肚皮,华夭终于漾起心甘情愿认输的笑容,内心有所决定,"或许,就等孩子生下来吧……" "夭姐姐!" 就在这时,两个小男孩兴奋的朝她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块折叠得好好的布帛,"这是要给夭姐姐的!" "给我的?为什么?" "就咱们刚才在外头玩,遇到一位大姐姐,她要咱们将这东西交给你,还说绝不能让其他人拿走或瞧见呢。" "说是要给我的?" 华夭困惑的接过布帛,打开一看,短短的两行字,但却让她看得惊心,脸色跟着苍白起来。 看到她明显有异的表情,两个小男孩关心的问:"夭姐姐,怎么了?" "没、没事。"华夭马上漾起笑容,拍拍他们俩的头,"你们继续去玩,夭姐姐……有事必须出去一趟。" "喔。" 瞧着她表情沉重的转身离去,两个小男孩困惑的对望着,虽然他们都还小,却还是感觉到不对劲。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其他人?" "这样好吗?" "但夭姐姐出去了,她肚子大大的,一个人出去有点危险。" "那咱们该告诉谁?" "找师傅吧!" "嗯!" 一决定,小男孩们马上去找师傅商量,不料结果竟惊动所有人开始紧急的寻找人。 因为她从来不曾一声不响就出门的,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华夭依着布帛内的指示,一人来到别庄附近的山林里赴约。 只因那布帛里写着,如果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跟冉攸发生关系,那就过来吧。 她骗不了自己,那是她心里的疙瘩,她很想知道真相,所以她来了,就算明知这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走了好长一段山路,才看到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站在陡坡上,遥望远方,那背影很熟悉,其实早在看到那块布帛,她就猜到找她来的人是靳洁,毕竟当天的事情,她也箅是关键人物。 "靳洁,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夭公主,你可出现了。"靳洁转过身来,淡漠的眼光瞧了眼她的肚子,出现一抹淡淡的笑意,"这是堂兄的骨肉?真是不简单,过了这么多年,靳家总算后继有人了。" "靳洁,你找我出来,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华夭来到她面前,脸色是异常凝重,"你真的知道我跟冉攸之间有没有……" 只见靳洁冷哼了声,"我不确定。" "不确定?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确是命令他趁机玷污你,让你和堂兄的关系彻底破裂,但他究竟有没有照做,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命令他趁机玷污我?"一股寒意瞬间爬满华夭全身,让她震惊不已,"所以那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没错,是我没计的。" "那冉攸之所以会自尽……" "是我叫他这么做的。"靳洁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悔恨。"反正他的命是我捡回来的,就算在这个节骨跟上为我牺牲,也是应该的。" "为什么?"华夭简直不敢相信靳洁会变得如此可怕,"我是欠了你什么,或是害了你什么,为什么你一定得如此陷害我,还不惜牺牲掉一条性命?" "你要怪,就去怪深爱你的那个人!"靳洁突然伸手掐向她的脖子,眼露凶光,"我恨他,我要他痛苦,让他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从你身上下手,因为你是他唯一在乎的人!" 她等这个时机等很久了,当她确认靳曜是真的爱着华夭,并不是掩入耳目,她便开始计划,要用华夭来让他痛苦,她要他永远得个到幸福! 