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流放:带着农科院和老爹穿越去垦荒》
第1章 穿成被流放的犯人
烈日炎炎,荒原漫漫看不到尽头。
官道上行进的队伍里不时发出链锁碰撞的清脆声音,映衬的这些头戴枷锁脚穿镣铐的人越发面如槁木。
顶着日头行进的众人已然习惯了流放途中的生活,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只是当队伍中那年仅七岁的女孩晃晃悠悠晕倒在地时,跟在后面的小姑娘忍不住尖叫起来,“四妹妹晕倒了。”
这一声尖叫让队伍前面那面容清癯的男子匆忙跑了过来,戴着枷锁镣铐的人半跪在地上一脸急切,“诗儿你醒醒,别吓唬爹爹。”
负责押解犯人的官差赶了过来,试探小女孩的鼻息,“没了。”
男子闻言登时脸色苍白,竟是一股脑栽到在地,那官差见状慌了神,“唐大人,唐大人?”
一行犯人还没押解到河套府,唐安淮父女便昏死在途中,这让负责押解的官差傻了眼——
唐家其他人死也就死了,这没什么要紧的。
偏生是这父女俩出了事。
流放河套府的队伍暂时停歇下来,两个官差把人抬到路边,打算挖个坑立个坟,不然曝尸荒野万一传到京城,不好跟贵人交代呀。
那边官差正吭唧唧的挖坑呢,全然没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小女孩眉头轻轻皱了下,单薄的眼皮下眼珠滚动,嗓子跟着了火似的干涩,嘴唇翕动道:“水。”
她这一开口不要紧,正在挖坑的官差一铲子落在自己脚上,一头栽进了坑里。
登时引发一阵骚动。
“诈,诈尸啦!”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整个流放队伍都此起彼伏的尖叫连连,便是连官差都吓得躲到马车后面,生怕被这父女俩纠缠上。
唐诗在尖叫声中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那有点眼熟的面孔——
为啥她觉得这个倒在地上的男人越看越像她家老唐同志年轻那会儿?
因为父女俩都“死”了的缘故,镣铐和枷锁都被卸下,唐诗得以轻轻的推了一把,“老唐同志,醒醒?”
嘴唇干裂出沟壑的唐安淮醒了过来,看到眼前迷你版的女儿登时目眦欲裂,刚要说话嗓子里却发不出声来——眼下到底什么个情况?
唐诗到底是年轻人,余光瞄了眼周围的情况便意识到——
她跟老唐同志圆了当兵的梦,加入了穿越大军的行列。
唐诗原本是农业大学的在读博士,正在和她爹唐安淮院士在农科院基地的一个蔬菜实验棚里记录育苗数据,谁曾想跟着他们父女俩一起到实验棚的小二黑汪汪叫起来。
还没等父女俩反应过来,忽的就一声巨响空气中充满了臭味——
沼气池爆炸了。
蔬菜大棚里配备地下沼气池构建封闭的能源生态系统,这是唐诗正在研究的一个实验项目,哪曾想这建造技术成熟的沼气池竟然会爆炸?
她更没想到的是,父女俩还组团穿越了。
只是这原主的记忆半点没留下,唐诗只能小心打量四周,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老爹,咱们这开局是不是有点糟?”
咋还穿成犯人了呢?
唐安淮嗓子干涸说不出话来,眼神示意女儿别慌。
他虽是五十大多快退休的人,但秉承着活到老学到老的态度,平日里为了跟女儿有聊天话题也会看一些小说。
倒是很快就接受这一事实,自己变成啥样不知道,他闺女倒是从一个二十来岁青春靓丽的女博士变成了六七岁的小萝莉。
而且还长得跟豆芽菜似的营养不良,露出的那一截手腕如小树杈般纤细,看得唐安淮一阵心疼。
两世为人父母,他说什么都要护着这孩子周全才是。
父女俩“死而复生”让负责押解的官差有些自我怀疑——
之前他生怕这人是诈死,不放心,还特意试探了唐家父女俩的鼻息,确定这俩人没了气。
现在忽然间活过来,难道是自己方才太过紧张,没注意到俩人气息微弱?
唐安淮正打算扶着女儿起身,却发现自己两股战战,背后传来一阵阵痛楚,那是汗水渍过皮肉带来的折磨。
他一屁股跌倒在地上,让唐诗心疼老爹,连忙看向从坑里爬出来的官差,“这位差爷能不能给口水喝。”
那官差瞧着这父女俩多少有些拿不准,看唐安淮嘴唇干裂,到底还是把水囊递了过去。
唐诗接过水囊递给自家老爹,唐安淮倒也没客气,小口小口的喝了两口水后连忙把水囊递给女儿。
其他犯人瞧到这般情况,这才知道唐家父女刚才只是昏死过去,并没有死透。
纷纷过来与这父女俩说话。
“唐诗你还好吧,刚才可吓死我了。”
“唐大人您这又是何苦呢,您可是庆历元年的两榜进士探花郎,官居四品的国子监司业前程大好,哪怕是为了令千金着想,也不该将平章郡主得罪死呀,何况郡主等了您足足七年,这一片痴情天地动容啊,您夫人去世多年,就算知道您和郡主喜结良缘,九泉之下也不会怪罪于您呀。”
唐诗与老爹唐安淮对视一眼——
这是什么个情况?
确认过眼神,都是没有记忆的人。
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的父女俩当即分头行事,很快便是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摸出了几分底细。
父女俩现在的身份是流放到河套府的唐家长房前四品朝廷命官唐安淮及其独女,因为唐家三房纵容恶仆害人性命,唐安淮这个长兄被牵连问罪,再加上在立太子这件事上又惹了庆历帝厌恶,数罪并罚流放两千里发配河套府。
原本唐安淮有个机会保住唐家,那就是从了淮南王府的平章郡主,淮南王是庆历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有他金口玉言唐家自然不用受这罪。
但唐安淮抵死不从。
一家老小十来口子和其他犯人一同押解河套府。
途中原本就身体孱弱的唐诗昏死过去,而唐安淮痛失爱女也没了气息——
被唐诗和老唐同志捡了漏。
“人家洪武皇帝好歹开局一个碗呢,咱们开局流放犯,真是没处说理去。”
唐安淮安慰女儿,“有志者事竟成,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诗诗你放心,爹爹肯定会保护你的。”
“看样子唐大人是想通了,平章郡主那可是咱们皇上最宠爱的郡主,娶了她唐大人往后就能平步青云,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官差忽然间出声让父女俩吓了一跳,知道这胖官差没听到两人前面的对话又松了口气。
唐诗看着那官差拿在手里的白面烙饼,撞了撞自家老爹的胳膊,意思不言而喻——
老唐同志,我饿了,你出卖下色相呗。
作者说:
关键时候还得拼爹(的色相)
第2章 找打的唐家人
这一路上官差们没少找这父女俩的麻烦,屡屡为难就是想要唐安淮向平章郡主低头认错,乖乖的去当郡马。
不止是官差,就连那位坑了唐家满门的唐三爷都时常来劝说他大哥唐安淮,苦口婆心到恨不得郡主瞧上的是自己,他立马休妻入赘到郡主府上。
这官差来者不善,不过唐诗可不是早前那个柔弱的小姑娘。
唐安淮也不是那个耿直中带着几分顽固的士林清流。
小女孩舔了舔嘴唇,眼巴巴的盯着人看,声音孱弱的跟猫儿叫似的,“爹爹,我饿。”
唐安淮一把屎一把尿把闺女拉扯大的,当然知道她那小脑瓜在想什么。
“是我之前糊涂……”
有戏?官差也不想当恶人,万一人家哪天真的成了郡马,收拾自己怎么办?
好在这茅坑里的臭石头终于想开了,他当即把手里的大饼递给唐安淮,“就是嘛,河套府是不毛之地,何必去那里受罪呢。”
唐安淮连忙把饼子递给女儿,“慢点吃,别噎着。”说罢看向那官差,“容我好好想想这封信该怎么写。”
官差喜不自胜,“行,唐大人您慢慢想,不着……”
“白面饼子,祖母我要吃白面饼子,唐诗那丫头就是个赔钱货,她凭什么吃白面饼子?”
官差的话被人打断,说着那说话的小男孩便饿虎扑食一般朝着唐诗跑来,要抢夺她手里的饼子。
唐诗怒了,老唐同志出卖色相换来的饼子也有人抢?
还满嘴说什么赔钱货!
哪来的老古董,不在土里好好呆着,怎么还出土了呢?
看着扑向自己的小墩子,唐诗仗着自己刚吃了一口饼子有了力气,侧身躲闪过去。
那小墩子则一个猛子扎在地上,顿时哭叫连连。
“宝儿你没事吧?”
“我的乖孙,没摔着吧?”
“你这丫头,你疯了不成,怎么敢?”
都流放犯了谁还比谁高贵?
何况唐家为什么被满门流放,还不是因为唐三爷为非作歹,为了几把破扇子逼得人家破人亡告到了京畿府,庆历帝也是以“治家不严何以为师”的名头定了唐安淮的罪。
而那个小墩子正是唐三爷的爱子唐小宝,仗着是唐家唯一的嫡孙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今天又来抢唐诗的吃食。
唐诗当即抓住她老爹的胳膊,“爹,我怕。”
唐安淮将女儿藏在身后,刚想要开口。
唐老太已经疾步如飞过了来,“把饼子给小宝。”
一个丫头片子,也配吃这白面饼子?当然应该留给唐家的嫡孙!
唐老太的厉声呵斥勾起了唐安淮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当初诗诗她妈去世后,家里也催他再找一个,说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不至于断了唐家的香火。
明明是生活在新社会的人,满脑子却都是腐朽的想法。
记得那会儿他要出差,把诗诗送到她奶奶那里让照看几天。
回来后这孩子被关在家里饿了两天四十度的高烧,再晚一天送医院只怕都活不下来。
罪魁祸首却一点不觉得有问题还振振有词,“不就是个丫头,活不下来那是她命不好!”
从此唐安淮除了每个月打钱外,再不去那边。
唐老太勾起了他糟糕的回忆,脸上神色越发的不好看。
唐三爷浑然不觉,冲着唐诗大声叫嚷道:“你这孩子不知道让着弟弟吗?还不快把饼子给小宝?”
他说着就去拿,一路流放有多久没吃到这白面馍馍了?
眼看着就要拿到那白面饼子,唐安淮挡住了唐三爷的去路,“老三,抢孩子的吃食不算本事。”
唐三爷一贯怕这个兄长,一扭身到唐老太身边,“娘,你看大哥他不乐意。”
唐老太隐约察觉到唐安淮的变化,沉着脸色道:“老大,小宝饿了。”
“诗诗也很饿。”刚才父女俩晕倒昏死过去,也没见唐老太关心他们父女俩,现在一块白面饼子就巴巴的惦记上了。
唐安淮可从来不是愚孝的人,“吃吧,还不谢谢差爷?”
老唐同志这是要抱紧官差的大腿来对付这些家人呀,唐诗当即冲官差一笑,“谢谢差爷,您将来肯定官运亨通达四海。”
谁不乐意听两句吉利话?胖官差呵呵一笑,刚要开口就听到那胡搅蛮缠的声音,“我不管,她一个赔钱货凭什么?祖母我要吃……”
唐小宝话还没说完,就结结实实吃了一鞭子。
听到儿子杀猪般的惨叫,唐三爷慌了,“你,你凭什么打人?”
胖官差闻言咧嘴一笑,鞭子抽得更快了几分!
凭什么?
“敢抢本官爷的东西,我看你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那饼是自己递给唐家父女的,其他人怎么敢觊觎。
再说了他有心讨好唐安淮,想着他写信给平章郡主,真要是成了这门婚事那自己也能讨到些好处。
何况这次唐家倒霉全都因为那个唐三爷,如今自己教训这唐三爷的宝贝儿子,那也是替唐安淮父女出气!
想到此,胖官差打得越发的卖力。
从京城到河套府有两千余里地,犯人们全靠两条腿,官差不与他们共苦,坐在载着粮食的马车上,有的是力气。
这几鞭子下去,唐小宝满地打滚哭爹喊娘,他爹唐三爷看着心疼,只是听到那鞭子破空声也不敢上前——
打在自己身上更疼,还是这臭小子受着吧。
唐三爷的媳妇薛氏听到儿子哑着嗓子喊娘,心疼的恨不得能冲过去替儿子受过,却是被自家闺女给拦住了。
“娘,我们去求祖母和大伯。”
薛氏反应过来,咬着干裂开的嘴唇,走到婆母唐老太太面前跪倒在地,“娘,求求您救救宝儿吧,他可是三房唯一的儿子,咱们唐家的金孙呀。”
唐老太太任由着儿媳妇扯自己的衣服,阴恻恻的看着继子,“老大,要是小宝出了事,你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唐安淮听到这话笑了下,“小宝是三房的儿子,那要不让老三这个当爹的下去给列祖列宗道歉?”
唐三爷傻了:这关他什么事呀。
谁爱去谁去,他才不去呢。
第3章 随身空间金手指
正在抽鞭子的胖官差听到这话笑出声来,一下子没了力气,想起唐安淮的话更是忍俊不禁,“我说老太太,都流放河套府了咱就别摆架子了。”
他打的累了也懒得再打,瞧着地上打滚的小胖墩又踢了一脚,“再敢当着我的面撒泼,看我不打死你!”
瞧着胖官差去树荫下歇着,薛氏连忙过来把宝贝儿子抢走,“要是我们唐家绝了后,大哥你就是千古罪人!”
好家伙。
说的你们唐家能传承千古似的。
都是书里头的纸片人,嘚瑟什么呀。
唐诗吃了白面饼子喝了水,这会儿有了一点点力气吐槽,“先活着到河套府再说。”
这一句活着让薛氏浑身一颤,手一松竟是把儿子摔在地上。
昏死过去的小男孩被活活摔醒过来,明明挨了好些鞭子的人腿脚倒是灵便的很,净往薛氏小腿上招呼,愣是把这妇人踢倒在地。
薛氏不但不生气,还激动的抱住儿子,“小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恨恨地看了眼唐诗父女俩,仿佛要不是他们自家儿子才不会挨打。
唐诗懒得搭理脑子不清楚的薛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封建社会可真是吃人啊。
唐安淮见状也是皱着眉头,这孩子可真是没教养,长大之后还得了。
作为农科院的畜牧专家,唐安淮一直在农业大学授课,课堂上不止一次告诉学生们不仅要掌握知识,还要学做人。
唐诗是自家老爹的关门弟子,自然清楚老唐同志这会儿在想什么,她把剩下那半张白面饼子塞到老唐同志手中,“爹爹,吃点东西。”
唐安淮的注意力转移,小心的撕了块饼子细嚼慢咽。
“话说老爹,当时大棚里就咱俩是吧?”
原本还该有个硕士生一起去的,不过那小姑娘感冒高烧,唐诗知道后让人去医院打针拿药,也算阴差阳错救了师妹一条性命。
唐安淮想了想,郑重提问,“猪会穿越吗?”
他们那个蔬菜大棚外面还养着几头猪盖了个厕所,平日里供应沼气池。
当时沼气池爆炸牵连到他们父女,那沼气池旁边的猪……
唐诗稍有些迟疑,“烤乳猪穿越了应该也是死肉一块吧?”唐诗正说着忽然间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小心地看了眼手里,瞧到那焦黑一片的肉时,唐诗连忙收起手,小声说道:“好像真的有烤乳猪。”
唐安淮看着那烤成了黑炭的猪肉,他觉得烤乳猪受到了侮辱。
“这是咱们的金手指吗?”
唐诗想了想,“我再试下。”
下一秒,出现在手心里的是一个西红柿。
果然如此。
他们爷俩虽然连记忆都没有的穿越了,但老天也好歹给点了金手指——
随身空间,而且这随身空间好像还是那个蔬菜实验棚。
“老爹,我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
沼气池爆炸前,实验棚里还有……
“小二黑。”父女俩异口同声道。
好在唐家其他人都已经远离唐安淮唐诗父女,不然听到这话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没见小二黑的踪影。
唐诗庆幸之余又有些担心,“咱们都没了,也不知道小二黑往后一只狗怎么过日子。”
又要成为流浪狗吗?那也太可怜了些。
唐安淮看到女儿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忧伤,安慰她道:“别怕,会有……”
他正说着忽的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只白头黑羽的鹦鹉竟然朝着父女俩直直飞了过来。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喊了一声,“乌鸦。”
唐诗小声反驳,“胡说,这分明是炭黑种的虎皮鹦鹉。”
她话音刚落,那炭黑虎皮鹦鹉落到唐诗怀里——
“汪汪。”
汪汪的叫声极为孱弱,以至于唐诗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爹爹……”
唐安淮冲着女儿点头,他也听到了这鹦鹉汪汪叫了声。
鹦鹉成精了?这怎么可能!
人都能穿越了,鹦鹉会学狗叫也没啥不可能的。
唐家父女俩表示他们接受良好。
唐诗瞧着在自己手心里撒娇的虎皮鹦鹉有些迟疑,“爹,你觉不觉得,这鹦鹉黑得像咱家小二黑?”
唐安淮思考了下,“炭黑虎皮是特殊变异种,这般黑色极为罕见,人工培育六代都不见得能这样。”
野生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这很不对劲。
而且谁家鹦鹉会狗叫啊。
这羽毛犹如黑曜石一般亮的发光的,怕不是他们家小二黑也跟着穿过来了吧?
父女俩对视一眼,觉得这猜测八九不离十。
唐安淮把风,唐诗小心托起手里的炭黑虎皮,“小二黑?”
“汪汪。”
确认过声音,就是她家小二黑。
唐诗难掩激动之情,“爹,这样小二黑就不用再去流浪了。”
唐安淮感慨道:“是啊,就是得跟咱们去流放。”
唐诗:“……”
唐安淮嘴上再怎么言辞犀利,看向女儿和那鹦鹉时眼神也温柔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护着这孩子才是。
父女俩在这边休息了差不多一刻钟,官差们敲响了铜锣,“走了走了,赶紧赶路。”
那胖官差和另一个矮个子官差则是拿着枷锁和镣铐过了来,“唐大人,对不住,这是咱们的惯例。”
枷锁倒是没那么沉,只不过镣铐是大铁链子比唐诗的手腕都粗,怎么瞧着也得有一二十斤,戴着这副披挂上路还能活着到河套府,真是为难唐爹这个探花郎了。
“这位大人,有我在我爹就不会跑,要不你把这枷锁给我好不好,就别给我爹戴了。”
唐诗这缇萦救父的架势让俩官差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难怪这位唐大人这般疼爱这个女儿,若是换了他也当作掌上明珠。
“这不合规矩。”
唐诗轻声说道:“俗话说刑不上大夫,我爹爹好歹是两榜进士探花郎,他现在体弱勉力支撑,再戴上枷锁镣铐,只怕撑不到河套府,到那时怕是也没法子写信……”
胖官差觉得倒是这个道理,他正想要答应,却是被那矮个子官差拉住了胳膊,“流放的犯人就得带着枷锁镣铐,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着冷冷看了唐诗一眼,“再废话回头也给你……”
“小心,那马发疯了!”
作者说:
唐诗:爹,咱们一家三口团聚了,小二黑不用去流浪了
唐爹:是啊,就是得跟着咱们去流放了
唐诗:(⊙o⊙)
第4章 阻拦疯马,这就叫专业
其他官差一声呼喊,几个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那拉车的马儿发了疯似的拖着马车横冲直撞。
竟是朝着他们这边奔了过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矮个子公差。
他似乎没反应过来,竟是呆呆站在那里没动弹。
眼看着就是要丧命在马蹄子下,被马车碾过支离破碎。
旁边唐安淮抱起女儿,顺势将人往旁边一推。
虽说几个人都摔倒在地上,但好歹没死伤在马蹄下。
矮个子官差惊魂未定,刚要开口,只见那位唐大人站起身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是冲着那发疯的马匹跑了去。
还不时发出口哨声。
有犯人回过神来,高声叫道:“他要逃跑!”
矮个子官差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手往后一伸摸了个空——
不好,东西都在马车上。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唐诗身上,要是唐安淮敢跑,他就摔死这臭丫头。
正想要过去把唐诗拎起来,只见唐安淮控制住那发疯的马匹,在马嚼头那里摸了几下的样子,牵着马回了来。
“应该是不小心吃到了金环草,受了刺激才发疯癫。”他刚才在马嚼头那里看到了这东西。
金环草辛辣刺激,最容易让牛马疯癫发狂。
胖官差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灰尘,“没想到唐大人这个探花郎还懂这些。”
唐探花自然不懂,但工程院院士、畜牧专家唐安淮那可是再清楚不过。
这就叫专业好吗?
老唐同志可是唐诗的偶像。
不过唐安淮深知多说多错,“我也只是刚巧蒙中而已。”
这个刚巧蒙中很是灵性,让那矮个子官差心情复杂——
刚才要不是唐安淮,自己肯定死在马蹄子下。
想到就在不久前自己还厉声呵斥唐家父女,甚至误以为唐安淮要逃跑想要拿住唐诗要挟他。
面上有些过不去,但他当时也是按规矩办事——
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有人瞧不惯唐安淮不想他活下去,他一个小小的官差能怎么办?
救命之恩也不能不报,他语气有些僵硬,“多谢唐大人救命之恩,令千金说得对,刑不上大夫,你们父女俩就在队伍最后面跟着吧。”
虽说不用受镣铐枷锁之苦,但队伍末端都是些妇孺,唐安淮一个大男人混在里面也有辱斯文。
好在唐安淮并不介意,“多谢这位差爷。”
胖官差见状用麻绳换了镣铐,将父女俩的手捆上,瞧到站在唐诗肩头的黑鸟时,他动手打了下赶走这飞禽,“乌鸦不祥,还是离那些东西远点才是。”
小二黑登时飞往空中徘徊,却并没有远离主人。
唐诗没纠正官差的错误,怯生生的笑着说道:“谢谢大人提醒。”
改了算我输。
那可是她家小二黑,是她的家人怎么可以抛弃。
父女俩被麻绳捆住来到了队伍的末端。
正好遇到了薛氏和她儿子唐小宝。
唐小宝狠狠瞪了唐诗一眼,小声骂道:“赔钱货。”
流放路上那些官差整天给他吃那些猪都不吃的东西。
好不容易有了个白面饼子,唐诗竟然敢自己吃,回头看他怎么收拾唐诗这个赔钱货死丫头片子。
唐诗懒得搭理这养歪了的小东西,路途遥远道阻且长,说话纯粹是浪费体力。
倒是前面的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听到唐小宝的话,回头张望了眼,俊秀的脸上满是嘲讽,“你是唐家金孙又怎么着,不也一样被流放吗?”
这话戳了唐小宝的气管子,“娘,三姐她骂我!”
薛氏没想到二房的三娘竟然这么胆大包天,她刚想要教训这个侄女,就听到官差那粗咧咧的声音,“吵什么,再嚷嚷都挨鞭子!”
唐三娘一击即脱,看着低声骂咧咧的三婶薛氏和她的宝贝儿子,脸上挂着得意。
不过目光落在唐诗身上时,这位堂姐冷哼一声,扭过身去跟着大部队前进。
唐诗:……这是什么情况?
没人能告诉她,倒是唐安淮看着前面行走着的人,大概心里有数。
这一走再停歇下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唐安淮小声和女儿交流情报,“咱们现在驻扎的地方河岸边水草高大,这应该是河沙冲击形成的河滩地。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河套府快到了。”
唐安淮是六零后,打小在庄稼地里摸爬滚打,后来考上大学飞出那穷苦乡下,但学的专业从事的工作又和乡村密切相关。
曾经走遍华夏大地东南西北的人可以说是半个地质学家,单是靠这仅有的信息已经做出了判断,“我看咱们今天这几十里路的地形水草,这河套府应该类似于河西走廊设立的州府。”
唐诗没她老爹这般见多识广,不过能结束这长途跋涉就行。
“这里水草丰美应该有鱼虾,诗诗你等着,爹爹去给你捉条鱼吃。”
唐诗也跟着过去,“老爹我跟你一起去。”她想试一下那个随身空间范围到底有多大。
唐安淮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小心交代,“那成,你小心点跟在我后面别乱跑。”
唐诗幽幽说道:“那也得我有这个力气才是。”
唐安淮:……扎心了闺女,其实老爹我也全凭一腔正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这身体着实太亏空了,得弄点好吃的补一补才是。
歇脚地的选择都是有讲究的,再者说没有路引这些流放的犯人即便逃了很快也会被捉住,到时候那才叫难逃一死。
除非穷凶极恶之人,一般也没人敢逃跑。
这会儿有好几个人都去河边打水,多数是妇人和没有穿戴枷锁镣铐的孩子。
官差远远盯着,瞧到唐安淮父女俩一瘸一拐的往河边去,那胖官差笑了起来,“咱们这位唐大人,倒是有几分读书人的硬骨头。”
“不然平章郡主怎么就非卿不嫁呢。”
话说唐安淮手里头也没什么趁手的鱼叉,想了想正要脱掉外衣来充当渔网,忽的听到女儿说,“爹爹,有鱼。”
唐安淮愣了下,只见女儿的小手往水里一伸,登时“抓”到一条鱼。
传说中的捕鱼大师吗?
只是大师你这鱼红黄两色,似乎只能观赏不能吃呀。
唐诗刚才试探随身空间的范围,没想到竟是这空间范围不止是蔬菜大棚,似乎整个农科院都包含其中。
她一激动就捞了条鱼出来,哪曾想是一条金鱼。
这让唐安淮迅速意识到,他们的金手指还挺大。
捕鱼作业就变得轻松起来。
“好多鱼啊。”
不远处休息的犯人,前面洗漱的妇人听到唐安淮在那里念叨,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只见唐安淮伸手摸了一通就摸出一条手掌大小的鱼来,一小会儿竟是摸出了四五条。
竟然这么多鱼,还这么好打捞吗?
其他犯人心动了,正想着要过来捞鱼,忽的看到唐家那个小孩捏着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跑到岸边不远处,将那细长物直接甩向唐诗,“赔钱货,让蛇咬死你!”
第5章 她拿的莫非是退婚流剧本?
众人看得傻了眼,这是在闹哪出?
唐诗没想到会被人塞蛇,那滑腻凉飕飕的东西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滋味让她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她刚要躲开,只见黑黢黢的一团直直冲了过来,叼住那细长的蛇身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蛇倒是不怕摔,连忙要往草丛里爬,可它哪有长翅膀的飞得快?
当即又被那炭黑虎皮啄住,这么几个来回,那蛇浑身都是血洞,动弹不得了。
“干得漂亮!”
唐诗看着被她家小二黑玩死的长虫,目光落在了傻站在那里的唐小宝身上。
当即唐诗吹了个口哨,一如早些时候捉了耗子放到唐诗枕头边献宝一般,炭黑虎皮叼起那半死不活的蛇飞到唐小宝身边。
细长的蛇身绕在小男孩脖子上,滑不溜秋的触感让小男孩大哭出声。
远处瞧热闹的官差和众人见状也乐呵起来,“活该。”
这乌鸦还挺通人性的,瞧着像是只神鸟。
狗玩耍起来可从来不会嫌累,何况是插了一双翅膀的狗子。
唐诗又吹了个口哨,小二黑巴巴的叼着那被它玩死了的蛇丢到了小主人的面前,呼扇着翅膀十分高兴的模样。
唐诗小声说道:“谢谢小二黑,去玩吧。”
她看着地上这死了的赖皮蛇,回头寻找老唐同志,“爹,咱们晚上是不是可以加个餐?”
虽说蛇身上寄生虫多,但好歹有肉啊,再者说煮熟了吃倒也没啥问题。
唐安淮瞧着闺女笑盈盈的模样连忙应了下来,“行,回头咱们吃蛇羹。”
他把鱼丢进唐诗刚才编的草笼子里,把死了的赖皮蛇放进去拎着离开河边。
父女俩走向正在熬粥的官差。
“这位大人,能否借一口锅,我们想要给大人炖点蛇羹熬个鱼汤喝。”
流放两千里地,虽说期间也会经过城镇,但总不能见天的吃干粮。
押解的官差在马车上准备了干粮和粟米,野外休息时熬粥做饭。
不过能吃上热饭的那都是使了银钱的。
不然吃你的糠皮窝窝去吧。
此番唐家和其他一些犯人一道流放河套府,加起来近百人。
私下里打点了银钱的并不多,这趟差事并没有多少油水。
眼前这位唐大人刚正不阿没花什么银钱,倒是京城的贵人给了一锭银子——
“让他多吃点苦头,就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话虽是这么说,唐安淮真要是死了,万一淮南王府动怒,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何况日行五十里本就十分辛苦,倒不用他们额外折磨,唐安淮本就备受摧残。
几个官差也不指望这位唐大人能拿出银钱来,却没想到人开口就是给他们炖蛇羹熬鱼汤。
原本还懒得搭理他们的探花郎,如今倒是弯腰做人好生礼貌。
胖官差笑了下,“哪敢劳烦唐大人。”
唐安淮闻言心里咯噔一声,觉得做鱼汤这事怕是不成了。
实在不行只能烤鱼了,只不过没鱼汤营养价值高。
“没想到唐大人竟然也会洗手作羹汤,可真是想不到呀。”
这调侃中带着几分打趣——
毕竟谁都知道,君子远离庖厨。
胖官差说着递过来一口锅。
唐安淮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他满口感谢的接锅去做汤,那胖官差抓着锅不松手,“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唐大人先写封信给京城,好歹也报个平安嘛。”
唐家父女对视一眼:这哪是报平安,分明是要他们抱平章郡主的大腿。
这封信,不好写啊。
唐诗为父纾解烦恼,“大人,饿着没力气写信,字迹丑陋怕污了郡主的眼,要不先让我们吃饱了再说?”
胖官差: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
唐安淮从官差那里借来了锅,其他犯人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做饭,纷纷围过来打趣——
“唐大人是才貌双全的探花郎,不过拿纸笔的手能拿得动刀吗?可别不小心切着手指头。”
“就是,听说唐大人要炖鱼汤,唐大人知道炖鱼汤分几步吗?”
啃着糠窝窝的人才不觉得唐安淮能做饭,也不愿意相信唐安淮能炖出好喝的鱼汤来。
他们吃糠咽菜,凭什么唐安淮能吃好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一起吃苦还好,但决不能我吃苦来你喝肉汤。
唐诗觉得这些人的酸样都不用往锅里加醋了,“爹爹,我去那边看能不能找点炖汤的野菜。”
唐安淮殷切嘱咐,“别走远了。”
“知道。”
唐诗打算去随身空间里摸一把青菜,回头丢到锅里炖汤喝。
不远处,唐三爷挨着母亲坐下,“娘,你说大哥何苦来哉,早早的答应淮南王府不就是了,现在吃了苦头又后悔了,图什么?”
唐老太太瞪了小儿子一眼,“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唐三爷有些不服气,“你虽然是继母,可也是他的亲姨母,他读了圣贤书的人总不能把天地君臣父子的道理都忘了吧?”
唐老太太是妹妹做了前姐夫唐老爷的填房,原本目的是为了照顾自小没了娘的外甥和外甥女,只不过有了亲生儿子后,亲姐姐的一双儿女也得靠边站。
平日里唐安淮对她颇是恭敬,只是这次自己这个不孝子惹出祸端牵连了唐家十几口子人,唐老太太也没脸做人,哪好意思舔着脸去让唐安淮向淮南王府求饶?
唐三爷心思灵活,“要不,我去跟大哥说说看?我瞧着他最近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也后悔了。”
不远处的唐家二房一家六口听到这话,唐三娘心直口快道:“我看三叔是想要过去蹭鱼汤喝。”
这话惹得双胞胎的姐姐唐二娘捂嘴笑,“别胡说。”
虽说嘴上在指责妹妹,实际上却是小姐妹俩一唱一和。
唐三爷的那点小心思被俩侄女戳穿,脸上难堪了一下很快就恢复过来,他假装没听到,“我去劝劝大哥。”
刚过去就看到唐诗蹲在那里清洗菜根,那菜根通体绿色倒是见都没见过,不对……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搞这些。
唐诗假装没看到来人,狠狠的揪菜根仿佛那是唐三爷的脑袋。
唐三爷见状恨其不争,“四娘,你赶紧去劝劝你爹,跟淮南王府认个错,他还能做他的国子监司业四品大员,总比在这里受罪好!”
唐诗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唐三爷是在跟她说话,她心里头破口大骂——
四娘,你才是四娘呢!
“你这孩子什么眼神呀。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娘就是个短命鬼,没命享福,你爹也真是的,平章郡主都说了会拿你当亲闺女看,他尚了郡主怎么着?淮南王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要是平章郡主选他当郡马,他二话不说就答应!
然而虽是同一个爹播的种,他和二哥都不如大哥长得好看。
唐三爷唠叨个不停,从他亲娘给已经仙逝多年的唐老太爷做填房到小时候一家几口吃过的苦楚全都抖搂出来。
末了又看着唐诗道:“你爹就算不为家里想想,总得考虑下你吧?自从咱们唐家落了难,你那个未婚夫也跟你退了婚,往后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唐诗闻言如遭雷击——
她一个刚七岁的小女孩,竟然有了未婚夫?
天爷,自己难道拿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退婚流剧本吗?
第6章 骚操作,夸唐诗换鱼汤
唐三爷唠叨个没完,不知何时过来的薛氏也帮丈夫添油加醋,“就是呀四娘,你也为自己考虑下,咱们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河套府吧?我跟你三叔是粗人能吃苦受罪,可你自打生下来亲爹就是探花郎,你就是官家小姐没吃过苦,哪能这么遭罪呀。”
唐诗,庆历元年四月生人,唐家长子唐安淮独女,在唐家一众姊妹中行四,家中人称唐四娘。
自幼丧母,唐安淮着妻子的乳母将其带大,并为女儿取名唐诗,小名诗诗。
有未婚夫一枚,乃是京城清流人家夏太傅家的嫡孙。只不过在唐家获罪流放河套府后,夏家便是送来了文书,祈求解除婚约。
手拿退婚流剧本的唐诗看着男女大合唱的唐三爷夫妻俩,“三叔,路途辛苦留点体力走路吧。”
唐三爷:“……你你这丫头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竟然这么跟我说话!”
唐诗听到这话很不乐意,“三叔你倒是有娘养,不过教养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她年幼时母亲出公差意外身亡,虽说是单亲家庭长大但老爹给了她全部的疼爱,倒也没觉得自己这个没妈的比别人少了什么。
反观眼前这位唐三爷,偌大个人没出息儿子也没教养好,凭什么说自己?
唐三爷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臭丫头顶嘴,他气得浑身直哆嗦,“大哥你看看,这臭丫头竟然这般目无尊长,我今天就替大哥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就是弯腰脱鞋子,一副打人的架势!
只是还没等他脱下鞋子,就听到那冷冰冰的声音,“诗儿好的很,不劳烦三弟帮忙。”
唐安淮知道这两口子过来没安好心,只是没想到那唐老三仗着自己是长辈要教训他的宝贝闺女。
他都舍不得打一下,其他人凭什么?
唐安淮这举动让唐老三气得直哼哼,“大哥可真是威风的很,难怪郡主娘娘都对你念念不忘。”
往日里这话一说,简直是拿捏着他这位道学先生似的兄长的软肋。
可今天好像不太好使,只见大哥瞥了一眼,“休要胡说八道坏了郡主的清誉,笞、杖、徒、流、死,你要再作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唐三爷被这话吓得浑身哆嗦,他一直都畏惧长兄,被这么冷冷一看登时悻悻,哪还有之前的壮志豪情,当即拉着薛氏离开。
唐诗见状忍不住的摇头,“你们可真不是一个妈生的,一根藤上仨糖瓜,糖瓜来自不同妈。”
唐安淮轻轻敲了下女儿的脑袋,“口无遮拦。”
唐诗叹了口气,“爹,你说我拿的是退婚流剧本,你呢?”
新帝登基后的次年高中探花被平章郡主相中,若是那唐安淮稍有些意志不坚抛弃糟糠之妻,便是活脱脱的陈世美在世。
好在他倒是没有这般,哪怕妻子产女后去世多年也没有续弦娶妻。
“自然不是科举流,难不成是后宫种马文?”唐诗小脸上写满震惊。
唐安淮又敲了女儿一个脑瓜崩,“别胡说。”
唐诗皮一下很开心,“不管了,咱们父女俩苟富贵勿相忘就是了。走,咱们的鱼汤要好了。”
爷俩刚回去,发现险些摸不到他们的鱼汤。
其他人纷纷挤在铁锅旁,眼睛恨不得生出小手来掀开那木锅盖。
饶是如此,香味也从锅里头溢出来。
不就是炖了条鱼吗?怎么能这么香。
唐安淮拉着女儿挤了进去,将唐诗清洗好的豆芽菜丢了进去。
只见奶白色的鱼汤上飘着翠生生的豆芽菜,白汤绿菜煞是好看。
“没想到唐大人竟然文武双全,这般好厨艺。”是刚才说老唐同志会切掉手指的那个人。
“这鱼怎么做的,也太香了吧。”说这话的人之前问老唐同志熬鱼汤分几步。
更有甚者小心的问道:“唐兄,这么一锅汤你们也喝不完,给我一碗如何?”
一个人开了口,其他人再开口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你们父女俩才能吃多大点,不会连一口汤都不让咱们吃吧,是不是忒小气了点?”
唐诗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好声好气找我爹爹商量的自然没问题,不过这位大婶你就甭想了,就算是倒进河里也不给你!”
那妇人听到这话气得胸口哆嗦,“唐大人,令千金也太刁蛮了些,这般模样难怪会被夏太傅府上退婚!”
女子被退婚有损闺誉,甚至比出嫁女被休回娘家更严重。
这话分明是往人心窝子上捅刀。
言语伤人,那也得是被伤的人在乎才行。
唐诗压根不在乎,她才七岁,要什么狗屁的未婚夫。
但唐安淮在乎!
“诸位,夸赞小女的都可以喝到鱼汤,先到先得不能重样,至于林家夫人就算了。”
林家夫人:“!!!”
有人悲伤自然有人欢喜。
其他人连忙倒掉碗里能看到米粒两三颗的米汤,准备着吉祥话打算来夸赞唐诗。
“唐家四姑娘可真是天生丽质花容月貌冰肌玉骨聪颖灵秀。”
唐诗略感尴尬,“我才七岁。”
那人振振有词道:“老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一看就知道令千金是个美人胚子,又有唐大人亲自教导,肯定差不了。”
唐诗:为了一口鱼汤您也可真够拼命的呀。
唐安淮倒是大方,给舀了满满一碗的汤,还捎带了一小块散落的鱼肉和几根青菜,那人忙不迭的喝了一口,发出喟叹声,“真是人间美味。”
其他人见状也连忙凑过来夸赞——
“令千金可真是钟灵毓秀乖巧可人,将来肯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我看小姑娘天庭饱满必是有后福的人,将来有大造化。”
“我祝小侄女芳龄永继仙寿恒昌。”
饶是唐诗没脸没皮惯了,听到这一堆马屁也有些脸红,端着一碗鱼汤去那边小口的喝了起来。
唐安淮找个妥当的人在那里分鱼汤,端了碗过去和女儿一起吃饭。
看着女儿在光盘行动小口的舔鱼汤他不由心生感慨,“小时候家里穷,天天吃糠窝窝,那东西不当饱还剌嗓子。”
唐诗喝了口汤,觉得浑身舒坦,“你之前不还跟我说小时候天天吃地瓜吃伤了吗?咋又变成糠窝窝了。”
被女儿刺了一句的唐安淮老脸一红,“你吃的烤地瓜改良了多少代,都没筋。哪跟我们那会儿一样呀,红薯里面小拇指头粗的筋,整天吃噎得要死。”
“我们那时候农村可真是太穷了,我就想着一定要研究出来高产的粮食种子,让地里的庄稼都被麦穗压弯了腰。”
只不过他到底没能成为育种专家,一把年纪却又阴差阳错的穿成了流放犯。
唐诗把一碗鱼汤喝得见了底,拍了拍老唐同志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老爹,等到了河套府,那里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由着你发挥。”
第7章 逃跑?死路一条!
自家闺女乐观的很,唐安淮觉得这一点像极了自己。
不过也是,单是他们有农科院空间这一条就强过不少人。
乐观点,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的。
鱼肉鱼汤下肚暖了肠胃聊以果腹,正是睡觉的好时候,“睡吧,爹给你赶蚊子。”
野外休息就这点不好,蚊虫特别多。
困意来袭,唐诗靠在树干上已经睁不开眼,迷迷糊糊道:“那你也睡,我不怕咬……”
说话间小女孩那秀挺的眉头皱着。
唐安淮挥手赶走一只蚊虫,温声道:“睡吧睡吧,爹爹在呢。”
初来乍到就被流放的唐诗夜间睡得并不好,好在老唐同志半个地质专家的身份不是骗人的,第二天中午头的时候遥遥看到那高耸的城墙。
官差们的铜锣敲得震天响,“过了这条河,再往前走五里路就是河套府了。”
这一声提醒竟是让好几个人跌坐在地上,其中就有唐三爷。
“可算到了。”他养尊处优惯了,哪吃过这苦头?一想到都是因为自家大哥迂腐才导致自己这般,就气不打一出来。
其他犯人也一把鼻涕一把泪,曾经人上人现在阶下囚,到了河套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怎么也比现在好。”一天五十里,刮风下雨走了一个多月这脚上水泡叠水泡。
难不成河套府比这流放途中还辛苦?
“你以为到了河套府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没听说过‘流放河套,鬼神不饶’这话吗?”
唐三爷听到这话浑身一颤,刚想要开口就听到有人说,“那,那怎么办才好?”
说话那人瞧了一眼马车上骂骂咧咧的官差,声音低沉道:“跑。”
虽说往后只能东躲西藏,那也比到了河套府有去无回的好!
唐三爷听得心惊胆战,逃跑?
他不要,他跑不快的,也没力气跑。
再说了,他大哥回心转意要向平章郡主服软了,他跑什么呀,才不跑呢。
生怕被牵连,唐三爷慢吞吞的挪动屁股离开这边。
他动作笨拙,被唐诗不小心瞧到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爹爹,你看他。”
唐安淮看了过去,瞧到那个不争气的兄弟笨拙的像是个鸭子,他皱了下眉头,“过会儿你待在我身边,别乱动。”
唐诗听出了不对劲,“咋了?”
“眼看着就要到河套府了,现在是最后的逃亡机会,这会儿押解的官差也放松了警惕,说不定就会有人动了心思。”
一旦真有人要逃跑,那到时候肯定一阵骚乱。
说不定他们就会有池鱼之祸。
唐诗有些震惊,“不会吧?”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那边原本跌坐在地上的几个犯人竟是往他们这边过来。
不止要跑,竟然还要拉他们入伙?
唐安淮直接拒绝,“逃跑只有死路一条。”
为首那人神色一紧,“你不想跑也没必要泼冷水,莫非唐司业还打算去告密?”
唐诗听到这话十分愤怒,这人也忒不要脸了些,这跟那些逼良为娼的混蛋有什么区别!
“你以为是机会,殊不知早就落入到别人的圈套里面。”
如果说唐安淮的拒绝让打算逃跑的几人心神不定,那唐诗的话则是让其他人心惶惶。
为首那人瞪了一眼,“小丫头胡说八道,等到了河套府就知道今天你说了什么蠢话!”
说着一群人又慢吞吞的往河边挪动,大概怕动作幅度太大惊动了官差,不到十米的路,一群人竟是用了不少时间。
而在这档口,胖官差笑吟吟的过了来,“唐大人人缘不错嘛。”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胖官差自然是瞧出了端倪。
“他们刚才跟唐大人说了什么?”
唐安淮不卑不亢,“大人您料事如神,又何必拿我寻开心呢?”
来往京城与河套府,这些押解官差早已经轻车熟路,经历了不知多少,便是选在这河边休息都有讲究。
犯人想借机逃跑,而官差们早就以逸待劳。
“毕竟良言劝不住要死的鬼。”
胖官差呵呵一笑,“到底是唐大人清楚明白。”
他笑呵呵着离开,没走几步唐诗就听到河边传来的一声,“跑。”
几个人竟是加快了步伐。
唐诗看傻了眼,你们戴着镣铐枷锁,能往哪里去?
总不能跳河吧?那也游不动啊!
下一秒,犯人们下饺子似的往河里跳。
唐诗目瞪口呆,余光瞥见冷光闪过,那羽箭冲着河里的人射了去。
鲜血一度染红了那蜿蜒的河流。
手持弓箭的矮个子官差站在马车上,神色冷冽犹如杀神,“逃跑?自寻死路!”
不起眼的矮个子官差竟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这让唐诗一身冷汗。
而这还不算完!
其余官差把被射杀的犯人从河里捞了出来,清点人数后发现竟然有漏网之鱼。
怂恿其他人逃跑的李家三郎竟是真的逃走了。
官差们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眼皮子底下竟然跑了一个,这岂不是在挑衅他们?
这口恶气怎么能忍!
看着匍匐在地上还有一口气在的几个犯人,矮个子官差声音响亮如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逃跑。”
“流放途中逃跑罪同谋逆,定斩不饶!”
话音刚落,只见他手起刀落,前一秒还发出声音的犯人的脑袋便是与身体分了家,涌出血水在地上滚了好几下。
吓得女眷们尖叫连连,哭声不断。
“谁再敢发出声音,和他一样,死!”
血腥残暴的场面、死亡的威慑让浑身颤抖不已的女眷们死命的捂住嘴。
便是有想要呕吐的都被堵了回去。
河套府生活固然艰难,好歹还有条命在。
若是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亲眼看到其他人被斩首,唐诗浑身颤抖不已。
她只是在网上看到过战争过后的断壁残垣,战乱后的悲凉又哪里及得上眼前这一幕带来的冲击。
唐安淮试图遮挡女儿的视线,但唐诗却坚持看着官差们草菅人命。
尽管她牙齿都在打颤——
我得看着,永远记住这一幕,才能在这个时代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第8章 情敌不好惹
再度启程赶路的时候,整个队伍都安静的可怕。
押解的官差有意拉长这种折磨,河套府近在眼前却不让大家直接进城。
愣是在城外绕道而行。
“这是要去北门?”
人群中发出的声音引发了一阵骚乱,那矮个子官差的鞭子当即抽到那人身上,“就你能耐,比别人多长了一张嘴?”
胖官差笑吟吟的解释,“咱们这也是为了带着大家熟悉河套府的环境,也是一片好心呐,唐大人您说呢?”
唐安淮知道一个词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他才不相信这些官差古道热肠,只是人在屋檐下哪能太强势。
“这是自然,辛苦几位大人了。”
这一番客气落在其他人耳中别是一番滋味,“呸,亏得你还是两榜进士圣上钦点的探花郎,竟是向这小人卑躬屈膝没有半点文人风骨。”
那青年堪堪说完,官差的鞭子已经招呼在他身上。
皮鞭抽在身上痛得人浑身战栗,那青年愣是没发出声来。
这倔强模样更是激怒了那矮个子官差,鞭子抽得人皮开肉绽。
这是在杀鸡给猴看!
唐诗正想着,眼前忽的一黑,原来是唐安淮捂住了女儿的眼睛。
虽然知道女儿并非看起来这么年幼无知,但这种血腥画面还是少看些为好。
那矮个子官差骂骂咧咧的抽打了一顿,觉得手腕有些酸痛这才消停下来,“原地休息一刻钟,等你们收拾妥当了再从北门进城,省的让河套府的人看你们笑话。”
看似好心的让大家休整一番好从容进城,实际上这一路流放原本养尊处优的一群人,如今都狼狈不堪,注定了要被围观被评头论足,哪有什么颜面在?
唐安淮细声说道:“这是在挖坑呢。”
之前李家三郎串通一群人的逃跑让官差们动了杀心,如今又设下陷阱看还有没有人要逃跑。
官差们以逸待劳,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唐诗看着那坐在马车上吃着肉脯的官差,“真是个吃人的时代。”
可不是么。
享受过自由的人才知道三座大山的可怕。
如今却也只能徐徐图之,努力让自己过得稍微好一些,毕竟他们父女现在的身份是流放犯。
唐安淮微微错过身去,递了一盒牛奶给唐诗。
这盒牛奶是在他的随身空间里找到的,“慢点喝,不急。”
远处,唐三爷看到用自己给女儿遮挡日头的兄长,脸上无不是嘲弄,“大哥可真是舐犊情深,这么疼四丫头,可惜一个丫头片子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
唐老太闻言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眼底笼罩着层层阴霾——
就为了这么个不能传承香火的丫头,害得全家这般吃苦。
早知道这般,当初她就该心狠一些。
趁着四丫头病重要了她的命!
休息的时间转瞬即逝,这次没有人敢逃跑,官差们像驱赶牛羊一样,吆三喝五的赶着犯人们往北门方向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北城门的影子,还没等众人欣喜,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群人骑着马朝他们飞驰而来。
“这不会是外族人吧?”
河套府地处大魏朝西北一隅,地形狭长宛如勺子一般,北接羌族,南连吐谷浑,往西则是三家分治后近百年来发展出的西域各方势力,都形成了小小的西北邦国。
三面环敌又多是游牧民族没什么稳定收成,这让河套府格外倒霉,屡遭侵扰成了被打劫的对象。
哪怕如今大魏朝局势稳定,却也一直没能拒敌于国土之外,在京城时就经常听说河套府被外族骚扰的消息。
当时也曾嗤笑,驻守河套府的大魏朝将士未免太窝囊,竟然打不过那些蒙昧未曾开化的游牧粗人。
然而现在看到骏马奔驰,曾经口若悬河的人如今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还有当初指点江山的慷慨激昂。
唐诗瞧着那一骑人疾驰而来,“这是河套府的人。”
这一身甲胄,怎么可能是外族人呢。
不远处薛氏听到这话瞪了一眼,“你小小年纪懂得个什么,别胡说八道。回头就让这些人把你抓走!”
她话音刚落下,只见为首那人忽的勒住缰绳,高头大马嘶鸣不已,马蹄高高抬起,吓得薛氏连忙抱着儿子唐小宝向后躲。
来者不善。
唐诗觉得这人一脸凶相,尤其是右脸颊上的那刀疤,衬得一张脸越发的凶神恶煞。
马背上的人目光却是落在唐安淮身上,手里的马鞭轻佻的抬起唐安淮的下巴,“你就是两榜进士探花郎的唐安淮?”
这动作轻佻羞辱意味十足,显然是敌非友。
唐安淮与之四目相对,不卑不亢道:“是。”
“大胆,知不知道这是谁?这是我们河套府的守城将军褚将军!”
河套府守将?
她老爹的情敌褚建文!
当然,这情敌是单方面的。
谁不知道河套府的守将褚建文对平章郡主一往情深非卿不娶,奈何这一片痴情并没能打动平章郡主,反倒是惹得这位宗室女十分不耐,最后庆历帝出面将褚建文打发到河套府。
单箭头的褚建文求爱不得,自然对唐安淮没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现在这举动,只怕还要给她老爹一点颜色瞧瞧。
情敌,一个大权在握的情敌,真是要人命啊。
唐诗正想着该如何应对眼前这局面,主意还没想出来,只听到褚建文那带着几分阴鸷的笑声,“大胆,怎么能对唐大人这般无礼?不知道唐大人是咱们国子监的四品司业么?”
“这么有本事,不还是被流放到河套府了?”
显然这两人是在一唱一和给人难堪。
“要我说,这些文官个顶个的不中用,要是那些外族人打来,只怕一个个都要吓得尿裤裆。”
哄笑声中,马蹄激起尘土飞扬。
褚建文看着站在那里身姿笔挺的唐安淮,怎么看都不顺眼。
不就是老白脸嘛,哪有自己虎背熊腰的安全可靠。
真不知道郡主被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过,来到河套府自己的地界,唐安淮是死是活不就他一句话吗?
“唐大人是朝廷命官,得安排个好去处才是。”
随从当即回答,“将军,马场那边缺了几个养马的,要不安排唐大人过去?”
褚建文呵呵一笑,“好去处,唐大人可别辜负了本将的美意。”
说着便扬尘而去,留下一群没进城的犯人。
唐诗久久回过神来,小心拉扯着她老爹的胳膊,“爹爹,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弼马温?”
作者说:
唐诗:哇奥,我爹是大圣进化前版本
唐安淮:你爹我不是猴儿
第9章 天选之女有了挂
唐安淮笑着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他笑,押解的官差可笑不出来,“唐大人,您不知道,这马场可是河套府最要命的地方,去不得呀!”
若是说这河套府几个艰难的差事,除了垦荒便是马场了。
“那马场哪是养马?分明是养着一群祖宗。这群祖宗轻不得重不得,从配种到养小马驹哪个不是累死人的活?早前我们也送犯人来过,听说分配到马场那边的能撑三五个月都没几个,不定哪天就被马给踢死了。唐大人您说您,怎么好端端的就得罪褚将军了!”
那可是个活阎王啊。
河套府内他想要人三更死,谁能活过五更天?
唐安淮还没开口,那边唐三爷万分庆幸道:“还好那位褚将军是个明白事理的,只让大哥一个人过去。”
二房众人听到这话也松了口气,好像是这回事。
太好了,他们不用被大房牵连去马场遭罪了。
唐诗见状倒也没怎么生气,生气解决不了任何事,抱住唐安淮的胳膊,“往后就咱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了,我会照顾好你的。”
唐安淮一脸感动,“承蒙照顾,不胜感激。”
其他人看到这父女俩竟然还有心情有说有笑,倒是不知道该怜悯还是该嘲弄两句。
唐三爷心情不错,虽说戴着镣铐却还有心情哼唱着小曲。
他要是唱的好听也就罢了,偏生五音不全荼毒人耳朵。
唐诗忍不住开口,“三叔,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跟爹爹死在马场?”
“当然……不是。”唐三爷连忙改口,轻咳一声解释道:“不过四娘你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唐家现在落魄了,但只要还有人在就能东山再起。”
“指望三叔你吗?”
唐三爷挺起肚子,“有道是莫欺少年穷……”
“少年是被你吃穷的吧?”
唐诗的抢白让唐三爷脸上一阵赤红,不过想到这小丫头命不久矣,唐三爷他大肚量不跟这小丫头计较。
等大哥死了,那自己就是唐家唯一的嫡子,日后唐家家业自然由他继承。
全然忘了自己如今是流放犯的身份,唐家家产全部被查封这一事实。
官差对队伍里的热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褚将军不想要这父女俩活,只怕平章郡主远在京城也没办法保下他们。
吵吵嚷嚷着到了北城门。
城门口站着一个留着两撇山羊胡子的干瘦男人,身后跟着一个粗布短打的人,瞧着一群人过来高声一句,“奉褚将军命令,唐安淮府上家眷全都去马场。”
众人震惊!
唐三爷挂在嘴角的笑意都僵硬了,“大人,您是不是听错了?”
梁师爷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没有,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的嘛,你忍心让唐大人形单影只一个人去马场受罪?”
这有什么不忍心的。
唐三爷几乎晕倒过去,然而听到梁师爷那句“晕倒了就挖个坑把他埋了”后,他又坚强的站直了身体。
唐诗忍不住感慨,“三叔可真是身残志坚吾辈楷模呀。”
被牵连到马场,唐三爷气得牙痒痒,“你个死丫头再多嘴信不信我揍你!要不是你这个灾星,咱们唐家能这么倒霉吗?娘你给评评理,是不是都是这臭丫头惹得祸!”
论颠倒黑白,唐三爷颇是有一套。
唐老太正想要说两句,孰料唐安淮牵着女儿就往马场去,压根没打算搭理她。
唐老太:“!!!”不孝子,早晚收拾你们父女俩。
一干犯人中,得罪河套府守将褚建文被发配到马场的唯独唐家。
其他人家也不敢靠近,生怕被牵连倒了霉。
殊不知唐诗求之不得。
就在她点评了唐三爷后,脑海中就多了一个“斯拉斯拉”的声音。
几秒钟后,果然多了个系统。
她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自己这拿了退婚流剧本的人绝对是天选之女,能开挂。
看,她的挂来了吧。
系统:【诗宝你好,我是你的系统小农,你可以叫我小农或者农农。相信诗宝已经明白这个道理,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们农科院空间里的物品如果只出不进,很快就会消耗殆尽,量入为出才是生存之道。】
唐诗觉得不太对,这意思是她能从农科院空间中拿出来的东西是有限的?
小农:【是哒诗宝真聪明,你们父女俩已经从农科院空间里拿走七样东西结束了新手福利期,往后想要拿到东西,需要诗宝和老爹完成任务拿绩点来兑换。】
唐诗觉得不对:【一共六样!】
烤焦了的猪肉、西红柿、金鱼、鱼、豆芽菜还有老唐同志找到的牛奶。
小农:【乌鸦也算。】
唐诗:……
她就没见过这么坑人的挂。
唐诗:【那总得有新手任务吧?】
小农:【对于高学历高素质人才如诗宝和老爹,不需要新手任务这种小辣鸡。】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读书多竟然成了累赘。
小农继续介绍:【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请诗宝和老爹尽快找到触发条件,完成触发任务,否则系统小农将会在十二个时辰后永久性消失。诗宝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小农消失的对吗?你那么的爱我,我会帮你很多忙的。】
唐诗呵呵:【信不信你现在立刻马上消失我能高兴的在你坟头蹦迪呢。】
爱个屁,没见过这么抠搜的系统。
系统:【郎心似铁,妾身去矣。】
唐诗被它弄得起了鸡皮疙瘩,揉了揉胳膊小声跟唐安淮说了系统的事情。
唐安淮分析情况,“既然给了金手指应该不会随便收回,咱们要完成的触发任务应该就和现在要去的马场有关。”
唐诗深以为然,“难不成还能更差?”
开局都流放犯了,总不至于更糟糕。
父女俩正商量着,随着梁师爷来领人的马场老军幽幽开口,“咱们这马场与河套府其他地方不同,看守的乃是咱们的战马。只是咱这风水似乎不太好,马场的母马生产时总会诞下死胎。”
老军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也怪倒霉的,近来马场又有几匹母马要生幼崽,若是照顾不周不小心接生了死马又或是把小马驹养死,到时候你们这些新来的人啊,按照咱们马场的规矩……”
“马活人活,马死人死。”
正说着,马场已经到了。
里面哭爹喊娘的滚出来一人,“那两匹马要生了,怎么办怎么办?”
生不下来是死,生下来死胎也是死,生下来活的小马驹养不活还是死。
他不想死呀!
那连滚带爬的人看着老军身后还跟着人,原本混沌一片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们,去给马接生!”
作者说:
系统小农:想白拿?拿来吧你!
第10章 母马难产
“马死人死马活人活。”
“诞下死胎。”
老军先前说的话回荡在唐家众人的耳边,只觉得黑白无常在朝他们勾手。
在河套府的马场给马接生,那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虽说唐家早些年并不是大富大贵的门户,可家里头也有些奴仆伺候,唐家几个主人哪里做过这等粗活?
一时间众人凄凄惨惨戚戚,犹如遭了霜打一般。
唐三爷惶恐之余不忘记指责兄长,“要是你早日从了平章郡主,哪会惹出这种麻烦?”
还能这么甩锅?唐诗叹为观止。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呀。
她正要开口,被老唐同志抢先一步,“你不妨去褚将军面前嚷嚷去,看他会把你剁成渣还是把你丢出去喂狗。”
唐三爷冷不丁的哆嗦了下,几乎不敢相信竟是听到兄长要挟自己。
慌乱中唐三爷连忙抓住老娘的胳膊,“娘,你听听大哥他说的话,长兄如父,他有当我是兄弟吗?”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还长兄如父,好意思说出口。
你真会让你爹休了你娘去尚郡主吗?
父女俩都觉得这人没救了,超大号的废物谁爱要谁要去。
他们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忙。
唐诗嘴上说不在意系统,但也知道想要在这里生活有金手指总是好的,不然那空间就是个摆设。
如今给母马接生极有可能就是系统小农说的触发条件。
时间耽误不得,唐安淮牵着女儿的手往马厩那边去。
今天轮守的厢军眼看着有背锅的人,仗着自己在这马场也算老资历便是吆五喝六起来,手里的鞭子一挥舞,倒是威风赫赫十分威武——
“磨蹭什么?再慢点把你们拉出去喂狼!”
唐家众人听到那鞭子的破空声浑身一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去。
另外两个唐家人正在打量这马场的环境。
马场里乱糟糟的一片,并没有进行有效的分区治理。
还没到马厩那边就闻到一股子腐臭味,唐诗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老唐同志,您不觉得咱俩太难了吗?”
唐安淮叹了口气,“这边没个章程,难怪这些母马总是难产。”
可不是咋的。
唐诗虽然没养过马却也知道饲养动物肯定要创造干净卫生的环境,可是看看这马场臭气熏天,而且死了的马匹也没处理,招来了苍蝇和蛆虫,这要是天一热万一传染了疫症怎么办?
在古代,瘟疫可一向都是不治之症啊。
“那您有把握吗?”
唐安淮看着女儿那皱巴巴的小脸,宽慰道:“老祖宗曾经告诉我们一句话。”
唐诗:“什么?”
唐安淮缓缓说道:“死马当活马医。”
唐诗:“……”如果你不是我爹,我真的很想揍你你知不知道?
父女俩来到这边马厩。
这里条件十分糟糕。
蚊虫四处飞舞,仿佛找到了栖息的圣地。
小小的马厩里挤着七八匹马,待产的母马倒在地上的一脚,羊水已经破了,胎衣裹着仔马的两个蹄子露在外面。
唐诗见状连忙过去帮忙。
母马生产相对来说时间不会太长,常规来说十多分钟就可以。
产仔的时候母马会事先卧倒在地上,一般不需要人工辅助自己就能用力将仔马挤出产道。
然而眼下倒在地上的母马瘦骨嶙峋,嘶嘶的叫声有气无力,哪有什么力气将肚子里的仔马诞下?
仔马迟迟不被排出产道,加上羊水流失殆尽,不一尸两命都是好的。
唐诗愤怒不已,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边马场别说照顾好这些母马,便是连最基本的照顾都没有。
唐诗轻轻抚摸着马颈,“没事的,我和爹爹会帮你的。”
轮守的厢军这会儿也来到马厩,瞧着那小丫头竟然跟马说话忍不住骂了句,“对牛弹琴,行了你们赶紧的,这马驹要是死了你们都去陪葬!”
唐诗听到这话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刚想要站起来找人理论,被唐安淮一把按住,“诗儿你帮爹爹安抚这匹马。”
养马场的母马本就营养不良,平日里供应不了肚子里的仔马导致其无比虚弱。再加上母马生产时没力气,仔马很容易被困在产道里,要么窒息而死要么就是迟迟生不出来硬生生被冻死。
这就是养马场的母马经常诞下死胎的主要缘由。
他能明白女儿愤怒的心情,但当务之急是争分夺秒,让这母马顺利生产。
唐诗压制怒火,“我知道。”
说着用袖口小心擦去母马眼睛的泪花,“别怕,我和爹爹会帮你的。”
唐安淮看着女儿小心翼翼模样,当即拿出自己多年不用的按摩手法,帮着母马放松有些僵硬的肌肉。
只是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是个读书人,又经历了长达一个多月的流放生活,着实没什么力气。
唐安淮按摩了好一会儿母马又开始嘶嘶哀鸣,奋力把肚子里的仔马往外推。
但徒劳无功。
裹着胎衣出来的马蹄子只露出冰山一角。
领着唐家人过来的老军慢吞吞的过来,瞧着忙得满头大汗的父女俩,目光落在了唐家其他人身上,“好看吗?”
唐三爷下意识地回答,“我这还是第一次见马生孩子。”
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他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生的,大概和这母马差不多?
“生不出来你们都要死的。”老军幽幽一叹,这让唐三爷浑身一个激灵,“这,这关我们什么事。”
老军冷冷瞧了他一眼,“不想死就去帮忙。”
马厩里唐安淮也在喊人,“过来帮我一把。”
听到这话,唐三爷反倒是往后退了一步,他又不懂这个,不知道怎么办才是。
唐家其他人也没动作,似乎压根没听见似的。
老军瞧着马厩里的男人收回目光,慢吞吞的进了去,“要做什么?”
是那个带他们过来的老头,头发花白虎子乱糟糟的,身上还透着酒味儿。
唐安淮不敢安排重活,“我想把这仔马塞回去,麻烦您帮我扶着这里。”
那一直半睁着的眼睛忽的全都睁开,老军直直看着他,“你说什么?”
马厩外,唐三爷惊道:“大哥你疯了是吧?你要死可别拉着家里人陪葬!军爷你听到了,这是他在乱来,和我们没关系啊!”
值守的厢军听到这话也头脑一震,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马厩里,唐安淮神色镇定,“这匹母马难产,如今又是倒生后肢姿势不正,我需要把它塞回去调整姿势。”
“不然,只能诞下死胎。”
作者说:
唐三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匹马被塞回娘胎里,涨知识了。
小马驹:我踢死你个王八蛋。
第11章 他乡逢仇人
一时间马厩里除了嘶嘶马鸣,竟是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值守的厢军怔怔回过神来,他从没听说过能把仔马再塞回去……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老军显然在这马场中有几分威望,适才还甩锅的厢军连忙过来帮忙按着马腿。
“诗儿你小心安抚它。”
唐安淮交代一句,也顾不得什么,抓住那仔马的蹄子缓缓往里推。
相较于牛羊,马的骨盆轴直而短,难产的概率相对较低。
但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
眼下这母马就发生难产,而且羊水流失过多导致产道干燥,“去取些油来。”
“什么油?”
“吃的油,帮它生产用的。”
厢军不太懂,还想要再问一句,却是被须发花白的老军一脚踢在屁股上,“还不快去。”
油罐子很快就被捧来,唐安淮喊女儿过来,“一会儿听我口令,往里面倒,知道吗?”
唐诗连连点头,她有做过助产士,知道怎么帮小动物接生,眼下什么情况更是再清楚不过。
如今这匹母马出现了产力性难产情况,需要人工助产。
因为羊水流失导致产道干燥,必须借助润滑剂调整仔马在子.宫里的位置,帮助仔马顺利出生。
这养马场条件不能再简陋,哪有什么润滑剂?用食用油可以勉强替代。
再加上没有针管的缘故,只能趁着母马阵缩的间歇期将这油倒进去。
机会就是眼下!
“倒!”
唐安淮一声令下,唐诗将油罐子倾斜小小的角度,将那豆油倒进去一部分。
唐安淮趁这个机会把小臂在油罐子里搅了下,然后再度伸手进去,摸索了有一分钟左右,右手缓缓往外拉动。
是仔马的脑袋!
便是一旁的老军都松了口气,看到那被拽出来的仔马,他忍不住的看向唐安淮。
刚被发配到此地的男子清癯模样,与早前那些被流放到此地的犯人有些不太一样。
“麻烦给这匹母马准备些温水,里面最好放一点盐巴和麸皮,如果有胡萝卜的话那更好。”
老军点头,“还不快去?”
那厢军没想到这次产下的小马驹竟然是活的,他连连应下按照唐安淮的吩咐去准备。
唐安淮则是带着唐诗去给另一匹母马接生——
这里马匹众多,再加上动物之间也有情绪感染,一个生产其他的母马也被激素干扰进入生产状态。
瞧着唐安淮去其他马厩,还站在那里发呆的唐家众人回过神来,“大哥他什么时候还学会给马接生了?”
这个问题显然为难住了唐家其他人,没人能回答唐三爷的问题。
倒是二房的三娘瞧着唐诗扯着唐安淮的袖子往其他马厩去,眼底流露出一丝羡慕,“爹爹,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伯父?”
唐二爷听到这话一愣,还没等着回答就听到薛氏那轻笑声,“哎哟,咱们三娘什么时候这么能耐,竟然都会给牛马接生了,莫非是打算做个接生婆?”
接生婆,三姑六婆之一,为世人所轻贱。
薛氏这话让唐三娘俏脸通红,气得扭过头去指甲掐着手心。
二娘连忙安慰双胞胎妹妹,她们的母亲李氏瞧着女儿委屈模样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能这么说?”
只是声音却中气不足,甚至不敢直视薛氏。
被发配到养马场,薛氏正一肚子窝火没处撒,没想到竟然连老二家的那上不了台面的媳妇都指责自己,她当即发作,“哟,二嫂可真是威风,瞧瞧这当家主母的风范,不愧是溧阳城李家的女儿。”
薛氏刻意加重语气,这让李氏登时一阵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溧阳李家是当地名门望族,李氏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女。
原本说给唐二爷的是李家的庶女,不知道怎么就换了人。
只是已经拜了堂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再加上二房又是个庶子出身,唐家到底没有再去计较。
这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今被薛氏这么说出来,李氏捂着脸哭了起来。
双胞胎姐妹俩也傻傻愣在那里,哪还记得要去帮忙这回事?
唐诗也没指望唐家其他人能帮忙,不捣乱就不错了。
大概是麦克林托克效应作祟,马厩里几匹待产的母马似乎都有了反应。
尽管母马生产相对较快,但这边马场的母马一个个体虚无力,普遍出现产力性难产。唐安淮只能一个个的调整胎位,带着唐诗当助产士。
“这匹马怎么是死的?”
拿来温水、盐巴和麸皮的厢军看到那没有气息的仔马有些慌,下意识地看向老军,“卫老头,这可怎么办?”
老军——卫老头瞥了一眼,将盐巴丢在温水里,舀了一瓢送到刚产下仔马的母马嘴边,“喝吧。”
那母马似乎听得懂他说的话,很快就喝光了这一瓢水。
“卫老头,你倒是说句话呀。这要是被上头发现了,咱们都没活路!”
他说的上头是马场的管事牧监。
朝廷设立牧司由兵部管辖,牧司使掌管天下马事。整个大魏朝南北共三个大马场,河套府的马场是其中最大的那个。
在这一方马场中,牧监无疑掌握着马匹以及众多马场小吏的死活。
偏生现在河套府马场的牧监郑德闵又是个极为严苛的人,定下规矩值守的马吏要对马匹负责——
马死人死。
因为母马难产诞下死马死了多少人。
年轻的厢军都记不清楚了,偏生今天又是他值守,要是被郑大人抓住,自己哪还有活路?
“卫老头,我回头给你打半个月的酒,你行行好救救我。”
卫老头闻言瞥了一眼这厢军,他懒懒的伸手指了下,“晚了。”
不远处,牧监郑德闵正在询问情况,而被问询的正是唐安淮。
“你是新来的……”他目光落在唐安淮脸上,有一会儿这才开口,“原来是唐探花,不知道探花郎可还认得我?”
这话让不远处的唐三爷一阵兴奋,“这是大哥的熟人,这下可好了咱们可算有靠山了。”
他兴冲冲的往那边去,打算攀亲,还没走到就又听到那人说道:“当年唐探花刚正不阿处置了郑某,不知道可曾料想到会有今日?”
唐三爷登时收住脚步——
咋的,这不是熟人是仇人?
第12章 把唐安淮给我拉出去斩了
就连唐诗都没想到,她老爹继承的这副躯体竟然有那么多的仇人。
河套府的守将褚建文是老唐同志的情敌,便是连这马场的牧监郑德闵都有一些龃龉。
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郑德闵冷眼看着站在那里的人,“一别多年,唐大人今日落到我郑某人手中,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当年他在国子监求学,不过是骗了那些有钱的世家子弟一些银子而已,唐安淮非要处置自己。明明他都舍弃尊严跪下哀求他了,可这位大名鼎鼎的唐探花却是说一套做一套,表面答应的好好的,一转头就把自己告发了。
唐安淮走上青云路,而自己却是被流放到河套府,九死一生后才谋得一条出路。
好在苍天有眼,如今唐安淮落到自己手中,谁不得说一句这风水轮流转得好呢?
“今天情况怎么样?”
年轻的马吏听到这话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看向了卫老头。
卫老头也没想到这两人之间有过节,在这马场待得久了,其中生存之道他自然明白,“一共有五匹马生产,其中有一个死胎,比往常倒是好了些。”
郑德闵皮笑肉不笑,“是吗?”
他慢慢踱步过去,瞧着浑身脏兮兮又仿佛在汗水中浸泡了一番的唐安淮,“是唐大人给这些母马接生?”
那年轻的马吏意识到这是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对,他们今天刚调到马场,负责给这些母马接生。”
“这样?”郑德闵皮笑肉不笑,“咱们大魏朝一共就三个马场,河套府这又是北地最大的马场,为了管理好这些马匹我也是废了不少心思,咱们朝廷有大魏律,这马场自然也有马场的规矩,相信唐大人是朝廷命官圣人钦点的探花,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郑德闵说罢瞧了过去,看着唐安淮神色平和,他不由怒火中烧,真以为自己不敢砍了他的脑袋吗?
卫老头看着面带怒容的牧监,连忙低声喊道:“跟郑大人认个错。”
他虽然与唐安淮素不相识,但也不想他就这么死在郑德闵的怒火之下。
郑德闵闻言扫了一眼,“要你多嘴。”
他声音不轻不重,眼底流露出一丝杀机。
唐诗见状下意识地抓住老父亲的胳膊。
难怪褚建文非要把他们安排到马场,怕不是想要借刀杀人。
这龙潭虎穴的可真是猝不及防。
她正想着,听到老唐同志细弱的叹息声,“大人不应该杀我。”
郑德闵听到这话微微错愕,旋即笑了起来,“马场有规矩,马死人死马活人活,唐探花可别怪本官,我也只是按照规矩行事罢了,来人,把他带下去杖责五十军棍。”
唐安淮神色从容,但卫老头脸色几乎和须发一样花白!
五十军棍!
别说寻常人,便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也受不住二十军棍。
何况这人刚流放至此,只怕五军棍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大人。”
郑德闵瞥了一眼,“怎么,你要给他们求情?”
年轻的马吏连忙拉扯着卫老头的胳膊,低声急道:“您老就别闹了,小心大人一会儿找你麻烦。”
死在马场的人还少吗?
这位郑大人,可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呀。
马吏凑到卫老头耳边,“您大仇未报,难道真想死在这里?”
卫老头闻言蓦的扭头看去,那马吏转过头去,仿佛刚才说那话的人并非是他。
是啊,他还有大仇未报,怎么能现在就死去。
想到刚才马不停蹄忙活的孱弱父女俩,卫老头转过头去不敢与两人对视。
实际上唐诗压根也没多想,怎么可能指望一个老头搭救他们呢,他们之前可是素不相识啊。
再者说,她相信老唐同志能带着她化险为夷。
震慑住两个马吏,郑德闵冷眼瞧向唐安淮,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唐诗身上,“这是你的女儿?”
唐安淮听到这话皱起眉头,只听那郑德闵道:“我倒是想起来了,听说唐大人与尊夫人相爱甚笃,只可惜她芳华早逝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不过唐大人也不用着急,你们一家三口很快就会在阴曹地府团聚了。”
他多仁慈的一人,不像唐安淮,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一个。
“如果唐大人肯跪下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下放你女儿一条生路。”
唐诗都能听出这话不怀好意——
考虑下。
至于考虑的结果,当然是不放啦。
不过是耍人而已。
唐安淮自然也不傻,“大人负责偌大个马场,但饲养的马匹却是极其羸弱,再这么下去只怕下次河套府再起干戈,城中将士届时无马可用,不知道到时候被推出去斩杀的会不会是郑大人您。”
干得漂亮老爹!
唐诗看着那个郑德闵脸色蓦的发青,就知道老唐同志这下可是戳中这位牧监的软肋了。
身为牧监又是在水草肥美的河套府却不能把这些战马养的膘肥体壮。
郑德闵这个牧监就是失职!
这一番话听得唐家众人胆战心惊——
唐三爷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敢要挟人!
唐家女孩子们瞧着郑德闵那跟锅底差不多黑的脸,紧张地抠着手心,几乎要把那娇嫩的皮肤掐破。
事件中心的当事人——唐安淮却是格外平和,哪怕迎上郑德闵那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的眼神,却也不为所动。
郑德闵冷声一笑,“是吗?那照你这么说,本官更要先送你去探探路再说。来人,把唐安淮给我拉出去斩了!”
马厩外的两个侍从跨步进来,当即一左一右把唐安淮擒拿住。
“爹爹。”
唐诗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疯球,她下意识的去抓唐安淮的胳膊。
郑德闵见状皮笑肉不笑,“好一个父女情深,既然如此那我姑且留这孩子一条性命好了。只是不知道她一个弱质孩童,要怎么样才能在这河套府活下去。”
不加掩饰的恶意让唐诗恨不得能把这人给揍成猪头。
脑海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唐诗的思绪——
小农:【恭喜诗宝找到触发条件——为母马接生,并完成触发任务——为五匹母马完成接生。鉴于本次接生仔马存活率高达百分之八十,超过预期成功率,农科院系统将提供额外奖励——心想事成率提升八个百分点,有效期十二个时辰,请诗宝妥善利用。】
心想事成。
唐诗抓住老唐同志的胳膊,稚嫩的面孔上是坚定的目光,“大人大可以杀了我们父女,只不过那样就真的解恨吗?”
郑德闵懒懒的看向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哦,那要不然呢?”
唐诗看了眼父亲,“马场是大人您的天下,我们不过是发配到这里的罪犯,压榨我们养马放牧,为大人您效劳让您加官进爵,岂不是更好?”
作者说:
唐诗:关键时候还是得缇(唐)萦(诗)救父
第13章 马场的问题,无解
如何说服郑德闵是一门学问。
显然老唐同志刚才那一番话并不足以说服郑德闵。
两人有仇,郑德闵又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人,一心想要杀之而后快。
既然这位牧监一心想要折磨他们父女俩,那就顺着他的意思来说嘛。
郑德闵并不为之所动,“没有你们也会有其他人来替本官养马。”
“这是当然,大人您并不缺养马的人,但是马场这边的马匹状况并不好,听说很多仔马都胎死腹中,其他人不见得能把这些母马照顾好,郑大人您说呢?”
倘若西北再起战事,河套府这边只怕没什么战马能用,到时候郑德闵肯定会被问罪。
老唐同志的思路没错,但那般说法只会激怒郑德闵。
相较而言,唐诗还是个孩子,没什么杀伤力。
小姑娘家家的郑德闵并不放在眼中。
但唐诗说的话,他的确有考虑。
“今天五匹母马生产,我们父女成功接生四匹仔马,给我们一点时间马场将不会再发生难产之事,这些战马也能养得膘肥体壮,有了这样的战马,日后西北战事再起,咱们大魏朝也不会处于下风,届时大人也能平步青云。比起将我们父母杀之而后快,大人难道不更希望自己官运亨通?”
郑德闵闻言颔首,看向唐诗的目光温和了些许,“你今年多大了?”说罢他又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你应该是是庆历元年出生的才对,今年七岁?”
小姑娘瞪大眼睛脸上挂满惊诧,“大人真厉害,这都知道!”
她演的。
然而演出效果很好。
郑德闵脸上都透着些许得意,“唐探花倒是生了个冰雪聪明的女儿,看在孩子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那你倒说说看你能做些什么才能解决马场的问题。”
唐安淮还没开口,唐家其他人着急了。
老大他懂什么养马?不过是瞎猫碰见死耗子而已,真要是让他来说,他能说出什么?
“大人,我家大……”
郑德闵一眼扫过去,唐老太太浑身瑟缩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看向唐安淮,“老大你哪懂得这些,别胡说。”
这位郑大人不过是找他们父女俩的麻烦,若是真的生气找唐家一干人等的麻烦该如何是好?
唐安淮置若罔闻,看都没看唐老太太一眼,“我不敢说十拿九稳,但有些猜测可以解郑大人心中所扰。只是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请教卫老先生。”
卫老头呵呵一笑,“不敢,这里的人都唤我卫老头。”
唐安淮彬彬有礼,“不知道卫老在马场待了多少时日。”
卫老头抓着腰间的破葫芦,干裂的手指摩挲酒葫芦,“今年已经是第十三个年头啦。”
唐三爷不解,“大哥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这跟那位郑大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母亲虽然疼爱他,却总是拿他跟大哥比。嫌弃他读书不如大哥,可在世故人情一事上,大哥就是个迂腐书生,哪有他明白事理?
唐三爷看向卫老头,“卫老头你别往心里去,我大哥这人读书把脑子都读轴了,你这酒在哪里买的呀,闻着比京城的百花酿还要清冽些。”
卫老头瞥了一眼说话的人,“脑满肠肥自以为是。”
这评价让唐三爷一愣,“你咋知道京城的人都这么说我呢。”
不对,这老东西是在骂自己!
唐三爷怒了,正想要发作,只见那老东西看向他大哥,“你刚才打听我在这里待了多少年,是想知道我对这马场有多熟悉?”
唐安淮点头,“卫老在马场十余载,想必对养马有一套,那唐某就班门弄斧了。”
唐诗看着十分谦虚的老爹低下头,嘴角都扯开了几分。
什么班门弄斧。
老唐同志你分明是其中行家好吗?
发表的众多期刊文章中,早期的那篇文章《母马流产原因探讨》引用率很高好吗?
农科院的畜牧专家,在牲畜受孕繁殖方面可是数一数二的行家。
此间地界,他敢称第二,谁敢排第一?
唐安淮一贯做事稳妥,又接连问道:“马场里的马可是战马?放牧的草场在哪边?每日喂养的饲料都有哪些?除了诞下死胎,这些母马是不是也经常无故流……落胎?”
卫老头正色回答,“这些是战马不错,不然这马场何必靠近北城门呢?是因为北城外的空气香甜吗?”
唐诗:您还真幽默。
“放牧的草场就在城门外三里处,那里有浑河的支流,听说当初卫大将军便是饮马浑河,让人好生钦佩。”
浑河是西北地区的母亲河,河套府水土肥美与这浑河不无关系。
七百多年前,前朝的卫大将军驱逐蛮族饮马浑河一统河套,游牧民族下马叩拜称臣,当年中原王朝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饮马浑河也成为后来各朝各代将军们不可逾越的目标。
只不过卫大将军之后,中原王朝对河套地区的控制越发不如早前。
到了本朝,开国时就内忧外患不断,后来虽然稳定下来,但对河套地区却越发的失势。
卫老头一番话引起众人遥忆往日风流人物。
“落胎的话,偶尔会有。至于那每日喂养的饲料,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唐安淮随在卫老头身侧往那边马厩去,一边说道:“多谢卫老,我心中大概有数。马匹受孕犹如妇人怀胎,本该静养,但河套府常年受外敌侵扰,受孕马匹又得上战场,我刚才来马场时发现马场外还有一些车子,上面沾染着炭色和石灰色,想来这马场里的马匹又要去拉运货物,过度劳累本就容易使得母马落胎,即便侥幸没有落胎,孕育的也多是死胎。”
“我等从京城来到河套府,虽然刚到此地一路上却也见识颇多。河套府地处西北,听闻九月中便冷意十足,到了十月份更是白雪皑皑,此间马匹只怕也没多少新鲜牧草吃。民以食为天,马以草为生。这些孕期母马没有新鲜牧草,又时不时被拉上战场,又苦又累难免落胎。”
唐三爷有些听不太懂,问他媳妇,“大哥说的啥?”为什么这些字连在一起他听不懂呢?
殊不知唐安淮这一番话让薛氏想起了自己怀的第一胎,当时她怀了身孕被这冤家气了一通,以至小产。
不然她分明可以更早生下唐家的嫡长孙!
哪会被二房的那庶子占了唐家长孙的位置。
“说让你对我好些,少指使我干活。”
唐三爷闻言一愣,“大哥竟然夸你是任劳任怨的母马?”
他声音不大不小,引得二房几个孩子看了过来。
瞧着被小辈笑话,薛氏气恼,“你胡说什么!”
唐三爷一脸的冤枉:他哪有胡说,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那边卫老头已经抄起了一根木棍在喂马槽里搅动了下,“照你这意思,咱们这马场母马落胎应该多些才是,不过十匹里面也就有那么一两匹吧,倒是死胎更多。”
唐安淮上前,从喂马槽里抓起了一把谷物仔细打量。
“听说西域那边经常这般喂马,他们的马匹比咱们的矫健壮硕,所以将军府吩咐咱们学他们。”
学的别人啊。唐安淮笑了下,手里除了剁碎的干草外,便是常见的麦黍,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干瘪的红色浆果。
“难怪。”唐安淮露出几分笑容,“这枸杞子有安胎之功效,河套府天气使然,这边的枸杞子药效更盛一些,所以这母马落胎少了些,往往是足月生下死胎。”
卫老头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心中骇然,还未开口就听到牧监郑德闵的声音,“照你这么说,马场的问题岂不是无解?”
第14章 仇人变成救命恩人
这父女俩刚才信誓旦旦能够解决马场的问题。
然而现在,说了半天却没有解决之道。
郑德闵不免觉得自己被戏耍了,看向唐安淮的眼神阴恻恻的,恨不得能将其杀之而后快,“唐大人是觉得本官愚钝,这么容易被你糊弄的吗?来人,把这人给我推出去乱石砸死!”
乱石砸死,死者面无全非连个全尸都落不下,这不过是河套府那些残酷的惩罚之一。
卫老头看着恼羞成怒的郑德闵,心中不再迟疑,“大人,既然这人能指出马场问题所在,想必他也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大人何不给他一点时间呢?”
郑德闵闻言冷笑一声,“本官还用你来教?”
他声色俱厉,卫老头倒也不恼怒,退后一步没再说什么。
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但求问心无愧。
至于这父女俩能否有一条活路,那得看郑大人的心情。
显然郑德闵心情不佳,“磨蹭什么,还不把人拉……”他正说着,心口一阵不舒服,郑德闵下意识地抓住胸口,然而手上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众目睽睽之下,竟是直直倒在地上,脸色发青昏厥了过去。
马厩里登时一片兵荒马乱。
谁都没想到郑德闵竟然会直接晕倒,卫老头和那年轻马吏都脸色泛白,正手足无措之际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瞳孔放大、口唇紫绀。”
是那个唐探花。
唐安淮蹲下,检查郑德闵的手,“甲床也是紫绀色,这是心……胸痹之症发作,快把他抬到马厩外。”
年轻马吏慌乱,“你,你懂什么?”
跟随在郑德闵身后的两个随从也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听谁的才是。
唐安淮闻言狠狠瞪了那马吏一眼,“若是耽搁了你想要整个马场为他陪葬?”
他来到马场后一直都十分温驯模样,如今忽的声色俱厉让那马吏不由心惊胆战。
卫老头见状连忙道:“还不快来帮忙?”
那两个随从连忙上前,将郑德闵抬出了马厩。
唐安淮紧随其后,正要过去却是被唐三爷拦住了。
唐家祖籍淮州府,已故的唐老太爷为长子取名安淮,次子取名安州,纳妻妹为填房后生下三子取名安斌,去文武双全之意。
此时此刻,文大腹便便的唐三爷拦住兄长去路,低声言道:“若是他死了,咱们取而代之岂不更好?”
见多识广的唐安淮震惊了。
见识没那么多的唐诗也傻了眼。
这骚操作从唐家这位三爷嘴里说出来,好像一点都不奇怪的样子呢。
“大哥你听我说,你博览群书知道如何养马,等这个姓郑的死了之后咱们干脆上奏朝廷,到时候你取而代之,咱们唐家在河套府安家落户岂不是很好?”
唐三爷十分得意,自己果然是聪明机智之人,瞧瞧大哥这模样肯定就没他考虑的这般周全。
“诶大哥你干嘛去?我跟你说的你没听到?”
唐安淮觉得,跟这个兄弟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毕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随着唐家众人一起来到马场,这会儿正在马厩上无聊的打量着的小二黑十分气愤!
不能侮辱狗。
这狗男人他不配!
只是还没能鹦鹉学舌的炭黑虎皮鹦鹉还不能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愤怒,气恼之余能做的就是飞掠过来,在唐三爷头上拉了一泡鸟屎。
唐三爷摸着脸上湿滑一片,气得直跺脚,“臭鸟,再让我看见你我非把你给炖汤喝不成!”
唐安淮已然走到郑德闵面前,“胸廓有欺负,鼻翼煽动微弱。”
扯下郑德闵的袍服,唐安淮试探了他的颈动脉,“颈部有波动。”
手指下移,在胸锁乳突肌前缘凹陷处试探,“胸口有搏动。”
唐诗也学过心肺复苏法,但自己现在这副身体太过幼小,做不来这种极其消耗体力的事情。
好在老唐同志比她更擅长此道。
卫老头等人看不太懂,只见唐安淮扯掉郑大人的衣服,又是在他胸口一下下的按压,这般持续了好一会儿。
“爹爹,他瞳孔缩小了,嘴巴恢复了血色。”
唐诗指了指郑德闵的手,“手指甲也没事了。”意识到其他人都看向自己,唐诗连忙抓起袖子给老唐同志擦汗,“太可怕了,爹爹你真厉害,你从哪本医书上看到的这个?”
唐安淮笑着看向女儿,“也记不清是什么书了,没想到还真有用。”
父女俩正说着,年轻的马吏指着地上的人道:“醒了,郑大人醒过来了。”
郑德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间这样了,然而唐安淮于他有救命之恩,他若是再执意要人命,似乎说不过去。
胸口处似乎隐隐作痛,郑德闵皱着眉头道:“那就好好在马场里干活,若是犯了什么差错,定斩不饶。”
他身体不舒服,说完这话就离了去。
一场虚惊让卫老头拿出酒葫芦来,大口喝了两口酒这才松了口气,“你们倒是命大,行了跟我来吧。”
唐安淮倒是不着急,“母马生产后体虚,我先帮忙处理下,省得落下病根。”
事实上哺乳动物生产后坐月子是常态,只不过动物不像人似的有主动能动性。
马场这边也不太懂,卫老头瞧着那父女俩帮着产后的母马擦拭身体,坐在马厩外的木桩上,拿起酒葫芦慢慢品尝着里面的美酒。
这可真是有惊无险的一天呢。
马厩里,唐诗小声的说着情况,“给母马接生果然是触发条件,咱们完成了触发任务,系统给了我一个额外奖励,说什么心想事成率提高八个点。”
唐安淮劫后余生此刻心情还好,“那郑德闵突发心脏病估计就是因为你使用了这个额外奖励。”
唐诗忍不住吐槽,“八个点,可真够抠门的。”
好在他们父女俩福大命大总算因为对郑德闵的额救命之恩逃过一劫。
唐安淮感慨,“世道艰难,咱们人和这马厩里的马匹也没什么区别,往后行事要多加小心才是。”
唐诗连连点头,“就是不知道爹爹你到底还得罪了多少人。”
唐安淮:“……”这个的话,他也不知道啊。
只不过继承原主的躯体也是他们父女俩占了便宜,遇到麻烦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能活成什么样就看他们能耐有多大了。
父女俩说着已经在给最后一匹母马做善后工作,这头仔马生下后挣扎了下到底没能站起来。
“可怜的小马。”唐诗叹了口气,看向唐安淮时一双眼眸满是期待,“爹爹咱们能烤小马驹吃吗?”
她饿了。
作者说:
唐诗:小马驹这么可爱,当然是烤着吃咯。
小马驹:我死不瞑目啊!
第15章 一间破屋谁来住
刚出生的仔马虽然连小马驹都称不上,但一般也有七八十斤重。
就算剥皮去骨也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肉。
就算是清炖,也总比在流放途中吃的粗粮好。
“烤肉、清蒸、红烧,我都可以的。”唐诗拉扯着唐安淮的胳膊,一双眼睛眨呀眨,“浪费可耻啊爹爹。”
唐安淮提醒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唐诗连忙擦嘴角,“哪有?”
正说着,那马吏去而复返,“收拾好了没有?去看看住的地方,别墨迹。”
唐安淮应下,“老二,过来帮我一把。”
对唐安淮院士来说,刚出生的仔马这点重量不算什么,但对于大魏朝的探花郎唐安淮唐大人而言,他是个刚经历了千里流放的文弱书生。
还真没这个力气。
被点了名的唐二爷愣了下,迟疑着过来。
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他微微侧过头去似乎不愿多看。
唐安淮倒也没多说什么,喊上唐诗,兄弟俩跟在那马吏身后往住的地方去。
所谓住的地方,其实就是一间破木屋,打眼一瞧蛛网密布,显然很久没人住了。
“我们这么多人呢,就这一个屋?”唐三爷有些气恼,“我们唐家人刚才救了郑大人,他难道就不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
马吏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救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这里是河套府,你们是流放到这的罪犯,别忘了你们的身份。”
有个屋就不错了,这还是郑大人开恩呢。
他瞥了眼唐安淮,看着他正在四处打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请问这位大人,马厩那边的几匹仔马刚出生还需要照看,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要晚上在那边照料?”
“你要是乐意去就随便你。”
他是不乐意的,马厩那边臭烘烘又乱糟糟的,晚上熬眼又特别辛苦,脑子有毛病才去那里照料。
唐安淮笑着感谢,“多谢大人指点。”
马吏听到这话还挺不好意思的,他就是马场的一个小卒子,哪敢当什么大人?
“行了你们收拾吧。我还得去喂马,没空跟你们瞎掰扯。”
就这么一间屋要住十多口人,郑大人虽然发了善心,却也等着看笑话呢,他才不要去掺和到唐家人的破事中去。
马吏一走,唐三爷当即开口,“大哥,娘年纪大了肯定要住在屋子里,你总不能让她睡在外面吧?”
唐安淮点头,他虽然看唐老太不顺眼,但尊老爱幼是老传统,自然不会丢掉。
越是在恶的环境中,越要保持本心。
唐三爷见状松了口气,娘既然能住进去,那他们一家三口就能住进去,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需要有个伺候的嘛。
他正要开口,就听他大哥道:“家里的女眷们住进去,老二家的你带着几个孩子找些收拾下,男人们皮糙肉厚在外面凑合住就行。”
唐三爷:“……大哥这怎么行?”他要在外面睡?这怎么可以!
这唐家三爷之心路人皆知,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混账东西,唐诗忍不住开口,“三叔还想要和家里的女人们争地方吗?你要是舍不得三婶的话,可以喊三婶出来跟你一块住嘛,不耽误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蓦的被点名的薛氏才不想再继续过餐风露宿的日子,“我在里面伺候娘,代替相公尽孝。”
她这话说得周全,唐三爷气得直哼哼却也说不出什么,末了狠狠地瞪了唐诗一眼,“要你多嘴!”
说罢又去拉扯唐老太的手,“娘,您也知道,我是不放心您的。”
都娶妻生子的人了,竟然还在那里恶心巴拉的撒娇,唐诗看不下去,觉得有点想吐。
二房女儿多,看到这一幕也十分气恼。
谁不知道老太太最是疼爱三叔,这一路上受尽折磨,但有点好吃的都还是留给了三叔和唐小宝。
如今他这一说,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意大伯的意见,那到时候被赶出去的还不是她们二房的女人们?
就因为父亲是庶子,所以就该被这么欺负吗?
双胞胎里的妹妹三娘是个性格活泼的,当即憋不住开口,“三叔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唐三爷看着家里的女孩子竟然指责他,脸上神色不太好看,“二哥二嫂是怎么教养孩子的,大人说话有她插嘴的份吗?”
他摆出长辈姿态,气得唐三娘直跺脚。
双胞胎姐姐二娘连忙抓住妹妹的手,但这安抚压根没用。
二房的李氏看着丈夫,原本还含着几分期待的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
唐诗见状不由叹气,古代礼法真是要人命,只一个嫡出身份,就让二房束缚了手脚。
若是唐二爷性格强硬也就罢了,偏生还不是。
那边唐老太俨然被小儿子说动,开口说道:“这屋子没那么大,我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让老三家的在屋里头伺候就行了。行了,老二家的你带着孩子去打扫一下屋子。”
唐诗听得叹为观止。
“原来三叔的不要脸有传承呀。”
她这么一说,唐老太脸上登时挂不住,眼神犹如钩子似的剜去唐诗脸上,“老大,你是怎么教她的?真要是教不了,那我这个当祖母的可以代劳!”
迎上唐老太那凶狠的眼神,唐安淮极为平静,“诗儿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母亲,我已经说了让女眷住在屋子里面,家里的男人住在外面。您若是想要让三房伺候,那也不是不行,您到时候跟着三房一起住在院子里就是了。”
老唐同志赛高!
唐诗恨不得给她老爹一个赞。
真不愧是她的男神啊,做起事来就是让人放心!
唐老太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哆嗦,“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还有没有礼法规矩!”
被唐安淮一番话吓着的唐三爷闻言松了口气,只要拿出这话来,大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添油加醋道:“大哥你这话可是大不孝,要是传出去可是要治罪的。”
唐安淮淡淡扫了他一眼,“拜你所赐,唐家众人现在都是戴罪之身,再治罪也不过是虱子多了不怕痒。母亲说礼法规矩,那我倒是要问一句,现在唐家的家主是谁?”
“母亲口口声声规矩礼法,那我倒是要问一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老太爷已经去世,如今我是唐家家主,母亲反驳我的话时莫非忘了这礼法规矩?”
作者说:
唐诗:耶,用魔法打败魔法,老唐同志你就是最牛的魔法师
第16章 一块肉引发的内讧
唐家众人目瞪口呆。
老太爷去后,嫡长子唐安淮承继唐家家业。
他到底是淮州唐氏一族中这百年来最为出色的子弟,便是唐家老族长都对他礼敬有加。
只不过唐安淮本身就是不愿意操劳庶务之人,加上发妻早逝,府上一应事务都由继母唐老太太处理。
虽说京城中的唐府是唐安淮名下宅邸,但主持中馈的唐老太一贯偏向幼子,唐安淮平日里也不会计较,对继母更是十分顺从。
谁能想到,谨遵孝道的唐安淮竟然拿出唐家家主的姿态,别说其他人,便是唐老太都傻了眼。
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我是你母亲!”
尽管不是亲生母亲,但她也是唐老太爷名门正娶的妻子!
唐老太的声色俱厉让唐安淮想起了他.妈,当初老太太把唐诗弄得高烧不退,自己怒目相向时,她也是这般说的。
我是你母亲。
仿佛有了这重血缘关系,就拿着尚方宝剑无往不利似的。
那也得看他认还是不认!
“若是您听我这个儿子的话,我自然认您这个母亲。”唐安淮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却格外清楚。
如果一意孤行,那可别怪我不拿您当长辈。
唐家二房众人没想到一贯孝顺老太太的大哥(大伯)竟然会说出这番话,简直是大逆不道。
看看老太太那脸色,李氏抓着袖口,死命咬着嘴唇才没有说话。
大伯这是在为她们二房说话吗?
那边唐三爷没想到唐安淮竟然这般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哥你非要气死娘才甘心吗?”
唐诗最讨厌这个没半点本事还天天想法子占便宜的三叔,“三叔你少占点便宜,我估计老太太不用为你操心,大概有机会长命百岁。”
她这说脏话不骂人让唐三爷气得脸红脖子粗,二房的三娘捂着嘴笑出声来,心里觉得四娘倒是和之前不一样,来到这边后嘴皮子都利落了好多呢。
唐老太没想到唐安淮这般强硬,她像是鸡蛋碰在了这硬邦邦的石头上,听到唐诗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知道这死丫头片子是唐安淮的心头宝,自己说她只会自讨没趣。
余光看到捂着嘴笑的唐三娘,唐老太想也不想快步过去,一巴掌扇在了唐三娘的脸上,险些把双胞胎妹妹打翻在地。
这一幕发生的突然,谁都没想到唐老太会忽然间动手。
清脆的巴掌声,唐三娘的哭泣声先后响起,唐诗一下子忍不住,“你怎么能打人?”
唐老太正愁没机会教训这丫头片子,听到这话厉声道:“你还有没有点规矩,真以为有你爹在我就不能教训你了吗?”
只是还没等她走到唐诗身边,唐安淮已经挡在了女儿身前,“母亲,唐家虽不是名门望族,却也是诗书传家的礼仪之家。”
礼仪礼仪,又是礼仪!
唐老太气得浑身哆嗦,“你是说我没教养?”
“亏得你竟然还有点自知之明,难道你很有教养吗?有教养的人不会上来就扇人耳光!”唐诗从她亲爱的父亲身后探出一颗脑袋,“为老不尊小心将来报应到自己头上。”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懵了。
“四娘,你怎么跟老太太说话的?大哥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非要把老太太气死才甘心吗?”唐三爷一边说着一边冲唐老太眨眼。
唐诗觉得这简直不要太戏精,真当他们是瞎子看不到吗?
然而唐老太还真是把别人都当瞎子傻子,刚才还健步如飞的人现在几乎弱柳扶风要晕倒。
唐诗上次见到这么为老不尊的人还是她亲奶奶,那个一直念叨自己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该早早嫁人生孩子的老太太。
新仇旧怨叠加在一起,唐诗恨不得把人胖揍一顿!
但她人小力弱,哪有这本事啊。
好在唐安淮从来都是个护短的,“诗儿如何还用不着你来管,母亲不用在我面前装样子,您若是安安分分的,我敬您是唐家老太太,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他们处境已然十分艰难,马场内有郑德闵这个有旧仇的,马场外又有褚建文虎视眈眈。
若是唐家内部再不团结,指不定哪天就要黄泉路上相见。
唐安淮忽的放狠话,让唐家所有人都觉得十分陌生。
唐三爷还想要说话但被薛氏拦了下来,“你皮糙肉厚的睡在外面怎么了?”
难道看不出来大伯现在不能惹吗?
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她真是嫁了个废物!
一番争执后,住处总算定了下来。
唐安淮吩咐下去,李氏和薛氏带着女孩子们去寻找茅草方便晚上休息。
唐家另外两个爷则是去打扫房屋。
唐三爷十分不乐意,“我不会,我没干过这种活,我怎么会?”
说着就又要去找唐老太做主。
唐安淮扫了一眼,“找谁做主都没用,安州你监督他,若是不好好干活,回头没他饭吃。”
说着他又是看了眼唐老太,“找谁求情都没用。”
唐老太只觉得自己心口血气翻滚,她勉力支撑才不至于倒下。
她恨恨的看着唐安淮,恨不得一双眼睛都能化成利刃,将其千刀万剐。
唐安淮却压根没看她一眼,“诗儿,你跟爹爹去处理这仔马,晚上我们炖马肉吃。”
流放途中饥肠辘辘,如今到了这河套府也算安顿下来。
既然有现成的食材,那自然是要好好祭一祭五脏庙。
唐诗兴奋的答应,“能不能给我留一块肉,我想烤着吃。”
“馋猫。”唐安淮没有不答应女儿的道理,“回头我来给你烤肉吃。”
他的应允让唐家其他几个女孩子一阵羡慕,只不过二房的女孩刚承了情不好说什么,但三房的五娘就忍不住了。
“大伯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唐家的孩子一视同仁,可却要给四姐姐开小灶,这般说一套做一套,这不是在欺负我们吗?”
五娘这么一说,唐三爷顿时声援女儿,“小五说的有道理,大哥你简直把这四丫头宠坏了,眼里头没我这长辈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开小灶,她凭什么?”
对呀,凭什么。
都是女儿家,如今流放到河套府,她唐四娘也没比她们其他姐妹尊贵到哪里去。
凭什么能单独得到一块肉?
唐诗看着愤怒的五娘,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元娘和双胞胎姐妹,她笑了起来,“凭什么?就凭我给爹爹打下手时,你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跟木头桩子似的。别说我单独得到一块肉,就算一口肉汤不给你们喝,你们也只能干瞪眼!”
第17章 偷偷换信
刚过了七岁生日没多久的小姑娘还只是个小萝莉。
但说这话时气势十足,让唐家几个女孩都傻了眼——
这还是那个别人稍微大声一点就蹙起黛眉的四妹妹吗?
她声音比谁都大好吗?
五娘才不管这些呢,“大伯也没喊我们帮忙呀,他就是偏心只喊你来帮忙,四姐姐你还好意思说出口!”
三房的五娘比唐诗小了三个月,但论颠倒黑白的能耐倒是继承了三房两口子的真传。
唐诗笑得眯起了眼睛,“是吗?那行啊,爹爹你现在安排他们去捡马粪好了,省得五妹妹再说你偏心我。”
捡马粪!
五娘当即捂住口鼻,仿佛那臭烘烘的马粪就在面前似的。
二房三个女孩看到这一幕也都傻了眼,没想到平日里不怎么言语的四妹妹三两句就把最是能说会道的五娘噎得说不出话来。
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们一时间哪敢再去招惹。
非要触霉头才甘心吗?
唐诗耸了耸肩,“你们不说话呀,那就去忙吧,我也去忙了。”
她去给唐安淮打下手。
饥肠辘辘的人现在一定要给自己留一块最肥美的肉才是。
马肉本就肉质鲜嫩,尤其是这种刚出生的仔马,过去数月都在母体里汲取营养,肉质再细滑不过。
唐诗已经想好了马肉的好些个吃法,“咱们炖汤喝,那个卫老头看起来挺好说话的样子,等下咱们去找他借一口锅,可惜没有香料,不然还可以炭烤马肉吃。”
虽说既来之则安之,但这河套府到底是苦寒之地,哪能容易安定下来?
初来贵宝地父女俩都有些强颜欢笑,如今诗诗的神色总算有几分小女孩的欢脱,这让唐安淮微微放心,“将来有的是机会。”
“嗯。”唐诗想了想,觉得得妥善利用她的系统。
唐诗:【小农,我们可以做任务换取香料吗?】
小农:【可以。】
紧接着唐诗眼前是明晃晃的几行字——
【一星任务:一星期内接生两匹小马驹,完成任务奖励一包火锅底料、五样火锅荤素配菜,奖励可替换,替换包括但仅限于三斤高产小麦种、三两番茄种子或三十颗南瓜种子。】
【二星任务:一星期内垦荒二十亩,完成任务奖励一只剥了皮但尚且还未进行烹饪的烤全羊,该奖励可替换,替换包括但仅限于五斤水稻种子、五斤五常大米或五两玉米种子。】
【每次发布两项任务,诗宝可进行二选一,完成一项任务除获得奖励外,还可按照任务星级度获得积分,积分可用于兑换商城内的商品,鉴于目前诗宝积分为零尚且无权开启系统商城,请再接再厉。】
【特别提醒,超额完成任务没有额外奖励,超额完成任务没有额外奖励,超额完成任务没有额外奖励。】
发布任务后,小农又死了,俨然一副高学历人士不需要我多费唇舌来讲解。
事实上,这俩星级任务都很难啊。
哪有那么多怀孕的母马刚巧需要接生,而且还要在一星期内完成任务。
至于二星任务——要在一星期内垦荒二十亩,那更是要人命。
她如今还是个小女娃,就算能拎着锄头跟在唐老爹身后,父女俩一天累死累活也搞不定三亩地啊。
再者说唐安淮现在的身体也支撑不住。
这俩任务都难得要死。
高学历人士就要被这么刁难吗?
唐诗把这任务跟老唐同志分享,皱巴巴一张脸觉得自己很不爽。
唐安淮到底社会经历更丰富一些,“如果完不成任务,有什么惩罚?”
对呀!
唐诗没看到惩罚。
她正庆幸,脑海里是系统小农没有感情的声音:【完不成任务没饭吃。】
唐·干饭人·诗怒了!
她现在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如今又面对如此严苛的任务,唐诗觉得她有必要扞卫自己吃货民族传人的尊严,马场这边来了不速之客。
梁师爷带着他的两撇,不对,是带着他的恶意来了。
一同过来的,还有千里押解的几个官差。
梁师爷捋了捋自己的两撇小胡子,“褚将军今天打猎满载而归十分高兴,开恩给你们这些犯人提供纸笔让你们写信给亲友报平安,其他人的书信都已经写好了,就差马场这边,唐大人请吧。”
褚建文这么好心?
唐诗看着分发纸笔的官兵,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唐安淮笑了下,“没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便是了。”
一旁梁师爷看着那笑声嘀咕的父女俩,觉得自己要是平章郡主也会选择探花郎而不是褚将军。
这人啊,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点的呢?
唐安淮看着官兵送来的笔墨纸砚,不假思索地提笔写字。
倒是几个押解的官差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唐家众人被安排到马场可真是出乎意料,好在这褚将军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还是安排这些刚来河套府的犯人写信。
这是圣上动怒,唐家遭了难,便是早有婚约的夏太傅一家都与唐家这位嫡小姐取消了婚约,哪还有什么亲朋?
捎往京城的信,可不就是写给平章郡主的吗?
相信在马场待了个把时辰,比起抱女人大.腿丢人现眼,没了性命才是更可怕的事情。
梁师爷瞧着唐安淮笔走龙蛇,笑着与几个官差说道:“不过是褚将军日行一善罢了,回头这信还得劳烦诸位带回京城。”
唐诗听到这话心里有了猜测,凑到唐安淮耳边说,“我估摸着是那个褚将军怕您吃软饭抢走了郡主娘娘,所以就玩这么一出回头把你写的信掉包。”
“君子所见略同。”所以他这信写得还挺随意,很快便装到了信封里。
梁师爷余光瞥到,笑着过来拿过那信塞到袖口中,接着便是拍了下脑袋,“倒是忘了这信要几位差爷带回去,倒用不着梁某效劳。”
说着便是从袖口中拿出那信来。
这偷天换日的把戏也太粗糙了些。
她敢拿这个小胡子的脑袋打赌,交到胖官差手里的绝不是她爹爹写的信!
几个官差却浑然不觉,忙不迭的收好了信,他们还要拿这个跟淮南王府交差呢。
仿佛收好了这封信,大好前程就在手中。
顺利完成大人的吩咐,梁师爷正打算离开,忽的听到那青稚的声音喊自己,“大人能不能帮我们个忙呀?”
瞧到仰头跟自己说话的小女孩,梁师爷笑吟吟的摸了摸两撇小胡子,“不能哦。”
唐诗:“……”
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作者说:
唐诗:总有一天,要把你的胡子给薅光!
第18章 吃软饭上位
梁师爷很满意的看着小姑娘脸上笑容凝滞。
“早晚要死的人,何必徒做挣扎呢。”既然已经来到了河套府,命运早就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唐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将军想要你们三更死,阎王不敢拖五更。”
唐诗忍不住拍手,“好厉害哦,那在城门口褚将军怎么不杀了我们呢?是怕郡主知道吗?那么厉害的一个男人竟然还会怕女人,爹爹你说这个男人到底是真厉害还是假厉害?”
唐安淮笑了笑没说话。
这位梁师爷摆明了是过来捣乱的,他懒的去应付。
不过女儿既然这么问了,唐安淮还是认真回答了句,“纸老虎罢了。”
纸老虎?
这是什么。
梁师爷不太懂,只不过脸上神色不太好看。
“要我说啊,褚将军对我们那真是想要杀之而后快,可再想又有什么用呢?他有本事就明目张胆的杀了我们父女,不然就是孬种。“
“四丫头,你胡说什么!”
梁师爷还没怎么着,倒是唐三爷先着了急。
唐家其他人都在忙活,但他向来享乐惯了,怎么可能真的动手。
这不正坐在那里休息,猛然间听到唐诗这么跟将军府的人说话,他着急忙慌的斥责起来,“你想害死大家吗?”
唐诗看都没看他一眼,“大人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梁师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唐诗,“探花郎的女儿倒是聪明的很,只是慧极必伤,小小年纪如此聪慧未必是什么好事呀。”
“我会活得长长久久,不过大人您还有句话说的不对。”
梁师爷诧异,“哪句?”
负责押解的官差拿到书信后已经离开,梁师爷有心想要多了解唐安淮便稍作停留,没想到唐安淮是个相当无趣的人,唐家倒是有个顶有趣的小女儿。
“大人您说早晚要死的人何必徒做挣扎,这话错了的。”
“哦?哪里错了。”
“您不也要死吗?既然早晚要死的人,现在何必吃饭喝水维持生机呢?干脆饿死自己算了,如果觉得饿死难受那就找个刀子在手腕上划拉一下,又或者在脖颈里抹一下。”
她连说带比划,若不是尚且年幼这动作都带着几分孩子气,梁师爷这一身冷汗都要犹如瀑布一般。
“帝王多少追求长生不老,可又有谁真的长生不老了呢?可见人都是要死的,既然要死那何必徒做挣扎呢,莫非大人还有什么牵挂不成?”
梁师爷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堵的说不出话来,他笑了一声,“另令千金可真是伶牙俐齿,只是不知道还能伶俐到何时。”
将军不愿意背上杀害唐安淮的恶名,索性将人安排到马场这边来,依照马场这边的规矩,用不了多久唐安淮就会名正言顺的死去。
到时候平章郡主就算知道内情又如何?
死在马场关将军府什么事?
何况他为了保险起见,又特意偷龙转凤将唐安淮写往京城的信掉了包。
捏着袖口里的那封信,梁师爷笑了起来。
探花郎到底写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送到平章郡主手里的那封信上面是什么内容。
相信郡主看后一定会恼羞成怒恨不得将唐安淮杀之而后快。
到那时唐安淮的死讯也该传到京城了。
梁师爷呵呵一笑,信件被撕碎犹如雪花般随风飘扬。
……
马场一角,唐诗循着过来的方向,找到了还在马厩忙活的卫老头,“老伯,能借给我们一口锅吗?我爹想要炖汤吃,我们不白用你的锅,可以请你吃晚饭的。”
卫老头看着个头矮小,堪堪到自己腰间的小姑娘,“便是借给你,你也带不回去。”
“没事,我有法子带回去,您借给我就好。”
卫老头瞧了一眼,“跟我来。”
他带着唐诗离开马厩这边,很快就是来到一间破屋找到了一口锅。
“这里没人住吗?”
唐诗觉得要是荒废的话实在太可惜了,她跟爹爹倒不介意住在这里。
卫老头瞥了一眼,“三天前还有人住。”
这话让唐诗哆嗦了一下,“难怪感觉有些阴凉呢。”
死了才三天,说不定亡灵还在周围打转不肯离开呢,他们爷俩就不过来凑这个热闹了。
卫老头把那一口直径两尺有余的锅拎到院子里,“你能背的回去?”
“不用背啊。”
不用背那怎么拿走?
卫老头正好奇,就看到那小姑娘去抱了一堆干草过来,这干草编织在一起绕在锅身上。
在卫老头的错愕中,唐诗笑着牵着缠了好几道的粗制草绳,“这样就可以了啊。”
锅在地上被拖行,并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即便是唐诗都能拖得动。
卫老头看着托着锅往前走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那个背着孩子的女人,她一路咬牙跟着,只是却没能坚持到最后。
借着草绳节省了不少力气的唐诗忽的觉得肩头一轻,侧头看去才发现这草绳被那卫老头抓住了。
“你还小,我来吧。”
唐诗有些迟疑,“您这身子骨,能成吗?”
“瞧不起个谁?当年我在马背上叱咤风云时,你……你爹都还没出生呢。”
马背上?
唐诗好奇的打量。
卫老头身材干瘪,时时刻刻弓着腰,仿佛那里再也绷不直似的。
“小姑娘,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不要总想着去打听,不然会招惹麻烦上身。”
唐诗眨了眨眼,“谢谢老伯指教,我记住了。”
没人会讨厌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卫老头也不例外。
“马场这些年经营的不算多好,郑大人杀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都没什么用。”卫老头讥笑道:“如果杀人能解决问题……”
大概意识到在孩子面前说这话不好,卫老头笑了下,“你们要真能把这些马养好了,郑大人暂时不会找你们麻烦。”
项上人头可比报仇雪恨要重要些。
唐诗点了点头,“他当初被流放到这里,怎么还能成了马场的管事?好传奇的故事。”
卫老头在马场十三年,而郑德闵是庆历元年被发配到河套府的。
这位牧监怎么从犯人摇身一变成为马场管事,卫老头肯定知道内情!
“没什么传奇的,若是你爹爹答应京城那位贵人,说不定还能取而代之呢。”
唐诗听到这话细细琢磨,很快就明白这什么意思——
郑德闵竟然是靠吃软饭上位的!
作者说:
唐诗:老唐同志,你看要不你牺牲下色……
唐安淮:死亡凝视.jpg
唐诗:当我没说
第19章 爹爹中看不中用
卫老头看着清亮的眼眸中闪过微微错愕的人,轻笑道:“郑大人的夫人姓孙,祖上是河套府出了名的马师。她寡妇再嫁,可惜生孩子的时候不怎么顺利,留下一双龙凤胎儿女今年已经差不多五岁。”
这一番话信息量极大。
郑德闵的软饭显然吃的极好,河套府的马师祖祖辈辈养马,显然很有一套法子。
投靠了孙家,郑德闵的小命能保得住,而且还靠着夫人家里升官发财,摇身一变成了这河套府的牧监。
不然他一个流放至此的犯人,怎么能混得这般风生水起?
只不过现在的马场可不怎么样,唐诗觉得这可能与孙夫人难产死去有关。
“孙夫人是难产死的吗?”
卫老头闻言那浑浊的眼神都锐利了几分,“小姑娘,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他举手在脖颈处轻轻划了一下,明明没有说什么,却是无声胜有声。
唐诗笑了笑,刚想要说话,就听到有人开口说道:“怎么,你对我夫人的死很感兴趣?”
郑德闵的忽然出现让唐诗浑身激灵了一下,简直像背后灵!
掐了下手心,唐诗转过头去,“我娘也是难产死的,大人的夫人让我想起了娘亲。”
郑德闵听到这话冷声一笑,“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养马,否则……”
牧监大人转身离开,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卫老头也有些意外,刚想要提点一声,就见到唐家那个小姑娘小手拍着胸口,“郑大人好凶巴巴的样子,他在家里也这样吗?”
卫老头:“……”他在家里什么样重要吗?
重要的是你要是多打听,这人会要了你的性命呀孩子。
河套府虽然不像京城那般权贵云集,但这马场就是他郑德闵的天下,小心行事才是生存之道。
然而卫老头还没说,就听到唐家小姑娘又在跟自己打听,“老伯,最近马场还有待产的马匹吗?最好是最近这几天。”
二星任务注定完不成,先完成一星任务也不错,难不成真要饿肚子吗?
这可是能饿死人的时代。
卫老头看着笑盈盈跟自己打听的人,“最近几天应该没有,估摸着月底能有几匹马生产。”
月底?
那不还得将近一个月。
一星任务的期限是一星期,自己哪能等得了一个月?
唐诗小脸一垮,这让卫老头有些奇怪,马场的人都怕母马生产,因为诞下的死胎实在是太多了。
怎么这小姑娘反倒是盼着母马生产,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到了唐家人暂时落脚的破院子那里,卫老头看着手起刀落,竟是有几分庖丁模样的唐安淮,觉得奇怪的不止唐家小姑娘一人。
“唐大人的刀法可真是精准。”
在马场生活多年如他都不敢说比唐安淮做得更好,这仔马虽然没能活下来,但到底是出了娘胎后才死掉的。
一身皮毛倒也还算说得过去,虽说不如正当壮龄的马皮结实,却也勉强够用。
只不过仔马的皮并不好剥,马场里虽然有把死马剥皮卖钱的习俗,却没几个人会动这些仔马,皮难剥是一方面,另外则是与仔马夭折不详的传说有关。
大概也就这刚来到的犯人,胆子大不怕这些。
但这并不是关键,关键之处在于唐安淮剥下来的马皮干净完整,似乎一蹴而就没有任何的刀伤,这般刀工,出现在一个探花郎身上可真是让人不免多问一句。
唐安淮笑道:“是吗?我还怕回头被诗儿取笑我这个爹爹中看不中用呢。”
唐诗还不知道自家亲爹什么能耐?土豆丝都能切得粗细一致的那种。
“怎么会?爹爹很厉害的什么书都看什么都懂,我要努力成为爹爹这样的人。”
小姑娘的孺慕之情十分真切,卫老头瞧着唐诗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唐安淮解剖骨头与肉,忍不住说道:“令千金与其他孩童似乎不同。”
太安静了,寻常长在闺阁里的女孩哪会像唐诗这般饶有兴趣的看人杀马取肉呢。
这般血淋淋的场面,她竟是一点都不怕,这并不正常。
唐诗这才注意到,正在忙活的堂姐妹们都避着这边走,就连唐家的两个男孩子也只是小心张望,哪有像她这么大咧咧的坐在这里生怕看不清的?
那怎么办?
现在尖叫一声扑倒她老爹怀里嘴里喊着“爹爹我怕”是不是晚了?
唐诗正权衡着该怎么做才是,忽的听到老唐同志开口,“这孩子没有母亲教养,似乎不懂死生之事,让卫老看笑话了。”
这就乱扯了老爹。
她只是觉得自己如今老黄瓜刷绿漆目前还没能适应七岁小女孩的身份罢了,怎么就变成了断情绝爱的人设呢。
下一秒唐诗好奇的看向唐安淮,“爹爹,这难道很可怕吗?”
唐安淮闻言苦笑,倒是让卫老头也不好说什么了。
毕竟自家孩子这般,大概也不是为人父母想要看到的。
卫老头知道唐家这是初来乍到,也没什么柴米油盐,刚才过来的时候便是拿了盐巴和香料过来。
唐诗一一分辨,“八角、花椒、桂皮竟然还有丁香,老伯你这里有好多好东西。”
卫老头看向唐诗的眼神透着笑,“小姑娘知道的可真多。”
唐诗骄傲的看向父亲,“都是爹爹教我的,打我认字开始,他就教我看书,什么杂书都看。”
看书能一眼认出这些香料?
儒家教导君子之道远离庖厨,这位可是天子门生探花郎,怎么瞧着与君子之道背道而驰呢。
破刀片剔出来的马肉被切成小小的片丢在锅里,先是用热水焯了一遍过掉血水,然后便放上香料开始炖肉,很快就传来了阵阵喷香。
正在屋子里“指挥”女眷们的唐小宝瞪大了眼睛,“好香啊,娘我要吃肉。”
薛氏听到这话肚子也咕噜一声,馋虫都被勾了出来,她站在窗外瞧了眼,看着正在那里煮肉的大伯父女俩,眼珠子一转拉着儿子走到唐老太身边,“娘您看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先出去吃饭?”
之前因为唐诗开小灶据理力争的女孩子们也觉得饥肠辘辘十分难捱,但想到唐诗现在牙尖嘴利谁也不敢第一个出去。
这会儿瞧着唐老太太带着小宝出去,便是连忙跟了过去。
落在后面连肉汤都喝不到好吗!
对于身后的这群孩子,唐老太视而不见,走到那砖块搭起的锅灶前,她想也不想,“小宝饿了,先给他盛一碗肉吃。”
第20章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理直气壮到唐诗觉得这简直是无语它妈给无语开门。
甚至还没等唐诗开口,唐小宝先说话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说的就是唐诗。
好像跟吃了她的肉似的。
“小气鬼。”
唐诗听到这话不怒反笑,“小气鬼决定了,这肉是我弄来的,臭小子一口都别想吃。”
唐小宝听到这话愣了下,明显没多少容量的大脑艰难的运转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拉着唐老太的手控诉唐诗,“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丫头,竟然不让我吃肉,祖母你去打她,往死里打!”
童言无忌却也最是真心实意。
有多少话都是在这恼羞成怒中说出来的呢。
唐诗听到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唐家其他人就不淡定了。
二房两口子纷纷侧目,毕竟小孩子一口一个“有娘生没娘养”、“贱丫头”,显然是耳濡目染。
而作为三房嫡子,唐小宝几乎是在老太太看顾下长大的。
能脱口而出这些话,平日里老太太都是在说些什么呀。
尤其是三房的薛氏连忙开口,“我,我没说过这些。”
她是瞧不惯大伯看顾这么一个没娘的女儿跟眼珠子似的,但也不会说出这般话呀。
不是薛氏,那就只能是老太太了。
唐二爷看着这位继母,缓缓转过头去。
其实这位唐老太爷的填房刚来到唐家时,也是一位极为温和的妇人。
便是对他这个庶子都极好。
只不过这种好并没有持续太久,三弟的到来让曾经的一切温和都荡然无存。
每个母亲都会偏爱自己的亲生子女,毕竟有十月怀胎之苦牵连。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曾经是士大夫模板的兄长只时在续弦之事上违逆了母亲的心愿。
过去面子上还算能勉强维持的母亲也不会露出这副没有教养的嘴脸……
抄家让唐家所有人都失去了原本的体面。
唐二爷叹了口气,不想再看到这一地鸡毛的局面,他径直出去透气。
二房的李氏见状连忙招呼儿女们出去。
大伯她是不敢得罪的,丈夫不算什么有本事的人,读书一直没能读出名堂来,书香门第又不能做生意什么的,过去这么些年只是在家中帮着处理些琐事。
小叔是老太太嫡亲的儿子,便是做错了事也不过三言两语瞪一眼而已,他们二房也得罪不得。
如今又不是在流放路上有官差在,他们两边闹矛盾,中间还牵扯着老太太处事不公,二房除了躲开还能怎么办?
三娘显然并不想离开,她觉得大伯父肯定会跟三叔还有祖母吵起来,她想留下看热闹。
因为爹爹是庶子,平日里二房在唐家都抬不起头来。
三婶和祖母也一直欺负母亲,好不容易有机会看她们的热闹了,为什么要躲开呢。
李氏没想到三女儿竟然这么不听话,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两个姐姐元娘和二娘见状一个搀扶母亲一个拉着妹妹往外去,气得三娘直跺脚。
倒是唐小宝见状拍手笑了起来,“太好了赔钱货都走了,肉肉全是我的。”
欺负小孩子不算什么本事,可自己现在就是小孩呀。
何况……
欺负小朋友要趁早,不然再过两年哪还能欺负得动?
唐诗翻了个白眼,“一口汤你都甭想喝。”
唐小宝气得就过来打人,还没走到唐诗面前,人就已经被唐安淮抓住衣领给拎了起来。
“老大你在做什么?”
“大哥,有话好好说。”
“娘,相公,我可就宝儿一个儿子呀,他是咱们唐家的嫡孙,大伯他这是要做什么?”
薛氏歇斯底里的声音让刚出去透风的唐三娘眼前一亮,拉扯着双胞胎姐姐就往回走,“我们就去看看。”
又不去凑热闹,看一眼没关系的。
二娘拗不过她,又怕妹妹一个人过去出什么事只好随着。
等小姐妹俩过去,只见到大伯父抓着堂弟小宝,失去了重心的小孩子胡乱踢人,但总是踢了个空。
一旁三婶在那里哭天抢地的喊着,仿佛被人要了性命似的。
三叔似乎想要过去搭救儿子,可脚怎么都挪不动。
至于祖母……锅底黑似的一张脸,“老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唐安淮瞥了唐老太一眼,“我与母亲说过,夫死从子,既然在唐家我还是说了算的,那么我这个当家人教导唐家子弟,母亲最好别拦着。”
坐在一旁的卫老头嘴里砸吧着美酒,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句孝道大过天。
这是天子治理偌大国家的规矩。
然而这基本法则之下却也有条条框框。
礼教纲常不止是压在是大夫身上的枷锁,对这些女子而言何尝不是如此呢。
有道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受尽折磨的小媳妇成了婆婆的时候全然忘记自己受过的苦,成为压迫者后便开始耀武扬威。
被礼教纲常束缚的人哪还懂得反抗呢?
这位探花郎,看起来倒是跟那些迂腐的读书人大为不同。
庆历元年的探花郎这会儿神色平和,但不怒而威的面容却是让唐老太胆战心惊,说话都失去了几分底气,“小宝,他……”
“他还只是个孩子。”
唐诗的抢答透着浓浓的嘲讽,然而唐三爷那猪脑子显然没意识到,“是啊大哥,四丫头说得对,小宝还是个孩子,算了吧。”
“大伯,您要打就打我吧,别打小宝,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你要打就打我吧。”
唐三爷连连开口,“对,大哥你要打就打丽娘,别打孩子。”
薛氏咬着唇看了丈夫一眼,继续苦苦哀求。
唐老太也开口道:“这孩子从小就在我这里教养,老大你是不是还要打我?”
期间还混杂着唐小宝的哀嚎声,“我不要挨打,我怕疼,祖母救我,娘救我。”
混乱的场面一度让唐诗觉得自家老爹在仗势欺人。
实际上呢,是看准了老唐同志一个士大夫不会动手打女人,所以才说出这种话来。
打兄弟媳妇,甚至打老娘,这还是男人能做的事情吗?
要不把孩子放下,要不就打我们,我们把脸伸出来给你打。
唐老太和薛氏可真是好算计呀。
唐诗叹了口气。
卫老头见状问道:“怎么了?”
唐诗不禁摇头,“为什么她们会觉得这样能要挟住我爹爹呢?”
这话让卫老头一怔,下一瞬就听到唐安淮那格外清冷的声音,“他还只是个孩子就这般不友爱姊妹,还能指望他长大了执掌唐家,为家中众人做主?”
“正因为他还只是个孩子,所以今天才该往死里打。母亲薛氏你们这般溺爱,到底是对他好还是想要害了他?”
唐安淮用最平静的语气,放出最狠的话,“老三,子不教父之过,你是小宝的父亲,今时今日之过错全都在你,若是你代为受过,我可以饶过小宝。”
唐三爷傻了眼,“打我?不要啊大哥,这孩子皮糙肉厚结实,你还是打他吧。”
作者说:
唐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第21章 分肉
从来不曾受过苦的唐三爷和早些时候一样,绝不会让自己代儿子受过。
甚至还一副义正辞严模样,“大哥你说得对,小小年纪就这般不懂得友好兄弟姐妹,将来还怎么继承唐家家业?打,大哥你狠狠地打。”
唐诗:“……”三叔你这大义灭亲的样子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这话震惊了唐老太和薛氏。
年轻的小妇人死死抓住丈夫的胳膊,“你在胡说什么,唐安斌你个废物!”
唐三爷吼道:“闭嘴,要不是你整日里宠惯,能有今天?今天大哥帮忙教训这是小宝的福气。乖儿子你别怕,大伯打你几下出口气就好了。”
一副教子戏竟然被他搞成了滑稽剧。
唐诗想,如果原本的唐安淮还活着,只怕也会英年早逝——
被这带不起的一家人活活气死。
好在他们家老唐同志什么人都遇到过,才不怕这种极品家人呢。
“既然如此,诗儿拿扫帚过来。”
打人耶,兴奋。
唐诗连忙应下去拿树在那边的扫帚。
这扫帚是用细竹条做的,要是抽在身上肯定会留下细细的痕,特别疼的那种。
拖着扫帚过来的唐诗却并没有把扫帚塞给自家老爹。
拜托,老唐同志还拎着唐小宝在那里锻炼臂力呢,哪有空打人呢。
“我觉得父子之间没有隔夜的仇,要不还是三叔你来吧?我爹指出小宝弟弟问题所在,三叔你执扫帚教训儿子,你们这一文一武配合才是兄弟之道嘛,对吧爹爹?”
唐安淮本来也没想着亲自动手,他对教训别人家的孩子不怎么感兴趣。
让唐安斌教训自己的儿子才有纪念意义,让三房闹腾去,省的回头有事没事总盯着他们父女。
女儿的建议正合他的心思,唐安淮点头,“我没什么力气,还是三弟你来吧,也不用多,二十下就好。”
二十下。
薛氏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晕倒在地,便是唐老太太也扶着脑袋跌坐在地上,一副被吓死过去的模样。
唐安淮却是看到不看一眼,径直说道:“打完了,正好肉也煮好了。”
对一个风吹日晒每天行进五十里路流放两千多里地的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还不是能够坐下来安安稳稳的饱食一顿?
唐安淮的话戳中了唐三爷的软肋,不由分说的从他手中抢走儿子,按在地上拿起扫帚就是往屁股上抽,“我让你个混账小子满嘴胡说八道。”
“四丫头那是你四姐,是你大伯父的独生女儿,是你能胡说八道的吗?”
屁股再度吃了教训的唐小宝嘴巴倒是硬的很,“是娘和祖母说的,不是我们说的。”
刚刚因为听到儿子(孙子)哭声转醒过来的薛氏和唐老太太闻言再度晕了过去——
她们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唐诗见状只觉得可笑得很,也不知道唐老太太和薛氏到底跟一个七岁小姑娘有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这般怨怼。
唐小宝的哭叫声此起彼伏,等着二十下打完原本还跟个小炮弹似的小男孩这会儿像是一条死鱼似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三爷却半点不关心的模样,凑到唐安淮身边,“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牙齿不好不能啃骨头,过会儿你给我多盛点肉。”
能把吃软饭这事说的这么理所当然,不愧是三叔。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唐安淮手里的勺子,恨不得能抢到自己手里,他来做那个分肉人。
唐安淮置若罔闻,招呼女儿,“诗诗过来。”
唐诗端着小破碗过了来,“爹爹,肉好了吗?”
“嗯,你先给卫老送一碗过去。”
唐家人暂时落脚的这破屋子里有一些破碗筷,上面虽然落了灰尘,但好歹也能救济用。
这破屋的前主人何去何从其实不用细想,至于现在用死人的东西……
用了不会死,但不用会饿死。
在生死面前,选择从来都不是什么难题。
身兼母职的唐安淮有一手好厨艺,这会儿虽然只有部分香料和盐巴,却也将这炖肉做的香味四溢,让卫老头忍不住砸吧了下嘴。
“我倒是好些年没闻到这般香味了。”
唐诗笑吟吟的问道:“吃肉多好啊,吃肉身体好,总比你喝酒被掏空了身体强。”
卫老头闻言错愕,看向那小女娃的眼神都透着几分哭笑不得,“这酒有酒的好,你这小娃娃知道什么?”
有什么好?喝多了醉生梦死的,仿佛就可以无视周遭的一切,可醒来后还不是那副鬼样子?
小女孩看破不说破,大声喊了一句,“二叔二婶别忙了,回来吃饭吧。”
不远处的二房众人闻言一愣,唐二爷脸上神色多少有些尴尬。
他们一家不愿意掺和到大房与三房的矛盾之中便躲了出来,又哪里在忙?
李氏看着脸色不自然的丈夫,轻轻推了下,“二爷,孩子们都饿了。”
二房三女一子,莫不是眼巴巴的看着这边,三娘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孩子,更是抽动鼻子在闻味道,一双眼睛写满了“好香”、“我好饿”的字样。
唐二爷轻轻点头,“去吃饭。”
回到院子里,他面不改色道:“刚才去周围瞧了下,咱们回头还可以在这边盖几间房。”
唐安淮点头,他刚才有问过卫老,的确可以,只要有时间有砖瓦稻草就行。
“先吃饭,吃过再说。”
唐三爷一直守在锅边,眼看着那个马场的老头和唐诗吃掉满满两碗肉,他早就心疼不已,好在马上就到自己了他也就无所谓了。
然而哪里轮到自己了?
二房竟然抢在前面,凭什么!
唐安洲他一个庶子也配?
看着这个庶兄竟是一点都客气的要端碗吃肉,唐三爷不能忍,“大哥,是不是要先给母亲送一碗?”
唐二爷听到这话手往后缩了下。
老太太还没吃吗?
他进来时的确没看到老太太,还以为她已经在吃饭了。
母亲还没吃饭,可四娘那丫头……
余光看到正在跟那个卫老头有说有笑的唐诗,唐二爷心情复杂。
“母亲若是饿了自然会出来吃,只怕现在她没什么胃口,我也不必到她面前讨嫌。”唐安淮微微抬眸,看了眼站在那里的人,“你把剩下这些给孩子们分了。”
他给自己捞了一碗肉,便是去寻唐诗一块吃饭。
唐诗觉得自家老爹不地道,“你这不是坑二叔吗?”
让他掌勺,岂不是要被唐三爷那个混账玩意欺负死。
作者说:
唐家情况的情况
长子唐安淮(原配嫡子),丧妻,女儿唐诗(四娘)
次子唐安洲(庶子)妻子溧阳李氏的外室女,女儿元娘、二娘三娘(双胞胎)、儿子唐然远(庶子,唐家长孙)
三子唐安斌(继室嫡子)妻子薛氏丽娘,儿子唐小宝,女儿五娘(庶女,生母已死)
第22章 好酒色
唐安淮自然有他的用意。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唐家其他人。
人善被欺。
在这个时代,孝道是压在人头上的一座大山,如果二房自己不立起来,那被三房欺负的时候长着呢。
虽然只是简单的掌勺,但到底如何来处置却也不是颠一下勺子的事,处处都透着学问。
唐诗未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觉得老唐同志急于求成了。
唐二叔可不是他们爷俩,人家是地地道道的土着,庶子的出身让他一直都矮兄长和弟弟一头。
骤然间让人硬气起来,这分明有点为难人呀。
唐安淮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都这时候了,如果还不能强硬起来,那二房这是打算当忍气吞声的小媳妇一辈子被欺负吗?
夹了一块肉放到女儿碗里,唐安淮慈笑道:“多吃点。”
唐诗小口小口地吃着,余光瞧着不远处。
唐二爷拿着勺子的手不太安稳,险些被自己兄弟抢了去。
没抓住?
唐三爷顿时黑了一张脸,“二哥现在翅膀硬了,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了啊,都不管她老人家死活。”
唐诗咧了咧嘴,嘟囔了一句,“妈宝男。”
也就这么点本事,动不动就扯老娘出来,唐老太是风筝呀,被你这么扯着玩?
卫老头闻言觑了唐诗一眼。
是他老了吗,刚才没怎么听清楚这小女娃说的什么。
正想着,锅灶旁已经爆发了一场小的争吵。
“别在这里给我摆架子,别忘了你就是个庶子,庶子而已!”
“庶子怎么了?现在谁比谁高贵,三叔你在这里摆什么谱儿?要不是你为了几把破扇子逼死了人,咱们家会这样吗?”
唐三娘一想到流放路上吃了这么多哭,自己一双小脚都肿成了大白馒头似的大脚,她就再也忍不住,“在京城的时候祖母偏袒你也就罢了,现在咱们都是流放犯没有谁比谁高贵,三叔你别再拿出你那嫡子做派了。真要说咱们唐家的嫡子,那也是大伯,还轮不到你这个酒囊饭袋来指手画脚!”
唐诗:哇奥,厉害啊三姐姐。
竟然敢劈头盖脸的骂唐三爷这个废物,真是想不到。
不止唐诗想不到,二房其他人也没想到,双胞胎姐姐二娘直接吓哭了。
李氏也神色怯怯不敢看小叔。
唐元娘看向自家妹子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虽然没哭却也没比二娘好到哪里去。
至于二房的一家之主——唐二爷皱着眉头,正想要说话,唐老太风风火火的从屋里出来,一巴掌就落在唐三娘脸上。
直接把小姑娘打翻在地,“老二家的,你们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我还没死呢,当着我的面骂人,干脆给你们一把刀,把我砍死得了!”
到底是嫡母威压,唐二爷低声呵斥女儿三娘,“还不向祖母认错?”
唐三娘却是个极为倔强的,“我没错凭什么要认错?要不是她溺爱三叔酿成大错,唐家何至于此?咱们二房被他们牵连,三叔有向咱们认……”
还没等她说完,唐老太又是一脚踹在唐三娘身上,吓得李氏连忙过去护住女儿,“是我没能教好孩子,娘您要罚就罚我好了,不要怪罪三娘。”
说话间就是被唐老太踢了好些脚,脸上都失了血色。
唐三娘见状气得要死,“不是我们的错凭什么我们要认?”
双胞胎姐姐二娘连忙捂住妹妹的嘴,“求求你别说了。”
唐三娘被捂住嘴,呜呜的想要挣脱开姐姐的束缚,却没能成功。
唐老太见状又在李氏身上踢了一脚才过瘾,她看向这个庶子,伸出手来,“给我。”
不用说也知道,她要的是唐二爷手中的勺子。
唐二爷还在迟疑中,一旁唐三爷已经按耐不住,“拿来吧你。”
就是个庶子而已,还敢跟他叫板,真是不自量力。
大铁锅里是飘香的马肉,唐三爷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连忙去捞了一勺子的肉,也不管刚从锅里捞出来能烫掉一层皮就要往嘴里送。
嘴皮子刚沾到肉,唐三爷的胳膊就被人扯了下,那勺子里的热汤直直往脸上泼去。
偏生扯他胳膊的人还没知道发生了什么,嘴里直嚷着,“爹爹我饿,我要吃肉。”
唐诗看着哭嚎起来的唐三爷,简直目瞪口呆——
这可真恶人自有恶人磨。
妈宝唐三爷被妈宝、奶宝的唐小宝给收拾了,这不要太大快人心好吗?
“爹爹,你说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唐安淮看着眉开眼笑的女儿,倒也没反对。
慈母多败儿,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宝贝孙子和宝贝儿子打架,却不知道唐老太太要帮哪一个。
问题摆在面前时,唐老太也傻了眼。
想要去照看儿子,又怕乖孙被锅里的汤烫着。
要去伺候金孙吃饭,又担心儿子的烫伤。
她可真是百般纠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耳聪目明的听到二房那边的动静,便是将火气都撒在了李氏身上,“你是怎么当娘的?”
说着就是要把热汤往李氏身上泼。
这是唐诗万万没想到的。
这简直比市井泼妇还不如啊!
只是她人小力薄,哪能阻拦得了?
别说唐诗,便是唐安淮也惊了,这位佛口蛇心的继母可真是一点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命看啊。
就在唐老太舀了一勺热汤要往李氏脸上泼的时候,破落的院门外忽的传来笑声,“哟,看来是我来的不凑巧。”
卫老头看到来人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郑大人的左膀右臂,程监副,好酒色。”
后面那句不用卫老头说唐诗也留意到,这位程监副一过来就色眯眯的瞧着二房的元娘,如果眼窝里面长着手,只怕他已经把元娘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下来。
喜不喜欢酒她不知道,但好色之徒是肯定的。
程监副目光凝在元娘身上,“咱们这河套府什么时候竟是来了这般娇滴滴的小娘子,瞧瞧这小手纤若无骨,哪能干得了粗活?我家里正缺个使唤丫头,不如去我家里给我端茶倒水好了。”
说着,便是去抓元娘的小手,丝毫不掩饰其好色之徒本质。
第23章 卖女求荣
元娘哪见过这种场面?
方才还只是觉得自己被人盯上,如今看到这程监副直接动手抓她,几乎吓得昏厥过去。
原本就单薄的身子这会儿只需要清风拂来便能将其吹倒在地。
这程监副目光直白,便是傻子都能想到他在做什么。
二房其他人也都惊呆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竟是任由着这程监副去摸了元娘一把。
马场里的男人只觉得这小手细腻光滑,可真是让人欲.火丛生。
恨不得立马将这人搂入怀中恣意温存一番才过瘾。
若非唐家遭难,一贯生活在闺中的元娘又怎会这般抛头露面甚至被外男欺辱?
清泪落下,倒是让程监副忍不住笑了起来,“哭什么?跟着我……做丫环,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他说着上手就要捏元娘的脸,元娘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哪还知道躲闪?
眼看就是要被这人当着父母家人的面狎玩,元娘恨不得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大人!”
程监副听到这么凄厉的一声吓得手一哆嗦,回头看到是一个小女娃在喊自己,他脸上神色不虞,“干什么?”
他可不喜欢这要什么都没什么的女娃娃,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更惹人怜爱。
“小女无状还望这位大人不要见怪,只是唐家众人被发配到马场,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这孩子倒是勉强能做些活帮衬下,怕是无缘伺候大人与尊夫人。”
唐安淮自然不能让女儿冲锋在前,他先一步开口表明身份。
这让程监副笑了起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探花郎,失敬失敬。”
“唐某如今只是犯人,大人言重了。”
犯人?
口口声声说是犯人,可哪里有半点犯人还有的样子?
程监副冷笑一声,“唐大人果然是有几分风骨的,只是这河套府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说罢他看向元娘,“小美人儿,我等着你乖乖到我床上来。”
这话说的露骨,元娘登时面红耳赤恨不得以头抢地自证清白。
唐二爷听到这话也气得握紧了拳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想到在流放路上都不曾被这般对待,到了这河套府反倒是遇到这般麻烦。
可他又能做什么?
程监副哈哈大笑中离开。
留下唐家众人神色各异,元娘泪流满面,走到唐安淮面前,“元娘多谢大伯四妹妹襄助。”
只是大伯和四妹妹能救得了她一时,又怎能救得了她一世?
等回头天黑了,寻个没人的僻静地方一死了之便是,总强过在这人世间受这般屈辱。
唐诗十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拉着唐元娘的手示意她弯腰,轻声说道:“大姐姐,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怎么知道这位大人没点特殊癖好?”
特殊癖好?
元娘小脸煞白一片。
唐诗信口胡诌的,“他要是真留着你尸身狎弄,这才是堕了唐家颜面呢?何况你死了保不定他迁怒二叔二婶他们,到时候怎么办?”
元娘脸上这下子是一点血色都没了。
“那,那我,我怎么办?”
自幼养在深闺中,她平日里也就是做做女红,跟着母亲学习如何管教仆妇主持中馈,又何尝遇到过这种事?
平日里爱护弟弟妹妹的唐家长女,此时此刻也失了分寸,没有半点主意。
“只要爹爹还在,他就不敢乱来的,不过你要注意着点,别落单。”
落了单就会给这恶徒可乘之机,到时候可没人神兵天降来救她于水火之中。
元娘听到这话咬了咬唇,“我知道了,谢谢四妹妹。”
“大姐姐客气了,快去吃点东西压压……”
唐诗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聒噪的唐三爷开口,“没想到咱们元娘倒是招人待见,要我说二哥,不如把元娘送到这位大人府上当丫环,说不定日后母……”
被薛氏掐了一把,唐三爷轻咳了一声,“得到主母的垂青,往后还能照拂咱们一二呢。总比跟着咱们在这吃苦受罪强,对吧?”
也就是他家五娘还小,不到七岁的娃娃人不喜欢。
不然他肯定让五娘去,怎么会便宜了二房?
唐二爷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哆嗦,“唐安斌!”
他忽的直呼其名吓得唐三爷哆嗦了下,但旋即想到自己是嫡子,犯不着怕他这个庶子。
“二哥你喊什么喊?我不就是说出了你的心思吗?那不然呢,如今我们唐家众人为鱼肉人为刀俎,我们可不就得识时务?”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识时务!
唐诗听到这话恨不得把人丢到茅厕里的心都有了。
“照三叔这么说,若是那程监副好人妻,三叔也会把三婶送到人家里咯?”
唐三爷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了眼妻子,“那,那是……你这臭丫头胡说什么?”
唐诗却一点都不怕,继续说道:“若是那程监副喜欢人老珠黄的,三叔是不是也要把老太太送到程监副府上?”
唐老太闻言厉吼,“唐诗!老大你看看你看看,这像是女孩家能说出的话吗?”
唐安淮没吭声,由着女儿继续说。
“若是那程监副喜欢细皮嫩肉的男人,三叔你是不是还要自荐枕席?”
唐三爷没想到这个小侄女竟然是越说越离谱,尤其是听到末了这句,他再也不能忍,扬手就是往唐诗脸上招呼。
只是这手还没落下,就是被人一把抓住。
回头望去,竟然是大哥抓住了他,“你放手,今天我不好好教训这丫头,咱们唐家家风早晚被她败坏!”
败坏家风?
“诗儿有哪里说的不对?”吃了一碗肉喝足了汤的唐安淮现在有了气力,抓住这个兄弟的胳膊死命甩了一下,登时将人摔到地上。
唐老太见状连忙扑了过去,声音凄厉道:“你干脆把我也杀了好了!”
“母亲教子不严,竟然纵容三弟说出卖女求荣这类话,若我是母亲早就无颜苟活在这世上。”
二房众人听到这话齐刷刷的一愣——
这话岂不是要逼死老太太?
大伯他怎么敢!
“母亲要死要活的威胁我,我倒是想问问您,纵容三弟卖女求荣,母亲对得起唐家的列祖列宗吗?”
唐老太从没想过,这位一贯温和的继子竟然对着自己吼叫。
眼中没有丝毫的恭敬。
“若母亲再这般纵容,休怪我替死去的老太爷写一封休书。”
休书!
唐老太尊荣了二十多年,听到这话后直直昏厥了过去。
唐安淮却是看都不看一眼,目光落在二房众人身上,“吃饭吧。”
说着他又看向被自己摔倒在地的唐安斌,“这里没祠堂,跪拜不了祖宗牌位,那就饿肚子反思一下好了。”
作者说:
唐诗:老爹v5!
第24章 如何完成一星任务
唐安淮这安排自然让三房那边极为不满。
“大哥好大的威风,看来有郡主娘娘撑腰就是不一样。”
唐安淮闻言只是瞥了一眼,“是,如果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的话那就尽管说,不然就最好闭嘴。”
唐三爷哪甘心,正想要再说却是被薛氏捂住了嘴,“你给我闭嘴!”
明明知道人是平章郡主的心上人,将来回京城全靠大房还在这里罗里吧嗦,真不怕日后他算账不把三房带回去?
薛氏虽然没什么大才干,但平日里没少动心思欺负妯娌李氏,自然比唐三爷多了一窍心思,知道眼下人在屋檐下得低着头做人。
唐三爷拗不过她,气哼哼的爬到唐老太身边,在那里看着母亲挤眼泪。
也不知道是喝的水少了还是怎么着,愣是一滴眼泪没挤出来。
唐诗见状只觉得荒唐可笑。
那厢,唐安淮在吩咐二房那边,“晚上的时候女眷们在屋里头休息,然远你是家中长孙,如今唐家蒙难你也担负起唐家男儿的责任,回头与你父亲守在院外。”
唐然远是二房庶子,当初李氏怀着元娘时,将身边陪嫁丫鬟抬了通房让她伺候唐二爷。
唐二爷本无心,奈何又被自家夫人算计,更没想到就那么一次那通房就是有了身孕。
唐家的长孙女、长孙都出自二房,唐然远也就比姐姐元娘小了两个多月。
适才那程监副戏弄长姐,唐然远怒不可遏,却又是被五娘拉住。
如今听到大伯父吩咐,连连应下,“我一定好好照看母亲和姐妹们。”
倒是唐三娘听出话里的不对劲,“大伯你不在这边吗?”
守夜自然不能指望三房,可大伯他人呢?
“我担心马厩那边的马匹,回头带着诗儿去马厩那边。”
唐诗闻言眉开眼笑,她就知道老唐同志会去马厩,毕竟之前跟卫老头打听了那么多。
“马厩?”正在吃肉的唐三娘只觉得鼻息间都是那臭烘烘的味道。
那里能住人吗?
目光落在唐诗身上,唐三娘心情格外复杂。
她不喜欢四妹妹,很不喜欢。
人的出身没得选,她是庶子嫡女又如何?父亲没有什么职务,又不得祖母喜欢,以至于母亲很少能出门与人交际。
这也就导致大姐再过两年都要及笄,却连相看的人家都没几个。
当初正在议的婚事,还是母亲写信请浔阳外祖父家帮忙找的。
可四妹妹就不一样了。
她是唐家嫡子的嫡女,虽然生而丧母没人教养,但她却从来不缺爱护。
大伯亲自教她读书认字,那书房重地就连大哥哥都不能去的地方,四妹妹从小就在那里玩。
大姐姐豆蔻年华都没能相看几户人家,而四妹妹不到七岁就已经和夏太傅家的嫡孙定下婚约。
都是唐家女儿,凭什么她就那么金尊玉贵,自己和姐姐们却连做她的陪衬都没资格。
可是,方才大姐姐受人折辱,母亲二姐姐还有她都吓得不会言语,是四妹妹帮忙制止。
她虽然小,却一点都不怯懦。
唐三娘心情无比复杂,迟疑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马厩那里脏乱,四妹妹能睡得着吗?”
大伯最是疼爱这个女儿,每年都会采买那些最是柔软的布料为她量体裁衣。
现在怎么舍得让人去睡臭烘烘又嘈杂的马厩呢?
唐诗笑了下,“有爹爹在,哪里都一样的。”
别说马厩,她连雨林都睡过,没啥事。
唐三娘听到这话没再说开口。
倒是唐安淮趁着天色还早,抱来稻草编了两件蓑衣,“守夜辛苦,河套府的气候不定,晚上的时候你们披着这个,多少抵御下风寒。”
唐二爷听到这话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唐然远连忙下来,“多谢伯父。”
离开京城来到这河套府,他发现大伯父好像不再是那个满腹经纶的士大夫,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唐安淮迎上那孺慕的眼神,拍了拍侄子的肩膀。
“好好照看你母亲和姐妹们。”
吩咐了几句,唐安淮带着女儿去马厩那边寻找落脚的地方。
马场占地面积极大,类似于唐家众人如今栖身的小院子也有不少。
从这边院子出来,唐安淮就一直在留意周围环境。
“卫老头说的倒也没错,这马场其实还挺缺人的。”
马死人死马活人活,因为这母马诞下死胎,马场这边的马吏隔三差五被推出去砍了,可不是缺人缺的紧吗?
唐安淮点头,“所以咱们要把握住机会,在这边立足。”
马场缺可用之人,这也是郑德闵能够放下仇怨,留他一条性命的主要缘由。
毕竟再这么下去,没有马吏可砍,就只能拿他郑德闵自己的项上人头了。
唐诗说起了农场系统布置的任务。
一星任务:一星期内接生两匹小马驹。
二星任务:一星期内垦荒二十亩。
“二选一,二星任务肯定完不成啊。”
这要是有拖拉机那一天二十亩地都不成问题,但现在别说拖拉机,连个犁头都没有,怎么垦荒?
“我问了卫老头,月底才有母马待产,现在月初,咱们时间来不及。”
关键在于完不成任务会饿肚子。
按照之前发生的事情来看,唐诗觉得系统并没有跟自己开玩笑。
如果真要饿肚子,那岂不是陷入恶性循环,问题更加无解?
想到这,唐诗小脸皱巴成一团,“这怎么可能嘛。爹爹,你觉不觉得咱这金手指有点废呢?”
唐安淮正在那里打扫马厩,拿着扫帚将原本散落在地上的稻草清理了出去,三两下已经收拾出来一个角落,将抱来的新稻草铺在地上。
虽说已然五月初,但河套府这边夜间还是凉的很。
父女俩现在这身子都不属于壮如牛的那种,得好生照看。
思及此,唐安淮又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看着自己收拾好的一大一小两个临时床铺,他勉强满意。
转头就看到自家闺女一脸愁容的在那里西子捧心,马厩里的马匹因为生人的闯入不安的低低嘶鸣。
唐安淮笑着安抚,“想要完成一星任务倒也不难。”
唐诗听到这话看向老父亲,“爹爹你的意思是……给马儿催生?”
作者说:
卫老头:好家伙,你们爷俩有点虎
第25章 拿的闹幺蛾子剧本
想要一星期内完成一星任务,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待产的母马早些生产。
毕竟比起娘胎里待了足足三年又六个月的哪吒,早产相对来说更普遍一些。
只是这马场的母马本就营养不好,足月生产都怕会诞下死胎,这要是早产的话……
在外人看来,大概是父女俩嫌自己活得久。
马厩这边没有灯火,毕竟到处都是稻草,不小心走水怎么办?
唐诗就着夜色看到老父亲那闪闪发光的眼眸,“老唐同志,我觉得用一首诗形容你现在的状态特别合适。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唐安淮迟疑片刻,“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小二黑之前不是狗吗?鹦鹉和鹰同音,大不了回头把它弄成黄色,这不救齐全了?”
随着父女俩来到马厩这边,如今正站在围栏上打瞌睡的炭黑虎皮鹦鹉恍惚中听到谁在呼喊自己,含糊的汪汪叫了一声,又耷拉着脑袋睡了过去。
唐安淮:……
小二黑能不能抹成鹰他不知道,但这个女儿比小二黑还要狗他十分确定。
“明天找找看,能不能催生几匹母马完成任务。”
饶是唐安淮把马厩这一角收拾的干净,但马尿、马粪混杂着陈年腐朽的稻草味,也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只不过父女俩如今都累得要死,哪还在乎栖身之所究竟如何呢?
没多大会儿,臭烘烘乱糟糟的马厩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睡得格外香甜。
倒是住在院里的唐家二房和三房有些睡不着。
流放路上死了近半数的人,唐家算是运气好的。
毕竟有平章郡主在。
但现在的处境又不一样了。
前有褚建文这个情敌对平章郡主势在必得,后有郑德闵这个马场牧监与大哥有旧仇。
再加上这严苛的马场规则。
怎么能睡得着?
三房这边睡不着是因为饿肚子,再加上唐三爷这个一贯养尊处优的如今在院子里待着十分难过。
二房就又牵扯到元娘被那程监副看上这桩子事。
值守的唐二爷披着蓑衣,叹息声都掩盖在蓑衣那窸窣声中。
……
翌日清晨,唐家众人腰酸背疼的起来去伙房吃饭。
马场的伙房不大不小,只是唐家人来的不凑巧,饭没了。
饥肠辘辘的唐三爷登时不能忍,“那不还有馒头吗?”
伙房的厨子呵呵一笑,“那也是你能吃的东西?”
昨晚得罪了大哥连口肉汤都没喝到,本就经不住挨饿的胖子如今连口米汤都喝不上,唐三爷当即暴怒,眼看着就要掀桌子,薛氏连忙拦了下来。
“你作死吗在这里撒泼,往后还要不要吃饭了!”
她做姑娘家的时候都不会无故得罪厨房的人,现在人在屋檐下又哪来的底气?
“这位大爷,我看这边好像还有米粥,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实在可怜,您就当积德行善,舍给我们一些吧。”
那厨子瞥了一眼说话的妇人,“不是我不给你们,只是上面大人吩咐了。”
薛氏当即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
厨子开口后,人多势众的唐家两房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程监副。
这是摆明了是在刁难人,要唐家乖乖把元娘送过去?
因为一家之主不在,唐三爷顿时有了主意,看向唐家的长孙女,“元娘,你难道就忍心看着祖母,看着弟弟妹妹和爹娘叔伯们没饭吃?就当我这个做叔叔的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好不好?”
男儿膝下有黄金?屁!
能填饱肚子别说一个侄女,就算自家婆娘他也敢送。
何况就是跪下呢。
元娘刚才听到程监副这三个字就脸色煞白,失了魂魄一般。
眼前三叔那张脸模糊了起来,就在她要昏厥过去之际,忽的听到那坚定的声音,“三叔,大伯父说过我们唐家不做卖女求荣的事情,您难道又忘了吗?”
是然远。
元娘落在弟弟脸上的眼神都透着几分感激。
少年郎抓住了唐三爷的胳膊,没有让他真的荒唐的跪晚辈。
唐三爷没想到二房阻拦自己的竟然是然远这小子,他一把推开唐然远,“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唐然远不卑不亢,“然远是小辈本不该说什么,但伯父说了我是唐家男儿郎要担起责任保护家中女眷。”
唐三爷又不傻,“你这是说我不是男人?”
唐然远神色不变。
谁都没想到,一线安静的像唐家压根没这个人似的唐然远会忽然间维护元娘,更没想到竟然跟唐三爷对呛。
唐老太看着这个庶长孙冷笑一声,“老二你倒是养出了一个好儿子。”
唐二爷浑身一颤,不敢直视唐老太。
倒是唐然远挺直脊背,“若是孙儿哪里说的不是,祖母尽管指出。孙儿也只是遵循伯父的意思而已。”
不远处,正在那里吃饭的唐诗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他竟然狐假虎威,拿爹爹你来吓唬人。”
唐安淮笑着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女儿,“不是拿我扯大旗,是这世道。”
孝道是人伦,夫死从子是女德。
如今到底是父权当道,唐老太便是长辈又如何?哪能扛得住他这个一家之主?
唐然远看似用自己来架势,实际上利用的却是这世道。
唐诗小口小口的吃着鸡蛋,“我就怕回头二叔妥协。”
唐二爷十分惧怕唐老太,万一真的要卖女求荣,那谁还能阻拦?
元娘又不可能整天跟着他们跑。
唐安淮安抚女儿,“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先吃饱了再说。”
唐诗顿时明白,还是得完成任务,这样一来有了吃的也就不用受制于人。
“嗯,爹爹说得对,咱们吃饱了才能干活。”
话音刚落下,就听到那边忽的霹雳乓啷一阵响,原来是唐小宝饿的两眼冒金星,趁着大人们吵架,竟是把那几个白面馒头给抓到手里。
他探身过去拿,因为是个不怎么灵活的小胖子,一下子失去重心,愣是把这架子上的锅碗都掀翻在地。
唐诗:“……他们拿的是闹出幺蛾子的剧本吧?”
就没有一分钟不在搞事!
作者说:
唐三爷:分明是炮灰剧本好咩?
第26章 大人活不到我长大那一天
伙房里可谓兵荒马乱。
厨子哀嚎不断,拿着大木勺就打人。
薛氏护子心切挡在前面,唐三爷和唐小宝则是捡起地上的白面馒头就往嘴里塞。
若是昔年那些狐朋狗友遇到,怕不是眼睛都要脱框而出。
二房众人也看得目瞪口呆,虽说饥饿难耐,到底没有像三房父子这样不要脸面。
“闹什么呢,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在这里吵吵。”
程监副人到声至,目光锁在元娘身上片刻,眼角挂着笑意的看向正趴在地上吃馒头的唐三爷。
“好吃吗?”
好吃。
饿了一天肚子,有什么东西还能比这甘甜的白面馒头好吃?
只不过只吃馒头不喝汤嘴里干巴巴的,唐三爷刚想要说话,胃里头一阵翻滚,脱口而出的是一个嗝。
紧接着接连不断,仿佛在学鹅叫。
关键是还一个传染俩。
唐小宝也开始打嗝。
程监副眼底满是不屑,“抢了本官的饭食,你说这该怎么处置才是?”
唐三爷吓得肝胆颤抖,这下倒是不打嗝了。
却也说不出话来。
唐老太闻言觉得不好,刚想要解释一句,就听到程监副那冷冰冰的声音,“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不等唐三爷辩解,便是有人把这父子俩给拖了出去。
唐诗见状低声嘀咕,“恶人自有恶人磨,只是他这么做分明是要大姐姐屈服。”
唐三爷是老太太的心头宝,为了一个馒头丢人现眼事小,得罪马场管事事大。
就依着唐老太太那脾气,只怕二房那边支撑不了几天。
唐安淮看了眼,“你要是不放心,就把她喊过来。”
二房肯定护不住元娘。
自家姑娘又是个慈悲心肠的小菩萨。
哪能眼见着元娘送到那程监副家里被糟蹋?
唐安淮语毕,就看到女儿那热烈的眼神,小脸上洋溢着笑,“爹爹不怕被大姐姐看出什么来吗?”
“她一个闺阁女儿家,哪有这见识?”
唐诗:“……”扎心了老爹,还真是这回事。
何况依照唐元娘那小心模样,就算看到什么怕是也不敢问。
将浓稠的米粥喝得一干二净后,唐诗过去喊人。
二房众人正打算离开,不曾想看到唐诗过来,瞧着她嘴角还挂着米粒,三娘忍不住说了句,“四妹妹你吃了什么好东西?”竟然都不喊着他们。
唐诗还能听不出这弦外音?
“我跟爹爹天不亮就过来排队打饭,三姐姐下次记得早点过来,毕竟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三娘听到这话气得跺了下脚,元娘见状连忙安抚,“四妹妹过来是有什么事要我们做吗?”
“哦,爹爹说他要大姐姐帮点忙,如果大姐姐有时间的话就过去,没的话就算了。”
这厢元娘还没反应过来,唐然远已经替长姐答应下来,“能帮伯父分忧是我们应该做的,大姐你赶紧去。”
唐然远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这帮忙到底是谁帮谁。
尽管大伯父女俩现在处境也不好,但怎么也强过二房。
父亲庶子的身份让他总是直不起腰梁。
偏生那程监副又咄咄逼人,这样压根护不住大姐。
随着大伯虽然危险,但起码不至于让大姐被祖母和三叔送给那程监副。
元娘后知后觉,被阿弟推了一把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四妹妹牵着手离开,平日里不怎么言语的小女孩这会儿话有些多,“大姐姐你要不回头跟着我跟爹爹住马厩好了,回头咱们收拾下,味道虽然难闻了点,但也没那么糟糕。”
元娘闻言小心摘掉四妹妹头发上的零碎稻草,“伯父会同意吗?”
她怎么不知道,这是在为她好。
可是伯父本就处境艰难,再多她一个麻烦,往后怕是更为困难。
唐诗仰头笑着看这位美丽端庄的堂姐,“虱子多了不怕痒,爹爹才不会让唐家女儿去为奴为仆呢。”
唐家两个千金刚走出这伙房,迎面就碰上了程监副。
马场的副管事瞧着元娘,一双眼睛丝毫不掩饰他那卑劣的欲.望。
“美人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元娘一张脸臊红一片,柔软的唇瓣都咬得没了血色。
偏生性格柔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急的眼泪都要出了来。
“大人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唐诗的声音让程监副饶有兴趣,他早就打听了一番,“唐探花家的独女是吗?可惜年岁小了点,再过几年长开了倒是能去我家端茶倒水伺候。”
瞧着倒是个小美人胚子,毕竟是京城来的,就是比这河套府土生土长的女子要好看许多。
“四妹妹我们……”
唐诗抓着元娘的手,“只怕大人没那么好运,活不到那一天呢。”
程监副登时色变,“你在诅咒本官?”
元娘也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瞧到那程监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也不顾什么便是挡在唐诗身前。
到底没有帮错人。
唐诗轻轻摸了下元娘的手,“大人要打要杀随意,只要不怕得罪郑大人就好。”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就是社会法则。
程监副目眦欲裂,“真当本官不敢动你?”
“大人何不试试看呢,为了跟我这么个小姑娘过不去,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值得吗?”
唐诗懒得搭理,拉着元娘的手离开,“爹爹说马厩这边管理有很多问题,今天我们先收拾出来一个马厩,往后按照这个标准来管理,这样有利于马匹健康成长,到时候马儿膘肥体壮,便是遇到那些外族的骑兵也不怕。”
“他在马厩那边等我们,大姐姐咱们快过去。”
程监副看着小跑着离开的两人,一双眼睛恨不得喷火。
他气恼地转身离开,径直去找郑德闵。
在这马场,郑德闵是老大他是老二,他凭什么要忍受一个黄毛丫头奚落!
“要她的命?要她的命是不难,只不过她死了唐安淮肯活下去吗?”
郑德闵老神在在的喝着茶,那是刚送来的明前龙井,今年的新茶,口齿留甘,不愧是贡茶。
“本官还要唐安淮替我养马,暂时不能死。”
他都摒弃前嫌留下唐安淮了,堂堂马场监副竟然容不下一个丫头片子。
出息。
第27章 唐诗忽悠人
程监副没想到竟然在郑德闵这边吃了排头。
他当然知道这位牧监大人是何等睚眦必报一人。
如今竟然冰释前嫌不动手,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探花郎一家硬骨头是吗?
他倒是要看看,这群先前养尊处优的老爷太太们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要知道,马场的人干什么活,怎么做,那可都是听上面安排。
他不着急,再等等,等过些天,唐家人受不住了,可不就会乖乖把那小娘子送到自己床上来?
……
大魏朝并不是武德充沛的国家,就连河套府马场这一王朝第一大养马场饲养的战马也不过三万多匹。
而且这三万匹战马并不尽数在河套府内。
河套府马场不过是以河套府城这一州府所在地命名,其实整个河套府城内的战马数量不过五千匹。
“不过咱们这养马场也就是这些年没落了,早些年可是养了五万匹战马呢。”
从五万到五千。
唐诗嘴角直抽抽,“这朝廷也没问罪?”
