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我靠种田娇养了糙汉将军》 第一章 刚穿越就被送走?那就断亲了吧 完了,穿越了! 祝江江躺在一堆干柴上,看着满是蜘蛛网的屋子,听着屋外两个女人讨价还价的声音,欲哭无泪。 穿越来得太快,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而且,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她穿越的时候,原主也从三年后重生回来了。 可为什么最后醒来的是她? 难道是因为那个空间? 祝江江闭上眼,身未进,只是看了一眼,那个能种地、能储资,放点东西她就会长胖,让人又爱又恨的空间果然还在!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不管原主那个贫苦的小姑娘是被她克死的还是自己走了,反正现在活着的是她,她就有义务替人家活下去。 更何况,她现在可是有原主过去十五年和未来三年的记忆,还怕在这里混不下去? 祝江江从柴堆上起身,简单地收拾了自己,又随手将仅有的一身换洗衣裳丢进空间后,开门出去。 外面,土色的村子笼罩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一群身着古装粗布麻衣、浑身补丁的村民,正围着一老一胖两个讨价还价的女人在看热闹。 那干瘪老妪是祝江江的奶奶王氏,那个涂抹胭脂,人群中最胖的女人,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牙婆,人称宋姑。 两人今日坐在这里,为的就是祝江江。 祝江江父母双亡,是祝家大房最后的人,祝家容不下她。 这不,她才刚满十五,就被祝家算计着送掉。 看到她出来,争执的两人和看热闹的村民们都只是看了她一眼,无人在意,好像这事儿和她没关系一样。 “一两,你们爱要不要吧!” “宋姑,我家孙女儿有手有脚,不是个傻的缺的,您再多三钱,立马领人,行不?” “祝家婆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来我这儿的姑娘哪有超过一两的……” 两人你来我往,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祝江江已经走开,径直走向隔壁的村长家。 再回来时,只见她手里拿着借来的笔墨,提了一张缺脚的板凳,二话不说就加入了两人的谈判桌。 “你做啥?”王氏像见鬼一样看着她。 她竟敢上桌! 祝江江铺平纸张,把笔浸到王氏的茶碗里,提笔书写,“既然要把我送走,那就得立字据,省得以后说不清楚。” “对了,我的定价是多少来着?”她抬头问二人道。 祝家是个无底洞,上一世的原主在被送走之后,还隔三差五的被祝家叫回来种地干活。 她就是在帮祝家种地的时候,累倒在地里,死了。 现在的祝江江可没那么好糊弄,她不屑得待在祝家,可就算要走,也得断干净了再走。 “一两!”宋姑率先开口,急着定价,“赶紧写上。” “不成,一两三钱!” 王氏依旧不肯让步,而且还发现了新的说法,“你瞧,我孙女儿是个识字的,你不给这个数我不放人。” 为了能多要三钱银子,王氏来不及细问祝江江为什么识字,先送走再说。 但宋姑根本不吃这套,“丫头识字又不能当饭吃,还没个会绣活的抢手。” “嗯,是的呢。” 祝江江抬起头,一副局外人的模样,附和道:“我是一点绣活儿都不会,而且您看我这副模样,城里人瞧不上,乡里人又不肯花这个冤枉钱,哪值这么多钱呀。” 原主的情况她清楚,要是她的条件足够好,就不会被送去给人家守活寡了。 王氏见她胳膊肘往外拐,急得抬手就要打人。 幸好祝江江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挥下来的手,“奶奶,您先别着急呀,我有个法子能让宋姑给您多出三钱银子,您想不想听听?” “啥法子?”王氏顿时双眼放光。 “这法子就是您再留我半年,一天三顿大米饭好生养着,再买点好绸子让我学绣活,把我养得细皮嫩肉的,宋姑定能给。” “您说是不,宋姑?”祝江江微笑地看着那牙婆,用脚踢了踢她。 宋姑明显愣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祝江江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不过她还是顺着话给王氏施加压力,“可不是,要是个细皮嫩肉的姑娘,我定不还你这个价。” 王氏一听这话,更急了。 三钱银子多养一张嘴半年,就是吃野菜也不值啊。 “算了算了。” 王氏摆摆手,恨铁不成钢,“宋姑,啥也不说了,一两,你把人领走吧,我就当养了个白眼狼了!” 她都多久没吃上大米饭了,祝江江这个赔钱货还想一天吃三顿,做梦! 祝江江无所谓地挑眉一笑,再次提笔书写。 把价钱写上,断亲的事实就成立了,她可以顺其自然的和祝家断绝所有往来。 祝江江:“宋姑,借您胭脂一用。” 听到她问胭脂,宋姑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从怀里掏出胭脂盒给她。 王氏见两人都在纸上按了自己的手印,为了不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装模作样的也在纸上按了手印。 这事儿基本上算是结束了。 王氏拿了银子,宋姑领了人,祝江江得了份断亲书,皆大欢喜。 “丫头,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吧。”宋姑起身,一脸喜色。 一两银子收了个大活人,这是她从业以来最便宜的买卖了。 “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 祝江江慢条斯理地把签好的契书收到怀中,收拾好桌上的笔墨后,她看了王氏和混在人群中的祝家人一眼。 低了语态,问道:“我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还有我大龄未嫁的小姑姑,若是我在外受了委屈,可还能回来?” “这……送出去的姑娘哪还有回来的道理,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王氏只是假装犹豫了一下,接着摆出一副世俗不容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是迫于无奈,并非不近人情。 这是多怕她会再回来啊! 祝江江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既然这样,那从此以后,我们山水也不用再相逢了,就这样吧。” 话到最后,能感受到祝江江的语气变得越来越轻快。 只是急于把她送走的祝家人,并未发现异常,他们还在为家里少了张吃饭的嘴而感到沾沾自喜呢。 第二章 一头牛换来守活寡的机会 祝江江跟着宋姑一起走出村子,才到村口,刚才装出来的难过和不舍立即变成了兴奋和期待。 “宋姑,走吧,咱们直接去小荒村。” 本该明天才被送到小荒村守活寡的她,主动要求现在就去。 马上要春种了,她早一天到就能早一点种地了。 “什么小荒村?去小荒村干啥?”宋姑一头雾水。 “就是小荒村裴家……”祝江江突然停住声音。 她差点忘了,小荒村的人明天才会牵牛去找宋姑要人。 “我的意思是,我听说小荒村的裴家想用一头老黄牛换姑娘,我觉得这生意不错,宋姑你觉得呢?” “有这事儿?”宋姑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十里八村牲畜交易、婚亲嫁娶没有她不知道的,小荒村的事情她都没听说,祝江江怎么会知道? “是不是真的,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祝江江拉着宋姑一道拐进了旁边的田埂上,抄小道去小荒村,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去小荒村的路上要经过一条河、两座山、三个村子,还有无数的田野,抄小道也得走一个时辰。 原主那个傻姑娘就是每天走两个时辰的路,来给祝家干完活后,又回小荒村的。 挽起裤腿淌过浅水河的时候,祝江江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来。 记忆里,这条河上游的河堤会在今年七月底的雨季里被冲垮,届时他们下游的这些村子都会受灾。 不仅是水灾,在原主经历过的未来三年里,还有盗粮案、大火烧山、泥石埋村等大小灾祸,除此之外,朝廷上发生的大事情也不少。 只是原主一心扑在和土地有关的农事上,很少进城,朝廷里的事情她也只是听说罢了。 想到这儿,祝江江不禁感到庆幸,幸好是她先醒来了。 要是真让原主先醒来,面对未来三年已知的灾祸,那姑娘应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小荒村。 这是江南镇最小、最穷的村子之一,全村不到二十户人家,且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五年前,朝廷抓壮丁,坐落在官道附近的小荒村在大军行军路过的时候,把村里大部分的壮年都抓了去。 祝江江马上要嫁的人,就是五年前被抓走去了军营,到现在都生死不明的裴照。 至于她现在明明有选择却还要嫁到裴家的原因,单纯是因为她急需一个自己可以当家做主的机会。 祝家那个到处是极品的家,只会阻碍她发家致富。 但裴家就不一样了。 裴家关系简单,没有亲戚,而且,她没见过面的婆婆也在半个月前过世了。 现在的裴家只有一个六岁的小姑娘,等她到了裴家,一切就由她说了算。 “你当真要嫁到这个破村子?” 站在小荒村村口,看着眼前落败的一切,宋姑不相信会有人愿意嫁到这里来。 若是祝江江嘴甜一些,求她几句,看在她刚才替她省了银子的份儿上,她也不会让她沦落至此。 “宋姑您不用劝我了,咱们进去吧。” 祝江江领着宋姑,轻车熟路地往村长许老根家走去。 裴家那头老黄牛现在就在许家养着,裴家的小姑娘也是。 来到一户矮石墙院门前,祝江江兴冲冲地朝院里喊:“许爷爷,您在家不?” 屋里的人闻声而出,是一个披着软黄头发,瘦瘦小小的姑娘。 “你们找谁?” 跑出来的正是祝江江未来的小姑子,裴家那个六岁的小姑娘——裴小鱼。 祝江江刚要开口打招呼,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位老者惊讶的声音,“这、这不是宋姑嘛,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许老根大步上前,高兴地将两人迎进院里,黝黑的脸上还带着着急赶路留下的薄汗。 “您瞧,我刚从城里回来,想找您求个姑娘来着,您看您就来了。” 听到这话,宋姑不着痕迹地看了祝江江一眼,似乎在想:还真被这丫头说中了! “你想给哪个小伙说姑娘啊,叫出来瞧瞧吧。”宋姑端起牙婆的架势,在裴小鱼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给宋姑倒水来的许老根一听这话,顿时面露难色。 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宋姑,这人……您今日是见不到了,小照他在边关呢。” “啥?”宋姑拔高声音,她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了,“你这哪是说亲啊,你这不是叫人家小姑娘过来守活寡嘛。” “祝家丫头,咱走,宋姑我再给你找个好婆家,在哪儿不比待在这儿强啊。”说着,她拉起祝江江就要走。 若是以前,她才不管他们要人来配啥婚呢。 但祝江江她瞧着有眼缘,还真心舍不得把她留在这个破地方。 “不用了。” “宋姑您别走……” 祝江江和许老根同时拦下宋姑,三人面面相觑。 “丫头,你啥意思?”宋姑问祝江江。 祝江江也不扭捏,直接表明态度,“宋姑,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决定要留在这里,嫁到裴家,还请您成全。” 她这话,差点让一旁的许老根感动落泪。 小鱼有嫂子照顾了,他也算对得起裴家娘子的嘱托了。 宋姑见此,松开祝江江,遥望矮墙外面,把小荒村看了一遍,喃喃道:“这破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 在她看来,小荒村一无是处,除了那头老黄牛! 村长媳妇儿许刘氏刚把牛赶进院里,宋姑就激动地扭腰迎上去。 “这就是你们用来说姑娘的老黄牛吧?不错不错。”宋姑一个劲儿地点头,眼里已经在盘算这头牛能卖多少钱了。 她怎么知道这头牛是用来说姑娘的? 许老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就想通了,牙婆不就是专门做这行买卖的吗? “宋姑,那您看这事儿……” “既然祝家丫头愿意留下,那这事儿就成吧。”宋姑只是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 就算她再喜欢祝江江,最后也还是要送走的。 现下就有个这么好的机会,用一个便宜收来的姑娘换一头大肥牛,她能多赚好几两银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宋姑简单地跟许老根交代了祝江江的情况,一碗水没喝完,这事儿就成了。 送走了宋姑,祝江江便催着许老根,道:“许爷爷,快去把徐三叔、王四婆他们都喊来,我现在就拜天地,明天就能种地了。” 第三章 拜堂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姑娘怎么那么清楚村里的人,许老根还是拿出村里的破镲,“嚓”地一声,把人全都叫来了。 全村不过百来口人,一眼望去全是老弱妇孺,难怪这村子没人愿意嫁过来。 “各位爷爷奶奶、婆婆婶婶、弟弟妹妹们,我是裴家新嫁的媳妇儿祝江江,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 人才刚齐,许老根还没说话,祝江江就先开口跟大家打招呼。 那模样,看着还挺高兴的。 难道她不知道,她嫁过来就直接守活寡了吗?众人心中疑念道。 不过,有新媳妇儿嫁到他们村来,大伙还是欢喜的。 村里终于有新面孔了! “哟,丫头长得不错,定是个能生的。” “小鱼有嫂子了,裴家娘子也能安心去了。” 村里大大小小的女人们一窝蜂涌了过来,好奇的围着祝江江打转,嘴里说着不太用心的好话。 不然怎么会说她能生呢?她相公五年前就音信全无了。 祝江江倒是不介意他们说什么,反而还觉得很亲切。 她知道,小荒村的人都是善良的。 “小嫂子是哪里人,家中可还有兄弟?我家闺女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你看……”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关于她的事情,没办法,村里姑娘太多了,有个外村来的,她们都会问。 “关于我的事情,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还是让我先拜堂吧,等我正式成了村里人,大伙所有的事情,我都一一替大家解决,好吗?” 祝江江俨然一副掌事人的模样,把控全局,完全没有新来的那种怯意和陌生。 许老根听此,见缝插针,挤进人群。 不过他没有替祝江江拦着众人,反而一脸犹豫地看着她问:“祝家姑娘,现在就拜堂是不是太着急了,啥都来不及张罗呢。” 他没见过守活寡还这么积极的姑娘。 她来得突然,裴家也还没来得及收拾,啥都没准备,拿什么来成亲啊? 祝江江含着笑,谢绝了他的好意。 “许爷爷,谢谢您替我着想,不过裴家的情况您也清楚,亲事就不用操办了,我只想早点干活儿。” 她这话,可把众人感动得一塌糊涂。 许老根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一个劲儿地叹道:“好姑娘、好姑娘啊!” “……”祝江江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 如果他们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小荒村的地来的,应该就不会对她这么热情了吧。 “成!拜堂,现在就拜堂!” 许老根一声大喝,冲自家媳妇儿挥手,“老伴儿,去把小鱼的东西收拾了,咱们现在就去裴家拜堂。” “哎!”许刘氏高兴地应了一声,拿起背篓就要回屋去给裴小鱼收拾东西。 只是,在看到背篓里刚采回来,打算晚上喂牛用的东西后,她又忍不住落泪,“哎哟,好好的牛,没来得及吃顿饱就被牵走了。” 许刘氏抹着泪,把背篓里的东西倒出来,拿着空背篓进屋收拾裴家暂放在许家的东西。 周身都是土黄色的环境,让院子里那一抹绿色变得十分显眼。 祝江江从热闹的人群中脱身,走到方才许刘氏倒东西的地方,地上那一堆带着茶香的嫩叶令她激动不已。 “许爷爷,这个……” “这是刘奶奶采回来喂牛的叶子。”祝江江话没说完,就被前来和她套近乎的裴小鱼打断。 说完,小姑娘红着脸,脆生生地喊了她一句:“嫂子好。” 看着这个记忆里这个乖巧懂事,一直跟在原主身后嫂子长、嫂子短的小姑娘,祝江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小鱼,以后就由嫂子替你哥、你娘,照顾你,好不好?” 裴小鱼点点头,红着眼眶扑到她怀里。 姐俩静静地抱着,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一样。 没过一会儿功夫,许刘氏收拾好了东西,祝江江才牵着裴小鱼,和村里人一起,往村口的裴家老房子去。 裴家老房子是一整间屋子,堂屋贯穿前门后门,两边分别有两间睡觉的房间。 左边是以前二老的房间和杂物间,右边是裴家兄妹俩的房间。 前门旁边的墙上嵌了一块木板,上面放了个盛着草木灰的碗,碗里还插着几根烧完的香柱。 自打裴家娘子过世之后,裴小鱼就被村长接去家里照顾,这个房子半月未住人,收拾起来并不费劲儿。 再加上村里大伙儿的帮忙,眨眼间屋子便收拾出来了。 “祝家丫头,这是小鱼娘生前的红褂子,你穿着跟小照拜堂吧。”许刘氏翻出来一件已经褪色的红衣给她。 “好。”祝江江大方接过,她现在身上这件讨饭用的衣服也实在不适合用来拜堂,“我去洗个脸。” 再回到裴家堂屋的时候,屋里已经站了好些个年长的老人,裴小鱼也捧着一件男人的衣服,站在香火堂前等她。 见她进来,外面的人也跟着涌进屋里,孩子们嘴上都嚷嚷着喊她小嫂子。 小荒村虽然穷,而且新郎还不在,村里人却还是按照祖宗留下的礼法,正式且隆重地将祝江江迎进门。 拜完了天地,祝江江被推进裴照的房间,和一件衣服单独相处,就当是洞房了。 “裴照啊裴照,虽然我不希望你死,但请你千万千万别回来啊!” 祝江江摸着那件衣服,低声祈求老天爷。 如果穿越的事实改变不了,她就只想找个地方发家致富,过上好的生活,不想莫名其妙多了个相公。 所以,她只能祈求那个传说中的相公不要出现才好。 但天不遂人愿,在原主的上一世里,裴照出现过。 只是碍于他现在的身份,不能相认,所以记忆里,祝江江并不知道他曾回来过。 屋外。 因为条件有限,村长只能拿出几两糖来,给大伙儿煮了糖水,一人一碗,就当是吃婚席了。 糖水还没喝完,祝江江就换下红褂子,从屋里出来,在人群中寻找许刘氏。 “刘奶奶,刚才您背篓里的那些茶叶,是从哪儿采的?” “啥?”许刘氏被她这么一问,都懵了,“你问这做啥?” 第四章 直接放把火给你烧了 翌日清晨。 春日明媚的阳光照耀大地,一改昨日死气沉沉的模样,令原本落败不堪的小荒村都变得好看起来。 因为有原主的记忆加持,祝江江很快就适应了小荒村的生活。 找了个布袋子,从空间里取了十来斤米出来。 不过,为了不被村里的人怀疑,她只取了少少的米来煮粥,如果碰上村民们问起来,她就准备好说这是裴家省下来的口粮…… 初春野菜正盛,为了省点口粮,一天三顿都吃野菜的裴小鱼闻粥香而起,跑了出来。 “醒啦?”祝江江抬头冲她笑,“去洗洗脸,吃早饭了。” 小丫头虽然是她的小姑子,但怎么说也还是个六岁的孩子,衣服穿得不整齐,头发从昨天开始就没扎起过。 祝江江看不下去,上前替她穿好衣服,又给她扎了两根鱼骨辫。 从未觉得头上如此爽利的裴小鱼欢喜得不行,饭都没吃就跑去跟村里的小伙伴炫耀。 “嫂子,许爷爷说米要留着种地的时候吃,那样干活才有劲儿,我们为什么现在就吃?” 坐在门槛上,吃完一碗,祝江江又让她吃一碗,直到吃得饱饱的之后,裴小鱼才好奇地问。 “因为……” 眺望门前不远处的田野,扬起大大的笑脸,“因为嫂子会挣钱啊,以后咱们不用省着吃,嫂子能让你每天都吃饱,还能给你买新衣服穿,但是你不要出去和你的小伙伴们说,不然咱们的米就保不住了。” 她还是决定防一手,坚决不能让消息从小孩子这边漏出去……裴小鱼不懂怀璧其罪的道理,但她懂。 “哦哦,我知道啦,嫂子。”裴小鱼认真的点头答应下来。 嫂子来了她才能吃到饱,她不想回到之前一天三顿吃野菜的日子,她要听嫂子的话,保护好她们家的米! “快吃吧,吃完咱们还得去把家里的地归整归整。” 虽然昨日已经从许刘氏的口中得知,这里的人不兴喝茶,也不会炒茶、制茶,糖水反倒是这里的待客之道。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种田,等忙完春种,再去想怎么改变这个“待客之道”也来得及。 裴家原有的工具里只有一把锄头,祝江江拿了,裴小鱼就只能挎个篮子,带上镰刀,同她一起出门。 田里已经来了好几个村民,他们大多都是来挖野菜的,胳膊里都挎个篮子。 “是裴家的小嫂子来啦,这边野菜多,过来一起挖吧。”女人们热情地邀请祝江江。 但祝江江笑着拒绝了她们的好意,解释道:“我是去耙地的,姐姐们先忙,我就不打搅了。” “这么快就去耙地了?”众人疑惑。 离春种还有十来天呢,现在就开工,太早了吧? “裴家好福气啊,娶了个勤快的媳妇儿。”最后,众人只能把这事儿归功于祝江江的勤快上。 祝江江不得不勤快。 她急于想知道空间里的那些二十一世纪的高产粮的种子,在这里能不能种出来。 如果可以,那她将会直接改变这个时代的农事! 不过,她那没见过的婆婆似乎不太懂地里的事情,裴家的地看起来比其他人家的条件差多了。 别人的地里顶多长野菜,他们裴家的地倒是不长野菜,全长高高的野草。 裴小鱼似乎看出来祝江江有点生气,便小心翼翼地替她娘辩解起来,“爹走了之后,娘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地里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而且,你看的是我们家好几年都不种的地…… 这句话,裴小鱼没敢说出来。 他们裴家这几年除了屋子门前的那块地之外,别的地都没有种,所以才会荒成这样。 祝江江默默叹了口气,“算了,从头开始吧!” “小鱼,把刀给我,你去跟你的小伙伴们挖野菜吧。” 这么硬的草,她不觉得一个才到她腰间的小丫头能割得动,还是她自己来吧。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小荒村的人几乎都能看到祝江江一个人在地里弯腰割草。 开始,大家都以为她是个老实的,只知道低头干活。 直到一场火烧起来,大伙儿才知道,原来她这么大胆敢干! 祝江江把田里的野草沿着田埂边缘,单独围出一个范围后,里面一点没动。 接着,她找来一把枯草,从风吹来的方向,直接点火。 火烧起来了,但她没有立即离开。 春风不可小觑,火越烧越大,烟也越来越大,熊熊大火引来村里人的观望。 大火烧了一整天,可算是把地里的野草都烧了个精光。 火势刚下去,祝江江就去开了河边流进田野水渠的沟口,河水顺着水沟,浸透无数条田埂隔成的水渠后,才流到她家地里。 在火烧透的田埂上,她还捡了几块被烧熟的石灰石,带回了家。 烧过的泥土变成新土,灌了河水,加上草木灰留下的各种元素,沤几天,新的土质形成了才能重新种地。 在等待的这几天时间里,祝江江调了石灰水,把种子浸泡在水里,等待种子发芽。 “小鱼,嫂子待会儿要去一趟城里,你去不去?” 祝江江又把裴家现有的东西翻出来看了一遍,这个家什么都有,却也样样都破。 破衣服、破被子也就算了,农具、厨具也是破的,房顶似乎还漏了,要是过几天春雨下下来了,她们就完了。 趁着现在有空,她打算进城看一看,看看有什么可以赚钱的机会,顺便也打听一下关于茶叶的事情。 裴小鱼已经成了她的跟屁虫,但今天却意外的摇头拒绝了和她一同进城。 “我跟翠花姐说好了,今天去山脚挖野菜的。” “那行吧,我自己去,你挖野菜的时候小心点儿,知道吗?” 叮嘱了几句之后,祝江江就换了身好一点的衣服,踏上那条已经荒废掉的官道,沿着城里的方向去了。 砍柴路过的村里人见她走了,以为她是回娘家了。 可谁知道,她是去城里了,而且,再回来时,只见她浑身是血,还变成了个杀猪的。 第五章 进城获高薪职业——杀猪 祝江江走了近一个时辰的路,终于看到了江南镇的影子。 江南镇是个被一条河从北至南贯穿的小镇,不过与其说它是个镇子,不如说它就是个稍微大一点的村子。 从城外一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大多都还是泥瓦房,只有几栋稍大一点的客栈、酒馆是青砖木顶的二三层高楼。 果然是落后的古代,繁华也许只属于传说中的京城吧。 祝江江迈步便要进城看看,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左手边的河边传来一阵躁动。 “猪跑了,快让开!” “唉哟,小崽子,又来了,连头猪都不会杀还卖啥猪肉,水都弄脏了,还咋洗衣裳啊……” 城门口的河边有几个女人在洗衣裳,下游的地方有个少年在杀猪。 少年在猪的脖子上给了一刀,猪没死,还疯狂乱窜,惊扰了上游洗衣裳的女人们。 祝江江刚一扭头,还没看清,那满身是血的猪就朝她扑撞过来。 当下的情形根本没有给祝江江反应的机会,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原地跳起,翻身骑到猪背上,拔刀再狠狠刺下。 她给刀地位置一刀毙命,猪摔了,她也摔了。 追猪而来的少年和河边洗衣裳的女人们都愣在原地,张大嘴巴看着她。 “她、她一刀就把猪杀死了?” 众人好像感到很惊讶。 可祝江江来不及解释了,冲身后追来的少年喊道:“快把盆拿来,我捂不住血口了!” 少年被她这一声大吼惊得回神,赶忙上前,拽着猪和她,往河边拖去,“不碍事儿,把血放水里冲走就是了。” “冲走?” 祝江江震惊地抬头,“这血你不要?” “要它做啥?”少年用同样的表情回应她。 “……” 猪血这么好的东西,他们不吃? 祝江江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主意,真没想到,她都还没进城就找到发家致富的机会。 因为杀猪户没有准备接猪血的盆,祝江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猪在水里被放干了血,太可惜了! “姑娘以前学过杀猪?” 正当她捂着心口感到惋惜的时候,等待猪血流干的少年过来与她打招呼。 “没学过,但我会,你不会吗?”祝江江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 看他的打扮和健壮的体格,应该是个专业杀猪的,怎么手法还这么差? 少年被她瞧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笑一声,道:“我爹会,但我爹突发恶疾,还没教会我就动不了了,所以猪才会跑。” 说罢,一个河边洗衣裳的女人高声打趣附和,“可不是,老牛要是知道你这会儿还没出摊,定气得从床上爬起来了。” 江南镇拢共就两家杀猪户,城北一家,城南一家。 眼前这个单纯少年就是在城南杀猪卖肉的。 但自打老杀猪户病倒之后,城南肉铺的开门时间就经常晚点,城南买肉的人少不了抱怨的。 以前他没办法,但现在,他有个想法。 “姑娘,要不你帮我杀猪吧?我给你工钱。”虽然让个姑娘替他杀猪很丢面,但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再不早点出摊的话,他家的老顾客都要跑去城北买肉了。 工钱?! 祝江江听到有工钱拿眼睛都亮了,“你给多少工钱?” 要是有工钱拿,她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而且,杀猪的时候,她还可以有猪血拿! “我家现在基本每天都要杀一头猪,秋收的时候可能一天还要杀两三头,这样吧,杀一头猪我给你十文,怎么样?” 祝江江对这个时代的货币价值没什么观念。 记忆里,原主拼命干活,到头来钱都给了祝家,她自己压根儿没花过一文钱。 不过,从河边女人们脸上的反应来看,眼前这个男人给出的工钱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如果一天杀一头猪能拿到十文,那一个月就是三钱银子,对比《武林外传》,她算高薪了吧? “好,我答应你!” 祝江江只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不过我有个条件,杀猪的时候,你不要的东西能不能都给我?” “成!”男人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祝江江跟在男人后面,和他一起把猪给处理了。 在闲聊中她得知,男人姓牛,叫牛栋。 杀猪的时候,除了猪血是不要的之外,还有大小肠和猪肚也是不要的。 牛栋说:那些下水都沾了脏东西,卖不出去,所以他一般都是拿出来埋掉。 听到这话的时候,祝江江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算了算了,以后只要有她在,这些宝贝就不会再被糟蹋了。 和牛栋约好了每天进城杀猪的时间后,祝江江就跟他一起进城认了摊位。 认完摊位,她还想去城里逛逛,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机会的,可无奈身上都是刚才蹭染的猪血。 怪吓人的,她就没有再去,而是提着今天得来的免费猪下水,回去了。 祝江江刚回村,就被在地里挖野菜的村民围了上来。 看到她身上的血和手里提的东西,众人脸上同时露出心疼的表情。 “这祝家也太过分了,猪都叫你杀,却不舍得割点肉给你带回来吃,可真是苦了小嫂子了。” 村里大伙儿都以为祝江江今天回娘家了。 新媳妇儿回娘家,身边却不见女婿,她今天在祝家那边,一定很不好受。 祝江江见大家误会了,只能无奈尬笑一声,“这个……其实是我去城里替人杀猪得来的东西,我没回娘家。” 她想着以后可能要天天去城里杀猪,这事儿瞒不住,就没有把带回来的东西收到空间里。 谁知道,让大家误会了。 “啥?” 果不其然,村里人听到这话,都震惊地看着她,同时往后退了退,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 “原来是这样啊,那、那小嫂子你快回去吧,我们还有事儿就不打搅你了。” 说罢,众人一哄而散,边走还边回头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祝江江能够从他们的眼神中得知他们在想什么,大家一定在想:她的日子是有多难过,才会去吃那种东西。 因为在他们眼里,吃那个跟直接吃猪粪没什么区别。 第六章 当着全村人的面证明猪下水也能吃 虽说人饿到头的时候,什么都吃,可但凡地里还长着野菜,就不会有人愿意吃那种东西! 祝江江拿回猪下水的事情从她进门那一刻,全村就传遍了。 接着,好事的村里人就不断地借故路过裴家,想看看裴家姑嫂俩是怎么吃得下那种东西的。 对此,祝江江真是有口说不清,既无奈又好笑。 他们故意这么走来走去,想看又不敢看,嫌恶又好奇的样子,搞得好像她在直播吃屎一样,感觉怪怪的。 “徐三叔,家里犁地了没,打算啥时候种地啊?” 祝江江喊住已经在她家门口来往好几次的徐老三,主动找话题和他们攀谈,让大伙儿可以光明正大留下来。 有了这个话题,那些在裴家门前徘徊的人都自然地围了过来,自己找土块席地而坐,侃侃而谈。 “种地没那么早,四月吧。” “小嫂子你也别太着急,小鱼还小,你们姑嫂俩种两亩地够吃就成。” 大伙儿知道祝江江前两天烧了裴家十几亩荒地的野草,看着打算全都种了,便劝她道。 她一个弱女子,家里连个男丁都没有,一个人怎么种十几亩地? 祝江江刚去村口的小河边挑了水,顺便筛了一篮干净的细沙回来。 没有多余的盐,只能用细沙来洗猪肠。 她把带回来的猪下水拿到外面清洗,反正厨房也是露天顶棚的,她就当满足村里大伙儿的好奇心,当着他们的面开始做饭。 把粉肠和大肠丢到木盆里,从一段肠口处,把细沙灌进去。 然后利用细沙的流动性,来回揉搓,肠子壁上的东西就全都被沙子带下来的。 搓得差不多了,把沙子挤出,接着用水冲洗干净,再丢到清水里。 此时水里的肠子已经干净了,水也没有变浑浊,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三叔,我明天去城里给人杀完猪后,回来就犁地,种子我都泡上了。” 祝江江一边和大伙儿闲聊地里的事情,一边忙手上的活儿。 好在裴小鱼是个懂事的,可以帮她生火烧水。 从洗好的粉肠上剥出一些厚肥油留着,再用刀“咚咚咚”在粉肠上开了无数的小口,然后每隔一段就切断。 大肠和猪肚也全都切了。 她们姑嫂俩肯定是吃不完这些的,祝江江之所以把它们全做了,是为了眼前这群看热闹的人。 她得让他们接受这个菜,顺便吃人手软,到时候帮她一起把地翻了。 再说了,从明天开始,她就会源源不断地往家里拿下水,还有猪血。 几顿饭换春种劳力,值得! 把刚才从粉肠上剥下来的猪油全都丢到锅里,小火慢煎,不一会儿就出油了。 猪油熬到金黄变脆,祝江江才肯起锅,连油渣一起倒到装油的陶罐里。 别看这不是什么正经的猪板油,可也能熬出一碗多的猪油。 以后每天都这么熬的话,她家就不愁没有油吃了。 趁着锅热还有底油,祝江江切了从河边摘回来的野水葱,把根部的葱白丢到锅里,翻炒两下,把焯过水的大肠丢了下去。 大肠的味道重,这一下锅就把刚才熬猪油的香味盖住了。 村里大伙儿刚才还在眼馋那一罐子猪油,这会儿又没想法了。 他们差点忘了,猪油也是从那东西上面弄下来的。 不加一滴水,干煎大肠,野葱被油熬出香味,逐渐掩盖大肠的味道,这道菜的精髓便做出来了。 另一边,裴小鱼还在烧火,火上烧的是吊罐,吊罐里炖的是猪肚。 猪肚是最先下锅的,因为没有鸡,用不着炖太久,只在快熟的时候,祝江江把吊罐取了下来。 猪肚汤被倒进炒菜的大锅里,加水再煮开,然后就看到她把放在一旁用茅草、薄荷等去腥野草腌制的粉肠倒进锅里。 锅里浓白的猪肚汤散发出它本身滋补的香味,吸引来了更多村里人,连许老根都来了。 “小鱼嫂子,你这是哪儿来的肉啊?”许老根看着满满当当的一大锅肉,惊讶不已。 这和她刚来小荒村时那一身破烂样完全不符啊。 还没等祝江江答话,一旁的村民就拉着许老根,低声在他耳边说些什么。 当知道那锅里是什么东西之后,许老根就没有再问,而是和大家一起,一脸同情地围着她看。 反观祝江江,被一大群以为她在煮屎的人围着,脸上丝毫没有波澜,只顾低头择洗盆里的茶叶。 一篮嫩绿新鲜的茶叶尖儿倒进汤里,白色的肉汤添了绿色,茶香与肉香争先迸发,看得人不禁流口水。 这么看起来,那个东西好像真的能吃? 众村民面面相觑,用眼神在交流,心中的想法动摇了。 干煎大肠和猪肚茶两道菜做好了。 虽然汤很不错,但祝江江还是给裴小鱼盛了一大碗满是猪肚和粉肠的汤,让她把肉当饭吃。 裴小鱼现在需要的是饱腹感,汤以后再慢慢喝也来得及。 “许爷爷,您也来一碗吧。”祝江江又给许老根盛了一碗,“就当是谢谢您替我婆婆照顾小鱼了。” 她问都没问,直接把碗塞到许老根怀里。 光用嘴说,她就是说破了嘴皮子,都不如找个人尝一尝来得直接。 许老根就是最好的人选,既有借口,在这道菜被接受之后,祝江江也能给自己树立一个懂事感恩的形象。 “这怎么好意思……” 许老根被祝江江突如其来的好意吓到,碗捧在手里,不知所措。 村里大伙儿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到他身上,有好奇、有同情,还有期待,各种各样,无不是在看热闹的。 “小鱼,好吃吗?” 祝江江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到埋头苦吃的裴小鱼身边,故意问她。 这丫头,也不知道替她叫两声好。 被点名的裴小鱼抬起头,嘴里塞得满满的,一直在点头。 她忙着吃,没空说话,但那眼睛却是亮得不行,一看就知道她吃得相当满足。 许老根看了看吃得很香的姑嫂俩,又看了看碗里洗得很干净,看不出一点脏东西痕迹,还带着他从未闻到过的,浓郁又清香的味道的汤,咽了咽口水。 他缓缓拿起筷子,在众人的屏息注视下,夹起一块肉,送到嘴里。 第七章 你赶着去投胎啊? “村长,咋样啊?” 看许老根咀嚼了半天,好像吃得很香的样子,众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汤一直在灶上熬着,肉香不断飘到鼻子里,过年都没能吃上肉的大伙儿,谁能忍住不流口水? 许老根颤抖地举起碗,用筷子敲着碗沿,老泪纵横,“是肉,是肉啊,太香了……” “真的?”众村民哗然,“这真能吃?味道会不会很臭?” “老三,你快尝尝!”许老根给徐老三夹了一筷子,递到嘴边。 身为村长,他自然想把好东西跟受苦的大伙儿一起分享,他对不起大家伙儿,没尽到做村长的责任。 小荒村在他的带领下,越过越苦,是他的错。 不过现在好了,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徐老三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愣是不敢嚼,就这么张着嘴巴,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祝江江无奈叹笑,人们总是很难接受新事物的产生。 就在她觉得改变大家对猪下水的态度任重道远的时候,一声惊呼突然响彻整个村子。 “我的老天爷,这是肉香,是肉香啊!” 只见刚才连嚼都不敢嚼的徐老三站起来惊喜大喊,双眼瞪得贼大,激动的跟村里大伙儿分享自己的感受。 村里两个人都替他们尝了,有了吃那脏东西的先河,大家谁也不用去笑话谁,就都想试试。 但谁都没好意思开口。 祝江江看出他们别扭的心思,她放下碗筷,主动上前道:“各位叔伯、婶子们,我有个事儿想请大家帮忙。” 她借着把锅里的东西一家分一碗的机会,趁机跟他们说让他们帮忙犁地的事情。 村里的孩子闻着肉香早就按奈不住,听到祝江江说可以分他们家一碗,就都转身跑回家拿碗去了。 看到祝江江已经在给他们盛肉,而且她还表示干活的那几天,也会给大家做肉汤吃。 村里大伙儿看在肉汤的份儿上,默认了帮她干活儿的事情。 “裴家家中也没个能干活的男人,小嫂子刚嫁过来,也不容易,咱们大伙儿能搭把手的就都帮帮吧。” 许老根替大家表明态度。 这话一出,瞬间把大伙儿吃肉汤的尴尬全都化解了。 “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过大家了。”祝江江顺势对村民们表示感谢,给足了双方面子。 种地的事情就这么愉快的解决了,没花她一文钱。 虽然套路了大家,祝江江心里很过意不去,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等她种出高产粮了,她定会再次感谢大家的! 翌日。 天没亮祝江江就得起床,提着桶摸黑赶去城里。 到城门口的河边时,朝阳已经升起,牛栋也早早拉来了今天要杀的猪,在河边等她。 “咱们开始吧,速速解决了它,我还要回去下粮种呢。” 牛栋找来帮忙的小工已经把水烧好了,三人把猪绑在一张长凳上,祝江江把带来的水桶放在猪脖子下面,等着接猪血。 只见她按着猪脖子,找准位置,一刀下去。 猪发出凄厉的惨叫,血源源不断地从下刀的地方流到下面的桶里。 那血腥的画面,牛栋看着都感到一身恶寒,“祝娘子,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吃的样子,血呼啦的,怎么煮啊?” “水煮清炒都行,做血肠也不错啊。” 回忆着猪血独特的味道,祝江江是一脸享受。 可在牛栋看来,却十分渗人。 这小娘子可真彪悍! 祝江江这一次可是全副武装,杀完猪之后,她就把猪血和下水寄放在牛栋的猪肉摊,自己在城里转了起来。 沿着横穿江南镇的清水河两岸把江南镇的主街道走了一圈。 她发现,河岸两边就是江南镇最繁华的地方。 从城北到城南,清水河上一共有三座石桥可来往河岸两边,而石桥附近的小摊贩又是最多的。 好在江南镇地广人稀,祝江江走到哪里都觉得她可以在此处摆个摊,地方够用。 这样的话她就放心了,等她种完地之后,她就来城里摆摊。 营业方向她都打算好了,就卖她每天杀猪得来的猪血和下水。 她做血肠! 当然了,做血肠不是她的目的,她的主要目的是卖茶! 这么大一个商机摆在她面前,不抓住她就白穿越了。 祝江江心里打着算盘,同时把镇上的几个饭馆、酒馆走了一遍,果然不见有人卖茶。 “糖葫芦、糖葫芦咯……” 正当祝江江打算出城回去的时候,一个肩扛葫芦把式的小贩从她身旁路过,她突然想买一串给裴小鱼。 “糖葫芦给我来一串!”祝江江喊住那小贩,掏了今天杀猪得来的一文钱,买了一串。 她拿着糖葫芦刚要走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男人的呵斥声,从身后传来。 “让开让开,惊了马可有你们受的!” 祝江江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手里的糖葫芦就被一条黑乎乎的马尾甩到,掉进旁边的清水河里。 看着鲜艳的糖葫芦缓缓沉到水底,祝江江怒了。 这可是她穿越来这个世界,花的第一笔钱,买的第一样东西! “喂!骑马这么快做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祝江江抬头叉腰,冲着远去的马尾破口大骂,“不知道闹市不能飙车吗?!哦不对,飙马也不行啊,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懂不懂啊,没素质!” 她骂了一连串旁人听不懂的话,路过的人纷纷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们都习惯了有人在街上骑马,今儿倒是新鲜,居然有人想要把远走的人叫回来骂的? 就在众人偷偷笑话祝江江傻的时候,马蹄声又响起了。 只见刚才骑马远走的人掉头回来了! “在下方才可是碰撞了小娘子?”裴祭没有从马上下来,但语气却带着歉意。 他全听到了吗? 祝江江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理直气壮地朝他伸手,“是啊,我买的糖葫芦都被你的马碰到掉进水里了,你赔我。” “嘶……”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好像在称赞她:你很勇哦。 马上的男人一看就不好惹,她居然真敢为了一串糖葫芦得罪人? 裴祭没有糖葫芦。 他瞥了一眼那个卖糖葫芦的人,指着他道:“你肩上所有的糖葫芦都给她,多少钱,我给。” 第八章 一首种田歌,让田野里充满欢乐 “累死我了!” 祝江江一只手把着肩上的葫芦把式,另一只手提着猪血和下水,满头大汗的,终于在中午饭之前回到小荒村。 还没进村,在地里挖野菜的裴小鱼就远远朝她跑来,“嫂子。” 她身后跟着村里一众小孩子。 因为昨天那顿肉汤,裴小鱼在孩子们当中十分受欢迎,顺带的,祝江江也很受他们的喜欢。 刚凑过来,孩子们就欢喜地冲她喊:“祝姐姐。” 祝江江看着这一群连鞋都穿不上,身上衣服永远大几号的瘦猴孩子们,同样喜欢得不行。 正好她今天得了一把式的免费糖葫芦,就分给他们吧。 “小鱼,把村里的孩子们都叫来,我请大家吃糖葫芦好不好?” 裴小鱼没有露出自己东西被人抢走的不满,反倒很高兴,“嫂子,我们这就去。” 说罢,孩子们瞬间散开跑去找人。 祝江江话还没说完,只能冲他们离开的背影再喊道:“你们顺便把家里的大人喊来我家吃饭……” 反正猪血和下水都拿回来了,趁还新鲜就中午做给大家吃,吃完就下地干活了。 要是晚上再做,干完活那么累,她才不想伺候那么多人吃饭呢,以后就都中午吃好了。 祝江江把葫芦把式插在门前的石头缝里,不等裴小鱼回来就开始准备做午饭。 猪血已经凝固了,不用再处理,只要下锅的时候划几刀就行。 至于下水,还是和昨天一样,大肠干煎,再做一锅猪肚野菜汤。 正忙活的时候,村里人陆续过来了。 许刘氏叫了两个婶子一起来帮祝江江处理下水,昨天她们见过祝江江怎么做,今天就直接上手了。 “嫂子,大家都来了。”裴小鱼跑得脸红红的来叫她。 见祝江江有事儿,许刘氏便抢过她手里的细沙,道:“小嫂子有事就去吧,我们来帮你洗。”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儿……” 祝江江想要拒绝,可许刘氏不容得她多说,抢了她手上的活就把她推开了。 既然这样,那她就不客气了。 祝江江起身朝糖葫芦把式走去,那里已经围满了村里的孩子。 他们抬头望着把式上红红的糖葫芦,一直在咽口水。 “翠花姐,你吃过吗?” 卢翠花是这群孩子当中年纪比较大的,她性格温柔、懂事,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跟她玩。 “没有。”卢翠花笑着摇摇头,看着糖葫芦的眼里有羡慕也有一丝不明的情绪。 祝江江没有去深究,她只是随手拿了两串糖葫芦,递给裴小鱼,然后才给村里的孩子们一人发一串。 她家小姑子嘛,她当然得偏爱一些。 等村里十岁以下的孩子们都领完了糖葫芦,把式上还剩几串。 祝江江看了一眼人群,发现卢翠花那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们没过来跟她要。 “翠花,你们过来吃糖葫芦呀。”她冲卢翠花那几人招招手。 很明显,听到祝江江叫他们吃糖葫芦,那几人是不敢相信的,“我们都十二三岁了,我们也有吗?” 他们这话问得,祝江江忍不住笑了,“十二三岁也还是孩子啊,快点过来吧!” 在她的认知里,他们就是孩子。 可祝江江好像忘了,她现在似乎也才十五岁而已。 把式上三十多串的糖葫芦都发完了,一串糖葫芦上面有七粒山楂,孩子们吃到了,家里大人也有幸尝了一粒。 全村人在裴家门前,吃着甜甜的糖葫芦,等着锅里的肉汤。 大伙儿从未觉得,日子可以过得这么甜蜜满足。 菜做好了,祝江江给大家分了菜,猪血打底,猪肚野菜汤铺满,上面放几块干煎大肠,这就是大伙儿今天帮忙的报酬了。 村里人把菜带了回去,门前只剩裴家姑嫂俩在埋头吃饭。 午饭吃完,祝江江又眯了一会儿,才起床扛着锄头去地里。 村里大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的,反正等裴家姑嫂俩到的时候,村里来帮忙的人早就开始耙地了。 田里的水泡了几天,泥土柔软,耙起来就轻松多了。 “小嫂子,那边的地你种不种?你要是种,我就让大伙儿帮你整了。” 祝江江刚下地,没干一会儿许老根就凑过来,指着旁边的地问她。 “村长爷爷,那是谁家的地,为什么要给我种啊?”她看了一眼那块地,脑海里搜索不到相关记忆。 她这么问,只见许老根眼神躲避,但也没多解释,只是问她要不要种。 “我种,我当然种!” 有更多的地可以种她为什么不种? “那成,我们帮你把那块地也一起犁了。”许老根欣慰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又转身去忙了。 他现在还不能告诉祝江江,那边的地也是裴家的。 裴家曾嘱咐他,有些事情得等裴家的新媳妇儿给裴家传了香火,才能告诉她。 裴家原有的地,加上村长说给她种的地,两边加起来几乎占了小荒村一半的田地。 村里大伙儿跟祝江江一起忙活,干了七八天才全部犁好。 这七八天时间里,第一天下种的秧苗已经长得巴掌高,再过七八天就能插秧了。 忙活地里的事情的这段时间,祝江江每天都是早起去城里杀猪,回来再下地干活。 半个月时间,她攒了点钱,就等插完秧之后,买点新厨具碗具,就可以准备摆摊的事情了。 四月初的春雨过后,春种正式开始了。 祝江江起得更早,早早从城里回来,放下东西就出门种田了。 虽然每天都要早起,但好在晚上不熬夜,她的精神还是很不错的,插秧的时候都是哼着歌。 她自娱自乐的歌声在安静的大山田野里,终于引起裴小鱼的注意。 “嫂子,你在唱什么?”裴小鱼手握一把小小的秧苗,在尽她最大的努力帮忙种田。 “我在唱种田歌,小鱼你要学吗?” 春风暖阳正好,祝江江突然心血来潮,在田里唱歌也能消除疲劳,就想教她。 “我要!” “祝姐姐,我们也要!” 旁边田里,村里的孩子们都被大人拉来干活,听到祝江江要教裴小鱼唱歌,都纷纷来凑热闹。 “好,那我们一起唱!”祝江江豁出去了。 村里类似的娱乐太少了,她得让他们感受音乐给人带来的快乐和力量。 “一滴血汗一粒米,大家耕种齐努力,春天播种秋天收割,一起过冬笑嘻嘻……” 这首歌相当适合现在的他们,大家的愿望也是如此,一滴血汗一粒米,辛辛苦苦就是为了好过冬。 轻快容易上口的旋律,在祝江江唱第三遍的时候,周围就陆续传来和声。 不止是孩子们,就连大人们都加入一起唱,小荒村的田里顿时充满歌声。 大家唱着、笑着,摇头晃脑,欢乐极了。? 第九章 发动全村帮忙,清理茶山搞事业 荒废的官道旁,几座海拔不足百米的山丘上,祝江江已经在上面走了大半天了。 她在看,看这片茶林有多大。 走了一圈下来,她已然心中有数, 只是茶林许久未有人踏入,杂草和灌木丛长得遍地都是,有的甚至把茶树都压垮了。 春天正是采茶的好时候,茶叶鲜甜嫩绿,放着太可惜了。 看着满山的茶树,祝江江下定决心,采茶! “小鱼,我们要回去了。”祝江江下山,冲山下编花环玩儿的孩子们喊了一声,“走吧。” 裴小鱼喜欢跟她出门,村里的孩子们也喜欢跟着她。 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小荒村的孩子头了。 回村后,祝江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许老根家。 经过一番问询,许老根表示,他也不知道官道那边的茶林是谁家的,反正自打他生下来就没听说那片茶林有主人。 “这样啊……”祝江江点点头,那片茶林没主就好。 结合她今天在山上观察到的,那片茶林确实有很多老茶树,树枯了又生,所以现在山上鲜茶、古茶都有。 “小嫂子,你问这个做啥?”许老根好奇问她。 他早就注意到,她一直在关注那片茶林,可那片茶林实在没啥好的,茶树长得不好,村里人砍柴都不去那里。 祝江江也不瞒许老根,直言道:“许爷爷,我想请大家帮我清理茶林,我还给大家做饭。” 种完地,村里人又闲下来了,想必一定会帮她这个忙。 “清理茶林?!” 村里大伙儿被村长的破镲喊来,听说祝江江要清理茶林,都纷纷朝她投去震惊的目光。 只见祝江江一脸认真的模样,“是,我要制茶、卖茶!” 这话大伙儿更加听不懂了。 徐老三蹙眉,摸着下巴短短的胡茬,问她:“你说的卖茶,是不是跟卖菜一样,掐了叶子卖?” 在众人的认知里,那些茶树除了根茎就是叶子,根茎是柴,她要卖茶的话,就只能是那些叶子了。 可是,有人会买树叶吗? “是要掐叶子,不过不是直接卖叶子,还要经过晒、炒、捻等工序,简单来说就是把鲜绿的叶子制成干叶。”祝江江简单和众人解释道。 大伙儿听了,直接沉默。 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祝江江在说什么。 “反正就是我想请大家帮我一起制茶,我要把茶叶卖出去,挣钱!” 制茶的工序繁多,光靠用嘴说他们也听不懂,还不如她直接开干,等茶做出来了,他们自然就懂了。 “这东西能挣钱?”有人表示怀疑。 “我倒是听过,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 站在人群前面的王四婆突然开口,看着祝江江,“不过那也是小时候的事儿了,是真是假,能不能成,谁也不知道。” 听到这话,祝江江大概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片茶林了。 或许以前真的有人发现了茶叶的用处,但碍于制茶工艺不成熟,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茶叶卖不出去,所以茶林荒废掉了。 不过,那人的失败,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不管茶叶能不能挣钱,那都是我的事儿,我现在只需要大家帮我干些活,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这个时代不喝茶,茶叶想要被大众接受,这个过程一定会很难。 但放弃不是她祝江江的性格,能不能成,试试就知道了! “你要找人干活那还不简单,小嫂子你一句话,大伙肯定帮忙,是不是?”徐老三回头冲大伙儿道。 “对,小嫂子你待我们不错,你说干啥就干啥。” 祝江江现在俨然成了小荒村除了村长之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小荒村女人和孩子居多,孩子们喜欢她,大人们也能跟她聊到一块儿去。 只要她开口,大家都很愿意帮忙的。 这不,春种刚过,就在各村都闲下来,大山归于平静的时候,小荒村却意外的再次热闹起来。 “小鱼,快出来,我们去采茶了。” 一大清早的,卢翠花就带了一群孩子来裴家门口喊人。 自打祝江江发动全村人帮忙之后,裴小鱼和村里的孩子们自发提出领取采茶任务。 他们可以跟在大人们后面,在清理完野草枯树的茶树林里采茶,一个人一天也能采一篓子。 “来了。” 裴小鱼匆匆扒拉碗里的粥,赶紧吃完,关上门,跟大伙儿一起上山采茶。 祝江江这会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城里杀完猪才回来和大伙儿一起干活。 她的努力,她的拼命,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大伙儿称赞她能干的同时,也很心疼她,小小年纪就守了活寡,现在又为了养活小姑子拼死拼活,真是不容易。 所以在她提出需要帮忙的时候,村里七老八十的老人都坐不住了。 祝江江当然不会让腿脚都不利索了的老人们上山冒险干活,她把编竹篾的事情拜托给了村里的老人们。 茶叶采下来之后就需要晾晒了,晾晒茶叶需要大量的竹篓、簸箕。 这不,祝江江从城里回村的时候,就看到村里的老人们围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编筐。 看到她回来,大伙儿还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 “小嫂子回来啦,今天杀几头猪啊?” “牛老板这两天生意好,今天杀两头猪,回来晚了一点,我马上就做饭。” 牛栋难得一天杀两头猪,所以祝江江今天回来得晚了一点,都过了午饭时间了。 “不着急,先歇会儿,别累着了。”几位老人可心疼了,王四婆甚至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去监督祝江江休息。 每天早起杀猪确实很累人,但没办法,杀猪是她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不能断。 而且,祝江江最近总有种自己随时要失业的感觉。 她每天去帮忙杀猪,牛栋天天在旁边看,他都快学会了。 祝江江得趁着牛栋跟她开口,把她炒掉之前,能多挣一天就多挣一天,她是一天都不敢请假。 不过,要真是被抄了,对她影响也不大。 正好她可以专心制茶、卖茶,她还要摆摊呢。 第十章 制做第一批茶叶 祝江江戴了顶草帽,手拿一柄镰刀出现在茶山。 村里大伙儿昨天才开始动工,这会儿也只清理了十余亩茶山罢了。 她到来之后,先是去找了卢翠花,看看茶叶采摘的情况。 “翠花。”祝江江遥望许久,才找到低头专心采茶的卢翠花,“怎么样,采了多少?” 听闻她的声音,采茶的孩子们朝她走了过来,纷纷举起胳膊上的篮子,邀功似的跟她炫耀,“祝姐姐,你看我采了这么多。” “嫂子,你看这样成吗?”裴小鱼把篮子递过来,小心地问。 别人不知道她嫂子有多重视这件事情,她知道。 这几天晚上,为了这片茶山,她嫂子每晚都是很晚才睡,坐在灶前借火写写画画,辛苦极了。 所以裴小鱼才会特别小心采茶的好坏。 祝江江简单看了看孩子们采的茶,只有裴小鱼是最听话的。 “大家都很棒,特别是小鱼,可能是小鱼在家听我说多了,已经记得我说的话,茶要采刚抽芽的嫩尖儿,大家也要多采嫩尖儿才是。” 昨天下午她带孩子们来茶山,教他们采的茶都用来做菜了。 今天,采茶的工作才算是正式开始,大家采的茶还是和昨天一样,老叶也采了不少。 做菜可以吃老叶,做茶可不行。 祝江江委婉地提醒了孩子们,还特地把卢翠花叫到一旁,让她帮忙多盯着点。 “祝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吧。”卢翠花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自己的篓子也有很多老叶,但祝江江没说她,她很感激,表示一定会好好改正。 祝江江从下午就跟大家一起干到傍晚,直到日落才回村。 回了村之后,大家该吃晚饭的吃晚饭,该去田里看水的去田里,只有祝江江还在忙茶叶的事情。 孩子们今天采回来的茶叶马上就得晾出来,在晒青之前,她还得把老叶挑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裴小鱼热了中午的饭菜,吃晚也搬了小板凳过来跟她一起干。 姑嫂俩就坐在裴家门口,一筐一筐地把茶叶倒出来,然后一片片地挑,挑完之后铺到簸箕上晾晒。 裴家周围的几个邻居,本想早早休息,明天还得去清理茶山。 但看到祝江江和裴小鱼还在忙,叹了口气,又主动前来帮忙了。 “小鱼好福气啊,有这么个好嫂子,这么好的媳妇儿,也不知道你哥啥时候能回来瞧瞧你们。” 几人一边挑茶叶一边唠家常,但每次,都躲不过裴照这个话题。 祝江江只能保持礼貌性的微笑,默不作声的听着,不参与这个她并不期待的话题。 她还是那句话:裴照你别死,但你也千万别回来! 有了周围几个邻居的帮忙,天黑了一会儿她们就忙完了。 把铺好的茶叶全都搬进裴家堂屋放着之后,几个婶子就回去了,祝江江简单吃了点东西,冲了个冷水澡,就睡了。 她现在忙得连烧热水洗澡的时间都没有。 失业在预料之中来临了。 四月还没过完,牛栋就很不好意思的,在祝江江杀完手头上的这头猪之后,叫住了她。 “江江姑娘,今天过后……恐怕就不需要你帮忙杀猪了,真是不好意思。”牛栋红着脸,心虚得不敢看祝江江的眼睛。 他请人杀猪的事情他爹都知道。 他爹倒下得突然,所以还没来得及教会他杀猪,但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就不需要再请人帮忙了。 “但你放心,如果你还想要猪血和下水的话,我还是可以免费给你的。”牛栋赶忙补充道。 他能给她的补偿,就只有这么多了。 “没关系的。” 祝江江笑着安慰牛栋,“我也很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嗯……猪血和下水我要,你杀猪的时候给我留着,我会找机会进城来跟你要的。” 杀猪的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攒了四五钱银子,这个钱摆摊应该是够了。 只要买锅、碗和茶壶就行,摆摊用的柴、灶、桌椅,她都可以拜托村里老人用竹子帮她做。 对于祝江江,牛栋真的很抱歉。 这些日子跟她相处,他发现她是个很善谈、很爱笑,性格柔软却又很果敢的人。 如果不是知道她已经嫁人了,说不定他都要去她家提亲了。 “这个送给你,就当是谢谢你这些日子,每天早起来帮我的谢礼。”牛栋割了一大块肉给祝江江。 说来惭愧,这么久以来,他都只给她免费的猪血和下水,从来也没给过她一块肉,她也从来不买。 祝江江看着他递来的肉,噗嗤一笑,大方地接了过来,“谢啦。” 权当是老板发的福利了吧。 这块肉,祝江江没有告诉村里人,她收进了空间里保存着,给自己和裴小鱼省着吃。 不用再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摸黑去城里,祝江江却还是习惯性地早早醒来。 反正睡不着,索性就直接起来,准备焙干事宜。 第一批采摘回来的茶叶,她前几天就陆续完成了前面的工序,今天焙干、挑梗之后,就可以包装冲泡了。 也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祝江江心里还是隐隐地有些担心。 “小嫂子,你今天不用去城里杀猪吗?” 陆续起床的村民看到她在院子里忙活,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婶子早啊,我打今儿起就不去城里杀猪了,那活儿已经不需要人了。”祝江江微笑着回应道。 “不需要人了?” 那婶子八卦地凑了过来,“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没有。”祝江江一脸无奈,“就是牛老板他自己能杀,不需要我帮忙了罢了。” “这样啊……” 那婶子脸上带着惋惜,却还不忘安慰祝江江,“这样也好,不去就不去了,省得你累得慌,不过你放心,茶山的事儿我们还是会帮你干完的。” 她生怕祝江江担心没了那些猪血和下水吃,他们就不帮忙了,所以赶紧表态。 关于这个,祝江江还真做过心理准备。 还有两片小茶林没清理,她还真担心自己忙不过来,直接荒废了那两片茶林呢。 “谢谢婶子。”祝江江感谢村里人的好心。 他们真的跟原主的记忆里一样,善良。 第十一章 她是小荒村的未来 春天走到尾声,小荒村已然是一片青绿。 看着长势极好的稻田,村里大伙儿都在感叹,他们感叹的是,“为啥小嫂子家的地就长得这么好呢?” “对啊,同样的地、同样的种子、同一天种下的,咋就小嫂子家的地长得这么喜庆?” 祝江江这些天为了忙活茶叶的事情,田里的秧苗都没去管,都是大家去田里看水的时候,顺便帮她在田埂上开了个口子浇灌的。 可即使是这样,她家的秧苗却还是长得比大伙儿的好。 秧子长得又粗又高,还很茂盛,每一大棵都是由十几支秧长在一起。 这要是收成了,一手都握不住一棵秧,稻穗也一定沉甸甸的,大丰收。 再看村里大伙儿的水田,每一棵都是瘦瘦小小的单秧,风一吹摇摇欲坠,怎么看怎么不讨喜。 “人家小嫂子有本事,下茬秧咱们还是多跟小嫂子学学吧。” “可不是,你瞧人家,种完地又忙活茶山去了,再看看咱们,咋和人家比啊!” “走吧走吧,咱们回去吧。” 几人把田里的入水口堵上,望了一眼大山顶上的夕阳,转身回去了。 夕阳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身后田里的蛙鸣渐渐起来,和白天的蝉鸣做交换。 祝江江已经在为摆摊的事情做准备,她今天去了一趟城里,买了很多锅碗茶具,这会儿正在屋子门前给这些厨具开锅呢。 茶壶和茶碗是最先开煮的,煮完之后很快就晾干了。 在铁锅用猪油开锅,等待沉浸的时候,她忍不住用新买的茶壶煮了壶茶。 第一批茶还是有点瑕疵,火候掌控没啥经验,不是生就是炒过头了,所以那批新茶被她弃了。 她现在喝的是第二批茶,热水一冲泡茶香就飘出来了,茶香给夕阳下的小荒村增添了一抹沁人心脾的味道。 给祝江江把做好的竹桌椅拿过来的徐老三,看到她迎着夕阳,端着一碗茶在细品,那模样,让人有种她不属于这里的感觉。 “小嫂子,喝茶呢?” 祝江江正闭眼回味口中的茶香,听到声音,她才睁眼回头。 “三叔,您来啦。”她给徐老三倒了碗茶,热情邀请他一起坐下,“快坐,尝尝这批新茶。” 徐老三喝过第一批茶,那属实不是他的口味。 本来不想喝的,但看到祝江江刚才那模样,他的身体很诚实地坐下了。 这碗茶还是和之前喝的差不多,他品不出好坏,只觉得似乎比之前的香了一点。 祝江江看出了徐老三尴尬的表情。 好吧,要让没喝过茶的人打心底里接受茶的味道没那么容易,徐老三的反应也会是两天后她茶摊客人的反应。 不过,怎么才能让人快速地接受茶文化呢? 祝江江看着夕阳,陷入沉思。 …… 两天后。 今天是祝江江第一天出摊的日子,她一大早就起来准备摆摊需要的东西。 昨天去城里带回来的猪血和下水她昨晚就切洗好,腌制放在空间里。 现在,她只需要把泡了一晚上的米和猪血拌匀,灌到粉肠里,做成米肠就行,等到了城里,她就可以直接起锅,现煮现卖了。 她这个小摊她一个人就能搞定,裴小鱼不跟她一起去,不过这妮子还是早早起来,帮她灌米肠。 “小鱼,一会儿采茶之前,你去田里把水口开了再去,中午回来记得把水口关了,别淹了庄稼,知道吗?” 祝江江一边忙活手头上的米肠,一边叮嘱裴小鱼。 “我知道了,嫂子。”裴小鱼点点头,用心记下。 村里大伙儿都知道祝江江今天要去城里摆摊挣钱,她可是小荒村的独一份,也是第一个去城里做生意的。 所以这不,都好奇地前来看看。 “小嫂子,东西都准备好了吧?桌椅板凳啥的还有没有落下的?” 许老根一来就去替她检查摆摊要用的桌椅板凳,看着比祝江江还要紧张。 “许爷爷,桌椅板凳昨晚我就搬上车了,现在就等米肠灌好就能出发了。”祝江江回头应声。 她的小摊只有三张桌子,十余张板凳,都叠在村里给她做的板车上了。 东西看着多,但因为都是竹制的,不重,她一人也能拉得动板车。 “这东西晚上不能提前做好吗?现在做赶不上早市了。”许老根又来念叨做米肠的事情,尽显长辈的本分。 “许爷爷,卖茶就是要等太阳大的时候才好卖,我不赶早市。” 面对大家的关心,祝江江十分耐心地同他们解释。 可许老根就是不放心,“要不还是找个人跟你一块儿去吧,你一个姑娘去卖茶,万一被旁边的人欺负了咋办?”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小荒村已经把祝江江当做自家人看待。 她年纪小,嫁过来就直接守活寡了,大家都觉得挺心疼她的。 祝江江在村里人的念叨中,把血肠灌好,起身去洗手时,还在安慰大伙儿,“许爷爷,不会有人欺负我的,再说了,在城里还有牛老板替我撑腰,不会有事儿的。” 她挑好了摆摊的位置,就在牛栋的猪肉铺不远处。 牛栋的猪肉铺是城南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她挨着他摆摊,方便每天跟他要猪血和下水之外,还能蹭蹭他的人气。 “这倒是。”许老根叹了口气。 他身为一村之长,又受裴家娘子临终嘱托,要他好好照顾裴小鱼和新嫁的媳妇儿。 可现在呢,他是啥忙也帮不上,真是没用啊! 祝江江收拾好了一切,在肩上垫了一块旧布后,用她小小的身躯,拉着车,走进了朝阳里。 身后,小荒村的人都在默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他们现在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知道,就是祝江江这个小小的背影,开启了小荒村飞黄腾达的未来! “小鱼,去看看你爹娘吧,跟他们说说,你有了一个多么好的嫂子。” 许老根的手搭在裴小鱼肩上,拍了拍,接着又忍不住叹了声,“唉,要是小照在就好了。” 第十二章 摆摊卖茶惨遭滑铁卢,我要逆袭! 祝江江哼哧哼哧地把车拉到城里摆摊的位置,清水河第一座桥旁的拐角处,对面街边不远处就是牛栋的猪肉铺。 她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牛栋也没在摊前,她就没打招呼。 把车上的东西一样样搬下来后,车子靠河边的木栏放着,祝江江开始起炉灶、生火,血肠得赶紧煮起来了。 两个圆形泥灶,一个上面放铁锅煮血肠,一个上面放茶壶烧水。 竹片生火很快,烟也少,没一会儿锅里的水就烧开了。 血肠还在咕嘟咕嘟蒸煮着,祝江江已经摆了茶碗,从竹罐子里夹了些茶叶,在另一个壶里冲泡。 热水刚倒下去,茶香就出来了。 只是这淡淡的茶香,除了她之外,完全无人在意,大伙儿对这个味道还是陌生。 反倒是血肠的味道引来了路人的注意,“小娘子,你这锅里卖的是什么,好香啊。” 一个看起来像是赶路至此的灰色长衫男人在她摊子前停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锅在吞咽喉咙。 祝江江见那男子手里抱着砚台和书本,衣服上虽然打了几个补丁,不过还是能看出是个书生。 “公子,血肠一文钱一根,送一碗茶,只喝茶一文钱三碗,可要?” 祝江江掀开锅盖,血肠的香味随着蒸腾的热气一起飘散,已经熟了。 “血肠?” 那书生凑近了些,用读书人的目光审视锅里的东西,“此物倒从未见过,不过,这里头是有饭对吧?” “……有。”祝江江礼貌性地笑了笑。 他是真饿了。 “那给我来一根吧。”男人欣喜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砚台和本子小心地放在手边,爱惜不已。 没想到生意来得这么快,不过她能应付。 祝江江给男人切了一节血肠,那分量足有半碗饭,又给他倒了碗茶,放到他面前,“请用。”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牛栋跟她打招呼。 祝江江又切了一份血肠,倒了碗茶,一手端一个碗朝猪肉铺走去。 “您拿好,再来啊。” 牛栋忙着给客人割肉,忙完才回头,抱歉地接过祝江江递来的碗。 解释道:“江江姑娘,真不好意思,说好的你来了我去帮你,可刚才有人买肉,我去给人送家里去了,没在……” “没关系,我这不是已经把摊子支起来了嘛。” 祝江江不在意这些小事儿,她更关心的是自己的东西,“你快尝尝我做的血肠和茶,给点意见。” “看着不错啊。” 两人之前相处得就很不错,牛栋也不跟她客气,用碗里的竹签插着血肠,咬了一口。 这个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 小小的一节肠糕,口感却十分丰富,有肉香、米香,剁碎的菜,还有一丝不知什么东西的味道,口齿留香。 “江江姑娘,你这是用什么做的?这个皮衣如此薄,却还不破,真是神了。”牛栋随口问了一句。 祝江江:“这个就是你给我的下水啊,里面的饭拌的是猪血和茶叶碎。” “噗……” 牛栋一听这东西是他不要的猪下水做的,他一个没忍住,扭头喷了出来。 “你、你说什么?” 天哪!要是知道这东西是下水和猪血,他就不吃了。 牛栋赶紧端起另一个碗里的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嗯,这水不错,不过好像不是糖水吧?” 他端着那碗茶仔细端详,土色的碗里还是能看清浅浅的颜色,是青绿色的水。 “这个就是我之前说过的茶,是用茶叶冲泡的,怎么样,还行吗?”祝江江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不合这里人的胃口。 牛栋当然很喜欢这个口味,他整日吃肉,所以这个清新又略微涩口的茶水,就像春雨过后的大地,给他感觉浑身都变得清澈干净了。 正当他要开口称赞她的茶水时,喉咙里淡淡的回甘在口舌中漫开,愈加清爽。 “江江姑娘,这茶水好特别,你是咋泡的,可还有……” 牛栋激动地开口,想跟她要一点茶回去给家里人也尝尝,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茶摊上的男人打断了。 “好水!好水啊!” 那书生大饮一口后,痛快地赞叹出声儿,声音大到猪肉铺这里都能听到。 他这一声大喝,立即引来路人的注意,茶摊顿时围了好些人。 祝江江见生意来了,她匆匆丢下一句话,转身回去了,“牛老板,我先去忙了,一会儿再聊。” 茶摊已经坐了几个人,他们都在跟书生打听东西好不好吃,还好奇地端着书生的茶在看。 那书生还是有点墨水在肚子里,摇头晃脑的开口,“深碗伴茶绿,润齿淡淡香。” “啥意思?” 旁人面面相觑,没太听懂书生的话。 祝江江听了那书生的两句,总感觉怪怪的,好像说到了点子上,又好像没有。 算了,还不如她自己来。 “各位,刚出的新茶欢迎大家品尝!” 祝江江回到摊子上,摆出几个碗,把一壶茶都倒完,免费送给围观的人品尝。 “一碗喉间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各位请。” 念完这段,祝江江才反应过来,她怎么也变得文绉绉的了? 定是被这书生给传染的。 不过,她的这段词大家听懂了。 “哦?是什么东西,能这么神?”提出质疑的人二话不说,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 茶水已经变温,即保留了茶香,又能解渴,那人一口下去,立刻觉得通身舒畅,“啊……不错!” 那人像是喝酒一样,干完之后还痛快地叹了一声。 在旁人看来,这也许是表示茶水好喝解渴,但在祝江江看来,却心疼不已。 他们喝茶的姿势也太过豪迈了,完全没有喝茶的那种淡雅的意境。 “嗯?还有回甘!” “这水也不甜啊,小娘子是不是没放糖啊?” 其他人陆续端起茶碗品尝,喝过之后,对茶的味道褒贬不一。 有的人觉得不够甜、没味道,有的觉得味道怪怪的,很陌生,表示喝不惯,什么说辞都有。? 第十三章 血肠大卖,茶却滞销 祝江江安静地听众人喝过茶后给她的反馈,好的坏的,照单全收。 刚才一壶茶让他们喝完了,她清空茶壶里的残渣,在炉灶边坐下,当着围观群众的面,再泡一壶。 看到她突然摆出一副严谨端庄,身上带着大家闺秀,和她这身衣裳完全不符的形象,众人顿声,好奇地看着她。 只见祝江江板正腰身,取茶、洗茶、冲泡,一气呵成。 “小娘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旁人不解,却闻茶香渐起,“好香啊!” 祝江江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直到茶完全泡开之后,她才拎着茶壶起身,给几人的空碗里又倒了一碗。 这次的茶是现煮的,茶碗里还冒着蒸腾的热气,茶香也是最浓郁的时候。 “古有沙场煮酒论英雄,现有暖江煮茶品春意,春色正好,各位,请。”祝江江笑着示意他们再次品茶。 也许是被她过于严谨和客气的态度吓到,喝茶的几人也不自觉地板正腰身端坐,收了嬉笑的脸,认真地对待眼前的这碗茶。 “煮茶……” 一道男人的低喃声在祝江江身后的桥上响起。 祝江江回头一看,那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令她忍不住张嘴想说些什么,“你是那个骑马的!” 对,就是那个骑马把她手里糖葫芦碰掉,然后赔了她一把式糖葫芦的男人。 “喝茶吗?”她笑着问。 她对他并不讨厌,糖葫芦那事儿也早就翻篇了,现在,她只想做他生意。 裴祭被她突然扬起的笑惹红了脸,目光闪烁,神色慌张。 不过很快便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冲她点点头,“有劳。” 裴祭坐下,等候她给他倒茶的时候,心中暗自责备自己方才表现得太不得体。 历经沙场多年,他以为自己早就可以镇定应付任何事情,却不想,今日居然会被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搅乱了情绪。 祝江江给他倒了碗茶,问他:“还需要吃的吗?买一根血肠送一碗茶。” “好。”裴祭本想说不必,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就成那样了。 他都吃过午饭了。 “这位公子可是暂住县衙的裴将军?”那个文弱的酸秀才盯了裴祭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了。 裴祭没想到会被人认出,愣了一下,点点头。 “裴将军?”旁边喝茶的人闻言,都惊讶地扭头望过去,“就是那个孤身击退蛮夷,救下三皇子的裴祭,裴将军?!” 说罢,那几人立刻放下茶碗,齐刷刷地给裴祭磕头,嘴里还说着崇拜的话。 那模样,真像见到了偶像一样,只有祝江江是一脸懵逼的。 裴将军?谁呀?很有名吗? 裴祭见被人认出,立即摆出将军的气场,冷面沉声道:“各位乡亲请起,本将军同大家一样前来品茶,无需行礼。” 啧啧! 这气场! 看到眼前这一幕,祝江江暗暗惊叹:果然是大将军,很有范啊,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慢着!他是将军? 祝江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张嘴想要跟他打听一些关于军营……主要是裴照的事情。 虽然她觉得像他这么厉害的人物,不可能会知道一个炮灰士兵的事情,但她还是想问问裴照的下落。 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那个酸秀才抢先了。 “裴将军,在下梁文周,裴将军好生眼熟啊,你我二人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酸秀才梁文周皱眉思量着。 不过在外人看来,他这个举动无非是在跟人家大将军攀关系罢了。 祝江江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还真敢,用这种老梗去攀关系,不用想都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面对酸秀才的热情,裴祭直接无视,专心喝起面前的茶。 祝江江见他这样,心里想跟他打听裴照的念头瞬间打消了。 她不与他攀谈,裴照却主动与她攀谈起来,“姑娘,敢问这茶水是何物?” 碗里飘着的那几片茶叶,他分不清那是什么叶子,而且,他没喝过叶子泡出来的水。 感觉还不错。 他这就问到点子上了,祝江江正愁没机会跟他们介绍自己的茶叶呢,裴祭这个问题倒是给了她机会。 “裴将军问得好!碗中此物名为茶,是由茶叶冲泡而成,而茶叶,则是山中生长的茶树采摘、烘焙制成……” 聊到这个,祝江江就滔滔不绝地跟几个人介绍起来。 从茶叶的采摘到制成,每一个步骤都简单介绍了,“五碗肌骨滑,六碗通仙灵,不可错过哦。” 她自信介绍茶叶的样子,令几人看得入迷,也引来更多路过的百姓停驻。 听完她的介绍后,还真有不少人坐下来,扬言要试试。 “一文钱三碗,给我来两文钱,我瞧瞧是不是能通仙灵。” 说话的看起来是个城里人,长衫折扇,彬彬有礼,而且衣服上没有补丁。 是她的目标客户! 祝江江赶紧重新给他泡了壶茶,让后面来的人都喝新鲜的。 虽是艳阳正午,不过春风微凉,喝茶的人并未太过介意小摊的环境,小摊顿时人满为患。 祝江江忙中有序,泡茶时还不忘卖她的血肠,没一会儿一锅血肠就卖完了。 客人还不知道血肠的原料,吃得还算满意,对血肠的味道赞不绝口。 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吧,至少血肠是打出去了,祝江江也不打算主动解释那是什么东西,等有人问了再说。 反倒是茶,好像没那么容易让人接受。 “这个也没小娘子说得那么神啊,虽有回甘,却也涩口,不知道这是什么叶子……” 那些一口气干了好几碗茶的人,并不是很满意,觉得这茶一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艳。 对此,祝江江不想多作解释。 像他们这么个喝法,根本品不出茶的味道,不过今日客人们的反应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光是靠茶的味道去打开这个市场是不够的,她还得给茶加一些故事,做一点文章才行。 结合故事,才能让大家发自内心地去感受茶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的味道和改变。 可是听说江南镇百姓的识字率不到一成,她就是写文章,他们看得懂吗? 不如……用唱的好了? 第十四章 想占我便宜,你们抗揍吗? 摆摊第一天,虽不说大卖吧,但也还算顺利。 还没到傍晚祝江江就收摊了,牛栋看她拉车不易,就让她把桌椅板凳等东西放在他铺子里,给她减轻了不少负担。 在回村的路上,还有一人一直在与她同行。 “梁公子,你家也住这个方向吗?”祝江江好奇地问旁边的人。 都过了两个村子了,今天在她茶摊上喝茶的酸秀才梁文周还在与她同路前行,搞得她都不能偷懒把车子丢到空间里带回家。 梁文周的体力明显没她好,走着走着还要扶她的车才能走。 “小娘子,在下此行是要去小荒村,你呢?”酸秀才气喘吁吁地应声,说完还得大喘一口。 “你去小荒村?”祝江江停下,惊讶地回头看他,“你是小荒村什么人?” 梁文周被她这一质问的语气微微吓到,“我家就在小荒村,只是这些年我一直在外游学,许久未归罢了。” “游学?” 小荒村那种条件,居然还能供一个书生去外面游学? 祝江江回想着村里的情况,还真有家姓梁的,而且在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只是和原主没什么交集罢了。 “走吧,我也回小荒村。”祝江江大方地跟他介绍自己的身份。 得知她是裴家新嫁的媳妇儿,梁文周就打开了话匣,跟她说了很多关于小荒村以前的事情。 包括那个她生死未卜的相公——裴照。 从他的嘴里,祝江江得知,梁文周和裴照年纪相仿,是儿时的玩伴。 也是从他嘴里知道,原来梁文周外出游学也是迫不得已。 因为五年前那次抓壮丁的时候,梁文周那天碰巧去走亲戚了,回家之后,粱家害怕还会有人来抓,就砸锅卖铁让他出去游学了。 “这么说,这五年来,你是第一次回家?”听完他的故事,祝江江随口一问。 “是啊!” 梁文周面露愧色,自嘲地叹道:“但是我辜负家中父母,这么多年,连个秀才都没考出来,真是没用。” 两人一路聊一路走,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小荒村。 裴家就在村口第一户,祝江江进门之后,就没有过多关注梁文周的事儿。 不过听外面的声音,村里人好像还是挺激动的,都没人来问她今天摆摊的情况,全去梁家了。 “嫂子,哥哥会不会回家?” 裴小鱼从外面回来,吃晚饭的时候,莫名其妙就问了祝江江这么一句。 看小丫头脸上落寞的神情,她知道,小丫头应该是在外面听人说了什么,想自己哥哥了。 祝江江放下手里的碗,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小鱼放心,你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嫂子跟你保证。” 她拿什么保证? 只不过是安慰小丫头罢了,等她再长大一点,接受事实之后再说吧。 “小鱼,你看,这是嫂子今天赚的钱,你帮嫂子数数,有多少个铜板。”祝江江拿出钱袋,转移小丫头的注意力。 她摆摊第一天就赚了四十几文钱,如果每天都有这么多钱进账,她们应该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不过现实总是不让人如愿。 从第二天开始,祝江江的生意就少了差不多一半。 不是她的东西有什么问题,血肠很好卖,基本上不到下午就卖完了,就是茶叶推销不出去。 来喝茶的,都是买血肠赠送才喝,光喝茶没人买。 已经好几天进账不足三十文,祝江江有些急了。 这天,在卖完血肠之后,祝江江就熄了摊子的火,抱着装在竹罐子里的茶叶,在城里试着找机会推销。 敲了好几个看似大户人家的门,都在听说她卖树叶之后,把她拒之门外了。 “我还就不信了,流行千百年的茶文化,在这里行不通?” 再次被拒之门外,祝江江气得踢了身旁的巷子一脚,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回村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解决的办法。 茶山现在已经清理完毕,小荒村地里的庄稼也长得很好,如果可以,她想请城里那些不了解茶树的客人亲自来茶山看看。 她可以在茶山上演一出经典的《采茶姐妹上茶山》的山歌来宣传茶叶啊! 有了这个主意,祝江江立刻满血复活。 没错,就这么定了! “小鱼,嫂子回来了……”祝江江回到院子前,看到家里门开着,就喊了裴小鱼一声。 却不想,从屋里出来的不止是裴小鱼,还有她已经快忘了的极品祝家人。 看到祝家人,祝江江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你们怎么来了!” 再看裴小鱼小心翼翼躲在门边,一脸委屈的模样她就知道,祝家人肯定在她不在的时候,跟裴小鱼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小鱼,过来。” 祝江江冲裴小鱼招了招手,“你先去找翠花玩一下,太阳落山了再回来,知道吗?” 裴小鱼听此,担忧地看了祝江江一眼,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跑开了。 支走了裴小鱼之后,祝江江立刻变脸,盯着王氏和她那个二婶周氏,“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直说,早说早滚,不然天就黑了。” 听到她这么跟她们说话,王氏指着她,张口就骂:“你这个没良心的,咋跟长辈说话呢,我们可是你亲奶奶和婶婶!” 祝江江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你们说我嫁人了就不再是祝家人了吗?” “你!” 王氏被她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还是旁边的周氏拉住了她。 两人当着她的面,小声密谋着什么,再开口时,王氏的态度就好多了。 “那个,老大丫头啊,听说你在城里做生意了是不?咋样,生意做得好不,今儿卖了多少银子?” 听到王氏这话,祝江江明白了,原来她们是冲她的生意来的啊! 祝家果然是个无底洞,听到点风吹草动就上赶着来想要占便宜。 不过,她又不是原主那个好欺负的,想要占她的便宜,就看她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如果你们是想来跟我要银子的话,我劝你们最好别开口,因为我不会给你们,而且还会打人。” 第十五章 赶紧滚,不然我让你们爬着回去 短短几句话里,连续被怼两次,王氏哪吃过这种瘪,瞬间什么都不顾,大骂祝江江。 “好你个白眼狼,才几天没见就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看你是皮痒了是不?!” 说着,王氏一个大步上前,胳膊一扫,把祝江江车里的茶壶和碗筷全都打翻,碎片撒了一地。 祝江江震惊又愤怒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她没想到王氏会对她吃饭的家伙下手。 这些可是她新买的! 这几天生意不好,茶叶推销不出去,祝江江心里积郁已久。 如今看到自己赖以生存的东西被人砸了,瞬间炸毛。 “我去你大爷的!” 祝江江低声咒骂一句,抬脚就朝王氏的胸口踢去。 干瘪瘦小的王氏哪经得住她用尽全力的一脚?直接被她踹翻在地,撑在地上平衡身体的手扎进地上的碎瓷片里。 “啊!疼……” 王氏疼得惊起,想要低头查看流血的手时,祝江江已经又上前来,拽着她的衣领把她往院子外面拖去。 用力一甩,王氏直接被她丢在地上,“趁我还好说话,赶紧滚,不然我让你们爬着回去!” 祝江江这番举动,立刻引来村里人的注意,大伙儿端着碗前来围观。 “小嫂子,这是谁啊?” “我是她奶奶!” 王氏见有人来了,马上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指控祝江江,“大家伙儿都来瞧瞧哟,这个狠心的,竟然对自己的亲奶奶动手,你会遭天谴的!” 站在裴家门前,不敢和祝江江对着干的周氏见此,也跑过去,和王氏站在一起,互相搀扶哭诉。 “是啊,大家都来评评理,我和娘见大丫头一个人在城里做生意辛苦,想来帮忙,可谁知大丫头二说不说就要打人,你们说,哪有这样的不孝子孙啊!” 瞧瞧她们这戏,悲愤中带着委屈,谁看了不说一句好家伙。 “娘,我看咱们还是走吧,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的命啊,苦哟……” 周氏伸手替王氏抹了抹泪,又替自己抹了抹,把委曲求全演绎得是淋漓尽致。 她们的控诉还是有点成效的,至少村里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在这之后,纷纷朝祝江江投去质疑的目光。 祝江江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就不送了,快点滚,以后都别来了。” 累了一天,她不想与王氏和周氏二人纠缠,也不想跟看热闹的村民解释,这对她来说根本没差。 周氏没想到祝江江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眼色,还真让她们走。 一时间,她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周氏不说话,村里人也不吭声,大家都在干等着。 “你们到底走不走!”祝江江不耐烦地催促道,“想掏钱赔我新买的茶壶是不是?” 她一句话,就叫村里所有人把注意力转到门口的一地碎片上。 看到那一地碎片,村里人的态度明显变了,盯着王氏和周氏的目光都不太友善,因为他们知道,那东西对祝江江来说有多重要。 王氏和周氏见状,支支吾吾地想辩解什么,却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小嫂子,东西都这样了,你明儿可咋做生意啊?”许老根上前来,心疼地捡起地上的碎片,看看还没有能用的。 祝江江只是瞥了一眼,表情没有太多变化,“没事儿,明儿就当休息一天,不出摊了。” 连着摆摊七八天,按照她前世的工作规律,早该休息了。 正好她也需要一点时间去好好想想,该怎么把茶叶介绍出去。 翌日。 一夜难眠的祝江江一大早就到茶山上待着了,茶叶上的露珠还没干透,沾湿了她的袖口。 这一晚上,她都在想,到底要怎么才能把城里那些人叫来茶山呢? “梁大哥,去砍柴吗?” 正当祝江江失神地望着天边初升的红霞时,卢翠花和梁文周两人打招呼的声音吸引了她。 “是啊,趁着早上不热,砍些柴回去,一会儿还要念书呢。” 梁文周已经回村好几天了,他似乎还没放弃考学,只是考学也得先生存下来,所以他不得不帮着家里干些活儿。 “要不要我帮你?” 卢翠花看不惯梁文周那文文弱弱的样子,主动上前帮忙。 两人自然又青涩的互动,让祝江江有了灵感,她给茶林编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啊! “啦啦啦……” 祝江江脱口而出一段自己都想不起来是哪首歌的旋律,越往下唱,她的目标就越明确。 “唱得蝴蝶双双飞,唱得茶花并蒂香,啊耶……茶林里那个飞出了,一对金凤凰……” 对了! 就是金凤凰! 茶山里的金凤凰,这个故事一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再加上这首朗朗上口的歌,就不愁吸引不了客人前来。 只要大家肯来,她就可以在茶山上演一出采茶戏,让客人们可以更加直观、直接地了解茶叶了。 “翠花,柴让他自己砍吧,我找你有事儿,我们回去说!”祝江江冲山下的卢翠花大喊道。 山下的两人听声,这才发现她的存在,他们的脸立即红到了耳根。 祝江江才没功夫去八卦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只见她冲下山坡,直奔村子。 还没到家,在路上遇见裴小鱼,她就让裴小鱼去把全村的孩子们都叫过来。 上次种田的时候祝江江就发现了,孩子们学歌快,而且不会害羞,敢唱。 她要把这首歌教给村里的孩子们,然后找机会带他们去城里一趟,让他们满大街地唱。 村里的孩子听闻祝江江又找他们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泥巴,手都没洗就跑来了,“祝姐姐,你找我们什么事儿啊?” “祝姐姐,是不是又有糖葫芦吃呀?” “有!” 祝江江肯定地回答他们,“只要你们帮我个忙,我就给你们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好!” 孩子们听到有糖吃,问都没问是什么事儿,就先举手欢呼了。 这时,正巧去喊人的裴小鱼和卢翠花一起回来了,祝江江便招呼一众孩子们坐下,“大家坐好,我今天要教大家一首新曲子,我们现在开始学,好不好?” 第十六章 火爆大街小巷 祝江江跟村里的大人们打了招呼,把全村三岁以上的孩子们都带到了城里来。 在城门口,她再次跟孩子们交代道:“大家别怕,我们只是进城玩儿的,一会儿唱歌的时候就跟我们在村里一样,别紧张,知道吗?” 孩子们很少进城,今儿有机会跟祝江江一起进城买糖葫芦吃,小鬼头们都很高兴。 “我们知道了。” “好,那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们买糖葫芦。” 祝江江起身,又跟卢翠花交代了一声,“翠花,看好他们,我去去就来。” 说罢,她转身跑进城里,寻找卖糖葫芦的老把式。 跟老把式买了三十几串糖葫芦,一个孩子分了一串,然后祝江江便和卢翠花二人,分拨两路,领着孩子们在城里边玩儿边唱起来。 “引得蝴蝶翩翩飞呀引得蜜蜂嗡嗡唱,啊哎……引来对面坡上的砍柴的少年郎……” “砍柴柴的那个小阿哥,阿耶……嗓门亮,茶林里那个飞出了一对金凤凰。” 孩子们像唱打油诗那样,边吃边跑,清脆的嗓音引来了诸多路人的注目。 “这群孩子们在唱什么?” “不知道,不过还挺好听的。” 孩子们从身旁路过之后,行路的人还不忘停下,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意犹未尽。 连续三天的时间,祝江江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带着孩子们来城里玩儿。 这些小鬼头第一天还有些拘束,到第三天就直接玩疯了。 这三天里,孩子们的歌声随着他们的脚步,把江南镇的大街小巷都传了个遍,镇上没有人不听过这首歌。 “好,人都到齐了吗?咱们该回家了。” 祝江江清点人数,准备领着孩子们回家。 “祝姐姐,明天咱们还来吗?”一个小鬼头举手问道。 “不来了,大家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很棒。”祝江江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招呼大家,“走吧,咱们回家!” 她今天观察了一下,镇上的人已经自己开始哼唱这首歌,效果已经达到了,就不需要孩子们再来了。 更何况,一天花三十几文钱买糖葫芦,她真的伤不起。 接下来,就该轮到她上场了! 祝江江的茶摊恢复营业,低头忙着的时候,正听到路过买菜的女人们在聊天,她们聊的是《茶山情歌》。 这一幕,她这几日碰见了无数回。 “小娘子,你这里是卖茶的,那你知道哪里有茶山吗?”一位喝茶的客人问她。 这个问题,祝江江也听过无数次。 她抬起头,把早就准备的答案,微笑着告知那人,“当然,小荒村有茶山,而且听说茶山里还有金凤凰。” “只是,那金凤凰不易得,据说五月初五才有机会一见。” 说罢,她又故作不确定的模样,“当然了,我也是听说的,您要是有兴趣,五月初五可以去小荒村看看,眼见为实。” 那客人闻言,半信半疑地冲她点了点头,心中似乎是有了主意。 这个消息,祝江江的小茶摊开始,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两天时间,整个江南镇就都听说了。 而她作为全镇唯一打着卖茶旗号的茶摊,自然成了大家伙儿聊这事儿的聚集地,她的生意一路飙升,火爆到不行。 “小娘子,来碗茶。”又一个来喝茶的。 祝江江今天一直在泡茶,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不过,痛并快乐着,“马上就来!” 好在牛栋中午卖完了猪肉,会来帮她招呼一下客人,不然她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 “公子,你的茶。” 茶摊已经坐不下了,祝江江端着一碗热茶到身后桥上,给在石阶上席地而坐喝茶的人,“公子慢用,有事儿叫我。” 瞧她如此匆忙,裴祭没有再开口,只是端着碗茶,默默地喝。 她好像……没认出他来? 他本来想问问她关于小荒村茶山的事情,现在看来,他是找不到机会了。 算了,等过几日他就有正当理由去小荒村,现在不问也罢。 又是忙得跟打仗一样的一天,祝江江都累得动不了,却还得硬撑着收拾了茶摊,把锅碗茶壶拉回去消洗。 到了家,她还得去看看村里的那些姐姐婶婶们,衣服做得怎么样。 既然要上演一出惹人耳目的采茶歌,那就要连衣服都准备好。 卢翠花她们的衣服都太旧了,传了好几代的古董,不合身也不好看,祝江江只能斥巨资去买了最便宜的布匹回来,给她们做新衣服。 “梁家婶子,辛苦你们了,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祝江江拿起桌上一件做好的衣服看了看,版型还不错,就是绣工差了点。 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没给工钱大伙儿就帮她做衣裳,她还敢要求什么? 梁文周见她回来了,一脸担忧地把她拉到一边,开口道:“小嫂子,我觉得你这样不成,你还是别干了吧。” 他指的是这几天祝江江做的事情。 她一边让村里人给她做衣裳,一边让村里去采茶、制茶,还做了很多竹筒罐子,这番大动作,为的只是在初五演一场戏。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妥,书中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梁文周就是个死书呆,以书本为圣典,书中没有写的事情,他都觉得不行。 祝江江早就看出了他这一点,所以没有和他争辩,直接转移话题道:“书呆,我让你给我画布上题的词,你写了没有?” 她要用画布做两只风筝,到时候在茶山后面放,当做是茶林里的金凤凰。 “小嫂子,我现在说的是叫你好好种地的事儿,你跟我扯画布做啥,你听我的,我念过书。” 梁文周恨铁不成钢,继续试着说服她。 “算了,你把画布给我,我自己题词好了。”酸秀才就是难沟通,祝江江索性自己上,不麻烦他了。 其实她知道梁文周是好意,他只是见她一个人带着裴小鱼不容易,想要帮他儿时的好玩伴多照顾她一点。 只是他的方式错了,她祝江江是绝不可能满足于摆摊得来的这一点点小小的安稳,她还有更大的抱负! 第十七章 茶山上演经典《采茶姐妹上茶山》 五月初五。 初升的朝阳映红了洁净的蓝天,在连绵的山脉上熠熠生光,微风吹来,吹亮了雾蒙蒙的大地。 祝江江天不亮就带着村里人上茶山做准备了,采茶组、卖茶组、风筝组,还有她的泡茶组,都准备好了。 “祝姐姐,有人来了!”一个在茶山顶上眺望远方的男孩从山下的祝江江大喊。 众人闻声,回头望去,只见那条荒废许久又被村里人简单清理了的官道上,一群人正在慢慢靠近。 “这条路甚是熟悉,这不是五年前那条弃用的旧官道嘛?” “可不是。”另一人答附,“我以为这条道旁边早就没有人家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走这条路。” 来人只知江南镇,至于那些村子,没去过的就当不存在。 骑在马上的裴祭缓缓跟在众人身后,听到他们的谈话,心中不禁生出一丝酸楚。 小荒村,我回来了。 人群越走越近,祝江江立即跑上茶山,大呼道:“各位,采茶歌预备,听我的,三月鹧鸪满山游……起!” 她起了个开头,歌声便从她身旁的第一个采茶姑娘口中,一路相传,传到后面几座茶山上。 不一会儿,轻快的歌声便响彻整个茶山。 “小嫂子,快!他们来了……” 山下又有呼唤祝江江的人,她转身又跑了下去。 没办法,她的宣传方法太过于大胆新奇,村里人不敢自己做主,什么都要祝江江出面才行。 祝江江从山上一路冲到官道上的迎接点,气儿还没喘匀,就看到第一批过来的客人。 那群人大多都是走路过来了的,三三两两,挎着篮子,还有带香火的,怕是一会儿要拜那对金凤凰吧。 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家有的骑驴来,有的则是坐轿子前来。 两人抬的灰色小轿子,里面只能坐下一人。 车马几乎没有,除了人群后面那个骑在马上的高大男子。 “小荒村茶山,欢迎各位前来。”祝江江大方地迎接众人。 来人瞧见她,都愣了一下,“你不是城中那个卖茶娘吗?你怎会在此?还有,山上那是什么声音?” 大伙儿虽然很好奇祝江江为什么会在这里,但目光还是忍不住被山上的歌声吸引,伸长了脖子去瞧。 “各位,前方是茶山,我们正在采茶,大家要是有兴趣,可上山一看。” 百闻不如一见,祝江江直接侧身给他们让开,伸手邀请他们上山。 除了采茶,村里还有人正在制茶,等他们看过了采茶的过程之后,还会有人领他们进村看制茶的过程。 让他们亲眼看一看茶叶的制作过程,甚至他们还可以自己上手体验一番。 喝自己做出来的茶,他们会更容易接受。 或许是山上的歌声太过于吸引人,前来的客人不再过多停驻,直接朝茶山走去,都忘了问金凤凰的事儿了。 “小娘子,原来你是小荒村的人。” 裴祭不知何时下马,来到祝江江跟前,笑着同她打招呼。 他本来还想跟她身旁的许老根等人打招呼的,但转念一想,他现在的身份是京城裴家在外十年的庶子裴祭,不是裴照,便没有开口。 可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他还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裴将军?”祝江江见他甚是意外,“你怎么会来?你的马要不要我们帮你找个地方拴好?” “有劳了。” 裴祭把马缰递给祝江江,祝江江转身把马缰递给了村里人,“把马牵去村里,再去田间割点青草,好生喂养。” 她让村里人把马牵去村里是故意的。 除了方便引导裴祭买茶之外,如果可以,她还想打听一下裴照的事情。 “裴将军茶山请。” 祝江江看到人群里的牛栋,就让裴祭先往茶山走。 牛栋是唯一知道今日这出金凤凰,从始至终都是她演的一出戏的人,他来,也算是给她捧场了。 所以,他还给她带了礼物。 “江江姑娘,恭喜啊,这是给你的。”牛栋意味深长地冲她笑了笑,两人心照不宣的互相打招呼。 祝江江接过牛栋递来的篮子,掀开上面的布看了一眼,里面是免费给她的猪肚和下水,还有一大块五花肉。 “谢谢。”说罢,她回头冲山上大喊:“小鱼,过来一下。” 裴小鱼在最近的茶山上采茶,听到声音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儿,飞奔下山。 还没走远的裴祭在听到祝江江喊“小鱼”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那是他妹妹的名字。 接着,他就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从他身旁跑过,脸色红扑扑的,长得很像他。 “把肉拿回家去放好,回来记得锁门,知道吗?” 祝江江把篮子交给裴小鱼,裴小鱼笑着点点头,转身朝村子跑去。 太阳渐渐高升,来茶山看金凤凰的人络绎不绝,越来越多。 金凤凰已经不能再等了。 “徐三叔,去告诉书呆他们,可以放风筝了。”祝江江用手挡着额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根据前两天的风筝试放,时间差不多了。 此刻太阳光倾斜的角度,加上山坡的弧度,风筝飞起来时正好背光。 从茶山大部分的角度抬头望,都是可以看到风筝沐浴在金色阳光里的模样,金凤凰就可以以假乱真了。 “翠花,唱《茶山情歌》……”祝江江给卢翠花信号。 卢翠花收到示意,放下茶篓跑去通知采茶的人。 在这曲采茶歌唱完之后,曲风一转,熟悉的歌声便响起了。 今日前来的客人几乎都会唱这首歌,所以在歌声出来的那一刻,身在茶山上的客人就跟着哼了起来。 这一跟着,众人便觉更有气氛,看眼前的茶叶都觉得好看了许多。 “这就是新鲜的茶叶吗?真香。” 城里那些妇人、姑娘们忍不住加入采茶行列,学着小荒村的人,一起采茶。 祝江江见缝插针,让许刘氏把早就准备好的小竹篓拿过来,递给采茶的人,“夫人,不妨给自己采一篓茶,自己亲手采摘的茶会更好喝。” 第十八章 茶山的知名度打出去了 “快看,那是什么?!” 正沉浸在采茶乐趣当中的众人突闻一声惊呼,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只见方才惊呼的人望着天上,嘴巴张得很大。 “是金凤凰!” 茶山上响起更多震惊的声音,此起彼伏,传到茶山的每一个角落。 那山顶上飞起的两只凤凰,展翅高飞、长尾翩翩,彩色的身体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令人叹为观止。 五月清爽的风打山坡走下,吹向山顶,凤凰飞得更高、更快,祝江江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风筝的画布被吹得啪啪作响。 “翠花,歌声再欢快一点。” 今日风向很不稳定,梁文周那边找到放风筝的机会也不容易。 这阵风吹完之后,风筝很有可能就要掉了,所以要赶在露馅之前,赶紧用歌声吸引客人们的注意。 果不其然,在歌声唱到第二段的时候,风筝就缓缓掉落。 山的那边,依稀可以看到梁文周和几个放风筝的村民正在迅速赶往风筝掉落地的地方,把风筝捡走。 这样一来,就算有客人想到山后面去一探究竟,也什么都看不到。 “真的有金凤凰,你们看到了吗?你们方才看到了吗?!” 茶山上不明所以的客人们激动得不行,有的甚至拉着身旁的家人好友,朝金凤凰飞起的方向跪下祈福。 来晚一步的人见茶山上大伙儿这么激动,拉住人就好奇地问:“发生啥事儿了?你们看到啥了?” 被问的人不吝分享,指着天边,“是金凤凰,我们看到金凤凰了!” “啥?!” “真的假的,在哪儿呢?” 晚来的人得知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奇观后,懊悔不已,有的直接朝大伙儿所说的方向跑去。 果然有人想去一探究竟! 祝江江没有上前阻止,古代人多迷信,如果这个小故事可以给他们带来一点好的愿景,那也不错。 再说了,她现在需要一个可以迅速扩大知名度的机会。 见过金凤凰的人大多都带了滤镜,他们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所以并没有人提出质疑。 除了那个骑马前来的男人。 “小娘子,这出戏演得不错。”裴祭不声不响地凑到祝江江身旁,突然开口把祝江江吓了一跳。 被人戳穿了把戏,祝江江脸上的笑容不免变得有些尴尬,但她死都不会承认的。 “裴将军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裴祭知道她在装傻,但他没有挑明,只是冲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既然她是小荒村的人,虽然不知道她是哪家的新媳妇儿,但总归是一个村,他对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可他自认为和善的笑,在祝江江看来十分渗人。 他不会是想戳穿她吧? 那可不行! 她好不容易做出了点效果,让大家开始了解茶叶,可不能被他给毁了。 想到这里,祝江江立刻露出一副迫不得已、楚楚可怜的模样,抽抽搭搭道:“裴将军你不知,我们采茶有多不容易……” “我们小荒村多为老弱妇孺,村长爷爷、四奶奶,他们年纪那么大,还要日以继夜的炒茶、制茶,为的就是可以换一些粮食,填饱肚子。” 没想到,本以为只是段子的卖茶女台词,她居然也有用上的时候。 祝江江越说,抽泣得就越狠,眼泪更是止不住地一颗颗往下掉,直接把裴祭给吓坏了。 “小娘子,你、你别哭啊,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别人还以为在下欺负你了呢……” 裴祭慌张得不知所措,只能往后退了两步,和她保持距离的同时还不忘安抚她。 听到他这话,祝江江觉得有戏,开口就直接问他:“那你是不是可以帮我保密了?” “啊?”裴祭一脸茫然。 “那就这么说定了,多谢裴将军,一会儿忙完了我请你吃饭!”祝江江见缝扎针,不给他任何说不的机会。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们这段对话,完全是她误会了。 看着往茶山上跑,努力招呼采茶的客人的模样,裴祭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今日金凤凰的戏码,让前来采茶的客人信以为真,他们更是觉得,喝了这里的茶就会有好运。 再加上之前祝江江说的喝茶可清身骨、通仙灵,大家就更加相信了。 所以,小荒村的茶,卖爆了! 村里。 体验了采茶的客人陆续拿着自己采回来的茶叶到村里,让小荒村的人帮忙把鲜茶制成茶叶。 制茶需要时间,祝江江已经摆了桌椅,亲自提笔记录下客人们的地址,等茶叶制好之后,给他们送货上门。 “老爷,制茶还需两三日,我们这里有些小罐的成品,您要不要先买些喝喝看?” 祝江江每登记完一个客人的信息后,就会趁机推销自己的茶叶。 一罐也就十文钱,大部分的客人都会掏钱买,不买的客人按照茶叶的重量,跟他们收取鲜茶钱和手工费。 这大半天下来,祝江江已经进账好几两银子了。 也许是古代人作息时间早,还没到傍晚,采茶的客人就散了。 不过也好,村里大伙儿也忙了大半天,午饭都没吃,早就饿了。 “谢谢大家的帮忙,今天辛苦了,晚点等我算好了账,再给大家结工钱。” 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卢翠花她们也从茶山回来了,大伙儿都围在裴家门口的院子看,祝江江借机表明自己的态度。 虽然大伙儿之前说免费帮她搭把手,但该给的她还是要给。 今日卖了多少茶,相信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不给怕是要被诟病的。 “说啥工钱,小嫂子见外了。” 徐老三挥挥手,似乎不太在乎这个事儿,他更在意的,是茶叶居然真的能卖钱! “啧啧,没想到这喂牛的叶子居然能泡着喝,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真信了。” “是啊,以前小嫂子说的时候,我还笑话她异想天开,如今看来,小嫂子说得没错,做得更是好!” 梁文周一改之前的态度,使劲儿夸赞祝江江,还替大家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小嫂子,这卖茶的生意,我们能不能跟你做啊?” 第十九章 五年未归,忽然惊闻自己有个娘子 关于茶叶的生意,祝江江早有考量。 “请大家放心,我不会一个人独占茶山,只是现下茶叶的生意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无法给大家任何的保证,也希望大家可以再等等。” 今日算是茶叶正式进入大众视野的第一天,而且还是借了“金凤凰”的风。 至于以后能不能真正的被百姓接受、被多少百姓接受,可以传播多远,这些祝江江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她不敢单凭着这一腔热血,就把全村人都栓到这根绳上。 毕竟,这里的人连温饱都没有解决,喝茶又怎么会是头等大事呢? 祝江江说的这个话,有的听懂了,有的也会在心里打量她是不是不想跟他们分一杯羹。 但不管怎么样,茶山这个事儿是祝江江的主意,他们的确不好插手。 更何况,在清理茶山的时候,她没亏待过任何人。 “是啊,小嫂子也是为了大家做考量,再说了,这制茶的事儿咱们也不懂,还是算了吧。”梁文周跳出来打圆场。 自打他回来之后,他的地位就一夜之间升到了全村第二,除了村长之外,大伙儿就都听他的。 因为他读过书。 所以只要他开口,村里大伙儿都不会再说什么。 裴祭一直等在小荒村村口不远处的田埂上,他在看裴家门前发生的事情同时,也在看脚下的田野。 他面前的这一大片庄稼,是他裴家的田地,地里庄稼长势极好,一看就是用心在护理。 可是,他娘亲那副病弱的身子,能种这么一大块地吗? 而且,他今日在茶山和小荒村转了好几圈,根本没看到他娘亲的身影,只看到他已经认不出来的妹妹。 是出门了吗?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吧,饿了一天了,回去吃饭咯……” 梁文周和卢翠花那些孩子们一直在帮祝江江说话,玩笑地拽走了自家的长辈,裴家院子瞬间只剩下祝江江和裴小鱼姑嫂俩。 裴祭见状,这才迈步朝裴家走去。 他有太多的疑问,也太想念他娘和妹妹,就算他现在还不能和她们相认,但至少让他和她们说说话也好。 “小娘子。”裴祭喊了一声低头整理笔墨的祝江江。 祝江江闻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裴将军?原来你还没走啊?” 从茶山下来到现在,她一直没看到他,还以为他对茶叶没兴趣,先回去了呢。 没想到他竟然还在! “你要制茶还是买茶叶?我这还有几罐。”祝江江不放过任何一个推销的机会。 “在下是来请小娘子兑现承诺,来吃饭的。” 在茶山上她曾说过,如果他帮她保密的话,就请他吃饭。 虽然他从不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但他不否认,他很想吃这顿饭。 说完,裴祭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裴家门口,想要看清屋里的人。 “你要吃饭啊?”祝江江稍微有些迟疑。 她说请他吃饭,完全是客套话,他还真吃啊! “不方便?” “不不不,方便、特别方便!” 算了,看在他是潜在大客户的份儿上,吃饭就吃饭吧。 她还想着,等他离去回京了,能把她的茶叶带到京城去,给她做宣传呢。 “那走吧,小娘子家在何处?”裴祭眺望小荒村各家,已经在等着她领他回去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祝江江不是别人家的新媳妇,而是他的娘子! “我家就在这儿啊。” 祝江江拿着笔墨,挑眉冲他示意,“进屋坐会儿吧,我马上做饭,小鱼,给客人倒碗茶……” “你家?” 裴祭很惊讶,想问她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时,屋里的裴小鱼一声“嫂子”直接让他愣在原地。 “知道了嫂子。” 裴小鱼倒了碗已经凉掉的茶,怯生生地端给裴祭,“哥哥喝茶。”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只是从他的年龄判断,应该叫他哥哥。 这一声他从未感受过的哥哥,让裴祭顿时红了眼眶,想说的话都哽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五年前他被抓去军营的时候,他的妹妹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孩,如今再见,都已经会叫哥哥了。 只是,他们的娘亲呢? 还有,为什么她要叫祝江江嫂子? 裴祭带着这些疑惑进门,一会儿一定要找个机会问个清楚。 裴家的房子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这门、这窗,都是他和爹亲手做的,只是这屋顶许久未添新茅,又薄又旧。 一场大雨下来,可能就漏了。 他曾经住过的屋子里,原本只有一张破床的,现在倒是添了不少家伙计儿。 床上的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好布匹,但还是可以看出是女人家的风格。 祝江江在外头做饭,裴小鱼则是在屋里挑今天采回来的鲜茶老叶。 转完一圈的裴祭见此,搬了张板凳坐到裴小鱼对面,开始与她攀谈,“你叫小鱼对吗?” 小丫头点点头。 “外面那位祝姑娘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的嫂子,我的嫂子对我可好了!”说到祝江江,裴小鱼就控制不住地想炫耀。 因为村里的小伙伴们都很羡慕她有一个好嫂子。 裴祭倒不是想听她说祝江江有多好,他只想知道,她这个嫂子是哪里来的? “她既然是你嫂子,那就是说她是你哥哥的娘子,那你哥哥呢?你娘亲呢?怎么不见他们?” 他现在有点怀疑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姑娘,是不是占了他们裴家的屋子。 “村长爷爷说,我哥哥在边关,娘亲……她已经去找爹了,在山上。”裴小鱼说到哥哥的时候,眼里是充满期盼的。 可在说到其母亲时,眼里的光就黯淡了不少。 “什么?!你说娘已经……” 裴祭听到他娘亲已经离世的消息,急得脱口而出,不过还好及时停住,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你娘亲是什么时候去找你爹爹的?为什么会这样?” “娘病得起不来,她睡着之前把我交给村长爷爷照顾,还让村长爷爷给我哥哥找个媳妇儿,然后我就有嫂子了。” 裴小鱼歪着头,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说着自己目前能理解到的东西。 裴祭也知道一个六岁的孩子表达能力有限,便不再多问,只能再找个机会去问问村长了。 第二十章 完了,得罪大客户了 “饭菜做好了,小鱼,叫裴将军来吃饭。”祝江江做好饭菜,冲屋里喊道。 屋里都是茶叶,为了保证茶叶的鲜香,姑嫂俩能在外头吃饭就尽量在外面吃,所以把桌子摆在了门前的院子里。 裴祭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茶香和饭菜香围绕,早就迫不及待了。 出门看到桌上摆放着的饭菜,更是食欲大增。 他这个娘子还是个好手艺的! “家常便饭,裴将军如果吃不惯还请见谅。” 祝江江手里端着两碗盛好的饭,一碗给裴祭,一碗给自己,裴小鱼的让她自己动手,不能惯。 “身处如此乡间,竟还能吃上这么一顿,小娘子谦虚了。” 看这一桌,三荤一素,白米饭把碗都铺满,这条件和小荒村十分不匹配。 他这话,祝江江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呢? 他什么意思?夸她还是内涵她? 而且,乡村怎么了,夕阳西下、微风涌动、禾苗旺盛,这景色不是挺好的嘛。 “小娘子,这些菜……”裴祭举起筷子却无从下手。 他纵不是吃遍大江南北,也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但今日桌上的这几道菜,他当真是从未见过。 祝江江以为他是嫌弃那猪下水,所以把那盘野姜炒粉肠挪得离他远些,“这个是我的家乡菜,你不想吃可以试试其他的。” 说着,她端起他面前的空碗,给他盛了碗汤,“这个龙井肉丸汤,您试试。” “龙井肉丸?”裴祭惊讶于这道汤的名字。 真会取名。 “也就是绿茶肉丸汤,汤是用茶叶煮的,里面的绿色菜叶是今日采回来的鲜茶。” 反正有好几座茶山在手,用茶叶来做菜,祝江江也不会心疼。 看着她盛来的汤,裴祭没有迟疑直接端起来,喝了一口。 茶的清香冲淡了肉腥,肉香化在茶水中,两者相融,将汤的鲜甜发挥到极致,一碗下去,整个人都通透了。 “很好喝。”裴祭一脸认真地冲祝江江点头。 祝江江回以微笑,开始吃饭。 三个人,四个菜,本以为会吃不完,可以留着晚上或者明早热了再吃,谁知道全让裴祭吃光了。 就连那盘他“嫌弃”的下水都被他拿去拌饭,全吃了。 一顿饭下来,三人都只是在闲聊一些家常和茶山的事情。 祝江江没有问裴祭关于边关的事情,裴祭也没有问祝江江关于她嫁到这个家的事情,两人默契的没有开口,完全是因为裴小鱼在。 直到吃完了饭,祝江江送裴祭走的时候,两人才开始第一轮的相互试探。 “裴将军,你的马拴在村口的田埂旁,我带你过去,顺便送送你吧。” 祝江江找了个借口,又回头对裴小鱼道:“小鱼,碗筷收拾了放着我回来再洗,你先洗澡睡觉吧。” 小丫头在茶山跑了一天,吃饭的时候就在打盹,趁着天还没完全变黑,让她早点洗洗今日流的汗。 “我知道了。”裴小鱼乖巧地点头,抱着碗筷转身放到水盆里。 裴祭见状,心中对家、对妹妹的惦念变得柔软了许多。 小鱼有祝江江照顾,他就可以放心回京复命了。 只是,朝廷何时才会召他进京复命?他一直在等,等复了命,他就可以向裴家挑明身份,做回自己。 两人走在村口的小路上,太阳已经下山了,周围开始变得昏暗,田间蛙声四起。 确认周围没人之后,祝江江才犹豫地开口:“裴将军,在沙场上姓裴的人多不多啊?你可还认得什么跟你同姓的人吗?” 她试图从侧面跟他打听关于裴照的事儿。 裴祭没有她那么委婉,直接帮她挑明话题,“方才听小鱼说她哥哥在边关,你是想问你家相公,对吗?” 这么直接?她喜欢! “嗯,家夫姓裴名照,不知裴将军可曾见过他?他现在可好?”祝江江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 家夫……裴祭听到她称呼他这两个字,心里莫名地感到开心,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边关之乱早已平息,将士们也已回程,如未归,有二者可能。” 心中虽喜,但明面上裴祭还是公事公办,一本正经地继续开口:“一则战死沙场,二则他自愿留在军营,报效朝廷。” 这些话祝江江听了并未有多大反应,自古以来差不多都是这两种结果。 “那战死沙场的话,尸骨不求朝廷能替我们寻回,但至少也该通知一声,再表达些哀悼之类的吧?”祝江江在向裴祭暗示着什么。 这话裴祭就不太高兴了。 “小娘子,正常人听了在下方才的话,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祈求自己丈夫能够活着报效朝廷吗?为何你开口便问在下要尸骨!” 她就真那么希望他死?他娶的什么媳妇儿啊。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这么重,祝江江有些吓到。 不过这也难怪,裴祭也是从沙场下来的,对这个事情敏感也正常。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祝江江很诚心地跟他道歉,“我只是想知道我家相公到底是生是死。” 裴祭气得不想理她,加快脚步朝栓马的地方走去。 祝江江见此,只能小跑跟上,先他一步,帮他把马缰解开,递给他。 裴祭夺过马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将军慢走,路上小心。”祝江江踮着脚冲他离去的背影喊道。 这下好了,把他得罪了,以后想问他关于边关的事情都不可能了,更别说让他帮忙带茶叶去京城了。 祝江江懊恼地拍了拍额头,转身回家。 好好的一单大生意,让她给聊没了。 虽然裴祭这单生意没有了,但其他生意她还得用心做。 翌日一早。 祝江江给昨天帮忙的村里人发了工钱之后,就开始把昨天客人们采回来的茶用小锅分批炒制。 每位客人的茶都是单独炒制的,不管多少,所以祝江江的工程量异常的大。 除了炒茶、制茶之外,她还找了几个手艺好的村里人帮她做定制茶罐,用来装炒好的茶叶。 这样送去给买茶的客人才显得有诚意,顺便把茶叶的格调升一升,方便以后把茶叶做成高端商品。 第二十一章 茶山主人找上门来 “祝姐姐,茶山上又来人了!”卢翠花匆匆朝裴家跑来,边跑还边喊,很着急的样子。 反观祝江江却是淡定得不行,“来就来吧,急什么。” “金凤凰”的戏码昨天才结束,今日会是口口相传最热烈的一天,茶山也会不断有客人前来采茶,没什么稀奇的。 这不,上午还没结束,她就又卖出了好些茶叶。 “不是,是县令老爷来了,朱大人现在就在山上,他点名要你过去!”卢翠花弯着腰,气喘吁吁。 “你说谁?” 祝江江这才有了大一点的反应,“县令大人!” 这事儿都惊动官方了? “我这就去。”祝江江把灶上正在炒制的茶叶搬开,又匆匆灭了火,掩门后拔腿就往茶山跑。 茶山上采茶的人虽然没有昨天那么多,但也不少。 村里的孩子们今日也依旧在这里唱采茶歌,给客人们增添气氛的同时,也给他们拿茶篓,推销茶叶。 乍一看,茶山俨然成了一个景区。 转了两个山头,卢翠花和祝江江终于找到瞎转悠的县令朱蔺大人。 “民妇见过朱大人。” 祝江江正正经经地给那看着已年过四十,身材欣长却瘦弱,一身文人气息的朱蔺行礼。 正沐浴在阳光下,沉浸在茶树上叶芽的味道中的朱蔺闻声睁开眼睛,舒一口气后,才把目光放到她身上。 他打量的眼神中似乎不仅是想看她长什么样,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就是裴大将军托他今日打听的女子? 嗯……一般。 朱蔺在心里迅速给了祝江江一个评价。 如果祝江江知道他是这么评价她的话,一定会反驳。 她不过是开局条件太差,还没来得及打造自己罢了。 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一定可以惊艳所有人! “你就是那卖茶娘祝江江?” “正是。”祝江江对上朱蔺的视线,不卑不亢,笑道:“不知朱大人找民妇前来,是要采茶还是买茶?亦或是让民妇为朱大人泡上一壶好茶共饮?” 她直接却又周到的话让朱蔺马上就对她有所改观,他以为农家女子见到他会怕得不敢说话呢。 她倒是表现得极其大方。 “小娘子,你可知这茶山是何人的?”朱蔺没有跟着她的思维走,把话语权死死控在自己手里。 这个问题不禁令祝江江心中一个咯噔,他是县衙的人,如果这茶山有主,那他一定知道。 难道他是来收回茶山的? “民妇曾打听过,这茶山数十年未见其主,便自作主张清理利用,若其主归来,民妇定双手归还。” 祝江江表现得十分诚恳的样子,没办法,谁让这茶山不是她的呢。 “既然如此,那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便是这茶山的主人,你可要归还?”朱蔺淡淡笑着,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啊?” 祝江江猛地抬头,张大嘴巴震惊地看着他,“朱大人,您就是这茶山的主人?” 不会这么背吧! 他不会见她把茶叶的名声做出来了就想要收回茶山吧?那也太无耻了! 祝江江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愤怒,脸色也沉了不少,微微起伏的胸口都在表示,她很生气! “此山是我朱家先辈所开,茶树也是我们朱家所种,只是这茶叶从未被世人所接受。”朱蔺背着手迎风眺望茶山,感慨不已。 他看起来不像是来跟她要茶山的样子。 至少他说到茶山的时候态度从未强硬,反倒有一种庆幸的感觉。 “敢问朱大人,为何?”她是想问,为什么当年他们朱家卖不出茶叶。 朱蔺回头又冲她笑,“不怕小娘子笑话,当年我朱家先辈不会制茶,只当以鲜叶煮水,口感不够醇厚,更是涩口,所以这茶山荒了。” “那……” 祝江江想说什么,朱蔺却先一步打断了她。 “小娘子放心,本官不是来收回这茶山的,反而还能将这茶山送于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听到他不要茶山,祝江江一改刚才敌视的模样,激动地问。 朱蔺一字一句,认真地看着她,说:“让茶走进千家万户,你可能做到?” 这是他们朱家先辈唯一的遗憾,他做不到,但他希望有人可以替他做到,也不负他朱家先辈们努力了这么多年。 这个条件在祝江江听来十分的官方和冠冕堂皇,像是客套话一样,不能当真。 但朱蔺那渴望中带着恳求的眼神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祝江江低头一笑,再开口时,那语气已经是一副当家人的模样,“朱大人,到我家喝碗茶吧,现泡的。” 她说这话就是默认的接受了他开出的条件,朱蔺也懂她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一同下山了。 在晾晒满架的鲜茶旁,祝江江和朱蔺二人悠哉悠哉地坐在院子的草棚下,喝茶聊天。 眼前是一大片绿油油的庄稼,还有田间弯腰除草的村民,阳光正好,意境十足。 通过两人的闲聊,祝江江知道了关于茶山的事情。 那是一个关于朱家某位游学归来的先辈,坚持茶叶能煮、能喝,却不被人所接受,直到临终都还在努力说服人们喝茶的故事。 祝江江很佩服朱家那位先辈的毅力,也很感谢他造了这片茶林。 他没做到的事情,她现在做到了,也算是对他的报答了。 朱蔺也通过这次聊天,得知了关于祝江江嫁到小荒村的原因。 “这么说,你是主动嫁到这里的,为什么?” “额……”祝江江被问得一时语塞,刚才聊得太嗨,说得有点多了,“就是裴家需要一个新媳妇儿,我又刚好被卖,就这么来了。” 难道要她跟他说,她穿越了或者原主重生了,她是预知了未来,所以才来这里改变人生吗? 他也得信啊! “我要是不来,这茶山不知道还得荒多少年呢,是不是?”祝江江心虚地移开目光,端起茶碗掩饰自己的尴尬。 反正他们已经谈妥了,也立了字据,现在茶山已经在她名下,她可以放心使用,大胆开发。 至于她嫁到这里的原因,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第二十二章 庄稼大面积被虫咬,该我出手了 “书呆,一会儿你只要按照这些要求记录下每位客人的信息就行,翠花带人过来的时候会帮你称重,不用你自己动手,知道了吗?” 祝江江今日要把做好的茶叶按照地址给人送货上门,顺便摆摊。 所以今天采茶的客人都由梁文周来替她接待登记,这会儿不是忙种,村里又只有他会写字,只能找他来帮忙了。 这几天来茶山采茶的人已经少了大半,热闹过了,百姓们的热情也就过了。 而且,已经不止一两个来采茶的人说过,小荒村太远、路太难走了! 祝江江曾跟朱蔺提过重修那条荒废官道的事情,但朱蔺给她的回答是:只有小荒村走这条路,重修不值得。 他这话,差点没气得她开口骂人。 果然,当官的和当官的还是有差别的。 算了,等她忙完这一阵,再带人自己修! 祝江江用她小小的身躯,拉着板车,又进城了。 在摊位上把车子停好,用草席盖着,自己只身一人转进了巷子里,开始一家家的送茶叶。 茶叶早在路上的时候被她放到空间里,今天她也换了身采茶衣,梳了整齐的长发,头顶插了朵路边采的野花。 尽量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些,送茶的时候,茶叶才不会因为她降低了格调。 客人的地址已经被她按照街巷整理好,从街头走到巷尾,一家家敲开门,亲手将茶叶递出去。 江南镇果然跟她第一印象一样,是个穷镇子。 街上的路都未铺上石砖,全是踩出来的黄泥路,风大了也一样会吹起漫天黄尘。 “叩叩叩。” 祝江江又敲了一户人家的门,在等待的时候,还在用手指数着巷子里的门户,确定自己找的地方是否正确。 城里有些宅子不挂匾,她只能用数的。 “来了。”门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不一会儿门就开了。 只见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素净,却笑得十分灿烂,举手投足间都体现大家闺秀气质的年轻女人。 女人虽然穿得很素,首饰也只有一双耳环和一根玉簪子,但怎么看都是大户人家出身的。 祝江江与她一比,就是麻雀和凤凰站在一起的感觉。 “请问是明姑娘吗?我是小荒村送茶的,您采的茶做好了。” 打扮被比下去了没关系,气势不能输,祝江江将茶递出去的时候,客气但却不卑微,直视那女人的眼睛。 “太好了!”女人兴奋地接过茶罐,回头冲院里的人喊道:“哥哥,茶送来了,快烧水,我们喝喝看。” 说完,女人又回头冲祝江江道谢,还赏了她一锭银子,“姑娘,谢谢。” 然后女人就踩着翩翩莲步,转身回去了。 祝江江看着手里硬塞过来的赏银,心情好得不行,这是她今天收到的最多的赏银了。 花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祝江江才把所有的茶叶都送完。 送完之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回到摊子上,生火煮血肠,再不煮血肠就腥了。 经过茶山上的那一次露面之后,江南镇的人都知道她是小荒村的,也知道她卖的茶喝了之后能得到金凤凰的庇佑。 在这种想法之下,祝江江的生意好极了。 短短一个时辰,今天带来的血肠和茶叶就全部卖完了。 牛栋来帮她收拾摊子的时候,嘴里的羡慕久久不断,“江江姑娘,你真会做生意,才摆了一个月的摊子,生意就做遍全城了,比我厉害。” 说着,他又忍不住觉得遗憾,“只可惜你卖的是茶叶,要是卖吃的穿的,以后定是个大商户!” 祝江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一定也觉得茶叶这种填不饱肚子的东西不能做长久,大家都是图新鲜罢了。 她没有急着去反驳他,只是玩笑道:“说不定我以后不止卖茶,说不定也卖吃的穿的。” 她只是先遇上了那一片空置的茶林,觉得放着可惜,就采了卖,但她从未说过只卖茶。 这个地方还处在农事十分落后的时代,种田种地、吃饱饭才是王道。 祝江江拉着卖空的板车回家,路过村口的田地时,在一片茁壮整齐的庄稼上,发现稻叶上多了许多被虫子咬出的洞。 她停了车,挽起裤腿走到田里,稻子已经长到她腰间,马上抽穗开花了,这会儿要是被虫吃掉,稻子长出来一定会干瘪无颗粒。 到时候,产量会急剧减少的。 可是,为什么只有她地里的庄稼被啃得这么厉害? 祝江江跑到周围村民们的田梗上,看了看,发现村民们的庄稼被虫蛀的很好,她家的庄稼几乎都被咬了。 “不是吧,连虫都会挑好的吃?” 祝江江气极了,就几天没来田里照看,就给她出这事儿? 而且,地里还长了许多比稻子高的野草,要是不趁现在拔掉,野草长出种子掉在地里,明年就会跟庄稼抢营养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茶叶的事情还没正式上轨道,地里又生烦恼。 祝江江仰天长叹,种田也太难了! 许家。 祝江江今天买了点肉,割了一半提着到许家,许老根待裴小鱼不错,两位老人又无儿无女的,她多照顾点也是应该的。 “许爷爷,做饭了吗?” 祝江江径直朝厨房走去,看到许刘氏正在生火,准备做晚饭。 许刘氏见她过来,急忙朝锅里舀了瓢水,不让锅烧红。 然后才起身出来,“小嫂子,你咋来了?找老头儿啊,他出去了,还没回呢。” “刘奶奶,我今天买了点肉给您和许爷爷,我放篮子里了啊。” 祝江江直接把肉放在厨房门口的菜篮子,因为她知道,她要是递给许刘氏,许刘氏一定会跟她来一场持久性的推拉赛。 果然,看到篮子里的肉,许刘氏便要开口拒绝。 只是祝江江没有给她机会,先开口转移了话题,“刘奶奶,我想问一下,田里的庄稼被虫子咬了,咱们一般用啥除虫啊?” 若是在现代,她直接买杀虫药兑水一喷就行。 可在这里,没有杀虫药,她只能来向前辈们讨要除虫的古法了。 第二十三章 给庄稼杀虫,真是见所未见 “你说庄稼里生的那些虫啊?那个不用管,稻子还没抽穗呢,再说了,虫子吃的叶子又不是稻子,你说是不?” 许刘氏一听祝江江是为这点小事儿来的,立刻摆出一副用不着在意的模样,还让祝江江也别放在心上。 她这番发言简直令人震惊。 “刘奶奶,咱们以前种地都不杀虫吗?” “杀啥虫啊,咱们只要在收成的时候提防那老鼠、家雀儿吃稻子就是了,用不着杀虫。” 许刘氏还当祝江江种地没经验,说完就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小嫂子,你就放宽心,好好等秋收就是了。” “哎哟,瞧你今年种了那么多地,到时一定大丰收……” 许刘氏还在自顾自的感慨,一脸激动地替祝江江今年的收成感到高兴的时候,祝江江已经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这里的人种地竟然不杀虫,难怪吃不饱暖不穿。 祝江江讨要杀虫古法无果,只能自己想办法。 站立在田埂上,她已经观察手里的这只名为稻象甲的小虫子好久了,这是稻子抽穗前后最常见的虫子,专吃稻叶。 如果任其啃噬稻叶下去,轻则稻穗干瘪无粒,重则整片庄稼都会枯死。 祝江江倒是想了个主意,用石灰粉兑水可杀虫,但是不能连同虫卵也杀死。 虫卵还在,过段时间庄稼还是会遭殃,石灰水却不能常用,不然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以现在最让她头疼的是,该怎么灭掉虫卵? “嫂子。” “祝姐姐……” 采茶的裴小鱼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们回来了,经过村口田野的时候看到祝江江蹲在田间,便朝她跑来。 “嫂子,这个茶果能吃吗?”裴小鱼伸出干瘦的拳头,摊开,掌心攥着的是从茶山采回来的茶籽。 这是村里的小伙伴们托她问的,因为茶树上有好多。 心不在焉的祝江江没有细想,机械地脱口而出,“茶籽能榨油,榨出来的油能吃,茶籽饼不能吃,但它可以用来……” 说到茶籽饼,祝江江顿时眼前一亮,“对啊,茶籽饼既是农药,也是肥料,是可以防止稻田害虫的!” 去脂后的茶籽含皂甙,水解后是可以杀灭虫卵的! “小鱼,你们明天先把采茶的活儿放一放,帮我把老树上的茶籽采回来,我有用。” 茶什么时候都可以采,但庄稼等不了。 七月底还会有一场致命大洪水,如果不能保证庄稼茁壮成长,提前采收,那将是灭顶之灾。 拿定了主意之后,祝江江晚饭也不做了,直接去村后不远处的山里挑石灰石。 用火烧了一夜,石灰石已经烧透,可以轻松敲碎,需要的时候只要稍微碾一下就可以用了。 村里大伙儿听说祝江江要给庄稼除虫,这等稀奇的事儿把大伙儿全都吸引来了。 众人围着裴家的田站成一圈,看着低头忙活的祝江江,都在开口劝她。 “小嫂子,别费那个功夫了,不碍事儿的,稻子还没抽穗呢。” “是啊,虫子吃叶子没啥大不了的,只要不吃谷子就成。” 村民们都在说着自己认为的道理,但在祝江江听来却是十分无奈。 “各位叔伯婶子,植物是通过叶子来进行光合作用的,叶子坏了稻子就会长不好,我昨儿烧的石灰够用,大家也来给庄稼除虫吧。” 祝江江用背篓把烧过的石头挑来,用水桶按照比例调成不会烧伤庄稼的石灰水。 再选取一根腕口粗的青竹,留关节处,打几个孔,另一端开口,做一个可推拉的活塞,这样就是一个简易喷水器了。 “啥作用?” “小嫂子在说啥呢?” 田埂上的村民面面相觑,听不懂祝江江在说什么 祝江江来不及做更多解释,已经挽起裤腿,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简易喷水器下到田里了。 石灰水一喷出,稻田里就立刻惊起一片黑灰色,到处乱窜的小虫子。 虫子扑腾了几下,想要逃离,最后还是被刺鼻的石灰水弄晕,从空中掉了下来。 村民们似乎也闻到了那个刺鼻的味道,纷纷退远了些。 “梁秀才,小嫂子现在做的这事儿,书里有写过吗?”许老根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梁文周身后,拉着他问。 他也是见祝江江这样,怕她到最后白忙活一场。 裴家这茬庄稼可是种了快五十亩地,她这样一桶桶水慢慢喷洒,得喷到什么时候去,连茶都不卖了。 这不是不务正业嘛! 梁文周摇头,慢吞吞地开口:“我很少读关于农事的书籍,不过小嫂子现在做的这个事儿,怕是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刚才祝江江口中说到的什么光合作用,他从未听说过。 所以他坚信,祝江江现在做的事儿,一定是没用的。 太阳越爬越高,天气也越来越热。 一个上午的时间,祝江江也才喷了三四亩地就停下来了。 中午气温过高,不宜喷洒,不然会伤了庄稼,她只能等下午太阳没那么烈了再来。 在这段时间里,祝江江依旧不能歇着,她得把裴小鱼他们采回来的茶籽炒制、舂捣,再用布包起来压榨出油,留菜籽饼存用。 村里有一口公用的石臼和一个磨盘,磨盘是磨谷子用的,所以经常被使用。 反倒是那口石臼常年不用,里面都长了青苔了。 石臼的口径大概有成年男子一臂长,石壁厚如掌,整个石臼重达五六百斤。 搬回去用是不太可能了,祝江江只能辛苦些来回跑,把炒制好的茶籽带去村里的石臼舂捣。 挑了好几担水,终于把石臼清洗干净,用抹布擦干后,再让太阳彻底晒干才能使用。 “来,这是舂棍,都给你洗干净了。”许老根给她拿了两根已经被使用到光滑的木棍递给她。 看着比她个头高、比她胳膊还粗的木棍,祝江江哭笑不得。 用这个捣,她得捣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 “许爷爷,我看我还是做个可以用脚踩的舂捣跷跷板好了。” 这从零开始的穿越生活也太彻底了吧,这里的一切都靠不住,看来还得靠自己。 第二十四章 盖房子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 祝江江突然觉得,家里没有男人真的很不方便。 这不,为了做个舂捣板,从砍树到安装,她不得不请村里几个有力气的男人来帮忙。 她一个寡妇,总是这样也不太好,但是没有办法,她总不能让六岁的裴小鱼跟她一起上山把树扛回来吧? 所以,在安装完舂捣板之后,她竟萌生出买长工的想法。 “瞎想什么呢,这是违法的!”祝江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脑海中不该有的想法驱赶走。 这种事情,她也就想想而已,真做可做不出来。 “小嫂子,弄好了,你看看能不能用。”徐老三又粗又响的声音把祝江江的思绪拉回现实。 祝江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朝石臼走去。 试着踩了两下,舂捣板的支架深深埋到地里,很坚固,踩起来不晃,也不费劲儿。 “三叔,真的很感谢你们大家,辛苦了,晚上大伙儿一起到我家吃晚饭吧。” 祝江江诚心邀请却遭拒绝,徐老三挥挥手,道:“不用不用,这东西以后大伙儿都有用到的时候,你不用跟我们客气。” 砍树做舂捣板的这两天,她一直埋头在田里干活儿。 早上和傍晚喷洒那个杀虫水,中午日头高挂的时候还在田里除草,那勤快样,村里大伙儿看着都心疼。 说到底,还是家里没个顶梁柱造的。 几人同情的眼神毫不掩饰,被同情的祝江江只剩一脸尴尬的笑。 得,看来她还真得找个机会好好证明一下自己了。 祝江江把这两天裴小鱼他们采回来的茶籽炒好,都搬了过来,一大筐地直接倒进石臼里。 石臼半满,舂捣时也不会溅出。 烈日炙烤大地,躲着少有人出门的小荒村里,只见祝江江一人,头戴一顶草帽在捣茶籽。 “砰砰”的舂捣声,沉重又带着节奏,伴着山里忽近忽远的蝉鸣声,传进小荒村所有人的耳朵里。 茶籽捣碎成泥后,祝江江用葫芦瓢将它们刮出倒进布袋子里,再用大石板压着,慢慢挤出茶油。 没有榨油工具,只能耐心等待。 田里的庄稼终于全部喷洒完毕,石灰石还剩一些,祝江江看了看旁边村里人的庄稼地,默默地顺手帮忙喷洒。 就当是感谢他们帮她做舂捣板了。 茶籽饼挤出茶油后又放到太阳底下晒干,一捏就散开来。 如果有动物粪便作肥,把茶籽饼加进去,挥洒到田里是最好的,可惜她没有。 祝江江肩上扛了一把锄头到田间水渠前头,想把水流控制得小一点,这样一来,泡在水渠里的茶籽饼粉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分解。 “你们看,小嫂子的田长得真好,稻子都抽穗了。” “是啊,大伙儿的庄稼都没抽穗,她家稻子咋这么快抽穗,是不是跟她杀虫有关?” 祝江江从河边堵水流回来就看到村民们围着她家的田在看,还上手摸田里的庄稼。 “不能吧,你看我家稻子不也抽穗了?”徐老三转了个身,指着自家的田说道。 “老三,前几天我瞧见小嫂子帮你家田杀虫了,不然怎么大伙儿的庄稼都没抽穗,只有你家和裴家的田长得好?”一人说道。 这话在众人中间惊起一阵小小的讨论,讨论过后便是沉默。 因为他们好像开始相信,稻子的长势好坏,跟祝江江给庄稼杀虫有关了。 “难道说咱们真的该给庄稼杀杀虫?” “现在再杀虫,还来得及吗?” 有人提出疑惑,但谁都没有吭声回答。 只有祝江江开口了,“来得及,大家只要用石灰水喷洒庄稼就行,茶籽饼粉我已经泡在水沟里了,水流过来大家就可以开闸浇灌,灭虫卵。” 村民们闻声回头,许老根更是上前激动地再次跟她进行确认,“当真能成?” “可以!”祝江江十分肯定地点头,“而且,我希望大家这茬稻子能在七月底之前采收完毕。” 众人刚要回去捡石头来烧,好兑水喷洒的时候,祝江江这话又把他们叫住了。 “这是为啥?” “因为……今年可能会下大雨。”祝江江蹙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这样暗示一下。 难道要她直接跟他们说七月底会涨洪水,到时候庄稼被淹,颗粒无收吗? 他们也得信啊。 不出意料的,村民们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就这样啊?下雨怕啥,哪年夏天不下雨,不碍事儿。” 那村民话刚说完,便听头顶一阵低沉的雷鸣压下来,早上的阳光明媚现在也变得昏沉了。 “你瞧,雨季要来了。” 说着,村民便三三两两地招呼着回家,散去了。 祝江江走在人群后头,身旁是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稻子,她抬头看了一眼昏沉沉的天空,心中暗自感慨:雨季真的来了。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雷声响起不到半个时辰,天上的雨就下下来了。 幸好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给庄稼杀虫的事情,茶叶没采多少,家里有限的空间还能放得下正在晾晒的茶叶。 只是屋顶的茅草太过干薄,漏雨了。 “小鱼,把家里的锅碗都拿来接雨水,不能让茶叶淋湿了。” 祝江江匆匆跑去把家里的木盆、水桶都拿来,把漏雨大的地方下面都放了水桶接水。 还有几个漏雨小的地方,拿锅碗也勉强能接住。 两人一边忙着给茶叶挪位置,一边找漏雨点,也是这场大雨让祝江江知道,原来裴家的屋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破。 姑嫂俩忙活了好久,一个堂屋四个房间,漏雨点多达十几处。 床上、桌上、茶叶架上,都摆满了接水的桶和碗。 当真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程度了。 雨水从屋顶滴下,在碗里溅开,门口的土门槛也在渗水,已经湿了一片,屋里又是泥地,弄得四周都是湿哒哒的。 祝江江现在感觉浑身上下都是湿的。 她本来还想等这茬稻子收成了,卖了钱之后再盖房子的,现在看来,盖房子已经刻不容缓了。 可是,担心裴家房子住不了人的又何止她一个? 裴祭站在廊亭下,望着不断从屋檐上低落下来的雨水,喃喃道:“不知她修屋顶了没有……” 第二十五章 有茶能使将军帮我推磨 裴祭纠结了一夜,还是没忍住一大早跑来小荒村,才靠近村口,就看到裴家门前忙着晒被子的祝江江。 那个女人果然没有修葺屋顶! “祝江江!” 一道低沉又带着克制的怒气声从身后响起,祝江江拍打被子的动作停了下来,闻声回头,“裴将军?” “你怎么来了?”看到裴祭,祝江江表示很惊讶。 她以为上次她已经彻底把他得罪了,没想到他竟还会来这里。 裴祭刚刚还在生祝江江的气,气她没照顾好他妹妹。 可就在她转身冲他笑的那一刹那,他心中所有的气就都化了,而且还不自觉地为自己刚才过重的语气感到一丝抱歉。 “我、我来买茶。”裴祭攥紧手里的马缰,努力掩饰自己的慌张。 “买茶?”祝江江惊喜地朝他跑去,手里拍打被子用的竹竿差点戳到他脸上,“好啊,裴将军你要多少?” 他肯来买茶,说明之前的事儿他已经不介意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继续拜托他,帮她把茶叶推向京城? 她算计的小心思丝毫不作掩饰,让裴祭微微感到不满,好像她只想做他生意,没别的感情一样。 “小娘子在做什么?”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丢下一句话,绕过她直接朝裴家门口走去。 站在门口扫视一圈屋内,屋里湿了大片的地,脚踩进去都能留下脚印,看来昨晚她们没少受罪。 祝江江跟上前,站在他身后,“裴将军还是别进屋了,坐外面吧,我去给你拿茶叶。” 昨天半夜雨就停了,风吹了一晚上,外面的地比家里干爽。 “茶叶先不急,劳烦小娘子给我泡壶茶吧。”裴祭叫住了回屋拿茶叶的祝江江。 他突然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看看她平时都在做什么。 上次拜托朱县令替他打听了关于她嫁过来的事情,他知道,她是裴家儿媳的这个事实是改变不了了。 不管以后他是否再娶,名义上,她都是他的娘子。 所以现在多了解了解她,总没坏处。 “这样啊……” 祝江江思忖半晌,点点头,“正好我马上要做早饭,裴将军你这么早过来,用过早饭了吗?要不一起吃点儿?” 好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早就来了? “有劳。”裴祭倒是不客气,直接应了下来。 祝江江给他搬了张椅子让他自己待着,然后把没晒完的被子晒好,就去叫裴小鱼起床了。 在她生火做饭的时候,裴小鱼自己洗漱,自己扎头发,然后托着一张睡眼惺忪的脸等着吃早饭。 昨晚她们姑嫂俩守着接雨水的桶和碗到大半夜才睡,今儿起来便没了往日的精神,连家里多了个人她都不知道。 祝江江趁着灶上在熬粥的时候,把昨晚泡的豆子捞起来就要出门。 “小鱼,看一下火,我去磨个豆子马上回来。” 之前舂捣茶籽的时候,见旁边的石磨一直空着,祝江江就想着买些豆子回来磨豆浆做豆腐。 正好这两天地里杀虫的事情忙完了,她就把豆子泡上了。 裴祭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忙碌的祝江江,见她出去了,他也跟着出去。 上次来小荒村,因为身份的原因,没有机会进村看看,这次他总算能进村看看了。 时隔五年,他还是可以准确的认出每家每户住着的人。 “你们看,这不是上次咱们说的长得像小照的人吗?他怎么来了?” “别胡说,人家可是大将军,让他听见了小心你的脑袋。” 走过的农家院里,有村民在窃窃私语。 大伙儿都说眼前的裴祭长得像当年被抓去军营的裴照,可后来仔细一想,他们村的裴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将军。 所以自然就认为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当年看着他长大的近邻们见了如今的他都不敢相认,裴祭心中顿生一丝酸楚,脸上尽是无奈的苦笑。 祝江江没有注意到跟着前来的裴祭。 到了磨盘旁,舀了两瓢带来的水从石磨洞口浇下去,简单清洗磨盘后,就开始往磨盘上倒豆子。 豆子要一边倒一边磨才行,祝江江扫了一眼周围,本想找个村里的孩子顺手帮她倒豆子的,今儿却一个孩子都不见人。 只看到一个和小荒村格格不入的裴祭。 “裴将军,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她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裴祭自然地认为,她是想让他帮忙推磨。 可上前了之后,她竟只是把舀豆子的木勺递给他,“我推两圈磨你就帮我放半勺豆子,只要站在就行。” “你让我帮你倒豆子?”裴祭眉头深皱,迟迟没有接过她递来的勺子。 “这个好像确实不太符合你的身份……” 祝江江见状,以为他是觉得做这种事情有辱他大将军的身份,便收回了手,“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一个人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多花点时间嘛。 话音刚落,手还没碰到石磨杆的时候,一双大手便伸了过来,抢先抓住石磨杆。 磨盘发出咕噜咕噜转动的声音,推动它的竟是裴祭! 裴祭一身不便宜的骑马锦衣长袍,品貌非凡、气质冷冽,长腿一迈就是半圈,这样的人竟然在帮她推磨?! 她眼花了吗? “还愣着做什么。”裴祭顶着四周不断投来的惊讶、好奇、八卦的目光帮她推磨,她还发愣! “马上!” 祝江江回过神来,匆匆舀了一勺豆子倒在石磨上。 两人默契的配合惊呆了周围想看又不敢直接看热闹的村民,大伙儿都躲在自家院墙里张望,用眼神交流。 空气中交错的眼神交流甚是激烈,祝江江仿佛可以听到村民们八卦的眼神碰撞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那个、裴将军真是平易近人,对普通百姓的家常事如此感兴趣,非要试一试……”祝江江尴尬一声,大声说道。 她是故意的。 这事儿她要是不解释,村里人非误会她跟裴祭的关系不可。 到时候,她指不定被说成啥样呢。 她倒是不介意这种流言蜚语,可她家里还有个小姑子,就不得不注意些。 第二十六章 村里来稀客了 太阳已经升起很久了,村头田间里村民们也陆续开始给庄稼喷洒石灰水杀虫,忙碌的景象中,唯独缺乏裴家人的身影。 裴祭坐着等待吃早饭的间隙,目光一直投向村口的田间。 他怀念以前和爹娘一起下地干活的日子。 “裴将军,不好意思,豆腐弄得太久了,现在可以吃早饭了。”祝江江终于做好了早饭,把失神的裴祭叫了过来。 裴祭倒是不介意吃得晚,毕竟五年前的他在小荒村的时候,还经常吃不上饭。 他更介意的是……“小娘子,你这般慢吞吞的,地里的事何时才能做完?” 听到这话,祝江江抬头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一脸骄傲道:“地里的事我早就忙完了,现在他们只是在学我给庄稼杀虫罢了。” 这人瞧不起她是不是?闲事儿管得太宽了吧! 祝江江虽然心中忍不住吐槽裴祭,明面上还是不得不把他招呼好。 “豆腐粥、豆腐脑、豆浆,还有葱油饼,比较简单,裴将军随意。” 桌上摆了三碗豆腐脑,一壶豆浆、一锅豆腐粥,还有一篮子葱油饼,都是热腾腾的,看着甚是丰富。 她用豆子做出了这么多早点? 第二次吃她的手艺,裴祭就暗暗惊讶了两次,她怎么什么都会! 祝江江直接用手拿了一块葱油饼,小口咬进嘴里,开始慢条斯理的,一边享受清晨的阳光一边吃饭。 相比之下,另外两个姓裴的就吃得豪爽极了。 裴小鱼似乎有点怕生,匆匆往嘴里扒拉掉碗里的豆腐脑后,拿着一个葱油饼就找借口跑出去玩儿了,留下祝江江一人面对裴祭。 不过幸好他们吃饭是在院子里,院子又是面对村口的庄稼地,大伙儿都可以看见,祝江江没什么好遮掩的,就随他慢慢吃了。 “小娘子,在下方才在屋前看了一眼,屋内都湿了,是不是昨晚下雨,屋里漏雨了?”裴祭试图提醒她,该修葺屋顶了。 “嗯,见笑了。” 祝江江很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窘境,一脸不以为意,压根儿没提到修房子的事情。 她不急,有人可急死了。 “既然屋顶上的茅草已经漏雨,为何还不加厚顶上的茅草?”他这算明示了吧?他就差直接动手给她干活了。 可祝江江依旧一脸淡然的模样,“不用,我已经打算把这间房子推掉重新盖,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带小鱼去后山跟我公公婆婆说一声。” 刚才磨豆子回来的时候,路过村长家,她借着解释的机会,顺便问了关于村里盖房子的事情。 在这里,盖房子是件大事儿,动工之前要先去祭祀。 她祝江江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绝不拖延,所以吃完饭她就打算安排盖房子的事情了。 对于她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裴祭稍微有点跟不上。 “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打算?我怎么……额,我的意思是,你跟小鱼商量过吗?” “你说我小姑子吗?我为什么要跟她商量?我是这个家当家的,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她不会反对的。” 住上更好的房子,过上更好的日子,裴小鱼怎么会反对呢? 她是这个家当家的…… 裴祭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一种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的情绪。 这里明明是他们裴家,她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算是正式的裴家儿媳,至少他还没点头。 可她却能这般光明正大的直言她是裴家的当家人,这一点,比他强多了。 “嗯……”祝江江突然捂住鼻子,蹙眉。 村民们喷洒的石灰水味道太过刺鼻,飘到村里味道都还这么重,看来他们是秉着越浓越有用的原则去调石灰水了。 祝江江丢下手里的葱油饼,二话没说起身就往田间跑去,只留下一道风一样远去的背影给不明所以的裴祭。 “许爷爷,大家!石灰水不能调太浓,会烧坏庄稼的……” 她的声音远远传来,田间正在喷洒的村民一听,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惊慌地等待她前来。 “啥烧坏庄稼?咋会烧坏庄稼呢?小嫂子你快来帮我瞧瞧,我这庄稼还有救不?” 大伙儿吓坏了,祝江江刚赶来,就被几个村民争着抢着拉到自己田里,让她帮忙看看刚才喷洒的庄稼有没有事儿。 “周婶儿,您别担心,再喷两次清水稀释一下就好了。” 祝江江见村民们喷过的地方,在稻叶上都留下一抹浑浊的白色,便赶紧让他们洒清水稀释。 “好好好,快去挑水来,还愣着干啥!”周氏急着呵斥身边的闺女儿。 其他人也和她一样,都在叫家里人去弄清水来。 接着,田间便上演了一场手忙脚乱的抢救戏码,那气氛搞得,像救火一样紧张。 祝江江没带工具,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默默地在村民们抢救的时候,帮他们把石灰分堆放在田埂上。 一堆兑一桶水,这样一来,就不怕再出错了。 “小嫂子,你快别忙活了,将军还在你家呢,你赶快回去吧,别惹了将军不高兴了。” 许老根偶然回头,看到祝江江蹲在田埂上帮忙,赶紧过来把她赶回去。 “这样一堆兑一桶水是吧?我们晓得哩,你快走快走……”许老根不停地冲她摆手,让她回去,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 祝江江无奈,只能洗洗手,转身回去了。 经过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让裴祭突然意识到,他这个娘子好像很受村里人的喜欢,大家竟然都愿意按照她说的去做?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开始对她感到好奇了。 “一点小事情,裴将军若受不了这个味道,可先行离去,下次有机会再来喝茶。” 祝江江坐下,拿起刚才吃了一半的葱油饼,继续慢吞吞地吃了起来,还顺带解释了一句。 话音刚落,裴祭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被后面来的人打断了。 “这里当真是小荒村卖茶娘住的地方吗?这是什么味道,怎么闻不到大家说的茶香?”一道温柔中带着明显不满的女声响起。 祝江江循声看去,只见村口停了一辆中规中矩的马车,车里探头出来的女人,是上次送茶时,给她打赏了银两的温柔女人!? 第二十七章 被邀请去私塾煮茶 “明姑娘?”见到来人,祝江江表示很意外。 距离上次送茶已经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没见登记册上再有明姓的人来买茶,摆摊的时候也不见她来喝茶。 祝江江还以为已经失去这个顾客了呢。 明瑶也认出了祝江江,便赶紧让车夫停车,然后扶着车夫的胳膊下车。 除了她之外,从车上下来的还有一个男人。 男人和明瑶长得有几分相像,她记得上次明瑶拿了茶之后,曾冲院里喊了声哥哥。 这个男人大概就是她口中的哥哥吧。 明瑶还是和印象中的一样,笑意盈盈、莲步翩翩,提着长裙就朝祝江江跑来,“小娘子,近日为何不见你在街上卖茶,可让我好找。” 女人自来熟地抓着她的手不放,反倒把祝江江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最近地里比较忙,没空卖茶,明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祝江江试图把手从她手里抽出,却被她越抓越紧。 “自然有事!” 明瑶摆出一副姐姐模样,还点了点她的鼻子,“姐姐我呀,想请你帮我泡壶茶。” 面对如此娇滴滴的温柔美人的撩拨,就是祝江江她这个直女也顶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明姑娘,先坐吧,我这就去给你们煮茶。” 祝江江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艰难地抽出自己的手。 今儿什么日子,怎么都来找她泡茶? 正当她转身要去烧水时,明瑶又叫住了她,“小娘子,我不是现在就要你泡茶,我和哥哥是想请你三日后到府中给我们明府的宾客泡一壶茶。” “啊?”祝江江没太明白。 后来进院的男人手执折扇举过头顶遮阳前来,详细解释道:“三日后是我明家私塾学子互相探讨才学之日,我们想办一场与以往不同的学会。” 原来他们明家是开私塾的啊,难怪这俩人看起来都是活泼中带着书香气的气质。 “两位如果需要新茶,我可以带两位上茶山,现采现做。”祝江江指着茶山的方向。 她可不认为他们刚才说的邀请她去学会煮茶的话是真,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会让她一个农妇加入? 就连梁文周这个半路出家的读书人都常常不自觉流露出清高样,更别人他们了。 可这次她真的过于妄自菲薄了。 只见明瑶摆了摆手指,再次表示,“小娘子,我们茶要买,你的人,也要跟我们回府。” “我们曾在你的茶摊喝过茶,也曾自己尝试煮茶,味道却大不相同,所以我们兄妹二人希望,你可以亲自替我们泡这壶茶。” 明戟收回手中的这扇,身体微微前倾,十分真诚的样子,邀请祝江江。 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这么受尊重的祝江江,多少有点不适应。 不过她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先坐下喝碗茶再说吧。” 她需要考虑,这壶茶,也算是给明家兄妹俩一个检验她手艺的机会了。 灶里刚才做早饭的火还没熄,祝江江只需简单拨开灶里的炭火,再添几片竹片,火便烧起来了。 灶上的水烧着,回头去收拾桌上的早点时发现,明家兄妹二人已经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小娘子,可有茶碗,我想喝这个。”明瑶撕了一口葱油饼,送进嘴里之前还不忘跟祝江江要碗喝豆浆。 祝江江赶紧给两人拿了两副干净的碗筷,顺便把自己用过的收走。 “这位公子是你相公吗?我怎么听说你是个寡妇啊?” 明瑶真的是个自来熟的话痨,什么都敢说,也不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人。 “不是,这位是裴将军,和你们一样,也是来喝茶的。” 祝江江倒并未介意明瑶的直接,她可以感受到她没什么恶意。 “裴将军?!” 明家二人得知与他们同桌的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裴祭时,都愣住了。 “幸会。”明戟举起面前的豆浆,点头示意。 裴祭也以点头回应,没有吭声。 他知道,文人与武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服谁,见面最多就是这般点头之交罢了。 好在这尴尬的场面里有祝江江的存在,否则气氛一定降到了冰点。 “小娘子,他们在做什么呀?味道好难闻。” “小娘子,别看你住得不怎么样,东西还真是好吃,不然三日后府里的吃食你也帮我做吧……” 明瑶叽叽喳喳地拉着祝江江聊天,她是第一次来乡下,“金凤凰”那次都没能把她吸引来。 这一次为了学会,他们真的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谁让他们明家的老太爷发话了,这次学会若是办得好,那明家私塾就能交到他们明家二房的手上。 为了明家私塾,他们豁出去了。 “可以啊,那就看明姑娘肯出多少银子了。”祝江江是来者不拒。 既然打算要盖房子,那就得充足手里的资金,争取一次盖个最好的,所以只要有活儿她就接。 “报酬的事儿请小娘子放心,我们明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却也是四代书香门第,定不会亏待了小娘子。” 四代的书香门第! 很厉害啊!祝江江暗暗惊叹。 看来,她真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和明家搞好关系,争取把裴小鱼送到明家私塾里念书。 打定了主意之后,祝江江对明家兄妹二人便格外的热情,热情到直接把裴祭晾在一边了。 一直到差不多中午时分,明家兄妹二人嫌热,屋里他们又待不下去,就客气地表示先离去了。 “明姑娘、明公子,路上小心,下次再来我带你们去茶山玩儿。” 祝江江送二人上马车之后,还送二人到村口。 那恋恋不舍的模样,把裴祭气得不行。 “祝江江,难道你忘了本将军还在吗?!”裴祭双手抱胸,紧紧盯着祝江江,脸色很是不好。 他的娘子,对其他男子如此谄媚,还把不把他这个做相公的放在眼里? “没忘,我跟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如果赔几个笑脸可以把小鱼送进明家私塾,那也不亏啊。” 祝江江给自己倒了碗茶润嗓子,“再说了,我觉得他们人挺不错的啊。” “你要把小鱼送去私塾念书?”裴祭大惊。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她居然只跟明家人见了一面,就已经盘算起这个事儿了。 她胆子真大! 第二十八章 踩断极品亲戚的胳膊后秒变乖巧 祝江江今日便要赴邀前去明府,明家兄妹说会派人来接她,所以她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 只是还没等明家兄妹俩前来,两个不速之客就先到了。 祝江江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个空竹罐,正准备去装昨天做好的新茶,一会儿带去明府。 一出门,就迎面撞上贼眉鼠脑往屋里看的祝家老太,和她那个大龄未嫁的姑姑——祝淑芬。 “你们怎么又来了!” 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居然还敢来?脸皮真是够厚的。 王氏没急着应声,她松开祝淑芬的胳膊,直接闯进裴家,那东张西望的着急模样,像是在找什么。 “谁让你进去了,给我出来!”祝江江很不喜欢别人不打招呼就进门。 她的话,王氏仍旧充耳不闻。 迈着内八小脚愣是把她家从里到外转了一圈,最后才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问:“将军呢?” “将军?” 原来王氏刚才那么着急的在找什么东西,就是在找裴祭啊。 “老太太,你到我家来找裴将军,你出门没带脑子吧!”祝江江嫌弃地瞥了两人一眼,转身去装茶。 同时,还不忘赶人,“我家没有裴将军,你们赶紧走,我今天没空跟你们掰扯。”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呢!” 祝淑芬突然开嗓,大喊大叫,把屋里的裴小鱼都惊醒跑了出来。 “有人亲眼看见将军前天在你家待了一天,还想骗人,你是不是把将军藏起来,想独占啊,我告诉你,你一个寡妇,你想都别想!” 祝淑芬噼啪啪啦的指着祝江江就是一顿臭骂,直接把祝江江给骂蒙圈了。 这是几个意思? 她疯了吧! “祝淑芬!” “大家快来看啊,不要脸的小寡妇耐不住骚,在家里藏男人咯,真给你们小荒村丢人……” 祝淑芬根本不给祝江江说话的机会,跑到院前挥舞双臂,把村里人都招来。 虽然不知道祝家二人此次前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但祝淑芬这话,足够成为祝江江动手的理由了。 手里的竹罐被她一把摔在地上,大步上前,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祝淑芬一番时,王氏突然从后面死死抱住了她。 祝江江挣扎了几下,那王氏好像拼了命不让她走一样,紧紧捆着她。 “老太太,你再不放开我,我连你一起打!” 祝淑芬见祝江江被缠住,骂得愈发难听。 “大伙儿都不知道吧?祝江江去城里做生意的时候,没少勾搭男人,城里卖猪肉的老板,还有喝茶的,哪个不是男人?” “我劝你们大伙儿都好好睁大眼睛瞧瞧,小心自家相公都被这个贱人勾了去。”祝淑芬打定主意,一定要把祝江江的名声搞臭。 做生意不想着他们祝家,大将军还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因为她突然的飞黄腾达,他们祝家在村里被多少人笑话,笑他们傻,把这么个宝贝给卖了,本来谈好的亲事也黄了。 所以,祝淑芬绝不允许这个从小被她踩在脚下的祝江江爬到她头上! 如果收服不了,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不许你说我嫂子!” 躲在门后的裴小鱼突然跑了出来,气鼓鼓地朝祝淑芬冲去,用头把祝淑芬顶了个踉跄。 祝淑芬气极,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裴小鱼脸上。 “没人要的小野种,活腻了是不是!你真以为你这个嫂子能在我手底下替你出头吗?看我今儿怎么教训你们不要脸的姑嫂俩!” 她不信曾经那个任她使唤的祝江江敢反抗她,上次是她老娘和二嫂没用,才不小心吃了祝江江的亏。 这一次,她非得让她们好好涨涨记性不可! 祝淑芬撸起袖子,推翻了离她最近的一架茶叶,拆了一根竹子,作势要抽打裴小鱼。 作为祝家最壮的女人,她的力气有多大,祝江江记忆尤为深刻。 “祝淑芬,你敢动我小姑子,我打断你的手!” 祝江江奋力挣扎,一根根的去撅王氏紧紧交扣的手。 手指被她狠狠往后撅,王氏疼得嗷嗷叫,松开了她之后直接蹲在地上揉手指。 那边裴小鱼已经挨了一棍,卷缩在地上,不哭不喊,只是在发抖。 “这位小娘子,有啥话好好说,可不兴打人的,小鱼还是个孩子……”梁文周看不下去,文弱的上前劝阻。 祝淑芬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抬手继续打人。 但祝江江已经不给她机会。 只见她同样抄了根棍子,杀气腾腾地朝祝淑芬奔去,一棍子打在她肩上。 又沉又响的一声棍子打在肉身上的声音,吓得周围的村民都拧起了脸,嘴里发出惊呼。 “祝淑芬,我不管你今天是抽哪根筋胆敢来找我,不过既然来了,那我就新仇旧账跟你一起算了!” 祝江江以为,只要她敢开口拒绝祝家人,表现得狠一点,祝家人就会发现,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好欺负的祝江江了。 谁知道,他们如此死性不改,上次口头警告没用,这次她就不客气了! 挨了那么重的一棍,祝淑芬只是惨叫一声,并未倒下,反而激起更大的怒意,瞪着祝江江的眼神像要杀人一样。 “啊……我要杀了你!” 果然,祝淑芬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发了疯一样朝祝江江冲来。 她手里拿着的竹竿不再是挥过头顶要打人,而是把削尖的一端冲着祝江江,看着要捅人。 “啊!小嫂子小心……” 村里人都吓坏了,女人和孩子们的尖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小荒村上空。 祝江江离那个女人那么近,竹子又那么长,她一定跑不开,这下肯定要闹出人命了。 但祝江江根本不需要跑,只是一个侧身就轻松躲过了这一刺。 然后顺势抓住祝淑芬手里的竹竿,抬脚一踩,竹竿就从中间裂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该我了。” 祝江江连竹子带人,将祝淑芬往前一扯,祝淑芬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 没等她回神,祝江江就一脚踩在她胳膊上。 那高抬脚,再用力踹的姿势,被踩的人直接骨折,发出渗人的惨叫声。 “淑芬,我的闺女啊……”王氏更是没承受住,吓晕了过去。 “废物!” 祝江江冷冷地啐了一声,转身回去扶地上的裴小鱼时,才发现站在人群后面,目瞪口呆的两个男人。 “额……裴将军、明公子,不是我干的。”祝江江秒变乖巧,睁眼说瞎话。? 第二十九章 她突然间便好看了 “小娘子,我们都看到了。”明戟好心提醒。 裴祭没有吭声,大步上前,神色紧张的和祝江江一同扶起缩在地上的裴小鱼,“这是怎么回事儿?” 看到裴小鱼脸上的巴掌印,祝江江很没好气,“来找你的,没找到你就打人。” “找我?” 裴祭看了一眼祝淑芬,“我不认识她。” “那我不管,你的烂桃花自己解决,我先带小鱼回屋擦药。” 王氏二人今日来一开口就要找裴祭,不是他的烂桃花是什么。 关于这个说法,裴祭表示很无辜的同时,似乎也闻到了一丝醋味? “大人,替小女子做主啊……” 祝淑芬还看不清局势,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托着自己受伤的手,哭得很做作。 伤得重就觉得自己有理,以为裴祭一定会替自己指责祝江江的时候,只见裴祭抬起手,用随身带着的佩剑抵在祝淑芬肩上,“别过来。” 他家娘子生气了,他家妹妹又被打了,而且似乎眼前这个女人就是罪魁祸首,裴祭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好脸色? “将军,是那个小贱人打我了。”祝淑芬愣在原地,还在努力把锅扣给祝江江。 “这位姑娘,请注意你的言辞!” 如此贬低他家娘子,裴祭的脸沉得愈发可怕,“还有,你若有冤情就去衙门,本将军不替不相关的人做主。” 他这番明目张胆的偏袒和嘲讽,惹得周围的村民捂嘴偷笑。 明戟深深地打量了裴祭一眼,他好像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屋里,祝江江给裴小鱼上完药,又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也给自己换了身衣服。 明戟已经来了,今日答应要去明府泡茶的,事不宜迟,她现在就得准备了。 “小鱼,今天你就去许爷爷家等我,要是再有人来,可不能像刚才那样冲出去了,知道吗?” 祝江江一边给自己扎辫子,一边叮嘱裴小鱼。 不过,应该也不会再有人来了吧,祝淑芬和王氏都瘫在外面了。 “嫂子,你真好看。” 纵使脸上仍火辣辣的疼,但裴小鱼还是忍不住叹出声儿。 她嫂子难得换上这么好看的裙子,还打扮自己,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好看得她都不敢认了。 “是吗?”祝江江回头摸了摸裴小鱼的头,“小鱼放心,等咱们盖了房子,嫂子就给你买好多好看的衣裳,你房里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因为裴家老宅屋里屋外都是泥,所以她们姑嫂俩从不穿裙子,也没有买。 她今天穿的这身还是前世买的汉服,一直闲置在空间里,今日也是迫不得已,就拿来应应急了。 不知道,这个带着一些现代元素的汉服,能不能被这个时代的人接受? 算了,先出去再说吧。 祝江江给搭配辫子用的红丝带系上蝴蝶结,又把自己的造型从头到脚整理了一下,便牵着裴小鱼出去了。 外面看热闹的村民还在说笑,明戟百无聊赖地靠着马车等待,裴祭自降身份,在帮忙收拾被祝淑芬推到的茶叶架。 看起来,一切都很自然。 直到祝江江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情好像在一瞬间静止了一样。 “嘶……”低低的惊呼声慢慢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久久不断。 蹲在地上捡茶叶的裴祭闻声抬头,正好看到祝江江关了门朝他走来,那一瞬间,胸口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一样,隐隐生疼。 就连靠在马车旁低头玩弄手指,对祝江江从来都不曾有感觉的明戟,看到此时的祝江江,都没能移开目光。 大半个月前,他曾在茶摊上喝过茶,那时的祝江江又黑又瘦,干瘪得跟个木头一样。 现在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不仅是明戟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讶于祝江江的变化。 在他们的印象里,祝江江和大伙儿都一样,是个村里的土姑娘。 即使后来她挣钱了,不穿打补丁的衣服,却也还是每天都是粗布麻衣,灰头土脸,和大家没什么区别。 就是刚才进屋之前,都还是村姑模样的她,再出门,怎么就完全变样了? 一袭盖过鞋面的白色长裙被风轻轻吹起,随着她的步伐,在空中留下一片片白色的影子。 上身一件红色的斜襟短衣,袖子只长到手肘,露出里面白色的长袖。 红色短衣上绣了数朵小白花,花瓣随风飘落,让人有种置身于花海的错觉。 腰间和头发里的红丝带,在占据大部分眼球的白色长裙中,点缀得恰到好处,与红色上衣相互映衬,十分夺目。 祝江江这抹亮眼的红色,和土色的小荒村格格不入。 与小荒村的人,也格格不入。 “许爷爷,我今天要去明府煮茶,小鱼就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了。”祝江江来到许老根面前,不好意思地跟他开口道。 许老根看呆了,好一会儿才木讷地点头,“好、好……” 安排好裴小鱼,祝江江这才转身朝裴祭走去。 接过他捡起来的茶叶筐,说道:“裴将军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儿吗?我一会儿还要去出去一趟,如果不急的话,将军明日再来吧。” 他三天两头地往她家跑,也难怪祝淑芬会误会她把裴祭藏在家里了。 裴祭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把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记下她此刻的模样。 “裴将军?”祝江江见他失神,又叫了他一声。 裴祭这才有了反应,“在下今日来,是想跟你同去明府。” 好吧,他承认他是担心她会在那个什么学会上受欺负,所以特地赶来要跟她一起去。 那学会上都是读书人,她一个毫无文采的乡下姑娘去了,难免会感到害怕与自卑。 若是他一起去,或许能给她一点安慰,因为他也没念过书。 “你也要去?”祝江江面露惊讶,目光转到不远处的明戟身上,跟他求证此事的真假。 明戟来时在路上碰上了裴祭,裴祭跟他说过此事,他答应了。 既然主办方都不反对,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那走吧。” 第三十章 说亲的离谱操作 祝江江走到明家的马车旁,还没来得及上车,村口便又来了几个找她的不速之客。 “祝家丫头,恭喜恭喜,你的好事儿来了……”宋姑一边挥手招呼,一边大声道喜,声音大到传遍整个小荒村。 “好事儿?” 小荒村的人涌到祝江江身后,比本人还要好奇。 来人是十村八店有名的牙婆,她来,不是说买牲口就是说姻缘。 他们小荒村没有牲口,那一定是来说姻缘的,只是祝江江已经是他们小荒村的新媳妇,哪儿还有姻缘? 祝江江抱歉地看了明戟一眼,她也不知道今儿找她的事情那么多。 “宋姑,我现在有点事要忙,您找我什么事儿,咱们直说,行吗?” 她不想慢慢猜宋姑口中的好事儿,跟她一同进村的两人她也不认得,只想快点出发,不然真的要耽误了。 宋姑不以为然,亲切地上前拉她的手,双眼惊艳地打量她,“哟,才几个月不见,祝家丫头就张开了,变漂亮了!” 早知她会变得这么好看,当初就该留着她好生喂养,再卖到楼里,估计能赚更多银子。 不过算了,今日再倒一倒,她也能多赚几两银子。 “宋姑,我现在已经是裴家的媳妇儿,你就别叫我祝家丫头了。”祝江江纠正她。 “嘘……” 宋姑神秘兮兮的示意祝江江别乱说话,把她往后带了两步,低声道:“丫头,我给你说了门亲事,今儿来的就是相中你的人,一会儿你别乱说话,我跟他们说了,裴家是你的远方亲戚,你没有嫁人。” “说亲?”祝江江大为吃惊,还有这种操作? 而且,谁让她擅自做主给她说亲了! “宋姑,我已经嫁人了,哪有再说亲的道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请您回去吧。”祝江江不配合地大声说道。 她选择小荒村就是为了有一个可以当家做主、发家致富的机会的,又不是真想嫁人。 看那两个一同前来的,躲在老妇身后的青年男子妈宝的样子就知道,她要真嫁过去,在家里定是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哪有在这里自在。 “啥?说亲!” 听到宋姑要给祝江江说亲,小荒村的人也坐不住了。 许老根更是直接上前,讨伐宋姑,“宋姑,你咋能这么办事儿呢,小嫂子已经跟我们小照拜堂了,她现在是有夫之妇,哪能再嫁!” “呸!” 宋姑也不是好惹的,冲着许老根就是一顿教训,“死老头,拜堂什么拜堂,一个死人咋能拜堂,我警告你,别误了人家小姑娘的好姻缘,小心折寿。” “你、你说话咋这么恶毒呢,我们小照没死,他在边关立功呢!”许老根气得面红耳赤,争辩道。 “啥立功啊,边关早就平息战乱了,人到现在没回来就是死了……” 宋姑一人舌战小荒村全村,场面瞬间沸腾,声儿大到在山里不断回响,吵得人脑仁儿生疼。 身为他们口中的男主角的裴祭,一直在努力压下胸中的怒气。 他很不爽。 祝江江既已嫁到他们裴家,那就是他的娘子,现在居然有人想撬他墙角,而且还是这般无赖,当着全村人的面睁眼说瞎话。 真是气煞他也! “别吵了!”祝江江受不了,大喝一声。 争执的双方立即停下。 只是还没安静一会儿,一道被吓坏了的男人求饶的声又响起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跟宋姑一同前来说亲的男人,正在被一柄剑抵着喉咙,和他那个娘一起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而拔剑威胁他们的人,正是裴祭。 刚才警告祝淑芬的时候他的剑都没有出鞘,现在居然对一个什么都没做的人拔出了剑! “将军,不可。”祝江江跑过去按住裴祭的手。 她可以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杀气,可她不想因为她的这一点小事儿,让他背上人命。 “裴公子,你看啊,祝江江就是如此不守妇道的女人,她都已经嫁人了,居然还要宋姑给她说亲,难道你还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吗?!” 祝淑芬见缝插针,忍着痛也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贬低祝江江的机会,上前又哭又骂。 说罢,凶恶的目光又转到了那个说亲的男人身上,死死地瞪着他们,心中有种报复的快感。 因为,眼前这对说亲的母子俩正是她之前相中的人家。 他们听说她有个有钱的侄女儿,直接就把亲事拒了,还说要来迎娶祝江江。 她气不过,就带着王氏前来,想要毁了祝江江的清誉,顺便试着勾搭大将军,一举两得。 祝江江总算体会到,什么叫世上最不想你好过的就是你的亲戚了。 外人都知道向着她,替她说话,祝淑芬却一直在火上浇油,恨不得她去死。 “宋姑,我们之间不过只有一日的交情,金钱上也各不相欠,我对您的客气希望你别当做可以随意干涉我的借口,今日的事我就当做从没发生过,希望你不要再有下次。” 祝江江觉得宋姑是误会了,那时她表现得乖巧,是为了赶紧实现自由,并不代表她可以随意摆布。 宋姑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她以为她这么做,祝江江就会对她感恩戴德呢,毕竟嫁一个活人总比嫁一个死人好。 “祝家丫头,我不是为了你好嘛。” “不必。”祝江江冷淡的拒绝,请她离开,“宋姑请吧,不然就要见血了。” 她看了裴祭的方向一眼,假意威胁。 裴祭也很配合,手上微微用力,那男人的脖子上便渗出一道淡淡的血色,破了皮。 “我不娶了、我不娶了,别杀我……”男人吓得落荒而逃。 宋姑和其母见状,都不敢再吭声。 这也太狠了,她们不过是来说亲的,咋还落得个稍不小心就丢了性命的下场? 小荒村太可怕了,她再也不来了! “小娘子。”已经上了马车的明戟透过车窗催了祝江江一声。 他们已经耽误太久了,再不出发,学会都要结束了。 “马上。” 祝江江回头抱歉地冲他笑了笑,然后没等众人反应,一脚把祝淑芬踹倒在地。 “这就是多嘴的代价!” 祝江江傲娇的整理了裙摆,转身上车,换上最好的状态,在离村时还不忘探头出去,交代梁文周:“书呆,把那两人赶出去,我会在学会上多抄几篇文章回来给你的。”? 第三十一章 茶宴上无辜躺枪 尽管路上,明戟一直在催车夫快些,学会还是耽误了。 三人穿过城南一直到城北尽处,这里高门府邸数户,人气儿虽不如闹市,但来往的身旁大多都带着下人。 马车停下,祝江江从车上下来,见此地不是上次她送茶的地方,便好奇地问:“明公子,你家不是在西街吗?” “此处是我明家老宅,西街那处是我们二房的别院。” 明戟也很好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裴祭后,道:“小娘子从未来过此处吗?对门可是裴将军所住的宅子。” “他?” 祝江江回头看了一眼对门,只见对门的宅子大门紧闭,门口除了两只灯笼之外,什么都没有。 严肃到显得死气沉沉的宅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多少年没住人呢。 裴祭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家中尚未来得及好好收拾。” 这是衙门给他安排的临时的宅子,让他在此过渡一下,待皇上召见他回京复命,他就不住这里了。 “……”他为什么要解释? 他们只是买卖关系罢了,她可是很有当寡妇的自觉的好吗? 祝江江敷衍地冲裴祭笑了笑,然后毫不留恋地回头问明戟:“明公子,厨房在哪?” 明戟让府里的下人带裴祭先去花园的学会现场,自己领着祝江江到后院的厨房去了。 厨房的人已经按照她三天前答应时说好的菜单准备了材料,现在只要等她的茶叶一到,就可以做了。 “给我半个时辰。”祝江江简单扫了一眼厨房案板上备好的材料,自信满满。 她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鲜茶、茶叶、抹茶粉都有,都是她自己准备的。 跟厨房的人要了一块围裙,祝江江便立即动手做茶叶有关的吃食。 这是一个宣传她家茶叶的好机会,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春茶豆腐脑是最简单的,豆腐明府已经准备了,她只需要煮好茶水,加蜂蜜做一个糖浆,豆腐脑就可以上了。 所以她把这道点心留到最后做,祝江江先把最难的抹茶糕做了。 取一盆用石磨研磨后的糯米粉,糯米粉很细,却又带着颗粒感。 再用一口干净的铁锅,锅烧热后把灶里的柴取出,用余温去慢慢炒制糯米粉,直到雪白的糯米粉变成淡淡的黄色。 炒制后糯米粉盛出摊开放凉,在等待的时候,祝江江顺便把一会儿豆腐脑要用的糖浆做了。 煮一壶特浓的茶水,用绢布过滤,不流一丝茶叶渣。 加入蜂蜜,小火熬煮,煮到锅里刚冒泡就要取下,煮的时间不能过长,否则糖浆就不能保证晶莹剔透了。 那边的糯米粉在明府小厮的帮忙下,迅速扇走了热气儿。 在凉透了的熟糯米粉里,把抹茶粉筛入,再加细糖粉,糅合便可压进模具,做成抹茶糕。 一个学识探讨会,两道点心和一壶茶就足够了。 祝江江准备好了东西,解下围裙,重新收拾了自己,才和小厮丫鬟一同前去花园的学会现场。 才靠近花园就已经可以听到花廊里传来念诗、读文章,还有互相恭维的声音。 “小娘子请入座。” 丫鬟把祝江江领到花廊最尾端的一个位置,请她坐下。 在她的座位旁边,还放了小炉子,炉上随时在烧水。 学会的其他人,每个人都是一桌一椅。 桌椅都很矮,呈两排于花廊里,中间留出位置,参加学会的人可随意走动。 坐在上位的是明家老先生,离主桌最近的两边位置,一边坐着裴祭,一边坐着江南镇县令朱蔺。 明戟和明瑶穿插其中,招呼那些参会的少爷小姐们。 祝江江的任务主要是煮茶,丫鬟和小厮把点心一一呈上每位客人的桌上时,她就已经开始泡茶。 裴祭碍于朱蔺和明家老先生一直在跟他说话,就没有过去,但目光却频频朝她投去。 真是的,那个女人只顾低头泡茶,也不看他一眼,亏他还特地为了她来参加这种不适合他的学会。 祝江江已经泡好一壶茶,让丫鬟去上茶。 明戟见状,赶紧站出来招呼道:“诸位,明府备了些春茶和点心,各位不妨边吃边聊。” 其实点心一上来,大家就注意到了,只是主人家没说话,他们也不敢表现出来。 现在,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讨论桌上的点心了。 “明公子有心了,明府真不愧是书香世家,就连一盘点心都如此有深意。” 一个手中还拿着简书的男子不吝其词,对着桌上的两道点心开口就夸。 他是朱县令的公子朱清然,和明戟关系很好是。 他知道这场学会对明戟的意义,同时,他还暗恋明瑶,所以第一个站出来帮明家二房说话。 朱清然话音刚落,另一个话中有话的声音就立刻响起:“朱公子言重了,我家二弟不过是随便准备了些山野吃食,让大家见笑了。” 此人是明家的长子明绛。 他是明家大房之子,也是和明戟争夺私塾继承权的唯一竞争对手。 所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才会那么难听。 “大哥此话此言差矣。” 明戟也不是好欺负的,直接回怼,“这茶糕茶水虽然出自山野,但大哥别忘了,那山野中曾经飞出了一双金凤凰。” 那可是江南镇百姓公认的福祉,他敢质疑? “二弟说的是。” 明绛不敢质疑金凤凰,但他敢质疑做这个东西的人。 “只是,在座的都是前来探讨才学的文相公,至于二弟请来的人,此时怕是不该出现在此处吧?” 说罢,他缓缓将目光投到画廊尾端的祝江江身上。 意在指责明戟让祝江江坐在这里,是拉低了今日学会的档次,轻视了今日前来的宾客。 无辜躺枪的祝江江听到这话,顿时停下手上泡茶的动作,抬起头,直视所有朝她投来的目光。 “是茶不好喝还是豆腐不好吃吗?”她莞尔一笑,不接茬,搞得明绛都有点懵了。 难道她不该是掩面羞逃,好让他好好嘲笑一番明戟的待客之道吗?? 第三十二章 一人单挑群雄 “小娘子莫急,我大哥不是针对你,点心与茶水都很好。” 明戟略带深意地解释一句。 明绛针对的是他,只不过是想借题发挥罢了。 把祝江江牵扯进来,他很不好意。 “是啊,这点心一上来我便感受到了其中的用意。” 朱清然又把话题扯到回点心上,不然明家这兄弟俩怕是要打起来。 “这道豆腐羹,嫩白豆腐淋了晶莹的青绿,渐渐在豆腐上漫开,犹如被春天暖化了的寒冬一般,尽显春意盎然。” “再看这道糕点。”朱清然捻起一块抹茶糕闻了闻,摇头赞叹:“黍香搭配茶香,让春与秋在这道糕点里相遇,妙、妙啊!” 果然是读书人! 听到有人这般形容她做的东西,祝江江表示感谢的同时,也多少觉得有点矫情了。 朱清然当然知道这有多矫情,他自己说完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如果不这样的话,怎么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今日的学会虽说是互相探讨才识,但也是有主题的,主题就是眼中所能看到的一切景色。 “既然朱公子提到了春与秋,那不如我们以诗词为基础,以四季为主题,来玩一场收尾相连的游戏,如何?”明戟提议道。 这个提议,得到了明老先生和朱蔺的大力赞成。 “也好,即兴赋诗最能查验才学,就是不知裴将军,意下如何?”明老先生看着裴祭,询问他的意见。 裴祭是江南镇的贵客,品级比朱蔺高了不知多少。 在这里,他才是真正的大佬,他自然要先问过他才行。 裴祭一个糙汉,识字不多,这种游戏他玩不来,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主场,纵使不喜欢,他也不能说什么。 “明老先生不用在意本将军,请便。”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今日参加学会的人,不管多大年纪的,都是明老先生教过的学生,就连朱蔺也是。 所以,只要他开口了,就没人敢说不。 “那便从在下开始吧,依次轮着来。”朱清然的位置靠着朱蔺,排在最前面,由他开始也正常。 只见他看着画廊旁的花园,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便脱口而出一句诗词来。 “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 “好!” 朱清然这句诗刚念完,画廊内众人便纷纷叫好,不知是因为他真的不错,还是因为他是县令家的公子。 肚子里还真有点墨水!祝江江心中暗道。 虽然她不参与,但听听又不会怎么样。 对了! 她答应过梁文周,要帮他在学会上抄点东西回去的,“姑娘,可否帮我准备一套笔墨纸砚?” 祝江江跟站在她身边的丫鬟要了笔墨,在旁人都没注意到她的时候,奋笔疾书,记下大家所念的诗词。 从她来到画廊开始,裴祭就一直在关注她。 看到她在低头写东西,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悄悄来到她身后。 上次在小荒村,他见过她给客人登记采茶信息,所以知道她多少认得一些字,但他不认为这种学识上的东西,她也能理解。 “你能听懂吗?”裴祭突然开口。 正在低头专心记录的祝江江被他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道:“将军,是你啊。” “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你听得懂吗?”他又问了一次。 他这种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听不懂,把她当文盲看待的态度,祝江江就不太高兴了。 “开玩笑,不就是作诗嘛,有什么难的!” 她本意是想告诉裴祭,她也是读过书的,但谁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学会那边轮到作诗的人正在卡文。 全场静候之时,祝江江这话就显得格外大声,把参加游戏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好大的口气!” 明绛终于再次找到借口找茬,脸上不禁扬起隐隐的激动,直接把矛头指向祝江江。 “既然这位小娘子都说作诗不难,那不如你来接这一句?” 刁难来得太快,祝江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逼上梁山。 “大哥……” 明戟开口想阻止,明绛却不给他机会了,“二弟,在座的都是我明家私塾的学子,是江南镇学识最高的才人。” “我就不信,我明家学子都对不上的句子,她一介农妇如何敢说出此话!” 明绛是铁了心要让祝江江出丑,然后借她的丑把锅扣到明戟头上,说他用人不当,把学会给办砸了。 这样一来,明家私塾就是他的了! 祝江江不清楚明家的事情,但她知道,这个明绛一直在针对她,这一点让她很不爽。 不管他是出自什么原因,她都不想忍了。 祝江江把手上的笔重重拍在桌上,起身,抬着下巴,直视明绛,“好啊,我接就我接,现在接哪个词?” “小娘子大可不必如此,在下可替你做主。”裴祭也起身,站在她身旁,试图用自己的身份替她化解这个难题。 只见祝江江抬起手,拒绝他,“裴将军,谢谢你的好意,相信我,他们对我来说,不成问题。” “村妇狂妄!” 明绛气得手里的茶杯都要捏碎了,“那你来接‘冬’!” “脾气真差。” 祝江江低声吐槽了一句,然后拿起自己刚才记录的诗句看了看,已经出过的句子她就不能重复了。 “南岭更可念,布破冬未赎。” “她竟真的接上了?” “小娘子,你念过书?在何处念的?江南镇还有别的私塾吗?” 众人见她真的接上了,而且还那么快,都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更有甚者,直接上前来三连问。 江南镇就这一个私塾,城里不管哪个识字念书的人,一般都是在明家私塾里上学,可私塾里从未有过她这个人啊。 “准确地来说,没念过,但我们村有个游学五年,前段时间刚回来的读书人。” 祝江江轻描淡写地开口,脸上的表情非常地不以为然,把在场的这群读书人气得够呛。 明绛听闻祝江江不曾念过书,心中的那一丝紧张散了,再次嘲讽道:“你没念过书?那你装什么装,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第三十三章 绝杀对手 “瞎猫碰上死耗子?呵!” 祝江江气得血冲上脑门,想也没想,上前单挑明绛,“好啊,那我这只瞎猫今儿还就碰碰你这只死耗子了,下面的句子,你敢跟我对吗?” 靠! 她不装了! 她只不过是来煮个茶,钱挣得不多,还要被当炮灰当众受辱,凭什么! “你、你敢骂我?”明绛一脸不可置信。 从小到大,不管是谁,只要是想在他们明家私塾读书的,都少不了要巴结他,对他客客气气的。 可这个乡下来的,居然敢骂他是死耗子! “我!”明绛气得要向她甩杯子。 但裴祭已经先一步挡在了祝江江面前,“明大公子,如若不敌,也无需跟一个小姑娘动怒,这实在有损明大公子的气度,你说是吧?” 裴祭脸色沉得十分难看,甚至拿出了面对蛮夷敌寇的气势,把在场的读书人吓得不轻。 秀才遇到兵,他们就是人再多也打不过一个裴大将军啊。 “裴将军息怒。” 明老先生见状,不得不站出来,“是我明家小儿不懂事,冲撞了将军,老夫以茶代酒,向将军赔个不是。” 看着丫鬟端过来的茶,裴祭让了让,示意祝江江去喝,就当是明家给她赔的不是了。 但祝江江没有见好就收。 这杯茶,明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他们是向裴祭赔罪,并不是跟她道歉。 她要是喝了,那才是吃了哑巴亏,待学会散了之后,被笑话的还是只有她。 “怎么,堂堂的明家私塾的大公子,不敢接下我这个村妇的挑战?” 祝江江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没有走下裴祭给她的台阶,不止是裴祭,在场的所有人都赶到很惊讶。 她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方才的那一句,难道不是她倾尽所有道听途说学来的知识,才运气好碰上的吗? 众人开始期待了。 明戟和朱清然二人脸上露出明显的看好戏的表情,如果祝江江真能打败明绛,让明绛在自家私塾里丢这个人,那明家私塾就永远都跟他没关系了。 “笑话!本公子会怕你?” 明绛自命清高,他从小在私塾长大,论家世、轮环境,他也不可能输给一个乡下来的、没念过书的村妇。 只见他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又装作做样地吐出一句:“江汉春风起,冰霜昨夜除。” “到你了……” “岩溜喷空晴似雨,林萝碍日夏多寒。” 祝江江没给明绛向她显摆的机会,直接对上,打了明绛和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快,她想都没想啊。” “是啊,看来明大公子是遇上了个难缠的了……” 画廊内的众人窃窃私语,手里端着茶杯,自动把对峙的祝江江和明绛二人围成一个圈在看热闹。 “秋、秋……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明绛开始结巴,神色紧张,不过还是对上了。 他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还没转到祝江江身上,她就又已经对完了,而且还顺便接了“春”。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你怎么把春也接了,那是我的!”明绛好不容易脑海中蹦出一句可以接的句子,没想到她竟不给他出的机会。 “既然只有我们两人比,那就得换着来,这样难度更大,不然大家怕是会以为明大公子你只会春和秋呢。” 祝江江始终把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里,不允许自己被别人带着走。 万一她诗词对得过人家,宅斗掉了心眼怎么办? 明绛被她突如其来的抢先打乱了思路,脑海中只想着关于“春”与“秋”的句子,现在让他想别的,越着急,他就越想不出。 画廊里的人给足了他时间,大家都在等他对上。 祝江江更是气定神闲,这才走到刚才给她端茶的丫鬟面前,端起那杯茶,慢慢品尝。 裴祭看她那个样子,不禁在心中默默吐槽:她还真是知道怎么气人。 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娶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娘子。 会种田、会做饭、会煮茶,现在还会念诗识字,如此看来,反倒显得他配不上她了。 “明大公子,好了吗?天色不早了呢。” 一炷香过去了,明绛还没吭声,祝江江忍不住催了一句。 今儿她本来来得就晚,再等下去,她今天就回不了家了。 “你别太嚣张了!”明绛怒红了眼,双手攥拳愤恨地瞪着祝江江。 这一气,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些句子。 不得不说,身为四代书香门第的子孙,明绛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两人再次陷入了你来我往的比赛中。 只不过,在出句子的时候,祝江江依旧在绝杀对手,明绛只是在被动接受、勉强对上罢了。 到最后,两人的额头上都出了些汗。 明绛身后有两个小厮在替他扇风纳凉,身旁还有丫鬟不断给他倒茶润扇子。 反观祝江江,她只能自己用袖子擦汗,杯子里的茶水也早已经空了。 看热闹的人差不多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接着看,谁让明绛每对一句都花那么多时间呢。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一场比试,明绛是输定了。 但身为明家私塾的大公子,明家不允许他输,否则明家私塾将因为他,变成全城的笑话。 明戟看到现在,看热闹的心态也开始变了。 他只想借祝江江的手让他大哥出个丑,让他爷爷看清到底谁更适合接手明家私塾。 现在,明绛出丑了,明老先生心中也有了数,但他们明家也因此下不来台了,这到底如何是好? 时间已经耽误得太久,天色渐暗,学会早该结束了,大伙儿却被拖得谁也走不了。 明老先生只能拉下面子,用互相交流的心态,强壮镇定,笑道:“明戟明瑶,你二人可有句子能帮一帮你大哥?” 祝江江看得出来,明老先生这话一出,就表示明家想结束这场比试了。 “爷爷,瑶儿有一句。” 明瑶站了出来,略带恳请意味地冲祝江江点头微笑,似乎在求她,这句之后就不要再出句子了。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 祝江江收到了来自明瑶的请求,明家二房的兄妹俩对她不错,她也不想为难他们。 可是,她还是脱口而出了。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 诗念到这里,祝江江突然停了下来,而后轻轻一笑,道:“后面三个字没想好,算我输了,明家小姐果然聪颖过人。” 没念完的诗句中,“秋”这个主题已经点明,表示她本该可以继续比的,但她没有。 为了给明瑶这个面子,她是故意的。 在场的人也看得出来她是故意给明家一个台阶下,才不至于让明家沦为全城的笑柄。 第三十四章 我记得科举题目,保你中举 学会散了,天色也暗了下来。 明家今日大受打击,连晚饭都没有安排,其他人还好,散去之后走几步就到家了,可祝江江就惨了。 本来说好会送她回村的明家兄妹二人,这会儿估计是被明家老先生罚在祠堂走不开,所以直接没人送她回去。 “小娘子,天已经黑了,不如就在我府中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吧。” 裴祭从身后走来,指着对门自家府邸,邀请祝江江进去。 “不了,小鱼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先走啦。”祝江江潇洒地摆摆手,抬脚走下台阶,朝城南的方向走去。 这个点天才刚黑下来,对前世的她来说,算是正常的下班时间了,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裴祭很不喜她这一点,太过自强独立,好像她可以一辈子都不需要男人一样。 虽然郁闷,他还是回府牵了马,追了上去。 将手里的灯笼递给她,“我送你。” 祝江江挺意外的,学会上他替她出头,现在又送她回家,“将军,你不喜欢我的,对吧?” 她有什么就说什么了,以她现在的身份,需要和男人保持距离。 裴祭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而且这么直接,一时间,他有点慌张。 关于男女之情,他没有经验,也没想到祝江江会这么理所当然地跟他聊到这个话题,所以他紧张了。 他只是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娘子,所以单纯的想对她好。 祝江江见裴祭不吭声,又道:“将军,我已经嫁人了,虽然我不知道我家相公现在在何处,但只要他没死,等他回来了,我们会幸福的过一辈子,所以……” 她暗示得够明显了吧? 现在正是她发家致富的关键时刻,男人只会影响她搞钱,所以她才不要被任何人影响。 听她如此信誓旦旦的为他拒绝其他男人,裴祭心中暗爽,在黑夜中,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他家娘子真好! “在下相信,小娘子你的相公很快就会回来的。”裴祭突然不想这么干等下去,他要主动上奏,请命回京。 至于裴家庶子这个身份,他已经替真正的裴祭坐到了这个位置,也算是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 等到了京城,他会去裴府请罪的。 “那就算了吧……”祝江江低声嘟囔,她可不希望裴照回来。 “什么?”裴祭没听清。 “没什么,将军你回去吧,灯笼借给我就行了。”祝江江开始赶人,但裴祭坚持要送她。 没办法,两人只能结伴而行,一边欣赏夏夜的月光,一边朝小荒村走去。 回到村里之后,夜已经完全深了。 裴祭没有进门,只是在外面等祝江江去接裴小鱼回来,亲眼看她们关门睡觉后,才翻身上马,消失在黑夜中。 听闻屋外的马蹄声渐远,祝江江才又打开了门,望着村口的方向,叹了叹气。 唉!这种骑士一样的男人,她很难不心动啊,只是…… 翌日清晨。 本来就打算从明家回来之后,就动工盖新房子的祝江江,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村里。 “书呆,早啊。” 祝江江先去了梁家,把昨天在学会上抄到的东西拿给梁文周。 此时的梁文周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站在院子里,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摇头晃脑地读书。 翻了翻祝江江给他拿的东西,梁文周不禁唉声叹气起来,“谢谢小嫂子,不过,我觉得我这辈子怕是都考不出什么功名了,这个东西,我要来又有何用。” 他一天私塾都没读过,游学的那五年,不过是在各地的街边,跟那些个卖字的瞎混罢了。 至于参加科举,他是想都不敢想。 “别这么说,你可是我们村唯一的读书人。”祝江江玩笑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 他手里都还拿着书本,虽然嘴上自暴自弃,可实际行动却在告诉她,他不想放弃。 梁文周苦笑,“小嫂子,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是个样我自己知道。” “今年的科举在九月对吧?” 祝江江神秘兮兮地冲他笑了笑,“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能让你一举中第,你想不想去?” 昨日在学会上,被明绛气得血压高升的时候,她就脱口而出了一句:难怪明家私塾今年没有一个中秀才的。 当时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现在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脑海中关于科举的记忆很模糊,那是因为原主不曾关心这个事情,但发生过的事情,她是有记忆的。 现在,祝江江她想起来了! “你有办法?”梁文周第一反应是激动的,但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小嫂子,你别开玩笑了,科举是我朝一等大事,题目也是圣上钦点的,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就别管我有什么办法了,你就说你想不想中举做官吧!”祝江江转移话题,故作不耐烦地问。 梁文周被她凶巴巴的样子吓到,缩了缩肩膀,“天底下有哪个读书人不想中举当官的,在下自然也想光宗耀祖,只是……” “别只是了,只要你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保准你今年就中举!” “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是,你中举之后,要回江南镇来做官!” 发家致富从来离不开官方的支持,祝江江要是想把生意做大,把茶叶传得更远,就需要当地县令的帮忙。 朱蔺虽然很支持她卖茶,但她看得出来,他没什么事业心。 平时总是一副清风道骨、文文弱弱,只知道作诗作画,在江南镇当了十几年县令还没高升,求他没用。 所以,她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梁文周身上。 “此事有何难,我若能为江南镇、为咱们小荒村贡献自己的一份心,我当鞠躬尽瘁,死也甘愿!” 让家乡的人过上更好的日子,是梁文周一辈子的梦想,他巴不得自己有这个机会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祝江江很满意。 “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帮我把房子盖了吧,趁着这几天天气不错,我可不想屋里再漏雨了。” 梁文周见状,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方才有一瞬间,他竟真信了她的话。 她哪来的那么大的本事啊! 第三十五章 推到老宅盖新房 “来,一、二,使劲儿……” 男人们整齐划一的声音冲破小荒村的上空,接着只见漫天黄尘随风扬起,裴家老宅在众人的努力下,变成一堆黄土。 今儿是祝江江推到老宅盖新房的日子,她请了村里人来帮忙,一天十文钱,还包两顿饭。 这个条件比城里干粗活的要好多了,所以昨儿个她一开口,村里能来的就都来了。 “好了,这土就让女人们挑走填平,咱哥几个上山吧。” 徐老三用手撇了撇面前呛人的尘土,大手一挥,领着男人们,带上砍柴刀,往村后面的山上走去。 盖房子需要大量的木头,况且,祝江江说了,她盖的这个新房子不要泥砖,全部用木头,这就需要的更多了。 祝江江这也是没办法,她实在不喜欢用泥砖盖出来的房子,睡觉的时候满屋都是泥土的味道,还蹭得衣服到处都是。 反正前世在老家的乡下,他们当地的特色就是木头土楼,她索性就按照老家的土楼,在这里盖个一模一样的。 土楼有两层,下面有一半是纳凉用的镂空状态,所以需要非常结实的木头当顶梁柱。 祝江江花了大价钱在城里买了十几根可以当做顶梁柱的木头,一根重达百斤,是城里大户人家盖府邸专用的。 她一个乡下人去买的时候,那卖木头的老板还跟她反复确认了地址,生怕自己听错了。 送木头的马车说着就来了。 “刘掌柜,您怎么亲自来了?” 祝江江远远地就看到村口来了几辆马车,知道是木头送来了,便小跑前去领路。 见前头跟着走来的人,竟是那卖木头的刘掌柜,这不禁令她感到些意外。 刘成过来,完全是出于好奇。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小荒村是个什么样,毕竟现在全江南镇都在喝小荒村的茶。 不过,现实令他感到很失望。 这个村子,甚是败落,除了祝江江,其他人看起来都是穷得叮当响的模样,连身完整的衣裳都没有。 这样的村子,有哪点值得在这里盖一个这么好的房子? 心中虽然感到很失望,但刘成不会把心中的想法表露在面上,毕竟祝江江是出了该出的银子的。 “祝小娘子说笑了,在下早就听闻小荒村茶山景色甚好,便跟着来瞧一瞧,小娘子不会介意吧?”刘成笑着,脱口而出客套话。 “当然不会,刘掌柜来得正好,我这里有新茶,一会儿送一罐给你拿回去尝尝。” 祝江江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过来的,只要有机会,她就用茶做人情, 这样,即可以和城里这些商家打好关系的同时,还能变相推销自家茶叶,让他们喝习惯了,就能变成长久生意。 这一趟一共来了三辆马车,一辆车拉三根木头,晚点还得来一趟。 祝江江清点了木头,客气地送走了刘成后,干活的女人们就围了过来,对着木头啧啧称赞,又摸又拍。 “哎哟,这木头真结实,一根得花不老少银子吧?” “可不是,这种木头,咱们也只有在衙门门口瞧见过,小嫂子可真舍得啊。” 这木头已经上了松油,做了防水、防蛀措施,可以说是大物件,都能传承给下一代了,村里人自然羡慕得不行。 几个女人一直在拐弯抹角的打探木头的价钱,祝江江微笑着不说话,直接走开去干活了。 要是让她们知道她买一根木头要花一钱银子,村里人指不定会在背后说她什么呢。 祝江江跟着来帮忙的人,一起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把老宅的土清理完,全部填到院子门前的地方,把院子扩大。 至于挖地基多出来的土,祝江江狠下心,把门口已经抽穗了的小半块田给填了,留着当菜地使。 村里人见了,都心疼得不行,但祝江江行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谁劝都没用。 正是因为如此,在盖房子的这段时间里,大伙儿一切都听她指挥,不敢提意见,房子才盖得特别顺利。 房子初见雏形,盖到二楼的时候,明瑶和明戟兄妹俩突然到来了。 “真是不好意思,只能在路边招待你们了。” 盖房子的这几天,祝江江和裴小鱼就睡在院子里的窝棚下,至于做饭什么的,为了远离尘土,更是直接搬到路边。 所以明家兄妹二人来了,也只能在路边招待他们了。 “小娘子客气了。” 明戟端着碗茶,站立在院前,好奇地看祝江江正在盖的房子,“小娘子,你这盖的到底是廊亭还是房子啊?” 下层那么大一块没有墙,只有几根柱子顶着的地方,像亭子又不是亭子,因为上面已经在盖房子了。 谁家亭子上面还盖屋子啊。 “这是一种房屋风格,明公子、明小姐,今日你们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祝江江转移话题。 她以为上次在明府,她已经把他们明家给得罪完了呢。 没想到他们还会来找她! “小娘子,自古女子不得入私塾,连我都要扮成男子才能在我家私塾听课,你是在哪家私塾念书?竟可以让女子进去。” 明瑶好奇得不行,拉着祝江江就一通问,眼里露出来的羡慕的光都要闪瞎旁人的眼睛了。 “你在你家私塾念书都要扮男子去听?!” 祝江江一脸震惊,这样的话,那她送裴小鱼去私塾的事儿不就没戏了吗? “还嫌自己假扮男子入学堂不够丢人是吗?” 明戟重新坐下,语气十分宠溺,一听就不是真的在责怪他这个妹妹,“瑶儿调皮,小娘子莫见怪。” “我们二人今日来,是想跟你做一笔长久的买卖,今后我们明家私塾的糖水,都会换成茶水,就有劳小娘子了。” 有长期合作上门,祝江江自然是巴不得。 可是,明家兄妹二人等来的却不是她兴高采烈的模样,而是她一针见血的、把明家兄妹二人都吓到的雷人之语。 “所以朱清然朱公子和你是在私塾认识,并且他还认出了你是女子,他喜欢你,对吗?” 好一出现实中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吃到瓜的祝江江莫名地感到兴奋,一脸八卦地盯着明瑶,想吃更多的瓜。 第三十六章 遭人嫉妒了 “你怎么知道?!” 明家兄妹二人异口同声,不可置信。 这事儿除了他们兄妹二人之外,就只有他们的爹娘和爷爷知道,朱清然那边更是连朱蔺都没有吭声过。 祝江江是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啊。”祝江江就是随口一猜,没想到还真让她给猜中了。 “不过也不难猜啊,那天学会上朱公子看了明小姐不下三十次,我想不知道也难啊。” 明瑶闻言,一张小脸上顿时布满红霞,低头露出羞涩又尴尬的笑容。 他真的有看她那么多次吗? 明戟身为明瑶的兄长,这种有败门风,是他们明家羞于启齿的事儿,还是得靠他站出来摆平。 “小娘子,此事是我们明家的难言之隐,还望小娘子为了我妹妹的清誉,守口如瓶,莫要声张。” “为什么?”这次,祝江江真的没弄懂,“朱公子和明小姐不是两厢情悦吗?” 难道她看走眼了? “此事说来话长……” 明戟缓缓开口,言简意赅,将此事向祝江江娓娓道来。 原来一切都要从朱清然没中举开始说起。 自打朱清然发现那个令他钦佩的,饱读诗书、性格爽朗的同窗是女子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 他多次请求父亲替他去明府求亲,却总是被拒绝。 朱清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好在他同明戟关系深厚,从明戟口中他得知了自己被拒绝的原因。 因为他身上毫无功名! 明家老先生说了,明家就明瑶一个宝贝孙女儿,他不允许明瑶嫁给一个身无功名的人。 没有功名,那就是一介匹夫。 “原来是这样啊……”祝江江若有所思。 现在令她纠结的是,她倒是知道今年科举的题目,不过她已经答应要帮梁文周的忙了,不能反悔。 就算科举有分前三甲,但如果她连朱清然的忙也帮了,那以梁文周的实力,届时在殿试的时候,很有可能就被刷下来了。 她到底要不要顺手帮这个忙呢? “所以,还望小娘子当做不知道此事,我们兄妹二人定当感激不尽!”明家兄妹二人并未发觉祝江江有什么不对劲儿。 “明公子言重了,此事我不会乱说的。”祝江江赶紧表态。 明戟这话说得,怎么搞得好像她在用这事儿来威胁他们兄妹一样,她是那么没品的人吗? 可明家兄妹二人买茶时,故意给她出高价的行为就是在告诉她,他们想封她的口。 祝江江二话没说,当场就拒绝了他们给出的高价。 “明公子,茶是我在卖,卖什么价钱也是我说了算,这些多出来的钱,我不能要。” “小娘子……”明戟试图说服她。 “你们放心,以后每隔半个月,我都会送一批新茶到府上,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有别的生意要做。” 祝江江态度十分坚决,死也要守住自己的底线。 就算她知道他们不是那个意思。 她这般说不通的样子,令明家兄妹二人隐隐的感到些担心,谁会拒绝到手的银子? “也罢,我们相信小娘子。”明戟这话是说给祝江江,也是说给自己,安慰自己。 “……”他这个样子,祝江江直接一个白眼过去。 搞什么,她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算了算了,日久见人心,以后他们会知道她是个多么值得信任的人的。 祝江江拒绝明家多给银子这事儿,全都被一旁帮忙干活儿的村民们看在了眼里。 他们虽然听不清他们三人说了什么,但银子的事儿,他们瞧得是一清二楚。 这个举动,让小荒村的人对祝江江有了芥蒂。 茶叶的生意越做越好,现在还有了明家私塾这么一个长期的大客户,小荒村的人不眼红是假的。 当初祝江江说什么卖茶不稳定,没保障,现在看来都是骗他们的,她就是想独占那一片茶山! 一心投在盖新房的事情中的祝江江,并未发现村民们有什么不对劲儿。 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小荒村的人从来没有嫉妒过她、欺负过她,反而还对她很照顾。 但她似乎忽略了一点,前世的原主是个穷鬼,而现在的她,是村里最有钱的人。 利益,不患寡而患不均。 “小鱼,今天怎么没去玩儿?” 房子已经在封顶了,再过两日就完工了。 在盖房子的这段时间里,裴小鱼闲着无事,每天都会去村里跟她的小伙伴们玩儿,有时甚至玩到天黑了才回来。 但今儿祝江江发现,裴小鱼没有像往常那样兴冲冲地出门玩儿,还耷拉着一张脸,满不高兴的样子。 听到嫂子的问询,裴小鱼只是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张嘴。 因为现在村里人都在说她们姑嫂俩,说她们忘恩负义,还不让翠花姐他们跟她玩儿。 她现在都不敢出门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儿跟嫂子说,嫂子给你想办法。”祝江江宠溺地摸了摸裴小鱼的头。 小丫头还知道装深沉了。 裴小鱼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我想爹娘和哥哥了。” 好吧,这事儿祝江江确实满足不了她,她拍了拍裴小鱼的肩,当做安慰,然后转身干活儿去了。 在祝江江面前,村里人都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该干活的干活,该聊天的聊天,只字不提他们私底下说的那些话。 所以祝江江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小荒村的口碑已经急剧下降,跌到谷底了。 七月如约而至。 天气已经热得不行,山里、树上,蝉鸣吵得人头疼。 田间的稻子也已经开始变黄,再有不到一个月稻子就可以收成了,但在那之前,小荒村先迎来了裴家进新房的日子。 “梁婶子、四奶奶,你们都在啊。” 祝江江正要去村里通知大伙儿关于她进新房的事儿,刚进村就在路旁一处院墙的阴凉处看到了在纳凉的几个婶子。 “正好婶子们都在,我那房子盖好了,打算后日办一个暖房宴,到时候大伙儿都来啊。” 她诚心邀请,却换来一句:“哟,小嫂子可真有钱。” 第三十七章 大采购回村遇到抢劫的 这…… 祝江江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但她怎么听着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感觉? 是她想多了吗? “徐三婶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请大家吃暖房酒有问题吗?”她向来不喜欢去猜别人的想法。 “小嫂子你别多想,你徐三婶子是替你高兴,你看你盖了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是吧,大伙儿都羡慕着呢。” 旁边一个女人出来打圆场,“后天吃酒对吧?到时我们都去,你放心啊。” 那女人一脸笑呵呵的模样,冲祝江江笑完又回头冲纳凉的女人们笑了笑,把两边都安抚了。 说话的徐三婶子没有再吭声,祝江江也就没有再细究下去。 大概真的是她多想了吧。 通知完村里人之后,祝江江还要去城里邀请牛栋和明家兄妹,顺便买酒席用的菜。 以前从不跟她去城里的裴小鱼,今儿倒是破天荒的提出要跟她一起去。 “也好,嫂子答应过你的,等咱们盖完房子就给你买新裙子,今天咱们就去买。” 因为需要添置的东西很多,衣裳被褥、锅碗瓢盆,还有秋收要用的农具,反正进新房了,索性就都买了! 所以祝江江不得不拉上她摆摊用的板车,朝城里去了。 裴小鱼坐在板车上,这几日心里的闷闷不乐总算散了些,一路上都在高兴地哼着小曲儿。 “嫂子,一会儿咱们去将军哥哥家吗?” 坐板车上,抓了路边一把树叶撕成碎片的裴小鱼突然抬头问祝江江。 祝江江拉着车,热得浑身是汗,听到她这么问,怔了怔,道:“你想叫他来吗?” 裴祭好像很久没露面了。 不过也正常,他们之间,除了喝茶卖茶之外,没有别的联系。 “嗯,我想要将军哥哥来看我们的新家!”裴小鱼郑重其事地点头。 “……” 好吧,既然小姑子都开口了,那一会儿就顺便去裴府问问好了。 但天不遂人愿。 “小娘子别敲了,裴将军几日前已经离开去京城了。”明戟听护院说有人找他,就从府里出来了。 看到祝江江在敲对面的门,就顺便提醒了一句。 “可是小娘子找我?” “对,我来是想要请明公子和明小姐你们后日去我家吃暖房酒的,不知道二位可否赏脸?” 祝江江只是在等待明府下人通报的时候,顺便到对面敲门。 谁知道明戟出来得那么快,害她被当场抓到,脸上难免有些尴尬。 “如此,在下先恭喜小娘子了。” 明戟拱了拱手道贺,“不过,此事我还得回去问过爷爷后日的课程才知能不能去,小娘子可将请帖先给我,有空我们一定会到。” “请帖……没有。” 去乡下吃席,谁还搞请帖那一套啊,祝江江当然没有准备了,“要不我给你现写一张?” “不用麻烦了,在下也只是说说而已。”明戟也十分尴尬。 就这样,两人在尴尬中结束了这段对话。 然后祝江江就拉着裴小鱼回到闹市,大肆采购。 想着村里大伙儿帮了她那么多,祝江江直接跟牛栋订了一头大肥猪,足有三四百斤,能让不足百口人的小荒村吃撑。 “小鱼,衣服咱们就买两身外衣,两身里衣,还有两双鞋,怎么样?” 祝江江先买了菜,晚了集市就散了。 买完菜,她才带裴小鱼到布庄买衣服。 “嫂子,一身就够了,我还有旧衣服。”裴小鱼从没享受过这待遇,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但祝江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一个劲儿地拿衣服往她身上比划。 只要看到合适的,就递给店小二。 除了买衣裳之外,她还买了好几匹布,打算回去做被子。 锅碗瓢盆、农具布匹、瓜果蔬菜,把板车装得满满当当,任谁看了都觉得她们是大户人家。 在城里转了一整天,出城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小鱼,你在后面,看到地上有坑就帮我推,一定要跟上嫂子,知道吗?” 祝江江担心一会儿天黑了,自己一个没注意,小丫头就落远了,所以千叮咛万嘱咐。 “知道了,嫂子。” 裴小鱼见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孩子的天性立刻就跑出来了,拽着车尾不放手。 夕阳下,姑嫂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绕过山脚、淌过浅溪,茫茫田野间只有她们两人的身影在努力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但她们车上的东西实在太过招摇了,很难不引人注意。 天色才刚刚暗下来,还在哼哧哼哧地用力拉车的祝江江,没注意到后面的异常,反倒是裴小鱼先发觉了。 只见小丫头跑到她前面,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埋头在她腰间,抖着声音,“嫂子,右面有人。” “你说什么?”祝江江累得反应都迟钝了。 她停下脚步,松了肩上的车绳,把裴小鱼护在身后,往后方看了看,“后面没人啊……” 话音还未落,板车后面就传来了有人扒拉车上东西的声音。 这下可把祝江江吓了一个激灵。 她抄起车上新买的铁耙子,两三步就跑到车后,和躲在车后面偷东西的两人撞了个正着。 “你们是什么人,放下我的东西!”祝江江大喝,露出她最凶狠的模样,试图震慑这两个盗贼。 但那两人明显跟了她们有段路了,清楚她们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所以完全不惧。 两人中高个的男人直起腰,抬着下巴,双手双脚做着热身运动。 挑衅似的看着祝江江,“小丫头,不想死就乖乖待着别动,我们拿点东西就走。” 天色昏暗,祝江江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可以知道,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破如麻袋,还有股很重的汗臭味。 一看就知道他们不经常洗澡。 再加上他们一直在扣车里能吃的东西,祝江江猜测,他们很有可能是从城里就尾随她们的乞丐。 选在这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段动手,就是打定主意了要抢她们。 既然不是专业打劫的,那就祝江江就放心了。 “我说,放下我的东西!”她用手里的铁耙子指着那两人,“别逼我动手。” 那两人明显没想到她有这个胆量,都瞪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她,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第三十八章 善良淳朴的小荒村不复存在了 祝江江气场全开,她想要保住自己这一车东西,这一车东西可是她未来好几个月的身家性命。 铁匠把耙子磨得明亮,在渐渐升起的月色下,折射出清冷的光。 那两人手无寸铁,看见耙子,心中不免发怵。 “哥,要不咱们走吧……” 在后面扣东西的矮个子男人颤颤巍巍地开口,轻轻拽了拽高个男子的衣服。 高个男子犹豫了一会儿,可在想到了什么之后,又坚定了。 “走什么走,拿不到东西还有什么脸回去面对庙里的弟兄们!” 男人说出了豪情侠志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什么义举呢。 “姑娘,我们只要一顿饭,别的不要,在下得罪了!”高个男子冲祝江江拱了拱手,长腿一迈上前,一把夺过祝江江手里的铁耙子。 他的速度和力量都是祝江江不可匹及的,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家伙就没了。 我去! 祝江江也不是好惹的,手里家伙没了也不妨碍她气上心头,抬脚就踹。 高个男子生生用他的身子,承受了来自祝江江的怒气。 “哥!” “快拿!” 高个男子把铁耙收在身后,一臂张开,用身子掩护后面的矮个男子。 祝江江又踹又打,试图越过高个男子去阻止他们抢东西,但他死死不让,把后面的男子护得好好的。 “够了,你先走!” 高个男子频频回头看,觉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阻止。 祝江江眼看着那人跑掉,想追却又被高个男子挡在身前,“你们这伙没用的男人,靠抢东西算什么本事!” 男人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 他站着不动,深深地盯着祝江江的脸,记住她的模样后,一声不吭,把铁耙倚在板车后面,转身跑了。 “你给老娘站住!” 祝江江指着男人的背影大骂,抬脚要追时,裴小鱼的哭声让她打消了念头。 “嫂子,我怕……” 方才两个男人还在,裴小鱼不敢出声儿,这会儿男人走了,她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害怕,哇哇大哭。 祝江江赶忙转身回去抱住她,轻声安抚,“好了好了,小鱼别怕,嫂子在呢。” 裴小鱼怎么说也是个六岁的孩子,再懂事也不能做到像大人那样镇定,就连她都害怕得心直跳,双腿发软,更别说裴小鱼了。 “来,嫂子牵着你,咱们先回家。” 天都黑了,刚才让她一个孩子走在后面,是祝江江考虑不周。 她重新将车绳背到肩上,一手把着车杆,一手牵着裴小鱼,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地往小荒村走去。 回到家,盘点了车上的东西后发现,刚才那两人只拿走了她们姑嫂俩差不多三天的食材。 “真是奇怪的小贼。” 祝江江见损失不大,就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专心准备暖房酒的宴席。 她或许这辈子都想不到,今晚发生的这个小插曲,在不久之后,帮了她多大的忙! 翌日。 在牛栋的猪送来之前,祝江江又去了村里,想找人帮忙一起做明日暖房酒的席面。 这事儿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许老根和许刘氏二老。 到了村长家,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一堆人,祝江江有点懵。 村里这是在开什么会吗?怎么没人通知她? 院子里的众人也看到了她,大伙儿眼神里都多少带着些敌意,看到她来,刚才讨论热烈的气氛顿时冷场。 “大家都在啊。”祝江江莫名感到些压力,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许老根二老是在场村民中,唯二对她笑的人,“小嫂子来啦,咋的,找我有事儿啊?” 见许老根还是和往常一样,祝江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也跟往常一样,热情地开口:“许爷爷,我来是想问问您今儿有没有空,我做席面缺人手。” “好,我一会儿就过去帮你……” “做啥席面啊?下水我们可不吃啊。”许老根话音未落,村里一人便开口打断。 他们这般三番五次的对她表现出阴阳怪气的模样,祝江江很难再说服自己了。 “徐三婶子,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还是我给你发的工钱缺了少了?”她和两次冲她阴阳怪气的徐老三媳妇儿正面杠上。 要不是看在徐老三的面子上,上次她就开怼了。 说到工钱,徐老三媳妇儿火气更大,抬高声音骂人一般,指着祝江江,“不就盖了间破房子嘛,你神气啥,开口工钱闭口工钱,你当我们是你家下人啊!” 都是同一个村的,凭啥是她祝江江给他们发工钱,她不过就是个裴家找来照顾裴小鱼的冤大头罢了。 “徐三婶子,这话你得给我说清楚了,我什么时候把大伙儿当我家下人了!” 祝江江也抬高了声音,她从未这么想过,这锅她不背。 “还用得着说吗?你干的哪件事儿不是在使唤我们帮你做,采茶、种地、盖房子,哪件事是你亲自动手的,还不是叫我们去做!” “婆娘,别说了!”徐老三看不下去,不痛不痒地制止了一声。 祝江江差点要被气笑了,可笑过之后又觉得他们这话太过伤人,她已经被伤到了。 “原来徐三婶子是这么想我的?”她满眼失望,扫视一圈,“大家也都是这样想的吗?” 院子里的村民不说话,眼神开始躲闪。 许老根见状,赶紧上前缓和气氛,“小嫂子,你别生气,大伙儿没有这么想,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找人去帮你做席面,啊?” 祝江江气得面颊发红,脸色沉得可怕。 她给许老根面子,没有在许家和徐三媳妇儿起冲突,转身气呼呼地回去了。 回家看到坐在自家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村口玩闹的村里孩子的裴小鱼,祝江江总算明白,她最近为什么没有出门去玩了。 看来村里人不光针对她,还排斥裴小鱼。 祝江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钱了,记忆里那些善良淳朴的村民,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既然这样,那明天这顿席面,就当是她对小荒村最后的善意。 第三十九章 分肉断交情 裴家的暖房酒席面,来帮忙的只有村长家二老和梁文周。 梁文周的出现多少让祝江江感到些意外和感动,因为他的出现是顶着压力来的。 “有的人啊就是有本事,谁都能拿捏住,你看,我家那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未来的官老爷都被使唤得死死,也不知道人家是用了什么巫术。” 梁母在裴家院前来回踱步,同村里其他人一起,指桑骂槐。 她似乎是想通过这个办法,证明他们梁家是和村里人一头的,不然他们要和祝江江一样,被村里人针对。 梁文周一开始劝过几次,但没用,就不再管了,只是一个劲儿的,逮着机会就跟祝江江解释。 “小嫂子,你别在意,我娘不是那个意思……” 他娘亲在外面就差点名道姓的骂了,所以解释的时候,他是相当没有底气的。 “我知道,你是你,你娘是你娘,我没怪你。” 祝江江已经表态很多次了,说得她都烦了。 幸好这时候牛栋送猪来了,才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让她可以喘口气儿。 “快看快看,是大肥猪!” 围在裴家院前的村里婆娘们最先瞧见牛栋的板车,板车上那一头杀好开膛的肥猪十分引人注目。 “真是大肥猪啊,不是下水?” 村里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以为祝江江明儿的席面和从前一样是下水,所以才会这般口不择言,使劲儿嘲讽她。 现在看到这头猪,众人心底不免后悔了。 他们真应该吃了席面之后,再跟她摊牌的。 这头猪的出现,堵住了所有阴阳怪气的声音,裴家门口一度陷入沉寂当中。 牛栋一直在城里做生意,祝江江盖房子他也只是听说。 本以为她盖的房子不过是加固了屋顶,最多再盖一间晾茶用的屋子罢了,可谁知道,她竟把原来的房子都推了重新盖。 而且还盖了那么大、那么漂亮的一栋房子! 牛栋简直惊呆了,“江江姑娘,这、这是你家啊?” 吓得他都不敢认门进去。 祝江江出来帮他推车进门,笑了,“牛老板,猪交给我处理,你先进屋坐坐,喝口茶吧。” 牛栋好奇极了,停了车就迫不及待的去看她的新房子。 “小鱼,去田埂上割点青草回来喂牛大哥的牛。” 祝江江交代完裴小鱼后,和许老根一起把猪从板车上卸下来,手起刀落、大卸八块。 按照原先定好的菜单,扣肉、里脊、排骨……全都按照菜单单独处理了。 看着那一盆盆、堆积如山的肉,外面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渐渐靠近,眼巴巴地看。 不仅如此,他们还提了个过分的要求。 “祝江江,要不你直接把这些肉给我们分了得了,省得你费心劳力的给大伙儿做饭,你说是不?”翠花娘一脸讨好的笑道。 虽如此,但从她直呼祝江江名字这一点,祝江江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有接受她的意思,他们只想要肉。 祝江江听此,直起腰,把手上刚切好的一片肉递过去,嗤笑道:“婶子,你这么着急,要不你生吃吧。” 靠! 真他娘的极品! 就算他们对她有意见,也不用恨她恨得这么彻底吧,连暖房酒都不想让她办成。 她做错了什么?! “嘿!你……”翠花娘气得想骂什么,却被一旁的徐三婶子按住了。 徐三婶子一副理中客模样,“小鱼嫂子,你别生气,翠花娘也是为你好,你看我们那么多人,你一个人做饭,大伙儿是怕你累着。” 我去!她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厚脸皮的? 祝江江叉腰,几次张嘴想嘲讽,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她不想变得和她们一样,多跟她们废话一句,她都感觉自己的档次被拉低了。 “好。”祝江江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再睁眼时,眼底已经布满失望,“那就分了吧。” 听到她同意分肉,众人瞬间就沸腾了,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回家拿盛肉的碗盘去了。 许老根刚挑水回来,听说祝江江要分肉,连忙劝道:“小嫂子,不能分肉啊,这可是你的暖房酒,大伙儿还等着跟你一块热闹热闹呢。” “他们真的想跟我一起庆祝我搬新家吗?”祝江江真诚发问。 话音落,她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有多好笑。 “可是……你毕竟是裴家的新媳妇儿,时间久了,大伙儿会看到你的好的,你再等等,好不?”许老根低声央求着。 早上村里大伙儿去找他,叫他出面,让祝江江把茶山交出来大伙一起采、一起卖。 他费了老大功夫,才勉强压下了这事儿。 可一边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乡民,一边是裴家娘子嘱咐他找来的新媳妇,他哪边都不好得罪,夹在中间天知道他有多难。 所以许老根想着,再给双方多一点的时间,等他们互相接受彼此就好了。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祝江江可能要受点委屈。 祝江江不愿受这个委屈,“许爷爷,我知道您是好意,往后如果您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义不容辞,至于其他的,我不想多说。” 她已经下定决心,以后只顾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别人,跟她没关系。 村里人带着碗盘来了,梁文周和许老根都劝不住祝江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给大家分肉。 每分一份,他们就越能感受到她的失望,可分肉的大伙儿却丝毫不关心,还因为自己拿到了肉,乐得脸上跟朵花儿一样。 二十多户村民,分完了之后,那一头猪就只剩不到十斤肉了。 祝江江看着空掉的几个木盆,一屁股坐下,怅然若失。 “以后,两不相欠了。” 这次分肉,她本可以不给,但之前犁地、种地、采茶,大家帮了她挺多的,她一直记着这份情。 现在,还完了这份恩情,祝江江就不再有所顾忌。 从今以后,她要大步向前走,不用再想着要把全村人都拽上,拖累了自己,还落不下什么好。 “完了,小荒村完了……”许老根的视线定格在祝江江的背影,摇头叹气。 第四十章 没人贺她入新房 “嫂子,咱们今天还吃暖房酒吗?”裴小鱼问。 今天是祝江江定好的搬进新房的日子,本该是热热闹闹的,现在却显得异常冷清。 村里的人已经确定不来参加了,牛栋昨天回去的时候,也打了招呼,说今天有事来不了。 剩下还能来的客人,明家兄妹也一直没有消息。 “吃啊,为什么不吃?” 经过一夜的自我梳理,祝江江一改昨日的消沉模样,变得元气满满,“我们不仅要吃,还要吃好、喝好!” 她还非得做一桌大餐,然后在一楼的亭子里摆上,气死村里那些人。 “小鱼,去把你的新裙子换上,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好!” 裴小鱼兴高采烈地跑上楼,换她的新衣服去了。 祝江江打上围裙,去了单独盖成一间的厨房,厨房就是一间简单的房间,有灶台、有碗柜、有农具架,还有柴堆等。 看似东西都放在一个房间里,却整理得井然有序。 在给房子做设计的时候,祝江江把家具也算了进去,即使在这个时代不可能有家电,但她还是留出了该留出的位置。 比如碗柜旁边的双开门竹木柜,里面做了好几层架子,专门用来放做饭用的食材。 上下层做到干湿分离,就算达不到冰箱的作用,也能在通风良好的情况下,将食材保存好。 一大一小的两口水缸里,小的那个里面有条草鱼在扑腾。 这是昨天牛栋带来给她的贺礼。 祝江江卷起袖子,徒手捞出鱼,一棍子敲下去,鱼又扑腾了两下,就再没了动静。 厨房旁边的鸡笼里有她买回来的十只鸡,本来也是暖房酒要用的,现在只能养着。 去抓鸡的时候,祝江江偶然发现,鸡下蛋了! 捡了鸡笼里仅有的四枚鸡蛋,又抓了只肥鸡,祝江江又转身回了厨房。 裴小鱼换了衣服后,穿着裙子,挎了篮子,就出去采茶了。 春茶已经采摘结束,偶尔去还可以采上一篮子,裴小鱼今天去,是为了采回来给祝江江做饭用的。 裴家的厨房从清晨开始就一直是炊烟袅袅的模样。 村里人吃完早饭又吃完了午饭,去田里断水回来,路过村口时,看到祝江江又端了一盘菜出来。 大家都傻了。 她还在做暖房酒?给谁吃? 祝江江一直在厨房里忙到下午,才将这桌子菜做好。 六荤三素一汤,十道菜,十全十美! 只不过,吃饭的就只有祝江江和裴小鱼姑嫂俩。 “嫂子,好多菜,咱们吃不完。”裴小鱼举着筷子,犹豫不定。 虽然她很高兴她们可以吃上这么丰盛的一顿,但这个量多少有点吓人了。 “没事儿,咱们慢慢吃。” 做完这一桌子饭菜,祝江江着实累着了,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小娘子。” 两人刚要动筷,村口的方向便传来明戟的声音,“咦?不是说要摆宴席吗?为何不见客人,难道我们来晚了?” 看到停在院前的马车,祝江江感动得差点泪崩。 总算有客人来跟她们一起庆祝了。 “明公子、明小姐,你们来得太是时候了,我刚做好了饭菜,快进来……” 祝江江放下碗筷,起身跑去迎接明家兄妹。 