她紧掐住她脖子的力道之大,让华夭完全挣脱不开,她困难的开口,"你……为什么……要恨他?" "或许不该说恨他,而是恨他的父王、他的母后吧。"靳洁轻笑出声,那笑容带有种疯狂感,"如果没有他母后出现,或许现在的情况完全下一样,我也不会沦落到国破家亡这种境地!" 靳曜的父亲是靳国倒数第三任的王,听说当年因为靳曜母亲的死,继位才一年的他决定抛弃王位隐世,虽然引起强大的反对声浪,但他还是毫不留恋的把王位传给同母弟弟,也就是靳洁父王,然后带着儿子成为王陵的守墓者。 华夭努力的挣扎,却一点用也没有,只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呼吸,"我……不懂。" "你可知道,我的母后原本要嫁的是他的父王,结果他父王却选样另一个女人,还抛弃王位,逼得我母后不得不改嫁给他的弟弟,就这样在万般不愿的情况下生下我?" 华夭讶异的继续抵抗,但靳洁掐住她的力道却逐渐加强,就连讲话的语气也有种疯狂的意味存在。 "从小到大,母后恨着他父王,一点都不爱我父王,连带的对我爱理不理,对弟弟也只有利用,靠着他掌握国家大权,成了个利欲薰心的女人,所以我恨他,也恨他的父母,因为我的不幸全都是他父母所造成的!" 就因为如此,她才会在靳国灭亡后在外辛苦流亡,直到真的走投无路,才来靳家投靠靳曜。 她曾试图放下偏见讨好他,但他对她的冷漠态度教她完全打消这个念头,对他的恨意更加深刻,转而开始等待能够报复他的时机! 这样的指控太过疯狂、太过武断,让华夭忍不住替靳曜辩解,"但在你来到靳家之后……他并没有亏待你……" "我不管?凭什么他可以好好的在靳家成长,最后大权在握,成为各国注意,甚至讨好的对象,而我却成了亡国公主,只能依附着他卑微的过活?" "不……你根本不懂他的孤独……" 靳洁压根不管华夭说什么,她对靳曜扭曲的恨已经无法改变,根深柢固了,"我恨他的父母就算离开他,还是帮他筑起一座安全的堡垒,用这种方式保护着他,而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我要他跟我一样永远感受到痛苦!" "夭儿!" 接到华夭独自离开别庄消息的靳曜终于一路找到这里,看到靳洁出乎意料的现身在这,他除了错愕之外,更担心在她手中的华夭情况,"靳洁,你到底想做什么?" "堂兄,没想到你出现得这么快。" 靳洁一松手?华夭马上全身无力的坐倒在她的脚旁,拼命的咳嗽喘气。 "不过这样更是证明了夭公主对你的意义非凡,要是失去了她,你会比我更加痛苦好几倍。" 靳曜心惊胆战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你别轻举妄动,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别对她下手!" "堂兄,我才要劝你别轻举妄动。"靳洁眸光一冷,机警的看着四周。"你的贴身护卫躲到哪去了?叫他马上滚出来!" 靳曜喑暗咬牙,只能开口喊道:"梧霁。" 靳曜在靳洁的右手侧,结果梧霁倒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的左手侧现身,如果她的注意力一直被靳曜给抓住,那她就会忽略掉左方的梧霁,让他们有机会把落在她手中的华夭给救走。 靳洁得意的勾唇冷笑,只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如此畅快了,"堂兄,看来我得恭喜你快要后继有人了,看夭公主这肚子,想来距离临盆的日子也不会太久吧?" "靳洁,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吧,别再拐弯抹角的。" "我一直在想,堂兄一定不知道亲眼看着家破人亡是什么样的滋味吧?" 靳曜全身肌肉绷紧,内心一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就怕她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让你同样家破人亡,跟我一样凄惨。永远摆脱不了这样的痛苦!" 她猛力将华夭给推下背后的陡坡,下手狠毒完全不留情。 华夭完全没料到靳洁会这么对她,错愕的惊叫出声,"啊--" "不--夭儿--- 靳曜马上冲向前去,不顾一切的跳下陡坡,跟华夭一起坠落而下。 