“问什么?那都是前朝时候的事情了,咱们大魏建国以来,河套府城的战马数量就没超过八千匹。”
给唐家父女带路的马吏王三郎倒是个热心肠,当然如果你能帮他干活,相信他也会跟你话痨。
“现在空了很多马厩。”王三郎笑着指了下,“你们晚上要是在这边休息,其实可以在那些空马厩里。”
稍微收拾下倒也能睡个囫囵觉。
王三郎说着就去给自己负责的马匹喂草料,让唐家三人在这边随便看。
老卫头特意吩咐了,他自然要对这位犯官好一些,毕竟老卫头可不止一次救了他的性命。
“爹爹,根据王三郎说的,这里一共一千二百个马厩,现在只用了其中五百不到。”
每个马吏负责十个马厩,也就是差不多一百匹马。
每日里喂草料喂水就得耗费大半天时间,勤快点的还会给打扫打扫卫生,若是遇到个懒散的,谁会管马厩里干净与否呢?
更别提还要去给马匹配种,有时候还要选择马匹去运送货物什么的。
马场管理又十分严苛,以至于这边马吏时不时就要更新换代,导致养马工作无法延续下去,马匹饲养陷入恶性循环之中。
想要把这偌大的马场弄好,还真不是什么容易事。
唐安淮自然明白其中麻烦,但天大的麻烦在面前,也得一点点解决不是?
“咱们先跟着王三郎熟悉一下。”
唐诗点头,巴巴的跟在父亲身后往马厩去。
倒是元娘压根都听不懂大伯父和四妹妹他们在说什么,落后一步这才过去。
走过去没几步就有刺鼻的味道钻到鼻孔里,元娘忍不住捂住口鼻。
虽说流放途中辛苦,什么都遇到过。
然而安顿下来又闻到这味道,着实让她小脸上有些挂不住。
看到四妹妹欢欣雀跃的跟在伯父身后,元娘咬了咬银牙跟上去——
没道理四妹妹可以,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反倒是不行。
王三郎没想到唐家父女俩竟然主动帮他,他十分开心,毕竟有人帮忙干活自己总能少几分辛苦嘛。
“咱们这里的战马已经很久没去外面放牧了。”说到这王三郎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你说咱们这战马整天待在马厩里,能比得上人家那些在牧场上飞奔的马匹吗?”
这就相当于让一个文弱书生去上战场与骑兵厮杀,这不是闹着玩吗?
然而这话,可不能跟外人说,要是牧监、监副大人们听到,不得剥了自己的皮?
唐安淮瞧着正要往饲槽里丢草料的人,猛地抓住了王三郎的手,“饲槽怎么和水槽共用?”
王三郎理所当然道:“都是这么喂的,吃草的时候喝着水,这样方便。”
“可是如果这会儿马儿不想吃草,那这干草在水里面岂不是容易腐烂?这样水质被污染,也影响马匹的体质。”
唐诗还是不明白,“可我们昨天在那个马厩看到的那几匹待产的母马好像是饲槽和水槽分开的,难道你们怎么喂养都不一样?”
王三郎倒是听说了昨天的事情,“每个马吏怎么养都有他们的章程,一般不会干涉别人做什么。不过你们最好离那个钱五远点。”
钱五,正是昨天那个一度陷害唐家众人的马吏。
别说唐家父女,便是元娘都听出有些不对劲,轻声问道:“为什么呀?”
王三郎听到这话忍不住多看了元娘一眼,尽管饱受折磨,但是京城来的小娘子细皮嫩肉就是跟风吹日晒的河套女子不同。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那个钱五的祖母是孙夫人的奶嬷嬷,人都说咱们牧监跟死去的孙夫人鹣鲽情深,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总该给钱家一些面子才对。”
然而因为一点小事,钱家就被发配到马场来,如今只剩下钱五一个人。
而且还朝不保夕。
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元娘倒是大概猜出了几分,下意识的看向唐诗,只见四妹妹嘴角在抽抽,稚嫩却又澄澈的眼底似乎带着几分不屑,仿佛看出了什么。
元娘心中纳罕:四妹妹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对了,还有伯父,仿佛自己从来都不认识他似的。
王三郎说罢也有些后悔,又补充道:“我只是提醒你们一声。”
唐安淮看着年轻的马吏有些不安,笑着说道:“多谢小哥提醒,只不过这水槽和马槽还是要分开的,不然这马匹孱弱,对小哥你的前程也没什么好处。”
王三郎自嘲一笑,“我哪有什么前程,不过是有一天混一天罢了。这偌大的马场,除了几位大人,哪个不是朝不保夕?”
“王三哥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青稚的女童声音让王三郎觉得仿佛荒漠行走渴的要死之际看到了一汪甘泉。
明明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哪有资格说这话呢?
然而小女孩的眼神这般明亮澄澈,让人觉得反驳她看到她眼底透出失落都是一种罪恶。
“我爹爹之前可是博学广闻的国子监司业,虽说现在被剥夺了官职就是个流放犯人,但谁也不能拿走他脑海里的知识学问你说对不对?”
“有他在,就肯定能帮你把这马厩管理好,到时候你升官发财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作者说:
唐诗:听我……爹的,升官发财娶老婆哟
第28章 拉着闺阁小姐打扫马厩
就眼前这位唐探花,帮他升官发财娶老婆?
王三郎觉得这是在耍自己玩呢。
“你不信,你要不试试看嘛。只需要一……一旬的时间,你这马厩里的马匹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可能。”王三郎断然否认,十天就能让这马厩的马匹变了模样?
大罗神仙来都做不到。
唐诗笑盈盈的说道:“那咱们就试试看嘛。”
王三郎看了眼旁边站着的面容清癯的探花郎,“那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嘛。”唐诗俨然成了唐家父女的发言人,“我们初来乍到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还得请人多多指教,王三哥你热心肠帮我们,我们当然要投桃报李回报你,这样有来有往才能行走天地间嘛。”
小姑娘的话让王三郎想笑,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很有道理,但是从这么个小女孩嘴里说出来,就多少有些怪异。
不过他既然已经帮忙了,这时候就算再说什么,只怕牧监和监副大人们也不会相信。
反正怎么都是死路一条,姑且就信他们一次?
“那不知道唐大人打算怎么帮我?”
唐安淮也没在称呼上计较,“首先要把这饲槽和水槽分开。”
显然河套府城的养马场早已经失了传承,也难怪这些年来和外族交锋总是败多胜少,战马的短板实在是太大了。
饲养马匹,怎么说也得有饲槽、料槽和水槽,然而这边马厩没有搁置料槽也就罢了,还把三槽合而为一。
着实坑害了这些马匹。
“咱们这可是有木料?”
“有的。”王三郎指了指远处,“那边有山,可以去那边伐木。”
唐安淮:“……”行吧,我问的是有没有现成的木料。
结果你告诉我吃包子要先从种麦子做起。
也不能要求过多,那就先从弄来木料开始吧。
“伐木的话我们能离开马场吗?”
王三郎有些迟疑,“暂时不能,这样好了,我回头去弄木头。”
他可以自由出入马场,“唐大人您把需要什么跟我说就行。”
唐安淮倒是没客气,仔细问了那边山上都有什么树木后这才选了几样。
王三郎倒是个急性子的,“那我现在就去弄。”转念一想好像还没喂马,他又有些纠结。
“王三哥你放心去就成,今天喂养马匹这事就交给我们。”
王三郎点头答应。
怎么说这些人也不是活够了找死的模样,不至于对这些马匹做什么。
他且去弄来那些木料,倒是要看看,十天后自己管理的这些马匹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三郎离开后,唐诗迅速凑到唐安淮身边,“爹爹,咱们是不是还得重新做水槽,挖排粪沟呀?”
元娘听得一头雾水:“……”四妹妹说的都是什么,为什么她一点都听不懂的样子?
明明,她还要年长一些。
唐安淮闻言笑道:“《齐民要术》有载,食有三刍,饮有三时。所谓三刍,恶刍、中刍和善刍。饲者当先粗后精,‘饥时予恶刍,饱时予善刍,引之令食。食常饱,则无不肥’。至于饮有三时,谓之曰‘朝饮少之,昼饮酌量,暮饮极之’。”
喂养得法,这样才能膘肥体壮。
唐诗点头,“那这样的话咱们给马喂水就得要控制水量,用水槽的话似乎不太方便,倒是用木桶更方便控制变量。”
控制变量在现代科学实验中也极为常见。
但唐诗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咱们养的马匹多,这要是一个个的控制,那还挺累的。”
“前面是得辛苦点,等王家三郎把木料弄来,诗儿随爹爹做些木桶。”
唐安淮观察一番,觉得想要如今这食槽改进也太麻烦了些,何况他们父女俩没那么多时间。
一星任务只给他们七天时间,昨天已经度过一天。
今天先与王三郎打交道熟悉牧场情况,等明后天才能着手给孕马催生之事。
慢慢来嘛,不熟悉环境怎么方便操作呢?
唐安淮目光落在一脸茫然双手绞着衣袖的元娘身上,“好孩子,你回头和你四妹妹一起给伯父打下手。”
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初中生,何况养在深闺只懂得女红刺绣的小姑娘家呢。
元娘恍惚了下,看着伯父那温润的眼眸,心中一阵激荡,一反往日柔柔弱弱的声音,竟也是大了几分,“好,只要伯父不嫌弃就好。”
唐诗抓住这位堂姐的手,“怎么会呢,多个人就多个帮手,那爹爹你来收拾食槽,我和大姐姐打扫马厩。”
王三郎掌管十个马厩,平日里忙忙碌碌的没个章法,一旬才堪堪打扫这马厩一次,这也就导致马厩里味道十分熏人。
在外面站着就已经气味冲天,到了马厩里面看着那马粪马尿和稻草混杂在一起,有的还黏连在地面上,元娘只觉得胃里头直冒酸水。
忍不住便冲出马厩捂着胸口干呕起来,实在是没吃早饭肚子里空荡荡,压根吐不出东西来。
余光看到大伯父和四妹妹仿佛没事人似的在那里各自忙活着,元娘心中一阵懊恼,只觉得自己太过骄矜,竟然连四妹妹都比不过。
她正要再进马厩,就看到唐诗撕下一片衣袖递给她,“大姐姐用这个捂住口鼻,兴许会好点。”
元娘见状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悻悻,“四妹妹你……”
“就当自己没了五感。”唐诗摸了摸鼻子,“不把自己当人看就行了。”
她倒是没觉得元娘矫情,只不过自己读书做实验那会儿什么没遇到过,早就习惯这种冲天臭味了。
总比眼睁睁看着人头落地强。
元娘听到这话只觉得四妹妹真的变了个人,好像里里外外都不同了似的。
大概忽逢大难,不得不让自己坚强起来。
她如今也是进退维谷处境艰难,好在大伯父还肯施以援手,若是自己连一点活计都做不了,哪又怎么好意思让伯父庇护呢?
思及此,元娘深呼吸了一口气,踏步进入马厩,拿起那一旁的笤帚和撮子,将那恶臭不已的马粪打扫进去。
唐诗看着几乎忍不住要落泪的元娘,倒是觉得这位大姐姐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毕竟人家是土着,之前再不怎么受那老太婆待见也是娇滴滴的唐家长女,顶多做些针线活罢了。
哪受过这种磋磨呢。
“大姐姐你别看这马粪恶心,但用途还不小呢,回头晒干了可以烧火,另外也可以给地里的庄稼施肥,咱们往后的口粮,可全得靠这些马粪呢。”
元娘听到这话恍惚了下,“想要吃饭得靠它?”
“是啊。”有机肥,多生态环保啊,可惜搞不到发电机组,不然做个沼气池可真不错。
元娘听到这话定睛看着撮子里的麻烦,只觉得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再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正在清理食槽的唐安淮见状苦笑不得——
闺女你故意的吧?
作者说:
唐诗:天地良心,我真没有。
另外,食有三刍饮有三时出自《齐民要术》
第29章 马粪也是宝
唐诗那是那种人啊。
她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我只是想跟大姐姐说,其实马儿浑身都是宝,别看这马粪是排泄物也很有用途的。”
她真不是故意恶心人。
现代人不都觉得化肥种植出来的食物不好吃,更喜欢那种有机肥栽种出来的水果蔬菜庄稼吗?
马粪和牛、羊、鸡、鸭、猪粪一样,都是上好的有机肥料啊。
放到二十一世纪,这还更值钱呢。
元娘闻言连忙解释,“没有,只是我身体弱,不关四妹妹的事,我知道她是为我好。”
唐安淮见状安抚了大侄女一番,就又忙碌起来。
唐诗则是交代元娘打扫时小心些,别被那些马匹踹到。
毕竟这些成年马匹一头好几百斤重,一蹄子下去只怕元娘就要呜呼哀哉了。
她是好心提醒,却又把元娘吓得脸色发白,看向那些躁动不安抬起后蹄的马匹犹如看到勾魂的无常一般。
唐诗:“……”行吧,我闭嘴。
三人忙活了一上午,临近中午头的时候,卫老头拎着酒菜过了来,“这个王三郎倒是会偷奸耍滑头,竟然把这些事情都交给唐老弟来做。”
“那倒不是。”唐安淮解释,“我想收拾一下这边马厩,就拜托王家小兄弟去弄一些木材过来。”
卫老头闻言看了眼这位大名鼎鼎的探花郎,好一会儿这才开口,“没想到唐老弟倒是这么快就适应了。”
天子门生一朝跌落谷底,又有群狼环伺,竟然能够把王三郎指使着去干活。
这位探花郎,可真是一点都不容人小视呀。
唐安淮听出这言外之意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招呼家里的两个女孩子过来吃饭。
元娘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打扫了一上午她那娇嫩的手心都磨出了好几个水泡,疼得要死。
偏生四妹妹埋头做活都不喊苦喊累,她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还维持着几分女儿家的骄矜,余光却看到四妹妹扑到大伯父那里,“爹爹你给我洗手,我都快饿死了,老伯你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能有什么好吃的?咱们这是马场,最不缺的就是马肉。”
唐诗皱了下鼻子,“这马肉做的不怎么样,我都没闻出肉味来。”
卫老头闻言呵呵一笑,“在这马场待久了,闻不出肉味来倒也正常。”
臭烘烘的环境,哪还能闻到那些香味?
唐诗笑呵呵的擦干净手,“那是做的不好吃,回头等我们忙完了,让爹爹做点好吃的,保证老伯你都走不动路。”
卫老头想起了昨晚的马肉汤,同样的香料,这唐探花做出来的的确是色香味俱全。
“那我等着。”
他给人带来了饭菜,自己只是在那里喝酒。
元娘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余光瞥见大伯父和四妹妹吃得开心,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小心了些。
迟疑了下,这才捡起一个杂面窝窝头吃了起来。
“大姐姐吃块肉,这肉闻着没味道但吃着还不错。”
元娘看着那递过来的肉块,眼底荡漾起几分泪光。
也不知道父亲母亲和妹妹他们怎么样。
唐诗假装没看见,只是和卫老头打听着这河套府城的情况。
“城里每逢三、八就有集会,到时候你们可以出去购置东西。”
卫老头喝了一口酒,“只不过这边物价也不便宜,你们初来乍到怕是也没这个闲钱。”
“没钱就挣嘛。”唐诗向来乐观,“老伯咱们这边有地龙吗?”
卫老头闻言呵呵一笑,“普通人家哪能烧得起这东西?偌大个河套府,也就褚将军府上有地龙罢了。”
天寒地冻?那只能硬扛,如果抗不过去只能说你命不好。
唐诗明白过来,那商机还是有的,只不过这会儿天气转暖用不上,等到九月份天冷了之后倒是个好机会。
先不着急。
“咱们这马场的马粪一般都如何处置呀?”
卫老头又是喝了口酒,“拖出去,丢到那边坑里掩埋。”
“为什么不发给庄户人家,让他们种地用?”唐诗有些不解,“褚将军在这边应该也有些田地才是,他难道也不用吗?”
“臭烘烘的,太过麻烦。”卫老头看了眼外面,“何况河套府最不缺的就是田地,多种点就是了,哪用得着这么费心?”
这可真是……暴殄天物呀。
唐诗忍不住摇头。
卫老头见状看了眼唐安淮,只见探花郎在那里就着窝头吃马肉,似乎对自家女儿问出的问题一点都不奇怪。
这可真是稀奇。
一个七岁的小女娃,怎么就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你要是想要可以留着,回头垦荒自己用就是了,不过你们能垦荒多少,用得了多少?”
城里的养马场饲养着五千匹战马,每天这些屎尿粪就那么多,积攒个十天半个月都能堆成小山丘。
得开垦多少荒地才能用完这些马粪呢?
唐诗笑了下,“等回头忙活完这阵子,自然是要垦荒的。”
二星任务的奖励明显丰厚一些,而且水稻种子和玉米种子她都十分需要。
只不过慢慢来嘛,不着急。
……
下午的时候,王三郎赶着马车带来一车木料时发现自己负责的这些马厩颇是焕然一新模样,里面打扫干净之后,就连那刺鼻的臭味似乎都少了几分。
“没想到唐大人您是个读书人,这干起活来比我都麻利。”
唐安淮笑了笑,“这也是两个孩子帮了我忙。”
王三郎看向正在那边比谁手上水泡多的姐妹俩,一时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这样好了,过会儿我请几位去吃点东西。”
他这一天的活都被人干完了,总得给人点回报才是。
唐安淮倒是没拒绝,看着时候尚早,便是拿着跟卫老头借的锯子和刨子开始处理那些木料。
“诗儿你跟你大姐姐两个合作,用凿子把这木板上挖出小孔来。”
唐诗连连应下。
元娘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唐诗一起忙活。
倒是王三郎看着拿着锤子摇摇晃晃的小女儿家有些担心,连忙把元娘手里的锤子抢了过来,“我来我来。”
元娘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唐安淮抬眸看了她一眼,“元娘你过来帮我扶着这木板。”
能做事就好。
元娘连忙过去帮忙。
倒是王三郎有些好奇,“四姑娘,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唐诗扶着凿子,冲着落锤的王三郎一笑,“做隔离板,屎尿分离。”
第30章 道德绑架要不得
王三郎一阵沉默。
小娘子说的每个字他都知道,但组合起来有点不太懂。
这……什么意思?
唐诗倒是很耐心的解释,“马厩里脏兮兮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马粪马尿,如果能够把这马粪和马尿分离开,马厩里的卫生环境就会大大改善,这样有益于马匹的身心健康。”
身心健康。
又是听不太懂的词汇。
王三郎有些小问题,“可是怎么分隔开?”
唐诗指了指这被凿出来小孔的木板,“回头在马厩里挖出沟槽来,然后把隔离板放在上面。”
马尿通过隔离板上的孔洞漏下去,马粪则留在上面。
这有点类似于干湿分离,便于捡马粪。
王三郎又有新的问题,“你捡马粪做什么?”
唐诗笑得一脸天真,“我们什么都没有,想要垦荒种几亩田地这样打些粮食吃,需要马粪当肥料。”
原来如此。
王三郎看了眼正在那里削木板的唐安淮,“可是也用不着那么多吧?”
“有备无患嘛,多一点回头可以跟人交换种子粮食,这样我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这话让王三郎一时间愣怔。
比起早前被流放到河套府哭天抢地的犯人来说,唐家父女俩可真是两朵奇葩。
淡定的一点不像出身官宦人家的贵人。
几个人一通忙活,等到日近黄昏的时候,王三郎看了眼太阳,请三人去伙房吃饭。
那厨子看到唐安淮父女心里头犯嘀咕,拉着王三郎问了起来,“这人什么来头?”
早晨卫老头带着过来吃饭,中午还特意打了饭菜给送过去,这到了晚饭的点又是王三郎请吃饭。
关键是还得罪了程监副,王三郎和卫老头难道就不怕?
王三郎笑了笑,“李叔你多给我点肉和饼子,我回头把家里的老母鸡送你。”
李叔闻言嗤笑一声,他犯得着惦记那一只老母鸡吗?
不过还是往盘子里堆了满满的肉块,烙饼也是叠了十来张,嘴里嫌弃的很,“快去快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多谢李叔,回头请您喝酒。”王三郎笑嘻嘻的招呼唐诗端着盘子去吃饭。
元娘连忙上前,“我来吧。”
她怕唐诗端不稳,到时候晚饭都没得吃。
“谢谢大姐姐。”
唐诗笑眯眯的跟在后面,辛苦劳作一天后最让人开心的,可不就是填饱肚子吃撑肚皮吗?
养马场自然有它的潜规则存在,像是唐家这种被发配到这里的犯人,能不能吃上东西吃不吃得到好东西,那就得看关系看银子。
而王三郎作为马场里马吏,对多个马厩负责,自然和唐家众人不在食物链的同一位置。
只不过唐诗还没闹明白,这卫老头又是什么个身份。
莫非是小说中常见的大隐隐于市的高人?
唐诗还没闹明白。
不过美味在前,先不想那些。
马场伙房的肉块有点粗糙,赶上刚出生的婴孩拳头般大小。
元娘见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唐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讲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的时候更是不能发出异声。
这般,怎么吃?
而且伙房里明显还有其他人在吃饭,她觉得好多人都在往这边看。
“大姐姐怎么不吃呀?”
元娘闻言看了过去,只见唐诗抓着一个大肉块狠狠咬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在那里细细咀嚼,一脸满足模样。
简直和记忆中那个吃饭时往往只随便吃两口,犹如小鸟胃一般的四妹妹对不上号。
唐安淮看在眼里,温声宽慰,“先丢掉那些规矩,填饱肚子再说。”
王三郎也瞧出了几分,相较于唐大人家这个聪敏的小丫头,似乎这位年岁更大了些的小姐也更为矜持。
“要不我让人切一下?”
“不用,不用那么麻烦。”元娘连忙开口,迟疑了下从那盘子里拿过一个肉块,小声说道:“这样吃,更香一些。”
凡事都要一步步来。
想要打破元娘过去十多年形成的习惯,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唐诗正想着,耳边忽扇一下,小二黑不知道从哪里飞了来,一双豆豆眼死命的盯着她手里的肉块。
元娘惊呼出声,“是那只乌鸦。”
小二黑:你才乌鸦呢,你全家都是乌鸦。
它是再忠实不过的狗子好吗?
忠犬小二黑的故事你难道没听说过?
元娘觉得这乌鸦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它在瞪自己。
“四妹妹,这个乌鸦……”
“饿了。”唐诗把饼子撕成碎片放在桌上,“吃吧。”
飞了一天也饿了。
小二黑瞅了眼,眼巴巴的看着唐诗……手里的肉块。
元娘见状小声说道:“它是想吃肉吗?”
黑成炭块的鹦鹉连连小鸡啄米状,看向元娘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亲切。
它原谅她喊自己乌鸦了。
唐诗:“……你可真是狗。”
竟然还惦记着吃肉。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也就老唐同志和小二黑了。
唐诗撕下肉丝,刚放到桌上,就被那尖尖的喙给啄了去。
王三郎看的啧啧称奇,“这乌鸦倒是通人性。”
他只知道乌鸦吃腐肉,没想到竟然还能听得懂人话。
“万物生灵皆有灵性,大概和我们比较投缘吧。”
她啃完了这块大肉,就把还带着肉渣的骨头放桌上让小二黑去吃,反正它是狗子很会啃骨头。
王三郎越发的稀罕,“这怎么看着像……”
他的话被唐三爷打断,“元娘你这孩子,你祖母和你爹娘连口热汤都没喝上,你怎么敢坐在这里吃饭?还有没有点孝心了?”
唐三爷气势汹汹,如果一双眼睛没黏在那一盘子大肉块和饼子上面,兴许更有几分说服力。
余光瞥见,适才还在秀气的吃着晚饭的元娘一下子脸色苍白,如坐针毡一般不安起来。
唐三爷则是变本加厉,“亏得你爹娘那般疼你,你在这里大吃大喝时,可有想过你爹娘正在饿肚子?”
说着,他就伸出手来,“还不把你的晚饭拿来?”
他饿了一天现在是一点劲都没了,就需要吃点肉食来补补。
元娘顿时不知所措,嘴唇翕动看向唐安淮,“伯父,我能不……”
唐诗直接打断了这位堂姐的话,“三叔,你这道德绑架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作者说:
唐诗:hetui
第31章 嫁不出去我养着
柿子要挑软的捏。
在老唐同志这边吃了几次瘪之后,就是再蠢的人也知道,这番话对老唐同志没有半点用处。
所以就发作到元娘身上。
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自己不知劳作换取食物,竟然还惦记一个小姑娘辛苦忙活一天挣来的饭食,可真是不要脸至极。
这道德绑架玩得溜呀。
可惜唐诗压根不吃这一套。
唐三爷没想到唐诗横加阻拦,脸上神色很不好看,“四丫头,你不孝顺祖母,别耽误你大姐姐孝顺。”
唐诗嗤笑出声,“哟,三叔你哪来的脸提孝顺这个词呀?真要是孝顺爹娘,你应该去自己挣来吃的送到老太太那边,惦记着大姐姐这口吃的,要脸吗你?”
打人专打脸,唐诗一言戳破,唐三爷脸上挂不住,他是真不知道,这个死丫头怎么就被大哥教的这么牙尖嘴利,还专门跟他过不去!
有那么一瞬间,唐安淮恨不得把这丫头给掐死。
这样世界就太平了。
“你,你这般牙尖嘴利逞口舌之快不忠不孝不敬长辈,难怪夏家会跟你退婚!”
元娘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变,刹那间失去了血色。
退婚对一个女子而言是莫大的羞辱。
这都是因为她,四妹妹才会被三叔这般嘲讽。
“我……”
唐诗却冷声一笑,“我稀罕嫁给他吗?三叔你就别白费心思了,不好好干活你明天继续饿肚子。”
说着,唐诗美美的吃了一口肉,还特意大声的砸吧嘴,“真香啊,劳动的果实可真美味,是吧爹爹?”
唐安淮一脸慈爱的看着女儿,“便是诗儿不嫁人也没关系,爹爹养你一辈子。”
唐诗笑得眼睛都成了弯弯的月牙,“谢谢爹爹。”
父女俩的话让唐三爷气得直跺脚,偏生又不敢对这个当家大哥发作什么,只能愤愤离去。
倒是王三郎看到这“家丑”的一幕可谓目瞪口呆。
没想到这位唐家小娘子竟是这般铁齿铜牙的犀利,他更没想到这位唐探花竟是如此开明,“唐兄,这女子若是迟迟不嫁人,还要给官府缴税。”
唐安淮点头,“我知道,这点税钱还是能交得起的。”
王三郎目瞪口呆,这点税钱?
虽说本朝在赋税上没前朝严苛,但未嫁女的算赋却是严苛甚于前朝,高达八倍之多。
这位探花郎,真的了解这些吗?
历代王朝都要缴纳赋税,民间称之为人头税,官方说辞则叫做口赋和算赋,两者以年龄区分。
口赋针对十五岁以下的人口,而算赋则是针对十五到六十岁的人口。
一般孩童的口赋征税点为七岁起,有时候国家用兵国库急需用钱,这个年龄点会往前推,五岁又或者三岁并不固定。要是遇到藩镇割据,从出生就开始缴纳口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大魏朝的赋税相对轻松一些,较之于前朝,口赋从每人每年八十钱减少到六十钱。而算赋也从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减少到一百钱。
而当嫁未嫁女的算赋从基础算赋的五倍之多增加到八倍之多。
这也就是说,如果超过十五岁还未嫁人,那么这家人将要缴纳高达八百钱的人头税。
这对于勋贵人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寻常百姓而言,很可能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未嫁女能够为娘家挣多少钱呢?何况有兄嫂在,只怕容不下小姑,所以女儿家到了及笄之龄便会被送嫁。
一般来说,缴纳这巨额算赋的人并不多。
王三郎好心提醒,说罢又觉得不太合适,“其实令千金年岁尚小,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不着急的。
唐安淮笑了笑,“三郎也是为我们父女着想,有劳了。”
不过他若是连这点算赋罚金都交不起,干脆找根面条吊死算了。
唐诗听到王三郎这么一说只觉得这封建王朝赢麻了——
单身收你单身税,结了婚生孩子从小孩子开始征税,老百姓从生到死都被统治阶级敲骨吸髓。
统治者想着法儿从老百姓身上薅钱,难怪都说是民脂民膏呢。
这可真是食物链顶端活该被推翻的阶级。
倒是元娘听到这一番话只觉得心神恍惚,满脑子都是唐安淮那句“这点税钱还是能交得起的”。
看着大伯父和四妹妹父慈女孝,她心中酸涩之余又满是羡慕。
她是家中长女,可因为母亲当初外室女替嫁的缘故,总是莫名的抬不起头来。更多的时候还被母亲感慨一句,“元娘你若是男儿该多好。”
母亲一直为自己没能生下儿子难过。
而大伯父之前还是朝廷命官,却从来没有这般忧虑,甚至担心四妹妹可能被继母欺负竟与祖母争吵声称自己不再续弦。
如今更是说出了这种外人听来肯定会觉得荒唐的话。
若她是大伯父的女儿该多好?
有那么一瞬间,这念头出现在脑海中,让元娘又骤然产生罪恶感。
父亲母亲都对自己很好,她怎么能这么想。
“吃吧,别想那么多。”唐安淮安慰侄女,“回头我再去给他们弄些吃的。”
这话让元娘止不住的落泪,“谢谢伯父,给您添麻烦了。”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大姐姐你得硬气点,三叔就是不要脸,你以为你把肉和饼子给了他就真的能让二叔二婶吃上吗?肯定是他自己私吞呀,他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元娘当然知道,但还是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你大姐姐可不像你敢忤逆长辈。”唐安淮用筷子戳了下女儿的小脑袋瓜,“不过在这里咱们都是平等的,元娘你也该学着让自己立起来才是。”
王三郎表示赞同,“唐兄说得对,我在这马场也有两年了,见惯了这种事情,大姑娘你先吃饱了再说,回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带回去给你父母,不过咱们这养马场不养闲人,你父母还是得要劳动起来才是。”
元娘闻言感激不尽,“多谢王三哥。”
看着那盘子里的肉块,元娘这次没再迟疑,抓起一块学着四妹妹那样大口咀嚼起来。
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三叔三婶他们吵架。
作者说:
作者:元娘加油,多吃点
第32章 吃独食
元娘没有跟三房争吵,原因倒也简单。
王三郎打听了下唐家其他人今天没有吃上饭的缘由,便是从厨子李叔那边找了些肉汤和糊了的饼子带过去。
这种膳食过去唐家的佣人都不见的吃,然而人在屋檐下谁还有力气去想早前过的什么日子?
唐安淮细细询问唐然远,“那可是问清楚明天你们做什么?”
唐家长孙恭敬回答,“侄儿已经问了,只是那管事含糊其辞,大概明天又会晾晒着我们。”
少年郎看向正在给二妹三妹递水的元娘,脸上挂着几分忧心忡忡。
这自然是那位程监副的手段,让唐家人饿肚子,回头受不了了自然会把元娘送过去。
好生卑劣!
“伯父,唐家女儿不能这般被人折辱。”少年郎站起身来,恭敬的朝着唐安淮跪下,“还请伯父护着元娘姐姐。”
唐安淮将人搀扶起来,二房两口子都不算多硬气的人,倒是养出了一个好儿子。
“这个你放心,我自然会护着你们,既然马场没有给你们安排,明天你且随着我去干活。”
目光落在嘴里吃着手里拿着生怕少吃一口饿着肚子的唐三爷身上,唐安淮挪开眼睛,“好好干活,总会有口吃的,先把这些天挨过去再说,过几天就好了。”
唐然远闻言心中激荡,“多谢伯父。”
父亲是庶子,他又是唐家庶长孙,自幼便懂得许多道理。
这次唐家犯了事虽然与伯父有关,但被朝廷查办的由头却是在三房。
何况唐家想要东山再起,也需要靠伯父。指望三房,三叔恨不得把二房众人都卖了给他换肉吃。
指望他出息搭救二房,等到沧海桑田都没这个可能。
少年郎那点心思其实都写在脸上,唐安淮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反倒是多了几分怜悯之心——
唐安洲和李氏两口子立不起来,把大人该扛的责任丢掉了一个稚嫩少年身上。
他心疼孩子都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他那点小心思呢。
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去吃点东西吧。”
唐然远点头,刚回去就看到四妹妹冲自己笑,“大哥快来喝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一贯冷着一张脸的四妹妹如今笑盈盈的,仿佛偌大的京城唐府是一个牢笼,而这里才是她那一方天地。
不知道为什么,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唐然远也没再去思考,毕竟有美味的肉汤在前,他还是个孩子,也没去想那么多。
饿了一天的唐家众人总算充实了胃口,唐二爷看着坐在那里的兄长,被李氏推了一把这才过去。
“辛苦大哥。”
唐安淮看着这位神色拘谨的青年,是的唐家二爷唐安洲今年也不过三十而立之龄。
在现代社会,可不就是青年吗?
然而他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
最年长的女儿,今年都已经十三岁。
“则明有什么打算?”
被呼唤了表字,唐安洲恍惚了一下,“那位程监副对元娘势在必得,明日少不得又得对我们一番磋磨。”
今天程监副安排他们上午去那边处理草料,唐家众人平日里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做过这种粗活?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饭点,到了伙房却是一口吃的都没剩下。
程监副冷嘲热讽,“来得晚了就没了。”
下午饿着肚子又在那里处理草料,心想着去晚了没得吃,这次早早过去便是。
谁知道那程监副嫌弃他们干活慢,又是给他们加了几大车草料,等着都弄完,伙房那边又没得吃了。
谁都知道这是程监副在故意磋磨人,可他们又能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把元娘送到程家为奴为婢,那淮州唐家的脸面可就全都被他们丢光了呀!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大哥带来了吃的喝的,好歹能缓腹中饥饿。
只是今天熬过去了,明天呢?
又是饿一天肚子,等着大哥带来吃的喝的吗?
唐安洲并不想这样,因为过了明天还有后天,日子总要过下去,除非他们人没了……
唐安淮神色淡定,“你有什么想法?”
兄长的冷淡在唐安洲的预料之中,他迟疑了一下,“我现在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全听大哥安排。”
方才李氏找他窃窃私语,“大伯是个极为有主意的,倒不如请大伯拿主意,咱们二房跟着他走总没错。”
唐安洲思忖再三,觉得大概真的要这般行事,便有了方才那一番话。
说罢,他有些紧张。
唐家大爷是个极为有出息的,年纪轻轻便高中探花,好生风光。
唐安洲深知兄长醉心学问,大嫂去世后就更是不怎么过问家中事,家里除了四娘那丫头,几乎没什么人敢与他亲近。
他这个庶弟亦是如此。
如今说出这般话来,心中不免忐忑不安,心想兄长怕不是嫌弃他一把年纪还没担当,“若是……”
“那明天就跟着我去马厩做工好了。”
唐安淮也不好见死不救,何况他不可能把时间都耗在做隔离板和木桶这些事情上,把人员调动起来,这样他才能抽身去完成诗儿的一星任务,干活的人多了,完成二星任务似乎也不再是不可能事件。
唐安洲闻言松了口气,“多谢大哥。”
“去吧。”
唐安淮拍了拍兄弟的肩膀。
这让唐安洲心情激荡,只觉得原本淡薄的兄弟情分在这一刻前所未有亲近。
这边唐安洲回去没多大会儿,唐诗便蹦跶着过了来,“爹爹跟二叔说了什么,感觉他像是在过年。”
唐安淮简单说了下,“……把他们调.教出来,回头就能帮咱们干活,人多力量大,到时候你的那些任务自然不在话下。”
唐诗闻言恍然,竖起大拇指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爹爹真是厉害。”
“你老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不是白活一把岁数的,行了把你大姐姐喊过来,咱们回去休息。”
虽说这边人多,元娘留在这里倒也不见得会出事。
但那程监副万一狗急跳墙呢?
唐安淮想着还是把人带在自己身边更安全些,且等着先把几个简单任务完成积攒些粮食银钱,到时候再重新修葺房舍,也就不怕那程监副了。
三娘不舍得,“我们难道还护不住大姐姐吗?”
唐安洲闻言瞪了女儿一眼,“胡说什么?你大伯父也是为了你大姐姐好,元娘你也不小了,晚上照顾好你四妹妹。”
元娘点头,抓着唐诗的手离开。
倒是一晚上都没怎么跟三房说话,便是走的时候都没跟唐老太太告辞。
这让唐三爷气急,“娘你看看,二房的人越发不把您放在眼里了,这家里还有尊卑规矩没?”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唐然远的声音,“四妹妹你怎么又回来了?”
闻言,唐三爷连忙捂住嘴,生怕让人知道刚才那话是他说的。
“没事,忘了说了,明天卯初在伙房门口集合,麻烦大哥跟二叔他们说一声,我先走了大哥早点休息。”
唐三爷听到这话,小声说道:“伙房,他们莫不是要带着二房偷偷吃饭?娘,大哥也太过分了,有吃的不说喊着您,这眼里还有您这个长辈吗?就算不是亲娘,您也是他的姨母呀!”
顿了下,唐三爷道:“咱们明天也早点起床,一起去吃饭,决不能让他们吃独食!”
作者说:
唐诗:三叔,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第33章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翌日清晨,天还没放亮。
二房众人陆续醒来。
三娘才八岁,正是贪睡的时候,眼皮都睁不开。
姐姐二娘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去晚了就没吃的了。”
这好歹让三娘睁大眼睛,牵着母亲李氏的手往伙房那边去。
他们来的早,伙房这边正在忙活。
有馒头、包子在蒸笼里散发出一阵阵香味。
三娘忍不住的凑近去闻味道,“这是猪肉萝卜馅儿的吗?”
她说完肚子就咕噜叫了一声,想小姑娘忍不住埋怨道:“大伯他们怎么还没来?”
唐安洲看着女儿忍不住的皱眉,“别……”
“大伯父他们来了。”唐然远打断了父亲的话。
二房众人都迎过去,只是还没靠近,三房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好啊大哥,你这是真把母亲还有我这个兄弟当外人,带着二哥他们吃独食都不喊上我们。”
唐安淮听到这话皱眉,“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亏得我长了个心眼,不然怎么饿死的都不知道。”
我看你是缺心眼吧!
唐诗腹诽过后瞪了一眼,“吃独食是藏着掖着谁都不告诉,三叔你以为我爹爹还有私房钱吗?能照顾一家子在这吃饭?我看你长得不咋样想得倒是美。”
唐三爷意识到什么,“什么意思?不是吃饭你这么早喊人过来干什么?”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三娘也忍不住道:“就是啊。”
二娘连忙捂住妹妹的嘴,“你少说句话。”
唐安淮压根没留意到小姑娘的声音,“喊老二他们一家过来是让他们去干活,你若是愿意过去,随你。”
干活?
要不是嘴巴被嫡亲的姐姐捂着,三娘肯定抛出一箩筐的问题。
怎么就成了来干活呢?
唐安洲倒是没那么多问题,看着兄长离开,便是连忙招呼家人跟上。
一下子,就把三房众人给落下了。
薛氏被丈夫喊起来,这会儿浑身哆嗦,“咱们现在怎么办?”
说好的是来吃饭,结果呢?
米粒都没看到一颗!
“咱们过去看看,他们肯定又猫腻。”
薛氏将信将疑,但来都来了,就这么半途而废不像话。
两口子带着五娘跟了过去,因为唐小宝死活起不来,唐老太纵容孙子生怕把他叫起来回头长不高,便是把三房两口子呵斥一番,她在屋子里照看孙子。
唐三爷和薛氏带着五娘过来。
时辰尚早,五娘哈欠连天的跟着过去,瞧着大伯父安排二伯父他们锯木头凿木板,到底没忍住问了起来,“父亲,大伯父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吃饭?”
“急,急什么?”唐三爷一大早的就起来,这会儿气性大着呢,这一嗓子吓得五娘悻悻不敢再说什么。
薛氏瞥了父女俩一眼,瞧着那边正热火朝天的干着,一巴掌拍在唐老三胳膊上。
“你打我干什么?”
薛氏冷声一笑,“这就是你说的吃独食?”
当她眼瞎是吧?
这样的独食她宁愿不吃。
薛氏气得扭着身子离开,这让唐三爷傻了眼,看着五娘也跟着她母亲离开,到底还是追了过去。
他们一家三口动静不小,唐安淮早就留意到,但并没有放在心里。
倒是三娘这会儿扶着凿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看着拿着锤头凿孔的母亲,忍不住问道:“娘,我们得干到什么时候?”
她好累好困好饿,现在就想睡觉,睡着了就不知道饥饿了。
李氏看着眼皮打架的幼女,狠心掐了女儿一把。
三娘顿时发出尖叫声,倒是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娘,你做什么?”
“认真点,不然砸到你的手,你想要手上留疤不成?”
这话让三娘浑身颤抖了一下,早知道到了河套府还这般,她真该当初抄家的时候就寻一条白绫吊死,好过现在这般受磋磨。
倒是二娘见状劝慰道:“你看四妹妹比咱们还小呢,她都没抱怨一声。”
三娘听到这话老大不乐意,“哪能一样吗?人家吃的是肉,我昨天被人施舍才喝了一口……”
巴掌声打断了三娘的抱怨,便是一旁的双胞胎姐姐都惊呆了,低呼出声,“母亲,您……”怎么能打人。
便是连家中仆妇都不曾打过,怎么能打三妹。
历史胸口起伏不定,“你若是不想活那就找个地方撞死也好,到水里溺死也罢,别在我这里风言风语!”
如今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说这种糊涂话,话里话外在嫌弃大伯父女俩,委屈自己只能喝肉汤。
这不是她的女儿,她的孩子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娘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娘了,竟然说这话。
难道不知恶言伤人六月寒吗?
三娘看着冷着一张脸的母亲,只觉得心如刀割,她生下来便是讨人喜欢的,什么时候这般待遇过?
受不了委屈的年轻女孩儿捂着脸跑了出去。
二娘连忙追了过去,“妹妹,你别乱跑。”
一时间,这一方马厩竟然无比的热闹。
元娘见状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三妹妹可真是被母亲惯坏了,还以为这是在京城唐府做姑娘的那会儿吗?
他们现在可是流放到河套府的犯人。
哪能这么矫情。
她正想着,余光看到母亲走到大伯父面前,“是我平日里没教好孩子们,您别往心里去。”
唐安淮倒是没想到,这位兄弟媳妇有些个魄力,倒是比唐安洲这个兄弟还要有几分胆色。
“家里蒙难,孩子家没把思想转变过来也正常,俗话说‘一箭易折,五箭难摧。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唐家现在落了难,如果还不能心往一处使,往后麻烦多着呢。”
“大伯教训的是,回头我会好好管教家里的孩子,听大伯您安排。”李氏心中稍稍安稳几分,不管怎么说大伯都是仁人君子,既然说了这话,往后肯定会带着二房一把。
只是刚才小女儿口无遮拦,着实让她不安,又是走到唐诗面前,“我婶娘平日里管教不严把你三姐姐宠坏了,四……诗诗别往心里去,婶娘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
唐诗倒不至于这么想不开,“婶娘言重了,自家姐妹闹个脸红也没什么,只不过这到底不是京城唐府,咱们处境本就艰难。”
跟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唐诗没再说什么。
李氏神色是半点都不轻松。
是啊,现在唐家处境艰难,哪还容得发什么大小姐脾气?
李氏很快便反应过来,“我去把她们找回来干活。”
唐诗没吭声,继续在这里折腾隔离板。
主要是指点唐然远这个大堂兄忙活,“大哥哥真厉害,一学就会简直是天才!”
这样就可以让他一个人忙,自己不用干活了。
真好!
作者说:
唐诗:嘿,哥哥真厉害,多干点。
第34章 抱上大腿了?
唐然远左手抓着凿子,右手拿着锤子敲击,动作虽然不见得多利落,但比二房其他人还是绰绰有余。
他本人则觉得自己干活不如大伯那般游刃有余,原本还想着要多多学习一番,不曾想听到唐诗这一番赞美。
唐然远忍不住多看了小堂妹一眼,只见四妹妹用一根粗布发带将头发简单束了起来,黑长细密的头发扎了个大大的马尾。
消了婴儿肥的脸蛋虽有些单薄,但笑意十分真诚,尤其是那浅浅的梨涡十分可爱,黑葡萄粒子似的眼中满是崇拜仰慕,仿佛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英雄。
这让唐然远有些不好意思,“四妹妹要是累就去那边歇会儿。”
这位小堂妹娘胎里带着几分孱弱,九死一生才来到河套府这边,得多休息休息才是。
唐诗笑了笑,“不用,我去给爹爹帮忙。”
唐安淮正在那里锯木板。
王三郎带来的木料粗细正合适。
唐安淮先把这粗长的树干锯成一米左右的木段,然后再把这木料再处理。
一段木料差不多能锯出六片隔离板。
这活倒是不难,但做起来十分枯燥无味。
唐诗过来的时候,唐安淮正想着该如何更快的做这工作。
“这还不简单吗?回头让然远哥哥和二叔来锯木板,二婶娘带着三位姐姐做隔离板就是了。”
喊二房的人过来固然有拉扯一把的意思,但安排他们干活才是关键。
他们现在缺的就是劳动力。
唐安淮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毕竟一星期内垦荒二十亩可不需要人手吗?
二房众人无疑是最好的劳动力。
但这些劳动力还需要好好培养。
现在做这些简单的木工活都干的不怎么样,让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去垦荒锄地,唐安淮觉得可能要长远计划。
唐诗可太清楚她老爹在想什么了,“慢慢来嘛,你都把人喊来了,总得管人饭吃。”
不能总指望王三郎吧。
倒是完成一星任务能够有点吃的,虽说是火锅荤素配菜不如米饭馒头那么瓷实,但聊胜于无。
所以他们今天务必要催生两匹母马。
唐安淮也不是犹犹豫豫的主儿,“那行,等会儿王三郎过来再说。”
王三郎负责的这些马匹倒是没有临近待产的母马,而且待产母马情况又不尽相同,还是得就近观察才行。
这边唐安淮等待着王三郎过来,三房一家三口正在寻找回去的路。
是的,薛氏他们迷路了。
唐三爷忍不住的抱怨,“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认,你看看这迷路了怎么办?”
这边马厩都长得差不多,他们初来乍到也不清楚这边到底什么情况,现在拐了几个弯找不到路,在这里直打转儿。
五娘怯怯的抓住唐三爷的袖子,“爹爹……”
“喊什么喊,叫魂呢?”唐三爷不厌其烦,“再哭回头我把你丢到外面去喂狼。”
他本来就没睡好现在又饿着肚子,整个人不要太难受,脾气自然不会好。
原本没哭的五娘听到这话险些哭出来,又怕自己真被丢出去喂狼,小姑娘委屈的不得了,眼泪直打转儿。
倒是让程监副瞧得有些心疼了,“唐三爷怎么这么大的脾气,瞧瞧把令千金吓的。”
冷不丁的听到这声音,唐三爷这才意识到女儿刚才喊他的缘由,“原来是程大人,失敬失敬,唤我名字就成。安斌只是一介草民,哪敢当大人您这一声称呼,折煞我也。”
程监副闻言呵呵一笑,皮肉都没牵动几分,“程某出身贫寒,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跟京城来的名门望族称兄道弟,这可真是缘分。不知道安斌兄吃过早饭没?要是不嫌弃,咱们一块去吃点?”
唐安斌怎么可能嫌弃?他巴结程监副还来不及。
倒是薛氏听到这话只觉得这位监副大人来者不善,但偏生自家男人极为热络,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拉扯着五娘跟在俩男人身后往伙房那边去。
刚到伙房门口,程监副忽的停下脚步,“王三你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王三郎拎着竹篮,里面放着不少炊饼,看到跟在程监副身后的人,他垂下眉眼,“程大人早。”
程监副瞥了一眼,“我与唐家三爷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特意请他吃点东西。”
程监副的嘴骗人的鬼,昨个儿晚上王三郎还听到其他人说程监副故意折腾唐家众人,现在倒又一见如故起来了。
可不就是说给他听的吗?
“那恭喜大人,小的还要去马厩那边,就不打扰大人与唐三爷叙旧了。”
说着便是拎着竹篮离开。
唐安斌见状咬牙切齿,“我这大哥亏得是读书人出身,竟然还做这种吃独食的事情,可真是丢了天下读书人的脸。”
程监副闻言诧异,“哦?这话怎么说?咱们先进去,边吃边说。”
唐安斌说起了昨晚和今早的事情,说到气恼处,还死命咬着那炊饼,“……大人您评评理,是不是目无王法没有尊卑无视朝廷礼数?”
程监副闻言呵呵一笑,在这养马场待久了什么没见过?
唐家那位探花郎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哪个兄弟不靠谱。
要不是他着实眼馋唐家那位大姑娘,眼下又怎么会跟这么个无赖东西称兄道弟?
“着实让人想不到,听说京城里的贵人对唐探花一往情深?”
唐安斌听到这事就头疼,“也不知道我大哥有什么好,竟然让平章郡主这么牵肠挂肚,他其实脾气一点都不好……”
这厢唐家三爷正在说着兄长的坏话,王三郎则是把在伙房前的偶遇告诉了唐安淮,“程监副没什么肚量,早年落魄时他夫人的娘家瞧不上他,一朝发达后就寻了个过错把岳丈一家老少都弄到了养马场来,愣是把人给折磨死了。也不对,倒是没都折磨死,家里的男人都死了,女眷都留了下来。”
唐诗听得眉头一跳,留下女眷做什么自然不用明说。
“他这叫分而治之,想要拉拢打压,只怕回头就要找王三哥你的麻烦了。”
王三郎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我倒无所谓,他敢来找我麻烦试试看,谅他也没这个胆子。”
唐诗:……什么情况?
她跟爹爹无意中抱上大腿了?
作者说:
唐诗:隐世高人王三哥?
第35章 弼马温
王三郎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让唐诗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开口问什么。
社交分寸的把握十分重要。
越是朋友越应该给彼此留下空间。
唐安淮对于王三郎的底牌也没什么打听的兴趣,只是说了下自己想要找几匹待产母马的事情。
“待产的母马,那怕是得去找钱五。”
母马生产无疑是拉着马吏们往鬼门关上走一遭,谁敢冒这个险?
除了钱五。
昨个儿王三郎还规劝他们,离钱五远些。
如今倒是又要找钱五了。
唐安淮反应过来,“看来这位钱家小哥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想要富贵险中求。”
孑然一身的人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着能够多养些小马驹,给自己积攒些底气。毕竟河套府这边的战马数量减少是事实,总得想法子繁育小马驹
毕竟钱五跟牧监郑德闵有仇,如果想要活下去可不是得有一技之长傍身?
只是计划很美好,到了生死存亡时刻钱五还是怂了,这才有了前天哭爹喊娘想要栽赃到唐家众人身上这档子事。
唐诗也反应过来,“他这般首鼠两端,早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正在那里收拾手中缰绳的王三郎听到这话猛地看向唐诗。
“怎么了?”
王三郎笑着摇头,“没什么。”
只是这话,卫老头也说过。
但卫老头一把年纪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说出这话来并不奇怪。
可唐家这位小小姐才多大的人,竟然能说出这般话来,可真是出人意表。
“唐兄您找这待产的母马做什么?”
“钱小哥需要立足马场,我们也需要。”唐安淮笑道:“不马场这边越是依赖我们,我们的安全就能得到更多的保证。”
王三郎听到这话哑然失笑,“唐兄说得对,不过跟钱五这人打交道还得小心些才是。”
唐安淮点头,“多谢三郎提醒。”
人家是京城来的朝廷命官,自然不用自己多做提醒。
王三郎没再劝说什么,吃过早饭他便是跟着忙活起来。
唐家其他人在这边搞那什么隔离板,王三郎则是拿着铁锹在那里挖沟槽。
在马厩里动土多少有些麻烦,还要防止这些马匹发疯给你一蹶子。
王三郎看着在那里拿着小木片丈量的唐诗忍不住停下铁锹,“四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统一量度,这样的话保证隔离板跟着沟槽严丝合缝,咱们就不算白忙活。”
王三郎:“……你这都跟谁学的?”
小小年纪倒是懂得不少。
“当然是我爹爹言传身教,龙生龙凤生凤,唐探花的女儿自然也博学广识。”
王三郎忍俊不禁,“那你有没有想过,光用这隔离板还不够。”
“当然,如果王三哥你能弄来石灰那就更好不过了,弄不来的话现在凑合着用也还行。”
石灰?
王三郎愣了下,“那是什么东西?”
唐诗心头猛地一紧,大魏朝没有石灰吗?
于大人可是有《石灰吟》一诗流传千古,九年义务教育必背古诗。
有那么一瞬间,唐诗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商机。
掐了下手心,唐诗笑着仰头看向王三郎,“书里头看到的,说是石灰石也就是可燔石煅烧后可取代糯米灰浆用以建筑,王三哥难道不知道吗?”
王三郎摇头,“第一次听说,这石灰石长什么样?咱们这有吗?”
“自然是有的。”唐安淮拿着一片隔离板过来,卡在这挖好的沟槽之中,“石灰石分布范围广,西北这边储量更是丰富,不过想要煅烧石灰还有些麻烦,咱们先不着急。”
先搞出一个模范马厩,到时候马场这边重视了,他们也好提要求。
唐安淮当老师习惯了,传道受业刻在骨子里。
在调试这隔离板时,就说起了煅烧石灰的事情,“书里头说‘凡石灰,经火梵炼为用。成质之后,入水永劫不坏。亿万舟楫,亿万垣墙,窒隙防淫,是必由之。百里内外,土中必生可燔石,石以青色为上,黄白次之’。不过‘石必掩土内二三尺‘倒也不尽然,有的其实就裸露在外,比如说河岸上也有不少石灰石。但要与鹅卵石仔细区分才是。”
王三郎听得目瞪口呆,“那这要是能用起来的话,可是能省下不少粮食啊。”
如今官府和有钱人家做那青砖瓦房都是用糯米灰浆,顾名思义就需要不少的糯米。
遇到荒年,老百姓连吃的都没有,朝廷却能大兴土木。
如果这石灰石能够煅烧成功取代糯米灰浆,可是天大的功德。
“唐兄,我觉得你把这事奏明朝廷,兴许就能重回京城呢。”
唐安淮闻言苦笑了下,并未曾言语。
倒是唐诗小声嘟囔了句,“我爹爹是因为维护太子得罪了圣上。”
王三郎远在西北却也有所耳闻,当今圣上偏宠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对先皇后诞育的太子一直心存不满。
维护王朝正统却被帝王所斥责,王三郎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咱们河套府虽然穷乡僻壤了些,但山高皇帝远却也逍遥自在。”
伴君如伴虎,还不如在河套府待着呢。
唐安淮闻言刚要开口,冷不丁的听到有人轻笑一声,“怎么,王三公子又发表什么高见呢,咱们圣上怎么就得罪你了?”
谁都没注意到忽然间过来的人,以至于这冷不丁的一声把唐安淮都惊出一身冷汗,如今虽说没有文字狱,但妄议天家是非也是大逆不道。
一转头只见那褚建文手里拿着马鞭站在那里,披身的甲胄泛着冷冷的光,明明如今五月时节,却给人寒冬腊月的感觉。
唐安淮心中一凛——
褚建文来者不善。
“褚将军这是哪里话,我怎么敢说圣上的不是?只是咱们这河套府在将军你治理下可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我在夸赞将军您治理有方呢。”
王三郎这一通马屁并没有取悦褚建文。
后者冷哼一声,“听说唐探花很是会给母马接生?这给女人接生叫稳婆,咱们唐探花是男儿身,就叫稳公怎么样?”
褚建文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孤零零的,他脸上露出几分凶意,“怎么,唐探花不喜欢这称呼?那本将军封你个弼马温如何?”
唐诗:!!!
好家伙,她老爹拿的莫非是大闹天宫的剧本?
作者说:
唐诗:我爹是孙大圣的话,那我是……
ps:石灰那一段出自《天工开物》
第36章 一胎两宝
褚建文不是什么玉皇大帝,这敕封的弼马温不过是用来嘲笑唐安淮而已。
他这次过来,来者不善。
“本将军的一匹骏马难产,听说唐探花擅长给马接生,要不去看看?”
王三郎惊呼,“马儿很少难产的。”
将军府的马厩条件不要太好,不像是养马场这里有时候基本供应都成问题。
褚将军家的马难产,只怕……
这是一个陷阱。
王三郎这一声惹来褚建文的不满,“怎么,三公子觉得本将军是在说谎?”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褚建文虽然不是大魏朝的皇帝,但在这河套府,可不就是个土皇帝?
王三郎躲开他那阴鸷的目光。
唐安淮见状开口道:“褚将军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战场杀敌保护一方百姓安危,怎么会故意陷害我?将军多虑了,王兄也只是有些奇怪而已。既然是将军有令,唐某不敢不从。”
褚建文听到这话轻呵了一声,“听说这马场素来有个规矩,马活人活马死人死,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唐安淮神色从容,“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成,本将军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要是唐探花没这本事,我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一只右手。”
王三郎闻言神色骤变!
唐安淮是读书人士大夫,如果没了右手哪还能回朝为官?
这没明着要人性命,却是让人生不如死!
这般歹毒心思,唐诗自然也瞧得出。
“那要是我爹爹帮着将军的爱驹顺利生产呢?”
随从冷声呵斥,“这不是应该的吗?难道还想要讨赏?”
唐诗瞥了一眼那随从,“我在跟褚将军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还是你能帮将军给他的爱驹接生?”
那随从闻言气得脸红,要不是褚建文在场便是要一通发作。
“唐探花家的千金倒是挺能说会道。”褚建文并没有找麻烦,“行,那要是能顺利接生,本将军就重重有赏,不知道小姑娘你想要些什么?一石米怎么样?”
二房众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喜笑颜开。
依照大魏朝律例——
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
一石米足足有一百二十斤之多。
有了这些口粮,他们总算就不用饿肚子了。
褚建文的条件给的极为丰厚,然而唐安淮却知道,只怕这将军府的难产母马还有别的问题。
不然他怎么可能这般大方?
“如此,便多谢将军了。”
眼瞧着唐安淮父女要离开,王三郎忍不住喊了一声。
“无妨,我去去就来。”
王三郎看着随父亲一道离开的唐诗,更是忧心不已。
倒是将军府的侍从跟在后面,冷笑了一声,“三公子倒是菩萨心肠,只不过往后要多养一个废人咯。”
废人。
王三郎脸色倏地一白,“那母马死了?”
“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一胎双驹,这么多年有顺利生下来的吗?”
王三郎闻言几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难怪褚建文这般大方,果然是挖好了坑就等着人唐安淮往里头跳呢。
侍从的话顺着风儿传到唐诗耳中。
小女孩下意识地抓了下唐安淮的袖子。
褚建文余光瞥见忍不住冷言冷语,“怎么,唐探花怕了?若是你朝本将军磕两个头,本将军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一胎双驹。
要知道唐院士当年还对牛马繁育感兴趣的时候,可是做过这个课题实验。
虽然不是百分百的成功,但一胎三宝他都搞出来过。
还怕眼下这点小麻烦?
笑话!
这天大的好事,多来点好吗?
唐诗按捺住心里头的兴奋,“将军您刚才不早说,既然好事成双,大人您是不是也得多给我们一石米?”
褚建文看着被唐诗紧紧抓住的衣袖,“也是,那就两石米好了。不过若是本将军的爱驹出了问题,我也要你一只右手!”
看着立马把右手缩到身后的人,褚建文哈哈大笑起来。
反正这两石米唐安淮也拿不走,别说两石,就算十石八石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唐诗兴奋的扯了扯自家老爹的胳膊,“爹爹……”
唐安淮揉了下女儿的小脑袋瓜,“放心,别怕,有爹爹在呢。”
他也没想到褚建文竟然把这完成【一星任务】的机会拱手相送。
这样一来,他们到时候完全可以将奖励替换。
种子总比火锅荤素菜更重要一些。
……
褚建文在河套府耕耘多年,将军府占地面积颇广。
马厩也修建的格外豪华。
偌大的一个马厩里,就只有一头待产的母马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那母马通体枣红色,头细颈高、四肢修长,原本该是纤细优美的体形,却因为孕育着仔马而微微走形。
唐诗见状忍不住惊呼出声,“汗血宝马?”
因为难产的缘故,这母马肩部和颈部都出了汗,颜色鲜艳至极犹如“流血”。
不是汗血宝马又是什么?
褚建文闻言愣了下,“唐安淮你这闺女有点见识呀。”
他这次是算计唐安淮没错,但这待产的汗血宝马是他的爱驹却也没错。
这是褚建文去年好不容易猎来的宝马,没想到还是一头有孕的母马。
原本想着生下来一头公马那就再好不过,到时候配种说不定就在河套府繁殖汗血宝马。
哪知道这母马竟然一胎两宝。
更没想到的是,如今竟被一个小丫头一眼看穿。
唐安淮神色从容,“在书里头看到过,相较于寻常马匹,汗血宝马的体形更加纤细,虽然奔跑速度更快一些,但作战时也不如一般粗壮的马匹。”
说着他蹲下来为这待产的母马做检查。
已经出来了两个后蹄。
但显然,这属于母马体中的两头仔马。
小家伙们争先恐后想要出来,谁都不愿落后,以至于卡在这里。
再加上这又是一头汗血宝马,将军府的马倌不敢放开手脚,这倒是给了唐安淮一个天赐良机。
尽管在褚建文看来,这是弄残唐安淮最好的机会。
“麻烦端一盆油来。”
没人动弹。
唐诗气得瞪了一眼,“褚将军你要是不想要这汗血宝马那就让他们在这当木头桩子。”
作者说:
汗血宝马:我怀疑你在说些什么。
第37章 一星任务,达成!
在河套府,将军府那就相当于京城的皇宫。
褚将军是这里的土皇帝。
宰相家仆七品官这个道理在这里更是金规玉律。
谁敢冲将军府的人大吼大叫?
简直是找死!
然而还没等守在旁边的将军府仆从发作,就听到自家主子呵斥道:“没听见是吧?去端一盆油来。”
众家仆:“……”
好像不太对劲,那个小丫头吼了将军,将军没治她罪也就罢了,竟然还……
有腿脚麻利的已经去端油来。
马厩这边一时间除了那待产的汗血宝马不时发出哀鸣外,竟然没有丝毫的杂音。
褚建文看着在马背上乱摸的人,眼底透过意思不悦,“你在做什么?”
唐诗没好气,“我爹爹这是在安抚马儿的情绪,它一直没生也很难受好吗?”
就算母马的产道短,生产的时候没那么七拐八绕的,但是被肚子里的俩马驹折腾,也很要命啊。
就像是某电商大佬的亲妹妹死于难产,汗血宝马真要是遇到难产也很容易挂掉好吗?
褚建文又被嫌弃了一番,想要把这个唐家臭丫头丢油锅的心都有了。
正要开口,已经有人端着一盆清油过了来。
“将军,油来了。”
褚建文闻言冷声一笑,“给我做什么?当然是给我们的唐探花,人家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稳公。”
唐安淮置若罔闻,撸起袖子将手在油盆里过了一遭,这才不紧不慢的撕下一缕布条绑在仔马的腿上。
“诗儿过来帮忙。”
唐诗连忙凑过去,“爹爹。”
“等会儿帮着我推一下。”
两匹仔马争先恐后的要出娘胎,他现在要把这俩小家伙都推回去。
等会儿再拉扯出来时,怕两个小家伙再争抢,所以让唐诗帮忙给盯着看。
“好嘞,爹爹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褚建文看父女俩对话简短不免有些担心,“你这小丫头能帮什么忙?”
唐诗仰头看着这位河套府的土皇帝,“将军,麻烦您一件事。”
“什么?”褚建文略有些迟疑,要是敢再对自己大吼大叫,那可别怪他下手,冒犯守城将军本就是死罪一条!
“麻烦将军准备好两石大米,过会儿给我们送到马场去。”
褚建文:“……你先保证本将军的两匹宝马顺利出生再……”
“出来了。”
将军府的家仆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褚建文望去,只见一匹小马驹就被唐安淮从马肚子里拽了出来。
眼下他又伸手进去,也不知道那胳膊在里面做什么,不到几息竟是缓缓往外拉,一同被拉出来的,还有一双小马驹的前腿!
要知道这汗血宝马已经难产了一天一夜!
唐安淮来到这才一盏茶的工夫,竟然真的接生出了两头小马驹。
褚建文脸上神色不虞。
他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对唐安淮下死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一手……
“这马怎么站不起来?”
褚建文原本纠结的心又提了上来,看向唐安淮的眼神都带着凶狠,“怎么回事?唐探花,要是这两个小马驹站不起来,那可别怪本将军不讲道理。”
产后的汗血宝马仿若在流血,当然这只是因为其皮肤过于单薄的缘故,“将军,母马一般一胎一驹,这匹宝马怀了两头仔马,产后腹内空旷,需要好生照料,不知道府上有没有胡萝卜,麻烦拿一些过来饲喂母马,另外就是需要保持马厩的干净,最好把这些污秽、潮湿的垫草和粪便清理干净,换一些新鲜干净的垫草过来。”
褚建文这才注意到,马厩里有些脏乱,“还不快去?”
将军府的马倌被这一声呵斥吓得连忙跑开,只是临走前看向唐安淮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怒意!
要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被将军呵斥?
“产后母马需要仔细护理,不要高声打扰,另外用温水弄一些粥来,里面加上麸皮,再就是准备一桶温水,里面撒一把盐供母马饮用。”
褚建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他不敢再大声吼叫,只是压低了的声音也透着止不住的怒意,“这两个小马驹是怎么回事?它们怎么站不起来?”
“废话,惯常母马都只生下一胎,如今一胎双宝,两头仔马自然相较于其他独生的仔马孱弱,将军你着什么急?”
赶着见阎王似的。
褚建文没想到自己接二连三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怼,脸上神色不免挂不住。
唐诗却压根不怕。
为了废了她老爹,褚建文还要费心找理由挖坑。
其实这位河套府的土皇帝并不敢太直白的动手,何况她老爹露了一手,只要褚建文不是傻逼,就不会要他们父女俩的性命。
不趁着这时候出口气,更待何时?
褚建文气得直哼哼。
看到马倌拎着粥和温水过来,气不过的踹了他一脚,“养你这废物有什么用,还赶不上一个读书人!”
马倌被踢到在地,敢怒不敢言,只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
只是看向唐家父女时,一双眼睛透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恶毒。
唐诗假装没看见,有本事一刀子捅了褚建文去。
不敢跟褚建文叫板,反倒是忌恨她和爹爹,可真有本事啊。
这厢产后的母马正舐犊情深。
一番舔舐后,刚呱呱坠地的小马驹终于试着站起来。
汗血马原本就四肢修长体形细长,孪生的两只小马驹就更偏瘦弱一些。
磕磕绊绊支撑着站起来几分后,一下子又跪倒在地。
唐诗脑海中顿时浮现那魔鬼般的声音——
萌萌,站起来!
她忍不住一个哆嗦。
小农:【恭喜诗宝完成一星任务——一星期内接生两匹小马驹。请在三十秒内选择系统奖励是否替换,如不做选择则默认常规奖励。计时开始,一、二、三……】
垃圾系统!
不给那么多思考时间,分明是要让她忙中出错。
唐诗:【三十颗南瓜种子。】
小农:【奖励兑换完毕,恭喜诗宝完成一星任务获得二十点积分,是否利用现有积分开启系统商城?请诗宝在十秒钟做出选择,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七……】
唐诗:【需要多少积分才能开启商城?】
小农:【一百分。】
唐诗:很好,系统你可以去死了。
作者说:
唐诗:所以s13系统你告诉我,怎么用二十积分开启系统商城?
小农:也许可能大概是出bug了吧?
第38章 唐四娘也是有脾气的
两匹汗血马小马驹已然站了起来。
唐诗却没那么高兴。
系统这是在拿她当猴耍吗?
有些过分了哈。
小农:【……抱歉,因为接生小马驹为汗血宝马,是珍贵马种并且是一胎双宝。所以系统商城将为诗宝打骨折价,现在开启系统商城只需要十点积分,请诗宝在十秒钟内做出选择,倒计时开……】
开个屁呀开!
唐诗:【开启。】
不开启系统商城,总不能等着那些高难度的星级任务来搞种子什么的吧?
个人资料浮现在脑海中。
宿主:唐诗。注:唐安淮的诗儿,系统的诗宝,京城夏家嫡孙夏成瑾的前未婚妻。
年龄:7岁。注:庆历元年四月初四生日。
身高:低于同龄人。
体重:偏瘦。
积分:10分。
星星:一颗。
小农:【积分可以用来进行商品兑换,星星则是用来开启不同级别系统商城大门的钥匙,诗宝现在有一颗星星了呢,要不要打开一级系统商城大门?】
语气十分热络与热情。
唐诗:【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农:【诗宝客气了,农科院系统小农竭诚为你服务。】
唐诗:【这是农科院系统吗?并夕夕砍一刀系统对吧?】
她得拼了命的做任务搞星星,用星星兑换不同级别的系统层次,再用积分兑换商品。
这是得了并夕夕真传呀。
小农:【……呃,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用星星当钥匙那就得用很多很多的积分,诗宝确定要用积分当钥匙吗?】
唐诗:……这是在威胁人对吧?
她不吃这一套!
唐诗:【南瓜种子在哪里?】
小农:【到时候诗宝就知道了,确定不开启一级商城大门吗?那里面有很多好东西哟。】
唐诗没再搭理山寨版并夕夕客服小农。
她帮着唐安淮给母马擦拭身体,产后护理也很重要,只不过猪牛羊马都是牲畜,在现下并不为人们所重视。
两头小马驹跌跌撞撞的绕着母亲转了个圈,竟是朝着褚建文跑了过去。
这让河套府的土皇帝有些慌了,“它们想干嘛?”
唐诗瞥了一眼,“你觉得就这俩小东西能把你撞死?”
褚建文:“……”他还是想要杀死唐家这丫头怎么办?
她那个不守男德招惹风.骚的老爹都能往后靠靠了。
不守男德的男人看着褚建文慌张失措的模样温声提醒,“这两匹小马驹是跟将军表示亲近。”
这话让褚建文愣了下,凶神恶煞的脸上都挂上几分柔情,“小兔崽子倒是知道认主,不错不错。”
褚建文并不是什么好人,对唐家敌意十分的大。
想要拔除这隐患还有些困难。
好在唐安淮是个顺毛大师,一番话让褚建文十分满意。
至于原本是要给唐安淮挖坑的褚建文,也大方的挥手让人送父女俩离开。
“将军不是想要将两人除之而后快吗?”
褚建文面无表情的撸着刚出生的汗血马驹,“这是在河套府,想要除掉他们什么时候不行?本将军难道是言而无信之辈?”
汗血宝马现在猎一得三,他赚大发了好吗?
犯得着这时候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吗?
随从连连应下,“将军一言驷马难追,是末将目光短浅了。”
褚建文呵呵一笑,看向那小马驹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平章郡主,只不过那人他求而不得,他也无意纳妾泄欲,便是将这一腔热情托付给了这些马匹。
这可是他的汗血宝马呀。
……
王三郎做梦都没想到唐安淮竟然没缺胳膊短腿的回来了。
而且,将军府真的让人送来了两石粮。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唐兄,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伯父,你和四妹妹走后王三哥担心受怕。”唐然远看向唐安淮的眼神都透着孺慕之意。
他是个聪明孩子,自然知道那位褚将军来者不善。
没想到伯父不但全身而退,竟然还带来了两石粮食。
这么一来,二百多斤粮食在,至少未来两个月,他们不用担心没吃的了。
有吃的,日子就能过得下去。
但伯父究竟是怎么在将军府化险为夷的,唐然远十分好奇。
唐安淮面带微笑,“也没什么,我也只是运气好罢了。”
“爹爹分明是艺多不压人,有一技之长在手,往后咱们的日子能好过些。”
封疆王朝重农抑商,对士大夫极为推崇。
所谓士农工商莫过于此。
只是被流放的官员可谓虎落平阳被犬欺,想要在这战乱频繁的荒凉塞上活下来,可不是得有一技之长?
这要是原身父女俩还真搞不定。
但他们不一样啊,爹爹农畜兼修,是工程院院士,着名的畜牧养殖专家。
自己是生物学博士,还有农科院系统空间傍身。
这么多外挂在都不能把日子过好,那干脆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得了。
唐诗抑扬顿挫的说起了唐老爹给那汗血宝马接生的事情,这倒是把二房几个小姑娘的心给抓住了。
“那小马驹站起来了吗?”
三娘嫌弃的瞥了眼双胞胎姐姐,“你这话问的格外的蠢,要是没站起来,大伯父怎么可能回得来?”
二娘闻言愣了下,“也是,大伯父可真厉害。”
唐诗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二姐姐光夸我爹爹,难道我就不厉害吗?”
还没等二娘开口,三娘撇了撇嘴,“你厉害,小心哪天得罪死那褚将军,被他打死都不知道。”
“三娘!”李氏呵斥小女儿,“胡说什么呢?”
说着又看向唐诗,“诗诗别跟你三姐姐一般见识,她什么都不会心里头羡慕你能给你父亲帮忙呢。”
唐诗自然不会跟这么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只是总听到这位三姐姐阴阳怪气也不舒服就是了。
“三姐姐可还记得,咱们来到河套府前,爹爹熬了一锅鱼汤?”
三娘当然记得,当时大伯父十分荒唐,竟是谁夸赞唐诗就让谁喝鱼汤。
唐诗看着回忆起旧事的人笑了起来,“三姐姐记得就好,回头想要吃饭的话记得真心实意的夸我几句哟,不然……”
唐四娘也是有脾气的,“三姐姐就要饿肚子咯。”
第39章 各方反应
三娘愤怒了,自己想要吃饭竟然还要夸赞唐诗?
唐诗简直不要脸!
二娘连忙捂住妹妹的嘴,“你少说两句。”
在京城都知道谨小慎微不要跟老太太过不去,省得吃了排头。
为什么来到河套府,反倒是一个劲儿跟四娘过不去,难道看不出来现在大房才是唐家的顶梁柱吗?
三娘忿忿地转过头去。
李氏见状只能自己过去讨好这位小侄女,“我看诗诗的衣服有些破了,要不我来帮你缝补下?”
大伯对这个女儿极为宠爱,又觉得唐诗年龄小不用学习女红,便是连针线活都不通一窍。
李氏的主动讨好唐诗自然是明白的,她对这位二婶娘又没什么恶意。
“那就麻烦二婶婶了。”说着朝三娘做了个鬼脸。
气得三娘想跺脚。
早知道如此,她当初不如在京城的唐府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
唐安淮为将军府接生了两匹小马驹的事情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养马场。
牧监的府邸里,管家瞧着主人家的颜色小声说道:“听说褚将军赏了他们两石粮,还让人亲自送了过来。”
有了口粮,老爷这个仇人这段日子会过得十分舒坦。
郑德闵呵呵一笑,“唐探花这么大的本事,为我所用不也挺好?行了,既然褚将军府上有喜,那咱们就去将军府讨一杯喜酒喝。”
管家顿时反应过来,他到底是糊涂了。
这唐安淮只要在河套府一天,就逃不出老爷的手掌心,何必急于一时呢?
“已经备下厚礼。”
郑德闵点头,“对了,听说咱们程监副看上了唐家的女儿?”
养马场不大不小,这些小道消息四通八达,管家全都掌握着,“是有这么回事。”
“那看来,咱们程监副想要得手可不容易了。”
郑德闵的喟叹让管家恍惚了下,瞬时间就明白了老爷的意思——
这会儿唐家得了将军府的赏赐,如今正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若是这时候让程监副去搞点事,那得手的概率可就大大增加。
老爷要去褚将军府上喝一杯喜酒,自己这个帮忙办事的管家,自然是要去程监副府上探望一番。
不同于马场马吏整日里辛苦,马场的牧监、监副们不需要整日里在马场守着。
这会儿程监副正在家中。
牧监府的管家郑伯在花厅里喝着茶,已经喝了两盏,这才看到程监副衣衫不整的过了来,不用想就知道这人方才在做什么?
“怎么,那阵风把郑管家您给吹来了?”
郑管家面容谦虚,“咱们河套府大喜,所以过来特意跟程监副您说一声。”
程监副诧异,“有什么喜事,莫非平章郡主要下嫁给咱们褚将军?”
能称得上大喜的,也就这么一桩事吧?
郑管家呵呵一笑,“那倒不是,不过的确跟褚将军有关,今天上午你们养马场的那个犯官去将军府给褚将军的爱驹接生,倒是接生出两头十分健壮的小马驹,这可不是咱们河套府的大喜事吗?”
程监副脸上神色有些挂不住,这算个狗屁的喜事。
不就是母马生产吗?搞的跟他老娘生了孩子似的。
只不过更让他恼怒的是唐安淮竟然跟将军府这边关系缓和了,那自己想要得手那小娘们,岂不是越发的困难?
“褚将军不是跟唐安淮有仇吗?”
“是啊。”郑管家感慨万分,“所以说咱们将军那可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他竖起大拇指,“肚量是真的没得说。”
狗屁!
褚建文就是个小肚鸡肠之辈,当初河套府的守将对他有知遇之恩,结果他恩将仇报,眼睁睁看着那守将死于马蹄下都不让人搭救,自己趁机做了这守城将军。
肚量?他有个屁!
心里头腹诽不已,程监副脸上端的是皮笑肉不笑,“是啊,再没见过比咱们褚将军更爱马如命的人了。多谢郑管家告知,回头我就让人送贺礼去。”
郑管家笑了笑,“那就不打扰程大人了。”
这厢郑管家刚离开,程监副便是喊人过来,“去库房挑选几样东西,给将军府送去。”
家人连忙领命而去,只是程监副却越想越是窝火。
那小娘子得不到,还要破财去喂褚建文那个老王八,真是一肚子火气。
他要泻火。
自然而然的往后院去。
这让一身淤青,好不容易有喘息机会的年轻女人心头瑟瑟,“大人……”
怎么又来了?
“怎么,怕我?”
年轻女人下巴被钳制,原本就消瘦的人怎么能抵抗得住男人这般力气,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怎么,不要我疼爱?那我去疼疼你的宝贝女儿如何?”
年轻的女人登时慌张,窈娘才五岁,怎么能……
“姐夫不要。”年轻的女人紧紧抱住了程监副,哪还顾得上其他?
程监副呵呵一笑,“这可是你在勾引我。”
这般把戏,他屡试不爽。
原本死鱼似的人也就这时候会热络点。
但人妻又哪里及得上豆蔻年华的少女呢?
想到自己尚未得手的那个小美人,男人的动作都带着几分狠戾。
片刻,结束了挞伐的程监副看着犹如死鱼一般的人,“想要自由吗?”
自由。
早些年宋家瞧不上这个上门女婿,谁知道这人有朝一日竟然成了这河套府有权有势的人。
宋家倒了霉。
男人们全都死光了,只剩下女人全都被拉到程府后院,被这男人奸.淫欺辱不见天日。
自由,早就和她们无关了。
“回话。”
女人是宋家的三儿媳妇,自家男人死后活下来唯一的念想便是那刚刚五岁的女儿窈娘。
听到程监副语气冷冽,她连忙开口,“能够在府上伺候大人,是翠娘的荣幸。”
程监副呵呵一笑,“你好好休养几天,回头我送你到一个去处。”
单单指望唐家那头猪是不成的,他程某人可从不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
自然会想别的办法,双管齐下才是硬道理。
与之同时,养马场里薛氏听说了这事,她有点高兴,“这下可算有吃的了。”说着她推了下自家男人,“回头你去跟大哥说说好话。”
那是个菩萨心肠的人,说几句软话就行了。
唐安斌没动弹。
薛氏诧异,“怎么了?”
“没什么,你不觉得大哥最近很不对劲吗?”
明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怎么现在倒是能耐得很?
薛氏拧了丈夫的胳膊,“你是不是傻,难道忘了当初娘把大哥赶出家门让他在庄子里自生自灭的事了?”
作者说:
唐诗:我爹曾经这么惨?
第40章 防备三房
唐三爷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初他偷吃了大哥的桂花糕险些噎死,娘大发雷霆把大哥赶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好像还不准人救济他。
也是在那里,大哥结识了四娘的母亲,一个乡下读书人家的女儿,成了一段姻缘,只是大嫂红颜薄命……
唐三爷回过神来,“到底是娘心疼大哥,早就预料到有今天,大哥应该给娘送一石粮食过来才是。”
饶是薛氏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但在自家男人面前,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依照大伯现在这六亲不认的架势,能够给口吃的就不错。
张口就要一石粮,薛氏觉得自己可没这么大的脸。
偏生唐安斌不这么认为,他去找唐老太说话,“娘,要不咱们去找大哥二哥他们?”
唐老太震惊于这个消息,心情不要太复杂。
要知道,为了让自家儿子成为唐家名副其实的继承人,她做了很多事情。
不局限于把唐安淮赶到下面庄子里去让他自生自灭。
然而那人仿佛总能够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仿佛冥冥之中阿姐保佑着自己这个儿子似的。
曾经她用来磋磨唐安淮的手段,竟是成为他立足于此的本钱。
唐老太只觉得一口老血似乎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咱们好好说,大哥要是敢不听,那咱们就去衙门里闹,状告他不尊母亲无视人伦!”
总之,这两石粮他怎么也要弄到一石才是。
“他不会答应的。”
唐家这位嫡长子,骨头可硬得很。
“试试再说,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虽说那程监副管了饭,但谁知道能管多少天呢。
那人姓程,他们姓唐,到底谁亲谁疏,唐安斌又不是傻子。
三房一行人老的老小的小,来到马厩这边寻找唐安淮时扑了个空,人不在。
“王家小哥带着大哥他们出去了。”
出去了?
唐安斌觉得那可真是天赐良机,“那行,不在也没关系。既然大哥得了粮食,那总得孝顺母亲才行,那些粮食在哪里?”
原本还只是想要一石粮,人不在那他就把这两石粮都带着。
唐安洲听到这话一怔,这表情落到唐安斌眼中带着几分嫌弃,“怎么,二哥你现在翅膀硬了,眼里头也没母亲了是吗?”
拿着孝道来压人是唐安斌一贯的手段,饶是早就看破,但听到这么一句话,李氏还是心头颤颤。
毕竟二房是庶出,再加上自己尴尬的身世,在唐家着实是抬不起头来。
“自然不是,只是大哥说他住在马厩不方便,所以那两石粮已经送到了卫老那里。”
唐安斌听到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哥这什么意思,这是在防着谁?”
防着谁,防着你们三房呗。
谁都不是傻子,唐安淮更不是。
三房到底什么样的人,二房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种手段用在这时候可以说是刚刚好。
不然难道就把冒着失去两只手的风险弄来的粮食拱手让给三房?
唐安斌气得直跺脚,“娘,你看大哥,还讲不讲道理。”
唐老太太却是一点都不意外。
老大变了。
不,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
过去在京城,她知道老三是个没本事的,所以也没再想着折腾什么。
唐安淮对此也就没什么反应,毕竟不影响大局就是。
只不过现在不是那富贵日子,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凡事不计较。
就如同老爷子死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拿出了唐家家主的担当,从来就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你大哥去了哪里?”
“大哥说要采买些东西,就让王家小哥带着他和四娘去了集市。”
他们刚来到河套府,还没有落下户籍,养马场这边也不可能允许他们四处乱跑。
但有王三郎带路就不一样了。
唐老太太闻言笑了下,“他现在倒是长袖善舞了。”
只是不觉得迟了吗?在这小小的马场又能有多大的用处,若是在京为官时但凡能多结交一些官宦人家,至于被圣上发作时连个帮他求情的人都没有吗?
唐安洲闻言只是垂下头,并没有做什么反驳。
脚步声窸窣,但很快又去而复返。
“等大哥回来你跟他说,母亲到底是母亲,他要是吃独食饿死了母亲,这辈子也甭想回京城。”
礼法孝道是人伦。
朝廷命官更应该遵守这社会法则。
唐安洲默然不语,看着离开的人脸上神色晦涩。
“相公。”李氏有些担心。
唐安洲摇头,“没事的。”
既然大哥敢跟母亲撕破脸,想必早就有所防备。
老三是被母亲宠惯坏了的孩子,哪知道人到了绝境之中压根顾不得一些事情。
再这么嚣张下去,大哥早晚会教训他的。
被唐家众人惦记着的唐安淮,此时此刻正在河套府的集市上四处闲逛。
王三郎在前面介绍着本地的风土人情,“……咱们这与西域诸国一直有贸易上的往来,在这里一般能够看到胡商,有时候还会看到那些蓝眼睛金色头发的卷毛鬼。”
唐诗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扯了扯父亲的袖子小声说道:“欧洲人?”
这里也有丝绸之路,但仅仅昙花一现,前朝存在不过两年,就因为战乱再也没能繁华如往昔。
至于这沿途的河套府,也从没有成为过塞上明珠,当然这只是过去。
未来嘛。
唐诗觉得有她老爹和她在,不成问题的。
小农:【前面那个蓝布摊位,南瓜种子在那里。】
唐诗:【知道了。】
是的,唐诗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拿到南瓜种子。
不然还得跟各路人马解释,也挺麻烦的。
那摊位是个卖杂货的。
摊主十分热情,“小姑娘,今天在我这买东西可以送你礼物,你要不要买点?”
王三郎拉了唐诗一把,“别听他的,每次都这么说,骗人的把戏,说不定就摸出来一个死了的蚱蜢。”
摊主黑了一张脸,“怎么能说是死了的蚱蜢呢,明明放进去还活着。”嘟囔了一句又是看向唐诗,“小姑娘你五官清秀天庭饱满一看就知道是有福气的人,说不定能摸到好东西呢。”
唐诗想了想,“那我能摸两下吗?”
摊主不假思索,“十八下都没问题。”
唐诗:“……”
作者说:
唐诗:爹,我举报他无照驾驶
第41章 抓到南瓜种子!
王三郎轻声解释,“说起来这人也是世家子弟,从家族发配到此地。”
世家子弟?
唐诗撇了撇嘴,“我看是纨绔子弟吧?”
那摊主闻言看了眼唐诗,“小姑娘你这话就过分了哈,你见过哪家的纨绔子弟似我这般落魄?”
谁家纨绔子弟不是招猫逗狗招惹是非,哪像他啊,在这里摆摊卖东西挣俩辛苦钱。
真是给纨绔子弟丢面儿呀。
唐诗:“……”
果然是纨绔子弟。
摊主正要再骗人买他东西,忽的看到过来的人乐呵起来,“唐探花,您怎么也来了咱河套府?得罪咱们郡主娘娘了?”
唐安淮这两天倒是勾起一些旧时回忆,瞧着眼前这位眉眼秾丽的青年是有几分眼熟,但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到底是哪位。
原本的那位唐探花与人接触不算太多,再加上其夫人早逝,也没人会跟他聊那些达官显贵家里的事情。
少了个八卦的,对京城其他官宦人家的情况还真不怎么了解。
摊主倒也是直接,“我倒是忘了,唐探花并不认识我,我是临远侯府许家的十八郎。”
唐诗:“哇奥,你爹真厉害,给你生了那么多哥哥姐姐。”
许十八郎:“……不好意思小姑娘,我在家中行六,正月十八日出生,所以家人叫我十八郎。”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上面有十八个哥哥呢,想着你爹爹这不得……”
精尽人亡这词唐诗还没说出口,便是被唐安淮打断了话茬,“许公子怎么来了这河套府?”
“还不是得罪了淮南王府的世子,我爹怕被牵连,就先下手为强舍弃了我这个亲生儿子,送我来褚将军这里受罪。”
许十八郎叹了口气,“想我也是堂堂侯府公子,如今竟然成为摆摊的小商贩,真是时也命也。我说这小姑娘怎么这般眼熟,原来是唐探花家的千金,这样你随便买点东西,就当是个赏头,咱让你抓三下,怎么样?”
那南瓜种子无疑就在许十八郎这边。
唐诗想了下,这才慢吞吞道:“我没钱。”
许十八郎:“……所以那你在我这里逗我玩呢?”
“但王三哥有钱,他答应借给我钱用。”
许十八郎转进如风,“那多逗我玩一会儿也没关系的。”
王三郎:“……”兴许唐家小妹说的没错,这可真是个一点脸面都不要的纨绔子弟。
临远侯府的许公子这摊位上倒是什么都有,唐诗选中了一个陶瓷娃娃,“这个多少钱?”
“不贵,二两,哦二钱银子。”
“十文。”
这不是打骨折,分明是恨不得娘胎里就打掉。
许十八郎眼皮子抽搐了好几下,“唐小四你不至于吧?”
“可王三哥就借给我十文钱啊,我真的好喜欢这个陶瓷娃娃,许家哥哥你不觉得这跟你一样好看吗?”
许十八郎迟疑了下,“差了。”
什么差了?
“你差了辈分了,我与夏家九郎是远亲的表兄弟,你那未婚夫都要唤我一声叔叔,你喊我哥哥,合适吗?”
唐诗眨了眨眼,“为什么不合适,难道许家哥哥你不知道夏家与我退婚了?”
许十八郎这下是真惊着了,“什么?夏太傅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退婚?
虽说唐家被流放河套的确处境堪忧,但哪怕这小未婚妻死在路上死在河套府,那也比夏家退婚好啊。
这让天下读书人怎么看待士林领袖的夏太傅?
唐诗补了一刀,“夏太傅自然不会做这种事,他让我们主动退婚。”
许十八郎从惊讶变成愤怒,“我看这老东西年纪大了,脑子里就他家蝇营狗苟那点事,礼仪道德全他妈的被丢到海里去了。”
别说唐诗闻言愕然,便是唐安淮和王三郎都有些诧异——
这临远侯府的小公子,在发什么疯?
许十八郎的疯病,远不止于此,“你多大了?”
唐诗一脸警惕,眼看着要拿到抽奖箱抓阄了,又被许十八郎给拿了回去。
“七岁。”
“才七岁呀,咱俩差太大了,不然回头你嫁给我,让那夏家小子喊你一声小婶婶岂不妙极?”
王三郎瞪了一眼,“六公子!”
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涉及到闺中女儿清誉,哪怕是在这河套府,也不能这般肆意妄言啊。
许十八郎偷觑了一眼唐安淮,瞧着他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玩笑话玩笑话。唐小四你别生气,快来抓阄,看你能抽中什么好玩意儿。”
“又没什么好东西,谁稀罕?走,前面我去给你买糖葫芦吃。”王三郎真后悔刚才搭理这许十八郎,不知道唐兄怎么看他呢。
唐诗不肯,她的南瓜种子还在这里呢。
“要我抓阄也可以,但我没钱,十文钱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许十八郎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女娃给算计了,“那一文钱意思下总行吧?你总得让我开张不是?”
唐诗勉为其难的答应,“这还差不多。”
说着就随便抓了三个阄。
许十八郎拆开看了下,“叁、伍、捌,我都忘了这里面放的什么了。”
唐诗看着那几个小纸包,拆开看了下。
叁里面是一截蚯蚓段,伍里面是两个羊粪粒。
至于捌里面,那是白生生的一小撮南瓜种子。
唐诗看了眼父亲,父女俩俨然想到一块去了,仿佛都看到了大南瓜在跟他们招手!
“这是什么?”
王三郎看着奇怪,有点像种子但又没见过。
“谁知道?”许十八郎也没往心里去,反正都是糊弄人的东西,他正色看向唐安淮,“唐大人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到柳衣巷寻我。十八郎力所能及,自是义不容辞。”
“多谢六公子。”
倒是王三郎觉得这临远侯府的公子有些古怪,一向戏弄人为乐的许十八郎咋还要为唐兄父女两肋插刀?
“四姑娘,你留着这东西做什么?真打算种下去呀?”
唐诗笑着点头,“蚯蚓段可以喂小二黑吃,羊粪粒可以当肥料,至于这种子嘛,试试看嘛,我还是第一次自己种东西,爹爹你说我能种出大瓜来吗?”
唐安淮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当然可以。”
王三郎:“……”
我觉得大瓜种不出来,可我眼前就有个小傻瓜。
作者说:
很久以后,
王三郎: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42章 和系统讨价还价
倒不是王三郎瞧不起,只不过这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也亏得唐兄有心情陪着唐诗玩。
搞得他都想要生个女娃娃了。
不过连婆娘都没有,找谁生呀。
梦里头拥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还差不多。
王三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唐家父女丢下了。
唐安淮带着女儿往前去,“没有新的?”
唐诗摇头,“抽风似的,不理它。”
小农:【小农没有抽风,是诗宝你不搭理小农。】
唐诗:……你一个系统也好意思卖惨?
她要是涉世未深的少女也就被糊弄过去了。
然而她不是哦。
明显现在是系统有求于她,求着她来开启一级商城大门。
唐诗脑子抽了才会不提出点要求就答应系统的请求。
唐诗:【那你求求我,你求求我,我姓徐就答应了呢?】
小农:【……诗宝你是高素质人才,怎么可以这么无理取闹呢?】
唐诗:【是啊,我冷酷我无情我就是无理取闹怎么了?反正我现在要粮有粮,不做系统任务也能活。】
初来乍到是被吓了一跳,但现在想,如果高素质人才如老唐同志都在这个时代活不下去,那这周围碌碌众生又是什么?
有系统金手指固然好,但被金手指绑架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农:【那那诗宝你想怎么样的啦。】
不假思索,唐诗提出要求:【我可以随意使用农科院里的物资。】
小农:【那不行!】
似乎察觉到这拒绝来得太快,小农又斟酌了下:【不能这么任性,这样好了,伴随着你打开系统商城大门的等级,你可以拿到该等级数量的东西。】
唐诗:【数?量?】
小农:【对,如果是一级商城大门,那么在一级商城大门开启期间,诗宝你能从农科院拿一样东西,限量一斤以内,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是四级商城大门的话,在此期间就可以拿四样东西,限重四斤,有四次机会。以此类推,当然能够拿到的都必须是农科院里拥有的物资。】
这显然是一个刺激性的福利措施。
一级商城只能一次,如果到了一百级,那就能有一百次机会,一共能拿到一万斤的物资。
唐诗:【那我能在农科院里储存物资吗?】
小农:【可以啊,但前提是你得有足够高的等级,孙悟空七七四十九天这才有了火眼金睛,诗宝你也得慢慢来。】
哪能一口吃个大胖子。
唐诗沉默,显然这个农科院系统有着很多可发掘空间。
如果能利用好的话,倒是蛮不错。
唐诗:【成交。】
小农:【……啊,你这么快就答应了?】
唐诗:【那要不我取……】
小农:【协定已达成。诗宝你要打开一级商城大门吗?咱们来瞧瞧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吧。】
唐诗:【不着急,回去再说。】
她抓了下老唐同志的手,“爹爹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女儿刚才说了一句后就不再搭理自己,唐安淮大概察觉到什么,本来嘛,出来就是为了拿南瓜种子,既然种子已经拿到那该回去就回去。
来日方长,过些天再来研究河套府的风土人情就是了。
王三郎没想到这才开始逛就结束了这闲逛,看着对女儿十分娇惯的唐安淮,王三郎心中暗暗发誓,将来自己有了女儿,一定不能这么惯着她。
太娇惯了不好。
就是瞧着唐诗抓着父亲的袖子,在那里跟老父亲联诗作对,王三郎又改了主意,女孩子嘛,就该被娇惯着。
男孩子养得糙些倒是没什么。
三人刚回到养马场这边,就有相熟的马吏跟王三郎打招呼,目光却是落在了唐安淮身上,“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唐探花啊,可真是一表人才。”
这莫名其妙的寒暄让唐安淮有些奇怪,没话可说的时候微笑就是了。
倒是王三郎瞪了一眼,“有话说话。”
那马吏呵呵一笑,“刚才将军府的梁师爷过来,让人给唐探花收拾了个院子,这待遇在咱们这河套养马场可是头一遭啊。”
这让唐诗都有些惊诧,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忍不住嘀咕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梁师爷那人一肚子坏水儿,他帮忙收拾院子,那肯定是不安好心啊。
这不,已经过来人打听了。
这是要给老唐同志树敌啊。
之前在将军府,马厩的马倌就对老唐同志带着敌意。
毕竟唐安淮太能干,不就越发显得马倌废物一个吗?
这会儿树敌到养马场,摆明了是想要养马场的马吏们来给他们父女使绊子。
唐安淮也意识到这点,“将军爱民如子实在是河套府的幸事,我来到河套府能够在这养马场落脚,有栖身之所也是老天庇佑。如今有所居,只希望能够为诸位大人尽力,让咱们这河套府的养马场重现昔年辉煌。”
那马吏听到这话脸上的阴阳怪气消失了去,“哎哟唐探花说这话多见外啊,来到这养马场就是缘分,听说您极为擅长为马匹接生,等回头我那边马厩的母马待产,可就要麻烦您了。”
“不敢言辛苦,大人到时候只管来唤我即可。”
“一定一定。”
王三郎瞅着喜滋滋离开的人,“唐兄有时候脾气也太软了些,这是个惯会耍滑头的,少跟他来往。”
唐安淮笑了笑,“来到这里已经招惹了不少麻烦,能少一些是一些吧。”
王三郎:“……倒也是。”
已经结了那么多仇人,没必要再得罪这小人。
“等会儿我找一张马场的图纸给你,这样便于你熟悉马场。”
“劳烦三郎了。”
……
马场占地面积大,这几年死了不少的马吏。
也空了不少院子。
梁师爷给唐安淮寻的这院子,是养马场的凶宅。
据说闹过鬼的那种,前前后后住在这的六个马吏都没了。
有的是因为管理马厩出了差错被杖毙,还有一个是醉酒后溺死在茅坑里,另外一个则是雨天去山上被雷劈死。
王三郎面无表情,“……总之都不得好死,所以这周围也都空了出来。”
大家伙生怕沾到这晦气,别说这院子,周围都不想住。
唐诗十分高兴,“没事,我爹爹一身正气最不怕这些邪门歪道。”
这多好啊,周围那么多空地还能用来种菜,她正犯愁在哪里种这些南瓜呢,这下倒好,有了现成的菜园。
梁师爷刚好从院子里出来,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小姑娘倒是会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啊,我爹爹是天子门生,当今圣上庆历帝是真龙天子,他的门下可不是一身正气吗?”
第43章 凶宅?遇蛇
天子门生。
依照本朝律例,殿试一甲三名进士及第者为天子门生。
圣上登基八年,科举也不过三次,算上今年新科及第的一甲三员,也不过才九个天子门生而已。
唐安淮固然是被发放到河套府,但他探花出身没人能剥夺。
便是梁师爷也一下子噎住,好一会儿才干涩的笑了笑,“小姑娘可真是伶牙俐齿,既然是天子门生那就更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相信唐探花能够在这里住的十分舒心。”
唐安淮客气点头,“有劳梁师爷操劳。”
梁师爷今天上午并不在将军府,听说了马厩那边发生的事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偌大的河套府都是褚将军的天下,想要收拾一个流放至此的犯人还不简单?
稍微动用些手段便是了。
只不过这位探花郎言语不多,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偏生他家的这位千金十分能言善辩,可惜投错了胎,若是将军府的小姐那该多好啊。
梁师爷笑了笑,“不打扰唐探花乔迁新居,咱们改日再见。”
唐安淮目送人离开。
回过头来,哪还有唐诗和王三郎的影子——
俩人都进去了。
“哇,这房间好大好宽敞,我想住这间。”
“四姑娘你自己住这里不害怕吗?”
“怕什么,子不曰怪力乱神,我又没做亏心事不需要害怕。”
唐诗看着进门的父亲,“爹爹我就住这间好不好?回头你再给我弄个大书柜和衣柜,我看了下西屋那边可以做粮库什么的堆放杂物。”
“这间略有些吵,你住在西间,那里光线好而且又安静。”
王三郎闻言忍不住看了眼唐安淮——
西间一般都是家中主人居住,尤其是彰显一家之主的地位。
没想到唐兄竟然直接给了唐诗。
他对这个女儿的宠爱,可真是一点都不作假。
这边唐诗欣然接受父亲的安排,来到主屋的西间打量自己的新住处。
临床的床榻有些老久,虽然刚打扫过一番,但显然打扫的很是敷衍。
没有棉被床褥,得置办些东西。
至于那柜子。
唐诗刚想要瞧瞧这柜门结实与否,就听到外面的声音,“大哥可真是厉害,竟然得了褚将军的赏赐,有了自己的宅院,娘您看看这院子跟咱们在京城的府邸比起来一点都不差,那西间是不是像极了您之前住的春晖堂?”
能这般厚颜无耻的,除了唐三爷那混账,还能有谁?
唐诗转身出去,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了三房众人以及二房一家六口。
这是觉得原本那破屋逼仄住不开,想要来这边蹭住吗?
“祖母,我要跟你一起住。”
唐小宝说完,五娘也扯着唐老太的胳膊,“祖母,让小五跟您一块住好不好,晚上我给您揉腿。”
唐老太太看着嫡亲的孙子孙女,脸上神色温和的多。
唐安斌见状趁热打铁,“大哥您得了大宅院,可别说不想要娘住进来,这不合适吧?”
子女不敬嫡母,这自然不合适。
没有缘由就把人赶走,着实说不过去。
王三郎大概知晓唐家这点子事情,也不免有些头疼。
为人子女总是有百般无奈,还好他没爹娘长辈孑然一身就没这种麻烦事。
唐安淮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这是一处凶宅。”
唐安斌不以为意,“大哥你不至于为了一个人住着清净,就骗我吧?”
“刚才三郎告诉我说,这处宅院此前一共住了六户马吏,其中三户接连因为马厩管理不善被杖毙,一户喝醉了酒淹死在茅坑里,还有一户在山上被雷劈死,至于第六户走亲戚的时候遇到山贼不幸丧命。据说那条路上之前从没有过山贼。”
唐安斌听到这话浑身一颤,“这种事情,都是无稽之谈。”
“话可不能这么说。”王三郎严肃着面孔,“养马场里人尽皆知,你要是想住下也行,真要是命短镇不住,可别怪没提醒。”
他话音刚落下,那唐小宝跟泥鳅似的已经钻了进去,便是唐诗都没拦住。
唐家小霸王从来无法无天。
一溜烟的已经钻到了主屋的西间。
唐诗还没反应过来,薛氏已经追了进来,“哎呀小宝你别乱跑啊。”
嘴上嚷嚷着,人已经跑进去。
显然另有打算,是打算扎根在西间不出来了。
唐诗还真没想到他们这排演的竟然这么熟练。
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
她正想着该怎么把人赶出去,只听见里面一声尖叫,“蛇,蛇。”
这下子,越发多的人涌入西间。
唐诗被唐安淮抱到一边,从院子里看到西间那个破衣柜里爬出来的几条蛇。
“我刚才差点打开那柜子。”
刚巧二房三房过来了人,她没有查看。
如果打开,那是不是就会被蛇咬上一口?
唐安淮也一阵后怕,“别怕,过会儿爹爹仔细检查一番。”
他这次是大意了,没想到梁师爷竟然玩这么阴毒的手段。
唐小宝被蛇咬了一口。
这让唐老太太气恼至极,“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看着昏厥过去的孙子,唐老太直接冲着唐诗过来,一副要把唐诗杀之而后快的模样。
“母亲,你若敢动诗儿一根汗毛,我全都在老三和他孩子身上找回来!”
唐安淮的话让唐老太刹住脚步,“你敢!”
“西间是我留给诗儿的房间,我们刚回来才知道这是将军府送的宅院。老太太觉得我会冒着伤害诗儿的风险用这蛇要伤你们?”
唐安淮冷冽一笑,“就凭你们?也配!”
唐院士一贯风度翩翩,给学生们上课时迷倒了一群女孩子。
即便生气,也会克制脾气。
什么时候这般“杀人诛心”过。
唐诗看呆了。
那一瞬间只觉得老唐同志赛高!
同样是呆愣住,唐老太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尽管这几天,这个嫡长子一直在忤逆自己。
但好歹他还讲道理,试着以理服人。
可现在,他这话是直接将自己的脸面撕下来丢到地上。
唐老太太咬碎银牙,哭天抢地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让王三郎着了急,“唐兄……”真要是死在这里,那对他们父女百利无一害。
“嗓门越大的人越不会真的寻死觅活,你让她闹。”
他看着。
作者说:
唐爹: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全套啊老太太
唐诗:爹,你可以
第44章 唐老太的道歉
狂吠的狗不咬人。
别看唐家这位老太太哭嚎的厉害,但让她死,她要真有这决心,被抄家的时候就直接悬梁自尽了好吗?
还会一路吃苦受累来到河套府?
她比谁都惜命!
唐安淮的话让唐老太的嚎哭声都弱了下来。
毕竟被人这么一针见血,但凡要点脸都哭不出来了。
原本想要霸占西间的薛氏这会儿匆匆跑了出来,跪在唐安淮面前,“大伯你救救小宝,他可是唐家的唯一的后人啊。”
唐诗:哦吼,真会火上浇油。
唯一的后人。
说出去也不觉得脸上臊得慌。
二房的李氏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那个庶子唐然远,这孩子出生后就养在她身边,虽然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但抚养他长大与嫡亲的儿子没什么区别。
然而老太太从来不认这个长孙。
甚至三弟妹也觉得,她的儿子唐小宝才是唐家唯一的后人。
少年郎似乎察觉到什么,抬眸看了过来,迎上李氏的眼神,略有几分稚嫩却又不失清俊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
仿佛在说——
“母亲,我没事的。”
李氏心中一酸,只觉得自己这个母亲没本事,牵连到了孩子。
难道往后就这样过吗?
不!
“唯一的后人?三弟妹这话说的,难道然远就不是唐家的子孙?”
薛氏下意识地反驳,“那怎么能一样,他就是个庶……”
迎上唐安淮那骤然冷冽的眼神,薛氏心口颤抖了几分,“庶子”这个词,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养不教父之过,只是唐老太爷去世的早,这口锅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去。
唐安淮目光掠过薛氏,躲在角落里生怕被蛇咬上一口的唐安斌,最终落在了跌坐在地上的唐老太身上。
“这是凶宅,想必老太太您也见识到了,还要住在这里吗?”
这话什么意思?
唐老太目光顿时锐利起来。
唐安淮丝毫不加遮掩的与之对视。
一旁薛氏品出其中滋味,想到拉拢着二房过来,为的就是霸占这大宅院,她恼恨的不得了。
怎么就听了她男人的胡言乱语,忘了大伯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好说话的人了?
“娘,咱们就住在那破院子里就行,您开开口,让大伯救救小宝,他可是您一手带大的啊。小宝在喊疼。”
薛氏的话让唐老太脸上神色变了几变,开口时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你当真能救小宝?若是他出了差错,我要这臭丫头以命偿命!”
唐诗听到这话不乐意了,谁是臭丫头?
真是个臭老太婆,跟她那个现代社会的奶奶简直一模一样!
唐老太的话勾起了唐安淮并不怎么好的回忆。
不知道当初他出差,把孩子托付给她奶奶照看时,这孩子到底经受了多少这样的言语侮辱。
“老太太,您现在有求于我,最好说话客气点。”
唐老太听到这话气得胸口一堵得,薛氏哪还敢让她说话?
“大伯,是我猪油蒙了心,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给您磕头了,我就小宝这一个儿子,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说着竟然真的冲唐安淮磕头。
唐诗见状心中无限感慨,若是好好管教唐小宝,何至于如今这般丢人现眼,里子面子都没了呢?
唐安淮却不为所动,“老太太您说呢?”
他目光灼灼,明明是再清癯不过的面容,此刻却坚定如斯。
以至于让王三郎见状都不由感慨,唐兄可真是疼爱他家闺女,这般为了子女与母亲对抗可真是凤毛麟角。
而且这位庆历元年的探花不要太聪明,知道薛氏的承诺没用,所以执意要唐家老太太开口。
目光如炬一针见血,可惜得罪了帝王,不然日后入阁拜相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唐老太太何尝不知道,这个继子是要自己跟他女儿认错!
她可是唐家的老太太,就算错了又如何?
凭什么要跟一个臭丫头认错!
耳边是小儿媳妇那呼天抢地的嚎叫,“娘,宝儿快不行了,娘你看看宝儿。”
“闭嘴!”
唐老太的厉声呵斥是有用的,耳边顿时清净了不少,“我跟着老三他们住,不会来这打扰你们父女。四娘你别往心里去,刚才是祖母急火攻心说错了话。”
这道歉没诚意,心不甘情不愿。
不过唐诗是见好就收的人,笑眯眯的应下,“祖母这是哪里话,您也是为了小宝嘛,等小宝长大肯定跟三叔似的,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一直木桩似的站在那里充数的二房众人听到这话神色各异——
元娘、二娘:三叔的孝敬?她要是祖母宁愿不要这孝敬。
三娘、唐然远:这可真是杀人诛心。
老太太能不知道自己嫡亲的儿子什么德行?
要是孙子跟亲儿子一样,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二房几个姊妹兄弟都能明白的道理,唐老太太当然也听得懂,只觉得胸口越发的憋闷,恨不得能把唐诗的嘴脸撕破。
然而她却只能咽下这口气,“你去救救小宝。”
唐诗闻言撇了撇嘴,有什么好救的,那蛇又没毒,被咬一口不碍事。
纯粹是被吓晕了过去而已。
不过唐安淮还是做足了救人的模样,不然唐老太哪肯相信啊。
“麻烦三郎过来帮忙搭把手。”
王三郎连连过去,和唐安淮一起把那小胖墩抬了出去,“没想到从京城到河套府两千多里路,令侄竟然没有消瘦几分,真是匪夷所思。”
这不加掩饰的嘲讽其实没什么作用。
唐老太压根听不进去,薛氏一颗心都在儿子身上,哪会注意到王三郎说了什么?
碍人眼的几个人被赶了出去,被强行拉过来的二房众人也回过神来。
这凶宅到底凶不凶不好说,但大房无意让其他人住进来的心思昭然若揭。
唐安洲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若不是当初在京城没得办法,他相信大哥早就会分家搬出去另立门户,省得让四丫头再被老太太磋磨。
如今他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刚才正在马厩那边忙活,被三弟拉过来实在推脱不得,大哥这宅院可是得好好整理一番,不然回头就您跟四丫头两人住着怕是相互照看不过来。”
第45章 为唐诗准备嫁妆?
他的意思都在话里,被三房胁迫,无意来这边占用空房间。
唐安淮倒是也没做挽留,“等下就好生打扫一番,你们去忙吧,回头来我这里吃晚饭就行。”
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吃饭就不错了。
至于住的地方,既然大哥能够找到,二房自然也能。
唐安洲带着妻子儿女离开,王三郎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兄弟倒是个知情识趣的。”
比另外一个有眼色多了。
唐安淮:“家中庶子,不敢争抢。”
这么一句大实话让王三郎恍惚,“也是。”
当初他还是王家三公子的时候,那些庶弟庶妹也没人敢与他抢风头。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哪有什么王家三公子,只有河套府的马吏王三郎而已。
昔年故人,俱为泥土。
“我就说这梁师爷哪能这么好心,没想到竟然直接玩阴的,还好四姑娘福大命大。不过这些蛇没什么毒,用来做蛇羹倒是不错。”
唐诗忍不住看了眼王三郎,“王三哥这都能看得出来?”
“我又不是瞎子,越是花里胡哨的东西越是有剧毒,像这种……”
王三郎捏起一条刚才被打爆了三寸的蛇,“做蛇羹最是美味不过。”
唐诗觉得这个大.腿好像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爹爹做蛇羹是一把好手,我们来到河套府前就吃了蛇羹,等会儿让王三哥尝尝鲜。”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先去马厩那边,你们先收拾着,缺什么跟我说,回头我帮你们置办。”
说着人已经离开。
唐诗看着地上躺着的几条蛇,目光落在唐安淮脸上,“你说他怎么没放毒蛇呀。”
一口毙命不是更省事吗?偏生要这么折腾。
梁师爷总不能想着看自己被吓死吧?
这位师爷明明是在做坏事,可怎么就让人想不通呢?
唐安淮想了想,“可能是毒蛇不好抓,又或者怕被毒蛇咬了?”
唐诗觉得姜还是老的辣,老唐同志可谓一针见血。
“也是,不过有蛇虫什么的也挺烦人,要不咱弄点雄黄来?”
唐安淮闻言笑了起来,“不怕弄来雄黄,你这辈子都见不到白娘子?”
他闺女小时候是电视剧儿童,《新白娘子传奇》热播的时候,也曾把家里的床单蚊帐拽下来披在身上扮演白娘子。
忽的被老爹提到童年趣事,唐诗小脸一红,理直气壮道:“那回头我给您泡蛇药酒行了吧?”
雄黄是天然结晶矿石,常见的中药材,倒是不难弄到。
“咱们农科院里是不是也有这个?”
唐诗想起来,自己开启一级商城大门后,可以拿到一斤物质。
眼下,可不就是需要雄黄吗?
唐安淮摇头,“应该没有这个,不过你可以拿一瓶消毒水。”
唐诗眼前一亮,“还是老爹聪明。”
本质目的是为了进行消杀祛除蛇虫,消毒水也能达到这一目的。
唐诗迅速地调出了系统商城面板,看着[是否开启一级商城大门]按钮,果断选择了是。
下一秒,没等看到一级商城里可兑换物资,唐诗唤醒系统小农:【我选择一瓶消毒水,带喷头的那种,农科院里有,前段时间刚买的。】
小农:【诗宝,要想开启二级商城大门,需要一百点积分,你确定……】
唐诗:【一瓶带喷头的消毒水。】
小农:【好的吧。】
真是个让系统都头秃的宿主。
消毒水出现在唐诗的手中,小女孩跟父亲说着自己之前与系统谈判得到的结论。
唐安淮在屋里进行消杀作业,“那如果能够把物资储藏到里面,那是不是也能藏人?”
唐诗眼皮一跳,“人也是物资?”
小农:【如果你们把人当食物来看的话,不是不行,但最终用途就是食物。】
吃人。
这个词让唐诗一阵恶心。
唐安淮没办法和系统沟通,但看到女儿那模样大概明白过来。
“不能藏人的话,是不是可以放粮草辎重?”
唐诗迅速明白父亲的意思,打仗的时候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往往前方战事吃紧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粮草问题。
如果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那胜利的天平自然是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爹,是不是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颗战争的梦?”
唐安淮笑了下,“倒也不是,不过我当初的确险些去部队。”
要是高考失利,他就去当兵。
只不过他高考成绩还挺不错,到底没能实现军人梦想。
“你爹爹我又不是战争贩子,何况我是文官连大刀都提不起来。”
提出这个问题,纯粹是好奇问一嘴罢了。
小农的回答显然在模糊正确答案:【这个需要诗宝你进一步寻找答案。】
换句话说,成不成的得等唐诗把这农科院空间的功能发掘完毕,尝试了再说。
说了相当于没说。
唐诗重新打扫西间。
消杀过后房间里还透着些消毒水的味道。
不过躲藏在角落里的蛇虫鼠蚁都无处遁形。
西间总算真正成为唐诗的一方天地。
“爹爹,我想在这里弄一个火炕。”
正在堂屋消杀的唐安淮点头,“嗯,回头家里都弄几个。”
不止诗诗的西间,自己住的东间,还有厢房也都砌上炕。
得罪了帝王,暂时甭想回京城去。
何况回到京城又能做什么?
倒不如在这河套府扎根搞生产,这里广袤天地不比京城可发挥空间大吗?
他到底不是原身,那个熟读儒家经典为礼教所束缚的士大夫。
唐安淮暂时不想参与到大魏朝下一任继承者究竟花落谁家的站队当中,留在河套府好好经营才是根本。
弄出点东西来,一来帮扶穷苦的百姓,二则是给他还有诗诗挣一些立身之本。
有了这么个打算,自然要把这宅院好好收拾一番。
不仅要砌火炕,回头还要把这屋子重新装修一番才是,唐安淮抬头看了一眼,起码得吊顶,不然回头指不定从上面落下来些什么呢。
傍晚的时候,王三郎招呼着卫老头拿了米面油和一些下酒菜,来恭贺唐安淮乔迁之喜,顺带尝尝这位探花郎做的蛇羹。
蛇羹还在锅里,从唐安淮手里拿过的清单让王三郎目瞪口呆,“唐兄你这是……在给令千金攒嫁妆?”
正在吃花生米的唐诗:“……”
说吧王三郎,噎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作者说:
唐诗:噎死我你能有啥好处?
王三郎:能吃席?
唐诗:我想打死你!!
第46章 你也配?
二房一家六口比王三郎慢了些才过来,走到院门口时正好听到那一句——
“唐兄,你家唐小四还那么小,这么早就给她攒嫁妆是不是着急了点?”
李氏一下子就愣在那里,脸上笑容也消失不见,看向三个女儿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悲悯。
官宦人家向来是从女儿出生后就开始为之攒嫁妆,唐家也是传承百年的书香门第,虽然没什么一百二十台的十里红妆,但当初李氏也为几个女儿攒了不少。
只是那些嫁妆,如今全都都查封了。
元娘眼看着就要及笄,别说没了嫁妆,更是被马场的那位程监副给盯上……
思及此,李氏眼圈都红了几分。
反倒是元娘轻声安慰母亲,“我没事的,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能够吃饱穿暖就好。”
至于嫁妆、嫁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元娘暂时没有考虑。
李氏低声啜泣,“是爹娘对不住你。”
若是她当初应允了相公,搬出去住或许能够躲过这一灾劫。
现在悔之晚矣。
元娘温柔的擦去母亲眼角的泪水,“别这样,回头让大伯父看到不好。”
“是啊母亲,咱们一家能安然无恙就很好,其他的也没关系的。”二娘小声附和姐姐的话,虽然这一路上吃了诸多苦头,可到底还是活下来了不是?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不能总悲春伤秋。
唐安洲看着发妻这般,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走吧,过会儿机灵点,别总想着吃。”
说这话时他看了眼小女儿,这让三娘十分郁闷,忍不住嘀咕一句,“喜欢吃的是唐四娘,又不是我。”
有本事去说唐诗啊。
唐安洲仿佛没听见,径直走了进去。
倒是唐然远闻言摇了摇头,“大伯父疼爱四妹妹,三妹你何必非要说这些不让人高兴的话呢?”
三娘瞥了一眼,“我这张嘴就这样,大哥哥不喜欢那就别当我亲哥,去给大伯父当儿子呗,不过大伯父只认唐诗这个女儿,怕是不想要大哥哥你这个儿子。”
唐然远脸色不太好。
二娘连忙阻拦,“三妹,你在胡说什么?”
“我有胡说吗?他现在被大伯父青睐,竟然摆出兄长架子来教训我,真搞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就一个庶子?”
话音刚落下,三娘只觉得眼前有阴影晃过,下一瞬有声音在她脸颊上炸开——
那是巴掌声!
“娘,你打我。”脸上火辣辣的。
但哪及得上心口碎成一片?
从来对她们姊妹疼爱有加的母亲,竟然为了唐然远这个庶子打她。
李氏没想到自己竟然生了这么个混账东西,这张口庶子闭口庶子的,又与三房有什么区别?
“庶子怎么了,别忘了你爹也是庶子出身!”
就因为是庶子,在这个家中地位尴尬。
二房的子女也身份尴尬。
如今她的女儿竟然用庶子身份来寒碜兄长。
李氏只觉得自己胸口都有烈火燃烧,“跪下!”
一向温柔和气的李氏如此发作让元娘都慌了神,“母亲,三娘也只是一时气急,让她跟然远道歉便是了。”
被三娘无故发作的唐然远听到这话也开口说道:“三妹妹也不是有心的,我知道母亲的心意,不过辛苦一天没必要再惩罚三妹妹。”
唐然远的话更是让李氏伤心,若这是自己的亲儿子该多好。
可偏生不是,不是也就罢了,她还生出这么个女儿来。
“跪下。”
“我不。”三娘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般色内厉荏模样,她倔强的仰着头,“我不跪。”
“好好好,你有骨气你不跪,那就当我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么个女儿!”
别说三娘听到这话慌了神,就连唐诗都有些惊呆。
这位二婶娘因为是外室女的身份一直在唐家抬不起头来,仅有的印象中都是柔柔弱弱不会大声说话的那种。
如今竟然要跟亲闺女割袍断义。
这可不是让人叹为观止。
其实她就是过来喊她们进去帮忙煮饭,哪知道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番对话呢。
门外,二娘急得眼泪都落了下来,“三娘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向母亲认错?”
三娘眼泪更是汹涌,“娘,您竟然不要我。”
她是金尊玉贵的女儿家,母亲怀胎十月生下的嫡亲女儿。
可是现在,为了唐然远,母亲竟然要跟自己断绝母女关系。
三娘泪眼婆娑,“您真的不要三娘了吗?”
门外气氛一下子来到古早琼瑶剧现场似的,唐诗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二婶婶大姐姐,你们快些进来,爹爹说可能需要你们帮忙熬粥。”
唐诗的声音让三娘脸色勃然一变,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她可不想在唐诗面前丢人现眼。
“我能跟三姐姐单独说两句话吗?”
李氏心里头直擂鼓。
她不想要这个女儿骄纵以至于日后犯下大错。
可又怕现在小女儿口无遮拦真的得罪了唐诗。
如今进退维谷,倒是让她不知道该答应还是拒绝。
最后还是元娘替母亲做了主,“我们先进去帮忙,四妹妹是有分寸的人,让她跟三娘说说也好。”
唐诗甜甜的笑,“就是,我不会被三姐姐欺负的。”
李氏一脸的强颜欢笑,她怕三娘被唐诗欺负。
然而再担心又能如何呢?
一步三回头的,李氏进了去。
唐诗看着梗着脖子站在那里的唐三娘。
“四妹妹好大的威风,怎么这是要给我立规矩?”
唐诗轻笑一声,“没有,用爹爹的话来说,你也配?”
“唐四娘!”
走到庭院中的李氏脸上没了血色,正要回去,却是被丈夫唐安洲给拦住了,“她总得学会长大。”
就连大哥最珍视的女儿都在这一路上脱胎换骨,三娘凭什么再任性妄为?
既然身为爹娘不舍得教训女儿,那就总得有人出面才是。
他觉得四丫头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院门外,唐诗瞧着张牙舞爪的人,“恼羞成怒吗?三姐姐,刚才你说大哥哥恨不得成为我爹爹的儿子,他有没有这想法我不知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你很想成为我爹爹的女儿,对吗?”
霎时间,三娘面无血色!
作者说:
重温下,
长房 唐安淮 原配嫡子 妻子早逝 嫡女唐诗
二房 唐安洲 庶子,发妻李氏(外室女替嫁) 嫡出三女:元娘,二娘、三娘,庶子唐然远(生母去世)
三房 唐安斌 继室嫡子 妻子薛氏 嫡子唐小宝 庶女五娘(生母去世)
小姑娘的小心思,瞒不过老黄瓜刷绿漆的唐诗啦
诗宝:你说谁是老黄瓜?小心把你打成植物人
第47章 两个对照组
小姑娘家家的心思,唐诗自然瞧得一清二楚。
沉浸式破案体验告诉我们,身临其境有助于看清真相。
三娘信誓旦旦唐然远不想当二房的庶长子,何尝不是自己那点小心思的折射呢?
二房在唐家地位尴尬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唐老太爷去世后,家中本该是唐安淮掌管,但他一贯对庶务不关心,家中大权就落在了唐老太手里。
人家有嫡亲的儿子,以至于对唐安淮这个嫡长子兼外甥都相看生厌,对于将来会分走唐家家产又拥有唐家长孙的二房自然没什么好感。
另一方面,二婶婶李氏是代替家中姊妹出嫁,替嫁本就给人把柄落人口舌,偏生又是外室女替嫁。
爹娘占齐了要素,倒是让二房的子女们抬不起头来。
起码在京城时,是这样的。
唐三娘自然是心里头不舒坦,尤其是在有两个对照组的前提下。
对照组一,带把儿的唐小宝。
唐家嫡孙,唐老太太的心头肉。
唐三娘比不过,毕竟男子继承家业天经地义,所以她将诸多不满发泄到第二个对照组身上。
对照组二,长房的嫡女唐诗。
这个对照组更是让唐三娘心头呕血的存在。
唐家五朵金花分布在三房之中,唯独唐诗是正儿八经取了名字的。
大魏朝风俗,女子及笄前后由父亲或者丈夫给取名。
当然,这个风俗视情况而定,勋贵书香人家中,不乏早早便是为家中女孩取了名的。
只不过女孩家的名字不足为外人道,一般也都是按照家中齿序来称呼。
唐诗是唐家五朵金花中的例外。
唐安淮为独女取名诗,更是从小教她读书认字,不学寻常女儿家修习针黹女红。
甚至为了这个女儿不再续弦。
凡此种种,可以说为唐诗拉足了仇恨值。
对照组一尚且可以用男女有别来安慰自己。
那对照组二呢?
唐三娘羡慕、嫉妒乃至有了恨意。
她甚至没那么恨唐小宝,因为那是男孩,是家中嫡子。
可唐诗,她和自己一样是女儿家,凭什么得到大伯父那般宠爱,甚至为了她不惜和祖母闹翻脸,凭什么?
隐藏在心中的不满,犹如阴暗处的蚊虫一般,如今都被唐诗戳了出来。
唐三娘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
她怎么都没想到,唐诗竟是这般目光如炬,“你胡说!”
只是那声音为何在颤抖?
没有丝毫的底气呢。
唐诗看着那樱唇失了血色,眼底带着几分惋惜,“三姐姐,人的出身不能选,但怎么活却是在自个儿。”
她看着眼神茫然的三娘,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并不合适。
唐三娘今年才十岁,小学生呢。
这种人生道理,能听得明白?
“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二叔和二婶婶都十分疼爱你,其实你该庆幸才是,你出生在唐家自幼衣食不愁,比那些出身贫寒的女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即便不提那些人,同样是唐家的女儿,你有爹娘疼爱,上面两个姐姐也都宠着你,不知道比五妹妹好到哪里去。”
五妹妹。
五娘是三房的庶女,出生后没多久亲娘就没了。
听说是偷了三婶的东西,被她送到庄子里,没多久就死了。
三娘浑身颤抖了下,想起三叔和唐小宝大腹便便,而五娘的小脸跟巴掌似的连点肉都没有。
唐诗见状觉得人还有救,毕竟还知道害怕。
她叹了口气,人啊有上进心往上看是好事,但只往上看却没有上进的动力,那可就再糟糕不过了。
“这里是河套府,没有京城的那些规矩,女儿家也能活出精彩来。”
三娘耳边还回荡着唐诗的话,女儿家也能活出精彩来?
到底是大伯父一手教出来的好女儿,在糊弄人这方面,唐四娘可真是个中翘楚。
……
唐安淮并没有问女儿到底跟那个小侄女说了什么。
便是晚上留宿在这边的元娘也没有问。
只是这边宅院里没有被褥什么的,暂时也只能睡在稻草窝里。
明天王三郎帮忙弄来被褥,到时候再把这炕砌上,就不用总睡稻草里面了。
唐诗有点兴奋,这好像是在玩游戏,从零开始一点点的经营。
如今有了房子那简直是一个不能再好的开端,“大姐姐,等回头你也选个房间,让爹爹帮你收拾下,你想要布置成什么样可以提要求。”
元娘睁开眼睛,“能有栖身之所就好,倒也没什么要求。”
“那怎么成,得住上好些年呢,可不是得住的舒心些?等再过段时间咱们在这养马场站稳了脚,到时候二叔他们也能置办个宅院,一切就好了。”
唐诗的话戳中了元娘心底深处的那点不安——
她是得到了庇佑,可是父母弟妹他们还要与祖母同一屋檐下,不知道受什么窝囊气。
身为女儿,她又怎么能睡得踏实呢。
只是母亲说了,大伯父庇护自己已然十分为难,要自己千万别挑剔。
元娘强忍住泪水,“四妹妹,三娘从小就被我母亲宠惯坏了,要是有哪里得罪的地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嗨,她就是个孩子,我不至于跟她计较。”
元娘觉得这话有点古怪,但一时间也没想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她今天忙活一天,在马厩那边做隔离板,手上的水泡越来越多,只不过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到底累极,元娘眼皮都在打架。
昏昏沉沉中,脑海却又是泛起一个念头——
她知道哪里古怪了,四妹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
然而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柔软的唇瓣翕动,到底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元娘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些事情,“我们昨晚是不是说过什么?”
“有吗?”唐诗瞧着那蹙眉纠结的元娘,一脸笑盈盈的说道:“哦,我想起来了,爹爹说今天要砌炕,我们还要把这院子进行大扫除,交代我们跟着王三哥去买些东西。”
是说的这件事吗?
元娘恍惚了下,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买东西啊,可四妹妹你有银子吗?”
唐诗:“……”
大姐姐你看着温温柔柔的,怎么专往人心窝上捅刀子呢。
作者说:
唐诗:植物,打钱打钱,不然不干了。出场费你还没给呢
第48章 长命锁,抵给你
唐诗手里头有九文钱。
昨天跟王三郎借的。
今天要去置办一些东西,还得跟人借钱。
亲爱的王三哥是个不缺钱的人,回头还上就是了。
唐诗倒没觉得这有什么。
只是元娘多少有些不安,毕竟现在没有产业想要挣钱可太难了,将来怎么还钱?
迟疑了许久,年轻的姑娘掏出了一个小金锁,那是她出生时爹娘给打的。
一贯都是贴身保管,抄家时也没被搜走。
唐诗看着那造型古朴却又不失端方大气的金锁,“好漂亮,大姐姐你竟然藏了这么个宝贝,好厉害。”
金锁还带着微微的温度,元娘笑着说道:“这应该能换点银子,这样的话置办东西就不用发愁了。”
唐诗看她那般模样,将金锁塞回元娘手中,“这是二叔二婶婶给你打造的长命锁,哪能用这个啊。”
长命锁。
她是二房第一个孩子,也是唐家第一个孙辈,从小就被父母宠爱着长大。
那长命锁也是独一份的,后来二娘和三娘都没有。
若不是现在大伯父急着用银钱,元娘也不会拿出这长命锁来。
原本,这该是伴着她到死的东西。
“没事的,等回头咱们渡过难关,再弄一个就是了。”
再弄一个简单,可到底不再是这个了。
元娘自然拗不过唐诗,这长命锁到底没送出去。
“大姐姐你好好放着,别弄丢了。”
元娘思忖再三,到底没再坚持。
……
王三郎觉得自己这是自找苦吃,明明知道唐安淮父女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但就是管不住这双腿。
“你昨个儿才借了我十文钱还没还呢,今天又要借十两银子,你觉得我看着像很有钱的人吗?”
唐诗闻言眨了眨眼,“王三哥你这般琼林玉树,一看就知道是谢庭兰玉,怎么可能没钱呢?再说了,你借给我十两银子,我有钱了就能还你昨天那十文钱嘛。”
王三郎:“……”虽然小姑娘你嘴上说得好听,但是我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个大冤种。
只是迎上小女孩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话像是自己长了腿似的乱跑,“十两够吗?”
说完王三郎都想给自己一耳光,好端端的长这么一张嘴作甚?
“我是韩……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元娘瞧着王三郎一副郁闷模样,手指掐着掌心好几次,这才悄悄拉扯了下他的衣袖。
闺中女儿哪能与外男有格外牵扯?但这是河套府,不是京城。
“怎……”看着唐家这位大姑娘葱白似的食指放在樱唇边,示意自己小声点,王三郎觉得有意思。
这是想要做什么呢?
两人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在唐诗后面几步远。
元娘连忙把她的长命锁拿出来,塞到王三郎手中,“这个抵给你。”
说完,就小跑着去追赶走在前面的唐诗。
王三郎低头看了眼,手心里躺着一个十分精致的金锁。
如果自己没看走眼的话,应该是出自京城最有名的银楼金银错,兴许还是当家大师傅鲁大师的手笔。
大概被攥在手心好一会儿,这金锁热乎乎的,还带着微微的汗意。
这个抵给你。
王三郎想到唐家女郎方才那细微急促的声音,眼底都荡漾起几分笑意。
不枉费唐兄庇佑她一番,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
也罢,那自己暂且帮她保管这金锁好了。
……
虽说昨天进行了消杀,但唐诗还是去药铺买了些雄黄。
东城的山上有不少矿石,以至于这边药铺的雄黄格外便宜。
买了那么大一包,才用了不到三十文钱。
除了雄黄外,唐诗又买了些其他药材。
药铺的伙计倒是个能说会道的,大概也没把唐诗这么个小萝莉放在眼中,三言两语就把一些药材的情况透了底。
其实倒也不用透底,单是看价钱就知道,贵的都是从外地运来的,而那些本地盛产的莫不是便宜得很。
比如说这参片就贵得很,而这金银花就便宜得很。
王三郎奇怪,“你买这些做什么?”
买布匹他能理解,要做床单被褥嘛。
但这些药材,怎么买那么多?
“不做什么呀,我爹本来身体就弱,这一路上又亏空的厉害,我给他买点回头泡茶喝补补身体。”
王三郎:“……参片大补,你就不怕令尊身体扛不住?”
唐诗嘿了一声,“药铺的伙计给我的参片是最次的那种,没那么大的药劲儿。再说了我放一桶水,这样也能稀释药效。”
王三郎:“……”一桶水,小姑奶奶你可真有主意。
元娘听得迷糊,盘算着刚才在布店买的布匹。
除了用来做床单缝被子用的布料外,四妹妹还扯了几尺布说是要做衣服。
毕竟流放路上就这么一身,哪怕是小心穿着也有些破损,想要再修补的跟新衣服一样,那边是巧夺天工的苏绣绣娘也做不到啊。
不过她看四妹妹买的做衣服的布多,是不是也要给爹娘他们做一件?
元娘正想着,没留意到有人拦在了前面。
“哟小娘子,这是去哪里了,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这布料,是打算给本官量体裁衣吗?”
说着,程监副就往前凑了下,大有让元娘摸他身体的意思。
元娘当即羞红了脸,她哪知道竟然能在这时候遇到这个马场的管事。
这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从没遭遇过这些,一下子浑身僵硬不能自已。
“程大人。”
王三郎神兵天降一般,用身体挡住了步步紧逼的程监副,“好巧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您。”
碍事的人什么时候都有,今年还特别多。
“原来是王三啊,怎么,你跟这小娘子熟悉?”
王三郎不卑不亢,“这似乎与大人您没什么关系。”
程监副这些年来顺风顺水惯了,听到这话横眉怒目,“王三!”
“大人。”王三郎神色平和,“您有头疾不宜动怒,即便是为了自己身体着想,也别乱发脾气。”
头疾?
唐诗大概明白王三郎有恃无恐的原因了,敢情这位王三哥会针灸之术什么的,拿捏着这位程监副的命脉呢。
难怪不怕呢。
毕竟人都怕死,越是越高权重的人越是如此。
作者说:
唐诗:三哥,我想学针灸。
王三:你想被针灸
第49章 被迫垦荒
程监副一身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怎么,王三公子你这是在要挟我?”
“不敢,只是大人身体要紧。”王三郎神色坦然,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危险之类的东西。
唐诗觉得这王三郎简直一身是胆,但他也有这本钱。
程监副舍得吗?
就为了图一时之快,舍弃现在这荣华富贵。
怎么可能呢。
除非他有病。
只不过这两人的对峙还是把元娘吓着了,唐诗看着浑身颤抖的大姐姐,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好好好,王三公子可真不愧是琅琊王家子弟,一身肝胆让人钦佩。”
琅琊王家?
唐诗愣了下,是自己知道的那个琅琊王家吗?
她还没想明白,就听到那程监副冷笑一声,“可惜琅琊王家也不负往日盛况,瞧瞧王三公子竟然喜欢上这么个小娘子,我倒是要规劝小娘子一句,虽说这王家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但门第也是高贵的很,你可不见得能迈进去呢。”
“忘了,现在王三公子被家族流放,指不定一辈子都要在这河套府待着,啧啧,小娘子你可得想好咯。”
“我没……”元娘低声辩驳,这是在污人清白。
她跟这王三郎都不熟悉。
程监副却是哈哈大笑着离开,“我等你乖乖到我府上来。”
他有的是时间,等得起。
元娘浑身一颤,又低下头不敢看周围什么样子。
“他欺男霸女是个混账,又不是咱们做错了什么,大姐姐你为什么要心虚?”
唐诗的话让元娘恍惚中抬起头来。
“唐小四说得对,大姑娘你不必往心里去,何况这河套府与京城不同。”也没几个人会关心这些。
再者说,也没谁认识你,怕什么呢?
“别叫我唐小四。”
“叫顺口了,那要不喊你四娘?”
唐诗:“……”她合理怀疑王三郎是故意的。
“你是琅琊王家子弟呀?”
王三郎瞧着跟芝兰玉树这个词没什么关系,一身短褐打扮,非要说和其他马吏有什么不同,大概身材高大了些。
一张脸倒是平平无奇,寻常样貌。
“骗人的,琅琊王家怎么可能有我这不肖子孙。”
唐诗瞪大眼睛,“那你是……”
“无父无母的王三郎,我就是我,怎么,唐小四失望了不成?”
“说了别喊我唐小四。”唐诗嘟囔了一句,“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当自己没什么不好。”
她就随口一说,不曾想王三郎倒是念叨起来,“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宁作我。是啊,宁作我,我现在这不也挺好?唐兄都教了你什么,怎么小小年纪就说出这话来。”
倒是有几分出世之风。
唐诗哈哈了一声,“我爹爹什么都教我,亏得他什么都看,不然怕不是要埋骨在这里咯。”
这倒是句大实话。
要不是擅长为马匹接生,这位庆历元年的探花郎来到河套府的第一天,怕不是就要被乱棍打死。
这次出来本来还挺顺利的,直到遇到程监副,来了这么个糟糕的小插曲。
“我们回去……”
小农:【滴滴,新任务到来。】
【一星任务,一星期内完成一胎双宝接生,完成任务奖励一包香辣味海底捞火锅底料、甜不辣撒尿牛丸蟹棒魔芋丝豆皮五样火锅荤菜,将立刻替换,替换包括但仅限于三斤高产小麦种、三两番茄种子或三十颗西瓜种子。】
【二星任务:一星期内垦荒二十亩,完成任务奖励一头小山羊,该奖励可做替换,替换包括但仅限于五斤水稻种子、五斤五常大米或五两玉米种子。】
唐小四直接傻了。
唐诗:【你这不是逼我选择二星任务吗?】
小农:【没有啊,诗宝也可以选择一星任务嘛。】
可以个屁!
你以为一胎双宝的母马像两条腿的人似的那么好找啊。
昨天能遇到那是运气使然,她是气运之子吗还能一直碰到?
这一星任务摆明了是在为难人,压根没办法接。
可二星任务怎么可能完得成。
一星期内垦荒二十亩,平均一天就要三亩地。
要是有机械作业唐诗不觉得什么,但现在有什么机械?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的系统不为所动。
小农:【诗宝加油哦,你难道不想吃火锅吗?】
唐诗:【……我还想吹空调蹲马桶生理期的时候能用卫生巾卫生棉条安睡裤自由自在呢。】
小农:【都有的都有的,美好的生活要靠自己打拼出来嘛。诗宝加油,我去升级系统了,记得努力完成任务哟。】
如果系统是有形的,唐诗很想把这混账玩意儿给抓住。
只可惜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美事呢,一波三折甚至努力耕耘后不一定有收获才是常态。
那也只能想办法完成二星任务了。
“该买的都已经买了,那咱们回去。”
王三郎瞥了眼心情低落的元娘,觉得还是早点回去好,省得这位大姑娘再掉眼泪。
“我还有个东西没买。”
面对出尔反尔的人,王三郎倒是挺有耐性的,“什么?”
“我昨天不是在许十八郎那里弄到了种子吗?我得垦荒开辟菜园什么的,得需要工具。”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王三郎笑了下,“我回头给你找些农具就是了。”
“我得用木犁、耙和铁锹。”
王三郎站在那里,“不就是一把种子吗?至于要这么多农具?”
他怎么觉得,唐小四是在刁难人呢。
“我们一家子十多口子人呢,那两石粮食能吃多久,不还得种田嘛,我听卫老伯说河套府鼓励垦荒,我想着顺带着开垦几亩地来种点粮食。”
王三郎一脸狐疑,“你小小年纪怎么操那么多心。”
唐诗见他放下疑心,心里头那口气也松了下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
王三郎:“……”就知道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要不是因为圣上在王朝继任者这事上摇摆不定,这位唐家四姑娘还在金玉窝里娇养着呢。
算哪门子的穷人。
这话也亏她说得出口。
虽说女孩子家家的娇惯一些没什么,但也不能太无法无天。
回到养马场,王三郎就去找唐安淮告状,说起了唐诗要垦荒这事,“这听着简直像瞎胡闹。”
唐安淮点头,“是有些胡闹,寻常犁哪有曲辕犁好用?不过要是没曲辕犁那就普通的犁也可以。”
王三郎:“……”
到底是谁在胡闹!
第50章 抠搜的系统
垦荒可不是个轻松的事情。
在封建社会,寻常农民没有生产资料——土地、工具,不得不给地主家打工维持生计。
土地和工具都极为难得。
吃不饱肚子自然没力气垦荒,即便是开垦出荒田也不见得能种植,你得有种粮。
没钱只能赊账,可万一天公不作美,赊账买来的种子种下去后今年又没能丰收,咋办?辛辛苦苦垦荒的田或许就要抵给债主来偿还债务。
这要是再遇上兵荒马乱,又要背井离乡,那只会更麻烦。
垦荒种田并不是一个合算的买卖。
农民自然知道有田是好事,不管怎么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灾荒年饿不到自己。
可前提是,能够风调雨顺的丰收,能够遇不上苛捐杂税。
这一条条一件件,总是能构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一根稻草多了,享有社会地位却并没有任何好的社会待遇的农民弯下了脊梁,再也挺不直。
他们屈从于这个时代,成为地主家的长工。
各朝代历史不尽相同,但对于底层农民的压迫却是不争的事实。
唐安淮瞧着王三郎那般模样,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你这没有曲辕犁?”
“那是什么?”王三郎听都没听说过。
这回答让唐安淮越发的怀疑,这个大魏朝到底什么个情况,“不知道河套府这边什么固定,官府对垦荒有没有什么鼓励政策。”
这个王三郎倒是知道,“说不上什么鼓励,就是荒地开垦出的前两年,不用缴纳赋税。”
粮食税从来都是一个重税,不管你产量多少,只要有田粮食税就不能少。
河套府这边的政策还算可以,唐安淮觉得还得再打听打听才是,“不知道三郎你可是认识衙门里的人,我想去问一下,另外还想要打几件农具,不知道又该去找谁。”
王三郎傻了眼,这父女俩真是如出一辙的说风就是雨。
“唐兄,你还真打算垦荒呀?”
唐安淮笑了起来,“反正最近这些天也没什么事,开垦几亩荒田倒也不错。”
河套府的荒田格外的多,毕竟战乱之地老百姓流离失所,三五年这农田就会变成荒田。
既然官府政策允许,唐安淮打算就朝着完成二星任务出发。
“诗儿,你过来爹交代你几件事。”
老唐同志肯定已经有主意了。
唐诗凑过去。
“你问问,如果完成一百亩垦荒的话,是按照五个二星任务算,还是只按照一个二星任务算。这种星级任务是一次性的,还是多次发布多次完成。”
一百亩。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去进行升级检修的小农回答的很快:【大部分星级任务都有其特殊性,只能完成一次,不过个别的星级任务可以多次完成。】
不等唐安淮提醒,唐诗就追问起来:【关于垦荒方面是不是还有三星任务,四星任务,如果我们不小心完成了三星任务的话,那怎么算?】
垦荒二十亩是二星任务,那这个范畴内的三星任务呢?
一百亩又或者一千亩?
如果在一周内完成一千亩的垦荒,是否无意中就完成了三星任务。
那么任务奖励又该怎么算呢?
小农:【那建议宿主你尽快完成二星任务,这样就能知道三星任务什么样。】
唐诗:……
说一句垃圾不过分吧。
上限处理的十分模糊。
简直是在糊弄人。
唐诗呵呵哒一声,这要是老唐同志的学生,这会儿已经被眼神杀到瑟瑟发抖了。
听到女儿转述,唐安淮大概有了底。
超额完成任务并不被提倡,这个系统多少有些咸鱼,不属于卷王那个范畴的。
唐安淮:“我去衙门和木匠那里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弄几个曲辕犁出来,到时候请人帮咱们垦荒。”
垦荒的必要条件——犁地的牲口以及农具。
牲口的话倒是不缺,养马场里最不缺马匹。
农具的话,自然以曲辕犁为首选。
唐诗瞬时间就反应过来,“让他们帮咱们垦荒,回头把这些农具送给他们?”
唐安淮点头,平均一天三亩地累死他也做不到,但这个【二星任务】可没说不能借助外力。
只要有适合的农具,垦荒这个老大难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半。
至于那些农具是送还是借,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但唐诗还是有些担心,“做农具的话也需要时间。”
“还好。”唐安淮对古代农业生产研究了解多,老派的专家动手能力都极为强劲,他也曾复刻过耒耜、曲辕犁等农具。
其实也不算麻烦。
唐诗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老唐同志的动手能力超级强,从小到大她每年都会收到唐安淮手工雕刻的小动物,或是新年礼物,又或者生日礼物。
她这位老父亲,大概神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那行,我跟大姐姐收拾家里,爹爹你放心去吧。”
唐安淮原本是打算独身过去,但王三郎又不太放心,特意请了卫老头带着他过去。
他留在马场这边,瞧着唐家两位千金在这里裁剪缝床单,王三郎觉得颇是没去,转悠了两圈后去马厩那边。
唐家二房的人帮他干马厩的活。
喂水喂草料以及清理马粪。
还没到马厩,王三郎就是被钱五给拽住了,“王三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明明是我先跟唐家人打交道,怎么现在倒成了你这边的人。”
刚才钱五过去瞅了眼,看到人在那里干活,负责管理马厩的王三不知道躲在哪里享清闲,他不免羡慕嫉妒恨。
总觉得是王三郎把人给抢了去,不然现在唐家人应该帮他干活才是。
“没有啊,我可没有让唐家人成为我的替罪羊的意思,五哥你误会我了。”
什么替罪羊。
钱五脸上露出几分不悦,知道这王三郎是在阴阳怪气自己,他轻咳了声,“不说这个了,我那边活重,要不借我两个人使使?”
他也想躲清闲,总比每天累死累活强。
王三郎呵呵一笑,“瞧您这话说的,像是我拦着人不放似的,这罪过我可担不起。”
钱五听到这话神色不虞,这不还是不想放人嘛。
“听说程监副瞧上了唐家的那位大小姐。”
王三郎依旧笑呵呵的,“咱们这位程大人,便是瞧上老母猪都不奇怪,五哥您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王三,你想死别拉着我。”钱五一阵慌张,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要是被程监副听到,自己这条小命怕是都保不住!
“哪能啊,如今咱们河套府春光明媚,我怎么舍得死呢?”王三郎笑吟吟的看着一脸不安的人,“五哥您也舍不得,毕竟仇还没报呢,不是吗?”
作者说:
唐诗:小小养马场,到底多少爱恨情仇?
第51章 英雄救美
每个人都有秘密。
钱五的秘密甚至称不上秘密,毕竟人所周知的事情,算什么秘密呢?
只是大家都觉得,这是鸡蛋碰石头。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马吏,哪来的本钱和河套府养马场的牧监郑德闵叫板呢?
不自量力。
就连郑德闵都没把钱五放在眼里,就这么放在眼皮子底下——
你且去闹,看你能翻出多大的水花。
王三郎这话杀人诛心,让钱五脸上神色难看得很。
不过说话的人却一点都不在意。
继续去马厩视察自己的工作,谁让他王三郎运气好呢,遇到唐探花这么个宝贝。
对待宝贝,可不就是要珍而重之?
哪能像钱五似的,有一腔仇恨但到了关键时候怂得很。
没出息。
马厩这边,唐家二房众人正在忙活。
王三郎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唐家三姑娘在抱怨,“我手上都是泡怎么办?”
“往后都是这日子,你还是尽快适应了好。”
应该是她那位双胞胎姐姐,毕竟马厩这边就俩年轻姑娘,唐家那位大姑娘正在跟唐小四一起做床单、衣服呢。
大概是双胞胎姐姐太冰冷无情了些,王三郎隐约听到年轻女孩那带着几分埋怨的声音,“二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王三郎:“……”都如今这般境地还担心这有的没的,这姑娘的脑子不是一般的不好使啊。
比唐小四,差了何止一点半点呢。
正想着,王三郎察觉到有人看向自己。
是唐家二房的男丁。
这倒是个能沉得住气的,说不定好好培养一番还能打磨出几分来。
“你们干的还挺快。”王三郎管理着的十个马厩已经弄好了两个。
瞧着那隔离板也做了不少,都叠在那里。
昔年养尊处优的唐家公子哥如今正拿着铁锹在那里挖沟。
马厩里虽然打扫了一番,但你哪能管得住这些马匹什么时候拉屎撒尿?
味道还是有些重。
唐然远看了眼父亲,瞧着他没说话这才开口,“按照大伯父吩咐的来做,也不算多麻烦,大概再过两天就能都收拾妥当。”
“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就开口。”
这是句客套话,唐然远自然不至于那么没数,“到时候定然叨扰大人。”
王三郎笑呵呵的看了眼,庶弟庶妹在家中什么地位他自然清楚,倒是难为二房这位庶长子,还能不卑不亢与他说上几句,倒是比他父亲强。
“那你们先忙,等回头忙完了这边正好去给唐兄帮忙。”
唐然远应了下来,瞧着人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马厩这边,李氏有些好奇,“不知道大伯去忙什么了。”
回头给大伯帮忙,帮什么忙呢?
唐安洲没吭声,只是任劳任怨的继续锯木板。
唐然远回答母亲的话,“大伯父一向有主张,想来又有什么新想法。”
“哥哥你知道的可真多。”
三娘语气不善,唐然远却只是笑。
李氏见状叹气,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知道深浅的。
她也没这个力气管教了。
且说那厢唐安淮在卫老头的引领下去了官府衙门,寻找衙门里的文书询问情况。
卫老头很是吃得开,这减少了不少麻烦。
在衙门这边打听清楚后,唐安淮就是去寻找木匠。
这边刚离开,适才给唐安淮解释河套府这边垦荒条例的张文书便从小门离开,没几步就寻到了程监副府上——
“打听垦荒的事情?”
那张文书点头,品尝着程府的美酒,“可不是吗?程兄你也知道咱们这河套府的规矩,一向都是鼓励垦荒的。”
程监副自然知道,只不过垦荒哪是那么轻松易与的事情?
“咱们河套府是鼓励不假,但垦荒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位探花郎可真是读书读傻了,以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这地就开垦出来了吗?”
这是河套府,可不是京城的国子监,嘴皮子上的那套功夫在这里不好使。
“可不是吗?要我说这读书人就容易办蠢事,今天怎么没见府上的丫环伺候?”
程监副没想到姓张的这色胚竟是如此按耐不住,不过也好,左右不过舍一个女子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何况那女子他也腻歪了,哪里比得上京城来的大户人家的千金?
“这不是知道张兄过来,特意去梳妆打扮了吗?我这就去唤她过来。”
张文书听到这话笑了起来。
偌大的河套府消息是藏不住的,谁不知道姓程的相中了唐家那位姑娘,今天上午还在街上调戏人呢。
大户人家的千金当然不错。
只不过他一个小小的文书哪敢跟程德安抢人呢。
退而求其次,用这消息来给自己换个使唤丫头倒也不错。
自己这也是救人于水火,总比留在程府继续遭罪强,对吧?
程监副并没着急做些什么,接连观察了两天他发现,唐安淮好像真的有意垦荒,这两日早出晚归去在木匠铁匠铺子来回跑。
一开始他想着从源头就绝了他的念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无趣了些。
有什么比让人看到希望却又绝望来得痛快呢。
得罪他程德安,就甭想有好日子过!
“去把翠娘带……不,本官亲自过去,跟翠娘好好交代两句。”程监副笑了起来,他可真是太期待唐安淮的表现了。
……
唐诗没想到自己不过去而复返,中间时间不超过一刻钟,就碰上老唐同志英雄救美。
其实说救有些夸张,准确点说是一饭之恩。
她刚才送来的土豆盖浇饭这会儿正在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狼吞虎咽的塞到嘴里。
而她身上,还披着昨天大姐姐给老唐同志做的衣服。
那女人脸上脏兮兮的,但瞧得出眉眼倒还算周正。
露出的一小截胳膊上有青肿痕迹,像是挨过打。
唐诗愣了下,正要上前调侃一句,只见那女人噗通一声跪倒在老唐同志面前,“恩人,我胃口不大吃的不多,能端茶倒水缝衣做饭,干什么都成,您就收留我吧。”
看着被女人拽着衣袍一角有些狼狈的唐安淮——
唐诗:好家伙,这是要给自己当后娘?
第52章 续娶
唐诗亲妈死得早,因为自己是个姑娘家,一直被奶奶嫌弃,没闹翻之前还经常催老唐同志再婚。
哪怕是后来母子俩失了和气,唐奶奶也没断了这份心思。
毕竟带把的才能给唐家传宗接代嘛。
老唐同志倒是态度坚决的很,唐诗高中时曾经也跟他讨论过这个问题。
记得那会儿唐安淮刚评上院士,还挺忙的,抽出时间来跟她谈论了这件事,“从生物本能上来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但诗诗你要知道人和动物是不同的,如果紧紧遵循生理本能而忘记个人意志,那么人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在生理需求上没那么旺盛,工作带走了我太多的精力,何况我不敢保证再找到一个妻子对你会如何。如果听信了枕边风那是对你不负责,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不见得安心。如果对新妻子不闻不问,只把她当保姆用那是一种冷暴力。当然也有可能性我们能够过得其乐融融。不过过去十几年咱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也还好,我觉得没必要打破现在这种和谐。你觉得呢?”
唐诗又不是傻子,没事干嘛给自己找不愉快呢?
找后妈这件事就再也没提过。
老唐同志没有再婚的意思,但很鼓励她谈恋爱体验人生。
“早恋也没关系的,只要你能保证学习就好。”
唐诗当时问,“那我要是成绩下滑呢?”
她还记得老唐同志笑呵呵的回答,“那我只能棒打鸳鸯了。”
实际上,唐诗早恋了没几天发现那个男生是个中央空调,她果断提分手,就再也没恋爱过。
可没谈过恋爱也见过猪跑啊。
就比如眼前,这女人可不就是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意思吗?
老唐同志是没打算再婚的,巧合的是他这副身体的主人也是如此。
所以大姐你没指望了。
唐诗一度有些惋惜,毕竟这人要注定失望。
这厢唐安淮没想到会这么个发展,他连忙往后挪动一步,“大姐,您言重了,咱们萍水相逢,我也只是看您可怜,倒也不止于此。”
他跟闺女过惯了父女俩相依为命的日子,家里头连钟点工都不请。
怎么可能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在家中做饭洒扫呢。
一个言辞恳切,一个拒绝的果断。
唐诗瞧着那女人神色凄惶,也不开口只在那里磕头,原本就蓬头垢面的人,顿时额上鼓起几个大包。
便是那老木匠都看不下去,“瞧她一个女人家流落至此,要不你就先带她回去。”
唐安淮正想要解释,忽的听到女儿的声音,“是啊爹爹,这位大姐怪可怜的,你要是不收留她,那她还怎么活?”
“诗儿……”
唐诗假装没听到,“大姐你会做衣服吗?”
女人只觉得头晕目眩,好一会儿这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这让她想起了女儿。
眼眶都是酸涩,“会的会的,缝衣做饭洒扫我都会。”
唐诗闻言笑了起来,“那就好,快起来吧。大姐你不是本地人啊,怎么流浪到河套府了?”
唐安淮看着女儿在那边套话,一时间有些无奈。
这女人满嘴的本地口音,怎么可能是外地流落至此?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安排的这一出。
今天识破了拒绝了,明天又会有什么新把戏?
算了,就这么着吧。
眼皮子底下,看看这女人会折腾出什么来。
女人名唤翠娘,老家闹了灾荒,随着丈夫一起逃荒。
路上丈夫去世,女儿也丢了。
她失魂落魄的走错了路,来到这河套府。
这一番说辞赚足了元娘的眼泪,“翠娘你先去清洗下,往后就把这里当自家就是。”
元娘引着人往厨房去,无意间看到翠娘胳膊上的青肿痕迹,她下意识地抓住,“这是……”
“跟人抢吃的,挨了打。”
听到这轻描淡写的话,元娘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流放路上他们也吃了些苦头,因为大伯父的缘故,唐家人这才没缺胳膊断腿安稳无恙的来到河套府。
若是与翠娘这般没什么背景,只怕早就死在了流放路上。
大伯父和四妹妹商量着,又在厨房隔壁特意开辟了一间房子,用来沐浴。
帮着拎了两桶热水,元娘从里面出来。
走到庭院里,才发现好像没看到大伯父和四妹妹——
他们哪去了?
唐安淮的曲辕犁做的很快,等明天铁匠那铧头打磨好,这曲辕犁就算成功了。
至于回头找人帮忙垦荒,也不算多麻烦的事情。
先做几副曲辕犁,到时候多管齐下。
那【二星任务】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说她会是谁的人呢?”
唐诗琢磨了一通,她老爹树敌颇多。
河套府守将褚建文,养马场牧监郑德闵,还有那个程德安程监副。
除此之外,可能还有一些想要讨好褚建文等人的小人。
“老唐同志,你上辈子是靶子吗?怎么这么多人都针对你?”
可真是头疼死人。
唐安淮想了想,“针对我的话,那我不应该是绣棚吗?”
唐诗浑身一个激灵,“……爹,这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你也知道啊。”唐安淮敲了女儿一个脑瓜崩,“知道人意图不明还要把人留下。”
“那不然呢,真让她磕头磕死呀。再说了,敌在暗我们在明,咱们有时候得笨一点麻痹敌人。”
唐安淮笑了起来,“是啊,当咱们蠢呢,这么浓重的本地口音我还能听不出来?”
这般蠢货,莫非是褚建文?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
唐安淮也没十足的把握。
不过在查明对方动机之前,小心行事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爹爹,我觉得翠娘长得倒也还可以,要不……”
“唐诗!”素来神色温和的唐安淮放下手中的草料,甚至于因为语气严肃,把马厩里的马匹都吓了一跳,鼻子里喷着热气呼呼的往后退,十分不安。
唐安淮神色郑重的看着女儿,“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没有续娶的心思,诗儿你往后别再说这傻话了。”
作者说:
唐爹:你在试探我?
唐诗:哪有哪有
第53章 他要通风报信
突如其来的严肃让唐诗愣了下,“我就开玩笑,往后不说了还不成嘛,您干嘛发脾气。”
唐安淮看着恶人先告状的女儿哭笑不得,“怎么还是我的错了?好了好了,爹爹不该发脾气,咱们检查完马匹就回去。”
他这两天忙着捣鼓那曲辕犁,没怎么来马厩这边。
检查了食槽和水槽后,唐安淮又到马厩里面看了下那排粪沟检查了下,“粪便腥臭味没那么严重,果然水草分离是对的。”
之前马厩这边草料和饮水混在一起,草料极为容易变质,对以草料为生的马匹自然没什么好处。
吃的不好容易造成体内菌群失衡,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粪便异味严重。
现在异味轻了不少。
唐安淮又把隔离板上的马粪都铲了出去。
“回头垦荒出来后,这些正好可以用来当肥料。”
唐诗笑呵起来,“那也得先开垦出来再说。”
任务发布的第二天开始正式计算时间,如今是第二天。
留给他们的还剩下五天,这其中明天又不见得能用,如果要多做几副曲辕犁,只怕后天也得搭进去。
能用来垦荒的时间有三天就不错了。
三天,二十亩地。
平均一天七亩地。
唐诗深呼吸了一口气,拖拉机都不用一天就能干完的活,然而全靠人力畜力,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唐安淮捏了捏女儿的脸蛋,“放心好了,保证你完成任务。”
唐诗看着对自己做出承诺的老父亲,“那么爹爹我能提出一个小小的意见吗?”
“你说?”
“能不能别用刚捏了马粪的手捏我的脸呢?”
唐诗一度觉得自己就是那排粪沟里的一坨便便。
她不要啊!
唐安淮想了想,伸出左手捏了下,“诗儿你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
多欺负两下,等闺女长大了,说不定就有喜欢的青年,到时候自己这个老父亲哪还有什么地位啊。
不趁现在多欺负下,更待何时?
这厢马厩里父女俩其乐融融,另一处也算母慈子孝。
二房暂时还跟三房挤在一起,都在这一个屋子里住着。
晚上都是打地铺。
只不过二房在王三郎的马厩里干活,这些天都是王三郎管吃,不存在饿肚子的问题。
今天吃过晚饭,唐安洲还带了张炊饼回来。
只不过炊饼刚孝敬唐老太没几息,就被唐老太递给了乖孙。
“慢点吃,别着急。”
三房这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干活自然没什么吃的。
唐安洲自然无法说服嫡母什么,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扭身出了去。
倒是唐安斌见状冷笑一声,“装什么?真有孝心何至于只带来这一张炊饼。”
这下便是连二娘都替自家爹爹委屈,只是还没说话就被母亲李氏掐住胳膊。
和三房吵架她们什么时候能讨得了好?
索性假装没听见。
二娘是个温顺性子,可三娘就不管这个了。
“是啊,比不上三叔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人饿死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唐安斌听到这话气得站起身来,“你这三丫头在胡说什么?”
三娘一点都不怯,“我胡说了吗?我要是胡说那就让天雷劈死我。”
唐老太怒目而视,“吵什么吵,给我滚!”
偏心眼!
三娘只恨自己不像唐诗那样没有爹爹撑腰,不敢跟祖母犟嘴。
她恨恨地瞪了唐小宝一眼,吃吧吃吧早晚噎死你!
唐安斌看着离开的二房众人,气不打一处来,“我看现在都反了天了,娘你得好好管管才是,往后大哥和二哥他们都要往你这交粮。他们是儿子,孝顺老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是不交粮食过来,咱就写信到官府去告他们不孝!”
对,去官府告死他们。
就算不死,也得把大哥他们的名声搞臭!
“行了你少说两句。”薛氏看着丈夫眼里满是恨其不争,这混账东西每天都自己出去吃吃喝喝,从来不管家里的娘们孩子,她当初怎么瞎了眼嫁给了他。
唐安斌原本还想要再说什么,被媳妇瞪了一眼也不敢再啰嗦。
薛氏看着儿子正在吃炊饼,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娘,我听说大伯最近要垦荒,要不咱们也去帮忙,好歹能有口饭吃。”
总不能坐着等死吧?
唐老太太还没开口,唐安斌先一步说道:“帮什么忙?要去你们去,我才不去。”
他最近跟着那程监副吃香的喝辣的,定是要跟大哥划清界限才行。
这时候怎么能去帮忙呢?
坚决不能去!
薛氏又狠狠瞪了丈夫一眼,看向婆母时眼神就温和了许多,“说是帮忙,咱们娘们家哪能下地垦荒啊,就是给他烧个饭送个茶水跑跑路。”
做点轻巧的活就能混口饭吃,总比这么饿着肚子强。
唐老太皱了下眉头,“垦荒?”
“是啊,我刚才听二嫂说,做出什么犁来要垦荒呢,好像是要请人帮忙,管饭吃。”
薛氏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指望她家这个男人带回来点吃的够干什么用的?她想要自己挣口饭吃。
“其实娘您过去,也不用干活,就往那里一站,不对一坐就行了,难道还不给您吃的?”
薛氏接二连三的劝说让唐老太心动,她与老大最近闹的是不怎么愉快。
不过也没到断绝母子关系的地步,自己只要给个台阶下,到时候老大也不会不给她这个长辈脸面。
“嗯,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薛氏松了口气,“诶。小宝你慢点吃,给你五妹留一口。”
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女儿,但好歹从小养着的,也跟亲生的没啥区别。
唐小宝才不管呢,假装没听见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炊饼。
五娘见状摸了摸肚子,拉着薛氏的胳膊小声说道:“没事,让哥哥吃,我不饿。”
紧接着,就是肚子里发出咕噜一声。
薛氏脸上臊红一片——
这都什么事啊。
要不是唐安斌这杀千刀的为了几把破扇子,他们至于这样吗?
薛氏一转过头去,屋里头哪还有自家男人的影子。
“算你跑得快。”下次,说什么都要收拾一番才行!
话说唐安斌倒不是察觉到危险,只是觉得自己这几天跟着程监副混吃混喝,如今也到了报效人的时候。
他打算去找程监副。
将来程监副看在自己通风报信的份上,不得给他点好处?
这可比从大哥那里摇尾乞食强。
作者说:
唐诗:你个傻x
第54章 亲兄弟就要捅一刀
只不过出去唐安斌这才发现外面天色黑透了,自己离开养马场也不可能。
算了,明天再说吧,反正也不着急。
刚折回来,唐安斌看着从院子里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臭丫头你在这做什么?”
三娘看着这位叔父眼底满是不甘心,爹娘说要去马厩那边睡。
那边臭烘烘的,三娘不乐意,她还是要在这边屋里睡,虽然都是打地铺。
但在屋子里怎么都比马厩强。
如今二房这般境地,还不是大房和三房害的?
尤其是这个三叔,好吃懒做极为自私,她刚才好像听到他说什么程大人。
也没听清楚到底说的什么。
“三叔你要出去做什么?”
唐安斌愣了下,“我出来透透气不行啊,你个臭丫头还想管我不成?”
他可不是大哥,怎么可能被孩子的想法所左右?
三娘看着匆忙进去的人,觉得还是有鬼。
能够跟程监副联系在一起,肯定和大姐姐有关。
可那个大姐姐,她现在都成了大房的女儿,不管不顾她这个亲妹妹,她的死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三娘扭身要往屋子里去,只是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大姐姐她其实很好的,从小到大自己闯了不知道多少祸,每每遇到麻烦都是躲在她身后。
母亲总说大姐姐惯坏了她。
要不是因为遇到那色胚,大姐姐怎么可能跟他们分开?
她过去,才不是为了唐诗,只是怕大姐姐出事而已。
只是去那边的路黑漆漆的,三娘又有些胆怯,她最害怕走夜路了。
怎么办?
……
父女俩在马厩一番检查后便是往家去。
没曾想,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黑黢黢的一团。
“大伯父,三叔说要去找那个程大人。”
唐安淮骤然被抓住胳膊,这么一被拉近距离才发现原来是三娘。
唐诗觉得奇怪,“他不整天都去找那个程监副吗?”
跟着人混吃混喝,千方百计的想着把元娘送到程府去。
就没见过这么想要卖女求荣的人。
唐诗忽的反应过来,刚要开口就听到三娘那凄厉的指责声,“你的意思是说我在说谎?”
三娘怒不可遏,她最怕黑,摸着黑一路跌跌撞撞过来,却被唐诗认为是在撒谎。
小姑娘哪里受过这委屈?
一扭身就跑开了。
唐诗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我没怀疑她。”她只是阐述事实,只不过这个时间点唐三叔要去找程监副,虽说最终目标是元娘,但射人先射马,这明显的是想要把他爹这个保护神拉下水。
而最好的手段,莫过于在垦荒这件事上做手脚。
“是想要把咱的曲辕犁都毁了?”