不过马车里不止是明家兄妹二人,还有一个不请自来的,“朱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她跟朱清然只在明家学会上见过,不算认识,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 “他是趁机出来跟我妹妹独处的。”明戟在路过祝江江身旁的时候,倾身在她耳边快速说道。 说完直接走向那桌子饭菜。 原来朱清然不是特地来贺她搬新房的。 想来也是。 “小娘子还记得在下啊。”朱清然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一点心意,恭喜小娘子入住新房。” 说着,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祝江江身后的房子。 “小娘子,这是你新盖的房子?”朱清然眼中透露着意外和惊喜。 来时他还笑话明戟,一个乡妇搬新屋有什么可值得他去贺的,现在他只想说:幸好他来了。 一栋两层木楼,虽没有城中府邸那般的廊亭水榭环绕,却盖得比城中府邸还要漂亮。 上层门窗敞开,屋前屋后贯穿,田野间的风吹过,吹响挂在屋檐底下像是铃铛又不是铃铛的东西。 那东西层次分明,有管状、有茶杯状,下面还挂着飘带,极致风雅。 下层亦有房屋,只不过下层的房屋只有上面的一半大小,还有一半连同院子一起,可来回走动纳凉。 祝江江盛情邀请他们入座,朱清然没有机会进屋去看看,他想,屋里的模样也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明瑶坐下,左右张望,不见一人,便好奇问道:“小娘子,你家的客人呢?怎么只有你们二人啊?” “这个……出了点问题,客人们都不来了。” 祝江江面露一丝尴尬,转移话题,“不过幸好你们来了,我这桌饭菜就算没有白准备,你们快尝尝。” 裴小鱼在她起身去迎接他们三人时,已经去厨房给他们拿了新的碗筷,祝江江直接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桌上的饭菜上去。 “这些都是什么菜,竟这般好看!” 果不其然,看到桌上那些祝江江费了大半天功夫,精心做出来的菜,三人都被吸引住了。 鸡是鸡、鱼是鱼、肉是肉,但为什么祝江江做出来的,看着就那么喜人、那么有食欲! “这些大多都是我的家乡菜,不知道你们以前是否吃过。” 祝江江不清楚她做的这些菜在这里有没有人做过,只是在现有的食材上,尽量做出来了。 “葱油鸡,糖醋鱼,蒜香排骨,炖肘子,小炒肉,这些你们应该都吃过,不过这个龙井肉丸是我独创的,你们应该没吃过吧?” 除了这些肉菜,还有炒鸡蛋、酿豆腐、麻婆豆腐和炒青菜。 他们好歹是江南镇有头有脸的人家,应该都吃过吧? 但很不幸,他们没吃过。 准确地说是,祝江江这种烧菜手法太复杂,调味方法很多,对于只想把食物做熟,没有深入研究食材搭配的古代人来说,实属惊讶。 “这葱油、这豆腐、这茶叶和肉一起做……竟还能这样吃?” 葱油不是简单的葱油,豆腐好像被炸过,清爽的茶水竟然用来煮肉汤,她这搭配也太大胆了吧! 第四十一章 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保留食材的原汁原味很重要,不过激发食材隐藏的味道也很重要,调料的搭配便是这其中之一的手段。” 祝江江很赞同也很尊重他们努力保留食材原味的做法,但不会因此就放弃其他做法。 做菜也是一种技能,要敢于大胆尝试。 更何况,这些菜老祖宗都吃了多少年了,那就说明这些做法是对的。 “在下算是知道,为何明兄坚持要来了。”朱清然说着,很自然地给明瑶夹了一筷子。 明瑶面颊慢慢变得羞红,和她之前大胆外放的性子完全不同。 爱情果然使人做作。 “不过说真的,以小娘子的手艺,可以在城里开饭馆了。” “朱公子就不要折煞我了,茶山和地里的事情就够我忙的了,我现在连摊都出不了,哪里还有时间开饭馆啊。” 自打重新盖房子以来,祝江江就没有再出过摊。 一来是因为忙不过来,二来也是因为春茶已经结束,她手里现有的茶叶都快不够卖了,哪里还需要去摆摊。 “说到地里的事……朱公子,我想问问最近朱大人在忙什么,衙门里的公务是不是很多啊?” 今年第一茬的稻子已经黄了,最迟八月初就能收割,但祝江江等不到八月初了。 那场足够让全镇百姓都颗粒无收的水灾马上就要来了,她已经跟帮她做家具的师傅定制了稻谷脱粒滚筒。 要赶在那场暴雨来临之前,抢收地里的庄稼。 这件事儿,祝江江本来打算在暖房酒之后,再暗示、说服村里人跟她一起抢收粮食的。 现在看来,就算她说破嘴皮子怕是都没有人信她。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提醒一下朱蔺,通过他昭告全镇百姓,提前抢收粮食。 “你问我爹做什么?小娘子莫不是有什么冤情?”朱清然惊讶地抬头问她。 他是曾听他爹说过,祝江江现在手里这片茶山以前是他们家的,但她也不能因此就觉得自己跟他们朱家有什么关系吧? 她现在这样,莫不是想攀关系? “不,我没有什么冤情。”祝江江蹙眉,咬着筷子在措辞,“我就是有点私事儿要朱大人聊聊。”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算是见到了朱蔺,她怕是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吧。 “唉……”祝江江忍不住叹气。 三人见状,面面相觑。 “小娘子在担心什么,不妨说来听听?”明戟并不觉得祝江江找朱蔺是想攀关系,她明显是在担心什么。 “这个……好吧!” 祝江江本来不想同他们说的,但看到他们三人关切的目光,而且他们又是今日唯一过来贺她入新房的客人,她还是没忍住。 “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一个算命的跟我说,过几天会大下雨、涨洪水,我的庄稼很有可能会被淹,你们说我该不该告诉其他人这个事儿呢?” “什么?” 这个话题有点太出乎意料了,而且也不是他们三人的专业。 这一下子,把三人都问懵了,“这个、我们也不知道。” 祝江江就知道,跟他们说了也是白说,“算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这个问题,如果你想找我爹说说,我想他大概也不知道该如何,毕竟没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好。”朱清然道。 好吧,祝江江这下死心了。 县令的存在是解决已经发生的问题,不是听她瞎预言的。 看来,这种情况下,她只能想办法,把自家的粮食保住就不错了。 三人吃完了饭,祝江江邀请他们进屋随便看看,一盏茶之后,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山,三人这才舍得起身回去。 “小娘子,你家真不错,以后我可还能再来?”朱清然已经爱上了这里。 坐在门前的露台上,享受田野间吹来的含有稻花香的风,品一壶好茶,惬意非凡,他都不想走了。 “当然可以,等我把门前的池塘和菜园规整好,到时再邀请朱公子过来。” 祝江江亲自送三人上马车,目送他们离开。 关于房子的整体规划,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房子盖好了,接下来就该整理院子。 祝江江打算围篱笆,篱笆里还有种树、种草皮,除此之外,门前还要挖池塘、围菜园、围鸡圈。 她空间里那些菜种子,再不种就浪费了。 农家的日子,要过就过得彻底,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光靠她一人的力量,怕是连篱笆都围不起来,更别说挖池塘了。 村里人是不能再请了,省得他们又说她把他们当下人使唤。 现在就剩一个办法,去城里找人! 找到人之后,花几天时间解决完篱笆、池塘的事情,还能顺便请他们帮忙割稻子,一举两得。 打定了注意,祝江江第二日便带着茶叶去了城里。 在街上卖了半天茶,快收摊的时候,她才跟牛栋打听哪里可以请干力气活儿的劳工。 “哎哟,那可真不巧,我听说城北有个老爷在盖府邸,城里干粗活的都去了,你想找人啊,估计得再等等。” 牛栋一脸惋惜地告诉她这个很不幸的事实。 “啊?那要等多久啊?”她可等不了几天了。 就算不能围篱笆、挖池塘,也至少让她把稻子收了吧,不然就真的完了! 牛栋:“估摸着也得大半个月吧,听说城北那个老爷盖的府邸可不小。” “大半个月?!” 祝江江忍不住抬高声音,“那怎么行,我可等不了这么久!” 牛栋:“江江姑娘,你是不是有啥重活得找人干啊,要不我去帮你干几天?” “没有,多谢牛老板好意,你先忙,我回去收摊了。”她哪敢劳烦他。 再说了,他一个人也抢收不了五十多亩粮食啊。 祝江江说罢,摆摆手,转身朝茶摊去了。 只是没想到,茶摊上,早有一个人在等她,等着要帮她干活。 茶摊前,一个身材欣长,衣衫虽破,却十分有礼的男子在朝她拱手:“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第四十二章 一帮小乞丐上门来 “我们认识吗?”祝江江迟疑地开口。 印象中,她好像没见过这个人。 “几日前,小娘子从城中回家的晚上,见过在下……” 男人一脸心虚,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直接是一副认错的模样。 “几日前……”祝江江垂眸回想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大喝一声,“你是那个小贼!” “你居然还敢出现?”他胆子也太大了吧,挑衅她? 祝江江气得要喊人,那男子慌忙举手表态:“小娘子莫要误会,在下是来向你道谢的。” “道谢?” “在下方才听闻小娘子要找干粗活的人,如果你不嫌弃,在下愿以劳力向小娘子赎罪。”男子快速说完,生怕祝江江喊人来。 这个提议倒是能解决祝江江的燃眉之急,不过…… “我家活儿多,就你?” “不止是我,我庙里还有八个兄弟姐妹。”男子指着城外的方向说道。 经过再三考虑,祝江江好像也只有这一个选择,所以她同意了那男子的提议,让他明日带他的人去小荒村。 “小荒村你们知道怎么走吗?到了小荒村村口第一家就是了。” “在下知道,那天晚上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男子把头低得更低。 “你!” 祝江江指着他,胸口起伏不定,“算了,明天记得早点来,别迟到!” 翌日。 一觉醒来,祝江江突然开始懊恼,她昨天是不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竟然敢让来路不明的人来她家? 她是不是太冲动了? 正当她后悔、祈祷昨天那个男人出尔反尔,不要出现的时候,一开门,就看到一群衣衫褴褛,脸却洗得十分干净的人站在她家院子门口。 为首的那个男人,正是昨天那个名叫周凉的小贼。 “你们怎么来这么早?”祝江江很惊讶。 她因为心里有事儿,今天早早就醒了,望了望天,这会儿天才刚蒙蒙亮,他们就已经来了! “你们不会是后半夜就起床了吧?” 祝江江突感压力,不过也再一次对他们改观。 他们答应来干活报恩就已经让她感到很惊讶了,现在又为了不迟到,天不亮就赶来,这让她很感动。 也让她感到很放心,至少说明,他们本性纯良。 “小娘子,有什么活儿你尽管吩咐,我们这就去干。”周凉只上前一步就没有再靠近了。 他怕,脏了她新盖的房子。 祝江江揉了揉眼睛,这才清楚地看清站在她家院子里的人。 这群人看着一个比一个瘦小,年纪没一个超过二十的。 还有个头跟裴小鱼差不多高的小丫头躲在周凉后面,紧张又小心地探出脑袋来看她。 这么看来,周凉似乎是他们当中领头的。 “干活不急,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来这么早,他们一定没吃,“我洗个脸就做早饭,你们到屋里坐会儿吧。” 祝江江把门完全打开,让他们进去,可他们没人动窝。 “做早饭?” 那群小乞丐面面相觑,低声交流,最后都把目光投到周凉身上,像是在问他该怎么办? 周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带着他们继续站在院子里等。 祝江江开了门就进厨房了,打水洗了脸后,直接在厨房里生火煮粥,还把昨日没吃完的菜,添了点新的,重新炒一盘。 她没注意外面,还是裴小鱼被吓得跑进来,她才知道周凉他们还原地站着。 “嫂子,外面来了好多人。” 祝江江头也没抬,继续炒菜,“我知道,他们是嫂子找来干活的,别害怕。” “那他们为什么不进屋呢?”裴小鱼对外面那群人的穿着没什么反应,因为几个月前,她也是那样穿。 她只是好奇,既然是她嫂子找来的人,为什么不进屋? “他们没进屋吗?”祝江江闻言,拿着锅铲就跑了出去。 见周凉他们果然还站着,便不满道:“周凉,我不是让你带他们进屋吗?怎么还站着!” 村子里大伙儿开始起床出门了,要是让他们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惹了什么麻烦,被人追债上门呢。 “快进去!” 锅里烧着菜,祝江江没工夫跟他们废话,催促了一声就又转身回厨房了。 没一会儿,锅里的粥煮开了,咕嘟咕嘟的冒泡,盖上锅盖焖一下,就做好了。 和裴小鱼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周凉等人在门口的露台地板边上坐着,看到她走来,他们还站起来迎她。 祝江江真是服了他们了,“我说,你们到底要我请几次才进门啊?” “不、不是。”周凉叫住了抬脚进门的祝江江,“小娘子,我们身上脏就不进屋了,你告诉我们该干啥活就成。” 他们小心翼翼、自轻自贱的模样,让祝江江莫名感到一丝难受。 她看得出来,周凉的性子不是这样的,至少昨天他给她的印象是恭谦有礼、不卑不亢的。、 如果不是为了食物、为了他身后那群比他年纪小的人,他不会表现得这么卑微。 “小鱼,去抱十一副碗筷来。”祝江江低头对裴小鱼道。 说完,她冲他们笑了笑,“那就在外面吃吧。” 祝江江不想给他们压力,把桌子搬到门口的露台,然后又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椅子搬了出来。 最后,盛了一大瓷盆的粥放在桌上,裴小鱼也摆好了碗筷。 在周凉几人不解的目光中,祝江江一一给每个碗里盛了热腾腾的白粥。 “今天的活儿是给院子围篱笆,一会儿吃完早饭,周凉你带几个有力气的男孩子跟我上山砍竹子,那两个小丫头就留在家里,小鱼会照顾好她们的。” 她完全不给周凉说话的机会,带着东家的口吻继续说道:“至于吃的,给我干活一天包三顿饭,没有工钱,你有意见吗?” 周凉被她的气势吓得不敢说话,她看起来那么柔弱,做事却能如此果断? 但他似乎忘了,上次抢她东西的时候,自己挨了多少打。 这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他们真的变成了靠干活吃饭的人,不再是沿街讨食的乞儿了吗? 第四十三章 天灾要来了,得提前抢收庄稼 “你看,我就说她没得良心吧,居然骗街上的乞丐来干活,也不知道她的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造孽哟。” 祝江江带人上山砍竹子围篱笆的事儿,完全没避着小荒村,这会儿村里人就都知道了。 村民们坐在裴家旁边的邻居院里,明目张胆的指桑骂槐。 不知道是因为嫉妒,还是因为祝江江居然真的不找他们干活,害他们少了一份工钱。 他们这种矛盾的想法估计他们自己都没发现,总之就是各种瞧不上祝江江。 “小娘子,他们在说谁啊?”周凉锯完一段竹子后,趁机凑近问道。 祝江江捡起那段竹子,立好,挥起手里的砍柴刀,一刀劈下去,竹子就变成了两半。 “他们说我呢,说我压榨你们,骗你们来帮我干活儿。”她半开玩笑地说。 人真是奇怪。 之前那么淳朴的村民,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这么刻薄,她好像做什么都不对。 周凉见祝江江被村民们这般误会,便张嘴替她辩解,“小娘子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我们不是……” “周凉!” 祝江江拽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继续说,“快点干活,别想趁机偷懒。” 裴家连房带院,占地差不多有三亩,除了门前的池塘之外,其他地方都围了篱笆。 胳膊粗的木头嵌进地里,再用竹片交叉做成网格状的篱笆墙,高度到胸口的篱笆院,只用大半天时间就围好了。 时间还未到傍晚,周凉用剩下的竹子边角料,给祝江江把鸡圈也围了出来。 养在笼子的鸡快要憋死了,一得到解放就撒丫子的上蹿下跳。 跟着周凉来的那些孩子站在鸡圈前,看着圈里扑腾的鸡,笑个不停。 “大哥,你看你看……”和裴小鱼差不多大的小丫头晃着周凉的手,脸上因为兴奋变得红扑扑的。 眼里的羡慕怎么也藏不住。 祝江江在厨房里给他们做今晚的晚饭,出来倒水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了这一幕。 白天干活的时候,她曾问过周凉关于他们的事情,可周凉闭口不谈,甚至连他那群弟弟妹妹的名字都不愿告诉她。 她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但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她可以确定,他们虽然身上脏乱,但本性还没有被污染。 可惜,她现在能力不够,帮不了他们什么忙。 她能做的,就是保证他们在她家干活的这几天,让他们吃饱饭罢了。 “周凉,带他们去洗手吃饭了。” 天色不早了,赶紧让他们吃完,他们也能早点回去。 一连三天时间,每天天不亮周凉就带着他那群弟弟妹妹准时出现在祝江江家门口。 即使祝江江说过不让他们来这么早,他们还是天不亮就来了。 因为是日常养鱼吃的池塘,不需要挖太深,几担土挑出去,只要能让田埂水渠的水流得进来就完事儿了。 所以基本不费什么功夫。 池塘里挑出来的土全都填到菜地,菜地和池塘平分了门前的地,足够保障裴家以后的日常需求。 “周凉,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明天你们休息一天,暂时不用……” 祝江江刚要给周凉放假的时候,一声闷雷就从头顶打下来了。 不会这么快吧?! 记忆中,那场大雨导致上游一处地方溃决的水灾,是在七月底没错啊,现在离月底还有六七天呢。 “起风了。”周凉伸手感受。 一阵狂风从地心吹起,把祝江江晒在院子里的衣服吹落到地上。 那些衣服是裴家二老和祝江江的旧衣服,她今儿全洗了,洗干净了打算给周凉他们换着穿。 “小娘子不用担心,只是声干雷,不会下雨的,我们明天还可以来。” 周凉很有经验的样子,伸手感受风吹来的方向和湿度就知道会不会下雨。 祝江江望着远处的田野,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她做了个决定,“好,明天你们来的时候,顺便去城西的木匠铺帮我拿预定的东西。” 祝江江从怀里掏了两锭碎银子塞到周凉手里,“这是尾款,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顺便把板车也拉走,这样明天就不用自己抬了。” 不能等了。 这声闷雷和这阵风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暗示,她一定要在那场暴雨下下来之前抢收粮食。 “小娘子,这钱……”周凉不知多久没有摸过银子了,拿在手上跟烫手一样。 难道她不担心他拿了银子后消失不见? “别废话了,带着弟弟妹妹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要割稻子了。” 祝江江半催半推,直接赶人。 周凉走后,祝江江又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出门去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自家院子和村口.活动,只是几天没进村,祝江江就已经感觉到陌生了。 径直来到许老根家,许家二老正在吃晚饭。 破旧的桌子上摆了一锅几乎可以数清米粒的粥,二老手里捧着炒得黑乎乎野菜,把菜当饭吃。 “小嫂子,你咋来了?” 看到祝江江,许老根十分意外,他以为她再也不会来了呢。 “快坐快坐,老婆子,拿碗筷去啊。” “许爷爷,不用了,我吃过了。” 祝江江叫回给她盛粥的二老,直接说明来意,“许爷爷,我来是想跟您说关于地里庄稼的事儿。” “地里?啥事儿?”许老根不解。 还有不到半个月庄稼就收成了,这个时候能有啥事儿? 祝江江:“我打算明天开始采收庄稼,我建议许爷爷您也一起收了吧。” 许老根:“明天?这地里刚断水,泥还没干透呢,咋这么着急?” 这不符合常理啊,而且,提前抢收,稻杆还生,到时晒谷子不好晒干。 祝江江不知道该怎么跟二老解释,只是在强调,让他们提前。 “许爷爷,您信我一次,明天找个机会,把村里大伙儿叫来,让他们也提前采收庄稼,但别告诉他们这是我的意见。” 她终究是不忍心看到灾后大家绝望的样子,来提醒了。 至于他们听不听,就不关她的事儿了,她问心无愧。 第四十四章 意外撞见半夜在地里割稻子的人 也不知道许老根到底有没有跟村里人说提前抢收庄稼的事儿,反正割稻子的第一天,只有祝江江在地里。 “小娘子,这些活儿你交给我们就成,地里都是泥,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地里刚断水没两天,水是干了,可地里的泥踩下去还是软的,裤腿得挽得很高才能不弄脏衣服。 祝江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周凉,我家有五十亩稻子,必须得在这四五天里收完,一天收十亩,你觉得只靠你和你这群弟弟妹妹,能行吗?” 裴小鱼和那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小丫头她都让她们下地干活了,更别说自己了。 而且,周凉这群人里,只有一半的人是具有完全成人能力的,其他人都还是孩子,她再不来,地里的庄稼就收不完了。 “这么着急吗?”周凉直起腰看了一眼这片庄稼。 虽然不知道祝江江为什么这么着急,但他还是加快了动作,铆足了劲儿割稻子。 小荒村来田里断水,驱赶鸟儿的村民见状,都在说她不懂种地,笑话她杞人忧天。 从村民们说她杞人忧天这话里,祝江江就知道,许老根应该已经找过他们了,但他们没有听进去。 许老根也没有来。 祝江江带着一众来帮忙的小乞丐,在地里热火朝天地干了一天,也才收了六七亩地,距离一天十亩的目标,还远着呢。 而且,她连做饭吃饭和睡午觉的时间都省了,还是干不下来。 晚饭的时候,和中午那顿一样,只煮了一大锅饭和一大锅豆腐茶汤,让周凉他们泡饭吃,吃到饱为止。 “真不好意思,今天活儿干太晚了,你们回去小心些。” 吃完饭天就黑了,祝江江有点不好意,今天一直低头干活,都忘了时间了。 周凉对于她的客气,心中十分不满。 她是雇主、是东家,其实可以不用对他们这么客气的。 比起以前他找的那些活,累死累活的干了一天,去领吃的还要被打骂、嘲笑一番,才肯施舍他们一两口剩饭菜吃的人,祝江江已经很好了。 她不仅给他们饱饭吃,还十分尊重他们,从不把他们当做乞丐看待,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在裴家干活的这几天,弟弟妹妹们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每天起床来裴家,成了他们最期待的事情。 祝江江的大恩大德,周凉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只能每天拼了命干活。 可纵使他一刻都不曾停歇,连吃饭都在地里吃,他们还是完不成一天十亩的目标。 每当祝江江直起腰歇息、活动的时候,她都会望着眼前未收割的庄稼。 眼里露出的着急,周凉都看在眼里。 稻子收到第三天的时候,地里的泥干透了,踩上去硬邦邦的,犹如平地。 祝江江照常让他们在天黑之前回去,周凉没说什么,带着弟弟妹妹们就转身走了。 不过,他们没有走远,而是在废旧的官道旁等到了天黑。 天完全黑了下来,夏日的月光明亮,他们借着天上明亮的月光,又重新回到田地,默默地低头干活。 祝江江不知道他们去而复返了,第二天早上她带着早饭到地里的时候,发现周凉他们已经割了好几亩地了。 “你们今天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干了这么多?” 她把粥放下,孩子们便起身去洗手,围过来吃早饭。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吃得这么安静,让祝江江有种他们已经累得说不出话的感觉。 “没、我们没来多久。” 周凉也给自己盛了碗粥,碗壁贴到嘴边,直接往里灌,跟喝水一样快。 匆匆吃完后,在田埂的水渠里把碗洗干净,放下就又转身去割稻子了。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时间,祝江江都惊呆了。 一连几天都是弯着腰割稻子,膝盖受不了、腰也受不了。 随便扫了一眼,祝江江发现,年纪小的那几个现在已经是跪坐在地里干活了。 尽管如此,他们却没一个喊苦的。 她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祝江江不禁怀疑自己。 可是,天越来越燥,空气也沉闷得好像从未流通过一样,山上的蝉鸣声更是直冲云霄,在头顶盘旋,吵得人心烦意乱。 这一切都在预示着,马上要下雨了。 许老根二老,今天意外的下了地,也在割稻子。 不过,和祝江江相比,他们多少显得淡定多了,不慌不忙。 许老根之所以今天下地来,是因为他把祝江江这几天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发现她好像异常焦虑。 这种焦虑,让他也感到莫名紧张,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样。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他决定下地干活,粮食不管好坏,收到家里了就安心了。 又一声闷雷打下来了。 这声闷雷让祝江江彻底慌了。 她有预感,老天爷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得加快动作,抢收最后的粮食! “小鱼,休息一下,今晚咱们再去割点稻子,好不好?” 送走了周凉他们,祝江江累得直接躺在门口的露台地板上,轻声对准备打水洗澡的裴小鱼说道。 古代的夜太长,她想加班了,能多收一亩就多收一亩吧。 裴小鱼打水的动作停下,侧头看了祝江江好一会儿之后,才放下手里的水瓢,跑去和祝江江一起躺着休息。 姑嫂俩只歇了两炷香时间,在村里人刚刚睡下的时候,她们提着茶壶、拿上镰刀,又出门了。 这一去,直接撞上了去而复返,在地里干活的周凉等人。 “谁在割我家稻子!” 祝江江远远就瞧见地里有几个黑影在动,以为是来偷稻子的,撒腿就跑了过去。 周凉几人闻声回头,还没等反应过来,祝江江就到跟前了。 “周凉?”祝江江一脸惊讶,“怎么是你们!” 这一次,她没有理所当然的把周凉当小偷看待,“所以我这两天早上过来,看到你们割了很多稻子,就是你们夜里干的?!” “你们没回去,那你们睡哪儿!”祝江江变得很激动。 周凉他怎么回事儿,自己不休息也就罢了,他弟弟妹妹都还小,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睡地里,枕着田埂也能睡……”被当场抓包的周凉又是一副心虚认错的模样。 他好像经常在跟她认错? 第四十五章 小乞丐们的身世,有人非富即贵 “简直是胡闹,谁让你们这么干了!” 祝江江很生气,他们这是把她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这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她又该多一条罪状了。 而且,这群孩子还那么小,哪承受得起一天干八九个时辰的活儿? 周凉没想到祝江江会有这么大反应,难道他们帮她把活儿都干了,不好吗? “小娘子……” “给我回去!” 祝江江不给周凉说话的机会,夺过他手里的镰刀,命令一样,让他们停下回去休息。 田里的人,包括裴小鱼,都被她生气的样子吓到了。 他们从未见过祝江江生那么大的气,就是被村里人当面说闲话、被祝家人找麻烦,她都没那么大声过。 “老二,我们走。”好一会儿,周凉才语气低落地开口。 跟他一同前来的那些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稻子,凑到周凉身后,低着头不敢吭声。 就在周凉带着人转身要走时,祝江江又开口了。 “谁让你们回城里了,大晚上的,去我家!” 天已经黑透了,今晚的月色不如前两天,连路都看不清,怎么回去? 在祝江江的臭脸威胁下,周凉连拒绝都不敢拒绝,一众人等只能默默地跟她身后,回到裴家。 “你自己带这几个臭小子去河边洗澡,三个丫头留在家里我来照顾。” 也不知道他们这样偷偷加了几天班,总之今晚不能再干了,他们得好好休息。 祝江江打发了周凉那几个男孩子去河边后,起身回屋去找自己和裴小鱼的衣服,给一大两小的三个姑娘洗完澡换上。 周凉不会照顾女孩子,三个姑娘的头发又臭又脏,梳了好几遍才梳顺。 祝江江点着烛台,大半夜的,挨个儿给她们把头洗得干干净净。 洗最后一个的时候,周凉他们已经从河边回来了。 加上裴小鱼一起,九个人,排排坐在露台的地板上,看着祝江江给最小的小九洗头。 这一幕,让周凉心里无比感动,又无比愧疚。 他真是个不合格的哥哥,连妹妹都照顾不好,还要依仗他们的恩人来帮忙。 “好了,在院子里让风吹一吹,明天我给你们扎辫子。” 祝江江可算是忙完了,洗头真是累人,一点儿都不比她割稻子轻松。 孩子们都洗完了,接下来该轮到自己了。 她让周凉带着人待在一楼别动,自己提了三桶水上二楼,回房间自己洗。 夜不知道多深了。 祝江江再次下楼的时候,他们已经互相靠着,昏昏欲睡。 看到她下楼,周凉立刻清醒,他清醒了,身旁靠着他睡的八个弟弟妹妹们也醒了。 “这是我家能找到的所有毯子,你们今晚就在一楼将就睡一晚吧。”祝江江把怀里的东西塞了过去。 周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把毯子又塞给了老二。 待那群小的和裴小鱼都回屋之后,他才有机会和祝江江单独说说话。 “小娘子,你上次问我他们是谁,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瞧不起我们……” 周凉意外的没有跟祝江江说什么感谢的话,而是主动跟她聊起关于他身边这群孩子的事情。 原来,包括他在内,这群孩子曾经都是被卖到楼里的人,只是前年掌柜的意外病死,楼里一夜之间就散了。 他们这些人,要么是刚被卖到楼里的,要么是楼里最底层的人,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攒点银子掌柜的就死了。 所以,在楼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都有地方可去时,他们这九个没地方去,也不知道自己家人在哪儿的,就在城外的破庙里待了下来。 这一待,就是两年。 “你说的楼里是青.楼吗?”祝江江问。 “是啊,从那种勾栏里出来的,讨饭都会被人嫌。”周凉低头自嘲。 “可是你们都识字,不是吗?”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祝江江意外发现,他们这群人,包括那个最小的丫头,都是识字的。 既然识字,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在这里,识字的人地位不是挺高的吗? 周凉解释道:“那是我们楼里的规矩,上到掌柜的,下到刷恭桶的,都要识字,我们被卖到楼里第一天就要开始识字了。” “那你们掌柜的还挺有远见的。”祝江江不禁有点欣赏那个传说中的掌柜了。 那个人有没有远见,周凉并不关心,他只关心祝江江会不会因为他们曾经的身份,就赶他们走。 “小娘子,小九他们都是好孩子,他们有的还什么都不知道,你……” 他想辩解什么,却又不敢要求。 那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刚被卖到楼里不久掌柜的就死了,他们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被卖进去的地方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勾栏处。 周凉也从未跟他们说过那是什么地方,所以他们依旧是单纯的。 “那你们从来没试着回家吗?” “家?” 周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我家已经被抄了,小九他们大多都是被拐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家怎么走,如何回家?” 他们要不要这么惨啊! 得知他们凄惨的身世,祝江江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天底下的不幸真是各有各的不同啊,“早点休息吧。” 她没有再继续问,这让周凉有一瞬的错愕。 难道她不好奇他的身世吗? 他已经暗示了他是被抄家,而抄家,只有朝廷才有那个权利,被抄的人家亦是非富即贵,难道她不知道? 也对,以他现在这副模样,以前的身份再怎么金贵,现在也没用了。 这天晚上,裴家有两个人失眠了。 一个是担心第二天会被赶走的周凉,一个是祝江江。 在得知楼下那群人的事情后,祝江江就很难单纯地将他们当乞丐看待。 如果是单纯的乞丐,那干完活儿后,他们再回去继续流浪乞讨,也是他们的命。 但现在,他们大多都是走失的孩子,还有回家的可能,如果可以,她很希望他们都能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可是,她要怎么帮助他们回家呢? 第四十六章 该来的天灾还是来了 刮风了。 正是正午当时,天已经如入夜一般,和那阵狂风一起变黑。 祝江江的衣摆被吹得生响,裤腿紧贴身上,一手压着头顶的草帽,一手挡住扑面而来、带着尘土砂砾的风。 再睁眼,眼前未来得及抢收的稻子已经全部被吹倒,大地犹如盖上一层金黄的被子。 豆大的雨瞬间就下下来了,打在身上又疼又冷。 “周凉,回去!” 祝江江冲周凉大喊,护着离她最近的几个小的,一起往裴家的方向跑。 还剩四五亩地的庄稼,哪怕再给他们半天时间,就能全部收完。 只可惜,老天爷不讲情面。 雨下得太快、太急,在外面挖野菜、砍柴的村里人纷纷往家里赶,短短的几步路,身上就已经全部湿透。 “这场雨下完,庄稼就能收成了。” 村口裴家对面的邻居站在屋檐下,看着哗啦啦的大雨,满意地点头。 这场雨下完,收了稻子,地里有雨滋养,下一茬稻子种起来就方便多了。 祝江江可没他们那样好的心情。 她把抱回来,还没来得及脱粒的稻子铺在屋里晾晒,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又冲进雨里,到厨房去。 新房虽然比老宅盖得高,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提前准备了挡水的木板。 把木板扣在一楼大门的门槛前,又装了两袋泥固定住,进出门得要跨着才行。 屋里,周凉几人已经在处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拧干后继续穿。 然后出门来,站在露台的屋檐下,借着狂风吹干。 “这不像是夏日急雨,不知道会下多久……” 夏季偶有阵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雨也是一场阵雨,没多久就停了。 可没想到的是,这场雨从中午下下来之后,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停的迹象。 裴家门前的池塘已经涨满了水,和远处的田野一起,连成一片浑浊的泥黄色。 比池塘高的院子里,水流如流淌的溪水一样,潺潺不断地流向池塘,很快就积水了。 “这雨咋还不停呢?”村民们站在自家门前,望着田野,喃喃自语。 庄稼已经被淹了,雨水要是不快点褪去,稻子泡的时间长了,就发芽不能要了。 “别看了,来吃饭吧。” 提前做出反应的祝江江心态平稳多了,虽然还有几亩地没收完,但对她来说影响不大。 收回来的四十多亩地粮食,足有三四千斤,放在空间里,她人都变得笨重了。 “小娘子,你的担心是对的,幸好你提前收了庄稼,不然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呢。”周凉很佩服祝江江的远见。 这场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就算停了,水没褪去,庄稼也收不了。 到时候,损失一定是有的,只是损失多少的问题罢了。 损失吗? 祝江江觉得这个说法太委婉了,现在还只是下雨涨水,等上游的河堤被冲了,整个江南镇就不光是损失那么简单了。 唉!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该去上游的州府提醒一下的。 不过,应该没有人会相信她说的话吧?说不定,还没等到发大水,她就先被当成妖言惑众的人,当街问斩了。 祝江江站在二楼房间的窗前,紧紧地望着河岸的方向,一动不动。 大雨已经连续下两天了,中间一刻都未停过。 远处的田野、河流、村庄,全都像是漂浮在水上一样,看不见路,也看不见人。 “他娘,不能去、不能去啊……” “你放开我,我要去收我的庄稼!” 刚说看不见有人的雨里,突然闯入了几个人。 是徐老三夫妻俩! 徐三媳妇儿头戴草帽,手持镰刀,在没过膝盖的水里努力地往村外走,她身后是徐老三一直在拉着她。 他们夫妻俩的出现,好似鼓励了村里人一样。 雨里出现越来越多的村民,一个个都嚷嚷着、冒雨冲到田里。 水田的位置本来就低,在田埂上走的时候,积水只是没过膝盖,下了地,水直接到腿根了。 庄稼泡在水里,看不见,只能靠摸。 割下来的稻穗丢进身后的背篓里,和雨水一起,压得人直不起腰。 祝江江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神情平淡,她劝不动他们,也不想劝。 他们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自己安心一些,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嫂子,家里进水了。” 裴小鱼跑上楼来,神色慌张。 周凉他们始终待在一楼,从不敢上楼来,所以有什么事儿都是裴小鱼跑来找她。 祝江江听此,转身下楼。 一下楼就看到周凉几人在拿桶和水瓢往外泼水,是门口的泥袋子被积水冲了,木板一松,水就进来了。 屋里都是木地板,不禁泡,祝江江转身就去抱了两床被子前来,一床堵住进水口,一床铺在门口吸水。 做完这一切,还没等他们擦干屋里的地板,远处的山脉就传来一阵沉闷又汹涌的声音。 是溃堤了吗? 祝江江挽起裤腿跑出去看,只是眨眼间,她就感受到小腿上的水位上升了不少。 “该来的还是来了……” “快走、快回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大伙儿都快回来,涨水了……” 村口各种呼喊、尖叫声此起彼伏,田里的人开始往回走。 只是上游的水来得凶猛,洪水往低处的河边流去时,冲击力大,往回赶的村民跌跌撞撞的,数次被水冲倒,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都说洪水如猛兽,受灾的又何止是小荒村,整个江南镇的村子多多少少都免不了被冲。 县衙里。 朱蔺在得知上游溃堤,导致整个江南镇受灾的时候,直接一屁股跌在椅子里,面如死灰。 他在江南镇任职县令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事情。 赶紧写了一份奏书后,朱蔺就不知所措,在公堂前来回踱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是朱清然及时提醒,朱蔺才派人前去察看百姓们受灾的情况。 只是雨太大了,城内的河也涨了水,派出的人根本出不了城,没法儿知道城外百姓的情况。 第四十七章 关键时刻,她站出来了! 六天了。 从第一场雨到现在,六天了。 虽然大雨前日就停了,但积水不退,村里人没法儿起灶炉,屋里的床也被水淹没,大多数村民就这样在水里站了几天几夜,也饿了几天几夜。 小荒村只有祝江江家有二楼,但没人敢厚脸皮来向她低头求助。 周凉去地里走了一趟,回来时只见他一脸惋惜,“小娘子,地里的庄稼都不成了。” “哦。”祝江江没什么反应,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她可以这般看得开,周凉却不行。 因为,地里没活儿了,就表示他们该离开了。 默默的让弟弟妹妹们收拾了东西,替他们挽起裤腿,九人站在被水泡得泥泞的院子里,抬头仰望二楼的位置。 祝江江这几天经常待在二楼,眺望远处村庄、田野的情况,很少下来。 “小娘子,这几日多谢你的收留,我们……”周凉一度哽咽。 低头咽了咽嗓子,长舒一口气后,再次抬头,“我们就先走了,庙里还不知道有没有事儿,回去看看,以后你再有啥活儿,随时来找我。” 说罢,院子里的几人手牵着手,相互扶持,踏水离开。 只是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被祝江江喊住了,“站住。” 望着远处,暴雨后留下的满目疮痍,叹了口气,道:“先别回去了,跟我出去看看情况吧。” 雨停了之后,祝江江就一直在等衙门的人,却连只鸟儿都没等来。 小荒村从一开始庄稼遭灾时的哭天喊地,到现在,已经变得万念俱灰、死气沉沉。 村里陷入了极度的绝望中。 想来不止是小荒村,别的村子估计也差不多,同样的看不到希望,在等死了。 古代通讯基本靠人,消息延迟时间太长,做不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物资、人手,可能就只够救城里的灾民,等轮到他们这些远一点的村子时,怕是村子早就荡然无存了。 祝江江不能再这样什么都不做的等下去了,他们现在需要自救! 她并非圣母,她只是不想灾难过后,周围都是尸骨,万一再有个瘟疫什么的,她也活不下去。 祝江江只带了周凉一起出门,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村长许老根的家。 许老根虽然提前收了两天庄稼,家里有些余粮,但还是损失了不少。 他这会儿正忧心忡忡地站在水里,倚靠在门槛边上,守着屋里挂在房梁下的粮食,一步都不敢离开。 灾难面前,村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偷吃的,他必须得守着自己最后的底气。 看到门口来人,许老根十分意外,“小嫂子,你咋来了?” 祝江江的到来是他没想到的。 这种时候,自己活下去最重要,她不守着自家,来这儿干什么? 祝江江还能来干什么,当然是来找许老根商量救灾的事儿了。 “许爷爷,我来是想问问,村里遭了灾,您可有什么应对的想法?” 他身为一村之长,这个时候总不能什么主意都没有吧? 但许老根还真是什么主意都没有! “小嫂子,村里遭灾那是老天爷不让大伙儿好过,朝廷都没法子,我能有啥法子啊……” 正说着,许老根就开始双目失焦,精神逐渐涣散。 话音落,人直接就往水里扎,倒了。 祝江江和周凉二人连忙跑上前把他从水里捞起来,想要扶他进屋休息,却发现屋里唯一一张没被水淹没的桌子上,还躺着许刘氏。 “小娘子别担心,他们应该是这些天没吃好也没睡好,晕过去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周凉探了探二老的鼻息,又瞧了瞧他们的脸色,得出结论。 “你还懂医术?”祝江江激动地看着他。 他们现在最需要懂医术的人了! “不懂。”周凉打破她美好的幻想,“我只是饿惯了,久病也成医。” “……”好吧,她早该想到的。 “先别说了,你背许爷爷,我背刘奶奶,先让他们去我家休息吧。” 祝江江把许老根留给周凉,自己走到桌子前,吃力地背起许刘氏。 许家二老的悲剧不止发生在许家,村里本就是老弱妇孺居多,祝江江挨家挨户前去查看,一不留神就救了十几个晕倒的人。 “小嫂子真是好人啊,咱们以前都错怪小嫂子了,以后可不能……” 祝江江带周凉他们去救人的时候,那些没晕倒的村民们也跟着来了裴家。 他们抬着满脚泥要跨进裴家时,就被祝江江拦了下来,“婶子,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婆婆在我家吃住这几天,我都要记账的。” 说着,她指了指屋里负责帮忙记账的,小乞丐里排行老五的大丫头。 幸好周凉他们都识字,帮了她不少忙。 “啥?还要记账!” 那婶子吓得收回了脚,盯着祝江江。 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才卖惨道:“小嫂子,你也知道,我家地里的庄稼都没了,实在没啥可抵账了,你行行好成不?你的情我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呵!一句记在心里就完事儿了? 哪怕她说日后再还这个情,祝江江都不会现在就跟她计较。 如果说上次村里人排挤她,是因为跟风谣传,被真正看不惯她的人洗脑。 那么这一次,她算是把小荒村每家每户的本性都摸了个透彻。 “周凉,把人抬回去吧。”祝江江开口示意,不留一丁点儿情面。 纵使那婶子百般辩解、阻挠,甚至是骂她,周凉和老二都坚决把人送回原来的地方,任那家人自生自灭。 在裴家屋里,被好生照顾的村民们见此,都选择默不作声,假装没看到。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们可算是清楚了祝江江的为人。 爱憎分明! 她确实救了他们,但却不是无私付出,而是等价交换。 你说她绝情吧,可在这种最生死关头,只有她站了出来。 你说她善良吧,她也能说不救就不救,谁劝都没用。 祝江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村里人看不懂,不过有一点他们可以确定,那就是:千万不要再得罪她! 第四十八章 千亿物资给我的底气 小荒村被祝江江从水里抬回来的村民,大多都在醒来之后,听说在裴家吃住要记账时,都选择早点离开。 在裴家吃了两顿,身上是有力气了,可一旦离开裴家,他们就又要落得没饭吃的境地。 地里的庄稼全完了,颗粒无收,野菜都冲没了,现在怕是只剩树皮能吃了。 “你们救我做啥啊,什么都没了,还不如让我早点死了算了……”王四婆哭得悲天跄地的,一直在问责祝江江为什么要救她。 还好祝江江这会儿不在屋里,要是让她听到这话,不定多寒心呢。 “四婶子,就别说了,小嫂子也不容易。”许老根稍微安抚了一句。 他已经待在裴家两日了,醒来也一直没走,他在这里,就是为了给祝江江做个见证,怕日后村民们不认账。 同时,他也想找个机会问问祝江江,之前她特地去提醒村里人早点抢收粮食,是不是早就知道会下暴雨。 可惜她一直在外面忙,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去问。 上游溃堤,洪水一天不退,村里就一天做不了饭、喝不上水,祝江江为了家里这群人能喝上干净的水,一直在努力。 在院子里搭了个临时的台子,糊泥灶煮饭,又拆了家里的被子,取出棉花滤水,弄了两天才勉强能用。 灶搭好了,干柴又用完了。 好在村里人还算有良心,自发上山砍柴送来她这里,才保证了基本日常。 有灶、有水用之后,祝江江便叫来了村里所有的人,包括之前被她赶走的村民。 “今日叫大家来,是有个事儿想跟大家说说。” 祝江江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的露台上,周凉和老二站在她身后给她壮势。 “关于灾后大伙儿的生存问题,我知道大家地里遭了灾,庄稼颗粒无收,很难活下去,不过我想你们都知道,我是有粮食的。” 村民们听到这儿,纷纷竖起耳朵,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粮食我可以给你们,但我有条件……” 祝江江翘着二郎腿,十指交叉,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大佬的气息。 眼皮轻轻一抬,微笑地提出了她的条件,“我可以按月给你们粮食,保证你们活到下半年的秋收,但你们下半年种的庄稼,我要分一半!” “啊?一半!” “这、这也太多了吧……” 院子里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都在窃窃私语,有意见也不敢当面跟她吵吵。 大家都觉得祝江江分一半的要求太过分,地里从犁地、插秧到秋收,她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就要分他们一半的粮食? 这简直是抢! “哦对了,我说的一半是指你们缴粮税前的一半。”祝江江再度开口。 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就更过分了。 连周凉都看不下去,偷偷在她耳旁道:“小娘子,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祝江江回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过分吗? 她又不是个慈善家,就算她是慈善家,慈善的前提也是先拥有亿万资产再说。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祝江江算是摸清了古代人的逻辑和行为举动。 他们没有固定的社会规则,律法观念相当薄弱,缺少文明社会该有的行为管制,如果她的手段不狠一些,到头来吃亏的一定是她自己。 所以,一半,没得商量! “我提醒一下大家,你们现在没得选择,要么接受我的条件,我给你们种子种地,保证你们下半年顺利,要么……等死。” 他们现在除了被水泡过的家徒四壁之外,一无所有。 连下半年的种子都没有,他们除了接受她的条件之外,别无选择。 祝江江这句话可谓是直击要害,戳到众人心里去了。 他们现在的处境,确实如此。 “行了,给你们半天时间考虑,明天我还要到其他村子去看看情况,同时,我也会向其他村子的人提出相同的条件,我手里的粮食可不多,先到先得。” 小荒村的自救工作已经稳定,接下来就是其他村子了。 也不知道其他村子是什么情况,朝廷的人去过没有? 在等待村民们考虑的时候,周凉忙完手里的活儿,鼓起勇气,上了楼。 有个问题,他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要劝一劝祝江江。 祝江江在二楼书房里埋头书写明日去其他村子要用的契书,还有一份提醒自己的注意事项。 周凉敲门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二楼多了个人。 “怎么了?楼下又出事儿了吗?” 这两天村民们进进出出的,事情特别多,她下意识地认为是楼下又出事儿了。 “没有。”周凉摇摇头。 看着她犹豫许久,才为难地开口,“小娘子,关于明日去其他村子的事情,你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他生怕她因为自己插手她的决定而生气,所以赶紧又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手里虽然有粮食,但你的粮食是不够承担这么多人的。” 祝江江收割庄稼的时候,他参与了全程,他知道她有多少粮食。 可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她这般挥霍,而且她中午还答应了村里人,要帮他们渡过下半年的。 见周凉是在关心她,祝江江又怎么会嫌他多管闲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而且,这件事儿我必须要做。”她冲他笑道。 她没告诉他,其实她除了暴雨前收回来的庄稼之外,还有个提前储存了千亿物资的空间。 有千亿物资在手,救下整个江南镇百姓也不在话下。 “为什么?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你又不是县令。”周凉十分不解,这件事儿为什么是她非做不可的? “嗯……”祝江江假装认真的想了想,“可能是我想让全镇百姓都欠我一个人情吧。” 她想要人情? 假的! 祝江江必须这么做的原因是,她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控江南镇的经济命脉! 用物资救下全镇百姓,拿下江南镇下半年所有收成的一半,她就可以一跃成为江南镇拥有最多粮食的人。 到时候怕是连衙门都要看她的脸色。 空间的千亿物资始终是不能光明正大出现的东西,她必须得想办法置换成所有人都可以看得见的资产。 拿下江南镇下半年一半的粮食就是她的计划。 成为粮食大王之后,她就可以顺势发展更多业务,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人上人,带动全镇经济! 第四十九章 刘家村的救助行 经过一下午的考虑,小荒村所有村民都同意了祝江江的条件。 就如她所说,他们现在别无选择。 如果不想活活等死,让他们杀人放火都行,更何况祝江江只是要他们下半年一半的粮食而已。 半年的付出,换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值了! 祝江江把准备好的契书拿出来,让周凉找两个人帮她进行登记,记下每一户的基本情况,到时按人头数发放粮食。 大人一个月十五斤,孩子一个月十斤,直到秋收结束。 看到到手的粮食,原本不甘的村民们都沉默了。 一个人十五斤的粮食,这可比以前好多了,至少他们天天都能吃得上饭。 “小照这个媳妇儿,厉害啊!” 许老根盯着祝江江的背影,发自内心地叹了一句。 要不是她及时站了出来,小荒村怕是早就完了,她可比他这个村长有魄力多了。 看来,之前春种时,他考虑把村长这个位置让给祝江江的想法,可以实现了。 小荒村灾后安顿结束后,祝江江便马不停蹄地带着周凉几人,出发前去别的村子。 第一站,便是离小荒村最近的刘家村。 刘家村全村的房屋都盖在一处山脚下,三三两两的人家呈梯田式坐落于山脚的各个位置。 所以,不处于平地的刘家村,被洪水淹了的人家就只有最低处的那几户,其他人家家里都还是干爽的。 家里是没被淹,可山脚下的田地还是无一幸免,颗粒无收。 祝江江带人艰难地踩着泥泞的地到来的时候,刘家村和她想象中一样,死气沉沉。 同时,她还发现,他们全村人此时都有一个统一的姿势。 那就是,坐在自家门槛上,望着山下被泥覆盖的田野发呆。 即使看到有人来了,刘家村的人都不为所动。 几个穿着粗布麻衣、浑身是泥的年轻人到他们村子来,能有什么用?又不是衙门来救他们的人。 “几位乡亲,我是小荒村来的,想找你们村长说点事儿,敢问村长家是哪户啊?”祝江江在村口随便问了问遇到的人。 那几人均是目光呆滞、有气无力的模样,许久才有反应。 “那边。”一人指着身后上层的一间屋子道。 “多谢。” 祝江江抬头看了一眼,爬上被水冲得滑溜溜的小坡,上去了。 这层的位置只有一户人家,所以这家人的院子非常大。 大大的院子里,坐了七八个男女老少,看来是个大家庭。 祝江江将目光停留在那几人当中看着年纪最大的男人身上,试探地开口,“刘村长?” “你是谁?找我啥事儿?” 出乎意料的,答话的人并不是那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而是一个三十来岁、怀里抱着孩子的男人。 祝江江没有因为自己认错人而感到慌乱,她淡定地把目光转移到抱孩子的男人身上。 “刘村长你好,我是小荒村的祝江江,我来是想问问你们村的受灾情况,看是不是需要帮助?” “帮助?” 男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她,“你?” 院子里其他人见状,都像活过来了一样,上前来将她和周凉几人围住。 “你说你是小荒村来的,那你怎么帮我们?” “小荒村……就是那个茶山里飞出金凤凰的村子吗?” “你不会就是小荒村那个卖茶娘吧……” 这一家子七嘴八舌的,搞出一个村子的气势,一连问了祝江江好几个问题。 幸好有周凉他们在,才将他们挡住,否则她一定会被拽来拽去、问个不停的。 “刘村长,我们坐下来聊聊行吗?!”祝江江抬高声音。 “真是不好意思,小娘子快进屋。”男人似乎发觉自己太过激动了,赶忙挥了挥手,示意家里人闭嘴,让客人进屋。 刘家村的房子都是泥房子,屋里也是泥地,不过是干的泥地。 十来天没有踩干爽的泥地了,祝江江感动得差点要哭。 “真是不好意思,家里没干净的水,就……”男人空着手,尴尬不已。 “没事。”祝江江表示理解,“这种时候,大家都难。” “小娘子,你方才说要看看我们村受灾情况,还说要帮我们,是真的吗?”男人略微着急地问。 他能不急嘛。 本以为马上就能有收成了,却遭了这么一出,这让家中米缸早就见底的村民们,怎么活下去! 所以一听说有人要帮他们,他自然是激动得不行。 可在听完祝江江帮助的方法后,刘家人顿时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祝江江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他们去考虑这个事儿,没有吭声催促。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男人才再次开口,“祝小娘子,你当真能保证我们每个月都能有粮食吃?” 同为种地人家,大伙儿都遭了灾,不可能只有她幸免。 他不得不多问一句,“你哪来那么多粮食?” “我在大雨下下来之前就抢收了庄稼,不信你可以去我们村问问。”祝江江早就准备好了措辞。 这也是事实,她不怕他们怀疑。 至于她抢收了多少庄稼,这就没有必要跟他们明说了。 “这……”刘家几人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 “大哥,咱们还是把大伙儿找来问问吧。”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提出建议。 “成!” 男人出门去,站在院里,往屋前屋后大喊了几声,很快村里人便聚集了过来。 他把祝江江刚才跟他说的事情,完完全全、一字不落地跟村里人传达了。 意外的是,刘家村的人听到这个条件时,反应没有小荒村那么大,反而还挺兴奋的。 想来,小荒村的人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祝江江手里有粮,所以要得也比较理所当然吧。 “那个好心人真的只要半年的粮食?” 众人还不敢相信,这条件他们是可以接受的。 那个人给他们种子,又给吃的,救他们于水火,这样的大恩大德,到最后只要一半粮食,不算过分啊。 “是真的!而且祝小娘子还说了,种她给的粮种,保证一亩的产量有八百斤粮食以上!” “嘶……八百斤!” 村民们纷纷倒吸一口气,亩产八百斤,这可比他们以前种出来的,翻了一番啊。 第五十章 凭我的条子就能领到粮食 “家旺,你说的那个好心人就是这丫头?” 祝江江出现在人群中,众人见了她,发现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他们心中救苦救难的大富豪的形象。 眼前这个穿得没比他们好多少,年纪又小的姑娘,真是来救他们的? 他们的心情,刘家村村长刘家旺可以理解,毕竟刚才自己也不相信祝江江是来救他们的。 “二大爷,是真的,就是祝小娘子,她提前抢收了庄稼,她家里有粮食!” 刘家旺也不知道怎么的,粮食都没见着,却还是对感到祝江江十分信任。 或许是因为,这是现在唯一能救他们刘家村的办法了吧。 他除了相信祝江江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各位乡亲,刘村长刚才跟你们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愿意拿出粮食帮助你们,但同时你们也得答应我的条件。” “咱们之间的约定,有契书为证。”祝江江伸手,周凉便把契书递了过来。 她把契书展开,递给刘家旺。 刘家旺不识字,他找了个村里识字的孩子,所有村民都围了过去,听那孩子结结巴巴地念纸上的文字。 孩子的字也认得不全,不过还是念了个大概。 “既然有契书为证,咱们又知道小娘子的家在何处,不如就同意了吧。”一老者开口道。 那老者是村里有威望的老人,他开口了的事情,就是刘家旺都不好说什么。 更何况,刘家旺本来就同意这事儿。 “好!” 刘家旺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帮村里人定下了这事儿,“我们签,只要咱们能活下去,说啥都成!” 灾难面前,他这个做村长的要承受的压力更大,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村里人等死,什么都不做。 现在有一个自救的机会摆在面前,他死也不会放过! 周凉闻言,他拿出随身带着的笔墨,在契书上添上刘家村的信息,然后拿出红泥,让刘家村每户派人来按手印。 与此同时,祝江江和另外两人跟刘家旺要了张桌子,也摆上纸笔,登记刘家村的人口数。 “丫头,那我们啥时候能拿到粮食啊?娃娃都饿了好几天了。”一个抱孩子的女人问道。 女人年纪不大,眉眼间却尽显老态,都是被苦日子逼的。 祝江江微笑道:“大姐,村里的人口统计完,我会给刘村长另外写一张字条,到时你们凭字条去小荒村,就可以拿到粮食了。” “我们自己去要粮食啊?” 刘家旺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跑了过来,“祝小娘子你不跟我们回去,我们能拿到粮食吗?” 哪有这样的事儿啊,这么重要的事儿,她不亲自回去? “时间紧迫,我们一会儿还要去别的村子看看情况,没时间跟你们一起回去,不过刘村长你放心,家里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拿我的字条去就可以领到粮食了。” 根据周凉这个混迹于江南镇各个角落的人所说,江南镇城外有大大小小近二十个村子。 水灾已经发生有十余天了,他们再不快点,后果不堪设想。 在今早出门之前,祝江江已经从空间里挪了三千斤粮食堆在二楼,让许老根和梁文周带人守着。 到时只要凭她手写的字条去,就可以拿到相应数量的粮食。 正说着,刘家村的信息登记好了。 祝江江和老二各拿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快速计算刘家村人口总数,看得一旁的村民们眼花缭乱。 真专业! 这一顿操作,直接让刘家村的人彻底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对祝江江更是刮目相看。 得出大人和孩子的人口总数,祝江江拿出一张做了特殊记号的长形纸条来,在上面写下粮食总数。 祝江江把纸条递给刘家旺,“刘村长,这个给你,你现在就可以找几个人去小荒村领粮食了,村口那栋两楼两底的木屋就是我家,你一去就能看到了。” 刘家旺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条,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她,还是不敢相信。 这样就能拿到粮食了? 去衙门报案说情都没这个效率吧! 祝江江没时间跟他们多说,周凉那边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下一个村子了。 “各位乡亲、刘村长,你们的信息现在都在我手里,咱们还是以诚信为本,希望接下来这半年里,咱们能合作愉快。” 她绝不是在威胁他们,而是在提醒他们,她已经记下他们住址、家庭、人口,谁也赖不掉。 “好、合作愉快……” 刘家旺被她的气场吓到,唬得一愣一愣的。 看到他们收拾了东西,起身要走,他立即找了几个还有力气的男人,就要跟她一块下山。 “祝小娘子,一块儿下去吧,我们送送你。” “好。” 于是,祝江江在刘家旺等人的同行,和山上刘家村全村人的注视下,下了山。 来到村口一处岔路,两边人马才停下,互相打了招呼后,便各自离开。 祝江江四人已经走远,刘家旺却还停在原地。 “家旺,想啥呢,还不快去换粮食,走走走……” 同村的人拉着刘家旺的胳膊,转身向小荒村走去。 刘家村和小荒村离得近,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在村口,几人远远就瞧见祝江江说过的那栋两楼两底的房子。 “那么大的房子,是啥时候盖起来的?!”几人惊呆了,上次他们来茶山凑热闹,那房子都还没盖呢。 这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如此气派,又如此宽敞的房子就盖起来? 那个卖茶的小娘子竟在短短两个月时间,挣了这么多钱! “你们是来领粮食的吗?” 看到在院子门口徘徊了许久都没进来的刘家旺几人,裴小鱼主动上前问道。 “是、我们是来……这个纸条是祝小娘子给我的,小姑娘你看……” 面对这么气派的庭院,还有屋里传来的热闹的声音,刘家旺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 “好,进来坐吧,我叫许爷爷给你们称粮食。” 跟祝江江待了几个月,裴小鱼都变得人小鬼大,做事有条不紊。 第五十一章 明家赠了一车石头当物资? 从刘家村离开之后,祝江江四人马不停蹄,又解决了两个村子。 时间已经来到傍晚,一天跑三个村子是他们的极限了,中午是连饭都没吃,不过还好他们带了几个煮鸡蛋,可以垫垫肚子。 再往前走就是祝家村了,祝江江看了眼昏沉的天和眼前汹涌的河水,不打算过去。 “走,回去吧。” 说她记仇也好、自私也罢,面对祝家村,祝江江真的做不到不计前嫌。 再晾他们几天,明天先去别的村子好了。 路上的泥泞未干,四人回到小荒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在外面把手脚上的泥巴洗干净,才进门祝江江就闻到了饭菜香。 是小五做的。 “小五真好,我都要舍不得放你走了。”祝江江刚坐下,小五就把饭端到她面前。 饭菜还是热的,忙碌了一天回来,这种饭来伸手的感觉真的很戳心。 祝江江好像开始习惯家里有他们在帮忙的感觉了。 她一句随口说的话,周凉却当真了,“小娘子,你要是喜欢小五,就把她留下来给你当个使唤丫头吧。” 弟弟妹妹跟着他到处吃苦,流浪讨食,他心里过意不去。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有人能收留他们,哪怕拆散他们也行,能走一个是一个。 周凉这话一出,其余七个小的都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到她身上。 那目光中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不舍。 他们都希望对方可以被好人家收留,可又都舍不得对方,真是矛盾的情绪。 祝江江正色道:“周凉,说什么呢,我可从来没有把你们当做下人看待,再说了,小五那么温柔漂亮,你绝对不能把她卖去给人当丫鬟,否则我跟你拼命。” 他们之前是被卖到那种地方去的,那种地方看中的都是高颜值的孩子。 这群小乞丐虽然现在是乞丐,但若是好好打扮一番,绝对差不了。 这样温柔漂亮的女孩子,给人当丫鬟?她祝江江第一个不同意! “我就是开个玩笑……”周凉见祝江江生气了,便低声辩解。 “好了,吃饭吧,吃完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别的村子呢。”祝江江没真的怪他,只是佯装生气罢了。 不这么做,很难彻底打消他想送走弟弟妹妹的念头。 现下,救灾是当务之急,至于他们九人日后的安置问题,祝江江还在考虑。 总之,她不会再让他们变成乞丐就是了。 在祝江江努力用自己的办法救城外的灾民时,城里的朱蔺也在救灾,只不过他救灾的方式太过迂回了! 朱蔺在安排了衙门的人到处查看灾情之后,自己就再也没关注过衙门回报的情况,一切都丢给了自家儿子。 朱清然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老子。 他明明连功名都没考,县衙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插手,现在却被迫做个临时县丞,替他爹处理公务。 至于他那个老爹嘛,也不能说他没有为灾民尽力,相反的,他十分尽心。 这不,好几天了,他天天约城里那些大户来府里吟诗作对、听曲赏画,为的就是让那些大户贡献一些自己的力量,帮他救助灾民。 但效果可想而知,没什么用。 只有明家那种好面子的书香门第,才会在这种时候大张旗鼓的伸出援手,以此体现自己傲世轻物的读书人形象。 不过,他们送来的东西吧…… “朱兄,此等物品是我家老先生所赠,希望能为百姓、为朝廷尽一些绵薄之力。” 明戟带了两车东西,大摇大摆、走街窜巷,终于来到了衙门门口,当着过路百姓的面,亲自交到朱清然手上。 朱清然对此表示很感动和感谢,一番夸赞的词说完之后,掀开车布一看,上面竟是一车砚台和一车纸笔。 “这……”朱清然当场愣住,好一会儿才挤出笑容,“在下在此先谢过明老先生了。” 东西是好东西,只不过不是衙门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他爹真不容易,陪了好几天的财主、文人们,最后只得了一车石头和纸笔。 “公子,朝廷来信了!”一衙役匆匆跑来,将手中插着鸡毛的信呈给朱清然。 朱清然听闻是朝廷来信,脸上大喜,是朝廷的救援粮草到了吗?! 他拿了信,连门外的两车东西都没有安排好就转身回去了。 朱家的书房里。 朱蔺和朱清然二人激动又小心地拆开信封,兴高采烈的以为是好消息时,只见二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沉了下来,最后变成了疑惑。 “朝廷为何派裴将军前来?”朱蔺不解。 “爹,快看看信封里还有没有东西。” 父子俩把信封翻了个遍,甚至直接拆了,都没有发现有其他的信。 这下,两人都沉默了。 在朝廷传过来的信里,只提到裴祭会带人下来修河堤,帮助江南镇衙门解决灾民的问题,却不曾提到一句关于拨粮的事情。 可是,要解决灾民的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拨粮,没粮怎么救? “儿子,你爹这个官怕是要做到头了。”朱蔺忍不住苦笑自嘲。 另一边。 回京又返的裴祭已经在路上,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又回到江南镇了。 这次回京述职,在朝堂上汇报完边关战事和将士安置问题之后,还没来得及把裴家庶子裴祭的血书呈现给皇上,就又被打出京城了。 他知道,他在朝堂上的那番话,让文武百官觉得他功高盖主,害怕他回来搅动京城原有的平衡。 恰巧这个时候江南镇发生灾情,他便被文武百官排挤,联手把他赶了出来。 让他解决灾情,国库又不拨粮,这事儿搁谁,头顶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虽然以裴祭现在的身份不至于丢了官职,但对他日后在朝中的地位影响还是很大。 裴祭很不爽! 他用命保得边关安宁,到头来却让一群吃饱没事干的老头子给坑了。 说到底,还是他读书少吃的亏,斗不过那群心机城府极深的文人。 若让他有重新读书识字的机会,他定要颠覆此时的朝堂! 第五十二章 她救灾的事情越传越广 百姓受灾时间越久,祝江江的到来就越有意义,她所提出的条件也就越容易被各村村民接受。 救灾行动已经开展四天了,越来越多的村子开始知晓有个名叫祝江江的人在帮助各村灾民。 所以这不,还没等她出现在自己的村子,就有人主动上门来向她求助了。 “有人不?” 夜已经深了,祝江江洗了澡,回房倒头就睡时,突闻院子里有人发出声音。 迷迷糊糊中,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周凉已经先起了,出门问道:“你们找谁?” 院子里站了好几个男人,年长者居多,他们都是一副庄稼汉模样,袖子和裤腿都挽着,脚下的鞋站满了泥。 夏夜炎热,那一场暴雨之后就没有再下过雨,此时外面的路已经干透了,他们居然还能蹭一脚泥泞。 难不成他们是从哪里抄了近路,穿山越河过来的? 事实还真如周凉猜测的那样。 “年轻人,请问这里可是祝江江、祝小娘子的家?”一人客气地问,说话时气儿还喘不匀。 周凉:“正是。” “太好了!” 几人面露喜色,上前几步,拉着周凉的手道:“我们是城北那边几个村子过来的,听说祝小娘子可以以粮换粮,可是真的?” “是真的。”祝江江正好下楼来,主动询问几人,“你们也想以粮换粮吗?” 听闻救灾的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几人瞧见祝江江,心中已然猜到她的身份。 “祝小娘子,求你救救我们的村子吧,大伙儿都快饿死了……” 几人突然就向祝江江跪下,把祝江江吓得了一大跳,“别别别、几位快快起来,使不得。” 被这么多位长辈跪,她怕是要折寿的。 “进屋说吧。”祝江江扶起他们,让他们进门,“周凉,快去给客人烧水煮茶。” 周凉点点头,立即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黑漆漆的厨房里便亮起微弱的烛光。 屋里几个小的也被吵醒了,睡不着,他们索性就出来在院子里抓萤火虫玩儿。 这是他们难得的美好时光了,等哪天走了,就再也不能这般自在了。 “祝小娘子,这都是你家弟弟妹妹啊?” 真奇怪,祝家一个长辈都没有,反倒有那么多个兄弟姊妹。 “算是吧。” 祝江江笑了笑,转移话题到正事儿上,“几位是从哪个村子来的?怎么会这么晚还过来?” 说到这个,几个男人脸上又覆了阴雨。 “唉,村子受了灾,已经开始饿死人了,衙门又迟迟不肯拨粮救灾,我们难啊……” “是啊,大伙儿听说小荒村有个小娘子在以粮换粮,我们几个就商量着,就厚着脸皮过来了。” “小娘子,我和这位老哥所在的村子并非隶属江南镇,我们是江北州来的,你看我们能不能也跟你换点粮食?” 几人连续发问,还有从江北州来的,难怪都入夜了,他们才到。 他们态度非常诚恳,从江北州来的两人更是显得卑微,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祝江江不肯答应他们。 “两位是从江北州来的?那江北州现在的情况如何?”祝江江急声问道。 江北州就是上游溃堤的州府,想来情况不比江南镇好,可能更坏。 果然。 说到江北州的情况,那两位也不怕在场的人笑话,直接开始抹眼泪。 “江北州城外的百姓惨啊,洪水冲下来的时候,好些人被冲走,到现在都找不到,屋子也冲垮了,没吃没喝,大伙儿已经快活不下去了。” 身处河堤下游的村子所承受的洪水冲击力最强,那一瞬间,灾民们怕是连跑都跑不及吧。 情况似乎比祝江江想象的要严重。 江南镇只是庄稼被水泡坏,房屋倒塌的例子不多,江北州不仅是庄稼颗粒无收,还有失踪人口。 情况太糟糕了! “大伯,江北州的府衙怎么说?” 江南镇的衙门至今未见有动静,难道江北州那种大城镇也没有开展救灾之事吗? “听说朝廷已经派人下来修建河堤,不过还没见到衙门拨粮救灾。” “……”祝江江简直要被当今朝廷气死。 那些当官的都是吃干饭的吗?!什么破效率,难怪这么落后。 算了,衙门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了! “几位,把你们村子的情况先大致跟我说说,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安排粮食跟你们一块回去。”祝江江一脸严肃,起身去拿纸笔。 大半夜的,沉睡的小荒村里,裴家依旧灯火通明。 周凉和老二几人来跟几位村长进行信息登记,小五带着两个丫头在厨房里做宵夜,给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的几位村长做吃的。 祝江江则是借着夜色,把空间里的粮食移出来,放在一楼的暗室里。 几位村长不敢相信事情解决得如此顺利,签了字居然就直接拿到粮食了! 传闻中,祝小娘子还要先看各个村子的情况,做一系列的约定啥的,据说有的村子还有把山地租给她才行。 咋到了他们这儿,就什么也用不着了? “你们说,咱们明儿真能看到粮食吗?” 一楼堂屋里,几个村长被祝江江安排打地铺、席地而睡。 尽管赶了一天的路,已经很累的他们,仍旧睡不着。 这感觉太不真实了,他们不敢相信,也担心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他们该怎么跟村里人做交代啊。 “不知道。”另一人接话,“这姑娘年纪太小,家里也都是一群孩子,她哪儿来的这么大本事,拿得出那么多粮食?” 这算是常规流程了吧。 祝江江这几天每到一个村子,提出要以粮换粮,帮助村子渡过难关的时候,都因为她的长相和年纪,遭到村民们的质疑。 经过这几个月对自身的调理,祝江江总算恢复到十五六岁姑娘该有的模样。 细皮嫩肉、豆蔻年华,即使身上穿的还是方便出门,可以使劲儿糟蹋的粗布,但依旧可以从她身上看到青春活力的模样。 正因为她这个模样,让她费了不少功夫,几次说破嘴皮子,才让那些村民们相信,她足够有这个实力。 “睡吧睡吧,有没有粮食明儿就知道了。”一人催促道。 第五十三章 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北州。 暴雨导致溃堤,引发山洪,洪水在长达半个月的沉淀之后,只留下一片泥泞黄土、树枝乱石,和绝望透顶的百姓。 裴祭带着朝廷拨给他的人马,日夜兼程,终于赶到。 映入眼帘的是洪水褪去之后的满目疮痍,还有身边要他拿主意的江北州知府——陈钦明。 “裴将军,你一定要救救江北州的百姓啊,城门的防守快顶不住了。” 城外灾民众多,全都堵在城门口,要求衙门拨粮救灾,可衙门今年都没有收得税粮,何来的粮食去救灾啊! 无奈之下,陈钦明只能把城门关上,把灾民挡在外面,保得城内百姓一时安宁,也好过全城内乱。 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只给他人手,不给粮食,要他怎么救! 那群老狐狸,为了整他,居然拿江北州和江南镇两地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裴祭现在总算知道,为何说官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了,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他们真敢随便牺牲一城百姓的性命。 “陈大人,衙门的粮仓还有多少粮食,全给本将军拿出来!” 救人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 “裴将军不可啊!” 陈钦明可没他那么豁得出去,“衙门的粮仓余粮不多,此时若动了,那将军您和将士们可就得自己种地了。” 开玩笑,京城那么大方,给裴祭派了两千余将士过来,就是想无形中给江北州府衙压力。 两千多将士都得靠江北州府衙养着,他一个小小府衙粮仓,不得让他们吃光咯。 “本将军再说一次,开粮仓!”裴祭用剑指着陈钦明,不容他再多置疑。 “……是。” 陈钦明吓得双腿哆嗦,传闻中这裴将军杀人不眨眼,能从一个小信使一跃成为沙场战神,那手段和魄力,可想而知。 他还是保命要紧吧。 江北州的粮仓开了,衙门在城外布粥,粥只布了三天就掏空了衙门的粮仓。 “去借粮,不管是附近州城或是各家地主,只要手里有粮的,统统给本将军请来!”裴祭下令。 他是一介莽夫,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要能弄到粮食,什么手段都可以。 一个将士闻言,站了出来。 只见他犹豫片刻,开口道:“将军,属下听闻江南镇有一女子在以粮换粮,凭一己之力救了全镇百姓,昨日,此女子更是带着粮食,在江北州的两个村子出现过……” “女子?以粮换粮?” 裴祭转身看着那将士,面露惊讶,“什么叫以粮换粮?” 不是说江南镇和江北州两地因为暴雨山洪,颗粒无收吗? 用粮食换粮食,百姓要是有粮食,怎么还会挤在城门要朝廷拨粮? 那将士答话:“回将军,听说那女子提出的以粮换粮法,是用她手里现有的粮食,换百姓们下半年收成的粮食,此乃交换。” 真聪明! 裴祭一听到这个交换方法,便下意识地在心里暗暗赞叹。 这个法子太好了,即解决了灾民的生存问题,又解决了朝廷的压力,真乃绝顶聪明! “可知此女是何人?”裴祭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但想见那个女子的心情却按奈不住。 或许,她会是此事灾情的突破口,也是他杀回京城的突破口。 “据说是江南镇一个姓祝的小娘子,家住在……在小荒村!”那将士努力回想,“对,就是小荒村!” 小荒村?! 姓祝!!! 裴祭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难道是她? 本来只想把人请来当个座上宾的裴祭,在听说那个救灾的女子是来自小荒村一个姓祝的人之后,直接放下身份,亲自上门。 他领着几个下属和江北州知府上门的时候,祝江江正好不在家,害他们扑了个空。 不过,裴祭并不感到意外,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他裴家老宅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 两楼两底的大房子和大院子,漂亮又宽敞。 这种样式的屋子,他走过那么多地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看似充满异域风情,却又带着江南镇当地特色。 篱笆墙的墙角底下,爬着不知名的藤蔓幼苗,嫩绿的幼苗在枯黄的篱笆竹网上,迸发出属于它们的勃勃生机。 在这一片被山洪肆虐过,青黄不接的大地上,是十分亮眼和令人安心的存在。 木屋门前不远处,有一方浅塘和一方菜地。 池塘里的浑水沉淀变得清澈,可以看清塘底有鱼儿在拨弄泥浆,吐出微小的泡沫。 旁边的菜地已经归整得方方正正的,每一拢菜地上种的都是不同的菜,有的菜苗已有掌高,有的才刚刚冒头。 不知道她种的是什么菜? 享受过院子里的惬意,裴祭才带着人靠近那木屋。 几人在露台前停下,抬头仰望这露台顶上的构造,上面是住人的房间,下面只有几根柱子顶着,不会塌吗? 陈钦明摸了摸门口露台的顶梁柱,不禁叹一句:“这么好的木头,用在乡下盖房子,真是可惜了。” 这话说得裴祭就不太高兴了,“乡下又如何,我等还不是到乡下来求人。” 他故意用“求”这个字,无形中就把祝江江的重要性抬得高高的,同时,也把他们几人贬得什么都不是。 “你们是来领粮食的吗?”小九闻声出来,见门口站着几个人,很自然的开口问。 因为最近来领粮食的人太多了。 裴祭还未来得及开口说明来意,就被下楼来的裴小鱼打断了。 “将军哥哥!”她激动地跑到门口,满脸欣喜,“将军哥哥,你去哪儿了?我跟嫂子去你家找你,你都不在。” 她指的是上次她们姑嫂俩去邀请他来吃暖房酒的时候。 看到妹妹,裴祭身上的气势都敛了不少。 他蹲下和她视线平齐,笑问:“小鱼去找过我吗?” “嗯。”裴小鱼用力地点头,“我家盖了新房子,嫂子说找你来吃暖房酒,你看,我家的新房子漂亮吗?” 裴小鱼好似炫耀一样,拉着裴祭的手就把他拽进屋。 房子虽然是新盖的,但屋里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充满了过日子的气息。 桌椅、茶壶,还有院里晒着的衣服,都在表示,这个家里的人每天都在努力生活,积极又热闹。 第五十四章 我手里的粮食只换不借 “小鱼,你嫂子呢?” 裴祭已经进门好一会儿了,家里除了裴小鱼和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丫头之外,不见其他人。 “嫂子去别的村子换粮去了,三哥和五姐他们在地里犁地下粮种,家里只有我和小九在。” 裴小鱼伸出一只手掌,缓慢又清晰的给裴祭细数家里人都去了哪里。 可是,就算她数得这么清楚,在裴祭听来却还是一脸茫然。 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哥哥姐姐了? 不过,看裴小鱼那懵懂天真的样子,她应该也解释不清楚,他们还是等祝江江回来再说吧。 幸运的是,祝江江的救助行动已经接近尾声,今日走的是江南镇最后一个村子,走完就结束了。 所以她回家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是最近回来得最早的一天。 还没进村,她就拐进田埂上,去看老三他们粮种下得怎么样。 “小五,弄完手上的就上来,咱们今天早点回家,我给你们做饭吃。”祝江江晃了晃手里的鱼肉,高兴地冲田里的几人喊。 她和周凉两人今日去了江南镇北边的村子,回来的时候路过城里,就顺手买了鱼和肉,要做一顿大餐,犒劳犒劳自己。 “好。” 田里弯腰忙活的几人匆匆结束手上的活儿,出来在田埂的水渠里洗干净手脚,提着水桶箩筐就朝小荒村走去。 “祝姐姐,明儿粮种就能全部下完了,等下完粮种我们就去把地犁了,地犁好之后秧苗估摸着也长齐了,到时就能直接种了……” 几人有说有笑,分享着地里干活的进度。 祝江江肯把地全权交给他们打理,他们一定要用心替她干好! 正说着话,还没靠近院子,几人就被院子门口,挎刀站着的两个男人吓了一跳。 男人们一身正气、不苟言笑,抓着刀柄的手青筋突起,看到有人靠近,二人直接警惕起来。 看他们的气质,祝江江大概猜得出来他们的身份,不是衙门的人就是军营里的人。 总之是官方,而且他们来这儿只有一个目的。 问她要粮! “我回来了。”祝江江不受那两人的眼神影响,大摇大摆地进门。 “嫂子,将军哥哥来了!” 裴小鱼闻声跑出来迎接他们,她身后还跟了个熟悉的男子。 “裴将军?!” 看到眼前的人,这下祝江江没法儿淡定了,“怎么是你?” 明戟不是他去京城当大官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又回到这个破地方了? “你这么快就被降职了?”祝江江脱口而出,她很难不这么想。 “放肆!” 裴祭还没因为她的口不择言生气,另一个从屋里出来的男人就先斥责她了。 “小小乡妇,竟敢谈吐当朝一品大将军,还不快快跪下向将军请罪!” 说话的人正是陈钦明,他身为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府,自然要维护巴结比他品级高的官员。 更何况,裴祭是正一品,武将最高品级,他这辈子都够不到的地位。 祝江江瞥了向她走来的那文弱中年男人一眼,嘴角抽了抽,然后敷衍又嫌弃地给裴祭行了个礼。 “裴将军对不起,裴将军你好,裴将军再见,不送。” 来她家耍威风? 抱歉,她不做亏心事不怕朝廷的人。 “别、小娘子无需多礼……”裴祭吓得要上手扶她,但她已经结束行礼,站直了。 “祝姐姐,东西给我吧。”小五觉得祝江江可能一时走不开,便上前跟她要了手里的东西,要拿去厨房。 祝江江把手里的东西给小五,接着向裴祭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菜地,看到菜地里长了野草,她一边蹲下除草,一边问:“将军,那人谁啊,官威比你还大。” 裴祭见她除草除得这么自然顺手,把他庄稼汉的本性都勾出来,手痒痒的他,索性就蹲下来和她一起拔草。 “那是江北州的知府陈大人,我们二人今日前来,是想跟你借粮的,听说你在以粮换粮,救了全镇百姓,可有此事?” “救了全镇百姓我不敢当,不过我确实在做以粮换粮的事情,所以你说要借粮的话,我不借,我只换。”祝江江正色道。 抬头时目光瞥到他手上熟练的动作,当下愣了愣。 他不是当朝一品大将军吗?怎么干起农事来这么顺手。 “为何你只想换粮,你若卖粮,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不知道为什么,裴祭突然就想问她这个问题。 “你在试探我?” 祝江江不傻,一听到他这个问题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想试探她的本性、她的底线。 此时城里的粮价高成什么样,她不是不知道,但她没有选择拿去卖。 她的直接让裴祭有一瞬对她感到愧疚,不过更多的是感慨,“小娘子,你太聪明了,这会让你未来夫君感到很有压力的。” 他现在已经感觉到压力了。 “无聊。”祝江江白了他一眼,把话题拉回正题上,“怎么样,这粮食你们是换还是不换,别浪费我时间,我还得去做饭呢。” 从提前抢收粮食到现在,早出晚归、累死累活忙了近一个月时间,都没机会吃顿好的,她可不想跟他们打太极浪费时间。 “换!” “那先把你的人请走吧,还有那个什么大人也一起,省得吓着我家弟弟妹妹。”祝江江往后看了一眼。 她很不爽那个什么大人,裴祭要是能作主,那其他人就可以离开了。 裴祭轻轻一笑,她还是那么爱记仇,“好,在下这便让陈大人先回去。” 陈钦明被请走的时候还气呼呼的,甚是不满,一个村姑竟敢如此对待朝廷命官,真是气煞他也! 不过,碍于裴祭给他施加的压力,他不敢多言,只能闷头离开。 祝江江才不管他有多不高兴呢,反正她很开心,做饭的时候都是哼着小曲儿的。 不知是因为好久没有吃顿好的了,还是裴祭的再次出现,让她感到开心。 “小娘子,家中那些人是何人,为何这么晚了他们还不离开?” 裴祭来到厨房,趁着厨房里只有祝江江一人的时候,才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他以为那些人是祝江江请来帮忙干活的工人,和采茶的时候一样,茶才回来了,他们就各回各家了。 可谁知,天色渐暗,他们竟毫无要离去的意思。 第五十五章 救灾一事成就了她手上的大数据 “这事儿说来话长,不过他们今日是不会走的,他们在我家住了有段日子了。” 祝江江顿了顿,接着反问他,“倒是将军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裴祭突然觉得他们未见的这段时间,好像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再见时,已经完全不是之前的感觉了。 人生无常啊。 “此事亦说来话长,晚些再与小娘子细说。” “帮个忙。”祝江江把一盘炒好的菜递给他,“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她这待客之道还真……裴祭竟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她,率真?还是不知所谓,胆大妄为? 尽管如此,他还是顺手将那盘菜接了过来。 餐桌前,已经定制得够大的餐桌,在坐下十一个人之后,就挤得不像话了。 祝江江端来最后一盘菜,看到眼前的此情此景,还是不免被吓到,“我家还真没坐过这么多人呢。” 裴祭身材高大,一个顶三个。 祝江江找了个位置坐下后,直接动筷,但其他人却不见动筷。 “怎么,我做饭变难吃了?” 这段时间都是小五在做饭,难道他们已经吃不惯她的菜了? 几个小的闻言,连忙摇头,端起饭碗就往嘴里扒饭。 裴祭好似知道是因为他的存在,让大伙儿感到不自在,所以他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小娘子,连日的舟车劳顿再加上天气炎热,在下没有胃口,怕是要辜负小娘子的好意,在下出去喝杯茶消消暑,你们慢用。” “哎……” 没等祝江江说什么,他就起身出去了。 没胃口?刚才在厨房不是说饿了吗?祝江江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心里嘀咕着。 不过,他走之后,饭桌上的气氛倒是明显变得轻松多了。 “小鱼,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守在家里等人来领粮食,可以出去跟大伙玩儿了。” “太好了!” 裴小鱼守在家里快闷死了,听到可以出门去,高兴得双手举过头顶,“那明天我要去地里跟哥哥姐姐种地。” “随你。”祝江江不管她,反正她明天会在家。 这大半个月以来,她借着以粮换粮的名义,收集了全江南镇各个村子的信息,也亲自走过那些村子。 对于那些村子有了大概的了解之后,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分析这些得来的信息。 那二十余个村子,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缺点,她要替他们分析出村子适合发展的方向,扬长避短。 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帮助江南镇走上富足。 当然了,大数据掌控在她手里,她想做的事,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入夜,孩子们都洗完澡睡下之后,裴祭才结束他仰望星空的忧郁氛围。 想去找祝江江聊聊时,她已经朝他走来,手里还端了碗面,“吃吧。” 晚饭的时候他为什么离开,她后来见他独自在月下喝茶时,才突然明白,所以去厨房给他下了碗面。 拉了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学他仰望星空,长长地舒了口气后,感慨道:“真是好久没这么悠闲了,这段时间可累死我了。” 说着,祝江江就把脚放到另一张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躺着。 本来她还想脱掉鞋子的,可一想古代女子好像不能随便拖鞋,就没有脱。 裴祭又又又一次地冒出了她很随性的想法,好像这世间的所有规矩在她这里都不成立一样。 哪个女子会如她这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奇怪的是,他从未有过纠正她的想法。 “你想做什么?”裴祭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面,这是他为了当好裴家公子特地学的。 “什么?”祝江江侧头过去。 “以粮换粮,你应该不会只是好心吧,你想做什么?”问完,他吹了吹筷子上的面,又吃了一口。 如此漫不经心、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听上去语调轻柔,却是意味深长,显然是话里有话,听得她心中一凛。 他看穿了她却又没有用审问的语气跟她说话,看来他是默认了她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将军,你觉得江南镇和京城最大的不同在什么地方?”祝江江继续欣赏星空。 裴祭愣了片刻,放下手里的碗,认真地想这个问题。 江南镇和京城有什么不同? 若不是他前段日子去过京城,这个问题他怕是要答不出来了。 “京城……很大、很热闹,让人很不习惯。” 这五年多以来,他一直待在边关沙场,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江南镇,说实话,京城他根本就不熟悉。 “你这个答案,听起来好像你对京城不是很熟悉,你不是京城裴家的三公子吗?” 我是裴照,你相公! 裴祭很不愿提到京城裴家,“吃完了,多谢小娘子。” 他将吃完的空碗放在桌上,又道:“很晚了,今晚在下怕是要叨扰小娘子一晚,我睡哪间房?” 之前的裴家老宅小,他的屋子住了她,他不好留宿。 现在的房子够大,而且家里还有一群陌生人在,他留下应该无碍。 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楼下的房间周凉他们都睡了,你睡楼上吧,我去给你收拾一下。”祝江江瞥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动起来。 裴祭被祝江江安排在书房睡觉,因为其他房间没有准备凉席和被褥。 安排他在书房的另一个原因是,她这段时间经常在书房整理信息到半夜,有时候直接睡在书房,所以书房不用收拾就能睡人。 翌日。 不用赶着去救灾的祝江江华丽丽的起晚了,她下楼的时候,整个家里没一个人影。 裴小鱼他们不在,裴祭也不在。 往村口的田野间看了一眼,裴小鱼和周凉他们都在地里,而且还唱着她之前教村里孩子们唱的种田歌。 裴祭像是特地在等她起床一样,坐在露台上纳凉。 看到她起来了,他掀开桌上的竹篮罩,示意她:“小鱼给你留了早饭,去洗洗脸,吃完我们谈谈借粮的事儿。” 说完,他又转头眺望远处的田野,搭在膝盖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跟着隐约的歌声打拍子。 第五十六章 最大的生意 祝江江注意他打拍子的动作很久了,从她下楼开始到吃完早饭,还没见他停下。 “你好像很喜欢听这首曲子?”她忍不住问他。 这首种田歌旋律是很轻快没错,但不至于叫他如此沉醉吧? 裴祭闻声睁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只是太享受这样的日子了,这是他熟悉又向往的生活,以前太穷体验不到,现在有权有势了,却又无法正大光明的享受。 只能趁她吃饭的时候,独享片刻。 祝江江吃完早饭,上楼拿了纸笔,再次会回到裴祭身旁,“说吧,要跟我借多少粮食,不过先说好啊,到时得还我双倍!” 朝廷借粮的话就不能按照人头数和土地数量去交换,所以她换了个说法。 此刻她救了江北州的百姓,年底她要双倍,不过分吧? 她自信满满的样子,成功把裴祭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神中尽是玩味,“小娘子这般自信,就不怕在下要的你拿不出来吗?” 他可是肩负着全江北州百姓的生死前来跟她借粮,要的数量可想而知。 而祝江江呢? 她已经借了江南镇众多村子粮食,手上还能剩多少? 被他当面看不起,祝江江笑了,大言不惭道:“裴将军,不是我吹牛,你要多少,我就能给多少!” 她千亿物资的空间此刻才消掉了一小半,再救一个江北州又有何难? 裴祭一鄂,不敢相信,“当真?” 如果她真有这么大本事,那他此行对他在朝堂里的地位将不会有任何影响,或许还能稳固他现在的地位。 “双倍!”祝江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伸手比了个耶,强调交换标准。 “成交!” 既然她都这样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爽快答应便是。 “有魄力,不愧是当朝一品大将军!” 裴祭的爽快让祝江江感到很满意,这怕是她做过的最大而且最快的一笔生意了。 接着,二人便对要多少粮食,怎么运输、分几批运输等问题开展讨论。 用不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这些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小娘子,那在下这就回去派车马来运粮,你可要准备好,别让在下失望啊。”裴祭看了一眼身后漂亮的屋子,意味深长。 她的粮食到底藏在何处,真叫人好奇。 “定不负将军所望!” 在接下来的十余天时间里,一群身着盔甲、手执刀剑的人开始频繁进出小荒村。 每次他们都是空着手来,满载而归,把小荒村附近这条荒废的官道都走成繁华大道了。 路过时,各村村民正在田里,按照祝江江告诉他们的法子,把培育好的秧苗整整齐齐地耕种在地里。 所以江北州衙门来跟祝江江借粮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搞得全江南镇人都知道了。 她一跃成为江南镇百姓津津乐道的人物,那影响力,比县令大人都大。 “小荒村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奇娘子呢?听说还是个守活寡的,真神了。” “可不就是神了嘛,你们可别忘了,小荒村是个福地,出过金凤凰的!” “你们不说我都忘了,我都好久没喝小荒村的茶叶了,难怪我最近怎么感觉老不顺,感情是没喝茶……” 城里的百姓受灾情况少,又有衙门去管,祝江江的手没能伸到城里,但茶叶一直流传在城中。 秋茶还未开采,她手里的茶叶无几,价格一度水涨船高, 在祝江江不注意的时候,茶叶已经跻身到和文房四宝并列的地位了。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在抢购她的茶叶,给自己做人情了。 “卖茶的小娘子可在?” 祝江江正在二楼书房抄录收集得来的信息,做个备份,以防万一时,就听到楼下传来陌生的声音。 此刻家里没人,除了她其他人都在地里插秧,她只能停下手中的笔,下楼。 “几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几人正在院子里瞎转悠,还翻看院子里的竹架。 虽然一身长衫折扇的文人模样,行为却很没礼貌,祝江江很难保持一开始的好脸色。 几人见屋里出来人了,有认出她的,直接就上前来给她送礼,“小娘子,在下是书斋阁的掌柜,鄙人姓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小娘子莫要嫌弃。” 说着,姓周的男人就把东西往她手里塞。 祝江江怕拉扯中东西会掉,赶紧接住。 包着东西的布没打结,一下就滑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文房四宝全套! “周掌柜这是何意?”祝江江不是很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给她送礼,难不成也是来换粮食的? 还没等那周掌柜答话,同行的其他人就把他挤开,纷纷把自己带来的礼盒往文房四宝上叠。 “在下是客来饭庄的,小娘子请笑纳。” “我是莫府的官家,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 几人争先恐后,一个比一个有来头,这架势直接把祝江江给整懵了。 “你们都是来借粮的?” “借粮?哦不不不……”几人连忙否认,“我们是来买茶的。” 原来是买茶的啊! “几位既是来买茶的,那直接买就是了,这是何意?”祝江江指她怀里的这些东西。 “我们这不是显得更有诚意嘛,小娘子的茶如今已不再是原来那个价,我们想要买到就得更真诚些。”一人过分客气地说道。 “不是原来那个价?什么意思,现在外面是什么价?”祝江江再次没听懂。 那几人见此,都露出和她一样的表情。 “小娘子你不知道吗?你的茶现在在市面上已经卖到一两银子一罐了!” “一两?!” 祝江江抬高声音,满脸震惊。 怎么可能,她向来都是卖十文一罐,何时卖出这么高的价格了? 活活涨了百倍啊! “小娘子,你不知道啊?”告诉她如今茶叶价格的人甚是懊悔,早知她不知道这个事情,他就等买了茶再说了。 这下好了,她怕是要借机抬价了。 祝江江仍沉浸在茶叶卖已经到高价的震惊当中,久久不能回神。 在她的计划里,茶叶不该这么快就涨价啊,她还没做到全民化呢,前方还有更大的市场在等着她,茶叶的价格不能这么涨!? 第五十七章 茶山上抓到鬼了 祝江江同意让他们按照原来的一人限购两罐,他们送来的礼品她也没收,统统退了回去。 在几人离去不久,她收拾了一番,欲出门进城调查一番茶叶涨价的事情时,另一行人又来了。 “明公子,你怎么来了?”马车里只见明戟一人下来。 而且他一下车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跟前,欲上手抓她的胳膊,又放下。 “小娘子,你新送来的一批茶叶是怎么回事儿?喝着不对劲啊!”明戟又气又急,但他控制得很好,没有对祝江江发脾气。 “我送的新茶?” 祝江江看了一眼手上提的篮子,篮子里放了正要给他送去的几罐茶叶,“我茶还没送呢。” “什么?”明戟也傻了。 他看了看祝江江,又看了看篮子里的茶叶,二人满是疑惑。 最后还是祝江江先开口,“明公子,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明儿才是我送茶上门的日子,现在是因为刚好要去城里,所以想着顺便给你送去。” “不过听你意思,你好像已经收到了一批茶,什么情况?!”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出山寨货了! 幸好明戟为了方便跟她当面对峙,拿了一罐他说不好喝的茶叶来。 祝江江仔细地察看手上的茶叶。 装茶用的竹罐确实和她的一模一样,罐底竹节上刻的标记也在,不过这不能证明就是她的货。 再打开茶罐盖子,一股湿热、掺杂树叶腐味和霉味的刺鼻味道立刻窜上来,祝江江直接用手指挡在鼻子前,把茶叶罐放得远远的。 “明公子,这什么啊!” “小娘子,我还想问你呢,这不是你家的茶叶吗?”明戟亦是摆了摆手,蹙眉道。 “这……”从外观上看确实是她家的茶叶罐,可里面的东西她打死也不认,“明公子,这茶叶是谁给你送的?” 给明府送茶叶的人,可能知道她和明府之间的交易,也知道每月送茶的时间。 所以才会在她送茶之前,自己先送了。 想到这里,祝江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小荒村的其他人家。 明戟循着她的眼神一起望去,心中了然,“据府上下人所说,送茶的是一个男子,那男子自称是你们村的,帮你送茶。” 他的话侧面替她的猜测做了佐证。 唉,可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才好…… “明公子,这些茶你先拿回去喝,给我点时间,今日之事,我一定会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祝江江顿时感觉到好累,为什么周围这种农夫与蛇的事情这么多,“对了,还有件事儿我想麻烦明公子帮我查查。” 关于茶叶涨价的事情估计和这批假茶叶有关,明戟在城里关系多,查起来比她方便,所以她想顺便找他帮个忙。 两头一起调查,进度会快些。 送明戟在院子门前上了马车,马车离去,祝江江并没有进门。 只见她犹豫了一下,像随便走走一样,进了村子。 村里人大多数人此时都在田里干活儿,村里除了几个满地爬的孩子之外,就只有走不动的老人在家。 祝江江放轻脚步,低着头,仔细听路过的每一户院子里的声音,同时还用鼻子去闻。 若遇到打招呼的,她也装得很自然,和他们唠几句家常。 转了一圈下来,村里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 做贼心虚,或许白天他们藏得很干净,晚上就不一定了。 祝江江打道回府,进门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来,只见她撒丫子就往茶山跑去。 果不其然,茶山已经遭到毒手,被采了! 老叶掉了一地,嫩尖儿的枝丫断的断、秃的秃,完全是一副被残害的模样。 好啊! 等她抓到那个人,她定要折了他的手! 祝江江忍着痛心把茶山转了一圈,回去的时候也装得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路过田野还和周凉他们打招呼。 在村里人看来,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只是到了晚上…… “周凉,叫上老二老三老四,晚点跟我出去一趟。” 吃完饭,祝江江难得叫住要去洗澡休息的几人,一脸杀气。 “怎么了?”周凉心中一惊,她这个表情有点吓人。 除了之前救灾时,她被误会,让他们把人抬走时才会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之外,就没再有过。 现在再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知道,怕是又有人得罪她了。 “去抓鬼。”祝江江勾唇笑得阴森,“对了,别忘了带上家伙,扁担棍子啥就行,刀就不用了。” “……好。”几人咽了咽喉咙,转身找家伙去了。 入夜。 裴家熄了所有的灯,但屋里的人却没有睡下,都蹲坐在二楼走廊边上,藏着自己的身子,等待村口的动静。 他们一直等到快后半夜都没见有人出村,正当祝江江以为今晚不会有鬼,刚要叫周凉他们下楼休息时,村口突然有了动静。 只见两三个黑影从村里快速朝村外的方向跑去,很快就消失在黑夜里。 祝江江瞬间来了精神,小手一挥,道:“去茶山。” 她带着四人,小心地往茶山走去,没有跟得很紧,生怕打草惊蛇。 同时,她也想安静地在茶山把这事儿解决了,不闹到村里。 可谁知,她想低调解决,那伙贼人却不领她的情。 “我呸!这茶山本来就是大伙儿的,祝江江一个外村的寡妇,她凭什么霸占这个茶山!” “就是,还有裴家那个小贱丫头,等我们卖茶赚了钱,就把她们姑嫂俩赶出小荒村,到时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横……” 茶山上全是茶树,纵使月色再好也很难找到那几个贼人。 祝江江想着找人太难的时候,就听到他们这番恨不得扒了她的言论,给了她找人的方向。 “等等。” 周凉几人也听到了,弯着腰要过去的时候,就被祝江江拽住衣袖,“过去先打一顿,什么都不用说。” 不打他们一顿实在难解她心头之气,至于卖价茶,坏她信誉的事儿,有的是时间。 “好。” 四人点点头,月色下都难掩他们眼中的兴奋,看来刚才的话也让他们觉得太气人了。 不一会儿,安静的茶山上便传来几声闷声和呜呜声,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祝江江悠哉悠哉地从怀里掏出火石子,把带来的蜡烛点上,然后才慢慢起来过去。 “好了,把他们放开吧。”她举着蜡烛蹲下,凑近。 她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谁敢偷她的茶! 第五十八章 我帮你们不是给你们当冤大头的 “书呆?!” 看清躺在地上的人,祝江江震惊得瞪大眼睛,再看另外两人,果然是梁家夫妻俩,“怎么是你们!” 她怎么也想不到,偷茶叶做假茶的人竟然是梁文周。 他可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她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啊! 被她当场抓到的梁文周见状,顿时面如死灰,把头缩到胸前,摆出一副认打认罚,不解释的模样。 但他身旁的梁家夫妻俩却不肯安静,闹腾得怕是连村子那边都听到了。 “祝江江,你凭啥抓我们,我们又没犯事儿,你没资格抓我们,快放了我们!”梁母又喊又叫,看着祝江江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活吃了一样。 “凭啥?”周凉不屑地笑了笑,“你偷了人家东西,还问人家凭啥抓你,真是好笑。” “你这要饭的嘴就是臭,我们村的事儿干你啥事,要你多嘴。”梁母逮谁骂谁,她的声音在夜晚的茶山上,显得特别可怕。 周凉被骂要饭的,这话狠狠伤了他的自尊心,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吭声了。 “把他俩嘴给我堵上。” 祝江江没工夫跟他们骂街,现在她只想问梁文周。 周凉三人连忙把梁家夫妻俩的嘴堵上,把他们丢在一旁后,接着把梁文周拽了起来,让他面对祝江江。 梁文周没有被绑,以他的身子骨,不绑他也跑不了。 祝江江盯了他很久,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书呆,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她自认为她从未做过对不起梁文周的事儿,而且还跟他保证过,要帮助他考状元,一起振兴江南镇的。 怎么突然间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梁文周依旧不吭声,也不抬头。 祝江江受不了他这副模样,胡乱拨了拨头发,不耐烦地又问了一次,“书呆,你是不是缺钱?你缺钱可以跟我说啊,为什么要做小偷!” 或许是“小偷”这个词儿刺激了梁文周,他终于抬起头,嘴巴动了动,又把头低了下去。 “我娘说……你不该一个人霸着茶山……”他终于开口说话。 听到“我娘说”这三个字,祝江江就明白了。 看来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是真大,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你也觉得你娘说的是对的?你一个二十好几的男人,就没有独立判断的能力?” 真是可笑,她之前还认为他是个有志气、有抱负的人,以为他可以中举当官呢。 现在看来,天真的是她。 面对她的嘲讽,梁文周无话可说。 他也曾认为祝江江所说的、所做的是对的,可他实在架不住他爹娘整日在他耳边洗脑,再加上他爹娘五年前曾砸锅卖铁送他出去游学。 这个养育之恩,使得他不能做出违背父母之意的事情。 所以在被祝江江当场抓到的时候,他才会一副无话可说、任打任罚的样子。 “钱呢?” 祝江江眸色变冷,理智上很快就斩断了和梁文周的关系,既然是看走眼了,那改过便是。 “在家中,我娘的床头下。” 梁文周倒是配合,直接把他娘藏钱的地方抖落出来,把梁母气得牙痒痒。 “带他回去拿钱。”祝江江让人把梁文周架回去,把梁家夫妻俩丢在茶山上没有再管。 从梁家拿回他们卖茶的钱,一共七八两银子。 真是好家伙,比她卖两个月的茶和摆两个月的摊赚得都多,看来城里茶叶涨价也是他们在操作。 梁文周倒是挺有手段啊。 “小嫂子……” 祝江江拿了钱,转身要离开时,梁文周突然叫住了她,欲言又止。 最后只得一句:“对不住了,以后我不能再替裴家兄弟照顾你了。” 祝江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去,没有说话。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被别人照顾过,而且,她也不需要别人照顾她! 一夜未眠。 祝江江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很多事儿她想不通,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 所以一大早的,她没有再一个人待在楼上,而是跟周凉他们一起下地了。 到了田间,他们几人没有去裴家的地里忙活,而是直接转身去梁家的地里,把梁家刚种下的庄稼,一棵棵拔起来,丢掉! 这一举动,引来了在田里种地的所有村民。 “小嫂子,你这是做啥,这是梁秀才家的地。”一村民好心提醒她。 “我知道。”祝江江凉凉地应了一声,“我拔的就是梁文周家的地!” 种她给的粮种、吃她给的粮食,还敢阳奉阴违偷她家东西,这种人,还帮他们就算她贱! 祝江江越想越气,最后直接把手上刚拔起来的秧苗狠狠甩到路边,怒道:“老娘给你们种子和粮食,是让你们活下去,不是给你们当冤大头的!” “以后谁再想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劝你们最好想想清楚,得罪我你们承不承受得起后果!” 她没头没脑的话,村民们听不懂,但他们知道,她生气了。 村民们生怕她殃及自己,赶紧散去,不过梁家得罪祝江江这事儿,全村都传开了。 种田回去,村里人没少上门去梁家八卦,可梁家人好面子,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默默忍受这后果。 地里没了庄稼,祝江江也断了他们家的粮,以后他们要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 梁母开始后悔了,她是真没想到祝江江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众村民虽然不知道梁家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祝江江的事儿,不过看到这样的后果,倒是给了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从那之后,小荒村就再也没有人敢和祝江江对着干了。 就算看不惯她,他们也能忍着,忍到最后他们会发现,其实祝江江对他们从来都是友好的。 从她嫁到小荒村的那一天起,她就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他们的事儿。 反倒是他们处处刁难人家,才逼得她反抗。 “周凉,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地种完了,救灾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祝江江好像没什么事儿需要周凉他们帮忙了。 难得所有人都空闲下来,她便谈起了这个他们不愿提及的话题。 周凉几人听此,心中一个咯噔,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裴家的这段时间,是他们过得最充实、最快乐的日子,如今要走了,还真舍不得。 “祝姑娘,这段时间给你和小鱼添麻烦了。”周凉难得这么称呼她,听着客气了许多,“我们这就去收拾东西。”? 第五十九章 帮我中个状元回来 “等一下。”祝江江叫住了他们。 九人回头望着她,等待她继续开口。 “你们介不介意在小荒村安个家?”她脱口而出。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几人不解其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家吗? 自打楼里散了,他们被迫流浪到现在,“家”这个字就彻底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至于安家,他们是想都不敢想。 “我的意思是,你们挑块地,我给你们盖房子,让你们在这里住下,以后咱们做邻居,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会尽力帮你们找到你们的家人,让你们真正回家。” 祝江江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伤感,多盖间房子而已,在这里不算什么大事儿。 不用买地、不用报备,想盖就盖。 而且,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又帮她割稻子又跟她一起跋山涉水去救灾,现在还帮她把地全都种了。 他们帮她做了那么多事儿,她却只管饭,这事儿她自己都觉得太过分了。 所以,祝江江打算按照市场工价给他们结一部分工钱,剩下一部分,她自己再添点儿,就能给他们盖间房子了。 “小娘子……”周凉感动得一度哽咽,话都说不出来。 祝江江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古代人太事儿,一点儿都爽快,她还是帮他们把主意定了吧。 “别说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今天咱们就休息一天,去村里找块地,明天就给你们把地基挖了,趁着有空。” 说完,她就指着她经常打水的小河边,问道:“你们觉得那块地怎么样?” 那条河不是村里田地供水的河,而是村民们打水吃用,从山上流下来的冷泉。 祝江江家里所用的水都是去哪儿挑回来的,离裴家有几十米远。 把他们的房子盖在那里,一来是怕他们住得离她太近,会不自觉把自己当做是她家的工人,二来在那里打水方便。 “小娘子,我们不需要你为我们做这些!” 周凉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开口拒绝她的好意。 他知道,祝江江是同情他们,才愿意为他们做这一切。 “可是,你们不住得近一点,那以后采茶、种地,还有各村的粮食,谁帮我去收啊?”祝江江故作为难的样子。 难道她不是因为同情他们? 周凉因为自己误会了她而感到惭愧,脸上爬上一抹羞色,慌了。 “大兄弟,朋友就是要互相欠人情的,要不然感情拿什么来维持啊。”祝江江突然笑了出来。 他还真好骗。 不过她说的话可不是假的,她以后还真的要经常麻烦他们帮她做事,但不是免费劳力,而是正正经经的互利互惠,双向选择。 “好了,就从你欠我人情开始,展开我们的友谊吧,说不定以后我也有求你办事儿的时候。”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开始科举大考了,梁文周是没戏了,祝江江自然把目标转到了周凉身上。 在他离开去参加科考之前,她得帮他把弟弟妹妹们安排好,让他无后顾之忧。 在祝江江的霸道要求下,周凉真的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每次他要说些什么,都会不自觉被她转移话题,带到别的地方去,最后什么也没说成,还跟她一起,把地基给挖了。 “太好了,我们要有家了。” 几个小的兴奋不已,干起活儿来都十分有劲儿。 虽然房子不如裴家那么大、那么漂亮,但总好过住在破庙里,忍冻挨饿好。 “小鱼,以后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玩儿了。” “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玩,我还有好多字没学会呢。”裴小鱼无疑也是最激动的。 自打祝江江彪悍的名声传出去之后,村里人不敢惹她,她就连玩伴都找不到了。 幸好这段时间有小九他们在,才不至于让她感到寂寞。 “小鱼,你一直有在认字吗?” 祝江江无意间听到两个丫头的对话,她很惊讶,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裴小鱼已经开始认字了? 事实如她所想。 裴小鱼点点头,还激动地朝她跑来,用棍子在地上写自己的名字,“嫂子你看,这是哥哥姐姐们教我写的字,是我的名字哦。” 看着地上工工整整的三个字,祝江江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最近太忙了,都忽略了裴小鱼其实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 看着身边的人都会写字,包括她、包括周凉他们,只有她一个人不会,她一定很难过吧。 所以在她学会写字的时候,才显得特别高兴。 至于明家私塾,如果连明家孙女儿都要女扮男装才能去私塾念书的话,那裴小鱼就更不可能进得去了。 不如……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祝江江的脑海中跑出来,既然没有条件,那她就创造条件! “周凉,我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她把目光投到周凉身上,笑得十分灿烂,灿烂到令人害怕。 不过,就算害怕,周凉还是一口就答应了。 “小娘子请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今年的科举,你去参加,给我中个状元回来!” “啊?!”周凉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她在开玩笑。 状元哪是说中就能中的,甚至连科举都不是随便就能参加的,他无家无室,衙门怕是连准考书都不能给他发。 “小娘子,你这个忙在下怕是无能为力……” “有什么困难直说,我去解决,你只管好好准备就是了!”要不是只能男子参加,她还用得着到处下注吗? 梁文周那里失败了一次,周凉这里不能再失败了。 为了打消她的这个念头,周凉把科考需要的条件一一给她列举出来,告诉她这事儿是不可能的。 但这些条件对祝江江来说,并非不可能。 “关于家室住址,这里不就是了吗?等盖好了房子就能去衙门入册了,至于推荐信、准考书,我帮你去问问。” 要私塾的推荐信和衙门的准考书,这两件事儿她可以找明戟和裴祭啊。 裴祭欠了她这么大一个人情,弄个准考书不成问题,只是明戟那边,她得好好想个办法。 虽然他俩有点交情吧,但都是买卖交情,中看不中用。 她得想一个让明家拒绝不了的理由才行。 第六十章 明府小姐自缢了?! 祝江江进城订盖房子的梁柱,顺便借这个机会,去找明戟问问他关于私塾推荐信的事儿。 刚到明府门口,祝江江瞥了一眼对门的裴府,裴府依旧大门紧闭。 江北州的灾情也不知道处理得怎么样了,不过应该没那么快解决完,裴祭大概是不在吧? 这么看来,她还得跑一次江北州了。 正想着,原本安安静静的明府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各种呼声此起披伏。 “瑶小姐自尽了,快去请大夫……” “老太爷,老爷夫人,瑶小姐出事儿了……” 纵使明府传来的声音十分杂乱,祝江江还是在这慌乱的杂音中获取了两个重要的信息点。 明瑶自尽了?! 怎么可能! 她这么开朗活泼,大大咧咧、人见人爱的姑娘,怎么会想不开自尽呢? 祝江江急得要进府一问究竟,双脚刚踏上台阶,一群人就迎面出来。 当中有明府大大小小好几院的主子,丫鬟小厮无数,不过人群中最显眼的还是由一个胖丫鬟背着出来的明瑶。 明瑶面无血色,双眼微突,一身白衣,把脖子上的勒痕衬托得十分可怕。 “快备车!” 明戟急得大吼,和他以前斯文中带着纨绔的形象完全不同。 他没看到堵在门口想要进去的祝江江,因为祝江江已经被明府的小厮推开,挤在角落里。 直到马车载着明瑶离去,明府门前陷入短暂的静止画面中时,祝江江才回过神来,然后撒丫子追着马车去了。 明府的马车在城里一路直闯,蹭翻了许多路边小贩,所以即使她追不上,也知道明府的马车去了哪里。 在城南一个小巷中,一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医馆门前,明府的马车就停在那里。 医馆里不断有看病的人被赶出来,大伙儿只得在门口等着,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薛神医的医馆出啥事儿了?”路过的百姓问从医馆里出来的人。 “听说是明府的小姐出事儿了,我还没看清就被赶出来了。” 城中大户人家出这等子事儿,搁谁都是难以启齿的,所以看个病都要清场。 祝江江挤开人群,想要进去,却被明府的小厮伸手挡住。 “小哥,我是你们家小姐的朋友,我们见过的,你让我进去……” “薛神医,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孙女儿……” 祝江江话音未落,里面就传来明老先生乞求的声音。 接着只听一阵“扑通”跪地声,里面的明家人,包括主人和下人,全都跪成一片,嘴里呼喊着求薛神医救人的声音。 “贵府小姐乃是自缢,如此不惜命之人,老朽不救!”一道听起来就给人感觉清风道骨的老者声响起。 那老者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德高望重的感觉,可说出来的话却如此无情。 “大婶,这薛神医什么来头啊?” 祝江江没听说过江南镇有这号人,便随便抓了个看热闹的大婶问了问。 那大婶见还有人不知道薛神医的名号,当即和周围的人一起,朝她投去异样的目光,好似在说:江南镇竟还有这等没见过世面的? “姑娘,薛神医你都不知道啊?” “薛神医可是救世神医,医术出神入化,能起死回生。” “既然他医术这么厉害,那他为什么不救明家小姐?”祝江江忍不住吐槽。 起死回生的医术,搁现代都没有多少例。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薛神医从不救不惜命之人吗?方才薛神医也说了,明家小姐是自缢,所以他才不救的。” 周围的百姓好似都在替那个所谓的神医说话。 可在祝江江看来,医者仁心,救人没有理由。 “真是奇怪,自古医者崇尚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故以为名也,薛神医若有不救的原则,那就不该号自己为救世神医啊。” 祝江江故意抬高声音,刺激医馆里那位传说中的神医。 医者有个性她理解,但若真能做到见死不救,那就别号称救世,立个怪医人设更符合他。 果不其然,医馆里那位神医听到祝江江这话,气得冲了出来。 “何人在此妄议老朽!” 那神医扫视一番,最后把目光定在祝江江身上,因为只有她看起来是满脸不服气的样子。 “小姑娘,方才可是你在说话?” “是我。”祝江江不怵,直视他,“薛大夫,既然你不是人人都肯救,那你怎么好意思号称救世神医?” 明戟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也跟着出来。 看到是祝江江在跟神医叫板,他生怕惹怒了神医,便赶紧阻止她继续开口,“祝江江,不可对神医不敬!” 情急之下,为了表示他是认真的,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祝江江说话,还直呼其名。 “祝江江?” 那薛神医惊讶地看了看明戟,又看了看祝江江,“你是那个卖茶娘祝江江?” 为什么所有人听说了她的名字之后,都要用“卖茶娘”这三个字来确认她的身份? “我是。”这次的回答,祝江江稍显得有点不爽。 那神医在得知了她的身份后,沉默地一番打量她,许久后,才挥一挥衣袖,道:“看在祝小娘子的面子上,明家小姐老朽救了!” “啊?” 医馆门口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就连祝江江和明戟都感到十分震惊。 发生了什么事儿? 为什么他突然就说救人了,而且还说看在她的面子,她什么面子? 祝江江都不知道自己的面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竟让一个顽固的老神医瞬间改变想法,她做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啊! 虽然如此,明瑶得救了就是好事儿。 被赶出来在外面等候的明家人将祝江江团团围住,明夫人更是拉着她的手不放,一个劲儿的哭着感谢她。 “祝小娘子,以前多有得罪,老夫在此先向小娘子赔礼道歉,晚些还请小娘子赏光到府上一坐。”明老先生十分客气。 拿得起放得下,还真敢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给她赔礼道歉。 这下更是把祝江江吓得不轻,“明老先生言重了,后面的事儿,还是等明小姐醒了再说吧。” 她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居功自傲,万一那神医失手…… 呸呸呸! 祝江江在心中默默呸了几声,把不该有的念头甩掉,明瑶她一定可以平安无事的! 第六十一章 改写苦命鸳鸯的结局 医馆门前,周围的百姓来了又走,只有祝江江和明家人还一直等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看到薛神医把门打开,众人一拥而上,连忙发问:“神医,我家孙女儿现下如何?” 薛神医淡定自若,向祝江江的方向点了点头后,才回答明家人的话,“明小姐已经醒了,不过明小姐积郁已久,身心俱虚,需要慢慢调养。” “老朽开了几服药,你们领人回去时可顺便去药铺将药抓了。”说着,那神医将药方子随便塞到一人手里。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这个结果让紧绷了一下午的明家人松了口气,他们都在庆幸。 只有祝江江感到很奇怪,以明瑶的性格,怎么会积郁已久呢? 明府把明瑶接了回去,祝江江没有跟着前去,而是进了医馆的门。 她还有些事儿要向薛神医请教。 “薛大夫,你为何说看在我的面子上选择救治明小姐,我们见过吗?”她直接发问,不拐弯抹角。 那神医也爽快,答道:“祝小娘子以粮换粮的事情,老朽听说了,小娘子你才是真正的救世。”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 害!搞得她还以为是原主曾和这个神医有过什么奇妙的缘分,刚才还担心万一他聊起过往,她却想不起怎么办。 现在她可以放心了。 “薛大夫过奖了,我可不是什么救世,我换粮也是为了自己可以获得更多好处罢了。” “医者,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医治可治之人,救不了万千百姓,但你可以。”薛神医不在意她换粮的目的,他只看到她做过的事情。 如果没有她的换粮救灾,那此刻在外奔波、日日看着病人一个个从他手中死去的就是他了。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祝江江也救了他,救了他的医者仁心。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谢谢薛大夫今日救了明家小姐,她是我朋友,我替她再次向你表示感谢。” 刚才的话题太过高深,真聊起来没个几天几夜是聊不完的,所以她赶紧结束,转身要走。 “等等。”薛神医叫住她,“小娘子若真想谢老朽,可否送老朽一罐茶?” 作为精通医术药理的人,他深知喝茶对身体有多大好处。 只是她现在很少来城里卖茶,他都没机会喝了。 “当然可以,明天我就让人给薛神医送来。”两人相视一笑,聊得非常不错。 门外。 以为已经离去的明戟还等在医馆门口,祝江江出来见他还在,惊讶道:“明公子,你不用回去照顾明小姐吗?” “瑶儿有我爹娘照顾就行,我在等你。” 明府的马车已经回去,明戟和祝江江只能并肩走在街上,边走边聊。 “今日在我明府门前,在下看到小娘子了,只是当时情急,没来得问一句,小娘子可是找我有何事?” 经他这么一问,祝江江也才想起今天进城的目的。 “我确实有事找你,我想请你帮我写一封科考的推荐信,我有个朋友想参加今年的科考,但无奈他没有读过私塾。” “还真是巧了,若没有瑶儿今日之事,我爷爷怕是不会同意帮你这个忙,不过现在我想可以。” 明戟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复杂。 他好像一边在庆幸明瑶没事儿,一边又十分苦恼的样子,明瑶不是没事儿了吗? “明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儿吗?为何她会积郁已久?”祝江江还是没忍住,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明戟的反应。 说到这个,明戟停下脚步,看着身旁的酒馆,邀请她道:“小娘子,喝一杯如何?” 或许是紧张过后想要放松一下,又或许他想找个人说说话。 总之,祝江江在明戟对面坐了下来,与他举杯同饮。 两杯过后,明戟才将明瑶的事情缓缓说出来。 原来明瑶积郁、甚至自缢,都是因为她女扮男装去读私塾,还和朱清然不清不楚的事情被知道了。 按照古代人封建的思想,此事乃有违常伦。 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有好一阵子了,明瑶承受不住这些流言蜚语,所以才使得她想不开的自缢。 “那朱清然呢?” 那个男人要是这么没担当,撇下明瑶一个人承受这些的话,祝江江一定会鄙视他的! “朱兄为瑶儿在我明府门前跪过几天几夜,晕倒后,这两日没有再来,应该是被朱大人锁在家中了吧。”明戟苦笑。 一边是他的妹妹,一边是他最好的兄弟,这一对苦命鸳鸯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什么忙也帮不上,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呼……” 祝江江松了口气,幸好朱清然不是那没心没肺之人。 “明公子,你想帮他们对吗?” 明戟摇摇头,仰头又灌了自己一杯,“瑶儿的事情,现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局面,我就是想帮他们都帮不了了。” 一个女子,女扮男装混迹在男人堆里,即使什么都没发生,在外人看来,都是不清白了。 这种局面,就是神仙来了都改变不了。 “那可不一定。” 祝江江不以为然,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虽是悲剧结局,但不可否认,它仍是千古流传的佳话。 如果让她重写这一段佳话,她一定给梁山伯和祝英台一个好的结局。 现在,就有这个机会! 明戟听她这话,眼里顿时放出光芒,“小娘子你有办法?” “嗯……有是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祝江江虽然有把握改写结局,但不知道呈现出来的效果是不是如她所期。 “不管行不行得通,试过才知道,小娘子你需要在下做什么尽管吩咐,我相信你!”明戟率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旁观者清,这种时候,就该把所谓的“家务事”交给一个外人去帮忙解决,就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祝江江被他突然的激动吓得往后退了退,“额、我现在需要一封私塾的推荐信……” “包在我身上!”明戟拍桌保证,“还有什么条件,小娘子尽管开口!” 祝江江眼睛转了转,试着开口,“如果可以,我还想要衙门的一封准考书。” 以明戟和朱清然的关系,如果可以顺便把准考书弄到,那她就不用去江北州求裴祭了。 “我去帮你求朱大人!” 明戟豁出去了,只要能帮到那对苦命鸳鸯,什么事儿他都肯做! 第六十二章 唱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 就这样,祝江江和明戟达成默契。 一个回去准备改变局面,一个回去求推荐信和准考书。 当明戟带着推荐信和准考书来到小荒村的时候,却发现祝江江根本没有在用心替他想办法,她正埋头在盖房子呢! “小娘子,你不是说帮我想办法的吗?怎么又在做别的事情!”明戟带着质问的语气问她。 “明公子你来啦,可是推荐信和准考书都弄到了?” 祝江江没有因为他的态度感到生气,反而冲他笑嘻嘻的。 “你托我办的事儿我都办妥了,可你……”明戟才将那两样东西掏出来,话还没说完就被祝江江抢了去。 打开确认了一番后,她拍了拍他的胳膊,甚至满意,“明公子,可以啊,谢啦。” 说着,祝江江就要把东西收进袖子。 明戟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义正言辞,“小娘子,你我互为帮忙,你的事儿我帮你做了,你呢!” “你听。”祝江江指了指身后在盖房子的小五几人。 “听什么?” “听他们唱的歌啊。” 身后,小五几人一边在盖房子,一边在学祝江江教他们唱的黄梅曲。 那曲子唱得自然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现在他们只是在利用干活的时间学习曲子,等晚上空了下来,还得排练剧目呢。 幸好小五他们在楼里待过,学起来有模有样,一教就会。 “访英台上祝家庄,眼前全是旧时样,回忆往事喜又狂,竟不知她是女红妆……” 那几人唱的曲儿,明戟听得是一头雾水,“这跟曲子有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 祝江江不满他怀疑自己的主意,“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办法应该是写一封澄清书,替朱公子和明小姐解释这件事儿就可以了?” 明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的澄清书写得再感人肺腑、再催人泪下,你觉得百姓们看得懂吗?” 江南镇的识字率那么低,接受的教育程度更是可以说聊胜于无。 大家接受事物的看法都是从老一辈那里听来的,没有经过统一教育,三观极其不统一,看待事物的眼光也大不相同。 想要通过一封澄清证明去解释、去改变世人的看法,基本没戏。 “可这跟唱曲有什么关系?”明戟还是不懂。 百姓们不认字,难道唱曲就有用了吗? “你得把这曲中的故事听完了再下结论啊,这可是个连续剧,是千古佳话!”祝江江真的要被他气死。 “算了,我给你泡壶茶,你今天就坐这儿把曲子从头到尾给我听几遍,听懂为止!” 废话不多说,直接给他唱就是了。 如果他觉得这个故事可以接受,能成为一段佳话的话,那就说明这个方法有用,祝江江就更有信心。 顺便的,他们还可以根据朱清然和明瑶二人的具体故事进行改编,这样就真实了。 明戟带着怀疑的态度,手里端着祝江江给他倒的一大碗茶,坐在河边,把曲子从头到尾听了好几遍。 一直到天色渐暗,歌声结束,他也才得以回神。 此时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个故事和他妹妹所经历的事儿极为相似,只是结局不太好。 “小娘子,梁山伯与祝英台二人化蝶虽感人,可瑶儿不能死啊,她化不成蝶的!” 明戟屁颠屁颠地跟在祝江江身后,着急地提出自己的想法,跟她一同朝裴家走去。 祝江江刚结束搬砖,累了一天,说话都喘着气儿,“我知道,故事嘛,都比较戏剧化,如果你觉得这个结局不行,咱们可以再改嘛。” “要改,一定要改!” 要她妹妹学人家化蝶,他才不要。 “可是如果改结局,就不够震撼人心,达不到最理想的效果,你还要改吗?”祝江江反问他。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他们做这一出戏的目的是改变世人对女子女扮男装入学的态度和看法,如果改大团圆结局,故事的冲击力必将受到影响。 “这……”明戟一时语塞。 但最后,他还是决定要改! “小娘子,改吧,这个故事本身已经足够震撼了。” 吃完晚饭,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明戟再次找到祝江江,跟她说最后的决定。 得以休息一会儿的祝江江,脑子也转了过来,“我同意你的建议,改成大团圆结局。” 她之所答应,是因为这个故事前半部分对根深蒂固的古代人来说,已经足够大胆了。 无论结局是不是化蝶,都足够在听过这个故事的百姓们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再加上这个时代根本没什么接受文化艺术熏陶的机会,这个故事一旦横空出世,就能掀起风暴,戏剧效果他们无需担心。 “太好了,那你赶紧改吧。”明戟脸上一喜,很自然地催促她。 祝江江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大哥,今天的太阳特别大,我搬的砖烫手,现在已经提不起胳膊了,怎么给你改故事啊。” 为了赶进度,为了周凉能顺利进京参加科举,她这两天几乎在拼命,哪有功夫替他改文啊。 “那明日你再改,从明日开始,你盖房子的事情交给我了,我叫人来帮你盖!”明戟大手一挥,包揽了她盖房子的活儿。 黑暗中,只见祝江江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成交!” 她等得就是他这句话! 请工人盖房子就是舒服,祝江江和周凉他们终于能歇一歇,用心投入到创作排练中。 “周凉,这些题目和这篇文章你看一下,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意见,随时找我。” 祝江江单独找来周凉,将一沓纸递给他。 纸上写的是她记忆中今年科举的几个题目,还有她为这些题目做出的答案,按照她这个现代人的思路,应该能让他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 “这是科举的题目形式,你怎么会有这个?”周凉扫了一眼上面几张,他一下就认出了这是科举的题目形式。 如果没有参加过科举,一般学子很难得知这类信息,都是进了考场才知道考什么。 她怎么会知道? “你认得这个?”祝江江也很惊讶,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明戟不是说这是他们明家珍藏的东西,就连他们明家私塾的学子都不知道的东西吗? 怎么周凉一下就认出来了?难道他以前的身份,经常接触到这些东西? 祝江江不禁打量起他来,但没有问,别人的伤心事儿,还是不问的好。 第六十三章 送考 裴祭将粮食拨到灾民手中,基本解决了灾民后续生存的事情后,趁着还没开始修建河堤,投入到下一个忙碌的事情之前。 他提着给祝江江的谢礼,再次出现在小荒村。 他的这一次到来,所看到的东西又再一次刷新了他对祝江江的认知。 看着裴家门口纳凉的露台上,三三两两的人,有的念书、有的识字、有的练曲儿的画面,裴祭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门了。 可祝江江明明就坐在那里,和一个男人凑得很近,在说着什么。 这个场景令裴祭感到很不舒服。 他沉着脸,大步上前,将手里的盒子拍在祝江江面前的桌子上,吓了她一跳。 “裴将军,你怎么又来了?” 又? 祝江江用“又”这个字,让裴祭更加不爽,“怎么,明公子能来本将军就不能来了?” “你干嘛这么生气,有人惹你了?”祝江江一脸单纯,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但身旁的明戟却看得出来裴祭吃醋了,毕竟裴祭对祝江江的感情他早就看在眼里,所以他不自觉地挪了挪自己的椅子,和她保持距离。 “裴将军,好久不见,在下今日来是有正经事同小娘子商量的。”明戟默默解释。 说完便把这张桌子留给他们两人,自己起身到池塘边,放松放松心情。 碍眼的人离开了,裴祭的表情才缓和了些,他指着桌上的盒子,道:“这是本将军送你的,就当做给你的谢礼。” “给我?”祝江江还是第一次在古代收到单独给她的礼物。 之前暖房酒收到的贺礼都是给她和裴小鱼两人的。 她拿起那个长条木盒看了看,找到打开的滑扣,拉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子,看起来就知道价格不菲。 “裴将军,粮食的事情我们是各取所需,你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祝江江说着就把滑扣盖上,推到他面前。 但裴祭又推给了她,几乎命令的口吻,道:“收下!” “……”这人也太霸道了吧,“谢谢。” 在其他人把目光投过来之前,祝江江收下了这份礼物,起身拿回房间收着。 礼物成功送出手的裴祭心情大好,想加入这充满书香气息的愉快氛围时,却又发现,自己这个大老粗根本融入不进去。 就连裴小鱼都在认真练字,没空理会他。 罢了,他就坐在一旁喝茶好了。 不过,裴祭真的很羡慕他们,如果可以,他也想在此处和他们一起认字念书。 …… 地里的庄稼开始由青变得墨绿,整齐的庄稼令人心情大好,也让各村村民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祝江江第二个月的放粮时间到了,各村村长陆续带人前来领粮食,小荒村又再度热闹起来。 “祝家娘子,这是我在山里打来的,给你尝尝。” 来领粮食的人大多都不是空手来的,要么带了点野味、要么带了从村里凑来的鸡蛋,只要拿得出手的,他们全都带来给祝江江。 这是各村村民的一番好意,祝江江拒绝不了,只好收下。 才短短一天时间,厨房的食材架上东西就摆满了。 东西不能放得太久,祝江江只能把它们腌的腌、泡的泡,还有的直接在院子里种起来。 “那这些鸡蛋怎么办?” 周凉跟她一起把村民们带来给她的野兔处理了,还剩一筐鸡蛋不知道该怎么办。 祝江江把鸡蛋拿起来放在夕阳下看了看,没有看到里面有黑点,说明还可以放些日子。 “鸡蛋先留着吧,等过些天煮了给你拿去路上吃。” 她说的路上自然是周凉去京城参加科考的事情,算算时间,周凉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周凉没有拒绝祝江江的好意,一想到马上要去京城了,他的思绪就开始飘远,感慨万千。 他终于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去。 出发当日。 周凉在祝江江给他们盖的房子里醒来,他这几个弟弟妹妹前几日就搬到新房子里住了。 他们的房子布置虽然简单,但总归是属于他们的。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祝江江一大早的就过来,手里还提了两个篮子,跟在她后面的裴小鱼也提了两手的东西。 “这是我一早起来给你做的,应该能吃一段时间。” 她做了炊饼,昨晚熬到早上的牛肉也切好了,包在油纸里,给周凉路上带着吃。 “周哥哥,这是嫂子给你买的换洗的衣服和鞋子,给你。”裴小鱼屁颠屁颠地把东西拿到跟前来。 在她嫂子和哥哥姐姐们的耳濡目染下,她知道了科举的重要,大家都在期待他能中状元。 周凉看着塞得满满的背书柜,不禁红了眼眶。 “小娘子,周凉定不负所望,一定给你中个举人回来!” 他一定要中举,不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祝江江!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之前说要你给我中个状元回来是开玩笑的。”祝江江故意说道。 此次他一人前去京城,路上指不定会遇到多少事儿,他能顺利回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至于能不能中举,她不强求。 “你就放心去吧,我保证把你的弟弟妹妹们照顾好。” 她越是这么说,周凉就越忍不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最后还是哭了。 “哥哥……” 几个孩子围过去把他抱住,就连裴小鱼都舍不得他,跟着一起抱头痛哭。 “好了好了,你们哥哥要出发了,咱们送他到城里,好不好?”祝江江临时决定送周凉到城里。 亲眼看他坐上马车才肯放心。 他们锁了门,换了新衣服,一行人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出门了。 村里人都知道周凉要去京城赶考一事,所以路过村民们身旁时,大伙儿都在祝福他,希望他能中举。 村子里,梁文周看着周凉的背影,是又羡慕又后悔。 如果没有那件事,那此刻去京城赶考的就是他了。 江南镇去京城赶考的不止周凉一个,还有几个明家私塾的学子,祝江江跟明戟讨了个方便,让周凉与明家私塾的学子同行。 当然了,这一群人当中,还包括朱清然。 自打关于他和明瑶的流言蜚语传出来之后,朱清然的状态就一直很差,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恢复过来。 尽管如此,朱蔺还是帮他准备去京城赶考事宜。 朱清然深知考取功名的重要性,不为了自己他也要为了明瑶去拼这一把。 祝江江看到坐在马车最里面,双目无神的朱清然,心情甚是复杂。 科举这事儿她帮不了他,她只能尽量把几天后要给全镇百姓上演的戏演好,希望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能替他和明瑶挽回如今的局面了。 “哥哥加油……” “孩子,争取给你爹中个秀才回来。” “朱兄,保重,瑶儿我会替你照看好,等你回来的。” 马车开始动起来了,送考的人纷纷追上去,送出自己的祝福。 祝江江慢慢地走在后面,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好裴小鱼他们。 马车出城的时候,几辆豪华的马车正好进城,因为城门口送考的人太多,车内的人好奇地掀起帘子来看。 车内,只见几个贵公子、小姐们,还有一对花白老人。 第六十四章 盘下兆笙楼的幕后主人是她 “三日后,兆笙楼,免费上演《公子我乃是红妆》,公子我乃是红妆?” 今早,江南镇百姓们突然发现,在贯穿江南镇的清水河的三大桥上,每一座桥中间都多了一个立牌。 立牌上贴了一封告知书,书上所言:三日后、兆笙楼、公子我乃是红妆。 这几个词出现在一块儿,立刻轰动全江南镇。 “兆笙楼,那不是两年多以前散掉的勾栏处嘛,什么时候又立起来了?” “兆笙楼里有人!” 一个男人激动地挤到人群前面,绘声绘色地和众人说着方才自己看到的事情。 “我早上起来看到这封告知书后,连忙跑去那兆笙楼,发现兆笙楼不仅开门了,还有人不断往里面送东西!” “哦?那是什么人,小哥可有看清?”另一人问。 “不知。”那人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 “这《公子我乃是红妆》又是怎么回事儿?”又有人发问。 但在场的人没一个说得上来的,因为他们从未听到过这个东西,甚至不知道三日后,兆笙楼里会发生什么。 “这上面不是写了嘛,三日后,免费上演,既然是不要钱的,届时大伙都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这位兄台说得是。”众人纷纷附和。 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江南镇许久不见的奇闻了。 更何况,自打那兆笙楼散了之后,城里大伙儿无处消遣,日子过得都快憋死了。 如今兆笙楼再开,对这城内的男人来说,是件好事儿。 在众人身后,观察群众反应的祝江江,看到站在前面的几个男人互相给对方递了个了然的眼神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一群好色之徒! 他们是没长眼睛吗? 那封告知书最后一行字,她故意写得那么大,他们怎么就看不见呢? “咳咳。”祝江江清了清嗓子,大声提醒道:“大家快看,这告知书上写了,三日后兆笙楼,男子女子皆可入内!” 废话,她盘下兆笙楼又不是要替兆笙楼的钱掌柜重操旧业,她只是想借楼发挥罢了。 兆笙楼的名声可能没有那么相当当,外地人可能连听都没听过,但对江南镇的百姓来说,可谓是人人皆知。 对于兆笙楼,有人爱有人恨,可不管怎么样,它都是当地最有名的。 而且,兆笙楼地方大,勾栏处该有的东西它一样没少,在那里上演这一出大戏最合适不过。 祝江江这一番大声提醒,把路过、听到“兆笙楼”三个字就走开的女人们吸引了过来。 女人们一把挤开围在立牌前的男人,占据主要地位,开展热烈的讨论。 尽管她们都不识字。 “姑娘,你方才说这上头写了啥,是不是女人也能去兆笙楼里消遣?” 女人们拽住祝江江的胳膊,指着立牌上的字,要她念给她们听。 祝江江扛不住她们热情的“邀请”,用手指着告知书,一字一句地念给她们听。 “啥叫公子我乃是红妆,这啥意思啊?”女人们又问。 “这个……”祝江江犹豫片刻,为了吸引更多八卦观众,她就稍微透露点剧情给她们好了。 “从字面意思上来看,这兆笙楼三日后应该是要上演一出戏,一出关于女扮男装被发现的戏码吧?” “女扮男装?” 女人们稍微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顿时双眼发亮,抓着身旁同行的朋友,低声道:“这说的不就是明府那个小姐嘛……” 明府的事儿虽然早已闹得人尽皆知,但在外面聊到这个事儿,大伙儿还是得悄悄说,谁也不敢当众谈论。 万一被明府或者朱府的人听到了,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 “这兆笙楼好大的胆子,这事儿都敢说!” 终于有人强调了这个重点。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口里不停地称赞这兆笙楼的新掌柜胆子太大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江南镇的百姓对三日后的兆笙楼就更好奇了。 只是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全江南镇百姓,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两岁婴孩,都知晓了兆笙楼重新开张的事情。 祝江江刺探完群众反应,转头走后门回兆笙楼的路上,听到的、看到的,无不是关于兆笙楼的话题。 看来古代人八卦的能力不比现代人弱,害她还担心宣传不够,所以提前三天把告知书挂出来了呢。 兆笙楼里。 这个地方对于曾经的小五他们来说,是噩梦。 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里已经没那么可怕了。 和沿街讨食、忍冻挨饿的时候相比,这里至少能让他们有吃有住,所以,对于这里的一切,他们已经放下了。 如今,更是为了祝江江,他们也要尽心准备好三日后的演出。 “老二,明公子来了没有?”祝江江从后门进来,开口就是问明戟来了没有。 演出需要用的一些道具是明戟在负责准备的,包括帮她找配乐的人,他不来,他们根本没法儿排练。 “还没有。”老二摇头答道。 他们一直在楼里收拾东西,从周凉离开去京城赶考那天开始,他们就每天来这里收拾东西。 兆笙楼毕竟空置了两年多,很多东西都坏掉了,要重新修整。 花了三四天的功夫,他们终于把兆笙楼还原成和原来差不多的样子,只差明戟负责出钱购买的布匹还未到。 祝江江站在兆笙楼前堂中央,抬头将楼上楼下看了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冷清的兆笙楼在她眼里,竟看出了人来人往、灯红酒绿、谈笑风生的画面。 可她明明只是打算,把这出戏上演完成就不再打理兆笙楼了啊。 “没事儿,你们先休息一下,去外面吃点东西吧,我去明府问问情况。” 大中午了,几个小的早饿了,祝江江给钱让他们带裴小鱼一起出去吃午饭,她转身朝城北走去。 刚转身进明府所在的巷子时,祝江江的目光就被明府对门的裴府吸引住。 只见裴府门前停着好几辆豪华马车,还有人在门前看守。 是裴祭回来了? 他还知道给自己做排场了,有车有马,还有下人,看起来有点大将军的样子了。? 第六十五章 你的膝盖还好吗? 祝江江探头探脑的往裴府里看,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开着门的裴府呢。 只是,裴府大门正中间的院子里有一处假山,正好把外面看进去的视线全都挡住,除了那假山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没劲。”祝江江吐槽了一句,她还是去明府玩儿吧。 因为薛神医那事儿,明府现在对她特别客气,她报出名字,门口的小厮就让她进去了。 “杏儿,帮我叫一下你们家二公子,说我有急事找他。” “我们二公子……”领她进府的丫鬟杏儿闻言突然停下脚步,尴尬地看着她,“我们二公子正被老太爷罚跪在祠堂呢。” “又罚跪?” 祝江江叉腰,冲廊顶翻了个白眼。 就光她听说过的,明戟就被罚跪了不止三次,现在又来! 他们明家这么喜欢体罚吗?动不动就罚跪。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丫鬟见祝江江也算是明府半个常客了,便拉着祝江江靠近墙角,和她八卦起来。 “听说是因为今早城里出了个什么告知书,谈论我们家小姐的事情,老太爷一怒之下就把二少爷关在祠堂罚跪了。” “……这跟你们二少爷有什么关系?” 祝江江记得明戟跟她说过,排戏这事儿他从未跟家里人提起,就连明瑶都不曾透露,只有他知道。 既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事儿和明戟有关,那明老先生为何会因为今早的告知书,迁怒于“无辜”的明戟? “因为在得知此事之后,二公子说了一句:并非坏事。” “……”他娘的,这简直是傻白甜公子哥啊! 祝江江也被明戟偶尔的糊涂气到,“那你们老太爷可有说他要跪到什么时候?” 杏儿摇头,这事儿她真不知道。 算了,反正现在是见不到明戟了,祝江江就不去明家正厅受那个让她感到不自在、正襟危坐的罪了。 祝江江从明府出来,抬脚要离开的时候,裴祭从裴府出来了。 “小娘子,随我进来一趟。” 说完,他就转身又进府了。 什么鬼?!这是邀请客人进门的态度? 祝江江刚被明戟气完,现在又被裴祭气,这两家是跟她有仇吗? 不过,能去裴府看看似乎也不错。 祝江江屁颠屁颠的跑进门,绕过假山后,一个超大的院子映入眼帘,不过是个不怎么美的院子。 除了院子四角都有一棵大树之外,其余地方都是光秃秃的石板。 中午的太阳直晒下来,泼一瓢水上去,估计都能听到滋滋冒气的声音。 烫脚。 “将军,你在哪儿?”才几步没追上,裴祭就不见踪影了。 “这里,过来。” 裴祭在西边的一个厢房里探出半个头,冲她招了招手。 厢房里,只见一堆杂七杂八的声音堆在地上,盖着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这是?”祝江江疑惑。 “明戟让我给你的,说是答应你的东西,你现在可要?”裴祭语速很快,似乎有点不耐烦。 从刚才他叫她进门开始,祝江江就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你心情不好啊?” 她还是那么直接,想问就问了。 裴祭听此,眼里明显的闪过一瞬错愕,他调整了情绪,重新开口道:“抱歉,因为重建江北州河堤的事情没什么进展,我有点着急,不是因为你。” “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她问。 裴祭勾起一抹无力的笑,没有跟她说。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没必要拉着她一起烦恼,她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照顾好小鱼和自己就行了。 “这些东西,我派人给你送到小荒村去吧。” “不,给我送到兆笙楼就行。” 既然是明戟让给她的,那应该是布置兆笙楼需要的东西,祝江江直接让往兆笙楼送。 “兆笙楼!”裴祭加重语气,紧紧地盯着她,“你跟兆笙楼是什么关系!” 就算他五年前就去了边关,可他也知道曾经风靡一时的兆笙楼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和那种地方扯上关系? 祝江江被他突然的严肃吓到,往后退了退,“三日后,兆笙楼,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知道吗?” 连城里独居的瞎婆子都听说了,裴祭居然不知道? “三日后何事?”裴祭一脸茫然。 “……”祝江江蹙眉,动了动嘴巴想吐槽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你让人帮我把东西送到兆笙楼,三日后去看看就知道了。” “哦对了,记得带上你府里的那位小姐。” 离开时,祝江江突然想到刚才在东厢房瞥到的一抹粉色,是个姑娘。 “她不是……”裴祭刚要解释,祝江江就已经溜了。 看着她跑开的背影,裴祭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最后只是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最近的破事怎么那么多! 祝江江在街上随便买了个肉饼,回到兆笙楼不久,裴祭派来送东西的人就到了。 她匆匆把最后一口肉饼塞到嘴里,拍掉手上的碎屑,和老二他们一起布置起来。 兆笙楼这种属于温柔乡的地方,需要大量的布匹去装饰这硬邦邦的木头房子,所以明戟负责准备的东西之一就是布匹。 帘子、飘带、花球,哪样不是布做的。 按照东西的样式,祝江江带着几个小的,开始了漫长又艰难的装饰之路。 时间不多了,忙到最后,他们索性就不回小荒村,直接睡在兆笙楼。 楼里有众多房间,他们找了几块布,裹一裹就直接睡了。 翌日一早。 明戟拖着他跪瘸的双腿,扶门而进,“小娘子,我来晚了……” 看到他凄惨又滑稽的进门方式,祝江江笑着前去迎接他,还给他拉了一张椅子,“明公子,昨天是跪了多长时间啊,你膝盖还好吗?” 她看笑话的模样太明显了,明戟揉着自己的膝盖,摇头叹气,“什么也不说了,这就是命!” 说罢,他又朝门外摆了摆手,然后就看到一群手持各种乐器的人从后门进来。 “龚叔!” 老二见到来人,立刻喊了出来。 “你们认识啊?”祝江江好奇地看了看几人。 “他们是原来兆笙楼的乐师,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找回来的。”明戟抢先答道。 这些人都是原来兆笙楼的老伙计,他们有默契,找他们总好过临时组建一个乐师队。 “可以啊!”祝江江满意地拍了拍明戟的肩,他这事儿办得不错。 第六十六章 戏开演了 “妹妹,今日这出戏是小荒村的小娘子专门给你排的,你可要看好了,我先出去一下。” 自打上次自缢未遂,一直到现在,明瑶都是无精打采,对外面的事情一律不感兴趣,躲着不见人。 明戟今儿是想尽了办法,半拉半拽的才把她从深闺里拖到这里来。 “你们照看好小姐,不许她离开,知道吗?!” 交代了下人之后,明戟便离开去了隔壁的观戏台。 隔壁的观戏台是明家老太爷和大房二房的人。 今日这出戏,他们不知是谁排的,但不管是谁,都是明晃晃地打他们明家的脸。 明家人今日本不想来的,但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再加上这两日城内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他们怎么都不可能将消息压住。 索性就低调打扮一番,过来了瞧瞧了。 距离开演还有段时间,兆笙楼楼上楼下却已经挤满了人,看来大伙儿都无比期待今日的戏。 祝江江一直在一楼后台,因为是免费的戏码,进出兆笙楼无需门槛,她只跟明戟要了几个人在门口看着,以防有闹事的。 至于堂内,桌椅板凳都准备好了,来得早有位置坐,来得晚的就站着。 二楼单独的观戏台,凭邀请函进出。 “小五,你们别紧张,只要按照我们昨日排练的正常演出就行。” 第一场戏很简单,上台的就四个人,有台词的也就是两个主角罢了。 “祝姐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演的!” 大哥去京城之前交代过他们,一定要听祝江江的话,所以不管祝江江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照做。 而且,上台唱戏这事儿对他们来说不难,以前他们可是有专门学过的。 祝江江知道他们不会出什么问题,要说紧张,她可能比较紧张吧。 “那你们就好好等着,时间到了就上台,不需要特地等我来,我先出去看看。” 外面可能更需要她,她还是去外面待着吧。 祝江江刚从后面出来,就撞上了姗姗来迟的朱蔺和裴祭一行人。 二人毕竟是朝廷的人,到这儿来都讲究排场,堵在门口等着看戏的百姓们被衙役推开,让出一条路来。 “祝小娘子,你也来了?”朱蔺惊讶地看着祝江江。 “见过朱大人、裴将军。” 祝江江躲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迎上,“我来看热闹。” 她这话,也就朱蔺相信,一旁的裴祭是不信的。 今日这场戏,八成和她有关,只是他想不通,为何她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小娘子一个人吗?不如同我们一起上楼看戏,下面太挤了。”朱蔺是帮裴祭邀请她,说完他还特地看了裴祭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不……”祝江江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就被人撞了一下。 “姑娘,对不住、对不住……” 撞她的人本来不想给一个村姑打扮的人道歉,但碍于站在她前面的二人的压力,还是道了歉。 这个小插曲,让祝江江没法儿再拒绝两人的邀请,只能跟着上楼了。 在上楼的时候,她用目光寻找在楼下的自己人,给他们递了个眼色后,就消失在二楼拐角处。 朱蔺和裴祭是受邀而来,观戏的位置也是兆笙楼最好的位置,直面楼下的舞台。 到了楼上,居高临下时,几人才知道今日来了多少人。 楼里安排的桌椅板凳早早就坐满了人,后面的空间也站满了人,有看不到的纷纷自己想办法垫高自己的位置,伸长脖子张望。 前面桌椅之间的间隙里也站了无数的孩子,人声鼎沸。 越是快要开演时间,楼下吵闹的声音就越大,几乎都要把兆笙楼的屋顶给掀了。 “怎么不见有人上茶水点心?” 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有人进来伺候的朱蔺疑惑地开口。 可楼下的声音实在太大,没人听到他说什么,他不得不抬高声音又问了一次。 这次祝江江听到了,但她没吭声。 开玩笑,她请他们是来看戏的,免费的戏有得看就不错了,还想要茶水点心伺候?做梦吧。 要是今日这出戏反响不错的话,后面的几场戏她才要收费演出。 毕竟盘下兆笙楼、重新打造布置,又为了演出做了那么多道具,她不可能全程免费到底的。 朱蔺两次询问无果,只好派身边的小厮下楼去街上买些吃的来。 “来了来了!” 楼下的戏台上开始有人搬东西上去,吸引了看客们的目光,嘈杂的声音因此小了些。 “裴兄,此地如此吵闹,真不知你为何要来,在江北州待着不好吗?” 随裴祭一同前来的两男一女中,一个男子缓缓开口道。 “不喜欢可以回去。”裴祭直接怼。 “你……”男子啪地收起手中的折扇,指着裴祭,无法反驳,“罢了罢了,再吵能有沙场吵?” 男子自我缓解尴尬,将目光重新投到楼下的戏台上。 他们是裴祭在边关的朋友吗? 祝江江自始至终默默坐在一旁观察几人,不吭声。 倒是裴祭,趁她想事情出神的时候,突然凑了过来,“小娘子,戏,何时才要开始?” “你、你问我做什么,我不知道。”祝江江轻轻吓到,心虚得目光乱瞟。 “当真不知?”裴祭低头一笑,用更低的声音喊了她一声,“祝老板。” 听到他这般称呼她,祝江江就知道明戟一定跟他说过什么。 什么嘛,原来他都知道! 祝江江白了他一眼,目光瞥了一眼二楼的什么地方,然后答道:“马上开始了。” 话音刚落,便听楼下传来一声铜锣响。 戏台上,乐师班子已经就位,铜锣响则表示戏马上就开演了。 楼上楼下的看客们自觉禁声,只有走动的脚步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在窸窸窣窣地发出声音。 这倒是让祝江江感到十分意外,她还以为得花不少功夫才能让观众们安静下来呢。 这是古代人的默契还是他们真的太久没看过戏,迫不及待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场子已经安静下来,戏台上的乐声响起,一出好戏马上开始了! 第六十七章 速速引爆全城 “《公子我乃是红妆》,第一出第一场,《结金兰》,开始!” 敲锣的人报完幕后,速速退了下去。 他退下之后,就看到一主一仆两人从右侧戏台,走到放置在戏台上的木头假桥上。 那身着蓝衣长衫,腰间的腰带上系了一枚玉佩的俊书生,手执折扇,风度翩翩,踱步于桥上。 唱到:“远山含笑,春水绿波映小桥,行人来往阳关道,酒帘儿高挂红杏梢……” 戏台下的看客们,本来还不知道为何戏台上放了那么多小桥、树荫等道具。 现在一听这句词,众人瞬间便被引入这曲儿的意境当中,和主人公一起经历他的经历。 “这台上的人怎会是一副平常打扮,为何不画脸谱?” 从京城来看裴祭的那个男子大惊,起身跑到栏杆处,往台上细看,回头惊讶地问身后的几人。 他们在京城时常能看戏,但这里的戏和京城的戏,完全不一样! 他这个问题,在场的人除了祝江江之外,其他人都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男子只能继续往下看。 那蓝衣书生从小桥上走下,来到戏台另一边的亭子中歇息时,方才那座小桥上,又见一主一仆到来。 只听后来的那一主一仆当中,挑着担子的仆人追上那白衣长衫、腰间配着香囊的俏书生,气喘吁吁道:“小姐,我们在此地歇歇吧?” 那白衣俏书生一听此话,连忙打断仆人,“讨打,我现在是男子,莫要再叫错了。” “嘶……这竟是个女子?!”众人哗然。 女主人公出场了,主仆俩简单的一句对话,就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气。 他们知道这出戏的名字叫做《公子我乃是红妆》,但对于思想封建的他们来说,亲眼看到此情此景,还是震惊了。 祝江江很满意现场的效果,才刚开始就有这样的反应,看来后续市场不用愁了。 后来的主仆俩只有这一段短短的对话,另一边的那俊书生又开口了:“无兄无弟感孤单,水远山长行路难。” 此话一出,那俏书生便从小桥走下,接唱道:“如蒙兄长不嫌弃,与君结义并金兰。” 两位书生一来一往的对话,立刻就交代了二人相识的过程,展现在众人面前,让看客们知道其中缘由。 看客们看得入迷,加上戏台的布景真实,如临其境,让人忘了他们本来是来看明家小姐笑话的。 楼上的明瑶从进来到方才,一直都是病恹恹、有气无力的模样,在看到楼下上演着与她经历相同的戏码时。 一开始,她是惊吓害怕的,害怕在场的人会不自觉联想到她和朱清然的事情。 她甚至想跑。 可当楼下的戏开始推进,二人义结金兰,相约在书院做同窗,好好学习时,她又转身回来,来到栏杆前观戏。 明瑶和在场所有的人一样,将自己代入戏中,一起感受剧情的跌宕起伏。 从初遇到同窗,所有对话、场景都叫人震撼。 众人之所以感到震撼,是因为那女扮男装的俏书生竟真的入了私塾,而且还学得比男子更好。 在二楼陪两位大人一起看戏的祝江江无疑是紧张的,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戏台上,生怕老三和小五两人出错。 但好在,他们表现得很好。 “女子读私塾,好玩、有趣!” 裴祭的三个朋友全都离开自己的位置,跑去栏杆前投入地观看,一边看还一边大肆称赞这出戏新奇、大胆。 其实不止是他们如此,其他观戏台的人没一个坐得住的,二楼的栏杆前早已围满了人。 明戟不知何时又回到明瑶身旁,看到她在默默流泪,他竟感到一丝庆幸和高兴。 这些天,她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不哭不闹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家里人都担心她出再出事儿。 今日她能哭出来,就是好的。 第一场戏,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 在一声“生死之交”后,帷幕渐渐落下,乐声也越来越低,最后,戏台上归于平静。 还沉浸在剧情里的看客们似乎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代表结束的铜锣声响起,才将众人从恍惚中惊醒。 “哗……” “这便结束了吗?后面可还有?” “那祝英台最后如何了,梁山伯可能认出她?” “怎么就没了呢,继续往下演啊……” 楼上楼下的人群中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显然他们都没看够,急着想要知道后面的剧情,但台上却已经谢幕了。 “《公子我乃是红妆》第一出第一场,结束。” 敲锣的人高声唱幕,话音刚落,台下的人就嚷嚷着问第二出什么时候演。 根据祝江江所交代的,那人给了看客们一个答案,“第二场将于三日后上演,敬请期待。” 祝江江排这出戏是为了明瑶,她要扭转明瑶在城中的名声,所以戏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否则就没效果了。 而且,她地里还有事儿呢,更不能耽误时间了。 她给之前收集了信息的各个村子做了分析,等这出戏演完,她就要开展她的农业大计,无论是粮食果蔬、畜牧养殖,她都要做,全面开花! “怎么还要等三日啊,现在不能演吗?” “再来一遍吧,再来一遍……” 戏台上的主角和乐师班子已经全部退下,不管台下的看客们叫嚣着什么,台上都已经没有人了。 “还要等三日?这兆笙楼幕后的老板可真会吊人胃口,难怪裴兄迟迟不肯去江北州,原来是藏着这出好戏啊。” “这戏着实大胆,却也十分有趣,我倒是想见见这兆笙楼的主人了,不知朱大人可否引荐一番?” 裴祭的两位好友把目光投到朱蔺身上,满眼期待。 被点名的朱蔺尴尬地站在原地,恭敬地朝二人拱手道歉,“怕是要让二位公子失望了,下官也不知道这兆笙楼是被何人盘下的。” 兆笙楼散掉的时候不知道是卖给了谁,如今重新开门,他亦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 朱蔺一心扑在字画上,很少去关心这些事情。 “哦?那本公子就更期待此人了。”那两位公子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更好奇了。 反正这出戏尚未演完,他们就留在江南镇把这出戏看完,同时再派人查查,写这出戏的人到底是谁! 关于兆笙楼幕后的人,裴祭心中已有答案。 在几人说到那个人时,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祝江江身上,祝江江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很差! 但言归正传,从台下看客们迟迟不肯离去的表现,和爆棚的讨论欲来看,今日这出戏演得相当成功。 看来兆笙楼很快就能凭这出戏,红遍大江南北了。 第六十八章 门票上要打上水印 兆笙楼正在上演的戏,第二场已于昨日上演完毕。 第二次的戏一出,立刻就把全江南镇百姓的期待值拉满,消息甚至传到了附近几个州城。 那些州城的百姓们也很期待,已经有人打算在第三场开始的时候,连夜赶来占位置看戏了。 不过很遗憾的是,祝江江打算从第三场开始收费,凭票入场。 这不,昨日演出完毕之后,她带着老二小九他们,连夜赶回小荒村,今早起来就一直在准备做入场门票。 这出戏一共五场,上一场戏已经演到祝英台被家书叫回,梁山伯马上就要得知她是女儿身了。 如此精彩的掉马时刻,百姓们已经等得茶不思饭不想了。 “怎么样,红泥和纸都准备好了吗?” 祝江江手里端了一个碗,碗里是小半碗 透明的液体,她另一只手正拿着一根筷子在搅动碗里的东西。 昨晚她说今天有事要忙时,老二一大早就领着几个弟弟妹妹过来帮忙了。 按照祝江江跟他们说的,把纸裁成一样大小的两百份,一会儿还要在上面写上内容。 “祝姐姐,都准备好了,竹筒也擦干了。” 屋里的餐桌、堂屋的茶桌上,都铺满了纸和一些待会儿要用的工具。 “那就拿几张纸来试试效果吧。” 祝江江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提起笔,随手拿了张纸,在上面写上内容。 内容无非就是和戏相关的东西,主要由戏的名字、场次、座位号这三个重要的信息组成。 写完后吹了吹,加快墨水渗透变干。 接着,就看到祝江江拿起一个刻了符文的竹筒,将竹筒在红泥里滚了两下。 待竹筒上的符文全都沾上红泥后,就把竹筒放在写好座位号的纸上滚两下。 如此一来,一个手动水印就完成了。 除了手动水印之外,票面上还要盖一个印章,印章刻了四个字:兆笙楼印。 这便是门票上所有能用眼睛看到的内容了。 “看看,感觉怎么样?”祝江江捏起那张印好的门票问几人。 “感觉好好玩儿,嫂子,我也要帮忙!” 裴小鱼见一张空白的纸变得这么精致好看,她举着手嚷嚷着要试试。 写字她不行,她可以帮忙盖章啊! 老二几人也称赞祝江江的奇思妙想,“我从未见过如此讲究的门票,跟银票似的。” “……”他们太夸张了,银票她可不敢随便仿制,不过就是做了水印,多上了一道保险罢了。 “那现在,我们就以这张门票为范本,大家开始忙活吧,我和小五来负责书写,老二你们几个大的负责水印,几个小的负责检验和收集。” 小五和她的人一样,写得一手好字,干净娟秀,和那几个男孩子可不同。 所以这事儿还得她和她一起负责。 两百份的门票,其中五十份是楼上的,还有五十份是楼下前排的位置。 剩余一百份全是后排。 收费了之后,祝江江便可以给买票入场的客人们提供茶水,让客人们获得更好的观戏体验。 看戏收费这事儿明戟是知道的,他从一开始就建议祝江江收费了,是她非要坚持免费两场的。 不过现在以现在的效果来看,她当初的坚持是对的。 现在他只要一起床,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府外,都能听到身边的人在谈论这出戏接下来的内容。 好几次,听到他妹妹和爹娘讨论得热烈的时候,他都想剧透给他们听,但他忍住了。 只是上演了短短两出戏的时间,就把全城百姓的注意力都转移了。 现在根本没人再讨论关于他妹妹的事儿,明瑶也因此逐渐变回以前开朗的模样。 不仅如此,大伙儿好像一夜之间就接受了明瑶女扮男装去私塾的事儿,好像觉得,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切,都要感谢祝江江! 等这出戏全部演完,他们明家一定要将祝江江一行人邀请到府上,做他们明府的座上宾。 做不做座上宾这事儿,祝江江不在意,她现在只想早点演完,然后种地、种地、还是种地! “祝姐姐,你这又是做什么?” 祝江江写累了休息一下手腕,可停笔不停活儿,只见她拿了另一个兆笙楼的印章就往她刚才端来的碗里蘸去。 蘸湿后,就往已经做好的门票上按去。 纸上除了湿了一块之外,什么也没有,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这是隐形水印,这是为了防止明天门票发售之后,有人趁机做假门票,毁我们兆笙楼的名誉。” 祝江江用了酸碱中和反应的小手段,以防万一。 虽然她不愿把人想得太坏,但兆笙楼刚被她盘起来,她不想有任何意外。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这个东西要怎么印证,她都没告诉裴小鱼和老二他们,只有她一人知道。 正忙着,院子里突然传来许老根的声音,祝江江连忙将那碗水放到一旁,装作无关紧要的样子。 她刚放好,许老根就进门来了。 “许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祝江江起身迎接打招呼道。 这段时间,村里若没什么大事儿,许老根是很少过来的,他也怵祝江江。 今日他突然过来,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儿? 许老根看着满屋子的笔墨纸砚,坐都没地儿坐,他指着满地的纸,问道:“小嫂子,你这又是在捣鼓啥呢?” “就是一点小玩意儿,孩子们爱玩儿,许爷爷您是有啥事儿吗?” 小荒村的人不知道这几日轰动全城的兆笙楼是出自她的手笔,所以祝江江没有和他明说。 反而抽了两张椅子,将许老根请到门口的露台上,坐着纳凉聊事情。 可尽管她如此尽心遮掩,兆笙楼的事还是被知道了。 “小嫂子,兆笙楼那事儿,是你做的对吧?” 许老根语出惊人,祝江江直接愣在原地,“许爷爷,您怎么知道?!” “我昨日去看了,在台上唱戏的两人,不就是你家这两个吗?”许老根回头看了看老三和小五,微笑着。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早就不止是城里人听说,乡下大伙儿也都知道了。 虽然昨日他没能挤进兆笙楼,只是在门口听曲儿,连人都看不到。 但最后,还是让他在人缝里,瞥见了台上的人。 台上的人没画脸谱,尽管变了装,可对于熟悉他们的人来说,要认出来,不难。 第六十九章 要我当第一任女村长 “许爷爷,很抱歉,这事儿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大伙儿的,毕竟这事儿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祝江江尴尬地挠了挠头,向他解释道。 兆笙楼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清楚,为了不再次被村里人说闲话,她选择了不告诉他们。 “不是不是。”许老根见她误会了,赶紧表态,“你能做到让城里人都喜欢,那就是你的本事儿,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 “而且,我今儿来找你,不是要跟你说这个的。” 许老根张了几次嘴,都只是动了动嘴巴,什么也没说得出来,看着很难开口的样子。 祝江江等不及,轻轻催了他一下,“许爷爷,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您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一直以来,许老根对她都还算不错。 再加上许家只有二老在,身边无儿无女的,要是有什么事儿,在她能力范围内的,她都会力所能及的去帮忙。 听到这话,许老根用力舒了口气,像是鼓励自己。 “小嫂子,爷爷年纪大了,小荒村在我手里是翻不出什么花儿来了,所以我想,把村长这个位置让给你!” “什么?!” 祝江江猛地从椅子上腾起,抬高声音,震惊地看着许老根,“你让我做村长!” 这也太突然了吧,一点迹象都没有,她完全没心理准备啊。 而且,为什么是她?! 她根本不算是小荒村的人,就是个嫁过来守活寡的。 她都不知道万一哪天裴照回来了,她还在不在小荒村,所以,村长这事儿怎么可能呢! 祝江江的声音把屋里几个孩子们都吸引出来,还有附近几乎农家的邻居们,也都围在篱笆院外,往院子里看。 “许爷爷,您别跟我开玩笑了,这可不是件小事儿,不能说定就定的。”祝江江惶恐。 她瞥了一眼篱笆外的小荒村村民,生怕他们忍不住冲进来质问她。 可事实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要和谐多了。 村民们不仅没有冲进来撕碎她,还一脸期盼地看着她,似乎很想她同意许老根这个提议。 祝江江蹙眉,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嫂子,这事儿我跟村里大伙儿都商量过了,他们不反对,只要你点头,你就是小荒村下一任村长,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女村长!” 许老根用特别自豪的语气,还拍了拍她的肩,将重任交予她的样子。 女村长…… 这算朝廷编制吗?怎么搞得像她要上任的是有品级的官职一样。 “许爷爷,这事儿我是万万不能点头的,这太离谱了,为什么是我啊!” 祝江江还是不明白,这差事怎么就落到她一个外人头上了? 在没查明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之前,她是不可能这么糊里糊涂的接受的。 “嫂子,你要当村长了吗?”裴小鱼拽着她的衣袖问。 祝江江:“没有,小鱼别胡说。” 许老根见她很抵触,又苦口婆心道:“小嫂子,你的能力,这小半年大伙儿都看在眼里,我们相信你一定能带着我们过得更好的。” “许爷爷……” 祝江江再次拒绝,可话没说完就被许老根打断了。 “小嫂子,以前是我们大伙儿不对,我在这里替大伙儿跟你赔罪,只要你肯原谅我们,以后你说啥我们就做啥,绝不有二话,成不?” 许老根越说,姿态就放得越低,话到最后直接变成卑微和央求了。 这让祝江江很无奈,搞得她都不好意思拒绝得太直接了。 “小嫂子,你就答应吧,以前是我们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了。”篱笆院外,陆续响起跟她道歉、说服她的声音。 甚至还有人哭着喊着,求她做村长。 “……”这场面,祝江江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陷阱吗? “婶子们,以前的事你们道歉了,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但让我做村长这事儿,我真的不行。” 他们该不会是为了让她背什么锅,所以才选她做村长吧? 祝江江紧紧拧着眉头,回忆着这段时间村里发生的事情,好像也没出什么大事儿啊。 正想着,许老根一句话,让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小嫂子,当村长不用交粮税,你看你现在种了五十多亩地,交这么多粮税多可惜啊……” “当村长可以不交粮税?!”祝江江立刻抓住重点,激动地跟许老根确认。 许老根被她盯得心里一个咯噔,吓了一跳,“是、是啊,你看你种了五十亩,那么多……” “不多!”祝江江抬手再次打断许老根,双眼骨碌骨碌地转个不停。 五十亩地哪里算多,如果可以不交粮税,她要种的就不止是五十亩地了。 “那你是同意了?” 许老根见她好似没那么排斥了,就想赶紧定下来。 “许爷爷,您也看见了,我最近比较忙,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子,再给您答复行吗?” 虽然不交粮税的条件很吸引人,但祝江江还是得留个心眼,先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再说。 “行,咋样都行,只要你能同意!”许老根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只要她肯考虑,要多少时间都行。 送走了许老根后,祝江江领着几个孩子回屋继续忙门票的事情。 一直忙到深夜,两百份门票才弄完。 “老二,明天你拿着这些门票进城找一趟明公子,他负责代售,你不用露面,把票给他之后,顺便买点菜回来。” 明戟在城里行事比较方便,而且,一旦兆笙楼需要买票看戏的消息一出,定会引起部分百姓的不满。 若是让老二他们去卖票,定会被不满的声音淹死,说不定还会挨揍。 明戟手里人多,他无需露面也能将消息卖出去,交给他祝江江放心。 “祝姐姐,白天村长爷爷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老二几人围了过来,好奇地问她。 其实他们挺希望祝江江能答应的,这样的话,他们就不用再看村里人的眼色,被村里人说成是外来的。 以后,主要祝江江认可他们,他们就是小荒村的人! 祝江江:“我还在考虑,这事儿你们就别操心了,收拾收拾回去睡觉吧。”? 第七十章 贵客上门 “一滴血汗一粒米,耕田下种勤四体,辛辛苦苦哪敢休息,只盼秋风快吹起……” 今日是兆笙楼第一场收费观戏的日子,家里的小鬼头们全都跟着去城里玩儿了,只有祝江江一人在家。 村里大伙儿没有票也去城里凑热闹,就是在门外听听声儿他们也知足了。 今天的小荒村显得特别冷清,但不妨碍祝江江一个人自娱自乐。 好不容易家里没有小鬼头们在,她关了院门,将堂屋的桌椅全都腾开,留出一大片空地。 然后……把空间里所有能翻到的种子全都掏了出来。 一下子弄出那么多东西,之前那种虚弱感再次袭来。 喝了口糖水补充能量之后就没再管,继续忙活种子的事情。 上次一下子从空间里拿出那么多物资给裴祭,她也只是昏死地睡过去一天一夜罢了,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种子按照种类、学科,排布在地上,从粮食到果蔬、从灌木到花卉,将整个屋子占满,桌子上、楼梯口都不能幸免。 细数一遍,大约有两百多种种子。 这个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上的,祝江江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为了以防万一,从小到大,她什么东西都往里面丢。 长大些后,她有了重生穿越的意识,就越发积极,空间也就越来越重,像一个大大的仓库。 不过幸好,现在都派上用场了。 给种子拆了包装,又用裁好的油纸包好,像中药包那样,在上面写上种子的名字,留着备用。 不是果实类种子的,像葡萄藤、甘蔗之类,扦插种植的东西,祝江江暂时先不管它们,等过两天有空了,再去挖点泥沙回来保存培育。 光是拆包装祝江江一个人就拆了大半天,眼看着下午了,裴小鱼他们快回来了,她加快了速度。 她刚把所有的塑料包装拆完,就听到咿咿呀呀的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裴小鱼和小九两个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伴随着她们跑进门的声音,一同出现在门口。 看到此时此刻屋里地上密密麻麻摆放的东西,两人跨过门槛的脚停了下来,不敢进门。 “嫂子,你在做什么?”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祝江江看到她们,同样很惊讶。 按照演出时间推算,他们应该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到家啊。 可当看到二人身后那个高大的身影时,祝江江就明白了,“你们怎么能劳烦裴将军送你们回来呢。” 裴祭是有多闲?怎么又来了。 但这一次,还真不是他闲的,他是作为领路人,陪同后面这几人前来的。 “裴兄,为何不进门?”一道疑惑的男生响起。 下一秒就看到,门口又多了几个人。 其中年轻的两男一女,祝江江在兆笙楼二楼见过,还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贵夫人和老爷,她没见过。 “你们这是……”祝江江正跪在地上给包种子的油纸写备注,看到这么多人,她懵了。 她现在一身过分朴素的衣服,再加上用筷子挽起的头发,不雅地趴在地上。 这画面,直接社死了。 “这就是给兆笙楼写戏的祝姑娘?”青衣男子见了祝江江这模样,手里的扇子都停了,一脸的不敢相信。 说到戏,祝江江才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张望几人身后。 看到老二几人,关心地问道:“老二,今日的戏还顺利吗?没出什么意外吧?” 门口被几个贵人堵着,老二几人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答了她的话,“祝姐姐放心,很顺利。” 说着,老二喊了声小九,又道:“既然祝姐姐家里有客人,我们就不打搅,先回去了。” “哎……”祝江江还想问什么,那群小鬼头已经从院子后面的篱笆小门出去了,只留下这一群陌生人。 看他们一个比一个贵气,等她邀他们进门的样子,祝江江尴尬地挠了挠头,迟疑两下,还是让开了。 “几位先进来吧,我这就收拾了。” 她匆匆转身回去,将已经包好的种子一股脑收拢成一堆,给他们让出了两张沙发的位置。 “几位请坐,小鱼,去厨房烧点水给客人泡茶。”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好好的城里不待,尽给人找麻烦。 祝江江暗暗在心中吐槽,还瞪了裴祭一眼,似乎在埋怨他把人带来。 裴祭感觉到来自祝江江的埋怨,他笑了笑,走到她面前,抬起手。 “干嘛?”祝江江偏头一躲,警惕地看着他。 “你脸上有墨。” 裴祭不顾她的躲闪,用手指将她脸上的墨点擦去。 屋里在场的其他人见此,都将目光投过来,一脸瞧好戏的样子,笑得意味深长。 祝江江蹙眉,“将军自重好吗?调戏良家妇女可不是君子所为!” 说罢,她伸出手,用力打掉他停在空中,意犹未尽、仔细摩挲的手。 变.态! “祝姑娘真是快人快语,裴兄,日后可有你好受的。”青衣男子调侃二人,话里有话。 祝江江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听懂。 “几位公子小姐,还有老爷夫人,今日前来找我是有何事?” 种子的事情不能停下,否则她就要忘了剩下那些没备注的种子是什么东西的种子了。 青衣男子和上次在兆笙楼的时候一样自来熟,“祝姑娘,在下姓涂名璟,这是家妹涂雅,我们来可以说是慕名而来。” 男子自我介绍时,还顺带介绍了一直跟在那对老人身旁的粉色纱裙的女子。 涂璟介绍完自己和妹妹之后,另一男子也介绍起自己。 “在下秦风,这二位是……”秦风看了一眼两位老人,似乎在给自己鼓起,“这是在下的祖父祖母,我等亦是慕名而来。” “慕名而来?慕什么名,那出戏吗?你们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祝江江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问完再次将目光转到裴祭身上,自然地认为是他说的。 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这出戏是出自她之手。 裴祭甚感冤枉,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明公子给我们送票的时候,涂璟自己跟去询问的,不是在下说的。” 第七十一章 靠种子征服大地 好吧…… 祝江江撇撇嘴,谦虚笑道:“几位过奖了,今日这出戏演得还顺各位的心意吗?” 今日是祝英台掉马的戏份,反应应该比前两场好一点吧? “祝姑娘,城里的百姓都激动得要翻天了,你居然还如此镇定,在下佩服啊!” 涂璟没夸张。 今日这出戏一演完,人群散去之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全城就开始传了。 越传,城里的百姓们就越上头。 吃酒的、卖货的、干活的,全都在聊今日这出戏,更别说那些喜欢聚在一起聊家长里短的女人们了。 家家户户、大街小巷,只要是有声音的地方,说的全是今日的戏份。 导致那些没买到票,或者不舍得买票去看戏的人,现在到处在想办法买下一出戏的票。 城里的热闹是祝江江无法想象的,但从这几人的反应来看,似乎反响不错。 幸好她没有公开自己是这出戏幕后老板的身份,不然此刻来她家的人,就不止是他们几人了。 “你们看得高兴就好。” 祝江江简单地应了一句,蹲下身子,继续给种子写备注。 她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没办法,对她来说,种子比较重要。 而且,他们都知道她的身份,就是个乡下人,想来应该不会跟她计较这些吧? “祝姑娘,这些东西是……” 几人打进门开始就很好奇,为什么她家里摆了一地的药? “难不成祝姑娘家中有人身患重疾?” “……这是种子。”祝江江悠悠开口,“马上要培育了,我拿出来分好类,方便下种。” “种子?” 几人好似没见过一样,好奇地拿起她包好的种子,看了看,“冬瓜、西瓜、南瓜、苦瓜、甜瓜,芸豆、蚕豆、荷兰豆……” “怎么会有这么多种,都能吃吗?”秦风拿了一包种子,问祝江江。 这些种子,有他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 再细看其他的,好嘛,大部分都是他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江南镇,物种竟比京城还要繁多,可既然如此,为何江南镇还这般破败穷酸? “种出来了就都能吃啊。”不能吃的话,她为什么要种? 听到秦风报上这些种子的名字,原本那一对优雅高贵、不苟言笑,给人很有压力的老爷夫人突然有了反应。 那老爷亦好奇起身前去翻开那堆种子,看一样放一样,细细看完。 看完了放在桌上的那堆种子之后,他来到祝江江身边,看她写的备注。 “蓝莓、树莓,这又是何物?”那老人问。 他一开口,祝江江就感受到了来自他独一无二、温和又强大的气场,她不想说,但她总觉得眼前这个老人曾经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这是水果。”她回答得相当简单。 因为如果他们不认识这东西,她很难跟他们形容这是什么。 祝江江回答得很淡定,一旁的秦风却淡定不了,他小心地观察那老人的表情,见他没有生气,才松了口气。 “这么多种子,你打算如何种?”那老人又问。 他好像很有兴趣? 遇到关心农事种植的人,祝江江来劲儿了。 朱蔺那个根本不关心农事的人,她就是有再多想法,都展示无门。 这个人看起来地位不低,不管他是否还在位,他说的话,应该多少都是有用的。 “这些种子看起来很多、很杂,种在一处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已经按照种子所需要的土壤环境,选了些地方,分布种植。” “说到土壤环境,当然少不了温度、湿度和营养成分的控制,这些我还在研究中……” 祝江江一说起专业来就免不了想要滔滔不绝,找个人跟她一起研究探讨。 但她似乎忘了,这里除了她之外,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所以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老人打断了,“什么是土壤,还有你说的什么度是什么东西?” “呃……”祝江江被问得语塞,想要深入给他解释时,又突然放弃了。 这是门大学问。 他连土壤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才能解释得通? “这位老爷,种地是我们乡下人的事儿,老爷您看起来就不是干这种活儿的人,我跟您说得再多也无用,您请喝茶吧。” 正好裴小鱼煮好茶端了上来,祝江江客气地请他们去品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她这番话,不知道哪个词惹恼了这位老爷。 只见他愤愤起身,用力挥袖,背手沉声道:“老夫为大澧朝坐镇多年,什么没见过,区区种地一事又有何难!” “老夫就不信了,广大百姓能种得了地,老夫为何种不得!” 他一番豪言直接吓得秦风几人大气不敢喘,一个个都绷直了身子,不敢抬头。 裴祭在边关摸爬滚打五年,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如今的一品大将军,什么场面没经历过,所以他看起来还好,面不改色。 祝江江也没有被他吓到,反而还觉得他这种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值得学习。 “种地是不难,种子撒下去就行,剩下的就看天意,对吧?” 祝江江缓缓开口,带着笑意,将现在大澧朝百姓种地的方式告诉那老者。 接着,语气一转,“可是谁又会知道,其实种地也是一门学问,想要百姓富足、家国腾飞,还是要先把大地征服才行。” “我就想征服江南镇这一片大地。”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担子有多重。 不过,她有信心,只要朝廷给她机会,配合她。 “征服大地?” 那老者第一次听到有人将“征服”二字用在脚下的黄土上。 在他们的认知当中,大地、黄土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这东西到处都有,根本不需要去关心、关注。 可眼前这个小姑娘,竟将这片黄土看得如此重要,还将它形容成需要“征服”的东西。 脚下的黄土,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新鲜!”那老者对祝江江所说的征服大地仍存质疑,但这个说法,他听着着实是新鲜。 祝江江以微笑回应他,没有多说。 思想不在一个层次上,无需分对错,也无需辩解,一切交由结果去证明。 第七十二章 被漏掉的沙河村找上门来 “哎,你这几个朋友,他们都是什么身份啊?” 祝江江到门口的菜园弄今晚的菜,裴祭过来帮忙,她就顺便问了。 “涂兄是我在边关的好友,现在也算是我的副将,涂家在京城也算是大户人家,家中曾是皇商。” 裴祭学着她低头摘菜,一边跟她介绍屋里几人的身份。 “秦兄是当今太傅之子,少时曾是皇上伴读,我与他不算熟。” “那那个老爷和夫人呢?他们是什么身份?” 秦风之前说他们是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但从刚才他几次露出的恭敬的反应来看,那对老夫妻似乎还有更深层的身份。 他们啊…… 裴祭不想吓到祝江江,转移了话题,“这些够了吗?” 他摘了一大把青菜递到她面前,聪明的祝江江又怎么会看不出他是故意不想告诉她? “谢谢。”她向他伸出手里的菜篮子,拿了菜,重新回了厨房。 屋里那几人今晚要留下来吃饭,祝江江把厨房菜架上的菜都翻了出来,简单弄了弄。 幸好裴小鱼他们今儿去了城里,买了菜回来,不然今晚怕是连招待客人的菜都没有。 在祝江江满头大汗地给他们做饭的时候,那老头领着涂璟和秦风二人去了村里,回来的时候,只见满脸的失望。 “天底下竟还有如此穷苦的人家,真叫老夫大开眼界。” 那老者似乎感到很震惊,手中的制杖好几次敲在地上,把露台的木地板敲得咚咚响。 他从未想过,原来大澧朝的百姓过得竟是这样的日子。 他以为祝江江住的地方就已经够小了,没想到还有比这儿更小、更破的地方。 那朝廷上那些吹捧国泰民安的折子,都是假的? “开饭了。” 祝江江不知道他们是看到了什么,和裴小鱼将菜端上来后,便招呼几人过来坐下。 饭桌上,除了一道炒鸡蛋和肉丸青菜汤之外,其他的就全是素的,这让那老者愈发感到悲哀。 “我大澧朝的子民,吃的竟是这般饭食,老夫惭愧啊!” “……”他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呢? 祝江江将目光投到桌上,看着一桌子可口的饭菜,心中暗道:这也没他说的那么差啊? 这老头几个意思啊! 看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吧。 “老爷爷,乡下的条件有限,您若是有吃不惯的地方,还请多担待。”祝江江嘴上客气,语气却没那么真诚。 她辛辛苦苦给他们做了一桌子饭菜,还没吃就抱怨。 他们这么突然到来,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她都还没抱怨呢,他们有什么好抱怨的。 那老者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出祝江江的意思。 他拿起筷子,无从下手。 犹豫了许久后,只见他叹了口气,道:“罢了,权当是体察民情,与民同乐吧。” 与民同乐……他该不会是当今的皇上吧? 祝江江深深地打量了那老者一眼,应该不会吧,皇上有这么大年纪的吗?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她都招惹不起,还是快快吃饭,吃完早点送他们离开吧。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顿饭还没吃完,外面就来了一群讨饭的人。 “求祝小娘子给口饭吃,求祝小娘子给口饭吃……” 外面的人直接点名祝江江,让屋里的人瞬间误会,齐刷刷地向她投去质疑的目光,搞得好像她对外面的人做了什么似的。 可她真的冤枉啊,她也是懵的。 “我出去看看,你们先吃。”祝江江放下碗筷,匆匆起身出去。 白日的最后一丝光亮眼看着就要被天边的黑幕遮掩,昏暗模糊的裴家院子门前,跪了十余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 他们虽然是一副讨食模样,气质却不像是街边的乞丐,更像是勤劳淳朴的村民。 祝江江快步上前,在几人面前单膝蹲下,扶着一人的胳膊,问道:“几位老乡,你们这是做什么?” 跪在最前面,被她扶着的瘦老头,用他干枯的手反握住祝江江的手,颤抖着声音,“小娘子,你可是祝小娘子?” “我是,你们先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祝江江手上用力,但那人却拒绝起身,仍旧跪着。 村里吃饭的村民听到裴家门口有动静,端着碗就出来看热闹,裴家屋里几人也不吃了,纷纷走了出来。 “祝小娘子,老头子我不知道俺们沙河村是哪儿得罪了你,竟叫你这般排外,但是我可以赔罪,我现在就跟你赔罪,求你开开恩,宽宏大量,救救我们吧……” 那瘦老头哭着说,说完就领着身后的人给祝江江磕头。 祝江江吓得抱住那老头的身子,不让他磕头,同时还惊讶地开口问:“老人家,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沙河村?沙河村是哪儿,我没听说过啊!” 她真的不知道沙河村在哪儿啊。 “你们先起来好吗?小鱼,快来帮我扶几位爷爷起来……” 苍了天了,这误会可大了好吗?! 裴小鱼见状,赶忙跑来帮忙,裴祭也过来了。 三人扶起这个,那个又跪下,手忙脚乱了许久才将人安抚好,全都扶进屋里。 桌上的饭菜香充斥着整个屋子,那些人一进门,注意力就全部被那桌菜勾去了。 但尽管如此,他们依旧站着不动,只是不断地咽口水。 “几位老乡,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不认识你们沙河村的人,也从未想过排斥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祝江江想快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她快要被他秦风几人的目光瞪死了。 那领头的瘦老头又累又饿,根本站不住,身子不停地晃,祝江江扶他坐下,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开口。 “祝小娘子,俺们听说你大发善心,给大伙儿借粮换粮,可俺们等了这么久,你咋就是不来俺们沙河村啊,村里的人都饿死了……” 自称从沙河村来的人哭成一片,哭得祝江江心慌慌的。 “老乡,你们沙河村在什么地方?我借粮换粮的时候,从未听到有人提起过你们村子啊。” 想来之前应该是漏了沙河村,她这种私人救助,没有朝廷的帮忙,只以周凉的经历为准,很难做到全面。 之前去了那些很偏僻的村子时,祝江江也曾问过附近还有没有别的村子,可都未听人提起过沙河村。 第七十三章 今晚我跟你们一起回村救人 根据找过来的沙河村村民所描述的,沙河村是个与世隔绝的村子,位于某处深山当中。 村里大大小小的村民不足百人,现在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村里还能走动的人。 他们赶了四天三夜的路从村里出来,本来是想找活命下去的机会,但出来了他们才知道,有个名叫祝江江的人在救灾放粮。 可距离救灾放粮的时间已经过去月余,他们沙河村没有得到救助,于是他们便以为是祝江江在排斥他们。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祝小娘子,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吧,我们想回去救村里人,他们还没死啊……” 瘦老头悲戚的声音直击屋内几人的心,特别是祝江江,她难受极了。 听完他们的故事,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抱着放弃这个村子的心出来找活路,让自己可以活下去。 现在得知有救村子的机会,他们才跑来这里。 看来在他们心里,把自己的家人朋友丢在那个深山,不是他们的本意,实属是迫不得已。 “老人家,你们先坐下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马上去准备准备,今晚就跟你们一起回村!” 祝江江当即做了这个决定。 如果那个深山里还有人,那就不能再等了! “小鱼,给几位爷爷叔伯们盛饭,然后再去把二哥叫来,快点。” 交代了裴小鱼后,祝江江回头对裴祭几人道:“裴将军,真是不好意思,家里突然有点事儿,不能再招待各位了,下次有机会我再好好跟几位赔罪,请吧。” 她是要请几人离开,反正吃完饭他们也是要离开的。 裴祭同意她的做法,但涂璟他们可以离开,他不能走! “小娘子,我留下来……” “祝姑娘,老夫同你一起去沙河村!” “太……老爷,不可啊!”秦风吓得脸色瞬间煞白,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位老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们整个秦家都不够赔的。 “无需多言。”那老者抬手打断秦风,又吩咐了一句,“秦风,你将老夫人和雅儿姑娘送回去,我和裴将军一同与祝姑娘前往沙河村。” 他说的话,比皇上说的还有用。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秦风只能照办。 过来时来了两辆马车,他带着老夫人和涂雅上了一辆马车回城里,裴祭和涂璟二人留下,负责保护那老者。 祝江江没功夫听他们怎么安排自己。 老二过来了之后,她简单交代了他们,要把后面两场戏演好。 戏的事儿,幸好有明戟跟她一起合作,有明戟坐镇,她无需操心太多,反正后面的戏老三和小五都排练过了。 跟老二交代完之后,祝江江趁着夜色,在后门将空间里的粮食移了一些出来。 可是,只有粮食还不够。 沙河村现在的情况不乐观,能出来的只有十几个人,留在村里的一定是病的病,死的死,还需要一个懂医术的人一同前去才行。 对了! 薛神医! 那老头不是扬言救世神医吗?叫上他,他应该不会拒绝。 “裴将军,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祝江江回到屋里,直奔裴祭面前,“我想请你快马回城,帮我请薛神医一同前去,就说是小荒村祝江江相求,他会同意的。” 听完她这番话,裴祭没有多问,他只是有点惊讶。 他这个娘子,好像在不知不觉当中,给自己挣了很多面子,和各式各样的人都能说得上话。 她是怎么做到的? “咳咳、咳咳咳……呕!” 祝江江正在收拾出发前去沙河村要用的东西,突然,正在吃饭的一人就倒在地上,咳个不停,口中有白沫。 “伯伯,你怎么了?” 裴小鱼以为是自己盛的饭有问题,迈着小短腿跑上前,关切地晃着那人的胳膊问。 祝江江跑来凑近时,闻到一股不寻常的臭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但直觉告诉她,不能靠近那个人! “小鱼快让开!” 她生生地把裴小鱼从那人身边拉起来,厉声道:“去洗手,把衣服换了。” 裴小鱼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她还是听话地跑了出去,因为她从未见过她嫂子这么严肃的模样。 “祝姑娘,怎么了?”涂璟上前来,亦没有靠近倒在地上的那人。 只有沙河村几人围在那人身边,给他抚背顺气。 “他病了,而且可能会传染。”祝江江猜测道。 “什么?!” 涂璟吓得后退好几步,还把要上前的老者拦住。 祝江江也起身往后退,眉头深皱。 这里是她家,她不能袖手旁观。 只见她转身去拿了一方干净的白布,还有一床毯子过来,白布蒙在脸上,毯子丢给沙河村的人。 “老人家,很抱歉,请你们把他抬到外面。” “啥?”那几人都愣住了。 这是要赶他们走吗? “我家后面有间放杂物的小屋子,请你们移步到那边去,同时,还请你们一会儿不要随意走动,我叫你们你们再出来。” 裴家后门的旁边有间放鸡笼、锄头等杂物的小屋子,不算大,但也比村里好些人家的旁屋大了。 他们十几人挤一挤,还是能住人的。 沙河村几人听此,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也只能照办了。 他们出去之后,祝江江也让涂璟两人出去院子里待着,屋里不留人。 她摸黑跑到田里,捡了几块石灰石回来烧,在这期间,她还是尽心尽力地蒙着面巾,给沙河村几人送去水和毛巾。 看她遇事如此镇定,处理得井井有条的样子,在院子里的那老者对祝江江是愈加欣赏。 这种事儿,换了京中哪家小姐怕是都做不到吧? 夜渐渐深了,涂璟两人已经回马车上休息。 裴家屋里是不能待了,祝江江只好让裴小鱼去跟小九挤一晚上,她自己一人在厨房和杂物间来回跑。 石灰烧了很久,终于烧到可以敲碎化水。 祝江江打了一大桶水,调了很浓的石灰水,石灰的味道冲鼻,她忍着桶里不断升腾的灼烈热气,去把屋里从上到下消了毒。 消完屋里,她又兑了稀释过后的石灰水,让沙河村的人挨个儿出来消毒。 忙到大半夜,一直到裴祭带着薛神医和租来的马车回来,她都还没忙完。 第七十四章 有权人的世界她不懂 夜已经完全深了,小荒村却反常的热闹,村民们许是热得睡不着,都拿着蒲扇出来瞧热闹。 在薛神医去给沙河村人诊治病症的时候,祝江江和裴祭就帮着把粮食搬上车,双管齐下。 看到薛神医出来,她提了桶石灰水,一边朝薛神医走去,一边舀水往他身上泼。 “薛神医,可诊出是何病症?” “咳咳、哎哟,祝小娘子,你这东西味儿可真冲,行了行了,别泼了……” 薛神医躲不及,被泼了一身。 他抖了两下衣服,扯下脸上的手绢,回到正题,“这病症是典型的染尸毒了,人得送走,不能留。” “啊?染尸毒了!” “那可真不能留,赶紧把人送走吧。” “是啊,小嫂子,快快快,把人丢出去,别害了村子……” 看热闹的村民们一听是这东西,顿时大惊失色,一哄而散,离得远远的,同时还不忘叫祝江江把人送走。 祝江江不太明白薛神医说的尸毒是什么东西。 不过她想,这应该是古代人对动植物死亡腐败后,所产生的某些病菌的统称吧? “薛神医,这病可还有救?” 如果还有救,那她就不能把人送走。 “你先别管他们还有没有救,你先告诉老朽,你弄这个东西有和用处?”薛神医指着她手里的桶问。 她一个完全不懂医术之人,在发现可能会传染的病症时,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这个东西。 从她果断的行事来看,这东西一定有什么作用。 他身为一个医者,对此感到十分好奇。 “这个就是消毒啊,防止你说的那个什么尸毒传染的。”祝江江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难道她做错了吗? “这个水当真有用?” “额……经验告诉我,应该有用。”是来自现代的经验。 反正在现代,不管是什么传染病,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石灰消毒,她跟着做准没错! 而且,她厨房里现在还烧着很多石灰石呢。 “那老朽真得好好研究研究了!” 薛神医兴奋地朝桶伸出手,却被祝江江打断了,“薛神医,这个以后有的是时间研究,救人要紧啊!” “对对对……”薛神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在院子的茶几上写了几服药方,“先按照这几服药方吃三天,若有好转则再吃七日,方可恢复。”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有救?太好了!” 听到那几人有救,祝江江高兴得不行,只要有救,是都好说。 但薛神医却没她那么乐观,“尸毒向来都是有救的,只是不知道染了尸毒的人能不能撑到药物起作用。” 很多时候,往往还没等药起作用,人就没了。 所以一提到尸毒,大伙儿才会如此害怕。 “没关系,有救就行!”祝江江很有信心。 可尽管如此,小荒村的人还是不同意沙河村的人留在村里。 他们害怕也是在所难免的,祝江江不想强迫他们去接受这份恐惧,所以她不得不把沙河村这几人,一起带上路。 一夜未眠。 出发去沙河村查看情况的时候,天边已经微亮。 交代完裴小鱼这段时间不要回家,等她回来再处理屋子里之后,一行人终于得以出发了。 裴祭找来赶车和他们一起去沙河村的人,都是朝廷派来给他修河堤的年轻力壮的汉子,有他们在,探险沙河村的路,就轻松多了。 祝江江所乘坐的马车在人群最后面,离前面的马车有十几米远,因为和她一起乘坐马车的是沙河村的人。 在车上,她和薛神医一起照顾沙河村的人,不过两人始终用白布蒙着面。 出来的时候煎了几罐药,在去往沙河村的三天两夜,除了之前倒下的那人之外,其他人都好好的。 “前方是山路,马车进不去,就在这儿歇息一会儿,再走进去吧。”裴祭前来告知。 “好。”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祝江江从沙河村几人的口中就早已得知要走山路的事情,所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众人纷纷下车,原地歇息,同时把带来的粮食和药材卸下来,准备人工扛进去。 此处已经是人烟稀少、草木旺盛,周边没有耕地,只有一座又一座的大山。 山里,不断传来不知名的鸟兽发出的怪异声响,若是晚上,不熟悉这里的人怕是会被吓瘫在地。 空气很新鲜! 祝江江在欣赏大山风景的同时,还不忘拿出准备好的,裁成一块块的干净的绢布发给众人。 “一会儿靠近村子的时候都蒙上口鼻,以防万一。” “小娘子,我们就不用了吧。”沙河村的人不敢浪费这好东西,拒绝道。 “要的,你们现在和我们一样,都是健康的人,得做好保护措施。”祝江江坚持,几人听此,不得不将那绢布接了过来。 另一旁。 那个执意要跟着一块儿来的京城老头,坐了几日颠簸的马车,现在已然是脸色苍白、浑身难受。 负责照顾他的涂璟这会儿还在劝他,“老爷,依臣看您还是不要进去了,这万一出什么事儿,臣如何跟圣上交代啊!” “什么臣不臣的,小心让人听见!”那老者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见无人在意,才松了口气。 “你看见那祝姑娘了吗?”他将目光投到给人发绢布的祝江江身上。 “那姑娘虽看着对我等、对裴将军恭恭敬敬的模样,实则相当不羁与自信,老夫此行便是要打击她的自信!” 不管是之前讨论粮种的时候,还是现在,祝江江都多多少少表现出认为他们不行的样子。 就凭她这股劲儿,他都要好好跟她较量较量。 许是以前在京城时,所有人都害怕他,做什么事儿都不敢拿出自己的真凭实力,所以他一度感到日子过得太无趣。 为了找回当年意气风发、力挽狂澜的感觉,他才会一声不吭,偷偷南下来此地,想要救灾民与水火。 可谁知道,当他到的时候,灾情已经结束了。 英雄无用武之地,这让他感觉很难受。 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了点难事儿,他自然要去! 如果祝江江知道这位是来证明自己宝刀未老的实力的话,她怕是会直接发飙。 有权人的世界,她实在不懂。 第七十五章 沙河村或许是块风水宝地 “都准备好了吗?进山了!”前面带路的人大喊道。 后面的人闻言,陆陆续续背上东西跟上,留下几人看守马车和带不进去的粮食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沙河村前进。 祝江江身前身后都背了东西,但她背的不是粮食,而是石灰粉。 前面一个布袋子,身后一个背篓,装得满满的,加起来都快比她自己都重了。 自打上次的暴雨过后,夏季的雨就没有超过一天的,也因此,山路走起来还算比较好走。 众人由沙河村的人带路,穿行在或高、或矮的草堆里,跋山涉水。 不一会儿,所有人的额头上都挂上了层层汗珠。 走在前头稳定军心的裴祭逐渐放慢脚步,等祝江江跟上后,他一把拽下她肩上的背篓,挂到自己肩上。 “裴将军,其实我可以的。”祝江江想夺回东西,裴祭却不肯。 “姑娘家家的,这种重活还是让男人来做。” 他语气平淡,话里话外却充满了关心。 可恶,又被他撩到了! 祝江江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话,吓得她赶紧远离他,跑到前头去。 进了山路之后,其实就离沙河村不远了。 听到前方潺潺的水声,就表示沙河村要到了。 “官爷,过了河就是俺们沙河村了。”领路的瘦老头显得十分兴奋,迫不及待要回村看大伙儿。 “等等!” 祝江江叫住众人,“把绢布蒙上,还有,一会儿我先走,给你们消毒。” 她敞开身前的布袋子,一边走一边在地上撒石灰。 才过了那座摇摇晃晃的破桥,沙河村便出现在眼前,还有村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痛苦的呻.吟声。 “老伴儿,他娘,我回来了!”瘦老头喊了一声就冲进村里。 其他几个沙河村的人也是一样,全然不顾危险就跑进去了,祝江江连阻止都没来得及阻止。 被大山围得死死的沙河村,一说话就回声无数,天色渐暗,这么一听还挺可怕的。 “我们在河边扎营,把村子隔离出来。”祝江江回头对随行的人道。 裴祭也在随后赶到,涂璟还在后面陪着老头慢慢前行。 “裴将军,先让人把火生起来做饭、煎药,我和薛神医进村看看,你们不要跟来。” 祝江江招呼了累得气喘吁吁的薛神医,薛神医实在走不动了,摆摆手拒绝了她进村的邀请。 “还是我同你进去吧。”裴祭朝她张开双臂。 祝江江见状愣了一下,虽然知道他的意思是让她给他身上挂粉,但她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这个男人真是! 两人做足了保护措施,身上不仅拍了粉,还穿戴了大大的围裙,遮住口鼻,一边撒石灰粉一边进村。 不到百人的村子,村里处处是新坟。 路上,到处可见野菜和树皮,那些没出村的人在等死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可能。 “孔村长,把各家还活着的人叫出来,在村里最大的空地上集合。” 祝江江不知道那瘦老头去了哪里,只能冲村里大喊。 村里的人听到声音,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互相扶持,艰难地从屋里走出来。 “是村长回来了吗?是他们回来救俺们了吗?” “他们是谁啊?怎么这模样、咳咳……” 出来的人高兴地寻找村长的身影,却发现村里站了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 “大伯别担心,我们是孔村长叫来救你们的,你们先出来集合,让我们先看看你们的情况,好吗?” 祝江江手里的动作未停,走到哪里石灰粉就撒到哪里。 沙河村的人一听是来救他们的,也不管真假,十分配合的到村长家的院子去了。 现下,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相信这眼前的二人。 村长家的院子里,陆陆续续来了人。 加上出去又回来的那十余人,全沙河村活下来的,不到一半。 在祝江江给村子消毒的时候,回来的那些人已经将祝江江的事儿告诉了村里人,所以在她过来的时候,大伙儿看她已经犹如救世主一般。 “恩人,只要你能救俺们沙河村,你说咋办俺们都听你的!”众人赶忙表态。 祝江江挑了下眉毛,这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儿。 那她就不多说了,“好,那现在就按照我说做,有咳嗽症状的到我左手边来,没有的留在原地。” “快去快去……” 大伙儿互相催促、互相监督,用他们最后的力气,在地上爬着分成了两边阵营。 “娘……”一个小男孩死死地抓着自己娘亲的手,母子俩都不想分开的样子。 他们以为安静地缩在角落里,祝江江就发现不了他们。 但巧的是,祝江江正好看见了他们! “我提醒你们一句,你们村子已经有人染上尸毒了,如果不严格按照我说的分开,最后害得还是你们自己!”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那对母子,村里人见了,心中了然,帮着把那对母女分开了。 “还有要过去的吗?”祝江江再次提醒他们。 等了一会儿,不再有人起身后,她才让孔村长将健康的人带到村口,剩下的人,接下来几天都要留在这个院子里,哪里都不能去。 只是简单地了解了村里的情况,薛神医还没给他们诊断,天就已经黑了。 一路赶来,所有人都早已经累得不行。 给村口的人消毒,又给村里的人送了点吃的之后,大伙儿就歇下了,有什么事儿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祝江江也早就累得浑身酸痛,刚才在村里精神紧绷的时候感觉不到,这会儿一歇下来就不行了。 “祝姑娘,明日你打算怎么办?” 祝江江和裴祭,还有涂璟和那位神秘老头,几人围坐在一团篝火旁,那老者忍不住问她。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来到沙河村之后,这里所有的节奏都掌控在祝江江手里,他想插手都无从下手。 “还能怎么办,把病人隔离出来,再把村子的新坟重新填好呗。” 祝江江手里拿着笔还在写什么,火光将她的脸映得红红的。 “就这样?” “当然不是!”祝江江抬头揉了揉脖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说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她看了一眼周围的大山,意有所指,“这地方好像很不错,能种点外面种不出来的东西!” 第七十六章 分发物资给村民 “祝姑娘,眼下最重要的是沙河村的难民,种地的事以后再说,唉……” 京城来的那老头苦口婆心,劝祝江江分清轻重缓急。 唉!小地方的姑娘就是这般,没有大局观。 祝江江就是累得脑袋晕晕的,她也听得出来那老头为什么叹气。 只见她收起手中的纸笔,准备起身去河边洗个脚、擦个脸就睡觉,不过在她离开之前,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关于沙河村的事情,当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病情和灾情,病情的事儿有薛神医在,我们只需要给他打打下手就行。” “至于灾情……”祝江江伸了个懒腰,看着那老头,意味深长道:“朝廷没有拨的粮我也给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沙河村是因为吃不上饭,又出不去这大山,所以不得已只能在这里等死。 要解决沙河村的问题也很简单,给他们治病、给他们吃的就行了。 这两件事儿都让薛神医和她做了,他们这几个跟着来观光旅行的有什么立场在这儿叽叽歪歪的。 神秘老头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想要在祝江江的手里夺回主动权,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一旁深知老头身份的涂璟和裴祭听到祝江江如此明目张胆的内涵当今太上皇,两人同时绷紧了身子,警惕起来,生怕出什么乱子。 可意外的是,想象中太上皇的勃然大怒并没有发生,反而是一副低头思过的模样。 这一次虽然祝江江侥幸逃过一劫,可难免哪天她又口不择言说了什么话惹怒太上皇,所以裴祭选择把事实告诉她。 他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河边。 见四下无人,裴祭上前,蹲在她身旁,伸手有意无意地拨弄水面,“小娘子,那位是当今的太上皇,与他同行的是汪太妃。” “你说谁?”祝江江以为他也只是来洗脸的,谁知突然丢出这么爆.炸性的消息,“跟涂璟一起来的老头吗?他是当今太上皇?” 原来当今的太上皇还在啊,她以为有新皇登基了,原来那个早就亡了呢。 祝江江还是平生第一次和贵族皇室相处,反省自己刚才的话,虽然她觉得自己没错,但总归是太大胆了一点。 这万一把人惹急了,裴小鱼谁来养啊。 “你怎么不早说,这事儿有什么好隐瞒的,还怕我攀高枝儿,去给他当太妃啊。”祝江江小声吐槽。 裴祭闻言,拨弄水面的手抽了出来,抵在膝盖上,侧身盯着祝江江,不悦地说道:“你敢。” “我不是不敢,我是压根儿就不想。” 祝江江用随身带着擦汗的毛巾擦脸,发出来的声音随着她擦脸的动作变得零碎。 “这便好。”裴祭勾唇偷笑。 位于深山的沙河村到了晚上气温就降得很低,出来时为了能多带点粮食,衣物压根儿没带多少。 裴祭那些男子更是连一身换洗的都不带,众人冷得只能抱紧自己或身旁的人。 前来沙河村的,除了一同回村的沙河村的人里面有女子之外,一群外人里面,就只有祝江江一个女子。 深夜,睡着的祝江江冷的时候,就一直往火堆靠,头发都快烧到了。 幸好裴祭体力好,习惯了在外露宿,他坐着闭眼休息时,身旁的祝江江发出一点声音他都会睁开眼看看。 知道她冷,他脱下身上的外袍给她盖上,自己只留一身白色里衣。 翌日。 祝江江被薛神医的声音叫醒,薛神医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她就没留意身上盖的东西,跑过去帮忙。 薛神医果然是神医,只要药材到位,病情控制得当,就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两人一大早就蒙面进村,挨个儿给沙河村的人诊断。 薛神医下诊断,祝江江拿笔跟在后面记,同时还不忘叮嘱他们,不要随意走动,严格按照他们的要求进行隔离。 昨天天色太晚,来不及细分沙河村的人。 所以今日,两人又把沙河村现有的人,按照病症程度,分了四个区。 祝江江脸都来不及洗,更别说吃饭了。 她一直忙到大下午才从村里出来,带人出去搬物资的裴祭也在此刻重返沙河村,有了更多的物资,村里的病人就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这些东西是不是要分给村子里的人?老夫去!” 那任性的、从宫里偷溜出来的太上皇——武晋平,主动提出帮忙。 昨晚和今日他都只是待在村外的河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在忙,自己却显得一无是处,他受不了了! 喝了口水,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儿的祝江江,刚要进村送物资,就听到太上皇开口了。 她迟疑地看了看裴祭,又看了看涂璟,见二人不反对,她才同意。 “那就请老先生蒙上面巾、系好围裙,把这些衣物送进去,让村民们赶快换下,然后还得把旧衣物集中起来焚烧掩埋。” 援救可不是只送衣服那么简单,还要处理村民们的旧衣物,防止病毒传染。 等换下村民们的衣物之后,还要调石灰水,挨家挨户的对村民们家中的东西进行消毒,事情还多着呢。 不知道那太上皇受不受得了。 “你们几个,随老先生进去。”涂璟叫了几个人,跟着祝江江也喊老先生。 她今日突然改了称呼,想来是知道了眼前此人的身份,他也不同跟着喊老爷了。 有人去做分发物资的事情,祝江江和出去搬东西的人也能歇一会儿了。 因为山高路远的关系,这次运送来的屋子都是粮食大豆之类的谷物,一点儿荤腥都没有。 不止是祝江江吃得不得劲儿,沙河村的人也需要营养,他们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弄点野味之类的? “裴将军,你以前行军在外的时候,可有打猎的经历?山鸡兔子都行。”祝江江双眼放光,眼巴巴地望着裴祭。 裴祭知道,她馋嘴了。 “等日头下去一些,我再进山看看。”她提出的要求,他都想办法满足。 “真的?那我也要去!” 祝江江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进山探险的机会,事关沙河村的未来,她得多了解了解这个地方。 不然这沙河村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第七十七章 山里发现橡胶树 裴祭拗不过祝江江,只好带她一同进山了。 二人沿河而下,从河岸旁进山是最佳选择,如果山中真的有猎物,那它们一定得下山来喝水。 他们可以趁猎物们下山喝水的时候,抓上几只,事半功倍。 再来就是,这条河是这片大山唯一的一处水源,跟着水源寻找可种植农作物的环境亦是最方便的。 只是他们俩好像运气都不怎么样。 在靠河的山脚下,裴祭没有打到猎物,祝江江也没发现一块好地。 怪不得沙河村穷得但凡有点什么小灾小难,就要到灭村的程度,这都是有原因的。 “要进山看看吗?”裴祭回头问跟在他身后的祝江江。 进去了,就随时要面临大大小小的危险,她敢吗? “去!”祝江江和这片大山较上劲儿了,“为什么不去,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有这么废物的地方!” 这里虽然偏远,但气候宜人,有山有水有人家,她就不信这里种不出东西! 祝江江气呼呼的迈步到裴祭前头,横冲直撞就往山上去。 裴祭担心她有危险,赶忙跟了上去,寸步不离。 也许是祝江江太过想要找出一块能种庄稼的地了,导致她忽略了头顶的风景。 在两人进山的一个时辰后,裴祭手里已经提了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了,她却什么收获都还没有。 “休息一下吧,我走不动了。” 祝江江先摆烂,随便找了棵树就靠下,她今天在沙河村转了大半天,现在又转了这么久,脚底疼得不行了。 布鞋鞋底就是不经走,她好怀念前世的橡胶鞋底啊!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 在祝江江刚怀念完橡胶鞋底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流汁的橡胶树! 只见裴祭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插进身旁的树干上,然后将绑了脚的野鸡和野兔挂在匕首上。 他在意的是野鸡和野兔,祝江江关心的却是那流着浓白胶质的树。 “橡胶树?不会吧!” 祝江江蹭地从地上窜起,一把推开裴祭和他打来的野鸡,激动地打量眼前的树和手上的白色东西。 裴祭捡起地上的野鸡,和她相比,他显得淡定多了。 “这个东西能吃吗?” 根据他对她的了解,能让她如此激动的东西,一般都是吃的东西。 但这一次,他猜错了。 “你怎么只想着吃啊,这个是橡胶,是很多生活用品的制作原料!”祝江江确定了是橡胶树后,又把附近转了转。 她现在才发现,他们现在所在的大山里,长满了橡胶树! 刚才她怎么没注意到这么好的东西,差点就错过了。 “太好了,沙河村有救了!” 只要有了这些橡胶树,那沙河村的村民就可以依靠割胶卖胶换取粮食和银钱。 这么一来,就算他们没有可以种庄稼的土地也能养活自己了。 “将军,借匕首用用。”祝江江跟裴祭伸手。 但裴祭没有给她匕首,“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做。” 匕首这种东西不适合她。 “帮我在这几棵树上划几个口子,我看看情况。”祝江江随手指了几棵树,她想知道这些树的出胶情况。 如果出胶量够大,就说明胶树成熟了,可以立即开始收集橡胶。 结果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沙河村山上的橡胶树全都是十余年的老树,都能割! 有了这个发现,祝江江回去的时候都是高兴得一蹦一跳的,还心血来潮的给几人做了顿好吃的。 “祝姑娘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吗?怎会这么高兴。”涂璟忍不住问。 “秘密。” 祝江江故作神秘,不告诉他们,她要等到明儿去村里的时候,先跟沙河村的村民们说这个好事儿。 涂璟得不到答案,转而又问裴祭,裴祭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祝江江也跟他细说山里那些树是用来干嘛的,“不过看小娘子的意思,她应该是找到了适合沙河村未来的生存之道。” “哦?” 听到这话,武晋平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他也观察过这片大山,除了村子附近有几块小小的土地之外,其他地方都不适合种庄稼,祝江江怎么敢说她找到了适合沙河村的生存之法? 因为好奇,所以第二日,他也进村了。 “各位乡亲,喝药了。” 祝江江一边给村民们分药,一边关心他们的情况,“怎么样,大家有没有感觉身体舒服了些?” 她不懂医术,但从村民们今日的脸色来看,似乎是有好转了。 “放心吧,这一次的尸毒是老朽遇到过的最懂事的一次了,尸毒没有继续传开,是不是你撒的那些东西的作用啊?” 薛神医感到十分奇怪。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会传染的病症了,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顺利。 想来,应该是祝江江进村时撒的那些白色的灰产生作用了,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那东西! “大概吧。”祝江江尴尬地笑了笑。 废话! 石灰消毒当然有用了,没有用就不会流传几千年了。 这种类似瘟疫的病症,还是要从源头去遏制,不然光靠喝药,什么时候才好啊。 其实不单单是石灰消毒起作用了,还包括祝江江坚持让沙河村的人分开诊治、换掉旧衣物等带来的效果。 除了已经出了症状的人,没有新的病人,也是因为他们坚持蒙面进村,不然沙河村之行,还得花上更多时间。 “趁着大家都在,我想再跟各位乡亲说件事情。” 趁着村民们喝药的时候,祝江江把橡胶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昨日我进了趟山,看到你们沙河村的山上长了很多这种树。”祝江江拿出一枝树杈,这是她早上特地去砍回来的。 “这种树叫橡胶树,划开树干它就会流出白色的汁液,这个就是大山留给你们沙河村最宝贵的东西,也会是你们沙河村的未来。” 她这话说得太笼统了,在场的几乎没人听懂。 “啥意思?小娘子是叫我们吃这个东西吗?这个不能吃啊!”一沙河村村民道。 祝江江:“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收集这个白色的汁液,拿去换取粮食和银钱,让自己过上富足的日子。” “这个东西能换粮食和银钱?”众村民觉得她在开玩笑,“小娘子别说笑了,这个东西谁要啊。” “我要!”祝江江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所有人耳里。 第七十八章 带动全村跳广场舞 “只要你们把橡胶采回来,多少我都要!” 祝江江此番发言,给沙河村的未来,带来曙光,也给沙河村的村民,带来了洞里。 “当真?这东西真能卖钱!” 躺着养伤的村民们激动地起身,机会来之不易,就在他们眼前,他们一定要抓住。 “那咱们还愣着干啥,走,咱进山去!” 沙河村的人说干就干,咕咚咕咚就把手里的药喝完,气势汹汹的就要进山。 只是还没迈出脚步,就被祝江江给打击回去了,“你们身上都带着病,我看谁敢出去。” 他们现在可是传染源,她封了村子,他们想从她眼皮子底下出村?绝对不可能! 沙河村的人不以为然,“小娘子,俺们没事儿了,俺们现在能干活儿。” 他们不想白吃祝江江给的粮食,别的村子能以粮换粮,他们村子没地种庄稼,换不了粮。 如今好不容易找了个能报答她的活计儿,他们想早点把她的人情还上。 要不是祝江江肯对他们伸出援手,他们沙河村怕是早就消失不在了。 “不行!” 祝江江沉下脸,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严格要求他们,“薛神医没说你们的病完全痊愈之前,谁也不能出去!” 她这模样,不止是沙河村的人不敢造次,就连一旁的武晋平几人都不敢多劝一句。 这妮子,认真起来气场十足。 “可是、我们躺了这么久,不活动活动,身子骨也难受啊……”一村民委屈巴巴地看着祝江江。 村子本来就不大,再不让出去溜达溜达,他们尸毒没治好,别的病就又来了。 这话倒是提醒她了,病人是该多活动活动。 “关于这个嘛……”祝江江双眼骨碌骨碌转了一圈,“那我教你们跳广场舞吧,既能不出村就让你们活动起来。” “广场舞?” “那是啥东西?”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你们先喝药,我去准备准备,马上就教你们跳。”祝江江安抚了村民们几句,转身朝村子外面去了。 武晋平又跟了上去。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了祝江江的跟屁虫了。 “祝姑娘,你跟村民们说要这个东西,真不是为了让他们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的施舍吗?”武晋平指着祝江江手里的橡胶树问。 他还是没弄明白,一颗树,除了能盖房子、能当柴烧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当然不是啊,橡胶是可以拿来做鞋底、做雨衣雨棚的,老先生你不知道,下雨穿蓑衣有多难受,又重又厚,还漏雨,要是有了雨衣,下雨出门就方便多了。” 祝江江快步往前走,还不忘跟这位太上皇吐槽。 之前雨季出门干活,她都不知道有多绝望,蓑衣是人穿的东西嘛? 所以,她一定要割橡胶,至少把雨衣雨鞋做出来吧。 这么一个大市场,放过她是小狗。 武晋平还是没听太明白,但他大概知道,祝江江是想用这些树上的汁做下雨天穿出门的衣服。 尽管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个像水一样的东西变成衣服。 “那你方才说的广场舞又是什么?” 和祝江江待得久了,他愈发发觉自己好像什么都不会,总要问一问才行。 这种不耻下问的感觉,他当皇帝这么多年,早就忘了。 “就是跳舞啊。”