梧霁错愕的冲到陡坡边,却已是来不及,"宗主!" "哈哈哈……我看你怎么救她!"靳洁疯狂的大笑出声,"真是开心,我终于可以一吐怨气了,这是你自找的……" 梧霁气愤的瞪向她,"你--" "你杀了我呀,反正我也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冉攸也没了……" 狂笑之后,她突然落下泪来,脚步踉跄的跪坐在地痛哭出声,再没了刚才的疯狂气焰。 她终于让靳曜也落得跟她一样悲惨的境地,但为什么她的快乐只持续了那么短暂的时间,随之而来的却是强大的空虚无力,让她更是感到痛苦? 她知道自己疯了,但却无法控制自己…… 第十章 靳曜俯冲而下抓住华夭,将她给紧紧护在怀中,想尽办法要减缓两人落下的速度。 他拿自己的背当缓冲,跟锐石遍布的山壁摩擦,一只手紧紧抱住她,另一只手努力抓着长在山壁上的树枝,断了再抓,始终不肯放弃,就算弄得鲜血淋漓他也不罢手! 苦撑到最后,他们俩终于一路滑到坡底,停了下来,确定暂时脱离险境,靳曜不顾身体的疼痛,赶紧询问怀中的人儿,"夭儿,你有没有事?" "我……啊……" 她脸蛋满布湿汗,表情非常的痛苦,抓住他肩膀的手无法控制力道的越掐越大力,让靳曜不禁心慌起来。 "夭儿,怎么了?" "好痛……"她脸色惨白的大口喘气,"我肚子好痛……恐怕……已经要生了……" 他瞧向她的下腹,果见已经渗出点点红迹,看来不管他刚才如何尽力保护她,还是让她动了胎气,早产了。 偏偏是在现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下,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靳曜这会脑袋是一片空白,从前再棘手的事情都无法难倒他,然而遇到心爱的女人即将生产,他却是该死的完全慌了手脚,只恨韩祈此刻不在身边! 一阵强过一阵的绞痛让华夭失控的紧紧掐着他,"痛……曜……" 靳曜让她平躺在地,抓住她的手,一直擦拭她脸上的湿汗,"夭儿,你一定要撑住,梧霁他们很快就会找到咱们的。" 他无法丢下华夭去找救兵,也不能带着状况危急的她一起走,他只能紧紧的守在她身边,给她撑下去的力量,直到其他人找到他们为止。 看着她痛苦挣扎的表情,靳曜的心也狠狠的绞痛着。如果可以,他真想代替她承受这样的折磨。 但华夭已经等不到其他人找到他们,她死命的抓着靳曜,痛叫出声,"啊!孩子……已经等不及了……" 靳曜同样流了满身湿汗,将自己的手臂移到她面前,就怕她会因为疼痛而咬伤自己,"痛就咬住我的手,我陪着你生,你一定会安然无恙产下咱们的孩子,你一定可以的。" 他鼓励着她,也不断安抚自己慌乱的心。她一定会没事,她绝对能够顺利度过这一关的! 华夭没得选择,紧咬住靳曜的手臂,开始痛苦的挣扎,现在的她痛得完全无法思考,只能凭着本能再三使力,希望能让孩子顺利的生出来。 看着她一边挣扎,一边无意识的落泪,靳曜的手臂虽疼,却比不过因她而起的强烈心疼,"夭儿,别放弃,你一定可以的……" 他到底能替她做些什么呢?他真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就算想帮也不知道从何帮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挣扎,像是永无止境一样。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一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云霄,也震醒了靳曜慌乱的脑袋,他看着全身血淋淋的新生男婴,毫不犹豫的拔出身上佩剑,切断脐带,并且扯下自己的外衣,将婴儿身上的血擦掉,然后紧紧包裹住。 他精神紧绷,冷汗直流,强逼自己镇定下来。 他不能让夭儿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依靠,他一定要好好的保住她和孩子,绝不能有半点差错。 结果靳曜才战战兢兢的处理好刚出生的儿子,另一记响亮的哭声便响起,让他再度陷入震惊当中,简直不敢置信的看过去。 是双生子?还是龙凤胎? 他赶紧抱起女儿,照着刚才的方式再处理一次,直到第二个孩子也安然的被包裹在衣裳里,他才松懈下来,大大松了一口气。 "宗主……" 听到孩子的哭声,梧霁和韩祈才顺利找到靳曜他们,韩祈立刻接手检查早产婴儿的情况,紧接着松一口气,脸上也出现笑容,"宗主,孩子们很健康,接下来的善后事宜就让我来处理吧。" 梧霁赶紧撕下一块衣裳,递给靳曜,"宗主,你的双手都是血,请暂时用这个擦过吧。" 靳曜草草将手中的血迹给擦掉,便马上回到华夭身旁,紧紧的将她给抱在怀里,内心满溢着感激与感动,久久无法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她千辛万苦的替他生下一对儿女,几乎是在生死关头绕了一圈,他除了感激之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对她的情意。 "夭儿,我求你,跟我回靳家吧……"他带着微微哽咽的嗓音在她耳边柔声的恳求,"回到靳家,你和孩子们才有办法好好的受到照顾,所以,我求你别再拒绝我了。" 华夭全身虚弱无力的倒在他怀中,但仍努力回抱着他,泪中带笑的回答,"咱们回家吧……带着孩子……一起……" 她不会再为难他了,他要她留在身边,别离开他,她就听他的,她不会再让他如此心痛的恳求着她,让她也跟着他心痛起来。 其实她也舍不得他,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俩之间不会再有任何考验,能够永远幸福的相伴,直到生命尽头的那一刻为止…… 靳洁没有任何抵抗的被逮住,暂时被靳曜软禁在别庄里,要不是华夭心软的帮她求情,并且希望靳曜能帮刚出生的两个孩子积福,或许靳洁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而在华夭的身体状况恢复不少之后,他们就马上动身回靳家,一回到守希宫,大家见到她都开心的松了口气,是真心盼望着她能够回来,别再离开了。 这让华夭非常感动,因为他们是毫无条件的信任她,信任她没有背叛他们的宗王,这给了她不少力量,让她可以更勇敢的面对一切。 当一切重新安置好,华夭马上陷入照顾两个孩子的手忙脚乱当中,幸好靳曜早已替她找来经验丰富的奶娘,让她的负担没那么大,能够在最快速的时间内适应。 然而,靳曜却在某一日接到神秘的书信之后,动身离家,将华夭和孩子们交由韩祈照顾。 而他,其实是来到华国,打算跟华王见上一面。 靳曜一出现在华国,就被慎重的请往大殿里,华王已经等侯多时,一看到他出现,马上笑盈盈的迎接他。 "靳宗主,久违了。" "王上,的确是久违了。" 华王得到消息,知道女儿已经替靳曜产下血脉,他长久以来的等待终于有了成果。 他就不相信,到了这个节骨眼,靳曜还是不肯给华国任何资源帮助,哪怕只是个精通谋略的谋士,那也绝对能够成为华国的一大功力! 靳曜扬起一抹笑,只可惜那笑容不见热络,依旧冷淡,"王上,我不得不佩服你,为了达到目的,居然可以如此有耐心的等待,直到这一刻才再度出手。" "本王也只是碰碰运气罢了,能不能成功,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靳宗主手上,不是吗?" "的确,你赢了,而你想要靳家的资源当后盾,好让华国长久屹立不摇,不被他国并吞,我答应你,让你如愿。" 华王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脸上的兴奋之情再也隐藏不住,笑得得意,"靳宗主,咱们就一言为定,本王相信依你的身份,不会言而无信的。" 他那欣喜贪婪的脸色靳曜根本不屑一顾,只想早点离开这个让他厌恶的地方,"难道王上都不问问,夭儿在我那边的生活状况?" "既然本王已经将她当成礼物送出华国,她是好是坏,就跟华国完全没有关系,全凭靳宗主处置了。" 反正他的目的达到,华夭的价值也就不存在了,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如果每个被送离华国的公主的遭遇他都要担心,那他哪还有时间处理国家大事? 华王冷酷无情的话语让靳曜的表情刷冷,就连语气也不客气起来,"既然如此,咱们的谈话就到此结束吧。" 随即转身离去,不想多留片刻,但在即将踏出殿门之际,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华王说道:"王上,还有件事情我得先告诉你,靳家对你们华国的帮助不会是永无止境的。" 