唐安淮也考虑到这点,“应该不是,如果要毁掉的话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他要收拾的话,自然是会挑选一个让咱们不能翻身的机会。”
一击毙命,这样才能如他所愿。
怎么才能一击毙命呢。
灯笼的烛光下,父女俩对视一眼——
自然是垦荒这件事本事。
垦荒需要的除了农具外就是牲口。
而唐安淮要借助的牲口,刚巧便是这养马场的马匹。
马用来垦荒比老黄牛稍微差一些,但的确是很好的畜力。
五十年代一些知青前去北大荒垦荒,当时就是借助马匹来犁地。
唐安淮原本也是想要借用几匹马来垦荒。
如今被这程监副盯上,只怕他也会在这马匹上做文章。
“要不咱们……”唐诗顿了一下,与唐安淮异口同声——
“先下手为强。”
何为先下手为强?
以一言而概之,那就是搬救兵。
提前做准备,让程监副的后招派不上用场。
能用来当救兵的,自然品阶得比程监副要高。
河套府养马场一个牧监两个监副。
另外那位元监副最近去其他马场视察,归期未定。
当然同品阶也别指望他能做什么。
那么能够压得住程德安的除了牧监郑德闵,就只有褚建文了。
郑德闵这人,虽然暂时不会动他们父女俩却也不见得会热心肠。
倒是褚建文那里,可以试着去说服一下。
毕竟他可是河套府的守城将军,找到他帮忙,那才能压倒性优势战胜程监副那色胚。
唐诗想了想目前的情况,“你要是去的话,只怕还没开口呢就被褚建文给砍脑袋了,而且你这目标太明显,还是我去吧。”
程监副肯定有派人留意着老唐同志的动向。
但唐诗不过是个小孩子,程监副压根不会留意。
所以唐诗去搬救兵更合适。
唐安淮当然知道女儿说的在理,但如今的女儿是个七岁出头的小娃娃,他还是有些许担心,“确定没问题?”
唐诗眨了眨眼,“甘罗七岁拜相,我跟他同龄虽然不能封王拜相,说服个褚将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这么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是担心。
担心有时候却也是不信任。
“那就去试试看,爹爹这厢就拜托你了。”
唐安淮作揖让唐诗忍不住笑了起来,“老没正经了。”
她这位老父亲啊,人都说稳重有几分旧时文人的气质,实际上骨子里却是带着几分老顽童气质的。
瞧瞧,现在就露出了马脚。
到了家门口,父女俩就没再说这事。
毕竟如今家里有个来路不明的翠娘,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这一夜,偌大的养马场却总有那么几个人睡不着觉。
唐安斌难得的早起,去伙房那边等着程监副。
瞧着人姗姗来迟,唐安斌迎了上去,“我这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人您。”
程监副呵呵一笑,“是吗?”
“真的。”唐安斌添油加醋说了起来,“……他这要垦荒肯定要牲口,到时候大人您只需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到那时我那大哥还不得听您安排?”
程监副是瞧不上唐安斌这人的,但这回却又有几分刮目相看,没想到这脑满肠肥的竟然能想到这一点。
“唐探花倒了霉,唐兄你很乐见其成吗?”
唐安斌浑然不觉人在阴阳怪气,“大人您不知道,我这位兄长最是迂腐,最欠人教训。我这不也是怕他毁了我们唐家的基业吗?所以还大胆请程大人您来帮忙。”
说得理所应当,让程监副都叹为观止——
比不要脸,自己哪及得上这位唐三爷啊。
作者说:
植物:您实在是太谦虚了。
第55章 该当何罪
唐安斌的嘴脸让人心生嫌恶,不过程监副脸上倒是平和,“等回头我抱得美人归,自然不会亏待唐兄你。”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唐安斌哪知道这位程监副怎么想的。
他美滋滋的正要离开,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要不我去帮大人您盯着吗?”
程监副着实觉得这人就是个酒囊饭袋,难不成这唐安斌真以为自己能够重振唐家的风光?
这么想方设法的陷害亲兄弟,难不成唐家还有什么连唐探花都不知道的秘密宝藏?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了一下,程监副到底没有问出口,“那倒不必,我有派人盯着。”
之前将翠娘一阵毒打送人去投靠唐安淮时,他就有派人盯着。
这两天探子没少送来消息,倒也用不着唐安斌帮什么忙。
“大人考虑周全,那我就放心了。”这河套府的天气越发的热起来,唐安斌也懒的出去,不用自己更好。
他填饱了肚子后满足离开,走到伙房外又觉得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事情。
没给母亲他们捎带吃的?不是。他现在不能捎带,不然岂不是被大哥怀疑?
被拒绝了盯梢?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不去正好。
唐安斌站在那里,想了半天才意识到一件事,还要盯着大哥家的那个死丫头才是。
那丫头牙尖嘴利的可恶,留下她终究是一个祸患。
要不去提醒程大人一声?
唐安斌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死丫头之所以有恃无恐那是因为有大哥在,如果大哥死了呢?
她还能蹦跶起来吗?
就是,干嘛跟一个臭丫头一般见识。
想着,唐安斌慢悠悠的回去。
要不是家里母老虎总唠叨,他至于在外面这般晃悠吗?
真难啊。
等大哥没了,自己掌了唐家,到时候他可是得重振夫纲,哪能像现在这样,整天受罪。
……
老木匠没想到,这曲辕犁竟是这般好使。
接连两天,这又是做出了四副曲辕犁。
唐家那位相公说了,等忙活完这几日,送他一副。
其实他不要也没关系的,人家都给了图纸,到时候自己再做也不迟。
只不过老木匠还有些困惑,“唐相公您弄这么多犁做什么?”
他记得这位唐相公就一个女儿,好像才七岁,也没法子帮忙垦荒啊。
一副犁就够用了。
唐安淮笑了笑,“垦荒,我需要用这曲辕犁两天,等用完了就给您送来。”
老木匠看着被装到车上的几副曲辕犁,目送着人离开。
听说这是被贬到河套府的京城大官。
果然跟这里的小老百姓不一样啊。
翌日,老木匠刚起来还没去木匠铺子,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喧闹,是他家那老太婆在跟人闲聊。
“你们家老方头给他做的家伙事吧,嫂子你不知道?”
方嫂子直摇头,“他也不跟我说这个,你说的是真的吗?”
“可不是真的,找了好些个叫花子,说先管人吃饱,吃饱了再干活。就干这几天,等干完了这活把犁头奖给干得最多的那个。”
方嫂子皱起了眉头,“这地里的活累死人,吃饱了也不当事啊。”
“听说人在养马场那边干活,这不是有现成的马能用吗?”
老木匠听到这话这才明白过来,为啥那位唐相公说要过些天才能把那曲辕犁送给自己。
原来这两日,他要用啊。
这边老木匠家里正热火朝天的议论着,唐安淮找来的流浪汉已经吃饱喝足,正在那里聆听唐安淮吩咐。
“这些马匹性格温驯,你们不需要狠狠抽打,只需要像我这样。”
他教这些流浪汉吹口哨,“这样就可以控制马匹。你们好好的干,帮着我把这些荒地开垦了,回头我可以把部分土地分给你们,还可以给你们提供粮种,到时候有田又有种子,你们就可以自己种粮食,总比在街上乞讨看人脸色好。”
和翠娘一块拎着饭桶过来的元娘听到这话心情不免复杂了些。
大伯父最近似乎都在提倡这么一个说法,有手有脚勤快些就能有吃的。
不止是对二房,便是对这些叫花子也这样。
只可惜三房那边好吃懒做习惯了,怎么都听不进去。
她看到正在那边吃米饭的祖母和薛氏等人,觉得这么说又不对。
好吃懒做的是三叔,其实三婶倒也不是无可救药。
虽说来蹭吃的可能性更大,可刚才不也是帮忙拎饭桶,帮着给人打饭了嘛。
对啊,怎么没瞧见三叔。
不止没看到三叔,好像连四妹妹都没看到。
这两天四妹妹四处乱跑,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这小姑娘跑到哪里去。
亏得她还小,不然哪能这么乱跑呢,没了闺中……
算了,如今唐家早已经今时不同往日,闺中的规矩管不到河套府,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个什么?
元娘正想着,唐安淮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套上了曲辕犁的马匹已经开始往前走,匆忙培训过的流浪汉也都纷纷架着犁梢,开始了垦荒。
昨天下午,唐安淮在这边烧荒后,大体上确定了垦荒的范围。
一夜冷寂后的地面不再像大火蔓延时的滚烫,犁铧翻滚出来的土壤将那黑黢黢的地面遮掩住。
大地仿佛新生。
远处,程监副瞧到这一幕忍不住轻笑出来,“不愧是国子监的司业大人,可真是博学多闻,给咱们这河套府带来了不少的新鲜啊。”
追随在程监副身后的唐安斌连忙恭维道:“我这大哥就是个书呆子,哪会这个啊,我觉得这倒是大人您想出来的宝贝,回头献给朝廷,指不定就能去京城当大官了呢。”
程监副闻言眼皮猛地一跳,沉迷酒色而浑浊了的眼眸中透过几分亮光,仿佛太阳在里面爆炸。
“京城有什么好的?”
嘴上这么说,但他心口却是在砰砰乱跳。
虽说这河套府是山高皇帝远,但哪及得上京城热闹繁华呢。
他可真是想迫不及待的前往京城啊。
唐安斌这边连忙列举京城的好处,“京城的太白楼、醉香居都是不错的去处,另外坊市那边也热闹得很,不止有胡姬还有从江南来的扬州瘦马,倒是别有滋味。太液池上的画舫也相当不错,那可是销金窟啊。大人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试试看,在那摇曳的画舫上翻云覆雨可别是一番滋味。”
程监副听到这话呵呵一笑,“本官还用你来教做事?”
他这冷声一笑倒是把唐安斌给吓着了,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监副大人。
程监副却是一甩袖子直接离开,自己在这河套府倒也算是一方霸主,竟然还不如一个脑满肠肥的会享受。
程监副怎能不气?
这火气越来越大,似乎昨天下午那漫天的烧荒野火一般。
大步流星,程监副直直朝着唐安淮去,“唐探花,私用养马场的马匹,你可知该当何罪?”
他语气平和,心底却恨不得将唐安淮千刀万剐!
第56章 褚建文救了唐诗
一同站在这地头的除了唐家女眷外,还有卫老头。
瞧着前来兴师问罪的程监副,卫老头磕了下手里的烟锅。
“哟,卫老也在啊,想来是你给他做担保咯?”
程监副不知道这卫老头到底什么来路,只知道他在这河套府养马场已经一十三年,比他比郑牧监待得时间都长久。
听说,这监副原本是这卫老头的囊中之物,但他是个懒散的人,并不喜欢做这些。
所以这才便宜了他程德安。
呵,他程德安想要的东西,还用别人便宜?
今天旧账新账一起算,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位庆历元年的探花郎还能不能一直仰着他那高贵的头颅。
卫老头刚想要开口,却是被唐安淮一把抓住胳膊,“大人,这事与卫老并无干系,是唐某一人所为。”
“呵,倒是个有义气的,不过养马场有养马场的规矩,唐探花你擅自动用马匹挪作私用,这可是死罪一条。卫老头明知故犯纵容你动用马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程监副冷声一笑,“你们,可认罚?”
卫老头闻言瞥了一眼,“程大人这是想要我们死?”
“本官只是在讲规矩,卫老头你在河套府那么多年,该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卫老头自然懂得,更清楚这厮这般咄咄逼人,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瞧着程监副目光落在唐家那大丫头身上,卫老头呵呵一笑,“程大人,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老天看不下去,一道雷下来劈死你?”
将妻族众人揽入自己后院原本就丧失了人性,如今更是为了一个小姑娘百般为难,可真是罄竹难书。
罄竹难书啊!
程监副闻言嗤笑一声,“呵,你且嘴硬,早晚有你跪地求饶的一天。”
卫老头懒的搭理这小人。
程监副目光落在元娘身上,小姑娘换了新衣服,一身青衫越发显得身姿曼妙,瞧着那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真不知道在她身上放纵该是何等销魂滋味。
“怕什么,本官疼你还来不及,哪舍得让你……”
“大人。”唐安淮挡住了程德安的视线,“我借用马场的马匹有报备过。”
“放屁!”程德安冷笑一声,一把抓过唐安淮递来的纸张,“本官负责马匹管理,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事?你竟然在本官面前撒谎,罪加一等!”
说着他便是将那纸张撕了个粉碎,随风飘扬而去,倒像是清明时节纷飞的纸钱。
“本官可从不曾看到什么文书,唐安淮你擅自动用马匹,还自称报备得到许可,死罪一条,就等着上法场吧!”
程德安是一点不打算留情了,原本想着这人主动献上那丫头,他倒是能给人留一条活路。
现在,死路一条!
不止唐安淮。
“还有你那个宝贝女儿,你黄泉路上且慢点走,等等她。”
唐安淮脸色骤变,这让程德安十分满意。
可算是看到这人变了模样,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爹爹,程大人说的是我吗?可是我走过很多路,唯独没走过黄泉路,不如劳烦程大人帮我先去趟趟路如何?”
程德安脸上笑容骤然消失,看着走过来的小姑娘眼底满是杀意,“你在诅咒本官?”
“哪能啊。”唐诗笑盈盈的开口,“只不过程大人您这又是要砍头又是要上法场的,怪瘆人的。大人就没想过花无百日红,指不定哪天脑袋要被砍掉的就是您?”
程德安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你,你竟然敢诅咒本官!”
这些年来谁还敢说他一句不是?就连郑德闵也不敢这么指着鼻子骂他。
昔年老丈人的羞辱一下子就涌上心头,程德安抽过侍从腰间的刀,直直往唐诗头上砍去。
这发生的太过突然,便是唐安淮都没准备。
等众人意识到时,那刀距离唐诗已经不到一尺。
突如其来的羽箭瞬时间贯穿了程德安的手背,那弯刀一下子落在地上,发出铮鸣声。
“哪个混账暗算本官!”程德安四下望去,“把这些人,全都给我宰了!”
这下便是随从都傻了眼,这么多人,都杀了能行吗?
“怎么,本官的话不好使了吗?”
他话音刚落下,便是有笑声响起,“程监副可真是好大的火气,怎么,是不是连本将军也要一起杀了?”
纵马疾驰的褚建文手里拿着一张弓,他颇是闲适的从箭筒里抽出一根羽箭,瞄向了程德安。
用实际行动说明,刚才射出冷箭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褚建文。
原本颐指气使的程监副瞬时间傻了眼,“小的怎么敢,小的只是依照养马场的规矩在办事。”
“哦,什么规矩?说来听听。”
手被贯穿,痛彻骨髓。
程监副冷汗淋漓,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原本以为,褚将军也恨不得唐安淮死。
可是现在他竟是救了唐家这个小姑娘。
甚至伤了自己。
程德安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说错了话,下一瞬就会死在褚建文的弓箭之下。
饶是他向来能说会道,眼下却也是词穷。
“还是我来替程大人说吧。按照养马场的规矩,动用马场马匹需要批条子,大概程监副就是批条子的这个人吧,所以就觉得我爹爹未经允许擅用马匹,理当处死。”
对,就是这回事。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程德安就听到那小女孩嘴快道:“可是这养马场也不是程监副您的天下啊,别忘了您上头还有牧监,而郑牧监还要归将军府管辖呢。”
唐诗捡起了几片碎纸片,“这可是盖了将军府大印的文书,程监副您给撕毁了。按照咱们大魏朝的规矩,故意损毁府衙文书者,立斩不赦。”
将军府的大印!
程德安傻了眼,“怎,怎么可能?将军您怎么会跟唐安淮沆瀣一气?”
沆瀣一气?
这词用的可真好。
唐诗笑了下,“褚将军,程监副骂您呢。”
“我没有,你休要胡说八道!”
“没有吗?”唐诗诧异着一张脸,“难道你是说褚将军文盲,连沆瀣一气这成语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程德安顿时惶恐不安,“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刚才那话不是你说的?”
唐诗咄咄逼人,这让程德安顿时脸色惨白。
一旁褚建文神色也不好。他的确是个大老粗,虽然知道平章郡主喜欢读书人,可他看到书本文字就头疼,几次三番都没学进去,让自己成为文化人。
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沆瀣一气什么意思,河套府的土皇帝眼底满是阴翳之色,翻身从马背上下来,一脚将程德安踹翻在地。
“给你脸了,本将军做什么事情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作者说:
褚建文:你来教我做事?嗯
第57章 和褚建文谈交易(回忆)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褚建文忽然间转了性,竟然帮唐家父女。
这让姗姗来迟的唐安斌傻了眼。
他身子重一向走得慢,原本想着等程监副处置了他大哥再过来,哪曾想人还没处置呢,倒霉的人换成了程监副本人。
这可……
让人傻了眼。
褚建文不是对平章郡主情根深种,更是想方设法要搞死他大哥吗?
他搞不懂了。
不过现在程监副要倒霉,他是不是也该过去踩上一脚?
唐安斌正想着,就听到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只见褚建文一把拔下那贯穿程德安手背的羽箭。
箭镞倒钩血肉,单是看一眼就觉得骨头疼。
而下一瞬,河套府的这位霸主更是一脚踩在程德安的手背上,靴子在上面辗转了几次,只疼得程德安两眼一翻白昏了过去。
饶是如此,浑身上下却也忍不住的抽搐。
那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太疼了。
但活该!
唐诗看着像是一个顽童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在那里折磨人。
而褚建文能够天降神兵似的赶到,得益于唐诗前天下午。
唐诗去将军府寻人,毕竟这是他们父女俩的救兵。
但刚到将军府门口,就遇到了梁师爷。
到底是有求于人,唐诗十分好声好气,“不知道梁师爷是否方便通报一声,我想跟将军谈点事。”
梁师爷呵呵一笑,“不太方便呢。”
唐诗:“……”好想揍人呢。
心里mmp的人脸上维持着天真可爱的笑,“是的嘛。可如果耽误了褚将军的事情,我想梁师爷的脑袋也可能不太方便继续在脖子上安家了呢。”
梁师爷只觉得脖颈上一凉,似乎脑袋和身体真的分家了。
“小姑娘倒是牙尖嘴利的很,小心这么刻薄,将来嫁不出去。”
唐诗眨了眨眼,“嫁不出去也不吃你家的米吃你家的面,我爹爹乐意养着我,关你什么事呢?”
这是个半点不肯吃亏的人,梁师爷见状呵呵一笑,“小姑娘你这可不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唐诗当然知道自己态度不好。
但有些人啊,他就是犯贱,不值得自己好声好气。
“我瞧梁师爷您也不像是给褚将军当幕僚的样子啊,耽误了他的大事,梁师爷你敢吗?”
梁师爷摸了摸小山羊胡,“呵呵。”
倒是被个小丫头片子给要挟了,看来自己这几年的确是过得太安稳了些。
“希望小姑娘你见到将军的时候,也能这般。”
唐诗也呵呵一笑,“跟人说人话跟鬼说鬼话,遇上褚将军自然该说我该说的话,梁师爷莫非上了年纪脑子也糊涂了不成,您在说什么浑话?”
梁师爷活了三十多年,就从没见过这般人精的小姑娘,一时间看向唐诗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审视,“看来唐探花真是把你教的不错,只不过这里可不是你们唐府后院。”
说错一句,只怕就没了性命。
他倒是想知道,这么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唐安淮之女,到底有什么本事。
褚建文正在将军府的演武场,听到门子报来的消息,这位五大三粗的将军嘴角扯了扯,“真当本将军不吃人肉。”
竟然送上门来,唐家父女可真是目中无人,真当他投鼠忌器不敢动他们不成?
余光瞥到唐安淮的那个女儿竟是和梁师爷在长廊下有说有笑,褚建文冷声一笑,抄起兵器架上的红缨枪一把投掷了过去。
这一下来的突然,别说唐诗就是梁师爷都反应不及。
锋利的红缨枪刃划过衣袍,切落小姑娘的一缕发丝,直直扎在了那廊柱上。
枪尾还在瑟瑟颤抖。
梁师爷反应过来,小心脏噗通直跳恨不得脱口而出。
余光瞥见唐诗只是皱了皱眉,一时间倒是分不清这孩子到底是被吓傻了还是傻大胆一个对这一闪而逝的杀机没什么概念。
倒是褚建文,瞧着唐诗没吓得哇哇哭,脸上有些不满,“那丫头,你来做什么?”
唐诗实际上要被吓死了好吗?
正在疯狂咒骂系统中。
是的,双标是人类的本质,唐诗也不例外。
她现在打不过褚建文,可不是只能欺负系统。
唐诗:【我死了你就能在我坟头蹦迪是吧?信不信我到了地府也投诉你?】
小农:【我只是农科院空间系统,不是战神系统,诗宝你太看得起我了吧?】
唐诗:【……小辣鸡。】
瞥见那犹在颤颤巍巍的红缨枪,唐诗心底问候了褚建文的祖宗十八代,脸上缓缓挂起笑容。
“褚将军枪法真准,都把这苍蝇给捅死了呢。”
苍蝇?
梁师爷略有点懵,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正诧异中,唐诗已经往演武场中央去。
赤膊的士兵纷纷看向这个小女孩,眼底透着几分纳罕。
来到河套府有几天,虽说不能每日里大鱼大肉补充蛋白质,但总比流放时候食不果腹强强。
现在的唐诗脸上倒是挂着点婴儿肥的可爱,落在这群粗人眼中就剩下一个念头——
可爱,想生个。
但转念一想,这是京城里来的大家千金,这念头又都落了下去。
他们可生不出来。
褚建文也觉得,如果唐诗是他跟平章郡主的女儿,那他说什么都给这孩子最好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自己也要摘下来给这孩子。
可惜,是唐安淮的闺女。
瞧着那瘦小模样,他只要掐着这孩子的脖颈稍稍用力,小姑娘就会窒息而死。
绝对的力量就是如此霸道。
“你来做什么?”找死吗?
唐诗仰头看着这位孔武有力的将军,平章郡主一贯喜欢读书人,可惜褚建文这人高马大的怎么都跟读书人沾不上边。
爱上一个注定不会回应你的人,她倒是不知道该说褚建文愚蠢还是夸他执着了。
“我想要跟褚将军谈一笔生意。”
“生意?”褚建文呵呵一笑,“这偌大的河套府都是我的天下,本将军倒不知道,你能拿什么跟我谈生意。”
“当然是河套府之外的。”唐诗眨了眨眼,“比如说京城那边的。”
褚建文脸色神色凝重起来,忽的抽出长剑直指唐诗,“你拿平章郡主当什么!”
作者说:
本章是回忆啊,下一章也有一部分
第58章 斩杀程监副
从淮南王府的府兵成为河套府的守城将军,褚建文可不是傻子。
能够拿来与他做交易的,除了平章郡主还有谁?
然而把他心中神女拿到桌上来交易,褚建文怎么能忍!
愤怒的将军丝毫不加掩饰,便是府兵们都后退一步——
谁都知道,将军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唐诗看着那泛着冷冷青光的剑锋,细嫩的手指轻轻拨了一下。
没拨动。
小农:【我觉得诗宝你这就是鸡蛋碰石头的最好写照。】
这可是在西北河套地区与诸国乱战的褚建文,你哪来的力气拨开他的剑?
唐诗懒得搭理这幸灾乐祸的混账东西。
“将军何必动怒呢?您爱慕郡主娘娘人尽皆知,只是郡主从不曾对您另眼相看,难道将军真的要这般不作为,等着有朝一日平章郡主嫁给他人而您只能借酒浇愁吗?”
“试问这天底下,还有谁比将军您对郡主更一往情深呢?”
褚建文就是一个愤怒的野兽,想要说服他只需要抓住一点就好——平章郡主。
理论上来说,利用一个全然无辜的女子的婚姻嫁娶来给自己谋利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
但事急从权,何况平章郡主也不是什么光彩人物。
郡主娘娘能用婚姻嫁娶要挟唐家,唐诗自然也能利用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说服一个恋爱脑的男人并不难,尤其是在夸赞他的深情后。
褚建文屏退左右,“你若是敢戏弄本将军,我让你悔不当初!”
“怎么会?”唐诗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将军在河套府说一不二,如今我和爹爹想要在这里活下去,还要依仗将军。”
说完唐诗就看到褚建文皱眉。
是啊,这位褚将军如今还是老唐同志的情敌。
唐诗笑了下,“平章郡主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爹爹对逝去的母亲一往情深,一如将军您对郡主矢志不渝一般,还望将军体谅。”
如何说服褚建文放下敌意,这就要靠话术。
把老唐同志和褚建文联系在一起,痴心人人设一塑造出来,这问题就能解决不少。
毕竟褚建文可不会打自己的脸。
当然这问题的根源还在平章郡主,若是郡主娘娘想开了一切就迎刃而解。
可现在,问题在于人远在京城,没法子啊。
唐诗只能糊弄褚建文。
糊弄大法十分有用,褚将军脸上神色稍稍缓和,“本将军岂是小肚鸡肠之辈?”
说得比唱的好听。
唐诗自然不会跟人抬杠。
“我今天来府上求见将军,是想要请褚将军帮个忙。”
褚建文眯眼看着唐诗递来的信件,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帮你们调动几匹马,就能让本将如愿以偿?”
显然,褚建文并没有被说服。
唐诗倒是不着急,“单单几匹马自然还不成,但这些马匹是用来垦荒的,偌大的河套府因为常年战事,土地荒芜。朝廷虽然拨发粮草,但似乎并不能及时送来。若是将军能够在河套府垦荒囤粮,届时河套府粮草充足马匹壮硕,别说据敌于城门外,便是逐马河套,重现昔年卫大将军饮马浑河的荣光也不是不可能。”
褚建文神色松动,眼底带着微微的向往之色。
“届时,将军向圣上请旨赐婚,我想圣上不会不玉成将军美事。”
几乎一瞬间,褚建文就想到自己加封柱国大将军,抱得美人归的未来。
但他到底心生警惕,“照你这么说,是赐婚,并非郡主心甘情愿嫁与我。”
唐诗着实没想到,褚建文竟然还有这种意识。
“将军难道不曾听说过卫大将军的故事?据说他尚公主前,也只是公主府的一个马奴,然而昔年的奴仆日后成为公主夫婿,生儿育女传为佳话。郡主眼下或许是更偏爱文人气质,但当将军您凯旋而归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别说郡主,只怕满京城的名门贵女都要为之倾倒。我虽说年幼,却也算有几个闺中手帕交,倒是听她们说过,最喜欢战功赫赫的将军。”
小农:【宿主,你有什么手帕交?】
唐诗当然没有,原本的那个小姑娘尚且年幼,没有长辈带领哪能去与同龄人交际?
但女儿家的来往,褚建文哪能知道。
职业画饼师唐诗激情上线,让褚建文一度沉默下来。
“所以,只需要批了这个?”
原来想要抱得美人归并不难,只可惜他过去几年没找对路子,竟是这般荒废了光阴。
“后天我爹爹只是稍加尝试,若是效果好,下一步就是推广垦荒。只是将军您也知道,程监副一直跟我爹爹过不去,只怕到时候会捣乱。”
“那厮?”褚建文冷笑一声,他恍惚中回过神来,“原来你是想要我帮你除掉程德安。”
“绝无此意,只是怕他到时候捣乱,坏了垦荒之事是小,影响将军抱得美人归事大。”
想要抱得美人归就得先垦荒。
褚建文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行了,回头我去帮唐探花镇镇场子就是了。”
“多谢将军。”唐诗松了口气,“还有件事可能要劳烦将军。”
褚建文颇是没好气,“你小小年纪怎么婆婆妈妈没完没了?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
唐诗面带笑容的再度心底问候了褚建文的祖宗十八代,“这其中关系到我爹爹打造的农具,若是贸然把消息传出去只怕会被其他人惦记,希望将军这两日能够保守秘密。”
“农具?”
“是的,垦荒用的农具,依照书中记载所打造的,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有用。若是没有的话,将军到时候可以跟朝廷献宝,这也是功劳一件。”
功劳这个词戳中了褚建文的那点小心思。
“行吧,允了你。”
粗人褚建文自然知道,这不仅仅是保守秘密的事,多少还有几分小姑娘的算计在里面。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就是了,但积压了的怒火总得宣泄才是。
程德安变成了最好的靶子。
折磨程德安还不够,褚建文抽出刀来,直直挥去,将那颗项上人头斩了去。
鲜血从脖颈中喷涌而出,吓坏了在场的女眷。
谁都没想到,褚建文竟是忽的发疯,直接斩杀了程监副!
作者说:
褚建文:嘿嘿,小姑娘,怕了吧?就问你怕不怕
第59章 甘当义子
看着死不瞑目的程监副,唐诗僵硬的抬头看向褚建文。
这位河套府的土皇帝,并非在单纯的帮他们,而是要通过这铁血手段告诉她和爹爹——
别耍花招,否则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程德安是养马场的监副,算是小小的朝廷命官,他都敢斩杀。
何况是流放犯人身份的唐家父女呢。
褚建文的示威让唐安淮脸上微微泛白,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挡住女儿的视线。
虽说已经有些迟了。
褚建文见状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吓着了吧?”
只是他那般模样,又哪有半点不好意思!
抵达河套府前,押解的官差就砍了人脑袋,元娘等人是见到过的。
但那是犯人,现在这位是朝廷命官啊。
明明程监副死了自己该松一口气才是,可她却越发的不安。
他们犹如浮萍一般,生死都不在自己手中攥着。
元娘不曾注意到,旁边的翠娘看着人头落地的程德安,眼底爆发出一阵的热烈。
死了,就这么死了。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便宜的死了呢。
她不甘心啊!
众人众生相,而正纠结着的唐安斌傻了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小心奉承着的程监副竟然就这么死了。
也太……
“将军英明啊。”唐安斌一溜烟的跑来,竟是连粗气都没喘,“这程德安简直是罪有应得,亏得将军你为民做主啊,您可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哦?”褚建文瞥了一眼,“你是唐家什么人?”
唐安斌连忙自我介绍,“在下唐家三子唐安斌,仰慕将军久已,可惜直到今日才有机会与将军回话。”
唐诗心头的恶心越发的重了起来,这位三叔膝盖是面团做的吗,怎么就这么软?
她正想着,就听到褚建文那冷笑声,“再生父母吗?”
唐诗心中一紧,依照这位褚将军的行事风格,只怕会真让唐三爷喊爹。
然而想要阻拦,却是晚了的。
没等褚建文开口,唐安斌已经摇尾乞怜地谄媚道:“将军若是不嫌弃,便收下我这个义子。”
脚边撒了米饭的唐老太面色不虞,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
只是褚建文淫威甚重,唐老太也不敢说什么,只一双眼睛恨不得啪啪往这个不孝子脸上甩几个巴掌。
褚建文看着那恨不得跪倒在自己甲胄下的唐家三爷,目光落到唐安淮身上。
他自然是瞧不上唐安斌这没骨气的孬种,不过是想借机羞辱唐安淮罢了——
你亲兄弟是我义子,那你岂不是也是我小辈?
尽管答应唐诗,让唐家父女帮助自己垦荒建功立业,但这些年来自己迟迟没得到平章郡主的芳心就是因为唐安淮,这多年芥蒂又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只不过,褚建文并没有从唐安淮脸上看到太多的情绪,这位庆历元年的探花郎目光落在远处,正在张望着那被耕耘出来的土地。
这让褚建文觉得自己唱了一出十分没意思的独角戏。
“这一天能垦荒多少?”
唐安淮闻言转过头来,但双手还是牢牢护住女儿的视线,尽管闺女从来不是什么七岁娃娃,但他这个经历了种种的人看到还都一阵泛呕,就别让孩子再挑战自我了。
“现在这曲辕犁还在调试中,大概需要过两天才能确定下来。”
唐诗被捂着眼睛,但明白了老父亲与褚建文这话里的意思。
依靠这流浪汉才能垦荒多大点地,褚建文如今建功立业的野心勃勃,可不就是要加快速度吗?
只是他们父女俩还没摸清楚这星级任务的底细,不想白白浪费人力畜力。
所以这才想着先把手头的【二星任务】做完再说其他。
褚建文到底不熟悉这曲辕犁,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拎着那还在滴血的弯刀,翻身上马径直离去。
马蹄声哒哒远去,唐诗松了口气,挪开父亲的手,“我没事。”
这个时代不讲道理,她虽然再接受不能却也得必须接受事实如此。
“咱们好歹有惊无险,慢慢来。”
唐诗话音刚落下,就听到薛氏那歇斯底里的声音,“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啊,咱们唐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唐安斌有些气恼,一把推开了在自己身上乱打乱捶的妻子,“脸面算什么东西,能当饭吃吗?”
他简直不讲道理,这让薛氏气得眼泪都出了来,“你不要脸也没要我们娘仨儿。”
这些天跟着那程监副厮混,什么时候管过他们死活。
现在竟然又上赶着给人当义子,真的是把淮州唐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她,她一向清楚,唐安斌是个再好吃懒做的,可就算再好吃懒做,那也不能这么上赶着给人当儿子啊。
这岂不是让小宝给人当孙子?
然而唐安斌哪听得进去,“我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过好了你们才能有口吃的。”
他看了眼地上那已经逐渐凉下来的尸体,“不想跟他似的,那就闭嘴少说话,不然我可救不了你。”
救?
薛氏觉得荒唐可笑,真要是出了事,只怕她都能被这男人当垫脚石。
她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唐安斌竟然是这么个混账玩意呢。
现在,是不是晚了?
五娘看着一脸灰败的母亲,小心的唤了一声,“母亲。”
看着眼睛红彤彤的女儿,薛氏又是强打起精神来,“小五别怕,我没事的。”
唐安斌是指望不住的,可是她还有两个孩子,就算是为了孩子也得好好的活下去才行。
三房的渣爹故事一点都不让唐诗意外,唐家三爷这人,只要能好吃好喝,别说给人当儿子了,当孙子都行。
只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程监副不是好人,那褚建文也不是好东西。
别以为披上一层深情的外衣就是圣人,骨子里还是那个穷凶极恶的屠夫。
且随他折腾,早晚有倒霉的那天。
唐诗正想着,忽的听到翠娘说话,“大人,能让我处理这恶贼的尸身吗?”
前不久刚被唐安淮“一饭之恩”搭救了的翠娘神色间满是咬牙切齿,看模样与死去的程德安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
哦吼,破案了。
原来是他安插的人啊。
作者说:
薛氏:唐安斌你不要脸!
唐安斌:吃饱再说
第60章 薛氏觉醒
早些时候王三郎倒是提过一句,说程德安早些年不得意,被老丈人宋家瞧不上眼。
后来一朝得意,就开始磋磨宋家。
男丁尽数弄死,而女眷则被收入后院。
翠娘本地口音,又挨了打。
唐诗当时虽然有所怀疑,却也没想到她竟然是宋家儿媳妇。
“这狗贼用我女儿窈娘的性命要挟,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听从他安排。他说让我寻着机会与大人您共处一室,到时候说您玷污了我的清白,届时他会为我主持公道,只要我做成这事,他就会放我跟窈娘一条生路。”
唐安淮看着哭诉的人,“他的话并不足信。”
翠娘闻言仰头说话的人,“我也知道,可我没办法,宋家的男人都死光了,我只有窈娘这一个孩子了,她才五岁,不能就这么被这畜生给糟蹋啊。”
若不是因为窈娘,她早就死了,何必在这人世间再受磋磨?
元娘没想到,翠娘竟然还有这番凄惨身世,更没想到,惦记着自己的那位程监副竟是这般猪狗不如的禽兽。
他甚至连禽兽都不如。
唐安淮闻言却只是叹息。
世道艰难,妇人家更是艰难。
“如今程监副死了,你们自由了,你且去寻你的女儿吧。”
至于程德安的尸身,便是唐安淮都无权处理,自然也不好许诺给翠娘什么。
“是啊翠娘嫂子,现在你们自由了,往后就可以过安生日子了。”
元娘的天真让唐诗苦笑。
真的自由了吗?
大魏朝本就对单身女子收高赋税,立女户更不用说,十分之艰难。
宋家的男人死光了,翠娘又这番经历只怕娘家也容不得她。
她该如何带着才五岁的女儿安身立命?
唐诗看着远处正在驾驭着马匹开垦荒地的流浪汉们——
难道要跟他们一样,乞讨为生吗?
显然元娘并没有想到这点,如今正兴奋的跟唐安淮请缨,“程……程贼已经死了,我送翠娘嫂子去那边找她女儿吧。”
唐安淮并没有拒绝,想了下又拜托卫老头护送两人过去。
护送是假,想要卫老头照料一二是真。
在河套府养马场待了十多年的人,有他照看起码能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卫老头倒是没推脱,“那我回头等着探花郎的手艺。”
已然做了交易。
民以食为天,这可真是至理名言。
伴随着元娘三人的离开,原本还热闹的地头如今倒是没了几个人——
在此之前,唐老太愤怒离去,唐安斌追了上去,却是没再管被他落下的妻子儿女。
薛氏看着站在那里讨论着垦荒一事的大伯和四丫头,只觉得这次唐家落难似乎让一切都变了。
又或者其实也没什么变化,只不过一些事情不再那么藏着掖着,都浮出水面看到了真相而已。
至于大伯和四丫头父女之间的感情似乎越发的好了,这让薛氏一阵心酸。
她的小宝和五儿,怎么就没摊上大伯这么个爹呢。
“咿,三婶你怎么还在这里,没跟三叔他们一起回去啊。”
薛氏闻言看着唐诗,目光又落在唐安淮身上,竟是忽的跪倒在地,这举动把唐诗吓了一跳,“三婶你这是做什么?”
“大伯您也看到了,三爷他这么一个人我指望不上,我若是一个人自然生死不论,可怜还有小宝和五儿这俩孩子。”
薛氏咬了咬牙,拉着俩孩子跪了下来。
唐小宝哪肯乐意啊,“我凭什么跪这臭丫头,我是唐家的嫡孙,她要跪我才对。”
闻言,薛氏直接一脚踹在儿子的膝弯那里,“你给我老实跪下,否则我没你这个儿子!”
唐小宝跪得十分不情愿。
他可是唐家的金孙,怎么可以跪唐诗这个臭丫头呢。
可母亲好像生气了,他不敢不跪。
倒是五娘利落的跪了下来,十分乖巧听话模样。
“过去是我没教好孩子,经常找四丫头的麻烦,四丫头你就看着你们是兄弟姐妹的份上,别跟这俩孩子计较,往后若是他们再对你不恭敬,你就跟我说我来教训他们。”
唐诗又不傻,还能不知道薛氏这话什么意思?
“三婶这话就言重了,都是孩子嘛,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当不得真的。”
薛氏只觉得这孩子跟人精似的,看透了自己的用意却又是在这里跟她打太极。
兜兜转转绕弯子是行不通了,她索性直接挑明,“我知道三爷不争气,他也不会管我们娘仨儿死活,大伯您就看在这俩孩子也是唐家子孙的份上,给我随便安排什么活都行,我不会能学。只要给这俩孩子一口饭吃就行。”
唐安淮静默无语。
一旁唐诗看的啧啧称奇,这位三婶倒是比她男人有几分骨气。
更重要的是,这话说的还挺惨,便是铁石心肠也得柔软几分啊——
毕竟都是唐家子孙,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呐。
其实就算不这么说,老唐同志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明知道翠娘来历不明甚至会构陷他都收留下来,又怎么会对幡然醒悟的家人见死不救呢?
果然,唐诗听到了自家爹爹的声音——
“难为你还护着孩子,这样好了你回头跟二房那边一起忙碌,妯娌之间要讲和睦不要多争执,咱们唐家今时今日落难再不复当初,我知道孩子们从小都被娇养没做过什么,但现在可不能再一味地宠惯。”
薛氏连连点头,“我知道的,若是他们俩淘气,我第一个揍他们。”
唐小宝顿时不甘心的发声,“母亲你再也不是我亲娘了。”
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他的人,竟然说要揍他。
唐小宝很难过。
尤其是看到唐诗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里透着笑意,就更是恼怒,“死丫头你笑什么?”
刚说完,肉嘟嘟的脸蛋就被人死死捏着,“再对你四姐胡说八道,看我回头不饿死你!”
小胖墩天生抗揍,但不抗饿。
薛氏的要挟十分有用。
唐小宝顿时败下阵来,只是看向唐诗的眼神还带着不甘心。
“还不跟你四姐道歉?”
唐小宝不想道歉,他委屈巴巴的拉着母亲的胳膊。
这个惯常好使的一招今天却没什么用。
薛氏不为所动。
五娘也冲哥哥眨眼,示意他不要乱来。
唐小宝人在屋檐下,只能低下那肥噜噜的脑袋,“我错了。”
唐诗:“什么?这也算道歉?”
第61章 与褚建文合作,与虎谋皮
被宠惯坏了的孩子。
如果能及时拨乱反正好好教育,唐小宝也还有拯救的可能性。
唐诗倒不是跟一个小朋友计较,但她也不能就这么算完。
道歉得有道歉的态度。
唐小宝现在这道歉,她可不接受。
薛氏也没想到,唐诗忽然间“刁难”。
只是较之于之前三房对她的刻薄,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还不给你四姐负荆请罪?”
因为唐老太的宠爱,唐小宝甚至还没启蒙,压根不知道负荆请罪什么意思,只干巴巴的站在那里,眼睛茫然的在母亲和唐诗之间转动。
薛氏看着什么都不懂的儿子,目光再落到唐诗身上,只觉得自己悔恨的要死。
当初,怎么就由着婆母来照看这孩子,愣是把小宝养成了个废物呢?
“哥哥,你跟四姐姐说‘四姐姐对不起,我往后再也不这么胡说了’。”
五娘忽的开口,这让薛氏猛然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怪罪儿子和婆母的时候,“你妹妹说得对,还不赶紧跟你四姐道歉?”
唐小宝不想道歉,可是被母亲这么狠狠地瞪上一眼,他哪敢有什么异议?
按照五娘刚才教的话,一字一句的说了起来,“四姐姐对不起,我往后再也不这么胡说了。”
一旁五娘松了口气,还好哥哥没发大少爷脾气。
唐诗纳入眼底,只觉得这小姑娘是唐家最小的女儿,却是比尚且年长三岁的三娘还要懂事。
大概是因为庶女出身吧。
“那你可要记住了,往后要是再骂我或者骂其他姊妹还有兄长,我第一个饶不过你。”唐诗想了想,拿捏着唐小宝的七寸,“不给你饭吃!”
唐小宝气呼呼的嘟囔了一句,“我不说还不行吗?”
人在屋檐下,小宝要学会低头,可别跟这女子过不去,最后还不是自己吃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莫欺少年穷,等将来他出息了,哼……
饿上唐诗一顿再让她狠狠的吃一顿,吃成个大胖子,看她还怎么笑话自己。
……
二房的李氏怎么也没想到,大伯去垦荒竟然还把那个色胚程监副给弄死了,这可是好事一桩。
只不过养马场这边指不定还有他的眼线呢,她也不敢太高兴,只是瞧瞧的询问薛氏,“那我家元娘呢?”
程监副死了,元娘可算是安全了。
薛氏笑着烧火,“她还有那个卫老头送翠娘去找女儿,等会儿就回来了。”
李氏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又忍不住问了一遍。
二娘见状连忙过去,“娘你都问了三遍了。”
三婶肯定要发脾气,二娘还有点怕。
只是不同往常,薛氏这会儿又耐心说了起来,“那个程监副啊想要砍大伯的脑袋,说还要四丫头的命,咱们四姑娘是个牙尖嘴利的,几句话气得这程监副要砍了她,就在这时候,忽然间飞来了一支箭,愣是把程监副拿刀的手给射穿了。原来是褚将军过来,救了咱们四姑娘一命。后来这褚将军不知道怎么的,就抽刀把人脑袋给砍了。”
薛氏想起那一幕就觉得一阵恶寒。
那可是朝廷命官啊,说砍就砍。
大伯可真是命大,之前得罪死了那褚将军都活得好好的。
往后她可是要好好奉承大伯父女俩才是。
这厢薛氏正想着,忽的听到匆匆脚步声。
双胞胎姐妹连忙迎了出去,“大姐姐回来了。”
倒是唐然远有心观察,觉得这脚步声略带几分嘈杂,和大姐姐平日里的稳重不同,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他心头一紧,放下手里的斧子看向门外。
只见元娘艰难搀扶着一个年轻女子进了来,那女子脸上满是泪痕,似乎痛哭了一番。
这是……
薛氏一大早就去了田间地头,倒是知道些原委,“难不成是她的女儿……”
能够让一个母亲哀莫大于心死的,除了孩子不作他想。
元娘叹了口气,“听府上人说,翠娘离开后那个妹妹就哭着找娘,那恶贼不耐烦生生打死了那妹妹,丢到了乱葬岗。”
河套府的乱葬岗尸身并不多,就连埋在地下的尸体都会被鬣狗和狼刨出来,何况是随意丢到哪里的呢。
薛氏闻言浑身一颤,看着翠娘手里头拿着一个女孩家的鞋子和香囊,想要劝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要是换作她,没了孩子,只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事实上,翠娘也的确一心求死。
她被程德安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羞辱,早就没脸面活在世上了。
若不是窈娘在,她早就一头撞死了去。
然而现在就连窈娘都不在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亏得卫老头眼疾手快拦住了人,元娘这才艰难的把人给带了回来。
但人若是存了死志,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早前还干活分外麻利的翠娘这下子失了魂魄似的,呆若木鸡似的站在那里。
元娘见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等四妹妹回来,让她劝说翠娘更靠谱些。
毕竟四妹妹从来都很会讲道理。
唐诗中午并没有回来,程监副的死在养马场引起了小小的波澜,谁能够顶替他的位置成为下一位监副,倒成了众多马吏的心愿。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王三郎。
他稀罕当什么马吏吗?
那也太瞧不起他了些。
不过程德安这个恶贼死去倒是好消息,王三郎很是大方的请客,请唐家父女俩到河套府最大的酒楼六心居吃饭。
“只不过现在与褚建文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唐兄真要如此?”
唐安淮看了眼女儿,“垦荒是大事,如果能得到将军府的支持,战时为兵闲时农耕,那对河套府的建设是莫大的好事。”
屯田又或者军垦这个词,唐家父女可太熟悉了。
由中央直接组织管控,供应军队供给,解决了粮草问题。
然而河套府显然并没有实行屯田制。
大概源于前朝的守将们拥兵自重,以至于最后割据为藩王对抗朝廷,这才让中央颇是忌惮,没再号召屯田。
但不号召并不意味着朝廷对屯田制的否认。
这就是个模糊地带。
灰色地带,才好做手脚……
啊呸,大展身手啊!
第62章 我要当农民
从封建王朝到现代社会,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领土都不是小事。
一旦失去河套,那么西北游牧民族联袂南下,大魏朝怕是难以阻拦。
然而朝廷如今也不安稳,庆历帝虽没有另立太子,但朝廷党派、皇子之争层出不穷,以至于西北边陲的粮草维系都十分之艰难。
想要守护河套府,指望朝廷那姗姗来迟的粮草到底困难了些。
何况,唐安淮与女儿早就不谋而合,待在河套府没问题,但绝对不是以流放犯的身份。
单单靠养马的手段还有些不够用,何况来自和平时代的人又怎么能够看着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呢?
唐安淮对屯田的推动十分上心。
王三郎察觉到这一点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润生兄可真不愧是国子监司业,博学多识的让小弟佩服。”润生是唐安淮的表字。
唐安淮神色平静,似乎压根没听出王三郎这话里的试探,“从前听人说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我这一辈子还没走过万里路,但说句得罪读书人的话。这万卷书如果只看不用,那还真不如走万里路。”
“唐某一身所学,若不是济世为民那可真是浪费了。”
王三郎看着端坐在那里的人,好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朝着唐安淮深深作了个揖,“润生兄让在下汗颜。”
唐诗的笑声打断了这满室的静寂,“哎呀王三哥你这么郑重其事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你要真钦佩我爹爹,那就得空帮帮他呗,这也算是给你积攒阴德了。”
严肃的气氛一扫而光。
王三郎看着嘴角挂着几颗米粒的人,脸上带着天真的笑。
这可真是会说话。
阴德,总是会让人想起命不久矣这个词。
真是不好的联想。
“润生兄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唐诗皱着眉头,她可真不喜欢吃饭时讨论这些事情,是这红烧蹄髈不好吃还是这清蒸鲈鱼不美味?又或者是这炙羊肉味道欠缺了点?
“爹爹吃鱼肉,我觉得这鲈鱼好像有点老了,等过段时间忙完,要不你来做条鲈鱼?”
唐安淮轻轻点头,“处理的时候没能处理干净,味道差了点。”
“没想到润生兄读万卷书还能拎起菜刀学习庖丁来解鱼。”
这般调侃,换了其他人大概都觉得是有辱斯文。
但唐安淮又怎么会是其他人呢。
“民以食为本,说是君子远离庖厨,不过我大概天生就不是什么君子。能够与诗儿好好活下去就好,其他的且先放到一边去。”
正说着,那许十八郎忽的敲门进来,“我就说听着声音像唐兄和四姑娘,介意给我添一双筷子吗?”
介意,似乎也没用。
因为靠卖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的许十八郎已经坐了下来。
唐安淮倒是没说什么,他给女儿夹了块鱼肉,将上面的鱼皮和葱姜蒜都挑了去。
这让许十八郎笑了起来,“没想到唐小四你竟然还挑食。”
唐诗闻言瞪了一眼,“葱姜蒜都是提味的,你见过谁吃鱼先吃这个?”
许十八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还真见过。”
这唐小四的前未婚夫那位最年轻的叔叔夏九郎就是这么个人。
夏酒颇是喜欢吃鱼,不管是红烧还是清蒸又或者烤着吃,都吃的津津有味。
而且做鱼的时候定是要大姜大蒜才行,每每吃鱼都要先把这些姜蒜挑到自己碗里吃。
这唐小四要是跟夏九郎凑成一对,吃起鱼来倒是一点都不浪费。
不过夏家与唐家退了婚,再提起夏家人不合适。
许十八郎笑了起来,“听说唐大人您要垦荒,您看我年轻一把子力气,要不我来给您当这个督工?”
唐安淮没想到这位被发配到河套府的临远侯府小公子竟然会主动请缨当垦荒的监工。
他稍有些迟疑,“许公子,这活可不是卖弄卖弄嘴皮子就可以。”
“我知道,想要人信服,得有本钱才是,你看我那小摊儿又赚不了几个钱,都快养不活自己了,起码跟着唐大人您干,总不会短我这一口吃的吧?”
许十八郎这一说辞让唐安淮哭笑不得,“我这里日子也不太好过。”
“那也比我强,我昨天刚收到家里的信,一共就那么几句话,我爹开口小兔崽子闭口王八羔子,就是瞧不上我这个儿子,觉得给他丢了脸。我寻思着做生意挣不来钱,打不了他的脸,那我索性来当个农民。士农工商士农工商,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勋贵人家能读书考取科举的就没几个,我来做这个农民,这下子他总没话说了吧?”
唐诗:“……”虽然知道你说的全都是歪理,但好像还挺对的样子。
许十八郎的离经叛道让唐诗十分喜欢。
再加上唐安淮本人与京城勋贵人家没什么来往,倒也不怕许十八郎会察觉到什么。
何况察觉到又如何,难道还会把他们父女给弄死不成?
唐安淮的想法与女儿所思所想不谋而合。
原本想要让唐然远来做这事,然而唐然远今年才十三岁,到底年轻了些,再加上他不事农桑。虽说年轻孩子有几分聪明劲,但贸然推上去也不好。
临远侯府的这位六公子,瞧着不着调的样子,但唐安淮倒是挺喜欢的。
离经叛道算什么,非要他遵守这游戏规则才让唐安淮坐立不安呢。
让唐然远跟着许十八郎先接触接触,等着孩子再大点,兴许就能独当一面了呢。
“那日后就麻烦许公子了。”
“不客气,你喊我少卿或者十八郎都行。”
许十八郎姓许名蓟安,表字少卿。
说着,这位临远侯府的小公子又看向唐诗,“唐小四你喊我一声哥哥,回头我给你买糖葫芦吃。”
小农:【卧槽诗宝,这纨绔子弟竟然在调戏你,揍他!】
唐诗:【揍人有奖励吗?】
小农:【……这个真没有。】
没有奖励凭什么听你的话?
唐诗才不管呢。
年方七岁的女娃娃笑起来眼睛都没了踪影,“喊你哥哥也行,你打算给我买几串呀?”
许十八郎想了想羞涩的钱囊,“那我喊你姐姐,你给我买吧?”
唐诗:“……”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许十八郎你这么不要脸的。
临远侯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第63章 唐诗发脾气
不怪许十八郎抠门,他是真没钱了。
要不怎么可能不懂得规矩,在别人吃饭的时候找上门来?
一文钱难倒好汉。
他总不能再跟家里要钱吧?
跟家里要钱不合适,不过自己现在要当农民了,或许可以找夏九郎要点钱,就当资助自己嘛。
相信夏九肯定会十分支持自己在河套府发展,日后有朝一日发达打脸他那不要脸面的亲爹。
糖葫芦还是吃上了的,王三郎请客。
本来只是给唐诗买,唐诗记得自己爹爹喜欢吃酸甜口的,便又多要了一串。
许十八郎十分激动,“你可真是我的好姐……”
还没说完,年方七岁的好姐姐唐诗乖巧的把糖葫芦递给自家老父亲,“爹爹吃,可好吃了。”
许十八郎:“……”好个屁,就是个熊孩子。
王三郎见状失声一笑,“四姑娘可真是个孝顺孩子。”
只不过润生兄又不是小孩,哪能这么当街吃糖葫芦呢。
王三郎正想着,余光瞥见唐安淮吃糖葫芦。
行吧,润生兄能屈能伸,当街吃个糖葫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王三哥,你能再买一串吗?”
王三郎愣了下,“你这是要买给你姐姐?”
“不是,拿回去就化了,不好吃了。”
也是,今天天气暖和了许多,拿回去的确不方便,“小姑娘吃多了这甜食对牙齿不好。”
唐诗摇头,“不是我吃。”
不是我吃,那就是送给别人的?
许十八郎心情雀跃!
唐小四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其实还是个好姑娘。
知道自己喜欢这一口,只不过好事一波三折嘛,他明白的。
“……虽说是王三哥你请客,但我也想请你吃糖葫芦。”
许十八郎:“……”到底是错付了。
唐诗这话一说出来,到底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王三郎没想到这小姑娘倒是玩起了“你掏钱我请客”这一套,不过难得有人惦记他。
他又是拿出两文钱。
目光不自觉的落在许十八郎身上。
临远侯府的小公子不乐意了,咋的不就是一串糖葫芦吗?
小爷不喜欢吃。
唐诗扯了扯王三郎的胳膊,“要不也给许哥哥买一串,你看他连糖葫芦都吃不起,多可怜。”
许十八郎很想说,自己其实一点不可怜。
只要跟他爹认个错,他回到侯府依旧是那个恣意妄为的许十八郎六公子。
然而他不想低这个头,也不想认错。
可不就是连糖葫芦都吃不起的小可怜嘛。
“咱们都是没娘的孩子,不过你放心。”唐诗打温情牌,“往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会给你喝口汤。”
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糖葫芦,许十八郎咬了一颗,可真他妈甜呀。
“行,将来我给你找个更好的郎君,把夏家人都气死!”
年方七岁并不想成亲嫁人的唐诗:“……”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能把糖葫芦要回来吗?
看着女儿和许十八郎斗嘴,唐安淮还挺开心的。
七岁的孩子就应该活泼些。
有少卿在,相信诗儿在河套府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
下午的时候,唐安淮带着许十八郎去那边监工,说起了曲辕犁的一些设计构造。
看着被耕耘出来的新田,许十八郎十分激动,“一上午就垦荒三亩地吗?这可真快。”
要知道,垦荒可从来是个辛苦活,便是壮劳力一天下来也不见得能垦荒一亩良田。
唐安淮改良的新式农具曲辕犁,着实是个好东西。
“唐大人,为何不把这农具献给朝廷?”
有了这般新式农具,只要在大魏朝由各地衙门推广开来,相信定能够帮助老百姓多产粮食,到时候对国库都大有裨益。
唐家自然也会被圣上赦免,就不需要在河套府受这活罪了。
唐安淮笑了下,一共五副曲辕犁,一上午大概工作一个半时辰垦荒三亩地,这个效率来算,完成【二星任务】倒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向朝廷献宝这事,“唐家做错了事需要付出代价,何况我觉得在京城当国子监司业,倒不如在这养马场养马垦荒。少卿你不也是如此吗?”
许十八郎闻言笑了起来,“倒是我犯蠢了,也是,河套府山高皇帝远,在这里待着总比京城受各种约束强。”
在这里他是自由自在的许十八郎,然而到了京城却只能做那循规蹈矩的临远侯府六公子。
傻子才会迫不及待的回京城呢。
“再过些年回去也不迟,等到唐小四谈婚论嫁时再回去。”
唐诗:“……”咋就跟我没完了?
她正想着,只见薛氏匆忙跑了来,脸上带着几分灼色。
“元娘他们去了程府,程府的人说她女儿前些天因为追着要娘亲被程德安那狗贼给打死了。”
唐诗惊呼出声,“怎么可以这样?”
“是啊,翠娘寻死觅活的,现在你大姐姐在看着她,可是我们也劝说不动。要不四娘你去劝劝她?”
若是自己没了小宝和小五,薛氏想她肯定也会这般寻死觅活。
所以她劝说不来。
当然她也不觉得唐诗能劝说得动。
但眼下可不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吗?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死去吧。
唐诗没再迟疑,“那我先回去。”
唐安淮点头,“不要着急,慢慢说。”
唐诗点头,路上又细细跟薛氏询问了几句,大概知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她想到那被将军府的人拖走的程监副的尸体。
真恨不得能把这人挫骨扬灰啊。
翠娘的情况比唐诗想象中还要糟糕。
“我知道姑娘你是为我好,可我如今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或许当初被那狗贼糟蹋了之后我就该带着窈娘一起死,早晚都是死,倒是不用遭那么多罪。”
翠娘僵硬的起身,跪倒在地,“姑娘您和老爷都是好心人,若是有下辈子,翠娘再找你们报恩。”
她如今这般肮脏,哪还有脸继续活下去?
唐诗听到这话愣了下,下一瞬却是一巴掌甩出去,直直落在翠娘的脸上。
这巴掌声吓傻了坐在那里的元娘——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四妹妹这般发脾气。
第64章 为孩子报仇,活下去
唐诗到底是太过年幼。
这一巴掌饶是铆足了劲,却也只是留下一个浅浅的巴掌印。
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也是吓着了翠娘。
翠娘看着一脸怒容的唐诗,低声喃喃道:“姑娘。”
她甚至都不敢捂住自己的脸,生怕这举动会激怒唐诗。
一旁元娘回过神来,“四妹妹你别冲动。”
本来翠娘就不堪一击,万一真要是被刺激的死去,那岂不是让唐诗平白无故的背上了人命官司?
固然不会有人来找唐诗算账,但总归心里头不舒服。
“我问你,为什么要寻死觅活?”
元娘闻言愕然,这又问一遍,岂不是往翠娘的伤口上撒盐?
然而她刚想要开口,却是被唐诗阻拦住了。
年轻的妇人垂着头颅,“夫君死了,我本该追随他而去的,只是窈娘是他唯一的血脉,我总不能抛下窈娘,现在这孩子也没了。”
翠娘抬起头来,“我不止被姓程的糟蹋,还有其他人,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那些为非作歹的人没有羞愧自杀,你为什么要死。难道你活着就是为了你那死去的男人,你的女儿,那所谓的贞节牌坊?”
唐诗知道,这是时代套在女人身上的枷锁,君权、父权和夫权,这些犹如大山一样的东西都压在了女性的头上。
所以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之说,明明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啊,愣是被弄得像菟丝花一样只能依存着男人存活的存在。
仿佛没了人格没有独立性。
这固然与生产力水平有关,时代让女性没有太多的机会工作,养活自己。
然而在一般庄户人家,女人和男人们一样干活,还要做饭洗衣照顾孩子照顾老人,她们甚至比男人更能干,是现实社会里的超人!
所以凭什么?
凭什么要把女人的一生拴在一个男人的头上?
唐诗觉得荒唐。
她知道,让翠娘这么一个女子全面接受这种思想很难。
毕竟国人用了一百多年才反帝反封建成功,却也没能彻底拔出这种根植在骨子里的不平等。
但既然她在,就决不允许她为了所谓的失去清白无脸见人而自杀!
“你是活生生的人,要为自己活着!你还欠我爹爹一饭之恩,这条命是他救的,他没说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翠娘仰头看着站在那里的年轻女孩。
姑娘实在太年轻,好像是因为娘胎里带着的不足,人都偏瘦小。
然而这一刻,她却是如此的高大。
“那不是我的错吗?”
“他程德安无视伦理道德,是他不要脸。”唐诗气不打一处来,“你娘家人呢?”
“兄嫂慑于他的淫威,不敢来搭救我和窈娘。”
“那你爹娘呢?”
翠娘一行清泪落下,“爹娘年事已高,还要指望兄嫂照顾,自是不敢多说什么。”
她想起老母亲的话,“就当我们的女儿翠娘已经死了。”
“呵呵,好一个不敢多说什么,自家的亲骨肉可以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火坑无动于衷,他们能眼睁睁看你死,你为什么就不能无视他们的存在?他不仁我不义,既然当你已经死了,那你也当他们已经死了就好。”
屋子里或大或小三个女人,年龄偏大的两个纷纷看向唐诗——
怎么可以这么说,这也太离经叛道了些。
翠娘愕然的望着唐诗,这孩子,也就比她的窈娘大两岁而已。
“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吗?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父母?可是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若是他们肯施以援手,哪怕是把窈娘接走,你的女儿会这么死掉,甚至连尸首都被那豺狼给叼了去,连个全尸都没有吗?”
“你还觉得愧对他们,为什么要愧对他们?他们不敢得罪程德安,所以就连骨肉亲情都不顾,眼睁睁看着你们母女俩进了那不见天日的地方。是他们对不起你,但凡他们当初肯加以援手,哪怕只是给一口饭吃,才五岁的窈娘又怎么会喊着母亲被人活活打死?”
“四妹妹……”别说了。
元娘几乎不忍心看,这无异于往翠娘身上捅刀子啊。
让她跟娘家彻底决裂,甚至仇恨娘家。
其实娘家也不见得是见死不救,只是程德安实在是太小人行径,翠娘的娘家也不敢得罪这么个人啊。
唐诗却哪管这些。
“如今窈娘死了,死之前都浑身发抖,问母亲哪里去了,是不是不要窈娘了。可是她的母亲呢,却成了一个再懦弱不过的人,甚至不敢为她报仇。”
唐诗声音都嘶哑了几分,“窈娘她好疼,为什么那棍子那么粗,抽在身上那么疼?为什么她觉得浑身骨头都断了似的,母亲呢,她在哪里?她是不是再也不爱窈娘了。娘,我死得好惨啊。”
凄厉的声音让正在院子里洒扫的薛氏浑身一颤,这是……
四娘的声音?
屋里头,翠娘一声惨叫,“别说了,别说了。”
“那你要死,还是要活。”唐诗拿出一把匕首,那是今天给许十八郎买了糖葫芦后,这位临远侯府的六公子送她的。
鞘上镶嵌着好些个珠宝,随便抠下来一颗就能卖上不少钱。
当然眼下不说许十八郎的事情,拔出匕首,唐诗递到翠娘面前,“要是想死的话,那就一刀下去,割脖也好捅心脏也罢,都随你。”
翠娘嘴唇翕动,到底没有再动作。
“若是你还想要为窈娘报仇,那就活下去。”
报仇。
翠娘眼眸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来,“我要怎么报仇?”
她难道还能杀了自己的爹娘不成?
唐诗笑了下,“你娘家日子过得怎么样?”
“还算可以,有六十多亩田地和一间铺子。”
“那是挺不错的。”虽说还称不上乡绅,但也不是贫农。
唐诗笑了起来,“他们辛辛苦苦操持才有了今天,可如果你一个被抛弃的女儿能够比他们拥有更多的田地,更多的铺子,你觉得这样的报复怎么样?”
杀人只是一时意气,是犯法的,弑父杀母更是立斩不饶的重罪,傻子才这么做呢。
“比他们过得好,让他们羡慕嫉妒却得不到,那就是最好的报复!”
第65章 来到大魏搞基建
元娘被唐诗拉住出来,她还有些担心。
那把匕首就放在那里。
万一翠娘想不开呢?
而且……
“四妹妹你让翠娘恨她娘家人是不是不太好?”
归根结底是程德安作祟,怪罪到娘家有点强词夺理的样子。
“哀莫大于心死,她要活下去就得有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仇恨、报仇就是翠娘眼下活下去的理由。等到时候她真的家大业大,或许也不在乎这些了。”
当然,昨天能够抛弃亲妹妹和外甥女的娘家人,改明儿眼红了再来纠缠也说不定,真要是这样那到时候可真是送上门来的被打脸反派炮灰。
当然,这得好些年后,如今来看还不着急。
倒是元娘听到这话想起刚才唐诗说的那一番话,觉得心口还在砰砰的乱跳。
女人不应该依附男人存活。
就像是三婶骤然间醒悟,哪怕是跟着她爹娘睡马厩,也不想再跟三叔睡在一起一样。
三婶可以洗衣做饭收拾家务,一样能够给自己挣口吃的。
反倒是三叔好吃懒做,之前还要把自己卖给程监副。
这样一个男人,就因为他是男人所以就能成为依靠所在吗?
可真是荒唐。
元娘忽然间有些明白四妹妹话里的意思了。
凭什么把自己的命运系在男人身上呢?
她们女人家有一双手,这里又不是京城,在河套府女人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的。
“这些,都是大伯父教你的吗?”
“不是啊……哦你说我刚才跟翠娘说的话啊。”唐诗及时刹车,“爹爹从不觉得女孩子有什么不好,凭什么女儿不能继承门户?既然不合规矩,那就不要这规矩了。他呀看起来最是刻板迂腐,其实骨子里都是离经叛道。”
元娘想了想,“其实大伯父人很好的。”
“那可是,老好人了。”学生们谁不喜欢唐院士啊,过年收到贺卡后还会手写贺卡回礼,那钢笔字可真漂亮。
唐诗从小跟着老爹学都没学到七分。
那是老唐同志他几十年人生磨砺出来的,自己太过年轻,学不到这十分模样也正常。
元娘看着又骄傲起来的小人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刚才四妹妹是在说玩笑话,倒是自己太过认真了些。
也是,大伯父与四妹妹父女俩相依为命,他那么宠爱这个女儿,又怎么会嫌弃四妹妹呢?
已经半下午了,唐诗没再去荒地那边,而是在家里头溜达,她的房子还没折腾好呢。
等着完成【二星任务】,老唐同志腾出手来就能把房子收拾一下。
墙上可以再刷个大白,吊顶很有必要。
砌炕,另外就是还要再弄张拔步床,打一套书桌书架什么的。
既来之则安之,可不是要把自己的小窝好好折腾一番?
当然家中也得好好收拾一番,打造桌椅什么的。
木匠活的话,老唐同志自己就能做,他动手能力强这些不在话下。
只是厨房那边有些东西就得请铁匠帮忙了。
尤其是得请铁匠弄一口鸳鸯锅,回头她要跟老唐同志吃火锅。
她喜欢吃辣的,老唐同志年纪大了喜欢养生,清淡为主。
太阳逐渐往西偏移,落下后等着月亮升起,在这河套府洒满了银辉,唐安淮这才踏着月色归来。
“晚上正好有安排了一拨人,到时候肯定没问题的。”
元娘听得迷迷糊糊,什么没问题?
就像是被督促着做什么似的。
不过大伯父终于回来了,元娘也就没再在这边院子里待着。
现在程德安已死,她如今安全得很,可以跟爹娘他们一块住着了。
只不过翠娘还在那屋里没出来,晚饭也没吃。
好在也没自寻短见。
唐诗陪着父亲一块吃晚饭,“完不成顶多饿两天肚子,也没什么关系。这样咱们父女俩也算同甘共苦了。”
唐安淮拿闺女没办法,要什么同甘共苦?他之前遭过的罪,可不想自己这个宝贝闺女再受一遭。
“往后你先吃饭就行,不用等我回来。”
唐诗嘴上敷衍着,神色没有半点要答应的意思,“对了爹爹,我差不多安慰好了翠娘,你说回头给她安排个什么活?”
这个时代给男人女人都戴着沉沉的枷锁,那就打碎这些枷锁,把他们从中释放。
这样才不枉费他们父女俩来这一遭。
唐安淮仔细听女儿说了一番这才开口,“你做得对,没了爱那就用仇恨当支撑,总得让她活下去才是。最近先让她在家里帮忙收拾吧,回头看她想要学点什么,我教她便是。”
唐院士一身本领,就怕这个学生愚钝学不会。
唐诗笑了起来,“好,那就先让她把家里收拾好,咱们一时半会儿还搬不走。”
发配到河套府的犯人起初没多少自由。
在这个没有路引寸步难行的时代,路引、户籍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按照惯例,唐诗他们至少要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才能拿到河套府的户籍。
拿到户籍就可以去外面购置房产落户在这里,而在此之前他们只能听从养马场安排,正如同被安置到矿山那边的人只能在矿山那边忙活一个道理。
若是四处乱跑又被所在的马场、矿山追究,只能说你这人实在倒霉透顶。
流放的犯人没人权,像是唐家父女这般有一技之长傍身,能够出入养马场的并没有多少,很多都是被发配到草料场、矿山那边一直被圈着干活。
王三郎说这些的时候有恐吓的成分在,但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唐诗又不是听不出。
“依照他说的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大概就是被召回京城,又或者和当地官府衙门搞好关系。”
对唐安淮而言,京城局势并不明朗,因为太子而得罪庆历帝的唐司业短时间内回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至于和当地官府衙门搞好关系,那就更别想了。
褚建文这人小肚鸡肠的很,而且还嗜杀成性。
虽说如今是合作关系,但谁都不知道哪天这人一个不顺眼就把他们爷俩给结果掉。
唐安淮闻言微笑,“那就在这里待着便是,我今天又去看了看,河套府占地面积大荒地多,若是能够把这些荒地开垦出来,倒也算是肥沃一方水土造福一方百姓。”
不辜负自己这一身所学。
行嘞,唐院士来到大魏朝搞基建呢。
唐诗笑了起来,“那我就等着咱们河套府瓜果成林,牛羊满圈。”
第66章 关于垦荒的若干安排
翠娘一夜未眠,天不亮的时候看到窗外有火烛明灭,她起身走到窗边,这才看到那是唐安淮的房间亮起了灯光。
没多大会儿便是西间姑娘也起了床。
“你怎么起来了?”正是长个头的年龄,多睡会儿才是。
“我跟爹爹一起去看看,我不放心。”
唐诗觉得这系统特别的不与时俱进,玩游戏回血时都会有进度条提醒,怎么现在垦荒多少就不能说一声呢?
昨个儿晚上,唐安淮又安排另一波流浪汉在那边垦荒。
想着日以继夜的两拨人忙活加快垦荒进度。
唐安淮昨晚吃过晚饭后又去那边盯着,直到后半夜才回来。
休息不过两个时辰,便又起床去忙活。
虽说现在三十出头正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但唐诗还是心疼她老爹。
拗不过女儿,唐安淮只好带着唐诗一块出门。
等到了那荒地头前,远远就听到吆喝声。
“好像是在唱歌。”
负责垦荒的流浪汉正在唱着那些农耕歌,语调之中不见疲倦。
渐渐的,这人与马折返回来,看到站在这边的唐安淮,原本有说有笑的人一下子紧张起来,生怕这过分欢愉让这位给他们饭吃的老爷动了怒,来一句有力气不好好干活竟然还唱歌怎么办?
唐安淮敏锐的察觉到他们的慌张,“没事的,你们刚才唱的是什么歌?”
“回老爷的话,咱是从卫宁府过来的人,刚才唱的是卫宁府那边流传的农耕歌。”
唐安淮招呼人坐下,“忙活一晚上辛苦了,你们也休息下,等会儿吃过饭再去休息。”
众所周知,夜班工作可比白班辛苦的多。
唐安淮目测了下目前的垦荒进度,显然这几个人没偷懒,一.夜倒是垦荒了足足有八亩田地,加上昨天白天开垦出来的八亩地,兴许今天上午就能早早完成任务。
这些个流浪汉心中怯怯,瞧着穿戴整齐的父女俩,也不敢多看唐诗一眼,生怕亵渎了人家闺中女儿。
“你是卫宁府人士,怎么来了这河套府?”
虽说两边个州府挨着,但卫宁府那边日子更好过一些,毕竟不像河套府这边经常受到西北蛮族的侵袭。
“老爷有所不知,卫宁府的赋税重,前年又是灾荒,咱们在那边实在过不下去,便是想要来河套府这边讨个生活。”
为了鼓励本地农耕,河套府的赋税降低了不少。
然而垦荒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流落至此讨生活的人也活不下去,一下子陷入两难之境地。
回去没活路,留下只能讨饭吃。
直到遇到唐安淮,这才算是吃了顿干净热腾腾的饭菜。
当然,更让他们抱有期待的是,只要帮忙垦荒数量多,回头就能得到一些耕地。
耕地是人生存之本啊。
这也是夜间垦荒的众流浪汉干起活来极为卖命的缘由。
“这样啊,没关系的,你们先帮着我们把这二十亩田开垦出来,回头这些农田就交给你们来种,到时候我们给粮种什么的,等到收粮食的时候,给我们交够口粮就行。”
唐诗的大方让几个人傻了眼。
就这么爷俩,能要多少口粮?
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的事儿?
唐安淮看着大方给承诺的女儿,他笑了笑,“没有骗你们。我们爷俩也种不过来那么多地,回头你们等产了粮食稍微交给我们一些就行了。只不过……”
原本心中雀跃的几个流浪汉听到“只不过”顿时又紧张起来。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你们种地得用我们给的粮种,可能有时候还要帮我照顾一下几亩田地。”
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又有何难。
“老爷当真没骗我们?”
东方天空染成了一片绯红,这颜色也染在了这些流浪汉脸上,“骗你们做什么?回头我爹爹还会做出农具送给你们呢。”
还有这好事?
一夜劳作的疲乏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几人慌忙站起身来,跪倒在地磕头不已,“多谢老爷多谢小姐。”
居无定所久已的人词汇都是匮乏的,来回就是那么几句,倒是让唐诗觉得眼眶都湿润了几分。
她到底还年轻,到这会儿才明白老唐同志的大志向。
能够为这个时代的百姓做点力所能及的,那才是最浪漫的事啊。
唐安淮雇佣的流浪汉一共有两拨十个人,分为白班和夜班。
其实白班的人并不想离开,但昨晚唐安淮待在这里到半夜,他们也没法子。
谁知道夜班这群人会这么巧言令色,回头说不困继续干,那他们白班这帮人可就没得吃了。
一行人约定早早过来交接班,谁知道刚过来就看到夜班那几个正在抓着那位唐老爷的手说话。
完了。
他们的饭碗被抢了。
怎么办?
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能不能再争取一下?
“哎呀,你们几个也过来了呀,正好,我跟爹爹正在跟这几位大哥大姐商量事呢,你们快过来正好再说一遍。”
小女孩甜糯的声音让几人一愣,等听到这老爷小姐唱双簧似的说起了他们的规划,整个人都傻眼了。
还有这好事?
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吧。
“这片地界有几百亩,你们今天先忙完,休息半晌,等明天再来继续垦荒,我每天安排人来送饭。”
“就是这曲辕犁一共就这么五副,回头还要送人一副,到时候你们做好分工,垦荒的垦荒,盖房子的盖房子,把自己安顿下来,起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唐安淮继续说道:“这边经营个两三年,到时候再去把家人接来又或者风光还乡都可以。”
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这是最为朴素的观念。
适用于王侯将相和寻常百姓。
唐安淮的许诺很快就传到了将军府。
梁师爷看着褚建文倒是有些拿不准这位将军的心思,“要不我去敲打敲打?”
“敲打什么?把人直接给我抓过来,本将军要亲自审他。”褚建文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他那个宝贝闺女,一起抓来!”
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的。
第67章 枪尖所指,唐安淮
遇到梁师爷就没啥好事。
两撇小胡子看着就不像好人。
一眼望去就知道这是个脸上写着反派俩字的存在。
果不其然——
“唐探花不愧是做过大官的人,就是有主见。”梁师爷上上下下打量着唐安淮,“只不过这可不是京城的国子监。”
由不得你做主。
你说把田地分就分了,问过将军府的意见没?
梁师爷呵呵一笑,“带走。”
这小手一挥,笑容都变成了寒冬腊月里的冰锥,恨不得把人心都刺成一个马蜂窝。
唐诗气得瞪了一眼。
倒是唐安淮安慰女儿,“褚将军不过是问我点事情而已,你先回家去。”
“不。”梁师爷骤然回过头来,看向唐安淮的眼神带着几分玩味,“瞧我这什么记性,竟然忘了将军要我带着令千金一块过去,说父女俩哪能分开呢。”
他笑着朝唐诗走来,“小姑娘应该也不舍得跟你父亲分开吧?”
唐诗眨了眨眼,“梁师爷您有孩子嘛?”
这是什么问题。
但梁师爷还是回答了一句,“尚未成家。”
“哦,难怪呢。”
难怪什么?
唐诗笑吟吟的抓着老父亲的衣袖,“你说褚将军会请咱们吃饭吗?”
这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做褚建文的幕僚三年有余,梁师爷可不曾见过这位将军对谁这般宽宏大度过。
请情敌和他的女儿吃饭?
吃断头饭吗?
偏生那位唐探花还很是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将军府的厨子手艺应该不错,那咱们这算是有口福了。”
唐诗闻言笑了起来,“哇,那爹爹你说这是我沾您的光还是您沾我的光?”
“都一样,咱们父女何必分得这么清呢?”
梁师爷:“……”这位探花郎平日里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的?这爷俩多少有点毛病。
等到了将军府,有你们苦头吃。
……
依旧是那演武场。
褚建文赤膊挥舞着手里的红缨枪,分散在周围的士卒纷纷喝彩。
唐诗见状不由想起了很多古装电视剧里,胸肌十分健硕的壮士先是挥舞着红缨枪,表演一段刀枪不入,然后再上演胸口碎大石的神迹。
不知道过会儿能不能在褚将军这里看到。
“爹爹,你说……”
唐安淮摇头,“我不能说。”
所谓知女莫若父,自家闺女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唐安淮还能不明白?
孩子,别胡思乱想,对身体不好啊。
唐诗:“好的吧,那我不说了。”
祸从口出,她是得管管自己这张嘴。
饶是如此,褚建文还是听到了。
挥舞着红缨枪的将军忽的将枪尖扎在那地上,竟是入土三分。
褚建文冷冷看了一眼,“你们在说什么?”
这是长了一副顺风耳吗?
唐诗小脸上堆着笑,“没说什么,只是看将军身材魁梧健硕,一看就知道是极为靠得住的,我在劝我爹爹向将军您学习。”
褚建文剑眉一挑,“说这个?”
“是啊,对吧爹爹,要野蛮其体魄才能好好生活。”
老唐同志可是教员的好学生,虽说不敢学老人家去冬泳,但游泳跑步五禽戏八段锦什么的从没间断过。
也就是到了这时候,每天为吃喝活命犯愁,还没空野蛮体魄。
唐安淮很是配合女儿的彩虹屁,“是要向褚将军学习,等来日有时间,还请将军指点一二。”
指点?
褚建文冷笑一声拔出那红缨枪,“要不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试试?”
试试就逝世。
谁特么敢啊。
唐安淮不见丝毫紧张,“唐某手无缚鸡之力,还是等稍加休养后再来跟将军讨教,不知道将军今日招呼唐某和小女来,是有什么要吩咐。”
褚建文是粗人可不是傻子,听到这话后笑了起来,“呵,探花郎莫不是怕了?”
他总是要揭穿这个探花郎贪生怕死的真面目才是。
唐安淮却是神色平和的很,“将军这么说倒也没错,唐某的确怕了,若是小命不保又能托付谁照拂小女,九泉之下又有什么面目面对亡妻?”
随着唐家父女俩一起过来的梁师爷闻言啧啧称叹,瞧瞧这话说的——
怕死是因为担心自己死了女儿无人照看。
知道您褚将军对平章郡主一往情深,我唐安淮也是深情之人,但我深情与付的对象是我的亡妻,将军您不必对我抱有什么敌意。
读书人到底是读书人啊,贪生怕死也能说的冠冕堂皇。
一句话里面透着各种意思。
可真是其心可戮其罪当诛。
这话并不是多深奥,梁师爷能听出弦外之音,褚建文未尝不能。
不过看在唐安淮承认了自己贪生怕死的份上,他也没再计较,这便说起了正事,“听说,你要把那些开垦出来的农田送给那些乞丐?”
垦荒这事,褚建文允诺了唐诗后,也与自己的幕僚商讨了一番,觉得这事可行。
不过他要搞的是军垦,让自己的士兵来垦荒耕种,这样一来河套府粮草维系没什么问题,日后说不定还能疾驰千里杀的蛮族片甲不留呢。
这事自然不着急,先看看唐安淮搞出来的这农具效果如何再说。
今天早晨褚建文派人去看,垦荒效果非常不错,不过是十个皮包骨头的乞丐都能在一天一夜开垦出十六亩农田,那么要是投入身强力壮的战士。
河套府开垦出数以万亩计的良田,到那时候何愁粮草问题?
然而……
将军府的士卒一块带回来的,还有唐安淮要把这些农田送给那些乞丐的消息。
把玩着那红缨枪,褚建文呵呵一笑,“不知道谁给唐探花出的主意,可是得了本将军的应允?”
说着,那长缨枪尖寒光一闪,距离唐安淮的咽喉处不过寸余,只要稍稍往前推送一点,就能看到那锐利的枪尖划破唐安淮那单薄的皮肤。
刺破喉结,让献血涌出,甚至在咽喉里呛着,活活折磨死人。
这种手段,演武场的其他士卒没少见到,那是褚将军折磨那些外族人的常见手段。
往往这个时候,被红缨枪指着的人都会瑟瑟发抖面无血色,有的不止涕泗横流,还会屎尿齐流呢。
这种读书人最是胆小怕事,不用多大会儿,就能看到他的丑态。
然而众人还没等到这一刻,只见唐安淮伸手轻轻拨开这枪尖,“将军想要将垦荒的农田放在自己名下,生怕京城不会来天使赐死您?”
“将军您真的要打算跟圣上跟朝廷为敌?”
“想好了吗?”
作者说:
褚建文:狗屁,老子忠君爱国,你这是诬陷!
第68章 关于河套府农耕建设的若干意见
与朝廷为敌!
便是借给褚建文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然而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在唐安淮面前说,说出来不是丢人现眼吗?
“你,你别在这跟我胡说八道。本将军对圣上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唐诗看了看天,“今天阴天,没太阳耶。”
所以呢,月亮没出来太阳看不见,你这就是在说瞎话。
鬼才信呢。
小农:【诗宝,杠一下很开心吗?】
唐诗:【谁让他欺负老唐同志。自己的爹爹自己保护,难不成还指望你这个小废物?】
小农:【……不要人身攻击,不要人身攻击好吗?】
谁是小废物,它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系统,不跟垃圾计较罢了。
瞬息间的交流并没有占用多少时间。
意识到唐诗这话中寓意的褚建文气得手都在哆嗦,“臭丫头,真以为老子不敢收拾你是吧?”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褚将军统领千军万马治理河套府,还能不懂这道理?何必吓唬我这个小姑娘呢。”
在如何招惹一头豹子让它发火以及如何顺毛让这头豹子温驯,唐诗都算得上小有心得。
擅长断章取义的褚建文听到中间那句统领千军万马带着些得意,倏地收回那红缨枪,“本将军岂是不讲道理的人,从来以德服人。”
武德,也是一种德。
危机解除。
唐安淮看着演武场上擦拭红缨枪的人,清了清嗓子道:“唐某冒昧请教,依照将军原本的意思,是想要将未来开垦出的农田交给朝廷?”
褚建文瞥了一眼,没啃声。
倒是梁师爷听懂了这话,得嘞,将军压根没跟他商量这事,他这个师爷怕不是要失宠了。
这可不行。
“将辛苦开垦出来的农田交给朝廷,唐探花莫不是朝廷派来的人?在河套府上演一场离间计?”
梁师爷这声音落下,褚建文瞧着唐安淮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原本正拿着抹布擦拭红缨枪的手紧紧握着枪杆,只要唐安淮有一点不对劲,就会立马动手。
这个搬弄是非的两撇小胡子!
唐诗恨不得抓花梁师爷的脸,但还是强忍住怒气。
“不把这农田交给朝廷,难不成都留下来?留下来成了褚将军的私田,梁师爷你是觉得将军战场上没马革裹尸命格外的大,恨不得坑死他是吧?”
数以万亩甚至十万百万亩的农田,成为一个人的私产。
朝廷能坐得住?
这正应了唐安淮之前说的,怕不是想要朝廷派天子使臣来赐死褚建文。
梁师爷被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登时脊背生寒。
“别胡说,我哪有这个意思?”
“没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亏得梁师爷你还是褚将军的幕僚,竟然连个像样的主意都出不来,我看褚将军可真是白养你一个废物。”
梁师爷:“……”早知道被这小姑娘抓住话柄这么埋汰,他刚才为什么多嘴?
然而如今不说也不是,“那照你这么说,你又有什么好办法?”
交给朝廷回头这农田不在自己掌控中不行。
可若是留在自己手中也不行。
河套府占地面积极为广大,开垦出百万亩农田不在话下。
即便是找出几十上百个人来,那也挺可怕的。
传到朝廷那里也不行。
“所以我爹爹想了个办法,既可以跟朝廷交代,又能够帮助咱们河套府这边储备粮草。”
这人啊都是有几分急智的。
唐安淮之前承诺把开垦出来的农田送给那些流浪汉,只是为了给自己找劳动力而已。
被忽然间带到将军府,父女俩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褚建文的目的简单,本质只是为了那些即将被开垦出来的农田而已。
并不是真的动了杀心。
那么问题就容易解决了。
“这些即将被开垦的农田,归根结底都是在河套府,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农田在,那么这些耕种农田的人就不怕不听话。”
唐诗看向父亲,“爹爹我没说错吧?”
“什么意思?”褚建文还没听明白。
倒是梁师爷搞懂了,“你们的意思,是控制着这些种田的人?”
唐安淮摇头,“不是控制,是施加恩德,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河套府的发展而贡献。”
梁师爷:“……”说人话成吗?有点听不懂。
褚建文这个粗人倒是明白了,“施恩,好一个施恩啊,到底是探花郎,倒是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
到这时候了还不忘讽刺人。
唐诗真的好气,那位传说中的平章郡主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能够让褚建文这般念念不忘,时时刻刻不忘记讽刺她爹爹。
“唐某并非玩弄人心,只是边城百姓生活疾苦,听说早些年卫宁府遭了天灾,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更是有许多百姓流落到河套府来。若是能够在这河套府居有所耕有田,相信这些百姓们定然对将军您感恩戴德。”
“百姓所期待的,也不过是国泰民安,河套府地处西北要塞,是抗击西域诸国的前线,百姓们自然明白若是河套府破,他们也将妻离子散流离失所,所以将军只需要将这其中道理说明白,相信百姓们必然会体会将军用心,届时以将军府或者河套府衙门的名义张贴官文,鼓励百姓垦荒,依照朝廷规定垦荒前五年无需缴纳赋税,不过各州府又有不同规定,咱们河套府情况特殊些,若是跟老百姓们说明其中缘由,相信他们肯定能体谅一二。”
“再者,期间由将军府和衙门提供粮种和农具,若是遇到荒年歉收,衙门可以免了相关赋税,相信定能够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感到心安。”
褚建文看着长篇大论的人,一时间竟是忘了擦拭手中的红缨枪,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到底是探花郎饱读诗书,说起这大道理来一套套的,把本将军都唬住了。”
唐安淮但笑不语。
只要能达成目的,便是让褚建文嘴上占点便宜又何妨呢?
“师爷怎么看?”
褚建文喊了一声,竟是没什么反应。
他有些不耐烦,手里的抹布直直丢了过去,糊在了梁师爷脸上。
眼前一黑,梁师爷忍不住骂了一声,“哪个狗……”
“褚将军的抹布哦。”
作者说:
褚建文:呵呵,狗娘养的是我,想不到吧?
第69章 烤全羊变成小山羊
唐诗的提醒让梁师爷浑身一颤,还好这小姑娘提醒的及时,不然自己怕不是要得罪这位煞星。
小农不解:【诗宝你干嘛提醒他?这个小胡子老想陷害你了。】
唐诗:【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不然真要看着梁师爷在自己眼前被褚建文给杀了吗?
她这短短不到一个月,已经眼睁睁看着两拨人死在自己面前,都快习惯了。
这习惯,可真不好。
“师爷想说什么?”
“将军,唐探花的提议挺好,只不过小的还有几个问题需要探花帮忙解释一下。”
唐安淮拱了拱手,“梁师爷请说。”
“唐探花说招募流民和居无定所的乞丐来垦荒,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能招募来多少?这些流民和乞丐平日里饥不果腹又有多少力气能来垦荒,唐探花可曾考虑过?”
“另外,探花郎说将军府和州府衙门提供农具和粮种,这粮种倒也好说,但是农具不知道又是怎么回事,探花郎可否帮梁某解释解释?莫非唐探花还能制造出什么好用便利的农具?”
他是国子监的司业,不是户部农桑司的员外郎,能知道什么?
接连的问题让梁师爷心情都开怀了几分。
他知道褚建文最喜欢看到唐安淮被为难,自己这一招围魏救赵可以说用的非常之好,顿时把自己解救出来。
褚建文听到这一连串问题才意识到,唐安淮挖了个大坑,好多事情还没解决呢。
自己贸然答应,岂不是陷入她的陷阱之中?
“探花郎,给个解释呗,这河套府中的乞讨者有多少,又有多少能够参与垦荒,开垦出多少荒田,这农具又是什么样的,衙门里哪有什么多余农具,唐安淮继续捣鼓农具吗?
不当国子监的司业,不去给养马场的母马接生,倒是又开始做工匠?
“唐探花莫不是觉得这日子无聊,所以想方设法来逗弄本将军?”
褚建文的杀意又流露出来。
唐诗忍不住心底里暗骂,这特么的就跟那自以为自己很帅的大明星似的,动不动就脸上挂着一副老子天下最帅的表情,殊不知不知觉中就成了人间油物。
动不动就杀机泄露,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我褚建文是执掌别人生死的将军,
简直有毛病。
唐安淮倒是没女儿那么烦恼,毕竟他在无数的会议、课题中见识过各种嘴脸,友善的、嫉妒愤恨的,形形色色什么人没遇到过呢?
眼前的这并不算什么。
“农具的话,我曾经在书中看到过一些,多少还有些印象,可以试着去做,比如这曲辕犁就十分不错,用来垦荒效率很好,又有养马场的马匹提供畜力,可谓再合适不过。至于垦荒只依靠流离失所者自然不行,还需要将军你下令让士卒们闲时农耕帮忙一起垦荒才行。这些都是具体的细则,方才我没来得及说。”
让士卒们闲时农耕?
褚建文笑了起来,“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到底是探花郎鬼主意就是多,还有什么细的粗的一并说出来,咱们好好商量下。”
这人变脸比变天还快,一转眼就是拉着褚建文往旁边的花厅里去。
唐诗跟在后面,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脑海中的声音。
小农:【恭喜诗宝完成二星任务——一星期内垦荒二十亩。请在三十秒内选择系统奖励是否替换,如不选择则默认常规奖励。计时开始,一、二、三……】
这次唐诗没再纠结。
唐诗:【一头小山羊。】
小农:【诗宝确定,不需要种子什么的吗?】
唐诗没好气:【啰嗦什么?我选小山羊不成嘛?】
小农委屈巴巴:【诗宝别生气,小农不问了就是。奖励兑换完毕,恭喜时报完成二星任务获得四十点积分。】
更新后的个人资料也出现在眼前。
宿主:唐诗。注:唐安淮的诗儿,系统的诗宝,京城夏家嫡孙夏成瑾的前未婚妻。
年龄:7岁。注:庆历元年四月初四生日。
身高:低于同龄人。
体重:偏瘦。
积分:20分。注:之前获得的十点积分已经用来开启系统商城大门。
星星:三颗。
其他:完成【一星任务】一星期内接生两匹小马驹和【二星任务】一星期内垦荒二十亩,分别得到一颗和两颗星星。
商城:10点积分开启一级系统商城,兑换一瓶500ml的带喷头瓶装消毒水。请再接再厉努力完成星级任务赚星星来开启二级系统商城哟。
之前系统小农还跟她说需要用积分来开启系统商城大门,后来又说星星。
现在倒是明确了,用星星。
唐诗:【小农,如果系统出现低级错误的话,是不是也会受到惩罚呀?】
一句话勾起了小农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小农:【这件事和诗宝无关啦,你还是去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吧,回去的时候记得往小树林去一下,那里有你的小山羊哟。】
原本还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找一下系统的乐子,不过小山羊勾起了唐诗的食欲。
她这次选择小山羊而不是种子,就是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能跟老唐同志改善下伙食。
小山羊等着她哟,回头就做成烤全羊。
一定是全河套府最美味的烤全羊。
半个时辰后,回去的时候特意拐到小树林里,唐安淮看着那坑里头的小山羊,“诗儿,这就是你那美味的烤全羊吗?”
一个刚出生还不到一个月的小山羊,真不知道剥了皮去烤肉,能能不能烤出二两肉来。
只怕都是骨头吧。
唐诗气得直跺脚:【小农你给我滚出来,不是说小山羊吗?】
小农悻悻回答:【是啊,小山羊。】
饶是系统声音一贯没什么波澜,然而这一瞬间,唐诗还是听到了它特意强调一个“小”字。
小山羊。
很小很小的山羊。
是个头很小,而不是品种叫做小山羊。
唐安淮安慰女儿,“没关系的诗儿,河套府最不缺牧草,回头好好养养,再过四五个月就可以烤着吃了。”
唐诗看着老父亲从坑里捞出来的小山羊,郑重点头,“养肥你就吃了你。”
小山羊:“咩咩。”
太可怕了,小羊想回家找妈妈。
第70章 四妹妹你要赶我走
唐诗一路嘀咕着山羊肉的十八种吃法,回到养马场的家中这才消停下来。
倒是正在院子里忙活着的元娘看到唐诗怀里的小羊羔瞪大了眼睛,“哎呀,四妹妹从哪里弄来的小羊,长得真好看。”
瞧瞧那眼睛水汪汪的,温润无害可爱,让人不由得便心生怜爱。
唐诗面无表情的摸了一把小山羊的脑袋,“捡回来啊。”
元娘并未察觉到唐诗的异样,“哎呀,四妹妹运气真好。”
“是啊,运气好极了,再等几个月,养肥了就能吃烤全羊了呢,到时候我会分给大姐姐你一块肉的。”
元娘闻言脸上骤然一片苍白,“啊?”
唐诗看着吓得花容失色的人,咧嘴面无表情的笑,“逗你呢,大姐姐别怕,你要喜欢就帮忙养着吧。”
她的烤全羊没了,还要费心吧啦养这个小祖宗?
才不要呢。
元娘喜欢那她养着去。
早知道这样,干嘛不选择种子呢?
五常大米那么好吃,为什么自己没选五常大米呢?
元娘太过兴奋,并没有注意到唐诗那点不太高昂的情绪,她抱着小山羊就想着去给它弄个窝棚,留下唐安淮父女在院子里。
唐安淮看着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傻姑娘,后悔了?”
“它耍我。”
小农:【我没有,我有提醒宿主的,要慎重选择。】
甚至还被电击了一下。
唐诗压根不搭理它。
唐安淮看着女儿,“有时候就是这样,但是落子无悔嘛。”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想吃烤全羊?”
“也没那么想吃。”唐诗觉得有些委屈,辛辛苦苦的折腾,冒着被褚建文砍头的风险,结果就被这么耍了。
“我就是想爹爹那么辛苦,想要爹爹吃口好吃的。”
她其实对烤全羊也没那么热衷,但是老唐同志挺喜欢吃的。
唐诗的一片拳拳之心如今都没了,青稚的脸蛋上挂着一行委屈的泪,“等回头我去挣钱,给爹爹买好多好吃的。”
唐安淮闻言心头一酸,“真是个傻姑娘。”
翠娘从屋里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父慈女孝的一幕。
年轻的妇人怔怔的看着,一时间失了神。
原来姑娘也有那么委屈巴巴的时候,像一个七岁小女孩那样会哭会落泪,会一脸委屈的瘪着嘴。
不再是昨天那个仿佛当家主母一般气势凌人的女子。
老爷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人,只不过他待人虽然温和,却又多少透着些疏离,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比如说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看穿了唐家其他人。
但他还是很温善的对待任何一个人。
这种疏离会在面对他的独生爱女时消失无踪,彼时的唐安淮不是那个名扬天下的探花郎,只是一个普通的爱女的父亲而已。
虽说没了生母,可有这么一个父亲爱护,也难怪姑娘能养成这般性子。
翠娘正想着,忽的听到元娘喊她,“翠娘你知道怎么养小羊羔吗?你看这个小羊羔好像在发抖的样子,它是要死了吗?”
翠娘连忙应下,“这就来。”
院子里热闹起来,唐诗也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回头咱想法子找褚建文请咱们吃饭。”
他们可是帮他安排好了垦荒的事情,请顿饭不应该的吗?
唐安淮笑了起来,“让褚将军请吃饭怕不是有点难,不怕是鸿门宴吗?”
唐诗:“行吧,那就算了。”自己这小身板也当不了樊哙啊。
“那咱们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回头自己挣钱攒银子吃烤全羊。”
元娘怀抱里的小山羊发出咩咩的声音,浑身瑟瑟发抖——
咋还跟我过不去了呢。
……
唐安淮给出了意见和一些细致处的建议,但具体拟定章程的时候将军府那边还是有许多问题。
以至于下午的时候唐安淮又被喊去帮忙。
临近傍晚时,将军府过来了人,“唐探花在将军府吃酒,不用等他吃晚饭了。”
元娘有些不安,毕竟这位褚将军跟大伯父不对付,怎么可能请大伯父吃酒呢?
怕不是……
要为难人还差不多。
元娘忧心忡忡,又担心自己太过担心反倒是吓着了唐诗,只能压下那些不安,“四妹妹别担心,大伯父过会儿就能回来。”
唐诗有些奇怪,“大姐姐你觉得我在担心?”
元娘:“……难道不是吗?”
毕竟四妹妹与大伯父是日月可鉴的父女情深,不是在担心大伯父的安危又是在做什么?
唐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爹爹吃了什么好吃的,将军府的饭菜应该不错吧。早知道就跟着他一块去了。”
元娘:“……”四妹妹你可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倒是帮忙摆放碗筷的翠娘喊两人吃饭。
等收拾完她正要去厨房吃,被唐诗喊住了,“一起吃吧。”
翠娘脸上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姑娘,这不合规矩。”
她虽然没有卖身给唐家为奴为仆,但心底里却知道,这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父女俩就是主人家。
她怎么可以跟姑娘一个桌上吃饭呢?
唐诗刚想要再说什么,翠娘已经飞快的跑出去了。
唐诗:“……腿脚可真快。”
元娘听她这般说,忍不住笑了起来,“四妹妹可真厉害。”
她说的是唐诗的一番话让翠娘有了求生的念想。
如今再去看,那话虽然带着几分离经叛道,但却十分好使。
真好。
唐诗笑了笑,“吃饭吧。”
所谓的饭其实就是米饭和一小盘青菜。
青菜还是王三郎给弄来的,翠娘在热水里焯了一下放了点盐巴拌一拌,这就是一道菜了。
不能说十分埋汰,但确实物资匮乏。
“对了,二叔他们把那边院子收拾的怎么样?”
“差不多了。”这两天刚好把王三郎管辖的马厩都收拾利落,排粪沟的设计让养马场这边重视起来,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王三郎管理的马匹明显毛色顺亮了许多。
马吏们又不是傻子,当即发现这缘由在唐家众人身上,偏生唐安淮最近忙,便是把目标纷纷放在唐家二房这里。
让人帮忙干活总得给点好处不是?
这不,唐家二房睡了将近十天的马厩后,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
一个虽然不算多宽敞但是足以住下二房众人的小院子。
唐诗点头,“那就好,这样大姐姐你就可以回去跟家里人一块住了。”
元娘一愣,“四妹妹你要赶我走?”
第71章 梦见前未婚夫
唐诗看着瞬时间眼眸里泪光闪烁的人,一度以为自己是花心大萝卜渣了元娘。
但现在二房那边有了自己的院子,居有所自然是一家人团聚,不然留在这边做什么?
之前觊觎元娘的程监副已经死了,现在马场的人也知道,唐家得到了将军府的庇佑,暂时没人会跟唐家人过不去。
就连唐三爷那个混不吝的都能狐假虎威骗吃骗喝。
元娘自然要回去与家人团聚。
唐诗觉得这是合情合理的事情,甚至担心元娘不好开口便是好心的说了句,谁知道这倒是把人的眼泪给招惹出来了。
“那你要是不想走的话就留下,我没关系的,我只是觉得二叔和二婶婶可能担心你,想要一家子团聚。”
元娘闻言恍惚了一下,但还是有泪滴从白皙的脸颊上滚落而下,落到桌面上,在那破旧的木桌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她想起下午三娘来找她,这个一贯被父母娇宠的妹妹连这院门都没进,仿佛与院子里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若是自己再住在这里,往后怕是就要跟三娘姐妹生分了。
三娘是个性子极为倔强的人,本身就与四妹妹不太和睦。
四妹妹虽说是个不爱争抢的性格,却也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委曲求全的人。
元娘自认做不到调和两人的关系,又觉得自己再在这边住下去很可能会惹得三娘不悦,最后反倒是加深了姊妹间的隔阂。
想了想,她到底点头应了下来,“四妹妹说的是,我是该回去侍奉爹娘,不过……”
豆蔻年华的少女抬眸看向唐诗,“若是四妹妹和大伯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说一声就是。”
她感念大伯父在自己困难之际伸出援手,自然会报答她。
唐诗笑了起来,“咱们本就是姊妹,守望互助不是应该的吗?大姐姐实在是太客气了,若是回头二姐姐她们找你麻烦不听话,大姐姐你尽管来找我,我帮你出气。”
唐家三房一共五个女儿,就连最年幼的五娘都比唐诗还要高出那么一点。
让这么个小人儿帮自己出气?
元娘觉得这可真是为难人。
但她还是温温柔柔的应了下来,“好。”怎么能辜负四妹妹的一片心意呢。
……
唐安淮回来的时候天色早已经黑透了。
推开庭院的门就看到西间烛火闪烁。
父女俩相依为命的很长一段时间,唐安淮下班后回到家就看到女儿正在那里写作业或者做手工。
有时候他加班,诗诗等得时间长了耐不住睡过去,往往脸上都是硌出来的印记,有一次那红印子很久没消失,孩子的老师还家访,委婉提醒孩子大了有自尊了不能往她脸上招呼。
其实他一直都挺对不住这孩子,虽说当爹又当妈尽量让别人有的他女儿也都有。
但到底不一样,总觉得亏欠了这孩子。
敲了敲门,唐安淮听到那细弱的声音。
进去后才发现屋里头就唐诗一个人,“你……大姐姐搬回去了?”
唐诗点头,“大姐姐老大不小了,说不定过两年就要定亲,我觉得二婶可能不太放心。再说了,她在家里我跟爹爹说话都不方便。”
唐安淮还能不清楚女儿的意思?
不是说话不方便,是觉得二房那边有话说却又不好开口,索性就主动提议让人回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翠娘的身世在那里放着,人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但时代枷锁使然,更多的人还是指责翠娘的不是。
他们父女自然不会这么想,但李氏和薛氏呢?
现在还同情,日后万一有其他风言风语传出来,她们还能一如既往的同情吗?
流言可畏,唐安淮自然不想用这事来考验李氏他们。
索性防患于未然,让元娘回到二房倒是省事。
两家住的院子虽说有些个距离,却也都是在养马场,走一会子路就到了。
“爹爹你在将军府都吃到了什么好吃的?”
唐安淮看着抱膝坐在那里的女儿笑了起来,“有烧鹅和红烧蹄髈,那酱牛肉味道倒也不错,就是酒的滋味差了点。”
唐诗仔细嗅了下,“骗人都没闻到酒味。”
唐安淮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小狗鼻子。”
这一下可不得了,正在窗边架子上睡觉的炭黑虎皮忽的睁开眼睛,扑棱着翅膀朝着唐诗飞了过来,“汪汪,汪汪!”
唐安淮看着一嘴狗叫的鹦鹉,有些哭笑不得,“教它说话了吗?”
“就会汪汪,大概声带系统还没发育完善吧。”唐诗撸了一把鹦鹉,“但是这小东西还挺挑食。”
晚饭的时候,唐诗给它米饭粒子它竟然不吃,扑棱着飞走后没多大会儿叼来了一根蚯蚓。
一脸谄媚的模样,大有“看吧我多心疼你,给你弄来了高营养高蛋白的食物”。
可谢谢您嘞。
唐诗抬起手把小二黑往上一送。
只会汪汪的鹦鹉飞回去睡觉,脑袋埋在肚子里有点,特别像小二黑当初睡觉的模样。
“估摸着想吃肉。”
吃肉好啊,肉有蛋白质有营养,总比见天的吃米饭青菜好,“等过两日咱们就吃肉。”
唐诗点头目送父亲离开。
大概是因为睡觉前说了这么一句,她做梦的时候都在啃猪蹄。
啃的正香,忽然间有人过了来,那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郎君。
少年郎面容有些看不清,唐诗也没空搭理。
却不想他身后倒是有一群人在那里哈哈大笑,“夏成瑾你看你这未婚妻,竟然大庭广众下啃猪蹄子。”
“就是,长得就像是个猪蹄子,难怪这么喜欢吃猪蹄呢。”
“非也非也,唐司业家的千金与夏兄取消了婚约,不能再说是未婚妻了,得是前未婚妻。”
唐诗原本压根不想搭理,却不想那个夏成瑾被谁推了一把,竟然一下子扑到她身上,直接在她脸上啃了一口。
啃了这一口也就罢了,他还把自己手里的猪蹄给打掉了。
“我的猪蹄!”唐诗想要去捡……
梦醒了。
我的猪蹄。
唐诗快哭了,她还没吃够呢。
该死的夏成瑾,毁了她的梦,等回头有机会,她非要把这人饿上半个月再说。
作者说:
唐诗:夺猪蹄之恨,不共戴天
夏成瑾:我……什么都没做啊
第72章 唐诗负责搞定肥料
饿上半个月……
小农:【会饿死的。】
唐诗:【没事,我会给他水喝的。】
小农:【……好的吧,诗宝你开心就好。滴滴,来新任务了。】
【二星任务:一星期内接生一百头小马驹,完成任务奖励十只小鸡仔。该奖励可替换,替换包括但仅限于十斤水稻种子、十斤五常大米或一斤玉米种子。】
【三星任务:一星期内种植一百亩谷子,完成任务奖励五十只小鸡仔。该奖励可替换,替换包括但仅限于三十斤中产小麦种子、三十斤富强面粉或两斤冰糖心苹果。】
唐诗留意到,这是任务里面第一次出现水果。
而且还是冰糖心的苹果。
苹果种植一般以扦插为主,不过种子的话倒是也可以种,就是会把战线拉长罢了,要是唐诗没记错的话得五年。
五年其实也不算太长,等到挂果能吃时,她正好从小学鸡迈入初中生时代。
但是【三星任务】是需要种植一百亩谷子,这意味着需要抓紧时间开垦出农田。
毕竟昨天唐诗才完成了二十亩农田的垦荒,距离一百亩农田还差四个二十亩。
除此之外,就是还需要谷子种。
唐诗还真没研究过谷子种植,不过她知道小麦种植一亩地大概需要三十斤粮种,谷子的话差不多?
这一百亩地的粮种,还得将军府或者河套府衙门来出。
星级任务发布后都是从第二天正式开始计时,如今外面天色蒙蒙亮,也就是说他们有八天的时间,完成垦荒并且找到粮种实现播种。
唐诗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次倒是没有再赖床。
她收拾好了去花厅里等着父亲,没多大会儿,唐安淮便从东间过了来。
瞧到女儿,唐安淮笑着问道:“怎么没多睡会儿?”小孩子正是睡长睡长的时候,多睡觉才是正经。
“做噩梦了。”唐诗嘟嘴说了句,没用这个小事烦恼老父亲,“又有新任务了。”
唐安淮认真聆听,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其实这两个任务困难程度差不多。”
马匹接生到底是轻松一些,正常的话一刻钟就能接生一头。
只不过要在一星期内正好有差不多一百匹母马甚至更多的母马生产,这就不由人来当家做主了。
生育是瓜熟蒂落的事情,即便能够催生,但能保证顺利诞下活蹦乱跳的仔马的可能性也不是百分百。
所以从主观能动性上来说,还是接下【三星任务】比较靠谱。
人能够发挥多少主观能动性呢?
这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那我们就接下【三星任务】吧,正好我今天要再去将军府那边,到时候可以联合河套府的木匠和铁匠一起搞农具,谷物播种需要的量不算太多,一亩地能有两三斤种子就好,这一百亩地的话也就是三百斤粮种。问题不算特别大。】
原来谷子播种量这么小,唐诗还真没太注意。
“咱们现在播种的话是不是有点时候不对?”
“还成,这边升温到底慢了些,现在播种正合适,不过诗儿你也不能闲着,最近需要把那些马粪收拾下。”
唐诗点头,“那是播种前先施肥吗?”有机肥,对土壤伤害极小,可以说是上好的肥料。
“不成,咱们任务紧时间急,来不及都用来施肥。不过已经垦荒出来的那二十亩地可以先施肥,晾晒五六天的时间,倒是足够让那些农田吸收这些粪便中的养分。”
唐安淮点头,“嗯,这样时间是够的了,这两天你先找王三郎和临远侯府的小公子帮忙把那些马粪弄细碎些,太大的块头可不行,营养过剩很容易烧死种子。”
到底没有机械化设备进行耕耘,所以只能从马粪本身入手,把这些马粪弄均匀小一些,这样既能够肥沃土地又不会伤害谷物种子。
“这两天我跟将军府那边商量相关细则,另外就是再做几样农耕用具,这边就辛苦诗儿了。”
唐诗听到这话觉得老唐同志太过客气,“爹爹你至于这样嘛,我是您的学生,有什么要求吩咐就是了。”
这么客客气气的,搞的唐诗觉得这不是父女俩,反倒是再陌生不过的人。
“那成,那你有什么事到时候就去找我。”
父女俩分工合作,一起出了门,只是走到马厩那边时,就分道扬镳了。
而院子里,翠娘恍惚还以为是梦中,迷迷糊糊醒来,看到院子里的门开着,才知道刚才听到的开门声并不作假。
原来老爷和姑娘已经起床忙活了。
……
养马场味道重,饶是这边做了屎尿分离,堆积在一起的马粪还是透着浓重的臭味,即便是早晨也不例外。
唐诗看着冒着热气的马粪,想到了高原地区人们吃牛肉的一种方法。
高原地方很难将水烧开,有了高压锅什么的还好,但是在电器没有普及到那边时,当地群众吃牛羊肉除了烤,便是用胃袋来炙。
将烧的滚烫的石头和牛羊肉一起丢到胃袋里去,依靠着石头的热量,在密闭的胃袋里将这些生肉烫熟。
这本来是一种十分不错的吃法,但当想到是用牛羊粪来烧石头时,唐诗总觉得自己还没吃早饭的胃里头一阵翻江倒海。
干呕了一下,她吐了口酸水。
“受不了就别来这边嘛,小姑娘家家的来这里做什么。”饶是王三郎在养马场生活有段时间,看到这堆积着的粪山也十分反胃,何况一个小姑娘家呢。
“王三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三郎呵呵一笑,“瞧着你一大早过来,就跟过来瞧瞧,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想要来这里寻短见?我可告诉你,扎到马粪堆里窒息而死那可是最难受的,这臭味都能把你腌入味了,最不体面。”
唐诗:“……你联想都那么丰富的吗?”
从哪里看出来自己被欺负了?
“眼眶都是红的,真没被欺负,虽说我王三郎没什么本事,不过帮你套麻袋敲人闷棍还是可以的。”
唐诗觉得这人越说越发的不靠谱。
“真哒?”
王三郎就差拍胸脯保证,“你既然喊我一声王三哥,那自然是你有什么麻烦,我这当哥哥的义不容辞。”
唐诗闻言登时笑靥如花,“哎呀王三哥您可真是太好了,那正好有一件事还真需要你帮忙。”
作者说:
王三郎:感觉有点不太对,是不是被算计了?不会吧,四姑娘那么小,能算计我啥?
第73章 义结金兰的亲兄妹
不知道为什么,王三郎总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什么错误,一个天大的错误。
为什么要说这大话呢。
这孩子有亲爹在,需要自己这个外人来帮忙吗?
不需要的,对吧。
然而还没等他撤回那句话,就听唐四娘说道:“我们已经把第开垦出来了,那总闲着岂不是浪费?现在都五月了,就算河套府的天气回温迟一些,但现在种麦子也不合适,我觉得倒是种谷子正好。种地嘛,既需要良田粮种,也免不了需要这些粪便做肥料。我觉得这些马粪不用那可真是暴殄天物,王三哥你觉得呢?”
王三郎什么想法都没有,他只想要收回自己之前说的那句话。
“这些马粪需要再晾晒晾晒才是,晾晒干了打碎了不用打成齑粉,但也得细小一些,别把种子给烧死了。爹爹这两天去将军府忙碌,所以把这活交给我来做,王三哥你会帮我的对吧?”
对这个词,前所未有的难以说出口。
王三郎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就又听到唐诗感慨,“我不要王三哥你上刀山下油锅,也不用你赴汤蹈火,只需要帮我晾晒马粪,把这些块状马粪打碎了撒到地里去。王三哥不会做不到吧?”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到吗?
王三郎:“……”他觉得如果自己真说做不到,唐家这个小姑娘会扑上来咬自己一口。
哦,不对这个唐四姑娘又不是小狗,她会惦记一辈子,往后自己在她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那倒不是,只是我……”
“那就好,我们现在就开始吧,爹爹说了等六天后就要播种,这马粪撒到地里也需要时间,所以咱们现在就得开始来忙活了。”
“不是。”王三郎连忙解释,“我刚才是说……”
“王三哥您不能帮我吗?那好吧,看来我只能一个人干了,唉可怜我从小没了娘亲和爹爹相依为命,不通女红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沦落到一个人晒大粪的地步,实在是太惨了些。小白菜呀,地里黄呀,刚出生呀就没了娘……”
小女孩颤颤巍巍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让王三郎傻了眼,几乎觉得自己就是刽子手,让这么个小姑娘没了活路。
“不是,我当然会帮你的,要怎么做四姑娘你尽管说。”
“哎呀呀王三哥你可真是太好了,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吧,回头咱们义结金兰,往后你就是我大哥了。”
说着唐诗撩了下小裙子的下摆,“大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王三郎:“……”这孩子在京城的时候没少看话本子或者去梨园听戏吧。
怎么就一套套的,跟个戏精似的。
“四姑娘客气了。”
“王三哥这话就不对了,哦我往后就喊你大哥好了,你可以喊我名字也可以喊我四妹妹。”
“哟唐小四,你这还认了个干哥哥呀,要不我也当你哥哥怎么样?”
王三郎看着一大清早就摸到了养马场的许十八郎,不免有些奇怪,这养马场好歹也是重地,想要出入都要看腰牌,这许十八郎哪里弄到了腰牌?
不过真以为给唐诗当哥哥是什么好事?
君不见,一堆马粪等着呢。
许十八郎很快就后悔了。
当他没说过。
不,当他没来过。
然而想走?
王三郎觉得有个道理是对的,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
他要是一个人跟着唐诗收拾这些马粪肥料肯定难受的要死,可如果把许十八郎拉进来,这事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人家可是临远侯府的六公子,都能挑马粪晒马粪,他王三郎凭什么不行?
许十八郎原本还以为是被唐小四抓住了袖子,没当回事。
然而回头一看,是王三郎那张讨人厌的面孔,“王谨之!”
“四妹妹,你看你二哥要走,大哥帮你拦住了。”
什么四妹妹二哥大哥的。
许十八郎一向信口开河,什么时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了?说出去满京城都不会相信。
就是胡话。
然而临远侯府的小公子还没发作,就听到那幽幽的声音,“既然许家哥哥不想,那就别难为他了,就让我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累死在这里算了。”
王三郎已然见怪不怪,倒是许十八郎没见过这一出,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只不过我有事情要忙。”
“谁没事情呀?我也有事,但是妹有难,兄服其劳不是应该的吗?行了你来了就别走了,亏得还当二哥的呢,一点担当都没有。”
王三郎闻言震怒,“我凭什么是老二?”
“我比你大啊,二弟你就别挣扎了,咱们早点干完早点撤人,磨磨蹭蹭的就等着受累吧。”
王三郎已然意识到这一点,他在这养马场什么活没干过,就是眼下的更脏点累点而已。
干完了事,不然于心何安啊。
唐探花可真够可以的,安排七岁的女儿来做这种粗活累活,一点都不怕孩子受不了。
哦,不对哦,这孩子受得了,而且还把他们两个先后诳了进来。
可真是诡计多端的父女俩呀。
……
二房这边最近颇是辛苦,又要在马厩忙活,晚上回去后还要收拾庭院。
不过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二房众人都十分高兴。
到底是有一技之长,几个要他们帮忙干活的马吏都送来了米面粮油,如今二房总算不用依赖着大房那边才能填饱肚子。
虽说现在的生活艰难些,不比过去当主人家的时候。
但好歹能填饱肚子,总归还是不错的。
这天一大清早,李氏刚起床准备起来做饭,就看到唐然远从屋里出了来,正要往外去。
被喊住,唐然远停下脚步走回来,恭敬行礼,“母亲。”
李氏孕育了三个女儿却始终没能为二房留后,如今自己也快三十了怕是再难孕育子嗣,再加上唐然远对自己素来恭敬,这段时日比家里的女孩子家干得都多。
她不免多了几分慈母心,“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儿子已经睡够了,就想去王三哥的马厩那边看看,昨日有马匹似乎吃坏了肚子,粪便偏稀,我想去看看今天好些了没有。”
李氏没想到,来到这河套府二房众人中最先适应的竟然是这孩子。
“去吧,记得过会儿回来吃早饭。”
唐然远恭敬应下,“是,母亲辛苦了。”
看着离开的人,李氏笑了下,去厨房里忙活。
唐然远则是脚步轻快的来到马厩这边,远远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大哥你好笨呀,得这样挑,这样你手腕一抖,这些马粪就散开了不是?”
是四妹妹?
唐然远快步过去,只见日出东方映照下,四妹妹在那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木叉子,挑了一叉子的马粪撒了出去。
登时臭味远扬。
作者说:
唐然远:有味道的四妹妹
唐诗:gunna
第74章 有钱好办事
然而站在那里的小人儿似乎没闻到这味道似的。
一下又一下的现场教学,让王三郎都叫苦连连,“小祖宗,你到底都哪里学来的本领?别跟我说你在京城的时候,你爹爹就教你如何叉大粪。”
怎么可能?
其实在京城的时候,别看是住在一个府中,但早些时候唐然远看到四妹妹的机会并不多。
好像是因为祖母与大伯父之前有过争吵,所以大伯父每日里都会安排四妹妹去前面书房去,由小厨房做饭与四妹妹吃。
二房在唐家地位尴尬,即便唐然远早就过了启蒙的年龄,父亲却因为祖母的一次拒绝就没再提给自己开蒙的事情,自己都快十岁了还都在后院里住着。
二房尴尬,他这个二房的庶长子,唐家的长孙更是尴尬。
直到十岁生日前,大伯父说让他去前院的书房看书学习。
他才涉足前院,在那里看到了裹着狐裘膝盖上放在暖炉,手里捧着一本书的四妹妹。
像是冰雪雕琢的小人儿,可远观不可亵玩。
只是他识字实在不多,看书的时候十分艰难。
纠结着要不要请四妹妹来帮自己认字时,大伯请来了先生。
不止教他,还教四妹妹。
不过四妹妹话很少,多是点头。
仿佛说句话能把她累死似的。
在前院书房两年多,唐然远听到她说话都没来到河套府听她说的话多。
没想到今日更是看到四妹妹笑声爽朗中还带着几分埋怨。
却又是极为活泼可爱。
或许树挪死人挪活,这偌大的河套府才是最适合四妹妹的地方。
“你笨就承认,何必栽赃陷害于我?”唐诗瞥了一眼,“亏得还年长我那么多,敢情一把岁数就活在怎么卖弄嘴皮子上面了,半点本领都没有。”
王三郎听到这话不乐意了,“这什么话,我们王家子弟学的是诗书礼易骑射,而不是干这些活,对吧二弟,你在侯府学的也不是如何晒马粪吧?”
许十八郎不想说话,许十八郎只想当个哑巴。
饶是脸上蒙了一块布,捂得严严实实的,但他还是觉得一开口就会有马粪飘到嘴里,那可真是可怕,可怕至极呀。
唐诗埋汰王三郎,“自小学习诗书礼易骑射,那大哥你这王家子弟怎么还沦落到河套府的养马场当养马的马吏了?”
论杀人诛心,唐诗从来不遑多让,“是为了体验生活吗?”
王三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个小丫头,这么牙尖嘴利小心日后找不到婆家。”
“切。”唐诗压根不在乎,“反正有我爹爹养我,怕什么?行了大哥,快点帮我把这些马粪晒了,咱们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唐然远站在那里看着忙碌着的人,还是没办法将这个在那里挥舞着器具忙活的人与那个书房里拥着雪白狐裘恬静读书的人联系到一起。
王三郎的声音让唐然远回过神来,少年郎轻声言道:“我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话一说出口,唐然远就被王三郎亲切的抓住,“那你这可真是及时雨,快快快我们这就缺你这样热心肠的少年郎君。”
他们义结金兰三兄妹得干活干到什么时候呀,自然是有一个算一个。
瞧瞧唐家这位小郎君,长得就是干活的样。
不挑马粪实在是亏大发了。
唐然远:“……”
不敢也不能拒绝。
只是这活又是别样的辛苦,用木叉子将堆积在那里的马粪挑出来扑散开,需要胳膊极为有力。
一开始这味道重,唐然远也没觉得什么,等休息时才发现两条胳膊酸软无力,有点像是苗条。
坐在那里的唐诗脸上带着几分红晕,那是因为干活太过劳累所导致的。
说话时都微微的气喘,但她还挺高兴的,“今天晾晒好了,明天就要去施肥,那才叫辛苦呢。”
王三郎看了一眼依旧不想说话的临远侯府六公子,末了开口说道:“不如再找些人来帮忙,咱们几个实在是太慢了些。”
唐诗很是无奈,“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找不来人啊。”
许十八郎终于忍不住开口,“所以你不是不想找人,是找不到人?”
“是啊,这活又脏又累又臭烘烘的,找人来干可不是得给人家银钱吗?你好意思让人白干活,可是我没钱啊。”
王三郎快哭了,“小姑奶奶,我有钱啊。”
早知道能用钱解决,他干嘛还要在这里叉了一上午的马粪,是觉得这马粪味道特别好闻吗?
唐诗面带迟疑,“……用大哥你的老婆本不合适吧?”
这时候了还说什么老婆本,再不拿钱别说老婆本将来老婆饼都吃不到。
“咱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嘛,我出点钱不是应该的吗?”
许十八郎深以为然,“就是,不然好意思应这一声大哥?唐小四你让他去找人就是了,记得多找点。”
结拜了才几个时辰的大哥王三郎表示,“就算找来了人,二弟你也得干活,别忘了士农工商你要做农民,哪能不知道这农活是怎么做的?”
许十八郎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不是大哥我刚才就嘴贱,咱们能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吗?
这味道真的太重了,他不想被腌入味啊。
然而……
还是迟了的。
王三郎去找人来干活,唐诗拉着许十八郎继续忙活。
至于唐然远,看了眼这位堂兄,唐诗想了想,“大哥哥你要是觉得累了的话可以先回去。”
被不要脸的王三郎拉了壮丁,也怪惨的。
唐然远摇头,“我没事的。”
四妹妹这么一个弱质女孩都能做的事情,自己为什么不能?
王三郎也不知道到底花了多少银钱,很快就找来了人。
这让唐诗轻松下来,她可算不用被累得长不高了。
万恶的银钱啊,有钱不止能使鬼推磨还能让人晒大粪呢。
可她现在还真就是没钱,不止没钱还欠了王三郎一些银钱。
小农:【粮食会有的,银钱也会有的,诗宝你别着急。】
唐诗懒得搭理,这种打鸡血的话她都懒得回复。
倒是唐安淮晚上回来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忍不住打趣了句,“你是故意的吧?”
作者说:
唐诗:怎么可能故意的?嘻嘻
第75章 信是写给谁的
王三郎虽说长得不怎么显眼,只能用其貌不扬来形容,但是行事说话自有一番气度,即便不是琅琊王家子弟,不用想也有着不俗的出身。
自然不是程监副这种小人得志之辈能比肩的。
这么一个人,不慕名利——这两天养马场的不少马吏都想着要补了那程监副的空缺,没少往郑德闵那里跑官。唯独王三郎不屑一顾,压根不想去当什么监副。
却也不会缺少银钱。
用别人的钱给自己办事,唐安淮觉得自家闺女有点过于腹黑。
“他们又不是看不出来,不过在陪我玩呢。”唐诗才不觉得王三郎他们是傻子瞧不出个一二三来,当然猜得出她在想什么,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这河套府虽然天高地远,却也无聊的很。
可不是得需要做一些有趣的事情来打发一下时间?
“再说了都在养马场当马吏了,什么脏活累活没做过?倒也不怕这个。”
唐安淮闻言轻笑了下,“这话倒也没错,只不过有时候要适可而止。”
唐诗表示爹爹说得对,“对了爹爹,你那边怎么样?褚建文没为难你吧?”
“还好,和方老伯与城中其他木匠铁匠一起在做这曲辕犁,明天就又能做成一些,我与褚建文说了要垦荒种谷物的事情,他还没给我回复。”
没给回复?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唐诗有些担心,“别又是想要作什么妖吧。”
褚建文这样属于混乱邪恶那类人,在河套府他执掌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哪有人敢忤逆他?
便是连程监副这种朝廷命官说砍杀就砍杀,连个理由都不给。
这么一个人,他要是答应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现在迟迟未答应,唐诗觉得这人要搞事。
不怪她草木皆兵,实在是这褚建文跟她老爹有仇,着实让人信不过。
唐安淮倒是觉得还好,“无妨,我给了他几个新式农具的设计思路,但是还没有弄出具体的农具,他暂时不会对我下手。”
他也并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生存才是第一要务。
想要在褚建文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并不容易,在对方动了杀机之前。
想法子保住自己的性命那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要他舍不得杀自己。
唐安淮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多得是,只不过农耕种植需要一段时间来验证效果。
但做农具就不一样了。
短时间内就可以出结果。
要慢慢的把自己的东西丢出来,证明自己有用,而且还不能一股脑的抛出,省得人卸磨杀驴。
有着极为丰富的生活经验的唐安淮在这方面是他闺女的前辈。
但父女俩相依为命久了,不免会对彼此啰嗦几句。
也都习惯了这种相互间的关心。
倒是让翠娘觉得格外亲切,她这两日也没闲着,帮着这边院子里做打扫清理,倒是把这原本破落的庭院收拾了一通。
这会儿就是拉来了砖头和土料。
“姑娘之前说要砌炕,我想着老爷您和姑娘都忙得很,我可以试着来弄。”
砌炕可不是砌砖头那么简单的事情,唐诗能看得懂图纸都不敢说自己能砌炕,没想到翠娘比她还猛!
唐安淮倒是挺鼓励翠娘大胆的做尝试,“我试着绘制了这火炕的结构图,你看下要是哪里不明白就找我来问。”
翠娘倒是粗通文墨,看到那图纸有些奇怪,“老爷您这是用什么绘制的?”
瞧着不像是寻常笔墨。
唐安淮笑了笑,“找了一截松枝,熏了下枝头。”
寻常笔墨没办法用来绘图。
唐安淮只好用这老法子,虽然不能保证完全的匀称,但还算拿得出手。
他的差强人意在翠娘看来恨不得能把唐安淮送上神只。
笔墨纸砚都是消耗品,虽说宋家也是耕读人家,但也舍不得买那么多笔墨。
真不知道老爷怎么做到的,用树枝都能写得极为均匀,比印刷出来的都板正。
不愧是考取了功名的人。
唐安淮哪知道翠娘这般想法,仔细解释了一番,他就收拾着去将军府那边继续忙活。
这几日,河套府的木匠和铁匠几乎都汇聚在将军府,每日里不要太热闹。
梁师爷这几日里都在那边溜达,若是唐诗看到肯定要跟人对呛一番,只不过唐安淮并非无敌小辣椒,没有呛人的习惯。
梁师爷好奇提问时,他很是耐心的回答。
不开口,唐安淮就当没看见,自顾地与工匠讨论着尺寸和角度相关细节。
就这么看了两天,梁师爷看向唐安淮的眼神透着些琢磨不明白。
“不知道唐探花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这些奇巧淫技?梁某也想拜读一番。”
所谓来者不善莫过于此。
自己这些是集中华上下五千年技术之大成,都印刻在他脑子里,哪来的什么书?
“这书是在下年轻时在乡下田庄里看到的残卷,后来回府中这残卷落在田庄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遗迹。”
梁师爷闻言呵呵,“这样巧的吗?”
“或许是吧,冥冥之中看到这么一卷书,倒是给了在下一线生机。梁师爷若是感兴趣的话,待过些时日清闲了,我默写一本供梁师爷把玩。”
梁师爷一脸笑呵,“不知道唐探花什么时候方便?别是猴年马月吧。”
“河套府九月后就天气转凉,届时没什么事,不知道这会不会耽误梁师爷的正事?”
“不会,自然不会。”梁师爷摸了一把那两撇小胡子,“那我就先记下了。”
他正要离开,忽的又想起了什么事,便开口说道:“说起来,唐探花寄给京城友人的信应该差不多到了,也不知道这人收到那信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唐安淮自然知道,这信早就被梁师爷李代桃僵调了包,如今这人又开始试探,不知道是他自作主张,还是想要替褚建文打探一二。
“唐某犯下过错,京中同僚无人敢与唐某交际,所以那封信,其实我并没有写什么内容。”
梁师爷闻言一愣,“什么?”
没写内容!
“那你那封信,是写给谁的?”
唐安淮拱手看向东南方向,“自然是圣上。”
作者说:
唐诗:骚还是我老爹骚,哈哈哈哈想不到吧。
梁师爷:……
第76章 平章郡主
梁师爷怎么都没想到,唐安淮竟然还玩了这么一出。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位探花郎早就知道他们的心思,所以压根就没打算写这封信。
一向智计无穷的人神色间带着几分挂不住,在他为将军出谋划策算计唐安淮前,其实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梁师爷面如菜色,那这样说了,唐安淮压根不在乎淮南王府的那位郡主娘娘收到那封“假的信件”后的反应。
人是根本没把平章郡主放在心上。
将军把人当作天字第一号情敌,实际上是一厢情愿罢了。
然而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压根不被人家放在心里,若是将军知道了这事……
只怕是并不会善罢甘休。
是的,褚建文就是这么一个人,平章郡主心仪唐安淮他发疯,整天嚷嚷着要砍了唐安淮的脑袋。
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看上了别的男人呢?
如果知道唐安淮压根瞧不上平章郡主,只怕也要发疯——
郡主那么好,你凭什么瞧不上她?
总之当人发疯时简直没有任何的理由。
梁师爷再度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胡子,“唐探花果然是光风霁月之人,难怪郡主娘娘倾心久已。”
只不过,那封信抵达淮南王府后,曾经的爱慕只怕都会变成愤恨。
这样也好,届时淮南王府想要除之而后快,将军府倒是可以把人给保下来。
读书人总是要知恩图报的,这样往后这唐安淮便是能够为将军府所用。
倒也算是意外收获。
梁师爷瞥了一眼,毕竟自己也是爱才惜才之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探花郎死在一个妇人之手呢。
唐安淮颔首微笑,“多谢梁师爷夸赞,唐某不敢当。”
不敢当?
梁师爷倒是觉得这人的胆子大的很,这天底下只怕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其实梁某很是敬佩唐探花的性情,只希望这河套府能让探花郎安稳下来。”
目送梁师爷离开,唐安淮转过身来到这草棚下继续忙活。
倒是老方头一开始就认识唐安淮,熟稔几分便是开口问道:“梁师爷与你说什么了,怎么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就是闲聊两句。”
其实那封信没写内容是真,因为笃定梁师爷不会看信,他连地址都是胡诌的,怎么可能直接给圣上写信呢。
他那里又不是市长热线。
信的内容肯定不好,也不知道淮南王府的那位郡主看到信会是怎么样的雷霆震怒。
不过君王很是忌讳藩王与各地将领有联系,庆历帝也不例外。
淮南王固然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却同样也是威胁他王座的那人。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庆历帝最不希望平章郡主与褚建文玉成好事。
不然赐婚便是,哪有那么多麻烦?
也因为这层缘故,平章郡主看到信上的内容便是再愤怒也只能忍着,除非淮南王府那边有反出京城之心。
压根没办法找他出气,尤其是透过褚建文。
只不过唐安淮怎么想都没想到,平章郡主收到信后并没有动杀心,而是揽镜自照顾影自怜起来,“嬷嬷,唐安淮竟然说我是蛇蝎美人毒辣心肠,您说他说的对吗?”
罗嬷嬷是平章郡主的奶娘,看着虚度了青春韶华的平章郡主,眼底满是无奈,“郡主是龙子凤孙,何等的风华绝代让人不敢直视,那唐探花是故意惹您生气的,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平章郡主闻言轻笑了起来,“我没生气,嬷嬷你可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与我写信,虽说这信里头都是骂我的话,不过念在他写信与我的份上,我也不与他计较。”
罗嬷嬷愣了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位主子说的是什么话。
不生气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些开心。
“让丫环进来伺候我梳洗,我要进宫。”
罗嬷嬷大吃一惊,“进宫?”
“对呀,进宫去找皇后娘娘,我想向她求情,把唐安淮传唤回来,那西北是贫苦之地,他哪能受得了这罪?”
信里头写了,流放路上极其辛苦,多谢郡主一路照拂之恩。河套府苦寒之地,实在超出想象。
骂了她又说了一番委屈的话,也勉强算是服软吧。
即是如此,她也不好再步步急逼,找圣上讨个旨意总归没什么问题。
谁让自己对这位探花郎一往情深呢。
罗嬷嬷神色遽变,“我的郡主哟,您难道忘了,唐大人正是因为太子党所以才会被流放到河套府去。最近因为几位皇子的事情,皇后与贵妃吵得正热闹,前段时间端午节皇后就被禁足了,任何人不得与之相见。”
平章郡主眉头微蹙,“嬷嬷您不说我倒是忘了,唉我为唐郎忧心忡忡都没顾得上这些,即使如此那我就去找圣上好了。他最是疼爱我,想必不会拒绝我的请求。”
圣上!
罗嬷嬷脸色倏地一白,她怎么能再去找圣上呢。
“嬷嬷这是怎么了?”平章郡主笑了起来,“我去找皇伯父给我做主,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都说皇家亲情淡薄,我倒觉得这是在诬陷,皇伯父对我一向都宠爱有加。”
丫环已经进来伺候平章郡主梳洗,罗嬷嬷做最后的挣扎,“若是郡主担心唐大人的安危,不如让世子修书一封与河套府守将褚建文,让他照拂一二。”
“褚建文?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郡主忘了,这是王爷赐的名,褚将军原本是咱们王府的奴仆。”
平章郡主也没留意,“是吗?那可真是出息的很,不过我那个哥哥吃喝嫖赌都成,让他帮我办事可要了他的命,我还是别讨这个没趣了。”
这话里话外,显然都没打算让世子帮忙。
罗嬷嬷无奈,看着妆扮的清丽不失雅致的小主子,那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人都说唐司业是因为太子党羽这才被圣上迁怒,可罗嬷嬷觉得那只是一个由头罢了,真正的原因却是出在自己从小照看到大的郡主身上。
唐司业,纯属无妄之灾呀。
作者说:
啦啦啦~
第77章 吾与夏家九郎孰美
几乎同一时间,京城夏太傅府上也迎来了一个若是唐诗在,看到定是会有些惊讶的人。
正是那押解路上的胖官差。
“小的一路上也算照顾唐家众人,只是到了河套府那就是褚将军的地盘,还没进城的时候,褚将军就来了个下马威,只怕唐大人在那边的日子并不会很好过。”
夏太傅闻言轻声叹息,“褚建文不过是个粗人罢了,一时运气竟是小人得志,唉,我已然尽力,只希望他唐润生能吉人自有天相。”
胖官差连忙附和,“老大人您有菩萨心肠,只是流放河套府能活下来的十不足一……”
书房里一时静寂,好一会儿夏太傅这才开口,“这次着实麻烦你了,去吧。”
府中管家早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将银袋子塞到了胖官差手中,“别四处嚷嚷。”
“晓得晓得,小人自然晓得。”
他话音落下,就看到一少年郎君过了来,瞧着身姿挺拔,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竟是极为美貌。
“九公子您怎么过来了?”
胖官差闻言呼吸一滞,竟然是那位名动京城的夏家九郎。
难怪呢。
这位夏家九公子今年一十有六,与夏太傅的嫡孙,也就是和唐大人的那位千金有婚约的小公子相差了几个月而已,甚至这位夏九公子还要小一些。
别看人年岁小,在京城的名气却是无人不知,原因倒也简单——
夏九公子美色惊人,据说去年圣上的万寿节上被太后盛赞“风姿绰约不输女儿家”。
这话一传出去,京城那些秦楼楚馆里的女子也纷纷询问恩客,“吾与夏家九郎孰美?”
听说这位夏家九公子是美如珠玉心如蛇蝎,为此还砸了好几家妓馆的场子,但夏家九郎的美色却是越发的声名远播。
“怎么,我不能来吗?”
老管家连忙答道:“老奴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夏九郎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落在那胖官差身上,不过须臾开口道:“你从河套府那边过来的?”
胖官差惊诧,“公子怎么知道的?”
夏九郎瞥了一眼,“你腰间还挂着腰牌呢。”
当他瞎呀。
胖官差顿觉尴尬,连忙将腰牌收了起来。
老管家怎么也没想到九公子会忽然间来这边书房,他可从来不爱看书的一人,最喜欢的是跟那些纨绔子弟厮混在一起。
偏生还认出了这官差的身份。
“太傅担心唐司业的安危,便是让人在路上照看一番。”
“咿。”少年郎君毕竟年轻,脸上还带着几分阴柔,“竟然是照看,我以为依照咱们太傅大人的手段,是要斩草除根呢。”
老管家勃然色变,“九公子,休得胡说。”
夏九郎呵呵冷笑一声,“胡说吗?不想让我说话也行。”少年郎君伸出手来,“给我一万两银子。”
这下子老管家的脸上直接没了血色!
一万两银子。
自己哪有这些钱。
胖官差也后悔自己脚程慢了些,干嘛非要撞上这位夏家九郎,听到这些话呢。
不过这位九公子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真的领会错了,夏太傅并非要他照顾唐家众人,而是另一个“照顾”?
他直接被两人忽略。
夏九郎叹了口气,“既然不想给我,那我只能去找我敬爱的父亲夏太傅本人去要了,希望他不要急火攻心被我气死才好。”
老管家简直面无人色!
“九郎!”
“好啦,我又不耳背。”夏九郎扬了扬手中的信,“您就不想知道,许家那个混小子给我写信说了什么吗?”
许家?
老管家迅速反应过来,能够与九郎交好的许家混蛋除了临远侯府的六公子许少卿还能有谁?
“他不是被发配到河套府了吗,怎么还跟你写信?”
夏九郎闻言叹息,“人呀上了年纪就要服老,你说说你都知道他去了河套府,难道不想知道河套府那边发生了什么?”
老管家恍然回过神来。
河套府!
唐司业父女就是被流放到河套府。
“许六郎他……”
夏九郎面带笑容,伸出手来看着老管家。
老管家十分之无语,表情都写在脸上。
“行了别啰嗦,夏太傅可生不出我,他是男人,如果怀疑我不是太傅府的种,你直接去跟他说就是嘛。要是不敢去,就把我娘坟前哭一哭,说不定她看你哭的难看就会说出真相了呢?”
“九郎!”老管家觉得自己简直要折寿,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能说如何不能说又如何,挡得住悠悠众口吗?
夏九郎懒得搭理,只是手却还在那里杵着——
要钱,不给钱决不罢休。
老管家看着那容貌间透着几分姝丽之色的人,“一万两实在没有,一千……”
夏九郎叹了口气,“骨折都不是这个价,给不起就算了,我去找我敬爱的父……”
“九叔,你要去找祖父做什么?”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着快步过来的夏成瑾,老管家刚想要开口,却不想被夏九郎截了胡,“说河套府的事情啊,你那位前未婚妻唐家四姑娘的近况,大侄子你想知道吗?咱们亲叔侄我不坑你,给我一百两银子就成。”
这叫什么话!
老管家是真不知道,九郎到底随了谁的性子。
或许是像他那个早逝的母亲吧,也不知道究竟什么狐媚功夫,竟是让太傅惹了一身骚腥,最后夫人为了府上名声,不得不把这个外室子记在自己名下。
偏生连夏九郎都不知道这事情真相,还真以为自己是府中嫡子,整日里耀武扬威。
老管家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太傅和夫人都严令禁止说这些。
倒是夏成瑾听到这话皱了下眉头,“九叔慎言,当日与唐家姑娘的婚约不过是长辈一句戏言罢了,当不得真。”
“啧啧。”夏九郎瞧着那面若冠玉的大侄子忍不住摇头,“难怪老东西这么喜欢你呢,你跟他可真像。”
如出一辙的道貌岸然。
他倒是要替唐家那小姑娘庆幸了,亏得与自己这大侄子解除了婚约,不然日后真要是成了婚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指不定人家大难不死还有后福呢。
倒是夏成瑾听到这话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位小叔叔似乎意有所指,并非在夸赞自己。
他刚想要说什么,九叔却是转身离去,“一枚铜钱都不能少,老管家可别糊弄我。”
容色动京城的夏九郎笑着转过身来,薄笑冷冽刺人心骨,“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人糊弄我。”
作者说:
嘻嘻,正牌男主出来啦。
吾与夏家九郎孰美?当然是打五分的观众姥爷们最美了,求五星啦。
不然夏九就要变成夏(下)九(酒)菜了。
第78章 你来我家做什么?
京城这边各有故事,不过这都跟唐安淮父女没啥关系。
唐家两父女这会儿忙着呢。
唐安淮几乎都要住在将军府那边,据他推测梁师爷应该并没有跟褚建文说信的事情。
毕竟这位褚将军可不是那么沉得住气的人,若是知道唐安淮早就知道那封信会被人调包,只怕他这会儿得发疯。
接到【三星任务】的第三天,投放到那荒地上的曲辕犁已经近百副,而且数量还在持续增加。
负责垦荒的不再是唐安淮招募来的流浪汉,而是河套府的一些将士们。
将士戍边多年,有的已经在本地成家立业,哪能只靠军中粮饷度日?尤其是家中人口多的,可不是需要良田来养家糊口?
将军府和河套府衙门都有明文规定,鼓励将士们垦荒。
西北边城有荒芜的田地无数,正等着他们垦荒耕耘呢。
虽说这些天天气渐热,但是田间地头那甜丝丝的绿豆汤可真是不错。
谁不喜欢呢?
“唐姑娘,这绿豆汤怎么煮的,我家婆娘怎么煮不出这个味道来?”
有其他士卒笑着一饮而尽,“你看人家唐姑娘姓多好呀,唐,一听就甜的很。”
一群行伍中人跟唐诗开玩笑。
跟着唐诗一块过来送绿豆汤的唐家其他女孩子们都纷纷转过头去,不敢直视这些赤膊的士卒。
这到底于理不合。
唯独唐诗笑嘻嘻的在那里忙活着,“等忙活完这几日,我回头给你们方子就是了,这可是独门秘方。”
“那就先谢了。”说着又喝了一大碗绿豆汤这才又去赶着马匹去垦荒。
赶进度。
不止是为了完成【三星任务】赶进度,而是为了赶节气的进度。
最近半个月天气还没那么热,种下这谷物还能发出芽来,回头等进入六月份天气炎热,这谷物生癞哪能正常生长呢。
他们爷俩又没蔬菜大棚,现在也只能看天吃饭。
“所以说农民是最苦的,哪怕是到了现代也辛苦得很。”唐安淮感慨,总觉得蔬菜大棚能挣很多钱,可付出的辛苦又有几个人会留意?
田园牧歌只是嘴上说说不辛苦而已,真的去了田间地头,光是那太阳都受不住。
唐诗没察觉到老父亲的到来,“爹爹你怎么过来了?”
唐安淮递给了女儿一颗桃子,那桃子颜色颇是艳丽,看得人垂涎三尺。
“哪来的桃子呀。”
“将军府给的。”粮食都不够吃的,河套府的百姓哪会种果树呢。
便是街上都很少贩卖瓜果的。
褚建文府中倒是不缺,毕竟人家地位超然。
唐诗看着那漂亮的桃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老爹你倒是跟褚将军混熟了。”
说不上混熟,只不过褚建文想看热闹罢了。
唐安淮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快吃吧。”
唐诗没客气。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吃新鲜水果了,“等回头咱们这得种桃李杏梨苹果,什么都种上!”
真甜啊,肥美多汁水,入口回甘,真是个好桃子。
这是一个离核的脆桃,唐诗很有技巧的把桃核上的果肉啃了个一丝不剩,然后这才把桃核放到腰间的小包里。
知道她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翠娘给她缝了个小包,专门放些小物件。
“你的南瓜种子呢?”
“我跟翠娘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块地,已经种上了,估摸着后天就能发芽。”
这三十颗南瓜种子就是原始资本,一株南瓜秧苗上可以结出两三个南瓜,多的话也能结出来四五个。
就按照三个来算,那么未来唐诗就能拥有九十个南瓜,每个南瓜里面差不多有一百多到两百颗种子,按照一百颗种子来算。
那等到南瓜下来的时候,唐诗就能收获将近一万颗南瓜种子。
等到明年再种植,届时河套府就会有大片大片的南瓜田。
南瓜可以清蒸也可以煮粥吃,如果有油盐还可以煎着吃,总之能有各种吃饭,和地瓜一样都属于十分当饱的粮食作物。
唐诗想想就觉得开心,毕竟能多一类种子,就可以解决很多人的饥荒问题。
填饱肚子永远是人类生存第一要务啊。
其实他们实验田里什么样的作物没见过?只不过现在条件实在艰苦,以至于能种成个南瓜都是了不得的事情。
看着喜形于色的女儿,唐安淮张望看向远处,那边有一百亩农田,田地里有人正在挥洒着肥料。
那是晒好的马粪。
王三郎用钞能力解决了问题,请人去晒马粪,并且按照唐诗的吩咐把这些马粪块敲成小小的颗粒。
如今正在往地里头撒马粪。
这可是上好的肥料。
今天把这肥料撒了,然后再用将军府那边刚打造出来的双排三十二齿犁耙把这地过一遍,后天就可以种粮食了。
王三郎找来的人多,好几十口子。
再加上唐安淮之前找来的那些流浪汉,过半百的人一起忙活着,只需要一天就能够把这一百亩田的谷物种好。
“机械化没有普及的时代,还是人多力量大啊,难怪都说要多生孩子少种树。”
孩子多了,劳动力多了,积少成多嘛。
唐安淮哭笑不得,“傻姑娘,你以为现在生孩子是说能少生就能少生的吗?”
一个伤风感冒就会把人小命拿走,寻常庄户人家怀了孕只能生下来。
而且没有避孕措施,能咋办?
唐诗吐了吐舌头,“那回头爹爹你给人配个避子药方,估摸着会畅销。”
唐安淮闻言直摇头,“你先回去吧,过会儿我就回家去。”
日头上升,越发的热了。
唐诗在地头显然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回家去收拾下。
其他几个女孩子刚才先一步回去,她们还要去马厩那边忙活,不像是唐诗多少还有些清闲。
天气热的缘故,养马场这边也有些躁动不安。
远远的就传来臭味,似乎弥漫在空气每一处。
做好清洁管理呀。
这养马场的卫生环境保持工作可真是任重道远。
唐诗正想着,忽然间看到从她家里出来的人。
那肥胖笨拙的身影,不用想就知道是唐安斌其人。
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模样,唐诗觉得不太好。
当即上前拦住了她,“三叔你来我家做什么?”
冷不丁的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唐安斌整个人被吓了一跳,“你,你这是该对长辈说的话嘛?”
唐诗冷眼一瞥,“你有长辈的样吗?”
倒是跟她摆起了长辈的谱儿,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唐安斌气得手都在哆嗦,以至于指甲缝里的泥土都落了下来,唐诗心里头咯噔一声,“你来我家做什么?”
被一个小丫头这么呵斥,唐安斌气不打一处来,“我来找你爹爹不成吗?”
“我爹又没死,你犯得着去土里头找他吗?”
唐安淮:“……”谢谢闺女,人在路上活得很好,没死,无须担心。
作者说:
唐安淮:亲闺女,亲闺女,忍不住啊!
第79章 我没偷东西
唐安斌的谎言一下子被戳破,越发的脸红脖子粗,“我看你爹真是把你教的无法无天,眼里一点长幼尊卑都没有。”
唐诗伸出双臂拦住他的去路,“你从我家拿了什么?”
“什么拿什么,你少在这里诬陷我,四丫头我跟你说你少栽赃陷害,不然信不信我请家法教训你。”
“哎哟,唐三爷好大的威风,我们四妹怎么了就要被你家法教训?”
看着过来的人,唐诗连忙求助,“大哥,他偷偷去了我家,偷了东西。”
“什么叫偷了东西,我偷了什么东西,死丫头你可别胡说八道!”唐安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仗着自己一身横肉压根不管唐诗的阻拦,硬闯着就要走。
王三郎要看不出这人做贼心虚那就是瞎子,二话不说反手抓住唐安斌的胳膊,一个巧劲把人重重摔在地上。
他动作迅速,那一瞬间不再是那个平平无奇的王三郎。
猝不及防的唐安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摔了出来。
衣袖里也掉落出几粒混着泥土的种子。
唐诗看到后眼睛都红了,“你偷我的种子!”
胚芽已经要顶破种壳,马上就要萌发出绿芽了的。
然而被唐安斌从地里头扒拉了出来。
唐诗忽然间的失声让王三郎都傻了眼,他看着这些种子还有点眼熟,好像是之前自己带着去街上玩,在二弟的摊上抓到的。
她还真种了下去?
问题是瞧着还真想发芽了。
躺在地上的唐安斌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得要死,没有一块好肉。
看着在那里捡种子的唐诗,忍不住嘟囔了句,“不就几个破种子吗?死丫头你别在这里给我……”
话还没说完,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唐安斌脸上一阵疼,挣扎着就要爬起来,“臭丫头我看在你爹的面上不给你计较,你竟然敢打我?”
唐诗不止甩巴掌,抄起一旁的木棍就往唐安斌身上抽。
她才不管什么长幼有序呢,偷她的种子,看她不打死这个贼!
唐安斌没想到这臭丫头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他的老腰,他的屁股,哎哟他的脊梁骨,都被这死丫头给打断了。
偏生他想要挣扎起来,就被那个王三郎一脚踹倒在地上,“接着打。”
唐诗气恼之余却又感动万分,不愧是她异父异母的结拜大哥,真是感动大魏好义兄啊。
抹了一把眼泪,唐诗继续往唐安斌身上抽。
虽说唐家父女这宅院在整个养马场都偏僻了些,但唐安斌这杀猪式的嚎叫还是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其中就有唐老太和薛氏。
看到丈夫这般模样,薛氏心头一抽,但到底没开口。
四丫头虽然是个嘴巴不饶人的主儿,但绝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肯定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这才惹恼了人动了手。
她最近好不容易能填饱肚子,脑子里进水了才会阻拦唐诗。
薛氏一旁叫喊了两声,“哎呀有什么话好好说,四丫头你别累着。”
其他围观众人:“……”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她知道不知道?
唐老太直接要冲过去,想要抓住行凶的人,“你反了天了!”
只是距离唐诗还有段距离呢,就被王三郎给抓住了,“老太太,咱们这马场自有马场的规矩,别拿您后宅那一套过来,不好使。”
唐老太骤然间听到这话心头一慌,看着那样貌平平无奇的年轻郎君,不知道为什么竟是从这年轻郎君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威慑。
“娘,救我啊娘,我的腿都要被这死丫头打断了。”
唐安斌的呼救声让唐老太骤然醒过神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是挣脱了王三郎的手,“你再敢打斌儿一下,我要你的命。”
二房众人过来时就听到这么一句,一家六口登时神色各异。
老太太宠爱这个亲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只是眼下这般说,只怕是要火上浇油。
李氏还真相信唐老太这话,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儿子,若是有谁要跟她的三个女儿过不去,她也会跟对方拼命!
李氏扯了扯唐安洲的衣袖,“二爷,咱们……”
哐当一声,唐诗手里的木棍落在地上,也打断了李氏的话。
李氏看着眼神呆滞的唐诗,心底里叹了口气,之前大概是急火攻心不管不顾,现在到底是想明白了。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孩子呀。
“娘,这死丫头竟然打我,您可要给我做主呀。”唐安斌挣扎着爬起来,撸起袖子让唐老太看自己被抽出来的痕迹。
圆滚滚的胳膊上是木棍抽打出来的红痕,一看就知道是刚打出来的。
唐老太见状蓦的看向唐诗,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自己都舍不得动一下,这死丫头凭什么!
几乎下意识的,唐老太就甩了一巴掌出去。
力道之大,恨不得能把唐诗打出三丈远!
只是这巴掌却并没有落到唐诗脸上,反倒是落在了唐安淮背上。
大家注意力都在唐老太和唐诗身上,谁都没注意唐安淮什么时候过来的。
唐诗注意到了。
不然她怎么可能“缴械投降”呢。
唐安斌实在是太烦人了,之前盯着元娘,如今竟然又来她这里搞破坏。
还偷她的种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诗从没觉得自己还有那么点演技,然而眼泪犹如珍珠似的落了下来,“爹爹,我怕。”
试问,当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太太和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都站在你面前时,你会同情哪个?
众人看着趴在唐安淮怀里呜呜直哭的唐诗,全然忘了之前唐诗挥舞着棍棒,往唐安斌身上抽的那叫一个快准狠。
“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能跟小姑娘过不去?”
“可不是嘛,刚才那模样,瞧着要把小姑娘打死似的,也太狠心了吧。”
眼看着众人议论纷纷,唐安斌愤怒了,“你们别胡说,是这丫头栽赃陷害我,她说我偷她的种子,我哪里偷她东西了?”唐安斌信誓旦旦,“不信你们翻翻看,能找出来我唐安斌的名字倒着写!”
第80章 唐安淮破案
种子早就被唐诗给拿走了。
唐安斌知道这些人肯定搜不出来什么,所以他才敢有恃无恐。
王三郎闻言脸色铁青,他可是看到刚才四妹那气的恨不得要生吞了这位唐三爷的模样。
虽然不明白唐小四为什么那么生气,但唐安斌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何等的无耻!
有那么一瞬间,一向蛰伏的王三郎恨不得将唐安斌打成一坨肉泥。
他很久没这么想弄死一个人了。
唐安斌却是洋洋得意,证据都没有,自己怕什么?
刚才挨打他虽然叫唤的厉害,但实际上也没那么疼,自己养了一身肉,关键时刻就是抗揍啊。
喊那么大声就是喊人来救自己。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今天不弄死这臭丫头,他就不是唐家三爷!
“我知道我是没什么能耐,可是大哥你怎么能听这死……四丫头的话就认为是我偷了你家里的东西,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咱们唐家子弟什么时候出过贼?大哥若是不信我尽管搜身就是,若是从我身上找到那所谓的种子,那我就自戕谢罪,若是没有,我希望大哥也能主持公道,不要偏袒自己的亲生女儿。”
唐安斌看着揉眼睛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学会诬陷长辈,咱们唐家可没这种不肖子孙!”
不远处薛氏听到这话很得牙痒痒,枕边人近十年,她还能不知道唐安斌什么德行?
四丫头敢动手肯定是抓到了什么,也不知道这王八蛋用了什么手段,愣是把证据给弄没了,甚至想要借机陷害四丫头。
真是个混账东西。
瞧着唐安斌那洋洋得意的模样,薛氏恨不得把这人爆锤一番,然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她来得晚,也没看见啊。
要是看见了,她肯定大义灭亲!
薛氏目光落在唐安淮身上,带着几分惴惴不安——
若是真因为这事伤了四丫头,大伯能善罢甘休?
那回头她和俩孩子,还能安安稳稳的吃饭嘛?
想到小宝和五娘,薛氏慌了神。
指望不上她男人,她只能靠大伯和二房混口饭吃,要是得罪了大伯,那自己这碗饭……
“唐……”
“你说你没有从我家拿东西?”
“当然。”唐安斌指着唐诗倒:“就是这丫头诬陷我,我压根都没去过你家。”
唐安淮目光平和,“没去过?”
“没有!”反正那种子都没了,他索性把这件事全都甩干净,省得回头在落人话柄,“我连进都没进过你家门,就是这臭丫头在栽赃陷害我,我虽然不是什么有本事的,到底也是你的亲弟弟,她三叔,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不跟她计较,她反倒是想要我的性命,这丫头不过八岁就这般恶毒,若是长大了岂不是要成为一个毒妇,我们唐家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养出这般不肖子孙。”
他忽的一屁股坐下,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祖宗。
这般信誓旦旦还真有人起了疑心,“可能真的另有内情?”
“可不是嘛,你看哪有大家闺秀拎着棍子打人?跟泼妇似的,听说这孩子生下来就克母,死了亲娘,难……”
那人忽的察觉被人冷冷看了一眼,不由的头皮发麻,一时间也不敢再说什么。
唐安淮收回目光,看着哭嚎的唐安斌,他再度开口,“我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没有去我家,偷诗儿的种子。”
“大哥你还是不信我,我敢对天发誓,我要是做了……”
“不用。”唐安淮阻拦了他,“就按照你刚才说的,若是诗儿诬陷你那我会打她五十大板,若是她所言属实,你去了我家还诬陷诗儿,那么我……”
唐安斌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打了个冷颤。
他听到那王三郎接过大哥的话说,“那就按照唐三爷说的话做,他若真是当了窃贼哪还有面目苟活于世?可不得麻溜的自戕谢罪?”
王三郎不是傻子,听到唐安淮这般说就知道,这位义妹的父亲肯定有法子证明唐安斌偷了东西。
甚至,他要“大义灭亲”。
说起来这话还是这位唐三爷说的,他想要四妹的命,那就别管他们心狠手辣。
王三郎的话让唐安斌一下子就后悔了,他刚想要说点话来缓和一下,却不想大哥却是看向母亲,“母亲,您也看到了,诗儿和三弟各执一词,既然三弟说自己是清白的,那就按照他说的来办。”
唐老太到底不像小儿子那般无脑,觉得喊打喊杀未免失了体统。
然而一想到刚才这臭丫头竟是气势汹汹想要杀了她的宝贝儿子,那点仅存的理智也烟消云散了去。
“唐家容不得满口谎言栽赃陷害的人。”
薛氏听到这话忍不住扶额,老太太您的儿子啥样难道您不知道?
竟然真信了他的鬼话觉得是唐诗在胡闹。
我的天爷,我当初到底是哪根筋抽了竟然嫁到了唐家,嫁给了唐安斌?
薛氏正感慨着,余光瞥到大伯竟是朝自己走来,“有件事情要问三弟妹一声,不知道三弟穿的鞋子是多大尺寸。”
“八寸二。”唐安斌个头不算高,三兄弟中最矮的那个,但穿的鞋子却是大的很,“他胖,脚肥,得穿八寸二的鞋。”
薛氏浑然不觉,但王三郎已然意识到什么,原来如此。
“很好,麻烦三郎帮我个忙,扶着我三弟到我家中去,今天早晨小女刚给庭院里的菜地浇了水,虽说天气热了些水分残存不多,但地面是软的,咱们核对下脚印就行了。”
唐安斌听到这话就慌了,他在那菜地里挖了半天的种子,或许真的留下了脚印?
“说不定是其他人的呢!”
唐安淮神色忽的严肃起来,“那好,那我这就请郑牧监喊来马场所有的人,一一比对那些脚印,若真是其他人的,为兄这颗项上人头拿与你赔罪!”
“唐兄大可不必,这养马场哪有唐三爷这般心宽体胖之人?”王三郎笑了一声,看向其他看热闹的马吏,“我没说错吧?”
在马场的哪有什么胖子?
现成的可不就唐安斌一个?
“说不定是外面来的人呢?”
“哦?”王三郎笑了起来,“你是在说我们马场管得不严,让外人随意进出?”
唐安斌慌张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三郎冷笑一声,忽的出手疾如闪电,一把抓住唐安斌的右手举起来,“那你这手上的泥土又怎么解释?”
解释不通的。
便是唐老太都意识到什么,慌忙的抓住长子的胳膊,“这是咱们唐家的家务事,关起门来处理。”没道理让外人看了热闹笑话。
关起门来处理?
唐安淮笑着看向唐老太,“母亲不觉得说这话已经迟了吗?”
作者说:
唐诗:老爹最帅,大哥也帅。
为努力破案的唐爹和亲大哥点亮星星吧。唐诗:别逼我求你,嘤嘤嘤
第81章 分家
晚了?
唐老太慌张起来。
这可关系到她儿子的性命。
“你们可是亲兄弟呀!”唐老太从来不知道,这位继子竟然还能这么狠的心肠,“虎毒不食子,当初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你说了什么难道你都忘了?”
唐安淮看着这位亲姨母,也是他的继母,觉得有些可笑,“我没忘,所以我不曾分家让两位弟弟没有依靠,可是母亲可还记得答应过我母亲还有父亲什么?”
唐老太一下子愣在那里,她答应过什么?
长姐去世前让家里几个女孩去唐家,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了给唐家做填房。
一来能够继续维持唐宋两家秦晋之好,另一方面若是宋家的女孩嫁过去,那也能更好的照顾那一双儿女。
安淮唐家也是书香传家的大家,祖上曾经出过几位进士的那种。
虽说这几十年来落魄,可要是再出个进士,那又能光宗耀祖不是?
宋家可及不上唐家的门庭。
彼时的唐老太还是个年轻姑娘,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唐家主母的不二之选。
“我一定待淮哥儿、芳姐儿像自己的亲生子女。”
起初她真的待这俩孩子如己出。
可当自己有了孩子,想到这孩子不是唐家嫡长子,将来能继承的除了一星半点的家业大概也就自己那点嫁妆了。
她的那点嫁妆算什么?不过一个填房,宋家给的嫁妆少得可怜,那及得上当年长姐出嫁十里红妆?
长姐的那一对儿女越看越是不顺眼。
死去的老太爷其实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要她在病床前承诺,要与唐安淮相亲相爱。
一时间,唐老太看着站在那里的人,没办法再将这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与那个少年丧父的年轻郎君联系起来。
当年那个答应老太爷“我一定好好孝敬母亲”的少年郎,似乎消失不见了。
唐老太恍惚了下,但一想到儿子要自戕谢罪,她又挡在了唐安淮面前,“你真的要老三的命?就不怕别人说你不讲孝悌,你还想不想回京城?逼死自己的亲兄弟,你让别人怎么看你?”
唐安淮看着将儿子护在身后的人,“偷偷摸摸的是唐安斌,溜进我家中,偷走东西的人是他,母亲现在倒是觉得我咄咄逼人了。刚才您的亲生儿子口口声声要对诗儿喊打喊杀时,怎么没见您说一句公道话?怎么,您这道理就是这般偏的?只偏向自己的亲儿子,我这个继子,唐家的孙女,在您眼中都不是人,是吗?”
“就是。”王三郎附和道:“我说老太太,咱们也得讲讲道理,怎么就成了唐兄逼死令郎了?明明是唐三爷信誓旦旦没去过唐兄家里,身上没有种子。他身上当然没有种子,那是因为被我拦下,种子都洒落在地上,早就被四妹给拿走了。这么一个满口谎言,还要去兄长家中盗窃的人,竟然有脸对天发誓。我倒是想要问唐老夫人一句,您的这个亲生儿子怎么就被您教育成满口胡言偷盗不止的小人?将来您九泉之下有什么面目面对唐家的列祖列宗?”
唐老太面无血色。
王三郎却是不依不饶,“大家伙刚才有目共睹,分明是唐三爷说自戕谢罪对不对?”
马吏们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兄弟阋于墙的事情不常见的很?何况王三郎人缘本就不错,谁会跟他过不去呢。
“就是,这偷偷摸摸的怎么看都跟唐探花不是一路人?”
“这不是亲兄弟吧?”
这话一说出来,唐老太脸色青白一片!
这分明是在羞辱人!
唐安斌慌了神,“娘,我不想死,你跟大哥好好说说,我跪下给四丫头认错行不行?”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呀,他就是拿了几颗种子而已,凭什么为了这几颗破种子就要了他的命?凭什么!
唐老太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她很想要甩开这双手,可是一想到这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到底又是心软了下来。
“今天老三要是活不成,那我也不活了!”
唐老太以死相逼,势必要保全儿子一条性命。
王三郎闻言翻了个白眼。
就那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值得豁出一条命来保?
当真以为唐安淮不会下不了这个狠心?
他可不这么觉得,依照王三郎的看法,除了亲闺女唐小四以为,这位唐大人可是不会被任何人挟持。
逼死继母这名声虽然不好听,可人若是真不在乎,别说你一个唐老太了,便是把死去的唐老太爷请来,都没用。
其他人没想到这老太太还真够狠心,竟然拿自己一条性命来胁迫。
这可真是让唐安淮骑虎难下了。
答应吧,这也怪憋屈的。
可若是不答应,岂不是要背上逼死母亲的骂名?
这也不太好呀。
谁都没想到,这情形忽的就急转直下,如今又变成了唐安淮为难。
唐诗轻轻扯了扯父亲的衣袖,“爹爹您别跟祖母和三叔生气了,都是诗儿不好克死了母亲,又连累爹爹与祖母三叔吵架,都是女儿的错。”
稚弱的女孩子忽的开口,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众人恍惚了下——
刚才这位唐三爷就说这孩子克母。
人家幼年丧母本就命运多舛,竟然还被长辈编排了个克母的名声。
而身为家中女性长辈的唐老太不劝阻儿子也就罢了,甚至还熟视无睹。
可以想象,平日里她是怎么一个态度。
怎么能有这样的老太太,对这么可爱的女孩这般狠心呢。
原本还存着几分看戏心理的人,这会儿都同情起来唐家父女了。
实在是太可怜了。
小农:【诗宝牛掰。】我说累了。
瞧瞧小姑娘的眼泪三两滴多有效啊。
愣是让一群人都起了同情心。
唐诗没搭理系统,她这话可不只是为了博得其他人的同情心,更是为了让老唐同志能够名正言顺的摆脱唐老太和唐安斌这对极品母子。
果然,唐安淮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下一瞬看向唐老太和唐安斌的眼神都透着不加掩饰的怒意,“母亲始终是母亲,为了三弟可以不顾任何人。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曾经对她母亲说要护她一生平安喜乐,若是连这都做不到,我又有什么面目苟活于世?”