这种字面上的东西,祝江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深入解释,于是便邀请道:“老先生一会儿若是有空,一起去跳吧。” “荒唐,老夫才不去……” 武晋平还是有点帝王包袱的,听闻祝江江要他一起当众跳舞,他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可拒绝得有多块,打脸就来得有多块。 祝江江回到河边,提笔迅速在纸上默写什么东西,没一会儿功夫,她就写好了。 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她再次回到村子里。 村里大伙儿喝完药就在等着她了,大山里无聊,谁要是有新主意,就会十分受欢迎。 “好,大家自己找个位置,张开双臂,保证自己前后左右碰不到身旁的人就行。” 祝江江站在村子的泥路上,让四个隔离区的人都能看到她。 她充满激情的声音从这一刻开始,便不断回响在这片大山里。 “接下来,我唱一句你们唱一句,唱歌的同时,动作也要跟上,好,来了啊……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唱!” 祝江江一声令下,结果不出意外的,换来的只有一阵沉默。 沉默半晌过后,就是一阵掩饰得并不好的谈论。 “小娘子刚才唱了什么啊,竟如此大胆。” “什么情啊爱呀的,这不是教坏孩子嘛。” “那咱们是跟还是不跟啊?” 沙河村的人议论纷纷,目光躲闪,想八卦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说祝江江的闲话,毕竟她可是他们村未来的贵人。 不止是沙河村的人,就连身后看热闹的涂璟和众将士们,都觉得她太过大胆了,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 “怎么别别扭扭的,生活需要激情,特别是这种时候,伤春悲秋没有用,都给我嗨起来!” 也许是解决了沙河村未来生存的问题,再加上村民们的病情越来越好,祝江江紧绷的心得到放松。 这一刻,她管不住自己内心想要嗨起来的冲动,所以忍不住化身麦霸,冲村民们喊起了麦。 “大方点,跟着我一起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祝江江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边唱边跳。 这首歌,前世她跟母亲大人出门溜达,跳得都快吐了,动作已经在她身体上形成肌肉记忆。 以前很讨厌的,现在却成了她最喜欢的东西了。 她欢快的歌声和舞姿在小小的沙河村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这首节奏极强、极容易上口的歌,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给众人洗脑。 沙河村的孩子们最先控制不住,加入了她。 孩子们纯真的声音和跳脱的舞姿比祝江江带给众人的感染力要大,看到孩子们跳起来,大人们也开始偷偷扭动身体。 从一开始的用手打节拍、划水一样的舞姿,到最后逐渐跟上祝江江的动作,开始了整齐划一的广场舞。? 第七十九章 离开沙河村 “这位祝姑娘可真有意思,裴兄你好福气啊。” 涂璟不知何时站到裴祭身后,调侃的语气中带着羡慕和真诚。 他并不是内涵祝江江,而是真的觉得她这样的性格很受欢迎。 裴祭早已看祝江江看得着迷,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朵盛开在风中的花朵,充满活力,张扬又艳丽。 她耀眼得过分,好似任何一个路过的人见了她这朵花,都要被吸引一样。 幸好,这个在人群中发光发亮的人,是他的娘子。 “裴将军、涂公子,你们也一起来啊,很解压的。”祝江江从一个人开始跳,到现在带着全村人一起跳,已经跳了十余遍了。 纵使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双颊泛红,可她就是不想停下来。 跳得越累,心里那股救助带来的压力就越轻,直到散去。 “我也来我也来……” 一同进山的将士们解开腰带,宽了衣裳来跳,就可以随意做想做的动作了。 “好玩,那老朽也来。” 薛神医豁出去自己这把老骨头了,一手提着药壶,一手拿着扇火用的蒲扇,滑稽地加入了广场舞团。 只有京城来的那几人还在装深沉。 也罢,人家毕竟是权贵,平民百姓的乐子,他们不懂。 祝江江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在场地位最高的武晋平就笑眯眯地,小跑到祝江江身后,手忙假乱地跟着她的动作,比划起来。 确实是比划,因为他跳舞的动作太过僵硬,跟练武似的。 “哈哈哈,哥哥你跳错了!” 孩子们互相笑话对方,村民们互相监督、纠正。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大山里所有人都跳得满头大汗、玩得酣畅淋漓,痛快极了。 祝江江的嗓子撑不住了,也跳不动了,摆摆手,扶着腰到一旁休息。 气儿还没喘匀,一碗水就伸到她面前来。 是裴祭给她倒的水,“快喝吧,瞧你这一身汗。” “多出汗,有助于身体健康。”祝江江驳了一句,接过他手里的水就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沙河村每天都会准时跳广场舞,一天跳两次。 武晋平那位深沉的老先生,在这里完全变成了一个顽童。 在村民们病情逐渐好转,可以进出村子之后,祝江江带着村里的大人们上山,教他们采集橡胶。 因为来不及定制采胶用的引流片,就暂时用竹片代替,下面接胶的碗也是村里人吃饭用的碗。 他们宁愿在家几人共用一个碗吃饭,也要留出接胶用的碗。 竹片不禁用,一天就得换一次。 不过不碍事儿,沙河村的人闲得太久了,而且割胶的工作简单,他们有时间去削竹片。 这不,才三天的功夫,沙河村就给祝江江采了三百余斤的胶。 胶不能放太久,正好沙河村的救助也告一段落了,众人是时候离开回去了。 “这个药记得还要再服用三天,一天不可断,知道吗?” 在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之时,薛神医还在叮嘱沙河村的村民们按时煎药喝。 他交代完,祝江江又来交代。 “村长,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有许多事儿等着我回去,你们好好的,记得每月月初带几个人去找我换粮食,别不好意思,知道吗?” “唉……” 沙河村的村长听完这话,忍不住叹气落泪,他真的很感谢祝江江救了他们的村子。 但更多的,是舍不得他们走。 这十天在一起生活、玩乐的日子,是他们沙河村有史以来最热闹的时候了。 “小娘子,谢谢、谢谢你了……” “小娘子,回去路上小心啊,等我们割了胶就去看你。” “祝姐姐,我们还能和你一起跳舞吗?” 沙河村众村民把祝江江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不仅是他们村的救命恩人,也是带给他们希望的人。 现在她就要离开了,他们真心舍不得她啊。 裴祭带来的人已经收拾好东西,陆续踏上出山的路,只有裴祭还在原地等祝江江。 “大家别这样,咱们离得又不远,你们想我了,或者我想你们了,随时都可以来看你们的。” 祝江江忍着难受,努力安慰众人。 这一段沙河村之行,她不仅发现了橡胶树,还认识了这么多艰苦却善良的人,收获颇多。 但她真的不得不离开了,裴小鱼还在家里等她,小荒村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不能再耽搁了。 再耽搁几天,就要错过秋播了。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我走了啊。”祝江江佯装笑话他们,以轻松的方式,打破这伤感的氛围。 “走吧。” 祝江江路过裴祭身边,拉着他的手腕,头也不回地上了桥。 过了桥、翻上山,直到快要看不到沙河村的时候,她才回头冲迟迟不肯散去的沙河村村民挥手。 村民们瞧见她挥手,亦挥手回应她,同时还不忘大喊:“小娘子,路上小心啊。” 这一刻,祝江江忍了许久的情绪,还是没忍住,溃散了。 她身前身后,除了裴祭之外,没有别人,所以她直接放声哭了出来。 “哼,以后再也不要救什么人了,走的时候多难受啊,这就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祝江江不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反倒是边哭边反省,洒脱得就好像她并没有那么难受,而只是单纯的在发泄一样。 裴祭害怕女人哭,所以在祝江江哭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慌了。 手忙脚乱的他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去说,“人可是你主动要救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被祝江江怼得他哑口无言。 “那还不是怪你们、怪朝廷,要是你们能多做点为百姓好的事儿,用得着我这个小罗罗去操心吗?” “……”这怎么怪到他头上了,又不是他的错。 裴祭表示很冤,“好了好了,别哭了,都是我们的错,好不好?” 唉!他明明不想背这个锅的,可为什么开口就是认错? 看来,他是真的真的舍不得看到她伤心,想要哄她。 第八十章 太上皇要来跟我做邻居 “嗯,还是床睡得最舒服……” 十余天没有睡床的祝江江,再次从自家床上起来,感觉神清气爽的,看来今天也会是充满活力的一天。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几个她以为短时间内都不会再见到的人,又来了! 而且,她才刚起床,他们居然就已经到村口了,来得那么早? 亲眼在楼上看到马车停在自家院门口,祝江江心里仅存的一丝侥幸也没了。 她赶忙换了身衣服下楼,路过几人身旁时,脚步未停,只丢下一句话:“等我洗把脸就来。” 进门的几人见状,轻松地调侃起来,“看来祝姑娘昨晚睡得不错。” 到现在才起。 她什么时候起关他们什么事儿啊,她本来就打算今日休息一天,明天开始干活儿的,谁叫他们来了! 但只是这样小小的愿望,老天爷都不肯满足她。 祝江江洗了脸进屋和几人打招呼,顺便拿面粉,准备做面条,她厨房的灶上已经在烧水了。 只是没等她再出门去厨房,武晋平一句话,就让她愣在原地,手里的面粉袋子都掉了。 “什么?你们要在小荒村住下?开玩笑吗?!”祝江江三连问。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里可是小荒村、小荒村啊,全江南镇最穷的村子! 当然,除了被忽略的沙河村之外。 “太上皇老先生,我不装了,我跟您明说了吧,我已经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了,所以,我们这个破地方真的不适合您这样尊贵的客人。” 开玩笑,要是他在这里磕着碰着了,这个责任谁来担啊。 “小荒村再小,也是我大澧朝的天下,老夫在此又有何不可?”武晋平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话说得,当皇帝就可以私闯民宅吗? 场面突然陷入僵持中,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一边是倔强不肯屈于权贵的祝江江,在场的人谁都不好开口劝。 “祝姑娘无需介怀,我等只需借住你家几日即可,待南边的房子盖起来了,我等便搬过去住。”秦风上前打破僵局。 “南边?哪里的南边?”祝江江一脸茫然。 秦风再次缓缓开口,不过说出来的话能直接震惊祝江江全家。 “是祝姑娘你家的南边,方才我们进院之前,已经买下祝姑娘你家南边邻家的地了。” “我家南边的邻家……”祝江江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和她家一同处于村口的王四婆家吗? 裴家和王四婆家同处村口的位置,两家人中间隔了一条进村的路,她家的篱笆院门一打开就正对王四婆家的大门。 “你们买了王四婆的地盖房子,那你们让王四婆去哪里?!” 祝江江有点生气,王四婆是独居,五年前她的孙子被抓去军营后,她的儿子儿媳就双双倒下,只剩她一人。 现在她家没了,她一个人能去哪儿? 想到这里,祝江江也不等他们多解释,直接跑了出去。 “四奶奶……” 刚踏进王四婆家没有门的院子,祝江江还没来得安慰她,就看到她背了个包袱,一脸高兴地从屋里出来。 “四奶奶,您这是?” “哎呀,小嫂子你来得正好。” 王四婆上前抓着祝江江的手就开始跟她道谢,“小嫂子,这段日子多亏你照顾了,我现在正要去娘家,以后就不回来了,你和小鱼可要多保重啊。” “去娘家?” 虽然她这么说,但在祝江江看来,王四婆就是被秦风他们逼走的,“四奶奶,其实如果你不想走就不要走,我去替你拒绝刚才那群人!” “不不不!” 王四婆拉住了她,急忙解释道:“小嫂子你误会了,秦公子他们很好,他们给我银子,还说要替我盖新房子,只是我想去娘家,所以只要了银子。” 家里只剩她的这几年,她一个人在小荒村孤单得很,正好娘家那边的姐姐膝下也无子,只留了一个丫头和上门的女婿在身边。 她们都因为膝下无子,受了不少苦,日子过得都不如意。 不过现在,她手里有钱了,去姐姐家那边,也能替姐姐家扬一次眉、吐一口气了。 “可是……” 祝江江看到王四婆那么高兴,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问一句:“四奶奶,银子够花吗?你等我一会儿,我再去给你拿点银子。” 说着,她转身又要走,但又被王四婆拉了回来。 王四婆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说了个数儿后,就笑眯眯地出门,和村子里几个关系好的邻居打招呼去了。 祝江江甚至不知道王四婆是什么时辰离开的村子。 不过,有秦风给她那些一出手就是三百两的银子,也够她和她姐姐家的人吃大半辈子了,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王四婆去跟村子里的人打招呼的时候,没跟村里人说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从王家被推到,然后又迅速地盖了一间和裴家差不多风格,但却比裴家大一倍的房子来看,大伙儿多少猜出了些。 自家破破烂烂的房子能有一天被有钱人看上,然后给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离开,这种好事儿,让小荒村大伙儿羡慕得不行。 裴家盖新房子了,王家这边也盖新房子了。 村口两家都盖了又高又漂亮的新房子,进村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小荒村全都是这样的房子呢。 所以,小荒村脱贫一事,迫在眉睫! “小嫂子,你看你都回来那么多天了,咱们之前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许老根又来找祝江江,和她商量上次说的事情。 “什么事儿啊?”祝江江不记得她有答应过什么。 “就是当村长的事儿啊!” 额……她确实已经完全忘了这事儿了。 祝江江停下手上的活儿,一脸为难,脑海中努力地在想该怎么拒绝这事儿。 “小嫂子,你就别犹豫了,这事儿非你莫属!” 许老根指着她正在做的活儿,接着说道:“你看,你不是要种这些东西吗?只要你当了村长,你想怎么种就怎么种,没人管你,这样不好吗?” 第八十一章 成功上位当村长 祝江江看了一眼自己正做到一半的事情。 她在准备十月的秋播,这次要培育的种子种类很多,大多都是果蔬,都是为了明年开春种植做准备的。 培育树苗需要大量的土地,现下小荒村能用的地大多集中在庄稼附近。 她如果想要别的地方的荒地或者山地,就得问村里人的意见,万一意见不统一,就麻烦了。 除非她当了村长,她就有发言权和决策权。 “许爷爷,当村长需要准备些什么吗?比如去衙门做个交接,或者做个民举之类的?”祝江江还是选择答应了。 反正当不当村长,都阻止不了她接下来进入飞升式发家致富的脚步。 如果当了村长能给她省去些麻烦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凭她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她就不信,管理不好一个落后的小村庄?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许老根激动得不行。 为了防止她反悔,他一个转身跑到篱笆前,冲村子各个方向大喊:“大伙儿快来啊,小嫂子要当村长了!” 这一声吼,让原本平静的小荒村,瞬间闹腾起来。 “啥?小嫂子同意当村子了?” “快快快,都去看看!” “真好啊,小嫂子终于松口了,咱们小荒村有希望了……” 村民们激动落泪,互相招呼着跑来裴祭。 就连还没正式入住新房,只是在新房子里布置家居的秦风几人也走出来看热闹。 “出什么事儿了,为何大家如此兴奋?”武晋平问秦风。 秦风笑答:“祝姑娘要当女村长了,大家都是替她高兴。” 其实他有一点没说对,村里大伙儿除了替祝江江感到高兴之外,更多的也是为自己感到高兴。 “哦?那我们也去瞧瞧。” 武晋平来了兴致,因为明天进新房之后,他也算半个小荒村的人了,祝江江既是村长,那他去听听也是应该的。 祝江江没想到自己轻飘飘的一句答应的话,能引起这么强烈的反应。 她本来只是想先接过村长的位置,然后慢慢的去和许老根做交接,一件事一件事的来,没想闹这么大动静。 “嫂子,怎么了?” 裴小鱼在河边看小五他们练戏,听到声音就跟几人一起跑来了。 “小鱼啊,你嫂子要做女村长,要当村官咯……”村民们乐呵呵地打趣姑嫂二人。 这一次,他们是真心的。 还真有村官一词啊……祝江江在心里默默吐槽。 “承蒙各位叔伯婶子的爱戴,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担待了。” 既然已经被架到这个位置了,祝江江也就不扭捏,直接接下了这个重担。 她这两句简单客气的发言,在小荒村的人听来有文化极了,更是直接俘获大伙儿的信任。 他们相信,有她这么一个识字、又懂得种地、做生意的人带领他们,他们小荒村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小嫂子甭跟我们客气,以后有啥活儿记着我们点就成。” 既然他们这么说了,而且祝江江也看得出来,他们很想跟她一起干活赚钱。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先客套一番再说。 “多谢大家的支持,但我这才刚上任就请大伙儿干活,不太好吧。” 她故作为难的样子,怕是只有着急找活的小荒村村民看不出来,武晋平几人是心知肚明的。 这一招以退为进玩得不错啊! “那有啥不好的,小嫂子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今年村子遭了大灾,大伙儿损失惨重,虽然有祝江江的支持,但年底还要分给她一半的粮食。 他们现在不积极找点能挣钱的活儿干,日子怕是要越过越难了。 而且,谁就能肯定今年不会有啥别的灾祸,居安思危总是没错的。 “那既然大伙儿都这么说了,我这儿还真有个活儿需要人,一天二十五文工钱!” 祝江江就不客气了,她本来也想着过两天去找人把小荒村附近几座山的山脚开垦出来种树苗的,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她就省得多费口舌了。 果然,当了村长之后,她要开垦小荒村的山都没人有意见了,也没人去纠结她用小荒村的山地要给村里人什么回报。 他们一听二十五文钱的工钱,就什么都不管了。 几乎村里每一个有力气能干活的,都报名去帮她干活儿,甚至还有年纪不大的孩子想要去,但被祝江江拒绝了。 “翠花,你年纪还小,又是姑娘,这种活儿不适合你,这次你就先别去了。” “可是,我想挣钱……” 卢翠花明年就十四了,到了说亲的年纪,她得为自己攒点嫁妆。 “我知道,你放心,快要采秋茶了,到时候有你忙的。” 祝江江哪会不知她的想法,村里的婶子们聊嫁姑娘这事儿的时候,从来都不背着她,听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只是,她依然觉得,十四岁就说亲太早了。 但祝江江好像忘了,她也是十五岁就嫁到小荒村来了。 只不过因为裴照不在,所以她常常忘了自己已经嫁人这个事实。 卢翠花这种不大不小年纪的孩子可以帮她采茶,那像裴小鱼这种年纪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当了村长,这些问题就显得更重要了。 或许,她该考虑一下办个野私塾了,就算不能推荐孩子们去考功名,能让他们读书识字也不错。 “祝姑娘,村里有什么活是我们可以做的吗?” 村里人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武晋平和秦风才走了过来,问她要工作。 “你们也要找工作?”祝江江大惊,她招人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把他们考虑在内。 “两位别开玩笑了,我哪请得起你们啊。” 他们的身份跟村里人保密,村里人不知他们是何人,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祝姑娘若是不肯吩咐,那我们便跟着你好了,以后你做什么老夫就做什么,你去哪里老夫就去哪里。” 武晋平直接替她做决定。 从沙河村回来之后,他深知祝江江有多大能力,也知道自己在与民同耕、与民同乐这方面有所欠缺。 年轻时不知民苦,现在才来了解百姓们的生活,希望不会太晚。 第八十二章 各大酒楼老板上门来 武晋平自己说过的话,他就要做到,而且还要做得彻底! 只是…… “武老先生,您能不能不要再跟我了,被大家看到像什么话呀。”祝江江深感无奈。 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见没人了,她才敢请求他别再跟着。 “祝姑娘,老夫可有哪里做得不对?”武晋平不理解,他这些天应该没给她添什么麻烦吧? “不是这个问题,是影响不好,您懂我的意思吗?” 她一个年轻寡妇,身后一直跟着一个年过古稀的老者,这像话吗? 而且,经常在谈论事情的时候,都是祝江江在主导,武晋平只能听着,看到这画面的人,都在说她不孝。 她冤枉啊! 武晋平却不以为然,反倒劝慰她,“祝姑娘不要理会即可。” “……”这是她想不理会就可以不理会的吗? “算了。” 祝江江看到村口远远走来一群人,便不再与他争论,“武老先生,一会儿还请您不要那么谦虚,好吗?” 他谦虚得让人害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使唤老人做事呢。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自己的,从一个王者到跟班,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转换完成了。 祝江江在自家院子里泡茶等待村口前来的人,她通知了适合种植副业农作物的各村村长,过来讨论种植一事。 可是,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 那群人走近了祝江江才看清,以他们的穿着,看着像是城里来的。 “小娘子,敢问梁山伯和祝英台住在哪儿啊?”一人从篱笆院外探头问道。 “梁山伯和祝英台?” 祝江江懵了,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梁山伯和祝英台指的应该是老三和小五。 不过,他们怎么知道老三和小五住在这里,是谁走漏了消息? “我不知道。”祝江江装傻回应,希望他们不要纠缠。 那群人是不再纠缠她,他们又去纠缠村里人了。 小荒村的人大多都在后山干活儿,村里就一些老人和小孩,孩子心直口快,直接就把祝江江给卖了。 “梁山伯就是祝姐姐家的小五哥哥。”孩子指着裴家的院子,天真地说道。 祝江江见状,心中叹一句:完了。 那群人又转身回来,他们并未责怪祝江江方才耍了他们,依旧客气。 “敢问小娘子可是祝英台?” “我不是我不是!” 祝江江急忙否认,顺便邀请他们在院子里的露台坐下,将原本泡给各村村长的茶,先给他们喝了。 “你们来找梁祝二人,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她主动打开话题。 得快点解决了眼前的事儿才行,不然一会儿各村村长就要到了。 一个穿着满身铜钱图案料子的微胖男人,眯着乐呵呵的小眼睛,道:“祝姑娘,在下江北州百花楼刘通,此番前来,是想请梁祝二人名角儿前去唱几出的。” 这个刘通倒是直接干脆,不拐弯抹角。 但这个事情,祝江江不能答应他,“刘掌柜,真是抱歉,我们梁祝不去青楼唱戏。” 老三和小五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风华正茂,正是需要好好树立和保护三观的时候,去那种地方,很容易就被教坏的。 “祝姑娘误会了。”刘通连忙解释,“在下的百花楼是正正经经的饭庄,可不是那种地方。” “姑娘,我等都是开客栈、酒楼的,也都是来请两位名角儿前去唱几出,报酬咱们都以商量。”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报出自家酒楼的名字,他们都是来请人去唱戏的。 演出邀请来得太突然,祝江江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不过这事儿,还是要问过老三和小五他们才行。 她其实不反对他们接活儿,甚至还替他们感到高兴。 他们在小荒村,除了屋子下面那块地之外,什么都没有,还得靠祝江江平时接济,如果他们可以自己挣钱,相信他们的心理压力应该也会轻一些。 而且,自打兆笙楼的戏唱完之后,他们还天天在河边练戏,这些祝江江都看在眼里。 “这样吧,我去问问他们,如果他们同意,那晚点咱们再深入商讨这个事情。” 祝江江看了一眼村口的位置,见村口空荡荡的,她才起身去河边的房子找老二他们。 同他们说了这个事情之后,几人眼见的露出高兴的表情,同时又在犹豫。 “你们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跟我说,我答应了周凉要照顾好你们的。”祝江江轻声开口,鼓励他们。 迟疑了好一会儿,老二这个暂时的大哥才将心中的顾虑说出来。 “祝姐姐,我们想自食其力,但你这边马上要种树了,我们……” 原来他们是担心她啊! “我这边你们不用担心,有许爷爷和其他村子的人帮忙,我可以忙得过来的,你们只管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就行!” 培育树苗一事确实需要人手,而且这事儿祝江江早就说了,要交给他们来做,让他们挣一份工钱的。 但那都是基于他们没活儿做,又不想白吃她家的饭的情况下,她为了安慰他们才提出的。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有了祝江江这番话,几个小的很快就做出决定,答应去给那些酒馆饭庄唱戏。 这毕竟算是他们的老本行,再说了,龚叔他们也需要挣这一份银子。 经过一番简单的讨论,祝江江再次回到裴家时,身后已经跟着包括裴小鱼在内的九个孩子。 院子里的人不认识唱戏的两位名角儿,只是听说过。 看到呼啦啦来了一群,有点茫然,“这、这哪个是啊?” “你们先别管哪个是,各位还请先到屋里稍作等待,我这里还有点事儿要忙,忙完了就去同你们一起商讨。” 祝江江看到了等在篱笆院外,不敢进来的各村村长,于是赶紧让刘通他们腾地方。 刘通几人不明白她为何这么着急,甚至连眼前这个祝江江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被请进屋里待着了。 不过幸好,有两位名角儿陪着他们,他们可以先互相了解一番。? 第八十三章 手写农事指南震惊太上皇 “小鱼,帮嫂子把茶碗洗一下。” 祝江江叫来裴小鱼,把方才刘通他们用过的茶碗收下去洗,家里来的客人太多,茶碗都不够用了。 武晋平是不可能帮忙洗碗的,但他可以帮忙泡茶。 有他帮忙,祝江江就直接前去迎接各位村长了,“刘村长、祝伯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快进来吧。” “江江啊,家里要是有客人的话,我们就在外面先等等,你不用管我们。”祝大树拘束地开口。 他是代表祝家村来的,也就是祝江江娘家的村子。 这是他第一次来小荒村,看到祝江江住在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还有一群穿着贵气的客人在,他被吓到了。 之前救灾的时候,她去了祝家村,不过她没进去,只让几个年轻人进去跟他们说了换粮的事情。 后来村里人过来拿粮食的时候,他恰巧病了来不了,所以这次,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祝大树震惊于祝江江的变化,更不敢相信,只是大半年时间,她就从一个被卖出去的姑娘,摇身一变变成有钱人了。 难怪祝家那几口子会疯,整日在村里骂祝江江白眼狼。 “没事,不用管他们,咱们先说咱们的事情,祝伯伯你坐。”祝江江对这个肯借她纸笔的祝大树印象很好。 虽然他这个人胆小怕事,但本性善良老实,是祝家村为数不多没笑话她的人。 “大家先坐,我上楼去拿计划书,大家喝茶等我一下。” 祝江江跑上楼,下楼路过一楼厅堂时,刘通几人想要拦下她说事,都被她敷衍过去了。 “你们家这个姐姐怎么这么忙?” 刘通等人觉得好奇,纷纷走到门口去看,只见祝江江俨然一副领头人模样,在众多比她年长的人当中,气势不输任何人。 她把手上的纸张按照上面标注的村子名字,分发给对应的村长。 “这些是我根据各村地理位置,分析出适合你们村子种植的农事报告书,大家可以先看一下。” 武晋平不知道祝江江何时做的这份报告书,他放下手里的茶壶,随便找了个离他最近的村长,和他一起看。 那村长本就不识字,手里拿着报告书,不知所措。 “兄弟,你是不是不识字?我可以帮你看看。”武晋平语气温和,问那人要报告书。 那人巴不得有人帮他看,就赶紧递了过去。 他不知道,此刻坐在他身旁的人,是当今的太上皇,而且,他是第一个被太上皇称作兄弟的人! 武晋平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 纸上,通篇文章写的都是关于这个村子的情况,包括水田、旱地、山地,还有水源分析。 除此之外,纸的背面还有一份简易地图,将这个村子的大致情况作了划分,让人一目了然。 第二页,便是关于适合这个村子种植的农作物分析。 这一页上面的内容更叫武晋平震惊,这简直就是一份耕种指南! 从翻地到种植、从采收到卖出,甚至还有保存方法、运输条件、加工之类的信息,不过这些信息写得相对简单。 写这份报告书的人似乎是故意有所保留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能写得出这份东西的人,已经相当厉害了! 武晋平不敢相信,他又跟另一个人借了他手中的报告书。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两份报告书除了形式相同之外,内容完全不同,十分具有针对性。 她是怎么做到的? 武晋平抬头惊讶地看着人群中的祝江江,傻眼了。 她给大伙儿的这些东西,完全就是一本农事大全啊,这东西若是真有用,那效果可以跟户部有得一拼了。 而做出这个东西的人,竟是个女子! 祝江江没发现武晋平有什么不对劲儿,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些不识字的村长们身上了。 “小村长,我不识字,你给我这个东西我看不懂啊。” 因为祝江江是全江南镇年纪最小的村长,也是唯一的女村长,大家便喊她小村长了。 “我也看不懂,这咋办?” 十几个村长,有大半都不识字,但祝江江还是给他们把报告书做出来了。 这是整理大数据所必须要做的东西,也是为了方便以后。 “看不懂没关系,一会儿我会一一跟你们说明的。”祝江江耐心地安抚他们的情绪,不识字这一点让他们自己先着急了。 听到这话,众村长才慢慢安静下来,只有那几个看得懂的人在大呼。 “太好了太好了!有了这东西,我们刘家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刘家旺小心翼翼地把那两张纸捧在手里,激动得双手都在发抖。 “啥呀?这上面到底写了啥呀!” 刚安静下来的那些不识字的村长们又开始着急了,致富经捧在手里他们却看不懂,能不着急吗? 祝江江见状,无法,她只要回头冲屋里喊道:“老二,把弟弟妹妹带出来一下。” 没关系,她家有一群识字的人。 “去帮各位爷爷把纸上的东西念一下。” 祝江江交代后,又回头冲城里的那几位客人笑了笑,带着歉意道:“各位掌柜,真不好意思,我们会尽快结束的。” 没办法啊,两拨人撞到一起了,她就一个身子,实在忙不过来。 刘通几人倒是不急,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祝姑娘言重了。” 真是天底下一大奇事啊,一群老村长听一个小姑娘说农事,这不是奇闻是什么? 因为小五几人的加入,裴家院子就显得更挤了。 大家叽叽喳喳的给自己负责的村长念文章,声音一个比一个大,为了互不影响,有人甚至出去听去了。 祝江江在这个时候,偷偷溜到后门的杂物间,把准备好的种子拿出来。 “刘村长,这是蓝莓种子,你拿好。” 按照土壤条件,祝江江把种子分给最适合种植的村子,让他们拿着种子,结合纸上的内容一起研究,方便她一会儿挨个讲解。 她现在给他们的种子,都是可以让他们自己培育的,自己后山培育的那些,是需要嫁接才能成的树苗。 所以她留着自己培育。 第八十四章 江南镇的优势大讨论 祝江江讲种子分完的时候,各位村长也听完了自己手里的报告书。 这不禁就有人发问了,“小村长,这咋都是果子啊,要不咱们还是种点粮食吧,大伙儿都还吃不饱饭呢。” 果子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就是点心,不做日常食用品。 如果可以,他们还是选择多种庄稼。 但祝江江确不那么认为。 或许是天意吧,让她穿越到这个名叫“江南镇”的地方。 江南镇的风景气候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天然就是好山好水的地方,只是那朱蔺真的太叫她失望了。 这么一块风水宝地摆在他面前他看不见,非要去研究纸上的山水,真是浪费。 不过幸好,她祝江江来了! 经过她这大半年的对江南镇的走访和了解,她打算顺从天意,将江南镇打造成幸福其实的美丽江南。 每一个地方若是想要发展,那就必须找到一个适合它发展的方向,然后全镇人一起努力朝这个方向努力,才能实现共同富裕。 江南镇的主要发展方向,祝江江仅代表她个人已经决定好了,那就是努力发展瓜果、鱼米经济。 虽然她现在得不到朝廷的支持,但她家有个太上皇啊,只要能让他看到成果,他一定能给江南镇带来朝廷的支持的! 实在不行,她就等周凉,总能押中一个吧? “王村长,此言差矣。” 祝江江立于人群中,微笑着,耐心道:“粮食固然重要,但若全大澧朝都种粮食,那敢问,江南镇的粮食,优势在什么地方?” “优势?” 这个问题问倒众人,他们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连武晋平都提醒她,“祝姑娘,眼下各位村长最看重的是能吃饱饭,只要能吃饱饭,粮食有没有优势又如何?” 武晋平的提醒不是没有作用,祝江江方才只想着大环境,差点忘了要先满足百姓的基本需求。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妥协。 “武老先生说得是,不过,若将江南镇看作是一个缩小版的大澧朝,那江南镇就必须得有它自己的优势了,不是吗?” 祝江江的这个比方,她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经过她这么一说,在场所有村长的心里,一个大胆的念头渐渐产生,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做到也不一定。 “要是每一个小镇,都将自己看做是缩小版的大澧朝,那我大澧朝又何愁不壮大?” 壮大大澧朝? 这个想法可真大胆! 若是以前,这话从一个普通百姓嘴里说出来,武晋平定会以为他是不是想造反。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祝江江嘴里说出来,他竟会莫名开始期待,期待她所说的事情成真。 “那依祝姑娘所见,江南镇的优势在什么地方?”武晋平好奇地问。 跟她谈大澧朝的发展问题,让他有种交到了忘年好友的感觉。 “江南镇水暖山温、桃红柳绿,该是一个鱼虾嫩、瓜果香,景色怡人的地方,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的!” “这、真能成?”村长们对此表示怀疑。 他们活在饥寒交迫的世界里太久了,未曾见过盛世,祝江江多说无益,只能用实力去证明。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人,江南镇人艳丽、性聪明,只要大家肯帮我这个忙,相信它们定不负所望!” 祝江江手捧几粒种子,用它们鼓舞大家。 “小村长言重了,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说种啥我们就种啥,绝无二话!” 这些种子,说到底还是祝江江托他们帮忙种的,她只不过是借了他们村空着的地罢了。 种得出来,大家皆大欢喜,种不出来,他们顶多就是出了点力气,没啥损失。 庄稼人,别的没有,就是有力气! 得! 她说了这么一大堆,到头来,他们还是只看在她是救命恩人的份儿上,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除了武晋平。 “好,那接下来咱们挨个儿讲讲各村种植的注意事项。”祝江江无奈笑道。 在座的各位村长都是有着几十年种地经验的老手,说到土质、水源,还有注意冬日保暖的问题时,只要她说得通俗一些,他们都能听懂。 跟他们聊起农事,比跟武晋平聊的时候轻松多了。 所以这不,在祝江江和各位村长侃侃而谈、讨论热烈的时候,武晋平就只能跟在一旁听,根本插不上话。 别说插话了,他笔记都做不及,经常漏掉重要的点。 经过这一次,武晋平深深的体会什么叫隔行如隔山。 在位多年,他是被朝廷那些人捧得有点找不着北了,总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什么叫活到老、学到老! “各位叔伯今天就先回去,按照我说的方式,试着把我给你们的种子培育、种出来,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就找时间去看大家。” 和各位村长讨论到了下午,茶水吃了一壶又一壶,饭都没有,祝江江饿了,大伙儿也都饿了。 身为主人家,祝江江虽早就准备了烙饼给他们,但讨论的时间太久,一两个烙饼根本扛不住。 “成,小村长你还有客人,我们就不打搅了,先走了。” 刘通几人在整个过程中,进进出出,一直在等祝江江,大伙儿都看在眼里。 他们小心地把祝江江给他们的报告书揣到怀里,喝掉碗里最后一口茶,就起身离开了。 看到他们把报告书带走,武晋平急了,“祝姑娘,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能让他们带走呢!” 他们又看不懂,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武老先生,你想看那些东西啊?我楼上还有一份备份,你想看随时可以去看啊。” 祝江江早就抄了一份,用麻线手订成册,放在她书房里。 他要是想看随时可以去看,反正最机密的部分她都是一笔带过,不怕被人拿去研究。 “你怎么不早说!” 武晋平像个老顽童一样跟她生气,她要是早点说,他刚才就不用那么费心劳力的做笔记了。? 第八十五章 在各位掌柜面前直播做饭 祝江江送走了各位村长,回到屋里,瞧见无精打采的各位掌柜时,尴尬笑问:“要不各位掌柜留下来先吃个饭再讨论?” 反正他们有人坐了马车来,若是时辰晚了,到时蹭个车一起回去就是了。 “有劳祝姑娘了。” 屋里几人巴不得吃点东西呢。 中午他们也只是吃了个烙饼就一直挨到现在,加上茶水又促进消化,他们早就饿得饥肠咕噜了。 祝江江深知怠慢了几位掌柜,她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就转身进厨房了。 幸好她有空间,可以在关键时刻给她提供体力,不然她也扛不住。 “小鱼,去菜地里看看有什么能摘的菜,都摘回来。” “老二,帮我去鸡圈抓两只鸡回来杀。” “小五,帮我淘米煮饭,顺便把你们的那份也一起做了……” 祝江江的声音不断地在厨房里响起,很快厨房就升起了炊烟。 在几个小的忙活的时候,祝江江取来梯子,把挂在厨房房梁上的腊兔肉取下来。 这是周凉去京城赶考之前帮她一起腊的,他们都没舍得吃,今儿她算是大出血了。 将取下来的腊兔肉一整只丢到锅里,加凉水没过,待水烧开时,兔肉上面的脏东西就都被洗出来了,同时兔肉也会变软。 腊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一下锅,那浓郁的咸香味便扑鼻而来,悬在厨房上空,挥散不去。 这个味道吸引了坐在屋里的各位掌柜。 他们身为酒楼饭庄的掌柜,对吃食都有很高的要求和自己独特的见解,裴家厨房里飘出来的这个味道,几乎获得了几位掌柜的一致好评。 几人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朝厨房走去,观看祝江江做菜。 祝江江多少有点受宠若惊,还好她家厨房盖得大,让他们都能进来。 只见祝江江把煮到半熟的饭舀出一半来,然后在米饭上铺上剁成小块的腊肉,铺了一层腊肉之后,又把刚才舀出去的饭倒回去,铺平。 “祝姑娘,此做法在下未曾见过,这是什么做法?”一掌柜问。 他问出了在场所有掌柜想问的问题。 “算是煲仔饭的一种吧,几位没吃过吗?”祝江江一边准备下锅炒制的菜品,一边回答道。 腊过的兔肉肉质硬,得盖在饭下面煮才能做到入口即化,这种吃法难道他们没试过吗? 忙碌中的祝江江没工夫去细问,只见她锅中烧油,下姜蒜炒香,然后把另一半兔肉下锅。 腊得金黄的兔肉一下锅就变成诱人的橘红,都不用上色了。 只是随意翻炒了几下后,祝江江就放下锅铲,转身去柜子里抱了坛酒来,豪迈的倒到锅里。 这个量哪是做菜啊,这简直就是给兔子洗澡嘛,跟汤似的。 这位姑娘可真舍得! 依旧是翻炒了几下后,祝江江就把这锅兔肉转移到一个瓦罐里,另起小灶,在火上慢慢煨。 外面老二已经杀好鸡了,两只鸡,一只被炖汤、一只做盐焗。 幸好上次做的盐焗粉还剩点,够做一只鸡了。 “祝姑娘在鸡身上抹了什么,怎么颜色变成这番模样了?” 亲眼看着她在鸡身上抹一种不知名的东西,要不是一会儿他们也吃,几人都要以为她在下毒了。 “算是一种香料吧,里面有生姜、花椒、香叶等好几种东西。” 祝江江好累,做个饭还要现场直播讲解,她又不是在玩真人秀! 算了,就这一次,她再忍忍。 祝江江想得很美,但现实却用行动在告诉她,一会儿吃完饭之后,她就会被几位掌柜争着抢着要她的菜方子。 那场面,叫她不得安生。 “好了,几位掌柜请移步到厅堂,马上开饭了。” 祝江江炒好最后一个青菜,让裴小鱼端去前厅,她还得把瓦罐里的兔肉捞出来再出去。 饿了大半天,又全程看她做菜的几位掌柜,早就等不及要尝尝了。 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们隐约觉得,今日的收获也许不止是梁祝那一出戏,还有这桌子菜肴! 七八位掌柜加上祝江江和武晋平、秦风三人,就坐满一桌了。 裴小鱼只能去跟小九他们坐一桌,反正她跟他们在一起吃也比较自在一些。 武晋平和秦风是来她家蹭饭蹭习惯了,汪太妃不愿住在这乡下,就没有跟来,一直住在城里的客栈。 裴祭和涂璟二人此番正在江北州修筑堤坝,不在小荒村。 所以他们二人的吃饭问题,全都在裴家解决。 即使是吃祝江江的手艺有段日子了,今日这菜还会刷新了他们对祝江江手艺的认知。 “祝姑娘,这饭里怎么有股肉的咸香?” 一碗白米饭,她不会又做出什么新花样了吧? “饭里有腊肉,老先生你扒开看看。”祝江江一脸淡定。 少见多怪,几位掌柜就不会问这种问题。 “祝姑娘,这道用酒做的兔肉真是绝了,在下从未吃过酒香与肉香如此浓郁又相辅相成的肉!” 几位掌柜是不问饭的问题,却逮着那米酒焖兔肉不放。 “……那你们一定没吃过甜酒糟对不对?”祝江江本意是想吐槽一下,可谁知,竟意外被他们抓着不放了。 “什么是甜酒槽,是酒吗?是吃的还是喝的?” 几位掌柜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好奇地看着她追问。 祝江江被他们的热情吓到,他们开酒楼的,每天卖掉上百斤酒,别告诉她他们不知道酒糟是什么?! 为了确认这一点,祝江江放下手里的碗筷,又去了厨房。 再回来时,她怀里就多了一个大瓷盆。 里面是她前天酿的石榴酒糟。 石榴是跟村民们上山去规划开垦山地范围的时候,在山里发现的,山里那些石榴树她没留,全都砍了,倒是留了几个石榴。 她不留那些石榴树是因为她有前世放在空间里的石榴种子,用她空间里的种子种出来的石榴更大更甜! 摘回来的那些石榴因为个头小,基本没什么果肉,祝江江就把它们挑了出来,跟米饭一起煮,然后做酒糟。 做好的酒糟是淡淡的玫红色,渗透出来的汁水清透又好看,秋天来一碗,晚上都睡得更香! 第八十六章 把盖私塾的事儿提上日程 “祝姑娘,什么都不说了,一百两!” 财大气粗的刘通伸出一根胖胖的手指,“一百两,这个酒糟和桌上这几道菜,卖给我!” “这……” 祝江江还没来得及表态就被其他掌柜的打断了。 “刘掌柜,你这么做可有点赶尽杀绝的意思啊,这酒糟我也看上了!” “二位掌柜莫急,咱们有话好商量,莫生气。”有个看起来就温温和和的男子站出来说话。 但刘通却不肯好商量,“陈掌柜,你好好开你的客栈就是了,跟刘某抢什么酒糟,这酒糟还是最时候我百花楼。” “谁说客栈就不能卖酒了,在下今日还真要跟刘兄争一争这理儿了。”那陈兴昌不服。 两人在江北州斗了快十年,常常因为生意上的事情相爱相杀,吵起来就没完没了。 “我出一百二十两!”陈兴昌一下提价二十两。 打刘通报出那一百两之后,其他掌柜就已经沦为陪衬了,没想到还有更高的。 “一百三十两!” “一百四十两!” “……” 二人持续叫价,看那气势,谁都不肯让。 “走走走,咱们再来一碗吧。”其他几位掌柜见状,自动退出,先去把饭和那酒糟吃个过瘾再说。 祝江江看二人这个样子,一时间怕是难分胜负,她也懒得管了,转身回去跟其他掌柜边吃边聊。 不知过了多久,争执的二人喊累了,似乎也有结果了。 再回头,发现桌上的菜已经见底儿了。 “几位兄台,这可就不地道了,怎么也是我花钱买的酒糟啊!”刘通抱着空掉的瓷盆,欲哭屋里。 他刚才才吃了半碗啊! “刘掌柜,你们商量好了吗?我们这边可是已经谈好了。”祝江江将手里的纸张晃了晃。 还别说,在饭桌上谈生意就是快。 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她就替小五他们跟几位掌柜谈好合作,也聊好了演出顺序。 “这么快?!” 刘通夺过那张纸,扫了一眼,问道:“为何我百花楼排在最后?” “哼!你不是有酒糟和这桌菜了吗?就该你排在最后。”陈兴昌吐槽着坐下,他又输给百花楼了。 听二人这话茬,是有结果了。 “所以刘掌柜出价多少?”祝江江笑问道。 “一百七十两,有劳祝姑娘了。”刘通虽最后得价,但活生生让他多出了七十两银子,他也难高兴。 “该是小女子多谢刘掌柜才是,合作愉快。”祝江江朝刘通伸出手。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她就又收了回来,她差点忘了,这里不兴握手礼。 得亏是菜好、戏好,无可替代,今日的合作才能谈得这么顺利。 同几位掌柜的确定了最后事宜,按了手印后,此事便成交了。 “太好了,我们能自己挣银子了,大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几个小的捧着刚签的协议书高兴得不行,就算他们的大哥周凉没考上功名,他们手里也有钱供着他继续考试了。 祝江江同样很高兴,不过她是替自己感到高兴。 因为要全面发展农事的关系,她卖茶和之前卖票的三场戏存下来的那些银子,根本不够她周转。 现在手里突然多了一百七十两银子,她不但可以用来周转,还多出很多。 多出来的那笔钱,她打算盖个私立私塾。 她心中早有这个机会,只是碍于手里没钱,所以一直拖着。 今日白天,和裴小鱼同样年纪的小九都能给各位村长念文章,只有裴小鱼眼巴巴的站在一旁看着,委屈得快哭了。 这些祝江江都看在眼里。 想识字念书的又何止是裴小鱼一个?每个村子都有适龄的孩童,他们不能再耽误了。 “小鱼,明年春天,嫂子让你上学念书,好不好?”祝江江来到裴小鱼面前,蹲下,柔声道。 现在的场景和白天的时候一样,小九他们都在围着看纸上的字,谈天阔论。 只有裴小鱼低着头,咬着筷子,眼眶红红的。 “真的?”听到祝江江的话,裴小鱼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我也可以上学吗?” 唉……看到裴小鱼光是听到可以上学就那么激动的样子,祝江江就感到一阵心酸。 她轻轻拥抱裴小鱼,十分坚定,“可以,我们小鱼聪明,以后一定是个才女。” 这一个拥抱,让裴小鱼深深地感受到祝江江的良苦用心,好像嫂子是为了她才开学堂的。 “谢谢嫂子。” 她有什么好谢的呀!祝江江心中对裴小鱼是感到愧疚的。 她为了忙地里的事情,经常把她一个人丢下,让她成为留守儿童不说,身边还经常没有大人在,都快成孤儿了。 不过,等地里的事情稳定了以后,她一定会弥补的! 金秋十月已经过了大半。 天气渐渐转冷,祝江江已经给要去山上采茶的裴小鱼穿上了褂子。 “嫂子,你今天也会很晚回来吗?”裴小鱼问。 “大概吧。” 祝江江给她系好扣子,又抻了抻衣摆,“其他村子的伯伯们都在等嫂子,嫂子不去不行,晚上你要是害怕,就去找翠花来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自从前几天,小五他们出发去江北州唱戏之后,整个裴家就彻底只剩裴小鱼一人守家了。 她因为要去各村指导种地的事情,早出晚归,有后半夜才回到家,忙得都没办法照顾这丫头了。 “好吧……”裴小鱼就算不愿,也没有办法。 “祝姑娘,该出发了。” 站在院子门口,等着和她一起出去忙活的武晋平又开始催她了。 “来了。” 祝江江应了一声,回头把大门锁上,牵着裴小鱼一起出去。 裴小鱼和等着她的卢翠花几人一起去茶山采茶,她则是上了武晋平的马车。 幸好有武晋平的马车,让他们不至于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 “祝姑娘,咱们今儿该去王家村了是不是?”武晋平兴致勃勃的跟她聊天,精神好得不行。 祝江江着实很佩服他。 她以为他跟着她两三天就会腻了,谁知道他坚持到了现在,而且还有越来越上瘾的趋势,真是老当益壮! 第八十七章 提前给学堂招生 王家村。 王家村的村长王有德是千呼万盼,每天都坐在村头等祝江江过来,今儿终于是瞧见有马车进村了。 马车还未停稳,王有德就扒拉车帘,“小村长,可算是把你盼来了,那树都抽芽了,我带你瞧瞧去。” 王有德心急,二话不说就把祝江江和车上的武晋平、秦风二人往村里带。 武晋平手里拿着祝江江书房里的农事大全,翻到某一页,等着一会儿边看边学习。 而秦风,完全是来为了保护武晋平才来的,他对种地没兴趣。 王家村分到的种子是菠萝蜜,实属这个时代完全没有的产物,第一次种,村里人难免担心。 而且根据祝江江给他们的报告书,天寒的时候,还得特别细心照顾树苗才行能长。 天气开始变冷了,祝江江要是再不来,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有德将几人引到村后头一处耕地里,耕地分成好几块小田,里面分拨培育了菠萝蜜种子。 祝江江给王有德种子的时候,还是果实状,现在已经抽出嫩芽,有巴掌高了。 从脚下松软的土地,和耕地外面那个沤着烂树叶的池子可以看出,王家村的人很用心的在培育这些种子。 “小村长,你瞧瞧,咋样?”王有德一脸期待地问。 武晋平拿着书上的图案和现实进行对比了一番后,抢先开口道:“王村长有心了,种子培育得不错,树苗十分茁壮。” 他跟着祝江江也走了近十个村子,已经可以自己看了。 “真的?” “武老先生说得没错,王村长辛苦了。”被抢了活的祝江江,只能如此附和。 “那冬日咋办?是不是要给树苗盖点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武晋平答不上来,便和王有德一起看着祝江江。 秦风已经相当熟练的地上纸笔,方便武晋平做笔记了。 “暂时不需要特意拿东西去盖,冷的时候只要把池子里的肥料和草木灰混合撒上去,也能起到给树苗保暖的作用。” 祝江江蹲在地上,抚摸着嫩得发白的树苗,娓娓道来。 “如果不幸下雪或者下雨时间过长,发现叶子卷曲的话,倒时再铺上一些干稻草就行了。” 田里的庄稼还有半个多月就能收割了,到时稻草要多少有多少。 “哦……”王有德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催着身后的各位村民道:“大伙都一起听听啊,人多就不会听岔了。” 这是可以让他们村子走上富足的金贵玩意儿,可不能出了差错。 王家村的人纷纷点头,每个人都听得认真极了。 祝江江耐心地回答完王家村关于种菠萝蜜的所有问题后,王有德邀请他们回家喝水歇息。 坐下之后,她才将今儿来的第二件事告知与众村民。 只见祝江江又抽出一张纸,展开来,不紧不慢地开口,“王村长,根据上次换粮时大伙给我登记的信息,你们村十岁以下的孩子,男女一共二十三人,对吧?” “好像是吧。” 王有德蹙眉,简单算了算,大概是这么个数儿,“小村长你问这个是何意?” “是这样的。”祝江江把纸又收了回去,那是她的大数据,这次不能再留给他们了。 “我今年冬天打算盖一间乡村私塾,开学的日子大概就是明年开春,我希望王家村这二十三个十岁以下的孩子,能够去念书。” “啥?!” 祝江江突然给众人丢出这么大一个消息,王家村的人都惊呆了。 读私塾这事儿,城里人都不敢随便想,他们就更不敢想了,祝江江居然能把这事儿说得这般轻松? “这、这怎么可能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学堂的地我已经看好了,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就能开工了。”祝江江没他们反应那么大,她和武晋平几人显得淡定多了。 其实武晋平一开始也不是那么淡定的,他甚至还反对。 但祝江江的口才实在太好,他说不过她,还被她说服了,所以这会儿已经见怪不怪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句话说得真好啊! “这、这怎么可能呢!” 王家村的人还是不敢相信,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读书识字的机会这么容易就掉在他们头上了。 众村民面面相觑,然后爆发激烈的讨论。 “要是真有念书的机会啊,我砸锅卖铁也要给幺儿去念。” “谁不是呢,我还等着我娃光宗耀祖呢。” “你们可真好,家里有男娃,不像我,生女娃有啥用啊……” 村民们的反应可谓是各有各的不同,但有一点祝江江需要再次强调一下。 “婶子,女娃也能去!” 她刚才不是说男女一共二十三人吗?他们没听进去? 王家村的人听进去了,只是他们不认同她的说法罢了,“小村长你说笑了,女娃哪能去那种地方啊,这不是捣乱嘛。” “为什么不可以?我家小鱼就是女娃,我让她去上学,其他女娃也一样可以!”祝江江郑重其事地看着众人。 村民们被她严肃的样子吓得放低了声音,也没人再反对她什么。 但从他们的反应可以看出,他们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祝江江只能再次使出那个办法了,“你们若是不让村里的女娃去,那我便拒收你们村的孩子,男女都不要了。” 有了前面几个村子的经验,这句话果然是最有用的。 这话一出,王村长立即跳出来打圆场,表示都去! “那上学得花多少银子啊?”一人弱弱地问,好像很害怕听到接下来的天文数字。 “不要钱,你们只需准备好孩子们吃的粮食就行。” 祝江江真是一语激起千层浪,王家村众人听了,再次掀起讨论狂潮。 “啥?不要钱?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太好了!” 祝江江做出免费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招收的孩子都是帮她种果蔬的村子,等果蔬成熟采收,她就是最大受益人,拿点钱出来盖学堂,就完全不成问题了。 而且,孩子们是得自己带米去学堂的,食堂的人只负责煮熟和提供菜品。 至于笔墨纸砚,衙门上次收了明家捐出来的两车笔墨,她已经跟朱蔺要过来了。 当然了,借的是武晋平的面子。 这么一来,需要花钱的地方大多集中在学堂的建筑设施上,建筑是属于她的,她花钱也是应该的。 至于学堂的先生嘛…… 明瑶是其中一个,她为了报答祝江江,也为了自己心中女子读私塾的梦想,总之很爽快的答应了。 剩下的男先生,不出意外的话,不是朱清然就是周凉。 就看他们二人谁落榜没考上,她一定想办法把他们拉来学堂当先生! 第八十八章 夜查盗粮之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祝江江最近总是神经兮兮的,晚上喜欢往田里跑,跟撞鬼了似的。——这是秦风对祝江江这几日反常状态的评价。 这不,秦风在裴家对门的金秋阁二楼上,再次看到了摸黑出门的祝江江。 忘了提一句,金秋阁是武晋平给他在小荒村盖的这栋房子起的名字。 武晋平本来还想取名金秋宫,以体现他往昔的霸王之势,但被祝江江劝改成金秋阁了,不然怕是会吓到来往小荒村的人。 夜已经深了,外头秋意正浓,凉风刺骨,她又偷偷起床出门,灯笼也不提,一个人摸黑出去数天,她到底想做什么? 秦风甚感好奇,正想跟上,隔壁房间就传来武晋平招呼他进屋伺候的声音。 没办法,他只能放弃跟踪祝江江的想法,到隔壁去伺候去了。 祝江江一身黑衣,将自己本就娇小的身子全数融入黑暗当中,连大路中间都不敢走,只能沿着稻田侧,小心前行。 她看着一身做贼的打扮,却不是出来做贼的,而是出来抓贼的。 记忆里,江南镇的盗粮就发生在这段时间,几乎江南镇所有种了庄稼的村子,都在夜里被割了庄稼。 如今江南镇的庄稼已经逐渐变得金黄,距离丰收没几天了,那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这会儿怕是已经在计划着动手了吧。 祝江江不能明着通知大家注意盗粮之人,她只能自己出来摸消息。 因为不知道那伙人会从哪个村子先开始偷,所以她只能每天晚上都出来碰碰运气。 当然了,她并不是想以一人之力将那伙贼人抓获,她只想确定他们的踪迹,届时带人去抓。 深秋的夜和初冬一样冷,天上的月亮小得几乎看不见,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不打灯笼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祝江江凭借着对小荒村的熟悉,一路摸索到荒废的官道上。 那里不会有正经的过路人,但一定会是盗粮之人最佳的选择,不走这条路,他们别想把粮食运出去。 祝江江将自己隐藏在路旁已经弃用多年的水沟里,一边休息一边听着周围的动静。 希望不会像前几天那样,除了风声和吓人的鸟兽声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刚躺下没多久,心中的愿景刚许完,就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有规律的震动声。 耳朵贴到地面听得更清楚,她几乎可以确定那是马蹄声。 可为何听起来只有一匹马的声音,那伙人只赶了一辆马车前来吗? 正当祝江江疑惑时,马蹄声停了。 离小荒村的庄稼地还有不小的距离,这么快就停了? “你是何人,给我出来!” 一道充满警告意味的男生从头顶响起,祝江江一抬头,便感觉到脖子上一凉。 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她还是看到了那柄削铁如泥的剑反射出来的寒光。 完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贼没抓到,就先被贼抓了。 “大侠饶命,我是附近村子的村民,今日出门办事回来晚了,路过此地只是想歇脚再走,别杀我啊。” 祝江江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真倒霉,出师不利! 要是那人心狠手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杀她,那她只能躲进空间了。 幸好夜够黑,她就算用了空间,也不怕暴露身份。 “祝江江?” 持剑抵着她脖子的男子迟疑地开口。 这人认识她? 那真的完了,要是认识她的话,那她一旦躲进空间,今天可能是保住小命了,明儿估计就得被抓去焚烧祭祀。 “什么祝江江?那是人是狗?”祝江江只能装傻。 她这话,直接将对面的人逗笑。 那人收了手里的剑,从怀里掏出火信子,吹了两下,指尖大小的火苗就跑出来了。 小小的火光在无尽的黑夜中丝毫起不到作用,祝江江还是看不清对面的人。 “哪有人这样骂自己的,小娘子。”裴祭的脸突然凑到火光前,吓了祝江江一大跳。 “裴将军,原来是你啊!” 祝江江狠狠地松了口气,“你不是在江北州修河堤吗?怎么大晚上的出现在这里?” “修筑堤坝一事因材料不足,暂时停工几日,在下便回来了。”裴祭轻声同她解释。 “那你就算回来,怎么不回你的裴府待着,来小荒村干嘛?” 祝江江拍拍身上的土,“哦对了,你是去给太上皇请安的吧?他这会儿都睡了,你来得不是时候啊。” “我是来见你的。”裴祭光明正大的向她表露自己的心意。 又来了! 祝江江在黑暗中冲他翻了个白眼,不搭他的话茬。 裴祭知道她是故意装作听不到,他也不想给她压力,便主动把话题转移回去,“大晚上的,小娘子为何出现在此?” 别说什么路过歇脚,他不信。 “这个嘛……”正当祝江江为找什么借口才能把他忽悠过去的时候,一阵车马人语的杂声突然传来。 她眼疾手快,吹掉裴祭手里的火信子,拉着他重新蹲下。 “嘘——” 她示意裴祭别出声儿。 裴祭虽不知道她在躲谁,但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他都无条件配合她。 根据他在沙场得来的经验,他一下就分辨出来人有多少兵马。 “来者有七人,脚步声杂乱、虚浮,练过功夫的不到三人,还有三辆马车。” 听到他的分析,祝江江立刻给他竖起大拇指,“将军好厉害!” 第一次被她夸赞,裴祭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满足和高兴。 以前在她面前,什么事儿她都可以自己解决,甚至很多时候他都只能听她指挥,让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很没用。 今日他终于感觉自己在她面前赢了一回。 他还想再赢一次,“要不要把他们抓住?一对七我没问题。” “不着急,先看情况再说。” 祝江江知道他武功高强,但前面那群人还不确定是不是盗粮之人,贸然行动怕是会打草惊蛇。 而且,她猜测盗粮之人不止有七人,七个人无法做到偷遍全镇、轰动一时的大案件。 应该还有同党! 第八十九章 村里的庄稼被偷 两人一直等到大半夜,裴祭方才警惕,此刻已然全部散掉,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喂野外深秋的蚊子。 蚊子不如夏夜厉害,却也烦人。 “小娘子,你到底在等什么?”他再次忍不住问道。 “等着确定一件事儿。”祝江江带着困意回答他,脑袋一晃一晃地。 她想睡觉。 裴祭感受到自己的肩头被她的脑袋无数次触碰,便伸手去按住她摇晃的头,让她靠着他睡。 困意来袭,祝江江早就分不清自己靠的是什么,有让她靠得舒服的地方,她就顺势睡了过去。 在睡过去之前,她还不忘小声呢喃,交代他:“等那群人走了我们就回家……” 说完,她就彻底没了意识,睡着过去。 裴祭拿她没办法,他将自己肩上的披风往她身上一裹,把她揽到怀里,让她可以睡得舒服些。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般亲密,得幸于那群不知来头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那群不知道来头的人终于打道离开,直到脚步声渐远,裴祭才试图叫醒祝江江。 “小娘子,他们走了,醒醒。” 祝江江没有没反应。 “小娘子?” 她还是没有反应。 裴祭知道,她是叫不醒了,“娘子啊娘子,你可知,我是你相公?” 趁着她睡着,裴祭才有机会这么喊她,只是叫她娘子还不够,他又产生了更大胆的想法。 他咽了咽喉咙,身子不自觉绷紧,心跳莫名加快,僵硬地扭头,小心靠近她,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嘿嘿。” 一个轻到不知有没有碰到的吻就让裴祭高兴得跟个孩子一样,在黑暗中傻笑个不停。 高兴过之后,他便抱着她起身,带她回家。 一路上,他都走得很稳、很小心,生怕惊醒睡梦中的她。 回到小荒村,裴祭没有去打开裴家大门,怕吵醒裴小鱼,直接一个轻功就把祝江江带上二楼。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他真的很舍不得放开她。 看她在怀中睡得安稳,他就冲动得想要告诉她真相。 不知道,皇上看到他递上去的秘密折子没有,若是看到了,他就可以重新做回裴照了。 裴祭不知在祝江江的房中待了多久,直到村子里渐渐传来村民们起床开门的声音,他才不得不将她放下。 小心给她掖好被子后,他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去金秋阁他的房间。 祝江江昨晚真的太困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要不是楼下刺耳的哭喊咒骂声吵醒了她,她怕是都还醒不来。 “哎哟,天杀的哟,是哪个饿死鬼割了我家庄稼啊,我咒他穿肠烂肚、八辈子都生不出带把的……” 看来小荒村被偷粮的村民已经发现自家粮食被偷割了,正骂骂咧咧地转着全村骂那个偷粮的人。 怎么会骂村里人? 祝江江不解,她换下身上的黑衣,匆匆跑下楼,想去看看地里是怎么个情况。 只是还没出门,就被秦风和武晋平二人拦下。 “祝姑娘,你这几日夜里常常出去,今日村民粮食被偷割,这跟你有没有关系?”秦风还真是直接。 过来时,武晋平也才听说了祝江江夜里出门的事儿,这会儿也想听听她的解释。 就算是祝江江,他也不允许有偷盗之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你们怀疑我?” 祝江江瞪大眼睛,差点就脱口而出骂他们有病了。 “我那么多地、那么多粮食,还需要去偷那点东西?我为了什么啊我!” “那你为何晚上要出去?” 秦风也觉得她没有动机,但事实摆在眼前,合理怀疑总是可以的吧? “我、我……”祝江江我我我了好一会儿也说不出一个理由。 她要是说她出去抓贼,他们肯定会问她,为什么粮食还没被盗,她知道有贼。 要是不说,他们又会怀疑自己,真是叫人左右为难。 对了! “裴将军呢?裴将军昨晚与我在一起,他可以给我作证!”祝江江张望门外,寻找裴祭的身影。 “裴将军?他回来了?”武晋平惊讶道。 秦风亦感到惊讶,但他更好奇的是,“所以祝姑娘你这几日,是夜会裴将军去了?” 裴祭可以啊,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胡说什么呢,我们昨晚是偶然遇见的!”祝江江郑重其事地替自己辩解,省得一旁的裴小鱼听了乱想。 “我去叫裴将军!” 昨晚他这么晚才出现在小荒村,想来应该是直接从江北州回来,未曾停过。 又陪她在外面喂了大半夜蚊子,还把她弄回来,他一定是累坏了还没起床。 祝江江敲了敲裴祭的房门,以为他睡得沉,可能要敲很久才能有反应的时候,门突然就开了。 裴祭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一边系外袍的扣子,一边跟她打招呼,冲她笑,“早。” “昨晚那几个人离开的时候,车轮的声音是不是比来时沉?”祝江江直接就问昨晚的事儿。 连她怎么回来的她都不关心。 裴祭凝思片刻,答道:“确实比来时沉了许多,车上装满了东西。” “怎么了?外面发生何事了?”他也注意到了村子里的咒骂声。 “昨晚那几人是来偷粮食的,村里有人地里的粮食被偷割了,我正要去地里看看。”说着,祝江江转身就往外走。 裴祭听此,立即跟上,和从裴家出来的武晋平和秦风二人撞上。 “裴将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秦风高兴地跟裴祭打招呼,裴祭却不等他说完话,直接追祝江江去了。 看见二人如从慌张匆忙,武晋平和秦风也追了上去。 小荒村最远端的庄稼地里,好几块田被踩踏,稻穗被从上面割去,只留下光秃秃的稻草。 被盗去粮食的几个村民站在地里,哭得悲天跄地,直指老天爷不公。 第一茬庄稼被冲个干净,颗粒无收,这一茬又被偷,换了谁都受不了。 “怎么会这样?”裴祭眉头紧皱,想起昨晚祝江江在这里守株待兔的事儿,他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难道,她昨晚等的就是这群盗粮之人?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有人来盗粮? 第九十章 小荒村出事了! “许爷爷,你们回去吧,今晚我来守就行。” 距离小荒村被盗粮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自打发生盗粮事情的第一天开始,村民们就自发地轮流看守。 今夜该轮到裴家了。 裴家只有祝江江一个能去守夜的人,裴小鱼年纪太小,帮不上忙,祝江江就让她在家睡觉。 但今晚除了她之外,还有裴祭自告奋勇跟她一起守夜。 虽然她一再表示她一个人可以,可裴祭还是坚持要跟她一起守夜。 “大伙儿都回去吧,有裴将军在,不会有事的。”她再次劝道。 其实小荒村的人还是不肯相信祝江江所说的有盗粮之人,因为自打那天之后,盗粮一事就再也没发生过。 不止是他们村子,别的村子也没有,所以他们坚信那天晚上就是村里人干的。 肯定是有人不甘心要分出一半粮食,所以才想割别人家的粮食去抵。 可祝江江一再强调不是村里人做的,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自己多留点心眼。 入夜。 祝江江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提着灯笼走在田间,以警告那些想盗粮的人,裴祭就跟在她身后。 “小娘子,你何为会知道有人在盗粮?”裴祭憋了很多天,还是忍不住问她。 她这几天一直来往各个村子,将盗粮的事情告知每个村子的人,他都没有机会问她。 面对他的质问,祝江江没有慌张,故作深沉道:“所有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是有前兆的,就像天气,下雨之前云朵会提醒你。”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她在胡说八道。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想说,但是算了,谁让她是自家娘子呢? “你既知道会有人来,那可知他们是何人?” “裴祭。”祝江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气鼓鼓地盯着他,“话太多的男人可不讨喜哦。” 她还是头一次这么严肃地喊他的名字,裴祭感受到她的不满,刚要说什么,就听到稻田里有动静。 他三步并作两步,将她护在身后,盯着稻田里的动静。 马上就要收成的稻田里,传来数声沙沙的声响,是人与庄稼摩擦产生的声响。 而且,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可以判断出,他们两人被包围了! “将军,听得出来来了多少人吗?”祝江江抓着他的胳膊问。 他们两人现在已经走到小荒村最远的田间村头,旁边就是废弃的官道。 想要从这里呼救,怕是声音还没传到小荒村,就被阵阵秋风给吹散了。 “二十……”裴祭不确定地拉长声音,本想保守一些,不过现在看来是保守不了了,“三十余人,且都有功夫。” 他的声音沉得可怕,看来他们今晚面对的敌人很强大。 “那你打得过吗?”祝江江弱弱地开口。 问完之后,她感觉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很难。” 果然,裴祭都这么说了,他们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既然如此,祝江江死也要死个明白。 只见她大胆着胆子,冲藏身在稻田里的那群人喊道:“喂,你们的目的既然是偷粮食,那今晚来这么多人,还个个带着功夫是想干嘛?” “要打架的话,就别踩粮食啊!” 祝江江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他们把庄稼踩成这样,就算她今晚侥幸活下来,明天也会被村民们喷死的。 她保不住命,总得保住粮食吧。 “你是祝江江?”稻田里一人问道。 “我是!” “正好,老子找的就是你,纳命来!” 这个女人,他们盗哪个村的粮食,她都会提前去提醒,害得他们这么多天来,都没有动手的机会。 今晚不把她解决了,难解他们心头之恨! 裴祭不知道是不可能让他们对祝江江下手的。 他凑近祝江江身旁,低声在她耳旁道:“小娘子,一会儿你就朝我的反方向跑,记住,不要回头。” “可他们找的是我!”祝江江急声道。 她不想让裴祭替她出去扛这个事儿,其实她可以自己解决的。 “有我在,谁都别想碰你!” 裴祭说完,将她往小荒村的方向一推,然后提剑冲进了那群人当中。 刀剑在稻田中挥舞,稻草扬起,散落一地。 祝江江见裴祭已经与他们打起来了,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他的累赘,她只能拼命往村子里跑,希望引起村里人的注意,给裴祭减轻压力。 对面来人太多,都想追祝江江而去,裴祭只能防守,不让他们上前一步,根本无法进攻。 面对他们的车轮战,纵使裴祭再强,也撑不住了。 刀剑划在身上,温热的血渗到衣服里,黏在身上,即使如此,他仍旧一步也不肯相让。 祝江江一直跑一直跑,没有回头,她从未觉得进村的这条路那么远过。 “来人啊、救命啊……” 渐渐靠近村子,安静的夜空中只听得祝江江大声的呼救声。 住在村口的秦风和武晋平两人最先听到声音,负责保护他们二人的暗卫被武晋平派了出去。 看到几个人影从身旁飞过,祝江江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有人在暗中保护武晋平! 靠! 明明有这么多高手在,为什么不肯早点派出来! 既然有高手出马,祝江江就没有再往村里跑,村子里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叫起来也没用,她还是跟着回去看看吧。 祝江江看不清路,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她闻到满地的血腥味的时候,四下已经空无一人。 连武晋平派来的人也不在了。 战斗结束得有点太快,让祝江江对古代人的功夫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只是…… “裴祭,你在哪儿?!” 祝江江脚上踢到刚才掉落的灯笼,捡起来重新点上,这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血染稻田! 刀剑掉落一地,却不见人和尸首。 直到听到身后有动静,她转过身,才看到一个黑影拖着一具尸首从她眼前消失。 是武晋平的暗卫在处理现场了吗?那裴祭呢? “祝姑娘,你没事吧?”秦风姗姗来迟,看了眼四周后,才又道:“老爷的人已经将裴将军带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他已经被带回去了?” 怎么不早说! 祝江江拔腿就又往小荒村跑,她今晚真是一直在跑了。 第九十一章 你叫谁娘子呢?! “快去请薛神医!” 祝江江刚跑到金秋阁门口,就听到武晋平大喝的声音,村里的村民们也被今晚的动静吵醒,纷纷围在金秋阁院外。 他该不会受伤了吧? 祝江江不敢多想,在踏进裴祭的房间之前,她还在祈祷,他千万不要受伤。 可当看到满身是血的裴祭安静地躺在床上,手里还紧紧握着剑柄的样子,她瞬间就慌了。 “他怎么样了?”她颤抖地问。 房间里,只有武晋平和一个帮裴祭止血的黑衣人,黑衣人不理会她,手上的动作利落却不带任何感情。 “裴将军的伤还得等薛神医来了才知道,老夫已经让人给裴将军服下参片,不会有事的。”武晋平沉重地开口。 “参片?” 听到这两个字,祝江江不用问也知道裴祭伤得有多重,已经到了需要参片吊命的程度,还说他不会有事? “给他服下参片就可以了吗?还需要做别的什么吗?”她强迫自己冷静。 她知道,她现在不能乱,她有空间,如果裴祭出现什么问题,她比参片更有用,所以,她不能慌! “去给裴将军烧一锅水,擦擦血迹吧。” 武晋平知道祝江江担心裴祭,也知道裴祭和她的关系,此刻,该让他们多相处一会儿才是,万一…… “我这就去!” 祝江江也知道自己此刻需要点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所以二话不说就出去了。 金秋阁的厨房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回自家用厨房给裴祭烧水。 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冷静,她再出现在裴祭的房间里时,已经变得镇定多了。 “武老先生,你们先出去一下可以吗?我给裴将军擦擦身子。”祝江江回头对等在屋里的武晋平和秦风道。 之前那个帮裴祭处理伤口的黑衣人已经不在了。 “你要给裴将军擦身子吗?”秦风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迟疑。 祝江江只是盯着他,没有说话。 都什么时候,还想着男女有别,一个大男人,被她看看还能掉块肉啊? “好,我们出去,有劳祝姑娘了。”秦风被她看得心虚,摸了摸鼻子,搀扶武晋平一起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他还顺便把门给他们带上。 “老爷,你说裴兄醒来会不会要祝姑娘负责啊,我真是期待。” 屋外,秦风已经忍不住开始调侃屋里的二人了。 方才他看过裴祭的伤,伤口看着吓人,其实根本没伤到要害,只要止住了血,后面多吃点好吃的补补就恢复了。 只是祝江江自己吓自己,误以为裴祭要死了。 屋里。 祝江江将手里的水盆放下,看着裴祭身上挂着的衣服碎片,皱紧了眉头。 那个黑衣人技术也太差了,只顾撕开伤口的衣服,别的什么都不管,就让它们这么挂在裴祭身上,看着跟个乞丐一样。 她随手从空间里掏出剪刀,上前,蹲在床边,一点一点给他把身上的衣服剪了。 外袍被她全部剪成碎片,丢在地上。 此刻的裴祭浑身上下只剩一条亵裤,白色的亵裤也染了血迹,看着吓人,祝江江也不管他腿上有没有伤,帮他把裤腿也给剪了。 这下好了,他几乎什么都没穿,就这么大喇喇地躺着,一动不动。 在前世看多了男模的祝江江并未觉得有什么,她端来热水,开始给他擦身子。 毛巾洗了一次又一次,热水已经变红,快要擦完的时候,裴祭却突然醒了。 “娘子……”失血过多的他,迷糊中,轻轻喊了一声。 娘子? 确定不是小娘子? 祝江江回头,看着他,只见他艰难地抬起手,缓缓朝她伸来,似乎想摸她的脸,“娘子。” 这一次祝江江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喊的是“娘子”而不是“小娘子”。 他什么时候成亲了?她怎么从没听说过? “娘子,你可还好?”裴祭很担心祝江江的安危,却无奈身子使不上劲儿,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说完就喘得不行。 突然得知他已经成亲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祝江江感到非常生气。 他既然已经成亲了,那为什么还总围着她,让她误以为他对她有意思? 越想,祝江江越气。 她一把将手里的毛巾丢到水盆里,水盆里顿时溅开一滩水渍。 接着,又走到屋里的茶桌上,在水壶里倒上空间的灵泉水后,提着到床边,捏着他的嘴就给他灌下去。 那气势,活脱脱的潘金莲给武大郎灌药的样子。 裴祭也在这一刻被灌入喉咙的水呛醒,连咳了好几次,才得以开口问:“小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招她惹她了? “我在救你,救完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祝江江很没好气地说。 喝了她空间里的灵泉水,他今晚想死都死不了,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去管他了,剩下的就交给薛神医吧。 祝江江气呼呼地从屋里出来,秦风见状,上前想说什么,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她就已经走了。 “怎么了这是?” 秦风满脸疑惑的进屋看裴祭,只见他亦是一脸茫然,“祝姑娘是怎么了?你惹她生气了?” 裴祭摇摇头,头疼的重新躺下,待伤势好一些了,他再去问问她吧。 祝江江气急,一回来就在屋里不停地骂裴祭,连骂半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 “嫂子。”裴小鱼害怕地躲在门边,往屋里探头,似乎有什么事儿想跟她说。 “小鱼,怎么了?” “嫂子,薛神医来了。”她只想告诉祝江江,裴祭没事儿了,顺便再传个话,“还有,许爷爷在楼下等你。” 今夜的事情,小荒村一直吵吵到现在,谁也没睡好。 这会儿天就快亮了,村里人去过田里,田里这次损失惨重,许老根是被村民们推举过来,让他帮他们跟祝江江求情的。 亲眼看到田里的情况,村里人这才肯相信祝江江所说的,真的有人在盗粮。 只是,因为她的及时提醒,别的村子都没什么损失,只有小荒村遭了殃。 庄稼被踩的那几家人便想来求求情,让他们明年再还粮食给祝江江。 第九十二章 向她表露真实身份 “你们的难处我都知道,这样吧,你们损失的那部分粮食都算在我头上,我就当你们已经还了我一部分了,这样可以吗?” 祝江江身为新一任村长,村里大伙儿的事儿就是她的事儿。 那部分粮食对她来说连九头一毛都不算,她索性就替他们扛了,省得他们每天唉声怨气的,吃睡不好。 “真的?” 来求情的几位村民顿时眼里放光,但又不太好意思直接接受祝江江的好意,“这我们怎么好意思……” “村里遭了这个灾,跟我或多或少都有关系,我身为村长,应该承担这个责任,大家不用劝了,都回去准备秋收吧。” 这就是财大气粗的村长解决麻烦事儿的速度。 要是搁许老根,他除了跟大伙儿一起抱头痛哭之外,应该什么忙都帮不上吧? 再说了,这事儿的确是祝江江惹来的。 要不是她通知全镇村子注意防贼,那伙贼人也不会恼羞成怒,来取她性命,也就不会踩踏村民的庄稼了。 祝江江又安抚了村民几句,送走他们之后,她本想上楼休息的,可最后还是转身去了金秋阁。 裴祭因为替她挡贼人所伤,就算他已经成亲了,当怎么说都算她的救命恩人,她去看看无可厚非。 她到金秋阁的时候,正巧薛神医从屋里出来。 祝江江迎了上去,问道:“薛神医,裴将军的伤势如何,死不了吧?” 她这般不客气的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任谁看了都知道她跟裴祭有仇。 薛神医用眼神询问身旁的秦风,秦风却直言表示,“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他们俩当着她的面八卦关于她的事情,这样真的好吗? “祝小娘子放心,裴将军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暂未醒来,待他醒来,还请祝小娘子多做些补血汤给裴将军才是。”薛神医缓缓开口道。 “我才不给他做呢!” 祝江江双手抱胸,傲娇地扭过头。 就让他那个娘子给他做吧! 祝江江虽然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回到家就一头扎进厨房,还把家里的最后一只鸡抓来杀了。 “就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只有这一次,没有下次!” 祝江江手起刀落,咔咔咔就把那只鸡大卸八块,丢到锅里焯水,准备炖汤。 裴祭中午就醒了,裴小鱼一直替祝江江守在他屋里,他一醒来,裴小鱼就跑去通知祝江江。 武晋平和秦风还守在裴祭的房中,当看到祝江江端了一大碗鸡汤进来的时候,二人简直要惊掉下巴。 “祝姑娘,你这是要撑死裴兄吗?” 那是盛汤用的碗吗?那是洗脸盆吧! “鸡和鸡汤都在这里了,让他慢慢喝,我走了。”祝江江面无表情地把鸡汤放下,转身又要走。 “祝江江!” 裴祭急得喊她全名,因为着急,语气还有点重,在祝江江听来,他像是要找她算账一样。 “裴将军还有什么事吗?!”祝江江也不是好惹的,回头直视他的目光。 二人之间,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屋里其他三人见状,互相递了个眼神后,默默退了出去。 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儿,旁人还是少掺和为妙。 “小鱼啊,听说你还有个哥哥是不是,你希望他回来吗?”秦风摸着裴小鱼的头,意味深长地问。 他的自觉告诉他,裴祭的身份马上要暴露了。 “裴将军,现在只剩我们两人,我有话就直说了。” 祝江江见屋里只剩他们两人,她用脚勾过一张椅子,坐在他床边,问他:“你成亲了是吧?” 她突然这么问,裴祭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昨晚喊你家娘子了,你不记得了吗?”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我喊她名字了吗?”裴祭莫名地感到一丝兴奋,“那她看到我受伤,有没有很难过?” 看他提到他家娘子眼里就放光的模样,祝江江就愈发生气,“我怎么知道她难不难过,她又不在这里!” 想知道他家娘子难不难过,回去看去啊! 祝江江气得起身要走,裴祭眼疾手快,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她在,她在这里。” “什么?” 祝江江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屋内,连房梁都不放过,“她在哪里?” 要死! 人家娘子都在这里,他们还共处一室,简直太不像话了。 “就是你。”裴祭无奈地冲她笑,眼底一片柔色,“娘子。” “……你叫我?”祝江江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脸。 接着,她又伸手摸了摸裴祭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会糊涂了呢?” “娘子,我是裴照。” 裴祭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在祝江江心里头激起无数波浪,惊得她嘴巴大张,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五年前,哦不,到现在应该是六年了吧,六年前,我和村里其他人一起,意外被抓去边关……” 在祝江江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时候,裴祭已经缓缓开口,将自己六年前被抓去军营,后来又换了身份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原来,在他被抓去军营的第二年,一场关隘战役,他和真正的京城裴家的庶子裴祭,一同被困与敌军的埋伏中。 裴祭身为当时领命的副将,身受重伤,临死前血书一封,拼尽自己的最后一口气,让裴照以他的身份突围回去,自己永远留在了那个地方。 突围出去的裴照,因受裴祭所托,要他完成他的遗愿,当上将军,让京城裴家因为他,扬眉吐气! 此后,得以裴祭用命拯救活下来的裴照,以裴祭的身份,在边关奋勇杀敌,用了三年时间,当上了一品大将军。 当上将军之后,他便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恢复自己的身份。 那封裴祭临走时留给他的血书,他已经呈上去了,只等皇上看过之后,给他一个结果。 当然,在血书呈上去之前,太上皇就已经先知道了,秦风也一样,他们早知他是裴照,而不是裴祭。? 第九十三章 未曾谋面的相公回来了! “娘子,现在可听明白了?”裴祭笑问她。 虽然过程中,祝江江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她还是听明白了。 眼前这个人,就是她从未见过面的相公! 这个事实来得有点太突然,祝江江一时难以接受,她从来没想过,他真的有回来的那一天! “你让我缓缓,这个事情,咱们就、就先这样吧。” 祝江江虽然已经嫁人,裴小鱼也叫了她大半年嫂子,但一直以来她身边都没有“相公”这个真实的人。 所以她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带着裴小鱼生活的日子。 现在你突然间告诉她,她相公回来了,这冲击力有点大,她接受不了。 “将军你先休息,我先走了,这事儿你先别跟别人说!” 离开之前,祝江江还不忘警告裴祭。 这事儿在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之前,不许告诉别人。 但裴祭貌似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既然已经向她表明了身份,那他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他还想光明正大的住进裴家,叫她娘子呢! 这不,裴祭喝完鸡汤,就带着他娘给他的东西,去了许老根家。 因为裴小鱼说过,他娘亲走的时候,将家里所有东西都交代给了许老根,让他回来之后,先去跟许老根拿东西。 许老根也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威武的大将军,竟然是当年的毛头小子裴照! “怪不得我瞧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长得像小照,可当时见你那么威武,叫我都不敢认了。” 许老根高兴得不行,当年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成了一品大将军,他是怎么看怎么高兴。 “老天爷总算是眷顾你们老裴家,没让你出啥事儿,要不老裴家的香火就断了。”许老根说着说着就抹起了泪。 “许爷爷,之前无法跟你表露身份,实在是事出有因,现下,我是裴照的事情可以向大伙说清,还希望大家莫要怪我才是。” 反正血书已经呈上去了,他身份恢复也是早晚的事儿,裴祭索性就不瞒村里人了。 “不怪不怪,你给咱们小荒村争光了,我们怎么会怪你呢。” 许老根巴不得告诉全江南镇,他们村出了个大将军呢,哪里还会怪他。 裴祭见此也就放心了,“那我娘留下的东西,许爷爷您可还收着?” 说到这个,许老根拍了下脑门,兴冲冲地转身回屋,将裴家娘子留下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枚玉佩,还有几份地契。 “东西都在这儿,你瞧瞧。”许老根小心地把东西递给裴祭,还把他娘临终前的话告诉了他。 “对了,你回来的事儿,小嫂子知道不?她可是你娘给你娶的媳妇儿,不管你愿不愿,她都是小鱼的嫂子。” 许老根多少替祝江江感到担心。 以裴祭现在的身份,他怕是看不上祝江江这样的乡下女人,以后在裴家,她估计要吃苦头咯。 “许爷爷,此事还得您出马跟娘子说说。” 祝江江现在根本不想认他这个相公,裴祭只好请许老根一同前去,给祝江江一些压力。 裴家。 自从祝江江得知裴祭就是她没见过面的相公之后,一回来她就在算家产,想着被休之后她能带走多少家产。 算盘正打得啪啪响的时候,许老根兴致冲冲的冲进来了。 “小嫂子,好消息、好消息,你相公回来了!” “什么?!” 祝江江听到这话,气得差点捏断手里的毛笔,她不是说先不告诉别人的吗?怎么一转头裴祭就说了! 裴祭受了伤,气血虚,走在后头姗姗来迟。 进门的时候看到祝江江凶巴巴地盯着他他就知道,她又在生气了。 “娘子。” 他扬起笑脸,迎上她凶恶的眼神,以微笑应对她所有的情绪。 “不许叫我娘子!”祝江江大声喝止他。 裴祭还没反应,一旁的许老根就先看不下去,开口劝道:“小嫂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小照是你相公,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可是……” 祝江江话还没说完,许老根就打断了她,“小嫂子,你相信许爷爷,我刚才跟小照确认过了,这就是小照没错,小照回来了。” 许老根可真替他们感到高兴,他拉着祝江江上前,一个劲儿地催她喊人。 “小嫂子,快叫人啊,这是你相公。” “……”这让她怎么叫得出口? 而且,她没打算要这个相公。 “许爷爷,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行吗?”祝江江打算使用拖延战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这辈子都不再提起这事儿。 但许老根不给她这个机会。 “这咋能以后再说呢?小嫂子,你可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主动嫁过来给小照当媳妇儿的。”许老根旧事重提。 这话,让祝江江无法反驳。 当初确实是她主动提出来嫁到裴家的,可她当时也不知道裴照会回来得这么快啊! 这怎么跟记忆里不太一样? “原来是娘子主动要嫁我,为夫甚是感动。”裴祭好似瞬间拿捏了她。 既然是她主动嫁过来的,那就好办了,她这辈子都别想走了。 “小嫂子,还愣着干啥,叫人啊。”许老根见祝江江无话可说,又催了一遍。 祝江江说不过他们两人,几个深呼吸之后,看着裴祭,张了张嘴。 可那句“相公”实在叫人难为情,她怎么都叫不出口啊! 最后,话到嘴边,一个转弯,她直接换了个对他的称呼,“阿照。” 听到这个称呼,裴祭当场愣住。 倒是许老根不解风情,还想着让祝江江改口叫相公。 “许爷爷,娘子可能需要点时间去适应,就先让她这么叫吧。”裴祭站出来替祝江江说话。 许老根见当事人都不在意,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把时间留给他们二人,他就先走了。 屋里没了别人,裴祭大胆得直接拉祝江江的手,“娘子,再叫一声。” 他喜欢她刚才那样叫他。 虽然他是裴照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但在皇上未对他下任何旨意之前,他还得顶着裴祭这个名字,当这个大将军。 所以,阿照,似乎比相公更适合他。? 第九十四章 找包工头遭遇多次变脸 “叫你大爷!” 祝江江用力踩上裴祭的脚面,还转了转,以此泄愤。 裴祭疼得龇牙咧嘴,再加上身上有伤,直接跌坐在地,他这娘子可真是个凶悍的。 不过,管她呢,反正他回来了,她就得接受他是她相公这个事实。 祝江江不管跌坐在地的裴祭,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后,气呼呼地出门去了。 因为盗粮一事,村里人都提前采收庄稼,地里一片丰收繁荣的景象。 只有祝江江一点儿都不着急,在她的记忆里,盗粮一事结束之后,江南镇就进入了风平浪静的状态中。 没有天灾、没有人祸,她的庄稼可以慢慢收没关系。 她现在出门去,是要去城里找木匠。 后山开荒的事儿完成了,树苗已经在培育中,盖学堂的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 虽然裴祭突然回来,让祝江江产生了离开小荒村远走高飞的念头。 但她招生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怎么的,在离开之前,她得把学堂的事儿完成了再说。 盖学堂,那可是一件认真、严谨的事儿,祝江江打算找专业的人来做。 而且,村里人收完庄稼之后,还要帮她修路,盖房子的事情他们腾不出手。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到了城里就是下午了。 经过卖木头的刘成的介绍,祝江江来到城中一家专门替人盖房子的人家家中。 不过,这扇门看起来……怎么一副穷酸样? 不是说帮人盖房子挺赚钱的吗? 祝江江敲了敲门,很快里面就传来脚步声。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门里跑来的年轻男人脸上的表情就肉眼可见的由兴奋期待变成了失望了。 虽然她穿得不是很好,但看到她也不用那么失望吧? 祝江江在心中默默吐槽,脸上却还是堆起了笑容,礼貌地问:“请问这里是周时、周献,木匠两兄弟的家吗?” “我就是周献,姑娘你找我和我哥有什么事儿吗?”门里那人又换了副表情,对她客客气气的。 祝江江听闻眼前人就是木工手艺一绝的周献,她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来。 此人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比她高了约莫一个头,深秋的冷天,她都得穿棉褂子出门,眼前的男人居然还是一件无袖褂子。 露出的两条胳膊强劲有力,一看就是经常干用到胳膊使劲儿的活儿。 面相嘛……老实! 非常老实! 是个可靠的。 祝江江似乎很满意眼前的人,笑着对他说明来意,“周二哥,我是刘成刘掌柜介绍来的,想请你们兄弟二人去村子里帮我盖几间房。” “盖房?”周献听到此话,立即摆出一张臭脸,“不盖!” 拒绝得这么直接,这让祝江江有点懵,有生意他们还不做? “为什么?刘掌柜说你们现在是闲时,有时间盖房子的。” “不盖就是不盖,姑娘你走吧走吧。”周献不耐烦地冲祝江江挥了挥手,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祝江江被他的态度惹得有些毛了,刚要发作,就听闻院里又传来一人的声音。 “周献,你又把客人轰出去,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下去了!” 说话的人也是一个男人,年纪跟周献差不多,模样也差不多,不过气质看着比周献沉稳许多。 看到此人走来,周献一秒变老实,一副等着被训的样子。 “姑娘,我弟弟不懂事儿,惹恼了姑娘,周时在此向姑娘先赔个不是。” 来人自称周时,他倒是十分客气有礼,拿出了对待上门的顾客该有的态度,“姑娘有事不妨屋里说吧,请。” 祝江江被邀进屋,路过周家的院子时,她简单扫了一眼院内的陈设。 院子里放的都是做木工相关的工具,木头、木屑摆了一地。 既然有这手艺,为什么周家的房子看起来和院门一样穷酸?刘成不是说他们年中的时候才给一个有钱的老爷盖过院子吗? 周时把她领进屋里,屋里还有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孩子都是五六岁的模样,坐在木马上玩儿。 不过,除了他们兄弟两人和三个孩子之外,倒是不见有女人在。 “真是不好意思,周献方才冲撞了姑娘。” 周时给她端来一碗水,水里还见几片茶叶飘在碗里。 他们也喝她家的茶叶? “姑娘今日前来,可是要盖房子?盖几间?什么时候动工?”周时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显得有点着急。 因为是刘成介绍的,祝江江不疑有他,将自己的需求提了出来。 “我要盖一个小四合院,院中的木楼多为二层或者三层,而且我挺着急的,若是今日我们谈得顺利,我希望越快动工越好。” “又是院子?”周献一听这么大的工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哥,不能盖啊,你忘了……” 周献话还没说完,周时就抬手打断了他。 他转头回去问祝江江,“姑娘,我们盖房子,动工前要先收材料钱,还要先收一半的工钱,这个条件你若是同意,我们就能接着谈。” 周时以为,祝江江怎么着也会跟他拉扯一番。 可谁知道,她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然可以啊,这不是必须的吗?” “啊?” 周家兄弟俩见她答应了,都惊讶地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怎么了吗?”他们这反应,反倒把祝江江搞蒙了。 什么情况? “太好了!敢问姑娘贵姓,我们现在就把盖房子一事好好谈谈!”周献再次上演变脸,激动上前,一脸期盼地看着祝江江。 祝江江也是此刻才知道,原来他们周家兄弟俩年中的时候,帮城里那位老爷盖了一个大院子,自己垫了不少银子,可到最后,房子盖好了,却结不到钱。 兄弟俩垫了家里所有的银钱,到现在还欠手底下工人的钱。 被骗的二人几次索要工钱无果,婆娘都气得回娘家了。 所以周献一听说有人要找他们盖房子,特别是大工程,他就下意识地感到讨厌,因此才有了他几次变脸的事情。 “你们没有跟那个人签契书吗?朱大人呢,怎么不去衙门找朱大人主持公道?” 祝江江也替他们感到生气,看来拖欠工程款这事儿,在哪个时代都有。? 第九十五章 娘子,我来迎你回家 “没有契书,所以这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朱大人也是一拖再拖,我们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看周时的模样,他似乎是想认命了。 这周家的事儿,无论怎么样都轮不到她一个今日才上门的顾客去管,祝江江就是有心也插不上手。 更何况,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周大哥,你放心,你帮我盖房子,我跟你签契书,完工后保证不拖你们的工钱。”祝江江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纸来。 她做任何事之前,都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此刻,她已经能拿出写好的契书了。 “这是契书,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加的条款,咱们可以现场加上,签好后咱们一方拿一份。” “这么快就写好契书了?” 周家兄弟二人警惕地接过契书,还以为又是有钱人家做的忽悠人的东西,给他们下套。 可当他们看完契书上的内容时,瞬间就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太肮脏了。 这哪是契书啊,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啊! 这上面写的,全都是对他们有利的事儿,什么工伤、什么饭补、工钱如何结款等,清清楚楚! 他们以前要是有这份东西,还怕被那财主忽悠,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祝姑娘,你当真要跟我们签这份契书?”周时不确定地问。 祝江江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这还用怀疑吗? “签!哥,快签!”周献放下手里的契书,转身去里屋找来纸笔,让周时签字。 周时提着笔,再次打量祝江江,犹豫了一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相信,眼前这个长相甜美、笑容舒服的姑娘不会骗他们的! 事实上,祝江江当然不会骗他们。 不仅如此,还在盖房子的过程中,帮他们追回了那位财主欠他们的工程款。 因为盖房子需要讨论的细节很多,祝江江在城中待到了太阳下山才起身回来。 出城门时,天就已经黑了。 晚风呼啸,比白天冷了一倍,祝江江裹紧身上的褂子,慢慢朝小荒村走回去。 裴祭下午就把自己放在金秋阁的东西全都搬到祝江江的房中,搬好之后,又和村里前来跟他打招呼的村民们聊了一下午。 大伙儿都在等祝江江,等着她回来好好恭喜她一番。 可谁知道,他们一直从下午等到了天黑,祝江江都没有回来。 “老村长,小嫂子是不是回娘家了,生气了?” “就是啊,她是不是怪小照隐瞒身份,怪他不早点回来啊?” “不会不会,你们别瞎说!” 许老根低喝一声,打发了说闲话的村民。 他们也真是的,就算祝江江真的在生裴祭的气,也轮不到他们来说啊。 没看到裴祭现在脸色很不好吗? “小照啊,你先别急,小嫂子说不定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她一会儿就回来了。”许老根上前来,说了两句安慰的话。 “要不,我让你刘奶奶给你和小鱼做顿饭,你们先吃点,成不?” 裴祭和裴小鱼兄妹二人坐在门口的露台上,眼巴巴地望着村口的位置,等祝江江回来。 祝江江今日的晚归,让裴家兄妹二人深刻的意识到,这个家没她真的不行! “许爷爷,不用了,您先回去歇息吧,您都忙了一天了。” 裴祭脸上的表情十分落寞,声音也淡得毫无感情,纵使是有妹妹在身旁,他也丝毫高兴不起来。 祝江江,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回来吗? 夜逐渐深了,裴祭让裴小鱼先回去睡觉,他一人等在门口,今晚势要把祝江江给等回来的架势。 但祝江江哪是回娘家? 如果非要她在裴家和祝家选一个,她宁愿和裴祭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愿回祝家那个都是极品的地方。 在小荒村,她至少还有话语权。 所以,她回来了。 村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黑夜中若隐若现,裴祭视力极佳,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不顾身上的伤,硬使出内力,飞身去迎接祝江江。 头顶的上空突然掉下来一个人,本来一个人走夜路的祝江江就害怕,再突然掉下来一人,她吓得心脏都差点挺了。 可当她看到掉在眼前的人的模样,和他猛烈咳嗽的声音时,她才镇定下来。 “裴将军,你不好好待在床上休息,来这里干嘛?”她蹲下去扶他,还不忘吐槽他一番。 真不让人省心! 裴祭掉下来的时候吐了口血,但他擦得很快,没有让祝江江看到,“娘子,我来迎你回家。” “……”又来了。 祝江江扶着他站稳,然后试图让他自己走,“能行吗?” 裴祭又咳了几声儿,他行,但是他不想行,“娘子扶我。” “你都走不了了还来迎接我,这不是给我找活儿吗?”祝江江一边吐槽,一边将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扶他朝村里回去。 在回来的路上,借着冷风,祝江江冷静的想了一想。 其实从她主动嫁到裴家开始,她就得时时刻刻做好裴照突然回来的准备,这是事实,不能改变的事实。 既然如此,那事实成真了,她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 日子还是要过,而且她的日子也在逐渐变好,不能因为裴照突然回来了,她就不过日子了。 所以,她打算好好跟裴照谈一谈。 如果他承认这门亲事,那她就接受他这个相公,如果他不承认也行,大不了她搬去和小五他们一起住。 反正,她的庄稼、她的事业不能停! “裴将军,你能接受自己突然多了个娘子这个事实吗?”祝江江突然开口问道。 裴祭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就是我的娘子!” “既然这样,那我有些话就不得不先说了。” 他的态度比想象中要坚决得多,祝江江感到高兴的同时,还不忘坚持自己的原则。 “我作为你明媒正娶的娘子,有几点要求要跟你说清楚,一,你不许纳妾,二,我要继续当家,你不许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三,我没到二十岁之前,不生孩子!” 她强势地跟他提出要求,这些话,要是被许老根他们听了去,肯定会说她不对,但她必须得这么做。 “你要是同意,那你就搬回家住,你要是不同意,你休了我,我毫无怨言。” 第九十六章 若我不再是将军,你可养我? 裴祭没有直接回答祝江江的问题。 她给他做了很多假设,那他也要给她做一个假设。 “娘子,若我将来有一天不再是将军,而是重新做回一介布衣,你可还会留在裴家,留在我身边?” 这个假设并非是空穴来风。 他顶替裴祭一事,虽然有裴祭的血书替他做保,但圣意难测,太皇上理解他对大澧朝的付出,留他官职,当今的皇上却不一定。 若真有一天,他因欺瞒圣上被撤去官职,打回平民,不再是当今的一品将军,甚至连命可能都保不住。 她还会继续留在裴家,嫁与他做娘子吗? 这个问题,祝江江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养你啊。” 以她现在逐步发展的状态,用不了两年,她的事业一定会冲出江南镇,走向全大澧朝。 届时,怕是全镇百姓都要仰仗她手上的资源,更何况养一个裴祭? 听到她说养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该生气的,可他听了之后,反而高兴得不行,甚至有点期待被她养着的感觉。 “那我们回家吧,我的东西已经搬到你房中,从此刻开始,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裴祭用行动证明,他答应了她刚才所提的所有要求。 只要她不走,他什么都答应。 “你搬东西到我房间干嘛?” 祝江江愣了一愣,她什么时候答应他住进她房间了?裴家那么多空房间还不够他挑的吗? “娘子,你我既是夫妻,便该同床共枕,有什么问题吗?”裴祭饶有兴致地冲她笑。 下一秒,乐极生悲。 方才动了内力去迎她,导致气血回升,吐了一口不够,喉咙中那股腥甜再次涌起,裴祭扭过头,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祝江江这才发现他的伤势在加重,透过金秋阁照来的光亮,她看到地上那一大滩血迹,顿时吓白了脸。 “将军,你没事吧!” 她急得除了扶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带你去找薛神医!” 这一刻,她本能地想到求医。 可这个时代没有电话、没有救护车,祝江江连辆马车都没有,怎么去找大夫看病? 所幸裴祭比她冷静多了。 他握住她的手,安慰她,“无事,娘子莫急,扶我回去躺一夜就好。” “好!” 祝江江有了方向,加快脚步把他扶回去。 裴祭因祸得福,顺利住进了她的房间,正式开启他甜蜜的夫妻生活。 把裴祭扶上床之后,祝江江替他脱去鞋袜,一边埋怨他一边给他盖上被子,“你真的很会给人添麻烦你知道吗?受伤了不好好养着,去接我干嘛,我又不会跑。” 听她的唠叨,裴祭脸上的笑容更甚。 “娘子说得是,为夫以后不会了。” “你们吃饭了吗?”祝江江突然想到这事儿。 她不在家,裴小鱼不知道吃饭了没有。 裴祭摇摇头,故作可怜模样,“娘子不在,我与妹妹就只能饿肚子,娘子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晚才回来了?” 或许裴祭自己都没察觉到此刻的他有多绿茶。 祝江江听出那意味了,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类似撒娇的行为。 还别说,看他一个七尺大汉跟她扮弱撒娇,她竟感觉有点喜欢是怎么回事儿? “我下楼给你们做宵夜,先别睡,等我。” 正好她也没吃,又走了一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个点,村里人早早睡了,但对祝江江来说,这个时候点外卖吃夜宵才是正常的生活。 裴家的厅堂和院前的灯笼再次亮起,住在对面的秦风亦没有睡下,就跑来蹭饭了。 幸好祝江江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去跟牛栋要了下水,今晚才可以做一顿生料煮面当做几人的夜宵。 大冷天的,深夜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生料煮面,加点辣子,吃一身汗,回去才好睡觉。 “祝姑娘,在下愈发是喜欢跟你做邻居了,你的手艺太好了!”秦风本来还嫌弃这里是乡下,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都不便。 可待了一阵子之后,他发现,乡下有乡下的乐趣,即使是待在乡下,他过得也十分充实。 “吃完了就赶紧回去!” 祝江江不让裴祭下床,他只能在二楼的房中吃饭。 即使如此,他也能听到楼下的动静,把秦风赶走。 秦风见状,冲祝江江做了个鬼脸,用口语道:他吃醋了。 不管是裴祭还是秦风,这二人小学鸡似的斗嘴都让祝江江感到无聊,白了秦风一眼后,她就收拾碗筷,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秦风早已经离开。 祝江江关了大门,上楼,在自己房间门口徘徊了起来。 靠!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回自己的房间还要做心理建设。 “娘子,为何不进来?”裴祭语带笑意,似乎在笑话她胆小,“放心吧,纵使为夫有心想要对你做什么,也力不从心、无可奈何。” 他这话一出,祝江江就推开门进来了。 听门发出的声响可以知道,她颇有种豁出去了的架势。 只见她关了门后,直接走到床边,也不管他有没有在闭眼休息,当着他的面就脱了御寒的外袍,掀开被子躺下。 被子早已被裴祭睡暖,她贪恋他那边的暖意,扯了扯被子。 翻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她这么直接大胆,反倒是把裴祭吓得不敢动了。 他本来只是想替她睡暖被子,等她来了之后,将被子给她,自己再另外盖一床。 可谁知道她竟主动要跟他同睡一床被子! 他这个娘子,彪悍了点吧? “早点睡吧,我明天约了木匠来看工地,还得早起做准备。”祝江江再次主动,主动跟他分享自己在做的事情。 这让裴祭更加感到惊讶,同时,他也不忘提醒她,“许爷爷说,明天要给我们补办一场婚事席面。” “什么?!” 祝江江蹭地从床上起来,回头看着他,“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儿?怎么没人跟我商量就擅自做决定?” 这场席面要是办了,那她和裴祭这辈子就真的锁死了。 而且,她现在哪有时间办什么席面啊! 第九十七章 我家娘子,我疼疼又如何? 因为知道许老根今天会替她操办席面,所以祝江江几乎一晚没睡,睁着眼睛到天亮,就等第一声鸡叫后,起床把许老根拦下。 她不睡,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裴祭! 身边突然多了个男人,她就是再开放也害怕啊。 所以,她今天除了要把许老根拦在村里,不让他出去给她操办席面之外,还要想办法把裴祭从她房中轰出去! 果然! 祝江江才刚下楼准备洗把脸清醒清醒,就看到许老根和许刘氏二人兴高采烈、有说有笑地朝村口走。 他们手里还提了篮子,一副要出门办事的模样。 “许爷爷、刘奶奶!” 祝江江脸都没来得及洗,赶紧过去将二人拉下,“你们是不是要出去买东西,给我和将军办席面?” “对啊。”许老根一脸感慨。 “裴家娘子走的时候,给我留了几两银子,说是等小照回来给他操办婚事席面用,这不,我跟你奶正要出去给你们置办东西呢。” “许爷爷,将军昨日又吐血了,他身子虚,今日的席面怕是办不成了,以后再说吧,好吗?” 祝江江的理由张口就来,“而且,我今天约了木匠过来盖房子,忙得不行,实在没空应付席面的事儿。” “啊?这……” 许老根被祝江江噼里啪啦的这一通话给唬住了,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祝江江半推半劝的给劝回去了。 一直到回了家,他们都没弄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祝江江很忙。 祝江江当然很忙! 地里的庄稼马上要收成,沙河村的第一批橡胶也快送来了,她今日除了跟周家兄弟俩越好要来看工地之外,还约了刘成送木头过来。 她需要做一个可以将橡胶挤压成薄片的滚筒工具,所以她跟刘成订了几根防水的木头,今日就要架起来。 天渐渐亮了,村里人已经陆续起床出门去割稻子,金秋阁的两位也起来了。 祝江江做了早饭在锅里,她给裴祭端去一碗后,就不再管他。 趁着刘成和周家兄弟还没来,她吃过早饭后,拿着镰刀和锄头就出门去后山。 后山开垦的旱地里,数种树苗拔地而起,在冷风中摇曳,显得十分弱小可怜。 虽然树苗刚种下没多久,但有她空间的加持,再加上她时不时过来给它们浇空间里的水,树苗就长得非常快。 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梳理的关键时刻,村里人不懂,也不舍得将长势良好的树苗拔掉,只能她自己来。 祝江江蹲在地里,一拢一拢,慢慢前进,把长得密集和枝叶过多的树苗都清理掉,顺便还得除草。 她来了没小半时辰,裴祭就来了。 他今日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至少脸不再是煞白的,有了一丝红润。 “你怎么又下床了!”祝江江有些不满,他是故意的吧?想要以养伤为借口要她照顾,耽误她的时间。 “我本是农家糙汉子,娘子下地,我怎可待在床上不动?” 裴祭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下地干活用的衣服,脱去他威风凛凛的战袍,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糙汉。 虽如此,他看起来却还是气派得不行。 “这里不用你,你回去休息吧,我马上也要回去了。” 祝江江重新底下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裴祭倔强地不肯回去,说什么也要跟她一起干活。 他学着祝江江的动作,在她身旁的一拢树苗间蹲下。 祝江江见此,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偶尔瞥他一眼,纠正他拔出树苗的举动。 两人好似从未有过这般单独相处,和她一起干活,裴祭莫名地感到心中满足极了,整个过程中嘴角都挂着笑。 树苗梳理了一拢又一拢,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裴小鱼来叫他们回去,二人才起身。 “啊嘶——” 祝江江腿蹲麻了,突然站起来,左腿就抽筋了。 她跌坐在地上,压了几颗树苗。 “娘子!” “嫂子!” 裴家兄妹二人见状,赶紧跑来扶她。 “别动别动,脚抽筋了,让我自己缓缓。”祝江江推开二人的手,坐在地上给自己揉腿。 裴祭哪舍得丢她一个人在这里,他抬头对裴小鱼道:“小鱼,你先回去让客人在家里等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知道了哥哥。” 裴小鱼捂嘴笑着点头,她都看得出她哥哥想要跟她嫂子单独相处,祝江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打发了裴小鱼后,裴祭就一把把祝江江抱起,让她坐在田埂上。 他在她身旁坐下,将她抽筋的左腿放到自己腿上,慢慢替她揉。 “娘子,这些年我虽在边关,但手里多少还存了些朝廷发的军饷和奉银,所以其实,我可以养你的。” 裴祭知道她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早早起来干活,她的辛苦,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都看在眼里。 他回来了,这个家就理应他来撑起,她大可不必这么辛苦。 祝江江乖巧地让他帮忙按腿,但对于他要养她这事儿,她不同意。 “将军,我们昨晚才说好的,你不能对我的事业指手画脚。”她好心提醒他。 “可你这样……”裴祭反驳她,看了她一眼,脸不自觉就红了起来,然后慢慢吐出三个字:“我心疼。” 他这是在跟她说甜言蜜语吗? 可是,这种时候,害羞脸红的不该是她吗?为什么他先脸红了? 祝江江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凑近他,打趣道:“将军,原来你这么容易脸红啊?” 不会吧,堂堂的一品大将军,居然是个容易脸红的汉子! “你看错了,我是被太阳晒的。”裴祭把头低得更低,嘴硬不肯承认。 “太阳?”祝江江看了一眼昏沉的天,秋风吹来,冷得人打颤,哪来儿的太阳,“你确定?” 裴祭知道他这个借口找得很失败,索性就不找了。 “我家娘子,我疼疼又如何?娘子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也疼疼我可好?” “……”他怎么说变就变啊。 而且,他这情话是跟谁学的,张口就来? 第九十八章 跟着她能赚大钱 “祝姑娘,你家这房子结构可真不错,是请什么人帮忙做的?” 周家兄弟二人因为专业帮人盖房子的关系,每当到一处地方做客时,都会忍不住看别人家的房子。 今儿到了裴家,看到眼前的房子,二人大为震惊。 此等结构的房子,他们盖房子这么多年,从未见过。 “这个是我自己画的图,请村里人帮忙盖的,不算什么特别的房子。”祝江江简单解释了一句,领着二人出门。 学堂祝江江打算盖在茶山那边,那边是山地,比庄稼地坚固稳定。 而且那里离官道近,等村民们收完庄稼,她再请村民们把废弃的官道修整一番,到时管他什么马车、牛车都能过来。 也方便各村的孩子们来上学。 “周大哥、周二哥,你们看这块地怎么样?” 要盖的学堂不是小工程,还得请专业的人帮忙看看。 周家兄弟二人看了一眼祝江江所指的方向,这里地势还算平整,现在看和荒凉,但只要稍微整理一下,会是个不错的地方。 “这里要是规整起来,得先把这一片的土铲走才行,这活儿我们的人也能做,就是得另外算银子。”周时实话实说,不想忽悠祝江江。 这一点祝江江早就想到了。 这块地上面一层土因为荒废太久,杂草腐叶很多,泥都是烂的,不能直接在上面盖房子,所以得铲掉。 “这个我知道,这一片的土铲起来之后会运到官道上去填坑,还可以在附近围一块地种菜,这些我都想到了。” 说着,祝江江掏出一张图纸,递给二人。 “这是我给这块地做的初步规划,周围的农园规划可以再调整,学堂的相关建筑还希望二人手下留情。” 学堂的每一栋房子,她都是参考了前世校园的模样来规划的。 吃、宿、行、游,生活娱乐学习她都做了规划,而且根据比重做了距离调整,争取做到劳逸结合。 所以祝江江不太希望这份规划被更改。 周家兄弟俩哪会去更改她的图纸,看到这份图纸,他们兴奋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挑毛病! “祝姑娘,这张图里所做的东西,完全可以拿去盖院子了,院子要是能做到这样,住起来不知道有多舒服呢!” 周家兄弟眼里看到的全都是关于院子的事儿。 “是啊,做院子是极好的,只是……” 周时犹豫了一下,再次跟祝江江确认,“你说要盖学堂,那学堂里咋还有这么多游乐的地方,这让孩子如何念书?” 在他们古板的印象里,学堂除了念书的地方就还是念书的地方,哪会还有游玩的地方? 祝江江就是因为去过明家私塾,知道明家私塾有多正经古板,所以才特别强调,要他们不要改学堂的那部分。 “周大哥,您只需要帮我把房子盖好即可,别的我自有考量。” 这个前卫的教学模式,他们是不会理解的,祝江江不想解释太多,一切自有时间去证明。 “也是,是我们兄弟二人多嘴了。”周时尴尬地摸摸头,接着说道:“那既然祝姑娘确定要这么盖,我们明儿就开工?” “嗯,明天就开工!” 祝江江又带着二人把这片土地从头到尾逛了一遍,听他们提了很意见。 同时,她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二人。 这块地,她比前面的茶山更早看上,官道废弃了,两旁的土地便因此荒废,无人来往。 但只要重新规整,官道可以再次打通,两边的地一来可以种茶树、做菜园,二来还能盖学堂。 等到学堂开学,来人渐渐多了起来之后,她还可以在路边盖茶铺、盖饭庄,把这里做成服务站一样的地方。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盖学堂和修官道! 翌日一早。 祝江江早早起来,把家里炒茶用的锅灶全都搬上板车,准备拉去学堂工地给盖房子的人做饭用时,裴祭又冒出来了。 他还是一身农家糙汉的打扮,走到板车前,很自然地把绳子套到自己肩上,看着是要替祝江江拉车。 “我再过两日要去一趟江北州,倒是在江北州给你买辆马车回来用,这个板车太矮了,都不能用马来拉。” 裴祭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儿,车子就缓缓动了起来。 祝江江愣了愣,赶紧跑到车后帮忙推车。 “如果要买马车的话,能不能买大一点的,做好能拉土的那种?”她跟他提条件。 “……行。”裴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吭声。 他是没见过谁家买马车回来是用来拉土的,她知道现在家里拥有马车的都是什么人家吗? 两人拉着车才刚走到庄稼地,迎面就走来了很多挑着担子的人。 祝江江听到动静,探头一看,正好撞上了前方来人的目光。 “祝小娘子,我们来还你粮食咯……” 前方走来的村民大声高呼,一脸喜色,他们的声音吸引来了正在地里割庄稼的小荒村村民。 “他们是来还粮食的?” “还粮食还这么高兴,真是邪门。” 小荒村的人纷纷开始低声讨论,表示不理解。 辛苦种了半年的粮食要还给别人一半,他们有啥可高兴的? 这群人当然高兴了! 因为他们收完庄稼后,上称一看,这一茬稻子大丰收,比他们之前种一年的粮食收成的还要多! 就算还给祝江江一半,又交了赋税,他们依旧可以剩下很多粮食,够他们全家吃饱饭了。 这一切,都是托了祝江江的福。 要不是她在水灾的时候站出来帮助大伙儿,他们怕是早就饿死了。 而且,她真是神了。 他们种了她给的粮种,稻子收成就翻了两番,只要他们明年还种这些种子,明年他们就可以有多余的粮食拿去卖了换钱。 祝江江给他们开了这么好一个头,眼看着大活儿的日子越过越好,他们能不高兴嘛? 除此之外,这一茬粮食的大丰收还让他们确定了另外一点。 那就是,一定要好好种祝江江给他们村的那些果蔬种子,说不定以后也能赚大钱! 第九十九章 太上皇也敢使唤来帮忙 祝江江以为只有小荒村会提前抢收庄稼,没想到其他村子动作更快,都已经把庄稼晒干给她送来了。 看来前些日子的盗粮团伙,着实把他们吓到了,生怕种好的粮食又没了。 “将军,那这个就拜托你啦。” 祝江江把车子交给裴祭,她转身回家,准备登记粮食。 裴祭见状,眉头紧蹙表达他的不满。 他来帮忙单纯是因为他享受跟她一起独处的时光,她走了,他干活儿都没动力了。 罢了罢了。 裴祭一个劲儿的在心里安慰自己,自家娘子、自家娘子! 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得宠着! 祝江江掉头回家,开了门,让还粮食的村民在院中等待,她上楼拿本子去了。 裴小鱼今儿又去山上采茶了,家里没人帮她煮茶,她只好以白开水招待众村民。 幸好大伙儿体谅她,没有埋怨。 “祝小娘子,我是刘家村的刘刚,这里是二百斤粮食,先还着,明儿我们再来,挑不动了。” 第一个上前来的刘刚抹了抹脸上的汗,乐呵呵地把他和媳妇儿挑来的粮食拿上前来。 夫妻二人这一趟顶多挑得了二百斤,剩下的明天再挑来。 “好。” 祝江江点点头,手里忙着翻账子,找到刘家村,再找到刘刚的名字。 不过在登记之前,还得先称重。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借个秤回来。” 祝江江拿起账子就跑了出去,去跟许老根借大秤。 回来的时候碰上金秋阁的二位,她这几日没有去种地,武晋平没法儿跟着她,都要无聊死了。 这不,看到裴家有热闹,就过来了。 “祝姑娘,今日是有何事啊,这般热闹。”武晋平背着一只手走来,院子里的村民们很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 “没事,就是大伙儿来兑现以粮换粮的承诺罢了。” 祝江江把账子往桌上一放,想着自己一会儿还要称重,顾不上记账,就把目光转向对武晋平道:“武老先生,有空吗?” 武晋平从未这么被人使唤得这么理所当然过,但他还是坐下,挺直腰板,拿出批阅奏折的气势,帮她登记。 秦风直接变成研磨的下人,太傅之子的气势荡然无存。 这天,几乎每一个路过裴家的人,都会不自觉地被裴家院中的景象所吸引。 村里来了一拨又一拨给祝江江还粮食的人,比开春时采茶还要热闹,乍一看,还以为他们小荒村变成江南镇,大伙儿都来这儿赶集了呢。 来的人越来越多,裴家院子已经站不下,还粮食的人都排到村口去了。 这场面,连武晋平都忍不住感慨:“县衙收赋税也不过如此了。” 但请相信祝江江,她今年收到的村民们所还的粮食,比江南镇县衙收到的还要多! 几人一直在忙,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所幸裴祭回来了,他可以帮祝江江看秤,让祝江江得以抽空去厨房做饭。 她要是不做饭,武晋平和秦风怕是会直接给她罢工。 忙到傍晚,前来还粮的村民才陆续变少,几人得以休息一会儿。 坐了一天,武晋平这把老身子骨都坐僵了,他需要活动,所以他想起了在沙河村时跳的广场舞。 夕阳下,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动作缓慢又僵硬地在农家小院中起舞。 他似乎不太记得怎么跳了,而且只有他一个人跳,无趣得紧。 那种舞,还得多人跳才舒畅。 祝江江在厨房里做饭,偶然出来倒水时,看到武晋平在跳舞,她一声高喝,举着水瓢加入了他。 “嘿!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嘿嘿!” 她的突然加入,让武晋平先是一愣,接着立刻反应过来,放大了动作幅度,眼睛笑成一条线,与她翩翩起舞。 晚归的村民们见状,纷纷在裴家篱笆院前停下张望。 祝江江回头冲他们招呼,“婶子,一起来啊,谁要是陪武老先生跳高兴了,武老先生有赏!” 她自作主张,此话一出便立刻引来了村里的老老小小,裴家的院子顿时变成了广场舞中心。 武晋平似乎没有反对,反正在宫中,宫女太监们都会想法子逗他高兴,他高兴了都会赏赐。 在此也能如此。 其实祝江江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她锅里的菜快要烧糊了,她得回厨房去。 可她又不能留武晋平一人尴尬,所以才出此下策。 不过现在看来反响挺好的,甚至因为她这个突然的举动,直接在这个冬天,把广场舞跳到了江南镇的大街小巷,给百姓们带来一个不一样的新年。 晚饭时刻。 武晋平跳了一身的汗,把坐了一天的老骨头都活动开了,饭吃起来也特别香。 “祝姑娘,这以后要是没了你,老夫的日子过得定不会这般舒畅,要不你跟我进宫吧,我让你到殿前奉茶,可好?” 殿前奉茶宫女的地位,可比朝中某些大臣还要高。 要不是朝中没有女官,他定要给祝江江封个官做做。 他这话,可把祝江江和裴祭吓到了。 裴祭是打心底里不愿祝江江进宫,特别还是做宫女,做了宫女,她何时才能回来! 祝江江更是不可能进宫做宫女的,虽然这个殿前奉茶的地位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无上荣耀了。 但伺候人的事儿,打死也不干! “太上皇老先生,您别吓我,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谁不知道皇宫里稍微有点地位的宫女不是从各个官家府邸出去的,她可斗不过那些闺阁千金。 “哈哈哈,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当面拒绝进宫的女子,看来老夫没有看错你。”武晋平仍旧保持他帝王的作风,动不动就试探人心。 幸好祝江江没钻进他这个套路里,不然明天可能就会因为左脚先踏进金秋阁而遭到板子了。 以后她也得小心一些才是。 虽然武晋平看起来好说话,但在位数十年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好说话? 但是,祝江江是个心大的,第二日一早,她就又屁颠屁颠地跑去找武晋平,拜托她来帮忙做登记了。 第一零零章 她真的押中了科举题目 “将军,大家的粮食都陆续还了,你的呢?” 各村村民陆陆续续把粮食挑来还给祝江江,小荒村也开始还了,只有裴祭那边还没有动静。 “为夫此次前去江北州,定会帮你催催江北县衙,给你还来粮食的。”裴祭甚是宠溺,迟迟舍不得上马离开。 他已经拖了两日,今日再不去江北州,涂璟就要疯了。 “那就好!”只要还她粮食,什么都好说。 “不过……”裴祭看了一眼裴家的方向,很是疑惑,“这些天各村还来的粮食你到底藏在了何处,为何我找不到?” 这几天各村送来的粮食够塞满好几个裴家了,可是,他在裴家一粒多出来的粮食都找不到,真是奇怪。 祝江江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心虚,干笑着强行转移话题,“怎么,想打听我把粮食藏在哪里,好转移我的财产是吗?” “娘子!” 裴祭叹了口气,“我们是夫妻,我为何要转移你的财产啊。” 他从来都没有那个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别多问了,我得去工地了,回见。”祝江江怕露馅,赶紧溜了。 她是顺路过来去工地的,不是来送他。 学堂的工地这边,割完稻子能来帮忙的村民已经来了。 他们跟周家兄弟带来的人一起,把土铲起来,用箩筐和簸箕挑去填官道,多出来的就挑去规划的菜地里。 祝江江来只是看看进度,顺便过来把木头的钱结了。 她跟周家兄弟说好的,材料进场的时候就要结款,不然他们不动工盖房子,这也是他们上次吃的亏,所以双方都需要谨慎。 周时和周献二人正在跟送木头的工人一起卸车,看到祝江江走来,周时停下手里的活儿,冲她跑了过去。 在靠近她之前,他用随身携带的毛巾把身上的木屑拍了干净。 “祝姑娘,听说你这两日挺忙的,其实你可以不用亲自来,我过去找你就是了。”周时笑道。 他这几日从城里来干活,路上遇到了不少挑粮前来小荒村的人。 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来还祝江江粮食的。 见了一波又一波还粮食的人,周时对祝江江的印象顿时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他本以为她就是个稍微有点钱的乡下小娘子,却不知道原来她做过那么伟大的事儿,以一己之力救了整个江南镇的村民。 所以对于帮她干活这事儿,他们兄弟二人更加上心了。 “不用,我刚才送我相公出门,就顺路过来了。”祝江江指着官道上一个骑马飞驰的身影道。 虽然在裴祭面前她不肯承认他们的夫妻关系,但在外人面前,她一直把裴祭当做自己的相公。 寡妇门前是非多,就算是为了方便行事,能不做寡妇她就不做了吧。 两人找了块地方,席地而坐,祝江江掏出随身带着的算盘,噼里啪啦就算了起来。 得出一个两人都无异议的数后,当场数钱结款。 她现在手里头有粮,底气十足。 再加上秋茶难得,她这几日又赚了一笔不小的银子,盖学堂和修路就能同时进行。 在回村的时候,自家的庄稼地里,卢翠花几人正在地里帮忙割稻子。 现在,小荒村就她家的庄稼还未收了。 “嫂子,武爷爷说周哥哥快回来了,是不是?”裴小鱼不知道何时听来的消息,看到祝江江就跑过来问。 “是吗?”祝江江一脸迟钝,“我也不知道,城里还没来信……” 姑嫂二人正说着,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车马声从远处传来,同时还伴随着小九几人的呼喊声儿。 “祝姐姐,哥哥中了,哥哥中举了!” “谁中举了?” 在田里帮忙割稻子的人,还有在田里捡掉落的稻穗的村里老人们,听到声音,都忍不住直起腰来看。 “小嫂子,是谁中举了?”离祝江江最近的一人问。 祝江江尴尬一笑,“我也不知道。” 他们离得太远了,秋风又急,就都只听到“中举”二字,没听清到底是谁中举了。 而且,那朝他们驶来的不止是小九他们的马车,还有明家的马车。 明戟来的话,那周凉和朱清然二人就都有可能。 直到马车走近,许久不见的小九几人急忙从车上窜下来,跑着来告诉祝江江这个好消息。 “祝姐姐,哥哥中举了,哥哥中举了!” 他们在江北州唱戏,消息传来时,他们也正好唱完了,就带着消息一起回小荒村。 只是出城的时候,碰巧遇上明戟罢了。 其实明戟也是来跟她说这个好消息的,“祝小娘子,恭喜。” “你跟我说恭喜,好像有点怪怪的,你跟他们说就好了。”祝江江自觉这声恭喜跟她没什么关系,所以不需要跟她道贺。 明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声恭喜,除了恭喜周凉中举之外,也是恭喜她相公回来了。 “小九,你们哥哥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周凉不负所望,真的中举了,那她来年的农业大计就可以放开手去干了! 这个问题,小九几人尚未来得及开口,明戟就解释道:“金科状元回乡任职,怕是还得要十天半个月,朱大人此刻尚未接到任何消息。” 他说的任何消息,指的是升职或者告老还乡。 不过以朱蔺的情况来看,这么些年都没能升上去,这次怕是也难了。 “没事儿,反正已经中举了,再等十天半个月又有何妨。” 祝江江替周凉感到高兴,但没有表现得像裴小鱼他们那样疯狂,他们几个小的简直要跳上天了。 “老二,先带弟弟妹妹们回去收拾东西吧,晚上到我家来吃饭,我给你们做庆功宴。” 他们此次怎么说也是做了巡演回来的,当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也不知道他们演出的时候是否顺利,那些掌柜们有没有替她好好照顾他们。 村子里。 梁文周听说了周凉中举的消息后,直接病倒了。 他很后悔,后悔当初利欲熏心,错过了祝江江说要帮他中举的机会。 他亦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押中了科举题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零一章 状元宴前有人发疯 “哎呀,小嫂子,你咋能叫他们下地割稻子呢,那可是名角儿啊!” 小荒村的人见小五他们下地去帮忙割稻子,都忍不住要说祝江江几句。 连他们都知道,地里那几人现在可是炽手可热的角儿,城里多少有钱人来请他们去府里唱戏都请不到。 祝江江居然舍得叫他们下地割稻子! 一开始听到村里人这么说,祝江江都是一笑而过,可听多了,她就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中。 是她最近没去城里,所以消息落后了吗? 她怎么看,都觉得小九他们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啊。 “老二,你们这次去江北州演出,江北州的百姓是什么反应?”祝江江一边割稻子,一边好奇地问。 老二闻言,起身思忖片刻,才慢慢开口,“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跟在江南镇的时候一样,台下吵吵的。” 或许是因为这出戏在江南镇上演的时候,有明瑶那事儿做铺垫,所以对比江北州,江南镇的反应似乎更热烈一些。 “不过就是多了几个出手大方的人,赏了我们一百两纹银罢了。”老二又默默补了一句。 祝江江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没割到手指。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村里人把他们几人当做名角了,看来他们是真火了。 既然他们意外的把这出戏完成得这么好、这么火,祝江江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不如让他们走职业演员? 晚上。 吃完饭,祝江江带着裴小鱼,两人一起朝北边走去。 听到小五还在河边练声儿,她就知道,他们是真的喜欢唱戏。 “小五。”祝江江喊了一声。 小五停声回头,屋里几人也停下手里的事情,出来迎她,“祝姐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是不是地里的事儿,祝姐姐你明天也可以说,不用大晚上的跑来,天儿太冷了。”老二上前道。 对于祝江江,他们一直把她当做救命恩人和亲姐姐看待。 要是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他们。 “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过来找你们,我们进屋说吧。”今天要是不说的话,祝江江晚上可能会睡不着。 所以她才这么过来。 几人一同进屋,纷纷找凳子围着祝江江坐下。 祝江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措好词,问道:“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如果要你们一直唱戏,你们可愿意?” “一直唱?” 几人没太听明白,“是又有人找我们去唱吗?” “不,我的意思是,我想把兆笙楼重新开起来,让你们在楼里唱戏,你们负责唱,我负责写戏,完了收益咱们对半分,你们看怎么样?” 兆笙楼那么大一个地方,放着浪费,不如把戏剧做起来,也能多一个赚钱的门路。 “这个……” “我愿意!” 老二似乎还在考虑,一旁的小五却抢先开口了,“祝姐姐,我想唱!” “二哥,我也想唱。”演梁山伯的老三也开口道。 这是他们现下唯一能赚钱养活自己的活路,即使被人叫做下九流,他们也想靠自己的努力挣钱。 大哥周凉已经中举了,未来定是要做官的。 他们不能给他拖后腿,也不能一直靠祝江江养着他们,他们得有自己的方向,自己的路。 况且,他们当中有好几人都到了娶妻嫁人的年纪,再不挣点钱,这辈子怕是都要完了。 老二本来也没想反对,“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方才只是想说,大哥过两日就要回来了,咱们先好好给他庆祝一番,然后再一起商量此事也不迟。” 他们之间虽无血缘关系,但毕竟是相依为命了两年的兄弟姐妹,彼此之间早已是家人。 中举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儿,他们现下还是以周凉的事儿为主,等过了这阵,再来商量兆笙楼的生意也不迟。 “老二说得对,那咱们就等周凉回来,一起商量,好不好?” 祝江江也觉得自己太着急了,都忘了除了小五之外,还有小九那几个小的需要考虑。 他们几个小的一定是要跟裴小鱼一起上学的。 看来当家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才行。 在听说周凉中举的好几天后,祝江江终于收到了周凉的来信。 据信中所说,周凉后日就会回小荒村。 有了确定的日子,祝江江终于可以放开手,提前操办欢迎状元归来的席面了。 怎么说她现在都是小荒村的村长,而周凉在参加科举时,准考书上填的地址又是小荒村。 他作为半个小荒村的人,考上了状元,她自然有责任有义务去操办这个状元宴。 所以,祝江江敲响了她作为村长的第一次铜锣。 全村的人闻声而来,全都聚集在裴家的院子。 “这状元宴啊,该办!这传出去,咱们小荒村也能跟着沾光,是不是?” “就是啊,咱们小荒村啥时候出过状元爷啊,这次说什么咱们也得办!” 祝江江还没开口说什么事儿,大伙儿就已经猜到了。 因为这对于小荒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儿,不管用什么办法,他们都要蹭上这个光。 人群中的梁家二老听到这些话,心中的怨气更深了。 这本该是他们梁家的荣耀,村民们就算要沾光,也该沾的是他们梁家的光,怎么也轮不到那个姓周的外人! 梁母黄氏越想越气,一时间难以控制,发起疯来。 “你们都给我闭嘴!” “这次中举的本该是我家文周才是,你们全都弄错了,状元爷是我家文周才是!” 大伙儿被黄氏突然的喊叫吓到,纷纷从她身旁退开,围成一个圈,看着她发疯。 “咋了这是,秀才娘说啥呢?” 村民们光明正大地讨论,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鄙夷和嫌弃。 之前村子里只有梁文周一人游学念过书的时候,黄氏就得意个不行,以秀才娘自称。 可自从梁家惹了祝江江之后,他们在村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梁文周也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啥也不干,跟个废人似的。 大伙儿也从这个时候,开始对梁家爱答不理,一直到现在。 “啥秀才娘啊,早就不是了。”一村民纠正道。 说罢,大伙儿便哄笑起来,直接刺激了黄氏。? 第一零二章 押中科举题,她意外成神 “祝江江就是个说话不算话的大骗子,你们都别被她骗了!”黄氏厉声大喊。 一边喊一边寻找祝江江的身影,“我家文周就是她害的,你们要是不想落得和我们一个下场,就离祝江江远远的。” 黄氏嘴里嚷嚷着,让大伙儿不要靠近祝江江,说了一大堆,却完全没说到重点上。 “秀才娘,你说啥呢,小嫂子把你家文周咋了?” 梁家的下场大伙儿都看在眼里,若真是祝江江所为,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只是之前梁家和祝江江到底有啥恩怨,他们也不知道,光听黄氏这么说,众人也不相信。 “是啊,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被骗了。”一个女人小声道。 说这话时,还不忘四处张望一遍,见祝江江不再她才敢说的。 祝江江现在可不能得罪,她有钱、有地,还有一个状元爷的朋友,和一伙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城里人整日跟在她身后。 以她现在的地位,怕是朱大人都不敢轻易得罪,更何况是他们。 黄氏早就嫉妒得要疯了,也不怕再得罪祝江江,便把事实说了出来。 “你们不知道吧?三个月前,祝江江来我家找文周,说她可以帮文周考上状元,我家文周信了她,可她呢?” “她不守信用,让一个外人去赶考,要不然后日回来的状元爷就是我家文周了,你们说她是不是骗子!” 黄氏振振有词的,当着众人的面指责祝江江。 还一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把梁家所有过错都推到祝江江身上。 乍一听,众人没听出什么所以然来,甚至有点没听懂。 “秀才娘,你到底说啥呀,小嫂子她咋能帮你家文周考举人啊?” 一个姑娘,虽然懂点字,但赶考那可是只有男子能去,而且还要去千里迢迢去京城,进了考场才能考的。 女人咋能帮忙考试? 这不是天方夜谭,说笑话呢嘛。 “就是啊,那周家兄弟去赶考的时候,小嫂子就在村里,她哪儿都没去,你咋能说周家兄弟中举和她有关呢?” “这……”黄氏一时间也答不上来。 但没过一会儿,她想起了自家儿子这两日经常嘟囔的话,有样学样的说了出来。 “我家文周说了,说祝江江早就知道今年的考题,她早就有所准备了。” “啥?” 这话一出,众人听明白了,也听得震惊。 祝江江竟提前知道考题?! 怎么可能! 在楼上的祝江江不知何时走来,身旁跟着武晋平和秦风,还有裴小鱼一行人。 “小嫂子,这是真的吗?”一人好似受到了惊吓一样,问她。 只见祝江江一脸淡定,不紧不慢道:“是真的。” “啊!”众村民哗然。 就连武晋平和秦风都愣住了,不敢相信。 “我只不过是押中了今年的考题,有问题吗?”祝江江又补充了一句。 “呼——” 这话让武晋平和秦风同时松了口气。 早说啊,这么大喘气,吓得他们以为圣上亲自出的题目被人泄露了呢。 不对! 就算是泄露了,身在偏远江南镇小荒村的祝江江也不可能会得到消息,若是她都能得到这个消息,那岂不是全大澧朝都知道了? 所以,泄露是不可能泄露的,她就是单纯押中了题目罢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已经很厉害了! “祝姑娘,没想到你也会押题,在下还以为只有京城那些文人才有这兴趣,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小荒村也有人玩这个,真叫人意外。”秦风道。 虽然大伙儿听不太懂秦风在说什么,不过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押题是只有京城的读书人才玩的东西吗? 那祝江江押中了,不就太厉害了? 啧啧,看来明年开春的时候,祝江江开的那个学堂他们还非得挤进去不可了。 本来她说开的是乡下私塾、野学堂,大伙儿还不以为然。 为了不拂她的面子,才勉强答应的。 谁知道祝江江还会押题,帮别人考状元,他们差点就因为自己的无知错过了这个天大的机会了! 幸好黄氏闹了这么一出,真是谢谢她了。 “所以梁家婶子,还有问题吗?” 祝江江不知道此刻村民们已经在心里将她供奉成神一样的人,她只关心眼前尚未解决的事儿。 周凉后日就要回来了,状元宴拖不得。 黄氏见闹了这么一大通都没用,反而给祝江江积了更好的印象,她气得不行。 “就算是你押中了题目,那你也是白眼狼,你既然已经嫁到我们小荒村,你不帮村里人中举,却帮一个外人,你就是白眼狼!” 她这般强词夺理、无中生有,让祝江江忍不住笑了。 “婶子,你莫不是忘了,我最开始找的就是你家梁文周啊,可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报答我的,你不记得了吗?” “黄氏,你说,你们到底对小嫂子做了啥!”许老根突然指着黄氏大喝一声。 不止是许老根,在场所有的人似乎都听明白了。 看来当初祝江江突然不理梁文周,是因为梁家人对她做了什么。 祝江江给他们留了最后的颜面,没有把事情说出来,让他们可以在村里继续待下去。 可梁家人非但不感恩,还来闹事儿,他们算是看明白了。 黄氏没想到自己会是那个人人喊打的。 她不敢说,也吵不过,只能落荒而逃,跑回家去了。 她走了,村民们吃不到瓜,转而继续追问祝江江,“小嫂子,梁家到底对你做了啥,你说出来,我们替你撑腰!” 撑腰? 她祝江江用得着他们来撑腰?他们只要不给她添麻烦,她就谢天谢地了。 “不用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咱们还是先说说状元宴的事儿吧。”祝江江转移话题。 小荒村大伙儿其实也看得出来,祝江江对他们还是不信任,谁让他们在水灾的时候伤过她一次呢。 她肯不计前嫌,还带着他们干活儿,就已经是对他们的宽容了,别的就不敢奢求了。 “好好、小嫂子你说咋办咱们就咋办!” 第一零三章 当初的村姑变美人了 周凉中举,回乡当官,这对祝江江来说绝对是大事儿。 她的未来大计,全都要仰仗周凉了,所以明日这顿状元宴,她打算办流水席,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江江姑娘,你确定要定十头猪?”牛栋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再三同她确认。 十头猪啊,够他卖七八天了。 祝江江豪爽地将银子拍在猪肉铺的案上,“就要十头,今日就送去小荒村,明日的状元宴牛老板记得来啊。” “状元宴啊,我听说了。” 说到这个,牛栋就忍不住冲她竖起大拇指,“江江姑娘,你真厉害,居然能押中科考题,早知道我也学几个字,跟你要题,考个状元当当了。” “……你也听说啦?”祝江江尴尬一笑。 这事儿怎么传得那么快,她今天进城采购,但凡认得她的,都知道这事儿了。 “这么大的事儿,谁不知道啊,江江姑娘,你真神了!” 牛栋虽是说笑的模样,但心里真的很钦佩她,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客气、客气。” 祝江江摆摆手,赶紧找了个借口,跑了。 本以为买完菜就没事儿了,谁知道去明府请客人的时候,明府的人反应更夸张! “小娘子,我家公子正在上课,您在这边稍等一下,我帮您去叫人。”明府的下人对祝江江客气了许多。 不止是因为她说服了薛神医救了他们家小姐,更是因为押中考题这事儿。 听说她明年开春还要招学生、开学堂,他们家中有孩子或者弟弟妹妹的,都想跟她攀上关系,去那边念书。 所以,不对她客气一些行吗? 正在明家私塾念书的人听说祝江江来了,朗朗读书声戛然而止,全都丢下手中的课本,跑来看祝江江。 “你们看,她就是那个押中题目的小娘子!” “长得还挺好看的,要是穿裙子一定很好看……” 祝江江今年五月才来明家私塾跟他们当中某些人对过诗,可他们已经认不出来了。 现在的她,和当初那个又瘦又黑的小村姑完全不像一个人。 要不是朱清然提醒他们,他们还不知道祝江江就是当初跟他们对诗的人呢。 “这个小娘子就是今年在明家学会上,一人击败我们所有人的小娘子。” 说罢,朱清然便从人群中挤出去,和明戟一起同祝江江走去。 “什么?她就是当初那个小娘子!”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 “难怪她能押中题目,原来是她啊……” 得知祝江江就是学会上那个女人,身后的同窗们纷纷感慨起来。 是她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看到朱清然,祝江江感到很意外,“朱公子,原来你已经回来了?” 朱清然一回来就听明戟说了关于《公子我乃是红妆》这出戏,也知道这是祝江江的手笔,所以对于她,他十分感谢。 只是他刚从京城回来,虽然落榜了,可同窗们还是要拉着他不放,他就没有机会亲自上门去感谢她。 “在下落榜了,没有参加殿试,所以回来得比周兄早一些。” 朱清然走到祝江江面前,朝她拱手行礼,十分客气。 “在下本想早些去小荒村当面谢谢小娘子的,但刚从京城回来,事情有点多,没来得及抽出时间,还请小娘子莫怪。” 他事情确实很多,不止是赶考的事情,还有他爹衣锦还乡的事情,都需要提前收拾。 “没事儿,我理解。” 祝江江倒不介意这些,反正她今天就是来邀请他们去小荒村吃席的,就趁这个机会聚聚咯。 二人听说她要给周凉办状元宴,都表示明天一定到。 “顺便把明瑶也叫来,我再跟她说说关于学堂的事儿。” 学堂正在盖,梁子已经架上去了,相信很快就能盖好。 不过,办学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教室只是最简单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教学内容。 祝江江还得跟他们商量一下,到底该教学生们什么? 如果只教明家私塾现在教的东西,祝江江肯定是不同意的,如果教九年义务教育的内容,明瑶怕是也不会同意。 所以他们得找个机会好好商量、好好中和一番才行。 这可是一件费脑费力的事儿! “好,我们明日一定到。”朱清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祝江江邀请了二人后,转身要走时,其他人就坐不住了,纷纷开口问她:“小娘子,我们能不能也去啊,周兄考了状元,我们去同他学学经验。” 全江南镇,除了周凉,全军覆没。 这倒是跟祝江江之前所预言的一样,明家私塾的学子今年没一个考上的。 所以他们现在,一口一个把周凉叫做周兄,只是因为他中了状元罢了。 “可以啊,欢迎大家。” 就算他们是想跟周凉攀攀关系,祝江江也很欢迎。 周凉新官上任,他在江南镇又毫无势力,跟这些人相处得好一点,对他以后行事也有好处,她就顺便帮他做做顺水人情了。 裴祭那边,祝江江早就去信了。 江北州离江南镇不远,骑马的话,早上出发,天黑之前也能到。 裴祭天不亮就起床往江南镇赶,所以他到江南镇的时候,正好跟要回村的祝江江撞了个正着。 “娘子。” 裴祭刚出城,看到走在他前面的那个熟悉背影,便喊了一声。 祝江江闻声回头,一抹黑色的东西就冲到她面前,冲她吭哧吭哧地喷热气。 是裴祭的马。 “将军,你回来得挺早啊,天都没黑。”上次他可是大半夜才到小荒村。 “上来。”裴祭朝她伸手,要带她一起回村。 祝江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强壮的马儿一眼,最后看了看眼前的路,犹豫再三,才把手伸给他。 这是她第一次骑马,这种体验还挺新鲜的。 特别是,她身后还坐了个裴祭,更新鲜了。 裴祭好不容易同她挨得这么近,拉马缰的时候,几乎是把她圈在怀里,这种感受,他舍不得结束。 所以他没有拍打马屁股,而是慢慢悠悠地和她一起回去。 “将军,你快点成吗?”祝江江一头黑线,她现在紧张得都不敢动了。 “马儿跑了一路,现在坐了你我两人,它跑不动了。”裴祭一本正经的说谎,脸不红心不跳。 第一零四章 状元郎回村咯 “那儿是不是状元爷的马车?” 小荒村所有人都等在村口,张望村前的小路,等着周凉回来。 远远看到来了一辆马车和几个人,村民们不自觉上前几步,想要看的更清些。 但很遗憾,那不是周凉的马车。 是明家兄妹和朱清然。 跟着步行前来的,是明家抬着贺礼的下人。 “怎么,周兄还没到吗?” 明戟见村口站了这么多人,他深知他们不是来迎他们的,只能是因为周凉还没回到。 祝江江本来就不想站在村口这般傻等,可她身为村长,是被许老根他们架着过来的。 现在看到明家兄妹来了,她就有借口回家等了。 “明公子,是你们啊,快、屋里请。”祝江江简直不要太明显,高兴地招呼他们往村子里走。 到了裴家门口,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她才知道原来马车里不止是明家兄妹和朱清然。 还有明老先生和朱蔺。 “明老先生、朱大人?你们也来啦,快请屋里坐。” 朱蔺自打采茶那次之后,就没再来过小荒村,明老先生更是一次都没来过,他们对裴家的印象还停留在黄土泥房子的阶段。 可直到下车,他们才知道,裴家已经完全变样了。 眼前漂亮的两层小楼,花草环绕,门前的池塘菜地,生机盎然,初冬的萧条在裴家几乎看不到。 “哦?江南镇的村子何时变得像城中一般富足了?真是怪也。” 明老先生一脸不敢相信,话语中还有一丝莫名的不服的感觉。 村里的房子难道不能盖得比城里漂亮吗?什么逻辑。 “老夫听闻祝小娘子要盖学堂,不知道盖在何处?”明老先生迫不及待地问。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跟他们明家私塾竞争的学堂是什么样的。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祝江江自然看得出来,她指着远处的茶山,道:“在那边。” 竞争嘛,不丢人,她何不大方接受? 明老先生循着祝江江所指的方向看去,除了一脉大山之外,看不到任何东西,“戟儿、瑶儿,跟爷爷去瞧瞧。” 明家三人又坐上马车,出村子了。 “朱大人、朱公子,里面请。”祝江江刚要招呼剩下的二人进门,就听到村口的方向传来一阵喧闹的锣鼓声。 这一次,周凉是真的回来了! “大哥——” 小九他们呼喊周凉,跑去迎他,裴小鱼也屁颠屁颠地跟上。 村里的人见状,都纷纷追上去,将周凉等人团团围住。 时隔三月有余,现在的周凉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薄、不自信的少年。 如今的他,骑着大黑马,头顶状元冠,胸戴大红花,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状元郎的得意气息。 周凉从马上翻身而下,刚落地就被小九他们抱住,步子都迈不开。 “小九,在家有没有听哥哥姐姐的话?你们没有给小娘子添麻烦吧?”周凉开口便是用大哥的口气跟他们说话。 “没有没有,我们可乖了。”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想死你了!” 一群孩子围着周凉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许老根好不容易,终于挤了进来,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你们祝姐姐呢?”周凉在人群中寻找了许久,都未看到祝江江的身影。 许老根听到这话,他总算是找到开口的机会了。 “状元郎,小嫂子在家等你呢,我们大伙儿也都在等你,咱们快回去吧。” 说着,小荒村的人便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顺着这条路往村子里看,只见村子里只要能看到的平地、院子,全都摆满了桌椅,家家户户的门头上,也都挂上了红绸子。 如此喜庆热闹的氛围,全都是为了迎接他做的准备。 只是,裴家对面何时盖了这么大一个院子?这么气派,比裴家还要大! “咱们走吧。”周凉将心中的疑惑收起,待有空了再问吧。 “好,状元郎回村咯……” 许老根将手放在嘴边,冲村里大声呼喊,放下停歇的锣鼓声,现下又当当当地响起。 小荒村再次变得热闹非凡。 祝江江一直没进屋,就等在院子门口,周凉才刚靠近,她就回头冲厨房道:“刘奶奶,可以开席咯。” 只要周凉踏进了村子,打算操办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就可以开始了。 听到能吃饭了,村民们的热情再次上升一个高度。 一边说着贺词,一边去找位置,准备吃席。 周时和周献他们兄弟二人,以及他们找来干活儿的工人,今日都停工,前来吃饭。 还有各村听说了此事的各村代表们,也都来了,让原本不足百人的小荒村,变得人挤人,孩子们更是高兴得不行。 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三天,他们都有肉可以吃。 裴家院子里没有摆桌,因为裴家的厨房被用来做菜,切洗等活儿都要在院子里进行,摆了桌就不方便了。 只有屋里摆了两桌。 “小娘子,这次我能中举,全都是你的功劳,我周凉在此,谢过小娘子。” 周凉尚未进门,就先给祝江江拱手行礼,把所有功劳都往她身上揽。 大伙儿也都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们除了更佩服祝江江之外,也很满意周凉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状元爷有气度,好啊、好啊!” 这一幕,令众人赞不绝口。 祝江江被周凉这么一拜,搞得好像她是他的恩师一样,这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她压根儿没教过他什么,就是多了一份记忆罢了,“快进去吧,进去我给你介绍一下家里的几位客人。” 屋里那几人,除了裴祭和朱蔺之外,周凉几乎都不认得。 祝江江一一给他介绍,虽然只是介绍了名字,但从她对几人的态度可以看出,屋里这几人非富即贵。 “你可千万别得罪他们,否则你这官——会掉。”祝江江偷偷补充了一句。 果然! “娘子,你还未介绍为夫呢。”被忽略的裴祭主动上前来。 一句“娘子”和“为夫”,就强调了两次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从前就看得出来,周凉对待祝江江不是一般的感恩之情,他要彻底把他那不该有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才行。 第一零五章 请娘子教我读书 果不其然,周凉听到裴祭称呼祝江江为娘子时,是一脸的震惊。 “小娘子,你和裴将军这是……” “哦,忘了告诉你,他是我相公,不是半路的,就是原来的相公,他原名裴照。”祝江江跟绕口令似的,也不知道周凉是否听得懂。 “裴将军就是你相公裴照?”周凉更加吃惊。 当初他们互相谈心的时候,他曾听祝江江说过这个人,只是没想到,裴祭就是裴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正是在下。”裴祭微微抬着下巴,一副他好像赢了什么的样子。 周凉看着二人,措了许久的辞,最终只得一句:“……恭喜你们。” 身为状元宴的主角,周凉在裴家只有喝一碗茶的功夫,然后就被各方来客拉去喝酒了。 特别是各村来的代表,见着他就拉着不肯放手。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半年前去救我们的人,竟然是状元爷!” “就是啊,周公子成了状元爷,回来带着我们江南镇大伙儿过上好日子,这就是上天注定!” 周凉哪敢居功,他连连摆手,很认真地跟他们解释道:“几位过奖了,这都是祝小娘子的功劳。” “不管是之前出粮救你们,还是未来要带大伙儿过上好日子的,都是祝小娘子,我不过是替她去考了一个功名罢了。” 他坚信,只有祝江江才能带领江南镇走向富足,他不过是一个工具人,替她干活而已。 “周公子说的是,小村长确实是个不一般的女子,谁娶了她,真是三生有幸,祖上八辈子才积来的福气啊。” 此话都是众人的真心话。 不管是救灾、种地、科考,全都跟祝江江有关,她是其中的关键,这一点大家不容置疑。 如果不是她相公回来了,她就是个寡妇,大伙儿也都争着抢着想娶她。 只可惜,晚了一步。 周凉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来来来,大家喝酒,我敬各位村长一杯。” “哎哟,状元爷,可不敢可不敢,该是我们敬你才是……” 外面,各种寒暄、各种互捧,还有碗筷碰撞的声音,热闹得快把小荒村的屋顶都掀翻了。 祝江江跟周凉道完贺之后,就把注意力都放在家中几位客人身上,没有出去跟他一起迎客,反正还有老二他们呢。 看到明家三人回来了,她赶紧让三人坐下吃饭。 “明瑶,吃完到楼上找我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祝江江给他们端来饭菜,放下后顺便跟明瑶打了声招呼。 “好。”明瑶微笑地应声点头。 屋中已不见朱清然的身影,相比他已经被祝江江叫去楼上等着了。 明瑶见状,默默加快吃完碗里的饭菜,然后跟爷爷和哥哥打了招呼,就上楼去了。 楼上,朱清然果然已经在裴家书房等着,当然还有裴祭也在。 裴祭是不喜楼下吵闹的动静,也不喜朱蔺面对武晋平时那副过分恭敬的官场模样,就上楼来了。 正好祝江江有事,他就顺便听听了。 “你们来啦。”祝江江端了一壶茶从窗子前路过,就跟书房里二人打了招呼。 进来后才发现,原来裴祭也在。 “将军,你不下去跟他们喝两杯吗?” “将军?”朱清然打趣地看着二人,“你们不是夫妻吗?为什么还称裴兄为将军,太见外了吧?” 祝江江叫习惯了,都忘了改口。 虽然被当面说穿了,但她依旧很淡定,重新开口道:“相公,你不下去跟他们喝两杯吗?” 裴祭难得被叫相公,他怎么肯这么轻易就走? 再说了,楼下的热闹跟他无关,他不喝也罢,“我在楼上陪你,你们随意,不用管我。” “随你吧。”祝江江耸耸肩。 把茶放下后,给明瑶和朱清然各倒了一杯,然后也给裴祭倒了一杯。 裴祭看到递来的茶杯,愣了一下,接过,笑得很开心。 “朱公子,想必你也听明瑶说了,我家学堂明年开春就要招生上课了,所以我想请你们二人来做先生,不知朱公子可否愿意?”祝江江问朱清然。 朱清然早就听明家兄妹跟他说过此事,只要明瑶能来,他排除万难也要来! “在下很荣幸。” 他爹已经辞官还乡了,他今年科考又落榜,他们朱家这些年没趁他爹做官的时候攒下什么生意田地。 可以说他们朱家现在,除了能在城中过个中等百姓的日子,不愁吃穿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爹娘年纪四十余岁,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他更是连娶妻都未娶妻。 至于他家那些叔伯,依照他爹的性子,怕是不会接受他们的施舍。 所以,他要是不找点自己能做的事情,养活自己、养活家人,以后他们朱家怕是要更加没落。 做先生,是最适合他的,也是他爹举双手赞成的,说出去,至少也不会丢了他们朱家的面子。 “那既然这样的话,咱们来商量商量学子们的教学内容吧。” 祝江江拿出一份满是大纲细纲的东西,让两人一边看,她一边说。 “我的想法是,学堂不止是要教孩子们科考的内容,还要注重德、智、体、美、劳这五项自身素质的发展……” “还有学子的分班问题,不能一股脑地把学子们弄到一起上课,需要按照年级进行分班,一步一步往上学。” 祝江江噼里啪啦地把前世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方式套用在这个时代。 她说的很多明瑶和朱清然都听不懂。 裴祭亦没听懂,但他很赞成祝江江的做法,或许是因为,这样的读书方式他觉得很适合他吧。 在远去边关之前,他在小荒村待了十五年,和村里所有孩子一样,没有识字的机会。 到了边关,他跟着真正的裴祭,才学得一些字。 到现在为止,他也只能勉强看得懂一些简单的书,稍微复杂、拗口一些的文章,他就看不懂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去念祝江江办的这个学堂。 只是,他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等等! 裴祭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前一亮。 他不能去学堂让先生教他识字,他可以让他家娘子教他啊! 对,就这么办! 第一零六章 日历是什么东西? “德智体美劳?这跟科考有什么关系?”朱清然不明白。 他来当先生,自然是要努力让学子们参加科考,中举后报效朝廷才是。 怎么祝江江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呢? 不过,朱清然似乎忘了,他自己今年都落榜了,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考到。 “我觉得小娘子的想法不错,读书又不一定要参加科举,若是为了参加科考而读书,那学堂里的女娃娃们怎么办?”明瑶先一步反驳道。 她就是因为祝江江跟她说,学堂里允许女娃娃来读书,她才同意来这里做女先生的。 她自己吃过女子不得入私塾的亏,所以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替女孩子们争取到机会! 既然明瑶都开口了,朱清然面对她,就什么意见都没有了。 之前明瑶女扮男装入私塾,被全城百姓议论,差点自缢的事儿,历历在目,他又何敢再有意见? 祝江江没想到明瑶一句话就把朱清然搞定了,不需要她再费口舌,很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还请二位先生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好好准备教学之事,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一直在小荒村。”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除了要忙盖学堂、修官道的事儿之外,祝江江打算准备明年养殖水产的事情。 还有兆笙楼,也在她的计划当中。 所以即使是过年,她都会一直在忙,也会一直待在小荒村,他们可以随时来找她。 明瑶和朱清然二人下楼后,裴祭才终于有机会上前来找祝江江说话。 看她在整理东西,然后又拿出一份她自己做的表格一样的东西,在上面写写画画,他甚是好奇。 “娘子,这是什么?” “这个啊?”祝江江扬了扬手中的东西,道:“这个是日历,有了它,我就能清楚地知道今天是初几,还能当做日程备忘录。” “你不知道今天是初几吗?”裴祭有点惊讶。 他家娘子那么聪明,怎么会忘了日子呢? “我不是不知道,我是怕忙着忙着就忘了,有了这个,时间观念会更强一些。”祝江江耐心地跟他解释。 刚穿越来这里的时候,她经常因为搞不清楚日子,导致要处理的事情得不到及时处理,搞得自己晕头转向的。 这个时代没有时间周期的观念,日子一记就是一个月、一年。 单位时间太长,习惯了七天周期制的她,根本记不住。 所以她自制了这个日历,平时不挂出来,因为除了她,没人能看懂,而且他们似乎不太需要的样子,她就自己留着用了。 裴祭听她这么一说,对她手里这个日历立刻显现出好奇心来。 她似乎把要记录的事情记录完了,他就伸手跟她要过来看。 往后翻,那些格子里除了一些奇怪的符号之外,没有别的文字。 往前翻倒是看到很多记录过的事情。 其中,有很多他不在的时候,看了这份日历,他一眼就能知道她做了什么。 “娘子,这些符号是什么?”裴祭谦虚地向她请教。 这还是祝江江穿越过来这么久,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呢。 她十分乐意跟他讲解日历上的阿拉伯数字,要是再没人听她聊聊这些东西,她都怕自己忘了前世的一些东西了。 “这些符号是数字,因为很多时候,记录需要数据,如果写文字的话,光是写数字就浪费很多时间了,所以我才用符号代替,省时又省力。” “所以,这个是壹吗?”裴祭指着一页日历上的第一个数字问她。 “相公好聪明。” 祝江江或许是太高兴了,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他裴祭的头,还用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夸奖他。 因为他真的很像一个勤奋好学的小学生啊。 她突然的接触和那一句温柔的“相公”,让裴祭受宠若惊,刚硬俊俏的脸庞顿时红了。 虽然脸红,但他还是厚着脸皮同她贴近,甚至还想牵她的手,“娘子,你终于肯承认我这个相公了吗?” 他们虽共处一室,但除了第一天搬回来的那天晚上,到现在为止,他还睡在地上,上不了她的床。 他好想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她的相公,不管是在私底下还是在外人面前。 祝江江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故作镇定,“刚才是口误。” “将军你慢慢看,我下楼看看宴席的酒菜够不够。”祝江江随便找了个借口,逃离书房。 要死! 在裴祭还不是裴照的时候,她就把他当做骑士看待,现在他成了裴照,她就更加难掩心动,哪受得了他时不时的撩拨啊。 祝江江也不知道自己在矜持什么,他们在外人眼里就是夫妻没错啊。 …… 小荒村的状元宴,按照计划,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只要一到饭点,村里就会涌来很多跟村里攀关系的人。 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认得周凉或者祝江江,都来吃饭就是了。 当然了,他们也不是空着手来的,大多都会提几斤米或者豆子前来,当做是贺礼。 “周凉,也就是你中了状元,要换作是别的事儿,就是我成亲,我都不会摆这么大阵仗的流水席,太累人了。” 流水席最后一顿终于结束,在收拾的时候,祝江江忍不住吐槽。 她以后绝对绝对不要办什么流水席了,太累人了。 “承小娘子的恩,周凉日后定不负小娘子所望!”周凉也喝了三天,整个人看起来没之前精神。 身上都是酒气。 其实他也不喜欢流水席,但谁让是祝江江帮他办的,他就是喝死也要撑下来。 “行了行了,快让老二他们扶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你后日不是要上任吗?快回去睡觉吧。” 祝江江用一根手指堵着鼻子,冲老二几人挥挥手,让他们把周凉架回去睡觉。 后日周凉上任,他们就跟平常一样吃顿饭,再把他送到衙门就行了,别的她什么都不做打算。 “小鱼,你哥呢?” 祝江江扫了一圈院子,没看到裴祭,便问裴小鱼。 自打裴小鱼认定了裴祭就是她亲哥之后,她就天天跟在裴祭屁股后面跑,问她准没错。 “哥哥去后山的地里干活了。”裴小鱼果然知道裴祭的行程。 “他去后山干活?”祝江江有点意外,他还真不当自己是个将军啊。 裴祭当然要干活了,那是他们家的地,在家他帮不上忙,地里的事儿他能替祝江江分担一点就是一点。 反正他也是农家长大的糙汉子,有什么不行的。 第一零七章 其实鱼塘里养的是虾子 祝江江一早起来,今天的她似乎不太忙,做早饭的时候都是慢吞吞的,一边哼着歌一边做。 也不顾秦风等人催了多少次,她依旧保持自己的节奏。 “祝姑娘,你今日不忙吗?”秦风靠着厨房门口。 她平时都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想跟她一起吃顿早饭都难,今儿怎么那么有空了? 祝江江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冬日温暖的太阳,道:“我要忙啊,只是还没到时辰。” 之前她每天都早早出门,是为了要去后山疏果苗,清理果苗要趁早上的时候做才不会伤了果苗。 但现在有裴祭去替她做这个事儿了,她自然就可以轻松一点。 而且,她也是有其他事情要忙的,只是还没到时辰罢了。 “你在等什么时辰?”秦风顺着她的目光往天边看了看。 他虽然不懂农事,但这小半年,他跟着武晋平、武晋平跟着她,几乎把所有的农事都体验了一遍。 他也没发现有什么农事是要特别注意时辰的啊。 “我在等巳时。”祝江江故作深沉。 她这模样,可把秦风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只有对学识方面才会有兴趣,今日怎么也想到,他居然会对祝江江接下来要干的农事感兴趣。 “武老先生,祝姑娘又有新农事要做了……” 秦风屁颠屁颠地跑去跟武晋平汇报这个消息,武晋平最近太闲了,总是对他发脾气,难伺候死了。 要是有新农事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伺候起来也轻松一点。 “……”祝江江看着秦风一蹦一跳跑开的背影,皱紧了眉头。 不是,下地干活就让他们感到这么高兴吗?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很高兴,到点了,二人就准时出现,而且身上已经换好了下地的衣服——不那么贵的锦衣玉袍。 “祝姑娘,今日我们去哪个村子?”武晋平上前,脸上难掩激动。 他们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但今儿还真用不上马车。 祝江江指着自家门前的那一方鱼塘,“今天要忙的是喂鱼。” “喂鱼?!” 二人把目光投到裴家菜地旁边的鱼塘,“就这?” 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十分讲究的农活儿呢,就是一个喂鱼啊。 “喂鱼为什么需要等巳时?”秦风不解。 别以为他没养过鱼,他们府里的湖鱼可不少,鱼随时都将可以喂啊,哪用得着等时辰。 “鱼是不需要等时辰,鱼塘里其他的东西需要等时辰。” 祝江江把准备好的菜籽饼、麸皮、豆粕,还有这两天做菜时择下切碎的烂叶菜拿出来,放在二人面前。 “今日要喂的就是这些,两位帮个忙吗?” 二人自然是要帮忙的,他们想看看,这小小的鱼塘里,还有什么是需要如此精心喂养的东西。 三人提着东西来到鱼塘旁,不顾冬日水凉,脱了鞋子就要下水。 祝江江因为是女子,她便只脱了鞋子,袜子没脱,裤腿也没有挽起,就这么直接下水了。 “你们看到鱼塘里那几个泥坡,还有那几处用棍子围住,上面盖了稻草的地方,靠近那几个地方的时候,一定要放慢脚步,同时还得先拱拱水,它们散了你们再下脚。” 祝江江指着鱼塘里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叮嘱二人。 她这话,像是把鱼塘里的东西当孩子养一样,听得武晋平和秦风二人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搞得好像鱼塘里有很多让人害怕的活物似的。 别说,鱼塘里还真有很多活物,不过不是可怕的,是可爱的。 “这是什么东西,水下有东西在我脚上跳来跳去,在蹬我的腿!”秦风突然大喊,紧张得不敢动。 祝江江慢慢地朝他走去,水面上顿时荡起更多小小的波纹。 她用系在腰间的小菜篮子往水里一捉,篮子里便蹦跶着七八只,大小如孩童小手指的虾子。 “怕什么,就是几只虾子而已,你看。”祝江江把篮子伸到秦风面前。 武晋平见状,也好奇地赶来。 两人看到篮子里的虾子,都瞪大了眼睛,“这虾子为何这么大?” “这算大吗?”祝江江嫌弃地白了二人一眼。 真是没见过世面,才跟孩子小指一般大小的虾子他们就说大了,那她要是养到像她食指一样大的时候,他们岂不是更加震惊? 二人当然觉得眼前的虾子很大,因为他们见过的虾子,都是水沟中被鱼当做吃食的小虾米。 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虾子。 “祝姑娘,你养虾子是……用来喂鱼?”武晋平不确定地问。 若是喂鱼,那也太奢侈了吧,更何况,她家鱼塘就那么一丁点儿,也没几条鱼啊。 “喂鱼?你们开玩笑吧,我是养来吃的,你们没吃过白灼大虾、油爆大虾、龙井虾仁、玉米虾仁吗?” 祝江江把手中的篮子又浸到水里,放走了篮子里那几只虾。 “什么大虾?什么虾仁?那是什么?”秦风三连问。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听就觉得很好吃。 “是不是跟祝姑娘你之前做的龙井肉丸一样?”武晋平沉思半晌,终于记起来一道菜。 这道菜他只吃过两次,都是祝江江采秋茶的时候,才舍得给他们做,因为秋茶不多,她舍不得用掉那么多茶叶做菜。 “龙井虾仁比龙井肉丸好吃。”祝江江很坚定地说道。 她做龙井肉丸,完全是因为没有虾仁,做的替代冒牌菜。 等虾子养大了,她就可以做正宗的龙井虾仁了。 “真的?”武晋平眼前一亮,急不可耐的样子,“那快把虾子抓起来做啊。” “现在还不行,我秋季放的虾苗,最快也得到春天才能捕捞。”祝江江不允许他们破坏她好不容易培育起来的虾苗。 这是她试养的虾苗,如果这批成功了,她就再挖几方池塘,春季下种,做大规模。 不过现在看来,她这批虾苗是试养成功了。 她想想,还有那块地能让她挖成池塘养虾呢? 这个问题还得问问周凉,他上任得真的太是时候了,立马就派上用场了。 “还得到春天啊……”武晋平有些失望。 脚下的水太冷了,脚开始冻了,他暂时放弃了这些虾子,催促道:“祝姑娘,咱们还是先喂鱼、哦不,赶紧喂虾吧,太冷了。” 第一零八章 没用的荒地,我想要 裴祭从后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祝江江在鱼塘里喂鱼,她的裤腿已经湿过膝盖,快到腿根了。 他二话不说,放下锄头就赶紧去厨房里烧了热水给她备着。 出来时,才得闲埋怨道:“这水如此凉,你怎会同他们二人一起下水,以后可不许再下去了。” 裴祭绕到离祝江江最近的鱼塘边上,冲她伸手,“快上来,鱼让秦风喂就行了。” 武晋平他不敢使唤,秦风一个没有官职的伴读他还不敢使唤吗? 被点名的秦风一头黑线,“裴兄,你这就太过分了,明明是你家娘子叫我下水喂鱼,我好心帮忙,怎么还带怪我的呢。” 这活儿干的,没有工钱还要受罪,真是不让人活了。 裴祭没有理会秦风,他一个大男人,挨点冻算什么。 “快过来。”裴祭又催了一声。 祝江江看了一眼桶里还剩一半的麸皮,没有上去,“我还没喂完,反正都湿了,我喂完再上去。” 说着,她又抓了一把麸皮,撒在鱼塘的水面上。 裴祭叹了口气,默默脱了鞋子,挽起裤腿,下水朝她走去。 他夺走她胳膊里的水桶,一把将她捞起,夹在胳膊下,带着她上岸。 “你干嘛,我还没……” “厨房里烧了热水,你快去洗洗,再换身衣服,别着凉了,鱼我替你喂。”裴祭打断她的话,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祝江江有被他霸道的发言暖到,抿了抿唇,藏起脸上的小雀跃,轻轻答了声:“好。” 莫名吃了一嘴狗粮的秦风见状,气愤得不行,他朝裴祭走去,将自己篮子里的烂菜叶子挂在他手上,然后气呼呼的也上岸了。 武晋平很乐意看到这种充满平民生活气息的日常,让他感受到以前从未有过的亲情的感觉。 他生在帝王家,又曾经身为帝王,儿女妻妾虽多,但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感情。 所以即使他被祝江江坑来干活,他都乐得自在。 只要干完活儿,祝江江肯给他们做一顿好吃的饭菜就行。 有时候,回家就是为了一顿热饭菜罢了。 周凉上任江南镇县令已有十余天,祝江江总算得空,从各种工地中抽身,去看周凉。 她去,裴小鱼和小九他们自然也要去,一行人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进城了。 当然了,坐的是裴祭答应买给她的,可以拉土的双马大马车。 双马马车,别说整个江南镇都见不到一辆,就是祝江江在电视上都很少见,除了那些富贵人家,谁能用得起这样的马车? 所以马车一进城,就闪瞎了城内百姓的眼睛,回头率百分百,还有一群小孩子跟在后面,一起朝衙门跑去。 当百姓们看到从车里下来的人,有人认出了祝江江,喊出她的名字之后,众人便觉得没那么震惊了。 好似祝江江乘坐这个马车是理所当然一样。 “你们大哥的厢房在哪儿啊?” 祝江江没来过衙门,还得小九他们带路。 “里面里面,二堂进去就是了。”几个小的高兴地在衙门里跑起来,朝后面的附院跑去。 在前面的公堂,他们断不敢这么没规矩,只有到了后面才敢。 “大哥!” 刚休堂的周凉听到外面的叫喊声,他放下笔,起身要出去的时候就看到门口涌进来一群人,祝江江就跟在身后。 “小娘子,你们怎么都来了?”他眼里只看到祝江江似的,只跟她一人打招呼。 “大哥,我们来给你送吃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祝江江让他们去裴家菜地里采了新鲜的果蔬,提了好几大篮子来给他吃。 冬天种菜的人少,怕他吃不上新鲜的。 “周大人,在忙吗?”祝江江打趣地喊他。 周凉被她这么叫,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小娘子,你就别取笑我了,快坐吧。” 不得不说,周凉虽然年初时还是在路边讨食的小乞丐,但官服一穿,气质就完全不同了。 祝江江甚至有种他好像本来就是大富人家的贵公子的感觉,从容不迫、不卑不亢。 “周大人,衙门的业务都熟悉了吗?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虽然他们关系不错吧,祝江江该给他的尊敬还是要有,不能搞腐败,要地、要扶持,那也得是通过正规手段。 “小娘子请说。”周凉就是喜欢祝江江有原则这一点,这让他这个官当起来安心多了。 “我想问问,衙门有没有什么靠水靠江的荒地,就算是不能种粮食、不能盖房子的那种地也行。” “你要这种荒地做什么?” 听到她提出的这个要求,周凉甚至有点无语。 就算他们为了避嫌,不能明目张胆地做什么勾当,但也不用这么客气吧? 这种不能种地又不能盖房子的地方,在哪里都是烫手的山芋,丢丢不得,卖也卖不出,可她居然主动提出要这样的地。 她是不是傻? “我想挖鱼塘养鱼虾。”祝江江也不瞒他,反正她不需要花钱跟他打通什么关系。 没有利益纠缠,就不需要瞒着他。 “虾?”周凉一下就懂了,“就是你家门口那方鱼塘里养的东西吗?你试养成功了?” “嗯,成功了。”祝江江很肯定地看着他,脸上堆满了高兴。 周凉听此也十分替她感到高兴,大手一挥,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既然如此,小娘子你放心,你要的鱼塘我替你找了,找到了就派人去小荒村通知你!” 今年他去京城赶考,在参加殿试的时候,因为祝江江给他写的那篇文章太过新颖大胆,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所以在他提出要回家乡带领百姓们过上富足的日子时,皇上曾表示会南下来看他的成果。 虽然不知道皇上说的是真是假,什么时候来,但此事却真真实实地给他带来了压力。 故,话已经说出去了,他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祝江江的实力他从以前就看在眼里,他相信她,跟着她干准没错,所以不管她要什么,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答应! 第一零九章 只要你开口,为夫什么都买给你 周凉的速度果然很快。 祝江江才从城里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带着地契,亲自回小荒村了。 周凉是一人骑马回来的,据说他是找了个小小的空闲,快马加鞭地回村,一会儿还得回去处理公务。 “所以,我的时间不多,咱们现在就去看地吧。” 周凉进屋,只喝了碗茶,坐都没坐,就催促祝江江一起出门。 “在哪儿?远吗?我去装马车。”祝江江见他这么急,她也跟着着急,走到门口拿头巾就要出门。 外面风太大了,不用头巾的话,今晚回来长发就打结,弄半天都弄不开。 “不远,就在小荒村那条废弃的官道下游路段。” “这么巧?”祝江江感到些惊讶。 关于那条废弃的官道,她只到茶山附近就没有再往下走了,她都不知道下游那段路是什么情况。 “那你们是不是要骑马去,我同你们一块去吧。” 那个地方不远,但走路就很远,坐马车又不至于,裴祭便提出要跟着一起去。 祝江江没有想太多,骑马就相当于是可以随时出行的小电驴,方便又省时,她为什么不用? 周凉见他们二人共乘一匹马,他心情难以言喻,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裴祭,没有说话。 三人一同出村。 周凉在前面带路,他一个人骑马,而且,他不想等他们,看他们夫妻二人在他面前秀恩爱,所以他走得很快。 祝江江眼见着就要被周凉甩掉,看不见了,她忍不住叹了一句:“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学学骑马了,总让你送我,走得太慢了。” 嫌慢? 裴祭勾唇一笑,收紧手上的马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坐稳了。” 说完,马鞭子一抽,身下的马就飞奔了起来。 那意气风发,在风中驰骋的肆意模样,哪像是坐了两个人跑不动的样子? 祝江江的脸被寒风刮得有些疼,她微微侧身,躲进裴祭怀里,大声喊道:“所以上次从城里回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软香在怀,裴祭就算是被她埋怨,他也甘愿,嘴角挂着的笑怎么也不肯收起。 茶山后方五里处。 祝江江第一次看到茶山后面的这片空地,哦不,也不能算是空地,空地上不可能有水。 这块地方左边挨着一条江,右边就是官道的石头路,它在中间。 江水漫上来,水汪汪的一片,但又没有浸透官道,倒是一个适合挖成鱼塘的地方。 而且,这块地长时间被江水浸泡,泥土松软,里面长了些杂草,游着许多水中生物,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养虾最适合不过了。 只要在挨着江边的地方加固起一道矮墙,防止鱼虾跑出去,也能随时控制水量就行了。 甚至不需要特地挖出一个泥坑来做鱼塘,只要稍微处理一下水中的杂草就能放虾苗养殖。 “这里简直是我梦中的鱼塘啊,太棒了吧!” 祝江江震惊于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她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发现这个地方。 周凉闻声回头,问她:“你的意思是这块地方可以是吗?” 如果她满意的话,那真是太好了,他也算是帮上她的忙了。 “太可以了!” 祝江江挑不出任何毛病,小手一拍周凉的肩,摆出财大气粗的模样,“说吧,这一片多少钱,我买了!” “此地虽然因为江水浸泡,不能种地也不能盖房子,但它足够大,你眼里所能看到的加起来足够千亩,所以……”周凉略显为难的样子。 “你就直说吧,不用顾忌我,不行我就掏我家相公的家底来买。” 祝江江看得出来他为难的是什么。 这里虽然是荒地,但它至少是地,而且还那么大,她不一定买得起。 裴祭听闻她要掏空他的家底,他一点儿都没有生气,反而很希望她来掏他的家底,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赖着她了。 “买下全部的话,一两银子一亩地。”周凉悠悠地开口。 这话一出,祝江江顿时心虚了。 一两银子一亩,她要买下,那岂不是需要一千两? 裴祭能拿得出来吗?祝江江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被她用质疑的目光盯着看,裴祭说什么都要掏出这个钱来证明自己一番了,更何况,一千两,他有! “这块地,我们买了。”裴祭面不改色,淡淡地开口吐出一句话来。 这句话,听在祝江江耳朵里,犹如天籁! “相公,你真的可以买吗?”她直接换了一副讨好的模样,做作地扒拉他的胳膊。 裴祭甚是享受她这般崇拜的目光,就算是做作的、故意的,他也喜欢。 “只要娘子开口,为夫什么都买给你。” “哇!” 祝江江一边赞叹一边摇头,冲他竖起大拇指,“相公,你刚才这个样子,太帅了!” 话音才刚落,她就收起崇拜的目光,扭头对周凉道,“周大人,这块地我们买了,等我拿了钱就去衙门找你。” “……”她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裴祭突感一丝悲凉。 原来有一个事业心强的娘子是这样的感受。 既然确定了要买地,祝江江自然是早点拿下才是。 一回家,她就拉着裴祭上楼去书房,要跟他商量商量这块地的归属权问题。 “将军,是这样的,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呢,我跟你借钱买这块地,利息我给你比钱庄高一倍。” “这二呢,你自己买这块地,土地归属权归你,你给我使用权就行,我按照养殖收益给你分红,怎么样?” 回来的路上祝江江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她自认为这两个选择都不错,所以他选什么她都可以。 但裴祭不想做这个选择。 只见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问道:“娘子,你我既是夫妻,我为何还要跟你分得如此清楚,我的就是你的。” 他从来没想过要跟她分你我,这辈子都不想。 他这话,让祝江江的脸上有些臊得慌,跟他一比,她好像表现得太功利了。 “可是,你不怕万一有一天,我卷款跑路,让你变成穷光蛋吗?”她弱弱地问。 裴祭被她逗笑,“哪有人卷款跑路还带提醒的?而且,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的娘子啊。” “……”他又来撩拨她了! 祝江江真是难顶,跟他待在一起越久,她就越觉得自己离沦陷不远了,怎么办?! 第一一零章 不太满意的第一批橡胶 秦风陪武晋平去城里待了一晚,主要是汪太妃一直在城中的客栈,所以武晋平会偶尔去城里。 两人才一晚上不在,祝江江就又在村里开工了。 茶山附近的一块地上,不知何时拔地而起了一座又大又宽敞的工坊。 那里面此刻正在进行橡胶的制作。 看到茶山那边如此热闹,武晋平的马车没有转进小荒村那条路,而是去了茶山。 经过这大半个月对废弃官道的修整,这条坑坑洼洼的路已经被填平,可以走马车了。 二人下车,看着眼前这间巨大的工厂,震惊不已。 他们一直住在小荒村,却不知道这里何时已经盖起了这么大一座工厂了。 “武老先生,你们回来啦?” 祝江江正好出来,看到二人站在门口,便同他们打招呼。 “祝姑娘,这是你盖的?你什么时候盖的!”秦风瞪大了眼睛问她。 祝江江也是一脸惊讶,“怎么,你们不知道吗?我盖学堂的时候,这边也在盖啊。” 她以为住在小荒村的人都知道呢,原来他们不知道啊。 武晋平虽然也感到惊讶,但比秦风淡定多了,“祝姑娘,你盖这栋屋子是要做什么?” 应该不会是盖来种地的吧? “武老先生,你可还记得沙河村?” “记得。” 那是他第一次跟祝江江去参加救助的村子,印象深刻极了。 “昨天沙河村送来了第一批橡胶,我正在里面进行试验,一起去看看吗?”祝江江邀请二人进去。 里面帮忙转动滚轴的人是周家兄弟来帮忙盖房子的工人。 因为厂子刚盖好沙河村的人就送来橡胶,厂子的工人还没来得及招,不过幸好第一批橡胶不是很多,还算忙得过来。 “这里就是我今天试验出来的一些成品,你们摸摸看。” 祝江江简单跟他们介绍了塑炼过程,然后直接走到成品处,让他们知道直接当初为什么那么坚持要割胶。 竹筐里,躺着一片片压制过的橡胶,因为条件有限,做不到前世那样又薄又好看的胶,竹筐里的橡胶很重,而且味道很重。 已经氧化泛黄的橡胶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喜人,武晋平对此似乎有点失望。 当初祝江江说这个东西能做雨具、防雨放水,他还表示很期待,现在看来他还是太高看祝江江了。 “祝姑娘,这个东西如此重,真的有人会把它穿在身上吗?” 秦风一个大男人都差点托不起一片橡胶,更别人那些老弱妇孺了。 “嗯……”说实话,祝江江也不太满意这个厚度,但目前的技术只能做到这样了,“做雨衣不成,做鞋底没问题。” 做鞋底的话,用到的橡胶就脚下那么一小片,厚度也适合,走在路上不会硌脚。 “这个怎么做鞋底?” “就是割一块下来,然后在上面纳上布料啊。”祝江江一脸嫌弃的样子,这都不知道! 秦风还真没见过这种鞋底,“那在下就拭目以待咯。” 他的口气中含有质疑和调侃,似乎觉得祝江江肯定做不出来的样子,在等着看她笑话。 他们越是这样,祝江江还真就越得证明自己了。 “你们等着,等过完年我一定把这个厂子开起来,然后做一大批鞋子,卖出去!” 距离过年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她是没办法了,只能先把这批橡胶压塑出来放着,等来年招了人再开工。 而且,她还要趁着冬日江水褪去的时候,把鱼塘挖出来呢。 “相公,你忙吗?” 晚上洗过澡,祝江江回房,裴祭已经在他打的地铺上躺下了,她却还问他忙不忙。 裴祭对于她突然喊他相公这事儿,下意识地警惕起来,因为只要她喊他相公,大部分时候都是因为她有求于他。 他从地上坐起,将被子披在身上,盘腿坐着看她,“娘子,何事?” 祝江江一边去窗边把窗子关上,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也没什么大事儿,我就是想问问你河堤修得怎么样了?” 江北州的河堤一直在修,下游的江水才得以控制。 但这不是祝江江要关心的,她只是想问他借一些人罢了。 “皇上给我下了旨,要我在明年雨季前修好河堤,娘子为何突然关心这个?”他才不相信她只是单纯地关心他修筑河堤的进度呢。 他这个相公虽然是个糙汉子,心却很细,祝江江瞒不住他,只好直说了。 她走到床边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军,我想跟你借几个人,帮我把鱼塘的围墙盖一下。” 他手底下有修筑工事的能人,修河堤都没问题,给她围个鱼塘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对裴祭来说,小事一桩,但他不想这么爽快就答应她。 “娘子,你叫我什么?”他暗示道。 “……”一定要叫相公他才肯帮忙吗? “相公。”祝江江一秒变脸,讨好地叫了一声儿。 虽然这个称呼裴祭也很喜欢,但不是他最喜欢的,他双手往后撑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是这个,叫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 祝江江的嘴角抽了抽,他得寸进尺了吧! “不肯吗?”裴祭低头,故作遗憾道:“那就算了,为夫要睡了。” 说着,被子一掀就直接躺下,还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祝江江见状,眉头微皱,一直在心里说服自己,要能屈能伸! “阿照,借我几个人吧。”她坐到他床上,拉着他的手,做作的撒娇。 这口气,她自己听了都想吐,可裴祭却听得相当开心。 他反手抓住她的胳膊,被子再次一掀一盖,祝江江就被他拉到了他被子里,躺在他身边。 “你干嘛!”她挣扎了两下,裴祭抱着她的手收得更紧。 “娘子,让我抱一下就好。”他低着嗓音,在她耳边,带着一丝恳求说道。 他们同住一屋,可他却只能睡在地上,他很委屈的好不好。 他们明明是夫妻啊! “娘子好香。”裴祭埋头在她发间,勾唇笑得一脸满足,“明天我就去江北州,你要多少人?” 只要抱一抱,他就什么都答应她了。 祝江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让步,挣扎的手顿时安分下来,轻声道:“二十人就够了。” 第一一一章 她看不得硬汉装委屈的样子 有裴祭给她的那些人,祝江江只花了五六天时间就把鱼塘围好了。 水汪汪的千亩鱼塘,一看就令人振奋。 “我都说鱼塘的事交给他们就行了,你还非要亲自下去,你看看的脚!” 裴祭在帮祝江江上药,看到她因为冬日下水而导致龟裂的脚,又心疼又不满。 “嘶——薛神医给的什么药啊,怎么那么疼?” 祝江江疼得忍不住叫出声儿,没办法,脚上全都是沟壑,还往外渗血,上药的时候疼得不行。 “知道疼为什么还下水!” 裴祭真是一天没看住她她就下水去了,回来之后脚上又是石头划伤又是冻伤的,能怪谁? 祝江江知道他是心疼她,也不好跟他犟嘴,只好默默认错,“我错了,下次不这样了,我跟你保证,好不好?” 她伸出三根手指作发誓状,可裴祭还是黑着一张脸,不肯原谅她。 给她上完药之后,他扭头就下楼了,一副气到不想理她的样子。 “怎么还真生气了啊。”祝江江真没想到裴祭会这么生气,哄都哄不好。 不过仔细一想,这感觉也挺好的,至少有个这么在乎自己的人,让她感觉心里暖暖的。 也因为这一件事,二人感情急速升温。 在接下来几天时间里,不管是来吃饭的武晋平二人,还是村里其他人,经常能在祝江江嘴里听到她提相公二字。 “祝姑娘,今日完工后学堂就盖好了,幸得有你照顾,我们兄弟二人才能过个好年,多谢了。” 历经一个半月,学堂总算是盖好了,也马上过年了,能在过年前完工是最合适不过的。 周时看着眼前的一栋栋房子,不禁感慨道:“没想到盖好之后会这么漂亮,我真想让我家那小子也来念念书呢。” 以前他不看好祝江江这个乡村学堂,但自打知道她押中过考题,又亲自参与了学堂的打造,他竟有点舍不得了。 如果他家孩子能来这里念书,他也就有机会经常来看看。 不过听说祝江江早在一个月前就招好学子了,而且都是村子里的娃娃们,他家孩子怕是来不了。 “周大哥若是不嫌我这里是个野私塾,尽管送孩子来就是了,我很欢迎。” 祝江江没他想的那么多,只要有想读书的孩子,她一律收! “真的?” 周时不敢相信,“可是你这里不是为了给村民的孩子们上学办的学堂吗?而且你不收费,我们来合适吗?” 她招的学子都是跟她生意有来往的人的孩子,他们周家今天盖完这房子之后,就跟她再无生意往来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来,我以后怎么好意思再找你干活呢?”祝江江玩笑道。 她可没说盖完这个学堂就没别的了,还有鱼塘看守屋和未来的客栈,她都想盖呢。 “祝姑娘,你还有活儿?” 周时巴不得给她干活,她工钱给得爽快,又包饭食,简直是理想中的东家啊。 “娘子。” 祝江江刚想说什么,身后就传来裴祭的声音。 看到他一脸轻松的表情,她就知道她今天托他办的事儿有着落了,“钱拿到了吗?” “嗯。”裴祭从腰后扯下一个满满当当的钱袋,递给她。 祝江江没打开看,也没问数儿,她相信裴祭一定确认过了。 只见她把钱袋递给周时,道:“周大哥,这是吴家给你的结款,你数数。” “吴家给我的结款?!”周时惊讶地大喊。 他的声音吸引来了周献,兄弟二人将银袋打开一看,里面白花花的银锭子晃了他们的眼,“这是怎么回事儿?” “快过年了,我就托我相公去帮你们要了,让你们可以过个好年。”祝江江一脸微笑,顺势挽上了裴祭的胳膊。 她知道,周家兄弟即使做了她这单,赚的钱也不多。 所以为了让他们过个好年,她就让裴祭出马,用他的气势把吴家拖欠二人的银子逼出来。 周家兄弟看着几乎不可能要回来的银子此刻就捧在手上,二人感动得直接红了眼眶,“扑通”一声就给祝江江跪下了。 “祝姑娘,你真是我们周家的贵人啊,我们周家有救了!” 有了这笔钱,他们就可以去接回跑回娘家的媳妇儿,孩子有了娘,他们就有了家。 这一些都是托祝江江的福,他们感激不尽。 “可千万别这样,快起来!” 祝江江真的很不喜欢古代人动不动下跪的这个习惯,他们不怕伤膝盖她还怕折寿呢。 “你们赶紧把钱数一数,我跟相公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你们快别跪了。”祝江江匆匆丢下一话,拉着裴祭快逃。 裴祭没有跟着她跑,而是把她拉住,弯腰将她抱起,光明正大地走出学堂。 “脚还没好,怎么又自己跑来这里。” 学堂离村子那么远,她走来怕是又伤了脚。 “今天完工,我就是来看看,这可是我的心血,也是孩子们要读书的地方,我得对孩子们负责的。”祝江江委屈道。 “又不是你家孩子要读书的地方,你那么操心做什么!” “谁说不是,我的孩子以后也要在这里读书啊。”祝江江没发现这话有什么不对劲,脱口而出就反驳他。 裴祭抿唇偷笑,他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既然如此,娘子,我们是不是得努力一下,赶紧生个孩子了?” 这一次,祝江江没有掉进他设的陷阱里。 “将军,我们约定过的,我暂时不要孩子……” “不要孩子我是不是也可以上你的床?”裴祭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她,说完还停下脚步,盯着她看。 自打上次抱着她睡过一次后,他就日夜想念那个感觉。 冬夜愈发冷了,他的这个念头就愈发强烈,怎么说他都是个年轻气盛的男人啊。 每天晚上他都只能躺在地上看着她睡着,他忍得很辛苦。 “你干嘛说得那么大声啊。”祝江江被他这话说得红了脸,慌张地看了一眼四周,幸好身旁没人路过。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睡到床上,地上真的又冷又硬。”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祝江江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你、你至少让我做个心理准备吧,你这样逼我我也不知道啊。”祝江江没底气地说。 她真的看不得一个硬汉在她面前装委屈啊! 第一一二章 曲子和文章怎能相提并论 “武老先生,我要去城里置办年货,要不要也帮你们置办点什么?” 祝江江正打算进城,出门时看到武晋平坐在金秋阁二楼阳台眺望远方的田野,就顺便问了他一句。 太上皇就是任性,大过年的也不回京城过,非得在他们这个小村子里吃苦。 有钱人的世界她再次不懂。 “你们都要出门啊?” 看着楼下的祝江江和北边那群孩子,武晋平心血来潮,也想跟他们一块儿去。 他这里因为有暗卫在暗中保护,即使见不着人也让人有压力,都叫他感受不到过年的氛围。 所以他想试着融入裴家那边,去感受一下普通百姓过年是什么感觉的。 “那正巧,老夫也去吧。” 有太上皇和秦风的加入,原本就压力过大的马车,更是无法坐人。 没办法,祝江江和裴祭只好上了武晋平的马车,让裴小鱼和小九他们乘坐自家的马车。 马车才刚驶出村子,后方裴家的马车里就传来了别样的歌声。 那是祝江江为了重振兆笙楼,教他们唱的新曲子。 “炮竹呀声声响,乒乒又乓乓,锣鼓喧天,咚咚咚咚锵,姐姐呀敲起锣,叮叮又当当,小妹妹唱起歌来多嘹亮……” 祝江江闻声,也忍不住跟着打起响指,轻轻晃着脑袋跟着轻轻哼。 即使是见过祝江江搞出过不少的新鲜玩意儿,还看过她写的那一出戏,但武晋平还是忍不住会被吸引。 他一路南下,走过不少地方,可只有江南镇是几乎每天都能带给他新鲜劲儿的地方。 或者说,是因为江南镇有个祝江江,才让他每天都感觉到很新鲜,人都变得年轻精神不少。 “祝姑娘,这也是你的手笔?”武晋平虽然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他心里已经肯定是她了。 祝江江果然点了点头,笑问他们:“好听吗?这首曲子叫《欢迎新年到》,是不是很应景?” “十分应景。” 还有三天就过年了,可不是应景嘛。 “祝姑娘,听说你还会唱种田歌、读书歌、采茶歌,现在又来一个新年歌,你到底还会多少曲子?” 关于祝江江的传说,小荒村的人早就像抖筛子一样,跟武晋平抖了个干净。 他可太喜欢这种曲子了,相比宫里那些催人睡觉的绵绵之音,他更喜欢听这些让人开心的。 “这个嘛……” 祝江江故作思考,然后咧嘴一笑,“其实这世上所有的事儿都是可以用唱的唱出来,就跟文章一样,都是文化传播,不是吗?” 身为太傅之子的秦风听此话,他坐不住了,“曲子怎可同文章相提并论,祝姑娘莫要开玩笑了。” 文章那可是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怎么可以跟这种供人取乐的乐声来比较,那不是自贬身价嘛。 “哦?秦公子好像不服?”祝江江没有直接跟秦风争辩什么,毕竟他们是不同时代的思想,有不同意见很正常。 “不如约个时间比一场,如何?”她建议道。 “好!” 秦风还未开口,武晋平就先拍大腿替他应下了。 “祝姑娘这个提议好,秦风,你就同她比一场,权当玩乐吧。” 他这算不算被赶鸭子上架了?秦风在心中暗暗感到无奈,不敢表现在脸上,“秦风领命,祝姑娘,时间你来定吧。” “我定吗?那我得好好看看我哪天有空了……” 说着,祝江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她自制的日历,低头翻看日子。 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车里的其他三人都表示很好奇。 武晋平和秦风好奇的是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裴祭好奇的是她是从哪儿掏出来的,方才没看到她有拿这东西出门啊。 “这几天我得准备过年的东西,过年的时候我要去鱼塘,改造鱼塘的土质,然后还得招工、装修私塾、移栽果树苗,然后还要种地……” 祝江江把近三个月的日历都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适合的日子。 她刚才是不是答应得太冲动了? 今年攒了点钱,做了很多准备,明年就是她事业上升最猛、最快的一年,所以整个春季她好像都没有什么时间。 祝江江尴尬了。 “那个、要不刚才的事儿咱们就当做没发生过,行不?”她赔着笑脸,弱弱地问。 “……”光是用听的车里三人都觉得她好忙。 明明就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怎么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祝姑娘,你手上的东西可否让老夫看看?”武晋平见过她做的农事大全书,看到她手里又有新东西,就忍不住好奇。 日历也不是什么隐私,祝江江就递给他看了。 这本日历,不止记录了以前她做过的事情,还对未来作了计划,每一项都做得十分清晰了然。 除了格子里的事项,她偶尔还会在旁边的空白处写一些感受或者备注,甚至是牢骚。 要说牢骚,那一定少不了她对武晋平和秦风的吐槽。 “那个老头今天嫌我做的菜口味重,靠!他不想吃就别吃啊……” 武晋平将她写的一条牢骚念出来,然后还当面问她,“这上面说的老头,可是老夫?” 他记得,他好像是说过她做的菜口味重,因为他年纪大了,吃不了那么重口味的菜。 “武老先生饶命,我这个、其实吧、就是一点点那什么……”祝江江结结巴巴,想了半天都想不到可以蒙混过关的理由。 “这个又是什么?”武晋平指着上面的符号问。 “这个是数字,这是二十五。”祝江江赎罪似的,回答得相当利索。 “上个月的二十五日……”武晋平摸着下巴开始回忆,“那天是不是吃了一顿你做的火锅?” 他记得还真清楚! 祝江江不敢说话,只能以微笑回应。 “那火锅太辣了,老夫就是吃不惯,若是皇儿来,他定喜欢。”武晋平居然没有找她算账,而是开始聊起了当今皇上。 不过,那可是皇上耶,哪能说来就来。 这火锅,皇上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吃上咯。 祝江江又在心里默默吐槽,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个想法很快就会被打脸。 人家皇上不止来了,还爱上了这里! 第一一三章 你的未来里,可有我? “祝姑娘,为何这份日常记录是从今年三月才开始,更早的没有了吗?” 武晋平把祝江江的日历本全都看了一遍,通过这个本子,他可以清楚地知道祝江江曾经做过什么。 只是,她既然一向是如此心细,对自己十分有规划的人。 那为何这本日历是从三月突然开始的,那以前的呢? 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到点子上了。 她能告诉他们她是今年三月才穿越到这里来的吗?不能! “因为我是今年三月才嫁到小荒村,以前在祝家的日历本被我扔了,嫁人了,人生也就重新开始了,辞旧迎新嘛,对不对?” 祝江江一本正经地瞎说。 “娘子,以前为夫不在,让你受苦了,今后为夫一定好好待你。”裴祭不知道什么脑回路,突然就开口跟祝江江感慨起来。 他是看了她的日历本后才知道,原来他不在的那段日子,她过得如此艰难。 每日天不亮就要早起去摆摊,回来还要面对村里人的刁难,真的苦了她了。 祝江江任由裴祭握着她的手,扭头冲他扬起标准的礼貌性微笑。 这货真的不看场合,现在是秀恩爱的时候吗?! 果不其然,武晋平和秦风二人看他们的眼神里,都充满了调侃。 “原来祝姑娘你也是这般辛苦的,一步步才走到今日这般地位,真是不错!” 看了祝江江的过往经历,武晋平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这不得不让他再次日常感慨:他认识祝江江,认识得太晚了! “不过,你春天真的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吗?”秦风看到她未来三个月的计划,密密麻麻的一片,看得都头疼。 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嫁做人妇的女人,她不想着在家绣花做饭、相夫教子,日程表里都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怎么好像,她的生活里可以不需要男人一样。 “忙过这几年,应该就可以稍微放松点了吧。”祝江江平淡地开口,不以为意。 这些算得了什么,在这里她可以创业,成功了就可以实现财富自由,到时候想怎么歇就怎么歇。 要是在前世,她估计得做一辈子的打工人。 她已经很满意当下的生活了,就算她的日历本里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祝江江也觉得很开心。 “忙过这几年?” 秦风又翻了一遍祝江江的日历本,抬头道:“为何在你未来的计划中,没有裴兄,也没有孩子?” 这个问题,让祝江江的脑海中一下就拉起了警惕。 她偷偷看了裴祭一眼,见他果然在看着自己,而且还一副等待她解释的模样,她心虚得压根儿不敢抬头。 幸运的是,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马车到城里了。 祝江江因为心虚,率先下车,赶去和裴小鱼他们一起买年货。 武晋平自然是要先去城中的客栈看汪太妃的,秦风跟着去祝江江可以理解,为什么裴祭也要去? “嫂子,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裴小鱼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裴祭此刻的心情不好。 祝江江牵着裴小鱼,看着裴祭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先去买年货吧,回家我再问问你哥。” 她知道裴祭为什么生气,可她又能怎么办? 小九一行人到了城里,自然是要去看周凉的,祝江江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一脸有心事的模样,注意力没办法集中。 在买年货的时候,她还总是忘了拿老板们找回的银子,那老板差点没追了他们三条街。 今年江南镇受了灾,大伙儿的年过得都不太好,所以赶集买年货的,除了城里一些人家之外,乡下人很少。 街上热闹是热闹,却也没有人挤人,祝江江几人很快就买齐年货了。 回去的时候,他们去客栈里找武晋平,武晋平说有事儿就没有跟他们一块儿回村,裴祭也没有。 回到家,裴小鱼那几个孩子很兴奋地把东西全都拆开,把裴家和北边小屋都装饰得充满年味。 晚饭时,祝江江做了一桌子好菜。 她和裴小鱼一直在等裴祭回来吃饭,可是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小鱼,咱们先吃吧,我给你哥留饭了。” 祝江江拿了新的碗盘,给裴祭留出饭菜后,就跟裴小鱼先吃了。 吃完饭,裴小鱼就去洗澡睡觉了,祝江江还在等。 她一直等到深夜,洗澡水烧了又凉,凉了又烧,裴祭还是没有回来,祝江江熄了灶里火,自己洗了。 “真是的,不回来也不先说一声儿!” 上楼的时候,祝江江还在低声埋怨他。 熟不知,裴祭早就回来了,而且就躺在她床上。 但祝江江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她把房门扣上之后,吹了手上的烛台,放在桌上,摸着黑走到床边,准备躺下。 正当她伸手去摸被子时,床里突然伸来一只手,将她往床上拽。 接着一个翻身,她就被那人压在身下。 “谁?”祝江江低声质问。 一股酒气窜进她鼻子里,她知道,那人喝酒了。 难不成是哪个醉鬼兽欲大发,要对她怎么样吧? “来……”祝江江刚要喊人,嘴巴就被那人用手捂住了。 “娘子,是我。” 裴祭倒在她身上,语气很轻,喘息声却很重,说话时他口中的热气还不断喷在她脖颈间,弄得她痒痒的。 祝江江伸手去拨开他的手,他没有再捂住她,很自然地放开了。 “将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还喝酒了?” “娘子,你的未来里,可有我?” 裴祭把今晚在心里问了很多次的话说出来,语气也比刚才低落了很多很多,好像说到这个问题时,他是不自信的。 她就知道,他一定是介意了,介意她的日历本里没有提到他一句。 “将军,你先起来,这个问题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聊,好不好?”祝江江推了推他,但裴祭实在太重了,她怎么也推不动。 “你叫我将军,总是比叫相公顺口。”裴祭自嘲,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可悲。 他真不想做这个将军了。 第一一四章 一大早被踹下床的将军 “相公,你先起来,等你酒醒了我们再好好聊这个问题,好吗?” 祝江江换了个称呼,耐心的再次开口。 但裴祭没有理她,就这么一直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他放在她头顶的手一直在轻轻摩挲她的头发,所以祝江江知道,他不是没听到,他是不想回答。 “阿照?”她试着叫他。 果然,听到祝江江这么叫他,裴祭果然有了反应。 他扭过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朵,在她耳边用气音很轻很轻地应了她一句:“嗯?” “……”她就知道他在耍赖,“你今晚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祝江江妥协了,他喝了几杯酒,她就妥协了! 裴祭奸计得逞,偷偷在她耳边勾唇偷笑,然后翻身在床边躺下,让她睡在里侧。 里面已经被他睡暖了,这更加让祝江江坚信,他就是故意的。 这男人套路真多! 可是她居然心甘情愿上他的套,好没骨气啊,“你脱了衣服再睡,外袍这么脏,别把我的床蹭脏了。” “娘子帮我脱。”裴祭从床上坐起,冲她张开双臂。 祝江江叹了口气,伸手替他解开腰带,脱去外袍,“好了。” 话音刚落,裴祭张开的双臂就把她搂到怀里,带着她一起躺下。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她,老实地进入梦乡。 今晚能睡床上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不能做得太过分,否则以祝江江的暴脾气,他很有可能会再次被踹下去打地铺。 翌朝。 祝江江先醒来了,但她挣脱不开裴祭的怀抱,只能瞪着眼睛等他醒来。 其实裴祭早就醒了,他不过是不想放开她罢了,只是,他家娘子好笨,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没发现他是装的。 裴祭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儿。 祝江江这才发现原来他早就醒了。 感觉被耍了的她,气得一脚把裴祭踹下床,然后冲着他微笑道:“相公,该起来杀猪过年了。” “好,杀猪。” 裴祭不恼,陪着她玩儿。 他以为祝江江说的杀猪是开玩笑,故意那样说的,可没想到,楼下竟真的有头猪在等着他杀! “娘子,真杀猪啊?”他不会啊! 祝江江耸了耸肩,还把杀猪用的匕首递给他,“是啊,昨天去城里我跟牛老板订的,相公请吧。” 武晋平和秦风听说裴家今日要杀猪,就好奇地跑来看。 不止是他们二人,小荒村有空的男女老少,都跑来看了。 杀猪是最能体现年味的,他们杀不起猪,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怎么,不敢啊?” 祝江江见裴祭站着许久未动,便打趣他,“堂堂的一品大将军,驰骋沙场,居然连头猪都不敢杀,传出去可让人笑话哦。” 裴祭又怎么会看不出,她这是在报复他昨晚耍赖上她床的事儿! “一头猪罢了,娘子你看为夫的!” 裴祭丢掉她递来的匕首,换了自己的长剑,一剑刺进了猪的脖子。 那头猪的四只蹄子一蹬,直接毙命,比专业的杀猪匠杀得还要干脆利落。 祝江江都看呆了,要不是许老根跑来帮她移动木桶,今日的猪血怕是要浪费了。 “娘子,如何?”裴祭得意洋洋,一边掏出帕子擦捡,一边笑嘻嘻地跟祝江江邀功,那模样,反差感十足。 “以后你还是别杀猪了,怪吓人的。” 祝江江见看热闹的人群里,有几个孩子被吓哭了,她白了他一眼,禁止他以后再杀任何活物。 连鸡都不行! 裴祭表示很委屈,嘟囔着,“明明是你叫我杀的……” “去鱼塘捞一篮虾子上来吧,顺便再捞两条鱼。”祝江江只说不让他杀活物,没说不让他去鱼塘捞鱼啊。 虽然明天才是大年夜,但很多食材她都要提前准备。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里过年,对裴祭、裴小鱼二人来说,也是重逢的第一年新年,他们都很期待。 更何况,村里还有个常年不开灶,每天不是蹭饭就是在来蹭饭的路上的太上皇也要跟他们一起过年。 祝江江怎么着也不能失了当家人的气势,一定要把这顿饭做好。 她要让所有说她成了亲还整天往外跑,不顾家的人看看,她不止出得了厅堂,还下得了厨房! 一头猪,被按照部位进行分解,明日做菜需要用到的肉,祝江江都提前留了下来。 剩下的全都切成块,让小五他们帮忙腌制,再拿到厨房里用烟熏上一晚,就可以晒烟熏腊肉了。 院子里,还起锅烧水,把五花肉切大块丢下去焯水,再捞起来扎孔抹香料,准备做扣肉。 菜单祝江江已经写好贴在厨房门口,以防她忙忘了。 武晋平去瞧了一眼她的菜单,那吉祥如意的菜名,大多他都没听过,更别说吃过了。 这让他更加期待明天的年夜饭。 “祝姑娘,有什么老夫可以帮忙的吗?老夫手痒痒,闲不住啊。” 他也要加入这份热闹当中,他不想像个咸鱼一样,在院子里跟寒风一起,来来回回地瞎逛。 秦风见状,偷偷翻了个白眼。 太上皇啊太上皇,您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能不能别这么主动,有失身份啊! “好啊,那劳烦武老先生去菜园里摘菜,能吃的都摘一些,明天我都做。”祝江江很不客气地使唤起他来。 秦风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抖掉,摇摇头,暗道:真拿这对年龄相差了几十岁的活宝没办法。 “秦风,去拿篮子与剪子过来。”武晋平吩咐道。 “好嘞——”秦风放下茶杯,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拿菜篮子去了。 他自己明明就很享受这样惬意的农家生活,却还要端着,真是的。 裴家所有人员都归祝江江调度,连那京城来的客人都听她的安排,这可把小荒村其他村民的眼睛都快惊掉了。 武晋平在小荒村住了这么些日子,虽然他们的身份保密着,但大伙儿从跟武晋平聊天当中,多少还是能感受到来自他的气势的。 他肯定是非富即贵的客人,甚至还可能是又富又贵的宫里人也说不定。 祝江江这般使唤人家,她真是太大胆了! 第一一五章 你哥哥他不行 “大澧朝小当家,开始做菜了吗?” 秦风一早就从二楼往裴家的院子飞过来,冲祝江江和裴祭二人打了声招呼。 裴祭在帮她系围裙,看到秦风踩着她家篱笆院落地,祝江江举起手里的菜刀,眯眼威胁道:“秦公子,下次再敢不走正门,小心我剁了你的脚!” “在下知错,还望小娘子莫怪。”秦风轻佻地跟祝江江道歉。 他这番举动,又惹来了裴祭威胁的眼神,他当场认怂,“好好好,我惹不起你们夫妻二人行了吧,我喝茶去。” 真奇怪。 在小荒村待得越久,他就越习惯喝茶,一天不喝就浑身难受。 哦不,是一顿不喝就开始难受了。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毛病,秦风自己都不清楚。 祝江江今日要做的菜多达十六个,为了能在天还亮的时候开心地吃年夜饭,她早上就得开始准备了。 “相公,昨天捞上来的鱼和虾子呢?” 她这两天几乎没有再叫他将军,叫相公真是越来越顺口,裴祭每次听到她这么喊他,他心里都美得不行。 “在桶里,按照你说的,已经让虾子把泥吐干净了。” “哥哥嫂子,我跟小五姐姐去茶山采茶去了啊。” 裴小鱼热衷于采茶,昨晚祝江江说今天要做龙井虾仁,她就自告奋勇的提出今日去采茶。 她知道冬天不好采茶,但她也想帮忙。 祝江江见小丫头一溜烟就跑了,她跟上去两步,挥着菜刀冲裴小鱼喊:“小鱼,早点回来,咱们还要去后山看爹娘呢。” 年夜饭之前得要去后山祭祀,这是传统,不能忘了, “好……” 裴小鱼没有回头,只是伸手示意她听到了。 “娘子,爹娘若是还在的话,一定会很喜欢你。”裴祭看着她,笑得很温柔。 “那当然,谁敢不喜欢我!”祝江江心情不错,玩笑开起来都有点不要脸了。 说罢,她便钻进厨房,裴祭很自觉地挑起水桶担子,去北边挑水。 这活儿就跟后山的果树苗一样,只要他在家,就成了他特定的活儿。 厨房里。 祝江江把虾子捞起来,在他们还活蹦乱跳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处理。 家门口的鱼塘有她的空间水浇灌,虾子长得很快,虽然不如春季的虾子那么大,但也是中等个头,能做菜了。 看到祝江江在处理虾子,那二位闲人又凑了过来,紧紧地看着她手上的动作。 他们没吃过,所以帮不上忙。 只见她用了三种法子去处理那些虾子,一些是讲虾头和虾皮全都剥开,只要虾肉。 还有一些是只剪了虾头,留虾壳,将虾肉对半切开,最后一些是留了全尸,只从背上挑走了一根线。 “祝姑娘,一个虾肉你就要做三个菜啊?” 怎么全做和虾有关的菜,这有点敷衍了吧? “谁说只有三个,五个。”祝江江头也不抬,继续处理手上的虾子。 “……”这就更敷衍了。 大过年的,鸡鸭鱼肉不能全上吗?就吃一个虾肉,她还敢自称自己是大澧朝小当家? 秦风一直在心里默默吐槽祝江江,这时候的他怎么也想到,等饭菜上桌后,他会嫌那虾肉不够吃! 油爆大虾、白灼虾、天妇罗炸虾,还有龙井虾仁都是随时做,祝江江处理了虾肉后,就放在一边先腌着去腥。 最难的是滑虾,还要捶打虾肉,得费点功夫。 但是,如果有闲人的话,那就没事了。 “秦公子,帮个忙吗?”祝江江冲秦风笑得有点奸诈。 秦风见状,转身要走的时候,武晋平正好进来了,他只好又转身回去,“当然可以啊,任凭祝姑娘吩咐!” 祝江江不管他是迫于谁的压力,直接把捶打虾滑的任务交给了他。 裴家的厨房里和厨房外,同时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 祝江江在厨房里面剁东西,秦风在外面捶虾滑,画风十分和谐且热闹。 不一会儿,炊烟升起,饭菜的香味也随之扑鼻而来。 祝江江把难炖的东西都提前做了,开了几个小灶,把家里的瓦罐全都用上。 待裴小鱼回来时,她叮嘱了小五他们帮忙看灶里的火,她和裴家兄妹二人,提着熟鸡和香柱,往后山去祭拜。 后山来了村里不少的人,有的在感怀过去,有的在期待未来,说什么的都有。 裴祭带了把锄头,找到自家爹娘的坟后,将周围的杂草清了干净,才让祝江江把东西放下。 在等待香柱烧完的时候,裴祭跟他们提出了几个期许。 “爹、娘,我来看你们了,希望你们在天上好好的,保佑妹妹健康长大。” 听到这里,祝江江还很配合地点点头。 可他下面一句话,差点没直接把她送走。 “娘,你给我娶的媳妇儿我很喜欢,希望您保佑我和娘子快点生几个孩子,让我们裴家变得热热闹闹的。” “咳咳咳——”祝江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瞪了裴祭一眼,意思很明显,让他别乱说话。 他们约好了生孩子的事情不能勉强的,她一胎都还没计划,还想让她多生几个,做梦吧他! 裴祭接收到来自祝江江的警告,但他不怕,只是背着手,得意地冲她笑。 在爹娘面前,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哥哥,你们什么时候才要生孩子,我想要小侄女跟我玩儿。”裴小鱼天真无邪,睁着一双大眼睛问。 村里的叔伯婶子每次见到她,都会问她嫂子什么时候才有喜。 一开始她不懂有喜是什么,后来听多了也就知道了。 原来有喜是生孩子。 “这个你要问你嫂子才行,她说了算。”裴祭把问题抛给祝江江,算是变相催生了吧。 祝江江真的万万没想到,她以为穿越了,离开那些到处催婚催生的长辈,就不会再有这种烦恼。 可谁知道,来了这里,她不被长辈催了,反倒被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催。 成亲生子果然是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热门话题啊。 “你哥哥不行,我一个人生不了。”祝江江凉凉地开口说了一句。 这下轮到裴祭被口水呛到了,“咳咳咳——” 她说什么?她居然说他不行?!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证明证明自己了! 第一一六章 虾子第一次上桌 “小鱼,去叫哥哥姐姐们来吃饭了。” 祝江江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吩咐在院子里玩的裴小鱼。 周凉刚刚才从衙门里回来,他们在江南镇没有亲人,所以今天的年夜饭,祝江江把他们都叫了过来。 才端上之后,满满两大桌。 除了周凉之外,那几个小的全都坐一桌去了,裴小鱼也是。 祝江江身为主人家,自然是要陪客人一起吃的。 今日不止是周凉回来,汪太妃和涂家兄妹俩也过来了,这一坐下,两桌就坐满了人。 “今日这菜色甚是不错,可都是祝姑娘的手艺?”汪婵娟坐在武晋平身旁,端庄又不失威严,十足的太妃气质。 说话也是慢吞吞的,但还是能在无形中给人压力。 “家常菜,还望太妃莫要嫌弃。”祝江江用同样的气势面对她,还敢直视汪婵娟的目光。 这让专门伺候汪婵娟的涂雅甚感意外,也很佩服她。 上次来的时候祝江江一直在低头弄她的种子,她们没有好好打过招呼,她都不知道祝江江原来是这么直率大胆的人。 “婵娟,祝姑娘的手艺不比宫中差,你快试试。” 武晋平笑着给汪婵娟夹了块青椒酿肉,又道:“这青椒可是我去菜地里摘的,新鲜得紧,你快吃啊。” 汪婵娟见状,缓缓起身行礼谢恩,“谢太上皇。” 真麻烦! 祝江江见他们吃个饭还坐坐起起的,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 难怪裴小鱼怎么也不肯跟他们坐一桌,怕是觉得压抑吧。 还好有秦风这个活宝在,不然这顿饭怕是吃得很安静。 “祝姑娘,这个是油爆大虾吧?我试试!” 刚才在厨房的时候,看到祝江江在爆大虾,秦风想试试,手还没伸就被祝江江打掉了,他可是惦记了好久呢。 “这个壳要吐出来吗?” 看着肉壳分离的油爆大虾,秦风不吝请教。 他话还没说完,祝江江就已经夹了一只虾在吃了,“虾皮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可以吐出来。” 因为没到季节,虾子还不是很大,虾皮也不是很硬,除了虾头,可以一口一个。 见她都吃得这么豪迈,秦风自然不肯落后,学祝江江那样,除了虾头什么都吃。 “太香了!” 虾子独特的鲜,和紧致弹滑的肉感,跟以前吃过的鸡鸭鱼肉的口感完全不同。 对没吃过的秦风来说,是一种全新的味蕾感受。 他瞬间爱上了这个口感,吃完碗中这只虾,他迫不及待地去夹其他虾子做的菜。 虽然都是虾肉,但做法不一样,就是全新的味道,油爆大虾的香辣、白灼虾的清甜、炸虾的外酥里嫩、龙井虾仁的清香,全都是他喜欢的! 秦风激动得双眼发光,如果不是太上皇和太妃也在,他说不定要站起来蹦两下呢。 饭桌上其他几人也没有吃过虾子,他们的目标和秦风一样,直奔那几道虾子做的菜去。 一时间,饭桌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称赞声,和碗筷的碰撞声一起,敲出了他们对今日菜色的态度。 “婵娟,你可知,这些虾子可是我忍着冬日冰冷的水,亲自下池塘喂养的,如今吃到嘴里,回头想想,也是值得的。” 武晋平似乎很宠这个汪太妃,什么事儿都要跟她分享。 汪婵娟也十分配合他,给出了教科书级别的不同反应,难怪人家能跟着太上皇一起出宫呢。 裴祭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祝江江吃白灼虾的时候会剥好才蘸调料吃,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剥好了半碗,递到她面前。 “娘子。” 把自己那半碗剥好的虾给她之后,他拿走了她正在用的碗。 她的碗装过不少菜,沾了许多菜汁和调料,但裴祭不介意,直接用她的碗吃了起来。 祝江江正在用手啃一块糖醋排骨,看到裴祭这么自然地把她的碗换走,她愣住了,桌上其他人也愣住了。 嗯……农家汉子都这么宠妻的吗? “这个鱼好吃,娘子多吃点。”裴祭又把一块挑了刺儿的红烧鱼夹到她嘴边,让她吃。 祝江江稍微往后躲了躲,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张嘴,把他夹给她的鱼肉吃进嘴里。 然后,她脸红了。 裴祭却是一副得意样,狠干三大碗饭。 “鱼真的有那么好吃吗?都能把人吃脸红了。”秦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反正他待在小荒村的这些日子,没少吃他们夫妻俩的狗粮,不在乎多吃一点。 他一直在吃虾子,别的菜都没碰,夹起鱼块的时候,秦风是不抱多大希望的,吃到嘴里后,他才后悔莫及。 秦风一边摇头一边调侃似的赞扬道:“这鱼果然好吃,就算不是被人夹的,也好吃极了,武老先生你快试试!” 他和武晋平一起干活多了,都显得没规矩了。 但武晋平不介意,也好奇地去夹那鱼肉。 “嗯,果真非常好吃。”武晋平频频点头,接着话锋一转,看着祝江江问道:“祝姑娘,你家茶山后面的池塘养不养鱼?” 如果不养鱼,那真的太可惜了。 祝江江点点头,“我已经划出一百亩地来养鱼了。” 江南镇算半个水乡,打渔吃鱼的人不少,所以她不需要养太多,一百亩就够了。 “那太好了,开春了我去帮你喂鱼。”武晋平立刻给自己揽活儿,活脱脱的农家老太爷模样。 汪婵娟见了,心中甚是担心,担心武晋平在这里越过越习惯,最后直接不想走了。 所以这顿饭后,她立刻修书一封回京,告诉了当今圣上,太上皇此刻在江南镇。 吃饱喝足后,另一桌的那群孩子已经收拾完桌子,相约去北边小屋换自己的新衣服了,祝江江这桌还坐着不肯动。 “太好吃了,这个红烧鱼别倒,我歇会儿,一会儿再泡饭吃。”秦风顾不上脸面了,美食面前,脸面算什么东西? “祝姑娘,这龙井虾仁果真如你所说,清甜鲜香,很适合老夫的口味,这个菜日后要多做才是。” 武晋平几乎吃了一半,因为大伙儿发现他喜欢吃,碍于他的身份,就都留给他了。 他吃了半盘还不够,还想要祝江江多做。 “那有什么问题,武老先生你要是能待到三月,虾子大了,你想吃多少都行。”祝江江起身收拾碗筷,玩笑地说道。 她不知道,就因为她这句玩笑话,武晋平还真赖在这儿不走了。 第一一七章 扎头发扎出美容院来 裴小鱼已经在北边小屋,跟小五他们一起洗过澡,换上新衣服了。 只是不会扎头发,所以又跑回来,“嫂子,帮我扎头发。” 祝江江刚收拾了碗筷,裴祭在洗碗,“好,等我洗个手就来。” 她很能理解裴小鱼过年的兴奋,孩子嘛,无忧无虑的真好。 因为裴家的年夜饭吃得早,他们吃完了村子里其他农家才刚开始吃饭,小荒村上空一直在回荡着大人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这个声音给小荒村平添了许多的烟火气,让武晋平几人甚是喜欢。 他们吃完饭后,原本是想坐在屋里喝茶就,解解腻的,但听到外面的喊声后,就把茶壶搬出来外面的茶桌上喝了。 祝江江也搬了一张椅子出来,让裴小鱼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准备给她扎头发。 “这位客人,请问你是要鱼骨辫还是麻花辫,或者公主头、丸子头也很适合你哟。”祝江江忍不住戏精起来。 裴小鱼的一头草包被她养成了黑长直,这么好的头发,她就没忍住。 “我叫小鱼,我就要鱼骨辫!” 这大半年来,祝江江没少给她扎头发,裴小鱼都习惯了她碎碎念,默契地配合起来。 “客人你的头发有点分叉,你洗头的时候是不是没用我给你做的洗头膏,我稍微忙一点没看着你,你就给我偷懒是不是?” 祝江江看到裴小鱼发尾有分叉,又忍不住说教起来。 她最近确实太忙了,都没有好好照顾裴小鱼,而且裴小鱼也因为她一直忙,什么事儿都跑去北边小屋玩,一天都见不着人影。 “嫂子,我用了……”裴小鱼低声替自己辩解。 可她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她在心虚。 “小鱼,女孩子呢就要漂漂亮亮的,脸是你前面的美,头发就是你背影的代表,所以你不要嫌嫂子说得多,头发一定要好好护理,知道吗?” 祝江江一边给她扎辫子,一边以家长的身份对裴小鱼说教。 她的话引来了喝茶几人的关注,他们纷纷朝姑嫂二人投来目光,看她们扮演,觉得好玩极了。 同时,祝江江的一些话也引得汪太妃和涂雅的点头赞同。 只是,她刚才说的发膏是什么? “祝姑娘,你方才说可以让头发吃到营养的发膏是什么?何处有卖?”涂雅好奇地问。 祝江江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又把目光放到裴小鱼的头发上,“涂姑娘说笑了,那是我自己做的土方子,不是外面卖的。” “这样啊……” 涂雅听到那是土方子,便没了兴趣,不再问。 可是,当她看到接下来这一幕后,她的好奇心又再次燃起。 祝江江帮裴小鱼扎完头发之后,小五和小九那几个女孩子也来找祝江江扎头发,祝江江无奈,只能一个个地帮她们扎。 或许是裴小鱼太喜欢了,去村里炫耀了一圈后,村里的女孩子们纷纷跑来跟她要发型。 大过年的,祝江江来者不拒,都给她们扎。 只是村里的孩子没用过她的洗头膏,虽然大家为了过新年,都洗了头发,但她们的头发还是乱得像鸡窝。 祝江江用断了一把木梳子,身旁也堆了不少梳下来的头发,坚持给她们扎完了。 不仅如此,扎到一半的时候,看到村里孩子们的灰色布条头绳,她看不下去,就回房拿了专用的红色头绳来,给她们用上了。 有新头绳又有新发型,村里的孩子高兴得不行,一直在院子里蹦。 孩子们玩得高兴,一旁看着的武晋平等人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微笑着。 “祝姑娘,你帮我看看,我这个头发有没有什么问题,要怎么护理啊?” 涂雅见祝江江得空了,也跑过来在她面前的小板凳坐下,抓着自己的头发让她帮忙看。 祝江江扎了二十多个头,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她看了涂雅的头发一眼就得出诊断,“涂姑娘你的头发很好,只是缺乏水分,韧性不足,梳头时容易断而已。” “说得太准了,我梳头时头发就总是断。” 涂雅转过身,激动地抓着祝江江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那祝姑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我的头发啊?” “这个倒也不难,洗完头用护发素抹一抹,包一会儿再洗掉就好了。” 祝江江一脸平淡,这对她来说简直不算事儿。 但对涂雅来说就是救命的东西,“祝姑娘,你的土方子可否给我一些,我可以出银子买!” 出银子买? 祝江江听到银子二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笑着打量眼前的涂雅,心生一计,“涂姑娘,你平时都是自己在家洗头吗?” “自然。” 洗头就跟洗澡一样,谁会在外面洗? “汪太妃也是吗?”祝江江突然扭头问汪婵娟。 汪婵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微笑地冲她点头。 “那如果有一个专门洗头、护发的店,你们会去吗?”祝江江又问。 二人明显犹豫了。 专门洗头的店?那种地方真的合适吗? 洗浴可是闺中密中之密的事儿,除了自己最贴身的丫鬟,旁人看不得,更何况还要去外面找别人洗。 她们做不出来。 祝江江见她们不说话,她大概猜到是什么原因,于是她又补了一句,“如果这个洗头的店全是女人,而且保证你进来时什么样,出去时就是什么样,你们会来吗?” “不需要宽衣解带。”祝江江用耳朵挡着嘴巴,在涂雅耳边小声地补充。 虽然如此,涂雅听到她谈及这个问题,还是羞红了脸。 她低着头,羞答答地不敢看任何人,“若是如此,也并非不可。” 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不让别人看出来,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那涂姑娘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的头发做护理,一次只要三两银子哦。”祝江江趁机做起了生意。 明年开销太大了,赚钱也至少得等到下半年才有进账,她能赚点外快就尽量赚点咯。 “好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做?” 美丽漂亮是闺阁小姐最看重的事儿,再加上她来江南镇这个小地方,条件不如府中,涂雅都快愁死了。 