华王得意的神色马上凝住,"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承诺你,在夭儿有生之年,靳家保你们华国不灭。"他嘲讽的冷笑,"就算你一点都不在意她是生是死,但我奉劝你,最好还是从这一刻开始,每日祈祷她能够长命百岁,毕竟,你帮她取的名字,意思可是糟糕到了极点。" 一股恶寒瞬间从内心深处冒出,让华王僵住表情,再也回不出任何话来,他感觉得出来,靳曜言出必行,如果华夭真的哪天遭到不测,他会要华国跟着陪葬的! 这会他到底是得到一个强大的资助,还是,根本就是引恶鬼入室,随时都得提心吊胆,就怕恶鬼突然反噬他们,要他们不得好死? 靳曜才不管他那极度惨白的惊惧脸色,转身拂袖而去,离开了这个让他厌恶的地方。 他们不懂夭儿的好不要紧,只要他懂、他珍惜就够了…… 靳曜不在时,华夭还是跟奶娘一起忙碌的照顾着孩子,虽然好奇靳曜的去向,不过也没特别去问,毕竟依靳家的地位,她猜想不外乎是些"国家大事",并末放在心上。 只是这一天,韩祈突然一脸神秘的出现在她面前,"夫人。" "韩大夫,怎么了?" "有个人希望能见夫人一面,可以请您随我过去一趟吗?" "是谁想见我?" 然而韩祈只是微微一笑,看起来更加神秘了,"待会您就会知道了。" 虽然不懂他在卖什么关子,华夭将孩子们暂时交给奶娘照顾,便跟他出了门。 韩祈带她来到一处小院落,再进到一间房内,就见床上坐着一名脸色苍白的男子。华夭二看到他,顿时讶异得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 "你……冉攸?" 他不是已经死了,怎么又会在这里? 冉攸看到华夭出现,马上下床跪到她面前,感到无比的愧疚,"夭公主,请原谅小人,也原谅小姐吧。" "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转头看向韩祈。 韩祈答道:"是我瞧他还剩下一口气,便想办法医治他,希望他能够苏醒过来。" 只不过冉攸哪一刀真的是刺得太深,因此花费他好长一段时间,才让他从半死人的状态苏醒。 冉攸愧疚的说:"天公主,小人无法违背小姐的话,只好照着她的意思陷害你,让你和宗主的关系破裂,但请公主相信小人,小人并没有玷污过公主。"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因为小人心中早已有人,所以根本无法对公主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听到冉攸的回答,华夭心上压着的一块大石终于可以放下。 强忍住眼眶中激动的泪水,她对冉攸漾起一抹淡笑,"冉攸,谢谢你……" "不,小人承受不住,请公主别这么说,小人只希望公主能够原谅小人,并且成全小人最后一个微小希望。" "什么希望?" "小人希望能回到小姐身边照顾她,无论她在啦,小人都想跟在她身边,不让她孤单一个人。" 直到现在,靳洁仍被软禁在别庄,靳曜似乎打算就让她留在那里,彻底远离守希宫,不让她有机会再害华夭。 冉攸的恳求已经说明了,他心中挂念的人是谁,就算被靳洁如此利用,他对她还是无怨无悔,内心没有任何一丝动摇。 华夭被他的痴情所感动,微微点头,"我会试着向宗主说说看的,但他最后决定如何,我无法向你保证。" "谢谢天公主,只要公主能帮小人说话,小人就感激不尽了。" 一切疑惑都解开了,离开时,华夭的心变得踏实起来,她本以为自己得背负着这个谜团过一辈子,结果没想到,会在这一刻得到解脱。 回到房里,就见到靳曜已经回到守希宫,此刻他正斜侧看她瞧着两个孩子,孩子们像认得他似的,拼命伸着肥胖小手摇晃,还呀呀叫着,虽然吵,却有种无法言喻的温馨在蔓延,让他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不少。 华夭从后紧紧抱住他?默默流下两行释怀的泪,他虽然听不到她内心的想法,但此刻两人却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知道她为何而激动,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握住她的手,陪着她慢慢发泄完情绪。 