唐老太闻言心中一慌,“你难道非要……”
“我们分家吧,分家后,我们父女俩与母亲三弟再无任何瓜葛,往后桥归桥路归路,若是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母亲就别怪我不讲颜面。”
唐安斌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分家好分家好,那咱们就分家。”
作者说:
唐老太:我怎么生了这么个憨逼儿子
第82章 种子毁了一半
谁都没想到,唐安淮竟然会在这时候提出分家。
就连王三郎都愣了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才是四妹他们父女的本来目的!
本来嘛,三房就是累赘,还有个唐老太在一旁拿捏着长辈姿态令人作呕。
这次真要是逼死了这对母子,还挺影响唐安淮的名声,万一再被褚建文利用这事做文章那就更糟糕了。
所以逼死唐安斌从来都不是唐家父女的本意。
借着这个由头,提出分家才是父女俩的诉求。
分了家往后就再也不用管唐老太和唐安斌的死活,也不用被这俩母子牵连,甚至回头还可以借刀杀人。
好处多多。
那么一瞬间,王三郎看向唐诗的神色都变了一变。
这绝对不是父女俩一早商量好的事情。
然而唐安淮的一再确认,唐诗看似委曲求全的祈求,无不是殊途同归。
这父女俩的默契,可真是惊人啊。
更重要的是,唐小四这么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思。
王三郎无比庆幸,当时帮了卫老照顾这父女俩,算是结下了善缘。
不然要是做那恶人,怕不是也要跟程德安那样死无全尸了。
这厢王三郎正暗自惊讶,那边唐家二房三房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分家。
三房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免于一死,自然是求之不得。
然而一旦分家,日后朝廷赦免了兄长,那他们还能跟着兄长一起回京城吗?
唐安洲有些纠结,总觉得这件事情远超自己想象。
但四娘受了委屈,母亲以命相逼他又不能真的眼看着三弟自戕,只能选择这折中的办法。
“往后我们父女俩的死活与母亲和三弟无关。”唐安淮看着唐老太,“我母亲父亲死后,姨母曾经照料我多年,昔年点点滴滴恩情润生没齿难忘。”
融入这个时代让唐安淮拥有了原主的记忆,比如说关于唐老太曾经的所作所为。
封建王朝的士大夫以忍让为主,然而唐安淮却并不打算维系这面子情。
“愿姨母日后儿孙承欢膝下,安享晚年。”
他在咒我!
这个外甥,他在诅咒我!
唐老太怎么都没想到,唐安淮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姨母。
不再是母亲。
也就是说,他再不承认自己是唐家老太太的身份,起码他是不认了的。
恩断义绝。
这个词出现在脑海中时,唐老太脸上哪还挂得住?
“老太爷去世的时候说过,你们兄弟要相亲相爱,决不能……”
“姨母,我已经退让,您还想怎么样?”
面带难色的中年男人眼眶都红了,“莫非非要我和诗儿死在你们面前,你才肯罢手?”
就连唐诗都傻了眼——
爹,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唱苦肉计。
不过这一出戏唱得好唱的秒哇。
瞧瞧,这话一说出口,其他人都不乐意了。
“我说老太婆,你别太得寸进尺,人家唐探花都退一步了,你还不分家,不分家行啊,让你儿子自戕了事。”
“就是,就你这态度,我瞧着唐探花的闺女这么瘦肯定是你虐待了,唉,真是最毒后娘心啊。”
“可不是嘛,你说这人咋就能这么狠毒呢,也不怕遭天谴。”
“可怜唐探花父女,受了那么多苦。”
唐安淮的苦肉计很是奏效。
唐老太的脸上是真的跟下了冰雹似的,冷的煞人。
“好,那就如你所愿,我们分家。”
京城唐家的宅邸早已经被查封,他们流放到河套府这边压根没有什么家产。
压根没啥好分的。
只是把责任分一分罢了。
唐老太是唐安斌的生母,自然是跟着三房。
作为补偿,长房和二房要给三房两石粮食,当然这补偿是唐安斌提出的,“不然让我跟母亲活活饿死吗?”
他可以提,唐安淮自然可以不答应,“那还是别分家了,三弟该谢罪的谢罪去。”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唐安斌的本色。
唐安淮这话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敢说什么。
“大哥,你可真不愧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这般绝情绝义,传到京城去,不知道京城那边会怎么说。”
唐安淮压根不往心里去,“既然已经商定,那就这么办好了。我提醒一声,不问自取是为盗,若是下次再发生这类事情,可别怪我把这手脚不干净的扭送到官府衙门去。”
这就差指名点姓了。
唐安斌脸上神色有些挂不住,瞧着这父女俩走了,这才拉着唐老太的胳膊抱怨,“娘你看大哥他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
“闭嘴!”
唐老太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
可为了这个儿子,她只能生吞下这口恶气。
“往后你要争口气,别总是这么烂泥扶不上墙!”
唐安斌不太乐意了,追着唐老太说道:“娘您这话什么意思,我这只是在蛰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您知道吗?”
看热闹的人早已离去,毕竟这出戏一波三折到最后就是分家嘛。
家徒四壁的唐家还有什么好分的?
好戏落幕观众自然离去。
最后离开的是二房众人。
听到唐安斌的说辞,三娘忍不住说道:“三叔这话什么意思?他咋还成了鸟?”
“三妹别胡说。”
三娘一脸困惑,“我没胡说啊,鸟才会鸣叫嘛。可三叔又是人,莫非他是鸟人?”
鸟人是什么,三娘并不知道。
但这个词就出现在脑海中,她忍不住说了出来。
又觉得不是什么好词。
李氏无奈的看了眼小女儿,“好了,既然分家了往后我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上面没了婆婆耀武扬威,李氏觉得日后的生活都会轻松不少。
想到适才长房父女俩受的委屈,李氏又忍不住的叹息,“元娘,你与你四妹妹关系好,你过去看看她。”
元娘连忙点头应下,正要去听到二娘说道:“娘,我跟三妹一块过去吧。”
三娘连忙开口,“可别,你想去就去,不用硬拉着我。”
她可不觉得唐诗委屈什么,一看就是装的。
她才不去看那假惺惺的人呢。
二娘闻言也没了兴致,“那还是算了,我们去马厩干活吧,还有好多活要做呢。”
二房众人分道扬镳,毕竟就是在唐诗家门口没几步路,元娘提着裙子过去,推门进去就看到唐诗在那里抹眼泪。
“我的种子,毁了一半。”
明年的一万颗种子虽然没骨折,却也算腰折了。
呜呜呜。
作者说:
作者:回头趁着夜黑风高,套麻袋揍他,往死里揍。
唐诗:555
第83章 我要和离
那些南瓜种子,有的胚芽已经顶破了果壳,眼看着就是要破土而出。
却是被唐安斌那混账给毁了。
有些胚芽折断,就算再种回去也活不了。
唐诗抹着眼泪想打人。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唐安斌揍得妈不认!
“没事,还会有其他的种子,爹爹跟你保证。”
唐安淮也恼怒得很,这三十颗种子虽不是用爷俩的性命换来的,但也来之不易,就这么被毁了一半。
早知道种子毁了那么多,说什么也不会轻易地放过唐安斌。
只是凡事得往前看,现在他们分了家,往后各过各的,早晚有机会再好好揍那混账,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不痛不痒的教训了。
一时间,元娘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其实在大伯父和四妹妹的世界里,就他们父女俩就行了,若是大伯母还活着,一家三口也能阖家欢愉,并不需要其他人。
她想了想正打算离开,只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翠娘。
脸上满是慌张,显然听说了家里进了盗贼这事。
“都怪我,我要是不出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翠娘知道唐诗对那块菜地极为看重,之前翻土、丢种子撒肥料都亲力亲为,犹如妇人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珍而重之。
就因为自己出去了一趟被人钻了空子,以至于出现这种事情。
都怪她。
翠娘忽的往自己脸上一巴掌吓着了唐诗,小女孩愣了下,下一秒脸上挂着怒意,“你又犯傻了不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被人偷了东西那是小偷的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翠娘这甩自己巴掌不就是妥妥的受害者有罪论?
明明这事是唐安斌不做人,偷东西不要脸,怎么就翠娘的错?
难道翠娘在,唐安斌就能做人了吗?
怕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主子要仗势欺人吧。
唐诗知道在这个时代想要过得好些就得顺应时代大势,但是能力范围内,她可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类人。
翠娘被这斥责给吓着了。
唐安淮看着吓得面无人色的翠娘,和女儿唱起了红白脸,“你也别怕,这事不怪你,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做错了事即便认错也不需要这般伤害自己。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值得为任何人伤害自己,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谁的依附者。”
都说女性本柔为母则刚,为什么非要这么说。
唐安淮觉得这并不合理,仿佛用孩子捆绑了女性。
实际上从古至今哪怕是在现代社会人们也会道德绑架,似乎离婚不要孩子的女人就是铁石心肠罪大恶极。
君不见,又有多少男人不要自己的孩子,甚至连抚养费都不出,又有多少人指责这些男人?
男人流浪花丛幡然悔悟后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呢?那就是自甘下贱一辈子都会背负着骂名,即便不被这影响却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几千年的社会发展过程中,人们对女性的道德要求原本就高于男人。
不止男人用礼法约束女人,在这一过程中便是女人也被裹挟着对同性刻薄乃至苛刻要求。
这正确吗?
唐安淮不是社会学家,但他觉得这并不公平。
当然他也知道,达到真正的公平并不容易。
但力所能及的,唐安淮想要带来一些变化,比如对眼前这位备受压迫的可怜人。
翠娘从没想过,自己没被问责还会被这样关心。
她觉得跟做梦似的,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为自己而活。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做起来却是何等的困难。
翠娘想了很多,想起了死不见尸的女儿,想到了被程德安那混账活活折磨死的丈夫,想到对自己的求救避而不见的爹娘兄嫂。
她这二十余年,什么时候为自己而活过呢。
从没有人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翠娘趴在床头桌案上忍不住的哭泣。
浑浑噩噩二十余年,如今才算是活出一点明白劲来。
她知道老爷和姑娘并非要她的性命,哪怕自己可以随时为他们献出性命,他们只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让曾经那些看低她,看不起她的人都后悔。
哪怕那些人是她的爹娘兄弟。
翠娘明白了。
定然不会辜负你们的一番期待。
……
且说养马场的另一处,唐安斌骂咧咧的随着唐老太回到住处,忽的意识到不对劲,“你做什么?”
薛氏正在那里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
他们一路流放,原本带在身上的金银细软也都丢了个干净。
现在说一穷二白还差不多。
“我已经跟二嫂商量好了,往后跟着他们干活,他们家宅院大,我带着小宝和五娘住到那里去。”
分家过后各过各的,三房怎么过活?
指望老太太还是期待着她的宝贝儿子养家糊口?
薛氏可不傻,自己这个枕边人什么样她可真是太清楚了。
自己要是留下,只怕往后她就要给这娘俩当牛做马了。
那日子还有什么奔头?
她不干!
现在的三房,除了一个只知道为难人的老太太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肥啰。
就算日后朝廷特赦了大伯,只怕三房也回不去。
直接跟大伯父女俩交好有些太过明显,倒不如和二房处好关系,让大伯看到自己的决心,日后真要是回京城也捎带这他们娘仨回去。
至于老太太和唐安斌,她管他们死活呢。
唐安斌没想到自己媳妇竟然会这样,“那你在哪吃饭?”
“自然是跟着二嫂他们。”
“那我跟娘怎么办?”唐安斌打小就是被人伺候着的,也就这两个月吃了点苦头,“你走了往后谁伺候我跟娘?”
薛氏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家中男人,不给我们当顶梁柱也就罢了,这时候还指望我一个女人伺候你,唐安斌你要脸吗?”
“放肆,有你这么跟丈夫说的话?”唐老太第一个不能忍,自己的儿子她可以嫌弃,薛氏凭什么嫌弃?
“丈夫?”薛氏笑了起来,“顶天立地为丈,三尺之内为夫,就您宝贝儿子这般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你若宝贝你尽管去宝贝,我不稀罕。”
大抵是长房分家带来的底气,薛氏大声说道:“我要与他和离!”
作者说:
想不到吧,第一个崛起的是我。
薛氏丽娘求花花求五星啦
第84章 唐诗你逼死了你的祖母
和离。
这话不啻惊雷!
轰炸的唐老太瞠目结舌,半晌才颤悠悠的站起来,走到小儿媳妇面前,甩给她一巴掌,“清醒了吗?”
分家,和离。
还嫌她丢人不够是吗?
巴掌声让薛氏耳朵里一阵轰鸣,好一会儿才头脑清醒,“你就算打死我,我今天也要跟唐安斌和离,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没人敢顶撞她!
起码在唐家倒霉前,没人敢这么顶撞自己。
一切都是因为唐安淮还有他那个女儿。
唐老太太像是一个满腔愤怒却又无处发泄的野兽,“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您有什么不敢的,不会还觉得您是唐家那个老太君吧?老太太,这里是河套府不是你耀武扬威的京城唐府,收起来你这副做派吧。我劝你要是还有点脑子不如想想往后该怎么活,指望您这个宝贝儿子吗?怕是饿死了都没人给您收尸。”
薛氏一句脏话都没说,却是一字一句都惹得唐老太恨不得一蹦三丈高去打人。
偏生唐小宝是个极为偏袒母亲的,一把就是将宠爱他的祖母推开,“臭老太婆,你怎么敢打我娘。”
晚辈跟长辈动手是万万要不得的。
而唐老太笃定薛氏不敢还手,谁知道唐小宝却压根不管这些,甚至护母心切还推了自己这个祖母一把。
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的人险些把屁股摔成两瓣,要不是地上有草席垫子做缓冲,只怕不摔个半身不遂也要弄个骨头开裂。
饶是虚惊一场,唐老太太却也是怒不可遏,“薛氏,你教了小宝什么!”
这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她可是从小就宠爱着他的亲祖母呀!
薛氏把儿子揽在身后,“没什么,只是谁欺负我,我儿子就会保护我。老太太您要是羡慕,不如找您儿子保护你呀,这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吗?难不成就是一块会行走的肥肉,屁用都没有?”
她这话粗俗了,让唐老太越发的哭天抢地。
这住处四周都是其他马吏及其家人,听到这家热闹得很过来瞧热闹,没多大会儿就有人把消息传到了唐安淮那里。
唐诗“娇躯一震”。
“和离?”
天呢,这还是那个和她三叔沆瀣一气的三婶薛氏吗?
这是被人魂穿了不成?
“没错。”王三郎也想不到,“别说你这位三婶还真是有几分胆气的。”
女子主动提出和离,哪怕是对方有过错那也得杖责十下。
这衙门的杖责可不是轻松能熬过去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薛氏有胆色。
唐诗才知道这个规矩,“大哥,你觉得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性,我这位三婶婶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个规矩?”
“啊?”王三郎恍惚了下,“不可能吧。”
薛氏是真不知道,听说要当众被杖责十下,她脸都绿了。
但还是咬着牙答应,“那我也要与他和离,他是家中男人却从不曾担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一双儿女都要被他饿死,若是不和离我们娘仨只有死路一条。”
薛氏越说越是生气,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然而唐安斌现在有什么?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甚至连带回来点东西都不带,只顾着自己贪图享受。
这样一个人,薛氏不想要他做自己的丈夫。
哪怕是十下杖责,她也认了。
之前是家门口有热闹,现在是过来瞧别人的热闹。
唐诗觉得这位三婶还真是个妙人。
幡然醒悟的快,这立场又是坚决,可惜遇人不淑,之前被唐安斌给嚯嚯了。
如今想要和离,只怕也没那么轻松。
“三婶,我觉得你还是别和离了,跟着我三叔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干嘛苦哈哈的干活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养都养不活自己?”
薛氏听到这话一脸戚容,若唐安斌但凡对家人有半点责任心呢。
孩子他不顾,妻子他不顾,甚至连亲生母亲饿着肚子还吃了饭他都不闻不问。
这么一个人再跟他过一天都是煎熬啊。
她是一点都过不下去了,说什么都要和离。
唐诗看着站在薛氏身后的俩孩子,其实要是唐小宝瘦下来,跟五娘倒是金童玉女。
只不过现在还浑身长满婴儿肥的唐小宝,是大号的阿福娃娃。
还不属于可爱挂的那种。
“三婶你也怪倒霉的。”唐诗叹了口气,“只是就算你挨了十下杖责,衙门也不一定会判你们和离。我觉得你还是别折腾了,白白挨了打肯定很疼。不如辛苦点多给我三叔弄点吃的,他要是再胖点的话那肯定会把自己吃死的,我跟你保证。”
谁都知道唐诗和唐安斌刚才势同水火,如今听到这话也一点不奇怪。
何况人家唐诗说的没错呀,瞧瞧唐安斌这脑满肠肥的样子,哪天噎死自己一点都不奇怪。
而唐安斌听到这话忍不住的大吼一声,“唐诗,你个死丫头找打是不是?”
唐诗绕柱走,而气势汹汹的唐安斌这会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累的都挺不直腰背。
“你有种别跑。”
唐诗呵呵一笑,“腿长在我身上我为什么不跑?倒是三叔你得好好想想,怎么连自己媳妇都留不住,让人平白看笑话,惹得姨祖母都丢了人,对吧老太太?”
这话里满是冷嘲热讽,唐老太何尝听不出?
“四丫头,我是唐家的老夫人,不要以为分了家你就可以罔顾事实。”
“老太太,二品命妇方能称夫人,您可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自称老夫人,也好意思?难怪教出个坑蒙拐骗的儿子。”唐诗嗤笑一声,“走咯走咯,看完笑话要回家吃晚饭咯,有个大胖墩好吃懒做被婆娘嫌弃咯,真丢人哟。”
小女孩的声音本就软糯可爱,哪怕是这荒腔走板压根没曲调的话也惹得人哄笑不已。
唐老太只觉得头晕目眩,四下打量过去,只看到众人纷纷指着自己哈哈大笑,仿佛都在说你看这老太太忒不要脸,养出这么个废物儿子。
怒意从胸口汇聚到四肢百骸,唐老太颤抖着站起身来,厉声喊道:“唐诗!”
走到门口的人听到这一句回头,“怎么了老太太?”
“你记着,今天你逼死了你的祖母!”
以死相逼?
唐诗眨了眨眼,“那您怎么还不撞墙?是在选择看哪块砖头比较硬,能一下子撞死吗?”
作者说:
唐老太被气死,卒。
唐诗:这也能怪我?
第85章 找唐诗帮忙
真汉子寻死觅活从来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要死就死绝不拖拖拉拉。
像唐老太这样还放狠话的,就是想吓唬人罢了。
唐诗的话让唐老太面红耳赤,尤其是听到周围的嗤笑声,恨不得把这死丫头杀了的心都有。
“老太太,小娘子寻死觅活那是风情,您看您这一把年纪就别瞎折腾了,丢不丢人?”
“就是这个道理呀,我说老太太您有这寻死觅活的工夫倒不如好好教教您儿子,整天一个人吃饱不管不问,我要是他娘子呀,早就跟他和离了。”
谁愿意跟这么一个酒囊饭袋过日子呀。
别说和离,换他们是薛氏,早就休夫了,别说十下杖责,就是二十下也不在乎。
唐老太气得浑身哆嗦,刚要开口却是气血攻心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就这么直直摔在地上,愣是昏迷不醒了。
别是回头搞成个植物人。
唐诗没再继续瞧热闹,回去跟唐安淮说了这事,“三婶婶要和离,不过我看她舍不得那俩小孩,估摸着还是要被三叔拿捏着。”
一个女人家带着俩孩子在这养马场过活,还挺难的。
再加上唐安斌是个不要脸的,说不定还会时不时去骚扰……
日子只会更难过。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只不过这是薛氏要处理的事情,唐诗就是看个热闹,暂时没有帮忙的打算,人来求自己帮忙再说。
她还没那么闲呢。
唐安淮暂时也没有插手这件事的意思,毕竟刚分了家又去管这个,并不合适。
【三星任务】还没完成呢,爷俩也没心情管这个。
倒是二房那边为了这事还纠结了一把。
原因倒也简单,这段时间薛氏和俩孩子都跟着二房这边同进同出,虽说在京城时也有些龃龉,但现在都是虎落平阳,再去计较昔日的那点事也没什么意思。
李氏也不是心胸狭隘的人,瞧着薛氏最近为了俩孩子忙里忙外的,多少激起几分慈母心肠,想着能帮还是帮一把。
倒是二娘有些迟疑,三娘更是直白,“娘你倒是好心,就不怕三婶是那中山狼,回头咱们再被反咬一口?何况咱们现在还自顾不暇呢,再支持三婶和离,你是巴不得三叔再沾上咱们家是吧?”
“三娘,怎么跟母亲说话呢?”元娘蹙眉,看向自家小妹妹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赞成,“母亲也只是可怜三婶慈母心怀,若但是为了小宝也就罢了,她还照顾着五妹妹,最近对两个孩子也都十分公平。”
“那你怎么知道不是故意做给咱们看的?再说了,大伯父有余力都没说要帮忙,咱瞎操心什么,就不怕回头三婶脾气上来骂起来,到时候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三娘心直口快,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她自小跟薛氏过不去,之前没分家帮一把也就罢了,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三房,再主动招惹那就是傻子。
“反正要她没我要我没她,娘你自己选吧。”
说完三娘就起身离开,“妹妹。”二娘急呼一声追了出去。
六口人只剩下四口,元娘的态度不算特别明确,但她性子温柔,不用说也是偏向母亲李氏的话。
唐安洲看向儿子,“你怎么看?”
唐然远很少主动发表意见,如今被父亲问及这才开口,“三妹妹的担心不无道理,母亲的一片慈悲之心自然也能理解,只是三叔的性格父亲母亲都知道,若是支持三婶和离把她和小宝弟弟五妹妹接过来,只怕咱们往后就又要养着祖母和三叔了。”
这是二房绝对不想看到的情况。
别说李氏,唐安洲也不乐意。
老太太是继母,与他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她连自己的亲外甥都不在乎,对二房更是没有一星半点的感情。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件事还是要慎重些为好。”唐然远看着李氏敛下眉眼,又继续说道:“只是三婶提出和离也并非无的放矢,若是不和离她只怕也活不下去,届时只会苦了小宝和五妹妹两个孩子。母亲慈悲心肠见不得小孩子遭罪,我想咱们不能明着帮忙,倒也可以偶尔接济一下,毕竟稚子何辜,总不能因为大人而平白没了性命。”
李氏和元娘眼底齐齐一亮,母女俩异口同声,“那你说怎么帮?”
“倒也不算多麻烦,就是可能需要找四妹妹帮忙。”
四娘?
元娘反应过来,“大弟你的意思是,让三婶去给王三哥家帮佣,这样一来三叔自然不敢再去招惹三婶?”
唐然远点头,“我也只能想到这么个主意,毕竟王三郎是马场的马吏,三叔不敢随便招惹。”
虽说二房帮着王三郎做了许多马厩管理的工作,但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们和王三郎的关系没好到这地步。
四妹妹就不一样了。
听说跟王三郎义结金兰,说什么是异父异母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
不管是王三郎糊弄着四妹妹玩还是怎么着,有这么一重关系,让四妹妹去找王三郎总比他们去求人更方便些。
“可即便是王三郎能答应,那你四妹妹为什么要答应帮忙呢?”唐安洲觉得这法子也不那么好,“若是她不乐意,你这般贸然提出岂不是要陷她于不义?毕竟之前四丫头和小宝没少闹矛盾,你三婶与她也不是很和睦。”
分了家,往后三房各过各的。
但与长房闹僵了没有半点好处。
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不然还是另想法子好一些。
“爹爹,我觉得可以试试。”元娘并不赞同父亲的观点,“虽然四妹妹和小宝之前还差点打起来,但最近小宝改了脾气,而且当初大伯父和四妹妹不也救了女儿?”
眼看着唐安洲要说话,元娘连忙道:“我自然知道父亲您的意思,救我是为了唐家颜面,可是父亲你想想,唐家颜面对于大伯父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唐安洲一下子愣在那里,这话竟是说不下去了。
若是两个月前,他自然会不假思索,但现在他迟疑了。
大哥现在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身外之名。
“大伯父和四妹妹救我,只是为了救我而已。那时候咱们二房与长房关系也没多好,当然比三婶与四妹妹稍微好一些,但我想说的是四妹妹她肯定会帮忙。”
元娘十分笃定,“虽然四妹妹嘴巴有时候刻薄了点,但她其实是个心肠再柔软不过的女孩子。”
“她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作者说;
唐诗:大姐姐真的不用给我戴高帽,没必要没必要
第86章 给唐小四找个三哥
元娘找来时,唐诗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果然这位性情温柔的大姐姐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这是谁的主意?”
来找唐诗之前,元娘有设想过会有什么样的情况——
或许四妹妹会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或许她会为难一番后答应。
但唯独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是大哥哥说的?”
唐家二房里面,唐安洲是个中庸之辈,没什么才情本事或许能想到这法子,但他肯定不会这么做,毕竟一家几口的未来都系在老唐同志身上,没必要为了薛氏得罪自己。
李氏是性情温柔的好人,好人却是没什么主张。
二娘和母亲一般无二,三娘和唐小宝不对付,不可能帮忙想主意,她劝说二房不要帮忙更正常些。
其余的就是元娘和唐然远姐弟俩。
显然,并非元娘自己的想法。
“他怎么没来找我呢,是怕我打他吗?”
孩子气的话让元娘又懵了,正想要解释,忽的听到身后大弟的声音,“没有,只是觉得可能让大姐姐来说更合适一些。”
唐然远过了来,看着穿着一身剪裁简单的青色衣衫的唐诗,不太敢直视这个小妹妹的眼睛。
唐诗仰头看着他,“大哥哥这是跟我见外吗?我觉得咱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你倒是不必如此。”
交情?
元娘不明所以,大弟什么时候跟四妹妹有交情,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唐然远听到这话却是眼前一亮,原来她都还记得。
只是那时候的唐诗是个冰雪人儿,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他也不敢贸然与唐诗攀交情。
唐然远稍加思考,“我只是觉得这事让四妹妹去做也有些为难你,但那总归是自家弟弟妹妹,总不能看着他们受苦。”
“大哥哥倒是慈悲心肠。”
唐诗这话平淡,听不出其中到底什么意思。
二房姐弟俩都有些不太确定,好一会儿这才听到唐诗开口,“想要我帮忙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得麻烦大哥哥帮我做件事。”
唐然远心头一动,“四妹妹请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不过四哥哥是知道的,我一贯喜欢看书,虽说现在家中没什么书册,但慢慢总会有的,就是这书册总要有放置的地方才是。”
唐然远当即问道:“四妹妹是想要什么样的书架,单单一个书架可够用,是否还需要做个博古架?你喜欢什么样的木料,只不过这里不是京城,有些木料怕是也不好找。”
“木料倒是无所谓,梨木枣木都行,博古架什么的现在还用不着,就劳烦大哥哥给我做个书架便是,至于尺寸的话。”
唐诗掏出一张纸,“按照上面的要求来做便是。”
接过那图纸,唐然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四妹妹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找她!
不然怎么会准备好这图纸?
一身粗布青衣的小姑娘与那个抱着银炉,拥着一身狐裘的小女孩似乎重叠起来,河套府似乎释放了那个小女孩的天性,骨子里依旧是冰雪聪明的唐家四姑娘,从不曾改变过。
二房的姐弟俩离开了。
唐诗转过身往屋里去。
这倒是一家子慈悲心肠的,他们都能尽释前嫌,自己还能真见死不救不成?
何况,这事也就是让她大哥麻烦点。
自家亲哥哥,不应该的吗?
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王三郎正在喝酒。
这几天整日里与马粪打交道,他觉得自己都被腌入味了。
同样有这种感觉得还有许十八郎。
并且强调,“这不是错觉,真的。”
很臭。
也不知道夏九的银票什么时候才能来,再不来自己拿起什么去买香料泡澡去掉这一身马粪味?
许十八郎后悔了,悔不当初呀。
王三郎瞧着侯府六公子在那里悲春伤秋乐呵起来,“你不是励志要做大魏朝最厉害的农民吗,怎么,这才几天呀就后悔了?”
“别胡说,最厉害的农民那是能随便做的嘛。”
自古以来,农民最厉害的莫不是起义军的首领。
不过厉害也只是一时的,到最后还不是都被砍了脑袋。
许十八郎可没那么大的理想,他就是想打打他爹那张脸罢了。
“你说四妹跟她爹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咋就从士大夫父女变成了农夫农女了呢?
王三郎浅酌一口,“有什么不对劲的,你不也从侯府公子变成了个小商贩?哦,现在还成了个不事农桑的农民。”
打人不打脸好吗?
许十八郎瞪了一眼,“你怎么跟唐小四一般德行,嘴巴这么刁钻,小心回头找不到媳妇。”
“找不到就找不到,有什么要紧的。”
“也是,找到又如何找不到又如何,我们倒不如唐小四洒脱。”许十八郎说罢忽的想起来什么,“你觉不觉得少了点什么?”
“什么少了点什么?”
许十八郎忽的一拍桌子,“唐小四还缺个三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王三郎:“……我看你有毛病。”
义结金兰了三兄妹还不够,还要再强行拉一个过来凑数凑够四个,你咋不再拉三哥过来直接搞个七星连珠,回头再多弄点整个九九归一呢?
许十八郎却半点没有被这位结拜大哥的冷漠所打败,“我认真的,唐小四本就行四,就缺了个三哥,这样好了我给夏九写信,让他给唐小四做三哥。”
“你是说名动京师的夏九郎夏不渝?”
“天底下还有其他夏九吗?我认识的就这一个。”许十八郎喊店小二拿纸笔过来。
王三郎看他手持毛笔沾了墨水却一动不动,“又怎么了?”
“我是想着,把夏九骗给唐小四做三哥,将来回了京城,再见到夏家那小子,到时候也得乖乖喊一声四姨。”
王三郎:“……你想得可真长远。”估摸着四妹都没这么想。
许十八郎又道:“可是我该想个什么说辞让夏九同意呢?”
“是啊,人家夏九郎为啥无缘无故要认下这个妹子还有我这个大哥呢?还是别写了。”
王三郎的劝阻并没有打断许十八郎的激.情,“不行,要写的,我还得借着写信催夏九给我送银票呢。”
啪叽一声。
许十八郎望去,只见王三郎右手落在案几上,脸上透着浅浅的红晕,“没错,要写。”
为了钱也得写呀!
作者说:
许18:别人找唐小四帮我,我给唐小四你找三哥,快夸我二哥是最棒的。
王3:快点写信要钱!
唐4:我有俩傻x哥哥,咋办?谁要谁要,用五星换
第87章 保全唐家颜面
人穷志短,为五斗米折腰不寒碜。
为了五百两银子一改初衷更不丢人现眼。
王三郎十分热忱的给唐诗寻找三哥,一度觉得许十八郎让夏不渝做他们中的老三再合适不过。
“之前四妹与那夏太傅府上的长孙有婚约,说什么唐家主动退婚,也不过是面上功夫罢了。”
王三郎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门道。
肯定是夏太傅府上递来口信,希望两家退婚,唐安淮何等高傲的性子,被平章郡主瞧上都能对亡妻矢志不渝,又怎么会让女儿受这等委屈。
哪怕是死,也不会强扭夏太傅府上的瓜。
这事虽然可能与唐小四那个尚且年幼的未婚夫没什么关系,但真要是让夏不渝当唐小四的三哥,日后那夏成瑾再看到唐小四,可不得恭敬的喊一声“四姨”?
想想就替他们四妹开心。
王三郎这边正开心着,他亲爱的四妹过了来,“你们偷吃好吃的不喊着我,人做事?”
正在写信的许十八郎手一哆嗦,信纸上多了点墨滴,十分的惹眼。
唐诗倒是没有窥探人隐私的习惯,随意的坐了下来,“二哥你又写家书呀,上次写的有人回信给你吗?”
这就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王三郎轻咳一声,“你自己出来的吗?”没瞧见有其他人跟着。
“大哥你想要看到谁?翠娘还是我大姐姐。”
“别胡说。”他这个义妹嘴上一点不牢靠,油嘴滑舌的可爱。
“我来找大哥你商量个事。”唐诗眨了眨眼,“大哥你要不要猜猜看?”
王三郎顿时觉得不太好,“这播种的事情,不是已经安排下去了吗?应该用不着我们吧。”
他这些天干的农活比自己过去二十多年干的都要多,实在不想再干了。
“不是这事,大哥你今年芳龄?”
王三郎还没说话,把信吹干了塞到信封里的许十八郎笑着开口,“他弱冠三年有余,怎么唐小四,你要给我大哥找个大嫂吗?”
“找大嫂那岂不是祸害人?”唐诗说完看到王三郎那并不怎么开心的模样,连忙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大哥放荡不羁爱自由,找了大嫂之后有人管着,我跟二哥再去打扰就多有不便,对吧二哥?”
许十八郎连连点头,论讲歪理没人比得过唐小四。
没理都能说三分,就算自己理亏也从不在乎,大有一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底气。
这倒是跟夏九有点像。
夏九也是个混不吝的,与他们兄妹三个结义绝对不亏。
那厢王三郎听到这一番解释呵呵一笑,“那照你这么说,我还真不能娶亲了。”
“倒也不是,只不过这河套府也不见得有哪家女子能与大哥你匹配。不过大哥也老大不小,的确需要有人照顾一番,帮忙洗衣做饭打扫庭院什么的,你觉得我三婶怎么样?”
王三郎不是傻子,听到这话就反应过来,“唐小四,你什么时候还这么菩萨心肠了?”
让他收留薛氏,这样一来有他庇佑,唐安斌自然不敢找薛氏母子的麻烦。
关键是这事竟然是唐诗来求助于他,着实让王三郎大吃一惊。
“她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妇人之见识短浅了些,如今能够改邪归正我自然要给她一个机会,再说了孩子是无辜的,唐小宝固然可恶了点,但五妹妹却是个再可怜不过的。”
唐诗想起了《红楼梦》里的迎春,怯懦的贾府小姐,被亲爹卖掉抵债五千两银子,即便之前金尊玉贵又如何?没人能够拦得住。
封建王朝里父权至上,是压迫女子的一座大山。
之前唐安斌就想着把元娘送给那程监副做侍妾,若是再来个李监副刘监副相中了五娘又或者薛氏,唐安斌定然会毫不迟疑的出卖妻女。
唐诗真眼睁睁看着事情就这么发生吗?
她还真没那么狠心。
“大哥你就当积德行善,老天爷肯定会给你记上一笔的。”
王三郎对这个理由嗤之以鼻,“得了吧,贼老天整日里的不长眼,我就算答应那也是为了你,而不是做给老天爷看。”
唐诗却是接话比谁都快,“哎呀多谢大哥,等回头她若是做的不好,大哥你把她赶走就行,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百般忍让,没必要。”
“唐小四可真是明白事理。”许十八郎忍不住感慨,夏太傅脑子昏了竟然非要解除婚约,日后唐家父女再回京城,只怕太傅府到时候就高攀不上了。
不过,活该。
“既然大哥帮了唐小四你这个大忙,那我做二哥的回头也送给你一份大礼,到时候可不要太惊讶哟。”
唐诗没把这话放心里,自己这个结拜的二哥最是个不靠谱的,世家子弟的毛病他都有,而且所思所想完全不是正常人的路子。
这大礼只怕压根不是什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这边已经跟王三郎商量好,她也没再这边久留,回到养马场就跟元娘说了这事,“你去跟她说吧,不过在此之前最好还是先和离。”
元娘点头,“我知道。”
不和离的话,三叔到时候便可以理所应当的占便宜。
和离后就不一样了。
只不过女子提出和离要挨杖责十下,不知道三婶有没有这个决心。
元娘将这事利弊给薛氏分析,说完此间一阵安静,好一会儿她这才听到薛氏的声音,“好,只是我不识几个字,可能还要麻烦元娘你帮我写诉状给衙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若是想摆脱唐安斌这混账重获自由,只不过十下杖责,她还是能接受的。
“三婶,女子状告和离不管成与不成都要杖责十下。”元娘又重复一遍,官府还不一定会判你们和离呢。
薛氏自然知道,“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没得选,只能受这皮肉之苦。
元娘充当青鸟在之间传话,只不过唐诗对此略有些冷淡。
世间之事不都是如此嘛?
想要得到什么,总得付出点代价才行。
至于衙门那边,那就要看知府大人的心情了。
刚巧,知府大人最近因为河套府垦荒之事进展顺利心情十分不错。
相信不会为难人的。
唐诗的确猜对了一部分,却也只是一部分。
河套府的段知府听说是唐家三房妇人状告丈夫要和离,二话不说命人杖责薛氏十下。
薛氏惨叫声连连,段知府与师爷道:“打听清楚了,可是唐探花的那个唐家?”
师爷连连点头,“没错,正是淮州唐家的三房,唐探花同父异母的兄弟。”
段知府喝了盏茶,“亏得先打听清楚了,不然本官若是准了这妇人的请求,岂不是扫了唐探花的面子?”
第88章 苹果怎么吃
段知府没有应允。
这个消息传到耳中时,唐诗还有点懵,“没答应?”
不应该啊,最近老唐同志跟知府衙门还有将军府处的都不错,不看僧面看佛面段知府也没有否了薛氏请求的理由呀。
“大姐姐你有没有打听说是为什么?”
元娘摇头,当时薛氏挨了打,她帮忙照顾以至于听到这消息直接傻了眼,压根就没想到知府大人为什么答应。
她就算问了,知府衙门也不会跟她说呀。
唐诗看她这般模样也没再多说什么,现在指责元娘于事无补,问清楚段知府做出判决的缘由更为关键。
元娘没做的事倒是有人做了,唐然远很快带来了消息。
“好像是怕判三叔三婶和离会影响到唐家的声誉,不利于大伯父的名声,所以知府大人便否了三婶的请求。”
唐诗:“……”我可真谢谢您八辈祖宗嘞!
竟然还能这么个缘由。
老唐同志都没那么在乎自己的名声。
“算了,我去找段知府说一下这事。”
薛氏都挨了板子,却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只怕回头唐安斌又要冷嘲热讽,别再想不开寻了短见。
既然都帮人了,那自然是帮忙帮到底,唐诗往知府衙门去。
她之前跟着老唐同志来过一次,虽不是轻车熟路却也混了个脸熟。
刚过来就听到那衙门前的差役道:“小唐姑娘你来了,你父亲也在衙门里。”
爹爹也在?
那边农田里正忙着播种,不过这事已经安排妥当,唐诗去那边时没看到父亲,还以为老唐同志在将军府那边打造农具,不曾想竟然在知府衙门这里。
段知府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在从戎之前却是文官。
但出身不太好,同进士。
科举分为三甲,头甲也就是一甲三人,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为天子门生。
二甲若干大约三四十人,其中第一名称传胪又称亚元,赐进士出身。
三甲若干人大概一二三百人不等,赐同进士出身。
同进士出身,虽说是同,却处处不同。
有一个相对出名的对联——赐同进士出身,替如夫人洗脚。
将同进士与如夫人相提并论,其地位尴尬之处不言而喻。
段知府这个同进士在京城的衙门里做了两年的文书之后便弃笔从戎,来到边关。
不曾想还真混出了一番际遇。
不过他到底是读书人出身,对同期的唐安淮这位探花郎可谓极其推崇,尤其是在对方搞出了曲辕犁之类的农具后,这种推崇就更多了几分。
“令爱真是玲珑可爱,不知道可有许配了人家?”
刚刚过来的唐诗:“……”还不到八岁的孩子谈这个是不是有点早?
唐安淮答道:“诗儿还小,倒是不着急。”
段知府连连点头,“也是,有润生兄你加以看顾,这孩子日后定然不会错了便是。”
唐诗觉得这聊天的话题有点怪,倒是像单位里两个宝妈在讨论育儿心得之类的。
男妈妈?
这个念头让唐诗一阵恶寒。
正想着,脑海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农:【恭喜诗宝完成三星任务——一星期内种植一百亩谷子。请在三十秒内选择系统奖励是否替换,如不选择则默认常规奖励。计时开始,一、二……】
唐诗不假思索:【两斤冰糖心苹果。】
说完她又多问了句:【苹果个头如何?】
小农:【一斤大概三个。】
唐诗:【你这个一斤是按照半斤八两十六两算的吗?】
小农:【当然不是,你忘了消毒水的规格?】
唐诗:【算你狠。】
她要完成任务,只怕就得按照十六两标准来计算,这摆明了双标嘛。
唐诗懒得再搭理,等回头再按照系统的指示去拿到这两斤冰糖心苹果就是了。
回过神来,段知府正在说今天下午判的案子,“润生兄放心,这妇人祈求和离原本就判定的少,既然这事与你有关,我自然会维护润生兄的颜面。”
“多谢大人,不过唐某早些天已经与两位弟弟分家,三房的弟妹甘愿冒着这般风险来衙门告状,想来也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段知府傻眼了,如果自己没听错的话,这唐探花的意思是他知道这事,并且希望自己这个父母官判唐安斌与薛氏和离?
没听错吧?
段知府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原来如此,倒是本官误会了,那这样好了,回头我在审问一遍,若是那薛氏坚持与她的丈夫和离,本官自然会酌情判案。”
“多谢大人。”
这倒是让段知府有些不好意思,“润生兄客气了。”
正说着,管家拎了一篮子水果过来,“那胡商不知道怎么就送来了一篮子果子,说着苹果极为脆甜。”
苹果。
唐诗眼睛一亮,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冰糖心苹果竟然在这里。
段知府闻言摆了摆手,“我最近牙疼不能吃这个,拿……拿给唐家小侄女吃好了。”
他有心与唐安淮结交,不说吟诗作对,便是能讨论文章也是好的。
余光瞥见唐诗看那苹果眼神炙热,索性便是将这苹果赠与唐诗。
唐诗倒是没推脱,“多谢大人,等日后我种出苹果树,一定给大人送来一马车的苹果。”
孩子语气的话让段知府笑了起来,“好,那本官就等着你的这一马车苹果。”
说着他牙又疼了起来,止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让唐诗也忍不住捂了下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一点都不作假。
还好她已经全都换了牙,不用再受换牙折磨。
离开知府衙门,唐诗看着手里的竹篮,两斤苹果一共六个,个头不大不小,颜色略有些暗淡。
唐诗看得食指大动,“爹爹,你说咱们是直接啃着吃呢,还是煮粥的时候放一些进去呢,要不做拔丝苹果也行,不过得需要炒糖色,可惜咱家没有糖。”
唐安淮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女儿,“回头会有的,等……”
“唐兄,唐兄你快些回去吧,你家里头出事了。”匆忙赶来的马吏拉着唐安淮的胳膊就往养马场那边去。
唐安淮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你家三弟媳发了疯,要跟你兄弟拼命!”
唐诗:呜呼,三房竟然打起来了。
三婶的战斗力可以啊。
作者说:
唐诗:武德充沛薛丽娘!
第89章 一百两银子,我把她卖给你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薛氏去衙门状告和离,段知府否了她的请求。
挨了板子又没能如愿,说薛氏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为过。
她一个妇人家吃了板子本就身上难受,偏生唐安斌还冷嘲热讽。
两口子打了起来。
薛氏并非唐安斌的对手,她挨了板子哪是活蹦乱跳的唐安斌的对手呢?
然而妇人发了狠,昔年枕边人如今没有半点恩情在,每一下都恨不得能要了唐安斌的命,愣是把唐安斌打得没什么招架之力。
唐诗虽然没能亲眼所见,但可以想象得出那副“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唐安斌在挨揍”的情形。
可惜,没能亲眼所见。
当然,事情的发展远不止于此。
唐老太又不是个瘫痪在床不能动弹的。
眼看着宝贝儿子挨打,还是被他媳妇打,夫纲不振被养马场其他人又看了热闹,唐老太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她这一动手,薛氏自然敌不过,然后那俩孩子看着母亲挨打也打了起来……”
用马吏的形容,那就一句话——
场面当时混乱极了。
唐诗脚下都快了许多,“爹爹我们赶紧回去,不然打死了怎么办?”
唐安淮:“……”闺女啊你当我听不出来?你这是盼不得能打死几个哟。
当然,如果唐安斌那混账玩意儿真的不小心被打死了,那他也挺乐见其成的。
一个废物,活着只会压迫人恶心人,倒不如死了让人眼不见心不烦。
等回到那边,唐诗发现这三房的全武行竟然还在上演。
唐老太脸上被抓花了好几处,披头散发的十分狼狈。
相对而言,薛氏倒是还好,就是头发好像被人拽下了一截,有一缕垂在那里。
像是个发怒了的老母鸡一般,将唐小宝和五娘护在身后。
一个刚挨了板子的妇人带着俩孩子,对抗一个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的老妇人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薛氏倒是真真切切的诠释了“为母则刚”这句话。
“大哥。”唐安洲看到过来的人连忙迎上来,他是劝说不动的,如今只能指望唐安淮能够劝阻三房这边。
再打的话,最后只会让唐家颜面荡然无存。
虽然现在也的确没剩下多少就是了。
唐安斌看到兄长到来心中有些犯怵,但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已经分家了,怕什么?
关起门来过日子,还轮得着这位分了家的兄长教训自己?
想到此,唐安斌挺起胸膛,“怎么,大哥是来教训我的吗?”
唐安淮淡淡扫了一眼,“没那闲工夫。”
瞬时间唐安斌觉得一口气就堵在自己胸口,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那闲工夫。
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唐家长子终于不再维持自己伪善的面目了吗?
“不是来教训我,那大哥莫不是为了她过来的?”唐安斌指着薛氏,“我说你这贱人怎么敢去衙门跟我和离,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唐诗听到这话傻了眼,莫非这位三叔竟然是牛头人?
愣是要给自己戴这子虚乌有的绿帽子?
这是什么癖好。
这话让薛氏愣了下,瞬间就意识到唐安斌话里什么意思,她张牙舞爪冲了过去,“你竟然这般想我,唐安斌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但凡你能撑起这家里,我何至于要跟你和离?”
她可真是没想到,她的丈夫竟然这般红口白牙的诬陷她,说她与大伯有染。
薛氏那指甲落在唐安斌的脸上,犹如抠破了一个气球,藏在里面的血色都流淌了出来。
唐安斌吃痛,一把推开薛氏。
挨了板子的薛氏原本就是强弩之末,全靠这一身怒气支撑,这一摔倒让她气势泄了下来。
竟是跌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唐安斌气得又踹了两脚,“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倒是给脸不要脸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嫌弃我没本事,想跟我和离,下辈子吧!”
他不答应,这贱人就甭想跟他和离。
自小养尊处优的人什么时候吃过苦,要他去养家糊口?
呵,想什么呢。
真要是没吃的了,那就把这贱人给卖掉,大的小的统统卖掉,总能让自己有口吃的。
只一瞬间,唐安斌的心思不加掩藏的泄露出来。
薛氏浑身颤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唐安斌,你不是人!”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发卖妻子、卖儿鬻女,这话竟然出自一个男人之口。
他怎么有脸说得出来。
唐安斌蹲在薛氏身边,“我怎么不是人了,你是我的妻子,竟然惦记着别的男人,我还没找你这贱人算账呢。”
竟然去官府告他的状要跟她和离,亏得知府老爷明察秋毫没有答应。
一想到这让自己名声扫地,唐安斌恨不得能把这个发妻给揍死。
他扬起手就要给薛氏两巴掌,但胳膊却是被人抓住了。
“老三,够了。”
够了?
蹲在地上的唐安斌站起身来,仰望着身材瘦削面容清癯的兄长,“难怪大嫂去世多年大哥始终不曾续弦,原来是有这般龌龊心思,不知道要是京城里的人知道,又该如何评价大哥,可还会说大哥是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
唐安淮听到这话并没有多少怒气,这就是一条疯狗,你若是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动了怒,那只能说修养着实不足。
“欺负女人可不算什么本事,薛氏到底是你的妻子。”
“我的女人我来管,用得着大哥你来指手画脚,如果大哥你想要她也不是不行,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就把她送给大哥,怎么样,才一百两银子,不贵吧?”
唐安洲听到这话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三弟这是在说什么,不但构陷薛氏与大哥有染,更是要把薛氏卖给大哥。
这,这简直是把唐家的脸面撕下来往地上踩啊。
别说唐安洲傻了眼,就连唐老太也愣在那里。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养马场一向死生没定数,指不定哪天就呜呼哀哉。
这里发生的事情稀奇古怪的很,然而今年这上半年,要说发生的最离谱的事情,大概莫过于眼前这一桩——
淮州唐家的三爷竟然索价一百两银子要把自家娘子卖给嫡亲的兄长。
这养马场不是没有过卖儿鬻女的事情,但都是下等人不得已而为之。
这可是书香门第的淮州唐家啊,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高门大户里到底有多少龌龊,可真是不为人知啊。
唐安斌一双细眼露出几分阴鸷之色,“怎么,一百两银子大哥都出不起吗?”他说着笑了起来,看向薛氏,“你说你什么眼光,看上的男人,竟然连一百两银子都不舍得给你花。”
第90章 趁火打劫的唐小四
唐安斌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
唐诗都没想到,就为了和离这事能闹出这么离谱的事来。
这可真是人穷志短,唐家这位三爷是穷疯了吧。
穷人乍富容易出事,这富人从云端跌落到地狱里,疯的一样也不轻啊。
倒在地上的薛氏挣扎着起身,但刚才摔那一下正好落在她挨了板子的屁股上面,这一下子压根起不来。
只能无力的嘶吼,“唐安斌,我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枕边人变成今时今日这般,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薛氏的嘶吼让二房那边反应过来,元娘连忙过来搀扶人,却不想有人比她还快一步,唐诗抓住了薛氏的胳膊,“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还有两个孩子,难道要看着他们往后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孩子。
小宝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小五虽然不是她亲生女儿,可自小就养在她身边,胜似亲生女儿。
她若是死了,留下这俩孩子,他们可怎么活呀。
薛氏看着俩孩子,“好孩子,跟娘一起去吧,不疼的。”
到了那边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挨饿受怕。
真的。
五娘闻言只是默默落泪,唐小宝浑然不知母亲说的是什么。
唐诗傻了眼,她是想要用这俩孩子劝薛氏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嘛,活着起码还有希望,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厉鬼,就算有也都在十八层地狱里受罪呢,阎王爷怎么会放他们出来为祸人间。
这一番劝阻险些让薛氏把俩孩子一波带走,唐诗连忙再度开口,“知府大人误会了一些事情,你明天再去他会判你与三叔和离的。”
唐诗压低了声音,但这话还是真真切切的传到了薛氏耳中。
妇人眼中满是诧异,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真的?”
“要是骗你,我这辈子长不高。”
薛氏登时眼放光芒,仿佛蒙尘的明珠被扫去了笼罩在上面的尘埃。
过去的薛氏什么样她不知道,但现在的薛氏倒是值得一救。
唐诗松开手,故意大声说道:“你寻死觅活的有什么意思,被男人欺负了就打回来嘛,你打不回来?你蠢呀,他难道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睡觉睁着眼,他白天打你你晚上往死里揍他,就这么熬呗,谁先撑不住谁是孙子。”
薛氏听到这话垂下头,还真是这个道理。
若是官府不让自己与唐安斌和离,那她就每天闹腾,闹的唐安斌受不了。
给自己写休书她也认了。
其实法子多得是,真没必要就这么寻死觅活的。
她刚才可真是犯蠢了。
那厢唐安斌也听到这话,脸上满是冰霜之色,“死丫头你在胡说什么!”
“三叔你也说了,我就是在胡说嘛,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当不得真的,对吧爹爹?”
唐安淮知道女儿已经跟薛氏说清楚了,那这里也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老三,身为男人没有点担当,整日里只好吃懒做给家里惹是生非,也难怪守不住妻儿老小。母亲若是还讲道理,应该给老三讲讲为人处世的道理才是,而不是在别人身上撒气。”
唐安淮留下这一番话,便是带着女儿飘然离去。
元娘回过神来,连忙过去搀扶薛氏,“婶婶你还好吗?”
刚才听到那话,她可真觉得三婶要自寻短见了。
也不知道四妹妹跟三婶说了什么,好像她又改变主意了。
“我还好。”薛氏不知道唐诗怎么敢跟自己打包票,但她既然那么说了,自己只能相信她。
想到明天就又可以去知府衙门,薛氏藏不住激荡的心情,“唐安斌你不用血口喷人,我行得正坐得直,之所以跟你过不下去是因为你就是个窝囊废,从来只一个人吃饱不管不顾我和孩子,老太太是你亲娘不舍得说你,可我不能让俩孩子都被你祸害了。今天我挨了板子没得到衙门的认可,可我明天还会去衙门跟知府老爷告状,明天得不到认可那我后天再去,只要我薛丽娘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天天去衙门,直到知府老爷答应了我的请求。”
她啐了一口,“我是一天都跟你过不下去了!”
京城的妇人们,尤其是达官显贵的家眷们不会说这种话。
毕竟于她们而言,接受过的教养从不允许她们说出这种粗俗的话来。
和离?那也是修书一封给娘家,让娘家的父兄来给自己做主。
可这里是河套府,一切都不一样,薛氏也没得选。
她像是一个泼辣的市井妇人,丢下这些狠话后,由元娘搀扶着离开了这边。
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等明天再来看热闹就是了,今天不都还有的忙嘛。
一时间,庭院里只剩下唐老太和唐安斌母子俩。
唐家三爷一脸的委屈,“娘,你看大哥,刚分了家就开始撺掇丽娘,他就是不想要我过好日子。”
然而唐老太这会儿一个字都不想说。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个窝囊废没有半点能耐。
然而小宝是她照看大的孙子呀,她怎么能为了薛氏那个贱人跟自己动手呢。
她可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被孙子伤了心的唐老太两眼无光的往屋里去,没两步却是一下子摔倒在地。
惹得唐安斌登时大叫起来,“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大哥二哥娘摔倒了你们快过来呀。”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
翌日一大早,急促的敲门声就扰了唐诗的清梦。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唐探花他人呢,出去了?去哪里了?”
翠娘一问三不知,老爷每天都会早起出门,有时候可能去田地里,有时候则是去木匠那里,还有时候就河套府四处走走,具体去哪里她怎么知道呢。
“马厩里的母马生产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难产了,唐探花不在这可该如何是好。”钱五慌张的很,这几匹母马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忽然间都要生产,关键是还都迟迟没生出来。
他只好来这边找唐安淮帮忙,却不想唐安淮人竟然不在。
“要不你出去找找,或许老爷就在老方头的木匠铺子呢?”
“从养马场到老方头的木匠铺子来回至少需要两刻钟,就算爹爹在那里,回来怕是也来不及了。”
屋里头传来的声音让钱五下意识地看去,瞧到那走出来的小女孩他脑海中生出一个念头——
“小丫头你能不能去帮那些母马接生?”
“当然可以,但我给这些母马接生可不是免费干活,你得给我银子。”
免费是不可能免费的啦。
唐小四开始趁火打劫挣钱啦!
作者说:
唐诗:没办法,穷,身无分文想吃个拔丝苹果都吃不上,冤种上门不敲诈一笔合适吗?
第91章 一钱银子一个
钱五本来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让唐安淮的这个女儿帮忙给那些母马接生。
哪曾想这小姑娘年岁不大心思倒多,竟是张口就要银子。
他像是那么有钱的人吗?
钱五也懒的骂人,糊弄一下就行了,毕竟就是个小女孩,懂什么银子金子的。
眼珠子一转连忙应下,“好好好,给你银子,救急如救火,你先跟我去。”
唐诗却并不着急,“接生一匹仔马给我一百文钱。”
一百文!
钱五看向唐诗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在养马场一个月的月钱财多大点,这小丫头张口就要一百文,而且还是一匹仔马就一百文。
这要是十匹八匹的,那他……
唐诗也不着急,拍了拍手往回去,“不答应就算了,我就是个小孩子,懂什么接生呢。”
钱五着急,连忙上前,“太贵了,我没那么多钱。”
没钱?
唐诗没要一匹马一两银子已经很给面子了,一百文,这是骨折价好吗?
她不为所动地继续往屋里去,说话间还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我再睡个觉,翠娘你过一个时辰再喊我。”
眼看着唐诗就要踏进去,钱五连忙上前,“好好好,一百文就一百文。”
左脚先踏进门槛的唐诗笑了起来,“先给钱。”
钱五抓狂,“我还能欠你钱不给吗?”
“可是我觉得手里头捏着钱,我再去给那些母马接生时就浑身都是力气,现在连早饭都没吃,浑身都没劲怎么办?”
银子才是生产力。
没银子?
不好意思没劲哦。
钱五想,自己但凡是小时候多上点心,也不至于现在会被这小姑娘拿捏着。
匆忙掏出一块碎银子。
“这些先给你。”
唐诗掂量了下,脑海中是小农的声音:【不到四钱,这人欺负你小孩子不懂行情啊诗宝。】
一两十钱一千文。
不到四钱勉强算是四钱好了。
小脸蛋上都透着笑,“那我可以给钱大人接生四匹马咯,走吧,四匹很快的,弄完我就回来,翠娘你要跟我一起去瞧热闹吗?”
翠娘连忙应下,她怕姑娘一个人过去回头被人欺负。
倒是钱五听到这话有点傻眼,这丫头不傻啊。
那碎银子差一点不到四钱,她竟然一下子就掂量出来分量了。
然而马厩里等待生产的何止四头母马?
钱五连忙追了上去,“你怎么知道这是四钱银子?”
“你管我怎么知道呢,反正给多少钱我办多少钱的事,钱大人您不用担心,我虽然还小,但继承了我爹爹一身本事,那四匹母马肯定能安然产仔。”
至于四匹母马之外的嘛,唐诗笑了笑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钱五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这么算计的死死的,马厩那边也不知道怎么了,二十多匹母马都在发作。
他压根照顾不过来。
这要是真出了事,自己就算像猫有九条命也不够活的呀!
“听说程监副死了后,咱们养马场的监副人选还没确定下来。”
翠娘猛地听到这话愣了下,不知道姑娘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了这个,“好像是因为那位元监副还没回来,大概等他回来,就能确定下来了。”
养马场里众多马吏这段时间还都挺努力,但没什么用。
牧监郑德闵说要等元监副回来再说新任监副人选的事情,她隐约觉得决不是要等元监副归来。
倒像是给时间让这些马吏们表现似的。
两人这话让钱五握紧了拳头,程德安的死在养马场引起轩然大波,大家都惦记着监副这个肥差。
谁不想成为这养马场的人上人呢?哪怕前一位人上人被褚将军砍了脑袋,可你当个小小马吏不也会被砍脑袋吗?
既然都有性命之虞,为何不让自己多享受几天?
钱五也想,但他知道很难。
郑德闵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却也不会任由着自己成为马场的监副。
什么等元监副回来再做决定,这段时间且看诸位的表现,谁能够把这马厩管理好,到时候也会纳入考量之中。
当然这不过是对外说辞罢了。
真正的缘由,是郑德闵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敛财。
谁给他的钱多,谁就能买到河套府养马场监副这个肥差。
钱五没这个钱来打点,原本另谋出路——
马场的监副也得有点能耐,正好这段时间自己马厩的马匹快生了,如果能够顺利生产,那自己凭借着这一身本领或许也有机会。
然而……
他小时候没跟着好好学,现在也没这能耐,而且他怀疑这些马匹忽然间要产仔,怎么瞧都像是被人动了手脚。
不知道是哪个混账看他不顺眼。
钱五想不出来答案,看着走在前面的唐诗,他清了下嗓子,又拿出了一锭银子,“这是五两银子。”
“哇,五两银子。”唐诗瞪大了眼睛,“我可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银锭子,翠娘你呢?”
翠娘才不觉得唐诗会是这种没见识的人,但她很是配合,“我也没怎么见过。”
“这银子是给我的吗?五两银子的话那岂不是要接生五十匹?那我可要累死了,不行不行这银子我不能收。我还小还要长个子呢,万一累的不长了我爹爹岂不是要心疼死?”
说着拿出荷包里的碎银子,“钱大人对不住,要不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这活我干不了。”
钱五看着要往回走的人连忙抓住唐诗的胳膊。
翠娘当即道:“你做什么?”
就是个小孩,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但钱五还是松了手,“没那么多,就二十来匹,你赶紧去,只要能帮我把这些马匹顺利接生下来,这些银子就都是你的。”
唐诗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真哒?”
早知道这人这么有钱,该一两银子一匹才是。
血亏呀。
钱五连忙把银子塞到唐诗手中,“真的,骗你我猪狗不如!”
唐诗笑嘻嘻的把两块银子都塞到荷包里,“钱大人真是好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咱们别磨唧了,快去吧。”
钱五想打人:到底是谁在磨唧!
第92章 我帮你抓幕后黑手
钱五这边的马厩的确出了点小问题。
被人下了药。
催生的药。
“还不快去把草料槽清理干净,难不成想着其他不足月的马也被催生,到时候生下死胎你还有活路吗?”
钱五傻了眼,“谁这么王八蛋,竟然在我这里下药!”
“另外把水槽里的水也放了。”
这么多马匹一起出事,指不定别人也是双管齐下呢。
唐诗吩咐完没再说什么,迅速的带着翠娘去处理这些倒在地上难产的母马。
母马的产道短,又不是九曲回肠那边,按理说很少会出现难产的情况。
然而真出现了你也只能抓紧处理。
这二十多匹母马嘶鸣声不断,让唐诗听着就觉得揪心。
真要是迟迟不能产下仔马,这些母马也很可能脱力而死。
那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情况。
“翠娘你帮我。”唐诗也不管那么多,取下那布条就拴在那已经冒出来的仔马腿上。
被喊了一声的翠娘回过神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在那油桶里浸泡一下,然后把这个推回去。”
“推回去?”
唐诗点头,“我力气不够没办法,你帮着推回去调整这个仔马的姿态,让它前蹄先出来。”
翠娘傻了眼,但是看着姑娘目光焦灼,她也只能听从安排。
小心的,将这已经生出来一部分的仔马给推了回去,手在那产道里摸索。
“找到了吗?抓到前蹄,往外拽就行。”
翠娘皱着眉头,后蹄上捆绑着布条,所以很快就能排除掉。
翠娘又往里探了一点,好像没有布条,“摸到了!”
竟然真的能摸到耶。
“那好,你小心用力,顺着往外拽。”
翠娘连忙应下,这倒在地上的母马似乎也察觉到这是在救她,用力的往外排挤着本该呱呱坠地的仔马。
没几个呼吸,那仔马竟然真的生了出来。
翠娘看着连忙解开布条的姑娘,还有些怔怔不敢相信。
她刚才都做了什么,在姑娘的指点下帮着这母马接生?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简直不敢相信。
“还有好多,快点。”
唐诗知道,第一次给马匹接生并且成功接生是一件十分有纪念意义的事情。
但现在等待她们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拯救的母马有二十多匹,实在没那么多时间来回味。
翠娘连连点头,这就跟妇人家生产似的,救急如救火哪能磨磨唧唧耽误时间呢。
这厢钱五正在那里收拾食槽和水槽,等好不容易把这清理完,一转眼竟是没看到人。
这是跑了?
好你个唐诗,拿了我的银子不给我办事竟然跑掉。
就算我钱五活不成,死之前也要拉你当垫……
“翠娘这里还有一匹,快点。”
另一处马厩里传来的声音让钱五一愣,他连忙跑过去这才发现马厩里竟然已经多了好几匹小马仔。
而唐诗正在给那母马揉肚子。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头也不抬道:“钱大人既然忙完那就赶紧去生火给这些仔马烤火,另外给母马准备温水,里面记得放一些盐巴,还有麸料和切丁的萝卜。”
钱五有点没反应过来,下一瞬就听到那小姑娘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耳朵听不见啊。”
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被这么个小丫头吼,钱五脸上挂不住,愣是没想着吼回去。
下一息就听到那小丫头声音温温柔柔的,“不是说你,你表现的棒极了,再用点力气好不好,马上就卸货了。”
竟然是在跟那母马说话。
人不如马。
脑海中浮现这么个词,钱五神色悻悻,却也不敢控诉唐诗,连忙去生火准备水和吃的。
等着他这边把温水和吃的带过来,这才发现唐诗竟然站在那里。
因为年幼尚且看不出未来能有几分姿色的小脸上带着几分肃穆,这让钱五心里头咯噔一声,“怎么了?”
难道有马匹难产死了?
如果诞下死胎,自己尚且还能逃过一劫,但若是母马难产而死,他可真是连一星半点的活路都没有啊。
“没。”
唐诗瞥了一眼,“你到底得罪谁了,害得这些马都跟着你遭罪。”
被人下了药催生,也亏得出现难产症状的母马没几匹,不然真要是都难产,这会儿只怕二十三匹母马得死掉一半。
钱五听到这话也觉得自己冤枉,“你问我我问谁,我还想知道谁这么跟我过不去呢。”
这么千方百计想要他的性命,他也想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呀。
唐诗眨了眨眼,“钱大人,你想不想找出到底是谁要陷害你?”
“废话,我要是能找出来能不找吗?”钱五心有余悸,回头万一再来一遭呢,这次有唐诗帮忙,下次要是父女俩都不在,自己怎么办?
他这边马厩里还有好几十匹马待产呢。
钱五忽然间反应过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能帮我把这人揪出来?”
不然怎么忽然间说起了这个。
“应该可以吧,只是找人还挺麻烦的。”唐诗笑了笑,“我今天真的好累呀,早饭都没吃就忙活这个了,中午可得吃点好的补一补。”
钱五要是再听不明白,他就是个傻子——
“你小小年纪,怎么一心钻到钱眼里,就知道钱钱钱。”
唐诗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钱大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懂不懂?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牛不喝水我自然不会强摁头。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
你懂个屁!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钱五很是无奈,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位祖宗。
偏生她还有点本事。
“你真的能把人给我揪出来?”
唐诗眨了眨眼,“大概有八成把握可以的,要不要试试看?”
八成把握。
钱五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你要多少钱。”
“不贵不贵的,十两银子就行,如果找不到这幕后黑手的话,我退给你一半的钱。”
十两银子。
瞧她多负责,才收十两银子。
钱五却是被她这副模样给惊着了。
“十两银子,这么多!”
“钱大人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才十两银子都不够给我打个发簪的。”唐诗叹了口气,“十两银子不多的,你不乐意就算了。”
唐诗拍了拍手,“十两银子可不仅仅抓幕后黑手,还是救你的命。”
“你的命,难道连十两银子都不值吗?”
作者说:
唐诗:你不值钱
第93章 因为他蠢呀
良心价好吗?
唐诗都想要给自己颁发一个好人奖状了。
早知道就得要价一百两,这样钱五才不至于这么抠抠搜搜。
策略失败,下次一定改。
为了十两银子就劳心劳力,唐诗你至于吗你?
狠狠批评了自己一顿,唐诗正想着拿这五两银子吃点什么好东西,忽的听到身后那毅然决然的声音,“能不能八两银子?”
唐诗:“……”你的命难道就只价值八两银子?
“要是找不到,我也不要你退了,我真就这些了。”
他哪有什么钱啊。
饶是这八两银子,也把自己的老底都翻了出来。
“行吧,那说好了,我尽力帮你找,但找不出来这银子也不退给你。”
迅速地结果那碎银子。
小农:【八两,咿,不多不少八两整。】
都是她的了。
唐诗迅速的把银子丢到荷包里,“你去跟人说,马场的水源被人下了毒。”
钱五点头,等了好一会儿发现没下文,“然后呢?”
“什么然后?无缘无故用药催生的那肯定是马场里的人,外面的人谁会这么算计你呢?你这么一说中毒,没动手脚的肯定紧张,而幕后黑手自然不会慌张,因为他知道压根没那回事。”
钱五恍然,原来如此。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那要是他也十分慌张呢,你说这法子,他说不定也能想到呢。”
唐诗点头,“不错哦,会举一反三聪明了,那么请用你聪明的小脑瓜想一想,你平日里都得罪了什么人,谁会把你当作竞争马场监副的有力对手。就算是着急忙慌的回去,但有的人会去清理水槽,有的人则是敷衍了事,你认为呢?”
钱五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姑娘鄙视了,尽管他也承认,唐诗说的还挺对,但还是忍不住的嘴犟,“那万一大家都表现的很正常呢。”
唐诗眨了眨眼,“如果不是其他马吏,那你觉得还会有谁想要你死呢?”
答案脱口欲出!
郑德闵!
他的仇人。
除了郑德闵,还能有谁?
钱五浑身一颤,“他要收拾我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那么简单,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这个问题,不属于侦探唐小四的服务范畴之内,“加油哟,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得找出来这幕后真凶。”
该干的活都干完了,唐诗招呼翠娘回家去。
“等会儿你去弄来些肉,咱们可以吃肉了。”
翠娘瞧着提到肉两眼放光的小人儿忍不住笑起来,“姑娘那么喜欢吃肉呀。”
“那是,从猿到人几十万年,好不容易来到食物链的顶端实现肉肉自由,不吃肉对得起我自己吗?”
翠娘有些听不太懂,不过姑娘和老爷都是饱读诗书的人,他们说的自己听不懂倒也正常。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解,“姑娘那法子真能帮助钱大人找出幕后黑手吗?”
她总觉得跟闹着玩似的。
唐诗瞧着脸上带着些许忧虑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有时候跟你有仇的不见得是平日里跟你不对付的人。”
这话让翠娘愣了下,旋即想起唐家的事情,明明是亲兄弟,即便不是一个娘亲却也是一个爹,可是唐家三爷那人就处处针对老爷和姑娘。
倒是马场的牧监郑大人明明与老爷有旧日恩怨,这段时间却不曾找过老爷和姑娘麻烦。
这可不正应了姑娘的话嘛。
“姑娘那么聪明,真不知道未来的姑爷得是什么样子。”
本来还想着是吃红烧肉还是吃小酥肉的唐诗胃口消散了大半,“我还小,你就别操心这事了。”
姑爷?
姑个屁!
她才没打算找姑爷呢。
翠娘以为是小姑娘家害羞,倒也没再提这事。
倒是唐安淮半下午回来后听说了这事,忍不住的蹙眉,“这小小马场倒是热闹得很。”
“爹爹你觉得谁要跟那钱五过不去?”
唐安淮觉得这事说不好。
钱五跟郑德闵有仇,然而马场的牧监收拾钱五这么一个小小马吏不过动动手指的事,完全没必要动用这么待产的母马。
毕竟他要对马场负责。
所以应该是其他马吏。
至于是哪位……唐安淮还真说不好,“这位钱小哥似乎与大家的关系都不算多好。”
“何止不好。他这人就是个绣花枕头,不中看也不中用。还是个胆小怕事的,之前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只怕这几十个马吏中,想要他不好过的不在少数。”
“是啊,所以你这法子不是在糊弄人?”
唐诗笑着摇头,“才不是呢,想要他倒霉的人多,但不见得会出手啊。”
大家都觉得其他人会出手收拾钱五,甚至觉得指不定哪天郑德闵就把人给弄死了,犯不着这么搞他。
唐安淮但笑不语。
这让唐诗不服气,“试试看嘛,说不定我就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呢。”
她话音刚落下,王三郎忽的跑了进来,“咿好像,四妹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唐诗觉得这人狗鼻子,这都能闻得到。
“做的粉蒸肉,大哥过会儿要不要尝尝看?”
王三郎眼前一亮,“这是蜀地名菜,没想到四妹竟然也会做。”
唐诗哪当得起这夸赞啊,“翠娘做的,我只是看到过这菜谱,动动嘴皮子。”
这位义妹什么本事王三郎还能不知道?
“动动嘴皮子就让咱们马场热闹了一番,四妹你这嘴皮子往后还是少动的好。”
这不,八卦的人来了。
唐诗眼睛一亮,“怎么,钱五找到那幕后黑手了?”
“抓到了,不过你怎么就确定这法子能把人找到?”
听说马场的水被人下毒后,王三郎也慌张了下,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局。
前五自然不会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他身上,而剩下两个人。
一个有些往日恩怨,一个是平日里勾肩搭背的兄弟好友。
谁曾想,最后竟是从这位兄弟这里找到了物证呢。
“因为这人蠢呀,想要除掉钱五法子多的是,偏生在那些马匹身上动手脚只能说这人脑子不好使。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脑子这般不好使,大概率是钱五的朋友呗。”
院门外拎着一只鸡前来感谢的钱五转身离去。
他真的是脑子不好使,竟然还拿东西过来。
呵,喂狗都不给这死丫头!
作者说:
做饭烫着手腕了,嘤今天就一更,晚安
第94章 我要它半死不活
唐诗还真不是瞧不起人。
然而在养马场,敢在马匹上动手脚的人,你能夸他聪明?
唐诗是夸不出来的。
只能说这人不怎么聪明,也就钱五脑袋瓜不灵光,白白便宜了她这八两银子。
当然这也是当局者迷,需要一个清醒点的旁观者来点醒钱五。
八两银子买一条性命并不算赔本买卖。
何况,她不是还特别友情价的帮钱五接生了二十多匹仔马吗?
唐诗现在还觉得浑身酸疼呢。
王三郎听到唐诗这一通分析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跟你作对没什么好处。”
这么聪明的人,还擅长借力打力,跟唐诗作对真的是百害而无一利。
除了倒霉还是倒霉。
“我就是个孩子,跟我作对干嘛。”
王三郎:“……”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唉,你们马场也真是不思进取,马吏们靠着这些马匹为生,就不能好好学习进修一番?母马生产时,就各人自扫门前雪,就不能守望互助?”
王三郎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了,他忍不住辩驳一句,“大家都自顾不暇。”
“所以说你们不思进取啊,一根筷子很容易折断,可是给你一把筷子。”唐诗还真就拿出了一把筷子递给王三郎,“还那么容易折断吗?”
王三郎看着小脸上写着“你试试”这句话的唐诗,迟疑着接过了筷子,很轻松的将这一把筷子折断。
咔嚓声仿佛啪啪声落在了唐诗的脸上。
尚且年幼的女孩点了点头,“嗯,大哥力气真大,应该去码头上卖力气才是。”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实际上,这义兄妹俩都有些尴尬。
唐安淮笑着说道:“诗儿也只是举个例子而已,马场的这些马匹生产时日不尽相同,今日是钱五的马厩忙,改日说不定就是其他马吏忙碌起来,一个马吏就要负责若干个马厩,工作复杂又繁重,如果遇到今天这种情况,有其他人帮忙自然会好一些。不然马匹难产死去,最终损失的还是马场的财产。”
王三郎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唐兄你说的是,只是马吏们如果合作,只怕郑大人就要坐立不安了。”
唐诗听出了其中猫腻,“这话怎么说?”
“我在马场时间短,不过倒是听人说过,早前马场的马厩虽然也是分开管理,但马吏们相互帮忙,马场经营的有声有色。后来马场有了新规,马匹死去会牵连到马吏,谁还敢帮其他人呢?”
分而治之!
唐诗当即明白过来,“这郑牧监还挺会耍手段。”
王三郎叹了口气,“听说当初郑大人团结其他马吏,将原本的牧监赶下台。”
“后人不忘前世之师。”唐诗与父亲对望一眼,“咱们这位郑大人,还挺会未雨绸缪的。”
他曾经依靠团结其他马吏实现了飞跃,如今作为上位者,第一件事就是要摧毁这飞跃的渠道,这样就能保证自己安枕无忧。
唐安淮忍不住皱眉,其实他对郑德闵的印象并不怎么深刻,只不过这位牧监显然颇有心机,而且把心思都用在如何保全自己上面,对马场未来如何,并没有那么多考量。
若是身处要位的人都这么想,那么这个国家也就没了希望。
河套府的养马场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是褚建文怕荡平西北诸国后会被圣上狡兔死走狗烹,还是被郑德闵蒙蔽不了解马场的真实情况。
“所以四妹你说的守望相助,只怕咱们郑大人第一个不同意。”
唐诗想了想,“不同意很正常啊,之前的牧监大概也不乐意让郑德闵取而代之,可最后还不是被推翻了吗?”
这话听得王三郎面色凝重,“唐小四,这话可不能胡说。”
本来就有旧日仇怨,若是隔墙有耳这话被郑德闵听了去,只怕就真要斩草除根了。
当年帮他夺取牧监之位的那些马吏,后来不都出了事?
对亲友尚且能够痛下狠手的人,可不会任由着唐家父女反对自己。
唐诗笑了起来,“大哥你就真的不想重振往日辉煌吗?”
不知为何,王三郎总觉得唐诗这话绝不是在说马场,似乎还在说他心底深处隐藏的那点辛秘之事。
重振王家往日荣光。
他不想吗?
只是他又能做什么。
王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小农:【诗宝,你咋还鼓动人造反了呢?】
唐诗:【因为这养马场现存制度没啥好维护的呀。】
一个只顾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牧监,要他干什么?
既然郑德闵能取而代之,唐诗觉得自己也未尝不可以。
能者居之嘛。
她看她这结拜大哥就挺好。
年轻人脑子活络能听得进去意见,而且有心做事,自然值得扶持。
小农:【为什么我觉得你像是在扶持一个傀儡?】
唐诗:【胡说什么,他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想要抱他大腿好吗?】
虽说自己拿的从来不是什么团宠剧本,但剧本这玩意儿不是可以修改的嘛。
只要功夫深,剧本不当真。
小农:【……】
唐诗:【你与其这么无语,倒不如给我发布一些常规任务,不然指望我猴年马月开启系统商城大门呀?】
按照目前接下的任务来说,一个月她也就是完成三个任务的量。
即便都是三星任务,那也才九颗星星。
而且到后面需要的星星数量肯定会很多,自己这么一颗星两颗星的积攒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鼓动王三郎造反是一回事,充实自己的生活更为重要。
唐诗倒不是急功近利,只是觉得这个系统规划的不太科学。
小农:【是这样的诗宝,开启常规任务需要十颗星。你目前星星不够。】
唐诗:【……星星真的很重要啊。】
小农:【是的呢,毕竟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好汉。】下一秒系统就察觉到唐诗的脑电波不太对,它很快改口:【滴滴,来新任务啦。】
【二星任务:一星期内接生一百头小马驹,完成任务奖励十只小鸡仔。该奖励可替换,替换包括但仅限于十斤水稻种子、十斤五常大米或一斤玉米种子。】
【四星任务:三天内放牧一千匹马,完成任务奖励一头野猪。该奖励可替换,替换包括但仅限于一百斤水稻种子、一百斤五常大米或十斤玉米种子。】
唐诗凝眉思索,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野猪死的活的?】
小农:【它要是活的,可能咱就死了。】
唐诗:【也对,那就半死不活的吧,我要三分活。】
作者说:
系统:确定不是三分熟?
第95章 从没想放过唐家父女
当【二星任务】和【四星任务】同时出现在面前时,唐诗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后者,星星多带给她的积分也多。
【一星任务】只给了她十点积分,而【二星任务】的积分则是翻倍,当唐诗完成【三星任务】耕种一百亩谷子时,得到的则是八十点积分。
要是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完成【四星任务】带来的除了四颗星星,一头三分活的野猪外,还应该有一百六十点积分。
两颗星星加二十点积分与四颗星星、一百六十点积分,选哪个?当然是后者。
何况唐诗还想要尽快开启常规任务,需要尽可能快的拿到星星。
唐诗:【两个问题,四星任务的这头野猪该不会是小猪仔吧?】
小农:【……不是,大概三百来斤。】
那还差不多。
唐诗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我想要同时多做几个星级任务,是不是也需要星星?】
比起积分,星星显然是这个空间里的硬通货,犹如黄金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
小农:【这个暂时不可以,按照规定得等到你十岁后才可以,不过规定是死的,说不定诗宝就可以触发什么,提前开启任务兼项呢?】
唐诗:“……”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卡在了年龄这一关卡上。
唐诗:【为什么是十岁?】
小农:【这是第三个问题哟,不过可以告诉诗宝的啦,十岁之后女孩子就可以谈婚论嫁了。】
唐诗:【……其实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的人想把系统的头拧下来当皮球踢。
什么狗屁规定。
十岁。
也好意思。
小农十分委屈:【这又不是现代社会……】
唐诗没办法屏蔽系统,但是她选择无视这家伙。
跟老唐同志说了新的任务后,唐安淮点头,“去放牧是应该的,既然是战马又怎么能一直在马厩里养着?”
是龙就要盘着,是骡子就得出去遛。
而作为战马,自然该驰骋在草原上。
唐安淮向王三郎询问放马之事,王三郎憨厚老实的脸上露出几分便秘色,“是这样的,早些时候也在城外放马,但那到底是城外,因为这事被人偷袭,损失了不少战马,所以大家都不太想去外面放牧。”
一旦损失战马,他们这些马吏是第一个被问责的。
对比来说,将马匹管理在马厩之中显然更安全一些。
唐诗听到这话忍不住叹气,“难怪这些战马都没精神,原来是从没有过一天自由。”
王三郎被这话逗乐,“四妹你该不会是想要去城外放马吧?”
“不行吗?”唐诗的反问让王三郎一时间词穷,好一会儿这才找到声音,“行不行的,也不是咱说了算。这事郑大人都不敢做主,得听褚将军的指示。”
唐诗很是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外行指导内行,难怪你们这河套府的马场是王小二过年。”
“什么意思?”
“一年不如一年呗。”
还能什么意思。
斗着德行了,难道心里没点数?
被噎了的王三郎十分无奈,“这马场的马吏多数都没有去外城放过马,我觉得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当天晚上,褚建文就知道了唐安淮父女想要去外城放马的消息。
“他最近做出的农具怎么样?”
梁师爷听到这话自然知道褚建文的心思,但还是实话实说道:“倒是都十分实用,有了这些农具,耕作时自然方便许多,现在三人一组耕作,每天能开垦荒田五亩,播种效率也大大提升。”
褚建文冷哼一声,“堂堂读书人,竟是只会这些奇技淫巧不成体统的东西。”
梁师爷闻言没说什么,当褚将军说话时,你听着便是。
“他们既然想要去放牧,那就让他们去,除了待产的母马,全都去。”
梁师爷闻言神色一变,现在养马场那边待产的母马不足千匹,换句话说,这次放牧数量巨大,有四千匹马之多。
“若是万一出了点差错。”
“怎么,你觉得本将军还震慑不住那群蛮族?”
梁师爷连连认错,“梁某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那些蛮族诡计多端兵不厌诈,万一损失了那些战马……”
褚建文呵呵一笑,“没了岂不是正好,这样本将军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跟朝廷要军饷。”
梁师爷听到这话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这位守卫河套府的悍将竟然想要一箭双雕。
眼下唐家父女虽然还有可以利用之处,但是将其除掉也没什么大碍,毕竟该如何垦荒,又该如何安排这些农田,现在将军府这边也算心里有数。
之前的推杯交盏都是假的,只怕将军从来没有放过唐安淮之心。
至于那些战马,本就孱弱不能上战场,若是用它们换取军饷,那倒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
如果唐家父女能够平安牧马归来,那就完成放牧的目的。
若是不能,则是让将军如愿以偿。
所以答应唐家父女的请求,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对褚建文有利无害。
有那么一瞬间,梁师爷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会是褚建文的主意。
要不是知道将军府的幕僚都什么样,他都要怀疑这人又多了个智囊。
“将军好成算,梁某自愧不如。”
褚建文挥了挥手,呵呵一笑,“本将军也不是粗人,只可惜平章郡主先入为主,真是有眼无珠啊。”
那您还喜欢这么个有眼无珠的无知妇人。
梁师爷心里头默默吐槽了一句,着人将这话传到马场那边。
这一下子整个养马场都陷入诡异之中。
郑德闵面无表情的应了下来,“知道了,下官自然会谨遵将军命令。”
送走了将军府的人,郑德闵看向外面,“你说他到底在捣什么鬼?”
身后空无一人,没人能回答郑德闵的问题。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唐安淮家中。
烛火中,王三郎走来走去,“我说唐兄,这四千多匹马一起出动,万一出了岔子,你和令千金怕是十条命都不够用的啊。”
他就不明白了,你们爷俩好好的垦荒种地不成吗?为什么非要去城外放牧呢?
莫非……
“难不成唐兄你这是里应外合之计?”
“对,肯定是里应外合之计,不然褚将军怎么可能答应?”
唐安淮想要解释,却是被王三郎拦住,“唐兄你不必说,我知道这种事情我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等日后再说也不迟。”
唐安淮:“……”你真的想多了。
第96章 马儿救人
放牧城外对整个河套府养马场来说都是大事。
分管马匹的众马吏心情复杂。
想去却又担心出什么事,何况若是自己这里还有待产的马匹,这岂不是需要两边照看?
马场马吏本就不多,各人自扫门前雪。
这要是出去放牧,家里头怎么办?
虽说有妻儿老小在,但他们哪会照顾这些马匹呀。
万一出了点事那可该如何是好?
这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这马场过活本就艰难,谁都不想出事就是了。
正当一群马吏左右为难之际,郑德闵过了来。
“本官留下照看那些待产的母马,你们且去就是了。”
马吏们听到这话登时感恩戴德,他们担心的可不就是分身乏术,以至于出了岔子吗?
若是郑牧监做担保,马场这边有人照看,自然是再好不过。
这边郑德闵一发话,众多马吏已经纷纷回到马厩,将能赶去放牧的马匹都松开缰绳。
唐诗知道这事的时候觉得手里的包子都不香了。
过来蹭饭的王三郎眨了眨眼,“四妹不是很想要去放牧吗?怎么,不乐意了?”
唐诗默默看了一眼,“别吃我家包子。”
吃了她的竟然还说她,不能忍!
王三郎三下五除二把包吃干抹净,看的唐诗目瞪口呆,她不觉得结义大哥是什么世家子弟了,世家子弟才不会这般吃没吃相呢。
不就一包子吗?
心底里感慨一番,唐诗默默叹息,“大哥,我想放牧不假,可四千多匹马,万一出了事全都赖在我们爷俩头上,你觉得我冤不冤?”
王三郎郑重点头,“大冤种。”
是啊,大冤种。
原本就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结果褚建文那混蛋竟然还贼心不死想要搞他们父女俩,这边郑德闵又是置身事外,把放牧的责任都推到他们爷俩头上。
她不就是想要完成个任务拿个星星和积分吗?
怎么就这么难呢。
那可是四千多匹马呀。
四舍五入那就是五千匹,都够自己完成五次【四星任务】了。
小农:【一共四千三百二十九匹,四舍五入那是四千匹。】
唐诗:【……】斤斤计较的系统是找不到对象的。
小农:【诗宝你是天命之女,岂能怕这小小的困难?冲鸭!】
唐诗懒得搭理这热血系统。
吃了早饭收拾了些干粮和水,准备齐当这才出发。
郑德闵为之送行。
“养马场已经很久没有出城放牧了,难得唐大人能毛遂自荐,那本官就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嘴上说着平安,实际上恨不得他们葬身于城外。
唐诗看着浩浩荡荡离开的马群,马蹄哒哒声中莫不是一阵阵的欢愉,又有哪只马儿想要窝在马厩的方寸之间呢?
它们本是草原上的精灵,以天为被地为床,自由奔跑飞驰其中。
可被驯化的过程让它们佩戴上鞍鞯,被长鞭挥舞着在马厩里整日里吃着那些杂草。
战争。
战争才是罪魁祸首。
唐诗的沉默让王三郎都有些好奇,留意着马匹,他忍不住关心了句,“想什么呢唐小四?”
他马厩里的马匹尽数出城,在马场里待得时间长久了,倒是听话得很,跟随着队伍往外去,没有哪匹马私自离队。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的粮食产量提升上来了,边关会不会就没那么多战争?”
只是这话说完,唐诗都觉得自己幼稚了。
“说什么孩子话呢,你以为西域诸国的人不会种地?可是种地多辛苦,一年到头才能有多少,抢就简单多了。”
不过是准备人马,挥师南下而已。
是啊,看天吃饭是很辛苦,当个强盗多简单啊。
犹如欧洲人的大航海,本质本就是对黄金和香料的掠夺吗?
什么骨子里的冒险基因作祟,那不过是给强盗的行径美名化而已,骨子里还是那强盗基因。
到现在也没改变。
一旦习惯了不劳而获,哪还肯本本分分的种地生活呢。
“那咱们就膘肥体壮,像当年的卫大将军一样,饮马浑河让他们不敢再犯。”
那么一瞬间,王三郎觉得自家义妹身高两丈八。
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
再去看唐诗还是那个七岁多的小女娃,正在往嘴里塞花生米,那是翠娘给她做的零嘴,香脆可口。
王三郎觉得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应该有福同享,“给我点。”
唐诗瞥了一眼,一副“你怎么好意思跟孩子抢吃的”模样,很是郁闷的给了王三郎几粒花生米。
王三郎:“……妹呀,咱能大方点吗?”
“等我有钱了,请大哥你天天吃。”
吃不腻歪死你我不姓唐。
王三郎苦笑一声,瞧着唐探花也不是这么不稳重的人,这孩子到底跟谁学的这般鬼马精灵?
想不明白。
马群出城引得城里的百姓纷纷围观,有不知情的还以为要打仗呢,慌里慌张的就要回去收拾东西。
一个不小心竟是摔倒在地上,唐安淮看到那老丈倒在地上便过去搀扶。
王三郎心底感慨,唐探花可真是好心,竟然还要路见不平伸手相助,他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忽的看到一阵冷芒闪过。
王三郎心中一凛,下意识的往后拽了唐安淮一把,“小心。”
下一瞬,那倒在地上的老丈竟是直接抽出匕首刺来。
王三郎正要阻拦,却不想竟是有一双蹄子直接踏来,将那老丈踢了好几米远。
“这……”马儿救人,还是头一次见到。
唐安淮也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一匹马救了自己。
倒是唐诗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马的身份,“是咱们刚来马场时接生的那匹马。”
那马匹似乎听得懂唐诗的话,在她脑袋上蹭了蹭。
“谢谢你啦,过会儿好好的耍。”
王三郎瞧着那马儿回到队伍中,一时间目瞪口呆,“这你也能认得出来?”
这些马匹长得大差不差,这样的枣红马,马场有上千匹,四妹妹这怎么认得出来?
“这有什么麻烦的,整个马场里枣红马大概有三分之一,但是头上顶着一戳白毛的就这么一头,而且这么瘦,一看就知道是钱五马厩里的那一匹。”
王三郎:“……四妹你跟我说句实话。”
“什么?”
“你该不会是伯乐转世吧?”
作者说:
王三郎:四妹有点东西,既然是我四妹,那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是很厉害的。
唐小四:你脸皮厚的很厉害
第97章 宫里派来的刺客
看着分明及冠的青年,唐诗觉得自己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傻瓜。
“哥,你不觉得查一下是谁想要杀我爹这事更要紧吗?”
王三郎恍然,“对哦。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要刺杀唐兄,这实在是太恶劣了。”
等他过去,那老丈正试图逃跑,但在地上爬哪比上王三郎大步流星呢?
“说,你是谁派来的?”
他这一个巧劲儿,那老丈登时尖叫连连,听着声音倒不像是个年纪大的。
王三郎当即撕掉了那人的伪装,人皮面具下面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咿,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吗,好厉害。”唐诗捡起那人皮面具,塞到了自己的小包包里,“大哥你帮忙审一审,不要让我当没爹的孩子哟。”
“好嘞。”王三郎呵呵一笑,“唐小四你放心好了。”
他话音刚落,那刺杀者呵呵一笑,“我劝你还是识相点放我离开,我的主子你可得罪不起。”
王三郎闻言脸色遽变,下一息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打得那人五官扭曲流血不止,“老子怕你哟!”
唐诗听到那动静忍不住看了眼,这大概不是失传已久的还你漂漂拳,极有可能是六亲不认拳吧。
“爹爹,你说谁会跟咱们过不去?”
唐安淮也有些意外,这人竟然是来杀他的。
谁能跟他过不去呢?
他不过是一个国子监司业而已,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四品的京官十分了不起。
但是在京城,四品的官员还真算不了什么。
而且就是个国子监文官而已。
“太子是先皇后所出,现在的皇后是先皇后的族妹,膝下只有一女,于情理而言,皇后自然是支持太子。圣上宠爱贵妃,爱屋及乌对三皇子诸多宠爱,一度想要更换储君。”
原本的唐司业正是在圣上试探朝臣心思时极力反驳,被抓了典型,流放到河套府。
太子自然不会对唐安淮下手,那最大的嫌疑人莫过于三皇子又或者贵妃。
甚至是大魏朝的皇帝陛下。
“说不定还会是淮南王府的人呢,爹爹你都这般模样了,平章郡主都对您矢志不渝,说不定是淮南王又或者王府的世子对您怀恨在心……”
唐安淮笑了笑,“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按理说平章郡主也收到了我的信,可能恼羞成怒要杀我灭口?”
那信是梁师爷写的,大概什么内容他也能猜得出来。
唐诗忍不住感慨,“这么一说老爹你这得罪的人有点多呀。”
唐安淮不由苦笑道:“可不是。”
一个四品京官得罪这么多人,这还只是一时间能想起来的。
唐安淮都觉得离谱。
父女俩正说着,王三郎已经赶了过来,脸上神色带着几分凝重。
“怎么了,难不成……”
“没问出来。”王三郎笑了笑,“口风倒是紧得很,牙都被我打掉了都不松口,上辈子属貔貅的吧?”
“那他人呢?”
“正好遇到衙门里的人,已经带回去了,不过唐兄应该小心些才是。”王三郎神色凝重,“只怕这刺杀你的人可不止这一个。”
唐诗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到几分古怪,是因为这位结拜大哥眼神缥缈到了远处吗?
“大哥你说的是,咱们可不是得千日防贼嘛,死了之后还要担心坟墓被人挖了呢。”
原本略有些凝重的气氛被唐诗这么一插科打诨倒是轻松了许多。
唐安淮微笑道:“多些三郎提醒,我会留意的。”
王三郎看着父女俩说说笑笑的往城外去,憨厚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他自然是问出了那刺客的身份,即便那人不说,但也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答案。
竟然是宫里派来的人。
而且还不是三皇子和贵妃的人。
王三郎想不明白,宫里的那位圣上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派人来刺杀唐安淮。
这样的刺杀,若是再有下次,唐安淮还能这么好运吗?
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呀。
王三郎忧心忡忡的跟了过去,他实在想不明白,宫里头到底怎么想的。
真要是看不惯,找个理由砍了脑袋便是,又何必……
对呀!
王三郎忽的意识到这别扭之处,明明可以直接砍掉唐安淮的脑袋解决这件事,何必要动用刺客?
所以这肯定不是庆历帝的手笔。
那会是谁?
贵妃和三皇子不至于这么蠢,皇后吗?
借刀杀人将这事推到贵妃身上去,毕竟皇后是太子这边的,没人觉得她会向唐安淮下手。
王三郎一时间没想明白。
可惜王家在京城没有暗桩,不然倒是能再打听打听。
千里之外。
御书房内,帝王看着跪拜在地上的女人,“你倒是大胆。”
盛装打扮的平章郡主听到帝王开口这才缓缓抬起头来,“那唐安淮辱骂平章,说平章是蛇蝎美人毒辣心肠,皇伯父不肯为平章做主,平章只能自己动手。”
“自己动手。”庆历帝呵呵一笑,“你所谓的自己动手,就是动用朕调派给你的人?”
“既是调派于我,那听我的命令行事有何不可?”平章郡主站起身来,云鬓花摇走到龙椅后,又跪在一侧,轻轻抓住帝王的衣袖,“在陛下心里,平章难道还不如唐安淮一个臣子吗?”
庆历帝看着这个极为美艳动人的侄女,“平章,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四。”平章郡主轻声说道:“陛下想要为平章赐婚了吗?”
二十有四,八年前二八年华的淮南王府小郡主对新科探花郎一见钟情,宫宴上原本想要灌醉这探花郎好玉成美事。
却不想阴差阳错竟是招惹了皇宫里唯一的主人。
八年时间,她说服自己爱上这个比父亲还要年长几岁的男人。
然而他却是为了一个唐安淮怪罪于她。
平章郡主伸手探去,“陛下果然是厌弃了平章吗?”
黄袍之下那软绵忽的被人捉住,庆历帝的眸色都暗沉了几分,“别闹,小心人过来。”
王府的小郡主笑了起来,“这里可是御书房,皇伯父你要是不啃声,还能有谁敢硬闯不成?”
帝王听到这话喉头滚动,“这次朕不跟你计较,但下不为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想要那唐润生的性命易如反掌,但能杀他唐润生的也只能是自己。
而不是这无知妇人!
作者说:
前面76章就有提到哦,嘿嘿
第98章 不毛之地河套府
河套府。
六月的城外是一片浓妆艳抹的绿意。
放牧的地点是距离北城门三里外的小浑河湾。
这小浑河是当初卫大将军饮马浑河的支流,不过涓涓细流和冰雪融化汇聚成的浑河的确没得比。
但有水有草,确实是放牧的不二之选。
王三郎看着正在那里跟马匹戏耍的唐诗,倒觉得自己忧心忡忡未免有几分杞人忧天了。
你看人家父女俩都不担心,自己干嘛这么担惊受怕?
真要是想要他们父女性命,有的是办法,他们压根防不胜防。
所以没用的。
倒不如安安稳稳过好眼下的日子,总比每日里担惊受怕的强。
想到这,王三郎提步过去,找到唐安淮时,这位京城来的四品文官正在跟几个马吏说养马事宜,“……相较于干草,其实马匹更喜欢吃新鲜的牧草,但是喂养的时候也要注意顺序,京城的皇家马苑里饲养御马就格外注意这些……”
“可唐探花,咱们这是战马,跟御马还不一样。”
唐安淮笑道:“这正是我要说的事情,诸位也说了这是战马,战马自然是要上战场的。关在马厩里的战马,只怕到了战场上也会腿软吧?”
这话说的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话糙理不糙。
战马自然要经得起战场上的厮杀。
若是连外面天地都没见过,怎么称得上是战马呢?
这个你敢让一个在内院生活了二三十年的人去带兵打仗一个道理。
“何况既然是战马那就是要上战场的,这些马匹瘦骨嶙峋不成,若是太过于肥胖也不行,平时就走不动路那到战场上怎么疾驰?只有保证平日里多走动,这些马匹真正做到膘肥体壮四肢苍劲,才不堕咱们河套府养马场的威名。”
他这说法可以说是极为浅显易懂,最后更是直接鼓舞士气,倒是让众马吏心情激荡,看向唐安淮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王三郎丝毫不怀疑,如果唐安淮想要竞争成为养马场的监副,没人会反对。
当然热血过后,总会有人反应过来,比如说如何让马匹膘肥体壮。
光吃草,行吗?
如果能解决这一问题,别说是养马场的监副之一,便是取郑德闵而代之成为河套府养马场的牧监,也没人会有异议。
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
当然是在人提出问题前,先下手为强。
唐安淮继续说道:“马无夜草不肥,但我看咱们养马场这边在马匹饲养上似乎各有千秋但效果又不太好,唐某不才,昔日在国子监时也曾翻看一些书册,记得书上曾经说过这养马之法,想要试上一试。”
唐诗在那里给马匹顺毛,她知道老唐同志想干啥,找人当小白鼠呗。
直接找王三郎自然没问题,但为了避免嫌疑,倒不如再找其他的马吏来合作。
只是这多少有些冒险。
不过找不到也不要紧,还有她那异父异母的亲哥哥王三郎这张底牌嘛。
“唐探花想要如何尝试?咱们养马场也不是没想过办法,甚至还学那外族的饲养之法,在草料中加入谷物,但是效果也不是很好。”
因为掺入了那枸杞子,甚至导致马场的母马怀上死胎,这更是得不偿失。
马场这边经历的挫折多了,多少有些不想再尝试。
生怕再折腾出来什么花招,最后反倒是害了自己。
“这正是我要说的事情,加入谷物是正确的,但咱们马场这边有多少谷物储备?”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住了众人。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咱们这河套府的耕地有多少,产出的谷物又有多少,能否够这马匹食用?”
这个问题让众马吏愣在那里,倒是王三郎开口说道:“别说能否供应这马匹食用,甚至都不够人吃的。”
一开始知道这异族饲养马匹的方法时,马场这边如获至宝,但很快就发现这些马匹消耗巨大,如果按照一天五斤来算,整个马场一天就需要消耗三万斤粮食,折合为二百五十石谷物。
要知道,河套府这边土地贫瘠,一亩的谷物产量也不过一石而已。
一天就需要二百五十石粮食,一年呢?
将近十万石粮食。
这也就是说至少需要十万亩田地。
这还只是谷物而已。
马场倒是有一些田地,但距离十万亩有着不小的差距。
除非是让整个河套府都开始种植谷物。
但要知道作为西北要塞,河套府常年战事,百姓流离失所居多,那些农田荒芜,哪又有那么多人来耕种这十万亩粮田?
王三郎一番言语让众马吏都齐齐叹气,“不是我们不想好好养马,可是这些异族之人,每到农忙时节就来抢粮食,咱们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年,最后却是被他们给收割了去,图什么呢?”
“咱们这也是没办法呀。”
“就是啊,那么多农田哪能照看的过来。”
早些年朝廷便不再给马场这边拨粮草,换言之这里得自给自足。
只是地处西北,想要自给自足可太难了。
唐安淮认真聆听众人的埋怨,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大家说的我自然明白,唐某不才,既然敢提出这等方法,自然是有备而来。”
这话犹如天籁,让众人齐刷刷的瞪大了眼睛,“莫非唐大人带来了京城的好消息?”
“我就说唐大人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做官的料,怎么就被打发到这不毛之地了,看来是另有缘由啊。”
唐安淮笑着摇头,“非也非也,这河套府可从来不是什么不毛之地。”
不毛之地河套府?这简直是开玩笑。
这里土地肥沃,土壤之中营养物质不能再丰富,虽然比不上黑土地撒把种子就能长庄稼,但也是极为不错的土地。
俗话说没有犁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这河套府的谷物产量之所以低,并非是因为土地不够肥沃,而是种子不好。
高产三要素:粮种、化肥和农药。
撇开化肥和农药这两个工业产品不说,粮种问题是从古至今的问题,也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
育种呗。
而唐安淮正是这方面的专家。
更何况还有他闺女的金手指提供的优质粮种。
虽说数量少了些,但慢慢来嘛,一年栽种不出沉甸甸的稻穗,可三年五年呢?
唐安淮神色坚定——
他跟这里耗上了!
第99章 敌军来袭
河套府的一众马吏多是没念过几天书,只会写自己名字的那种。
像王三郎这种识字的并不多见。
马吏们多是粗人,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在马场干活,其实也是被逼无奈。
若是有别的法子,谁想要在这马场讨生活呢。
那些死了的马吏可都是他们的前车之鉴呀。
“那依照唐大人您的意思,就是先种地?”
唐安淮笑了起来,“种地的事情自然有褚将军操心,各位倒是不用担心,唐某来到咱们河套府没多久,承蒙诸位照顾在这里安家落户,唐某自然也想要为咱们马场尽一份力。当然我来到这时日尚短,各位可能也信不过我,但唐某愿以项上人头做担保,自然会竭尽所能为马场死而后已。只不过养马之事绝非三两日工夫,尚且需要诸位帮忙。”
“我说唐探花,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子,意思是让我们听你的?”
说这话的人嘴里头吊着一根狗尾巴草,神色间都带着几分流里流气。
唐诗远远看着就觉得这人来者不善。
诸多马吏有信服老唐同志的,自然也有看不惯他的。
比如这位,就是那么一个。
有年迈的马吏不满道:“刘力你好好跟唐大人说话。”
“什么唐大人,不过是个罪臣而已,要我说唐探花您担得起这称呼吗?”
唐安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年轻人,以至于人都把“找茬”这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唐某如今也是一介草民,唤我名字又或者喊我一句老唐就可。至于这位小哥说的……”唐安淮看着那年轻人,“却是扭曲我的意思了。”
“是吗?方才唐探花振臂一呼可谓一呼百应,我想您要是再说几句,只怕大家伙都要抄起棍子跟着你去将军府喊打喊杀了。”
唐安淮听到这话瞥了一眼,“是吗?莫非这位小哥觉得自己不聪明,就把别人都当傻子不成?”
刘力登时色变,“你!”
当即有马吏阻拦在两人之间,“你有话好好说,不能动手的。”
唐诗见状牵着那马匹凑了过来,她要看热闹。
虽说老唐同志在治学研究方面从来是再谦虚不过,但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呢,何况唐院士?
遇到旁人找茬,唐院士可不是包子专业户。
一般来说都是找茬的人倒霉。
要不唐诗咋就这么牙尖嘴利呢,还能是基因突变不成?
其实啊,只不过子承父业,继承了老唐同志的基因而已。
“难道我说错了吗?这位小哥莫不是把大家当傻子,又有谁会无缘无故听了我几句话就去将军府前找事?莫非我是糊涂虫,竟然会不知死活的去将军府挑衅?唐某虽然读书多却也不曾把自己读成傻子。死生事大,我想诸位也不会这么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大家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之人,却也不是脑子缺根筋的傻子。而这位小哥言下之意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蛊惑人心,甚至祸害众人,可不是把唐某把诸位当作傻子?”
唐诗忍不住乐呵,不愧是老唐同志,胡搅蛮……不对,明辨是非有一套。
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自然是要比他还要不讲理三分。
想要栽赃陷害,看我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hellokitty呀。
唐安淮的有理有据让刘力脸色一片苍白,迅速的就被其他马吏包围,“你小子什么意思,真当我们傻是吧?”
“我们就这么没脑子吗?”
人民群众的海洋铺天盖地的袭来,万岁!
唐诗正在那里看得开心,没留意到王三郎已经来到自己身边,大手抚摸着马的脊背,“这个刘力,是伍德的连襟。”
伍德?
“谁呀?这爹娘怎么给起的名字,伍德伍德岂不是没品德?”
王三郎狐疑的看着唐诗,“唐小四你该不会连伍德是谁都不知道吧?给钱五的马匹动手脚的人呀。”
唐诗恍然,“难怪啊,原来是跟我有仇。”
这段时间养得颇是水嫩的小脸上满是无所谓。
王三郎看的目瞪口呆,“你就不觉得……”他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愧疚?”
“对,你不觉得愧疚吗?”
“嗨,老唐同……通过这么一番说辞不是证明了这人居心不轨吗?何况他是我爹,生我养我将来等他老了我给他养老送终,这是人生的流程。干嘛要内疚啊,坑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再说了我还挣了银子,给他买了笔墨呢。”
她可是好一个孝顺的小棉袄呢。
王三郎看着振振有词的人,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循规蹈矩了些。
“坑爹?”
唐诗清了清嗓子,“大哥你觉得我爹说的在理吗?”
“合情合理。”王三郎不得不承认,能够给马匹接生,又能打造农具的唐安淮迅速的依靠自己这一身本事在河套府马场站稳了脚跟。
试问,哪个马吏不需要一个能处理马匹难产事宜的唐安淮?
又有哪个马吏不得吃喝拉撒需要粮食呢?
这两样本事,足以让唐安淮在河套府马场立身。
即便他本人不开口,其他马吏也会维护他,不见得会让他吃亏。
至于唐安淮现在说的,想要用一些马匹做尝试。
瞧他的同僚们那踊跃模样就知道,大家都信得过他,甚至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跟唐安淮搞好关系——
人总是有亲疏之分的,现在搞好关系,日后有需要的时候这关系亲近的,当然会先伸出援手。
马场嘛,伸出援手那就是救命的事情。
大家都清楚。
唐诗看着正在与马吏们笑谈的老唐同志,她恍惚觉得这似乎是老唐同志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这么放松。
尽管一直以来父女俩都努力的放宽心,可麻烦接踵而至,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我爹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王三郎不知道为什么唐诗会说这么一句,转念一想唐安淮从国子监司业的四品文官到现在和这些粗人为伍,从来不曾有什么怨言。
倒也当得起这么一句“了不起”。
“是……”王三郎刚开口忽的神色凝重起来,便是悠闲的在草场吃草的马匹们也似乎察觉到什么,纷纷抬头看向西北方向。
“一会儿你跟着我。”王三郎神色凝重——
“有敌军来袭。”
作者说:
唐小四:能不能让我当个牧马人,遇到老许,问他一句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第100章 兵分两路
河套府并不安生。
这些年来若不是褚建文镇守在此,只怕大魏朝的北疆早就被攻破十次八次了。
饶是如此,侵袭河套府的西北外族动作十分频繁。
这可真是“邻居屯粮我囤枪,邻居就是我粮仓”的真实写照。
唐诗看着贴在地上一脸凝重模样的王三郎,一时间竟是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别样魅力。
这她的这位结拜大哥,有点东西。
王三郎神色古怪,好一会儿这才开口,“有些不好说。”
因为这边马匹众多,多少有些混乱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他有些不太确定这股敌军会有多少人。
“大哥能听出来大概距离我们多远吗?”
王三郎点头,“不足三里。”
“那这么说来,咱们就算想回去都来不及。”
这是一个简单的数学追赶问题,可问题的关键在于那是敌军,肯定是精锐部队。
脚力上肯定远胜于河套府的这些马匹。
何况这四千多匹马正在吃草,众所周知人吃了东西会困顿,马匹也一样,这会儿正懒羊羊附体呢,你让它们逃命?
行得通吗?
唐诗一语中的,王三郎也不觉得奇怪,“别慌,兴许只是几个斥候虚张声势呢?”
“可是大哥我觉得你这安慰一点都不真诚。”
王三郎一愣,“有……那么明显吗?”
“原本不明显,现在是挺明显的。”
王三郎:“……”妹呀,你这太聪明了不好,真的。
唐诗其实内心是崩溃的:【你故意的是吧?】
小农:【怎么可能呢?诗宝你相信我,我是那种故意捣乱的人吗?】
唐诗:【你本来就不是人。】
小农:【……你说的倒也对。但我也不是故意捣乱的系统啊,努力吧诗宝,克服困难会有更美好的未来等待你。】
屁咧。
她的美好生活是在二十一世纪吹着空调吃西瓜,生理期时穿着安心裤在床上打滚。
而不是现在为了个星星、积分累死累活。
小农壮志豪情:【真正的勇士不会扯这些黄花菜,冲鸭诗……】
唐诗选择自欺欺人的屏蔽这糟心玩意儿。
她去找老唐同志商量法子。
刚说完才发现王三郎也在这边,“唐兄你有什么办法没?”
这话让唐诗哭笑不得,原来大哥你也没什么主意呀。
不过这次好歹忍住了。
唐安淮神色凝重,“那就只能智取。”
不管是斥候还是大规模敌军来袭,现在他们都没有还手之力。
想要据敌于外,那就只能智取。
如何智取?
老祖宗其实已经给了教科书式的标准答案——
弦高犒师智退秦军。
作为文史资料里的大反派,秦军仿佛打不死的小强。
但也的确是最好用的手段。
不管对方如何,我们先来虚张声势再说。
王三郎听到这退敌之法瞪大了眼,但多少还有几分不确定,“这样能成吗?”
“那要不大哥你想个更好的办法出来?”
王三郎叫苦不迭,小姑奶奶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你才多大,万一过会儿看到那些外族人吓得腿肚子都打颤,被人看出来端倪怎么办?
唐安淮倒是听出了王三郎的弦外之音,“三郎不用担心,诗儿虽小却也并非没见过世面,何况死都不怕的人不至于怕几个外族。”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女兵。
唐家父女都这么淡定,王三郎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那行,咱们就兵分两路。”
唐安淮点头。
按照计划,他带着女儿去跟那敌军虚与委蛇,而王三郎则是需要跟其他马吏解释,隐匿好身形。
两边要打配合,不然很容易就暴露己方底细,稍有不慎就会命丧于此。
实际上王三郎这边负担更重一些,不过他在马场时日长久,既然毛遂自荐,想必也能说服其他人。
其实唐诗倒不怎么担心王三郎,她这位异父异母的亲哥哥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也不会拿她跟老唐同志的命闹着玩,所以最关键的还是瞧他们爷俩能不能把敌军给吓着。
“老唐同志,你之前骑过马吗?”
唐安淮清了清嗓子,“应该问题不大。”
唐诗:“……什么叫应该问题不大?你之前没骑过马?”
爹,不带这么坑闺女的呀。
你要是没骑过马,咱俩这不是一下子就露馅了吗?
唐安淮多少有点心虚,“闺女,你要知道,养马不已,马术比赛可是最烧钱的运动之一,我不会骑马不是很正常吗?不过我年轻的时候在乡下放牛,有骑过牛。”
唐诗毫不留情的揭穿自家老爹的虚伪面目,“然后被这头牛掀翻在地了对吗?”
“没有没有,我主动从牛背上跳下来的。”
唐诗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爹,你是老天派来耍我的吗?”
“哪能呀。”唐安淮底气不足,“相信爹爹,就算不是龙傲天也不会命丧于此,真要是死了下辈子咱们还当爷俩。”
唐诗:“……”
小农:【呜呜,真好,我也想要个这样的爹爹。】
唐诗:【送你了,免费的要不要?】
小农:【……】我不哭了,刚才我装的。
人倒霉的时候,系统都会欺负人。
唐诗觉得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还是那匹脑袋上顶着一撮白毛的枣红马。
竟然跪下让唐诗上马。
唐诗忍不住看了眼老父亲——
马都比你通人性。
唐安淮轻咳一声,也上马去。
这马背上只有缰绳,唐安淮勉强控制住马匹,让自己没有从马背上跌落下去英年早逝。
倒是这枣红马十分有灵性,载着父女俩走远了后,便是慢慢奔跑起来。
“诗儿你看,其实骑马也没那么难,对吧?”
唐诗扯着嗓子喊道:“风太大我听不到,爹爹你在说什么?”
马背上的唐安淮神色悻悻,刚想要说句什么,那枣红马忽然间疾驰飞奔,竟是往敌军来袭的方向奔去。
这让之前被唐安淮怼了的刘力神色一变,“好你个王三郎,事到如今竟然还骗我们,这父女俩分明是要逃跑,你说你是不是被唐安淮给收买了,还是说你是那些外族安插在咱们河套府的奸细?”
其他马吏顺着刘力的视线看了去,只见一匹枣红马载着唐探花父女越行越远,好像真的在逃离河套府。
刘力瞧着众人议论,顿时神色亢奋,“我没说错吧,这唐安淮分明是包藏祸心,我说他怎么会主动提议来放牧,原来……”
后脑勺传来的剧痛让刘力瞪大眼睛,下一瞬则是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王三郎抱着从地上捡来的大石头,一脸笑容的巡视众人,“现在还有谁有异议?”
作者说:
众人看着大石头:不敢不敢
第101章 唐安淮犒军
若是唐诗在的话,肯定会高呼一句“大哥威武”,感慨“枪杆子里出政权”实不欺我。
不过现在唐诗正在马背上颠簸,“咱们好歹是在养马场,一定要学会骑马。”
唐安淮点头,“是的。”
唐诗又说道:“回头让翠娘给做几副坐垫。”
还没等唐安淮说话,唐诗又道:“马背上的民族他们脸皮肯定厚。”
“什么?”
唐诗忿忿,“屁股上都能磨出老茧的人,脸皮肯定也不薄!”
好像也不是没道理。
难得父女俩独处不用担心外人在,唐诗这会儿跟个小话痨似的,说个不停。
不知觉间,已然能够看到那边尘土飞扬。
唐诗忽的收起一肚子牢骚,“老唐同志,我觉得这像是虚张声势,你觉得呢?”
这般尘土飞扬那可不是得很多人?
河套府这边不至于没收到消息,总不能褚建文想要用这四千匹马给他们爷俩陪葬吧?
这可真是下了血本。
唐安淮还有些不太确定,褚建文若真是让他们父女俩送死,似乎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
男人小心眼起来,那才叫一个可怕。
他又不是没遇见过。
只不过现在情形危急,他也不想吓着唐诗,正要开口忽的头顶一阵疾风,肩膀上已然多了一只浑身上下黑漆漆的鸟儿。
“小二黑?”
唐诗倒是把这小家伙忘了,主要是它有翅膀能飞,来到这边后就四处跑,她也没再管。
有着一颗狗子心的炭黑虎皮“汪汪”叫了两声,“好多人好多人。”
说罢还汪汪两声。
唐诗愣了下,“小二黑你去刺探军情了呀?”
小二黑徒劳的张了张嘴,没能把舌头伸出来讨好主人,但还是汪汪叫了两声。
唐诗忽的反应过来,“老唐同志,褚建文莫不是真要咱们送死?”
在敌方阵营里安插细作是常见手法,君不见当年我党打仗时,运输大队长身边的高级秘书都是我党地下工作者,当真是天下何人不通共。
且说现在,河套府战事频繁,褚建文能够在朝廷支援不到位的情况下维系多年,自然在西北邦国里安插了细作,不然这河套府怕不是早就破城破成碎布娃娃了。
小二黑自然不会骗他们。
所以问题只能出在褚建文身上。
又或者说,是系统在搞鬼。
知道唐诗想要拿积分心切,就抛出这么个任务来。
小农:【……】我说我只是一个单纯的系统什么都不知道你信吗?
弱小无辜的系统在瑟瑟发抖。
唐诗倒是没有发火,“爹爹,你说咱们能成吗?”
唐安淮瞧着女儿那张小脸笑了起来,“兵不厌诈,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到时候随机应变没什么问题。”
已经被逼到绝路上反倒是无所畏惧。
毕竟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一个死罢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唐诗笑了起来,“走啦小白枣,要是情况危急的话,你就先跑。”
枣红马哼唧了一声,驮着父女俩往那边冲了过去。
等距离近了这才放缓了脚步。
不远处是浩浩荡荡的敌军,一眼望去,有数千人之多。
万夫不当之勇什么样唐诗没见过,只不过今天她要是能活着回去,那当个万夫长决计没问题的。
白兰国的王子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有点愣——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打听到确切的消息,说今天河套府这边会来放牧,本着抢到一点是一点的原则,王子清点了勇士们来这边找粮食。
但怎么就这一大一小两个人?
“敢问来者可是白兰国?”
这话一说,别说那白兰国的王子,就连唐诗心里头都犯了嘀咕,老唐同志认识这人?
那白兰国王子一下子被认出身份,被晒得黢黑的脸上带着几分威严,他的中原话倒是还挺流利,“你是何人?”
“在下大魏朝国子监四品司业唐安淮。”
那王子听到这话愣了下,“国子监在京城,好端端的你怎么来了这边?莫不是欺骗于我?”
还是个知道中原法度的人。
唐安淮闻言反倒是心中安定许多,“下官奉圣谕前来犒军,旧闻西北草原盛名,便带着小女过来游玩,不曾想遇到了安塞王子,失敬失敬。”
那王子没想到唐安淮竟是一语叫出自己的名字,再去看这位唐司业竟是个骑术高手,胯.下连马鞍都没有。
他一时间心生警惕。
中原王朝素来诡计多端,尤其是那些文人最是满肚子的坏水,他当初在京城时虽不曾去国子监读书,却也知道那里的人一个个的都十分有文化。
显然,肚子里的坏水也更多一些。
这么一个满肚子坏水的人来到这里,自然不会是送死的。
不是送死那就是来找他们的麻烦。
这让安塞多少有些不安,这次得到消息的不止是白兰国,其他部族也都想要吃到这块肥肉。
只不过他们白兰国抢先一步而已。
想到这安塞握紧拳头,黢黑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原来如此,那就不打搅唐司业和令千金游玩了。”
说着便是一声令下,调转方向径直离开。
唐诗看傻了眼,眼瞧着这数以千人的骑兵阵营离开,终于忍不住问了句,“老唐同志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就三两句话,就真的把人给吓走了?
“傻姑娘,我可没什么金手指,不过有点巧,这位白兰国的王子之前在大魏朝当过质子。”
“那你怎么知道是白兰国的?”
“没看到他身上带着很多金链子和铜链条吗?”
唐诗注意到了,“感觉跟暴发户似的。”
“那是羌族部落白兰国的典型标志,白兰国盛产金铜,越是身份尊贵身上的金饰和铜饰就越多,而且越发的精致。这人又会中原话,而且还是京城口音,显然是在京城待过。”
“浑身金饰铜饰,在京城待过会中原话,那就只有一个身份,曾经的白兰国质子安塞王子。”
唐诗同样饱读诗书,但到底没唐安淮这般火眼金睛,“就因为你叫出了他的身份,所以他就逃之夭夭了?”
唐安淮笑了起来,“那倒也不是完全如此,安塞之所以逃走,是因为他觉得中了咱们的圈套。”
圈套?
“对,这肯定是大魏朝的圈套,这边咱们与魏军厮杀一番,他们以逸待劳伤了咱们,等回去的时候其他部族肯定会趁火打劫,到时候咱们白兰国只怕就有灭国之虞!”
白兰国的勇士听到这话浑身一颤,看向王子安塞的眼神都透着崇拜——
不愧是他们白兰国最聪明睿智的安塞王子!
第102章 借刀杀人
安塞曾经在大魏朝的京城当了将近十年质子,后来得了机会逃回国。
刚巧遇到白兰国内乱,他一战成名从此成为第一王子的不二人选。
老国王虽然还健在,但已然强弩之末。
安塞倒也不着急,毕竟老国王是羌人王族血统,留着他还能够一统四分五裂的羌人部族,再现当年羌人辉煌。
曾经在大魏朝屈辱的十年给这位年幼的白兰国王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对中原王朝的忌惮也颇多。
但有时候却也不免利欲熏心,比如说这次。
他想着河套府的战马一贯都是老弱病残,抢来当战马自然不行,但当粮食倒也马马虎虎。
何况前段时间曾经的王兄又出现在西山八国,大有要重新杀回白兰国的架势。
安塞需要立威。
接到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赶赴河套府这边,却不想还是掉进了圈套之中。
这分明是中原人蓄谋已久的圈套。
给出假消息,想要大伤白兰国的根基,而血战一场的白兰国回去的途中,肯定会被其他部族趁火打劫。
到那时候大魏朝再黄雀在后从中渔利,届时整个西北邦国都会被他们收拾一番。
后果不堪设想!
中原王朝一贯叫他们外族,有些甚至称呼他们为异族、蛮族,轻蔑的很。
安塞也瞧不上中原王朝,但对他们的智谋又十分忌惮。
西域诸国可以内乱,但绝对不能被中原王朝收拾。
当年的卫大将军绝不可以再出现!
思及此,安塞王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回首看向身后,“以长生天的名义,总有一天本王子要踏平河套府,占领中原!”
茫茫草原上顿时响起了白兰国勇士们的声音。
犹如雷霆一般,唬得唐诗浑身一颤。
“爹爹他们在说什么?”
唐安淮正骑着枣红马往回走,察觉到女儿的异样笑了起来,“这可就为难我了,我也听不太懂。”
古羌语可不是谁都能听得明白的。
那声音逐渐远去,唐诗也没再多想,“那要是他回过神来发现上当了,你说会不会再杀回来?”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唐安淮赞许一番,“下次别问了,因为我也不知道。”
唐诗被她爹的皮一下很开心逗得说不出话来,“要是杀回来那就是褚建文的事情,当然依照这位安塞王子善于脑补的特征或许他脑补一番又觉得是陷阱不敢杀回来。”
“然也。”唐安淮看着前方的马群,远处是碧草茵茵蓝天白云,再往那边看去就是那古朴的河套府北城门。
不知道曾经发生过多少战事,那城墙上又是沾染了多少的血迹。
“这些西北外族,最怕是就是比他们更为强势的武力。”
唐诗点头,“知道,以和平求生存则和平亡嘛。”
想要威慑众人,自然得要效仿当年卫大将军饮马浑河的壮志豪情,只不过浑河现在可不在大魏朝的国境内。
“只是褚建文这般,只怕想要他威慑西域诸国比登天还难。”
竟然用四千多匹战马为诱饵,只为了让他们父女俩在这混战中死去。
这哪像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该作为的事情。
唐安淮笑了笑,“他在河套府颇是有根基,现在敌强我弱,咱们先猥琐发育,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偷塔。”
这让唐诗笑了起来,“爹爹你想学班固弃笔从戎?”
“我这一把老骨头怕是不成了,要不诗儿你努力下,我瞧王三郎倒是有些个功夫傍身,回头可以让他教教你。”
唐诗连忙认错,“爹爹你可饶了我吧,我这小胳膊腿哪能拿得起红缨枪呀。”
太累了。
不干不干。
……
将军府。
消息传来时,褚建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再说一遍!”
那斥候重复道:“白兰国三千人马退去,如今在外放牧的马匹已经回到养马场,郑牧监犒赏了放牧的众人。”
“白兰国怎么就退兵了?”
“据说是唐安淮呵退了他们。”
褚建文听到这话猛地一拍桌子,“废物!”
自己压着这消息想要借刀杀人,却不想白兰国的那孬种竟然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愣是被唐安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给吓着了。
“具体什么个情况,你再与我说说看。”
那斥候闻言很快就说起了当时发生的事情,直让褚建文都傻了眼。
三言两语便是劝退了这白兰国的三千人马。
他忽的起身,“只怕唐安淮与白兰国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易,往后可能要打开城门里应外合与白兰国相勾结。”
这话让斥候都傻了眼,“将军……”
“没错,肯定是这样的,他被圣上贬官流放到河套府本就心怀不满,所以便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与西域诸国有所勾结,报复朝廷。如今可真是如了他的心愿,不然他一个文官凭什么能够呵退三千外族骑兵,那要是有这本事,往后打仗让他上就好了,还用得着本将军辛辛苦苦操练人马?”
梁师爷是一点都不意外会听到这话,甚至觉得在收拾唐安淮这件事上,褚建文变得前所未有的聪明,脑子转的比平日里快多了。
他唯一没想到是褚建文竟然这般下得去本钱,原本竟打算以四千多战马为代价,就为了收拾一个唐安淮。
真不知道是这位唐探花的幸运还是不幸。
“将军,只怕这唐安淮舌灿如莲早就有所准备,咱们应该再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既然是想要斩草除根,那就得把主意想周全了,不然到时候丢人现眼的还不是他们自己吗?
褚建文看向梁师爷,“师爷你有什么好主意,且说来听听。”
梁师爷一下子愣在那里,他要说没有,会挨打吗?
“怎么?”褚建文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其中端倪。
河套府的土皇帝当即脸色一黑,“你是在戏耍本将军不成?”
梁师爷顿时惶恐不安,“梁某自然不敢,只是这件事想要处理,那也得……”他原本想的是快刀斩乱麻,但直接问罪似乎又不合适。
还需要祸水东引才是……
祸水东引!
梁师爷当即有了主意,“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将军若是想要不留下嫌疑,不如用这借刀杀人之法。将那唐安淮提拔为马场的监副。”
作者说:
唐安淮:还有这好事?
众马吏:我可谢谢您嘞!
第103章 唐兄大喜,我请大家喝酒
提拔唐安淮?
褚建文觉得自己脑壳有病才会提拔唐安淮。
大权在握的人一向积威甚重,单是这么一眼就让梁师爷一阵心慌,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把唐安淮提拔为监副,这样给郑大人一些压力,而且养马场的那些马吏们哪个不是对这监副一职虎视眈眈?”
这就是树靶子。
把唐安淮当成靶子竖起来,别说郑德闵这个牧监,但是那几十位马吏就够他喝一壶的。
还有那个王三郎,不整日里鞍前马后的吗?
指不定也对监副一职十分上心呢,若是知道这监副一职被唐安淮抢了去,不知道又该是什么心情。
褚建文听到这话忽的笑了起来,“到底是师爷想的周全,脑子好使的很啊。”
梁师爷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亏得他有几分急智,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过这一关呢。
“你们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办事也忒损了点,不过这法子好呀。而且传出去也好听,既然是提拔人那自然也不能亏待了才是,行了顺带着给咱们的唐探花送些东西。”
梁师爷就说,在算计唐安淮这件事上,褚建文那可真是满肚子的鬼主意,之前可不曾见过他这般机智。
“将军真是宽宏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相信河套府定然盛传将军知人善用的美名。”
褚建文呵呵一笑,“本将军也只是长了一双慧眼而已,倒也不必如此溜须拍马。”
彼时马场里正热闹着。
唐安淮智退白兰国大军的消息在整个养马场传播开来。
留守在马场的马吏们目瞪口呆,一遍遍的询问着细节与过程。
便是郑德闵都听了不下十遍,脸上神色却是再也挂不住。
怎么会这样?
就靠着三言两语,竟然把几千人的白兰国骑兵给呵退了。
这简直不可能!
然而马吏之中也有他的人,远远看到了这一幕,虽然并没有亲耳听到唐安淮说了什么,但白兰国退兵之事是真。
那可真是半点做不了假。
郑德闵心情复杂,看着被众人围绕着的唐安淮,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当初还在京城时,明明这也就是个探花郎而已,可是在国子监却是备受推崇。
年轻的学子们对唐安淮极其恭敬,他就仿佛被众星拱卫的月亮,一如此时此刻。
还真是阴魂不散的让人嫌恶。
郑德闵清了清嗓子,“唐探花立此大功,本官自然要向将军府那边汇报,到时候定是要给你讨个功劳才是。”
跟将军府讨功劳?
这是生怕褚建文不记恨吧。
唐安淮自然知道郑德闵这看似大方的举动实际上是给自己找麻烦,但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多谢大人,如今唐某忝为牧场一员,做这些也不过是分内之事。”
郑德闵闻言呵呵一笑,刚想要开口就听到梁师爷那熟悉的声音,“哎哟真是热闹,看来梁某来的正是时候。”
众人一阵寒暄,梁师爷这才缓缓开口,“将军听说唐探花竟是以一敌百力拒白兰国于城外,这可真是天大的功劳,若是不奖励一二,岂不是寒了人心?”
话十分中听,但唐诗觉得不太好。
只怕梁师爷这个小胡子来者不善。
她正想着忽的听到梁师爷拍了拍手,“想到唐探花和令千金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将军特意挑选了几个婢女来伺候。”
这伺候……
唐诗心想,该不会是要人伺候到床上去吧。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这话还真是半点不作假。
这位褚将军别的能耐如何唐诗不知道,但费尽心机收拾老唐同志的心可真强烈呀。
唐安淮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还没开口就听到梁师爷继续道:“另外将军想着唐探花一身养马的本领,又是有几分才干,他本着不拘一格提拔人才的意思,想要将唐探花提拔为马场的监副,不知道郑大人意下如何?”
有那么一瞬间,郑德闵几乎要破口大骂!
他意下不如何,他不乐意!
虽说监副只是他的副手,但大小也是个官。
然而河套府并非他说了算,梁师爷是一副商量口吻,实际上这件事压根没得商量。
郑德闵皮笑肉不笑,“将军慧眼如炬,倒是下官想的还不够周到,怎么唐探……现在应该称呼为唐监副才对,还不向将军道谢?”
唐家父女俩很快就意识到,褚建文这是要祸水东引,想要给唐安淮在马场树敌。
毕竟如今监副一职竞争可谓白热化,谁曾想忽然间就被一个来到养马场没多久甚至根基不深的唐安淮摘了桃子呢?
褚建文这人,做事极为霸道,眼下便是想要拒绝都不能。
唐安淮不假思索应道:“多谢将军厚爱,唐某自然为马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罢又是看向众人,“唐某不才,忝为牧场监副,日后还望诸位多多包涵,与唐某一起将这河套府的养马场经营起来。”
这话惹得梁师爷心中冷笑不已,抢了别人的美差还要被人配合,这位唐探花可真是天真的很。
他下意识的寻找那位王三郎,有消息说这是琅琊王家子弟,不知怎么的就流落到了河套府这边十分落魄。
梁师爷试图在那张脸上找到一丝忌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王三郎哈哈大笑,“我早就说让唐兄你来竞争这监副之职你偏不听,你满肚子的学问又擅长养马,这监副一职可不是非你莫属?俗话说升官发财是好事,今天我义妹她老爹大喜,我王三郎请客请诸位喝酒,咱们不醉不归!”
他这一番话让众马吏纷纷笑了起来,“那今天咱们可得把你王三郎喝穷了不可。”
监副固然是美差,但也得他们有这个能耐才行。其他人当了这监副还不定怎么样呢。
但这位唐探花就不一样了,人家是京城来的人见过世面的那种,倒不至于小肚鸡肠。
再者说,他又擅长给马匹接生,大家正愁着怎么跟着学习一二回头好有保命的手段。
如今成为监副倒是再合适不过。
一时间想来倒是没有比唐安淮更合适的人选,既然自己无望那何不让唐安淮当这个监副呢?
何况人家王三郎还要请客喝酒,干嘛非要拉着脸大家都不开心呢。
众人多数都想得开,齐齐向唐安淮恭喜,竟然有几分真情实意的味道,这让梁师爷傻了眼——
莫非自己这损招竟然是给人作嫁衣裳?
第104章 给她们选择的机会
完了完了,倘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全完蛋了。
梁师爷心里头着急忙慌,如果只是郑德闵给唐安淮难堪那远远不够,说不定唐安淮还能联络其他马吏一块给郑德闵点颜色瞧瞧呢。
还是得上上下下都跟唐安淮不一条心才行。
梁师爷正想着从哪里突破,忽的察觉到衣袖被人扯了下。
“梁师爷?”
低头望去,是唐家那位小姑娘。
“你是不是想坑我爹爹呀?”
心思被人多不好意思啊。
梁师爷轻咳了一声,“小姑娘你误会了。”
“是吗?那就是看着我们爷俩日子苦,想要给我们安排个妥当的活计,您可真是用心良苦,回头我一定要亲自跟褚将军道谢,让他夸奖师爷您的‘良苦用心’。”
梁师爷闻言一头冷汗!
真要是到了褚将军面前,自己这颗项上人头还要不要!
“那倒不必,将军日理万机很忙的。”
“那他这么忙肯定顾不上一些小事,师爷您做的事情得让他看到啊,看到之后才会夸赞您不是?”
唐诗十分的理所当然,“我跟爹爹都是知恩图报的人,绝对不会忘记梁师爷您的大恩大德。”
梁师爷眼下冷汗淋漓,他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是这么个结果,那些平日里为了一两银子都能打破头的马吏们竟然就这么接受了唐安淮成为监副一事,这实在不可思议。
然而现在更要紧的是这位小姑奶奶虎视眈眈,自己必须给出一个说法才是。
“施恩不图报,唐大人和四姑娘真的不用放在心上。”梁师爷看着正在那里把玩荷包的人忽的明白了什么,当即拿出一锭银子偷偷塞到唐诗的荷包里,“四姑娘是女儿家金尊玉贵,想必有很多东西要置办,这点钱你先拿着用。”
唐诗闻言瞪大了眼,“那多不好意思啊。”
连忙将荷包的绳索拉紧,恨不得把钱藏到肚子里去。
梁师爷微微松了口气,“就当是我与四姑娘投缘。”
赚了呢。
唐诗笑得两眼眯起来犹如一头小狐狸,“那真是不好意思,让师爷您破费了。”
被一个小女娃给算计了。
丢人不说还丢了钱,梁师爷到底脸上挂不住,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唐诗觉得这可真是个妙人,正打算查看下看任务做得如何,没曾想王三郎凑了过来,“你跟他说什么呢?”
“吓唬他呢。”唐诗把刚得到的银子塞给王三郎,“酒钱,你请客我掏钱。”
她的大方吓了王三郎一跳,“这多不好意思啊。”
那大哥你别收钱收的这么快好吗?
唐诗也懒的吐槽。
王三郎喊着一伙人喝酒她是懒得去凑热闹,倒是梁师爷留下了几个丫环,连带着她们卖身契一块留了下来。
“叫什么?”
“奴婢春兰。”
“奴婢夏荷。”
“奴婢秋菊。”
“奴婢冬梅。”
春夏秋冬兰荷菊梅,凑得可真齐整。
春兰夏荷都粗通文墨,秋菊冬梅擅长量体裁衣和端茶倒水。
端的是不安好心呢。
“你俩认字?那知道这纸是怎么造出来的吗?”
春兰摇头。
唐诗继续问道:“你俩会量体裁衣,那会纺织布匹吗?”
冬梅也摇了摇头。
唐诗见状拍了下手,“很好,咱们家里头不养闲人,往后你们就跟着学造纸纺布好了。”
四个丫环齐齐傻了眼,她们在将军府都不做这种粗活的。
唐诗当然明白她们在想什么。
“我们家宅院小可能留不住大神,你们想走的话卖身契拿走,我也不要你们的赎身钱。不过想要留下那就得听我的。”
兰荷菊梅听到这话面面相觑。
唐诗继续说道:“你们走我自然不会挽留,但走出这门,这扇门也就对你们关上了,日后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这话让四人恍惚了下,只听到那小姑娘缓缓说道:“这里是河套府,出了城门就是西域诸国,城里头虽然也有王法,但你们几个女孩子家的选择也不多,要么嫁人要么回家里,我不知道你们家是哪里的,但小小年纪就被卖给人做丫鬟,回到家中怕是又要再被卖一次,就是不知道这次遇到的买家什么样了。”
“你们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给我答复。”
兰荷菊梅看着去那边田埂间忙活的人,一时间脑子里浑浑噩噩,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翠娘正在给唐诗打下手,瞥了眼站在那里的四个年轻姑娘。
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她当然知道。
“姑娘,这么安排的话没问题吗?”
她担心回头将军府再找麻烦,可不是所有的官宦都像唐家父女俩这么没架子。
便是那混蛋的程德安不过是个不入流小官都能各种为非作歹,何况是河套府的土皇帝褚建文?
“既然给了我,怎么用那就是我的事,翠娘不用担心。”
翠娘稍稍安心,她当然知道姑娘的意思,这些女孩子家赶走那无疑是要她们的命,但留下来居心不良却也够烦人的。
给她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却不知道这些女孩子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若真有个心思深沉的,也不太好。
姑娘栽种的下的种子如今已经长出秧苗,跟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些秧苗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瞧着她在那里小心的浇水,翠娘递了水瓢过去,“姑娘,这真的能结出大瓜来?”
“当然。”唐诗想了想,“就是得保护好它。”
之前折损了半数,就这么十三株秧苗,可不能再有损失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翠娘看蹲在那里的小姑娘一团稚气的认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她那短命的女儿。
眼泪都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姑娘。”
兰荷菊梅齐齐喊了一声,这让翠娘连忙擦干眼泪。
“我们愿意留下听姑娘安排。”
唐诗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来,“那行,我还是那句话你们随时可以走,只不过既然留下那就按照我的规矩来做事。我这里不需要红袖添香也用不着舞文弄墨,明天起你们跟着翠娘去马厩那边帮忙。”
马厩帮忙。
兰荷菊梅齐刷刷的傻了眼——
“马厩?”
她们这舞文弄墨绣花泡茶的手,要从捡马粪开始改造吗?
作者说:
兰荷菊梅:我臭了
第105章 小杂种
翠娘安排兰荷菊梅四人去熟悉日后的工作。
她多少还算明白唐诗的心思,瞧着四个年轻的女孩子也有几分怜悯之心,“老爷和姑娘都是好相处的,日后你们就知道其实他们是为我们好。若是受不了就离开,姑娘自然不会为难你们,但若是日后做出什么背主的事情,别说姑娘,我第一个饶不过你们。”
兰荷菊梅听到这话莫不是浑身一颤,冬梅胆子稍微大些,连忙说道:“我们记下姐姐的教诲,肯定不会这么想不开。”
翠娘也只是淡淡点头,“走吧,最近老爷忙着垦荒的事情,马厩里都是老爷的同胞兄弟唐家二爷在处理,回头你们跟着他们去做事就行,我今天先带着你们认认门。”
唐家三房兄弟已然分了家,各自住处还有些距离。
因为早前二房听唐安淮吩咐做事的缘故,翠娘与二房这边也还算熟悉。
把人带到二房这边时,唐安洲一家子正在说话,提到的自然是唐安淮被提拔为马场监副一事。
“大伯父到底是朝廷命官,不管到了哪里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元娘不由感慨,当初那程监副步步紧逼他们几乎无力应对时,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大伯父竟然会成为马场新任的监副呢。
三娘听到这话冷笑一声,“大姐姐你这么佩服大伯父,没给他做女儿可真是太可惜了。”
元娘听到这话愣了下,看向自家妹子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哀伤,“三娘你怎么能这么说。”
三娘转过头去,“难道我说错了吗?”
双胞胎姐姐连忙扯了下妹妹的胳膊,“三娘别这样,大姐姐就是感慨一句而已。”
她也不知道三娘最近这是怎么了,随便三两句话就能被她扭曲了意思。
偏生这是家里头最小的妹妹,大家又都让着她。
可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
三娘听到这话有些怒了,“是我蛮不讲理行了吧?”
她气冲冲的起身,出门正好看到翠娘带着人站在院子里,也不知道方才是不是听到她们姊妹吵架。
追出来的元娘见到翠娘也愣了下,等看到兰荷菊梅四人更是直接懵了,这是做什么?
翠娘也没想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想到唐诗的吩咐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将军府那边送来四个丫环,姑娘说家里也不需要人端茶倒水绣花研墨,就让我带着她们几个过来认一认门,回头让他们跟着二老爷大姑娘你们在马厩里干活,也好有个帮手。”
元娘连忙应下,笑着说道:“四妹妹可真是会安排,我之前还跟爹娘说,就我们几个人手不够呢。”
比起那位三姑娘的尖锐刻薄,元娘可真是玲珑人了。
翠娘笑了笑,给兰荷菊梅介绍道:“这是咱们姑娘的大堂姐,往后你们听她安排就是了。”
元娘连忙搀扶着要见礼的几人,这边正热络着,在家里给南瓜秧苗浇水的唐诗迎来了不速之客。
唐安斌杀了过来。
今天唐安斌过得极为不爽快,那个贱人竟然又去了府衙,而且这次知府大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同意了那薛丽娘那贱人的和离书。
她还真就跟自己和离了!
不止如此,刚才他还听到消息说他大哥得到将军府的赏赐,赏了很多真金白银不说,而且还成了这马场的监副。
马场里有三个正儿八经的官,一个牧监两个监副。
程德安死后,监副这个肥差被所有人盯着,可谁都没想到竟是花落他大哥头上。
唐安斌细细思索,觉得这事不对。
“四丫头,你爹非要分家,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当官了,所以想着甩了我跟老太太这个累赘?”
唐诗看着那脑满肠肥的人,惊叹道:“三叔你也知道自己是累赘呀。”
唐安斌:“……你少在这里跟我胡搅蛮缠,好啊你们倒是学会算计了,我倒是要等你爹爹回来,问问他这般算计自家兄弟,对不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太爷!”
不要试图跟唐安斌讲道理,因为这人压根不讲理。
当初唐家为啥分家?
这才过了几天呀就忘得一干二净。
唐诗好心的提醒道:“三叔,我记得爹爹说过,这个家不太欢迎你,你最好还是去外面等着,不然真挨了打,可别怪我这个当侄女的没提醒你。”
唐安斌猛地记起长兄说过的话,“见一次打一次。”
他浑身哆嗦了下,但转念一想就又反应过来,这臭丫头在骗自己,“行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爹当了马场的监副,这会儿正在跟那群人喝酒,他怎么可能在家?”
不过一个臭丫头而已,自己还能怕了她不成?
唐诗耸了耸肩,“好吧,三叔你非要找打那我也不好说什么。”
张口挨打闭口找打,唐安斌看向唐诗的眼神都带着不善,“臭丫头,你真当我不敢揍你是吧?”
他打不过大哥,还收拾不了这个小丫头?
憋了一肚子火气的人可不管其他,看唐诗的眼神都透着几分凶神恶煞。
唐诗没想到这人别说不讲武德,连最基本的道德都没有。
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下,那里有一把铁锹。
只要自己能坚持到翠娘她们回来,到时候不把唐安斌打得妈不认,她就不姓唐!
放在身后的手还没碰触到那铁锹,唐诗忽的被砸了一下。
“小姑娘,你是唐安淮唐探花的女儿?”
唐诗回头望去,看着趴在墙头的人。
一时间竟是忘了呼吸。
陌上少年逐风流,然而趴在墙头上的这人,跟妖孽似的。
长得也太漂亮了点吧?
那是一张秾丽华艳的面孔,眉眼鼻唇莫不是瑰丽至极。
尤其是那双带着几分戏谑的丹凤眼,让唐诗觉得这世间大概再没有人能比他好看了。
“我长得好看吗?”
唐诗忽的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还行吧,比我爹爹还差了点。”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帮忙多耕一亩田。
墙上的少年郎君听到这话呵呵一笑,“唐探花的确是风华绝代,不然也不可能让平章郡主这些年来都念念不忘。”
唐诗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奇怪,似乎这人知道些什么。
她刚想要问一句,就听到唐安斌的声音,“你是哪来的小杂种?”
小杂种。
墙上的少年郎君听到这话呵呵一笑,足尖轻点一跃而入,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二百来斤重的唐安斌拎了起来。
唐诗连忙喊了一声,“好汉!”
少年郎君举着那肥猪一愣,挑眉看向唐诗,“怎么,你要为他求情?”
“不是,往外砸,别砸在我家伤了我的花花草草。”
她的小南瓜,实在扛不住唐三猪这一身肥膘呀。
第106章 我嫁给你,给他当小婶娘如何
106 我嫁给你,给他当小婶娘如何
唐安斌被摔得浑身骨头都断了似的。
还没等他爬起来,就看到一只脚踩在自己脸上,“刚才你说谁是小杂种?”
少年的声音犹如琴声泠泠,此时此刻却又带着几分鬼魅之意,让唐安斌骤然想起来,这大魏朝能有这般天人之姿的少年郎君,除了夏太傅府上那个夏九郎还能有谁?
“你,你……”
少年郎君一脚踢在唐安斌的脸上,竟然还骂他。
他最是讨厌别人这般说他。
尽管府里的人一直有心隐瞒,但自己并非夫人所生这事他又不是不知道。
私底下那些人可不是喊他小杂种吗?
他夏九郎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敢这么喊他的人莫不是被收拾了一通。
尽管这里是河套府,但管他呢。
翠娘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小哥正在拳打脚踢的揍人。
等看到挨揍的人是唐安斌,翠娘觉得这小哥揍得真好,“公子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补充一下再揍人不迟,反正看现在这样子,唐安斌估计也跑不掉。
夏九郎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倒是让兰荷菊梅四个丫环看傻了眼,她们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尽管还是个少年郎君,但不难想象再过些年这郎君该是如何的名动八方。
只怕得需要天下第一美人才能配得上他这般绝代风华吧?
翠娘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收回目光。
夏九郎又是狠狠踢了一脚,瞧着落在地上的几颗牙齿这才心满意足,“我只喝六安瓜片。”
翠娘愣了下,正想要问这是什么,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不好意思,我家只有粗茶淡饭大概招待不了您。”
只见姑娘冲自己招手,翠娘连忙带着四人进了去。
刚进了家门,这院门就被关上了。
仿佛外面的人是凶神恶煞一般。
“跟你们说一句话,一定要牢记在心。”
冬梅问道:“姑娘想说什么?”
“越是漂亮的人越会骗人,也越是麻烦,男人女人都一样,所以一定遇到漂亮的人一定要小心谨慎,知道了吗?”
翠娘怔怔的看着唐诗,指了指她的身后。
没等唐诗回头就听到身后的声音,“小妹妹你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不过我好歹也是帮你揍了人,这么背后说我坏话不适合吧?”
“这是坏话吗?我这是在夏哥哥你漂亮呢。”
夏九郎听到这话挑了挑眉,“难怪少卿这么喜欢你,倒挺聪明。”
废话,夏家九郎的美名可是名动大魏朝,她又不是瞎子还能猜不出来?
“二哥最近在忙着垦荒,等会儿大概就回来了,要是夏哥哥你不介意的话,在外面等他就行。”
夏九郎:“……嘴巴甜甜的喊着人家哥哥,却是办这种狠心的事,小妹妹你怎么这般狠心呢。”
“祖传的,不好意思。”唐诗才不想自己被美色诱惑呢。
她继续去给南瓜秧苗浇水。
夏九郎抱臂看着在那里忙得不亦乐乎的人。
许十八郎每日里都给他写信,前面还是整日里提借钱之事,可到了后面这人就整日里说道唐诗。
说起来唐家这位四姑娘和他倒是还有几分缘分,想到之前在府中遇到的那个押解官差。
夏九郎挪步过去,“你倒是既来之则安之。”
“不然呢?”唐诗看着这个美貌无双的少娘郎君,“寻死觅活不成?”
鲜少有人这般说话噎他。
谁都知道,夏九郎不止美貌无双,嘴巴也是毒辣的很,从来不肯吃亏。
但偏生唐诗不知道,原本这身体的主人整日里在书房窝着,几乎与外界没什么来往。
甚至都不知道鼎鼎大名的夏九郎,若不是许十八郎一再提及,唐诗也不会有什么印象。
夏九郎瞥了一眼过去,“可有人想要你们活不成呀。”
这话让唐诗愣了下,想起今天出城时那刺杀老唐同志的刺客。
她很快又平静下来,“想要我们死的人多得是,那也得看他们有这个本事没有。”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夏九郎蹲下身子,“其实你这般聪明,不该嫁给我那小侄子。”
夏家那位自幼便是有才名在外的长孙?
唐诗笑盈盈的望了过去,“你说得对,那你看我嫁给你怎么样?”
有那么一瞬间,夏九郎愣在那里。
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女儿可没有这般虎的。
莫不是到了河套府,这人的性情也能大变一遭不成?
唐诗十分认真,“你看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我若是嫁给你,日后那夏成瑾见到我岂不是还要喊我一声小婶娘?这感觉,挺好。”
“对对对,唐小四你这么想就对了,我就不老牛吃嫩草了,不过九郎比我还要年幼几岁,和你正般配。”
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姻缘,这门婚事,他第一个同意!
千里迢迢来到河套府的夏九郎当即起身,鬼魅一般迅速,捏住了许十八郎的耳朵,“胡说什么!”
他这个战无不利之人,谁能想到竟然在唐诗这里吃了瘪,简直匪夷所思。
夏九郎不是小孩,自然不会跟唐诗一个小女孩家一般见识。
但收拾许十八郎还不是小菜一碟?
许十八郎虽说年长几岁,但还真打不过夏不疑,连连求饶,“祖宗你松手松手,我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嘛。”
“这是能乱说的吗?”
那小女孩家胡说八道也就算了,你许少卿也是三岁小孩能胡说八道?
看着黑脸的好友,许十八郎连连道歉,“唐小四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小丫头,跟她计较你有的受呢。咱不说这个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夏不疑呵呵一笑,“不说这个那说什么?”
“银子带来了没?”
夏不疑转过头去,“没有。”
“怎么可能!”许十八郎才不信呢,“别说我没把你当兄弟,这好事我可是喊着你了。”
什么好事?
河套府这么个苦寒之地,是个实打实的穷地方,夏不疑可没看出这里哪来的好事。
“怎么没有?”
许十八郎看向在那边收拾小工具的唐诗,“你觉得我这个异父异母的义妹怎么样?”
“还可以。”倒也能称得上一句聪明,而且小小年纪倒是懂得隐藏心思,长大后想来也是个有些能耐的。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还可以,我家四妹那是相当可以。她大哥是琅琊王氏的后人,她二哥是临远侯府的六公子许蓟安。”
夏不疑跳了下眉头,“所以呢?”
“她还缺个三哥,你来吧。这般好事,兄弟头一个想的可是你,你说够不够哥们义气吧。”
夏不疑呵呵一笑,他想打人。
作者说:
许十八郎:你就说咋样吧,是不是好事!
第107章 我爹拿的龙傲天剧本
在这件事上,许十八郎拿出了他临远侯府小公子许蓟安的认真态度,“不渝我是认真的,你看你上面那么多兄长阿姊,唯独没有个妹妹,你来给唐小四当三哥不是正合适?”
夏太傅府上的九公子呵呵一笑,“我好像也没有弟弟。”
“那简单,回头咱们再找个五弟就是了。”
“真的好简单啊。”夏不渝皮笑肉不笑,比老母鸡下单都简单的样子。
蓦的看到夏不渝笑,许十八郎心头有些不安,强装淡定道:“你要不乐意就算了,咱河套府是苦寒之地,本来也就入不了你夏九郎的眼。”
拙劣的激将法让夏不渝懒得看他,目光越过许十八郎落在了那唐诗身上。
尚且年幼的小姑娘收拾了一堆工具,有小铲子还有小漏勺,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那竹篮当中,“你不喜欢我们府上的小天才?”
夏太傅的嫡长孙,夏成瑾自幼便熟读诗书,有天才之美誉。
唐诗瞥了一眼那美貌无敌的少年郎君,“他天不天才的关我什么事?在我心里他连红烧蹄髈都不如。”
被寄予厚望的夏成瑾在他的前未婚妻眼中竟是连红烧蹄髈都不如。
不知道为什么,夏不渝很想要这个小丫头当老头子面前说这话,气得太傅府上那一群老顽固。
如何光明正大的带着这位小姑娘去太傅府呢?
“那成,我就勉为其难当你三哥好了。”
唐诗:“……其实兄台不必这般勉强,我并没有当你妹妹的意思。”
许十八郎觉得这俩人是老天派来收拾他的,为啥好不容易夏九答应了,唐小四又不乐意了呢。
看着夏不渝那俊颜黑成一片,许十八郎连忙拉扯着唐诗到一旁去,“你为什么不答应?”
唐诗一脸狐疑,“我为什么要答应,认那么多哥哥干嘛,给我爹养老送终吗?”
许十八郎神色悻悻,“那不也挺好?”
“我爹有我一个就够了,他不喜欢儿子,觉得闹腾。”
许十八郎:“……唐小四你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
你难道不比那些儿子更闹腾?
但现在哪是指责这小祖宗的时候?
“咱换个思路想,你想想你回头成为不渝的四妹,便是夏家那臭小子见到你也得喊你一声小姑姑,爽不爽?”
唐诗自然知道这人怎么想的,但还是拧着眉头,“可是夏成瑾比我还大,喊我小姑姑岂不是把我喊老了?”
许十八郎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主儿!
夏不渝年纪轻轻但身手不凡,两人说话他肯定能听得到,要不这脸上咋就带着几分嘲弄呢?
“唐小四你就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唐诗皱眉看着他,神色幽幽,“原来在二哥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不……不是。”许十八郎登时瞠目结舌,“我只是……”
“他过来就是为了认我这个义妹吗?”
“那倒也不完全是为这事,主要是来看我。”
唐诗点头,“这样啊,那他就不是空手来的吧?”
“当然不是!”
说罢许十八郎意识到什么,看向唐诗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咱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这是唐诗经常说的一句话。
“是啊,可二哥呀,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
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亲兄妹也不例外啊,何况还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呢。
许十八郎觉得自己简直是上辈子欠了这小祖宗,这辈子才会让他遇到唐诗来还债。
“其实那些银子我也是用来建设河套府的。”
“我知道,只是二哥你这花钱大手大脚的不太好,总归还是有人约束着好一些,也不要你把所有的钱都给我,我帮你存着一半就行,你日后要是需要再来找我。”
这说辞颇是熟悉,让许十八郎想起了自己年幼时被兄长骗走的压岁钱。
“你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
张口就要一半,有点太多了吧。
唐诗眨了眨眼,“那算了,我爹爹现在是马场的监副,能拿俸禄的那种,我想他肯定很乐意把自己的俸禄都给我保管,虽然可能没你多,但……”
“等回头给你成不成?”许十八郎认输,论年龄自己比唐诗大了一旬有余,但论嘴皮子能耐,自己可差这个小姑娘太多。
好歹给他点面子嘛,别在夏不渝面前把脸丢光。
“二哥记得就好。”唐诗粲然一笑,“多谢二哥给我又找了个义兄,等回头能给我爹爹养老送终的人又多了一个呢。”
许十八郎:“……”夏不渝怕是连给夏太傅养老送终的心都没有,给唐安淮养老送终?
没指望的。
不过再怎么说这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许十八郎还是相当开心的。
谁说他办不成事?
现在可不就办成了嘛。
夏不渝轻声一笑,“怎么,说服了人?”
“那是,唐小四是个讲道理的好姑娘,回头你就知道了,唐小四快过来,还不见过你三哥?”
临远侯府的六公子显然是个不靠谱的,不然也不会在河套府做小本生意折了本钱后如今费尽心思想着当个农户。
真以为当农户是多光荣的事情吗?士农工商,农民的地位看似高,实际上却是备受压迫,从来不是什么人上人。
有这么不靠谱在前,给她寻找夏九郎过来当她的三哥倒是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了。
毕竟不能用正常人的思路来理解她这位二哥。
唐诗其实也没那么反对,一来认夏九郎可以恶心夏太傅府上。
二来这么一个美貌动天下的人,将来注定了腥风血雨,那她也能在尊贵的vip包厢看热闹不是?
何况多了个三哥,自己指不定每年还能多收到几份礼物呢。
何乐而不为?
想了想,唐诗挪步过去,行礼道:“见过三哥,往后请三哥多多关照。”
夏不渝瞧着这冲自己福身行礼的人,觉得用翻脸如翻书来形容这小姑娘倒是十分合适。
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认下当妹妹倒也不错,倒是想看看唐家父女俩打算在这河套府折腾出什么小浪花。
虚扶了一把,夏不渝笑道:“自家兄妹不必多礼。”
许十八郎看着兄友妹恭的两人,只觉得这画面不要太美好,只可惜自己不是妙笔丹青之人,画不出这美妙画章呀。
“对了唐小四,听说你爹把白兰国的几千精锐骑兵给吓跑了,真的假的?”
还没等唐诗开口,夏不渝脸上挂起微微的诧异,“吓跑了白兰国的精锐骑兵?这么厉害的吗?”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唐司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而已,什么时候竟是有这般本事了?
“那是,我爹那是潜龙在渊一飞冲天,妥妥的拿了龙傲天剧本好吗?”
第108章 别拉我下水
在吹牛皮这件事上,唐诗还真不遑多让。
尽管夏不渝摆明了不相信,觉得这事另有隐情。
至于这龙傲天是什么,他拧着眉头,思索好一会儿都没找出答案了。
倒是许十八郎早就习惯了唐诗这般,“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河套府的流言蜚语不要太多,只怕明天连老唐同志三头六臂这种事情都能被人说的一五一十。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奈何现在民智未开,哪有那么多人能冷静思考呢?
别说现在,即便是进入二十一世纪,被流言裹挟着的也从来不在少数。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嘛。
唐诗想着还是得辟谣,至于如何辟谣,当然得需要她二哥这个小喇叭大嗓门宣扬一下下的啦。
然而唐诗没想到的是,许十八郎是个小喇叭不错,这个小喇叭还很富有修正主义精神,把这故事稍加改动,竟然又成了另一个版本。
什么当年白兰国的那位安塞王子在京城做质子时曾经被唐探花的才学所折服,见到唐探花犹如老鼠遇见猫。
而且这种极为不靠谱的流言蜚语流传的还特别快,气得唐诗想要去找许蓟安这混账东西算账,但愣是被夏不渝给拦下来了。
“怎么,你难不成真要他说你父亲不过是因为读书多无意中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然后又是一阵忽悠这才把对方给吓走?”
虽说事实如此,但听夏不渝这么一说,唐诗觉得的确有些不合适。
万一潜伏在河套府的细作把这事带回白兰国,那河套府外强中干的事实岂不是要戳穿?
若是那安塞王子恼羞成怒,联合西域诸国的精锐来攻打河套府,那又该如何是好?
尽管想通了此间环节,但唐诗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那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二哥帮我爹爹圆了场?”
夏不渝就知道,这小姑娘聪明的很,只要自己稍稍提醒,人就知道该如何去做。
这般聪慧的人,的确十分难得。
“许六这人一贯如此,你若是哪天瞧他不顺眼,套上麻袋给一闷棍就是了。”夏不渝喝了口那粗茶,只觉得嗓子都有些遭罪。
“只不过他虽然缺心眼,却又是极为赤诚之人,有些时候不用跟他一般见识,否则最终受气的还是你自己。”
发现了的。
唐诗叹了口气,“我在京城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竟是不知道二哥竟是这样的人。”
原本该离开河套府的人又是在这边多停留了几日,倒是对这个刚结识的便宜妹妹的确多了几分兴趣。
这般一个妙人,可惜夏成瑾有眼不识金镶玉,竟是和唐诗取消了婚约。
真是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蠢材。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那三哥你肯定知道,要不你跟我说说,就比如说世人都说平章郡主对我父亲情根深种,世人又说淮南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平章郡主深受帝王宠爱,那为何平章郡主没有向圣上请旨,赐婚她与我爹爹呢?都说我爹爹是天子门生简在帝心,可是他也不过是在圣上要换皇储这件事上坚定的站太子罢了就被流放千里,我瞧着圣上也没多待见我爹爹吧?你说我要是想要什么东西,那就千方百计的想要弄到手。平章郡主是皇家子嗣,竟是还不如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偏执?还是说她压根就没那么喜欢我父亲,并没有这非君不嫁的意思呢?”
“其实想要拿捏我爹爹一点都不难,既然知道我是他的独生爱女,只要把我拿捏在手中,到时候还不是任由着她为所欲为,还是说平章郡主是个再蠢钝不过的人,竟是连这法子都想不到呢?”
看着长篇大论的唐诗,夏不渝收起那浅笑,“你想要说什么?”
唐诗觉得这事不对。
皇权之下寻常人不都是被压迫的吗?怎么就忽然间有那么一个爱慕唐安淮至极却又不会胁迫与他的平章郡主?
过去多年,唐安淮拒绝郡主,难道不是打了大魏朝皇室的脸?
他一个四品司业而已,即便天子门生又如何,怎么就能够被朝廷一再容忍?
除非这事另有隐情,唐安淮不过是个靶子而已。
平章郡主怕是芳心另许。
可是她到底喜欢谁,堂堂郡主之尊竟然还要这般遮遮掩掩?
唐诗一时间想不出答案,她觉得或许自己这个便宜三哥知道。
即便不知道,随便问一句也没什么关系的嘛。
夏不渝看着凝眉思索的人,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你倒是聪明。”
“多谢三哥夸赞,继承了我爹爹的聪明智慧而已。”
“是吗?”夏不渝想起那位唐司业,莫非自己过去几年认识的唐司业都是假的,他不过是在藏拙?
如今在河套府的这位,才是真正的淮州唐家的嫡长子唐安淮?
“这种事情你知道的多了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唐诗听到这话瞪大了眼,“所以说,真的别有内情,不是我在胡思乱想?”
夏不渝笑了笑,“你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被蒙在鼓里的滋味着实不好受,若是可以我当然希望知道真相。”
夏不渝闻言低声一叹,“这倒也是,不过唐小四。”
名动天下的夏九郎莞尔一笑,“别怪为兄没提醒你,有时候知道多了小命很容易保不住。”
这话让唐诗有些不乐意,“三哥你知道的不少,不也活得好好的?再说了,我不是还有大哥二哥还有三哥你保护吗?你们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去,连个援手都不伸?”
饶是知道这小姑娘又是拿出那套把戏在胡闹,夏不渝还是没办法生气,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做事从来由心,哪会让自己吃瘪?
只是小妹妹的确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样,即便知道她实在算计自己,夏不渝都没办法跟着小姑娘生气。
跟她计较什么呢。
“唐小四你且听好了。”
唐诗瞪大了眼睛,只听那绝色美人声音泠泠如焦尾琴鸣——
“若是有朝一日你落了难,敢拉我下水我肯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作者说:
很多年后,夏不渝悔不当初,那日说过的话都是脑子里进的水
第109章 夏九郎你好损
这个三哥白喊了。
唐诗敢发誓,如果自己出事,大哥和二哥肯定会想着法子救自己。
别看平日里这俩哥哥不正经,但真遇到事他们是能处的。
不像夏不渝,半路认的哥哥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
少年郎君将唐诗的神色纳入眼底,“当然,若是有朝一日我出了事。”
“那我肯定给三哥你举办隆重的葬礼,悼念大魏朝第一美男子的离世。”
夏不渝呵呵一笑,“很好,那到时候就要辛苦四妹了。”
“不客气,咱们兄妹何必这么生分?”
气氛一时间愉快极了。
唐诗虽然和这位便宜三哥相处的并不愉快,但是多少还是从对方的回答中知道了点事情,比如说平章郡主对她爹爹的矢志不渝。
这就是一个谎言而已,只不过到底是谁值得堂堂郡主要拿一个朝廷命官来做幌子呢?
若是寻常人,直接请旨赐婚便是。
显然这人身份特殊。
特殊。
难不成是有血脉之亲情的缘故?
唐诗被这个想法给惊着了。
可这也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
若是寻常的有妇之夫,让人休妻再娶便是。
皇族之人做出这种荒唐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哪朝哪代不都有这么一两出?
可平章郡主并没有。
所以说她所心系之人,是个说不得的。
十之八.九是没出五服甚至三服的血亲。
想到这,唐诗遮掩不住的震惊。
但一想到历史上着名的神经病家族,好像有些事情也不用这般大惊小怪。
历史告诉我们,习惯就好了。
夏不渝看到她神色变了几次,大概猜到她想到什么。
原本还想要提醒几句,转念一想这不过是不到八岁的小姑娘便是能有如此猜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还用自己费心提醒?
“河套府也没什么好玩的,跟你二哥说一声我走了。”
唐诗回过神来,瞧着要离开的人忽的站起身来,“三哥你要回京城?”
“不然呢?”
“那你能帮我带一封信过去吗?”
夏不渝瞧着神色恳切的唐诗,有些拿不准这个小妹在想什么,“怎么,要给我那大侄子写信?”
“嗯。”唐诗承认的痛快。
夏不渝笑了起来,“何必这么麻烦,想说什么告诉我就成,我跟他说。”
“写信更好一些,这样他看到信就会内疚。”
内疚?
夏不渝笑了起来,想到他那大侄子的说辞,若是自己说给这小丫头听,只怕她得哭鼻子吧。
“行,那你快写。回头到了京城,我让人把这信裱起来,每天都拎到他面前去,算是这个当哥哥的对你的一份心意。”
唐诗觉得,熊猫之所以饿死大概是因为她这个便宜三哥把笋都夺走了。
“谢谢三哥,我一定牢记你的恩情,清明中元的时候给你上一炷香。”
夏不渝:“……”那倒也不必。
这边唐诗很快就写好了信,夏不渝将信收好,径直离开。
倒是无情无义的很。
这边他刚走,这几日里盯着这宅院的唐老太便杀了过来。
那日唐安斌过来闹事被夏不渝一顿暴揍,打得真是妈不认。
唐老太愤怒之余来找唐诗算账,然而还没进门就被夏不渝给拦着了,“我这人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老太太您最好别在我这找事,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把你揍的死去活来。”
唐老太到底不是唐诗这种小姑娘,在京城时也经常与其他人家交往,自然听说过这个夏九郎的名声。
这几日夏不渝人在这边,她不敢过来。
如今夏不渝一走,唐老太知道这家里只有唐诗一人,当即过来找她麻烦。
只是还没进门,就是被冬梅给拦住了,“我家姑娘说了,不欢迎老太太还有您的宝贝儿子,非要进来的话那就打断你们的腿。”
冬梅手里拎着棍子,表明自己并非在糊弄人。
唐老太听到这话脸色十分难堪,她在京城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如今竟是被一个丫环这般要挟。
尽管只是要挟,却也让她脸上挂不住,“我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动手打我。我可是唐安淮的母亲,打我你也配?”