现在有变美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说什么也要试试!? 第一一八章 兼职美发师的第一天 祝江江把周凉原来住的屋子稍微改造了一下,改成她的小型美容室。 这个事情,周凉也是同意了的,反正他刚上任,衙门里朱蔺留下的麻烦事儿很多很多,他不能经常回小荒村。 就算是偶尔可以回来一次,他就去跟老二他们挤挤,或者裴家也有空房间让他暂时睡一晚。 北边的屋子近水源,而且有厨房,烧水倒水都很方便。 最重要的是,这里离村子远,一般村民们不会来这边,来做头发的涂雅也放心。 “涂姑娘,这都是全新的毛巾,躺椅上的床单也是干净的,你只需躺下,一切就都交给我就行。” 祝江江把涂雅带到屋子里,屋里除了一张躺椅之外,还有一个接水的大木桶。 靠墙的地方,左边是梳妆台,右边是毛巾架和置物架,还有一张长凳,可以放客人带来的东西,或者坐人。 涂雅因为担心被人说闲话,她今日带了个丫鬟一同前来,丫鬟就坐在长凳上帮她拿东西。 热水就在外面的厨房一直烧着,祝江江出去一次提了两桶水进来。 “涂姑娘,请吧。” 涂雅已经卸掉头上的首饰,只不过还没躺下,不好意思似的,还得祝江江半拉半拽地把她按在躺椅上才行。 祝江江给她胸前和后颈都垫了干毛巾,然后才坐下给她梳头。 头发梳顺了后,她舀了半瓢水,只倒了一点点在她头上,问她:“涂姑娘,水温可以吗?会不会冷?” 涂雅本来还挺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 但见祝江江这般细心,还会问她水温,她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可以再热一点吗?” 大过年的,水容易凉掉。 “当然可以。” 祝江江从另一个冒着热气的桶里舀了热水,中和了一下,再次给她试。 直到涂雅说好,她才放心地往她头上淋水。 “我们需要把头先洗一遍,洗完之后才能上护发素,力道还可以吗?” 祝江江前世好歹也是经常去做头发的人,所有流程她都熟,甚至有段时间还很痴迷,在宿舍里就给室友洗,而且是收费的那种。 所以不管是洗发、护发、染发,做造型她都可以。 除了剪发有点不专业之外,其他的她可以直接上岗。 加上她学的又是植物科学,不仅能专业种地,还会研究植物化学,用植物做点日常用品几乎是她们这个学科的专业爱好之一了。 “涂姑娘,你脖子好僵硬啊,平时没让丫鬟给你按按吗?” 她的脖子几乎就是根木棍,硬邦邦的,祝江江摸不出一点柔软劲儿。 按理说,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应该每天都有下人帮着按摩放松才是,她怎么这般硬。 一旁的丫鬟闻言,甚感无辜,她有给小姐捏肩捶腿啊。 “啊嘶——” 祝江江好心帮她捏脖子,却惹来涂雅一阵痛呼,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姐!” “别担心,我这是在帮你放松,会有一点疼,但请相信我,捏完你会很舒服的。”祝江江眼疾手快,按住了要起来的涂雅。 涂雅对此表示怀疑。 “涂姑娘,我是不会第一次开张就砸我自己的招牌的,护理头发也要保持头皮的舒缓性才行,你脖子太僵硬,血液都流通不顺了。”祝江江缓缓解释道。 她说了一大通,涂雅压根儿就听不懂。 不过,后颈那酥酥麻麻中又带着点痛的感觉,当真是让人上瘾,还让人想睡觉。 祝江江给涂雅上完护发素,用热毛巾给她把头发包起来后,她还真舒服得睡了过去。 算了,让她睡吧。 听说涂雅为了伺候汪太妃,干的活儿可不比丫鬟少,在汪太妃身边一站就是一整天。 看来官家小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为了给家族争取一些机会,她们常常得牺牲自己的时间,去陪一些贵妃、太妃。 涂雅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祝江江叫起来。 祝江江已经给她洗去护发素,又给她把头发擦干,还给她用扇子把头发扇了半干才叫她起来。 醒来的涂雅,只觉得浑身轻松,精神都比来时的时候好多了。 也没了困倦,脖子以上都灵活了不少。 她坐在梳妆台前,拨了一缕发丝放到鼻前,闻了闻,而后叹道:“好香啊,祝姑娘这是什么味道?” “这是桂花和茶叶的混合香,桂花味浓,需要茶叶的味道去冲一冲,掩盖护发素的药味。” 祝江江放下梳子,看着自己的杰作频频点头,似乎很满意。 “好了,可以让丫鬟给你梳头了。” 她不会梳古代千金小姐那种复杂的造型,只能让丫鬟来弄,她转身去收拾躺椅上的东西。 丫鬟放下东西走来,一模便叹了一句:“小姐,你的头发好滑啊,摸起来像探风一样。” 涂雅也很满意。 只做了一次,她就已经感受到变化了,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没有什么区别。 “祝姑娘,下次洗头是什么时候,我以后能再来找你洗吗?”涂雅着急地问。 “当然可以,你觉得头不舒服了就过来,我再晚都给你洗,不过一次三两银子哦。”说着,祝江江就伸手跟主仆二人要银子。 半个时辰赚三两银子,她就是累得睁不开眼睛都要赚这笔钱! “春杏,给钱。”涂雅很爽快地掏钱了。 祝江江拿了银子,心情不错,职业不分贵贱,有钱赚就行。 不过,裴家的某个人心情似乎不太好。 裴祭在书房里识字练字,他一有空就要读书,不能输给祝江江。 只是遇到不认识的字时,需要祝江江给他讲解,可她却不在! 裴祭正郁闷的时候,祝江江正巧上楼来。 她冲进书房,拉开抽屉,翻出账本,兴高采烈地记下今日的这笔收入。 三两银子虽然不算什么大钱,但每天的收支她都要做记录。 “娘子,今日是大年初一,你就不能待在家中,好好陪陪小鱼、陪陪我吗?”裴祭幽怨地开口道。 大过年的,谁像她似的,还出去赚钱。 钱是挣不完的,又不在乎这一两天,难道她连家人都不顾了吗? “我一直在家啊,北边小屋也是我盖的,有问题吗?”祝江江不以为然,只要她没出村子,她就是在家。 “娘子,我和小鱼才是你的家人!”裴祭郑重其事地提醒她。 “好好好,我知道,相公别生气了好不好?要不我也给你洗个头,收你二两就好了。”祝江江跟他比了两根手指。 “……”她真的是掉钱眼里了。 第一一九章 用猪粪培育鱼塘的土质 可祝江江不止掉进了这一个钱眼。 如果说她大年初一只是给人护了个发,那大年初二,她就算全面大复工了。 “娘子,早饭……” 一大早的,裴祭刚下楼,想问问祝江江今日早饭吃什么的时候,祝江江丢下一句话就出门了。 “面我已经擀好了,你们自己切了下面条吧。” 祝江江早在年前跟牛栋订猪的时候,就跟他要了猪粪,约好了今天给她拉过来的。 她现在要去茶山后的池塘,池塘的水质和土质环境需要培育,动物粪便是其中一环,否则微生物不够,虾子养不肥。 不止是她。 祝江江刚跑到村口,北边小屋那边的几人也跟她一起,朝茶山去了。 裴祭见状,心中又是一阵不满。 她可以叫外人去帮忙,怎么不叫他去?他可是她相公! 裴祭气得早饭也没吃,就追了上去。 “娘子,你要去何处,上来我带你。”他骑在马上,怎么也比他们走路快。 “相公?” 看到他,祝江江很惊讶的样子,“我昨天不是拜托你今天帮我去各个村子送口信吗?你怎么来了?” 对了! 裴祭气得都忘了这事儿,不过他倔强地不肯承认自己忘了。 “我现在正要去,不过即是出村,为夫带你一段又如何。”他傲娇地说道。 “不用了,我们要往下走了,你快去吧,早去早回。” 双方来到村口的岔路,祝江江一行是要往下走的,裴祭是要往前面走去各个村子,所以他们得分开了。 裴祭嘴角抽了抽,殷勤没献成功,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只能狠狠打了一下马屁股,沉着脸走了。 因为他骑马又快又稳,所以祝江江让他去各个村子送口信,大年初四她要找各个村长再开次会。 茶山后的池塘。 牛栋在城里找了几个干临时工的人,给她装了满满三大车的猪粪送来。 那味道,老远地就闻到了。 “辛苦几位了,这是工钱和我的一点心意,算是给几位拜年了。”祝江江给几人结了工钱,又多给了二十文,就当是他们的精神损失费了。 拉着一车猪粪走了那么远的路,身上都臭了,祝江江不给点表示都不好意思。 “你们把东西卸在路旁吧,一会儿我们再挑进去。” 几位工人见有赏钱,干活利索不少,帮她把猪粪卸下后,在路边摘了把树叶,扫干净车子了才走。 “祝姐姐,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老二一边挽裤腿,一边问。 “你们不用下水,就绕着池塘边把东西撒到池塘里就行了。”祝江江赶紧拉住要下水的两人。 “好的。” 几人一句抱怨也没有,拿着自己带来的簸箕,铲了满满一筐,提着撒去了。 祝江江也不矫情,亲力亲为,跟着他们一块儿干起活来。 也就只有这一次了,下次就是撒菜籽饼和麸皮之类的,就没那么脏和臭了。 而且,等她开村长会议的时候,她也会顺便招工人,到时候就不再需要老二他们帮忙,他们就可以专心为兆笙楼做准备了。 三车的猪粪不算多,只是鱼塘太大,他们花在路上的时间更多一些。 刚好到中午,几人就忙完了。 “快回去洗个澡吧,小鱼她们已经在家里烧水等我们了。”祝江江没让裴小鱼和小五那几个女孩子来,只是让她们在家里负责烧水。 “唔!好臭啊……” 几人打打闹闹地往村子里走,互相嫌弃。 祝江江身上也是臭味熏天,本以为大过年的,家又在村口,不会遇上什么人呢。 谁知道刚从官道转进村子的路,她就碰上了来找她的汪太妃和涂雅二人。 “祝姑娘,真巧啊,你要回去吗?上车来我们载你一程吧?”涂雅从马车窗探出头来,热情地招呼她。 但祝江江却往后退了两步,并拒绝道:“不用了,我刚去地里忙活回来,身上都是臭味,就不上去了。” “你们今日是来找武老先生的吗?他今天应该没出门。” 住在金秋阁的对面,武晋平的动向她太清楚了。 “不,我们是来找你的。” 涂雅回头看了汪婵娟一眼,笑道:“昨日我同太妃说了你会洗发的事情,太妃便也想来试一试,于是我们便来了。” 虽然涂雅始终保持微笑地跟祝江江说话,但她手中越抬越高,最后直接挡在鼻子处的手绢告诉她。 她身上的味道被嫌弃了。 “那你们先去金秋阁等我一下,我收拾好了马上就给你们做护理。”祝江江又后退了两步,让她们先走。 二人见状,也不客气了,因为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很重。 祝江江也没办法啊,谁让她们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罢了,一切为了挣钱! 祝江江快步跑回家,拿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就下楼去洗澡,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一会儿她是要给太妃做头发的,不洗干净怎么行。 收拾好自己后,祝江江便亲自去金秋阁请汪太妃。 汪太妃见了她,脸上明显还有些迟疑,她靠近的时候,她还用帕子捂住鼻子。 但意外的是,祝江江身上一点臭味都没有,反而有股淡淡的香,至于是什么香,她们弄不清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是脂粉香。 “祝姑娘,你身上的香也是你头发散出来的吗?”涂雅以为她的护发素还有别的香味,她又想试试了。 祝江江的护发素确实不止是一个香味,但现在她身上的香不是护发素的味道,而是精油的味道。 “不是,我只是为了不惊扰太妃,在洗澡的时候加了两滴精油,这个味道可以持续半天,所以一会儿太妃无需担心。” “精油?”汪太妃和涂雅二人都是一脸诧异,“那是什么?做菜用的油吗?” “不不不,简单来说是花朵里提炼出来的东西。” 祝江江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解释,这个东西没见过的话,对她们来说就是全新的认知,需要从头理解。 “总之,太妃先请吧,一会儿我再跟二人慢慢道来。” 她午饭还没吃呢,早点洗完她就能早点吃饭了。 第一二零章 村长大会 祝江江向汪太妃和涂雅二人展示了自己做的洗头膏和精油。 那些粗糙的瓶瓶罐罐,看起来真的毫无吸引力,但掀开盖子一看,里面花花绿绿、各式各样,芳香飘逸的东西,真的很叫人欢喜。 特别是听说这些东西能让人变美,二人就更加喜欢了。 “祝姑娘,你这每天都是素面朝天的,怎么会想起来研究这些东西?” 汪太妃得宠惯了,说话也直,更何况对象又祝江江这种乡下姑娘,更不存在什么怕得罪人了。 她不就想说,她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出门不需要化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东西嘛。 祝江江漫不经心地从一个罐子里?了点白色的膏,抹在手上,然后又合上放了回去。 冬天皮肤干燥,她又刚给汪太妃洗完头,得保护好自己的手。 “女人嘛,哪有不爱美的,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东西,就随便做做了。” 胭脂水粉对她来说更加容易,又不是什么只有达官贵族才能用得起的东西,至于这么瞧不起人嘛。 看着祝江江往手上抹东西,二人又是一顿好奇。 “祝姑娘,你这又是抹的什么?” “护手膏。” 祝江江擦完手,冲二人笑了笑,“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再加上我整日干粗活,得好好保护自己的手才行。” 说着,她还得意把手伸到二人眼前晃了晃。 她们不用干粗活,手还是被冬日的风吹得起皮泛白,没了往日的水灵。 和祝江江一比,二人不自觉地就把手藏到手绢下,尴尬地笑。 “祝姑娘真是巧手,本宫这头发洗得甚是舒服,不知可还有别的能做的东西?”汪太妃暗示道。 除了头发,她还想做别的能让自己变美的服务。 特别是看了祝江江这一柜子的东西后,她对她已经不存任何质疑,只要祝江江能做,她就肯花钱! “这个啊……” 祝江江有些犹豫,她家里这个柜子是专门用来放这些东西的。 日常都是裴小鱼和她在用,偶尔小五她们也来蹭,都是一些适合干完粗活后做的保养,对汪太妃这样的人效果可能不太明显。 “江江多谢汪太妃抬爱,江江愿在春天花开之时,为太妃专门做一组保养品,这些着实不太适合太妃,还望太妃莫怪。” “这个还可专门定做?”涂雅见祝江江只给汪太妃做,她有点急了,因为她也想要。 祝江江点点头,“每个人的皮肤状况不一样,需要用的东西也不一样,按理说定做会比较好一点。” “当然了,我若是有条件的话,就会做一大批不同作用的产品,届时大家就可以根据自己的肤质去挑选适合自己的东西。” 只是她的这个想法还暂时做不到,原料她还没开始种。 之前准备的那些种子,蔬菜和水果都有村子负责种植了,花卉的种子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她只能在自己的篱笆院墙下种上一圈罢了,而且现在也没开花。 “太好了,祝姑娘,你也帮我做一点吧。”涂雅眨着一双大眼,眼巴巴地望着她。 祝江江被她的可爱模样逗笑了,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她。 一开始还以为涂家千金是个高冷不好相处的呢,没想到只给她洗了一次头发,就变粘人的小可爱了。 看来还是得有一些独一无二的技术傍身才行,这样就算是达官贵族也得敬你几分。 所以这不,祝江江正在努力打造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 初四一早。 各村村长都起了个大早,陆续赶来,因为他们都知道,祝江江找他们开会,一开就是大半天。 如果不来早一点,会耽误时候的。 这一次的会议,祝江江准备得很充足,不像上次那样匆忙了。 她知道各位村长现在没啥条件,都是走路来的,天又冷,她早早就在家里准备了热茶和点心等着他们了。 一进院子,桌椅板凳就都准备好了。 “刘村长来啦,先坐吧,喝点茶等一会儿,还有几位村长没来。”刘家旺住得算近,所以来得很早。 刘家旺摆摆手,一脸不以为然,“我不碍事的,对了小村长,我带了一株蓝莓来给你瞧瞧,你看看怎么样?” 他一路抱了一盆蓝莓从刘家村走来的,“这是我昨儿个去山上抱下来,长大了不少,你瞧瞧还行不?” 蓝莓喜阴冷,刘家村是江南镇唯一一个住在山上的村子,祝江江便让他们想办法把蓝莓种到山顶去。 那里海拔高,种植成功率高。 还别说,冬天蓝莓长得就是比天热的时候快多了,已经长到膝盖了。 听刘家旺念叨,说他每天都要爬到山顶去看蓝莓的情况,祝江江忍不住笑道:“刘村长,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就把它们丢在山顶上种着就行,不用每天都爬上去看。” “没事儿,反正现在还没种地,我有空。” 刘家旺摸着怀里的盆栽,像抱个宝贝一样不肯撒手,生怕被别的村长挤坏咯。 这可是全村的宝贝啊! 其他村的村长似乎也是这么个想法,只要能弄来的秧苗,他们都弄了一株来,像是交作业一样,拿来给祝江江看。 就算带不来的,他们也相伴剪一枝来,让祝江江看看情况。 祝江江只是上楼拿个笔墨的间隙,楼下各村的村长就到齐了。 大伙儿都互相认识,聊起来可热闹极了。 小荒村的人闲着无事,也都聚了过来,听听他们今日开什么会。 “各位村长,大过年的还让大家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在这里先给大家道个歉,再给大家拜年了!” 祝江江下楼,走到众人面前,给大伙儿拜年。 “过年好、过年好。”各村长给予回应,大伙儿都乐呵呵的。 茶水点心吃着,祝江江一边说事情,这样的会,大家不介意多来几场。 “今日我叫大家前来,是有些事情要跟大家打个招呼,是关于我之前跟大家说过的学堂和种地的事情,还有我其他的一些生意,在这里需要跟各位村长打个招呼。” 祝江江今天叫他们来,除了了解他们负责的种植情况之外,更多的是招工。 第一二一章 将茶山发扬光大 “小村长,你有啥吩咐就直说,我们都听你的。” 各位村长都是见识过祝江江的实力的,对她要他们做的事情,他们选择完全的相信她。 祝江江见状,也不拐弯抹角了。 她拿起自己准备好的材料,一项一项地进行。 “关于开春种地的事情,相信大家比我有经验,只要用去年秋收的种子继续种就没问题,此事我不想多说,我来说点其他的事儿吧。” “第一项,是关于学堂的事情。” 祝江江眺望学堂的方向,微微一笑,“相信大家过来的时候,多多少少都看见了,学堂我已经盖好了,桌椅马上就进场,大家回去之后,就要跟名单上的孩子们说清楚。” “我们学堂今年的开学时间,就定在大年十六,距离现在还有十二天时间,大家得抓紧时间准备好。” “大年十六?这么快!” 这个消息对大伙儿来说有点突然,同时也让大伙儿感到很兴奋。 念书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个梦! 虽然祝江江早就跟他们打过招呼说要开学堂,但一天没上学,他们就始终没有真实感。 现在,终于是要开学了! “哪儿快了,我家那小子可天天念叨着要读书呢,这下好了,他要是知道这个好消息,说不定会乐得睡不着呢。”另一村长激动的发言。 祝江江笑着看他们讨论,没有打断他们。 好一会儿,她才继续开口道:“关于我们学堂的两位先生,想来大家应该都认识,我们学堂的女先生是明家私塾明老先生的孙女,另一位先生则是前县令大人之子——朱清然。” “嘶——” “好厉害!” “咱们学堂真的可以请来这么厉害的人做先生吗?”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人谁不知道啊。 一个是江南镇唯一上过私塾的女子,一个是县令大人之子,且不论他们的能力如何,光是这个身份,就不是他们能高攀的。 “小村长真是厉害啊,跟什么人都有交情。” “你们忘了,人家现在可是将军夫人,能不厉害嘛……” 几人低头小声议论。 但这话祝江江听着不太高兴,这跟她是将军夫人有什么关系,明瑶和朱清然可是她请来的,跟裴祭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咳咳!” 祝江江清了清嗓子,不想再多说,“总之大家记好学堂开学的日子,大年十六,别错过了。” “那接下来我再说说关于我家橡胶厂和鱼塘招工的事情……” 她现在说的这两个事儿,又是众村长之前没听说过的。 怎么开一次会,祝江江就又有新的活计儿了呢?她怎么有这么大能耐,厂子说开就开,还有一千亩的大鱼塘! 不过…… “小村长,你说的虾子,是不是沟子里那些喂鱼的虾米啊?” 她就知道! 祝江江叹了口气,起身,招呼众人,“大家跟我过来一下,看看我家池塘里养的虾子就知道了。” 她随手抄了一个簸箕,站在池塘边,顿了一会儿,下手一捞,簸箕里就蹦跶了几只如她小指大小的虾子。 “这虾子这么大?!” “真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我开春要养的就是这样虾子,所以需要三四十人,帮我照看虾塘,条件是需要吃住在虾塘边,吃住需要的东西我都提供。” 祝江江把那几只虾子又放了回去,拍了拍手,领着大家重新回到院子里。 一千亩虾塘,三四十人照看,一人也得看二十多亩地,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而且,虾塘不比鱼塘,对环境要求高,需要随时关注水质和土质,最好是能住在池塘旁边照看。 这两天,周家兄弟过完年就会来给她盖鱼塘旁的屋子。 每一间屋子都有些距离,所以负责照顾虾塘的人,也是孤独的。 “大家回去的时候,帮我问问,有没有年轻夫妻或者家中没有大人小孩需要照顾,可以常年待在鱼塘的人,帮我介绍过来,先来先干。” 祝江江开了大半天的会,把几项重要的事情都跟他们交代了。 她说累了,几位村长也听累了。 走的时候,几个年纪稍大的村长还在相互回忆祝江江今儿说了那几件事儿。 开得太久了,他们都快忘了前面说了啥。 各村的人开春有事情做,他们是高兴了,但小荒村的人却没那么高兴。 看到人走了,许老根跟村里几个老人走了进来,一脸愁容地看着祝江江,欲言又止。 “许爷爷,您找我有事?” 祝江江看得出来,他们找她一定有事。 许老根被几位村民拱着,把他推到祝江江面前,说道:“小嫂子,你鱼塘和厂子的活儿都叫外人干了,那咱们村里的……” 原来他们是担心没有活儿干啊! 祝江江扑哧一笑,看了篱笆墙外的村民们一眼,道:“大伙儿放心吧,我身为小荒村的村长,怎么会忘了大家呢?” “我把种茶的活,留给大家了。” 茶叶的生意,她不要只是小打小闹地干,那片茶山终究还是太小了,她要扩大种茶规模! “种茶?” “太好了,我们真的能种茶!” 茶叶的名声祝江江已经打出去了,经过这一个冬天,大家没得茶喝,城里那些人都快催疯了。 所以,茶是必须要种的! “那咱们种在哪儿啊?”许老根激动地问。 “官道两旁,只要是荒地、空地,就是犄角旮旯的地方,咱们都要把它开发成茶山,采茶卖茶的同时,也能做成景色,吸引更多的喝茶的客人。” 祝江江真是庆幸村子附近有这么一条废弃的官道,向来官道两旁没什么人家,地也没人种,这倒是成就了她。 “成!那咱们说干就干,明儿就抄家伙去开荒去!”许老根大手一挥,一呼百应,村里的人纷纷表示,明天就干活。 祝江江见状,本来打算让他们好好过个年,过几日再找他们的,现在看来,她是不用费那口舌了。 今日的事情,裴祭始终在楼上看着。 他早就说过,他家娘子掉钱眼里了,初二就开始全面复工,他果然没猜错。? 第一二二章 原来种菜有这么多学问 “小荒村……是不是疯了?” “不知道啊,这还没到春耕呢,咋都在干活了?” 听说大年十六学堂就要开学,各村的村民趁着这会儿农事不忙,相约前来看看学堂长什么样子。 只是学堂还没进,就先看到干活干得热火朝天的小荒村的人。 他们开山辟地、烧草运石,手里的锄头挥得老高,大冬天的,他们居然只穿一件薄薄的衣服,还被汗水浸透了。 小荒村男人不多,一望而去,那是女人孩子全都在啊。 他们自然要努力地为自己争取更多荒地,祝江江说了,他们能种多少茶全由他们自己决定,只要他们种,她就收! 这关系到他们的未来,谁也不愿让这谁,家里能来帮忙的自然都来了。 不止是村里人,祝江江这会儿也在地里。 她在学堂周围的菜地里。 现在已经可以种菜了,学堂周围的菜地虽然零散分布于学堂四周,但加起来也有上百亩了。 菜地的所有权跟学堂一样,都是在祝江江手里,她现在种菜,最快的一个月后就能吃了。 来念书的孩子们自带粮食,却不带菜,学堂这边得负责,所以种菜也是为了方便学堂用菜。 北边小屋的八个人,裴家三人,再加上金秋阁的武晋平和秦风,十三个人此时全都在菜地里低头忙活。 在种菜之前,祝江江已经根据蔬菜的成熟速度,做好了菜地规划。 熟得快的和可持续种植的,都种在离学堂最近的地方,方便学堂采摘食用。 那些长得慢的,或者占地空间大的菜,全都种在外围。 每一块菜地,她都提前做了个木牌,插在地头上,写上菜名,这样种起来方便,也让那些没见过这些蔬菜长什么样子的人,更容易分辨这地里是什么菜。 譬如武晋平。 裴家门前的那一方小菜地,武晋平可谓是常客了。 每天祝江江做饭,需要摘菜的时候,武晋平都会自告奋勇去菜地采摘,时不时的还会去菜地帮忙除草除虫。 活脱脱地把裴家的菜地当成自己家的了。 祝江江可以理解他的行为,除了金秋的稻田之外,菜地是最能治愈人心的地方,看着花花绿绿、生意盎然的菜地,任谁心情都会好起来。 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到处都见不到充满活力的绿意,是会让每个种地人都感到心慌的。 武晋平虽不是种地人,但他堪比种地人,毕竟这天下,曾经是他的天下,子民也是他们武家的子民。 所以,他很喜欢种菜,也乐意待在菜地里。 可纵然见识了裴家菜地里各式各样的菜,今日所种的菜,还是有大半是他没听说过、没见过的。 “祝姑娘,这个立牌你是不是写错了?把菜花写成花菜了。” 武晋平手里拿着菜花的种子,要去种的时候,发现地头的立牌写着“花菜”,他还理所当然地以为是祝江江忙中出错了呢。 却不知,这两种它就是不同的两种菜。 “武老先生快住手!” 祝江江听到他的声音就扭头看了过去,只见武晋平已经把几粒种子丢到挖好的坑里了。 “怎么了?” 武晋平闻声停手,一脸疑惑地看着朝他跑来的祝江江。 他种得不对吗? 他种的当然不对! 祝江江蹲在地上,将他丢下去的种子小心仔细地捡起来。 “武老先生,你拿的是菜花的种子吧?菜花在那边,这里是花菜地。”她指了不远处一块立牌给他看。 那块立牌上,果真写着“菜花”二字。 武晋平懵了,“这两种不是同一个菜?” 祝江江无奈笑了笑,将种子倒回他手上。 “当然不是,菜花是我们最近常吃的绿叶子,头顶小黄花的菜,花菜是一种球状的,白色的菜,它们不是一种类型的。” “而且,菜花它不需要像这样开坑种,它只需要平铺在地上就行了。” 武晋平真的被震惊到了,他万万没想到,名字颠倒的两个菜,居然是完全不同的! “那你菜地里为什么不种花菜,害老夫还以为这两种是一样的呢。” 祝江江表示无辜,“因为花菜需要开坑种,占地大,我家菜园那么小,当然种一些经济实惠量大的菜啊。” “所以你开坑种的这些菜,都是你家菜园没有的?”武晋平抓住了关键点。 “差不多吧。”祝江江看了一眼等待下种的黄土地,轻声开口。 她家菜地确实是以叶菜类为主,青椒、番茄之类的,都是围着菜地边沿种,这样不占地方。 种了野菜类的地拢上,还搭了竹架,主要是供藤蔓类的菜爬上去生长,譬如豆角、黄瓜之类的。 菜地小,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做到土地利用最大化。 但现在这块菜地就不一样了。 地方足够大,每类菜都有它专属的位置,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太好了,老夫真是期待啊!” 武晋平忍不住感叹,他很期待这些菜种子长出来之后,这一片黄土地会变成什么样丰收的景象。 祝江江可没他的心情那么轻松,“武老先生你是可以慢悠悠地期待了,我还得累死累活,每天都要找机会来给菜地浇水,一想到这儿我就头疼。” 翻地不是最苦的,种菜不是最累的,浇水才是最难熬的。 种子刚种下,水不能一次性浇太多,也不能不浇,还得是在早上和傍晚那种太阳不大的时候浇才行。 条件多,地又大,学堂又还没开学,这段时间都得是她和裴小鱼他们来把这活儿干了。 等明瑶和朱清然来了,等学堂开学了,这一项就可以规划成学子们的劳动课,到时她才可以喘口气。 正因为菜地是学子们的劳动课,所以她才没有招工。 “这有何难,老夫来帮你浇水!”武晋平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把这活儿往自己身上揽。 祝江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话音刚落,她就答应了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来浇水的时候我都去叫您,倒时您可别嫌我烦啊。” “老夫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武晋平依旧是信誓旦旦的样子。 这话,若是放到三天后,他定不会这么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了。 他不知道,原来浇菜地会这么累人,就算是秦风去替他一桶桶地提了水回来,他一瓢瓢地浇,也能把自己的胳膊给浇废了! 第一二三章 明家私塾对阵乡野学堂 “祝姐姐,明先生和朱先生来了——” 祝江江刚和武晋平结束聊天,还没回去继续挥锄头开垦菜地时,离学堂很近的小五就开口喊她。 “我知道了——” 祝江江放下锄头,跟和她一起负责干体力活的裴祭道:“相公,我过去一下,这里就拜托你啦。” 江北州那边的堤坝还未开工,裴祭还可以待在小荒村几天。 这几天,他一直跟在祝江江身后,她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也是这几天,他体会到了祝江江的不容易。 这么多的活儿,他一个出生在农家的糙汉子,后来又是在战场厮杀的将军,他都累得顶不住想抱怨了。 可祝江江一个小女人,却始终埋头苦干,一句怨言都没有。 他很心疼,劝了几次劝不动,他就只能想办法多替她干一些。 现在听到两位先生来找她,她可以去歇会儿了,裴祭暗暗替她松了口气,“去吧,慢慢谈,别着急。” 明瑶和朱清然二人今日算是前来报到了。 还有七八日开学,他们身为先生,得提前过来做准备,而且今晚便要在这里住下。 祝江江一路跑着回学堂,学堂门口的官道上停了好几辆马车。 他们带了那么多行李吗? 祝江江疑惑,看到学堂的大操场上站着的几人,她才明白为什么来了那么多辆马车,原来明家长辈和朱蔺也来了。 “明老先生、朱大人,你们都来啦。” 几人正站在空地上张望这整个学堂,听到声音后才回头。 “小娘子,你这里盖得真漂亮!”明瑶第一个跑上前来,挽着祝江江的胳膊,表示很喜欢这里。 不过其他人就不是那么喜欢了。 “私塾里又有食宿又有玩乐所,外头还有来来往往的人,这如何教得好众多学子。” 明老先生仗着自己多年做先生和办私塾的经验,把祝江江的学堂批得一无是处,“这样的私塾根本不纯粹!” 面对他不知全貌的批判,祝江江并未生气,只是轻飘飘地怼了一句:“纯粹的私塾今年不也一个秀才都考不出来吗?” 明家私塾今年全军覆没,只有从她这里出去的野生学子周凉中了状元。 光是这一点,她就有底气。 “你!”明老先生被怼得顿时涨红了脸。 若不是祝江江背靠一品大将军,又和一个他虽不知其身份,但也知道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做邻居。 不然他早就翻脸,当场走人了。 被怼的虽然是自家亲爷爷,但明瑶还是忍不住扭头去偷笑,连明戟也偷偷冲祝江江竖起大拇指。 “明先生、朱先生,你们行李带来了吗?我带你们去先生的宿舍看看吧。” 从现在开始,祝江江都要以先生来称呼他们二位,让他们早点适应。 她带着明瑶和朱清然,还有他们的家人,一同往学堂深处走去。 学堂大门进来便是做成了读书角的休息处,可供家长们歇脚,孩子们平时也能在此处一边玩一边念书。 读书角的特色是有秋千、棋盘桌、花廊等,是相对轻松文艺的氛围。 再往前就是教室,是孩子们读书的地方。 这里很大,除了正常的教学四书五经的教室,还有很多才艺教室,是充满书香氛围的地方。 因为前来的几人已经错过前面的文艺休息区,所以祝江江直接从教学区给几人进行介绍。 “才艺教室?这又是什么?学子们不念书,学什么才艺!”明老先生再次表达他的不满和不屑。 他的不满不是针对祝江江,而是他作为一个过来人,表达的是他对这个学堂不严谨的态度的不满。 “琴棋书画、曲舞歌演,全面发展。”祝江江耐心地答道。 换来的又是明老先生一句不认同的——“哼!” 老顽固! 祝江江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继续给几人介绍道:“再往前,大家看到的这一片空旷的地方就是学堂的操场,这里可供学子们每日锻炼身体所用。” “而在教学区和操场中间的这几栋楼,就是先生和孩子们食宿的地方,那边是食堂。” 他们身在宿舍门口,祝江江就没带他们去食堂看看,只是给他们指了个方向。 “小娘子,我住的地方在何处?”明瑶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太喜欢这个地方了,也太喜欢这个读书的氛围了,这是他们明家私塾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无法匹及的。 而且,在明府那个小院子待了这么多年,她都待腻了。 现在终于可以自己出来闯一闯,就算是在乡下,她也愿意! “就在这儿。” 祝江江转身,眼前就是一排先生宿舍,这一排一共五间连在一起的木屋,每一间都是一样的房型。 她盖五间,是为了方便以后有新的先生加入。 祝江江始终相信,这个学堂她可以办好,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学子来这里念书的,所以她才提前做了准备。 “这五间房子都是一样的,三室两厅,你们随便挑吧。”祝江江冲明瑶和朱清然二人做了请的姿势。 “娘,我们进去看看!” 明瑶拉着明夫人就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很宽敞,桌椅柜子都齐全,还有三间不同大小的小房间。 “这屋子着实是小了些,瑶儿,要不你还是回家里住吧。”明夫人担忧地开口劝道。 这些屋子对于明家那种大户,在家里还住独栋的人家来说,确实是小了点。 但对于祝江江来说,这一间屋子就是一百八十平,已经够大了。 “娘,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瑶儿也该长大了。”明瑶始终坚持要住在这里,“而且,每日都要回去,太远了。” 就算有马车,每天都坐马车来来回回,明瑶想想都觉得好累。 “那你就选这间了吗?”明夫人知道明瑶的决心有多坚决,而且在城里,始终有人在说他们明府的闲话。 虽然经过祝江江那一出戏的拯救,谣言是打消了,可还是免不了有人把这事儿当成日常的玩笑说来说去。 明家深受其扰,明瑶也不敢再在那些小姐们面前露面。 正是因为如此,明家人才同意她来这里做先生,给她换一个环境,让她过得开心一些。 “我出去再看一看其他房间。”明瑶莫名红了脸,跑出去。 说是再看一看其他房间,实则她是想看看朱清然选哪间,她想住他隔壁。 第一二四章 学堂周围还种菜?! 明瑶和朱清然都选好房间了,他们的丫鬟和小厮正帮他们往屋子里搬东西。 “明先生、朱先生,你们先收拾着,等晚饭的时候去我家吃饭,这几日可能都要辛苦你们走走路,到我家吃,等食堂准备好了,你们就可以留在食堂用餐了。” 祝江江略微抱歉地看着二人,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如果你们可以自己做饭的话,我也不介意。” 明瑶看着就不像是会做饭的人,朱清然就更别说了。 “祝小娘子,不能请你每日将饭食送来吗?我家瑶儿自小娇生惯养的,走不了那么长的路。”明夫人真是操碎了心。 祝江江看了一眼明瑶,没有说话。 要她送饭?不可能! 她每天那么忙,自己连慢慢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时间给人送饭。 而且,明瑶也不需要别人给她送饭。 “娘,也就几日的时间,我可以的,您就放心吧!” 如果可以每日跟朱清然一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边赏景一边聊天的一起去吃饭,想想也是一件乐事。 “可是……” “娘!”明瑶跺了跺脚,跟明夫人撒娇。 明夫人见状,只能无奈地任她去了,“瑶儿,若是在这里受不住就回家,娘在家里等你,好不好?” 祝江江不想耽误时间看她们的母女情深,便打断道:“明先生,那你们先收拾着,我菜地里还忙着呢,你先今日先休息,我明日再来找你们讨论开学的事宜。” 她指了指操场外面的那一片菜地。 “学堂周围还种地?!” 明老先生又双叒叕表达他的不满,“这般吵闹的地方,如何读书!” 祝江江转身要走的脚步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冲明老先生挑眉笑道:“我忘了跟大家说了,学堂周围这方菜地,也是教学内容之一。” 说完,她留下一众震惊的城里人,转身走了。 德、智、体、美、劳,她不是说说而已的。 “啊?!” “这、这哪是私塾啊,真是胡闹!”明老先生气得血压都高了。 他不想待在这里,招呼了明家众人,直接就往外面走去,“都给我回去,就让瑶儿在这里吃吃苦头吧!” 他坚信,明瑶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明家人见老太爷都生气了,自然不敢多留,明夫人不舍,也不敢不听话,“瑶儿,娘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娘明日再找机会来看你。” “娘,你不用来,省得又被爷爷责骂。”女眷哪能天天出门啊,明瑶知道她这个娘的难处。 “妹妹,那我明日再来看你。”明戟一点儿都不担心明瑶。 如果不是明老先生要他努力读书,参加科考,他都想来这里当先生。 明家人走了,朱蔺还没走。 他帮朱清然收拾好东西后,又去菜地里看了看,看到当今的太上皇都在地里种菜,他心中不禁感慨祝江江的手段。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支持朱清然和祝江江走得近一些。 这个小姑娘,日后的作为定不可限量! 傍晚。 菜地里的几人终于是要收工了,今日拢地开坑加下种,十三个人,才种了不到二十亩,估计还得忙好几天。 祝江江累得都快直不起腰了,在回村的时候,她顺便去学堂叫了明瑶和朱清然二人。 “明先生、朱先生,我要回去做饭了,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吗?” 锄头什么的,他们不拿回去,就放在学堂里。 门口等了几个人,明瑶和朱清然二人把门关上,跟着一起过去了。 “小娘子,我好紧张啊,我怕自己教不好学生怎么办?” 住进了学堂之后,明瑶的压力就来了。 再看跑在他们前面的裴小鱼和小九几个小姑娘,她就更紧张了,因为她们几日后,将是她的学生。 她自诩在私塾里上过几堂课,学得比城中那些小姐们多,但真让她面对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她难免会紧张。 “别紧张,还有我呢,你忘啦,我也是学堂的先生之一。”祝江江比她淡定多了。 虽然做先生不是她的主业,但学堂里一些才艺课、体育课,还有生物课,都需要她亲自去讲。 明瑶和朱清然二人是不会这些的。 她不求孩子们能精通,但她得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是由什么组成的,给他们树立一个基本的世界观。 “小娘子,你真厉害,你种那么多地,还要教学子,你的时间都是哪儿来的啊。” 明瑶虽没有天天跟着祝江江,但光是城里有关于她的传说,她就听了很多。 祝江江的身份多到数不清,她是兆笙楼的掌柜,又是村长,现在还做女先生,她都不知道,祝江江哪来儿的那么时间和精力。 “你别捧杀我,我也是有计划地进行我想做的事,天下无难事,只要有心人嘛。” 祝江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或许是因为付出就有回报的原因吧,她做起事儿来就不觉得累。 如果换做是在现代,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回报的话,她应该也不会那么拼命了。 “小娘子,那以后就请你多多照顾啦。”明瑶冲她行了个屈膝礼。 祝江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她的恩人,不止是救了她一命,还给了她重新活过的机会,让她可以跟朱清然厮守。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祝江江都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贵人。 明瑶很感谢,也很感恩。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这几天有空就跟我去地里待一待,学堂外面的那方菜地,以后就由你和朱先生帮忙照看了。” 祝江江趁机忽悠她,菜地的活儿他们实在忙不完。 “任凭祝小娘子吩咐,我与瑶儿义不容辞。”走在二人身侧的朱清然抢先一步答话。 他这次答话,奠定了日后他们由城中的贵公子、名小姐,变成乡下夫妻的日子。 有了他这句话,祝江江以后但凡有点事儿,她就敢厚脸皮地去找二人帮忙,不管是菜地的事儿,还是种地的事儿。 当然了,她给他们的回报也是很丰厚的。 第一二五章 自创生字本 “不行了,我看书看得要吐了,我还是去地里看看菜吧。” 明戟帮忙印制的书籍送来了,祝江江在学堂坐了一天,跟明瑶和朱清然二人把每一本书的类型都审查一遍。 古代的书全是字,密密麻麻的,看得她都要吐了。 “小娘子,书籍就是这般,你若看不下去,就去看看别的吧。”明瑶十分善解人意。 她在私塾长大,她院子里亦有一柜子的书籍,都看习惯了。 朱清然也是如此。 “你们这个书太反人类了,小学就念这么难的书,孩子们连字都不认识啊!” 祝江江失策了。 她早知今年要来读书的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十岁以下的孩子们,她却还让他们念明家私塾通用的书籍。 这真的是她工作上的失误。 但明瑶表示冤枉,“我和哥哥小时候看的便是这样的书,我们也是一点一点将书中所有的才识读懂的。” “是啊。”朱清然自然是站在他心上人这头的,“读书本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读书是一辈子的事她同意,但一辈子只读这些书祝江江就不认同了。 “算了,明公子明天还会送来一批书是吧?那我回去弄点教材,让他帮我印制。” 祝江江气鼓鼓地合上自己正在看的书,丢到一边,她再多看一眼,肯定就要吐了。 说罢,她就起身出去,让他们两人自己想办法把剩下的书审查完。 菜地里。 短短四五日的时间,所有的菜地里就已经是白绿色的一片了。 长得快的菜,叶子已经有指甲大小,颜色也渐渐变绿,长得慢的刚刚抽芽,芽儿是白色的。 所以此时的菜地看起来是白绿色的一片。 今日没出太阳,也不算太冷,武晋平脱了衣服,在菜地里待了一个上午,一直在帮忙浇水。 身为当今太上皇,他居然肯放下身段待在地里,这是祝江江没想到的。 “祝姑娘,今日有虾子可以吃吗?我太累了。” 秦风不知何时从她身后出现,在她耳边哭诉。 他堂堂的太傅之子,就算是在乡下,那也应该是跟学堂的两位先生一样,坐在一堆书籍面前看看书、论论文章才是。 如今却落得个帮人挑水浇菜的下场,他真是有苦还不能说,太难了。 祝江江也表示很同情他,他和涂雅一样,都是官家之后,却被点名跟着伺候太上皇和太妃,粗活累活都要干。 唉! 有权有势就是好,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要有一定地位才能入眼。 “除了虾子,别的都行。”祝江江不舍得动池塘里那些虾子,它们还小。 “那就糖醋鱼吧。”秦风退而求其次,糖醋鱼是他第二喜欢吃的,也不是不可以。 祝江江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那你先忙,我回去了。” 嗯??? 秦风看着转身离开的祝江江,泼了她一瓢水,“你不是来干活的啊!” 他以为有人可以替他们分担一点活儿呢。 祝江江头也没回,摆了摆手。 她本来是可以帮忙的,但现在她要回家闭关,做点东西。 家里,裴祭已经出发去江北州,忙他去年未完成的事,裴小鱼也待在北边小屋那边,和小五他们一起缝制自己的书包,准备上学事宜。 村里也空空的,大伙儿都去官道那边开垦荒地,为种茶做准备。 祝江江回来,随便洗了个脸后,就拿着纸笔进了空间。 在空间里,她可以完全不被人打搅,集中注意力完成自己的事情。 当然了,太过忘我的下场就是,等她忙完出来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了。 祝江江没有错过明戟,却忘了给秦风做红烧鱼的事儿,秦风因为回家吃不到红烧鱼,一气之下把她池塘里的虾捞走两大篮子! 过年的时候他看过祝江江如何处理虾子,就算他不会做菜,水煮虾他总是会做的。 烧水下锅,拍点姜片、下点清酿去腥,熟了就可以捞起来蘸调料吃了。 调料他做得不如祝江江调的好吃,但虾子已经足够鲜美,他就没那么在意了。 祝江江看着院子里一地的虾壳,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金秋阁二楼的秦风。 秦风对上她的视线,丝毫不怵,那挑衅的眼神似乎在说:是你先说话不算数的! “……”好吧,他赢了。 “秦公子,下次请手下留情好吗?我养点虾子不容易。”祝江江出门,路过金秋阁门口时,抬头轻声恳请道。 “自然,在下日后还有很多需要仰仗祝姑娘的地方,你我二人自然得好好相处才是。”秦风一脸假笑,客气得有点虚伪了。 他还在生气! 算了。 祝江江摇摇头,朝学堂走去,将自己熬夜通宵做的东西,交给了明戟。 “这些东西是什么,在下从未见过。” 明戟随意翻看了她给的一沓东西,上面很多都是被拆开成笔画的字,还有很短很短、很有趣的小故事书。 不仅如此,故事里还有简单的插画。 “明公子,这些画能印制吧?”祝江江担心插画他们印制不出来。 她已经把画儿画得很简单了,线条尽可能的干净利落,用最少的线条,画出最像的东西。 “当然可以!”明戟给予她肯定的回答,“只是你当真要在书上画这些东西?你的画比字还占地方。” 那些民间话本里,就是画儿,所以印制是没问题。 只是在私塾用的书本里画画,似乎不太妥当吧? “那就好,你就按照我给的这些印制吧,顺便再帮我印这本农事大全。”祝江江早上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这本书拿出来。 “就先印这三本,别弄混了。” 除了农事大全她是用麻线缝制好的,另外两本她昨夜赶制出来的书都是散的,祝江江生怕明戟给弄混了。 “生字本、寓言小故事、祝氏农事大全,这三本书就取你写在上面的这几个名字吗?”明戟仔细跟她确认。 他一旦送去印制,就不能再改了。 “嗯,就是这个名字。” 除了农事大全是她的原创,要标注她的姓氏之外,另外两本不需要了,那些字、那些故事,都不算是她的原创。 “行,你们再有三日便要开学了吧,我争取在你们开学前给你将书送来。” 第一二六章 野学堂又如何,念! “祝姑娘在不在?” 周时周献兄弟二人一身木屑地出现在学堂门口,冲学堂里大喊了一声。 祝江江在中间的教学区办公室跟两位先生做开学的最后准备。 他们正把祝江江年前得来的各村孩子名单,按照年纪和村子进行分班,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她。 “你们先看,我出去一下。” 祝江江听得出周家兄弟的声音,她放下手里的笔跑向门口。 看到她跑来,周家兄弟二人也上前几步,迎了上去,“祝姑娘,虾塘小屋已经按照你的要求给你盖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们兄弟俩紧赶慢赶,终于是给盖好了。 “不用了,我相信你们,只是……” 祝江江摸遍全身,都没摸到钱袋子,她尴尬地冲二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没带钱。” 她这几日都是小荒村和学堂两边跑,因为不算太远,也不需要买卖东西,所以身上压根儿不带钱。 而且她不知道周家兄弟今日完工。 “不碍事不碍事!” 周家兄弟二人连连摆手,比她还要着急,“学堂不是马上就开学了嘛,等我们送孩子过来时再算也成。” 他们已经跟祝江江说好了,把家里那三个小的都送来这里念书。 明家私塾他们进不去,来这里认几个字,也比整日在家中玩闹得好。 “那也行,那辛苦周大哥和周二哥了。” 官道两旁能变得如今这样,有学堂、有工厂,以后还要盖客栈,这一切都是周家兄弟辛苦的结果。 祝江江送走了周家兄弟,刚要转身回去时,官道上又来了两辆马车。 在马车前面,骑着马走来的是周凉! “周大人,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祝江江惊讶地看着他。 自从除夕夜之后,周凉就再也没回小荒村。 小九他们进城好几次,次次回来都说去衙门里找他,都见不着他,也不知道他忙啥去了。 周凉从马上下来,将马拴在学堂门口栓马专用的木桩上,“小娘子,我给你送笔墨纸砚来了。” “这是之前水灾时,明家捐给衙门的两车砚台和纸笔,全都给你。” 这些东西放在衙门里也是碍事儿,而且朱大人还在时,祝江江就已经跟衙门要了这些东西。 他只是今日才有空送来罢了。 “太及时了!” 祝江江昨儿个还惦记这事儿呢,只是一直没空去衙门要。 衙门主动给她送来,省了她不少事儿。 “一路来渴了吧,进去喝杯茶?” “不了。” 周凉只是看了祝江江身后的学堂一眼,没有进去,“我去看看小九他们,要上学了,我也该表示表示才是。” “周大人想得很周到啊,那你先回去,我还有得忙呢。” 祝江江今天得把所有名单分好,开学了直接按照名单排班,忙着呢。 不过她今日好似受到诅咒了一样,再次想回去时,又来了几波找她的人。 一波是祝江江之前招的食堂做饭的叔伯婶子们,他们提着行李前来,在开学前就得在学堂里住下了。 跟着他们前来的,还有自家准备入学的孩子。 看到祝江江,孩子们怯生生地跟她打招呼,“祝先生好。” 瞧他们紧张又不自然的样子,一看就是在家里被家长要求这么做的。 再加上他们对私塾的古板印象,以为先生都是严厉、不苟言笑的,他们更加害怕,见了祝江江一动都不敢动。 “我带你们去看看宿舍吧。” 祝江江摇头笑了笑,领着几人先进去适应适应。 这一波人安顿好之后,牛栋又来了。 她在城里,借着牛栋生意上的人脉,跟两个卖菜的老板订了一个月的菜,直到他们自己的菜地能吃了,才停止。 至于肉类,自然是非牛栋莫属了。 “江江姑娘,你来看看,这些都是我跟两位老哥特地给你留的,新鲜吧!”牛栋拉了一车东西进来。 肉和菜都放在一辆车上。 “嚯,这么大的私塾啊——” 送菜的其中一位大哥看着漂亮又宽敞的私塾,忍不住赞叹。 牛栋去找他们订菜的时候,说是要送到乡下的私塾去,当时他还不以为然。 乡下的私塾,怕不是坐在田埂上认几个大字罢了,能有多大。 如今进来一看,他才知道,这乡下的私塾竟盖得如此漂亮,这房子,比城里的好看多了! “老唐,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江江姑娘比你想象的要能耐多了,不然人家怎么押题押出了状元来呢!” 牛栋那自豪的模样,搞得好像押中考题的是自己一样。 “啧啧,太不可思议了……” 那个被称作老唐的中年男子嘴巴张得老大,许久都没合上。 “江江姑娘是吧?在你们这儿上学要啥条件,我家幺儿今年九岁,能不能也来?”相比老唐,另一个男人直接多了。 “在我家学堂念书的学子需要住校,住五天就放两日的假,让学子们回去,如果大哥你舍得,我随时欢迎。” 住校这个条件在大澧朝还没有形成默契,大澧朝的私塾也从未有过住校的先例,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所以祝江江第一件事儿就是告知他们此事。 “住五天,又放两日,这是为何?”那老哥不解地看着她。 “这个是我们学堂的规定。”祝江江用规定来说话,她没办法解释啊,而且,就是说了他们也不懂。 连明瑶和朱清然两位先生都还不太习惯她这个周期制的教学时间表呢。 “住五日,我家幺儿怕是会想家吧……”男人犹豫了。 “陈哥,这你怕啥,你两日就送一次菜来,到时候看看孩子不就行了。”牛栋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就是没孩子,他要是有孩子,恨不得直接塞到祝江江的学堂里来呢。 “小牛说得对啊!” 那个老唐一拍大腿,直接做了个决定,“那我也让我家老三老四来念几天书看看!” 就这样,祝江江又多收了三个学生。 她领着三人去看食堂和学生宿舍时,两位大哥所有的担忧就全都没有了。 “这住得好、吃得好,比家里还舒服,咱们还有啥可担心的,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后日我就带娃娃们来上学!” 不管是不是乡野学堂,只要上过学,说出去也有面子。 而且,束修比明家私塾的少多了,几乎等于不要钱,他们为什么不来? “好,那我就等你们过来报道了。”、 祝江江办这个学堂的初心就是为了能让孩子们在改读书认字的年纪,有学上,所以不管是不是跟她合作的村子的孩子,只要年纪符合,想读书,都可以来。 第一二七章 小荒村学堂开学日 大年十六。 今日是小荒村学堂开学的日子,祝江江天不亮就起来了。 她今日要去学堂忙一整天,裴小鱼也要去上学,所以一家子今天都是早早就起床了。 今天对裴家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就连远在江北州的裴祭,昨夜都连夜赶了回来。 “小鱼,今天虽然不上课,但你得住校,所以还是早点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比较好。”祝江江帮裴小鱼整理衣服的时候,忍不住念叨道。 她要让裴小鱼以最精神的样子去学堂。 “我知道了,嫂子。” 虽然裴小鱼早已经去过无数次学堂,但这一次是真正的开学,她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去了学堂,就要和一群不认识的人一起生活、读书,她即期待又害怕。 害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不能好好地大家相处。 “妹妹,学堂也是你的家,别紧张,哥哥嫂子也会经常过去看你的。”裴祭似乎看出了裴小鱼在紧张,所以难得露出温柔的一面,安慰她。 昨晚祝江江跟他说裴小鱼也要住校时,他是不同意的。 但就如祝江江所说,他们俩都太忙,经常没空照顾裴小鱼,让她在家里住反而会让她吃不好、睡不好。 学堂里作息规律,有吃有住,还有同伴,或许更适合她也不一定。 更何况,这是他们祝家开办的学堂,裴小鱼在学堂里,上到先生、下到村里的孩子们,都认得她,还怕她受欺负? “哥哥,我不紧张。” 裴小鱼深吸了几口气后,露出一个大大微笑,让她的哥哥嫂子放心。 “小鱼,我们来了!” 北边小屋排行老六以下的四个小鬼头,都是今天要一起去上学的人,他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去找宿舍,一起住的。 “祝姐姐,谢谢你。”几人看到祝江江也在,便齐刷刷地冲她所在的方向,给她跪下磕头。 祝江江手里在帮裴小鱼编辫子,走不开,只道了一声:“起来。” 他们给她磕头,想来一定是周凉让他们这么做的。 周凉对她,一直以来都太过客气,甚至把自己放在是她跟班的位置,就算是当了县令也改不了那个毛病。 他始终认为,他们能用半年的时间,从乞丐变成县令、从乞丐变成如今吃喝不愁的样子,全都是祝江江的功劳。 所以他们对祝江江总是这样,客气过头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今天去学堂,要五日后才能回来呢。”祝江江关心地问道。 周凉衙门里太忙,前日回来一趟后,今天就没空回来送他们去学堂了。 “祝姐姐,都收拾好了,一样不差。” 老二摸了摸小八的头,一脸慈父模样,他应该也在感慨吧。 几句闲聊后,裴家一行人终于都准备好了,就连祝江江也回去换了身平时不怎穿的裙子,朴素又郑重。 “今天就不坐马车了,走路去吧。” 今日出了太阳,天气开始暖和,适合走着去。 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村里送孩子们去上学的村民。 他们一手帮忙提着孩子们的包袱,一手拿着农具,想来是把孩子送到学堂后,他们就直接去茶山那边干活了。 看到祝江江,众人都心情不错地跟她打招呼,然后跟随她的脚步,一行人呼呼啦啦地朝学堂走去。 小荒村学堂门口。 虽然时间还早,但各村来的村民却不少。 他们等在门口,等着学堂开门。 学堂里,明瑶和朱清然都在等祝江江,等她来了,就开门。 食堂的方向早已经是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不断飘进众人的鼻子里,让没吃早饭的人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开学第一日学子们便要上交这一周的粮食,所以今日来学堂,今日便有饭吃了。 祝江江也是因为如此,今早才没有做早饭。 “不好意思,大伙儿请让让,让我先进去。”祝江江艰难地挤开人群进去,裴祭和裴小鱼他们也一起进去了。 “小鱼,你们去找宿舍吧,我跟你哥哥今日要忙,可能顾不上你们,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好!” 五个孩子齐声应道,然后抱着行李,一溜烟就跑了。 等在学堂的明瑶见祝江江来了,她快步跑来,脸上的紧张显而易见,“小娘子,怎么办,好多人啊!” 她手里虽然有名单,但真正看到这么多人时,还是会紧张。 “开学第一日人当然多,下周学子们再来就不会有那么家长跟着了。” 祝江江拍了拍明瑶的肩,回头对门口负责保卫的大哥喊道:“时辰到,开门欢迎各位学子报到——” 她一边喊,一边走到学堂东面挂着的一块厚铁片前,用小铁锤轻轻敲响那块厚铁片。 铁片和铁锤相碰撞,发出清脆悠扬,能传播数里远的声音。 这就是学堂上下课的铃声了。 学堂们才被打开,一群村民和孩子便蜂拥而至,他们着急地挤进来,进来后却又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大家到两位先生那边排队报上自己的名字,登记、交粮后就可以去找自己的宿舍了。”祝江江再次大喊。 众人这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下,轮到明瑶和朱清然二人手忙脚乱了。 不过幸好他们之前做足了准备,来报到的学子们只要报出自己的村子和名字,很快就能找到对应的名单了。 “刘家村,刘有福是吧?” 正襟危坐的明瑶虽然紧张,但也很快就找到了刘家村的名单,对照名字后又对照了所安排的班级,立马就可以把刘有福安排下来。 “刘有福,四岁,安排在男子一级二班,这个条子你们收好,交了粮就可以去宿舍了。” 祝江江坚持男女混班,但明瑶和朱清然坚决反对,她同时也征询了武晋平的意见,所有人都反对。 她只能妥协。 所以这才有了男子、女子几班的班号。 一级是三到四岁孩童的班级,二级是五到六岁孩童的班级,依次往上排,一共四个级别。 同村的、同岁的,基本都安排在一个班,省得他们初来学堂不习惯,哭哭闹闹的。 身边有认识的同伴,他们也可以互相依靠、互相照顾。 “一级二班,这是啥意思?” 刘家旺拿着纸条从人群中挤出,还不是很明白,想问个清楚时,他就已经被后面的村民挤出来了。 祝江江游走在学堂各处,跟她做同样工作的,还有裴祭和老二、小五他们。 看到有村民不识字,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他们就会过去给他们解释清楚,还会给他们指路。 渐渐的,大家知道学堂里会有人带他们去找地方,大伙儿就没那么紧张了。 开学的气氛也比一开始时,放松了许多。 第一二八章 给自己灌酒 武晋平知道小荒村学堂今日开学,所以在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也来了。 他之所以现在才来,也是因为怕挤罢了。 中午时分再来,很多送孩子过来的家长们都已经开始回去,学堂里很热闹,但是不会乱作一团。 看着满院激动奔跑的孩子们,武晋平严肃的脸上,也不觉展开了笑颜。 他也曾听祝江江提过她的教学理念,原本他不是很赞同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看到这群无忧无虑的孩子们,他突然理解了祝江江所说的,孩子就应该一边玩一边学。 “武老先生,你怎么来了?” 祝江江从食堂里出来,孩子们正在里面排队打饭。 她好不容易管理好里面的秩序,想出来喘口气时,就看到武晋平悠哉悠哉地在学堂里晃悠。 “随便来看看,祝姑娘今日可还好?”武晋平朝她走去。 看她一头的汗,还有被挤皱了的裙子,他猜测,她可能不太好。 “最累人的时候都过去了,学子们适应半日就好了。”祝江江不以为然,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裙子,一点儿都不淑女。 她始终是这副什么困难都不怕的模样,武晋平习惯了。 他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食堂,“孩子们在吃饭啊?” “是啊,我也饿了,出来找我家相公一起去吃饭的。”祝江江四处看了看,寻找裴祭的影子。 看到他在男生宿舍楼下,她便朝他冲了过去,把武晋平丢下不管了。 “祝姑娘和裴将军感情越来越好了,真叫人羡慕啊。” 看着二人打情骂俏的样子,秦风是真的很羡慕,他也想有个人这么缠着他。 心里正想着时,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小身影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秦风还未来得及看清怀里的人,那人就又已经跑开了,她一边跑还一边喊:“小九,等等我——” 小九? “是祝姑娘家的小五姑娘啊。”武晋平替他看清了方才撞他的人。 “看来这个大食堂的饭食不错,大家都这么着急去吃,不如今日午膳,我们也在此用膳吧。” “是。” 秦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所有的心思都被刚才那个小身影撞出身体外面去了。 小五,是那个祝英台吗? 他在小荒村住了那么久,好像从未去关注过北边小屋的那几人。 不过,第一次看到戏台上的祝英台时,他是有被那个小姑娘震惊到的,可是为何后来没再关注过她呢? 秦风自己问自己,得不到答案。 食堂中,他张望那一群密密麻麻的小鬼头,视线扫过,一下便看到了那个小身影。 “小丫头,撞了我还笑得这般开心。”秦风勾起嘴角,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他笑得有多宠。 因为准备工作做得足够充足,开学日的安排工作比祝江江想象中的要顺利,也比她想象中的要早结束。 还不到傍晚,祝江江就闲闲没事做了。 明瑶和朱清然二人果然很默契,她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基本上已经整理好报到的资料了。 “小娘子,今日就让我们二人试一试,只有我们二人去管理这群孩子,看看自己的能力,你先回去吧。” 明瑶似乎被今日的顺利激励到了,现在的她全然没了紧张和害怕,甚至还想独立看看。 祝江江看了朱清然一眼,他也是一副雄心壮志的模样。 看来他们两位都上头了。 “行吧,反正都忙完了,食堂、舍工、保安都在,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就行。” 祝江江乐得轻松,有这么喜欢扛责任大旗的同事,是她的荣幸。 “那相公你呢?你是要回家还是直接去江北州?” 裴祭低头冲她笑了笑,拽起她的手就把她往外带走,“我们回家。” 开玩笑,家里好不容易只有他们二人了,他不趁机跟她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怎么行? 祝江江任凭他牵着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今日虽然很累,但也是开心的,到现在她的心情都还很不错,就没那么排斥他的亲密了。 “娘子,今晚吃饭,我们喝一杯吧,就当是庆祝小鱼上学了。”裴祭突然提议道。 “庆祝小鱼上学?”祝江江忍不住笑话他,“你要庆祝小鱼上学,难道不该是昨天小鱼还在家的时候庆祝吗?” “昨日我回来得太晚了,没机会,今日就算是补上了。”裴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自己的理由。 祝江江不疑有他,“好吧,你想庆祝就庆祝吧,反正就我们两个人,不用招呼谁,就当是简单吃顿晚饭了。” 晚饭时刻。 两人说庆祝还真的很认真地在庆祝。 “第一杯酒,庆祝小鱼可以念书了!”祝江江率先举起酒杯,颇有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 不过,这正合裴祭之意,“娘子,慢点喝。” 她一杯干了,他还是微微的有被吓到。 “为什么要慢,你不是希望我快点喝醉吗?”祝江江放下酒杯,夹了一筷子菜,慢条斯理地送到嘴里。 一边吃,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她也是在做饭的时候突然想通了些什么,她这个相公,怕是一日不见她,就如隔三秋的想她了。 祝江江也真是佩服他,他们都睡在一起那么久了,他愣是什么都不敢做。 她觉得好笑的同时,也不禁怀疑自己的魅力,她真有那么差吗? 既然他们已经是夫妻,一切都是合理又合法的,他怎么还那么纯情?这样就显得她太着急了。 裴祭见她看穿了自己,他酒未喝一杯,脸就已经先红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生怕她生气,所以即使被当面戳穿,他还是要嘴硬地替自己辩解。 “真的?”祝江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干了。 “娘子,慢点!” 这下裴祭是真的着急了,她肯定生气了,所以才赌气地给自己灌酒。 “我知道错了,还请娘子莫要气恼,喝酒伤身,娘子还是别贪杯的好。”他伸手去按住她的酒杯,不能让她再喝。 祝江江看了他按住酒杯的手一眼,嘴角抽了抽。 他还真是宁愿按住酒杯都不愿碰她的手! “相公,我长得不好看吗?”她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问。 裴祭摇头。 “那是我没有女人味?”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小是小了一点,但又不是没有。 裴祭再次摇头,“娘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江江菜都没吃两口,起身走到大门口,把门关上,然后冲他张开双臂,以命令的口吻道:“相公,抱我上楼!” “啊?” 裴祭有点懵,惊喜来得太突然,他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她就…… “娘子!” 裴祭激动地朝她奔去,抱她上楼的时候,脚步都不太稳。 第一二九章 虾塘招工 翌朝。 春风得意的裴祭始终不肯让祝江江起床,抱着她一起赖床躺了很久很久,就是不肯撒手。 “相公,我几天真的还有事儿!” 祝江江在他怀里挣扎到出了一层薄汗,却还是一点都未能挣脱,还把他惹急了。 裴祭哑着嗓音,低声警告她:“娘子,你若再动,今日你便别想下床。” “……” 祝江江哪里敢动,她躲在被子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家里没有了裴小鱼在,裴祭就放肆了。 好希望有个人能来叫一叫他们啊! “小嫂子,有人找你来咯——” 楼下,许老根领着几人走进裴家院子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响起,“奇怪,门没开,是出去了还是没起床啊?” 看着裴家紧闭的大门,外面没有上锁,那定是里面上锁了。 都快中午了,祝江江还没起床? 这倒是新鲜事儿啊,他们好像从未见过起得这么晚的祝江江,以前她都最勤快的。 “要不几位先去我家等等吧,我再去找找小嫂子。”许老根正打算把人往自家领的时候,祝江江就出现在楼上。 “许爷爷。” 她不知何时已经穿戴好,只是头发尚未梳齐整,“真是不好意思,昨天太累了。” 她说话只说到一半,留一半让他们自己猜。 楼下除了许老根之外,来的人她有眼熟的,可是叫不出名字,大多都是不认识的,“几位是?” “小村长,我们是来应征去鱼塘干活的,村长说今日可以应征,是不?”一个头戴草帽的年轻憨厚的男人爽朗地说道。 他手里提了个破布包袱,腰间的腰带里还别了双破破旧旧却洗得很干净的鞋子。 胳膊下,是一件蓑衣。 这好像是他全部的行头了。 他把家都给搬来了,这么自信今天一定能应征得上活儿? 祝江江回头看了屋子里一眼,裴祭也已经起来穿戴整齐,她这才放心地下楼去开门,“是今天,你们先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她简单梳洗后,饭都没吃一口,就跟许老根一起,把这几人带到虾塘去。 裴祭气她总是这样着急,连饭都不吃,他把昨晚的饭菜热了热,装在食盒里,随后跟着也往虾塘方向去了。 虾塘。 “眼前你们看到的这片池塘,都是我家的,岸上的这几栋房子就是你们日后所住的地方。” 祝江江指着白茫茫的一片汪塘,将虾塘的工作要求和内容跟几人说清楚,省得他们以为这份工作很轻松呢。 “若是干了这份工作,你们每日要做的就是喂鱼、喂下,然后巡逻,检查水流,晚上还要警惕是否有小偷等等,每天的活虽然不算多,但你们得一直待在这里,这一项比较苦。” “所以,我之前开会的时候就跟各位村长说过了,干这个活的人,不适合有家庭顾虑的人,你们再考虑一下吧。” 祝江江给予他们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话音刚落,方才那个年轻憨厚的男子立即就站了出来,“祝村长,我可以干,我家就我一个人!” 他不知是太过开朗,还是早已经看开了,说到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脸上并未见有任何的悲伤。 祝江江稍微打量了他一眼,说实话,她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他肯把全部家当都拿在身上过来应征,就说明他很自信,或者说他愿意降低要求也要得到这份活计。 这也算是任劳任怨的一种表达方式了吧。 “好,你留下来吧。” 祝江江的面试就是那么简单直接,不用看学历背景、工作经验啥的,只要有力气、肯干活就行。 至于干得好不好这个另外说,干得不好她再辞了就是。 “太好了!”那男子激动得脸都快红了,“祝村长,我一定好好干,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祝江江点点头,展开手里的纸笔,找了间屋子去做记录他们的入职时间和名字。 她也是这会儿才知道,第一个报名的这个男人竟然是祝家村来的,叫祝大山。 这个名字她没有印象。 “我在村里,大伙儿都不愿跟我说话,说我晦气,克死了家里所有人,所以我不常待在村里,都是待在后山。” 祝大山小心翼翼地跟她解释,生怕祝江江听了他的经历,会后悔刚才答应留下他。 但祝江江除了“哦”一声之外,并未有任何反应。 他这才松了口气。 “娘子。”裴祭骑马前来,不顾祝江江正在忙,一把夺走她手里的笔,将食盒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吃饭。” 祝江江看着眼前的纸张变成食盒,愣了愣,抬头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裴祭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好吧,吃就吃。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男人管得太多了,他什么时候回江北州去啊! 祝江江在一旁默默地吃东西,外面几人考虑好了,决定留下的人走来登记,裴祭便按照她之前的格式,代劳了。 他的字不如祝江江的好看,但也是他一笔一划认真写出来的。 他家娘子要做的事情,他都会认真对待。 就在两人在虾塘挑人时,后面又陆续来了几波应征的人,这个时间是祝江江之前定好的,所以大伙儿都在这天过来了。 留下的人里,除了祝大山之外,其他人都还要回去一趟,他们今日过来没带东西。 而且,他们也要先看一看住的地方,才知道应该带什么。 祝大山只带了自己仅有的衣物鞋子,连吃饭的家伙都没有,更别说他能不能自己做饭了。 “这样吧,你要是不嫌远,我带你去学堂打饭吃,以后你要是不做饭,都可以去那里吃。”祝江江给他支了个招。 他包袱里有碗筷,只要去打饭回来就能吃了。 “不嫌、不嫌,只要有吃的,啥都成!”祝大山哪儿敢嫌弃什么,对他来说,有饭吃就不错了。 他在村里的时候,吃的都是山上挖的野菜呢。 “那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混个脸熟。”祝江江领着他一起前往学堂,裴祭就牵着马跟在后面,手里还提着她吃完的食盒。 第一三零章 江南镇一夜之间变绿了 年过完了,天气也变得相当暖和。 祝江江后山里种的那些树苗,该移植了。 不过在移植树苗之前,她得先统计一下这段时间小荒村的村民关于茶山开荒的成果。 “卢叔,你们家开了多少亩地?全都打算用来种茶树吗?” 祝江江难得召开只属于小荒村的全村大会,在她家的院子里,挤满了村里的老老少少,除了上学的孩子之外,村里能动的全都来了。 卢翠花的爹思忖半晌,数着自己开垦过的地方,给她报了个数儿。 “小嫂子,我家约莫就十二三亩地,你看能成不?” 祝江江把数记上,一边记一边安抚他,“卢叔您放心,不管多少地,只要能种茶就都行。” “那就好……” 村里大伙儿最害怕的就是不能跟着祝江江种茶,他们要是有一丁点儿没跟上大伙儿的脚步,自家就要落后于众人了。 “卢叔,您的地都是成片的吗?还是在石头缝里?”祝江江又问。 “是成片的!”卢家不管是父辈还是小辈,都是有能力干活的人,所以他们家开垦的地,都是好地。 祝江江的这个问题,倒叫其他那些在石头缝里开垦了地的村民感到不安。 “小嫂子,我家有几块地是石头缝里的,是不是不能种茶了?”有婶子一脸担忧地问。 “这倒也不是。” 祝江江冲那婶子笑道,“不过石头缝确实不太适合种茶,婶子您要是不介意,我建议你种果树。” 她后山里那些树苗需要地方,祝江江借着种茶的名义,顺便问问他们有没有人愿意种果树。 “果树?” “嗯,茶树苗种下去之后,也要两三年才能采茶,这和果树是一样的,说不定果树还能比茶树先采收呢。” 祝江江故作漫不经心地推荐他们种果树。 “这……那果子熟了,是不是要跟你一起分啊?”大伙儿把目光投到祝江江身上,一脸希冀地望着她。 可他们希望得到的那个答案并未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是要分一分的。”祝江江老实地回答。 果树苗是她培育的,也是只有她才有的种子,她为什么不能分一分? 村民们闻言,在他们脸上,明显地能看到失望,“那我还是种茶吧。” “好。”祝江江见状,不再强求。 算了,大不了她把菜地、学堂、官道和虾塘周围,全都种上果树,用果树来作为小荒村的绿化好了。 祝江江把全村开垦茶山的地都整理好后,就把放进空间里培育过的茶籽按照土地大小,发给村民们。 “这些种子已经开口抽芽了,大家回去只需要用软一点的泥土种出膝盖高左右的茶树苗,就可以挖出来移植种到山上了。” “好,我们一定好好种!” 小荒村的人拿到种子后,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脸上的喜悦都洋溢在整个村子里。 “对了,关于种果树苗的事儿,大家下完茶种,能不能帮我种几天,工钱还是按照之前那样算。” 祝江江叫住转身要走的村民们。 村民们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她。 这会儿除了种茶之外,他们没啥别的活儿干,地里春耕还有一个月时间,所以他们有空。 春风送暖,万物复苏。 偏远的小荒村此刻正在上演一场春意大作战。 祝江江领着全村的人,扛着锄头,把村子里所有能看到的空地,不管大小,全都翻了开坑种树苗。 从村庄开始,一直到学堂、到虾塘,路旁全都种下了果树苗。 果树苗有大有小,大的已经有成年人高,小的也及腰间了。 树苗种下之后,原本看起来一片荒芜、全是黄土地的小荒村,顿时变成了被绿色包围的原生态村庄。 那条荒废的官道,经过修正后,看起来还是很荒凉的样子。 可一旦种了果树苗在两旁,便俨然一副康庄大道的模样。 走在官道上,心情都变得好了许多。 其实不止是小荒村,春暖花开之时,全江南镇的村子都像小荒村一样,在与春风作伴,种下年前祝江江给他们的果蔬种子。 若是能从空中俯瞰整个江南镇,那一定能看到,除了江南镇的城里之外,整个江南镇一夜之前变绿的奇观。 而让整个镇子一夜之间就充满生机的,不全是春风的功劳,更多的是人的功劳。 祝江江被眼前的绿意蒙蔽了双眼,都忘了她今天还有课了。 明瑶等不到她,被迫出来找她。 从菜地到村子,再从村子到茶山,终于在茶山脚下的路旁找到了祝江江。 “小娘子,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孩子们都等着你呢!”明瑶气得不行,上前就是一阵埋怨。 “你还挖什么土啊,清然已经跟你换课了,你快点回去,不然他也撑不住了。” 祝江江的课一周也就三节,虽然很少,但却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 所以她只要一次没去,孩子们就像是要造反一样,嚷嚷着要上她的课,朱清然和明瑶两人都劝不动。 “啊!我忘了!” 祝江江一拍脑门,丢下手里的锄头就往学堂的方向跑。 一边跑还一边跟周围的村民们交代道:“各位婶子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儿,你们先忙,我马上就回来——” “你去吧,不着急。”村里大伙儿见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这个村长啊,有能力,但有时候也会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迷糊,他们都习惯了。 学堂里。 孩子们的吵吵声比以往都大,把食堂和宿舍的员工都吸引出来看,看朱清然焦头烂额的样子。 菜地那边的武晋平也忍不住,走到围栏边,看学堂里是什么情况。 “祝先生,我们要上祝先生的课——” 上百个孩子,全都在喊,那声音大得都能传到小荒村去了。 “祝先生来了!”有个眼尖的孩子,看到跑进来的祝江江,大声喊道。 他喊完之后,本以为孩子们见了她,会跑着过去把祝江江团团围住,迎接她呢,但意外的是,孩子们不仅没有挤上来,反而还很自觉的开始排队。 在操场上,大家按照上次排好的位置,前后左右留出活动空间,排得整整齐齐的。 他们只将目光投到祝江江身上,一脸兴奋和期待。 原来这节课是体育课,他们要接着学上次祝江江教他们的体操,所以他们才这么兴奋的。 看来不止是前世,在这里,体育课对孩子们来说,也是不可替代的。 祝江江弯腰大喘气,朱清然给她递了杯凉水,让她缓缓,然后她才站上小旗台,打着只有孩子们才知道的节拍。 用节拍代替广播传递信息,节拍打到整齐了,就可以教体操了。 第一三一章 橡胶鞋厂开工 每次跳操结束,最让祝江江印象深刻的,不是孩子们学会跳操后那一张张激动的脸庞。 而是因为跳操,把鞋子跳坏的孩子们,默默走到角落去,寻找稻草之类可以把鞋底和鞋面捆在脚上的那一幕。 孩子们虽然很喜欢她的课,但她的课多少有点费鞋子。 现在还只是跳课间操,以后还有长跑、田径、球类等运动,到时候他们可怎么办?光着脚吗? 祝江江怎么可能会让孩子们光脚上学? 这不,果树苗移栽完毕后,她的橡胶工厂就立马开工了。 有周凉牵线,她跟江北州的一个专门产织粗布的村子达成了合作,她要了那个村子一半的订单。 这批布终于是在春耕之前产出来,送到小荒村了。 厂子的工人祝江江早就已经找好,很多都是周家兄弟俩手底下干活的工人的家眷。 年前她在厂子里试验橡胶的韧性和硬度,找了盖房子的工人帮忙。 所以当她说厂子需要会纳鞋底的女人时,工人们就把他们的家眷介绍来了。 这群工人都是在城里等活儿干的临时工,家中少有田地,家中的女人没有活干,这里正适合她们。 “都送到里面去吧,辛苦了。” 送布匹的车子从江北州过来,走了一天一夜,也真是辛苦给她送货的马家村的村民们了。 马友德是马家村的村长,这一次祝江江的单子帮了他们村大忙,他特地跟着一同前来,要保证这批布安全顺利地送到祝江江手上。 “祝姑娘,旁边那个是学堂吧?我们早就听说江南镇有个姑娘在办学堂,当时还以为是玩笑呢,没想到就是祝姑娘你办的啊,你真厉害!” 马友德越过卸货的人群,走到祝江江面前就是一个劲儿的猛夸。 他看着那隐约传出读书声的学堂,眼里满是羡慕。 江北州啥时候也能有个村里学堂,让他们这些村子里的娃娃们能够去上学。 “马村长您客气了,就是给孩子们认几个字罢了,我家学堂现在还没有报名科举的资格呢。”祝江江谦虚地笑了笑。 她虽然看起来挺不在意的,但没有科举举荐资格这事儿,她还是挺介意的。 孩子们那么努力,家长们又次次在校门口叮嘱自家孩子,好好读书,将来中举人。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但又不能告诉他们事实,就挺难受的。 “认得字也不错了,认字了就可以去城里干活,不用跟着我们这些人辛苦地种地了。”马友德感慨不已。 他觉得种地太辛苦,一切都要看老天爷吃饭,还常常饿肚子。 所以只要可以不种地,他认为做啥都行。 “马村长言重了,其实种地也是不错的。”祝江江与他闲聊着。 直到所有布匹都卸下来后,他们才结束了这段闲聊。 厂子里,所有人都在等着布匹开工,布匹一来,大伙儿就迫不及待了。 按照祝江江之前给他们的模子,将模子放在那一片片厚重的橡胶上,再用小刀切割成一只只大小相同的鞋底。 这样一只粗糙的鞋底就割出来了。 割出来的鞋底丢在身旁的竹筐里,被下一个步骤的人抬走,仔细打磨、修边。 做成薄厚相同的鞋底后,这批鞋底再次被人抬走,去往下一个流水线。 下一个流水线是用钩针和麻线,将另外一条流水线做好的鞋垫,纳到鞋底上的工作。 走完这些步骤,这只鞋底还只是半成品,还需要再纳上鞋面。 鞋面的布料又粗又细,鞋帮有高有低,花样也有很多种,纳上鞋面后,这只鞋子才算基本上完成了。 祝江江在厂子里转了一天,各条流水线都走了一遍。 一开始大家因为不熟练,做出来的东西很多都不能通过,浪费了不少原料。 他们对此很自责,但祝江江并没有怪他们,“第一天都是这样的,等上手了就不会那么难了,别担心。” “可是,咱们厂子的橡胶本来就少,我们还糟蹋了这么多,真是对不住。” 只有沙河村在割胶,而且一天才割那么一点,根本不够保证厂子每日的正常运行。 没有胶,他们的流水线就得罢工,他们就没有收入。 这关系到大伙儿的工钱,负责切割鞋面的人自然而然的就感觉压力山大了。 “不碍事,慢慢来就是了。” 祝江江拿起一双做好的鞋子细看,“咱们厂子还没开始做生意,这批鞋子是给学堂的孩子们穿的,你们宁可慢慢来,做好点,都不要做得差。” 这些鞋子,从斜面上看,和大伙儿现在穿的鞋子没什么两样,只有从鞋底看才能发现不一样。 现在大伙儿穿的鞋子,鞋底也是布,虽柔软,但走在不平坦的路上就十分硌脚。 特别是住在乡下的人,一出门就基本上都是石子路、泥土路,鞋子穿在脚上久了就疼得不行,还经常磨出泡来。 如果用橡胶做鞋底,硌脚的问题就解决了,赶路走多久都没有问题。 “给孩子们穿的,那不能够差!” 听闻这些鞋子是做给孩子们的,大伙儿愈发谨慎起来,保证每个步骤都做到细致。 厂子进入正常开工状态了,那祝江江手上的所有事项,基本上就全都步入正轨了。 虾塘那边也已经培育好,只等一场春雨下下来,就可以放虾入塘了。 只不过,春雨若是下下来了,那就说明春耕到了,茶山的茶也就该采了。 小荒村已经开始有人往田里引水,准备下种培育秧苗。 祝江江也该为自己那五十亩地做打算了。 今年她手里有了点银子,可以买几头牛回来养,顺便用牛来耕田,犁地就不会那么累了。 当她从城里赶回几头牛时,在地里的大伙儿纷纷围了上来。 “哟,这么大的牛,还是头带崽的,小嫂子你上哪儿买来的。” 祝江江赶回来的牛中,有两头水牛、两头黄牛,其中一头大水牛带了一只小牛犊,就一共五头牛了。 小牛犊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办法吃奶,看它瘦瘦小小的模样,怕是还没满月。 “我这是去城里,找牛老板帮忙打听的,这家人搬走了,牛全都要卖,我就捡了个便宜。”祝江江也有点无奈。 她本来只是想买两头牛回来犁地罢了,谁知道一下牵回来了五头,还有一头小牛犊。 她围的那个临时牛圈,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这头调皮的小牛犊? 不知道裴祭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帮她把家里的牛圈修牢点。 第一三二章 皇上杀到江南镇了! 不过有一说一,用牛耕地就是比人工翻地快,也省事儿很多。 学堂休假的两日,裴小鱼和小九两个小丫头一起去后山放牛,把那只小牛犊牵得远远的,这样那头母牛才能好好干活。 其他四头牛全都赶下地去犁地干活了。 祝江江因为不熟练,好几次跌坐在地里,地里泡了水,满是泥泞,她身上已经没一处好地方了。 周凉送信回村时,路过田里,看到祝江江在赶牛犁地。 他立刻翻身下马,脱掉身上的官服和鞋子,下地去接她手里的活儿。 祝江江被人突然挤开到一旁,看到来人,她有点惊讶。 “周大人,你回来有事儿啊?” 再看他丢在路边的马儿和衣服,她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儿回来的,不然他不会连官服都不换。 “周凉,你要是有急事就快去办啊,你下地来干嘛!” 说着,祝江江伸手就要去抢回自己的活儿,但周凉已经拍打牛屁股,开始犁地了。 “我衣服里有裴将军给你的信,送信的人说很着急,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周凉头也不回道。 祝江江听此,赶紧到水沟里把手洗了,跑去翻找信件。 在周凉官服的夹层里,果真有一封信,信上插了根鸡毛,是急件。 江北州和江南镇就那么点距离,裴祭早上骑马回来,晚上就能到了,还需要给她发急件? 祝江江一脸不以为然地把信拆开,里面的内容却令她瞪大了眼睛。 “皇上来了……”她愣在原地,喃喃自语。 她曾听秦风说过,武晋平是偷溜出宫的,皇上不知道他溜到了哪里。 而且,他们在小荒村住了小半年,皇上都没有他们的消息,怎么突然就来了呢? 祝江江收到消息,鞋都没穿就往学堂的方向跑去。 武晋平此刻正在菜地里,照顾那些他呵护了两个多月,长势极好,准备可以收成的蔬菜。 她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和秦风,看看他们二人是不是要换个地方“离家出走”。 菜地里。 武晋平看着一大片生机勃勃的菜,心中所有的烦恼和焦躁就全都被治愈了。 红的番茄、绿的青菜、长的豆角、紫的茄子,还有黄色的南瓜花儿,各式各样,每天帮学堂食堂摘菜,是武晋平最幸福的时刻了。 谁也别想打搅他此刻小小的幸福。 “武老先生,你在哪儿啊?!出大事了!” 绿油油的一大片菜地,豆角、瓜藤无数,人都看不到了,祝江江只能扯开嗓子大喊。 武晋平似乎听到有人喊他,他从一拢豆角架中间探出脑袋来,从祝江江挥了挥手,然后接着摘豆角。 中午学堂要做豆角炒肉,这是他喜欢吃的菜,摘豆角的工作他自然全包揽了下来。 祝江江真是服了他了,这个时候还这么淡定,他家儿子都杀到江北州了! “武老先生,皇上来了!” 祝江江气喘吁吁地跑到武晋平身旁,将手里的信递给他,接着补充道:“您快回去收拾东西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他在小荒村住了那么久,行李一定不少。 现在不回去收拾,最多两天,皇上就要到了,倒是他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什么?靳儿来了!”武晋平手上的动作一顿,刚剪下来拿在手里的豆角掉了一地。 他接过祝江江递来的信,快速展开浏览了一遍。 他的儿子武靳果然已经到江北州了! “武老先生,你不跑吗?”见他依旧在发愣,祝江江又提醒了他一声儿。 武晋平确实在犹豫。 如果换做是以前,他一定立马带着秦风,换下一个地方游山玩水去了。 但现在……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菜地,许多菜都还没能亲口吃到,他有点舍不得离开。 而且,这片菜地从下种到现在,都有他的心血在里面,要他丢下这一片菜地离开,他真的做不到啊。 “哼!老夫就不信了,儿子还想管老子?老夫不走!” 武晋平似乎豁出去了一样,气呼呼地把手里的信揉成团,然后随手一丢,蹲下捡自己的豆角放到框里。 他这个反应直接把祝江江看愣了。 原来他不怕皇上啊?那之前把自己搞得那么神秘做什么,这不是浪费表情嘛! 祝江江比他更生气,长腿一跨,到旁边的菜拢去摘了一颗熟透的番茄,用袖子擦了擦就送到嘴里。 “祝姑娘,你慢点儿,别把秧子给扯坏了!”武晋平心疼得不行。 那棵番茄秧子被她扯得倾斜,倒在地上,他赶紧过去将秧子扶到支撑秧子的竹架上。 既然武晋平都那么说了,祝江江回去就又该干啥干啥,坐等一睹当今圣上的尊容。 只是,在她这么淡定的时候,有人就不是很淡定了。 裴祭是裴照的事情,皇上已经知晓,但他并未将此事声张,而是私底下找了裴祭淡话。 也正是因为如此,京城南下的一群人才在江北州耽误了几日时间,没有在祝江江以为的到来时间,来到江南镇。 就在武晋平和祝江江二人都快忙忘了还有这事儿时,京城那群人就轰轰烈烈地来了。 坐在马车上的武靳,一想到他那个不安分的爹,他的脸就沉得不行。 好一个太上皇,把朝中所有压力丢给他,自己一个人跑出宫游山玩水,老太后都差点被他气得过去了。 若不是这次老太后出山坐镇朝中,他都没法儿出来找人。 这次要是找到了他那个老顽童的爹,他定不饶他! “这里是何处,为何越走越荒凉了?” 武靳看了车窗外一眼,他们似乎已经从江南镇出来了。 只是他们正在前往的地方,怎么看不到一处能住人的地方,路也那么差,颠得他脑袋都快晕了。 这种地方,他那个享受了一生荣华富贵的爹,能住得下? “回皇上,此路是江南镇早已弃用的官道,路途不平坦,还望皇上见谅。”坐在马上护驾的裴祭答道。 “弃用的官道?” 武靳就是从小在宫里长大他也知道,官道弃用之后,周围便不再有人家了。 这条官道既然已经弃用,为何他们还要走? “裴将军,你确定太上皇会在此处?” “是。”裴祭十分肯定。 不过,月余未归,小荒村的变化让他这个小荒村人,也大感震惊。 前面的道路两旁何时种了这么多树?让这条荒凉的官道看起来,如同一条深不见底的林中大道一样。 春光明媚、树影摇曳,这还是他认识的小荒村吗? 第一三三章 怎么样,那边见血了吗? 马车走上这条路旁栽了树的路段后,车子便不再那么颠簸,甚至还挺惬意的。 武靳以为他们此刻的方向是另一个城镇,心中还有点感慨和庆幸。 至少说明,他那个老爹是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这样他回去后也可以向老太后交代了。 可是,他没想到打脸会来得那么快。 马车才刚走稳了一些,就又转到一条小路上去了,车子再次颠簸起来,武靳再次探头出车窗外。 眼里看到的,是一片正在耕的田地,地里有数位挥着锄头干活的村民。 随着他们手上的锄头落下,田里的浑水被溅起,把干活的人弄得满身都是泥点子。 干活的村民似乎并不在意身上落了泥点子,依旧努力地举起手里锄头,再次挥下去。 除此之外,地里还有赶牛犁地的人。 他们看起来十六七的年纪,年轻得很,但干起活来却十分老练。 坐在马上的裴祭一眼就认出了在田里犁地的祝江江。 他回头就对武靳道:“皇上,本官的娘子正在田里犁地,本官先去帮忙,前方村口的金秋阁便是太上皇所住的地方,皇上您自便。” 说完,他就拉住马缰,翻身从马上下去,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的袍子扎到腰带里。 “……”武靳皱起眉头,略微不满。 他好歹也是当今圣上,就算裴祭是受儿时好友所托,让他饶了他一命,他也不至于这么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吧! 罢了罢了。 他此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武晋平,裴祭的事有空再说。 祝江江刚掉了头,就看到裴祭出现在她前面的田埂上,他身后的路边,是三四辆豪华马车和无数随行下人的阵仗。 “相公,他们是来找武老先生的吗?” 祝江江只是愣了一下,就立刻反应过来,张口便问朝她走来的裴祭。 “嗯。”裴祭轻轻应了声儿,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鞭子和农具,“你先上去等我。” 这块地她已经犁了大半,还剩一点。 祝江江刚把自己身上的泥点子洗干净时,裴祭就已经完工了,腿长就是快。 “许爷爷,你要牛不?” 虽然是金秋阁来了客人,但他们身为武晋平最好的邻居,是一定得回去的。 接下来的农活怕是要再等等,所以祝江江直接把牛和农具借给了在她旁边锄地的许老根。 许老根能蹭牛用,乐呵得嘴都合不上,“小嫂子你快回去吧,我犁完地就帮你把牛喂了。” 裴祭虽然只是下了一会儿的地,但也被牛尾巴扫得满身是泥点,夫妻二人回家的时候,就完全的一副农家人的模样。 “小鱼呢?” 家里锁着门,裴祭下意识地问了一声。 “小鱼在学堂啊,她明天才放假回家。”祝江江随口搭了一句,转身就去厨房烧水给自己和裴祭烧洗澡水。 裴祭在厨房门口给她劈柴,两人很默契地做着自己的事儿。 “放肆!” 原本就比平时严肃的金秋阁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在附近的邻居们都听到了,但谁都不敢上前去看热闹。 金秋阁门口停了那么多辆马车,带了那么多下人,一个个都低着头,规规矩矩的样子。 在小荒村的人看来,是他们惹不起的。 祝江江也听到了那声呵斥,她忍不住跟裴祭聊了起来,“相公,那边来的人是当今圣上吗?他脾气怎么样?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啊?” 听那边的动静可不小,老的小的都在扯嗓子说话,激烈得不行。 “不会。” 裴祭轻飘飘地吐了两个字,一点儿不关心那边的情况。 “那你的事儿呢,皇上打算怎么办?”祝江江又问。 武晋平人家好歹也是皇上的老子,皇上自然不会对他怎么样,可裴祭就不一样了。 他可是欺君啊! 说不定她都要跟着他受牵连。 “照旧。”裴祭又只吐了两个字。 他这番高冷的回答,可算是把祝江江惹火了,“我说裴照,你多说一个字是会减寿还是怎么的,既然回家让你这么不开心,你要不别回算了!” 他这个态度,很难不让人多想。 裴祭见她生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莫名地感到很开心。 她生气,说明她在乎他,想跟他说话。 “娘子,厨房里的柴足够,可我却仍在劈柴,你可知道为何?”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饶有兴致地问她。 话题突然转到劈柴上,这让祝江江有点猝不及防。 “不知道啊,你干嘛突然说这个?” “因为为夫很想你,若是与你同在厨房,为夫怕控制不住。” 小别胜新婚,他们分开的这一个月时间,他日日都在想她,如今回来了,若不是身上沾了泥,又是大白天的。 说不定他早就把她抱回房间里好好温存一番了。 不说话,只是他掩饰自己因为难以忍受而变得沙哑的声音罢了。 他车速有点快,祝江江打死也想到,裴祭这么会撩,她立刻就红了脸。 靠! 上次真的不该主动的,破了戒的男人太可怕了。 “祝姑娘。” 秦风突然出现在院子里,打破两人暧昧的气氛,“裴将军你也在啊。” “秦公子!”祝江江见秦风来了,也许是因为太八卦,她跑着就出去了,“怎么样,那边见血了吗?” 她指的当然是武家父子俩了,动静那么大,不可能还相安无事吧? 秦风听到她这么问,开口便是调侃,“祝姑娘,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去,小心你的脑袋,不过,那边很好。” “太上皇叫我过来让你帮忙准备一下今晚的晚饭,根据老先生的意思,他是想请你做顿好的,他好跟皇上证明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 “……又是做饭。” 祝江江突然很想笑话自己太天真,她居然奢望皇室的人找她有别的事情?! “我说你们除了找我蹭饭之外,就没有别的正经事找我了吗?” 她失望地转身回厨房,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应了下来,“我知道了,我马上做。” 秦风就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也一脸高兴地转身回去复命去了。 “相公,水热了,我先洗,你反正有空,去把豆子磨一下吧。”祝江江指了指厨房角落里正在泡着的豆子。 泡豆子是因为祝江江喜欢喝豆浆,而且在乡下要买到豆腐不容易,她就会经常泡豆子留着。 就算偶尔没有时间去磨豆子做豆腐,把黄豆捞起来盖块布就能发豆芽了。 所以她根本不担心那些豆子会浪费掉。 第一三四章 菜地被踩,太上皇很生气 在裴祭提着半桶豆子去村里的磨盘上磨时,祝江江趁着还没换掉身上的脏衣服,她拿了簸箕就走向了家门口的池塘。 既然武老先生特地交代了,她总不能给他丢脸吧? 现在已经是春暖艳阳天,池塘里的虾子已经长成拇指大小,十分肥美,就做一顿吧。 祝江江一下水,池塘里的虾子就到处乱窜,蹦来蹦去,把原本平静的池塘水面,激起层层波纹。 她捞了七八斤虾子,放在水桶里吐泥,又捞了一条鱼放在水盆里先养着,然后才打水洗澡。 距离傍晚还有不少时间,祝江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开始做起了饭。 “娘子,豆子磨好了。” 裴祭将豆浆放在厨房给她,他转身上楼拿衣服洗澡去了。 祝江江见豆子磨回来了,赶紧停下挑虾线的活,去把豆浆煮了。 二人有条不紊地相互配合,对面的金秋阁也终于归为平静,村里大伙儿还在地里,整个小荒村都显得特别安静。 直到武晋平出现在裴家菜地的那一刻,将小荒村短暂的平静再次打破。 “祝姑娘,你是不是要摘菜啊?” 武晋平在金秋阁二楼看到祝江江拿了个菜篮子,要进菜园时,他就叫住了她。 “你别动,让老夫来!” 说罢,就听到隔壁一阵“砰砰砰”踩在木头楼梯上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就看到一群人呼啦啦地冲进了裴家的院子。 “父皇!” 跟着武晋平进来的一年轻男子,看到武晋平去抢祝江江手里的菜篮子,他恨铁不成钢地喊了一声。 父皇? 那这么说眼前这个说话的年轻男人就是当今的圣上咯? 祝江江猜到此人的身份后,立马跪下行礼,“民妇祝江江,给皇上请安。” “平身吧,无需客气。”武靳的视线没有停留在祝江江身上,只是摆了摆手让她起来。 可祝江江的目光却始终好奇地打量他。 眼前这个男人看着跟裴祭差不多年纪,而武晋平头发都已经半白了,他们两人要说是爷孙俩都有人信。 可偏偏,这两人是父子! 对了,她差点忘了,皇上嘛,后宫佳丽三千人,孩子无数,就算有这么年轻的儿子,似乎也不奇怪。 只是,排在他前面的那些哥哥们呢?估计是悲剧了吧! “父皇,您贵为九五之尊,不可亲自去做这些繁琐小事啊!” 武靳见武晋平已经进去了,他看着菜园里的泥地,犹豫着,不想踩上去,只能在外面劝说。 武晋平却不以为然,还兴高采烈地跟他分享菜园里的那些菜是什么情况。 “靳儿,你别光站着,你进来看,这株番茄我上次来摘的时候,它还是青色的呢,现在都变得这么红了,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神奇什么啊,是菜就会成熟。 “不知道祝姑娘今晚做不做番茄吃。”武晋平嘟囔了一句,然后冲院子里大喊一声道:“祝姑娘,今晚要做什么菜?” 刚转身要回厨房的祝江江被点名,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到她身上,把她看得十分不自在。 那些跟着武靳一起来的人,都在用目光打量她,似乎在问:这姑娘是何人,竟敢让太上皇都听她的? 祝江江见状,尴尬一笑,回答道:“武老先生你摘什么我就做什么。” 开玩笑,她敢说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她要是说了,这群人非得把她瞪死,她可惹不起。 说完,祝江江就快步走进厨房,躲着做饭去了。 “那就煸个豆角,再做个茄汤,再来个土豆丝好了。”武晋平自顾自地点菜。 还拿起放在菜园里的小锄头,说着就要动手去拔土豆秧子。 在他挥起锄头要挖土豆时,就被武靳叫人进去帮忙了,“你们几个,快进去阻止太上皇!” 他可是全大澧朝最尊贵的太上皇,怎么可以做这种粗活呢?简直是丢他们武家的颜面,丢全大澧朝的颜面! 被抢走了锄头的武晋平顿时黑了脸。 他不高兴,不止是因为他们抢走了他要用的锄头,更是因为冲进来的几人把菜地给踩了。 “都给朕出去!” 武晋平一声冷喝,从语气中可以听出他的不满。 而且,自他退位以来,便很少自称为“朕”了,现在他以朕自称,说明此刻的他非常生气。 冲进菜园的几人吓得脸色惨白,退出菜园后便扑通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站在外面的武靳和秦风二人也都被他吓到了。 裴家院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又可怕,可身为主人的祝江江和裴祭两人,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看热闹,跟那边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相公,你说这次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啊?”祝江江还是那个问题。 “娘子你好像很希望他们打起来一样?”裴祭很无奈,他家娘子似乎很喜欢看热闹,特备是这种动不动就要打起来的热闹。 不过,那边可是太上皇,天底下有谁敢跟太上皇动手的? 就是当今的圣上也不敢,他只敢在一旁打嘴炮罢了。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是人的本性。”祝江江耸了耸肩。 她将锅里煮好的豆腐花舀出来,收紧布袋子口,对裴祭道:“相公,帮我搬过去那边,然后用那块石头压紧,我今晚要吃豆腐。” “好。” 二人在厨房里的气氛相当和谐。 菜园那边,只见武晋平心疼地捧起被踩坏的那些菜,挑出还能吃的放到篮子里。 不能吃的,秦风很自觉地走过去,接过那些烂叶子拿在手里,等待他全部挑完之后,他拿去剁了喂鱼。 武靳看着菜园里默契的二人,目瞪口呆。 难道他们在小荒村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吗?菜都被踩坏了,他们还要捡起来吃? 天呐! 这哪是他大澧朝尊贵的太上皇啊! “去吧。”武晋平轻轻摆了摆手,让秦风把烂叶子拿去喂鱼。 他手里的动作却未停,除了那些被踩坏的菜之外,还有那些被踩断的菜秧子。 只见他把那些菜秧子扶起来,能搭着其他菜秧子立起来的,他就不管了。 不能搭着立起来的,他转身出去,找了一把稻草回来,小心地把那些断掉的菜秧子,用树枝绑好,跟接骨似的。 收拾完菜园里的残局后,武晋平仍不放弃。 重新拿起锄头,去把地里的土豆挖了一株出来,一株秧子下面有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土豆,看着甚是喜人。 “靳儿,你看,这小小的土地下面,竟长了这么多土豆,你现在还觉得这不神奇吗?” “……很神奇!”武靳坚定地答道。 不过,他指的不是那土豆,而是他家父皇。 第一三五章 农家烟火气 “武老先生,吃饭了。” 祝江江用毛巾捧了一碗汤路过门前纳凉的露台时,对正在喝茶眺望眼前的田野和夕阳的武晋平喊了一声。 跟武晋平一起喝茶的,除了武靳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两任皇上一起坐着喝茶,谁敢同坐? “靳儿,快来,祝姑娘的手艺好极了,听说还做了虾子,快一起尝尝。” 武晋平像个卖货的一样,使劲儿给武靳安利祝江江的手艺。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只是喝个茶的功夫就变得这么和谐了,祝江江是该说她家的茶叶魅力大还是人家的父子感情太好了呢? 饭桌上。 除了裴祭和祝江江夫妻二人之外,就只有武家父子俩了。 祝江江疑惑地看着站在一旁的秦风,问他:“秦公子,你不吃吗?” 她还以为她难得做了虾子,秦风会迫不及待呢,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站得住? 秦风被祝江江直接点名,他差点没在心里给她跪下了,这种时候,他实在不适合一起坐下吃饭啊。 “秦风,坐吧。”武晋平为他开了金口,“你曾是劲靳儿的伴读,一起吃又有何妨。” 武靳见武晋平都开口了,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让他入座了,“这里不是宫中,无需拘束,坐吧。” 无需拘束这话难道不应该是她说的吗?祝江江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谢皇上。”秦风听命坐下。 可就算他坐下了,他也不敢敞开了吃啊,好难受…… “这些菜是……”武晋平看着一桌子的菜肴,无从下筷。 因为这些菜,大多他都没见过,除了那条鱼和武晋平刚才挖出来的土豆做成的土豆丝。 武晋平也有没见过的菜,他指着其中一道虾子做的菜问:“祝姑娘,这道菜又是什么做法?” “这个是茄汁虾仁,武老先生你要的茄汤我没做,只做了这道茄汁虾仁,不好意思啊。” 太上皇钦点的菜她都不做,因为春季的茶叶很新鲜,汤,祝江江就用茶叶做了马蹄肉丸茶汤。 解腻还下火。 “无事,只要是祝姑娘做的都行!”武晋平丝毫不介意她换了菜单,只要能吃到好吃的就行。 事实上,这道茄汁虾仁确实也获得了几人的一致好评。 “鲜甜爽口,味浓汁香,又是一道虾子的极致美味啊!” “又?” 武靳听到他老爹这番称赞,他吃过那茄汁虾仁,对于他老爹的评价,他很赞同,只是那个“又”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难道说还有什么比这道虾子更好吃的菜? 武晋平见自家儿子一脸疑惑的样子,他开始炫耀起来,指着桌上其他虾子做的菜,以老食客的口气,一一给他介绍。 “靳儿,你方才吃的虾仁,它原本是这副模样,这道菜叫白灼虾,吃它需要剥壳,然后还得蘸祝姑娘特调的酱汁一起吃,才能尽情享受它本身的美味。” 说着,他夹了一只白灼虾放到碗里,然后放下碗筷,亲自动手剥虾。 看到他亲自动手去剥虾,武靳再一次目瞪口呆。 布菜不是嫔妃们干的活儿吗?再不济,叫宫女来做啊,何须要亲自动手? 可再看桌上其他人,都是自己动手剥虾的,他一个人愣着,似乎有点格格不入,而且,他真的很想尝试一番那虾子本身的味道。 武靳屏退了身后伺候他的人,只留下屋里吃饭的五人,然后才学他们一样,动手剥虾。 第一次剥虾,到最后,他手里的虾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不过…… “好鲜啊!” 武靳双眼放光,被嘴里这只虾的味道惊艳到了。 “靳儿,不止是水煮的好吃,这个炸虾和虾滑都非常不错,还有那个糖醋鱼、那个肉丸汤,你都试试,祝姑娘的手艺就没有不好吃的!” 武晋平那骄傲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桌子的菜是他做的呢。 武家父子俩绝对是今日吃饭的五人当中,吃得最欢、最放得开的两个人。 看到有他们喜欢的菜,其他三人默契地没有再去夹,全留给他们,到最后,他们只能盛了碗汤泡饭吃,其他的根本吃不到两口。 武靳好像一下子就被祝江江的手艺拴住了胃一样,对她大肆称赞。 跟一开始无视她,不知她是何人的样子完全不同。 “父皇,难怪您听说儿臣来了,却仍不肯离去继续躲着朕,原来是舍不得祝姑娘的手艺啊!” 吃完饭,武家父子又在裴家门口喝茶。 太阳已经下山,只留下天边一抹嫣红。 小荒村在田里忙活的村民们开始陆续回家,他们满身泥泞,干了一天,累得不行。 可是在路过裴家,看到武晋平时,还是会露出笑容跟他打招呼,“武老先生,吃饭了没?” 武晋平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同样会热情地给予回应,“卢家婶子,回来啦,什么时候种田啊?” 他话音刚落,武靳还没来得及再问什么,几个半大的姑娘就又跑了进来。 卢翠花几人看到武晋平,都率先打招呼,“武爷爷好,我们采茶回来了,祝姐姐在吗?” “我在。” 在屋里收拾碗筷的祝江江听声跑出来,“翠花,麻烦你帮我把茶叶铺在架子的簸箕上,我晚点再挑叶子。” “好。”卢翠花应声后朝院子的竹架走去。 她将大伙儿采回来的一篓篓茶叶倒在簸箕里,用手轻轻铺开后,又放回了架子上,动作十分熟练和自然。 “小嫂子,牛给你牵回来了,我拴在门口了啊。” 牵牛晚归的许老根又来了,他跟祝江江打完招呼后,又跟武晋平打了声招呼才走。 只是太阳落山后,大家陆续从田里回家的一幕,却叫武靳切身体验了一把乡村烟火气的感觉。 他全程都是默默地看着每一个路过裴家,跟他们打招呼的人,没有说话。 通过他们简单的一句问候的话,就让他感到无比的动容,这副景象,是他在宫中呆一辈子都不可能体验得到的。 宫里那些人,上到他的枕边人,下到倒恭桶的太监宫女,只要是个人,开口便是带着无数的目的,不可能会这般纯粹。 难怪武晋平会喜欢待在这里,这里不仅有好吃的,人心还单纯。 不用每日面对那些勾心斗角,感觉会舒服很多吧。 “对了靳儿,你方才说我是因为祝姑娘的手艺所以才不肯走的是吗?” 武晋平的交际告一段落后,他再次开口。 不过没等他说完,武靳就先开口了,“儿臣方才是这么说的,但现在,儿臣觉得父皇您或许还有更多的原因。” “此处,的确很舒服……” 第一三六章 惊掉皇上的下巴 “靳儿,你昨日不是问我,为何知道你来却不跑吗?” 武晋平一大早就起来,抱了身普通的衣服去武靳的房中叫他,“换上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 武靳对于他突然的闯入,还有那一身“便宜”的衣服,都感到很惊讶。 换上那身衣服后,因为料子太糙,他觉得浑身难受。 “父皇,朕一定要穿成这副模样吗?” 他可是堂堂的天子啊! “很适合。”武晋平打量了他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干活就是要穿成这样,谁下地干活还穿龙袍啊。” 他也学会幽默了。 “干活?” 武靳眉头深皱,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人从金秋阁出来,真好碰上了牵牛出门去犁地的裴祭夫妻二人。 他们身着打补丁的旧衣服,看起来比他糟糕多了。 “给皇上请安。”祝江江用擦汗的毛巾当手绢,给武靳行了个不太正经的礼。 她今天心情不错,因为裴祭回来了。 武靳见她这般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有理会,倒是武晋平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祝姑娘,地还没犁完啊,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春耕?” 看着村里已经有人开始插秧,武晋平都忍不住替她着急。 唉!真操心。 “今天小鱼放假,明天我们就种。”祝江江早就计划好了。 犁地这种重活她和裴祭可以干,种田那种稍微轻松一点的活儿就等裴小鱼回来,能种多少算多少,反正先种着。 “对对对,今天学堂只有中午要菜,靳儿我们快走!” 今日只上半天课,早饭只吃馒头和粥,配小咸菜,蔬菜只有中午一顿。 武晋平这才反应过来,催促着武靳快点走。 “车辇为何还不来!” 武靳站在门口许久马车都没有驶来,他有些生气。 但其实这是武晋平故意不让他坐马车的,“此处到学堂只有两炷香的路程,不远,咱们走着去。” “父皇?!”武靳简直要被武晋平震惊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他家父皇到底经历了什么,两炷香的路程都不坐马车?当年他在宫中,连去如厕都恨不得有人抬呢! “此时春意正浓,满山茶香,走路去,父皇可以给你说说此地的景色。” 武晋平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喜欢走路,祝江江说他多走走对身体好,而且事实上确实如此。 他才走了月余的时间,就感觉身子前所未有的轻松。 武靳无奈,只能被他老爹半推半拽地朝村外走去。 不过,他很不爽,脸很臭就是了。 “靳儿你看,这是我们武家的子民正在田中劳作,如此辛勤,就是为了我大澧朝能够壮大!” 武晋平看着田野里弯腰劳作的村民,独自感慨。 清晨的太阳才刚要升起,田里就已经这般热闹,叫他看了,如何不动容? 武靳没啥感触,或许他还在因为走路出门在闹脾气吧。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身后跟了一众下人,这阵仗,跟小荒村格格不入。 “听祝姑娘说,这路边种的都是果子树,那些果子的名字啊,父皇有大半没听过,也不知道这些果子是什么滋味。” “不过,菜地里那些菜,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武晋平自言自语,说着说着还呵呵笑了起来。 武靳真的不懂他这个父皇,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哪一点吸引得他如此放不下。 “前方那一片就是学堂和菜地,孩子们这会儿估摸着刚吃完早饭,在做操呢,靳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在菜地待得久了,武晋平都把学堂的时间表记下来了,一看时辰就知道学堂现在在做什么。 “学堂?做操?” 武靳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昨日坐在马车上曾路过这里,可当时的他见那院中安静无声,以为没人呢。 谁知道这里竟是学堂?! 而且…… “学子们在学堂吃饭?怎么会有此等荒唐之事!”武靳忍不住怒斥一声。 私塾是十分严谨和神圣的地方,除了念书识字之外,不可作为他用,更不可胡闹、喧哗。 可眼前这个学堂看起来,完全没有学堂该有的样子。 没有朗朗读书声也就算了,竟还如此喧闹,学子们的吵闹声都传到外面了。 “先进去看看吧。”武晋平不做解释,带着武靳刷脸进了学堂。 一行人穿过休闲区、教学区、宿舍区,终于来到大操场。 眼前,是一大群瘦瘦小小的孩子,排列整齐地站在这块空地上。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地在挥舞着双臂,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练武,又像是在跳舞? 武靳搞不懂。 因为他们的动作看起来很有力量,也很有气势,但嘴里好像是在唱曲儿,所以他搞不懂他们到底是在练武还是跳舞。 “原来今天不做操,在打拳啊,我也来!” 武晋平只看一眼就知道孩子们是在做什么了。 他激动地将手里的剪子塞给秦风,跑着过去,找了个旁边的位置,跟着孩子们打起拳来。 “秦风,父皇这是在做什么?”武靳直接傻掉。 秦风暗暗挑眉,无奈又恭敬地回话。 “回皇上,现在这个时辰是小荒村学堂一日一次,锻炼身体的时间,太上皇因每日在菜地里农作,看多了,便学会了。” “这、这!”武靳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震惊得说不出话。 不止是被他家父皇的行为吓到,也被这个另类的学堂搞得无话可说。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真是气煞他也,他倒要看看,这里还有什么怪异的事情! 武靳刚下了决心,就看到眼前的孩子们收了动作,整整齐齐地给小旗台上的明瑶鞠躬道谢:“谢谢明先生。” 他顺着孩子们鞠躬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色素罗裙的女子站在那里,笑眯眯地回应台下的学子:“同学们再见。” “女、女先生?!”武靳吓到结巴。 这么看来,他方才看到学子们当中有女娃娃在,那不是他眼花的结果? 孩子们打完拳,一哄而散,朝教室跑去。 武靳看着一群从他身侧跑过的孩子们,不知该作何反应,那群孩子当中,果真有不少女娃娃! 第一三七章 猛男也喜欢种菜 “父皇,这个学堂成何体统,为什么还有女学子和女先生在!” 武靳终于是没忍住,冲打拳结束,一脸笑容地朝他走来的武晋平大喝一声。 他就是想要个说法! 武晋平见武靳对他如此不敬,并未恼怒,依旧是一副和蔼慈祥的模样。 “靳儿,你总归是还要在此处待一些日子,不如亲身去体验一番,体验过后,你就会知道祝姑娘的高明之处。” “走吧,去我宝贝的菜地咯。”武晋平重新拿回自己专用的小剪刀,迫不及待地朝菜地走去。 因为有昨天菜地被踩坏的例子,武晋平禁止了下人一起跟着进菜地,只让秦风和武靳跟着进去。 “秦风,今日学堂的菜单是什么?” 提前询问学堂的菜单,这已经是秦风的日常任务之一了。 “红烧茄子、地三鲜、干煸花菜,还有今日学子小测,要当做奖励的萝卜。”秦风淡淡地将得来的信息报出。 武靳见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替秦风感到悲哀的感觉。 堂堂太傅之子,竟然在一个小村子里给人报菜名! “干煸花菜啊,太好了,终于吃花菜了!” 听到干煸花菜,武晋平双眼都在放光,他摘了各种各样的蔬菜,终于轮到一种他没摘过的,激动得他转身就朝花菜的菜地跑去了。 他还记得,种菜的时候,他还因为花菜和菜花这两种菜闹出过笑话呢。 花菜地。 一颗颗雪白的花菜被墨绿的菜叶包裹在中间,如草地上的雪球一般,不可思议。 武晋平也是第一次采收花菜,他蹲在地拢中间的过道上,尝试了好几次都无从下手,“是要整颗拔起来吗?还是像韭菜那样割上面就行……” 身为贴身伺候太上皇的幸运儿,还好秦风是做过功课的。 “太皇上,花菜需尽根拔起,然后斩断根茎,只留花菜球食用,根茎与菜叶祝姑娘说要留着拿回去喂牛。” “好好好……”武晋平得到答案。 他双手并用,抓住花菜下面的根茎,用力一拔,土质松软的菜地让他一下就把手里的这棵花菜拔起来了。 抖去泥土,接过秦风递来的镰刀,砍掉根茎,剥去菜叶,一颗花菜便处理好了。 他小心地把花菜放到竹筐里,舍不得像萝卜土豆那样直接丢,因为这花菜看起来太容易受伤了。 “靳儿,看清楚了吗?跟父皇一起来感受一下丰收吧!” “……儿臣遵命。” 武靳确实是被眼前这片丰收的菜地震撼到了,他从未见过菜在上桌之前的样子,更不知道它们是如何生长的。 如今亲眼见到,而且是这么大一片菜地,跟昨日见的那个小菜园子感觉完全不同。 站在这片充满春意的菜园里,享受暖暖的春光,他竟觉得心境都辽阔了不少。 不出宫他都不知道,原来他的江山这么大,原来他们武家的土地上,可以种出这么多、这么神奇的东西。 真叫人震撼! 武家父子俩一人占了一拢地,又好奇又感慨地开始采收蔬菜。 秦风是个只能帮他们收拾菜叶子的外人。 “地三鲜,是茄子、土豆和青椒对吧?走,咱们换块菜地继续干!” 武晋平轻车熟路地带着武靳去往下一个菜地。 “这便是茄子啊,原来是这么长出来的。”武靳一直以为茄子是长在树上的,没想到它只是长在这么矮小的秧子上。 “怎么有圆的还有长的,都是茄子吗?” “对,都是茄子。”看着这丰收的茄子,武晋平得意得不行,“不止是茄子有不同模样,还有辣椒也是。” “光是这片菜地里种的辣椒,就多达七八种,有辣的辣椒,还有甜的辣椒。” “当真?” 甜辣椒这个说法,彻底引起了武靳的好奇心,他对这片菜地是越看越喜欢了。 所以今早采收的时候,父子俩一不小心就采多了。 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蔬菜,即使是干了一早上的活,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武家父子俩都是高兴的。 这太有成就感了! 给学堂送去足够用的蔬菜后,还多出来不少,他们只能带回去给祝江江帮忙做,自己吃。 祝江江也忙了一早上,她回来做午饭的时候,裴祭还在地里。 看到武家父子俩带回那么多蔬菜,她一脸为难,“今天中午你们只吃蔬菜吗?怎么摘了那么多?” 土豆可以留很久,茄子和青椒也可以慢慢吃,只是花菜得快点做,不然就变黄了。 “今日采新的菜,老夫太高兴了,就不小心多采了些,劳烦祝姑娘把它们做了,我们会把它们吃完的。” 武晋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们就算吃不完,不是还有一群下人嘛,一定可以吃完的。 不小心采多了? 祝江江看了眼身旁的武靳,有他这个连菜地都不想踏入一步的人在,怎么会采多了? 难道他也被那片丰收的菜地征服了? 猛男都这样吗? 身体里都有种菜的属性,看到就受不了了? “好,那今天中午就吃全素宴咯?”祝江江暗暗偷笑,临时把菜单换了。 干煸花菜、茄子花菜、烧茄子、凉拌茄子、炸土豆,还有青椒炒蛋等,祝江江把她手里现有的条件,做出了一大桌素菜。 尽管是素菜,却也是色香味俱全。 光是烧茄子和干煸花菜就足够下好几碗饭了,几人吃得相当满足。 吃过午饭后,没一会儿裴小鱼就回来了,她手里还拿了两根白萝卜。 得,家里都还有菜吃不完,她又拿了新的菜回来,这下更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小鱼,这是今日先生发的奖励吗?那可是武爷爷去地里给你们拔的萝卜哦。”武晋平看到裴小鱼手里的萝卜,再次炫耀起来。 武家父子俩吃过饭,又要喝祝江江泡的茶,这会儿正坐着看眼前田里百姓农作的盛况呢。 他们到底是来小荒村干嘛的? “嫂子,咱们家今天种田吗?”裴小鱼放下书包就问。 她回家的时候,跟她一起回来的其他小伙伴都没有回家,直接就下地去帮忙种田了,所以她才会这么问。 “你先休息半日,把作业写了,明日我们再去种田。”祝江江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喊道。 她只是个嫂子,却还要盯着小姑子的作业,像她这么负责的嫂子不多见了。 第一三八章 小荒村是向往的农家生活 “种田咯——” 春耕遇上学堂放假日,小荒村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大清早的,太阳还没升起大伙儿便相约一起去田间耕作。 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从村后头一直到村口,还伴随着大伙儿说说笑笑的声音。 昨天摘了半天菜就累得不行的武靳,在楼上睡得正香时,就被楼下路过的村民们给吵醒了。 他想让身边的人下去替他清场,让他可以睡个好觉时,武晋平又来了! 祝江江也赶着清晨日头不大,换了衣服就去牵牛,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金秋阁二楼的大冤种武靳被武晋平赶起来干活。 “……”才经过不到两日的相处,祝江江就已经很确定武靳的怨种属性了。 谁家皇上当成这样,不仅睡不好觉,还要被自家老爹追着起床干活,真是有够没气势的。 “祝姑娘,今日你要种田是不是?有需要老夫跟靳儿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武晋平一手拽着武靳的领子,一边冲楼下的祝江江喊道。 祝江江哪儿敢使唤当今的两任皇上干活儿! 她连忙摆摆手,指着身旁的牛道:“武老先生,我今天还是犁地,种田的事儿小鱼他们在做,就不劳烦您二位了。” “父皇,你看人家祝姑娘都说了,您就让朕回去歇着吧。” 武靳说着就要进屋,可武晋平试试地拽着他的后领子不肯放。 “不行,你打小就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上有父皇哥哥宠着,下有宫女太监日日陪你玩闹,如今你做了皇帝,就要好好吃一吃苦,才更知道如何为天下百姓着想!” 祝江江朝村口的田野走去,却也没落下武家父子俩的对话。 原来她穿越来的地方,皇室关系这么和睦啊,害她刚见到武靳的时候,见他如此年轻,还以为他上面的哥哥都悲剧了呢。 原来人家只是宠着这个弟弟罢了。 可是,这么和睦的皇室关系,为何大澧朝的发展还这么差? 该不会是全大澧朝朝廷的官员都在摆烂吧?像朱蔺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只要稍微努力努力,不就前途无量了? 得出这个结论,祝江江顿时充满干劲,大喝着冲田里种田的村民们喊道:“各位乡亲,可还记得属于咱们小荒村的种田歌?” 她去年可是教过他们的,不会才一年时间他们就忘了吧? “小嫂子是不是想唱曲儿了?” 田野里有村民笑话她,不过他们似乎也挺想唱的。 这几日干活太累了,村里的孩子又都在学堂,没有了孩子们在村里到处跑,小荒村都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今日孩子们都在,若是能放声高歌一曲,舒缓疲惫的身心也不错。 “祝姐姐,让我们来带大家唱!” 北边小屋的几人和裴小鱼一块儿从后面跑来,论唱曲儿,村里有谁比得过他们? “好,那你们带大家先唱两遍种田歌,唱累了我再教你们唱新的曲儿。” 种完田,小五他们就要去兆笙楼,挑起兆笙楼的重担了,祝江江趁着还有时间,多跟他们相处相处。 “嗯!” 小五几人开心地点点头,然后又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招呼大家注意听。 “一滴血汗一粒米,耕田下种勤四体,来——唱!” 这句领唱犹如指令一般,村里大伙儿纷纷直起腰来屏息以待,听到“唱”这个字后,涛涛歌声便顿时在小荒村的田野里响起,热闹的场景犹如过年一般。 整齐轻快的歌声吸引了小荒村的外来客。 武家父子二人的争辩闻声而止,两人默契地屏住声音,走到金秋阁走廊上眺望村口前的田野。 只见田里不管正在干什么活儿的村民们,都就地取材,或手里拿着秧苗、或手里拿着镰刀,还有手里挥着锄头的人,都在跟随歌声,挥舞双手,扭动自己的身体。 他们看起来很开心,这令武家父子甚是不解。 昨日的田野里看起来很平静、很无趣,整个村子的氛围都是充满春耕的氛围的,怎么今日种田就那么开心? 武靳对此感到十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他转身就进屋,换了身“便宜”的衣服后,又跟着武晋平一同前往村口的田野去了。 歌声未停,但村民们已经没有像方才那样随着歌声起舞,只是一边种地,一边偶尔跟上一句。 你一句我一句,也能将这首曲子唱完整。 武家父子二人悠闲地走在路上,看着道路两边的田野里,正在春耕的村民,像视察一样。 “一滴血汗一粒米,说得真好啊!”武晋平忍不住叹了一句。 这首曲子唱的就是当今大澧朝百姓的心声,也是他们身为皇帝的心声,谁不是日日在盼着秋风起,带来粮食大丰收呢。 “确实如此。”武靳难得同意他家老爹的话,“此曲是何人所作,真乃心思巧妙,观察入微啊。” 正当两人在探究这首歌是谁写的时候,身旁的歌声就停了下来。 “怎么不唱了?” 小荒村大伙儿是唱够了,心中的烦累方才都随着歌声随风飘散,现在他们需要留些力气来好好种地。 村民们不唱,轮到祝江江唱了,“小鱼小五,你们听好咯,我要教你们唱农家的小姑娘咯——” 不管是她自己,还是裴小鱼、小五,现在都是农家的姑娘,包括在自家田里的卢翠花等人。 村里的女孩子们听到祝江江要教的曲子叫《农家的小姑娘》,她们纷纷朝祝江江的方向投去目光,竖起耳朵仔细听,准备跟着学。 “竹篱笆呀牵牛花,浅浅的池塘有野鸭,弯弯的小河绕山下,山腰有座小农家……” 如果说刚才的种田歌唱的是农家人的期盼,那么这首曲子唱的就是一个完整的农家生活。 有竹篱笆、有池塘、有瓜棚,还有家里的母亲…… 这一切都像是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一样,让听着的人身临其境,且十分向往这样的农家生活。 如果不是第一次来乡下就遇到了祝江江,遇到了像裴家这样,有篱笆院、有池塘、油菜地的人家,武家父子俩怕是根本不会相信,天底下真的有这样令人向往的生活吧。 听完这首曲子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武家父子俩竟然有点羡慕。 甚至开始嫌弃宫中的生活太过无趣,他们想留在这里的念头就更强烈了。 第一三九章 皇上学插秧 “好!” 武靳不知道突然抽什么风,大喝一声后,就看到他在弯腰挽裤腿,“朕今日也要做个农家汉子,去种田!” 可是……他忘了自己根本不会种。 “是这样吗?” 武靳随便下了块田,跟身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认真地在学习种田。 他拿了一株秧苗,郑重且认真地插到地里,只是秧子都要被淹没了,他还不肯放手。 “你不能这样种,要轻轻的、轻轻的!”负责教他种田的孩子急得不行,用他稚嫩的声音去阻止他。 “要像这样,秧子碰到泥就放手了。” 武靳看了看手里轻飘飘的秧苗,又看了看脚下流淌的水,他很怀疑,真的可以轻轻的吗? 他带着疑惑再次尝试。 第一次秧子果然从水里飘起来了,第二次比第一次用了点力,秧苗就种下了,就是有点歪罢了。 “种上了,你看朕种上了!”武靳平生第一次种下一棵秧苗,他高兴得比身旁的孩子还像个孩子。 “哥哥好棒!” 身旁的小男孩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给他鼓掌。 不过他鼓掌时没注意手里沾着泥,直接就把泥点子甩到武靳身上看起来很贵的衣服上了。 小男孩看着他身上的泥点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便赶紧道歉:“哥哥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晚上回去我去你家帮你洗衣服吧。” 男孩用他短短一个多月在学堂里学到的东西,把事情处理得很好。 可是,武靳并不需要他给他洗衣服。 “不用了,朕的这件衣裳以后也不会再穿了,无需清洗。” 而且,他很喜欢身上有泥点子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变得更像一个庄稼汉子了。 武晋平在田埂上坐着,将武靳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对此,他甚感欣慰。 待这一次的农家体验过后,再回宫,他会更加用心替大澧朝的百姓着想,他们大澧朝一定会在他的手里,变得越来越好的。 只是,他们父子俩想要体验农家乐,为什么倒霉的却是祝江江? “呀!烫!砰——” 三声不同的声音虽然是先后响起的,但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武靳才来没两天,他就喝茶喝上瘾了。 他不仅想体验采茶的生活,还想亲自炒一锅茶叶,带回去给宫里的哥哥们尝一尝。 只是在他炒茶的时候,因为忍受不了锅里的高温,一个不小心就把整锅正在炒的茶给碰倒了。 茶叶掉进灶里,埋在柴灰下,看都看不见。 “得,又毁了一锅。”祝江江无奈吐槽了一句。 上次被毁的那锅是出自他爹武晋平之手,他们父子俩真的不是来给她帮倒忙的吗? 她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父子的事儿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祝姑娘,再来一锅鲜茶!”武靳好似跟茶叶杠上了一样,不甘心地扬言再要一锅。 祝江江耸耸肩,指着空掉的簸箕,道:“禀皇上,昨日采回来的茶叶已经没了,您要不再去采一篓?” 去年的茶山有镇上无数的百姓亲自前来采摘,今年虽然也有,但很多都只是尝了个鲜儿就算了,只等祝江江卖茶了,他们再买来喝。 所以今年的茶山,只有卢翠花几人在采,跟去年的盛况相比,他们掐茶尖儿都快把手指给磨肿了。 要是能忽悠武靳或者武靳身旁的人去做一天义务采茶也不错。 祝江江正暗暗打着算盘时,武靳还真唤来了身旁伺候的人,去茶山给他把茶叶采回来。 “小心别把我家茶树薅秃了,到了茶山记得请教村里人!”祝江江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叮嘱道。 武靳没有茶叶可炒,他就歇了去喝茶。 正好祝江江今儿也没事儿,就一同坐下了。 二人看着眼前刚种下的水田,享受忙碌过后难得的放松。 “祝姑娘,朕听父皇所说,你好像跟秦风有个什么赌约,是吗?”武靳突然记起这事儿,便随口问了。 他听武晋平跟他显摆小荒村的生活的时候,说起过此事。 他很好奇,她为何这么有自信,竟敢拿曲子和文章做比较。 “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吧。”祝江江看着远处的田野,漫不经心地开口。 她确实和秦风打过赌,说春耕过后,手上的事情松一些了就比一比。 “不过我明天开始要去各村察看他们的果树种植情况,有些果子这会儿已经挂果成熟了,我得去看看,打赌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吧。” 种完地就是四月底了,这个时候是有几样水果成熟了的。 譬如菠萝。 这是她农业大计中第一批成熟的果子,祝江江自然得多上点心。 今年来她一直在支出,都没有收入,要不是有裴祭,她现金流早就断了。 “你在各村还有种东西?” 武靳微微有些吃惊,他以为自己这些天在小荒村看到的东西就足够觉得震撼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 “嗯……”祝江江故意拉长声音,“怎么没有呢,除了江南镇城里之外,各个村子我都有合作的。” 她这算不算凡尔赛? 但她说的是事实没错啊,除了城里她暂时找不到机会之外,在乡下那就属于她的天下了。 “果蔬、虾塘、庄稼、茶山,还有鞋厂和学堂,你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武靳油然而生一种对她肃然起敬的感觉。 他是大澧朝的皇帝,虽然管理着整个天下人,但他所有要做的事情都有朝廷官员去替他做,他无需面面俱到。 可是祝江江,经过他这几日的观察,好像每一件事她都会亲自去插手,她是怎么做到的? “还能怎么样,硬撑呗。” 祝江江用玩笑的语气,说着最真的话。 她要不是有空间撑着,说不定她早就倒下了。 至于她为什么不放权这事儿,祝江江觉得还不到时候。 她现在做的事情都是前人没做过的事情,她就是想放手,那些接班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不像他做皇帝,有前面那么多老祖宗的经验和传承在,给他安排好了一切,武靳当然可以放手让朝廷官员替他去做任何事。 祝江江要想做到放手的程度,估计还得过个一两年吧。 第一四零章 菠萝村和草莓村 为了不被武家父子俩拖后腿,祝江江今早出门的时候,都是悄悄走的。 小荒村的学堂里养有两匹马,是给朱清然和明瑶在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用,譬如孩子们生病需要看大夫什么的。 祝江江过来,借走了一匹。 裴祭已经教会了她骑马,其实骑马也不难,只要不怕摔,很快就能学会了。 她骑上马,跑得还不快,但相比自己一个人坐马车,这个速度已经算快了。 根据自己在家做好的计划,祝江江今天只要去几个果子马上成熟的村子看看就行,如果还有时间,她就再去城里一趟。 种菠萝的程家村。 程家村的菠萝在去年秋收结束之后就开始种植了,到了现在已经完全可以采收。 “祝村长,你可算来了!” 按照祝江江之前给他们村的菠萝种植攻略,果子外皮变得青黄时,就可以采摘。 现在果子外皮早已变得青黄,他们都吃了好些,却还没等来祝江江。 今儿要是还见不着她来,大伙儿都打算叫人去小荒村请她了。 祝江江手里的马被一个村民牵走,她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就被程家人的人拉着往地里走了。 “程村长,菠萝大家都尝过了吗?味道怎么样?” “我们都尝过了,按照你说的,用盐水泡一泡,那可太甜了!”程家村的人就是因为吃过,所以才这么期待祝江江来。 因为他们之前跟祝江江约定的就是,他们种出来的东西,只有祝江江能收,他们不能自己卖。 “我先去看看,如果没问题,咱们后日就采摘,倒时我会派马车过来。” 祝江江一边说话,一边跟着大伙儿往菠萝地里走。 还没靠近,菠萝熟透散发出来的香味就飘到鼻子里了,原是田埂旁有几个孩子在削菠萝,准备吃。 “臭小子,你们咋又来吃,老子还等着卖钱呢,你们吃不够咋的!” 程村长佯装抬手要打人,嘴里虽是骂骂咧咧的,却也没真的下手,“削都削了,快弄一块给祝姐姐尝尝。” 程村长家的几个孩子都超过了去学堂的年纪,只能守在家里跟他老爹干活。 尽管如此,能吃到菠萝,他们也甘愿了。 而且,现在才刚刚春耕结束,他们家就马上有东西可以丰收,日子好过了,上不上学对他们来说也无所谓了。 “祝村长,快尝尝!” 程村长一脸献宝似的,用筷子插了一大块菠萝递给她。 乡里的孩子们十分珍惜种出来的粮食,那菠萝削得,又好又不浪费一点果肉,祝江江很大方地就接了过来。 “嗯——这才是初夏的味道!” 一年多没吃到正经水果了,祝江江感动得差点要哭。 菠萝和西瓜是很具有季节代表性的水果,西瓜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吃,能先吃到菠萝也不错。 “啥味道?” 程家人听不太懂,初夏的味道,这有什么说法吗? “没。”祝江江把手里的菠萝一口咬到嘴里,快速吃完后,道:“程村长,那就按照计划,明天尽量采一些外皮是黄色的,后日我来拉走。” “没问题!” “太好了,才刚开春咱们就有收成了。” 程家村的人听了,纷纷激动感慨。 春天虽然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可往年这个时候,春天带给他们的,只是鲜嫩的野菜罢了,今年居然能带来银子。 这咋不叫人激动呢! “程村长,能帮我找个布袋子或者篮子吗?我想买几个菠萝,带回去给我家相公尝尝。”祝江江说着就要掏钱,但却被程家村的人按住了。 “说啥买啊,这菠萝本来就是你的,你想吃多少都成!” 程家村大伙儿见她这么见外,都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把她的手按住之后,好几个人都小跑着往自己地里去,给祝江江挑了又大又黄的菠萝来塞给她。 这些菠萝,祝江江当初可是白给他们种子让他们种。 而且种植的时候,还亲自来过好几次,帮他们想办法除虫啥,要认真论起来,这片菠萝地都不算是他们的。 他们只不过是在秋收闲下来的时候,出点力罢了。 祝江江被他们的热情吓到,十几个菠萝往她身上挂,她衣服都快被菠萝的刺划破了。 “你们着急啥啊,等我回去拿了背篓给祝村长。”说完,程村长转身就往家里的方向跑去。 只是还没跑两步他又回来了,“臭小子,你们给我回去拿背篓去,别只顾着吃!” 这一家子也是好玩儿,父子关系真不错。 祝江江跟着身旁笑话程村长一家的村民们,哈哈大笑起来。 程家村好像不在她的重点规划范围内,因为菠萝确实比较好种,所以她花在程家村的心思不算多。 她更多的是把心思花在刘家村那几个村子里,他们种的水果可以说比较娇贵,也比较稀有。 如今看到热情的程家村大伙儿,祝江江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偏心了。 “程村长,明日采摘的时候,菠萝顶不用去掉,留着一起卖,这样方便保存。” 祝江江把明日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交代好,他们现在给她摘的菠萝,只留了肉身,顶和根茎都砍掉了。 没了顶,菠萝可放置的时间就大大缩减了。 “这样啊,我们记住了。” “对了,再准备一杆秤,我的车子一过来就能直接装车了。” “好嘞,祝村长你就放心吧!” 祝江江一直跟他们交代,直到村长家的儿子把背篓给她拿来,她才把村民们送给她的菠萝装进背篓,然后离开去下一个村子。 下一个村子是种草莓的大荒村。 大荒村听名字或许会觉得,它跟小荒村是一前一后的两个村子,但其实它跟小荒村一点儿都不近,而且也没啥关系。 大荒村之所以叫大荒村,是因为它跟小荒村一样穷。 两个村子唯一的不同点,只是因为大荒村比小荒村大,大了不止两倍以上! 看到祝江江来了,大荒村的人和程家村一样,都迫不及待地把她往草莓地里拽去。 待她交代完采摘的注意事项后,他们也跟程家村一样,弄了三个篮子,摘了满满三大篮子给她带回家。 就跟她是来旅游的一样,还给她准备伴手礼回去。 祝江江看着装得满满的背篓,哭笑不得。 第一四一章 给学堂送水果 祝江江带回了那么多菠萝和草莓,她一个人是不吃完的。 正好要去学堂还马,她就给两位先生带了些。 “明夫人、明公子,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祝江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学堂下午的课也上完了,所以她知道明瑶在宿舍。 只是过来的时候发现,屋里不仅明瑶一人在,明戟和明夫人也在。 “祝先生,你找我吗?” 除非有课,否则祝江江一定不会来学堂,她太忙了。 所以看到她来,明瑶都感到惊讶,“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明先生,你别紧张,我就是来给你们送个水果。”祝江江见明瑶紧张成这样,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她可以理解她。 明瑶身为大澧朝的第一位女先生,小荒村学堂又是第一个招收女学子的学堂,双重压力下,明瑶难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儿而紧张。 “水果?” “就是这个。”祝江江见明家三人都在,她就把一篮草莓给了明瑶,“我今天去了几个村长,村民们种的果子熟了,我就带了点回来。” “小鱼在学堂,我家相公又在江北州,我一个人吃不完,就想着分点给你们。” “这水果从未见过,能吃吗?” 明夫人担心自家女儿,连忙劝道:“瑶儿,不认得的东西别乱吃,还是喝为娘给你煲的鸡汤吧。” 她好不容易获得出府来看女儿的机会,自然是做了不少好菜来给宝贝女儿补身子了。 “你瞧,瑶儿你都瘦了。”明夫人话里有话,似乎在怪学堂条件不好,也是在责备祝江江不好好替她照顾明瑶。 “嗯,妹妹是瘦了。”明戟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祝江江见此,不禁感到无语,这事儿怪她吗? “不过妹妹虽然瘦了,但看着却结实了不少,妹妹现在可能提起一桶水?” 原来明戟不是在帮明夫人一起控诉祝江江,而是在调侃明瑶。 明瑶大大咧咧的,又跟明戟打闹习惯了,兄妹二人二话不说,直接就要掰头,“哥,我现在可是能一下子提两桶水,你要不要跟我比比掰手腕,感受一下我的力量。” 她在学堂里,每日都要带小朋友们做操,还要带他们去菜地上实践课。 平时下了学,还要自己去菜地旁边的小溪提水洗澡,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弱小姐了。 “好啊,来啊!”明戟应战。 二人正要开始掰头时,明夫人心疼地打断了他们。 “瑶儿,你今日上了一天课,快歇歇吧,别跟你哥那个闲人胡闹。” “……”明戟无辜躺枪,敢怒不敢言。 他哪里闲了,他每日都在用功念书好吗?! 就在明家三人在屋里打打闹闹的时候,祝江江已经不打招呼地从明瑶房间里倒了盆水,拿了把刀,去门口削菠萝和洗草莓去了。 她的水果那么特备、那么好吃,他们仨居然无视她? 看来她只能强行给他们喂到嘴里去,他们才知道,自己刚才错过了什么。 朱清然就在隔壁,因为明夫人的到来,他不方便过去找明瑶,只能在门口观察隔壁的动静。 看到祝江江在外面洗东西,他便走了过去。 “祝先生,你在做什么?” 祝江江抬头看了他一眼,指着篮子里的水果,道:“朱先生,你来得正好,我今天去几个村子,拿了点水果回来,你拿点去尝尝吧。” 说着,她放下手里的刀,从水盆里拿了两颗草莓,递给他,示意他尝尝。 朱清然也不客气,接过来就送到嘴里,毫不怀疑。 “嗯,好特备的味道,以前没吃过啊。”草莓已经不能用香甜来形容,它有属于它的特别之处。 一颗两口,好看又好吃。 “那是当然,这可是宝贝!”祝江江夸张地抬高声音,她不允许自己种的东西太普通。 “那你手上那个带刺儿的,也是果子?”朱清然吃不够似的,又去盆里拿了两颗草莓,一边吃一边跟她聊天。 祝江江不介意他吃多少,反正草莓要上市了,到时候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个叫菠萝,长得虽然不太好惹的样子,吃起来又香又甜。” 二人正闲聊着,小九就突然跑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祝姐姐,你来啦,你找小鱼吗?我帮你去叫她。”说着,小丫头就要起身。 “小九!” 祝江江喊住了急匆匆的小丫头,“不用叫小鱼来了,我给你带点果子,你拿回去分给小鱼和小八他们就行。” 她把其中一篮草莓放到小九面前,然后又给他们削了几个菠萝,切成块,浸了盐水,跟朱清然要了个盘子装好。 “能提得动吗?” 一篮草莓也有四五斤,菠萝也很重,祝江江突然觉得太难为小九了。 果然,对于一个六岁的小丫头来说,确实太重了。 “我给他们送去吧,祝先生,瑶儿……你帮我照顾一下。”朱清然主动提出帮忙,顺便提出他的一点小要求。 他很担心明瑶会被明夫人一哭二闹地逼回去,也怕她因为反抗明夫人,会吃亏。 所以才想摆脱祝江江,一会儿进去之后,多替明瑶说说好话。 “知道了。” 祝江江看着朱清然的眼里,充满调侃,都把他看脸红了。 这两人也真是的,明明是两情相悦,还传过全城皆知的绯闻,现在又互住隔壁,一墙之隔。 所有条件都准备好了,怎么还不定亲、成亲。 真叫人替他们操心! 祝江江洗好水果,再次回到明瑶的屋子,把洗切好的水果放到桌上,“几位尊贵的夫人、公子、小姐,水果给你们洗好了,尝尝吧。” 她跟几人开玩笑,明戟和明瑶一下就看懂了她的玩笑,只有明夫人在当真。 “知道了,小娘子若无其他事情,就先回去吧。” “……”祝江江就是来送水果的,送完水果还真就没其他事情了。 “娘,你这么可以对祝先生这种态度!”明瑶替祝江江表达她的不满。 祝江江是他们明家的座上宾,也是她现在的老板,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这么对待她。 “没事,我反正也要回去了,就是路过给你送点水果罢了。” 祝江江没有太在意这些东西,她跟明夫人不熟,只跟明家兄妹稍微熟点罢了。 一个不熟的人,她没必要放在心上。 第一四二章 奶茶在古代遭遇滑铁卢 金秋阁的武家父子俩,今天被祝江江故意抛弃在家里,心中甚是不满,本想等祝江江回来之后,好好跟她算一算账的。 可谁知道,准备了一天的埋怨的词,被她一道菠萝古老肉和一筐草莓给全部咽了回去。 “父皇,你以前在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只要祝姑娘出村子,你就能吃到不少好吃的?”武靳趁祝江江去煮茶的时候,偷偷问道。 武晋平嘴里塞了菠萝肉在吃,水果的鲜甜和肉的香味在口中争相取悦他的味蕾。 这般享受的时候,他一般不会理会武靳。 直到他咽下了这口菜,深深叹了口钦佩祝江江的气后,才郑重其事地回头对武靳说道:“靳儿,祝姑娘不出村的时候,也经常有好菜吃。” 都是农家菜,都是鸡鸭鱼肉,为何只有祝江江能化腐朽为神奇,做出这么好吃 第一四三章 给果园造势 “武老先生,明日可有时间?” 祝江江今天去程家村和大荒村称了果子,刚回来。 她手里提了一篮今天摘的草莓来给他们,同时还有另一个事儿要跟他们说。 看到她手里的草莓,武晋平难得客气起来,“祝姑娘,你昨日给我们的草莓都还没吃完呢,不用再送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有吃水果吃到撑的体验。 但祝江江她不! “这就是瓜果丰收带来的富足生活啊,这个就放您桌上了,还有一事……”祝江江另一只手里拿了几张纸。 她递给武晋平,接着说道:“这是兆笙楼明日的汇演,武老先生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 票是老二今天回村拿给她的。 除了读书的小九他们三个,北边小屋的其他人已经搬到兆笙楼去住了。 过年时她给他们排的新戏明日就要公演 第一四四章 兆笙楼不接受钦点 “来了来了,快开始了!” “都别吵吵,给老子好好看戏!” 一个五月份就穿无袖褂子,将两条粗壮的手臂露出来的满脸胡子的大汉,一拍桌子,让众人安静。 他这一喊,兆笙楼堂内所有人便顿时安静下来。 楼上的观戏台,每个小包间也都坐满了人。 哦不,应该说是站满了人。 看兆笙楼的戏,谁还坐得住? “相公,你好好看,这出戏跟你有点关系。”祝江江拍了拍裴祭的脸,提醒他。 自打他们到了包间之后,裴祭就说困,他搂着她的胳膊,将头枕在她肩上,不肯起来。 他高大的身躯,若不是二人都坐着,祝江江一定扛不住。 “嗯?”裴祭听闻今日这出戏跟他有关系,他立刻来了兴致,“是不是说生孩子的戏?” “……”祝江江抽了抽嘴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看家庭伦理戏,怎么,想看看孩子是不是你的吗?”她故意刺激他。 裴祭见此,果然坐不住了,他眯着眼睛威胁道:“娘子!你生的孩子若不是我的,我就杀尽全江南镇的男人!” “用不着这么狠吧?”祝江江微微往后躲了躲他逐渐倾身过来的压力。 “你不相信吗?” “我信!”祝江江秒怂,小命要紧。 而且,裴祭是有这个能力的,他手握三军兵权,要踏平江南镇简直易如反掌。 “相公息怒,我保证,你的孩子一定是你的孩子!”祝江江伸出三根手指朝他比划,十分诚恳的模样。 不过,是不是也是她的孩子就不一定了。 “这还差不多。”得到她的保证,裴祭这才敛起了吓人的气势,像只猫一样又蹭她的肩头,“那我们今晚回去就生。” “咳咳咳——”祝江江正在喝水,差点被他的话呛到,“什么?” “戏开始了。” 裴祭不给她深究的机会,指着台下开始上演的戏说道。 今日这出戏,讲得是名将岳飞的故事。 自从上次兆笙楼的戏结束之后,祝江江发现,看戏的大多都是男人,就算是上次的爱情戏,来得也大多是男人。 或许是因为大伙对兆笙楼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的勾栏处,又或许是因为古代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总之来看戏的人,女人才不到三成,其余的都是男人和孩子。 既然是男性观众居多,那上演一些英雄的故事,一定能引起更大的关注。 梁山好汉自然是英雄故事的代表,但演员似乎多了一点,兆笙楼现在还做不到,祝江江只能先排这个故事。 其他的以后有机会再说。 这出戏刚开始,是以小五饰演的农家妇角度,来讲述当下家国受敌的故事背景。 为了抵抗外敌,少年们纷纷义勇参军,其中就包括少年岳飞。 英姿飒爽的少年岳飞一出场,还未开口就赢得满堂喝彩,因为他的装扮实在太帅了! 他的出场,让台下的看客们纷纷将自己代入。 随着少年岳飞的视角,看客们似乎也跟着他在军营里历练了一番似的,不禁跟着他一起热血沸腾。 “那是老三吗?力量还不错,是个入营当兵的好苗子。” 裴祭也被楼下的戏吸引,还忍不住分析起来。 “可别,他可是我们兆笙楼的名角儿,我可不会放他跟你去军营。”祝江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她不放人。 “跟我去?”裴祭回头看了一眼祝江江,笑道:“娘子,我就算是为了你,也不会再去边关了。” 他辞官不成,皇上对于他冒充一事又不追究,他想回家做个普通的庄稼汉都不成。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努力的,争取留在祝江江身边。 “瞎说什么呢,男儿志在四方,我可没说要你为我留下来。”祝江江嘴硬,其实心中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可是……”裴祭还想说什么,楼下的乐声就突然换了。 悲情的乐声夹杂着一丝壮烈,要上战场了。 虽然乐声敲得十分激烈,但这出戏却在这一刻,结束了。 台下的看客们尚未反应过来,伸长了脖子往少年岳飞消失的地方看,但却迟迟不见再有人出来。 乐声也在大伙儿的翘首以盼中,渐渐收起。 “这、这就没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快继续演啊,我们要看!” “对!我们还要看!” 台下的看客们纷纷起哄,不满戏在这一刻停下,甚至还有人站到桌子上举手反抗。 祝江江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她微微被吓到。 “娘子,这戏演完了吗?”裴祭也问她。 “这出戏是演完了……” 在她的计划中,第一场戏确实是演到这里为止的,断在这里,是为了吊大家的胃口,给下一场戏吸引更多看客。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已经下场的少年岳飞又上来了,而且身上还穿着下一场戏的演出服。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擅自做主更改演出节目表了吗?接下来难道不是宣传她的瓜果鱼虾了吗? 楼下的戏已经开演了,祝江江就是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但她还是要去问个清楚。 她匆匆跑下楼,找到老二,质问他:“怎么回事儿,第二出戏为什么现在就上演了?” 老二也不想的,他正要上楼去找祝江江,她就下来了。 “祝姐姐,我也没办法啊,这是楼上的皇上钦点的,我不敢不演啊!” “皇上?” 祝江江愣了一下,原来是他啊! “算了,今日就算了,演完这出,下面的还是按计划行事,谁来找你都不行,包括皇上!”她匆匆交代了一句,又道:“我这就上楼去找皇上!” 说完,祝江江就转身上楼,去武家父子的包间,跟他们算账。 但武靳那一脸不知者无畏是怎么回事儿? “祝姑娘,原来兆笙楼不可以钦点啊?” “……”祝江江被他的话怼得无言以对,他这是在跟她装傻呢?武晋平就在他身边,难道他们父子没有交流过? 算了算了,他是皇上、他是皇上! 祝江江用手给自己顺了几口气,然后咬牙切齿地看着武靳说道:“皇上,兆笙楼不可以钦点!” 第一四五章 《江南好》引起轰动 虽然如此,不过好像武靳意外地成就了她后来的这出戏。 第二出戏演到岳母刺字便结束了,所有看客这会儿都因为这一幕情绪低落,台下的女性观众甚至都哭了。 让他们以这样的情绪,听接下来的这首曲子,大概会比上一场戏那种咋咋呼呼的情绪好一点。 “唉!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啊!” “岳将军太可怜了!” 看客们愤愤不平的时候,就会猛吃桌上的东西。 刚才看戏看得太入迷了,都没注意桌上的果盘里是什么东西。 现在一尝那鲜甜的水果,甜的味道给人带来愉悦的心情,不禁平复了大家的情绪,还勾起了大家的好奇。 “这是什么果子?真好吃!” “这个碗也挺特别的,是什么东西啊这是……” 装菠萝果肉的碗就是菠萝的外皮,带着顶头的叶子, 第一四六章 拿出直播卖货的气势 “敢问各位,今日的瓜果味道如何?” 祝江江见台下的众人把话题都转到她办学堂这事儿上去了,她赶紧将话题拉回来。 她今天是来卖水果的,不是来跟他们争论到底是她的学堂好还是明家私塾好,不能本末倒置了。 “瓜果?” 众人闻言,纷纷将视线转移到身旁桌子上的果盘。 只见那消遣用的果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就算有剩的,也都被自家的孩子们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给吃光了。 “若真要论起这瓜果来,那滋味确实香甜可口,可却不知这瓜果是何物,又在何处所种,我们从来也没见过啊。” “是啊,颜色如此鲜红的果子,换作不识得它的人,定不敢吃!” 今日这果盘要不是大伙儿出于对兆笙楼的信任,再加上大家沉浸于戏中无法 第一四七章 太上皇喜欢对菜地指点江山 学堂参观日当天。 明瑶和朱清然早就带着学堂里的各位工人,不管是食堂的还是宿舍的,早就为参观日做好了准备。 各位学子家长应邀而来,一脸期盼、喜气洋洋。 祝江江身为学堂的先生,自然也要来,不过…… “武老先生,你们来干嘛?” 武家父子和秦风,这三人现在不应该是绕过大门去菜地吗?怎么也跟着进来了? “朕无意听闻今日可以参观学堂,便想来看一看,看看这跟大澧朝的私塾有什么不一样。”武靳理由找得非常好。 他在小荒村多日,菜地见识过了,种田也体验过了,昨日还看了一出戏,怎么说也该轮到学堂了。 “……”祝江江倒是不介意他参观,“那先说好,去了学堂,不要摆架子,会吓到大家的。” 他们身后每日都跟着那么下人,不管 第一四八章 果树苗地意外长出蘑菇 祝江江带着几人一起看过了所有教室,最终在图书室坐下。 小荒村的图馆和展示室的结合,这里有书架,还有展示区,展示的是一些优秀学子的作品。 不管是生字写得好,还是画画画得好,甚至是泥塑做得好的,都可以在这里进行展示。 “这里算是学堂的文化活动室吧,除了夜间,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可以进来这里读书观赏,包括食堂的婶子们,也可以来。” 祝江江累了,随便扯了张椅子就坐下,让他们自己看。 “祝姑娘,这墙上挂的可是你的日历?” 武靳看到门口的那一面墙上,挂了十二张画卷一样的纸,上面画着格子,写了数字和一些符号。 那些符号他竟然可以看得懂! 因为每一张画卷下面,都有数字对应的符号说明。 画卷上格子,竖列都是七列,横列有的是四列,有的是五列。 看着这些日历,武靳想起祝江江蹭说过的周期制,将她的说法套用在这些日历上,很快就得出今日是周几。 但是,这有何用? 武靳是看懂了,但没看出来它有什么用,按照原先的记事方法,也能将日子记清楚,不是吗? “这些故事是何人所作?”武晋平已经转到书架前。 根据书籍被翻看的痕迹,他发现,那些大澧朝很常见的书籍,在此处并不受欢迎,反倒是旁边的故事书被看了很多很多次。 祝江江听到他问那些书,她才吭声,“那是我自己写的,都是写很简短的故事,孩子们容易懂。” 开学前,她让明戟帮忙印了一批故事现在学堂里的孩子们人手一本,用来帮助孩子们学习生字用的。 这批故事是她后来得空又写了的,因为经常更新,就没有大批量印制,只印了一点,放在这里让孩子们自己来读。 这里的故事书,视角不再是简单的动物视角,很有多中外寓言故事。 只要祝江江能想起来的,她一有空就写,写完就想办法找明戟帮她印。 “小蝌蚪找娘亲?”武靳随手翻了一本书,就看到这一则故事。 因为好奇,他将这则他本来以为是伦理故事,对其并不是很感兴趣的小故事,一下子全都看完了。 看到最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则故事说的并不是家庭之间的那点事儿。 “原来这些天晚上,在田里呱呱叫得厉害的青蛙,是小蝌蚪变的?怎么可能!” 小荒村开始入夏了,田里的青蛙就每天晚上开始叫,叫得那叫一个响,吵得他根本睡不好。 但后来听祝江江说青蛙是田野的守护者,蛙鸣是乡村的夜间变奏曲后,他才慢慢习惯。 只是那时候,他只知道田里有青蛙,却不知道青蛙的小时候,竟然是一只没有脚的小蝌蚪! “武老先生若是不信,今天就自己去田里抓几只小蝌蚪回去养几天,你就知道小蝌蚪是怎么变成青蛙的了。” 祝江江不想费口舌去跟他解释,还不如直接让他养,亲眼所见才是最好的证明。 武晋平听到她这么说,就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 不过他已经决定,今天就回去抓几只蝌蚪回去养养看。 “哦……原来会飞的蝴蝶是虫子变的啊,真神奇!” “蚂蚁搬家蛇过道,明日必有大雨到……真有这样的说法?” 武晋平一边看一边发出感叹和质疑,那声音引来了武靳和秦风,仨人便一起站在书架前,将那些小故事全都看了一遍。 书上的故事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传世的作用,不如科考文章那般有深度、那样发人深省,但却解释了很多身边经常看到,却又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事情。 也是看了这些书,几人才知道,原来在这山野当中,还有这么多有生命的东西。 连蚊子是如何咬人、如何吸血都通过插话,说得一清二楚。 他们一直都很好奇,那蚊子看不见嘴,到底是怎么吃人血的,现在看了这些书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真是太神奇了!”武靳忍不住发出惊叹,“祝姑娘……” 正当他想跟祝江江好好探讨一番时,回头才发现,祝江江和裴祭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裴祭牵着祝江江的手,走在官道上,道路两边的树下,开了些野花,煞是好看。 他想趁机跟祝江江享受一下这春色,浪漫一下,但祝江江脑子里只有干活。 “相公,正好你回来了,家里的牛圈好像不是很稳,我们回去砍点竹子给它加固一下吧!”说着,祝江江就把裴祭往村子的方向拉去。 裴祭很无语。 好好的氛围,怎么又跟牛圈扯上了? 但是,娘子有求,他能说不吗? 更何况,他不在家,让她一个人忙活家里所有的事儿,还要替他照顾小鱼,他本身就亏欠于她,就更不敢说不了。 两人拿了砍柴刀就往后山去,祝江江身后还背了个背篓。 现在野菜野草都长得很好,她顺便去割点嫩草回来喂牛。 只是在经过他们裴家之前培育果树苗的空地时,祝江江突然看到地里那冒出来的白花花地蘑菇头。 她震惊得手里的镰刀都掉在地方,冲走在前面的裴祭大喊:“相公!” 裴祭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大叫,但听到她的声音,他二话不说直接飞身前来,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了呢。 “娘子,怎么了!” “你看!” 祝江江指着那一片空地,“长出蘑菇了!” “蘑菇?”裴祭一脸茫然,“那又怎样?” 蘑菇他知道,只是这不是长在腐物上的脏东西吗?又什么好奇怪的? “蘑菇啊,能吃啊!”祝江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裴祭皱眉,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这里怎么长出蘑菇来了呢?”祝江江看了一眼旁边的山,又看了一眼地里,恍然大悟。 大概是因为村里人帮她开垦这片地的时候,因为种树需要深挖土层,而这里土层不够深,村民们就帮她去山脚那里挖土来填。 再加上冬天气温低,她给树苗铺过一层落叶和稻草来御寒。 春雨过后,落叶开始腐败,加上是山里铲下来的土,自带菌种,便在这春末长出了一大片蘑菇来! 第一四九章 被嫌弃是长在牛粪上的东西 “这个东西,我以前在山里也见过,但在平地上,从未见过,而且还这么大一片,这怎么可能?” 裴祭表示很疑惑,这里怎么会长出成片的蘑菇? “其实像蘑菇这种东西,到处都有可能长出来,墙角、木头,只要满足条件,都可以。” 祝江江蹲下,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蘑菇,眼睛都在发光,“这地用的是山里的土,有落叶和稻草帮它们熬过冬天,一场春雨下来,就有可能长出来。” 一眼看去,这片蘑菇都是白色的,大多以口菇为主,鸡枞也有几丛,但是不多。 “娘子,那现在是要砍竹子还是要采蘑菇?” 裴祭见她双眼发光,走都走不动,就知道她肯定已经在打这片蘑菇的注意了。 “采蘑菇我一个人就可以了,相公,竹子就麻烦你了。” 祝江江一脸讨巧地分配二人的工作,采蘑菇肯定比砍竹子轻松,“对了,如果有春笋,帮我挖两棵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不好? 娘子说的就没有什么不好的! “好。”裴祭点头答应。 还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亲了她一下,然后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转身跑了。 祝江江看着他偷香成功,高兴得脚步都要飞起来的模样,忍不住轻声骂道:“傻子。” 不过,今天有蘑菇吃啦! 因为不是人工栽培的,蘑菇个头有大有小,大的有半个拳头那么大,小的也有指甲盖那么小。 祝江江卸下背篓,去摘那些个头最大的蘑菇,先好好吃上一顿,剩下的等明儿裴小鱼他们放学了,再带他们来采。 培育树苗的地方本来就得足够大才行,所以这一片蘑菇十分壮观。 目测大概有上千斤吧,又可以卖一笔钱了。 而且,自打树苗移栽之后,祝江江就一直没考虑好这块地的用途,现在老天爷都替她想好了,她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祝江江采了半背篓的蘑菇后,没等裴祭下山,她就先回去了,连牛草都没割,喂干稻草得了! 裴家的院子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人在唱蘑菇之歌。 刚从学堂接受知识的洗礼回来的武家父子和秦风三人,连金秋阁都没有回,直接就朝裴家的院子转来了。 “祝姑娘,可有茶?” 秦风负责替两位主子来问,却看到祝江江正坐在小板凳上洗蘑菇。 蘑菇倒在大水盆里,飘满水面,篮子里还有一些洗好的。 “你们回来啦,书看完了?”祝江江心情不错,对秦风真是难得的笑着跟他打招呼的。 “嗯。”秦风点点头,“两位主子看得入迷,要不是下午的时候来学堂的人变多了,他们都不肯走。” “不过,祝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洗蘑菇,做晚饭啊。”虽然还没到傍晚,但祝江江今日要做的菜有点多,早点吃饭也无事。 “吃这个?腐物上长的东西?”秦风自然也知道蘑菇。 但这种东西生长的地方吧,一般不是长在腐物上就是长在牛粪旁,它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他的说法和语气,祝江江听得出来,他多少是嫌弃的。 但她只是笑了笑没解释,扭头看着灶上一直在咕噜冒泡的水壶道:“水已经烧开了,你们自己泡茶吧,茶叶在堂屋的柜子里。” 每天来她家喝茶,见过她泡茶无数次,祝江江就不信他们还不会泡茶? 秦风倒是想多说几句,但祝江江已经低下头,加快手里的动作。 看来她今晚是非要做这顿饭了。 算了,大不了今晚他吃没有蘑菇的菜好了。 祝江江洗完蘑菇后,又去抓了鸡、捞了虾回来,洗洗涮涮,声音响个不停。 这样的烟火气息,武家父子喜欢听,却没人来帮她的忙,顶多帮她去菜地里摘菜。 一直到裴祭回来,祝江江才有了帮手。 “相公,这个笋子你帮我剥了,然后切成片,下水焯一下备用。”祝江江很不客气的使唤裴祭。 “好。”裴祭很喜欢被她使唤似的,被她需要,他心里都满足得不行。 今日晚饭的主角是蘑菇,所以基本上每一道菜里都有蘑菇,如果没有,那这道菜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看着一桌子的“蘑菇菜”,秦风心里是崩溃的。 他都决定好了,今晚吃没有蘑菇的菜,可谁知道祝江江做的每一道菜里,都有蘑菇。 “祝姑娘,今日又是新菜?” 武家父子不知道这是蘑菇,所以只当它们是新菜,表现得一脸激动的样子,迫不及待的就要入座。 “再等一下吧,小鱼快回来了。” 今天的学堂参观结束,学堂的孩子们也放周末了,裴小鱼这会儿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也好。” 武家父子以前还从来没等人吃饭过,但却在小荒村把以前没做过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 “不过既然菜都上了,祝姑娘不妨趁这个时候,说一说这些菜?”武靳提议道。 秦风闻言,摸了摸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阻:“皇上,在下觉得你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菜为好。” “这是为什么?” 武家父子看了一眼秦风后,就满脸疑惑地看着祝江江,等她说话。 祝江江没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她很大方地指着桌上的菜,报出了菜名:“这是小鸡炖蘑菇、口菇鸡胸肉、蘑菇虾仁、鸡枞炒青菜、腌笃鲜,还有牛奶蘑菇汤和炸蘑菇。” 她利用了家里现有的条件,做出这一桌,已经是她努力的结果了。 不管谁要挑三拣四,她都不接受! “蘑、蘑菇?” 果不其然,武家父子的反应和秦风一样,不可置信之后便是欲言又止的想跟祝江江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蘑菇是能吃的,而且蘑菇是来自春天的鲜,不吃可惜。” 裴祭在后山跟她提过一嘴,告诉她这里的人为什么不吃蘑菇。 但这个理由,在祝江江看来完全不是问题,肥肠和猫屎咖啡都能吃,为什么长在牛粪旁的蘑菇不能吃? “武老先生,难道你忘了红烧肥肠了吗?” 第一五零章 你为何不开个酒楼? 听到红烧肥肠,不止是武晋平,连秦风也被说服了。 三人同时叹了口气。 秦风忍不住向祝江江发出灵魂拷问,“祝姑娘,为何你如此热衷于在那种地方寻找美味?” 难道不带点那种脏东西,就长不出好味道的美食了吗? “动物粪便和腐物对我们人来说,是嫌恶的东西,但对于植物来说,那就是养料,我家菜地不是也经常沤肥吗?” 祝江江愈发觉得普及生物知识很重要,学堂读,看来她得将侧重点放在生物知识上了。 “这倒是。”武晋平这个菜地王者立刻表示赞同。 “那既然如此……” 武靳看了一眼出口的方向,冲刚好到村口的裴小鱼大喊道:“小鱼姑娘,快点回来吃饭了——” “……”皇上亲自喊吃饭? 祝江江不免在心中调侃:小鱼啊小鱼,这大概是你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了吧。 饭桌上。 “嗯——好鲜啊,怎么会这么鲜?” 随便夹一道菜,京城三人组都会发出惊叹。 “这个炒青菜为什么也这么鲜?怎么会这样!” 炒素青菜裴家每天都会吃,也是桌上的必备家常菜之一。 他们吃过无数,却从未像今天这样,一道简简单单的炒青菜,还能做出别样风味,不止爽口解腻,还特别的鲜! “忘了告诉你们,蘑菇是厨房里提鲜常用的材料之一,有了它,什么菜都可以立刻被提起鲜味。” 祝江江习惯了他们咋咋呼呼的模样,还是她家相公稳重。 她给裴祭盛了碗牛奶蘑菇汤,“相公,今日辛苦了,多喝点,晚上睡得好。” 裴祭骑马往返江南镇和江北州,回来还要替她砍竹子修牛圈,还要下地干活,他真的很累了。 “啧啧,裴兄晚上睡不好吗?”秦风暧昧地看着二人,调侃道。 裴祭一个眼神过去,他就默默地把视线转移到桌上的菜肴去,不敢造次了。 “祝姑娘,老夫时常会觉得,以你的手艺,拘泥于这小小的裴家厨房,当真是可惜了!”武晋平突然很认真地发出一声感叹。 祝江江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到他身上。 他不会又要劝她入宫当御厨了吧? “我觉得在家给夫君做饭吃也挺好的。”她赶紧表态,还顺便把裴祭感动了一把。 但武晋平这次还真不是劝她入宫当御厨,而是劝她开饭馆。 “不,老夫的意思是,你既识得如此多别人不识得的美味,又知道它们该怎么做,家中又有如此多的瓜果鱼虾,你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何不开一个酒楼呢?” 他这个提议,得到了武靳和秦风的双双赞同。 若是祝江江只有手艺也就罢了,可她手里还掌握了那么多稀有物资,除她之外,旁人都没有。 她不将这些好东西传播出去,那还有谁能来做这个事情? “朕也觉得祝姑娘应该如此,若祝姑娘是因为手中银钱短缺而未作考虑,朕可以在城中买一栋酒楼赏赐于你!”武靳财大气粗的样子道。 他住在小荒村多久,就吃了多少天祝江江做的饭菜。 若换作是在京城,哪家小姐做的吃食能让他吃上一口,他都要赏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的。 一栋酒楼比宫中那些赏赐便宜了不知道多少,对他来说简直太容易了。 “多谢皇上恩典,但酒楼就不必了,如果皇上真的觉得需要做点什么才安心的话,不如明天帮我去采蘑菇?” 祝江江的酒楼已经在计划中了,不需要他们再另外做主。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菜蘑菇。 村里大伙儿现在都在忙种茶树的事情,卢翠花他们也在忙着采茶,她没人可用,就忽悠他们来咯。 正好明天是周末,学堂那边不需要采摘蔬菜,武晋平有空! 祝江江正打算忽悠武晋平的时候,却不料,他竟然是第一个拒绝她的。 “祝姑娘,明日是学堂休沐吧?学子们念了五日书,累了,老夫摘了五日菜,也累了,需要歇息两日。” 武晋平已经习惯了学堂休沐他也休沐的日子。 还别说,忙活五日就歇息两日,这个安排当真不错。 祝江江是万万没想到,武晋平这个对事事都好奇的老头,竟然会是第一个跟她提出拒绝加班的人! 难道他对采蘑菇不感兴趣吗? “武老先生,看来你已经习惯了学堂的周期制,那你以后可怎么办啊。”祝江江无奈笑道。 她只是随便感慨一下,谁知道武晋平竟当场和武靳商量起,要不要将周期制这个理念推广至整个大澧朝。 “父皇,儿臣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使用周期制,将大大规范了我朝各行各业,也能将管理进行细分,容易追溯所要追究的事情的源头,十分有利我朝的发展……” 武靳好像突然想通了一样,侃侃而谈,将周期制的利弊都分析了个遍。 祝江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过她真的挺佩服武靳的。 他说的这些都是周期制能给生活带来的更深层的影响,他竟然只在学堂待了一天,回来听了武晋平拒绝加班的一句话,竟能理解得这般透彻。 真不愧是当今的皇上! 只是他们这一讨论,她采蘑菇的事情就没有人手帮忙了。 难不成,她采蘑菇也要等到周一? 算了,反正蘑菇也不算太多,她就违背一下良心,叫裴小鱼去找人来帮忙好了。 “小鱼,一会儿吃完饭,你去把村子里所有的同窗都找来我们家一趟,嫂子有事要麻烦你们帮忙。” 在学堂念书的孩子们早就不在她用工的范围里了,但当下,她只能这么办。 “好,我马上就去!” 裴小鱼匆匆扒拉自己碗里的饭,她大概能猜到她家嫂子想做什么。 同伴们有活做就有钱赚,一文钱对他们来说也都是帮家里赚钱了,大伙儿一定会很高兴的。 “嫂子,那我走了。”裴小鱼比祝江江都着急,丢下碗就跑了出去。 这会儿村子里正在吃晚饭,祝江江也没想到一会儿看到的会是一群小鬼头捧着碗跑来集合的场景。 真叫她哭笑不得。 第一五一章 穿针引线晒蘑菇 翌朝。 祝江江领着十来个小鬼头出现在后山的果树苗地,一夜的时间,地里的蘑菇已经又长大了不少。 照这个速度,她大概还能采上半个月都不愁的。 “大家过来看,一会儿你们要采的一定要比这个个头大的,比它小的留着以后再采,知道吗?” 祝江江采了一朵蘑菇给小鬼头们做示范,小鬼头们纷纷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那行,那大家现在开始吧,记着小心脚下,不要把蘑菇踩坏,知道吗?”祝江江又补充了一句。 这片蘑菇发现得太晚了,很多蘑菇都熟得烂掉了,所以她必须要抓紧时间采。 时间紧到,祝江江根本来不及去谈销售渠道。 所以她打算,晒干备用! 反正过两日周家兄弟俩就会再次动工,在她规划好的官道旁,盖一栋客栈酒馆。 她今年是一定要开业的,鲜蘑菇保留不到那个时候,她就晒干了留着,给自家酒楼当做特色,就当是提前做个宣传。 待明年人工种植的蘑菇长出来了,她就可以直接上市,被百姓们所接受了。 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祝江江就不再耽误,直接开干。 看到她这么快就从后山回来,还双手空空的,在裴家喝茶的京城三人组,不免打趣她道:“祝姑娘,你不是去采蘑菇了吗?怎么,放弃了?” 这仨! 祝江江见他们拒绝加班,还把她家当成休闲娱乐的地方来玩,她心中就憋着一口气。 “我说两位皇上,你们金碧辉煌的金秋阁不待,为什么一定要来我家呢?” 现在正是采茶的时候,她家院子里摆满了竹架和簸箕,在晾茶叶。 一会儿她还要晒蘑菇,地方本来就不太够用了,他们仨还来占个位置喝茶聊天,什么毛病啊! 对于这个问题,武靳回答得十分理直气壮。 “金秋阁缺少春意,更缺少人气儿,不如你这里,春暖花开,还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待着舒服。” 裴家的篱笆墙已经成为小荒村的一道风景线。 那里花团锦簇、春意盎然,篱笆墙上爬满了各种颜色的花儿,它们在春天绽放,将整个裴家都置于花海一般。 再加上门口的菜地、院子里的茶叶,在这里纳凉,当真是一天中最美的事儿了。 家里果然还是得有个女主人才行。 不像他们金秋阁,没有女人,连朵花儿都没有,太无趣了。 “可我需要腾个地方来干活,你们能不能往旁边挪挪?”祝江江已经搬了张小板凳过来。 现在是春夏交替的季节,太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也想在露台的阴凉下面干活,不想在院子里晒太阳。 “当然可以!” 武家父子默契地起身,将挪桌椅板凳的任务交给秦风。 在他们挪板凳的时候,祝江江又去厨房的墙上弄了两个大簸箕来,然后又跑到屋子里,把针线翻找出来。 前前后后地跑了好几趟后,才在小板凳上坐下,等着什么。 在一旁喝茶的三人见状,都好奇的朝她投去目光,等着看她要做什么。 没一会儿,后村的方向就传来了几道小跑声,还伴随着孩子们的笑声。 “祝姐姐,我们采蘑菇回来了!” 几个孩子跑进院子里,他们手里提的篮子里盛满了蘑菇。 祝江江早就准备好了小杆秤和零钱铜板,就等他们回来后,一一给他们称重,当场结工钱。 “好,这篮一共是四斤,给你四文。” 祝江江称重之后便将篮子里的蘑菇倒到准备好的簸箕里,让孩子们拿着空篮子再去后山采蘑菇。 因为只是采蘑菇,不是卖蘑菇,一斤一文钱不算少了。 一个人一天来个四五趟的,也有二十多文钱的收入,比她去年杀猪还要赚钱。 “谢谢祝姐姐!” 孩子们拿了钱,高兴得不行,小心地揣到兜里后就又跑去后山采蘑菇去了。 他们走后,院子里再度恢复平静。 祝江江一个人坐在满篓子的蘑菇前,穿针引线,开始一个个的把蘑菇用线穿起来。 只是像缝衣服那样穿过不行,还得一处处打个结,防止蘑菇滑落,也防止日后收晾蘑菇的时候,被风吹落。 这个活看着不累,但其实也不轻松。 那么多蘑菇,一个个的穿起来,很费工夫。 “祝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武晋平忍不住好奇。 她不卖了这些蘑菇吗?还有,为什么要把蘑菇穿起来? “看不出来吗?我准备晒蘑菇干啊。”祝江江头也没抬,专心地在忙手里的事情。 “这东西还能晒干了吃?” “当然可以了,晒干了能放很久,吃的时候用热水一泡,更香、更有韧性,到时候你们回京了,我给你们带几筐,还能当做特产呢。” 说到这个,祝江江才抬起头,回头问他们:“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武晋平住在这里她可以理解,武靳为什么还不走? 朝廷不需要他吗?他待在这里这么久,就不怕京城趁他不在的时候变成别人的天下? “这个……” 武靳还真没仔细想过,他来这里是奉了太皇太后的命,来把武晋平抓回去的。 但武晋平显然不想回去,他也拿他没办法,说不动武晋平,他的归程也就一拖再拖。 “此事我们尚未做打算。”武晋平淡定地喝着茶,不以为然。 “……”祝江江蹙眉,弱弱地、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那你们不在,就不怕皇位被人惦记?” “谁敢惦记朕的皇位?!” 武靳一脸惊讶地盯着祝江江问,看不出他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皇上饶命,当我没说。”祝江江立刻认怂。 这种事不是她一个小老百姓可以议论的,她还是闭嘴吧。 武靳收回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武晋平,似乎在问:宫中还有哪位皇子在惦记皇位? 武晋平接收到他的眼神,但他也得不出答案。 似乎是没有谁了吧? 父子俩默默的在做眼神交流,一眼就懂他们在想什么的秦风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没见过有如此嫌弃皇位的一家子,他们是任性了,可苦了他们这些臣子之子,还要大老远的跟在他们身边伺候。 这算什么事儿啊! 第一五二章 文章与山歌的较量 “秦公子,蘑菇我穿完了,那个赌还比吗?不比我就歇了。” 祝江江花了几乎一周的时间,才把果树苗地的那片蘑菇采完。 裴小鱼他们帮忙采了两天就采了大半,剩下的都是她利用空闲时间去采回来,然后穿好晾晒在楼上。 此刻的裴家二楼,从楼上阳台的栏杆吊着一串串的蘑菇,像珍珠帘子一样,密密麻麻的布满整个二楼的墙。 采蘑菇属于意外之喜,如今忙忘了,酒楼正在盖、虾塘还在养、西瓜地也还没采收。 祝江江终于是有点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过年前跟秦风打的那个赌,本来说好三月比,现在五月初了,怕是秦风早就不想比了吧。 不比了也好,反正本来也只是开玩笑的说说罢了。 秦风确实不太想比了,可武家父子不允许啊。 “比啊!为何不比,朕可一直都等着呢!”秦风还没说话,武靳就抢先开口了。 祝江江差点忘了,还有好事儿的武家父子在。 “那就这个周末吧,在学堂?”她看着武靳问。 武靳点头,大手一挥,“好!” 祝江江皱着一张小脸从金秋阁离开,很奇怪,武靳刚才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激动,他们不是一个小小的比试而已吗? 随便找个教室,甚至是随便找张桌椅板凳,她和秦风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来一往来回对打的小比赛。 他们看看就行,干嘛搞得好像很盛大的比赛一样激动? 祝江江搞不懂。 她回了二楼书房,为比赛可能出现的主题,随便写了几首歌的题目,就当做是为比赛做准备了。 直到她第二天出门,路上遇到的每一个村里人,都在跟她说“对歌要赢”的时候,祝江江才感觉到不对劲儿。 “对歌?” 祝江江看着从她身旁走过的村民的背影,一脸不解。 什么对歌?谁要对歌? 她的疑惑,一直到了学堂,才被解开。 学堂门前铺了一条长长的红地毯,还有一群人叮叮哐哐地在操场搭建擂台,这都是什么鬼?! 教室里的学子们怕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纷纷探出脑袋来看,任朱清然和明瑶怎么劝都劝不动。 “小娘子!” 明瑶见祝江江路过教室,她赶紧跑了出来,第一次用这么不满的语气对她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不知道孩子们现在正在上课吗?你有再大的事儿就不能再等两天?!” 祝江江莫名其妙被一顿埋怨,她表示很冤,“明先生,你容我去问个清楚再说好吗?” “这事儿不是你的主意?”明瑶懵了。 她错怪祝江江了? 祝江江耸了耸肩,二人一起朝操场走去,找了个看起来是指挥的人问道:“大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谁让你们来的?” 这些人不是周家兄弟的人,她一个都没见过。 被问到的那人十分有礼且恭敬,“回姑娘的话,此事乃是县令周大人的安排,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周凉?” 这又有他什么事儿?! 祝江江彻底懵了,她借了学堂的马,翻身上马就进城,要去跟周凉问个清楚。 他要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场地,起码也要跟她说一声吧,这样不声不响地把场地搬到她学堂里去,太不像话了! 等等! 衙门门口这个告示是怎么回事儿? 祝江江一路骑马来到衙门门口,下马要进去的时候,目光无意间瞥到衙门门口的布告栏。 因为上面有她的名字,她便多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后日在小荒村学堂,将有一场雅俗共赏的比试,由京城太傅之子领衔的文人,对阵小荒村的卖茶娘祝江江。 “文雅与民俗的碰撞,文章与山歌的较量,谁输谁赢,尽情期待……” 祝江江看着占满一整个布告栏的告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身后还有一群好事百姓在下注。 听那意思,她似乎毫无赢面。 “……” “周凉,外面的布告栏是什么意思,谁让你这么干的!” 祝江江冲进衙门里,对着低头忙碌的周凉拍桌质问。 周凉被她吓了一跳,但听闻她是为了外面的布告栏而来,他只能无奈苦笑,“小娘子,此事你恐怕要问问住在金秋阁的那位了。” 他也是突然收到上面的命令,今早才匆匆忙忙地开始准备,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呢。 “你说武靳还是武晋平?” “小娘子,不可直呼圣上大名!”周凉差点被她吓瘫,她也太大胆了。 不管是当今圣上,还是已经退位的太上皇,都不可直呼其名,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他们的脑袋都要保不住了。 “不说算了,我自己回去问他们!” 祝江江今日真的是来回跑,连歇口气儿的时间都没有,不是在马上就是在路上。 回去之后,金秋阁那二位主子还悠哉悠哉地在她家喝茶,看得她更来气。 “二位,学堂的擂台是你们的主意吧,为什么?” 祝江江冲进院子直接问,说完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地仰头饮尽。 “什么为什么?” 武靳比她还无辜,“既然是比试,那就得有擂台、有看众、有输赢,朕做得不对吗?” 他这话说得,祝江江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以为这个比试只要我跟秦公子两人坐下,像聊天那样,随便聊聊就行了,就让你们搞得全城皆知啊!” “全城皆知又如何?在京城,不管多小的对诗论章,谁不想全城皆知,若是赢了,便可一举成名,不好吗?” 武靳还是没懂祝江江生气的点在哪里。 若是在以前,京城大大小小的比试,都想方设法的把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想让他知道,让全城的人都知道。 难道祝江江不想被天下知吗? “……行!这次算我大意了,我应下就是!”祝江江忍了。 难道他们昨日表现得如此激动,原来在他们眼里,竟把这事儿看得那么重要,难怪今天不见秦风在,估计他正在埋头备战呢吧。 既然如此,“今晚晚饭你们自己解决,我上楼做准备去了,没事儿别叫我,有事也别叫我!” 祝江江丢下二人就上了楼,再次将昨天准备的目录加以完善,还把词儿给写出来,以防万一。 第一五三章 小西州三皇子来偷菜 比试当日。 祝江江因武靳不打招呼的就将此事闹得全城皆知,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她这两天几乎没怎么下过楼,一直在准备。 准备着好好打一打那些不看好她的人的脸。 村里大伙儿虽说都支持她赢,可根据周凉偷偷传回来给她的消息。 城中大大小小的赌局,几乎没有压她赢的,就连村里那些拿粮食来打赌的村民,都没几个压她赢,导致很多打赌都开不起来。 “娘子。” 裴祭没回江北州几天,就又回来了。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反正祝江江一下楼就看到他了。 “相公,你也收到消息了?”祝江江苦笑,跑着上前抱住他,“累吗?” 裴祭满脸墨色胡茬,一看就是连夜赶路了,上次是,这次也是,他一定累极了。 祝江江心疼,埋头在他胸膛,闷闷地说:“相公,其实你不用特地赶回来的,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就算是输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柔软、如此心疼他的一面。 大概是因为感动,又或许是因为到现在为止,都没人选择站在她这边,让她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所以看到裴祭回来,祝江江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抱他很紧很紧。 “我家娘子是最棒的,别怕,有我呢。”裴祭很享受来自她的依赖,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她。 “你吃饭了吗?”祝江江突然抬起头,认真地问他。 裴祭摇摇头,想说什么,但却被她先一步开口打断了,“那我去给你做饭,咱们吃了再去。” “可是比赛……” “没什么可是的,让他们等着吧!”祝江江才不管什么比赛呢,她家相公最重要。 她牵着裴祭的手去了厨房,在她给两人擀面条、做面吃的时候,他去洗了把脸,把脸上的胡子刮干净。 他要以最好的状态去支持他家娘子比赛。 两人慢慢悠悠地为自己的肚子着想的时候,学堂那边天不亮就陆续来人了。 不管是城里的还是周围村子的人,想来看热闹的都来了,连放周末的明瑶也没有回家,留在学堂,等着家里人一起过来,给明家人占座。 学堂操场很大,学堂里所有教室的桌椅都被搬出来,将擂台围成一个圈,供来人观看。 这场面,是祝江江没有想到的,但却是武家父子想要的。 “你们说今天到底谁会赢啊?”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京城来的太傅家的秦公子了,听说他找了明家私塾的几位学子一起参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哎哟,那秦公子岂不是赢定了?” “怎么,你们没买秦公子赢吗?” “买了买了……” 几乎每一个前来看热闹的人,坐下之后都会有这一番对话。 即使身旁坐着的是不认识的人,但只要他们买的是同一方赢,那他们就是好朋友。 “这什么时候开始啊?” “急啥,天才刚亮,你瞧,台上都还没人呢。” 在一众讨论今日比赛和赌注的对话中,仍有那么一股清流,讨论的不是今日的比试和相关的人。 他们更加关心的是,眼前的这片菜地。 “爷,你走错了,大门在那边。”一个手执长剑的年轻少年指着学堂大门,跟走在前面的另一个英气风发的白袍少年道。 那白袍少年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 “豇豆、四季豆、荷兰豆、绿豆……” “花菜、卷心菜、芥蓝菜、紫甘蓝菜……” “冬瓜、南瓜、苦瓜、甜瓜?” 白袍少年没路过一拢菜地,嘴里就念念有词的,将地头那牌子上的菜名念出来。 “这都是菜?”白袍少年回头问那手执长剑的少年。 手执长剑的少年耸了耸肩,“属下怎么会知道,属下只知道,爷您再不去,就没位置了。” “急什么,没位置花钱买就是了。”白袍少年不以为意,继续往前走。 他看着脚边地里的菜,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修长的手指拂过那些挂在秧子上的瓜果,他就忍不住想摘。 不知道这片菜地是谁家的? 和外面那条种了树的路一样,是不是一个人所有。 金秋阁武家父子二人也是用过早膳后,才姗姗来迟。 他们以为自己来得就够晚了,排场够大牌了,谁知来了才知道,祝江江比他们还晚,到现在都没露面。 “难不成祝姑娘还在家?”武靳皱眉道。 方才出门忘了看一眼裴家的情况了,他以为祝江江会很早就来做准备了呢,怎知她这般淡定。 “派个人回去瞧瞧吧。”武晋平倒是不着急,说完就转身朝学堂后门走去。 那里可以直接进菜地,他去菜地摘几个西红柿来,边吃边看。 可谁知,西红柿菜地里,早就蹲了两个人,手里正拿着他的宝贝西红柿在生啃。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偷摘!”武晋平大喝一声,气得不行。 不管是村里的人还是学堂的孩子们,亦或是祝江江请来干活的工人,只要知道这片菜地归他管的,都不敢轻易到菜地里来,更别说有人敢偷了。 但今日竟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人,竟敢偷当今太上皇的宝贝! 白袍男子闻声回头,看到是一个古稀老人正在指着他,他赶紧起身,拱手道:“老人家莫激动,在下许顾。” “小辈无意硬闯,只因这方菜地太过喜人,便忍不住进来瞧瞧,还望老者莫怪。” “许顾?” 武晋平听到这个名字,立刻皱眉做沉思状,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你是小西州的三皇子许顾?” 许顾见来人认得他,他脸色微微一惊,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敢问老人家如何得知在下的身份?” 小西州和它的名字一样,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国家,和大澧朝相比,小了不止五倍,所以很多大澧朝百姓,几乎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眼前这个老头到底是何人? “老夫乃当今大澧朝太上皇,不止小西州三皇子此次所为何事前来我大澧朝?”武晋平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 反正只要许顾稍微一打听就能得知他的身份了,他又何须隐瞒? 第一五四章 我的场子,我来控! “你是大澧朝的太上皇?”许顾吃惊地打量眼前的古稀老人。 此人气度不凡,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若说他不是这个村子的人,许顾相信,但要说他是当今大澧朝的太上皇嘛…… “敢问老人家,哦不,敢问大澧朝太上皇老先生,您为何会在此处?” 许顾虽是小西州的三皇子,地方不如大澧朝那么大,但他们小西州也是有别的国家拿捏不了的地方。 所以,就算是面对比他大五倍的大澧朝,许顾也不怕。 面对另一个国家的皇子,武晋平自然也当对他客气。 而且,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身旁又只带了一个人,他无需担心。 “许三皇子,今日若是得空,不如留下来坐坐,你就知道老夫为何会在此处了。”武晋平主动邀请许顾,指着书院的后门,“请。” 小西州是各国都想争取的友邦,只因为小西州有矿! “那就多谢太上皇老先生了。” 许顾大方地应声留下,接着回头对身旁的执剑少年道:“三英,再摘几个红果子。” “是!” 武晋平看着他们二人高兴地采摘西红柿的模样,当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这两人,也还是个孩子。 正当三人蹲在地里摘西红柿的时候,书院操场的方向传来了一阵连绵浑厚的歌声,那是每一个前来看热闹的看客们在齐声高唱。 他们口中唱的自然是大家都会唱的一曲《茶山情歌》。 这首曲子曾传遍整个江南镇的大街小巷,又在茶山上演了一出金凤凰,身为江南镇的百姓,有谁不会? “爷,好像是开始了,咱们快点过去吧。”许三英兜紧衣服里的红果子,急声道。 “走吧!” 许顾终于舍得起身,二人飞奔着就朝书院去,留武晋平一人在身后慢慢悠悠地往学堂的方向赶。 “朕还未到,谁敢开始?!”武晋平不敢相信。 他都还没到,就是武靳,都不敢不等他,怎么学堂已经在唱了? 不过,武晋平多虑了。 那不是比试开始的信号,只是大伙儿等得无聊了,便有人领着大伙儿先唱起来,热热场子。 祝江江和裴祭二人共乘一匹马,也在这高声齐唱的歌声中,姗姗来迟。 初夏的太阳渐渐高升,伴随着夏天的风,吹得人舒服不已。 “来了来了,卖茶的小娘子来了!”有人瞧见了祝江江,大喊道。 这声儿一出,场外的歌声便渐渐消沉,所有人的目光都转投到祝江江和裴祭身上。 祝江江一身素色长裙,头上只别了裴祭送她的玉簪子,一脸淡然又自信的模样,踏上擂台。 “祝姐姐加油!” “祝先生加油!” 小荒村的孩子们和学堂的孩子们纷纷给她加油鼓劲,那气势,搞得前来看热闹的外乡人莫名地感到心虚。 难道今日的赢面不在京城来的秦公子那边吗? “秦公子,手下留情啊。” 祝江江路过秦风的身旁时,还不忘和他开玩笑。 秦风也以微笑回应,自嘲道:“祝姑娘,你也是,别让我输得太难看,我好歹也是太傅家的公子。” 其实他也没想到一个过年前开的玩笑一般的赌注,会闹得这么大。 而且,他也不想和祝江江这样针锋相对的,他只不过是奉命上来跟她对的。 还不是为了讨好那两位主子的欢心。 武晋平赶了回来。 武靳见他老爹回来了,便命人上去让他们自由开始。 “今日的比试本就是一出游戏罢了,二位请自行商量,哪位先开始?”周凉被迫坐在场上,一身官服的他,当真是尴尬。 说好的一场游戏,还要求他亲自来主持,这谁信啊。 在周凉面前有一个抽签盒,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题目,不管是谁抽,抽到的题目双方都要答,答不出就算输。 祝江江也不为难为周凉,她率先起身,随便一个伸手就抽了张签子,递给周凉。 “小娘子所抽的题目是,风。” “风?” 台下顿时一片喧哗,纷纷和身边的人讨论起这个题目来,他们对这个比试的热情,比台上的双方还要热烈。 这个题目不管是对祝江江来说还是对秦风来说,都太容易了。 在秦风奋笔疾书的时候,祝江江依旧不急不慢的模样,坐在位置上,望着学堂的方向,似乎在等什么一样。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秦风已将自己写的诗当众念出,念完还看了祝江江一眼,似乎在说:承让了。 “好诗!好诗啊!” 此诗虽然只有一个“风”字,但每一句都在说着和风有关的景象,令人身临其境,仿佛天上马上就要下起大雨来了一样。 祝江江也很佩服秦风,他真不愧是太傅之子,才识顶顶的好。 “娘子,你答不出来吗?” 秦风那边有明家私塾的几个学子一同参与,裴祭自然也要上台来陪着他家娘子。 他见祝江江还未有所动作,不免替她感到担心。 不止是他,其他人亦是伸长了脖子往他们这边看,似乎都在等着祝江江出击。 祝江江心中早有一曲,只是无奈她请的人还没到,所以她现在只能干坐着。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直接上,只是干巴巴地让她一个人在台上唱,现场气氛烘托不起来,很容易尴尬。 所以,她请了兆笙楼的戏班子前来帮忙。 “祝姐姐!” 学堂门口来了两辆马车,是明戟和兆笙楼的人到了。 “来了。”祝江江勾唇一笑。 她起身走到擂台中央,将手里的纸递给跑上台来的小五几人。 小五将那张纸带去给戏班子的龚叔他们,几个看了看,点点头,自己找位置坐下,然后开始拉祝江江给他们的谱子。 “这是干啥?”台下的人看不懂,一头雾水。 乐声一响,学堂的孩子们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站在台下挥动双手,给祝江江当一回气氛组。 哼! 别以为今日的场子是武家父子组起来,就可以由他们掌控。 她非要把今日这个文绉绉的场子,给他们开成演唱会! 第一五五章 打不过就加入 “怎么大风越狠,我心越荡,幻如一丝尘土,随风自由的在狂舞……” 祝江江踩着乐点,立于台前,望着擂台下一脸错愕的无数看客,轻轻开口。 这首《野子》,和她现在的处境十分相像,她不服输,也不会因为对方是皇上派出来的人就害怕。 她只给秦风刚才那一个机会,接下来,是她的主场! “吹啊吹啊我赤脚不害怕,吹啊吹啊无所谓扰乱我,你看我在勇敢地微笑,你看我在勇敢地去挥手啊。” 曲子来到高.潮,将那些原本一脸茫然,不知她在唱什么的人,都吓得瞪大眼睛。 台上那个素色裙子的女人,为何现在看起来如此张扬狂妄,好似什么都不害怕一样。 武靳和武晋平脸色也稍微有些不对,他们好像感受到了祝江江来势汹汹的准备,她好像不打算继续比 第一五六章 这也是你们家皇子吗? “嗓子哑了吧?” “哈哈哈……你们不是也一样吗?瞧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今日太过瘾了,要是以后也能这样玩儿就好了!” “……” 小荒村书院的第一届乡野“音乐节”在下午的时候结束了。 结束之后,在场的每一个人,不管是男人或女人、老人或孩子、权贵或乡民,无一例外的,全都哑了。 他们是喊哑了嗓子,祝江江是唱哑了嗓子。 裴祭看着眼前空掉的桌面,这才起身掏出一方灰色帕子,朝祝江江走去,替她擦汗。 她唱完了她带来的所有谱子,也喝完了桌上准备的茶水,这会儿已经没得喝了。 “回家吗?”裴祭问她。 祝江江玩到最后,几乎是全场跑,汗都浸湿衣裳了。 “嗯,回家!我好热……”她赖在他身上,又累又热。 裴祭一点儿都不 第一五七章 家里有矿的客人 许顾是皇子没错,但他不是大澧朝的皇子,而是小西州的皇子。 “小西州?” 祝江江蹙眉努力搜索脑子里的记忆,似乎好像…… “没听说过。” “……”许顾就知道会这样。 大澧朝没多少百姓听说过他们小西州,只有在位者会为了争取他们小西州的铁矿,跟他们有书信来往。 其他普通百姓,只要不打仗,根本就不会关心这些。 “祝姑娘,小西州盛产铁矿,是诸国最想结交的友邦。”武晋平轻声提醒了祝江江一句。 盛产铁矿? 这四个字令祝江江双眼放光,她并不是馋他们小西州的铁矿,而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家里有矿的人,有点激动罢了。 “原来你就是家里有矿的大佬啊,啧啧,这么年轻这么帅呢!” 祝江江一改方才疏远陌生的态度,围着许顾上下打 第一五八章 有矿还有钱 裴祭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祝江江免不了要被折腾一番的。 他们夫妻俩一觉睡到大中午还没起的时候,金秋阁的那几位已经带着许顾把小荒村转了一圈了。 从小荒村到茶山、再到虾塘,几乎每一处都去了。 昨日的许顾,还以为武家父子肯待在小荒村不走,只是因为这里景色不错,还有茶喝。 今日逛完小荒村后,他才知道,原来把他们留在小荒村的,不止是茶。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这里有个叫祝江江的女人。 “今日我们看到的这些东西,当真全都是祝姑娘的手笔?”许顾不敢相信。 祝江江一个女人,如何做得来这么多事情? “不知许三皇子可知江南镇城中有个兆笙楼?”武晋平问他。 许顾点点头,“在下初来乍到的时候,便听城中的百姓在唱有关江南镇的曲子 第一五九章 还想守寡?那不可能! “祝姑娘,你是我大澧朝的子民,当以大澧朝为先,还望祝姑娘三思。” 武靳见二人聊得这么愉快,他忍不住插了句嘴。 大澧朝的百姓都还吃不饱穿不暖,若有祝江江手里那些高产的东西,当然要以他们大澧朝的百姓为先,怎可优先小西州呢。 再说了,他还想借祝江江之手,跟小西州做铁矿交易呢。 若是他们二人私下合作了,那他还有什么可拿去跟小西州谈的? 武靳难得板着一张和他刚来到这里时,不怒自威的表情,又说让她三思这种话,祝江江要是还听不出来这其中的意味,那她就太傻了。 朝廷明显不想让她私自跟小西州做生意嘛。 其实她也理解,对外贸易有时候还真需要官方的支持才行。 许顾这个人看着没什么心眼,生气就生气、开心就开心,从不藏 第一六零章 敢给皇上提建议 “所以说,这几天你所看到的,你全都要?”祝江江不敢相信的再一次跟许顾确认。 自从他们说要合作之后,她就带着许顾把江南镇的那些个村子全都走了一遍。 每个村子负责种什么、多久能采收、需要什么运输条件,她都一一跟许顾说了,一回来他就拍桌子决定。 全买! “不行吗?”许顾一脸单纯的样子。 “行!怎么不行!” 有这么一个大客户在,祝江江说什么都要答应,“只要给钱,什么都行!” 她是答应得很爽快了,一旁的武家父子就不太高兴了。 “祝姑娘,全都给小西州了,那大澧朝怎么办?”武晋平急得拍大腿。 他来小荒村待了这么久,怎么着祝江江都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吧,他都还没弄到那些东西,怎么全都给小西州了。 虽然他也很想要小 第一六一章 特产大作战 武靳果然碍于各种压力,在准备离开小荒村的事宜。 他自己是非常不爽的,但谁让他倒霉,当了这个皇帝呢。 “祝姑娘,多给朕备些茶叶,朕回去好好喝上它大半年!”武靳气呼呼地走来,跟祝江江要茶叶。 他都习惯了每天喝茶的日子,要是没有茶叶,就像一个酒鬼没了酒一样,难受! “当然没问题!” 祝江江少不了给他准备茶叶的,她还想借着武靳的东风,把茶叶传到澧京去,提前做个宣传呢。 “对了皇上,我还有件事儿想请你帮个忙。”祝江江屁颠屁颠、一脸讨好地看着他。 武靳见状,忍不住皱眉,“说吧,何事?” 祝江江见他同意了,赶紧道:“是这样的,我准备的这些东西,除了给您之外,我还给京城裴家准备了一份,皇上您顺便帮我捎一段?” 第一六二章 寻找水果代销 “这么大的瓜,竟是果子?” 喝茶看戏的武晋平和许顾见祝江江切了个长得跟她菜地里的冬瓜一样的大瓜,两人都不禁放下茶杯跑来。 “这里面怎么是红的?” 那绿皮大瓜,他们自然地就带入了冬瓜的印象,所以看到里面的红瓤,又是一脸震惊。 “红配绿,不好看吗?” 祝江江又切了两片递给二人,绿皮、红瓤、黑籽,这不就是夏天的西瓜吗? 第一个吃到西瓜的武靳本想表现得淡定一些,毕竟马上要走了,他得保持他的帝王之姿才是。 可谁知道,一口西瓜就直接让他破防了。 “祝姑娘,这是什么果子,好甜好解渴!” 吃第一口,他脑海中就不自觉地浮现出炎热夏日里,他坐在大树下纳凉,手里还拿着一片西瓜的惬意场景了。 武靳明明是第一次吃,也没 第一六三章 申家的小姑娘 “这些申某明日就不卖了,把地方都腾给祝小娘子!” 申宏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就表示不再卖这些活物山货,给祝江江腾出一个清新干净的环境。 祝江江虽然很感谢他的让她,但他这么做,她还是挺有压力的。 “申掌柜,我可否问一句,您这么做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只是冲她的名气,祝江江是不相信的,就凭她一句话,就让他改变了自己做了十几年的卖买,她的面子真有这么大? 申宏见她都问得这么直接了,他再瞒就显得太虚伪,且没有诚意。 他无奈低头一笑,缓缓道:“祝小娘子果然爽快,那申某也就不瞒小娘子,直说了。” “申某有一女,今年刚过十三。” “申掌柜,如果是进书院的事儿,那我真没办法,我们书院只收十岁以下的孩子。 第一六四章 改善牟家村玉米地土质 天儿太热了。 祝江江把自家马车的顶棚给拆了,如此一来便能四面通风,而且还可以装更多的货。 她一身下地的瓜农打扮,头戴草帽,肩缠毛巾,坐在马车上,悠哉悠哉地赶往种西瓜的牟家村。 在她车上,还坐了三个人。 “我说武老先生,你们就不能坐自己的马车吗?晚上回来的时候,我的车可是要装西瓜的,不能坐人。” 祝江江嫌弃地对车上坐着的金秋阁三人道。 武晋平是期盼已久,一定要跟她去摘西瓜,秦风不得不跟着。 许顾则是单纯地去考察。 他听祝江江偶然提起过,说是西瓜适合种在沙土地,他们小西州就是沙土地啊。 如果他今日考察的结果适合的话,说不定他们小西州也能种西瓜,这样一来他就不用那么麻烦,把西瓜运回去吃了。 而且听说 第一六五章 摘瓜夜归 祝江江在村口的农家院子里,好好地给牟家村的村民上了一课。 她讲得激情四射,村民们听得津津有味,只有武晋平三人快要被头顶的太阳给晒干了。 “武老先生,咱们去摘个瓜解解渴吧?”许顾提议道。 他没想到祝江江来摘西瓜的第一件事儿,竟是给村民们讲课,他连西瓜地的毛都没有看到,光顾着晒太阳了。 “主意是好主意,可是老夫不知道西瓜种在何处啊。”武晋平一脸无奈道。 西瓜种子是春天才下种的,他是年前跟祝江江来过这里,只知道她把种西瓜的法子跟村民们交代了之后,就没有亲自参与种植了。 所以他压根儿不知道村民们把西瓜种在那块地,也不知道西瓜秧子到底长什么样。 三人站起来,往高处走了走,想要看清整个牟家村,找到西瓜地。 第一六六章 夜晚的稻香 三人闻言,举目望星空。 压得沉沉的夜空中,星光四溢,夏夜的风吹来,带来刚刚抽芽的稻花香,不知道为什么,三人夜归烦躁的情绪,转瞬间便散得一干二净了。 耳边只有稻田里阵阵的蛙鸣声,和眼前不小心飞扑到他们身上停歇的萤火虫。 如此良辰夜景,不赋诗一首秦风都待不下去。 他开口了,武晋平和许顾也不甘落后,三人比赛似的,将身边的夜、月、蛙都拿来作诗了。 祝江江在面前赶车,她是没见过一边推车累得气喘吁吁,还一边作诗的城里人。 “祝姑娘,一起啊。” 三人玩了小半个时辰便已经江郎才尽,可剩下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他们怕无聊,便拉着祝江江一起作诗。 她的实力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听说她还曾经一人单挑明家私塾全员,现在 第一六七章 上医保是我的独家福利 祝江江领着五人到一间接待室坐着,欲问询他们的来意时,申敏就先开口了。 “祝姐姐,不是说好了今日去看我改造铺子的吗?我都准备好了,一直等着你呢。” 她们约好了今日看成果的,可申家几人迟迟等不来祝江江,就主动过来找她了。 而且,他们也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乡村学堂。 “我知道啊,我本来打算一会儿就去的。” 祝江江本来打算给学堂送完西瓜后,借学堂的马去城里看申敏的成果。 因为只是看一眼罢了,不需要太多时间,所以她就算晚点去也没事儿。 可是,她不急,申敏却急得不行。 “祝姐姐,我跟你说,铺子里所有的架子都换了新的,地也刷过了,架子和门框上我都摆了新鲜的树叶,还做了吊网,可以挂西瓜。” “除此之外,我还把我 第一六八章 我家民宿开在茶山 “祝小娘子,你身旁可还需要什么人,我也可以来干活的!” 申家四公子中一个看起来微胖的男人,一脸期待地看着祝江江,也要求职。 这个微胖男子是申家老二——申笑,他是长得最像申宏的,可能是因为他和申宏一样,一脸福相吧。 “申二公子可有擅长的方面?”祝江江轻声问道。 她倒是不介意有人主动来应征,申家家中是做生意的,耳濡目染,他们五人应该也有点底子。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申家五兄妹都是识字的。 这一点在江南镇这个识字率不到百分之一的地方来说,非常难得。 “祝姐姐,你看我二哥的模样就知道了,他喜欢吃,也喜欢做,不然我们都是吃一锅饭长大的,为什么他长得那么胖啊。” 申敏真是仗着是家里的团宠,所以谁的老底都敢揭。 “申二公子会做饭?” 祝江江吃惊地打量申笑,君子远庖厨,他即识字,竟然还肯下厨房,真是难得。 那他一定轻易就看得懂菜单方子咯? 虽然祝江江不想承认,但识字的人学起东西来,就是好沟通。 申笑见她如此惊讶,挠挠头,腼腆一笑,“我娘养育我们五兄妹着实辛苦,我就想着替我娘多分担一些,所以会烧些家常菜。” 申家虽在城中开了一个铺子,有点家底,但没田没地,只靠一个铺子养活一家七口,也是不易。 再说了,江南镇也没有几家请得起下人伺候,申家自然也是要自己动手做饭吃的。 “巧了这不是!” 祝江江有种自己不止捡到一个宝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光是在申家这里,就捡到了好几个宝贝。 “我家的客栈马上就要盖好了,如果申二公子不嫌弃,可否替我掌大厨?” 客栈盖了快一个月了,眼看着就要竣工,接下来就是装修和家具入场,只要这些准备完,立马就能开业。 所以,招工的事情,也不能再耽搁了。 “祝小娘子你还有客栈?”申家五兄妹齐刷刷地朝她投来吃惊的目光。 她既然有客栈,为什么还要找他们申家的铺子来合作? “是啊,就在那儿。”祝江江指了指书院门口不远处的一个方向。 那里靠近茶山,屋子又被一排路边的树挡住,不细看很难发现,但那里就是祝江江正在盖的茶山民宿。 “在那里?不是在城里吗?” 申家五兄妹刚才都以为她家的客栈是开在城里的,所以才会疑惑为什么要找他们家合作。 可谁知道,她的客栈竟是盖在乡下! 而且还是小荒村这种偏远的村子,这里真的会有人来住吗? “我们客栈的宗旨是享受生活,不是匆匆过客的短暂落脚地,所以也许客人不会有太多,但一定是最难忘的一段旅程。” 祝江江开这个民宿,是供旅游的客人吃住的。 武靳带着茶叶回去了,她有信心,茶山将在不久便会火遍大澧朝,到时定会有喜欢喝茶的客人前来采茶。 那些人,有钱、有时间,来采茶不会只待一天,所以她才会在这里开个民宿。 她的民宿,和城中的客栈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是具有观赏和旅行意义的,不单单是供路过的人一个暂时歇脚的地方。 也因此,祝江江需要提供的菜色服务,也要更区别于只是填饱肚子的菜色。 “祝小娘子所要做的东西,在下不懂,但若是做菜,我倒是没问题,就看小娘子要不要我了。”。 祝江江所说的那些都太过于深奥,申笑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但做菜他确实在行。 他家里每天卖不完的山货,都是他自己捣鼓,给家人做着吃的。 “二哥,你也要留下来啊?” 他们家的大哥、二哥,还有小妹都要留在这里,另外两个就不太乐意了。 与其说是不乐意,不如说是他们五兄妹感情太好,他们舍不得分开罢了。 被祝江江看中的三人听到此话,都沉默地扭头,移开目光。 对于祝江江给他们提供的机会,他们确实很心动。 长这么大,他们第一次能给家里赚钱,他们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 在江南镇这个地方,除非家里有生意,或者家里有田地,不然你能挣钱的机会,就只是打零工、干粗活。 这里就业体系不成熟,机会也非常少,城里的铺子谁家用的不是自己人?外人根本没有机会。 不然怎么连前县令的公子都要来这里当先生。 祝江江看得出来申家另外两人也想要一个机会,但她真的不能再给了。 一个客栈若全是申家人,就会很难管理的。 “申敏,关于明日卖瓜一事,运输、接洽、售卖、送货、入账,这些事儿你爹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祝江江故意问申敏。 卖西瓜和他们卖山货可不一样。 山货量少,申宏一个人自然可以搞得定。 但她家的水果可是全城皆知,一旦上市,将会忙得不可开交,申宏一个人定是忙不过来的。 “这个……”申敏好似被问住了。 她这两天光想着改造铺子的事情了,都忘了还有这些事情要准备,而且他爹也没跟她说要做这些事情啊。 “申敏,我家下半年会有很多水果陆续上市,不止是西瓜这一项,你们家的铺子要是没人,我可要另外再找合作人了。” 果不其然,祝江江这话一出,申家五兄妹立刻就急了。 “别别别……我家还有三哥和四哥在帮忙,他们一定可以忙得过来的。” “对啊小娘子,家中还有我跟四弟在铺子里帮忙,不会有事儿的!”申风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大哥二哥不在,他就立即顶了上来,看着非常靠谱。 申生只比申敏大一岁,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小子,什么事儿都听哥哥们的。 申风这么一说,他也赶紧表态,“祝姐姐你放心,铺子里有我和三哥帮爹爹就行,就让大哥、二哥和妹妹跟着你吧。” 能跟在祝江江身边学习,是他们最疼爱的妹妹的心愿,只要他们的妹妹没被“退货”,要他们做什么都行。 祝江江真的很羡慕申家兄妹五人,互帮互相、单纯真诚,为了对方可以委屈自己。 这样的人,她很珍惜。 “那好,那咱们就签合同吧!” 第一六九章 西瓜上市 “诚邀……品尝夏天的味道。” 江南镇县衙的布告栏上,又挂出了新的布告,这一次还是和小荒村的祝江江有关。 大伙儿见此,都见怪不怪了。 谁让祝江江确实厉害呢。 “啥是夏天的味道啊?那么热,再好的茶水也是解一时之渴,夏天还不是汗流浃背,咋也坐不住。” 大伙儿还以为祝江江又在给她的新茶造势了。 茶叶大家伙喝得确实舒畅解渴,比喝水有味道,但说茶叶是夏天的味道,他们可不同意。 那茶水滚烫,而且又不是只有夏天才喝得到,他们从三月就喝到现在,哪里还能称得上是夏天的味道? “这上头也没说是茶叶啊,说不定又有啥新玩意呢?” “都争啥呀,这上头不是说今儿午时就能品尝了吗?而且还是免费品尝,咱们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一七零章 雨衣初现使用 “轰隆隆——” 几声闷雷在头顶炸开,热夏的雨季终究是要来了。 祝江江抬头看了一眼又沉又闷的天空,站着不动额头都会热得出汗,趁着雨还没下下来,她赶紧喊来跟着她的申敏。 “申敏,你去虾塘那边,跟大山说一声,让他们去出水口准备准备,雨下下来了,让他们记得给虾塘放水。” 虾子马上就能出塘售卖了,可不能出任何的意外。 申敏机灵,对于祝江江交代她的任何事情,她都办得利索又妥当,执行力超强。 “祝姐姐,厂子里是不是有雨衣了?我拿几件去给大山哥他们可以吗?” 祝江江还真没想到这一点,申敏就先提出来了。 她惊讶于这个小丫头的反应速度,也很欣赏她的能力。 申敏跟着她才不到半个月时间,对于她手上所有正在做的事情,她 第一七一章 虾塘出事儿了 “你们看,那群孩子怎么不打伞就在雨里跑啊?” “哎哟是啊,谁家孩子啊,下这么大的雨,小心淋湿生病咯……” 傍晚的江南镇清水河两旁。 几个住在城北郊外村子的孩子们,要穿过江南镇回家。 此刻天上正下着雨,雨比刚才时小了点,但城中没带伞的人还是得想办法避雨。 大伙儿都躲在路旁的铺子屋檐下时,一群身穿花花绿绿的衣服的孩子们,从他们眼前打闹跑过。 他们不打伞,但身上穿了同样款式的衣服。 那衣服从头遮到脚,全身上下除了脸和脚之外,其他的地方全都遮住了。 “爹,我回来了!” 那给小荒村学堂送了一个月菜的老唐,他家儿子也在小荒村学堂念书,这会儿刚跟几个同窗分开,跑进了自家的小菜铺子。 老唐瞧见自家儿子身上穿了 第一七二章 意外挖通被堵的官道 祝江江跟着虾塘的工人,在雨里挥舞锄头,在官道上同时挖开几条沟,准备把虾塘里的水排到对面去。 这条官道虽已废弃多年,但毕竟是官道,路很宽,他们挖了很久才挖到对面。 “祝姐姐,你快来看!” 申敏从刚才挖沟的时候开始,就没有在人群中。 她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回来的时候倒是给祝江江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前面的路不是堵死的,是可以过去的!”申敏指着这条官道被堵死的地方,在祝江江耳边大喊。 祝江江满腹狐疑地看了申敏一眼,往前去,用锄头翻了翻前面的杂草。 看到她本来以为已经堵死的这条路的草丛下面,有个黑漆漆的洞口,顺着那个洞口的前后仔细打量,发现它本是一条农用水渠。 这个被堵的路段,是因为旁边山上的泥石流滑 第一七三章 热,要扇扇…… 申笑做了几个菜,祝江江不是很满意,一道菜只吃了一口就没有再吃了。 不过虾塘的工人们似乎吃得还挺开心的。 “祝掌柜,你刚才说的我都记下了,回去我再练练,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做好的!”申笑深感歉意地说道。 祝江江给他的菜单,全都是他没做过的,别说做了,他连见都没见过。 再加上那些食材,很多都是她家菜地里种的东西,他也没见过,学起来有一定难度。 做不到让她满意,申笑深感抱歉。 “没事,怪我最近太忙了,等我这两天抽个空,再来教你。”祝江江知道错不在他。 菜方子就是再好,也需要老师傅带。 这半个月来,她也就来看过申笑两次,一次教了两道菜,然后就让他自己练。 火候、时间、步骤,还有各项小的准备什么的, 第一七四章 谁敢耽误我家相公吃饭? 温情一刻。 裴祭正打算对祝江江做点小别胜新婚的事情时,她肚子那一声咕咕叫,直接给房间里刚要升腾的暧.昧气氛给打破了。 祝江江也听到了那一道声音,她皱了皱眉,暗自懊恼。 太丢人了! 气氛被打破了,想做的事情被迫中断,裴祭觉得有点可惜的同时,也觉得有点好笑。 “娘子,我饿了。”他替她缓解尴尬。 可为什么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那么灿烂? 摆明了在笑话她嘛。 “想吃什么?” 祝江江本来打算往床上一躺,不想理会他的,但看到他眼里的血丝,和身上尚未换下就被捂干的湿衣服,她又心软了。 昨天晚上他能回到小荒村,定是赶了一天的路,再加上昨天又下了一天的雨,他肯定比她要累。 而且他一定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第一七五章 糙汉相公怎么动不动就撒娇? 裴祭吃完早饭,本来还想跟祝江江腻歪一下,陪陪她,就算是看她干活,也心满意足的。 但祝江江坚持要他上楼去睡觉,他拿她没办法,只好上楼了。 为了不打搅他休息,祝江江把许顾几人赶回了金秋阁,在金秋阁跟他们谈事情。 “根据我相公刚才说的,涂璟将军将会在五日后带人从江北州到江南镇来,所以这五天的时间里,我们可以给小西州备货了。” 裴祭是因为想念祝江江,所以才提前回来的,涂璟和那两千将士还在江北州。 收尾、收营,都需要时间,哪能那么快就无缝衔接回来帮忙运货。 “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关于货送小西州的货物品种、数量,还有注意事项。” 此时正赶上雨季,哪里都不好走,而且他们要送的货,大多都是干货,干货最怕的就是 第一七六章 要不你还是想个办法让我守寡吧 裴祭和祝江江一同出现在许老根家的院子时,祝江江就注定是那个村民们被抛弃的人。 “裴将军,你回来了?!” “哎哟,小照你啥时候回来的,快、快过来坐下,婆娘,倒水去啊!” “将军,你瞧这两日的雨下得多大啊,那江北州的河堤,今年还会泄洪不?我们要不要提前收割庄稼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裴祭团团围住。 在人群里的申敏都被挤到外面,和祝江江一起,被村民们抛弃了。 “祝姐姐,看来姐夫在村里,比你受欢迎哦。”申敏用手挡着嘴巴,在祝江江耳边打趣道。 “没事,我数到三,你姐夫就会过来了。” 祝江江十分自信,她伸出一根手指,还没开始数呢,裴祭就从人群中脱离,一脸惊恐地站在她身旁来。 我说的吧! 祝江江傲娇地冲申敏挑了下眉毛,似乎在炫耀。 申敏见状,捂嘴偷笑。 她的这个东家还真是孩子气。 “许爷爷,各位叔伯婶子,请大家请放心,江北州的河堤已经修好了,今年不会再溃堤了。” 裴祭匆匆安抚了众村民一句,然后迅速把场子还给祝江江,“大家还是先听听我家娘子说事吧。” 众人似乎这才发现祝江江也来了,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是,小村长你说吧,找我们啥事儿啊?” 祝江江突然有种被买一送一的感觉,大伙儿好像是为了给裴祭一个面子,才让她说话的。 她在村里经营了一年多的人情世故,却抵不上裴祭一个河堤修建主事人的身份?说好的情谊呢? 罢了罢了,那是她相公,她忍了! “许爷爷,各位叔伯婶子,很抱歉耽误大家回去做午饭了,我有个事儿要跟大家说一下。” 祝江江缓缓开口,“是关于之前我让大家在家里起泥灶的事儿,下午大家就可以把灶烧起来,把泥烧干,明天我们就正式开始烘烤干货了。” 在烘烤干货之前,需要把灶烘干,不然泥土里的水分蒸发到货里,味道就不纯了。 而且,在烘烤干货之前,还需要准备干净的刀具厨具、还有编筐、干柴等很多东西。 祝江江给他们半天的时间去准备,应该是够了。 “真的?终于又有活儿干了?!” 村里人听到有活干,顿时双眼发亮,这才真心诚意地回应祝江江,不像刚才那样,买一送一了。 “小村长,你就放心吧,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明儿你货一到,我们准时给你烤!” 他们说的货,就是地里那些新鲜果蔬。 “那好,那大家按照之前的分组,各自去做准备吧,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我家找我,找不到就去学堂找申敏也行。” 因为六年前那次抓壮丁,导致小荒村的农户家庭成员并不是很完整。 所以祝江江早在起泥灶的时候,就给他们分了小组。 每个小组里尽量做到了男女老少都有,这样分工便能更加明确,各项干货的烘烤进程也能统一,不用互相等,导致货物发出延迟。 从许老根家散了之后,祝江江就不打算再出门了。 她要跟裴祭好好待一待。 “申敏,下午的时候你记得去一趟虾塘,让他们明天一早捞两百斤虾子送到小荒村来。” 申敏中午是要回学堂去跟她大哥、二哥一起吃饭的,祝江江就顺便把下午的事情,交代给她。 “我知道了祝姐姐,你就跟将军好好在家吧,外面的事情我保证给你办好了!”申敏暧.昧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裴祭她不了解,祝江江她可是很了解的。 她跟在祝江江身边才半个多月,一天就听她念叨裴祭好几次,她能不了解祝江江在想什么嘛。 “小丫头!” 祝江江被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看穿了心思,脸有些红。 上前跑了两步,追着申敏佯装要打她的时候,申敏就已经翻身上马,笑着跑了。 “将军,祝姐姐每天都说她很想你,最多的时候,她一天说了八次呢……” 申敏走就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回头跟裴祭打小报告。 这声儿一喊出来,全村人都知道祝江江曾经一天念叨裴祭念了八次了。 裴祭听到这话,嘴角自然是咧个不停。 他从身后凑到祝江江耳边,打趣道:“娘子,是真的吗?你一天念叨为夫,念叨了八次?” “申敏瞎说的!” 祝江江怎么可能承认?她羞红了脸,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跑回家了。 裴祭见状,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还不承认。” 自打裴祭得知祝江江一天想他八次之后,他就一直跟在祝江江身后,寸步不离。 不管她是去厨房做饭、去菜地、去书房,还是洗衣服,他都跟着去帮忙,跟着也就算了,还总是拿一天想他八次那个事情来笑话她。 祝江江终于忍不了。 她把熬好的花蜜倒进罐子里,留着平时护肤用,东西刚放好,裴祭就从身后抱住了她。 “娘子,忙完了吗?你再不陪陪我,就该我想你一天八次了。” “将军!” 祝江江难得又叫回这个称呼,她转过身,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说道:“要不你还是想个办法让我守寡吧。” 有这么一个黏人的相公,她大概是还没习惯。 “嗯?” 裴祭听到她又想守寡,他脸色一沉,也十分认真的模样,眯着眼睛威胁她道:“你再说一次。” 只要她敢说,他就敢当场让她彻彻底底、从里到外,都深刻的感受到,他这个相公的存在。 他摆出那副要当场吃了她的眼神,祝江江哪里还敢说什么。 “我家相公是天底下最好的相公,我祈愿他能长命百岁,永远陪在我身边。”她睁着一双迷妹眼,夸张地说道。 裴祭很吃她这套,轻而易举就被她逗笑了。 “我家娘子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子,所以……”他故意拉长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表白,“我最爱她了。” 说完,他就松开了她,脸色涨红。 祝江江也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弄红了脸,不过相较于裴祭,她就显得没那么害羞了。 “你的脸为什么比我的还要红?”她好似发现了什么一样,忍不住逗他。 裴祭被她笑话得脸更加红,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孟浪的话,她还笑! 第一七七章 衙门的试验田被嫌弃有脏东西 “我们今天要收的菜主要是薯类和名单上这些要换季的菜,大家辛苦一点,小心脚下。” 祝江江昨晚被裴祭折腾到半夜,今早却依旧强撑着身子起床,一大清早就到了菜地。 在菜地里帮忙干活的,大多是从虾塘和厂子里抽来的人手。 虾塘今天只需要捞两百斤的虾子,用来试做第一批虾干,只要留五六个人去捞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人,有的依旧在虾塘负责喂鱼虾,有几个这是被调过来菜地帮忙,橡胶厂那边也一样。 沙河村新一批的橡胶还没送来,厂子最近稍微空闲,厂子里的工人都争着抢着,主动提出来帮忙。 菜地里,顿时多了很多人。 人多了,武晋平要操的心也就多了。 “小心小心,别踩了秧子!” “那边的,锄头挥得轻一点,别把地瓜给挖断了。” “是,小民知道了。” 大伙儿本以为是来帮祝江江的忙,好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可谁知道,祝江江交代完需要采收的菜品之后,就走了。 菜地里,只留下一个处处操心的太皇上。 他们还不敢得罪这个太上皇,干活儿的时候都是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 半年时间,菜地里很多菜都到了采收的时候,正好碰上小西州大批量采购,祝江江连卖货这个步骤都省了。 至于她答应的要让江南镇变得更好,这事儿她没忘,而且她还真替江南镇争取到了试验田的特权。 武靳的圣旨来得很快。 他一回到澧京就颁布了这个圣旨,圣旨快马加鞭,终于送到江南镇衙门,周凉的手里。 周凉拿到圣旨后,第一时间就骑马前来,把圣旨的事情告知了祝江江。 祝江江拿着圣旨快速浏览一遍,脸上兴奋的笑容由小变大,最后甚至直接原地蹦了起来。 “周凉,这么说的话,那些没主的、被衙门没收的地就都可以领种了,是吗?” 祝江江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前天在虾塘后面发现的那片不知名的大财主的荒地,“那虾塘后面那片田,你调查清楚了吗?那块地能种吗?” 那可是多达一万亩的良田啊,再不种,就真的要便废田了。 “关于这个事情,我正要跟你说呢。” 周凉知道祝江江有多想要种地,如今圣旨颁下来了,那江南镇所有的空地,他就可以以县令的身份去做这个主了。 “根据薛神医和衙门仵作的调查,虾塘后面那个王家长工所住的村子,曾在三年前染过瘟疫,所以村子里的人都死了。” “王员外一家因频频与长工来往,也不免于难。”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祝江江还没来得及发表感慨,周凉就先一步发表感慨了。 “三年前那场瘟疫,多亏了虾塘那段山体滑坡,阻碍了小荒村和王员外一家的来往,才让小荒村躲过了那场祸难。” 听到这话,祝江江再次感受到,交通、医学、文化发展的重要性。 古代的瘟疫一旦发生,整个村子都别想幸免。 而且医学和文化不发达的话,很多病症在初期的时候,人们都会以为只要睡一觉就好,拖着拖着,就变成想救也救不了的大病了。 “那……那片地,我们能种吗?” 虽然感慨,但该问的还要是问。 人死不能复生,她就是再伤心,也要继续活下去啊。 “王员外的地离小荒村最近,理应交由小荒村来种,不过……” 周凉在来之前,已经打算把这片地交给祝江江来分配给小荒村的人了,就是不知道小荒村的人愿不愿意种这片地。 “小娘子,那里曾出过瘟疫,怕是村里大伙儿不敢种啊。” “不敢?” 祝江江不太理解,“这有什么不敢种的,不就是出过点事儿嘛,三年了,那些脏东西早就没了吧。” 再厉害的瘟疫,没有了寄主,也会活不下去。 既然病毒没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祝江江懂生物学,所以她不怕这些,但小荒村的人不懂,他们只信自己所认为的事情。 所以在祝江江召集村里大伙儿,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大家的反应如出一辙,全都表示不敢种。 “小村长,那块地种不得啊,会被脏东西缠上的。” “就是啊,我们宁愿少种点地,都不要去碰那种地方。” 祝江江见他们是这种反应,直接懵了。 “婶子,那可是衙门批下来,免费分给大家种的地啊,而且这块地你种了,种出多少粮食就都是你的,不用交税,这样你们也不种吗?” 她以为是她没说清楚,所以再次强调这是衙门的福利。 但结果还是和刚才一样,就是白送,他们都不种。 “我宁愿苦点累点,去开荒也比种那块地强。” “是啊是啊……” 村民们纷纷附和,谁也不要那块地。 就算祝江江跟他们说了,他们不种那块地,衙门也不会再另外给其他的地,因为其他的地都给临近的村子了。 他们小荒村分到的,就是王员外那一片地。 她都这么说了,村里人还是坚持不种。 得! 她辛苦准备的抽签分地这事儿也用不上了。 “许爷爷,各位叔伯婶子,那块地是衙门分给我们小荒村的,我身为小荒村的村长,事儿呢已经跟你们说了,你们不种的话,那就签个放弃协议吧。” 祝江江拿他们没办法,那块地她无论如何都是要种的,就算是给衙门交差、支持周凉的工作,她也要种。 村里人不种,那就得签放弃耕种的协议,不然到时候,她种出来了,他们再来跟她要地,就说不清了。 “小嫂子,那里是个不吉利的地方,我劝你还是别碰了。” 村里一个老人苦口婆心地劝她,希望她回头。 “小照啊,你也劝劝你媳妇儿,别让她做傻事儿啊!” 祝江江的性子村里大伙儿都知道,她定是不会听他们的劝的,所以那老人又给裴祭施压,让他去劝。 但很可惜,裴祭是完全支持祝江江的。 “二大爷,我家娘子自有她的想法,我支持她。” “你这……唉!” 村里人见全劝不动他们夫妻,都摇头叹气,“不听老人言,会吃亏的!” 第一七八章 裴祭:求我。 “所以如果我请大家帮忙耕地,大家也不会帮忙了,对吗?” 要是村里人肯帮忙的话,那他们就自己种了,哪会儿拒绝这些免费耕种的良田。 果然,听到祝江江这话,村里大伙脸上立刻露出为难的表情,支支吾吾的,不敢拒绝,也不敢接茬。 祝江江对小荒村是有贡献的,也是拿捏他们茶园经销的人,谁也不敢得罪她。 就连之前犯浑,无意惹恼过她的徐老三一家和梁文周一家,这会儿都不敢吭声儿。 “你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大家手头上还有活儿了,所以大家才没时间帮我耕地,真是不好意思。” 祝江江替他们找了个台阶下。 众人听此,眉头这才得以舒展,“可不是,菜地那边快送菜来了,大伙儿都忙起来吧。” 说罢,村里大伙儿便立刻散去,生怕晚一步就 第一七九章 顾氏镖局的生意 热夏的雨下得又急又频繁,有时候一点都不打招呼,直接就哗啦啦的下下来了。 祝江江和裴祭一起,在临时营地跟着大伙一起干活,躲雨的时候,申敏就骑马从雨里跑来了。 “祝姐姐——” 营地人太多了,申敏一时间找不到祝江江的身影,便大声地喊。 清脆响亮的少女声吸引了将士们的目光,再看她在雨里骑马的飒爽英姿,大伙儿就更好奇了。 “这小姑娘真英气啊。” “是啊,哪家的姑娘竟敢在雨里骑马,还骑得这般好,一点儿都不输男子,再瞧瞧你们几个,羞不羞啊。” 在屋檐下躲雨的人对申敏是大肆称赞,同时还不忘贬低自己的小伙伴。 他们从边关回来快两年了,许久没有骑马了,怕是都要忘了骑马是什么感觉了吧。 所以在看到申敏在雨里骑马的时 第一八零章 小九竟是顾氏镖局走丢的大小姐 “顾公子,你不妨先看看我们橡胶厂的雨棚款式吧。” 祝江江想要领顾风间去厂子里看看,厂子就在旁边,走两步路就到了。 他反正也说不清自己要多大的,只说了自己的镖车有多大。 但雨棚的尺寸可不仅仅是车子大小就能决定的,还要看车上的货物有多大。 “也好。”顾风间赞同地点点头。 向来下雨了只知道找个地方躲雨,没有躲雨的地方,他们就把蓑衣盖在货物上,尽量减少损失的他,也说不上来到底需要的是什么样的雨棚。 还不如亲自去看看。 祝江江和申敏正要带着几人往厂子走去时,追着两人回来的裴祭到了。 “相公,你怎么也回来了?” 裴祭马术了得,一手拉住马缰,马还未停稳,他就翻身下马了。 一身黑色雨衣的他,从白茫茫的雨里走来 第一八一章 发货小西州 “顾公子,不介意的话今晚就住我们家吧,这么晚了,周大人过来也不方便,明日我再叫人去通知他回来,你看可以吗?” 祝江江看了眼天色,孩子们下学了就说明已经是傍晚了。 就算现在申敏可以去城里找周凉,但周凉因为最近在忙试验田的事儿,要去各个村子查看情况,也不知道他在不在衙门。 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他,而且就算他在衙门,他回来天也黑了。 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雨,路上不安全,出于安全考虑,祝江江还是决定明天再叫人去找周凉。 顾风间犹豫了一下,接着回头对身后几个弟兄道:“你们先回客栈等我。” 其实他也知道现在是不可能走得了的,他妹妹的东西还在小荒村。 这里还有这么多他妹妹的朋友,就算要走,也得好好道别之后才能走。 第一八二章 顾家大少爷体验放牛 “哥哥,我们去放牛吧!” 顾采洁一大早吃完早饭,就拉着自己昨天才重逢的哥哥顾风间,要他跟她一起去放牛。 今天是周六,孩子们都回家了。 放牛是裴小鱼和北边小屋那三个在学堂念书的孩子们每周末都要做的事情,给祝江江减轻压力。 正在村口装车的祝江江听到这话,忍不住抬眼朝顾家兄妹望去。 果然跟她猜的一样,顾风间听到他宝贝的妹妹、顾氏镖局的嫡小姐,还要给人家去放牛,下巴都要惊掉了。 “妹妹,你经常要这样去放牛吗?” 他忍不住质疑,祝江江是不是在虐待他妹妹。 才六岁的孩子,她竟然也舍得让她去干活? “学堂放假了,我都会跟小鱼和哥哥姐姐去放牛啊。”顾采洁不以为然,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祝姐姐家的小牛犊可好玩了,它还让我骑呢。” 顾风间无法想象,而且,就算要挑坐骑,那也是骑马啊,骑牛算怎么回事儿? “祝小娘子。”他忍不住把祝江江喊过来。 祝江江大概知道顾风间找她什么事儿,她先声夺人,对顾采洁道:“小九,我一会儿要去虾塘那边干活,那边有很多草,你们把牛赶到那边去放吧。” 他不是猜测她在“虐待”他妹妹吗?那她就坐实了这个罪名吧。 “好!” 顾采洁高兴得蹦了起来,转身进屋去叫裴小鱼一起去赶牛。 “祝小娘子!”顾风间有点生气地看着祝江江,“你这是何意?” “顾公子,别着急呀。” 祝江江看着顾采洁跑开的背影,轻声道:“你没发现你妹妹有什么变化吗?她难道没有变得比以前要坚强和开心吗?” “……是吗?” 顾风间不确定,他也顺着祝江江的目光望去。 只见顾采洁已经拿了草帽和牛绳从屋里出来,跟裴小鱼一起朝鱼塘旁边的牛圈跑去。 牛圈里,就算是那头最小的牛犊子,都比她们两个小丫头要高大许多。 可是她们两个小的,居然敢直接打开牛圈的门进去。 伸手要碰牛圈里的牛时,顾风间吓得心头一紧,想要冲上去保护自家妹妹,不受牛的顶撞。 但却被祝江江先一步拦下了,她示意道:“顾公子莫急,你看。” 顾风间被拦下,稍稍有些不爽。 不过,在看到牛圈里那副人牛和谐的画面后,他就没那么着急了。 只见顾采洁和裴小鱼二人熟练地给牛套上绳子,那几头牛也十分配合,静静地站在让她们套绳子。 那头小牛犊正在顽皮期,跳来跳去的不肯安分下来。 顾采洁叉着腰,脆生生地对小牛犊说教起来,“小牛,祝姐姐说今天有新的地方可以吃草,你不听话我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那牛犊好似听懂了一般,甩了甩耳朵,牛鼻子里喷出两股热气,是它最后的倔强。 然后才不情不愿地低下头,让顾采洁给它系绳子。 “这才是乖牛牛。”顾采洁满意地摸了摸小牛的脑门,跟裴小鱼一起,两个人牵五头牛,就要出门。 “哥哥,你去不去?” 在出门之前,她又问顾风间道。 顾风间笑了笑,“去,哥哥顺便把哥哥的马儿也牵去,跟妹妹一起放牛。” 也许,他真的该换一种眼光去看待他这个妹妹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六岁的孩子也能性情大变,她依旧纯真,但却没有了以前在家中时的娇生惯养了。 这是他的错,他应该去弥补。 顾风间跟两个小丫头一起去放牛,两个小丫头骑在牛背上,他则变成了那个牵五头牛和一匹马的大冤种。 “笛儿悠悠吹,云儿轻轻飞,骑着牛儿趟着水,赶着夕阳把家回把家回……” “哥哥,给我摘根树枝。”顾采洁伸手跟顾风间要树枝。 两个小丫头骑在牛背上,一边荡着树枝,一边哼唱小曲儿,乐得自在极了。 路过茶山和虾塘时,两人还不忘跟在忙活的大伙儿打招呼。 在茶山忙活的村民们听到声音,都停下手里挥动的锄头,跟两人挥手。 “妹妹,这些人你都认得吗?” 顾风间跟她们走这一趟,真是开了眼界了。 她这个妹妹从小养在深闺内院,除了府里的人,很少有认识外人的机会,更别说跟这么多人都熟了。 顾采洁正拿着树枝和裴小鱼打闹,听到他的话,她停下了一会儿,回答完他的话后,又打闹起来。 “那是村里的爷爷奶奶和叔叔婶婶,他们对我很好,我认得呀。” 爷爷奶奶…… 他们兄妹俩的爷爷奶奶和爹娘都还在澧京等他们回去呢。 虾塘后边的田野。 这个地方,此刻正在上演热火朝天的翻地耕种的景象。 数千个身穿马褂的男人此起披伏地挥动着手里的锄头,嘴里发出一声声加油打气的高喝声,气势如虹。 从未种过田的顾风间见到这场面,多少感到些震撼。 他站在路旁,不知所措时,只看到顾采洁已经翻身下牛背,从身后的小篓子里掏出一把镰刀就开始割牛草。 与其说是割牛草,不如说她们俩是在玩儿。 因为这里多年未种地,田里有的是草,根本不需要她们割。 裴小鱼和顾采洁不过是在野草堆里抓蜻蜓罢了。 “妹妹,别玩刀,小心些。”顾风间一脸担忧,追着两个丫头去了。 才刚走到顾采洁身后,弯腰要夺走她手里的镰刀时,顾采洁突然一个转身,抓着一捧野花递到了他面前。 “哥哥给你。” 顾风间有一瞬间的错愕,他看了看那束花,又看了看顾采洁脸上纯真的笑,紧张担忧的心情顿时就化解了。 “谢谢妹妹。” “顾哥哥,我的也给你。”裴小鱼也给他递去一束花,顾风间是来者不拒。 不过,来者不拒的结果就是,到最后,他身上挂满了两个小丫头给他做的花环和花束,他头发里都插着花朵。 这些花他叫不出名字,更没见过,不过倒是挺好看的。 第一八三章 早说啊 顾风间在小荒村留宿的第一天,他体验了放牛。 第二天,他就体验了种花。 趁着天气放晴了,裴祭手底下的那些将士动作极快,很快就给她开垦出一片可以种植的地来。 二茬水稻的耕种时间还没到,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先把花田的地给翻出来再说。 这不,将士们一边在翻地,祝江江带着家里几个小的,还有申敏,以及回来见顾风间的周凉,一起在地里种花。 “顾公子,这位就是我们江南镇的县令周大人,他才是小九真正的救命恩人,你要谢就谢他吧。” 祝江江给两人简单了介绍了彼此后,便让他们自己交流,她转身去种地去了。 周凉本该昨日就来小荒村的,但昨天他下乡没回来,今日才匆匆赶了回来。 两人都十分客气,在田埂上一来一往地就给对方行了好几次礼,文绉绉的,很不像他们原来的样子。 