他知道,她再也不会离开他了,之前的磨难他们都撑了过来,他相信,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分开他们,因为他们深深信任着彼此。 他感激上苍,赐给他温柔的妻子、健康的孩子,让他有了圆满的家庭,内心不再有任何缺憾,感到无此的满足。 只属于他的剑鞘,他会好好的珍惜、守护,直到永远…… 终章--小桃花的疑惑 暖春一到,守希宫后的桃花林绽放,遍布着美丽娇艳的粉红色彩。 这是华夭替靳曜生下一双儿女那一年,靳跃为她而种下的,每一年春天,成片的桃花便茂盛的开着,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桃树下,华夭跪坐着让丈夫躺在她的腿上闭眼休息,之前的他只要一头疼,就会习惯性这么做,但最近他头疼的症状减轻不少,就算和头疼毫无关系,他还是喜欢这么做,在她的身上寻得宁静。 后来她才明白,靳曜的头疼是因为压抑力量而引起的后遗症,但现在有她在身边,他压抑力量的情况减少,也就很少再犯头疼。 "曜。" "嗯?" "听说你是在战场上出生的?"原本舒服休息的靳曜闻言突然微皱起眉,"是谁在你耳边多嘴了?" 她轻笑出声,"是奶娘的母亲过来帮忙时不经意提到的。所以说,这是真的喽?" 奶娘的母亲就是当年照顾靳曜的奶娘,听她说,曜的母后是在战场上突然阵痛,自己一个人在艰困的环境下将他生下来,用随身佩剑斩断脐带。 而那一把佩剑,就是曜现在挂在身上的凤鸟望月剑,原来这是他母后留下来的遗物。 去年两人正式成亲时,华夭也才知道,原来守希宫后的王陵所埋葬的人就是靳曜的母后,但她一直很困惑的是,那他的父王人呢? 他很少提自己的事情,所以她也不清楚他父王的情况,就算人已经死了,也该有个王陵,像他母后一样,不是吗? 既然妻子都知道了,靳曜也就不需要多作解释,"大概吧。"反正他也是听别人说,自己完全没印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样想想,咱们孩子的遭遇和你还真像,是吗?" "一点都不像。" "为什么?" "至少那两个娃儿的父母都还健在,没有让他们一生下来就成了孤儿。"看来他对从小就失去父母的事情还是很介意呀,不过这也难怪,如果她像他一样从小一个人孤独的长大,也会很介意家庭不圆满的事。 "对了,曜,其实有个疑惑我从很早之前就一直想问了。" "什么疑惑?" "我只听过你提起母后的事,那……你父王呢?" "听说在母后下葬之后,父王就失去行踪,这是大家的说法,但我……却听到第二种说法。" "第二种说法?是谁告诉你的?" "谢姨。" 这些年来,谢姨偶尔会出现在守希宫内,看他过得好不好,他也只能在她出现的极短暂时间内,向她询问自己父王母后的事情。 "所以他告诉你的第二种说法是?" 看着妻子异常期待的眼神,靳曜只是淡笑着,伸手轻抚她柔嫩的脸蛋,"你不该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规矩,下一个继承靳家宗主之位的子嗣才能知这个秘密,然后一代传一代,但你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像奶娘的母亲一样多嘴,什么话都说了。" 华夭马上非常认真的点头承诺,"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多嘴说出去的!" "那好呀,我就告诉你……" 他拉下她的头,像是要在她耳旁柔声呢喃,也像是要吻她,两人亲密的紧靠在一起,久久都没有分开,所以靳曜到底说了什么,除了他们俩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微风吹来,桃花林便沙沙作响,朵朵桃花瓣也随风飘落,铺了一地的粉瓣,景色是异常的灿烂美丽。 至于那一个秘密,就留待以后,看有没有机会被"泄露"出来吧。 一一完一一 *欲知龙凤胎中的妹妹靳月胧的精采爱情,请看《倾城媚姬》。 *欲知龙凤胎中的哥哥靳旭的缠绵情事,请看《抢婚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