冬梅听到这话恍惚了下,老爷的继母,虽然已经分了家,但母子名分却是不曾改变。
若是真的动了手,影响了老爷的名声,那她……
冬梅的迟疑落在唐老太的眼中,她冷哼一声正要进去,忽的听到那娇笑声,“祖母说的是,打狗也得看主人,就算是看在父亲的面上,冬梅也不该动手打祖母。”
这话落到唐老太耳中却只剩下一句——
打狗也得看主人。
这死丫头竟然胆敢辱骂她!
“只不过似三叔这般猪狗不如的东西,打也就打了。”唐诗叹了口气,“祖母尽管进来,只是你迈进这门槛往里走一步,那我就打你宝贝儿子一棍子,走两步我就打他两棍子,若是走个十步八步的,不知道三叔那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唐老太勃然动怒,“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唐诗笑了起来,“我不过是看在我爹爹的份上喊你一声祖母罢了,难不成老太太您真觉得自己品行端庄所以得到我这小辈的敬重?”
笑话。
一个佛口蛇心的老太太罢了。
也就是唐安淮尊老爱幼,不然这种老太太一拳一个让你有多远滚多远。
唐老太看着庭院中站着的人,脸上阴晴不定。
她知道,自从来到这河套府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她到底不甘心啊!
眼看着唐安淮当了监副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就连老二家都有了安身之所,每日里能吃饱穿暖。
唯独她带着不争气的儿子有上顿没下顿。
她怎么能坦然接受?
可是唐诗这丫头最近十分嚣张,她说出的话不见得是玩笑。
唐老太脑壳转了几圈后,忽的就是跪倒在地。
这举动吓到了一旁的冬梅,不是来找事的吗?怎么忽然间就跪下了呢。
而且还是长辈给小辈跪下,这简直是折小辈的寿啊。
唐诗也没想到这位老太太竟是这般能屈能伸,“老太太您可别这样,搞得好像我逼迫于您似的,只是前些时日咱们分家的时候说得好好的,往后您跟着三叔过你们的日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这般跪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小辈耀武扬威拿乔呢。”
唐老太看着伶牙俐齿的唐诗,知道自己这以退为进被她看出来了,可她实在没了办法,“斌儿他高烧不退,好孩子你就借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去给他请个郎中。”
唐诗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一百两银子,老太太您打劫呢。”
第110章 唐老太晕倒过去
而且还是特别好声好气有商有量的打劫。
简直匪夷所思。
当她是摇钱树,随便伸展下胳膊腿就能搞到一百两银子?
别说没有这一百两银子,就算有,唐诗也不打算借给这老太太。
开什么玩笑。
这年头圣母都不带这么玩的。
唐老太没曾想这死丫头竟是说出这话来,脸上神色有些挂不住,“不就是一百两银子?我不信你拿不出。”
还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口气狂妄得很啊。
唐诗当然拿得出手,夏不渝带给了许十八郎一千两银子,原本约定是一人一半,不过许十八郎大概觉得他自个儿花钱大手大脚怕是存放不住,便只留下二两银子,剩下大半都交给唐诗来保管。
于唐诗而言,一百两银子现在虽然不算什么小数目,但她的确能拿得出手。
但自己丢出去还能听到个响,施舍给要饭的人还会赞自己一句“姑娘好心肠”。
唯独给了唐老太又或者唐安斌,是费力不讨好。
还会被人私底下骂一句真是个蠢货。
唐诗脑壳有毛病才会借钱给唐安斌看病。
“三叔是不是不行了,不过请个郎中看个病竟然要一百两银子,老太太,若是三叔真的不行了您就说一声,就算我爹爹再看不上他,但给自家兄弟操持后事这点小事也不会坐视不理。”
唐老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能把唐诗给打死。
什么后事!
“你,你竟然敢诅咒我儿。”
一旁冬梅看着要冲进来的人,拎着棒子虎视眈眈,“老太太我劝您还是别进去的好。”
她想明白了,从将军府的人把自己送到这里开始,她们四个人的出路就这么一条。
这家主人是个读书人,又是有功名在身的,虽说之前被贬官,但来到河套府短短时日就成为了马场的牧监,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而且主人家就一对父女,人口简单。
姑娘又是老爷的掌上明珠,只要把姑娘哄开心了,日后把自己安排到一个殷实人家去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来到这里后,她们姐妹四个始终没什么机会表现。
适才被这老太太吓到。
但现在冬梅想明白了,有能耐你就进来,你进来我就动手,到时候正好给姑娘交上一份投名状。
自己说不定还能被姑娘高看一眼呢。
冬梅这会儿还真期待着唐老太跨步进来。
然而这位老太太听到这话却是怂了。
恶狠狠地看了冬梅一眼,旋即指着唐诗,“好,你等着,你且等着。”
唐诗气死人不嫌命大,“好嘞我等着,老太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哎哟不对呀,您也不是什么少年了,不知道您这整天挨饿能不能再活三十年呢,我可别等不到那一天。”
风言风语让唐老太脚下一阵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只恨自己当时心慈手软,没在这丫头出生时把她溺死。
庭院里又安静下来。
冬梅虚掩上门,又有些担心,“姑娘,这么气走她没事吧?”
毕竟这是老爷的母亲,又是亲姨母,若是真的闹腾起来,可能影响老爷的名声。
“没事。”唐诗笑了笑,“不用管她,忙你的就是。”
就算唐老太请来天王老子都不管用。
话说唐老太怒气冲冲的离开这边,一时间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她万般无奈只好去找那个庶子帮忙。
只是刚一说借十两银子,二房一家脸色都变了。
“老太太您这话说的可真是轻飘飘,什么叫只借用你们十两银子,您当这十两银子不是钱是吧?别说我爹爹现在没这个钱,就算在京城的时候想要拿出十两银子的闲钱也不容易呀。”
他们二房又不是大伯父更是不是三房,哪有那么多闲散银子?
唐老太听到这话狠狠瞪了一眼,“我跟你父亲说话,哪有你这丫头插嘴的份儿!”
三娘闻言呵呵一笑,“您也别仗着自己是长辈就欺负我这个小辈。平日里怎么不见您对我父亲有半点好,现在需要用钱了,在大伯父那里碰了钉子倒是想起我父亲了,感情觉得我父亲就是个庶出之子好拿捏是吧?可是您别忘了,咱们已经分了家,往后各过各的日子,我们二房也不欠您什么!”
这话听得唐老太浑身哆嗦,什么时候起,这么一个臭丫头片子竟然豆干跟自己顶嘴了!
“放肆,看我不撕烂你这丫头的嘴!”
一听到这话,二房众人慌了神。
三娘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可是这话说得对啊。
唐安洲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位继母对自己好与不好,只是这话他说不合适,倒是三娘还小,尚且能用一句童言无忌来打发过去。
瞧着唐老太要动手打孩子,唐安洲连忙过去阻拦。
二房人口众多,从大人到小孩一共就有六口人,即便是要被揍的三娘也是个不肯吃亏的。
这六对一的结果可想而知,三娘还没出手呢,唐老太就是摇摇晃晃的跌倒在地上。
要知道二房众人正在马厩里忙活,一番厮打起来也是在马厩之中。唐老太刚巧不巧一张脸卡在了那排粪沟上,排粪沟的马粪还没来得及清理。
这下倒是都被唐老太占了便宜。
登时涌入其口鼻之中。
就连二娘都忍不住捂住嘴,觉得嘴里似乎被人塞了一坨马粪。
嘴角又是压不住的笑意。
祖母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她可没三娘那么大胆敢顶嘴。
只是如今看到这位老太太倒霉,心情也是好得很。
她可真是学坏了。
二娘正在反思之际,唐老太却是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没能起来,竟是直接昏倒了过去。
谁能想到她竟是说昏倒就昏倒呀。
一下子又慌了起来,万一老太太死在这里,那庶子谋杀继母的名声怕是就要安在唐安洲身上了。
唐安洲都吓得脸色一白,倒是唐然远强装镇定去探了唐老太的脉搏呼吸,“父亲莫慌,祖母应该只是昏倒了。”
他也是后背生了冷汗,等到晚些时候特意寻了个时间,到了唐安淮的宅院中。
唐安淮人还没回来,倒是唐诗正在院子里忙活。
看着正在给那绿色秧苗浇水的人,唐然远一时间竟是没敢上前打扰。
到底是唐诗提醒道:“大哥哥过来,莫不是要给我家当门神?”
第111章 任务奖励有点……
少年郎登时面上赧然,他没想到唐诗早就留意到他的行踪。
“四妹妹栽种的这是什么?”
唐诗倒是十分耐心,“南瓜。”
南瓜。
少年郎略有些好奇,“这是你当初在许六公子那里弄到的种子吗?”
“嗯。”唐诗又指了指旁边的小小秧苗,“这是苹果。”
“苹果?”
“对,之前得了些糖心苹果,果子被我吃了,种子留下来进行栽种。”
如今幼苗已经冒出头来,不枉费她这段时间每天来看。
等回头再大一些就可以挪出去种植。
唐诗想了想,觉得大概也就五年后自己就能够吃到亲手栽种的苹果了。
那可是自己亲手栽种的苹果呢。
想想就十分美味。
回想起那糖心苹果的滋味,唐诗只恨最近没有任务下发。
之前她短时间内就完成了放牧一千匹马的【四星任务】,然而系统跟死了似的,死活就没了下文。
野猪也没看到在哪里。
唐诗一度怀疑系统彻底宕机。
指望那小东西也没什么用。
她只能把精力放在捯饬这个新家上。
除了收拾房子,那就是把这块小菜地利用起来。
这可是她的试验田。
小农:【小农没死。】
唐诗震惊:【哇,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的任务奖励可以给我了吗?】
小农:【可以,诗宝选择野猪是吧?明天下午申时初,柳树坡。】
说罢就任凭唐诗怎么呼喊都没动静了。
唐诗:……这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没再管这个不靠谱的系统,唐诗把最后一点水浇掉,“祖母去找了二叔二婶?”
唐然远就知道这事情压根瞒不住,“是啊。”
不过和唐诗想象中不同,唐老太并没有在二房那里得到什么好处,甚至还被三娘一番话气得要死要活。
“没想到三姐姐这张嘴还挺毒辣的。”
这是不是夸赞唐然远也说不好,但既然说了他也就没再藏着掖着,“祖母现在昏迷不醒,我和父亲将她送了回去,看三叔躺在那里人事不知。若是就这么不管不问,只怕回头……”
真可能会驾鹤西去。
唐诗当然知道他这未言之意,“放心吧,这世间从来是好人不长命,坏人祸害百年。咱们三叔和祖母那都是属蟑螂的,一点小问题根本弄不死他们。”
只会在那里顽强的蹦跶,祸害人。
唐然远:“……”虽说话糙理不糙,但是这话也的确挺惊人的。
“如果二叔二婶不放心的话,那就给他们送口饭吃就行了,不过大哥哥,有时候主动找惹麻烦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唐然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毕竟是在马厩起了争执,而且还被其他人看到。
若是不管不问,回头这罪名还是落在二房头上。
二房子女众多,除了大姐姐外还有两个妹妹,将来谈婚论嫁时不免会提到家世。
若是有逼死祖母的名声传出去,只怕会让父母更为忧心。
“我知道了,多谢四妹妹。”
“大哥哥客气了,你那书架做的不错,回头其实可以帮马场的人做点小家具什么的,也能补贴家用。”
唐然远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
唐诗曾经问过唐安淮,老唐同志循着原主的记忆提了一句,唐然远并没有读书的天分。
虽说唐然远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苦读。
然而在这马场过活,又哪来的那么多时间头悬梁锥刺股呢?
何况二房一共就两个男人,二叔唐安洲没什么大才干,养着一家老小估计够呛。
所以还是让唐然远早些发掘天赋并将其兑现比较靠谱。
原本要离开的唐然远又是兴奋的请教起来,大有要大干一场的意思。
唐诗倒也没藏着掖着,帮着出谋划策。
唐安淮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闺女蹲在那里,手里头拿着小棍不知道在地上画些什么。
二房的那个便宜大侄子则时不时点头,兴奋异常的模样。
“你们还看得见?”
这天都黑透了,不说去屋里头聊,在院子里待着也不怕毁眼睛。
唐诗兴奋的站起身来,“爹爹你今天回来的早。”
“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唐安淮笑了笑,“在聊些什么?”
唐然远脸上带着几分赧然之色,“四妹妹说我在做木匠活上有几分天赋,可以做一些活计补贴家用。”
他也是有几分忐忑,怕大伯父觉得他不思进取,有玩物丧志之心。
“然远有心了,不过做木匠活也得有趁手的工具才是,等明日我带你去找方老伯,让他给你弄几……”
“爹爹,你明天不能去,你忘了咱们明天要去柳树坡吗?”
这【四星任务】完成的相当不易,奖励自然要准时准点的去拿,万一去晚了奖励没了怎么办?
唐安淮当然没答应过什么,但那是之前,现在他可不是答应了?
唐然远连忙道:“我自己过去就行。”
他哪敢耽误唐诗的事情。
“那也好,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再来找我便是。”
唐然远没有在这边多做停留。
倒是唐安淮又问了句,知道是要去柳树坡那边捡任务奖励,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翌日上午,唐安淮又去马场那边的衙门当值。
原本元监副昨日就该回来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迟迟没有回来。
这种事情着急也没什么用。
下午的时候,唐安淮带着女儿往柳树坡那边去。
柳树坡顾名思义有一大片柳树,如今柳枝依依这边倒是格外凉爽。
唐诗也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只能跟着老父亲在这边寻找。
野猪杀伤力极大,好在唐诗得到的奖励是三分活的野猪,杀伤力锐减。
父女俩正在寻找,唐诗留意到树干上的血迹,觉得有点不太好,“爹爹……”
那血迹已经干涸,引来一些蚊虫。
唐安淮神色凝重,“诗儿你先……”
他正说着话,忽的被人拉住脚踝。
原来这草丛之中竟然躺着一人。
“救我。”那人说罢这话就昏死过去。
唐家父女俩面面相觑,这是来找野猪的,总不能这人姓刘小名彘儿,诨号野猪吧?
倒是符合唐诗的要求——三分活。
然而她想要的是烤猪肉,这人不能吃啊。
唐安淮也傻了眼,“先看看他……”
他话音未来,神色凝重起来,忽的一把将唐诗护在身后。
目光所及,是那片晃动的草丛。
唐诗小心地扯着父亲的衣袖,正要开口,那草丛一阵晃动,竟是有几头小猪仔跑了出来。
而一头半死不活的野猪躺在那里,显然这才是唐诗的奖励。
唐诗震惊:“这还带奖励的?”
系统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这不科学。
第112章 竟是卫大将军的后人
小农解释道:【放牧四千多匹完成任务超三倍,所以奖励呈指数函数形式增加。】
唐诗:【不对,以一为基数,你就算再怎么指数也得是一呀?】
她好歹博士在读,而且四年毕业有望,倒也不必用这简单数学题目糊弄她。
小农:【三倍以下是翻倍,超过三倍时则是按照幂运算规则进行奖励。】
唐诗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系统功能十分的坑人。
它不会主动告知怎么样有最大获益,但是当你超额完成任务,而这个额度又是超过三倍时,最终就能有丰厚的收获。
当初唐诗他们放牧数量是四千多头,四舍五不入最后是按照四千计算,也就是【四星任务】的四倍。
在完成任务超过目标额度的三倍时,奖励就是二的(n-1)次方。
这也就是唐诗现在看到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不对是一头母野猪和七头小野猪的原因。
当然,唐诗的收获不止是野猪奖励翻倍。
就连星星和积分都有不小的变化。
原本一星任务奖励一颗星,10点积分。
二星任务奖励两颗星,四十点积分。
三星任务奖励三颗星,八十点积分。
唐诗想着四星任务的奖励就是四颗星星外加一百六十点积分。
然而现在看着新鲜到账的十颗星星和四百八十点积分,她觉得自己赚翻了。
唐诗:【为什么是十颗星星?】
小农:【是这样的,奖励三倍星星,但上限为十颗。】
唐诗:【……那积分呢?】
小农:【积分是在原本积分奖励的基础上增加三倍,三倍是上限。】
唐安淮很快就意识到什么,“十颗星星是奖励上限的话,这是不是因为星级任务的最高等级就是十星任务?”
唐诗觉得脑海里小农凌乱了。
真是不拿唐院士当院士看,人多吃那么多年盐巴不是白干的好吗?
小农:【是这样的诗宝,建议您这边慢慢探索哟。】
说着就又是下线不做人了。
唐诗的个人资料已经更新。
宿主:唐诗。注:唐安淮的诗儿,系统的诗宝,京城夏家嫡孙夏成瑾的前未婚妻,三个异父异母亲兄弟的唐小四。
年龄:7岁。注:庆历元年四月初四生日。
身高:低于同龄人。
体重:偏瘦。
积分:600分。
星星:15颗。
想要打开二级系统商城的大门需要十颗星星,同样想要开启常规任务积攒星星和积分也需要十颗星。
问十五颗星星如何搞定这两个目标?
唐安淮倒是不着急,“回头先开启常规任务,星级商城也就是多了一些兑换商品,咱们目前倒也没那么紧缺这些。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人还有这头野猪和小猪崽子弄回去。”
小猪崽子养着便是了,正好可以试着驯化野猪,争取多配种几次完成从野猪到家猪的驯化,至于这头半死不活的成年母野猪,自然是吃烤猪肉比较香。
但问题在于,父女俩怎么把这野猪弄回去?
虽说当时小农提醒了,这头野猪大概三百斤重。
但拉着小推车过来也太明显了点。
现在一头野猪七个小猪崽子再加上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还挺难。
“那要不喊大哥二哥他们过来帮忙?”
眼下似乎也只能这样。
只是留下闺女一个人在这边唐安淮自然不放心,但让唐诗去喊人,又有些不安全。
他正想着看能不能找个路人帮忙去马场那边喊一声,忽的听到马蹄哒哒声。
竟是有一匹骏马奔驰而来,身上带着斑驳血迹。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这个男人的坐骑才是,遭遇野猪后这骏马也受了伤躲了起来。
大概是这会儿终于看到有人过来,这骏马也过来帮忙。
“怎么了爹爹?”唐诗觉得她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这应该是马场的马匹,这般骏马……”唐安淮觉得这人身份呼之欲出,“大概就是元监副吧。”
“啊?不会这么巧合吧。”
唐诗惊呆了。
元监副本该昨日就归来,结果迟迟未归,原因是遭到野猪袭击?
这事在父女俩牵着一匹骏马,马背上拖着一人一野猪外加几头小猪崽子后得到了肯定。
“唐监副竟然救了元监副,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元监副这是怎么了?”
从诸多马吏的真情流露中不难看出,这位元监副的确是好人缘,起码跟马场诸人关系都不错。
“我和爹爹去那边柳树坡,原本想着去折一些柳条回来做竹筐,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头半死不活的野猪还有受伤的元监副。”
小姑娘家的话显然更容易让人信服。
元监副的家中老仆很快赶来,答谢一番后这才去照顾自家主子。
唐诗则是喊着王三郎帮忙把那野猪弄回家去。
“柳树坡,你们倒也敢去,不知道那边原本是死人坡,经常闹鬼呀?”
这话听得唐诗心情复杂,“真的假的?”
死人。
那这野猪吃的是什么?死人的腐肉吗?
“骗你做什么,七百年前,那柳树坡又名死人坡,当初匈奴联合西域诸部屠杀我中原百姓,那里尸骨堆积如山,又名死人坡。”
“后来中原王朝天降奇才,卫大将军驱逐匈奴,还河套府百姓平和,离开这边时栽种杨柳千株,当地百姓为纪念卫大将军,在其百年之后不断在那死人坡栽种柳树,后来这河套府百姓觉得死人坡名字不详,又因为中原王朝几度更换龙庭,便是将死人坡改为柳树坡,每年卫大将军忌辰时都有百姓自发去栽种柳树。”
唐诗松了口气,“都七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啊。”
那还好,这野猪还能吃。
王三郎觉得有些奇怪,“唐兄博学广识,难道不知道这柳树坡的典故?”
唐安淮闻言神色淡淡,“倒是第一次听说,今日受教了。”
他这般坦荡,倒是让王三郎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怀疑的有些没道理。
唐安淮虽说在国子监博览群书,但柳树坡之事牵扯到七百年前的卫大将军。
再者说他毕竟是文官,对武将之事不感兴趣倒也正常。
倒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卫老头倒是烤野猪的一把好手,等下我喊他过来。”
唐诗有段时间没见这卫老头,加上刚才听到她大哥说起了卫大将军,随口问了一句,“卫老头和卫大将军都姓卫,该不会是一家人吧?”
王三郎闻言一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干嘛还问我这个?”
唐诗:“……”大哥咱有话说清楚,谁早就知道了呀!
她明明是刚知道!
第113章 一两香料一两金
唐诗是真的没想到。
七百年前纵横边塞饮马浑河的卫大将军,其后人竟然屈居养马场中。
王三郎有些奇怪,“你这丫头不一向聪明的很?你也不想想,卫老头这般性格,便是郑牧监都不敢对他做些什么,他可不是大有来头?”
“可是这来头也太大了点吧。”唐诗是真没往这边想,只觉得卫老头在这河套府的养马场待了十多年,经验十足罢了。
所以大家都给他点面子。
唐安淮替自家闺女解释,“诗儿还小,大概是觉得既然是卫家后人,又怎么会如此落魄?”
唐诗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爹爹懂我。”
那么一瞬间,王三郎跟自己和解了。
他一开始也不相信,没想到聪明如唐小四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这段时间被吊打的智商似乎又回来了,他又是那个自信十足的王三郎。
“我倒是打听了下,听说当初卫家不肖子孙犯了点错。”
他说着看向唐安淮,似乎想要唐安淮接下话。
唐诗生怕她老爹不知道,连忙道:“大哥说话只说一半,不给你吃烤猪肉了。”
王三郎闻言苦笑一声,“好好好,是我的错。”
不等他解释,唐安淮说道:“三郎说的可是前朝末年那位卫家郎君带着族人去投靠楼兰之事?”
唐三郎点头,“正是这事,唐兄知道?”
“在书上看到过,但记载的并不详尽。”
“那事我也问过卫老头,他含糊不清的笑了下也没多做解释,我总觉得依照卫家人的品性,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才是。”
若是换做别人,唐诗倒是会反驳一句。
但是从卫大将军开始,卫家儿郎一十三代都镇守北疆,护卫北疆百姓安危。
直到后来朝代更迭,中原王朝帝王昏聩,竟是误听谗言将镇守北疆的卫家后人传旨到京师,于未央宫里斩杀。
这般作为,只是因为听说卫家后人挟兵自重,有造反之嫌疑。
卫家彼时几乎满门凋落,被府中忠仆救下少主这才得以延续血脉。
后来昏君薨逝,当年卫家少主长大成人,刚巧遇到西北战事,这才又是拿起父辈们的那杆红缨枪保家卫国。
卫家儿郎的故事直到百年前前朝末期动乱,那位卫家儿郎带领族人前去楼兰一去不返,这才结束。
泱泱六百余年,卫氏一族始终扞卫河套之地,纵然子孙后代不如当年卫大将军大才,将河套府外浑河之地收回中原王朝,却也是铮铮铁骨。
与那些世家贵族又有诸多不同。
便是唐诗也没有反驳,或许这其中真有内情呢?
“那卫老伯他现在……”
“孤身一人在这马场过活,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肖子孙有损先辈威名,不想再结婚生子了吧?”
唐诗叹了口气,“那大哥你帮我爹爹把这野猪杀了,我去请卫老伯过来吃烤猪肉。”
既然今天屠杀,当然是吃最新鲜的野猪肉。
如今天气热了,说不定明天这野猪肉就馊了呢。
唐诗还没出去,卫老头已经过了来,腰间依旧挂着他的酒葫芦,“这么肥的野猪呀,唐大人可真是好运气。”
唐安淮神色不变,“倒是有几分气运在身上,卫老可擅长杀猪?”
“那是自然,我当年也没少吃这野猪肉,这野猪皮十分结实,回头晒干之后做成铠甲,倒是一等一的甲胄,能卖不少钱呢。”
“卫老伯你来帮忙杀猪好不好?我爹爹弄这野猪回来可辛苦了,现在手都提不起刀来。”
小姑娘家的要求卫老头倒是不会拒绝,他看唐诗的眼睛都透着几分笑,“你小孩子家别在这边凑热闹,回头吓得睡不着怎么办?”
唐诗闻言笑了起来,“我才没那么胆小呢。”
孩子气的话让卫老头呵呵笑了起来。
“这野猪有些骚腥味,不过处理一下这猪血倒是也能熬个汤喝。”
这点唐安淮十分赞同,其实原始的野猪肉并不好吃,而想要把这野物的味道压下去,势必要用不少香料。
而香料在古代是十分贵重的东西。
君不见欧洲大航海的目的便是要寻找香料。
一两香料一两金可从来不是玩笑话,甚至香料比黄金还要贵重许多。
唐诗也说过,先在河套府种植庄稼作物,把这些粮食作物弄得高产之后,再来种植香料什么的,跟西域诸国通商赚他们的钱。
有了银钱之后就可以烧制石灰什么的,到时候可以搞现代化的基建。
虽说不能进入工业时代,但多少能够提升当下的生产力。
生产力,永远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最大动力呀。
唐安淮正想着,要不要跟自家闺女打个商量,先打开二级系统商城大门,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香料兑换下来弄野猪肉吃。
这边许十八郎兴冲冲的飞奔而来,“不愧是你唐小四,我就说要是别人说猎了一头野猪肯定是撒谎,咱们家唐小四就不一样了,你看我拿了什么好东西。”
许十八郎献宝似的拿出一个小布兜,那里面竟然是肉蔻、桂皮、香叶。
这些香料,可都十分难得呀。
“你从哪弄来的呀?”
“之前你三哥给我带来的啊,本来想做香囊的,但咱们吃野猪肉嘛,总得需要这个。”许十八郎觉得弄不弄香囊自己这一身汗臭味都去不掉。
但加了香料的野猪肉就不一样了。
绝对的美味。
唐诗忍不住的冲二哥竖大拇指,“二哥厉害,也多谢三哥。”
人虽然不在,但是帮他们带来香料,真的需要感谢一番才是。
用来烧烤的野猪肉烹制起来并不麻烦,毕竟只要刷了油,再撒上一些胡椒粉和盐巴就够了。
但煮在锅里的野猪肉,那可得用这些香料来杀掉腥味。
甚至唐安淮站在锅灶旁,一遍遍的从里面撇血沫。
倒是让翠娘都十分惊叹,“老爷,还是我来吧。那肉已经烤好了,您快些去吃点。”
哪有主人家做这种事情的?
君子远离庖厨呀。
唐安淮笑了笑,“无妨,早些吃晚些吃都一样。”
他又是撇去一小盆的血沫,“回头做个好用的漏勺,这样方便些。”
翠娘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怎么这话说的跟往后要经常吃这野猪肉似的。
野猪哪是那么容易猎杀的?
第114章 老太太死了
翠娘还真有印象,她小时候的事情了,听说村里几个猎户去打猎遇到了野猪,结果除了老猎户,其他人都被野猪给拱死了。
后来村里人举着火把去山里头找人,听大人们那些心肝肺什么的都被那野猪拱了出来,别提有多惨了。
怎么老爷说的就好像从自家猪圈里捡起来一头似的。
“回头我弄一个猪圈,辛苦你帮忙照顾那几头小猪崽子。”
翠娘连连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爷真的是太客气了,还有姑娘也是,他们真的都是好人,从来没有拿她当下人看。
这边正想着,唐诗端着一盘子烤肉进了来,“爹爹,卫老伯的手艺真不赖,你快尝尝看。”
唐安淮倒也没那么多规矩,捏了一块烤肉放入嘴中,“嗯,不错。让翠娘也尝尝。”
一盘子烤肉切成了不大不小的肉丁,瞧着应该是刚烤好的,竟然还在滋滋的冒着热气。
翠娘觉得眼眶一酸,就算是在夫家时,也没人会这般念着她。
家里头女人们做好饭,摆好碗筷让男人去吃。
至于女人们能不能吃饱吃好,谁关心呢?
现在,真的完全不一样。
这厢唐诗把一碟烤肉都留给了翠娘,“等下你塞了柴火,让锅里煮着就是,咱们出去吃烤肉。”
可惜没点啤酒,不然喝起来肯定十分过瘾。
等着父女俩从这灶房出去时,外面正热闹。
王三郎和许十八郎吆喝着,“唐小四快来,卫老头可是贡献了美酒。”
卫老头这边器具齐全,似乎是早些年让人做的烤肉架子,薄薄的铁板上面打了一个个不到寸余的方洞。
只要切得肉块比这方洞稍稍大上一些,不时翻滚即可。
相较于将整个猪牛羊架着烤,这般虽然没有视觉效果,但是味道却格外的好。
“这才叫烤肉。”许十八郎觉得京城那里虽然吃的精细,但是没了本该有的一丝粗犷,其实烤肉吃着半点意思都没有。
还是现在好啊,就着小酒这么一喝,滋味十足。
真是不错。
卫老头笑着眯起了眼睛,“小公子倒是性情中人。”
许十八郎呵呵一笑,“我这才不算呢,说起性情中人,唐小四你那位三哥倒是能算。”
人家夏不渝早就回了京城,现在说他做什么?
唐诗在那里吃烤肉,“那下次等三哥来,咱们再一块吃烤肉。”
至于这下次在哪里?
谁知道呢。
家里头兰荷菊梅四人也在那里秀气的吃着烤肉,一时间倒是欢愉的很。
只是有人欢喜不免有人愁。
那唐安斌也听说了这事,只恨他之前被那夏九郎暴揍一顿实在是动弹不得。
这会儿只能趴在床上。
“娘,我想吃肉。”唐安斌看着躺在那里的唐老太忍不住的撒娇,“我这受了伤得吃肉才能好得快,要不你去大哥家里一趟,这会儿他肯定在家,也不会驳了你的面子。”
唐诗那臭丫头隔一辈呢,长着反骨。
可是他大哥就不一样了,到底是士大夫。
哪会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唐老太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自从那日被送回来之后,她就再也不说话,仿佛嗓子被那马粪毒哑了似的。
唐安斌原本还有些担心,等后来二房那边每日里送饭菜过来,他瞧着老太太不吃,觉得放在那里也是浪费,便是把老太太那份也吃掉。
这也才两天,就算老太太不吃东西也不碍事。
唐安斌喊了两声依旧没什么动静。
他正要挣扎着起来,忽的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还透着一阵阵肉香味道。
肉?
唐安斌眼睛一亮,果然是二哥送肉过来了。
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一个庶子不好好孝敬嫡母,想造反呀?
“怎么就这么点儿?”唐安斌看着碗里一共就两块肉有些恼怒了。
唐安洲却是不管不问,端着另一碗来到唐老太这边,“老太太,多少吃点吧。”
没有任何反应。
唐安洲知道这老太太一贯看不上自己,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他刚要放下碗筷离开,忽的看到那草垫子下面竟是钻出了一条白白的虫子。
那是蛆虫!
唐安洲一下子愣在那里,伸出去的手都颤颤巍巍,“老太太?”
他声线有些绷不住,心底惶恐不安至极。
因为在马场待得时间长了,每日里都是闻到马粪马尿味道刺鼻,他对这臭味早已是见怪不怪。
这两日来送饭的时候也没太主意,压根没想到,这臭味并非因为老太太没洗澡,而是……
唐安斌压根没留意这边情况,他正在忙不迭的吃那肉汤。
一碗下去之后觉得胃里头勉强有了些东西,但还不够,“二哥你再给我端来一碗。”
唐安洲蓦的回头看向这个兄弟,只见他虽是比之前消瘦了几分,但依旧是那脑满肠肥模样。
“你要不把给娘的那一碗给我也成,老太太胃口不好,压根不吃东西,放在那里也是浪费。”
唐安洲听到这话骤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难道这两日你把我给老太太的饭菜都吃了?”
唐家这位三爷似乎半点不在意,甚至还有几分理直气壮,“我吃了又怎么着?你这粗糙饭菜母亲压根吃不下去,放着也是浪费!”
唐安洲听到这话忽的端起那碗肉汤,走到唐安斌面前。
手微微一歪,将那肉汤倒在了唐安斌的头上。
肉汤还热乎着,惹得唐安斌一阵尖叫连连,“你个庶子竟然跟我过不去,你还要不要活?”
庶子。
庶子。
自己一辈子都没能摆脱的称呼。
唐安洲呵呵一笑,把碗摔在墙上。
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让唐安斌慌了神色,一时间不敢再吭声。
唐安洲则是离开这边。
他竟是没有察觉到那腐臭味。
可真是荒唐。
只是这到底是大事一件,他总得跟大哥说一声。
唐安淮和唐诗都没想到,愉悦的烤肉之夜竟然会因为这么一则噩耗而匆匆结束。
“二叔你是说老太太没了?”
唐安洲点了点头,“我亲眼看到那蛆虫爬出来。”
只是他当时慌张的很,也没敢再去探气息。
可活人哪会生蛆虫呢?
老太太没了。
唐安洲有些慌乱,连忙过来找唐安淮讨个主意,“大哥,这该如何是好?”
唐安淮倒是不着急,“你再细细跟我说一遍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之前老太太在马厩跌了一跤,这让唐安洲心中不安,所以这两日每每都去送饭菜,从不耽误。
她如此死了,就不知道老三那里会怎么说。
若真是把这事再栽赃到他身上……
唐安洲惶恐不已。
唐诗觉得位二叔果然是胆小怕事之徒,“二叔,你也不想想这一共才两日,就算现在进入夏日天气热了几分,可也不会这么快就腐臭啊。”
第115章 明天就是他的死期
唐老太肯定没死。
但生了蛆虫这事也挺奇怪的,唐老太是昨天才碰了钉子,怎么今天就能生出肥肥胖胖的蛆虫?
不对劲啊。
时间上绝对的不对劲。
唐诗跟着唐安淮往那边去。
唐老太和唐安斌母子俩还住在那破落的屋子里,不像是二房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庭院里也栽种了一些青菜。
这偌大的庭院里除了那俩草垛竟是什么都没有。
一行几人过去的时候,唐安斌正躺在那里哼哼唧唧。
地上的碎瓷片还在,还有肉汤的味道散在这空气中,地上也潮湿一片。
唯独那肉块不见了踪影。
瞧着唐安斌躺在那里砸吧嘴,唐安洲不用想也知道,这人竟是把那些肉块都从地上捡来吃。
他之前竟是不知道,自己这个三弟竟是这么的能屈能伸!
唐安洲这边正想着,只见唐安斌似乎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看向门外。
“哎呀大哥你来看我啦,给我带了点好吃的没,我都快饿死了,你要再不来的话,只怕明天就只能看到一具尸体了。”
唐安淮瞥了一眼,瞧着他头上黏糊糊的粘在一起,似乎好些天没有梳洗模样。
真是让人看着就胃里头翻江倒海。
没搭理唐安斌,这边唐安淮径直朝角落里过去。
“老太太,我那里有在烤肉,您要不要去吃一点?”
被忽略了的唐安斌听到这话恨不得能蹦起来,“烤肉?这么好的东西大哥你怎么不早说,我就算爬也要爬过去啊。”
他刚才一共吃了不到六块肉,连塞牙缝都不够。
如今有烤肉,唐安斌还真没话说,他就算是爬也要过去填饱肚子才是。
唐安淮压根没看他,瞧着纹丝不动的唐老太,他神色有几分纠结,好一会儿这才转头看向唐安斌,“老二说这两日送来的饭菜都被你吃了?”
唐安斌在这位兄长面前多少有些心虚,虽说他是嫡子,但这位兄长还是嫡长子呢,要是真分家的话,那还是唐安淮继承家业,自己实际上压根分不到什么东西。
除了老太太的私房钱。
因为心虚,说话都特别没底气,“哪能这么说啊,老太太在跟二哥生气,都不搭理他,你说这天气热了,东西很快就会坏掉,我要是不吃的话岂不是浪费?”
到底是油嘴滑舌惯了的人,总能够给自己找到理由。
至于生身母亲没有饭吃?那关他什么事呢?这才是一个人吃饱不管全家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唐诗都佩服这位唐三叔的脸皮,怎么做到的,竟然比城墙还要厚。
她是驷马难追啊。
唐安淮冷冷扫了一眼,“老太太出事了。”
“我知道啊。”唐安斌理所当然的指着自己那个庶出的二哥,“他也不知道怎么把老太太气得要死要活,躺着都快两天了不动弹。”
实际上也就一天而已,但夸大其词才能显得问题严重,让人愧疚嘛。
唐安淮觉得自己这是对牛弹琴,他也没再多费唇舌,又是呼唤了一声,唐老太依旧没什么动静。
似乎死了一般,犹如一块石头躺在那里。
唐诗见状都十分惊奇,觉得这事有点糟糕。
“爹爹,老太太不会是……”真的死了吧?
活活气死的,又或者饿死的?
唐安淮也说不好,“老二你过来。”
被点名的唐安洲连忙上前,刚要凑过去只见侧卧对墙的人忽的动弹了下。
这举动吓得唐安洲后退一步,犹如见了鬼似的。
倒是唐安淮拧了下眉头,轻唤道:“老太太?”
原本如顽石一般一动不动的人缓缓扭过身来,“你干什么?”
唐诗看到那转过来的脑袋,登时傻了眼。
没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直接跑了出去。
今天晚上吃的烤肉还没消化干净,都被她吐了出来。
王三郎有些担心也跟了出去,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姑娘,“没事吧?”
唐诗缓缓摇头,其实也不是没见过腐肉什么样,然而当这块腐肉竟然是人的眼睛时,看着那蛆虫从那眼眶里涌出,唐诗单单一想就觉得嗓子眼堵得慌。
又是一阵呕吐。
这也不过才一天时间,怎么可能会这样?
昨天唐老太去找自己的时候,好像还没事人。
唐诗怎么都想不明白。
可你要是说她在故意卖惨?又有谁会牺牲自己的一颗眼球来卖惨呢?
唐老太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屋里头一阵尖叫,那声音属于唐安斌。
“娘,你怎么了娘?我可怜的娘啊,你说你何苦来哉,给人做填房也就罢了,还遇到这么不孝顺的儿子,我这个没出息的可真是没出息啊,让人把你害成这样,我该死啊我。”
唐安斌的哭喊声引来马场里其他人过来看热闹。
消息传到郑德闵那里时,马场的牧监呵呵一笑,“人死了还是活着?”
“活着呢,听说眼睛里生了蛆虫,现在活着也是遭罪。”
活着是遭罪不假,可是能为他所用就是。
他可真是没想到,唐安淮倒是在此地站稳了脚跟。
甚至那些马吏都对他极为信服。
也不知道那位褚将军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在唐安淮有个不省心的老娘和兄弟,如今唐安斌摆明了要把这事情闹大,自己要是不过去帮忙主持公道,那说不过去吧?
想到此,郑德闵笑了起来,“那这位唐老太太可真是命大,行了你过去看看,就说今天天色晚了我不方便过去打扰,明天再去探望老夫人,让她可千万保重身体。”
死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
就算真的死了,那也得为他所用。
唐安淮如今竟是又救了元监副,若再这么放虎归山下去,迟早自己这个牧监之位不稳。
那就趁着元监副醒来前,先利用唐家的家务事,把唐安淮给处置了吧。
唐家这事简直是送上门来让他利用的,不管是按照大魏律来处理还是按照法度人情,唐安淮这次都死罪难逃。
不过天黑之后他看东西一向模糊,也懒得出门去处理。
姑且让这父女俩再多活一晚。
明天就是他唐安淮的死期!
作者说:
唐诗:不是郑牧监,你不觉得你有夜盲症?
难怪眼瞎心盲呢
第116章 唐老太被活活撑死了
马场刚巧有一个大夫,之前给元监副诊治,这会儿又被请到这边来给唐老太看诊。
饶是见多识广的郎中,看到那蛆虫从唐老太眼眶里爬出来也一阵恶心。
虽说战场上断肢残骸不是没见过,但这种蛆虫蠕动又是另一番景象。
掠过唐老太的脑袋,大夫帮忙诊脉,目光不由的落在了唐安淮身上,“令堂有几日未进水米?”
唐安淮还没发声,倒是唐安斌自以为抓住了什么,“都是你们,害得娘好几天没吃饭,竟是要被活活饿死!”
一贯脾气温吞的唐安洲再也承受不住,“老三你在说什么,从昨天起我一日三餐给娘送饭,结果呢你把那饭菜全都吃了,你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你吃那饭菜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娘会被饿死?”
唐安洲的发作让唐安斌一下子愣在那里,关键是唐安洲话还没说完!
“现在你倒是孝顺了,可是老三你别忘了,奉养母亲也是你的责任,你这个亲儿子都这么偷吃老娘的饭不孝顺,哪来的脸面说我跟大哥?”
唐安斌看着一脸怒容的人也愤怒了,“你,你个庶子有什么立场说我?”
庶子,又是庶子!
“我是庶出怎么了,庶出我也是唐家的子弟,是你的兄长,你若是连这点兄弟孝悌都不懂的,我看你这嫡子也不怎么样!”
“那也比你这庶出的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是嫡出,所以一直没安好心。这次娘出事,就是你在捣鬼!”
唐安斌也顾不得身上疼,哼唧唧的挣扎着站起身来,走到唐安淮身边,“大哥,肯定是他在捣鼓,娘之前好好的,被他送回来之后就人事不知,今天就这样了,还假意惺惺的送饭菜,我看是想毒死我跟娘想要独占唐家家产才对。”
唐安淮看着这个脸上瘦了一圈的兄弟,“你说安洲想要独占唐家家产?”
“对啊,不就是仗着生了唐家的长孙吗?但那也是庶出的,庶子生了个庶长孙,有什么本事?就算我跟娘都死了,也甭想霸占唐家家产。”
肯定就是这样,娘说过这些庶子都这么想的。
别看二哥他平日里不争不抢的跟个好人似的,实际上就是个满肚子坏水的人!
“唐家还有什么家产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那些都被娘藏起来了。”唐安斌说完这话忽的意识到什么,“我胡说的,大哥你是唐家嫡长子,又怎么会在乎这一星半点的东西呢,对吧?”
“我是不在乎。”唐安淮冷冷的看着这位兄弟,“如今分了家,我自然会给诗儿挣出一份家产来,只是你奉养母亲却是将她活活饿死,其心可诛。我虽不是母亲怀胎十月所生,却也曾为人子,怎么能看你如此糟践君臣父子天伦?今日在诸位见证下,我自请押送这位兄弟到衙门去走一趟,请知府大人判决这事。”
谁都没想到,唐安淮发作的比唐安洲还要厉害。
如果说唐安洲只是耍嘴皮子威风,那么唐安淮可就是要拿朝廷法度来治唐安斌的罪了。
甚至于,连他自己也会被牵扯其中。
这简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着实让人目瞪口呆。
便是王三郎都傻了眼,觉得这件事不至于闹腾的这么大。
末了损的还不是唐安淮的名声吗?
毕竟唐安斌什么人,他们都清楚,哪有什么名声呢?
这事最终对唐安淮的影响更大啊。
然而唐安淮不过是跟众人说一句而已,并没有要听人劝说的意思。
甚至他已经等不到明天,现在就要去衙门那边。
王三郎原本打算跟着过去,但是被唐安淮劝说留了下来,“诗儿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麻烦三郎帮忙照看她一下。”
还没等王三郎答应,唐诗挥了挥手,“爹爹你放心的去,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倒是一副没把这事放在心里的意思。
王三郎奇怪,回到唐家父女的院子这才开口,“你真不担心呀?”
“担心有什么用,而且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
“咱们养马场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郑大人都没露面呢。”
唐诗这么一提醒,倒是让王三郎也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你的意思是……”
“我爹爹当了监副这事,有好有坏,得罪了咱们郑大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郑大人也没什么好办法不是?”
“这倒是。”
郑德闵这人,小肚鸡肠最是贪财好利,又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原本就跟唐安淮有仇,如今又要共事……
依照他一贯性子,怎么可能忍得了?
只不过想要收拾人也得有合适的机会才是。
比如眼下。
拿唐老太的事情来做文章,无疑是最好的事情。
“段知府倒是挺喜欢我爹爹的。这件事捅到段知府那里就是大事化小,而且他到底是知府,做出的决定郑大人也不好说什么。”
官高一级压死人呀。
唐诗的喟叹让王三郎哭笑不得,“你个小丫头,倒是考虑的比我还周全。”
“有志不在年高,大哥何必取笑我呢?若是我跟爹爹少考虑一些,只怕阎王爷那里都混了个脸熟。”
这话让王三郎一阵沉默,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倒也是,不过那老太太……”
活着总是个麻烦。
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惹出新的麻烦呢。
唐诗笑了起来,“人各有命,说不定人家还能长命百岁呢。”
大概是她不够诚恳,老天爷并没有听到这衷心的祝福,第二天一大早,唐老太暴毙的消息就是传了过来。
震惊了整个养马场。
唐老太活人眼里生了蛆虫这事闹腾的还挺大。
君不见她的三个儿子都连夜去了知府衙门到现在还没消息。
怎么就忽然间暴毙了呢?
昨个儿来看诊的大夫再度过来,诊断一番后叹息道:“撑死的。”
撑死的!
这话听得马场众人都傻了眼,之前还饿得几乎要死,怎么就一下子撑死了呢?
“这久饿之人哪能吃那么多,这些东西都是谁送来的?”
大夫瞧着那乱七八糟的吃食,大概明白过来。
估摸着是马场的人听说这唐老太险些被饿死,好心送来了点吃的。
一个人送也就罢了,这几十个人都送。
东西一多,唐老太这么往肚子里塞,一点不知道饥饱的样子,竟是活活把自己给撑死了。
第117章 唐诗哭肿了眼睛
这消息插了翅膀似的传遍整个养马场,郑德闵不由皱眉头,“怎么死的这么快?”
不过也没关系,这并不耽误自己找唐安淮的麻烦。
唐家嫡母被撑死,这消息传出去,唐安淮这个唐家嫡长子面上也没什么光彩吧?
“那唐家几个兄弟现在都在哪里?”
“会大人的话,都在知府衙门那边,兴许不多时就能回来。”
郑德闵诧异,“他们去知府衙门做什么?”
“听说是昨晚就过去了,但段大人早已经睡下,所以暂且在衙门那边过夜,让段知府帮忙审理唐家这桩公案。”
郑德闵闻言脸上神色并不怎么好看,“这是马场的事情,怎么能劳烦段知府?”
然而已经闹到知府衙门,他们还能怎么办?
郑德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是棋差一着,他叹了口气,“先过去看看再说。”
人过去的时候,那破落院子里竟是挤了不少人,似乎马厩那边都没什么事似的。
远远瞧着郑德闵过来,一群人齐齐低下头不敢多说什么。
郑德闵还没进去,就听到那哭嚎声,“祖母您怎么这么命苦啊,怎么这么命苦啊。”
哭喊的撕心裂肺,倒是让人都几分心疼。
“这是……”
“是唐监副家的那个小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跟煮熟了的鸡子似的。”
郑德闵:“……是么?”
他怎么不知道,唐安淮的那个小闺女什么时候跟唐家这位老太太感情这般深厚了。
提步进去,只听到里面的哭嚎声,“祖母您睁开眼看看啊,我是您最疼爱的四丫头啊,我爹爹他们这就回来,您倒是睁开眼等他们回来再死也不迟啊。”
王三郎听了大半早晨,只觉得唐诗这哭丧哭得让人想笑。
他要是唐老太估摸着又被活活气死了。
孩子太顽皮,简直不让人好好的死。
怪不得早晨的时候吃了好几个肉包子,说是要蓄力。
原来是用在这处了。
的确,比起唐家其他女眷,唐诗的哭嚎声最是用力,一度显得其他女眷都跟蚊子哼哼似的。
哭喊的最用力的是假情假意,其他几个也都是象征性的哭丧。
唐家老太太做人做到这种地步,也真够失败的。
王三郎正感慨着,余光瞥见郑德闵进了来,他轻咳一声提醒唐诗,人已经迎了上去,“大人……”
“听说唐家老太太去世,本官过来看看。”这破屋子里连个灵堂都没搭建,可不就是几个女眷在这里哭哭啼啼。
唐安淮的宝贝女儿眼睛已经哭肿了,仿佛与那死去的人当真是祖孙情深。
唐诗早就看到郑德闵过来,但这并不耽误她在那里哭嚎着,“我的老太太啊,您怎么死的这么惨啊。您再睁开眼看看啊,真要是死了往后就只能吃纸钱啦,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郑德闵:“……”他虽不说见多识广,却也是第一次见这般嚎丧的。
还真是长见识了。
目光落在默默流泪的唐家二房的女眷那里,郑德闵一时间便是想找麻烦,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怎么不见唐监副等人?”
王三郎连忙提醒唐诗。
唐诗总算消停下来,只是嗓子都哭哑了,“回郑大人的话,我家三叔奉养祖母,却是将她饿了好几天,爹爹知道这件事后十分愤怒,押着三叔去知府衙门找段知府给评理去了。”
“哦?竟然还有这种事,唐监副是马场的监副,又是唐家嫡长子,按理来说奉养唐老太太之事应该由他来才合适。”
果不其然。
这个郑德闵还真就是如此,其心可诛呀。
王三郎心中暗自懊恼,离开家乡久已,竟是忘了这尔虞我诈之事。
唐诗听到这话倒是不慌不忙,“按理来说自当如此,只是我爹爹并非老太太的亲生子,老太太偏心我家三叔之事人尽皆知,她死活要跟着亲子过活,爹爹若是横加阻拦岂不是不孝?”
郑德闵没想到这小小丫头片子竟是这般唇齿伶俐,“这倒也是,你说的倒也对。”
“只是我三叔这人好吃懒做也就罢了,竟是还将我二叔一家送来的饭菜尽数吃下,美其名曰不浪费粮食。今日牧监大人到此,小女还想要大人做主。为了死去的祖母讨回公道!”
郑德闵是来找茬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唐诗三言两语竟是让他当这主持公道之人。
这么一来,他倒是被动了。
这事可不能答应。
“既然唐监副已经去知府衙门,相信段大人自然会秉公执法,做出判决,本官就不插手了。”
可恨,竟然小瞧了这小丫头,三言两语竟是被她给糊弄了过去。
唐诗抽泣了一声,“大人说的是,只望段大人能够给我祖母做主,她这一辈子也没吃过什么苦,偏生因为我三叔为了几把破扇子逼死了人,害得唐家流放至此。我们这些小辈也不敢说什么,可怜我这祖母竟是葬身他乡,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王三郎一旁劝慰,“这也是老太太平日里多纵容幼子,以至于才酿成今日之祸,害了自己。”
马场里其他人听到这三言两语总算弄清楚原委——
原来这唐老太骄纵亲子以至于被流放到河套府,如今更是荒唐的被饿死。
算是死在了自家儿子手中。
也真是咎由自取啊。
这倒是提醒了其他人,“可千万别娇惯孩子,你现在纵容他,指不定日后就饿死你呢。”
“也不能吧?”
“那你看那撑死的唐老太?”
这倒是让反驳的人无话可说。
刚去采买东西回来的许十八郎听到这话啧啧一叹,唐家这位老太太生前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没想到死了倒是有点作用。
他拎着一堆白事物件进来,看到唐诗那肿成鸡蛋似的眼睛傻了眼,“唐小四,你可节哀呀,别回头哭瞎了一双眼。”
唐诗连连点头。
下次是得少用点辣椒,这辣椒还真挺辣,她眼皮现在就火辣辣的疼。
都给烧肿了!
花费十颗星星打开二级系统商城换来的两斤辣椒总算有些用场。
唐诗深感欣慰,至于躺在草席上覆盖了一张破布的唐老太……
放心吧老太太,回头您的宝贝儿子也会很快去陪您哒。
我保证。
作者说:
唐小四:我烧个唐老三给您送葬吧。
唐老太:扶我起来,我还能活!
第118章 唐安斌飞黄腾达
唐老太的死是意外,如果没这个意外,唐诗还真想着要这母子俩自生自灭去。
但现在唐老太死都死了,黄泉路上一个人多孤苦伶仃的啊。
她又是最疼爱唐安斌的,肯定不忍心让儿子一个人在这世上吃苦受罪。
看着那草席上的死者,唐诗保证很快就会让母子俩黄泉路上团聚。
正在往养马场赶的唐安斌接连几个喷嚏,只觉得背后有人在说他坏话,但他还是唠叨个不停,“娘昨个儿晚上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忽然间就没了呢,肯定是昨天晚上没我照顾她出了事,大哥这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喊我来知府衙门,娘怎么会出事?你是不是早就看咱家老太太不顺眼,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她弄死?还有二哥,你是怎么管教老婆孩子的,难道不知道让二嫂和侄女们去伺候老太太?但凡她们上心一些,老太太又怎么会暴毙?”
他说着就是干嚎起来,“我可怜的娘亲呀,你怎么那么倒霉呢,你要是有什么委屈那就跟我说啊,我就算是拼掉一条性命也会给你报仇的啊。”
这干打雷不下雨的,倒是让过来喊人的马吏都看不下去了,“灵堂是吃多了东西撑死的。”
“啥?”唐安斌觉得这肯定是骗人的,“我家里头一点吃的都没有,怎么会吃多了东西撑死?这位官爷你可不能骗我呀。”
“骗你做什么?”马吏翻了个白眼,“来给看诊的刘郎中说的,灵堂昨晚吃多了东西,活生生把自己撑死了。”
这又不是小孩子,难道不知道饥饱?
所以说这人要找死,谁能拦得住?
又跟唐家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唐安斌觉得奇怪,很快就意识到,“那肯定是大哥二哥你们指使的,先把我弄走,这又给娘送东西让她活活撑死,你们好歹毒的心肠啊。”
那马吏听到这话越发的无语,“这关唐监副什么事?是养马场其他人瞧着灵堂几天没吃东西怪可怜的送了点吃的过去。”
再度被打脸的唐安斌一点不觉得脸上疼,甚至还找到了新的借口,“好啊,马场里其他人都看不下去了,大哥二哥你们却任由着老太太险些饿死,你们可真是大孝子呀。”
“闭嘴!”唐安淮不喜欢动粗,但是面对这恬不知耻的兄弟,除了一巴掌招呼过去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要不是你自私自利好吃懒做到极点,老太太又怎么会接连几天饿肚子?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开脱,我警告你唐安斌,若这是虚惊一场也就罢了,倘若老太太真的去了,你也去给我陪葬!”
即便是流放途中,唐安斌都能躲过官差的鞭子。
如今竟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他整个人都懵逼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这才尖叫道:“你听到了吧,你听到了吧,他要我死!我的亲哥哥竟然要我死,完了完了我肯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这么鬼哭狼嚎的,便是那马吏都看不下去。
唐监副这般风骨才华不俗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同胞兄弟?可真是太让人想不通了。
唐安淮却是看都不再看唐安斌一眼,回到养马场直接往那破落院子过去,等看到哭成了泪人的女眷时,唐安淮面色一沉,正要进去,那一路上叫苦不迭的唐安斌却是动如脱兔一般蹿了进去。
“娘啊,我苦命的娘啊,您怎么就这么撇下儿子去了。”
许十八郎瞧着这一滴眼泪都没出来,哭得跟唐小四一般假惺惺的人,“我说唐三叔,你要是不舍得的话,要不就跟老太太一块去?听大夫说,令堂去世也才不到四个时辰,你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她年岁大腿脚不好,黄泉路上走得慢,你这动作敏捷,肯定能追得上。”
唐安斌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看向许十八郎的眼神都变了样,“你,你在胡说什么?”
许十八郎可是临远侯府的六公子,从小到大看惯了各种勾心斗角虚情假意,他整日里和那些勋贵之家来往,连庆历帝都见过好几次,还能畏惧唐安斌这么个脓包?
“你不是一片孝子之心吗,我当然想要成全你这一片拳拳之心。怎么唐三叔,你这是嘴皮子一碰就完事?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实际上啥都不行?”
唐安斌听到这话想打人,“谁是你三叔!”
“我也是看在我家四妹面上才喊你一声三叔,你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许十八郎翻了个白眼,“行了,就别假惺惺的嚎丧了,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也好意思。”
他这三言两语直接把唐安斌气得昏了过去,只不过经过昨晚那事,谁不知道唐安斌什么样的人?
若薛氏不与他和离,倒是有薛氏带着俩孩子哭天嚎地。
奈何薛氏前些时日刚与他和离,今天唐老太暴毙都没过来。
一时间竟是没有人搭理这倒在地上的唐安斌。
还是王三郎好心,把人拖到一旁。
当然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他躺在那里正好挡路,实在是太碍事了些。
唐安斌昏昏沉沉做了个梦,梦里头他加官进爵成为帝王的宠臣,曾经摒弃了他的薛氏苦苦哀求,跪倒在车驾前,唐安斌理都不理。
至于那一双儿女。
呵,他现在娇妻美妾,有的是孩子,还用在乎那俩小王八蛋?
正要出府的唐安斌忽的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哪个王八蛋敢泼我冷水?”
唐安斌这一嗓子喊出来,倒是把自己给喊醒了。
他就躺在地上,旁边还有草虫在爬动,哪来的娇妻美妾美酒佳肴?
竟然是黄粱一梦!
怎么会是梦呢,明明他得到了帝王的宠信,是因为,对是因为他制造出了很多好用的农具。
而那些图纸,都是从大哥那里拿来的。
从大哥那里拿来的。
这个念头像是毒草一般在唐安斌脑海中蔓延开来,对,那些农具图纸,只要把那些图纸拿到手进献给京城那边,自己自然就能够飞黄腾达。
可那边宅院大哥看管的十分严实,自己想要进去可麻烦的很。
唐安斌想了又想,只觉得这事还得自己受点苦。
他要来一出负荆请罪!
这样大哥心疼与他,到时候必然请他进去喝酒,到时候兄弟二人尽释前嫌。
他大哥的酒量不行,自己把他灌醉后,再去找那些图纸岂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唐安斌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世上绝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自己。
等到他飞黄腾达,呵,薛氏就算来给他当洗脚婢他都不要!
作者说:
就,就想得挺美
第119章 负荆请罪唐安斌
唐安斌的负荆请罪是在唐老太下葬后。
实际上在这河套府远没有那么多规矩,唐老太生前眼睛里就生了蛆虫,死后再这么停棺也不是那回事。
确定死透了之后,第二天就是敛尸安葬。
彼时唐安斌正在昏睡,甚至没有送他老母亲最后一程。
倒是那唐小宝来送一贯疼爱他的祖母一程,“祖母你要是想我了,就把我爹带走吧。”
小孩子到底童言无忌,倒是让送葬的一群人有些哭笑不得。
薛氏原本还有点怕,生怕人说是自己不教好,但看其他人也没说什么,这才松了口气。
她哪想到小宝竟然会说这话,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和唐安斌和离后,薛氏带着一双儿女住在二房的院子里,每日里去给王三郎打扫浆洗做饭,得了空就去马厩帮忙,日子虽然辛苦点,但是看着俩孩子能填饱肚子她也心满意足。
之前跟着唐安斌那个混账过日子,从没想过会有今天,得依靠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的干活就能养活自己。
这样的生活有点累。
可也总比跟着那窝囊废强。
“娘。”五娘匆匆跑来,“他们说爹爹去给大伯负荆请罪了。”
小姑娘脸上透着几分急切。
薛氏听到这话递给女儿茶碗让她喝口茶,“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用管他。”
负荆请罪?
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不过大伯可不是傻子,不会被他糊弄的。
就算大伯一时不察,那不还有四丫头吗?
唐诗可真是聪明的很,唐家这七个孩子里面就属她最聪明,可惜是个女孩儿。
要是个男儿郎该多好,说不定承继了大伯的才学,将来也能读书考取功名。
薛氏感慨着,那边唐家院子外也十分热闹——
唐安斌一个人硬是撑起了一出大戏,“大哥你若是不原谅我,那小弟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六月里白日长夜间短。
马场众人忙活完之后倒是没什么事,有几个看到唐安斌竟是赤膊背着荆条前去唐监副的宅院,不免跟过来看热闹。
这是要效仿先贤来一出负荆请罪?
唐安斌在院门外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院门依旧紧闭,半点没有人要出来的意思。
这让唐安斌傻了眼,“大哥莫非真的不认我这个弟弟了?就连母亲都离我而去,这世上我只有大哥这一个亲人了呀。”
他哭得比死了亲娘还伤心,以至于原本看热闹的人到也不好意思调侃。
毕竟人刚死了娘嘛。
当然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唐安洲难道不是你的哥哥?怎么唐三爷,咱这认亲人还要看是不是嫡出?”
这话一说,唐安斌的哭泣声都断了下。
可不是咋的。
这人可真是不要脸至极。
明明还有个兄长呢,竟然好意思说只有唐监副一个亲人。
怎么,庶出之子不配做他的亲哥是吧?
庭院里,翠娘看着坐在那里喝茶的唐诗,“姑娘,要不我去把他打发走?”
“打发做什么,咱们看热闹就是了。”
总算把家里收拾妥当,就连那临窗的炕床都修建好,到了冬天烧起来就不用怕冷了。
夏天的时候坐在窗边炕上看书吃茶倒也不错。
有条件自然不能总是委屈自己嘛。
比如现在,坐在院子里吃着野山杏喝着茶,就很不错。
河套府地势靠北,这野山杏成熟的时间都晚了一些。
而且还真是野果,酸得很。
难怪老百姓都不爱吃呢。
唐诗另有想法,“春兰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翠娘看了下日头,“快了吧,大概想着多摘点山杏回来。”
姑娘喜欢吃这个,许十八郎就带着兰荷菊梅四个人去摘这野山杏了,出去一天了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许十八郎是姑娘的义兄,翠娘倒是信得过。
“许是想着后半晌天气凉快,就想着多摘几个。”
这也不是没可能。
“回头咱们做杏脯吃。”野山杏吃起来酸涩的很不算什么好果子,但用来做杏脯最合适不过。
翠娘闻言笑了起来,“可是姑娘这得用不少糖吧。”
寻常人家都是算计着过日子,哪有那么多的糖和盐巴?
“是得用一些,不过我相信爹爹肯定能找来。”
看着桌上的杏核,唐诗决定回头把这些跟那苹果种子栽种到一处去。
等个五六年就能吃新鲜水果了。
可惜这农林之事从来长久,所谓十年树木便是如此。
好在她还小,便是等上十年也无妨。
这边唐诗正想着,外面的声音又大了几分,“大哥若是闭门不出不见我,那我就跪死在这里。”
好家伙,这是要挟谁呢?
唐诗觉得这位唐三叔可真是个人才,难道不知道自己真的很极品很惹人嫌弃?
连沪深符唐老太都没了这件事都不知道吗?
怎么好意思这么大言不惭的来负荆请罪?
一杯茶喝光了,便是野山杏也被吃光只剩下那十来颗杏核。
唐诗起身拍了拍手,“开门,咱们听听我这亲爱的三叔还有什么说辞。”
翠娘有些担忧,“姑娘,老爷还没回来。”
若是那唐家三爷再这么闹腾下去,他们好像有些不太好应付。
“没事。我来收拾他也一样。”
知府衙门那边都没能处理唐家这段公案唐老太就暴毙了,她这一死倒是省去了很多事情,比如说将唐安斌收押一事。
老唐同志再想要大义灭亲还有些麻烦,但唐诗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小姑娘,很多时候都能用童言无忌这话来糊弄人。
也没人会一字一句的跟小孩子计较。
换句话说,大人们往往不把小孩子当成一回事。
如此一来,唐诗说话反倒是方便许多。
跪在门外的唐安斌看到门从里面打开,登时挪动膝盖上前一步,“我就知道大哥你……死,死丫头怎么是你,你父亲呢?”
“这是我家为什么不是我,难道三叔过来负荆请罪前竟是没有打听清楚我爹爹在不在家?”
唐诗说完一愣,看着唐安斌背上的荆条瞪大了眼睛,“三叔你这是负荆请罪?”
跪了不知道多久的唐安斌瞪了一眼,“哪还用说?”
“可是为什么这荆条光秃秃的,不就是两根小细棍吗?这也算荆?三叔你这道歉的心不诚啊。”
第120章 一公一母,一年二百五
唐安斌绝对是喜剧乐子人。
唐诗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拿着两根小木条在背上一拴,冒充荆条的人。
偏生他还真觉得自己是在负荆请罪。
妈耶,世上怎么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唐安斌的把戏被戳穿,这让其他看热闹的人都傻了眼。
这是欺负他们不识字不懂得什么叫负荆请罪吗?
所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搞欺骗。
偏生当事人浑然不觉,甚至理所当然,“这只是为了表达我的决心!”
“可三叔你一点诚意都没有耶。”
唐安斌登时说不出话来,他可真是太讨厌这个丫头片子了,怎么就那么多的话,怎么就一直找他的麻烦。
就算是大哥也不会这般蛮不讲理,偏生这死丫头就这副德行。
“四丫头你少说两句,难道不知道夏家为什么跟你退亲吗?”
“知道啊,还不是因为三叔你抢人家扇子害死了人,连累的唐家被流放,夏太傅府上觉得唐家完蛋了,这才要跟我退婚。”
唐诗叹了口气,“若是三叔你少惹点麻烦,我们现在还在京城,我应该正用冰块消暑呢,三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唐安斌原本想说都怪你这丫头太牙尖嘴利,这才惹得人夏府不满要与你退婚,谁知道唐诗三言两语就扯出了唐家被查抄的缘由。
不管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可明面上的理由就是这一条。
唐安斌气得直瞪眼,“这是假的,大哥是怎么教你的,竟然这般诬陷长辈,还有没有王法了?”
“诗儿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唐安淮的声音让唐安斌浑身哆嗦了下,但一想到自己的荣华富贵还都在这破院子里,他只能硬着头皮来,“大哥说的自然是对的,大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今天不是休沐日吗?”
跪久了的人刚一站起来有些腿软,险些又跌倒在地。
唐诗见状十分惶恐,这要是一下子砸下去,只怕老唐同志得骨折。
这大概就是唐安斌过来的本意吧。
想要砸死老唐同志。
唐安淮是个极为爱惜自己的人,不着痕迹的躲闪开,“我比不上三弟日日清闲。”
这明明是在嘲讽唐安斌游手好闲,但人家压根就不认领,“其实我也想要做点事情,可是大哥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哪做过这些粗活?都是母亲把我宠惯坏了,如今她说走就走,倒是留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我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他这会儿眼泪倒是现成,让唐诗一度觉得这人可能来之前也用辣椒熏了眼睛。
说起来自己从系统商城那里弄到的辣椒可真够劲儿。
种子已经留下来了,今年先试着栽种一些看看效果,主要是时机不对,唐诗怕栽种了就浪费。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唐安淮身上多了块黏皮糖。
唐安斌显然不打算松手。
门前争执不下,唐安淮暂时也不知道这位兄弟又想做什么,但眼皮子底下总比让他再想什么歪门邪道强。
“进去吧。”
唐安斌登时喜笑颜开,“谢谢大哥,我就说咱们是亲兄弟,大哥你肯定会原谅我的。”
就连看向唐诗的眼神都和蔼许多,“四丫头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回家?”
唐诗:“……”你这反客为主的样子是不是有些过分?
这是你家还是我家?
唐安淮揉了揉女儿的脑袋,“走吧。”
唐诗瞥了那走在前面的肥胖身影一眼,嘟囔着跟了进去。
话说唐安斌跟到了自己家一样自在,没有半点的客气。
当然,要是那个四丫头别开口说话就好了。
“大哥这里有酒没,我想要薄酒三杯给大哥赔罪。”
唐诗冷冷说道:“想要给人赔罪,那岂不是应该自己带着酒水过来?”
唐安斌闻言一噎,脸上有些不太自然,“大哥你是知道的,我现在手上没什么银钱,等我有了银子,肯定好酒好菜招待大哥。”
呵呵。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你这话骗鬼去吧。
唐安斌计划中就是灌醉唐安淮,没有酒水怎么行?
他这人是狗鼻子,嗅了一下就找到了家里的酒。
翠娘想要阻拦都来不及。
“姑娘……”
她实在不是那个唐三爷的对手。
“没事。”唐安斌什么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那种。
现在过来肯定有所图。
只不过唐诗还没搞清楚,这人到底贪图些什么。
非要喝酒的话,是想要把老唐同志灌醉?
然后呢,总不是觉得把人灌醉后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吧?
院子里一阵热闹,原来是许十八郎带着兰荷菊梅四个人摘了好些麻袋的野山杏回来。
“你留意着这边,我去看下。”
翠娘想了下,“那要不要给老爷准备点吃的?”
“吃的?”唐诗骤然回过神来,原来唐安斌是来蹭饭啊。
“不给,你过会儿端杯茶过去,让爹爹早点喝醉。”
至于那些酒,唐安斌爱喝就喝去,把自己喝成醉猪最好。
翠娘连忙应下,瞧着唐诗出去这才拎着茶壶进去添茶。
院子里许十八郎十分兴奋,“唐小四你快来看看,你二哥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地上堆了好些麻袋,而许十八郎手里还拎着两只兔子。
一只是灰色的,另外一只则是小白兔。
唐诗顿时喜笑颜开,“兔子,二哥这是公的还是母的?”
许十八郎:“……妹呀,你这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不应该是红烧还是爆炒吗?
唐诗已经摸了起来,“竟然一公一母,太好了,咱们先让这母兔子下崽,等多了就能吃兔肉了。”
竭泽而渔是不对的。
唐诗可不是目光短浅的人,“做人要有格局,格局大一点嘛,咱们今晚吃红烧肉,现在锅里正炖着呢。”
许十八郎登时高兴起来,“这还差不多,那等回头下了崽,咱们就红烧麻辣清蒸来一套。”
被他拎着的兔子拼命挣扎,奈何耳朵被拎着实在挣脱不开,不要太可怜。
唐诗让春兰去找根绳子把这俩兔子给拴起来,又觉得这不安稳,想了下又让春兰把这俩兔子关到屋里去。
“屋里头怎么这么热闹?”
唐诗耸了耸肩,“唐安斌找我爹来喝酒。”
“他?怕不是想要灌醉你爹,偷你家的钱吧?”
唐诗想了下,不是没这个可能。
“管他呢,他要敢偷,就把他送到官府去,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第121章 闹鬼?
唐诗可不是在说笑,她也犯不着对唐安斌这种小人客气。
这副有仇报仇的模样让许十八郎乐呵起来,他可真是太喜欢唐小四这样子了,“小四你这样子跟你三哥有点像。”
夏不渝?
唐诗撇了撇嘴,想到那个容颜姝丽胜过万千女子的人,“他长得好看,一看就知道特别小肚鸡肠。”
许十八郎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小肚鸡肠夏九郎吗?我可跟你说他最是小气,谁要是说他长得跟女人家似的,那就等着倒霉吧。从小到大,你三哥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人,为了这事夏家那老狐狸可没少打他。”
“那也没见他的腿被打断。”
许十八郎呵呵一笑,“你怎么知道没被打断?”
这话听得唐诗一怔,难不成还真的被人敲断过腿?
她一度怀疑许十八郎在骗人。
“骗你做什么?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你三哥也才不到十岁,不知道是谁说他不是夏家的嫡子,亲妈是一个妓女,他一怒之下就把那人给杀了。夏家那老狐狸满口的仁义道德,当然不会包庇他,把人打断腿丢到了宫门前任由着圣上处理。”
陈年旧事虽然过去了些时日,但许十八郎记忆犹新。
彼时夏不渝在宫门前趴着,饿了两天两夜没进米水。
“我当时是皇子伴读,正好回家去看望家人,出宫的时候看见他。他喊我跟我要吃的。”
“你是唯一那个给他东西吃的人?”
许十八郎并不意外唐诗会猜到这一点,“也不是唯一一个,听说还有位朝臣瞧着不忍心,翌日早朝时特意带了些点心,只不过那位朝臣是谁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了那么一句。因为这事,你三哥这才与我交好,不然依照他夏九郎的脾气,怎么可能跟我称兄道弟?”
唐诗垂眸,“二哥你是个好心人,雪中送炭这份情谊可不见得人人都有。”
“嗨,我当时也不是全然的好心,只不过你三哥杀了的那人跟我有点旧仇,所以他杀得好杀得妙呀。”
世家子弟虽说可以纵马章台,却又有哪个敢看不惯人就动手杀之而后快?
夏不渝就敢。
皇子伴读的许十八郎佩服不已,觉得人之将死总得吃饱才是。
却不想夏不渝没死。
“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唐诗想了想,“宫里谁保了他?”
毕竟是杀人之过,除非是皇帝下了旨意,不然夏不渝死罪难逃。
夏太傅都要大义灭亲不要亲子,那么就不用指望夏家了。
唐诗想了又想,觉得应该是宫里头的哪位贵人说动了庆历帝。
“你倒是聪明,是太子。”
太子。
太子不得帝王宠信久已,唐家被流放的表面原因是唐安斌为了几把扇子逼死人命,可实际缘由则是唐安淮坚定的拥护太子。
“太子不得圣上宠爱,该不会就是因为这回事吧?”
“那倒也不完全是,听说是先皇后薨逝前与圣上闹了些矛盾,从那时起圣上就对太子爱答不理,不过说这件事让天家父子离心倒也没错,反正咱们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你爹爹不也……”
许十八郎笑了笑没再说,“总之夏九郎这次大难不死,却也是名声大噪,后来倒是没人敢再这么说他了。”
谁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京城里的达官显贵更是如此。
“经此一事你三哥脾气倒是越发的古怪,寻常人更是看不进眼里,倒也没人敢再找他的麻烦,起码当面嘲笑他的人倒是没了。”
“是啊,不怕死的人谁不怕呢,何况我三哥他还有东宫太子做靠山。”唐诗好奇,“是夏太傅去求太子?”
“没有,那老狐狸怎么肯?”许十八郎撇了撇嘴,“我对夏太傅了解不多,但是你三哥对他老子的评价可不高,说什么虚伪至极。”
唐诗:“……那还真不高。”
亲爹呀。
给出这么个评价,结合着唐家落难后夏太傅府上的作为,这评价倒是没冤枉他。
许十八郎开启话痨模式,拉住唐诗说起了夏不渝的一些光辉事迹。
而正屋里,唐安斌看着不过三杯酒下肚就昏睡过去的大哥,他小心喊了两声,“大哥?”
没反应。
唐安斌嘿嘿一笑,瞧着没人进来迅速溜进了书房。
他这位大哥可真是穷讲究,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搞这书房。
自己连一张睡觉的床都没有,他倒好,竟然还折腾什么书柜书桌,这才多久竟然还弄来了不少书。
唐安斌撇了撇嘴,正要去寻找那些图纸,忽的听到扑棱一声。
他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回头望去不见人影。
闹鬼吗?
可这什么时候死了人?
唐安斌忽的想起了死了的唐老太,“娘,一定是你回来了对不对?你在天之灵保佑儿子,等我飞黄腾达了肯定把您的坟茔修的漂漂亮亮,隔三差五就给您烧金元宝。”
书房里安静下来,仿佛那扑棱声就是唐安斌的错觉。
是错觉吧,不然怎么就这么一下子的动静呢?
别做贼心虚,他拿自己亲哥哥的东西怎么能算贼呢?
唐安斌自我安慰了一番,连忙小跑到书桌旁。
“还真有!”看着那一堆图纸,他想也没想就往袖子里塞。
扑棱声忽的又是响起,“谁?”
唐安斌警惕的看了眼。
这书房里只有一个灯盏,没有其他人影。
那声音好像是在他头……
尖叫声一下子刺破书房。
正在跟唐诗闲聊的许十八郎倏地站起身来,正要出去却是被唐诗给拉住了,“二哥你继续说,三哥被赐婚的事情。”
许十八郎瞧着不动如风的人,“万一人死你家了怎么办?”
“哪能呀。”唐诗笑了笑,“咱们说赐婚的事呢,你别岔开话题呀。他愿意叫就叫呗,我家偏僻,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救他。”
许十八郎:“……”虽然你这话很有道理的样子,但为什么我觉得就怪怪的呢。
“赐婚,他没答应啊,直接就给拒了,说谁答应的谁娶,如果夏太傅想要休妻再娶他也不介意的。”
第122章 借刀杀人之计
唐诗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卧槽,三哥真豪杰。”
这话都能说的出口,唐诗好奇后续,“夏太傅就不生气,怎么没把这孽障打死呢?”
许十八郎:“……唐小四,你就不能兄友妹恭一些,怎么巴不得你三哥好这是啥毛病?不想当夏成瑾的小阿姨了?”
“当他小阿姨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富……”
许十八郎正认真听着,偏生唐诗刚起了个头就没了下文,他急切道:“什么?”
还能什么?
富二代的女朋友不好当,不如当富二代他妈呗。
不过鉴于夏成瑾比她还要大一些,唐诗也没当人小妈的癖好,所以算了算了。
许十八郎没问出个所以然,注意力就放在唐安斌身上,“他咋了,撞鬼了吗?”
话音刚落,黑黢黢的一团冲了过来。
许十八郎正要出手阻拦,被唐诗抓住了胳膊,“小二黑,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黑黢黢一团的冲到唐诗肩膀上,看的许十八郎震惊了,“你家那个小乌鸦?”
其实许十八郎觉得这个也不像乌鸦,长得哪像乌鸦呢?
唐小四也说了,这玩意儿其实是个鹦鹉。
可是和王公勋贵家饲养的鹦鹉相比,差别也太大了吧。
“黑将军,你会不会说话?”
唐诗瞪了一眼,“叫小二黑。”别把孩子叫傻了,回头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小二黑,他是不是偷走了我爹爹的那些图纸?”
“汪汪,偷,骚浪蹄子不要脸。”
许十八郎:“……这是你教它的?”他相信这是个很特殊的鹦鹉了。
就真的挺特殊的。
没学好。
除了学狗叫以外,就学这些歪门邪道还挺快。
唐诗轻咳了一声,“我可不教这个。”
之前特意留了些肉,已经用匕首切成小小的肉丁,唐诗放在手心,让小二黑吃。
“你这鹦鹉也够奇怪的,学狗叫就罢了,还跟狗似的喜欢吃肉,它上辈子可别是只狗吧?”
恭喜你答对了。
唐诗笑着揉了揉小二黑的脑袋,“是狗不也挺好的?多忠诚呀,是吧小二黑。”
正在吃肉的扁毛动物汪汪了两声,忙不迭的叼起肉丁往嘴里送。
倒是忙得不亦乐乎。
许十八郎忽的想起早已经跑得没踪影的唐安斌,“他拿走的东西要紧吗?”
要不要紧怎么说呢?
“那得看拿到图纸的是谁,有件事二哥你可能不知道,我爹爹有个习惯,画坏了的图纸会留着。”
许十八郎愣了下,“什么意思?”
“笨,坏了的图纸留着自然是引以为戒啊。你看我家除了我爹爹就都是女眷,连个看家护院的人都没有,要真是被人偷家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许十八郎觉得这纯粹多虑,“这里可是养马场。”
“那你也看到了,唐安斌刚才好像在做贼心虚哟。”
这让许十八郎一时间悻悻,“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嘛。不过你说他要把图纸献给谁?”
“段知府跟他有仇,之前准了我三婶的和离请求,我估摸着他不会去找段知府。”
除了段知府,偌大个河套府说话能有点用处的那也就褚建文这个守城将军了。
“可褚建文最近……”行吧,褚建文这人哪是什么好人,“如果知道这图纸是假的,那他……”
唐诗笑了笑,“依照我三叔这点本事,他又离不开河套府,自然没办法亲自把这图纸给献上去,他这人吃喝玩乐还挺有一套,到时候肯定会巧言令色让褚建文动心。”
可咱们这位褚将军从来都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若是知道那图纸压根做不出农具,献上去只会自取其辱。
届时暴怒之下自然会将献宝的唐安斌杀之而后快。
许十八郎自然想到了这一点,看向唐诗的眼神都微微错愕。
烛火下,这个尚且不满十岁的女孩神色平和,仿佛说的不过是稀松平常的绣花事,半点不会要了人性命。
“二哥可是觉得我太过心狠手辣,竟然对自己的亲叔叔下手?”
许十八郎笑了笑,“唐安斌想要把你那大堂姐献给人为奴为妾的时候,又可曾想过你们是骨肉血亲?”
当个好人有什么意思,总是被人欺负。
这人可以仁善,但也得看仁善的对象是谁。
“唐小四,在你眼中你二哥我就是个是非不分的烂好人吗?”
他咋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是这么个人呢?
唐诗看着一脸严肃的人,不假思索的放走小二黑让它自己一边玩去。
她倏然起身,站直了身体后这才朝着许十八郎鞠躬道:“是小妹误会了,还望兄长不要怪罪于我。”
这般郑重,倒是让许十八郎都把那话咽了回去,他刚才还想说呢,唐小四你朝我鞠躬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玩笑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咱们自家兄妹那般客气做什么?好啦好啦,不多说了,既然唐安斌已经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回头若是遇到麻烦,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兄长呢。”
当哥哥是干什么的,自然是在妹妹有难时挺身而出。
走到门口,许十八郎忽的站定,回头看向站在那里的唐诗,“其实咱们兄妹四个都一样的德行,倒也是缘分。”
夏不渝那是个混不吝的,自家老子都不放在眼中。
自己也是个胆大包天的,把侯府的脸面都丢光了。
至于王三郎王谨之,当年的王家早已经不复存在,哪还能指望王三郎有什么风骨?
所以唐小四呀唐小四,咱们义结金兰,那可真是再正常不过。
那君臣之道仁孝礼仪,都他娘的臭狗屎,管它们呢。
偏远的宅院又重归平静,实际上真的不胜酒力的唐安淮这会儿已经被翠娘搀扶着倒下休息。
夏日的河套府夜色凉如水,和京城的酷暑难消截然不同。
唐诗坐在庭院里看着天上的几颗星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做实验的手,原来不知觉中就沾染了血腥呀。
小女孩的手目前细细瘦弱,握紧成拳时却又格外有力。
唐诗看着天上星辰闪烁,“我不后悔。”
从不。
第123章 新型马厩
再说唐安斌着急忙慌的偷走那些图纸,倒也没着急献宝供出去。
他总得给自己选一个靠谱点的下家才是。
马场的牧监郑德闵不合适,官职太小。
河套府的段知府也不合适,竟然偏袒薛氏判他们和离,自己回头一旦得了势,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这个段知府。
这些人都不合适,那找谁?
河套府里能说得上话的人,还有一个。
褚建文。
唐安斌越想越觉得褚建文是个极佳的人选。
一方面褚建文与京城那边联系密切,让他献宝显然更快一些。
另一方面褚建文和他大哥有仇呀。
他暗恋平章郡主却求而不得这事谁不知道?
被一个女人折磨,可真是出息,出息的很哟。
只不过怎么样才能跟褚建文搭上关系呢?
他去将军府只怕门还没进去,就要被赶出来。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唐安斌这一从长计议就是小半个月时间,河套府里却是忙碌得很。
励志要当一个农民的许十八郎带着一众军士在这边热火朝天的开垦荒地,而唐诗也没闲着,为了完成新的【三星任务】建造一个新型马厩,她最近没少往那边山上跑。
王三郎跟着她,看她指挥着人挖石头说是要烧石灰,觉得这就是在瞎胡闹。
“石灰要真这么好用,怎么之前没人用?”就连宫殿城墙都是用的糯米浆,石灰可没几个人用啊。
“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吧,石灰的烧制并不怎么普及,有哪个匠人敢这么大胆用石灰来取代糯米浆建造宫殿城墙?不犯错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谁还敢在这种事情上标新立异,省了银钱是不假,但万一主人家找麻烦怎么办?”
“照你这么说,你这是为了节省银钱?”
唐诗:“……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节省银钱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哥你难道没注意到吗,咱们这河套府的百姓住的多是茅草土屋。”
不是谁都有钱住在砖瓦房里的。
尤其是在这贫寒的河套府。
王三郎很快就意识到唐诗说的事情,“你的意思是,想要在马厩上做一下尝试,如果好用就把这石灰介绍给城里的百姓?”
“是啊。”唐诗笑了起来,“我问了下他们都说河套府的冬天很冷,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冻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从来不是夸张。
所以该怎么做呢?
唐诗想,如果住在砖瓦房里,家家户户都能砌炕,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接到系统的任务时,唐诗就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而等到老唐同志的肯定时,她在挖石灰石烧石灰这件事上就更加上心了。
王三郎听着那里面不断传来的噼里啪啦声,他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倒挺有家国情怀。”
“家国情怀?大哥你可真是过誉了,我哪有什么家国情怀?”
只是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总不能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人冻死吧?
接到【三星任务】的第三天,唐诗这边的石灰已经煅烧成功,看着那灰色的齑粉一般的东西,王三郎还是有些不太确定,“唐小四,你确定这个真的行?”
“肯定比你行。”
王三郎觉得这孩子都被许十八给带坏了,满嘴的胡说八道,怎么就比他行了呢。
不过人都这么说,王三郎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新马厩的建设和过去的马厩截然不同。
养马场这边一贯都是使用木材来做马厩,而这次唐诗则是选择木材和墙体相结合的模式。
两面砖墙一面木材墙。
这设计略有些古怪,不过唐诗自然有她的说辞,“这样冬天不至于太冷,夏天还可以把这一面木材墙挪开不至于太热。
如今的唐安淮是马场的监副,他都同意了王三郎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新马厩很快落成,王三郎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唐诗在那里验收,“这里有些渗水快,你们没有做好,重来。”
渗水快?
王三郎瞧着有些奇怪,小声问她,“哪里不行?”
之前的马厩用的是木材做了粪尿隔离,现在又是涂抹了一层石灰,这样就不用担心马尿浸泡在木板和土里面,天长日久味道浓厚。
“这里渗水太快显然涂抹的敷衍。”唐诗看着那工匠,“如果就拿这活来给我交差,那我可不会给你剩下的银钱。”
豆腐渣工程哪都有,偏生还被唐诗给碰上了。
年轻的姑娘要求严格,倒是把几个工匠给吓着了,连忙返工开始处理。
“大哥你跟我过来。”唐诗验工查收的时候喊着王三郎在一旁。
王三郎这要是再不懂那就是傻子,分明是让自己日后负责这个。
但……
“你这一间马厩建造起来得多少钱?”
“也不贵,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还不贵!
整个马场有好几百马厩呢,要是按照二两银子一个算那就得一千多两。
这钱让郑德闵出?
他能出才怪。
可自掏腰包的话,唐诗哪有那么多钱?
何况现在郑德闵盯着唐安淮,明显了要找茬。
挪用公款是不行的。
那这钱从哪里出?
“三哥不是给二哥带来很多银子嘛,有一些二哥怕乱花就放在了我这里,倒是可以先用这笔钱救急。”
王三郎:“……”所以可怜的许十八最近哭穷,是因为钱都被你拿走了吗?
当然拿走的不是自己的钱,王三郎觉得这也没啥。
“那这件事是不是还要跟郑牧监说一声?”
毕竟整个河套府养马场好几百个马厩都要替换,这可是个大工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要建筑材料齐全,新马厩的建设非常之快,甚至只需要马场这边带着马匹去城外放牧,回来后就能让部分马匹住上新马厩。
这么一点点的捣腾,大概不出一个月就能搞定。
但是不是得先跟上级汇报一声?
唐诗点头,“我让爹爹跟郑大人说这件事了,不过他应该不会答应。”
“不会答应?!那你还不急不慌的。”
“他不答应没关系啊,这不还有元监副嘛,元监副答应就行了。”唐诗笑了起来,“大哥你知道郑德闵现在最怕什么吗?”
“怕什么?”
“怕我爹爹跟元监副联起手来,让他这个牧监滚蛋。”
第124章 图纸
倒不是唐诗危言耸听,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
当初褚建文想要把她爹爹当靶子,郑德闵未尝也没有这个意思,无非是想看着唐安淮被其他马吏刁难。
可有些事情,哪会按照他们准备好的剧本走呢?
老唐同志依靠着技术能力和绝对的人品征服了马场的众多马吏。
又是元监副的救命恩人,所以现在妥妥的拿着人和一项。
郑德闵要是答应也就罢了,如果敢在这件事上乱来。
信不信他连这个牧监的位置都要丢掉。
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王三郎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你爹爹也真是的,明明跟那郑德闵有仇,有知道他是个睚眦必报的,怎么现在也不说做点什么。”
反倒是安心在郑德闵手下做事,安稳不动如山。
这是王三郎死活想不明白的。
“我爹爹要是有三位哥哥这样的身手,信不信早就把郑德闵打得妈不认?”
奈何,唐安淮是个读书人。
而老唐同志身手也不咋样。
有些事情不能用暴力手段解决,那可不就是徐徐图之吗?
王三郎闻言愕然,好一会儿这才点头道:“所以我就说你得从小就练练拳脚功夫,要不咱今天就扎马步一个时辰吧。”
唐诗:“……大哥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
“想与你割袍断义,我没有你这那样的哥哥,真的。”
怎么能这么无情呢,一个时辰的马步,信不信她立刻表演晕倒昏厥一系列剧目?
甚至可以从此都躺在床上!
王三郎被她逗弄的哭笑不得,“你说你这小姑娘,又不是吃不了苦头,怎么就……”
这是原则问题。
吃苦是唐诗主动选的。
但小小年纪就蹲马步一个时辰俩小时,真的会要命啊。
“哪来的这么多歪理,不过你那个三叔最近是不是要有动作了?”
前段时间褚建文正好离开河套府这边,唐安斌想献宝都献不出去。
眼下褚建文回来,唐安斌只怕要按捺不住了。
毕竟之前唐老太还活着的时候唐安洲为那边送饭菜,如今唐老太一死,唐家三房兄弟的感情也算彻底的没了维系。
送饭菜?
喂猪喂狗都不会便宜唐安斌这么个窝囊废。
这些天唐安斌真的是各种蹭吃蹭喝,每每还都拿着唐安淮的噱头。
要不是知道唐诗想要彻底搞定这个祸害,王三郎都以为这是唐安淮又念及兄弟情深,不忍心动唐安斌了呢。
“褚建文回来了呀,那真好。”唐诗笑了起来,“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不用看我三叔在眼前晃悠了。”
这厢唐诗继续查收马厩,而唐安斌已经摸到了将军府门前。
“去跟你家将军说,我是养马场唐监副的亲弟弟,有重要的东西要进献于将军。”
门房瞥了一眼,迅速进去汇报。
唐安斌在门口等到足足有半个时辰这才迎来了人。
“原来是唐探花的胞弟,真是失迎失迎,唐兄不要见怪呀。”
如今七月天,唐安斌在门口站着不要太辛苦,衣衫都汗透了,浑身散发着几分臭味。
梁师爷不着痕迹的挥舞着手中的蒲扇,“三爷这边请,我们将军刚刚回来,府上人仰马翻不免照顾不周。”
唐安斌倒是认识梁师爷,瞧着他还算和颜悦色这才开口道:“将军是英豪人物,驻守河套府多年功勋赫赫,只不过这府中还缺了一个女主人,若是有人帮忙操持,自然不用担心会乱套。”
梁师爷闻言连连点头,“三爷说的是,只不过您也知道的,我家将军心有所属,哪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劝说得动的?”
“平章郡主的确是绝色美人,将军倾慕倒也正常,唐某不才,如今有至宝要献于将军,相信将军获得这至宝后,便能够迎娶佳人如愿以偿。”
梁师爷听到这话只觉得这人口气格外的狂妄,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竟然还能说动郡主下嫁。
“哦,竟然有这般宝贝?我家将军正在与副将商谈要务,要不三爷先来这边小坐,我让丫鬟送上茶点来。”
茶点。
唐安斌想了下自己有些天没洗澡,“麻烦梁师爷能不能给我准备个浴桶,我想要沐浴更衣这样见到将军就不会失了体统。”
在将军府沐浴更衣。
梁师爷嘴角抽抽了下,这位唐三爷果然是人才,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当然,梁某这就安排。”
让将军府的仆人引着唐安斌去那边庭院,梁师爷唤了个机灵的丫鬟过来,“你打听下问问看,他到底是想要进献什么宝贝。”
那丫鬟连连点头,“奴晓得。”
唐安斌这段时间过得苦啊,原本想着找出万全之策来到将军府进宝,结果好不容易想好了褚建文却是一去不返。
他这段时间简直是靠着坑蒙拐骗才能填饱肚子。
吃都吃不好,怎么可能有心情沐浴更衣呢?
那浴桶里的水一度都透着几分骚腥。
伺候的丫鬟皱着鼻子,帮忙更换了水后,这才凑过来帮忙按摩肩膀。
有多长时间没靠近女人了?
唐安斌登时就有了些反应,“你多大了,在这府中做什么?”
那丫鬟娇笑一声,任由着唐安斌把玩自己的头发,“奴婢小巧,一向都是在将军跟钱伺候茶点,梁师爷说三爷您是京城来的贵客,所以让奴来伺候。”
“小巧。”唐安斌笑了起来,“我看你这嘴巴和鼻子倒是生得小巧,十分般配你这名字呀。”
小巧嗔了一眼,“三爷。”
唐安斌被这一声喊得骨头都酥了,“回头爷就跟褚将军说,让你给我当夫人,往后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小巧闻言一愣,“可我听说,三爷您……”
“那都是假的,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可是拿着宝贝来找咱们褚将军,这真要是献给圣上龙颜大悦,到时候别说我给你弄个诰命夫人,就连褚将军都能迎娶平章郡主。”
小巧瞪大眼睛,“这么厉害,三爷您这里是什么宝贝?”
“这宝贝呀……”唐安斌呵呵一笑,“是一些图纸。”
图纸?
小巧不认字,想到刚才好像没有在唐安斌身上找到图纸,她有些不确定起来。
趁着唐安斌洗完澡在这边吃茶点之际,小巧连忙去找梁师爷说这事。
梁师爷呵呵一笑,“行了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什么宝贝图纸能有如何效果?
这位唐家三爷可真是不学无术的很,也不知道那唐安淮知不知道自家兄弟竟是这般人。
若是知道,又怎么会不加以约束,就不怕他日后闯祸,祸及家人吗?
将这边厢房的事情说了一声,梁师爷只听到冷哼一声,“本将军建功立业还要靠他的图纸?废话,去把那个唐安斌给我带来,若是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老子让他有去无回!”
第125章 身死
褚建文的反应在梁师爷的预料之中。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唐安斌带来的应该是唐安淮做的那些农具图纸才对。
也不知道这位唐探花到底哪来的能耐,竟是能够做出那么多新奇的农具。
偏生这些已经做出来的农具又不能据为己有。
若是图纸的话,显然就是做出来但还没让那些木匠去加工的。
这若是献给朝廷加以推广,确实是大功一件。
这么一桩功劳,褚将军当然不会错过,至于嘴上说的大义凛然。
他一向如此。
唐安斌正在那里胡吃海塞往肚子里填点心。
听说将军召见时,一抹嘴角就跟着过了去,都不知道脸上都挂着点心渣。
褚建文没想到唐安淮的亲弟弟竟是这么个德行,眼底的轻蔑一闪而逝,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来,唐安斌这般,唐安淮又能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相较于唐安斌而言,唐安淮长了一副好面孔,这才有了那几分幸运罢了。
他完全不觉得这些都自己惦记着的图纸是什么了不得的存在,仿佛只要他稍微动动手,这些就是他的囊中之物罢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唐家贤弟,怎么不早跟我说?”
梁师爷连连把这桩罪过认下,“是府里人有眼无珠怠慢了三爷。”
褚将军冷哼一声,“下次再让我知道你们这群狗东西欺上瞒下懈怠唐贤弟,看我怎么收拾你。还不快滚?”
梁师爷连连离开,他就说褚建文平日里脑瓜子不见灵光,可是在收拾唐安淮的事情上那可是一等一的聪明。
这点聪明睿智要是用在正途上,何至于……
花厅里,唐安斌满嘴的阿谀奉承,“其实小弟倾慕出讲究久已,只觉得将军是当今世上一等一的英豪,便是与那卫大将军相比都不遑多让,不不不,小弟失言,将军较之于当初的卫大将军更胜一筹才是。”
褚建文呵呵一笑,“哪里话哪里话,我怎么及得上卫大将军?”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恭维的话,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褚建文当然乐意听到这般奉承话。
谁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等的大英豪呢?
他褚建文亦不能免俗。
“虽说当年卫大将军饮马浑河威武壮哉,但贤弟要知道今时今日之朝廷,也不比当年,为兄能镇守一方其实相当不易。”
褚建文叹了口气,“想要开疆扩土还需要有粮草支撑,只是如今河套府哪有那么多的粮草,为兄也只能龟缩这方寸之地,唉。”
他这一叹气让唐安斌心中一喜,“我何尝不知道将军所忧所虑?听闻家兄最近有帮将军开垦荒田,这难道无济于事?”
荒田开垦自然有用处,这些时日他麾下将士齐心协力,开垦荒田何止万亩?
且不说别的,唐安淮设计的那曲辕犁的确好使。
褚建文叹了口气,“也不是没用,但只能说,唉,不提这事了,难得我与贤弟一见如故,咱们去喝酒。”
唐安斌愣了下,欣然应允,有些事情还真是酒桌上谈起来更方便。
这厢梁师爷让人上前去小心打听,不多时就拿到了那些图纸。
“唐安斌怎么说的?”
“那位爷说自己也是有大才干的,只不过一向不为人所知罢了。“
狗屁。
吃喝嫖赌闯祸的本事有,真才实学有个屁。
不用想就知道是从唐安淮那里偷来的图纸。
这么一个人,所图不过是荣华富贵,就是不知道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所谓谋士,不就是为主公分忧吗?
梁师爷招了招手,“再多送几坛美酒过去。”
小厮连连应下,只觉得用这美酒招待那唐安斌未免太过浪费了些。
也不知道梁师爷怎么想的。
“醉酒落水?”这也就能骗骗那些酒鬼罢了。
谁知道是无意中落水,还是被人推到了水里呢。
但现在的唐安斌,那可不就是一个巨人观吗?
河水里泡得肿胀不易,原本就肥胖的人此时此刻已然看不清真实面目,就连知府衙门的仵作验尸时都呕吐不止。
唐家众人还有薛氏都被喊去认尸。
薛氏都没有认出来。
良久之后却是晕倒昏厥过去。
谁能想到这母子俩熬过了流放路上的艰辛,竟然在来到河套府后先后丧命呢。
如今她可真是一个寡妇了。
李氏瞧着昔日不和睦的妯娌如今这般也是心疼了一番,倒是三娘冷言冷语道:“没了那吸血的蚂蟥,三婶该高兴才行,怕不是喜极而泣昏了过去。”
饶是这话说的十分在理,但也被李氏瞪了一眼,“别胡说。”
这般事情,小叔子他就算再不是东西,却也是长辈。
何况死者为大呢。
三娘呵呵一笑,母亲就这点不好,明明唐诗也会冷嘲热讽,可大伯父从来不会约束唐诗,她们堂姊妹说的一般话,母亲却从来不许自己说这个不许自己说那个。
怎么唐诗就能说?
“三娘,别惹母亲生气。”二娘小声劝着。
她的三妹妹也十分聪明,怎么偏生在这件事上看不开,非要跟四妹妹一争高低呢。
“你管我。”三娘扭身离开,她才不想在这里待着呢。
二房的小小争执落入到唐诗眼中,不过她并没有搭理。
小姑娘家闹别扭很正常,这种心态等她长大后就觉得十分幼稚可笑,现在完全没必要管。
小农:【有的诗宝,你忘了日常任务里面有一项是有团结兄弟姊妹吗?】
唐诗:【我不知道,听我说谢谢你别提醒我。】
话说前两天唐诗超额完成了修建新型马厩的任务,她倒腾了四个新型马厩,成功将【三星任务】的奖励翻到最大值,拿到八颗星星和二百四十点积分。
星星奖励有上限,最多十颗,所以拿到绝对不会多干。
因为这事,王三郎还奇怪,唐小四这么热火朝天的赶工弄马厩,怎么弄着弄着就没动静了?
实际上完成四个马厩是最合算的。
加上现存的五个星星,唐诗正好将常规任务。
常规任务成了刷星星和积攒积分的利器。
尽管很少,但积少成多嘛。
只不过明明是农科院系统,为什么会有团结友爱兄弟姐妹这一项常规任务,唐诗并不是很明白。
小农倒是很乐意解释:【一家子就要齐齐整整的一块建设河套府嘛。】
唐诗好奇:【这一家子也包括死了的唐老太和唐三叔?】
第126章 冤种
小农顿时被噎得电波滋滋作响,好一会儿这才回答道:【诗宝你别抬杠,小心扣你星星。】
唐诗切了一声,分别在唐然远和元娘、二娘那里刷到好感后就再也没动作了。
三娘是下一个目标,在她这里刷好感度就能把进度条拉足。
但唐诗就是不刷。
甚至于她发现唐三娘对自己的好感度越来越低,原本好歹还两位数,虽然是一开头,现在直接个位数了。
唐诗:【你们这是不是还有负数?关于好感度的。】
小农:【负数的话会影响诗宝你的身体健康,你可要三思呀。】
唐诗想了想:【那换句话说,如果好感度高,那就会让我身体格外健康,对吧?先说好我这可不是抬杠。】
小农:【……随便你啦,我不管了。】
看着蹭蹭下线的人,唐诗觉得这小玩意儿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她摇了摇头才不管这个。
想要刷唐三娘的好感度不要太难,与其这么辛苦的刷她的好感度,还不如去找点好刷的呢。
比如……
唐诗瞄准了唐然远。
“我让翠娘给大哥哥做了一身衣服,大哥哥你回头试试合不合身。”
唐然远听到这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好感度嗖嗖的涨,一下子就来到了85。
“多谢四妹妹惦记,有劳翠娘了。”
“没什么的,大哥哥喜欢就好。
85→87。
瞧瞧这好感度涨得多快。
小农忍无可忍,【你怎么不看看唐三娘对你的好感度都来到了5点?】
明明之前还是9点呢。
好感度都显示在头顶上,依旧是只有唐诗能看到。
显然唐诗的举动引起了三娘的厌恶。
对此唐诗十分无奈。
唐诗:【随她去吧。】
她打算再让翠娘做几身衣服,回头刷大哥二哥的好感度去。
小农快崩溃了:【那又不是你亲哥。】
唐诗:【谁说的?血缘关系又不代表一切。何况我又不是原主。】
别想着拿这事要挟她。
她可不吃这套。
小农:【那你吃哪套?一哭二闹三上吊吗?诗宝你要吃的话我立马给你来全套。】
唐诗:【……现在你们系统也都那么内卷吗?】
小农:【……】它真的不想说话。
系统气得崩溃了。
唐诗耳边彻底清净下来。
看着已经祭拜完毕的父亲,她连忙过去,“爹爹,你说将军府这边要是回头知道那图纸不对劲,褚将军还不得气死?”
褚建文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这大概是唐安斌死活都没想到的,他只是贪图荣华富贵而已,然而褚建文却不能容忍有丝毫的后患。
但这图纸是有问题的啊,若是真的献给朝廷,到时候朝廷造不出来,问罪于褚建文,他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把唐安斌拉出来鞭尸吧?
但依照褚建文的性格,倒也不是不可能。
唐安淮也有几分担心,但事已至此再多的担心都没什么用,“先不管这个了,先把马厩弄好再说。”
他说的马厩自然是新型马厩。
开启常规任务后,唐诗才发现原来攒星星和积分是如此容易的事情。
曾经完成过的任务都会降低一个星级变成日常任务。
比如说之前的【四星任务】放牧一千匹马,现在就是常规任务选项里的【三星任务】,虽然任务等级和奖励都相应下滑,而且个别奖励还取消了。
但能刷星星和积分就行。
现在唐诗把目标定在垦荒和新型马厩这两样上面。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积分可以说刷的丧心病狂,要不是系统设限常规任务每天最多拿到十颗星和一千点积分,她恨不得能把积分刷到一个亿。
饶是如此,等到中秋节到来时,唐诗已经积攒了七万多积分,星星也每天都攒满。
开启三级系统商城需要一百颗星星,唐诗毫不迟疑的开启三级商城,从里面拿到了一些香料种子,开始了新的种植栽培。
“姑娘,今天我试着做了糖焗南瓜,要不您尝尝看?”
唐诗栽种的南瓜喜获丰收,小小的菜园里爬满了南瓜藤蔓。
金黄的南瓜矮矮胖胖分量十足,长得跟灯笼似的但是比灯笼有用多了。
翠娘最近尝试了南瓜的各种做法,生怕唐诗吃腻歪了不好好吃饭,回头身体发育不好。
正在菜园里观察那小小秧苗的唐诗笑着拍了拍手,“翠娘你做的肯定好吃。”
较之于初见那会儿,翠娘总觉得姑娘似乎长高了一点。
起码脸上挂上了几分婴儿肥,让人觉得可爱异常。
“那也是姑娘给我的建议好。”她哪会做这么多菜色呀,还不是姑娘京城来的,从小就是吃着各色美食佳肴,所以自己才能学会这个。
家里头那几个也经常说,将来若是想要离开唐家,翠娘都可以去开个小饭馆,管保生意好的不得了。
离开唐家?
翠娘从没想过。
尽管老爷和姑娘从来都是鼓励她出去,只不过她现在这日子就挺好。
完全没必要离开唐家。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伺候姑娘一辈子。
唐诗笑眯眯的眼眸弯弯,“那是你手艺好,我也就会吃,不会搞这个,对了我爹爹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老爷今天说是去田里,回来的话怕是得天黑了。”
进入八月河套府已经提前一步进入冬日,最近田地里一直在赶着收割庄稼,尤其是老爷当初委托那些流浪汉种植的谷物。
他最近几日忙得很,早出晚归,便是马场的马吏想要寻人都寻不着。
好几次有马匹生产,都是姑娘过去帮忙,好在她得到老爷传承,又有兰荷菊梅四个人打下手,倒是没出什么乱子。
唐诗天一黑就睡觉,仿佛被人下了魔咒似的,好些天没看到老唐同志倒是有些想念,“那等会儿咱们在屋里头玩叶子牌。”
翠娘想起这个就想笑,“春兰之前还说,自从学会玩叶子牌,自己每个月的工钱都成了冬梅的零花钱,再也不敢玩了。”
“没事嘛,咱们今天找个有钱的来当这个冤种。”
翠娘正想问是哪位,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呼喊,“唐小四,快给我弄点吃的,可饿死我了。”
得,知道了,冤大头是许六公子。
第127章 鸿门宴
许十八郎像是从稻草堆里回来的一样,足可以插标卖首。
夏荷递过去帕子让人擦脸,一颗心扑通通的跳个不停,虽然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别说嫁给这位小侯爷,便是给他做妾室都够不上。
可每每看到这张俊脸,夏荷还是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许十八郎却是压根没留意到,“多谢。”丢下帕子就去那边找吃的了。
“咿,翠娘这又是做了什么好吃的,翠娘这手艺可真是不错,就算到京城也能进宫当御厨。”
翠娘面带恭谦,“二爷过奖了。”
她把点心什么的端上来,便是让兄妹俩说话。
夏荷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许十八郎,这才出了去。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嗨,打探军情了呗,这不是最近西域那边又不安分,怕是要联合大军来攻城,你大哥想要搞点事情,就让我去打探军情。”
假借生意人的身份,没想到竟是被人拆穿,他连忙回来这才不至于有性命之虞。
“这边关可真是惊险刺激,在京城的人哪能知道这里的热闹?”
热闹?
你要是真的出事,也不会这么轻描淡写了。
唐诗叹了口气,“二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得稳重些才是,不然这么冒冒失失的,怕不是日后还要闹出什么乱起呢。”
能有什么乱子?
许十八郎笑了起来,“好啦好了,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不过这次我还真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西域诸国联合起来,想要来咱们这抢东西。”
西域诸国之中,农耕的并不多,用马背上的国家来形容更为合适,他们随着水草而迁移。
现在正是中原丰收时节,而西域那边因为牧草枯萎逐渐没了粮食,自然要南下抢东西。
“那将军府那边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不过今年咱们粮仓倒是能够塞满,我估计褚建文可能会打这一仗。”
富裕的仗打赢了那就能威慑西北,到时候西域诸国谁还敢侵犯大魏朝?
褚建文需要建功立业,不然他就只能做这个小小的河套府守城将军,而不能统摄整个西北地区。
“当年卫大将军声名远播,褚建文一直觉得自己有不输于卫大将军的才干,只是时运不济罢了。我怕是他这次要跟西域联军硬碰硬。”
“硬碰硬吗?”唐诗拿起一块糕点,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许十八郎早已经习惯了这位义妹的聪明才智,他也没藏着掖着,“西域这次号称有十三国联军,几十万有余,哪怕我们固守城墙,他们一轮轮的攻击也够河套府受的,这硬碰硬其实行不通。”
但是褚建文又哪是听得进劝的人呢?
唐诗也有这个顾虑,褚建文死不足惜,但是如果因为他坑害了河套府的百姓,那可真是百死莫赎。
“回头实在不行让我爹爹去将军府一趟,看看褚将军到底怎么想的。”
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但许十八郎还是有些担心,“如果褚建文一意孤行,你说咱们该如何是好?”
西域诸国血洗河套府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本朝就有过好几次。
要不河套府怎么会如今这般人口凋零呢。
若是褚建文这次为了军功一意孤行,最终坑害了河套府,那留守在城中的百姓,甚至唐诗等人也会十分危险。
总不能无视这风险吧?
许十八郎觉得总是得想出来个法子才是。
能有什么法子?
“咱们又不能有私兵,万一褚建文要出城作战,回头就自求多福吧。”
乱世之中人不如狗,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私兵?”许十八郎想了想,“你这倒是提醒了我,咱们的确没私兵,倒是可以借兵。”
借兵?
二哥你可曾听说过一本小说叫《三国演义》,其中有一个故事叫刘备借荆州。
并且还衍生出一个非常有名的歇后语,貌似叫做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
从其他州府借了兵,只怕回头褚建文会觉得被人偷了家,到时候联络西域诸国一起攻打河套府怎么办?
这法子可一点都不靠谱。
何况无故调兵遣将,这要是朝廷追责又该如何是好?
馊主意,唐诗就没见过比这个还要馊的主意。
被骂了一通许十八郎倒也不生气,但他好奇,唐诗能想出来什么好主意,“那你说怎么办?”
“静观其变,先看看将军府的动静再说。”
每年西域诸国都会在这个时节来攻城。
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今年褚建文可以打富裕点的仗,虽说粮草也没那么多,但河套府的马匹比之前可强壮太多。
也不知道他又会怎么抉择。
不变应万变,看将军府那边如何行使,他们再相机行事也不迟。
许十八郎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塞了一块点心到嘴里,“你说得对。”
见机行事,倒也不用操之过急。
话说唐安淮正在那边田地里忙活,最近他跟几个木匠一起商量,总算将这扬谷机弄了出来,正在这边试验着,梁师爷摸着他的那两撇小胡子过了来。
言辞间透着几分笑,“唐探花在忙呀。”
唐安淮点头算是打招呼,他留意着那脱出来的谷粒,倒也算脱得干净。
“到底是博览群书的人,难怪将军都对唐大人盛赞有加。”
唐安淮知道这人来者不善,“将军谬赞了,这些都是大家的功劳。”
你唐安淮没来这河套府前,可没见这些木匠能做出曲辕犁、扬谷机这类的东西。
到底是谁的功劳,他还能没数?
“唐监副今日可有时间,将军想邀请监副大人过府一叙。”
鸿门宴吧。
唐安淮正想着是否拒绝,梁师爷又开口了,“这次商量的是关于守城之事,想来唐监副可能还不知道,西域十三国联兵来犯,我们将军最近愁眉不展,苦无退敌之策。梁某想着监副您是有才干之人,又心系百姓,便是冒昧过来,想要监副给出谋划策,还望唐监副不要推脱才是。”
大帽子给戴上,唐安淮一旦推脱,那就是伪君子做派——
表面上心系百姓,实则道貌岸然。
这邀约,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那唐某自当前去,为将军解忧。”
第128章 书生去退敌
唐安淮安排人先回家说一声。
“唐监副也不用担心,将军府并非龙潭虎穴,假若真是这龙潭虎穴,便是令千金去了也无济于事。”
梁师爷说这话时又习惯性的摸着他那两撇小胡子,透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唐安淮倒是神色从容,“不过是告诉家人不用为我准备晚饭而已,梁师爷多虑了。”
到底说什么都不要紧,毕竟褚将军又不会蠢的真把刀架在唐安淮的脖子上。
“唐监副如此勤俭持家,倒是让梁某好生佩服。只不过令千金尚且年幼,如果家中没有妇人教养,只怕日后在婚姻嫁娶之事上有诸多麻烦。”
唐安淮从来没想着催婚,繁衍虽然是动物的本能,性冲动也是人之常态,但是道德约束总是让人比其他动物好上一些。
他自己在婚姻之事上不算多顺利,毕竟早年丧偶总不能说他婚姻美满。
早早就知道人生没那么多的周全而言,唐安淮也不想在这件事上为难唐诗。
哪怕如今女子不出嫁养在闺中会缴纳更多的人头税,他也不是交不起。
完全不会因为这个就催婚。
更何况,现在唐诗还小。
现在说婚姻嫁娶之事不觉得丧心病狂吗?
“小女尚且年幼,倒是不着急这些。”
唐安淮的神色冷淡让梁师爷撇了撇嘴,预料之中。
所以之前送过的兰荷菊梅四人一点用都没有,饶是特意挑选了一番,竟然还这般没手段。
只能另寻他招。
中秋节即将到来,河套府这边倒是比早些时候热闹了些许。
就连这街道两旁的房屋似乎都新了几分。
“没想到这石灰倒是比糯米浆还要好用几分,现在河套府起了不少新房屋都是用这石灰,而且也便宜的多。”
石灰的使用是从马厩开始的,那段时间唐安淮忙着督促垦荒,而唐诗则是拉着王三郎腾换新的马厩。
新的马厩建造的十分干净。
食槽、水槽各自分工,排粪沟也做到了干湿分离,更重要的是较之于之前,这新马厩明显更具有保温性。
要知道河套府的冬日漫长,以至于这地里的庄稼只能种上一茬而已。
过了中秋节,这天气就会骤然转冷,过去这些年来冻死的马匹也不在少数。
而现在新型马厩的出现让养马场这边看到希望,恰好元监副醒来,看到唐诗在忙这个,他便一声令下,让整个河套府马场都重新翻建。
河套府的百姓谁不知道这养马场的马可是比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还要珍贵几分。
马住的地方自然是好地方。
石灰登时从马场流传到坊间。
起初还只是试试看,等到八月份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十户人家开始用石灰盖新房子。
石灰便宜,可是比那糯米便宜的多。
怎么看都十分合算。
因此近来河套府城内新盖的不少房屋都是用石灰取代糯米浆,而且还有向外地流传的架势。
梁师爷看着这个为河套府带来不少变化的人,“大人可真是利在千秋啊,日后河套府的百姓为唐监副建造生祠都不是没可能。”
“不敢,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顺水推舟?
这话说的倒是轻巧。
梁师爷笑了笑,引着人进了将军府,往那演武场去。
褚建文正在和手底下的一干人等比划,看到唐安淮过来随意的招了招手,“唐监副近日来在忙些什么,要不要与本将军较量一番?”
“唐某是文弱书生,不敢与将军一较高低。”
褚建文闻言呵呵一笑,“是吗?原来也有唐探花你不敢的时候,罢了罢了,不为难你这个读书人了。”
他手里头的帕子一丢,裸着胳膊大咧咧的往那里一坐,牛饮一般喝起了酒水,“西域诸国大军不日即将攻城,不知道唐探花有什么退敌之策。”
较之于梁师爷的试探,褚建文就直白多了,从来不会绕圈子兜兜转转,恨不得直接拔刀架在你脖子上,要你性命。
“刚才倒是听梁师爷说了这事。”唐安淮微微迟疑了一下,“唐某只是读书人,对军务之事并不是那般了解,可能要让将军失望了。”
“不了解?当初唐探花智计无双,三言两语败退白兰国的安塞王子,是何等的风光。怎么现在是谦虚了,还是不想要帮本将军这个忙?”
他声音一沉,威慑十足。
这凉亭外站着的士卒莫不是齐齐后退一步。
唐安淮却是不动如山依旧坐在那里,“那倒不是,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事情当日奏效,今日可能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褚建文当然知道,固然是一招鲜吃遍天下都不怕,可这一招那得是致命一招才行。
唐安淮哪有什么致命一招呢。
不过就是依赖嘴上功夫,这次啊占了便宜。
可既然你因为智退白兰国而名噪一时,那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
褚建文呵呵一笑,“哪能啊,我看是唐探花不想要给本将军效力才是,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恐怕会影响到河套府几十万百姓。”
威胁。
这不加掩饰的威胁唐安淮岂能听不懂?
“这事……”
“这事就交给唐探花来处理好了,若是能够不伤一兵一卒御敌于城门外,那唐探花归来后,本将军自当亲自上表奏请陛下,为唐探花请功。”
话已经说到这地步,其实容不得唐安淮推辞。
“即使如此,那唐某试试看。”
褚建文闻言哈哈一笑,“我就说唐探花自然能抵挡千万雄兵,好了,我就以此酒敬唐探花旗开得胜。”
说着便是拎起酒坛子,一饮而尽。
那酒坛子被摔在地上碎瓷一片。
唐安淮看着那酒水淋漓,心头却是难掩阴霾。
“褚建文分明是想要爹爹你的性命。”
唐安淮何尝不知道这人的歹毒用心。
只是他不答应又有什么用,如今河套府是在他褚建文的治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见机行事。
唐诗气恼地很,原本想着静观其变,哪知道倒是把自己观进去了。
“那爹爹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办法也不是没有。”唐安淮深呼吸了一口气,“西域十三国联袂而来,盟友这么多,自然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但是这可乘之机却又是极为凶险的。
唐安淮朝褚建文借了一千精兵。
说是精兵,其实平日里都在那里垦荒屯田,和唐安淮倒也认识。
这一千精兵又被他兵分三路,要长驱奔驰袭击西域诸国的大本营。
“既然是联军,那想必有各自的小算盘,咱们只需要把他们的后方搅浑就是了。”
第129章 好感度为零
唐诗还真想过这个主意,她原本是想等着褚建文与西域诸国联军硬碰硬的时候,她就安排一支小部队人马去他们的大本营烧杀抢掠一番,伪造抢夺财物之事。
本来就有世仇的西域诸国哪能真的兄弟一心,到时候肯定会分崩离析。
彼时再乘胜追击,褚建文能建功立业,河套府也能安然无恙。
但现在褚建文并不打算主动出击,而是想要唐安淮去送死。
那眼下按照唐安淮的主意行事无疑是最好的,河套府这边紧闭城门按兵不动,王三郎和许十八郎分别率领两路兵马去奇袭十三国联军的两个副盟主的大本营。
至于第三路人马,则是由唐安淮带队做接应。
和王三郎、许十八郎不同,唐安淮虽然现在会骑马,但并不那么精通,这次也要出城做接应,其实更加危险。
因为彼时河套府关门不战,若是褚建文出尔反尔,只怕到时候唐安淮有性命之虞。
但唐安淮十分坚持,王三郎也不好再说什么,听从唐安淮的吩咐,点了三百兵马从南城门离开。
他要迂回而行,避开十三国联军。
那厢许十八郎倒是十分干脆,点了四百将士,从西门那边离去,目标是羌族的大本营。
唐诗的两个义兄十分清楚褚建文那点小心思,平日里总会有一个保护在唐诗左右。
这次两人都出门搞偷袭,以至于家里头除了唐诗就是翠娘和四个花草。
唐然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唐诗正坐在庭院里看书。
“外面天气有些冷了,四妹妹不如回屋里去看书。”
唐诗闻言抬起头来,看到唐然远身后跟着的人时更有些奇怪,“大哥哥和三姐姐倒是我这里的稀客。”
是的,除了唐然远外,唐三娘也跟着过了来。
就是一脸的不耐烦,似乎是被谁强压着过来似的。
三娘呵呵一笑,“大伯生死未卜你倒是还有心情笑,唐诗你可是真是沉得住气。”
“三姐姐过奖了,我爹爹好歹一身本领,就算是真的出了事情,凭借他一身本事,不管到哪里都能过活的不错。”
三娘闻言一愣,知道唐诗说的是实话,但还是止不住的生气,在跟自己炫耀什么,需要自己有一个好爹吗?
“倒是三姐姐,应该学会藏拙才是,且不说祖母才去世几个月而已还没百天,就算是百日过后三姐姐也应该低调做人,不然万一西域诸国的两军攻进城里,只怕到时候三姐姐这般姿色的会第一个倒霉。”
“你在咒我!”
小农恨其不争:【诗宝别贫了别贫了,没看到这孩子对你的好感值已经来到个位数了吗?现在就剩下三个点的好感值了啊。】
真要是好感值为零甚至为负数,那自己肯定要被所有的系统嘲笑。
想想那就是一场噩梦。
唐诗哪里管这个。
“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吗?”唐诗瞥了一眼唐三娘,“要我说,三姐姐是得穿得素净些才是,毕竟三姐姐你现在也不事劳动不能挣钱,哪有脸面穿金戴银的浪费家中银钱呢?难不成今日赚多少就花多少,那回头大姐姐的婚事如何操持,也不怕将来大姐姐谈婚论嫁时二伯父二伯母拿不出嫁妆,丢了你们唐家二房的颜面吗?”
唐诗的一番话让三娘气得浑身哆嗦,“你天天穿的那么漂亮,凭什么管我?”
比起唐诗那隔三差五就穿一件新衣服而言,她都已经十分朴素了好吗?
凭什么唐诗这般高高在上的指责自己,她以为她是谁!
唐诗耸了耸肩,“没有啊,我只是很好心的提醒而已。我是谁?我是唐诗啊,能自己给自己挣钱花,不像是有些人吃不了苦头却还总是花钱大手大脚,当真以为自己是大家闺秀吗?”
她不是大家闺秀是什么?
三娘敢肯定,唐诗这就是故意的,故意来气自己!
她,她才不上这个当!
小农已经无力说什么:【已经变成了零。】
好感度为零啊,怎么可以这样呢诗宝,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你生……
“阿嚏!”三娘忽然间觉得浑身一阵凉嗖嗖,仿佛被什么阴风吹了一般,她接连几个喷嚏不断,倒是让唐然远十分担心,“三妹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看你倒是很想要我有事。”
三娘的乱发作让唐然远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瞧着人跑远了这才跟唐诗道歉,“三妹被母亲宠惯坏了,我代替她向四妹妹你道歉。”
唐诗闻言轻笑了声,“这倒也不必,大哥哥你是你,三姐姐是三姐姐,这点我还能分清的。”
说罢,唐诗就看到唐然远头顶上的好感度提升了两分。
如今已经来到九十点。
当然这不要紧,更要紧的事情是,唐诗这才发现,如果好感度为零的话,这将会影响到健康。
但这种影响并不是针对唐诗,而是针对那个对她没有半分好感度的人。
比如说,三娘。
唐诗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所以你这想要我救唐三娘,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剧目?】
这都什么老掉牙的故事了,竟然还挺流行,这个系统简直不要太落伍。
小农耐心解释:【那倒也不完全是,只不过诗宝你这样赚积分赚星星都快呀,只要好感度上了九十点,那么这些对你好感度很高的人每天都能够给你赚一颗星星呢,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买卖多好,对于抠抠搜搜,现在又着急攒到一千颗星星开启四级系统商城的唐诗来说,星星那可真是好东西。
但唐诗还是拒绝了这友好的提醒:【不需要谢谢。】
三娘这姑娘长歪还是长直其实跟唐诗关系不大,该说的自己也都说过,她自己非要钻牛角尖,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等着碰了头真的吃到苦头,她才会长记性。
现在?
生她的闷气去吧。
唐诗可不管这个。
小农小心翼翼的问道:【诗宝,你是不是在担心你爹爹?】
所以多少有些牵连到了唐三娘。
唐诗愣怔一下,低声说道:【小二黑跟着爹爹去了,它会保护好爹爹的。】
小农失声:【就那条狗?诗宝你疯啦!】
第130章 偏心
小二黑是条好狗不假。
不对,它现在不是狗,只是一只鸟。
一只鸟能做什么?怎么保护人?
关键时刻把人的脸给抓花吗?
可那是千军万马,能抓的过来吗?
简直是瞎胡闹。
小农:【诗宝,这有些事情咱们得慎重,慎重啊。】
唐诗:【那要不你给我弄出不用粮草的千军万马来?这样我保证慎重给你看。】
小农:【……】你这是要我的命。
它闭嘴还不成吗?
唐诗何尝不知道让老唐同志去做这个接应危险万分,若是夏不渝在的话她这个三哥去倒是挺好,毕竟他武艺高超有自保的能力。
可夏不渝不在,大哥二哥去搞偷袭,如果他们父女俩龟缩在这河套府,那岂不是伤了人心?
有些事情,必须去做。
即便十分之危险。
那厢唐然远看在抱头坐在那里啜泣的人,“你又何必呢?”
明明也是担心大伯父安危所以跟自己过来看,偏生一遇到唐诗就跟斗眼鸡,恨不得跟人掐架。
何必呢。
“帮你瞧不上我就去给唐诗当哥哥好了,何必管我。”
说着便是打了个寒噤,这明明是正当午日头正好,她却是觉得浑身冰寒一片。
唐然远看着三娘竟是直接昏厥过去也慌了神,“三娘,三娘……”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间就病倒了?
活像是撞了邪!
撞邪。
这说辞迅速的在养马场传播开,让李氏越发的着急,“好端端的忽然间病倒,不是撞邪又是什么?三娘是乖张了些,可她也是咱们的女儿,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三娘病死不管不问吗?”
唐安洲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别胡说。”
从昨天三娘病倒到现在,马场这边众说纷纭,有说夜间出恭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瞎眼老太婆,有的则是说听到唐安斌说话。
还有的说撞到了马场早些年死去的人。
总之各有各的说辞。
大晚上的撞邪也就罢了,青天白日的说什么遇到鬼。
这简直荒谬。
尤其是说撞到的是母亲和三弟,这要真承认了,那岂不是说他们二房和老太太还有唐安斌的死有关?
即便是真的撞邪也不能承认!
唐安洲死活不松口,这让李氏恼怒起来,“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当初元娘险些被抢走你无动于衷,如今三娘命悬一线你也……”
“母亲!”唐然远喝断李氏的话,“三妹妹病了父亲也担心,这两天都不曾去马厩那边劳作,还找四妹妹那边借了银钱去给三妹妹延医问药。您这么说他,真的是过分了。”
当初程德安想要大姐姐,他们又哪有阻拦的底气?
无非是鱼死网破。
程德安早已经死去,如今再提旧事,伤了的只是家人的心。
李氏从没想过这个庶子竟然会忽的开口这般教训自己,她一下子愣在那里,待反应过来那话已然脱口而出,“三娘并非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自然……”
“母亲!”元娘连忙阻拦李氏,“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然远并非训斥与你,他也是为了我们……”
“你给我闭嘴,三娘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你们又怎知怀胎辛苦?”李氏疯魔了一般,“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可是我知道三娘再这么下去会死的!”
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她这么做母亲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没了生气。
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会想办法的。
哪怕这会让唐家万劫不复。
如果三娘活不下来,唐家的名声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元娘看着癫狂的母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一直觉得母亲对待她们姐弟几人一向公平,三娘因为活泼了些这才得到母亲最多的疼爱。
可并非如此。
当初自己深陷困境的时候,她可曾这般不管不顾过?
那么一瞬间,元娘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二娘看着凄苦一笑离去的人,下意识地想要追出去,却是被门槛一挡,晚了一步,“大姐。”
等她追出去,却哪还有元娘的身影?
三娘这一病,引出了二房的问题。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唐然远看着站在那里的父亲,他依旧拥有着绝对的权威,是一家之主。
可是他的形象似乎再没有之前那么高大。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他一如既往的缄默吗?
可大伯父也从不是话多的人,但只要他在的话,似乎就没有解决不掉的麻烦。
大伯父,他现在还在城外,生死未卜。
而城内被保护的人,却是分崩离析。
一瞬间唐然远只觉得世事荒唐。
若是大伯父知道了二房发生的事情,是否后悔自己出城面临强敌呢?
看着依旧沉默的父亲,唐然远叹了口气,“我再去请个大夫过来。”
虽然大伯父人不在马场,好在元监副是个好人,给了名帖后让唐然远请大夫都方便了许多。
走出院门时,唐然远往唐诗家方向看了眼,虽然并没有看到元娘的身影,但他知道,大姐姐如今受了委屈,自然是去找四妹妹诉说。
不然,她还能与谁说说心里话呢?
在这件事上,唐然远并没有猜对。
元娘的确是去找了唐诗没错,但并没有将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唐诗。
一来家丑不可外扬,二来哪怕亲近如四妹妹,与她说母亲的坏话到底违背父子纲常,元娘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情。
只是来到这边跟着唐诗在这果园里忙活。
相较于平日里会好奇问上几句,这会儿元娘十分沉默。
翠娘担心的看了一眼,趁着元娘去拎水,跟唐诗简单说了下最近马场的传言。
“现在过来,瞧着像是哭过似的,怕是在家里受了些委屈。”
二房那边一向和睦,能有什么委屈?
唐诗竟是没能想到。
看着拎着水桶过来的元娘,她上前帮忙,“大姐姐累不累,要不休息会儿?”
“我还好。”元娘笑了笑,她怕自己停歇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倒不如现在这样忙活点好。
“跟二婶吵架了吗?”
唐诗一句话让元娘破了防,眼泪忽的落下来,“我并不想与她争吵,可母亲她,她真的不讲道理。”
若是再不明白唐诗那可真就是个傻子了。
元娘何尝不疼爱妹妹?若是可以只怕她都要代替三娘亲身受过。
但显然事情并不是出在病倒的三娘身上,而是李氏的偏心。
父母的偏心,才是击垮儿女的致命一击。
第131章 三娘醒来
作为长姐,元娘得到父母最多的疼爱,起码在双胞胎妹妹没有出生前,二房这边她是最受宠的孩子。
虽然唐然远是唐家的长孙,然而出生在二房让他这个长孙地位十分尴尬。
而且父亲因为庶子身份一直不想纳妾,便是然远的母亲都是老太太送过来的,美其名曰伺候父亲,实际上就是看不得二房好过。
谁都没想到她就是那么有了孩子,而且还生下了唐家的长孙。虽不是嫡长孙,却也让老太太面上无光的很,后来寻了个由头便是把那位姨娘给送到庄子里,没多久就死了。
因为唐然远的存在,父亲对母亲有诸多愧疚,所以很长时间都忽略长子,反倒是对她这个女儿疼爱有加。
元娘还记得,小时候她看到唐然远,还以为是家生子。
锦衣玉食的小小姐看到脏兮兮的小子,可不觉得那是家中奴仆的孩子?
元娘不是独生女,但到底过了几年独生女的生活,直到家中又添了两个妹妹。
二娘三娘是双胞胎女儿,怀着她们俩的时候母亲身体多亏空,二娘幼时身体稍微好些,三娘格外孱弱,这让母亲格外的忧虑,照顾这个小女儿也颇多。
好在长大后,两位妹妹都是身体健康的人,便是幼时孱弱的三娘也颇有几分健壮。
但母亲依旧是最担心牵挂她。
那是家中小妹妹,元娘也是担心爱护的很。
直到这次,母亲为了生病的三娘说出那般伤人心的话来,元娘也不会这般伤心。
“我知道,其实母亲心中也有我,若是那姓程的真要抢走我,母亲也会想法子保护我。”
可当时,出面保护她的是唐诗和大伯父。
母亲被吓得压根不敢言语。
或许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刚到这河套府,家里众人都心中不安,母亲一时间受惊忘了这事。
但人经不起对比。
元娘趴在唐诗的肩头,“我知道作为长姐我不该胡闹,可是四妹妹我真的好难过。”
唐诗看着潸然落泪的人,她当然知道元娘在难过什么。
并非争风吃醋,只是可怜自个儿罢了。
“我知道的,若是难过那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把情绪宣泄出来,总比积压在心里头好。
元娘怔怔看着唐诗,下一瞬大声哭了出来,委屈的像是一个孩子。
便是翠娘听到也不由叹息,大姑娘是懂事的,怎么反倒是落了这么个不是,也真不知道二房的太太是怎么想的。
只是那三姑娘现在这般,要不晚上留下让大姑娘在这里休息?
反正她原本住的那间房子还给她留着呢。
不知过了多久,翠娘瞧着那边动静没怎么有,正想要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就看到唐诗出了来。
“姑娘。”她放低了声音。
唐诗指了指身后,“大姐姐哭累了睡着了,你帮忙照看下,我去看看三娘。”
翠娘连忙应下,只是等唐诗出门后又忽然间想起来,姑娘又不是大夫,去了那边有什么用呢?
还真有用!
唐诗并非郎中,但她知道唐三娘一病不起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好感值为零。
这个系统很是古怪,如果因为好感值为零就会生病,那唐诗只需要惹怒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人,让他们讨厌自己,那岂不是就可以杀人于无形?
这怎么可能?
依照系统一贯的尿性,指不定下次好感度为零时,病倒的就是自己。
真要是那样的话,唐诗可不得被迫营业?
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极为鸡肋的附加功能,一如她到现在也一点都不喜欢唐三娘这个小堂姐。
只不过之所以过来并非因为担心三娘,而是因为元娘。
那个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的年轻姑娘,她的埋怨源于对父母的期待,若是要拆散二房,只怕元娘会第一个跳起来打人。
元娘。
不管怎么说,元娘对他们父女都是一片赤诚之心。
自己现在为了这位大堂姐尽一份心,也当是为爹爹祈福吧。
唐诗过去时,薛氏正在劝慰李氏,“三娘这孩子一向皮实,说不定明天就醒过来了呢。你也别太担心,别到时候三娘醒了想要吃面,你这个做母亲的倒下让孩子连口饭都没得吃。”
薛氏她倒是挺看得开。
和唐安斌和离后带着两个孩子和二房一起住,平日里去王三郎那里浆洗帮忙,她针线活不错,倒是在马场里颇受欢迎,养活自己和俩孩子不成问题。
听大哥说,等着再攒些银钱,薛氏想到知府衙门那边去立个女户。
这倒是出乎唐诗预料,薛氏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刚强几分。
即便是唐老太和唐安斌先后去世,都没有打击到这人。
想来她往后的日子倒也不会太难过。
院子里薛氏听到门口的动静看到过来的人脸上堆笑,“四丫头过来了呀,你是个嘴皮子利落的,你快帮我劝劝你二婶,我这嘴巴笨,可真是不会劝人。”
薛氏嘴巴笨?
可没多少人比她嘴皮子麻溜。
只是涉及到三娘,除非是神医诊治让三娘立马活蹦乱跳,不然谁说都不好使。
甚至于李氏还是给唐诗几分面子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二婶,三姐姐好些了吗?”
李氏摇头,“还是那样子。”
唐诗见状直直看着李氏,这让李氏愣了下,“怎么了,四娘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唐诗替元娘委屈了下,“没什么,我进去看看三姐姐。”
李氏要跟着进去,但被薛氏拦住了,“四丫头还能伤害三娘不成,你让她看一眼就是。对了我怎么没看到元娘?”
小女儿这般一病不起,李氏心头烦乱的很,“她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元娘也不小了,随便乱出门怎么行,万一遇到歹人怎么办?你这个做母亲的也得上点心。”
虽说是在养马场,但她也不敢让五娘一个人出门,万一孩子遇到贼人怎么办?
何况元娘不小了,当初就被那姓程的盯上,谁知道马场还有没有另一个程德安?
李氏多少有些心烦意乱,正想要应一句,忽的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你是来看我死没死吗?”
这声音……
李氏匆忙跑了进去,看到坐在那里的女儿,老泪纵横,“三娘,你可吓死为娘了。”
三娘恍惚中做了一个噩梦,身上似乎被什么压着。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自己,“三娘,醒来。”
她觉得这声音熟悉,睁眼一看果然是唐诗,就再也忍不住的怒意。
唐诗却压根没搭理她,只是走到门口时说了句,“大姐姐在我家,这几日可能要陪着我等爹爹回来,希望二婶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李氏忽的脸色发白,看着那离去的身影,只觉得浑身冰冷——
之前唐诗那般看她,是想要她问一句“元娘是不是在你哪儿”吗?
第132章 唐安淮里通外国
她刚才问了吗?
李氏一阵心惊胆战,前所未有的心虚。
这所有压力莫不是来自那么个小姑娘。
薛氏瞧着前妯娌这般连忙推了她一把,“还不快去解释一下,起码去跟元娘说一声吧。”
这个当娘的也真是糊涂虫,三娘病了那也不能因为这就伤了元娘的心啊。
元娘多好的孩子,怎么忍心这般……
李氏连忙去追,只是走到院门口忽的听到三娘那喑哑的声音,“娘……”
那一声像慢刀子似的磋磨在李氏的心头,她一下子就慌乱起来,“三娘,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抓着前妯娌的手,李氏频频往屋里头看,“你帮我去跟元娘说一声,我马上就去看她,你也知道三娘从胎里就体弱,我……”
就没见过这么糊涂的人!
要不是二房于自己有收留之恩,薛氏真不想搭理这个嫂子。
“我帮你照顾三娘,你先去看看元娘,四丫头说了大伯最近不在城中,她一个人住着不免有些担惊受怕,你就让元娘先陪着四丫头小住几天,她们姊妹也有话说。”
西域诸国联军兵临城下,唐安淮点了兵出城抗敌,就连自己的主家王三郎最近都不见了踪影。薛氏也慌张的很,只觉得这几日心神不安。
但打仗时男人们的事情,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如今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做好。
刚才四丫头那话是给元娘面子,也是给李氏台阶下,怎奈这人竟是个糊涂虫。
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呢。
“三娘是你心头肉不假,可二嫂你也别伤了元娘的心。”
当初唐安斌那死鬼要把元娘送给程监副,可没见李氏这么担心受怕。固然是因为有大房帮忙,但……
为母的哪能这么厚此薄彼,尤其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李氏听到这话心中一颤,正要按照薛氏说的去做,却不想又听到屋里头三娘疾呼几声,她一下子就失去分寸。
哪还管唐诗在生气,薛氏刚才又说了什么呢。
薛氏看着那身影也满是无奈,这是个好母亲,但也只是对三娘而言,被忽略了的双胞胎姐姐二娘,还有家中长女元娘……
她们可没自家小妹那么幸运。
想着元娘都委屈兮兮,薛氏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怜爱,正好现在无事,索性就过去看看俩孩子,正好也问问四丫头看城外是什么情况。
“城外现在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薛氏听到这话觉得倒是这个理,“那你也别太担心,老天定然保护你父亲,这战事很快就会结束的。”
谁想要一直打仗呢?
死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一旦河套府破,最先倒霉的可不就是她们这些妇道人家?
这几日养马场这边也是人心惶惶,毕竟过了些安生日子就在不想经历这战乱之苦。
薛氏原本以为流放就很难捱了,没想到这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偏生人年轻姑娘都没说什么,自己又何必满肚子牢骚呢。
“你大姐姐……”
“有些累,正在睡觉。”唐诗给元娘的茶水是安神茶,要是没什么意外应该能睡到明天早晨。
薛氏看了眼那边屋舍,叹气道:“其实你二婶也不容易。”
这是来做说客呢,唐诗笑了下,“谁容易呢?”
简简单单四个字,薛氏登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啊,谁容易呢。
都是在艰难讨生活。
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俩孩子不容易,小宝之前被宠惯坏了连筷子都不好好拿,现在不也整天帮着摘菜打水浇地吗?
五娘更是勤快,小小年纪就要上灶台学着煮饭。
比起这俩孩子,三娘还要大上一些呢,倒是被宠惯的什么都不会。
偏生李氏还一点不觉得。
显然,四丫头压根就不吃这一套。
薛氏也没再多说什么,何必为了二房把自己再搭进去呢。
“那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让人去喊我一声。”
唐诗看着离去的人,良久之后才收回目光。
这人都是会变的,也不知道她日后长大了会是什么样。
薛氏走后没多久,唐诗正要回去,宅院中迎来了不速之客。
“元大人您怎么来了?”
元监副看着这个小救命恩人,脸上透着几许宽和,“你父亲前几日得了将军府的指示出城,到现在还没有回音吗?”
不止唐安淮,还有那个马吏王三郎也跟着一块出城。
昨个儿郑牧监喊他一块喝酒,元监副这才知道,将军府那边竟然只给了唐安淮一千兵马,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西域诸国都是马背上的邦国,那些将士从小就在马背上过活骁勇的很,岂是这一千兵卒能阻拦的?
元监副小心地试探这才知道,原来这是褚建文的借刀杀人之计,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唐安淮除掉。
河套府内三万大军已经随时待命,只等着合适的机会便出城迎敌建功立业。
至于到那时候唐安淮的死活,又有谁会在乎呢?
元监副素来知道褚建文是个狼心狗肺之徒,但没想到竟然这般丧心病狂。
唐家父女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他们自己只怕早已经曝尸荒野成为一滩腐肉。
只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马场管事,又能怎么救人呢?
元监副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索性来这边看看,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万一唐监副有退敌良策呢?
然而试探之后这才知道,唐诗也不知道城外的消息。
如今的唐安淮和那一千兵马犹如断线的风筝,谁都不知道消息如何。
元监副叹气,看着这小女娃一时间都带着几分怜悯,若是唐安淮真的不幸罹难,到时候自己说什么都要把这孩子保住才是。
到底,这是唐安淮唯一的骨血。
“你也别太着急,说不定你爹爹吉人自有天相呢?”
元监副话音刚落下,就听到有人呵斥道:“唐安淮通敌叛国罪不可赦,奉将军府旨意,将唐安淮家人捉拿过去前去问话,胆敢反抗者……”
“杀无赦!”
霎时间,元监副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坠冰窟。
这孩子自己就算拼了性命,也保不住呀!
第133章 打探消息
将军府的兵卒过来带走唐诗让整个养马场都慌乱起来。
他们只知道之前唐监副智退白兰国的安塞王子,这次又临危受任去退西域十三国联军。
这几日也没什么消息传来,却不想竟然是通敌叛国了。
“那早前唐监副呵退那个西域王子,难不成是假的?”
“肯定是!只怕是早就串通好了,现在就想着里应外合把咱们河套府给卖了。”
“朝廷把他罢官流放河套府,这人心怀怨恨早就暗藏反心,幸亏天佑河套府,不然咱们可就惨了。”
“可不是吗?亏得我以为他是好人,没想到竟然是这般伪君子,竟是把咱们大家伙都给骗了。”
“可唐安淮最疼爱他的女儿……”
“嗨,不过一个丫头而已,回头再生就是了,他要是不疼爱那个小丫头,谁会相信他?要我说他可真是苦心孤诣的很,竟是布了这么一盘大局。”
“可听说他在京城的时候就十分疼爱这个女儿。”
“那更说明他虚伪,欺世盗名之辈!”
……
种种流言在河套府迅速传播开来,饶是有给唐家父女说好话的,却也都被无视。
而帮着唐安淮耕种的那些个前段时间才在河套府落下户籍的流浪汉,更是因为为唐安淮说话被怀疑身份,若不是几人联合起来,只怕就要被人胖揍一番。
唐家其余众人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唐安洲连忙把儿子喊回家,紧闭院门不敢出去,生怕一出门就被人捉去邀功。
“这可如何是好,大伯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呢?”薛氏没想到自己刚离开就发生了这事,她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若真是通敌叛国,为何只抓四妹妹?”唐然远说出了薛氏心中的困惑,“只怕通敌叛国是假,栽赃陷害是真。”
大伯父是何等光风霁月之人,又怎么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
唐然远自然是不相信的,他更觉得这是褚建文的加害,分明是想要趁机构陷。
“住口!”唐安洲瞪了儿子一眼,“别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吗?唐然远可不觉得自己这是在胡说,“那父亲您打算怎么办?”
只不过他对唐安洲这个父亲一向尊重,也没有反驳什么。
怎么办?
现在能怎么办。
唐安洲从来不是一个能拿什么大主意的人,他没有兄长的才干没有死去的唐安斌的灵活处事,如今骤然间遇到这种麻烦事,愣是连一个像样的主意都没有。
毕竟这跟之前在家中处理庶务完全不是一回事。
想了一圈唐安洲看向儿子,“那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唐然远并不意外,父亲并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给他两个商铺又或者几亩良田他或许能经营好,但遇到事情他往往第一个手足无措。
某种意义上说是被死去的祖母养废了也不奇怪。
“我们得先去打听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大伯父真的通敌叛国,那么我们又怎么可能逃过一劫?”
唐安洲听到这话皱眉,“我们在这里没什么认识的人,怎么打听?”
说的倒是轻松,他们来到这河套府也才不到半年时间而已,根基未稳,现在刚出来这消息,马场这边看热闹的已经不在少数。
能指望谁去打探消息?
唐然远当然知道父亲心中是怎么想的,他不慌不忙道:“段知府对大伯父十分敬重,可以去段知府处打听一番,另外大伯父和四妹妹对元监副有救命之恩,也可以去元监副那里问一问,即便不知道内情,却也不会坑害我们。”
他这三言两语就是说了两条出路,倒是让唐安洲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薛氏连忙说道:“我离开四丫头家时就看到了那个元监副,大郎说的没错,我们可以去找元监副打听打听。”
王三郎也说过马场这边混乱的很,郑德闵不是什么有才干的人,之前全依赖元监副勉力支撑。
那是个能信得过的人,可以找他去问问看。
唐安洲听到这话稍有些迟疑,“可是现在出门的话……”
“我回头翻墙出去就行,父亲不用担心,我会小心行事,不会牵连到家中。”
看着没主见的父亲,怯懦的母亲,唐然远心中哀叹。
也不知道大姐姐现在如何,原本想着她在四妹妹家中倒是可以清净几日,没想到这变故来的如此之快。
唐安洲到底没有阻拦儿子,“那你小心些。”
少年郎正要离开,忽的被二娘抓住胳膊。
“大哥你当心些。”
看着那一脸忧虑的女孩,唐然远笑了笑,“没事,二妹别怕,没事的。”
少年郎虽然没有习武,但到底比寻常人更身手矫健一些,这厢翻过围墙瞧着外面没人,便是迅速离开。
却并非元监副家的方向,而是去了唐诗家。
四妹妹被将军府的人带走了,不知道家中那几人是否还在。
唐然远没敢走正门,翻墙进去时却不想竟是落入猪圈之中。
当初捡到的那些小野猪都被养了起来,如今体形倒是大了几分。
这猪圈打扫的十分干净,没有和茅厕连在一起,倒是不臭烘烘的。
只是落在猪圈里被一群露着獠牙的野猪盯着,饶是胆大如唐然远也心慌了下,“打扰了。”
没等几头猪猡冲过来,便是先一步跳开,迅速逃离这是非地。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的声音,是翠娘在说话——
“老爷生死未卜,姑娘又被将军府的人待了去,她临走的时候吩咐我,给你们一些银钱让你们去自寻出路。”
那是一锭锭银子,整日的排在桌上。
“若是想要离开那就拿了这银子离去,将来生死都与唐家父女没什么干系。”
“老爷姑娘对我们这般好,我们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
“翠娘你也不必试探我们,虽说我们是将军府送来的,原本过来就是将军府不安好心,可我们也是娘生爹养心事肉长的,哪能不知道老爷和姑娘是好人?如今老爷和姑娘出了事,我们就这么离开,还算人吗?”
“就是,翠娘你未免也太看低了我们,现在咱们得去打听消息,要不让我去,我们本来就是将军府出来的,在那边也有几个熟人,如果借口说拿到了什么把柄,是不是能过去探听一二?”
唐然远听到这话心中肃然起敬,父亲与大伯父是亲兄弟,然而大伯父如今出了事,他一个男人家却还不如兰荷菊梅四人。
真是羞煞人也!
第134章 攻城
屋里头翠娘正与兰荷菊梅商量着,忽的听到推门声,她骤然想起还在那边昏睡着的元娘,不曾想进来的竟然是唐然远。
二房的这位郎君倒是与姑娘交好。
翠娘迅速与唐然远说了起来,年轻的郎君拿定主意,“咱们兵分三路,翠娘你去元监副那里,冬梅你去将军府那边,我去段知府那里打听一下,傍晚时候再在这里汇合。”
去元监副和知府衙门那边都没什么危险,但去将军府的话到底有几分麻烦,唐然远又多交代了几句,“冬梅你一定要相机行事不要着急,凡事先保护自己,相信这也是四妹妹的意思。”
四朵花里面冬梅最是机灵,听到这话连连点头,“郎君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说罢几人便各自行动。
只留下兰荷菊在家中,还有厢房里依旧昏睡着的元娘。
话说唐诗被带到将军府后倒也没被押解到牢房之中,甚至她的待遇十分不错,这会儿瓜果点心都没断过。
倒是比在家中还要恣意几分,除了没有自由以外。
“四姑娘吃的可还满意?”
“凑合吧,这点心放的油脂多了些,味道太过浓郁,果子不够新鲜,一看就知道放了好些时日,难得倒是还有几串葡萄,不知道是从何处得来的,我正好想要栽种葡萄树,需要葡萄枝条,梁师爷要不好人做到底,帮我弄几枝过来?”
梁师爷摸了摸小胡子,脸上挂着几分笑意,“四姑娘倒是宽心,难道就不担心令尊的安危?”
“你们不是说我爹爹投敌叛国了吗?那既然投敌叛国自然是在西域诸国当座上宾,想来应该好得很,没什么好担心的。”
被一个小丫头抢白。
梁师爷呵呵一笑,“是啊,唐大人也是有大才干的人,到哪里都不会委屈,即便是到了阴曹地府想来也能成为阎罗王的座上宾吧。”
唐诗闻言眨了眨眼,“梁师爷这是在威胁我吗?”
用老唐同志的死来威胁她。
“在其位事其主,还望四姑娘不要怪罪才是。”
“那倒不会。”唐诗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这要挟好生没道理,现在我爹爹在城外,你想用我来要挟他,怎么要挟?难道传信给他说,我被潜入城中的西域异族给杀了?”
一语道破玄机,梁师爷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竟然真的是这么想的,梁师爷你可真敢想。”唐诗忍不住撇了撇嘴,“可是这么一来我爹爹又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呢,只怕不把西域诸国杀个血流成河为我陪葬,他都不打算姓唐了。”
“他有那能耐吗?”
“有没有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褚将军忌惮我爹爹,不是吗?”
这话若是让褚建文听到……
只怕会杀之而后快。
但话糙理不糙。
褚建文种种举动莫不是想要杀唐安淮而后快,不管是因为唐安淮依靠一身本领笼络了人心还是仗着一张脸得了平章郡主的芳心。
用忌惮一词,倒也说不上严重。
毕竟事实如此。
被这么个小姑娘三两句话给唬住,说出去着实有些丢人。
梁师爷摸了摸自己那两撇小胡子,“那若是褚将军不小心杀了唐姑娘你呢?”
看着小姑娘脸上露出的慌张,梁师爷颇是满意,“若是唐四姑娘你不幸罹难的消息传出去,悲愤之下唐探花做出投敌的举动,似乎也不奇怪,不是吗?”
“到那时候到底是投敌在前,褚将军无奈杀了你,还是四姑娘你身亡在前唐探花投敌在后,四姑娘你是聪明人,觉得又会是什么个情况呢?”
作为将军府的幕僚,梁师爷素来以洞察人心着称,没曾想在唐家父女身上屡屡败北,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只不过这种得意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梁师爷张口投敌闭口投敌,莫不是觉得我爹爹只有这么一个选择吗?”
“什么?”
“爹爹素来疼爱我,视我为掌上明珠固然没错,但是却也不会为了我这一条性命便投敌卖国,梁师爷未免也太瞧不起我父亲了。”
尚且年幼的女孩依旧坐在那里,瞳眸之中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她瞧不起这位能言善辩的将军府幕僚。
这个认知让梁师爷浑身一颤,看向唐诗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杀机。
“牙尖嘴利!”
唐诗呵呵一笑,“比不上梁师爷,毕竟您可是靠这个吃饭的。”
一时间,这偏厅里只剩下唐诗在那里细细咀嚼着点心。
瞧着再度奉上点心的将军府侍从,“能不能请这做点心的厨娘过来,我有话跟她说。”
小农:【诗宝你是不是有点太沉得住气了?】
唐诗:【不然呢,哭吗?】
现在哭只会泄了底气。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自曝其短。
唐诗:【如果哭能让老唐同志回来,我天天哭怎么样?】
小农:【那倒也不必,你又不是林妹妹。】
唐诗:【林妹妹也不是整天哭,你看没看过书啊就胡咧咧。】
小农:【……】它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不该开口说话,不应该长这么一张嘴巴。
唐诗心情并不怎么好,偏生这个嘴欠的系统又欠揍,损了一番后她觉得自己好了些,但是这点心却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褚建文没有动她,但也不会放她离开。
真要再这么僵持下去,除非是老唐同志高歌凯旋。
唐诗正想着,忽的听到外面一阵铜锣声响,那送点心过来的丫环吓了一跳,手中托盘都落在地上。
点心洒落一地。
“怎么了?”
丫环神色慌张,“这是攻城的消息,那些外邦人来攻城了。”
三声铜锣响后,整个河套府都紧张起来。
正在知府衙门的唐然远也愣了下。
倒是段知府神色严肃起来,“西域联军要攻城了。”
唐然远听到这话顿时心中慌慌,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少年郎,家中突逢大难他能坦然处之已经很是不错,如今可真是……
怎么都不能淡然处之呀。
“大伯父他还在城外,他好像只有一千人马。”
一千人马,又怎么拦得住西域诸国十多万兵马?
第135章 险恶用心
唐然远甚至能想象得到,那千军万马呼啸而至,将唐安淮踏得渣都不剩的情形。
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段知府也一脸的不安,他比唐然远担心的更多,唐安淮的一千兵马面对数十万之众的西域诸国联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他更担心的是河套府在这大军威压之下,能否保全阖城百姓。
若是褚建文有什么退敌良策倒也还好,若是没有的话……
只怕整个河套府又将犹如地狱一般,自己这个知府就算侥幸逃过此劫难,却也活罪难逃啊。
花厅里一时间沉默无语,好一会儿还是唐然远开口,“大人,小子无知,不知道现在能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段知府深呼吸了一口气,现在能做什么呢?
“你先回到家中,让你父母家人不要外出,若是有需要的话,到时候城中自然会有安排。”
他只希望,不要有这么个时刻。
若是连这种少年郎君都要上阵杀敌,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河套府到了存亡危急之秋。
唐然远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那大人您也多保重。”
看着离去的人,段知府深呼吸了一口气,“去将军府通传一声,本官要去面见褚将军。”
段知府在将军府碰了钉子,被引入花厅后压根就没见到褚建文,倒是梁师爷笑容满面,“段大人您也听到了,西域联军距离咱们河套府不足二十余里,如今将军正忙着做战事部署,实在没有时间。要不您先回去,等褚将军这边忙完了,届时让他亲自到您府上去拜访?”
亲自拜访?
谁人不知自己这个河套府的知府大人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平日里处理些琐事也就罢了,涉及到军政之事还不是得听将军府的安排?
褚建文什么时候去他府上拜访过?
这话说出去跟笑话似的。
“梁师爷又何必拿本官开玩笑呢。”
梁师爷笑了笑,“非是开玩笑,只是这次西域联军来势汹汹,尚需要段大人与将军府齐心协力,共抗强敌才是。”
“是啊,得齐心协力抗敌才是。梁师爷说的没错,倒是本官迂腐了。”
梁师爷闻言笑着摸了摸自己那两撇小胡子。
没有将军府又哪来的河套府知府衙门。
河套府出了事,褚建文尚且还有机会逃过一劫,然而这位段知府只怕都要推到菜市口斩立决了。
他压根没得选,协助守城才是唯一的选择。
到这节骨眼了,还能犯糊涂不成?
“叨扰了梁师爷,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要再问师爷一句。”
“大人请说。”
段知府微微一笑,白净的面皮上露出几分庄严肃穆,“我想问梁师爷,不知道润生兄通敌叛国又是怎么一回事,润生兄离开前曾经独女托付给本官,若真是通敌叛国,那本官怕是也洗不清嫌疑了。”
“段大人。”梁师爷蓦的站起身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段知府竟然这般狠心,不惜把自己拉下水,为的却是要搭救唐诗。
“大人,河套府危难之际,还是不要再管其他人的闲事才好。”
段知府呵呵一笑,“梁师爷说得好,河套府正值危难之际,只是若他唐润生有通敌叛国之嫌疑,那褚将军又怎么能信任与我?本官所求,也不过是一个真相而已。若是唐润生真的通敌叛国,那本官自然也不能再继续参与河套府的一应庶务。若非如此,还望梁师爷给本官一个明确的答复。”
梁师爷看着神色肃穆的知府大人,从没想过这位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段知府今天竟是借题发挥,想要把唐家那个小丫头带走。
唐安淮唐探花,来这河套府的时日并不算长,倒是结交了不少能托付的好友。
真是让人羡慕的很啊。
梁师爷心里头发酸,脸上却不显山露水,“段大人这不是为难我嘛,这种军机要事梁某不过一个小小的师爷而已怎么会知道呢。”
段知府闻言冷声一笑,“那麻烦梁师爷将这话转达给褚将军,让他多少派一个能说话的人过来与我回话,不然的话只怕……”
他这冷笑让梁师爷脸上神色挂不住,只觉得自己被这位知府大人羞辱了。
实际上他也的确是被羞辱了的。
梁师爷顿时进退维谷,良久之后这才开口说道:“大人何必刨根问底,您又不是不知道将军什么脾气,能够护住河套府保住大人的乌纱帽,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皆好的事情吗?大人您又何必……”
“非要为了一个必死之人,跟将军府过不去呢。”
必死之人。
唐安淮不过领一千兵马,面对西域诸国十万余众的大军,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吗?
“梁师爷,那一千士卒可知道他们此去并没有大魏将士支援?”
梁师爷愣了下,“这……”
“那一千将士,何尝不是娘生爹养,又怎么不是我大魏子民?褚将军为了一己私利竟是要置这些将士于不顾,待日后百年,就不怕黄泉路上这些将士们在阎罗殿喊冤吗?”
看着面色发白的梁师爷,段知府指着门外,“只为了一个女子,褚将军就能如此费尽心思,不顾将士死活,这要是让河套府的百姓们知道,让这三万守城将士知道,我倒是想要问梁师爷一句,这三万河套府守军又是否会再竭力守城!”
梁师爷一下子愣在那里,“大人所言甚是,只不过现在也晚了。”
“晚了?”段知府笑了起来,“那想来是褚将军已经与西域诸国商量好,里应外合把那一千兵马给算计了进去,只是梁师爷,天网恢恢尚且有疏漏之时,你怎么就敢保证,这一千兵马没有逃回来的呢?若是有侥幸逃过一劫的将士回到这河套府,褚将军的一世威名怕不是就要毁于一旦了吧?”
甚至于不需要这么一个将士。
“不需要这么麻烦。”梁师爷轻笑一声,“只要段知府您出门,高呼一声揭露这一切,咱们河套府立马就乱套。可是大人,河套府易守难攻,只要城中诸人齐心协力,这城池就破不了。您当真要在这城中捣乱,让河套府不攻而破,让这河套府的数十万百姓为唐探花陪葬?”
梁师爷看着脸色苍白了几分的人,他现在总算是扳回一城,“想来,这也不是唐探花乐见其成的结果吧?”
唐安淮自然不希望河套府出事,他有文人风骨,有心怀天下之心。
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
可这么一个人,却是被他们算计致死。
可真是苍天瞎了眼。
梁师爷松了口气,“我知道大人与唐探花神交久矣,这样好了,我这就让唐家姑娘随大人回去,总算也保全唐探花的一丝血脉不是?”
第136章 去当采花贼
段知府没得选。
从唐安淮率领那一千人马出城后,除非他真的能克敌制胜,否则压根没有第二条路。
为今之计,自己也只能选择保全唐诗,将来有机会再替他唐润生报仇雪恨。
随着梁师爷找到唐诗时,段知府看到那个小姑娘正在那里吃点心,甚至还在指点厨娘,“……你做这个时要少放一点糖,试着放一点盐进去。”
“放盐?”
“对,试着放盐进去,味道会很不一样的,下次可以试试看。”
厨娘将信将疑。那小姑娘却是抬头冲着他们笑了笑,“段知府您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小姑娘的笑容纯澈的犹如天上飘过的云朵,这让段知府心头微微酸涩,“嗯,是来接你回家的。”
“是回我家还是去知府衙门,我看将军府这里的点心可真不好,可惜褚将军家的厨娘有些蠢笨,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主人,做的点心味道都很是一般。”
梁师爷听到这话撇了撇嘴,别的且不提,唐诗这死鸭子嘴犟的本事倒是跟唐安淮一模一样,到这会儿也不见改。
“我家翠娘点心做的就不错,不知道段大人您府上的厨娘手艺如何。”
梁师爷提醒了一句,“段大人一向清正廉明,府上只有一个老门房,没有什么厨娘。”
“啊?”唐诗还真没想到,“那看样子褚将军贪墨了不少,这府上的丫环这么多。”
梁师爷:“……”小丫头你不刻薄一下能死是吧?
亏得是他脾气好,这也是被褚将军听到,十条命都不够你嚯嚯的。
段知府领着人离开,“回头我让人去给你买些点心。”
“也不用那么麻烦,点心吃多了容易坏牙,其实我爹爹不太喜欢我吃这些甜点,他倒是更希望我多吃点肉。”
段知府听她张口爹爹闭口爹爹,一时间心中唏嘘不已,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跟这小姑娘解释才是。
如何跟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说,孩子你爹爹回不来了,往后你就是孤儿了。
他怎么说得出口呢。
“大人。”
段知府看着轻轻扯动自己衣袖的人,他勉强露出笑容,蹲在唐诗面前,“怎么了?”
“送我回家吧,我忽然间被带走,家里人肯定会着急的,病急乱投医所以这才请大人来营救我,送我回去吧。”
段知府脸上笑意顿时撑不住。
显然这个孩子她什么都知道。
自己便是想尽法子,只怕也瞒不住这孩子。
“我可能真的……”
“大人您能来救我已经很好了,我没事的,回家等我爹爹回来就是了,他肯定能回来的,走之前他答应我了的。”
段知府看着神色坚决的小姑娘,知道自己不管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索性也不再说这些。
将人送到养马场那边,有他亲自护送,自然是洗刷了唐安淮身上的罪名。
原本还念叨着唐监副通敌叛国的人这会儿又是改了说辞,“我就说唐监副这般人才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呢,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就是,不定是谁在胡乱传消息呢,真是太过分了。”
着实是太过分,过分的很。
至于这些人之前议论纷纷,信誓旦旦唐安淮里通外国之事,唐诗也就没再管。
真要是计较,那是计较不完的。
何必呢。
回到家中,翠娘见到唐诗眼含热泪,“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唐诗瞧她这般故意打趣,“又不是生离死别,翠娘你可别这样,我去了将军府吃到好多好吃的点心呢,回头翠娘你给我做。”
“好,我给姑娘做好吃的。”
段知府看着唐诗与家中仆妇这般亲热,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若是再有什么事便让人去知府衙门寻我就是,段某虽身无长物,却也能为你寻的一个公道。”
他与唐安淮相见恨晚,如今能保全其独生爱女性命依然是做到极致。
但这河套府除了唐诗,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那是他职责所在。
段知府得去处理守城之事,不敢懈怠。
唐诗送人到门口,正好看到冬梅回了来。
“姑娘。”
她到将军府时,听人说姑娘回来了,冬梅不敢相信总觉得是在糊弄自己,担心回来后不能跟翠娘交代。
可外面乱的很,她也没法子一直待在将军府门口。
没曾想刚回来就听说姑娘已经回了来,老爷的罪名已经洗脱。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
“辛苦了,快回去喝口茶压压惊。”
冬梅连忙进去。
等着唐诗送段知府回来后,屋里头几人齐齐看向唐诗。
怎么办?
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西域联军要攻城,老爷还在城外呢。
他那点人马想要阻拦西域大军?那和螳臂当车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们现在压根不知道城外的消息。
想到这翠娘又是慌张起来,“姑娘,咱们能不能去城外打听下?”
现在西域联军距离河套府还有些距离,悄悄出城打探一番倒也没什么问题。
唐诗笑了下,“不用,等着就行了,说不定一觉醒来这西域联军就败走了呢?对了翠娘,现在做点桂花糕倒是不错,家里有没有桂花,没有的话咱们出去当采.花贼。”
翠娘:“……”姑娘您这话可千万别让其他人听见。
也实在是太吓人了些。
好端端的姑娘家,当什么采.花贼呀。
唐诗才不管那些呢。
家里头没桂花,出去打听了一番就带着兰荷菊梅出去采桂花了。
这让二房几人扑了个空。
三娘听说这事后呵呵一笑,“二姐你担惊受怕的很,结果人家倒是有闲情雅致去采摘桂花。”
她毫不掩饰那几分嘲弄,倒是让二娘脸上挂不住,想要假装没听见偏生脸皮又薄得很,“四妹妹没事就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翠娘看着这位恭敬有礼的二姑娘,目光再落到三娘身上也没什么好感。
这位三姑娘,说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好听,她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不过作为主人家,翠娘还是坚持目送两人离开。
还没等这两人走几步,这城中忽然间又是一阵锣鼓声响。
二娘一向胆小,听到这动静吓得浑身一颤。
三娘紧紧抓住双胞胎姐姐的手臂,“没事别怕,就算西域联军打进来也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
她拿什么去保护?自己也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
正要带着二娘离开,三娘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敌人退兵了,咱们赢了。”
三娘一愣,满脸的不能置信——
这怎么可能?
第137章 想要他当女婿
西域联军退兵了?
怎么可能退兵。
三娘之前一直病着,她这病十分古怪,来得快去得也快,和寻常人不同。
偏生病刚好就听说了唐安淮通敌叛国这事,紧接着唐诗就被带走了。
然而唐诗很快就又是回来,但铜锣三声响也传遍了整个马场——
西域联军要开始攻城了。
马场里众人莫不是心神恍惚,想着万一城破只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可现在偌大的河套府都紧闭城门,他们又能往哪里去呢。
这般心神恍惚不过个把时辰,竟然又是锣鼓声起,翠娘说联军退去。
而这消息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马场里其他人也高呼起来,“联军退了,我们赢了。”
赢了?
怎么赢的。
为什么她这么糊里糊涂的?
大病一场的唐三娘觉得自己这会儿头晕目眩,隐隐有要再病倒的样子。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和二娘相互搀扶着回到家中,就看到三婶薛氏正在与唐然远说话,“然远你再去打听打听,可别是空欢喜一场。”
万一是空欢喜怎么办。
薛氏可不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能再经得起这般大起大落。
唐然远连忙应下,瞧着两个妹妹都神色不太好,他关切问了句。
二娘倒是温柔,“没事的,哥哥你去忙你的就是。”
三娘只是冷冷笑了下。
薛氏见状无奈摇头,你要说三丫头不关心人吧?这病刚好就跟着去看四丫头了。
好好的一个人,偏生长了一张嘴。
她回头可是得教五娘和小宝,做人有点小心机不算什么,可别做好人还要长了一张不讨人喜欢的嘴。
嘴上抹点蜜挺好的,谁不喜欢会说好话的孩子呢。
话说唐然远出去打听消息,刚巧遇到了元监副。
元监副也是十分欣喜,“目前还没打听到内情,但斥候传来消息,西域联军的确退乐回去,也不知道怎么还打了起来,或许是分赃不公?”