周凉在给顾风间说他们之前遇到的事情,过过的生活,顾风间只听了一会儿,整个人就感觉难过得不行。 前天晚上祝江江跟他说的那些,都是一笔带过,他知道他妹妹这三年过得很难,却没想到会这么难! 被打、被骂、讨食,忍冻挨饿,还差点死掉。 这些顾风间都是今天才知道。 “周兄,谢谢你这些年对采洁的照顾,今后若有需要在下帮忙的事情,我们周家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公子,我想你真正应该谢的人,是祝小娘子才对。” 周凉不敢居功,如果没有祝江江,他和小九怕是到现在都还在街边讨食,吃不饱、穿不暖呢。 如果没有她,他们顾家兄妹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所以,这一切,最该感谢的,还是祝江江。 “祝小娘子收留我们的时候,她的日子过得也不好,你别看她现在有田有地,还有相公在身边,其实那个时候,她还要去城里摆摊过活,很晚才回家。” 回忆起当初,周凉忍不住的感慨起来。 “周兄放心,你和祝小娘子都是我们顾家的恩人,我们定不会忘的!”顾风间的目光一直放在顾采洁身上。 看她在地里干活都能笑得那么开心,他相信,祝江江和周凉一定给了她很多、很细心的照顾。 “既然是恩人,那就别坐着了,干活去吧。” 周凉很自觉,每次回小荒村,他都要帮祝江江把现在手头上的活儿干完才回城里。 就算干完活天都黑了,他还是要干。 这不,众人今日又弯腰在地里干了一天的活儿,每个人都累得腰酸背痛的。 祝江江提前从地里回来做饭,在大家干完活回来的时候,就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大餐了。 入夜。 天黑了,裴家小院里却是灯火通明。 “来,这顿饭就当是感谢大家帮我干了一天的活儿,顺便的,也算是正式给顾公子接风,欢迎你到我们小荒村来。” 今天,裴家和金秋阁大大小小的人都去地里帮她种花,明儿裴小鱼他们又要上学,这顿饭理应吃得隆重点。 同甘、同苦,是最能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事情。 顾风间只在小荒村待了两天,就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如果说昨天他还保持着一点顾氏镖局少东家的架子的话,那今日,这个架子就荡然无存了。 毕竟当今的太上皇都亲自下地干活了,他还敢摆什么架子啊? 不过说真的,种地真的太累人了。 他才干了一天就比他跑三天三夜的镖还要累,他差点都直不起腰了。 “采洁在小荒村经常受大家的照顾,要说感谢,也该是在下说才是。” 顾风间举着酒杯站起来,一脸豪迈的模样,“这杯酒,就当是借花献佛了,我敬大家一杯!” 饭桌上,除了祝江江和裴小鱼、顾采洁两个小的之外,其他几个都是男人。 他们举杯喝酒,她跟两个小的就喝奶茶。 奶茶她一回来就做了,然后装在茶壶里,放在凉水桶里冰着,这会儿喝很是凉快。 裴小鱼一下就喝出了杯子里的玩意儿,她抬头对祝江江说道:“嫂子,这是奶茶吗?你好久没做了。” 自打上次她心血来潮,给武家父子做了一次,并且遭到质疑之后,她就没有再做过。 这次做,完全是因为祝江江自己想喝。 “哥哥,给你喝,祝姐姐做的茶可好喝了!”顾采洁再次见到自家哥哥,她很高兴,什么事儿都要跟他分享。 顾风间这两日是喝多茶叶的,但奶茶是什么茶叶? 他很好奇。 而且,妹妹递来的茶,他岂有不喝的道理? 只见他接过茶杯,闻了闻,接着一饮而尽。 “嗯——又甜又凉,入口丝滑,茶香与奶香并存,好喝啊!” “顾公子,你是第一个说奶茶好喝的男人,不容易啊。”祝江江感慨起来,就算是裴祭,他都觉得不太适应这个甜的茶水。 “是吗?”顾风间不太相信,“这个茶很好喝啊,难道诸位不觉得吗?” 武晋平闻言,他清了清嗓子,提醒道:“此茶水,是祝姑娘从牛圈里,用牛挤出来的奶做成的奶茶。” 本以为顾风间听了这话,会像他们一样,感到嫌恶呢。 可谁知,他竟毫无反应,还反问道:“这又如何?” “额……”几人无话可说,只是笑了笑,“顾公子喜欢就好。” 顾风间走南闯北,看人眼色的能力比任何人都要好,他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于是便笑道:“这牛挤出来的奶有何喝不得的,想当初我送镖到小西州附近,那里无水无食,风沙又大,为了活下去,我还喝过马奶呢。” “其实牛和马一样,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这可是奉献精神啊。” 祝江江为缓解顾风间的尴尬,故意用玩笑的语气开口道。 而且,牛奶本来就能喝,总不能因为牛是牲畜,就嫌弃它吧? “奉献精神?”武晋平一愣,而后又展开笑颜,“这个说法倒是新鲜,若照祝姑娘这么说的话,这杯奶茶,老夫还真想喝喝看了。” 人啊,总是喜欢有说法的东西。 只要说法能被他们所接受,那无论什么东西,他们接受起来就都变得简单多了。 祝江江见此,心中默默吐槽:早说啊!早说她这个奶茶就能早点推广出去了。 第一八四章 你的田为何种花不种庄稼? “祝姑娘,在下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不知当问不当问?”顾风间放下奶茶杯,文绉绉的地开口。 他大概是想问有关奶茶的问题吧。 祝江江暗道,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桌上的虾子挺多的,她吃得正忙呢,多说一句话就少吃一只虾了。 但很意外的是,顾风间只字未提关于奶茶的事儿,“祝姑娘,你有大批良田,为何不种庄稼,却要种花?” 这是他今天累死累活的帮她种花有感。 他人生第一次下地干活,竟不是种菜种庄稼,这让他多少有点觉得可惜。 而且,不管是江南镇,甚至是大澧朝的其他地方,百姓们均衣食紧缺。 祝江江既然手握这块免费得来的良田,而且江南镇从下半年开始,无需赋税,此刻正是种地的大好良机。 可她却拿来种花! 说实话,他从没见过谁用庄稼来种花的,这多浪费衙门给她的良田啊。 “没想到顾公子还关心这些。” 顾风间提出的这个问题,令祝江江感到些意外,她以为,他就是个走南闯北、不拘小节的总镖头罢了。 “顾公子是不是认为,以当下的形式,种庄稼才是最好的选择?” 顾风间点点头。 祝江江挑了下眉毛,也点头表示赞同,“的确,种庄稼确实很重要,特别是现在大伙儿都还吃不饱饭,种庄稼一定是一本万利。” “但是呢……”她故意拉长声音。 深沉道:“我就只有这一块地,对我个人来说,是很大,但对于整个大澧朝,哦不,就单说江南镇吧,这块地在江南镇甚至都不够看的。” “我就算把这块地全部拿来种粮食,那又有多大用处呢?” 祝江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这块地只是大澧朝很小、很小的一块地。 它或许能让一个村子的人,过上好一点的日子,但也仅仅是一个村子。 它救不了多少人,庄稼种或是不种,影响都不大。 但如果种花,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江南镇作为朝廷免收赋税的第一个实验基地,祝江江有信心,江南镇一定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说别的,至少百姓们手里有余粮了。 手里有了余粮就能卖钱,江南镇的经济就会随之发展,且是迅速发展。 到时候,繁华的江南镇,定会引来许许多多像顾风间这样,从未来过江南镇的人。 但是! 现在的江南镇毫无亮点,人来了之后,总不能只是从城南路过城北,然后就离开了吧? 这样的话,经济发展还有什么用? 所以,祝江江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江南镇的繁华到来之前,给它准备一些亮点。 她开民宿、种茶园、养鱼虾,这些只是满足了客人的口腹之欲,还需要一些更具有观赏性的卖点才行。 花田,是她的计划之一。 再说了,她种花也不完全是无用功,她还要用花来养蜂、制作护肤品之类的东西呢。 祝江江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跑出无数个问题给众人,然后又自己做了解答。 桌上几人听得都愣了。 其实武晋平一开始也不太理解她种花,他觉得,她就算不种庄稼,还可以种菜嘛。 但他因为跟祝江江的关系好,经常受她的照顾,就没敢对她指手画脚的。 如今听来,武晋平突然觉得,幸好他当初没有问出口,不然就显得他没有远见了。 “祝姑娘真是高瞻远瞩啊!” 顾风间对祝江江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是个有钱的村妇而已,顶多还是一个走了狗屎运,嫁给当朝将军的女人罢了。 可谁知道,她竟这般睿智。 他真是自愧不如啊! “顾公子过奖了,这都是我随便想想的,一切还得感谢朝廷才是,若是没有朝廷的支持,我就是想再多也实现不了啊。” 在当今太上皇面前,祝江江哪里敢居功? 果不其然,听到她这么说,武晋平的脸色比刚才多了一分悦色。 他暗暗点了两下头,似乎更加欣赏祝江江了的模样。 “祝姑娘,听说你手头上有很多生意,想要分销大澧朝各镇,不知送货的镖局可有合作意向了?” 顾风间只是跟大伙儿在地里待了一天,就打听到了祝江江的不少事儿。 他知道,除了他目前在小荒村看到的东西之外,她还跟江南镇各个村里有合作。 她不止满足于江南镇这个小地方,她想把生意做大、做远。 所以,她一定需要一个合作的镖局。 祝江江确实急需一个把货送出去分销的机会。 江南镇的消费力非常有限,她只上了三四种水果,江南镇的人就已经消费疲劳了,导致她现在连虾子都在犹豫,要不要上市。 而小西州这边,因为山高水远,货送有限,只为小西州服务风险太大,她需要更多的机会。 “顾公子,一会儿吃完饭,我们聊聊?” 祝江江一下就听懂了顾风间的意思,她巴不得有合作的镖局找上门来呢。 而且顾氏镖局还是大澧朝最大、业务范围最广的镖局。 看在顾采洁的份儿上,说不定她还可以求个打折呢。 “祝姑娘,你又要谈生意了?”许顾听了一晚上。 他除了觉得祝江江很有远见之外,就只有一个想法:她好忙! 祝江江耸了耸肩,“不可以吗?” 地里的庄稼、瓜果、虾塘、橡胶厂、茶叶……这些东西到了下半年,几乎都有收成,她的业务也将在下半年全面展开。 所以,她谈生意不是很正常吗? 祝江江说干就干。 吃完饭,她跟顾风间点着灯、吹着夏夜的风,在厅堂里聊了大半夜的合作机会,灯油聊灭了一盏又一盏。 幸好有裴祭陪着,可以帮他们点灯、煮茶。 裴祭不懂生意上的事情,看着侃侃而谈的祝江江,他都有点恍惚了。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些能力? 听说她从小便无父无母,在祝家时处处受刁难,祝家人是不可能舍得花钱送她去学这学那的,那她又怎么会识字呢? 祝江江越是优秀,裴祭心中关于这些事情的疑惑就更重。 虽如此,他依旧可以确定的是,不管她是谁,她都是他的娘子! 第一八五章 利用镖局做宣传 祝江江跟顾风间聊了大半夜,也算是聊出了结果。 顾风间为了感谢她照顾顾采洁,答应给她送镖,价格优惠。 不仅如此,他还答应她,这次回京的时候,顺便给她介绍一些他熟悉的经销商给她认识。 “多谢顾公子的好意,不过人你就不用帮我介绍了,我可以自己谈。”祝江江谢绝了他的帮忙。 “你自己谈?”顾风间看了一眼裴祭,又问她道:“难不成祝小娘子此次想要同在下一起走?” 她家相公知道这事儿吗? 裴祭闻言,亦是一脸惊讶,祝江江没跟他说过要出门谈生意啊。 “不,我的意思是,你帮我带点东西给你沿路遇到的客商即可,至于合作的事情,我就不耽误顾公子你的时间了,你这次还要带小九回家,可不好在路上耽搁太久。” 这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因为,祝江江不想自己的生意假手他人。 顾风间不是商人,这里面很多的事情他不懂,而且她的生意理念古代人没办法理解,还是她亲自谈比较好。 “你要我帮你带什么?” 顾风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让她不出面也能谈成生意。 “没什么,几份计划书罢了。” 祝江江打算把自己的生意做成一份计划宣传册,让明戟帮她印上一大批。 而顾风间要做的,就是每到一个地方,就帮她给当地的货商递上她的一份计划书就行。 这份计划书里,囊括了她手头上现有的所有货物,不管是茶叶、果蔬、鱼虾、粮食,甚至是蘑菇、雨衣等,这份计划书里都有介绍。 而且,她的计划书里,还有大量的消费数据支撑,所以就算她不出面去谈,也能够说服那些货商。 不仅如此,在这份计划书的最后,她还要做一份旅游宣传。 把茶园、民宿、花海,都宣传出去。 她相信,只要看到她这份计划书的人,没有人能不动心。 到时候,祝江江只需要静等货商上门来跟她谈合作就行了。 深夜。 祝江江跟顾风间终于聊完,聊完之后,她仍意犹未尽的样子,回房了还跟打了鸡血一样,点灯要写计划书。 裴祭退了衣裳,走到她身旁,俯身把灯给吹了。 “相公,你干嘛吹我的灯啊?” 祝江江才把墨研磨好,还没来得及提笔,他就把灯吹了。 她伸手想重新点上,却被裴祭懒腰抱了起来,“娘子,很晚了,该歇下了。” 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早就回去休息了。 祝江江今天更是又干活又做饭,还聊生意聊到大半夜,她是神仙吗?不需要休息的吗? 裴祭帮她把腰带解开,散了头发,抱着她躺到床上。 一沾到床,祝江江的困意就来了。 人果然是不能放松,一放松就容易累。 “相公,今晚不要。” 裴祭还什么动作都没有呢,祝江江就率先开口表态了。 “为夫可未曾想要做什么。”裴祭轻笑。 随手拿了床上的蒲扇给她扇风,顺便调戏她,“娘子此话,莫不是在提醒为夫,该做些什么吧?既然如此,那为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他就搂上她的腰,健壮的身子缓缓向她靠去。 “我没有!”祝江江双手抵在两人之间,推开他,“别过来。” 裴祭只是小小地跟她开了个玩笑,顺着她的力道,将身子重新板正,在她身旁躺好。 即便是深夜,夏夜的天也是热得不行。 两人若是再推搡,不一会儿便会满身大汗,祝江江累了一天,他想让她睡个好觉。 “娘子,睡吧。” 裴祭依旧拿着蒲扇,给自己扇,也给她扇。 只要不下雨,他晚上都会给她扇风,祝江江感动极了,搂着他的胳膊蹭了蹭,向他诉说自己对他的依赖。 “相公你真好。” …… 书院放暑假了。 书院第一次放暑假,孩子们回去了,顾采洁也要跟她哥哥回京城了。 本来顾风间来的时候,祝江江就已经在跟学堂的三位先生商量考试的事情。 离这学期结束也没几日的时间,所以祝江江说服了顾风间,让他再等等,等顾采洁考完试他们再回去。 如今书院放假了,也该是顾家兄妹离开的时候了。 周凉和兆笙楼的小五几人知道顾采洁要走,都推了手头上的事情,回到小荒村来送她。 “周哥哥、五姐姐,我舍不得你们,呜呜……” 顾采洁哭得很凶,抱着周凉几人不肯撒手。 他们毕竟相依为命了这么久,要走了,自然是舍不得的。 “哥哥,我不想回去了,我能不能留在这里,继续跟小鱼、跟周哥哥他们在一起啊?”顾采洁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顾风间央求道。 顾风间知道她舍不得这里,但他们必须要走。 “妹妹,爷爷奶奶和爹娘都在家里等你,他们看到你回去,一定会很高兴的,而且,我们以后还是可以来找你这里的哥哥姐姐玩的,好不好?” 他早就修书回澧京,告诉家里人,他找到妹妹了。 顾家人这会儿怕是已经收到信了,正在盼着、望着,等他们回家呢。 “小九别哭,周哥哥会一直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就放心跟哥哥回家吧,我们等你回来,好不好?” 周凉蹲下,替顾采洁抹掉脸上的泪。 此刻的他,高兴大过不舍吧。 一直屁颠屁颠追在他身后,小小年纪就吃尽了苦头的小妹妹,终于找到自己的家人了,他感到非常高兴。 他希望,其他的弟弟妹妹也能像顾采洁一样,找到属于自己的家人。 “顾公子,这个……路上就麻烦你了。” 祝江江给顾家兄妹准备了很多很多特产,全部装上车后,她才把两大箱计划书搬到他面前。 从江南镇一路到澧京,走官道的话,要经过大大小小十余城镇。 这两箱计划书,够他发到澧京的了。 “祝小娘子放心吧,我会尽心替你办好的。” 顾风间拍了拍她搬来的箱子,低眉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这些日子,多谢小娘子的关照了。” “一路顺风,不久再见。”祝江江故作玩笑的语气。 他们还有合作呢,至于弄得那么伤感吗?? 第一八六章 我不要长寿面,我想要你 “周二哥,剩下的家具什么时候能送来?” 祝江江站在民宿的小院里,看着不断往民宿房间里搬家具的人,问周献。 周家兄弟虽然是盖房子的,但在这个以木屋为主的古代,他们打家具的手艺也不在话下。 民宿开业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七月。 现在只要家具进场,软装到位,就能接待来客了。 “祝姑娘,你放心吧,今儿就是通宵我也给你把家具全都送到。”周献拍着胸脯跟她保证。 她需要的家具都挺奇怪的,做起来费了点功夫,不过他们还是赶制出来了。 “辛苦了。” “辛苦啥呀。”周献乐呵呵的摆了摆手,开始侃侃而谈,“要说辛苦还是祝先生你辛苦了,我家那小子小考考了第一名,这都是祝先生你们的功劳。” 小荒村书院第一次期末考,成绩出来了,周献家的小男生考了全班第一。 就因为这个,周献见人就炫耀。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家孩子头一次给他拿回荣誉来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考试,但这已经是他们家那条巷子里最大的谈资了。 左邻右舍现在都把他家孩子当成是未来的状元看待呢。 这都多亏了祝江江当初肯让他们的孩子入学堂,否则他们的孩子哪有现在啊。 周献都高兴了好几天了,还没从第一的激动中抽出来,祝江江见状,只能无奈地摇头陪笑。 “祝姐姐,应征的人来了。”申敏从外面跑来,大喊道。 祝江江终于得以解脱,赶紧打断周献的话,作势要溜,“周二哥,我还有点事儿要忙,先不说了,你忙吧。” 她几乎是用跑的跑开的,生怕再被周献拉回去听他炫耀。 民宿门口的酒楼大堂里,十余个前来应征的人排成一排,整整齐齐的等待祝江江的到来。 “祝姐姐,就是他们。” 申敏用眼神示意祝江江,然后走到那些人面前,摆出一副特助的模样。 “接下来按照签到的先后,一个个跟我进来,其他人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坐着等,叫到名字再过来。” 今天前来应征的人,以后都是在民宿里帮忙的人。 杂役、跑堂、账房,还有厨房的小工,今日都要招。 “会说官话吗?” 祝江江选人的第一条件是会说官话。 正在面试的女孩子羞涩地点点头,低声道:“会。” “看你的信息,你的资料是你自己填的,对吧?”祝江江低头看了看她递来的纸张。 别人的纸都是申敏登记的时候代写的,这小姑娘递来的信息表字迹和申敏的不一样,她应该是个识字的。 那姑娘又点了点头。 “那你就做账房吧。” 面了几个人了,这还是第一个识字的,祝江江自然不想放过。 那姑娘好似很惊讶的样子,这才敢抬头正视祝江江的视线,“女子也可以做账房吗?” 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做杂役的准备了,没想到竟能做账房。 那可是只有男人才能做的活儿啊! 祝江江闻言,无奈摇头一笑,真是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我认为你可以,你就去做账房吧。”她不想再说什么男女平等的道理了,实践出真知。 “谢谢掌柜的!” 这个声音小小的姑娘突然站起来,给祝江江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把祝江江给吓了一跳。 原来她还是可以大声说话的嘛。 害她刚才还以为这姑娘内向,特地不给她安排杂役和跑堂这样外向的活儿呢。 “她做账房了?” “怎么可能,她是女的啊……” 还在等着面试的几人不可置信,他们以为祝江江刚才是说笑呢,没想到她还真给一个姑娘做了账房的位置。 几人见状,觉得自己更加可以了。 可面试结果却不太如他们所愿,今日除了刚才那个姑娘之外,别的人都够不着账房的位置。 经过一轮的挑选,祝江江只留下了七人。 “今日就先到这里,你们今天就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可以带着行李过来了,我们后日开始培训。” 申敏跟七人交代道。 “是,申姑娘。”七人很恭敬的样子答道。 申敏在祝江江身边待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么快的时间里,她就可以带新人了,这让她感到很激动和骄傲。 这不,傍晚祝江江让她回去休息的时候,她没留在学堂住,而是骑马回了城里。 这是她第一次手底下有人了,她自然要回家跟爹娘和哥哥们庆祝一番,好让他们瞧瞧,她是厉害的! 裴家。 祝江江这几天一直在忙民宿开业的事情,家里的田地都交给裴祭去管了。 裴祭现在手里有人可用,做什么都不在话下。 祝江江种在小荒村的那五十亩地,他带人一天就收割完了。 “娘子,可还有什么需要为夫帮忙的吗?”裴祭睡前故意问她。 那语气,明摆着就是在等她夸他动作快嘛。 祝江江正在复盘今日的事情,考虑明天的计划,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娘子?”裴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发现她正躺在床上,举着一只手,在空气里划算盘呢。 他把脸凑了过去,给她当算盘使,祝江江这才回神,“相公,你有事儿啊?” “有。” “嗯?” 裴祭握住她举在半空的手,眼波流转在她脸上,委屈巴巴地开口:“我想要娘子多看看我,给我过生辰。” “生辰?你什么时候过生辰啊?” 祝江江听到这话,急得从床上坐起来,她好像从来没问过裴祭的生日。 “今天。”裴祭的语气比刚才低落了不少。 他今日生辰,无一人知晓,还要去地里累死累活的割稻子。 这也就罢了,回到家后,他家娘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赌气,才将此事告知她。 “今天!”祝江江很吃惊。 意识到自己压根儿没给他准备礼物后,她有点慌张,“相公,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过生辰。” “我就这去给你做长寿面,你等我一下!”祝江江说着便要爬下床,希望她的长寿面不会太晚才是。 但裴祭要的不是长寿面。 他把她拽了回来,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肩上,“娘子,我不要长寿面,我想要你,主动的你。” 主动…… 祝江江明白他什么意思,所以脸立刻就红透了。 犹豫许久,她才紧张地开口:“那、那你躺下……” “好!” 听到她答应,裴祭双眼瞬间放光,动作极快,躺下的时候连衣服都脱了,等她。 祝江江起身去吹了烛灯,摸索着爬上床,给他过生辰。 第一八七章 京城裴家突然到来 男人的要求真的不能太轻易就答应,自打祝江江给裴祭过了生辰之后,他就愈发过分了,每天晚上都想要。 祝江江有了那天晚上的经历之后,就十分坚定的拒绝了他。 自此,她便多了一个每天跟在她身后哭唧唧撒娇的相公。 “娘子,牵手。” “娘子,抱抱。” “娘子……” 裴祭的要求还没提完,祝江江就忍受不了了。 “裴祭,你是不是闲得蛋.疼啊,要什么要!” 她叉着腰,气呼呼地在他面前踱步,指着他,“你要是再敢说一句带要字的话,信不信我今晚让你睡地上!” 她大吼着,毫不避讳,在民宿培训的人都听到了。 大伙儿都捂嘴偷笑,羡慕他们夫妻感情好。 裴祭被夫人当众说教,他不但没有觉得丢脸,反倒很享受似的,看着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笑意。 “娘子若是让我抱,今晚我便睡地上也无碍。”说着,他就伸手把她往怀里拽,紧紧抱着她。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八次了。 每一次他都是在她忙得不行的时候,强行抱她。 祝江江挣扎着,“裴祭,你放开我,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你从今天早上忙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我不许你再有事情去忙了!”裴祭的语气变得很认真。 他是说真的。 他今日跟在她身后一整天,发现她太忙了,忙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从民宿的客房忙到厨房,又从人事忙到各种杂事,连民宿门口的花盆她都要去理理,根本没停下来过。 所以他才会经常借跟她要抱抱的机会,想让她多休息休息。 “可是……” “没有可是!”裴祭松开了她,但却没有放手。 他看着不远处的申敏,用命令的口吻道:“我家娘子今日剩下的事情安排全都推到明日,我先带她回家了,你们自便。” 说完,他长臂一揽,搂着祝江江的要,把她夹在胳膊下,像带行李那样带走了。 “……”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裴祭的吩咐,他们只能照办。 祝江江是被他一路夹在胳膊下带回家的,路上遇到村里人时,她都免不了尴尬的把脸捂住,可还是听到了大家调侃他们的笑声。 特别是金秋阁的那三人,笑得异常大声。 “哟,这是怎么了,是摔了还是磕了,怎么让裴将军提着回来了。”许顾饶有兴致地靠在金秋阁的大门,看着二人打趣道。 “闭嘴!” 别人不好怼,许顾,祝江江作为他们小西州最重要的供货商,她是想怎么怼就怎么怼。 许顾也不在意,反而还冲她做鬼脸,挑衅他。 “你!”祝江江要气死了。 要不是她动不了,她一定冲过去打死他。 “别动!”裴祭拍了拍她,警告她老实些,然后冲正在做功课的裴小鱼道:“小鱼,去给你嫂子烧洗澡水。” 裴小鱼惊讶地抬起头,“现在?” 现在还没到傍晚,就要洗澡了吗? “去!” 好吧,哥哥吩咐,她不敢说是什么,放下手里的笔就跑去厨房烧水去了。 被裴祭按在沙发上坐着休息的祝江江,还没认命,“相公,现在是白天,晚饭时间都还没到,我不睡觉。” “不睡也给我躺着。”她今日超负荷,裴祭是不可能再让她出去做任何事了。 就算是晚饭,他都打算替她做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 他们自家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明日再做,但突然到来的客人,他们不能不接待。 “敢问,此处可是裴祭裴将军的住所?” 篱笆院外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个车夫下了车,站在门口大声地往屋里喊。 车上的人只是掀起车帘往外看,并未下车。 “哥哥,外面来了两辆好漂亮的马车,他们在找你。”裴小鱼跑来,手舞足蹈的指着院门。 “马车?” 两人相视一眼,祝江江挣脱裴祭的手,这一次,他放开了她。 他们一同起身出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两辆豪华的马车,跟武靳来的时候一样。 难道皇上又来了? 祝江江走到院门,透过车窗看到车里的人拿了一本她让顾风间帮她带给客商们的计划书,她自然而然的就认为他们是来找她的。 “几位是何处来的客商,可是来寻合作的?”她率先开口问道。 顾风间的效率不错啊,才离开没几天就有人上门来找合作了。 但可惜的是,祝江江误会了,他们几人不是来找合作的,而是来找裴祭的京城裴家人。 “晚辈见过裴老将军。” 裴祭先一步认出来人,上前恭敬地拱手打招呼。 “谁?”祝江江惊讶地看着他。 “京城裴家,裴老将军。”裴祭简单的跟她说明,然后凑到她耳边,低声补充了一句,“也是我现在明面上的父亲。” 京城裴家?! 祝江江更加意外了,瞪大了眼睛,用唇语问他:他们怎么会来? 裴祭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车内几人听到裴祭打招呼了,确定他们找对了地方,才提着衣摆从车内下来。 裴家乃世代武将,那气势果然不同寻常,即便是穿着便服,祝江江都能感受到他们极具压迫性的气场。 “祝江江见过裴老将军,见过……几位。” 她不知道车上下来的人都是什么身份,所以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别说她了,就连裴祭也只认得裴老将军和老夫人。 几人当中,留着小胡子,年纪最大,身材却依旧高大伟岸的男人瞥了祝江江一眼,轻声道:“免了吧。” 免了吧?! 祝江江听到这话,心中有些不满。 这人怎么那么没礼貌啊,皇上在她这儿的时候,都没这么看不起她过,这家人凭什么? 祝江江对于裴家人的第一印象,达咩! “这便是你住的地方?”刚才开口的那男人看了眼前的裴家屋子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到裴祭身上。 “是。”裴祭答话。 他们两人都不称呼对方,一看就不熟。 也对,他们本来就不是亲父子,不熟也是正常的。? 第一八八章 要我正妻变姨娘,谁给你的勇气 “威名赫赫的当朝一品大将军,竟住此等山野小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了我们裴家!” 那老头宽袖一甩,背着手,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大步往院里迈去。 山野小屋? 祝江江看着不请自进的京城裴家几人的背影,气笑了。 在小荒村,除了金秋阁之外,她家可是全村最大的好不好! 而且,既然他们这么嫌弃的话,为什么还要进去! “相公,他们都谁啊?”祝江江靠近裴祭问他,语气不太好。 方才裴老将军的话,裴祭都听到了。 他看着祝江江,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要交代她。 但他最终是没有说出口,而是简单地跟她介绍起他所认识的当中两人,“方才说话的是京城裴家的老将军,裴祭的生父,裴程。” “站在他身旁的老妇人是裴家的当家主母,江月明,老夫人是裴祭的母亲,但却不是生母,他的生母是赵姨娘,赵姨娘已不在人世。” 裴祭把自己仅认识的二人都给祝江江介绍了。 祝江江:“那另外那两个一男一女呢?你不认识吗?” 裴祭摇摇头,接着道:“我去年上京,只去过裴家一次,也仅见过老将军和老夫人,其余的人并未见过。” 他又不是真正的裴祭,裴家人他哪里认得。 而且,去年他去京城的时候,住的是客栈,裴家他不住,裴家人也没有留过他。 所以对他来说,裴家人是陌生的,仅限于一面之缘罢了。 “你们这么不熟,那他们为什么进我们家进得那么理所当然?”祝江江对裴家人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他们明明知道裴祭不是他们的儿子,还在这儿摆出一副主人模样,给谁看呢。 “真是没规矩,我们来了半天,为何家中一个倒水的下人都没有!”裴家屋里传来裴程的大喝。 祝江江冲空气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我去烧水煮茶,你去搞定他们。” 她朝厨房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交代裴祭道:“对了,让他们自己花钱去住民宿,我家可容不下他们这几尊大佛。” 要是让他们一家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会窒息的。 反正民宿已经归整好了,就等开业的黄道吉日到来。 让他们裴家去住民宿是最好的选择。 裴祭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被夹在中间的难处,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更偏向祝江江,这一点毋庸置疑。 “小鱼,你去做功课吧,我来烧水做饭。” 既然没得歇,祝江江就让小丫头出去了。 只是烧个水煮茶的功夫,大堂里就传来了比刚才更激烈的声音。 激烈的不是裴祭,从始至终都是裴程的声音。 “你一介山野糙汉,能够娶我们家萱儿,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外面那个村妇有什么好的,狂妄无礼、不懂规矩,我们裴家能保你平步青云,她能给你什么!” 裴程的声音清楚的传到祝江江的耳朵里,也传到了对面的金秋阁。 身在金秋阁的武晋平几人,这才知道京城裴家来人了。 “狂妄无礼的村妇,说的是我吗?” 祝江江提了一壶热茶进门,壶鼻处还在升腾着白烟。 她把茶几上的几个倒扣的茶杯一一翻开来,然后倒上白开水。 是的,就是白开水。 这还是祝江江头一次不用茶叶待客,她没让他们直接喝缸里的凉水已经是她客气了。 裴程见方才的话被她听到了,他脸上的傲慢未改,好似从来都不怕她听到一样,甚至还当着她的面,撬她的墙角。 “你来得正好,这是我们裴府的嫡小姐,也是老夫最得宠的女儿,日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你的半个主子,还不快见礼?” 裴程指着随行前来的年轻女子,用命令的口吻对祝江江说道。 “裴老将军,此事我方才说过了,我不同意!” 祝江江还未开口,裴祭便站到她身旁,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裴程的安排。 自打他去年回京复命,将血书呈上,让裴程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裴程便一直撮合他跟裴萱二人。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的人是假,但当朝一品的身份是真的。 为了能够让他成为真正的裴家人,裴程才打算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下嫁与他。 裴祭不止一次的拒绝过,甚至他重新回到江南镇之后,裴家人仍是书信不断,劝告他尽快娶了裴萱。 这事儿他没跟祝江江说起过,也不需要跟她说,因为他对祝江江的感情,坚贞不移。 “半个主子是什么意思?”祝江江不明白。 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半个主子是什么意思? “我爹的意思是,我妹妹做大房,你做姨娘。”随行前来的那年轻男子吊儿郎当的态度,看着祝江江道。 他大概是裴家到来的四人中,唯一一个对祝江江用“正常”态度说话的人了。 虽然他看着吊儿郎当的模样,但祝江江感受得出来,他对于裴家要求裴祭强娶裴萱一事,也是不赞同的。 他或许是担心裴祭到了他们裴家,会取代他在裴家的地位吧。 “我做姨娘……”祝江江把目光转移到裴祭身上,笑得令人发毛,“相公,你舍得吗?” “不舍得,也不会。” 裴祭没有犹豫,叫裴家几人气得不行。 “裴照,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若没有我儿,你哪来今日的位置!”裴程气得直接站起来,指着裴祭破口大骂。 “原来你还知道他是裴照,不是你儿子啊。” 祝江江冷哼一声,后退了一步,伸出手示意几人道:“那既然大家不熟,我们夫妻就不留几位了,请吧。” “呵呵。”那个年轻男人用手中的折扇捂嘴偷笑,好似很欣赏祝江江这般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态度。 “反了反了!” 裴程统领三军多年,朝中无人敢对他用这般语气说话的。 就算后来他们裴家没落了些,但裴祭的成就再次令他们裴家回到朝中重臣的位置,他们裴家依旧是那个人人敬畏的裴家。 何时沦落到比一个无知村妇瞧不起的地步?! “裴照,你看看,这就是你娶的好夫人,她何德何能配得上我们裴家!” 裴程依旧认不清现实,“照我看,她这个姨娘也不用做了,直接休了便是。” 第一八九章 我看谁敢欺负我家娘子! “裴老将军,我想请问,你哪来的底气在我家这般叫嚣!”祝江江真的忍不了了。 做过官、家里有点家底儿的古代人都有这种颐指气使,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的毛病吗?! 她真的很想问问他们,到底哪里来的勇气? “这里是我家,不是你们京城裴府,你想耍威风换个地方好吗?我可不吃你们这套!” “你!” 裴程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祝江江。 她一介村妇,何来的胆子竟敢得罪他们裴家? 难道她不知道他们裴家是何等家世吗?! “无知民妇,你可知老夫是何人!”裴程还想以势压人。 他始终不肯承认,他们裴家已经落得连个村妇都不给他们面子的地步了。 他在朝中退了官职后,裴家便再无一人在朝中混得一官半职,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个一品大将军的裴祭,裴程自然要将他牢牢控制在裴府才行。 所以说什么,他都要裴祭娶他的宝贝闺女儿。 “我知道,大澧朝前任大将军。”祝江江跟武晋平在一块儿干活的时候,跟他打听过裴家。 对于裴家的事情,不说非常了解,也略知一二。 “不过,前任毕竟是前任,现在你不还是跟我一样,同为大澧朝的普通百姓,有什么好炫耀的。” 祝江江敢当面跟裴程叫板,除了他们同为普通百姓之外,她当然也有她的底气。 她的底气就是此刻站在她身旁的裴祭。 “你竟敢将老夫与你一个山野村妇混为一谈!”裴程受的刺激太大了。 他在澧京都未受过这般气,到了这里,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村姑当面挑衅,真是气煞他也! “来人,家法伺候!”裴程气得涨红了脸,从屋外大喊。 片刻后,便看到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人手里还拿了个苍蝇拍形状的棍子,前端是片状的竹鞭。 这拍子被盘得黑亮,一看就打过不少人。 不过,裴程下江南来,不管他是来找裴祭的,还是来玩儿的,居然还随身带着家法鞭?! 真是有够变.态的! 再看另外的裴家三人,早已都是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连刚才那个吊儿郎当的裴公子都收敛了。 “把她按住,老夫今日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 “我看谁敢!” 裴祭的脸彻底黑了,身上散发着从边关回来之后就很少显露的肃杀之气。 他挡在祝江江面前,盯着那二人,吓得他们直接跪下哆嗦了。 “在裴家,就要听我裴程的,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那个女人给我抓起来!”裴程依旧嚣张。 话音刚落,一柄剑就抵在了他肩上。 持剑的人,自然是护妻狂魔裴祭。 裴祭出身山野,他不懂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也不知道京城裴家在朝中都有哪些势力。 他只有一身蛮力,和从战场上学来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硬道理。 所以,在解决难缠的问题、难缠的人时,他从不考虑太多,直接出剑就是了。 “老爷!” “爹!” 裴家的两个女人急得上前一步,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敢靠近,只敢呼喝裴祭。 “狂妄庶子,还不快把剑收回去,要是伤了你爹,你如何担得起!”裴家老夫人江明月也是一副颐指气使的坏毛病。 看来跟在裴程身边久了,都会染上这种自以为是的毛病, 裴萱也不例外。 “祝姨娘,现在你高兴了吧,夫君为了你,竟敢跟爹爹叫板,你真是我们裴家的祸害!” “我是你们裴家的祸害?” 祝江江气笑了,“我什么时候成你们裴家人了,我相公又何时变成你的夫君了,你要点脸行吗?!” “难怪二十多岁了,还没嫁出去。”她鄙夷的扫了一眼裴萱,吐槽道。 这个裴萱比裴祭要大一岁。 二十多岁的年纪,在现代来说,嫩得不行,但在这个普遍十六岁就嫁人的古代,这个裴萱竟然到现在还没嫁出去。 而且听说连个上门求亲的人都没有。 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她心里没点数吗? “你竟敢嘲笑我?”裴萱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嫁不出去。 一气之下,她抄起桌上那刚烧开的水壶,直接朝祝江江丢过来。 裴祭见状,剑锋一转,将那抛过来的水壶拦截在半空,剑端刺进茶壶,茶壶便如同摔在地上一般,碎了。 滚烫的热水洒了一地,把桌上裴小鱼尚未来得及收拾的功课给浇透了。 “我的功课!” 被屋内的争吵吓得不敢进门的裴小鱼见状,直接跑了来。 小手擦去纸上的热水时,还被烫了一下,“呜呜,明先生一定会骂我的,我又考不了第一了……” 不管在什么时候,好不容易做好的作业被毁了,小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承受不了。 裴小鱼的眼泪唰唰地就往下掉,哭得厉害。 “这就是你那个所谓的妹妹吧?哼,乡下的泥娃子就是泥娃子,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真是没用!” 裴祭的剑用来抵御茶壶了,裴程又敢说话了。 此话一出,他可算是彻底把小荒村裴家的三人都得罪完了。 “小鱼,回房去。”裴祭冷声开口,接着又回头对祝江江道:“娘子,你也上楼去吧。” 祝江江只是看了裴祭一眼,并未上楼,而且还把裴小鱼叫住了。 “小鱼,如果有人无故欺负你,你该如何?”她问。 裴小鱼一抽一抽的,抹着眼泪摇头。 “你不知道的话,那你看好了,看嫂子怎么做。”祝江江温柔地摸了摸裴小鱼的头。 然后突然抬起手,一巴掌甩在裴萱脸上,又重又响。 “看清楚了吗?” 裴小鱼何止是看清楚了,简直是看愣了。 不止是她,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包括裴祭。 裴祭本想让她们姑嫂离开,自己单独跟裴家算账的,就算他算账的方式也是动手,但他至少会先礼后兵。 谁知道,祝江江比他更狠,连礼都省了,直接动手。 “萱儿!” 裴家二老率先反应过来,他们的宝贝女儿被打了,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江月明:“你这个毒妇,竟敢打我们家萱儿!今日本夫人要是不扒了你一层皮,你就不知道本夫人的厉害!” 第一九零章 我家相公太帅啦 “我毒妇?” 祝江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好,既然裴老夫人都这么说了,我再客气就对不起老夫人如此真诚的评价了。” “我给你们个机会主动滚出去,否则我就动手把你们丢出去!” 忙了一天的事儿,刚才裴祭让她休息,祝江江还觉得自己不累。 现在她真心觉得,这几人太吵了。 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去应付这种无理取闹的事情。 “你敢!”江明月方才观察过,这个裴家没有下人,祝江江没有帮手,她定是斗不过她的,“来人,给我把这个毒妇抓起来!” 抓抓抓……他们就知道抓人,倒是碰到她一根手指头再说啊。 被江明月喊来的是两个粗使婆子,一路上负责干些粗活。 她们两人均是一脸黄肉,挽起的胳膊粗糙有力,一看就是有力气的。 “裴将军,女人家的事儿,我等身为男子,不好插手吧?”裴程故意开口提醒裴祭,要他别插手。 江明月的两个粗使婆子对付祝江江一个,裴家人还不让裴祭插手,这不是明摆着欺负祝江江嘛。 裴祭不吃他们这套冠冕堂皇的话,依旧站在祝江江身前。 “我家娘子的夫君尚在,娘子受欺,做夫君的自然要护着,不像某些人,有夫君跟没夫君一样。” “噗嗤——” 裴祭怼的这句话,令祝江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什么时候学会这般毒舌的,不过有一说一,她家相公太帅了! “老爷……” 裴祭这话似乎戳中了江明月心中的痛处,她都这个年纪了,还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裴程,央求他替自己出头。 裴程只看了江明月一眼,立刻就移开了目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身上起了多少鸡皮疙瘩。 他当真是承受不住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妇冲他撒娇啊。 “咳咳!”裴程单手握拳捂口清咳,强壮镇定。 也不闹不骂,肯好好说话了,“裴照,你开个条件吧,到底要如何才肯迎娶我们家萱儿,萱儿是真心爱慕你的,你可千万别不知好歹。” 语气是比刚才好了,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本将军此生只要娘子一人,妾室、通房都不再需要。”裴祭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祝江江说的。 他从未跟她说过这些,这一次算是借机表明他的态度了。 祝江江听到他的话,脸上的笑容十分嚣张。 完全不顾裴家人是否还在,气氛有多僵,她揽着裴祭的胳膊,用头蹭他的肩膀,“呜呜……相公你真好!” 很抱歉,她这个现代人表达感情就是直接。 这画面,可把裴萱恨得牙痒痒,大骂道:“不要脸!” 祝江江抱裴祭更紧,宣示主权一样,“你都有脸上赶着求人家娶你,我抱我家相公怎么了?哼!” “你!” “别你你我我了,打不打架,不打架就直接滚吧,这里是我家,我不欢迎的人,谁都别想留在这儿!”祝江江像个悍妇,叉腰跟他们约架。 她又不是不敢打,只是裴祭不让她有出手的机会。 “哟,这么热闹呢?” 许顾不知何时出现,靠在裴家大门口的门框上,看屋子里的好戏。 他早就听到裴家的动静,赶来给祝江江撑腰的时候才发现,她似乎压根儿不需要别人给她撑腰。 祝江江瞥了一眼许顾,没好气道:“许三皇子,我今晚没打算做饭。” “许三皇子?” 裴家几人听到来人的身份,都瞪大了眼睛,想问什么的时候,就又看到门外进来了一人。 看到那人,他们就更加不敢相信了, “老夫拜见太上皇!” 裴家几人齐刷刷的给武晋平跪了。 他们在澧京的时候,曾听说过当今太皇上已经偷溜出宫了,但却不知去向。 现在他们才知道,武晋平在小荒村! “裴老将军,你们都来啦。”武晋平还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看到裴程一家,只是单纯的以为他们是来看裴祭的。 “靳儿不是顺路帮祝姑娘给你们带了书信和特产回澧京了吗?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什么书信?” 裴程几人脸上均是一副疑惑的表情,他们出门下江南的时候,皇上还没回京啊。 “你们没看到那些东西吗?” 武晋平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大概是靳儿走得慢了些,还没到澧京吧。” 看到茶壶碎了,茶水湿了一地,武晋平又问道:“这茶水是怎么回事儿?” “让太上皇见笑了,是我家这不孝庶子不懂事,方才……” 裴程率先开口告状,还用一副子不教、父之过的愧疚态度,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裴祭和祝江江二人身上。 不过武晋平也不是傻子。 他跟祝江江那是忘年交的友情,有什么事儿,他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 所以在听完裴程的告状之后,他并未摆出京城裴家人想看到的,教训祝江江的画面,反倒是替祝江江说话。 “依朕对祝姑娘的了解,她并不是裴老将军方才所说的那种人,许是他们夫妻二人新婚燕尔,暂时还容不下第三个人吧,裴老将军属实言重了。” “啊?这……” 裴家人万万没想到,当今太上皇居然在帮一个乡下妇人说话! 说好的君臣一家亲、官官相护呢? “太上皇此言甚是,是老夫太着急了。”裴程不得不认怂,“这样吧,我等先住下来,此事往后再慢慢商量。” “裴将军,老夫可否留下?”他把压力丢给裴祭。 裴祭明面上还是他的庶子,与他有父子情,量他也不敢不留。 不过,裴程在说这话的时候,忽略了一个人——祝江江! “江南镇出门往左走,出了村就上官道了,几位请吧。” 祝江江现在连民宿都不给他们介绍了,让他们住到镇上去,不然他们非得继续在她面前作妖不可。 她最近忙得很,可没工夫跟他们瞎扯。 当着当今太上皇的面,祝江江还敢如此不待见长辈,裴程心中一喜,以为武晋平会替他们说几句。 但结果依旧不如他们所愿。 武晋平一声不吭,还侧了个身子,给他们让路。 没办法,裴家人只能认栽,灰溜溜的走了。 第一九一章 大哥自来熟,认亲跟吃饭一样 祝江江以为,裴家人去城里住客栈了。 可直到她第二日再去民宿准备开业的事情时,她才知道,裴家人已经在民宿里住下了。 “申敏,怎么回事儿?”祝江江抓来申敏,低声问她。 申敏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儿,还一脸骄傲的炫耀道:“祝姐姐,我厉害吧,昨日我收拾回书院的时候,正好在路上碰到一群要去城里找地方住的客人,我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不是你说的吗?现在可以陆续接待客人了。” “……”祝江江懊悔地拍了拍脑门,她真后悔跟申敏说了这些。 她的本意是,民宿里大伙儿的工作已经都上手了,可以试着接待一两个客人来练练手。 但谁知道会那么倒霉,民宿的第一批客人竟是京城裴家人。 “那他们昨天没有为难店里的人吧?” 依照裴家人那个尿性,祝江江担心店里人会受欺负。 “应该没有吧……”申敏也不确定。 昨晚没有人去书院找她,今早她过来的时候,也没见谁跟她哭鼻子,大概是没有被欺负吧。 “祝姐姐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客人而已,有点要求也正常,你不用太担心。”申敏安慰她。 只见祝江江叹了口气,按着申敏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申敏,昨天这几个客人可不是善茬,你们要是真受了欺负,千万别忍着,不管出什么事儿我都担着,知道吗?” 说完,她便转身要走,不想待在这里,以免碰上裴家人。 “你今天就待在民宿里,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去就行……” 祝江江交代到一半,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昨天那个吊儿郎当的裴家公子朝她走来。 “弟妹好。” 裴桑正经的给她行了个礼,语气却十分的不严肃,带着戏谑。 “……” “弟妹?”申敏愣了,她看着祝江江,好奇地问:“祝姐姐,你们认识啊?” “我们……刚认识。”祝江江承认得不情不愿的样子。 从裴桑不走心的笑了笑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溜了。 她以为裴桑能看得懂她的脸色,知道她不喜欢他们一家,会离她远远的。 可谁能想到,他不仅不远离她,还追着她不放。 “弟妹要去何处?我听说弟妹近日挺忙的,可需要大哥帮忙?”裴桑话比想象中要多,追在祝江江身后,一路说个不停。 祝江江本不想理他,这样他可能就会觉得无趣,自己玩儿去了。 但她真的低估了他的坚持。 “我说大伯子,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我真的很忙。”祝江江停下,回头严肃的表示自己现在有事要做。 “别叫我大伯子,都把我叫老了,叫大哥就行。” 裴桑不以为意,还自说自话,“我就想跟弟妹熟悉一下,作为阿祭的哥哥,这不为过吧?” “阿祭?” 祝江江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裴祭。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蹙眉道:“你跟我相公好像不熟吧?而且,你是嫡子,裴祭只是被你们裴家送到边关的庶子,你叫那么亲做什么?” 古代嫡庶之间,向来不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吗? 这个裴桑该不会想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利用她打击裴祭在裴家的地位吧? 祝江江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裴桑阅人无数,他要是连这儿都看不出,那他这些年在澧京算白混了。 “弟妹,你想多了,我身无半点功夫、也无功名,裴家那点家产,我没兴趣。” “你不会功夫啊?” 不知道为什么,祝江江突然就对眼前这个裴祭好感大增,就因为他没有功夫! 没有功夫对她来说才算同一类人。 不像许顾、秦风他们,同样是大城市来的,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点功夫,搞得她以为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有武功呢。 “你用不着高兴成这模样吧?”裴桑眉头微皱,他没有功夫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反正他那个强势的爹挺不高兴的。 “大哥,就冲你不会功夫这一点,我认你这个大伯子了!”祝江江说着,刚要把手搭上裴桑的肩膀上时,裴祭就来了。 裴祭拦下祝江江那只手,牵在自己手里,“娘子,你们在聊什么呢?” 他的占有欲非常明显,身子半挡在祝江江面前,警惕地盯着裴桑。 “裴将军无需对在下这般充满敌意,弟弟在给我的书信中,曾提起过你,他说你对他甚是照顾,在下在此,替弟弟谢过裴将军。” 其实裴桑和裴祭兄弟二人的感情不错,就算裴祭被送到边关去了,他们兄弟二人也没有断了书信来往。 而起,从一开始裴桑就是不同意送走裴祭的。 只是无奈他母亲江明月太过强势,也知道他不喜欢习武,所以担心裴祭会取代他嫡子的地位,才会坚持把裴祭送走。 那时候的他,对此事无能为力。 现在,他有能力了,但却再也没有机会把弟弟接回来。 “裴少爷曾向你提起过我?”裴祭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儿,他感到很意外。 “裴将军,你既已取代了弟弟的身份,那便是我裴桑的亲弟弟,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至于爹娘要你娶萱儿一事,你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裴桑真是自来熟,认亲跟吃饭一样简单。 “你童年是不是挺不幸的?你跟你爹娘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说来听听啊……”祝江江八卦之心燃起,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不肯继承家业,还跟外人站在一起对抗自家人,这很典型的就是有童年阴影的人啊。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裴祭拽着走了。 “娘子,厂子里大伙还在等你呢。”裴祭提醒她。 她橡胶厂的雨具一直没有向外大批量发售,就是为了把雨棚留给自己盖蘑菇大棚。 她计划都已经做了,就等民宿开业之后,再开工。 祝江江:“可是,我不是要去厂里啊……” 裴祭闻言停下,回头问她:“那你要去何处?” 祝江江:“我要去城里贴广告,民宿广告。” 第一九二章 小荒村民宿开业前夕 “长亭外,古道边,稻村茶园碧连天。” “一轮红日落山间,应有鱼虾入腹来。” “这上面说的是哪里啊?是咱江南镇不?”祝江江把广告贴在衙门门口的布告栏后就去兆笙楼了。 留下逐渐围观过来,不明所以的江南镇百姓们。 “可不是咱江南镇嘛。”一人答道:“方才我瞧见小荒村的祝小娘子站在这里了。” “你们看,这下边不是写着小荒村嘛。” 众人顺着那人所指的地方看去,这张画下面,果然有一行小字:小荒村民宿欢迎各位游客。 “民宿是啥?” “不知道啊……” 众人又开始新一轮的研究探讨。 他们虽然不知道民宿是什么,但上面那什么茶园稻村、红日、鱼虾的,他们都看懂了。 一轮红日落山间,应有鱼虾入腹来……这说的不就是吃晚饭的时候,要吃鱼虾的意思么? 鱼大家都吃过,虾子少见得紧。 听说当今太上皇就是因为小荒村的虾子太好吃了,所以才迟迟不肯离去。 以江南镇大伙现在对小荒村的关注,祝江江但凡有点什么举动,大家都不会错过。 就好像,他们已经习惯了去接受祝江江每一次给他们推荐的东西。 因为她所给的,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问那么多做什么,倒时咱们一块儿去看看不就得了。”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邀请亲朋好友,打算一同前往去看看了。 不仅是在场的这些百姓,当兆笙楼的新曲子出来之后,全城的百姓都被吸引了。 “前面的茶园,有几户的人家,门口的树上挂着一个大招牌,嘿这位客人,你过来,你要吃好茶就在小荒村……” 这首改编过的放牛歌,只用了半日时间便已经传遍整个江南镇。 城里的大街小巷,无时无刻不在上演这首曲子,孩子们口中唱着、喊着、乐着,将这首曲子唱得深入人心。 自此,直接将小荒村的民宿和茶园的宣传,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 给那些“慕名前来”的各大货商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江南镇城北门口。 几辆或艳丽、或朴素、或充满壕气的马车,非常巧合的在城北的城门口,碰上了。 马车上的几人均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光是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对方,便能大抵猜到他们的目的。 他们都是收到了顾风间给他们呈送的册子,所以才来到这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小地方,一探究竟。 几位掌柜谁都没有开口跟对方打招呼,只是点头一笑,便各自进城了。 不过很快,他们便又重新碰到了。 在城中唯一的一家客栈门前,几人再次遇到。 这一次,基于礼貌和缘分,他们不得不互相打了个招呼。 “在下武南州,封韬。” “苏里府,黄卷。” “江郎镇,秦佳。” 三位掌柜在客栈门前简单自我介绍,互相认识后,便一同进门,各自跟小二要了一间房。 他们都心知肚明对方为何会前来,在尚未清楚他们到底冲的是简册上的哪项生意来之前,几人都防着对方,不愿多说一个字。 多说多错。 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暴露了自己想要的生意,那岂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多添了个对手? 晚间。 今日进城的三位掌柜中,唯一的女掌柜秦佳,听闻窗外有孩子们的歌声,且经久不断。 她感到好奇,便下楼来。 “小二,这门外的孩子们唱的是什么曲子?曲子中所唱的吃茶的小荒村,又是怎么回事儿?” 秦佳自然早就听说过这个小荒村,她手上的册子里写着呢。 她故意这么问,一来是对孩子们口中的曲子感到好奇,二来也是想多跟当地人打听打听那个小荒村的风气如何。 通过当地人的评价,她心中便能有多些考量的依据。 怪只怪,写册子的那个人实在太厉害了。 她做生意这么些年,从未想过要从购买货品的百姓们入手去收集、整理、分析。 这百姓们想买什么东西,他们会真心诚意的跟你说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做生意岂不是简单多了? 所以,秦佳对于这个写册子的人,心中尚存质疑。 “夫人是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这曲子是我们江南镇一个姓祝的小娘子所作,是给她家生意造势呢。” 那小二天天在客栈里跑堂,听客人聊多了关于祝江江的事儿,他知道的自然不少。 更何况,听说这一次祝江江要做的生意也是客栈。 跟他们客栈抢生意这种事,他就更不能错过每一处细节了。 “那依小二哥你认为,这个姓祝的小娘子,为人如何?”秦佳又问。 但想也知道,这家客栈的小二是不可能说祝江江的好话的。 他们客栈的生意都要被祝江江抢走了,他哪里还会替她说好话? “祝小娘子吧,待人不善,身为晚辈,却不侍奉家中爷奶,听说她还把自己的奶奶和姑姑当众打了一顿呢,啧啧……” 江南镇就这么点儿大,祝江江做过的好事、坏事,都会被人从里到外翻个遍。 不过其实大伙儿都清楚那祝家人对她做了什么,所以对于她打人一事,也没有过于讨伐她的不孝。 “哦?还有这事儿……”秦佳喃喃道。 目光移到门口的孩童身上,若有所思。 另外的两位男掌柜似乎舟车劳顿,在楼上歇了一天,都没有下来,自然错过了小二的这番“好戏”。 小荒村民宿。 招牌已经按照歌里唱的那样,挂在门口树上最显眼的地方。 这棵树是祝江江从北边小屋的河边挖过来的成年柳树,柳条尚青,又浇灌了几日的空间水,现在已经长得比春天的时候还要旺盛。 柳树下,摆了两套石桌石凳,桌上刻着围棋和象棋的棋盘,供有兴趣的客人相约在此处喝茶下棋。 就像此刻的裴桑。 他一个人在下围棋,自己与自己对弈,一副找不到对手的模样。 “我说裴大公子,明日我家民宿就开业了,明天你能不能别在这里装深沉,你这样会吓到我的客人的。” 祝江江坐到他对面,吐槽他道。 “我为何会吓到你的客人?” 裴桑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本公子衣冠齐整、气质非凡,有何不妥?” 祝江江脸上扬起一抹敷衍的假笑,“就是因为你这过于非凡的气质,才会吓人,你没发现大伙儿都不敢靠近你吗?” 澧京来的贵公子,跟江南镇格格不入,谁敢靠近他啊。 祝江江:“就连武老先生都会换一身普通衣裳出现在这里,你非要穿得那么贵吗?” 裴桑:“那明日我换一身衣裳就是了。” 第一九三章 你瞎了吗? 小荒村民宿开业这天一早。 祝江江天不亮就起床了,只见她一身轻便的厨娘打扮,手里提了个篮子,装了点干蘑菇后,就翻身上了裴祭的马儿。 裴祭今日亦是一副山野糙汉的模样,因为他今日要跟祝江江一起,待在民宿帮忙。 民宿这边,申敏和申笑兄妹二人早早便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严阵以待,跟店里的其他人一起,早就忙活起来了。 “祝姐姐,你们来啦。” 申敏手里拿了一个本子,上面是今日开业所需要注意的各项安排事宜。 她跟祝江江打了招呼后,没等祝江江开口,她就先汇报起来。 “祝姐姐,大家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好了,昨天傍晚就已经有客人陆续登记入住了,大家对咱们的房间反响很好。” “厨房那边,我二哥已经开火了,各类果蔬、鱼虾都是今早刚送来的,保证新鲜……” 民宿的厨房在客房后面不远处,为了避免油烟味窜过来,距离客房还有一段距离。 祝江江从酒楼大堂,一路穿梭,穿过民宿小院、再穿过客房楼,最后才到厨房。 这一路上,申敏都是小跑着跟上的。 “申敏,你去门口等兆笙楼的小五和葛叔他们吧,他们到了就带他们去小舞台做准备。” 祝江江在进入厨房之前,回头对申敏继续交代道:“今日你可能都要在酒楼大堂那边待命,客人有什么问题你解决不了的就再来找我。” “是!” 申敏精力十足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激动。 前面一整个大堂都交给她去管理,她能不激动嘛。 正好等她爹娘和哥哥来了,她好在他们面前表现一番。 “娘子,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裴祭已经去取来两身围裙,先给她穿上,自己再穿。 祝江江抬起双臂,乖巧地配合他穿围裙,巧笑道:“相公你帮我处理虾子吧,你比他们懂。” 他们在家吃了大半年的虾子了,不管是去虾线、剥虾壳,甚至是打虾滑,他都可以单独完成。 “好。” 裴祭帮她把围裙系好,要穿自己的围裙时,却被祝江江夺了过去,“我帮你穿。” 这个小小的互动,就算他们什么都没做,还是让裴祭感到开心不已。 他俯下身,方便她给他套上。 在祝江江要跑到身后给他系围裙的时候,他拦住了她,把她抱在怀里,“这样也可以系好。” “……你还真会。” 祝江江虽然嘴上吐槽,但脸上却笑得很开心,拦着他精壮的腰,下巴抵在他胸口,看着他傻笑,给他系好。 裴祭同样轻轻抱着她,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娘子加油。” 祝江江把手往他肩上一拍,用老板的语气给他画饼:“裴公子,好好干,下了班我给你发工钱。” “胡闹。”有一个喜欢逗他玩儿的娘子,裴祭是既幸福又无奈。 两人相视一下,一个进了厨房,一个在外面的水盆前坐下,准备剥虾。 他们才刚开始干活,裴桑就来了。 准确的说是,裴桑和他那个讨人厌的妹妹,一起来了。 “阿祭,你怎么在这里做这种粗活?”裴桑是特地过来找祝江江和裴祭的,大堂的人说他们两人在这边。 可谁知一过来,就看到裴祭和厨房的两个小工一起,坐在一张矮板凳上,手里拿着剪子在干活儿。 大大的木水盆里,倒满了活蹦乱跳的青色活物,那活物看似是虾子,但虾子有这么大吗? 而且,这东西好腥。 “唔……这是什么味道,这般腥臭。” 裴萱用手绢捂着鼻子,退步三舍,不肯上前。 “将军,可是那祝江江让你来这里的?她这就是想辱没你的身份,将军不可这般自贱啊,而且,她为何不来,只要你来!” “真是太过分了!”裴萱自以为是的替裴祭打抱不平。 她受了裴程的影响,肩负重振裴家的责任,始终不肯放弃裴祭。 更何况,她喜欢像裴祭这般高大硬朗的汉子,虽糙了些,但相比澧京那些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她更吃裴祭这一款的男子汉。 所以她住进这家客栈的这几日,她日日前去小荒村,想要见他,却总是见不到。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她一定要表现出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面。 劝他别干这种自降身份的事儿,就是裴萱认为的善解人意。 祝江江在厨房里都听到了他们的话。 被人造谣,她哪里还坐得住,手里拿了一柄大勺就出来了。 “谁说我没来的,你瞎了吗?” 裴家兄妹俩见祝江江出来,反应完全不一样。 裴桑迫不及待地上前,在她面前张开双臂,求夸赞一样,道:“弟妹,怎么样,大哥今日穿得够低调了吧?” “……有病。”祝江江白了他一眼。 要转身回去的时候,裴萱对她开启了嘲讽模式。 “哼,我当你有什么本事呢,不过是在乡下的客栈里当个做饭的,自己上不了台面也就罢了,还把将军拉下水,你好大的胆子!” “你……”祝江江回头,刚想回怼裴萱时,就看到刚从菜地回来的武晋平。 她话锋一转,故作委屈的模样,道:“裴姑娘当真觉得,在乡下做农事的人,都是上不了台面、给家里丢脸的人,是吗?” 裴萱没发现身后已经有人靠近,而且,祝江江所说的,就是她认为的。 “那是当然!” 她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祝江江,“这种事都是下贱的泥腿子做的事情,像我们澧京来的公子小姐,是不可能做这种事儿的!” 裴萱这话,被正在走来的武晋平听了个一字不落。 他本来心情不错,眉开眼笑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书院放假了,武晋平就没多少机会去菜地里摘菜,今日好不容易等到祝江江开业,有了机会。 他才刚把菜摘回来,就听到有人在嘲笑他这个去地里辛勤干活的人。 他的心情哪里还好得起来? “武老先生,去菜地回来啦?”祝江江故意大声打招呼,还特地强调了他去菜地干活的事儿。 裴萱得知当今太上皇在身后,她立刻吓得缩到一旁。 目光小心翼翼地往后瞥去,果真看到沉着一张脸的武晋平。 “太上皇饶命,臣女不是那个意思,是祝江江套我的话,不关臣女的事儿啊……”裴萱直接跪下,大声求饶。 武晋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给祝江江丢下一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祝姑娘,菜摘回来了,老夫先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第一九四章 比想象中要火爆 “祝江江,你算计我?!” 武晋平一走,裴萱就从地上起来,作势要跟祝江江拼了的模样。 才上前两步,一只虾子就“嗖”地一下,打在她的腹部,在她衣服上留下一只完整的虾状水渍。 出手的人,除了裴祭还有谁? “裴姑娘,再敢对我家娘子放肆,下次便不是虾子那么简单了。”裴祭冷冷地瞥了裴萱一眼。 又在盆里捞起一只虾子,用剪刀剪开了虾子的脑袋。 他意思很明显,要是裴萱再敢对祝江江做什么,他下次出手,用的就是手上这把剪子了。 “将军!” 裴萱深感委屈,眼睛里顿时布满氤氲,悬泪欲哭,楚楚可怜。 但在场几人,无一人开口安慰她。 裴桑也没有。 只见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踏入厨房,对厨房里尚未做好的饭菜,啧啧称赞,十分虚假。 “裴大小姐,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跟你那双讨人厌的爹娘商量看看,如何给太上皇请罪吧,别挣扎了。” 祝江江没好气的提醒她。 话音落,目光转到低头用心干活的裴祭身上,她朝他跑了过去,匆匆在他后脑摸了摸,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又回到厨房里去了。 裴祭被她突如其来的,像是把他当做裴小鱼来看待的举动,感到一丝错愕。 这妮子,当真把他当孩子哄了? 不过,虽如此,他还是很快就接受了。 裴萱见状,心中的嫉妒更深。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打及笄开始,便一直幻想着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相公,可不知是她太过心高气傲,还是旁人畏惧他们裴家。 到现在也没人敢上门来跟裴程提亲。 看到别人都是成双入对,她嘴上不屑,实则心中羡慕不已。 特别是这个祝江江,她表达自己的感情比常人更大胆,跟裴祭相处得十分甜蜜融洽,看得她羡慕又嫉妒。 裴萱暗暗发誓,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哼!” 裴萱愤恨地泄了一声,转身回去换衣服去了,顺便再去跟太上皇请罪。 她一走,厨房里便忙了起来。 “祝姐姐、二哥,客人来了!” 申敏跟店里跑堂的人一同从客房那边跑来,她手里还拿着一沓菜单。 “今日的第一批客人,跟小五姐姐他们一同到的,大家都想吃咱们店的鱼虾。” 祝江江接过申敏递来的菜单,简单扫了一眼之后,便把单子按照上面的数字排序,插进墙边的钉子上。 “油爆大虾、龙井虾仁、面包炸虾、鱼生、水煮鱼、小鸡炖蘑菇,还有……” 祝江江把菜单念出来,让厨房里的大伙儿心中有数,只是在看到某一个菜单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申笑几人见状,赶紧围了过去,“怎么了?” “还有全虾宴、全鱼宴,和全素宴。” 这些个套餐类的宴席,是他们店的重头菜,菜式多,且量大。 一般来说,不是一大家子的人过来吃饭的话,不会点这类菜单。 祝江江甚至以为今日刚刚开业,大家就是尝个鲜儿罢了,不会有人点全类套餐。 可谁知道,才来第一波客人,三个全类套餐就被人点了个遍。 “嘶——这是哪里来的客人啊,菜点得这么大胆。”申笑和厨房几人也都震惊不已。 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来今日对他们来说,会是一场硬仗。 “申敏,这几个菜单的客人,都是什么人,你可知道?”祝江江现在走不开,不然她一定会去偷偷瞧瞧。 “全虾宴是明先生一家,全鱼宴不知,不过点全素宴的,是一群高僧模样的人,他们交代了,做菜不要放油。” 申敏说到那群高僧时,她的声音变得低了些,给人一种神秘兮兮的感觉。 “一群高僧?和尚啊?” 祝江江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遇到出家人,她心中顿感敬畏。 不过,做菜不放油,那能好吃吗? “申笑,这顿全素宴就让我来做吧,你们去准备另外两桌。”她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申笑道。 申笑点点头,带着其他人开始动手做菜。 “申敏,把高僧们请到包间去吧,别让他们瞧见其他客人吃荤菜。”祝江江又特地叮嘱了一句。 申敏点点头,又跑开,去大堂那边安排去了。 祝江江看着手上的菜单,心中难免有一丝狐疑,这附近没有寺庙,何来的出家人? “弟妹,既然你要忙,那大哥便不打搅你了……” 裴桑什么也不会,帮不上忙,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祝江江就打断了他,“大哥,说什么打搅不打搅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嗯? 这还是祝江江第一次承认他跟他们是一家人,她该不会有什么目的吧? “这样吧,大哥若是得空的话,帮我洗洗菜吧,武老先生不是被你没给气走了吗?这苦力,你得干。”祝江江笑得十分奸诈。 果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认的一家人! 正在打水洗菜的小工闻言,赶紧给他找了张小板凳,一脸讨好的样子,“有劳公子了。” 祝江江见状,暗暗冲那小工竖起大拇指,这几日的培训成效显着啊。 裴桑:“……” 剥虾有裴祭帮忙,摘菜有裴桑帮忙,后厨的压力就小了许多,足以应付前面开始爆满的客人。 “上菜,上菜咯……” 跟祝江江一起掌勺的申笑一直在催人端菜,但却迟迟不见前堂有人来。 叫不来跑堂,他又习惯性的开始叫自家妹妹,“敏儿,快来端菜到前面去!” 但此刻的申敏正在前面酒楼大堂招呼他们的爹娘和几位哥哥,根本没有功夫来后厨看看。 祝江江这边亦是累得满头大汗,手上做了好几道素菜,也在等人来上菜呢。 但前面似乎人手不够的样子。 不过幸好,关键时刻,裴小鱼和北边小屋的几个孩子过来了。 “哥哥,要不要我帮你?” 裴小鱼最先看到裴祭,所以率先朝他跑去,要帮忙。 只是手还未伸到水里,就听到厨房里祝江江的喊声,“小鱼,过来帮嫂子上菜。” 第一九五章 来化缘的高僧们 幸好有裴小鱼几个小鬼头的帮忙,虽然看起来不太人性,但的确帮了后厨的大忙。 但全虾宴、全鱼宴和全素宴这三大桌,他们端不起来,还是得店里的跑堂过来端菜。 祝江江做完全素宴,为了给高僧们一个解释,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跟着一块儿出去了。 还没到大堂,只到民宿小院的时候,祝江江就感受到了今日开业的火爆。 看着陆续被引领到客房的客人,她甚是惊讶。 今天年不年、节不节的,怎么住客栈的人这么多? 在路过这些客人身旁时,祝江江明显听到了几个外地口音的人。 民宿的宣传,这么快就传到别处了吗? 狐疑还未褪去,到了前面的酒楼大堂,祝江江再一次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到了。 只见酒楼大堂里早已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挤满了来自各村各地的人。 从衣着上来看,这当中,有一半是城里来的,还有一半,是江南镇各村村民来给祝江江捧场的。 他们就算一家人只点一两个便宜的菜,也吃得非常开心。 大伙儿脸上都是满面红光,跟左邻右桌的人,相谈甚欢。 “你家这娃娃也在书院念书不?今年考得咋样?” “说到这事儿,我真是又高兴又生气,你说这孩子,在学堂的时候挺懂事儿的,回了家就疯玩儿,功课也不做,你说气人不气人。” “谁说不是呢……” 那些来给祝江江捧场的,大多都是孩子们在小荒村学堂念书的人家。 他们为了感谢祝江江让他们的孩子免费入学,说啥也要凑出几文钱来吃一顿。 而且,他们总听自家孩子说小荒村学堂的饭菜很不错。 他们没有机会尝尝,所以来酒楼吃,大概也差不多。 “祝小娘子,恭喜啊,今日的菜相当不错!” 祝江江穿过大堂前去高僧所在的地方时,偶然路过明家人的餐桌旁,被明戟给叫住了。 “明公子,你们都来啦,抱歉,我现在有点事儿,你们先吃,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们店里的人,他们会处理的,我先过去了。” 她匆匆丢下一句话,来不及过多寒暄,追上了负责上菜的小跑堂。 “明先生还真是忙……” 明瑶冲着祝江江离开的背影,喃喃道。 也是,这是她的酒楼,她的手艺如此高超又新奇,谁不想来试试? 在为数不多的几间用屏风隔出来的小房间里,八位高僧正端坐在位置上,闭目诵经,其中两个年纪稍大的僧人,手中还持着佛珠。 其余几个小僧则是单手作佛礼,跟随老僧一起念念有词。 “几位大师,你们的全素宴上齐了,请慢用。” 小二上完菜后,便退出去了,祝江江便随之进门来。 她双手合十,向几位高僧行佛家礼,“几位师父,我是这家民宿的掌柜祝江江,小女子过来是想向几位师父说明一下,我们给几位师父上的全素宴中,放了油。” 果然,几位大小师父听到此话,均是脸上一惊,接着再次紧闭双目,口中的佛经也念得比刚才快了。 那一脸犯了诫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已经吃过荤菜了呢。 祝江江见状,赶紧在几人发怒之前,解释道:“几位师父莫要误会,我们给几位师父用的是茶籽油做菜,茶籽油是素的,不是荤的,请几位放心食用。” “素油?” 那八人中,唯一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开口了。 想必他便是这群人当中,最德高望重的僧人了,祝江江看着他,十分坚定,“是的,素油。” “这桌上的热水壶中,煮的便是我们小荒村才有的茶叶,茶园就在民宿旁边,而茶籽,便是那茶树上的果子。” 为了证明有素油,祝江江不得不详细给几人介绍,“这茶籽经过晾晒、蒸煮、舂捣之后,再放到布兜中,大力压榨,便可榨出油脂,用来做菜。” 她的话,有理有据,几位师父闻言,都纷纷朝方丈投去目光,似乎在等那老方丈做决定。 那老和尚在寺中当了这么多年的和尚,从未听说过有素油这个东西。 他不敢轻信祝江江,只是拿起一道菜端到自己面前,嗅了嗅了。 在这道菜中,他确实未闻到那令他反胃的荤腥味道。 “这是女施主特地为我等准备的菜肴?”老方丈放下手中的盘子,抬头问祝江江。 祝江江微微一笑,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几位师父吃得高兴就是对我们民宿最大的肯定。” 其实脚下这块地方,是酒楼,后面住宿的地方才叫民宿。 但为了不让几位大师有心理负担,祝江江都敢以酒楼自称,而且,她让小二给他们上的也只有茶水,酒是一点儿都不敢摆到他们面前。 “那如果几位大师没什么问题了的话,小女子就不打搅了。”祝江江说完便转身要走。 “女施主等等。” 那方丈叫住了她,一脸难色,欲言又止。 祝江江:“大师有话请直说无碍。” 那方丈:“敢问女施主,我等可否向女施主化缘?” 化缘? 白嫖吗? 虽然祝江江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但她脑海中确实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词。 他们既然想化缘,难道不应该在点菜之前化吗? 现在菜都上了,他们才说要化缘,这是要强行化? 祝江江看着几人,只见他们都低着头,回避她的目光,小隔间里沉默得可怕。 她想说什么,可在看到他们的僧袍下摆和膝盖处,都有明显的破损,一看就知道他们修行得很虔诚的模样,她便改口了。 “自然可以,几位师父请慢用。” 祝江江微笑着示意他们,礼貌地退了出去。 在账台处,她交代了店里的账房,不要收那几位师父的饭钱,然后又被申敏催着赶着,回厨房干活去了。 大夏天的,祝江江在厨房里带了一天,做完所有客人点的菜后,已经是晚饭之后了。 天色渐暗,她跟后厨和酒楼的人一同吃了点饭,填了点肚子,就累得让裴祭背她回家了。 至于今日那几位大小高僧,她也没有再过问。 如果她知道那几位师父在酒楼外面打坐了一晚上,就为了感谢她的话,她一定不会什么都不管就回家了。 第一九六章 奇怪的方丈 “小村长,小村长快起来,出大事儿了!” 天刚蒙蒙亮,小荒村的鸡才刚醒,裴家的篱笆院门口就有人在大喊祝江江。 裴祭在那人开口第一声儿就醒了。 睁眼要下楼去看看时,祝江江也被吵醒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准确的说她是被惊醒的,醒来时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慌里慌张的要下床。 要不是裴祭把她按住,给她穿上外袍,她指不定就穿着里衣就跑出去了。 两人一同下楼,牛圈旁的鸡圈里,鸡又叫了几声儿,给灰蒙蒙的天增添一丝生气。 “许爷爷,您怎么起这么早?” 篱笆院外,站着的正是许老根。 他肩上扛着一把锄头,袖口和衣摆处都有明显的湿意,他这是已经从地里回来了? 这么早! “小村长,你快去看看吧,你家酒楼门口的树下,有几个和尚在打坐呢,我瞧着他们那模样,怕是已经在那儿坐了一晚上了。” 许老根出门去茶山除草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当时他没在意,回来的时候才知道酒楼门口的树下,有几个和尚在念经。 这事儿发生在祝江江的酒楼,他不好插手,就赶紧跑回来告诉祝江江了。 “和尚?” 祝江江一下就想到了昨天来酒楼里化缘的那八位大小师父,“我知道了,我洗个脸就去看看。” 她回房去,换好衣服,下楼洗了个脸后,就跟着裴祭一块儿,骑马前往民宿。 晚间值班的民宿工作人员,也都待在后面的民宿小院,供客人随时招呼,不会到前面来。 他们没有发现门口有人,也属正常。 天色尚早的夏日清晨,田间蛙鸣依旧,空气里到处都是看不清的小飞虫。 祝江江坐在裴祭前面,裴祭很贴心的把她的脸扣在自己怀中,不让她把那些小飞虫吸到口鼻中。 没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到了酒楼。 祝江江率先下楼马,奔到那方丈面前,急声道:“方丈师父,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们昨天没走吗? 几位师父听到声音,这才停下口中低低的佛经,睁眼。 他们缓缓起身,齐齐给祝江江行了个佛掌礼后,那方丈道:“阿弥陀佛,老衲悟慈,多谢女施主昨日慷慨解囊。” 说罢,那几位师父又朝她行了次礼,接着抬脚就要走。 祝江江是一头雾水,还没搞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们就又要走了?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留在此处?难道只是为了当面谢一谢她? “悟慈师父请留步。” 祝江江赶紧叫住几人,追上他们,问道:“敢问几位大小师父,你们这是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他们应该不会只是路过吧?又不是取经。 听到此话,方丈悟慈抬眼,深深地看着祝江江背后的大山。 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到最后还是只有一句:“阿弥陀佛。” 而后,便又坚持要离开。 看着他们步履沉缓,满身疲惫的背影,祝江江愈加不明所以。 她回头问了身旁的裴祭:“相公,你住在小荒村这么多年,可曾听说附近有什么寺庙吗?” 裴祭思索片刻,摇摇头,“未曾听过。” “不!应该有的!” 祝江江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翻身上马,朝裴祭伸手催促他,两人又一同回了小荒村。 她直接去北边小屋,找小七他们问问。 她记得,他们在小荒村正式落脚之前,就是住在城外的破庙了。 会不会是那个破庙? 但很可惜,经过询问,小七告诉她的那个破庙,只是一个破败的,类似祭祖用的土地庙罢了。 土地庙跟佛寺,完全搭不上边啊。 “看来还是得拜托周凉去查查了。”祝江江失望而归。 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周凉身上,他在衙门,应该可以查到很多陈年旧事,说不定能查到关于那几位师父的事情也不一定。 她总觉得方才那悟慈方丈离开的时候,是有话要跟她说的。 裴祭:“民宿开业,周大人昨日未到,想必今日会来,我们一起过去吧。” 祝江江:“你昨天不是一直都待在厨房吗?怎么还知道前面酒楼有谁没来,怎么,你好像特别关注周凉哦。” 她靠近他,晃着脑袋寻找他躲闪的目光,笑得意味深长。 裴祭躲不开她取笑他的目光,只好伸出一只大掌,抵在她头顶上,按住她的脑袋,“去民宿了。” 废话! 他能不关注那个周凉嘛,周凉是唯一一个明显对祝江江心存爱慕之意的男人,他自然要多提防着。 民宿今日的生意,好像通过昨日的口碑相传后,变得更火了。 那些本来攥着钱在观望,舍不得拿钱去尝鲜的,害怕会失望的人,经过那些吃过的亲朋好友的认证,今日都来了。 而且,今日每一桌人点的菜,都明显比昨日大胆多了。 昨日一家四五口大多只点一荤一素两个菜,后来结账发现,吃得比城里饭馆好,花得却比城里饭馆少。 这一点,给了他们今日再来的底气。 “来盘炒花菜、一条糖醋鱼,再来一盘茄汁虾仁,汤汁多要点,我们泡饭吃。” “好的,请稍等。” 这才是早饭时间,就来了这么多把早饭当做午饭吃的人。 点完菜,等候上菜的时间,大伙儿已经商量着吃完要去周围看看了。 “听说这里还有茶园和花海啥的,吃完咱们哥几个一块儿去看看?” “看花看树啥的,都是女子家做的事情,要我说啊,咱们钓虾去,听说这里的虾塘可以垂钓。” “是嘛?那咱们还真得去瞧瞧了……” 钓虾这个活动,是祝大山提出来的建议。 这也是他们守在虾塘的人,唯一的娱乐活动。 听到这个活动的时候,祝江江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钓虾好啊,这样一来,她就不用自己捞虾拿去买卖,即省了人工成本,又省了时间,还能把客人留在小荒村,营造出繁荣的景象。 如此的话,花海、茶园、民宿的生意都可以得到照顾了。 第一九七章 合作商终于上门了 “祝姐姐,外面有人拿册子来找你了。” 申敏跑到后厨,将此事告知祝江江。 祝江江已经在后厨连轴转了四天时间,开业这几日比较忙,她就一直待在后厨帮忙。 三日的打折优惠结束之后,今日店里的生意才相对轻松了些,申笑可以自己处理好后厨的事儿了。 “真的?” 祝江江也觉得是时候要来人了,顾风间都走了半个月了,近一点的城镇的客商,怎么着也该来了。 “我这就过去。” 她匆匆解下围裙,洗了洗手,才跟申敏一块儿过去,“去给我准备一些纸笔来。” 既然他们是主动上门来谈生意的,合作的概率很大,说不定能当场谈下来呢,所以祝江江赶紧让申敏去准备纸笔。 酒楼的大堂里,好几个看起来是外地人的模样,而且都是商人极具代表性的土大款的穿着。 祝江江一时间难以分辨到底是谁找她。 “桂娟,那几桌客人你前几日都见过吗?”她来到账台前,用眼神询问身为账房的杜桂娟。 杜桂娟循着她的眼神看去,立刻就认出人来了。 “掌柜的,那个、那个,还有那位夫人,都是入住我们民宿的客人,他们现在大抵是饿了,出来寻吃的。” 被杜桂娟指出来的三人,正是那日在城北门口互相碰见的三位掌柜。 他们本来是住在城里的客栈的,但小荒村酒楼开业那天,他们吃过这里的饭菜后,就都选择留下来,住在这里。 他们都曾听城里客栈的小二说过祝江江的坏话,所以入住的这几日以来,都在按兵不动,还在考量这个地方。 “那一桌的客人是今日刚来的,他们还没买单呢。” 杜桂娟指了祝江江所问最后一桌的客人,低头看了看账,他们确实还没买单。 不过看他们桌上空掉的餐盘,相比他们已经吃完了,在等什么人。 “那就是他们了!” 祝江江简单做了个判断后,直接朝那桌等人的客人走去。 “三位,我是祝江江,敢问可是三位在找我?”她自报家门,册子上有关于她简单的介绍。 若是来谈生意的客商,一定在册子上见过她的名字。 果不其然,这桌两男一女的客人听到她的名字,便立刻起身。 下一秒,双方便进行了友好的互相行礼问候的场面,直到申敏去拿纸笔回来。 “没想到祝掌柜如此年轻,真是想不到啊!” 那两位男子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另外两人的父亲模样的男人打量了一眼祝江江,然后点头叹道。 “岚儿,你可要好好跟祝掌柜学学才是。”田良一脸慈爱,把目光转向自家女儿田岚。 那女孩人如其名,长得高挑,但却长着一张孩子气的脸,笑起来甜甜的,眉眼都弯成了月亮。 田岚尚未来得及回应田良,一旁的年轻男子田烨就坐不住了。 “爹,说好的让我跟妹妹一起做这单生意的,你可不能偏心。” 田烨亦长得高挑修长的模样,而且他长得很白,比他旁边的田岚都要白。 若不是他穿了深色的衣袍,不然的话,他看起来就是惨白了。 有爱的一家人。 祝江江只是简单通过他们三人的互动,便得出来结论。 这家人的氛围这么好,做生意的话也能齐心,没有幺蛾子,她可以很放心。 “不知三位看上的,是我们册子上的哪一桩生意?”祝江江不想打断他们温馨的家庭氛围,但不得不打断。 “我喜欢胭脂生意,祝掌柜,你把胭脂生意给我吧。”田岚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祝江江。 搞得祝江江差点就点头答应了。 胭脂生意?! 坐在不远处观察祝江江的秦佳听到此话,立刻紧张起来,因为她也是冲着胭脂生意来的。 明明是她先到的,要是被那个黄毛丫头把胭脂生意抢了去,她怎会甘心? “不好不好,胭脂不能吃不能喝的,还是做鱼虾生意吧,爹,你刚才不是说这里的鱼虾好吃吗?想来鱼虾一定好卖!”田烨反驳道。 他这话,令不远处的秦佳松了口气。 但却又叫黄卷紧张了起来。 “爹,胭脂多好啊,娘一定也喜欢。” “娘喜欢你可以给娘买,但做生意最先讲究的是衣食住行,还是吃的最好。” 田家兄妹俩争个不休,眼看着就要急红眼的时候,田良开口了。 “可爹爹觉得,果蔬生意前景最为不错,还有这茶叶也不错,都是属于新奇玩意儿。” 田良上了年纪,喜欢这些清淡的东西,而且,这茶叶他是喜欢得不行,喝过之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空灵了。 田家三人对于做什么生意,迟迟决定不了。 祝江江在一旁听得都感觉头大,她还让申敏准备纸笔呢,现在看来,这纸笔是暂时用不上了。 “三位请静一静。” 她不得不再次打断田家“和谐”的氛围,“这样吧,三位若是暂时还决定不了的话,不妨在此多住几日,实地考察之后,再统一一个意见给我,行吗?” “也只好如此了。”田良点点头。 祝江江见来生意了,她赶紧让申敏带三人去开房间。 申敏给他们三人找了一间有三间房的民宿,她给他们开的时候,三人还觉得不妥,可当看到他们的房间后,他们所有的顾虑就都没有了。 酒楼后面的民宿不是传统客栈那样,一间房挨着一间房,一排下去。 祝江江所设计的民宿房间,其实就是类似于一个小小的村落,里面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有,而且位置、朝向都不一样。 是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生态园区。 田家三人入住得晚,房间稍微靠后些,踏上小桥、穿过一个小廊亭,往里再走一会儿,才来到一处小小的花园院子前。 这个小院子是两栋木屋共用的院子,另一栋木屋里已经入住了客人,田家三人则是住在他们旁边的屋子。 屋子里是个三室一厅的房间,正好够田家三人一人一间。 “三位,这个院子是公共场所,可供入住的客人喝茶闲聊,若是想要在此处开一个烤肉小会,也是可以的,届时请直接跟我们的小二说,我们便为三位提供烤炭、烤架和烤肉。” 申敏站在门口,并未进屋,这是祝江江要求的。 除了打扫卫生之外,不得擅闯客人的私人空间。 “还可以烤肉?”田烨眼前一亮,“那除了烤肉,有没有虾子可以烤?” “房间的桌上有我们店提供的菜单,虾子也在菜单中,田公子若是需要,我们可以提供处理好的虾子,供田公子烧烤。” 烤虾那可是烧烤的经典菜色,又是他们民宿的招牌,怎么可能没有? “爹,妹妹,那咱们一会儿去邀请隔壁的客人,晚上咱们一块烤肉吧!”田烨立刻就做了决定。 他可太喜欢这里的服务了! 第一九八章 民宿里的烤肉大会变迪厅 “你晚上要烤肉啊?” 许顾闲得蛋.疼,喜欢热闹的他,在祝江江民宿开业的第二天,就在民宿开了个房间,住进来了。 前三天祝江江太忙,他都看在眼里,所以就没有打搅她。 今日她好像不是很忙了,许顾才来邀请她晚上一起烤肉吃。 “嗯,跟我住一块儿的客人邀请我晚上一起烤肉,我想着反正你也在,就一起吧。” 开玩笑! 这里是祝江江的民宿,她的鬼点子,只有她最懂。 不知道她烤肉的技术,跟她做菜的技术相比,哪一个更好? “你也累了好几天了,每天都躲在后厨做菜,住在民宿的客人对民宿的评价,你就不想了解了解?”许顾继续找理由说服她。 这话还真说到祝江江心里去了。 她这几天确实只顾埋头在厨房,前面客人的反应她都没机会去了解。 菜色她有信心,而且从客人光盘的行动来看,菜很受欢迎,只是不知道客人们住得怎么样? “既然你这么诚恳的话,那我晚上多带点人,不过,你买单。” 裴小鱼和几个孩子每天都来店里帮忙洗菜、端菜的,也累得不行,她是时候叫他们来放松一下了。 “没问题!” 许顾不怕人多,就怕冷场,多来几个更热闹。 虽然他这么说,但祝江江也用不着这么不客气,带这么多人过来吧?! “祝姑娘,你还真是不客气。”看着呼呼啦啦走来的人群,许顾苦笑道。 可祝江江不以为意,“我白天的时候不是说了会多带点人吗?” “那也不用这么多吧,这个院子都快挤不下了!” 许顾现在站的地方都快转不过身了,还总被路过的人碰肩膀,这是烤肉吗?这要要把他挤扁了拿去烤吧? “没事儿,屋檐下也可以摆桌子。” 祝江江只是把他们一家三口和北边小屋,以及店里的人都喊来了而已,又没多少人。 至于武晋平和裴桑……他们是自告奋勇、死皮赖脸,过来凑热闹的。 “许公子,今晚多谢招待。”裴桑也没有空手来,他手里还提了一壶酒。 他把酒瓶子冲许顾晃了晃,然后大摇大摆的进门了。 接着走来的是武晋平和秦风二人,他们两人只是冲许顾一笑,靠刷脸,空手过来的。 “别郁闷了,人家田小姐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小气。”祝江江拍了拍许顾的肩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她也是傍晚跟店里的人一块儿在串肉串的时候,才知道今晚跟许顾一起烤肉的还有田家三人。 她已经提前询问过田家人的意见,他们不介意人多,所以她才把店里人也叫来的。 “而且你看,店里的人过来还可以帮忙布置现场,不然你来挂灯笼?你来烧炭?” 既然要办烤肉会,那就办大一点的,就三四个人个人吃,都凑不够一桌,有什么好玩儿的? “来来来,让我们打起手鼓唱起歌,我骑着马儿翻山坡,千里牧场牛羊壮,丰收的庄稼闪金波……” 这场烤肉大会不仅有客人,还有店里的人、澧京的人,大家互相都不熟,多少会有些拘束。 祝江江是唯一一个和他们三方都有联系的人。 她冲了出去,随手从桌上捡起一只碗和一根筷子,举过头顶,有节奏的敲打着。 脱口而出轻快的舞曲,瞬间就把现场的气氛带动起来了。 这首曲子她在学堂里教过的,裴小鱼几人见状,立刻就跑来加入,跟着她一块儿唱。 祝江江领着几个孩子,又唱又跳的,穿梭在人群中,拉着他们一起动起来。 不一会儿,小院就变成了一个小型迪厅,把田家三人和裴桑都看呆了。 他们四人都新来的,没经历过小荒村独有的娱乐文化,不过,只是看着就足够令他们感到高兴不已。 田岚开心到捂嘴偷笑,田家女子温柔娴淑的家规令她不敢加入。 反倒是田烨,什么都不管了,疯了一样的冲到人群里,又扭又跳。 “祝姑娘,你什么时候又作了新曲子,怎么没听你唱起过?”对于祝江江带人来一事,已经被许顾抛之脑后了。 他现在比较好奇这首新曲子。 这首新曲子真好听,词也非常好,讲述的是百姓们的幸福生活。 这对他们这些皇室里,肩负天下百姓重责的人来说,是最希望看到的事儿。 如果他们小西州的百姓,也可以像歌儿里唱的那样,千里牧场牛羊壮,丰收的庄稼闪金波就好了。 祝江江被许顾拉住,她停了下来,笑着冲他大喊道:“书院里,每周都有我的音乐课,你想学,以后多去听我的课——” 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事儿了! 许顾是知道祝江江在书院里当先生的,可能他平时一直见她在干活,所以害得他都忘了这事儿了。 看来以后他还真得多去听听她的课了。 “田姑娘,一起来啊。” 祝江江从刚才就注意到田岚的蠢蠢欲动了,她以为她犹豫过后,会主动加入他们的。 可是等了这么久,她却依旧站在原地,祝江江不得不主动上前去把她拉到人群里。 与其说田岚是被祝江江拉过去的,不如说她是找到了加入的借口,半推半就的就过去了。 后厨的几个男孩子,跟申笑一样,只是随便玩了一下,就回到烧烤架前,主动生火,把烤肉烤起来了。 小院的动静不小,虽然这院子靠后,离后厨近,但声音还是传到了前面的院子去。 住在前面院子的客人闻声而来,他们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远远的站在一旁看,无人上前来。 祝江江以为是吵到客人们休息了,她赶紧跑过去道歉。 “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了吧?我马上让他们安静下来。” 说着,祝江江转身又要跑回去,但却被这几位客人叫住了。 “姑娘等等!” 一位伸长了脖子往院子看,看起来很有兴趣的男子问道:“敢问前面的院子在做什么?为何这般热闹?” 祝江江:“那是入住的客人今晚在院子里办烤肉大会。” 那人又问:“那这歌声是?” 祝江江还未开口回答男人的问题,一旁的人就替她回答了。 “这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小荒村的祝小娘子是个歌仙吗?城中近日流行的放牛歌,就是这位祝小娘子所教的。” “哦?原来姑娘就是赫赫有名的祝小娘子,在下幸会!” 第一九九章 民宿的客人都加入了烤肉大会 “公子言重了,赫赫有名实在不敢当。”祝江江表示有被吓到。 她的名声好像仅限于江南镇这个小地方吧,别处的人,大抵是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那人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他依旧是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看,望眼欲穿的样子。 祝江江见此,侧了个身,试探性的开口,“几位若是不嫌弃,不如一起?” 她真的只是客气一下而已,谁能想到,他们还真同意了。 “那就打搅了!” 不止这个外地来的客人,江南镇城里过来体验一晚上的客人,也忍不住加入。 这一下子,小小的院子里就爆满了人。 没办法,祝江江重新化身掌柜加工具人,跟店里的人一块儿,去酒楼大堂搬了几张桌椅来,在院子外的地方和廊亭,都摆了桌子。 申笑也让后厨的人回去,多准备了一些烤肉用的食材,不过大多都是素的,因为肉类不能久置,傍晚的时候肉类就卖完了。 现在这些,还是下午许顾预定才有的。 “掌柜的,怎么办,肉不够烤啊。” 申笑看着一篮篮的蔬菜,一脸为难。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民宿小气,不肯给大伙儿上荤菜呢。 祝江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当即做了决定,“去杀几只鸡来,再把养在桶里的鱼也处理了,鱼不用砍,剖边就行。” 至于虾子和猪肉之类的,幸好下午的时候她知道店里的人也会一起参加,就多备了些。 但也架不住源源不断往这边来,以为是免费玩乐的客人们的加入啊。 算了,多出来的就当是他们民宿给客人的福利了。 这一晚上,祝江江不是在烤肉就是在被起哄架秧子,给大家高歌一曲,忙得不行。 西瓜也是切了一个又一个。 到最后,其他的民宿客房里空无一人,全都朝这边涌来,跟大伙儿一起玩儿了。 也是,住在乡下的客栈,晚上没什么可以消遣的,精力充足的客人们,玩到深夜都不肯离去。 “烤茄子好吃!” “不,是烤豆角好吃!” “哪儿啊,明明是烤鸡翅好吃……呃!” 他们有的喝茶、有的喝酒,畅聊到深夜。 直到最后,能烤的东西都没有了,民宿的客人们才一边回味,一边起身离开。 客人们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就带了一张嘴,现在他们走了,反倒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祝江江。 她跟着店里的人,把东西都收拾干净之后,才回家。 昨晚的一顿烤肉大会,让前来寻合作的秦佳几人真正看清了祝江江的为人。 他们昨晚混在人群中,跟好些客人都打听了祝江江的为人,这些客人跟他们说的,跟他们在城里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那小二给忽悠了。 这不,为了抢生意、强合作,三人今日一大早就起来,去酒楼的大堂等祝江江过来。 但他们一直等到吃完早饭,都未见祝江江来。 封韬率先坐不住,叫住了店里一人就问:“小跑堂的,你们家掌柜的呢?为何还不见来?” “我们掌柜的平时很忙,不一定每日都来这里,客官可是有什么需要?” “她不一定来?”封韬皱眉。 那个女人真有怎么忙吗? 他也是做生意的,每日都巴不得去铺子里待着,这个祝江江有客栈不待,去哪里了? 算了,既然她不来,那他就出去找! 封韬不想坐以待毙,拿起折扇便一人出门去了,反正他认得祝江江长什么模样,何怕找不到? 只是,他没有骑马,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大! 从酒楼出来之后,他率先看到的是橡胶厂和书院,两个地方他都去了,都未看到祝江江的身影。 问了路过的村民之后,他又往茶山去了。 茶山的茶树长得甚好,站在茶山,嗅着身旁清新的茶香,令他舒服了不少,也没感觉到热了。 只是,祝江江还不在这里! 接着,封韬又去了旁边不远处的虾塘,虾塘没有,他又去了村子里,村子里依旧没有。 这一刻,他多少感到些烦躁了。 天气那么热,他在太阳底下走了这么久,要是还拿不到生意,他真的会生气。 在裴家篱笆院门口的茅草檐下歇息乘凉的时刻,祝江江终于是回来了。 看到家门口有个陌生人,祝江江并未有多惊讶,她已经做好了随时有人来找她的心理准备了。 而且,走近一看,她认出了封韬。 “敢问公子,可是对民宿那边的服务有什么不满的吗?如果有需要可以跟我提。”祝江江上来就是问他的意见。 她认得出来,他是昨日她跟杜桂娟谈论到的客人之一。 所以她才会开口就问民宿的服务问题。 封韬见祝江江终于回来了,他心中憋了一上午的气,想要冲她发作,可在看到她身后跟回来的男人时,他所有不满的话就全都咽了回去。 听说她相公是当朝的一品大将军,他可得罪不起。 而且,他还要跟祝江江做生意呢。 这口舌之快,不逞也罢。 “祝掌柜,在下封韬,是从武南州过来跟祝掌柜寻求合作的,不知祝掌柜现在可否方便聊一聊?”封韬十分客气。 “公子是来谈合作的?”祝江江有点惊讶。 赶紧推开院门,请他进去,“快请进。”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就沏了壶茶在家里,此刻茶虽然凉了,但对于刚从外面炎热的天气里回来的他们来说,正好解渴了。 祝江江给封韬也倒了杯茶,果然,他一口就干了。 她又给他倒了一杯,才开口玩笑地说道:“昨日我便在酒楼见过公子,公子若是找我合作,为何不早些找我,害我还以为我家生意是不是不够吸引人呢。” 封韬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了,解释的话张口就来。 “在下确实来了有二三日了,不过看到祝掌柜前几日在忙,就没有多问,这不,听说祝掌柜今日得闲,在下特地前来拜访。” “封公子有心了。” 祝江江的表情看不出她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他的话,“不知封公子这次,想合作什么项目?” 第二零零章 合作谈崩了 “茶叶。” 封韬很确定自己想要的合作是什么,特别是这几日,通过他在民宿酒楼里的观察,他发现,茶叶市场非常大! 在当今世上,有喝酒的人和不喝酒的人这两种,且不喝酒的人占大多数。 而喝酒的人当中,白天喝酒的人又少之又少,所以喝酒,对人、对场合、对时间来说,都存在太多限制了。 在不喝酒的时间里,百姓们又该喝什么以作消遣更好呢? 是客人进门时,才会煮的糖水,那或甜、或淡,全凭手感的味道,还是平日里都能喝到的平淡的凉白开? 凉白开很好,但很多场合呈上它,多少显得没有诚意了些。 至此,百姓们更多需要的是一种,即可以自己喝,又能待客,还无需分场合、时间的东西。 这个东西就是——茶叶。 结合这些特点,封韬决定,他就要茶叶。 祝江江听到他要茶叶,自然是高兴的,这至少说明她当初整理茶山的决定是正确的。 “封公子果然有眼光,我这茶叶今年估计也只能寻一家合作商,封公子你是第一个提出要茶叶的人。” 目前茶山的茶叶产出,还是只能依靠老茶园, 村民们的新茶园还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采摘,所以今年下半年的秋茶依旧不够多,祝江江只能挑其中一个合作商先进行合作。 封韬闻言,脸上抑制不住的激动,“太好了,多谢祝掌柜愿意给封某这个机会!” 他今天到她家门口来蹲她,真是蹲对了! “那我们快点把合作契书签了吧。”封韬着急道。 他这么爽快,祝江江是挺意外的,不过有这么好说话的合作伙伴,她不介意多来一点。 “封公子稍等,我上楼拿合作契书。”祝江江早就准备好了。 契书上,除了她认为的一些有必要的条件之外,其余地方她都留了空白,等待双方深入探讨之后,需要添加的就加上,不需要的就可以直接签了。 在封韬认真看契书条例的时候,祝江江则是起身去厨房做午饭。 裴祭代替她在正厅里招待客人。 与其说是招待,不如说是给人压力。 封韬把祝江江的契书条例认真看了一遍,他有点疑问。 犹豫许久后,还是硬着头皮跟裴祭开口了。 “裴将军,敢问这货品商标是怎么回事儿?”契书上,祝江江特地强调了商标的事儿,这个事情,他不是很懂。 裴祭扫了一眼封韬手里的契书,并未作出解释,只丢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会他。 “待我家娘子过来,你再问她。” 不是他不想给出解释,而是祝江江很多的生意经,他都不懂啊。 他就是个耍大刀的粗人,书都读不太懂,更别说这些契书上的内容了。 “额……好吧。”封韬吃瘪。 不敢再开口问,屋里顿时陷入沉默中。 在裴祭如此强大的气场下,封韬简直如坐针毡,他无数次祈祷着祝江江赶紧回来,不然他真的要受不了了。 两炷香的功夫后。 祝江江简单做了两三个菜,没杀鸡也没捞虾,就是炒了个腊肉,又炒了个蔬菜,再加上坛子里腌制好的辣白菜,做好就端上来了。 天气太热,主食她煮了凉面,面煮好后泡在凉水里。 此外,她还是煮了一锅饭,用来招待封韬。 但坐在屋里都能不断冒汗的封韬压根儿不吃饭,端着一碗凉面就跟裴家三人吃了起来。 “小鱼,出门记得防晒,才放假没几天,你都黑这样了。” 吃饭的时候,祝江江忍不住要说裴小鱼。 她跟着村里的孩子们玩疯了,一出门就是大半天,下午放牛的时候也不防晒,还跟男孩子一起下河摸鱼,搞得一声湿漉漉的回来。 以前她说什么,裴小鱼都听的。 可自从裴祭回来之后,有他护着,裴小鱼就不怎么听她的话了。 这让祝江江很头疼。 “封公子,你尽量吃别客气,吃完咱们还要谈很久呢,别饿着了。” “多谢祝掌柜,在下不客气了。”这顿饭吃得封韬是大受震撼。 他虽然是第一次在将军家里吃饭,但就算这样,落差也不该这么大吧。 坐在他面前的可是当朝一品的大将军啊,怎么吃得这般寒酸,家中连个下人都没有,还要被自家娘子管来管去。 现在的朝廷官员,都这么清廉吗? …… 吃完饭,裴小鱼在收拾碗筷,祝江江和裴祭又招呼着封韬到客厅坐下,三人一起开始讨论契书上的内容。 商标的事儿,封韬又问了一遍。 这次,祝江江可以回答他。 “这个商标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向购买茶叶的每一位顾客说明,小荒村才是茶叶的产地,起到宣传作用的同时,也标注了来源。” “日后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也好追查。” 祝江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前世的每一种产品,都有它的产地说明和标注。 但这个问题在封韬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他甚至不希望让人知道茶叶是哪里产的。 “祝掌柜,依在下看来,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封韬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讲述自己的理由,“这货日后是要在我封某的铺子中卖出去的,喝茶的人只需记得我封某即可。” “就好像卖粮食、卖野货一样,客人上门来买粮食,难道还要问一下这袋粮食是哪个村、哪个农夫种的吗?他们只会记得买粮食的这个铺子,不会考虑这袋粮食是谁种,祝掌柜你说是不是?” 他这话,简直震惊祝江江一整年。 像商标如此重要的事情,他居然可以把它说成这般一无是处。 “封公子,客人去你铺子里买粮食不问出处,那是因为他没得选,如果粮食够吃、够好,种地人之间也存在竞争的时候,是完全需要商标来告知购买者的。” 粮食不贴商标,还不是因为大澧朝现在普遍吃不饱穿不暖的局面造成的。 要是国库充实,百姓们的家底也殷实的话,他们当然就有选择更好的货品的权利了。 现在他们不选,是因为压根儿就没得选。 对他们来说,现在有吃的就不错了。 “可是,你若贴了商标,那岂不是就影响我的生意了?”封韬不管百姓们有没有得选,他最看重的还是能不能让他赚钱。 如果贴了商标,大伙儿知道江南镇小荒村有茶叶,卖得还比他店里的便宜,那他还赚什么?? 第二零一章 设立胭脂专柜 “封公子,我们现在谈的是零售商合作,不是商品生产线合作。”祝江江耐着性子,提醒他道。 封韬不解:“这、不都是合作吗?就跟乡里百姓打了一只野兔子拿到城里卖给我,我再卖给其他客人,是一样的。” “这不一样!” 祝江江再次向他说明清楚,“零售商合作,是你在我这里进货,放在你家铺子里进行买卖,赚差价。” “至于茶叶的种植、采摘、生产、包装,这些都是我的生产线,跟你没关系,你不能将茶叶占为己有,误导购买者。” 要是没了这商标,谁知道茶叶是谁家产的。 再加上她下半年只找一家合作商进行代售,半年的时间,足够误导消费者认为,茶叶就是封韬的。 那到时候,江南镇小荒村的茶园,岂不是在市场上毫无姓名了? 这对小荒村茶园的未来甚是不利。 所以商标这事儿,祝江江不可能退步。 “可是,东西我花钱买了,那就是我的,为什么我还得给你做嫁衣?”封韬还是不能理解祝江江的生意理念。 “而且,这世上也没有你这样独断的生意人,是一点儿活路都不给人留,以后谁还敢跟你合作啊。” 两人争执之下,封韬开始有些口不择言了。 祝江江算是看出来,这封韬就是想白嫖她的生产线。 可他有没有仔细想过,如果没有她这条生产线,他自己种茶、制茶、卖茶,成本又需要多少呢? “封公子,看来这个合作,我们今日是无法谈妥了。” 祝江江不想跟一个生意理念不一样的人合作,她收回刚才心中祈祷多来几个像封韬这样好说话的人的愿望。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恕我不远送了。” 她将桌上的契书捡回来,按照页数整理好,留着给下一个来谈合作的人用。 “祝掌柜?” 封韬没想到这个祝江江态度这么硬,商量都不肯商量,就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他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请吧。” 裴祭站起来,理了理衣袍,冷淡地开口把封韬请出去。 只要他家娘子说不合作,那就是不合作,谁敢跟他家娘子发作,先过他这关再说。 果然,封韬见裴祭这样,他再次认怂,把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封某告辞!” 这个祝江江,仗着自己有一个当将军的相公,就处处不给人留情面,他回去一定要将此事好好跟另外两位掌柜说说。 名义上的第一次生意合作谈判,失败! 不过祝江江并不着急,她相信,肯定会有理解她生意经的人出现的。 要是没有,她就自己开铺子! 封韬回到民宿之后,果真以他的名义,邀请了其他两位掌柜,将今日他在裴家遇到的事儿,一五一十,顺便添油加醋的全部告诉两位掌柜了。 “二位掌柜你们说说,来咱们铺子里买东西的客人,谁会细问这东西是谁种的、这野鸡是谁打的,对不对?” “那个祝江江简直是不可理喻!”封韬气得不行,连给自己灌了好几杯茶水。 看着杯子里的茶水,他是又爱又恨,这茶叶怎么就不属于他呢! 对于封韬的说词,黄卷和秦佳二人是半信半疑。 他们吃过城中客栈小二的亏,这一次,可不能再吃封韬的亏了。 他今日都背着他们两人上门去找祝江江谈生意,想要捷足先登,单是凭这一点,两人就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话。 至于祝江江的合作条件到底有没有这么苛刻,他们还是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第二日,秦佳上门了。 祝江江昨日去后山量了那块长蘑菇的地,准备盖大棚的事儿,昨日已经量完了,今日她便没有出门。 秦佳来的时候,她正在楼上画大棚的设计图。 听到裴小鱼喊她,她才下楼。 “我是祝江江,夫人可是来找我谈合作的?” 又是一个她在酒楼里见过的客人,想来也是合作商,所以祝江江打招呼的方式,直接多了。 秦佳点点头,仗着同是女人的身份,而且她年纪又比祝江江大,便厚着脸皮,跟她以姐妹自称了。 “我是江郎镇的秦佳,妹妹可叫我秦姐姐。” 但祝江江不吃这套,“夫人既是来谈生意的,那我们还是公事公办的好,我就称呼你为秦掌柜吧。” “不知秦掌柜今日来,是想谈哪一项生意?” 这个祝江江果然油盐不进!秦佳心中暗道。 幸好有了昨日封韬的经验,让她对祝江江有了个初步的了解,不然她怕是也撑不住这场面。 “祝掌柜果真是公私分明,那我就直说了,我想同祝掌柜谈一谈关于胭脂的生意,我们秦氏在江郎镇,就是专门做胭脂生意的,祝掌柜大可放心。” 祝江江也因为昨日的经验,所以开口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商标的问题。 要是这个问题谈不拢,后面谈什么都是浪费时间。 “不知秦掌柜铺子里的胭脂,是自家生产的,还是有人专门提供?提供者提供的胭脂上,可有提供者专用的商标?” 这个问题,果真跟封掌柜经历过的,一模一样。 不过昨日听完封韬的经历后,秦佳回去仔细想过了,商标一事,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客人从她店里买了东西回去,然后把他们店里的盒子丢掉,撞到自己的瓶子,再告诉别人,这是他自己做的。 那她也会接受不了。 “我们秦氏的胭脂都是祖传秘方,自然是家里人自己做的,至于商标,我们秦氏的瓶子上倒是贴了秦氏二字,除此之外,并无再多商标了。” 祝江江听到这话,她松了口气,“其实贴着秦氏二字,也是商标的一种表现,只要秦掌柜能接受商标即可。” “可是,一瓶东西,它不能贴两种商标吧?”秦佳发问。 这个问题,祝江江自然早就想过。 祝江江:“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就需要设立专柜了。” 秦佳:“专柜?那是什么?” 祝江江:“专柜就是你在你家铺子里,单独给我的商品设立一个柜子进行售卖,东西上贴着我的商标,但店里的宣传,你可以写秦氏独家出售的字眼,如此一来,商标便清晰了。” 秦佳:“还可以这样?” 不过,这个建议,她还得考虑一下。 等她理清了这其中对她有多少好处之后,她再做决定。 第二零二章 去榆林寺 苏里的黄卷黄掌柜,有了前面两人的前车之鉴,他的配合程度就宽容多了。 祝江江给他的契书上面,他一条未改、也一条未添,直接就拿下了茶叶的经销资格。 “黄掌柜,合作愉快。” 祝江江也没想到第三日过来看合作的这位掌柜会这么配合,他们二人聊得十分愉快,合作也谈得很顺利。 所以她当即当即就决定,把茶叶卖给他去销售。 “是黄某要谢谢祝掌柜才是,那在下就先回去做准备了。”黄卷的铺子现在生意极其不好,他就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黄掌柜慢走,等秋茶采摘了,我会尽快叫人送去给你的。” 祝江江才刚把黄卷送走,周凉的马儿就出现在裴家院子门口了。 “小娘子,你要的东西我查到了。”他是来送寺庙调查结果的。 “真的?” 祝江江双眼发亮,夺过周凉手里的地图,低头看了起来,“榆林寺?在哪儿?” 周凉:“就在距离你家花海十里的山上。” “花海?” 祝江江愣了一下,她怎么有种太过巧合的感觉,“也是沿着这条官道下去,在官道的旁边吗?” 周凉点点头。 “……”真的很巧。 这就是命运吗? 算了,管他是不是命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相公,陪我去个地方吧。”祝江江拿着地图,冲楼上大喊。 周凉本想跟她一块儿去的,但现在衙门里事情太多了,全都朱蔺留下的烂摊子,他一件件处理了这么久都没有处理完。 他只能来偶尔回来小荒村一趟,连在这里住一晚都是奢侈。 祝江江交代了裴小鱼看家,带了个包袱装了点东西后,跟裴祭一起出门的时候,周凉已经离开了。 两人从小荒村骑马到酒楼,祝江江又下去跟申敏交代了点事情,要了一匹学堂里的马儿后,就跟裴祭踏上了去榆林寺的路。 其实十里路并不算远,从花海离开之后,骑马只要两刻钟便到了。 在一处山脚下,祝江江拉紧马缰,拿出地图看了看。 “应该就是前面这座山了吧?” 两人在山脚下,看不清上山的路,也看到山顶的模样,根本无法上去。 “娘子,你在原地等我,我绕一圈看看。”太阳很大,裴祭将她挂在脖子后面的帽子给她戴好后,才骑马离开去找进山的路。 裴祭去了很久,祝江江也等了很久。 在马上坐得累了她就下马,牵马儿去吃草。 书院放假,书院里的两匹马就由申敏照顾着,申敏每日都跟在她身边忙活,所以只能给马儿喂刚收成的干稻草。 吃到鲜草的机会不多,马儿吃得很欢快,祝江江也省事儿,直接找了个树荫,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裴祭回来的时候,她差不多要睡着了。 “娘子,若是累了的话,我们便在此处歇歇吧。” 祝江江摇着头打了个哈欠,“不用了,我就是没午睡,所以有点犯困,怎么样,你找到上山的路了吗?” “嗯,在山后面。” 这座山是在官道旁边,但上山的入口却是在山的后面,不易被发现,他寻了许久才找到的。 “那我们走吧,争取天黑之前上到山顶。” 祝江江来之前就做好了在山上的寺里住一晚的准备,她总有种预感,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了一样。 所以他们得赶紧找到那八位师父。 山后进山的路。 两人骑马进山,没走几步,就看到一条高耸入云的石阶,石阶上青苔斑斑,似乎很久都没有人走过。 祝江江:“榆林寺就在这上面吗?” 裴祭:“若是地图没错的话,那便是在这上面,不过,马儿上不了这石阶,我们接下来,恐怕得走路上去了。” 石阶不是工整稳固的人造石阶,而是人们利用这里的地理位置,稍微把石头挪一挪,做成可以踩踏的样子。 从远处看,它确实是石阶,但靠近了你会发现,这里其实只是一条山路。 台阶高低、大小、宽度都不一样,有的台阶也很高,需要徒手爬上去才行。 马儿是肯定上不去的,他们只能把马拴在一颗大树下,让它们自己吃草休息。 祝江江怕夏季有阵雨,还带了雨衣。 不过这时候,雨衣也只能当做装水的袋子来用,去山涧里装了水后,又在地上挖了个坑,给马儿喝水用。 两人准备好一切后,才踏上了漫漫爬山路。 祝江江空着手,爬了近二百个台阶后,实在走不动了。 “我、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祝江江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开口发誓。 眼前,还有大半的路程。 裴祭比她好一点,他替她背了包袱和水壶,走了一路,却依旧脸不红心不跳。 要不是天儿热,他额头上冒了层细汗,祝江江都以为他是个假人了。 “娘子,我背你吧。”裴祭在她面前蹲下,示意她上来。 可是,这么难走的山路,一个人走起来都费劲,更别说还要背一个人了。 “不用了,我歇会儿就好。”祝江江一屁股坐下,伸手跟他要水壶,给自己猛灌了一大口后才感觉好了点。 不过,山里的景色倒是不错。 他们好像是爬了一半了吧,往山下眺望而去,都能看到不远处的村落。 那个村子她没去过,因为之前官道被堵,她不知道后面还有这样一片天地,现在再看,这后面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新的世界。 “相公,偶尔能跟你一起单独待在这种没人的山上,好像也挺不错的。” 在小荒村的时候,祝江江很难有自己单独的时间,不是她有事找人帮忙,就是别人有事找她。 就算是周末,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像现在这样,耳边都是风声、树动,还有各种不知名的鸟叫声,就是没有人说话的声音的时候,真是难得。 “娘子,你真的该找个时间放松一下自己了,你太忙了。” 裴祭都心疼她,每天忙里忙外的,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不敢跟她要求什么了,只想让她好好睡一觉。 可是时间久了,他还是会忍不住。 所以他希望,她白天的时候,可以拥有更多属于自己的休闲时间。 “嗯,我会的,快了。” 其实祝江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休息。 民宿开业了,她以为自己可以休息了,但谁知道还有合作的事情。 合作的事情谈完了,还要盖大棚种蘑菇的事情。 现在,身后还有一个佛寺,不知道寺里,还有什么事情等着她呢,所以她根本不确定自己何时能停下。 第二零三章 饿晕的师父们 榆林寺。 赤色的门框、黄色的大门。 榆林寺大门头顶上,一块掉色的黑金匾额上写着它的名字,两旁还有两口大鼎香炉。 炉里香灰不再,蓄满了青绿色的雨水,又臭又腥。 祝江江站在榆林寺门前,她能感受到佛寺的庄重、清净和宏伟,也相信它曾经辉煌过。 但现在,它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沧桑和悲凉。 寺门是敞开着的,两边大门因年久失修,这会儿连动都动不了了,关不上也推不动。 两人上山时走走停停的,现下已经是傍晚了,祝江江看了裴祭一眼,很自觉的把手交给他,让他走在前头。 “有人吗?悟慈师父,你们在不在?” 裴祭警惕着四周,祝江江负责在他身后喊人,一步不落的跟着他。 这里面太阴森了点吧。 山顶本就无人常来,再加上天色渐黑,寺里毫无动静,只有她和裴祭两人的脚步声,简直是密室探险的既视感。 “我们到前方的香火殿去看看吧。”裴祭比她淡定,带着她直接往前走去。 前面是上山的人必去的地方,那里可以供上山来的人烧香礼拜,也是佛祖在的地方,去那里准没错。 果不其然,两人一靠近,还未进门,就听到一阵缓而无力的木鱼声。 敲木鱼的人好像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敲一样,声音跟要断气儿了似的。 祝江江听闻有木鱼声,直接就送开裴祭的手冲了进去。 可是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却把她吓坏了,“师父们!” 香火殿里,烛灯烧尽的味道尚未散去,巨大的佛像前,一字排开坐着八位师父,其中有三位已经倒下。 剩下的五人低着头,以掌作礼的手已经垂在腿上,从背影看去,像是早已没了呼吸一般。 方才还在敲木鱼的小师父,听到有人进来了,他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就再也没抬得起手,晕了过去。 “小师父,你别……” 祝江江朝几人奔去,本想找个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的,那人却晕了。 没办法,她只能先救人。 裴祭见状,也赶紧跑上前来,很熟练地伸出二指,在每位师父的脖颈处探了探,“都还有气,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缺水缺食晕倒了。” 他在边关执行任务的时候,时常缺水缺食,症状就跟眼前的几位师父一样。 面无血色、嘴唇干裂、双眼凹陷,浑身都是干巴巴的样子,明显的就是缺水了。 祝江江也看得出来,而且她还能大概猜到他们有多久没吃饭了。 从开业那天到现在,他们大概都没有再进食了吧。 只是,为什么? 祝江江来不及想太多,跟裴祭一起,取下身上的水壶就给几位大小师父把水给他们灌进去。 有了水,几个年轻的小师父就悠悠转醒了。 但因为太饿,他们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儿。 悟慈大师和另外一个年长的师父,两人并未能醒来,裴祭正在用内力给二人催醒。 “相公,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去找厨房,给他们熬点粥吃。” 一个山顶的佛寺,不可能每天都靠下山去化缘来支撑,山上一定有厨房的,只是厨房里有没有吃的就不知道了。 不过没关系,她空间里有! 祝江江把这里交给裴祭,自己跑了出去。 她走得太快,裴祭想喊住她都来不及。 祝江江在寺里乱转,终于在榆林寺后苑厢房的不远处,找到了寺里的厨房。 厨房和她想的一样,除了满屋子的蜘蛛网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随便拨开眼前的蜘蛛网,来到灶台前。 幸好,锅虽然生锈了,但却还是好的,至少没有漏,她还可以拿来做饭。 祝江江扫了一眼厨房,厨房后面还有道小门。 她走过去,发现门外是寺里的菜地,不过这菜地已经荒废,变成满目的枯草。 菜地旁边有一片矮树林子,林子也已经枯死,风吹来,那枯叶便哗啦啦地往下掉。 找不到水源,也找到任何吃的,祝江江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的空间了。 她从空间里接了水,把锅碗瓢盆全都清洗一遍,然后才去后院的枯树林子捡树枝回来生火,煮粥。 裴祭找来的时候,粥已经在咕噜冒泡了。 他扫了一眼落败的厨房,又去掀开类似米缸面缸之类的东西,看着空荡荡的厨房,他忍不住皱眉,问道:“娘子,你哪儿来的粮食煮粥?” 而且,水桶并未打水的痕迹,她刚才洗完用的水,又是哪里来的? 祝江江见这事儿没办法圆,只能无奈道:“相公,这事儿回去我再跟你解释行吗?咱们现在救人要紧。” 那可是八条鲜活的生命啊。 裴祭盯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我帮你吧,你休息一会儿。” “不用,就快好了。” 祝江江已经把瓦罐和碗筷准备好了,就等锅里的白粥熬好,“方丈师父醒了吗?可有问到什么?” “醒了,不过都饿坏了。” 裴祭见祝江江不需要帮忙,他便去后门捡了几根粗树干回来,在另一口铁锅里把火生起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寺里黑漆漆的,需要点光亮。 而且,山顶的夜里凉,晚上睡觉也需要一些温暖。 两人忙碌了好一会儿,才熄掉灶里的火,裴祭跟祝江江一人抬一边灶耳朵,手里提着瓦罐和碗筷,原路返回去香火殿。 有了火,黑漆漆的大殿里才能看清。 两人又是好一阵给几位师父喂食之后,自己才得空吃饭。 那几位师父喝了水、吃了点东西,熬坐诵经好几天的他们,彻底累倒,躺在地上就睡了过去。 “看来只能等他们醒了再问了。” 祝江江也累了一天,吃完粥,裴祭给她找了一个圆蒲垫当做枕头,让她在自己身旁,就地躺下休息。 他去把大殿门关上,只留了一扇小窗,又往火里添了两根柴之后,才在祝江江身旁躺下,抱着她入睡。 一晚上,裴祭都是浅眠,他一直在警惕周围,生怕突然有什么东西闯进来。 不过幸好,榆林寺虽然落败,但却很安全,位处山顶,除了他们夫妻二人之外,没人会闲得蛋.疼上山来。 第二零四章 大师就很离谱 翌日。 祝江江是被一阵敲木鱼的声音吵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整个香火殿里,就只有她一人还在躺着,其他人都坐起来了,包括裴祭。 “相公,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啊。”她揉了揉眼睛,爬起来。 看到已经醒来,盘腿打坐的八位大小师父,她又开口道:“几位师父,你们都醒啦,怎么样,还好吗?” 几人见祝江江醒了,他们便停下诵经,也停下敲木鱼的手,睁眼看着她。 悟慈又开始阿弥陀佛了。 “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昨日相救,不过,女施主还是早些下山去吧,我等无需女施主再费心。” 祝江江听到这话,瞬间清醒了,他这话啥意思? 嫌她多管闲事了? “悟慈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们是故意在此处等死的?为什么?” 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死? “女施主不要问了,请下山去吧。”悟慈还是那句话,要他们二人下山去,别管他们的事情。 他这个态度,可把祝江江惹毛了。 她站了起来,气呼呼地上前,想动手又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只能气得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 “悟慈师父,我是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救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再次赴死的,而且,你想死,你问其他小师父,他们想不想死吗?!” 经过昨日抢救时的情形,祝江江明显能感受到,有几个年轻的小和尚求生欲.望还是很强的。 他们明显不想死,为什么这老方丈一定要他们去死。 “我佛慈悲,修行至此,已生死无惧,师弟们亦是如此。”悟慈仍坚信,其他的师父跟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你这秃驴!” 祝江江一个没忍住骂了脏话,这人怎么如此一意孤行。 “方丈师父,你修行够了,是因为你年纪大了,可其他小师父年纪还小,你凭什么认为他们的想法跟你的一样?” “再说了,你佛慈悲,慈悲到可以让你们在佛祖面前饿死吗?” 她真的太生气了,怼起方丈来都毫不留情面。 悟慈闻言,抬头想反驳她,却又无话可说。 他们在佛祖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太妥当,可是只有在佛祖面前,他们才有勇气、才能坚持啊。 “女施主请莫怪我师兄,师兄也是迫不得已。” 就在现场气氛僵持住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年纪第二大的师父开口了。 “三年前,山下的王员外突遭不幸,榆林寺便断了这唯一的香火客,榆林寺没了香火客,我们活不下去,师兄便决定带着我们寺中所有弟子下山,去寻其他可以收留我等的佛寺,但是……” 那师父将榆林寺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榆林寺跟王员外还有关系呢,而且这个王员外还是榆林寺唯一的香火客。 他突遭不幸,榆林寺就跟着倒霉。 榆林寺没有香火客的支持,吃不上饭,悟慈就带着全寺弟子下山,寻找另一个香火旺盛的寺庙。 但很不幸,似乎没有一个寺庙愿意接受他们。 在外游历三年,原本二十余弟子,现在就只剩八个了。 “所以,你们是因为没有寺庙愿意接受你们,所以才选择回来老地方等死的?!” 听到他们的这段经历,祝江江并未感到有多同情他们,只是觉得太离谱了。 “就因为王员外死了,你们寺里没了香火客,所以你们就要寻死?我去,你们既然都走上寻死这条路了,为什么不试着自己种地种田,自力更生呢!” 要是按照他们的想法,没人给自己吃的喝的,就要去寻死的话。 那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去死啊! 这个事实,实在令祝江江无法接受。 她好心好意把他们救醒,就为了听这个令人生气的离谱故事?! 那二师兄:“女施主,我等都是僧人,烧香念佛才是我等该做的事情,一日不礼佛,便是对佛祖的不敬,圆寂后,便不能通往极乐。” “什么狗屁。” 祝江江低声又骂了一句,“要是只为了死后通往极乐,那你们这不是属于目的不纯嘛,还说什么一心向佛。” “我建议你们,还是赶紧还俗吧。” 那两位老师父被祝江江怼得哑口无言。 许久之后,悟慈好似做了个什么决定一样,抬头问祝江江:“女施主,若是我榆林寺中有弟子愿意还俗,你可能收留他们干些粗活,给口饭吃?他们都是香火客弃在寺中的孩子,挺可怜的。” 香火客遗弃的孩子? 祝江江微微有些吃惊,她看了那几个年轻的小师父一眼,难怪他们这么听方丈的话。 方丈要带他们一起死,他们就真的一口水也不喝,坐在这里等死。 “……”这下轮到祝江江沉默了。 不过,他们不就是因为没了香火客,所以才要自寻死路的吗? 那要是她来这里烧香的话,他们不就又有香火客了? 祝江江走到佛祖面前,捡起几根烧到一半的香柱,去昨晚生火取暖的锅里,用余烬点燃香柱。 几人一直在看着她的举动,只见她又回到佛祖面前,跪下,正正经经的拜了三下,然后把香柱插进鼎中。 起身后,祝江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悟慈方丈,“香火钱,拿好。” “这……” “什么这这那那的,以后我每七日都要来榆林寺烧香祈福,悟慈师父身为榆林寺的方丈,不会不接待香火客吧?” 祝江江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反而还变相给他们施加压力。 说完,她就拉着裴祭走了。 悟慈和其余七位小师父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相顾无言。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挨到七日后,若是祝江江真的来烧香了,他们定是要在此处等待的,诵经礼佛的。 若是她没来,到时候他们再做其他打算。 现在的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七日后祝江江还真的来了! 她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许多香火客,榆林寺在她的帮助下,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而让祝江江也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个小小的举动,在日后,竟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第二零五章 茶山被烧了 祝江江和裴祭才一个晚上没在小荒村,村里就出大事儿了。 准确的说,不是村里出大事儿了,是她家的茶山出事了! “二哥,怎么办、怎么办,祝姐姐回来一定会骂我的,都是我不好,昨晚我就不该睡觉的,这样的话,茶山也不会被人给烧了……” 天还没亮,申敏就听到一阵呼声,说是茶山的方向起了大火。 她衣服都没穿,从书院朝茶山跑去的时候,已经是火光冲天了。 民宿和酒楼,还有厂子的工人,全都被吵醒了,虾塘那边离茶山还隔了一座山,但听到消息后,他们也都提着水桶前来,想方设法的把火扑灭。 但因为茶山的火势太大,众人无法靠近,水源又还有段距离。 几十个人一起努力,直到天亮了,才把茶山的火势全部扑灭。 鲜活的茶树被烧,冒出巨大的浓烟,火势虽然被扑灭了,但却依旧是浓烟滚滚的模样,触目惊心。 眼前的茶山,已经没有当初的鲜绿,有的只是被烧焦、烧黑的残枝枯叶。 “妹妹,这不关你的事儿,你别哭了。”申笑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妹妹哭得这么厉害,他心疼不已。 为了灭火,她脸上、身上都划伤了,衣服破了口子,衣不蔽体。 申笑见了,赶紧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裹上。 小荒村里的人听闻茶山出事了,陆续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直接跌坐在地上,大哭大喊。 “哎哟,这是哪个狠心的干的呀,这好好的茶树,咋成这样了……” “他爹,快去瞧瞧咱们家的茶树有没有事儿,快去!” 村里人见祝江江的茶山被烧了,都担心自家刚种下的茶树有没有事儿。 不过幸好,村里人的茶树无一受害,被烧的,就只有祝江江从朱蔺手里盘下的这片老茶树林。 “这、小嫂子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啊?” 这是唯一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祝江江的茶山被烧的理由。 “小鱼,你嫂子呢?” 裴小鱼人小,迈着小短腿一路跑,才刚到,就被村里人拉去问东问西了。 看到她经常采摘的茶树变成了一堆烧到一半的柴火,她接受不了,直接就哭了出来,“嫂子!” 这可是她跟嫂子以前赖以生存的茶园啊! “小鱼别哭啊,你嫂子呢?” 村民们连连安慰裴小鱼,只是裴小鱼还没哄好,北边小屋的那几个小鬼头也跟着哭了出来。 这片茶园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变成如今这样,谁看了不感到难过? 武晋平也赶来了。 他的到来,场面才得以控制,那些说闲话、看热闹的人,这才收敛了些。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有人敢烧茶园!” 江南镇还有人不知道他喜欢喝茶? 烧茶园的人,难道就不怕得罪他吗? “秦风,叫人把茶园围起来,再去衙门报案,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作案!” 裴桑不知是何时过来的,现在的他,一身狼狈,衣服也有被烧焦的痕迹,一看就是方才也参与了救火。 看到裴小鱼在哭,他赶紧过去安慰,“小鱼别哭,有大哥在,别怕。” 裴小鱼是裴祭的妹妹,那也就是他的妹妹,裴祭不在,他自然有义务照顾她。 “小鱼,哥哥嫂子呢?” 人群中迟迟不见祝江江和裴祭出现,难道他们二人昨晚没在村里吗? “哥、哥哥和嫂子去榆林寺了,还没回来……”裴小鱼抽抽搭搭地回答,然后又放声大哭。 小荒村茶山正处在慌乱之际,祝江江和裴祭这边还完全不知情。 二人慢悠悠的下山,又慢悠悠的骑马往回走,享受二人独处的时间。 要不是太阳逐渐高升,天气变热了,他们怕是还要更晚才回到。 “相公,前面怎么有这么大的烟啊?”祝江江坐在马上,还没靠近花海的位置,就看到远处的滚滚白烟。 她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她急声对裴祭喊了一声,双腿一夹,马儿便驰骋起来,“快回家!”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往茶山的方向赶,路过虾塘时,看到满脸灰烬的虾塘工人提着水桶往回走时,祝江江才停了下来。 “余叔,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们怎么都这副模样?” 看到祝江江,虾塘的几人争先恐后道:“祝掌柜,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茶山被烧了……” “茶山被烧了?!” 祝江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方才在远处看到浓烟时,她还以为是民宿的后厨不小心被烧了呢,生怕出现什么人员伤亡,所以赶紧回来。 可谁知道,被烧的地方竟然是茶山! 她来不及多问,再次夹紧马身,不要命地往茶山赶回去。 裴祭一直跟在她身旁,生怕她因为太过着急,从马上摔下来。 两人出现在茶山的时候,茶山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了。 其中包括小荒村的村民、民宿的客人,还有一些来吃饭的客人,他们全都挤在这里,等待衙门到来,看调查结果。 “小嫂子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祝江江马还没停稳,就从马上跳下来,跑到众人前面。 茶山被烧了大半,烧得最厉害的位置,一片茶叶都没有了,只剩下茶树底下较粗的树干,树干上还在冒烟。 灰烬被水泼过之后,又黑又湿,踩上去,鞋子都要变黑了。 “祝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祝江江才刚出现,申敏就跌跌撞撞的朝她扑来。 “怎么回事儿?”祝江江疑惑地看着她问。 申敏脸上都是灰,还划了好几道伤,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祝掌柜,此事不怪妹妹,我们得知茶山被烧的时候是半夜,当时我和妹妹都是被大伙儿的叫喊声吵醒的,她就是太自责了。”申笑站出来替申敏说话。 “既然跟你们没关系,那你们快起来吧。” 祝江江没工夫去安慰申敏,她转身看了一眼围观的众人,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茶山着火的?”? 第二零六章 全都给本将军控制起来! “是我。”陪在裴小鱼身边的裴桑站了起来,缓声道。 说话的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隐晦不明的情绪,但谁都没有发现。 “裴桑?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茶山干什么?”祝江江有些意外,怎么会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白天太热,我晚上才起来在民宿的客房阳台坐着乘凉,火光起来我就看到了。” 裴桑说的是实话,所以他一脸坦然。 “你看到火光起来了,那你有看到是何人纵火吗?”祝江江激动地走到他跟前,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他身上。 但很可惜,裴桑表示自己并未看到是谁纵的火。 “祝姑娘,你别难过,老夫已经叫人去衙门报案了,此事定会查清楚的。”武晋平见祝江江在看着被烧毁的茶山在发呆,他赶紧安慰道。 自家茶山被人烧成这副模样,她一定很难过。 但他们都把祝江江看得太脆弱了,她是很难过,但还不至于要死要活。 她只是在想,到底会是谁在针对她的茶山? 从脚下的灰烬来看,纵火的人是用了稻草来做助燃剂,才能一把火把茶山烧成这副模样,茶树都烧成炭了。 而且,如果按照裴桑所说的,火光一起来他就过来了的话,那火势还是可控的,不会有这么大范围的烧毁。 能造成这么大范围的火势,那起火点肯定不止一个。 如此说来,纵火的人,也就不止一个了。 本来祝江江是对封韬有所怀疑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像他所为。 封韬一人住在民宿,他身边没有带下人,车夫又在城里住,所以光是靠他一人,是没办法完成这事儿的。 再加上,封韬对小荒村不熟,且不说他能不能弄来这么多稻草,就是这片茶山,哪里是只属于她一人的,他都搞不清楚。 所以,他的嫌疑基本上被排除了。 可是除了他之外,祝江江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这么恨她? 是村里的人吗?她最近跟村里的人关系都听融洽的啊。 难道是民宿或者厂子里的工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们没办法去弄来这么大量的稻草,就算他们能弄来,收集稻草的时候,他们也不可能做到如此隐蔽。 茶山附近,有民宿、有厂子、有书院,不管什么地方,只要是空地,都被村里人开荒种茶树了。 可以说一览无遗,藏不了稻草。 一通排除之后,祝江江的脑子就跟浆糊一样,想不到任何可以查到凶手的办法,她怕是要自认倒霉了吧? 裴祭看得出来祝江江的纠结,他分析不出来纵火的人是谁,但他可以扣住纵火的人。 只见他悄悄退出人群,重新翻身上马,朝花海那边去了。 他要趁纵火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把这里团团围住,反正他有的是人! 身在衙门的周凉听说祝江江的茶山被烧了,他立刻放下手头上的活儿,带着人,一人一匹马前来。 这阵仗,以前不管发生多大事儿,都是没有过的。 “小娘子!” 周凉推开人群,想找祝江江了解情况时,却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了,“怎么会烧得这么厉害?!” 他来时曾想过茶山被烧的样子,但没想到会烧得这么严重。 这些茶树都是鲜绿的,不是枯树,所以不可能烧得这么厉害啊。 “来人,快去查查是什么原因起火的!”周凉沉着一张脸,回头对衙门的人大喝道。 下一秒,便看到几个衙役和一个仵作模样的人小心地进了茶山。 “小娘子,你没事儿吧?” 祝江江一直面无表情的模样,不哭不闹,周凉甚是担心她。 “我没事。”祝江江见有人来帮她调查了,她才收回神,“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大伙儿有没有受伤。” 她差点忘了申敏他们了。 “申敏,别哭了,我让人去请薛神医,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等薛神医来了,你再过来把伤口处理一下。” “祝姐姐,都是我不好……”申敏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始终觉得,茶山的事儿她也有责任。 “别这么说,跟你没关系。”祝江江安抚了申敏两句,便让申笑带她回去换衣服了。 其余冲到茶山扑火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被树枝划伤的小伤,还有人被烫伤。 祝江江把他们都叫了过来,去学堂那边休息,等薛神医来。 裴小鱼和几个小的,她也让他们先回去了,他们留在这里也没用。 “小嫂子真厉害啊,都这样了,她哭都不哭一声儿,还安慰别人,厉害厉害。” “要不人家怎么是能跟皇上皇子做生意的人呢,人家本事大着呢。” “唉,我看啊,就是因为本事太大,遭人妒忌咯……” 大伙儿说什么的都有,祝江江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基本上也能看出一些什么。 这事儿看起来跟村里人关系不大。 那难道是……民宿的客人? 正当祝江江又陷入排除法中的时候后,只听虾塘方向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裴祭的声音。 “来人,把小荒村各个进出口都给本将军围起来,只许进,不许出!”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一片哗然。 “啊?这是要把我们关在这里吗?” “将军,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啊,我们是来吃饭的,刚刚才到的,不关我们的事儿啊……” 祝江江也觉得把人控制在小荒村不太好,得罪了客人,他们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相公,你还是把你的兵收回去吧,周凉已经来了,他会替我调查此事的。”祝江江走到裴祭身旁,低声跟他商量。 但这事儿没得商量。 “娘子,火烧茶山,此事甚是恶劣,如若一个不小心,烧到民宿的话,是会出人命的!”裴祭不想她受委屈。 他身为她的相公,手握重兵,要是这点事儿都帮不了她的话,那他就白当人家夫君了。 “有这么严重吗?”祝江江半信半疑。 她看了一眼茶山的位置,茶山出于民宿和厂子的重心,通过村民们新种的茶树连接起来,火势是有可能会蔓延到民宿去的。 裴祭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各位乡亲,请听本将军一言。”裴祭没等祝江江说什么,他率先开口,安抚众人恐慌的情绪。 “如各位所见,茶山的火势很大,若昨晚没有裴公子的及时发现,怕是会有更多的茶树遭殃,届时火势蔓延,民宿和厂房都将遭受火灾,这是会出人命的!” “所以,为了各位的性命安全,还请各位配合调查。” 第二零七章 全村彻查 普通百姓都胆小,裴祭这番话一出,他们果然被唬住了,纷纷表示会积极配合调查的。 裴祭这边控制住了人,茶山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 “大人,下官在其中一个可能是火势点的泥土中,查到了大量的酒水。”那仵作用帕子捧着一块泥土前来,递给周凉。 “有酒水?” 祝江江方才还以为纵火的人只用了稻草,现在看来助燃的东西除了稻草,还有酒水。 那人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桂娟。”祝江江叫来店里的账房,问她,“这几日可有在咱们店里大量购买酒水的客人?” 杜桂娟思忖半晌,摇摇头道:“除了前几日烤肉大会的时候,店里的酒水卖出了一些之外,其他时候未见有大量购买的客人。” “纵火的人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不可能是在这里购买酒水,我们还需要查查其他买卖酒水的地方。”周凉猜测道。 这个工作量虽然大了些,但为了给祝江江一个交代,他豁出去了。 “裴将军,可否借下官一些人,我想查查城中所有酿造、出售酒水的人!” 裴祭还是第一次这么心甘情愿跟周凉进行合作,他直接把人手拨了给他,让他带了一半的人去城里。 剩下一半的人,他要留在这里,挨个儿盘问目前身在小荒村的人。 事情闹得这么大,是祝江江始料未及的,她劝不动裴祭,只好由他去了。 而且,这事儿太上皇也是默认的,茶山烧了,导致他喝不到新茶,他怎么可能能忍? 有这么多人同时出手,祝江江一下子就显得有点多余了。 “算了,你们查去吧,我去归整归整茶山。” 祝江江只听了一会儿他们盘问众人的话,又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觉得无聊,她就想着去茶山看看。 茶山虽然被烧了,但还是有些茶树是可以拯救的。 只要把被烧毁的部分剪掉,伤口抹上石灰加草木灰的混合粉,就还有救。 祝江江回了趟家,因为田里需要石灰杀虫,家里常备石灰石,她把石头烧透,磨成粉,出门去茶山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 “嫂子,是不是有人讨厌我们啊?” 裴小鱼在家坐不住,非要跟着她一块儿去茶山,祝江江只好带她一起去,还有北边小屋的几个小鬼头。 “是不是我太调皮了,惹人家不高兴了?” 裴小鱼感到十分沮丧,总是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因为在她看来,她家嫂子是最好的人,没有人会讨厌她嫂子,那就一定是有人讨厌她咯? 又来一个! 一个申敏还不够,又来一个裴小鱼,她们怎么那么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啊。 “小鱼,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别乱想,知道吗?”祝江江把手抵在小丫头头顶,柔声安慰道。 茶山。 祝江江给几个小鬼头套好袖套,系上围裙,叮嘱他们小心后,便带着他们进去剪树枝了。 “你们看,像这根茶树枝,用指甲在树皮上划一道,能看到绿色呢,就可以把它剪开,剪到没有烧焦的伤口就可以了,然后用手捻一点石灰和草木灰的混合粉涂在树枝的剪切口上,这样就可以了,学会了吗?” 她给几个小鬼头做了示范,几个小鬼头一下就明白了。 祝江江:“好,那你们小心脚下,要是发现火星,记得踩灭它们。” “知道了,祝姐姐。”几个小鬼头应声后便散开。 跟祝江江一起,排成一排,从茶山山脚,慢慢地往上处理茶叶残枝。 因为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快到傍晚了,他们才干了没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祝江江把几个小鬼头叫下山,他们还依依不舍的不肯下来,坚持要把自己面前这棵茶树的残枝剪完。 他们下山的时候,无一例外,脸上全都黑了,都是灰烬。 祝江江路过民宿的时候,大多数能证明自己昨天晚上不在茶山的人百姓,已经比放走了。 现在裴祭正在排查住在民宿里的客人。 大多数客人都是十分配合的,只要少数几个不愿配合的人,其中包括裴萱。 “凭什么要把我们当做犯人审问,你们有证据吗?!” 裴萱一直在嚷嚷,在门外都听得见。 但屋里都是裴祭的人,所以不管她怎么嚷嚷,都无人理会她。 屋里的几个将士们耐心地等她撒泼玩,然后还是那句话:“裴小姐,昨天半夜,你在哪儿?”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本小姐是何人吗?竟敢用这般语气跟我说话!”裴萱依旧在耍她的威风。 裴祭已经被她吵得走出门外,在外面待着。 所以祝江江过来的时候,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娘子,你们怎么才从茶山回来?”下午的时候祝江江说要回去归整茶山,只是没想到她忙到这么晚。 “晚饭没吃吧?我说了,归整茶山这事儿不着急,你等我忙完了这里,再同你一起去也不迟,你就是不听。” 裴祭一边埋怨,一边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仔细地替她擦去脸上的灰。 祝江江站着不动,任他帮自己擦脸,“裴萱不肯配合啊?” “没事儿,我们有的是时间跟她耗。”裴祭压根儿不关心裴萱,他单独抽了两组人来盘问她,直到她肯配合为止。 “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懂怜香惜玉。”祝江江玩笑地吐槽他。 虽然裴萱是讨厌了点,但她怎么说也是个姑娘,他这么一视同仁,真的好吗? 裴祭还一脸骄傲的样子,“为夫怜惜你就够了,旁人用不着我去怜惜。” 裴小鱼他们几个小鬼头见状,都好奇地围在两人身边,抬头看他们打情骂俏。 “哥,我的脸也脏了。” 裴祭闻言,低头瞥了一眼裴小鱼,接着一脸不在意的模样道:“脸脏了就去洗,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裴小鱼大大的无语。 她可是他的亲妹妹啊,有他这么不疼自己妹妹的哥哥吗? “好了,脸都鼓成鱼了。”祝江江忍不住笑了,“我带你们去洗脸,这样总行了吧。” 这丫头,还吃醋。 “嫂子真好,不像哥哥,小气!”裴小鱼冲裴祭做了个鬼脸后,牵着祝江江的手就得意的离开了。 那模样,就好像她抢赢了裴祭一样。 反正嫂子现在是跟她在一起! 第二零八章 烧山的人竟然是她! 经过彻夜调查,裴祭这边锁定了几个不能证明自己昨晚有不在场证据的人。 其中包括不肯配合的裴萱。 他将裴萱以及被锁定的几人都控制在民宿的两个房间里,派人轮流把守后,他便回家了。 接下来,只需要等周凉那边的消息即可。 在家等待周凉调查全城所有酒肆、酒家的时间里,裴祭会跟祝江江一起去茶山,每天回家的时候,他们身上都满是灰烬。 这些裴桑都看在眼里。 又是一天祝江江和裴祭几人一起从茶山回来,裴桑等在小荒村路口,看到他们几人回来,他忍不住开口: “一个将军,一个将军夫人,你们这等身份,有必要每天都这样搞得灰头土脸的吗?” 祝江江不介意他所说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茶山还有救。” 而且,她才刚跟黄卷谈了秋茶代售的事情,再不想办法催芽老茶树,她就要毁约了。 “茶山的损失,影响真的有这么大吗?”裴桑故作漫不经心的问。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半山的树而已,再种不就好了? “经济损失倒是还好,只是纵火报复这个行为影响太大,茶山被烧的时候有多少人感恐慌,你又不是不知道。” 祝江江在乎的,更多是村里人的想法。 村里人才刚把茶树苗种下,一次都还未采摘,她不能让村里人对种茶失去信心。 茶叶在未来,一定是畅销货,不能在这里就断了。 祝江江的话叫裴桑沉默,思绪出走,祝江江跟他说话他也没听进去。 “喂!”祝江江没忍住,用力拍了他一下。 裴桑这才回神,“怎么了?” “我是想问,你爹娘最近在干什么,他们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祝江江想打听一下裴程那边关于撮合裴祭婚事的想法。 她这几天一直在忙,都没去关注裴家那边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想的,裴祭明确表态过后,他们好像就没提起过这事儿。 难不成是放弃了? 如果放弃了,那他们是不是该离开了?整日待在小荒村,算什么事儿! “他们……”裴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苦笑着摇头,意味深长道:“他们现在大抵是为了萱儿,急得焦头烂额吧。” 祝江江听此,以为他说的是裴萱不配合,被裴祭控制起来的事儿,也就没多在意。 直到周凉带着消息回来,她才知道,裴桑说的其实是另一件事儿! “裴将军,小娘子呢?” 周凉独自一人骑马回小荒村,刚进门就找祝江江。 裴祭看了他一眼,对裴小鱼道:“小鱼,去把嫂子叫过来。” 裴小鱼还没起身,祝江江就冲了进来,她刚才在厨房看到周凉进门了。 “怎么样,是不是有消息了?”她急声问道。 周凉点点头,把调查得来的结果告知二人,“已经查到了,城中有两家酒肆的老板表示,五日前,有人曾大量购买店中的酒。” “人我已经带回来了,就在民宿,一起去看看吧?” 他把那两位老板接到小荒村,让他们认人。 “好!”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让裴小鱼看家,三人便一同骑马前往民宿。 周凉带人回来的时候,动静不小,一直关注案件进展的裴祭立刻就接到消息,在酒楼里等着了。 “大伯子,你还真有空,不过,多谢你对我家茶山如此关心了。”祝江江玩笑的跟同他们一起去认人的裴桑道。 几人来到控制了嫌疑人的民宿前。 裴祭让人把门打开,周凉便带着两位老板进去了,“两位掌柜,有劳。” 两位掌柜,一人进了一间屋子去认人。 看了一圈出来,都摇摇头表示不是这些人。 “请再看看另一间。”周凉让他们交换房间认人。 等在客厅的祝江江见此,忍不住对裴祭道:“相公,会不会是咱们抓错人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万一那人纵火之后就跑了呢? “再等等看吧。”裴祭护妻心切,他很希望一会儿可以听到好消息。 “是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关着女眷的屋子里传来声音。 客厅里几人闻言,均是脸上一喜,只有裴桑皱起了眉头。 一个将士拎起那个被指认的女子,只听那女子被抓时,还在嚷嚷:“小姐、小姐救我啊……” 小姐? 他们民宿有带着丫鬟住进来的客人吗? 正当祝江江疑惑的时候,看到被拎出来的那人,她立刻就明白了,“如意?!” 裴萱的丫鬟! “竟然是你?” 看到被指认的人,祝江江心情有点复杂,就突然有种意料之外但又觉得很合理的感觉。 她跟如意没有过节,但跟她的主子,那梁子就结得可大了。 如意跪在几人面前,瑟瑟发抖,目光不停地往房间里瞟,嘴里念念有词,“不是我、不是我……” “大人,就是这位姑娘五日前在我店里,要了一批最便宜的浑酒。” 那认人的老板跟了出来,指认如意,“当时我还劝她不要喝那么多浑酒,得配些清酒喝才不会上头,可她说她不是买来喝的。” 老板这话,足以指证如意就是买酒的人。 “说,茶山纵火的人,是不是你!”周凉摆出一副县官断案的模样。 如果手边有块惊堂木的话,就更能震慑嫌犯了。 不过这样也够了,那如意被控制在房间里三天,吃不好、睡不好,提心吊胆的,现在只要稍微吓一吓,就足够她招认了。 “大人饶命啊,这不是我的主意,我是……” “如意!” 如意刚想说什么,屋里就传来裴萱阴森深沉的呵斥声,好似在威胁如意一般。 果不其然。 那如意听到来自裴萱的威胁后,沉默了一会儿,便垂下头,认罪了。 “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她认罪前后的态度对比,屋里的人见了,没几个人是相信的。 就算如意真的参与纵火了,她背后,肯定还有主使者,而那个主使者就在屋里! “来人,把她带下去继续审问!”裴祭没有就这么了解此案,依旧继续追查。 烧山这种事儿,太轻易原谅就起不到震慑的作用了。 第二零九章 不给饭吃 “哼!既然纵火的人都认罪了,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裴萱竟是第一个上前来要求裴祭撤人的,而且还是用那种特别不耐烦、特别不屑的语气。 她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丫鬟吗? 祝江江攥紧了拳头,气得不行,有这种主子,如意真是倒霉! “放人。”裴祭大手一挥,把人都放了。 夫妻俩好像都挺生气的,不止对裴萱,整个京城裴家他们都挺讨厌的,包括裴桑! 回头仔细一想,祝江江才发觉裴桑这几天有很多不对劲儿的地方。 他是第一个发现茶山着火,且第一时间冲到茶山救火的人,可他却说自己完全没看到纵火人的身影,这是其一。 其二,火被扑灭了之后,他好像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昨天她问他,裴程最近在忙什么时候,他的回答也很耐人寻味。 裴程为了裴萱的事情,急得焦头烂额,看来裴程不止是因为自家女儿被关起来急的,更多是因为,他可能早就知道了裴萱所做的事儿,所以才急的。 因为此事一旦被查出来,太上皇那边他就不好交代了。 “裴桑,你知道真相对不对?”祝江江直接问他。 如意那边既然都打算一人担下罪责了,那短时间内,裴祭的人是问不出什么的,她只能从裴桑这边入手。 裴桑见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一脸歉意地看着她,劝道:“弟妹,此事不能就这样让它过去了吗?” 在澧京,谁家主子出事了不是推下人出来担着。 而且这个做法的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可他们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它过去了。 为什么到了祝江江这里,她却还要咬着不放呢? 就算她不喜欢裴萱,不喜欢他们裴家人,可是看在裴祭和他们裴家的关心的份儿上,她就不能装傻吗? “烧茶山这事儿,罪不至死,有钱的话,赔些银子衙门就能放人了,没钱的话,如意就得去坐牢,事情很简单。” 祝江江十分清楚这件事会是怎么样的后续,但她在乎的不是这个,她在乎的是如意的后续会是怎么样。 “根据你刚才的态度,你们裴家大概是选择花钱平息此事,事情是过去了,但是如意呢?” “如意她会回到裴萱身边吧?那裴萱会放过她吗?” 依照裴萱那天只是叫了一句如意的名字,就让她害怕到不计后果的把罪责全都担了下来。 如果他们把如意放回去了,落到裴萱手里的如意,还会好过吗? 祝江江的问题,裴桑又沉默了。 在深宅大院里活了二十多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如意的下场? 那些动不动就消失的下人,不就是如意以后的下场吗? “行了,别郁闷了,回去告诉你的好妹妹,让她以后小心点,如意我已经打算让周凉给她安排一个坐北朝南的监房了,你回去吧。” 祝江江已经决定了。 犯了事儿就得付出代价,如意有她需要承担的责任,这个牢她是坐定了。 至于裴萱嘛,先让她嘚瑟几天,会有她好苦头吃的。 茶山被烧一事,最终还是在如意的锒铛入狱中,结束了。 没有了贴身丫鬟的伺候,裴萱一开始觉得还好,毕竟她有点什么大事小事,都可以让民宿的人帮她去做。 别说,民宿的服务,她还是挺满意的。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民宿的人对她的要求就越来越敷衍,越来越不在意了,有时候甚至忘了她提出来的要求。 这不,她饿着肚子在房中,等待民宿的人给她送吃的来,可她一直等到下午,都未见有人来。 裴萱气得直接到后厨去找人理论。 “你们都是废物吗?!本小姐要吃的多久了,怎么还不给本小姐送过去,本小姐要你们有何用!” 她拿出在裴府当小姐的气势,见人就骂。 后厨的人听到有客人发牢骚,还吓了一跳,生怕是自己的责任,所以赶紧出来解决问题。 只是在看到来人之后,他们紧张的心就落下了。 他们冷冷的看了一眼裴萱,没有理会,转身回去继续忙活了。 申主管跟他们说过的,裴家的单子无需在意。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本小姐说了,我要吃饭!”裴萱不敢相信,更疯了。 那个她曾嫌弃满是油烟的地方,这一刻,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冲了进去。 她依旧在耍她大小姐的威风,但始终无人在意。 最后,裴萱气得一把将客人点的菜摔在地上,完事了还得意不已。 端菜的人见状,不慌不忙,冲外头大喊:“申主管快来,有人闹事了!” 这声喊话,怎么听着有点高兴呢? 裴萱来不及深究这其中的意味,就看到申敏冲了进来,拿着算盘就噼里啪啦的算。 “一盘油爆大虾是十文,碟子是五文,人工和柴火消耗是二十文,裴小姐,一共三十五文,谢谢。”申敏冲她伸手要钱。 但裴萱何时亲自把钱带在身上过?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她有没有带钱,而是她要吃饭! “你就是这里管事的?”裴萱看着申敏。 接着就是一阵埋怨,“你们怎么做事的,我中午叫了顿饭,到现在都没给我上,要是饿着本小姐了,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担不起担不起。”申敏连连摆手,故意扮弱,“我可不是如意,为了姑娘可以认罪,我就是个打杂的。” “你!”裴萱没想到如意那事儿还有人敢议论,以前大家不都是事情过了就闭口不谈了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快点把饭给我做好送到房里去,不然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说罢,裴萱就心虚的离开了。 申敏在后头还装模作样的冲她喊:“裴姑娘,你还欠我们三十五文钱呢,你什么时候给啊?” 裴萱不理会身后的叫嚷,头也不回的回去了。 她以为自己这番问责是有用的,店里的人不可能不给她饭吃,可谁知道,她又等到了晚上,店里还不见有人来给她送饭! 裴萱气极,肚子空空的她,脾气很大。 把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一顿之后,还不泄气,她便冲了出去。 第二一零章 送你去吃牢饭! “啪!” 裴萱冲出民宿,来到酒楼,看到申敏等人在吃员工餐,她上去随便拽了个人,二话不说就冲那人落了巴掌。 被打的是杜桂娟,她平时柔柔弱弱、见人就羞的性子,获得店里大伙儿的一致喜欢。 先如今看到她被打,众人都看不下去了。 “你凭什么打人!” “裴小姐,你太过分了!” 面对十余人的指责,裴萱没在怕的。 依旧趾高气昂,“你们这群废物就该打!本小姐跟你们要了一天的吃食,你们都聋了吗?为何还不见有人给本小姐送去!” “裴小姐,你今日午时在我们民宿后厨打翻了客人的菜肴,摔碎了碗碟,你还欠我们三十五文钱,你可还记得?” 申敏把杜桂娟拉到身后护着,然后正面对上裴萱,反问她。 裴萱记得,却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裴小姐记得就好,根据我们店的规矩,在客人未结清账款之前,我店可不向该客人提供任何服务。”申敏义正言辞,提醒她。 裴萱:“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她咒骂了一声,仍觉得气不过似的。 胳膊一挥,将桌上的饭菜全都扫到地上,碗碟和饭菜散落一地。 申敏见状,不知她又从哪里掏出算盘来,噼里啪啦的在算。 “够了!你们欺人太甚,我要告诉我爹娘,让他们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裴萱见他们又在算账,她直接尖叫起来,疯了似的冲众人喊。 但很可惜,面对她的疯闹,在场所有人均是一脸淡定。 申敏算了账后,发现金额还差点。 她看了看桌上所剩的东西,只见她拿起一只茶杯,轻轻晃了晃,当着裴萱的面松了手。 茶杯摔在地上,碎了。 “加上这一只茶杯,裴小姐,您拢共欠我们店七百文钱。”申敏将算盘冲着她,笑得一脸单纯。 裴萱不知道申敏想做什么,也没细想她为什么要摔那只茶杯,她只想吃饭! “你们这些穷要饭的,开口闭口就是钱,快给本小姐吃饭!” “吃饭?”一道男声突然从门口传来。 众人一回头,就看到穿着一身官服的周凉,带着几个衙役走了进来。 只见周凉抬起手,二指动了动,面无表情道:“来人,送裴小姐去尝尝江南镇监牢的牢饭。” 话音落,他身后的两个衙役便上前去,将裴萱反手扣住。 裴萱愣了,好一会儿才又大呼起来,“谁敢动我!我可是京城裴府的小姐,未来的将军夫人,你们不要命了,敢动一根手指试试!” “本官这不是在试试了吗?”周凉冷哼一声,“带走!” 他早就在酒楼门外等着了,就是想找个罪名把裴萱带走,让她吃点苦头。 根据大澧朝的律法,闹事、打砸,金额超过七百文,便可抓回去关几天,再打顿板子,才能交钱放人。 烧茶山的事儿裴萱可以把自己摘个干净,但今日闹事打人一事儿,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她躲不掉的! 裴萱被带走的时候,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的。 直到被架上牢车,她才知道害怕,哭着喊着的要找裴程和江月明。 但很可惜,裴家二老和裴桑今日被武晋平叫去,扣在金秋阁了。 所以今日一整天,裴萱都是独自一人待在民宿,想去裴程房中蹭个饭都不行。 小荒村。 一个衙役骑马前来,只到村口,冲坐在裴家院子里喝茶的裴祭示意了什么之后,就又走了。 裴祭接收到消息,他放下茶杯,起身去厨房,“娘子,事情办妥了。” 祝江江稍微有点意外,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裴萱就忍不住了,看来她也没多少耐性嘛。 “知道了。” 祝江江笑着走出厨房,冲对门的金秋阁大喊:“武老先生,吃饭咯……” 她这声叫喊,其实也是在给武晋平一个信息,提醒他可以结束跟裴家的“寒暄”了。 果然,在金秋阁已经跟裴家待得没话说的武晋平听到祝江江的喊声,他暗暗松了口气,打断裴程尴尬的话题。 “裴老将军,时间不早了,朕累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呼……” 裴家三人听此,也都纷纷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武晋平今日为什么要叫他们过来聊一整天,但这一整天下来,他们三人真的待得挺难受的。 这无异于是单独被叫去御书房的感觉啊,压抑又紧张。 “老臣告退。” 裴程告退的声音都带着欣喜,从金秋阁出来之后,他整个人犹如死里逃生,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如获新生,他的宝贝女儿却在牢里忍受着脏乱差的监牢,还饿着肚子,哭得眼睛都肿了。 江南镇监牢。 裴萱叫喊怒骂了一路,嗓子喊哑了,力气也折腾没了,此刻正倒在一堆稻草上,默默流眼泪。 “裴萱,吃饭了!” 等到深夜,裴萱的第一顿饭才送过来。 有祝江江的特别交代,江南镇衙门绝对的一视同仁,不搞特殊。 别的犯人吃什么,裴萱就吃什么,没有另外加料,也没有偷工减料,一碗放了一天的白菜粥,从栏杆外伸到了牢房的地上。 放下之后,那衙役便走了。 裴萱看到有吃的,饿昏了的她立刻扶墙起身,冲了过来。 可当她看到碗中的东西后,立刻嫌恶的一脚踢开,“你们给本小姐吃的这是什么东西,你给我回来!” 裴萱抓着监牢的栏杆,冲远走的那衙役大喊,但那衙役已经走远,亦或是根本就不想理她,所以并未回头。 没了饭吃,裴萱喊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她再次回到那对稻草上,哭哭啼啼。 长夜无眠。 被独自关在一处的裴萱害怕极了,一整晚都没有睡着,还要时不时的被路过的鼠蚁吓得惊声尖叫。 第二日升堂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昨晚发现自家宝贝女儿被抓走,连夜进城跟衙门要人被拒的裴家人,早早就等在公堂外。 看到裴萱被带出来,还上了手链,江月明差点没直接晕倒,“我的萱儿啊……” 第二一一章 裴家人吃瘪 “好大的胆子!” 周凉才刚在公堂上坐下,还没开口,裴程就先指着他骂了,“小小的一方县令,竟胆敢扣押本将军的女儿,大胆!” 面对裴程的破口大骂,周凉就显得十分淡定了。 他勾起嘴角,缓缓道:“堂下何人喧闹?” 裴程见周凉竟不认识他,他气得更甚,上前一步,怒道:“吾乃前朝从一品大将军裴程,宵小小儿,你不知本将军的名号吗?!” 他不知道? 周凉不屑地瞥了一眼裴程,他就是太清楚裴程的身份了,所以才无所畏惧。 “原来是前朝从一品的裴将军啊……”他故意强调“前朝”二字,“那敢问,裴老将军现在是何身份?何官职?” 裴程的官职已经不再,现在的他就是一介布衣。 而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但在裴程面前,他依旧有底气跟他叫板。 “你!” 裴程被他这么一问,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现在确实身无官职,裴桑也没有,在眼前的局势下,他们还真没有什么优势。 对了!他们裴家还有裴祭啊! “周大人,你别忘了,老夫虽已不再是将军,但我们裴家还有一个当朝一品大将军,你若识相,就赶紧放了萱儿!” “裴老将军说的可是裴祭裴将军?” 周凉好似早就猜到裴程会搬出裴祭一样,只见他应付自如,随便裴程搬出谁来都行。 “那还请裴老将军,将裴将军请来,亲自跟本官要人,不然的话,贵千金怕是又要多遭一份罪了。” 说着,周凉从桌上的筹子桶里,抽了一根筹子,笑着丢在地上。 一根筹子等于二十大板。 公堂的衙役见状,立刻上前把裴萱按住,不顾公堂外裴家人的阻止和裴萱的挣扎,杖棍直接就打了下去。 “啊——” “萱儿!”江月明这下真的吓晕了。 裴程见周凉油盐不进,还真敢打他的宝贝女儿,他赶紧让裴桑回小荒村,把裴祭叫来领人。 经过昨日武晋平无缘无故支开他们三人一事,裴桑早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这事儿怕是有人故意这么做,为的就是给裴萱一个教训,而且此事太上皇也是知晓的,他现在就是回去请裴祭,怕是也请不来吧。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你想眼睁睁地开着你妹妹被打死吗?!”裴程急声催促道。 裴桑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开口,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快马加鞭回到小荒村,直接去了裴家小院。 祝江江好似知道他会来找她一样,所以今日特地等在家里,没有出门。 “裴公子,你妹妹还好吧?” 看到裴桑一头汗的从马上下来,祝江江率先跟他打招呼,丝毫不绕弯子。 她这么直接,让裴桑准备了一路的说辞,都用不上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才问:“阿祭呢?” “他在茶山。” 听她说到茶山两个字,裴桑就更不好意思开口了。 这事儿本来就是裴萱不对,若是她没有指使如意去烧山,也就不会惹到祝江江。 或者说,她脱身之后,脾气稍微收敛一点,别惹出后面的事儿,她也不会被衙门的人抓去关起来、打板子。 说到底,也是裴萱自己闹的。 “弟妹,我回来的时候,萱儿正在挨板子,二十大板打完,她大抵是得卧床几日,如此,你可觉得消气了吗?” 裴桑不疾不徐的模样,悠闲的喝茶。 他不喝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啊,祝江江不松口,他急也没用。 “大澧朝律法有规定,二百文,二十大板,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普通百姓,可不敢挑战大澧朝的律法,大哥还是别为难我了。” 祝江江战术性迂回,把问题抬高到大澧朝律法上。 而且,她仍旧喊他一声大哥,他要是还认她这个弟妹,就不该开这个口。 裴桑听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喝完了手中的茶后,就走了。 裴桑请不来裴祭,只是在酒楼打包了些吃的,再取了两身换洗的衣裳和被褥给裴萱,拿到衙门。 周凉见状,并没有说什么,默许了他们给裴萱送东西。 昨晚她在牢里独自过了一夜,相必也吃到了些苦头。 今日的二十大板一下不落,就让她好好补补,接下来还有五十大板要打呢。 “那个狂妄庶子为了不来救你妹妹,真是反了天了!” 裴程对于裴桑没有请来裴祭一事儿十分不满,三人从衙门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小荒村民宿。 跟店里的人打听到裴祭在茶山,裴程便独自一人往茶山去了。 裴祭正在茶山剪残枝,裴小鱼他们也在。 “狂妄庶子,你妹妹都被人抓到牢里去了,你竟还在这里干这些贱活,真是太令为父失望了!”裴程穿过被烧毁的茶山,终于找到裴祭。 可裴祭面对他的责骂,无动于衷,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手里的“贱活”。 裴程:“我给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裴祭依旧不作理会。 裴程:“裴祭,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们裴家人,我命令你,快去衙门把你妹妹领回来,若是萱儿出了什么事儿,你就我们裴家的千古罪人!” 裴祭听到他关于家人的这番发言,这才有了反应。 他停下手里的活,回头看着身后的一片灰烬,道:“裴老将军,这里是我家娘子的茶山,但它被你的女儿给烧了。” 裴祭盯着他,继续道:“你们裴家不但没有向我家娘子道歉,反而还包庇你的女儿,你现在要我去救那个纵火的人,你是把本将军当傻子吗?” 他还是第一次在裴程面前强调自己的身份。 现在,整个裴家,他才是将军,任何事,他说了才算!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不孝子!”面对裴祭无形的压迫,裴程也忍不住发怵。 这个裴祭怎么如此冷血? 明明当初在澧京的时候,他还是那般客气,对他们二老如同亲生父母,怎么到了这里,他就拿捏不住他了呢? “我本来也不是你的儿子。”裴祭轻笑。 转身继续干活。 他既然已经向皇上呈上血书,又表露了身份,就不怕被人知道他是个假的。 而且,他有自己的父母,为何要认这般不喜的人做父亲? 第二一二章 想个办法,让钱生钱 “我种!” “我种!” “嘿,三婶子,我先说的,当然是我们家来种了!” “种地哪分什么先后啊,我长得比你壮,种地正合适……” 祝江江今日叫了村里大伙儿前来开会,主要说盖大棚种蘑菇的事儿。 她找人种蘑菇的话才刚说完,怎么种都还没来得及说,村里大伙儿就在她家院子里吵起来了。 村里大伙儿现在除了种庄稼、种茶树,偶尔还给祝江江加工果蔬干之外,就没别的活计了。 听说盖大棚种蘑菇是件长久的买卖,众人都纷纷表示要加入。 金秋阁的几人正在对面的楼上看热闹,刚从民宿回来,闲得发慌的许顾飞身上了二楼,问秦风道:“祝姑娘他们在做什么?” “祝姑娘要盖大棚种蘑菇,正招人呢。”秦风淡淡道。 听到此话,许顾禁不住双眼放光,“要有活儿干了?” “……”面对许顾的反应,秦风无话可说,他的反应简直跟武晋平一模一样。 书院放假的这段时间,他们俩是无聊透了吧? 竟然都在期待着祝江江来找他们去干活,他们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大家静一静!” 祝江江扯着嗓子大喊,但没什么用。 还不如裴祭端着一杯茶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来得有用。 村民们看到裴祭加入了会议,立刻就安静了。 祝江江一脸无奈,哭笑不得,看来她以后说事情,都带着裴祭好了。 “大家先听我说,这一次的盖大棚种蘑菇,我实行的是参股式种植,参股的话,大家前期是需要投一些钱的。” “啊?还要投钱?” “啥意思啊,给钱干活?” 村民们听到参股式种地,都不淡定了。 其实祝江江很理解他们的心情,给钱上班,这种傻事谁会做? 不过,她既然敢开这个口,就表示她有足够的信心去完成这个事儿。 村里人今年跟着她做事,多多少少也赚了些银子,但很无奈的是,他们都把钱攥在自己手里,舍不得花出去。 祝江江知道,他们是穷怕了,手里攥着银子才觉得安心。 可如果大家都这样的话,资金流动不起来,经济也就发展不起来。 全村人当中,就她舍得花钱,买了地、买了虾塘,建了厂子又盖民宿,她和村民们的生活质量都不能用逐渐拉开距离来形容,而是直接起飞,远远地把大伙儿甩在后头了。 身为村长,带领大家一起过上更好的日子,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心愿。 所以,祝江江才想出,拿出大棚种植蘑菇的项目,让大家参股,帮大家用钱来生钱。 “小村长,咱们不能像以前那样,你直接给我们种子不就成了嘛。”有村民一脸讨好的说道。 “就是啊,我们觉得那样就挺好的。”众村民纷纷附和。 想当初,村里种的高产粮和茶树,都是祝江江直接给他们种子,让他们种的。 现在咋就不行了呢? 祝江江当初免费提供给他们粮种,是因为村里遭了水灾,他们没得种子来种。 为了不让他们失去活下去的希望,她才慷慨解囊的。 至于茶树,他们也是跟她签了合作协议,茶树成熟后所采的茶叶都要卖到她这里的,所以她才会免费给他们茶树苗。 但她总不能一辈子都像个老妈子一样,把饭喂到他们嘴边,他们才知道吃吧? 再说了,盖大棚那可是需要成本的。 “各位叔伯婶子,种蘑菇需要盖大棚,盖大棚就需要遮雨棚,我家的遮雨棚和雨衣现在是什么市场,大家都清楚。” “如果让大家自己掏钱买,你们舍得吗?”祝江江不得不提醒他们。 为了给自己留遮雨棚来种蘑菇,她推掉了多少雨衣、雨鞋的合作,村里人不可能不知道。 每天去厂子里蹲她的商家不少,特别是下半年还多雨,她真的不愁没有生意。 村里人一听此话,就开始犹豫了。 “小村长,要是种一亩蘑菇,得需要多少雨棚啊?” 祝江江知道,他们其实想问的是一亩地得花多少钱买雨棚,“一亩地所需要的雨棚大概是十顶,一顶就是五钱银子。” 盖大棚的雨棚要比顾风间当时要的车棚大许多,要遮住一拢的蘑菇,就需要这么大的雨棚。 雨棚大了,价钱自然便宜不了。 “啥?一亩地就得花五两银子买雨棚!”村里大伙儿都吓傻了。 现在整个小荒村的农家中,一下子拿得出五两银子的能有几家? 祝江江这不是坑害他们嘛! “哎哟,那可种不了、种不了……”村里人纷纷摆手,打算放弃这个活计,可还是有一些人在犹豫。 他们犹豫是因为,他们始终坚信跟着祝江江做事就有肉吃! 只是五两银子,他们实在拿不出来啊。 “小村长,那要是参股的话,得花多少钱?”很意外的,梁文周竟然是第一个开口问祝江江参股的事情的人。 祝江江都愣了一下。 记忆中,自打去年科举那事儿之后,他就没有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有好多次,她叫村里人来开会,他都没来。 这一次他不仅来了,还主动提出疑问,不止她感到惊讶,连村里人都惊讶不已。 “关于种蘑菇的股份,我会拿出一半的收益,分成一百股,一股一两银子,一家限购十股。”祝江江耐心地向梁文周、向村里大伙儿解释。 小荒村的总人口也才一百来人,一百股够他们分的了。 “一股一两银子,那可不少了,可万一挣不着钱咋办?” 关于收益,是所有股民都最关心的问题,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祝江江说太多关于参股的大道理,还不如直接给他们上数据。 “年初,我在后山发现蘑菇的时候,仅仅那块树苗培育地的蘑菇,我就采了近三千斤的鲜蘑菇。” “蘑菇采摘不是一年一次,若是盖了大棚,一年就可以采很多次,基本上半月出一批,这东西别人没有,到时能卖多少钱,不用我多说了吧?” 蘑菇是有市场的,而且市场非常非常大! 它可以卖鲜货,还能卖干货,只要不是因为天气、人为,导致蘑菇烂在棚里,祝江江就有信心将蘑菇推广到全大澧朝。 第二一三章 直接把铺子搬到江南镇 “那这个股,能分多少年的收益?” “只要我祝江江不倒,只要大棚还在,就会一直给大家分账!”祝江江十分坚定地向众人保证。 话音落,村民们陷入了一阵沉默中,面面相觑。 “我看啊,祝姑娘这次是要吃瘪咯……”许顾双手抱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的声音祝江江没有内力,她听不到,但裴祭听到了。 只见他警告的眼神朝许顾一扫,许顾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冲他嘿嘿一笑,求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祝江江都快觉得没戏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就爆发出了买股的热情。 “我买两股!” “我们家也要两股。” “唉,老头子我也豁出去了,我买一股,给自己挣个棺材本也好……” 祝江江被村民们的热情吓到,后退时踩到后脚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要摔倒在地,幸好又裴祭,她才不会当众出糗。 “申敏,给大家登记股权书!” “好!” 申敏迫不及待,提笔就奋笔疾书起来。 其实祝江江提出参股式种植蘑菇的时候,她就跟祝江江要了十股,以她从小所受的生意经的熏陶,她坚信,此事会赚钱! 不止是蘑菇,以后祝江江所有参股式的生意,申敏都会买。 这才让她在未来不久后,摇身一变成了个小富婆,让她的爹娘、哥哥,都对她刮目相看。 小荒村有七成的农家,都跟祝江江买了股,还有三成的人家舍不得那个钱。 如此,祝江江手里就还剩了不少的股。 她把这些股告诉了酒楼、虾塘和工厂的人,没一会儿,股就卖完了。 虽然买了股,但种蘑菇还是需要人手,祝江江招人的时候,村里人就显得很积极了。 毕竟是自己投资参股的大棚,交给被人他们不放心。 这不,交钱的第二天,村里人就带着家伙计儿,去了后山。 祝江江前几日已经跟裴祭来后山,把盖大棚的位置划出来了。 除了之前长蘑菇的那块地,他们还划了不少山脚下的地。 山脚的地稍显不平整,还有大石头,所以在盖大棚之前,他们不得不先把土地归理平整,还得把石头敲碎,搬走。 裴祭只穿了一件褂子,两条膀子露着,挥动手里重达十几斤的铁锤。 稍加运气,一锤子下去,大石头就碎了,四分五裂。 变成小块之后,村里人才来继续敲,把石头敲得更加小块,留着压大棚用。 这边在碎石,祝江江那边则是领着村里的女人们,在劈竹搭架,武晋平和许顾也在。 大伙儿忙得热火朝天,虽然累,但脸上都是高兴的模样。 “祝姐姐,田掌柜来找你了,这会儿就在你家等你呢,你快回去吧。”申敏跑来找祝江江。 “好,我马上来。” 祝江江竹子锯到一半,停不下来。 把手头上的活儿忙完了,才起身回家。 没办法,村里的青壮年太少了,这种活儿,她都要当男人使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田家那三人也是够淡定的,都在民宿待了快十天了,才决定要做什么生意。 他们还真不担心她把生意给别人。 裴家。 祝江江从后山回来,一身的泥土和竹屑,在门口用围裙随便拍了拍后,就进门了。 “田掌柜,你们都来啦。” 田家三人都在,而且申敏已经给他们上了茶,祝江江就没有再动,直接在客厅坐下了,“怎么样,决定好做什么生意了吗?” “鱼虾!” 田良十分确定,“我们就做鱼虾生意,而且,我们决定把铺子直接开到江南镇来!” “哦?” 祝江江感到挺意外的,他们竟这么有魄力,甚至不惜把铺子都搬过来。 田良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于是缓缓解释道:“祝掌柜,是你说的,江南鱼虾嫩、瓜果香,我们不在此处开铺子,又在何处呢?” “所以啊,江南镇才是最适合卖买鱼虾的地方!” 他们田家三人在争论到底做什么生意的这些日子,三人除了把祝江江所有的产业看了一遍之外,还去城里做了调查。 那曲《江南好》就是让他们决定把铺子搬到江南镇,做鱼虾生意的关键。 这首曲子,已经不仅仅是江南镇的人会唱,它已经流传到附近各个城镇,甚至还会传播更远。 有了这首曲子助阵,江南镇总有一天会名满大澧朝。 到时候,他们的生意,也会随之爆火,深入人心。 祝江江很佩服田家人的洞察力,其实她早就希望江南镇能有一家买卖她家鱼虾的铺子了。 她自己不开,是因为她忙不过来。 至于合作,她不是没有考察过江南镇的其他铺子,但江南镇城里做生意的人,实力都不够大。 有实力的,比如明戟,明家人又不让他从商,合作就很难找。 不过上天不负有心人,让祝江江等来了愿意扎根江南镇的田家人。 “田掌柜果然有魄力!” 祝江江二话没说,直接就同意了,“申敏,去拿契书来。” 田家三人见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三人脸上同时扬起激动的笑,“祝掌柜,多谢!” “祝姐姐,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穿成这样啊?”田岚好奇很久了。 按理说,祝江江的生意做得比他们田家要大了不知多少倍,怎么她穿得竟这般差? “这个啊。”祝江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道:“我刚才在后山跟大伙儿一起干活盖大棚,身上沾了点泥,不好意思啊。” “你还下地干活?”不止田岚,田良和田烨都很惊讶。 “对啊,怎么了?” “没……”三人尴尬地笑了笑,摇摇头。 田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对自家一双儿女道:“你们看看人家祝掌柜,年纪和你们差不多大,人家都是大掌柜了,还下地干活,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你们都好好学学!” “……”突然变成榜样,祝江江还是挺尴尬的。 她干活不是挺正常的吗? “祝姐姐,契书。”申敏从楼上下来,把契书递给祝江江。 祝江江这才回神,又跟田家三人一起商讨起合作条件来。 第二一四章 接了个红娘的活儿 “这是什么破地方,什么破厨子,旁边还有人半夜打呼噜,娘,我不住这里……” 裴程一家因为裴祭对他们的冷漠无情,一怒之下,不住小荒村民宿,搬到城里的客栈来了。 裴萱一直在牢里,今日才打完所有的板子,从衙门出来之后,她便直接被接到客栈来。 才一个晚上,她就受不了了,跑到裴家二老的房中撒泼。 裴程住惯了小荒村民宿,民宿地方大、服务好,饭菜还鲜香好吃,他甚是喜欢。 所以到了客栈,他心中也有气。 可是,要他重新回去寄人篱下,他也拉不下这个面子。 裴程受不了裴萱哭哭啼啼的声音,一拍桌子,大喝道:“都别吵了!” 裴萱被他这么一吓,立刻顿住,不敢吭声儿。 “我明日就去找裴祭,他若是还不把自己当做我裴家人,不同意迎娶萱儿,我就将他是假货一事,闹得满城皆知!” 裴程活了这一辈子,从未受过这般的气。 在京城,都没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到了小荒村,他处处碰壁、处处不被人放在眼里,这叫他如何受得了? 裴程这话,身在隔壁的裴桑听得一清二楚。 他无奈摇头,叹气。 为什么他们住客栈,非得拉着他一起来?他觉得小荒村民宿就挺好的。 裴家郁闷的时候,祝江江的生意正做得红火着呢。 蘑菇大棚还在盖,就陆续有生意找上门了。 让顾风间带出去的册子,除了像田家和黄卷那几位,离江南镇比较近的掌柜先来了之外,远一点的合作商们,就陆续到了。 他们来得很巧。 这会儿正值八月底、九月初,是许多村子丰收的时候,他们来了,祝江江就可以直接带他们去看货了。 但在那之前,她还要忙小荒村书院开学一事。 有了上半年的经验,书院里的先生和学子们,都习惯了学堂里的生活,做起事儿来,也熟练了很多。 一个暑假没见,明瑶是太想念小荒村了。 她每天都巴不得能快点回来,在明家,有太多的规矩和不便,她都快闷死了。 “还是这里好啊!” “觉得这里好的话,就赶紧跟朱先生成亲,这样你就不用回家受你们家老先生的看管了。”祝江江走来时听到明瑶在感慨,便打趣她。 反常的,明瑶在听她的调侃后,竟没有像以前那样娇羞反驳,反而主动跟她聊起这个事儿来。 “祝先生,我们进去说。” 明瑶把祝江江拉到屋里,坐下就是一阵唉声叹气,“唉,小娘子,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清然他迟迟不肯到我家提亲,我可怎么办啊!” 祝江江很是意外,“哟,明大小姐,你终于肯承认自己想嫁人啦。” 上半年她连说一句都要被怼很久,怎么一个暑假回来,明瑶就变得这么主动了? 明瑶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嘟着嘴,眼里都是恳求。 祝江江被她这么看,有点不自在,“你要是想嫁,直接跟他说就是了,不然,我替你去说也行啊。” 书院里的人,包括孩子们,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他们走到一起,这不是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事儿嘛。 但明瑶却没她想的那么乐观,“你不知道,我爷爷立过条件的,除非清然身上有了功名,不然我家是不会同意的。” “也是因为如此,清然迟迟不敢有动作。” 祝江江差点忘了还有这事儿了。 不过,以朱清然现在的状态来看,他似乎不打算考取功名了。 明瑶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苦恼得不行。 “那要不……你们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祝江江下意识的,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就说出来了。 在现代,这也算是个逼家人妥协的手段了吧? 虽然此法不提倡! “小娘子,你说什么呢!”明瑶听到那话,脸立刻就红了,躲着脚扭过头,不理会祝江江。 果不其然,这个法子遭到了她的拒绝。 “好好好,是我胡说了。”祝江江摆摆手,让她别在意。 沉默片刻,她才又道:“这事儿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应该是有法子的。” 祝江江以她阅偶像剧无数、看过几十档恋综、相亲节目的经验为底气,若是好好想一想,也不是没有撮合他们的办法。 只是她现在脑子里都是开学和生意上的事情,没心思去想这事儿。 “真的!” 明瑶惊喜地回头,抱着祝江江的胳膊晃了起来,“我就知道小娘子你最有办法了。” 祝江江:“……” 在书院里忙开学的事儿,忙了一天,傍晚从书院离开的时候,正好在书院门口遇到了裴桑。 “大伯子,你怎么来了?”祝江江打趣着。 她早知道他们裴家离店去城里住客栈的事儿了,只是没想到才没两天时间,裴桑就又回来了。 “来你家酒楼吃饭,顺便……” 住的地方裴桑可以将就,但吃的不行,他都习惯了吃小荒村的鱼虾,还有小鸡炖蘑菇了。 “顺便什么?”祝江江好奇地看着他。 但裴桑一直望着小荒村的方向,一脸无奈,也不说话。 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从小荒村出来的小路上,有一辆马车在朝官道驶来。 车里,裴程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地从车里传出来,惹得干活归家的村民频频侧目。 “你爹也来了?他来干嘛?”祝江江又问。 这次裴桑回答她了,“来替女儿挖你家相公的墙角,不过现在看来,没得逞。” “……你爹还真是有毅力,这都多长时间了。” 裴家人来小荒村也快一个月了,虽然中间因为裴萱的事情耽误了他们的正事,但都这么长时间了,她以为他们早就放弃了呢。 而且,裴萱坐牢一事,裴祭如此冷漠无情,裴程竟然还要把裴萱塞给他! 他们裴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儿女哪有面子重要啊。”裴桑突然感慨了一句。 为了裴家能在京城重新拥有一席之地,裴程不得不这么做。 第二一五章 某糙汉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夜。 裴小鱼开学了,最开心的莫过于裴祭。 这不,祝江江才刚从书院回家,还没来得及跟裴祭发牢骚,告诉他今日书院有多忙,就比他拉上楼去了。 他急不可耐的样子,祝江江要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那她就太迟钝了。 “相公,天还没完全黑呢,你吃饭了吗?要不我去做点夜宵吧?” 她一次次地想转身下楼,却一次次的被裴祭按住肩膀推进卧房中,“洗完澡天就黑了,洗澡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房间里的屏风后面,裴祭果然准备好了满满一个浴桶的温水。 祝江江皱眉,“相公,你倒这么满,坐下去会溢出来,弄湿地板的。” “是吗?” 裴祭看了看浴桶,他准备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今晚的事儿,就不小心倒得太满了,“我这就倒出来一点。” 说罢,他还真拿起旁边水桶的木瓢,开始把水舀出去。 祝江江见状,靠在浴桶旁,一边看着他一边问道:“相公,裴程今日不是来找你了吗?你们谈得怎么样?” 她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碰到裴桑和裴程了,这事儿她不问,裴祭好似不想跟她说一样。 裴祭闻言,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水瓢把水花都激起来了。 “谈得不好。”他淡淡道。 祝江江双手抱胸,用惋惜的语气,故意试探他,“相公,裴萱这个人脾气差、人品差,你不喜欢我可以理解,但除了她,你就不想再纳个妾什么的吗?” “祝江江!” 裴祭把水瓢丢到桶里,眯着一双眼睛盯着她,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叫她全名,祝江江就知道他不高兴了。 “那个,我去找衣服……”她心虚得眼睛乱瞟,作势要走。 裴祭,一个大步就走到她面前,双手撑着浴桶边沿,把她禁锢在浴桶和自己中间。 “你、你要干嘛?”祝江江紧张到结巴。 “你说呢?” 裴祭勾唇一笑,眸色半敛,视线移到她双唇上,盯着她的唇,继续道:“娘子,你是不是吃腻我了,总想把我推开?” 他心中是有气的。 他为了她,都把京城裴家得罪到这个份儿上了,她竟还不明白他的心意。 方才她的试探,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祝江江感受到裴祭后面那一句话的语气比前面低落,知道他伤心了,便赶紧跟他解释,“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裴祭乘胜追击。 她好似从未说过爱他这种话,他虽是个粗人,但也想听自家娘子说爱他。 “我……”他越靠越近,祝江江不得不往后仰。 但她身后是浴桶,再往后,她就要掉进浴桶里了。 祝江江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扭过头低声开口,“你别靠这么近,很热……” 不止是天气热、他的靠近热,身后的洗澡水也热,总之,她现在感觉浑身都很热。 裴祭听到这话,右手松开木桶,来到她腰间,一扯,就要解她的腰带。 祝江江吓了一跳,立刻按住他的手。 “热了就脱衣服洗澡,洗个澡会好点。”裴祭的左手也加入进来。 他一只大掌就能将她的两只手腕牢牢抓住,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替她抽掉腰带,搭在一旁的屏风架上。 正当他还要替她解开衣襟时,祝江江挣扎了两下。 他停下,再次盯着她。 “我、我自己洗,你先出去。”身为现代人,共浴这种事儿,她也做不出来。 或者说,还得给她点时间,做做心理准备。 “可以。”裴祭不勉强她,“但刚才的问题,你还未回答我,你回答我,说完我就出去。” “什么问题?”祝江江装傻。 “娘子是不是吃腻我了?” 他还是很直接,听得祝江江脸都红了。 “……没有。” “口说无凭。”见她脸色羞得涨红,裴祭忍不住在心中暗自高兴,但却也还是不肯轻易放过她。 “娘子亲我一下,我才信。” “你!”祝江江抬头,娇嗔地瞪着他。 她生气,不是因为他的要求有多过分,而是她身为一个现代人,一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竟然被一个动不动就害羞的古代人反撩了。 这让她现代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不蒸馒头争口气! 为了不被他拿捏,祝江江的举动一定要比他大胆。 只见她用力挣脱他禁锢她手腕的手,直勾勾的对上他的视线,在他的注视下,解开衣襟的扣子。 裴祭果然有被她吓到。 他往后退了一步,狠狠咽了下喉咙,“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知不知道,面对她的时候,他的意志力是非常薄弱的,薄弱到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相公,你洗过澡了吗?”祝江江偏头,笑问他。 说完,她就卸了外衣。 裴祭当下扭过头,不去看她,脸红到了脖子。 他压低嗓音,“我洗过了。” “那就再洗一次。” 祝江江话音未落,抓着他的衣领,身子往后一倒,连同他一起,拽到浴桶里。 两人落水,水花和溢出来的水漫了一地。 裴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她在水里挣扎,推着他,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压在她上面,害她不能从水里出来。 大手一捞,赶紧把她从水里捞出,急切地关心道:“娘子,你没事儿吧!” 祝江江摇摇头,脸上的水还没抹去,就被裴祭按在了浴桶壁上。 嘁,她还以为他能坚持多久呢。 不过,这种事儿,有一次就够了,祝江江真的吃不消。 翌日。 祝江江嗓子哑了,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人,能不说话她就不说话。 而那个害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还笑得一脸得意,“娘子,昨夜之事可不是我主动,我只不过是有求必应罢了。” 裴祭满面春风,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张脸太欠揍了,要不是祝江江浑身酸痛,没有力气,不然她早就扑上去撕了他那种帅脸了! “今晚你睡地板!” 这是她今日说得最清晰的一句话了,可见她有多恨。 裴祭耸耸肩,好似根本不担心的模样,“你舍不得。” 第二一六章 男子女子向前冲 “你们听说了吗?城里人都在传,说裴大将军是个假的,他根本不是当朝的大将军!” “你听岔了吧?”一人反驳道:“大伙儿传的是,裴将军不是京城裴家的那个庶子,大伙儿可没说他不是当朝的将军。” “是啊,你肯定是听岔了。”旁人纷纷附和。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小荒村酒楼里吃饭的人,针对裴祭的身份一事儿,议论纷纷。 议论就议论吧,还半天说不到正题上。 有小荒村在店里吃饭的人听了,忍不住驳了一句: “我们裴大将军本来就不是京城裴家的人,他是我们小荒村出去的,这事儿太上皇也是知道的,谁再敢乱说,小心惹恼了太上皇!” “太上皇都知道了?哎哟,那可不能乱说……” 那几人见状,赶紧闭嘴,不敢再乱传。 其实这事儿,是裴程故意混淆视听的,将假裴祭和假将军混在一起,试图给裴祭施加压力。 不过现在看来,江南镇不是澧京,百姓们就算八卦,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不会像在澧京那样,此事一旦传出,便会有有心人利用此事,浑水摸鱼,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 江南镇的官场,除了裴祭就是周凉,只要他们两人相安无事,裴程就是闹得再大,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一点,裴程万万没有想到。 他做了那么多努力,舆论掀不起来,那感觉就像是一拳搭在棉花上,无力又无奈。 祝江江不是没有听到这些舆论,不过她见影响不大,就没有理会。 顶多就是多了些对裴祭感到好奇的人,都想来小荒村一睹他的尊容罢了,反倒还给她增加生意了呢,她何乐而不为? 而且,此刻的她忙得不行,哪有空理会那些长舌的人。 “祝姐姐,合作的掌柜又来问了,你还是没空吗?” 申敏骑马到花海,找到混在一群将士里面,忙得指挥他们干活的祝江江。 听说祝江江现在要做一个什么娱乐项目,叫男子女子向前冲,她听不懂,也没见过,所以这个项目她根本帮不上忙,只能祝江江自己来。 “让他们再等等吧,食宿都给他们免了,还有什么不满的。” 祝江江被太阳晒得要昏头了,说的话也带着点脾气。 一个多月的时间,花海已经生长茂盛,再过不久就要开花了,届时这里的风景区将变得名副其实。 所以在这之前,该有的娱乐设施一定要有。 再说了,她这么赶,也不全是为了来这里游玩的客人,她更多还是为了明瑶和朱清然。 祝江江仔细想过了,光靠嘴说,朱清然想要迎娶明瑶,有点难。 可若是换成有难度的行动,比如她现在这个带着挑战性的娱乐设施,朱清然要是为了明瑶,挑战成功的话,那不就侧面表明了他的决心了吗? 这辈子,你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这句话虽然祝江江不是很喜欢,但一个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了一个女人拼命的事情,还是挺感人的。 所以她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把娱乐设施建了,顺便利用朱清然和明瑶的事情,给她做宣传。 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申敏见祝江江还是没空见那些合作商,也就没有再问。 她松开马缰,跑到正在建的娱乐设施上,尝试玩一玩那些建好的东西。 只是她才刚踏上第一关的圆形木头上,就脚下一滑,从上面摔了下来。 “哎哟,好痛……”申敏捂着腰,躺在地上痛呼。 几个将士见了,都纷纷上前去献殷勤,“申姑娘你没事儿吧,这木头磨得可圆了,你踩不稳的,小心啊!” 第一关的木头不会动,但通体是圆的,还打磨过,没有尝试过的人,找不到重心,踩不稳就容易掉下来的。 不过掉下来也没关系,这个高度不会摔得很痛的。 再说了,下面的池子是用橡胶防雨棚垫着,到时候会引入江水,掉在水里,是不会痛的。 现在申敏喊疼,完全是因为下面的池子还没有放水。 “这个是圆的,怎么可能站得住啊?” 申敏看着害她掉下来木球,前面还有两个,一共三个木球。 一个她都踩不稳,更别说三个了。 “申姑娘,这可是需要技巧的,你多练练,一定可以通过第一关的。”将士们笑着鼓励她。 第一关做好之后,他们几人也没少尝试。 不用内力的话,一开始,他们也没几个人能通过,但多玩玩就能掌握技巧了。 申敏也是个犟的,“我还就不信我玩不过几颗木头了!” 说罢,她又从侧面的台阶上去,准备再挑战一次。 祝江江在远处看着这边的动静,面对他们的反应,她很是满意。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太简单了,就激不起挑战者的胜负欲,这个设施也就会很快失去玩家。 至于文文弱弱的朱清然能不能挑战成功这事儿嘛…… 傍晚。 祝江江在花海收工之后,路过书院,她进去,特地找了一趟朱清然。 “朱先生,忙呢?”她敲了敲朱清然的宿舍门。 见到她来,正在批改文章的朱清然停下手里的笔,请她进来,“祝先生,找我有何事?” 祝江江没有坐下,而是围着他转,打量他的体型。 叹了口气,道:“朱先生,我知道你是个读书人,但你能不能稍微锻炼锻炼身体,你看起来都没我有力气。” 朱清然莫名其妙受辱,有些不满,“祝先生,你此话是何意,我招你惹你了?”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 祝江江偷偷看了一眼门外,凑近他,低声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与他。 本来明瑶求她想想办法撮合他们一事,她不想告诉他,但为了挑战那天,不让他输了明瑶,她不得不提前跟他打个招呼。 “这个主意能行吗?” 朱清然对于那个挑战存在质疑,玩个游戏就能娶到他想娶的人了? “反正我提前跟你说过了,练不练是你的事儿,难道你不想娶明先生了?”祝江江用明瑶给他施加压力。 “我自然要娶瑶儿!” 这招果然有用,朱清然犹豫了一下,还豁出去了,“为了瑶儿,要我做什么都行!” 第二一七章 向佛祖要送子愿 “男子女子,为爱向前冲?” 裴祭才刚洗了澡回房,就被祝江江拉着征询意见。 她要为花海那边的设施取名,这是其中一个可供挑选的名字。 “这个名字会不会太直白了?”裴祭提出他的意见。 那些豆蔻年华的少年少女们,虽然对爱向往,但却也说不出“为爱向前冲”这种话。 “会吗?” 祝江江拧着眉头,嘟囔着:“电视台不都是用这个名字吗?” “什么?”裴祭没听清她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我再想想别的名字吧。” 祝江江收了那份广告策划,拿起蒲扇扇风,“对了相公,你今日去榆林寺,师父们都还好吧?” 裴祭今日照常去榆林寺烧香。 明面上说是烧香,其实是为了给寺里的大小师父们送点吃的,再顺便看看他们有没有好好活着。 裴祭取走她手里的蒲扇,替她扇了起来,“他们都好,而且,寺中香火渐旺,我今日去,遇到去上香的乡民了。” “是其他村子的乡亲吗?”祝江江眼前一亮。 上次去上香,她带了村里人一起去,给榆林寺营造香火旺盛的假象。 后来她就没有再去过,都是裴祭去的。 “嗯,大家都上了香,跟佛祖许了愿。”裴祭的语气到这里依旧平淡,她有问,他就有答。 只是接下来两人的聊天,他的语气就不太对劲儿了。 “我今日也向佛祖许了愿,娘子想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 祝江江还沉浸替榆林寺高兴的情绪中,面对他的问题,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什么愿?” 裴祭:“我向佛祖要了一个送子愿。” 祝江江:“……佛祖又不是送子观音,你跟他许什么送子愿。” 祝江江这才发觉出不对劲儿,怼起他来,毫不客气。 可裴祭丝毫不受她白眼的影响,一脸委屈地靠近她,“娘子,你瞧书院里的孩子们多可爱啊,你不想要一个吗?” 祝江江真的想不通,男人都这么着急生孩子吗? “相公,你为什么非要一个孩子不可?”她有话就问,从不去猜他的心思。 面对她认真的提问,裴祭坐直了身子,板正她的肩膀,让两人面对面。 “娘子,你是不是很少黏着我?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有黏过我,对不对?”他很认真,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这个问题,祝江江是心虚的。 她总觉得他身为一个大将军,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和他并肩的人,而不是一个整天黏在他身边的人。 所以,她很努力的去做一个可以和他并肩的人。 “在你这里,我时常会患得患失,我甚至觉得,你根本就不需要我。” 裴祭低下头,一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的样子,“所以,我若是再没有一个可以拴住你的筹码,我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他真的不想这样想,但他心里就是害怕。 听到他这些话,祝江江当场愣住了,她真的没想到裴祭会这么敏感。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神经大条的糙汉子,不会想那么多、那么深,但却没想到,他比她想象中要敏感得多。 祝江江一脸歉意,拉起他的手,低头去寻找他躲避的目光。 “相公,所以你是想我可以黏你一点,是吗?” 裴祭反将她的手抓住,放在手心里摩挲,抬头看着她,“娘子,我希望你能够爱我。” 他说完这句话,脸又不觉红了。 天知道他一个大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有多难为情。 但他这个娘子太迟钝了,他若不直说,她怕是不会懂。 “我是爱你的啊。”祝江江承认得很爽快,爽快到,她说出这话的时候,裴祭都听不出来她是不是真的爱他。 “你不信?” 他明显一脸怀疑的样子。 祝江江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问他:“这样呢?” 裴祭叹了口气,似无奈、似妥协。 他要的不是一个吻,也不是一场亲密,他要的,是她的心。 祝江江好像看懂了他的心思,她沉默片刻,道:“相公,以前是我太粗心大意,忘了在乎你的感受了,以后,我会改正的,好不好?” 她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对于生孩子一事,她还是做不到。 裴祭看着她,眼波流转,再次让步,“孩子的事儿可以先放在一边,那你答应黏我的事儿,是不是可以努力点?” 祝江江被他猛男委屈的模样逗得心都快化了。 她扑到他怀里,用脑袋蹭他的脖子,“相公,抱抱。” 她娇柔的一面,对裴祭来说,十分受用。 脸上笑得很开心,却还要装作傲娇,推了推她,“热不热?” 祝江江又抱紧了他一分,直接挂在他身上,“不热。” 裴祭见状,这才满意,搂着她的腰一躺,用身子当她的肉垫,手上还在给她扇风。 两人只是腻歪躺着,听着对方的心跳,什么都没做,只想好好感受这一刻。 翌日。 祝江江意外的比裴祭醒得早,她侧身看着熟睡的他,静静地等他醒来。 其实自打天气热了以来,他每天晚上都睡得比她晚,因为他要给她扇风,等她睡着了他才睡。 祝江江以前没在意,昨晚两人认真聊过之后,她就开始在意了。 这才知道,原来他默默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儿。 而她,除了有空时会给他做一顿饭之外,好像就没有为他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儿了。 祝江江正想得出神的时候,裴祭不知何时醒来了。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她何时才注意到他已经醒来,可等了许久,她都没有发现。 难道她是睁着眼睛在睡觉吗? “娘子,早。”他主动叫醒她。 祝江江果真被吓了一跳,回神时发现,他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还想等你醒来,先跟你说早安呢。”她着急道。 裴祭闻言,十分配合地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了。 他看着她,等她说早安。 祝江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哄她,她感动得差点哭了。 “相公,你讨厌!” 第二一八章 闯关设施完成 祝江江和裴祭成双入对的事情,大伙儿从一开始的惊讶、调侃、艳羡,到现在,已经变成见怪不怪了。 小荒村每一次来外地的客人,想要找祝江江谈合作。 一问路人,大伙儿都会说,只要看到手牵手出现在附近的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了。 有裴祭手底下那些将士的帮忙,花海的闯关设施,只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全部完成了。 偌大的水池里,祝江江特地用了蓝色的防雨棚铺在底下,引进江水后,这里便是一个超大的游泳池了。 而且是活水游泳池。 “相公,一会儿你要试试吗?” 祝江江站在岸上,等待泳池和江水平齐的时间里,她扭头问裴祭。 这么热的天儿,她也想下水。 但周围都是帮忙干活的将士,他们等着玩这个闯关都等了好久了。 一会儿水灌满了,他们必定是要第一个上去玩儿的,只要玩儿,就有可能会掉下去。 到时候,这里就真的变成游泳池了。 她身为女子,是不可能跟他们一群大男人下水的,就算她不介意,裴祭也要介意。 看来,这次的活动之后,她要单独划分出专门给女子游泳的日子,还可以带学堂的孩子们来玩儿。 “这有何难。”裴祭不以为意。 不就是一些木头嘛,以他的功夫,随随便便就过去了。 祝江江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先一步对他提出限制条件,“不许用内力,只能用拳脚。” 对其他人,她也是一样。 “将士们,玩这个,不许用内力,只能用拳脚,看谁能闯过去!”祝江江冲着已经迫不及待要尝试的将士们大喊道。 将士们见状,以挥手回应她。 在池子里的水才灌了一半的时候,关口处就排了长队,已经开始有人在尝试了。 没有心理准备,以为自己一身功夫,就低估这个游戏的前面几人,纷纷落水,遭到后面所有人的起哄嘲笑。 目前为止,第三关都没人能碰到。 “涂副将、涂副将……” 涂璟一上,岸上看热闹的,水里落水的,全都在振臂高呼,给他鼓励。 涂璟就是在这一声声的吹捧中,逐渐迷失了自我,以为自己肯定能行。 祝江江跟裴祭的目光也投涂璟身上,看着他朝第一关冲刺过去,然后也看着他第一关就掉下水。 “……” 身为下属,岸上和水里的将士们见状,除了偷偷扭过头去憋笑之外,都不敢笑出声儿。 所以祝江江的笑声,就显得特别的放肆。 “相公,你还要挑战吗?”她以涂璟为反面教材,再次问裴祭。 涂璟的拳脚裴祭是知道的,见他在第一关就失败了,裴祭不由得收敛起刚才轻敌的态度,认真对待起来。 “若是我闯过去了,娘子可有奖赏?”他趁机给自己讨要奖励。 祝江江闻言皱眉,“我每天都黏着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已经改变很多了。 这几天,她去哪儿都要带着他,寸步不离。 他若是再提出什么条件,那就剩催生了吧。 但裴祭并没有催生,“若是我闯过了,娘子今后便唤我阿照,如何?” 就这? 祝江江有点意外,不过这个条件对她来说太简单了,“成交!” 裴祭松开她的手,一边热身一边往关卡台上走去,众将士见他走来,都纷纷给他让出位置。 “将军,莫要轻敌啊。”水下的涂璟提醒他道。 本来他第一关就掉下水,面子上还觉得有些挂不住,可在水里游了几个来回后,他就觉得没什么了。 燥热的天气,在水里待着,简直太舒服了。 裴祭看了一眼祝江江的位置,压力倍增,再加上手底下的将士们都看着,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掉下去! 他刚才观察过前面通过的人,三个木球,速度快一些,便不会失败。 于是,他退到关卡的后方,给自己争取最大的距离,一个冲刺便跑了出去。 “哒、哒、哒。” “将军好样的!” 裴祭很顺利的到了第二关,岸上的人都替裴祭欢呼起来。 祝江江也看着他在微笑,等着看他闯第二关的时候,申敏就来了。 “祝姐姐,广告牌做好了,你回去看看吗?” “这个……” 祝江江看了看裴祭,又看了申敏,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广告。 “相公,我回书院一趟,你结束了就去找我。” 她冲正在闯第二关的裴祭大喊一声,直接把裴祭吓得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掉进水里。 幸好他用内力抓住了木头,没有当着祝江江的面掉下去。 只是祝江江一走,裴祭就掉到水里去了。 众人见他都掉了,心中暗暗质疑这东西是否真有那么难的同时,也激发了在场所有人的征服欲。 一整个下午,池子里满满的都是落水的将士们。 除了给小西州运送货物的那几百将士未归之外,在小荒村的剩余将士们,今日下午都在池子里泡着了。 池子够大,一千七百余人泡着,也不成问题。 而且,有池子的沿岸当着,他们可以放心随水逐流,不怕被江水冲走。 裴祭落水之后便没有再玩,他起身回去换了身衣服后,就去书院找祝江江了。 书院里。 一块巨大的浅黄色橡胶布铺在书院的操场上,这跟雨棚其实是一样的,不过没有经过染色,就是橡胶压塑之后,氧化后的颜色罢了。 这块橡胶布上,已经由明瑶带着书院里的孩子们,在上面作了画。 画上,有绿的茶山、红的花海、蓝的泳池、土色虾塘,还有大山大江,和两处房屋。 一处是书院、一处是民宿。 很简单、很抽象的一幅画,却将小荒村的特点全都画出来了。 在画的上头和下方,都有武晋平题的字。 “祝姑娘,如何,老夫没让你失望吧?”武晋平手里还拿着一只腕口粗的毛笔,他很满意的样子,走到祝江江面前问她。 “武老先生,辛苦了,广告牌上有您的题字是我们的荣幸。” 这确实是祝江江厚下脸皮求来的,君王的字在这个时代,就是活招牌。? 第二一九章 月圆节 “祝姑娘客气什么。” 武晋平不在意她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更关心的是眼下的事情,“这广告牌做好了,祝姑娘打算立在何处?这活动又何时开始?” 茶山、花海、虾塘,这个小荒村的繁荣,有一半都是他看着做起来的。 这些事儿,武晋平早已把它们当做自己的事情在完成了。 “就立在林荫道的入口处。” 祝江江口中所说的林荫道,其实就是这条官道前方果树停止种植的地方。 把广告牌立在那里,只要是从江南镇过来的人,就都会看到。 “好,那就立起来吧!”武晋平高声一喝,表现得比祝江江都要积极。 祝江江找了几个将士,拿了几个梯子,扛着从城里预定好的木头,一起去前面钉广告牌。 广告牌很大、很高,跟前世高速路上看到的巨型广告牌一样。 大家互相配合,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木头立好。 “左边再高一点儿,哎对……” 武晋平像个家里操心的老人一样,在下面指挥着。 祝江江站在他一旁,都显得有点多余,“武老先生,我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商量。” “何事?”武晋平回头。 “是这样的,您看,这条官道后面堵住的地方都疏通了,那这条官道是不是可以重新启用了?”祝江江把心思很直接的告诉他。 她就是想重启这条官道,给自己的景区增加人气儿。 但重启官道,需要报批朝廷。 周凉那边只要她开口,一定是没问题的。 现在的问题是,重启这条官道,不仅仅是江南镇衙门的事儿,还需要附近几个衙门的同意。 附近的衙门联合将此事在各个关卡做了通知,那些路过的客商才会知道这叫官道能走了。 可联系附近的衙门,等他们报批朝廷,一来一回,就耽误太多时间了。 小荒村的闯关活动就要开始了,祝江江没那么多时间了,她还想着趁热打铁,一举把这个景区推广出去呢。 “这是好事儿啊,大澧朝多条能走的路,百姓们过路来往,就省了不少时间,重启吧。”武晋平表示很支持。 祝江江:“那武老先生能不能写几封信,让周大人送到各个衙门去?” 武晋平:“用不着这么麻烦,让周大人拿着老夫的令牌去一趟就行。” 太好了! 祝江江见事情这么轻易就办成了,她忍不住激动。 跟武晋平要了令牌之后,她就进城找周凉了,顺便把之前写好的广告贴出去。 …… “十月大庆,江南一景,月老下凡,花海相约……” “俺不识字都知道,这又是小荒村出的什么新鲜玩意儿吧?具体说了啥,快跟大伙儿说说。” “看这意思,小荒村是要过节啊。” 现在每次江南镇衙门门口的布告栏上贴了啥新的东西,大家就会联想到小荒村。 这一次也一样。 “过节?” 众人纷纷沉思,“这个时候,乞巧刚过,新年还早,也没啥节日了啊,小荒村过啥节?” “这上面不是写了吗?”有人发现了纸上的亮点,“你们看,这上面说要过月圆节。”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不解。 “这月圆节又是啥,没听说过啊。” “这有啥大惊小怪的,那祝小娘子不是经常做出一些咱们没听说过的新鲜玩意儿嘛,管他是什么呢,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祝江江举办这个月圆节,完全是因为巧合。 开园的时候,她正愁找不到说法。 某天晚上坐在院子里喝茶烦恼的时候,看到天上越来越圆的月亮,她就顺便问了裴祭一句:中秋想吃什么馅儿的月饼。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裴祭居然反问她:中秋是什么?月饼是什么? 听到这话,祝江江这才记起来,好像去年的时候,江南镇的也没有过中秋。 那时候她太忙了,都忘了去注意过节的事情。 今年记起来,又碰上开园没有名义,她就直接改用月圆这个由头,给自己开园的事情一个光明正大的说法。 而且,月圆人团圆,这个说法也可以用在朱清然和明瑶的事情上,一举两得。 这不,为了这个长达三天两夜的月圆节,祝江江大晚上的还在书院和申敏他们开会。 “月圆节要给孩子们放假?”申谈一听放假,似乎不太乐意。 祝江江这个书院每上五日的课就放假两日假,已经够多了,而且还有寒暑假,孩子们上课的时间已经很少了。 怎么现在又要放假! 她到底是不是在办学堂啊! “申先生,这次放假,不仅仅是孩子们,厂子、虾塘的工人也放假,这是一种庆典活动,是丰富大家业余生活的,所以还请你理解。” 祝江江很努力的去说服申谈,但申谈丝毫不给她面子。 “一周两日假,孩子们的业余生活还不够丰富吗?!” 申谈这一吼,不仅把祝江江吓了一跳,连朱清然和明瑶都吓了一跳。 三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申敏见状,赶紧开口缓和气氛,“大哥,祝姐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你要相信她,而且,大家都很期待这个月圆节,你怎么就那么犟呢!” 她跟在祝江江身边,祝江江为了这个月圆节做了多少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而且,月圆节里准备的那些节目,她很期待的说。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说服自家大哥。 申谈见申敏站出来替祝江江说话,他的气势就消了一大半。 他这个妹妹,家里人宠得不行,包括他自己,所以只要她开口,他就离妥协不远了。 “敏儿,大哥也是为了孩子们好。”他试图策反自家妹妹。 “大哥要真是为了孩子们好,那就让孩子们来做决定好了,明日上课,问问大家就知道了!”申敏冠冕堂皇地说着。 在场的人听了,都忍不住低头偷笑。 让孩子们来做选择,那孩子们肯定是支持过月圆节的,这么一来,申谈还有什么胜算? “大哥,我觉得妹妹说的对,我们酒楼大伙儿也很期待月圆节。”申笑加入说服的行列中来。 有申家兄妹俩一起说服申谈,祝江江和另外两位先生只需要等着看结果就好了。 顺便,她还可以跟朱清然说一说悄悄话,“朱先生,大闯关已经可以玩了,你要多找机会去练练才行啊。” “我知道,多谢祝先生。”朱清然十分感谢祝江江。 在他的认知里,祝江江是为了撮合他跟明瑶,才弄出月圆节这个大动静来的。 他要是再不努力,就对不起她所做的这一切了。 第二二零章 娘子你更甜 “啥意思?咱们村子也要挂红灯笼?” 祝江江买了很多红纸回来,把村里大伙儿叫来开会,把红纸发给他们,让大家自己做灯笼挂起来。 大伙儿听说这事儿,都愣住了。 他们以为祝江江这次举办的月圆节,只在民宿那边办罢了,谁知道村子里她都要装扮。 “过节嘛,图的就是热闹。” 祝江江依旧坚持要把红纸发给大伙儿,至于他们做不做,就看他们自己了。 反正,裴家她是要装扮起来的。 大伙儿看着手里红色的纸,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祝江江这一次的活动动静不小,但没想到会这么大,她到底要做啥啊? 发完红纸后,祝江江就让村里大伙儿回去准备去了。 离十月没几天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其中最让她头疼的是,百姓们太热情了! 广告才贴出去没几天,就有一波接一波的人来小荒村看热闹,其中还有很多是特地来找她的。 来找她的人,无非就是想跟她套个近乎,没啥特别的事儿。 祝江江拒绝不了,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找她呢,后来才发现,他们就是想找她聊个天儿罢了。 苍天啊! 天知道她有多少事情要忙,被热情的乡亲们耽误了太多时间,祝江江现在是白天黑夜的不能放松,一直在连轴转。 月圆节的活动,长达三天两夜,那就自然有它的安排。 兆笙楼的曲、游园会的游戏、美食节的瓜果、花海的大闯关,还有月饼…… 其中申敏能帮忙的地方不多,而且申敏还有场地布置的任务要忙,哪里忙得过来?只能她自己上了。 裴祭跟在她身边这几日,跟着她城里、各村来回跑,他的马都快废了。 终于。 他们忙活了这么久,离十月还有两日的时候,祝江江手头上的事儿完成了大半,他们终于可以正常的在家吃个晚饭了。 裴小鱼还在书院,金秋阁以为他们今晚又不在家,所以没来蹭饭。 裴家小院里,只有祝江江和裴祭在吃饭。 这是他们夫妻俩这些天来,难得有空坐下来吃顿饭的时间了。 虽然他们吃着饭,厨房里还有两口大锅在闷煮着什么祝江江明日需要的东西,但裴祭对此已经很满足了。 “月亮已经圆了……” 祝江江咬着筷子,抬头望着明亮的月光,有点感慨。 裴祭以为她是在为两日后的活动烦心,却不知,她是想家了。 “娘子,张嘴。” 他给她剥了虾,递到她嘴边给她吃。 祝江江闻声回神,低头看了一下嘴边的虾肉,又看了一眼裴祭,“你都给我吃了,那你呢?” 他们两人今晚只煮了面对付一下,面里放了他摸黑捞上来的几只虾。 本来就不多的虾肉,他碗里的,他都剥了给她吃。 裴祭把虾肉塞到她嘴里,自己只是嘬了嘬手指,然后继续低头吃面。 “相公……”祝江江一瞬间鼻子发酸,感动得想哭。 她刚刚还在望着月亮想家,却忘了,自己的身旁,现在就有一个家人。 “哭什么。”裴祭见她掉眼泪,伸手要替她擦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手上都是油。 手腕一转,便用袖子替她擦了。 这个小小的举动,更加让祝江江受不了。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坐到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跟他撒娇,“相公,你真好。” 她以前还总想守寡,现在看来,幸好当初没有把他赶出去,否则她就错过这么好的男人了。 裴祭被她突如其来的依赖,感到受宠若惊,双手愣在空中,不敢回应她的拥抱。 许久,他才在她耳旁发出宠溺的轻笑,“娘子,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跟为夫撒娇,我有点意外。” 祝江江蹭着他的肩,闭眼闻他身上的味道,嘟囔着,“没,就是想抱抱你。” 她小猫一样的磨蹭,细细的发丝撩拨他的耳朵,裴祭当下就有点难受了。 他压低嗓音,问她:“娘子,面还吃吗?” 祝江江听到这个问题,她松开了他,回头看自己碗里的面,带着一丝为难:“我吃不完……” 裴祭见状,二话没说,端起她的碗,把她碗里的面倒到自己碗里,大口就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快,嗖嗖嗖地往嘴里扒,没细嚼就咽下去了,连碗里的汤都一滴不剩,全都喝完。 祝江江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手托着腰抱起。 他一手拿着两只叠在一起的碗筷,一手抱着她,带她一起朝厨房走去。 碗放在盆里,没洗。 厨房门和大门一关,裴祭就带着她回房了。 刚才她煮面的时候,他已经回房准备好了洗澡水,现在可以直接洗了。 瞧他急不可耐的样子,祝江江只是在笑,没有挣扎,十分配合,任由他带着她一起洗、一起睡。 …… 昨晚厨房里闷煮的一锅红豆和一锅绿豆,今早起来的时候,已经凉透了。 凉了正好,祝江江一起床就可以开始把它们倒到垫着干净白布的大盆里,用舂棍慢慢碾碎、碾细,做成红豆泥和绿豆泥。 酒楼那边白天要忙店里的生意,这种细活他们来不及做,只得祝江江把活儿带回来做。 做完之后,申笑那边只需要负责擀皮就可以了。 裴祭也跟着她一块儿。 “相公,你尝尝。”祝江江用手捻了一块豆沙递到裴祭嘴边,“会不会太甜了?” 裴祭不关心豆沙甜不甜,他嘴里吃着,眼睛却一直在看着她笑,“没有昨晚的娘子甜。” “……”祝江江听到这话,脸立刻就红了。 她低下头,躲开他暧.昧的目光,假装生气道:“快点干活!” 昨晚她不就是因为想家,所以稍微多依赖了他一点,也多主动了一点嘛,至于叫他回味到现在吗?! “这句话是不是多了一个字?娘子昨晚说的好像只有三个字。” 裴祭见她害羞,就更想逗她了。 “你!” 这下,祝江江的脸彻底红到了耳根,像是要滴水一般,佯装嗔怒道:“我不理你了!” “哈哈哈……”面对她的威胁,裴祭只觉得她可爱,并未当真。 他家娘子真好看! 第二二一章 十月大庆开启 十月大庆。 江南镇南城门。 朝阳未升,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天才刚亮,江南镇的城里就不断地涌出人群来。 众人穿着自认为最好看的衣服,携家眷、同好友,一起热热闹闹的朝某个方向走去。 走路的人大半,乘坐车马的人,只有少数。 “你们之前去看过不?咋样,那边还那么热闹不?” “去过啦。”一人惊讶地看着方才开口的人,问:“难道兄台你还没去过吗?” 其他的人听此,纷纷朝那人投来目光,好似在说:竟然还有人没去过小荒村?! 在今天之前,听说过小荒村要举行十月大庆的人,多多少少都借着由头,去看过一次。 虽然小荒村和他们之前去酒楼吃饭的时候差不多模样,但多少也看出了一些区别来,譬如说重启的官道,和那块显眼的广告牌。 大伙儿都见过啦。 “诸位见笑了,我前几天去外地的妹妹家了,喊他们来一起玩儿,昨日才回来的,所以没来得及去瞧一瞧。” “原来如此啊……” “不瞒大伙儿说,我前几日也托人带了口信儿给远房的亲戚了,这不,大舅哥一家都来了嘛。” “看来今日,小荒村热闹咯……” 江南镇小荒村早已名声在外,所以一收到自家亲戚的来信,在外地的人都想办法推了手头上的事儿,赶来看看热闹。 据小荒村祝小娘子放出来的消息,这次的大庆有吃有喝还有玩儿,大伙儿可不都想来瞧瞧嘛。 “哎哟,大家快看!” 有人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喜一样,指着前方大喊:“这树上都挂了灯笼了,跟过年一样热闹啊。” 另一人听了这话,连忙反驳,“过年哪有现在热闹啊,看来祝小娘子是下了血本了,咱们这回,可得好好玩一玩了!” 祝江江当然下了血本! 从林荫道的第一棵树开始,她就叫人挂了灯笼。 这灯笼白天不点,只做点缀,晚上裴祭就会派手底下的将士,来一盏盏的把灯笼点上,她要晚上的小荒村,也灯火通明。 一来,是为了方便来往的百姓。 百姓们白天过来,吃喝玩乐,晚上兆笙楼还有节目,不住民宿的百姓们晚上回去,天太黑,不安全。 祝江江准备的这些灯笼也就排得上用场了。 二来,她还要靠这些灯笼来营造出和城里一样的夜生活的景象,以此来告诉众人,小荒村也和城里一样繁荣。 除此之外,官道重启对全镇百姓来说都是好事儿,这些就权当是庆祝了。 好几里的林荫道,灯笼高高挂,一直到酒楼前都未断,往下的路还有,但客人们却都在酒楼停下了。 他们今日来得早,早饭还没吃呢,又走了一路,谁不饿? 祝江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此刻的酒楼内外,都摆了桌椅,供来往的人吃茶过早。 选择在路边的树下用早饭的人不少。 酒楼里早已经是人挤人,等酒楼里上菜不知道要等多久,所以大伙都选择买酒楼外面的包子、烙饼,随便吃一吃。 这些包子、烙饼,自然也是祝江江的酒楼卖的,帮忙的是村里的人。 “这上头写啥了?” 在酒楼大门对面的官道旁,立着一块长长的告示墙,比衙门门口的布告栏还要长。 上面写写画画了很多东西,但很多人都看不懂,祝江江只好让裴祭挑了几个识字的将士来帮忙。 对于过往百姓们的疑问,几位将士有问必答。 “这上面写的是这次大庆的活动流程,第一日,白日开放茶山、花海、虾塘,可供游玩,晚上在书院有兆笙楼的表演。” “第二日,白日在花海有月老下凡的大闯关比赛,闯关成功有奖银、奖品可拿,晚上在书院有游园会,还有月饼吃。” 那负责解说的将士,指着告示墙上的画儿,耐心地在给不识字的乡亲们解说流程。 百姓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虽如此,却还是被小荒村的活动吸引得移不开目光,甚至还想快点去试一试。 “第三日只有白日的活动,在书院有广场舞、在花海有音乐节,大伙儿都可以去看看。” 听完那将士的解说,众人对这次的月圆节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来之前,他们以为顶多就是来这儿看看景、吃吃饭,到处走一走罢了,谁知道小荒村竟真的准备了这么多的项目! “怪不起祝小娘子这个大庆要搞三天两夜呢,这么多好玩的、好吃的,咱们玩得过来嘛。” “是啊。”有人附和道:“听了这么多,晚上我都不想回去了。” 很多江南镇本地的百姓,手里没那么富裕的,都打算来玩一玩,晚上再回家。 可这么多活动,家里住得远的,一来一回,耽误了时间,岂不是会错过不少? “我去瞧瞧客栈还有房间不。” 有人当下就做了决定,转身朝民宿小跑过去,生怕晚了房间就住满了。 那些没钱的,都在回忆自己是否在附近的村子里有没有熟人,想着能住得近点就住得近点。 也因此,原本谁都瞧不上的小荒村村民家里,突然来了很多自称是亲戚的人。 那些亲戚关系,七拐八拐的,绕了好多圈才绕到小荒村大伙儿的身上。 可尽管如此,村里大伙儿还是很热情的招待了这些所谓的亲戚。 “难怪小村长让我们也把灯笼挂上,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村里大伙儿家里八百年不来客人,今日一来就来了好些,大伙儿是高兴的。 等亲戚们出去玩了,村里的婶子们便聚在一块儿聊天,说起了这事儿,几个婶子们的脸上都是乐呵呵的。 祝江江回来拿东西,看到村里人在村口聊天,便向她们打了招呼,“婶子们,怎么不去玩儿啊?” 村里人见她回来,也冲她挥手示意。 “今儿不是第一天嘛,那茶山和花海,咱们都见过了,就不去了,等晚上再去书院看戏。” 也是,第一日白天的活动,对住在小荒村的人来说,并不新鲜,他们留在家里也是情有可原。 “那婶子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儿要忙,就先走了。”祝江江不客气,回家拿了东西就走。 第二二二章 花海惊人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十月大庆的第一日,小荒村最值得一看的景色,自然是那一片新增的花海。 花海前,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识字的人见了,就都知道今日花海的主角是谁了。 “这片花色,当真是菊啊,只是……” 一个城里人打扮模样的男人拉长疑惑的声音,扭头问身旁的友人,“莫兄,要论养菊,你府中的菊要是自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了,那这些菊,莫兄可都见过?” 十月,初秋,正是菊花开得旺盛的时候。 小荒村的这一片菊花花海,对爱菊的人来说,那可真是一击必中,爱不释手、流连忘返啊! 被问到的那男子摇摇头。 眺望这一片足有五千亩的花海,赞叹道:“此处的菊,斗色争妍、万紫千红,我府中那几盆,当真是不够看的,而且,种类也不及这里的千分之一,在下惭愧啊。” 不来这里,他们都不知道,菊花竟然有这么多品类。 “你们看!” 其中一人又惊诧道:“前方的花丛前有块牌子。” 几人见了立在花丛里的牌子,匆匆抬步上前,只见那牌子上写的,竟是这一丛花的品类和名称。 “上面说,这一丛花的名字,叫白毛菊。” 几人低头看跟前的花,这是一丛白色的菊,花瓣尾端稍有一点点粉紫色。 花朵盛开,数百细长的花瓣立于一朵花顶上,繁花簇簇的模样,煞是喜人。 “你们瞧,对面的花丛是不一样的名字。” 