唐然远好奇,“可是他们还不成兵临城下,怎么就分赃不公了?”
元监副被这话问的一愣,很快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西域联军气势汹汹二来,为的不就是想要掠夺河套府的粮食?
可现在还没攻进城来,又谈何劫掠?说的哪门子的分赃不公?
所以这内讧一事,应该是另有缘由。
“这会不会跟伯父有关?”唐然远低声念叨了一句,他总觉得这事很可能与大伯父有关,不然四妹妹怎么可能那么的平心静气。
那可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最看重的人。
说者无意闻者有心,元监副听到这话反应过来,“之前唐兄去牧马时曾经退去白兰国的大军,如今若这西域联军不战而退,还真极有可能是唐兄的手笔。”
不然还能是谁呢,他也着实想不出第二个能有这般本事的人。
唐然远也不是很确定,“等到伯父带着人回来就知道了。”
元监副瞧着这少年郎君倒是稳重的很,眼底也带着几分满意之色,“贤侄今年多大了?”
唐然远比元娘小几个月,今年也是十三周岁。
“倒是年轻,跟着你伯父好好做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倒是有意与唐安淮结亲,只是自家女儿比这位唐家小郎君要年长几岁,只怕并不合适。
还是回头再探探唐家人的口风再是。
唐然远并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重缘由,他虽说是比寻常同龄人更为稳重几分,却也没有接触到谈婚论嫁之事。
这事落入到唐诗的眼中,惹得兰荷菊梅轻笑起来,“咱们大公子倒是很快就有了岳家。”
说罢又觉得拿主人家开玩笑似乎并不合适了,看向唐诗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怯怯。
唐诗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唐然远能够被元监副看中只能说这位元监副还是很有些眼光的。
之前翠娘去那边打听消息时扑了个空,倒也不是故意躲避,而是马场这边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郑德闵是碌碌无能之辈,河套府生死存亡之际可不就得元监副来主持马场的大局?
如今算是有惊无险,要不然他也没闲情雅致给自家女儿相看。
“就是不知道这位元监副家的千金长什么样。”
“倒是个爽快的姑娘,我曾经见过一次,就是长得比较一般。”
冬梅这般说唐诗就知道了,元家姑娘长得并不是很好看。
只怕连清秀都称不上。
虽说重德不重色,一个有趣的灵魂远比皮囊重要。
然而不是瞎子第一眼看到的可不就是那么一张脸?
又有谁能够直接透过那张面皮看到有趣的灵魂呢。
何况元监副家的千金灵魂有不有趣还说不准呢。
这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唐诗也没想着过去打招呼,不曾想唐然远刚巧往这边一转头,倒是无处躲藏了。
“四妹妹你没事就好。”
少年郎君之前着实慌乱不已,只是家中人心惶惶他只能学着伯父安定人心。
好在唐诗没事,如今西域联军败退,大伯父看样子也要回来了。
“劳大哥哥挂念了,也让元监副担心了,之前家人慌张多有叨扰。”
这事元监副压根就不知情,听到唐诗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四姑娘你没事就好,不过这城中也有些乱糟糟的,你一个小姑娘家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每每战乱时,不止有外敌侵袭之虞,一些匪徒也总是趁火打劫,唐诗这种小姑娘家虽说有家人陪伴,却并不安全。
毕竟几个女眷可挡不住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
“我送四妹妹回家。”
唐诗并没有拒绝,路上还问起了唐然远喜欢什么甜度的桂花糕。
“我想做点桂花糕,等回头爹爹回来了能吃到爽口的桂花糕,他也能休息的好。”
唐然远听到这话微微诧异,“四妹妹不是不喜欢吃桂花糕的吗?”
不喜欢吗?
唐诗不知道。
她一点都不心虚,“是吗?大概是之前挑嘴儿,现在我可没挑剔的本钱。”
言者无意,唐然远听到这话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不得安生。
曾经那个挑剔的小姑娘,现在也得屈从于生活。
激荡之情从心底涌出,“四妹妹放心,等再过几年,我们一定能够回去。”
唐诗错愕间看到这位堂兄跟自己承诺,“我一定会努力,让你们重新过上好日子!”
第138章 凯旋
唐然远知道自己说这话的确没什么底气。
但他总需要给自己压力,或许他不够优秀,但可以试着让自己,让家人的生活更好一些。
开口之前一腔孤勇,只是说完之后又不免有几分忐忑,毕竟大伯父是何等人才,有他珠玉在前,自己怎么敢大言不惭?
适才的壮志豪情顿时消减大半,留给唐然远的是一丝羞赧。
他正要解释,突然听到唐诗开口,“谢谢大哥哥惦记,那我等着你带我们过上好日子。”
这话让唐然远一愣,用少女来形容唐诗多少有些不合适,她还年幼,只是一个孩子。
然而这个孩子是那么的赤诚,眼神那么的澄澈坦荡,在无声的激励着他。
有万千话语涌上心头,到最后却也只剩下这么一句,“好,我一定不辜负四妹妹的期待。”
送人回到家中,唐然远没有多做停留,他还要回家中报信,让父母姊妹不再担忧。
“大公子倒是与二老爷不太一样。”
死了的唐三爷自不必说,是个再自私不过的。
唐家二爷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也没什么本事。
遇到事情就慌张,半点不像是为人父为人夫的那种。
倒是二房这唯一的一个儿子还算拿得出手。
唐诗笑了笑,将桂花拣选出来,“爹爹嘴上不说,不过他还挺喜欢吃甜点的,咱们多给他做些。”
翠娘笑着答应,一阵忙活起来。
等到这小小宅院迎来它的主人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唐安淮纵马归来,让唐诗好一阵羡慕。
自己尚且年幼,再加上一贯体弱,压根夹不住马腹,就算是生活在这养马场也没办法骑马。
只能再等等,等两年这副身体调理好了,稍微强壮些就能够自己骑马了。
离别不过几日,但老父亲瘦了小半圈,饶是知道他会安然回来,甚至现在就在马背上坐着,唐诗却也是忍不住的泪眼汪汪。
“乖闺女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唐安淮飞身下马,只不过帅不过一秒,这动作到底不怎么熟练,险些抻着他的老腰。
腰没什么关系,就是人单膝跪下,让唐诗愣在那里,“爹爹,你就算给我跪下,我也不会给你发压岁钱的。”
唐安淮:“……闺女这就是个误会。”
他这几日可是辛苦,腿有点软也正常。
只是这误会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另一番说法了,哪有做父亲的跪女儿的道理?
翠娘连连将唐安淮搀扶起来,“老爷辛苦了,可是得给我们讲讲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姑娘担惊受怕的很。”
“才没有。”唐诗才不是这么没出息的人呢。
打小老唐同志就经常出差,她早就习惯了。
好吧这次完全不一样,是去战场啊。
冷兵器时代的战场,说不定就一去不复返。
她担惊受怕的很,但又不能泄露半点情绪。
“大哥二哥他们怎么还没来?”
“被褚将军留下了,怕是得等到下午才能回来。”唐安淮笑了笑,“他们没事,别担心。”
“我才不担心呢。”唐诗嘴巴倔强,但心里头的确松了口气。
这事牵扯到王三郎和许十八郎,只因为他们是自己的义兄,要帮她的忙。
若是真出了事,自己可真是对不住这两位哥哥。
平日里总说什么异父异母的亲兄妹,玩笑话从来挂在嘴边。
但如今,唐诗真把这两位当作亲人来看待。
血缘关系不过是一层礼法上的羁绊而已,哪比得上这种死生相托的情谊?
唐安淮揉了揉女儿的脑袋,“行了,你二哥说想要吃南瓜小米粥,等下给他熬上一锅,让他敞开肚皮吃。”
“那他岂不是要把自己吃成猪八戒?”
唐安淮哈哈笑了起来,“那你问问他要不要当二师兄?”
“他本来就排行老二嘛。”唐诗撇了撇嘴,“爹爹你难不成要当唐僧?咱们姓唐,你当唐和尚也合适。”
只不过师徒几人的剧本变化有些大啊。
唐安淮看着女儿在那里嘟囔着,也放下心来。
这次出城退敌虽然早有筹谋,但战场之时往往千钧一发,又怎么可能事事如他所愿呢?
好在王三郎和许十八郎虽说年轻却都是一等一的好儿郎,两人率领轻骑直捣黄龙,愣是将这三四百人弄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
羌族大本营为许十八郎所破,王三郎亦是在那边捣乱,让原本就有世仇的西域诸国联盟瞬时间土崩瓦解。
这两人也是有胆色之人,还趁着这机会劫掠了一些联军的粮草。
想到褚建文见到这折损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兵马时,那副震惊模样,唐安淮就觉得过瘾。
他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先生做研究,没曾想骨子里却也有几分战场杀敌的热血。
大概是近朱者赤,被这些年轻人感染了吧。
唐诗细细追问了两句,“大哥二哥这次立下功劳,不知道褚建文会不会给他们请功。”
“捷报是瞒不住的,传到京城去,只怕你这两位兄长都要离开此地。”
许十八郎十临远侯府的六公子,离开河套府是早晚的事情。
至于王三郎,他又怎么会是一个寻常马吏?到底是出身琅琊王家还是太原王家并不重要。
这次河套大捷传到京城,王三郎也要回到王家去。
没了这两位兄长,唐诗还真有些不舍。
“人各有志,总是躲藏在这里算什么回事,我这两位兄长是龙自然要翱翔九天,是虎自然要虎啸山林,哪能在这河套府屈居。”
她固然是舍不得,却也不想两人为了她的那点小情绪蹉跎大好年华。
唐安淮自然知道女儿从来不是那种忸怩之人。
“说得对,不过当龙多累,当虎费嗓子,我倒是更乐意在这河套府呆着,就是唐小四你得给为兄弄点好吃的。”
许十八郎的声音传来,让唐诗下意识地回头。
她这位不着调的二哥张开臂膀笑起来,“怎么,唐小四,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不欢迎你亲爱的哥哥凯旋吗?”
唐诗冷哼一声,下一秒却是冲着人跑了过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任由着许十八郎抱着自己转圈圈。
“二哥,你能平安回来,真好。”
第139章 琅琊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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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身手矫健郑德闵
梁师爷的登门让唐诗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也不过如此。
不过某种程度上,褚建文倒是能屈能伸。
这可比一个纯粹的莽夫要难以对付。
唐安淮倒是颇为平静,“劳烦梁师爷亲自登门,能够为河套府做点什么是唐某的分内之事,不敢当这句言重。”
都是人精,虽说是虚与委蛇,但梁师爷也对唐安淮有几分钦佩。
军中勇猛者不过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的那都是少数。
而唐安淮一千兵马智退西域诸国联军,他还真没想过会有这么个情况。
自己也是读书人,又何尝没有建功立业之心?
只恨他有心无力。
唐安淮的胜利,让梁师爷忽然间觉得没脸见人。
原来不是读书人不行,而是他没有这个本事而已。
“不曾想唐探花弃笔从戎也能建功立业护卫一方平安,梁某佩服
第141章 开堂授课教育万民
郑德闵连骑马都勉勉强强,能够成为牧监与个人能力无关。
然而适才所展现的,那可真是让元监副叹为观止。
唐安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河套府久受西域侵扰,也难怪郑牧监闻之色变。”
瞧着唐安淮帮郑德闵开脱,元监副忍不住摇头,这般以德报怨可惜遇上了郑德闵,“我听说家中女公子近来又在忙活那石灰厂的事情?”
“是有这事,河套府垦荒多时,也吸引了不少百姓来投,都是穷苦百姓,哪有那么多银钱来建造房舍?如今又是大雪连绵,茅屋倒塌不计其数,听段知府说,百姓冻死冻伤有上百人之众,倒是人不如马。”
唐安淮低叹一声,“小女虽说有几分玩闹之心,但来到河套府途中也曾受饥寒之困,如今由己及人,倒也算是有几分赤子之心。”
元监副闻
第142章 文武双全选女婿?
是教育,而不是教化。
唐诗敏锐的察觉到这一字之差。
教化万民是为帝王所教化,告诉百姓臣服。
教育万民则是为百姓除蒙昧,告诉他们如何利用所习得的知识更好的生活。
不愧是老唐同志!
“我帮爹爹。”
许十八郎瞧着热烈的小姑娘,原本还想要打趣一句“你个小丫头怎么帮”,然而看到唐家父女俩那热烈之余的郑重,这玩笑话倒是说不出口了。
朝廷没想到的事情,他们都能去做。
河套府的芸芸众生与他们父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关系的。
可他们偏生把这责任扛在肩上。
或许,这就是他当时为什么要去西域诸国大本营捣乱的原因。
人生在世总要找到一点意义所在,不止是为了家族为了那王权富贵,更重要的还是要找到一些其他的意义。
或许
第143章 得罪人
兴办义学这事很快就传播开来。
这几日施粥的时候,负责施粥的众人广而告之,倒是让整个河套府无人不知。
百姓们虽然不曾读过什么书也不认识几个字,但有件事却格外清楚——
读书需要花钱,而且耗资不菲。
去学堂念书你不得给先生束修之资?
不得买笔墨纸砚?
读书意味着少了一个劳动力,本该承担的活谁来干?
要知道能读书的可不止孩子,君不见皓首苍颜的读书人何其多。
可现在是义学,不需要自个儿准备笔墨纸砚。
而且教书的可不是什么秀才老童生,而是货真价实的探花郎,是两榜进士!
更重要的是,这还有知府段大人作保。
中秋节前,唐探花妙计退敌保河套府百姓安危。
段知府更是两袖清风的父母官。
谁会不信呢?
“听说报名的有
第144章 家丑不可外扬
这话让王三郎微微错愕,倒是没想到这小姑娘也思考到了这一层。
义学的兴办势必会影响到河套府的教书先生。
只是顾忌他们就不办义学?
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有什么主意吗?”王三郎佩服唐安淮的智谋,只觉得这位探花郎智勇双全,如今既然唐诗都知道得罪了人,想来已经有了妥善的处理方法。
唐诗闻言脸上露出惊诧,“大哥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们了?这能有什么好主意。”
不外乎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王三郎:“真的吗?我不信。”
唐诗还没开口,小农倒是在她脑海中嘟囔了起来:【这个跟那个主持人是亲戚吗?】
这谁知道啊。
不过这语气,的确有点像。
唐诗是真没想到太好的办法,就觉得这事也没办法完全预料,只能走一步看一部。
至
第145章 五星任务说服宋举人
宋举人在河套府大名鼎鼎。
他是江南人士,当初不知道怎么流落到河套府,依仗着一身才学很快就在河套府扎根。
但他又有些恃才傲物。
曾经得罪了河套府的知府,后来又得罪了褚建文。
得亏是段知府爱惜人才,走马上任后将这宋举人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不然只怕早已经成为白骨累累。
有救命之恩,宋举人不说报答也就罢了,偏生对段知府也没什么好脸色。
“也就是河套府穷困没什么读书人,不然哪轮得着他一个举人在知府面前放肆?”
许十八郎并不是十分清楚这位宋举人的底细,听王三郎一说忍不住嘟囔了句。
他在京城时别说区区举人,便是两榜进士见到的又何其多。
即便是高中状元,去翰林院当庶吉士的不知几何。
而最终寂寂无名的也不在少数。
一个举人而已,有什么资格这么耀武扬威?
唐诗也有些好奇,“大哥,这个宋举人是不是另有身份?”
“不太清楚,江南之地宋姓的名门望族我倒是有所耳闻,但不曾听说过宋源朝这个名字。”
“或许改名更姓也未尝可知,他的学堂学生人很多吗?”
“人倒是不太多,但是他一贯倚仗这些束修之资,而且束修又比其他人贵上一些。”
一旦被抢走生源,只怕这位宋举人会来找麻烦。
“听说很有辩才。”
依照许十八郎的意思,直接一拳头下去,管你辩才还是辩机,都滚犊子。
但这种手段唐小四肯定看不上,他也就藏在心里不说了。
唐诗正要开口,最近机械报数的小农忽的上线——
小农:【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云不动安如山。请说服宋源朝一起教书育人,该任务等级为五星。】
唐诗懵了:【你不是农科院系统吗?怎么还……管起教书的事了?】
不怪她大惊小怪,即便是之前烧制石灰,盖房屋也都跟农业生产有所牵扯。
然而说服宋源朝怎么都跟种地没关系吧?
小农:【系统升级啦,请诗宝努力。】
解释完就没影了。
唐诗想揍人的心都有了。
但最近都是做日常任务,难得要刷这么个五星任务,看在星星和积分的份上还是忍了。
整理了下思绪,唐诗语出惊人,“与其等着这位宋举人来找麻烦,不如咱们先去拜访一下?”
两位兄长对视一笑,齐声道:“你又有什么坏主意?”
“哪能啊,我又不是小坏蛋。”
你不是小坏蛋谁是?
当我们是瞎子呀。
身为兄长,俩人没戳破唐诗的脸皮,只是多少有些担心,“这位宋举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要不喊你爹爹一块来?”
唐诗挺会说的,但是涉及到经论只怕并非这位宋举人的对手。
“那行,要不二哥你去喊我爹爹,让大哥先陪我过去。”
许十八郎不爱读书,也知道王三郎的出身,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保护好唐小四。”
王三郎哭笑不得,“知道。”
目送许十八郎离开,他叹息道:“临远侯府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之前写信来让你二哥回去,他拒绝了。”
“二哥一心想要做个农民,今年也没能大展手脚,等到来年开春大地开化,就能种庄稼,到时候才是他用武之地。”
是吗?
王三郎才不信呢。
虽说士农工商,然而最辛苦的依旧是农民。
许十八郎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又怎么会真的当农民呢?
“咱们到时候再说嘛,我还是相信二哥的。”
王三郎笑了笑没说话,“你要不还是先想想看,拿什么说服这位宋举人吧,咱们办的是义学,可没束修之资。”
这位宋举人一肚子才学又好黄白之物,单凭三寸不烂之舌大概很难说服他。
“当然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大哥你要沉得住气啊。”
王三郎哭笑不得,倒成了他要沉得住气。
“好好好,我一定沉得住气行了吧?”
他带路引着唐诗往宋举人的宅院去,那宅院就坐落在知府衙门后面的那条巷子里,一出小院子,除了宋举人外就还有一个书童,一个家中老奴,唤作钟叔。
钟叔瞧到过来的人皱了下眉头,“我家公子不收女学生。”
这还没开口呢就先听到人说这个,显然之前有女学生要来拜师。
“竟然不收女学生,难怪那么多人都跑到唐监副那里去了呢。”
钟叔听到这话眉头一皱,枯树皮似的老脸几乎拧成一团,“小丫头你胡说什么。”
王三郎算是明白了,所谓的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就是找茬挑事抬杠。
这可真是顺水推舟之计策啊。
“我哪有胡说,河套府里人人都知道,京城来的唐探花也就是马场的唐监副在兴办义学,不收学生的束修之资,听说去义学里念书的人有成百上千之多呢。”
“更关键的是,唐探花有教无类,女学生他也收。”
钟叔听到这话呵呵一笑,“小丫头你也不用这激将法,我家公子早就说了,唐探花家的女公子好口才,让我不要跟她辩驳。”
王三郎明显注意到唐诗脸上有微微的愣怔,显然唐小四年轻没预料到这位宋举人竟是猜到了他们的到来。
他也震惊异常。
这人怎么猜到的?
“我家公子正在里面等着,请进。”
唐诗很快就整理好情绪,“原来我是自投罗网。”
钟叔听到这话笑了下,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之色,“我们家公子可聪明的很,小丫头你可别小瞧人。”
是挺聪明的,起码很大胆,敢猜测。
“刚才那话,也是你家公子教的?”
钟叔面带得意之色,“是,正是我家公子指点,请吧。”
看来遇到棘手的人物了。
浅浅的呼吸了一口气,唐诗提步进去。
入门就看到那被冰雪包裹着的梅枝。
花苞尚且稚嫩,被冰雪冻上之后那妖冶的红色也得以保存,却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唐诗一时间呆站在那里,没有举动。
屋里头传来泠泠泉水般的声音,“怎么,唐姑娘也爱梅花?”
“一般吧,就是看着有点像是糖葫芦,有些想念我家翠娘做的糖葫芦了。大哥家里头可还有山楂,咱们回去做糖葫芦吧。”
王三郎:“……”
不愧是你唐小四。
第146章 宋举人与书童
你还记得咱们过来的缘由吗?
咱们是来找宋举人,说服他一起去义学授课。
你怎么一想到吃的就把正事给忘了呢?
妹啊,咱不能这么贪吃误事啊。
你小姑娘家家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王三郎不由扶额。
唐诗却是抓住他的袍袖,“大哥,你不是也很喜欢吃糖葫芦吗?你要不想吃那我跟二哥吃好了。”
琅琊王家子弟众多,王慎不属于嫡枝那一脉,但当初也没少来往。
没落的世家于外人面前尚且还要保留几分颜面,但又怎么能瞒得过自家人呢?
和那些奴仆簇拥的世家之女不同,唐诗没有半点官宦人家女儿的模样,为人处世从来都是肆意而为。
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唐安淮。
如今小姑娘家扯着他的衣袖,嘴上说着求饶的话,实际上小脸一皱却是
第147章 私生子
如果王三郎没理解错的话,唐诗这话是在问——
那是你的私生子吗?
毕竟宋举人对外宣称是没有婚姻嫁娶。
妹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小信人打你!
“小妹无……”
“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大没小的样子也就罢了,还穿的比你好,我想要么是你的儿子,要么是你亲友的孩子,反正猜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就随便猜猜。”
宋源朝看着那一脸无所谓模样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唐姑娘当真是冰雪聪明,小佟是故人之子。”
“真的啊,我瞧着这孩子跟你眉眼间有些像……”
行了,人家都说故人之子了,唐诗也没再多说,“他是正在换牙吗?”
“嗯。”
“那等回头再请他吃好了。”
王三郎看着并没有恼怒的宋举人,觉得自己大概在河套府待久了这
第148章 他负责精英教育
厨房里唐诗在那里和王三郎有一句没一句的胡说八道。
正厅里唐安淮则是在与这个名扬河套府的宋举人相谈甚欢,“小女无状,希望没有打搅先生。”
“女公子聪明可人,唐大人好生福气。”
人在河套府,宋源朝早就听说了唐安淮的大名,对这位京城来的贬官有些好奇。
只不过一直没什么合适的机会拜见。
如今唐安淮兴办义学,而他又是河套府有名的教书先生,自然有了交集。
唐诗的登门拜访不出意料,毕竟这位唐家姑娘也是小有名气。
只不过他看到那被冰雪裹冻的梅枝竟是想起了冰糖葫芦,这倒是让宋源朝有些意外。
好在他素来才思敏捷,才有了现在与唐安淮面谈的机会。
对于唐安淮的这个女儿,宋源朝早有耳闻,听说在来到河套府前,当时还是罪臣
第149章 书童的心意
唐诗很快就又见到了宋源朝家的那个小书童。
“我跟随我家公子多年也能读书认字,或许你提出什么要求来,咱们能交换一下呢?”
“你的意思是,你连自己有什么本事都不知道,就想要来跟我做交换?”
这个书童被宋源朝养的很好,很自信,很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重。
不过才八岁的小男孩远没有唐诗这般心智,但也听得出唐诗言语里带着几分嘲讽,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公子教我许多东西,我只是不知道你这里需要什么而已。”
“是吗?”唐诗想了想,“会洗衣服做饭吗,能种田收拾马厩吗?是否会做书桌书柜?”
接连的问题让书童瞪大了眼,“这些,都不是我该做的事情。”
“哦,这些是我需要的,你既然不会那就算了。”
书童急切道:“我认得
第150章 算计亲闺女
书画双绝的宋举人如今连个字都写不好,这要是传到其他人耳中,不知道该如何埋汰自己呢。
宋源朝皱了皱眉,侧首望去看到站在那里的唐家小姑娘,她正在仔细瞧着黑板上的字,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怔怔出神。
好一会儿小姑娘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这笑让宋源朝想起了春风。
如沐春风这个词让春风都带了暖意。
在这冰天雪地的河套府,年轻女孩的笑容似乎带着神奇的术法,让他有些烦躁的心绪竟是平和了下来。
宋源朝深呼吸一口气,“这是君子的君子,所谓君子,荀子认为君子博学,《周易》里面说‘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意思是君子白天勤奋,夜里自省,这样不会有大的灾祸。”
“但我们只是寻常人,倒不用君子的品格来要求我们自身,只要堂
第151章 留在家里包饺子
大雪封山时节,林子里的小动物也没得吃,往往会出来觅食。
唐诗笑了笑,“我就不去了,不过出门的话还是要注意安全,小心别掉到陷阱里,没抓到野物反倒是自己成了猎物。”
唐然远被这话逗乐了,“那为兄多谢四妹妹提醒。”
他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王三郎和许十八郎联袂而来,两人都扛着一杆红缨长枪,上面挂着好些野山鸡和野兔。
唐然远见状愣了下,难怪四妹妹没想着跟他们一起去,原来是这两位已经猎来了这些猎物。
跟两人打了招呼,唐然远往家里去。
王三郎看着径直离开的少年郎君忍不住笑了起来,“唐家这位大郎倒是沉得住气。”
“是啊,比他爹强多了,好像是当初跟着唐小四一起在前院读书认字,唐兄教出来的子弟,自然要出色一些。”
第152章 认亲
翠娘准备的年礼,除了腊肉、点心外,还有就是一些山楂糖球。
小东西不算多精致,但胜在用糖制作,颇是难得。
宋源朝家是他们登门拜访的最后一户。
刚走到这边巷子,就看到了停在那里的马车。
虽说在养马场生活看惯了战马,但这匹白马浑身上下竟是没有一根异色杂毛,十分的漂亮。
王三郎见状微微惊奇,“这马倒是不错。”
何止不错,相当的不错。
这般马匹只是用来驾车,只能说明马车的主人不差钱。
差钱还能养得起这般好马?
唐诗脚下一顿,就听到庭院里传来的声音,“宋公子,这孩子是我家小姐的血脉,自然该由佟家来抚养,我家老爷记挂外孙,特命我来接走小公子,还望宋公子不要阻拦才是。”
唐诗与王三郎对视一眼——
他们这是遇到
第153章 败坏姑娘名声
宋源朝自然不会把唐诗这么一句话放在心上,实际上他只觉得是玩笑话。
虽说唐家这位姑娘的确早慧,和寻常孩童不一样。
但佟家家大业大,是杭州府的首富,唐诗怎么可能比佟家有钱呢?
即便日后唐诗真的有钱,然杭州府是富饶之地,佟家如今又是皇商,唐诗怎么可能比得过?
不过他也没有过于打击唐诗的积极性,只是笑了笑,“那我等这一天到来。”
“切,你这分明是不相信我,罢了罢了不相信就算了,我自然会做到。”
她这语气让宋源朝哭笑不得,适才那略有些阴郁的心情也一扫而光。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若是你不放心就回去看看他,从河套府到杭州虽说遥远,却也不是生死之隔。”
唐诗离开时丢下的这话让宋源朝叹了口气,看着那几样点心零食
第154章 文学造旨不高
兰荷菊梅四个人中,夏荷做饭最是好吃。
“你怎么不说要翠娘呢?”
“那不是怕你不给嘛,夏荷也挺不错的。”许十八郎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模样。
唐诗瞪了一眼,“不要脸。”
但还是把夏荷秋菊一并调了过来,“别欺负人。”
许十八郎觉得这就是自家的亲妹妹,“知道知道,欺负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呢。”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马场那边,二房的三娘知道这事后撇了撇嘴,刚想要说什么就被二娘拉住。
一副你别说的模样。
三娘呵呵一笑,她不说还不成吗?
只是嘴上说着随时放丫鬟们自由,实际上却拿她们做人情来笼络那个宋举人还有临远侯府的公子,唐诗倒是跟大伯父完全不同。
她精明得很。
“娘,郑大人说了,元宵节的时候咱们也可以出去看花灯
第155章 胡商胡莱
这群平均年龄还不到十五岁的几个人,各自心情却完全不同。
到了这边酒楼,酒楼周围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瞧到唐诗过来,有在义学里读书认字的百姓连连问好,“唐先生可好?四姑娘要来玩吗?”
还有的直接把手里的花灯和零嘴儿塞给唐诗,十分热络的模样。
看的三娘眼皮一跳再跳,就唐诗那臭脾气,怎么这么好的人缘。
“我爹爹挺好的,今天跟宋先生他们一块吃饭,我吃不了这些,大家不用再给我了,我就随便来看看玩。”
她不要,这东西都塞到了其他几人手中,便是连三娘都收到了灯笼。
比起自己当初在京城里拿到的那些巧夺天工的灯笼,如今这灯笼实在粗糙,但这笨拙却又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
三娘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来,“谢谢。”
第156章 求助夏九郎
唐诗倒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要一些种子,不知道胡老板能不能给我弄来。”
做生意的最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但有时候太过直接却也容易让人懵逼,比如现在……
胡莱迟疑了片刻,“这件事,在下可能……”
“我可以给你弄来丝绸,你说你是想要蜀锦还是湘绣?”
丝绸!
胡莱眼底的亮光一闪而逝,但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个,姑娘倒是说的没错,胡某本来就是这来往中原与西域的商人,你说的蜀锦、湘绣我倒也都有货源。”
“蜀锦难得,最上等的进入京城供应宫里和京城的王公勋贵,便是一些京官也只能依靠帝王赏赐才能有幸得到一两匹。胡老板说自己有货源,恕我冒昧,要么得到的是次等的蜀锦,要么就是花了大价钱才能拿到。”
第157章 美人心思你别猜
当初唐家一行人从京城到河套府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毕竟两千里地呢。
好在托人传信并非流放,快马加鞭也就五天就到了。
再加上如今正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匣子里的点心虽然碎了一些,却并未变质。
信纸上海沾染了些点心碎渣。
夏不渝捏着信件并没有着急打开,“就不怕这点心里面投了毒?”
这话一说,几个孩子傻了眼,“九叔,真的假的?”
“这是什么毒?我不要死啊。”
小孩子嘛。
总有些天真,很容易就会被吓唬住。
夏不渝最是喜欢吓唬这些小兔崽子,无他——
好玩。
可惜这美妙的时刻总是短暂的。
伴随着大侄子的到来,小兔崽子们找到了主心骨。
“九叔何必吓唬他们呢。”
夏不渝瞧着说话的人,只觉得在这张还有些稚嫩的脸上看
第158章 金银珠宝不比粮草
不远千里累死了好几匹马,夏不渝自然不是为了吃这么一口点心。
当然,点心吃着还不错,“这里面放了什么?”
“放了点蜂蜜,另外之前窖藏存了几颗苹果,又放了点苹果肉,三哥喜欢吃的话就多吃点。”
美人到底是美人,就算神色间隐隐有几分憔悴,却也不失美人风采。
就是脾气差了点。
也不知道日后谁能够降服这头烈马。
夏不渝多吃了好几盘点心,是的,好几盘点心。
“我累了,想要先休息。”
唐诗看他眼底透着微微的青色,方才就猜测这人是不是好些天没睡觉。
如今听到这话连忙安排,“我让春兰去收拾房间,要不三哥先在我家将就一下?”
夏不渝听到这话撇了撇嘴角,“你有求于人的时候倒是能放低姿态。”
唐诗心里头吐槽不已,那不然
第159章 宫闱里的斗法
夏不渝骤然间消失不见踪影让夏太傅府上乱糟糟了两天。
“九弟做事一向没什么分寸,不会又是去喝花酒得罪了人被人给了一闷棍吧?”
“什么叫又,他之前难道喝过花酒?”夏太傅勃然色变,看向第六子的眼神都透着几分凶神恶煞,“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倒是夏成瑾劝阻道:“祖父,六叔也只是担心九叔而已,我们要不去九叔的院子看看,兴许他这会儿正在屋里头睡觉呢。”
夏太傅闻言拂袖怒道:“白日卧榻成何体统!”
但总比人不见踪影好。
只是夏不渝一向厌恶人去他的庭院,他院子里甚至都没伺候的人。
夏太傅不说话,也没人敢去。
良久之后,夏太傅这才开口,“去看看。”
院子里空无一人,房门紧闭看不出其中端倪。
夏太傅喊了几声
第160章 她认识一位皇商
庆历帝一贯宠爱着这个侄女,不惜拿唐安淮做幌子,牺牲了自己一个忠心耿耿的朝臣。
然而瞧瞧她都在做些什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竟然还敢妄议立嗣之事,谁给她的勇气?
帝王的勃然大怒让平章郡主一下子慌乱起来。
也顾不得自己现在衣衫不整血流如注的狼狈,连连磕头认错,“臣女错了,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庆历帝看着和那些宫中宠妃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人,拧眉不说话,好一会儿这才开口,“收拾干净,滚蛋。”
他什么时候这般冷冽过?
平章郡主登时心乱如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原本想软语恳求,然而瞧着庆历帝铁黑着一张脸,自己眼前一片红色绚烂,又哪敢再说什么。
连忙将不整的衣衫收拾好,平章郡主再度叩首,“平章告退。
第161章 资金入股
宋源朝没想到唐诗竟然来找自己帮忙。
只是听说要与佟家那边联系后,他脸上笑意都消散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尴尬,“你也知道的,佟家并不想与我有太多往来。”
之前让人接走小佟,留给自己大笔的银子,就是想要银货两讫再没干系。
让自己当这个中间人,只怕不但联系不上佟家,反倒会彻底得罪了佟家。
宋源朝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唐诗笑了起来,“不碍事,只需要宋先生您写封信给小佟就是,至于能不能谈成那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了。”
她态度十分坚决,宋源朝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只好提笔写信。
但又觉得自己这信写的不算多合适,撕掉这信又重新写了一封。
却也不过是再家常不过的话。
唐诗看他神色怅然,“先生若是不放心的话,要不去
第162章 被人夺舍了?
薛氏随着元娘过来的时候有点心虚。
倒不是她挑拨离间,只是她的确有些怯唐诗。
别看只是个小姑娘,但做事比大人有分寸多了。
而且嘴巴尖锐的很,三言两语就能刺的你无话可说。
因为做生意这事是自己提出来的,她总觉得无论说什么总有些算计人的意思。
虽然现在也有些尴尬。
元娘倒是没想那么多,她更担心的是该如何经营这女红铺子,刚才四妹妹说这话的时候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如何经营?
在京城的时候她虽然也有去那些脂粉铺子闲逛,但是该如何经营这铺子的确没什么想法。
薛氏被问得懵了下,“那咱们回头找个人帮忙打理就是了。”
这是惯常的手段,找个信得过的人,将铺子的经营交付给人家就行。
元娘闻言苦笑一声,“三婶,咱们现
第163章 遇到麻烦
吃一块糊了的点心都能这么开心,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极为挑剔的夏家九郎吗?
夏不渝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脸上笑容骤然间消失,“知道什么叫随遇而安吗?”
“可你这安的也太快了些,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甜点的,你让我吃一块怎么了,这么多点心你还打算吃独食呀?”
夏不渝自然没打算吃独食,但也没想着分享给许蓟安。
他抱着那木匣子,“你去吃别的。”
许十八郎瞪了一眼,“小气鬼。”
争吧抢吧也就是现在这点机会而已,反正自己在河套府要多待今年,往后天天吃唐小四做的点心都没问题,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打开另一个木匣子之际,许十八郎忽的动手,然而夏不渝早有防备——他横手阻拦,稳稳的护住了那一盘点心。
马车里两人动起手来,
第164章 三日之约
卫老头也只是听说而已,具体的到底怎么回事,大概就得问问唐安淮,又或者去马厩那边看看。
王三郎没想到老卫头也这般不靠谱起来,“要不我陪你去看看?”
他知道唐诗与唐安淮这对父女俩相依为命惯了,离不开彼此。
如今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头肯定担心得很。
“没事。”唐诗笑了笑,“既然爹爹不想要我担心,想来他能处置妥当,我就别过去添乱了。”
王三郎闻言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唐诗,“也行。”
看着唐诗与老卫头闲聊起来,王三郎踱步出去,瞧着外面天气又阴恻恻起来,忍不住叹息。
河套府虽说荒芜了些,却也是不错的地方,在这里可以避开那些俗世纷扰,只是这冬天太过漫长。
从九月天气转冷到三月中,几乎半年时间就天寒地冻。
第165章 马被下了毒
郑德闵呵呵一笑,“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他能查出什么来?”
马吏见状小心地卖弄乖巧,“大人也要留心才是。”
郑德闵挥了挥手,“你再去盯着,要是有什么情况就跟本官汇报,等着唐安淮这个监副没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监副没了回头落下空缺,可不得有人顶上?
马吏呵呵一笑,“多谢大人提携,小的这就过去。”
说着屁颠屁颠的离开,不能再兴奋。
郑德闵见状脸上露出几分嘲弄,若不是那日行事不谨慎被这混账看到,他又怎么会跟这等小人合作。
且再忍耐几天,等回头唐安淮那边事情一了结,自己到时候再来收拾这人便是。
三日之约查明真相很快在马场里传播开来。
等到元监副听到这消息,他猛地一拍大腿——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第166章 抓了犯罪现行
“下毒?”这说辞显然不靠谱。
她都不相信,其他人会相信吗?
春兰倒是跟着过去,绘声绘色的学了起来,“郑牧监不相信吗?我请来知府衙门的仵作帮忙验尸,难不成许仵作也被我收买了不成?”
“那郑牧监脸色可真难看得很,我瞧着都恨不得能把咱们老爷给吞了。再加上有元监副在那里帮忙说项,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至于下毒的人究竟是谁就不好抓了,反正跟新的马厩没关系就好。”
唐诗听到这话拥着被子坐在火炕上。
许仵作还真被老唐同志收买了。
郑德闵不相信也没办法,除非他能揪出始作俑者。
可他怎么会呢?毕竟这……
唐诗笑了笑,“爹爹这一招算叫做釜底抽薪吧,用的倒是不错。现在他人呢?”
“老爷又去学堂那边了,让姑娘不用等他一
第167章 大哥你想当将军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个道理小孩子都懂,郑德闵难道不明白?
他当然懂得,只是装作不明白罢了。
总觉得自己是这马场里的土霸王,人人都被他拿捏在手中。
哪知道,整日里算计别人的性命,总就会被算计了去呢。
郑德闵却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非要说他做错了事,只能说他当初没有趁着唐安淮根基不稳早点除掉他,不然怎么会有今天这窘状?
梁师爷很快就了解了这桩公案的前因后果,只不过郑德闵到底是马场的牧监,他一个将军府的幕僚而已哪能做主?
只是将这消息汇报给褚建文。
“这么说,他真的打算对那些战马下手?”
褚建文神色很是严肃,梁师爷自然不敢卖关子,“应该是这样。”
“混账!”
利剑抽出,褚建文眼底都是浓厚的杀意,“他怎么敢?”
真当自己不敢做什么是吗?
竟然动那些战马的手脚。
“人呢!”
“已经被知府衙门带了去。”人都有逆鳞,你养马不怎么样没关系,但你不能刻意弄死马。
不然就算是褚建文也不会饶了你。
梁师爷知道,郑德闵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只不过新的马场牧监又该让谁上呢。
唐安淮虽说资历浅了些,但胜在有这方面的经验,也很得人心,让他继任牧监自然没什么问题。
只是没有郑德闵约束,若是直接让唐安淮上任,只怕会给将军府这边带来些麻烦。
如果不是唐安淮的话,那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那个元监副元春秋。
也是颇有资历的人,在马场人缘很是不错。
元春秋没什么靠山,若是选他当马场的管事,更容易操控。
梁师爷很快就厘清了其中的原委,“大人要施恩给那元春秋,还得想法子先让唐安淮与元春秋反目才是,这样一来……”
褚建文点头,“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处理。”
梁师爷连忙应下,“是。”
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是那么简单。
想要处理好得利用马场众人的心理。
梁师爷这几日往马场跑的勤快,便是唐诗都撞见了他两次。
王三郎有些纳闷,“他来做什么?”
之前郑德闵与将军府交好,只不过这次将军府非但不伸出援手,还要段知府从严处理以儆效尤。
褚建文比任何人都会割舍。
而梁师爷又是他的幕僚,这会儿频繁来马场这边……
“无事献殷勤,你会相信吗?”唐诗笑了起来,“咱们这位梁师爷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咱们能看到三分,只怕梁师爷早就看到了七分九分。”
王三郎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想要栽培新的牧监?”
郑德闵死罪难逃,只不过还要上报朝廷,如今暂且收押处理。
他不在,马场群龙无首,总得有个新的牧监才行,哪怕只是一个没什么作为的。
“大哥你想当牧监吗?管理这么多马匹,或许日后江湖人称你弼马温呢。”
王三郎:“……承蒙四妹关爱不胜感激,为兄还是不要了。”
唐诗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我爹爹很想要元监副转正,既然大哥不打算当这个监副,我们父女俩就不用为这件事意见不合大打出手了。”
虽然知道你满嘴鬼话不可信,但是唐小四你骗谁呢——
你们父女俩从来都是父慈女孝,什么时候还大打出手了?
说谎都不能让人信服的那种。
“原来你只是随口问问啊。”
“哪能啊,认真的,若是大哥你想要,便是不要这个爹了我也要让大哥你如愿才是。”
王三郎:“……倒也不必如此。”
这孩子小小年纪也不知道究竟跟谁学了那么多骗人的话,随口就来的得心应手。
唐诗过足了嘴瘾,这才说道:“梁师爷这人吧,是褚建文的马前卒,鞍前马后的忙活,这次这么操心,其实就是想着插手马场的事情,你要是随随便便安插一人,又怕管不好回头丢了将军府的颜面,可你要是提拔马场里的人,又得做好施恩这事。”
这种事情就这样,唐诗又不是没见过。
“就像是当初提拔我爹爹当监副来恶心郑德闵,想要借刀杀人一样,现在梁师爷肯定是表面上做势要提拔我爹爹,最终却让元监副当这个牧监,这么一来恶心我爹爹给了元监副人情,顺带着还能挑拨离间一把,这是梁师爷最惯常用的手段。”
王三郎也不是傻子,听到这话深以为然,“你说的没错,这个褚建文,还真是让人头疼。”
元监副是个性格温善的人,唐家父女对他又有恩情,他自然不会为了这事真的忌恨唐安淮,可若是换了别人,这挑拨离间之计说不定还真能奏效。
这样的手段,将军府那边一再的用,还真是让人怄火。
“他就是个小人,然而现在河套府的守城还真离不开他。”唐诗叹了口气,“我爹爹虽然挺有本事的,但提刀上战场杀敌之事他是真做不来,不然倒是能试试看。”
王三郎闻言一笑,“虽说唐兄没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是两次呵退西域外族大军他不比那勇猛杀敌的将军厉害?唐小四你倒也不用担心。”
“那不一样。”唐诗眨了眨眼,“大哥,你就没想过当将军吗?多威风赫赫。我要是有个当大将军的兄长,那将来走路横着走都没关系。”
王三郎闻言错愕不已,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你可真能胡闹。”
方才还问他要不要当牧监,眼下又问他要不要当河套府的守城将军,“我想当,你还真能让我当上不成?”
“为什么不能?只要大哥你开口,三年两载我总会让你如愿的。”
虽说这个义妹总是能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情,但在这件事上王三郎还算心里有数,“别胡闹。”
“哪有,大哥你就说想不想吧。”
王三郎被她闹腾的没辙,“好好好,我想当将军,所以麻烦咱们唐小四帮为兄经营一番,愚兄这里先谢过了。”
唐诗笑了起来,“那大哥你就等着吧。”
王三郎是真被这话给逗乐了,“行,我等着当将军。”
古来为将者,莫不是战场杀敌搏杀出来的,唯独他是等出来的。
真要是如愿的话,自己怕不是一个笑话。
第168章 何不食肉糜
河套府养马场牧监郑德闵蓄意谋害马场战马之事闹的沸沸扬扬,整个河套府无人不知。
而郑德闵谋害战马的本意是要嫁祸给唐安淮,这件事更是让河套府的百姓不能忍。
唐先生多好的人啊,不辞辛苦联系河套府的教书先生们,教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读书认字明白事理,以防再被人欺骗。
这么一个大好人竟然被郑德闵构陷。
等着有人打听出,郑德闵之前就与唐安淮有旧怨后,民声瞬时间沸腾起来。
百姓纷纷请愿,要处斩郑德闵,让河套府马场的牧监有德者居之。
而这个有德者,除了唐安淮又舍他其谁?
段知府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最近这请愿的百姓可真是越来越多,我要是不答应他们倒是不乐意了。”
这万民伞都要弄出来了,若不是知道唐安淮不屑于弄这些手段,还真以为这是他私底下在撺掇百姓搞事呢。
唐安淮倒是早有预料,“这几日将军府那边往马场去的勤快,大概是褚将军想要给我点颜色看。”
段知府何尝不知道呢,褚建文这人从来不是心胸宽广的人,如今私底下撺掇人搞这个,把唐安淮抬得这么高,可真是其心可诛。
“那你打算如何?”
唐安淮笑了笑,“劳动百姓来请愿,这一招还真是高明,我去跟大家说一声吧,不然外面冰天雪地的冻坏了身子,那岂不是我的不是?”
段知府闻言叹了口气,“你不过是个读书人,又……”又对平章郡主没什么情,褚建文怎么就抓着你不放呢?
“唉。”
若是褚建文心胸宽广些,和唐安淮一文一武合作拱卫这河套府,该多好。
只可惜,这注定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他也跟着出去,生怕回头再闹出什么事来,唐安淮是个文弱书生,怕是应付不来。
慢了几步,段知府出去的时候就听到外面的声音,“……感谢诸位乡亲父老太抬爱,唐某不胜感激,只是这天寒地冻在这里站着容易生病,若真是病倒那反倒是唐某的不是。唐某是犯官,承蒙河套府父老们不嫌弃,才能在这里扎根安家。依照大魏朝律例,犯官起复需要朝廷批准,便是褚将军都不能做主。唐某如今在马场得了份差事,又能在学堂教大家读书认字,已经十分满足,不敢再为政一方,还望诸位乡亲父老体谅,大家回去吧,回去吧。”
段知府看着苦口婆心的唐安淮,再瞧瞧那些尚且迟疑的百姓们,正要开口,忽的看到唐安淮竟是一撩棉袍跪倒在地,“天地君亲师,唐某拜谢父老们的好意,回去吧。”
这一幕看的惊呆了段知府。
他知道这位唐探花颇是有几分风骨,继母不慈他便是对继母都十分冷淡。
朝廷罢黜他的官衔,但功名还在身上,他这个庆历元年的探花郎可以见官不拜。
然而如今却是跪拜这些寻常百姓。
便是要他,他都不一定能做到啊。
“唐先生您快起来,天寒地冻别伤了身体。”
“就是,我们回去就是了。其实我们也只是想要给您谋个前程。”
看着落泪揩泪的百姓,段知府心中不由感慨:“我之诚心为民,民亦为我。”
寒窗苦读为官一方,要的不就是这一点回馈吗?
段知府一时间感慨万千,连忙去搀扶唐安淮,安抚百姓。
等着这汇聚知府衙门外的百姓离开后,这才搀着唐安淮回去。
“听令千金说,之前流放途中也是遭了罪的,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才是。”
唐安淮笑了笑,“小孩子总是喜欢夸大其词,我还好。”
夸大其词倒也不见得,“你也该多为孩子考虑考虑才是,若你真出了事,往后你家宝贝闺女指望谁?”
这事唐安淮还真想过,之前带着那几百兵马出城时他就想过,若是自己出了事,唐诗该如何安排。
他就担心父女俩两辈子相依为命,唐诗接受不了这噩耗。
尽管她有几个义兄,看起来也都是十分可靠之人,但为人父母哪能真的放心下呢?
“多谢段兄提醒,日后我定当保护自己周全。”
段知府闻言笑了笑,“这才是。”
他正要让人送唐安淮回去,自家女儿忽的闯了进来,“父亲,我今天刚写的文章,你看怎么样?”
段知府没想到女儿忽的跑过来,有些无奈,“真是胡闹,还不见过你唐伯父?”
段家千金这才看到站在那里的人,只见瘦高个头面容虽有几分清癯却也不失几分风华。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唐探花?”
“茗儿,别胡闹。”
段嘉茗吐了吐舌头,连忙行礼,“小女拜见唐伯父。”
唐安淮微微颔首,正要开口,只见段家千金上前一步,“唐伯父能否看看我写的文章?您是探花郎出身,可比我父亲强多了。”
别看她父亲现在是知府,在科举上还真不如唐安淮,只是进士出身,而且还排名靠后一些。
只不过运气好些罢了。
段知府对自家闺女半点法子都没有,“小女无状,唐兄你别往心里去。”
段嘉茗的古怪精灵让唐安淮想到自家女儿,“令千金的字不错。”
“我从小就苦练字呢,谁让爹爹说我字写的不好看,不大气。”
只是文章稍微浅显了些,唐安淮摘出几个句子夸赞一番,这让段嘉茗十分高兴,“你看唐探花都夸我的文章了。”
段知府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人家就夸了几句而已,那还是勉强找出来的,傻姑娘你还真以为你是妙手着文章啊。”
差得多着呢。
段嘉茗听到这话傻眼了,“你是我亲生父亲吗?唐探花都夸我,你就知道打击我。”
真是太过分了。
一点都不像是亲爹。
段知府连连安慰,“我又不是你亲爹,你偷偷出去我还帮你瞒着你娘?”
段嘉茗听到这话愣了下,脸上露出几分羞涩,“我娘也真是的,河套府风土人情和别地不同,可还非要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要不出门哪知道河套府还有好玩的灯会呢。就是这里的人也太不爱读书了些,有些诗句都答不上来。”
段知府听到这话忍不住的摇头,自己这闺女倒是有几分何不食肉糜那意思了。
“傻姑娘,哪是人不爱读书,是没这个条件啊。”
第169章 女孩也需要社交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只是现在吃不饱穿不暖,哪有人还有空闲时间读书呢。
“你这孩子,只知道读圣贤书,却不知道这世间道理并非在这圣贤书中,而是这芸芸众生。若只会依照这官样文章来写文章……”段知府笑了笑,“顶多也就是写了一两句好句子而已。”
于芸芸众生,并没有什么用。
这个傻女儿呀,只知道读书中文字,哪知道这长篇累牍本质是要为百姓谋求几分安泰呢?
还是没有明白这书中道理啊。
段嘉茗有点懵,“可是父亲,你教阿兄的时候也没说过这个啊。”
“傻姑娘,道理是要自己领悟的。不能总指望人来教你,我为什么要你阿兄游走四方,就是要他看看民生多艰,寻求属于他的那条路。”
“民生多艰。”这个词,她曾经在书文里看到过,“可是父亲,你都知道民生多艰,那朝廷能不知道吗?皇上和朝堂上的那帮大臣他们不知道吗?”
这话问的段知府一愣,迎上女儿那倔强的模样,他微微叹息,“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对他们而言,老百姓能勉强活下去就好,有些事情并不在他们的考量之中。”
“那他们还当什么圣人天子,做什么满朝文武?”
段嘉茗的话实在是大不敬,但段知府也只是微微摇头,“茗儿,这天下之大哪又能处处风调雨顺,边疆不平,河套府百姓自然难过上好日子。”
“难是难了点,可因为困难就不管不顾,这朝廷可真够不负责任的,都是圣上是天下人的圣上,可圣上有把天下人当作自己的子女看待吗?那些皇子公主,有几个受罪的?锦衣罗绮会畏惧严寒酷暑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们又可曾把天下苍生的艰难看在眼里?”
年轻的姑娘无所畏惧,所以说出话来肆无忌惮,“要我说既然圣上不在乎百姓,咱们又何必在乎朝廷呢。”
“胡说,照你这么说,下次西域外族大军侵袭时,咱们只需要打开城门束手待毙就是了?”
段嘉茗看到父亲黑脸却也并不害怕,“反正都一样。”
“不一样。”段知府摇头,“茗儿你这是读书读糊涂了,怎么能一样?你才来河套府几天,又见识过什么,哪知道这外族侵袭过后犹如蝗虫过境片甲不留的惨状?百姓们惨死,妇人惨遭奸.淫粮食都被他们洗劫一空,那简直是人间地狱。”
段嘉茗惊呼出声,“他们不是就要粮食吗?”
“谁说的?”段知府低声叹息,“他们没有粮食就来打劫,这是强盗,你指望强盗与你讲道理吗?圣上和朝廷虽然有失偏颇,但为政一方的父母官但凡尽心竭力,这百姓的日子也能稍微好过些。”
“你呀尚且年幼,哪知道这其中原委。”段知府笑了笑,“快收了你这些不靠谱的念头,不然回头说出去怕不是要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无脸见爹娘。”
段嘉茗低头不语。
“你是女儿家,为父本来不该要求你懂得这些大道理,但家国大义你还是要明白,你若真是心存百姓,那就有时间去找唐家那小姑娘玩,看看她是怎么做的。”
“我见过她。”段嘉茗当时不知道,但后来倒是知道那个冰雪一般雕琢的小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是母亲不太爱让我出门。”
“那你就邀请人家来家里玩嘛。我与唐兄相见恨晚,唐家那小姑娘应该会给你几分面子,不过别仗着年纪大就欺负人,否则到时候你若是被欺负,为父可帮理不帮亲。”
段嘉茗听到这话瞪了父亲一眼,“知道知道,父亲你最是公正廉明,我才不会欺负一个小妹妹呢。那我回头就下帖子喊唐家妹妹过来玩。”
有了父亲的准许,段嘉茗亲自写邀请函,想着单独请唐诗过来不好,她记得唐家还有几个姑娘,连带着一起下了帖子。
二房收到知府衙门送来的帖子时还有些震惊。
仔细询问才知道,三房的五娘竟然也收到了帖子。
李氏仔细看了好几遍,这才确定的确是邀请她家三个女儿去段知府府上玩耍。
“段知府的家眷来到河套府还没多久,大概是想着熟悉本地的风土人情吧。”
薛氏却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段家姑娘来河套府时日不长,她们来的时日就长久了吗?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是段家千金的好意,咱们去就是了,只是去了可别淘气,跟着你几个姐姐,别闯祸,知道吗?”
五娘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社交。
闺阁中的女子也需要社交。
只是河套府这边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之前二娘还听到三娘抱怨,如今接到帖子二娘高兴得很,“可如了你的愿了。”
三娘笑了笑,回头她要穿上过年新做的那件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给唐家丢人。
唐诗接到这帖子时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到时候去就是了,反正爹爹和段知府交好,他府上姑娘自己也有过一面之缘,大概不会为难自己。
再其他的,她没多想。
最近唐诗在谋划着开春后弄砖窑厂和石灰厂的事情。
开春后整个河套府都要大兴土木,把那些破落的房舍都换成新的,厚厚的墙壁能保证冬暖夏凉几分。
尤其是要修葺火炕,到时候这就需要木柴。
木柴的话一味地砍树不行,还得栽种树木,这样达成循环。
好在现在河套府人口少,土地多,一时半会儿的砍伐树木倒也不会造成什么恶果。
唐诗这几日里仔细算计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间,河套府养马场的新牧监人选已经出了来,正是元春秋元牧监。
昔日的元监副在马场颇有声望,再加上唐安淮力挺,段知府亦是大力支持。
朝廷的文书还没下来,他现在暂代牧监一职,管理偌大的马场。
等到朝廷正式任命下来,到时候再任命新的监副,依旧是一牧监两监副的管理结构。
只不过和过去不同,元春秋一贯注重德行能力,新监副的人选自然不像过去那样,使银子便能得到。
这让不少马吏死了心,却也让个别人跃跃欲试,他们不是没能力,只是有能力没银子没用啊。
现在说不定就能当个小头目呢?
第170章 父母之担心
马场这边交接了几天,等到这天冬日暖暖,唐诗应邀去段知府府上玩耍。
段知府早些时候只是带了个家中老仆伺候,住在知府衙门的后院。
等到家中妻子过来,这才又住进了前几任知府住的大院子里。
别看是河套府这种边疆城池,这大庭院依旧是楼台亭阁热闹的很。
只不过段家人口少,大部分事情都是段夫人亲力亲为,所以很多地方都没人,显得荒芜的很。
“母亲说,等开春了开辟出几亩田地,回头种上些瓜果蔬菜粮食,倒也能够我们家里吃穿用度。”
“这么好的院子竟然用来种瓜果蔬菜,这不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吗?倒不如种些花花草草,回头做一些胭脂膏子什么的,不单能自己用,也能做来送人,多余的还能寄卖挣钱。”
而且花草也好看,不比中果蔬好?
二娘拉扯了下自家妹子的胳膊,摇头示意她不要乱说。
段夫人想要做什么自有她的主张,哪有她们这些外人插口的份儿?
段嘉茗听到这话笑了笑,“母亲素来不喜欢花花草草,她倒是种过一些草药,回头准备弄一片草药园,唐诗妹妹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好啊。”唐诗倒是随着段嘉茗往后去,看到这听家里的水榭笑了起来,“这水里倒是可以种一些荷花,莲子、莲藕都可以入菜,荷花也是药材。”
“母亲倒是说过,等到这荷花枯萎,还可以留下一片残荷听风雨潇潇声。”
“段家伯母真是俗雅兼具。”
段嘉茗闻言笑出声来,“母亲可不就是这么个人,难怪父亲让我多与你交往,你可真聪明。”
多少被冷落的三娘若是再看不出来自己是被顺道喊过来作陪的那就是个傻子。
她脸上神色不太好看。
原来人醉翁之意就在唐诗,她们不过是捎带着被喊来而已。
这算什么回事?
真是可笑。
眼瞧着段嘉茗与唐诗亲密的犹如亲姐妹一样往前去,三娘想也不想转身就要走,却是被二娘给拉扯住,“你这是做什么?三娘你几岁了,竟然还这么不懂事?”
就算是作陪又如何。
母亲念着与段知府府上有往来,如今她们有这个机会,能得到段家姑娘几分青睐那就得看她们的本事。
这般一点委屈都受不了,扭头就走可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稳重?
二娘素来是个性格平和,甚至还有几分怯懦的。
如今一番话倒是带着几分尖锐,把三娘一下子吓得愣在那里,傻乎乎的被二娘牵着手往前去。
这处宅邸甚是热闹,几处空院子都被做了安排。
“我听说,之前那宋举人想要买下院子给你们,你父亲拒绝了。”
唐诗笑了笑,“没有的事,估摸着是有人以讹传讹。”
段嘉茗没想到唐诗矢口否认,她到底是聪明人,倒也没再追问,“我家阿母一直想要栽种些果蔬,不过她又不擅长,只怕回头还得请你来帮忙。”
“这个好说,能帮到夫人也是我的荣幸。”
段嘉茗看她答应的迅速,“你这些也都是从书里面看到的吗,我怎么没看到过这类书籍?”
她从小跟着父兄读书认字,不能说熟读经典,却也是寻常女子所不能及,甚至远超寻常男人。
怎么从来不知道书中竟然还教了这些。
唐诗神色坦然,“大概是嘉茗姐姐你没找到这些书。”
“那你能否借我?”
这是个十分好学的姑娘,可惜唐诗没法子借。
“我爹爹在国子监时带回家给我看的书,倒是都在我脑子里,但……书都在京城。”
段嘉茗反应过来,“是我糊涂了,你们流……远道而来,哪能还带着那么多书册呢,不过你可以给我列个书目,回头我让人帮我找找看。”
唐诗没想到段家这位千金还挺执着,她列什么书单啊。
从小跟着老唐同志搞这些,后来读书高考上大学读研读博,积攒了十几年的经验。
这是汇聚了中华上下两千年经验修来的知识,哪有什么书单。
“那我回头想想,看还记得出自那些书册,到时候列了书单给姐姐送来。”
“好好好,那就麻烦妹妹了。”
段嘉茗十分开心,招呼着唐家几个姑娘在家中玩耍。
等到半下午才送走几人,要不是唐诗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碌,她恨不得把人留下来过夜。
“你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段嘉茗看着母亲回来,连忙迎上前去,“母亲怎么能这么说我。”
她接过莘桓肩上的药箱,“母亲你整日里外出,倒是不让我出门,如今又说我,我这个女儿家当的可真是委屈,哪有您这样的啊。”
莘桓听到这话瞪了她一眼,“你偷偷出去这事我还没说你,倒是编排起我的不是了。”
“哎呀,哪有,女儿哪敢啊。对了母亲,我今天跟唐世伯家的那位妹妹聊了许久,等回头她让人送来一些种子,你的这些瓜果蔬菜倒是都有着落了。”
莘桓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我这倒是冤枉你了?”
“哪能啊,母亲也是为我着想,可是我听唐家妹妹说,唐世伯一直都鼓励她多出去看看,要不往后我也跟着她四处走走看看?父亲说我在家中待久了不知道民生多艰,简直要骂我何不食肉糜,我总在家里呆着也不是那回事啊,要不就让我出门去看看吧。”
段嘉茗豆蔻年华,闹腾起来都是小女儿姿态,这让莘桓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事我还得跟你父亲商量商量。”
“好好好,母亲你肯定能说服父亲的对不对?”
说服吗?
莘桓叹气,之所以不让女儿出门,完全是因为曾经有老道士给这孩子算卦,说她在十六岁前有一劫难,万不可放她独自出门,否则必然会有性命之虞。
她与段郎一子一女,对两个孩子都疼爱的很,哪敢有半点疏忽?
起初莘桓还觉得是那老道士危言耸听,但十二岁那年茗儿私自出去落水险些淹死,莘桓就不得不防。
第171章 谈生意
这是她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女儿,当真是容不得半点疏忽。
将心中担忧说与丈夫听,莘桓叹气,“我也知道孩子大了,总将她拘束着不是办法,可是我哪能有半点冒险?”
万一这孩子真的出了差错,她真的不想活了。
段知府连连安慰妻子,“我知道,若是你不愿那就让茗儿在家中,要么让她陪着你出去行医问诊?只是不让她单独外出,有你陪着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莘桓听到这话反应过来,“她找你当说客?”
“哪能啊。”段知府轻咳了一声,“只是你我都忙碌,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茗儿的脾气,总靠她自觉这有些麻烦,倒不如让她跟着你四处看看,兴许累了卷了乏了,也就没那么野了。”
“你说的倒是简单,她自小就不爱看这药理之书,只怕我正给人治病呢,她就跑了个没影。”
段知府想了想,“那就让她跟着唐家小侄女去玩嘛,唐家那小姑娘身边有她义兄保护,想来茗儿跟着也安全。”
莘桓要是再听不出,那就只能说自己是傻子了,“好啊,你们父女俩这是在算计我呢。”
“哪能啊,夫人的金针天下闻名,为夫不敢,不敢造次。”
莘桓冷冷一笑,“我还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净做些好事。”
“哪能啊,我哪敢呢,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段嘉茗偷听着父亲给母亲赔不是,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这边。
她就知道,父亲肯定能帮自己说服母亲的。
没两天,段嘉茗就去找唐诗玩。
正好唐诗已经做好了一些工厂规划,要出门去实地勘测。
身边多了个人,又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她倒是耐心,一一解释起来。
“这些也都是从书中看到的吗?”
唐诗想了想,“也不完全是,有些是老神仙托梦给我。”
段嘉茗瞪大了眼睛,“那老神仙长什么样?”
唐诗想了想,“大概就是童颜鹤发,当时摸了摸我的头,我就有了这段记忆。”
王三郎闻言低声一笑转过头去,这不就是诗里头说的仙人抚我顶吗?
也就是骗骗段家千金这样的小姑娘还好用,换了许十八郎,早就跟她抬杠了。
显然段嘉茗并不知晓唐诗的秉性,对此深信不疑。
接连几天,都跟着唐诗他们四处奔走,倒是把自己折腾的脚上磨出了水泡。
莘桓知道女儿遭了罪,拿她没办法,帮她挑了水泡又是涂抹了药膏,“明天还去吗?”
“去,要去的,母亲你不知道,那些人他们真的好可怜。”
河套府天寒地冻,她在家若是没有烧炭都觉得寒冷难耐,而那些百姓却只有单衣,甚至还做不到人手一件。
家里的破被里面塞的是树叶子,破被下面盖着的人不着寸缕。
是不知羞耻吗?
只是因为家中没有衣裳,只有那么一身单衣,出门的人才能穿。
每日里不过一把米,一家人喝那都能数得清米粒的稀粥。
若是不出门,她怎么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可怜的百姓。
段嘉茗忽的抬起头来,“父亲说我天真可爱何不食肉糜,倒是真没有说错。”
她那文章花团锦簇却是没有任何的根骨,只是字的堆凑罢了。
唐世伯百般挑选这才找出几句话来夸赞。
可真是为难他了。
莘桓揉了揉女儿的头,“我们茗儿能知道这些已经胜过许多人了,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四妹妹说,等着开春后要烧砖烧石灰盖房子,这样有了栖身之所后,到了冬天百姓们就不用担心被冻死冻伤。”
莘桓听到这话愣了下,“盖房子吗?”
“是啊,不过她已经找人弄了粮食给人送去,至于衣服的话,四妹妹说回头想要看看能不能改进一下纺车,最近天寒地冻不好弄,等到天气暖和了再弄。”
瞧着女儿张口闭口四妹妹,俨然是唐家的编外人员,莘桓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她可是给你派了活?”
“暂时没有,不过四妹妹说了,等着春暖花开后给我种子,让我把咱们家园子里都栽种上瓜果蔬菜呢。”
莘桓瞧着女儿那一脸雀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啦,你也早点休息,别给她添乱才是。”
“才不会。”段嘉茗美美的睡觉去。
莘桓帮着女儿掖了掖被子,瞧着人睡得香甜,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倒是生了个心怀天下的好孩子。
……
三月下旬的江南已经春回大地,而河套府的早春还没有到来。
已经两度来到河套府的胡莱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再度来到许府拜访。
他不方便去养马场见不到唐诗,只好来许十八郎的宅邸,劳烦夏荷帮忙通传。
虽说许十八郎不在河套府,但夏荷在这边的主要工作是给宋举人做饭,最近也忙活着收拾这边庭院迎接春日到来。
看到胡莱这个老熟人后露出几分惊喜,“那你稍等,我去跟姑娘说一声。”
偌大的宅邸也没什么人,胡莱索性跟着一起去,想着在马场外等着也能早点得到消息。
没曾想刚过去就看到马场那里热热闹闹,有车队络绎不绝往里去,远远便是听到许十八郎的声音,“大家伙辛苦,等忙活完了我请大家喝酒吃烤全羊。”
笑声爽朗,不是临远侯府的六公子又是谁。
胡莱连忙过去,“许公子回来了。”
许十八郎愣了下才认出来,“原来是你啊,正好你也来看看我弄来的这些丝绸如何。”
唐诗猜的一点都没错,胡莱祖上是中原人士,后来流落到西域在那里生活,可以说是少数熟悉西域以及中原习俗的人,对这丝绸也是知道之甚详。
入手柔软丝滑,当真是上好的丝绸啊。
“这是……”
“上等的杭绸,比云锦稍微差了点,但也是一等一的绸缎,怎么样?”
云锦是进贡宫里的,便是帝王宠爱的妃嫔也才能得到一匹两匹,胡莱当然不敢肖想。
“这当然是极好的,只是这价钱……”
“哦,价钱啊,你跟夏九还有唐小四商量,我不会做生意,不跟人谈价钱。”
他来谈价钱,生意谈死谈不死是一回事。
人被自己气死是大事。
第172章 他哪有一辈子
当然,和唐诗谈判也很可能被气死。
只不过不是自己气死的就好。
许十八郎不知道胡莱跟夏九还有唐小四都说了些什么,瞧着人笑吟吟的进去,出来的时候如丧考妣,他觉得还是这点心好吃。
“本公子离开这么久,夏荷你想我了没?”
正在一旁绣手帕的夏荷听到这话抬起头来,“想了,我想公子要是永远别回来该多好。”
点心噎得许十八郎说不出话来,咳嗽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来,“有你这样的没,小没良心的,亏得我还特意给你带了礼物,你不想要是吧?”
夏荷略有些迟疑,“公子莫要拿夏荷开玩笑,回头姑娘知道了肯定要生气。”
许十八郎觉得这丫头真的是得了唐诗真传,扯大旗的本事简直一流。
瞧瞧这话说的,表面上是怕唐小四责备她,实际上是在警告自己呢。
“我找到了一个在江南养老的厨子,跟他要了好些菜谱,你要不要?”
夏荷:“……公子你这礼物,夏荷感激不尽。”
许十八郎得意一笑,“送人礼物这件事一定要投其所好,你看你喜欢做饭,送你菜谱就最合适。之前夏九还说我,这礼物挑选的不合适,要我说夏九虽然长得比我好,可在如何讨女孩子欢心这件事上,他差我有十万八千里呢。”
“谁给你的勇气?”
夏荷这话得了唐诗的真传。
许十八郎略作思考,“我家四妹。”
夏荷:“……”你不要脸,把姑娘搬出来欺负人。
两人斗嘴斗得正乐呵,唐诗和夏不渝出了来。
“你们谈妥了?”没把人气死,其实已经成功了大半。
夏不渝看了眼唐诗,眼底透着几分笑意,“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没用?”
“夏九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干嘛这么人身攻击?”他跟唐诗学的词,觉得形容十分精准,如今也是现学现用,“你这是破坏我们兄妹间的感情,是大坏蛋。”
夏不渝懒得搭理这神经病,同样的话唐诗这个小姑娘说出来那是有意思,要是许十八这个青年说出来,那就是矫情。
他的不屑让许十八郎气堵,末了还是去问唐诗,“怎么商量的?”
唐诗倒也没瞒着,跟人谈合作最重要的还是利益。
胡莱这人就是个商人,把利益谈妥了比什么都重要。
“一趟五百两银子,他能答应?”
“五百两银子旱涝保收,不然呢?”夏不渝觉得许蓟安可真是世家公子,“真以为做生意就是稳赚不赔吗?要知道从河套府到西域诸国期间也有危险,若是一趟货没了,那可就满盘皆输,只怕这辈子都难以东山再起。”
唐诗觉得,比起夏不渝,自己都是个温和性子,因为这人的嘴巴也太刻薄了些。
“许十八你之前不好经商吗?怎么,经商经的脑子都没了吗?”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然而许十八郎反驳的底气都没有,被夏不渝说的时候听着就是了,因为不管怎样反抗最后倒霉的都是自己。
还不如躺平当个咸鱼呢。
唐诗原本想着给胡莱三百两银子的固定收入以及百分之三的买卖提成。
然而这个美好提议被胡莱拒绝了,末了是夏不渝定下的五百两。
一到两个月一趟,一年至少有六次生意,这么下来就是有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的收入对于生意人来说并不算多,但对于这来往于西域和大魏朝的胡商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高的收入。
毕竟过去几年,胡莱一年到头能挣一千两就很不容易了。
“那他走的时候还挺生气的样子。”
“装样呗。”夏不渝笑了起来,“不然还能满大街的说我占了便宜吗?”
倒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西域那边,用得着这么多的丝绸吗?”
他们这次下江南去杭州,与那杭州首富佟家的谈判还算顺利,当然一开始并不顺利,即便是拿着宋源朝的亲笔信,依旧被佟家拒之门外。
但夏不渝什么样的人,又岂会坐以待毙?
直接把佟家那位老爷给绑了来。
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这件事给说清楚。
那位佟老爷倒也是个人才,面对丧心病狂的夏不渝还十分淡定,最后在那小屁孩佟忆慈的说和下,总算是达成了合作协议。
佟家会每个月往河套府这边送来丝绸罗绢。
当然,正常的买卖。
只不过路费是由佟家负担罢了。
生意做到河套府并非佟家的本意,毕竟没事干嘛还要跟宋源朝有所牵扯呢。
但形势比人强,佟老爷也不想自己小命休已不是?
夏不渝当然没有跟唐诗说自己的手段。
唐诗追求的是结果,达到目的就行,至于过程如何,跟她一个年方八岁的小姑娘有什么关系呢?
“三哥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夏不渝闻言看了一眼,“怎么,想要我给谁捎口信吗?”
唐诗:“……”大哥你可真无聊。
她是那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吗?
“我只是记得,夏太傅的寿辰快到了,你不回去给夏太傅祝寿吗?”
夏不渝愣了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你记得倒是清楚。”
这小姑娘与他那大侄子早早定下婚约,只怕对府上的事情多有打听。
只可惜,夏家却是配不上这么一个女孩家。
“那混账小子配不上你,忘了他吧,回头三哥给你找个更好的。”
“好啊,那就有劳三哥了。”
唐诗答应的快,倒是让许十八郎奇怪,“你不是说要做老姑娘吗?怎么,后悔了?”
“我现在还是小姑娘,难道不能后悔吗?”
许十八郎深谙一个道理,不要跟小姑娘争辩是非,尤其是那个叫唐诗的小姑娘,“当然,当然。”
夏不渝在河套府又是呆了几日,他倒是不着急回去。
京城虽说热闹繁华,却满是虚与委蛇,倒不如在这河套府清闲自在。
每日里看唐小四与许六这般斗嘴,瞧着那厮被一个小姑娘说的哑口无言也是十分有趣。
便是在这里过活一辈子他也不会厌倦。
夏不渝忽的起身,想着刚才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只觉得自己最近是太过安乐。
一辈子。
他这么个人,又哪里敢说一辈子的事呢?
第173章 提亲
进入四月份后,河套府这边终于春回大地,夏不渝原本没说走,冷不丁的却又消失不见了踪影。
唐诗觉得有些奇怪,倒是许十八郎一点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你管他呢,他夏九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什么时候会跟人打招呼?死不了的。”
男人之间大概有独属于他们的相处方式,唐诗不太懂。
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春回大地后唐诗开始忙活起来。
就连学堂那边暂时也都告一段落,寒冬过去河套府的百姓也该忙活地里的农活,读书认字的时间可没那么多了。
不过唐家父女风评甚好,百姓们也十分乐意听这个唐家小姑娘调遣。
尤其是这砖窑厂烧出来的砖回头还能给自家用,这就更让他们干活卖力。
一时间,偌大的河套府城竟是前后折腾出十来个砖窑厂石灰厂。
每日里城中都忙碌得很。
褚建文听说这事后冷呵一声,“我瞧那元春秋并没有跟唐安淮反目成仇的意思。”
被问责的梁师爷浑身一颤,连忙解释,“大概是因为元春秋这人也想要利用唐安淮升官发财吧。”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唐家父女曾经救过元春秋的命。
救命之恩啊,难怪人对唐家父女这般敬重。
但这事跟褚建文解释有用吗?
梁师爷又不傻,他知道褚建文什么样的人。
“行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吧,唐安淮这般收买人心,只怕回头这偌大的河套府都是他的瓮中之鳖。”
梁师爷原本想纠正这人乱用成语,但瞧着情形不对到底没说。
“近来春回大地,河套府的将士们倒也没什么事,要不安排他们去给百姓们修葺房屋?”
褚建文听到这话猛地一拍桌子,“从来只有百姓服劳役,什么时候竟然让将士们去干这些粗活!”
大人,时代不同了啊。
现在是您想要笼络百姓们,可不就得拿出点诚意来?
“将军,得民心者得天下,左右现在将士们也没事,倒不如让他们去给老百姓帮帮忙,这样一来笼络民心,二来日后若是河套府情形危急,相信百姓们也会出人出力,何乐不为呢。当然最重要的是借着这个机会,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省得让唐安淮抢走这诸多功劳。”
褚建文听得直拧眉头,“这个唐安淮,早知道本将军就该一刀砍死他,省得再给我惹麻烦。”
梁师爷心底里冷笑,您倒是做啊,可是您敢吗?
便是河套府的土皇帝,那也受制于人不是?嘴上说说也就罢了,哪能真这么做呢。
……
将军府派遣五千士卒前来帮忙,这让唐诗懵了一下。
倒是段嘉茗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褚将军这个大老粗倒是挺爱护百姓的。”
爱护百姓褚建文?
得了吧。
唐诗才不觉得呢。
感觉更像是那个两撇小胡子给褚建文出的坏主意,想要用这办法让褚建文摘果子,日后再说河套府的建设,那就是褚建文的功劳,跟唐家父女有什么关系呢。
事实上这种虚名老唐同志不在乎,唐诗也不在意。
在乎这个做什么?名气越大越容易被名气所伤,尤其是他们父女在这个时代并没有足够的根基自保的前提下。
褚建文愿意要这名声那就要去。
“只派了人过来,带队的是谁?”
“褚将军的参将,姓叶。”
唐诗点了点头,“大哥你这到这位叶参将的来历吗?”
王三郎知道的不算多,“好像是本地人,孤儿,十三岁就入了行伍,后来不知道怎么被褚建文青睐,今年二十出头就当了参将。”
年纪轻轻就当了参将啊。
唐诗笑了起来,“大哥你跟叶参将谁大一些?”
王三郎痴长两岁。
知道唐诗在拿他取笑,有些哭笑不得,“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随便问问。那要是跟叶参将动手,谁能赢?”
王三郎越发觉得这是在胡闹,“我又没跟他打过,哪知道能不能打的赢。”
“那回头有机会试试看嘛。”唐诗笑了起来,“叶参将现在在哪里,我们用去拜见吗?”
修葺房屋这事都是唐诗在忙活,如果对接的话也是她跟这位叶参将对接,还真不用再去找别人。
“好像去忙了,不知道人在哪里,回头有机会再见也不迟。”
理论上他们应该先见一面才是,不过叶参将不知道去了哪里,唐诗也没再去找,“那就听大哥的。”
她其实也不着急,叶参将早晚会来找她,就当她以逸待劳嘛。
只不过唐诗还没等来叶参将,倒是先等到了薛氏。
薛氏忙活着女红铺子的事情,她不再想着陷害人时,倒是有几分生意头脑,也不知道怎么就跟胡莱联系上,将一些绣品捎带到西域诸国,倒是卖了个还算不错的价钱。
最近这不是忙活着找绣娘嘛,毕竟单她跟元娘才两个人,又能做出多少绣活呢。
大概是因为当初开店时有些算计唐诗,薛氏还挺不好意思的,很少来找唐诗商量事情,即便有事也都是让元娘过来传话。
忽然间登门,倒是让唐诗都觉得有些怯奇怪。
“姑娘你这位小婶娘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来不知道又图谋些什么呢,得小心才是。”翠娘觉得自家姑娘有些时候太过于慷慨了些,过分的仁慈可并不好。
唐诗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她也没这个胆子。”
薛氏这人还是有几分脑子的,知道她能依仗的人是谁,不会办这么蠢的事情。
她这厢刚回来,还没走进门就看到薛氏踉跄着跑出来,眼底都带着慌张,“四丫头,救救你大姐姐吧,将军府那边过来提亲了,好像说是要你大姐姐嫁过去。”
唐诗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你确定是将军府?”
“没错,就是将军府,那个上门提亲的人长了两撇小胡子,就是那个梁师爷啊。你也知道你二叔二婶什么样的人,他们哪敢说什么?可是那褚将军什么人,你大姐姐嫁过去能落到好?四丫头你是知道你大姐姐的,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啊。”
唐诗连忙安抚,“三婶你别着急,你先进来喝口水,我让人去打听打听。”
她怎么也没想到,褚建文竟然出了这阴招,把主意打到了元娘身上。
更没想到的是,二房其他人没有过来,竟是薛氏来找她求助。
第174章 妹妹替嫁
薛氏与元娘一起经营女红铺子,若元娘真的嫁到将军府,别的不说,河套府又有谁敢欺负他们的铺子?
从获利角度而言,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薛氏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更关心的是元娘本人的幸福。
翠娘已经让机灵的春兰前去打听,倒是很快就打听了些事情。
“好像不是给褚将军纳妾,那个梁姓师爷过来,是要给将军府的参将提亲,不过……”
春兰欲言又止,迎上唐诗的眼神连连解释,“不过叶参将之前已经死了三个未婚妻了,河套府的算命先生都说他命格太硬,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生来便是天煞孤星。”
春兰她们在将军府伺候许久,倒是知道几分内情。
这话一说出来,薛氏整个人就慌了。
“那他们怎么能跟元娘提亲,这不是要元娘的命吗?四丫头,这可不行,你大姐姐生来柔弱,怎么经得起这么磋磨?咱们去跟那个叶将军商量下行不行,你认识那个叶将军吗?”
唐诗倒是忘了这回事,“将军府几个姓叶的参将?”
“就一位。”
一位。
那托人提亲的叶参将,想必就是奉了褚建文之名来帮助河套府老百姓修葺房舍的那位叶参将。
“三婶不用着急,这事我会帮大姐姐解决的。”唐诗安抚薛氏,“春兰你还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春兰倒还真知道不少,一番解释后倒是让薛氏微微宽心,“照你这意思,这位叶参将人品倒也不错,或许能够托付终身?”
春兰笑了笑,“若是非要在将军府里选择一二,叶参将当然是上好的选择,他人品着实不错,只是他命太硬,就怕跟他订婚后还没进门呢就要被克死。”
“封建迷信要不得。”唐诗笑了一声,“大姐姐今年十四,倒也到了提亲的年龄,我不知道二叔二婶那边什么打算,还劳烦三婶回去跟大姐姐说声,回头我要去跟这位叶参将交涉,若是大姐姐感兴趣就随我一同去,相中他的话那咱们就继续谈婚论嫁,若是大姐姐看不上那我自然会给自家姐妹寻觅良人。”
薛氏是半点不怀疑这话。
别看四丫头尚且年幼,可做事的话不知道比二房那两口子强多少,若她都没法子的话,那元娘也就这个命了。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跟元娘说,就是这事辛苦你了。”
唐诗笑了笑,“无碍。”
这件事可能本来就与她有关,如今自己处理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至于这位叶参将,若只是为了吓唬她一番想要与她碰面商量修葺房屋之事也就罢了。
若真是存了什么歹心……
唐诗定不饶他!
薛氏刚离开这边院子,那边梁师爷已经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离开。
走出院门时,他回头看了眼远处唐安淮的宅邸。
这唐家父女倒是沉得住气,不过自己这一招又叫釜底抽薪,倒是要看看,唐家那小姑娘该怎么应对。
唐安洲送走了梁师爷,折身回家时看着站在堂屋门口的妻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你难道真要将元娘嫁给那武人不成?元娘那般小心柔弱之人,那武将又怎么配得上她?”
唐安洲闻言叹了口气,“梁师爷如今来提亲,我们有什么资格拒绝?”
在河套府,唐家并不是多显赫的家族,何况这是褚建文亲自叮嘱的婚事,即便是去找大哥,他也不好违背啊。
李氏听到这话眼泪都急得出了来,“那也不能这么委屈元娘,她可是咱们头一个孩子。”
之前就是被马场的那个程监副虎视眈眈,好不容易保护住了,却不想又来了个参将。
她的儿,怎么就这般命苦呢。
唐安洲也心疼女儿,但这件事,哪有他说话的余地。
“你先别忙着库,先去找元娘说说安抚下她的情绪,回头我去找大哥帮忙打听问一下这位叶小将军的名声。他若是名声好,说不定说不定也是元娘的良配呢。”
历史听到这话脸色一变,“那他要是名声不好呢?我的元儿就非要嫁给这个粗俗武将不成?”
她虽然是外室女,但也是世家女。本就是瞧不起这些粗鲁武将,京城的那些尚且瞧不上,何况是边疆城池里的一个小小参将呢?
“二爷我求求你了,你就看着元儿乖巧听话的份上,别让她嫁给这位叶小将军,好不好?”
唐安洲看着老泪纵横的妻子,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话说的,这是由得他们选择的吗?
只要褚建文发话,他们就压根没得选。即便是大哥也不好违背褚建文的命令,何况他们如今是一无所有的小老百姓呢。
听到这话李氏忽的扬起声来,“都怪大哥,要不是大哥,他跟平章郡主拉拉扯扯的,得罪了褚将军,我的女儿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唐安淮听到这话脸色的一变,“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我难道说错了,就因为那个平章郡主,褚将军处处针对我们家。他现在有心利用大哥建立功勋不会动大哥和四丫头,便是将矛头指向我们。今天是元娘,明天就是二娘,后天就是三娘,这些孩子你一个都保不住,你还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丈夫,算什么父亲?”
李氏口不择言,若是过往,她又怎么会指责唐安洲呢。
但她现在愤怒不已,哪还管这些。
唐安洲闻言只觉得恼怒的很,想要辩驳一番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也只是说了句“不可理喻”,说罢便转身离开。
李氏听到这话吵嚷起来,“我就是不可理喻,可谁要把元娘带走,我就跟谁拼……”
“母亲。”元娘连忙拦住愤怒的李氏,“你怎么能这样说父亲、说大伯父呢。”
李氏没想到就连女儿都开始指责自己,“元儿,我这可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当然知道母亲你这是为我好。可是若没有大伯,我们一家早就饿死了,哪会有今天?母亲,您这话未免太伤了大伯父的心。”
李氏原本是愤怒的,可听到女儿这话到底还是听进去了三分。
“这话往后可别说了,真若是伤了情分,让我们日后怎么与大伯父和四妹妹来往?我这人大概命就如此,我嫁便是了。”
嫁过去不论生死都是叶小将军的人,不会再牵连到家里。
李氏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不行,我不同意,你怎么可以嫁给那么一个粗鲁的武将?他甚至都没有自己的庭院,就住在将军府里。”
刚才那位梁师爷的话,她也都听到了。
连自己的宅院都没有,又住在将军府里,若是那褚将军动了邪念,到时候元娘岂不是……羊入虎口?
李氏简直不敢想,“这件事一定会有出路的,娘再想想办法,元儿你别着急,娘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二女儿的声音,“娘,要不让我代替大姐姐出嫁吧。”
第175章 并非良人
她代替长姐出嫁,这么一来,家里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
二娘在这个家中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她不是家中长女,一起出生的三娘又比她活泼可爱知道如何讨得父母喜爱。
一贯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忽的说起这话,倒是让元娘愣在那里,“这怎么可以?”
二娘比自己年幼三岁岁,如今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够代替自己出嫁呢。
“我刚才都听到了,那位梁师爷只是代替叶参将来提亲,却并没有说是要迎娶咱们家哪一位。我虽然比大姐姐年幼三岁,可也是唐家女儿,就让我代替大姐姐嫁给叶参将好了。”
“你胡说什么,你才十一岁!”三娘冲屋里头冲了出来,她与二娘是双胞胎姊妹,平日里看不惯这个二姐姐脾气软弱,却不知道她今天哪来的勇气,竟是要提代替大姐出嫁。
她若是出嫁了,自己往后跟谁吵架去?
不说别的,就单论这一条,三娘第一个不答应。
二娘倒是也不生气,“但总要有个要嫁给叶参将才是。”
“反正不能是你。”三娘才不管,她从娘胎里就跟二娘相依为命,绝不答应。
“你才多大,嫁过去能受得住?”
她们姐妹俩前几日才过了十一岁的生日,这般年龄就嫁为人妇,哪里经得起那粗鲁武将的磋磨?
二娘倒是自有她的一番考虑,“我尚且年幼,何况大伯父又与段知府交好,叶参将便是看在大伯父的面上也会宽容我一二,不会对我动粗的。”
可若是换了大姐姐,那就又不一样了。
所以还是她代替长姐嫁过去最好。
李氏看着神色坚决的次女,一时间竟是真的有些犹疑。
元娘断然喝止,“二妹妹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是姐姐,又怎么可能让你这个妹妹冒险?往后我不在家中,你与三妹妹要孝敬父亲母亲,凡事多听听你们阿兄的话,万不可再淘气了。”
历史听到这话忽的泪流满面,她的女儿都是好的,然而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一个都护不住。
天底下哪有她这样没用的母亲啊。
薛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娘几个在抱头痛哭,不见二伯唐安洲的身影。
也没看到唐然远去了哪里。
薛氏连忙安抚两句,这才借口铺子那边有事把元娘给拉扯到一边去,“我刚才去找了你四妹妹,她说这件事她会帮你弄清楚,若是那个小将军诚心求婚,你又看得上他,那倒也是一桩美好姻缘,若是你瞧不上的话,那回头她会想法子帮你拒了这门婚事。”
元娘听到这话心念一动,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四妹妹她哪有这本事,要是得罪了将军府那边,那不是我的罪过吗?还是别了,我嫁便是了。”
嫁人为妻也好,做妾也罢,这都是她的命。
她认命便是。
薛氏看她这般狠狠的捏了元娘的脸颊,“怎么年纪轻轻就说出这种话来,这要是让你四妹妹知道了肯定生你的气,到时候十天半个月不理你,我看你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元娘听到这话低低一呼,“三婶。”
“好了,听你四妹妹的话,别胡思乱想,若是良人咱就算嫁了也不吃亏,若是个混账东西,总有办法拒了这门婚事,再不济还有我们这些长辈呢,你胡想些什么。”
作为家中长女,元娘曾经得到父母最多的宠爱,却也是承担起最多的责任。
她要做弟弟妹妹们的表率,即便是不喜欢,却也要去做。
就连在母亲面前,都要藏好自己的情绪。
流放到河套府,家里头现在虽然安定下来,但元娘察觉到母亲李氏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她不敢再让母亲担忧,可小婶娘的话让她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也不想啊。
虽然儿女婚事都要听从父母安排,可她压根都不知道这个叶参将到底是谁,又怎么肯心甘情愿的嫁过去呢。
心如死灰,明明她还不到十五岁啊。
薛氏将这姑娘揽到胸前,轻声抚慰道:“好了好了,好孩子,这些事情总会过去的。”
……
唐诗让春兰去将军府那边一趟,和叶参将约了时间,原本是打算约在明日,却不想那叶参将倒是有些忙碌,得等到后天才有空。
春兰带回来消息后有些不敢抬头看唐诗,总觉得自己没办好姑娘交代的差事。
“辛苦你这么跑一趟,先去休息吧,既然约好了后天,那就后天再见好了,反正也不着急。”
春兰退下,却又觉得这事自己没办好。
如今这边她与冬梅相依为命,平日里跟着翠兰忙活,照顾唐家父女的衣食住行,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做饭浆洗洒扫。
唐家父女俩吃饭也不怎么挑剔,虽说姑娘有几分口腹之欲,但你做好的饭菜她从来不挑剔。
平日里忙活完这些,她们还可以自己做点绣活什么的给自己攒点钱。
好不容易姑娘交代她办点事,结果还没办妥当。
冬梅宽慰道:“其实叶参将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他克妻啊。”
冬梅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
这的确是个麻烦事。
“说不定姑娘回头就有主意呢,咱们听姑娘安排就是。”
春兰想了想,“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实际上唐诗目前大概有了几分猜测。
叶参将这是故意拿捏着她,把时间往后拖延。
所以,提亲这事不过是个噱头罢了,本质目的是想要拿捏住她。
这个叶参将,倒是有点意思。
等后天见面的时候,不免又是一场交锋,她倒是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这位叶参将才是。
正想着,王三郎过了来。
“那个叶成泽不能嫁。”
唐诗看着进来的人,“大哥知道了?”
“回来的时候听说了,他这人克妻是小,如今分明是拿着提亲这件事来找你麻烦,想要让你束手就擒。”
若是战场上用这般心机也就罢了,可将一个无辜的女孩家牵扯其中,未免就太下作了些。
这般男子绝非良配,不能嫁给他。
“我也觉得他就是为了逼我向他屈服,回头好在修葺房舍这件事上做出让步。”只不过用这般手段,的确不怎么光彩就是了。
利用妇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算英雄好汉。
“这门亲事是不能结,但我又担心回头叶参将不答应,所以最好的办法……”
第176章 已有未婚夫婿
王三郎忽然间觉得自己回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莫不是给唐家那位大姑娘找一个未婚夫婿。
有了未婚夫婿,叶成泽自然就没办法再用婚事来要挟人了。
“我无意婚姻嫁娶。”
唐诗眨了眨眼,“那我只好找二哥了,但是二哥是侯府的嫡子,虽然不是嫡长子,只怕……”
王三郎自然明白这其中关系,习惯了混不吝的许十八郎,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这位许十八郎大名许蓟安,是临远侯府的六公子,还是嫡出的公子。
“那你可否有问过你大姐姐?”
“还没,其实我也不想要大哥你跟我大姐姐有所牵扯,姻亲关系固然牢靠,但很多时候也会麻烦重重。”
利益捆绑从来都是个麻烦事。
唐诗深谙其中道理。
王三郎自然也明白,亲上加亲固然好,但万一哪天有了分歧,那就不好处置了。
“或许,叶成泽也不会拿婚事来说事,我们到时候相机行事。”
如果到时候真要给元娘寻找一个未婚夫婿。
也只能王三郎来顶上这个空缺。
许十八郎身份上不合适,夏九郎那般脾气也不合适。
算来算去,可不就只能是他。
平日里来往多,日久生情私定终身。
若是真的生米煮成熟饭,那等到日后再处理吧。
总不能眼看着那姑娘所托非人吧。
唐诗亲自去找元娘,说了这事。
元娘没想到,唐诗竟然会说动王三郎来帮忙。
“可,可这样的话会不会影响王三公子的名声?”
名声这种东西怎么说呢?
“大哥说了,名声对他犹如身外之物,倒是没什么好影响的,只是如此一来很可能影响到大姐姐你,他本无意婚姻嫁娶,若是真的说与大姐姐你有私情也只是权宜之计,日后若是大姐姐你有了心仪之人,他定然不会阻拦。”
元娘听到这话咬破朱唇,唇齿之间都透着微微的血腥味,心仪之人。
她若真的有心仪之人,那也是……
待字闺中的唐家长女脸上有些发烫,抬起头时带着几分坚决,“我知道了,希望这次只是虚惊一场,不然可能就要麻烦王三公子。”
“他是我大哥,也是大姐姐的大哥嘛,不算什么麻烦事,回头我让翠娘给他做好酒好菜就是了。”
元娘看着不以为意的唐诗,心中却道:不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
唐诗把这事跟元娘说清楚便回去。
谁料刚走到门口竟是撞上唐然远,这位堂兄鼻青脸肿似乎刚被人揍了一顿,“大哥哥你跟人打架了?”
唐然远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大姐不能嫁给那个人。”
说着就栽倒在地,昏迷过去人事不知。
唐诗惊了,这总不能是去单挑那位叶参将了吧?
她这位大堂哥,有点猛啊。
这件事还真被唐诗胡乱猜中了。
薛氏来跟她八卦消息,“我就说然远这孩子平日里稳重的很,倒也爱护姐妹兄弟,怎么这次跑了个没影,原来竟然是去打听这位叶参将的为人,结果被人给抓了个现行打了一顿。”
这下子就连薛氏都知道叶参将并非良人了。
若是真有意结亲,那唐然远打听时理所应当,叶参将竟是连小舅子都打,这真要是成了亲还得了?
只怕元娘过不了多久就要魂归离恨天。
显然叶参将不是良配。
不管他有意结亲与否,这门婚事都要推脱掉才是。
然而唐安洲压根不是能拿主意的人,哪怕是知道这其中原委却也不曾说什么。
薛氏都有些替元娘不值得了。
“不是我说你二叔的坏话,只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种事情你怎么说呢?你二叔跟你死去的三叔可真是亲兄弟。”
遇到事了没什么逐渐。
死去的唐安斌还有个老娘可以依靠,所以不时的发疯找老娘做主。
唐安洲没什么可以依赖的人,除了长吁短叹又会什么?
他们兄弟二人都没有什么主见,也不会为了子女义无反顾。
想到这,薛氏忍不住感慨,“也就你父亲,读书多与他们不同。”
唐诗没想到薛氏还进行了归类总结,忍不住笑道:“二叔这人就是没怎么遇到过事。”
“是没遇到过什么事,只是四丫头,为人父母总得为子女撑起一片天,你看你爹爹就是为你做了那擎天柱。可是你二叔三叔他们就不会。”
叹气、抱怨,要不就是找大哥找母亲帮忙。
从来不会想着靠自己的能耐去做点什么。
或许他们的能耐就是成为唐家子弟,有个好兄长、好母亲可以依靠吧。
“不说这个了,三婶你现在孀居,带着弟弟妹妹也不容易,回头若是遇到合适的倒是可以再谈婚论嫁,爹爹说了到时候他给你撑腰。”
薛氏不年轻,听到这话也不觉得脸红臊得慌。
“女人家结婚那就像是撞进了这黑屋子里,里面啥样谁知道呢,我还是别再给自己添麻烦了,能把五娘和小宝养好就行。”
薛氏是想得开,“也不知道将来怎么样呢,能把这俩孩子养好就行。好了不说我的事了,还是说你大姐姐吧。”
元娘的事情其实就这么回事。
唐诗也没打算带着元娘去看着叶成泽长什么样,实际上从这位叶参将动手打了唐然远开始,这门婚事就再无半点可能性。
翌日。
唐诗比往日起床稍微晚了一刻钟,吃过早饭收拾停当后,挎着自己的斜背包出了门。
王三郎瞧着她将头发编成两条辫子,头上甚至连一朵珠钗绢花都没有,觉得未免太素净了些,“我回头给你打几样首饰。”
小姑娘家的,哪能这么素啊。
“首饰太过麻烦,还是别了。”唐诗嘟囔了一句,“要不是翠娘死活不让我剪头发,我肯定会把头发剪短。”
这么长的头发,很累赘的好吗?
也就是现在天气不冷不热的合适,不然唐诗可真就短发至上了。
王三郎笑了起来,“小心回头你爹爹揍你。”
“我爹爹才不是这种人呢,回头我让他把头发剪了去。”
王三郎只把这话当作笑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唐安淮可是士大夫,哪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唐小四当真是被娇惯坏了,竟然要做这荒唐事,回头怕不是得要挨揍。
两人显然想的并不一致。
唐诗也没再解释什么,毕竟她跟老唐同志和绝大部分人都不同。
因为要去城墙那边,所以离开马场时唐诗骑着那匹脑袋上顶着一撮白毛的枣红马。
王三郎看的啧啧称奇,“这马倒是亲你。”
“那是,小白枣总是通人性。”唐诗带着些得意,俯身贴在马背上,和胯.下的马匹近距离接触,“咱们去找那位叶参将去。”
第177章 有私情?
叶参将正在城门那边组织人修葺城墙。
城墙需要修葺加固,毕竟这是拱卫河套府城安全的一道防护墙。
虽说得了将军府的命令要帮助城中老百姓修建房舍,但叶成泽知道什么事情有轻重缓急,什么该放在前面,什么又该往后放。”
唐诗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些百姓正在那里打磨石块。
有些百姓看着眼熟,不是在义学学堂见过,就是唐诗曾经去过他们家中。
看到唐诗,百姓们纷纷打招呼,“小唐姑娘来了呀。”
“唐姑娘,最近唐先生可好?”
“好着呢,等什么时候有空了,爹爹还要考你们读书认字的情况呢。”
唐诗话音刚落,就看到有士兵挥舞着鞭子要打刚才说话的百姓。
王三郎见状连忙抓住那士兵的手,“怎么打人?”
那士兵看到王三郎心虚了三分,毕竟这位王三郎带着数百骑兵将西域诸国大本营乱了个一塌糊涂之事在河套府人尽皆知。
若不是他自己无心仕途,如今只怕已经是这河套府的守城副将了。
“大胆,敢对王公子无礼。”
这一句话倒是让王三郎都忍不住看了过去,瞧着那一身甲胄的年轻将军,又看向唐诗。
这不是叶参将又是谁呢?
这话深谙唐诗一贯说话习惯,阴阳怪气呢。
王三郎便是再大的功勋,现在却也只是马场的一个小小马吏,说是白身也并不为过。
又有什么资格跟守城的士卒吆五喝六?
呵斥那士卒是假,提醒王三郎是真——
你以为自己什么身份,竟然敢来管教我的士卒?
唐诗笑了起来,“原本是我兄长无状,只不过这些士卒哪个不是娘生父母养的,穷苦人家多行伍,又何必难为百姓呢?”
叶参将看向说话的人,瞧着七八岁模样,长的是冰天雪地的白净秀气,简单的把那长长的头发编了辫子甩在后面,十分干练。
更重要的是,说这话时眼底带着几分嘲弄,似乎在嘲笑他。
这让叶参将笑了起来,“是是是,小唐姑娘当真是令尊的嫡传弟子,叶某受教了。”
“不敢,听说叶参将也是孤苦伶仃之人,想来比我更懂得父母疼爱之珍贵,褚将军于叶参将而言犹如再生父母,难不成叶参将也能忍心将棍棒加诸于褚将军之身?”
唐诗这一顶高帽子戴上,叶成泽语噎了瞬间,“小唐姑娘说的是。”
唐诗瞧他这般模样忽的想起了什么,“叶参将别误会,我来也并非是过来兴师问罪,只不过看着百姓可怜,不忍心他再受鞭笞之刑罢了。”
头一次交锋,没想到自己便是被这个小姑娘打了个措手不及。
叶参将笑了笑,“哪能,小唐姑娘有仁爱之心本将早就有所耳闻,不然将军也不会命令本将点五千将士来帮河套府的百姓修葺房屋,只是小唐姑娘大忙人,本将一直没能找到人只好自己忙碌起来,倒是劳累姑娘来找我。”
这又开始甩锅呢。
唐诗闻言笑了笑,“哪有将军忙碌呢。”
她这笑容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倒是让叶参将心里头犯嘀咕,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好处置。
只不过将军吩咐的要事要紧,叶成泽也没再纠结唐诗的笑容,“虽说百姓安居乐业是目的,但是若没有这城池牢固,又哪来的国泰民安呢,我先让百姓过来帮忙修葺城墙,小唐姑娘觉得有什么不妥?”
“是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莫非这河套府保卫的不是这些百姓黎民的家园?”
看着咄咄逼人的叶参将,王三郎神色间带着几分警惕,这人分明是在给唐小四挖坑啊,稍有不慎就会跌到坑里头摔个灰头土脸,甚至受到更大的伤害。
“河套府拱卫朝廷安危,保护百姓安全这是自然。只是我刚才听叶参将说,褚将军点给叶参将五千士卒,如今纵眼望去,这里的士卒不足百人,不知道那四千九百来士卒在何处?若是叶参将将所有士卒都调来修葺城墙,再喊百姓帮忙我倒是能理解叶参将的一番诚挚之心,可如今……”
唐诗面带讥诮,“叶小将军可别告诉我说,剩下的士卒都去给百姓修葺房屋了,难不成在修葺房屋一道上,还有比咱们河套府百姓更擅长的?又或者这只是褚将军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只调拨给叶小将军不足百人?”
叶成泽脸上一片赤红,他哪能想到唐诗竟然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偏生自己一时片刻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王三郎知道,“或许是其他将士还没来。”
“现在都日上三竿,我这个贪睡的都起床吃过早饭从马场过来,将士们还没过来,这不太对吧?真要是迟迟未到只能说这些士卒们也太没有军规法纪了,真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操练的?”
“也不能这么说。”王三郎又道:“许是他们昨晚在修城墙?”
“大哥你是不是傻,河套府昼夜温差极大,如今白天倒还好说,晚上那么冷修城墙能修的好吗?而且还极其废桐油。再说了就算是白天夜里两班倒,那也得是五千士卒一分为二才对,怎么晚上四千九百人修葺城墙,到了白天就这一百人不到,你别欺负我小就骗我,这一点都不好玩。”
王三郎被这话噎得口不能言,“你呀,这么牙尖嘴利,往后可怎么得了?”
唐诗眨了眨眼,“我只是摆事实讲道理而已,大哥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了,还好叶参将不跟你似的胡搅蛮缠。”
话都被这兄妹俩说了,叶成泽哪还有什么能说的。
他多少有些尴尬,“小唐姑娘不愧是探花郎的女儿,倒真是能言善辩,听闻令姊性情钧淑,倒是与小唐姑娘截然不同。”
唐诗闻言轻生一笑,“我大姐姐当然名声好,对吧大哥?”
她扯了扯王三郎的胳膊,神色间带着小姑娘家的狡黠。
既然这位叶参将提到元娘,王三郎当然晓得这话里到底什么意思,“别胡说。”
“哪有胡说,那回头你别指望我在二叔二婶面前给你说好,就算我大姐姐早就应允了你,可父母之命总得听吧。”
叶成泽听到这话反应过来,“你们有私情?”
语气之中,竟是带着几分杀意。
第178章 唐安淮的愤怒
唐诗听到这话第一个不乐意,“叶参将这话说的,什么叫有私情。男未娶女未嫁,两情相悦岂不是理所应当?河套府自然与京城不同,入乡随俗难不成还不对了?”
叶成泽没想到她竟是这般,虽说让梁师爷上门提亲不过是为了逼唐诗出来而已,但如今他被这小姑娘再三胁迫,原本的假意如今裹挟着怒气,不免成了赌气,“入乡随俗倒也没说错,只不过婚姻大事不外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话不免透着几分要挟。
虽然两情相悦在前,但又怎么扛得住父母之命?
他好歹是河套府的参将,难道还比不上王三郎这一个小小养马场的马吏?
若是真要提亲,谁又能抵得过?
女子出嫁之后,这性命存活便是在夫家手中。
叶成泽这可不就是用元娘的性命相要挟?
“叶参将说的倒也没错。”唐诗笑了起来,没再多说什么。
她忽然间偃旗息鼓,倒是让叶成泽有点奇怪,不知道这小姑娘又在搞什么鬼主意。
一时间无话,叶成泽竟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将军拨五千士卒是要自己来抢功劳,如何名正言顺的让百姓感念在心是个麻烦事,他原本是想着借提亲之事让唐家这个小姑娘退让。
谁知道这人竟是如此的牙尖嘴利倒是让他十分为难。
如今两人几乎要不欢而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叶成泽正想着,忽的听到唐诗跟自己告辞,“我家中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叶参将了。”
说着转身就走,这让叶成泽傻了眼。
正经事还没谈你就走,这像什么话?
叶成泽连忙开口喊人,“小唐姑娘。”
“叶参将还有何事?”
看着那过于平和的面孔,叶成泽笑了笑,“无事,只是劳烦小唐姑娘带我向令姊问好。”
所谓杀人诛心也不外乎如是。
然而叶成泽并没有从那张如今已经看出将来必然是个美人胚子的脸上看到太多的震惊,反倒是有微微的讥诮。
“叶参将是外男,与我家姊妹并不相熟,这话我可带不了。”
她神色浅浅,“将军或许娴熟于马上功夫,还是要多读书才是。”
说罢便是与王三郎一道离开。
留下叶成泽站在那里,脸上满是乌云蔽日。
“小将军倒也不必气恼,唐家这位小姑娘牙齿伶俐,便是梁某都不见得能说赢她,将军输了倒也情有可原。”
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梁师爷,叶成泽有些激动,“师爷,那眼下该如何是好?我难道真要上那唐家提亲?”
他自然瞧不上唐家二房,本来就是白丁出身,若非有唐安淮这个探花郎,又怎么能鸡犬升天?
何况那唐家长女,又与王三郎有私情,自己再去提亲,岂不是寻了一顶绿帽子戴在头上?
梁师爷瞧得出叶成泽的那点小心思,忍不住轻笑一声,“将军此言差矣,王三郎乃是琅琊王氏之后,又怎么会娶一个寻常女子为妻,私情是假,不过是搪塞之词罢了。”
叶成泽有些惊叹,“琅琊王家,当真?”
“自然不是假的,虽非嫡枝,但如今王家式微,倒是需要依仗这位王三郎。他的婚姻大事又岂能儿戏?你自去提亲便是。”
他倒是要看看,唐家那小丫头又该如何是好。
他梁某人谁不说智勇双全,却也并非碌碌无为之辈,偏生对阵唐家父女时屡屡失策。
这次,倒是要看看唐家该如何应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王慎王三郎,难不成当真要娶唐家那个女儿不成?
怎么可能。
世家子是不会娶无名之辈的。
唐诗也在想这件事,只不过不知道该怎么跟王三郎说。
那叶成泽绝非良配,偏生又用这事要挟。
回头即便以为唐老太守孝为借口,几个月后也出了孝期。
届时又该怎么办?
当真让王三郎与元娘定下终身,这虽不是盲婚哑嫁,但是这对两人都不负责。
“怎么,这世上竟然还有事情能为难住唐小四?”
唐诗闷声不语。
王三郎见状笑着抓住这个义妹的麻花辫,“我回头娶了你大姐姐便是,这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可是大哥你……”
“我虽然无心娶妻,但也不会怠慢她,她若是想要继续与你三婶一起经营那女红铺子便经营去,若是想要在家待着也随她,总之能给她一些庇护就是了。你这位大姐姐也不容易,父母都不算什么靠谱的人,唯一一个能指望得住的兄弟还太年轻没什么根基。”
说的可真是太对了。
唐安洲和李氏这对夫妻也就比之前的唐安斌好的有限。
他们压根护不住子女。
唐然远这个做兄弟的倒是有心,可惜无力。
若王三郎真愿意庇护于她,其实嫁人倒是个好选择。
“可大哥你若只是为了帮忙才与大姐姐成婚,那对你们都不好,不行不行,总能再找出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傻姑娘,这世上多得是未婚夫妻成亲前从未见过面,能够有三分婚后尊重,对女子而言已然是十分幸运。我虽然无意嫁娶,但十分尊重总是要给她的。你还有什么人选,难不成相中了段知府家的公子,但他游学四方压根不曾与你大姐姐相见,压根不合适。”
所有的选择都被排除后,王三郎无疑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唐诗当然知道,“我欠大哥你一个人情。”
王三郎忍不住笑了起来,“胡说什么,不过我记下了,回头记得还我这个人情。”
唐诗瞧着离去的人,又在想这事该如何跟元娘说。
相较于不曾谋面的叶成泽,王三郎倒还算熟悉,只怕那叶成泽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还得请爹爹出面才是。
二叔二婶总不会违抗爹爹的意思。
唐安淮怎么都没想到,褚建文手下之人竟然搞了这么一出。
这般一闹腾,却是委屈了元娘和王三郎这两个孩子。
“那你可曾跟他们说清楚?”
大哥那边已经说好了,大姐姐这边也说清楚了,只是二叔二婶似乎被梁师爷巧舌如簧给唬住了,现在一心想要把人嫁给叶参将。”
“糊涂!”
唐安洲没曾想到长兄竟然发脾气。
要知道,在老太太死去后,这位兄长从来都不曾发脾气,更别提这次牵连到的还有李氏。
两口子一起跪在唐安淮面前,对视一眼后都没开口。
“我倒是想要问一句,你们两个是巴不得元娘过得不好还是怎么着?先不说如今元娘还守着老太太的孝期不能谈婚论嫁,那叶成泽便是再青年才俊却也是行伍之人,河套府是边城战事多,指不定哪天便是要马革裹尸,到时候你让元娘年纪轻轻便是守寡不成?”
“更别提那算命先生曾经说过,叶成泽命里克妻,让元娘与他订婚,你们倒不如现在就把元娘推到河里,让她一死了之的好!”
第179章 希望女儿高嫁
唐安淮一向待人宽厚,几乎不会训斥人,更别提斥责兄弟媳妇。
他这话一说出口,唐安洲和李氏都傻了眼,齐齐说道:“我们怎么会这般对元娘。”
“那我倒是要问一句,元娘的婚事你们是怎么想的?唐家的确今时不比往日,但儿女的婚事却也不能任由着你们胡来,虽说已经分了家,但我还是唐家的族长,是元娘的大伯父,这桩婚事我总是能过问一二的吧?”
唐安洲听到这话愣了下,大哥一向不会过问这些,这次却是要插手元娘的婚事……
难道是元娘不乐意跟他说了些什么?
不不不,元娘这孩子素来内敛,便是对父母都不会说什么,又怎么会去找大哥说呢。
不对!
她不会去找大哥说,但是唐诗那孩子倒是跑的勤快,难道是……
唐诗这孩子两边跑帮着通风报信?
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唐安洲正想要开口,还没说就听到妻子李氏道:“大伯倒是能说,但我们在本地人生地不熟又能如何?那叶参将是将军府的人,我们怎么敢违背?何况元娘及笄在即,我们总不能一直留着这孩子,叶参将已经是良选,若是大伯觉得不合适,不知道大伯又是有什么青年才俊能说与我家元儿。不然只会摆出族长架子,又算什么本事?”
前面这话倒是有几分慈母之心,只是后面纯纯就是在赌气。
唐安洲虎着一张脸,“怎么跟大哥说话呢。”
李氏转过头去不愿意看丈夫。
唐安淮听到这话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青年才俊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这件事还得让元娘点头允许才行。”
唐安洲听到这话眼神一亮,若是兄长都满意的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他当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婚姻大事,哪由得她一个小孩……”唐安洲正说着,忽的觉得兄长神色不虞,连忙捣了捣李氏的胳膊,“还不去把元娘唤来?”
李氏却并不着急,“不知道大哥说的是哪户人家。”
她这个做母亲的得先知道,不然才不会就这么同意呢。
唐安淮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原本缓和了几分的气氛一下子就僵持不下,唐安洲见状瞪了妻子一眼,“我去喊元娘过来。”
不用等唐安洲去请,元娘已经过了来。
唐家长女看到坐在那里的大伯父,心头却是止不住的酸涩。
危急之时,大伯父一再襄助她又怎么能忘记?
“元娘婚事,全凭大伯父做主。”
李氏听到这话神色遽变,“元儿,你……”
饶是知道大伯绝非那种卖女求荣之人,然而她也不敢保证,这婚事就一定合心意。
元娘为何竟是这般?
元娘看向母亲,“大伯父素来疼爱女儿,元娘自然相信大伯父的选择。”
四妹妹已经跟她说了王三郎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如今王三郎答应迎娶她,只是为了解她的危难,却并非对她有意。
可是女儿家嫁给谁不是嫁呢?
若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即便是没有回应,她也认了。
便是王三郎不喜她,但能够与她自由,让她放心的去跟三婶忙活铺子的事情,她也算有所寄托。
总比真的嫁给打了然远的那位叶参将好。
元娘向唐安淮叩首,“元娘斗胆,婚事全凭大伯父做主。”
李氏听到这话几乎昏厥过去。
这个女儿,这分明是在打自己的脸。
她哀嚎一声,扭过头去不愿看。
唐安淮没想到李氏竟是这般,虽说是父母之爱子,可不知道子女心意,又算哪门子的爱子呢?
“元娘不必担心,我与你相看的倒也不委屈你,那人你也是认识的,诗儿那义结金兰的兄长,你觉得如何?”
唐诗义结金兰的兄长。
除了马场的马吏王三郎,那就是那位许十八郎,那可是临远侯府的嫡子,虽说被侯府打发到了河套府,然而想要回去却也并非什么难事。
若元娘真的嫁给那许十八郎,这倒不失为一门好婚事。
李氏心中怒火顿时去了几分,只恨自己适才心急,竟是顶撞了大伯,也不知道如今该说什么才好。
唐安洲也反应过来,“四丫头的兄长,是那位许公子,只是许公子到底是出身临远侯府,这婚姻嫁娶之事还得由侯府那边做主才行。”
虽说不是侯府的嫡长子不能继承临远侯的爵位,但日后做个富贵闲人却也不错。
只是有一个问题,他们是不是高攀了临远侯府的门楣?
人家到底是侯府公子,若是大哥不曾被流放,唐家的女儿之中,四丫头倒是勉强配得上许十八郎。
虽说许十八郎得罪父兄来到河套府,但到底和遭流放的唐家不同。
唐安淮闻言微微一皱眉头,“并不是十八郎。”
“不是许公子?那是夏太傅府上的夏九郎?”唐安洲愣了下,“可是之前四丫头与夏太傅府上的公子取消婚约,再跟夏太傅府上结亲……”
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吧?
而且夏九郎那般模样,十个元娘也及不上。
“不是夏家九郎。”
“不是许公子也不是夏家九郎,那还有谁?”唐安洲忽的想起来,唐诗一共三个义结金兰的兄长,除了这两人,还有一个王三郎。
“那王三郎就一个小小马吏,怎么称得上是青年才俊?”李氏忍不住声音尖锐,“大伯你若是想要唐家女儿做人情,为何不拿你的宝贝女儿,凭什么这般糟践我的元儿。”
元娘怎么也没想到,母亲竟是说出这种话来。
“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
且不说四妹妹才八岁,压根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单是说拿唐家女儿做人情这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拿女儿做人情的是大伯父吗?你们觉得叶参将是将军府的参将有大好前程,连然远被他打了都能找到借口,却看不起王三哥只是一个马吏,分明是你们拿我做人情!”
李氏听到这话浑身一颤,“我希望你高嫁,过得好难道也是错?”
第180章 薛氏的愤怒
“高嫁就是好吗?那之前要嫁给叶参将的几个女子都死了看来也是极好的。”
元娘的一番话让李氏禁不住哭了出来,“难道在你眼中,母亲就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可是王三郎他有什么?娘不想要你嫁过去跟他吃苦啊。”
元娘依旧觉得父母都目光短浅,“王三哥曾经协助大伯父力抗西域诸国联军,他又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若他都不是良配的话,那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儿称得上是良配?”
与父母说不通,元娘索性不再说什么,只是看向唐安淮,“侄女的婚姻嫁娶,全凭大伯父做主。”
谁都没想到,元娘这个素来乖巧的女儿竟是忽然间这般。
便是唐安洲也不敢再说什么。
妻子所说正是自己担心的事情,然而元娘险些指着鼻子骂他们嫌贫爱富,他还能再说什么?
在自家兄长面前,唐安洲实在是没什么底气。
李氏没想到女儿这般坚持,恼怒一下子冲向脑门,她竟是直直摔倒在地昏了过去,倒是让这厅堂内一阵人仰马翻。
但元娘心意已决,这是谁都没能改变的事实。
李氏也不再规劝女儿,只是接连两日水米不进,大有要绝食饿死自己的势头。
二娘三娘见状都慌了神,连忙去找元娘说这事。
元娘这两日正在铺子里忙活,甚至都没有回去休息,大有与母亲李氏分庭抗礼之势。
三娘看到她与薛氏在那里说说笑笑,止不住的冷嘲热讽,“大姐姐如今攀上了大伯父家的高枝,倒是不管不顾了起来,就连母亲病重都毫不在乎,我倒是想要知道若是母亲真的去了,大姐姐你要守孝三年,又怎么嫁给你那如意郎君王三郎!”
元娘听到这话愣了下,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薛氏看到她哭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三丫头你就是这么跟姐姐说话的?”
“姐姐,她又是哪门子的姐姐,为了她的如意郎君不惜气死母亲,我没有这样的姐姐。”
二娘连忙阻拦,“三妹,别胡说。”
“我有胡说吗?大姐姐敢说她不早就对那王三郎情愫暗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嫁给他。”三娘冷笑一声,“大姐姐莫不是觉得我是傻子吗?不然怎么不是去给许十八郎做妾,偏生是嫁给王三郎呢。”
“三娘!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元娘为何要嫁给王三郎,那还不是被那叶参将逼的,难不成她不嫁给王三郎,要去嫁给那克妻克父克母的叶参将吗?”
三娘听到这话一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当初那程监副要元娘去家里为奴为婢的时候,你爹娘哪里去了,怎么不想方设法护住女儿?那叶参将就算是参将又如何,打了你大哥压根不把唐家人放在眼中,真以为这么一个人会尊重你大姐姐不成?你大姐姐不想嫁他还有错了?既然觉得那叶参将是良配,那咱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让三娘你嫁过去得了,至于元娘,回头她嫁给王三郎后与娘家不再来往便是。”
薛氏的话让三娘脸上臊得慌,“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怎么了,戳破你的脸皮了怎么着?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倒是在这里大放厥词,我这般说又怎么了?”薛氏冷笑一声,“咱们的日子刚好过一点,她倒是又折腾起来了,行啊,不想吃绝食那就饿死好了,三娘守孝而已,还真以为三娘这么迫切着要嫁人?就没见过这么糊涂的娘亲,非要祸害自己亲闺女,信不信她再闹腾,元娘一头撞死在家门口,我倒是要看看她到时候要说些什么。”
薛氏的大嗓门吓唬住了二娘和三娘。
俩人不过是才十一岁的小姑娘,哪见过这般场面。
姐妹俩跑了。
元娘哭泣不止。
薛氏见状叹了口气,递了块手帕过来,“你也别哭了,你爹娘糊涂这事你看明白了就成,日后也别指望着他们给你当家做主来撑腰,若是那王三郎敬你爱你你们夫妻恩爱自然是好的,若是真的相敬如宾,咱就把这生意做好,给自己挣点底气,懂了吗?”
元娘眼眸红红,“谢谢婶子,我晓得的。”
薛氏闻言叹息不已,这孩子太过懂事也不是什么好事,都被亲娘欺负。
要不是知道元娘是她那位二嫂嫡亲的闺女,她当真以为这是个庶出的丫头呢。
怎么就那般糊涂。
话说李氏听到这话后气得从床上起了来,“她有本事,有本事再别住我家!”
说着就是把薛氏还有唐小宝、五娘的东西都从家里丢了出去。
这一下子,偌大的养马场都知道唐家这俩妯娌闹了不愉快。
唐诗忙活着砖瓦厂的事情,回来后才知道这事。
“那三婶他们呢?”
“之前租的铺子也带了个小院子,现在她带着两个孩子就在那院子里住,这两日大姑娘也都住在那里。
一个并不奇怪的结果。
“二婶这是想要找我爹爹撒气却又不敢,便是将这火气全都冲向了大姐姐和三婶。”
说是无能狂怒倒也没错。
她不满女儿的婚事自己不能做主,更恼怒元娘竟是与自己生了贰心。
唐诗感慨,“要说她不疼爱大姐姐那是假的,只是太过要面子了些。”
翠娘倒是直言不讳,“还不是嫌贫爱富,觉得王三公子没什么前程嘛。”
“那若是你呢?”唐诗歪头看向翠娘,“若是翠娘你会选择王三郎还是叶参将?”
“当然是王三郎。”翠娘回答的十分果决,“那叶参将我不曾见过,但是王三公子的品性我是知道的,老爷能将偌大的事托付与他,姑娘与他义结金兰,王三公子可不是泛泛之辈,如今虽然明珠蒙尘,但早晚有大放光芒的一天。单是那叶参将打了唐然远这事,就足以让我否定他了。当然,这两人都瞧不上我就是了。”
翠娘的话让唐诗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二叔二婶并非不懂其中道理,只是不喜欢我爹爹做主他家的事情罢了。”
“这倒是,只是他们为人父母的,再赌气却也不能拿子女的婚姻大事来赌气啊,这算什么父母?”
翠娘是做过母亲的,虽然她的女儿不幸夭折,甚至连尸骸都没找到。
但若是换作她,又怎么会拿这事来赌气呢。
这绝不是父母爱子之行为啊。
“只是苦了大姑娘,摊上这么一对父母,偏生又在跟她三婶合伙做生意,也亏得丽娘是个讲道理的人,不然夹在中间,大姑娘多难做人啊。”
翠娘感慨,当初觉得唐安斌和薛丽娘不做人,没想到薛氏幡然悔悟后倒是改过从良,反倒是一向不怎么啃声的二房两口子变得陌生认不出来。
这都什么回事啊。
“总会有一方低头服输的,且等等就是了。”
第181章 他是琅琊王家子弟?
唐诗并没有等太久,四月下旬,许十八郎随着胡商胡莱从西域归来,带来一些毛毡、香料、羊皮大氅以及唐诗需要的种子时,也听说了王三郎要与元娘定亲的事情。
“这婚姻大事,怎么也要禀告给宗族,王三你这么贸然决定,琅琊本家那边能没意见?”
这话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搞的二房这边有点傻眼。
琅琊本家。
又姓王。
难道王三郎竟然是琅琊王家的子弟?
李氏也听说了这事,她不太相信,“怎么可能,琅琊王家虽然式微,但又怎么会让子弟来到这穷瘠的河套府?这肯定是在骗人。”
就是想要他们后悔,后悔自己眼瞎,有眼不识金镶玉,竟是不知道那王三郎看似其貌平平,却是琅琊王家子弟。
唐安洲却并不这么想,他唤来儿女,“二娘你这段时间可有去看望你大姐姐?”
二娘摇头,“这些时日马场忙碌,我没空过去。”
唐安洲一下子就愣在那里,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得到这么一句回答。
再问儿子,只怕也是同样的答复,不见得能有什么新鲜答案。
但自己这个儿子倒是有几分见地的,便是连兄长都看好。
唐安淮到底不耻下问,“你可曾听说了,有人说咱们马场的王三郎竟然是琅琊王家子弟,你怎么看?”
唐然远知道父亲喊他们过来的用意,但听到这话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若是寻常马吏王三郎,依旧是他们看不上的准女婿。
可若是琅琊王家子弟,即便是旁支也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
父亲母亲虽然从未明说,但这不是嫌贫爱富却又是什么呢。
“儿子也是刚知道这事,不过这般消息真真假假也说不好,兴许不过是有人在讹传消息,若是当了真,父亲母亲打算如何?”
唐然远很快就意识到儿子这未尽之意,若真的是琅琊王家子弟,你们是打算去认这个女婿吗?
岂不是坐实了你们嫌贫爱富的名声。
往后,又有谁敢再与你唐安洲的女儿结亲?
唐安洲老脸等是有些挂不住,“然远那你是怎么想的?”
“既然父亲母亲不满这桩婚事,那就一直不满意好了,岂不知朝令夕改最是要不得?至于王三哥是琅琊王家子弟也罢,本地的一个小小马吏也好,这都没什么要紧的,最要紧的不过是他是不是对大姐好,若是对大姐不好,便是天王老子却也并非佳婿。若是对大姐好,即便是贩夫走卒那也称得上是良配。”
李氏只觉得这像是大伯唐安淮在教训自己,“你才多大年纪,倒是学了一肚子的迂腐文章。”
唐然远听到这话后退一步,恭敬说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僭越了。”
二娘看着兄长被母亲呵斥,心中也有些不乐意,“我们还要忙,大哥我们走。”
唐然远却并不敢离去。
到底是唐安洲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忙碌,这才带着二娘离开。
“你跟一个孩子计较这些做什么。”
他让然远说,妻子又呵斥然远,这表面上是呵斥小孩子胡说八道,实际上却是在骂他。
李氏听到这话转过头去,只是想到王三郎可能存在的身份,却又有些不甘心,“他到底是不是琅琊王家子弟?”
这话,段嘉茗也在问唐诗,“好妹妹,你就告诉我,你大哥真是那王家子弟吗?”
“是与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前朝可是连尚公主都不乐意的王家子弟呢,士族清流享誉一时。”
唐诗撇了撇嘴,“所谓士族,不过是压迫在老百姓头上汲取民脂民膏的剥削者而已,百姓贫困潦倒,士族却是斗富取乐,这样的士族又有什么好崇拜的?”
段嘉茗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你说的倒也没错,我母亲虽然是知府夫人,可她并不喜欢别人唤她段夫人,更喜欢大家喊她莘大夫,她说做一个夫人只需要嫁了个有出息的丈夫才行,可当好一个大夫就得有精湛的医术,得到老百姓的认可。”
“莘大夫这话没错。”
“是吧,所以我爹爹也从来尊重我娘,由着她去给穷苦人家看病问药。”
唐诗忍不住的感慨,“所以段知府与莘大夫是神仙眷侣,让人羡慕。”
“是吧?我父亲母亲最是恩爱,我就想将来我若是嫁人,夫君必须爱我敬我不能纳妾。”
她是看着父母恩爱了一辈子的,自然要朝父母看齐。
“羞不羞,倒是现在都开始说谈婚论嫁的事情了。”
“有什么好羞的,你大姐姐的婚事还不是你帮忙牵线?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到底是与不是,我就好奇嘛。”
唐诗努了努嘴,“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呢。”
说曹操曹操到,王三郎与许十八郎一块过来。
大概是因为琅琊王家的光环,段嘉茗觉得王三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都变得有几分英俊起来。
或许,这就是琅琊王家的子弟呢。
真若是个寻常的马吏,又怎么会在元宵灯会的斗诗赛上赢了自己呢。
倒是她看走眼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许十八郎看着坐在地上挑选种子的人,只觉得唐诗这丫头有些太不讲究了些,“你看看你,哪有半点闺秀的样子,回头唐兄可别再把这笔烂账算到我头上。”
唐诗瞪了他一眼,“我爹爹才没有你那么不讲道理呢。”
王三郎看着斗嘴的两人,笑着打断,“这些种子都是什么,可别回头种了长不出来。”
“那倒不至于,这些种子我倒是认得差不多了,咱们这次竟然得到了一些好东西。”
“什么?”许十八郎看着那被绒毛包裹着的种子,“这是什么,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有印象才怪呢,这是唐诗跟系统兑换的棉花种子,压根不是许十八郎带回来的。
“二哥你脑子不好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忘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许十八郎:好好说话,别人身攻击成不?
谁脑子不好使,我不就是不太擅长记这些东西嘛。
你要给我一箩筐珠宝首饰,你看我不分辨个清清楚楚。
术业有专攻嘛,他就是擅长抓钱。
第182章 敲打
唐诗在晒种。
种子下地之前本应该用农药拌一拌,这样种衣上有了农药就能够抵抗地下的害虫吃种子。
现在条件不足,便是能从空间里兑换,却也换不来——
没这个库存。
唐诗只能想别的办法,寻找一些虫子不敢靠近的草药,将这些草药晒干磨成粉后,拌在
这些粮种里面抵抗害虫。
这多亏了段嘉茗帮忙,她母亲莘桓是一位行走四方的大夫,看病问诊精通药理。
给唐诗好些便宜又好用的草药。
许十八郎只觉得这些种子现在都古里古怪的,“唐小四,咱们不经常说什么五行相克吗?别回头这些草药齑粉再克这些种子,万一不发芽那怎么办?”
“那就换别的试试,你以为种地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育种工作从来难如登天,有温室大棚还好一些,没有这条件的时候一年撑死只能种两次,而一类种子的培育往往需要十多次的种植繁育。
不用上五六七八年,那都不能称之为育种。
更别提那些果树了,桃三杏四梨五年,要不咋说十年树木呢。
王三郎看着唐诗在那里说的头头是道,“那指不定日后四妹就成了咱们大魏朝的大司农呢。”
许十八郎闻言乐呵起来,“那好啊,咱们大魏朝可从来没有女子为官,要是唐小四你真的当了大司农,可别忘了提携你二哥我。”
唐诗瞥了一眼,“没出息。”
许十八郎呵呵一笑,一点都不往心里去。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人。”
他们两个嘴上说着,也开始帮唐诗在那里收拾种子。
还别说,这次胡莱和许十八郎从西域那边带来了好几百斤的种子。
当然河套府有田地何止千顷,这些种子其实并不够用。
不过是用来给唐诗做实验的。
唐诗也趁机浑水摸鱼,用星星和积分兑换了许多高品质粮种,她从事这方面的研究那么多年,在家中又是说一不二的,王三郎等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种子做这么细致的区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等着这边种子晒好,唐诗分了一些给段嘉茗,让她带回家去栽种,还有一些则是留给了许十八郎,他的宅邸也能栽种这些粮食瓜果。
剩下的绝大部分,都栽种到了自己那一百亩试验田里。
河套府这边春日来迟,再加上到了九十月份气温骤降的厉害,这些农作物只能种植一茬。
比不上其他地方一年能种两茬,得到的粮食更多一些。
前段时间,唐安淮根据河套府的土质松软的特点,又与几个老木匠一起改进了常用的耧车,将三齿耧的耧辕改成曲辕,又增加了耧铧和耧腿的曲度。
这样更便于耕种浅耕。
再加上养马场的战马也用来犁地耕种,倒是让百姓们的耕种轻松了许多。
要知道过去耕田要么是靠牛要么就是靠人力,老黄牛也不见得是大家都养得起的,所以大部分的时候以人力为主。
现在有战马,又有这般轻便易用的农具,河套府的四五月份都比往年轻松欢快了许多。
消息传到京城时,有探子将这改良后的农具图纸一并呈到庆历帝的御案前。
“没想到唐司业倒是个有想法的,之前在国子监倒是屈才了。”
太监总管吴德海小心的打量着帝王的情绪,说了两句。
庆历帝轻生一笑,“还有什么?”
“临远侯府的六公子最近也在河套府忙活,不过他好像是跟西域那边通商赚钱。”
“西域?”
安插在河套府的探子连连解释,“贩卖丝绸布匹到那边,听说赚了不少钱。”
庆历帝闻言脸上笑意更甚,“他倒是有几分歪脑筋,怎么,在河套府待着还挺好玩,乐不思京城了?”
这话就不是一个探子该说的了。
吴德海看帝王心情好,赔笑着说道:“临远侯府的这位小公子一向喜欢玩闹,如今在河套府那边只要不闯祸,倒也是好事。”
“这倒是,不过他也老大不小,总在外面漂泊着也不是那回事,传临远侯进宫,朕跟他说说话。”
吴德海连忙应下,只是这言下之意是想要赐婚?
可那许蓟安哪是会听话的主呀。
临远侯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怕回头那位许六公子要触怒龙颜了。
吴德海正想着,忽的明白了帝王要找临远侯说话的缘由。
可不就是要许蓟安触怒龙颜吗,不这样的话怎么能敲打远在河套府的许蓟安呢。
那么一瞬间,吴德海忽然间想到好长时间都没进宫的那位平章郡主。
自从触怒龙颜后,圣上就再也不见平章郡主,便是淮南王府都人心惴惴,生怕因为平章郡主牵连到王府。
毕竟天子一怒那可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事情。
当今圣上又不是没做过幽禁亲兄弟屠杀子侄的事情。
伺候庆历帝多年,吴德海始终不曾猜透庆历帝的心思。
这次碰触到了冰山一角,只觉得真是圣心难测。
这普天之下莫不是棋盘上的一子,而执棋手唯独帝王一人罢了。
只不过这临远侯府的六公子又与那唐司业有所来往,听说还跟那唐家小姑娘义结金兰成了兄妹。
圣上这次敲打临远侯,是不是也有敲打唐司业的意思?
吴德海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索性不再去想这些。
京城里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帝王传召临远侯说话的事情,远在河套府的许十八郎并不知道。
他最近累得要死。
种地可不是什么轻快活,犁地撒草药粉之后又要播种。
好不容易播种结束,又得跟着唐小四去小心伺候那些果树什么的。
她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书,竟是没有她不认识的粮种果木。
便是耕种了几十年的老农民都不如她。
谁还敢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瞧瞧他家四妹,人在家中坐比绝大部分人都强。
要是能再体恤点,别让他这个哥哥干那么多活,他觉得唐小四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夏九郎都得往后靠的那种。
忙活了一天,许十八郎正想着让夏荷秋菊做几个好菜,一道看门的钟叔忽然间疾步进来,“许公子,你家里有人来看你了。”
许十八郎听到这话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哦,来了几个人,马车还是骑马过来的?”
钟叔想了想,“就一个人,骑马过来的,瞧着还挺辛……”
“不见。”
第183章 兄弟嫌隙
许十八郎的拒绝十分果断。
见什么见?
一个人过来又没带什么东西,不用说就知道是老东西派人来训斥自己的。
不见。
钟叔听到这话愣了下,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回答。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嘛,他也不好说什么,“那我去跟人说一声。”
许十八郎的好心情因为京城的来人破坏了许多。
“二哥真不见,万一人是拿着银票来的呢?”
许十八郎眼前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来,“就那抠门的,怎么可能。他比夏九还要抠门,你都不知道……”
大概是京城来的人激起了许十八郎那一颗想要吐槽的心,唐诗听着他从临远侯府削减他每月的零花钱到夏九郎吃酒从来不掏钱,愣是听到了许多京城八卦。
“你就说,夏九是不是抠门。”
唐诗想了想,“或许是三哥长得太好看,老板不忍心收他的钱呢。”
许十八郎语噎,“那人家做小本生意也不容易,你不能这么欺负人是吧?老板或许不想收,但你不能不给对吧?”
唐诗连连点头,“下次二哥你教训三哥。”
“那还是算了吧,别看你三哥长得好看,他还特别能打。”
这么一个人,许十八郎脑子有病才去单挑夏九。
他被揍得不够狠嘛。
“其实你三哥也挺不容易的。”许十八郎叹了口气,想了想到底没说,“算了,他的私事我就不跟你说了,省得回头他再小心眼生气,回头你自己问他就好。”
这欲言又止的本事,跟谁学的啊。
唐诗都想效仿夏不渝打人了,可惜自己没什么武力值。
“让夏荷做点好吃的,咱们吃饭。”
许十八郎心情雀跃几分,只是这种雀跃,在看到京城来人后荡然无存,“你怎么来了?”
来人和许十八郎有一点眉眼间的相似,瞧着她二哥这般模样,唐诗很快就意识到,应该是临远侯府的公子。
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脸上带着微微的倦怠之色,但还是维持着几分公侯府邸的风度。
“母亲想念六弟,让我过来看望一番,看来六弟在这里过得着实不错,难怪不想回京城,这位就是唐司业府上的千金吧,在下许四。”
原来是临远侯府的四公子许平安啊。
唐诗笑了笑,“许四公子好。”
临远侯府也是怪事连连,行六的许十八郎是临远侯夫人嫡亲的儿子,却远不如这位庶出的四公子受宠。
听说她二哥被发配到河套府这边来,就是因为早些时候跟这位许四公子起了冲突矛盾。
临远侯和夫人都信任许平安,倒是把许蓟安给逐出京城,由着他在河套府自生自灭。
本就是有仇,如今见面可不是分外眼红。
许十八郎没把人揍一顿,已然是涵养功夫极好。
毕竟任谁看来,现在都是这位许四公子来痛打落水狗了。
许平安瞧着浑身脏兮兮的人,脸上神色倒还好,只是心底里又觉得有些无语。
看来传到京城的消息还真不作假,他这位六弟当真是要做一个农民。
“六弟离开京城三年有余,便是逢年过节都不回家,父亲母亲一直惦记的很,也该给家里写封书信报平安才是。”
许十八郎听到这话呵呵一笑,看向唐诗,“先去梳洗一番,等会儿宋举人还得过来吃饭,你们俩到时候要斗诗,别还没上桌呢就输给人一阵。”
这偌大的宅院里虽然就住着他跟夏荷秋菊三个人,但还是给唐诗以及王三郎、夏九他们留了院子。
尤其是留给唐诗的院子,许十八郎很是精心的布置了一番。
整日里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还当真如此。
便是自家亲兄弟,许十八郎也不曾这般上心过。
许平安瞧着这位一贯不把人放在眼中的兄弟倒是对这个唐家小姑娘十分的体贴,一时间还真是好奇,难不成义结金兰真就把人当亲兄妹了。
明明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啊。
唐诗随着秋菊去梳洗收拾,留下临远侯府的两兄弟在这边凉亭里说话。
许平安看着桀骜不驯的弟弟,“六弟,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是别让父亲母亲担心才是,不然日后等他们百年,九泉之下又怎么能安心呢。”
许十八郎听到这话忍不住轻笑出声,“是吗?原来四哥你这么盼着他们死啊,也是,不死的话侯府怎么分家,四哥你又怎么能开门立户呢。”
许平安当然听得出这个兄弟在嘲笑自己,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次我过来,是父亲特意命我过来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训斥我呗,还能有什么事。”
许是许十八郎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太过气人,许平安的声音都大了几分,“你可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被父亲流放到这里?”
不提这旧事还好,提起旧事许十八郎就想笑,“这世上谁都能说我,唯独你许平安不能说我。当真不知道你当初与淮南王府世子来往密切,构陷与我吗?”
许平安闻言愣了一下,“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吗?”许十八郎冷声一笑,“你瞒得过天下人还能瞒得过我不成?许四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好人呢,有本事就现在杀了我,否则等我回到京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穿你的鬼面目,让所有人都瞧瞧你是什么样的人!”
许平安没想到,这个混不吝的六弟竟然也有变聪明的时候,他心中稍稍不安了下,很快就平静下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知道六弟一贯嫉妒我被父亲母亲信任,但你本就与淮南王府有嫌隙,如今又是和唐安淮来往过密,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许十八郎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是啊,我是生怕淮南王府不倒霉,许四你可满意?回去告诉那老东西,除非我死了,否则等我回京城我要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好过。”
所谓的父母亲恩对他来说都是狗屁,自己在河套府这边几乎饿死的时候,谁又管过他?
唐小四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他东山再起的时候,就是临远侯府一败涂地之日!
第184章 狗男女,汪汪
许平安没能在这边宅院里住下,甚至连一口热水都没喝到。
这多少有些意料之外。
依照他原本的想法,即便六弟对自己不善,却也会维持着最基本的面子,毕竟侯府的颜面就是他们日后安身立命的资本。
然而这个混不吝的许十八,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许平安脸色不虞的住进了客栈。
不过客栈里人来人往,店小二也是个话痨之人,倒是让他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他倒是不知道,这位六弟竟然想要另辟蹊径,真打算靠着种田搞出一番名堂来。
种地。
他吃得了这个苦吗?
还不是做点表面文章,好让自己有资本嘛。
翌日,许平安去褚建文府上拜谒。
毕竟这位算是河套府的土皇帝,既然来到这边于情于理都应该来看看才是。
而且他也想要知道,褚建文对他这位六弟,又是什么样的看法。
话说褚建文,对京城来的人一向爱答不理。
听说是临远侯府的四公子,更是没什么兴趣。
“不见。”
梁师爷连连劝阻,“将军,这位许四公子倒是个声名在外的人,不如见见?”
“不过是依靠侯府的庇荫罢了,有什么真本事?”他又不是天生的大老粗,当初在淮南王府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这些勋贵世家子弟的模样,说他们纨绔膏粱都是赞誉。
一群废物罢了。
仗着自己托生到了这些富贵人家才有了今时今日,实际上却是再不中用的一群玩意儿。
梁师爷闻言连忙道:“这位许四公子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往日里来往的也都是京城的一些读书人。”
读书人。
褚建文对读书人最是没什么兴趣。
“那本将军更不想见他,把他赶走。”
梁师爷哭笑不得,“不是让将军见他,只不过他特意来拜访将军,想必也有事所求,不如让我去探探究竟。”
褚建文大手一挥,“你爱去去,本将军最是讨厌你们这些读书人一肚子的弯弯绕。”
得了吧。
这要是能够把唐安淮收拾了,信不信你肚子里的弯弯绕比谁都多。
不过是不对你胃口而已。
梁师爷自然不会实话实说,他寻了个理由,便是去见许平安。
瞧着这位许四公子面上带笑让人如沐春风,梁师爷语气越发的和善,“原来是来看望许六公子,早些时候六公子立下军功,我们将军原本要为他请功,不过他执意不肯,不愧是临远侯府的六公子,倒是有几分老侯爷的气度。”
许平安听到这话心中冷笑一声,许六是个混不吝的,什么时候倒是不堕侯府盛名了?
何况临远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他更清楚。
这是在夸人,还是在骂人?
“六弟到底年轻,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望梁师爷多多包涵。”
“好说好说。”
许平安瞧着那一脸笑盈盈的人,心中不免遗憾,除了证实当初许十八郎真的在河套府这里建立了军功外,他竟是没什么收获。
这位梁师爷的口风可真是紧得很。
“四公子是京中名士,梁某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更是觉得亲切可亲,不知道四公子可还有什么安排,梁某可否请四公子小酌一杯?”
突如其来的邀约让许平安有些奇怪,但瞧着这位梁师爷倒也算诚恳,他笑着应下,“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
这厢许平安前去将军府的消息传到了许十八郎耳中,一贯嬉笑人间的人却是暴走起来,“看吧看吧,我就说这厮来河套府绝对没好心,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唐诗蹲在那里小心地观察,时不时在册子上记下一笔,“二哥你也够自轻自贱的,竟然骂自己是鸡,日后我还能不能吃叫花鸡和烧鸡。”
许十八郎听到这话气的想打人,“唐小四,你就不能跟我装一装兄友妹恭吗?”
“装腔作势多累,我要是装腔作势起来,你怕不是该喊我许小四了。”
许十八郎被噎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这才抓着头发蹲在她身边,“你说这人当真坏的要死,我回头喊上你大哥,给他套麻袋揍他一顿怎么样?”
“行啊,反正都知道是你干的却也不会有什么证据,你去做就是了。”
许十八郎觉得这话说的在理,不管是谁做的,最后都会被许四那个笑面虎推到自己身上。
他既然瞧不惯许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去做这事好了。
“你那小鹦鹉借我一下,我用它来打探消息。”
唐诗叹了口气,“小二黑刚回来你就这么劳累它,二哥你真不是个东西。”
绕树三匝的炭黑虎皮鹦鹉在枝头上学主人说话,“不是东西不是东西。”
许十八郎:“……怎么没在外面饿死你!”
说来都觉得可笑,这小家伙年前飞出去也不知道被谁给抓了去,关在笼子里不得自由。
当时唐诗找了好一番都没找到,还以为这小东西被鹰隼袭击吃掉了,还伤心了一阵子。
谁知道前几天它竟然自己飞了回来。
还委屈巴巴的在那里说话,说自己半年没吃肉了。
当时偷人肉干被抓了去险些炖肉,现在竟然还有脸说自己半年没吃肉了。
许十八郎只觉得这鹦鹉都随了主人的性子,只不过唐小四人聪明,这鹦鹉有点蠢。
但能听得懂人话,还能学个七七八八,关键是有翅膀能飞,这倒是上好的细作之选。
许十八郎有心要用,但偏生嘴贱说了那么一句“饿死你”,这让小二黑十分之愤怒,直直朝着许十八郎飞了过来。
许十八郎早有提防,连忙躲闪开。
省得被这小东西毁了面容,但有些东西却还是没能躲掉,比如说一坨鸟屎。
“真臭啊。”
头皮处有些湿漉漉的,伸手一摸果然是……
许十八郎气急,“臭鸟,你别让我抓到你,不然小爷早晚把你给炖了!”
小二黑连连往唐诗肩头上飞去,“汪汪,狗男人要吃我,汪汪。”
唐诗扭头看到那一双豆豆眼,“其实我也想知道,鹦鹉肉到底好不好吃。”
小二黑:“狼狈为奸。”
“狗男女,汪汪!”
第185章 跟他走
许十八郎到底是带着小二黑去打探消息了。
细作并不是一个容易的活计,很容易就会暴露身份。
但没人会把一只黑头黑脑的鹦鹉当作细作。
梁师爷听到窗边的动静,看了一眼觉得那黑黢黢的一团似乎有点眼熟。
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他也没放心上,给许平安斟酒,“四公子冠盖满京华,来到这穷乡僻壤的河套府,倒真是难为你了。”
“舍弟在此,他自小锦衣玉食都能在这里住上几年,我倒是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话虽是如此说不错,但梁某还是钦佩的很。”
床边正在那里郁闷吃虫子的小二黑没多大会儿就扑棱走了,“没营养,拍马屁。”
许十八郎翻译了一下,意思是说两人说的话没营养,就是在那里相互拍马屁。
行吧,这倒是符合许平安一贯的风格。
这个细作就这么大的脑袋,让它原原本本的重复两人说的话也不可能。
唐诗又多问了几句,“说什么时候走了吗?谁让他来的,有没有提到我二哥?”
“后天,猴子派来的,提了,说他纨绔,最喜欢喝花酒。”
正在喝茶的许十八郎喷了一口水,“别胡说,我才不喜欢喝花酒呢。”
白嫖的是夏九郎好吗?他从来都是给银子的。
不过把他老爹比作猴子,孺子可教也。
可不就是个供人取乐的猴子吗?
唐诗没想到这小家伙还记仇,想了想就没再问。
临远侯派遣四子来这边,肯定不是为了教训许十八郎几句,只怕还有别的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呢?
她现在掌握的证据有些少,倒是说不好。
这边正想着,三房的唐小宝和五娘匆忙跑了来,“四姐姐不好了。”
五娘是个机灵的,说话颇是得了薛氏的传承,十分有章法,“三姐姐说要跟着京城来的公子回京城。”
京城来的公子。
“你是说许四那混账?”
毕竟是许十八郎的亲哥哥,五娘不敢说那是混账东西,“她上街的时候遇到了小混混,那个京城来的公子救了她,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丫环,三姐姐答应了。”
三娘不想再在这里碌碌无为下去。
看不见的人生前途。
大姐姐嫁给了一个马吏,再过两年就是二娘和她,爹娘又能给她找到什么好人家呢。
即便是他们口中的好人家,撑死却也不过是个富足之户,还要整日里劳作,为衣食犯愁。
她不想过这样一眼看到头的日子。
所以当许四公子问她,可愿意跟他回京城时,三娘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她知道,一旦去了临远侯府当了丫鬟,自己就再也不是曾经的唐家三娘。
可是公侯人家的丫环都要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要过得好。
她又是聪明机灵的,说不定日后跟着这位许四公子能有更好的造化呢。
元娘的婚事已经让唐安洲和李氏焦头烂额,怎么也没想到小女儿竟然又会来这么一出。
唐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有头有脸有姓名的。
就算今时不同往日,但去给人为奴为婢?
这怎么可以!
“二伯父想要打断三姐姐的腿,我娘让我赶紧来喊四姐姐你去帮忙求情。”
五娘说话时带着微微的气喘,额头上有有小小的汗珠。
毕竟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累得很。
唐诗让人坐下喝口茶缓缓神。
许十八郎一脸的尴尬,“这事我不知道。”
虽然是许平安那混账玩意做的是,但谁让他也姓许呢。
许家的人让唐家姑娘到自己府上做丫鬟,这简直是……
“我知道,这事跟二哥你没什么关系。”唐诗也没想着牵连到许十八郎头上,相处这么久她还能不知道许十八郎的性情?
这是个爱憎分明的人,顶多也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平日里会取笑人一番,但绝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恶心人。
虽然都姓许,虽然是亲兄弟,但不能把许平安做的事怪罪到许十八郎头上。
“三娘一贯有主张,既然她想要去,那便是铁了心要去的,她又跟我不怎么和睦,我劝说更会让她坚定信念。”
五娘听到这话有些不知所措,“那,那四姐姐你不打算去吗?”
唐诗摇头,“我去了适得其反,不过五妹妹你也别太担心,三娘是三娘,你是你,唐家的名声倒也不会因为她都坏掉。”
五娘笑容苦涩,“我倒不是担心自己。”
母亲与父亲和离,父亲又涉嫌饿死祖母,其实唐家三房的名声早已经糟糕透顶。
“我就是觉得,二姐姐怪可怜的。”
三娘若真是离开去给那许家公子当丫环,二姐姐又该如何自处。
要知道,她与三娘是双胞胎,长得原本就有几分相似。
若三娘为奴为婢,日后还不知道人会怎么说二娘呢。
唐诗听到这话揉了揉五娘的头,“倒是难为你还想这么多。”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如今唐家家道中落,倒是难为了这小姑娘。
“回头我会让父亲去跟二叔他们说说看。”
五娘也知道,让唐诗去劝说三娘大概率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如果大伯父开口的话,二叔说什么都不会让三娘离开家中。
或许,还有得救。
“谢谢四姐姐。”
“没事,回去吧,路上注意避让马车。”
五娘连连点头,拉着唐小宝的手回那铺子里去。
薛氏现在带着一双儿女住在那女红铺子的后院里,倒是没再跟二房那边住一起。
眼下元娘与王三郎的婚事虽说还没定下来,但也十拿九稳。
薛氏到底是做婶娘的,也不好再给王三郎帮佣。
这涉及到元娘的面子问题。
好在她们倒是把女红铺子经营的还算可以,足以养活自己。
许十八郎瞧着离开的小兄妹俩,“你这些堂姊妹可真是……”
有的蠢钝如驴,有的却是极为聪敏。
“要不,我帮你把许平安揍一顿。”
“你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想要揍人就揍人,干嘛非要说帮我揍人呢。”
许十八郎:“看破不说破啊唐小四,你就说要不要揍一顿吧?”
“不用。”唐诗很是冷静,“良言难劝该死鬼,她愿意走便走,至于败坏唐家名声这事,男人们吃喝嫖赌都没能把名声坏了,怎么名声败坏反倒是要怪罪到女人家头上?天底下竟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
第186章 打赌
天底下不讲道理的事情多了去。
这也不过是其中一桩罢了。
许十八郎看了看自己这个素来“斤斤计较”的义妹这会儿神色不悦,末了却也只能勉励几句,“那咱也不用遵循什么礼法规矩,按咱们的心意来做事就好。”
哪有那么多的规矩,条条款款倒是把自己都束缚在里面。
既然规矩不对,那就无视那些,做好自己便是。
“二哥……”
这一声二哥听得许十八郎虎躯一震,总觉得自己像是被盯上了,不知道唐诗会说些什么匪夷所思的话。
他连忙防患于未然,“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倒也不着急,咱们慢慢来。”
慢慢来。
唐诗看他这一脸惶恐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二哥你怕我造反呀?”
造反。
妹哟,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吓死个人。
“的确有点怕,咱还小,就算造反也得再过几年是吧?”
唐诗点头,“嗯,不着急。”
瞧着安抚住唐诗的情绪,许十八郎松了口气,就是说嘛,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哪能真的就说造反呢?
何况唐安淮还是个文官出身,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即便是造反成功,难道还要将皇位传给女儿不成?
觑了眼唐诗,许十八郎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唐小四有诸多奇思妙想,并不比男儿郎差到哪里去。
但……
“你真想要造反的话那是不是得上战场,你现在这小身板可不行,要不跟我练武强身?”
唐诗闻言点头,这建议不能说不好,就是友情建议背后,多少带着点坏心思。
“二哥你觉得我吃不了这苦头?”
“那倒也不是。”许十八郎连忙解释,“我可没这个意思,就是很真诚的建议。”
这话术也是跟唐诗学的。
什么是真诚?
反正唐诗的真诚总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我就是怕二哥你武艺不好,教不好我。”
“怎么会?”绝对没有这回事,他可是一身是胆,怎么可能教不好唐诗?
“那先试试看吧,试学三天,如果我不满意,就换大哥来。”
“王三他最近不是忙得没时间嘛,何况他都要成亲了,你好意思去叨扰他?”
唐诗知道这话“不怀好意”,她瞥了一眼,“就算成亲那也是我大哥,何况大姐姐也不是那种人。”
她一个小姑娘家而已,除了对夏九郎那风华绝代带着几分赞赏外,对另外两个兄长都是纯纯的兄妹之情。
也用不着那么多的避讳。
将这边刚刚冒头的粮苗仔细打理记录一番,唐诗半下午的时候回了马场那边。
翠娘说起了二房那边的事情。
“然远公子来过,没找到姑娘有些忧心,本来打算去许公子府上,但马场这边又有几匹马生产,耽误了下也就没过去。”
唐然远到底不比唐诗这般自由,很多时候只能说身不由己。
唐诗笑了笑,“三娘怎么就被许平安给救了?”
“说是遇到了几个小混混调.戏。”翠娘也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三姑娘今年才十一岁,虽说倒是个小美人胚子,但还没长开……”
河套府哪来的那么多小混混,最近这些时日不是在忙着耕种伺候庄稼,就是在忙着在砖瓦石灰厂里干活休憩房屋,怎么还有这调戏妇女的小混混?
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说不定是别人设下的陷阱呢?”至于嫌疑人,唐诗已经有了两个人选。
之前提亲不成的叶参将,以及远道而来的许平安。
这俩人都有动机。
“那姑娘咱们该怎么办?”唐然远过来的时候不要太愤怒,但还是压抑着情绪。
显然也被三姑娘这一番举动给气着了,但是看在唐家女儿颜面的份上还是强压下冲动。
他都这般,就更别提唐安洲和李氏了。
“我听说,二老爷狠狠教训了三姑娘,说宁愿打断她的腿都不能让她出去丢人现眼。”
唐诗听到这话并不奇怪,唐安洲又不只有这一个女儿,死了一个三娘还有二女一子呢。
若是三娘真就跟着许平安离开,他的脸算是彻底丢光了,就算有再多的儿女又有什么用?
“可三姑娘十分倔强,只怕并不肯善罢甘休。”
翠娘十分担心,其实她倒并不是关心三娘,只是怕这样会影响自家姑娘声誉。
就算分了家,都姓唐,都是唐家的女儿,这名声都是羁绊在一起的,还真分不开。
唐诗喝了口茶,“三娘肯定会离开的,你要是有空就去跟然远哥哥说一声,让她看好二婶。”
李氏?
翠娘反应过来,“姑娘的意思是,二夫人会把三姑娘放走,这怎么可能?”
“要不咱就打个赌嘛,我要是赢了,往后半个月,翠娘你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怎么样?”
翠娘闻言不好意思,“哪有这赌注,姑娘你也太不正经了些。”
她是真不好意思。
唐诗眨了眨眼,“赌注嘛,肯定是随心所欲些,不用那么一本正经,那咱们就说好了。春兰冬梅你们要不要一起下注呀?”
唐诗喜欢带着家里的女眷们一起玩,又不是生来低人一等,干嘛做事战战兢兢的。
在她家的院子里,才没有那么多要命的规矩。
春兰笑了起来,“我听姑娘的,输了的话就给翠娘梳洗一个月,我要是赢了翠娘给我做两双绣鞋。”
冬梅也连忙押注,“我觉得二太太不会这么糊涂,我跟翠娘一样,赌注和春兰一样。”
二比二平。
“那成,就这么定下来了,春兰你回头先想好绣鞋什么花样,到时候好跟翠娘说。”
翠娘瞧着唐诗这般笃定模样有些不太确定了。
可既然能够去跟唐然远提醒,自然就不怕李氏会偷偷送走三娘。
姑娘这不是输定了吗?
生怕唐然远不相信,翠娘还拉着冬梅一块过去。
唐然远没想到唐诗会让人过来说这话,他送走了两人后,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
倒是冬梅回头张望,看到站在那里怔怔出神的人,忽的想起了什么,“完了,咱们输定了。”
第187章 跟着二哥蹲马步
三娘的确挨了揍,趴在床上哼唧唧的哭泣。
然而当天夜里,却不知道怎么就离开了马场,不见踪影。
翌日一大早,翠娘就听说了这消息,只觉得不能置信。
“姑娘怎么能这般笃定?”
唐诗正在吃新鲜出炉的蒸饺,里面肉馅鲜美,汤汁浓郁,十分的美味。
更别提还有一盘子芝麻酱能够蘸着吃。
“二婶偏爱三娘,只要三娘以命相逼,二婶肯定会应允她。”唐诗笑了起来,“你以为三娘不知道这一走唐家女儿的名声将一败涂地?可她从来都是个自我为中心的人,觉得自己有些能耐,怎么可能受得了在河套府的苦日子?她想要给自己搏一个前程。”
翠娘听得目瞪口呆,“可也不一定非要离开这里才能博出前程来呀。大姑娘不就把那女红铺子经营的很好吗?”
只不过二姑娘和三姑娘尚且年幼一些,又不像是自家姑娘这般有主见,倒是需要再过段时间才能独当一面。
翠娘想着,姑娘一向对女孩子家宽容些,只要三姑娘别太过分,倒也不会太区别对待。
然而她着实没想到,唐三娘竟是有这般雄心壮志。
“她与我一贯死对头,瞧不上我却又羡慕我,哪肯要我的帮助?如今离开河套府,也有几分赌气的意思,想着不用依靠我就能混出一片前程来,证明给大家看,自己也不差。”
小女儿家的心思并不难猜,所以自己完全不需要去劝阻,因为越是劝说,三娘就越是坚定离开的念头。
李氏又是极为宠爱这个女儿,只要三娘以命相逼,肯定会妥协。
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自残身亡呢。
所以三娘肯定会离开,除非被唐安洲打死。
翠娘听到这一番话久久不能语,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二夫人未免太娇惯三姑娘了些,只是她原本是府上千金,如今跟着那位许公子去了京城,要变成伺候人的丫环,难道就没想过如何面对之前的手帕交?”
唐诗笑了起来,“她当然想过,你可别忘了,我们唐家被流放到河套府,目前还是罪臣之身。”
翠娘闻言一愣,她险些忘了这个。
“圣上还没特赦,三姑娘这一去岂不是……”
“许平安的用心无非是想要挑拨我和二哥罢了,若是眼下能挑拨离间成功最好,失败了也没关系,他找个别院安置下来三娘,好生养着甚至会栽培一番,等日后再派上用场。”
翠娘是小门小户出身,完全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听到这话只觉得那个许公子委实心肠歹毒了些。
“他和许公子是兄弟,怎么能这般不同的两样人。”
“这倒没什么稀奇的。”
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嘛。
许平安是庶子出身,某些方面和三娘都有些微妙的相似。
心理上尤其如此。
“难怪我二哥跟这位许四公子这么不共戴天。”
翠娘叹了口气,“二公子是个爽快人,倒是没这么多的心思。”
“是啊。不然侯府嫡子又怎么会被人打发到河套府?”
翠娘苦笑不得,“姑娘要是不说,还真看不出来。”
“这话他爱听,接地气嘛。”
许十八郎颇是有几分曹丞相的风采,正说着人就来了,“唐小四你放心,我这就快马加鞭把人给追回来。”
许平安那混账玩意儿做的简直不是人事,把人拐走算什么回事!
好在唐三娘那臭丫头不会骑马,许平安又是个会享受的,马车跑不太快,现在去追倒也能追得上。
唐诗拦住了人。
“倒也没这个必要。她想要走咱们也留不住,真要是把她强留下,万一寻了短见那咱们岂不是背着一条人命?”
“可……”
“我又不会糊涂蛋,不会把这事怪罪到二哥你头上,就算没有许平安,日后三娘也会再找一个人离开,拦不住的,二哥你不用多想。”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许十八郎总觉得有些对不住。
唐家那三姑娘就是现在离开的啊,而带走她的许平安之所以会有这个机会,也是因为他不远万里来了河套府。
若许平安没来河套府,唐三娘怎么走?
“正好我今天上午有时间,二哥你不是说要教我习武强身吗?先从哪里学起?”
许十八郎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扭转,瞧着唐诗那一脸热烈期盼模样,“那就先蹲马步吧。”
蹲马步是基本功。
显然唐诗的基本功十分不怎么样。
没多大会儿就是汗水淋漓两股战战,几乎要跌倒。
偏生许十八郎又抓住机会,“唐小四你要是不行那就先起来歇歇,我不会笑话你的。”
这人脸上恨不得挂着“嘻嘻,我在笑话你”几个大字。
唐诗不愿意看他,正视前方在那里蹲马步。
一个时辰下来,两条腿再也不是她的了。
“这算什么,当初我跟着武师傅练功的时候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马步一蹲就是一上午,动都不能动弹一下。”
许十八郎将武师傅当年说与自己的话说给唐诗听,“若为人上人,须得吃得苦中苦啊。”
唐诗一边用帕子冷敷小腿一边跟许十八郎说话,“那看样子二哥你学的不到家呀。”
“什么意思?”
“二哥你也没成人上人啊。”
许十八郎:“……”这妹子一天不损他就觉得难受。
他看了眼那白莹莹的小腿,又觉得不太礼貌连忙收回目光,“明天腿会疼得厉害,你多敷一会儿。”
他出去的时候正好跟翠娘撞了个正着,被翠娘瞪了一眼,许十八郎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自家妹子,他能有什么想法?
翠娘看着正在那里拧帕子的人连忙接过来,“姑娘也该避嫌才是。”
唐诗不以为意,“等过两天我要把头发剪了。”
“啊?”翠娘目瞪口呆,“这怎么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怎么能轻易剪头发?那是姑子才做的事情。
“太热了,都要生虱子了,放心我爹爹肯定没意见。”要不是老唐同志本人身份不合适,他恨不得第一个剪头发好嘛。
又难洗又不卫生,留那么长头发纯受罪。
剪了剪了,通通剪掉。
第188章 剪了个寸头
唐诗的想法把翠娘吓得魂不守舍。
怎么可以剃掉头发。
只有姑子才这么做啊。
姑娘好端端的,这又是被谁刺激到了?
翠娘有心劝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思来想去只能把这事单独说与唐安淮,只期望老爷能够劝阻姑娘这疯狂的念头。
唐安淮听了这话付之一笑,“她愿意剪头发那便剪了去,小姑娘家爱干净,整日里闹着洗头也麻烦,要是天气热还好些,天气一冷头发擦不干容易伤寒感冒。”
这年头伤寒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不小心就会挂掉的那种。
唐安淮的话让翠娘心头一紧,只觉得这简直是在胡闹。
但后面这句伤寒感冒又是让翠娘纠结起来。
“可这剪短了头发,到底是于礼不合。”
万一被那个迂腐的指着鼻子骂,虽说姑娘从来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但到底是个小女孩家,面皮薄得很。
唐安淮闻言笑了笑,“诗儿也不是小孩子,她总要长大学会面对,她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便好。”
翠娘还能说什么?
姑娘执意如此,老爷别说劝说她改变主意,恨不得双手双脚赞成。
事情到了这一步,翠娘也没法子。
生怕唐诗一下子把自己捣鼓成个小秃头,她只能妥协,“我来给姑娘剪头发。”
唐诗瞧着翠娘那一脸不乐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啊,既然这样那就麻烦翠娘了。”
麻烦自然是不麻烦的,但不开心就是了。
翠娘拿着剪刀的手都在颤抖,倒是春兰跃跃欲试,“要不我来?”
她想试试看,若是效果好的话,也想要把这头发给剪掉。
姑娘说得对,这头发长了是累赘,每日里洗头都麻烦的很,若是不洗头油腻腻的又难受。
春兰早些年在将军府看到过来做水陆道场的和尚尼姑和道士,当时就想出家当尼姑去,就是看中了尼姑光头自在。
她有个亲姐姐,当初就是洗头后没擦干,不知道怎么受了风寒人就没了。
如今姑娘愿意剃掉头发,春兰可真是求之不得。
翠娘瞪了一眼,“别胡闹。”
她又不是瞎子,还能瞧不出来春兰的那点想法?
春兰悻悻的站在一旁。
偏生唐诗还唯恐天下不乱,“等过会儿我给春兰你剪头发。”
“好啊,我先谢谢姑娘。”
翠娘气得手抖的更厉害了。
这是在故意跟她作对是不是?
“翠娘,头发剪掉了还能再长出来,可是你要把我耳朵剪掉了,只怕永远都长不出来了。”
“剪耳朵,猫耳朵,吃耳朵,汪汪。”
翠娘看在窗外呱呱乱叫的小黑鸟,想要把这小东西赶走,却又顾不上。
她怎么觉得,这就是剪个头发而已,比当初她生孩子还要艰难几分呢。
那乌黑浓密的头发终于落在地上,起初还只是细细的一缕头发,很快就将这一块地面覆盖了去,除了黑色的发竟是再也看不到其他。
剪刀咔嚓咔嚓,一下下的清脆响声让翠娘觉得亢奋起来,要不是一旁春兰提醒,“是不是有点短了?”
翠娘连忙停手,只怕唐诗真要被她弄成姑子状。
冬梅连忙拿来镜子给唐诗看,“姑娘你看看。”
短短的发,有点假小子的寸头。
唐诗上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发发质极好,又粗又多,这短发还有点刺手。
“挺好的,翠娘手艺真不错,这会儿趁着翠娘手热,春兰你快坐下。”
大魏朝的托尼老师翠兰女士手艺相当不错,春兰笑嘻嘻的坐下,“翠娘你给我剪多短都没关系的。”
“胡说,回头还要不要嫁人,小心剪短了你的心上人都跑掉。”
“我在家里待得好好的,要一辈子伺候老爷和姑娘,才不嫁人呢。”
嫁人有什么好,不过是从主人家换到其他人家伺候。
要生儿育女不说,还得干活操持家里。
她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出身,有数不尽的私产有人伺候着。
与其离开老爷姑娘,找个人嫁了去,倒不如留在这里,听姑娘和老爷拌嘴她都能听一辈子呢。
一旁,冬梅在帮唐诗洗头,主要是要洗掉脖颈里那些碎头发。
翠娘看着忙活着的冬梅,再看一脸期待的春兰,地上是那细长的发,好像那真的就是烦恼丝,落下去后就能无忧无虑似的。
要不她回头也剪了头发?
这个疯狂的念头在翠娘脑海中只持续了瞬间,不行不行,不能这么做,也太荒唐了些。
王三郎和元娘过来时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看到唐诗那么个冰雪一般的人儿竟是没了头发时,元娘简直要哭出声来,“怎么会这样,哪个杀千刀的把四妹妹的头发剪掉了?”
王三郎瞧着喜不自胜的人,颇是无奈,“只怕是这丫头自己搞的鬼。”
自己搞的鬼?
元娘不能置信的看着唐诗,“四妹妹你……”
“头发长难受又难打理,现在舒服多了,大哥你觉得我这新发型怎么样?”
“原本是个漂亮极了的小姑娘,现在嘛……瞧着像是个调皮的小姑娘。”王三郎是震惊的,但他在唐家父女这里算是见识颇多,早已经练就了一颗稳重的心。
比如现在,觉得这短发出现在唐诗这里简直理所应当。
但元娘还不能接受,“怎么可以这样,往后四妹妹怎么嫁人呀。”
虽说唐诗还小,真要谈婚论嫁也得过些年才行。
然而元娘还是止不住的担忧,若是男方一打听,知道唐诗曾经这么混不吝……
元娘简直不敢想象。
唐诗却压根不在乎,“他嫌弃我?我还没嫌弃他呢。”
“就是,咱们家唐小四这般人才,还能少了如意郎君不成?若是个有眼无珠的,咱还不稀罕呢。”
王三郎的助纣为虐更让元娘有苦说不出——
她忍不住嗔了王三郎一眼,意思是“你不帮我劝她也就罢了,怎么还这么说。”
王三郎摸了摸鼻子,“四妹怎么忽然间想起了剪短发?”
倒也不是一时兴起,其实唐诗除了小时候被老唐同志留了段时间的麻花辫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是短发,撑死也就是个齐肩短发。
长头发与她一向无缘。
自己顶着这长头发一年多,还真是为难她了。
如今短发多好,“大哥大姐姐,你们要不也换个发型?”
第189章 唐诗的追随者
王三郎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好啊。”
他这个兄长一向都宠惯唐诗这个妹妹,现在说出这话还真不奇怪。
但元娘就不一样了,总觉得有些过于……惊世骇俗。
“元娘要经营铺子售卖东西,回头还想要做一些脂粉首饰的买卖,做这个不合适,暂时还是别弄短头发了。”
十分周到的王三郎让唐诗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哥你还真是体贴人。”
唐诗没什么门户之见,琅琊王家便是再牛气哄哄,只要喜欢就好。
但问题在于,王三郎与元娘着实没什么感情。
如今能为元娘说话,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人都要好。
至于能把这婚姻经营成什么样子,就得看元娘自己的能耐了,旁人插手得了一时,还能一辈子都管这事吗?
元娘也没想着剪短发,但听到王三郎竟然答应又有些慌了,“王公子,这能行吗?”
“四妹能剪短发,显然得到了唐兄的允许,既然唐兄答应,那我也试试看嘛,我是他下辖的马吏,他总会为我说话的不是?”
唐诗连忙拉着人过去,“就是,我爹爹十分赞同,回头趁着他睡着,咱们把他的头发也给剃了去。”
这话把元娘吓得说不出话来,王三郎无奈摇头,“你呀。”
怎么就那么皮呢。
正巧翠娘已经给春兰剪短了发,有唐诗的前车之鉴,这次剪的没那么短,春兰还有些不太满意,“我怎么还觉得有点长呢。”
冬梅连忙拉着人去洗头,“干脆把你剃成姑子你才满意。”
春兰嘿嘿一笑,“现在头上轻松多了,要不冬梅你也剪短发好了,真的好方便。”
她们女人家身体本就虚弱了些,洗头洗澡的时候最容易风寒入体。
剪短了头发就排除了一个大麻烦。
真的很方便啊。
“我可不要,你现在这样,敢跟着姑娘出门吗?”
“为什么不敢,姑娘敢我就敢。”
年轻姑娘的话传过来,王三郎笑着看向翠娘,“那就麻烦翠娘了。”
翠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动手了。
真要给王三公子剪短发吗?
这能成吗?
“公子,你家里人要是知道了。”
“我父母兄弟姐妹俱亡,家中并无什么牵挂。”
王三郎的话让翠娘愣了下,她倒是隐约听人说过这么一句,但王三公子是姑娘的结拜大哥,她也不好仔细打听。
如今听人这么一说,翠娘倒是为王三郎一阵心酸。
没想到这王三公子身世也够可怜的,连个家人都没有。
“那等我们大姑娘出了孝期,到时候公子早些与我们大姑娘成婚,就能有家人了。”
话题蓦的扯到元娘身上,惹得元娘脸上一阵臊红。
王三郎笑了笑,由着翠娘帮自己理发。
等待元娘反应过来,只见那黑发飘零,王三郎头上那一贯打理的很好的长发,被翠娘一剪刀一剪刀下去,越来越短。
元娘只觉得自己的心越发揪得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是父母不在……
那也不能随意剪去,又怎么面对外人的目光呢?
人活一世,可不只是要自己过得舒坦,有时候还真得要看外人怎么看。
“大姐姐,其实有时候也可以大胆的去试试,这头发长了每日里需要打理都是个麻烦事,你要是不洗头那就油腻腻的不礼貌,可若是每日里洗头收拾得花多少时间?”
元娘被说的心中一动,但很快又觉得这话不对,“可只有那些山贼流.氓才会是短发鬼。”
“也不尽然,就看咱们到底怎么想的。”唐诗笑了起来,“若是河套府的百姓都短发了,你能说河套府的百姓都是山贼土匪吗?”
“这怎么可能。”
整个州府的百姓都短发,这怎么可能呢。
绝无这种可能。
唐诗笑了起来,“那可不一定。”
她就要做引领潮流的人,早晚有一天带着河套府的百姓都理了发剃了头,再也不用饱受这头上烦恼。
民国学习西方的东西,引进了很多糟粕。
但短发、西装这个绝对是好的。
就像是栽培新作物,种树似的需要长达数年甚至十年的工夫来做这件事,唐诗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多花点时间来改变河套府百姓的所思所想。
当天下午,唐监副家的女公子便是顶着这一头短发出了门,惹得马场里众人齐刷刷的揉眼睛,都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唐诗连忙喊他们别乱揉眼睛,“马场的病菌多,尤其是刚从马厩里出来,绝对不能乱揉眼睛,不然容易红眼睛。”
众人: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怎么就跟刚出生的小孩子似的?
“小唐姑娘,是不是家中恶奴作祟,你放心大胆的跟我们说,我们去帮你教训他们。”
“就是,怎么就没了头发呢,咱们这有尼姑庵,要不赶紧去尼姑庵弄些头发过来,先随便用一下。”
“我家里还有个锥帽,要是唐姑娘你不嫌弃,要不先用我那锥帽?”
唐诗看着十分热情的众人,“真不用,我这头发是自己想剪的,现在洗头可方便了,而且随便擦擦就干了,再也不用担心会风寒感冒。”
当事人表示十分不错,“要不你们也试试看?我家翠娘理发的手艺好得很,现在去找她剪头发免费,回头可得一个铜板了。”
众人:“……那还是算了吧,我们省钱了。”
唐诗:“……那回头我改成两个铜板,你们可别后悔。”
后悔?
剪了头发才觉得后悔呢。
好端端的,怎么就把头发给剪了呢,这成何体统。
消息很快就穿到元牧监那里。
元春秋愣了下,“大概是小姑娘家图个新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大人,这唐家姑娘还劝说其他人一块剪短头发呢。”
元春秋倒是一点都不奇怪,实际上唐家父女无论做什么他都觉得很正常,大概也是习惯了他们父女俩的出人意表。
“那有人效仿吗?”
“还真有。”
元牧监愣了下,很快就想到人选,“你是说王三郎?”
“是啊,这个王三郎,现在就一头短发,那头发跟小唐姑娘的差不多长,要不咋说这俩是兄妹呢。”
“他不算。”元牧监笑着摇头,“王三郎这人素来和唐家小姑娘一个鼻孔出气,他又无意仕途,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那段知府家的千金,算吗?”
元牧监一下子愣在那里,“你是说最近经常来找唐诗玩得小段姑娘?”
“可不是嘛,她也剪了短发。”
元牧监目瞪口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没被段知府打死?”
第190章 头上的辫子,心里的辫子
段嘉茗剪了头发是一时冲动。
但她并不后悔。
哪怕是迎上母亲震惊的眼神,她也无所畏惧。
“很轻松的,母亲你要不也试试看?”
莘桓看着热情邀约的女儿,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段嘉茗连忙凑到母亲身边,说起了这事,大概就是从唐家三娘跟随许平安离开河套府去了京城,唐诗跟着许十八郎蹲马步学习武艺强身健体开始。
“那怎么要剪头发?”
“四妹妹说,蹲马步容易一身汗,就得经常洗澡洗头,长头发洗着不方便,不如直接剪了短发。然后我看她还有那个春兰都剪了短发,对了王三郎也剪了短发呢,我也就跟着剪了。”
剪短发还能跟风?
段知府怕老婆被宝贝闺女气死,连忙开口安慰,“茗儿还小,大概不知道其中厉害,等回头头发再长出来就好了。”
也就一年嘛。
反正他们的女儿也不用着急忙慌的家人,夫人说过女子十五及笄嫁人生子其实太过艰难,对身子骨不好容易难产。
在家中养上一两年,头发长出来后再嫁人,这不正合适嘛。
段嘉茗一贯了解自家老爹的心思,“我才不要别在家里养头发,我还要出门跟四妹妹一起玩呢。”
段知府闻言连忙瞅了眼媳妇,“茗儿,别胡闹。”
生怕你娘不生气是吧?
段嘉茗吐了吐舌头,“母亲,你是郎中,你说四妹妹说这话对不对?她说头发长了就得要用时间搭理,要是不好好打理的话就容易生虫子长虱子,那就不卫生容易生病。”
医者,自然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莘桓看着小心翼翼的女儿,忍不住摇头,“就算是想要剪头发,那也得先跟我和你爹爹说声才是。不怕你爹爹打断你的腿?”
段嘉茗还能听不出来这话什么意思?登时笑了起来,“父亲才不会呢,我就说母亲肯定不会不同意。”
她亲昵的贴着莘桓,一副小女儿模样。
莘桓笑了起来,“倒是你们孩子家有勇气。”
她是医者,女子身份出门在外行走给人看病问药,其实也不是没想过这类事情,总觉得自己太特立独行很容易让患者出现抵触心理。
可她不是头一遭行医,这么多年来总算是积攒了不少经验,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影响力来做点事情啊。
怎么倒是不如一些孩子勇敢。
“我们茗儿是真的长大了。”
段嘉茗被母亲这般摸着脑袋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嘛,要不娘你也剪短头发?我来帮你啊。”
她一贯是称呼父亲母亲的,忽然间喊了这么一句娘,倒像是原本客气疏离的母女俩一下子就拉近了关系。
段知府是欣慰的,但又觉得这孩子有点离谱了。
“茗儿别胡闹。”
莘桓却是笑了起来,“好啊,那就有劳茗儿了。”
妻子答应下来,这让段知府有些慌张,“阿桓。”
这是不是不太好?
莘桓看着女儿出去打水拿剪刀,嗔了段知府一眼,“你晚上的时候总压着我的头发。”
这话让段知府一愣,旋即老脸一红,但想到妻子那般模样,又忍不住心中荡漾,“是我不好,那回头让你在上面好了。”
“不正经,亏得你还是知府大人呢。”
段知府笑了起来,跟自家娘子正经什么?
“我就算是丞相,那也只是阿桓的相公而已。”
他爱慕莘桓,爱慕她一身果敢,能够为寻常女子所不敢为,爱慕她有仁慈之心,爱慕她身上药香,爱慕她的一切一切。
便是剪短头发又有什么关系?
……
庆历八年的河套府注定有些不一样,这不一样来自于方方面面。
先是养马场的唐监副家的独生女唐四姑娘剪短了头发,跟个假小子似的每日里在河套府城里四处跑,一起跟着跑的还有段知府家的千金。
也是剪了个短发没有姑娘家的模样。
这个新奇事情惹得河套府不少闺阁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来看热闹。
“哪能这样呀,这段知府还是咱们的父母官呢,怎么光顾着管咱们倒是不管管自家闺女?”
“就是,唐家先生还兴办义学教大家伙读书识字呢,难道他家姑娘不知道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易损毁这个道理?”
“不行,不能再让我家小子去义学读书了,回头唐先生要我家小子剪短头发怎么办?跟个短发鬼似的,这可不成。”
说出这类话的不止一人。
便是连带着几位在义学教书的老先生听说了这事后都有些迟疑。
他们教人读书认字,自然是遵循礼法的。
若是这般离经叛道,那还得了?
将来要考科举的,又有哪个能这么无视礼法规矩?
这样可不行。
宋源朝看着几个纷纷离去的老夫子,想要挽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唐兄,你看这……”
唐安淮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现在想想那话做到着实不易。”
“什么?”
宋源朝十分不解,什么话是至理名言。
“剪掉脑袋上的辫子容易,剪掉心里的辫子却难如登天。”
唐安淮笑了下,“其实前者也并不容易,但后者难如登天倒是一点都不假。”
那是封建王法礼教烙印在每个老百姓心中的念头,从帝王到士大夫,遵循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的这一金科律例,谁敢剪头发呢?
宋源朝苦笑一声,“令爱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也太过为难人了。”
他也心中动摇,瞧着许十八郎都追随唐诗的脚步剪了头发,人家侯府公子都不觉得有什么,自己一个落魄家族的子弟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但就是过不了心中那一关。
唐安淮表示明白,“我知道,所以我也并没有呼吁提倡。”
这件事宋源朝当然知道,但对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夫子而言,你没有反对那就是默认,你默认就是允许,就是纵容。
他们这么胡搅蛮缠起来,你还能说什么?
“万一再有学生离开呢?”
如今只是先生离开,若是学生也纷纷离开,那该如何是好?
唐安淮笑了起来,“说不定还有学生想要剪头发呢?”
“这怎么可能!”
第191章 唐安淮剃发
倒不是宋源朝对唐安淮没信心,但有些事情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不见得谁都像是唐安淮又或者段知府这般开明。
他虽然不是什么悲观主义者,却也觉得想要留住学生都十分艰难,更别提有学生自告奋勇要剪头发了。
“为什么不可能?不如咱们打个赌,若是我输了,任由着敏芝你提出一个要求。若是我赢了的话,那不如敏芝你也随我一起剪短头发?”
宋源朝听到这话虎躯一震,剪短头发吗?
他的确有这个想法,但真要是落实的话……
“就以明日为限,若是有学生找我想要剪短头发,那就是我赢了,敏芝觉得如何?”
明日?
这是不是有点着急。
但瞧着唐安淮这般志在必得,宋源朝倒也是起了几分心思,“好,那若是我赢了,就劳烦唐兄从马场搬出来,与我比邻而居。”
他与唐安淮相见恨晚,奈何对方不肯搬出养马场,只能在义学这边交流一二。
“这也是我占了便宜,敏芝确定不重新提一个要求?”
宋源朝笑道:“这是我唯一的想法,我还觉得是我占了便宜呢。”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因为其他老夫子都纷纷离去,今天义学学堂的教书先生少了些,唐安淮不免也得过去亲自教书。
只不过他还没去那边教室里,就有几个学生过了来。
“唐先生,宋先生。”
看着过来的人,宋源朝苦笑了下,看吧,人来了,只怕也要随那几位老先生一起离开。
唐安淮却并没有这么悲观,“怎么了?可是有课业上哪里不明白?”
几个学生连连摇头,对视一眼后这才推出人来当代表,“小唐姑娘说,剪发好处多多,可先生您为什么没有剪短头发?”
“您是师者,若您能够身先士卒,那我们也就不怕了。”
宋源朝听到这话傻了眼,什么意思?
他们竟然想要剪短头发,但就因为润生兄没有剪短发,所以就……不敢?
这是不是太离谱了些。
“我原本是有些顾忌,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瞻前顾后了些,没想到这倒是给你们造成了困扰。”
唐安淮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剪短头发好了,给你们做一个表率可还好?”
话音刚落,又有学生冲了进来,“先生不可如此草率,您是一甲进士,探花郎出身,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岂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功名在身。
是啊,宋源朝之所以有所顾忌,却也是因为自己功名在身。
他若只是白身也就罢了,偏生自己有功名在,又怎么可以恣意妄为?
难道真的不再考科举了吗?
若是考科举的话,这般离经叛道的举动,只怕对日后不利。
到底不合适啊。
唐安淮看着那说话的学生,是他颇为看好的一个小少年郎,今年才十二岁,但写文章却也有一套章法,他颇是喜欢。
“彦生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如今在河套府对仕途暂时没什么追求,只希望留在河套府,用自己所学帮助百姓一二。”
林彦生听到这话愣在那里,“先生,您……”
竟然不想着回京城?
唐安淮却似乎明白了这位学生想的事情,“京城是比河套府热闹繁华,但在京城,我只是国子监的一个司业而已,固然能够教天下读书人读书明白道理,却远不如在这里有意义。”
“国子监不少一个唐安淮,没了唐某还会有别人顶上去。”
“但河套府需要唐兄,没有唐兄,河套府有怎么会有如今这般模样?”宋源朝朝着唐安淮鞠了一躬,“润生兄,敏芝心服口服,你赢了。”
这人世间固然有数不清的规矩,但是对于这些学生来说,唐安淮这个先生远比那些规矩更重要。
到底是他,迂腐了。
唐安淮连连搀扶起宋源朝,“不过是一个小赌注而已,敏芝不必如此。”
说罢看向几个学生,“这里似乎不方便,要不去你们宋先生府上?顺带着我请你们一块吃个饭。”
宋源朝哈哈笑了起来,“能让润生兄来我府上,那可真是蓬荜生辉啊。今天我请客好了,我家中还有两坛好酒,到时候咱们小酌一杯。”
……
谁都没想到,继女儿唐诗剪短头发之后,唐监副竟然也剪短了头发。
不止唐监副,便是那在义学里教书的宋先生,还有好些个学生如今都留着个寸头。
这下子,便是几位老夫子都傻了眼,“这身体发肤岂能轻易损毁?无父无母之辈,又怎么能教好学生!”
倒是老夫子的家人忍不住反驳,“可我觉得,唐先生现在比之前好看了许多。”
这么一句话气得老夫子连连拍桌子,“肤浅,可真是肤浅!”
好看,好看有什么用!
“身为读书人,考取功名才是正经!”
“可唐先生有功名在身呀,他可是探花郎,不都说探花郎是一甲三名里面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吗?”
之前还没觉得。
但她偷偷去看了眼,只觉得人家不愧是探花郎。
瞧瞧那眉眼,当真是眼眸如星眉如刀裁,一张脸蛋英俊极了。
要不是知道唐先生对亡妻情根深种,立誓不再娶妻,说什么她都要嫁给唐先生呢。
老夫子闻言气得浑身哆嗦,“逆子,逆子!”
小孙女连忙跑了去,看到母亲一脸的不赞同,“可是娘我也想要剪掉头发啊,我头上有好多虱子,每天都咬的我好疼啊。”
“不成,你想要气死你祖父不成?”
小孙女没法子,“那干脆让虱子咬死我得了。”
这样的对话,不止是在老夫子家中发生。
河套府的诸多百姓都在议论这事。
偌大的河套府已经几十年没有出一个进士了。
而探花郎更是不敢奢求。
虽然唐安淮是流放至此,但人家也是探花郎,科举功名并没有被革去。
这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都做了,怎么能不引起其他百姓的议论呢?
有人想要效仿,却也有人觉得这件事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
“兴办义学原本是好事,小弟也想着日后去义学里教书,为河套府的读书之事尽一份力,可是现在小弟着实不敢恭维,唐探花这般举动若是传到朝廷,只怕会影响我们河套府学子的科考。”
“苏兄说的是啊,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苏元瑞神色沉沉,“先把这唐安淮告上官府,表明咱们河套府学子与之割席的态度。”
第192章 劝本将军谋反?
告上官府无疑是上上之选。
然而官府那边段知府与唐安淮相交颇深,跟段知府说,只怕无济于事。
苏元瑞笑了笑,“知府衙门那边自然要去,不过咱们想要扼制这不正之风,那就得去将军府那边走一趟才是。”
当下就有学子有些迟疑,“我们也只是不想这不良之风蔓延,褚建文与唐先生一贯不和,若是趁机大做文章收拾唐先生,倒不是小弟所愿见到的事情。”
“我也不想为难唐先生,但这不正之风若是不压下去,只怕整个河套府都要被朝廷摒弃,难道李兄想要剃发易服学唐安淮不成?”
苏元瑞巧舌如簧,“唐安淮他是探花郎,早就有功名在身,可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过是寻常士子,难道苦读多年要毁于一旦?李兄现在为他唐安淮说话,可曾想过家中父母妻儿?”
李姓学子愣了下,“苏兄说得对,是我短视了。”
“我也并非要置唐安淮于死地,只是如今若不釜底抽薪,早晚我们会有那池鱼之祸,我等也只是为自己考虑而已。”
众人纷纷附和苏元瑞的话,“苏兄说的是。”
“若不是他唐安淮引起这不正之风,我们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就是,李沧生你若真是不愿意也就罢了,但是别想着通风报信,不然咱们日后就相见不相识。”
众人齐齐开口,苏元瑞冷冷看向李沧生,“李兄是什么意思?”
李沧生只觉得这些人犹如疯子,若只是为了阻拦唐安淮,何至于此?
分明是要借机除掉唐安淮。
“李某在课业上曾受唐先生指点,虽然不曾有师徒之名分,但也不能做出这种背德背师的事情,还望诸位兄台见谅。”
他说完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却是被其他人给喊住,“你还没发誓呢。”
李沧生知道自己今天想要走脱并不容易,心一横抄起院子里的一个扫帚,横在自己胸.前,“诸位仁兄何必,若真是逼急了,李某也不在意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左右不过是一死而已。”
他这么一说,倒是把苏元瑞等一行人吓了一跳。
没几个人愿意招惹疯子。
“有话好好说,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
李沧生冷声一笑,“苏兄记住这句话就好,不然若是我李家有一人活着,定然会为我报仇雪恨。”
丢下那扫帚,李沧生转身离开,倒是把庭院里的其他人给弄得有点懵。
“就这么让他走掉?”
这怎么可以!
苏元瑞皱了皱眉头,“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知府衙门,一路去段将军府上,唐安淮是流放到这里的罪臣,不能擅自离开河套府,只要人在河套府,一切都好说。”
一干读书人连连应下,却也有觉得奇怪的,怎么觉得这像是要把唐家父女一网打尽似的,和原本制止这不正之风的初衷有悖呢?
……
话说李沧生离开这边后心中还有些不安,思及自己之前带着文章去请教唐先生,他十分耐心把自己指点,还送了他一套笔墨纸砚还有几本书,李沧生心中稍有些犹豫,到底是下了决心。
他知道自己贸然去养马场那边不合适,索性便去了宋举人家中。
宋举人剪短了发,虽然不如之前那般磊落君子模样,精神面目却是好上一些,仿佛头上当真是三千烦恼丝,如今这些烦恼都被剪去了。
“子明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沧生连忙说了来龙去脉,“……我担心他们对唐先生不利,可我又不好去找唐先生,只能来找先生说这件事。”
宋源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事,不过子明不用担心,润生兄已经去了将军府,相信他自然能说服褚将军。”
“啊?”去了将军府。
先生竟是主动送上门去?
若是那褚建文不讲道理,岂不是凶多吉少?
年轻学子的神色都写在脸上。
宋源朝拍了拍这个学生的肩膀,“不碍事,要相信润生兄。”
段知府那里倒是好说,毕竟他家千金都随着唐家小丫头剪短了头发。
唯一的大麻烦就是褚建文。
宋源朝后来想了想,觉得这事是他考虑不周全。
其实想要说服褚建文并不困难。
毕竟那人有所求。
“我这里新得了些好茶,不如子明随我一道喝点茶?等一下润生兄的好消息。”
李沧生点头,“如此就叨扰先生了。”
……
唐安淮的奇艺发型让将军府这边大吃一惊,饶是之前就听说了这事,然而大家都觉得不太可能。
朝廷以孝治天下,《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若是把头发剪了,那岂不是不孝之徒?无孝道又哪来的君臣伦理?
这种无父无君之辈,又有何面目生于天地间?
然而唐安淮又真真切切的剪短了发,不过寸余,虽然模样的确有些怪异,却又有点清爽?
毕竟天气开始热了起来,长头发捂着头皮,也怪难受的。
梁师爷瞧到唐安淮这般怪异模样,忍不住打趣了句,“唐探花这般,若是到了京城怕不是要朝廷震惊吧?”
“若朝廷为了唐某这几根头发就大吃一惊,未免也太目光短浅了些。”
梁师爷知道这父女两人全都是雄辩之士,“话虽是这么说不错,但这般剃发未免无君无父,唐探花莫非不想回京城了不成?”
唐安淮闻言笑了起来,“唐某正有此意。”
这话传到正在舞刀的褚建文耳中,手中的宝刀放下。
褚建文拿起帕子擦了把脸,“怎么,唐探花这是要在这河套府过一辈子?”
这般模样,褚建文笑了起来。
平章郡主大概不会惦记了。
都说昔年的探花郎是君子如玉世无双,如今犹如匪徒一般,又哪来的君子状?
“唐某的确有此意,这次过来也是想要跟将军请示。”
说着唐安淮递出文书,“剃发有诸多便利,不知道褚将军是否方便在军中推广开?”
军中推广?
褚建文听到这话手中宝刀登时指向唐安淮,“短发鬼,你这是要本将军谋反不成?”
第193章 仰慕令千金
谋反。
这个词说出来,演武场这边众人莫不是虎躯一震。
唐安淮拱手道:“不敢,唐某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提议,至于是否要推广还要看将军你的意思。”
褚建文当然不会被唐安淮牵着鼻子走,最后如何决策是他的选择。
只不过现在……
“唐安淮,你知不知道,单是你这提议,本将军就能要你的命!”
唐安淮一清二楚,但有些事情该做的还得做。
不是吗?
“将军是聪明人,心存大志想,又怎么会跟我一个犯官,回不了京城的人计较?与其要了我的命一时痛快,倒不如留着我兴建河套府。”
这说辞并不新鲜,但胜在好用。
“但凡将军在河套府一日,唐某都逃不出将军的罗网。”
褚建文当然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如今成了短发鬼的唐安淮不足为虑。
留着倒是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他被牵着鼻子走到底不爽,“若是本将军偏不听呢?”
“将军。”梁师爷最是清楚褚建文的心思,连忙道:“将军何必跟唐探花一般见识呢,您杀死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但将军远不比为了一只蚂蚁脏了自己的手。”
何况现在唐安淮倒是颇得民心,一群人都敢随着他剃发。
如果真的将唐安淮处斩,只怕会让河套府大乱,最后却是两败俱伤,只会便宜了其他人。
褚建文若真是想杀人,早就把唐安淮推出去斩了,实际上现在就是想要招个台阶下而已。
梁师爷迅速给出台阶,“倒不如暂存唐安淮一条小命,让他教导河套府的百姓读书认字,也算将功赎罪。”
褚建文冷笑一声,“姑且留下你项上人头。”
话音刚落,就有人进来通报,“将军,有几个读书人请求拜见。”
读书人。
褚建文最讨厌的便是读书人,诸多毛病不说,还总是一肚子道理。
“什么事?”
“说是有秘事要跟将军说。”
褚建文对这没什么兴趣,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听他们胡咧咧。
“行了,滚一边去,本将军对他们的秘事不感兴趣。”
话音落下,竟是有人闯了进来,“将军,我们是来状告马场监副唐安淮的,他无君无父无纲常伦理,竟是煽动河套府的学子效仿他剃发,实在是……”
笑声让一腔怒火的苏元瑞愣在那里,他哪里说错了吗?
“实在是罪大恶极,学生几人担心唐安淮畏罪潜逃,所以联名前来,请将军明察。”
周围的笑声愈演愈烈,倒是让苏元瑞惶惶不安起来,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你说唐安淮煽动学生?”
苏元瑞迟疑了下,“是,唐安淮剃了个古怪的发型后,那宋源朝还有好些学生也都跟着剃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损毁?”
“你说是唐安淮煽动,有何证据?”
证据。
苏元瑞当即说道:“唐安淮兴办义学教那些庶民读书认字,他甚至还教流浪汉读书认字,极为擅长蛊惑人心,他做出什么事来大家都不反对,这就是证据。”
褚建文听到这话呵呵一笑,“你有功名在身?”
“尚无。”
“既然如此,你与那庶民又有何区别?”
苏元瑞愣了下,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被这般诘问。
一时间有些答不上来话。
褚建文冷笑一声,“怎么,还有什么话要说?”
“将军,我等前来将军府举报唐安淮,也是为将军着想!”
这话听得褚建文直呵呵,“为本将军着想,那看来本将军还得犒赏你们了是吧?”
说着一把将手里的弓箭丢了出去,直直砸在苏元瑞的脑门上,顿时血流如注,吓得其他几个书生都连忙跪倒在地。
“本将军岂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唐安淮他愿自绝前程那是他的选择,还轮不到你这连功名都没有的读书人来说他的是非。”
梁师爷方才引着唐安淮到后面去,远远听到这话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
别的不说,褚建文在这件事上倒是明白人。
唐安淮不是不能死,不是不能被收拾。
但绝对不是被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
“唐探花不收束修,没想到竟是教出了这种学生,可否后悔?”
唐安淮倒也不意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学生如此,是唐某不曾教好他们,实乃我之过。”
梁师爷闻言一愣,“这么说,唐探花非但不计较,还要装作不知道此事继续教他们?”
“非也,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唐某没教好他们,也教不好他们,只盼望他们能另寻高明早日成才。”
好家伙,这话里里外外都被你说了。
我还能说什么?
梁师爷觉得这倒也不是个迂腐的读书人,灵魂倒是极为有趣。
有趣的人,可惜与褚建文作对。
“唐探花当真不想再回京城?”
梁师爷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句,“河套府远不及京城繁华。”
“心安之处是吾乡,我倒是觉得河套府假以时日或许比京城还要热闹几分。”
“是吗?”梁师爷不信,边关州府注定了战事纷扰,怎么可能会热闹繁华?
这话骗骗不懂内情的也就罢了,他在河套府又是在将军府多年幕僚,岂会不知?
唐安淮笑了下,倒也没再解释。
“我送唐探花出去。”梁师爷话音刚落,冷不丁的听到人喊了一声,“唐监副!”
这声音十分响亮,倒是把苏元瑞等一行人吓了一跳。
唐,唐安淮竟然在将军府吗?
那他们刚才说唐安淮的那些话,是不是也被这人听了去?
被褚建文一番呵责的书生们本就做贼心虚,听到这话更是浑身一颤。
只见一个身着甲胄的年轻将军忽的大跨步过去,竟是一下子跪倒在唐安淮面前,“末将叶成泽,目前是褚将军麾下参将。”
唐安淮自然知道这人身份,他甚至隐隐猜到叶成泽的用意。
刚想要搀扶这人起来,只见这位叶参将抬起头来,“末将仰慕令千金久已,望唐监副成全。”
唐安淮伸出去的手顿时紧握成全,恨不得能给这个叶成泽一拳头。
你也配?!
第194章 欺负妇孺幼童
两世为人,唐安淮加起来都耋耄之龄的人了,便是泰山压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那种。
这次却是失态了。
原因无他,这位叶参将的话成功让唐安淮怒了。
父女俩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亲缘,这才两世为父女。
上辈子唐诗沉醉科研不想结婚,唐安淮觉得也没什么,自己多给闺女留点钱就是了,回头再安排个可靠的帮忙照拂一二。
这辈子孩子才过了八周岁的生日没多久,就是个小丫头而已,竟然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你要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就罢了,还能说一句“青梅竹马”的青涩爱情。
然而你一个弱冠之龄的人,好意思?
有毛病吧?
唐安淮到底克制着情绪,“不好意思叶参将,小女尚且年幼无意婚姻嫁娶。”
他还说不好叶成泽这举动背后有没有人指点。
是他单纯的想要借机恶心自己讨好褚建文,还是褚建文授意?
这拒绝十分冷硬,叶成泽倒也不奇怪,“令千金尚且年幼,但气度斐然,末将……”
“够了!”
突如其来的粗暴让叶成泽愣了下,尤其是发出这种声音的人竟然是褚建文时,他就更傻眼了。
“你也不看看那小丫头才几岁,你也好意思。给我滚一边去!”
褚建文十分不耐,似乎叶成泽的举动触怒了他一般。
唐安淮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事和褚建文没关系就好说。
“我送唐监副离开。”
梁师爷压根不管那些跪倒在地一脸惶恐不安的学生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引着唐安淮离开将军府,这才开口,“褚将军早年卖身与淮南王府,听说就是为了寻找小小年纪就被父母卖到京城的亲妹妹。”
唐安淮眉头微蹙,“是被卖入淮南王府?”
梁师爷笑了笑没说。
这事知道的人很少,除了褚建文本人,也就他了。
他梁某人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当时那个小姑娘被卖入王府当丫环,原本褚建文找到是想要带着妹妹离开,只不过走之前,那小姑娘却是被淮南王给糟蹋了。
小姑娘当时才十岁而已。
投井自杀。
淮南王府的主子没几个人知道,那个身材结实的马奴竟然和投井自杀的丫环是亲兄妹。
所以梁师爷也好奇,褚建文对平章郡主的诚挚爱情究竟有几分。
毕竟郡主的父亲逼死了自家亲妹子啊。
若没有爱只有恨的话,他倒是佩服褚建文,能把自己的情绪遮掩的这么好。
竟是瞒住了所有人。
此间内情,梁师爷并没有细说。
但从褚建文的举动,还有梁师爷的那两句话,唐安淮有隐隐的猜测。
褚建文的确不是个东西,但也并非全然没有可取之处。
将军府的插曲,唐安淮并没有跟宋源朝说,但他安然无事就足以宽慰宋源朝以及焦急等待消息的李沧生。
这多少算是个好消息,本该庆贺一下,但叶成泽的话让唐安淮隐隐不安,到底还是先回家中跟女儿提起。
“他有病?”
“是有病,大概是为了讨好褚建文,所以你回头离他远点。”
唐安淮很少这般断然否定一个人,如今苦口婆心也是慈父心肠,生怕女儿受到伤害。
“我知道。”唐诗想了想,“那我不偷懒了,往后跟着二哥好好蹲马步,跟他学武。”
叶成泽只是提亲,并没有强娶强嫁。
生意场上也只能说一句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能因为他们父女俩的嫌恶就把人给弄没吧?
唐安淮倒也没那么狠心。
就算是放到现代社会,也只能自卫在后。
涉及到亲闺女,唐安淮不免多说了几句。
“老唐同志,你听说过这句话没?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你要不给我点钱,我来雇个暗卫吧,这样咱们都放心对不对?”
唐安淮点头,“嗯,老爹这就挣暗卫的钱去,要是能活着挣到钱,就给你雇俩人,一个保护你,一个当摆设。”
唐诗:“……”老唐同志你瞎胡闹起来的时候一点都不靠谱。
爷俩一番调侃,倒也都放松下来。
为今之计,可不就是唐诗出门时小心些,最好带着许十八郎或者王三郎。
爷俩的基建计划还在进行中,闭门不出是不可能的。
但唐诗也总有落单的时候。
她与段嘉茗去那边石灰厂,回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叶参将。
喝了点小酒的叶成泽瞧着迎面过来的人,忽的停下脚步。
唐安淮那日直接拒婚让他颜面尽失,褚将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站在唐安淮这边。
他这几日都被军中之人调侃,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唐家是诗书传家之人瞧不上他这赳赳武夫。
虽说只是调侃,但调侃的次数多了,叶成泽脸上是真挂不住。
他有心想要给唐安淮一些教训,偏生这人每日里来来往往身边都有人。
没想到刚巧遇到了唐诗。
“唐四姑娘。”
唐诗看到醉醺醺的人,眼底带着几分警惕。
倒是段嘉茗不知内情,多问了句,“这是谁呀?”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我们走吧。”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叶成泽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唐四姑娘这话说的,你们唐家是流放至河套府的罪臣,有什么立场说我?听说你那堂姐竟是离开了河套府,不知道这消息要是传到圣上那里去,你们唐家众人还有没有机会保住小命。”
罪臣私自离开流放地,届时罪加一等。
他倒是要看看,唐家这位小姐哪来的底气对他颐指气使!
“那,那你去说呗。”
叶成泽:“……你,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我跟叶参将又不熟,叶参将怎么想的我还真是不知。”
段嘉茗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个叶参将?
之前见过的,但今天他没穿甲胄,又一身醉醺醺的,她竟然没认出来。
段嘉茗还以为是因为元娘的事情在闹腾,正想要帮衬着说两句,谁知道那叶参将竟是径直走过来,伸手就要抓唐诗,“那我就让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他这举动突然,段嘉茗压根没防备,眼看着唐诗竟是被这人抓住胳膊往一旁拉扯,她慌了阵脚。
“你大声喊也没关系,让人知道唐家四姑娘被我看了身子,我看她不嫁我能嫁……谁!”
叶成泽猛地回过头去,只觉得眼前有黑影飘过,紧接着便是脸上吃痛。
“为将者不保家卫国,倒是欺负妇孺幼童,可真是出息。”
第195章 卫老头救人
“是您?”
唐诗印象中,卫老头一向佝偻着腰背,似乎从来都挺不直。
就一个特别沧桑的小老头,身边随时随地都带着一个酒葫芦。
原来他也是个大个头。
甚至身手非常的好。
酒葫芦闷在了叶成泽脸上,然后又飞到了他手中,愣是一滴酒水都没有浪费。
叶成泽没想到会被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给揍了一顿,顿时红肿一片的脸上满是怒意,“我看你是在找死!”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你见过那个滥杀无辜的帝王会被处以死刑呢?
小有权势的在位者手上有几条性命从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叶成泽怒意涌上心头,想要杀人的心前所未有的强烈。
卫老头呵呵一笑,“年轻人,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快快退去的好。”
不是对手?
叶成泽握紧拳头,“那就来……”
话音未落,一拳挥击出去,竟是直取卫老头的面门。
段嘉茗忍不住惊呼出声,“小心。”紧紧抓住唐诗的胳膊,生怕这好心老头受了伤。
拳怕少壮。
这个道理段嘉茗自然明白。
她觉得这老头刚才能教训这个叶参将完全是因为偷袭,趁人不防备。
现在面对面的较量,能赢对方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些。
唐诗胳膊被抓的生疼,却也顾不上什么。
只见卫老头不紧不慢的伸腿,一脚踢开了气势汹汹的叶成泽。
也看不出这腿上有多少力气,总之这人被踢到了远处,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唐诗瞪大眼睛:“……”
高手在民间啊。
没想到卫老头竟是这般深藏不露的人。
“滚!”
这低声一吼吓得叶成泽脸色都白了几分,看的段嘉茗目瞪口呆,“真人不露相啊。”
说着就拉着唐诗过去,“老伯,要不你教我们俩些拳脚功夫吧?我往后每天都给你打酒喝,怎么样?”
卫老头听到这话却是下意识地看向唐诗,那一向浑浊的眼球依旧维持原本模样,哪还有方才那般凌厉?
“倒是近朱者赤。”
他目光落在段嘉茗身上,“你年岁大了,想要练武得吃不少的苦头。”
段嘉茗闻言不以为意,“想要做成一件事都要吃苦头,只要老伯你答应就好。”
卫老头呵呵一笑,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难怪你们能玩得到一起去。”
他这次救唐诗纯粹是路过,毕竟对于一个老酒鬼而言,酒馆从来是最容易找到他的地方。
“那老伯你是答应了?”段嘉茗十分兴奋,“刚才你这一脚好厉害,我要是有这本事,就不怕那混账东西了。”
卫老头闻言也只是笑了笑,“你怎么得罪他了?”
唐诗叹了口气,“他算计我,被我爹爹拒绝了,大概就恼羞成怒了吧。”
叶成泽方才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届时老唐同志不得不答应。
只能说这人若是疯癫起来,你还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段嘉茗还没听明白,但卫老头已经知道这怎么一回事,“这种小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那一瞬间,唐诗觉得似乎察觉到一丝杀机。
“我送你们回去。”身形高大的卫老头又佝偻着腰背,仿佛一个垂垂暮年的老酒鬼。
但见识过方才那一幕,谁敢说这是个酒鬼?
段嘉茗回头看卫老头,小声问,“他这么厉害,你说咱们能学到个皮毛吗?”
唐诗不确定,“大概吧。”
遇险的事情,唐诗并未声张,但唐安淮很快还是知道了,原因倒也简单——
几天后,他被喊到将军府去辨认尸首。
梁师爷解开那白布,指了指尸身略有些发臭的人,“此人之死和唐探花有什么关系?”
叶成泽死了。
身上好几十处伤口,甚至生了蛆虫。
而最终要了他性命的,应该是胸口那一刀。
唐安淮微微皱眉,“唐某最近忙碌,不知道叶参将惨遭不测。”
“是啊。”梁师爷笑了笑,“褚将军勃然大怒,说一定要找到凶手为叶参将报仇,梁某没法子只好请唐探花过来问话,希望唐探花不要介意。”
“唐某理当配合。”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胸口那一处是刀伤。
位置太正了些,仿佛死者并没有对杀他的人有什么防备之心。
防备之心。
唐安淮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唐诗能搞出来的事情,如果不是唐诗的话……
能够让叶成泽毫无防备之心的人,而且出手果决——
只有一个人。
“若是没什么事,那唐某先告辞。”
梁师爷这次没送人出去,只是吩咐左右,“挖个坑把人给埋了吧。”
将军府的人素来领命行事,听到这安排倒是半点也不奇怪。
几个人捏着鼻子将人抬出去挖坑埋葬。
梁师爷叹了口气,这事瞒不过唐安淮啊。
实际上他也没想到,动手杀了叶成泽的竟然会是褚建文本人。
显然当年的事情对褚建文影响极大,叶成泽已经冒犯了他的底线。
没想到,他无意中竟是窥探到褚建文藏在深处的隐秘。
只是这次能杀叶成泽解恨,往后呢?
对淮南王府的隐忍,还能持续到何时?
说不清啊!
……
“你是说,杀了叶成泽的很有可能是褚建文?”
唐安淮点头,“我粗粗看了一眼,胸口那处的刀伤十分明显,我在将军府的演武场看到过褚建文耍刀。”
唐诗坐下,“他这人好生奇怪。”
竟然杀死自己一手栽培的心腹爱将。
如今贼喊捉贼不过是为了给其他人一个交代罢了。
但褚建文身上的秘密又多了起来啊。
“人啊,哪能简单的如同一张纸呢,他对我们有敌意,但并不妨碍他本人有底线。叶成泽死了,往后没人会找你麻烦,这也算因祸得福。”
“不过还是得练就一身本领才是,要是回头再遇到什么流氓地痞,也能像卫老伯那样两肋插刀嘛。”
学武虽说吃苦,但唐安淮并非看不得女儿吃苦的人,“那就好好跟着你二哥和卫老他们学,不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我知道,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只不过小时候让你练字,你今天肚子疼明天腿疼,趁着我不在家偷偷看电视,生怕我发现电视发热,还在电视机屁股后面放冰块,这是你干的事吧?”
唐诗小脸一红,“哪有,老唐同志你诬陷人。”
“没有?那大概是咱们家还有别的人吧。”
这事一下子就从揭短故事变成灵异故事,唐诗揉了揉胳膊,正要撒个娇把这事给糊弄过去,忽的就有人匆忙跑了进来,“不好了小唐姑娘,砖窑厂那边打起来了!”
第196章 女儿家用清白指控
唐安淮从去年冬日开始兴办义学,虽说能者多劳,但他也有心锻炼女儿,砖窑厂和石灰厂都是唐诗盯着弄的。
早些时候还没什么农活,烧砖烧石灰重新翻盖房屋,这是河套府百姓日常。
左邻右舍互帮互助,一个新的砖瓦房下来也花不了几个钱。
大家都挺满意。
四月之后农田里开始有些忙碌,砖瓦厂和石灰厂就是轮流来上工。
加上河套府这边有不少流民,唐诗做了安排让他们去这些厂子里工作——
有双手双脚能劳动,自然能有口饭吃有住的地方。
对于天为被地为床的流民而言,这已经是很好的安排。
要知道,即便是段知府也都夸赞唐诗的安排妥当,这样既不耽误地里的农活又能够让这些流民出力有活下去的奔头。
怎么还就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
来人这才看到唐安淮,连忙行礼道:“也不知道哪个混账玩意偷了高家小娘子的肚兜,那高家小娘子寻死觅活的,砖窑厂那边的工人说不是他们做的,但小娘子不信,说当时看到是个短发鬼偷的东西,正好这几日又在修缮那边的房屋,这小娘子的家人就不乐意,让砖窑厂给个说法。”
短发鬼。
饶是有唐安淮带头,但剪短头发的人到底只在少数。
也就是这些流民,受够了头上爬满虱子的痛楚,纷纷剪短了头发。
寻常百姓家,剪短了头发的并不多。
学堂里那些剪短发的学生,其实也都是去读书认字的流民,但凡是想要考取功名的,又有几个会剪短发呢?
唐安淮自然不会做牛不喝水强摁头的事情,只是想着慢慢来,等着众人知道剪短发的好处,思想跟着行动转变就是了。
他也不着急。
只是这冲突矛盾多少又有几分意料之外。
偷衣服。
“我去看看。”
唐诗连忙拽住她老爹的袖子,“我也去。”
父女俩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倒也不是简单的偷衣服。
短发鬼。
或许真有其事,但是将一个人的罪名扩大化,打了一片。
总是有些居心不良在里面。
唐诗在想这件事,女孩子一般不会用自己的名声来栽赃陷害。
所以这事,还真有的计较。
到了高家那边,竟是有不少人都在。
周围邻里将高家宅院团团围住,也亏得引路的人嘴里喊着“唐先生来了”,父女俩这才畅通无阻过了去。
唐诗忍不住的调侃,“爹爹你这张脸倒是成了通行证。”
话糙理不糙,现在的唐安淮可不是可以在偌大的河套府刷脸通行。
也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唐先生来了”,原本还嚎哭的人登时消停了几分。
只是高家宅院里,过来帮忙盖房子的一群短发百姓也都围了过来,“唐大人您来了。”
“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咱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凭什么栽赃到咱们身上?”
“就是!”
其中一人捂着额头,碗底大的伤口还在流血,看着有点点瘆人。
唐诗见不得这样血肉模糊,“先处理下。”
那人却是摇了摇头,“还请先生姑娘给咱们做主,咱虽是粗人,但绝不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原来刚才这人被逼得急了,竟是撞墙自证清白。
还好被伙伴给拉住了,饶是如此,却也在脑袋上留下了疤痕。
这会儿处理伤口哪有什么好手段,不过是抓了把土往脑袋上一抹,止住血就完事。
唐诗看的直拧眉头,她拿出帕子来,“去洗一下,不能这么处理,回头感染了怎么办?”
死人稀松平常的年代,但她不能因为伤风感冒会要了人性命,就对此视而不见啊。
唐安淮看着闺女带人去处理伤口,他留在这边询问情况。
只是涉及到闺中女儿家,他一个男人问到底不适合,只是先问了几个帮忙过来盖房子的工人到底怎么回事。
高家那边显然不赞同,“难不成我家小妹诬陷你们不成?你们一群短发佬,值得我家小妹栽赃陷害吗?”
唐诗刚好忙活完,“你们先带他到那边坐着,这事我知道怎么一回事,一会儿就说清楚了。”
说这话时,唐诗看着不远处哭哭啼啼的高家小娘子,只见那小娘子往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泪痕未干,却又带着几分惶恐不安。
“高家这位大哥既然这么说,又何必让短发佬过来帮忙盖房子呢。”
高家儿子听到这话神色有些不自然,“又不是我求着你们过来的。”
这话端的是毫无道理,便是周围邻居听到也都挂不住,“高二狗你胡说什么呢。”
“你要这么说,回头就把你家房子给拆了。”
高二狗登时着急,张开臂膀护住身后的庭院,“我看谁敢!”
唐诗见状冷笑一声,“不想无家可归那就给我闭嘴。”
许是被一个小姑娘家训斥脸上过不去,高二狗冷着脸,“哪来的野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他话音刚落下,就被家中老娘打了一巴掌,“我让你胡说,还不给唐家姑娘道歉?”
高老娘拧着儿子的耳朵,拎到唐诗面前,“唐姑娘你别生气,这混账小子也是为他妹妹的事情着急,不是故意冲撞您的。”
这位高老娘看起来倒是个好说话的。
唐诗点了点头,“我能跟你家小娘子说两句话吗?”
高老娘有些迟疑,但想到唐诗是唐安淮的独女,到底还是点头。
连忙又看向女儿,“不准对唐姑娘无礼。”
虽说这小姑娘剪了短发,比假小子还假小子,但眼下还指望这些人把自家新房子给盖好呢,还是别找麻烦的好。
唐诗点了点头,走到那高家小娘子面前。
高家小娘子身材纤细,脸上颇是白皙,如今挂着泪痕未干,有几分楚楚可怜,骤然间迎上唐诗的目光,忙不迭的低下头去。
唐诗见状心中有了计较,“你确定是看到他们偷了你的衣服?”
高家小娘子低着头,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若是他们偷了你的衣服,那我就回禀段知府让段知府把他们处死,高家姐姐,你抬起头来看着我,跟我说,是他们偷了你的衣服。”
“抬起头来!”
骤然间的高声吓住了这位高家小娘子,怯生生的脸蛋上顿时滚落大颗的泪珠。
“看着我,说就是他们偷了你的衣服。他们会因为你的指控成为刀下亡魂,若是冤魂的话,将日日夜夜围绕着你,搅得你不得安宁。”
高老娘听到这话傻了眼,“唐姑娘你在胡说什么。”她连忙将女儿揽到身后。
唐诗却是抓住高小娘子的手腕,从袖口抽出一条帕子来,紧紧抓在手中,“是我在胡说吗?”
第197章 喜欢上一个狼心狗肺的读书人
高家小娘子顿时慌乱起来,“你还给我。”
那是她的东西。
高二狗也连忙指责,“你怎么能抢人东西!”
兄妹俩的举动让高老娘脸色不好看,“唐家小娘子,您是书香人家出来的姑娘,哪能做这种事刁难我们这些升斗小民?”
唐诗看着这位老太太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这话就诛心了,来到河套府我们唐家一向与民为善,什么时候刁难过大家伙?真要是哪里做的不好,您就指出来。”
这话一说,高老娘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竟是被这个小姑娘给抓住话语间的漏洞。
“就是啊,唐先生可与那些贪官污吏不同,高老婆子你可不能诬陷人清白。”
“是啊,昧着良心说话可不信,婶子你要是胡说八道,咱第一个不同意。”
众人纷纷指责,唬得高老娘连连解释,“我只是着急说错了话,并没有指责唐先生父女的意思。”
“娘你跟她啰嗦什么,你干嘛要抢我家妹子的东西。”高二狗才没想那么多呢。
他就看到唐家这个小丫头欺负自家妹子。
“不过是一条寻常的手帕,高小娘子怎么这么紧张,难道说这手帕上面还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高二狗愣了下,“帕子就是帕子,哪那么多故弄玄虚?你少在这里跟我胡说八道。”
他想要帮妹子把帕子抢回来,只见唐诗一扭身,竟是躲到高老娘身边,抓住这位中年妇人的胳膊,“大娘,到底啥事咱们真要当着外人说吗?”
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但高老娘看着她一脸认真模样,却是一阵胆寒。
难道,这小姑娘当真知道了些什么不成?
倒是周围邻里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嘛,躲躲藏藏作甚?”
“就是,唐姑娘不妨直言。”
“难不成,唐姑娘知道这偷衣服的贼?”
迎上唐诗那一双黑漆漆的瞳眸,高老娘前所未有的慌张,难道这小姑娘真的知道什么?
还是说,她在诈自己?
对,应该是在诈自己。
怎么可能知道这事呢,她虽然认识唐诗,但也只是见过而已,这位唐家小娘子可是第一次来她家,哪知道自家的事情。
“小娘子在说些什么,老身怎么听不懂呢?”
唐诗闻言叹息,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她现在总算明白高家这位小娘子为什么笃定说是这些帮忙盖房子的工人偷东西了,看来也是被逼无奈。
许是这一抹无奈怜悯落到了高家小娘子眼中,只见年轻的姑娘忽的开口,“那帕子上面有一个苏字,是我意中人的姓。”
唐诗一直紧紧攥着这手帕,听到这话反应过来。
“但只是我爱慕他而已,他是读书人,又怎么看得上我这般人。”
“他找你来诬陷这些剪了头发的人?”
高老娘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小娘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知道了,是他找到了你家人,说只要这么做,就可以与你们家结亲,对吗?”
高小娘子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小妹妹你可真聪明,我娘被猪油蒙了心,当真觉得这样做可以与苏家结亲,可是她也不想想,我这么一来名声毁了,又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高老娘听到这话愣了下,脸上神色挂不住,“胡说,那苏元瑞答应了我,又怎么能出尔反尔,他可是立了字据的!”
说着,连忙掏出那字据。
唐诗无意中瞥了一眼,看到上面的字迹,“大娘,您被他骗了,这就是一首诗。”
高老娘闻言一愣,“什么?”
“一首闺怨诗罢了,怎么就能当字据呢?他说这字据怎么立的了吗?”
高老娘连忙开口,“一共二十八个字,我数了好几遍的。”
“七言绝句可不就是二十八字吗?”唐诗有些诧异,“难道大娘你不认字,之前没去义学那边读书认字吗?”
高老娘连忙喊邻居帮忙念一下,等听到那字据上的内容时,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杀千刀的书生,怎么能这么耍我一个妇人啊。”
高小娘子见状脸上不悲不喜,“我当时要去义学认字,可母亲说义学那边鱼龙混杂,哪是我一个姑娘家能去的,她不让我去也不让哥哥去,我们一家人都没有认字的。”
偏生自己喜欢上一个读书人,还是机关算尽的读书人呢。
这可真是可笑。
那一瞬间,唐诗觉得这个年轻的姑娘哀莫大于心死,被自己的心上人算计,可不就是一件极为让人伤心的事情吗?
正想要安慰这个高家小娘子,只见人竟是快速跑去,往墙上撞。
年轻姑娘哪能经得起这么一撞,真要是折着脖子,只怕就要呜呼哀哉了。
唐诗阻拦不及,眼看着悲剧要发生,只见有人挡在了那墙边。
高小娘子这一头槌,倒是把人撞到了墙皮上。
发出闷哼声。
“活了这么大,哪能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这男人不好不嫁就是了,天底下的男人多得是,干嘛非要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
“就是啊。”周围邻居家的妇人也连忙把人给拉过去安慰,“好在没嫁给这人呢,不然这才是跳进火坑里。”
“快别哭了,这是好事,总比嫁了人被磋磨死强。”
高老娘也反应过来,“我的儿呀,是娘错了,娘这就去找那姓苏的算账。”
她精明了一辈子,偏生被苏元瑞算计,而且还险些害了自家闺女一条性命,怎么能善罢甘休!
高二狗更是冲动,“狗杂碎,竟然欺负我娘和我妹,看我不打死你这个狗杂碎!”
人被几个工人拦了下来,“你现在找人算什么账?打了人还不是你们理亏?”
理亏就理亏!
难不成就吃了这哑巴亏,任由着姓苏的那个王八蛋算计他们吗?
“行了,这不是有唐先生和唐家姑娘在吗?他们肯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压力顿时来到了唐安淮与唐诗这边。
唐安淮觉得这事可能有人指点,但没想到竟然是那苏元瑞在背后捣乱。
想到之前他联络一些读书人去将军府告状,一时间唏嘘不已。
路线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这话当真是至理名言啊。
看到一干乡亲莫不是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唐安淮拱了拱手,“诸位放心,这件事唐某定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第198章 被针对了
安抚了高家小娘子的情绪,高老娘和高二狗给帮忙的工人道歉,又是拿出钱来去买就买肉,说是回头好好招待大家。
眼看着高家这边情绪稳定下来,唐诗这才随着唐安淮离开。
“爹爹你打算怎么办?”
唐安淮笑容苦涩,“这种事情大张旗鼓的只会让高家卷入流言蜚语中,不宜声张。”
“有道理,那高家小娘子又不是什么大心脏的人,就怕回头听到些流言蜚语就受不了,到时候这人命官司反倒是落在咱们头上。”
那可就不好了。
“是啊。”唐安淮担心的正是这个。
“但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一个读书人原本该通晓大义才是,竟然用女子家的清白来构陷人,简直,简直……”
“不是东西!”
唐安淮点头,这话虽然粗俗了点,但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不是东西!
其实唐安淮倒是有这么个主意,但钓鱼执法这事得给鱼饵,若他是女子,自然当仁不让。
只是人的性别是固定的,这年头又没什么跨性别主义者。
这个主意是个馊主意,暂时不能用,只能再想别的。
“先晾着他,他既然敢算计,想必也在关注着,肯定会觉得我这边要着手收拾他,我越是没什么动作,越是让他担惊受怕。”
这是心理战,把人的心理弄破防,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爹爹你说得对,要不这几天你开个课?”
唐诗话还没说完,但唐安淮已经意识到自家闺女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主意。”
开个课,讲科举那点事。
苏元瑞既然有意于仕途,那肯定会对这事感兴趣。
不管怎么说,唐安淮之前的身份都是国子监司业,国子监那可是封建王朝时代的最高学府,非王公大臣家的子弟不能入学的那种。
即便后来又有所放开,富商子弟也能入学,但总体来说,非富即贵。
唐安淮这个国子监司业不止长相拿得出手,更重要的是他是庆历元年的探花郎。
这般出身,他讲科举文章之事,那对贫瘠的河套府而言,简直是天仙下凡尘好吗?
别说是免费授课,便是索要银钱,只怕这些河套府的学子也心甘情愿的掏银子。
“事先声明,谁要是敢把您讲的内容告诉那苏元瑞,往后就甭想再听您的课。”
唐安淮戳了下闺女的脑袋,“就你鬼机灵。”
唐诗哼哼一笑,“这叫机智,不是鬼机灵好吗?”
她可是个小聪明蛋了呢。
消息很快就传播了出去。
谁都没想到,唐安淮会忽然间开课。
人家到底是一甲进士及第,谁敢小瞧?
河套府的学子们简直是奔走相告。
等苏元瑞听到消息,“莫不是在笼络人心?”
其他学子听到这话撇了撇嘴,“苏兄何出此言啊,总不能因为唐先生不许苏兄前去听课,就这般诬陷人吧?”
这次消息落后了些的苏元瑞听到这话一愣,“不许我去听课?”
“是啊,也不知道苏兄到底怎么得罪了唐先生,那通知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不欢迎河套府学子苏元瑞,亦不许将授课内容转告苏元瑞。”
通告十分简单,却是为了苏元瑞多写了两行字,真不知道这苏元瑞到底怎么得罪唐探花。
不过不要紧,苏元瑞去不去的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他们好生听课,等到来年下场的时候,拿一个好名次便是。
苏元瑞不敢相信,亲自到了张贴通告的地方去,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他一把撕下了通告,“唐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被阻拦了的宋源朝愣了下,瞧着来人倒很快反应过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润生兄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
若是看不过去也就罢了,偏生要告状到褚建文那里,生怕唐安淮不被褚建文收拾。
如今还有脸来问他这通告什么意思,却不知道这位苏姓学子到底哪来的脸皮问出这话。
宋源朝从来都不是难相处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未婚妻有了旁人的孩子后,竟是还照顾这孩子多年。
这次却是实打实的嫌恶这个苏元瑞,“河套府读书人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
他并不知高家的事情,若是知晓苏元瑞竟是还用这般龌龊手段,只怕恨不得就要把这人给胖揍一顿了。
苏元瑞被骂了个脸红,“不过是给罪臣而已,真当我稀罕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宋源朝看都没看一眼。
河套府教育资源十分匮乏,别说进士了,连个举人都没有,每每都被隔壁州府吊打。
苏元瑞又是哪来的能耐说出这话,就凭他现在一个白身,连秀才功名都没有吗?
放下狠话的人呢看到宋源朝眼底的不屑,愤怒充斥着整个胸腔,苏元瑞忿忿离开,“等着瞧!”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的确没什么好的办法。
只能等到开课之后,去打听唐安淮都说了些什么。
没想到过去与他交好的一干人等,这次都避之不及。
苏元瑞疯了,“他说不让你们说,你们私底下告诉我,难道唐安淮还能开了天眼知道是你说的不成?”
“君子无信不立,既然已经答应了唐先生,自然不能食言。苏兄还是别为难我了。”
苏元瑞怎么都没想到,竟是会被这般推脱。
关键是找了好几个人,竟都是这般如出一辙的说辞。
这让苏元瑞脸上直接挂不住,“你们别欺人太甚!”
竟是孤立他,让他在河套府待不下去。
这般险恶用心,着实可恶。
友人见状轻咳一声,“不如你去找唐先生认个错?他到底是探花郎出身,一身才学远不是我等平日里可以接触到的,即便是为前程着想,苏兄也不该和他过不去啊。”
“你以为我去认错,唐安淮就会原谅我?他这是故意在磋磨我,想要我认输!”
这点用心,他还能看不出来?
他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休想!
苏元瑞不再去找往日好友询问唐安淮到底教了些什么,竟是开始闭门读书。
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能学进去。
总这么憋闷着不是办法,苏元瑞出门去散心,刚到酒馆那边,就听到一群学子在那里议论,“这次唐先生竟是请来了甄老夫子,这可真是咱们河套府学子的福气啊。”
“是啊,甄老夫子可是誉满天下的老先生,有他指点,何愁不能考取功名?”
苏元瑞愣了下,“甄老夫子要来?什么时候,在哪里?”
当即有人笑了起来,“苏兄打听这个做什么,就算老夫子过来,也和苏兄没关系,唐先生可没下帖子邀请苏兄去参加这读书会。”
苏元瑞瞬间反应过来——
他被针对了。
第199章 真的有神仙吗
唐家父女这是在针对他。
先是讲课,紧接着又是甄老夫子的读书会。
一桩桩一件件,莫不是在针对他!
他们怎么可以这般小人行径!
苏元瑞一脸涨红,也是让其他人有些奇怪,“苏兄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唐先生?”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兄难道没听说,之前苏兄联络了一批人去将军府状告唐先生,说他煽动河套府学子剃发,意图不轨。”
“啊?”
“亏得唐先生早已经与褚将军明志,说自己无意仕途这才逃过一劫。你若是被人这般手段,险些置于死地,你能够摒弃前嫌?”
“自然不能。”
“这就是了,所以这人在做天在看,苏兄既然当初敢做这事,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的果才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说做出一番功业来,又何必这般小人行径徒惹人耻笑呢?”
听到这冷嘲热讽,苏元瑞气不打一处来,“你!”
那开口之人却是压根不在乎,“苏兄又是气恼什么?当日被你鼓动的众人也受到牵连,你可曾向他们道歉,对他们负责?如今不过是被针对,不能去听课拜谒甄老夫子而已,就气不打一出来。那被你诬陷的唐先生又该如何手段?”
其他读书人听到莫不是摇头,“苏兄,你可真是妄读了圣贤书。”
“是啊,真是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可真是羞与苏兄你同为河套府读书人。”
一行人竟是纷纷要与这苏元瑞割席。
消息传到唐诗这边,她倒也没觉得多奇怪。
“那人本就是小人行径,大家现在也是看穿了他的真面目而已。”
春兰说完就看到唐诗笑着摇头,“姑娘,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傻姑娘,你当做大家之前不知道苏元瑞什么样的人吗?只是同为读书人,要同气连枝罢了。这要是换作其他人,哪怕是换作宋源朝,效果就不一样。”
宋源朝是举人,老唐同志是进士及第的探花,功名可谓有天壤之别。
这些读书人可都不是书呆子,精明着呢。
“听我爹爹的课对他们仕途有益,另外我爹爹又是请来甄老夫子,日后指不定还能请来谁呢。一方面是对自己科举一途颇有益处的唐探花,一方面是一个秀才都不是的苏元瑞,你说你要是河套府的读书人,会选择站在谁的一边?”
春红登时明白过来,“这些书生,可真是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都是利益。老爷干嘛非要给他们讲课还大老远的请人来讲课给他们听?”
“若是河套府教育资源好一些,何必这么上赶着呢,归根结底还是这里教育不够好,他们也是没法子。若是日后真的能在科举一途有所成就,能回报河套府的话,倒也还好。”
春兰不太懂这科举之事,“老爷和姑娘到底是宅心仁厚。”
唐诗笑了笑,“这人现在被逼急了,指不定就会狗急跳墙,你们最近出门的时候也要小心些。”
“晓得,姑娘放心就是,若是他不来还好,来了的话看我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旁人不知道,但春兰却是知道内情的。
老爷和姑娘这般算计,并非是为了当初苏元瑞去将军府的事情,而是因为高家小娘子。
你若是光明正大的找茬也就算了,竟是利用女儿家的清白来构陷人,这也实在是太下作了些。
读书人,他苏元瑞又算哪门子的读书人?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赶上天气热,春兰这几日没少拉着冬梅出去采买,倒是有遇到过那苏元瑞一次。
只见那人喝的醉醺醺的,走路都不怎么稳当,一下子跌倒坐在地上,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春兰嘟囔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便是拉着冬梅离开。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是见到苏元瑞的最后一人。
这个河套府士子喝多了酒,一头栽到河里淹死了。
这般死法,让唐诗下意识的想起了醉酒淹死的唐安斌。
只不过唐安斌的死带着几分猫腻,如今这苏元瑞的死,也不知道是否另有内情。
“我娘去验尸了,说什么生前没挣扎,应该是失足落水死的。”
段嘉茗没说的是,苏元瑞这人早些时候心高气傲,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如今墙倒众人推,竟是连个给他收尸的都没有,最后还是唐安淮委托宋源朝给他收敛了尸身好生埋葬。
生前最是痛恨剪短发的人,更是恨不得要唐安淮性命,若是知道最后帮他操持身后事的是这些短发鬼,不知道九泉之下安宁与否。
莘桓的医术唐诗自然信得过,小姑娘家也没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很快就忙活起别的事情了——
兴建水利工程。
河套府这边地处西北,本就雨水少。
农业灌溉用水多是以积雪融水为主。
每每夏季就受到干旱的影响。
过去倒是有当地父母官想着兴修水利,但因为百姓生活艰苦往往不能成行。
这次唐安淮提议,段知府自然是求之不得。
唐安淮在河套府颇是有些影响力,再加上弄出曲辕犁等一系列农具方便生产,百姓们对其十分信服。
由他提出,起码能得到当地百姓的支持。
民心所向,做什么事不能成功呢?
段嘉茗怎么也没想到,那些砖窑厂、石灰厂弄出来的砖瓦石灰,如今竟是用来做管道。
“还能这样做,唐诗你告诉我,这些还能做什么?”
唐诗想了想,“盖高楼大厦庇护千万百姓?”
“多高,能直插云霄吗?”孩子气的话隐隐有几分抬杠的样子。
段嘉茗看着天空,“我倒是想知道,如果真的有神仙的话,难道他们都看不到百姓生活艰苦吗?他们时不时真的有慈悲心肠,不然为什么会不管不顾这些老百姓呢?”
这个问题困扰段嘉茗许久了,但没人能回答她。
便是父母双亲也只是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说一句“我们茗儿长大了”。
但答案呢?
他们从不曾给自己答案。
这个答案或许……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唐诗还牢记着歌词,“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第200章 棉花是什么花
这话简直大不敬!
但段嘉茗却觉得这话说的可真对啊。
若真是有救世主,为什么救世主从来不可怜可怜河套府的老百姓。
是他们不够努力不够辛苦劳作吗?
指望不上救世主,没看到漫天神佛。
至于皇帝。
皇帝都做什么了?
那些龙子凤孙一个个的都在享受着荣华富贵,可他们又有谁真正的将百姓们的生活艰难放到心中?
河套府现在有了些许的起色,是依靠一个流放至此的罪臣。
总不能说,唐安淮帮着建设河套府是京城那位皇帝的旨意吧?
段嘉茗又不是傻子,才不会觉得这跟皇帝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这话说的可真好。”年轻的姑娘闪烁着一双星眸,“说的对极了。”
也就是段嘉茗,才会觉得这话对。
她的母亲莘桓莘大夫是一个行走四方,从不会拘泥于闺阁之中的大夫,甚至会帮助知府衙门的仵作验尸。
她的父亲,是一方父母官,从来都是为百姓考虑,不是那种迂腐的执行大魏朝律例的国家机器。
若是换作别人,只怕早就会说“你这是大逆不道”。
唐诗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她正一脸笑容的抓着自己的手。
“我们女孩子家也能做出一番功业,像是你的母亲莘大夫,成为一个远近闻名的神医,又或者咱们可以成为工程师,帮着河套府的百姓家家户户能住进新的房舍,再也不用冬天怕冷,一年到头挨饿。”
段嘉茗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她知道唐诗说的什么意思,“我没有医术天分,我娘之前还挺为我难受的,但好在遇到了你。四妹妹咱们一起,一起成为能够让河套府百姓过得幸福的人。”
没什么比找到志同道合的战友更让人兴奋的事情。
即便是唐诗,也按捺不住喜悦的情绪。
唐安淮留意到女儿的变化,笑着问道:“怎么了?”
小姑娘颇是卖弄的把这件事给老父亲说了起来,“你小心回头你段伯父找你算账。”
“怎么会?”唐诗得意的拿出莘桓送给自己的香囊,“这是莘大夫送我的香囊,里面是她自己配置的草药,可以驱赶蚊虫呢。”
唐安淮拿过香囊看了眼,又是仔细区分了那些药草。
“我知道爹爹你在想什么,是想要多配置点对不对?”
这香囊可以分发给劳作的老百姓,这样他们下地劳作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被蚊虫叮咬。
“我跟莘大夫说了这事,她说有几味药材比较珍贵,所以想着换其他药材来替代,这不最近在研究新的方子,回头就会给我。”
唐安淮听到这话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真聪明。”
“那可不是。”唐诗十分得意,“要不怎么可以当老唐同志你的闺女呢,莘大夫可真是厉害,还给了我几个方子,让我去做清凉茶,到时候可以给大家喝,这样能避免中暑。”
穷苦百姓可没什么避暑山庄可以住,为了能早日住到新家中去,大夏天的大家也都在盖房子烧砖烧石灰。
莘桓考虑周全,周全到让唐诗几乎以为找到了一个时代过来找的战友。
她稍稍试探了下,莘桓并不是穿越者。
正因为不是穿越者,唐诗又觉得莘桓更值得尊敬,这是一个超脱了时代的人。
超越时代看到未来的人是何等的厉害。
然而未来不可期,对他们而言又是何等的悲哀。
若是不能走出情绪的误区,这种人往往会抑郁而终,这就是所谓的慧极必伤。
然而莘桓并没有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在她看来,贩夫走卒和王公勋贵并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芸芸众生,会生病需要吃药的人。
而她作为大夫,需要做的是竭尽所能帮助他们。
她嫁了人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成为一个寻常闺阁夫人,而是行走千山万水为百姓排忧解难。
这样的一位女性,简直是这个时代的瑰宝。
想到段知府对莘桓这般珍爱敬重,唐诗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毕竟莘大夫值得。
“那将来爹爹也给你物色个配得上你的如意郎君。”
唐诗:“……老唐同志你能正经点吗?少胡说八道。”
把我吓着,你有什么好处。
……
抬杠归抬杠,唐诗又忙活起来。
最近要剪短发的人有点多。
许是唐诗长得冰雪聪明乖巧可爱的样子,那些有意剪头发的人总想要先摸摸她的脑袋再做决定。
段嘉茗见状捂着嘴笑。
唐诗气呼呼的瞪了眼,“信不信回头我撺掇大家去摸你的头?”
段嘉茗才不怕呢。
自己比唐诗大许多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大家好歹有点分寸。
唐诗则不然,十岁以下还是个小女孩。
也就没那么严苛的区分。
摸小孩子的脑袋无所谓,但你要是摸一个大姑娘的头,那不是在耍流氓吗?
“牺牲你的头,方便在河套府做宣传嘛。”
要不是那所谓的规矩礼教约束着,她瞧着大家都会剃短发。
毕竟大夏天的,那么多头发难受的很。
剪短发洗头洗澡都方便的多啊。
“回头把我摸秃了怎么办?”唐诗嘟囔了一句,但也只是嘟囔了句,等人再小心的问她能不能摸摸你的头时,还不是麻溜的答应了。
效果倒也是明显的。
河套府的短发鬼越来越多,原本还有不少酒肆茶楼抵触短发鬼,现在大家也都默认了。
甚至有几个小摊贩都剃了短发,生意还比之前好了不少,“总算不会吃到头发了。”
唐诗则是在忙活着给大家弄清凉茶还有驱赶蚊虫的香囊。
寻常人家哪有那么精致的丝绸囊袋,就随便用粗布缝制一下就行。
唐诗瞧着那粗糙的布料,虽说清凉些但到底过于粗糙,上身之后很容易把人的皮肤磨伤。
她冷不丁的就想起了那些棉花。
“咱们去我二哥那里看看。”
许十八郎的宅邸?
段嘉茗奇怪,“去哪里做什么?”
“去看看我的宝贝棉花长得怎么样了?”
段嘉茗一脸狐疑,“棉花是什么花?”
第201章 棉花做的冬衣
棉花不是花。
但是它比任何花都要好看。
在河套府的冬季到来前,段嘉茗看到那一朵朵白色的花絮,比上等的丝绸,女人家的皮肤还要柔软。
而这种柔软洁白,在纺机帮助下,很快就变成了软绵的布料。
“这真的太神奇了,这比麻布要软的多。四妹妹,你是怎么找到这种棉花的?它真的好神奇。”
大魏朝并没有棉花,用的都是麻布。
麻布虽然也可纺织成布匹,但是却远不如棉花柔软。
更别提很多穷苦人家连麻布都没有,往往是新三年旧三年,等到大了穿不下这衣服便留给小的来穿。
至于冬天御寒,那就法子更多了,把搜集的柳絮、杨絮装到衣服里面。
是的,装到衣服里面,这一件衣服可以穿一年四季。
冬天冷的时候双层,春秋凉爽时取出这柳絮、杨絮甚至稻草,等到夏天时只留下一层。
老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在与天地斗法的过程中学会了取火,学会了如何填饱肚子如何吃到更好的食物。
但生产力的低下注定着他们大半辈子都要在温饱线上下浮动。
甚至要忍受饥饿。
“有了这棉花就不怕了,等着棉花都种起来,到时候咱们河套府的百姓就人人都有棉布做的衣服穿。”
段嘉茗一想到去年冬天看到那些生了冻疮的老百姓,就心里头泛酸。
母亲告诉她,只是冻疮倒还好,更可怕的是活活冻死、饿死。
在大魏朝,这从来不少见。
动物尚且有一身毛皮保护自己度过寒冬,可人却只能借助外物。
“不止是棉布。”唐诗把那脱籽的棉绒塞到两层布料里面,喊翠娘帮忙压了压,“你试试看。”
段嘉茗把这夹了棉绒的布料裹在手腕上,“这样也可以保暖?”
“当然,这可比杨絮、柳絮稻草要好得多,可惜咱们的棉花种子还不够多。”
饶是唐诗从农科院空间那里趁机兑换了一些种子打算混进今年收获的棉籽当中。
一来兑换数量有限,二来也不可能兑换个千百斤的掺和进去,毕竟目前唐诗也只种了不到三亩田的棉花。
种在许十八郎宅院中的这一亩棉花相当高产,差不多有三百斤的重量。
能够脱出棉籽大概有一百五十斤。
至于种在外面的棉花有不到两亩田,因为照顾的没那么细致,一共也就四百斤左右,能够有二百斤的棉籽。
虽然这三百多斤的棉籽听起来怪吓人的,回头唐诗再从系统空间兑换点兴许能凑够五百斤。
但也只能够种植不到二百亩农田。
而且极有可能出现一些良莠不齐的情况。
二百亩农田的棉花,唐诗按照最糟糕的情况来考虑,平均亩产量能够达到一百斤就不错。
棉籽的产量大概是棉花产量的一半,这么一来一亩地就可以栽种二三十亩农田的棉花……
其实也还行。
两三年时间,就差不多了,倒是比种植果树成效来得快。
段嘉茗被这笔经济账惊着了,“唐诗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是的,天才。
她从没有见过比唐诗更可爱,更加让人着迷的女孩子了。
尽管尚且年幼,但可真是太智慧了。
这样一个人,将来长大了不知道要便宜哪家臭男人呢。
完了完了,她觉得这世上简直没有男子能配得上唐诗,“怎么办四妹妹,你嫁给谁都吃亏啊。”
唐诗被段嘉茗这九曲回环似的脑回路搞的哭笑不得,“那我就谁都不嫁好了,反正我爹爹说养我一辈子都不成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
段嘉茗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觉得这话像是在诅咒唐诗嫁不出去呢。
其实她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说,不能委屈了自己。
“什么太好了?”
这厢许十八郎和王三郎联袂而来,看着桌上那雪白的一团,许十八郎快步上前,“这是什么?”
“许十八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是你家里的东西难道你都没注意?”段嘉茗撇了撇嘴,这可真是勋贵家的子弟,眼里头压根容不下这些。
“我家里的?”许十八郎有些懵,“什么啊?”
王三郎倒是知晓一二,“这应该就是唐小四种出来的棉花?”
他之前听元娘提过一嘴,说是这棉花极为柔软,若是用来做衣服应该很好。
没想到,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上不止一点半点。
“棉花?”许十八郎刚说完就觉得脸上贴了一片软绵绵的东西,柔软又有点闷得慌,余光看到唐诗抓着一团棉花贴在自己脸上,许十八郎十分无奈,“祖宗,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我才没有,二哥你不觉得很暖和吗?回头我让翠娘给你做一件棉衣怎么样?”
有钱人家的棉衣自然和寻常老百姓家不一样。
只不过许十八郎这几年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全靠自己从小练武一身筋骨强壮不怕严寒,还真没办法拒绝这一套棉衣。
“只给我吗?”
“当然不是,大哥二哥……三哥都有,咱不能厚此薄彼对吧?”
许十八郎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就连夏九都能捞上一套,唐小四你该不会是垂涎你三哥美色,这才故作大方送我和大哥一人一身吧?”
“哪能啊,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呢吗?咱们跟西域那边做生意,不是还得依靠三哥嘛。”
许十八郎恍然,“这倒也是。”
“做那么多棉衣,有那么多棉花吗?”
“还行吧,一身棉袄用一斤棉絮就差不多,这边三套,再加上段知府家里四套,宋举人和钟叔,我家里七套,倒也不是问题。”
“你家里七套够吗?你二叔三婶家就八口人呢。”
唐诗恍惚了下,“忘了算他们了,那就再加上八套,先做这些好了。”
许十八郎看她这模样忽然间意识到,唐诗刚才算的七套是她和唐探花、翠娘再加上兰荷菊梅四个丫环,并不是二房和三房的八口人。
这可真是……
分家之后真就是面子上的往来啊。
倒是他这么一开口,是不是又给唐诗增加负担了?
瞧着段嘉茗兴奋的跟着翠娘去做棉衣,许十八郎自顾倒了杯茶说起自己的想法。
“二哥所言甚是,你这一开口我这又要出布料又要出棉絮的,还怪破财的,要不二哥你给我点银子权当做赔偿,给我压压惊?”
许十八郎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你怎么跟个貔貅似的,这么喜欢钱。”
“因为我身上没什么熏香味道,需要一点点铜臭味嘛。”
许十八郎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指着唐诗道:“你这厚颜无耻的模样,跟夏九可真是如出一辙。”
第202章 唐诗做的手套
夏不渝收到河套府这边送来的东西已经是十月中旬的事情。
初冬天气,京城的空气中都带着几分冷冽。
每每冬日,夏不渝都有些懒散,毕竟外面天寒地冻,时不时还能看到路有冻死骨,着实让人没了出门的兴致。
倒不如在家里憋闷着,戏弄戏弄夏家的其他子弟,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这不,今天刚去看了大侄子他们念书,夏不渝看着摇头晃脑读书的夏家子弟,觉得颇是无趣。
有点天分的,长大后不外乎是成为第二个夏太傅。
没有什么天分的,大概连个举人都考不上。
夏家看似风光无限,但子孙不肖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然,自己也是不肖子孙的一员,也只能仗着辈分高一些五十步笑百步。
“九公子,河套府那边许六公子给您送来的东西。”
夏不渝闻言眉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来,“什么?”
难为许十八郎,倒是还记得自己。
这偌大的太傅府,惦记他的人大概都不如许十八郎这个外人更诚意十足。
“说是送来一身冬衣。”
冬衣?
夏不渝听到这话撇了撇嘴。
大魏朝谁不知道夏太傅府上的夏九郎俊美无俦名动京师。
虽说这位夏九郎最是讨厌别人说他胜过好女,却又最是爱打扮的那种,一身上下莫不精致。
如今一身冬衣,怎么听都觉得有些让人英俊帅气不起来的东西呢。
“难得许十八还记挂着我,我姑且瞧瞧好了。”
许十八郎才不是这种人呢,夏不渝想了想,觉得还是唐家那小丫头在捣鬼。
那小姑娘可真是不能再古灵精怪,便是他都想不透那小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套冬衣,难不成自己穿上她还能立马看到不成?
虽然有些嫌弃总觉得穿上不好看,但瞧到那竟是一身月白锦的棉衣时,夏九郎的抵触心理倒也没那么强了。
做工倒是十分精致,针脚细密看不出什么毛病来。
而且布料用的是上等的杭绸。
“这棉衣摸着可真舒服。”
“那是自然,用的能进贡到宫里的……咿。”夏九郎觉得不太对,府上有针线班子,从九月初就开始做冬衣了。
只不过那些婆子做的冬衣十分不讨喜,板正的让夏不渝看见都不想穿。
这件就不太一样了。
似乎里面填充的材料不太一样。
夏不渝看到了小包袱里还有一封信,果然是唐家小丫头的主意——
三哥,见字如晤。不知近来可好,请家中翠娘等人做了几件棉衣,我等兄妹人手一件,希望三哥喜欢。
另,妹亲做手套一副,三哥可喜欢?
手套?
夏不渝倒是有一副,不过是皮革的,将那上好的野猪皮一再处理,最后处理的软又韧,缝制成手套。
而现在这副手套则不一样,用的是一种很柔软的布料,针脚不比之前那般细密,甚至还有些歪七扭八。
夏不渝笑了起来,这应该是唐诗亲自做的。
因为针线活着实不怎么好,所以还有一些白絮在针线处,他轻轻扯了下,就把这白絮给扯了出来。
登时手背处就变得空荡荡。
夏不渝:“……”
他面不改色的看向家中奴仆,“怎么办?”
唐小四送他的手套,被他弄坏了。
家仆想了想,“塞回去?”
夏不渝点头,努力尝试一番,“塞不进去怎么办?”
家仆快哭了,公子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要不咱们让针线处的婆子给弄一下?”
虽说针线处的婆子夏不疑着实不喜欢,但人家手艺可比唐诗好得多。
“算了,先放着吧。”他笑着把东西收起来,丢了一锭银子给人,“去打酒喝。”
“谢谢九公子。”家仆兴奋离开,人都说九公子最是难伺候,其实九公子只是喜欢刁难其他主子而已,对他们这些下人再好不过,每每送东西过来自己都能得到打赏。
这次更厉害,这一锭银子少说也得五两,这可是五两银子啊。
夏不渝拥着棉衣捧着手套还有自己从手套里扯出来的棉絮往院子里去。
手套原本做的就不怎么样,被他这么一折腾就更不成样子。
若是回头自己去河套府,被那小丫头问“三哥我给你做的手套你戴了吗,喜欢吗?”
他又该如何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个冰雪雕琢的小丫头,夏不渝心头软了下。
看着那被自己抽出来的白色絮状物,他想了想塞回去,找到针线,有些生疏的缝制起来。
总不能让那小丫头难过吧。
那么可爱的小姑娘,该多笑笑,哭起来可就不好看了。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一贯毒舌恨不得见谁都咬一口的夏九郎竟是拿着针线缝东西,只怕会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梦游。
然事实如此。
夏九郎看着那有些歪七扭八的针线痕迹,低声叹了口气,不该笑话唐小四的。
自己也不行啊。
只不过这手套着实难看了些,而且感觉戴上很快就会坏掉,回头若是被那小姑娘知道,不知道又该什么个说辞呢。
就试试看吧。
夏不渝试着戴了下。
前后两片将手背手心包裹起来,手指处倒是也还好。
只不过露出一个半指节,和这粉色的手套一对比,多少带着点奇怪。
夏九郎轻咳了一声,倒是挺暖和。
他这人其实有点怕冷,也不知道是娘胎里带的毛病还是怎么着,就是畏惧极为怕冷。
要不然冬天怎么都懒得出门呢。
原本冰凉的手倒是暖和了几分。
尤其是这手套又不像皮手套那般僵硬,戴着倒是挺舒服的。
倒也不是不能戴出去显摆显摆。
“咿,莘大夫手上戴的这是什么?好别致。”
莘桓笑了笑,“这是唐家小侄女给做的手套。”
难为这孩子想的周全,竟是用了肠衣给她做了个手套。
戴上虽然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给人接生时有这东西,看着更干净一些,莘桓也放心。
是的,行走四方的莘桓不止是给人看病拿药的大夫,大部分时候也都会给妇人接生。
虽说稳婆能够胜任这个职责,但她们不懂医术,若是遇到难产之事只能保小不保大。
莘桓则不然,她是大夫更知道如何保全产妇的性命。
看着那呱呱坠地的女婴,莘桓一度有些出神——
若是将自己这一身医术传人,培养一些女大夫,是不是这生产时踏进鬼门关的妇人们就能多一些活路呢?
一人尚且势单力薄,若是人多了呢?
莘桓豁然开朗!
第203章 善堂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
若是自己能栽培出来一些女医士,那么日后女医士给妇人接生看病,岂不是方便的多?
“莘大夫?”
莘桓回过神来,“孩子个头大,倒是让母亲吃了不少苦头,这几日一定要好好休息调养,不要急于下田干活。”
“唉,这要是生了个小子也就罢了,可惜生的是个不中用的丫头。”
莘桓听到这话一愣,不中用的丫头。
女婴怎么就不中用了呢?
那产妇更是嚎啕大哭起来,“你怎么不是个儿子呢,我对不起相公啊,没能给他生个儿子。”
莘桓听到这话愣在那里,好一会儿这才闭上眼睛,“帮咱们河套府百姓修葺房屋建筑的唐探花,也只有一个女儿。”
这家的婆婆听到这话赔笑了一句,“早晚还会再追生个儿子的。”
“追生儿子?他若是想要追生儿子,答应那平章郡主就是,留下京城官运亨通,何至于被人算计被发落到河套府?他有偌大家产尚且不在乎,你们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女儿又如何,难道你,还有你不是女人,难道世间男子不是女人生养?怀胎十月的是女子,为何轻贱女儿家的却也是女子。你们,简直是为虎作伥!”
那婆婆和儿媳没想到莘桓竟是这般发脾气,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莘大夫儿女双全,却又哪知道我们小老百姓的辛苦,你要是想要女儿,这孩子送与你便是。”
莘桓听到这话大为震动,“你……”
“娘。”
“怎么,莘大夫也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吗?这一个女儿家将来辛辛苦苦养大,却又是要嫁人去给别人当牛做马,我一把年纪辛苦操劳二十多年,想要抱孙子有错吗?”
有错吗?
她有错吗?
父母如此教育,嫁人后就这么个环境。
改朝换代却也只是如此。
她又有什么错?
莘桓笑了起来,看向还躺在榻上的产妇,“这孩子,你不要了吗?”
那年轻媳妇看了眼女儿,狠心的转过头去,“她上头有俩姐姐,我们家,实在养不起第三个女孩了。”
“好,那就由我安排好了。”莘桓小心撤下一块布幅,将这女婴包裹起来。
这孩子竟是睁眼看她,尽管知道刚出生的孩子眼前一片朦胧,其实压根看不清,但莘桓还是冲着怀中婴孩笑了笑,抱着这婴孩离去。
……
段知府没想到妻子出去给人接生,竟然还把人孩子抱了回来,听说那家婆媳的决定后不由长吁短叹,“是我这个父母官没做好,若是河套府丰饶一些,何至于此?”
“不,和夫君你没关系。”莘桓逗弄着怀中的女婴,“只是民智未开罢了,难怪唐兄非要剪掉头发呢。”
这根植在骨子里的重男轻女,其实就是仁孝忠义的衍生。
剪掉头发,剪掉的是那该死的规矩。
“我想设立一个善堂,收养那些被抛弃的女婴,等她们稍微大上一些,就教她们医术教她们如何治病救人,夫君觉得如何?”
段知府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好啊,夫人你这可是仁心善举,只是这么一来,就得十分辛苦了,怕不是还要照顾这些孩子。”
莘桓笑了笑,“我倒是不怕辛苦,只怕做不好这事。”
这个她今天才捡来的孩子,生得强壮,这会儿正含着她的手指,甜甜的睡着。
“这孩子倒是像极了茗儿小时候的样子。”
“哪个孩子?”段嘉茗才回家就听到父母说自己,等她意识到母亲竟然往家里抱了个小孩子,而且往后可能会养很多小孩子时,段嘉茗愣了下。
“那娘你能忙得过来吗?”
女儿的话让莘桓松了口气,并非指责,而是在心疼自己。
这个女儿,真的懂事了很多。
段嘉茗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跟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可怜抢母亲的关心,尤其是在知道这是母亲打算发展的新事业后,这位知府家的千金更是一万个支持。
“我想帮我娘照顾那孩子,但是她说我自己就毛手毛脚的,怕是照顾不好。”段嘉茗很是郁闷的跟唐诗吐槽,“但我娘真的挺忙的,我怕她这么累坏了。”
唐诗想了想,“莘大夫的确辛苦,我看回头能不能帮你找人帮忙。”
“找人吗?那是不是还要给工钱,要是给工钱的话就算了,现在我爹爹的俸禄都快不够用了,还得依靠我娘种植草药来补贴。”
唐诗知道段知府家中过得并不是十分宽绰,“不用给工钱,也是给她们找点事情做,人要发挥自己的价值,不然很容易胡思乱想。”
价值是什么?
生儿育女操持家中事务,等到儿女长大了又帮忙带孙子。
等着年纪大了儿孙满堂,操劳了一辈子的人躺在床上等死时,看到儿孙或许会觉得幸福。
这是朝廷给安排的幸福。
但真的幸福吗?
这一辈子,又有谁为自己做了点什么。
这个问题,唐诗曾经问过翠娘,问过兰荷菊梅她们,她们觉得自己现在就过得很幸福,不用担心被发卖,不用忧心明天没有饭吃。
安稳的日子就是幸福,因为实现了最基本的温饱需求。
那么温饱之上呢?
“翠娘,你想不想去帮着莘大夫一起照顾善堂的女孩子们?”
翠娘一愣,“可是姑娘,我去那边的话,谁来照顾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有手有脚能照顾自己,只是现在天气渐冷,你要是不去帮莘大夫的话,我怕她回头积劳成疾,到时候……”
翠娘连忙应下,“那我去就是了,只是春兰和冬梅得在这边照顾姑娘,不然我实在不放心。”
有一个得力的过去,起码先缓解了莘桓的压力。
至于春兰她们,到时候再去就是了。
唐诗惯会与人谈判,“好,若是那边太过辛苦你承受不住,那就跟我说。”
“哪能啊,莘大夫是好人,肯定不会为难我。”
翠娘不觉得与姑娘来往密切的段家姑娘那般好性情,她的母亲会刁难人。
只不过刚去善堂的第一天,翠娘就遇到了麻烦,一对母子来到善堂这边闹事——
“你仗着自己是知府夫人,就强行抱走我家孙女,莘大夫你做人不能这样蛮横不讲理啊。”
第204章 你喊她她答应吗
翠娘倒是听段姑娘说过这事,说莘大夫给人接生去了,结果那家嫌弃是女儿不要这孩子。
要不是莘大夫看不下去把孩子抱回家,只怕这孩子……
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托生到这家中。
而现在,怕不是那家人来闹。
这般大吵大闹,只怕来者不善啊。
翠娘想了想,喊了个眼熟的让去马场那边找唐诗,“快去,回头给你点心吃。”
“嫂子说什么呢,就算不给我点心吃,咱也得去啊。”
要不是唐先生,他哪有机会读书认字。要不是莘大夫,自己去年怕不是就要冻死了呢。
不过是跑个腿去找唐家姑娘,而且还是为了帮莘大夫。
喊他去,那都是给他面子。
这事如果说多意外,唐诗倒也没觉得。
人心不足蛇吞象嘛,莘桓做的无可厚非,只不过若是落到有心人那里,只怕还真难处理。
“知道善堂有几个孩子吗?”
“好像是前两日莘大夫又捡了几个,现在有六个小女婴呢,有一个还是我从水渠那边捡到抱过去的,要不是莘大夫医术高超,只怕那孩子早就去见阎王了。”
唐诗大概心里有数了,“嗯,咱们过去吧。”
“小唐姑娘,这孙家母子从来都是善茬,您过去能帮忙吗?不行的话我就去找几个人,回头把他们揍一顿再说。”
唐诗笑了笑,“过去自然是可以的。”
唐诗过去的时候,孙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命苦啊,好不容易有了个孙女,竟是被莘大夫抢走了,你若是想要孩子你自己生养便是,为何要抢走我的孙女啊,我就是个妇道人家没什么主意,可不能让我们孙家的孩子在外面吃苦受累啊。”
莘桓站在那里神色不太好,显然被气得够呛。
她可是极又涵养的人,如今被人这般栽赃陷害,当真是有口难言。
“这位大娘,您赶紧起来。”唐诗上去搀扶人,“要真是莘大夫把您的宝贝孙女给抢走了,那我给您做主。”
孙母听到这话愣了下,很快她就认出了唐诗的身份,“你是唐探花的女儿?”
“家父正是唐安淮。”
孙母听到这话脸色遽变,“你跟莘大夫是一伙的。”
也不笨嘛。
唐诗笑了起来,“举贤不避亲,大义也能灭亲,大娘你若是不相信我,那在这里哭诉有什么用?怎么,想要河套府的百姓帮你吗?但河套府的百姓凭什么帮你,你家帮过他们什么?”
唐诗指着众人,“这些百姓,多数都被莘大夫诊治过,莘大夫有恩于他们,他们岂会听你一面之词,就认为莘大夫抢了你家孙女?”
孙母没想到唐诗年纪轻轻却是这般牙尖嘴利,“你,你别妖言惑众。”
“我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并非所有人都像大娘你这般恩将仇报。”
“臭丫头胡说什么,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吧?”孙家儿子听到这话有点生气,上前一步要抓住唐诗给她点教训。
然而刚出手,那小姑娘竟是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也不知道怎么一用力,竟是把给抓了起来,摔倒在地上。
孙母看到儿子这般登时慌了神,“你,你杀了我儿子。”
唐诗颇是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我这是自卫,他想要打我,大家都看见了的。”
“是啊,小唐姑娘好身手啊。”
“欺负小姑娘被人教训,一个大男人哪来的脸。”
“就是,就算是告到京城去,也是你们孙家不占理。”
孙母被众人指责有点慌张,“你,你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我看倒是你仗势欺人!”唐诗才不管这些呢,“竟然红口白牙的诬陷莘大夫,说,你是不是收了谁的钱,故意栽赃陷害莘大夫的?”
“我没有!”孙母慌乱了下,“她,就是她抱走了我的孙女。”
“你的孙女,你把自家孙女溺死,还敢说莘大夫抢了你家孩子,分明是过来栽赃陷害,知道莘大夫脾气好,不愿意与你多计较,就想着讹诈她一笔是吗?”
孙母被戳穿心思,老脸不免一红,但还是梗着脖子,“我没有。”
“没有,你们孙家的女孩还少吗?好不容易有了个孙女,难道之前那俩孙女不是你们孙家的女孩?”
唐诗见惯了恶人先告状的,仙人跳这玩意儿在二十一世纪可从来不稀奇。
现在这时代出现个恶人也不是稀罕事。
“你就是把那孩子溺死了,知道莘大夫近来捡了好些个孩子,就过来碰瓷,不然你说这里有你孙家的孙女,那你喊一声那孩子答应吗?”
翠娘:“……”这也行吗?
然而这真的行。
周围的百姓都这么觉得的,谁会怀疑莘大夫的人品呢?
倒是孙家的口碑不怎么样。
唐诗这一番胡搅蛮缠,把孙母怼的是哑口无言。
莘桓站在那里,脸上神色倒是好看了些。
“大娘,你这般颠倒黑白是非,就不怕那孩子九泉之下做了恶鬼都来找你算账吗?”
孙母听到这话浑身一颤,仿佛真的有恶婴灵趴在自己肩膀,口口声声想要报仇。
她飞速的跑开,连儿子都不管了。
唐诗松了口气,看着几乎跌坐在地上的莘桓,连忙上前搀扶,“没事的,莘大夫您别担心。”
莘桓从来与人为善,治病救人无数,也不是没遇到过坏人。
但今天这种,却还是头一遭。
“往后再收养这些女婴,却也得慎重些才是。”唐诗知道,今天的事情对莘桓来说是个打击,但人总得面对现实——
并非所有的人都是善人。
有时候,总要坦然面对事实,有恶心肠的人存在。
“我知道。”莘桓苦笑了声,“往后不能那般冲动。”
但那是一条性命啊,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被丢弃。
若是自己拣的不及时,死了怎么办?
唐诗看她这般就知道,自己这话也的确不近人情了几分。
“不如这样好了,在善堂外张贴告示,若是有不想养的女婴便送来,父母也不见得非要这些孩子死去,若是能有一条活路,他们或许……”
“也会为这孩子尽最后一点力呢。”
第205章 赐婚
怪父母吗?
唐诗怪不起来。
生产力的低下、避孕措施的不到位,注定了穷苦百姓都是底层的受害者。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供奉着皇家、士大夫。
都是受害者。
史书上记载,灾荒之年易子而食是常态。
所以,怪不了他们。
真要怪,就怪这万恶的时代。
而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尽自己的些微之力,为这个时代的可怜人做点事而已。
莘桓点头。
公告张贴出去后,善堂每日都会收到好几个小篮筐,里面是或大或小的女婴。
翠娘也忙活起来,一开始还想着自己帮着莘大夫打下手就行,可是忙着忙着就把春兰给喊了去。
这也不够。
好在倒是有人主动请缨来帮忙。
是唐家二房的二娘。
“大姐姐说这里可能需要些人手,左右我在家里也没事,就过来帮忙好了。”
翠娘倒是没想到二娘这个小姑娘会过来,“你娘她同意?”
二娘脸上有微微的腼腆,“母亲不太乐意,但我已经是大姑娘了,总该有点自己的主意才是。”
三妹妹离家出走后,母亲总是嚷嚷着要去找她。
可人明明是她放走的啊。
家里不成样子,二娘总不能一直憋在家里。
大姐姐有她的事情要忙,而且来年就要跟王三哥成亲。
就连大哥也在马场里能独当一面,哥哥姐姐们都在进步,她不能不思进取。
而且大哥也是同意她来这边的,说还可以跟莘大夫请教,说不定能学习一二医术。
将来对自己也有好处。
二娘想了想,哥哥的确是家中最有主张的人,听他的话总没错。
翠娘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好,那我跟你说怎么照顾小孩子。”
她自然不会把脏活累活都交给二娘这么个小姑娘来做。
只是帮着晾晒下衣服,以及帮着小孩子翻翻身,或者又给这些可怜的女婴们做点小衣服。
因为善堂刚开始经营就收养了好些个女婴,最近莘桓很少再出去行医,倒是在善堂里跟帮忙的二娘讲解医理。
一个有经验,一个有心学,虽然没有什么师徒名分,但两人无异于师徒。
便是春兰也好奇的跟着学了些,不懂的地方就回去问唐诗。
这段时间获益匪浅。
“这里差不多还有几斤棉絮,就给这些孩子做一身小棉裤棉衣好了。”
小孩子用的棉絮没那么多,大概也能勉强够用。
翠娘听到这话愣了下,“姑娘,这些……”
这棉絮是何等珍贵的东西,本来给她们用就已经够浪费了,没想到竟然还要给这些可怜的孩子用。
“既然救了她们,总得让她们活下来才是,等到明年咱们多种点棉花,就不怕冬天了。”
翠娘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是。”
这边正说着,许十八郎拿着一封信过来,“唐小四,你三哥给你写了封信,想不想看里面写的都是些什么?”
夏不渝?
唐诗略加思忖,自己那棉衣送到京城都两个多月了,他才给回信,莫非之前不在京城?
“不过是一封信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许十八郎闻言笑了起来,“依照我多年的收信经验来看,这里面应该夹带了银票,你确定不要拆开看?”
刚说完,那信就被人夺了去。
许十八郎没想到这小丫头跟自己练武,倒是练出了一身敏捷,抢了他个猝不及防。
自己这也算是教会了徒弟,坑了自己这个师傅。
唐诗小心拆开信,看到里面那厚厚的一沓纸张时,小嘴上恨不得能挂上两个香油瓶。
狗屁的银票。
许十八郎也惊呆了,“夏九这是在干什么?”
不是银票,竟然是一些关于女红活的指导意见?
仔细看了这几张纸,许十八郎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唐小四,你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古怪?”
“什么?”
许十八郎笑了起来,“这可是夏九亲笔信,就为了教你女红,你说他素来和府上针线班子那帮人不和睦,会耐心去请教?”
唐诗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或许是找到外面的相好问的呢?”
“得了吧,他压根没相好。就那模样就那性格,谁敢跟他相好啊。我咋觉得,这倒是他自己的心得呢。”许十八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笑了起来,“还真是,你看这是什么?”
红色的点点,唐诗反应过来,“血迹,你的意思是,三哥他咳血了?”
“什么咳血了啊,这是针扎在手指头上留下的血迹好吗?你三哥竟然拿了针线,哈哈,咱们名动大魏朝的夏九郎莫不是要成为一个女红高手?”
唐诗看着哈哈大笑的人,只觉得自己这三个义兄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哦,也不是,大哥还算正常人。
正想着,王三郎忽的进了来,头顶上站着一只黑毛的鸟儿,不是炭黑虎皮鹦鹉小二黑又是谁?
“蠢货蠢货。”
要不是因为这鸟是唐诗的宠物,王三郎怕是早就把这家伙给烧烤了吃。
“大哥这是怎么了?”
“狡猾。”
“狡猾?”
“平地摔,汪汪。”
唐诗登时反应过来,是脚滑不是狡猾。
行吧,三个哥哥都有点毛病。
看来这家里就自己一个正常人了,唉可怜的妹妹,她怎么就这么惨呢。
王三郎有些尴尬的解释,“不是,我没有。”
“有的有的,汪汪,摔倒好疼,汪汪。”
“闭嘴!”王三郎怒了,“你一只鸟干嘛总学狗叫?”
“它不止学狗叫,还喜欢吃肉呢。真不知道,现在这世道怎么了,鸟都变得不伦不类。”
小二黑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冲着许十八郎汪汪叫了两声。
只不过在看到肉脯后,那原本还“凶神恶煞”的汪汪声变得格外温驯。
许十八郎:“……贪吃鬼,跟你主人一个样。”
唐诗觉得这三个哥哥都没救了,拉出去埋了吧。
“海东青也吃肉,这鹦鹉是杂交混合种,吃肉不是很正常吗?”唐诗满口的胡说八道,这是遗传变异而并非杂交的结果。
不过是欺负许十八郎他们不懂罢了。
“大哥你怎么摔倒了,没骨折吧?”
这关心总让王三郎觉得有些怪异,他轻咳了一声,“没有,就是个意外而已,对了我刚才听说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唐诗和许十八郎齐刷刷的看了过去,“什么?”
“京城那边传来的,说是皇上要把平章郡主赐婚给褚建文。”
唐诗:“!!!”
第206章 猜到褚建文的心思
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赐婚给褚建文。
早不赐婚晚不赐婚,偏生是在现在。
今年秋西域那边虽然有小股的敌军来袭,但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褚建文没什么大功勋。
现在赐婚真的很奇怪的时间点啊。
许十八郎也觉得奇怪,“或许只是讹传呢?”
“讹传的话会影响到褚建文,若是这位镇守河套府的将军发现不过是骗自己的,恼羞成怒怎么办?”
也是,这么一来的话太过冒险。
除非是谁想要褚建文反。
京城的庆历帝吗?他干嘛要逼反这个一手栽培起来的将军?
如果不是谣言,那就更说不通了。
唐诗总觉得这事古怪,不由的让她想到夏不渝,不管是许十八还是夏不渝都曾说过些宫中的事情。
远在京城的天子从来都难以揣摩,唐诗也没想着去揣摩一个皇帝的心思。
但这赐婚的消息实在是太过奇怪。
“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没了。”王三郎目前也就这么个消息,“只是平章郡主若真是下嫁给褚建文的话,那只怕……”
只怕对唐安淮父女不利啊。
毕竟一个对唐安淮十分深情的人,如今却是要嫁给别的男人。
平章郡主若是放下?行吧压根不可能放下的,她怎么会放下呢,真要放下过去几年早就放下了。
平章郡主放不下,褚建文看着枕边妻子心里有别的男人能乐意?之前还能看在唐安淮有几分利用价值上姑且让他活着。
只怕平章郡主真若是下嫁,唐安淮很难再河套府过活下去。
除非褚建文被调回京城。
他若是调到京城,又换谁来镇守河套府呢?
这个消息让唐诗多少有些不安,总觉得是冲他们来的。
倒是唐安淮知道这件事后没怎么放在心上,“该来的总会来,倒也不必这么担心受怕。”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唐诗让冬梅去打听,还真是打听出来了点东西。
“说是平章郡主觉得自己也不小了,再这么空念着一个人过活下去,倒是丢了皇室的脸面,索性嫁人便是,听说是抓阄抓到了褚将军。”
冬梅是去将军府那边打听的,“将军知道这件事后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是老天爷都要成全他的一片痴情。”
“你是说愣了下?”
“对,我听将军府的人是这么说的。”
一般人听到好消息后的确会有些震惊,一度失态。
但褚建文不是一般人,这般反应有点奇怪啊。
“最近将军府还有别的消息没?关于褚将军的?”
“倒是也有,听说褚将军昨晚喝了个酩酊大醉,但是他又不让人伺候,自己抱着一个布娃娃睡了大半夜。”
布娃娃?
唐诗有点奇怪,“什么布娃娃,你之前在将军府的时候见过没?”
“就一个挺拙劣的布娃娃,好像是年头很久了的样子。将军宝贝的很,之前府里头有丫环不小心动了这布娃娃,结果被他打死了。”
一个被褚建文十分珍视的布娃娃。
唐诗大概知道这布娃娃的来历了,“嗯,知道了,辛苦你了。”
冬梅一点不觉得辛苦。
自己之前也不小心毁了老爷的手稿,但是老爷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责罚自己,只是又重新写了一遍。
这要是放到将军府,自己怕不是死了千八百次。
老爷和姑娘真的是好人,他们从来不会觉得她们这些下人低人一等。
这样的主子,冬梅真的庆幸自己遇到了,大概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吧。
唐诗在那里拼凑线索。
下嫁这事对褚建文来说,似乎并没有大家预料的这么高兴。
至于那个布娃娃,如果唐诗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梁师爷之前跟自己说过的那件事。
是褚建文的妹妹留给这个兄长的遗物。
可是褚建文为什么会在听到平章郡主下嫁自己这个消息后,抱着妹妹留下的东西大醉一场呢?
那个死了的妹妹,难道和平章郡主有关系?
唐诗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么。
她想起了死去的叶成泽,那个将军府的参将,被褚建文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本该有着锦绣前程,却因为猜错了褚建文的意思,想要占她便宜,最终死在了褚建文手中。
褚建文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对自己心慈手软呢?
只能说叶成泽触了褚建文的底线。
唐诗隐隐有猜测,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唐安淮。
这换来唐安淮的一阵沉默。
“这件事我没跟你说,当时那个梁师爷告诉我,褚建文是主动卖身到淮南王府的。”
因为叶参将要提亲的事情让唐安淮很是不高兴,也就没把这事告诉唐诗,“据说是为了寻找早些年被卖到淮南王府的妹妹。”
妹妹,果然和唐诗的猜测一样。
“倒是没听说褚建文还有个妹妹,只怕这个妹妹已经没了。”
唐安淮也是这么想的,当时叶成泽分明是想借机恶心自己,但却被褚建文拒绝了。
这是他的逆鳞。
“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平章郡主下嫁这事,到底是平章郡主本人的主意,还是淮南王府的想法,又或者是在皇宫里那位圣人的想法呢。”
这些很重要。
若是平章郡主本人的想法,或许是死心了,又或者是想要折磨唐家。
若是淮南王府的想法,难道不知道将女儿嫁给边关重臣的意义,难不成淮南王府想造反?
若是宫里头的额想法,那就更有意思了。
庆历帝这究竟是想要唐安淮的性命,还是想要端了淮南王府呢?
一瞬间,麻烦接踵而至。
唐安淮倒是心态平和,“为今之计,咱们倒是可以不变应万变。”
其他人的用意目前还不明确,只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褚建文与淮南王府有仇。
那么,这位镇守河套府的边关守将,当真是欢欣雀跃的期待着婚期尽快到来吗?
若是他将自己的心思全都遮掩起来,等的就是这么一天。
那平章郡主下嫁那日,等到的大概不是她所期待的……美满姻缘,反倒是……
噩梦到来。
第207章 自甘堕落
京城这段时日颇是有些古怪。
今年冬天太过于冷冽了几分,尽管有皇族成亲的好消息,但……
能够让那些饥寒交迫的老百姓吃饱还是穿暖?
十里红妆跟这些穷苦百姓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这哪算什么好消息呢。
不过是勋贵人家的事情,和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纵马而过的淮南王府世子,饥寒交迫的乞丐儿满是羡慕,“骑马好好玩的样子。”
“骑马?还是想想今天能不能遇到好心人,要到吃的吧。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觉得我的腿都要僵硬了。”
乞丐儿听到这话愣了下,迅速的去看伙伴的腿。
那还能称之为人的腿吗?
简直就像是一根冰柱子!
他用很久没修剪过的指甲掐了一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白五,你干什么呢?”
那个名叫白五的乞丐儿冷不丁的落泪,用脏兮兮的手擦干净,“没,没什么。四哥你看太阳快落山了。”
他不敢看自己的伙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天,太冷了,他们要是再要不到一口热乎饭,真的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啊。
看到那过来的马车,白五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冲了过去。
马车猛地停下,里面顿时传来呵斥声,“怎么回事?”
车夫看着挡路的乞丐儿,挥舞着鞭子,“还不滚?”
白五却是仗着自己瘦小,踮脚掀开马车的车帘,迎上那一双秋水剪瞳时,他愣了下,竟是忘了说话。
“小孩子,怎么拦我的马车?”
这是天上的仙女吗?
如果不是仙女的话,又怎么会说话这么好听呢?
简直像是在做梦。
“郡主,不知道哪来的野孩子,我赶走他。”
平章郡主笑了笑,“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罢了,给他点银子,让他去买个热包子吃。”
丫环闷闷的拿出银子来。
白五瞧着这仙女一般的人,想到腿被冻得失去了知觉的伙伴,“郡主,我的朋友快要冻死了,你能不能救救他?”
“胡说什么,当我们郡主是大夫吗?拿了银子赶紧滚。”
白五听到这话心头一慌,他没了力气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时,忽的又听到宛如仙音一般的声音,“去把那人带走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或许也能保佑我。”
丫环听到这话看了白五一眼,算这小子运气好。
赶上郡主心情好,不然……
单是拦截淮南王府车驾一事,就够喝一壶的。
刘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抬到了马车上,温暖的马车,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全然不同。
还有仙女似的人物还有一个跟班。
简直跟做梦似的。
只是他上了马车,白五却没有那么幸运。
刘四提出了想要带着白五一起走,听到那位仙女娘娘开口,“好啊,但是我的马车只能带一个人,你说是带走你,还是带走那个小孩。”
选择出现在面前,可刘四压根没得选。
他不再说话,坐在马车里小心地打量窥探。
“想要吃吗?”
自己偷看那点心被发现了。
偏生问他这话的是个仙女娘娘。
刘四迟疑了下,这才点了点头。
“想吃也不是不行。”平章郡主笑了起来,“等跟我回府,你能吃到更美味的东西。”
说是回府,其实是去她的一处别院。
作为最受宠的郡主,平章郡主的别院有好几处。
伺候的莫不是心腹之人。
瞧到郡主带了个乞丐儿回来,别院里的人还有些奇怪。
这乞丐儿脏兮兮的,瞧着也不像唐探花啊。
不知道郡主带他回来作甚。
罗嬷嬷听说到这事后连忙抓住禀告消息的小丫鬟,“那小乞丐儿现在在哪里?”
“可是找大夫来给他看病?”
丫环不知道罗嬷嬷为什么忽然间这么紧张,但还是回答了老嬷嬷的问题,“没有,本来说是要给那小乞丐梳洗,怕脏了郡主的寝殿,但郡主不让。”
不知道郡主想怎么折磨那个小乞丐。
他好像一条腿都冻僵了。
也挺可怜的。
罗嬷嬷听到这话呆坐在炕上。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郡主触怒了圣上。
即便是再盛装打扮入宫,都没能被圣上传召。
郡主失宠了。
这是好事。
罗嬷嬷真心觉得这是好事。
这种皇家不伦不能再持续下去了!
然而郡主却主动上奏请求赐婚,请求圣上将她赐婚给褚建文,淮南王府出来的马奴!
圣上应允了。
婚期定在明年三月,届时郡主将会千里迢迢前往河套府。
明年三月,也就三个月的时间而已。
罗嬷嬷不知道河套府那边什么情况,但大魏朝最严峻的惩罚除了五马分尸,那就是流放河套府。
将自己送到那苦寒之地,就是为了报复圣上。
就像是现在,找那流浪乞丐儿留在寝殿,她想要做什么?
不过是觉得这身子曾经属于大魏朝最至高无上的人,现在她要糟践自己,偏生要给了这最下贱的乞丐儿。
可是,为什么要这般作践自己啊。
罗嬷嬷老泪纵横,她想不明白啊。
她照顾着长大的郡主,本该是天之娇女,怎么就成了今天这副样子呢。
刘四有些傻眼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般好运竟是落到自己身上。
而看到那圣洁无比的躯体时,他只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根本不配和这个仙女在同一屋檐下呼吸。
“怎么,不会吗?”平章郡主笑了起来,她指了指一旁的点心,“陪我,我就给你吃的。”
从小到大她备受宠爱,后来得宠于皇伯父,就连几个公主都及不上她。
可现在,她被抛弃了啊。
她的皇伯父,曾经说她是真的娇娇儿的皇伯父不要她了,答应她嫁给褚建文,由着自己被那么一个卑贱的人糟蹋。
好啊,既然不要我,那我也无所谓了。
这副只被大魏朝帝王所占有的躯体,如今会容纳一个最卑贱不过的乞丐儿。
他肮脏,他卑贱,但他可以和帝王享用同一副躯体。
年轻貌美的郡主面带笑容却是眼含热泪,“不然,你就去死。”
第208章 远嫁
京城的消息在腊月最后一旬传来。
夏不渝写了封信,说平章郡主近来是有些不太一样,不知怎么的发起了善心,收养了一个乞丐儿。
每日里教那乞丐儿读书认字。
身边的人都说,那乞丐儿模样有几分与褚建文相似。
许十八郎看到这封信直笑,“真要是与褚建文相似,那这岂不是在作践褚建文?说你现在是将军又如何,不过是马奴出身。”
虽说英雄不问出身,但到底出身不显。
被人作践的机会也就大大增加。
唐诗看着夏不渝的那封信,却觉得有些奇怪——
依照夏九郎那性格,就为了嘲讽褚建文特意写这么一封信?
他跟褚建文有仇吗?
当然,有人就是有恶趣味,比如说夏不渝。
但唐诗总觉得依照夏不渝的性格,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写这么一封信,所以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是什么呢?
想不明白。
“行了,等到来年三月,咱们褚将军就会迎娶美娇娘,只希望到时候这位平章郡主已经尽释前嫌,不要跟你们父女对着来才是,不然你们怕不是要倒霉。”
“那可说不定呢,行了快过年了,二哥你不回家吗?”
“回去做什么,那也不是我的家。”京城的侯府,哪是他的家啊。
他许蓟安可高攀不起。
唐诗看着阴阳怪气的人,“不回去就不回去,正好咱们今年弄腊肉吃。”
之前“捡来”的小野猪如今已经长大,骟了之后没了那么大的骚腥味,野性也弱化了不少。
野猪到家猪的进化过程不外乎如此。
唐诗前段时间让人帮忙杀了一头猪,让翠娘帮着做了些腊肉。
等到春节的时候吃刚好不过。
许十八郎笑了起来,“还是你会倒腾这些有的没的。”
“有的没的,二哥你不喜欢吃就算了,回头让大哥多吃点。”
许十八郎:“妹啊,能不能别总找哥哥的麻烦,我就随口一句。我们家唐小四当真是天上没有地下无双,又有谁能比得过呢?”
唐诗轻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庆历八年的最后一天,在鹅毛大雪中度过。
实际上进入冬天后,河套府这边大部分时间都是大雪封城。
西北多暴雪。
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环境的恶劣,有时候并非人为因素能改变,敢叫日月换新天,那也得看领导者是谁。
而现在,还不行。
唐家父女俩只能尽可能的帮助城中百姓修葺火炕,组织百姓们打柴烧炕,度过凛冬时节。
因为难得的过年守岁,许十八郎拉扯着唐安淮和唐诗父女住到自己的宅院里。
一大清早,夏荷她们去开门,发现门外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唐诗被喊来,看到门口放着的小块的腊肉、一个被捆绑着快被冻僵了的兔子,一小筐鸡蛋以及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嫩绿的菜苗。
她忽然间觉得好像有积雪融化。
“姑娘。”
唐诗笑了起来,“我没事的。”只是看到这些城里百姓送来的东西,心里头满是酸涩滋味。
这般大雪封城的天气,百姓家里也并不好过,只能吃土豆、白菜和萝卜,有的甚至连这些都吃不起。
可他们还是尽可能的拿出最好的东西送给他们,或许只因为他们父女真心实意的帮助。
只是一些帮助而已。
知恩图报。
这世上有坏人,却也有很多很好的好人。
当然,更多的却都是些可怜人。
……
平章郡主下嫁褚建文的日子是三月十六,只不过河套府与京城千里之遥,二月底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就是从京城出发。
临走前,平章郡主去宫里头拜别皇太后与皇后。
原本也是要拜别庆历帝。
但帝王身边的太监总管吴德海笑着将帝王的赏赐抬了过来,“圣上说郡主远嫁辛苦,要多照顾自己。”
帝王的避而不见也是一种态度。
平章郡主知道,龙椅上的那个人,甚至连最后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从今往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若是不能……
平章郡主看了眼随侍在侧的刘四,这个被她救回来的乞丐儿倒是不再像之前那么浑身污秽不堪。
“你说,我还能回来吗?”
刘四之前冻伤了一条腿,好在郡主请大夫给他治了,现在还有点问题,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难受。
只不过比起那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现在简直像是在天堂。
“郡主是皇族贵胄,想回来自然能回来。”
平章郡主听到这话笑了笑,“我给你重新起个名字吧。”
刘四睁大眼睛,“请郡主赐名。”
“你就叫刘思淮好了,思念的思,淮水的淮。”
刘思淮。
拥有了新名字的乞丐儿连连叩首,“谢谢郡主。”
思淮。
思淮。
这个名字听着就很有文化的样子,他仿佛和那个乞丐儿刘四彻底划清界限。
……
河套府的三月还没开春,万木都尚且处于枯槁之中。
但为了迎接平章郡主的到来,将军府这边还是拿出了诚意,梁师爷安排人弄来了红布,将这座边关城池打扮的颇是热闹。
褚建文见状冷笑一声,“有这些布料,倒不如给百姓做些衣服穿。”
拍马屁没拍到位的梁师爷一脸尴尬。
虽说他隐隐猜到褚建文对这门婚事并不是那么期待,但这么说话,可以说是把自己的心思都表露出来。
真要是这样,万一藏不住岂不是要生乱子?
但这种事情,压根不是他能决定的。
梁师爷忧心忡忡,“这事是梁某考虑不周。”
褚建文并没有往心里去,看着浩浩荡荡而来的车驾,他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郡主来了。”
倒像是个欢欣雀跃迎接新娘的人。
梁师爷看着却有些心慌起来,京城里传来消息,说平章郡主与收养的那个乞丐儿行止密切。
行止密切,密切到什么地步呢?
梁师爷觉得多少有些匪夷所思,却也不知道这次平章郡主到来,到底是福是祸。
一旦拜堂成亲,这种事情,又哪是自己管得了的?
唉,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第209章 狗仗人势
将军府的热闹到底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对于河套府的百姓而言,平章郡主到来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位皇家贵女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是果腹的食物还是避寒的衣物?
并没有。
将军府并没有施粥,至于那些红布用来妆点城中树木将河套府打扮的焕然一新,都没有施舍给穷苦百姓。
百姓们能说什么?
还能对平章郡主感恩戴德不成?
他们真没那个闲心。
何况开春在即,他们还得准备今年的耕种,哪有时间去管什么平章郡主、太平郡主的事情。
管好自己那点事就阿弥陀佛了。
倒是将军府里,平章郡主看着装潢过后却依旧显得极为寒碜的府苑,嘴角撇了撇,“怎么,将军醉酒还没醒来啦?”
昨天是她的大婚之日,然而她并没有等来自己的夫君。
褚建文与手下将士饮酒,酩酊大醉,下面人说怕打扰郡主休息,将军安置在了前院。
现在呢?
都要中午了,她的夫君人还在醉酒吗?
伺候的丫环声音弱弱,“将军一大早就去检点兵马,刚才梁师爷过来说,这几日可能都要巡视河套府,怕是回不来。”
她是梁师爷派来伺候平章郡主的,也只是如实传达梁师爷的意思而已,只是被冷冷扫了一眼,那丫环只觉得浑身颤颤。
倒是平章郡主笑了起来,“这样么,那正好趁着将军不在,我也要熟悉熟悉河套府才是。”
熟悉的第一站——
养马场。
梁师爷听到这话后只觉得头皮一麻,这是要搞什么?
将军府不够宽敞不够她闲逛吗?
竟然直接去了养马场。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惦记着唐安淮是吧。
昨个儿将军本来是打算去后院的,结果平章郡主收养的那个小流浪儿过来,自称刘思淮。
这让褚建文脸当即黑了下来。
思淮,思淮,思念唐安淮吗?
如今又去了养马场那边,用心简直昭然若揭。
如果说褚建文是一片痴情全都是假意为了骗人,那么平章郡主千里迢迢嫁过来只怕所图者,是那位京城来的唐安淮唐探花啊。
“唐安淮在马场?”
“不在,这两日唐探花请来了几个大儒,正在与河套府的士子们探讨学问。”
梁师爷松了口气,“那还好。”
人不在还好,要不然若是这位平章郡主执意妄为,到时候为难的不是唐安淮,而是褚建文啊。
“唐安淮那个女儿在马场吗?”
梁师爷忽然间又心生警惕,那也是个麻烦的角色。
而且还相当麻烦。
“这,可能在,可能不在?”谁知道啊。
梁师爷闻言叹了口气,“算了,遇上就遇上吧。”
这事他能怎么办?
他也没办法的呀。
毕竟那可是牙尖嘴利的唐诗。
……
唐诗还真没想到,就这么遇上了平章郡主。
这位大魏朝的皇族郡主一身华服,倒是与养马场格格不入。
马厩里有母马难产,唐诗正在指点马吏如何接生。
余光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动作。
刘思淮觉得这个小丫头是在挑衅,有心讨好主子,厉声说道:“大胆,见到郡主还不叩拜?”
这就是夏不渝说的那个最近得宠的乞丐儿?
唐诗指点浑身颤抖的马吏,“手上桐油少了些,再浸泡一下,将这出来的仔马推进去。”
马吏听到这话,原本慌张的心平定下来,依照唐诗的吩咐去做。
这倒是气着了刘思淮,“你,你大胆。”
“顺着产道来,我帮你。”唐诗按揉母马的肚子,让这难产的马匹稍微舒服些。
虽然只是三月天,但马吏额头上满是汗水。
直到这仔马顺利诞生,马吏这才松了口气。
唐诗笑了下,“快去给它准备些吃的。”
“谢谢小唐姑娘,我这就去。”马吏看了眼那身着华服的贵人,弯腰行礼后匆匆离去。
平章郡主冷眼旁观,“你就是唐安淮的女儿?”
唐诗不卑不亢,“家父唐安淮。”
“看见郡主还不行礼?”
唐诗听到这话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帮着那产后的母马站起身来,拿了块布帮着擦拭一番,“养马场重地闲杂人等不准入内,郡主若是想要来参观也得得到牧监或者监副的同意,若是您身边这个狗再这么乱叫不止,可别怪我让人把他丢出去。”
“你骂谁是狗?”
唐诗瞥了一眼,“你大可以再乱叫两声。”
“你……”
“闭嘴。”平章郡主面色不虞,“没想到,你倒是跟你爹如出一辙的硬骨头。”
“郡主过奖。”
刘思淮见状气不过,“郡主,这丫头……”
一巴掌落在了这个昔日的乞丐儿脸上,平章郡主冷冷瞪了一眼,“我说的话没听到吗?”
刘思淮捂着脸不敢吭声。
唐诗笑了下,“郡主就算是好心,又何必自甘堕落……”看着平章郡主脸色苍白了几分,唐诗轻轻拍了下额头,“不好意思我说错了,是自掉身家,养了这么一个只会狗仗人势的玩意儿呢。”
自从得到平章郡主的宠幸,刘思淮何曾被这般指着鼻子羞辱?
他那张脸都通红一片,瞧着像是恨不得能打唐诗一顿的样子。
但到底是慑于平章郡主的威严,没敢开口。
平章郡主那苍白的面色稍微缓和了几分,只是看向唐诗的眼神还透着异样,“你倒是跟你父亲不同,牙尖嘴利的很。”
“多谢郡主夸赞,大家都说我伶牙俐齿乖巧可爱。”
平章郡主:“……”她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而且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这次养马场之行并不愉快,平章郡主甩手离开。
刘思淮狠狠的瞪了唐诗一眼,“你等着。”
“是的哦,千万小心跟着郡主,不然哪天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她同情那个凛冬天气没有衣穿没有食物的小可爱,而对于一个狐假虎威的小人,唐诗从来不会多一份同情。
刘思淮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威胁,火气一下子上来就要给唐诗一巴掌,然而还没等他动手,眼前忽的一黑,紧接着就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袋上乱抓,还有臭烘烘的东西流了一脸。
“臭东西,咬死你,汪汪!”
小二黑怒不可遏,竟然敢骂诗诗。
猫可忍狗不可忍!
第210章 想要除掉一个人
刘思淮十分狼狈的离开了。
脸上被小二黑留下浅浅的血印。
头顶上则是一坨坨鸟屎。
唐诗看到,那位颇得庆历帝宠爱的平章郡主眼底透着几分不耐。
似乎在嫌弃。
嫌弃么?
唐诗笑了下。
“笑什么呢?没被欺负呀。”
唐诗迅速的变脸,“你很期待我被欺负?”
“怎么会,我这不是听说了消息,立马过来保驾护航嘛。她没找你麻烦吧?”
“倒是想。”唐诗叹了口气,“被我打回去了,这次还好说,就怕下次不好弄啊。”
拿着养马场的规矩来压人,然而能压多少次呢。
帝王口口声声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可寻常百姓杀了人就要一命偿一命,天子诛杀大臣全家,需要吗?
宫里的宫女太监死了,天子和后宫的妃嫔们会为他们偿命吗?
自然不会。
曹老板割发代首固然有作秀的嫌疑,但好歹也做出了表率。
其他又有几个君王这么以身作则呢?
平章郡主历来受宠,虽说这段时间失宠于庆历帝。
但依旧是皇室中人,她若是想要拿权势压人,那可真是……
有点麻烦。
虽说唐诗并不是畏惧麻烦的人。
但也不太喜欢就是了。
如何在这个麻烦还没到来前,先一步解决掉这个潜在的隐患呢?
唐诗暂时还没想到好办法。
许十八郎不知道这个好妹妹已经在想“杀人越货”的事情,他还在纠结,“你说这个平章郡主也真是的,这么多年了怎么还纠缠着不放?”
纠缠不放不过是借口罢了。
唐诗才不相信呢。
就像是褚建文对平章郡主一往情深的作秀,都是假的。
假的。
“难怪啊。”唐诗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这是要祸水东引,想要褚建文把我们父女给弄掉。”
这位皇族郡主怎么就要远嫁河套府,其中缘由他们不知道。
但她的用意,唐诗却是明白了的。
所以呢?
所以也要逼着褚建文出手才对啊。
“你最近有去善堂吗?莘大夫那里还好吗?”
“挺好的啊,你从胡莱还有夏九的买卖来抽钱,把钱都捐给了善堂,现在善堂经营的有声有色,别说翠娘到了那里可真是如鱼得水。”
“那是因为她失去了一个孩子,看到那些被家人抛弃的孩子,心中满是怜悯。”
许十八郎神色登时肃穆了几分,“那我下次少跟翠娘开玩笑。”
他都忘了这事。
唐诗闻言笑了起来,“二哥你总算长大了。”
被唐诗夸赞长大了,这是好事吗?
许十八郎一点不觉得,“你好端端的问莘大夫做什么?”
“没事,想找她帮个忙而已。”
帮忙?
帮什么忙?
……
莘桓没想到唐诗竟然找自己要迷魂草。
“你要这个做什么?”迷魂草的用途诸多,控制剂量的话可以引人沉睡,但如果使用不当,那就是一味强力的催情的药物。
这东西往往被青楼所用,用来驯服那些烈性的姑娘。
莘桓是大夫,对这类药物深恶痛绝,段知府知道妻子的心思,所以河套府这边的药铺很少有迷魂草。
唐诗忽然间要这个东西,让莘桓不由有些警惕。
“我知道你很有主意,但是你还小,若是有喜欢的人,等再大些审视一下自己也不迟,万不可这般莽撞。”
唐诗看着苦口婆心的莘桓,忍不住笑了下,“我没有喜欢的人,只是想要用它除掉一个人。”
莘桓听到这话心口一颤,“唐诗,你……”
“莘大夫,您觉得我会滥杀无辜吗?”
莘桓不假思索,“当然不会。”
唐诗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这个小姑娘年幼却极为聪明,超过自家女儿不知多少。
何况罪臣家眷之身来到河套府后,她做了不少好事,又怎么会滥杀无辜呢。
“我也只是有备无患,希望不需要用上这个。”
莘桓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还是答应了唐诗。
将配置好的迷魂草药粉交给唐诗时,这位大夫又多说了句,“若是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我知道。”
看着笑得天真的小姑娘,莘桓想起了女儿小时候。
茗儿也会找她撒娇,但却也不过是想要多吃一串糖葫芦,想要臭美往头上簪花而已。
到底是没有母亲的孩子。
……
唐诗要到迷魂草的药粉后倒也没着急用这玩意儿。
她倒是没骗莘桓,之所以要这东西,有备无患。
若真是遇到麻烦,这能救她性命。
但要是没什么事,自然犯不着用这个。
刚回到家中,唐然远就过了来——
“我最近弄了几样新的家具,四妹妹要不要看看,若是有喜欢的,回头我可以给你弄几个新的。”
唐然远不觉得自己有读书的天分,哪怕是唐安洲和李氏都不高兴,他还是选择当马吏,空暇时候则会跟着老木匠们学习做木匠活。
其实就是研究一些农具。
唐诗偶尔会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图纸,本该是钢铁铰链结构的器具,倒是被他用卯榫结构做了出来。
当然不能用只能做摆设就是了。
但摆设也是有意义的。
最起码证明了唐然远的天赋——
他是能工巧匠。
但士农工商,虽说商在末尾,但实际顺序却是士商农工,工匠才是最末流的。
这也是唐安洲很不高兴的原因。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话可不是空话。
读书的确高人一等。
唐诗收回纷乱的思绪,“大哥哥最近不忙?”
“还好。”唐然远觉得女大十八变,虽说唐诗还没十岁,但九岁的女孩模样已经长开了几分。
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气,眉眼间隐隐透出几分另类的气质。
书卷气,又或者大家闺秀的端庄?
扎着两个小马尾辫的四妹妹怎么也称不上大家闺秀的端庄。
过去半年多,河套府剪头发的百姓越来越多,毕竟真的好处多多。
但女孩子多少还有些顾忌,大概是怕日后不好嫁人。
像唐诗这样混不吝的几乎没有几个。
这大概是唐诗独一无二的气质吧。
唐然远刚带着唐诗到自己的木匠工棚这边,就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郎过来,“你就是唐然远吧?郡主让你去将军府一趟。”
刘思淮看了眼站在那里的唐诗,眼底露出几分阴毒来,“哟,唐四姑娘也在这里啊,真巧。”
唐诗瞥了一眼,“欠揍是吗?还要被鸟拉一头屎吗?”
刘思淮登时气得面皮发红,“你,你别小人得志,给我等着!”
平章郡主的特使气呼呼的离开了。
唐然远不免有些担心,“四妹妹你怎么跟郡主那边起了冲突?”
唐诗笑吟吟道:“当然是因为他们欺负我呀。只不过只许州官放火,不许我还击,大哥哥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我陪你去一趟将军府吧。”
正好了结这事。
第211章 捉奸
唐然远其实并不是很想要唐诗过去。
他怕自己回头护不住唐诗。
平章郡主是高高在上的皇族之女,又是嫁给了褚建文。
若是想要收拾唐诗,那可真是易如反掌。
届时,唐然远压根没有能力保护唐诗啊。
但唐诗这人一向固执,她已然做出这般决定,唐然远根本没办法扭转她的想法,如今能做的就是更加谨慎些,小心保护唐诗。
这种谨小慎微落入其他人眼中,多少带着几分可笑。
毕竟,真要是出了事,唐然远怎么保护唐诗?
血肉之躯又能抵抗得了几时?
梁师爷只是摇了摇头,不过平章郡主这一招用的还真好,请君入瓮。
只怕唐家这小姑娘,轻轻松松脱身可有点难度啊。
唐诗暂时没有脱身的打算。
将军府和之前自己来的时候变化不大,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府里头的丫环变多了,而且长得还都挺好看的。
有丫环引着唐家兄妹俩来这边,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
唐然远看着桌上的纸条,“郡主吩咐要我给她打造一套梳妆台。”这不算什么无理要求,只是就这么三言两语,也没交代这梳妆台到底什么式样。
这可有些难办。
谁知道平章郡主喜欢什么,若是自己打造的不合乎心意,岂不是得由着这位郡主来惩处?
所以,唐诗过来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其实是自己?
如今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自己身处险境。
一不小心甚至可能牵连到唐诗。
“要不你先回去?”
唐诗笑了起来,“我想看大哥哥你做木匠活,你忙你的就好,我不打扰你。”
唐然远:“……那行吧,等会儿你嫌无聊就先回去。”
他知道唐诗是个坐不住的人,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着。
唐诗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边的工匠棚十分宽敞,里面有各色木料。
显然平章郡主对于这套梳妆台还挺上心的。
“郡主是天潢贵胄,大哥哥你是打算回头刷红漆呢还是红漆呢?”
唐然远:“……”这俩选择有什么区别吗?
不过既然是新婚燕尔,当然还是红漆更合适一些,“你觉得呢?”
唐诗想了想,“红漆虽然鲜艳了些,不过我记得咱们圣上喜欢黑漆,郡主一直都得圣上喜欢,要不咱们试试黑漆?”
这话提醒了唐然远,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唐诗倒是提醒了他,“但这里好像没有黑漆。”
“没事,我去弄点过来,大哥哥你先忙。”
唐然远也没多想,“那你注意着点,要是有事就先去忙,这边我来应付就行。”
“没事。”
唐诗笑了笑,“我心里有数。”
平章郡主想要小题大做,但也得找到由头才是。
这梳妆台没做出来之前,除非唐然远不规矩调戏了将军府的丫环,否则断然没理由找唐然远的麻烦。
至于这黑漆嘛……
唐诗打算里面加点料。
迷魂草的药粉再加上一味药引子,效果会更好一些。
只是这个药引子,她还得再打听下才是。
唐然远并不知道唐诗去了香料铺子,他在将军府兢兢业业的忙碌着。
忙活了几天,等到这边梳妆台总算弄了出来,唐诗也让人拎着一桶漆过了来,“辛苦大哥哥了,我这是刚让人调制好的黑漆,大哥哥看看成色如何。”
不能再好。
唐然远看着在那里搅拌生漆的人,生怕这漆色染在唐诗玉白的手上,连忙道:“我来。”
“好。”
漆味浓厚了些,这般刷了之后还需要通风两三天才行。
“在外面暴晒不太好,最好还是放到屋子里,过个几日就可以用了。”
刘思淮听到这话冷声一笑,“还没有让郡主过目呢,这般手艺估计郡主都看不上眼。”
他说话时看向唐诗,眼底带着几分狠毒,“听说唐探花最为疼爱唐姑娘这个女儿,只是这么离经叛道,可真不像是探花郎的闺女。”
唐诗笑容灿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哪知道世界之大呢,是吧这位公公。”
“你说谁公公呢?”
唐诗诧异,“难道你不是太监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净了身的公公,所以这才能在平章郡主身边伺候。”
刘思淮气得想打人,偏生他又不敢贸然动手,只是让人把这套桌子抬到了平章郡主住的凤鸣苑。
“不过是个探花郎的女儿,眼里竟然丝毫没有郡主您,而且您看看这梳妆台一点都不鲜亮,黑漆漆的不好看,他做的一点都不用心。”
平章郡主正在午歇,听到这话瞥了一眼,“这漆味太重了些,多用点香薰压一压。”
当即就有丫环去点燃香料。
香炉里熏香阵阵,刘思淮也不知道这用的是什么熏香,只觉得自己心跳快了几分,就这么跪着向前,跪坐在平章郡主的榻旁,“郡主真不打算教训那丫头吗?”
说话时,手却是摸在平章郡主的衣角。
榻上的美人想要甩开这手,却又没什么力气,“你们下去,思淮你给我捶捶腿。”
丫鬟们连忙下去,不敢在这位主子的院子里久留。
毕竟这位郡主这几日已经处理掉了好几个丫环婆子,连个理由都不给。
大概是因为新婚至今半月有余,褚将军尚未与之圆房的缘故。
可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凤鸣苑里,内室香炉里熏香阵阵诱人。
刘思淮只觉得口干舌燥,“我伺候郡主。”
他捶着捶着腿手不安分的向上去,瞧着平章郡主默认了自己的举动,动作更是用力了几分。
像是在尽情卖弄的杂耍班子一般。
河套府的春日姗姗来迟,这内室里亦是一阵绵绵低呼,纵.情的男女不曾留意到庭院来的人。
“平章,我今日猎了一头山鹿,过会儿烤鹿……”褚建文看着榻上交叠缠.绵的男女,脸上笑容骤然消失,“混账!”
他这一声厉呵让平章郡主愣了下,仿佛看到了自己思念的人,伸出手去,“圣上忘了,是您先不要平章的。”
褚建文听到这话虎躯一震,下一瞬拔出刀来,一刀砍下那刘思淮的脑袋。
鲜血喷涌而出,这让平章郡主回过神来,尖叫声几乎掀翻了房顶。
褚建文想到刚才听到的话,眼底满是笑意,“本来想杀了你的,但今日且留你一条贱命。”
贱人。
第212章 报仇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你说褚将军也够倒霉的。”
河套府的百姓都知道他被戴了绿帽子。
新婚大喜还没多久呢,平章郡主竟是与身边的侍从通奸。
若非她是皇室之女,当今圣上的亲侄女,淮南王的嫡女,只怕早就跟那个侍从一样被砍了脑袋。
段嘉茗没想到,刚进入四月农忙刚开始,将军府就给河套府的百姓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且这种谈资,怕不是还要持续很长时间。
毕竟被戴了绿帽子是大事。
而且将军府那边还压根不管。
“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古怪呢。”
段嘉茗越想越觉得不对头,褚建文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任由着流言纷纷,难道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
这是不是不太对劲?
唐诗吃了口果子,“是有点古怪,或许有意为之吧。”
“啊,让大家伙都知道他被戴了绿……你是说故意把自己打造成可怜人,那他图什么呀?这可是淮南王的嫡女,之前最得宠的皇室女子,比公主还要得宠几分,圣上不见得会偏袒褚建文吧?”
“不见得哟。”
唐诗笑了起来,“去年西北各族没能在咱们这里占便宜,如今怕是已经没了粮草,不久河套府就又要一场恶战,你说这节骨眼上,京城那边会撤掉褚建文吗?除非他们脑子有病。”
段嘉茗思路一下子被打开,“……那京城会怎么处置平章郡主?”
唐诗想了下,“红杏出墙的女眷往往都会死的无声无息。”
“她可是郡主耶。”段嘉茗惊叹,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嘛,其实她死了也好,省得再来找你麻烦,不过褚建文也真是,之前明明爱的那么死去活来,现在……”
一瞬间,素来单纯的段嘉茗意识到一件事……
将军府什么地方,若是褚建文不想走漏消息,又怎么会……
“他真是爱之深恨之切啊。”
爱吗?
唐诗可不觉得褚建文爱过平章郡主,那不过是幌子罢了。
若真是爱,又怎么会不想据为己有呢?
若真是爱,又怎么会与她合作呢。
刚巧她把那打造好的梳妆台送到平章郡主那里,大婚之后一直避而不见的褚建文就过去抓奸个正着。
不过是因为,褚建文也需要这么个机会罢了。
比起血海深仇,将军府的主人头上有点绿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丈夫何患无妻。
他要的是更大的权柄,以及淮南王府的灭亡。
这也是唐诗跟褚建文的合作——
她帮他给淮南王府下套。
消息快马加鞭不过三日就传到了京城。
淮南王面色不虞,淮南王世子更是气得脸色铁黑,“我就知道她要出事,她以为那是京城吗?任由着她胡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淮南王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去宫里头请罪,回头你亲自去河套府一趟。”
“父亲你还要接妹妹回来?”
淮南王眸色一沉,“既然嫁过去了,还怎么回来?你去,是为了表明王府的态度,拉拢褚建文。”
“拉拢褚建文?”淮南王世子愣了下,“平章做出这种事情来,我还怎么拉拢褚建文?何况,他是我们王府的马奴,平章嫁给他原本就委屈。”
“够了。英雄不问出身,如今是我们王府对不住他在前,但长儿你得知道,你妹妹之所以会有今日,是因为谁。”
是因为谁?
他当然知道,尽管平章从没说过。
但有些事情,不用说他也知道。
“父亲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告诉孩儿。”
淮南王并没有着急说这些,“你可知先皇后为何离世?”
先皇后去世多年,但后来钱家女又为后,都说钱家是后族,圣宠不衰。
但如今父亲这么一提,淮南王世子骤然反应过来,先皇后是八年前去世的,“难道先皇后的死与那人和妹妹有关?”
“先皇后从来是宅心仁厚之人,后宫处事也向来公道,从没听说她有什么不悦之事,八年前郁郁而终,我也只能猜测,是撞到了他们。”
淮南王看着咬牙切齿的儿子,“你妹妹身不由己,可他呢?仗着自己是帝王,就连自己的亲侄女都下手。这才让你妹妹走上这不归路,你说这样一个皇帝,难道还要我拿他为兄,你敬他为伯父?”
淮南王世子双眼通红,“他不配!”
“长儿,我本不同意你妹妹嫁给褚建文,因为这势必会让宫里那位觉得我们与褚建文勾结,但现在他已经打消了怀疑,他是个极为自负的人,断然不会觉得这时候我们会与褚建文合作,所以你这次去河套府那边……”
……
淮南王世子见到妹妹平章郡主时,简直不敢认。
不过月余,自己那原本风华绝代的妹妹,如今竟然是这般憔悴模样。
“平章,我是你哥哥。”
“贱人,我是贱人。”衣衫褴褛的郡主往后一缩,“你别碰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往后再也不敢了,我不害人了,你别碰我。”
饶是得到父亲的命令,要杀了平章平息褚建文的怒气,但此时此刻,淮南王世子还是心软了,“不管怎么说,平章那也是你的妻子。”
“是吗?”褚建文脸上笑容冷淡,“世子说这话的时候好生理直气壮,倒是个心疼妹妹的好兄长。”
这冷嘲热讽的话让淮南王世子怒火中烧,早就忘了父亲的交代,“褚建文,你什么意思,你想造反吗?”
“造反,我自然是不敢的。只是我感慨世子有一颗仁爱之心,所以大方一些,让世子选择一下,你想怎么死。”
怎么死?
淮南王世子一下子愣在那里,“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只是要让淮南王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
他唯一的妹妹,才十岁,就被那老东西糟践了。
就因为他是淮南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杀了人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而自己则要忍气吞声十多年,才有大仇得报的这一天。
“世子,这把刀我砍了郡主那个姘头的脑袋,现在我要让郡主拿着,来砍了你,你说好不好?”
第213章 淮南王反
淮南王世子为国捐躯!
时值四月底,西域诸国粮草不济竟是来抢河套府百姓种地的粮种,淮南王世子为保护百姓,竟是不幸遭了外族奸细的毒手。
生生被人砍了脑袋。
甚至还被人拿走了首级,只留下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
消息传到京城,天子震惊,淮南王昏死过去。
醒来后一下子苍老不已——
女儿这般境地,世子又是惨死。
他活脱脱的被人千刀万剐了一般。
被砍了脑袋。
他就这么一子一女啊,如今一个死了另一个宛如死人一般,他就算是再谋反,又有什么用呢?
醒来的淮南王进宫朝见帝王。
守在御书房外的小太监只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争吵,至于淮南王与圣上到底吵了些什么,他们并不清楚。
只是淮南王从御书房里出来的时候,额头上在汨汨流血,看起来越发的狼狈。
吴德海进去伺候,却见一贯运筹在握的圣上神色间挂着疲惫,“你说,是朕错了吗?”
“陛下怎么会错呢。”吴德海哪有胆子指责帝王的不是,“只是淮南王痛失世子,不免有些伤心过度,陛下看在手足之情上……”
“你说皇家哪来的手足之情呢?所以淮南王去找圣上做主肯定是铩羽而归,届时只怕只有反这一条路可走了。”
许十八郎还有些不确定,“可淮南王只有这么一子一女,如今世子死了,平章郡主还活着却也跟死了没两样,他造反也后继无人啊。”
王三郎闻言摇了摇头,“唐小四你说呢?”
“不蒸馒头争口气罢了,淮南王只是要一个说法而已,真要是成了那就是大魏朝的皇帝,到时候再生便是。”
许十八郎闻言一愣,“你当这是老母猪下崽呢,想生就生。”
但他的确被说服了。
淮南王是被硬生生逼反的,外出褚建文动手,内有庆历帝不洞察明情,这位逍遥王爷要造反了。
但能成功吗?
许十八郎一点不觉得有成功的希望,“他手上又没兵权,何况连封地都没去,就在京城,哪有造反的本钱?”
“谁也没觉得他能成功。”王三郎收起地图,“只不过咱们的圣上从来都是个容不得兄弟的人,哪会让卧榻之侧有其他威胁呢。”
这个亲弟弟,也不过是多纵容了些时日而已。
如今是拔掉这跟隐刺的时候了。
许十八郎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好一会儿这才说道:“皇家可真是没有半点温情在。”
他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可笑,侯府都没的东西,皇家怎么会有呢。
只是淮南王造反这事,却又多少有些出人意料——
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淮南王竟是离开京城,回到封地。
淮南王反了。
但没几天,就被人枭首,死的极为惨烈。
据说只剩下一颗脑袋,那无头的尸身却是被人剁成了烂泥,便是最高明的仵作,都毫无办法。
倒是够狠心的。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除了褚建文又有谁。
逼反淮南王,让他这辈子都不能以皇族身份埋葬皇陵。
除了对淮南王恨之入骨的褚建文,没人会这般苦心经营。
庆历九年的淮南王造反之事不过月余便尘埃落定,这年的小麦夏收都不曾受到丝毫影响。
仿佛死的不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
河套府远在边关,并不曾受到太大的影响。
唐诗也忙活着安排百姓们种棉花,比起京城的风波,她对今年的粮食种植更关心。
河套府这边一年只能种植一茬作物,这倒是跟东北差不多。
其实封建王朝的百姓日子过不好,归根结底是生产力的缘故。
没有高产的种子,没有化肥和农药,就意味着粮食只能勉强果腹甚至可能吃不饱。
再加上后期王朝的土地兼并,农民没了活路,王朝末期只能重新洗牌,新的王朝诞生,周而复始的走这么一条路。
如何提高生产力,这需要资本主义的萌芽。
跑步进入社会主义还真挺难的。
唐诗眼下做的,也只是能够让河套府的百姓有粮食吃,有衣服穿罢了。
至于别的,她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罢了。
哪能啊。
系统:【其实过了九周岁生日,诗宝你已经十岁了。】
唐诗:【哇塞,你总算活了,我还以为你当了渣男离开我了呢。】
系统:【倒也不必这么说,我升级去了嘛。我看看现在诗宝……】
算了,不用看也知道她积攒了很多积分和星星,这毕竟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宿主。
升级归来的系统有点抠门,唐诗想了想,兑换了几样蔬菜种子。
交给几个百姓,让他们去种植这些蔬菜。
反季节的蔬菜很难吃到,毕竟生产力远没有达到这个档次嘛。
能够把时令蔬菜水果种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河套府的百姓不知道为什么西域那边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种子,唐家姑娘总是能弄到。
但是能弄来就是好的,总归能丰富一下他们的饮食嘛。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只有绿叶也不说开花的事情。”
唐诗看着那些小菠菜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吃叶子,这是绿叶蔬菜。”
“那这怎么吃呀?”
唐诗想了想,“有蒜吗?把这个菜叶子在热水里煮一下,捞出来用凉水一沃,然后用蒜汁凉拌着吃试试看。”
“唐姑娘,今年南瓜长得很好,我们现在有南瓜做口粮,倒是也能填饱肚子。”
唐诗笑着道:“那就好,南瓜种子先留着,咱们还要多种植。”
“唐姑娘,这个感觉好奇怪啊,跟土豆似的在地下长着吗?”
“我听说是这样的,因为是在土里头长的,所以又叫地瓜,和土豆差不多。”
“哎呀,那是不是跟土豆差不多的吃法呀。”
土豆其实也是唐诗当初弄来的,只不过弄来的稍微早一些。
“这个跟南瓜差不多。”
“那正好,希望跟南瓜一样高产,这样咱们今年冬天就不用怕饿肚子了。”
饿肚子。
老百姓的诉求,也只是填饱肚子而已啊。
唐诗深呼吸了一口气,回到家中也在自己的那块试验田捣腾起来。
系统提供的高产种子好像并没有稳定的遗传属性,这意味着还得自己培育高产种子。
行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个道理她懂。
正忙活着,翠娘忽然间匆忙跑来,神色间带着几分慌张,“姑娘,不好了,褚将军出事了。”
第214章 褚建文出事
唐诗和褚建文有合作,但合作嘛,总有到期的时候。
在捉奸在床后,两人的合作就无声的结束。
至于后来褚建文对淮南王府赶尽杀绝,这事唐诗压根没问过。
现在他忽然间出事,总不能说是淮南王府的门客千里迢迢过来给旧主报仇吧?
“怎么回事,你先喝杯水,慢慢说。”
翠娘也是刚听到的消息,“说是褚将军打听到有小股的羌族兵马在河套府周围窥探,就带兵马前去剿灭,没想到竟是中了埋伏。”
“人回来了?还活着?”
唐诗敏锐的抓住重点。
翠娘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回来了,但生死未卜。”
褚建文到底是镇守河套府多年,若是他出了事,这河套府的防务谁来管?
能否扛得住这西域诸国的虎视眈眈。
而且早些年褚建文跟西域诸国打交道,没少斩杀他们的勇士。
褚建文是很危险,但死了褚建文整个河套府都空前的危险啊。
这个道理是个人都知道。
唐诗自然也清楚。
褚建文中埋伏出事?
她怎么想都觉得这就像是一个冷笑话。
褚建文这么一个人,怎么会出事呢。
不说他十分的谨慎小心,但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会栽到这坑里头?
这个将军是白给吗?
活像是被人挖了个坑,而且还是一个……
唐诗神色警惕起来,“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城里头传开了。”
消息一旦传播开,有两个可能性——
一来,褚建文并没有受伤,不过是想借机挖出不安全因素。
二来,河套府失控,褚建文如今没办法掌控全局。
虽说为了给自家妹妹报仇,褚建文苦心筹谋将近十年,可以说非常沉得住气。
但更多的时候,这位河套府守将都是个冲动行事的人。
唐诗想了又想,觉得大概率是后者。
褚建文真的出事了。
“唐姑娘,将军府那边请您过去一趟。”
翠娘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变,看着过来传信的人,下意识的抓住唐诗的胳膊。
这来者不善啊。
唐诗却知道,自己还真得走这一遭,不管到底是哪个可能性,她都避免不了的要去这一趟。
“没事的,你也别着急,让冬梅陪我过去一趟就行。”
虽然冬梅出身将军府,但翠娘依旧有些担心,总觉得这就是两个姑娘家而已,真要是出了事,便是插翅也飞不出将军府呀。
看着离开的人,翠娘连忙去找王三郎和许十八郎,找到这两人,就算是闯到将军府,也能把姑娘救出来不是?
将军府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瞧着一身甲胄的士卒,唐诗笑着登上马车。
冬梅有些担心,“姑娘……”
这般情况,只怕是将军府那边情况很不好,谁知道褚将军会做出什么事呢。
这位将军的脾气,从来都猜不透。
“没事。”
唐诗拍了拍冬梅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马车很快到了将军府。
府门前有士卒团团围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被抄家呢。
唐诗看到笑呵呵迎过来的梁师爷,心中有几分警惕。
“唐姑娘过来了呀,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褚将军有请,我怎么可能不过来呢。”唐诗脸上挂着些许担心,“将军现在怎么样了,要紧吗?怎么会中了埋伏?”
梁师爷苦笑一声,“小唐姑娘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走在前面,身侧跟着唐诗。
唐诗身后就是冬梅,再无其他人。
“师爷什么时候投靠了京城那边?”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梁师爷愣了下,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腰间抵着一把匕首。
梁师爷愣在那里,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年纪轻轻的还是不要舞刀弄枪的好,不然伤到了怎么办?”
“是这么回事,但……”唐诗笑了下,“起码这匕首能保住我的性命,梁师爷这么聪明的人,想必也猜出了平章郡主怎么出的事,唐诗不才,在配置毒药方面还是小有心得的,触之即死,不知道梁师爷要不要来试一试。”
梁师爷脸上神色有些挂不住,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梁师爷消息灵通,想来也知道我随着两位义兄学武强身之事,不妨试试看。”唐诗歪头看着他,手里的匕首又稍稍往前一些。
只需要稍微用力,就能划破这绸衣,刺破肌肤。
届时,鬼神难救。
梁师爷摸了摸那两撇小胡子,“看来倒是我小瞧人了。只是唐姑娘就不在乎令尊吗?”
“在乎啊,可是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我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更是小孩子都明白,我们父女黄泉路上要是有梁师爷垫背,相信也舒服的很。”
唐诗匕首稍稍旋转,刺破了绸衣,“就是不知道,梁师爷舍不舍得这好不容易到手的荣华富贵。”
她其实也没想到,给褚建文下套的人竟然是梁师爷。
不过很快唐诗也猜到了其中缘由。
可不就是这位梁师爷,不然谁还能把褚建文算计住呢?
身边的智囊算计人,这可真是防不胜防。
若不是梁师爷迎她时笑容满面,唐诗也不会想到坑了褚建文的竟然是他。
只不过荣华富贵迷人眼,若是梁师爷投靠的人足够位高权重,这也不难猜测。
能够让他背叛褚建文的存在……
大魏朝也就那么一个人而已,皇宫里的庆历帝。
“或许褚建文不该手软,早就该除掉平章郡主,不然哪会给自己留下祸患呢。”
梁师爷抚摸小胡子的手一顿,“唐姑娘果然冰雪聪明,这都猜得到。”
可惜自己到底是小瞧了这小姑娘,不然何至于此呢。
“倒也没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梁师爷也不过是无利不起早罢了,只不过在河套府这么多年,你也见过边关百姓辛苦,难道就不怕褚建文没了之后,河套府从此不得安宁?”
梁师爷轻笑一声,“若是连帝王都不在乎,我又何必放在心上呢?梁某无父母兄弟子女,截然一身罢了。”
“好一个截然一身,这么说来倒是我魔怔了,竟是刁难了梁师爷。”唐诗冷笑一声,“那我倒是要用手中之刀,为这无辜的河套府百姓讨回公道才是。”
眼看着唐诗眼底闪过几分凶厉之色,梁师爷神色一变,“唐姑娘有话慢慢说,梁某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不如我们合作,让唐探花掌权河套府如何?”
第215章 毒杀梁师爷
一个不成熟,但诱惑力十足的提议。
毕竟又有几人能经受得住权力的诱惑呢。
河套府地处偏远,虽然面临着西域诸国的不时侵袭,但在这里掌握兵权的褚建文就是土皇帝。
倘若唐安淮乐意,也可以成为这里的土皇帝。
便是京城里的圣人都拿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梁师爷看着神色迟疑的小女孩,循循善诱道:“唐探花虽然没什么骑射本领,但是当初智退西域诸国联军的事迹,咱们也都知道,为将者并不一定要骁勇善战,知人善任,运筹帷幄一样能战无不胜。”
唐诗神色稍显动容。
梁师爷继续说道:“河套府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拱卫河内又外抵西域,京城对这边的控制并不算多严格。即便日后京城那边知道,却也奈何不了你们父女,毕竟若是你们投靠西域,那么大魏朝的边关防线可谓土崩瓦解,到时候朝廷可不是失去一个河套府这么件小事。”
“姑娘。”
冬梅忍不住的开口,尽管梁师爷说的天花乱坠,可她总觉得不安全。
这一声呼喊也招来梁师爷的不满,他恶狠狠的瞪了眼冬梅,“唐家一行人流放河套府,期间九死一生,唐姑娘当真就忘了吗?”
年轻的女孩握着那一把匕首,犹如小孩子把玩着心爱的玩具,便是梁师爷也不敢说,唐诗会不会做出点什么。
他当真是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并不敢贸然行动。
没有不把唐诗当一回事,但他没想到唐诗动作会这么快,当真是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当然记得。”唐诗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不知道多少的人,“只是梁师爷,您觉得我该恨谁呢?”
一个恨字,让梁师爷一下子愣在那里,眼中所见,是唐诗眼底的嘲弄,“我该恨谁才是,你说圣上当真不知道抢夺扇子一事与我父亲无关,只因为唐安斌是他兄弟,所以便要被牵连其中。这罪魁祸首,倒是那玩弄群臣,有着一双翻云覆雨手的帝王啊。”
梁师爷心中暗叫不好,但还是勉励支撑,“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是帝王的臣子,自然……”
“是吗?可我不这么觉得啊,我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父亲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凭什么那狗皇帝说取我性命就要生杀予夺由他做主呢。我可不乐意。”
狗皇帝。
梁师爷神色大变,“唐姑娘,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没关系的。”唐诗笑了起来,她指了指不远处,“因为你活不到把这话传到京城的那一天。”
这话让梁师爷浑身一颤,顺着唐诗的视线看去。
瞧到大踏步过来的褚建文,他一下子慌张起来,下一瞬只觉得腰间刺痛,那刺痛感很快被麻木所取代。
“你还真是狠毒。”
狠毒吗?
其实这匕首上的药是莘桓给她的。
莘桓大概猜到了平章郡主出事的缘故,但也没说什么。
只是给了她这一瓶药。
唐诗用一条小鱼试了下,真的是马上就翻了肚皮。
这毒药,既可以用来杀人,关键时候却也能用来自戕。
当然,唐诗选择前者。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至于杀人。
她年纪轻轻手上就沾染了血腥,有了这一条人命,却不也是这些人逼迫的?
褚建文看着倒地的人,错愕之余放慢了脚步。
大概是方才太过用力,以至于现在没了力气,坐在那长廊的栏杆上,嘴角都渗出了几分血迹。
“褚将军快回去休息吧。”
唐诗的话传入耳中,褚建文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倒是天不怕地不怕。”
小小年纪都敢杀人了,真是一身肝胆。
若是妹妹当初有着小丫头的几分机智,寻找机会伺机而动,不见得杀不了淮南王那混账东西。
当然,让一个小孩子有这般勇气,也的确是为难人。
多少孩童之中,也才有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唐诗。
唐诗示意冬梅递过去手帕,但褚建文压根不接。
得,好心都被人当成驴肝肺。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将军也算一代枭雄,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
这话听得冬梅浑身颤抖——
姑娘你在胡说什么,小心褚将军发火,回头还不是害了自己?
然而她压根不敢说话,只是小心地挪动脚步,若是将军真生气,她定然挡在唐诗面前。
想象中的暴怒并没有到来,冬梅只看到那苦涩的笑容,“大仇得报便是没了提防之心,反倒是着了道。”
说来真是讽刺,他为了给妹妹报仇,苦心经营甚至杀了对自己有提拔之恩的将军。
如今却是落在了梁师爷手中,这大概也算因果报应吧。
唐诗看着这个没了过往锐气的人,或许是因为褚建文苦心筹谋都是为给妹妹报仇的缘故,她倒是没那么害怕这位将军,甚至还带着微微的怜悯。
只是如今这人却说,没了仇恨支撑,他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
“请你过来是我的本意,我也是刚才才发现,原来算计我的竟然是他。”
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梁师爷,褚建文也没多少恨意,毕竟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憎恶的呢。
“或许是觉得我杀了淮南王,即便是趁了那位的心意,但也成为他下一步要对付的人,索性便投靠了帝王。”
而这一切自己都并未察觉。
血花在唇腔里泛滥,褚建文只觉得自己的生命在缓缓流逝,“死了我,他扶持你们父女,届时哪怕是看在满城百姓的份上,你们也不会视而不见。等到京城再派人过来,到时候也就实现了河套府这边权力的平稳过渡。”
这是梁师爷的想法,至于褚建文,当时只是觉得羌族那边有智囊,得找一个机智过人的来守卫河套府。
直到方才他忽然间意识到,或许自己中的并非羌人设下的圈套。
而唐诗杀了梁师爷,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是他投靠了庆历帝,出卖了自己。
也没多少恨意,甚至看到唐诗杀了梁师爷后,褚建文还有些高兴,“这是河套府的兵符,调兵遣将全靠这兵符,往后河套府就拜托你了。”
勇武的将军将那古朴的兵符交予唐诗,嘴角是蜿蜒而下的鲜血,“答应我,保护好这一方百姓。”
“不然,我死不瞑目!”
第216章 无实物表演
帝王者,苦心筹谋不过是为巩固江山社稷。
百姓,是他们随时可以牺牲的筹码。
为了山河大计,借助外族牺牲臣民在所不惜。
毕竟只要这朝廷还是他家的,想要多少臣民没有呢。
庆历帝是个善于玩弄群臣的帝王,他并不在乎一个臣子的生死,哪怕这个臣子曾经是自己再欣赏不过的。
自然也不会在乎边关百姓是否会被西域异族的骑兵烧杀抢掠。
但总有人在乎。
比如褚建文,再比如接过兵符的唐诗。
将军府的幕僚参将们看到向唐诗叩拜的褚建文,只觉得将军是被人下了蛊。
然而当他们看到这位吊着最后一口气的河套府守将说,“你们若是敢阳奉阴违,老子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众将闻言虎躯一震,下一瞬就看到褚建文轰然倒地。
等他们飞奔过来,只见拿着兵符的唐诗伸出手来,帮他阖上双眼。
“我答应你。”
河套府守将褚建文出城扫荡小股羌族游勇时中了埋伏,大夫诊治后要其潜心修养,近期不可操劳军务。
消息传到京城时,群臣纷纷上奏,要庆历帝派遣新的将军,换下褚建文。
毕竟河套府十分紧要,若是褚建文长时间卧病在床,只怕大魏朝的西北又要动荡起来。
庆历帝却并没有应允众臣子的奏请,只是派遣御医前去河套府为褚建文诊治。
消息传到河套府这边,将军府的一干人等傻了眼。
秘不发丧,只是说褚将军身体抱恙。
这简直不要太危险。
这消息传出去便是欺君之罪啊,而且只怕西域那边又要不安分。
可是将军生前说了,日后谁敢对唐诗阳奉阴违,他便是做鬼都不会放过。
这是一群被褚建文收养提拔起来的心腹之人,又有谁敢违背他的遗命呢。
“京城来的御医脚程稍微慢一些,但再过三五日也要到了,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看着在那里悠哉吃点心的唐诗,将军府的参将、副将们都急了,你最近天天吃点心,不腻歪吗?
“急什么,要不要尝尝点心,褚建文生前很喜欢吃甜点吗?这府上的点心做的挺不错。”
副将关承之沉默了下,“将军并不是很喜欢吃,但是喜欢让厨房做点点心,送给我们的家眷,他留下一碟。”
这碟点心,他从来不会吃,任由着放坏。
后来关承之才知道,原来是给死去的妹妹做的。
唐诗明白过来,“尝尝看吧,还挺好吃的。”
褚建文不是个好人,毕竟几次三番的确对他们父女动了杀心,但对自家妹妹,那是真的疼爱。
唐诗有想过,临死之前不是喊老唐同志,也不是叫段知府过来,独独请她来将军府,是不是也因为自己与他那死去的妹妹差不多大小。
这种事情,大概除了死去的褚建文,没人能给自己答案。
唐诗也不可能去找死人要答案。
“尝尝看嘛,我吃不完的。”
众人:“……”所以是怕浪费才喊我们吃的吗?