几人循声抬头看去。 眼前这一片都是白色的菊花,他们本以为这是同一种品类,可谁知,每一拢花丛,都是不一样的品种。 “白毛狮子、白牡丹、白玉珠帘、残雪惊鸿……” “嘶——这些竟都是菊!”几人大惊。 令他们惊讶的不仅仅是菊花的品类繁多,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些花的名字,意境竟如此之高! “只是一种白色的菊,就有如此多的种类,那前方那些……” 他们再次眺望前面姹紫嫣红的花海,红色的菊、金色的菊、粉色的菊、黄色的菊……这里简直是爱菊人士的心尖儿啊! 那个被其他几人成为莫兄的男子,直接被眼前这一片菊海给炫晕了。 “这、这真是……”那男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扬言要见这片花海的主人,“快带我去找花海的小娘子,我要买下这些菊!” “咱们快去问问那小娘子长什么模样吧。” 几人是外地来的,没见过祝江江,只听说过她的名号。 他们依依不舍的,频频回头往那片花海,那姓莫的男子实在不舍得离开,便道:“赵兄、兰兄,要不我们先赏花,大庆之后再去找小娘子吧?” 放着这片开得正艳的花儿不赏,着实可惜啊! 更何况,就算他们现在去找人家小娘子,这花儿也不能马上带走,又何须着急? “也好,先赏花吧。”几人纷纷点头同意。 祝江江其实也在花海。 她料想到今日花海会是人最多的地方,所以一直跟裴祭待在花海里,不止他们两人,花海里还有很多前来帮忙的将士。 不是她想把人往坏处想,花海里的花隔三差五被人采摘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今日来这么多人,难免会有一些不爱惜花朵、见花好看就想采摘的人。 为了保护自家花海,祝江江不得不跟裴祭借人,用将士们的威严来震慑那些想要毁坏花海的人。 “娘子很喜欢花儿?” 裴祭与祝江江并肩走,她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目光没放到他身上过了,全都在身旁的花儿上面。 于是他便忍不住问她。 “菊花的观赏性很高,是人都难免被花吸引去目光,但说喜欢的话,我还是更喜欢玫瑰,而且男子送花,大多都送玫瑰。” 祝江江自顾自地侃侃而谈。 她喜欢看菊花,但不会摘了拿在手里,菊花还是养在泥土里更好看。 “玫瑰?” 裴祭放眼望去,记忆中,这片花海里并未种有这个品种的花儿。 祝江江见他在寻找,便笑道:“别看了,玫瑰要明年三月才种,六月才是它的花期。” 怪只怪,这块地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玫瑰种植的时间,所以她没有种。 但明年开春,她一定种。 “好吧。”裴祭略显遗憾。 他本想着,她喜欢的话就去摘一朵给她的。 “祝姐姐、祝姐姐……” 花海里人多口杂,声音极大,申敏用尽全力高喊,寻找祝江江,都找不到她。 在花海里赏花的人,有认得申敏的,都帮她喊。 如此人传人地高声呐喊,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有什么活动了呢。 声音传到祝江江这里的时候,花海里已经满是喊她名字的人了。 “娘子,你的人气很高啊。”裴祭忍俊不禁,打趣她。 拉着她的手,往官道上边走去。 这个声音,方才探讨花海的几个外地人自然也听到了。 他们伸长了脖子张望,试图看一看祝江江长什么模样,但花海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分不清谁才是他们要找的人。 申敏见祝江江和裴祭走来,她没下马,直接二人说道:“祝姐姐、将军,今晚书院的场地准备好了,您快去验收吧。” 昨日学堂才刚放假,今晚兆笙楼就要用场地了,申敏今日一直都待在书院里,这才刚忙完。 现在就等祝江江去看一眼,她点头了,兆笙楼才能够上去做准备。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们去牵马。” 今晚要上演的戏,需要一些特效,这些特效只有祝江江懂,所以她必须到场。 裴祭见她似乎挺着急的,便让祝江江在原地等着,他飞身去官道对面的树下牵马。 二人共乘,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 裴祭的马技不错,不过看着身旁来往的百姓,祝江江还是难免有些紧张,生怕碰着路人。 而且,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啊。 “相公,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是在城里骑马,然后碰掉了我的糖葫芦,对吧?”她记得可清楚了呢。 那串糖葫芦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花的第一文钱。 “原来那人是你?!” 裴祭明显没认出她来,因为那个时候的她,穿得真的太破了。 他一直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她在卖茶的时候。 祝江江:“……” 第二二三章 黎塘村送葡萄来了 “许三皇子,你家来人了。” 秦风在外面找了一大圈,终于在书院里找到了来看兆笙楼排练的许顾。 许顾正看得兴起呢,面对秦风的话,他充耳不闻,“什么我家啊,我现在住民宿,去金秋阁的肯定是找你们的,关本公子什么事儿!” 秦风见状,也在他身旁坐下,看着正在排练的小五,他眸色都变得温柔起来。 这妮子,好像长高了些。 慢着! 他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 “许三皇子,你家皇叔来了。” “……” “你说什么?!”许顾突然站起来看着秦风大喊,那声音令屋里排练的几人都停了下来,看着他们二人。 秦风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始终放在小五身上,“你家皇叔就在金秋阁等你,你再不快点回去,他就要杀过来了。” 许顾知道秦风不是夸张,他家那个皇叔,简直是他们许家所有皇子公主的噩梦。 皇叔这次万里迢迢的亲自到小荒村来,他怕是躲不过了。 “老天爷保佑!” 许顾给自己祈祷,接着深吸一口气,然后才以一种慷慨赴死的表情,冲了出去。 祝江江和裴祭正好从外面进来,三人差点撞上。 她跟许顾打招呼,但许顾没理她,脚步匆匆的就跑了。 “许三皇子怎么了?我看他急忙忙的,是出什么事儿了吗?”祝江江进门看到秦风,便顺口问了一句。 秦风耸耸肩,说着风凉话,“小西州的幽亲王来了,那小子正回去请安呢。” “什么亲王?”祝江江瞪大眼睛。 是又有什么大人物来了吗? 怎么一天天的,这皇子、那太爷来得还不够,又来一个?! 她可没空招待啊! “幽亲王许攸,小西州名望最高的亲王,是小西州皇室的镇山石。”裴祭缓缓开口,同她讲解。 镇山石其实只是一个比喻。 小西州盛产矿石,所以,被比作镇山石的男人,在小西州的地位可想而知。 祝江江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头有多大,不过看许顾刚才的反应就知道,那个人好像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算了,反正又不是找她的,她慌什么? “小五,你们再排一次,我看看。”祝江江瞬间把小西州的许家人抛之脑后。 现在,就算是天大的事儿,也没有今晚的演出重要。 戏都宣传出去了,全镇百姓都在等着今晚,她不能放着全镇百姓不管,去接待一个皇叔的。 看完了兆笙楼的排练,又试了今晚需要准备的道具后,见没什么问题了,祝江江便让大伙儿好好休息,吃个晚饭,养足精神。 现在快到傍晚时分,夏日的天黑得慢,离天黑还有段时间。 酒楼里晚市已经开始了,祝江江也要回去吃饭,顺便再换身衣服。 她和裴祭刚到村口,还没进村,就看到村口的路旁,有许多的马匹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些马匹毛发坚硬杂乱、四肢精瘦但有力,是小西州的马。”裴祭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这些马一看就是吃干草长大的,而且平日里常受风吹日晒,跟他手里这匹吃青草、一身肥膘的马不一样。 “这么多!”祝江江头一次见这么马匹,就是裴祭手底下那两千将士,分到的马都没有这么多。 村口路旁的马匹加起来大概有四五十匹,却没见一辆马车。 看来小西州的那个什么皇叔没坐马车,是骑马来的。 再看金秋阁的院子里,齐整整的四五十人席地而坐,吃着手里的干粮,却不见他们喝水,也不知道他们噎不噎得慌? 祝江江看着都觉得渴。 不过小西州就是那么环境,他们怕是早已经习惯了吧? 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裴家的院门平日里不锁,祝江江一进院子,去开大门锁的时候,发现大门口旁边多了一个背篓。 掀开背篓上的草帽一看,背篓里是紫紫黑黑,还带了一点点青红的葡萄,满满的一大背篓。 “这是什么?” 裴祭也走了过来,随口问道。 “是黎塘村的葡萄。”她笑着捏起一粒黑紫的葡萄,剥了一半的皮,递到裴祭嘴边,“应该是黎塘村送来的,甜吗?” 祝江江有传过口信给黎塘村的人,让他们准备一些葡萄,明日的游园会要用。 看来他们今天就送到酒楼去了,这一背篓,大抵是黎塘村的村长给她送来,让她尝尝鲜儿的。 葡萄已经到了成熟的季节,也该采摘了。 但她最近太忙了,等过完了十月大庆,她再带合作商一起去黎塘村的葡萄园看看。 裴祭是第一次吃葡萄,也知道这是他们家今年的第一口葡萄,祝江江愿意剥给他先吃,他开心到不行。 “很甜。” 祝江江也不客气,开了门后,就提着一串边吃边进门,把背篓留给裴祭抬进屋。 “可是这一背篓太多了,咱们家三个人肯定吃不完,还是分点给武老先生吧,相公你去。” 说着,她就去取了两个手提竹篮。 本想分两篮子给裴祭带去金秋阁的,但一想到金秋阁院子里那些干吃大饼的人,她就放回了一个篮子,只拿了一个。 分了一篮子出来,留给自家三人,剩下的,祝江江都让裴祭带去给金秋阁了。 祝江江正提着篮子去厨房洗葡萄的时候,金秋阁那边的院子就响起了一阵惊呼声儿。 “这是什么水灵灵的果子,真甜、好吃!” “难怪三皇子竟不惜忤逆亲王,也要留在这里,这里的果子太好吃了!” 上次祝江江是有让送货去小西州的人,带了西瓜去的,可是带去的不多。 一方面是怕路途颠簸、颠坏了可惜,二来也是想先拿一部分去探探路,看看西瓜到了小西州的时候,里面有没有变质。 如果西瓜到了小西州还是好的,那那些个也不够皇室的人分。 金秋阁里那些小西州的护卫没有吃过也正常,别说西瓜了,那些干货,以他们的身份,怕是也吃不到。 所以现在能在小荒村吃到葡萄,就足够他们震惊好几天了。 不过…… 他们说什么? 许顾为了留在小荒村,不惜忤逆自家皇叔? 这怎么行! 他那个霸道冷酷的皇叔,不会因此迁怒到她头上吧? 第二二四章 高冷皇叔驾到 小西州的幽亲王会不会迁怒于无辜的人,祝江江不知道。 她只知道,裴祭送葡萄去金秋阁后,就被缠着一直到天快黑,都没能回来。 晚上书院还有演出,祝江江晚饭就没特别做,打算下个面条随便对付一口就行,不过后来见裴祭没回来,她就临时把面烙成了饼。 “小鱼,你们先去,我去叫你哥哥。” 裴小鱼早在她烙饼的时候就坐不住了,老早就想着去书院看戏。 要不是祝江江坚持要她等着吃晚饭,不然这丫头早就跑了。 “好!” 裴小鱼和北边小屋那几个,一人拿了两个烙饼,就急吼吼地往书院跑去了。 祝江江用油纸包了几个还热乎的梅菜肉饼,拿了个小小的果篮,洗了点葡萄,给自己准备点看戏必备的零食,就去找裴祭了。 站在金秋阁门口,她没进门,只是冲屋里喊了一声:“相公,戏要开始了。” 屋里,裴祭和在座的几人都听到了声音。 “哎哟,瞧瞧我们真是的,聊着聊着,都忘了时辰了。” 武晋平率先回过神来,几人方才聊着小西州的塞外风景,都忘了今晚还有演出了。 “武老先生、皇叔,咱们还是快点儿吧,再晚,戏就开始了。”坐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许顾忍不住低声催道。 他的话,令屋里那个始终不苟言笑的男人再次皱起眉头,把炮火冲向他。 “你身为小西州的三皇子,在外,就该严正自己的身份,整日嘻嘻哈哈,像什么话!” 许顾:“……” 祝江江:“……” 身在门外的祝江江听到这又老又刻板的训话,心情也跟许顾一样。 对于这种长辈,她还是躲远点儿好。 “相公,我先走了,你快点跟上来。”祝江江先走一步,能不碰上那个亲王就不去碰。 她才没走两步,裴祭就骑马从她身后过来,“娘子,上马。” 祝江江由他拉上马,在他身前坐稳后,用油纸拿了一块饼递给身后的裴祭,“呐,吃吧。” 裴祭笑着接过,一手控制马缰,一手拿着油饼在吃,“娘子,我想喝茶。” 刚才在金秋阁陪聊,嘴巴都聊干了。 祝江江白了他一眼,把身上背的竹筒取下来,给他倒了一杯,亲手给他递到嘴边,喂他喝下水。 这一幕,恰巧被身后跟上来的几人看见。 武晋平和许顾也选择骑马出行,他们两人见惯了,除了打趣两句,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倒是那许攸,看见眼前这一幕,他大受震撼。 在他的认知里,无论是哪国的大将,或者稍微有点本事的男人,迷恋的都该是权势,而不是这小小的温柔乡。 可这个裴祭,不仅迷恋温柔乡,还光明正大的当着外人的面和女人黏黏糊糊的,这也太小家子气了。 这种事儿,不该是晚上回房之后再做吗? 许攸拧起眉头,暗暗鄙夷这一幕。 他看了裴祭马上的女子一眼,长得还行,不过天底下长得好看的女子多了去,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竟能勾得裴祭如此死心塌地。 许攸不明白。 祝江江一直感觉有道复杂的眼神在看她,循着眼神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粗狂和矜贵合为一体,丝毫不显违和的男人正盯着自己。 瞧那气度,应该是小西州的幽亲王没错了。 她冲许攸点了点头,没说话,重新把目光移到裴祭身上,“相公,还要吗?” 裴祭摇了摇头,继续吃手里的肉饼。 看到他有吃的,许顾被训了一个下午,早就饿了,也问祝江江要了一个。 他那和“要饭”无异的模样,看得许攸的脸又黑了一分。 他们小西州虽然物资匮乏,但身为小西州的皇子,怎么也不可能落到要饭的地步吧! “许顾。”许攸盯着许顾的背影,带着教训的意味叫他的名字。 许顾被他这么一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怂得不敢说话,默默退到自家皇叔身边,但手里的肉饼,还是被他攥得死死的。 “皇叔,那位就是给我们小西州送果蔬和粮食的小娘子。” 他弱弱地提醒许攸一句,接着试探性地朝他伸出手,“还有,祝姑娘的手艺真的不错,皇叔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 许攸皱紧的眉头松了松,瞳孔稍微放大。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方才还在暗暗鄙夷是红颜祸水的女人,竟然就是那个给他们小西州送果蔬的女人! 她这么年轻?! “你确定是她?”许攸不相信,微微侧头,低声跟许顾确认。 “就是她啊。”许顾含糊不清地说。 他已经不客气地大口吃起了手里的肉饼。 ……这也太年轻了吧! 那个女人看着也就十六七的模样,竟然已经有本事把生意从大澧朝做到他们小西州了?这怎么可能! 许攸再次深深地注视祝江江的背影。 此女的本事,若是以男子论,这个年纪就做出了如此大的成就,那岂不是比他十六七岁时的作为还要大! 不知道为什么,许攸对祝江江的看法,直接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书院。 小荒村十月大庆的第一天晚上有兆笙楼的戏,也是今晚的重头戏,慕名前来的百姓们早早就来了书院了。 此刻的书院里,已经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了。 几人的马进不去,只能拴在外面的树干上。 “走吧,我给你们留了位置。”祝江江领着几人往里面。 在操场舞台的正前方,有且仅有四五张桌椅,那是她留给武晋平和许顾这种有地位的人的特殊待遇。 周凉早就到了,他已经在最旁边的桌椅坐下。 看到几人来了,他便起身跟几人一一见礼,轮到许攸时,他顿住了声音,“敢问这位是?” 能跟武晋平并肩走来的,想来地位不会低。 祝江江见状,凑到周凉身旁,用手挡着嘴巴,不那么正经地给他介绍:“他是许顾的高冷皇叔,小西州的幽亲王。” 许攸:“……” 他听到了! 这女人,说悄悄话也不知道小声点儿,而且,他哪是什么高冷皇叔,他是威严正义好不好! 周凉得知来人的身份,当即惊了一下,而后便恭敬地跟他行礼。 一番来往之后,几人才终于坐了下来,等待好戏的开演。 第二二五章 原来这就是月饼的由来啊 “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想念你的心怦怦跳不能入睡,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书院的钟声才敲响,热烈等待好戏上演的众百姓们便立刻顿住了声音。 被看客们围在中间的舞台上,灯笼渐渐被点亮,不知从何处,升腾出一片薄薄的白雾,从舞台下,飘到舞台上。 优美的歌声伴随着一位腾云驾雾的仙子而来,众人的目光立刻就被那仙子吸引了过去。 “嘶——真美!” 难得众人的注意力不在那歌声中,而是在那渺渺的云雾中的美人身上。 害! 能不美吗?那可是祝江江回忆了所有看过的古装神话剧,挑了一个最美的嫦娥的造型,照着给小五做的衣服。 广袖、纱裙、鹅毛头饰,白衣飘飘,加上干冰的舞台特效,就犹如那天上的仙子。 “祝姑娘,今日唱的是哪一出啊?”武晋平没机会看排练,都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 祝江江见此,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从秦风手里抢过一份演出简介表,递给武晋平,她吃着葡萄,没空给他讲解,就让他自己看了。 “祝姑娘,在下为何没有?”许攸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问她要。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祝江江也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又回头寻找身后的人,看看谁手里拿到了简介,就跟谁借给许攸看。 许攸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纸张,相当无语。 他堂堂的小西州幽亲王,全朝上下,谁敢如此对待过他? 把别人用过的东西拿给他看,上面还有油印子! 他受不了! 看都没看,直接把那张纸丢在桌上,从怀里掏了一方帕子,擦了手后,帕子都丢了。 他的动作,祝江江全程都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中暗暗吐槽:真事儿! “此曲所唱的都是些情情爱爱,如此绵绵之音,有何好看的。” 虽然这曲子很新鲜,但对许攸来说,他不是很有兴趣,而且还是跟那么多平民百姓一起看,他就更觉无趣、烦躁。 叫台上那唱戏的人回去单独唱给他们听不行吗?非得来这儿人挤人。 许攸的牢骚,在他身旁的人,无一人理会他,连武晋平都只是笑了笑,接着又把目光转到舞台上。 一曲毕,舞台上的白雾渐渐散去,又见一个猎手模样,手持长弓的男人出现在舞台上。 男人长弓所指的方向就是舞台的正前方,蓄势待发的弓,将舞台前方的观众们都吓得抱头跑开。 许攸的暗卫也现身了,挡在许攸面前,一柄长剑,寒光凛凛。 相比舞台上的人,台下更叫人害怕吧? “皇叔,舞台上那是戏……”许顾脸色有点尴尬,低声提醒他家皇叔,别这么大惊小怪。 “退下。” 许攸不管舞台上是不是在唱戏,他让人退下,是因为身旁的武晋平和裴祭等人都很淡定,他若反应过度,反叫人看了笑话。 这个小小的插曲结束,舞台上的戏在继续。 负责鼓乐的龚叔开始旁白,将舞台上的戏缓声讲述与众人,众人这才知道舞台上发生了什么。 随着故事的讲述,舞台上的灯笼渐渐变暗,只留下最后十盏,那十盏对应的便是故事里的十个太阳。 “咻!” 舞台上的男子发出弓箭,射掉了一盏灯笼。 “好!” 台下的看客们被带入那故事当中,看到“太阳”被射掉了,纷纷叫好! 叫好声未落,舞台上三箭齐发,又射掉了三盏。 祝江江见状,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她知道为了这一幕,台上的人练习了多少次,不过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 “后羿?他是大澧朝的人吗?”许攸又发问。 他也看得入迷了,没看简介的他,都不知道这是个神话故事。 “皇叔,那是祝姑娘笔下虚构出来的故事,就跟梁山伯和祝英台是一样的,都是假的。”许顾见终于有他皇叔不知道的事情了,他解释起来,语气中都带着一丝炫耀。 许攸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所以他一个眼神看过去,许顾那得意没几秒的神情,立刻就收敛起来。 好吧,他家皇叔还是一如从前的吓人。 “原来月饼就是从这里来的啊!” “啥是月饼?” “你不知道什么是月饼吗?白天那布告墙上不是说了吗?明天晚上的游园会有月饼吃啊……” 故事上演到了嫦娥奔月的一幕,月饼出现了。 月饼的出现,立刻引起台下百姓们的热烈讨论。 白天他们听到月饼的时候,还一头雾水,不知道月饼是何物。 现在看了这个故事,这才明白,原来月饼代表的是团圆、丰收、美好的意思。 “这样啊……”那不知道月饼是何物的人,表示道:“那明日咱们得多吃几个月饼,这样仙子才会保佑我们,今年大丰收啊!” “是啊是啊,明天我也要多吃几个!” 听到身后的百姓们反应如此热烈,负责准备月饼的祝江江听了,她就知道,自己之前准备的月饼,不够吃了! 看来今晚回去,还得加班煮两锅红豆绿豆来做月饼才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舞台上,仙子飞升后,只留那男子一人,举杯对月,又开始唱了起来。 “嘘——别吵,快听!” 众人见换了曲子,便责令周围的人安静下来。 男子那满是伤感的嗓音一出,台下那些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们纷纷落泪,为舞台上二人的爱情故事感伤。 她们一哭,那些个男人们也受不了了,呜呜咽咽的,众人哭成一片。 “……” 看过太多版本的嫦娥奔月的故事的祝江江,这一刻心里是崩溃的。 他们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不过算了,能让全场观众都落泪,也算是演出成功了。 至少,这个故事会流传下去,而且,明年她再举办月圆节的话,大伙儿的接受、包容的程度就高多了。 这样一来,明年她就不用费心费力的给园庆找理由了。 第二二六章 小西州的人都不会水 对于这群古人来说,戏散场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但对于祝江江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社畜996的普通夜晚罢了。 “真好啊,小娘子还给咱们把路上的灯都点亮了,这样咱们回家就不愁看不到路了。” “是啊,还是祝小娘子想得周到,明儿咱们再来?” “来!一定要来的!” 散去的百姓们,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在路边一树一灯笼的照耀下,都相约一路同行,朝城里的方向走去。 如此一大群人相约而归,祝江江完全不用去担心,自个儿也翻身上马了。 裴小鱼因为白天玩得太疯了,在戏结束之后就不停地打瞌睡,所以裴祭只能把自己的马让给她们姑嫂二人,他负责在下面牵马。 “武老先生,敢问今日是大澧朝的什么节庆,为何这般热闹?” 看了一晚上演出的许攸,感慨大澧朝文化丰富多样的同时,也不免感到好奇。 记忆里,这个时间大澧朝应该是没有节庆的。 武晋平口中还在轻轻哼着今晚听到的新曲子,目光从天上的月亮转到许攸身上,笑道:“今晚可不是大澧朝的节庆,是祝姑娘为她茶山、花海举办的十月大庆。” “为茶山和花海?” 许攸惊讶地把目光投向祝江江。 只是为了区区几块地,就搞这么大的动静?这也太拼了吧! “皇叔,今天只是第一天,十月大庆的庆典还有两日呢。”许顾似乎看出来了许攸的震惊,他不介意让他再多点震惊。 还有两日! 许攸果然更加惊讶了,不过他隐藏得很好,脸上并未表露出更多的讶色来。 几人虽骑马归家,但为了配合裴祭,他们都没有走得很快。 村里有人先回到了,在村口的位置,传来几声惊呼和驱赶牛马的声音,祝江江看不清村口发生了什么,但听得出来。 “哎哟,不得了啦,马把庄稼吃了……” “马吃庄稼了?!” 不知道怎么的,几人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到许攸身上。 村里除了他手底下那些马匹之外,没有别人的马了。 “驾!” 许攸被几人用嫌犯的眼神盯着,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双腿一夹,率先上前去查看情况。 村民们左右夹击围赶,终于把在田里吃庄稼、还在田里打滚消暑的马匹赶了上来,对于庄稼的损失,村里大伙儿今晚心情不错,没有过多追究,也不敢追究。 他们不敢,祝江江身为村长,却不得不管。 “幽亲王,今天太晚了,田里的损失看不到,明日我再列一个清单给你,请准备好铜钱。” 祝江江连客气都不带客气的,直接跟他索要赔偿,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记住,是铜钱哈,因为我没有零钱找给你。” “多谢小村长。” 村民们见状,都偷偷给她竖起大拇指。 有她这个敢出头的村长在,是他们小荒村的福气。 “大家回去吧,晚安。”祝江江不好意思地笑着,跟众村民挥手道别。 他们是一派喜乐融融的模样了,许攸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来这里第一天手底下那些人就给他惹事儿,自己的马也不看好,这叫他亲王的面子往哪儿搁! “来人!” 许攸随便冲一个方向大喝,方才那个在书院替他挡箭的暗卫又出现了,“集合人马,罚跑两个时辰!” 大晚上的,他们又赶了好几天的路,再跑两个时辰,怕是会猝死吧? “等等!”祝江江赶紧开口叫住那个要消失的暗卫。 “那个、幽亲王,罚跑就不必了吧,会吵到大家的,不如罚他们明日帮我做点事儿,如何?” 嗯? 许攸挺意外的,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改变他的命令。 不过,他还是同意了,“就听祝姑娘的,下去吧。” 翌日清晨。 祝江江果然列了一张赔偿清单,一大清早的就拿去找许攸了,早点完事儿,她今日还有别的事儿要忙呢。 看到已经穿戴整齐,准备随时出门的几人,她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直到许顾一大清早的从民宿赶来给许攸请安,看到他,祝江江才凑了过去,低声道:“你没跟你皇叔说今天要下水吗?” 许攸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他也不嫌热得慌。 许顾闻言,只见他一脸为难,迟疑道:“祝姑娘,我们小西州少有大江大河,我皇叔他……不会水。” 别说他皇叔了,他都不太会水。 要不然祝江江建的那个大闯关,他早就去试试了。 “啊?他们也都不会水啊?” 祝江江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儿,她看着金秋阁院子里那任凭她吩咐的小西州的护卫们,眉头拧得更深了。 她本想让派他们去花海的江边做巡护员,以防今日观看大闯关的百姓们头脑一热,跳江游泳出事儿。 现在听来,他们不会水,那还巡护个屁啊。 “祝姑娘,你需要会水的人?”许攸听到她的呼声,回头冷声看着她道:“这些护卫你尽管吩咐,无需在意。”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没有,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去菜地帮忙吧,再找几个人去割牛草,帮我放牛。”祝江江临时想了几个活儿,丢给他们。 武晋平今日是要去花海看大闯关的,他不去菜地,酒楼后厨的压力就大了。 不如直接用许攸的人。 祝江江从许攸这里拿了银子,昨晚那些损失了庄稼的村民们早早就等在裴家门口,看到他们,她直接把铜板分给了大伙儿。 大伙儿拿了银子,没回家,直接就奔村子外面去了。 小荒村的庆典,看山赏花不需要银子,但酒楼、钓虾还有报名大闯关,是需要银子的。 他们昨日没有带银子,啥也吃不成、喝不成,今日带点银子在身上,就可以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了。 “娘子,我们走吧。” 裴祭换了一身轻薄干练的衣服,袖子和裤腿都打了绑腿,一看就是为了下水做准备。 “相公,你这是做什么?你也打算闯关?”祝江江打量他,即使看过了他,她也还是会被他的帅气折服。 “我要让你改口叫我阿照的。”裴祭笑着,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第二二七章 泳池大闯关开启 花海,大闯关。 明瑶是好说歹说,才终于把全家人都叫来了小荒村。 昨日明家人没有跟潮过来,错过了这片花海。 今日过来时,脸上还是不情不愿的,如今看到这一片盛开的花海,就是连不喜花花草草的明家老太爷,都不禁被眼前的花海给震撼到了。 花海毕竟离民宿还有些距离,之前来小荒村吃饭,他们都未来过这里。 今儿是第一次来。 “这、这是祝小娘子种的花儿?”明老先生颤抖地抬起头,指着眼前的花海,不可置信。 “爷爷,除了祝先生,小荒村还有谁有这么大手笔啊。” 明明不是夸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把自己当做小荒村的一份子的明瑶,就是感到骄傲不已。 她想,不仅仅是她,每一个在小荒村、在祝江江手底下辛勤劳作的人,都会因为她而感到自豪吧。 如今的小荒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破破烂烂的村子了,它已经摇身一变,成为全江南镇最值得一看的景色之一! “啧啧,这个祝小娘子,不得了啊!” 虽然见识过祝江江不少惊人的事情,但只要有一段时间不见,她就会给人带来惊喜。 这片花海,不止从选花的品位来看,值得一品,从花丛的排列来看,也相当值得回味。 无论是从颜色还是从形状,都十分的有深意。 没有很深的文学品位和绘画天赋,是设计不出来这片独一无二的花海的,最难的是,这片花海足有五千亩啊! 除了小荒村的回头客之外,被这片花海震撼的还有小荒村的新人——许攸。 许攸依旧是跟着武晋平几人一起出门,一同前往今日的活动场地。 一路走来,他看到了飘着淡淡稻花香的绿色稻田,也看到了一半绿色一半抽新芽的茶山,还有那朝阳下波光粼粼的虾塘。 再往前走,那片颜色的海洋便映入眼帘。 那是……花! 看惯了苍凉的大山和荒漠的小西州,如今看到这一片盛开的花海,许攸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繁花锦簇、姹紫嫣红之地!” 在他三十多年的生长环境中,是绝不可能出现过这样的地方的,所以看到这里,许攸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诧异、惊喜、兴奋。 “皇叔,你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去了吧。”许顾打趣他。 几人翻身下马,直奔花海江边的泳池,留许攸一人在后面,慢慢欣赏那些花朵。 泳池旁已经是人山人海,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看着泳池里负责巡护,实则在玩水的将士们,岸上的人是羡慕得不行。 “小哥,这水池我们也可以下去玩儿不?” “十月大庆过后才可。”一将士答道。 祝江江早就安排好了,等十月大庆结束,这泳池就开放,到时男女老少轮着来。 “那也成,不就两天的时间嘛,咱能等。” “祝小娘子他们来了,是不是要开始了……” 有人眼尖看到了祝江江,众人便循声看去,果真看到了祝江江站在大闯关的台子上面。 “各位,请安静!” 祝江江用尽全力地大喊,一边喊,她一边往泳池最尾端走去。 “今日的大闯关,报名者,一人五文钱,闯到最后一关者,将有奖赏可拿,各位,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 祝江江走到泳池尾端的台子上,将墙上的红布一扯,奖品墙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上面写了啥?” “兆笙楼的门票、民宿的房票、饭票,虾塘的鱼虾、果蔬、粮油、茶叶、布匹、赏银,还有书院的入学资格,啥都有。” “嘶——小娘子这是下了血本了,衣食住行,她是一样不落啊!” 这些奖品不管是乡下的百姓们来说还是对城里的人来说,都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奖赏的东西一出,大闯关的台阶入口便挤满了要报名的人。 “这小娘子的三票奖励倒是有趣,明戟,你去试试。”明老先生意外的怂恿自家孙子去试试。 他的脸上,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清高。 “好。” 明戟二话不说,抬步便朝报名的地方走去。 他才刚到,还没报名,台子上便有人在准备闯关了。 定睛一看,是裴大将军。 “各位,第一位闯关的是我们大澧朝的裴大将军,由他来给大家做个示范,大家给点掌声,鼓励鼓励我们的大将军!” 祝江江笑眼咪咪,期待裴祭朝她冲来的那一刻。 不知道这几天他有没有练过,要是闯不过来,那岂不是要丢人了? “相公,加油!”祝江江偏头冲裴祭笑。 双臂举过头顶,给他比了个心的形状。 岸上的百姓大多都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但裴祭懂,只见他低头一笑,眼里有温柔的光在流转。 他家娘子说过,这个是示.爱的动作。 “快看啊,裴将军冲过去了!” 岸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裴祭的动作而移动。 大伙儿都没注意细看,他就已经踩着第一关的三个圆球,闯了过去。 第二关是跷跷板加摇摆球,脚下的板子看着又大又宽,但它是不稳固的,会倾斜。 不止是板子给挑战者增加难度,三个板子的中间还有两个摇摆球,找不准时机的话,就有可能会被摇摆球给撞到水里去。 岸上的人只见那摇摆球在动,不知脚下的板子也是不稳的。 只到看到裴祭踩着板子过去,板子微微倾斜后,众人才进忍不住惊呼起来,“那三块板子居然还会动!” “这也太难了吧,普通人怎么可能闯得过去?” 明戟见状,心里活动跟岸上大伙儿是一样的,虽然他也觉得难度太大,但这也更能激情男人的胜负欲,不是吗? “明家,明戟。” 他爽快地掏出五文钱拍在桌上,这就比那些犹犹豫豫,舍不得花钱,又怕闯不过的人,先获得了挑战的机会。 不止是他被激起了胜负欲,小西州的叔侄俩也跃跃欲试。 许攸不会水,不过也没关系,如果他真的闯不过去、要掉下水了,他也可以运起轻功跳到岸上,不会让自己落水。 再说了,就算他真的不幸落水了,水池里不是还有人负责捞人嘛。 第二二八章 我承认我不是正人君子 裴祭一定有偷偷练过!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就轻松闯过了前面五关,现在只剩最后一步。 抓着绳子往上最后的台子爬上去,就到祝江江面前了。 岸上众人都在给他欢呼加油,反倒是祝江江,不仅没有给他鼓励,还一脸坏笑地用水泼他,把他脚下的斜坡弄得湿漉漉的。 这个斜坡下面的木板,上面铺了一层防水橡胶垫,水一泼,难度就增加了。 “小娘子,将军都到了,你咋还泼水啊。” “你懂什么,那是人家夫妻间的乐趣,要你管……” 岸上的人说什么的都有,不过都是看热闹,大家都没有太过当真。 裴祭连闯五关,身上都没有湿一点,没想到到了最后,反倒被自家娘子一瓢水给泼了个全身湿透。 但这难不倒他。 只见他还是一如方才,抓着绳子,一个箭步,迎水而上,直接窜到了祝江江面前。 “娘子,不乖。”他夺过她手里的水瓢,想亲她,但他克制住了。 “相公,你真厉害。”祝江江一脸讨巧地笑着,冲他举起两只大拇指。 只是一句称赞过后,她便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开到一旁,然后冲着对面的台子大喊:“朱先生,到你了。” 冲朱清然喊完,她又在岸上寻找明瑶的身影,“明先生,你看好了,朱先生为了你,为爱大闯关咯……” 裴祭知道今日的大闯关重头戏在朱清然身上,这是祝江江特地为他们两人安排的。 但他也是好不容易才闯过来的。 祝江江对于他的闯关成功,不仅没有表现出特别替她感到开心的样子,还把他晾在一旁,连他们的约定她也没有兑现,这叫他如何忍得了? “娘子!” “怎么了?” 祝江江回头看他,视线还没定焦,就感觉到脚下一虚,整个人都随着裴祭一起,腾空飞起。 他惦脚踩着江边的围栏借力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某人夹在胳膊下,带走了。 “申敏,现场交给你了……” 趁着两人还没完全离开花海,祝江江回头冲泳池的方向大喊,交代后面的事情。 两人在空中起起落落,裴祭运着轻功,借了好几次力,两人才最终落到马背上,接着飞奔回家。 祝江江始终不明所以。 回到家门口,因为村里人都去看热闹,而稍显冷清的村子里,只听得到祝江江的声音。 “相公,花海那边的活动才刚开始呢,你带我回来干嘛?哎哎哎、慢点儿……” 裴祭抱她下马后,就牵着她的手把她往家里拽去。 他的目的很清晰,就是要把她弄回家一样。 他把大门打开又关上,把她抵在门板后面,双眸紧盯着她,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道:“叫我阿照。” “啊?” 祝江江有点懵,“你没头没脑的把我带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这点小事……” “这不是小事!”裴祭打断她。 继续盯着她,沉声道:“对我来说,不是小事,娘子,叫我。” 祝江江觉得他好奇怪,就算他想让她改口换一个称呼,直说就是了,大可不必再回趟家啊。 “叫完你就送我回花海?” 裴祭没有吭声。 他不说话,在祝江江看来就是默认了。 只见她偏过头,微笑中带着一丝刻意,甜甜地喊了一句:“阿照。” 这次,裴祭有反应了。 “嗯。” 他应完声儿,抵在门背上壁咚她的双臂就收了起来。 祝江江以为她可以回花海去,继续看热闹了。 可谁知,下一秒,他就捞起了她,把她往楼上带。 祝江江又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被骗了,她红着脸,娇嗔地瞪着他,“裴祭,大白天的,你别太过分了!” “娘子,我承认我不是个正人君子,你在身边的每一天、每一刻,我都想要你。” 裴祭将她放在床上,高大的身子就压了上去。 他也曾克制过、努力过,也曾说服过自己,要做一个君子,不要吓到她,但他好像失败了。 做一个君子真的好难。 他就是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俗人,而且他的情和欲,都在遇到她的时候,变得无比热情和疯狂。 他控制不住。 “相公?”祝江江被他认真的样子微微吓到。 以前的他,就如其他古代人一样,回避、克制,从来不谈及这种私密的问题,今天的他,怎么变了? “叫阿照!”他重重地咬在她肩头,强调着。 祝江江微微吃痛,听话地配合他,“阿照,轻点儿……” 裴祭很满意她的反应,勾唇一笑,死死地将她按在床上,直到两人都精疲力尽,大汗淋漓,他才放过她。 …… 祝江江错过了朱清然和明瑶的高光时刻,不过后来有听说了一些关于他们俩的事儿。 听说很励志、很感人。 嗯……朱清然落水了。 “朱先生,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啊?”祝江江打趣朱清然。 他闯关没成功,落水了,却还坚持爬起来往前闯,这番举动感动了明瑶,感动了岸上的观众们。 大家一起为他加油,明瑶更是从终点往回走,反向闯关去迎接他。 二人的感情,岸上大伙儿心知肚明,纷纷起哄,替他们的双向奔赴感动,明家人见状,对于他们二人的事儿,便不再干预,破天荒地同意了这门亲事。 听说明老先生还是当场宣布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朱清然磕到了膝盖,这会儿只能坐在书院的宿舍里不能动,晚上的游园会怕是也不能参加了。 “祝先生,你就别取笑我了,没能闯过去,我终究不能算是成功,我还是让瑶儿失望了。”朱清然苦笑着,语气中尽是遗憾。 “不许胡说!” 明瑶没有跟明家人回去,而是选择留下来照顾朱清然。 书院放假,食堂里没做饭,她刚刚去酒楼给朱清然打饭回来,就听到他这番话。 她红着脸,娇羞道:“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的。” “……”这两人得到家长同意之后,行为举止就大胆了很多,祝江江现在感觉,自己很多余。 “你们聊,打扰了。”她白了两人一眼,去游园会了。? 第二二九章 小西州能种棉花 许攸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 他一来小荒村,就遇上了小荒村的十月大庆。 除了大庆第一日的白天,他没有参与之外,其他的活动,他都参与了。 才待在小荒村三天的时间,他就有种要在这里颐养天年的冲动了,虽然他才三十出头。 “祝姐姐,那些合作商又在找你了。” 十月大庆结束后的第一天,那些住在民宿里,等着跟祝江江谈生意的掌柜们,就又开始吵着要见她了。 申敏扛不住,一大早就过来了。 祝江江正在做早饭,本想着这两天大家都玩累了,休息半日,下午再叫申敏去通知各位掌柜,明日一起出发去各村考察的。 谁知道,民宿里的各位掌柜先坐不住了。 “这样吧,你让各位掌柜吃完早饭后,来这里统一开个会,咱们先把合作形式提前跟他们说说。”祝江江沉思半晌道。 之前来过的那几位掌柜,都因为不能接受她的合作形式,走了几个。 不知道这一批前来找合作的客商们,能不能接受她的合作形式。 申敏了解,点点头,又翻身上马,走了。 她才刚走,金秋阁那边就来人了。 以前只是武晋平和秦风来蹭饭,现在又多了小西州的两人,他们是真够不客气的。 “祝姑娘,煮壶茶吧?”秦风一脸笑意的探了个脑袋到厨房来。 祝江江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包混沌,“只是要壶茶?” 她才不信他们过来,只为了喝一壶茶呢。 “嘿嘿,再要一碗早饭吧,他们也要。”果不其然,秦风又很不客气地开口,跟她帮金秋阁的几人,蹭了一顿早饭。 一大早的,在天气尚未变热之前,院子里几人已经在喝茶了。 许攸看着眼前刚刚抽穗的稻子,稻香的香气混合着茶叶的香气,沁人心脾。 “唉!” 要是他们小西州也能有这样一片绿色的田野就好了。 祝江江做好馄饨,端上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许攸在叹气,便随口问了一句:“幽亲王,住得不习惯吗?” 前两天不是还玩得好好的吗?叹气是什么意思? 许攸回头,看着桌上她端上来的鲜虾馄饨,那粉色的馄饨,加上青葱和香菜,这一碗极具江南风情的早饭,看得他又是一阵叹气。 “本王住得很习惯,吃得也很习惯,有劳祝姑娘了。” “……”他这话,根本什么都没说嘛。 还是许顾懂他家皇叔,替他补充道:“皇叔的意思是,这里山清水秀、四季分明、美丽富饶,令他艳羡,却也很无奈。” 祝江江:“无奈什么?” 许顾:“无奈我们小西州的百姓,何时也能拥有这一片绿意就好了。” 许顾果然很懂许攸的心思。 小西州全是矿山,少有绿色,只靠各国交换的粮食,万不足以养活一国的人,许攸身为小西州的镇山石,心中自是无时无刻想的都是小西州的百姓。 但令他如此头疼的问题,在祝江江看来,却是小事一桩。 “这有什么好无奈的,你们那片地种西瓜、哈密瓜、葡萄等等,那是天然的地理优势,拥有一片绿意,这有什么难的?” “什么瓜?” 许攸虽然不懂祝江江口中的瓜什么是,可听她的语气,好像她有办法解决他们小西州当前的情况一样。 这不禁让他眼前一亮。 祝江江:“哈密瓜啊,你们游园会上不是吃过吗?” 前天晚上的游园会,不止有葡萄,还有哈密瓜,她没有空特地跟他们介绍,难道他们就没注意吗? 经她这么一说,许攸对那哈密瓜倒是有印象,不过…… “你说的瓜和葡萄,不都是你们这里种出来的吗?小西州也可以种得出来吗?” “那是当然啊!” 祝江江十分肯定地看着他,侃侃而谈,“小西州所处的环境,是不是白天特别长,太阳特别大?” 许攸点点头。 “所以啊,日照长的地方,种哈密瓜、西瓜、葡萄,哦对了,还有甜菜、棉花之类的,都很适合。” 祝江江一下就给他们列举了好些他们小西州没有东西,“这么好的环境,要是只挖矿,那才叫可惜呢。” 跟许顾相处的时间多了,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关于小西州的事情。 她猜测,小西州的地理环境跟前世的西北方向差不多。 正好她空间里有很多种子,也许可以试试把地种到小西州也不一定。 “祝姑娘,你方才说的那些什么菜、什么瓜,真的都可以在小西州种吗?”许攸突然就变得很激动,上来就要抓祝江江的手。 幸好裴祭眼疾手快,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躲开了许攸伸来的双手。 “幽亲王,请自重!”这是他家娘子,别人别想碰! 许攸没工夫吐槽他们夫妻俩秀恩爱,他只关心小西州是不是真的能种地。 “祝姑娘,你同本王一起回小西州吧!”他语出惊人。 在场的几人,全都被他的话吓到了。 许顾:“皇叔,祝姑娘已经嫁做人妇了。” 武晋平:“祝姑娘,你别忘了,你是我大澧朝的子民!” 许顾是担心裴祭会对他的皇叔动手,武晋平则是担心祝江江会顶不住小西州的诱.惑,从而让他们大澧朝损失了一个人才。 反观祝江江,她比这几个男人淡定多了。 “幽亲王,如果你想在小西州种地,吃完早饭后,不妨跟我们一起开会,明日跟我一起去各村的果园看看?” 祝江江有不用去小西州,也能跟他们谈成生意的办法。 “祝姑娘!”武晋平听此,不太乐意了。 他们大澧朝的百姓都还没做到衣食无忧呢,祝江江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武老先生您别着急,我不会白白给他们种子的,咱们可以跟他们要棉花啊。”祝江江笑得一脸奸诈。 好似她已经有主意了一样。 她当然打定主意了! 大澧朝种棉花,产量不高,百姓们冬天很难熬,如果小西州能种棉花,而且给他们大澧朝专供的话,那不就解决了冬日的难题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交易,都会经过她的手! 如此一来,她就能同时做两国生意,那她岂不是要发了?! 第二三零章 主意打到小西州去 “祝姑娘,你可知为何老夫迟迟不离开小荒村吗?” 武晋平没头没脑地看着祝江江问,接着又自问自答:“因为你总能带给我们惊喜。” 他人老了,干不动了。 但他的眼睛还没花,自己干不动,他可以选择看别人一路成长,帮助他、帮助他们武家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 祝江江的身上有他年轻时候的影子,哦不,或者说,比他年轻的时候,还要生猛厉害。 若是把小荒村这样一开始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交给他,他可能都没办法做到祝江江这样的程度。 据说她是去年才嫁到这个村的,不到两年的时间,小荒村在她的带领下,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武晋平自认,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做不到。 所以,他才舍不得离开,他想看看,祝江江到底还有多大的能量! 不过就现在看来,她的主意似乎已经打到小西州去了。 真有她的! 早饭过后,不止许攸没有走,武晋平也没有离开。 裴家的厅堂里,坐满了被申敏通知前来的各位掌柜,以及金秋阁的四人。 祝江江早就习惯了武晋平在一旁“垂帘听政”的场面,所以见怪不怪,没有在意,直接开始了。 “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是看了我之前发出的小册子寻找的吧,那既然如此,介绍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咱们直接聊生意吧。” 申敏在给各位掌柜发契书模板,她继续说道:“如各位掌柜这几天在小荒村所见的,我家的生意种类不少,瓜果蔬菜、鱼虾茶叶、粮食蘑菇,还有即将推出的雨衣雨鞋、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哦对了,我还即将与小西州合作,届时,棉花我也有。” 祝江江看了一眼小西州的许家二人。 与他们的合作还未谈妥,她就已经很自信的,把未来小西州的棉花,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所以,我今日叫来大家,一起坐下,要商谈的事情,是分销代理的合作。” 跟之前的黄卷黄掌柜一样,祝江江只找分销商,生产线她不让,也不可能让。 而且从她这里出去的产品,但凡有包装的,她都要打上属于自己的品牌名称。 果然,品牌名称这一事情,又被各位掌柜拿出来讨论了。 “祝小娘子,我听说江北州的刘通刘掌柜,他买了你的果子甜酒,就没有要求标注商标,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就非得标这个东西不可?” 看来还是有人做过功课的。 祝江江很淡定,“刘通掌柜买的是方子,酿甜酒所需要的一切原材料和一切人工成本,都需要刘掌柜自己承担,我不插手,所以他无需标注小荒村的商标。” “这……” 众掌柜面面相觑,低声地交头接耳,还有的已经拿出算盘在默默算着什么账了。 祝江江知道他们在考量到底哪一种方式才最赚钱,但她觉得他们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她只给经销商这一个选择给他们。 “各位掌柜,不管是瓜果蔬菜、鱼虾茶叶,任何一项生意,我都不卖种子、不卖配方,抱歉。” “啊……不卖种子啊,那不就只能帮你卖货了嘛。” 屋内顿时一片哗然,有的人已经生气得起身要走了。 “这样的话赚得太少了,我不干了!” 像此人这番撂下契书就走的人没几个,但爽快答应的一个都没有,全都是在犹豫的。 祝江江就是单纯的想给自家的货找几个铺子,像前世的货品进超市那样,双方合作共赢罢了。 但这里的合作模式还没有超市,她要说服众掌柜确实存在一定的难度。 所以,她给足了他们时间,让他们回去好好考虑。 祝江江:“各位掌柜,这份契书大家可以拿回去考虑考虑,明日早饭后,在民宿门口,我将带大家一同前往各个村子考察我们的货品,有兴趣的掌柜们请提前做好准备。” “也好,我们还是回去商量商量再说吧。” 众掌柜松了口气,要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决定,他们做不出来。 回去之后,他们还可以互相商量商量,这样挺好的。 送走了各位掌柜后,轮到许攸坐下来跟祝江江谈生意了。 “幽亲王,你不等过两日看完各村果园再说吗?”祝江江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 许攸:“看不看,我们不是都要谈吗?说说吧,你能给小西州带去多少农作物?” 果然是小西州的镇山石,有魄力! “爽快!” 祝江江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坐在许攸对面,给他数了起来。 “根据小西州的地理环境,棉花、甜菜、梨、葡萄、哈密瓜、西瓜、药材等都可以种,要说重中之重,我建议小西州以发展棉花为主要农作物。” 许攸:“为何?” 祝江江:“因为棉花好运输,而且是日常必需品,除了可销往大澧朝之外,其他国家也可以考虑发展一下。” 话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特别强调了一句,“不过,小西州的第一批棉花,一定得保证优先大澧朝才行,否则你这忙我没法儿帮。” 小西州若是盛产棉花了,届时一定会像矿产那样,成为小西州的特色。 她必须得优先掌握小西州的棉花资源,不能给小西州和别国先做生意的机会。 不然的话,大澧朝就亏了。 武晋平听到祝江江这话,非常满意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只要她是优先他们大澧朝的,他就没意见。 许攸佩服她的通透和能力,她的目光很长远,也懂得一些朝堂上的手段,实属不易。 不过,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 因为他本来就是诚心与她合作,又怎么会去算计她? “那你说的那些瓜和菜,大澧朝不要了吗?” 她只说要棉花,别的没有提。 “那些瓜果药材什么的,还是留给小西州的百姓吧,你们不是一直想让小西州的百姓吃上新鲜的瓜果蔬菜吗?” 从小西州到大澧朝,交易生鲜是最不值得的,成本太高了。 货还没送到,怕是已经要烂在路上了,所以祝江江不要那些东西。 再说了,小西州能种,并不代表江南镇不能种啊,她想要的,只是小西州的棉花和矿石罢了。 “祝姑娘,本王替小西州的百姓,谢过祝姑娘了!”许攸很激动。 第二三一章 满村的葡萄树 翌日清晨。 祝江江到民宿门口,要带大家一同前往各村查看产品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今日要一起出发的人,比昨日去她家开会的人还要多。 包括昨日那个撂下契书就走的掌柜,他也来了。 “小娘子,我们听说你今日要带大伙儿出去玩儿,我等是十月大庆来玩的客人,不介意我们一起去吧?” 之前在花海里,对菊花大肆赞赏,说要找祝江江买花的几人,上前表示道。 他们已经打算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一来好好赏花,二来也是想玩那个大闯关,他们想等闯过了关再走。 反正这里山好、水好、花好、吃住也都好,他们不急着离开。 “欢迎。” 祝江江不介意,就当是带他们去果园体验一下,权当是做宣传了。 “申敏,你按照这上面的几个村子,先去跟各个村长打声招呼,我带着各位掌柜,随后就到。” 这些个掌柜们大多都有自己的马或者马车,人多,马车走得就慢。 祝江江让申敏先去打招呼,别到时候他们到了,村里没人在就尴尬了。 申敏骑马刚走,后面大家也慢慢动了起来。 一排马车行驶在重启的官道上,和从城里出来的马车擦肩而过,此番情形,当真是一副官道上才有的热闹。 “看来重启这条官道是对的,小荒村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了。” 祝江江都还没开始感慨,武晋平就先感慨起来。 看着官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他心里莫名感到一种成就感,就好像这都是他的功劳一样。 他们此行,最先去的村子当然是种满葡萄树的黎塘村。 幸好这葡萄树是第一年长出挂果,果子熟得晚,否则这葡萄八九月就得摘了,哪里能等到现在的十月份。 黎塘村的特征很明显,除了水田之外,就是满村的葡萄架了。 不管是多大的地方,就算是农家门口的小院,也全都种满了葡萄。 今年过年开会那会儿,黎塘村的村长是最支持祝江江在他们村发展副业的村长之一。 所以对于祝江江要他们种葡萄这事儿,全村落实得相当到位,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沉甸甸的葡萄架。 赵姓是黎塘村的大姓,祝江江让大家在村口下马,步行进村,遇到了村里人都统一喊赵叔、赵哥。 “这是进村的路吗?真神奇,全都是葡萄!” 众掌柜跟在祝江江身后,看着头顶的一串串的葡萄,脚下还有熟透掉落的葡萄粒,觉得震撼不已。 这个村子,连进村的小路两旁都不放过。 架子从左边搭到右边,让葡萄藤在架子上攀爬,葡萄熟了之后,这条路便变成了一条葡萄架之路。 被这个村子震撼到的不止是众掌柜,还有武晋平。 他年初跟祝江江去过各个村子,但那时候黎塘村还是光秃秃的一片,和现在的模样完全不同。 昨天他还在想,祝江江让小荒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他想改变一下那个想法。 祝江江不止是让小荒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是在无人在意的时候,让整个江南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果子不能存放,这村子种这么多,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有人不知是眼红还是真诚发问,提出了这个问题。 他们在民宿里,多少都吃过民宿送来的葡萄。 葡萄洗过放置在盘中,很快就变得不好看了,他们担心若是跟祝江江合作了这项生意,到时果子没卖完就烂掉了怎么办? 对于某位掌柜的这个问题,黎塘村的人也问过祝江江。 只见她轻声答道:“葡萄不止可以当做水果生吃,还可以酿葡萄酒,葡萄酒越存越香,自然就不用担心卖不掉的问题了。” 如果黎塘村的人不是知道葡萄可以酿酒这个事实,他们也不敢这般放手去种,搞得连路边都不放过了。 “葡萄可以酿酒?!” 这些个掌柜当中,九成都是男人,听到“酒”字,眼睛都亮了。 “什么酒?和刘掌柜的客栈一样,是甜酒吗?” “不,是红酒。”祝江江又给他们提出了一个新概念。 “红酒?”大伙儿果然没听过这个词,“什么是红酒?” 祝江江指了指头顶的葡萄,“葡萄是紫黑色的,用它酿出来的酒,颜色自然也是紫黑,不过经过发酵后,酒的颜色会变得清透,最终的成酒便是深红色,因此称为红酒。” 众人循着她所指的葡萄看去,不知道为什么,越看,大家就越想试试这个红酒。 甚至还有人直接摘了一串葡萄,拿在手上边走边吃,含在口中想象那红酒的味道。 黎塘村的村长得到消息,得知祝江江要带掌柜们前来看葡萄,早早就等在村子里了。 看到他们来,村民们都热情地迎了上去。 “小村长,你们来了,快进屋坐、进屋坐……”黎塘村的村长赵春来热情地要把众人迎回家。 但来的人太多了,他们家好像坐不下。 祝江江看出了赵春来脸上的勉强,打断他道:“赵村长,坐就不用了,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村子里的葡萄吧。” 赵春来的尴尬被化解,他自然是乐呵的,领着大伙儿就往村子后头的葡萄园走去。 “各位掌柜这边请,大家到了村里就当到自己家一样,今儿吃多少葡萄都管够!” 众人跟着赵春来穿过村子,来到后山,看到这一大片一望无际,往山上爬的葡萄园时,众人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敢放话了。 这一片葡萄园,怕是有好几千亩。 每一排葡萄架上,都挂着沉甸甸的葡萄,真可谓是硕果累累。 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再差的心情都会被眼前的葡萄给疗愈了。 “哇……”众人发自内心地赞叹,“这简直是大丰收啊!” “各位掌柜随便看,剪子我们都准备好了,想吃哪串就剪哪串,别客气。”赵春来从身后的村民手里拿了一篮子剪刀,递了过来。 这些剪刀还是祝江江给他们买的呢。 葡萄初挂果的时候,她来过黎塘村几次,来教他们梳果,不然哪有现在硕果累累的景象啊。 第二三二章 要怎么忽悠她去小西州呢? 祝江江领着众掌柜去各村的果园,连续四天,看了八九个村子。 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把各位掌柜累得不行。 其实不止他们累,祝江江也累,但想着也就这一次了,等合作固定了之后,以后都不用再担心果子的销售问题了。 “各位掌柜今晚就好好休息,明天可以再多歇半日,咱们明日下午再进行竞标。” 看完最后一个村子,众人披星戴月地回到民宿门口,祝江江跟各位掌柜交代了之后,便转身回去了。 这群掌柜的当中,有不少人是同一个城镇来的。 但她每一种货品的经销商,一个地方只需要一个就够了,为此,明日他们需要进行一次竞标。 回村的路上,许顾已经累得趴在马背上,由马驮着他回村。 累成这样,他还不忘敲诈祝江江一笔。 “祝姑娘,忙完这阵,给做顿好饭吧,我快不行了……” 许顾说的快不行了,是指他已经好久没有吃到祝江江做的饭菜,胃想她的手艺想得快不行了。 这些日子,他们每天都早出晚归,常常半夜才回到村子。 除了吃点酒楼给他们留的饭菜垫垫肚子之外,祝江江就没下过厨。 裴祭见自家娘子又被使唤,他一踹许顾的马屁股,许顾的马就奔了出去,吓得他哇哇叫。 “要是生意谈得顺利,那是该庆祝一下,到时候再说吧。”祝江江主要是心疼自家相公,这几天跟着她都没吃好、睡好。 不过总算,今晚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再那么紧绷了。 翌日。 累了好几天的裴家和金秋阁,甚是是民宿那边,都异常的安静。 一整个上午都快过去了,去茶园除草、去地里看水的村民们都扛着锄头回来吃午饭了,祝江江才悠悠醒来。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迷糊了好久。 直到裴祭出声儿,她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快午时了,起床吗?” 已经快午时了…… 祝江江挣扎着爬起来,没到一秒,又倒了下去。 起床失败。 “相公,我想吃鲜虾青菜粥。”她傻呵呵地冲裴祭笑,把做饭的任务交给了他。 裴祭见状,应了一声就下床去了。 给她把衣服拿到床边,让她一个人赖床,自己转身下楼去生火做饭去了。 祝江江安心地再次闭上眼睛。 不知又睡了多久,直到被楼下许顾他们的声音吵醒,她才真正起来了。 许顾:“裴将军,真是稀奇啊,你的手艺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秦风:“看来裴兄没有白做祝姑娘的夫君,这手艺颇得祝姑娘的真传啊。” 面对几人的调侃,裴祭只是白了他们一眼便转身要上楼叫祝江江下来吃饭。 两人在楼梯还有四五层台阶时遇到,祝江江停下脚步,做起跳的姿势。 裴祭秒懂她的意思,伸开双臂,稳稳地将她接住。 “相公真棒!” “去洗脸吃饭吧。”裴祭放下她,替她理了理乱掉的发丝。 两人毫无顾忌的亲密,令吃饭的几个大男人感到无比的羡慕和嫉妒。 他们真的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饭没吃饱,狗粮倒是吃得很撑。 “皇叔,你至今未娶王妃,多年来身旁也无一女子,你是如何忍住的?”许顾突然好奇地问许攸。 不出意外的,此话一出,换来的只有许攸一记冰冷警告的眼神。 他们在座的几人,不管是武晋平还是许顾,甚至是秦风,对他们来说,婚约从来都不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反正打从一出生,他们的婚约就不由得自己做主。 所以看到裴祭和祝江江的互动,他们非常羡慕,羡慕他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互相爱慕。 这样的感情,是绝无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即喜欢看祝江江和裴祭两人秀恩爱,看完又觉得酸得不行,真是矛盾。 祝江江不知道他们几人是隐形的磕糖选手,她只顾做自己的事情,让他们磕去吧。 下午时分。 日头强烈,蝉鸣刺耳,大地都快被烤干了,如此热的时候,裴家也在上演一场热烈的竞标。 祝江江把家里的门窗全都打开了,在空气对流的窗子上,她都摆了扇特制的、有弧度的板子,把原本敞开的窗子,像是堵上了一样。 “祝小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这样屋里能凉快点。”祝江江只是把板子嵌在窗子上,不需要了就可以取下来。 “这窗子通风的口子都变小了,屋里还能凉快?”众人不解。 祝江江笑了笑,没细说,只是让他们仔细去感受罢了。 众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里是裴祭,不是他们的地盘,就再次低头商讨起来。 “许兄,武南州的果蔬还是我来卖吧,你做鱼虾生鲜就挺不错的,就别跟我挣了吧。” “不不不,我也觉得果蔬生意不错,鱼虾还是让您来吧……” 这段对话,不止发生在武南州来的几个掌柜身上,其他地方的掌柜,也在暗暗争抢生意。 他们有的抢果蔬、有的抢茶叶,还有抢棉花的,总之,自己看上的生意,他们就一定要努力抢过来,成为当地唯一的经销商才行。 小西州的许家二人不需要抢任何生意,他们二人端着茶杯在一旁看好戏,自在得不行。 “皇叔,没想到咱们棉花还没种,就已经有人在抢着卖了,看来祝姑娘的话不假,咱们小西州当真能种出一些特色来。” 许顾很高兴听到有人抢棉花的经销资格,这让他们在小西州种地的信心大增。 许攸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是高兴的。 这一趟,他本想只是来看看,顺便把许顾这小子抓回去。 结果没想到,意外谈成了一桩交易,让他们小西州可以改头换面的大生意。 等祝江江忙完她手头上的事情,接下来就该他们好好跟她谈一谈种棉花的事情了。 说到这事儿,许攸心里还是坚持想要祝江江跟他回小西州去一趟,帮他们亲自看一看小西州的地。 如此他才能放心。 只是,他该用什么理由才能说服她、说服那个一直警惕他们小西州叔侄俩的武晋平呢? 第二三三章 村里着火了 经销商竞标的事情,祝江江也没想到,居然会拖到这么久才结束。 本以为一个下午就完事儿了,结果用了两天时间才全部签完。 “承蒙各位掌柜对小女子的信任,大家放心,我会尽快安排镖局将货送去给你们的!” 各位掌柜陆续离开小荒村返程回去,祝江江在民宿送大家,还给他们每一位离开的掌柜准备了伴手礼。 以后他们就是合作伙伴了,打好关系是必要的。 “祝小娘子,这是蘑菇吧?哎哟我最喜欢吃蘑菇了,小鸡炖蘑菇可太香了!”一个胖胖的男人提着祝江江给他的伴手礼闻了闻,一闻他就知道袋子里是蘑菇干。 这位掌柜如此喜欢吃小鸡炖蘑菇,他跟祝江江合作的生意自然也是蘑菇。 “任掌柜你放心,大棚里的蘑菇一张出来,我就派人送去给你,到时任掌柜你就能吃上新鲜的蘑菇了。” 眼前这位胖掌柜名叫任贵,是江郎镇的蘑菇经销商。 因为他顺路,祝江江便让他帮忙带一封信给江郎镇的胭脂经销商秦佳,告诉她,可以开始准备着手装饰铺子了。 送走了几位掌柜,买花的那几个外地人也要离开了。 莫昭廷几人前几日跟祝江江一起去各村的果园,只去了两天就走不动了,留在小荒村赏花。 菊花的花期只有月余,现在已经过了花期最盛的时候,他们赏完了花,就该回去了。 祝江江知道他们是来买花的,便把花的种子给他们带来了。 “几位,这是目前大家在花海里能见过几样菊花的种子,送给你们,明年春天,我家花海会盛开无数新的花儿,到时还请各位有空再来。” 她种花,只是为了提取花朵中的精油,用来做胭脂、做护肤品。 她不卖花,所以这些种子就送给他们了。 几人看到手里的种子,感动不已。 祝江江昨日让他们去花海里看上哪株就挖走哪株,现在又免费送花给他们,莫昭廷几人对她甚是感谢。 “小娘子放心,明年春天,我们会再光临的。” 几粒种子,换民宿和花海在外地的口碑,祝江江这生意做得也不亏。 寻找合作商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祝江江只需要将重心放在果蔬的采摘和运送,还有收集花海的花瓣,准备提炼精油的事情就可以了。 至于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情,有申敏替她去做。 “庆祝、吃饭!庆祝、吃饭!” 许顾得知祝江江忙完了,他比谁都高兴,蹦着跳着就进了裴家的院子,准备跟祝江江点菜。 祝江江也由他们随便点菜,点了菜她才好去准备食材。 不过,在许顾几人忙着点菜的时候,村子里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许老根家所在的方向,突然冒起一股浓烟。 不一会儿,便听到村里有人嚷嚷着走水了。 祝江江和裴祭两人一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就各自提了两桶水,往起火的方向跑去。 起火的地方是许老根家的厨房。 所幸村子里各家各户都是单独圈一块地来盖房子,房子不是连着的,加上大伙儿救火及时,许老根家的火很快就被扑灭了。 祝江江手里的水桶都来不及泼出去,火就已经灭了。 她放下水桶上前去询问:“许爷爷,怎么回事儿,家里怎么突然就起火了?” 她身为村长,自然要关心一下邻里关系,要是今日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呢?她定是要调查清楚的。 不过幸好,小荒村的邻里关系还没那么糟糕。 “没啥,就是做饭的时候不小心,火星子崩到柴堆上,着火了。”许老根拍掉身上的灰,瞒不在意的样子,还安慰大伙儿别紧张。 “火星子崩到柴堆上就着火了?” 祝江江很难相信,这么容易就着火吗? “最近不是天干物燥嘛,柴放在外头晒过头了,拿回来一点就着,小嫂子别担心,就是烧掉了一堆柴,我们老两口人没事儿。” 许老根还以为祝江江是担心他们老两口,连忙张开双手,向她展示,表示自己没受伤。 祝江江确实有担心过他们二老,不过那也是一刹那的事儿。 此刻她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担心,是因为她想到了另一件事儿! 那件记忆中,跟河堤溃决一样,令她印象深刻的自然灾害。 大火烧山! 而且那场火连烧好几座山头,烧了几天几夜,害得山下的村子遭了难,村民连夜逃难,无家可归。 至于附近其他村子,全都笼罩在漫天的灰烬当中,房屋、庄稼,全都蒙上了厚厚的一片草木灰。 因此,许多人患上了咳嗽的病症,咳了数月才好。 那场火,灰烬飘到了小荒村,所以原主的记忆很深刻。 只是,那场火到底是发生在哪个山头呢? 祝江江想不起来,所以她看起来非常地慌张。 众人散去,裴祭也要回去的时候,见祝江江失神地站在原地不动,便担忧地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祝江江愣愣地抬头看他,嘴里一直在重复一句话,“火,到底烧了哪里?” “火烧了哪里?”裴祭也被她搞糊涂了。 他指了指许老根家的厨房,“火就烧了许爷爷家的厨房啊,不过已经扑灭了,娘子,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祝江江突然顿声,回过神来。 这事儿属于预知未来,她就算说出来了,也没人会相信。 而且,就算裴祭相信她的话,她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座山起火。 不知道起火的地方,他们又怎么能提前去做防火准备?除了平添一人跟她一起担心之外,毫无意义。 “没事儿,我们先回家吧。” 祝江江提着水桶,跟裴祭一起打道回府。 裴家院子里,武晋平几人见他们回来了,都纷纷关心道:“如何,是哪里走水了,可严重?” 祝江江摇了摇头,“不严重,就烧了堆干柴,天干物燥的,武老先生你们金秋阁也要多注意些才好。” “祝姑娘,我们金秋阁不开火,倒是你们家要多注意些才是。”秦风一脸轻松的样子。 跟祝江江凝重的表情相比,他们显得开心多了。 也正是因为她表情太过凝重,才让几人感到奇怪。 他们拉了裴祭过来,低声问他:“祝姑娘这是怎么了?不就烧了一堆干柴嘛,她怎么如此心不在焉的?” 裴祭看了提不起兴致的祝江江一眼,叹了口气。 他要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好了。 第二三四章 裴祭生气了 “娘子,你的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祝江江吃过晚饭就坐在院子里,望着夜空下,只剩下朦胧的轮廓的大山,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裴祭收拾好碗筷,烧了洗澡水。 过来叫她去洗澡的时候,发现她还在发呆,就拉了张椅子到她身旁坐下,想要替她分忧解难。 可祝江江似乎不太愿意让他替她分担心里的事儿。 “我没有心事……”她回头看了裴祭一眼,嘴硬地不肯承认。 裴祭看着她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 这一次,他不想装作没看见,让她糊弄过去了。 “娘子,我们不是夫妻吗?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他想做一个对她好、让她每天都过得开心的夫君,可她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跟他说,他心底其实是有些介意的。 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吗? 裴祭的语气有点重,祝江江感受到了。 她正了正色,将身子侧向他,认真地看着他,道:“阿照,这件事说来太过于不可思议,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自己先理清思路,等我想清楚了,我会告诉你的,好吗?” 她喊他阿照…… 裴祭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沉默许久,才点点头。 他还是没拗得过她。 裴祭:“去洗澡休息吧。” 祝江江:“好。” …… 祝江江躺在床上回忆了一晚上,辗转难眠,连裴祭都被她影响,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醒来,两人不仅都精神不佳,祝江江关于大火烧山的记忆也毫无进展,这让她更郁闷了。 是来这里的时间太久了,记忆模糊了吗? 还是她太忙了,脑子里要装的东西太多了,给记混了? 可脑子里,确实有这段记忆,而且发生的时间段,就是在最近。 祝江江越使劲儿想,脸上的急色越明显。 不止是裴祭看出来了,连金秋阁的几人也看出来了。 “不就是加个餐、做顿饭嘛,祝姑娘用不着表现得这么痛苦吧?” 许顾盯着祝江江十分难看的表情,走到喝茶的几人身旁,坐下吐槽。 那几人来喝茶,早就发现了祝江江的不对劲,他们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没从祝江江的身上移开过。 “前几日的生意做得很顺利,各位掌柜对她也都挺客气的,所有的合作都是按照祝姑娘所提的条件来。” “书院没事儿、酒楼没事儿、果园没事儿,蘑菇大棚也没事儿……那她到底是为什么事儿如此伤神呢?” 在一群主子面前,秦风难得插话,还分析了起来。 可分析出来的结果,似乎不太理想。 “如果不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儿,那就是因为家里的事儿……”秦风把矛头转向裴祭。 其他几人也跟着把目光投到裴祭身上,用一种坦白从宽的眼神看着他,等他给他们一个解释。 虽然他们几人跟祝江江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住在这里久了,吃人家的嘴短,要是有人敢欺负祝江江,他们还是会维护她的。 裴祭淡淡地瞥了他们几人一眼,不畏强权的样子,“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说罢,不想跟他们几人纠缠,浪费时间的裴祭,起身去厨房,帮祝江江做饭去了。 还真别说,在厨房里帮忙的时候,他还真发现了些线索。 裴祭发现,祝江江在接触到火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发呆,有时候火都快烧到她了,她都没有反应。 “娘子小心!” 一直关注她的裴祭,才切个葱花的功夫没注意她,她的裙摆就着火了。 而被烧着的祝江江居然还在出神,压根儿就没发现自己的裙子被烧了。 裴祭将她从灶前拽了起来,急得直接用手去替她拍灭裙摆的火苗。 被烧化的衣服料子粘在他手心,他顾不上疼,直接冲她吼了起来,“祝江江,你到底在做什么!着火了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很大,也是头第一次这么生气地大吼。 外面几人听到声音,纷纷丢下手里的茶杯,冲到书房去。 “怎么了,哪里着火了?!” 听裴祭方才的动静,他们还以为厨房里火势很大,可来了之后才发现,除了灶里有火之外,别的地方没有着啊。 祝江江也被裴祭一声吼吓得回神,她撇了撇自己的裙摆,抱歉地冲武晋平几人笑道:“我没事,就是火星子不小心掉到我裙子上了,你们回去喝茶吧。” 说完,她又扭头,想对裴祭说些什么,“相公,对不起,我……相公你的手!”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裴祭的手心起了两个比拇指还大的水泡。 祝江江抓起他的手细看,这么短的时间就起了这么大的水泡,刚才一定非常烫。 “回房,我帮你处理一下!”她拉着他就走。 裴祭没抗拒,沉着一张脸就跟她一起离开厨房,把厨房丢给秦风他们。 楼上的书房里有药箱,因为小荒村离城里远,家里又有裴小鱼那调皮的孩子,所以祝江江在家里备了很多药。 什么烫伤、磕伤、刀伤,还有发热、风寒之类的小病,她都可以自己处理。 祝江江用针帮裴祭挑破水泡,挤出脓水,“疼吗?” 她没抬头。 裴祭只能看到她的鼻梁,看不到眼睛,但他还是问了出来,“娘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是昨天晚上,还是刚才在厨房里,她的样子都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她已经被那件事影响到精神恍惚了。 祝江江见他又问起这事儿,她依旧只是动了动嘴,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来,“没什么。” “娘子!” 裴祭气得一把抓住她,针扎进手心里,他也不在乎。 “针扎进去了……” “祝江江,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相公,你心里有事,为什么不能和我说?!”裴祭真的很生气。 祝江江一心想要掰开他的手指,去取出他手心的针,“相公,你手里有针。” 裴祭听此,松开她,迅速取出手心的针丢到地上,然后继续去抓着她的手,“可以说了吗?!” 第二三五章 预知大火将连烧数山 “相公,如果我说,半个月之内,江南镇的某个地方会有一场大火,你信吗?” 祝江江看着他因为用力,把自己手心的水泡都挤破了,她就不想再瞒着他了。 “什么?” 裴祭有点懵。 他想过她可能隐瞒他的事情,是生意上、是村子里、亦或是家里、是他、是裴小鱼! 他甚至想过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将要命不久矣,所以才瞒着不敢告诉他,以至于她越是不说,他就越生气。 可他万万没想到,祝江江隐瞒他的事情,竟是一场大火? 而且,还是一场没有着起来的火! “娘子,我没太明白,你可否说得清楚些?”裴祭的语气全然软了下来,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生硬。 祝江江就知道这事儿麻烦,一旦说出来,就解释不清楚。 所以她才一直没说。 “相公,你还记得之前的洪水溃堤和盗粮案吗?你知道我为什么都能准确的避开这些灾祸吗?” 裴祭摇摇头,静等她继续说。 “一切都是因为,我的预感。”祝江江还是不敢告诉他,自己是个穿越来的人。 或者说,如果她只是单纯穿越来的话,她会向他坦露自己的身份,但现在还涉及了一个重生的原主。 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原主去了哪里,会不会再回来? 等到了原主累死在地里,重生的那一天,她还会不会在这个世界? 这一切,祝江江都不知道。 所以,她不敢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预感就像是能预知未来一样,它会准确地告诉我,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会发生什么事儿。” “之前的溃堤和盗粮案是预感,这场大火也是。” 祝江江很努力地去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说完她就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地看着裴祭,等待他的反应。 裴祭现在完全是懵的。 他不知道该给祝江江什么反应,是相信?还是质疑?亦或是觉得她脑子不正常了? 书房里,气氛顿时陷入了沉默当中。 许久后,裴祭才又重新开口,打破这一刻的沉默,“你说,你的预感会告诉你这场大火发生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那……是什么地方呢?” 祝江江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我就是没搞清楚哪里会起火,所以这两天才会这么郁闷。” “以前溃堤和盗粮案的时候,预感都很清晰的,这一次它怎么就模糊了呢……” 看到她这么烦恼,裴祭心疼了。 他拨开她捂着脸的手,安慰她:“娘子,预感模糊就模糊了吧,也许是你会错意了,想多了呢?” “不可能!” 祝江江很肯定地告诉他,“你相信我,半个月之内,江南镇一定会有一场大火,那场火连烧数山,几天几夜,到时候,山上所有的草木、动物,都会被烧个精光。” “山下的村子也会遭殃,村民流散、居无定所,灰烬布满整个江南镇,我们村也会笼罩在灰烬之下,庄稼、水源、村民,大家都会受到影响的!” 她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在夸大事实。 原主吸了将近一个月的灰烬,肺都快咳爆了,她实在记忆犹新啊。 裴祭见她如此认真的眼神,自己也不自觉被她带了过去,就好像,未来半个月内,真的会有这场大火一样。 “你想阻止这场大火的发生,对吗?”他太了解她了。 祝江江点点头,“如果预感可以再清晰一点,我们是可以阻止它发生的!” 可问题是,她想不起来啊! “娘子,你太紧张了,需要放松。”裴祭已经不在乎她预感的真假了,他只在乎她。 他知道现在的她,因为这事儿,感到很紧张、很慌张。 可越是紧张焦虑,她就越不会知道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不是吗? 祝江江也知道自己现在太过于紧张了,可情况已经不允许她放松。 半个月内,具体是哪一天她想不起来,万一就是明天怎么办?她不能坐以待毙,袖手旁观啊! “相公,我们去榆林寺吧!”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祝江江脑子里突然就闪过这个想法。 她想去问问佛祖,万一佛祖显灵了呢? “也好,我陪你去。” 只要她不是待在家里胡乱担心、紧张,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两人在书房处理了裴祭手上的伤,用细布给他包扎好之后,才下楼给榆林寺的几位师父准备东西。 看他们二人一副出门的准备,等着吃饭的金秋阁几人坐不住了。 许顾:“祝姑娘,你这是要出门吗?饭你不做了吗?” 祝江江提了壶茶籽油,和其他东西一起装在背篓里,“我和相公要去榆林寺烧香,今晚不回来了,小鱼回来之后,拜托你们帮我照顾一下。” 今天是周五,这顿饭留到今天做,也是为了裴小鱼能够一起吃上。 不过现在看来,饭,裴小鱼不仅没吃上,还要一个人留在家里了。 “你们要去烧香?现在!” 许顾几人都愣住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说去就去啊。 裴祭去牛圈旁边牵了马,祝江江也收拾得很快,反正东西她空间里都有,只需要做做表面就行了。 两人翻身上马,门也不锁,把家丢给了金秋阁几人帮忙看家,自己头也不回地朝村子外面去了。 “哎哎、祝姑娘……”许顾甚至来不及问她厨房里烧到一半的菜怎么办,他们就走了。 “得,又没饭吃了。” 在许顾还只关心饭菜的时候,武晋平和许攸二人却看出了点别的东西。 祝江江和裴祭二人的行为太奇怪了,上个楼的功夫,裴祭的怒气就完全消了,还要跟祝江江一起,火急火燎地出门去榆林寺。 这当中一定有猫腻! 所以,武晋平和许攸两人很默契地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回了金秋阁,各自派出了自己的暗卫,跟踪裴祭和祝江江去了。 裴祭带着祝江江到书院,又要了一匹马,两人各骑一匹,就朝着榆林寺去了。 在他们身后看不到的地方,有两方人马在跟着。 裴祭因为受到了祝江江那个预感的冲击,两人都心神不宁,亦没有发现身后跟着他们的人马。 第二三六章 榆林寺无收获 榆林寺。 祝江江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看着榆林寺的大门,她再次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来了! 爬山太累人了! 而且,是谁规定的,佛寺一定要盖在那么高的山顶,山脚下不行吗?! “裴施主、祝施主,是你们啊,快请进……” 现在的榆林寺不同之前,虽然香火还不算旺,但至少三天两头就有附近的村民来烧香,寺里的大小师父们也不至于饿死。 门口扫地的小师父看到二人,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便激动地将二人请了进去。 祝江江顺势把自己手里的布袋子丢给那个小师父拿,她拿不动了。 “小师父,方丈师父在不在?” “方丈师兄在的,就在佛堂。” “那就好。”祝江江直冲佛堂前去。 佛堂里,除了几位诵经的师父之外,没有其他香客。 不过佛前的香堂上倒是有几柱马上要烧尽的香柱,看来今天有别的香客来过。 祝江江和裴祭也上了香、拜了佛,然后才走到悟慈方丈的跟前,“悟慈师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三人来到榆林寺后院的厢房,厢房已经归整干净,只是还缺少些生活用品。 或者说,现在的榆林寺厢房里,只有一张床,别的什么都没有。 难怪没人在榆林市里过夜。 不过,祝江江和裴祭今晚是要留在榆林寺的。 “悟慈师父,您最近礼佛诵经的时候,可有接收到佛祖给您传达的什么天机吗?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之类的?” 祝江江很直白的开口试探,但悟慈根本就听不懂。 他看了看祝江江,又看了看裴祭,好似在确定他们二人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一样,“女施主这是何意?” “没有吗?佛祖没跟你说什么吗?”祝江江再次急声追问。 她是太焦虑了,都放弃了科学,改信佛了。 悟慈皱眉,依旧不明所以,“阿弥陀佛,还请女施主明示。” 裴祭见他们一个说不清、一个听不懂的,他都替他们感到着急。 他拉过祝江江的手,安抚她的情绪,然后看着悟慈,缓缓地将事情的原委道出。 “你说什么?” 悟慈从来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令他惊讶的不是他们所说的大火,而是祝江江的预感,“女施主,此事当真?” “预感是真,大火尚未发生,我说真,你们信吗?” 这件事难就难在,大火还没烧起来,她就算说了,也不会有几个人会相信,“不过,它一定会发生,悟慈师父,你相信我!” 祝江江还是想争取一下,“所以,方丈师父,我想知道您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预感?或者佛祖有没有给你什么信息啊?” “这……” 这着实让悟慈感到为难。 礼佛,只是一个净化自身的过程,佛祖也只是一个信仰罢了,哪有什么天机啊。 “阿弥陀佛。”悟慈只能回复二人这样一句话。 祝江江见此,也只好作罢。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这样做没什么用,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才病急乱投医。 “方丈师父,今天天色太晚了,我们在榆林市留宿一晚,明日再下山,可以吗?”祝江江泄了气,整个人都变得颓丧不已,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老僧求之不得,二位施主请自便。” 悟慈说完这句话后,便退出厢房,回到佛堂去了,只留裴祭和祝江江二人在厢房中。 方丈一走,祝江江就倒在那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她的烦忧,裴祭懂得,“娘子,你昨天一整晚都没有睡好,今天又爬了山,先睡一觉吧再说吧。” “我哪里睡得着啊……” 祝江江话还没说完,裴祭就点了她的穴,强行让她睡了过去。 没办法,她现在太紧张了,再不好好休息的话,她怕是会疯掉的。 裴祭伸手抚平她紧锁的眉头,山顶入夜微凉,他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她盖上之后,才出门去给她要斋饭。 夜半她就会醒来,到时她应该会饿。 看到裴祭出门去了寺里的后院,趴在房顶上偷听的人才悄悄离开,下山回去复命。 果不其然,祝江江在半夜的时候,醒来了。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叹气,她刚才睡得那么沉,而且还是在榆林寺里睡的,佛祖居然连个梦都不托给她! 这下真的完了! 裴祭躺在她身旁,睡得浅的他,听到她叹气的声音他就醒了。 他翻身下床,点上烛火,再回头看的时候,祝江江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 “饿不饿?我跟寺里的师父要了斋食,吃一点吧?”裴祭端了碗白粥走到床边,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祝江江很不客气,张嘴就吃,脸上依旧是愁眉苦脸的模样。 原主的生活太平淡了,每天不是吃饭睡觉就是干活,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再加上这个时代的人对日期没有那么强的观念。 记忆点模糊不已,任凭祝江江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别叹气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必须要管的事情,你只要吃好、睡好即可。”裴祭开口安慰她。 “可是……”祝江江想反驳。 抬头看到他那张不满脸,和带着怒气的眼神,她的语气就缓了下来。 她知道他是心疼她,不想让她过分操心不属于她的责任范围内的事儿,可她就是忍不住嘛。 “吃饭。”裴祭见她乖了,表情这才缓了下来。 他一边给她喂饭,一边道:“明早下山回去之后,我便以将军的名义,通知全镇百姓,除了日常做饭之外,不许生火做其他事情,再派些人去各个村子,做好水源记录,为灭火做准备。” 他目前只能替她分担这些事情。 不管百姓们怎么想,他就算是用权势去压,也要让百姓们接受。 “这样好吗?”祝江江有点犹豫。 虽然她觉得禁止全镇百姓烧火这件事儿不太妥,但这也是目前他们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此事由我担着,娘子你只需在家好好待着就行。”裴祭难得霸道,直接不让祝江江出门了都。 第二三七章 下令全城禁火 “你们可听真切了,裴将军当真是这么说的?” 小荒村的金秋阁里,武晋平和许攸二人都收到了来自各自暗卫带回来的消息。 当然了,在榆林寺的屋顶上,双方人马挤在一个小小的屋顶上,自然都撞见了对方。 所以此时,他们二人已经互相知晓了此事。 许攸主动来到武晋平的房间,两人屏退了下人,关上门来,讨论这个事情。 “想必武老先生已经知道祝姑娘和裴将军是所为何事去的榆林寺吧,那在下就不多言,直接说了。” 门一关上,许攸就直接坐下,开口问武晋平,“武老先生,你怎么看?” 说实话,武晋平不知道该怎么看,此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这件事太过于离谱了。 预知未来?这可能吗? “幽亲王,你相信这天底下,有人能预知尚未发生的事情吗?”武晋平反问他。 不出意外的,许攸摇了摇头,“本王不信鬼神,也不信有人能预知未来。” 一段简短的对话结束之后,两人便沉默了。 许久,武晋平才又开口,试图给自己一个理由,也替祝江江做个解释,“据暗卫回报,裴将军说的是,那场大火只是祝姑娘的一个预感罢了。” “是不是前几日村里的那次走水,吓到她了,祝姑娘毕竟只是一介女子,被吓到也说得过去。” 除了这个说法,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了。 许攸也想过这个解释,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这个说法。 “那请问武老先生,江北州溃堤和盗粮案,可是真的?” 正是因为这两件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且只有祝江江一个人是顺利躲过这两件灾祸的人。 所以才让他们二人如此纠结,如此难以说服自己。 “罢了,等祝姑娘回来,老夫再问问吧。”武晋平已经打算亲自找祝江江来问一问了。 此事关系重大,如果真的像祝江江所说,这场大火会让一个村子的人流离失所,让全镇百姓都染上咳病,那就不得不重视了。 大火的事儿,此刻的祝江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被这么多人知道了。 身在榆林寺的她,天亮之后,就跟裴祭一同下山回家了。 路过花海的时候,裴祭没有跟祝江江一起回村子,而是直接拐进了营地,将全城禁火的事情吩咐下去。 这事儿也是祝江江要求的。 那场大火是个隐患,随时有可能发生,他早点下令,危险就能多降一分。 祝江江才刚回到家,连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金秋阁的几人就杀了过来。 “武老先生,您怎么这个表情啊,你们怎么了?找我有事?” 武晋平还从来没有以这么严肃的表情出现在她家过,他们平时来她家蹭饭,可都是乐呵呵的。 不仅没有板着脸,还带着一丝讨好,不然她要是撒手不管,他们连饭都吃不上。 怎么今天如此奇怪? “小鱼,你出去玩吧,武爷爷有事要找你嫂子说。”武晋平直接支走裴小鱼。 他们这番举动,彻底把祝江江搞蒙了。 她突然有种预感,他们要跟她说的事情,很有可能跟那场大火有关。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 “祝姑娘,半个月内,江南镇会有一场大火,对吗?”武晋平坐下之后,没有绕弯子,直接问她。 果然! 祝江江猜中了。 许顾:“什么大火?” 秦风:“什么大火?” 两人异口同声,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 祝江江:“……” 如此看来,这屋里的人,只有许顾和秦风不知道此事之外,许攸也知道了。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们了。” 再找理由也是苍白,祝江江索性就告诉他们了,“是,我有个预感,预感半个月之内,江南镇必定会有一场大火发生。” “那场大火连烧数山、几天几夜,山上的草木、活物,全都将化为灰烬,届时,整个江南镇天空都将笼罩在灰烬中,山川、庄稼、百姓,都会受到影响。” 她又将跟裴祭说过的话,跟他们几人重复了一遍。 “但我不知道那场火什么时候起、在什么地方,所以我解决不了。” “什么?!”许顾还是没听明白,“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了,真的不是祝江江发癔症了吗? 是不是祝江江发癔症,他们再问一个问题就会知道了。 武晋平:“祝姑娘,江北州溃堤和盗粮案,也都是你的预感吗?” 祝江江没先到他们连这个都知道,难道说,他们昨天被跟踪了? 她稍微有点生气,不过还是点点头,答道:“是。” “江北州溃堤和盗粮案你都提前知道了?”许顾大惊。 四人听此,都沉默了。 如果她的预感已经两连变真,那这场大火发生的机率就很高了。 武晋平:“秦风,传令下去,江南镇全城禁火!” 祝江江:“……” 古代人对预防事件发生的手段还真是单一啊,裴祭要禁火,武晋平也要禁火。 而且听武晋平的意思,他是连百姓们生火做饭的机会都不给啊。 “武老先生,此法不妥。”祝江江赶紧拦下武晋平的命令,“半个月,若是禁火,百姓们如何做饭?如何生存?此法行不通。” “那祝姑娘你有何法子?”武晋平将问题抛给她。 以她的聪明才智,说不定会有什么好办法。 但祝江江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我们既然不能阻止大火的发生,那就提前做好灭火准备,防止火势扩大才是根本。 祝江江分析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得做好大火发生后的救灾准备,从灾民到普通百姓,都要考虑在内,包括那几座被烧的山的后续规划,都要考虑到。” “一场大火,要做这么多事儿吗?”听完祝江江的分析,许顾挠头疑惑。 他以为,火烧起来,扑灭就完事儿了呢。 许攸听到许顾提出的问题,他嫌弃地瞥了一眼他家的白痴侄子,“你就是从小游手好闲惯了,如今的人为处事,还不如一介村妇,真丢我们小西州的脸!” 祝江江:“幽亲王,你教训你家侄子能别带上我吗?我招你惹你了。” 怎么还带拉踩的呢?! 第二三八章 禁火一事,人心惶惶 “快!天黑之前,务必要将命令传达到每个村子,一处不落!” 正在小荒村酒楼吃饭,或者是官道上来往的人群,不管是乡民还是客商,都被一阵马蹄声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驻地在花海的将士们。 只见将士们换下平日里的常服,穿上军服,手执刀剑。 或骑马、或快步,三三两人一起,从他们身旁跑过,只留下一道被激起的黄尘。 “发生啥事儿了,咋还动刀了呢?” “不知道啊,怪吓人的……” 百姓们吓得让路,躲到路旁的树下,看着一群带着肃杀之气的将士路过他们身旁。 那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南镇要起战事了呢。 不过,还真有人猜测,是不是江南镇要起战事了。 “听说小西州的皇子和亲王都住在小荒村,是不是小荒村的人惹怒小西州,要打仗了?”一队路过的客商讨论了起来。 客商们只是听说小西州的皇子和亲王在这里,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跟小荒村的关系是好是坏,会这般想也属正常。 “应该不是吧。”另一人反驳道:“你瞧,人马是朝城里的方向去的,若是小荒村惹事儿了,他们去城里做什么?” “那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这般着急。” “发生啥跟咱们都没关系,咱就是一路过的,快走快走……” 不止是官道上来往的人看到了那群气势汹汹的将士,连小荒村的人也被通知到了。 裴家屋里。 祝江江正在跟武晋平几人商讨火灾的救援事宜时,突闻门外村子里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不少村民们受惊的尖叫声。 “都听好了,从此刻起,每家每户,除一日三餐正常烧火做饭之外,其他时间全部禁火,晚上也不许点灯!” “若是发现有人私自在自家厨房以外的时间生火,或者在规定时间外生火的,发现一次杖责二十,并罚银五钱!” 裴祭带了两个将士回来。 路过自家门口时,他回家了,只留另外两个将士去村里,挨家挨户的通知。 村里大伙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规定给整懵了。 村民们纷纷从家里跑出来,此时正是做午饭的时刻,有的被吓得直接把灶里的火给灭了。 “怎么突然就不让烧火、点灯了呢?咋回事儿啊。” “不知道啊。”村民们从自家走出来,看着进村的两位将士的背影,凑在一起八卦了起来。 “那不是小照手底下的人嘛,出啥事儿了?” “村长,你去问问小照,他到底想做啥啊。” 许老根再次被推出来,他甚是为难,“我早就不是村长了,你们别有啥事儿都叫我老头子去啊。” 这次的事情,不管是出自什么原因,单从裴祭下将军令这一点来看,就不是小事儿。 他才不敢去蹚这趟浑水。 许老根不敢去,村里其他人就更不敢去了。 “算了算了,咱还是回去吧,别惹事儿……” 几位村民正打算回家乖乖待着,减少存在感时,就看到前面其中一个将士指着徐老三家大喝: “你,把院子里的火灭了,这半个月里,做饭只许用小火,不许开大火!” “啊?连大火做饭都不行了!” 本以为这事儿很快就过去的村民们,一听到这话,这才感觉到,这似乎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大伙儿开始慌了。 屋里,祝江江也听到了村里的嚷嚷声儿。 看到裴祭进来,她率先开口:“相公,不许开大火做饭,还要杖责和罚钱,会不会太夸张了?” 他这个命令一旦传下来,必将会搞得人心惶惶,这样真的好吗? 而且这个命令下得没有原因,如果任由百姓们胡乱去猜测,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呢。 “老夫觉得裴将军做得对。” 武晋平站出来替裴祭说话,“大火烧山若真会影响全镇百姓,那朝廷是一定要做出一些干预的,禁火是必然。” 任何一场祸灾,对于现在的大澧朝子民来说,影响都是深远的。 大家吃穿的问题都没能解决,再来一场大火,那就是雪上加霜啊。 所以,他们一定要提前控制这个隐患。 灾情预警,祝江江在前世见过不少,什么高温预警、暴雨预警、地震预警,数不胜数。 以前她很少将这些预警放在心上,现在轮到她亲自发出这个预警了,才知道做出这些判断的人,压力有多大。 “相公、武老先生,我们要不要给禁火一事找个理由啊,不然怕是会引起百姓们的恐慌。”祝江江再次提出意见。 “可是,什么借口才可以让百姓们信服呢?总不能直接说这是祝姑娘的预感吧?”许顾看着祝江江,眼神中有一丝兴奋,颇有一种等着看预言成真的感觉。 他想看看,祝江江的预感到底有多厉害! 许顾当真是诠释了什么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不是他们小西州起火,所以他不担心是吧? 祝江江自是知道许顾什么意思,所以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会他。 反观他的叔叔许攸,那就显得有担当多了。 “你们昨日不是去榆林寺了吗?或许可以从榆林寺上面做做文章。”许攸意味深长地看着几人道。 几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借世人对佛家的信仰,通过榆林寺去告诉江南镇的百姓,未来将有祸灾一事。 “那看来,还得去寺里请悟慈师父帮帮忙了。”祝江江不得不答应。 古代人信这个,让悟慈师父出面,是最好的办法。 “我这就派人去请方丈师父山下来。”裴祭才刚坐下喝了杯茶,就又起身出门去了。 这件事儿的源头是他家娘子,为了她,他愿意奔波。 …… 悟慈因为祝江江曾经救过他们一寺人的命,所以对于她提出的要求,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而且,如果她所说的烧山一事是真的,那他也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悟慈方丈,这两天就辛苦您在这里打坐诵经了,我已经跟衙门打了招呼,他们会负责您这几日的饮食起居的。” 祝江江让悟慈在衙门门口打坐,将大火烧山的事情,通过礼佛的方式传播出去。 安抚百姓们的同时,也让大家重新认识一下榆林寺的师父,给榆林寺增加香火。 第二三九章 榆林寺被打砸 全江南镇禁火,夜里还不许点灯。 小荒村难得像今晚这样,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丁点儿亮光。 祝江江站在自家二楼的走廊上,看着满天星空,突然有一种小时候村里停电的感觉。 她不但没有因为禁火而感到恐慌,反而还有种特别心安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禁火的原因,让她感觉那场大火可以因此避免了,所以才感觉特别安心吧。 “在想什么?” 裴祭洗了澡上楼来,湿哒哒的长发搭在身后,村子里很安静,所以祝江江能听到他发尾的水珠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他在擦头发,她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替他擦了起来。 祝江江心里有事,只能跟裴祭说,“我在想,如果那场火没有烧起来,怎么办?如果那场火真的烧起来了,又怎么办?” 她现在正陷在一场起火和不起火的纠结中。 火要是真烧起来了,结果是她不想看到的,火要是没烧起来,那她在众人眼里,会变成什么形象? 他们会不会觉得,这只是她的一场恶作剧? “不管那场火是不是真的,都跟你没关系,一切有我担着,除了武老先生他们之外,没人知道此事是你提出来的,你无需担心。” 裴祭所下的命令里,已经将所有的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了,没人会知道这次禁火跟她有关系。 “相公,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祝江江自嘲,“都这个时候了,我居然还想着如果火没烧起来,自己的信誉会不会受损,这个想法真的很自私。” 裴祭闻言,转身过来面对她,即使没点灯,他也看得清她此刻的表情。 “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这样压力会很大的。”她刚才那么说自己,完全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造成的。 “娘子,你能不能试着依靠我,就以这件事为开始,学着依靠我,别一个人扛着,好吗?” 他真的,一直都有在慢慢去读懂她。 祝江江也正是因为感受到了他的努力,才会忍不住因为他一句话,就哭得稀里哗啦的。 “唉……”裴祭浅浅地叹了口气,把她搂在怀里,“想哭的话,只能在相公怀里哭,否则要我作甚。” 让她哭一哭也好。 打从她提出大火烧山一事到现在,她就没放松过,让她哭一哭也许不是坏事。 祝江江靠在他怀里放肆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方便睡觉的里衣,衣服前面被她哭湿了,后面被他的头发给染湿了。 她摸到了他湿透的衣服,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地替他解开衣襟,“你还是去换一身衣服吧,湿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 祝江江本意就是想让他穿得舒服点,没想到裴祭却误会了。 她解开他第一粒衣襟的时候,他就一把将她扛起来,转身回房了。 “脱都脱了,别浪费。” 浪费? 浪费什么?! 这也能用浪费来形容吗? 他就是想要了,还装得这么冠冕堂皇,哼! …… 榆林寺的方丈师父在衙门门口传达“天机”一事,才短短两天时间,不止江南镇的百姓都知道了,连附近几个城镇的人也都知道了。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前两日裴将军下了禁火令,原来是为了大家好。 可是,火在哪里呢? 全镇百姓的人都知晓,在未来半个月的某一天、某一个地方,会起一场大火,但具体是哪一天、哪里有大火,大家不知道。 所以这个问题,就成了全镇百姓此刻最关注的问题。 不管是城里的人还是乡下的百姓,家家户户都做好了灭火的准备,水盆、水桶,甚是是笤帚他们都加固了。 为的就是可以随时灭火。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眼看着那半个月的预言就要到了,江南镇还是一片祥和、安然无恙。 因为禁火的关系,全江南镇连个火苗子都看不到,跟别说大火烧山了。 这么一来,便开始有人质疑这个所谓的“天机”了。 榆林寺的山下,聚集了一群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来闹事的人。 或许是因为对禁火令的不满,或许是因为自己白白提心吊胆了半个月,耽误了很多事儿,所以,他们气急,想要找一个可以发泄自己怒气的出口。 下禁火令的裴将军他们惹不起,难道还怕这个只有八九人的榆林寺不成? “走,上山去跟那老秃驴讨个说法去!” “就是,亏我以前还上山烧过香,如今看来,全都是骗人的!” “不让我烧火,我都没法儿沤肥了,要是我家庄稼今年长得不好,我非掀了那榆林寺不可!” 聚集在山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边骂边朝山上爬去。 悟慈的任务就是将大火一事告知全镇百姓,在此事传遍全镇的第二日,他就回寺里了。 此刻的他正在佛堂里跟其他小师父们一起诵经礼佛,对于山下来闹事的人,仍一无所知。 直到在寺门口扫地的小师弟跌跌撞撞地跑进佛堂大喊不好了,佛堂的几位师父才知道有人来闹事了。 悟慈赶忙起身,要出去的时候,山下的人已经冲到佛堂里了。 “老秃驴,就是你在装神弄鬼是吧?” 装神弄鬼? 悟慈没听明白,“阿弥陀佛,老衲不知施主是何意?” “不知?”另一人冷哼了一声儿,接着骂道:“你说的半个月内会有大火烧山,结果呢?连个屁都烧不着!” “就是啊,你一句胡说八道的话,害得全城禁火,我店里半个月都没生意了,你说是不是你害的!”一个看起来衣着尚好的男人说道。 他是城里一个饭庄的掌柜,因为全城禁火的原因,他生意都没法儿好好做。 不能接待晚上吃饭的客人,害他损失了多少生意? 这些,他都要算在榆林寺的头上! “这位施主,话不能这么说,你店里没生意,跟我们方丈师父有什么关系?”一个小和尚维护自家师父道。 但来人正在气头上,又爬了这么高的山,心中更气。 一个人气不过,大手一挥,一群人就冲上去,二话不说就对榆林寺的各位师父拳打脚踢,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 “还敢狡辩?大家伙儿,都给我上,把这个穷酸的佛寺都给我砸了!” 第二四零章 大火真烧起来了 记忆里大火烧山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裴祭手底下派去守村的人,每日都会轮流回小荒村来进行汇报。 每次祝江江跟着听汇报的时候,都紧张得不行,特别是日子越往后,她越紧张。 不过幸好,汇报的人带回来的都是平安无事的好消息。 “今天是你说的半个月的最后一日了吧,晚些将士们将回来进行最后一次的汇报,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裴祭和祝江江坐在家门口,等日落时分。 日落时分,去每个村子监督禁火的将士将会骑马回来做汇报。 如果今日也是好消息的话,那应该就是禁火起作用了。 那场火,大概是不会烧起来了。 “希望吧。” 祝江江望着村口的方向,喃喃道。 金秋阁的人也知道今天是禁火的最后一天,他们也提早过来,等着听汇报的同时,还想提前煮茶庆祝。 看到祝江江仍是一脸凝重的模样,许顾玩笑地安慰她道:“祝姑娘,高兴点,不会有事儿的,要是火还烧起来,那就是你家相公禁火不够有力了,你希望如此吗?” 其实,打从禁火令颁布的几天后,他就不再相信大火烧山那个预感了。 不止他,江南镇的很多百姓怕是也早就不相信了。 时间越久,人的恐慌就越淡,到最后直接变成了随便怎么样都行。 至于禁火,要不是裴大将军每个村子都派了人去看守监督,大伙儿怕是早就放弃执行这个禁火令了。 祝江江也曾无数次的去说服自己,禁火令一定有用,它一定能杜绝那场灾祸。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轰——”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小小的雷鸣声,但小荒村的天空依旧是艳阳高照。 众人循着雷声的方向看了一眼,除了大山和天空,什么都看不到。 天上也没有要下雨的迹象,但这也不阻碍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马上就要下雨的事实。 “你看吧,雨都要下了,大火什么的,不可能再有了。”许顾再次开口,“祝姑娘,咱们还是谈谈上次那顿饭的事儿吧。” 半个月前她答应的那顿饭,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兑现。 不仅如此,这半个月来,祝江江因为太过于担心烧山的事情,家里连火都不开了,直接吃书院食堂。 害他们也只能跟着去吃食堂。 “不对!” 祝江江突然站了起来,看着雷声传来的方向,眉头紧锁。 那一声远雷,意外令她脑海中的记忆变得清晰,她记得,大火烧山的时候,也打过雷。 难道说,记忆中那场意外,不是因为人为生火造成的,而是因为天上的雷电! “祝姑娘,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预感了?是哪里不对!” 武晋平见她害怕到手抖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祝江江彻底想起来了! “大火在雷声传来的方向,就是今天,是小鸡村!” 靠! 她为什么现在才记起来! 祝江江准确地说出了时间和地点后,便转身进屋,拿早就准备好的灭火的东西。 裴祭甚至不去细问,也跟着起身,转到屋后去牵马。 他们夫妻俩紧张兮兮的样子,把在座几人都吓到了。 许顾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敢相信,“不会吧,真有大火?” “来人,备马!”武晋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金秋阁大喊。 许攸也是如此。 “三英,叫上所有护卫,备齐所有人马,跟本王走!” “皇叔,你也要去啊?哎哎……等等我。”许顾话还说完,许攸就转身出去了,他没办法,也追了出去。 这边,祝江江已经拿了东西,裴祭的马牵出来,两人便上马朝村外狂奔,不等武晋平和许攸他们了。 他们几人当中,只有秦风没有动。 因为他早就被祝江江所拜托,万一真的起火了,他要负责去安排各方人马前去救火。 所以他留在裴家的院子,坐着不动,等着那些回来汇报的将士,让他们回来之后,转去小鸡村。 “娘子,慢些!” 祝江江从来没有骑得这么快过,裴祭都差点追不上她了。 “我没事!”祝江江头也不回。 小鸡村就在距离榆林寺不到四座山的距离,整个村子都被大山围住,是一个位于大山坑里的位置。 也正是因为周围都是山,去年水灾的时候,洪水没有冲到小鸡村里,小鸡村是安全的。 而且,在官道重新疏通之后,祝江江才知道原来下面还有这么个村子。 小鸡村是个被江南镇遗忘的村子。 这一次,他们不能再把小鸡村给忘了。 “榆林寺的山下怎么有这么多车马?” 路过榆林寺的山脚时,祝江江看到路旁停了几匹瘦弱的马,还有板车之类的东西,应该是有人上山烧香了吧。 小鸡村情况紧急,她也没多想,就直接越过,继续往前去。 才刚转过榆林寺的山脚转角,二人就迎面遇上了在小鸡村看守的将士。 那将士急得直接从马上滚下来,跪在裴祭面前大声禀报:“将军,小鸡村的山顶有火情,火势正在蔓延!” “相公你看!” 祝江江指着小鸡村的大山,脸色煞白。 那里,已经冒出滚滚浓烟,笼罩在整个小鸡村的上空。 “快走!” 裴祭用力抽打马屁股,两人又如一阵风一般,直奔小鸡村。 每个村子,裴祭都派了三四个人守着,除了每日回来禀报的人之外,村子里还有其他将士在。 小鸡村亦是如此。 除了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将士,村子里还有两个将士,看到有火烧山,他们立刻就命令全村收拾东西,跟他们出去。 但小鸡村的村民却怎么也不肯。 “官爷,火烧在山顶呢,我们用不着离村吧。” “就是啊,你看刚才都打雷了,这天儿马上就要下雨了,山顶的火烧不起来的。” “再说了,你让我们离村,我们能去哪儿啊,天就快黑了呀。” 纵使村民们说得再多,那守村的两个将士还是坚持要求他们离村,甚至不惜拔刀相向。 小鸡村的人见状,不得不配合,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可舍不得离村的他们,收拾起东西来,都慢吞吞的。 他们就是想拖延时间,拖延到大雨下下来了,他们就不用走了。? 第二四一章 再不走,我就烧你家屋子 祝江江和裴祭到小鸡村的时候,小鸡村的上空已经开始在飘灰烬了,火势也由滚滚浓烟,变成了漫山火光。 但小鸡村,却还无一人出来。 进村的路是一条被踩出来的小山路,能过牛车,却过不了马车的宽度,沿着山脚,弯弯绕绕。 小路两旁杂草丛生,有许多土坑被杂草掩盖,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到坑里。 甚至还有可能滚下山坡。 祝江江和裴祭一前一后地骑马进村,身后落日的红霞,和前方山顶上的火光互相映衬,将小鸡村笼罩在红色的光晕中。 都这样了,小鸡村的人都还不肯走。 “东西都收拾快点,拿点衣物和粮食,别的都不要了!”一个守村的将士呼喝道。 “咋能说不要就不要呢,那可都是俺们的身家性命啊。” 村民们一如既往地跟将士们唱反调。 他们东西收拾得慢也就罢了,还妄想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带上,有的人甚是还在捆今日砍回来的柴! 祝江江进村的时候,看到如此悠闲的一幕,简直快要被这群无知的村民给气疯了。 “还磨蹭什么,火马上就要烧到山下了,怎么还不走!” 她翻身下马,气呼呼地冲到村子里,急红了眼,冲附近的几户农家大喊。 小鸡村的人听到有女人催促他们,都好奇地出门来看。 这个避世的小村庄,穿得犹如远古猎人一般,身上大多都是草帘子和动物皮毛,在村里想要找身像样的衣服都找不到。 祝江江对于小荒村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开展,她没来过这里,这里的人也少有出去的。 双方互不认识。 不过,看到如此细皮嫩肉好看的姑娘,村子里不管男女老少都好奇地盯着她看,都忘了此刻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即将逃亡的事实。 “原来姑娘家能长得这么白啊,真好看。” “那就是纱裙吧,轻飘飘的,不像俺们的草帘子……”村子里的女人还不忘比较她们和祝江江身上衣物的区别。 这话听得,祝江江愈加恼火。 “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带上衣物和家里的贵重物品离村,半柱香之后,家里还有人的,我就烧了你家屋子!” “嘶——”那守村的两位将士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这个将军夫人,手段真狠啊! 裴祭见状,倒是挺满意的。 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能逼村里大伙儿离开了吧? “啥?你要烧我们家屋子?你谁啊,你凭什么这么做!” “就是,你要是敢烧,我们就去衙门告你!” 村民们纷纷抗议。 只见祝江江勾唇冷冽一笑,“你们尽管试试,看我敢不敢烧!” “还有,这位是我相公,当朝一品大将军,你们就是告到澧京去,我也不怕!”她指着一旁的裴祭,难得摆出这么一副蛮横的样子。 “哎哟,大伙儿快来看啊,官爷欺负平民百姓咯,这叫我们怎么活啊……” 村里一妇人开始了撒泼闹事的流程,试图给祝江江施以压力。 但她似乎忘了,这里除了他们两方人马之外,没有理中客,她哭给谁看啊! 祝江江看了一眼山顶的位置,火势又比刚才大了不少。 一阵晚风吹来,火势便开始倒向,往周围的山扑去。 近日来没下过雨,山上的落叶一点就着,浓烟起来了,火势就不远了。 “半柱香时间,现在开始计时,否则……” 祝江江从怀里掏出一根火信子,拔开盖子,吹着,阴森地看着众村民,道:“我真的会点了你家房子!” 小鸡村的房子全都含有稻草,一点就着。 屋顶是茅草铺着,泥墙里,为了增加泥土的韧性,也加了稻草进去,所以大火一旦烧到小鸡村,那就是毁灭性的。 小鸡村的村民见刚来的这个女人如此不好惹,身旁又没有人站在他们这边说话。 无奈之下,只能先保住自家房子再说。 “我们这就收拾、这就走,你别点。” 祝江江的这番威胁,比拔刀有用多了。 果然,在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里,大伙儿就已经陆续带着家人,背上全部家当,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开始往村外的小路走去。 此时,山顶的大火已经从一座山,开始向两边蔓延,火势涉及了三座山,且天上没有下雨的迹象。 如果这三座山烧透了,到第四座山,那小鸡村就将直接笼罩在火圈当中。 “快点走啊,没看到火已经烧下来了吗?!” 才短短半柱香的时间,火势就蔓延到另外两座山了,再不想办法灭火,那就真的如原主前世经历的那样,烧上几天几夜。 小鸡村的村民从村里出来之后,就停在外面的小路上,看着大山坑里的自家和山顶逐渐漫开的大火,心情复杂。 “这火应该很快就灭了吧?” “应该不会烧到咱们村子的,老天爷不会做那么狠心的事儿的。” 小鸡村的人还在痴心妄想,试图通过跟老天爷祈祷,来保住自己的村子。 他们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做,却妄想着火能自己灭。 武晋平等人动作稍慢了些,在日落之后,也赶到了小鸡村。 十月底的天,日落之后天就慢慢黑下来了,但火光冲天的小鸡村,还是和日落前一样,红霞映照整个山村。 “来人,把这里的村民请出去!” 武晋平见村民们停滞在进村的路上,他沉着脸,直接让人把他们赶走。 再看那漫山的大火,他叹了口气,抬脚朝村子里走去。 刚到小鸡村村口,武晋平和许攸就碰上了从村子里出来的祝江江和裴祭。 “如何,村里人还有人吗?” “我们挨家挨户去看过了,村民们都离村了,咳咳……” 祝江江一开口说话,灰烬就飘到嘴巴里,她没忍住,开始咳了起来。 “娘子,你还好吗?”裴祭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火势已经到半山腰了,小鸡村这个大坑温度逐渐升高,几人站了一会儿就开始冒汗。 周围明显能听到山里飞禽走兽逃窜的声音。 第二四二章 不知死活的老头 小鸡村的火势,在众人离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火就烧到了村子里。 看到村子被烧了,无处可去,等在进村路口的其中一个村民,突然哭喊了起来。 “爹啊……” 祝江江和武晋平几人也站在进村的方向,观察周边的地形。 这个地方他们没有来过,对地形不熟悉,想要扑灭火势,就得率先把地形搞清楚。 所以即使现在火势朝山下蔓延 、朝小鸡村烧去,他们都只能干看着,放弃一个小鸡村,尽量保住周围的山脉。 听到身后有村民哭喊,几人回头一看。 正好看到一个男人,带着自己的妻儿朝村子的方向下跪,边磕头还边哭喊:“爹啊,儿子对不住你啊,你快出来啊!” 祝江江听到这话,心中一个咯噔。 本就因为大火烧山的事情心情十分沉重的她,听到这话,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燃了起来。 她冲到那家人面前,责斥道:“你们什么意思,村里还有人?!” “谁在村里,人在何处!”武晋平也上前来问。 可那家人正哭得忘乎所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儿地给自己老爹哭丧,面对两人的询问,他们无一人作答。 “你大爷的!” 祝江江真的很讨厌这种不分轻重缓急,不做任何努力,就把结果认定成最坏的结果,然后悲天跄地,还把责任推给别人、推给老天爷的行为。 她上前,抓着那男人的领子,啪啪就甩了男人两巴掌。 男人被打蒙了。 周围的其他村民也看懵了。 男人的娘子见状,一把推开祝江江,怒骂道:“你干啥打俺家男人,俺们都这么惨了,你还打人,你还是不是人啊!” 祝江江气得发抖,想要抓着他们几人大骂一顿,但现在不是时候。 “我问你们,你们那个该死的爹藏在什么地方,你们家在进村第几户,快说!” “祝姑娘,你该不会是想进村找人吧?不可啊!”许顾吓到了,他赶紧开口劝祝江江,让她别做傻事儿。 其他几人亦是如此。 “祝姑娘,火已经烧到村子里了,你现在进去,无异于是送死啊!” “快去把裴将军找回来!” 许攸没跟着一起劝,而是叫人去把裴祭叫回来,现在只有裴祭能劝得动祝江江。 裴祭带人去绕着火山察看地形去了,没在这里,他要是知道祝江江要冲火海,一定不会同意的。 但祝江江什么都听不进去,只顾揪着那家人的衣领问话。 得知那个该死的老头,因为舍不得离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村子,所以躲在炕里,逃过了他们的巡查时,祝江江终于没忍住,大骂一句:“混蛋!” 骂完,她便起身。 驻地在花海的将士们都来了,他们带来了之前就准备好的大木桶,还有遮雨棚之类可以盛水的东西。 现场已经有几大桶水了,祝江江添了件厚衣服,直接跳到水桶里,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渗透弄湿。 “武老先生,我到村口去看看,如果火已经烧遍村子,我就不进去了,你们放心吧。” 祝江江一身湿漉漉的,翻身上马,准备再次进村。 可武晋平哪肯? “祝姑娘不可,里面太危险了!” “我就去看看,我有分寸。”祝江江没理会他的劝阻,双腿一夹,直接朝村子的小路去了。 任身后的人怎么喊她,她都没有回头。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儿,如果真的有危险,她还可以进空间里逃命。 “这姑娘、怎么这样啊……”小鸡村的人见状,都心虚不已。 人家那么拼命地来救自己,刚才他们还如此不配合,感觉还挺对不住他们的。 “祝姑娘!” 小西州的许家叔侄,也都震惊得愣在原地,冲祝江江的背影大喊。 他们没想到,只是为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她竟可以做到如此不要命的程度! 这个女人,傻得可以! 祝江江才进去不到一会儿,众人就看到火光中跑出来一个影子,是一匹马! 众人还以为是祝江江进不去,出来了。 可马儿靠近的时候,他们才知道,马背上根本没有人,出来的只有祝江江刚才骑进去的马。 “怎么会这样?”武晋平几人面面相觑。 此时,裴祭接到许攸暗卫传去的消息,急忙赶了回来。 他扫了一眼眼前的人,没有看到祝江江的身影,便急声问道:“我家娘子呢!” “她刚才进村了,而且,她的马刚刚出来了,她没有出来。”许顾老实地回答。 裴祭闻言,脸色一沉,勒紧马缰,掉头就朝村子的方向冲去。 身后,依旧是和刚才祝江江进去的时候一样。 祝江江,你要是敢有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一次,裴祭是真的生气了。 小鸡村村口。 火势已经从村后头的山脚向村口的方向蔓延,村子的房屋已经被烧了三分之一,夜里的风吹来,火苗高升的同时,那风也是滚烫的。 马儿徘徊在村口的方向,任凭裴祭怎么抽打,它都不肯再进去。 没办法,他只能翻身下马,只身朝村子里冲去,边跑边喊:“娘子,你在哪儿!” 裴祭的声音再大,也不及周围四座大山的草木被烧得裂开发出的声音,更何况还有风声。 祝江江身上穿着厚厚的湿衣服,又明确知道那个死老头的位置,所以她一进村就跑去哪户人家,把人从炕下拽出来。 老头吓坏了,被从床底拽出来的时候,求生欲令他死死抱住前来救他的人。 这样一来,反倒把祝江江捆得迈不开步子。 “老人家,你放手,我们一起出去,你别害怕!”祝江江用力掰开老头紧锢她的双臂,却怎么也掰不动。 没办法,她只能拖着老头,像拖条死鱼一样,一点一点把他拖出房门外。 外面浓烟遍地,四周的火势炙烤着二人,那老头子直接缺氧晕了过去,摔在地上。 祝江江本想把老头弄到空间里,然后跑出去的,但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听到了裴祭的喊声。 她回应裴祭,“相公,我在这儿!” 裴祭听到声音,飞身过来,身上的衣袍已经被周围的温度给烤干、缩水,他脸色憋得紫红,表情十分难看。 应该是在生气。 第二四三章 我肯救人,不代表我善良好欺负 裴祭肩上扛着那个晕过去的老头,胳膊里夹着祝江江,拼尽他最后一口气和理智,将两人从火海里带了出来。 武晋平等人早早就等在村口的小路上,就是为了接应他们三人。 看到他们出来,几人冲上前去。 裴祭不顾那老头的死活,一把将他丢在地上,让武晋平他们去处理。 他夹着祝江江,还想把她往外带,只是那口气憋得太久,脑子缺氧,脚下发软,一个踉跄,就倒了下去。 此刻,他是有意识的,只是全身都动不了。 有湿衣服和湿手绢捂住口鼻、挡住火光的祝江江,比他的情况好多了。 看到他倒下,她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叫人把他抬到外面的平地上。 她解开他身上的衣服,给他进行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见识过他们夫妻秀恩爱的小荒村的人,都习以为常了,就算是觉得她当众解裴祭的衣服,有些不妥,但他们也没说什么。 倒是小鸡村的人,看到这一幕,各种不好听的词儿就骂出了口。 “啧啧,这姑娘咋这么不要脸啊,当众就解男人的衣服。” “外面的姑娘就是放.荡,丫头你长大了可不能学啊,这都是勾栏里的姑娘才会做的事儿。” “当着大伙儿的面就亲亲我我,真是败坏风俗,像什么话!” “……” 小鸡村的人一边看一边骂,裴祭手底下的将士听此,都气得想打人。 可碍于他们的身份,再加上太上皇在此,他们不敢。 但他们不敢,祝江江敢。 她把裴祭弄醒之后,便直起身,脱掉身上被烤得发烫的厚衣服,直接甩到席地而坐的小鸡村人脸上。 这口气,她忍很久了! “你们这群刁民!火都烧山了,叫你们离村你们还磨磨蹭蹭的,还有人躲在床底下不肯走,找死是吧?” 祝江江扬指怒骂,说着还撸起袖子,“别以为你们现在没了村子没了家,我就可怜你们,不敢对你们动手!” 话音落,她上前去就是对刚才骂她的人,一顿拳打脚踢。 有人试图反抗,却被后面过来的几个将士按在地上。 “兔子惹急了还咬人呢,我肯冲到火海里救那个老不死的,并不代表我真的善良好欺负,任你们说教辱骂!” 祝江江气不过,把刚才所有吭声附和的村民,不管男女,全都揍了一顿。 看着她打人,武晋平和许攸等人,都没有开口阻止,而是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这群村民,真的该打。 不过,他们也挺意外的。 刚才看到祝江江不顾一切的冲到火海里救人,他们还以为她真的是善良到大爱无私了,没想到,救了人出来,她还有这一出。 一码归一码,该算的账,她倒是一点儿都不吃亏。 看来,她并非是傻,只是过于讲原则罢了。 裴祭撑着手,坐在地上看她打人,心里暗暗高兴的同时,脸上依旧是沉着一张脸,在生她的气。 “你们,全都给我待在这里不许动,直到火灭了为止,谁要是再敢给我们惹麻烦,我要你们好看!” 祝江江甩出一句狠话,才收了手。 打累了一回头,看到裴祭正在盯着她看,她瞬间换了副面容,一脸讨好的样子,屁颠屁颠地朝裴祭走去。 “相公,你没事儿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看你,衣服都烤得掉渣了,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吧。” 祝江江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生气,要是换作是她,她也一定特别生气。 所以现在,除了灭山上的火之外,她还要想办法灭了裴祭心中的怒火。 “知道错了?”裴祭盯着她冷笑。 他这个笑,令祝江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弱弱地点头,“相公,我错了。” 裴祭:“既然知道错了,那你说说,怎么办?” 祝江江:“……对不起。” 裴祭:“就这样?” 祝江江当然知道光是道歉不够,但现在她除了道歉,什么也不能做啊。 “那不然,等这件事过了之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保证满足,不说二话!”她伸出三根手指,作发誓状。 裴祭思考片刻,才点点头,“好,你说的。” “不过现在,扶我起来去换衣服。”他朝她伸手,使唤她使唤得十分理所当然。 颇有一种,这个家轮到他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在离众人不远处的地方,裴祭换了身衣服,换好之后,他才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紧紧的抱着不动。 刚才的事情,依旧令他心有余悸。 万一她真的出点什么事情,他该怎么办? 越想,裴祭越是害怕。 他张开嘴,隔着衣服咬上祝江江的肩头,逐渐用力,似乎在惩罚她刚才不顾一切冲到火海救人的事情。 祝江江拧着眉头,默默忍痛。 可她心里是开心的,他这么做,说明他是在乎她的。 “疼吗?”裴祭闷声问。 “疼。” “以后还这么冲动吗?”他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好像如果她回答的答案,跟他要的答案不一样,他就会继续咬她一样。 祝江江轻笑,回应他的拥抱,“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嗯,很乖。” 这一次,裴祭的声音很轻,细听的话,还能听到他声音里带着的那一抹哭腔。 刚才,他真的太害怕了。 两人正温情的时候,武晋平那边派人来叫他们了。 武晋平:“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村民们都安全离村了,没有百姓因此伤亡,接下来,我们该好好商量一下,如何灭火才是。” 在祝江江提出这个预感的时候,他们几人就利用平时的时间,商量了一套救人、灭火、灾情补救的方案了。 如今人是安全了,第二步就该灭火了。 只是,虽然他们不止一次从祝江江口中听说这场火有多大,但亲眼看到,还是不免被这火势吓到。 眼前的大山,犹如巨大的赤铁,就是下雨都不一定能全部浇灭的程度,他们准备的这些水,怕是更无用处。 再加上今晚风大,根本无法靠近起火的地方,用水扑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这些水,只能当做浸湿衣物的辅助。 第二四四章 用数学计算来救火 “既然用水灭火没用,那就只能是靠切断可燃物来灭火了。”祝江江提出另一个方法。 火势蔓延得非常快,加上秋风吹得急,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武晋平看了一眼漫天的火光,脸上的担忧十分沉重。 这是他们大澧朝的大山啊! 祝江江:“相公,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可知周围大山的地形?” 裴祭脑袋依旧晕晕的,刚才吸入的尘烟过多,他还是很难受,“你问涂璟吧,我……” 话音未落,他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几人见状,赶紧把他扶到马车里,让他歇着。 “相公,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外面交给我们就行。”祝江江放开他就要走,但却被裴祭死死拉住袖子,不让她走。 “你留在这里,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做。”裴祭很坚持。 经过刚才一事,他不允许她一个人到处乱窜了。 大火就在眼前,空中又到处都是纷尘灰烬,她再乱窜,也要倒下不可。 “可是……” “没有可是!” “……” 祝江江看了武晋平几人一眼,他们倒是很配合,把主要会议中心,转到了她和裴祭面前,在马车旁继续开会。 涂璟将绕山得来的信息告知几人,“除小鸡村的大坑之外,根据当前的风向,火势主要由南向北蔓延,火势中心北边的山,走向是榆林寺。” “榆林寺?” 祝江江想到傍晚过来的时候,在榆林寺山脚下看到的车马,不知榆林寺上面还有多少香客在? “涂将军,火势中心距离榆林寺,直线距离有多少里?” 说着,祝江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面小旗帜,她跳下马车,在附近找了块空地。 又拿出量角器,把旗帜插在地上,测出风吹起的旗帜与旗杆形成的角度,然后将角度除以常数四再乘以一点六。 这便得出当前风速的大概数值。 “祝姑娘在做什么?” 几人看着祝江江这一怪异的举动,不明所以。 又看到她掏出纸笔,更加不明白了,许顾又道:“现在拿纸笔出来顶什么用?” 他们是要灭火,不是写诗。 祝江江重新回到马车上,凭借着被大火照亮的夜色,当着几人的面,做起了数学题。 “涂将军,你刚才说火势中心离榆林寺还有四座山,不到十六里路,对吗?”她将数值带入。 纸上书写的数字符号,去过她家学堂的几人,符号是看懂了,却还是不懂祝江江在做什么。 “祝姑娘,你到底在做什么?”许顾好奇心太重,等不及了,直接问她。 祝江江头也不抬,道:“我在算大火蔓延的速度,以榆林寺为终点,按照这个速度就可以得出大火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多少。” “顺便的,通过计算,我们也可以得出在什么地点切断大火才能将损失减到最小。”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继续计算。 就在她埋头苦算的时候,秦风和周凉带着人来了。 秦风带着从其他村子回来的将士们和自愿来帮忙的村民们来了,周凉则是带来了衙门大部分的人。 有了他们帮忙,切断可燃点的工作量就轻松了许多。 “见过太上皇,下官来迟,请太上皇恕罪。”周凉拜见武晋平。 只是还没等武晋平开口让他起来,祝江江就率先开口了。 “周凉,你来得正好,榆林寺今日好像有香客留宿,麻烦你带几个人上去看看,把留宿的香客和师父们都带下山,以防万一。” 若是他们切断大火不及时,或者有疏漏,榆林寺的山一旦被烧着,那榆林寺很有可能会被大火包围。 到时候,不管是香客还是寺里的师父们,都将难逃一劫。 “这……”祝江江的要求周凉向来不会拒绝,但此事兹事体大,怎么说也应该是太上皇镇场才是。 太上皇,肯听她的吗? 周凉犹豫地看了一眼武晋平,只见武晋平点点头,将大权全权交给祝江江,“都听祝姑娘的。” “是!”周凉收到命令,便不再犹豫,带着几个人就又掉头,朝榆林寺去了。 “秦风,你带了多少人来?工具都齐全吗?” 周凉刚走,祝江江又伸头去问秦风。 秦风将人员情况报备给她后,就看到她又开启了新一轮的计算。 稿纸已经摆满马车的地板上,风一吹来就要飘走,许攸几人连忙用手帮她压住,静静地等待她算出结果。 这一刻,几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将全部的目光、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一个山野村妇出身的祝江江身上。 他们无一人提出质疑,也无一人去催促她,只是静静地等待。 “算出来了!” 祝江江结合了风速、大山的距离、人手等因素,总算得出了可控的时间和切断点。 “根据计算,我们要在明天下午申时之前,在这个地方,切断火势!”她指了刚才涂璟给她画的简易地图上的一个点道。 几人凑了过去,看到她所指的地方,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大火。 他们不是很确定,“这里当真可以吗?会不会太近了?” 火那么大,祝江江要切断的地方,只是在第二座山的尾部,这会不会太近了,时间会不会来不及? “相信我,按照目前这个风速和我们现有的人手,是可以做到的!” 祝江江很有信心。 之前她所说大火连续烧了几天几夜,连烧数山,那是基于放任火势蔓延的情况下,才导致的结果。 但是现在,火势在刚刚发生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并且做了灭火的方案。 所以,这场大火不会像她之前所说的那样烧上几天几夜。 只要他们为灭火做了准备,就可以将损失减小到最小! “秦风,我厂里的人跟你一起来了吗?”祝江江转头再问秦风。 她之前单独找秦风做交代的时候,叮嘱了他火情一旦发生,就去她的橡胶厂里找人,她有安排。 “嗯,他们也来了。”秦风果然没忘。 “好,那大家一人领一个防尘面罩,去这个地方清理草木,为切断火源做准备吧。”祝江江去找了厂子的人,他们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拉了几车特制的面罩来。 第二四五章 物资送到 看到祝江江还为这场大火特制了防尘面罩,许攸几人愈加惊讶。 “祝姑娘,你何时做了这么多准备?” 他们就住在裴家隔壁,天天跟祝江江一起等着听各村带回来的火情汇报,他们以为,她也跟他们一样,只是听听汇报罢了。 最多,就是再顺便一起商量救火的方案,纸上谈兵。 却不知,祝江江除了跟他们一起商量救火的方案之外,还做了很多救火的准备。 她就真的那么确定,这场大火一定会发生? 祝江江当然确定了! 原主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又怎么会是假的? “就随便用厂里的边角料做点了小东西罢了。”祝江江耸耸肩,一脸淡然,深藏功与名。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睡觉了?”许顾突然觉得有点无聊。 这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很紧张,生怕会像祝江江所预感的那样,整个江南镇的百姓都会遭殃,得咳病。 可现在看来,救火势在必得。 而且救火他完全帮不上忙,祝江江拿纸笔一通乱画就搞定了。 这让他实在没什么参与感,所以才觉得无聊。 “不行。”祝江江看了一旁席地而坐的小鸡村村民。 他们已经又累又饿,躺倒成一片了,“救火的事情不需要我们亲自去,但安置这些村民,是我们接下来需要考虑的事情。” 这些村民虽然很气人,但怎么说都是大澧朝的百姓。 这里是江南镇、是周凉的管辖地区,她撒手不管,好像也不太合适。 “武老先生,你有什么想法吗?” 就算她跟周凉关系不错,但武晋平才是大澧朝百姓的大家长,先问问他的想法吧。 要是他肯承担安置这些人的责任,那她就不管了。 可想也知道,武晋平在江南镇的实力和威望,还不如一个祝江江,他就是想承担,也没那个条件啊。 “老夫可以命朝廷拨银两,帮助小鸡村重建,但小鸡村未来的发展方向,还请祝姑娘多费心。” 武晋平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他至少可以帮助小鸡村重建,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 但小鸡村所在的大坑里,吃的用的,还有庄稼,全都被烧了,山也秃了,他不善种地,所以这个事情,还是得靠祝江江才行。 “行吧。” 祝江江就知道她甩不掉这事儿,“那就等火灭了之后,我们去山上看一看再说,当下就先找个地方,给他们支些帐篷,先让他们安身再说。” “吃的用的,应该快到了。”秦风看了一眼小荒村的方向,轻声道。 “什么吃的用的?是你准备的吗?”许顾真的很捧场,或者说,他是真无聊。 秦风摇摇头,看着祝江江,“是祝姑娘准备的。” “又是你?!”许顾震惊地看着祝江江。 不止是他,其余几人也十分震惊,震惊于她为救火所做的准备。 祝江江再次耸耸肩,表示这没什么,“我就是准备了点粮食果蔬还有防雨棚,你们至于这么惊讶吗?” 这难道不是救灾的标准流程吗? 但许攸几人并不这么想。 他们难道不该惊讶吗? 在她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这场大火还是一个只用嘴说,并不存在的事件。 而祝江江,却为了这个并不存在的事件,做了一切有可能的准备。 他们该说她细心呢,还是该说她目光长远,大局观惊人呢? 这个女人,真是厉害! “好了,现在我们真的可以收拾收拾,回去睡觉了。”祝江江远远瞥见有几辆寒酸的马车和牛车朝这边走来,她收拾散落的稿纸,准备回去。 唉,没办法,她有物资,但她家的马车和牛车真的有够寒酸。 她捡起马车上的稿纸时,发现许攸正在研究她刚才计算的数学题,于是便问他:“幽亲王,你想要这个东西吗?” 许攸对她刚才写写画画的东西,确实很有兴趣。 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有人救火居然不是靠接力扑水,以扑灭火势为主要目的,而是靠在纸上写写画画就可以了? 这怎么可能! “祝姑娘,你写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你刚才插旗子,又是为了什么?还请姑娘赐教。”许攸不耻下问。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十分好奇。 许顾:“对啊,祝姑娘,你怎么那么确定在此处就可以切断火源,万一没清理完这里的草木,火就烧过来了呢?” 祝江江:“……” 面对他们几人的提问,祝江江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有点头大,“这个东西吧,它说来话长。” 她刚才可是加减乘除、数学公式、方程式都用上了。 想要跟他们解释清楚,那她不是还得从最基本的数学给他们讲起? 这……有点难。 “纸上的这些东西,叫做算术,我插旗是为了测风速,知道风速才能知道火蔓延的速度,就这样。”祝江江打算糊弄过去。 但似乎这一次,他们没那么好糊弄。 或者说,是许攸不好糊弄。 许攸:“插旗就知道风速?为什么?风又看不见,你如何去量化它?” “……”看来许攸被喻作小西州的镇山石是有原因的。 他那么好学,只要是有用的东西,他都想搞清楚这当中的原理,这对治国、治民都是有利的。 “幽亲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在书院的数学课,你可以去听一听。”祝江江再次用这个理由,打发了他们的追问。 这叔侄俩,一个被建议去听她的音乐课,一个被建议去听她的数学课。 她是不是可以考虑收他们的学费了? 送物资的人到了,涂璟被留在这里安置灾民和监督火势,祝江江和武晋平几人,重新坐上马车,回小荒村去了。 …… 才一夜的时间,这场大火就显现出它带来的影响。 在小荒村他们还感受不到,可是只要靠近花海那边,就能感受到空气中漂浮的灰烬。 在花海剪摘花朵,回去准备制作胭脂的祝江江和村民们,不到半天时间,头发里就全都是灰烬了。 裴祭前去榆林寺那边查看灭火进程,他身上的灰烬比祝江江的还要多! 第二四六章 被喻为仙姑 火还没被扑灭。 昨夜带人摸黑上山去榆林寺的周凉,中午时分,就带人下山来了。 祝江江在花海干活儿,榆林寺离花海不算远,周凉带人路过的时候,她正要回去吃午饭。 恰巧碰上了从榆林寺下来的几位大小师父,以及几个衣着凌乱的香客。 他们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动过手的。 而且,动手的是上山的香客,被打的是榆林寺的大小师父们。 “悟慈大师父,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脸上都是伤?” 祝江江看了一眼悟慈等人,又看了看周凉,似乎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 “阿弥陀佛,老衲无碍。”悟慈率先开口,想要瞒下在寺中发生的事情。 但周凉身为江南镇的父母官,他是不肯当做没看见的,想必祝江江也不肯。 只见他一把将其中一个香客拎了出来,斥道:“好好跟小娘子说说,你们昨日在榆林寺都干了些什么!” 被拎出来的香客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抖似筛糠,拱手前前后后地跟几人求饶。 “不关我的事儿、不关我的事儿啊,是王掌柜叫我们来的,他说火没烧起来,是榆林寺师父们的错!”男人指了另一个微胖男子。 那微胖男子就是在城里开客栈兼饭庄的王伯。 王伯对于祝江江开民宿和酒楼,抢了他生意一事本就记恨在心,可他拿祝江江没有办法,只能一直忍着。 再加上这一次的禁火令,让他客栈里的生意彻底没戏。 他气不过,才撺掇大家伙儿,一起到榆林寺来,找传出这个“谣言”的悟慈来撒气。 可谁知道,他们本以为是谣言的大火,竟在昨日他们上山的时候,真的烧起来了。 而且,要不是衙门的人上山去找他们了,他们都不知道起火了。 这火烧起来了,这让王伯这个始作俑者,进退两难。 “我这不也是着急嘛。”王伯苍白地替自己辩了一句。 “你急什么?” 祝江江觉得有点好笑,“你是急大火没烧起来,还是急着找死啊?” 王伯是个欺软怕硬的,他见祝江江身后站了那么多村民,连衙门的周大人都站在她那边,他自知自己斗不过,嘴巴动了动,也没敢再吭一声儿。 周凉见状,抬手一挥,让衙门的人将这些闹事的全都带回衙门里去。 他们少不了要挨些板子的。 “小娘子,那这几位师父……”他还想问问祝江江,要怎么安置这些师父时。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荒村的村民们抢先了。 “周大人,就让这些师父住在我们家吧,我家里有空屋子。” “我家也能住,让小师父们过来吧。”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都争着抢着要把这几位师父们接到自家暂住。 等火扑灭了,确定榆林寺安全了,师父们就走。 村民们突然这么积极,祝江江和周凉都感到很意外,他们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了? “哎哟,真没想到,咱们榆林寺的师父这么厉害,竟能参透天机,要不是方丈师父,这场火没准备儿要烧多大呢。” “是啊,以后我得常去榆林寺拜拜,说不定能发大财呢。” “……”原来村民们是因为这一次悟慈“押中”了这场大火,所以才突然对榆林寺这么热情啊。 “阿弥陀佛,其实……” 悟慈想要解释这一次并不是他的功劳时,祝江江却打断了他。 “悟慈师父,你们先去我家民宿住几天吧,这些伤也得处理一下,我让人去城里请薛神医来。” 她不想告诉众人,这场大火是她最先提出来的, 他们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要把她当成什么呢。 而且,如果这事儿能够替榆林寺获得一些威望,让榆林寺的香火更加旺盛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悟慈看得出来她的意思,但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坚持要说。 “诸位施主,请听老衲一言……” “悟慈师父,别呀!” 祝江江眼睁睁看着悟慈将事情的原委道出,拦也拦不住,她一拍脑袋,抬脚就匆匆逃走了。 留在花海路旁听完悟慈所言的众人,这才知道刚才祝江江为什么总想拦着悟慈不让他说了。 原来大火烧山这个天机,竟是她提出来的! “小嫂子……真厉害!” 小荒村的村民傻了。 他们再次被祝江江震撼到了,他们知道她厉害,但没想到,她不但厉害,还很神! 回想过去,那场洪水、那次科举,还有那盗粮案,和现在的事情,好像都和她有关。 这怎么会? “难不成,咱们村里住了一个仙姑?”有村民脱口而出。 这个脱口而出的离谱的想法,竟毫无意外的,得到了在场所有村民的赞同。 “是仙姑,就是仙姑没错!” “走,咱们回去拜拜仙姑去!” “走走走……” 村民们说走就走,脸上都是激动和高兴。 村里出了个仙姑,这对一个村子来说,那可是跟老天爷、灶王爷显灵一样的存在啊。 只要有仙姑在,他们就不愁过不上好日子了。 周凉知道之前的洪灾和科举都跟祝江江有关,但他不知道,就连这一次的大火烧山,都是她提起预料到的。 他和其他百姓一样,都以为是榆林寺的师父参透了天机得知的。 她到底有多大的能力?竟一次又一次突破他们的认知。 这世上,真的有能预知未来的人存在吗? 周凉想不通。 他将几位师父送到民宿,安置了他们之后,他并未回衙门,而是去了小荒村。 小荒村的村民,动作真是快得可以。 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大伙儿就把自家的香火烧到了裴家的篱笆院墙下。 烧香礼拜的时候,他们嘴里还源源不断的祈祷着好事情,不管是自家的,还是给祝江江的,都是好事儿。 “仙姑啊,求你保佑我们一家无病无灾发大财,也保佑小村长好好的,多谢了。” 又一个村民手持三炷香前来裴家的院子门口参拜,活脱脱的把裴家当成土地庙一样的存在了。? 第二四七章 为什么要我帮你洗? 面对大家拿她来祈愿这事儿,祝江江根本就劝不动。 她跟村民们解释了很多遍,她不是仙姑,也让他们不要来烧香了。 可大伙儿根本就不听,依旧陆续有人来她家院子门口烧香。 裴祭在小鸡村那边指挥灭火一事,火势果然跟祝江江昨夜计算的那样,在下午申时之前,灭了。 金秋阁的那几位也因为好奇,火到底是不是能在申时之前灭掉,所以他们今日,也都在小鸡村那边。 他们亲眼见证了人力战胜大火,而且情况跟祝江江所计算出来的结果一模一样。 他们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祝姑娘真是神机妙算啊,不止算出了这场大火,还算出了如何灭掉这场大火,将百姓、朝廷的损失减到最小,真不可思议。” 从小鸡村回小荒村的马车上,几人都在赞叹,赞叹祝江江竟能将犹如不可控制的猛兽一般的大火,全都掌控在自己手里。 这是他们在座的人当中,谁都做不到的事儿。 “武老先生,大澧朝竟有这样一位奇女子,本王真是羡慕啊。”许攸这话,颇有一种意味深长的味道。 许顾是了解自家皇叔的,许攸说完,他便接话道:“是啊,我真是越来越期待祝姑娘到我们小西州去了,她若是去了我们小西州,我们小西州也一定能改头换面,变成一处绿洲的。” 他们和祝江江是有合作的。 若是没有这一次大火烧山的事情,说不定他们早就说服祝江江,跟他们一起回小西州了。 不过虽然耽搁了些时日,但却也更加坚定他们邀请祝江江去小西州的心。 小西州的叔侄俩一唱一和,武晋平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就是因为听出来了,所以才隐隐地开始有些担心。 小荒村。 几人回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日头没那么烈了。 可为什么远远看去,裴家的篱笆院墙却还是被太阳照得冒烟呢? “不好,裴家院子着火了!” 被小鸡村那场大火吓出条件反射的几人,看到裴家冒烟,都下意识地以为着火了,一个个赶忙加快速度,朝村口冲去。 裴祭更是什么都不顾,从马上纵身一跳,踏着菜园的架子,飞身回家。 “娘子!” 他冲进屋里,想要救祝江江于水火时,却看到祝江江正坐在屋里,怀里抱着一个石臼,在研磨什么东西。 且,屋里没有任何起火的迹象。 “相公,你回来啦?怎么样,火灭了吗?” 祝江江见他一身灰黑,脸上、头发里,全都是灰烬,她赶紧起身,小心地捏着他的衣袖,把他拎出去。 “你身上都是灰,先把衣服脱了,再洗个头、洗个澡才能回屋。” 她正在屋里研究提炼花瓣精油做胭脂的事儿,可不能让他身上的灰烬给毁了。 他们才刚从屋里出来,院子里就又冲进了几个人。 “你们别过来!”祝江江伸手阻止进院的几人,“把你们身上的灰弄干净了再来。” “祝姑娘,门口的香柱是怎么回事儿?” 许攸几人是从院门进来的,自然看到了插在门口的香柱,他们这也才知道原来刚才看到的烟是这个东西。 不过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在这里烧香? 说到这个,祝江江也是一脸无奈,“简单来说就是,村里人知道我预言了那场大火,所以现在都拿我当仙姑来拜了。” “这个……” 几人努力憋笑,憋到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哈,太好笑了,你做仙姑了。” “……”她就知道,但凡是念过书,懂得一些道理的人,都会觉得这件事儿离谱过头了。 “笑完了回去换衣服,别弄脏我家院子了!”祝江江白了他们几人一眼,拉着裴祭到厨房去了。 她今天回来都弄了一头的灰,所以她知道,裴祭一定比她更严重。 她锅里一直坐着水,就等裴祭回来可以直接洗澡。 “相公,你自己洗,我先出去了。” 祝江江拿着裴祭的脏衣服就要出去河边冲洗,裴祭却一把拉住了她,“娘子,你能帮我洗头发吗?” “为什么要我帮你洗?” “因为头发烧着了。”裴祭抓了一把头发到前面,递给她看。 他的头发在昨日冲到小鸡村去找她的时候,就烧到了,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加上天黑,他没发现。 早上出门前梳头发的时候,他发现头发怎么梳都梳不顺,这才知道头发被烧了一片。 但那时祝江江还没起床,他就没说,就这样出门了。 现在,他的头发依旧是乱糟糟的。 “你头发被烧了?是昨晚被烧的吗?”祝江江扳过他的身子,看到他身后乱成一团的头发,心疼不已。 他怎么说也是个长发飘飘的英俊帅哥,顶着这一头被烧得又黄又卷,乱成鸡窝的头发出去忙了一天。 应该没少被人笑话吧? “你等着,我去拿剪刀和梳子。”祝江江转身跑了出去,上楼拿东西。 听到她要拿剪刀,裴祭知道她会给他剪头发,但他什么都没说,好像只要是她弄的,剪成什么样他都无所谓。 祝江江下楼来的时候,裴祭已经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等着她了。 他身旁,还有一桶水。 “我的衣服总归是要换的,弄湿了也没关系,娘子请吧。”裴祭主动配合,还让她别担心。 他以前总看她帮裴小鱼洗头,好像很舒服的样子,他也想享受这样的待遇。 之前没机会,现在总算让他逮着一个可以正大光明享受她帮他洗头的机会了。 祝江江拿着梳子,化身托尼,“相公,要不你别留这么长的头发了,剪短一点怎么样?” 在古代,不管男女,长发及腰都很常见,裴祭也是一样。 但现在,他外面的头发被烧了大片,发尾更是无药可救,只能剪短了。 裴祭答道:“听娘子的,娘子想要如何便如何。” 只要不是剃光头,让他变成和尚就行。 他家娘子这么美,他才舍不得出家呢。 “这是你说的,剪坏了可别怪我。”祝江江跃跃欲试。 她不会剪头发,但如果有一颗可以任她发挥的头,谁都受不了这个诱.惑,想要试一试的吧? 第二四八章 江南镇的标志是什么? 裴祭这颗头算是彻底被她给剪坏了。 祝江江收了神通,往后退了一步。 试图解释:“相公,这个吧,本来是想剪一个令狐冲的,后来吧,我觉得李逍遥和杨过也不错,现在吧,我觉得……” 从身后看裴祭这头极具江湖少侠的发型,祝江江憋着笑,实在解释不下去了。 想跟他道歉时,裴祭一个转身,却意外的令她眼前一亮。 她以为,她给他剪了个济公的发型,没想到配上他这张帅脸,济公变沈浪了! 果然,颜值即正义啊。 “觉得如何?”裴祭勾唇问。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她剪成了什么模样,只是从她手里夺过剪刀,二指抚起她的一缕发丝,一刀剪下。 “你做什么?”祝江江低头看被他剪断的头发,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结发。” 裴祭微笑着,好像弄到了她的这一缕头发,让他感到很高兴一样。 他将头发小心的收到手中,等他有空了,就把他们二人的头发结在一起,留在身上带着。 祝江江看着他将两人的头发收好,跑回房间洗澡的背影,暗自偷笑,“这男人还挺浪漫的嘛。” …… 小鸡村的大火,不止江南镇的百姓们听说了,附近城镇的百姓也都听说了。 当时江南镇的禁火令下得有多严格,这事儿就闹得有多大。 但没想到,火还是烧起来了。 因为天上的一阵雷。 雷声过后,愣是好几日没下雨,直到火被扑灭的五日后,雨才下下来。 小鸡村的村民打从起火的那日起,就被安置在榆林寺附近的空地了。 祝江江给他们提供了防雨棚和吃的用的,再加上衙门的人一直在那边看着,小鸡村的村民还算老实,没闹什么脾气。 反倒是她祝江江,脾气不小。 “我说婶子们,下雨了,大家伙儿回去吧,我真不是仙姑!” 前几日天气晴,各村听说她仙姑名号的人来她家院门口烧香也就罢了,今日都下雨了,他们还来。 自己淋了一身不说,还带着孩子一起淋,这不是闹嘛。 “哎呀小娘子,你就让我们拜拜吧,大家伙儿都拜了,我们来晚了,就想拜拜。”一婶子坚持要拜。 其他人也一样,就好像他们不拜,好事儿就轮不到他们身上一样。 与其说他们是来拜仙姑的,不如说他们是来沾沾祝江江的喜气的。 祝江江的经历江南镇的百姓们都看在眼里,以前是没机会,这会儿能沾沾她的喜气,谁不想沾沾啊? “那你们拜完就赶快回去吧,雨太大了。” 祝江江劝不动,只好任他们去了。 不过,这几日的事情,倒是给了她一个灵感。 小鸡村无故起火,本就让大伙儿觉得那地儿不吉利,就算她解释过,是因为打雷的关系,但百姓们还是不相信。 小鸡村也因此,成了不祥之地。 可这么下去不行啊。 这场雨之后,那几座被烧的大山,她就要开始进行规划了。 如果大伙儿都不去那里,那她规划那山还有什么用? 倒不如,她借着自己仙姑的名号,在小鸡村的山下修建仙女庙,将不祥之地扭转成为福祉,借此带动小鸡村的发展,岂不美哉? 只是,她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改变大伙儿的看法呢? 祝江江正烦恼的时候,武晋平几人过来了。 “祝姑娘,趁着下雨,你手头上不忙,咱们来聊聊关于被烧山脉的规划吧。”武晋平迫不及待想要处理此事儿。 这几日,他在对面金秋阁的楼上,见过也听过不少村民们关于小鸡村是不祥之地的言论。 他很不希望这种言论,发生在他们大澧朝。 他们大澧朝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它的用处、它的价值,不能三言两语就让它们荒废了。 就像小荒村的这条官道一样,荒废太久,损失的只是他们大澧朝的百姓。 祝江江给几人倒了茶,顺便问道:“武老先生有什么高见?” 武晋平笑着摇摇头,略带自嘲的语气,“祝姑娘,老夫连种地都是跟你学的,更别说这大山能做什么、种什么了,此事恐怕还得请祝姑娘多费心了。” 他倒是相当谦虚。 可是,什么事儿都要她去想,她也很难啊。 “幽亲王,如果这是你们小西州,你们有什么高见?”祝江江转头又问许家叔侄二人。 集思广益嘛。 许家那叔侄俩明显没有想到祝江江会问他们,毕竟这可以说是他们大澧朝朝廷的分内之事了。 让他们这两个外人掺和进来,似乎不太好吧? 许攸虽这么想,但还是很有兴趣的投入到这个话题中,“若是我们小西州,那定当以重树绿意为主。” 小西州的大山缺少草木绿意,要是被烧了,那就是雪上加霜。 他们自然要以种植草木为主了。 “只是种树?”祝江江有点意外,“就没有除了种树意外,别的想法?或者既能兼顾绿意,又有深远寓意的想法?” “哦?此话听来,想必是祝姑娘有主意了?本王还请祝姑娘赐教。”许攸稍显激动地看着祝江江。 他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跟祝江江聊天了,或者说越来越喜欢听她的高谈阔论了。 因为只要她聊到正经事儿的时候,她的观点,都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他迫不及待了。 “在回答大家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请问大家。” 祝江江看着几人,很认真地开口问:“几位在江南镇住了这么久,你们觉得,可以代表江南镇的标志性建筑或者文化名片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几人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便直接陷入了沉思。 祝江江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还是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江南镇真的没有她口中所说的可以代表江南镇的东西。 小荒村的民宿和酒楼吗? 这个太小了,代表小荒村可以,代表江南镇不行。 江南镇衙门吗? 江南镇的衙门相比其他地方的衙门,简直不值一提,让它代表江南镇,那江南镇就永远都别想出头了。 第二四九章 意外获得特许 祝江江提出的问题,武晋平几人想了两天,都没有得出一个像样的答案。 “江南镇在祝姑娘的帮助下正在逐步变成富饶之地,粮食、鱼虾、果蔬,全镇百姓都能吃得上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老夫总觉得江南镇没什么变化啊。” 武晋平又来叨扰祝江江了。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秦风点头表示赞同。 他和武晋平两人,算是亲眼看着江南镇一点一点走向富饶的人。 祝江江以粮换粮,将整个江南镇的村子都纳到了自己的羽翼下,带着全镇百姓过上了好日子。 至于城里的百姓,虽然他们没种地,但有祝江江所合作的铺子,以及兆笙楼的存在,大伙儿日子过得也是日益丰富多彩。 从食不果腹到人人能吃饱饭,这样的改变是巨大的。 可为何,用眼睛却看不出来呢? 祝江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因为环境没变,所以生活质量看不出变化。” 她看了一眼屋子外面,补充道:“你们发没发现,整个小荒村,除了我们两家之外,村子里的农家都没有变化?” 秦风:“听祝姑娘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许顾:“可是总不能让朝廷拨国库的银子,来给乡下的百姓盖新房子吧,大澧朝的国库,有这么充足吗?” 他不是看不起大澧朝,而是他相信,当下没有一个朝廷有那个实力。 “我不是那个意思。” 祝江江当然知道朝廷不可能这么做,但朝廷可以给普通百姓某些权利啊。 “我的意思是,朝廷可以将这方面的压力,分散给各地有能力的人去承担,这样一来朝廷的压力不就小了很多?” 武晋平没听懂。 不止他没听懂,连许攸这个小西州的镇山石都没听懂。 武晋平:“祝姑娘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根据以往的经验,她的想法不是他们能轻易猜到的,与其拐弯抹角浪费时间,不如直接跟他们说明白。 “好吧。” 祝江江也不吊着他们了,“那我就直说了,小鸡村那块地,我想拿来盖社区,做房产。” 几人:“什么?” 他们还是没听懂。 祝江江就知道他们听不懂,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这事儿。 “简单来说就是地方规划、城市规划的意思,武老先生,我想请问您,大澧朝的各个衙门,可有对百姓们的房屋、住宅进行过统一规划?” 面对她的提问,武晋平思索着自己在位几十年的过往,然后摇摇头,“没有。” “可是祝姑娘,百姓们的住所不该由他们自己决定住在哪里,盖什么样的房屋吗?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他反问祝江江。 “确实,以前或许可以,但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未来若是再没有统一的规划,百姓们的吃穿住行没有方向,经济就会混乱,经济混乱社会就会混乱。” “长此以往,大澧朝所有的一切,都会停滞不前,这是武老先生你想看到的吗?” 祝江江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去忽悠武晋平。 这是自然规律、发展规律,也是经济规律。 想要江南镇变得不要再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冒出一个被人遗忘的村落。 还有,各村之间交流不多,发展不齐,时间久了,人心也会不齐。 到时江南镇或许每个人都过得不错,但整个镇子却依旧是混乱的。 所以,统一发展、统一规划、同一方向,是目前江南镇需要做的事情。 祝江江这番话,虽然是在说江南镇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但在武晋平和许攸几人听来,却大有收益。 或许,她所说的这些,不止可以用在发展江南镇这个镇子上,还可以用于治国。 “祝姑娘,朕特许你,参与到江南镇衙门的事务,同时,朕现在就可以做主,将小鸡村方向的大山,送给你,你想在那里做什么,就尽情的去大展身手吧。” 武晋平几乎没多想,就一脸豪迈的做了这两个决定。 这两个决定,可是前无古人的。 且不说让一个女子掺和到衙门的事务里,就是送地这事儿,大澧朝也没几个人能享受到这个待遇。 以前得到朝廷赏封土地的,大多都是有功之臣,得了一块盖府邸的地罢了。 祝江江却不同,一赏就是好几座山。 裴祭也知道这个赏赐有多重,所以武晋平话音一落,他就想替祝江江谢绝掉。 可他话还没到嘴边,祝江江就先开口应下了。 “多谢太上皇,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本以为那几座山还得自己贷款跟武晋平要过来,谁知道他这么爽快,直接免费送给她捣鼓了。 唉!真是没想到,她一个打工人,竟也有机会进军房地产,做票大的了! 金秋阁的几人走后,裴祭轻皱着眉头,有点无奈,“娘子,方才的事,你不该应下的。” “你怕我做不好,得罪朝廷吗?”祝江江笑着坐到他身旁,搂着他的胳膊。 她一副轻松的模样,跟他比起来,她好像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裴祭是怕她风头太盛,会惹来旁人的不满。 而且最主要的是,“娘子,小西州的事儿你都还没处理完,现在又接下那几座大山,那你何时才能停下来,好好过过我们夫妻俩的小日子?” 他指的是生孩子。 “这个……”祝江江装傻,“大概也要个两三年吧。” 小西州一年,盖社区一年,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生意上的事情,除了马上要做的胭脂生意之外,其他的都逐渐稳定了。 有申敏在,她不需要太过操心。 两三年…… 裴祭的心情顿时变得低落不少,“娘子,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没有银子重要?” “怎么会!”祝江江立即否认,“相公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 “真的?”裴祭表示怀疑。 “真的!”祝江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样可以吗?” 裴祭摇头。 祝江江又亲了一下。 他还是摇头。 “那我们上楼?”她豁出去了。 “好。” “……” 他答应得太快,让祝江江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第二五零章 进军澧京市场 “娘子,顾公子来了。” 裴祭敲了敲书房的门,接着朝祝江江走去。 单手撑在桌上,低头看她铺在案子上的图纸。 她现在所做的事情,他还是不懂,所以帮不上忙,但外面的事情,不管是生意上的还是地里的的事情,他几乎都给她包了。 “顾风间吗?” 祝江江怔怔地抬起头,眼神已经累到失焦。 她在书房里,为了小鸡村的施工图纸,已经画了一个月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近视了,眼镜都模糊了。 但这么大一个工程,一个团队作图都要花上半年时间,更何况她只有一个人。 她只能日夜不分,整天待在书房里,尽快拿出图纸给武晋平过目才行。 “时间过得这么快了吗?”祝江江喃喃道,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着裴祭,有点激动,“对了,地里的庄稼……” “我已经让人收了。”裴祭打断她。 “那大棚的蘑菇……” “大棚的蘑菇江南镇的铺子已经上货了,其他地方的货,顾公子不是来了吗?”裴祭再次打断她。 说着,他在她身旁蹲了下来,柔声道:“娘子,出去走走吧,花海的油菜花开了。” 除了吃饭洗澡之外,最近她几乎没怎么下楼,有时候连睡觉都要在书房里睡。 因为这事儿,他们俩还吵过一架。 当然,结果不用想也知道,他没吵过她,才让她有机会一直待在书房里,不出门也不下楼。 祝江江看了手头上未完成的图纸,明显在犹豫,想着该找什么借口推辞裴祭的要求。 “你月余未出门,村里大家都以为你有身孕了,他们已经在商量该送我们的孩子什么贺礼了。”裴祭带着笑,慵懒地道。 他心里在想: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什么?!” 祝江江的反应比刚才大多了,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谁传的谣言,这不是瞎说嘛。” “相公,我们走,我现在就出去,骑着马把村子书院花海都绕上几圈!”她随手将图纸一合,拉着裴祭就下楼了。 骑马跟在她后面的裴祭,心中莫名掠过一抹感伤。 为了证明自己没怀孕,她还真拼。 祝江江自然是还没来得及绕村,就被站在书院门口的申敏拦了下来。 “祝姐姐,顾公子在这里。”申敏朝她跑去,指着书院的方向道。 “顾风间在书院干嘛?” 祝江江从马上下来,随手把马拴在一棵树旁,跟申敏一起去书院。 申敏:“顾公子说小九让他带了几封信给小八他们,这会儿正等书院下课呢。” 祝江江:“这样啊。” 想来也是,小九被拐,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顾家人怎么可能舍得再让她出来。 小九没来也可以理解。 顾风间就在书院的教学楼之间溜达,他一袭黑袍,穿得严严实实的,寒风吹得他脸颊泛红也不肯进屋里坐。 祝江江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他。 “顾公子,好久不见。” 顾风间闻声回头,冲她笑了起来,“祝姑娘,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身子骨不错。” “啊?”祝江江见他打量自己,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出门太急,连厚外衣都没穿,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纱裙。 “我刚才……”话到一半,祝江江的肩上就多了一件披风。 “走得这么急做什么,病了怎么办?”裴祭严肃地盯着她,甚是不满。 祝江江讨巧一笑向他认错,“谢谢相公。” “顾公子,办公室里聊吧。” 顾风间这次来,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 江南镇的秋收结束了,新粮该上市了,同时,秋茶、蘑菇、果蔬、鱼虾之类的,也陆续要上市。 而顾家镖局,就是她将江南镇的货品推广到全大澧朝的最重要的一步。 申敏把之前来江南镇谈合作的掌柜们的信息整理成册,递给顾风间看。 册子上,每个州城,哪位掌柜负责什么货品的经销,以及他们铺子的地址,需要注意的事项,都写得非常清楚。 顾风间大致翻看了几眼,对于祝江江的战果,他还是十分吃惊的。 他知道江南镇的东西好,但每个地方都有它稳定的规则和市场,外来的东西想要打入这个市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就譬如他们顾氏镖局。 顾氏镖局虽家大业大,实力雄厚,闻名整个大澧朝,但他们想要开发一个外地的业务,也不是件易事。 更别说像祝江江这样,名声还尚未被全大澧朝知晓的人了。 可是,事实就摆在他眼前,她是怎么做到的? “祝姑娘,这册子上没有澧京,对吗?”即使只是扫了几眼,顾风间还是找出了其中的空缺。 祝江江点点头,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 或许是因为太远了,又或许是因为澧京的掌柜们眼光太高,看不起她这些农产品,总之,这册子上还真没有澧京。 顾风间垂眸想了片刻,再抬眼时,已经做了个决定,“既如此,不如让在下来做这个澧京的代理人,祝姑娘你觉得如何?” “你?” 祝江江有点意外,“你家不是开镖局的吗?也做生意?” 她的话好像很好笑一样,只见顾风间直接笑了出来,“我们顾家在澧京也有几间铺子,再说了,妹妹喜欢吃你家的东西。” 在澧京,稍微有点实力的人家,谁手上没个几间铺子。 他还想多开几间铺子,等妹妹出嫁了,给她当嫁妆,免得妹妹在夫家受苦。 祝江江:“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很欢迎啊,正好你亲自来了,要不这次你就拿些货回去试试吧。” 有生意她干嘛不做。 “好啊!”顾风间巴不得呢。 只要能让他妹妹吃上江南镇的吃食,他做什么都可以。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货吧。”祝江江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在村民们面前晃悠几圈的,顺便去看看地里的东西。 不知道她在家的这个月,裴祭一个人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到底行不行。 要是还不错的话,她以后就不打算再管了,让裴祭去做那个主外的男人。 第二五一章 蘑菇大棚里采蘑菇 “时隔三月不到,小荒村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真好啊。” 顾风间刚到的时候,就在书院门口碰到了申敏,便直接去书院待着。 现在才有机会出来看一看变了模样的小荒村。 他上次离开的时候,酒楼和民宿都没开业,留宿在小荒村的时候,还得住在裴家。 现在,他已经可以住进民宿了。 祝江江家的民宿和他一路南下时住的客栈不一样,独栋独院,屋里的布局也不一样。 床不是盒子床,被褥枕头也跟平时大家用的不一样,并非花花绿绿的被面,而是浅色的纯色被子。 刚开始看着顾风间还觉得有些怪异,但结合房间内的颜色搭配,再看,便觉得舒服多了。 至少,眼睛是舒服的。 而且,民宿的被单不是跟棉花缝在一起的,而是套上去的。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被褥是干净的,因为上面还有折痕。 顾风间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躺下感受,但祝江江却叫他出门去,一起逛逛。 外面。 民宿周围已经种满了茶树,经过半年的细心种植,村民们的茶园已经生长旺盛,成排成拢,整齐地长在地里。 “简直是赏心悦目啊!” 在刚刚结束秋收的时刻,居然还能有这么一大片的绿意,顾风间有点激动。 “要是知道小荒村是现在这个模样,我就该带妹妹和爹娘,还有爷爷奶奶来看看了,真可惜。”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祝江江玩笑道:“下次你再带他们来就是了,我家生意应该没那么快倒闭。” 几人没有骑马,抄了近道,直接从茶山穿过去,后面便是虾塘了。 冬日天气虽然寒冷,但虾塘里不少养了快一年的虾子,此时也是虾子上市最好的时间,虾子又多又肥。 站在塘边随便一捞就能捞出好几斤虾子。 每一只虾,都有半掌大小,即使烘干储存运送,虾子也是超大只的,不会丢她家虾塘的脸。 “掌柜的?” 虾塘的人看到许久没出现的祝江江突然出现了,都愣住了,“你不是在养胎吗?怎么出来了?” “……”裴祭说得果然没错,还真有人在传她怀有身孕的事儿啊。 顾风间听此,也下意识地望向祝江江的肚子,一脸惊色,“祝姑娘,你?恭喜啊。” “恭喜个头啊!” 祝江江打断顾风间的话,挺着自己扁扁的肚子,向虾塘的工人证明,“我没怀孕。” “额……”工人们有些尴尬。 几人灿灿一笑,接着就开始祝福祝江江,试图缓和此时的气氛,“就算是这样,我们也祝愿掌柜的跟将军,早生贵子。” “多谢。”裴祭十分爽快的接下了这个祝福。 只有祝江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顾公子,那边是花海,咱们看一看就行了,太远了,今天就不去,等明儿你有空就自己去看看吧。” 祝江江指着远处金灿灿的油菜花海,心情好了一点。 但她还是不想去。 那片几千亩的油菜花田,令顾风间感到十分震撼。 身后是一大片绿色的茶园,才隔了一片虾塘,前方便是一大片金灿灿的花田。 如此壮阔的景色、如此强烈的颜色,给萧条的冬日景象,增添一抹明亮的生机。 顾风间没见过,自然是震撼的。 他再次后悔,没带家里人一起来这里看看了。 “现在的花海是黄色的,明年春天就是一片火红了,倒时欢迎顾公子带家人前来观赏。”祝江江好似知道他的想法一样,笑着邀请他下次带家人来。 顾风间点点头,他已经决定了。 这趟镖结束之后,回家就将南下游玩一事,跟家里人说说。 几人从虾塘回来后就回村了,但他们没有回裴家,而是去了村后的蘑菇大棚。 “顾公子,上次你来没机会品尝鲜蘑菇,今晚我单给你做一顿,就当是欢迎你来做客了。” 站在大棚前,祝江江跃跃欲试,里面已经有村民在采摘蘑菇了。 应该说打从大棚盖了一个半月之后,就每天都有村民在大棚里采蘑菇了。 蘑菇一个月就能长一茬,持续不断,只要个头达到采摘标准了,就会有村民将它们采摘,然后拿去城里合作的铺子卖。 种植的时间越久,村民们种植的技术越发熟练,蘑菇也越长越多。 这会儿的产量已经可以渐渐存留,拿来晾晒,准备随着顾氏镖局的镖车,发往各个州城的合作商家了。 “这里面种的是蘑菇?” 顾风间方才跟着走来,只见一片跟他镖车用的防雨棚一样的棚子,他并不知道这些棚子是做什么用的。 现在听来,这居然是种蘑菇用的! 祝江江:“有兴趣一起进去看看吗?” 顾风间:“当然!” 他兴致勃勃的模样,在大棚的门帘被掀开的那一刻,被劝退了。 “唔!”顾风间用袖子遮住口鼻,微微皱眉,“这里面是什么味道?” 大棚里满是腐叶和粪便的味道,他实在有些难以忍受,所以没有进去。 “顾公子,种地离不开脏和臭,你要是受不了,就在外面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祝江江没有因为他的嫌弃而不高兴。 每个人所处的环境、所吃的苦不同,没有必要去比较谁更累。 他走镖,那也是风吹日晒的,不走镖的人也体会不到他们的苦和累,不是吗? 祝江江拿了个篮子进去,本以为顾风间会跟着进去,她好跟他讲讲采蘑菇的技术,不过,既然他没进来,那就算了。 她让大棚里的村民帮忙,每人采一衣服兜来,她篮子里就直接满了。 出来时,正好看到申敏在跟顾风间聊天。 顾风间:“申姑娘,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看到有村民坐在大棚外面的地上,面前堆着今年秋收刚收回来的干净的稻草,而他们手里,正在用稻草编织着什么。 他好奇,便问了问。 申敏:“婶子们这是在编软草垫,用它们来垫在框里,可以保护蘑菇不受伤,这样卖相好,价钱也高。”? 第二五二章 第一次分红 顾风间在小荒村待了不到五天时间。 除了第一日,他在花海里赏玩之外,其他时间他都跟在祝江江身后,看着她忙里忙外,将此次的货品准备好。 干货无需准备,打从干货送往小西州的那时候开始,村里烘烤干货的活儿就没断过。 这会儿已经有一批现成的干货储存在民宿的库房里,等着顾风间来,就可以装车了,还有粮食也是一样。 现在需要准备的,只是鲜货。 虾塘、菜地、蘑菇,都在忙着打捞采摘,装在准备好的容器里,随时准备跟顾家镖局的车一起出发。 祝江江难得停下手里的图纸工作,整日拉着申敏一起出去,忙里往外。 “顾公子,你这次准备了多少镖车来?” 在小荒村的后山,大伙儿正在把蘑菇称重装框,装好之后便可以把木框口子钉上,搬到村口的马车上了。 “五十车,够吗?”顾风间不确定地开口。 一次性调五十辆镖车,根据他之前的走镖经验,这个规模不小了。 他本来觉得,自己给祝江江调了五十车,不管怎么样,都够了,但经过他这几日的观察,他不自信了。 祝江江没发货之前,光是看数据,他们都不觉得她的生意做得有多大。 但看到她的货陆续装车,大家亲眼所见了,才感叹,她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嗯……”祝江江和申敏的两个脑袋凑到一起,查看货单,“顾公子,这样吧,你先将附近州城的粮食送出去,空了车再回来一趟,成吗?” 要是没有粮食,五十车送她的货是足够了。 可是光粮食这一项,就用了十多辆车子,这下就不够了。 顾风间同意她的建议,其实他也早有这样的打算,“好,我今日就让人把货送去。” 三人正聊着,装蘑菇的几个村民走了过来。 “小村长,这批蘑菇采完,下次再采,就是年后了,那咱们今年拢共挣了多少钱啊?”一村民不太意思地问。 之前他们采蘑菇,都是零零散散的采摘。 除了送到江南镇铺子的鲜蘑菇之外,剩下的都拿来晒了。 这一次顾风间来了,货要全部送出去,蘑菇也大批量开采,大棚里现在就剩丁点儿大的小蘑菇。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现在天儿冷,就算有大棚,蘑菇长得也慢。 下次开采,就是年后了。 所以他们想知道,今年的蘑菇大棚挣了多少钱,这关系到他们的第一次投资啊。 祝江江知道他们在关心什么。 便道:“各位,大棚蘑菇的每一次采摘、出货、储存,申敏都做了账,请大家放心,等这批货送出去之后,我们就统一归账,到时大家就可以领到第一次分红了。” “好、好。”几位村民笑着点头。 接着又故作不在乎的样子,冲祝江江摆摆手,“其实我们不着急,小村长你慢慢来就成。” 祝江江只是笑笑不说话,继续手头上的事儿。 倒是顾风间觉得有点奇怪,“祝姑娘,你欠他们工钱吗?” 他一直觉得祝江江不像是个缺银子的人,毕竟她手上有那么多项生意呢。 但看到村民们来找她要钱,他还以为她欠人家钱了,“祝姑娘,你若需要银子,在下可以借给你。” 对于她照顾顾采洁一事,就足够他无条件的给她提供帮助了。 “我现在是挺缺钱的,但我从来不欠大伙儿工钱。”祝江江抬头看他,“你怎么会这么问?” 顾风间指了指刚才过来的几个村民,“他们不是来问你要银子了吗?” 祝江江和申敏看了看村民们,又看了看他,两人忍不住,捂嘴一笑,“他们是蘑菇大棚的股东,买了股份的。” 申敏:“我也买了祝姐姐的股份。” 顾风间:“什么是买股份?” 什么是买股份?这个问题,顾风间在离开小荒村前一天,总算弄明白了。 大棚里能采的蘑菇全部采摘完毕,晒干的蘑菇也全都装车,就等明日跟着镖局的车子,发往每一个合作点了。 在称完最后一箱蘑菇后,祝江江和申敏二人就点灯熬油,连夜做账。 才能在第二日的上午,叫来村里的股东们,一起开会。 祝江江:“今日叫大家来,想必大家都猜到原因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大家听一听账,要是没问题了,我们就开始分银子。” “真是分银子啊,太好了!” “不知道能分到多少,真叫人期待。” “嘘,别吵了,申姑娘来对账了……” 村民们听到今日要分银子,都按奈不住心里的激动,脸上均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连寒风都不在乎了。 申敏见状,拿着账本上前,开始一笔一笔地将蘑菇大棚的账念给大伙儿听。 祝江江则转身回屋,去拿准备好的碎银子和铜板。 裴祭帮她把装着银子的布袋子提出来,薄薄的布袋掩盖不了钱串子的模样,紧贴在袋子上,显现出铜板的模样。 院子里大伙儿见了,更加激动了。 一双老手颤抖着,使劲儿往身上的衣服擦去,想要留一双干净的手,等着一会儿接银子。 申敏将账一笔笔的念完后,看着众村民,道:“以上便是蘑菇大棚开采后的每一笔账目,大家可有疑问?若是没有疑问,我们便开始分账。” “没有疑问,申姑娘,快点分银子吧!”有人催促道。 祝江江见他们如此着急草率,有点无奈。 看来他们还是没有习惯自己股东的身份,刚才的账目,他们应该都没有仔细听完吧? 如此不仔细,得亏是她的项目,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要吃亏的。 祝江江:“那接下来,按照大家的股份大小,从高到低发银子吧。” 她示意申敏放下账本,去找股东花名册。 申敏早就准备好了,换了本子便开始念名字,“大家看我这里,念到名字的就到祝姐姐那边领银子。” “第一个,许老根。” 许老根当时可是将二老的养老钱都砸了进来买股份的,所以是第一个。 第二五三章 嘁,一群傻子 “老村长,分到多少银子了?” 看到许老根领到银子了,大伙儿都凑过去,想看看他拿了多少钱。 许老根见状,双手捧着银子,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瞧瞧,三两六钱银子。” 某村民:“三两六钱?老村长,你当时买了多少股啊?” 许老根:“我买了三股。” 那村民:“买了三股,分了三两六钱,一股一两银子,那一股才挣二钱银子,不多啊。” 大伙儿听那人这么一算,方才激动的心情冷静了不少。 一股才挣二钱银子,比他们想象的要少。 “是不是算错了?那蘑菇采了多少,我们是知道的呀。”院子里有人开始低声质疑。 那些之前没买股份的村民,这次分账没有他们份儿,但并不妨碍他们来看热闹。 看到院子里的人,辛苦了小半年,才挣二钱银子,他们便开始起哄嘲笑。 “哟,忙了小半年,才挣了二钱啊,我以为有多少呢。” “是啊,看来咱们之前没买是对的,不然就跟他们一样,整日去后山累死累活的,结果才挣二钱,真傻哈哈哈。” 被院子外面的村民这么一说,院子里大伙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们好像真变成一个笑话了。 “嘁,一群傻子。” 看热闹的许顾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啐了一声儿。 一旁的武晋平见此,也摇了摇头。 这一幕,让他深刻的认识到读书的重要性。 现在看来,祝江江在乡下办书院,十分的有必要。 不然的话,分红这么好的一件事儿,今日就会变成互相质疑、互相嘲笑的坏事儿了。 “第一次分红,一股分到一两二钱,你们觉得少,是因为你们把自己投入的那一部分算进去了。” 祝江江拿着第二份分红的银子,在手里左右倒腾,抬眼,淡淡地笑着。 她笑,是因为他们的眼光太短了。 “好,就按照你们的想法来算,也没问题,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下一次分红,你们能挣多少银子?” 众人听到这话,都不说话了。 申敏见缝插针,替他们算了起来,“五个月的时间,你们挣了一两二钱,下一个五月,你们也一定能挣一两二钱,甚至更多。” “只要祝姐姐的大棚还在,你们就能一直领到银子,三年、五年、十年,你们花一两银子买股,第一次分红就收回本了,接下来的分红就全部都是净利润,你们还觉得自己挣得少吗?” 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那些村民之外,申敏、许顾、武晋平,甚至是对买股一事不太懂的顾风间,他们都知道这笔买卖村民们有多赚。 只有他们自己觉得,自己亏了。 这才是今日真正的笑话。 村民们听到申敏的话,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他们刚才是被那半年挣二钱的算法和院子外面的人的嘲笑给蒙蔽了双眼,没深入想过这个问题,就直接质疑祝江江。 这下好了,轮到他们尴尬了。 “是、是我们太没眼界了,小村长带我们走的路,那准备没错,大家伙儿都别听他们的,他们是嫉妒。” 院子里的人开始拍祝江江的马屁,同时还不忘把锅甩给院子外头的人。 院子外头的村民压根儿不在乎被人甩锅,他们这会儿正后悔着呢。 听完申敏的话后,他们就开始在心里头打算盘,越算,他们越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有咬咬牙,跟着买股份,哪怕是一股也好啊! “申敏,继续。”祝江江扭头对申敏说了一句。 申敏点点头,继续叫名字。 不过这个小插曲之后,她的表情已经没有刚开始时的和善了,语气也很硬。 她是在替祝江江打抱不平,这群人,太不知好歹了。 账理清楚了,村民们领银子的动作也快了许多,刚才的事情令他们心虚,感觉没脸待在这里。 所以拿到银子后,就一个个的离开了。 到最后,只剩下院子外面那些没买股的村民还没走。 看到祝江江分完银子了,他们才进院来,“小村长,我们能不能也买几股?” 祝江江微笑地看着几人,拒绝了,“很抱歉婶子,我手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股份了。” 但那几人不依不饶,“害,瞧你说的,那股份有没有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嘛,没有了,你再多写几张不就成了,就是费点笔墨的事儿。” 当初分股的时候,祝江江给了买股的村民,每人一份股权书。 现在却成了他们眼中,说写就能写、说有就能有的东西。 她真的很无语! “婶子们,就那几个大棚,就那些蘑菇,你们现在要入股,那之前其他人的收益就会减少,你去问问他们,他们同意吗?” 祝江江的语气也稍微有些生硬。 不是她耍大牌,是她实在看不起这些当初不敢陪大家冒险,现在看到得利了,才上赶着来赚钱的人。 而且,他们所说的,股份只需要动笔写就会有的话,实在是太不专业了。 不仅他们不专业,还侮辱了她的专业。 要是股份写写就有,那股市岂不乱套了? “这……他们当然不会同意了。”几人有些尴尬,他们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婶子们,下次吧,我还有其他项目的。”祝江江平复了下心情,找了个理由,让他们回去了。 村民们散了之后,祝江江才倒在椅子里,头靠着椅背,感觉很心累的样子。 “娘子别生气,他们只是太笨了。”裴祭前来给她按肩,安慰她。 他是小荒村的人,跟村里人有感情,今日的事情,他是站在祝江江这边的,但对村里人,他也生不起气。 倒是许顾他们,对小荒村的人没什么感情,所以很敢说。 许顾:“一群无知百姓,祝姑娘,你刚才就不该那么爽快给他们银子,要换作是我的话,我就晾他们几天,让他们着急去吧!” 申敏:“就是啊祝姐姐,太气人了,咱们都合作那么久了,他们还这么不信任我们,好心当做驴肝肺!” “好了,生气只会气坏自己,这都是没文化惹的祸,改变不了,就由他们去吧。”祝江江笑道。 她又何尝不生气呢? 或者说,她之前被气得还少吗? 但时代背景就是如此,她能有什么办法?想要改变,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急不得。 第二五四章 夫妻吵架 “顾公子,申敏就拜托你一路多照顾了。” 小荒村的货全部清点装车了,顾风间今日便要离开。 跟他一同启程的,还有申敏。 申敏是一路前去跟各个掌柜交接货物,收回货款的。 她去时可以跟顾风间一起,回时顾风间便不再跟着一起了,所以为了申敏的安全,祝江江让申敏找自己熟悉的人一起去。 同时,她也跟裴祭借了两个功夫好的将士一同前往,保护申敏。 顾风间已经上马,灰色的披风将自己全身包裹起来,“祝姑娘你放心吧,有我在,申姑娘不会有事儿的。” 祝江江很豪迈地冲他拱手,以示感谢,接着就转身去找申敏了。 申敏这会儿正跟申家二老和她几个哥哥道别,申家二老得知她被派去出差,一个月都回不了家,二老担心得都哭成了泪人。 而身为安排申敏去出差的祝江江见此,都不敢上前去了,生怕申家二老拉着她,找她控诉。 不过好在,申敏是相当激动和期待的。 “爹、娘,这可是我历练的大好机会,别人求还求不来呢,你们担心什么呀!” 申敏拉着二老的手,一个劲儿地安慰他们,“再说了,三哥不是跟我一同去的嘛,你们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 祝江江让她找个熟悉的人一同前去,最好是家里人。 所以她找了申风。 他们家的铺子,现在不卖西瓜,但依旧帮祝江江卖一些当季的果子。 铺子里还有申宏顶着,不会有事儿的。 “爹跟你娘倒不是担心你出事儿,祝掌柜安排妥当,我们不担心,我们只是怕你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别累坏了。”申宏摸了摸申敏的头,心疼地开口。 “不会的。” 申敏打开自己的包袱,“爹,你看,祝姐姐给我们准备了好多吃的,而且我这趟出去,吃的住的,祝姐姐都报销,她还规定我一天花销要超过二钱银子,不然就要骂我呢。” “真的?” 申家二老和申家其他三兄弟看了一眼祝江江,表情都有些惊讶。 他们还没听说过,谁家掌柜这么大方,派出去收账的人,吃住还有标准。 祝江江见申家人看着自己,她不能装作看不见了,便走了过去。 “申掌柜、申夫人,你们放心吧,申敏此次出差我全都安排妥当了,辛苦是辛苦了点,不过等她回来,我给她放半个月的假,带工钱的那种,让她有空回去陪陪你们二老。” 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就是为了让申家人放心。 他们这次出行,走的都是官道,被派去保护申敏的两个将士,手里拿了裴祭的令牌,晾那些劫道的也敢招惹他们。 “爹、娘,让敏儿去吧,她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都及笄的人了。” 申谈难得站在祝江江这边,一本正经地开口劝道。 申笑也是这么个意思,“就是啊爹,咱们家敏儿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你是不知道,她在小荒村这里多吃得开,大伙儿都怕她。” “二哥,干嘛把我说得好像我很凶一样。”申敏不太乐意了。 “你凶不凶自己知道,反正我们后厨的人都怕你。”申笑打趣着。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一拍脑袋,急声对几人道:“哎哟,我忘了我锅里还熬着汤呢,先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回去看看汤去了,别烧糊了!” 申家二老见自家两个儿子都这么说了,他们再担忧也是无益,只能让开,看着申敏上马离去。 车队浩浩荡荡的上路离开了。 知道这车队是干啥的人,都羡慕不已。 这说明,祝江江马上又要赚好大一笔银子了,他们何时才能跟她一样,赚那么多银子啊。 货运的事儿解决了,祝江江转身回村,要继续自己的作图时,小西州的叔侄俩早就在她家里,坐着等她了。 许攸:“祝姑娘,我们何时启程?” 总是看到小荒村有人来了又走,他们也开始着急了。 之前他们好不容易才说服祝江江,跟他们一同回小西州的,可启程的日子迟迟定不下来,许攸担心有变故,所以时不时的就提醒她。 “娘子,什么启程?”裴祭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祝江江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心虚,“就是,我答应了幽亲王,要去小西州帮他们种棉花的。” 他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事儿? 裴祭拧着眉头,紧紧盯着她,“此事你为何不跟我商量商量?” “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祝江江低声嘟囔。 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事儿不仅裴祭不会同意,恐怕连武晋平也不会同意,所以她没说,打算来个先斩后奏。 “祝江江!” 裴祭语气很重,“我是你相公,我同不同意,你都该跟我打声招呼吧,怎么,难道你不打算跟我说一声就走?” 他们夫妻俩的气氛有些不对,这叫在场的另外两人有些尴尬。 许顾:“裴兄,有话好好说,祝姑娘她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裴祭:“闭嘴!” 许顾被吼了一句,立刻就怂了,乖乖闭嘴,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祝江江,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儿,你当我是什么,你偷偷去小西州,又想做什么,你跟我说清楚!”裴祭厉声质问祝江江。 祝江江被他的语气惹恼,也大喊了起来。 “裴祭,这是我生意上的事情,不是你军营里的事务,你别跟我大呼小叫的,信不信我踹了你!” “你!” 裴祭被她气得不行,随手抄起一只茶碗就摔在地上,茶碗碎了一地。 “自古以来,只有男人休妻,从无女子休夫,你还想踹了我?你简直太过狂妄了!” “你敢摔东西?” 祝江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碎片。 沉默片刻,她也抄起桌上的茶壶,拎在手里晃悠着,想要摔。 许顾见状,赶紧起身往门口退,“祝姑娘,那壶里可是刚烧开的茶水,你小心点别溅着人啊。” “皇叔,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走到门口的许顾又回来,把许攸也拉走,留足够的空间给他们夫妻俩吵架。 第二五五章 我说要振夫纲,是真的 “祝江江,看来今日,为夫要好好振一振夫纲了!” 裴祭看着门口的位置,很敷衍的继续跟祝江江“吵架”。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屋里原本剑拔弩张的二人,立刻就换了副面孔。 “你说他们会信吗?” 祝江江将手里的茶壶放下,不确定地问。 裴祭蹲下身子,捡地上摔碎的茶碗碎片,“走一步看一步吧。” 没错。 他们俩这次吵架是假的,两人一起演了一出戏罢了。 祝江江要去小西州,她怎么可能不跟裴祭说?只是裴祭知道她要去小西州,他就表示自己也要去。 但他身为大澧朝的将军,不可能说去就去,他得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不过娘子,你刚才说什么?”裴祭捡好碎片,往篓子里一丢,拍掉手上的碎屑,看着她森森笑着。 “我说什么了吗?”祝江江装傻,“就算我说什么了,那也是假的,不能当真。” “你说你要踹了我?”这话裴祭不能当做没听到。 他低头一笑,再抬头时,祝江江只感觉自己身旁有一阵风刮过,接着屋子的大门就关上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腾空,被裴祭扛在肩上,带着往楼梯的方向走。 每走一步,就有一件衣服掉落在地板上。 可能是她的,也可能是他的。 “相公,不带你这样的,这也要惩罚吗?”祝江江表示抗议。 刚才他们是在演戏,说出来的话都是假的,假的他也生气? 裴祭不顾她的抗议,将她剥光丢在床上,压了过去,“为夫说要振夫纲,是真的。” 机会难得。 生意上的事情告了一大段落,她又没有沉浸在作图的事情里,叫他打搅不得,像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不多了。 他不好好把握,下次就不知道何时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 金秋阁。 “你说裴将军和祝姑娘在吵架?这是真的?” 武晋平和秦风二人听说对面那整日腻歪在一起的小夫妻,竟然在吵架的时候,都好奇得不行。 两人想要去看热闹,却被许顾拦了下来,“你们还是悠着点吧,这会儿正刀光剑影呢,小心别惹祸上身,伤了自己。” “有这么严重?”秦风扭头看了对门一眼,见对面裴家大门紧闭,完全看不出是在吵架的样子啊。 “裴将军都摔茶碗了,你说严不严重?”许顾想到刚才那个场景,就一阵鸡皮疙瘩。 太可怕了! 武晋平比秦风坐得住,虽然他也很好奇那场面,但他更好奇的是,他们为什么吵架? “许三皇子,裴将军与祝姑娘所为何事吵起来?”他问许顾。 这个问题,问得许顾一脸的尴尬和心虚。 他望向自家皇叔,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许攸知道他不敢说,所以他亲自开口了。 “祝姑娘答应同我们一起回小西州,此事她尚未告知裴将军,裴将军因此大怒,二人现在正在闹和离呢。” “什么?!” 武晋平和秦风二人异口同声,震惊地看着许攸。 武晋平吃惊,是因为祝江江答应跟他们一起回小西州的事儿,这事儿她从未跟他提起过只字。 而秦风惊讶,是因为他们居然吵架吵到要和离的地步。 “这怎么可能呢?祝姑娘和裴将军不可能和离的!” 他们这么恩爱的夫妻俩要是和离的话,那他就真的不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许顾火上浇油,“祝姑娘确实说过,若是裴将军不同意她去小西州,她就踹了裴将军。” 秦风:“……” 这话,依照祝江江那特立独行的性格,她还真说得出来。 许顾:“不过也好,要是祝姑娘真的和离了,那我不就有机会了吗?” “三皇子,不可如此放肆!” 许攸被他的胡言乱语吓了一跳,更别说另外两人了。 许顾被教训,瘪了瘪嘴,低声解释道:“我又没说要娶祝姑娘,我只是想请她回宫教宫人唱曲儿罢了。” “不管许三皇子是要娶祝姑娘还是要请祝姑娘回宫唱曲儿,都不可能!” 武晋平是绝对不可能给小西州这样的机会的,“裴将军与祝姑娘,不能也不会和离,朕这就过去给裴将军下圣旨!” 祝江江只能是他们大澧朝的人。 话音落,武晋平就起身,气势汹汹地朝对门走去。 但此刻的祝江江和裴祭正在楼上纠缠呢,哪有功夫理会他们。 “相公,楼下……” “不管!” 裴祭把祝江江抓了回来,捂住她的嘴,不让动静传到楼下。 楼下的几人以为他们俩吵架吵到各自离家出走了,都吓得不轻,赶紧派人出去书院、花海等地寻找他们二人。 武晋平又回了金秋阁。 他急得来回踱步,“算了,若是祝姑娘真的气不过,就让裴将军一同前往去小西州吧,只要把祝姑娘牢牢拴在裴将军身边,就不怕损失她这样的人才。” 武晋平刚才还只是想过去,给祝江江下命令,不许她去小西州呢。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想了很多。 他知道强行限制祝江江的行为这个法子不可取,还有可能将她惹怒,到时候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儿呢。 秦风:“可是,裴将军是将军,他的身份,怕是难以进入到小西州境地。” 两国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将士往来,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动乱和猜疑,所以以裴祭的身份,很难顺利入境。 就算是有许顾和许攸二人在,也很难保证裴祭在小西州的安全。 “此事武老先生无需多虑。” 许顾突然开口,“三月,是我们小西州最有活力的时候,每年三月我们小西州都会举行达慕大会,大澧朝可派裴将军前去观礼,这不就行了?” 找一个往来的借口,有那么难吗? “幽亲王觉得这个主意如何?”武晋平思索片刻,好似赞同了许顾的这个提议,就是不知道许攸会怎么想? 许顾是纨绔子弟,他心里没装着深明大义,许攸却不同。 他身为小西州的镇山石,考虑的一定比许顾周到。 “本王代小西州,欢迎裴将军。”许攸浅笑着,应下了此事。 祝江江应该也没想到,这事儿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给裴祭找个正当理由,跟她一起去小西州,什么身份、什么借口都行。 第二五六章 这就是大数据的好处 又要过年了。 这是祝江江在这个时代过的第二个新年,这一年,她比去年更加忙碌。 “武老先生,这是小鸡村的初步建设施工图纸,您先看看,细节我过几天再慢慢补上,保证在去小西州之前完成。” 祝江江怀里抱了一叠厚厚的图纸,足有好几斤,下楼拿来给武晋平过目。 手动画图真的太难了。 再加上每一张图都要做说明,她又写了好几万字,花了一个半月时间,手和眼都快废了。 武晋平打从同意祝江江和裴祭一起去小西州那天开始,他就郁闷得不行,脸上的表情就没好过。 因为他们一走,就说明小荒村只剩他这个老头子了。 他瞬间觉得待在这里没多少意思了,所以他打算,过完这个年,他也要启程回澧京,回去那个他熟悉的地方去。 “这么多?”秦风代替武晋平接过。 看着怀里沉甸甸的东西,他很惊讶,从未见过有哪一件事儿,光是图纸就得费那么多功夫的。 难怪祝江江这些日子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小心收着,丢了一张都不行,这次可没有备份了。”祝江江按了按秦风怀里的图纸,叮嘱他道。 画这些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这里又没有复印机,只此一份,丢了就全完了。 秦风将怀里的东西放在茶桌上,武晋平便好奇地拿起来看,许家叔侄俩也难免想凑个热闹,几人便一同看了起来。 “江南镇约莫一万两千人口,社区住宅成品只有三百套,会不会太少了点?” 武晋平拿了最上面的统计说明表,看了一眼,就提出疑问了。 他以为祝江江忙碌了一个半月,她的大计应该会很宏伟呢,怎么才三百套房子? 他可是给了她六座山的地方,三百套就想糊弄了? 祝江江见他没看完就草率的下结论,不免想吐槽他,可是她不敢,还是得微笑地给他解释道:“武老先生,我们是盖独栋独院的社区,不是高楼,三百套已经不少了。” “若是入住率百分百的话,按照大数据,一户平均六口人,那就是一千八,这个人口密度是最适合的。” 古代像她和裴祭这样,一家只有三口人的人家,非常非常少。 根据她去年卖茶叶收集到的数据,经过分析后,对于江南镇的情况,她心里有数。 三百套,以江南镇的实力,根本消化不了。 这还是她结合了自己民宿的客流量,扩大消费力之后才做的决定呢。 小西州的叔侄俩拿的是下面一层的图纸,那上面就是关于江南镇消费力的分析,他们二人一看就明白了祝江江的用意。 他们只是没想到,为了盖个房子,还得做那么多不相关的事儿。 许攸:“祝姑娘,这些……数据,你是如何得来的?” 他发现,她好像很喜欢用数据说话。 不管是她谈合作的册子,还是大火烧山时,用算术来灭火,亦或是现在,连盖个房子都要用数据。 他觉得很新鲜,她是第一个用数字来做事儿的人。 祝江江不以为然,“那是我去年做生意还有救灾的时候收集的信息。” 许顾:“这些东西,直接问衙门要不就行了吗?怎么还要自己收集啊。” 祝江江:“许三皇子,你大概不知道,每一个镇,衙门里登记的户籍信息,连全镇人口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吧?” 户籍登记这种东西,就像小鸡村那种被边缘化的村子,他们全村人怕是都没有登记在册,所以衙门里的数据,又怎么会真实可靠呢? “再说了,衙门里的户籍册子只能告诉你,这个镇有多少人,却不能告诉你,他们的消费能力,不还是得靠自己去记录。” 祝江江这几句话,说得几人哑口无言。 好像……还真像她说的那么回事儿。 “几位,我一会儿要去城里一趟,小鱼今天放假,她回来了记得帮我们跟她说一声儿,我跟她哥晚点会回家。” 裴祭已经在替她系上披风,两人准备去城里。 武晋平已经开口,让她参与衙门里的事务,周凉得知此事后,便一直催她。 今年的下半年,江南镇实施了试验田的措施,他让祝江江去,也是为了这事儿。 他们要赶紧出一份报告,呈送到澧京给皇上,此事事不宜迟。 周凉去年是全程跟着祝江江去救过灾的,对于她用数据来分析事情的习惯,他也学到了。 所以今年江南镇各村的粮食收成情况,他都用数字做了表,祝江江来了之后,一看便知。 而且,他还打算将这份表一同呈送到澧京给武靳看。 武靳在小荒村待过,他看得懂这些数字符号。 祝江江坐在周凉的书房里,将每个村子的数据全都看了一遍,花了大半天时间,快到傍晚时,她才全部看完。 “周大人,不错嘛,辛苦了。”她伸了个懒腰,对周凉笑道。 她说的不错,是指周凉竟然也会用数据说话了,这才让她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对全镇的粮食收成情况,做到心里有数了。 周凉倒是不觉得辛苦,他只有一个问题,“那呈送给皇上的奏章,可否劳烦小娘子?” 他虽是堂堂的一个状元郎,但他自知,自己的文采跟祝江江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而且,要说写报告、写总结这种东西,不知道为什么,祝江江写的就是比他全面,很多他没想到的点,或者说皇上都不会想到的点,她都能写出来。 每每看她写的东西,都会给人一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能学到很多东西。 “没问题。” 不就再写一份报告嘛,祝江江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交给我吧。” “对了,周大人,过年来我家吧,我有点事儿想要拜托你。” 在走的时候,祝江江回头对周凉补充了一句。 周凉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其实祝江江找他,就是为了年后她去小西州一事儿。 她和裴祭都走了,裴小鱼就得找人照顾,周凉是很好的选择。 一来他们关系不错,二来周凉在江南镇有点话语权,就不怕有人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欺负裴小鱼了。 第二五七章 她是我的人,不是小荒村的人 “小村长,听说你要去小西州啊,啥时候走啊?” 明儿就过年了,村里人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都知道祝江江要去小西州的事儿了。 她去小西州,村里人的态度是喜忧参半的。 小西州那个地方有钱,她去了,说不定能挣一笔大钱回来,可是她走了,他们小荒村咋办,那茶园、蘑菇大棚咋办? 没有她在,他们就没了主心骨,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他们找谁解决去啊。 裴祭今儿宰了三只鸭子,为明天过年做准备,这会儿她正跟裴祭在小溪边,他拔鸭毛,她洗衣服。 小溪对面的岸边,村里婶子们正在洗衣服,就跟她聊了起来。 “许三皇子说,从这里到小西州,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我们东西多,怎么着也要一个半月,所以过完十五,我们就出发了。” 祝江江用闲聊的语气,跟几位婶子们聊天儿。 小西州的达慕大会在三月,他们肯定得提前到,不仅要提前,她和裴祭还得准备参加达慕大会的东西,所以时间比较紧。 他们必须得早点出发,留给自己足够的时间。 不然匆匆忙忙的,万一出错,给大澧朝丢人怎么办? 某婶子:“那你走了,咱们村的生意怎么办?” 祝江江:“生意都稳定了,大家不用担心,再说了,还有申敏在呢。” 那婶子:“哎哟,申姑娘毕竟是外人,年纪又那么小,能撑啥事儿啊。” 另一婶子:“是啊,那姑娘脾气可急了,她又不是咱们村的人,还对我们咋咋呼呼的,她知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谁家的饭啊。” “她吃的是我家的饭。” 祝江江见她们好像不是很信任申敏的样子,还说她坏话,那模样,好似她们才是申敏的老板一样。 她当然看不下去。 “申敏是我的人,不是小荒村的人,婶子们可别弄错了。” 几人没想到祝江江会站在申敏那边说话,她们一直以为,都是一个村子的,祝江江又是小荒村的村长,跟村里人自然是一条心。 可谁知道,她好像不吃同村同乡这一套。 那几个婶子被怼得脸色有些不自在,尴尬地附和了两声后,就没人吭声儿了。 祝江江也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处理手上的鸭子。 唉!家长里短、长舌八卦,这种事儿到了哪儿都免不了。 “相公,我们回家吧。” 祝江江将洗好的衣服全都丢到桶里,手浸在水里的时候不冷,拿出来之后就冻得不行。 裴祭见状,赶紧让她把手揣到兜里暖暖,他一手提一只桶,将重活全都包了。 两人才回到家,出差了一个月的申敏就骑马朝村子这边来了。 祝江江看到了她,所以没进屋,等在院子里。 “祝姐姐,我回来了!”申敏远远地冲她喊,激动不已。 她自然是激动的。 祝江江第一次给她派了这么重要的任务,她完美的完成了,她都替自己感到骄傲和高兴。 马未停稳,申敏就从马上下来,双腿打颤,扶着院门进门。 “你腿怎么了?受伤了?” 祝江江被她吓到,赶忙过去扶住她。 申敏摆摆手,笑得没心没肺,“没有,我就是骑太久的马,腿麻了。” 说着,她将身后的包袱塞给祝江江,“祝姐姐,这是收回的款项和账目,你快看看。” 祝江江接过包袱,再看申敏那一头被风吹得定型的头发,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她大概是今儿刚回到,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来小荒村了。 “去洗个脸,再回屋喝口茶吧。” 这小姑娘,太拼了。 “好。”申敏也想洗去一脸的尘土,用手搓都能搓出泥了。 在申敏洗漱的时候,祝江江坐在客厅看账。 每一个经销商收多少账,她们在出发之前就算好了,现在她只要看个数目,对一对就行了。 申敏一碗茶还没喝完,祝江江就看完了账。 她合起账本,将账本放到一边,“申敏,账目都对了,这次真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 申敏依旧一副兴奋的模样,“祝姐姐,外面可热闹、可精彩了,我这次出去,见了好多人、吃了好多东西,真是大开眼界了。” 江南镇这个地方,城里的普通百姓住的都是茅草房,府邸、木楼,少之又少。 她出去了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繁华、如此热闹。 跟那些地方一比,江南镇简直太小太小了。 祝江江耐心地听申敏说外面的世界,看得出来,这一趟的出差,她玩得很高兴。 她高兴就好。 申敏叽叽呱呱的说了很久,一壶茶都喝完了,她还是意犹未尽。 要不是祝江江提醒她,她都忘了家里人还在等她回去呢。 “我差点忘了,三哥早就回家了,我爹娘一定在家等我呢,祝姐姐,我得先回去了。”申敏猛地回神,放下茶杯就起身要走。 “等等。”祝江江叫住了她,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这是给你的年终奖,今年辛苦了。” 申敏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锭子,错愕不已,“祝姐姐,这、这……” “这什么这啊,又不是单给你一人的,大家都有份儿,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大哥二哥,他们也有。” 祝江江在忙完图纸的事儿之后,就着手给手底下的人发年终奖了。 前两天都发完了,只有申敏的拖到现在。 听到自己大哥二哥也有,不知道为什么,申敏眼眶立刻就红了。 祝江江是他们申家的贵人,大贵人! 她不仅给她一个实现自己价值的机会,还给她哥哥们这样的机会,他们全家都很感谢她。 “快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初七来找我一趟,我还有事儿要交代给你。”祝江江推了申敏一把,催促她走。 申敏破涕为笑,故作不满道:“祝姐姐,说好给我放半个月的假呢,怎么初七就要来了。” “剩下的假我给你攒着,初七来,我有很重要的事儿要交代给你,别忘了。”祝江江没跟她说她要去小西州的事儿,申敏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第二五八章 出发去小西州 祝江江要去小西州,最高兴的莫过于许家叔侄二人了。 打从过年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两人脸上就都是笑脸,差点没气死武晋平。 武晋平:“祝姑娘,此行山高路远,你早些去早些回,别在那苦寒风大的小西州待太久,对身子不好。” 临走之际,武晋平还不忘说一说小西州的坏话。 他敢说,而且是敢当着小西州那两位的面儿说的,就是不想让他们走得太舒心。 他老顽童般,生怕祝江江去了小西州就不回来的模样,叫许家叔侄俩觉得好笑,“武老先生您要是不放心,一起去啊,本皇子代表小西州,欢迎你。” 许顾使劲儿打趣着,好歹他们也是住在同一栋楼里大半年了,这点儿玩笑还是开得起的。 武晋平这把老骨头,定是吃不消小西州的环境,也挨不过此行艰辛的路途。 所以小西州,他是肯定去不了的。 许顾明知他去不了,还故意打趣他,把他气得不行。 一个转身,他回金秋阁去了。 眼不见心不烦。 “……”祝江江看着那一老一少互怼的二人,很是无语,“幼稚。” 她摇了摇头,出门去小鸡村了。 再过两日他们便要离开去小西州,关于小鸡村盖房子一事儿,她过年那几日就带着图纸去城里。 在周凉的陪同下,一起把小鸡村的计划跟周时、周献兄弟俩说了。 这个项目,有衙门的参与,后续即使她不在,也能有保证。 所以周凉那几日,逃不过被祝江江抓着一起城里、城外地跑。 小鸡村。 周家兄弟二人带着图纸,将祝江江图纸里的计划,进行现场确认,确认她所提出来的方案是否可行。 祝江江骑马进山,一眼便看到了周家兄弟二人。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据她所知,他们兄弟俩已经在小鸡村待了好几日了,把每一个山头、每一处平地都亲自察看了一边。 周时手里拿着他们专用的测量工具,累得表情平淡,“倒是没什么大问题,房子是能盖,只是觉得这活儿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工。” 他们兄弟俩从小就跟着父亲帮人盖房子,这么大的工程,还是头一次见。 说真的,他们多少有点不自信。 这样宏伟的规划,不止房屋,还要兼顾道路、环境、绿化等,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没事儿,慢慢来就是了。” 祝江江也知道这有多难,她不奢求他们能多快完工,半年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 总会完成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足有两千两银子,“周大哥,这是两千两,给你们购买材料用的,周大人和申敏那里我也都留了银子,花完了你们尽管去找他们二人要,银子方面不用担心。” 那厚厚的一叠银票,江南镇没几个人见过,周时接过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祝掌柜,你放心吧,只要有我们兄弟俩在,这活儿就不会差!” 祝江江带着这个项目去找他们好几日,那项目书上,各项银两的分析都有,他们心中早有数儿。 所以看到这些银子,偶有震撼之外,心里也很快就接受了。 从小鸡村回来,祝江江正好碰上了在花海营地出来的裴祭,二人便慢慢悠悠地,一边赏油菜花,一边回家。 此次前去小西州,裴祭会带百来将士一同前去,剩下的,就全都交由涂璟处理营中事务。 …… 祝江江出发去小西州这天,天儿很冷,风也很大。 裴家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车上载的都是祝江江准备的,路上要吃、用的东西。 大伙儿知道他们今日要走,所以不管是周凉还是明瑶,他们都来了。 “祝先生,本以为你能参加我与瑶儿的大婚,没想到你竟半路去了小西州,这可惜。”朱清然一副遗憾的样子。 祝江江可以说是他们的红娘了,待今年春日,天气暖和了,他们便成亲。 以为她能来的,结果她现在就要走了。 “用不着可惜,你们的份子钱我给小鱼拿着了,到时候她会代替我们夫妻出席的。”祝江江玩笑道。 她就是出国旅个游,他们用不着搞得好像她永远不回来一样,那么感伤做什么。 “祝姐姐,你要早点回来啊,我们会想你的。” 兆笙楼的几人,今日停了戏,全都跑回来送她。 他们跟裴小鱼一样,她还没走,他们就开始哭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是出去玩儿的,你们哭什么。”祝江江安慰完这个,又安慰那个,“你们在家记得多帮我照顾小鱼,知道吗?” 裴小鱼打从今早开始,就一直抱着她的腰不放,她走到哪里,裴小鱼就走到哪里。 那双眼睛,从昨晚开始哭到现在,肿得不行了。 对于这个妹妹,裴祭是最不放心的。 所以他给涂璟下了命令,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定要替他照顾好裴小鱼,不管出什么事儿,都要优先他这个妹妹。 就算别人说他用特权,他也不在乎。 “小鱼,别担心,嫂子很快就回来了,你上完一个学期,我们就回来,好不好?”祝江江掰开裴小鱼的胳膊,蹲下替她抹去眼泪。 裴小鱼依旧在抽搭,抱着她不放。 要不是周凉几人过来将她拉开,祝江江都走不了。 “小村长,路上小心啊。”许老根和村里人也来送她。 再加上其他村子的村长和代表,还有厂子、虾塘的工人,小荒村从没像现在这般,气氛热闹又不舍。 祝江江就是过年时找各村村长开会,随口说了自己要去小西州的事儿。 没想到他们全都来了。 “各位,村子里的事儿就拜托大家了,有什么问题,找周大人或者申敏,都可以,我很快就回来。” 祝江江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子。 马车开始前行,一边走,她一边跟路旁的大伙儿做最后的交代。 “小村长,慢走啊,我们都等你回来呢……” “一路顺风啊!” 小荒村的路边停驻了不少村民,他们纷纷朝她挥手,还有人跟了几步,目送她离开。 第二五九章 夜宿山野遇匪徒 “真没想到,我一个最远只去了江北州的人,头一次出远门,就出国了,激动!” 祝江江已经离家近十天了,走了十天,她还能保持兴奋的心情,也是不容易。 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好像都开始累了。 即使他们才刚从一个镇子离开,昨晚有足够的时间养精蓄锐,他们也显得疲惫不已,不知道祝江江是怎么保持活力的? 她还能怎么保持,靠空间呗。 “出了这道城门,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五日路程,祝姑娘,你还是回马车里歇着吧。” 许顾对路程熟悉,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舒服地躺在床上休息,所以赶紧劝祝江江回马车里。 祝江江一开始是坐马车里的,但马车太颠簸了,晃得她头晕,后来就改骑马了。 反正跟着大队伍,又不需要快马加鞭,慢慢走就是了。 越往小西州的方向走,城镇与城镇的距离就越远。 从一开始的一日一城,到两日一城、三日一城,再到接下来的五日一城。 越走,路途就越艰苦。 听到未来五日都不能好好睡觉,祝江江倒是不担心自己,她回头看了一眼走在队伍后面的将士,挺心疼他们的。 许攸带来的小西州的护卫,他们人手一匹马,不用自己走。 但裴祭带着的一百将士,只有二十余匹马,剩下的人都得靠双脚走路。 之前一日一城,一日一歇还好,现在这个情况,对祝江江一个现代人来说,她接受不了。 “许三皇子,此行沿路可有马匹售卖?” “你要买马?”许顾有点惊讶,都走了这么久了,她怎么突然说要买马? 祝江江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想要买马,不过这事儿对许顾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 “前面有个寨子有马,想要的话,可能得绕路,而且得费点功夫。”许顾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 “绕点路就绕点吧,只要能买到马……” 祝江江一开始没细想许顾话里的意思,想着怎么着也得要买。 可是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眯着眼睛盯着许顾,幽幽地开口,“你说的寨子,该不会是土匪寨吧?” 他刚才说费点功夫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了。 花钱买东西,只要她肯爽快出银子,能费什么功夫? 许顾挑了挑眉毛,笑而不语。 意思很明显了,他说寨子就是土匪寨。 “……”祝江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怎么可能会去抢人家的马匹呢,她是有素质的好吗?! 算了,到了下个城镇,她再想办法买马吧。 只是她有意躲着匪徒,那些匪徒却要主动来招惹他们。 打从他们离开上一个城镇开始,他们就被那些匪徒给盯上了。 他们拉了这么多的粮食货物,即使守卫的人不少,这些东西,也值得有些人拼命。 又走了两日,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大半的路程,可大伙儿却已经累得不行了。 在第三日的傍晚,他们没等到天黑,就找了个平地,停下来休息了。 之前熬得最久的是三日一城,三天没洗澡已经是祝江江的极限了,现在她的极限再次被延伸。 下了马,她就带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去了河边。 不能洗澡,她也要好好感受一下水的滋润。 二月初的天儿,风还是那么干、那么燥,她早就忍不了了。 所以即使是冰冷的河水,她都不介意,挽起袖子就把双手伸到水里。 裴祭跟在她身后走来,“娘子,我去给你烧壶热水吧,小心别冻着自己。” 他伸手要将她拉起来,却被祝江江先一步,将她湿漉漉的手覆在他的脸上。 “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问他。 脸都被风吹得干透了,擦多少润肤膏都没用,还不如一盆凉水来得舒服。 裴祭很无奈,“冷吗?” 祝江江摇头,转而把自己的毛巾弄湿,把脸、脖子和手,都擦拭了一遍。 那冰凉湿润的感觉,让她感觉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一样。 其他人也陆续到河边来,负责做饭的将士来不及休息,抱着锅就来河边取水,准备回去做饭。 祝江江见了,赶紧喊住他们,“高叔,今晚我来做饭吧。” 她想办法给大伙儿补补。 那个被叫住的军厨点头应声,“好嘞。” “娘子,可需要我帮什么忙?”虽然很不想她太辛苦,但裴祭也好久没吃祝江江的手艺了,他有点馋。 可馋她手艺的,又何止裴祭一人。 许顾听到祝江江今晚要做饭,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庆祝。 在暂时歇息的营地中央,已经挖了三口灶,火也升起来。 祝江江放下洗漱的东西,走到后头装载货物的马车,趁大家都累得席地歇息时,她偷偷从空间里弄了点东西出来。 然后才喊了几个人过来,帮她把东西抬到灶边。 “这是什么?” 许顾凑了过去,好奇地看着那两个盖着盖的竹筐。 祝江江用匕首挑开绑着盖子的绳子,打开,“咸鱼和腊肉,还有皮蛋。” 再打开另一筐,那是包子和豆腐酿的半成品。 “这些东西,还能吃吗?”看着那些和刚包的包子无异的包子,许顾还是会犹豫。 这个东西,能保存这么久不坏? 祝江江:“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些包子和豆腐酿可是她出发前一晚偷偷做的,放在空间里,给大家换换口味。 虽然包子可以现场包,但里面的馅料不容易弄,所以她还是提前准备了。 将竹筐里的包子一一捡到笼屉上,放在火上慢慢蒸着,祝江江才开始着手做别的菜。 因为知道自己要赶路,所以早在过年前,她就跟牛栋要了几头猪,把肉全都腌制,熏晒成腊肉。 当然,家里鱼塘的鱼也不能少,全都腌制晒干。 习惯了赶路时吃干粮应付,最多还有野菜汤缓解口腹之欲的许顾等人,看到祝江江将厨房搬到野外,甚是期待和好奇。 饭菜的香味开始在这片空地上蔓延,连藏在不远处的那些山匪,都被馋得眼睛都直了。 第二六零章 主动出击 “二当家的,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那些可是朝廷的人。” 身藏在一堆石头后面,各个肩上都扛着大铁刀的匪徒们,正在闹内讧。 那个被称作二当家的男人,似乎是故意将自己打扮得凶神恶煞,怀里抱着一柄大刀,悠闲地躺在石头后面休息。 听到手底下的人还没打就要认怂,他不满地踢了那个说话的人一脚。 “你们怕什么,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咱手里的刀就没怕过谁!” 前方再有几日路程就到小西州了。 小西州可是专门做铁矿生意的,他们寨子里的刀都是自己打的,又快又狠。 这就是他们寨子的底气,所以他们谁都不怕。 再加上,大澧朝和小西州的边界,从无战事,朝廷的兵就没来过这儿。 这个二当家的,没见过朝廷的实力,也不惧怕。 “你们闻闻,这么好的东西,咱能放过吗?!” 不远处的营地不断飘来饭菜的香味,那是他们连闻都没闻过的东西。 离小西州越近,大伙儿吃的就越单一,寨子不种地,吃的全靠抢,这单要是不抢,他们吃什么? 那些本想认怂的匪徒,深吸了口气,露出一脸的贪婪。 “二当家说得对,那是什么玩意儿啊,太香了!” 腊肉、咸鱼,不管是蒸、炒、煮、烙、炸,都香得不行。 香味极重,真乃闻者生津、见者落泪啊。 祝江江手里翻炒着大锅菜,蒜叶炒腊肉,那可是经典,惹得大伙儿都围着来看。 大伙儿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锅里,就忘了警惕周围。 也许是因为天还没黑,大家刚歇下,太累了,便放松了,才导致队伍最后面的货车,被一群山匪惦记上了。 祝江江正炒着菜,突然心里窜出来一股不安的感觉,她几乎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一处地方。 那是一座山,一座很有当地特色的,满是白色石头的山。 遍布的白色石头,稍有不对便能看个清楚,但她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裴祭的注意力,从来都是在祝江江身上,而不是在锅里的菜。 看到她抬头不安地望着前方的大山,他走到她身旁,直接问道:“娘子,你在看什么?” 他的话,吸引身旁其他人的注意。 许顾:“怎么了?祝姑娘刚才在看什么吗?” 她刚才不是一直在看锅里的菜吗?有看了别的地方吗? 祝江江不是喜欢隐瞒危险的人,或许这个时候,她应该低头一笑,说自己眼花了。 但她不。 “许三皇子,这里离你之前说的那个土匪寨远吗?”她扭头问许顾。 “你该不会真想去抢人家的马吧?”许顾打趣她之后,还是回答了她,“不过也不远,往后走半日就到了。” 半日…… 祝江江在默默考量这个距离。 “相公,那座山,你能带几个人去看看吗?”她指了指那座满是石头的山。 祝江江的这个要求,令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许攸也上前来,“祝姑娘,你是不是又预感到了什么?” 他还是很相信她的预感的。 祝江江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就感觉那边不太对劲儿。” 那里一片白色,可她心底那股不安告诉她,她的余光曾几次瞥到那里有黑色的小东西乱跑。 “你们几个,跟我过去。” 不管怎么样,只要是祝江江开口,裴祭都满足她。 他带了三四个人就朝那边走去,那藏身在石头后面的人见状,都吓得起来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但现在,他们是走不掉了,一旦退走,就必定会暴露自己。 除了正面迎上,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在裴祭靠近的那一刻,那些亡命之徒便先动手,齐刷刷地起身,朝裴祭几人扑去。 裴祭功夫高强,往后一跃,躲过那些人的扑打。 但那几个将士没能躲过,被扑倒在地,一人当场被抹了脖子,两人被扑倒,滚下山去。 “保护王爷!” 在营地的人见状,动作极快,纷纷抄起家伙,各自将自己的主子围住,剩下的全都朝山脚冲去。 一瞬间,山脚那边便打了起来,山石尘土四起,场面十分混乱。 也是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以人多的优势,很快拿下了那些藏在石头后面的匪徒。 祝江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刀光剑影的群架,不过也结束得太快了吧? 说好的紧张刺激呢?完全没有。 “祝姑娘,你的预感真准。”许顾忍不住冲她竖起大拇指,石头后面有匪徒她都知道,太厉害了! “呵呵,过奖。”祝江江尴尬地笑了笑。 她哪里知道石头后面有匪徒啊,那只是女人的第六感罢了。 谁知道她竟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裴祭没把人带回来,而是直接在山脚进行盘问,他不想惹得祝江江没心情吃饭。 “他们围在山脚做什么,怎么不回来啊?” 祝江江伸长了脖子往山脚的方向看,只见那群匪徒被裴祭和小西州的人团团围住,她连个影子都难看见。 许顾倒是一脸淡然,一边偷吃一边道:“等会儿吧,人处理完了你相公就回来了。” “处理?”祝江江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你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就是……”许顾见她脸色不太对,本想跟她说那边可能发生的事儿,话到嘴边就直接停下来了。 “没什么,祝姑娘你别多想。” 他这句话,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要是不说还好,他说了之后,祝江江立刻就明白他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了。 “相公!” 她丢下手里的锅铲,颤抖着声音大喊。 裴祭听到声音,连忙向她跑来,看到她脸色不好,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她先一步开口了。 “你在杀人吗?” “额……”裴祭被她直接又突然的问题问懵,眉头深深拧着。 他不说话,那就是了。 祝江江一想到那个画面,胃里一阵翻涌,扭头就朝河边跑去,在河边干呕起来。 裴祭追着前去,拍打安抚她的背,“娘子,你还好吗?” 第二六一章 抵达小西州 “你身上有血腥味。” 祝江江跌坐在地上,抬起一只手,轻轻将他推开。 裴祭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 他身上并未血腥,而且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动手。 她说他身上有血腥味,怕是心里作用吧。 “娘子。”裴祭也坐在地上,距离她有两步远,接着继续开口道:“你可知方才我带人过去,最先发生的是什么吗?” “他们不要命地提刀朝我们扑来,一个小将直接毙命,你觉得,那个时候,我要手下留情吗?” 他坚信祝江江是个懂道理、讲道理的人,所以他跟她说这些,只是不想任由她胡思乱想。 到最后,直接把他想成一个恶人。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让祝江江冷静了下来。 她开始有点庆幸,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拦着他们。 那样的话,就对不起那个毙命的将士,也会毁了裴祭在将士们面前的威望,也会显得她圣母。 裴祭身上有多少刀伤、箭伤,她见识过,也被吓到过。 她没有资格去插手他的事情。 她现在这样,只是因为亲眼所见,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才觉得难受罢了。 这件事,彻底让祝江江明白,自己嫁的是什么人、躺在自己身边的是什么人。 裴祭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手上沾了多少鲜血,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她能因此责怪他吗? 她不能。 若是没有他,她和裴小鱼怕是就会变成别人手上的鲜血了。 祝江江彻底冷静下来,眼前的河水已经随着夜幕的降临,变得黑漆漆一片,只闻得水里的污泥味。 她往裴祭身旁挪了挪,揽着他的胳膊,头枕在他肩上,不说话。 她说服了自己,反倒是裴祭,心里压力重了不少。 从刚才祝江江说他身上有血腥味开始,他就不停地扒拉地上的泥土,抓在手里,悄悄地蹭。 想要用泥土,搓去他手上的血腥。 此刻他的双手,早已覆上一层厚厚的泥。 祝江江也是揽着他胳膊的时候,才发现他其实一直在低头用泥“洗手”,这个害怕到小心翼翼的举动,瞬间令她红了眼眶。 她拽着他起来,把他带到河边。 将他的双手按到水里,一根根手指,亲自帮他洗。 裴祭任由她抓着他的手浸在冰凉的河水里洗,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夜色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娘子,你不怕我了吗?” 祝江江手上的动作一顿,接着用力将他的一根手指往后掰,疼得他龇牙咧嘴,然后问他:“我凶不凶?” 她敢掰他手指,又敢用这种玩笑的语气跟他说话,裴祭知道,她应该是想明白了。 “嗯,很凶。”他笑着答道。 “那你怕我吗?”她又问。 只见裴祭摇头,匆匆将自己的手洗干净,起身,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脑袋沉沉地抵在她肩上,“娘子,你别怕我好不好,我不可怕的。” 他还是介意她会害怕他这件事儿。 祝江江回应他的拥抱,轻声道:“好。” 她今晚或许是吃不下、睡不着了,但她会努力去适应,适应有关于裴祭的一切。 之前在小荒村,她真的过得太安逸了。 从来都只是裴祭融进她的世界、她的节奏里,她却从来没有去了解过关于他的一切。 这次一起出门,她才开始慢慢了解到,原来从他的视角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并非像她看到的那样安逸美好。 这一晚,祝江江一直待在河边没有回去。 裴祭陪着她在河边待了一夜。 她没有问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许顾他们也没有跟她特别说明,只是天亮的时候,他们的队伍里多了一些马匹。 而那边的山脚,也跟昨日看到的一样,只有一片白色的石头,什么也没有。 ……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特别是对祝江江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来说,更加有用。 进了小西州的境地后,祝江江就完全撒开了。 “许三皇子,你家的矿呢?矿在哪儿呢?”她急于想知道,家里有矿是什么感觉。 到了小西州,许顾和许攸二人便开始骑马了。 小西州的山和大澧朝的不一样。 大澧朝的山又是树又是石头的,马匹根本上不去。 但小西州的山不同,它属于山脉和盆地的结合,一大片一大片,连绵不断,而且没有石头。 一眼望去,全是绿地和湖泊,这简直就是绿洲啊! 这么个地方,矿山就看不到了。 “矿山不在这里,这里主要是盆地和湖泊。”回到自己熟悉的家乡,许顾高兴不已。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他可以尽情地策马奔腾,不用担心有石头山挡着自己。 祝江江也没忍住,用力甩了马鞭,在这片平坦的大地上,撒欢。 冬日远处的山脉冰雪融化,形成河流湖泊,气温比在大澧朝的时候要低,她的脸很快就冻红了。 “那我们还有多久才到你们的京城啊?”她又跑了回来,冲许顾大声喊。 这里风果然很大,不用喊的,他怕是听不到她的声音。 “还有六七日的路程便到了我们小西州的慕都,祝姑娘这边请。”许攸代替回答,顺便给她指了个方向。 没来过他们小西州的人,很容易迷失在这一片大草地里,没人带着不行。 “好!” 看到这片大草地,和大澧朝完全不同的风景,祝江江难掩的兴奋,所以撒起欢来就收不住了。 穿过大草地后,他们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处城镇。 小西州的城镇,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武侠剧里所说的西域的感觉,而他们大澧朝就是中原。 在这里,小西州有他们专属的衣着服饰,他们很少穿纱裙,身上随处可见的是皮毛制品。 帽子、衣领、袖口,有的直接穿一身皮毛,看起来重重的,很粗狂的感觉。 小西州的人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皮肤是红色的。 他们的脸常年被风吹日晒,只要天气一冷,脸就容易变红,又干又糙。 第二六二章 小西州的慕都 小西州慕都。 经过六七日的赶路,祝江江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小西州的京都——慕都。 到了这里,从大澧朝来的众人才深刻地感受到了小西州与大澧朝的不同。 之前经过的小城镇,给人感觉就是土,泥土的土。 所有的房屋、道路,几乎都是由黄泥构成的,所以住在那城镇里的人,也给人一种裹了一身泥的感觉。 可到了慕都,小西州最大的城镇,他们才知道,小西州也可以是充满色彩的。 且不说这里的百姓身上的衣着服饰花花绿绿的,就是那房屋,从屋顶到墙面也全都是多彩的。 有的墙上刻着花纹,然后给墙涂上颜色,有的甚至直接在墙上挂上毯子,遮住了那单调的土色。 小西州独特的鼓乐声随处可见,路边的铺子,几乎每个铺子都在打手鼓,以此吸引客人。 除了铺子,街边的小贩异常的多。 卖手工小饰品的、卖皮毛的、卖馕饼的,还有卖活牛羊的,数不胜数。 但就是很难见到卖果蔬的。 这不禁给人一种噎得慌的感觉。 “许三皇子,你们慕都好热闹啊。” 祝江江感慨了一句,接着回头顺便问了裴祭一句:“相公,大澧朝的澧京也这么热闹吗?” 裴祭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就被一旁的许顾夺去话语权。 “我们慕都肯定比你们大澧朝的澧京热闹,这不马上要举行达慕大会了嘛,天南地北的百姓都来了。” 慕都是举行达慕大会的地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特别多的人朝慕都挤来,这才有了眼下的景象。 “祝姑娘、裴将军,你们跟我进宫一起住吧,宫里更热闹。”许顾盛情邀请二人进宫。 但对祝江江来说,宫里那种到处都是规矩的地方,能不去最好不去。 而且,在她的影响中,宫廷这种地方,跟热闹好像挨不上边儿吧? “不不不,多谢许三皇子,我们还是住外面的驿馆吧,如果有时间,也能随时出来感受一下小西州的风土人情。”祝江江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这样啊。”许顾有点失望。 他可是很想早点把祝江江介绍给自己的父皇和母后,证明他这一趟没有白出去。 许攸本来也想邀请祝江江回府里暂住的,但看她那避之不及的样子,就没有再提。 许家叔侄俩将祝江江和裴祭一行人带到官家驿馆,让他们暂住在这里,这里是官方管控的地方,宫里有什么消息,也能第一时间传到这里。 “裴将军、祝姑娘,那你们暂且在此处歇息,本王与三皇子先行回宫面圣。”许攸安排好二人之后,坐都不坐便要走。 “好,幽亲王你们自便,我们这几天先自己逛逛,不着急。” 祝江江的脸上一点儿都看不到水土不服的痕迹,反而还兴致勃勃的。 相比之下,裴祭他们就有点难受了。 小西州天气干燥,有几个将士都开始流鼻血了。 许家叔侄俩走后,裴祭要回房休息,祝江江却噔噔噔地爬上驿馆的楼顶,眺望这小西州慕都的风情。 “娘子,你好像很习惯这里。”裴祭跟着上来,说出他心里的疑问。 他们明明都是第一次来小西州,可他感觉,祝江江的各种举动都在表现,她好像来过这个地方一样。 祝江江的目光依旧放在远处,“嗯……怎么说呢,我梦见过这里吧。” 前世她曾去过和这里地理环境相同的西北大地,所以对这里的环境,有自然的熟悉感。 “这里好大啊,都看不到边儿。”她感慨了一句。 本想上房顶来看看小西州的慕都到底有多大的,都有什么神奇的,可是这里太大了。 房与房之间距离很宽、很长,不像大澧朝那样紧挨着,车马来往十分顺畅,没有拥堵的感觉。 小西州的城镇几乎没有城墙这个东西,城镇并不是被围在一处,所以根本看不到边儿。 “先回房休息吧,明日我们再出去逛逛。”裴祭拉着她下去。 天色已经不早了,赶了好几天的路,其他人都回去吃饭休息了。 这个驿馆也很大,大到一个驿馆就像一个村子那般,屋子大多都是一层的土坯房,好一点儿的屋子就有两层。 譬如祝江江和裴祭住的,就是两层的屋子,其他人大多都住在一层的屋子里。 客房是独立存在的,吃饭的地方在驿馆门口的旁边,方便打尖儿的客人。 裴祭把饭菜叫到房间里来吃,祝江江洗了澡出来,因为太冷了,她直接裹了被子就坐下。 看到桌上一成不变的馕饼和羊肉汤,她只吃了两口就没有再动了。 “再喝点汤吧,入夜了,暖暖身子。”裴祭将她没喝完的汤再次端到她面前,要她喝。 祝江江真的有点难以下咽,“相公,让驿馆的人帮忙煮壶茶吧,这汤实在太膻了。” 羊肉是小西州的特色,但他们的处理技术明显没那么到位,熬成汤味道更重,喝了之后,身上一天都得是这个味道。 她现在,无比想念自家茶叶的清香。 “好。” 裴祭宠着她,什么要求都满足。 他将汤端了出去,吩咐驿馆的人煮壶热水来,茶还没泡,回房的时候,祝江江已经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在床上睡着了。 连日的赶路,男人都吃不消,更何况是她了。 裴祭等小二送来热水,将茶叶泡上之后,才脱了衣服,钻到被子里,抱着她也睡了过去。 小西州的寒风吹了一整晚,呼呼地响。 不得不说,风声和雨声一样,能催觉。 祝江江在这狂风声中,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来的时候,裴祭已经在等她,准备带她出去玩儿。 “把衣服穿上,我们出去吃东西。”裴祭把衣服给她递去。 她穿好衣服,梳头、洗漱好之后,拿出自己带来的润肤膏,将手和脸都抹上,以此抵抗小西州的风。 正是因为祝江江知道这里的气候是如此,所以她这一路都在注意护肤,才会让她在这小西州的人群中,显得特别的不一样。 第二六三章 各国的人陆续前来 越是临近达慕大会的时候,慕都越是热闹。 才过了一夜的功夫,慕都来往的人就比昨天多了不少。 他们大多都是从外面进到慕都的人,出去的人很少,而且其中不乏和祝江江一样,是从别国过来的人。 “看来大家都想和小西州结交,有矿真好。” 身旁又路过一纵豪华的马车,祝江江忍不住调侃起来。 小西州的达慕大会虽说是小西州的传统节日,但对于想要巴结小西州的人来说,达慕大会是不可错过的机会。 所以各国似乎都派了人来。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问题就来了。 “相公,大澧朝会另外派人前来参加达慕大会吗?”祝江江好奇地问。 他们这次来小西州,是受了许攸的邀请,请他们来帮忙种地、谈合作的。 而裴祭,完全是因为她来了,所以陪同她前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人并不能算是大澧朝朝廷派来参加达慕大会的人,那么,还有其他人也来参加吗? 关于这个问题,裴祭表示不知道。 他是个武将,只关心军营里的事情,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跟他无关,他也很少出现在朝堂。 所以他不知道。 “算了,到时再找许三皇子打听打听吧。” 祝江江的目光很快就被街边的小摊子吸引,开始开启她的购物模式了。 “相公,你看这个手鼓怎么样?” “相公,你看这个帽子怎么样?” “相公,你觉得这个适合小鱼吗?” “……” 祝江江几乎每走一个摊就要买一点东西,才来小西州第一天,她就开始给身在小荒村的人买礼物了。 她在兴奋地挑东西的同时,他们二人也吸引了街边不少百姓的目光。 他们二人的衣着打扮跟小西州格格不入,祝江江身上穿着纱裙,在这厚重的皮毛服饰中,显得格外轻盈。 特别的不止是她的衣服,还有她的脸。 “这是哪里来的姑娘,脸蛋怎如此白皙?” “是啊,各国来的姑娘许多,唯有她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小西州的风土人情就是大胆豪迈,连说悄悄话都特别大声,祝江江都听到了。 她朝路人回以微笑,心里却在想着开拓小西州润肤膏市场的事儿。 小西州这块大蛋糕,她想要。 “来了。” 跟在祝江江身后负责帮她拿东西的裴祭,突然开口说了两个字。 “什么?”祝江江回头。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纵带着大澧朝特色的马车正在朝他们二人走来,马车顶角上挂着的灯笼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尚”字。 祝江江:“尚?那是谁啊,尚书吗?” 裴祭:“不,是尚青山尚大人,从一品文官,左都御史。” 祝江江:“你认识吗?” 裴祭摇头,“在朝堂上见过一次,没说过话。” 那几辆马车已经靠近,马车里用厚厚的帘子遮挡风寒,所以他们看不到马车里的人,马车里的人也看不到他们。 马车从他们身旁路过之后,祝江江才又开口,“看来皇上另外派人来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躺平了?” 既然大澧朝派了人来,那这个达慕大会他们就只能坐观众席,看热闹就行了。 祝江江和裴祭逛到很晚,在外面吃了东西才回来的。 回到驿馆的时候,驿馆门口的马车还未散去,堵成一排,各式各样的马车都有,代表了各个国家的特色。 “这么多习惯不同的人住在一起,不会出事儿吗?”祝江江嘟囔了一句。 好在他们是走路出去的,不然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才能回驿馆呢。 “翠桃,去跟店家要些米面饭食,再打盆热水来。” 祝江江和裴祭回房时,路过他们房间旁边的屋子时,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疲惫的女声。 下一秒,就看到一个同样身穿纱裙的丫鬟模样的人,掀开厚厚的门帘出来。 三人撞了面,看到那丫鬟身上的衣裙,祝江江就知道,他们隔壁住的大概就是大澧朝派来的人。 这个驿馆果然是官家驿馆,为了避免各国习惯不同,尽量将同一国的人安排在一处了。 那丫鬟见到他们二人,脸上露出惊讶,但她没说话,匆匆就跑开去跟店家要东西去了。 因为在外面吃过晚饭了,祝江江一回来就在摆弄她今儿买的东西,裴祭则是端着茶在一旁看。 小西州的麻制门帘遮不住声音,不一会儿,隔壁响起了吵闹声。 “没用!连碗饭都要不回来,本小姐要你们有什么用!”一道女声伴随着陶碗被摔碎的声音响起。 接着就是几声扑通下跪的声音,和丫鬟们的求饶声。 祝江江没那么好替人出头,她依旧在包桌上的礼物,“看来隔壁住的是个娇小姐,那个尚大人的女儿吗?” 裴祭起身去把门关上,嘈杂的声音才小了一点。 “不知道。” 朝堂里的那些大人他都认不全,更别说他们家有哪些家眷了。 “娘子若是对澧京感到好奇,此行回去之后,我们便去澧京看看,如何?”裴祭提议道。 这一趟出门,他发现,祝江江好像很喜欢出门游玩的样子,所以他想带她出去看看。 “还是算了吧,澧京要是都是这种娇小姐的话,去了也只会被人用鼻孔对待,我干嘛去找那个罪受。”祝江江不想去。 一个裴萱就够她头大了,现在隔壁又来一个。 这去了京城,那岂不是满大街都是这样娇小姐?要真是这样的话,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打人。 “叩叩叩。” 二人正闲聊着,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裴祭起身前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的是刚才那个跟他们打了照面的丫鬟翠桃。 翠桃双眼红红的,朝二人行了礼,小声问道:“敢问公子、小姐,你们可是大澧朝来的?你们手上可有吃的白米,我们家小姐实在是吃不下这里的吃食,所以我才不得不打搅你们二位。” 那丫鬟语气很急,努力的想解释清楚的样子。 裴祭回头看了一眼祝江江,意在问她的意见。 祝江江本来不想搭理,但看到那丫鬟脸上的巴掌印,就心软了。 都是打工人,她理解那个感觉。 反正他们手里有粮食,她就给了那丫鬟两斤白米。 第二六四章 小西州长满了野百合 祝江江昨日好心的两斤白米,并未换来隔壁尚家小姐的感恩。 她和裴祭两人今早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隔壁的主仆也出门,本来她还想着表示一下友好,结果人家小姐只是瞥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不过那小姐在看到裴祭的时候,倒是一笑留情了。 所以今儿出门的时候,祝江江一直在调侃裴祭。 “我家阿照真是太受姑娘欢迎了,才一眼就把人家迷得不要不要的。” “相公,你觉得那尚家小姐怎么样?虽然她没礼貌、脾气差,长得也没我好看,不笑的时候跟灭绝师太一个表情,但人家是小姐耶。” 面对她的碎碎念,裴祭权当她在吃醋,所以根本没有生气。 “灭绝师太?那是谁?” “……” 现在是讨论灭绝师太是谁的时候吗?! 祝江江没回答,双腿一夹马肚,远离裴祭。 他们昨晚让人给许攸送信去了,约了今日去城外看看的。 她是来帮小西州查看土地情况的,小西州想种地,想在慕都附近就种。 这样一来,瓜果收成了,便可直接供奉给慕都的达官贵族。 小西州的皇宫好像挺好进出的,住在宫里的许顾都来了。 看到祝江江一脸不悦地朝他们冲来,骑在马上等待的许家叔侄及其护卫,立刻散开,以免被她撞到,殃及自己。 “祝姑娘,是不是驿馆招待不周,令姑娘不悦了?不如今日随本王回府暂住吧。”许攸再次开口邀请祝江江。 但祝江江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许攸的邀请里,而在面前这一大片土地上。 现在是二月底,马上就是三月了。 离高原稍远的慕都大地上,野百合冲破土层,冒出了头。 一望无际的浅草大平原上,白色的小花朵点缀大地,犹如星星一样多。 祝江江震撼于眼前壮阔的景观,所有的是烦心事儿都随着含苞待放的野百合花,消散了。 “祝姑娘,这里便是我们慕都的城郊,也是最具小西州特色的土地,依你看,能不能种瓜果或者棉花?” 许攸见她双眼放光,以为她是在肯定这片土地。 他也难免跟着高兴起来。 “你要在这儿种地?”不知道为什么,祝江江突然不太想种地了。 在这样的地方种地,那就是在破坏这里原始的美丽啊。 许攸被她这个反应弄得有点迷茫,“这里不能种吗?” “这个……”祝江江微微皱眉,“倒也不是不能种,只是……幽亲王、许三皇子,你们知道这地上长的花儿是什么吗?” “花儿?” 她话题转得太快,许家叔侄俩更懵了。 他们二人看着茫茫一片的白色花朵,不明所以,“这就是我们小西州长的一种野花,怎么了?” 野花…… 祝江江无奈苦笑。 这确实可以说是一种野花,可是,野百合也有春天啊。 祝江江:“再到远一点儿的地方看看吧。” 也许远一点的地方,没有野百合了,适合种地了呢? 几人在茫茫草地上骑马狂奔,没有边界的小西州可以让祝江江肆意享受骑在马上的感觉,这跟大澧朝很不一样。 远处山顶上融化流下的冰水,在草地上形成或深或浅的湖泊。 湖泊倒映蓝天,那画面,将祝江江整个人都治愈了。 “幽亲王,百姓们的农庄有多少?”面对如此美景,祝江江不忍心了,便打起了小西州百姓农庄的主意。 若是百姓们的农庄面积足够大,种的东西产量又差的话,那还不如归整起来,种棉花和瓜果呢。 这个问题许攸还真不知道。 “祝姑娘,我朝一向只关注矿山的多少,这农庄……在下还真不知道。”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若祝姑娘需要,本王立刻派人整合一番,在达慕大会之后,便会给姑娘一个完整的数据。” 祝江江的数据论太好用了,许攸打算学以致用。 “也好,反正你们小西州空地多的是,随时可以开发种植。” 小西州盛产铁矿,铁矿只出现在山里或者地下,地上的土地还未被开发,若是农庄不够用,再来把这些平原翻了种地也来得及。 “对了。” 祝江江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这次的达慕大会有多少国家来参加,幽亲王可否给我们一份名单?” 驿馆里的人太杂了,而且她对这个时代不太了解,消息落后,所以她想开开眼界。 “这有什么难的,回去我便叫人整理一份给你们。”许顾抢先回答。 “娘子,给你。” 在回城的路上,裴祭突然从远处回归队伍,将一束野百合递给祝江江。 祝江江见状,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了。 她只提过一次,要经常送花,他就记住了。 所以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就是前些日子,他们赶路在路上,他看到路边的野花,都会摘给她。 这糙汉子,还不错嘛。 祝江江捧着裴祭送给她的那束野百合,开心到一跳一跳地回驿馆。 只是在回房的时候,那站在他们房间门口,急得来回踱步的人,让她的心情稍微变差了些。 又是隔壁的人。 翠桃好不容易等到祝江江回来,看到她,她便小跑着迎了上去。 “姑娘,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翠桃高兴得要上手抓祝江江的手,但被她及时躲开了。 翠桃也没在意,又道:“姑娘,我家小姐又想吃白米了,她实在吃不惯小西州的东西,姑娘你看,能不能再匀我们一点儿?” “不能。”祝江江一脸单纯无害的模样,直接拒绝。 那丫鬟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当场愣住。 再想说什么的时候,祝江江已经转身回房了。 这姑娘为什么不肯给呢?昨日她还那么心善,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二斤白米,今儿怎么就变了呢? “姑娘,你手上还有多少白米,我们全买了,价钱好商量。”翠桃不死心,敲门冲里面大喊。 屋里的祝江江正在找陶罐,要把花儿养起来。 至于外面的声音,她全都当做没听见,理都不理。 无视,才是最搞人心态的。 第二六五章 千金小姐还讨饭? 无视,果然很搞人心态。 站在门外求粮的翠桃还没崩溃,隔壁屋里的尚婉婉就急了。 尚婉婉听到自己的丫鬟求了那么久,祝江江都没有理会,自己的丫鬟被无视了,她感觉自己也有被冒犯轻视。 于是便坐不住,吩咐了另一个丫鬟,出来报自己的大名。 “姑娘,住在你隔壁的小姐,乃当今左都御史尚大人家的婉婉小姐,我们小姐想跟你要一些米粮,还望姑娘莫要拒绝。” 另一个陌生的丫鬟的声音传到屋里,祝江江插花的动作顿住,微笑变成了冷笑。 她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变相威胁她别不识好歹? “姑娘,我们家小姐此行乃是受圣上之命,来参加达慕大会的,可无奈我们所带粮食不多,小姐若出了事儿,那就是丢我们大澧朝的脸,还望姑娘以大局为重,让我们一些米粮。” 那丫鬟又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通,还是用那种半炫耀、版威胁的语气跟她说话。 此时正是小西州达慕大会的举行前期,也是小西州物资最匮乏的时候。 他们得等到达慕大会结束了,才会进行一次大批量的铁矿换取各国物资的交易,所以这个时候,即使慕都,也很难买到别国的粮食。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尚婉婉放下面子,跟人求那一两斤的白米。 “姑娘……” 那后来的丫鬟抬手,想要再次敲门的时候,祝江江的门开了。 后面来的那丫鬟地位明显比昨晚的翠桃高,只见翠桃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站在那丫鬟身后,唯唯诺诺的。 “姑娘,你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后来的丫鬟瞥了祝江江一眼,冷着脸不甚耐烦。 看她的样子,祝江江就大概知道了那房中的尚婉婉是什么性格了。 这种贴身丫鬟,别的不学,就学她们家小姐的神态最快。 “我的条件是,请你们离我远一点。”祝江江倚靠着门框,双手抱胸,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不屑的笑。 那丫鬟闻言,立刻拧起眉头,脸色愈加难看,“姑娘,你可知我们小姐是什么人!” 祝江江:“我知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尚大人的千金嘛。” 那丫鬟厉声起来,“你既知道,为何还将我们晾在外面!” 祝江江低头嗤笑一声,比其那丫鬟,她表现得过分的不在意了,“因为我跟你们不熟啊。” 她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把那丫鬟激怒了。 在澧京,还从未有哪家姑娘这么不给她们小姐面子,这个不知哪儿来的丫头,竟敢无视她们家小姐! “姑娘,我家小姐肯放下身段吃你家的粗食淡饭,你便要感激不尽了,我家小姐若是高兴了,定少不了你的好处,你别给脸不要脸!” “粗食淡饭、给脸不要脸?” 祝江江方才只是笑容变得冷淡,这会儿眼眸也冷了下来。 她将视线移到隔壁的门口,盯着那片帘子,抬高声音,“我读书少,竟不知道我们堂堂的左都御史的家教,居然连讨饭都教。” “不过左都御史好像没怎么教到位,讨饭的这么横,我可从没见过。” “啪!” 祝江江话音刚落,隔壁屋里便传来一道摔东西的声音。 接着,一道鹅黄纱裙的少女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尚婉婉的脸气到扭曲,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祝江江走去,边走边抬手,作势要打人。 祝江江哪会站着任她打? 只见她背都没有离开门框,往屋里一转,那尚婉婉的巴掌就落在了硬邦邦的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啊——” 这道惨叫声是尚婉婉发出来的。 她气极了,下手十分地重,打在门框上,手骨直接给打裂了。 “小姐!” 那两个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尚婉婉,疼得满头大汗的尚婉婉咬牙切齿,道:“去替本小姐好好教训那个贱人!” 自家小姐都发话了,那贴身丫鬟的气质顿时就硬气起来,撸着袖子就冲了过去。 女生打架,好像都习惯先动上半身。 那丫鬟也是,上来就想扇祝江江耳光,但祝江江不吃这个套路,她喜欢打架先动下半身。 所以她一个抬脚,就把那丫鬟踹翻在地,连靠近的机会都不给她。 尚婉婉见自己的贴身丫鬟没占到便宜,就对身旁的翠桃呵斥道:“翠桃,还愣着做什么,找打是不是!” 翠桃脸上带着犹豫,她不想打人,却也不敢违背自己小姐的意思。 因为她知道,她们家小姐私底下教训起下人来,有多可怕。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挨了祝江江一脚。 “真没意思,你们主仆三人是没吃饭吗?” 祝江江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哦对了,你们仨是真没吃饭,不然也不会来找我讨饭了,嘿嘿。” “不过我刚才也说了,你们讨饭的态度要好一点儿,左都御史没教过你们,求人的时候要低声下气吗?” 祝江江往死里嘲讽尚家主仆三人。 她们这边的动静从刚才丫鬟拍她的门开始,就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目光。 她们的房间在楼上,但这并不妨碍左邻右舍的客人跑出来,在楼下的空地往上面看。 众人一边看,还一边冲他们指指点点。 他们知道上面的人,有一方是大澧朝的左都御史家的千金,另一个,他们却完全不知其身份。 所以,在大家的指指点点中,尚婉婉的名字被提及得最多。 尚婉婉见自己被打了,又沦为各国的笑柄,她怎么可能会就此善罢甘休? “来人,去叫我爹来了!” 尚青山为了跟各国代表搞好关系,方便打听各国在达慕大会之后给小西州开什么条件,所以住在另一处。 这边的事情,在翠桃跑过去告知他之后,他才知道。 得知自家女儿被人欺负,他带着一群护卫就怒气冲冲地过来了。 看到楼下的自家爹爹带人正在往楼上赶,尚婉婉挺直腰板,放话,“贱人,我爹来了,你的死期到了!” “哦?是吗?” 祝江江也瞥了一眼楼下,她看到裴祭了。 “不就是找人撑腰嘛,我也会。”? 第二六六章 想动她,先问过本将军同不同意 “爹,你看,这个贱女人居然敢欺负婉婉。” 尚青山带着人上楼,把土楼梯踩得噔噔响,祝江江都有种自己头顶在掉土渣的错觉。 尚婉婉见自己御史大人的亲爹来了,她哭着小跑迎了过去,将自己又肿又痛的手伸到尚青山面前。 尚青山见了自己宝贝闺女儿红肿的手,又心疼又气。 “放肆,是谁敢欺负我左都御史家的心肝儿,出来受死!” “尚大人。” 尚青山话音刚落,他们父女二人的身后便传来一道淡漠威严的声音。 父女俩回头一看,只见裴祭立于他们身后,一脸戏谑地看着他们,“你们想动她,先问过本将军同不同意。” “将军?” 尚家父女二人脸上,同时露出讶色。 裴祭只出现在朝堂一次,又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儿了,尚青山一时间认不出他是谁。 经过他好一番打量和排除之后,才犹豫地开口跟眼前的男人确认,“你是京城裴府的裴大将军?” “京城裴府?”尚婉婉似乎也猜到眼前的男人是谁了。 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她忍着痛,不太情愿的给裴祭行了个礼,“婉婉见过裴将军。” 今早出门时,他们在这里打了个面照。 尚婉婉承认,她对这个当时还不知道身份的年轻、英俊、粗矿又不失秀气的男子很有好感,甚至今日还一直待在房中,就是为了等他回来,再与他相遇。 可为什么,他偏偏是京城裴府的庶子——裴祭! 澧京还有人传言,说他是假的裴祭。 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裴祭,他都是当朝的一品大将军。 而她,居然会一眼就瞧上了他! 尚婉婉在心里一直重复提醒自己,眼前的男人虽位高权重,但他是庶子。 庶子的身份,还是令她十分介怀。 尚婉婉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无数次取舍都得不到答案。 她的表情变化,被祝江江全程看在眼里。 这个女人看着她家相公时而娇羞、时而叹气,偶尔露出大无畏的表情,偶尔一副伤春悲秋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单纯的戏精,还是对她家相公有意思? 要不要是这么恶俗狗血的剧情,好好找茬不行吗? “下官,见过裴将军。” 尚青山上前一步,只是拱了拱手朝裴祭行礼。 他们同为一品官员,虽然裴祭是正一品,他是从一品,可他乃当朝文官,文官的风骨不允许他太看不起自己。 裴祭没理会尚青山,径直走到祝江江面前,“娘子,可有受伤?” 祝江江第一次感受到有个当大官的相公是怎么样的体验,以前在小荒村,大家都不敢惹他,这种场面很难得。 今儿见识了,这种有人撑腰的感觉,真不错。 “我没事儿,门框受伤了。”她指着门框,玩笑地说。 这话在尚婉婉听来,摆明了就是嘲笑。 而且,这个令她心情复杂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小气的女人做娘子?她不甘心! “爹,难道就因为您的官职比将军低半阶,女儿就活该忍气吞声、受人欺辱吗?” 尚婉婉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带着哭腔跟她左都御史的爹哭诉起来。 那我见犹怜的样子,不得不说相当有用,楼下看热闹的人方才对她泼辣的风评,已经转变成是祝江江在欺负她了。 忍气吞声? 受人欺辱? 祝江江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刚才是谁在用身份逼她借粮的啊。 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哭成这样,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才能坐上的官职,还被一介武夫瞧不起,尚青山脸色更沉了一分。 “裴将军,纵使您是一品大将军,也不该以权迫人,欺负我们父女,我们可是奉圣上之命,代表大澧朝前来参加达慕大会的。” 尚青山脑补了自己位卑言轻,受了委屈还不肯向权高位重的人低头的画面,进行自我感动。 “而且,婉婉是要在达慕大会上抚琴一曲,以表我们大澧朝与小西州友好的诚意,如今婉婉的手被令夫人伤成这般,你让婉婉在达慕大会上如何是好!” 尚家父女这一定帽子扣下来,直接把祝江江和裴祭逼到死角。 这话一出,那不就说明,只要尚婉婉在达慕大会上表现不好,所有的责任,都可以推到他们二人的头上吗? 这个算盘打得真够精明的。 不仅此刻把错都推到祝江江身上,连达慕大会上有可能出的错,也先退给他们了,可以啊! 这个亏,她祝江江要是轻易就咽下了,那她就是傻。 “尚小姐,你方才找我何事?” 就在所有人马上被尚婉婉的表演带偏的时候,祝江江突然开口问道。 尚婉婉也没想到她竟不先解释他们以权欺人和耽误达慕大会表演一事,反而问她最初的那个小问题。 这个问题,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我、我未曾找你。” 尚婉婉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跟她讨要粮食一事儿,那多丢面子啊。 “是吗?” 祝江江嗤笑一声儿,“那你们主仆三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客房门口?” “我家小姐见你是同乡,所以才来找你,想同你打声招呼,互相照顾一下的,谁知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把我家小姐的好意当作驴肝肺。” 尚婉婉身旁的贴身丫鬟站出来,替自家主子说话。 她说谎也就算了,语气还那么生硬、自大,以为有个尚青山撑腰,她祝江江就不敢动手了吗?! “啪!” 祝江江压根儿就没考虑后果,反手就甩了那丫鬟一个巴掌。 这种想打就打,不用惯着谁的感觉,真的爽爆了! 那丫鬟跌倒在地,背撞上二楼的栏杆,疼得她龇牙咧嘴。 但再疼,也遮不住她脸上震惊的表情,“你、你敢打我?” 有主子在的时候,打下人都要看主人的脸色,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吧? 这个女人居然还敢打她,那不就等于在打尚婉婉的脸、打尚青山的脸、打他们左都御史府的脸?!? 第二六七章 我给你交代! “我不打你,总不能让我家相公动手吧,他可从来不打女人的。” 祝江江巧笑嫣然的模样,揉了揉打麻的手,丝毫不把尚家人放在眼里。 被明晃晃打脸的尚青山脸色十分难看,沉声对裴祭道:“裴大将军,你是否该给本官一个交代!” “你想要交代?”祝江江不给裴祭掺和进来的机会,“好啊,我给你。” “尚大人你看,这门上有多少个拍门手印。” 祝江江指着房门上的灰手印,第一次有点庆幸小西州的房子是用泥盖的,到处都可以留下痕迹。 “这么清晰的印子,是你们尚家的丫鬟跟我讨粮食的时候留下的,啧啧,那模样,就好像要抢劫、要抄我的屋子一样,这就是你们尚府的家教。” “你胡说八道!” 那丫鬟自然不肯承认。 她不承认没关系,祝江江低头往楼下看热闹的人群喊道:“那位蓝衣公子,方才你一直在,你可以为我作证,是不是她们尚家跟我讨饭了?” 她故意用讨饭这个难听的词儿来刺激尚家人。 那被点名的蓝衣公子低头偷笑,接而抬头道:“正是。” “你看,我没说错吧,你们尚家的小姐,跟我讨饭了。”祝江江双手一摊,再次强调讨饭一事儿。 这一口一个讨饭,把尚婉婉听得面红耳赤,丢人丢到家了。 还是尚青山有经验,脸色依旧十分淡定,“谁知道此人是不是你找来的,你休要辱蔑我们尚家,本官乃堂堂左都御史,怎么会同你讨饭!” “楼上的大人。” 楼下那蓝衣男子开口了,“你若是怀疑我是这位姑娘找来的,那你不妨再问问其他人,大家伙儿觉得,我方才说得不对吗?” “这位公子说得对,就是那尚家小姐同那位姑娘要粮不成,就拍门大作的。” “是啊,我们都看见了……” 楼下响起此起披伏的附和声,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那些开口的人大多都是小西州的人。 “你们……” 尚青山万万没想到是这番局面。 他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她或许是做了一些事情,但现在受伤的是他家女儿啊! 这些人怎么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人都受伤了,他们还要指着他家女儿? “嘤嘤嘤……”尚婉婉不堪承受楼下的指责和嘲笑,抽抽搭搭地,哭着跑回了房间。 尚青山见状,脸色铁青。 他自知此事再无挽回局面的可能,大手一挥,让自己带来的人下楼离开,自己留下到尚婉婉的房间,安慰他的宝贝女儿去了。 “嘁,无聊。” 祝江江不屑地啐了一句,她最烦这事儿了。 她与裴祭也转身回房,但门没关,因为马上会有人来他们。 两人才坐下,倒了三杯茶,喝了一口,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就跨门而入,直接坐下,端起那第三杯茶喝了起来。 “喏,你们要的达慕大会的各国宾客名单。”许顾将一份东西拍在桌上。 没错,方才楼下的那位蓝衣公子,就是许顾。 “达慕大会之际,各国宾客齐聚驿馆,本来我还担心因为习惯不同,各国来宾会吵起来,谁知道别人没吵,你们同一个地方来就先吵起来了。” 许顾一边喝茶一边吐槽。 祝江江不介意他这么说,她低头翻看那些名单,头也不抬,“没办法,不是每个娇生惯养的官二代都像许三皇子你这么好说话的。” 许顾见自己被称赞了,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表情,“那倒是!” “对了祝姑娘,你要这名单做什么?这些可都是我们小西州的贵客,你别惹事儿啊。” 祝江江要名单,自然有她的目的,但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许三皇子你放心吧,我保证不给你惹事儿!”祝江江合上那份名单,紧紧攥在手里,防止许顾后悔抢走,然后转移话题。 “对了许顾,参加达慕大会需要准备表演吗?刚才隔壁那个尚婉婉听说要抚琴。” “达慕大会是庆典,各国为表诚意,自然是要表演的。” 许顾凑近了一些,贼兮兮地看着祝江江,“怎么,祝姑娘你想表演?要不要乐师?我可以给你找!” 祝江江的实力他十分清楚,他巴不得能再看她唱几曲呢。 到时候,她一定可以一曲惊人! “你觉得你们小西州的乐师,适合我吗?” 昨日祝江江跟裴祭出门去逛街,发现街上所有卖乐器的铺子、小摊,卖的大多都是鼓类的乐器,别的都没有。 这一点,跟大澧朝很不一样。 这个问题还真难住了许顾,他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想着让祝江江上台了。 可现在叫人做乐器也来不及了啊,而且他们小西州没有丝绸,做不了弦。 “许三皇子,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们回头再聊。” 祝江江见许顾的脸色一秒三变,就知道他有多纠结。 他回去慢慢纠结吧,今儿他们一起出城,回来又遇到这么糟心的事儿,累得不行了都。 幸好小西州的夜黑得晚,这个时候,要是在小荒村,早就天黑了,而小西州还是白天。 不过,祝江江的生物钟顶不住了。 许顾乐器的事情搞不定,想蹭口饭吃都蹭不了,他走的时候,一脸的不情愿。 隔壁。 尚婉婉被当众“羞辱”,她脸上过不去,一回房就哭哭啼啼的,嚷嚷着不活了,要去死。 尚青山见自家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忙着安抚的同时,心中也在暗暗发誓,定不会放过裴祭和那个女人。 对了! 他还不知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呢。 而且,他从未听说裴祭曾娶妻,裴府也完全没有动静,堂堂的大将军,娶妻这么大的事儿,朝野上下竟无一点儿风声。 这不合理! “来人,去给本官查查裴夫人到底是何来头!”尚青山从门外喊了一声,门口守着的人便隐退了去。 “爹,你一定要为女儿狠狠出这口恶气啊,女儿不甘心!” 躲在被子里哭得不行的尚婉婉掀开被子,目露凶光,恨隔壁那个女人恨得牙痒痒。? 第二六八章 会见各国代表 “你说那个女人是农妇出身?” 尚青山听着下人带回来的消息,震惊地从椅子上起来,再三确认,“你可调查清楚了,她真是农妇?” 尚家的小厮低着头,十分肯定,“小的查清楚了,千真万确,那女人是江南镇小荒村的。” “江南镇……好耳熟的名字。”尚青山皱眉回忆。 这个地方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老爷,此地正是南方传到澧京的那首《江南好》的曲子中所唱的江南镇。”小厮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地方!” 说到那首传遍全澧京大街小巷的曲子,尚青山一下就想起来。 对于那首曲子,澧京的普通百姓倒是喜欢得紧,也对那曲中的江南镇甚是向往。 但对于他们这些朝中官员来说,更觉得那是夸大事实,给自己脸上添金罢了。 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地方,再好能有澧京好? 所以那个江南镇在尚青山看来,还是个小地方。 “哼!我当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呢,原来只是个种地的罢了。” 得知祝江江的真实身份,尚青山心里那股要好好教训祝江江一番的念头,愈加强烈。 他就不信了,飞上枝头的野鸡难道就不是野鸡了吗?就算有裴祭护着又如何,裴家已经落没,他也得罪得起。 尚青山尚且如此,尚婉婉就更加不把祝江江看在眼里了。 “原来是个村妇,怪不得出门带那么多粮食。” 祝江江带那么多粮食,自然有她的道理。 这不,在尚家父女俩还在纠结她的真实身份时,她这边已经在研究各国的宾客名单,准备去跟各国友人打招呼了。 祝江江让裴祭的手下去买了一些小西州当地特色的请帖之类的东西,她按照许顾给她的名单,亲手写了邀请函。 然后按照名单上的客房安排,一一将邀请函送到每位宾客的客房去。 除了尚家父女和那个六年前被裴祭讨伐的东照国代表。 “娘子,你当真要做这些?” 裴祭看着祝江江给他递来的物料单,犹豫之下,还是开口了。 她说要去野营,单子上那些东西就是他要帮忙准备的东西。 “怎么了吗?” 祝江江疑惑地看着他,她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啊。 裴祭轻轻摇头,“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应该是小西州的人该做的事情。” 她组织的这场聚会,在他看来,应该是许攸他们该尽的地主之谊,她却提前做了。 这算不算越俎代庖? “小西州办的是达慕大会,我就是办个露营会,没事儿的,相公你快去吧。”祝江江催促他。 现在距离达慕大会还有几天时间,各国宾客已经到了。 她要是不趁达慕大会之前把大家集合起来,达慕大会结束之后,大家各自散去,再想组织就难了。 而且,达慕大会结束之后,各国代表之间难免会因为争夺铁矿,搞得关系僵硬,甚至互相看不顺眼也有可能。 所以祝江江得趁达慕大会之前,给自己的生意做一波宣传。 来都来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那就太可惜了。 在裴祭下去吩咐后,祝江江独自一人又出去了。 她记得前日逛街的时候,在街边看到有人在租售骆驼,当时她就想去问问看了,但因为时间太晚,就没有去。 来到街上,祝江江循着记忆往租售骆驼的地方过去,果然看到有牧民在吆喝着。 祝江江:“大哥,你这骆驼租一天多少银子?” 那戴着白帽子,留着八撇胡的大哥,用他浓浓的烤羊肉串的口音,热情招待她,“姑娘,你要去南边的沙地是吧,那你找我可算是来对了,你瞧,我家骆驼多壮实啊。” 小西州的人非常热情,只是常常热情不到点子上。 祝江江无奈又笑着问了一次,“大哥,您这样的骆驼有多少,租一天多少银子?” 有多少? 这位大哥总算是抓到了重点,见眼前细皮嫩肉的姑娘是个大客户,他连忙介绍起来。 “姑娘,我家这样的骆驼还有五头,一头租一天是二十文,你要多少?” “只有五头啊……”祝江江脸上难掩的失望,她需要的可不止这个数儿。 “姑娘若是觉得不够,我可以跟我们庄子的人借,我们庄子有的是骆驼呢。”那大哥顺带的帮邻居们推销起来。 越是接近达慕大会的时候,小西州的百姓能吃的东西就越少。 为了多挣点钱银子,到了达慕大会之后,皇室换了粮食,他们手里头多点资本,才能有更多的选择。 听到他能帮忙借,祝江江眼里又恢复了光芒。 “我需要起码三十头骆驼,大哥你能帮忙凑一下吗?我可以给你工钱。” “有有有!” 那大哥眼里也在放光,“三十头没问题,不过工钱就不用了,我看姑娘是个爽快人,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那好,那就有劳大哥在三日后,将骆驼牵到南城门口。” 说完,祝江江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还有个事儿,我想在那之前,请大哥帮我把骆驼刷洗一遍。” 她要骆驼是载人用的,而且那些人来头都不小,现在在这里的这两头,味儿都这么重,定是不行的。 “至于订银,大哥你现在有空的话,跟我去官家驿馆取吧,我出门急,忘了带银子了。” 其实祝江江不是没带银子,她只是变着法儿的告诉这大哥,她是住在官家驿馆的人,以防他对自己的事儿不上心。 这一次邀请的人都是各国贵客,她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丝差池。 不过,这大哥倒是表现得很淡定,丝毫没有被官家驿馆吓到。 也是,达慕大会临近之际,她身上又穿着大澧朝的衣服,看也知道她是来参加达慕大会的人。 既然是能够参加达慕大会的人,必定非富即贵,大哥早就习惯了。 祝江江定好租赁骆驼一事儿后,便又开始去街边买羊。 烤全羊,是这次露营的重头戏,又是当地特色,是一定少不了的。 祝江江和裴祭分头忙活了两日,终于准备得差不多。 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许家叔侄闻声而来。 第二六九章 滑沙之行 “祝姑娘,慕都南边是茫茫沙丘,若有疾风起,那是会被卷入风沙里的,你去那里作甚!” 许顾一进门就试图阻止祝江江去南边的沙丘,都忘了要跟她算她出去玩儿竟然不带他的账了。 此次活动,祝江江的邀请函还真没送到许家叔侄二人的手里。 她想着,这次她叫了各国的代表,在许家的地盘上,又是在达慕大会之前。 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是别有所图,严重的可能还觉得她是在联合各国,偷偷压低小西州的铁矿含金量,给自己争取利益呢。 还真别说,除了祝江江和裴祭之外,其他几个国家的代表在收到邀请函之后,第一反应还真是大澧朝想要联合他们打压小西州的铁矿,所以才会同意参加。 但祝江江真没那个意思,想必许家叔侄是理解她的……吧? 祝江江一抬头,直接就对上许攸带着质问的眼神。 她赶紧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想借你们小西州的风水宝地谈生意,仅此而已。” “我们小西州多的是风水宝地,就我们前几日出城门看到的那片草地,那不比少有人踏入的沙地好得多吗?”许顾不信她所言。 慕都外面有什么地方,他全然掌控。 那片沙漠,是慕都百姓最不愿接近的地方,风沙大的时候,整个慕都的人都要遭殃。 人人都嫌的地方,祝江江却说那里是风水宝地,还要带各国代表去那里玩儿? 她没病吧? 说是去那里玩儿,他倒是觉得,她想要各国代表死在那里还差不多。 “滑沙不好玩儿吗?” 祝江江一脸疑惑,他们占着这么好一块地方,难道没想过要利用它吗? 她可是从第一天到驿馆的时候,就爬到驿馆楼顶上,眺望整个慕都,然后发现了这一块宝贝沙丘之地。 小西州慕都所处的位置,说巧不巧,就处在沙漠和绿洲的中间,一半是黄澄澄的沙漠,一半是雪山和草地。 要是用现代的地里位置来划分的话,那就相当于是南疆和北疆的正中间了。 如此看来,小西州皇室的先祖,挑选了这么个建慕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滑沙?”许顾挠挠头,又是一个他没听过的词儿,“什么是滑沙?” 祝江江:“……” 他们果然没有想过要去规划那一片沙丘。 “滑沙顾名思义就是在沙丘上滑行的意思,是一项体育运动,明日的南沙之行,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祝江江也不瞒他们叔侄二人了,再不清楚表态,就真的要被当做不怀好意的人了。 “听着倒是挺有意思的。” 许顾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哪里有好玩的,哪里就得有他,“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要不是掌柜的来报信,我们都不知道你要去南沙。” 果然是官家的驿馆,但凡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这里的掌柜就会去打小报告。 祝江江早该想到的。 “我这不是谈生意嘛,小西州的生意,我们不是早就谈完了……”她小声地替自己辩解。 “反正我不管,明儿我也要去!”许顾强行加入。 没办法,谁让这里是他们许家的地盘呢,她不答应也得答应啊。 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就算是去盯着她的,她也不怕。 翌日。 小西州不仅天黑得晚,太阳也升得十分早,祝江江起床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高升了。 可距离邀请函上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时辰,他们去那么早,只是为了提前去做准备。 南城外,那租售骆驼的大哥带了几个人,把三十头骆驼用绳子栓成一纵,正等在沙丘外围处呢。 祝江江等人坐着马车到沙丘外围后,马车便不能再进去了,不然车轮会陷到沙子里的。 他们只能仰仗这些骆驼,将东西、一会儿还要将各国贵客送到沙丘更里面的地方。 因为外面的沙丘太浅,根本滑不起来。 “祝姑娘,你要的骆驼,你看洗得还行不?”骆驼大哥上前来,抹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八撇胡,让祝江江验收。 看着那三十头皮毛被刷得发亮的骆驼,祝江江将第二笔订银递给了那大哥。 接着吩咐同行的将士们,“你们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让骆驼驮着进去吧。” 马车上,祝江江不仅准备了今日露营的食材和吃的水果,还准备了毯子等保暖的东西。 至于其他有可能需要的东西,昨日他们已经派人扛进去了。 这一次的露营,她一定让各位贵客玩得尽兴、吃得尽兴,然后谈它好几笔跨国大生意! 祝江江所找的露营地,距离慕都城郊有五里地,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大家还要往沙丘里走上三里地。 那里的沙丘,又高又陡,沙子干燥、干净、丝滑,在不远处还有个流动的湖泊。 那是传说中的海子。 这个湖泊今儿可能在这儿,明儿可能就流到别的地方了,不固定。 所以这场露营,他们最多只能玩到明天。 祝江江留了人在沙丘外围的地方,等待各国贵宾的到来,然后将他们引到露营地。 她先行进去,将现场布置好。 “阳伞尽量插在离陡丘远一点儿的地方吧,离湖泊近一点,这样方面大家用餐、休息。” 祝江江让裴祭准备的东西里,有沙滩用的遮阳伞,上面是用布撑开的,不防水,所以希望这两日不要下雨才好。 “娘子,食材送进来了,现在要做吗?” 裴祭见骆驼队陆续走来,便问道。 祝江江:“当然,烤全羊可费工夫了。” 裴祭:“你那些葡萄是从哪儿来的,我们此次来小西州,可没准备那些东西。” 他还是很好奇。 祝江江说要招待各国贵客,办餐会他可以理解,但餐食里那些鲜葡萄,她到底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他不知道他们的货车里,装了这些。 “就、跟葡萄酒一起带来的啊。”祝江江心虚得眼神躲闪,丢下一句话后,就找其他借口跑开了。 打从她确定来小西州开始,她就打算借小西州的达慕大会,扩展一下别国业务了。 谈生意嘛,不准备好样本,怎么说服那些人买她的东西? 所以她早早就在空间里准备了自家特色的东西,就为了等这一天。 第二七零章 沙上惊艳 “相公,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碍事儿了,我们去滑沙吧?”祝江江转头对裴祭道。 撑阳伞、挑水、生火这些事儿,都有下人在做,裴祭不让她动手。 再说了,一会儿她还要负责下厨,能玩的时间不多,得趁着现在去玩玩。 在小西州长大的许顾都没玩过滑沙,裴祭一个长在山里的汉子,看到眼前这一片沙丘都觉得震撼不已,更别说滑沙了。 他不会。 反倒是祝江江,滑雪、滑沙她都会。 所以在两人挑选滑沙板的时候,她选了用脚踩的长板,却给裴祭选了用坐的宽板。 祝江江带着他找了一块高陡的沙丘,在上面,把滑板放在沙堆上,对他道:“相公,坐上去。” 裴祭见她似乎不打算跟他一起滑,便问她:“我一个人吗?那你呢?” 祝江江看了看夹在她胳膊里的长板,“我滑这个啊,你不会就只能坐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裴祭有一种被小瞧了的感觉。 跟当初那个大闯关的时候一样。 “我要滑你手里那个,你教我。”不争馒头争口气,他就不信,一块小小的木板子,还能将他难住? “你确定?” 祝江江.贼兮兮地看着他,“那你看好咯。” 她将长板放下,双脚踩上板子,把双脚扣进板子上的绑带,一蹦一蹦地带着板子跳了两下,便将自己立于沙丘的斜面上。 身子微微往前倾,随着重心的倾移,脚下的沙子就犹如雪崩一样,大片大片的脱落。 沙子的脱落,带动了祝江江,一溜烟,她就朝沙丘下滑去。 “娘子!” 裴祭见她滑走,紧张得不行,生怕她翻下去。 但他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 祝江江许久未滑,一开始速度还算慢,习惯了脚下的板子后,她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她不再是只向低处滑,板头一翘,又往上滑去。 纯来玩儿的许顾,不用提前来帮忙布置,所以这会儿,他正跟着其他贵客一起,坐着骆驼往营地的方向走。 他们才刚到,就看到前面高高的沙丘上,有如蛇行般丝滑的痕迹,在茫茫沙子上显现。 而那个画出沙影的人,正是祝江江。 “祝姑娘!” 许顾见祝江江自己先滑上了,不等他,他急得扬鞭,想要过去。 却忘了,他现在骑的不是马,而是骆驼。 而且他手里也没有鞭子。 “扶我下去!”许顾命牵骆驼的人停下,翻身就从上面跳了下来。 踩着软软的沙子,他跑得不快,只能眼看着祝江江越滑越远,眼馋死他了。 跟许顾一同到达的那些人依旧坐在骆驼身上,目光却被那沙丘上的身影深深吸引。 “那是邀我等前来的祝姑娘吗?她在做什么?” “不知道,她是在沙子上飞吗?” 坐在骆驼上的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祝江江滑了很远,细软的沙子被她带了起来,不一会儿又沉到大片的沙漠里。 “裴将军,快、快教我玩玩这个!” 许顾追不上祝江江,只是跑到裴祭身旁,着急地拉着他,让裴祭教他玩儿。 他以为,裴祭是祝江江的相公,所以他也会。 裴祭还真会。 他指着脚边的宽板,眼眸中带着一丝邪恶,“许三皇子,请坐。” “坐?” 许顾看了看地上类似小船一样的板子,又看了看祝江江,最后才将目光转回裴祭身上。 “祝姑娘不是站着滑吗?为何到了我这里就要坐着了?” 裴祭见他婆婆妈妈的,大手直接按在许顾肩上,强行让他坐下。 然后……一脚把他往沙丘下面踢去。 哼!他家娘子只能教他玩儿! “啊——”许顾来不及反应,惊声大喊,不过没一会儿,他的惊叫就变成了欢呼,“芜湖——好玩!” 陆续到来的人看到在沙丘上滑沙的两人,他们的好奇心便被激起来了。 那一冲而下的男子,和那在沙丘上翩翩飞舞的女子,都叫他们对沙上之行跃跃欲试。 怪不得那邀请函上特别注明了,请各国年轻公子、小姐前来。 这个项目,就是那养在闺阁中的千金小姐们,都忍不住心痒痒的要试试。 祝江江朝裴祭滑了回来,她将滑沙板摆放好,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抬头对裴祭催道:“相公,快上来,客人来了,我得下去了。” 长板可以坐两个人,虽然腿可能伸不直。 “我不下去了,你去吧。” 裴祭不是不想跟她一起坐,而是在替她考虑。 这里不是小荒村,也不止有许顾一人在。 在江南镇,他们可以时时黏在一起,但在各国贵宾面前,为了能让她给各国贵宾一个好印象,方便她谈生意。 他克制着,没有做出逾越的举动。 “那好吧。” 祝江江起身,顺便将板子捡起来,塞到他怀里,“那你先自己试试,我下去了。” 说罢,她便朝沙丘下面跑去,裴祭连将板子还给她都来不及。 他本来的意思是,让她滑下去,自己再下去拿的。 裴祭轻笑着摇头,看到许顾往上走来,他转身自己找了个小沙丘,慢慢玩儿起来。 祝江江跑到众人面前,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笑着对众人道:“青南四皇子,欢迎你们过来。” 站在前面的是青南国的四皇子,南风乾。 南风乾见过祝江江,在她送邀请函的时候,“多谢祝姑娘相邀,不知祝姑娘放在在做什么?” “滑沙,这是今天的主要活动之一。” 祝江江指了指堆在不远处的板子,“距离餐会开始还有不少时间,四皇子你们要不要试试?” 南风乾听此,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周围。 眼中所见,不是玩的就是吃的,这难免令他感到些疑惑。 他们今日只是来玩儿的? “四皇子?”祝江江见他不吭声儿,又喊了他一声。 “祝姑娘太客气了,叫我南风公子变好。”南风乾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也好。”祝江江乐得轻松,回头对身旁的便衣将士道:“领南风公子上沙丘,注意安全。” 第二七一章 闻出来的味道 随着滑沙的人越来越多,沙丘上开启一片欢声笑语,风沙横行,也挡不住大家玩滑沙的心。 后面来的人见状,只是随口问了牵骆驼的人一句,得知那沙丘上是今日受邀前来的各国贵客后,便主动加入了滑沙的行列。 他们甚至都没和祝江江打招呼,就去滑沙了。 被忽视的祝江江,无奈之余,也能安心地在营地这边做准备。 裴祭玩了几趟,他学会之后,便没有再玩儿,而是丢下滑沙板,去找祝江江。 “相公,你怎么来了,不玩了吗?” 祝江江见他走来,接着他又去洗了手,便知道他要帮忙,她就把正在切肉留给他,自己到灶边去看锅里的东西。 “锅里是什么?味道很浓。” 只是切胡萝卜,裴祭早就得心应手了。 “是我自己熬制的香料,叫咖喱,听说海泰国的宾客喜欢吃。”祝江江神秘兮兮地,用手挡着嘴道。 裴祭不知道什么是咖喱,但他家娘子居然可以从一份宾客名单里分析出各国的饮食习惯,真不可思议! 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许顾。 “这是海泰国的贵客跟你说的吗?”许顾擦着汗走来。 他本想玩累了,来找祝江江讨口水喝,没想到就听到了她神秘兮兮跟裴祭说的那句话。 各国来使喜欢吃什么,他身为东道主都不甚了解,祝江江居然知道? 难道是因为他们住在一块儿的原因? “当然不是,是我自己闻出来的。”祝江江带着她的小得意,继续道:“不仅是海泰国,还有青南国、峸国,我都知道。” 她去各个客房送邀请函的时候,特地留意了。 所以今日的菜品,除了大澧朝的特色之外,她还做了很多各国的美食。 饮食习惯可以反映出人的性格和气质,这些美食,她大多靠猜。 谁让她来自一个包罗万象的美食大国呢。 现在这些国家,说不定在几千年之后,都是他们包罗万象的大国中的一员也说不定。 “闻出来的?” 这个说法,令许顾觉得她在胡扯。 为了证实她的这个说法,他跑到那些灶台前,一锅一锅地闻。 果然有几种味道,是他陌生的。 “别闻了,你们小西州的味道我也能做出来。” 祝江江白了他一眼,接着对裴祭说:“相公,把胡萝卜端过来,我要开始煮羊肉手抓饭了。” 手抓饭,那是妥妥的小西州的味道。 不过,她现在要做的,是改良版的手抓饭。 小西州缺乏果蔬,手抓饭里几乎都是羊肉,太油腻,她加了胡萝卜,就可以解解饭里的油水。 “你才到小西州几日,就会做我们小西州的餐食了?” 许顾惊讶之余,也难免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祝江江厉害得有点过头了。 这一顿饭,祝江江忙活了近两个时辰。 那些只吃了早饭过来,玩滑沙耗尽体力的各国来使,都是又累又饿的,朝营地这边来了。 “姑娘,可有水?” 在茫茫沙丘中玩耍,眼里看到的都是干燥的沙子,在心理作用下,他们已经觉得渴了,更别说又玩了这么久的沙子。 所以他们一回来,开口第一句,都是问祝江江有没有水可以喝。 祝江江早就准备妥当,“有,公子请先到伞下休息,我马上让人给公子送水去。” 她准备了自家的茶叶,有热的也有冰的,冰的茶壶泡在桶里,桶里的水是从湖泊那边接来的,湖水非常非常凉。 她没问他们要热的还是冰的,因为她不想一一跟他们解释,茶是什么。 先让他们喝了,等有空了再说吧。 …… 此刻的沙丘有多热闹,慕都城里的官家驿馆就有多冷清。 自打各国使者来了之后,官家驿馆每日进出的人那不说是人山人海,也是络绎不绝。 但今日尚婉婉起来之后,却发现,隔壁、楼下、别院,都不见有人,连之前停满院子的马车,也都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事儿? 难道是达慕大会提前了,没跟她说? “翠桃,去问问掌柜的,今日驿馆为何不见有人,快去!” 她爹爹好不容易争取到今年参加达慕大会的机会,她又好不容易借着自家爹爹的东风,来了小西洲。 若是今年她替小西洲赢得达慕大会的头彩,换取更多的铁矿,回澧京之后,她便可一跃成为澧京小姐们的表率。 届时,全朝都会因为她而感到骄傲。 日后嫁了人,说不定她还能因此成为诰命。 所以,达慕大会她尚婉婉一定要参加,而且要夺得头筹! 翠桃去问消息,回来时正好碰上了尚青山,尚青山也是因为驿馆过于冷清的事儿来的。 尚家父女二人听完翠桃打听回来的消息,双双沉了脸。 “又是那个村姑,她为何要处处针对本小姐!”尚婉婉气得拍桌子。 却忘了,自己的手还在养伤。 此刻的痛,她亦全部都算在祝江江的头上。 要是达慕大会到了,她的手还没好,祝江江那个村姑就死定了! “翠桃,你方才说东照国也没被邀请在列?”尚婉婉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 她凑到脸色铁青的尚青山身边,道:“爹,不如我们联合东照国的使者,给那个村姑一个教训好不好?” 要是东照国得知自己被祝江江联合其他几国排挤,偷偷在私底下会见,东照国的人一定很生气。 到时候,他们再顺便吹一点风儿,说祝江江包藏祸心,针对东照国,东照国说不定还要起兵呢。 那时,祝江江就成了他们大澧朝的千古罪人了。 尚婉婉头脑简单,且不在乎大澧朝是否陷入战事,只要战事不发生在澧京,对她来说就都是小事儿。 而且,她爹是文官,不会被派出去出征。 尚青山虽然宠他这个女儿,但想法却没有尚婉婉那么自私和小家子气。 甚至,他还觉得自家女儿的想法太危险了。 “婉婉,休要胡言乱语!”尚青山拿出在朝堂上的气势,“东照国乃我朝死敌,我等不可与其同流合污。” “日后,你若再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休怪爹不念父女之情!” 尚青山真可谓是义正言辞,把尚婉婉都吓得不轻。 “爹?”尚婉婉眼泪婆娑。 她不敢相信,从小宠她如命的爹爹,竟然为了护一个村姑,就冲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那个祝江江,她真该死! 但只有尚青山他自己知道,他并非有多高尚。 他只是怕尚婉婉口不择言,被人听到,会毁了他的官途罢了。? 第二七二章 向各国展示手艺 “祝姑娘,可还有茶水?我家公子想再要一壶。”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提着一个已经喝空的水壶过来,问祝江江。 祝江江给各国来使送水去的时候,就告诉他们,这是她家乡的特产茶叶,让他们喝喝看。 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会儿,就陆续有人提着水壶来续茶了。 这是祝江江此行到小西洲的除了种地之外,最重要的事儿,她当然准备充分。 无论他们续多少茶,她都有! 而且不仅有,她还当场表演煮茶。 各国来使休息的地方相隔不远,祝江江就在他们中间的位置,摆起了茶桌。 取茶、洗茶、煮茶…… 滚烫的热水从上浇下,冲开茶叶,茶叶开始舒展,茶水开始变色。 刚泡的热茶味道浓郁,可也抵不过沙漠的广,等茶的各国来使还未闻个明白,风就把茶香吹散了。 正觉可惜之时,祝江江用竹镊将茶杯排列在桌前,用剩余的热水浇洗。 接着,就看到她提起那壶刚泡好的茶,以丝滑流畅的动作倒到那一排茶杯中。 茶杯满,身旁的下人便趁热将茶端到每一位来使面前。 “这是我家茶园的新茶,各位请。” 祝江江也给自己和裴祭留了一杯,话说完,就当着众人的面,端起来放到鼻前闻了闻,然后才轻轻抿了一口。 其他几国的代表是亲眼看着她煮好这壶茶,又亲口喝下的。 所以银针试毒这一步骤,就免了。 他们刚喝过一壶凉茶,解渴之后,便没有像方才那样大口地饮,而是不着痕迹的,学着祝江江刚才的动作,慢慢喝了起来。 刚泡好的茶,别有另一番味道,而且很香。 一杯,便让喝茶的人身与心都变得沉静下来。 全然没有了初到这片沙漠时,被眼前的环境激起的不安,和滑沙大动之后又累又燥的感觉。 “沁人心脾、回味无穷。” 南风乾放下茶杯,往后一躺,享受当下的舒适。 其他人见了,不知是喝舒服了,还是玩累了,都纷纷躺下。 祝江江给各国准备的休息的地方,都只是铺了干净的毯子,隔着毯子躺在软软的沙子上,太阳被伞遮住,舒服极了。 她没有打搅他们的闭眼小憩,而是起身去准备饭食。 两柱香时间后。 祝江江准备好了所有饭食,还把烤全羊都片了出来。 做好这一切后,她便将饭食分成小份,按照各国的口味,让人端到他们的伞下。 “嗯?为何有海泰的饭香?” “这是什么?” 饭菜才刚端到众人面前的矮桌上,那些闭眼小憩,并未入睡的公子小姐们,就都起来了。 因为他们闻到了各自家乡的味道。 这个熟悉的味道,在迢迢千里,来小西洲的路上,他们就很难再吃到了。 到了小西洲之后,他们就完全吃不到自己家乡的味道,馋了太久,所以一闻到这熟悉的味道,就都窜起身,朝桌子扑去。 祝江江忙了一早上,这会儿跟裴祭一起,在专属他们大澧朝的阳伞下,准备跟大家一起吃饭。 “各位,今日的餐食是我根据传闻中各国的饮食特点,按照我自己的理解做的,做得不好,还望各位见谅。” 祝江江的客套话张口就来,滴水不漏。 同时,她还不忘夹带私货,但她没说明,让他们自己发现会更好。 “祝姑娘有心了。” 众人还没动筷,不确定祝江江所做的是否比他们国人做的好吃,所以只是客气的跟她道了声谢。 不过很快,在他们动筷之后,他们就变脸了。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味道,竟复制得一模一样,不对!这做得比我府中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吃!” “我海泰国比诸位各国都远,吃的用的都大不相同,祝姑娘,这道辛味咖喱,你怎么会做?” 在场的人,最先品尝的都是自己的家乡菜,以此鉴定祝江江的手艺。 这个祝江江,不仅在茶水让他们眼前一亮,在餐食上更叫人震惊。 难得有个来参加达慕大会的千金小姐会做饭,而且不仅会,还做得这般好吃。 等等! 她好像不止是把饭做得好吃这么简单,还做了各国不同口味的! 就她一个人?! “巴公子,这道菜是我从你身上闻出来的。”祝江江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举止优雅,笑容可掬。 “闻?” 海泰国代表之一巴颂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接着他又是一愣,笑了。 估计是意识到自己此时的举动有点好笑吧。 “祝姑娘真是细致入微,在下谢过祝姑娘的用心了。”巴颂抬手,用他自己认为代表感谢的手势,冲祝江江示意道。 祝江江:“巴公子客气了。” 南风乾:“这几道不是我青南的味道,这是什么菜?” 终于有人发现祝江江在菜色里混入的私货。 其他人循声朝南风乾望去,看到他所指的菜肴,他们才发现,自己桌子上也有。 某小姐:“咦,我们这里也有。” 祝江江见大家都发现了,她这才停下筷子,准备好好推销一番。 “那是茄汁虾干、蘑菇炒油菜、小西洲羊肉饭、烤羊腿肉片,以及凉拌百合。” “前两道是我们大澧朝的菜肴,后面的是小西洲的菜肴。”祝江江看了许顾一眼,冲他笑了笑。 这里毕竟是小西洲的主场,她不能喧宾夺主,让人觉得她有所图。 至于她为何只选了那两道清淡的菜色,是因为各国的菜肴,包括小西洲的菜肴,味道不是重就是多肉多油,容易腻。 她选了这两道菜,一来可以解腻,令人印象深刻,足够在这场小聚中脱颖而出。 二来,她也可以告诉各国,她手上有虾子、蘑菇等特产,方便晚些她谈生意。 “虾干、蘑菇、百合……” 众人听着这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词汇,觉得新鲜的同时,又好奇不已。 他们好奇这些东西是什么,也好奇它的味道,于是便默契地动起了筷子。 不止是他们感到好奇,许顾也感到好奇。 凉拌百合? 是那日他们出城时,在草地上看到的那一片野花吗? 难怪当时祝江江表现得那么激动,原来那是能吃的东西啊! 第二七三章 向各国推销自家的土特产 “鲜!” “这菜太鲜了!” 青南国、峸国、海泰国的来使,品尝过桌上那几道菜之后,对其统一的评价就只有“鲜”这个字。 只听这个字,祝江江便知道,他们说的是那道菜了。 许顾也深知祝江江打的什么主意,他庆幸今日他的那个皇叔没有跟来,而是在忙着准备达慕大会的事宜。 否则的话,今日场面怕是会不太好看。 “祝姑娘,这是虾、虾干和蘑菇是吗?” 南风乾吃得太开心,都差点忘了这东西的名字,“这是你们大澧朝的特色吗?方才的茶叶,也是吗?” 在沙漠这个一看就让人觉得渴的地方,茶和清淡的食物是最令人舒服的。 祝江江特地选在这里,而不是在北边城郊的大草地,为的就是此刻。 “正是,虾干、蘑菇、茶叶,以及大家面前的米饭,都是产自我们大澧朝。” 粮食仍是当下最不可或缺的东西,不管是哪一国的百姓,现在都处于衣食不饱的现状,所以粮食她也要顺便推销。 在出发来小西州之前,她就跟周凉一起联名修书,给皇上建议逐步开放土地承包制。 她甚至还跟武晋平千叮咛万交代,他要是回京,一定要多关注此事的准备。 祝江江想,这次她从小西州再回大澧朝之际,大澧朝的开放区一定会比现在多。 到时候,他们就有足够的粮食去做外贸了。 听到此话,南风乾不免在心中嘀咕:大澧朝的物产已经这般丰盛了吗?粮食粒粒饱满,一看长势就不错,且,连茶水都先人一步。 大澧朝是何时甩开众国,走在前头的? 他们为什么竟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祝姑娘,有酒吗?” 南风乾正想着,身旁的峸国大汉便开口了,“如此好菜,在我们峸国,免不了来一壶好酒,还望各位莫怪。” 祝江江本来想今晚烤羊肉串的时候,再把带来的葡萄酒拿出来的。 没想到要提前上场了。 “来人,给各位上酒。”裴祭回头对身旁的便衣将士道。 上酒这种事儿,还是男人来比较好,可别让人觉得他家娘子是个酒鬼才好。 那便衣将士去将酒壶端来,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儿,把封口的木塞拔出,接着倒到另一个干净的白瓷酒壶中。 轻轻摇晃。 众人桌上白色的酒杯中,盛着紫红色,晶莹剔透的琼浆玉酿。 那琼浆玉酿带着酒香与果香,闻着似酒水,可这颜色,他们从未见过,不敢下口。 直到祝江江开口:“各位,这也是我们大澧朝的产物,此酒品类可称为红酒,具体一点可以叫它葡萄酒。” “几位,请。”她抬手示意。 “祝姑娘,方才摇晃酒壶,是为何?”峸国的大汉问道。 那个举动太可疑了,简直像下毒一样,把毒粉与酒混匀,才得到现在这个酒的颜色? “那是因为红酒刚刚开封,饮用之前摇晃几下,唤醒酒中的香气与味道罢了。”说着,祝江江端起自己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她不想这么糟蹋这一杯红酒的,但为了让眼前的各位放心,她不得不喝。 裴祭见她喝得这么猛,立刻把她面前的酒杯收走,“娘子,多吃点菜。” 她喝醉之后是什么模样,他再清楚不过。 今晚他们要在此地过夜,他不能让她喝醉。 在祝江江喝完那一杯葡萄酒后,葡萄酒便被在场各国的来使接受了。 他们纷纷举杯再次讨要,一杯接一杯,喝高兴了,还互相吟诗作对,现场气氛大好,一度攀到高.潮。 “娘子,你不是要谈生意吗?再不开口,他们就要醉了。”裴祭提醒她。 只见祝江江气定神闲,丝毫不急。 裴祭的性子直来直往,跟他在战场上一样,遇敌便杀,不懂迂回。 但谈生意,绝不是直来直往。 祝江江:“不着急,回去再谈。”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吃喝玩乐一项不落就够了。 明天之后,他们一定会开始想念她手里的东西,到时候,她再趁机谈。 …… 葡萄酒无限量供应的结果是,在场除了祝江江和裴祭之外,其他人全都喝多了,包括那些小姐们。 他们躺在自己伞下的地毯上,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祝江江让人把他们面前的桌子撤了,然后又给他们每个人的丫鬟小厮发布帘子和毯子。 布帘子一头有铁扣,可以跟阳伞的多边形对上,只要扣上阳伞伞骨的圆珠,就可以将整个伞内的情形遮住。 毯子则是给他们盖在身上保暖用的。 祝江江和裴祭安排好人守在周围后,两人也进了属于他们的伞内,休息。 傍晚的时候,便有下人来喊醒他们。 在露营地的厨房一侧,已经燃起篝火,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光让沙漠直线下降的气温,看起来稍微暖和一些。 伞内睡着的几位贵宾,都没有醒,喝得少的许顾先醒来了。 对于眼前的一片黑暗,他有些恍惚,反应许久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儿。 从帘子里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升腾的火光,又看了一眼自己方才躺的地方,已经被厚厚的帘子围住,保护了自己隐私。 这令他心中一暖。 “许三皇子,醒啦?要洗脸清醒一下吗?我让人给你送水去。”看到许顾走来,手上正在烤肉串的祝江江对他笑道。 许顾醒了,那说明其他人也差不多了。 “去给各个帐里的主子们打盆水候着。”祝江江对身旁的人吩咐了一声。 “你还真是面面俱到。”许顾不知是讽刺还是赞赏,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就是觉得,怎么会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么仔细呢? “我就当你在称赞我了。”祝江江给他递了几串刚烤好的羊肉,“试试看,跟你们小西州的味道比怎么样。” 其实面面俱到那些话,裴祭也跟她说过。 不过裴祭在说这话的时候,不满和醋味非常重,且很不高兴自家娘子到处伺候别人吃喝的样子。 祝江江那个时候,只能赔笑脸,声称是为了谈生意,以后一定不会了。 第二七四章 意外听到有用的信息 沙漠的夜空,广阔而干净。 星星像是触手可及一般,沉沉压下。 身在沙漠的众人,好似已经习惯、或者说已经爱上了这里,此刻,他们无不是在享受这一刻没有喧嚣,只听得到风声的夜晚。 葡萄酒和羊肉串依旧在供应,睡了一下午的众人,精神异常不错。 于是乎,趁着高兴、借着酒意,几人开始了他们的高谈阔论。 “我们峸国有的是好酒,若是几位不嫌弃,此次达慕大会之后,请大家跟我一起回峸国,咱们喝个痛快!” “好酒算什么?” 海泰国的巴颂听不下去,反驳道:“我们海泰国临海,那海里,有不少稀罕玩意儿,你跟我回去,我带你瞧瞧去……” “那稀罕玩意儿再多,你捞得上来嘛,还不是啥也没有。” 峸国与海泰国的人都在炫耀自己家乡的东西,势要争个高下的样子。 一旁青南国的南风乾倒是默不作声,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 “二位,我想去啊,你们带我去瞧瞧呗。” 一说到出去玩儿,就肯定少不了许顾的事儿。 有他的加入,三个男人勾肩搭背,频频举杯,那声音,盖过呼呼的风声,成为沙漠里最靓的三人组。 祝江江大概是感到好奇吧。 她扭头问了一句默不作声的南风乾,“南风公子,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南风乾好似一直在等她开口一样,但却又不作回答,只是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祝江江被他的笑容激起全身的鸡皮疙瘩,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算了。 这种高深莫测的人物,她还是离远点儿好了。 祝江江默默地挪了挪屁股,朝裴祭身旁坐去。 裴祭感受到她的动作,他看了南风乾一眼,那眼神,似警告、也似维护,不容侵犯。 “呵……”南风乾低低笑了一声儿,有点无奈。 他看起来那么像坏人吗? 南风乾像不像坏人,不知道。 不过官家驿馆里那两个被排挤在外的尚家父女和东照国的人,对祝江江的恶意是肯定的。 白天的时候,还只有尚家父女二人对祝江江怀有恶意,可到了晚上,就又多了一个东照国。 东照国是到了晚上,见官家驿馆仍旧冷清,不见各国的人在,才起了疑心。 经过询问,他们这才得知,今日有个自称大澧朝代表的人,把其他三国的来使都约走,出去玩儿了。 东照国的人知道此事后,气得不行。 “出去玩?谁信啊!”东照国的原正郎气得摔碗,“去打听一下,此次大澧朝来参加达慕大会的人是谁,快去!” 关于各国代表的事儿,住久了,就都不是秘密了。 东照国派出去打听的下人才花了一炷香时间,就带回了消息。 “回原正大人,此行大澧朝的代表乃从一品文官——尚青山,随行的还有其女儿尚婉婉。” “据掌柜所说,邀请各国出城游玩的是一名年轻女子,想来便是那尚婉婉了。” “尚婉婉……”原正郎眉头深皱,他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别说尚婉婉了,尚青山他都没听说过,他只知道那些在边关战场的人物,譬如裴祭。 “下去吧。” 纵使不知道尚青山和尚婉婉是谁,但现在,他们父女二人已经成了他们东照国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时同样心情不好,恨祝江江恨得牙痒痒的尚家父女二人,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形之中,成了祝江江的背锅侠。 当初小西州在安排客房的时候,为了避免各国习惯冲突,刻意给他们安排了相隔较远的客房住。 其中,特别是大澧朝和东照国。 他们是近年起过战事的两国,小西州自然是把他们两国的人安排得远远的。 东照国的人压根儿不来大澧朝这边,也就不知此时的大澧朝代表,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其实也被排挤了。 “爹,那个村姑一定是在拉拢各国代表,到时候在达慕大会上好压我们一头,否则她怎么会这么久还不回来!” 天已经黑透了,尚婉婉还不见隔壁的人回来,这才有了这番言论。 尚青山也等在尚婉婉房中一天了。 越等,他越沉不住气。 小西州的天黑得慢,现下天已经黑透了,裴祭还不见回来,难道他们打算今晚不回来了吗? 到底是有什么事儿,竟将三国代表都叫了出去,还能让他们夜不归宿。 这个裴祭,难道真想取代他在达慕大会上的风头? 不行,他一定不能让裴祭得逞! 他手里可是攥着整个大澧朝的资本,他裴祭有什么资格跟他争? “婉婉,爹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下吧。” 尚青山自己的情绪都调整不过来,哪还有功夫安慰尚婉婉,他起身就走了,根本不管尚婉婉在后面怎么叫他。 郁闷至极的尚婉婉,气得发抖。 胸口这股气要是不发泄出来,她今晚怕是都睡不着。 “翠桃,跪下!”尚婉婉娇喝一声儿。 接着,房门就被她的贴身大丫鬟关上,虽如此,也挡不住那一声又一声的巴掌声。 不知过了多久,尚婉婉累了,声音也停了,夜才归于平静。 这一夜,有人睡不着,自然也有人睡得香。 沙漠这边,大家几乎喝到了下半夜才散去各自回帐的。 在一旁听各国来使的醉话停了一整夜的祝江江,也在后半夜,回了账里休息。 今天的她,忙了整整一天,是在场最累的人了。 裴祭在给她按腰的时候,她差点就要睡着了,“那些男人的酒话有什么好听的,你就该早点回来休息,非要等他们做什么。” 那个场合,他在就可以了,祝江江非要一起待着。 在场的其他小姐们早就回去休息了,就她一个姑娘跟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坐在一起,不说话也不喝酒,就干坐着。 祝江江困得说话都迷糊,“有一句话叫做,酒后吐真言,你没发现今晚咱们听到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吗?” “什么?”他只听到那些男人谈论权势和女人。 “关于达慕大会的事情啊……”祝江江可是从那几人胡说八道的醉话里,听到了不少对他们有用的信息呢。 不过现在,她没精力去分析那些事儿了。 等她明儿睡醒了再说吧。 第二七五章 奇人大娘 达慕大会当日。 祝江江站在客房门前的阳台,手肘撑在栏杆上,悠闲地看着楼下跑进跑出,准备去参加达慕大会的各国来使。 大澧朝的官方代表毕竟还是尚家父女二人,她和裴祭不是代表,只是宾客。 所以她不需要做别的准备,也用不着着急。 可她的悠闲,在尚婉婉看来,是落寞、是不够格。 “嘁,耍多少手段都没用,人家还不是不理你,野鸡啊,是永远变不成凤凰的。”尚婉婉由贴身丫鬟扶着出门。 在门口,看到祝江江,主仆二人又是一阵嘲讽。 她还以为祝江江能有多大能耐呢,约了这么多权贵出去玩儿,回来了还不是谁也不搭理,何必呢。 祝江江闻声转身,靠在栏杆上,上下打量此刻盛装出席的尚婉婉。 “你在哪儿买的胭脂?”她问尚婉婉。 “什么?” 眼前的主仆二人都愣了一下,她们没想到祝江江会问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尚婉婉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想碰自己的脸,却又停下。 她天不亮就起来,花了一个多时辰才上好的妆,可不能碰掉了。 “你想骗我碰花自己的妆?你以为本小姐会上你的当吗?可笑!”尚婉婉给她怪异的举动找了个自以为是的理由。 祝江江听到这话,没忍住直接笑了。 看尚婉婉的眼神就跟看个白痴一样,道:“我的意思是,你胭脂没擦好,卡粉了,哦不对,好像不是胭脂的问题,是你的脸……” 这话可真是戳到尚婉婉的痛处了。 小西州的气候太冷、太燥了,来小西州没两天,她的脸就干得没救了,害得她都不敢出门。 但似乎,不出门也没用,她的脸还是干得起皮,又红又痒。 今早花了这么多功夫,扑了不少粉,怎么还能看得出来? 可是,同样是大澧朝来的,为什么祝江江的脸看起来就如此水灵? 看得她好气啊! “红杏,我们走!” 尚婉婉恶狠狠地瞪了祝江江一眼,一跺脚,气呼呼地下楼,乘马车而去了。 跟她一样,急匆匆坐上马车离去的,还有各国的来使。 随着他们的陆续离开,官家驿馆不一会儿就冷清了。 “娘子。” 那些来使走了没多久,裴祭便骑着马出现在楼下。 “来了。” 祝江江见他准备好了,她打了声招呼,转身回房了什么东西,才跑下楼,跟他一起往小西州的皇宫出发。 达慕大会举行的日子,不止是宫里办得盛大,慕都城里的普通百姓也将达慕大会过得特别热闹。 街上,几乎人人都身着亮丽的当地服饰出门,手里或挥动着彩带、或打着手鼓。 独有的乐曲声响彻整条大街。 百姓们跟随着乐曲声,勾肩搭背,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围着各国来使的车马,又唱又跳。 “相公,要不我们也下去玩玩吧?” 只是坐在马上看,已经无法满足祝江江蠢蠢欲动的心。 没等裴祭说话,她就翻身下马了。 两人才刚落地,他们的手就被身旁的百姓牵起来,带着他们二人,融入这歌舞中。 小西州百姓的歌舞唱的是方言,祝江江听不懂,只是跟着他们一起笑、一起跳。 裴祭向来不搀和这些,连在小荒村跳广场舞的时候,他都不加入。 此刻的他,身体僵硬,动作、节奏,完全跟不上。 “相公,放轻松点儿嘛,来,抬左脚、抬右脚、抬左脚、抬右脚……”祝江江带着他,把腿踢出去。 近十个来回后,裴祭才勉强能跟上大伙儿的节奏。 不过他的动作还是硬邦邦的,一点儿舞蹈的美感都没有。 “姑娘,这是你家相公吧?” 在祝江江左边的一个大娘探头看了眼裴祭,笑着打趣他们二人,“在我们这儿啊,不会跳舞的男人,是不受娘子喜欢的。” “原来还有这个说法啊。” 祝江江扭头望着裴祭,“相公,你听到了吗?不会跳舞的男人,娘子是不会喜欢的。” 她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入乡随俗嘛。 谁知裴祭好似被刺激到了一样,硬着头皮,放开了的甩起胳膊,跳起舞来。 他豁出去的结果就是,把个头比他矮许多的祝江江,今日的精心装扮全毁了。 因为他动作幅度太大,她的纱裙飘起来,跟周围小西州百姓的锦裙缠在一起,又扯开,结果薄薄的纱裙被扯破了。 歌舞的长队是朝皇宫去的,眼看着宫门就在眼前,她想要再回去换衣服,就要穿过这满大街的人。 祝江江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山人海,叹气。 要她再穿过人群回驿馆换衣服,她做不到,而且就算回去了,再过来,达慕大会也早就开始了。 方才跟他们一起跳舞的大娘见状,又朝他们走来。 那大娘:“姑娘,你们是要去宫里参加达慕大会的贵客吗?” 祝江江闻声回头,见是那大娘,便轻轻点头,接着自嘲道:“不过,我穿这身衣裳,怕是进不去了吧。” “娘子,我回去替你再拿一身衣裳吧,我走屋顶,很快的。”裴祭知道她有多想去达慕大会看看。 为了满足她这个愿望,他可以用轻功跑一趟。 “公子,不用!”那大娘不以为然,叫住了要走的裴祭,“我家的铺子就在附近,专卖衣裳的,姑娘你随我去,我送你一身衣裳。” “真的?那太好了!” 祝江江也不想裴祭再跑一趟,而且就算他来回再快,他们也赶不上达慕大会了。 “多谢大娘,不过送就不用了,我们买!” “这个一会儿再说,咱们快走吧,你们不是来不及了嘛。”那大娘热情地拉着祝江江,往自己的铺子走去。 那铺子就如大娘所言,是个卖成衣的铺子。 而且因为达慕大会的举行,铺子里的衣服都是新裁的,每一件都极具小西州的特色,连头饰都有。 “来,我给姑娘试试颜色。”那大娘拿起一件裙子就朝祝江江身上比划,好似在比较她的肤色适合什么颜色的裙子。 “哎哟,姑娘长得比一般女子都要白皙,我看都不用挑了,哪件都合适。”那大娘一边感叹一边打量祝江江。 突然,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对店里帮忙的小姑娘道:“去后面拿那件红色的裙子来。” “掌柜的?”那小姑娘很惊讶的样子,看了看自家掌柜,又看了看祝江江,还是退去后面拿衣服去了。 “什么红色的裙子?”祝江江也感到好奇。 可那大娘偏要故作神秘,“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二七六章 一身异域服饰亮相达慕大会 小西州皇宫。 达慕大会的鼓声眼看着就要敲响,可祝江江和裴祭却还不见半点儿影子,这可把许顾急得不行。 他就该去驿馆接他们的,不然现在也不至于把自己急得团团转,还得承受来自自家亲爹和皇叔的审视。 “他们不会迷路了吧?”许顾自言自语。 小西州虽是个小国,但它有矿。 有矿就有钱,所以皇宫也修得非常大。 皇宫的范围内,有草地、有云杉林,还有自然河流,每年皇宫围猎的时候,都可以在宫里进行。 如此大的皇宫,祝江江和裴祭迷路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许顾想出去寻寻他们二人,才迈出一步,坐在狼椅上的许渊就开口问他:“顾儿,你今日的贵宾呢?” 许渊是当今小西州的圣上,也是许顾的亲爹。 “各国不是都坐下了吗?还有什么贵宾?” “不知道啊,难道今年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大澧朝、青南国、海泰国、东照国、峸国,五国的来使均已落座,小西州的圣上和亲王、皇子们也都到了。 从目前看,应该齐了。 但从现场的座位来看,还空着一处,而且那一处空位,位列各国之前,跟小西州的镇山石幽亲王并排。 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坐到那个位置,规格如此之高? “你们看,坐在大澧朝之位的,不是祝姑娘和裴将军,他们是什么人?” 其他几国窃窃私语,讨论着尚家父女二人。 尚婉婉见各国的青年公子、小姐们,都将目光朝她投来,她以为是自己的美貌惊人,便故作羞涩的模样,低下了头,暗暗自喜。 “回父皇,儿臣的贵客……” 许顾频频回头望向殿外,试图寻找借口帮祝江江他们拖延一下时间,却支支吾吾半天也道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许渊见状,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他真的不该奢求他这个不着调的儿子,能办成什么事儿。 “准备开始吧。”许渊回头对自己的贴身宫人道。 达慕大会是决不会因为一个外宾推迟的。 就在许渊话音落下那一刻,狼殿门外便走进来一男一女。 那双男女的出现,立刻就吸引了整个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只因那男女太过特别。 那男子一袭黑袍红领,身长翩翩,粗狂又不失英气,踏入殿内时嘴角换上的客套的笑容,更给他增添一丝邪肆。 乃大澧朝独有的服饰。 那女子则与男子换了过来。 女子一袭红色长裙,只有上身的胸前有一片黑色,与她又粗又长的两支麻花辫互相辉映。 不过最亮眼的,还数女子身上那挂满的金银饰品。 金色的饰品如珠、如片,串成无数的挂饰,系在女子的腰间、领口和手腕,身一动,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银色的饰品打造成流苏、斑点。 流苏缝在袖子上,抬手便是银色的水波。 那银色的斑点则是点缀在裙子上,以及女子头顶、垂在身后的那一片红纱巾上。 这是典型的小西州女子的服饰。 如此充满异域色彩服饰,穿在一个来自大澧朝江南温婉女子的身上,少了份小西州女子的豪迈,多了份江南女子的柔情。 相得益彰,令人眼前一亮。 “祝姑娘,你、你……”许顾呆呆地看着眼前面目一新、惊如天人的祝江江,说不出话。 他的审美随着他生长的环境的影响,他更喜欢他们小西州女子的长相,所以以前,他对祝江江完全没有别的想法。 但现在,他不太确定了。 “这是大澧朝的祝姑娘吗?” “看她身旁的裴将军,应该是的……” 祝江江! 尚婉婉也认出了来人,且她的衣着打扮,竟比她还好看,这不禁令她恨的咬牙切齿。 她为什么会来! 在场的人有什么心理活动,祝江江不知道,她只知道,见到皇上要先行礼。 “大澧朝祝江江,见过陛下。” “大澧朝裴祭,见过小西州陛下。”裴祭也见了礼。 他的见礼,比祝江江要大方和霸气,果然是大将军,在适合他的场合,那股天然的气势就不自觉流露出来了。 许渊知道他们二人的事情,也吃过来自他们送来的东西,所以对于他们二人,他非常有好感。 况且,达慕大会结束后,他们小西州还要仰仗祝江江种地致富呢。 “祝姑娘、裴将军,无需多礼,请。”许渊抬了抬手,笑呵呵地示意他们起来,并且亲自指了位置给他们二人。 这待遇,在场的人可没谁有过。 “开始吧。”许渊见人来齐了,又对身后的人道。 那宫人一声高呼,等候在殿外的乐师和舞人便鱼贯而入,给在场的主人、宾客,表演歌舞。 祝江江拉着裴祭一起坐下,看着桌上的特色饭食,她动手就开始尝。 那些目光始终不能从她身上移开的人见了,大多都只是一笑罢了,没有对她的举动作出评价。 只有尚婉婉,在暗暗骂她:没教养! 自古参加宫宴,就没有谁是冲着吃的来的,只有那无知乡妇,像没见过吃的一样,一个劲儿地往自己嘴里塞。 真丢大澧朝的脸! “祝姑娘,你怎么穿我们小西州的衣服啊?” 许顾趁着大殿内歌舞缭乱,跑到祝江江身旁,再次打量她。 他眼中的惊艳,怎么也藏不住。 “这个说来话长,纯属意外,等有空了再跟你说。”现在没时间细说,祝江江只是随口打发了许顾,继续埋头苦吃。 买这件衣服,这事儿三言两语还真说不完。 看衣服上这些布灵布灵的金银饰品就知道,这些都是纯金、纯银的,价钱自然高到离谱。 那大娘说要送给她,祝江江当即就吓得碰都不敢碰了,她说要买,大娘又不同意。 好一番拉扯后,还是裴祭提议,用粮食换,两人才达成共识的。 小西州用矿换粮食,不缺钱,粮食才是他们最需要的,祝江江答应了那大娘,达慕大会结束后,会将粮食送去给她。 所以现在,她才能以这身衣服,出现在达慕大会。 第二七七章 各国轮流献曲 参加达慕大会的各国,都会携带一名以上的女眷,为的就是不让这场矿与粮的交易现场,显得气氛过于紧张。 所以,达慕大会上,各国都会派出一名女眷表演些才艺,缓和现场的气氛。 小西州的开场舞结束之后,各国的主要代表便向许渊呈上了一份交易礼单。 礼单上,列的是各国今年打算用于交换小西州铁矿的粮食和其他作物名单。 各国的底牌都在那上面,在场除了许渊,其他人都不知道各国今年的底牌是什么、是多少。 礼单呈上去后,狼殿内的气氛就变得很怪异。 大家都在互相猜测对方手中的底牌,直接就把现场的气氛弄得紧张起来,差点就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许顾也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姿态,乖乖坐着不敢动。 “祝姑娘,我小西州乐师的手艺不错,姑娘可有兴趣高歌一曲?” 许攸在面对此刻紧张的气氛,还能表现得如往常一样,甚至还笑着邀请坐在他身边位置的祝江江唱一曲。 这是他每年在达慕大会上,必定要做的事情。 许渊在过目那些礼单,下面的人都在观察许渊的表情,通过他的表情来猜测对方的底牌。 这些在祝江江眼里看来,就是一场大型招标会,所以她或许是在场唯一一个不紧张的他国人。 见自己被点名,祝江江有点惊讶,“为什么是我?” 许攸嘴巴张了张,话还没到嘴边,就被打断了。 “各位,今年大澧朝的歌舞,将由婉婉为大家献曲一首。” 说话的是尚婉婉。 她看到小西州的幽亲王想让祝江江代表大澧朝表演,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这是她的使命,为大澧朝、也为自己! 所以她不允许有任何人抢走这个属于她的机会。 祝江江跟其他人一样,将目光投到拿着琴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的尚婉婉身上。 看到她以一副耀武扬威的得意模样,抬着下巴睥睨自己的方向,祝江江有点想笑,不就是弹个琴嘛,那女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尚婉婉:“陛下,婉婉是大澧朝左都御史之女,现在,就由婉婉为大家抚琴一曲,以示我大澧朝的诚意。” 许渊见状,大手一挥,“朕洗耳恭听,姑娘请。” 尚婉婉这琴从小练到大,十几年的功力,自是不差,也没有出错。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出来,在她的琴声里,全是技巧,毫无感情。 大家对于她的表演,无不称赞。 但那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他们主要注意力,仍在许渊身上。 只有尚婉婉自己,把在场的赞美声全数收下,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多谢各位大人的赞赏,婉婉献丑了。” 她抱着琴走回位置时,又朝祝江江投来了一记目光,那是炫耀的目光。 “……”祝江江真的不想说话。 这些千金小姐都这么喜欢在别人面前显示自己的优越感吗?不炫耀会死吗? 就算她尚婉婉很厉害,那跟她有个毛关系啊。 “皇妹。” 南风乾扭头看了一眼自家皇妹,示意她上去。 南风燕点点头,带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齐步走到大殿中央,准备起舞。 各国都不是第一次参加小西州的达慕大会,就算往年被派来的不是自己,也有参加过的人跟他们分享过经验。 所以今日的达慕大会场上,大家都表现出了熟练的状态。 祝江江在来小西州的路上,闲着无聊也问过许顾,达慕大会是什么样一个场景,所以她心里也早有了数。 在场的人,除了许渊之外,只能是坐下来吃吃喝喝,听听曲、看看舞,等待许渊做最后的抉择。 这个抉择,可以是全部合作,也可以是拒绝。 主要就看那些呈上去的礼单中,都有什么东西。 若是某两国呈上去的东西差不了太多,许渊就有可能选择其中量多的国家,而拒绝另外一个。 若是没有重复的,那就全部合作。 但全部合作的话,各国可分到的矿石就少了。 虽然小西州铁矿无数,但开采能力有限,一年就能采那么一些,留下自己用的,可以分到各国的就不多了。 所以,各国就要在礼单上花功夫了。 要么尽量别跟其他人相撞,要么就从数量上赢过对方。 一年买不到矿,手里没有武器,那么一整年,边关都可能不太太平。 祝江江深知达慕大会对大澧朝朝廷的重要性、对大澧朝武将的重要性。 手里必须要有矿,才能给裴祭这个大将军,以及边关的将士,多一层保护。 但偏偏尚婉婉跟她不对付,她没能从尚青山手里,打听到关于礼单的任何消息。 所以,对于此刻殿内的竞争,她只能是坐等出结果,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出手的机会。 “燕儿献丑了。” 南风燕不知何时已经跳完,等祝江江回过神来时,南风燕已经退回位置上。 想来不止是她出神了,在场其他人也出神了,连鼓掌都慢半拍。 “真无聊。”许顾低声吐槽了一句。 这些千金小姐、公主的表演,都太过于规矩了,一点儿激情都没有,怎么让在场的人跟她们产生共情啊。 还不如他在小荒村的时候,祝江江排的那些戏来得好看。 只可惜,这里不是小荒村。 现场的歌舞一曲又一曲,接连不断,气氛也从未下去过,但就是让在场的人嗨不起来。 除了喝酒,他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最后,由我东照国的舞伎给各位跳一曲朝歌舞。” 其他四国都表演完了,东照国选择压轴。 听到东照国三个字,裴祭毫无波澜的脸上,才有了反应。 不! 不止是他的脸沉得可怕,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不少,手里的酒杯在祝江江的注视下,直接被捏碎。 碎片扎进他虎口位置的肉里,鲜血立刻渗出。 祝江江知道,裴祭在边关的那五年,敌方是东照国,他对东照国有很大的恨意。 即使是下了战场,他也不想听到关于东照国的任何一个字。 今日是因为陪祝江江来,否则,他死都不想再见到东照国的人。 第二七八章 尚婉婉这个蠢货竟出卖家国! 祝江江没吭声儿,抓过裴祭受伤的手,小心地帮他把扎进肉里的碎片取出,然后用自己的随身手帕,替他包扎好。 “多谢娘子。” 裴祭一直看着她的动作,手包好之后,他反手将她的手握住。 祝江江顺势与他十指相扣,“相公,有我在。” 她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轻微的颤抖,不管他是恨还是怒,她都会陪着他。 “呼呵呵,我们割下了敌将的首,呼呵呵,我们将在你的领土挥刀……” 东照国的舞蹈相比前面那些软绵绵的歌舞不同,至少他们自己跳得很有力、很起劲,乐曲也是以大鼓为主。 鼓声在空间有限的狼殿内回响,通过共振,击打殿内所有人的心。 大家难得将目光多分一分到大殿中央的歌舞上,却不料,东照国的歌舞中,突然唱起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明显就是在针对近年与他们起战事的大澧朝。 而且,大澧朝战功赫赫的裴大将军就在这里。 他们这是故意挑衅! 大澧朝与东照国的那场仗,是东照国挑起的,最后他们也没有占得一分便宜。 战场上占不到便宜,就要在歌里占便宜。 斩将首、侵领地,裴祭听到这话,脸色更沉,身后的肃杀、冷冽之气,令他整个人看起来,犹如地狱里踏着鬼魔上人间的阎王。 连许渊都感受到了他那可怕的气势,合上手里的礼单,将目光投到他身上。 许攸是第一次害怕,害怕达慕大会上会起冲突,“裴将军息怒。” 祝江江两只手都用上,轻声地喊裴祭,让他保持理智,“相公。” 见裴祭没有反应,目光依旧死死盯着东照国的原正郎,她又喊了一声:“阿照,看我。” 听到她喊阿照,裴祭才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把目光收了回来。 “我没事儿,娘子别怕。” 他笑得很勉强,只因他担心自己此刻的模样,吓着祝江江。 东照国的人见裴祭没有反应,更加狂妄。 歌舞结束,东照国的主代表原正郎便故意刺激裴祭一样,道:“陛下,此乃我东照国的战胜之舞,今日我等将此舞献与小西州,往小西州也能战无不胜。” 战胜之舞? 在场各国的人都知道,东照国与大澧朝毗邻,近年也只与大澧朝起过战事。 这舞蹈,摆明了就是在说,他们东照国胜了大澧朝嘛。 可他们分明是败了,却还要说自己胜了,简直不要脸! 殿内火药味那么浓,各国要是看不出来,那就是瞎。 谁都不想掺和大澧朝与东照国的恩怨,许渊也是如此。 所以在东照国的歌舞结束之后,他没留任何空白时间,直接进行最后一步,想早点结束,早点离开这场看不见的硝烟之地。 “今年的礼单,有两国重复了。” 许渊直接宣告结果,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各国都在暗暗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是那重复的两国之一,或者祈祷自己是量多的那一个。 “唱礼吧。” 许渊把礼单递给身旁的宫人,让宫人现场唱礼。 最先念的,是那没有重复的三国礼单。 青南国。 海泰国。 峸国。 果然,戏曲性的一幕上演了。 重复的那两国,就是在场的死对头,大澧朝与东照国! 这个结果,令殿内的气氛更加紧张,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全部的目光都放在那唱礼的宫人身上。 那宫人似乎也感受到了现场的气氛,吓得几次张嘴,都失了声儿。 他很害怕,害怕自己念完礼单之后,会被大澧朝或者东照国的人抹脖子杀掉。 或许是感到遗憾吧,许渊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到许攸、以及他身旁的祝江江和裴祭身上,那眼神中,歉意十分明显。 祝江江看到许渊眼里的歉意,心中暗叫不好。 难道是他们输了? “大澧朝与东照国所列交易物完全一致,但东照国的数量,每一物,都比大澧朝多一车。”那宫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硬着头皮念完。 “什么?!” “嘶——” 这个结果,令全场哗然。 “完全一致,怎么可能?!”许顾大为震惊。 两份礼单居然完全一致,这怎么可能? 而且,东照国的量,比大澧朝的量,每一种交易物都只多一车而已,这不免让人感到奇怪。 “让本王看看!” 许攸也惊讶地站了起来,沉着脸朝那宫人伸手。 那宫人吓得跑到下面,将两份礼单递到许攸手上。 许顾和祝江江,还有南风乾、巴颂他们,都好奇地凑了过去,将许攸团团围住,就是为了亲眼见证那两份巧合到不可思议的礼单。 “果然每一样都只多一车。” “这不可能!” 许顾站在个人角度,他是不愿看到大澧朝输的,所以显得很激动,“除非大澧朝的礼单提前泄露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巧,每样都只多一车!” 说到提前泄露礼单,众人纷纷回头,把目光投向尚家父女二人。 尚家父女二人也是一脸慌乱和不可置信。 但细看之下,可以分辨得出来,尚青山是因为今年达慕大会上没有收获,害怕被皇上责罚,所以才紧张慌乱。 而尚婉婉,则是因为心虚,所以才感到害怕、紧张。 她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见多了大宅里小家子气的勾当,却承受不住此刻事关家国的压力。 她内心的慌乱,暴露了她做过的事情。 艹! 她居然这么没脑子,拿大澧朝数百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祝江江猜到了,许攸和各国来使也都猜到了。 他们庆幸在自己的队伍里,没有这么蠢的女人。 同时,他们也为大澧朝感到悲哀和惋惜,哪里都有蠢货,大澧朝好像特别多? “这个女人,别想四肢健全地离开我小西州!”许顾攥紧双拳,死死盯着尚婉婉。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起了杀心,要不是不能斩来使,他一定让她消失在这个世上! “礼单诸位都看了,陛下,请宣布最后一国的席位吧。” 原正郎从刚才就一直那么得意,原来他早就知道礼单会重复,也早就知道东照国会赢,而且还用只多一车的赢法,来侮辱大澧朝。 许渊虽然知道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但这就是结果。 即便是肮脏的手段换来的。 “朕宣布,今年小西州铁矿交易的最后一席,是……” “慢着!” 许渊宣布的话未说完,就看到祝江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打断他宣布这个结果。 第二七九章 我要加码! “祝姑娘,你可是有话要说?快请说。”许渊好似很期待的样子。 他倒是真的希望祝江江能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只要不是无理取闹,他是愿意给她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的。 祝江江自然是要反击的。 就算不为大澧朝,为了她家相公,她也要出这口恶气。 她走到大殿中央,跟东照国的人正面刚上,直视原正郎,傲然道:“我要加码,东照国可敢跟?” 裴祭见状,也走了过去,站在祝江江身旁。 在宫外换衣服的时候,她曾交了一样东西给他,就在他怀里。 他不知道她何时准备了那一份礼单,也不知那礼单上的东西,她到底如何弄得来,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她。 “加码?” 全场再次哗然。 “倒是从未见过,在达慕大会上还要再次加码的,难不成大澧朝隐藏了实力?” “你们可别忘了,这份礼单上,可没有祝姑娘那日在沙漠里给我等做的东西。”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那已经过关的三国来使,都在看热闹。 他们和许渊一样,眼睛里都是期待,期待着看祝江江如何反击。 这才有意思嘛。 难得一次五国交锋,要是就这么结束了,才显得他们这趟来小西州,就好像是个送货的一样。 交易谈判,就该反转再反转,充满未知和刺激。 在场的人都在对接下来的事情感到激动的时候,只有东照国是不满的。 原正郎:“陛下,小西州与各国交易铁矿多年以来,从未听说过能加码的,恕我原正郎,不能接受!” 许攸低头冷哼,再抬头时,眸色里带着一丝鄙夷,“我小西州也从未说过,不能加码。” 许顾见局势大转,也不客气了,“就是,以前你们不加码,那是你们加不起,怎么,现在有人加得起了,还不让人加怎么着?” “顾儿,不得无礼!” 许渊装模作样地斥了许顾一句。 东照国的人见形势对他们不利,便要拉上其他三国一起讨伐祝江江,“四皇子、巴颂将军,难道你们也同意加码一事?这个先例,你们确定要开?” 原正郎暗戳戳地提醒其他三国。 这个先例要是开了,未来小西州的达慕大会上,竞争就更激烈了。 说实话,南风乾他们是纠结的。 原正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个先例要是开了,那以后每年的达慕大会上,就不仅仅是看礼单,还要拼各国底气。 这对他们来说,是压力。 但对小西州来说,则多多益善。 “真好笑,自古交易,价高者得,我还没见过买者给老板定价的呢。” 祝江江不能让其他三国替她承受东照国的压力,顺便拍了拍三国的马屁。 “再说了,人家青南国以药材闻名、海泰国靠海吃鲜、峸国的冶炼技术更是名动天下,他们都有自己的特色,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都是人家的底气,哪像有的人,样样学人家还样样不如人家。”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三国的人,都浑身舒畅了。 就是啊,他们有自己的底气,是别国无法取代的,还怕被取代吗? 这就是她说的,在沙漠里听到的有用的醉话吗? 裴祭深深地看着祝江江,他家娘子太聪明了! “陛下,我要加码。” 祝江江一句话再次扭转了局面,她趁热打铁,示意裴祭,把那份她早就准备好的礼单拿出来。 裴祭掏出礼单,唱礼的宫人便走来接过,呈了上去。 许渊迫不及待地打开礼单,以为祝江江的加码不过是比东照国再多“一车”罢了。 可谁知道,那礼单上,足足是大澧朝递上来的前一份礼单的两倍之多! “祝姑娘,你当真要加这么多?”许渊再次跟祝江江确认。 他的诧异众人都看在眼里。 许攸再次伸手,那宫人又将礼单拿了下来。 其他人再次围了过去,就连东照国的人也不例外。 “这、这怎么会……” 那可是足足多了一倍的量啊! 而且不仅如此,祝江江递上去的这份礼单上,还有不少只有小荒村才有的货。 她当真舍得? 或者说,不是她舍不舍得的问题,而是他们大澧朝真的还有这么多货吗? 用来跟小西州交易的货,谁不是从国库里掏的,大澧朝的国库,这么充盈? 尚青山挤开人群,不顾身份,直接抢过许攸手里的礼单。 越看,他的手越抖得厉害。 “祝……唔!” 尚青山想要质问祝江江,她擅自加码,这个后果谁来担?这么多货,国库哪里再拿得出来?! 可他才开口说了一个字,身上就被人点穴。 裴祭点的是他的哑穴。 许顾点的是尚青山的肩井穴,令他半身麻木。 这还是他手下留情了,他恨不得点他们尚家父女二人死穴! 祝江江见尚青山被控制住了,她才继续,“如何,原正郎大人,我底牌都亮出来了,你们东照国,跟吗?” 这个码,就算东照国倾尽举国之力,打算跟她鱼死网破,她祝江江也不害怕。 因为她不止准备了这一份礼单。 她的千亿物资,难道是假的吗?她才不怕呢! 原正郎气得脸色铁青,紧握的双拳节骨泛白,指甲嵌进肉里。 他很想为了面子,跟祝江江叫到底,但他实在没有那个勇气,也承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 许渊见东照国的人迟迟不吭声儿,还灰溜溜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他这才宣布最后的一席之位。 “祝姑娘,恭喜。” “多谢陛下。” 祝江江赢了。 不过,赢的是铁矿,她家相公方才受的气,她还没替她家相公出呢。 “陛下,我也有一曲,不知现在献上,是否还来得及?” 众人才散去坐下,祝江江就提出要求,要献上一曲。 “当然!” 许渊可不止一次听到许顾在他耳边念叨祝江江的歌声,今日有幸听到,他自然是乐意的。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祝江江可谓是把得意写在脸上了,一曲《好运来》,唱给自己、唱给小西州、唱给其他三国,就是没有东照国的份儿。 哼!气死你! 第二八零章 这个糙汉子,太老实了 “好运来,哈哈哈……祝姑娘,你杀人诛心啊!” 许顾打从达慕大会结束之后,就一直在笑个不停。 他肚子都笑痛了,却还停不下来。 怪只怪,祝江江太皮了。 “你们刚才看到没有?东照国的人,那脸色难看得就跟吃了屎一样,太好笑了……” 东照国的人在祝江江一首《好运来》的刺激下,都没等到达慕大会结束,就提前走了。 这会儿一起出宫,只有剩下四国和许家叔侄俩。 “裴将军、祝姑娘,大澧朝礼单泄露一事,可需要在下帮忙查查?” 南风乾是来参加达慕大会的五国中,唯一一个皇室代表。 身为皇室的人,看到那种背叛家国的臣子,心中最是气恨、厌恶,他提醒祝江江,千万不要轻易放过那父女俩。 这事儿其实不用他们担心,祝江江早就有所打算了。 “南风公子,查就不用,我心中有数。” 祝江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走在后头的尚家父女二人。 尚青山因为被许顾点了穴,身体现在还麻着,走不快,只能由人扶着,慢慢跟在后面。 “不过,今日礼单被泄露的事儿,还希望各位帮我写一封说明,我带回去好跟皇上做交代,不然我打人都不能理直气壮了。” “打人?” 几人循着祝江江的目光看去,瞬间了然了。 “好,这封说明,我们替你写!” 有了其他三国强有力的证明,祝江江怎么对付尚家父女,都不怕被反咬一口了。 官家驿馆。 大家从小西州皇宫离开回到驿馆时,天已经黑了。 裴祭跟店家要了热水,在祝江江洗澡的时候,他守在外面,失神地看着小西州入夜后墨蓝的天空。 他还在想那批货的事儿。 那可不是小数目。 “相公,我洗好了,你进来吧。” 祝江江穿着里衣,裹着厚厚的披风坐在床边,等着脚上的水渍干透。 裴祭进来,看到她在甩脚,便朝她走去,捧着她双脚放在自己肚子上,用自己的衣服替她擦。 反正他还没洗澡换衣服。 “好了,干了。”祝江江很不客气地蹭他身上的衣服,擦干才抽出来,“相公你去洗吧,水一会儿就凉了。” 裴祭没有起身,而是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多出来的货怎么办对不对?” 跟他朝夕相处一年多,他又是个大直男,什么心思都不藏,祝江江要是看不出来,就白当人家娘子了。 “你先去洗澡,回来我告诉你。” 天儿太冷了,她不舍得让他洗冷水澡。 “好。”裴祭开心一笑,起身边脱衣服边朝浴桶走去。 隔壁。 尚婉婉知道自己私底下向东照国泄露礼单一事已经被人猜到了,就算祝江江没有证据,她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礼单一事事关重大,她差点害了大澧朝数百万百姓。 这个后果,她爹承担不了,她更承担不了。 更何况,她还住在祝江江的隔壁! 离得这么近,她要是能睡得着才怪。 所以,再三犹豫后,尚婉婉决定,连夜离开小西州回大澧朝! 只要回到大澧朝,她就不用害怕了。 尚婉婉那种大小姐秉性,有什么动作动静都不小。 她们主仆带着东西下楼,招呼马夫装车离去的声音,祝江江全都听到了,但她没有出门去拦着。 因为依许顾的性子,他是不会轻易就让尚婉婉离开小西州的。 她又何必着急? 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跟裴祭解释货的事情。 祝江江和裴祭两人相拥躺着,夜十分安静。 许久后,祝江江才开口:“相公,你还记得前年水灾,我跟全镇百姓以粮换粮的事情吗?礼单上那些货,就是那次换来的粮食。” “而且,那些货……就在这里。” “这里?”裴祭有些错愕,“你的意思是,货在小西州?” 祝江江沉默片刻,“准确地说是,我走到哪里,货就在哪里。” “嗯?” 裴祭还是不懂。 “相公,你相不相信,除了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这个世道之外,其实可能还有别的世界存在吗?” 祝江江扭头看他,虽然看不到的表情,但她还是想看着他。 裴祭的回答很普通,“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正常人谁会去想这种扯淡的问题? 在这个时代,过好当下已经很难了,谁会去关心那些可能不存在的事情。 祝江江没有勉强他现在就去想想这个问题,然后给她一个答案。 她只是继续淡淡地开口,“其实除了我们脚下这块土地,还有别的地方存在,我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世界,我只知道,除了我们脚下的世界,还有别的世界的存在。” “因为,我就是从另一个地方,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 话音落,祝江江明显能听到裴祭的心跳声漏了一拍。 他扭头看着她,从惊讶到接受,好像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你好像没有很震惊。”祝江江忍不住打趣。 他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要淡定多了。 “娘子说什么我都信,你识字、读过书,懂的东西自然比我知道的要多,你说有,那就是有。”裴祭细声细语的,完全没有质疑她所说的东西。 祝江江被他无条件的信任感动得稀里哗啦,贴他更近。 “其实这跟读书识字没什么关系的……”她埋头在他胳膊里,声音沉沉的。 这个糙汉子,太老实了! “娘子,你误打误撞来了这里,那你还回去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裴祭才有了别的反应。 努力屏息、手心出汗、身体僵硬,是紧张的。 这个问题,祝江江不知道。 因为她穿越的时候,原主也重生了。 “我不想回去,我想跟你在一起。”这是她的愿望,希望可以实现。 “那便不回去。”裴祭抱紧了她,“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不管她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都好,他只知道,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假的、也不是虚的。 所以,只要是她,什么样都可以。 第二八一章 你居然是个种地的? 裴祭听了一晚上祝江江所说的关于那个世界的事情。 他的世界观,被重塑了。 不过,就如同祝江江跟他说的,有他们脚下这块地,就有别的地方。 接受了这件事儿后,他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接受的了。 许顾那边。 自打昨晚他猜到了尚婉婉会跑路,并在城里成功截住了尚家主仆二人后,一大早的,许顾就迫不及待地来邀功了。 只是他还没进门,南风乾他们就捷足先登了。 他们同住官家驿馆,转个弯儿就到了。 南风乾:“祝姑娘,达慕大会结束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祝江江看着今年中标的其他三国都来了,她大概知道他们今天来的目的。 达慕大会结束了,铁矿买到了,接下来,该买一些此行的意外之喜了吧。 “接下来我还要在小西州多待些日子,我答应了幽亲王,要助小西州发展农事的。”祝江江给几人倒了热茶。 才几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习惯喝茶了。 在满是黄尘、气候干燥冷冽的小西州,只有每天喝一杯祝江江带来的茶叶,他们才觉得舒服。 “你要帮小西州发展农事?” 几人的目光由手里的茶杯转向祝江江,惊讶不已。 大澧朝和小西州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们两国交好,会不会影响到其他几国? 南风乾几人的心思,令现场的气氛变得很奇怪,祝江江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只是我跟小西州做的一个小生意罢了,我就是个生意人。” 她暗暗解释,她跟大澧朝朝廷没有关系。 跟小西州的合作,只属于她个人,而且她不拿粮食换铁矿,她只想搞钱。 生意? 几人面面相觑,似乎在考量祝江江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各位要不要再来一杯?这茶是我跟我家相公亲自到茶园采的。” 祝江江知道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放松警惕。 便继续道:“说到我家茶园,风景那叫一绝,各位要是有空,可以到我家茶园逛逛,就在大澧朝江南镇的小荒村,我家在村头第一家。” “村头?” 南风乾这才又有了反应,“祝姑娘,你住在村里吗?” “是啊。”祝江江看了裴祭一眼,指了指他,“我跟我家相公都住在村里,这次来小西州,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慕都也是我见过最大的城了。” 原来他们真的跟大澧朝朝廷没什么关系啊。 南风乾等人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祝姑娘相邀,在下此行回去后,定找个机会,去看看祝姑娘家的茶园。”南风乾改变主意,好似真的要亲自去看看一样。 “可惜,我们海泰国离大澧朝太远了,本将军不能亲自到茶园,不过祝姑娘,你此行带来的茶叶还有多少,我想买些回去喝。”巴颂期待地问。 祝江江知道来小西州参加达慕大会,一定会接触到别国的人。 所以出来的时候,她几乎把小荒村所有的存货都带来了。 打开别国市场还需要时间,但并不妨碍她先卖一批货,给自己造点小小的声势。 等到条件成熟了,货能运出国门,她就能直接上市开售。 “巴颂将军,两年份的量,够不够?”祝江江一开口就是两年的量起售。 同时,她还不忘推销其他东西,“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葡萄酒、虾干和干蘑菇,你要吗?” “我要!” 三国来找她喝茶的几人异口同声,生怕自己抢不到一样。 “祝姑娘,昨日你加了一倍的码,怎么手上还有那么多货?”南风乾感到十分好奇。 大澧朝他们一直都在关注,刚经历了几年的战事,此时正是大澧朝国库最薄弱的时候,怎么祝江江手里还有那么多物资? 祝江江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开口:“因为我就是个种地的农户啊,粮食一年两茬,虾塘和蘑菇一年四季不断,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你是种地的?” 几人再一次震惊不已。 他们以为,能来参加达慕大会,跟各国来使平起平坐的人,非富即贵。 谁知眼前这个落落大方、谈吐清雅的女子,竟是个种地的农户! 这一点认知,让在座几人对祝江江、对大澧朝、对那个小村子,更加感到好奇。 他们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村子,竟出了这么个奇人,而且还是个女子。 “是不是种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能……” 许顾在门外听到了那句话,以为南风乾他们在欺负祝江江,便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想替她出头。 可进门一看,才发现气氛跟他想象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我们在聊我家茶园,怎么了?”祝江江见他气势汹汹的模样,有点懵。 “……” 许顾见是自己误会了,他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什么,我来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尚婉婉昨晚要跑,被我抓住了。” 祝江江:“打死了吗?” 许顾:“残了。” 祝江江:“那就先让她疼几天,伤晾着,以后才不容易恢复。” 几人:“……” 他们俩口中说的那个人,可是昨日的那个年轻姑娘吗? 啧啧,这么年轻就被打残了,而且还不让人家看伤,非要等人家长残了才放人。 好毒的手段! 许顾也觉得尚婉婉承受不住昨晚那顿打,所以今日他来,除了告诉祝江江这么一个事儿之外,他还有别的事儿。 只见他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祝江江,然后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其他几人好奇的目光。 “这是你之前要的数据,你先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明儿就亲自出去看看?” 他说的数据,就是祝江江之前跟他们要的,慕都周围城镇所有农庄的数量和情况,她打算用农庄来种棉花和瓜果。 祝江江简单翻看了许顾带来的东西。 从数据上可以看出,小西州的百姓还是很努力的。 虽然他们种不出什么东西,但也挡不住他们开荒种地的心,农庄的土地足够大了。 祝江江:“那明天就去看看吧。” 第二八二章 我锄头都带来了 “不是,我们是出来种地的,你们跟着干嘛?” 祝江江和小西州的许家叔侄二人约好了,今日在北城门外碰面,然后一起去附近的农庄看看。 结果,她和裴祭到了才知道。 今日要一起出城去的,不止许攸和许顾叔侄俩,其他三国的来使也跟着来了。 南风乾骑着马,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卫,“祝姑娘,我等没见过别人种地,纯属好奇,你应该不会介意我们同行吧?” 没见过别人种地…… 这话说得,相当符合他们的身份,不食人间烟火! 祝江江:“小西州都不反对,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这难道不算机密吗?许攸还真舍得。 小西州本来也不想让他们几人跟着前去的。 但几人昨日派人去跟许渊打招呼的时候,许渊因为达慕大会上同意大澧朝加码一事,感觉有点对不住其他几国,于是不得不同意他们跟着前去看看。 看就看吧,反正他们也没有种子。 祝江江一行人,每人乘骑一匹马,前往离慕都最近的达什农庄。 达什农庄处在一片平原草地上,四周都是广阔的草地,只有一条黄土路横穿农庄而过。 看许顾给她的数据,这个农庄方圆五里的地,都属于达什农庄,而整个村庄,却只有二百余人。 “前面的农庄是个大庄子,庄子里的人都在,没有出去挖矿的,最适合让他们专门种地。”许顾介绍道。 他的介绍,一下就颠覆了祝江江的认知。 她认为这是个小村子,因为整个村子只有二百人,但在许顾看来,这里却是个大村庄了。 好吧,这就是所谓的地广人稀吧? 许顾:“庄长已经在等我们了,我们进庄子吧。” 他们是从草地上直接骑马来的,没走那条黄土道。 祝江江骑着马,简单地绕了一圈这个庄子后,才跟许顾他们一起进庄子里去。 因为许顾提前派人跟这个庄子打过招呼,所以庄子里的人都严阵以待,候在庄长家,等着听三皇子的吩咐。 这个庄子的房屋跟慕都城的差不多,都是泥墙泥院,只不过屋顶是草檐罢了。 而且也没有各色各样的墙画,只是一片泥黄,跟周围的绿色草地形成强烈对比。 庄子里的人见他们来了,齐刷刷地弯腰鞠躬,给许攸和许顾二人行礼。 “各位乡亲,这位便是要来教大家种棉花的祝姑娘,还不快给祝姑娘行礼。”许顾一声令下,那些庄民便把身子转向祝江江,给她也行了大礼。 祝江江吓得不轻。 他们是过来看泥、看地的,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跟庄民打照面,又不是今天就要种。 她一把拽过许顾,低声道:“许三皇子,怎么回事儿,我们不是来看地的吗?!” 许顾听此,没太明白,“你的意思难道是想悄悄进庄子看地,不告诉庄民,跟小偷一样吗?” “……”祝江江后悔啊,怪她没跟他说清楚,“我们不是小偷,但也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吧,我就是想单纯看看地。” “你看,我锄头都带来了。”她指着裴祭手上的一把锄头道。 许顾看了看裴祭,又看了看她,仍不太明不白。 这两者有什么冲突吗? “算了,跟你说不清楚,我跟幽亲王说去!”祝江江放弃了,她一开始就该直接跟许攸沟通的。 “幽亲王,借一步说话。” 祝江江跟许攸往两人回走,裴祭见状,翻身下马,跟了过去。 “王爷,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挖泥巴,不是到村子里来摆威风的,我只要搞清楚你们这里的土质,看看你们的土质需不需要做点改变。” 她摆着双手,努力地去表达自己的需求,“顺便的,我们再亲眼看一下范围,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了,庄民们见不见不重要,而且还会耽误时间。” 现在已经三月中了,看完了地就要进行规划,规划好,决定哪里种棉花、哪里种瓜果之后,庄民们就得抓紧犁地了。 时间已经很紧了,许顾还搞那些有的没的。 许攸果然比许顾成熟稳重多了。 他一听便明白了祝江江的意思,“既然如此,我们以后便不再进庄子了,等你有了吩咐,我们再安排下去。” 祝江江冲他打了个响指,“还是王爷靠谱!” “那王爷,劳烦您老人家回去帮我们把马牵出来,我跟我家相公出去锄地去了。”说完,没等许攸应声,她就拉着裴祭朝外面的大草地跑去了。 许顾等人从庄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如此的一幕。 裴祭和祝江江夫妻二人,一个挥着锄头,把地翻出坑来,一个蹲在地上,手里抓着那翻出来的土,又看又闻。 祝江江不仅是看,看完之后,她还掏出纸笔做记录。 种地还要闻泥土,还要带纸笔做记录的,南风乾等人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个种地法儿。 他们一直以为,种地就是农户扛着农具,去地里干活,把种子播下去就成。 谁知道种地之前,还要做这些事儿。 许家叔侄二人倒是见怪不怪了,反倒还觉得很感动。 见祝江江这么认真、这么仔细地在为他们小西州的农事在用心,他们自然是感动不已。 “如何,这里的地能不能种,能种什么?棉花还是瓜果?”许顾跑到祝江江身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 祝江江揉了揉掌心的土,现身说法,“从目前来看,这里更适合种瓜果。” 她抬起头,眺望远方,“你们看,这里是一大片草地平原,日照十分充足,但土质稍硬,且不够深,只适合种哈密瓜和西瓜之类爬地生长的藤蔓类瓜果。” “棉花和葡萄都属于根系发达,根深可达地下两米的植物,所以需要土层后的才能种。” 说到种地,祝江江就滔滔不绝,也不管旁人听不听得懂。 对于她刚才的那一通分析,许顾和许攸二人,是一知半解的,但南风乾几人,是完全懵掉的。 什么日照?什么根系?那瓜又是什么瓜?几人完全听不懂。 虽然他们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们觉得祝江江很厉害! 第二八三章 尚青山求饶 官家驿馆的二楼房顶上。 “你说要我花钱买什么?” 许顾以为自己听错了,祝江江居然跟他说,要他花钱买马粪?! “祝姑娘,你这口味有点重啊。” 祝江江见他反应这么大,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不买也可以啊,反正种出来的瓜果也是你们自己吃,吃酸的吃甜的,你自己选。” 他们连日将慕都附近的农庄都走了一遍,把附近的土质全都带了样本回来。 通过简单的观察,祝江江得知,这些土质都有一个缺点:缺肥。 因为长期不种粮食,加上每个地方土地里的矿含量不同,这些土质,需要做针对性的调理。 不管这些土质最终需要的是何种调理,生物肥料都是不可缺少的。 所以祝江江才会一回来就让许顾张罗着去收集肥料。 “……那还是吃甜的吧。”许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把这事儿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去办。 反正他是不可能亲自去现场掺和的。 “祝姑娘,那你现在这些,又是作何?”南风乾指着整齐排在地上的花盆,不明所以。 这些花盆里的土,都是祝江江从各个农庄带回来的。 在每一个花盆上,还标着奇怪的符号,听许顾和祝江江之前聊的内容,这些符号应该是数字。 “这是我的实验啊。” 说着,祝江江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她让裴祭今早刚去挖的蚯蚓。 “咦……” 几人看到盒子里蠕动的长虫,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现在种地都需要做到这样了吗?” 他们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蚯蚓的反应可以看出土质的好坏,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们就将就着看吧。”祝江江用筷子将蚯蚓夹出,按照固定数量,埋入每一个盆里。 要是有显微镜的话,她就可以直接观察这些土缺少什么元素了,哪用得着用这种又脏又累的办法啊。 南风乾对于祝江江所做的一切,都感到很新鲜、很好奇。 她种地的法子,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他很想知道这些花盆后来会变得怎么样,但他没时间了。 达慕大会结束有好几日了,他不能再留,必须回去复命。 所以,他不得不先行离开。 祝江江和裴祭,只送他们到官家驿馆的大门口,就没打算再送了。 “祝姑娘、裴将军,相信我们不久后,会再相见。”南风乾探出马车车窗,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后,就离开了。 看着青南国马车离开的背影,祝江江收回礼貌性的微笑,扭头问裴祭:“他刚才什么意思?” 裴祭不关心他是什么意思,牵着她的手,转身回驿馆。 还没上楼,尚青山就来了。 “裴将军,下官恳请裴将军,放了婉婉吧,婉婉打小就娇生惯养,受不住那些苦啊……”尚青山过来就扑通给二人跪下。 他从达慕大会结束那天晚上,一直到现在,都没见过自家女儿,也无半点儿消息。 如今,其他几国都陆续离开回去复命了,他也该回去复命了。 可尚婉婉一天没回来,他就一天不能走。 没办法了,尚青山只好拉下脸来,求裴祭放过尚婉婉。 他知道,尚婉婉勾结东照国一事儿定是败露了,所以裴祭才如此生气,到现在都不肯放人。 尚青山真是恨铁不成钢,气自家那个女儿自作主张。 她那些手段,在后宅能用,到了朝堂上,那就是幼儿戏耍,很容易就被戳穿。 “尚婉婉不在本将军手里。” 裴祭没给尚青山眼神,拉着祝江江继续要走。 尚青山连跪带爬,窜到二人面前,拦了他们的去路,“裴将军,看在你我同僚一场的份儿上,老夫求你了。” 祝江江见状,心中暗道:啧啧,这个尚青山,为了女儿,还真连面子都不要了。 瞧他那为了女儿到处求人、奔波得头发都白了的模样,真是个好父亲。 不够,只要一想到尚婉婉做的事情,以及那不可预估的后果,祝江江就难以说服自己去原谅尚婉婉那个蠢货。 “尚大人,你可清楚你此行的目的?你知不知你女儿那么做,会造成多大的后果?!”祝江江没忍住,冷着脸质问他。 尚青山本不想理会祝江江这个还没被承认的“将军夫人”,但碍于他有求于裴祭,他不得不装出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 辩解道:“此事是我家婉婉做得不对,老夫回澧京后,会亲自向圣上辞官请罪的,至于婉婉,这事儿现在不是没造成什么后果嘛,你们不能私自将她软禁于此,不让她回家啊!” 话到最后,尚青山用几乎指责的语气,斥责他们不该私自对尚婉婉下手。 他这态度,直接把祝江江的怒火给点爆了。 “没造成什么后果?尚大人,这话你怎么说得出来!你知不知道,就因为尚婉婉那个蠢货,差点让大澧朝陷入危机,到时候,那就是数万将士的命,和无数百姓妻离子散的后果。” 她几乎是用喊的,“这个后果,全是因为你家那个女儿的任性,哦不,她不是任性,她是叛国!” 本来因为最近在忙种地的事儿,祝江江对尚婉婉的怒气已经消了不少。 现在,她更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尚婉婉了。 “相公,帮我带句话给看守尚婉婉的人,别让她好过!” 祝江江摊牌了,直接当着尚青山的面,承认他们扣了人,尚婉婉就在他们手上。 而且,她还要再让尚婉婉吃一吃苦头! “好。”裴祭的表情始终没有多大起伏。 他很喜欢站在祝江江身旁,看着她耀武扬威、或者利用他的身份,去耀武扬威的模样。 要是这一点他都满足不了自家娘子,那要他这个大将军的身份有何用? “不、不要……” 尚青山见状,吓得不行,连连求饶,“裴将军、哦不,裴夫人,方才是老夫思虑不周了,还请裴夫人说下留情啊!” 面对尚青山的求饶,祝江江和裴祭连看都不看一眼,绕过他,上楼了。? 第二八四章 皇上亲自下地播种 尚婉婉上一次是被许顾教训的,这一次是被祝江江教训的。 她残跛了一条腿,鞭子在脸上开了道口子,半死不活地被送回了尚青山的手里。 纵使尚青山恨得牙痒痒,他也拿祝江江没有办法。 她身边有裴祭,裴祭手底下手数百将士,个个都是历经沙场的悍将,这是他出使小西州的队伍,完全无法匹及的。 更何况,这里不是澧京,小西州的三皇子明显站在祝江江那边,他更加动不了她。 最后,他只能带着一身伤残的尚婉婉,灰溜溜地离开回澧京了。 回到澧京,他定要联合所有文官,参他裴祭一本! 但尚青山不知道的是,祝江江早就拜托了其他几国的来使,修书到澧京,先一步将小西州的事儿跟武靳说明了。 不然,她不会扣着尚婉婉到现在,才让他们离家。 为的就是保证各国的书信,要比尚青山先一步到澧京! 尚青山走后,官家驿馆就彻底冷清了。 如今,只剩下祝江江和裴祭二人还住在官家驿馆里,面对空荡荡的驿馆,祝江江更加放肆开展她的试验。 “祝姑娘……” 许顾站在驿馆大门口,隔着一排客房,跟站在二楼楼顶的祝江江挥手大喊。 祝江江招手,示意他过来。 可许顾打死也不肯踏进驿馆一步,坚持要她出去说话。 没办法,祝江江只能下去了。 驿馆外。 祝江江:“三皇子,找我有事儿吗?怎么不进去啊?” 许顾:“你那个实验太臭了,我们还是在外面说吧。” 他这次前来,是要告诉祝江江,她让他收集的那些马粪、牛粪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就沤在各村的土坑里。 问她,什么时候开始下种。 马上就进入四月了,这个时候,小荒村大概也在忙着开春种地了吧。 祝江江思忖片刻,道:“后日你让人来这里,我把泡好的种子给你们,跟你们一起去种地。” 种子需要用少剂量的石灰水消毒杀菌,保证种子的发芽率,一晚上时间就够了。 但今晚她还要整理试验数据,所以许顾还得等一天。 “好,那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父皇,让他准备准备。”许顾说着就转身要走。 幸好祝江江拉住了他,“你什么意思?你爹、哦不,你的意思是圣上也要跟着一起去种地吗?” 许顾:“对啊,父皇说他想去看看。” 祝江江:“……” 这个时代的皇上都有事儿吗?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喜欢看人家种地?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奇怪,粮食乃国之根本嘛。 现在就有一个强大的技术指导在,很有可能改变他们的国运,当皇上的,也难免想亲眼见证一下历史。 …… 皇上亲自下基层,带来的,只有尴尬和放不开。 看着那离他们远远的庄民百姓,祝江江无数次叹气。 这哪是种地啊,这不是拖后腿吗? “陛下,肥料已经调好了,马上可以种地了。” 小西州的地太大,把一整片土地都撒上肥料,那肥料定是不够用的,现在只能一坑撒一钵。 只要让种子吃到肥料,长出来就行,后续树苗长大了,就再想办法沤肥添加。 许渊穿着一身薄貂,看似是狼皮,站在人群里,和粗布麻衣的百姓们,格格不入。 “朕可以做什么?”许渊想亲自动手参与一下,便问道。 祝江江扫了一眼正在开展的各种活儿,刨地、挖坑、沤肥、搭架,这些粗活儿是不可能让堂堂一个皇上去做的。 没办法,她给他递去一个篮子,“陛下,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您就负责为小西州百姓,种下这重要的一粒种子吧。” “好!” 许渊好似很喜欢祝江江的这个说法,接过篮子,抓了一把种子就要扬出去。 “陛下,别!” 幸好祝江江拦得快,否则就尴尬了,“陛下,恕民女没跟您说清楚,这是西瓜种子,一个坑,只需两粒。” 她指着他们脚下的土地。 脚下这块地已经翻好,排列成拢,坑也开了,就等着下种子、下肥料,然后再盖上土就行了。 许渊点点头,没说话,按照祝江江所说的去做。 他很认真,一坑两粒,不多不少、不缺不漏,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哪像一个皇上啊。 祝江江看着许渊的身影,凑到许顾身边,低声问道:“皇上今天中午是回宫里吃饭还是在这里吃饭?” 许顾明显的感到些意外,“这个问题……” 看他家父皇的样子,估摸着会种地上瘾,至少今天会! “今天就在这儿吃吧,让皇上也体验一下百姓们的辛勤。”祝江江自作主张,替他做了决定。 劳作一上午,然后在田间地头捧着饭碗吃饭,那才叫体验嘛。 许顾并不反对。 大澧朝的太上皇,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是每日都去地里帮着干活,他们小西州的君主为什么不可以? “祝姑娘。”许渊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叫了祝江江一声儿。 祝江江走了过去,接替在他身后跟着埋土的人的位置,“陛下有什么指示?” 许渊笑了笑,“无事,只是想问问祝姑娘,这种子何时能发芽?” 祝江江感受到他的期待,不管是对这些种子的期待,还是对小西州的未来感到期待,她都能清楚感受到,来自许渊的善意。 他们小西州,马上就可以不再靠别国施舍粮食来度日了。 “如果这两日都是这般好天气的话,最晚两天就能全部冒土出芽了。” “好天气……” 许渊抬头看了看天空,看到那温暖的阳光,他顿感有些热了。 只见他将手里的种子递给身边的下人,脱去身上的薄貂,只穿着一件轻便长袍,继续播种。 祝江江见此,难免觉得有些好笑。 笑过之后,她还是挺佩服许渊的,至少他一整个上午都在干活,连口水都没空喝。 有他这样的“榜样”在,在地里干活的大伙儿更加卖力,谁都不敢懈怠,效率高多了。 第二八五章 雨中抢救瓜苗 小西州的人十分好学。 祝江江跟在小西州百姓屁股后面,帮着种了十余天的地,每天进进出出慕都城,城里城外百姓都认得她了。 几十个农庄同时进行耕种,如今的慕都城外,已然是一片新芽嫩绿。 包括南边那片沙地。 那片沙地,为了种棉花,沙地活活被开荒了五六里地,为的就是拿沙子掺和泥土,形成沙土地,用来种棉花。 在全城百姓的一起努力下,十余天时间,春耕也结束了。 祝江江以为自己终于能好好休息时,许顾又派人来找她了。 “祝姑娘你快去看看吧,地里泡水了,三皇子都急坏了!” 许顾派人来的人,二话不说就拉着祝江江出门。 这两日接连下了雨,现在外面还在飘着不大不小的春雨,祝江江见来人这么急,她连雨衣都没拿,就跟着上马走了。 种瓜果、棉花,是许顾带回小西州的事儿,所以这地里的事儿,许渊就全权交给他办。 为了证明自己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许顾还真跟这片土地较上劲儿了,一有空他就往城外跑。 这不,这两天下雨,他愈加不放心,就差住在农庄的老乡家里了。 看到祝江江来了,许顾撑着伞过去,来不及寒暄,指着眼前被雨水泡坏的瓜苗,问她:“祝姑娘,瓜苗都溺死了,这可怎么办啊?” 祝江江见他们一干人等都站雨里,不知所措的样子,愤愤道:“还愣着干嘛,抄锄头排水啊!” 说罢,她拨开许顾的伞,跑到地里,指挥挖沟排水。 反正她身上已经湿透了,也不在乎再多湿一点。 许顾见状,抛开手里的伞,跟了上去,“祝姑娘,这瓜苗都这样了,还有救吗?” 今早他照常出门,看到地里刚爬出的瓜苗,全被水泡了,叶子有的被雨水冲烂,有的被黄泥掩埋。 他一看不好,就赶紧让人去叫祝江江。 祝江江没来之前,大伙儿都不知道怎么办,看着被泡的瓜苗,大家都以为没救了。 “植物细胞是具有可再生性的,没那么容易死,别啰嗦了,快帮忙!”祝江江回头冲许顾大喊。 “啊?”许顾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动手干活,“好!” “快、都带上家伙,挖沟!” 许顾大手一挥,农庄的老老少少就全都动起来了。 他们身上都没有挡雨的东西,所有人都冒着雨在地里抢救瓜苗。 裴祭和许渊闻讯而来时,地里已经站满了人,他们按照祝江江的指挥,井然有序的在干活。 雨越下越密,苍茫绿地都变成雾茫茫的一片。 “娘子!” 裴祭拿着雨衣,在人群中寻找祝江江的影子。 许渊估计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他跟方才的农户们一样,站在地头,不知所措。 原来书里说的,庄稼人看天吃饭是这个意思。 为了一口粮食,百姓们竟要付出如此之多。 身为君上,许渊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又加重了许多。 “我在这儿……” 祝江江还没看到裴祭的影子,只听到他的声音,但她还是给他反应,举起手挥了挥。 裴祭找到了她,快步朝她走去。 祝江江只感觉自己的手刚放下,他的雨衣就落在她身上了,“相公,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别在这里骂我。” 她率先开口,把他责怨的话全都堵在喉咙。 裴祭沉着脸,一声不吭夺过她手里的锄头,把她推开,接替她的活儿。 …… 经过一早上的抢救,数千亩的瓜苗终于得救。 瓜苗虽然得救了,但因为瓜地有倾斜的弧度,农庄在下面,瓜田里排出来的雨水,全都流向农庄里了。 农庄百姓们的家,都被水淹了。 “许三皇子,你可有派人去其他农庄看看情况?”祝江江累毙了,一双手都被泡得泛白起皱。 她一屁股就坐在地头的田埂上,脚下雨水流过,她顺便洗了洗手。 跟老天爷打了这特别的一仗,得知瓜苗有救了,许顾好像还挺兴奋的,直接躺在地上,任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 “你说排水瓜苗就有救的时候,我就派人去各个农庄了,放心吧。” 这一次的瓜田抢救,许渊没有参与,而是站在一旁看着。 他是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身上没有半点雨水的人。 “祝姑娘,辛苦了。” 许渊朝他们几人走来,一脸感激地看着祝江江。 她身为大澧朝的人,被请来小西州帮忙种地,发展小西州最不擅长的农事,她本该是小西州的座上宾,但今日却让她冒雨抢救瓜苗。 说实话,许渊是过意不去的。 祝江江闻声抬头,看到是许渊,便冲他扯出一抹精疲力尽的笑,没有行礼。 “陛下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他们是合作,她又不是免费帮他们干活儿,为了自己今后的生意,她累也值了,“不过陛下,您怎么来了?” 不就是个小小的涝灾嘛,至于惊动皇上? “是我让父皇来的。” 许顾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道:“父皇,你现在相信儿臣是真的能吃苦了吧?” 祝江江:“……” 这父子俩,真是一对奇葩,怄气都怄到地里来,也是没谁了。 “两位,打搅一下。” 祝江江趁他们父子俩开始打嘴炮之前,赶紧插话。 “为了避免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挑几个人到驿馆来,我给你们把瓜田以后有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讲一遍,这样你们就不会向今天这样,干站着了。” 她知道小西州善放牧,不善种地,可他们也不用夸张到连排水都不会吧? 这跟只知打猎为生,不会种地的原始社会有什么区别? “如此真是太好了!” 许渊满口答应,“明日朕便让大司农带人去驿馆找祝姑娘学习听课。” 他们小西州的大司农闲着很久了,就是因为不会种地。 如今终于有件事儿让他们去干,他们也终于不用闲着了。 “如果可以,再找几个识字的农庄长吧。”祝江江建议道。 只是那些官员去,她感觉没那么实用,那些当官的,地里有事儿的时候不能第一时间到地里,还是农庄长更有用。 许渊:“都听祝姑娘的!” 第二八六章 糙汉也有小脾气 “不是说只有几个大司农的骨干和几个农庄长吗?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祝江江今日要在驿馆开课,她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 下楼去驿馆大堂时,她被眼前乌压压一片的人,吓得不轻,便赶紧找许顾问问情况。 许顾很满意自己今日给她找来的人,满脸骄傲道:“祝姑娘,怎么样,我够给你面子吧,你瞧这排场,多大啊!” 反正她十个人也是教,五十个人也是教,为何不多找点人来听? 所以除了大司农和农庄长之外,许顾在城里贴了告示,让识字的人,有兴趣的都来听。 面对他的自以为是和自作主张,祝江江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努力压下自己的怒气,皮笑肉不笑,道:“我真是谢谢你全家!” 这群古代人,到底知不知道学知识是要付费的。 她教十个人小西州给她那么点银子,教五十个人还是那么点银子,她肯定不想学生变多啊。 “不客气。”许顾依旧笑嘻嘻的,还以为祝江江真的在谢他。 没办法了,祝江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天。 官家驿馆的大堂里,数次发出恍然大悟的呼声儿,把路过的百姓都吸引过来,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他们想再进一步观看,可门口有皇宫的侍卫把守,谁也不敢靠近。 “里面在做什么?驿馆今日不开门做生意了吗?” 越来越多的百姓朝驿馆门口挤来,后面来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便问前面的人。 “做什么生意啊,里面正在办学堂呢。” “啥?”那人好似怀疑自己的耳朵一样,“驿馆办学堂?这还真是新鲜啊。” “里面在讲啥,你们听得懂不?”另一人问道。 只见周围的百姓纷纷摇头。 “不知道啊,里面说的东西,既不是文章也不是诗词,都是一些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不是讲文章诗词?那怎么能算是办学堂呢?” 众人在外面议论纷纷,声音稍微大一些就会被门口把守的侍卫呵斥,“都小点声儿,别误了大司农听讲。” “嘶——里面是大司农啊……” 听到有这么个大官在里面,众人便不敢大声喧哗,只敢小声的窃窃私语。 在大堂给五十多人讲课的祝江江,几乎是扯着嗓子讲了一早上,一个上午,她才把日照和土地的关系给他们说清楚。 对于压根儿不会种地,城里里连盆花儿都没有,只有天然的草地和树木的小西州百姓来说,从头开始太难了。 祝江江真的不敢相信,这个时代居然可以落后到这种地步。 难怪许顾第一天到小荒村,看到她家菜地的时候,才会这么好奇和震惊。 祝江江后悔自己昨日跟许渊提出的讲课的建议了。 怪不得她一提出来,许渊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讲了一天,上去的课,下午他们就全忘了。 “许三皇子,你们小西州这么多年不种地,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派个人出去游学,学学别国的种地之法什么的吗?” 吃晚饭的时候,祝江江一个劲儿的跟许顾发牢骚。 她简直是开眼了,原来教学渣是这么崩溃的事儿。 许顾也在大堂听了一天,饿得不行。 他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解释道:“皇祖父也曾派人出去游学过,不过你也看到了,大澧朝的地跟我们小西州不同,我们学不会啊。” 身为皇室的人,他们是要为自己的子民着想的。 君主们虽然渴望权利,可他们也希望天下百姓在自己的统治下,都能过上好的日子。 所以他们也努力过,但努力不一定就有回报。 “不是每一个出去游学的人,都像我这般运气好,遇上一个什么都懂的祝姑娘的。”许顾顺便拍祝江江的马屁。 其实这也是他的真心话,祝江江她真是什么都懂啊。 他这话,彻底让祝江江认清当下的现实。 她还是习惯以现代信息发达的思维去看待这个世界了,所以才导致她总以为这个世界的信息、知识是互通的。 以为他们也跟她以前一样,足不出户就能广知天下事。 “许三皇子,明日要还是这么多人,我要求加钱!”祝江江趁机提出条件。 不过这个条件对许顾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没问题,加多少都行,我们小西州有的是银子!” “相公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祝江江开着玩笑,顺便哄裴祭开心。 裴祭因为她对小西州太过于认真这事儿,跟她闹了点小脾气。 从今早上开始,他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到现在,他终于舍得理她了。 裴祭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仍旧保持自己的小脾气,“吃饭!” “谢谢相公。”祝江江秒变小鸟依人的模样,冲裴祭甜甜地笑。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平时给裴祭带来多少压力,如果可以,她也很希望自己只是个由他护着、养着的小妻子。 可现在的情况,她真的很难做到坐视不管。 她有能力、有技术,可以改变很多人的现状,让无数百姓吃饱饭,所以她不得不做。 不是说她这么做有多伟大,她只是不想辜负自己的前世所学罢了。 可以给这个时代留下点什么,她就不想坐吃等死。 但也因为如此,让跟在她身边的裴祭,感到不少压力。 特别是经过这半个月的农耕,大家都知道她是小西州请来的专家,而裴祭只是个陪衬的时候,他多少都会感到失落。 裴祭还是那句话:他恨自己没读过什么书,帮不上她。 夜里。 祝江江和裴祭刚躺下,她就朝他靠了过去,“相公,谢谢你陪我来小西州,你是我在小西州唯一的依靠,幸好有你在。” “娘子,你是在哄我吗?”裴祭锢牢她,带着笑意问。 小西州的夜还是很冷。 “又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娘子不能哄相公,我就想哄我家相公开心,不行吗?”祝江江顺着他,继续逗他开心。 裴祭果然被她直白的情感逗笑,“你们那个世界的女子,都像你这般大胆示爱吗?” 祝江江:“对啊,在我们那里,男子也是可以跟女子撒娇、示弱,男子也是需要哄的。” 裴祭:“怎么哄?” 祝江江:“嗯……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举高高我举不起来,不过我可以给你亲亲。” 说着,她翻身就要往裴祭身上压,但却先一步被他压在床上…… 第二八七章 澧京来信,速回 八月流火。 “皇上又来信了吗?” 祝江江刚从外头回驿馆,就看到裴祭在看信。 瞧那透明澄亮、在屋里都能反光的纸张,她就知道,一定又是澧京寄来的信。 武靳打从两个月前就一直在给他们二人寄信,信的内容只有一点——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 他们已经在小西州待了近五个月,小半年了。 武靳生怕他们习惯了小西州,不肯回大澧朝,到时他可能会损失一位重要的人才。 但没办法,祝江江从一开始就打算在小西州待到棉花出棉了才回去。 现在,距离棉花出棉还有一个月时间,他们不久就可以回家了。 裴祭将信重新折好,收了起来,面色有些沉重。 许久,他才犹豫地开口:“娘子,皇上此次来信,信告东照国近日有蠢蠢欲动的迹象,要我速回。” “什么?” 祝江江喝水的动作一顿,听到东照国三个字,她就什么都不管了,“那还等什么,收拾东西回去啊!” 她的毫不犹豫,跟裴祭形成强烈对比。 裴祭:“你不是要留在这里到九月吗?” 祝江江已经在屋里寻找他们当初用的包袱了,“什么事儿能有保家卫国重要?正好明日是小西州的瓜果品尝会,我们吃完就跟小西州陛下辞行吧。” 年初在小西州种的西瓜、葡萄等,因为小西州日照时间足够长,现在已经熟了。 许渊已经决定,明日在整个慕都城里,举办瓜果品鲜会,到时他们二人会进宫,跟小西州的各位皇子、大臣一同品尝。 裴祭见祝江江在忙着收拾衣物,他朝她走去,“娘子,我自己回去便可,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虽然他很舍不得,但他看得出来,祝江江很重视小西州今年的棉花。 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而且,沙场是他的事儿,他不想让她跟着担心,她只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就够了。 “你说什么呢。”祝江江拨开他的手,“一起来的就一起回,而且我没说要跟你一起去边关,我只是回家。” 棉花已经茁壮成长,现在只能出棉就可以采摘,只要不是人为破坏,就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她完全可以把这个责任交给许顾,无需担心。 他家娘子太懂事了,懂事到让裴祭对她感到有所亏欠。 若边关真有点什么,他不知要走多久,而她竟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这令他感到深深的愧疚。 “也好,我们先回去看看再说,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裴祭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翌日。 慕都的大街小巷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已经相当热闹了,那程度,堪比之前的达慕大会。 也是,这是他们小西州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自己的土地上种出了东西,皇上高兴,百姓们更加高兴。 采收回来的西瓜、哈密瓜、葡萄,昨日就已经分送到慕都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 今日只要慕都城的百姓一出门,就能在街上的饭馆、客栈里,免费品尝到瓜果。 除此之外,想要吃更多的,还可以到皇商的瓜果铺子里买,那里的瓜果也已经堆积成山,等待被荷包充足的百姓们买回去。 宫里的品鲜会也办得十分简单粗暴。 狼殿内外,瓜果从殿外一直摆到许渊的狼椅前。 桌上除了切好的瓜果外,还有烤好的羊肉、羊排和馕饼等吃食,甚至还有甜品百合露。 百合露也是祝江江给小西州提供的一种食用方法。 早在七月的时候,慕都城外草地上的野百合就已经大丰收,那个时候,她让许顾带人去把野百合都采收了。 大部分他们自己留着,祝江江跟他们要了一些,现在就存放在她空间里,等着被她带回大澧朝。 祝江江和裴祭依旧坐在主宾位。 根据小西州人豪迈的性格,今日的品鲜会,其主要内容就是吃,别的不讲究,所以二人一坐下就开始吃。 祝江江本想安安静静地吃完东西,然后找机会辞行的。 可她在小西州的名声实在太大了,那些她见过的、没见过的官员,全都举杯来敬她,把她缠得走不开。 “祝姑娘,大澧朝肯把祝姑娘送来我们小西州,造福小西州的百姓,是我等之幸,来,在下敬姑娘和将军一杯!” 又一个一手举着酒杯,一手端着西瓜的人过来,笑呵呵的要跟他们喝。 裴祭没有让祝江江沾一滴酒,替她挡住了所有来人。 他这般灌自己,估计也是因为昨日那封信,让他感到有些烦吧。 许顾不知在忙什么,今日的品鲜会,他意外的姗姗来迟。 “祝姑娘,你们怎么都不等我就喝上了?真没义气。” 看到他们二人的桌上已经多了好几片瓜皮,再看裴祭喝红的脸,许顾忍不住发牢骚。 这小半年,他们好歹也是一起在地里、为瓜田拼过命的交情,现在大丰收了,他们庆祝居然不等他! 祝江江见到许顾,犹如见到救星一样,赶紧凑了过去,低声对他道:“许三皇子,赶紧帮我们拦一下,我相公喝不下了。” 许顾看了裴祭一眼,大手一挥,那些围着的大小官员就各自散去了。 松了口气的祝江江这才得以坐下,回头让宫女去给裴祭煮壶热茶来。 “祝姑娘,裴将军的酒量可不止这几杯,你多虑了。”那些官员刚走,许顾就端起酒杯,看样子也要拉着裴祭一起喝。 只是没等他开口,祝江江就先拦下了。 “许三皇子,我们打算明日出发回去,所以我相公不能再喝了。” 听到他们要走,许顾手里的酒杯直接滑落,掉在桌上,洒了。 “你们要走?”他抬高声音,“为什么?你不是说要在小西州待到棉花采收吗?怎么突然就说要走?!” 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许顾惊讶到三连问。 幸好大殿内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丰收的喜悦上,吃瓜、惊叹的声音很高,没多少人注意到这边。 祝江江也有意不把此事闹大,便拉着许顾,让他小点声儿。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借一步说话。” 第二八八章 离开 “若是如此,那我们也不好再挽留你们。” 得知事情原委,许顾原本高兴的脸,也不禁沉了下来,变得严肃和气愤。 他一拳打在墙边,咬牙切齿,“这个东照国,简直太可恨了!” 他们兵力不如大澧朝,今年也没有小西州铁矿的支持,无利器可用,居然还敢挑衅,真有他们的! “裴将军,我小西州愿多送你们五万石铁矿,助你们一臂之力。” 许渊和许攸不知何时出来的,两人一走来便送了这个好消息给祝江江和裴祭。 五万石的铁矿,是今年他们大澧朝在达慕大会上用粮食换来的铁矿数量的三分之一。 小西州这么大方,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在祝江江帮他们种地,而且大丰收的份儿上,才送的。 裴祭三人闻声回头。 祝江江听到有铁矿送,她毫不犹豫地就收下了,“陛下,这可是你说的,我不客气了!” 多一些铁矿,大澧朝的将士就多一件兵器。 只要是对大澧朝好、对边关好的,她都收下,绝不会为了一点点面子而拒绝。 因为,这是她家相公的底气和保障。 许渊:“朕金口玉言,绝不收回。” 许攸:“裴将军、祝姑娘,你们只管先走,铁矿本王会亲自安排人给你们送去,无需担心。” 小西州的情谊,令祝江江红了眼眶。 不过,她不会哭。 “许三皇子,那就辛苦你跟我们回一趟驿馆,记得带好纸笔,我把地里的事儿都交代给你。”祝江江转移话题,拍着许顾的肩膀说。 许顾难得认真,被压榨了还一句话不说,只是点头应了句:“好。” 因为事发得太突然,许家叔侄俩没等品鲜大会结束,就跟着祝江江和裴祭,一起出宫了,只留许渊一人在宫里主持品鲜会。 四人出宫后,兵分三路,各自去做安排。 祝江江和许顾在驿馆找了个地方,两人埋头在做交接,祝江江把采棉花的所有注意事项,都告诉了他。 并且还告诉他,棉花采摘之后,如何保存、运输、使用。 这一晚上,他们几乎熬到了天快亮,才说得完这些事情。 裴祭那边则是在整合同行的数百将士,让他们准备好回程的东西,并准备车马、粮草。 他也是忙了一晚上,很晚才回去。 许攸则是回了自己的王府,修书数封,连夜让人把书信传到各个矿场,让他们准备矿石。 磨刀不误砍柴工。 祝江江和裴祭,还有驿馆的数百将士,在准备好东西之后,并未立刻出发,而是又休息了半日。 接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才从驿馆出发,准备离开慕都。 街上的人看到官家驿馆里出来了一队身穿大澧朝衣服的人,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些错愕。 这几个月,祝江江他们待在小西州,经常会穿着小西州的衣服出门。 如今看到他们穿回自己的衣服,慕都的百姓还觉得不太习惯。 不过…… “这不是大澧朝的祝姑娘吗?他们这是……要走了?” “怎么这么突然,没听到消息说祝姑娘要走啊。” 街上的百姓纷纷驻足,看着祝江江一行人缓缓地朝城外走去,他们不自觉地就跟上了。 更有甚者,还大声喊祝江江,“祝姑娘,你这是要走了吗?” 坐在马上,跟在队伍后面的祝江江冲那人点了点头。 街边的百姓见状,都急了,跟上的步伐加快,“祝姑娘,怎么突然要走,你还没亲眼看到我们采棉花呢。” 昨日的品鲜会,让城外很多农庄的人都来慕都了,今日他们都没有回去。 所以这群人里,有不少的棉花户。 祝江江认出了其中一个种棉花的农户,挥着手冲那人道:“庄长,地里的棉花就拜托你们多用心了,我有事儿,必须先走,对不住了……” 周围的百姓追上来,声音很大,惊了马。 马不听她的使唤,哒哒哒地跑了起来,整个队伍的速度也在加快,祝江江的声音越来越圆。 到最后,直接演变成马在跑、人在追,全城都流动起来了。 “祝姑娘、祝姑娘……” 身后的百姓渐渐地追不上了,想说的话也没机会说。 只得一句:“祝姑娘、裴将军,一路顺风啊……” 慕都城外。 许攸和许顾叔侄俩早早就等在那里,看到城里升腾起的那一道黄尘,他们就知道是祝江江出来了。 “怎么如此着急,后面有人追你们吗?” 看到祝江江满头大汗的样子,许顾忍不住打趣道。 祝江江无奈摇头,“别说,刚才还真有人追我们。” 许顾疑惑地看了眼城内的方向,除了那一道被马蹄激起的黄尘之外,什么都看不清,“什么意思?” 祝江江:“没。” 许攸:“裴将军、祝姑娘,天色不早了,路上小心。” 他们非要在傍晚时分出发,连晚饭都来不及吃。 许攸朝身边的侍卫招手,把府里厨子准备好的吃食递给他们,“一点心意,带着路上吃吧。” 裴祭接过那包还是热的吃食,“多谢幽亲王的马匹与粮草。” 他们的整个队伍,在此次回程的时候,每人都分到了马匹,是许攸安排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小荒村。 “幽亲王、许三皇子,回去我就排新戏,你们有空一定要再来小荒村看看。” 也不知他们何时才会再相见,祝江江只能尽量邀请他们。 “祝姑娘,我一定去!” 许顾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就月余的路程嘛,我可没忘了要去小荒村看看你新盖的社区呢。” 他不说,祝江江都差点忘了这事儿了,“好啊,那我在社区给你留栋房子,让你送货到小荒村的时候,可以随时小住几日。” 许顾:“一言为定!” 祝江江:“那……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他们本来不想搞得那么感伤的,可离别的情绪说来就来,谁都控制不住。 许攸隐忍着,紧咬的牙关出卖了他内心的不舍。 但他要保持自己亲王的姿态,默默看着祝江江等人离去的声音,一声不吭。? 第二八九章 回村发现,屋子被人霸占了 经过二十余天的长途跋涉,马踏千山。 裴祭和祝江江一行人,终于在九月初,回到了江南镇。 回程到一半的时候,裴祭就让人飞鸽传书回来,此时,申敏和周凉等人,早已经等在小荒村好几日。 只为在第一时间,迎接祝江江和裴祭。 “大家快看,那是不是裴将军和小村长,他们回来了!” 九月中,二茬的稻子正在进行第一次捡练,把田里的野草拔起来,还有的在给稻子杀虫。 大伙儿正在地里忙着的时候,就看到远处的岔路口拐进了两个人。 那二人骑着马,马蹄扬起尘土。 二人的身影在烈日的下,和被炙烤的大地一样,变得扭曲、游离,不过依稀能看出朝村里走来的,是一男一女。 村里人早就听说祝江江和裴祭要回来了,周大人这几日都等在村里,所以大家猜测,那是二人就是祝江江和裴祭。 不管是不是,在地里的人都从稻田里上来,一边盯着远处的人,一边弯腰洗手,准备回家。 “是!是小照和小嫂子回来了!” 许老根激动得一拍大腿,打着赤脚就往村里跑。 边跑还边喊:“大伙儿快出来,小嫂子和小照回来了……” “回来了?!” 许老根的声音在村里回荡,跟后山的蝉鸣争大小,在家的人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 他们有的手里拿着锅铲、有的在缝衣服,还有的连裤子都没穿好,就从茅厕里跑出来了。 “真的回来了?在哪儿呢?进屋了吗?” “没进屋,在村头路上呢。”许老根帮着那没提好裤子的男娃把裤子穿好,“大伙儿都别急,瞧瞧都成啥样了。” 他嘴里说着别人,却忘了自己此刻也是高兴得连鞋都没穿,就从田里跑回来给大伙儿报喜了。 暂住在金秋阁的周凉和这些天一直在村里等候的申敏也跑了出来,伸长了脖子往村口的方向看。 “终于回来了。”周凉低声叹道。 申敏没他那么矜持,看到祝江江的马,她就迎了上去,挥动双手,又蹦又跳,“祝姐姐……” 祝江江和裴祭两人是从花海的方向回来的,其他将士在回到花海的时候,就拐弯回旁边的营地休息了。 只有他们二人往村子里回来。 经过二十多天的赶路,每日在马上的时间足有八九个时辰,吃不好、睡不好,一心只为赶路的祝江江,瘦了一大圈。 裴祭也好不到那儿去,在路上没有时间打理自己,他现在都长出胡子了。 “申敏,周凉?你们都在啊。” 看到申敏,祝江江还没觉得有什么,看到周凉她就有点意外了。 他算得那么准吗?知道他们今日会回到村里? 祝江江从过年走到现在,足足九个月时间,申敏看到她,直接就没忍住,抱着她哭了起来。 “祝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难、好想你啊……” 申敏莫名大哭,把祝江江都吓到了。 这丫头向来风风火火、没心没肺,还有四个哥哥宠着,她这么厉害,怎么看到她回来,就哭成这样? 就好像,受了很多委屈,终于等到她回来给她出气一样的,放肆地大哭。 申敏还真受委屈了。 不过委屈归委屈,祝江江回来了,她还是很高兴的。 “裴将军、小娘子,累了吧?先进门歇歇,我这里还有澧京送来的消息要给裴将军看。”周凉委婉地提醒道。 关于澧京的消息,目前只有他一人知晓,村里人和申敏都未听说,他们只是很高兴看到祝江江回来了而已。 收到周凉的暗示,祝江江看了村里大伙儿一眼,回头对裴祭道:“相公,你先跟周大人去看看情况吧,我跟许爷爷他们说说话。” 刚回村,连家都没来得及回,本来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但事涉边关百姓安危,他们可以一边休息一边商量澧京的安排。 裴祭见村里人都来了,看他们满脸激动的模样,他知道,祝江江一时半会儿是无法脱身的。 于是便没有等她,转身跟周凉进了金秋阁。 “周大人咋回事儿啊,在村里住了好些天,一回来就把小照叫去了,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村里人两边吃瓜,关心裴祭的同时,也关心祝江江。 “对了小嫂子,小西州好玩儿不?那里有啥好吃的没,人长得好不好看啊……” 大伙儿把祝江江围了起来,叽叽喳喳地问。 祝江江被他们的热情吵得头疼,无奈笑道:“许爷爷、六婶子,我刚回来,大家先进屋坐会儿吧,我喝口水再跟大家说。” 说着,她便要请大家进门。 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篱笆院门,就被申敏拦住了,并且她发现,村里大伙儿都站在她身后,没有要跟她进门的样子。 “祝姐姐,有个事儿我觉得要先跟你说说。” 申敏一脸愧疚难当和迟疑,犹豫了许久才指着裴家,道:“你屋子里,有人住了。” 祝江江没太明白她的话,“什么意思?你说小鱼回来住了还是?” 在她离开去小西州的时候,裴小鱼是由周凉照顾的,她要么住在书院,要么住在衙门。 现在她家里有人,是裴小鱼回来住了吗? “不是。”申敏摇摇头,咬了咬唇,豁出去了一样,“是你爷奶和你二叔一家,还有你小姑。” 祝家人?! 祝江江累到没力气,却还努力给大家挤出微笑的,疲惫不堪的脸上,在这一刻,所有的笑容全都消失殆尽。 她皱着眉头,紧盯院里那扇虚掩的大门,问:“谁让他们来的?他们在我家住了多久!” 申敏是祝江江离开之后,被委托照看生意的人,不管是酒楼、虾塘、茶山还是书院,她都有话语权。 可唯独裴家这栋房子,她没守住。 “祝姐姐,你刚走没两个月他们就来了,都在这儿住有半年了。” 回想起祝家人刚来的时候,申敏就气得要哭,带着哭腔一个劲儿地跟祝江江解释:“都是我不好,没能拦住他们。” 村里人见申敏哭了,都纷纷站出来替她说话。 “小嫂子,这事儿不怪申家姑娘,你家爷奶也太厉害了,我们也想着替你拦过,可是拦不住啊……” 第二九零章 整治熊孩子和熊父母 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祝家人当初是如何霸占她家房子、如何欺负申敏、斥责村里人的情形。 虽然很多人在说,祝江江没能听一句整,但却还是从大伙儿零零散散的话语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祝家人在她离去小西州的两个月后,就拎着所有家当,跑来要占她的房子。 当时申敏不在村里,在忙生意上的事儿,裴小鱼也开学了,在书院里上课。 祝家人来的时候,村里有个老人瞧见了。 那老人阻止了,但祝家人理直气壮,信誓旦旦的声称,是为了照看自家生意来的,叫他们少管闲事儿。 村里人见祝家人不讲理,就去叫来了申敏。 申敏来的时候,祝家人正在砸门撬锁,她二话不说就冲过去拦,但却被祝淑芬和其二嫂两个女人按住,动都动不了。 当时正是春种,村里只有几个老人和没上学的孩子在,没人能拦得住祝家一家。 再后来,申敏去找了周凉,周凉带人来的时候,祝家人已经撬锁住进去了。 周凉责令他们搬出来,可祝老头和王氏,还有那一大家子,全都躺在地上,死皮赖脸地不肯走。 还嚷嚷着“杀人了、官府欺负人”之类的话。 周凉没理会,他们又扬言再动他们,他们就撞死在裴家之类的话,这下,连周凉也没办法了。 再后来,祝家人住进裴家之后,又开始打祝江江在小荒村生意上的主意。 他们无数次给申敏施压,要她交出祝江江的生意。 不过申敏把账本藏得很好,就算她住的宿舍三天两头的被祝家人闯入翻找,她都没让祝家人找到,硬扛了下来。 但也因此,申敏被祝家人骂得很难听,连带申谈、申笑也一起被骂。 听着外面的人在跟祝江江告状,早就听到动静、躲在屋里不敢出去的祝家人,此刻恨小荒村恨得牙痒痒。 “这群穷酸的,我看他们就是趁机报复,就是看不得我们一家过得好,我吃住我孙女儿家,这有什么错!” 王氏趴在门缝后,听着外面的动静,边听边骂,还给自己找理由。 “就是啊娘,大房那两口子死了那么久,一点儿孝都没尽到,我们现在是给大房机会,那用得着他们说三道四的。” 二房的媳妇儿小王氏在一旁附和,添油加醋的。 她只是想通过这些话,给王氏多点信心,好等祝江江进来质问的时候,让王氏出头,她躲在一旁看着。 屋里祝家三个女人正愤懑的时候,房门突然就被踢开了。 只见祝江江一脸怒色踏入,手里还提着裴祭的随身软剑。 看到被吓得抱成一团的祝家人,她剑指过去,没说话,王氏就颤颤巍巍地先开口质问她:“你、你反了教了还,竟敢用剑指着你爷奶,还不快放下!” 王氏嘴上硬气,动作却软弱得不行,抓来二房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挡在自己身前。 她以为,祝江江就是再厉害,也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所以孩子是她最好的挡箭牌。 祝江江看到这一幕,她第一反应就是:无耻! 正当她还在心里为那个被拉出来的孩子感到可悲的时候,那孩子就站了起来。 指着她,用孩童脆生的嗓音,骂道:“贱丫头,你是贱丫头,你没良心,有好吃的不给弟弟。” “壮壮!” 小王氏吓得脸色煞白,一把拽过那孩子,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乱说话。 可那熊孩子似乎熊惯了,张嘴就咬小王氏的手,挣脱出来,继续嚷嚷:“娘,你抓我干啥,你不是说贱丫头以后的东西都是我的吗?这把剑也是我的……” 说着,那熊孩子就朝他新看上的“玩具”伸手。 方才那些话,一个五岁的孩子自己肯定想不出来,定是受了身边人的影响。 而那个人,或者说那些人,就是她眼前的这些个祝家人! 看着熊孩子上前来,掰她的手指跟她抢她手里的剑,祝江江的脸色就愈发黑沉。 她几乎没多想,一脚就把那熊孩子踹开了。 熊孩子被摔了个屁股墩,疼得他哇哇叫。 又尖又难听的哭声吵得祝江江头疼,她最受不了这种动不动就哭闹的熊孩子了! “闭嘴!” 祝江江蹲在熊孩子面前,一巴掌打在熊孩子的嘴巴上,大声呵斥:“你哭什么哭,你以为全天下都是你家吗?想哭就哭,想闹就闹!” “你打娃做啥呀——” 王氏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子被打,“蹭”地就窜过来把祝江江推开,“孩子还那么小,他懂什么,你是大人,你打他,你还要不要脸!” 艹! 多经典的熊家长语录啊。 “我不打他,我打你怎么样?”祝江江把剑指向王氏,冷冷地看着她。 王氏的经典语录里,除了孩子还小之外,还有倚老卖老,“祝江江,我是你奶,你敢动手,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忘宗忘祖,你忤逆不孝,天理不容!” 屋里的动静,村里人都站在门外看着。 他们是站在祝江江这边的,但这也是祝家的家务事,他们不适合插手,所以大伙儿都没说话。 申敏倒是进门了,她想帮祝江江,但似乎,她还没有出手的机会。 “王氏,你莫不是忘了,两年前我敢对你动手,今天我就还敢!”祝江江从来不受这种无理取闹的道德绑架。 手中的剑直指王氏,戳了过去。 “嘶……”门外的大伙儿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那王氏更是吓得跌坐在地上,抖似筛糠。 就在大伙儿以为祝江江的剑刺到王氏的时候,只见祝江江胳膊一挥,王氏那黑白参杂的头发就掉落在地上。 她仍觉得不够似的,又走上前,抓着王氏的头发,用剑胡乱地割。 “啊这……”众人有点看不明白。 就只是割头发那么简单吗? 王氏被吓懵了,所有没有反抗,轮到祝淑芬的时候,祝淑芬抱着头,大喊大叫地在屋里乱窜。 想要跑出去,但申敏张着双臂,把门死死挡着,她跑不掉。 “别割我的头发,我还要嫁人啊……” 第二九一章 我要让祝家断子绝嗣 “真没用,两年多了,还没嫁出去?”祝江江一声嗤笑。 她没记错的话,祝淑芬已经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好多年了吧? 她没被祝家卖掉之前,王氏就已经在张罗着给祝淑芬说亲,怎么到现在,进度是一点儿没有呢?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别嫁了,反正也没人要。” 祝江江杀人还要诛心,抄起桌上一个茶壶甩了出去。 茶壶在祝淑芬的额头炸开,碎片不负所望,破了她的相。 见血了! 无赖总是不怕打,只要不见血,挨一顿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何乐而不为?这就是无赖的本性。 但现在,见血了! 祝家人吓愣在原地,大气儿不敢喘一个。 祝江江趁此,也把祝淑芬的头发剃成了麻赖,这个形状,除了光头,没有别的拯救之法。 “申敏,这个留给你。” 剃完祝淑芬,她把小王氏留给了申敏。 有了祝江江撑腰,申敏那有仇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机会? 只见她脸上一喜,从怀里掏出一根火信子,一拔塞子,吹出火苗,道:“祝姐姐,我可以用这个吗?” 祝江江见状,一个劲儿地笑着点头,还冲她竖起大拇指。 果然是她挑中的人,有魄力、有胆量,这个性格她真的爱了好吗?! “不、不……” 祝江江和申敏是玩得不亦乐乎了,可有的人就不行了,直接吓破了胆。 看着越走越近的申敏,小王氏抓着祝老二,破口大骂:“你这个没用的男人,快救救你婆娘啊,你婆娘都让人欺负到头上了,你咋一个屁都不敢放!” 祝老二被小王氏抓着又打又骂,可尽管如此,他依旧一个字都不肯吭。 和那祝老头一样。 祝家的男人,都是废物! 小王氏向自家男人求救无果,她转头又对着祝江江大吼:“祝江江,你能耐,你就会欺负我们胆小柔弱的女人和孩子,你爷、你二叔,这些男人你咋动都不敢动?!” “胡闹!” 祝老头见自己被拉出来挡,他愤恨地斥了小王氏一句。 那模样,就是他在家里作威作福,在外软弱无能的样子,祝江江记忆深刻。 不过,祝江江并不是像小王氏说的那样,不敢动祝家的男人。 她可是为祝家的男人,准备了别的大礼。 “二婶,你命不好,这辈子遇上了我二叔这样的男人。” 说着,祝江江走到自家柜子前,那里放着她以前用的护肤品之类的东西。 即使柜子已经被祝家人翻得乱七八糟,但她还是从里面找出了一个什么瓶子,又回到几人跟前。 “不过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无论你怎么投胎,都不会遇上祝家的男人了。” 祝江江盯着手里的瓶子,笑得阴森,“因为,我今日就要祝家,断子绝嗣!” 她的模样实在可怖,不知道为什么,看得祝家父子俩头皮发麻。 “你、你想做啥,那不是金疮药吗?”祝老二咽了咽喉咙,颤巍巍地问。 “是啊。” 祝江江一脸天真无邪,冲他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子,“一会儿绝根的时候,抹点金疮药就不疼了。” 嗯?! 绝、绝根?! “不要脸,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祝老头羞红了脸,大声呵斥。 不过貌似,现在的重点不是祝江江要不要脸了吧? “我很想问问你们,你们当初撬我家门,住进我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回来之后,你们会怎么样?” 祝江江故作思考的样子,她实在是好奇啊。 “……”祝家没人敢说话。 他们没有没想过? 自然是想过的! 他们想着,祝江江现在有钱了,不像当初刚到小荒村那会儿,穷得叮当响。 所以那会儿王氏和祝淑芬来找她,她实力不足,会拒绝他们祝家也正常,可现在,她应该没有理由再拒绝了吧? 这样想着,他们就觉得理所当然了许多。 可谁知,祝江江对他们不是不孝,而是恨! “不说算了,那就直接进入下一个流程吧。”祝江江耸耸肩。 回头看了看门口,正想着裴祭和周凉应该听到这边动静了的时候,就看到二人带着两个衙役,挤开人群进来了。 裴祭不知家里被人霸占了,周凉也是把信交给他之后,才顺口提了一嘴,他这才知道。 不过看到屋里一地的头发,还有申敏抓着小王氏的头发,一撮撮慢慢地烧的场景,他就知道,他家娘子没受欺负。 “他们想要如何处置?”裴祭看了毫发无伤的祝家父子,问祝江江。 祝江江笑吟吟地把手里的金疮药塞到裴祭手里,“让他们一家做公公吧,包括那个小屁孩,相公,交给你啦。” “啊?那孩子也……” 祝江江的话,引起门口一阵小小的骚动。 村民们都想不到,她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太狠了吧?! “申敏,走,我们回避,去民宿住几天。”祝江江不理会村里那些闲言碎语,招呼着申敏就离开了。 她不要命的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回家的时候,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遇到这种糟心事儿。 她没要他们的命就不错了,谁还敢说三道四的! 祝江江脾气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怕就别惹她。 “好。” 申敏离开之前,还用力薅了一下小王氏的头发,泄愤。 两人骑马到民宿,祝江江要了一栋离酒楼最远的房间,又跟民宿的人要了洗澡水,就回房了。 这些天她真的累毙了,洗澡的时候还差点在浴桶里睡着。 要不是裴祭进来发现了她,她怕是要淹死在浴桶里。 “那边完事儿了吗?这么快?”祝江江被捞起,看到来人,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 “嗯,刀很快。” 刚才的血腥,裴祭都毫无波动,看到她,他倒是心神荡漾不少。 接连二十余天的赶路,他就二十余天没有碰她。 如今又马上要离开,他心中实在不舍,所有的情绪堆到一起,让他不知所措。 他卸去身上的衣服,抱着她一起,静静地、没有说话。? 第二九二章 几个意外来客 祝江江和裴祭睡了一天一夜。 哦不,准确地说是,祝江江睡了一天一夜,而裴祭,早早就醒来了。 他知道她这些日子赶路太累了,所以没有吵醒她,只是坐起来,看着她,从黑夜看到天亮。 澧京那边传来的信,情况十分不明朗,边关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无从得知。 所以他必须亲自去看一看。 只是这一走,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是边关无战事,顶多半年,他就回来了。 若是又跟几年前那样…… 裴祭胡乱地拨了拨头发,他不敢想。 酒楼。 那早已等在小荒村,等着祝江江和裴祭回来的不速之客,一大早的,就找民宿的人,询问祝江江的下落。 “申姑娘,不是说祝姑娘回来了吗?她人呢?” 抓住申敏问话的人,正是南风乾。 南风乾早在半个月前就到了小荒村,他按照祝江江之前跟他们说的,去了小荒村村口第一家。 但那院子里的人实在胡搅蛮缠,且叫人不齿,特别是那家人里面的那位姑娘,总是给他抛媚眼。 他差点没动手。 也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可这里的人告诉他,那家里的人跟祝江江关系不大,他这才忍着,等到了现在。 如今听说祝江江回来了,他又去小荒村走了一趟,那裴家静悄悄的,烦人的东西不在了,祝江江也没在。 不得已,他才把这半个月来,他所认为的管事的申敏拦了下来。 申敏昨日亲自帮祝江江把包袱带去民宿房间的,她知道祝江江住在哪栋,“南风公子,祝姐姐长途跋涉,此时还在休息,你再等一等吧,她起来了我会通知你的。” 南风乾到了此处后,并未告知他们他的真实身份。 这才导致申敏把他当做普通客人看待,礼貌有,但不会迫于他的身份,事事都依着他。 南风乾吃了闭门羹,有气无力地倒在一个餐桌位置上,招了招手,然后点菜。 心情再差,也要吃饭。 “南风公子,我早跟你说过了,我那个弟妹手底下的人,都很有个性,你非不信。”一道充满调侃意味的男声从南风乾身后响起。 接着来到他面前,在他对面坐下。 说话的人,正是裴桑。 裴桑是得知东照国挑衅、边关起乱一事,才特地下江南来的。 他比裴祭先到小荒村七八天罢了,他一到,就看到了这个曾在澧京有过一面之缘的南风乾,他认出了他。 “裴大公子如此有心得,想必曾吃过不少这样的闭门羹吧?” 南风乾这么一想,瞬间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咳咳。”裴桑战术性咳嗽,掩饰自己曾经那不堪回首的遭遇。 他那时候,岂止是吃过闭门羹啊,因为他那个不成熟的妹妹,他在小荒村没少遭受冷眼对待。 这次回来还好了一点,至少大伙儿对他已经没那么重的敌意了。 同病相怜的二人,默默举起手中的茶杯,敬了对方一杯。 …… 祝江江是被吵醒的。 裴祭没舍得叫醒她,反倒被门外的裴小鱼占了便宜,把她给吵醒了。 “嫂子、哥哥!” 裴小鱼趁着吃午饭的时间,从书院请假,跟明瑶和朱清然一起来了。 听到声音,祝江江被惊醒,一睁眼就看到裴祭低着头,紧皱的眉头表示了他的不悦。 他为什么不高兴?祝江江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不过没等她问出口,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了,“嫂子,你起来了吗?我是小鱼。” “想睡的话就接着睡,我出去打发了他们。”他家娘子,他允许她赖床,至于其他人,就算是自己亲妹妹,他也不在乎。 “不用,我已经醒了。” 祝江江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看了一眼窗外,太阳透过窗纸,在地上晕开,她才知道,天已经很亮很亮了。 二人应了外头一声儿,起来穿衣服,简单洗漱之后,才开门出去。 门一开,祝江江还未看清门外的人,裴小鱼就冲过来扑到她怀里,“嫂子,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她摸着裴小鱼的头,看着眼前站着的几人,震惊不已。 “南风公子?大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再看旁边站着的明瑶和朱清然,祝江江都快惊掉下巴了,“明先生,你的肚子!” 她大半年没在,明瑶就已经怀孕了,而且肚子都隆起来了。 这速度,太快了吧! 裴祭也看到了明瑶的肚子,他第一反应就是羡慕。 他们二人才成亲半年,明瑶就已经有身孕了,可他和祝江江呢?唉…… 明瑶羞涩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的幸福不言而喻,“祝先生,你们也该努力了,否则我就要超过你们了。” “祝姑娘,能不能先让我们进去说话?”南风乾突然有点后悔,他不该跟他们一起来的,目光都不在他身上了。 祝江江让几人进屋,顺便跟民宿的人要了吃的。 等着饭菜做好的时间,她一个劲儿的抓着明瑶,想听他们成亲的八卦。 她们聊得开心,几个男人就彻底被无视了。 对于南风乾的到来,裴祭似乎早就猜到了一样,他并未感到多好奇,反倒是裴桑的到来,让他吓了一跳。 “大哥为何在此?”他问得很直接。 难道又是来催他回去娶裴萱的? “澧京关于边关的传言无数,我来,是想同你一起去看看。”裴桑说得含蓄,在场没几个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裴祭清楚他在说什么,迟疑道:“可是大哥你……” 裴桑不以为然,叹了一句:“出身在裴家,又怎会真的文弱。” 京城裴家好歹也是一代老将之家,家里又有裴程这样顽固执拗的老将军在,他就算是不习武,也没柔弱到那种弱不禁风的地步。 再说了,裴祭不也是在沙场上练就的这一身武艺吗? 裴祭既然可以,那他这个做大哥,也可以。 更何况,这是裴程的命令。 裴祭跟他们裴家,始终不是一心,也不会成为他们裴家人,所以老将军才狠下心,把裴桑送到边关去。? 第二九三章 我要断了皇宫的粮! “大哥,你也要去吗?” 祝江江的耳朵始终分一只在裴祭和裴桑二人的对话上,听到裴桑也要去边关,她跟裴祭一样,第一反应就是替他担心。 裴桑是个书生,没练过功夫,此行冒然前去,怕是会不安全。 “裴公子要去哪里?”南风乾问道。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在场的其他人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包括南风乾。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儿罢了,南风公子,如今弟妹已经回来了,有机会,让她带你好好看看这里才是。” 裴桑打了个马虎眼,敷衍过去。 边关的情况还处于未知,朝廷没有大张旗鼓的让百姓们知道,对小荒村的人,他们自然也是保密的。 一切还要亲自去看过再说。 说到这个,南风乾来了兴致,“祝姑娘,江南镇果真如同你在小西州时所说的那样,江南水乡、景色怡人、物产丰富,在下真是来对了。” 一路走来,他们也曾途径不少大澧朝的城镇,可那些地方,在他眼里,无一处特别的。 有的甚至穷得叮当响,比他们青南好不到哪儿去。 直到来到了江南镇,南风乾才知道,这里是另一番天地。 而且据说,如今的江南镇是祝江江一手带起来的,这要是真的话,那他真的得多学习学习了。 “南风公子过奖了。” 祝江江面露一丝歉意,接着说道:“不过我刚回来,手头上还有不少事情要忙,这段时间可能招待不周,还望南风公子见谅。” 裴祭估计在小荒村待不了几天了,等花海的营地那边准备好,他应该就会离开了。 这段时间,她肯定是要忙着给裴祭做准备的。 除此之外,她刚回村,生意上的事情她估计也要忙一阵子,社区那边已经在收尾了,后续宣发的事情,自然也要落到她头上。 这一阵子,祝江江估计都没有空招呼南风乾了。 “无碍,祝姑娘无需招待在下,尽管忙自己的事情便可,只要让在下在一旁看着就行。”南风乾巴不得她忙自己的事业。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趁机学习了。 祝江江不知道南风乾想干嘛,她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放在他身上。 她现在关心的重点,是裴祭。 跟几人寒暄了一下午,直到快到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全部散去。 “相公,周大人那边可有跟你说什么吗?” 祝江江和裴祭坐在民宿门前的庭院里,吃着后厨送来的果盘,轻声聊着。 她才离开大半年的时间,小荒村的果树就又有很多成熟了,水果的种类比离开之前,多了好些。 裴祭吃着她喂来的水果,情绪依旧很低落。 他答非所问,“周大人说我们家已经清空了,那几人也被送回祝家村了。” “我说的不是这事儿,是澧京的信。”祝江江缠着那个问题不放。 早在小西州,他们得知边关起乱那一刻开始,她就问过他,她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但裴祭的答案是:不可以。 他不让她去,她听话地选择留在家里,但至少,也让她知道知道澧京的想法吧,否则她一定会担心。 说不定,她还会偷偷跑去边关呢。 裴祭知道她不会放过这个问题。 他扭过头,看着她,许久后才开口:“暴乱需平,但不会起战事,娘子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平乱又怎会不起战事? 裴祭这么说,只是在安慰她,让她放心罢了。 他说话的时候,祝江江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眼睛里的坚定和坦荡告诉她,他说很快会回来,那就一定会很快回来。 “我在家等你。”祝江江又叉了一块水果,递到他嘴边。 裴祭张嘴咬住那块水果的同时,也把她手里的竹签拿走,丢在盘中,然后起身,抱着她回房。 没几天时间能跟她待在一起了,他一刻都不想浪费。 …… 祝江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恨周凉的动作太快! 今儿才是裴祭回小荒村的第三天,周凉就已经替裴祭准备好了出发去边关的所有东西,包括马匹和粮草。 祝江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迫接受,裴祭明日就要离开的事实。 周凉已经被祝江江恶狠狠地盯了大半天了,他心虚得不敢对上她的视线,只能弱弱地跟她解释:“是皇上下旨,要我提前给裴将军做好准备的……” 不然他怎么会暂住在金秋阁,而不是在衙门呢? 就是因为澧京给他下旨了,让他提前通知涂副将整合众将士,再打开江南镇的粮仓,做好粮草准备。 粮草几日前就已经随着顾风间的镖车,提前出发了。 现在就等裴祭一人。 “砰!” 祝江江手起刀落,菜刀狠狠剁在案板上,刀尖嵌进砧板里,拔都拔不出来,可见她有多生气。 “这个武靳,我要断了皇宫的粮!” 送往澧京的蘑菇、虾干、茶叶和水果等东西,除了合作的铺子之外,还有一条线是专门送皇宫的。 现在,她决定断了这条线! “额……”周凉吓得躲到厨房门外,以免被她伤及无辜,“小娘子,要不要我帮你把刀取出来?” 他指的是深深插到砧板里的那把菜刀。 “你还是去帮我看看,我的新家具到了没有,到了就帮我抬进去。”祝江江用力拔了两下,菜刀就取出来了。 裴祭明日要走,今晚这顿饭,她要亲自做,顺便再做一些给他带着路上吃。 至于她说的新家具,是因为屋子之前被祝家人用过,不少家具她都扔了,床上那些枕头被褥她更是一样没留,全都换了新的。 今早申敏替她去城里,买了很多新家具和衣裳被褥,现在差不多要送到了吧。 不管怎么样,今晚他们就要住进自己家。 “我马上去!”周凉如释重负,一溜烟就跑了。 此时的裴祭也并未离开小荒村,而是在帮忙把门口的菜园和鱼塘归整好。 祝家人只知道霸占她的房子、吃她家的菜园和鱼塘,却不知道帮她维护好菜园和鱼塘,搞得乱七八糟的。 裴祭想着,在离开之前,他怎么着也要把菜园和虾塘给弄好,方便他不在家时,她可以随时取用。 菜园和鱼塘被糟蹋了还可以恢复,只是那牛圈可惜了。 祝家人在小荒村的时候,从申敏手里占不到一丝生意上的便宜,他们为了过活,就把裴家原先的那几头牛给卖了。 如今牛不在了,牛圈里只有他的马还在。 第二九四章 你不回来我就改嫁 裴祭要走的消息,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相瞒也瞒不住。 一大早的,去茶园里采秋茶的村民看到花海的营地那边在集合人,将士们都背着行囊,整装待发的样子。 大伙儿这才知道,将士们要走了。 将士们走了,那带领这些将士的裴祭,是不是也要离开? 他们这是去哪儿? 祝江江从昨晚开始,就因为裴祭要离开的事情,眼眶一直红红的,忍着没哭。 不过还是在早上给他做早饭的时候,没忍住,猛地掉眼泪,裴祭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裴小鱼昨日就从书院请假回家,跟他们一起吃饭,今天也没有去书院。 看到祝江江独自在厨房里掉眼泪,她拉着裴祭的衣袖,提醒他:“哥哥,嫂子哭了。” 她的意思是,要他去安慰。 裴祭又怎会没试着去安慰她?可不管他说什么,祝江江都明白,但她还是哭个不停。 “裴将军!” 许老根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他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就看到裴家的篱笆院门被人推开,许老根闯了进来,接着是其他村民陆陆续续的,也闯了进来。 许老根大步走到裴祭面前,拉着他的手,急声问:“小照啊,你是不是要走了?去哪儿啊,咋还没待几天又要走了呢……” “是啊,我们看到营地那边在收拾东西,咋的,是不是哪里又起战事了?” “哎哟,要真是起战事,那可不得了,那你这次去多久啊,你走了,小嫂子和小鱼咋办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拉着裴祭问。 他们胡乱猜测,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搞得村里头顿时人心惶惶的。 祝江江在厨房里听到动静,探头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活儿,又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就冲了出去。 她挡在裴祭面前,笑着解释道:“许爷爷、各位叔伯婶子,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相公他是要去澧京,没你们说的那事儿,大家别吓唬自己。” “去澧京?” 众人愣了一下,吵闹的院子安静了许多。 “对,将士们不能一直散于此处,总归是要回到三军的。”裴祭很默契地配合起祝江江,安抚村里的人。 现在的小荒村和过去不同,小荒村的官道已经变成了来往频繁的官道。 人多口杂,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他是去边关,那全大澧朝就都知道了。 到时候,就真的引起恐慌了。 听到是将士要回营,村里大伙儿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吓了我一跳。” “就是啊,害我还以为边关又起战事,我刚才都想去书院把我家幺儿带回来,出去逃去了。” 七年前小荒村就抓壮丁的事儿,到现在大伙儿还是心有余悸。 整个村子,被抓了那么多人,就裴祭一个人回来了,他们能不害怕嘛。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那咱们走吧,去采茶去。” 众村民互相招呼着,纷纷离去。 看到他们这种反应,祝江江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他们倒是可以放心的去采茶,去做自己的事儿了,可她呢?她还要独自一人承受他在边关的紧张和担忧。 连裴小鱼,他们都没有告诉她这个事实,只告诉她,裴祭要离开家一段时间。 祝江江替他打发掉村里人后,又扭头回了厨房,跟裴祭生闷气。 这一次,裴祭没有听她的话,让她一个人静静,而是追了上去。 “娘子……” 裴祭从身后抱住她,祝江江挣扎了两下,他没放手,就任由他抱着。 “你可以受伤、可以断手断脚,不管你是瘸了还是残了,我都可以养你一辈子,只要你活着回来!” 祝江江赌气地说着狠话。 裴祭:“好。” 祝江江:“别逞英雄,该认怂就认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知道吗?” 裴祭:“好。” 祝江江:“我会照顾好小鱼和家里,你不用牵挂我们。” 裴祭依旧无条件点头:“好。” 祝江江沉默片刻,声音低了许多,“你要是回不来,等小鱼嫁人了,我就……” “不许胡说!” 这一次,裴祭不允许她把话说完。 他扳过她的身子,认真地跟她保证:“我会回来,我一定活着回来见你!” 祝江江瘪瘪嘴,用力抹去脸上不争气的泪,扑倒他怀里,故作傲娇,“哼!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刚才可不是说要殉情,我是要改嫁。” 她重新抬起头,再次强调,“你要是回不来,等小鱼嫁人了,我就改嫁,不要你了!” 她能这么说,就代表她已经接受了他要离开的事实。 裴祭就喜欢听她威胁他,这可比千叮咛万嘱咐有用多了,为了不让她改嫁,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娘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有那个机会的。”他抬起头,轻轻摸她的脸,很不舍的样子。 …… 裴祭终于还是要走。 祝江江牵着裴小鱼,从家门一直送他到江南镇北城门,在北城门口,周凉也前来送行。 “相公,记得给我写信,半个月一次,别忘了。” 祝江江一再叮嘱,他们说好的,半个月他就要来一次信,要是没有信,她就去找他。 其他将士已经陆续从北城门出发,裴祭迟迟没有上马,“我会的。” 裴桑也没有上马,“弟妹,你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阿祭的。” “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别给我家相公添乱就行。”祝江江白了他一眼。 她总觉得裴桑不该一起去,一个书生去边关,别人照顾他还照顾不过来,哪轮得到他照顾别人? 说到他这一介书生,祝江江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裴桑,“这个你好好看看,万一用得上也说不定。” 裴桑接过那册子,好奇地翻了翻,“这是什么?” 祝江江没理会他的问题,反正他看了就会知道。 只见她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个香囊,递给了裴祭,“相公,这个你拿着,里面的东西你也要仔细看,能保命。” 那是她从空间里的千亿物资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救心丸,能保命! 但不多,她很自私的,只给了他一人。 裴祭紧紧攥着手里的香囊,红了眼眶,隐忍着、颤抖着声音,道:“娘子,保重。” 第二九五章 盖一个现代化的新区 裴祭离开已有五天,祝江江消沉了三日,要不是申敏一直拉着她出门,她怕是连家门都不愿出。 “祝姐姐,社区快要完工了,你回来这么久都没去看过,你怎么当老板的!” 申敏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拽着祝江江,让她上马去小鸡村。 她好不容易把祝江江从家里带出来,可现在呢?她又待在书院不愿动。 她不能再让她这样消沉下去了! “前两日顾氏镖局的镖车来过了,我给各位掌柜都送了信,让他们把这半年的生意汇总一下,不久你就会再来事情忙活,祝姐姐,家里的生意,你得抓点儿紧了。” 申敏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祝江江听得头有点大。 “申敏,这事儿你都能自己打理,就别叫我了吧。”她依旧想摆烂。 也许是习惯了身边有裴祭的日子,裴祭一走,祝江江就感觉做什么都没意思。 她只有一个念头:想去边关! “祝江江!” 申敏气得不行,第一次叫自家老板全名,“你再这么下去,大伙儿就看出来了。” “嗯?” 祝江江疑惑地盯着申敏。 申敏不装了,跟她坦白,“祝姐姐,其实姐夫不是去澧京,而是去边关对不对?你不想让大家知道、不想让大家担心,你就表现得正常点好吗?!” 除了祝江江自己之外,她是全江南镇最了解小荒村生意和事情的人。 平时又因为业务上的事儿,她没少跟衙门、顾氏镖局,还有朱清然等人打交道,这些人,无论是谁,只要她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她打听不到的。 所以祝江江想瞒着她,基本是不可能的。 祝江江若有所思地看着申敏良久,把申敏都看毛了。 最后,她只是笑了笑,道:“申敏,我就奇怪了,你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天赋和才能呢,这么好的一个人才,居然让我捡了便宜,啧啧,我运气真好。” 说着,祝江江拍了拍申敏的肩,肯定她,“从下个月开始,给你涨一倍工钱,小鸡村也给你一套房,走,挑房子去!” “真的?” 申敏双眼放光,迫不及待的上马,“谢谢祝姐姐。” 她是亲眼见证了小鸡村的房子,从一片荒山变成了现在的锦绣模样。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在看到成品后,她就发誓,一定要在这里买一套,因为在这里生活,真的很方便。 祝江江所盖的社区,不仅修了路、盖了房子,房子的配套还十分完整。 她都不知道祝江江是怎么想出来的,居然在人住的地方,还搭配了小花园、小广场、小卖店,就连医馆她都要配。 不仅如此,她还提过要做什么公共马车路线。 这个东西申敏没有听说过,但她知道,这一定是有利于民的东西。 总之,她非常期待! 两人骑马来到小鸡村所在的位置,眼前已经不再是一片被烧过的荒凉大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漂亮的木屋和青砖院。 之前受火灾,全村被烧毁的小鸡村,朝廷已经出银两给他们重建了村子。 他们依旧住在那四面环山的旧址,而祝江江盖的新区,在小鸡村和榆林寺的中间位置,新区前面就是官道。 经过一番整改,原本凹凸不平的大山,如今山脚已经被填平,盖上了一栋栋漂亮的青砖院。 山脚往上的地方,也变成类似梯田一样的,高度不规则的平地,平地上盖的是独栋独院的木屋。 从山脚往上看去,青砖院整齐漂亮,坚固的房屋给人安全感。 上面一枝独秀的木屋,又给人一种宁静悠远的感觉。 再加上后山栽种了半年的果树林,果树林正是成长期,更加让人觉得,这里充满了美好的愿景。 新区正在收尾,此刻周家兄弟俩收尾的工作是安装引水管和排水沟。 引水管用的是祝江江厂子里的橡胶,排水沟则是直接挖在地下,用青砖垒着。 看到那些橡胶,祝江江再次感慨,她的橡胶厂何时才能真正上市啊,东西全都用在自家了。 雨衣、雨棚、泳池,还有现在的排水管,沙河村那点橡胶真的不够用。 “祝掌柜!” 瘦了一大圈的周献突然在工人群里站起来跟祝江江打招呼,要不是认得他的声音,祝江江都差点没认出来他。 “早就听说你回来了,咋都没来这儿啊。” 周献一开口,周时也从远处过来,兄弟俩都一样,身上挂满了干活的工具。 “祝掌柜,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快到处看看,看看我们的手艺,跟你要的是不是一样。”周时迫不及待地想让祝江江进行工程验收。 他身为这个工程的最大负责人,祝江江不在,只留给他一沓图纸,他压力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 生怕哪里出了差错,就要全部推倒重来了。 祝江江比他们淡定多了,“周大哥,我方才在山下看过了,很不错,这大半年,辛苦你们了。” 从开年到现在,周家兄弟就埋头在新区,申敏跟她说过,他们家都没不常回,直接住在这里。 难怪他们看着比去年瘦了这么多,当真是辛苦了。 “别光看下面,咱们去上面看,上面看得更清楚。”周时依旧坚持要她上去。 若是仔细听的话,能听出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 周时自然是骄傲的。 他每每站在上面的木屋独院,看着下面的社区,他都喜欢得不行,如此漂亮、伟大的工程,他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来看看。 让他们知道,原来房子还可以这样盖。 上面的景色果然不负众望。 站在随意一栋木屋院前,眺望山下的社区,俯瞰社区里走动的工人,颇有一种欣赏人间百态的感觉。 在这里,他们能看到整个社区的模样。 平整的道路、整齐的房屋、路旁的树和路灯杆,还有种了草皮的小花园,环绕小花园的跑道…… 这是一个现代化的社区,但对古代人来说,那就是突破他们想象的东西。 这跟他们以前所认知的城镇、村庄全都不同,像是重新认识了一个世界一样。? 第二九六章 最别具一格的住宅模式 “申敏,看看吧,想要哪栋房子?” 祝江江回头对申敏笑道:“早点订,不然等发售了,你就抢不到了。” 申敏见祝江江来真的,她激动得搓手,指着旁边一栋木屋子,“祝姐姐,我要那个!” 几人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栋离马场近、离水车也近的房子,那房子的庭院里,种的是一棵桃树。 “我喜欢桃树,而且离马场近,回家方便。”申敏似乎早就看好了一样。 她以后也会很忙,新区里有几个马场,但只有这个马场是离水车近,院子里也有桃树的屋子。 其实每一栋独立木屋的庭院里,都有一棵果树。 有的是桃树、有的是橘子、有的是荔枝……每一家都不同。 “好,那就那栋,你拿去吧!” 祝江江说话算话,小手一挥,送了! “对了,周大哥、周二哥,你们想不想买房?这里的房子,我可以打五折给你们。”她又问周家兄弟俩。 周家兄弟俩不是她手底下的人,只是合作的关系。 但这并不妨碍她给他们优惠。 周家俩兄弟听此,脸上都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周时挠挠头,道:“祝掌柜,说实话,我们俩兄弟早就打算在这里买一套了,给孩子们住。” 不知道为什么,跟祝江江相处越久,他们就越有一种感觉,他们觉得这里迟早会成为江南镇的另一个城镇。 而且是比原来那个城镇还要繁荣的地方。 所以,他们打算在这里各买一套房子,给孩子们住,等孩子们长大了,还能在这里成家。 至于他们这些父辈,住这里、住原来的老宅都行,反正两处都是家。 “那你们快挑吧,过两天我就打算发售了,到时候,咱们的凤凰墅可就不止这个身价了。”祝江江笑着打趣道。 “凤凰墅?” 申敏和周家兄弟二人都是第一次得知,这个新区的名字。 祝江江:“有什么问题吗?” 新区、新房子、新的生活方式,她给社区取一个新名字不为过吧? 总不能还是叫什么小鸡村、小荒村的,这谁还愿意来买啊。 “没问题!” 申敏笑得双眼眯了起来,她很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很好,茶山里有金凤凰,我们就有凤凰墅。” 这个丫头,果然很懂她。 祝江江给新区起这个名字,还真是参考了之前的金凤凰的说法。 既然她是以茶山的金凤凰开始了她的致富之路,那她就延续这个说法,寓意小荒村在她的带领下,飞上枝头变凤凰。 …… 凤凰墅发售在即,再加上祝江江想要用工作麻痹自己,不去想裴祭的事儿。 所以这几日,她都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住在书院的宿舍里。 明瑶肚子大了,户外的课她都不能再上,这事儿自然就落到了祝江江和其他两个先生的头上。 朱清然是没意见的,申谈却意见不少。 但因为有申敏在,他就算有再多意见,也只能憋着,只有在申敏不在的时候,申谈才敢跟祝江江抱怨。 “申先生就别抱怨了,买套房子吧?” 祝江江生硬地转移话题,把绘制到一半的凤凰墅鸟瞰图给他递了过去,“申先生看看,喜欢哪套?” 她手头上可是有三百套现房,江南镇一时半会儿消化不完。 得等有人住进去了,亲自体验了之后,销量才会实现暴涨,所以她现在在努力把房子卖给熟悉的人。 朱清然和明瑶已经订了一套,申家也是有实力的,就算申谈不想依靠申家,她可以给他分期啊。 申谈在教书方面是个老顽固,在其他的认知方面,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推开祝江江递来的图纸,反应十分冷淡,“不用了,在下有家。” 古代人讲究人丁兴旺,一家人住在一起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所以想要他单独搬出去住,申谈自是不愿意。 话音刚落,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迟疑了一下,又把祝江江的图纸拿了过来,脸上丝毫不显尴尬,“不过,我可以考虑帮敏儿买一套。” 申敏是他们申家最宠爱的妹妹没错,但女孩子家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 为了他们家的妹妹,他们申家可以出钱给她买一套,给她做嫁妆,或者给她一份未来面对公婆的底气也好。 祝江江闻言,用手指了指地图上的某栋房子,道:“这是申敏订下的房子,我送的。” 她那傲娇的样子,颇有一种财大气粗的大老板的气势。 看来申敏跟在她身边,是跟对人了。 申谈总算是闭嘴了。 这个祝江江虽然嘴上爱开玩笑,平时也没个女人样,但她对申敏、对她手底下所有的人,都非常不错。 在吃穿用度方面,也从未亏待过他,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祝江江:“申先生真的不买吗?我可以给你打折哦。” 她再次尝试。 申谈的反应还是和刚才一样,冷淡且冷漠,“不买。” 祝江江耸耸肩,并未过多在意,“不买算了。” 现在的申谈一定想不到,自己此刻拒绝得有多爽,日后就有多后悔。 他万万没想到,住在祝江江的新区居然会这么方便! 不管是衣、食、住、行,任何一方面,他都得到了最大的便利,是他在江南镇城中住了这么多年,都从未享受过的便利。 不仅便利,还十分安全。 因为祝江江会为了社区的管理,特地招了人,维护整个社区的干净卫生和规范制度,让住在那里面的人,拥有绝对的舒适。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祝江江在绘制新区大图的时候,申敏那边已经在帮她出招聘启事,招社区的管理人员。 告示一贴出去,就引起了热烈的反响。 “园丁、车夫、清洁、护卫,哟,这次祝小娘子招的人,跟以前可不一样,她这是要做啥生意啊?” 衙门的布告栏前,百姓们纷纷驻足。 他们对祝江江招人一事十分感兴趣,毕竟在小荒村干活儿的人,回来都说那里好,他们自然也想去。 但这次招的人,他们咋看不出她到底想做啥。 “是啊,小荒村不是种茶、种瓜果的嘛,怎么还招园丁和护卫呢?难不成是招府里的下人?” “哪能啊,招下人能招这么多人?”另一人反驳道。 “也是……” 众人一头雾水,谁也分析不到位。 “咱们还是别在这儿瞎猜了,家里有想干活的,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第二九七章 富家公子来体验生活了 今天是小荒村招工的日子,也是今年的第一次。 自打祝江江年初去了小西州之后,小荒村今年就没有再招过工人。 那些听闻在祝江江手底下干活能挣大钱,逢年过节还有东西送的人,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所以招工的告示一贴出去,就陆续有人来小荒村打听。 祝江江和申敏已经等在厂子的小屋子里,申敏负责登记,祝江江负责面试。 “这位公子,我们是招干活的人,你……也是来找活儿做的?” 今日看到的都是走路来找活干的,还没见过坐轿子来的,申敏难免感到好奇,所以再次跟那人确认。 从轿子里下来的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男人,虽不是大富大贵的模样,但很明显的,是一副城里书生的打扮。 那人手执折扇,文文弱弱地给申敏行了个礼,道:“掌事的,在下文无双,是江北州来的,敢问掌事的,这里可有在招账房?” “公子可识字?”申敏多一句嘴。 “在下识字。”文无双仍旧一副谦虚的模样,并没有因为自己识字而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 “那太好了!”她们缺的就是识字的,申敏赶紧让路,指着里面屋里,“文公子里面请。” 祝江江就在屋里,门口二人的对话,她都看在眼里。 那个文无双,她看着倒是挺有眼缘的,至少他在承认自己识字的时候,语气和神态都没有什么变化。 颇有种宠辱不惊的感觉。 在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之后,祝江江发现,他不仅是宠辱不惊,更是过分的一本正经。 比申谈还要一本正经的那种。 申谈是严厉的一本正经,而这个文无双,是以柔克刚的那种一本正经,跟他交流时,祝江江时常有种跟老一辈说话的感觉。 文无双的语速慢,听得人着急,但他就是有种让人不敢打断他的气势。 就连祝江江这个急脾气的人,都被他身上的“文弱”折服,就好像跟他说一句重话,都像是在欺负他一样。 难道这就是书生中的另一个典型——莫名的说服力? “很好!” 祝江江都没考察文无双的文采和能力,单凭他身上那种能让人静下心来的温柔力量,她就决定招他了。 “文公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凤凰墅的文事主管,就你了!” “那真是巧了,你姓文,又是文事主管,那我们以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叫你文管事了。”申敏忍不住插嘴。 她也被这个文弱公子吸引了目光,更被他的谈吐惊艳到。 文无双见状,立刻起身走到门口,掏出半贯铜板,递给方才那两个轿夫,“多谢二位,在下今日暂不回去了,二位辛苦了。” 那两个轿夫拿到银子,跟他道了声恭喜后,便离开了。 这个文无双,要不是刚才跟他交流过,祝江江都以为他是那种弱不禁风而且还婆妈的类型,但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和大胆。 他连问都没问她给什么待遇,就让人回去了,挺有胆气的嘛。 只是…… “文公子,这几日你还是先学学骑马吧,凤凰墅离小荒村还是挺远的。” 祝江江和申敏想要带文无双去凤凰墅看看,顺便把他安排在凤凰墅的宿舍,可谁知这个男人竟然不会骑马! 为了迁就他,申敏去书院借了马车。 但马车这货也坐不了! 文无双再次拱手,文质彬彬地跟二人道歉,“二位,在下小些时候被马儿从身上踏过,直至现在,在下仍旧畏惧马匹,若是可以,在下想预支工钱,买一头驴进出。” “……” 祝江江和申敏两人无语的相视一眼,从两人眼里,她们都看到了拒绝。 但不知道为什么,开口说出来的却是答应,“不用预支工钱,我们给你提供一头驴。” 瞧瞧。 这就是文无双的厉害,他身上就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服力,让祝江江和申敏这两个暴脾气的人,都变得温柔了。 或者说,变成了文无双的妈粉。 妈粉这个词,祝江江本来还觉得用得夸张了。 直到第二日,文无双换了个形象再次出现在她们二人面前时,她才敢肯定,自己用词没错! 祝江江和申敏二人一大早就在厂子旁的小屋子里招工、面试。 文无双因为驴还没送到,他从凤凰墅走着过来,花了近一个时辰,所以他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白白嫩嫩,模样堪比小正太的文无双,祝江江和申敏两人震惊得手里的笔都掉了,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呢。 “文管事?” 申敏从门口就跟着他进屋,一边走一边打量他,“你怎么换了副打扮,如此的……” 她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今天的文无双。 昨日的文无双如果说是朴素的话,那今日的文无双就是华丽。 白色的素锦宽袖长袍,搭配手工缝制的精致竹色腰带,还有头上的玉冠,脚上绣着不知名图样的靴子。 这哪是给人干活的穷酸书生? 这简直是玉面书生嘛! “精致又温和。”祝江江接过申敏的话,给他今日的打扮做了个评价。 说完,她翻找桌上的登记表,把文无双昨日登记的信息找出来,仔细查看了他家庭背景那一栏。 可那一栏上,只写了文家的家庭住址。 “文无双,你家是做什么?”祝江江找不到答案,就直接问他了。 文无双也不隐瞒,反正他工作已经到手了,“在下家中开了一间绣坊,奶奶、阿娘、阿姐、妹妹,她们都是绣娘。” 原来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啊。 祝江江:“那生意如何?” 文无双:“江北州独大。” 申敏:“你家既然这么有钱,那你干嘛还来我们这里,我们这儿可是乡下。” 她实在不能理解,文无双这么有钱,就算家里是开秀坊的,他拿不了针线,家里人应该也不会赶他出门,任他饿死在街头吧? 文无双耸耸肩,“我又为何不能来此?你们又没说不招有钱人家的公子。” 祝江江:“……” 他倒是直接,也足够清醒,知道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算了,我不管你是谁,把活儿干好就行。”祝江江不纠结了,就当是富二代来体验生活吧。 第二九八章 规划公共马车路线 有了文无双的加入,凤凰墅开售的事情,速度加快了许多。 祝江江和申敏这几日几乎是轮流带他熟悉小荒村的事务。 她安排文无双的具体工作内容,申敏就带他熟悉其他有可能需要接触的事宜,譬如书院、厂子的事儿。 文无双家中是开秀坊的,接触的生意上的事儿不少。 所以跟他沟通,还是挺顺利的。 只是有时候祝江江做的事情,不太寻常,他偶尔也会听不懂。 就像现在,他们在凤凰墅里转悠,祝江江在给他讲工作范畴的时候,他不就不太懂。 “祝姑娘,你是说我以后要管的人,包括园丁、清洁、维修、车夫、巡逻保卫,连邻里起争执,都要我们去解围吗?” 文无双以为他就是提笔写字的,谁知道还要管那么多事儿。 他又是万能的。 可在祝江江眼里,他就是万能的,也必须是万能的! “不止如此,以后凤凰墅里还有可能引进一些商家,就算商家是我们自己人,你也要起到管理的作用。” 祝江江很不客气的,又给他添了一项工作内容。 “怎么,怕了?”她意味深长地打趣他。 一个好的物业哪有那么好干啊。 文无双倒不是怕,他只是突然感受到了压力罢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绣活上有奶奶和阿娘顶着,生意上有爹爹顶着,他除了念私塾的时候,功课上做不完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压力。 可到了这里,他才知道,原来生活有这么多的不容易。 “祝姑娘,我还需要些时间去适应,这段时间,还请祝姑娘与申姑娘多多包涵。” 面对这巨大的压力和无数的未知,文无双依旧保持自己宠辱不惊的姿态,谦虚地向二人请教。 如果要问他为什么还能保持淡定,他一定会说:是因为申敏。 在家的时候,扛起整个秀坊的就是他们文家的女人们,文家的男人们顶多就是辅助。 他爹一个人足以,而他就显得多余了。 到了这里,他发现,情况依旧没有改变多少。 老板是个女人,就连二当家的也是个女子,而且申敏比他小四五岁,她一个人能够把整个小荒村都串联起来,他为何不能? 而且,他的工作范围已经比申敏小多了。 “文管事放心,不难的,你看我,习惯了就好了。”申敏踮着脚拍了拍文无双的肩,用姐姐的口吻跟他说。 文无双长得文弱,个子却不低,申敏还没到他的肩头。 除非一人骑驴,一人骑马的时候,她才会高过他。 凤凰墅新区物业的人和管事内容都安排下去了,这些日子,文无双会按照祝江江给他的规章,教导手底下的人。 让他们清楚工作的时间、内容和需要负的责任。 周家俩兄弟的工程,也在这两日,正式完工,将一个完完整整的新区,交到了祝江江手上。 祝江江让申敏和文无双去替她验收,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凤凰墅开售在即,那广告宣传里那些的配套设施,她就得立马去完善。 她去衙门里找了周凉,想跟他要小荒村官道的道路管理权。 周凉听完她的想法,还是有些犹豫,“你的意思是……你要收过路费?那可是山贼做的事儿,小娘子你糊涂啊。”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收过路费啊,我的意思是,坐我的车,我才要收费。” 祝江江连连否认,她又不是山匪,收什么过路费啊。 看来他还是没懂她什么意思。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摆在他的案桌上,“你看,这是我初步规划的路线。” 周凉见她凑过来,他很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我的意思是,我要在书院到凤凰墅的这段路上,设置一条乘车路线,这条路线从书院出发,途径茶山、虾塘、花海、榆林寺,最后到凤凰墅,一共六个站点。” 祝江江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仔细说明,还举了例子。 “就比如说,你在凤凰墅买了房子,中午饿了,自己不想做饭,想吃我家酒楼的饭菜时,你就可以乘坐我的马车去,两个站点一文钱,单线一趟就是三文钱。” “我收的是你坐马车的钱,不是路过费,你要是走路去,我就收不到你的钱,也就不存在过路费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这个没有公共交通概念的时代,要解释这么个东西,比她想象中要难。 周凉这么聪明的人,他的理解都是过路费,那别的百姓会怎么想? “你的站点都是你家的生意,那为何不把兆笙楼也加进去?”周凉好似懂了,所以他才会这么问。 说到这个,祝江江就有点泄气。 “我倒是想啊,可是路线规划到城里,城里人怕是不会同意吧?” 江南镇的百姓虽说对她的产品都挺支持的,但人都是有领地意识的。 她的手伸得太长,有时候是会遭人嫉妒的。 周凉却不以为然,“他们为什么不会同意?只要我点头,城中便无人敢说什么。” “谢谢你的好意,但还是先别了吧,我自己会凭实力让城里人接受的。”周凉的官位是有她一份功劳没错,但她也不能因此害了他。 而且,他需要城里所有百姓的支持,而不是她一个人的支持就够了。 祝江江顺利的拿到了周凉给她开的文书,她的路线可以开始进行规划。 这段路还是朝廷的,但路旁的候车亭和其一切使用权,都归她所有。 在这个候车亭里,她可以有点自己的想法。 “祝姐姐,有你的信。” 祝江江刚下课,申敏就给她递来一封信,“是边关寄来的。” 听到是裴祭寄来的信,她赶紧抢了过来,胡乱撕开信封。 快速扫了一眼,没看到信中有什么不好的字眼之后,祝江江才松了口气,慢慢阅读起来。 裴祭给她来信,告诉她,他已经到边关了。 只是情况未明,还需要多留些时日,等情况明朗了,他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让她别担心。 信上关于战事的事情一字未提,看来边关还算稳定,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糟糕。? 如此,祝江江就放心多了。 第二九九章 小荒村的繁荣初现雏形 “听说了吗?小荒村的祝小娘子在山里盖了座城!” “什么盖了座城啊,那就是个村子。” “什么村子啊,你见过哪个村子有铺子、有医馆?” “你们说,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凤凰墅的广告才贴出一天,城里就跟炸了锅一样热闹。 他们不知道这一次祝江江卖的是什么东西,既不是酒楼也不是客栈,卖的好像是房子。 可房子不应该是自己亲自挑地儿、亲手盖的吗?就算不是亲手盖的,那也应该是需要了才去做的事情。 而且,买别人的房子来住,感觉好像怪怪的,总有一种那房子不是属于自己的一样。 “祝小娘子做的事情,总是这般超乎常人,你们看,这次闹得这么大,那定是真的。”一人指着满大街的广告道。 这一次,祝江江的广告就不止是打在衙门的布告栏,还贴了满大街都是,包括兆笙楼里,她都贴了。 不仅如此,在顾氏镖局的马车上,她都插了广告的旗子。 这会儿,江南镇凤凰墅开售的事情,怕是早已传到外面的城镇去了。 今天是凤凰墅开售的第一天,也是业主们收房的日子。 在城里的明家人,早早就起来做了准备,准备前往凤凰墅,去看一看明瑶和朱清然的新房子。 “你说这朱家人,房子咋买到那深山老林里去,咱们家瑶儿的日子,怎么越过越苦啊。”明老夫人打从出门开始,就一直在念叨这事儿。 明瑶成亲之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不上课的时候就回家,从她成亲到现在,也就回门的时候回来过一次。 明家人,特别是明家的老夫人和明夫人二人,很少再有机会见到明瑶。 这一次是托了明瑶搬新家的理由,全家一起出府,她们才得以出门的机会。 “奶奶,妹妹好得很,您就别替她担心了,她现在都是朱家人了。”明戟安抚着,让老太太消气。 不然一会儿到了,老太太急起来,他妹妹就受气了。 老太太听到这话,不禁叹了叹气,刻在她骨子里的出嫁从夫的观念,让她无话可说。 是啊,她孙女儿已经嫁人了,她管不着了。 前往小荒村凤凰墅去看新房子的,不止明家人,申家人今日也闭了店,带了满满两车的东西,前往小荒村。 今日去往小荒村的路上,比以往更加热闹。 有明家、申家这样去看新房的,也有去看热闹的,还有听说这条官道上有好吃的、好玩的,故意绕路过来的客商。 不过有一说一,在靠近小荒村之前,他们没觉得这个地方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直到进入了小荒村的地界儿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传闻都是真的。 这里当真是茶香满园、繁花簇锦、瓜果满地,路边的树上都挂满了果子。 “听闻小荒村去年有十月大庆,现下也是十月,不知今年还会不会像去年那般热闹。”此人话音刚落,就听到前方传来了歌声。 “你们听!” 一路人听到那熟悉的歌声,激动不已,“是《茶山情歌》。” “茶山里飞出一对金凤凰?” 一个路过的外地客商细听之后,不禁联想起来,“今日在城中看到的凤凰墅,和这个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他这么一联想,周围的百姓就齐刷刷地发出一阵类似顿悟的呼声。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啊……” “这个说法挺有意思的,就冲这个说法,咱也得去看看。” 今年的十月大庆,因为在小西州耽误了些时日,祝江江来不及操办,但借着凤凰墅开售一事,氛围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赏花、游水、品尝瓜果,书院照常放假,小荒村依旧人山人海。 而且今年与去年最大的不同就是,小荒村放眼望去便是茶园,热茶、凉茶,甚至奶茶也有。 进村的客人、商人、路人,无一例外,都有一杯免费的茶水喝。 如此热情的待客之道,加上那遍地的歌声,浓浓的茶山风情文化,正在潜移默化的,让每一个路过的人,去接受它的存在。 “本以为去年是因为太上皇在,所以大家才会给祝小娘子一个面子,谁知并非如此啊。” 看到眼前满眼的绿地、抽穗的稻田、林立的木屋,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客栈和酒楼…… 那堪比过年前的集市还要热闹的场景,恍惚间,大伙儿以为来到了比江南镇更繁荣的城里。 感受身边繁荣的同时,江南镇城里的百姓们,也沉默了。 他们好像在逐渐失去城里人这个身份,或者说,他们正在逐渐失去他们城里人应该拥有的权利。 譬如这个服务到位的客栈、这个什么都比城里饭馆好吃的酒楼,这可观赏、可游玩的花海,还有这条康庄大道。 这本该是优先城里的东西,为何它们偏偏出现在了小荒村? 正在某些城里人感慨的时候,一声高呼声儿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并且,他们没想到的是,方才的感慨不过是前菜罢了,接下来他们所看到的才叫震撼。 “来咯,去花海的、去礼佛的,还有去凤凰墅的,公共马车来咯,上车咯……” 那一声高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目光聚集在那他们从未见过的新型马车上。 “那车子……” 人们张嘴,却谁也形容不出那是什么车子。 谁家车子四个轮子? 这是祝江江设计的观光马车,一辆车由两匹马拉动,车身比普通马车要长一倍,所以需要四个轮子来支撑。 车身四面通风,有一个大框架来支撑车顶。 今日没有下雨,车身的帘子卷了起来,坐在车里,风从四面吹来,即可兜风又可观赏一路的景色。 若是下雨了,则只需把帘子放下来即可。 车上,一排三个座位,总共六排,可乘坐十八人。 “去玩还可以坐车子去?!” 大伙儿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如此便捷、如此贴心、如此先进的服务,他们从未见过。 而且,城里都没有,这里居然先有了! 这一趟,城里百姓感受到了暴击。 第三零零章 公共马车带来的便利 “抓好扶手坐稳了,车子要走咯……” 坐在马车前头的高脚凳上,赶车的车夫回头看了一眼,眯着眼睛叮嘱坐车的人。 那些没有来得及上车的人见状,急了。 “车夫大哥,我们呢?我们咋办啊?你就丢下我们不管了吗?” 书院的候车亭还站着不少人,他们都是刚才车子来的时候,在观望,犹豫着要不要坐车的。 如今看到车上坐满了,车里的人对这趟行程蠢蠢欲动的模样,他们又后悔了。 “各位乘客请放心,每隔一盏茶的时辰就会有一趟车子来,到时还请大家伙儿排队上车。”那车夫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 他对自己能找到这个活计儿感到很满意。 在城里赶车那么多年,那些人大户人家动不动就出去十天半个月,他就得跟着离家十天半个月。 而且,作为临时车夫,在路上的时候,那些雇车的人,压根儿不管他吃住,条件甚是艰苦。 如今他能在家门口找到赶车的活儿,每天日落了还能回家,这种钱多、活轻、离家近的工作,他感觉自己到了人生巅峰一样。 听到一盏茶后还有车子来,那些没上车的人才安静了下来,让车子走了。 马车一开始走得比较慢,因为书院附近人多,到了人少的地方后,马车便开始跑起来了。 风从前方吹来,将车里的人头发都吹了起来,大伙儿这才感受到了观光车的好处。 看着车外倒退的茶山、花海,这种体验让人感到新奇又舒服。 只是坐在车上,他们就能将小荒村所有的美景尽收眼底,真的太方便、太惬意了。 “榆林寺到了,上山礼佛的乘客请下车。” 车夫勒停了马,回头提醒下车的人。 车上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那些一直坐在车上的人并未有什么意见,从头到尾,他们都只感觉到新奇罢了。 而且,跟不同的人坐在车里,跟他们聊天,听听他们今天遇到的事儿,也挺好的。 “几位刚从山上下来啊?” “是啊,去烧烧香、求个平安,老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从山上下来的一家五口,父母俩腿上各抱了个孩子,不然就没得坐了。 “我们是去凤凰墅看热闹的,大伙儿都说那里漂亮,我们去瞧瞧。” 车上的气氛十分融洽,而且马车一直保持着靠右行驶,那些同行的私家马车则是一个劲儿地胡乱往前闯。 这个时代没有交通规则意识,大伙儿见怪不怪。 但祝江江名下的马车,必须按照她所规定的来,所以在被超车,车上乘客嚷嚷着追上去的时候,车夫拒绝了。 “各位请稍安勿躁,我们的车子其作用除了要将大家安全送到目的地之外,还将邀请大家欣赏路途的风景,如此美景,还请各位不要错过。” 车夫是经过培训的,面对这些事情,他们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们不能当着乘客的面吐槽其他的马车,也不能将自己的规则强加到别人头上,所以转移话题是最好的办法。 一直与他们并肩,偶尔快、偶尔慢的,是明家的马车。 明家人对小荒村的观光马车感到好奇,所以一直跟在其左右,看到车上的百姓如此惬意,他们恨不得把自家马车的车棚子掀开。 他们的马车,又闷又热,跟旁边的观光车一比,明家人羡慕得不行。 “看来这个祝小娘子又有新奇的主意了,有了这种马车,瑶儿从书院回家,就不用走路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明家人开始接受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们至始至终都是从明瑶的角度出发,去看待这里的一切。 明瑶在书院里教得好、过得好,她大澧朝第一位女先生的名声,也逐渐传开来,明家人开始引以为傲,默认了她作为先生的这一身份。 但除了这个身份,明瑶还有其他身份。 她现在已经嫁人了,还怀了身孕,明家人又从这个角度出发,开始审视这周围的一切。 这个可以方便她出行的车马,就让他们感到很满意。 如果那个住的地方也如此方便的话,那他们就真的可以放心了。 “凤凰墅到了。” 马车尚未停稳,车夫便大喊起来,为的就是把车上那些零散的目光聚集起来,让他们将目光放到前方的新区上。 “哇……” 看到前方那漂亮、干净、宽敞,仿佛不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地方,车上的人都傻眼了。 他们是见识过小荒村民宿的人,以为这里也跟小荒村民宿一样,顶多是个大客栈罢了。 可谁知道,眼前看到的东西,竟完全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这里是城里吧?”一人喃喃道。 “不对,这里是书里说的桃花源!”另一人立即反驳。 因为除了桃花源,他们没有可以形容这里的词了。 不止是观光车上的人感到震撼,明家马车里的几人,也惊得说不出话。 等在凤凰墅大门口的明瑶和朱清然二人,看到挂着明家灯笼的马车过来,二人立刻迎了上去。 “爹、娘,这里。” 明瑶大着肚子,走得慢,边走边跟明家人挥手示意。 看到自家女儿,明夫人急得要下车,但却被明瑶拦住了,“爹娘无需下车,马车可以直接到家门口。” 说罢,她和朱清然也上了马车,要跟着一同进去。 “瑶儿,天气炎热,你又大着肚子,不用特地到外面来接我们的。”明夫人心疼女儿,埋怨道。 明瑶温柔地笑了笑,摇头道:“娘,住在这里不热的,这后面是山林,凉快得很。” 山上的果树林也是经过规划的,树木整齐,还有人清除山里的杂草,夏日就是再热,那山上的风灌下来,也变凉快了。 “是啊,这是山里……” 看着马车渐渐深入,明家人嫌弃这个“深山老林”的语气,也渐渐没了底气。 这哪里是深山老林啊,这里道路干净平坦,路边有树还有灯,房屋规划整齐,还有专人巡逻保卫。 住在这里,可比住在城里舒服多了。 而且,他们要是没看错的话,方才路过的地方,是不是还有卖东西的铺子?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住在这里,一切都无需担忧了。 第三零一章 惊现超市 “哎哟,你们瞧,这庭前的树都结果子了呀。” 马车在朱清然和明瑶的新居门前停下,明老夫人一下马车,便被庭前的树吸引去了目光,“这是什么果子啊?” “奶奶,那是荔枝,可好吃了。” 明瑶由朱清然扶着踏上台阶,到了庭院,便回头对朱清然道:“相公,摘一些给爷爷奶奶和爹娘尝尝吧。” 这荔枝是祝江江去年育的树苗,移栽过来的,还算新树。 新树头一年挂果,果子不多,也晚熟,但明瑶尝过了,红了的果子是能吃的。 “好。” 朱清然松开她,去旁边的厨房里取了剪子和一张小凳子,就可以摘果了。 明家人这边则是忙着把买来贺明瑶进新居的东西拿出来,搬到屋里去。 明瑶站在庭院的栏杆前,指着离他们家最近的停马车的地方,让他们把马车赶到那边去。 “还有专门停马车的地方?”明夫人也凑了过来。 明瑶和朱清然买的也是独栋木屋,站在庭院前往下看,能将凤凰墅大半的景色都尽收眼底。 明夫人:“那是我们刚才上来的路吧?真是平坦又宽敞,别说,住着还真是舒服。” 只是看了一眼凤凰墅的景色,明夫人就被这里征服了。 她脸上的满意和高兴,藏都藏不住。 再加上随手吃着朱清然递来的荔枝,那滋味,可真是美极了。 不过,说到吃的…… “对了瑶儿,现下已是午时,你如何吃饭?”明夫人四处张望了一眼,没看到明瑶请了下人。 难不成,他们要自己做饭? 还真让明家人猜对了,明瑶真是自己做饭! 明瑶:“娘,一会儿由女儿来做饭吧,我在书院学了些手艺,让爷爷奶奶和爹娘都尝尝。” 他们二人平时都在书院,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回家看长辈,如今搬到凤凰墅来,他们也是周末才回家。 想着反正在家的时间不多,他们就没有买下人。 更何况,她在书院教学的这一年多以来,菜地和书院食堂她跑过不少,也学了些简单的菜,她能做。 明夫人听到自家女儿都沦落到要亲自烧菜的地步,她忍不住抹泪,“我的女儿啊,真是苦了你了。” 一旁摘果子的朱清然见状,他不得不站出来了,不然他马上就会成为明家人的众矢之的了。 “娘子,你身子不方便,今日就让我来做饭吧,你跟家人好好坐坐。” 明瑶在书院经常往食堂跑,他又何尝不是? 为了能让她吃到自己嘴馋的东西,他去食堂的次数,可比她多多了。 “清然也会做饭?” 明夫人惊讶地回头,正好看到朱清然从凳子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串串果子,让明瑶替他擦汗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这一幕看得有些感动。 也许,像他们二人这般自由自在、相濡以沫也不错,不必要求女儿像她一样,嫁入大户人家,却事事身不由己。 “我把东西放回去,然后就去买菜。” 朱清然利落的把东西放回原处,再从厨房出来时,荔枝已经被他放到竹篮里,拿到堂屋去。 正在屋里转悠的其他明家人听说他要去买菜,都懊恼不已。 “你瞧瞧,咱们就是从城里来的,却只知道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菜忘记买了。”明老先生用指责的语气,说教屋里的人。 他们给明瑶买的贺新居的东西,都是些被褥、衣裳、首饰等,唯独忘了买吃的、喝的。 现在让朱清然再出去买,他们午饭都不用吃了,直接改吃晚饭了。 “明老先生莫急,清然只是去家门口旁边的铺子买菜,很近的,马上就回来。”朱清然赶紧开口解释。 拿了钱要出门的时候,明家人突然来了兴致。 “对啊,方才进来的时候不就看到有铺子嘛,走,咱们瞧瞧去。”明老夫人激动地起身,要去买东西。 她恪守妇道,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逛街的机会,她都不允许自己错过。 不止她,明夫人也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 “哼,真搞不懂,女人家怎如此喜欢买东西!” 明瑶怀着身孕,没有去,留在家里给自家爹爹和爷爷泡茶,听他们唠叨。 明戟倒还是那个坐不住的性子,也跟着去了。 四人从家里出来,往山下的方向走了一会儿,在大操场的旁边有一排屋子,那里就是买东西的铺子和医馆。 “薛氏医馆……薛神医的医馆开到这里了?!” 明家两位夫人震惊不已,她们万万没想到,薛神医居然也搬到这里了。 薛神医可是他们江南镇城里百姓的救命神医,他迁馆到此处,那江南镇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这可是他们城里人的一大损失啊! 朱清然也不知道祝江江给薛神医开了什么条件,让他心甘情愿迁馆来此。 但不管怎么说,薛神医在这里,他们这些住在这里的人就多了一份保障和安心,特别是他家娘子快要临产了,他之前都担心在小荒村请不到大夫。 现在好了,有薛神医在,他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薛神医今日也搬家,药铺还没搬过来,再过两日,医馆应该就开张了。”朱清然跟三人解释道。 说罢,他指着医馆旁边的那个最大的铺子,道:“走吧,这里就是祝先生开的超市,我们进去吧。” “超市?” 明家三人又听不懂了。 不过,就算听不懂,也不妨碍他们被这个超市震撼到。 拨开超市门前的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间超大的屋子,除了那几根顶梁柱之外,他们看不到任何隔间和房屋,只看到一片平地。 在这个平地上面,放置了许多货架,货架林立齐整,一排又一排。 货架的头顶上方还挂了些木牌子,牌子上写着日用区、生鲜区、果蔬区、粮油区、干货区,还有布匹区等。 琳琅满目的商品聚集在一个铺子里,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有这个铺子,住在这里的人又何愁过得不好? 而且,细看之后你会发现,这里卖的东西,大多都是祝江江产业链里的东西,这些东西想来一定非常新鲜。 因为产地直供嘛。 第三零二章 她就相当于票号 “奶奶、母亲,我们今天中午吃鱼虾吧,可以吗?” 朱清然才搬来这里两日,他昨天来过一次,便轻车熟路地领着三人直接到生鲜区。 今日是凤凰墅开售的第一天,临近中午时分,超市里人就多了起来,不像昨天他来时那样,才七八个客人。 来这里看房、看热闹的人,进了这个超市,他们的反应就跟明家两位夫人一样,瞠目结舌。 尽管如此,明家两位夫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她们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发出阵阵惊讶的呼声。 “买!孙女婿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不用问我们。” 明老夫人的逛街热情被点燃,她不满足于只待在生鲜区,目光已经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哎哟,这是蘑菇吧?买蘑菇咋还要买个草垛子呢?”明老夫人好奇地看着货架上的蘑菇。 朱清然知道,他这一趟应该没那么快能走了。 “奶奶,蘑菇就是种在这个草垛子上的,带着草垛子卖,说明它新鲜。” “原来是这样啊……” 明老夫人频频点头,那一脸学到了的表情甚是可爱,“那咱们买一垛子吧,回去给瑶儿炖鸡汤喝。” “这个……” 朱清然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奶奶,这草垛子人家不卖,祝小娘子说草垛子还要回收,拿回去继续种蘑菇。” “而且,超市里暂时还没有鸡鸭之类的禽物卖,只有鱼虾和猪肉。” 猪肉是牛栋每天杀好送来的,至于鸡鸭之类的,祝江江手上还没谈这类资源,甚至她不太想卖别人的,她想自己养。 只是现在时间太紧,凤凰墅入住的人还不多,养殖场这事儿她就暂时先放一放。 “那这个蘑菇还能做什么?奶奶真想买。”明老夫人秒变委屈脸。 她可真的太喜欢这里了,看到好吃的、好看的,她就忍不住想买。 “蘑菇还可以炒青菜。”朱清然伸手挑了一个草垛子,把草垛子上的蘑菇取下,准备回去炒个青菜。 “那奶奶再去看看青菜!” 明老夫人兴致高涨,平时板着的一张脸,今儿却是笑容满满。 “嚯,这么多菜呢。” 明府平日的菜品采购都是下人去买,明老夫人都不记得自己上次亲自买菜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她从没在哪个菜摊子一次性见过那么多的菜品! 每一种菜品的货架上都标了菜的名字,她不用问朱清然,自顾自地就挑了起来。 一边挑还一边称赞:“真好,这菜真好,好新鲜的菜啊……” 明老夫人在买菜。 明夫人在买护肤膏。 明戟则是去看了茶叶。 明家来超市的三人,各有各的去处,只有朱清然一人在认真为了今日中午的饭食在烦恼。 买了菜后,朱清然急着回去做饭,他去找三人的时候,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 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先回去了。 听说自家奶奶和娘亲沉迷在超市里,明瑶只是无奈笑了笑,表示理解,“祝小娘子的主意从来都不错,她太知道我们喜欢什么了。” 明家人聊着祝江江的时候,此刻的祝江江,正在售楼处忙得不可开交。 “这位老爷,这一栋您觉得怎么样,旁边有马厩、有水车,很方便的。” 祝江江指着大桌子上的那个半成品沙盘,努力地在根据客人的要求,给他们推荐适合他们的房屋。 这个沙盘只做了房屋的外形,房屋里面的构造,因为时间太紧,来不及做。 如果有兴趣的话,她会让人带着想买的客户亲自去看看。 “祝掌柜,我也不跟你多说什么了,我就想问问,这个房子,我要是买了,那这个房子是你的还是我的?”那男人直接问道。 这是在场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来之前,他们对于买房子一事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就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除非是房子的主人搬走了,才会有人买这栋旧房子。 买新房子,他们从未听说过。 如果要住新房子,那他们为何不直接请人来盖?这样的话,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房子就盖什么样的,这难道不更好吗? 可到了这里,看过了凤凰墅的景色之后,大家心里的想法就慢慢改变了。 特别是在听说,住凤凰墅,会有专门的人提供日常生活服务、清扫、保卫,出门还有车子之后,他们就彻底被征服了。 凤凰墅的便利,就是它最大的特点。 比住在城里还方便! 房屋归属问题,是今天来的客人问得最多的问题。 祝江江保持微笑,拿出两张纸,“下面联排的青砖房,我们给的是房契,上面的独栋院,我们给的是地契。” “下面的房子便宜些,可住房年限是一百年,上面的房子贵些,但房子和地,都是购买人所有。” 那人看到地契,上面还有衙门的印章,他就放心了。 “好,这房子我买了!”男人大手一挥,买了一套。 又买出一套。 祝江江心中暗喜,今儿上午,成交量足有二十余套,这挺出乎她的预料的。 江南镇城里能称得上有钱人的,也不过四五十户,今早就买出二十多套房子,虽然业主不全是江南镇的人,但也属于销量可观了。 “这儿真好啊!” “是啊,我也想住在这里。” 看到有人豪爽出手购买了房子,那些刚在凤凰墅溜达过来的人,不禁发出感慨。 听他们的意思,他们对凤凰墅感到很满意,但无奈手中银钱不够,所以只能望洋兴叹。 祝江江听到这话,她便朝那几人走了过去,“几位可是要购房?” 那几人见她走来,表情没控制住,一脸的局促和窘迫,道:“是、是啊,可是我们手上银钱不多……” “没关系。” 祝江江打断那人的话,接着说道:“如果几位有兴趣的话,我们这里可以按揭购房。” “按揭?” 几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按揭就是分期付款……”祝江江顺势在几人面前坐下,给他们介绍起分期付款的购房方式。 她已经跟周凉打过招呼了,让衙门出具相关文书,以此约束这些按揭买房的人,保证他们按时还款。 至于按揭的那一部分银钱,则由她来出,她就相当于票号。 当然了,她是放贷人这件事儿,只有她和周凉知道,别人并不知道就是她出的银子,他们只会以为是衙门出的。 有衙门出面,才有震慑力,她才能保证自己收得回银子。 第三零三章 凤凰墅大赚一笔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听完祝江江按揭买房的说法,其中一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道:“你的意思是说,衙门帮我们谈了票号,可以借钱给我们买房,我们只需每月还钱给衙门就行了,是不?” “啥?” 旁边那些因为银钱不多,或者说倾尽家财也能买得起,但又害怕买了房之后生活无保障的。 听到可以借衙门的钱买房,都纷纷凑了过来。 “小村长,你说的可是真的?” 祝江江听到有人喊她小村长,她便知道,那一定是江南镇某个村子的人。 瞧那一家子的衣着打扮,还有他们身上淡淡的菠萝香,她断定,他们是程家村来的,越看越眼熟。 程家村的菠萝从去年初夏就开始挂果上市,经过近两年的种植,程家村的条件也在越变越好。 如果只是付个首付,他们咬咬牙也能买得起一套房。 “程叔,是真的,首付三成就能买一套房。”祝江江不知眼前人的名字,但程家村的人都姓程,叫程叔准没错。 那人听到她喊程叔,心中对她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是啊,他们程家村就是选择相信祝江江,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他不妨再相信她一次! “好!” 那人回头看着自家的婆娘和儿女,做了个重大的决定,“那咱们就买一套青砖院,就当是给小子们成亲用了。” 那青砖院方才他们一家都去看过了,虽然没有独立的院子,但那房子不小,按刚才的介绍人所说的,最小的也有三室两厅。 他们一家七口人,就买个四室两厅的。 老人还住在村里,有空了就过来小住几日,这房子都让儿子们住。 “咱们住在这里,说不准咱家两个闺女儿,还能在这儿找个好人家呢,到时候,咱们一家就是邻居了。” 这家人在盘算的时候,丝毫不避讳外人,祝江江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说到房子给儿子住,一句都没有提家里的女儿时,她心中甚是酸楚。 但这就是当下的现实,她无力改变,就算是要改变,也是道阻且长。 “对啊,这里住的可都是有钱人啊……”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道出了在场大多数人心中所认知的“真相”。 它像一块突然掉落在平静的湖面上的石头一样,激起了层层水波,在众人的心中荡开。 “姑娘,带我看看这里的房子吧。” 那些犹豫的、担心的、狠不下心的,都嚷嚷着要看房,售楼处顿时掀起一阵小高.潮。 祝江江很不愿意承认,他们买房的目的并不是她想看到的,但不得不说,她的房子卖出了不少。 这一天的时间,她都泡在售楼处里。 一天下来,青砖院卖了将近一半,上面的独栋木屋销量也涨了不少。 第一次参与这么大的生意,文无双表情凝重。 他凝重,不是因为赚得太少,而是赚得太多了! 祝江江一天的流水进账,就比他们文家一年的进账还要多! 来时他还觉得,不过是乡下,再怎么繁荣也比不过城里,但现在,他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祝姑娘,你当真不需要雇几个打手,好好守着这些银子吗?” 文无双统账的时候,心情从震惊到不可思议,再从沉默到激动,来回切换,他都快傻掉了。 他一介商贾子弟,见多了钱财,却也承受不住这好几大箱子的银钱摆在面前,然后告诉他,这是他们一天就赚到的事实。 相比之下,祝江江和申敏就显得淡定多了。 她们是知道为了盖这个新区,祝江江的账上划走了多少钱的,那些钱,几乎是她大半的身家。 要是这点钱都挣不回来,那她就太失败了。 “不用,钱入账了吗?入账了就找个车夫,把钱拉到我新家去,我今晚就住在这儿。”祝江江用像吃饭一样平常的语气道。 有什么地方,比她的空间还要安全? “……”文无双感受到了打击。 他那么担心她,可她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难道真正做大生意的人,都这般泰然自若吗? 真该让他爹、他阿娘都来看看,他挑的这个东家,有多厉害的。 对完今日的账,天已经黑了。 凤凰墅新区里,路灯刚刚挂上。 祝江江和申敏往山上的独栋区走时,还能遇到用长杆将灯笼挑下,点燃里面的蜡烛后,又勾上去的工人。 已经搬进来的人不多,只是零零星星的有几家门前,挂了自家的灯笼。 朱家是其中之一。 路过朱清然和明瑶的门前时,坐在门口庭院的树下看星星、看月亮的明家人,叫住了她。 “祝小娘子,你今天也住在这儿啊?” 说话的是明家俩兄妹的母亲,明夫人。 她还没回去? 祝江江脚步一转,踏上朱家的台阶,上去。 看到庭院里坐着的人,还有屋里喝茶的人,她才知道,原来不止明夫人没有回去,明家人都没有回去。 “老先生、老夫人,你们都在啊?” 祝江江简单打了个招呼,没有坐下的意思,“怎么样,凤凰墅待得还习惯吗?” 说到这个,明家人的态度和刚来时完全不一样,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对凤凰墅那是赞不绝口。 “哎哟,这个地方可太好了,清静又凉快,还有这么多瓜果可以吃,我都不想走了。” 明老夫人难得没有保持她书香门第的姿态,像个普通的老妪一样,跟着邻居唠家常。 从她手舞足蹈、笑眯眯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这里。 “老夫人喜欢就好。”祝江江笑着回应。 明瑶早早就给祝江江倒了杯茶,但见她迟迟没有坐下,便道:“祝先生,这么晚了还有事儿要忙吗?” “没有,只是小鱼还在家里等我,我得回去了。” 祝江江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方向,申敏也在下面的路边等她,她就不坐了。 “那是得回去,小鱼还小,别留她一个人在家。”说着,明瑶起身往前两步,意在送祝江江下去。 祝江江也不客气,跟明家几人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明家人不禁感慨:“这小娘子不容易啊,男人时常不在家,自己带个小姑子过活,还要撑起这么大的生意,不简单啊。” 祝江江从朱家离开后,又送申敏回家。 申家也跟明家人一样,今日闭店过来,晚上就没有走,直接住在这里了。? 第三零四章 小西州的棉花送到了 翌日。 昨晚明家人在凤凰墅住了一晚,享受了夏夜山里的凉风之后,今日艳阳刚起,天儿热起来,他们就更不想走了。 不想走的结果就是…… “祝小娘子,山上还有多少房子空着?我家奶奶想买一套当做小住用。”明戟领着明老夫人到售楼处来。 今日的售楼处比昨日还要热闹,昨天那些订了房子,今日带了钱来买房的,回去都顺便把亲戚朋友带来了。 经过昨日的口碑发酵,祝江江今天总算不用自己卖力宣传,大家伙儿都追着她交钱。 “公子,让一让。” 明戟还没等来祝江江说什么,就被一行人推开了。 那些人都是昨日来过的,咨询了按揭买房子之后,回家带钱来了。 “小村长,在哪儿交钱买房啊?我们钱都带来了。” 祝江江早知今日会是这般场景,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按揭买房的,请带着资料到前面有衙差的小屋子排队,在那边交钱。”她指着一个房门道。 那里面,有周凉派来出具文书、盖公章的师爷,文无双也在里面。 百姓们都去排队了,明戟终于挤了进来。 “明公子,怎么样,看上哪套房子?”祝江江忙得满头大汗,带着二人到沙盘去。 住房名册上,划掉了许多房子,她将剩余的简单列了一些,指给二人看。 “小娘子,生意不错啊,能把房子当货品一样卖的,天底下也只有你了。”明戟打趣着,话语间是隐藏不住的钦佩。 祝江江笑而不语,没有回应。 是啊,也就在这个时代,房子还没被当做商品的先例,要是在千百年后,房子那就是主要消费品了。 “奶奶,要不咱们买离妹妹近一些的房子吧?”明戟建议道。 “好啊,瑶儿马上就要生了,咱们住得近些,日后好多去看看她。” 一想到自己马上要有重孙了,老人家开心,就什么都能听得进去,跟着明戟就开心地挑了起来。 祝江江作为明家的好友,全程都陪着二人。 在售楼处看完沙盘,挑了几处后,又带着他们一起到后山,一间一间的挑。 忙了一早上,明家买了两套。 老夫人小住一套,明戟也买了一套,说是以防自己明年再考不上功名,被明家赶出去的时候,也有地方落脚。 凤凰墅开售的第三天,买房的、搬家的、看热闹的,几乎要把凤凰墅挤满。 也在今天,凤凰墅名声大噪。 不止是江南镇,附近几个州城的人,都来凑这个热闹。 小荒村也随着这些人的到来,再一次成为中心,带动村里产业的发展。 如今,整个大澧朝,是无人不知江南镇,也无人不知,江南镇还有个凤凰墅和小荒村。 因为,这是大澧朝史上,第一个乡下比城里繁荣的地方。 秋收临近的时候,花海的驻军不在了,祝江江需要人帮忙收地里的粮食。 所以她让文无双在凤凰墅的门口,贴了一张招工启事。 “祝小娘子要招人收粮食啊?一天四十文钱!” 看到比平时工钱高出不少的工价,那些按揭买房,生怕自己还不起银子的,看到告示就直接转身去报名了。 “住在这里真好,房子又新又好看,邻里大伙儿客气又可亲,还能挣钱,这辈子满足了。” “可不是,你们发现没有,咱们新区最近来了好多叫卖的,大门外面都变成集市了。” “集市哪有咱们小区里的超市好啊,祝小娘子给咱们提供的,那可是当天现摘的菜,比集市卖的新鲜多了。” “……” 随着秋收的来临,家里收成快的,这会儿地里已经没什么可忙了,新区也因此,住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一有点什么事儿,大伙儿就喜欢聚集在一块儿,唠唠家常。 傍晚时候,新区的小花园还会组织跳广场舞,新区的生活,正在逐渐走上正轨。 “诸位,敢问祝姑娘家在哪栋?” 一个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在小荒村。 但因为搬来新区的人,大多都是城里人,或者外地人,有不认识眼前人的也正常。 “公子,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也是来找小娘子买房的吧?”一大娘热心地跟眼前的男人聊了起来。 许顾依旧保持他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姿态,蹲下就聊,“是啊,也不知道小娘子这里还有没有房子卖。” 祝江江才回到小荒村不到两个月,许顾就来了。 他来,是因为小西州的棉花收成了,他是送棉花来的。 “公子可真是来对地方了,这里住得可舒服了,你买这儿的房子,保准你住得舒服又开心!” 大娘宣传起自家小区来,真是不余遗力。 许顾忍不住轻笑,他自然知道这里住得有多舒服,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又跑来。 “大娘,那祝姑娘家是在……” 他方才去过小荒村,发现祝江江不在小荒村的裴家,又问了酒楼的人,说她也不在,所以他就找到这儿来了。 现在的凤凰墅正是搬家入住的高峰期,文无双一个人忙不过来,祝江江就会经常在这边帮忙。 所以此刻,她还真在新家这边。 许顾敲门的时候,她正在低头整理按揭购房者的信息,以及他们分期的情况。 这些她都是要整理成册,做成单独的账本,毕竟这算是她“不见光”的生意,只能偷偷做。 许顾不请自进,在屋里寻了一圈,看到祝江江埋头在书房,才笑着跟她打招呼。 “祝姑娘,好久不见。” 祝江江闻声抬头,看到是许顾,她立刻就露出惊喜的表情,同时也不动声色的,把自己桌上的账本合起来,收好。 “许三皇子,怎么是你?!” “我来给你送棉花,这不是马上要入冬了,我不想耽误你赚钱。”许顾开着玩笑,“不过好像,你这两个月赚得也不少。” 不得不说,之前只看图纸,他想象不出来凤凰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如今看到实物,他还是会被其震撼到。 这个地方,犹如人间桃花源! 第三零五章 快入冬了,你还中暑? “我赚得再多,也比不上你们小西州有矿啊。” 见到许顾,祝江江还是很开心的。 因为在裴祭的来信中,小西州多送的那部分铁矿一到,东照国便吓得不敢再乱来,边关的骚乱立马就停止了。 这无疑是多亏了小西州的帮忙,要不是他们肯出手助裴祭一臂之力,边关的事儿也不会那么快就稳定下来。 “你是今天刚到吗?棉花呢?” 祝江江瞧了一眼窗外,并未见他身后跟着人,只有他自己。 许顾是今天刚到的,路上太累了,他很不客气的一屁股就在客厅坐下,自顾自地倒茶喝,“棉花在你家橡胶厂呢,申姑娘在负责安排人卸货。” “倒是你,你怎么不住村里,跑这儿来了?”他牛饮了两大杯凉茶,舒服多了。 祝江江看多了账本,眼睛有些花,便朝门外走去,望着下面的小花园,舒展自己。 反正对于许顾,她不用那么客气也没关系。 “我一个人在家,住哪儿不是住,没办法,谁让我家里房子多呢?”她笑着回头,背靠栏杆,装叉。 不过她这个叉装得还真不假,自打进军房地产事业后,她就感觉自己处处都有家了。 小荒村、民宿、凤凰墅,想住哪里住哪里,谁让他们家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呢? 如此说来的话,她好像还挺心酸的。 面对她的土豪发言,许顾没太大感觉,毕竟整个小西州都是他们家的。 尽管如此,该属于他的,他依旧不会放过。 许顾也起身朝外头走去,与她并肩站着。 看着眼前他无法形容、新奇、特别的凤凰墅,道:“既然你嫌房子太多,那之前承诺过在这里给我留一套房子的事儿,是不是该兑现一下了?” 祝江江没忘她答应过他的事儿。 她又转了身,欣赏她看过无数次的新区,沉默片刻,半认真半玩笑地问他:“你喜欢这里吗?” 她还是觉得没多少真实感。 一个社畜,一朝穿越,竟然拥有属于自己的房产事业了,真不敢相信。 许顾也认真了起来,他在脑海中搜尽了词汇,最后才得出一个或许可以形容他眼前所看到的的感觉的词语。 “这里,有一种未来的感觉。” 说完,他又觉得表达得不够全面似的,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这里的房子好像不应该出现在当下,应该是未来才会出现的东西。” 看他努力的想解释得让她明白的样子,祝江江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懂你的意思,先进感、未来感,赛博朋克嘛。”她拍了拍他的肩,招呼他,“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剩下的房子,说好的送你一套的。” “未来感说对了,但什么是赛博……”这个拗口的词儿,许顾立刻就忘了怎么说了。 “没什么,去看看房子吧。” 祝江江不想解释,也没办法解释,带着他出门,去小区里转转去了。 凤凰墅占据了两个半山脚的地方,后山的果树林也属于凤凰墅的地界。 两人从南到北,光是看房子就把二人累得够呛,更别说再去后山了。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面铺路、设马厩了,走起来这路还真远。”许顾累得摆手,随便找了棵树下的长椅就坐下。 他曾经,只是把这个凤凰墅,当做一个皇亲贵族的府邸来看待,再大的地方,他都住过,所以不曾把这地儿放在眼里。 但真逛起来,这里还真大。 祝江江见天色已晚,也没有再强迫他继续看房,“许三皇子,今儿不早了,你还是先到民宿住几天吧。” “你不回去吗?”许顾还想蹭她一顿饭呢。 “我手头上还有点事儿,忙完了明儿再过去厂子里看看。” 说着,祝江江就不打算再跟他纠缠,“你先回吧,我去超市捞几只虾回去煮面。” “超市!” 许顾眼前一亮,方才看房的时候就听她说过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铺子,里面什么都有,他甚感兴趣,“我也去看看。” “随你吧。” 俩人正好在超市附近,他又是一个会功夫的大男人,多晚离开都行,祝江江就没有拒绝他同行。 只是她才刚到超市门口,就闻到隔壁的薛氏医馆里,一阵草药味飘进她鼻子里。 祝江江眼前一晕,胃里一阵恶心,几乎下意识的,她转身就跑了。 因为她闻不得这个药味。 “祝姑娘,你怎么了?”许顾大步追上她。 他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跑了,难道是怕他买东西花她的钱? 祝江江远离了医馆,闻不到那药味之后,才感觉好多了,“我没事儿,就是闻到医馆的药味,有些不舒服。” 申敏刚忙完回家,路过超市时,就看到祝江江从超市门口跑开,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她赶忙跑了过去,扶着祝江江,关切道:“祝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许三公子,我家姐姐怎么了?”没等祝江江说话,她又问许顾。 那模样、那语气,好似在责怨许顾没照顾好祝江江一样。 许顾表示冤枉,“申姑娘,我可什么都没做,我是冤枉的,从见到祝姑娘开始,我就没碰过她,也没给她吃过任何东西。” “不关许三皇子的事儿。” 祝江江深吸几口气,控制住胃里翻腾的胃酸,“我大概是因为太阳晒多了,中暑了吧。” 中暑就是头晕、想吐、没力气啊。 “中暑?” 申敏和许顾二人默契地抬头,看着天边的红霞,皱起了眉头。 “祝姐姐,现在是十一月,深秋,马上就要入冬了,你还中暑?” 这么凉的天气,太阳也没以前大,在太阳底下逛半天也没出多少汗,怎么会中暑?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是。”祝江江也觉得中暑有点扯,“哎呀,反正我没事儿,也可能是因为今天没吃饭,肚子跟我抗议了。” 她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身上不疼不痒,这几天也吃嘛嘛香,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但申敏却不像她这么轻松。 祝江江最近太累了,为了凤凰墅的事情,一天都没歇过,而且,她又不像她,身边有四个哥哥和爹娘在关心自己。 她只有一个人。 要是她再不关心祝江江,就没人关心她的身体了。 “不行,祝姐姐,你跟我去医馆,我要听到薛神医亲口说你没事儿我才放心。”医馆就在旁边,申敏说什么也要拉她去看。 第三零六章 喜脉 祝江江拗不过申敏,再加上许顾为了自证清白,在一旁起哄,她只能跟着两人,朝医馆走去。 “不行!” 距离医馆没几步路了,祝江江又闻到了那股药味。 她又跑了。 许顾看着申敏,摊着双手,“你看,我说了不关我的事儿。” 申敏眉头皱得更深,看了看医馆,又看了看许顾,然后才追着祝江江过去。 “祝姐姐,你到底是哪儿疼?” “不是,我是闻到医馆的药味,感觉恶心。” 祝江江大口大口地吸着小花园的新鲜空气,吐槽道:“也不知道薛神医又在捣鼓什么奇怪的药了,这么难闻,你们都不觉得吗?” “嗯?” 许顾不太赞同她所说的,“医馆的药味,是最普通的治伤寒的药啊,不是什么奇怪的药味。” 马上入冬了,医馆里需要常备治伤寒的药。 许顾常年待在小西州,冬天的时候比大澧朝还要冷,这个药他每年都得喝,所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是吗?” 祝江江也懵了,“那我怎么……” “管它是什么呢,叫薛神医来瞧瞧不就知道了!”申敏的急性子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祝姐姐你等着,我去叫薛神医来。” 说完,她拔腿就跑开了。 祝江江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就没有走,而是乖乖地找个长椅坐下,等薛神医来。 薛神医搬到凤凰墅的好处就体现在此,但凡有点毛病,就可以拉他过来把脉了。 “这脉象……” 薛神医的手才刚搭上,他就诊出来了,不过还不敢太确定。 松开再把,这次才敢确定,“老夫向来只对疑难杂症感兴趣,以后这种小事儿,申姑娘无需如此慌张。” 薛神医很淡定地把自己的药箱合起来,根本用不着,然后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喜脉。” “啊?” 在场的其他三人异口同声,均是一脸傻愣愣的模样。 “一月半至二月的时间吧,太早了无法确定准确的时间。”薛神医丢下一句话,气呼呼地起身离开。 哼!要不是住在这里方便又舒服,他才不想搬过来呢。 好几天了,尽看些小病,当神医越来越没意思了…… “那老头刚才说什么?”祝江江僵硬地扭头,然后冲着薛神医的背影,大骂:“死老头,你会不会看病啊,你说谁喜脉呢!” “……你。”许顾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她自己。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被诊出是喜脉后,第一反应就是骂大夫的。 难道她不高兴吗? 祝江江高不高兴不知道,反正申敏挺高兴的。 “祝姐姐,你听到了吗?你是喜脉,是喜脉啊!”她抓着祝江江的两只胳膊,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这个反应,本该是孩子爹的反应吧?全让申敏做完了。 “哦。” 祝江江呆呆地站了许久后,才吐出了一个“哦”字,这反应,彻底把许顾和申敏两人给弄不会了。 “祝姐姐,你怎么了,不高兴吗?”申敏突然紧张起来。 难道祝江江和裴祭的感情,破裂了? 祝江江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毫无反应的肚子,歪头疑惑道:“嗯……好像是有点高兴吧?” “……”好像? 申敏不懂。 许顾也不懂。 他们不懂也正常,因为就连祝江江自己也没太弄懂。 晚上。 躺在床上的祝江江,夜很深了,她都没有睡着,一直在想着自己是喜脉的这件事儿。 她知道,因为裴祭突然被召去了边关,她害怕他回不来,所以她曾有过私心。 只是没想到,真的中了。 裴祭在的时候,一直明里暗里的暗示她,他喜欢孩子,所以祝江江能肯定,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可是,她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呢? 祝江江自己想不明白。 也不等她想明白,申敏就已经代替她,将这件喜事儿,传遍了整个小荒村。 第二天,祝江江从踏出自家房门开始,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不管是不是认识的,都在向她道贺。 “祝小娘子,恭喜恭喜啊。” “裴夫人,听说你有喜了,恭喜啊。” 叫她裴夫人的,大多都是别的州城来的人,跟她关系比较疏远,只知道她是凤凰墅的主人,以及她将军夫人的身份。 对于她嫁入裴家,先守寡再有夫君一事,压根不知。 祝江江就这样,顶着一路的道贺声儿来到厂子,脸都笑僵了。 可谁知,到了厂子之后,厂子里的工人依旧没有放过她,围上来就是一阵恭喜恭喜,还对她百般照顾。 “哎哟,小娘子你咋还骑马呢,快下来好好歇着。” 厂子里做鞋、做雨衣的,大多都是女人,而且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看到祝江江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子,她们难免会有意见,“瞧瞧,家里没个人照顾你哪行啊。” “要不这样吧,我婆婆刚伺候完我闺女的月子,她有经验,我让我婆婆来伺候小娘子几个月?”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自顾自的给祝江江拿主意。 她们自己都没注意,她们对祝江江的称呼,从“祝掌柜”变成了“小娘子”。 看来在她们心里,她一怀孕,就由大掌柜变成了小女人了。 而且,让伺候完她女儿月子的婆婆来伺候她? 这婆婆都是有重孙的年纪了,还要来伺候她,她还做不做人了?压榨她们一家子的女人来给她干活。 “不不不,不用了婶子,我不需要人照顾。”祝江江连连摆手拒绝。 她可不想变成压榨打工人最后一滴血汗的坏心资本家。 可那婶子不干,非要上赶着伺候她,“那可不行,小娘子你有了身孕,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个人在身边照顾怎么行。” 旁边的婶子们也在帮腔,“就是啊,你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姑子还在学堂,我们不紧着还有谁紧着你啊。” 祝江江对工人好,工钱给得高,逢年过节还有东西送。 这导致了她们把她当亲人一样看待,对她是好得不行。 以前她太强大,大伙儿找不着机会对她好,现在好了,可让她们逮着机会了,她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祝江江也没想到,自己平时的客气,会换来这么多回报。 这回报,她吃不消啊! 第三零七章 开展生意新篇章 “我的姐姐们,我是有喜,又不是废了,大家别为我担心了,咱们还是先干活儿吧。” 祝江江赶紧打断这群热心的婶子们,不让她们再继续这个话题,否则的话,怕是今儿都聊不完。 而且,她们为了争着抢着上门照顾她的事儿,都快打起来了。 “那哪行啊,没人照顾你,我们实在不放心。” 这些婶子似乎不打算放过她,但祝江江已经发话了,她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那小娘子,你要有任何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们,我们都生过娃娃,懂的哩。” 祝江江微笑地点头,“好。” 应付完婶子们的热情后,她才得以自由。 集合了厂子里几个活儿比较少的部门,祝江江带着他们,开展一项新的工作。 天气越来越冷,沙河村送来的橡胶数量变少,厂子正好腾出了大半的空间,一厂两用。 在小西州的那半年,祝江江除了种地之外,有很多空闲时间。 她利用这些空闲时间,把棉花采摘后,弹棉花、缝被子、做衣裳的这些技术活儿,都整合出来,做成了册子。 厂子里因为之前给孩子们做雨鞋,买了许多麻绳和布匹,现在都可以直接用上了。 许顾送来的棉花就堆在厂子的院子里,用防水棚盖着。 祝江江让人取了几袋出来,倒在铺了毯子的地上。 被死死压在麻袋里的棉花,倒出来之后,便恢复了它蓬松松软的本性,雪白的棉花犹如朵朵白云,看着就让人感觉到它的温暖。 “大家都去找张凳子来,先把这些棉花里夹杂的叶子和枯杆挑出去,我们只要这个白色的棉花絮。” 祝江江随手捻了一只干净的棉絮,朝众人说道。 工人们点点头,有的回去拿凳子去了,有的脱了鞋,直接在毯子上坐下,开始干活。 在他们干活的时候,祝江江就在一旁跟他们强调一些新的规定。 “橡胶的活和棉花的活,我已经让人隔开了,在棉花这边,我加了一条最新规定,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无论什么情况,这边都不许用火!” “每日上工的时候,在进厂之前,大家都要检查自己的随身带来的东西,千万不能带火信子来干活,火石也不行。” 这里的人有随身带火信子的习惯,祝江江穿越过来久了,她也有这个习惯。 但这个习惯,要从今日开始,都要戒掉。 棉花沾了火星,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真出了什么问题,棉花烧了还是小事儿,重要的是这一厂子的人,那可是近百人的命啊! “我们晓得,小娘子放心吧。” 大伙儿认认真真地听完她的叮嘱,也一一点头认同,不让她多操心,以免伤了身子。 交代完挑棉花的事儿,祝江江又去找了厂子那几个缝制衣裳的好手,之前的雨衣也是缝制的,手工相当好。 这一次的棉衣缝制,也交给他们。 “现在天气已经变冷了,咱们时间不多,今年就先上这几款简单的吧。” 祝江江将几张设计图纸挂在墙上,“除了在咱们原有的衣服款式上添加棉花内衬之外,我们还有短、中、长三款外套制式的棉衣。” 在技术不成熟的情况下,祝江江不想过多改变这里的服装款式,以防变成不伦不类的结果。 她在古代人原有的衣服上,在内衬里,添加一层薄薄的棉花,再加上款式简单大方的外套。 这样一来,大家冬天出门,就不用层层叠叠的,把家里所有衣裳都穿在身上出门了。 那样既不方便,也显得笨重臃肿,不够美观。 “掌柜的,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做衣裳了?”一人问道。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和为难,“可是,咱们以前都只是缝制雨衣,那雨衣上也没做过绣活,咱们不会啊。” 雨衣只需要裁剪、缝制,款式简单,不用考虑穿的人的肩宽、腰线、花纹之类的,做起来容易。 可要是做棉衣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大家不用担心,这几天大家就先做被子,至于衣裳的事情,我自有办法。”祝江江又怎么会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们厂子里是没有做衣裳的能手,但文无双家里有啊。 说到文无双,他最近应该忙坏了吧,都好几天不见他骑驴在路上了,一直都待在凤凰墅里。 也是,搬进凤凰墅的人多了,他的工作量也随之增加了不少。 光是跟住户们解释垃圾分类就足够他忙了。 这不,祝江江在厂子里忙了一天,傍晚回到凤凰墅的时候,文无双还在忙活“垃圾”上的事儿。 “文管事,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祝江江走在小区的路上,看到文无双在前面,便从后面打趣他道。 文无双闻声回头,看到她,先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接着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冲她笑了出来。 “裴夫人,听说你有喜了,恭喜啊。”他同样用打趣的语气说道。 祝江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翻了个白眼,“今天听到太多人说恭喜了,可是连一个送礼的都没有,光用嘴说谁不会。” “礼?” 文无双回头看了看脚边的垃圾,从里面翻找出来一个坏掉的拨浪鼓,递给她,“拿去。” “……”祝江江的白眼翻得更勤了,一个好好的充满文化气息的公子哥,怎么变得这么痞了? “你还是留着自己玩儿吧,对了,我有个事儿想找你帮忙。” 祝江江把自己想跟文家秀坊合作的意向,跟文无双说了,让他修书回家,邀请文家掌事人过来谈谈。 “你还要做成衣生意?”文无双盯着她,表情有点复杂,“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们家是开秀坊的没错,但也兼职做一些成衣生意,毕竟绣活需要成衣来衬托。 祝江江这么做,不是明摆着要抢生意嘛。 “成衣也分很多种的,我只做棉衣,罗衣、袍服还是留给你们家做,我绝不掺和!” 文无双听此,沉默许久,似乎在考虑。 他看了看自己此刻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我爹娘他们要是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笑我的。” “那你是同意叫他们来了?”祝江江笑靥如花,“多谢啦。” “说什么谢不谢的,跟我一起倒垃圾就当是谢我了,你说你,这些污秽之物,你还分类做什么……”文无双再一次吐槽起来。 祝江江就说他们不懂吧,“文公子,你相信我,这些都是钱!”? 第三零八章 这地方跟坐牢似的 文无双的动作很快,书信一到,文家人便立刻安排了家里的生意,收拾东西,从江北州赶来了。 江南镇小荒村的名号,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 小荒村的鱼虾瓜果和茶叶,他们也不是没尝过。 但兢兢业业,花了几代人的努力,才把文家秀坊开起来,做成如今这般“家大业大”的局面。 其中有多不容易,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所以,在文家人的认知里,他们不认为、也不相信那些关于祝江江的传闻。 她一个年纪轻轻的乡下女子,白手起家,能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把生意做到全大澧朝,这个传闻,怎么听都觉得太假。 生意要真是这么好做的话,那他们文家早就名动天下了。 文家人在到江南镇小荒村之前,一直是这样的想法。 可当他们真到了这里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那些关于祝江江的传闻,都是真的。 “爹,前面便是小荒村了吧,弟弟就在这种地方?” 说话的是文无双的大姐文知夏。 文知夏宠弟弟,身为大姐,她毅然决然地扛起了文家新一代绣娘的地位,为的就是日后成为弟弟最坚强的后盾。 可谁知道,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好好的少爷不当,竟然偷偷溜出来给一个乡下女人当账房! 收到文无双报平安的信之后,文知夏差点没气死。 但因为信中他未告知家里人,他在哪里做账房,所以他们找不到文无双。 这一次收到来信,终于知道了他的下落,文家人这一次来,最大的目的就是来问罪的,不是来谈生意的。 “好了,至少这个祝姑娘的名声不小,你弟弟在她手下做账房,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文家老夫人劝道。 “奶奶,咱们家家大业大的,他去哪里做账房都是丢我们文家的脸!”文知夏不赞同老夫人的想法。 “反正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弟弟带回去。” 几人争执的时候,文家的马车已经驶进小荒村。 进入小荒村的地界后,眼前看到便跟方才不同,方才只有长长的一条林荫道,可在这条林荫道的后面,是满眼的茶园和各种林立独特的房屋。 耳边孩子们的读书声阵阵,以及空中各种饭菜的香味,都让人感受到这里的勃勃生机和烟火气。 “这、这里是乡下?” 文家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刚才他们路过的江南镇,不是江南镇,这里才是吗? “快去问问我孙子在哪儿?”文家老夫人急声道。 一个多月没见,老人家想孙子了。 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好是坏,等他们见到了文无双再说。 “好。” 文知夏起身,把脑袋探到马车外面,坐在车夫身旁。 路过他们身旁的都是过路,在此停歇喝茶吃饭的商贾,马车再往前走一些,直到看到有马车在招呼人坐车,她才让车夫停下。 那大哥赶着奇特的马车,招呼酒楼门前的百姓坐车,看着是要去什么地方,而且看他跟谁都熟络的样子。 文知夏觉得,问他准没错。 “这位大哥,敢问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个姓文,名无双的年轻公子住在何处?” 那赶车的男人就是凤凰墅的车夫,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文无双。 所以在听到有人打听他之后,便热心地跟她聊了起来,“姑娘你找文管事啊,巧了,文管事就在新区呢。” “文管事?新区?” 文知夏有点懵,她弟弟之前报平安的信中,说的是找了个账房先生的活儿,怎么到了这儿就成了管事了? “姑娘你是头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正好,我的车子现在正要去新区,你跟着我,我带你走。”那大哥十分热情。 文家人对这里不熟,急着想见到文无双的他们,就不自己胡乱找了,便答应跟在那车子后面走。 只是那辆马车,怎么走走停停的? 到了个小亭子它就停一下,车上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去去往往的,耽误事儿。 文家人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催促,生怕惹恼了人家。 “奶奶,你看!” 文知夏一直坐在马车前面,看到前面盛开的花海,她激动地掀起车帘,指给老夫人看。 初冬风大,文家的马车车窗、帘子关得好好的,要不是文知夏刚才坐到外面来了,她都看不到这么美的花海。 前面的马车又停下了,赶车大哥的呼声比方才大多了,“花海到咯,赏花的乘客请下车。” 他这一呼声之后,马车上的乘客就下了大半,瞬间变得空荡。 “真漂亮啊!” “娘,咱们快进去吧……” 从车上下来的乘客,迫不及待地朝花海里跑去。 今年的冬日,祝江江对于花海的规划更进一步,不再像去年那样匆忙,而是循序渐进,种下不同品类的花。 这些花,足以保证小荒村的花海,一年四季都有花盛开。 也因此,才能保证胭脂生意的不间断。 此时轮到腊梅和山茶花盛开了,颜色极艳的花朵,盛开在秋收后萧索的环境,给人一种四季如春的错觉。 “本以为茶园就够漂亮了,没想到还有更好看的。”文知夏开始有点喜欢这里了。 但关于她弟弟的事情,她还是寸步不让。 马车继续前行,但文家的马车,帘子没有再放下,而是掀在车顶,让车里的人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姑娘,这里就是新区了。”前面带路的大哥停下,歇一会儿后,他还要赶车,所以就没有进去。 “你们可以把马车赶进去,在门口打个招呼,登记一下就行了。” “好的,谢过这位大哥。”文知夏看了一眼那大哥所指的大门方向。 大门门口有一个栅栏,还有一个亭子,亭子里有人在。 看着应该是需要跟亭子里的人打了招呼之后,他们才会把栅栏挪开,让他们进去。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进出管得这般严实? 文知夏存着心中的疑惑,让车夫把马车赶过去后,她跳下车子,去跟亭子里的人打招呼,报了名字。 亭子里一人负责登记进出的信息,另一人走了出来,简单地把文家的马车检查了一遍。 没有问题了,才让他们进去。 “弟弟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跟坐牢似的!”文知夏发了句牢骚,她似乎不太喜欢这种过于严格的管理。 第三零九章 文家人大开眼界 文无双没想到他家里人会来得这么快,他以为怎么着都要五六日时间,才会见到他们呢。 谁知道信才寄出去三天,文家人就来了。 搞得他都没准备好,还在外面干活就被告知,家里来人了。 没办法,文无双只能穿着一身脏污衣裳,回宿舍去见家里人。 凤凰墅的员工宿舍楼下。 此行前来的文家四人已经下了马车,等在楼下,顺便再看看这里的景色。 “此处倒是山清水秀,清净得很。” 文家老太爷打从进来之后就对此处赞不绝口,拐杖都不杵了,非要玩宿舍楼下的公共锻炼器材。 那些器材很简单,无非就是单双杠、转盘、摇摆器等。 在现代随处可见的健身器材,在古代却是稀罕玩意儿。 “老爷子,这个转盘能治胳膊,抻着舒服嘞。”反正等着无聊,老夫人也玩得不亦乐乎。 “是嘛,我玩玩看。” 两位老人简直是老顽童,做了一辈子绣活,胳膊和手都僵硬得不行,打这个转盘,可以帮助他们拉伸手臂肌肉。 一旁的文知夏和文承志父女俩见状,十分无奈。 文知夏:“爷爷、奶奶!咱们是来劝弟弟回家的,你们别搞得好像很喜欢这里似的,那弟弟看了,他岂不是更得意、更不想回家了?” 老夫人:“可是这里真的不错啊,你瞧,这里多漂亮啊。” 老夫人指着周围道。 他们现在身处于员工宿舍,员工宿舍离业主住宅区还有点距离,环境也一般。 这里他们看着都说不错,更别说等他们看了后山的独栋区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了。 文知夏不以为然,双手抱胸,噘着嘴道:“再好不也是看人眼色做事,哪有在家里舒服。” 话音刚落,文无双就骑着驴,出现在宿舍楼拐角。 “我在这儿可没看过别人脸色,都是别人看我的脸色。” 他不满地怼了一句,接着才跟四人打招呼,“爷爷奶奶,爹、阿姐,你们都来啦,我刚才在干活,你们久等了吧?” 话说着的时间,文无双就已经从驴背上下来。 将驴拴在楼下的马棚,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朝四人走去,“走吧,我住在二楼。” 文无双邀请他们上楼去自己的宿舍看看,可四人最先关心的,却是他此刻的模样。 “慢着!” 文知夏捂着鼻子,嫌弃地打量他,“阿弟,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还有,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这是布袋子吗?” 在江北州的时候,文无双无论是出门还是在家,身上穿的都是最好的,款式、纹路、配饰,那都是江北州独一无二的。 因为都是他们文家给他量身打造的。 怎么到了这里,他就穿这一身粗布麻衣,又宽又垮,跟套了布袋子一样。 文无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没觉得有哪里不好。 “我刚才在教新搬来的业主做垃圾分类,身上沾了点污物,没事儿,换身衣服就好了。” 因为祝江江一条垃圾分类的规定,害他天天都得跟垃圾打交道。 每一户新搬进来的人,一开始都没有垃圾分类的习惯。 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集中丢垃圾的习惯,更别说垃圾分类了。 所以每当他上门去跟业主们说清楚这事儿的时候,业主们嫌他管得多,不想遵守规定,双方没少起冲突。 一起冲突,那垃圾必定会成为随手就用的武器,才害得他身上经常沾染污秽。 祝江江从一开始就跟他说过,物业管理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他也做好心理准备了,但秀才遇到兵,靠嘴说根本没用,他只能亲自上手,教业主们怎么倒垃圾。 工作虽然难,但文无双不得不承认,祝江江的这条规定是对的。 看看现在干净漂亮的凤凰墅就知道了。 “垃圾?你说的是那些要丢掉的腌臜、污秽的东西?” 老夫人一脸心疼的模样,“哎哟,我的大孙子,你咋能碰这些脏东西呢,这些东西你让下人去做就行了,怎么还亲自上手啊。” “……”文无双叹了口气,玩笑道:“奶奶,我现在就是个下人啊。” “别在这儿站着说了,上去看看我住的地方吧。” 他领着四人上了二楼,他身为首席管事,住的自然是单人宿舍。 虽说是单人宿舍,但也是三室两厅的大房子,比其他人住的要宽多了。 开了门,文无双简单给四人介绍了房间,“那间是我睡觉的卧室,旁边是书房,这里是客房。” 说着,他走到客厅的阳台,打开阳台门,指着外面,“这里是阳台,外面可以做饭,但我一般在食堂吃,不做饭。” “什么卧室、什么阳台?” 文家四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词对他们来说很陌生。 他们府里住的地方,要么是独栋的房子,要么是厢房,没有二楼,就只有庭院,没有阳台。 有二楼、三楼的地方,大多是客栈,可客栈也没有阳台一说,只有窗子。 来了这里他们才知道,原来窗子是可以像门一样打开走出去的。 “爷爷奶奶,你们先看,我先回房换身衣服。” 文无双留他们自己到处转转,自己回房去换衣服去了,一会儿还要带他们到处看看,晚些还要介绍他们给祝江江认识。 文家四人简单扫了一眼那书房和客房,最好奇的还是那大大的阳台。 阳台真的非常大,犹如庭院一般。 在这个阳台上,有一个简单的露天厨房,那厨房只有两个灶眼,大的用来烧柴,小的用来烧饭。 旁边还有一整套吃饭的桌椅,一张桌子,四张凳子。 除此之外,在阳台的栅栏上,还摆了几盆花草,上面开着一簇簇,颜色不同,很小又很多的小花朵。 “阿弟向来不喜欢花草,家里怎么会有花儿?”文知夏疑惑不已。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阳台待得非常舒服。 三楼也有阳台,三楼的阳台将二楼的阳台遮住大半,既能挡雨遮阳,又能看遍周围的景色,很是舒服。 阳台后面,就是凤凰墅。 从山脚到山顶,抬头就能看个遍。 自然的,那些住在山脚、山腰的人家,他们也能看到。 第三一零章 饭菜外送服务 “爹、爷爷奶奶,一路过来累了吧?我先去给你们泡壶茶,你们先歇一会儿,等饭菜送来咱们就吃饭。” 文无双拿着自己换下的脏衣服从房间里出来,自顾自地要给他们安排今日的事情。 现在是下午,距离食堂吃晚饭的时辰还有段时间。 他不打算等,也不想家里人第一次来就跟他一起吃食堂,所以他打算订小荒村酒楼的外送。 “无双啊,你怎么又要出去啊,奶奶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呢。” 文老夫人见文无双又要出门,她赶紧叫住了他。 “这是你要洗的衣服是吧,奶奶帮你洗。” 她也知道这里不是文家,文无双也不再是少爷,老夫人心疼自己的孙子,夺过他手里的脏衣服,就要帮他洗。 但摸了摸手上的料子后,老夫人又不想洗了,“哎哟,这种粗廉的料子还洗它做什么,不要了不要了。” “奶奶,衣服不能丢。” 文无双再次抢过衣服,随手丢到门口鞋柜上的竹筐里,“脏衣服我都攒着呢,一会儿我拿去洗衣房,别人会帮我洗的。” 凤凰墅除了有医馆、有超市,自然也有洗衣房。 当然了,洗衣房没有高科技,只有人工洗衣。 洗衣房里的工人也都是招进来的,专门负责洗衣服,不管是员工还是业主,只要给钱,都洗。 洗完之后还负责晾干叠好,只要带着条子去取就行了。 “这个地方还有洗衣房啊?”文家人算是开了眼界了,“那你方才说等饭菜送来是什么意思,谁做的饭、谁送来?” 文无双见他们渐渐对这里起了兴趣,心里高兴不已,就把凤凰墅的特色都跟他们说了。 “送饭菜这个事儿啊,你们刚才来的路上,是不是看到小荒村的路边有一个酒楼,那个酒楼可以点菜外送,现在点,一会儿就送来了。” “你们也知道,我不会做饭,只会烧水泡茶,不然的话,咱们就可以下楼去超市买菜回来,自己烧了。” 文无双扶着老太太去阳台,指着远处的一个方向,“奶奶你看,那里就是超市,那里面什么都有卖,很方便的。” 他每句话都在向文家证明,他在这里做管事、在这里生活,都是非常方便的。 有吃有住还有玩,让他们不要担心。 文家人站在阳台上,听着文无双给他们介绍凤凰墅。 哪里是超市、哪里是洗衣房、哪里是食堂,还有小花园、广场舞,后山的果树什么时候熟,怎么摘、怎么分,他都说得一清二楚。 经过他的讲解,文家人总算是大致了解凤凰墅。 “要这么说的话,住在这里确实挺方便的,都能养老了。”文老太爷若有所思。 这里大门有人站岗,里面有人负责街道、邻里的管理,还有什么都能买到的超市,有医馆、有洗衣房、有饭菜外送…… 住在这里,几乎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不用自己动手。 这里简直就是养老的胜地啊。 就是得花钱罢了。 但这笔钱对他们文家来说,不算什么。 “爷爷要是喜欢,可以经常来这里小住,我们凤凰墅还有几栋木屋空着,爷爷要不要买一套?” 文无双职业病犯了,连自家爷爷奶奶都不放过,直接推销起来。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文老太爷乐呵呵道。 一旁的文知夏就不乐意了。 “爷爷,你忘了咱们来这儿的目的了吗?咱们是要带阿弟回家的,不是让你也留下来的。” 他这个大姐还是没变,总想着把他拴在家里,让他接手家里的秀坊。 可他爹现在四十不到,生意还要管上二十年才会放手呢,要他这么等下去,什么都不做,文无双都怕自己会废掉。 文无双直接表态:“阿姐,我可没说我要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文知夏见他死不悔改,怒了,“文无双,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用这种语气跟我犯浑,信不信我揍你!” 说着,她还佯装挥起拳头。 从小到大,他们姐弟俩都是一见面就掐,不过每次都是文无双败下阵来。 因为她是文家秀坊的传承人,手很金贵,他不会真的跟她打,万一伤了她的手怎么办?所以每一次,文无双都主动认输。 这一次也一样。 文无双:“阿姐,你就让我待在这里试试嘛,我回家闲着也是闲着,在这里虽然忙碌,但很充实的,不信阿姐你明天跟我一起出去,看我干活。” 文知夏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鄙夷,“充实就是你每天满身脏污的回家?” “阿姐!” 文无双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们不了解这里没关系,但她不能看不起他的工作,他用双手养活自己,有什么错? “哎呀,好了好了,你们姐弟俩别吵了。” 文家老夫人见势不对,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再这么吵下去,就真的伤感情了。 “无双啊,你不是说有饭吃吗?奶奶都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奶奶,我这就去点菜。” 文无双出门前,还把门口的脏衣服带走,下楼拿去洗衣房。 点菜的地方也在商铺那边,他点了菜,便有人将条子系在鸽子腿上,飞鸽传信去酒楼。 酒楼那边不经常接到外送的单子。 凤凰墅虽然住进去了不少人,但刚买了房子,大伙儿手头上都紧巴巴的,现在又是冬天,也许等来年开春了,大伙儿就有钱了。 好不容易等来一单外送,看到点单人,申笑亲自掌厨,快速地把饭菜做了出来。 “妹妹,过来。” 刚把饭菜装进食盒里,就看到申敏在后厨晃悠找吃的。 她经常这样。 申敏每天骑着马,在小荒村各个地方来回跑,再加上现在祝江江有了身孕,落在她肩上的事儿就更多了。 跑多了就容易饿,有时候顶不住,就会到酒楼后厨垫两口。 申敏:“二哥,怎么了?” 申笑:“是不是饿了?” 他把手里的食盒递给她,“喏,文管事点的外送,他点了很多好菜,你给他送去,顺便蹭饭吧。” 这会儿书院食堂和凤凰墅食堂都在做饭,来酒楼吃饭的人也开始变多,他没空给她做了。 反正申敏晚上要回凤凰墅休息的,索性就让她送饭好了,她骑马,快得很,到了还能保证饭菜是热的。 第三一一章 护犊子 “驴少爷,你的饭到了。” 申敏攥着小拳头,力道不大不小,敲文无双的房门,“正好月底了,我蹭个饭,顺便跟你对一下……” 她话说到一半,门就开了。 视线与文无双的对上,顺便瞥到了屋里其他四人的身影,申敏一个哽住,愣了许久,才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账。” “文管事,你的外送到了,用餐愉快。”申敏变脸如翻书,娇笑着,双手奉上食盒。 他接过食盒后,她转身便要走。 幸得文无双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手腕,“不是说要蹭饭,还要跟我对账吗?进来吧。” “驴少爷”这个称呼,全小荒村只有申敏会这么叫他。 这两个多月来,她是跟他打交道最多的人,因为凤凰墅里所有有关买卖、生意上的事儿,他们都需要进行交流。 譬如超市、洗衣房,以及凤凰墅的总账,申敏都代表祝江江,来跟他对账。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来往频繁,关系也就处得不错。 对于这段关系,不知申敏是什么感觉,反正文无双很确定,他喜欢这个姑娘。 今儿正好他家里来人了,就带她见见。 “不用了吧,你家有客人。”申敏假笑以示拒绝。 但文无双不打算放过她。 她平时性格那么强势霸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总是欺负戏耍他。 如今他都敢大方向家人介绍她,她怎么反倒怕了? “进来。” 文无双一把将她扯进门,带着她到客厅,跟文家四人介绍道:“这是我们东家手底下的总管事,地位比我高,也算是我的管事,申敏。” 接着,他又给申敏介绍起文家四人,“申姑娘,这是我爷爷奶奶、阿爹和阿姐。” 申敏一听来人的身份,立刻就摆出一副谈生意、不卑不亢的姿态,对几人行了个女子礼,道:“原来是文大掌柜啊,幸会幸会。” 她听祝江江提起过要跟文家秀坊合作的事儿,也让文无双邀请了文家的人前来。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到了。 申敏是替祝江江见过不少合作商,也协调过不少生意的,见到文家人,她自然不怵,反正都是生意往来,怕什么。 但文家人却不以合作的态度来看待她。 四人默默地打量着申敏,而后相视一眼,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只见文知夏站了出来,拧着眉头,带着一丝护犊子的语气,问申敏:“申姑娘,你方才叫我弟弟什么,驴少爷?” 在江北州,谁敢如此戏耍他们文家的少爷,怎么到了这儿,她弟弟就得受这种委屈? 又是干脏活累活,又是被姑娘骑在头上戏耍,简直太不把他们文家放在眼里了。 申敏被问得语塞,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没有恶意,只是朋友间的小玩笑。 而且每每对账,她跟文无双因为生意上的事儿起争执,文无双说不过她的时候,他也会气得喊她男人婆。 只是他在外人面前不会这么喊她,她也很少在外人面前叫他驴少爷。 今儿也是,她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在,所以才喊的。 算是为了接下来跟他对账、跟他辩账的时候,给自己壮壮声势罢了,谁知道那么正好,他家人就在屋里呢。 “阿姐,驴少爷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外号,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人骑驴出门。”文无双站出来接受。 顺便的,为了堵住他大姐这张容易伤人的嘴,他不惜旧事重提,“谁让你小时候耍我,害我被马踩过,到现在都不敢骑马。” 他被马踩过啊? 申敏意外听到他儿时的糗事,忍不住低头偷笑。 文无双看到她在偷笑,却并未觉得有多丢脸,只是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句:她又有笑话他的机会了。 小时候犯的错再次被重提,身为罪魁祸首的文知夏果然心虚了。 只硬着嘴,说了一句:“文无双,家丑不可外扬你不知道吗?” 别人都是想方设法的隐藏自己丢脸的事儿,他倒好,还主动说出来给人家姑娘听,这以后还怎么娶妻啊。 慢着! 说到娶妻,文知夏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这个弟弟在江北州的时候,因为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向来不谙世事,性格纯真善良,甚至是单纯到有点傻白甜的程度。 可这一次再看到他,不知为什么,文知夏总感觉他好像变了。 衣服不白了,身子也不再是弱不禁风,就连眼神里都是自信和精明,不再是以前那个迷茫又文弱的书生了。 而且,因为从小长在女人堆里,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他,看那个申姑娘的眼神,不太对劲啊…… “这算什么家丑啊。”文无双把食盒放下,打开,“饭菜还是热得,申姑娘有心了,坐下一起吃吧,我去拿碗筷。” “我帮你!” 申敏才不要留在这里跟文家四人大眼瞪小眼,她赶紧跟上文无双的脚步。 碗柜就在旁边,转个身就拿到了。 但申敏还是没忍住,跟文无双说悄悄话,“文管事,要不我还是走吧,不打搅你们家吃饭了。” 文无双把筷子递给她,自己拿碗碟,“你不能走,吃完你还得帮我安排我爷爷奶奶和阿爹阿姐的住处呢。” 他的宿舍她也看到了,就一间客房,四个人可住不下。 而且现在入冬了,夜里冷,打地铺也不行。 “你没订民宿的客房吗?”申敏拧着眉头,“哦对了,过两天各地的合作商要来开年会,房间都订出去了。” “就是啊。”文无双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事儿? 因为凤凰墅的事情,合作商的会议推迟到现在,直接变成年会,这两日已经有掌柜们陆续过来了。 再加上南风乾的人一直住着,民宿的房间一直都很紧张。 申敏:“那怎么办?让你家人去城里住客栈?” 文无双:“城里的客栈能住人吗?” 城里的客栈被祝江江抢了生意到现在,早就摆烂、名声大臭了,但凡对住的地方有点要求的都不会住在那里。 申敏:“那你说怎么办?” 文无双:“这就要问申大管事了,下属的家人来了,申大管事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第三一二章 加盖果酱加工厂 “这菜看着真不错,还能这样烧啊?” 饭菜摆在上桌,文家四人一坐下,目光就被桌上的饭菜吸引过去。 桌上的饭菜,食材都是他们认得,毕竟祝江江的生意都开到江北州了,他们文家没少在江北州那家经销小荒村东西的铺子采买。 只是买回来的东西,府里的厨子都是用老旧的做法去烧。 味道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烧得对不对。 现在看来,他们家厨子的烧法,貌似不太正确。 就譬如桌上这几道虾子做的菜,他们家厨子买回去之后就只会水煮,这个法子是卖虾的老板说的。 却不知,除了水煮之外,还可以做茄汁虾滑、龙井虾仁。 一起吃饭的虽然是生意伙伴,但申敏家教良好,身为小辈,她很自觉地给在座的长辈们盛了汤。 文无双沾了自家长辈的光,第一次喝到了申敏亲手盛的汤。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令他高兴好几天了。 “嗯——这汤好鲜啊!” 文老夫人大惊,对这道汤大加赞赏,“这是鱼汤吗?怎会如此鲜?” “这是鱼汤,不过烧汤用的不是普通白热水,而是炒过虾头的高汤,高汤加上鱼肉碎,再下豆腐、冬笋、蘑菇,这道汤五鲜齐下,非常美味。” 申敏如数家珍,介绍这道汤。 这是他们酒楼的招牌菜,每一个来过他们酒楼吃饭的,都不会错过这道极鲜汤。 “申姑娘如此了解这道汤的做法,想必手艺一定非常不错,谁能娶到申姑娘,那就是福气啊。”文老夫人真心赞赏道。 她觉得这个申姑娘是不错的。 虽然刚开说话大声了点,但看着是念过书的,而且又是管理内外的一把好手,还懂菜肴。 这样的姑娘,当真难得。 “文奶奶说笑了,我不会做菜。”申敏倒是耿直。 “这些菜是我二哥做的,我二哥是酒楼的大厨,我在他身边看多了、听多了,就过过嘴瘾还行,要真动手我还真不行。” “哦,原来如此啊……” 文老夫人的失望肉眼可见。 本来她还想着,这么好的姑娘,撮合撮合他孙子呢,谁知道是个不会做饭的。 算了,就当是没缘分吧。 因为这一桌好菜,文家人吃饭的时候都把注意力放在菜肴上,没怎么过多关注申敏。 一顿饭下来,还算和谐。 只是晚饭过后,关于住的问题,文无双和申敏犯难了。 申敏:“你就是把房间都让出去也不够你们家人睡啊,再说了,夜里凉,你家被子根本不够。” 文家来的四人,最少要三个房间才能住得下,更别说再加上文无双一个。 “我去问问祝姐姐,看看能不能借个地方吧。”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文无双起身,“我顺便去洗衣房拿衣服。” 申敏听此,文家人也没说话,她也就没开口,跟文无双一起下楼了。 但不幸运的是,祝江江今天没住凤凰墅,她家房门紧闭,屋里也漆黑一片,没有人在。 “看来我真得在这儿买一套房子了,不然家里人过来,都没地方住。”文无双后悔自己没买房了。 不过后悔也没用,在不花家里钱的情况下,以他现在手头上的银钱,就是按揭的首付他都给不起。 在他独自懊悔的时候,申敏还在替他想办法。 “要不你去超市买几床被褥,回去让你爷爷奶奶将就将就?” 这话说完,申敏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让长辈打地铺、住书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要不然你找个人挤一挤,把房间让给你家人?” “我找谁挤去?像我这样一个人住,不拖家带口的可没多少。”文无双太清楚他手底下员工的情况了。 “那要不你住我家,或者让你家人住我家,我去书院的宿舍住。” 申敏很大方的把自己家让出来,说着就掏出钥匙,递给他。 文无双看着她手里的钥匙,思忖片刻,接过她手里的钥匙,道:“不是还要对账吗?让我家人住宿舍,我跟你回你家对账吧。” “嗯?” 申敏好像感觉那里不太对,可她又说不上来。 想问文无双,却发现他已经拿着她家的钥匙走远了。 “驴少爷,你等等我啊……”她迈开腿追了上去。 这一次,申敏站在楼下等,没有跟文无双上楼,她不想被文家人打量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风吹得她都打喷嚏了,文无双才下楼来。 他手里抱着一沓账本,听到她打喷嚏,他又转身上楼,给她拿了一件自己的外袍。 “其实不用,你动作快点别磨蹭,比什么都强。” 申敏不客气的披上他的袍子,嘴里还不客气地怼他,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他讨到好处。 文无双不与她斗嘴,让着她,“走吧,去你家。” 他们今晚还要点灯熬油,把这个月的账对完之后,申敏还要对今年合作商的账,她的工作量比他大多了。 还斗嘴的话,今晚他们一定会很累。 两人忙着的时候,祝江江也在忙。 为了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环境,她选择回小荒村住几天,在这里,她可以不用担心被人看到,想进空间就进空间。 厂子棉被的事情正在有序的进行,棉衣的合作,文家人没到,她也不能开展。 她现在忙的事情,是关于生鲜加工厂的。 祝江江想过了,光是靠村子的散户做果蔬干货加工还不够。 村里大伙儿的茶园正在逐步形成产业,光是采茶、炒茶大家都忙得不行了,更别说春耕秋收的时候,大家还要种地。 时间太过分散,干货的烘烤和晾晒就会经常顾不上。 而且每家每户的烘烤和晾晒,火候不同、晾晒时间不同,质量也就不同。 这种情况下,再继续零零散散的坐下去,最后伤害的一定是自己的口碑。 所以祝江江打算,再盖一个加工厂,专门做干货加工、果酱加工等。 各村的果树陆续挂果,草莓、蓝莓这种珍稀的水果,不能长置储存的,只能通过加工之后,才能销往全大澧朝各个商铺。 加工厂,一定要盖! 第三一三章 要合作,你得先辞掉他 “祝姐姐,你在家吗?” 因为昨天文家来人,申敏和文无双二人昨日都未有机会去看祝江江。 她怀了身子,没人照顾,申敏是最担心她的,每日都要见过一见祝江江才肯放心。 这不,昨夜跟文无双对账到深夜,后来直接睡在书房了,今儿一早,她还是早早就来小荒村找祝江江了。 顺便给她带早饭。 祝江江昨晚也睡得很晚,听到声音就起床下楼了。 看到对方的黑眼圈,两人的反应打不相同。 “你昨晚这是……” 祝江江刚要开口打趣申敏昨晚是不是抓耗子去了的时候,话没说完就被申敏急吼吼地拽进屋里。 “祝姐姐,文管事的家人来了,他们马上就过来,你快去换身衣服,他们不好说话。” 文无双知道这个合作对祝江江来说很重要,所以今儿一早就回宿舍,请了家里人到小荒村来见祝江江。 这会儿文家人坐着马车在后面,马上就到。 申敏因为日常骑马出行,走得快,就先来给祝江江通风报信了。 祝江江又被申敏推上楼,站在衣柜前给她找衣服。 “文家人对穿着十分讲究,祝姐姐你不能穿这种下地的常服,昨日我跟文管事就因为衣服穿错了,被评了好久。” 申敏快速翻找,挑了件温婉大方,却又不至于太素的裙子,递给她。 接着又找了件穿在外面的短褂,叮嘱道:“别着凉了。” 祝江江很无奈地到屏风后面换衣服,被这样照顾,她总有一种当妹妹的感觉,明明申敏比她小多了。 看来历练真的能够让一个人快速成长。 申敏跟了她一年多,能出差、能谈生意,比她管人还要厉害,公是公、私是私,小荒村大伙儿都怕她。 相比之下,她就有点太过于讲人情了,对自己的员工太宽容,动不动就亲自上手。 祝江江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好,不利于长久的管理。 就拿她这次怀孕来说,厂里那些娘子们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说明。 不过还好有申敏在,有她帮自己唱白脸,她就不用担心了。 果不其然。 祝江江才刚换好衣服下楼,申敏带来的早饭都没吃完,裴家的院子门前就停了一辆马车。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腊梅一院香。” 文承志一下马车,映入眼帘的就是裴家这满墙的腊梅。 腊梅爬在篱笆院上,将整个院子都映红了,这是最好的农家院的模样,他喜欢! 院门半掩,文无双上前把门推开,道:“爷爷奶奶、阿爹阿姐,这里就是祝姑娘的家,我们进去吧。” 五人一同进院。 文无双来过很多次,对这里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文家其他四人是第一次来,而且他们没想到,在来来往往的官道之外,还有这么一个村子。 方才拐进来的时候,看到秋收后的黄田,他们还一度觉得,这里也不过如此。 直到他们进村了才知道,村庄也有它自己的特色。 文无双领着四人到堂屋,祝江江和申敏正在餐桌吃早饭,见他们来了,才匆匆停筷起身迎接。 “祝姑娘,这位是我爹,我们文家秀坊的掌事人。” 文无双公事公办,直接给祝江江介绍最重要的人,“这位是我大姐,我们家的首席绣娘。” 祝江江知道眼前几人的身份,也知道他们昨日就到了,刚才申敏都告诉她了。 她也听了申敏的建议,拿出气场来面对文家人,不把自己当晚辈,而是当掌柜。 “文掌柜,久仰大名,这边请。” 祝江江伸手示意他们到客厅坐下,然后回头对申敏道:“申敏,去泡壶热茶来。” 这也是申敏要求的。 两人在文家人面前演这一出,就是为了让文家人知道,祝江江身边一个听候吩咐的姑娘都这么厉害,她自然就更厉害了。 果然,在看到申敏被当做丫鬟一样使唤的时候,文家人便立刻没了方才那么轻松的姿态,莫名的就紧张拘束起来。 一开始,文无双见到这场面,也是先愣了一下,然后才想通了似的,低头偷笑,没有揭穿她们。 “文掌柜,想必文公子已经与你说过我此行邀请几位前来的目的了吧,那我也就不多赘述,直说了。” 祝江江开门见山,她接下来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 “我手头上现在有一批今年刚采摘的棉花,这批棉花我将用于制作棉被与棉服,争取在今年寒潮到来之前上市,这批棉服的料子需要绣活,我想跟文掌柜订购一批带绣活的料子。” 她的合作要求说得很清楚了,文承志也听清楚了。 他身为文家秀坊的掌事人,有生意找上门自然是好的,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祝姑娘客气了,这是我们文家秀坊的荣幸,不过在下有一个条件……” 生意归生意,有些事儿也还是要说的。 文承志看了文无双一眼,文无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阻止他开口,却已经来不及。 “要我们文家秀坊的绣活料子没问题,但我希望祝姑娘可以高抬贵手,辞去我家儿子所在的管事一职。” “什么?”这条件开得太突然,祝江江懵了。 她看了申敏一眼,似乎在用眼神问她:这段你怎么没告诉我? 申敏也是惊讶不已,她不知道还有这事儿啊,文无双昨晚没跟她说过这事儿。 “爹,我不回去!” 文无双见来不及了,他索性不拦了,直接拒绝。 “我在这里干得好好的,好不容易才将所有的事情上手,可以独当一面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在这里跟在家里的差别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 长在女人堆里,被一群女人当祖宗一样哄着、供着,他再在家里继续待下去,他就废了。 所以,为了摆脱家里的温柔乡,也为了证明自己,他才扮成穷酸书生的模样前来小荒村求职。 小荒村是乡下,条件艰苦,再加上他穷酸书生的身份,祝江江没有因为身份而给他机会,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使这里的一切,跟他最初的想法不太一样,没他想的那么艰苦,但在这里的两个月,是他最充实、最开心的两个月。 他不想走。 第三一四章 我的责任我自己扛 “什么叫干得好好的,你整日一身脏兮兮、臭烘烘的回来那叫好?在家时你的手连绣花针都不拿,到了这里,却去扒拉那些腌臜污秽,这叫好?” 文知夏的脾气还是急,祝江江都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她就先大声起来了。 虽然她是对文无双大声,但话里话外的意思,祝江江听着怎么有种拐外抹角骂她的感觉? 垃圾分类是她提出来的没错,也是她要求凤凰墅的员工要落实到挨家挨户,每日还要去各个垃圾集中处巡检,这都是她提出来的。 但这些,她在划分凤凰墅的管理规章制度,以及招人的时候,她都说清楚了,也征求了员工们的意见。 要是不接受这个活儿,他们大可以不干,她又没有强求。 文无双一开始是不太接受没错,但后来他看到了垃圾管理带来的结果,以及干净舒适环境后,也就没说话了。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其实垃圾分类这个活儿,文无双大可不用亲自上手,交代给下面人就行了。 文家也不用抓着这一点不放,就要她辞人吧? “阿姐,我跟你说过了,这事儿是我自己愿意做的,而且,垃圾分类很重要,分出来了,它可以喂鱼虾、可以烧火、可以种地,这有什么不好的!” 昨日文家人来时,看到他一身脏污的回来,文无双那时候就跟他们解释过了。 他们怎么还不明白! “那些腌臜污物都是下人干的活,你一个堂堂的文家少公子,未来文家秀坊的掌事人,你怎么能做那种事儿呢!”文家老夫人也加入劝说行列。 这话一出,祝江江就听明白了。 原来是介意身份和出身啊。 也是,在这个时代,主人和奴仆之间的身份差距,看得比种族歧视还要厉害,文家人会这么想,祝江江也觉得不稀奇。 “奶奶,都是爹生娘养的,为何人家做得我就做不得?你们还是别管我了。”文无双沉声道。 他觉得太丢人了,这事儿他们完全可以私下说,如今摆上台面来,还用合作来威胁祝江江,这让他怎么收场啊。 其实文无双大可不必担心收不了场,因为祝江江不会拿员工的职业生涯来换取合作。 合作是她自己的事情,这个责任她自己扛,不需要手底下员工来牺牲、来替她担着。 “文掌柜,恕我直言,除非是文公子在我这里做得不开心,主动跟我提出要离开之外,我是不会辞掉他的。” 她的态度,让文家人感到惊讶,令文无双感动。 只有申敏是感到骄傲的,她还暗暗把手搭在祝江江肩上,好似对她说:干得漂亮! 她就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祝江江真的是一个好掌柜。 “祝姑娘,这是我们文家的家事,还望祝姑娘莫要插手。”文老太爷客气道。 “我没有插手你们家的家事啊。”祝江江也回以微笑,“我只是在回应方才文掌柜的开出的条件,我不同意。” 她这般一是一、二是二的回应,在文家人看来,那就是插手他们文家的家事。 文承志还以为她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再次提醒她,“祝姑娘,我的意思是,你想要谈成生意,就必须要答应我的条件,而不是单纯的在商讨你辞不辞人的问题。” 他接手文家秀坊也有好几年时间了,在生意场上也算是老手。 一般情况下,只要对方听到有利于自己谈成生意的条件,他们都会想方设法的同意。 不过是辞退一个手底下的人,他又没要她手底下人的命,这个祝江江有什么可不能答应的? 还是年轻啊,有利不逐,甚蠢。 祝江江低头一笑,“我明白文掌柜的意思,但我只接受合作方不与我合作是因为我的技术、管理、商品等专业方面出现了问题,所以才拒绝我。” “我不接受因为私人条件不合却要我妥协的合作,生意是我的自己的事儿,成与不成都是我的责任,不该让文公子成为我们合作的条件,这不是他的责任,他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祝江江的一席话,听得文无双和申敏差点泪流满面。 被这样的东家护着,他们就是因工殉职都在所不惜了。 文家四人见祝江江是个又难缠,脑回路又跟他们不太一样,说不通、劝不动的人。 一气之下,文承志也不想说什么了,只是告诉她,“祝姑娘,我的条件已经撂这儿了,你要是想合作,就放人,不然想都别想!” 说罢,文承志扶着老夫人起身,带着文家几人,出门走了。 文无双看了一眼门外的背影,左右为难,犹豫再三,还是追着文家人去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毕恭毕敬地朝祝江江拱手行礼,道:“东家,谢谢你。” 他难得喊她东家,说明他心里对她是尊敬的、佩服的,为她做事,也是心甘情愿的。 “去吧,好好说,别吵架,多留你们家人在这里住几日,给我争取点时间。”祝江江冲他摆了摆手,叮嘱他。 虽然文承志的条件摆在这儿了,她也不可能会答应,但祝江江还是想争取一下。 让文家人多留几日,她再试试其他法子,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达成合作。 文家人走后,申敏一把抱住了祝江江,撒娇起来,“呜呜,祝姐姐,你太好了,我真幸运能跟在你身边,我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你了。” “别拍马屁了,月底了,账对好了没有,我需要一笔钱。” 祝江江不吃她这套,伸手问她要账。 “又要钱?” 申敏一听到这话,立刻放开了她,像每一个掌管财务大权的人一样,一提到钱就清醒了。 “嗯,想加盖一个厂子,正好你来了,跟我一起出去走走,挑个地方吧。” 祝江江转身去拿雨伞和钥匙,因为外面下雨了。 初冬的雨不大,但一下下来就没完,弄得整片大地都是湿哒哒的,又冷又黏。 只是两人才刚出门,就碰上了前来找祝江江的南风乾。 “南风公子,你游历回来了?” 南风乾一直在小荒村没有离开,但祝江江最近没有看到他,是因为他拿着她的农事大全,去各个村子验证去了。 祝江江没有拦着,他去了便是去了,他没有种子,拿走了技术也没用。 第三一五章 保你三年免税 “祝姑娘,急匆匆的,你这是要去何处?” 南风乾说着,伸手跟身后的下人要了一篮水果,递给她,“听闻你有身孕了,这是我路过特地给你带的。” 他递来一篮青黄相接的橘子,祝江江立刻口舌生津。 “这是我家的橘子吧,你倒是会做人情。”虽然她没有孕吐,但看到酸的,还是想吃,便拿了一个就剥开吃起来。 南风乾被揭穿,面上无异,笑道:“这里的新鲜事儿太多了,好吃的东西也太多了,这本农事大全,在下可能还要再借一段时间,可否?” “嗯?” 祝江江略微惊讶地打量南风乾,她惊讶,是因为她没想到这个南风乾这么好学。 “南风公子,马上要过年了,你不回去吗?” 距离新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这个时候快马加鞭赶回去,是来得及的。 南风乾见她没问他要那本农事大全,他默默地攥紧,往身后藏去,这东西现在对他来说,就是宝贝。 “本王已与父皇打过招呼了,今年就在大澧朝过年,待学有所成再回去。” 学有所成…… “南风公子,你们贵为皇子,都这么好学吗?”祝江江实在不解。 除了那个退位之后,闲来无事做的武晋平之外,她还没见过哪个皇室的人这么好学呢。 更何况,种地不是写文章,不高大上,还常常弄得一身泥。 像他们这种皇子级别的人,根本不可能屈尊来学。 南风乾以前也这么认为。 不过,经过小西州那段跟祝江江短暂相处的时间之后,他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他是亲眼见到小西州的君王是如何勤奋好学、重视农业,如何通过发展农事,短时间内改变慕都百姓的生活的。 而这些,都跟祝江江有关。 南风乾虽贵为皇子,但也是众多皇子中的其中一个。 在同等条件下,朝廷、京都的人脉有限,他有的,别的皇子也不差。 所以,为了能够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为自己争取不可被取代的地位和优势,他就只能靠别人没有的东西来傍身。 农事,是民之根本,也是国之根本。 京都里那些皇子,都没有重视农事的,全都在玩弄权势和人心。 若他学得一身本事回去,帮父皇振兴一下农事,那么他夺位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祝姑娘过奖了。”南风乾淡笑着回应。 祝江江虽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拼命,不过爱学习的人,都挺招人喜欢的。 “南风公子,你找我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我还要出门一趟,要不你先回?” “有事。” 南风乾是真不客气,“我想问祝姑娘要一块地。” “你也要地?” 祝江江正打算出门找块地来盖厂子呢,她自己都没找到,他竟也来找她要地。 “南风公子想要什么地、要多大、打算做什么?” “别紧张。” 南风乾见她一脸警惕的模样,轻笑道:“在下只是想要一块能种东西的地,土质跟你书院旁边的菜地那样便可,大小如你家这般就行。” 对于土地的土质、大小,南风乾还没开始学,没有什么概念。 要他说一块地有多少亩、多少分,他说不出来,只能这样形容。 祝江江:“你该不会是想做实验吧?” 这个操作她太熟了,前世在农大上学的时候,学校也是分一块地给他们做实验的。 南风乾点点头,“什么都瞒不过祝姑娘的眼睛。” 他一个别国皇子,在大澧朝的地界种地偷学,跟衙门要地,衙门是绝对不会给他的。 来时又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这里的百姓若是卖地给他,那就等于叛国。 无奈之下,他只能来求祝江江,希望跟她借一块地。 “借地给你,我有什么好处?”祝江江偏着头,等他开条件。 这事儿是有风险的,万一被哪个看她不顺眼的人捅出去,闹大了,周凉都不一定能帮她压下来。 南风乾思忖片刻,正声道:“你的生意做入津南地界的那一刻,本王保你三年免税。” “成交!” 祝江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这个条件,他开得十分讲良心,甚至是便宜她了,她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再说了,士农工商,商税有多贵,她不是不知道。 三年免税,能给她省下好几千两银子呢。 祝江江:“那我们一起走吧,我跟申敏也要出去找地。” 为了迁就她,申敏和南风乾弃了马匹,跟她一起坐马车,三人便朝小荒村外面去了。 拿着自己绘制的江南镇地图,祝江江把小荒村附近的几个村子、荒山、河流,都逛了个遍。 她还是希望果酱厂能开得离她的事业中心近一点,最好是公共马车能到的地方,或者再添几个站就能到的地方最好。 但盖果酱厂需要满足的条件,比橡胶厂要苛刻。 果酱需要熬制,货干需要晾晒,那厂子附近就得满足有山、有河,地势还要高且平坦的条件。 这样一来,才能够满足烧柴、用水、晾晒,夏日涨水时,又不会被淹的风险。 三人找了一圈,才勉强找到一块相对来说比较满意的地。 只是,那块地已经有主人了。 “申敏,明天去衙门查一下那块地的主人,尽快联系上,越快越好。” 祝江江今天看上的那块地,好似多年未有人打理了,地里野草丛生,中间还有一处落败的院落。 像是有钱人家的别院。 跟住在附近的村民打听过后,才知道这块地是有主人的,所以附近村民也不敢动这块地,就任由它荒废掉。 “我知道了,那祝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申敏脑袋晕晕的,送祝江江到家之后,打了招呼就要走。 “你还好吧?要不住我家一晚上?”祝江江关切地问。 申敏摆摆手,没说话,朝院外走去。 迷糊地爬上马背,打算抱着马脖子一路睡回家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将她扶上马背。 申敏一下子就清醒了。 低头看着来人,才松了口气,“驴少爷,这么晚了,你就别打搅祝姐姐了好吗?她今天够累了。” 她潜意识地认为文无双是来找祝江江谈工作的,便维护起来。 但文无双并不是来找祝江江的,“我来接你回去,天太黑了。” 说着,他翻身上坐到驴背上,替她牵着马缰,一驴一马并肩缓慢前行。 第三一六章 意外吃到一个大瓜 “祝姐姐,查到那块地的主人了!” 申敏急吼吼地跑进门,大声嚷嚷。 祝江江才用过午饭,正犯困,就被她的声音吵得精神了。 “还有,姐夫来信了。”申敏今早去了衙门,打听那块地的主人的信息,顺便给她把边关的信拿回来。 祝江江一把将信夺过,撕开。 信里,裴祭已经确定了归家的时间,在年后。 “姐夫说什么了?”申敏见祝江江笑了,便八卦起来。 “你姐夫说年后就回来了。”祝江江早已把申敏当做自己人,而且,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申敏:“太好了,姐夫回来了,祝姐姐就可以安心养胎了。” 祝江江:“养什么胎啊,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快说说那块地的事儿吧,找到主人了吗?” 说到这个,申敏刚刚还高兴万分的表情,立刻就焉了。 她拧着眉头,一脸为难,伸到怀里掏信的手,迟迟不肯拿出来。 “怎么,那块地的主人是个大人物吗?” 在江南镇有这么一块依山傍水的别院,祝江江很难不认为那块地的主人,是个大人物。 “不是大人物,但比大人物还要难搞。” 申敏提前给她一个心理准备,将跟衙门借来的地契掏出来,“这块地的主人,姓文。” 祝江江接过那地契,还没来得及看,玩笑道:“姓文?该不会这么巧,就是文家秀坊的文吧?” 申敏一脸绝望地倒在沙发椅背上,默默吐出一个字,“是。” “……” 祝江江打开那张地契,上面的土地所有人是一个叫“文承如”的人,“这个文承如跟文承志是什么关系?” “兄妹。”申敏一个腾起,说出她打听到的故事。 “这个文承如是文家的小女,早些赌气,和家人决裂,嫁到了江南镇来,虽然说是嫁,但有人传言,文承如是被金屋藏娇,藏在这里的。” “但是被何人所藏,大家说法不一,这块地写的也是文承如的名字,所以衙门也不知道那个金屋藏娇的男人是谁。” 说着说着,申敏的情绪就稍微有点不对劲儿。 她抿着双唇,眉头锁得很深,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未说完。 祝江江见她如此纠结,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那后来呢,文承如去哪里了?” 说到文承如的下场,只有衙门知道。 “衙门的仵作记录里,文承如是被折磨致死的。” “死了?” 祝江江的声音不自觉抬高,而后又觉得不妥,降低了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 申敏摇摇头,“周大人说,此事的档案上标注了结案,但卷宗上并未写明事情的真相,而且周大人说,这个案子被故意藏起来,不许任何人调查。” “要不是周大人看在祝姐姐你的面子上,不然的话,他今天就直接打发我走了。” 听完这些话,祝江江也陷入了沉默。 这事儿似乎很复杂,而且可能牵扯甚广。 这种有权有势的人犯下的,可以被随意抹去真相的案子,在这个时代,太常见了。 祝江江并不想去深究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这不关她的事儿,她只想要那块地。 祝江江:“那这块地,周凉怎么说?” 申敏:“周大人说此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们想要这块地的话,就要把它当成一块普通的地去处理,只需问过主人的亲人,只要他们同意就行。” “主人的亲人?” 祝江江有点郁闷,“那不就是文承志?”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她昨天才得罪了文家人,生意都没谈成,现在又要去求文家人买给她面子,可能吗? “我说命运啊……”祝江江也一脸生无可恋,倒在沙发上。 因为文家人,棉服生意耽搁了,果酱厂也要耽搁吗? “祝姐姐,要不我们先跟文管事商量商量?”申敏提议。 文无双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帮她们在文家人面前说上话的人了,而且他又是祝江江手底下的管事。 生意做大做强,他也能得利。 “也只好如此了。”祝江江表示同意。 两人动作很快,祝江江借着小聚的名义,跟申敏一起去凤凰墅的房子,买菜做饭,让申敏把文无双找来。 文无双今日请了假,陪家里人到处看看。 他想让家人好好逛逛小荒村,看看茶园、看看花海,吃一吃这里的美食,努力让他们喜欢上这里。 本来还想去榆林寺拜拜的,但时间不够,就没有去。 祝江江在厨房做饭,出来打水时正好看到申敏带着文无双过来。 看到文无双有气无力,没精打采的样子,便打趣道:“今儿去哪儿了,怎么累成这样?” “别说了,今天陪老人家采茶、赏花,累死我了,明儿还要去榆林寺,我已经不想说话了。” 文无双发着牢骚,“祝姑娘,要是没什么大事儿,咱能不能以后再聚,让我回去睡个好觉吧。” 前天晚上跟申敏对账到深夜,没睡好。 昨天晚上回去,文家四人又抓着他,骂了祝江江一夜,他劝了一夜,又没睡好。 今天白天又陪家人出去,现在对文无双来说,最需要的是一张床。 “你可以在我家软椅上睡一下,等我们做好饭就叫你。”祝江江没让他回去。 文无双就知道会这样。 他一声不吭,径直走到屋里,在长椅上倒头就睡。 申敏则是去厨房,给祝江江打下手去了。 三个人小聚,饭菜做得相对简单,没一会儿就做好了。 “去叫文管事起来吧。”祝江江把火熄掉,对申敏道。 申敏端了两盘菜出去,路过文无双身旁时,给了他身下的椅子一脚,把他叫醒。 三人坐在餐桌上,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怎么都不说话?不是小聚吗?”文无双饿极了,吃了好几口后,才发现祝江江和申敏都没怎么动筷,也不说话。 要换作平时,申敏早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 祝江江酝酿许久,抬起头,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文管事,你家里有几个姑姑?”? 第三一七章 这回终于落到我手里了吧 “姑姑?” 文无双疑惑地看着祝江江,又看了申敏一眼,问道:“祝姑娘问这个做什么?我姑姑这次没来啊。” 申敏见他答不到重点上,在桌下踢了他一下,“谁问你姑姑来没来,祝姐姐是问你有几个姑姑。” “两个,她们都嫁人了,一个嫁去饶县,一个嫁人后不久就过世了,怎么了吗?” 虽然不知道她们两人为何要问他姑姑的事情,但基于对她们的信任,文无双还是知无不言。 听到文无双提及那个过世的姑姑时,脸上的表情并无波澜,想来此事在他心中,已经被接受了。 这样的话,那她就不拐弯抹角了。 “你那个过世的姑姑叫文承如对吗?” 祝江江放下碗筷,将今日从衙门得来的那份地契推到文无双面前。 “我看上了一块地,这块地的主人恰好就是你姑姑。” “周大人说,买地要文家人同意才行。”申敏补充道。 他姑姑的地? 这个话题引起了文无双巨大的好奇心。 他匆匆放下碗筷,将那地契拿起来细看,“江南镇竟有我姑姑的地?可我记得我阿爹说,小姑姑是嫁与农家夫,家境并不好,这怎么会……” 文无双不敢相信,可这地契上真真切切的,写着他姑姑的名字和祖籍,错不了。 农家夫…… 祝江江和申敏相视一眼,这又是一个不同的版本。 但不管是什么版本,正事儿要紧。 “文管事,这地需要签字,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你父亲,我保证出的价格,是最合理的。”祝江江给出保证。 虽然她知道,这个保证可能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果不其然,文无双从惊讶中回过神后,也是一脸的无奈苦笑,“祝姑娘,我可以帮你问,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阿爹可不是那么轻易被说服的人。” “只要你肯帮我问就行,后面的事儿我自己想办法。” 文无双能够答应帮她问这事儿,已经是给她面子了。 在文承志用生意来逼迫他回家的当下,要是再被文承志知道祝江江有求于他,他一定会再次给她压力,让他辞掉文无双的。 文无双在可能被放弃的双重压力下,还肯帮她问,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祝江江又怎么可把压力全都丢给他。 当晚,文无双吃完饭,回到宿舍就跟文家人提了此事。 文家人对于文承如这个不孝女,一直以来都是闭口不谈的。 如今再次提到她,文家三位长辈脸色都不太好。 “爷爷、阿爹,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小姑姑,但你们可知,她在江南镇还留有一处宅邸,就在城南七里郊处。” 文无双将宅邸的事儿告知与文家四人。 他以为,他们很惊讶的。 但除了文知夏之外,三位长辈的反应都不像是惊讶的模样,好似早就知道了这宅邸的事儿一样。 文老太爷更是扬言,“有宅邸又如何,那个不孝女早已被我赶出文家,她就不是我的女儿!” 对于文承如忤逆父母,与文家决绝的那一刻开始,文老太爷就不再认她了。 还对她出嫁一事,耿耿于怀到至今。 反倒是老夫人和气多了。 文承如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文老夫人难免还是心疼的,便好奇地问:“无双,好好的,怎么突然问起你小姑姑来?” “……七里郊那处宅邸脚下的地,我们东家想要,但衙门说需要阿爹或者爷爷签字才可以。”文无双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 “哦?那个狂妄的小娘子想要地?” 果然,一听到祝江江有求于他,文承志就忍不住乐起来,“好啊,这回终于落到我手上了吧。” “你回去告诉她,想要地,除非她把你放了,否则想都别想!” 文无双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这个条件,方才吃饭的时候,祝江江也想到了,她早已给了态度。 “祝姑娘早知阿爹你会这么说,但她也说了,是不会辞掉我的。”文无双莫名的感到些骄傲,抬着下巴将祝江江的回复告诉他们。 “你!” 文承志再次被气,宽袖一挥,别过头,“那这事儿就没得商量了!” 他的态度,很快就传到祝江江耳朵里。 这个回复意料之中,她并未有多惊讶。 “祝姐姐,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申敏也知道靠文无双一个人搞不定这事儿,得到消息,还是难免会有些失望。 祝江江轻松地耸耸肩,“还能怎么办,我们再找找别的地吧。” 说罢,她又不太甘心似的,沉默片刻,再道:“这样,你明天想办法在民宿给文家人腾出一栋空房来,让民宿和酒楼的人好生伺候着,千万别让他们走了,知道吗?” 她这是打算双管齐下。 一边试图寻找可代替的地,一边试着说服文家人。 申敏知道祝江江什么意思,她很有信心,拍着胸脯说:“祝姐姐你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不让他们走的!” 要让文家人留在这里还不简单,给文无双多找点事儿不就行了? 翌日。 祝江江和申敏两人兵分两路,一个去找地,一个去找文无双去了。 预定满了的民宿,要腾出一栋空房不容易。 申敏思索再三,直接让许顾腾出客房来。 “申姑娘,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我好歹也是你们的贵客吧,你让我搬出去,那我住哪儿啊。”许顾气呼呼地找申敏要说法。 他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他搬出去? 只见申敏一脸讨好地冲他笑,“许三公子,你放心,我已经给你安排好新的住处了,就在书院。” 书院的先生宿舍,目前只占了三间,还有空的,她打算让许顾搬到那里去。 “书院?” 许顾有些意外和惊喜,“祝姑娘之前不是说非书院的学子和先生,都不允许住书院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之前待在小荒村的时候,就提出过要住书院里面,但被祝江江拒绝了。 她们说他的存在,会打搅学子们上课。 “嗯……可能祝姐姐觉得,你需要多读书吧。”申敏随口找了个理由。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说他笨,说他不学无术?? 第三一八章 谈不拢的话,就得做对手了 反正不管许顾愿不愿意,他已经住到书院去了。 文家人被安排到民宿的客房,不用再挤在文无双的小宿舍里,他们亦是乐意的。 但还是要嘴硬。 “告诉那个狂妄的小娘子,别以为她这么做你就不用跟我回去了,我是不会同意你继续留在此处的。” 文承志住进民宿客房之前,还不忘交代文无双传话。 “你也早点歇了留在此处的心,收拾收拾东西,不日,跟爷爷奶奶还有你阿姐,一同回去。” 要不是申敏交代过,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和家里人对着干,以防把他们气走。 不然的话,文无双早就怼回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笑容,“爷爷奶奶、阿爹阿姐,这是祝姑娘送来的戏票,听说兆笙楼有新戏上演,你们去看一看吧。” 祝江江给了他四张兆笙楼的戏票,让他邀请文家四人去看。 这出戏是新戏,跟之前一样,是连续戏。 一周两场,足够留他们在小荒村待到过年了。 “兆笙楼的戏?” 文家老夫人激动地抢过文无双手里的票,“是那去江北州唱过戏的兆笙楼吗?哎哟,这可是好东西啊。” 之前为了明瑶和朱清然二人的事儿,兆笙楼曾被江北州各大掌柜邀请去唱过戏。 文家人身为江北州的名门望族,自然也是去听过的。 只是后来想再听,却一直也没抢到票,票都被江南镇的人包圆了。 “这戏票,不过是对外来人来说,才是稀罕的东西,对江南镇的人,那不是随手就能买?有什么好高兴的。”文老太爷不屑道。 这就跟江南镇的鱼虾瓜果一样。 在别的地方不好买到,但在江南镇,只要来一趟小荒村,什么都能买到了。 所以他并不觉得,祝江江多有诚意。 “这戏票,对祝姑娘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她要多少就能有多少,因为……” 文无双故意拉长声音,吊四人的胃口,“因为祝姑娘就是兆笙楼的老板,兆笙楼的戏也是她写的。” “什么?她写的!” 文家人四人瞪大了眼睛,“她、她不就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吗?怎么会……” 满身铜臭? 文无双简直想笑,他们文家不也是满身铜臭吗?哪来的资格说人家。 “阿爹,人家祝姑娘可不止是会做生意,人家还开办了书院呢。”他暗示,相比之下,他们文家比祝江江更像是满身铜臭的商贾。 “反正,你们多待些时日,会了解祝姑娘的。” 文无双将四人送到民宿,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开,回去干活去了。 戏,文家人犹豫再三,还是去看了。 而且看完之后,对其大加赞赏,还很期待下面的剧情。 不过,在等戏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催促文无双,早点收拾东西跟他们回去。 每每这个时候,申敏就会跳出来,给他搞点事情。 “文管事,大事不好了,西园的水车坏了,你快去看看!” “文管事,大事不好了,张家和王家打起来了,你快去劝劝呀。” “文管事,大事不好了,后山的果树林有蜂蜇人,你快去,不然蜂蜜就被别人抢了……” “哦不对,你快去,不然那蜂会再害人的!” 凤凰墅里,屁大点事儿,申敏都要跑来找文无双解决。 有时候他在酒楼跟家里人吃饭,申敏都还要他立刻赶回去解决事情。 文家人对此感到很生气,更加频繁地催促文无双辞了这份活计,跟他们回去。 但话未说出口,文无双就被申敏带走了。 好一段时间下来,他们连根文无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被说走了。 事情,便因此,一拖再拖,给祝江江争取了不少时间。 三人再次小聚。 “祝姐姐,怎么样,可有另外找到合适的地方?”申敏急声地问,再这么下去,她就要彻底得罪文家人了。 祝江江摇摇头,看着文无双,“文管事,看来我跟你家人,注定会有一仗。” 花了近十天的时间,再次把江南镇的各个地方转悠了一遍,她还是觉得文承如的那块地最合适。 所以她打算,还是从文家人这边下手。 这个结果,文无双也不想看到,“东家,那你会不会……” 他不敢问出来,生怕祝江江会改变主意,拿他去换地。 毕竟这不仅牵扯到棉服生意,还牵扯到果酱厂,两者加起来,怎么看都比他重要。 “我只能说,如果谈不拢的话,文家秀坊的生意,我可能要分一杯羹了,到时候,还希望文管事,不要怪我。” 祝江江不打算瞒他。 这是很正常的生意竞争,合作不来,那就只好做对手了。 小西州的棉花,未来会不断送到她手上,棉花除了可以做棉服之外,还能织布。 手上有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在,祝江江没有理由放过。 再说了,皇上也不允许她放过。 她去小西州之前,已经答应了武晋平,要以满足大澧朝百姓需求为前提,跟小西州合作。 所以,她没有退路,不然就要被以谋反定罪了。 文无双是不知其中缘由的,他目前接触的祝江江手上的生意,还仅限于凤凰墅。 但这不代表,他会怪她。 或者说,他对自家的手艺有信心,觉得祝江江就算是做他们文家的对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吧。 所以,他很大方地表示:“祝姑娘,谁家做生意,都不是靠别人让出来的,生意都是抢来的,我又怎会怪你。” “祝姐姐的厉害……” 申敏下意识的想给祝江江壮声势,她不允许别人小瞧了祝江江。 可话才刚脱口而出,她就突然顿声,没有继续往下说。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现在怼的人是文无双。 要是搁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站在祝江江这边,可是现在,她竟犹豫了。 文家…… 文无双…… 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付的人如果是文无双的话,申敏心里竟会感到难受,她不希望他们是竞争、敌对的关系。 祝江江也很意外,申敏竟然会沉默。 不过,她很快就从申敏看文无双的那纠结的眼神中得知其中原因。 这小姑娘该不会是喜欢文无双吧? 也是,申敏再过不久就及笄了,也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别担心,说不定我们跟文家,能合作也不一定啊。”祝江江看着二人,意味深长地笑着。 第三一九章 威胁式谈生意 “叩叩叩。” 祝江江打定了主意,要再次跟文家人谈一谈关于合作的事情。 她带着申敏,一同敲开文家人所住的客房的门。 开门的是文知夏。 看到她们二人,文知夏拧起眉头,没给她们没什么好脸色,“怎么是你们,你们来做什么?” 祝江江不同意放她弟弟走,这个申敏又常常当着他们家人的面使唤她弟弟,文知夏对她们有好感才怪。 但尽管如此,祝江江对她,还是以笑脸相迎。 “文姑娘,天气越来越冷了,民宿正在换新被子,我们来给文姑娘和三位长辈送新被子。”说着,她抬起手示意。 身后跟她们一同前来的客房女工便抱着新被子进门。 跟屋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后,便径直走进各个房间,亲自给几人换上新的被子。 每天都有民宿的女工来给他们打扫客房,文知夏并未说什么。 “这是我们民宿特制的棉被,被芯用的是今年采收的白棉花,被单也是棉的,百分百纯棉,相信几位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祝江江是故意这么说的。 一来是为了跟文家人示好,促进合作,二来也是想通过这几床棉被,让文家人看到她的工艺。 用棉织布,她没有这项工艺,但跟她合作的那些掌柜当中,有人有这方面的人脉。 相信,如果她开口,那位掌柜一定很乐意给她牵线搭桥。 要不是他们文家还涉及了七里郊的一处宅院,祝江江今天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功夫来讨好他们了。 “纯棉?” 文家四人闻言,不太敢相信。 他们日常跟布匹打交道,什么材质的布匹都接触过,自知棉布在大澧朝有多难得,就是澧京那种繁荣的地方,都不一定人人都用得起纯棉。 再有钱,没有棉花也是白瞎。 可这个祝江江竟然用得起纯棉,而且还是给客栈的客人用?! 文家四人不信,起身回房。 将刚铺好的棉被直接拆了,仔细翻看被芯和床单,好一番检查之后,才敢确定,真如祝江江所说的,都是纯棉。 “你还有布纺生意?!”文知夏冲出来,直接问。 祝江江和申敏从始至终都站在门外,没有进门。 她摇摇头,笑道:“暂时还没有,我只是手里有棉花,所以花了点钱,找个布庄帮我织几床棉被罢了。” 她这般轻描淡写的模样,对文知夏来说,那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在大澧朝,棉花是紧俏物资,就是那些打着棉布名义的布匹,含棉量都不及一成,而祝江江却连被芯都是全棉的! 这还不叫炫耀? 文承志也检查完自己屋里的被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听到祝江江的话,他警惕着问道:“你说暂时还没有是什么意思?” 他是文家秀坊的掌事人,关于布匹上的事情,他十分了解,也比文家其他几人更清楚当下行业的情况。 要是祝江江掺和进来,以棉布为主打产品的话,那大澧朝南方的布匹市场,将直接受到冲击。 他们文家秀坊,首当其冲。 这对他们文家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儿。 “文掌柜莫要紧张,现下我手中还有许多待开发的项目,布纺生意暂时还不做考虑。” 祝江江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她时刻记着,自己今日是来求合作的,不是来树敌的。 “不过,相信文掌柜也听说了一些我跟小西州有长期的棉花交易的事情,今年的棉花我暂时还能自己消化,明年小西州大力推种棉花之后,我就不知道还能不能自己消化了。” 她的言下之意,文家人听明白了。 她迟早是要插手到布纺行业的,至于她插手的方式,是自己独大还是合作共赢,全都取决于他们文家。 这一点清楚的认知,让文家人感到十分憋屈。 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单纯的来看自家孩子一眼,却不想,意外得知家里的生意即将遭到危机的消息。 这事儿,谁碰上不都得心里堵得慌。 还不如不来,等着被冲击呢,这样他们就不用像现在这般纠结。 答应嘛,文无双就走不了。 不答应嘛,在等待祝江江插手布纺生意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的心里又极其受折磨,而且,文无双也还是走不了。 这种情况,都不叫骑虎难下,而是被人拿捏得死死的,自己还无法还手。 这不叫憋屈叫什么?! 祝江江向文家人表达了自己的诚意,若是合作,分账入股,他们不亏。 但文家人并未给她明确的态度,只是让她先回去。 她们两人离开之后,有人看到文家人去凤凰墅找了文无双,应该是还想着说服他回去吧。 “祝姐姐,你这哪是去谈合作啊,你都把威胁写在脸上了。” 对于今天祝江江的表现,申敏是又佩服又骄傲。 这就是传说中的,做甲方的感觉吧? “我有吗?” 祝江江疑惑,“我觉得我今天挺客气的啊,他们连门都不让我进,我都没发飙,还一直微笑,哪里有威胁人家。” 申敏白了她一眼,她这是自带气场而不自知啊。 申敏:“总之,刚才文掌柜的脸色很不好看,你就不怕文管事气你?” 祝江江十分自信,“有你在,文管事不会气我的。” 申敏:“为什么?” 祝江江没有说话,只是冲申敏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把申敏都吓着了。 凤凰墅那边。 文家人将今日祝江江找上门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跟文无双告状了。 对于祝江江的“威胁”,他们十分不满,“你还说你这个东家是个好人,哪个姑娘有她心肠坏?” 文无双听说了此事之后,结合前些天小聚时,祝江江跟他说的话,他这才反应过来。 她是真的打算要抢他们文家的生意了! “阿爹,你若是怕祝姑娘,为何不直接答应合作的事儿,有祝姑娘的加入,我们文家的生意一定可以更上一层楼的。” 文无双都知道跟祝江江合作,入股不亏,为何文承志就看不到其中的好处呢? 其实文承志并非是看不到其中的好处,他只是拉不下这个脸面罢了。 前些天,他还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还给祝江江放了狠话,今天就变成被动的一方,被一个小姑娘左右。 他如何拉得下这张老脸?! “这其中的事儿你不知晓,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总之你去告诉那个祝江江,合作免谈!”文承志嘴硬道。 第三二零章 以文家绣坊的生死相逼 “不同意?回答得这么直接,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文无双将文家人的态度告知祝江江,对于他们当天就回复她,不予合作的态度,她有些意外。 难道她今天没把话说清楚吗? 一旁的申敏也感到很意外,“驴少爷,你知不知道如果祝姐姐做了布纺生意,你们文家就不好过了?” 文家绣坊可是花了好几代人的心血,才有了今日名动一方的地位。 他们当真舍得就此被人取代? 文无双叹了一声,苦笑道:“我阿爹又何尝不知,可他就是不肯同意。” 祝江江皱眉,低头思考文承志的用意。 合作一事,如果文承志脑子没坏的话,他没有理由拒绝,也不敢拿文家几十年的心血去赌。 可是,他为什么还是拒绝了? 难道是因为文无双? 祝江江抬起头,盯着文无双一直看,这其中,他到底是什么角色呢? 看到祝江江的眼神,申敏和文无双相视一眼,疑惑地看着她,问道:“祝姐姐,你看文管事做什么?” “我在想……”祝江江若有所思,“文掌柜会不会拿文家绣坊的生死来逼你回去?” 对! 文承志之所以依旧不肯答应合作,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他明知祝江江单独插手布纺生意的话,文家是首当其冲,遭受影响最大的。 在这种情况,他还不肯松口,那一定是想把这个责任,推到文无双身上,让他去做这个决定。 “祝姑娘你的意思是,我阿爹会用要我回家的条件,来换取跟你的合作?”文无双一脸僵硬,不敢细想。 “文掌柜真是打得一手好主意啊!” 申敏想通了这其中关系后,也忍不住摇头,佩服不已。 “如此一来,文家的生死就拴在你身上了,你同意回去,他就同意合作,你们文家才有救,你若不回去,两家合作不了,你们文家的生意必定遭受重创,到时候,就成了你的责任了!” 这一石二鸟的计策,当真是好计策。 可是,若文承志真的打算以此来威胁文无双的话,文无双一定会很难过、很寒心。 想到这里,申敏和祝江江二人看了文无双一眼,只见他沉着脸,脸色十分难看。 她们知道,此刻的他,一定很纠结。 可是,纠结的又何止他一人? 祝江江心中也有愧,在生意上,她做得没错,但在感情上,她感觉有些对不起文无双。 文承志以此逼迫文无双,这件事情上,她算是帮凶了吧? 可是,她若是让步的话,损失的就不止是棉花生意,还有果酱厂,她也很难抉择。 当晚。 文无双从裴家离开之后,带着心中的猜疑,直奔民宿。 当着文承志和文家其他三人的面,问道:“阿爹,你不答应跟祝姑娘合作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我离开这里,你才会答应!” 文承志没发现文无双今晚不对劲儿的地方,还是那副模样。 “你既知道,那就赶快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跟我们回去。” “阿爹!” 文无双突然抬高声音,把文家四人吓了一跳,“你知不知道,你拒绝了东家,我们文家会是什么下场吗?” 他用下场这个词,彻底把文承志的脾气给勾上来了。 他不想受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的威胁,“混账!我们文家会有什么下场?难道我还怕了那个小丫头不成!” 文无双:“可是,你不答应,我们文家的生意一定会遭到打击,到时候……” 文承志:“到时候怎么样?就算我们文家倒了,那也是因为你现在不肯跟我回去,才让我们文家垮掉的!” 他脱口而出的话,真的跟祝江江猜测的一样。 文承志将全部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了。 其实文承志也是害怕的吧?不然怎么会狗急跳墙,说出这番话来? “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什么呢!”文老夫人看到文无双受伤的眼神,她赶紧跳出来打圆场。 护着文无双,安慰道:“无双,你别听你阿爹胡说,我们文家的生意,跟你回不回去没关系。” “奶奶,怎么会没关系啊。” 文知夏不赞同文老夫人所说,“弟弟要是乖乖跟我们回去,那我们文家不就保住了?再说了,这里本来也没什么好待的。” “哈哈哈……” 文无双莫名大笑起来,那笑声中的苦涩,谁人都能听得出来。 “是啊,我回去了,文家就能保住了,皆大欢喜对吗?” 他摇摇头,转身朝门口走去,“不对,我不欢喜……” “无双……”老夫人喊了他一声。 但文无双像是没听到一般,独自离开,消失在黑夜中。 申敏找了他好久,才在酒楼后厨的菜地旁,找到了躺在地上的文无双。 她在他身旁坐下,裹紧身上的衣服,寒风冻得她鼻子冰凉凉的,“还难过呢?” 文无双躺着不动,声音很淡,“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挺奇怪的,以前阿爹阿娘不让我插手家里的生意,我不服,现在我可以决定文家的生死了,我还是不高兴。” 他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想清楚。 “站在同为管事的角度上,这是生意,没有对错,但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我还挺同情你的。”申敏悠悠开口。 文无双听此,慢慢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 “那要是你的话,你家里逼你回家嫁人,可你想继续留在这里,你会怎么选?” “这两件事儿,性质不同吧?”申敏扭头看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其实文无双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侧面打探一下她有没有嫁人的心思罢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想知道她对他有没有那个意思。 “你想安慰我,找我聊天,那就随便聊聊咯。”文无双无赖笑道。 “看来你没事啊。”申敏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既然你没事的话,那我走了,冷死我了。” 说着,她就要起身。 文无双眼疾手快,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按住,让她坐好,“申姑娘,你可喜欢我?” 第三二一章 等我上门求娶 你可喜欢我?! 文无双的直接把申敏吓到,定定地望着他,幸好此刻已是深夜,她还可以放肆的调整自己的表情。 她的表情变化,就跟身旁吹过的风一样,一阵接着一阵。 从震惊到疑惑,再到欲言又止和哭笑不得,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申姑娘,你马上就要及笄了吧,我可以求娶吗?”文无双再次开口。 这一次比刚才更直接,直接到要求娶了。 上天好似知道他们的对话有多令人咂舌一样,文无双话音一落,他们身边唯一的一盏灯笼就被风吹倒。 两人之间,瞬间陷入冬夜的黑暗中。 申敏松了口气。 太好了,光都灭了,她就不用担心再被他看到她的小表情了。 她挣扎了两下,抽出被他抓着的手,清了清嗓子。 道:“驴少爷,你想通过成婚送我聘礼,来帮祝姐姐取得七里郊宅邸和文家绣坊的部分交易权,这个牺牲有点大了吧?” 跟在祝江江身边久了,申敏考虑事情的思维,一定都是先从生意出发。 从生意的角度来看,文无双的目的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她佯装镇定,还顺带调侃他,想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他最擅长洞察人心,要是连这都看不出,那他就白混了。 “申姑娘请耐心等待,在下不久将上门求娶。”文无双莫名其妙的丢下一句话,然后起身,率先离开了。 在刚才她的那句调侃中,她只觉得他牺牲过大,却一句都未提及自己是不是牺牲、是不是不愿。 如此看来,她潜意识里,是认了他的。 申敏敢爱敢恨、勇往无前,对于嫁娶之事,她虽性子火爆,但也有着这个时代的女孩子该有的自觉。 及笄的时候便是议亲之时,她早有心理准备。 与其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还不如嫁给一个她熟悉且不讨厌的人。 更何况,这个人还会支持她继续待在这里。 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在文无双跟她说了求娶的第二天,她就把申谈、申笑都叫了,跟她一起回城里的家。 当着家里一双父母和四个哥哥的面,跟他们打了招呼。 “什么?!” 谈笑风生四兄弟第一反应都是大声惊呼,不可置信。 接着便轮流开口把那个文无双骂得一文不值。 “你说那个文弱公子哥?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竟要求娶我妹妹?!” “你都还没及笄就被他惦记上了,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敏儿你可不能上了他的当啊。” “大哥二哥,这个文无双是谁啊?” “你管他是谁,总之那就是头猪,要拱我们申家唯一的白菜了!” 四兄弟一人一句,接着又来一轮,一旁的申敏和申家二老毫无插嘴的机会,三人只好背过身去,偷偷聊。 “敏儿,我觉得文公子是不错的,他若是真心求娶,你就嫁了吧。”申夫人喜滋滋地劝说。 她去过小荒村、去过凤凰墅不少次,见过那文无双。 对文无双,她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他长得好、人品好,虽是公子哥,但踏实肯干,一点儿都没有公子哥的架子。 最重要的是,文家家世清白,文无双是家中独子,以后不会有争家产之类的烦心事儿,很适合他们家女儿。 “我听爹娘的。”申敏一脸认真乖巧的模样。 她并不是装乖巧听话,而是真心这般认为,这或许也是因为,她还不懂男女之间那些事儿吧。 只当是,身边的人,换了一个身份陪着她罢了,跟原来的管事之间的来往差不多。 “那好,娘打今儿起就给你准备嫁妆!” 申家二老沉浸在嫁女的兴奋中,完全不顾其四个哥哥是什么态度。 申家四兄弟见状,气得眼睛都直了。 “大哥,走,我们去小荒村,把那个不要命抓来好好审问一番!”申家四兄弟呼拉拉的就起身,出门去了。 但不巧的是,文无双请假了。 “他回去了?”申谈咬牙切齿,恨自己来晚了一步,“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祝江江不明白申家四兄弟这是怎么了,一副要跟文无双算账的样子,难不成文无双得罪他们了? “文管事请了五日假,年前定是要回来一趟,参加年终大会的。”她如实说道。 “对了,申敏呢?各大掌柜都到齐了,我们马上也要开会了。” 文无双目前只管凤凰墅的事情,那些合作的经销商,只需申敏和她一起去接待即可。 会议已经拖了不少时日了,得马上开会,如此一来,各大掌柜还能赶回家过年。 “祝姐姐,我在这儿。” 祝江江话音刚落,申敏的声音便伴着马蹄声传来,“大哥,你们怎么都不等我自己就先过来了。” “哼!你眼里还有我们这几个哥哥吗?” 申谈气呼呼的,拂袖,转身离开,回书院去了。 其他三人也都各自散去,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离开之前,都气呼呼地瞪了申敏一眼,好似她做了什么让他们不高兴的事儿一样。 祝江江看着四人离开的背影,不明所以,“申敏,你哥哥们这是怎么了?” 申敏一脸无辜,“他们听说我要嫁人了,正生我的气呢。” “你要嫁人了?!” 祝江江抬高音量,惊讶得嘴巴迟迟都闭不上,“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对方是谁啊?我认识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出,足够看得出来,她到底有多震惊。 “昨晚的事儿,文管事说要娶我,我就跟我爹娘说了此事啊。”申敏还是一脸单纯的模样。 她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人听说此事之后,都是这个反应。 难道嫁人也有错吗? 她爹娘和哥哥们,从小到大都在她耳边嗡嗡嗡,说着她未来嫁人要怎么怎么样,所以她觉得,他们应该会很高兴才是啊。 可为什么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会是这个反应? “文管事?文无双!” 这个认知,再次令祝江江感到惊讶不已。 不过很快她就接受了这个事情。 也是,文无双看申敏的眼神,她都能看得出来这里面有事儿,她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那个看着文文弱弱的文无双,一出手竟这么直接。 跟他做事的风格很像,说干就干,不找理由。 “怪不得他今天要跟我告假,说有要紧的事儿要回家一趟呢,看来是为了你的事儿啊。”祝江江摇头笑道。 “文管事回家了?”申敏不知此事。 “别担心,文管事只请了五日的假,这五日,我们需要跟各位掌柜打交道,你不会有空去想他的。”祝江江冲她眨了眨眼睛,调侃意味明显。 这次申敏脸红了,“谁想他了。” 第三二二章 年终大会 年关将至。 今年是祝江江的生意全面开花、扶摇直上的一年,也是小荒村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澧朝一景的最关键的一年。 在年关到来之际,她需要对今年做一个总结。 率先做总结的,便是各大地区的合作商,以及他们今年的生意情况。 在凤凰墅的大会议室里,申敏已经在准备开会的事宜。 “怎么样,东西都备好了吗?” 祝江江的肚子未显,她抱着自己的私人账本进来,跟申敏打招呼。 “都准备好了,可以请各位掌柜进来了。”申敏给各个座位都发了今年的简账,让他们知晓这一年的基本情况。 祝江江在前排的位置坐下,“那就请各位掌柜进来吧。” 来参加会议的各大掌柜,早已经在外面的休息区坐着等。 听到会议开始的声音,众人便起身,鱼贯而入。 “祝掌柜,办得真不错啊。” “祝掌柜,好久不见,听说你有身孕了?恭喜恭喜啊……” 进来的各大掌柜,看到会议室的桌上,每一个座位前都备了果盘、点心、热茶,还有纸笔,墙上还挂了他们看不懂的图纸。 如此环境,不得不让他们感到自己有在被真诚对待,也令他们感觉到,此次会议的隆重和严肃。 跟祝江江合作的一年,在座的每一位掌柜都赚了。 所以当申敏通知他们来参会时,他们甚是积极,全都高高兴兴的来了。 来了之后,再次看到小荒村的变化,他们更加坚信,跟着祝江江赚钱,准没错。 “祝姐姐,人都到齐了。” 申敏在祝江江身旁坐下,她面前备着纸笔,准备以助理的身份,配合祝江江开会、记录。 “好。”祝江江轻声回应。 接着把目光投向在座的各位掌柜,笑道:“各位,一年了,欢迎你们再次来到小荒村,今天我们总结一下今年的经销情况……” 她简单的跟各大掌柜寒暄了几句后,便单刀直入,开始总结今年的交易情况。 祝江江站了起来,在她身后的位置,有一个类似晾衣服的竹竿,但上面挂的不是衣服,而是报表。 翻开第一页,那上面便出现了一个坐标轴,坐标轴上,画了数条颜色不一样的线。 每一条线都是往上走的。 “各位请看,这个是基于从我手里发出的,今年每一个项目的货物量总和,总和每月都呈上升趋势,则侧面说明了,市场的需求也在上升。” 祝江江首先从自己的发货量出发,开展话题。 在座的各位掌柜则是静静地听着,他们知道祝江江擅长用数据说话,可这个图他们从未见过。 以前他们收到的册子里,她给出的数据都是文字化的具体数据,那时候他们是看得懂的。 如今她又升级了,用图来说数据,这叫他们如何看得懂? “祝掌柜,敢问……” 一个掌柜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闯进会议室的人给打断了。 进来的人是南风乾和许顾。 他们二人今早起来,发现民宿里的各位掌柜都不在,一打听才知道祝江江在这里开会,两人便骑马赶来。 “开始了吗?我们迟到了?祝姑娘,你开会怎么不叫我们啊!”许顾一进来就噼里啪啦地埋怨。 南风乾倒是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到后面,找了个空位就坐下了。 “你们怎么来了?”祝江江还想问他们呢。 这个会议跟他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们来做什么? “我们来学习啊。” 许顾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走到南风乾身旁,也拉了张椅子就坐下,“祝姑娘你继续,就当我们不存在。” 这两个皇位继承人,还真是虚心。 为了有朝一日,自己上位之后,有足够的能力和金钱治理一国,他们算是不耻下问,发誓要把祝江江的生意经都学了去才肯罢休。 这学习的第一步,就是学她如何运用大数据。 “祝姑娘,你那画报上面的图,画的是什么啊?”许顾一脸讨好地笑着问她。 这个时候,他得尽量不惹祝江江生气,不能让她逮着机会,把他赶出去。 “是啊祝掌柜,我们也想问呢。”其他掌柜们附和道。 他们都很想知道,也很好学。 祝江江见众人都兴致勃勃的,开会开出学习的气氛来,她也没空理会南风乾和许顾了,直接给他们讲解起来。 “这个叫坐标轴,横向箭头的这条线指的是时间,竖向的箭头线指的是发货量,在这个坐标轴上一共有十二个坐标点,代表了今年十二个月的十二次发货量。” 祝江江是万万没想到,开个年终例会,居然还要教数学。 不过辛苦点也是值得的,让他们学会看坐标图之后,接下来细分到各项的坐标数据,他们就都能看得懂了。 “哦,原来如此……” “嘶——这看懂了之后,这个图看起来就一目了然了嘿,真好!” 在祝江江拿几个坐标点数据,跟他们做了更加详细的解释后,大家便慢慢看懂了。 看懂了之后,众人不禁啧啧称奇,“原来做生意还可以这样,真是神奇。” “所以说祝姑娘能挣大钱呢,她眼里看到的,跟我们眼里看到的,就是不一样。” 看得出来,在座的各位掌柜对祝江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都忘了她年纪比他们小,还是个女子的事实了。 在他们看来,她的能力就是在他们之上。 跟着她做生意,能学到许多。 “各位过奖了。” 祝江江谦虚地笑了笑,然后翻开下一页报表,“接下来我们详细看一下茶叶销量这一项吧。” 说到茶叶,那些代理茶叶的掌柜们就来了兴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纸上的图。 这张图跟刚才那张图不一样,线条不是一直往上,而是高高低低都有。 “祝掌柜,这张图怎么又不一样了呢?” “这是因为坐标轴的单位发生了变化,横线代表的是各个地区,不是时间。”祝江江再次耐心地跟他们解释。 众人恍然大悟。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苏里镇的茶叶商黄卷指着那表上,道:“我苏里的茶叶卖得还不错啊,是第二高的。” “黄掌柜聪明,已经能看懂了。”祝江江满眼欣赏地看着黄卷。 “确实,今年苏里的茶叶销量仅次于澧京,在这种情况下,能位居第二,这都是黄掌柜的功劳。” 澧京的市场在各个地区面前,都是一家独大的。 在这种第一难争,只能争第二的情况下,苏里这个小小的镇子竟能位居第二,这不是掌柜的功劳又是什么? “如此说来,还请黄掌柜赐教一番,如何将茶叶卖得这般好?”其他几位掌柜说着便开始跟黄卷取经。 祝江江没有打断他们,而是让他们互相分享经验。 这就是组织大家开会的意义。 第三二三章 年底琐事多 年终大会连续开了三天。 祝江江绝对按照每天工作四个时辰的工作时间来进行会议,给了各位掌柜足够的休息时间去消化每日会议的内容。 第一天时,大家因为看不懂报表,会议的进程十分慢。 待第二日、第三日,大家熟悉了祝江江的工作方式后,便进行得相当顺利了。 每日会议结束后,晚上在民宿里,各大掌柜们还时常聚在一起,探讨各自的生意经。 他们都是每个地区的代表,每个地区仅此一家代理商,不存在竞争,自然就相处得和睦。 “祝姐姐,给各位掌柜的年礼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明日各村就会送来最新鲜的货品,你放心吧。” 年终大会开完了,各大掌柜明日将陆续启程回家过年。 祝江江命申敏给各大掌柜准备了年礼,明日一同发给大伙儿。 “辛苦了。” 开完会,祝江江依旧很忙,还在埋头整理今年的各种资料。 她总算是理解,为什么电视里那些职位越高的人,每天坐在办公室里,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那是因为要看、要签的材料太多了。 光是账本这一项,就够她吃一壶了。 “至于厂子、虾塘,还有凤凰墅的员工们的年终礼品,等明日文管事回来了,你们一起统计商量一下吧。”祝江江抬起头,匆匆吩咐道。 开会这几天,最忙的莫过于申敏。 她要准备会议,还要做记录,会后还要整理相关资料。 每日都忙到深夜,回了家,倒头就睡,都差点忘了文无双这个人了。 再次提起他,她才想起他来。 “祝姐姐,要不要我通知周家大哥、二哥过来一趟?”申敏问道。 “周家?”祝江江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周时和周献吗?叫他们来做什么?” “文管事回来了,七里郊那块地就能弄到手了,我们不是着急盖厂子吗?”申敏一脸单纯地认为。 文无双此次回去,就是解决七里郊的地去了,他回来了,自然就说明地到手了啊。 但这个逻辑,祝江江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文管事回来了,那块地就到手了呢?”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申敏歪着头,一脸理所当然,“因为文管事说,要用那块地给我当聘礼,那我自然会把那块地拿给祝姐姐你使用啊。”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个说法啊。 祝江江算是听明白了,玩笑地随口调侃了一句:“你们该不会是因为想帮我把地弄过来,所以才成亲的吧?” 申敏:“是啊。” 祝江江:“……” 祝江江手里的笔掉在桌上,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申敏。 这姑娘脑子坏掉了吧,居然牺牲自己的婚事来帮她弄地?! “申敏,你、你没跟我开玩笑吧?”祝江江吓得结巴,赶紧起身抓住申敏的胳膊,“这种傻事可做不得啊!” 她这般紧张,当事人却丝毫不把这事当回事儿,“祝姐姐,你说什么呢,我跟文管事是两厢情愿的。” “真的?” “真的啊!” 祝江江松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们俩背着我偷偷做什么自我牺牲的事儿了呢。” 申敏掩口而笑,“祝姐姐你想什么呢,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可能是因为有宝宝了吧。”祝江江难得在申敏面前吃瘪,“对了,说到生宝宝,明先生快生了吧?” 明瑶半个月前就告假,待在凤凰墅里,等待生子。 她与朱清然年初成亲,成亲一月便有了身孕,如今年底了,马上便要临盆生产,不知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样,一会儿回去时,你去一趟棉花厂,给明先生做几套纯棉的娃娃衣,还有被子、棉衣,都给她做几套,要加厚的,刚生产的母亲和孩子都怕冷。”祝江江吩咐着。 如今已经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这几日的天气又阴沉,不是霜降就是下雨的,她怕明瑶的被子不够暖和。 经过这几日的忙活,申敏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年底的忙碌和琐碎。 每当年底的时候,事情就特别多。 不仅要总结过去、展望未来,还要安排当下。 祝江江手头上的生意多,来往的掌柜、各村村长、邻里和员工,处处都要安排到位,她跟在身旁,学到了许多。 凤凰墅。 申敏按照祝江江的吩咐,用车子将做好的衣裳和被褥亲自送到朱家来。 朱清然今日休沐,朱蔺和明家夫人、明老夫人也都在。 朱蔺是因为儿媳要生了,暂时留宿在此的,明夫人和明老夫人则是在这里买了房,每日都过来照顾明瑶。 朱家父子都是男人,虽有丫鬟婆子,但也没有家里人照顾得仔细,于是她们便常住在此,日日来朱家待着。 “朱先生、明先生。” 申敏站在门前庭院上,往屋里打了声招呼,才进门。 屋里,朱家和明家两家人正在喝茶聊天,看到申敏进来,两家都对她十分客气。 “是申姑娘来了,快进来喝杯热茶,今儿可太冷了。”明夫人热情招呼道。 不止是因为申敏是祝江江身边的红人,更是因为申敏的实力。 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能将小荒村上到书院、下到种地干活的事儿,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还跟各方各路的人都处得不错。 这般玲珑心思的人,明夫人甚是喜欢。 明家人甚至想着,要给明戟和申敏说亲,但明戟不肯,他们也没有办法。 “朱大人、明夫人,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就不坐了。” 申敏站着未动,抬手向外面示意,下一秒,便看到几个厂子的娘子们,把东西抱进来。 “这是我们家祝姐姐特地交代,给明先生送的被褥和衣裳,都是纯棉加厚的,这几日天气愈发冷了,希望明先生莫要冻着才是。” 那些新的被褥、衣服,每一件都多加了一倍的棉花,膨胀到松软,看着就暖和。 明夫人和明老夫人都是女人,深知这些东西对女子生产的重要性,二人顿时感动得红了眼眶。 拉着申敏的手,就是一顿感慨和感谢,“申姑娘,替我们谢过祝小娘子,有心了。” 回想之前明家跟祝江江刚相识时的一些不愉快,二人羞愧难当。 幸得祝江江不计前嫌,还给了明瑶一个做女先生的机会,他们明家对于祝江江,是真心感谢的。 第三二四章 议亲 申敏从凤凰墅离开后,跟着厂里的娘子们,一同回了厂子。 她们又备了好些棉被,又一起去了民宿。 在她们去凤凰墅的时候,各村的人就已经将新鲜的瓜果送来,酒楼的人正在分装。 除了祝江江之外,申敏是最熟悉各大掌柜的,所以她必须等在民宿,就是为了亲自送走各位掌柜。 “申姑娘,这些时日多谢照顾,我们要赶回去过年了,明年再见。” 没一会儿,民宿里的一些掌柜便结伴来退房。 看到申敏,几人立刻跟她打招呼。 申敏见状,拿着东西迎上几人,一人给他们发了一份小册子。 “各位掌柜,这是我们前几天开会的内容总结,里面还有缩小版的报表,我家掌柜吩咐我将此送与各位,大家一起学习进步。” 这个册子,自然是拜托了明戟,连夜让人刻画,然后印出来的。 里面包含了会议纪要和过往一年的总结。 祝江江把这个东西发给他们,是想让他们借此好好学习,学会分析市场、看懂市场,争取明年的销量更上一层楼。 这个东西,正是各大掌柜心心念念的东西。 拿在手上,几人都忍不住激动到手抖,“多谢祝掌柜,多谢申姑娘!” 这个东西相当于祝江江的生意经啊,她居然如此大方,肯将此送与他们,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其实这些数据,对祝江江来说没什么,在前世,这些东西都是公开的。 古人就是这样,少见多怪。 “还有这些。”申敏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那有果篮、布袋,还有用绳子绑好的被芯,“这也是我家掌柜吩咐的,送给各位的年礼,还希望各位掌柜莫要嫌弃。” 这些东西都是小荒村才有的特产,都是土特产。 “申姑娘说笑了,我等就是卖这些东西的,又怎么会嫌弃。”黄卷笑道。 他走到那些东西前,瞥了一眼,不禁感叹:“祝掌柜这是又有新货了吧,可还找经销商?” 他看到桌上那些东西里,有干蘑菇、干虾仁、茶叶等他们见过的,还有橘子、柿饼、葡萄酒这些,他们这次来了才见到的。 除此之外,那一床棉被芯更得人心。 这些日子住在民宿,正好碰上民宿客房换新被子,那纯棉的被子盖起来就是舒服,他们都想买。 谁知祝江江竟将被子当做年礼,送给他们拿回去。 此情,甚好。 “若是有新货需要找代理,我们一定不会忘了通知各位掌柜。”申敏巧妙地避开黄卷的问题。 那些橘子、柿饼、葡萄酒,都是可以加工的。 只要祝江江的果酱厂开起来,她们就能自产自销,到时需不需要经销商还说不定,所以申敏不敢随意给他们说法。 “各位掌柜,一路顺风。” 东西都送到了,申敏就不多留他们。 让人帮他们把东西搬上马车后,便微笑着送客了。 早上去凤凰墅送东西,中午和下午都在民宿送客,申敏忙了一天,连顿饭都没能好好吃。 好不容易把各位掌柜都送走了,凤凰墅太远,她打算去书院的宿舍休息一会儿再起来吃晚饭时,文无双姗姗归来了。 “敏儿。” 敏儿?! 申敏见有人喊她,而且还是喊她的小名,这不禁令她皱起眉头。 这个称呼,除了她爹娘和哥哥之外,没人会这么喊她。 而且,现在喊她的这个声音,明显不是她爹娘和哥哥,会是谁呢? 申敏转身,看到那笑得一脸桃花样的文无双,眉头皱得更深,“驴少爷,刚才是你叫我?还有,你一个人回来的?” 他不是回文家去,准备说亲的事儿了吗? 怎么会只有他一个人回来,文家人没来,难道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文无双挑了下眉毛,暧.昧地冲她笑,“怎么,怕我不娶你?” “谁怕你不娶了,我是着急要地。”申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略微着急地问:“你倒是快说啊,地呢?地拿到了吗?” 她这般真诚的发问,让文无双再次确信,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懂男女之情。 让他有种,自己在利用她的单纯,勾.引无知少女的错觉。 “我爹娘已经去你家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商议我们的亲事了。”文无双温柔地看着她,浅笑道。 “你们的亲事?” 祝江江一个人在家,懒得做饭,就来酒楼吃,无意间听到二人的对话,惊呆了她,“这么直接的吗?” 听到她的声音,两人立刻回头。 面对她的疑惑,文无双和申敏相视一眼,脸上都是一副“不然呢”的模样。 申敏:“祝姐姐,成亲不就是如此吗?一个提亲、一个点头,自然就成了。” 文无双:“对啊,我们都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议亲、成婚,不是很正常吗?” 祝江江:“……恭喜你们。” 她算是真正见识了这个时代的婚亲观念了,到了年纪,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无需先恋爱、后成亲,只要看对眼了,便可说亲。 至于她之前见证的明瑶和朱清然那一对“情路坎坷”的夫妻,那完全是因为明瑶女扮男装去私塾惹出的。 当时碍于城中的流言蜚语,明家和朱家就算是有意思,也不敢冒然答应。 生怕被人误解明瑶和朱清然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所以才急着成亲。 如今轮到文无双和申敏,事情就简单多了。 “祝姑娘,正好你来了,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文无双当着申敏的面,就跟祝江江商量起来,“成亲后,我与敏儿便是夫妻,到时她手里的工作……” “祝姐姐,我不走!” 文无双话还没说完就被申敏打断了,她态度坚定,绝不会因为成亲了就回家相夫教子。 “我要跟明先生一样,就算是成亲了,也要留下来。” 明瑶就是很好的例子,就算是有了身孕,都还要坚持给学子们上课,她又怎么不行? “文无双,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嫁!”申敏威胁着文无双道,要是这样的话,她宁可晚几年再嫁人。 可文无双并没有让她回去相夫教子的意思。 他抬手戳了戳申敏的眉心,“放心吧,我只是想跟东家说,把你手上的活分我一些,让你轻松轻松,并不是要把你锁在家里不出来。” 祝江江:“……” 他们当着她的面秀恩爱真的好吗? 她可算是体会到了,之前大伙儿看她和裴祭相处时是什么心情了。 唉……那个糙汉子,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第三二五章 探访无人老宅 也不知文无双是怎么说服家里人,将七里郊的地给他当聘礼,送给申敏的。 反正这块地到了申敏手里,她第一时间就把地契给祝江江送来,给她开厂子用。 “申敏,这块地我不白要,也不买,要么你把地租给我,要么你入股,随你选。”祝江江拿到地契,高兴不已。 但她不想占申敏和文无双的便宜。 这块地送给她或者卖给她,都是她占便宜。 如果是租的话,厂子生意好,他们还可以要求她涨租,要是生意不好,他们也能拿最基本的租金,不会吃亏。 当然了,入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跟在祝江江身边快两年了,申敏哪会不知道祝江江这是在替她着想,她给的选择,一定是最好的。 “那我入股吧,就跟蘑菇棚一样。”申敏没有多想,直接做了选择。 入股对她、对祝江江来说,都是最好的。 单单租地的话,他们确实可以一劳永逸,不用承担任何风险,但她还是想博一票大的,跟祝江江共沉浮。 “漂亮!” 祝江江眼睛里都是对申敏的赞赏,这个能豁得出去的性格,她爱了。 “走,妹妹,咱们收拾收拾,看地去!” 她这一声突然的妹妹,申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好。” 这个时候,大伙儿都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儿,凤凰墅的观光马车闲了不少,祝江江和申敏要了一辆,打算去七里郊的宅邸看看。 文无双得知此事,也跟了过来。 “你们两个姑娘家,一个还有身孕,我不放心。”文无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他哪是不放心,他是想跟申敏待在一块儿罢了。 打从两家说亲开始,他就把申敏当成自己媳妇儿了,她走到哪儿,他就去哪儿。 晚上下工之后,他还常常跑去申敏家,跟她一起吃晚饭,吃完才回去。 祝江江胳膊抵在椅背上,托着下巴,看小情侣打情骂俏,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我好准备东西,给你们添礼。” “待敏儿及笄,我们就成亲。”文无双是一刻也不想等。 过完年,申敏就及笄了。 届时,他们的婚事会随着她的成人礼,一起操办。 祝江江:“那你们婚后住哪儿?” 申敏:“就住在凤凰墅啊,文家已经买了一处屋子,当做文家的别院,我们就住在这里……” 三人一路闲聊着,很快就到了七里郊的宅邸。 这里还是和之前他们看到的一样,凄凉且充满了灵异的感觉。 祝江江是个无神论者,这话说起来,她自己都不信。 要是真无神,那她怎么会穿越到这里来? “开门吧。”祝江江示意文无双去开门。 这处宅邸跟大多数大户人家的宅邸一样,朱门、高墙,将宅邸里的模样全部挡住。 因为长时间没有住人,也没人打理,整个宅子挂满了蜘蛛网,门头上的牌匾也掉了一半,悬挂在头顶。 文无双推门时,门上的尘土便簌簌掉落,迷了三人的眼睛。 适应了好一阵后,才得以拨开云雾见青天,看清院内的景象。 院内的花草树木早已枯死,也同样布满尘土和蜘蛛网,但房屋、廊亭、走榭,均完好无损。 东西厢房和内院的房门紧闭,只有前厅的门是开着的。 祝江江用帕子捂着口鼻,抬头打量这处充满古风味道的房屋。 盖房子的木头用材之好,连她都能看出,那是楠木、紫檀、黄杨木等上好的木材。 进了前厅,那些家居用的都是红木和梨花。 难怪这些多年没住人,这个院子还是完好无损的,经磕! “这么好的房子,拆了可惜。”真正看到这处宅邸的模样后,祝江江就放弃了拆房子的想法。 这个房子如此讲究,好好保护的话,说不定千百年后,能成为古迹也不一定。 “可是不拆的话,咱们怎么盖厂子啊?”申敏一番权衡之后,还是觉得盖厂子最重要。 祝江江也因为这个问题,在烦恼着。 她在超大的庭院里转悠了一圈,如果推掉围墙的话,盖个厂子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她不想这么做。 这处高墙跟这个院子是一套的,没了围墙,那这个宅子就散了。 “先看看再说吧。” 祝江江得不出答案,打算今日先看看这处宅子。 等有空了,再找周家兄弟俩过来,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法子,既能保住宅子,又能盖厂子。 三人穿过前厅,到了内院。 推开一个看似是主人常住房间的房门。 屋子里,映入眼帘的便是挂满整个屋子的布帘,窗子、梁柱、桌椅,还有隔着小厅和床的帘子,全都有布帘包裹着。 仔细分辨,依稀可以看出,那些是红色的帘子。 房间里,东西摆置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看来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定是个喜欢干净的人。 “哇,这个屋子好漂亮啊……”申敏发出一声叹息,这是她看到这个屋子的第一反应,“你们看,梳妆台上还有首饰呢。” 祝江江抬脚朝梳妆台走去,那布满厚厚一层灰尘的桌子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和首饰盒。 她随手拿起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果真静静地躺着一只金钗。 “这些东西居然没有被人盗走,还保存得如此完好,真不可思议。”在祝江江的印象里,古代不是有很多盗匪吗? 这个屋子十余年未住人,竟然一次都没有遭到盗匪闯入,还真有点意外。 文无双没有跟她们两人待在梳妆台前,而是径直去翻看屋里的柜子和书卷架。 这是他小姑姑的住所,虽然家里人不常同他提起这个小姑姑,但通过那些简单的只言片语,他依旧可知,他姑姑是个喜爱读书作画的人。 从她屋中满架的书籍和画卷就可以看得出来。 屋里墙上挂了不少画卷,为了书架上还有卷轴? 文无双只是好奇,解开那卷轴的绳子,一副自画像便出现在眼前。 根据他的记忆,还有跟他阿爹长得有几分相像的模样,他可以确定,这是他小姑姑的画像。 第三二六章 明瑶要生了! “这个人……有点眼熟。” 申敏也走去看那画像,那画卷上的人,令她有种好像在哪儿见过的感觉。 文无双觉得她言过其实了,“我姑姑过世十多年了,你就算曾经见过,大概也不会记得她的模样,又何来眼熟一说?” “可是真的很眼熟啊。”申敏不服。 说得好像她在故意搞事情一样。 祝江江见二人在争执,也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她也觉得这个文承如好似在哪儿见过。 祝江江:“文管事,你小姑姑嫁人之前,可有到过江南镇?” 文无双:“祝姑娘,怎么连你也这样说?我姑姑嫁人前一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嫁到江南镇的时候,你怕是都未出生呢。” 文承如和家里断绝关系,嫁到江南镇之后,他们文家都很少有机会见到她,连消息都不曾有。 所以,无论是从时间上来看还是从其他方面来看,祝江江和申敏二人是不可能见过文承如的。 “这么说也有道理……”祝江江低喃道。 可是真奇怪,这画上的人,她真的好眼熟。 三人争执着此事,从老宅回到小荒村。 一路上,祝江江和申敏都一言不发,在努力搜索记忆里那张让她们觉得眼熟的脸。 马车才回到酒楼,三人还未来得及下车各自散去,裴小鱼就突然跳出来,大声冲他们喊:“嫂子,明先生要生了!” “什么?!” 祝江江大喜,朝裴小鱼伸手,“小鱼快上车,我们去凤凰墅!” 裴小鱼匆匆爬上车,激动到手舞足蹈,跟三人分享着,“嫂子,朱先生让我在这儿等你们,他说想让你沾沾喜气,也生一个大胖小子。” “嫂子,你肚子里的娃娃是男孩还是女孩?书院里大家都说,你会生男娃娃,是不是真的?” 自打得知自家嫂子有了身孕后,裴小鱼在书院里就不断地跟同窗们炫耀。 大伙儿都在猜,祝江江怀的是女孩还是男孩。 裴小鱼的单纯,让车上其他三人哭笑不得。 “小鱼,你放心,你嫂子会给你生一大堆小娃娃来给你玩儿的。”申敏跟裴小鱼打闹起来。 两人一起开祝江江的玩笑。 说着说着,申敏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皱着眉头紧盯裴小鱼。 她突然顿声,吸引了祝江江和文无双的注意。 见她不说话,一直盯着裴小鱼看,把裴小鱼都吓到了,祝江江忍不住问道:“申敏,你在看什么?” 申敏缓缓地吐出一句话,直接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祝姐姐,你觉不觉得小鱼长得很像文承如啊?” “嗯?” 祝江江和文无双把目光转移到裴小鱼脸上,代入申敏的话,两人心中皆是一惊。 真的好像! 这怎么可能呢? 三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谁也没有开口否认。 裴小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抓着祝江江的袖子,躲到她身后,有点害怕,“嫂子……” “没事儿。” 祝江江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安抚裴小鱼。 裴小鱼年纪小,记忆不深,就算是有事儿,也不该问她。 裴祭年长,也许等他回来了,这事儿说不定就有结果了。 凤凰墅这边,朱家门前的庭院、路旁,都站满了人。 马上过年了,大伙儿都来新房子这里过年,新区里多了许多业主们的亲戚朋友。 人一多,看热闹的人也就多了。 那些有生孩子经验的娘子、婶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指挥屋里的产婆和明瑶,弄得朱家热闹极了。 “产婆别光顾着说话,你要上手啊,瞧小娘子都喊成啥样了。” “那小娘子是个细皮嫩肉的,定是使不上劲儿,耽误了孩子,唉……可惜咯。” 祝江江到时,正巧听到门前这么一段对话。 听她们的对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明瑶难产,要出事儿了呢。 这群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还喜欢脑补。 祝江江摇了摇头,找到守在门口的朱清然和薛神医,拉着二人就问:“产婆进去多久了?明瑶还好吧?” 这前一句话,她问的是朱清然,后面一句问的则是薛神医。 在明瑶临盆之际,薛神医每日都上门给她把脉,保证她的身子。 瞧他这般镇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放心吧,老夫在此候着,能有什么事儿?”薛神医嫌弃地瞥了周围的众人一眼,好似觉得他们碍眼,还喜欢小题大做。 “那就好。” 祝江江相信他,随手拉了张椅子在薛神医身边坐下,跟他一起品茶,“这茶都凉了。” “你瞧朱先生现在这副模样,哪儿有空给你热茶?”薛神医吐槽道。 朱家和明家,两家人轮流在门口踱步,紧张地等待着屋里的消息,压根儿就没人理会他们。 祝江江表示理解。 举起手里凉掉的茶,跟薛神医碰了一杯,接着,她的胳膊就被薛神医拽了过去,替她把脉。 薛神医:“底子不错啊,健壮如牛。” 三个月的身孕,正是要死要活的,祝江江竟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吃嘛嘛香,能走能跳,完全看不出是个有身孕的人。 祝江江得意地挑眉,“薛神医想不想知道是为什么?” 薛神医:“哦?为什么?” 他果然上当了。 “因为……”祝江江笑得一脸贼兮兮的模样,凑近他,用手挡着嘴巴道:“多吃瓜果鱼虾,能强身健体。” 她说的是实话,怀孕的人需要补充足够的营养,要是缺乏营养,身体就会各种不适,才会出现那种难受的症状。 薛神医见她一副跟他打趣的模样,他却反常的没有驳斥她,而是默默接受了这个玩笑。 与其说是接受,不如说是,他同意祝江江的观点。 在凤凰墅的这些时日,把出喜脉的不少,但害喜的症状却比他在城中做大夫时,见的少多了。 好在医馆就开在超市旁边,经过他的观察,那些有喜的小娘子们害喜少,跟她们每日的吃食有关。 而凤凰墅最不缺的吃食,就是祝江江家里的瓜果鱼虾。 几乎每日都有供应,且新鲜又不限量,大伙儿都吃得起。 这般情况下,他很难不怀疑这是吃食方面对孕妇身子的影响。 第三二七章 收回分散的小生意 明瑶很顺利的生了。 听到孩子哭声的那一刻,那些等在门外的人,全场安静了片刻,而后便爆发出阵阵贺喜声儿。 “朱先生,恭喜恭喜啊,终于生了。” “朱大人,朱家添丁了,恭喜大人了……” 大家都在恭喜朱家父子,那些认得朱蔺的人,仍旧喊他一声朱大人,朱蔺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全都笑纳了。 “多谢各位乡亲。” 朱蔺话音刚落,朱家的门便开了。 一个产婆模样的人,手上的血迹还没洗干净,就抱着一块红色料子的棉被出来,喜笑颜开地跟大伙儿报喜。 “恭喜朱老爷、朱少爷,是个小公子。” 听到是男孩儿,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高呼道贺。 果然,生男生女在他们的观念里,是最重要的。 而且祝江江发现,从听到孩子哭声的那一刻开始,大家都只跟朱蔺和朱清然父子二人道贺。 明家人此刻也全都在,但却没一个人提过明家一个字。 “产婆,我女儿如何,她可还好?”明夫人待朱清然抱走孩子后,才上前拉着产婆问。 祝江江见状,也挤了过去,跟明家人一起,把产婆团团围住。 “母子平安,夫人放心吧。” 产婆似乎是累了,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刚才报喜时那么灿烂,只是安抚了几人一句,然后又进屋去了。 “好、好,母子平安就好……”明夫人紧张了太久,此刻松懈下来,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明老夫人手里一直捻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偶尔拜拜老天爷,偶尔又拜拜后山,也是一副高兴的模样。 听她嘴里念的东西,祝江江知道,老人家定是去榆林寺烧过香,这会儿正对着榆林寺的方向,谢佛祖保佑呢。 “明公子,恭喜啊。” 明家两位夫人各自感动着,祝江江没去打搅她们,只是跟身旁故作淡定的明戟道喜。 其实明戟方才也紧张极了,只是碍于他是个男人,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多谢祝小娘子,你也一样。”他指的是祝江江的肚子。 “……”祝江江嘴巴抽了抽。 什么都能扯到她身上。 “明戟,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喜糖拿来,给大家伙儿沾沾喜气啊。”二人正聊着,明老爷一声大喝,便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明戟被迫带着小厮和丫鬟,端了好些喜糖,发给每一个在门前看热闹的人。 得了喜糖,那些人才改口跟明家人道贺,嘴里一口一个“恭喜明老爷”。 祝江江不想评价这个现象。 她静静地站着继续等,等产婆替明瑶收拾好之后,才进去看她。 …… 今天是大伙儿最后一天上工的日子。 按照祝江江的要求,申敏和文无双一大早就起来忙碌,各自给自己手底下的人发放年礼和奖金。 在他们忙活的时候,祝江江也在小荒村给村里人准备了东西。 她身为一村之长,又是带领大伙儿种蘑菇、烤干货的人,认真说起来,村里大伙也算是她手底下的人。 所以,她也给大家准备了东西。 “小鱼,你们帮我嫂子分东西,我负责登记。”祝江江喊来裴小鱼和小七他们帮忙。 院子里东西太多,有瓜果、有鱼虾,还有布匹,每家每户都要分到,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祝江江昨日就通知了村里人,今日来分东西,顺便领今年的蘑菇分红,所以村里大伙儿吃过早饭后,早早就到了。 看到摆满一院子的东西,村里人不禁感慨起来:“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咯。” “是啊。”另一村民附和道:“又过一年了,咱们的日子是越过越舒坦了,这一切都是小嫂子的功劳。” 他们的话祝江江都听到了。 她低头笑着,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下一个春天到来之际,就是她来到小荒村的第三年,想起三年前她刚到小荒村的时候,村里人连饭都吃不上。 如今,小荒村不仅能吃饱饭,家家户户还都盖了新房子,无一例外。 就算是有落后一些的,现在房子也盖到一半,马上就能住进去了。 祝江江很替他们感到高兴,但该说的事儿,她还是要说。 “各位叔伯婶子们,这一年辛苦大家了,关于烤制干货的事情,明年我打算开厂子统一烤制、统一标准,所以今年就是最后一次请大家帮忙了。” 此话一出,院子里便立刻出现各种声音。 有的表示理解,也有的表示不同意。 “小村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做得不好吗?为啥不做了呢。” “是啊,要是没了这活儿,咱们不就少赚一笔银子了嘛,这可不行啊……” 这一年下来,小荒村的人就是靠着采茶、种蘑菇、烤干货这三大项来挣钱的,少了一项对他们来说都是损失。 自然就有人不愿意了。 “都给我闭嘴!”许老根低喝一声,警告着众人,“那是小村长的生意,她想做啥就做啥,难道还需要你们点头不成?!” 许老根的语气中,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竟还想利用一张嘴去左右祝江江的想法,真是认不清现实。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们,跟祝江江对着干的,都没有好下场。 经过许老根这么一提醒,大伙儿好似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都纷纷闭嘴,不敢再埋怨一句。 也是,打从今年年初,祝江江去小西州赚钱开始,一直到回来后,又接着忙活凤凰墅的事情,村里的事儿她很少露面,才让村里人一时间差点忘了她之前的果断了。 幸好有许老根提醒,他们才没有说出更过分的话来。 祝江江见他们不说话了,她继续说道:“大家想的我都明白,但生意想要做大,就得统一标准,不能再像现在这般小打小闹了。” “不过请大家放心,你们都是技术老手,年后若是开厂了,还望大家能来厂里应聘帮忙,到时候也是一样赚钱。” 熟工很珍贵。 与其花时间去培养新手,还不如找一些老手来帮忙,这样厂子也能早点上轨道。 村里人听到她有意招工,立刻又换了副态度,讨好中带着一丝谄媚,“去、我们都去,只要小村长需要,我们定是要去的。”? 第三二八章 突发!寒潮袭来 “姐夫,以后可不能乱说话了,像我们小村长这样好的人,你们上哪儿找去啊。” 领到祝江江发的年礼和蘑菇分红后,村里就开始有人教训刚才乱说话的人了。 刚才开口的人,有一部分是外村来投奔亲戚的。 他们听说小荒村机会多,就来了。 可是来了之后他们发现,祝江江招人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他们进不去。 找亲戚说话也说不上,索性就留在小荒村,跟亲戚一起烤制干货挣钱。 烤制干货是村里各家按照自己的能力,去领鲜货,然后加工,再送到祝江江手上的,多做多得。 所以当祝江江说要收回烤制干货的权利时,才有人意见那么大。 “是是是。” 那被说教的人连连讨好地认错,盯着那些刚发的东西,“小舅子,那这个东西……你看我跟你姐都忙活了大半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看……” 男人的意思那么明显,谁人不明白? 没办法,村里有亲戚来帮忙的,他们都不得不分亲戚们一点东西,好让他们今儿有东西拿回去过年。 祝江江一直忙着发东西,别的不管。 等她忙完,已经是下午了。 祝江江跟申敏说过,让她和文无双忙完了过来找她,她还要给他们二人发一份年礼和奖金。 但申敏这个时候都还没来,应该是还没忙完,她索性再等等。 可一直等到傍晚,还是没见到申敏的人影。 难道是出事儿了? “小鱼,喊上小七他们,我们今晚去酒楼吃饭。”祝江江去楼上拿衣服,准备出门。 裴小鱼那个皮性子,连应都不应她一声儿,就跑出去喊人去了。 几人一同上了官道,祝江江让几个小的先去酒楼点菜,自己转身去了一旁的厂子。 还没进门,就听到厂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那不是在吵架,也不是有冲突,而是在抢货。 “你们挤什么,是我先来的,当然得我先买啊!” “什么你先来的,明明是我先来的,这个,你就拿来吧你!” “哎哟,你们年轻力壮,咋不知道让让我这个老婆子,我家老头子都要冻死在家里了……” 一句接着一句,一声高过一声的争执传到祝江江耳朵里。 她知道,有人来批发她家棉被芯了。 为了保护自己,祝江江没有靠近那争抢的中心,只是在一旁寻找申敏的影子。 只见申敏和文无双二人,各自备了纸笔,一手奋笔疾书的记账,一手按着桌子,防止客人们太过热情,把桌子给掀翻了。 在他们的周围,厂子里的各位娘子们,也忙得不可开交。 叠被子、捆被子,卖出一床又一场,大冬天的,愣是把她们给热出满头大汗来。 小西州的棉花,纯棉的被芯,越是冷的时候,市场需求越大。 再加上今年不知怎的,大冬天的,雨水比往年多,一场又一场的寒潮袭来,冻得大伙儿扛不住。 家里那些不知参了多少杂物,又冷又硬的被子,盖多少床都没用。 祝江江家里都换上了新的厚棉被,所以对于今年冬天的寒潮,她没有多少感觉。 直到周凉的到来,以及祝大山慌里慌张的找上她之后,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娘子,太好了你在这里!” 周凉披着厚厚的披风,策马前来,刚要拐进小荒村的小路时,就看到祝江江站在厂子门口。 他翻身下马,匆匆朝她走去。 看到他,祝江江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来找小七他们进城过年的,不过下一秒她又觉得有些奇怪。 “周凉,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做什么?” 才站了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就迅速暗下来了。 此刻的祝江江才意识到,天都要黑了,厂子里的客人却还未散去,而且周凉也来了。 真奇怪。 “小娘子,刚刚收到消息,有股寒潮从北至南,正朝江南镇袭来,你这里可还好?”周凉急匆匆问道。 他的这个问法,祝江江没怎么听明白了。 “啊?寒潮吗?”她裹紧自己身上的衣服,因为穿的棉衣,所以她并不觉得冷,“我觉得还好啊……” 祝江江话没说完,祝大山慌张的身影,伴随着他的高声大呼跑来。 “东家!东家不好了,虾塘冻上了!” “什么?!” 祝江江和周凉异口同声。 “我刚才问的就是你的虾塘、茶园,它们有没有受寒潮的影响,现在看来,大事不妙了!”周凉一脸凝重。 祝江江彻底傻了。 寒潮来得悄无声息,他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虾塘的温度过低,那虾子是会大批量死掉的啊! 第二年的虾塘,正是虾子爆发式产出的时候,这个时候要是出事儿的话,那损失将不可估量。 “快带我去看看!” 祝江江提起裙摆就跑,跑了几步后,才想起自己刚才跟裴小鱼是坐马车出来的。 她又转身掉头,指着马车道:“周凉、大山,快上马车,边走边说!” 天完全黑了。 祝江江将马车前头的灯笼点上,让祝大山赶车,她连车帘都没放下,紧张地盯着前路。 “周凉,你方才说收到消息,有寒潮将至,你收到谁的消息了?” 她很好奇,同时也想搞清楚消息是哪里来的,传消息的人,有没有提供什么抵御寒潮的方法。 “钦天监预测到的消息,消息一传到衙门我就来找你了。”周凉如实告知与她。 钦天监?那个专管天气预测的朝廷部门? “既然是预测,那为何消息传得如此慢,寒潮都来了,消息才到,这有什么用!”祝江江语气里充满了不满。 寒潮都发生了,损失已经造成,钦天监这个时候才传消息来,这不是马后炮嘛。 周凉苦笑,“小娘子,不是所有人都敢像你一样大胆预测的,钦天监这是怕担责,只有寒潮真的出现迹象了,他们才敢秉明圣上。” 他指的是祝江江预测科举题目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对自己那么自信的。 钦天监所预测的事情,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他们不敢妄言。 只有等到真的出现一丝苗头之后,他们才敢跟皇上保证。 可往往真到了这个时候,就已经晚了。 第三二九章 深夜抢救虾塘 虾塘。 本该明日就收拾东西回家过年的大伙儿,这会儿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提着灯笼,站在池塘的岸边,等着祝江江来主持大局。 他们已经做好下水的准备。 男人们都穿着橡胶雨裤,随时准备下水。 女人们则是已经在堆柴生火,随时给下水的男人们备着御寒。 看到祝江江来,众人立刻围了上去。 “东家,不好了,刚才天还没黑的时候,塘里就有虾子浮上水面不动,这会儿还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呢!” “东家,这是咋回事儿啊,怎么好好的虾子就死了呢。” “是啊东家,这不关我们的事儿啊,今天喂的养料都在这儿,你要相信我们啊……” 大伙儿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 众人之前没见人养过虾子,祝江江是独一份儿。 今儿他们也是按照之前的喂养的法子喂养的,从未出现过问题,只有今天是这般模样。 不知所措之下,只能找祝江江了。 祝江江见众人慌乱不已,赶忙稳定他们的情绪,表示不是他们的责任。 “大家别着急,这是因为气温突降,池塘生长变化,从而导致虾子产生强烈的应激反应,不是你们的错。” “啥叫应激反应?”众人没听明白。 周凉也不曾听明白,但他相信,既然祝江江能说出理由来,就定能有解决的法子。 所以他直接问道:“小娘子,你直接说要如何抢救吧,人手不够的话,我就把衙门的人都喊来。” 祝大山等人也纷纷点头,等候祝江江的吩咐。 祝江江见此,也不多废话了。 只见她走到塘边,蹲下身子,随手捡起一只浮虾,身旁一人便立刻将灯笼凑了过来,让她看个仔细。 灯笼的光看不出虾体的颜色,但通过手感可以看出,虾体变软,虾头颜色深。 基本可以确定是因为池塘水温过低,塘底藻类冻死,无法造氧造成的虾子缺氧,导致虾子死亡的。 想要抢救虾塘,必须要提高水位,防止虾子冻死。 除此之外,还要人工造氧。 但这两个解决办法,此刻都存在着一定的难度。 冬季河边的水位下降,水流无法自动流进虾塘,开闸也只会流失塘里原本的水流。 所以,想要提高池塘的水位,只能通过人工往塘里送水。 说白了就是得找人,一桶一桶地往池塘里送水。 至于人工造氧,除了替换塘底的藻类之外,还需要用工具搅动池塘水流来手动增氧,这都是需要人手的。 “小娘子,需要做什么,你快说啊!”周凉见她不说话,急得不行。 养虾这个项目可是他们江南镇的特色之一,这要是败了,朝廷那边他不好交代。 而且他也不希望祝江江遭到经济损失。 “大山,今晚可能要辛苦你们了。” 祝江江抬头看着虾塘的众人,一脸沉重,指挥道:“你们现在就去准备水桶等储水的工具,想办法往池塘里送水。” “周凉,辛苦你跑回橡胶厂一趟,让我的工人连夜制造一批水管,我明天就要用。”她又转身对周凉说道。 用水桶往池塘里送水,那可是接近一千亩的池塘,水桶怎么可能够? 只能是用水管。 “好,那你站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 周凉叮嘱完祝江江,又交代祝大山几人看好她,千万别让她跟着下水。 这么冷的天,她怀了身孕,依她的性子,没人看着的话,说不定就会偷偷下水去帮忙了。 但他真的想多了。 “马车留给我吧,我还要去一趟凤凰墅,让人把水车卸了拿来用。”祝江江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做,怎么可能站在这儿不动? 周凉听她的意思,她是要大晚上的,独自一人赶车去凤凰墅吗? 这怎么可以! “大山,你赶车送小娘子去,路上注意安全。”他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好的周大人!”祝大山明白周凉的担心。 要不是这事儿非祝江江不能解决,他们也不想麻烦她一个怀了身孕的女子。 “周凉,记得再去一趟酒楼,跟小鱼报个平安,让她吃完饭早点回去睡觉……” 马车已经跑起来了,祝江江才想起还在酒楼等她吃晚饭的裴小鱼几人。 冬天的夜空上没有月亮,寒风夹杂着细雨,带来寒潮。 在屋外的人,不管穿了多少,体感温度都极低。 双手一旦露出来,没一会儿就冻僵了。 从书院到凤凰墅的路上祝江江都栽种了果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灯笼,但因为刮风下雨的关系,今夜的灯笼没有点亮。 凤凰墅里倒是点了不少的灯笼。 大多都是住户门前的屋檐下点的带自家姓氏的灯笼,他们提供的灯笼自然也有点,但有大半都被风吹灭了。 灭掉的灯笼还没等到有人来补点,人就被祝江江征用去了。 祝江江的马车直接到员工宿舍的楼下,因为天气太冷,大家都钻进被子里睡觉了。 除了明天值班的人,其他人都等着明日放假回家。 尽管如此,祝江江一句话,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起来了。 “东家,发生啥事儿了?” 大伙儿边穿衣服边跑下楼来。 “抱歉,今晚可能得让大家加个班了。”祝江江的语气里充满歉意,大冷天的还让他们起来。 众人得知虾塘有难,二话不说,穿好衣服鞋子,就跟祝江江去卸水车去了。 “东家,那我先送大小娘子们去虾塘挑水,你们先卸水车,我马上就回来。”凤凰墅赶车的一人道。 卸水车需要时间,这个时间,他们还是先送人去虾塘帮忙,然后再回来运水车。 祝江江点点头,让他们先走,“路上注意安全。” 他们的动静太大,那些刚刚入睡的人家都听到了他们匆匆的脚步声儿。 “外面出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啊,我去瞧瞧……” 祝江江等人去卸水车时,路过每一家门前,都会引来大家的注意。 可当他们开门出来时,祝江江等人已经走远了。 “这到底咋了这是……”众人还是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三三零章 深夜抢救虾塘(二) 因为孩子吵闹,还未入睡的朱清然和明瑶,同样也被外面的动静吵到。 “相公,外面出什么事儿了?” 明瑶抱着孩子在喂奶,此时的朱家只有他们夫妻俩和刚生的孩子。 朱清然放假了,有足够的时间陪她,明家的其他人就回城里,准备过年去了,这会儿他们都不在凤凰墅。 “不知道。”朱清然嘴里说着话时,已经拿了衣服起身,“娘子你在家里等着,我出去看看。” 习惯了凤凰墅的幽静,现在外面突然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任谁都不得不多想。 可是凤凰墅大门有人把守着,不可能进贼之类的。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还得亲自出去看看才知道。 朱清然刚打开大门,就被庭前路上的一群人给吓了一跳。 他们手里提了不少灯笼,全都挤在他家庭院的左侧,嘴里还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偶尔还有人高呼“小心、使劲儿”之类的词。 在这群人里,他看到了祝江江。 “祝先生,大晚上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朱清然站在自家庭院上,居高临下地跟站在下面路旁的祝江江说话。 看到他,祝江江抬脚上前,“朱先生,吵醒你们了吧,抱歉啊,虾塘出了点事儿,我们正在卸水车,要送到虾塘去安装。” 凤凰墅好几处水车,有一处正好就在朱清然家旁边。 她本不想吵醒他们、吵醒孩子的,但没办法啊。 “虾塘出什么事儿了?需要我帮忙吗?”朱清然关切地问。 屋里的明瑶听到祝江江的声音,抱着孩子就出来了,“祝先生,虾塘不要紧吧,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两人都清楚祝江江的性子。 要不是紧急的事儿,她不会大晚上的,还冒着雨出来干活。 “朱先生你好不容易放假,明瑶又还在坐月子,就不麻烦你们了,明瑶你快进屋去待着吧,小心别着凉了。” 祝江江冲二人摆手,催促他们进屋。 “对了明瑶,把你的雨衣借我穿一夜,我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 站了一会儿,祝江江就冷得不行了。 员工们又不让她动手掺和卸水车,她什么都不做,反而更觉得冷了。 “相公快去拿雨衣。” 明瑶用襁褓布给怀里的孩子遮了脸,走进细雨里,“江江,薛神医那里有治风寒的药,要不要让他煮一壶给你备着?今夜始终是太冷了。” 她一个整日待在床上的人,都觉得今夜比以往冷了不少。 明儿起来,怕是会有不少人被冻着,去跟薛神医开方子呢,他们得提前备着才行。 “我一会儿就去,你快进屋吧,你不想想自己也想想孩子啊。”祝江江急得不行,要不是她身上寒气重,她就把明瑶推进屋里了。 朱清然给祝江江拿了雨衣,然后强行把明瑶拉进屋里去。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折腾,水车终于卸好,一群人扛着笨重的木头,下山往虾塘的方向去了。 这么一折腾,凤凰墅的住户们都知道祝江江的虾塘出事了。 但她没开口求助,大伙儿也就没出门,只是看了眼热闹后,就又回房睡觉了。 另一边的申敏和文无双二人。 他们被抢购棉被的客人缠住,也是忙到了天黑。 客人全部散去,二人正要打道回凤凰墅时,就碰上了回来交代厂子连夜赶工的周凉,他们这才得知虾塘的事情。 “周大人、文管事,我留在厂子里盯着赶工的事儿,你们先去虾塘支援祝姐姐,这里有我,放心吧。” 申敏是厂子的二把手,对厂子的人和事最熟,她不能离开。 对于她的安排,文无双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只是叮嘱了她一句:“那你记得多穿件衣服,小心别着凉了。” 这么晚了,他们两人今日都累了一天。 文无双本想劝申敏回去休息的,但想想她不可能会丢下这些事不管,一个人回去睡大觉,所以他就没说。 让她留在厂子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不用淋雨。 要是去虾塘,她定会什么都不管,就跟着大伙一起下水,所以还是留在这里最好。 文无双骑着自己的驴,周凉骑着自己的马,二人一同起步。 一个朝虾塘走去,一个朝城里的方向,搬救兵去了。 不过在去虾塘之前,文无双先去了一趟酒楼,让人给申敏做点吃的送去,她今天晚饭都没吃。 虾塘一事,几乎惊动了祝江江手底下所有的人。 厂里的员工、凤凰墅的员工,还有虾塘的守塘人,甚至是申笑和酒楼的员工们都知道了。 酒楼打烊后,申笑等人并没有回去睡觉,而是继续留在后厨,给在虾塘抢救的人准备暖身汤。 看到身边的人都在为虾塘担心,裴小鱼自是不可能回去睡觉的。 她人小,什么忙都帮不上,可是帮忙提灯笼还是可以的。 这么一想,她带着小七几人,一起去了虾塘,混在人群里,帮大家提灯笼照亮。 祝江江忙着在河岸边指挥安装水车的事儿,压根儿没发现几个小鬼头也来了,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儿。 从凤凰墅卸来的水车要安装在池塘里面,利用水车的转动,循环水流造氧。 池塘水深至大腿,泥潭很深很黏,进去之后步履艰难。 那些扛着水车进池塘的人,数次跌倒在水里,浑身都湿透了也不肯上岸来。 “快,你们过去接替安装,让他们赶紧出来,否则要冻死了!”祝江江又急又气。 那些水流进雨裤里,浑身都湿透了还不肯上岸的人,叫她怎么能不气,非要冻僵了倒下去才肯上岸不可吗?! “热水烧好了吗?干衣服呢?快拿过来!” 祝江江冲着最近的一个守塘人的屋子大喊。 屋里的女人听到此话,赶忙抱了一床被子跑来,一脸急色地跟祝江江一起催促池塘里的人。 “他爹,你都湿透了,快上来啊。” “来、来了……”几个被替换回来的男人,抱着自己的胳膊,哆哆嗦嗦、跌跌撞撞地朝着岸边走来。 他们的脸色已经冻得发紫,沾了水的发丝细看之下,还结了一层霜。 祝江江的脸色也更沉了。 这次的寒潮,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或许,她该放弃抢救虾塘,不让大伙儿为了她、为了虾塘冒险了。 第三三一章 虾塘保住了 一夜奋战,终于在天色微亮之际,虾塘归于平静。 大伙儿在水里待了一夜,祝江江也跟着在岸上守了一夜。 水车安装完毕,水管也投入使用,虽然这点努力不足以让虾塘恢复到以前的活力,但至少虾子的损失会因此减少一些。 接下来只需要保持水的活动,再添加一些新的藻类,这个难关才算勉强度过。 “辛苦大家了,都赶紧回去休息换衣服吧,各个宿舍都准备了热水,食堂也备了驱寒汤药和热粥,大家回去记得先吃了东西再睡。” 祝江江仔细叮嘱着每一个路过她身旁的人。 他们均是浑身是泥,裤管、袖子都是湿的,手脚冻得路都难走。 这般场景,祝江江心中甚是愧疚。 昨晚申敏来找她时,她就让申敏连夜去叫醒各个食堂的人,给他们准备了热水和吃的。 在这一点上,她绝不会亏待任何人。 “东家,这样虾塘就有救了吗?还需不需要做点什么别的事儿,我们今儿不回去了,就守在这儿。” 祝大山冻得双唇发紫,裹着自己的被子走来。 他在祝家村没有亲人,在这里也是自己一个人住一个守塘屋,他没有留恋,也就不需要回家。 “不用,今天你就先休息好就够了,其他的事儿,等明天看看再说。”祝江江拍了拍祝大山的肩,“回去换衣服吧。” 来帮忙的各处工人都陆续散去,今天已经算是放假了,他们可以好好睡一觉。 祝江江站在岸边,看着众人散去,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天亮了,她才能看清虾塘的惨况。 虾塘的水面、岸旁、淤泥上,还有喂养的浮草上,全都是因为冷应激缺氧死掉的虾子,成片成片的。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都游到水管的进水处,还有水车周围,潜到泥里,保命。 “祝姐姐,这些怎么处理?” 申敏来到祝江江身旁,看着眼前死成一片片的虾子,问她。 祝江江嘴巴动了动,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手指。 调整情绪,道:“先让大家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找几个人下水把浮虾都捞起来,半死不活的看谁要就让他们带走,死的就……剁了喂鱼吧。” 虾子是缺氧而死的,不是被人下了毒,只要没死透就还能吃。 但卖是卖不掉了,所以看看谁愿意要就要,没人要就全都剁了喂自家鱼塘好了。 “对了。” 祝江江再次抬起头,看着申敏,“你记得跟文管事说一声,凤凰墅的水车卸了,让他想办法安抚一下新区的住户,水车估摸着还要用几天才能还回去。” 凤凰墅的水车是用来给山上的住户们送水用的。 水车卸了,他们就得下山来挑水用,如此一来,肯定会有人不满。 这个时候,就得文无双去出面安抚大伙儿了,不管是让人送水上门还是给些东西做补偿,就看住户们什么意见了。 事出紧急,等这几两天虾塘水位上升,新的藻类丢下去,水里的氧气足够了,他们就可以把水车再卸回去装上。 “我知道了,放心吧祝姐姐。” 申敏把祝江江交代的事儿都记在心里,“祝姐姐,你一夜没睡,快回去歇着吧,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对她来说,昨晚熬夜的人,最令她担心的就是祝江江了。 她一个怀了身孕的人,大晚上的在河边和池塘边来回跑,还下着雨,她是真怕她一个不小心,滑倒摔到水里去。 “昨晚帮忙的工人,给他们三倍加班费做补偿……” 祝江江还想说什么,却被申敏打断,并且推着她往官道上走去。 “知道了知道了,祝姐姐你快回去吧,小鱼已经在马车上等你等到睡着了。” 跟在她身边那么久,这点小事儿还不会处理的话,那她这一年多就白混了。 祝江江拗不过申敏,被她强行带上车。 不仅如此,申敏还亲自赶车,把她们姑嫂几人送回了小荒村。 “那你也早点回去睡觉,其他事儿都先放一放,强求不得,别逞强。” 回到村里,祝江江反复叮嘱申敏。 依照申敏的性格,她很有可能连宿舍都不回,直接在厂里找个椅子睡一下,然后又起来干活了。 寒潮来得突然,厂子今日怕是不能按照原计划放假,他们得把剩下的棉花都赶制出来。 申敏才走,许老根等人就围了过来。 村里人一脸担心地看着祝江江,埋怨她道:“小嫂子,我们听说昨晚虾塘出事儿了是不是?” “你咋不找个人回来叫我们,我们好去帮忙啊。” “是啊,你也太见外了,虾子我们吃得不少,帮个忙不算啥……” 众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祝江江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边村民们还没说完,村口又来了两个“质问”她的人。 “祝姑娘,我听说昨晚虾塘出事儿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许顾翻身下马,跑着上前来就问。 在他后面的南风乾也从马上下来,脸上带着急色。 虾塘跟民宿隔着茶山,昨晚虾塘的动静再大,他们住在民宿也听不到。 今早看到酒楼的人一声泥泞地回去,他们一打听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祝江江困得不行,表情都做不出来。 只是有气无力地轻声跟他们解释,“没事儿,就是寒潮来了,虾塘的虾子冻死了不少,昨晚已经做了预防工作,算是保住了。” “寒潮?” 经过她这么一说,两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两天好像是有点冷……” 他们也都跟祝江江一样,御寒的东西备得很全,所以对于寒潮,都是后知后觉的。 “祝姑娘,此次的寒潮可算严重?除了虾塘之外,会不会还对其他东西产生影响?”南风乾想到了自己的试验田。 虽然那块试验田目前还没种多少东西,谈不上损失。 但机会难得,他还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天气灾害对农事的影响问题,万一他带了技术回去,也遇到这样的难事,那该怎么办。 所以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嗯……对果树、菜地、蘑菇多多少少都有影响吧,我正想跟大伙儿说这个事儿呢。” 祝江江扭头望向许老根等人,一脸恳请的模样,“许爷爷,能不能麻烦大家,帮我把小荒村的果树树干,都用稻草裹上一圈,防寒。” “裹一棵树两文钱……”她条件还没开完,村里人就踊跃起来了。 “我去我去!” “反正现在是闲时,我也去。” 今年大家都挣了不少钱,但年关在即,多挣一文今年的年夜饭桌上就多一道菜,何乐而不为? 第三三二章 冰雪封路,客商留滞小荒村 祝江江一觉睡到下午。 起来吃个饭后,就独自赶着马车出门去了。 她在厂子、酒楼、茶山、虾塘都走了一圈,因为昨晚的事情,今天放假回家的人并不多,大家依旧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 厂子因为要赶制棉花,供需要的客人购买新的棉被,所以他们没有回去,祝江江可以理解。 只是酒楼的人为什么也是一个人都没走? “申笑,酒楼前厅怎么还在接待客人,不是让你们回去准备过年了吗?” 祝江江来到后厨,询问申笑。 按照之前说过的,后厨留一两个人,专门给住在民宿的客人做菜就行了,酒楼不再开门。 可她今天过来时,发现酒楼大堂不仅有人,还有很多人! 这是怎么回事儿? 申笑手里炒着菜,只是回头看了祝江江一眼。 “掌柜的,这事儿我们方才问了,据说是因为寒潮的关系,北上的路难走,过路的客商不敢冒险,就转到我们这里小住几日,说是看看情况再决定都不走。” “连马车都走不了吗?” 祝江江脸色一惊,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前世因为寒潮、风雪,导致交通停运瘫痪的新闻不少,难不成,他们此刻也遇上了这种问题? 为了确定此次寒潮的严重性,她转身去了酒楼大堂。 坐在大堂里的人,看着都面生得很,口音也有差异,看得出来都不是江南镇本地人。 他们有的围坐在卡座里,端着店里为他们准备的热茶在暖身子,等饭菜端上来。 有的则是挤在账台前,抢民宿的空房,整个大堂嘈杂得不行。 而造成这般混乱嘈杂的局面的原因,多是因为被寒潮困住,才导致大家如此焦虑不安。 祝江江随便找了个客人,坐下与他们攀谈起来。 “婶子,你们是路过这里的吧,这是要回家过年吗?” 那女人左右坐着一双七八岁的儿女,对面的位置还坐了个十三四岁的儿子,母子四人衣裳单薄,手里捧着热茶杯取暖。 看到祝江江坐下,那女人并未排斥,反而跟她诉苦起来。 “唉,不走运啊,我跟我相公带着孩子回娘家,想着年前定能返程回家过年,谁知寒潮来了,我们走不了。” 祝江江:“你们是回去途中遇到寒潮给逼退回来了,还是听人说的?” 那女子:“大过年的,要是能回去,我们想尽办法也要走的,要不是真的走不了,我们哪会退回来啊。” 这一家是曾经试着北上回去过的,只是路上遇到了袭南而下的寒潮。 风雪掩盖了回家的路,加上这两日的细雨,路上滑得不行,根本走不了,他们只能退回来了。 他们身旁卡座的人,听到二人的谈话,也加入进来,一起发牢骚。 “我跟你们不一样。” 一男人道:“我回家的路压根儿就不路过这儿,只是回家的路上听人说前面走不了,才跟着大伙儿一块来了江南镇,他们说这里粮食物产丰富,至少不会饿死,所以就来了。” 这……这算是对他们江南镇的夸赞吗?绕路也要来这里。 不过,从他们的牢骚中,祝江江获得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现在可以得知,今年的寒潮异常严重。 道路被冰封、旅人被困,回不了家的大有人在。 不知道裴祭还能不能按时回来? “姑娘,我知道你们的客房有限,但你能不能通融通融,我们几家人挤一挤也成啊,不然的话,我们就得冻死在外面了。” 账台那边似乎起了争执。 负责酒楼账房的杜桂娟一脸为难,试图跟众人解释,可是又于心不忍。 她也不愿看到他们冻死在外面,可是民宿的床是固定的,怎么安排她说了不算啊。 “桂娟,给他们开房间吧。” 祝江江挤进账台前的人群里,“大家放心,只要你们自己商量好了,愿意挤,我们就给你们安排。” 杜桂娟的本意也是如此,现在听到祝江江都同意了,她立刻给众人安排起来。 客人变多了,客房里的棉被肯定是不够用的。 祝江江接着又离开,去了民宿的客房部,让店里的人把之前用的旧棉被拿出来,新旧一起使用。 只是因为客人的突然到来,酒楼和民宿的员工,得加班了。 关于加班一事,在安排完客人之后,祝江江便找来大伙儿,特地开了个会。 在会议上,她是一脸的愧疚,“真是对不住大家,按照现在的形势来看,今年过年,大家可能回不去了。” 今天在账台前忙了一天,也听了一天客人们的难处的杜桂娟,率先开口。 “掌柜的,我听说这次的寒潮很严重,今天的客人都是来我们这里避难的,我们要是不收留他们,说不定还会出人命呢。” “啊?这么严重吗?”其他人哗然。 “是真的,我听有的客人说,他们的马车前天陷在风雪里,才半天就冻僵了,要不是路过的车队用绳子把他们的马车从风雪里拉出来,他们说不定已经死了。” 杜桂娟煞有介事地跟众人分享自己听到的事情。 事情不知真假,但经过昨晚虾塘一事之后,大家心中也都各自有数。 江南镇这个南边的镇子,数年未下雪,今年却冷得冻霜了。 这般反常的迹象,说明其他地方肯定更不好过。 “反正,客人在,我们就得在。”祝江江再次开口,“不过过年那几天,大家可以排个班,每人放一天假,回去跟家里人吃顿饭。” 酒楼当初招员工的时候,来应征的大多都是城里的人。 没有很远的村里来的,一天够他们回去吃顿饭了。 祝江江也知道这很不人道,但她真的没办法,只能年后再给他们补假了。 “掌柜的,我们没关系的,大不了过年的时候,我叫爹娘来看我就行。”杜桂娟安慰祝江江。 祝江江对他们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如今正是酒楼需要他们的时候,少过个年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儿,再说了,去年过年的时候,祝江江不也是忙前忙后的,没有安心过年嘛。 掌柜的都这么拼,他们又怎么好意思要求这么多? “谢谢大家,今年的年夜饭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红包我给双倍。”祝江江也不再矫情,还是来点实际的好了。 “好耶……” 听闻红包有双倍,大伙儿都高兴得不行。 再加上从现在开始算节假日加班,工钱也翻倍,在金钱的诱.惑下,什么事都不算是事儿了。 第三三三章 送水上门 “早闻江南富庶,可没想到竟这般富庶,鸡鸭鱼肉、茶酒果粟,数不胜数啊!” 那些临时决定留宿在小荒触怒,还挤了那么多同样被风雪挡住去路的沦落人的一个乡野客栈。 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之下,还能保证每一位客人睡得暖、吃得饱,已经是不易。 现在,早饭才刚过,酒楼的人又推了几个板车过来,给他们提供换洗的暖身衣裳。 虽然不是送的。 但在这种明明可以狠狠敲诈他们一笔的情况下,酒楼卖的衣裳还是按照原来的价格进行售卖。 不仅如此,这些衣裳还是纯棉的! 纯棉的外袍、纯棉的披风,还有纯棉的被子,这些对于此刻的众人来说,绝对是保命的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他们才敢有继续上路的勇气。 “各位,这是我们家掌柜特地交代,新赶制的一批御寒之物,先拿来让各位先挑,各位如果有需要,我们还可以做特定。” 杜桂娟微笑地跟正在大堂吃早饭的客商打了招呼,东西就放在账台左侧靠近门口的地方。 “御寒之物?” 那些跟着大流绕道到小荒村的人听此,深感好奇。 “可是客栈的床上用的那些?你们酒楼的掌柜还做布纺生意?” “这位兄台是第一次来江南镇的吧?” 另一个曾经路过小荒村官道,如今返程被困于此的男人,摆出一副熟客的模样,跟大伙儿解释起来。 “这酒楼的掌柜——祝小娘子,那可是江南镇最大的富商,你们现在所看到的酒楼、客栈、茶园,还有几里地之外的鱼塘、新墅,都是祝小娘子手里的生意。” 男人口中所说的鱼塘、新墅什么的,有的人还未见识过。 但光是前面这些,就足够令众人感到吃惊了。 一个小娘子,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江南好,果真名不虚传啊!”又一个男人开口叹道。 “欸……兄台听过的这曲《江南好》,亦是出自祝小娘子之手。”那主动帮祝江江说话的男人,再次开口。 他那骄傲的下巴,搞得好似自己跟祝江江甚熟一样。 但实际上,祝江江并不认识这个人。 不过无妨,有人宣传自己,给自己说好话,她何乐而不为? “嘶——那祝小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真想亲眼目睹一番她的仙容。” 不知是出于感谢祝江江的好心收留,还是他们真的很敬佩祝江江的手腕,总之,她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这……” 那位熟客男子脸色变得有些为难,因为他也没见过祝江江。 祝江江很少在酒楼露面,就算露面了,也不会故意嚷嚷自己就是老板。 所以他们这些只是路过此处一两次,在此简单吃过一两次饭的人,根本没机会见到过她。 祝江江怕麻烦,杜桂娟自然也不会给众人形容他们家掌柜,只见她扬起礼貌的笑,指着那批棉衣物,“各位,这御寒之物……”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话题有点跑偏了。 “我买我买,我车里需要几床被子……” 此刻的祝江江,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外来人的口中,变成了江南镇最大的富商。 她这个富商,这会儿正被自家员工教训,怂得一批呢。 “凤凰墅的事情本就繁琐又严格,日常处理新墅的事情,大家就够累了,现在好了,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项。” 文无双真是有牢骚就发,而且不是背着祝江江发,是当着她的面发牢骚。 就跟上次说服住户们接受垃圾分类一样,吃力又受气。 祝江江知道他就是耍耍嘴皮子,没真想跟她生气,笑一笑就糊弄过去了。 “文管事,再过几日就是申敏的生辰了,你想好送她什么礼物了吗?”她试着转移话题。 申敏的这个生辰便是她的及笄之日,不出意外的话,年后天气好些了,他们二人就该准备成婚事宜了。 但文无双十分清醒,没有被她带偏。 婚事自有他们文、申两家的长辈去准备,无需他们过多操心。 文无双:“祝姑娘,张家婶子一天催了三趟水,你不帮忙也就算了,看热闹能不能躲一旁去看?” 因为水车被卸走了,住户们在家门口取不到水,他们只能用人力往山上送水。 一辆马车运送一桶,那桶如浴桶大,但一桶也只够两家人分。 这个工作量可想而知有多大。 这一天下来,他们只顾着送水,别的事儿根本就干不了。 祝江江表示无辜,“我只是跟你顺路,聊几句罢了,没想看你热闹。” 说着,两人到了朱家门前,祝江江的脚步,朝朱家拐去了。 文无双被气得脸都黑了,要不是看在她是他老板的份儿上,申敏又护着她,不然他的吐槽会更厉害。 “明先生。” 祝江江打着招呼就进门,她是来看看宝宝的,顺便问两位先生要这个学期孩子们的学习情况。 今年她有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小荒村,书院学子们的情况她都不太清楚。 趁着现下没什么事儿,她就顺路过来看看。 “朱先生,水来了……”文无双的声音随后也传来。 朱清然听到水来了,他立刻跑了出去,路过祝江江身旁时,连声招呼都不跟她打。 看来还是水比她重要啊。 “辛苦几位了。”朱清然打开厨房门,让送水的人把水一桶桶挑进去,倒在自家水缸里,直至倒满。 这缸水可以够他们用两日。 “管事的,朱先生家的水缸底也结了一层薄冰。”挑水的人出来时,跟文无双汇报道。 这已经是第几家了。 但凡住在后山,家里水缸有存水的,都有结冰现象。 “我知道了。”文无双点点头表示收到,接着又转头对朱清然叮嘱起来,“朱先生,这两日还请多注意水缸的结冰情况,若是冻住了,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叫我们。” “还有,你家中有孩子,晚上山里冷,如需烧柴取暖的话,还请注意屋前屋后通通风。” 文无双交代得很仔细,也很认真负责,他就是这种性子。 虽然嘴上对于工作是各种不满,可真做起来,比谁都有责任心。 或许,这就是真实的他吧。 祝江江在屋里一直听着,文无双的仔细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都没想到的事情,他全都想到了。 第三三四章 朝廷之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傍晚时分。 位于山脚的新墅家家户户都生起了火,烟火给异常寒冷的冬天,增添了一丝温暖的气息。 祝江江从朱家离开,回去时,路过榆林寺山脚,碰到了好些砍柴而归的村民,就连山上寺里的小师父也都背了一捆柴,朝山上去了。 “许爷爷,上我的马车吧。” 马车里坐不下太多人,祝江江只招呼了许家二老上马车,以及他们背篓里那满出来的两捆柴。 “许爷爷,晚上冷,这些柴现在够烧一晚上吗?”二老上车后,祝江江跟他们闲聊起来。 许老根:“小嫂子说笑了,这么好的柴,我们哪烧得起啊。” 祝江江:“啊?” 她不太明白,烧火用的柴也分好坏吗?不都是要烧成灰的吗? 许老根见她没听明白,又笑道:“小嫂子,这些柴我们是砍回去晒干,再拿去城里卖掉的,要不我们怎么会大老远的,跑到榆林寺山下来砍柴。” 正是因为小荒村附近山地上的柴,都被村里大伙日常砍了做饭用,已经没什么好柴了。 所以他们才来榆林寺这里砍柴,砍些又粗又直的柴,好去城里卖。 最近今儿太冷了,城里缺柴缺得紧,各村的人都在砍柴往城里卖,但这样都还不够城里人用的呢。 许刘氏:“小嫂子还不知道吧?现在这柴可是稀罕货,多少人家都得靠这柴过冬呢。” 蘑菇大棚和酒楼也需要柴,不过这点小事儿她从不过问,所以没发现这几日有什么问题,听许老根说了才知道。 而且听他们二老的语气,木柴现在成了人人都需要的过冬必备之物。 有吃有穿的江南镇都还要抢柴过冬,那其他地方,岂不是更加难过? 祝江江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日,她就去了城里找周凉。 进了衙门,她问得很直接,“周大人,关于寒潮,各地现在都是什么情况?” 她竟难得关心起除了江南镇以外的地方,这让周凉感到有点意外。 不过听说她的民宿收留了很多滞留不前的客人?那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根据几个衙门之间互通的消息,现在大澧朝各地都遭到了寒潮的袭害,特别是越靠近澧京的地方,越严重。” 周凉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掏出几封信函,递给祝江江,让她自己看。 “边关尚且还好,寒潮没有那么严重,不过裴将军要回来,还是有点难。”他实话实说。 “那江南镇呢?这几天街上全都是卖柴的,你知道吗?”祝江江没有接他关于裴祭的话题。 裴祭能不能回来,她不强求,而且当下的情况,她希望他不要回来,太危险了。 说到这个问题,周凉不禁扶额,一副头疼的模样。 “才解决了吃的问题,穿的问题就又来了,在下就是神仙,也扛不住这般天灾啊,衙门只能鼓励百姓们自救了。” 祝江江:“干嘛搞得好像很水深火热的样子,我们江南镇有粮,不至于捱不过这个冬天吧。” 要是搁以前,这场寒潮对江南镇就是致命的打击。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江南镇是朝廷特批的承包式试验田地区,今年百姓们粮食丰收,又无需交粮税,撑过这个冬天,对江南镇来说,不难啊。 百姓们冬日不种地,除了冷一点之外,基本不受什么影响。 要说损失,她才是最倒霉的那个吧。 周凉叹气摇头,又掏了样东西出来给她。 那是一方牛皮制的软布巾,手感非常好,拿在手上跟手摸在水里的感觉一样柔软。 牛皮方巾上有字,还有数个看起来很有分量的印章。 祝江江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这下她的表情也跟周凉一样凝重了。 “你打算掏多少?”她问周凉。 那牛皮方巾是朝廷送来的信件。 上面除了要求各个地方的衙门想办法抵御寒潮,维护当地百姓安稳之外,还要求有能力的衙门,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支援信中的其他几个特别艰难的地方。 这封信,算不上圣旨,没有强制的意思,因为签的是太上皇的名字。 但周凉和祝江江都明白,这道类似口谕的旨意,从北至南,经过数个衙门,盖了数个衙门的印章,最后到了周凉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两人都明白。 皇上这是想借江南镇的力量,助朝廷一臂之力,支援信上那几个朝廷顾不到的地方,度过这个难关。 至于为什么是太上皇的手信,而不是圣旨。 是因为皇上清楚,江南镇虽然有粮,但粮食都在农户们手里。 衙门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没有收粮税,此刻江南镇衙门的粮仓,可以说是颗粒无存。 要想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只能是征粮。 这个事情,毫无意外的落在了周凉的肩上。 他一个刚上任两年的新官,哪来儿这么大的号召力? “还能掏多少,衙门现在有多少粮食我就掏多少呗。”周凉故作轻松的模样。 他这个样子,给祝江江的感觉就是,他已经做好了因为办事不力,被朝廷摘掉乌纱帽的准备了。 “衙门除了我家今年便宜卖给你的粮食,其他农户应该都没有卖给你吧?” 祝江江瘫靠在椅背上,跟他一起摆烂。 她家在村里有五十多亩田,在花海旁边有衙门发的试验田五千亩,除了留下养活自己和手底下员工的粮食,多余的她没地方放,就便宜卖给衙门了。 但那批粮食,正常情况下,养活一个镇的人,也只够吃十天左右。 现在,朝廷可是分给了他们三个镇的任务,冬天那么长,寒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褪去,他们怎么可能会完得成这个任务。 “小娘子,这是我身为朝廷命官的职责,与你无关,你还是管好留在你家的那些客人就行。” 周凉不想再连累她了。 这是朝廷下发给他的任务,跟祝江江无关,若什么事儿都要靠她,那他这个官做得,才是毫无意义。 祝江江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 此事兹事体大,不是她在江南镇靠嘴皮子胡咧咧就可以完成的,那可是事关三个镇百姓的生死。 而且,在小西州的时候,为了跟东照国争抢一个铁矿份额,她拿自己空间里的千亿物资搭了进去。 现在,空间里的东西,已经所剩不多。 第三三五章 突然归家 年关如期而至了。 今年大丰收的江南镇,过年的气氛比以往都要浓烈。 农户们手里有粮,街上随便卖一卖就能过个好年,城里人也因此吃了丰收的红利,鸡鸭鱼肉一样不落,全都端上饭桌。 江南镇城里有田良一家在售卖小荒村的鱼虾,除夕夜这天,生意好得不得了。 当然了,也有不少从各村、各地前来小荒村,亲自在池塘旁,等着鱼虾出塘的。 今年的除夕夜,真可谓是江南镇有史以来,最丰盛繁荣的一年,连寒潮都挡不住大家过年的热情。 那些滞留在民宿的客人,祝江江也安排了店里的人,在店里里里外外都挂上了象征着新年的对联和灯笼。 年夜饭也给他们准备了。 她要让这些外乡的游子们,在这里也能感受到过年的气息。 祝江江前几日从衙门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准备过年的东西,中间还去给申敏贺了生辰。 关于在衙门里跟周凉的谈话内容,她没有向一个人提起过,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心里装着这么一件大事儿,这个年她也过得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高兴。 “嫂子,鸡毛拔好了。” 小七他们今年照常进城,跟他们的大哥周凉一起过年,在村里,只有裴小鱼陪祝江江一起过年。 祝江江宰了只鸡,准备做小鸡炖蘑菇,裴小鱼帮忙打下手。 这一年的聚少离多让小丫头懂事了不少,放假了就在家里陪着祝江江,还学会洗衣服、给她打下手了。 “好。” 祝江江手里端了盆虾出来,替换裴小鱼面前的水盆,“再把虾子去了虾线,我先把鸡剁了炖汤。” “知道了嫂子。” 裴小鱼毫无怨言,祝江江丢多少活给她,她就做多少。 盆里的水都是温水,她洗虾、洗菜,都不会冻着手,就算冻着了,厨房里也有灶火可以烘烤。 姑嫂俩正低头忙着做年夜饭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在裴家的篱笆院前停下。 “哥哥!” 坐在院子里剥虾线的裴小鱼率先看到那个进门的人,她激动得手里的虾子都不顾,直接朝裴祭冲去。 一边跑还一边喊:“嫂子,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 在厨房里剁鸡的祝江江听到这话,放下菜刀就跑了出去。 还没看清院子里的情形,就跟裴祭在厨房门口撞了个满怀。 “娘子小心!” 裴祭紧张地揽住她的腰身,不让她跌倒,“怎么还如此莽撞。” “相公,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祝江江哪顾得上其他的,抓着他的袖子就激动得又蹦又跳。 裴祭的突然归家,让她埋藏在心里的不好的情绪,都散去了。 “小心身子!” 裴祭才刚到家,就被她吓了两次,心都快跳停了。 她知不知道自己此刻怀着身孕啊! “没事儿,我好着呢,不用紧张。”祝江江习惯了,而且肚子也没多大,穿着冬衣根本就看不出来。 裴祭的反应跟她完全不同。 他看了一眼厨房案板上的鸡,眉头紧皱,“怎么没有找个人伺候你,我裴家还是请得起丫鬟的。”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祝江江。 从她在信中告诉他,她有喜了之后,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早点回来。 可边关尚未稳定,裴桑也没能担起责任,他走不开,只能一拖再拖。 如今他等不及,加上寒潮席卷整个大澧朝,他担心祝江江,就狠下心,冒着被朝廷各官员参奏的风险,还是回来了。 祝江江果然跟他猜的一样,没大没小,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又不是肚子大到不能走,你怕什么。”祝江江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不开心他一回来就逮着她说教。 她走到案板前,菜刀还没拿起来就被裴祭抢了过去。 “我来。” 裴祭说着他来,刀却是拿起来了又放下,然后紧紧抱住了她。 “娘子,我好想你……” 回来之后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抱抱她,四个多月没见,也算小半年了,叫他怎么不想她。 祝江江被他抱住的那一刹那,眼泪夺眶而出。 孕期的情绪,她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在大家眼里,她还是那个乐观坚强、打不倒的小强。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都是她装的。 尽管裴祭不在的时候,她也是一帆风顺的,可是孕期情绪本来就不稳定,动不动就会闹脾气。 她忍了再忍,在见到他回来的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相公,你身上好凉。”祝江江用他的衣服蹭掉脸上的眼泪,但是被他衣服上的温度给劝退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衣服上了落了许多冰霜。 日夜赶路,体温把冰霜融化,覆在衣服里,寒风又把衣服表面的冰霜吹干,自然就冰凉得不行。 “对不起,寒气可不能渡给你,我这就去换衣服。” 裴祭忘了自己此刻身上有多冷,他骑在马上,被风吹得都没知觉了。 “相公,锅里有热水,你……”祝江江拉住他的腰带,这一摸才知道他身上的衣服有多薄。 “你怎么穿这么少?”她生气地板起脸,双手在他身上摸了个遍,衣服已经被寒风吹得硬邦邦的,完全没有纤维的柔软。 “快去洗澡换衣服,我给你做了新的棉袍,就在楼上衣柜里。” 祝江江二话不说就要给他打水。 裴祭是不可能让她动手做这种重活的,“我自己来,娘子你把手洗洗回去坐着,我洗了澡就下来做饭。” “可是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很困的样子。” 他的脸都冻红了,那双黑眼圈还是十分明显,一看就是好几天没睡好了。 “无事,晚上早点休息就好。”裴祭强撑着精神,坚决不让祝江江再进厨房。 就这样,今年的年夜饭,全都交到了裴家兄妹二人的手里,祝江江只是个在屋里烤火,混吃等死的。 一直到天色渐暗,这顿年夜饭,裴祭才做好。 “小鱼快吃,吃完早点去睡觉。” 还没动筷,裴祭就已经在催促裴小鱼了。 “哥哥,我不急……” 裴小鱼想跟裴祭分享着什么,裴祭却没给她机会,“我急。” “啊?” 祝江江见状,笑了,“小鱼别难过,你哥哥是累了,今晚让他先睡一觉,有话明日我们再说,好吗?” 第三三六章 寒潮让烧柴都变得奢侈 除夕夜。 天色暗了,细雨夹带着雪突然下下来。 刚用过晚饭,还没好好感受过年气氛的小荒村,家家户户都烧起了柴,火光透过不扎实的门窗照到外面。 在朦朦胧胧的细雨的映衬下,整个小荒村像是陷入了梦境一般的氛围中。 要不是太冷了,这不失为一场美景。 裴家没有生火,只是点了几盏灯笼挂在门头两旁,算是过年了。 祝江江让裴小鱼上床睡觉,帮她把被子都掖好后,才离开上楼去。 楼上的房间里,裴祭早早就睡下了。 方才吃完饭,为了保护裴小鱼对过年的憧憬和期待,祝江江陪着裴小鱼玩了一阵子。 还给她讲了两个故事,拜了年才送她回房间的。 那个时候裴祭就已经撑不住,先上楼了。 他虽然睡了,但在边关练就的本事却还在,祝江江一开门他就醒了。 只睡了一会儿的功夫,眼睛酸涩不已,整个人都没怎么有精神。 “娘子,冷吧?快进来。”裴祭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等她。 祝江江脱掉身上的棉衣袄子,爬上床,钻到他暖好的位置,“外面又下雨了,好冷。” 裴祭没有答话,只是抱着她躺下,又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他很累,但他突然回来,祝江江还是高兴得睡不着,于是她自顾自地跟他说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 “相公,明天我带你去凤凰墅看一看吧,晚上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住在那里。” “对了,明瑶和朱先生生了个小公子,那孩子皮极了,跟明瑶一样。” “文无双和申敏的事儿,我在信里跟你说过吗?” 裴祭终于有了反应,模糊地开口,“说过。” 她每次给他写信,都是厚厚的好几篇,把小荒村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也是因为有了她的信,才让他更加坚信,自己想要的就是这般怡然自得的乡野生活,而不是朝堂上那尔虞我诈的日子。 等这次平了边关之乱后,他定要辞了这破官,谁劝都不行! “这次寒潮席卷整个大澧朝的事儿,你在回来的路上都看到了吗?情况怎么样?” 祝江江记得裴祭去边关的时候,给她回的第一封信里,除了报平安之外,还说了路上的一些见闻。 那些见闻中,他领军路过的地方,就有朝廷给周凉安排的那几个镇子。 他回来的话,想来也会路过那几个地方,所以她想问问他的所见。 但裴祭不想说,或者说,他没力气说话了。 祝江江没发现他睡了,还在自说自话,“这次的寒潮来得突然,咱们家的虾塘都遭殃了。” “……” 裴祭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她说关于家里的事儿,事儿还挺严重了。 他强行拉回快要进入梦乡的意识,反应迟钝地睁开眼,“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突然的紧张,让祝江江心感愧疚。 几天几夜没睡觉,神仙都受了。 裴祭好不容易回来,她竟还要拉着他说这说那的,她真是不该。 “没有,家里很好。”祝江江往他身上靠了一点,“睡吧。” 祝江江这话说完,便再也听不到裴祭的任何声音,他是彻底的睡过去了。 裴祭狠狠地睡了七个多时辰,一觉睡到第二日下午才醒来。 “小鱼,你嫂子呢?” 裴祭醒来时未见祝江江,下楼了,还是没有看到她,便问正在写作业的裴小鱼。 裴小鱼抬起头,“嫂子去村里拜年了。” 话刚说完,祝江江就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伞。 “相公,你醒啦,昨晚睡得好吗?还困不困……”祝江江收个伞的功夫,裴祭就从身后把她抱住。 像个孩子一样把脑袋蹭在她肩上,“娘子,在家真好。” 祝江江让他抱了好一会儿,要不是听到裴小鱼的笑声,他们都忘了家里除了他们俩,还有人在了。 “好了,快去收拾收拾,我们去酒楼吃个饭,再带你去新家看看。” 也不知道他能在家待多久,祝江江想带他看小荒村所有新的变化。 三人坐着马车一起出门,后厨为了节省时间,把今日酒楼的主菜变成火锅,现在整个大堂都弥漫着椒麻的味道。 “将军?!” 祝江江才进门,店里大家看到裴祭,便扬起意外的呼声。 他们的反应跟昨天的祝江江一样,都不敢相信裴祭回来了。 “新年好。”裴祭客气地跟众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没有再说话。 “桂娟,给我们上两个菜垫垫肚子吧。”祝江江上前点菜,顺便问道:“如何,昨天的年夜饭客人可有什么不满的吗?” “怎么会不满,掌柜的你别太过担心了,大家都好着呢。” 杜桂娟写了菜单,让人送去后厨,然后拉着祝江江,一脸迟疑地开口:“只是掌柜的,最近干柴涨价了,也难买了,后厨的干柴不知道能撑多久呢。” 她负责酒楼所有的流水账单,包括买柴这点小事儿。 最近城里都抢干柴,给他们酒楼送柴的老汉要求涨价。 涨价也就算了,还供给不足,后厨的柴房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满满当当的景象,快不够用了。 晚上客人要求在屋中烧柴取暖,他们都不敢答应,生怕第二日醒来后厨连做饭的柴都没有。 “我看看账。” 祝江江拿过酒楼的账本,在干柴支出那一项上面可以看出,这几日的出的账,总数在增高,数量却在减少。 这说明,柴比以前贵了,供给却不够。 她没想到,一场寒潮侵袭,不仅堵住了在外游子的回家路,害得她的鱼塘遭到巨大损失之外。 就连柴火这种平时不入眼的小事儿,都受到了影响。 没有柴,吃饭就成问题,取暖也成问题。 都说天灾带来的,是连续不断的灾难,看来她真的得多关心关心这个问题了。 “这段时间,若是送柴的老汉再涨价,只要不是贵得离谱,就答应他。”祝江江把账本还给杜桂娟。 城里的柴在涨价,店里的柴若是不涨,那老汉怕是会对他们不满,甚至可能故意减少他们店里的柴,拿到镇上去卖,换更多的价钱。 所以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店里还有这么多客人呢,火不能断。 “娘子,你怎么了?” 祝江江从柜台离开,朝卡座走来,裴祭就发现她脸色不对劲了。 祝江江双眸失神地看着他,喃喃道:“相公,万一连烧柴这种事都变得奢侈了,该怎么办?” “嗯?”裴祭没听懂她的意思。? 第三四零章 爆发流民了 从许老根家里回来之后,裴祭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 他抱着祝江江,躺在床上。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祝江江就听他叹了无数次的气,中间还依稀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不敢问,只是默默陪着他,等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她是不是不该告诉他这个事情?或者说,她早该发现这其中的端倪才是。 想起当初她嫁到小荒村的时候,是许老根用一头牛跟宋姑换的她,那个时候,小荒村全村都吃不上饭,一个个面黄肌瘦的。 可那个时候,村子里竟然还能出得起一头牛去换她。 现在回头想想,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出现端倪了。 “相公,再有一天文管事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去看看画像,再确定也不迟,现在就好好睡一觉吧,别多想了。” 在裴祭再次发出叹息声后,祝江江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的话,并不能让裴祭感到宽慰,“娘子,明日我要去给衙门带路,去观山,画像的事再说吧。” 他在逃避。 明知文无双马上就要回来上工了,可他却不敢看那画像了。 想要以去观山为借口,逃避这个事实。 难道刚才在许老根家,他还没有接受这个事情吗? 这下轮到祝江江叹气了,她反手摸了摸他的头,“也好,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裴祭的声音立刻有了力气,“外面天冷路滑,你去的话,万一路上遇到危险了怎么办,你不能去!” “……可是我想去看看山寨是什么样子的。”祝江江瘪着嘴,委屈巴巴的样子。 她真的很好奇古代的土匪山寨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屋里挂满了人骨? “娘子!” 裴祭拿她没有办法,她总是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好奇心。 那土匪山寨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一个姑娘家去做什么,更何况她还怀了身孕,上山下山的多危险啊。 “好好好,我不去、我不去。” 要不是看在他心情不好的份儿上,祝江江才不会让步呢。 “那你带完路还回来吗?是不是又要顺路去边关了?” 裴祭没有立刻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回来,就要面对文承如这个事实,不回来,他又舍不得祝江江。 “回。”他还是选择回来了。 “娘子,小鱼的事儿,你不要告诉她,我怕她……”裴祭突然哽咽。 虽然裴小鱼从出生到长大,他都不在她身边,但对于这个妹妹,他还是很心疼、很喜爱的。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的。” 既然这个秘密可以瞒得住整个小荒村的人,瞒住一个裴小鱼又有何难? …… 翌日。 经过一夜的时间,裴祭还是没有想通,按照昨晚他所说的,去了城里,带着衙门的人和车马,一同朝观山去了。 “裴将军,多谢你的仗义援助,下官感激不尽。” 周凉听说观山有山匪的囤粮可以解决他当下的燃眉之急,他立刻调了人,亲自跟着裴祭一起前往观山去了。 裴祭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周凉说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 周凉见状,耸了耸肩没有在意。 这个大将军向来不喜人与他亲近,他早就习惯了。 裴祭和周凉去了观山之后,江南镇就出事儿了。 “祝姐姐,不好了不好了,烧起来了、哦不,是打起来了……”申敏急匆匆地闯进裴家的院子,大声囔囔着。 祝江江正在乖巧地执行裴祭的叮嘱,好好在家待着,不出门吹风。 可谁知道,裴祭昨天才刚走,今儿申敏就给她带来了坏消息。 “什么烧起来又打起来了?你好好说。” 此刻的祝江江还沉浸在字画中,不以为然。 周凉要粮的事儿解决了,裴祭的秘密她也说出口了,心中不藏事儿,她自然就淡定多了。 申敏看到她这般,都急得跺脚了。 她一把抢过祝江江手里的笔,墨水沾了祝江江一手,“祝姐姐,我今天去城里接文管事,看到城门处出大事儿了。” “听城里的人说,今早有一拨逃荒过来的流民在北城门外撒泼,不仅打人,还把北城门的栅栏烧了取暖,这会儿城里城外,都乱套了!” “这事儿你让城里人找衙门啊,你找我干嘛?” 祝江江擦着手的动作突然停下,“哦对了,周大人好像跟将军一起去观山了是不是?” “可不是!现在衙门里就一个师爷,哪里管得住事儿啊。” 一想到那个弱不禁风,只知道敷衍百姓,什么都说等周大人回来再商议的嘴脸,申敏就气得不行。 这师爷没有担当,躲在衙门里不敢出来解决事情。 这会儿在城门口抵拦住流民的,反倒是城中那几户有钱人家的护院在。 “祝姐姐,今日北城门被堵,流民发现北城门进不了,明日就会绕半圈镇子到南城门来,到时候,我们怕是会遭殃。” 申敏其实担心的并不是流民进城,而是担心流民进不了城,转到小荒村来。 小荒村可不是一个封闭的城,官道前后又可自由通行,要是流民到了这里,届时小荒村定会上演一场混乱。 祝江江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要说抵御流民,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到时候凤凰墅、酒楼、民宿,全都把门关好,流民就进不去。 怕就怕,流民待在这里不走,跟他们耗下去。 “流民具体有多少人,他们都是从何处来的,你都打听清楚了吗?”祝江江一脸凝重地问。 “我在城门里看了一眼,约莫三百人左右,听护城的护院们说,好像是观山那边来的。”申敏说着她的猜测。 又是观山! 祝江江这几日耳朵旁一直听到这两个字,观山怎么事儿那么多啊。 “那你去城里告诉护城的人,跟流民们说,江南镇的周大人已经前去观山支援,马上就发粮了,让他们回去领粮食过冬吧。” 幸好那伙盗匪的山寨就在观山,而且周凉负责支援的地区,也在观山。 这些巧合,反倒成全了观山的百姓,在流民大爆发之前,遏制住了苗头。 第三四二章 召集人,正面跟他刚 “小娘子!” 那教训自家儿子的男人.站了起来,朝祝江江等人走去,“你是这里的掌柜的吧?” 祝江江见他们会还没开完就有人插话,还是店里的客人,她便瞬间换了副微笑服务的表情,“我是,请问客官有什么需要?” 眼前的男人身材魁梧,比祝江江高出了一个半头,也比店里其他客人都高。 但她方才的余光瞥见,男子还有一个儿子。 他的那个儿子倒是个内向的,都不敢抬头看其他人,跟男子的气质完全不同。 “你瞧你们,你们就是太客气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是笑着回应我。” 男子声音很大,但听得出来,他只是为人比较粗狂,实则内心是好意。 “看在你们客栈人都不错,我们这群人又承了你们的恩,老子今儿就给你支一招,再替你护着这个客栈!” “这位客官,你有什么招?”祝江江上前一步,双眼发亮。 “别客官客官的,老子姓张,单名一个非字,你就叫我张大哥就成。”这个自称张非的男人自我介绍道。 “张飞?!” 听到男人的名字,全场只有祝江江反应最大,其他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惊讶。 难道这个名字有问题? 张非也被祝江江吓了一跳,“怎的,小娘子认得的人中,也有叫张非的?” 他还真猜对了。 “张大哥,你的名字是飞上天的飞吗?”祝江江一脸激动,眼前这个人果然很有张飞的性格。 高大、魁梧、满脸胡子,还特喜欢打抱不平,简直一模一样嘛。 张非:“可惜了小娘子,在下是非常的非。” “原来是这样啊……” 祝江江有点失望,她还以为真是同名同姓呢。 不过管他是什么飞呢,能帮忙就行,“张大哥,方才你说你有法子,是什么法子啊?” 话题重新扯到正事儿上,张非愣了一下,接着邀请祝江江坐下,同她探讨了起来。 张非:“敢问小娘子,明日的流民有多少人?” 祝江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消息无误的话,约莫有三百来人,怎么了吗?” “啥?”张非一脸嫌弃,“才区区三百人,那你们还怕什么,直接跟他们干啊!” 刚才看他们开会开得如此严肃慌张,他以为有很多人呢,没想到只是区区三百人罢了。 “我们……怎么干啊?” 祝江江看着店里的员工,他们当中,女孩子占了大多数,总不能让她们去跟流民打架吧? 张非见她还不懂,更急了,这个性格跟他家那不成器的儿子一样,畏手畏脚的,要不是她是外人,他非得要像刚才教训儿子那样教训她了。 “小娘子我问你,你在小荒村有多少给你干活的,我指的是男人啊。” 祝江江默默在心里数了一下,厂子、虾塘,还有凤凰墅的员工,男人是挺多的,基本都占了总数的一半以上。 “大概二百人左右吧。” “你有二百男工人,竟还怕那三百吃不饱饭的流民?!”张非一拍桌子,大呼。 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势。 店里的员工们听此,也觉得张非说得有理。 “对啊掌柜的,咱们大可不必担心这群流民,咱们的人就可以把他们赶走了。”申笑的腰板突然就挺直了。 “……”祝江江无言以为,这话说得好像也没毛病。 是她太小题大做了吗? 还是她被流民在城门放火,被明戟急着把明瑶接走的态度吓到了? “万一后面还有流民过来怎么办?”祝江江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周凉的粮食也不知道何时能弄下来。 在等待粮食运下山来的几天时间里,变数很多,她不能确定只有三百流民。 “小娘子,你是不是傻啊!” 张非再次开口,“你管他后面还有没有人来,你只需要应付明日这波人就行,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后面就是再有人来,他们也要掂量掂量才行。” 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她到底懂不懂啊。 “对啊!” 祝江江当然懂了,她刚才就是太紧张了,所以才一直想着怎么躲,却没想过还可以主动出击的。 “张大哥,多谢提醒。” “先别谢。”张非抬起手打断她,“要谢也得等我们击退了这群流民再谢。” “我们?” “小娘子,在下有几个弟兄,他们都是江湖中人,会点拳脚功夫,明儿我就带着他们,跟你们一同退流民!” 果然是好打抱不平的“张飞”。 祝江江也不客气,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她收下张非的这份好意了。 “掌柜的,那馒头……还做吗?”申笑弱弱地开口问道。 祝江江思忖片刻,叹了口气,“先做出来吧。” 明日的情况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该警惕的还需要警惕,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万一那些流民真的只是想讨口饭吃呢? 晚上。 因为张非的提议,祝江江把厂子、虾塘和凤凰墅的男员工们,全都找来了。 她跟他们说了张非的建议,打算面对面迎上那些流民。 “你们放心,我们尽量对流民们晓之以理,尽量不动手,所以只需要你们过去撑撑场子就行。”祝江江说完,又补充了这一句。 这句话,主要是为了让大伙儿放轻松,别太紧张。 他们又不是要去打劫,更不是要去打仗,不会出人命的。 “东家你放心吧,我们不怕!”祝大山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他血气方刚,又独身一人,小荒村现在就是他唯一可以待的地方,他决不允许有人来闹事。 再说了,能跟大家伙儿一起并肩作战,想想就觉得很热血。 其他人的想法,跟祝大山一样,特别是那些跟祝大山年纪差不多的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不敢打架啊! 只要打架回家不被骂,他们就是挨几拳也是乐呵的。 “好!” 张非对祝江江手底下这群员工甚是满意,他拉着一旁的自家儿子,指着众人道:“小子,你跟人好好学学,都是一般大的小子,怎么别人敢上,你就不行?” “……”张非的育子方式,祝江江真的不敢苟同。 为了解救那个内向的孩子,她赶紧散了会,不让张非再继续有借口教训自家儿子。 “大家都回去睡觉吧,记得锁好门窗,保持警惕。” 明戟虽说流民有可能是明日中午前到,但并不代表不会有脚程快的提前来,所以今晚还是得保持警惕。 第三四三章 凭一己之力击退流民 在距离书院二里地的地方,小荒村临时组建起的一伙抵抗流民的队伍,正躲在官道两旁的树后面,等待流民的到来。 官道路中间,有一道粗木捆成的栅栏。 “祝姐姐,那群流民怎么还不来啊?” 申敏一直保护在祝江江身边,怕她冲上,可其实最想冲上去的,是她自己。 瞧她这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比身旁的那些男孩子们都要积极,也不知道打架有什么可令她兴奋的。 “不来才好呢,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如果可以,祝江江希望这件事儿从未发生过。 “有人来了!” 张非凭借内力,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动静,“怎么有马蹄声儿?!” 不是说只有流民而已吗? 可为什么在他听到的动静中,会有马蹄声儿。 “什么?流民还骑马!” 众人听到这话,原本充满信心的脸上,顿时变得有些慌乱。 难道来人不是流民,是趁火打劫的匪徒? 现在这种天寒地冻,到处找不到吃食的时候,他们小荒村树大招风,流民可以招来,那匪徒也一定可能。 想到这个可能性,大伙儿这下子,是真的乱了阵脚了。 “东家,你还是先回去吧,不然一会儿打起来就顾不上你了。”祝大山劝道。 他跟其他人一样,攥紧手中拿来防身的木棍,随时准备冲出去跟人干架。 祝江江知道,自己在这儿呆着会让他们有所顾忌,犹豫之下,她决定退后一些。 “那我往后去一些,你们自己小心,别受伤了。” 说罢,她便起身要往书院的方向走,给他们留下足够的发挥空间。 刚没走两步,便听前方一声大喝:“娘子!” 裴祭?! 祝江江停下脚步,猛地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祭用力拉紧马缰,马蹄扬起,停在栅栏前。 见到来人,所有人都懵了。 “裴将军,怎么是你啊?”众人从两旁的稻草后面出来,朝裴祭走去。 裴祭看了一眼手中拿着木棍,又做了道路防御的众人,就知道他们是为了抵抗流民才做的这些。 裴祭:“各位,都回去吧,流民不会再来了。” 村民:“啊?不会再来了,这是啥意思?” 申敏:“姐夫,你是不是遇到流民了?” 申敏看到裴祭膝盖部位的衣摆上有泥,还有血迹,以他的身手,脚上有泥她可以理解,膝盖有泥是怎么回事儿? “嗯,遇到了,解决了。” 裴祭的声音没有多大起伏,遇到流民就好像遇到一个过路人一样,完全不把人家放在眼里。 “解决了?” 众人看着裴祭,纷纷猜测他解决流民的办法。 配合他身上的血迹,难道是……全杀了? 裴祭不想与众人多说,他下马走到祝江江面前,才扬起笑,“我在去观山的路上遇到涂璟,就让涂璟带着周大人去运粮了。” “回来时听说有流民,我便将他们拦在路上,让他们回去了。” 他不想跟村民们多说,却跟祝江江解释得很仔细,生怕她也会胡思乱想。 尽管如此,他还是隐瞒了那几个闹事的流民被他除掉了的事实。 “所以是不是流民不会再来了?”祝江江问他。 裴祭点头以作回应。 祝江江见状,狠狠松了口气,她绕过裴祭,面向众人,“咱们收队吧,流民不会再来了,回去吃饭!” 她小手一挥,众人就立刻松懈下来。 没遇上流民,有的人还感觉挺可惜的。 “真可惜,我拳头都硬了,他们居然不来!” “什么拳头硬了,我看你方才差点尿裤子了才是。” 架还没打就先赢了,这种时候,大家便只剩互相调侃这一乐趣了。 在回去的路上,大伙儿拿着自己手里的棍子,假装切磋武艺,完全忘了此刻还处于寒潮中。 祝江江被裴祭抱上了马,两人慢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娘子,我娘的事情,周大人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在马上,裴祭望着裴家的方向,突然说道。 “我娘确实如许爷爷说的那样,被我爹捡回来的,至于那个负心的男人,我们就当他死了吧。” 打从七里郊的秘密被翻出来之后,周凉就把衙门里当年的册子翻了个遍,还请教了朱蔺,终于查清了这个秘密。 他借着跟裴祭一同前往观山的机会,将此事偷偷告知了裴祭一人,让他自己做决定,要不要前去跟他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相认。 裴祭想了一路,在回到小荒村,见到祝江江的那一刻,他便决定,死守这个秘密,不让任何知道。 他本就向往住在小荒村的生活,又怎么会主动去惹上那些高官权贵。 不过,他还是在辞官归隐还乡的奏折上,摆了那个男人一手。 这一手,足够让那个男人和他的那个百年世家,元气大伤,十年之内,他们定恢复不了如今这般的荣华。 也算是替他娘亲这些年吃的苦,讨回一个公道。 祝江江感受到裴祭身上那股放下心中事的轻松和迷茫,迷茫可能是因为他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此刻的放下吧。 这个需要时间,她不强求,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第三四四章 我养你(完结) 小荒村后山,裴家二老的坟地前,裴祭带着文家人前来看望文承如。 文家人已经知道裴祭的母亲就是文承如的事情,对于这个被文家人嫌弃了一生的女儿,文家老太爷和老夫人,是即埋怨又心疼。 不过好在,后来她过得不错,还有了一双如此好的儿女。 “走吧,回去吧……” 在泪湿衣襟之前,文老太爷转身回去。 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他不愿多看,也不愿多想。 裴家。 祝江江已经在家里替他们准备了团圆饭。 持续了一个冬季的寒潮总算过去,文家也因为裴祭的关系,同意了与她的合作,不管是秀坊的生意还是七里郊的宅子,文家都无条件支持她。 “祝姐姐,果酱厂已经动工了,咱们什么时候收果子?” 申敏在家跟祝江江一起做饭,两人做着饭还不忘聊工作上的事儿,这不禁惹来文无双的吐槽。 “娘子,该叫表嫂了,怎么还是改不了口。” 他们二人已经在年后成了亲,文无双和裴祭是真正的表兄弟,按规矩,申敏叫祝江江表嫂是应该的。 可申敏就是改不了口,“我跟祝姐姐在聊生意上的事儿,叫姐姐习惯了。” 怪就怪,这段关系来得太突然,她还没转得过来。 “叫什么都可以。”祝江江跟裴小鱼端了菜上来。 裴小鱼现在可高兴了,家里从未有过这么多亲戚、这么多家人,她现在在书院、在村子里玩儿,腰杆子都硬了不少。 也是,这个丫头从小就孤苦伶仃的,如今终于有了家人,她能不高兴嘛。 祝江江摆好碗筷,对裴小鱼道:“小鱼,去叫你哥早点回来吃饭。” 小丫头应了一声儿,蹦着就跑出去了。 望着裴小鱼跑开的背影,祝江江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三年了。 她穿越到这里,满三年了。 在原身十八岁生日那天,祝江江真的紧张到那儿都不敢去,抓着裴祭的手死都不肯放。 因为那天,就是原身死掉,再重生的日子。 她很害怕,害怕原身回来了,而她就不得不再回到二十一世纪。 不过幸好,那天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她知道,命运已经注定,再也不会改变了。 “祝姐姐,张大哥他们来信了……” 祝江江望着春天里的小荒村出神,申敏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才回过神。 原来是张非来信了。 寒潮发生的时候,民宿收留了那些被寒潮堵在外乡的人,如今他们顺利回家了,便纷纷给祝江江来信报平安。 除了报平安之外,他们还给祝江江狠狠做了一波广告。 他们离开时,祝江江给了他们很多小荒村的特产,吃的、穿的、用的,无不仔细。 每一样拿出来,都是足够引起风潮的存在。 再加上他们夫妻帮助江南镇衙门,完成了朝廷交代给周凉的任务,救了三个镇的百姓。 皇上下旨,将她的名字写上皇榜,将她的事迹告知全大澧朝。 此刻的祝江江,风头最盛,全朝山下,无人能敌。 因为这事儿,凤凰墅也爆了,一套空房都不剩,全都卖出去了。 不仅如此,打造第二个、第三个凤凰墅的呼声也一声高过一声,她一跃成为了大澧朝房地产开发的第一人,创造了新的历史。 青南国和小西州那边,今年也要开始通货,如今的祝江江,恐怕连她自己都算不出自己的身价有多高吧。 不过,再高的身价,也抵不过裴祭一句话。 “娘子,你手上的生意我全都学明白了,今后便是我来养你,你只需要做那个掌钱、花钱的人即可。” 她这算不算被自家相公篡位了? 祝江江抱紧了账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裴祭。 辞官还乡的裴祭,身上少了一些大将军的杀气,多了一些顾家男人的烟火气,甚好、甚好。 生意上的事儿,他全部都接手过去,但祝江江不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他取代,因为账本在她手里。 “相公,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一开始是希望你战死沙场,不要回来的,谁知道后来你又回来了。” 原身的事情和生意上的事情,都放手了的祝江江,一脸轻松地开始调侃裴祭。 “回就回吧,我想着这桩婚事我可以不认,或者我花点钱,索性直接养你好了,不过幸好……” 裴祭收拾了桌上的笔墨,然后托着下巴,冲她挑了下眉毛,“幸好什么?” 她希望他战死,想要守寡的心思,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所以早就见怪不怪。 “幸好你嘴硬,吃不了软饭啊,而且长得还帅,让我觉得嫁给你也不亏。”祝江江大言不惭。 裴祭拿她肆无忌惮的调侃无可奈何,要不是她有了身子,动不得、说不得,否则他今天定不会让她如此嚣张。 “那可不一定,为夫还是很想吃娘子的软饭的。” 他起身朝她靠去,一把抱住了她。 良久,才缓缓开口:“娘子,谢谢你嫁给了我。” 他有多庆幸命运替他选择了她,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辈子能遇见她,是他最大的幸运。 祝江江同样也很庆幸,庆幸自己穿越了,庆幸自己遇见了他,庆幸现在所拥有的每一分、每一秒。 “你该谢谢那头把我换来的牛。”她红着眼眶,还不忘开玩笑。 “嗯,要谢,一定要谢,明日我就圈一块地出来,把全镇的牛都买来,一头一头地谢,总会谢到把你换来的那头牛的亲戚好友的。” 裴祭十分配合她的玩笑。 “滚蛋!” 祝江江娇嗔着推开他,两人又开始斗嘴拉扯,上演着普通夫妻的日常。 这是他们都向往的日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