别说,还真挺好吃。
“御医来到也不要紧,我这边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你们放心就是了。”
唐诗摆明了是故作神秘,将军府一干人也不好说什么。
“行了,没事就去地里头干活,要身先士卒才能换得士卒们的真心爱戴,百姓们才能把你们当亲人看。”
“小唐姑娘,是不是还要去打探下西域那边的动静。”
“你去打听,就掉进人家的陷阱啦,没事我早就派人去了,不用担心。”
派人去了?派谁去了。
众人不解,但看到唐诗护食似的把最后两碟点心抱住,一干参将副将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离去,去忙活。
这会儿地里的农活多着呢,再不济河套府还有大量的房子需要重建。
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没事还碍人眼。
冬梅看着盯着点心看的人,忍不住小声提醒,“姑娘,不能吃那么多,小心回头牙疼。”
“我知道,我就是想,这些点心能放多久。”
唐诗笑了起来,“二哥他们要回来了,我留给他们吃。”
两个便宜哥哥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出门一趟,唐诗竟然拿到了褚建文的兵符。
“那你还打算当个女将军不成?”
“不行吗?”唐诗振振有词,“兵符在我手里,我不当女将军说不过去。”
许十八郎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敢问唐将军,能自己上马吗?”
唐将军暂时还不行,毕竟人比马矮多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要不你给我推荐个合适的人选?”
许十八郎耸了耸肩,“大哥就行呗。”
有那么一瞬间,王三郎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我不行。”
“哥,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就算我是你妹你也不能这么说自己啊。”
许十八郎恨不得把唐诗的嘴捂住,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口无遮拦。
比秦楼楚馆里的花魁娘子还能胡说八道。
王三郎脸一红,“既然是褚将军将兵符交给你,你来做便是,我们两个听你调遣。”
这个义妹有诸多神奇之处,被褚建文委之以重任,其实也不见得多奇怪。
唐诗闻言愣了下,好一会儿这才嘟囔道:“你们也不怕累得我不长个。”
难得抓住唐诗吃瘪的时候,许十八郎嘿嘿一笑,“不碍事,二哥养你一辈子也不成问题啊。”
这么一个美好的兄慈妹恭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唐诗言归正传,“你们这次出去,调查的怎么样?”
“从河套府到淮南王的封地有将近两千多里地,如果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大概八天就能一个来回。”
王三郎稍加思忖才说道:“淮南王出事时,褚建文那几日没露面,或许真的是他做的。”
不然还真找不到对淮南王仇恨如此之深的人。
这两人去了南边调查这事,没曾想回来后褚建文就没了。
“对了,那个平章郡主呢?还活着吗?”
“活着。”唐诗想到那日自己见到那疯婆子似的平章郡主,哪怕是疯疯癫癫,依旧可以看出往日的几分美貌。
像是应了唐诗的猜测,平章郡主看着空空如也的座椅,慌乱的磕头,“皇伯父您不要这样,平章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敢忤逆您了,您不要不要平章啊。”
她好像并没有看到唐诗的到来,在额头血流如注后,又小心翼翼的凑到那座椅旁,陷入一种诡异的沉迷之中。
唐诗好一会儿才分辨出,原来那是在进行无实物的表演。
演技比一些女优都要好。
第217章 以河套府为诱饵
褚建文死的突然,好像全然忘了自己还有个名义上的妻子。
唐诗那日去探望之后,也就没再管平章郡主的死活。
淮南王府没了,庆历帝对这个侄女始乱终弃。
疯疯癫癫的平章郡主苟全性命,但依照着她那模样,却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多少天。
虽说很多事情肯定都和这位郡主娘娘有关,但弄死一个疯癫的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人到底不符合唐诗一贯的准则。
这会儿,人还活着。
许十八郎多少有些意外,“那就一直这么活着?”
“多活几天也是受几天折磨,就看西域那边什么时候有动作。”
唐诗的话让两人都警惕起来,“褚建文现在‘卧病在床’,只怕西域联军又会过来。”
趁你病要你命,谁都不是傻子。
没了褚建文指挥,河套府哪能跟之前似的固若金汤呢。
“知道,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唐诗派去打听的人是胡莱,这位生于西域的胡商在带回来各种稀奇的种子和一些香料后,也跟唐诗说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瞧着唐诗陷入沉思,胡莱忍不住问了句,“听说褚将军重伤在床,要不要紧?”
“死了。”
胡莱登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死了?
这怎么可能。
玩笑不能随便开啊唐姑娘。
胡莱不敢再乱打听,生怕回头这话传出去,自己也倒霉。
你瞧,有时候你说真话,倒是没人会相信。
“按照你说的,这次西域那边要你采购一些粮食,而且给的价钱还多了?”
“对啊,一石粮食多给我一枚金币。”
“那那边集市上怎么样,人多吗?”
“挺热闹的,跟平日没什么两样,甚至还多了点。”
集市上依旧热闹,采购粮食的价格上涨。
唐诗笑了笑,“行了我知道了,回头我会给你准备好粮食,你带回去就行。”
这倒是让胡莱不敢了,“这大规模的贩运粮食,是犯法的呀。”
依照大魏律,自己会被砍掉脑袋的。
“富贵险中求嘛,你要是不想要就算了,要是回去后被那边的人砍头,可别怪我没救你。”
胡莱听到这话傻眼了,迅速的改变口风,“多谢唐姑娘,回头我赚了钱咱俩平分。”
“谢啦。”
胡莱美滋滋的离开,他这次走了一大圈,好在还有些休息的时间,先吃喝玩乐两天再说,不着急的。
倒是王三郎在酒肆里遇到胡莱后,来将军府这边寻找唐诗。
没曾想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唐安淮。
自家闺女拿着兵符,唐安淮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的样子,最近不是在设计农具就是在学堂里教人读书认字,没了褚建文这把悬挂在脑袋上的利刃。
显然现在的唐安淮过得很恣意。
也很充实。
“集市人的人稍微多了点,却也是购买其他东西而并非粮食,这说明西域那边并不缺粮,但又让胡莱购买,这应该是在试探……”
唐安淮点头,“一来试探河套府的粮食储备,二来则是试探多少利益能够让河套府这边心动。”
“所以,西域那边也有聪明人啊。”
唐安淮颔首,“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能骄傲自满。”
“我知道,所以我在想,怎么着将计就计,引他们上钩呢。”
“这倒也不难。”
“爹爹你别卖关子呀。”
王三郎看着父女俩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目瞪口呆——
是他兵书读的少还是自己学问不够高?
为什么他们竟然如此大胆。
是真的胆大妄为啊。
真的可以拿城中粮食来做诱饵吗?
唐诗似乎这才注意到王三郎,连忙喊他商量,细细说了一遍方才的计划,“大哥你觉得我这计划怎么样,是不是天衣无缝?”
王三郎:“……”实不相瞒,他觉得处处都是漏洞。
“若是西域联军再度来袭,只怕河套府的这些将士,不足以抵抗。”
倒也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西域各族的骑兵极为骁勇。
一旦河套府城破,届时只怕城内会血流成河。
这些西域蛮族一贯的烧杀抢掠,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的啊。
“大哥言之有理,但河套府是我等家园,保卫河套府不止需要士卒们舍生忘死,更需要百姓们众志成城。”
王三郎更惊了,“百姓守城?四妹你真是玩笑了,百姓们手无寸铁,又不懂兵法战略,他们怎么能守城?”
“国破家园不再,就不能为了自家的财产,为了家人拿起武器吗?”
王三郎被问得一愣,“大哥觉得百姓们不像寻常士卒训练有素,这倒是没错。但大哥可否问过他们呢?”
“不曾问过。”
“所谓树倒猢狲散,若是河套府破,对这些百姓们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只有妻离子散家园被破坏的无限悲伤。
“但若是将西域联军引而击之,那么河套府能保数年太平。”
数年太平。
这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
王三郎自然知道,每年春秋之际,河套府作为边关城池都会受到外族大军的侵袭,饶是褚建文骁勇善战,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对于西域蛮族,河套府百姓不堪其扰,然而却又没有根治标本的办法。
朝廷并不打算对西域出兵,如今是战术防守阶段。
而且大魏朝的马匹并不够多,尽管这两年河套府养马场马匹繁殖很快,如今已经有小两万匹,但相较于西域的数十万战马,还是不够看。
这也是唐诗的“数年太平”具有诱惑力的原因所在。
王三郎稍有些迟疑,作揖看向唐安淮,“唐先生觉得这可行吗?”
“攻防转换很重要,如果只是处于防守姿态,输掉战争是早晚的事,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当然,这个进攻不是摆开一字长蛇阵贸然进攻。
而是有策略的进攻。
王三郎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褚建文后,河套府的确没有擅长防守的将军,既然已经没什么退路,那不妨试试看。”
将军府的一众副将和参将,没有褚建文那般骁勇,不足以威慑西域大军。
既然如今进退维谷,那倒不如搏一把——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一个死罢了。”
第218章 杀人她都敢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如今没了退路,索性就一条黑走到底,说不定还真能够柳暗花明呢。
只是这战术的制定还得再详细一些。
而且要做多手准备——
有备无患方能安稳。
虽说都称这些外族人为蛮族没什么脑子,然而却也不能小瞧了他们。
骄兵必败是兵家的真理啊。
简单的战术背后却也有着极为复杂的谋划,何况这次还是以河套府为诱饵呢?
王三郎参与拟定这战术规划,等真的参与进来,他已然和将军府的一众参将、副将们一般——
齐齐傻了眼。
成精了吧。
唐诗这确定不是成精了吗?
这还不到十岁的娃啊,竟然能拟定出这么周祥的计划——
“唐姑娘,这计划出自你父亲唐先生之手吧?”
唐安淮曾经带着一千兵马智退西域诸国联军之事众人还有记忆犹新,所以这肯定是唐安淮的主意。
唐诗怎么可能想得出这么周全的计划呢。
被提问的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我爹爹给我稍稍润色了下。”
稍稍润色了下。
换句话说,就还是你的主意呗。
将军府的一群人惊呆了,这是妖孽吧。
其实计划并不算多麻烦。
首先驱赶河套府的西域商人。
本来嘛,这些商人也不是单纯的赚钱,其中有个别是派遣来的奸细。
里应外合开城门有点难度,但帮忙打听下消息倒不是没这个可能性。
当然,驱赶这些商人的时间得把握的合适。
在秋收之际。
换句话说,唐诗的这个计划还并不着急执行,得等一段时间。
当然并非所有的商人都会被驱赶走,也有个别的会继续贸易,搭建大魏朝与西域诸国的经济桥梁。
而这个商人,就是胡莱。
“我?”
“对,一家独大不好吗?这样的话,价钱都由我们来制定,游戏规则的解释权在我们手中。”
什么是游戏规则胡来不动,但是他明白,如果自己独占了这条贸易线路,那么往后制定价钱时就拥有极大的自主权。
当然这个价格制定是面向西域那边,河套府这边他哪敢啊。
别看唐诗年纪轻轻还没十岁,胆子可大着呢。
杀人她都敢!
当然,胡莱也只是随便想想,毕竟他也没见过唐诗杀人放火。
但胃口这么大的人,肯定胆子不小就是了。
就贸易关系而言,西域那边需求更旺盛,相对来说中原王朝的丝绸茶叶和瓷器也更有赚头。
他哪敢得罪这位能够给自己带来金币的财神爷呢。
“不过你也得小心才是,如果一家独大的话,这就意味着其他人会眼红,可能会来找你的麻烦。”
胡莱瞬间明白过来,“那我这就找几个护卫。”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胡莱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这边有人选。”
唐诗引君入瓮的第一步执行的相当顺利。
至于第二步嘛,当然是干掉胡莱的护卫咯。
不然怎么把自己人塞到胡莱身边呢。
素来觉得自己聪明过人的胡莱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被算计的透透的,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招摇被人盯上了,哪知道盯着他的人其实是唐诗呢。
路见不平的许十八郎搭救了胡莱,这让胡莱感激不尽,连忙道谢。
他看到许十八郎拳脚功夫好,有心请他保护自己,却又怕太过冒昧,以至于酒过三巡这话都没说出口。
倒是许十八郎忽的端起酒杯,“我听说你这贩运过去的丝绸在西域那边都卖出天价,胡老板有挣钱的生意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做呢。”
胡莱稍有些迟疑,“许公子您不是和唐姑娘……”
“嗨,我是说单独带着我一起做,要不我也搞点东西,回头跟你一块去西域那边赚点钱?你是知道的,唐小四那臭丫头总算计我跟她大哥,王三郎还好,眼看着要成亲,私房钱还能保得住,小爷我眼界高,没有看得上眼的女子,结果唐小四就把我的钱全都拿走了,你说我堂堂临远侯府的六公子,出门在外没点银子怎么行。”
胡莱连连点头,“许公子说的是,不过去西域行商危险重重,您身份贵重还是别去了。这银子我孝敬您就行。”
“那怎么行,那我岂不是欺负人?我许蓟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从来不做欺压百姓之事。”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非得让我说实话是吧?”
“啊?”
许十八郎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段知府是个惧内的,咱们这河套府连喝花酒的地方都没有,我可是听说了西域的胡姬身段妖娆极为动人,我也老大不小了,想要……”
他一副“你懂得”的眼神,这让胡莱恍然——
原来是想品尝异域风情啊。
好说好说。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许十八郎可不想死,但他还是笑着点头,“那可不是嘛,谁不想当个风流鬼呢。”
计划第二步,许十八郎打入胡莱商队的内部,成功。
至于这计划第三步嘛……
就得要那些被驱逐的胡商发挥了。
王三郎担心的也是这一点,“你怎么敢保证那些人会按照你设想的说?”
“我不保证啊。”
王三郎王慎王谨之一脸震惊,“四妹,你……”
唐诗趁机往自家兄长嘴里塞了块点心,“哎呀大哥你都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呢,莫不是要迎娶我大姐姐,着急当新郎?”
要不是嘴里含着一块点心,王三郎肯定要打人!
哪能这么混不吝,一点不像个女儿家。
这种玩笑话,跟他说说也就罢了,传出去唐先生又得挨骂——
关于女儿太过特立独行这件事,唐安淮一直被指责,疏于管教不尽父职。
唐诗是个见好就收的人,迅速的做出改变,“哎呀大哥你动动脑子嘛,你说那群商人回去后会跟西域邦国的君主告状吗?”
“当然,他们依靠贩卖货物为生,你现在断了他们的生活,其实他们最想……”
脑子是个好东西,王三郎还真有,“你的意思是,那些商人会说的天花乱坠,劝说西域诸国来打河套府,再度开通商贸线路?”
“商人重利,做出这种事很奇怪吗?”
唐诗可一点不觉得奇怪。
王三郎恍然,但稍加思考又觉得这计划多少有些……
怎么说呢,有点不合适,托大了。
“可是西域诸国不见得为了他们而出战啊。”
“当然,所以我还有后手。”
第219章 引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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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郡主不行了
庆历九年的河套府在经历了一场空前的“浩劫”后,却又是格外的热闹。
西域诸国联军进城前,城中百姓尽数搬走,倒是也留下了一点粮食。
但也就是一点粮食而已。
一贯奉行烧杀抢掠政策的西域蛮族,在被困守河套府城这段时间,却也不敢随意发泄,想要烧掉这房舍?
他们可不敢,毕竟有房舍还能有栖身之所,若是把这屋子烧了,他们住哪里?
习惯了随牧草而居住在帐篷里的西域各国将士,却也知道房舍的好。
可惜带不走。
离开河套府时,倒是想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搞出这么厚实的房屋。
但哪敢啊。
败军之将,哪敢多说什么。
只付出一点代价,河套府这边就换来了和平,而褚建文也可以真正的入土为安,对于将军府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奏表上去后,朝廷那边还没什么回应,但是也没人太关注这些。
大家都在忙活着。
十月的河套府气温骤降,俨然有滴水成冰的势头。
百姓们重整家园,收拾着家里的房舍。
偶尔还能从地窖里找到一个西域士卒,或者是饿死、被杀的士卒的尸体。
一旦战事起,别说士卒,就连百姓中的年老体弱者也都是食物。
这就是战争啊。
“如今褚建文没了,只怕朝廷会委任新的守将过来。”
王三郎过来时就看到唐诗在那里晒棉花,小姑娘……或者已经不能再说这是小姑娘了。
没有谁家小姑娘能周详的安排出这种计划,将西域诸国一网打尽。
若不是河套府的士卒少,千里杀敌实在辛苦,只怕唐诗都要兵分多路,去各国老巢,然后里应外合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压根不会有什么和谈,根本不会接受他们所谓的请降。
把唐诗当作一个普通小女孩来看,那可是真正的愚蠢。
愚不可及。
“这次倒是委屈了这些棉花,大哥你知道这些棉花能产出多少棉絮和棉种吗?”
王三郎还真不清楚,“很多?”
“很多,但还不够多。”
没办法,河套府这里一年只能栽种一茬庄稼,这也就意味着,没办法试错。
想要培育出高产的粮种,那还真是麻烦的很。
但现在能够争取到三年的太平日子,倒也还好。
省得回头因为战事功败垂成,那才是恶心人呢。
现在起码可以到城外垦荒栽种放心的放牧不用担心被打家劫舍了。
王三郎看着温柔抚摸着那一团团棉絮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倒是想起了早逝的母亲。
“朝廷那边自然会派人过来,不过大哥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二哥去做这件事了。”
这话让王三郎登时心中警惕,“四妹,你让他去做什么?”
许十八郎什么性格他还不清楚,这种事情让许蓟安去做,未免有些托大。
唐诗笑了起来,“大哥别着急,二哥就算再怎么不着调,却也是京城的勋贵子弟,他知道的事情自然比你我多,不然我也不会让他去做这事。”
虽说是这个道理,但王三郎多少还有些担心。
“好啦大哥,你倒是不如想想,该怎么做你的新郎官,等到年底,你可就是要迎娶我大姐姐了。”
唐诗忽然间提到这茬,倒是让王三郎有些脸红。
好在这还是那张极为憨厚的脸,脸红的一点都不明显,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的那种。
“别胡闹。”
成亲这事,原本只是权宜之计,只是到了现在,王三郎倒是觉得唐家二房的元娘,自己那位未婚妻着实可怜又可爱。
自从三娘离开河套府,跟着临远侯府的那位公子去了京城后,二房的主母李氏宛如失去了主心骨,一贯脾气温和的人竟是前所未有的尖酸刻薄,尤其是刻薄在身边的儿女。
唐然远和二娘颇是倒霉,饶是兄妹俩一个是马吏又经常做些木匠活补贴家用,一个在善堂给段知府的夫人莘大夫帮忙,有莘桓撑腰。
却也没办法违逆父母人伦,不好跟李氏对着干。
家里总这样也不是法子,元娘不免会劝慰几番,结果说来说去倒是让李氏记恨上了。
张口就是这些儿女与她离心离德,闭口就不活了。
简直是无理取闹。
养马场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元娘却从未跟他抱怨过半分。
都说近朱者赤,她早些时候整天待在唐诗身边,却也没沾染这小姑娘的那些大逆不道。
可不就是可怜又可爱嘛。
或许他对元娘如今只有些许怜悯之心,但这大概也能让日子过下去。
“不胡闹了,不过大哥你要是真闲着无聊,那就帮我纺布好了,我想今年冬天多做几件棉衣。”
王三郎倒也没拒绝,反正他是真没啥事情做。
……
唐诗并没有与这位兄长说让许蓟安做什么去,其实过段时间也就知道了。
河套府重回往日宁静后,很快就迎来了滴水成冰的冬日。
屋子里烧着炕,床上暖和的让人不想要离开被窝。
尤其是这棉被里是今年的新棉絮,那可真是暖和的很,昨个晚上唐诗都蹬了好几次被子,实在是太热了。
翠娘过来时,端了一碗马奶酪,上面放了几颗葡萄干。
“反正最近也没事,不如就在家里头休息几天。”
前段时间太忙了,小姑娘脸上好不容易丰盈起来的婴儿肥都没了影。
翠娘心疼的很,这几日连番给唐诗做好吃的,想着再把人给养起来。
小女孩嘛,就得脸上有点肉才好看。
“不行的啦,今天还得去将军府一趟。”
“将军府?”翠娘愣了下,“朝廷不是派了人过来吗?”
“嗨,昨个儿来了信,说是走到顺昌府那边被山贼劫掠不小心打死了。”
翠娘:“……”
现在的山贼,都这么猛的吗?
将军府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一群人其实对这消息是喜闻乐见——
老子在这里奋勇杀敌时,你们在哪里?
现在河套府太平了,倒是想要过来摘桃子,看吧,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要来河套府做守城将军,结果却是被山贼给打死了。
这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这的确是个笑话,但是缔造这笑话的人……
关承之小心打量了下唐诗,总觉得这山贼出现的时机太过微妙——
真的只是寻常山贼吗?
“要我说,干脆咱们直接奏请朝廷,让唐姑娘来管河套府得了。”
这提议……关承之心里头倒是不反对,但他更担心,朝廷那边不会同意。
何况,唐诗只是个女儿家,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女儿家。
“别胡说,我……”
“唐姑娘不好了,后院里的那个郡主不行了。”
第221章 死了三个将军
关承之还是第一次从这个小姑娘脸上看到震惊这个表情。
虽然只有瞬间,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似乎这件事并不算什么大事。
“平章郡主到底是褚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去看看。”
唐诗是褚建文临终时嘱托的人,就连仅存最后一口气时都威慑众人,要听她安排。
如今她这么说,将军府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心中却也拿定主意,那婆娘死就死了,但绝不能让她与将军合葬,否则就算是埋下去他们也要把这人的尸骨挖出来,丢到河里喂鱼去。
一个放浪的妇人,不配与将军合葬。
唐诗这段时间经常来将军府,对这里倒是熟门熟路的很。
平章郡主住的庭院很大,但里面却没有伺候的人。
平日里只有一个丫环过来送饭菜和衣物。
想来饭菜不是很合胃口,唐诗早些时候来过几次,瞧着都没怎么吃。
如今再看到时,就看到平章郡主倒在那稻草窝里,原本珠翠环绕的发髻如今早已经黏连成一团,和街上的流浪汉差不多。
哪还看得出,这是曾经金尊玉贵的皇家郡主呢。
倒在那稻草里的人冷不丁的睁开眼睛,里面仿佛有一根根金针,锐利的想要刺痛唐诗,“你是谁,见到本郡主还不下跪?”
唐诗站在那里,“郡主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可以帮你传信。”
“不用你传话,皇伯父很快就会派人来接我回去,我可是平章郡主,这是他赐我的封号。”
平章。
当今圣上曾经在庆历与平章之间选择,最终选择以庆历为年号。
倒是很多人都忘了平章。
“圣上对郡主宠爱的很,只是郡主还记得自己来到这里多久了吗?”
“我才嫁过来两天而已,再过些天就回京城了。”
两天吗?
这人疯了,连时间都记不清楚。
“郡主记错了,您来到河套府已经有大半年,这马上就要过新年了,您瞧,圣上半点没有接您回去的打算,听说他有了新的宠妃,后宫都有好几个妃嫔有喜了呢。”
“不可能!”平章郡主忽的尖叫起来,“不可能的,他最爱的人明明是我,说我冰肌玉骨比他那些妃嫔好多了,每次他都恨不得死在我身上,那些女的都在骗他,孩子不是他的!”
一个并不奇怪的答案,唐诗是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皇室骨科都有,何况这种呢?
越是不伦之恋,越是突破伦常禁忌,就越是给人一种刺激,那是循规蹈矩的宠幸妃嫔说没有的。
只是庆历帝一把年纪,比淮南王还要年长几岁。
也不知道平章郡主是被pua了还是斯德哥尔摩,竟然还这么天真。
“郡主难道忘了吗?你也有个孩子。”
平章郡主愣了下,旋即大声叫嚷,“你胡说,我哪来的孩子,我还是处子之身,我要为皇伯父守身如玉!”
守身如玉。
“可是那孩子就在你背后看着你呢,它是个男孩吧,被你喝药拿掉了,难道郡主真的忘了吗?”
莘桓医术高明,诊断出平章郡主曾经有过身孕,只不过孩子没能生下来。
莘大夫以为是皇家郡主有入幕之宾,也没当回事,却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身份极为尊贵,压根不可能让平章郡主生下这孩子。
“它在说母亲我想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来陪我。有个大哥哥他没了脑袋,整天都在那里像无头苍蝇似的在乱跑,它好害怕。”
尖叫声划破了将军府的安静,就连前面的关承之众人都听到了这声音。
但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说不出话来。
平章郡主一脸惊惶的死去,仿佛眼前有凶神恶煞要向她讨命。
而她退无可退,愣是被吓死了。
真胆小。
但人可真不能做亏心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难怪褚建文会留着平章郡主呢,原来也知道这位郡主和庆历帝这位九五至尊之间的叔侄奸情。
杀了平章郡主,就讲淮南王府荡平,彻底为死去的妹妹报仇。
但他还担心京城的庆历帝秋后算账,索性就留下这女人一条性命。
却不知,褚建文无意中也做了庆历帝的一把刀,用他除掉了淮南王府这个威胁,而狡兔死走狗烹可真是至理名言。
梁师爷的投诚更是让除掉褚建文不费吹灰之力。
但执棋的帝王怎么也没想到,远在河套府还有唐家父女这个变数。
而正是这个小小的变数,某种程度上也打破了他的安排。
庆历九年十二月十六日,京城派往河套府的第三个将军在顺昌府再度遭遇山贼,惨遭不幸。
消息传到京城,丹陛之上帝王震怒——
传旨下令让周围府郡围剿顺昌府的山贼。
“真来了怎么办?”
朝廷的大军,他们怕是压根抗不过啊。
“跑呗,你不是一贯跑得快吗?再说了,杀了三个了,也该消停消停了,能回河套府给那小丫头交差了。”
能吗?
许十八郎不确定,“那你怎么办?”
他大概明白唐诗的意思,她们辛辛苦苦在河套府抗击西域蛮族,朝廷一不给钱,二不给粮草,凭什么等这这边安定下来就要派人过来接手河套府。
换做是谁都不服气。
许十八郎熟悉京城这边的情况,也知道这河套府守将是朝廷众多官员结党营私背后推出来的人,一个个的还不如死了的褚建文呢。
除掉这几个人,许十八郎心中没什么包袱。
但这事闹大了,现在咋办?
自己回河套府自然没什么关系,朝廷真要是查到也无所谓,实在不行带领河套府的百姓反了,一旦河套府不在朝廷掌控,若是再跟西域诸国结盟,大魏朝那才叫一个岌岌可危。
所以许十八郎压根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但夏九郎呢?
夏九是被他拉下水的,再回京城的话,怕是并不安全,“反正那太傅府呆着也没什么意思,要不跟我一块回河套府?今年河套府的棉花丰收,唐小四说要多几套棉衣手套呢。”
夏不渝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是吗?那记得让她也给我送一些。”
我很喜欢。
不管那小姑娘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明面上心里头有自己这个哥哥不是?
总比那阖府的人,都恨不得自己去死好一些。
“那是自然,你是她……”许十八郎骤然回过神来,“你真要回京城,不跟我回去?”
第222章 夏九被流放岭南
河套府自然是一个去处,但是夏不渝暂时还不想去。
“去了那边,谁给你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自然有别的办法,我怕你留在京城并不安全。”
安全从来都是第一位的。
毕竟夏九不是旁人,是他许蓟安认定的兄弟啊。
“放心,除非我不想活了,不然没人能杀得了我,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在京城给你们打探消息,另外记得让那小丫头把东西给了送来,不然我回头要你好看。”
许十八郎看着骑马离开的人,半晌才回过神来,怎么是要他好看。
这个夏九,不愿意揍唐诗就收拾自己,也太过分了些。
不过,他也不舍得揍唐小四,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哪舍得动手啊。
话说夏不渝回到京城没多久,他这素来冷情的院子里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夏太傅看着昼寝的幼子,气得胡子都在哆嗦,“你,你个逆子!”
榻上的夏不渝被吵醒,看到那气急的老太傅挑了挑眉,“又怎么了夏太傅,我又怎么大逆不道了?”
瞧瞧,这是为人子该说的话吗?
夏太傅气得手哆嗦,“你还有脸说,我今天不打死你,我枉为人父!”
“得了吧,您这一群儿孙有几个争气的,还打死我,打死我之前你其他的儿子都得先死一遭吧。”
他这火上浇油的态度气得夏太傅要死,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根藤条,就要往夏不渝身上抽。
“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还有脸说,我,我今天不抽死我,我就撞死去!”
夏不渝下意识地躲闪,却不想这窗外有人站着。
他方才竟然没察觉。
显然这老狐狸是蓄谋已久啊。
果然是这几天在那边打家劫舍太累了,没了警惕心以至于被老狐狸算计。
夏不渝叹了口气,索性束手就擒,“说吧,又是谁把脏水泼到我头上了。”
……
许十八郎怎么都没想到,夏不渝竟然因为奸污御史台大夫家的小女儿而被流放到岭南。
“怎么可能?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就夏九那眼界,满京城没有一个人入了他的眼,他怎么会……“
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许十八郎绝对不信,“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他们就是恨不得夏九能毁容死去。”
唐诗古怪的看向许十八郎,“二哥你对三哥还真……够哥们。”
“那是,他可是我兄弟。不过夏九这人是个犟骨头,我之前就跟他说不如跟我来河套府,这里好吃好喝,结果他非要回京城,这下好了还背了黑锅去岭南,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背黑锅?”
“对啊,夏太傅教子无方,一群子孙就没什么出息的,夏九又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他的那些兄弟子侄,就把一些事情栽赃到他身上,什么调戏良家妇女,喝花酒的罪名全都打着夏九的名义。”
提到这事许十八郎就气不打一处来,“夏太傅也是个不要脸的,表面上道貌岸然,结果查都不查,任由着其他子孙栽赃陷害夏九。”
唐诗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三哥又不是委屈吧啦的小媳妇,难道就不会反驳?”
“反驳那也得有人相信你才行啊。”
事实上,在和夏不渝成为至交好友之前,他也以为这事是真的。
和那些读书人恃才傲物一般道理,夏九就是仗着自己好看就为非作歹嘛。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唐诗觉得这事越发的古怪,“那他为何还执意要回京城?”
夏太傅府上对这位九公子并不怎么友好,依照夏不渝的性子,又怎么会执意回去。
除非……
“我三哥,莫不是不姓夏?”
许十八郎连忙捂住唐诗的嘴,一副这话是能随便说吗的样子。
但这模样摆明了是做贼心虚嘛。
唐诗挣脱开,“所以他回京城,是打算调查真相,结果又被人坑了,这次坑得厉害,直接把自己坑到岭南去了?”
行吧,这种事情压根就瞒不过唐诗,这丫头跟长了一百个心眼似的。
“夏九没跟我说过,但是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传言。”许十八郎觉得这跟自家爹娘偏心眼还不一样,夏太傅和夏家那位夫人,是真的对夏九不管不问。
说的更严重点,真不像是亲爹亲娘能做出的事。
好像夏九就是被他俩用来做挡箭牌的。
许十八郎的知无不言让唐诗大概了解了些事情,“那他现在都被流放到岭南去了,调查岂不是遥遥无期?”
“是啊。”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夏九就这么倒霉,回到京城就被算计了。
关键是夏九什么样的人啊,能把他这么算计一番,只能说夏太傅也是蓄谋已久。
想到这,许十八郎就有些头疼,“这岭南跟河套府千山万水的,这该如何是好。”
夏九身手不错,却还是被押解岭南,显然这路上还有高手。
只怕他这一路有些难熬,较之于唐家当初被流放至此,夏九的遭遇只能更糟糕。
而且他一个平日里锦衣玉食极为挑剔的人,流放路上的那些苦头,受得了吗?
唐诗听着这人絮絮叨叨,实在忍不住,“二哥,要不你快马加鞭赶过去照顾他?”
“那还是算了吧,就他那臭脾气,活该吃点苦头。”
唐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好兄弟的担心吧。
“对了,那些棉衣你做的怎么样了?”
“他都去岭南了,哪还用得上?”
“那也得给他做啊,他这人可小心眼了,你要是不弄回头肯定记仇,宁愿得罪小人不得罪夏九的道理你不懂?”
唐诗:“……”我是真不懂。
河套府酷寒难耐,岭南瘴气重重,这是流放的两大险地,非要分出个高低,说是难解难分也不为过。
流放的犯人一路上已经从鬼哭狼嚎变得沉默不语,浪费力气只能让自己活下来的机会越来越小。
谁不想活命呢?
毕竟活着才有希望。
“九公子,前面就是南阳郡,要不咱闲下来?”
押解的官差小心翼翼的问话,他就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人,明明是被押解的犯人,结果他们这些官差走路,这位公子坐在马车上好吃好喝,这还有王法吗?
第223章 官差是可以欺负的吗
夏不渝是个挑剔的人,多少有点……嗯,洁癖。
用许十八郎的话来说,“这人跟凤凰似的,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说难听点,特别龟毛一人。
但许十八郎又远远不够了解夏不渝,谁说被流放路上就得徒步辛苦千里迢迢的赶路了?
这不是有现成的马车嘛。
马车里是软绵绵的锦被,每天吃的马马虎虎吧,有两个肉菜一个素菜,还有一份肉汤。
对比一道流放的人凄风苦雨,夏不渝的日子可谓极为舒坦。
这种舒坦,落到别人眼中,就是别样滋味了。
凭什么都是犯人,夏九郎能过得这么恣意逍遥,而他们去苦不堪言?
带着些愤恨的眼神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而马车上那俊美无俦的年轻郎君却浑然不觉,“南阳郡啊,休息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
几个官差慌了神,这位祖宗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镣铐根本管不住他,之前有个兄弟打了他一下,实际上压根没碰到,结果就被夏不渝打得皮开肉绽。
一群官差压根碰不到他一根手指头。
以为他们想要这样吗?还不是因为这位祖宗太厉害了,他们实在是打不过,只能当孙子吗?
好汉,得识时务。
然而这会儿官差脑子抽了,敢跟夏不渝反驳了,“一个时辰是不是太长了点?”
要知道,他们要在规定时间内赶赴到岭南,要是到不了的话……
自己也不好交差啊。
“长吗?”夏不渝笑了起来,他随手抓起一块肉脯,丢给了不远处的一个小男孩。
那小男孩看到这肉脯愣了下,想要放下却又有些不甘心。
好久没有吃到肉了,这味道是如此的美味啊。
“我觉得这一个时辰有点短,要不三个时辰好了。”
“啊?”几个官差面面相觑,就听到那姿容无双的夏九郎道:“三个时辰,你们能跑到哪里是哪里,若是跑得慢了被人抓住,那可就别怪我不救你们。”
几个官差们听到这话懵了。
这话什么意思?
倒是那些被押解的犯人都反应过来——
夏九郎这是要放他们走?
可是他们是犯人啊,若是贸然逃脱的话,没有户籍路引怎么过活?
这压根没有活路啊。
夏不渝看着没有动弹的众人倒也不奇怪,“从这里到岭南千里迢迢,能活着到达那里的不足三分之一,要是觉得你们是那幸运的三分之一,那就尽管留下。”
这话着实吓着了众人,实际上大家也知道这并非恐吓。
流放路上,可不是九死一生。
如今又是寒冬腊月,他们脚上生了冻疮,只怕再过不久,这腿脚都要坏掉,到时候不能往岭南去,就只能被就地处死。
这又不是没有过的事情。
押解的官差可不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而现在,夏九郎给了他们三个时辰。
让他们各奔东西躲藏起来。
有胆大的当即走到马车这边,“九公子,能给我们弄开这镣铐吗?”
镣铐枷锁在身,就算是他们想要逃跑,却也跑不掉,遇到其他百姓很可能就会向官府举报他们,到时候还不是束手就擒?
夏不渝看着那人笑了下,“不算蠢到家,钥匙在他们身上,找吧。”
那犯人听到这话一愣,搜官差的身?
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但那是之前,现在有夏不渝给撑腰……
不敢动弹的是官差们,他们要是动一下,相信夏九郎手里的剑比他们的手还要快。
怎么遇到这么个天煞魔星呢。
他们可真是太倒霉了。
“哭什么,我不是还在吗?放心,我会去岭南的。”
几个官差想哭的心更强烈了——
您能不去吗?
一想到他们几个要押解这个祖宗去岭南,一路上都要当孙子,官差们想死的心都有了。
其他人都放了,您怎么不干脆也离开呢。
不对,还有两个人留了下来。
“你们不走?”
留下的是一对兄妹,御史台大夫柳元樟的孙子孙女。
兄妹俩是双胞胎,今年十三岁。
昨天两人刚埋葬了死在路上的祖母,如今只剩下兄妹俩相依为命。
妹妹柳常卿似乎胆子更大一些,“我们想留下来照顾九公子。”
哥哥柳常昀没说话,看起来兄妹俩似乎妹妹更有主意几分。
也的确聪明几分,一旦得到夏不渝的庇护,倒是比四处逃窜还要安稳些。
“也行,我身边正好缺了俩伺候的。”夏不渝神色懒懒,“回头给他们俩找一辆马车。”
他脸上带着几分嫌弃之色,但柳常卿却十分兴奋,“谢谢公子。”
有马车这就意味着他们兄妹不用那么吃苦,这怎么看都是好事。
她就说,留下来跟着夏不渝才是正道。
夏不渝撇了撇嘴,“出息。”
柳常卿笑着低下头,家中只剩下她与兄长两人,必须得想法子找个靠山,只有东山再起,才能为死去的祖父申冤昭雪。
不然,柳氏一族死绝了,又有谁会在乎府上死去的二十五口人呢?
前往岭南路途迢迢,夏不渝在南阳郡的时候给河套府那边写了一封信,交给柳常昀让他交给官差寄出去。
“他们若是昧下这信怎么办?”
又或者,去找这收信人的麻烦,又该如何?
夏不渝冷笑一声,“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柳常昀不知道这位主子哪来的自信,但还是把这封信交给了负责押解的官差。
官差捧着信件犹如拿着烫手的山芋,“请转告九公子,我这就让人把信送过去。”
柳常昀:“……”所以,押解的官差是可以欺负的吗?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事。
“阿兄你真是傻,能欺负这官差的也得是九公子,咱们寻常人,哪有这个能耐。”但凡反抗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妹妹将一桶已经兑好的水递给兄长,“你把水提进去,伺候公子洗脚。”
柳常昀一愣,“卿儿你……”
“公子不喜欢我在身边伺候,你去吧。”柳常卿是个聪明的姑娘,发现了这个据说和大魏朝京城坊间花魁来往密切的夏九郎,很讨厌和女子单独相处。
或许不喜欢女子?
算了,还是让兄长进去好了,就算挨打他皮糙肉厚也不怕。
柳常昀:……你是我妹妹吗?
第224章 长寿面
唐诗收到夏不渝的信已经是年后的事情了,看着信里的内容,她觉得二哥真的是白担心了——
我要去岭南吃荔枝了,你们想吃吗?
想吃也没法子,我又没办法带给你们。
唉,真是可惜啊,你们吃不到好吃的荔枝。
唐小四你吃过荔枝吗?
荔枝荔枝荔枝。
看着这满纸的荔枝,唐诗告诉自己要理智。
不能被这个臭三哥给气着。
不就是荔枝吗?
她什么荔枝没吃过,什么妃子笑啦,增城挂绿了,都吃过好嘛。
稀罕吗?
呜呜呜,稀罕,好久没吃荔枝了,还有桂圆。
她想念菠萝、榴莲、火龙果、芒果。
许十八郎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唐诗在那里一脸幽怨的盯着一封信。
“谁写给你的?”
该不会是哪个小王八蛋写的情书吧。
吾家有女初长成,如今的唐诗虽然还年幼,但如同抽穗的禾苗一样,显露出几分美.艳。
被臭小子盯上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但自家妹子还小,才不能被那些酸腐之人给拐走。
他得好好盯着才是。
许十八郎随手拿过那信来看,嗯,没被阻拦。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
“夏不渝个混蛋,他馋我,唐小四,他馋我!”
唐诗没什么力气,“是啊,他混蛋,他馋我。”
“我们把他开除,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你三哥了。”
“好吧,往后见一次打一次,打得他喊我姑奶奶。”
“那还是算了吧,咱们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夏不渝这人,长得贼好看,还特别能打。
是真打不过。
唐诗:“……二哥你没用。”
许十八郎听到这话轻咳了一声,“也不能……行吧,我没用过。”
真正的汉子,敢于承认这一事实,他的确打不过夏不渝,不是啥丢人的事情。
唐诗叹气,“行了,也不指望你了,等回头开春,咱也种好吃的,回头馋死夏不渝这个混账东西。”
“就是,馋死这混账,不过唐小四你想种啥来着?”
“想种的多着呢,正好我最近又新得了些种子,回头看看这些种子都能出什么果子呗。”
许十八郎摸了摸头,“还能这样,你都哪弄来的这么稀奇古怪的种子,我之前就没见过。”
唐诗闻言面不改色,“天地之大,你没见识过的多了去了,承认自己是井底之蛙吧二哥。”
虽然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许十八郎还是觉得自己被骂了。
偏生骂人的是唐诗,自己还……反驳不得。
行吧。
那他写信骂夏不渝好了。
真当他许十八郎十软柿子,没有反击之力吗?
……
夏不渝在岭南待得很愉快,他这人怕冷,岭南天气偏热很是适合他。
到了冬日虽然有些潮湿瘴气,但是有从河套府那边千里迢迢寄来的棉被,倒也无所畏惧。
当然,岭南瓜果众多,吃起来都不带重样的,而且每旬都会收到许十八郎的来信,也颇是有趣。
过去三年,朝廷到底是停歇了往河套府派遣守城将军的念头,但龙椅上的圣人又岂是那个让人拿捏的主儿?
这不,下了旨意让段知府兼任守城将军。
偏生不说奖励唐家父女的事情。
这摆明了是想要挑拨离间嘛。
但最擅长玩弄人心的帝王哪知道,段知府与唐安淮可谓是相见恨晚,对于朝廷的旨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偌大的河套府,他管理内政,处理税务琐事,主持垦荒、建造修路等诸多事宜。
而操练军队、放马河套之事则是交给唐安淮来处理。
唐安淮如今身份依旧是河套府养马场的监副而已,实际上地位却一点不比段知府低。
当然,这种地位是在读书人和百姓眼里。
将军府的参将和副将眼中,唐诗才是他们最期待的将军人选。
唐诗十三岁的生日马上到来。
十三岁,是个大姑娘了。
可以说亲许配人家。
“我觉得,好像没人能配得上小唐姑娘。”
“老关你这话我同意,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整个河套府你还能找到比小唐姑娘更好看的人来?再说了,她什么身份,那些眼馋她的又都什么身份。”
“话不能这么说,唐姑娘也不说了吗,英雄不问出身。”
“那也不是他们要去吃软饭的借口,能打得过唐姑娘吗?能比唐姑娘会种田吗?能比唐姑娘写的一手好字吗?”
不能吧,那还说啥。
一群废物罢了。
“行吧行吧,咱们吵吵有什么用,这不还是得看唐姑娘怎么想的吗?”
“你们都省省心吧,人家早就说了不嫁人的。”
“这话倒也不必这么说,之前段知府家的千金不也说了吗?但不也是跟许公子成了亲。”
“许公子好歹是京城里来的侯府的公子,勉强配得上段家姑娘,但咱这里,哪还有什么样貌、品性都比得上许公子的人?所以就别操心了,何况唐姑娘才十三岁,还小着呢,有这个闲心不如想想怎么准备给她的生日礼物。”
“我之前让人从港口那边得了一串上好的珍珠项链,回头给她祝寿。”
“巧了,我得了一株珊瑚树,听说很是好看,适合给她把玩。”
“老关,你呢?”
被点名的关承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刚娶了媳妇没钱,回头打算请唐姑娘去我家吃饭,我家媳妇做的长寿面很是好吃。”
唐诗喜欢吃,将军府里的人人尽皆知。
奈何一群大老爷们哪会这些啊,他们都是被褚建文收养的孤苦孩子,有的与城中百姓认了亲,有的则是成家立业。
但本质还是大老粗,不懂得那么多弯弯绕绕。
骤然间听到关承之这么一说,众人恍然——
原来还可以这么搞啊。
唐诗倒是没拒绝关承之的邀请,毕竟这门亲事还多多少少跟他有些关系。
关承之的娘子,是兰荷菊梅中的夏荷。
常年生活在将军府的人,成了亲得有自己的家,这不一番操持下来,家里头可不没了银钱。
能做的也就是让夏荷做一顿还算丰盛的菜色,招待唐诗。
“我爹爹这人什么都会,就是做饭马马虎虎,长寿面做的尤其不好,还是夏荷手艺好。”
夏荷脸上挂着几分新嫁娘的娇羞。
一旁关承之呵呵一笑,“这是我帮忙揉的面,夏荷说我力气大,揉面筋道好吃。”
唐诗听到这话更开心了,“这才对嘛,小两口过日子可不得相互扶持着来,你们得相互帮忙体谅,有商有量的才好,你要是欺负夏荷,回头我第一个不饶你。”
不是严格的主仆关系,但既然夏荷照顾了她好些时日,那么不管何时何地——
唐家父女总会是她的靠山。
第225章 婚事
从关承之家中离开时,唐诗微醺。
过来接人的翠娘瞪了夏荷一眼,“怎么能让姑娘喝酒呢?”
夏荷有些心虚,谁知道关承之怎么就跟姑娘胡说八道起来,然后两个人兴奋的拍着桌子唱歌,她看得目瞪口呆。
但没有阻拦。
虽然不是贴身伺候,但是过去五年多夏荷可也算是看着姑娘一点点长大的,瞧着那个自小就十分稳重的小女孩,如今长大了这才露出几分小女儿姿态,她又怎么舍得扰乱她的好兴致呢。
“快回去吧,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来找我就是。”
一起相处这么些年,不是亲人也是亲人啊。
夏荷看着离开的马车,眼底浸染了几分泪光。
关承之有些慌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你就是欺负我了。”夏荷瞪了一眼,扭身往家里去。
年轻的副将挠了挠脑袋,连忙追上去,“可你不也很快活吗?”
夏荷听到这话脸上顿时一阵臊红,“关承之,你,你不要脸!”
哪有这么说话的,亏得家里就他们两人,这要是再有个外人,她简直没脸见人,干脆撞死算了。
关副将还有些懵,浑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话。
算了,回头再去请教请教王三哥,他肯定知道。
他最是会哄女人家开心。
小两口的插曲并不为唐诗所知,已然不能称之为女孩的年轻姑娘依偎在翠娘怀里,闭着眼眸,透着几分犹如猫咪打盹似的慵懒。
“翠娘,你就打算这么守着我一辈子呀?”
年轻姑娘的声音让翠娘恍惚了下,“姑娘嫌弃我了吗?”
“没有,就是觉得你也能像夏荷那样生活,一成不变的生活或许你也会嫌弃?”
翠娘眼角挂着细细的皱纹,帮着唐诗打理碎发,“怎么会呢,姑娘你是有大志向的人,心中有很多人,不过对我而言,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照顾姑娘和老爷的生活,得空能去善堂照顾那些孩子,这就够了。”
一成不变的日子或许无趣,但那是对姑娘而言,对许多普通人来说,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已经算是好日子了。
唐诗恍惚了下,“这样的吗?”
她是喜欢挑战的,毕竟每一年收粮食时,不管是丰收还是欠产,这些都让唐诗斗志十足。
不好不要紧,努力纠正变好。
至于本来就不错的,自然是更上一层楼啦。
多少带着几分奋斗逼属性的唐诗恍惚了下,“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对于翠娘而言,安稳比挑战更加让人心动。
“是我强求了。”
“姑娘也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年纪轻轻要考虑的事情考虑的人太多了,偏偏没有考虑过自己。
“说起来二姑娘那边已经在相看人家,我听春兰说,二房太太不太想跟段知府府上结亲。”
唐诗倒是并不意外,她这个二婶李氏虽然是名门外室之女,但也是名门之后。
门当户对那是写到骨子里的基因。
长女当时屡屡遭遇险境,没办法许给了王三郎。
三女又离开河套府在京城不知道过得如何,如今李氏身边就二娘和唐然远这两个孩子,唐然远又不是亲生的,何况这是二房唯一的儿子,婚姻大事最终肯定由唐安洲做主。
虽说有三女一子,然而现在能够由李氏做主的,却也只有二娘一个女儿。
二娘比唐诗大上一些,已然及笄的女孩子的确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段知府在河套府口碑甚好,他只有一子一女,女儿段嘉茗与唐诗是闺中密友,儿子段嘉兴中举后四方行走,虽然没有在科举一途再有进益,却也颇是有几分出息。
与二娘之前相识,多少算是知根知底。
“难不成河套府还能找到更好的女婿不成?”
翠娘迟疑了下,“听说是想要找娘家那边的。”
唐诗愣了下,“溧阳李家?我二婶跟溧阳府那边还有往来?”
她倒是没留意,毕竟唐家早已经分家,唐安洲带着妻子儿女独门独户的过日子,唐安淮也很少过问兄弟家的事情,李氏与娘家那边有往来这事,唐诗还真不知道。
“大概是有些往来的。”翠娘稍有些迟疑,“不过我听说,二姑娘好像不是很乐意。”
“不乐意倒也正常。”
这几年二娘在善堂那边帮忙,与莘大夫十分熟悉。
也跟着学了些医术。
有几分底气在的人,比之前更为自信了些。
与人交往也磊落大方,虽然是女儿家却也会为自己考虑。
段知府家风清明,只有莘大夫一个妻,段嘉茗做事一贯利落,与许蓟安成婚后虽然吵吵嚷嚷,却也只是小夫妻间的情趣。
而且段嘉兴行走四方,也是见多识广之人。
嫁给这么一个知根知底的,总比嫁到溧阳那边去好。
那虽然是外祖父家,可到底什么情况难道她还不清楚?
李氏终究是外室女,本就没什么地位,怎么指望外祖父家那边会给自己撑腰?
当然唐诗更清楚,二娘不想嫁到溧阳还有其他原因,这原因在于她和老唐同志。
朝廷对河套府这边的控制越发的无力,明面上由着段知府来统领府、兵,实际上也想派人过来。
不过投鼠忌器一直没能把这事落实,唐段两家治理河套,州府内的百姓人尽皆知。
如此唐家为京城的圣人所忌惮,二娘离开河套府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显然,李氏并不这么觉得。
这到底是二娘自己的事情,若是她本人都不积极。
唐诗倒也没必要上赶着。
“大哥的婚事,二叔没说什么吗?”
翠娘苦笑一声,“二老爷似乎想要让老爷做主,不过姑娘也知道的,最近老爷在捣鼓什么收割机,哪有空管这个。”
“他连我这个女儿都不管,更别说别人了。”
翠娘被这话逗乐,“哪能这么说,老爷每次回来都会问姑娘最近吃饭怎么样,有没有挑食。”
她从没见过这样一对父女,父亲不像是其他父亲那样威严,女儿也不像是子女那般唯唯诺诺。
不像父女,倒像是朋友。
第226章 你要是不想嫁,没人能拦得住你
只可惜她的窈娘小小岁数就去世了,不然她定会像老爷这般,好好对待窈娘。
“我都多大了还觉得我挑食呢,爹爹他才是最挑食的。”
翠娘笑了起来,“不过我看老爷最近辛苦,倒是瘦了些。”
“啊,肯定又是不眠不休,以为自己铁打的呢,他也不想想自己那身子骨跟当初能一样吗?倒是又……”唐诗嘟囔着,从翠娘腿上起身,掀开车帘,原本徘徊在车顶的黑色鸟禽当即停在车窗上。
“汪汪!”
翠娘哭笑不得,“这小二黑,怎么就学了狗的习性。”
明明是一只鹦鹉,偏生每每开口都会汪汪叫两声。
不知道的往往都被它吓唬住,还以为闹鬼了呢。
不过这也就骗骗外乡人,河套府的百姓谁不知道,唐监副府上千金养了个鹦鹉活像狗。
偏生还宝贝的不得了。
小二黑那绿豆眼咕溜溜的转了两转,朝着唐诗的小背包里看。
“今天没肉脯啦,等晚上再给你吃,去看看我爹爹在哪里,等下我去找他。”
翠娘瞧着扑棱着翅膀飞走的小二黑,心里依旧觉得十分神奇——
飞禽走兽能听懂人言语,这是画本子里才有的故事。
偏生自己每日都能看到,而且这小二黑极为挑剔,并不喜欢谷物稻草种子,倒是极为喜欢肉脯。
你说这鹦鹉又不是人,怎么嘴巴就那么挑剔呢,这肉脯坏了也不行,必须得吃好肉。
这不,姑娘也惯着这小东西,之前还亲自做肉脯。
只是她的手艺实在糟糕,末了还都是翠娘他们代劳。
马车就停在这里,没多大会儿小二黑就飞了回来,翅膀在车夫身上一扒拉,指着另一处方向,俨然是唐安淮的所在。
唐诗果然在这边木匠铺子找到了老唐同志。
来到河套府已经六年时间,老唐同志从而立之年到如今眼看着就要不惑之龄,倒是有几分岁月如梭。
尤其是唐诗看到老父亲头上竟然有几根白发时,眼泪都不自主的落了下来。
古人医疗卫生条件不好,所以才有人过七十古来稀之说。
如今老唐同志这般年龄,到了寻常人家都该做祖父了的。
原来他也会有老的这一天啊。
唐诗心口酸涩,饶是知道这是无法抗拒的事情,可到底还是闷闷不乐。
翠娘没想到原本还跟自己撒娇的人,到了这边反倒是哭了起来。
这还得了?
这些年来,她什么时候看到姑娘哭过。
习惯了唐诗不是寻常柔弱女儿家的人设,一旦这姑娘打破这一设定,倒是让翠娘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唐诗了。
倒是唐安淮察觉到不对劲,抬头一看自家闺女在那里流眼泪呢。
“怎么了,被你二哥揍了?”
唐诗撇了撇嘴,“他敢!”
虽说义结金兰的四兄妹中唐诗是最小的那个,但众所周知,小的都是要被宠爱的。
王三郎性格沉稳,许十八郎欺负不来,又遇上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四妹,最后兄妹三人中被欺负的只能是他许十八。
何况唐诗会找人帮忙,一开始联络段嘉茗,后来找来王三郎。
总之,最后倒霉的都是许十八郎。
“我揍他还差不多!”
唐安淮揩去女儿眼角的泪水,“那怎么哭了起来?那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欺负我。”唐诗抱着老父亲哭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学堂的老夫子有去世的,又或者是马场那死去的马匹,让她知道在这个没有青霉素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说不定一场伤风感冒就会让她与亲友天人永别。
而老唐同志他……
知女莫若父,唐安淮很快就知道了女儿的担忧,“傻姑娘,怎么想这些有的没的?是我这段时间没给你布置功课你就开始胡思乱想了是吧?”
唐安淮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别胡思乱想,来帮老父亲开动脑筋,我这收割机还是不太好。”
唐安淮是个有野心的人,在河套府的山谷里发现了铁矿后,当即跟段知府商量,安排人去开采。
他虽然是畜牧方面的专家,但那个年头的大学生学习东西简直是啥都会学一些,机械方面的内容唐安淮固然不算精通,但也比这里的人强得多。
唐诗可及不上老父亲十项全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回家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能想明白。”
这话倒是没错,饿着肚子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当然吃饱了就有些想睡觉,更是想不出来。
唐诗是被吵醒的。
“要是想嫁你就去嫁,我不去!”
“你胡说什么,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娘亲?”
唐诗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翠娘在那里努力的劝说,还时不时回头张望屋里,显然是担心吵醒她。
当然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唐诗不被吵醒才怪呢。
“你跟我回家去。”
“我不回去,我要跟四妹妹说话。”
李氏听到这话眼皮直跳,“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跟我回家,否则一辈子别喊我!我就当从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只见二娘听到这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显然被李氏这话给伤着了。
“这是怎么了,吵架还吵到了我家里?”
李氏看着从屋里头出来的人,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都是婶娘不是,跟你二姐姐拌了两句嘴,没吵到你吧?”
对大伯家的这个女儿,李氏心情一直很复杂。
若非大伯一家庇佑,他们家应当和流放至河套府的其他京城人家差不多,哪能像是现在这样日子过得极为滋润。
可大伯和四丫头父女俩做事未免太混不吝,这几年来煽动河套府的百姓剃发易服,简直是无视伦常。
眼看着唐然远都被带坏了,李氏极为担心女儿也被唐诗带坏。
婚姻之事,绝对不能由着二娘胡来。
“我要是没被吵到,现在应该还在睡觉才是。”
李氏被噎了这一句,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白天的睡觉你还有理了?
但跟唐诗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因为这丫头歪理邪说特别多。
“二姐姐,婚姻大事是你自己的事,你要是不想嫁,没人能拦得住你。”
唐诗看了眼一脸不悦的李氏,笑着说道:“父母也一样。”
第227章 外室女
怎么能一样?
李氏下意识的开口,“别听她胡说!”
胡说吗?
唐诗笑了起来,她看都没看李氏一眼,对于这个婶娘在想什么,倒是再清楚不过,只是她倒是想要从二娘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然自己怎么能帮忙呢?
唐诗的期待,母亲眼底的要挟与恳求。
不知道为什么,二娘忽然间想起了三娘,那个与自己一母同胞,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妹妹。
家中最受宠的孩子,哪怕是做了错事也会被母亲包庇的三娘。
“娘,若是今天是三娘,您还会这么逼她吗?”
三娘。
李氏脸色顿时一变,三娘那孩子,离开河套府这么多年音讯全无。
“三娘断然不会像你这样忤逆我!”
二娘笑了起来,“那这么说的话,当初三娘跟着临远侯府的四公子离开,原来是娘您的意思。”
哦吼。
原来二娘也能牙尖嘴利啊。
看着瞬时间说不出话来的李氏,唐诗想老实人被逼急了也会化作小兔子去咬人。
可惜这个道理,李氏不懂。
“若是段家大哥对我无意,那只能当我看走了眼,从此余生青灯古佛相伴。”二娘看向唐诗,年轻的姑娘缓缓跪下,“还请四妹妹替我做主。”
这世上哪有妹妹给姐姐做主的道理?
但这事到了唐诗这里就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二姐姐不比如此,我说了嫁给你想嫁的人,若是那人始乱终弃,让我爹爹再多养一个女儿倒也没什么了不起。”
“唐诗!”李氏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你怎么能这样说!”
她十月怀胎生养的女儿,怎么就成了大房的孩子。
“不然二婶婶想要听我说什么?难不成任由着你把二姐姐嫁到溧阳府去?唐家当初被流放至此时,溧阳府可有写过一封书信?现在怎么就这么好心要娶二姐姐了,那男子什么品性样貌,婶娘你可知道?”
李氏当然不知道,毕竟她只是溧阳李家的外室女,压根上不了台面,当年若非替家中姊妹嫁来,只怕母亲死后自己也是被府上主母蹉跎。
如今李家当家人来信,自己又哪里敢拒绝。
“儿女婚事莫不是父母之命,她又怎么能如此离经叛道。”
唐诗听到这话笑了起来,“离经叛道怎么了,这里可是河套府。婶娘想着拿二姐姐的婚事来讨好娘家,心里头可曾为二姐姐考虑半分?让我猜猜,李家那边怕不是说如果婶娘答应这桩婚事,就让婶娘你入了李家的族谱吧?”
外室女,又哪来的资格进入家族族谱呢。
这是李氏的心病,哪怕是庶出也无所谓。偏偏是个连族谱都进不得的外室女!
二娘震惊的看着母亲,她没想到四妹妹说的竟是真的。
若真是这样,母亲又把她当什么了?
这三年来她也算尽心侍奉父母,代替三妹妹一起尽孝,可是她……
在母亲心中,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吗?
“母亲,你怎么能偏心至此!”
二娘歇斯底里的声音让李氏慌乱起来,哪怕是之前争吵,这孩子也不曾这般啊。
“你别听唐诗这臭丫头胡说,没有的事,我怎么会……”
“二伯母,你快去看看吧,你家门口不知道怎么来了个妇人还抱着个孩子,说是二伯父的儿子。”
唐小宝气喘吁吁的一番话让李氏一下子愣在那里。
夫君的儿子?
“不可能,绝不可能!”
当初唐安洲就不想纳妾,只是当时她怀着元娘着实不能伺候,上面又有老太太压着,只好将丫环过了明路。
可是唐然远的生母早就去世了。
从此往后二房再没有多余的人,老爷也从不曾说要纳妾的事情。
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李氏再也顾不得其他,疯狂的跑了过去。
二娘却没有跟着,只是垂头说道:“父亲在外面,的确养了一个人。”
她之前就知道的,但是没敢跟母亲说。
而且当时父亲也说了,只是贪图一时新鲜,回头就断了往来。
谁曾想,那不过是糊弄自己的话罢了。
又何曾断了来往呢。
唐诗看着神色黯然的二娘,将一块糖塞到了她手中,“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个糖,这样就会好一些。”
二娘看着那被糖衣包裹着的小方块,好一会儿笑了下,但眼泪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对不起四妹妹,打扰了你的清净。”
本来这事和唐诗没有丝毫的关系,可自己没有底气反抗母亲,到底把唐诗牵扯了进来。
“嗨,河套府的大事小情,哪件不跟我有关系,我都习惯了。”唐诗塞了块糖到嘴里,“何况婚姻大事可是天大的事,我也不想二姐姐你所托非人。”
她笑着撞了下二娘的胳膊,“有人可眼巴巴的想要求娶二姐姐呢。”
到底是闺中女儿还带着几分娇羞,二娘很快就被唐诗带走了情绪。
至于唐安洲养了外室那事,很快就在整个养马场传播开来。
李氏病倒了。
她本就是因为外室女的身份而受到不少磋磨。
如今唐安洲竟然又养了外室。
这还是那个与李氏恩爱的唐安洲的所作所为。
原本就因为女儿的婚事而头疼的人这下子遭遇了泼天的打击,迅速消瘦憔悴了下去。
这一下子,却也是让二娘的婚事耽误下来。
父母离心,她若是这时候再嫁了人,那让李氏如何活下去?
较之于同胞妹妹三娘,二娘到底是心软的。
段嘉兴倒是一点不意外,“若是真要离开家中,她母亲出了事,日后定然会成为我们俩心中的一根刺。”
这么一根刺,会让两人离心离德啊。
“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倒也不着急。”
段嘉兴知道李氏不太喜欢自己,不方便去直接找二娘,便是让唐诗传话。
唐·青鸟·诗倒是很给这个小姐妹的兄长面子,只不过去的时候不凑巧,二娘并不在家中。
唐诗原本想要直接离开,却不想被李氏喊住了,“之前的事情,四丫头你别放在心上。”
李氏神色中带着几分嘲弄,“这些时日我也想明白了,二娘她想要嫁给段知府家的公子,便随她去吧。”
唐诗:“……”这是被刺激的想开了?
第228章 少女怀春
李氏将积攒多年的积蓄拿了出来,一共不到五十两银子。
但想到她只是个后宅妇人,这五十两银子就显得十分珍贵,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法子怎么就积攒了这些银钱。
“我知道我对不起二娘和元娘这俩孩子,好在元娘嫁给那王三郎过得还算舒坦,也不知道二娘嫁给段知府家的公子日后什么样。”
说话间李氏咳嗽了一声,一副把心肝都要咳出来的模样。
“唐家早已经大不如初,若是还在京城时,我说什么也要给她准备嫁妆。”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李氏苦笑一声,“手里头有些银子,回头也好打点下人,省得被人瞧不起。”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其实李氏并不算什么有远见的后宅妇人,能够给二娘银子傍身,已然是她最长远的想法了。
又或者她也知道,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唐然远这个兄长照顾二娘,虽说是庶兄,却也是一起长大十多年的兄妹。
但是唐安洲养了外室这事,多多少少把李氏气糊涂了,对这个跟自己没什么血缘关系,却是唐安洲儿子的长子也起了芥蒂。
“有大姐姐和大哥哥在,二姐姐会过得很好的。”
李氏闻言愣了一下,“他们,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错了。”
病弱的妇人又躺了下来,“让二娘和段家郎君找个日子成亲吧。”
唐诗离开时,正好二娘回了来。
听到情郎和母亲的话,年轻的姑娘泪流满面。
“其实我没有恨娘。”
她知道,母亲不过是一个后宅妇人而已,生于斯长于斯,不像她还能出去看看。
她没办法恨这个将自己拉扯大的妇人,哪怕知道自己从小得到的宠爱并不多。
甚至有些可怜。
因为出身而一直抬不起头来,唯独父亲给了她几分尊重,却又被父亲伤害的最深。
自己也是帮凶,明明早就知道这事,却又瞻前顾后的没有说。
唐诗的家庭关系十分简单,毕竟老唐同志现在一心搞事业,压根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倒也不会遇到这么复杂的家庭纠纷。
“好好照顾二婶,实在不行就带她出去过,让她有点寄托。”
在家里待久了只围绕着一个男人转,一旦被丈夫所抛弃,的确有些难以维系。
交代了这么一句,唐诗离开。
回到家中却又有几分怏怏不乐。
“姑娘怎么了?”翠娘端来了一份糕点,“莫不是被段小姐欺负了?”
“没有。”唐诗笑了起来,“我只是觉得有时候过于依赖他人也不好。”
李氏太过依赖唐安洲,以至于当发现自己的丈夫并非原本那人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若是有事业的支撑还好些。
但是她性格柔软,又不像薛氏那样风风火火,某种程度上来看,倒是还不及薛氏。
和离之后薛氏过了一些艰难日子,现在将五娘和唐小宝拉扯大,铺子经营的也很是不错,便是上门求亲的也不在少数。
谁还管她曾经所托非人呢?
就像是大宋朝的丞相都会为有钱的寡妇大打出手,如今的薛丽娘成为媒婆眼中的热饽饽也不奇怪。
“依赖他人倒也没什么,只是还得有些依仗才行。你看莘大夫也依赖段大人,但离开段大人她依旧能活的很好。”
“是啊。”得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才是。
李氏现在就是想不通,找点事情做就好了。
显然二娘也有这个想法,她拉扯着母亲去善堂那里,帮忙照顾那些捡来的女婴。
莘桓的善堂越做越大,如今这里有好几十个女孩子,除了年幼的女婴,还有几个已经好几岁。
到了识字的年龄。
莘桓开始教这些孩子们读书认字辨认草药,想着从头开始教起,或许这些孩子们有天赋的并不多,其中有一两个能够学的一二医术就已经很不容易。
但秉承着能教一个是一个的道理,她一直很有耐心。
李氏看着那些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母亲生前跟自己说过的话,“总得识字辨理才是。”
她的确认识字,只是后来母亲死后,却将这些道理都抛之脑后。
可真是糊涂啊!
……
二娘和段嘉兴的婚事定在了七夕前的一天。
这让唐诗又少了个一起过七夕的人。
长大了似乎都要成亲,这是摆脱不了的命运。
唐诗看着正在那里吃葡萄的五娘,“好吃吗?好吃的话就多吃点。”
五娘笑着点头,“谢谢四姐姐。”
比唐诗稍微小了点的五娘已经出落成一个小美人胚子,薛氏很是担心,想着要给女儿说一个好人家却又找不到太好的人家。
她是做生意的人,倒是认识不少人,但那些人之中哪有什么良人呢。
一来二去不免又把主意打到唐安淮唐诗身上,想着这父女俩能帮五娘找一个好人家。
五娘才多大啊。
十三周岁的小妹妹,如今都要说亲了。
唐诗想起薛氏的嘱托,到底还是问了句,“五娘也是大姑娘了,将来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可有喜欢的人?”
这话问的五娘小脸一红,这般反应倒是把唐诗给吓着了……
还真有啊。
少女怀春并非什么稀罕事,十三岁也正是初中生早恋的时候,何况现在的小孩都早熟呢。
唐诗多少还有点惊讶。
“谁啊,要不跟我说说?”
五娘垂着头,手指扣弄着衣袖,好一会儿才说道:“只是我仰慕他,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是怕自己不同意?
好端端的喜欢人怎么会觉得自己不同意呢,除非这人有问题。
五娘比她小了一些,平日里除了跟着薛氏在铺子里忙活外,那就是去学堂读书。
铺子,学堂。
唐诗心中浮现了一个答案。
“那让我猜猜看,五妹妹喜欢的是读书人还是能带兵打仗的将军呢?”
五娘没吭声,但看她那反应就知道,是前者。
前者啊。
唐诗有些头疼。
宋源朝即将而立之年,而五娘才不过十三岁,若是宋源朝早些娶妻生子,现在孩子都跟五娘一般大。
这个小妹妹的少女怀春让人有点头大啊。
第229章 择婿标准
唐诗不好再直接问,想了想去那边布庄找薛氏打听下。
这几年西域诸国都十分安静,两边商贸互通,倒是让薛氏抓住了机会,小小的女红铺子如今变成了一家大的布庄。
某种意义上也是唐安淮照顾这孤儿寡母,不光是看着那微薄的血缘关系上,更重要的是薛氏本身就要强。
老唐同志最是欣赏这种爱打拼的,能帮忙自然帮。
再者说也不过就是把改造好了的纺布机器优先给薛氏使用而已,有了这棉纺织机,加上河套府日渐增加的棉花产量,可不是让薛氏有了十足的本钱。
现在西域还有大魏朝的不少州郡,可都找指望着她的棉布呢。
棉布只是一点而已,河套府现在千里沃野良田何止万顷?
就连西域那边都经常来这边买粮食,段知府之前还有些为难,后来看到那西域的上等战马做交换,他觉得一点都不为难。
这还用想吗?
粮食每年地里都能产,可上等战马可遇不可求啊。
短短三年时间,河套府面目一新,城中的胡商越发的多,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金发碧眼的面孔。
唐诗找到布庄时,薛氏正指挥人装货——
“这个可小心点,另外你们这次去江南那边,记得多带些绸缎回来,要年轻点的,颜色鲜亮些的。”
“四姑娘。”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薛氏回过神来,看着唐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哪阵风把咱们四姑娘给吹来了,快进来,我今天上午刚做的点心,还没顾得给你送过去呢。”
唐诗喜欢吃点心,这是河套府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两年每到过年,唐家门口就有数不清的糕点。
好在小姑娘家身体好,每天都四处走动倒是没怎么长胖。
平日里薛氏也会制作一些点心送过去,有时候是从外面特意让人捎过来的,这点心才能花几个钱啊。
重要的是唐诗喜欢。
若是没有这孩子最初的本金支持,后来又送纺织机又给棉花,哪有她今天呢?
薛氏做梦都想不到,原来人可以不用费心去算计那仨瓜俩枣,靠自己的本事就能吃好喝好。
一番打趣引得唐诗的笑声,“这不是闻到三婶这里有好吃的就过来了嘛。”
薛氏安排了一番,带唐诗去里面吃东西。
无事不登三宝殿,唐诗来这布庄的次数少之又少,现在过来,薛氏觉得肯定有什么事情。
“是小宝昨个儿冲撞了你?”
昨天七夕,那俩孩子去找唐诗玩。
薛氏原本是觉得唐诗的玩伴都结婚嫁人,小姑娘家孤零零的一个人过七夕没意思,这才好心让自家孩子过去。
也没听五娘说什么呀。
总不能是被那臭小子给恐吓了吧?
薛氏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你等着,回头我就教训他一顿给你出气!”
唐诗连连阻拦,“和小宝没什么关系,就是过来看看这边怎么样。”
薛氏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可真是吓死她了,“布庄生意都挺好,今年的棉花看着长得都不错,回头肯定又丰收,我最近都接了好些个京城来的单子,听说咱们这棉布在京城那些勋贵人家卖的可好了呢。”
“那挺好的。”唐诗想了想,“和京城那边有生意往来也挺好,说不定日后有什么消息也能先知道。”
薛氏又不傻,知道唐诗这话什么意思。
这几年河套府在跟朝廷对着干,偏生河套府位置又极其重要,一旦朝廷强硬,河套府这边城门一开,整个大魏朝就被西域蛮族屠戮。
薛氏自然不会觉得唐诗会这么做,毕竟一心想要把河套府建设成塞上明珠的父女俩,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大魏朝的百姓被屠戮?
只是朝廷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点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对了三婶,五妹妹早些年可有跟哪家订下婚约?”
薛氏听到这话愣了下,脸上有些不自然,“倒是有,不过早就取消了,怎么了?”
她娘家那边,当初唐家出事,这婚约自然而然就不作数了。
“取消了啊,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这哪是随便问问啊。
薛氏原本就有意让五娘和唐诗亲近,毕竟这位唐家四姑娘对自家人从来都很照顾。
如今听到这话,当即有了几分心思,“是不是有谁跟你打听五娘?”
“五妹妹还小……”唐诗瞧着薛氏脸上多少黯淡了几分,话锋一转,“不过三婶有什么想法倒也可以跟我说说,我回头让我大哥二哥他们留意下。”
薛氏听到这话顿时话多起来,“四丫头你也知道的,五娘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这孩子从小是我养大的,又是个再体贴不过的,当初小宝混账,要不是五娘体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呢。这孩子的婚事我就一直牵挂着,咱也不说要她嫁给那些勋贵人家,那些人家规矩多,五娘嫁过去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就想着能嫁一户好人家,家里头关系简单点,五娘也别操那么多心,她能把日子过好了,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唐诗大概明白,“比方说我大哥那种?”
薛氏连连点头,“王三公子自然是好的。”
琅琊王家子弟,虽然没回王家,但这家世并不作假。
又因为不愿回本家,这家中就小夫妻两个人,多省心啊。
但问题在于,王三郎就这么一个,是元娘的夫君。
唐诗大概明白了,得有点家世,但又最好父母双亡的那种。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
“年龄方面呢?”
这个薛氏还真没怎么细想,“也别太年轻,太年轻了不懂得体贴人,我跟你三叔就是少年夫妻,只是他那人心里头只有自己。年纪稍微大点的,能体贴人照顾人。不过只要能过得了四丫头你这关,这人肯定不错。”
唐诗哭笑不得,问题是她手上没人啊。
既然是家世好的,自然就不是军旅中人,毕竟说不定一打仗人就没了。
读书人还是首选。
唐诗想了想,五娘自己看中的宋源朝还真是……
方方面面都符合薛氏的要求。
第230章 变故生
就是年纪大了点。
而且宋源朝心中还有没有那个未婚妻也说不定。
男人心中总是会给白月光留下一个位置。
何况那个白月光还是一个死去的人。
唐诗并不是很看好,宋源朝人不错,对他们父女都很好,而且为人十分仗义。
但这并不见得就是一个好的夫君人选。
只是喜欢他的是五娘,小姑娘家痴迷,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呢?
唐诗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再找五娘说说看。
只是还没等到她找五娘谈话,倒是先去了宋源朝府上。
钟叔病了。
病来如山倒,这位一直追随着宋源朝的老家仆,短短几天瘦的一大截。
“怎么没招郎中来看?”
钟叔笑了起来,“人都是有命数的,我这身子骨不行了,找来天王老子也没用。就是我不放心我家公子。”
老家仆抓着唐诗的胳膊,“唐姑娘,你是知道的,我家公子他是个好人,可他命苦,你能不能往后多照顾照顾他。”
他不知道,自己要是没了的话,公子往后怎么办。
小佟走了,自己也走了,这世上就公子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胡说什么,钟叔你肯定会好过来的,你难道不想吃翠娘做的点心吗?她最近要做新的点心,味道可好吃了,入口即化,最适合你吃。”
老家仆眼底挂着热泪,“那我怕是吃不上了,回头可以让我家公子多吃点,他要是过活的开心,我也就死而瞑目了。”
唐诗不太懂医术,连忙让人去请莘桓。
只是莘桓到来后却也是摇了摇头。
这让唐诗愣在那里,她不是没见过死亡,当初战场上的厮杀与血腥,有一段时间让她噩梦连连。
然而钟叔的衰败,却是唐诗怎么都想不到的,他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啊,怎么就忽然间不行了呢。
“唐姑娘,麻烦你帮我照看我家公子一二,我劝不动他,可他不该为了一个死人守着一辈子啊。”
从来不是公子对不起佟家小姐,但公子却总是想不开,总觉得若是自己没那么瞻前顾后,佟家小姐就不会被人花言巧语拐骗走,以至于被始乱终弃有了身孕,生下小佟后郁郁而终。
可宋家的衰败,佟老爷取消婚约,明明是公子他受到了伤害啊。
为什么还要承担这些。
唐诗看着死不瞑目的老仆人,神色间透着几分迷茫。
生离死别,又有谁能够坦然面对呢。
这里甚至没有医院,没有救护车,连最后的一次机会都没有。
病了,死了,是如此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以为她能够坦然面对生死,实际上并不能。
唐诗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尽力。”
钟叔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这片土地上每天都会有人死去,年长者年幼者,甚至壮年。
宋源朝为这位老仆写了挽联,随后几天却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钟叔头七的时候,唐诗来到宋源朝府上。
彼时宋举人正在凉亭里饮酒,眉眼间带着几分消磨不去的失落。
“一个人喝酒不觉得无趣吗?”
宋源朝看着来人,“喊你一起喝酒,我怕回头润生兄杀了我的心都有。”
倒是还会开玩笑。
唐诗瞥了一眼,“怎么会呢,老唐同志才不是这种人呢。”
唐诗其实不太爱喝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湖上荷叶亭亭,“钟叔临死前交代,说要我帮你留意着,给你找个合适的夫人。”
“他倒是一直都这样。”宋源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唐诗想了下,“那你这意思,不拒绝咯?”
“我这样的人,那配得上谈婚论嫁,还是别耽误人家好人家的姑娘了。”
宋源朝看向远处,有鸟儿伫立在荷叶上,倒是难得它没有掉进水里去,“你怎么还犯了糊涂。”
“犯糊涂这事不是常有的吗?”唐诗笑了笑,“我也只是受人之托罢了,你不乐意的话回头我再找几个人来你府上帮忙做饭打扫。”
钟叔不放心自己走后没人照顾,再找几个人总行了吧。
所谓的照顾,不就是穿衣吃饭嘛。
宋源朝笑了笑,“麻烦了。”
凉酒沁心脾,他又喝完一杯,“我倒也不至于会想不开,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呢?”
这几年来,心中被诸多事情填满,倒是没空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少年时期的情愫其实消失了大半,只是钟叔的死又让他回忆过往。
过去的都过去了,饮完这杯酒,与现在的他也没什么关系。
宋源朝依旧是那个教书育人的先生,在学堂里受到学生们的爱戴。
原本消瘦几分的脸颊又丰盈起来,倒是走出了钟叔去世的阴影。
唐诗也没再管这事。
少年时期的婚约让宋源朝的爱情消耗殆尽,这人现在所有的感情都用在教学生读书这件事上,倒是不用担心他居心不轨。
既然五娘爱慕,自然会留意这位老师的一举一动,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越是怀春的少女,就越会分析这在其他人眼中都不会留意的事情。
阅读理解的小作文会一篇又一篇。
换作其他人,比方说三娘唐诗肯定会担心这姑娘钻牛角尖。
偏偏是五娘,倒是真不用太担心。
小姑娘家从小体贴母亲,不会给人找麻烦,大概率的将少女的爱慕放在心底。
日后若是薛氏给她安排婚姻嫁娶,也就听从母亲的安排,青春少艾时期的那段爱恋,也就永远的掩藏于心底深处。
或许等到老了儿孙满堂,会看着谈婚论嫁的儿孙们想起自己年少时有过这么一段感情。
最终保守秘密,带到了坟墓中去。
这大概率是五娘的选择。
有那么一瞬间,唐诗有些心疼这个最是体贴的小妹妹。
懂事的孩子,有时候最让人心疼。
回头有时间还得再去找五娘说说这事才是。
然而还没等到这个时间,唐诗又遇到了新的麻烦——
三年之约即到,西域诸国那边有些不安静了。
城外的马场遭遇了小股外族骑兵的侵袭,放牧的马吏没曾想到会这样,九死一生回到河套府,将这事说了之后便昏死过去。
第231章 执棋手
马场的牧监元春秋脸上一阵赤红,“怎么能这样!”
到底是蛮族不通教化,总想着打家劫舍过日子。
如今三年之期眼看着要到,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只不过如今正是水草肥美的时候,若是不能去城外放牧,实在是太过可惜。
元春秋找到唐安淮,“唐兄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这几年河套府的马场发展颇是不错,尤其是有西域宝马配种之后,养马场诞育的马驹体格远胜早年。
马场一再扩建,马匹数量何止翻了一倍。
每每六到八月,都是城外放牧的最佳时机。
若是没了这肥美的水草,马匹的培育不免会打了些折扣。
更重要的是,若是就此罢休,只怕西域诸国只会以为河套府是软柿子,怕不是又要挑起战祸。
战祸起,河套府百姓倒是无所畏惧,然而最终伤了的还是百姓生计啊。
唐安淮神色凝重,“将军府那边什么消息?”
“唐姑娘已经去了将军府,但是目前还没回来。”
元春秋听到这话愣了下,还没回来?
只怕将军府的那群人憋不住了,若是这次不战,唐家父女这些年来在河套府积攒的声望,都……
“我过去看看,是战是和,得看看将军府那边什么打算。”
元春秋连连点头,保家卫国可不是要看将士们。
就算要跟西域那边打仗,也得先问问将军府那边是否做好了准备。
他不过是一个牧监而已,哪知道将军府那边到底是否做好准备呢。
“打,打死那帮孙子,当年要不是咱们放他一马,西域诸国早就乱成一团了,现在三年之约还没到期呢就开始闹腾,真觉得咱们河套府是软柿子不成?”
“你冷静点,这件事透着几分古怪,且先等那马吏醒来后再说也不迟。”
“什么古怪,难不成是那马吏在故弄玄虚,除了西域的骑兵,还有谁能够在河套府城外,劫掠咱们的马匹?”
将军府的议事厅内,唐诗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下面吵嚷成一团,大家各有看法,显然主战派的声音略微大一些。
“京城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
“京城?”
这关京城什么事。
但议事厅内的参将们还是把京城那边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
“听说最近太子和三皇子在朝堂上斗法斗的不亦乐乎,对了还有个消息。”关承之忽然间想起来,他小心地看了唐诗一眼,“和唐姑娘您有关。”
“我?”唐诗笑了起来,“我在京城又没什么亲朋好友,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倒也不是没有,听说宫里头那位下了旨意,招夏家九郎回京。”
这话让唐诗微微愣怔,“夏不渝?”
“对,夏家九郎被流放到岭南两年半,现在被传召回京,听说是夏太傅的夫人身体不好,特意请了恩旨。”
夏家那老狐狸那么大的面子?
何况唐诗又不是没从她二哥许蓟安那里听八卦,知道夏不渝和夏太傅夫妻都不算怎么亲近。
请恩旨让他回来是假,怕不是要人回来背锅吧。
也不知道这次夏家哪位不肖子孙闯了祸,又要夏不渝回去当这个背锅侠。
至于太子和三皇子的党争之事,虽说太子的储君之位一时间还算安稳,但当了皇帝的都能被人清君侧,何况还只是太子呢。
何况贵妃这几年来圣宠不衰,前段时间竟又是高龄诞下一对龙凤胎。
皇族里面对双胞胎一向不怎么待见,但对龙凤胎却是格外的喜爱。
庆历帝十分欢喜,为此还将贵妃册封为皇贵妃,距离皇后之位只是一步之遥。
唾手可得的东西,三皇子自然是想要争上一争。
京城那边就算打起来唐诗都不觉得奇怪。
“先不管他的事情,我们也耐心些,等那马吏醒来再说。”
关承之也觉得这事需要稳重处置。
奈何其他人都红了眼,非要给西域异族一些颜色瞧瞧。
唉,真要是打起来还不是百姓遭殃受罪?
哪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的。
唐安淮过来的时候,议事厅这边众将已经离开。
看着坐在那里拿着黑色棋子的女儿,唐安淮坐下执白子,落下一子,“怎么,没能解决?”
“哪是那么轻松的事情,这群犟驴非要去打,可真打起来怕不是又要血流成河。”
和平从来来之不易,唐诗又不是好战分子,她还是蛮喜欢现在和平的日子。
当然,河套府与西域这边早晚还会再打起来,这事不用其他人说她也知道。
“爹爹,我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说不出来的古怪,就是这么一个直觉。
唐安淮闻言笑了笑,“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哪里都不对的样子,但是具体的又说不出来,总觉得这是一个陷阱。”可是谁会给自己挖这么一个陷阱呢?
费尽心思算计,图什……
唐诗忽的愣在那里,“图什么呢?如果真的和西域那边打起来,爹爹你说最终受益的是谁?”
唐诗一下子愣在那里。
和平来之不易,而一旦战事起,最直接受益的……
唐安淮将那白子落在棋盘中央。
“战事一旦起来,朝廷就有了调兵遣将的理由。”唐安淮抓起棋盘上的那些棋子,举高了手缓缓放开。
黑白两色的棋子崩落在棋盘上,“到那时候,河套府将会重新洗牌。”
谁会是这战事的最大赢家?
唐诗没想到困扰自己的答案竟然是这个。
她怎么也没想到,庆历帝为了再度掌控河套府,竟然还挺下本钱。
这么说来,“那马吏或许是在说谎。”
被收买了吗?
如果是被收买了的话,那么为了保证这人不说出实情,那个马吏被斩草除根的可能性极大。
唐诗一下子愣怔在那里,“咱们竟然成了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种感觉,还真不算多好。
唐安淮笑了起来,“作为一个皇帝,最讨厌的大概就是权臣,尤其是还不听自己话的权臣。”
他虽然没什么权柄,但有河套府在手,庆历帝可不是要动手吗?
“或许,他的后手远不止此。”
唐诗好奇,“还有什么?”
唐安淮笑了笑,“先等两天。”
当日,那个回到河套府的马吏果真死去。
次日,就是有西域使者到来,为河套府城外的冲突道歉。
唐诗听到这消息笑了起来,“还真是一个绝佳的后手。”
第232章 弑君怎么样
西域使者来的太快了。
快到让人觉得像是早就有所准备。
“请他们进来吧。”
唐诗想了下,“对了,我大哥二哥人在哪里请他们过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曾经并不愿意入行伍的王三郎和许十八郎,为了自家妹子也都会来将军府议事,不过他们自由散漫惯了,和将军府里的参将、副将们又是不同。
这会儿正在演武场那边跟人打架,听到唐诗有请,王三郎当即拿过棉布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过去看看。”
“嗨,我看西域那帮鳖孙就是想要搞事,就是遇上唐小四,指不定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呢。”
一身腱子肉的许蓟安穿上衣服,略有些衣冠不整的往那边大厅去。
演武场上其他人听说西域使者来道歉,也都有些耐不住性子——
“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打算怎么道歉。”
“走,咱们过去瞧瞧,要是不拿出点诚意来,看我怎么收拾这群鳖孙。”
“真当咱们河套府好欺负不成”
他们就是些粗人,不如王慎和许蓟安读书多,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一行人拿着刀枪弓箭,直接往议事厅那边去,赤着一身腱子肉。
“去去去,外面站着去。”
许蓟安发现这群人无所谓,别败坏我家妹子名声啊。
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过了十三周岁生日,现在可是大姑娘了,过些年就要谈婚论嫁,要是让人知道整天混在这群男人堆里,不像话!
唐诗倒也没阻拦,这倒是让几个参将副将一脸委屈,站在议事厅外拿着刀枪剑弓,一脸的怒意。
西域师者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偌大的议事厅外,一群膘肥体壮的壮汉一个个怒容满面瞪着他们,似乎要生吞活剥了一般。
吓得几个人两股战战,竟是一下子愣在那里不敢再往里去。
“怂包!”
“软蛋!”
“还不滚进去给我们一个说法!”
西域使者们几乎是被骂进去的。
谁能想得到呢
唐诗看着几乎是连滚带爬进来的使者们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怎么,有胆子敢抢我们的东西,没胆量来走这一遭”
为首的使节努力保持冷静,然而这怎么让人冷静啊!
要不是使命在身,他们又怎么会来这里一趟呢
“之前就是一场误会,误会而已,唐姑娘别往心里去,我们国主已经知道这里的消息,特意让我等前来给唐姑娘道歉,并且送上礼单。”
羊皮卷从怀里掏出,唐诗见状轻笑了一声,“是吗这么快就准备好了赔礼道歉的礼物,看样子你们打劫我们的马匹是蓄谋已久啊。就是不知道这位大人是哪个州郡的人士,咱们的圣上又许给了你什么官爵,竟然不惜小命来河套府走一遭。”
别说那使节,就连王慎和许蓟安两人都愣在那里。
使节手中的羊皮卷一下子跌落到地上,一同跌落的还有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
王慎看到这一幕,眼底浮现几分肃杀。
难怪唐小四会喊他们过来,原来早就猜测到这所谓的西域使者是冒名顶替,赔礼道歉是假,想要她性命是真。
若不是因为议事厅外站着的一群人,若是自己和老二没有在这里。
只怕这会子,这匕首已经插入到唐小四的胸口!
想到这王慎脸上神色越发的难看,当即上前一步扼住那使节的脖颈,“原来是你们在捣鬼。”
庆历帝的后手安排的还挺有意思,如果唐诗没有看穿前面那一步的话,这会儿说不定真的就被这“西域使者”刺杀,届时将军府乱成一片,河套府定然与西域诸国势不两立。
彼时河套府群龙无首,正是朝廷调兵遣将的好机会。
不过是牺牲一些马匹和几条人命,就能将河套府再度收到手中。
不得不说,这计策不算多高明,但的确挺有用。
如果没有被看穿的话。
王慎下了死手,只要再稍稍用力,就能够将这使节的脖颈扭断,到那时候这人只是一具不会动弹的尸体而已。
为首的使节还没开口,倒是身后几人吓得跪倒在地,“唐大人饶命啊,小的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好一句奉命行事!
许蓟安上前一步,将这些人脸上的假胡子和头发揪下来,看到露出的庐山真面目时,便是许蓟安都愣在了那里。
“陈怀平,怎么是你”
这位左都御史家的嫡次子,和他爹一样刻板,但也只是刻板而并非阴毒很辣之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被揭穿身份的陈怀平跌坐在地上,“我也不想啊,可是我被御林军的人在胡肆抓住,不帮圣上跑这一趟,这事就会被我爹知道,到那时候我只有死路一条!”
许蓟安听懂了这言外之意,京城中克己复礼的君子竟是在胡肆里与胡姬鬼混,若是传出去,左都御史陈大人还如何做人
依照陈御史的性情,将这个儿子活活打死也不无可能。
也不怪陈怀平会被要挟,这的确是要命的事。
至于现在唐诗会不会要了这位陈家小公子的性命……
许蓟安也说不好。
唐诗坐在那里,手里头捏着一块还带着些许余温的点心,“二哥,这是你的熟人”
许蓟安冷笑一声,“我哪敢跟陈三公子称兄道弟啊,人家可瞧不上我这打马章台的世家子弟。”
陈怀平脸色不太好看,但他是文官子弟,也不好向许蓟安求情,只是坐在那里,神色间透着些不安。
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策,早就被人看穿。
他怎么可能不慌乱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
陈怀平是真的怕了,他在京城对唐家父女有所耳闻,今天看到果然是和传说中那样,当真是一点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中。
这样的人,比龙椅上的帝王还不讲理。
陈怀平都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开脱,只是茫然的开口,“要我做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吗”
少女略有些压抑的声音让陈怀平愣了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当然,什么都可以。”
“包括让你弑君”
陈怀平一屁股坐在地上——
妈耶,这是要他的命啊。
第233章 帝王的恻隐之心
弑君。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在别处,其他人听到怕不是要瑟瑟发抖。
但这里是河套府。
没人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如果说将军府的这些副将、参将们非要找一个主子,那么唐诗就是这不二人选。
京城里的皇帝,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拱卫的是河套府百姓的安危,是大魏朝的北方门户,原本是忠于皇帝的将士,却又是被皇帝寒了心。
若是可以,他们恨不得自己能够弑君,为死去的褚建文报仇。
陈怀平吓晕了过去,意图躲过这一劫。
然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关押在一处牢笼里,没多大会儿,那位唐家姑娘有过了来,这次身后倒是没有王慎许蓟安那两个左膀右臂。
但是年轻的姑娘手中拿着一条细细的马鞭,让陈怀平心中不安起来。
这人,是要搞什么鬼
“陈公子胆子有点小啊。”
陈怀平胆子挺大的,起码他一直都是这么觉得。
只是弑君这种罪名,会株连九族啊。
唐家这丫头,怎么敢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唐姑娘,您就饶了我一条贱命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绝对不会出卖您的。”
唐诗看着狼狈的像是一条狗一般的人,“你觉得你回去后还能有活路吗”
轻飘飘的质问让陈怀平一下子愣在那里。
“陈公子怎么这么傻呢,你以为你就算杀了我,就能离开河套府吗”
唐诗真不知道,这位左都御史家的公子到底是蠢啊,还是真的蠢啊。
“杀了我,将军府的人定然不会饶过你,陈公子压根没什么武艺傍身,怎么敢保证自己能走出将军府何况是偌大的河套府”
“没杀我,还败露了行踪,你觉得咱们圣上会饶你一条性命吗”唐诗轻笑了声,马鞭勾住陈怀平的下巴,“届时若是我写信问朝廷,相信圣上会毫不迟疑的将陈公子交给我,到那时候不止陈公子的性命,便是府上也都要被满门抄斩,你说这跟弑君诛九族又有什么区别呢”
年轻姑娘的话让陈怀平如遭雷击,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唐诗说得对。
原本以为听帝王的话会给自己一条活路,然而狗屁的活路啊。
他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被帝王利用的棋子,而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废棋。
不,还不是废棋。
若真的毫无用处,唐诗不会留自己的性命到现在。
“唐姑娘,你让我做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哪怕是弑君呢。
若是不成,也是一条性命。
成了,那就是泼天富贵!
唐诗看着忽然间眼冒火光的人,心想原来人穷途末路时当真是抓住那救命稻草四处的挣扎,哪怕这救命稻草其实也是一个陷阱。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会放过。
毕竟谁不想好好活下去呢
“倒也不用你弑君,只是回京城帮我打听消息就是了。”
陈怀平连忙应下,“好,往后我就是唐姑娘你的眼线。可是我在这里形迹败露,只怕回到京城也……”
“谁说你是在河套府形迹败露的”唐诗笑了起来,“我没有见西域使者,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龙椅上的帝王又不会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一个不成器的陈怀平身上,如今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唐诗自然有应对的办法。
陈怀平听到这话眼前一亮,“我明白了,多谢唐姑娘救命之恩。”
自己压根见不到唐诗本人,自然没法子刺杀。
而且她不止是闭门不见,兴许还会把自己驱逐出河套府。
到时候……
“到时候就是要陈公子吃点苦头了。”
陈怀平看着少女脸上的笑容还有点懵,吃什么苦头
他还有些一头雾水。
……
若干日后,一身狼狈回到京城的陈怀平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苦头,他刚进京就被带到宫里。
不敢看远后的帝王。
“这么说,你压根就没有见到唐家父女”
陈怀平手心出汗,“唐安淮正在忙碌着,每日里东奔西走压根不知道去向,臣在将军府里每日苦等,想要见唐诗一面,然而她人在府中就是不见臣,那日臣着急便是去阻拦,谁知道被她直接驱逐出将军府,不止如此还把臣和河套府的一众胡商都赶出去。”
“臣原本想着绕路回京城,先把消息回传过来,谁知道又遇到了西域那边的马匪,竟是把臣等打劫一番,若非几个家人死命保护,只怕臣都无缘再见陛下。”
说话间陈怀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臣无能,没能见到唐诗完成陛下交给臣的使命,还望陛下赐臣死罪。”
大魏朝的帝王闻言不过是挥挥手,“回去吧。”
陈怀平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连忙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离开。
御书房内又是静谧下来,好一会儿庆历帝这才开口,“唐家那小丫头倒是挺警觉。”
吴德海闻言笑了笑,“兴许只是小姑娘家生闷气,不见得就是看穿了圣上您的心思。”
“朕的心思”帝王轻笑一声,“不过是稍稍试探罢了。”
若非河套府十分关键,唐家父女这几年在河套府又是各种作祟,他倒是无所谓的。
但这国中国可不能长期存在,不然他将来百年之后,有什么颜面去见大魏朝的列祖列宗
“夏家那小子回来了没”
“听说昨个儿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呀。”庆历帝笑了笑,“听说他是唐家那个小丫头的结拜三哥。”
吴德海倒是知道这事,大哥是琅琊王家的旁支子弟,二哥是临远侯府的六公子。
世家、勋贵以及文官清流子弟,这位唐家小姑娘的几位兄长倒是都有来头。
一开始还觉得不过是小姑娘家家的把戏。
只是现在看来,这倒是不容小觑。
毕竟这些年来河套府日渐势大,听说那边有良田百万之巨。
再这么下去,只怕有朝一日朝廷控制不住啊。
“九公子倒不是那种肆意妄为的人,可否要招九公子进宫”
庆历帝沉默些许,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罢了,就别折腾他了,让他好生休息几天好了。”
帝王忽然间的体贴让吴德海有些惊讶——
莫非圣上又动了恻隐之心
可当初将他送出宫的时候,从不曾……心软啊。
第234章 祖宗
夏不渝倒是没想到,阔别近三年,太傅府上的子弟还是这么的……
不争气。
稍稍有点出息的,大概就是这位太傅府的嫡长孙。
相较于其他不成器的子弟,夏成瑾多少还算温文知礼。
“九叔归来辛苦,我们几个特意为九叔设了这接风洗尘宴,希望九叔回到京城后,万事顺遂。”
几个人都说着吉祥话,仿佛之前的事情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再也不曾存在似的。
夏不渝懒懒的拿着酒杯,“就这些?”
就这些?
不然呢,难不成还带你去吃花酒不成。
但没人敢这么说,一群玩伴私底下说几句自然没问题。
可这是在太傅府,谁敢这么不长眼的说这个呢?
生怕长辈们不知道是吗?
夏不渝看向了坐在那里八风不动的夏成瑾,“如果就这般无趣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眼看着夏不渝要离开,夏成瑾微微着急,“九叔且等一等。”
将近三年不见,夏成瑾依旧觉得这位小叔叔的美貌摄人,甚至比之前更为惊心动魄几分。
也不知道夏家祖上有哪位前辈长得这般模样,难不成是先帝末年那位进宫的姑祖母?
听说她极为貌美,以至于被先帝强行虏入宫中。
只不过性格刚烈得罪了先帝,一直被冷落,后来先帝驾崩后,没多久也死了,陪葬在皇陵。
但夏成瑾不曾见过那位姑祖母,也不知道到底长什么样。
他一时间想的出神,仿佛是在看着夏不渝怔怔出神。
夏不渝轻笑了声,“怎么,我就这么好看?”
刻薄的笑声让夏成瑾忽的回过神来,脸上都浮现浅浅的赧色,“是小侄失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可不是那老东西,有那么多耐心跟你们磨。”
他这话说的粗鄙,偏生这人又长得极具攻击性,夏家的小辈们听到后想要发脾气,却又不知道从何发作。
有几个干脆扭过头去,不看这个浪荡子。
夏成瑾涵养稍好一些,倒是没有因为这话气恼,“听说九叔这次从岭南回来,身边还跟着一对兄妹。”
夏不渝眼角微微一动,泄出几分浅薄的笑。
“我听人说,那对兄妹长得像是御史台柳大夫家的常昀兄妹,不知道九叔能否告知。”
“你与柳家兄妹相熟?”
冷不丁的被这么一问,夏成瑾慌了下,很快就稳住阵脚,“与常昀有过数面之缘罢了。”
“哦,那你问这个做什么?”夏不渝歪头看向这个大侄子,“若是有交情的话,怎么,打算救他们?你有这个本事吗?”
夏成瑾被问住了。
“若是没交情的话,怎么,打算向朝廷举报我?不怕牵连到夏家吗?”
所谓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夏不渝的三言两语直接把夏成瑾问的哑口无声,“我可听说,你祖父与死去的柳元璋柳大人是宿敌,什么时候,大侄子你竟然还跟柳家的孙子这般要好,关心他们的死活了?”
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少年郎君的领口,“没学会圣人之道,倒是想着要赶尽杀绝,夏家的孙辈,可算是完蛋了哟。”
夏成瑾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十分困难,仿佛被扼住咽喉。
直到夏不渝离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因为他姓夏,他毫不怀疑九叔会把自己杀死!
这个念头让夏成瑾一屁股坐在那里,引得其他兄弟慌张起来。
“我没事。”夏成瑾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缓和下来,“只是九叔性子偏激,你们少去招惹他。”
这么一个人,寻常人可招惹不得。
看向那水榭尽头,夏不渝分明是往府外去。
还有谁能够拦住他呢?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时,夏成瑾忽的意识到一件事,“他这次回来,是不是没住在府中?”
柳常昀看着从太傅府扬长而出的人,丝毫不怀疑这人即便是到了皇宫,也跟进自家院子似的逍遥自在。
“公子,已经把院子收拾好了。”
“厨子捉来了吗?”
柳常昀轻咳一声,“已经请来了。”
“那行,回家去,我这阔别京城时日多时,还真是想念这里的山珍海味,也不知道京城的这些厨子们,这两三年手艺可否精进了些。”
这就是个极为不讲理的人,毕竟有拳头就是了。
柳常昀曾经以为,有理走遍天下。
流放岭南这两年半让他深刻意识到这其中道理。
拳头才是硬道理啊。
京城一处二进的庭院中,柳常卿正在厨房打下手,“其实我们公子认他挺好的,刘大厨您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
可是我不答应过来给你们做饭,你们就说要把我做成人肉包子,这也太可怕了吧?
换做谁,谁不担心呢。
“公子就是有点挑嘴而已,之前在岭南的时候,有人不长眼竟然借着做饭的名头给公子下毒,后来公子把人的眼睛给挖了,嘴巴缝上,耳朵割掉喂了野猪。”
刘大厨瑟瑟发抖,他,他不会在饭菜里下毒的,真的。
“嗨,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我说了的我们公子是个大好人。”
“是是是,夏九公子是好人。”
大好人。
呜呜呜,他想回家。
……
唐诗收到夏不渝的来信已经是中秋节前的事情了,随同来信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月饼。
只是这月饼只能看不能吃,毕竟纸上画的月饼可不就是只供观看吗?
“夏九回京城,这下可是热闹了,对了唐小四,过些天我要去京城一趟,有什么要带着的吗?”
“去京城?”
许蓟安挠了挠头,“我答应要带嘉嘉去京城听戏,这不赶上中秋节,有不少戏班子都去京城那边,我想正好趁这个机会过去。”
不用想就知道许蓟安又说了什么大话,偏生被段嘉茗给抓住了其中把柄。
“你们去玩就好,不用管我。”许蓟安比他们来河套府还早上一些,这么多年来从不曾说回京城,这次顺带着回去探亲倒也无可厚非。
“难得要回去一趟,二哥你多带些特产回去。”
“知道。”许蓟安都已经罗列了单子,到时候带回去就行。
“主要是嘉嘉这人玩心重,我没法子你明白的。”
唐诗点头,“可是二哥你不怕我把这话跟段嘉茗说吗?”
许蓟安一下子愣在那里,冷汗都出了来,“哪能啊,唐小四你怎么可能两头传话呢,这多麻烦。”
唐诗瞧着他一脸慌张模样,没好气的瞪了眼,“哪能为了自己面子说妻子的不是,再有下次我肯定告诉她。”
“好好好,绝对没有下次。”逃过一劫的许蓟安松了口气。
他本来孑然一身逍遥自在,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认个妹妹当祖宗。
现在倒好,又娶了个祖宗回家。
满满的幸福!
第235章 有孕
对于许蓟安要带着段嘉茗去京城玩,王慎多少有些担心。
相较于玩心重的许十八郎,王慎更稳重一些,犹如他的名字,“你把陈怀平放回去,只怕京城那边也警惕心重,万一宫里头那位……”
非要把人扣下怎么办?
“那我就揭竿而起,打着救二哥二嫂的旗号反了大魏朝,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王慎:大哥想打你哟。
唐诗也就是玩笑话而已,对这件事她自有考虑。
“咱们这位圣上是个极为自负的人,他没有杀陈怀平说明陈怀平目前的伪装很成功,并没有被他怀疑。”
“或者说,他压根不觉得有人敢这么欺瞒自己。”
“陈怀平不过是他的小小试探罢了,下次再出手定然会更加的谨慎,或许直接派遣大军秘密围在河套府周围。”
唐诗笑了笑,“倒也不至于会拿一个临远侯府的六公子说事,不是瞧不上我二哥,他还不够格。”
“但小段到底是段知府的宝贝女儿。”
唐诗当然知道,“大哥,你如果是皇帝,最怕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王慎愣了下,他自然知道唐诗问的这个问题其实还有一种说法——
如果你是庆历帝,你最怕什么?
“江山被人推翻。”
对于帝王而言,公主和亲不过是面上不看看,山河有损也不过是有辱颜面,这些其实都不伤根本。
根本是什么?
根本是他的龙椅不保。
“世家子弟最担心的是家族不能庇护他们。而对于一个皇帝而言,哪怕偏安一隅,只要还是皇帝,就能坐享荣华富贵。对他们而言,最可怕的永远是这个位置不稳。”
江山被人推翻,那才是最可怕的。
“是啊,所以没有万全之策,他是不会动河套府的,之前小试牛刀而已,回头要玩,就是玩个大的。”唐诗嘟囔了句,“你可别忘了,他连自己的亲外甥女,亲弟弟都不放在心上。”
一个是供他狎玩的妓子,一个是他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
对于大魏朝的帝王而言,没什么比他的江山更重要。
一点不稳定的因素都不能有。
除非这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王慎并非蠢材,当即明白了唐诗的意思。
现在的河套府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对于京城的庆历帝而言,那是眼中钉肉中刺,但是想要拔出这个隐患,还得有更为稳妥的办法才是。
没有十足的把握,庆历帝不会贸然行事。
而且这位金銮殿里的帝王,眼中并没有亲情,只怕会觉得许蓟安和段嘉茗是唐诗故意抛出来的诱饵,只要他们出事,河套府这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师。
九五至尊的帝王也是小人之心。
王慎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你二哥他们这次去京城完全的很啊,怕不是宫里头还要派人保护他。”
“说不定还会想法子收买他呢。”
王慎听到这话失声一笑,“也是,不知道你这项上人头,值几个钱。”
“谁知道呢?”唐诗轻笑了声,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隔着千里之遥和庆历帝斗法。
只是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
带着几分荒唐与可笑,活脱脱的像是一出黑暗幽默的电影。
段嘉茗并不清楚这些,对于这次京诚之行满是期待,毕竟那可是京城,大魏朝数得着的热闹之处,从小到大自己都没去过京城呢。
“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跟小许闹脾气。”
“娘,你到底是我娘还是许蓟安的娘啊,怎么总是说我,你应该跟许蓟安说你少惹我家女儿不高兴,不然老娘剥了你的皮!”
莘桓听到这话瞪了女儿一眼,“满嘴的胡说八道,你呀真是越大越古怪了。”
段嘉茗嘿嘿一笑,“要不我带着哥哥和小嫂子一块去?”
“可算了吧,你嫂子有了身孕,哪经得起这么舟车劳顿?”
段嘉茗没想到二娘竟然怀孕了,“哎呀这是好事啊,那娘你得好好开导给她补补身体,不过也别补太过了。”
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没想到比她还小的二娘竟然已经有了身孕要做母亲。
段嘉茗是个没心没肺的,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又去跟二娘说闹了一通,说回头给她带礼物,就跟着许蓟安去竟成了。
倒是元娘听说了二娘怀孕的消息,连忙过来看望妹妹,瞧着二娘还在善堂这边照顾孩子,不免有些担心,“你有了身孕,就别这么忙碌了,小心伤到身体。”
二娘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没事的大姐,母亲说我适当活动对身体好,她是大夫,她的话我总能信吧。”
她也觉得多动一动是好的,毕竟自己在善堂这边帮忙许久,也觉得比在家中绣花好多了。
“那倒是,莘大夫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听她的总没错。”她看着神色温柔的二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二娘与段家郎君结婚才多大点时间,都有了身孕。
自己与夫君成亲三年有余,可……
在善堂这边帮着二娘照看了下孩子,元娘回家去。
与许蓟安不同,王慎置办的宅院颇是小巧玲珑,毕竟家中就两口人,实在没必要这般折腾,宅院越大,越是给自己添麻烦。
和往常一样,王慎回到家中天色已经渐黑,只不过那厅堂之中却不像往日那样又烛火暖暖,这让王慎有些奇怪,旋即心中慌乱了一下。
总不能是遭了贼吧。
元娘经营那女红铺子后来又与薛氏一块经营布庄,倒是挣了不少钱,若是被人惦记上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慌乱之余,王慎推门进去,旋即察觉到不对劲。
“元娘?”
那微弱的呼吸来自桌旁,迅速的点燃烛火,王慎看到抬起头来的人眼角还挂着一些泪痕,“我有些不舒服,忘了做饭了,你稍等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王慎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身体不舒服那就别做了,只是你……我去给你请个大夫看看。”
“我没事的。”元娘下意识的伸手抓人,等意识到抓住了王慎的手腕时,她又有些慌乱,却并没有松开。
王慎倒是没怎么在意这异样的举动,“那你是哪里不舒服,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要不跟我说说?”
元娘迎上那一双温和如水的眼眸,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二妹妹她有了孩子,我在想我……我也想要为你生一个孩子。”
我们的孩子。
第236章 元娘出事了
当初会娶元娘,也是形势所迫。
他予元娘庇护除了看在唐诗的面子上,还有则是几分骨子里的悲天悯人。
过去这几年,两人相处倒也还算融洽。
王慎忙里忙外,平日里也不会多做打扰。
元娘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忙碌的缘故,推心置腹的交谈也少之又少。
元娘忽然间说这个,让王慎一下子傻了眼,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屋子里一阵沉寂,元娘有些慌乱,说出这种不知羞的话本就让她觉得心跳如擂鼓,偏生对方又没有反应。
她一时间有些忐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一会儿听到王慎开口,“元娘,你若是有喜欢的人,那告诉我就好,当初咱们说好的,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
元娘骤然间起身,“我是有喜欢的人,但那人并不喜欢我。”
原来如此。
王慎算是明白了,为何这姑娘今天说这些毫无因由的话,“天底下的男儿郎何止千万,他不喜欢你自然是他有眼无珠,元娘你倒也不用放在心上。”
有眼无珠嘛。
元娘看着那神色坦荡的人,“你就不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能得元娘喜欢,自然有一二本领在,你若是想与我说也行,我还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女儿家婚姻嫁娶犹如投胎一般十分不易,你定然要十分慎重才行。”
这话惹得元娘忍不住笑了起来,“是要慎重才行,我观察了他许久,知道他是个端方君子,家中有妻子,但并不会在外面乱来。”
王慎听到这话眉头微皱,“有了妻室?已然有了妻室怎么还招惹你?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可他并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只是将她当作摆设。”
“既然娶了,那就是有几分责任在里面,将人当作摆设那是不尊重,这样的男子不尊重妻子,日后你便是嫁与他,也不见得能幸福。”
王慎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浪荡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不免有几分恼火。
“你且告诉我,那人姓甚名谁住在哪里,我来处理这事。”
元娘笑了起来,“那你也觉得那人将妻子当摆设十分不合适?”
“人前固然给了尊重,可人后谁知道那妻子的心酸苦楚?”王慎神色凝重,“你还是要慎重些才是。”
元娘听到这话忍不住的轻笑一声,“你说得对,谁又知道那妻子的心酸苦楚,明明爱慕丈夫却不敢言说。”
她笑着笑着忽的落泪,这让王慎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别哭,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回头帮你找就是,快别哭了,不然回头就不好看了。”
“我好看不好看的有什么要紧,你又不会正眼看我。”元娘忽的上前一步,抓住王慎的手,“难道在你眼中,我就只是一个摆设吗?”
摆设。
这个词让王慎陡然间醒悟过来,“元娘你……”
“我们成亲三年多,你就真的只是拿我当妹妹看待吗?”她又是上前一步,倒是让王慎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说,你心中有其他人,嫌弃我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妻子?”
年轻姑娘的质问让王慎一时恍惚,等他反应过来,这才发现那单薄的衣衫落在地上,眼前是不着寸缕的年轻女子的胴体,玲珑有致。
王慎匆忙别开眼睛,“快把衣服穿上,别胡闹。”
胡闹吗?
元娘想,她当真是胡闹了。
所以不要脸面,做出这么不知羞的事情,哪怕知道这人心中压根没有自己,她也无所谓了。
“我没有胡闹。”女子脚步轻轻犹如猫儿一般,从后面抱住了王慎,“我只是想……”
她正说着,眼前一花,一阵眩晕感传来。
王慎连忙抄起衣服覆盖在这身体上,将人放到床榻上去。
等忙活完,他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就算上阵杀敌,都没这让人心累。
年轻女子眉宇间依旧带着几分忧愁,王慎不敢再多看。
想着去找人喝酒,但许蓟安并不在家中,这人带着媳妇去京城玩了。
走出庭院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王慎折回家中,总不能去找唐诗那小孩子说这话吧?
真是让人头疼。
……
唐诗倒是察觉到些不对劲。
这还是薛氏觉得元娘最近不太对劲,找唐诗说了两句,“我说她又不好说什么,你跟她一向无话不说,你要不去问问看?”
薛氏到底是过来人,“我寻思着,是跟她男人吵架了,早些时候隔三差五的就会说上一句,这几天都没提过王家三郎了。”
和大哥吵架?
唐诗还真是想象不出来。
许蓟安还经常跟她嘴贱的开玩笑,但是王慎这个兄长从来都是宽和待人,又怎么会跟元娘吵架呢?
这事简直处处都透着不可思议。
原本唐诗是打算去找元娘,谁曾想砖窑厂这边出了点事,老唐同志最近又在着手于纺织机的改进,没空过去,唐诗带着人去处理砖窑厂那边的事情。
这一折腾,等再有时间已经都快重阳节了。
彼时整个河套府忙碌异常,毕竟秋收时节嘛。
雪白的棉花被拉到仓库里存放着,粮仓里也堆满了小麦和稻谷。
“这些陈粮怎么办?”
知府衙门的人怎么都没想到,河套府有朝一日不仅不缺粮,而且还要犯愁该如何处置这些陈粮。
“卖给西域那边,卖不出去的话那就酿酒,我这里有酿酒的方子。”
能处理就好。
知府衙门这边的人多问了几句,想着尽快把这事确定下来。
唐诗正好也说了起来,“咱们这酒度数高了点,回头弄到京城去,也能卖个好价钱,另外的话,我记得冰窖里还有许多葡萄,这个也能酿酒,回头我一并把方子给你。”
知府衙门这边早就习惯了这般,甚至还学会了举一反三,“那其他果子是不是也能酿酒?”
“可以啊,杏子酒,李子酒都可以。”唐诗笑了笑,“咱们不止可以做果脯,也能做点果酒,就是这玩意儿储存起来有些麻烦,回头还得再多做几个冰窖。”
要是就她跟老唐同志,这冰窖肯定做不起来。
但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集中力量办大事这话并非骗人滴。
唐诗这厢正说着,匆忙跑过来,“唐诗唐诗,你快跟我走,你大姐姐她不好了!”
元娘出事了。
唐诗心里头咯噔一声。
第237章 你们和离吧
“我大哥人呢?”
“现在元娘在哪里?”
“咱们这是往哪里去?”
骤然间回过神来,唐诗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你是谁?”
元娘的事情让她有些慌了神,甚至于都没太留意到这人有些面生。
“唐姑娘难道不记得在下了?”
“藏头露尾之辈,我的确没什么印象。”
“唐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或许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些,多年不见不免有些陌生。”
唐诗依旧没什么印象。
“停车,放我下去。”
“另姊出事倒也不是我妄言,唐姑娘还是坐……”稳字还没说出口,一把小巧的匕首就架在了脖子上。
“你确定让我和一具尸体待在一起吗?”
车轮压过青砖路并不算多安稳。
而拿着匕首的人手却是格外的稳,以至于手中的利刃随着马车颠簸起来,锋利的匕首划破了脖颈下的皮肤,依然有鲜血流淌出来。
血腥味顿时弥漫在车厢里,唐诗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好玩吗?”
她又不是没杀过人,所以真觉得她不会是吗?
被挟持的人面色不虞,“停车。”
马车停下的瞬间,唐诗离开了这逼仄的空间。
车夫匆忙进来查看,“公子,您还好吧?”
“没事。”夏成瑾怎么也没想到,再度见到唐诗她竟然认不出自己,而且还动手。
这般性格当真是可怕的很。
好在当初祖父做主跟她解除了婚约,不然的话,自己日后定当家宅不宁。
“先回客栈。”
……
元娘还真是出事了。
唐诗没想到,不过有段时间没见,这人竟是憔悴成这般模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丰润的脸颊如今干瘪了几分。
怎么会这样?
薛氏神色尴尬,“最近劝她多吃点,她总说自己胃口不佳,我也不好说什么,前两天我去下面收棉花,今天才回来,就看到她晕倒在布庄。”
一开始薛氏还以为是有了身孕,这才胃口欠佳整个人都不太好,谁知道竟是自己想多了。
压根没有孩子。
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怎么一回事,说是要去请王慎过来,又被阻拦了。
估摸着是小两口在闹别扭。
但这样下去,可该如何是好啊。
这种事情,薛氏也不好说,毕竟唐诗跟那王慎是结拜的兄妹,不是亲兄妹胜似亲生,你这冒昧一说,不合适啊。
“去把我大哥请来。”
薛氏连忙道:“元娘不让。”
“去请来。”
唐诗这般坚决,薛氏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唐诗这性子说一不二,整个河套府谁敢跟她犟啊。
元娘躺在那里并不想说话。
唐诗看着她也没吭声,到底是她年轻了。
当初这门婚事本意是为了庇护元娘。
大哥当时也想着为她解决麻烦,毕竟那会儿叶参将咄咄逼人。
只是人非草木,有时候单单是尊重还不够。
得陇望蜀,人要的越多没办法得到满足时,又该如何是好?
唐诗深呼吸了一口气,又不是傻子,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得呢?
王慎过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他最近忙,毕竟马上进入枯草季,必须要九月中旬之前屯足够多的牧草,这样越冬的战马才能有足够的吃食。
接连几天都没回家,刚回来还在养马场那边跟元牧监汇报,这边唐诗就请他过去,说是元娘出了事。
元牧监倒是个体恤的,“在外忙活那么多天,先回家去照顾夫人,马场的事情改日再汇报就是。”
他要是不放人啊,唐家那个小丫头能把这养马场给掀翻。
要不是对唐安淮知根知底,元牧监也好奇,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人,怎么就养出了唐诗这么个小霸王呢?
“元娘这是怎么了?”
床榻上的人闭眼不看,倒是让王慎落了个没脸。
唐诗倒也不意外,“大哥可是忙完了?”
“牧草都已经收割完,我等下子再去找元大人把这数目汇报一下。”
唐诗点头,“辛苦大哥,等忙活完这两天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也还好,不过我们收割牧草的时候倒是看到了西域那边的人在放牧,而且他们也在收割牧草。”
“正常。”
原本择水而居的马背上的民族,如今也学会了定居,某种意义上跟河套府这边学了不少。
准备粮食好过冬,这并不奇怪。
“指不定过些天就要打过来呢,咱们小心提防就是。”
王慎点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当初有三年之约,但现在约定之期已到,谁知道西域那边会怎么一番做派?
小心提防总归是没错。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唐诗看了眼床榻上,元年那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看得出她心情也并不平静。
“大哥,当初你求娶我大姐姐时说会照顾她对她十分敬重,可是现在她这般模样,这就是你的照顾吗?”
王三郎一下子愣在那里,好像是比之前憔悴了许多。
“是我没照顾好她。”
“既然大哥你承认那就好,倒也不是我棒打鸳鸯,只是我大姐姐什么样的人品大哥你也知道,你照顾不好那我只好找一个能照顾好她的人,回头我会以大姐姐的名义写和离书,到时候大哥你签字画押就好。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如何?”
王慎没想到唐诗竟然这么说,他下意识的看向床榻上的人,只见元娘一行清泪划过眼角。
“是我的不是,我……没意见。”
“那行,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大哥你签字画押吧。”
床榻上的人一下子坐起身来,“我有说过要和离吗?这是我和他的事,四妹妹你掺和什么?”
听到这话唐诗也只是眼角抽动了下,并没有过多言语。
倒是外面的薛氏听到这歇斯底里的声音反应过来——
这个元娘,当真是糊涂了不成。
你们两口子的事情自然和四丫头没什么关系,但就算撇过你是她堂姐的身份不提,那王三郎还是四丫头的结拜兄长。
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否则真要是出了事,你第一个怨念的还不是唐诗那丫头?
这事可真是让唐诗里外不是人,当初怎么就想着撮合这俩人了呢。
实在是太失算了些。
第238章 喜欢人什么滋味
唐诗里外不是人。
薛氏正想着要进去劝阻,忽然间听到王慎开口,“四妹也是为我们考虑,你若是有怨言就朝我发作,这关她什么事?”
完了完了。
王家三郎若是不开口也就罢了,偏生说这话是在袒护唐诗。
你让元娘怎么想?
我可是你的枕边人啊,你不为我考虑,却是说出这种话来,这不是在寒我的心吗?
也顾不上其他,薛氏连忙进去,“哎呀呀,这是在做什么,不就是小两口有点争执吗,怎么还闹出这种矛盾?四丫头你也真是的,可别动不动就和离,知道的都知道你这是为你大姐姐考虑,可难免遇上个糊涂的说不定还以为你胳膊肘往外拐呢。”
唐诗没吭声。
倒是元娘有些气喘,连忙道:“三婶你不……”
姑奶奶哟,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话吗?
这话我都说的多清楚明白了,真以为唐诗是为王慎考虑吗?
真要是为王慎考虑,直接给他送两个美娇娘就是了,你能怎么着?
你不答应那就是你不贤惠!
大道理一压下来,哪有你说理的份呀。
但人家没有,这还不是为你考虑。
一边是亲堂姐,一边是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兄妹却比亲兄妹还亲的结义兄妹,你怎么就不能好好想想呢。
死命的抓住元娘的手,薛氏道:“你病了就好好休息几天,有什么事就过时候再说。要我说王慎也忙得很,这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操心,你看这几天辛苦的人都瘦了,要不四丫头你先带着你大哥去整点吃的,在城外收割牧草可辛苦呢。”
过日子是怎么一回事?没人比薛氏更清楚。
得学会拿捏,拿捏住男人的想法。
男人是吃女人的小性子不错,但是小作怡情,更多的时候还是得体贴。
元娘这才留意到,王慎身上衣服的确有些脏兮兮的,要知道他以往都会收拾得很赶紧退妥帖。
自己似乎真的……
“那麻烦您照顾元娘,我先去找元大人禀告事情。”王慎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人,转身离开这边。
倒也没有和唐诗一块离开的意思。
这下子薛氏也有点懵,还真是让四丫头里外不是人了。
这事弄得,可真是尴尬。
唐诗倒是不以为意,走到庭院里,小二黑就朝她飞了过来。
这小家伙正值壮年,比当初稍微胖了点,爪子抓人的时候都有些疼痛。
好在每次落到唐诗肩头时,都知道缓冲一二。
“马吃草,汪汪。”
唐诗揉了揉小二黑的脑袋,“那你是不是想吃肉?”
“对,汪汪,吃肉。”
唐诗笑了起来,“行,带你去吃点肉。”
王慎和元娘的这笔烂账让唐诗有些茫然,她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年轻的姑娘去了附近的酒馆,点了几个菜之后就由着小二黑在那里扒拉着吃。
酒馆老板早已经习惯,甚至还特意给小二黑准备了专属的酒杯,方便这个黑将军喝酒。
谁不知道黑将军的厉害,探听情报可是一流。
“在想什么呢?”
“爹爹。”看到老唐同志过来,唐诗愣怔一下,“你不是在忙吗?”
“听说你在这一个人喝闷酒,我不太放心。”唐安淮看着出落长大的女儿,这是他的骄傲,不管什么时候,这个孩子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是我让爹爹担心了,我没事的。”其实也就喝了一小杯而已,更多的还是被小二黑喝掉了,“这家伙的酒量越来越好了。”
“酒量好,千杯不倒,汪汪。”小黑鸟抱着酒杯,晕乎乎的险些跌倒。
就算如此,还不放开酒杯呢。
一个醉鬼。
“真不知道,醉鹦鹉好不好吃。”
“不好吃不好吃,醉猫好吃。”小二黑连忙补充了句,“醉猫好吃,汪汪。”
它只是一条狗,喝醉了不好吃的。
看着晕乎乎倒在桌上的小二黑,唐诗小心将它捡起来,放到怀里抱着。
唐安淮看着女儿的举动,“感情的事情说不准,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到这地步,你也不比一直放在心里,这和你没关系。”
自从元娘与王三郎成婚,日子就是自己过的。
当初若是不想嫁,成婚前叶成泽早已经死了,不嫁便是,王三郎也不会说什么。
但归根结底还是嫁了,不管是想要贪图个安稳,还是要点图这个人,这些都是元娘自己的选择。
如今走到这一步,怪不了别人。
“我就觉得,我好像能洞察那位的心思,却不知道大姐姐在想些什么。”
唐安淮揉了揉女儿的头,这些年来唐诗都是留着短发,河套府的人再也不说这是个假小子了,毕竟没有哪家假小子长得有唐诗这么好看。
“那是因为你考虑他的想法,只需要考虑利益就够了。可是你大姐姐不一样,她的心思更细腻些,而且女儿家有了喜欢的人,怎么想的就不好猜测了。”
喜欢的人?
“喜欢人是什么滋味?”唐诗还真不知道,她那没持续了几天的学生时代的爱情,简直成了人生中最没有浪花的一点小过往。
“爹爹,你还会想起妈妈吗?”
唐安淮闻言笑了笑,“会呀,遗憾她早逝,不然或许我们可以看着你一起长大,一家三口咱们团团圆圆,你能够享受双倍的疼爱。”
双倍的疼爱啊,那可真好。
可惜妈妈去世的早,她都快没什么印象了。
“等回头你知道情之滋味,大概就能明白你大姐姐今天的心情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果来,“吃点甜的,这事就过去了。”
夏成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唐诗皱巴巴一张脸,“你骗人,这明明是酸的,老唐同志你真不地道,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哪有你这样做女儿的,竟然大不韪的冒犯父亲尊长。
夏成瑾下意识的皱着眉头。
许是这目光太过于热烈,竟是被唐诗抓了个正着。
唐安淮觉得这年轻人似乎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怎么,你认识?”
“认识呀,之前还想绑架我呢。”
这话让唐安淮脸色神色不虞,想要绑架他的宝贝闺女,真当他唐安淮是死的不成?
第239章 注孤生
夏成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来到河套府的第一天就倒了霉。
先是被唐诗那臭丫头在脖子上划了一道,后来又被人给罩了麻袋暴打了一顿。
脖颈上的伤痕再度渗出血来,疼得他直接晕倒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跟随自己来河套府的书童正在那里哭泣,“公子,咱们要不回去吧?”
这河套府未免太过邪性了,公子来到后就一直在倒霉,哪能这样啊。
夏成瑾现在鼻青脸肿,哪还有半点世家公卿子弟的丰神俊逸?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我这次出来游学,第一站就是这河套府,自然要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
打自己的人肯定和唐诗有关,她越是想要把自己赶出河套府,夏成瑾就越不答应。
怎么可能就这么屈服,他倒是要瞧瞧,唐诗还有什么其他本事!
唐诗正在懒洋洋的睡大觉,压根不知道夏成瑾出了事。
等她醒来的时候,翠娘连忙过来道:“姑娘,大姑娘过来多时了。”
“元娘?来找我吵架的吗?”
翠娘嗔了一眼,“哪能啊,红着眼睛像是哭了一.夜似的,怪可怜的。”
倒也不是偏心元娘,只是翠娘知道,元娘那性子,别说跟唐诗吵架了,跟谁吵架都赢不了。
她就不是硬朗的性格。
哭了?
唐诗还真是拿不准,“有跟你说什么吗?”
“哪敢跟我说啊,就是怯生生的问姑娘你起床了没,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这倒还真是元娘的做派。
唐诗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前的确有点,不过老唐同志亲自劝我,我想开了。”
她的确不知道元娘到底在想什么,或许是因为有个感情。
一旦有个感情寄托,人总是会畏手畏脚,这很正常嘛。
简单收拾了下,唐诗出去见客。
元娘正在前面院子里帮忙给除草,唐诗这边院子里种了很多果树,今年苹果树倒是结了果子,但是长得不太好。
她打算明年和梨树嫁接一番,看看情况。
大概有些心不在焉,唐诗一出来元娘就看向这边,想要放下手里的锄头,又觉得有些不合适,这么一番折腾,倒是越发的显得手足无措。
“四妹妹你醒了?”
唐诗点头,“大姐姐今天怎么来我家,没有去铺子里忙活吗?”
元娘看她神色淡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昨天三婶跟她说了很多,这让元娘幡然醒悟,自己能怨的人有很多,父亲母亲甚至自己,却独独不能怨唐诗。
没有唐诗,她大概早就成了一副白骨,哪会有今天?
但醒悟的太晚了。
她也不敢星夜来打扰唐诗,末了只能一大早过来,却不想唐诗还在睡懒觉。
元娘只好等待着,想来想去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好。
眼巴巴的看着唐诗,尴尬了好一阵这才开口,“昨天的事情是我不是,四妹妹你别往心里去,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元娘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猪血蒙了心,所以这才会说出那般话来。
“没事,爹爹昨天也说我了,有些事情我不该说的,我该跟大姐姐你道歉才是,昨天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这话却并不能让元娘安心,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她做不到自欺自人。
“我不想与你大哥和离。”元娘说出了真心话,“我跟他有矛盾,是因为,因为看二妹妹都有了身孕,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唐诗说,然而最好的办法却只有一个——
实话实说。
“我和他却只是名义夫妻,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他,若是他真的瞧不上我的话,那我……”
“你跟他没……”圆房?
唐诗到底没有把这个词说出口,但从元娘的反应来看,就是这桩事了。
妈耶。
这可真是闹大了。
唐诗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竟然在二娘那边。
二娘有了身孕这事唐诗倒是知道,但她也没多想。
“那大姐姐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元娘被问住了,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却又不是那么坚决。
当真要走这么一步棋吗?
“强扭的瓜不甜,当初他也只是为了护我安危,这才答应娶我。”元娘只觉得说出这话时心如刀绞,但有些事情拖延下去没什么意思。
“既然他对我始终如此,那又何必呢,现在的我能保护自己,倒也不需要他来保护。我与他和离便是,从此婚姻嫁娶各不相干。”
同样是“和离”,从元娘口中说出,与唐诗代为说出意义大为不同。
“大姐姐真当下了决心?”
元娘看着这个小妹妹,脸上笑容都带着微微的凄惶,“嗯。”
这样省得唐诗在挤在中间左右为难,毕竟对她而言不管是血亲还是结义兄长,都格外的重要。
“那若是我大哥他不愿意呢?”
元娘轻声言道:“他只怕是巴不得呢,又怎么会不乐意呢。”
她都那般举动了,那人却能无动于衷。
显然压根没有把自己当作妻子。
她又何必自寻其辱呢?
“那行吧,大姐姐你自己想好就行。”唐诗也没再规劝,毕竟这种事情,归根结底是夫妻俩的事,还得他们两口子解决。
她现在连当个传信的青鸟的心都没有了。
然而有的人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没两天王慎就找了来,“元娘搬到哪里去了?”
“我哪知道。”
唐诗是真不知道,她这两日去看望了二娘,这个小堂姐如今就有了身孕,神色间倒是沾染了几分母性。
可这年龄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就当妈妈了呢?
“她最近身子不好,不好好在家休息,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出去,还留给了我这么一封和离书,这算什么回事?”
唐诗瞥了一眼,“这不是我的主意。”
“我知道。”王慎有些懊恼的手指插进头发,“早知道她性子这么倔,那天我就不该离开。”
“大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唐诗其实蛮好奇的,“你是缺妹妹吗?娶了老婆当妹妹,这人情何以堪?”
王慎愣在那里,好一会这才说,“可这是当初说好的啊。”
唐诗:“……你这人,就注孤生吧。”
第240章 男儿死战场,而非病卧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朝夕相处本就容易滋生情愫,何况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呢。
王慎是真的愣了,“可我又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呢。
他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
“是没啥好喜欢的,所以我大姐姐要跟你和离,你俩离了得了,回头我再给她找个好的。”
王慎没吭声,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没意见。”
唐诗:“……”大哥你可真是个好人。
行吧没意见就好,总比这又是死命拖拽着不放的好。
王慎离开这边时多少有些魂不守舍。
翠娘喊了一声人都没反应。
“我瞧着这两人离不了。”
唐诗可就不这么觉得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我大姐姐她已经想明白了,应该没什么能阻拦她。”
话是这么说不假,但有些事情说不清。
真要是完全不在乎,哪会这么心神不定呢。
要知道,这兄妹三人之中,就数王慎最是稳重,姑娘和许家公子,倒不是性格不好,多多少少有些跳脱。
“你是说我不够稳重?”
“也不完全是,其实姑娘已经很不错了。”
唐诗点头,“那可不是,不过太稳重不好,老唐同志会担心我的。”
翠娘听到这话一愕,眼底露出些许的怜爱,“姑娘是……”
“嘿嘿,骗到你了吧?翠娘你怎么还那么容易上当,哈哈哈。”
翠娘:“……”到底是错付了。
话说王慎回到家中,没有再去找元娘,只是看着骤然间空落落的庭院,又觉得像是缺少了点什么。
朝夕相处这些年,他的确是将元娘当妹妹来看待,想着那是唐小四的姐姐,便是为这可怜人遮风挡雨也不是不行。
只是有些事情,到底不一样了。
朝夕相处下,元娘已然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骤然间没了这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是什么呢?
王慎想不明白。
“元娘,元娘你快去看看,王家公子病倒了。”
正在整理布匹的人手一颤,那一匹上好的棉布不小心落在地上,元娘缓缓弯腰捡起,“他身子骨强壮,没事的,你把这事跟四妹妹说,她会让人去照看的。”
“我要是能找到唐诗还用来找你?前两天西域那边来人,邀四丫头去谈事,这不人还没回来呢。”
元娘有些奇怪,“四妹妹一个人去的,怎么可能?”
薛氏没想到元娘忽然间敏锐起来,连忙解释,“哪能啊,那些将军府的参将和副将们都跟着去了,他们才不放心让你四妹妹一个人去冒险呢。”
虽说平日里谈生意倒也没少跟人扯谎。
但今天还是不一样。
元娘哦了一声,“那麻烦三婶你去找个人帮忙去看看吧,去许公子府上请个人,帮忙照看就好,我这边忙,走不开。”
薛氏没想到她倒是主意坚定,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那行,我去看看,我先去找莘大夫,听说他发了高烧,可别回头把人给烧没了。”
“唉,年纪轻轻的,身边可不是得有个贴心的人,不然病倒了死了都没人知道。”
薛氏嘟囔着离开。
元娘看着手里的棉布,一再的掸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心中是千头万绪的乱糟糟。
当真出事了吗?
他怎么可能会病倒呢,明明一向身体康健壮如牛,从没见他病倒过。
兴许,只是骗自己的。
……
莘桓正在善堂里教孩子们读书认字。
与学堂里的读书认字不同,这里的孩子自小接触的就是医书,之前唐诗出主意只做了很多认字卡,这上面画着草药的模样,旁边还有注解。
倒是增加了孩子们读书认字的兴趣,毕竟毕竟苍白的文字,有图更可爱一些。
元娘过来时,就看到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她很喜欢孩子,只是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娘娘,元娘姐姐来了。”
莘桓被提醒了一声,柔声吩咐孩子们先看着,她过去和元娘说话,“可是哪里身体不舒服?”
元娘迟疑了下,“感觉着有点发热,所以过来麻烦莘大夫看看。”
莘桓给人诊脉,“可是夜间睡不安稳?”
“是有一些。”
“那就是了,我给你开一副清心剂,你回头去药店抓来煎服就好,也没什么大事。”
元娘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听到这话她笑了笑,“还是莘大夫您医术高明。”
“也没有,医者能治病救人,却无法根治人的心病。”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元娘,“你来,是因为王家公子。”
不是疑问,而是再肯定不过的一句话。
元娘脸上不免有几分尴尬,“我……”
“他着了凉,这几日需要好好休息。”
元娘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谢谢莘大夫。”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什么问题,但是多数问题都是一个不说一个不听,若是长了一张嘴当摆设,再好的日子也能过得一团糟。”
她从来都觉得沟通很重要。
但显然,这些年轻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元娘闻言怔怔,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知道了。”
她与王慎之间,其实从来都不是沟通有问题,而是从没有过。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正打算离开,段嘉茗匆忙间进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已为人妇的段嘉茗眉眼间依旧是闺中女儿那般的恣意,只是如今这娇俏的脸蛋上挂着几分紧张,“刚回来的,我们刚回来就听说唐诗去了城外三十里与西域那边和谈,好像出了事,许蓟安已经先一步过去了,我回来跟娘你说一声,这就去找爹爹他们,让他们戒备起来。”
唐诗出了事。
这让元娘一下子慌乱起来,那个从来都运筹帷幄的四妹妹,忽然间就置身险境了吗?
“那你快去找你爹,安排布防之事。”
段嘉茗喝了口水就要出去,“对了元娘,你也去找下王大哥,让他去帮忙。”
“王慎病了。”
段嘉茗一愣,“病了?严重吗?不严重的话那就起来,将军可从来都是战死沙场,而不是窝死在病床上。”
第241章 坠马
简单的几句话让元娘心神恍惚,回过神来却哪里还有段嘉茗的影子?
她有些慌乱,也顾不上其他,匆忙往家里去。
等过去时,就看到王慎一身甲胄,正打算出门。
“你……”
“没什么,唐小四一向吉人自有天相,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元娘看着比早些天憔悴了些的人,眼底是止不住的担忧,“那你也要小心才是。”
王慎笑了笑,“放心。”
元娘看着他大踏步的离开,忽然间有些怅然若失,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前,抓住了王慎的胳膊。
这举动让王慎不解,但还是十分耐心的问道:“怎么了?”
“你跟四妹妹,都要好端端的回来。”
出了事的唐诗正在那里磕瓜子。
今年她种了好些向日葵,长得非常不错,用香草什么一炒,十分美味。
因为味道好,卖到西域那边价钱都相当可观。
要是没人给自己抢瓜子,那就更好了。
“你都成了亲了,不能稳重点?”
许蓟安觉得自己被歧视了,“茗茗也没嫌弃我不稳重啊。”
唐诗:“……那是因为你俩一起疯好吗?”
两人加起来都四十多岁了,好吧也还年轻。
再疯几年也还行。
“你这馊主意行吗?”
唐诗护着盘子,“那就得看他到底什么打算了。”
“你给我点吃的不行啊,我还大老远的从京城给你带了礼物回来呢。”
礼物?
唐诗眨了眨眼,“什么礼物?二哥你多吃点,不够我再给你拿一碟。”
许蓟安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四妹妹压根就没脸没皮,“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到明年这个时候也该谈婚论嫁了,要是再这么没大没小,将来可怎么……好啦好啦我不说了,我给你的礼物带回城了。你就不怕你这么瞎折腾,回头你那个大堂姐再怪你?”
“有什么好怕的,她不也是放心不下吗?”
元娘也口是心非,不然为什么非要去找莘大夫打听呢?
这两人都长着嘴,却又当嘴巴是摆设。
一个避而不见,另一个则是病倒了。
唐诗没法子,只好釜底抽薪来这么一招。
赶巧许蓟安和段嘉茗从京城回来,就配合着唱了这么一出戏。
等王慎纵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唐诗正在那里跟许蓟安赛马,“你就这点本事吗?”
“我让着你好不好,万一赢了你回头又哭唧唧。”
王慎:“……”所以,谁能告诉他到底什么情况?
关键是大家都在看两人在那里比试,压根就没留意到王慎的到来。
直到听到噗通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唐姑娘,王副将坠马了。”
唐诗:“……”卧槽,大哥你这不是装病,是真的病倒了吗?
所谓病来如山倒莫过于此。
王慎这一摔不要紧,骨折了。
“不碍事,就是最近小心着点,胳膊别用力就行。”许蓟安很是轻描淡写的帮人把膀子按上去。
唐诗听到那喀嚓声,头皮一麻。
“你确定是把这胳膊安上去了,不是卸下来了?”
听着还挺疼的。
“卸下来不是这个声音,要不我给你示范下?”
眼看自己的胳膊要被卸下来,唐诗连忙躲开,才不要被当成试验品呢,从来都是她实验别人好吗?
王慎是骑着高头大马出来,回去的时候……他是躺着回来的。
元娘的担心变成了真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四妹妹她呢?”
“唐姑娘没事,只是王副将为了保护唐姑娘受了伤。”
将军府的人得到通知,不能说王慎是坠马受伤,这样太丢人了些。
就说是保护唐姑娘受的伤。
嗨,听唐姑娘的安排呗,她说她大哥保护自己受的伤,那就是这样。
元娘多少松了口气,看着王慎要被抬到唐诗家去,她有些奇怪。
将军府的人解释,“本来是该送到将军府的,只是将军府一群大老爷们也不会照顾人,唐姑娘说送到她府上去,反正她也会照顾人。”
唐诗会照顾人?
她倒是会照顾花草树木,照顾的相当不错,只是照顾人那不是开玩笑吗?
“四妹妹本来就忙,现在和西域那边又闹了矛盾,哪顾得上照顾他?还是送回家去吧,我来照顾便是。”
“没事,大哥是为救我这才出了事,我怎么能置之不理?”唐诗脸上还有些苍白之色,似乎真被吓着了,“大姐姐不用管这事,反正大哥死活与你也没什么干系。”
元娘一下愣在那里。
是啊,她拿定主意不再做王慎庇护下的那柔弱女子,既然要和离了,这人是死是活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眼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唐宅去,元娘却是站在那里发呆。
李氏寻来的时候,她正在布庄理货。
“姑爷伤了,你怎么不去照顾他?”李氏原本打算去探望,谁知道王慎竟然不在家中,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好像是跟元娘闹矛盾。
到底是亲骨肉,李氏犹豫再三过来找了元娘。
元娘没啃声。
李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在怪我,可这日子是自己的,你要是不放在心上,也没人会在乎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也阻拦不得,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看这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
曾经李氏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丈夫体贴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妾室通房,几个女儿也都乖巧玲珑。
可是后来大女儿与她离心离德,三娘离开后,只在身边的二娘也与她生分起来。
更别提偷偷养了外室的丈夫。
瞬时间的众叛亲离,李氏也是鬼门关前走一遭,这才知道自己这些年算是白活了。
大女儿与那王慎要和离,这在河套府似乎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毕竟更离经叛道的事情都有发生,这点子又算什么呢。
她乐意就好。
元娘看着离去的母亲,就连母亲都想开了呢。
她低头笑了一声,原本以为母亲是最为怯懦的人,原来自己才是。
“你帮忙看着,我出去一趟。”
布庄的伙计下意识地问了句,“元姐你去哪里?”
“去做个了断。”
第242章 娘子你原谅我好不好
元娘过去的时候,唐诗并不在家中。
翠娘也打算出门,“我要去找莘大夫拿几副药,大姑娘你要是没事就在家里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她说走就走,压根没给元娘拒绝的机会。
元娘看着离开的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明明是来做了断的。
如今也是最好的机会,明明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王慎说清楚,但她……
侧房里传来的声音让元娘连忙提起脚步,等过去就看到王慎正裸着上身,趴在床上似乎要拿什么东西。
那是跌落在地上的茶杯,里面的茶水撒了一地。
好在还没碎裂,不然怕不是要一手瓷碴。
“你等下。”
元娘去找来了新的茶具,给他倒了一杯水。
只是王慎却并没有动作。
“不渴吗?”
“不着急。”
他能怎么说,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他两个臂膀都卸了下来。
现在压根用不上力。
王慎也不想解释什么。
但他嘴角干裂,却又说什么不着急,元娘并非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端起茶盏,送到王慎嘴边,“水刚好,慢点喝。”
王慎到底没推脱,毕竟渴得要死。
一盏茶很快就见了底。
“还要再喝点吗?”
“嗯。”
接连喝了三杯茶,王慎这才摇头,“谢谢。”
“你的胳膊……是保护四妹妹的时候伤了吗?”
王慎愣了下,“不是。”
元娘不解,“那这是……”
“他们在骗你。”
元娘越发的不解,“骗我?她干什么要骗我?”
“想要重新撮合你我。”那小丫头,把事情给他分析了一遍,说该如何行事。
这份好心,王慎心领了,却并不想如此行事。
他的确是有些后悔,但还不至于用这般手段骗取元娘的同情。
将前因后果告诉元娘,王慎又着重强调,“唐小四做这些,带着些孩子气,也不是为了坑你,只是觉得可能要帮我这个大哥,她没什么坏心思,你别多想。”
元娘自然知道,唐诗没什么坏心眼,做这些也是出自一片好心。
“那你为什么不顺着她的意思来?”
王慎笑了笑,因为胳膊用不上力,重新躺下的时候多少带着些狼狈。
“我不是她,不想再骗你。”他看着坐在床头凳子上的人,“你先回去吧,注意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
元娘觉得她一直都把自己照顾的挺好,只是王慎现在却格外的狼狈。
“那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元娘看着下逐客令的人,不等王慎回答可否她就开口,“我若是不想跟你和离了,你往后能跟我好好过日子吗?像正常夫妻那样。”
王慎一下子愣在那里,他看着面色绯红一片的人,知道元娘是个薄面皮的人,问出这话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半晌才开口道:“我不会再回那个王家,或许可能一辈子都在河套府。”
“我也不过是个流放犯人的女儿罢了。”
谁又比谁高贵呢?
元娘本来是要来做个了断,但王慎的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但凡他答应跟自己好好过日子,她又何至于此?
但王慎还有些犹豫,这让元娘着了急。
外面看热闹的更着急,“他怎么就这么个性格?”
唐诗看了眼许蓟安,“大哥什么性格你第一天知道吗?”
真到了危急时刻王谨之当真是杀伐果决,然而有些时候他可真是犹犹豫豫。
这不是早就知道吗?
话虽是这么说,但许蓟安还是着急上火,“我去……”
把他俩摁到一块。
但还没等他说完,唐诗就把人给拽住了,“你急什么?”
是的,没等许蓟安动手,元娘就先动了手,她其实是有些畏惧的,毕竟这人多少也是个将军,身上沾染了血腥气。
然而这个将军,现在双臂动弹不得,不也是任由着她摆布吗?
就像是现在,她捧着王慎的脸,他一脸的别扭,“元娘,别这样。”
元娘却不觉得有什么,指腹描绘着男人的轮廓,“你真的……”些许的异样让元娘顿了下,那是在王慎的耳侧,好像有一些皮肉翻卷。
她有点奇怪,凑过去仔细看,这才发现不是受了伤,而是这里的确有一层皮。
“这是什么?”元娘不曾见过,她不知道人皮面具这回事,只是顺着那翻开的皮肉轻轻揭开,一切似乎都截然不同。
原本古铜色的面孔如今是那般苍白,像是经年没见过阳光似的。
而平平无奇的五官也变了模样,单薄的唇,高耸的鼻梁,还有一双桃花眼。
“你……”元娘愣在那里,“你是谁?”
这不是她认识的王慎。
这人是谁?
多年掩去了真容的人皮面具忽的被揭开,王慎还有些不太适应,甚至脸上还有些痛意。
只是看到元娘那慌张模样他又紧张起来,连忙解释道:“我是王慎,只是很久之前就遮掩了样貌,这件事只有唐诗知道。”
“你知道?”
唐诗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老唐同志什么样的人,自然能搞出这种玩意儿。
“我知道不假,但我不知道他长这样!”
许蓟安也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这么说来,咱们兄妹四个颜值都还挺高。”
唐诗狐疑的扭过头去,“你真这么觉得吗?”
明明是兄妹四口,许蓟安最丑好咩。
不过王慎也太好看了些。
难怪一直戴着那张人皮面具呢,桃花眼本该是有些摄人心魄的,偏生长在他脸上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和夏不渝的妖孽不同,这人太惹人怜爱了些。
还是戴上人皮面具比较好。
省得出去招惹是非。
元娘有点慌乱,她从没想到朝夕相处的王慎有朝一日会换一副模样站在自己面前。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慌乱中,仓皇离开。
身后却是砰的一声响。
元娘回头望去,看到王慎落在地上,那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却是巴巴的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她的心都软了下来。
“我……”
再回去,却是落在了王慎的怀抱里。
“你的胳膊……”
“好了。”方才落地时找了个方向,将右臂怼了上去,起码能将这人抱住。
他原本以为,放元娘离开没什么。
只是真的看着她离开,心中却又万般不舍,“是我的不是,往后再也不这样了,娘子你原谅我好不好?”
第243章 这里是河套府
没人能抵抗的住这样一张脸,元娘也不例外。
许蓟安看的啧啧称叹,“还怪狠的。”
为了抱得美人归,胳膊那么歪七扭八的接一下就完事。
要是换作他,他可吃不了这苦头。
唐诗没有看人亲热的习惯,拉着许蓟安离开。
“走什么呀,我还没看过瘾呢。”
“我劝你最好走远点,不然回头大哥怕不是要把你手脚都卸掉。”
许蓟安瞬间浑身一冷,“不,不至于吧?”
他也是一片好心啊。
嘴上还在倔强的许蓟安跑的比唐诗还快,“你得救我啊,唐小四。你说王谨之总不能小两口上了床,就把我这媒人踹下墙吧?你要不救我,回头我就说是你出的主意。”
对,拉下水。
反正兄妹之间不就是用来坑蒙拐骗的嘛。
“二哥,敢作敢当啊。”
“那是因为揍没挨到你身上。”
这话说的轻松,挨揍多疼啊,为啥每次倒霉的都是他。
“我都成家立业的人了,总这么挨揍不合适,你说对吧四妹?”
那谁让你贱嗖嗖的把人膀子按上去又给卸下来呢?
唐诗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啊二哥。
你那小脑袋瓜怎么想的呢,为什么非要去欺负大哥。
便是长幼齿序,你也够狗胆包天。
敢做敢当嘛。
唐诗嘿嘿一笑,“你敢出卖我,我回头就说你教唆的我,回头大哥不揍死你!”
许蓟安慌乱了阵脚,“唐小四,好妹妹,你别这样。救救哥哥,我把我的私房钱都给你。”
拿钱摆平事情是许蓟安惯用的手段,不过这手段今天用着不算太好。
“成亲啦,就别攒私房钱了。”
许蓟安哪敢说什么呀,“你说得对,回头就不攒了。”
“这些私房钱,回头给段嘉茗。”
“都给吗?”
“要不你留下点?”
许蓟安当即怂了,“都给都给,当然是都给啦。那你跟我说,怎么逃过这一劫呗。”
他跟王慎打架,原本还能说王慎长得不如他也就打架厉害点而已。
可现在……
人家比自己长得好,打架都比自己厉害。
他也就占着一个年幼了。
唉,这都什么事啊。
“傻不傻,你回头跟段嘉茗一块,他肯定不会打你。”
这是什么道理?
许蓟安愣了下,他媳妇都成保命符了?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大哥一向怜爱贫弱,除非是阵营有问题,否则对女子一贯都优抚有加,莘大夫是他敬重的人,他自然不会给段嘉茗难堪。”
唐诗这么一说,许蓟安总算明白过来,“我知道了。”
媳妇可不就是他的护身符嘛。
至于一个大男人家用自家媳妇当护身符太过丢人,面子都没了?
不不不,这关面子什么事呢,他只要不挨揍,里子都可以不要的呢。
毕竟挨揍是真疼。
而丢人现眼没脸的事情,他也没少做,不差丢这一次两次的。
许蓟安欢快的跑了,回家上交私房钱。
唐诗则是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
事实证明,只要有嘴能把事情说清楚,很多事情便可以迎刃而解。
元娘和大哥的事情应该不用再操心。
眼下又过了秋收的时节,只需要……
唐诗看着不小心遇到的人,倒还真是巧合,她好像遇到这人好几次了。
“在下冯元。”
唐诗理都没理,径直走了过去。
夏成瑾身后的书童有些看不下去,“你这人什么意思,我家公子跟你打招呼呢。”
跟她打招呼,所以她就要搭理吗?
夏成瑾倒是不以为意,“久仰唐姑娘大名,之前在下冒昧了,希望唐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那我要是放在心上呢?”
夏成瑾愣了下,这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是。
唐诗冷笑一声,“所以啊,道歉要诚恳些,真的想要我原谅很简单,滚蛋。”
诗书传家的夏家嫡长孙何曾遇到过这般人。
即便是那些出入秦楼楚馆的人,也不见得如此……
如此的不知礼!
书童更是被气得要死,“你怎么敢这般与我家公子说话。”
“哦,我就这么说了,要不报官把我抓起来?”唐诗冷笑一声,“这位冯公子可别忘了,这里是河套府。”
河套府。
夏成瑾自然知道。
只怕当初为了震慑太子,将唐家满门流放到河套府的皇帝也没意识到,这么一个朝堂惯用的招数却是带来了谁都没想到的后果。
河套府似乎换了姓名,朝廷几次三番派人过来无不是半途而废。
夏成瑾这次过来,一来是游学,二来是想看看这边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担心被许蓟安认出来,却不想刚才两人打个照面对方都没看出。
也不知道是眼瞎还是真没认出来。
但唐诗这一句“这里是河套府”让夏成瑾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不止是一个尚未及笄的闺中女儿,还是这河套府的土皇帝。
她若真是要收拾自己,还真是易如反掌。
夏成瑾回过神来,唐诗已经不见了踪影。
“公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这河套府,整个就无法无天,太过分了。
真不拿大魏律当回事啊。
夏成瑾并没有吭声,唐诗目前并不清楚他的身份,不会贸然动手。
他在河套府安全的很,没必要离开,真要是离开反倒是显得做贼心虚。
再等等也不迟。
夏成瑾原本听说元娘与王慎要和离的事情,想着借这个机会做点事。
但他没想到,再去打听就看到王慎亲自送元娘去布庄那边,“你快些回去吧。”
夏成瑾:“……”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是想要趁着这两人离心离德,趁机打听一些事情,最起码也要让唐诗这边有点麻烦才是。
但……这怎么看都跟要和离没关系吧?
“没事,唐小四说让我最近先休养一段时间,等中午我接你回家吃饭。”
元娘娇羞着应下,尤其是看到薛氏过来,一扭身跑了进去,生怕被抓到现行似的。
薛氏:“……”我是洪水猛兽吗,这么可怕?
不过她还是跟王慎开了玩笑,“现在还要跟我家元娘和离吗?”
转头看到王慎,薛氏愣了下,“你是谁?”
莫非元娘真的跟那王慎和离,转脸就勾搭上了一个小白脸?
不可能吧。
第244章 见死不救吗
王慎以真面目示人,其实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长年累月已经习惯了那么一张憨厚面孔,如今恢复原本模样,多多少少还有些奇怪。
但元娘好像更喜欢他现在这样。
王慎也不好再遮遮掩掩,如今被薛氏一问,倒是把他给问住了。
他是谁?
自然是王家三郎王慎王谨之。
薛氏知道原委后傻了眼,元娘是个娇俏的姑娘家,论相貌那可真是不可多得。
原本她觉得这小两口是郎才女貌,王慎虽然其貌不扬但好歹建立了功勋,有几分真本领。
现在看来,王慎这倒是把元娘都压了一头。
才是他,貌也是他。
“这么俊俏个郎君,难怪之前不敢真面目示人呢,不然只怕早就被大姑娘小媳妇的给抢走了。”
是啊。
若真的这般面貌示人,只怕她都无缘与王慎结缘。
好在姻缘总是在该来的时候到来。
“不过咱们元娘也不差,他保护河套府百姓,咱们就让河套府的百姓发财挣钱,要我说啊你们两口子是绝配,谁都离不开谁。”
薛氏是个精明的,还能看不出元娘眼角眉梢的娇俏?
显然这小两口如今日子是蜜里调油的甜腻。
她这么一开玩笑,倒是让元娘又红了脸,“三婶你尽管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过这事你得感谢你四妹妹,可别小两口……嗯,回头就把这媒人给忘了。”
这如意郎君难得,更难得的是有一个真心为你考虑的姊妹。
父母兄弟尚且会因为利益把你出卖,但这么一个堂妹能这般照顾,是真的难得。
“我知道。”元娘自然知道,这事要感谢唐诗。
若不是唐诗,她又怎么能和王慎鱼水和谐呢。
只是现在寻去,总觉得有些羞人。
她想等过些天再说。
……
李氏那边倒也知道了长女那边的事情,知道元娘的性格,只怕这会儿不会去见唐诗。
到底是愧对女儿,李氏想了想,便去置办了些礼物,想着代替女儿亲自登门道谢。
她手头上倒是有些银钱,元娘虽然对她这个母亲有些怨恼,但逢年过节都会给她孝敬银子。
便是唐然远,也会时不时的给她些银钱。
她这个当家主母在丈夫那里彻底没了颜面,但是子女却还是尽可能的与她周全。
其实李氏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她一直觉得唐诗那孩子不像是个正经的女儿家。
可也因为这不正经,自己的女儿有了如意郎君。
或许当初真的是她娇惯了三娘,若是能够让三娘宽心,不整日里跟唐诗计较长短,或许这俩孩子也能够和和睦睦。
李氏看着绸缎庄的料子,想着唐诗似乎喜欢那些鲜亮的颜色,正打算让店小二拿出点其他颜色的料子来,不曾想一转头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姐姐怎么来买布料了?”
李氏不免将目光落在那妇人的肚子上,肚子尖尖看着像是怀胎七八个月。
若是说有哪一张面孔李氏是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大概非眼前的张氏莫属。
毕竟这个女人,抢走了她的丈夫。
唐安洲养在外面的女人,已经为他生下一个儿子,没想到竟然又有了身孕,而且又快临盆了。
李氏没有说话,搭理这人都是给自己降价。
张氏却是有几分死缠烂打,“我知道对不起姐姐,可是相公他非缠着我,你说我能有什么法子呢,大夫说我肚子里的是个儿子,相公知道后十分高兴,还说要给这孩子起个不一样的名字,姐姐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儿子。
李氏生二娘三娘这对双胞胎姊妹时伤了根基,不能再生。
当时她不是没动过心思给唐安洲再找一个妾室。
毕竟他们这种人家,从来都是多子多福。
可唐安洲拒绝了,“我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又有三个女儿,足够了。”
他亲口对自己说的,然而现在这人却是在外面养了女人,毁掉了她所有的自尊。
“我没有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妹妹。”
张氏听到这话脸上微微一红,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姐姐这话说的可真是难听,难道姐姐忘了自己的出身?若非主母度量小不容人,我又何必给人做外室呢。”
“姐姐你是外室所生,应该能体谅我这一番苦衷才……”
巴掌声打断了张氏的话,李氏看着那面皮上的手指印,“你给我闭嘴!”
张氏愣了一下,“你打我,你个没人要的贱妇,你竟然敢打我!”
她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是孕妇,竟是和李氏扭打起来。
绸缎庄的伙计傻了眼,连忙喊人想要把这两人劝分开。
然而等到喊来人,只见张氏倒在地上,捧着肚子脸色雪白,“我的孩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哪里还有李氏的影子?
李氏究竟做了什么,没人知道。
绸缎庄的几个伙计连忙把人送到善堂那边去,毕竟莘大夫是河套府出了名的妇科圣手,处理这种事情很是有一套。
二娘刚巧也在这边,看到张氏时脸上神色很不好。
她自然知道这位被父亲养在外面的女人,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出事,还被送到了善堂。
“这是怎么回事?”
绸缎庄的伙计连忙解释一番,莘桓听得直皱眉头,看向身侧的儿媳妇,“这里有血腥气,你最近身体不好,还是别在这边。”
一个是二娘的母亲,一个是羊水破了的产妇,留二娘在这边并不合适。
二娘看着戴上羊肠手套的人,眼底闪烁了下,很快就坚定了想法,“我帮您,正好趁这个机会多学习学习。”
莘桓看她神色坚决,倒也没再说什么。
不管什么时候,她不止是李氏的女儿,与这个受惊早产的孕妇有“仇”,而且还是一个要立志成为大夫的人。
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毕竟对方也不是十恶不赦之徒。
河套府很大,但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唐诗那里。
“二婶她人在哪里知道吗?”
谁知道那李氏去了哪里。
这还真是问住人了。
“那张氏呢?”
“孩子和大人都没保住。”
第245章 一尸两命
善堂原本是为了收养被弃的女婴减建,后来因为占据莘桓诸多精力,再扩建时又添加了一个医馆。
平日里,有病人来找莘桓看病都是在这医馆。
来这里的河套府百姓很多,尤其是女子妇人居多,多是有些妇科毛病。
偶尔有些处理不好的疑难杂症也会来这边。
总之这里的医馆从没少过病人。
唐诗过来时,莘桓正在那里给人开药方,“回去煎服两日,若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再来找我。”
那病人感激涕零,“谢谢莘大夫。”
医馆里暂时安静几分。
莘桓伏案做记录,每个来到这里就诊的病人她都会做好记录,方便查看,若是日后有什么问题,能够结合之前的就诊情况做判断。
一开始这么做多少有些辛苦,习惯之后倒也还好。
等着把病人的就诊记录做好,莘桓抬头看到了唐诗,“你这小丫头怎么过来了?”
“我闲着无聊,就过来瞧瞧,莘大夫这里可还好?”
哪有那么多闲着无聊,唐诗过来的缘由莘桓还能不懂吗?
“做大夫那么多年,我也是见惯了生生死死,有些事情即便是大夫也改变不了。”学医救不了所有人,但这个道理,二娘还不曾明白。
哪怕死去的张氏与她母亲有恩怨,她也在自责。
因为张氏临死前在苦苦求救,“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但她动了胎气,又大出血,便是世上真的有神医也救不了她。
“去劝劝她吧,你们年轻人之间好说话。”莘桓轻轻拍了拍唐诗的肩膀,她知道唐诗肯定知道了些什么。
唐诗过去的时候,二娘正在那里缝衣服。
她肚子里有孩子,差不多到明年春就会分娩。
想到腹中婴孩,二娘神色都柔软许多,情不自禁的放下手里的活轻轻抚摸孩子。
但这样的动作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就又想起什么,眼底都带着微微的惶恐不安。
“二姐姐在做衣服吗?”
二娘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看去,看到过来的是唐诗时,心中忽然间就涌出几分委屈,“四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唐诗坐下,拿起那小孩子的衣服来看,是用棉布做的小衣服,因为之前给善堂里的弃婴们做过,大概知道刚出生的孩子多大的尺寸。
“正好,二姐姐的针线活可真不错,我就做不了这个。”
二娘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做大事的,哪像我也就只能做做这个了。”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每个人能做的事情不同嘛,就像是我做不来饭,做不来这些,就只能请人帮忙,若是流落到无人可帮我的地界,只怕没几天就要饿死了。”
“怎么会。”二娘连忙道:“别说胡话,呸呸呸,小孩子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唐诗被她这举动逗乐,“好好好,我不说了。”
二娘松了口气,正想要说话,就听到唐诗道:“我已经让人去找二婶娘了,二姐姐你别太担心。”
那娴静面孔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二娘远远看向门外,“我不是担心母亲。”
她只是看着那人不住的往外流血,生命就那么一点点流失去,自己却无能为力,很是懊恼。
更恼恨的是,张氏死后,父亲过了来,看到那一尸两命,不过是假情假意的哀嚎几句就离开了。
“就连那尸身,都是母亲帮着处理的。”
她说的这个母亲,是莘桓。
二娘觉得很可笑,“她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却没想到这是个薄情的人,我就是在想过去十多年,父亲与母亲明明那般恩爱,为什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
是因为流放到河套府,家里的情况不同了,还是因为困境暴露人性,过去他们都掩藏的太好了呢。
唐诗轻轻揩拭去二娘脸上的泪珠,“贫贱夫妻百事哀,不管是由俭入奢还是由奢入俭,总是有很多麻烦,只不过人这一辈子匆匆数十年,不见得全都能遇到。而我们刚巧幸运的全都见识到了。”
二娘眼底闪烁着泪光,“这是幸运吗?”为什么她觉得是不幸呢。
“幸运与不幸只是一字之差,其中的区别大概就是你如何来看待。说白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怎么把自己的生活经营好更重要。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小家庭才是第一位的。”
二娘还有些茫茫然,“是吗?”
她一直觉得自己还跟没出阁前差不多,但唐诗的话让她意识到,好像很多事情是不一样。
成了婚,怎么还能是之前那个闺中女儿呢。
“虽然环境不同,但我们做人的原则却并没有什么变化,二姐姐依旧是那个二姐姐,你怜爱贫弱,这没什么。只是就算想要做医者救死扶伤,却也要知道,有很多人是救不回来的。”
二娘恍惚着坐在那里,她再度想到张氏那带着怨怼的咒骂。
“若是做了亏心事,自然是担惊受怕。但既然没有,那又何必呢?这世上没那么多鬼神之说,最可怕的却也不过是人心罢了。”
二娘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见了唐诗的踪影。
是啊,最可怕的不过是人心。
等闲变却故人心。
二娘笑了起来,她无愧于心,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只是母亲,她人去了哪里呢。
二娘又有些担心,想着去出去找一下,被段嘉茗给拦住了,“唐诗去找啦,你不用担心。”
有唐诗去找,二娘倒是瞬间宽心不少。
“四妹妹虽然比我们都小,但比我们稳重多了。”
“那是,少年老成嘛,从小就跟个妖孽似的,想不明白她。”段嘉茗嘟囔了句,但她喜欢这个小妖孽。
被“吐槽”的唐诗找到李氏时,遇到了那个冯元。
“不过是小小的磕碰,和您并没有什么关系,您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年轻人的宽慰仿佛有魔力一般,李氏擦去脸上的泪痕,正要开口,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的唐诗,她心中一瑟。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好。
“二婶,家里都很担心你,回家去吧。”
李氏心中怯怯,“她,她还好吗?”
唐诗看了眼冯元,面无表情道:“死了,一尸两命。”
李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便是夏成瑾都愣了下,总觉得这话是在告诫自己什么。
第246章 唐安洲发疯
李氏没想到会这个样子。
顿时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一戳就会破裂成七八块。
“二婶很奇怪吗?”
唐诗嗤笑一声,“她是孕妇,您是生过孩子的人,这种身怀六甲的妇人有多脆弱,您难道不知道?”
李氏茫然的抬起头,“我只是,只是被气着了。”
“被气着了,被气着了所以就找她算账,为什么不去找我二叔算账?怎么,是这女人在他身上绑了绳子,让二叔跟她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
唐诗原本不想要说这些,但是她可不敢保证这个冯元之前说了些什么,又是怎么蛊惑了李氏的心。
所以,此时此刻她必须打破李氏的幻想。
就当着这位冯元冯公子的面。
“二婶,你若是恨,该恨我二叔他始乱终弃,哪怕你找人打他一顿,我也会夸你一句英雄豪杰,现在不过是把这怒气撒在一个孕妇身上,您难道就不害怕,若是张氏没出事只是没了孩子,日后她去找大姐姐二姐姐她们姊妹俩算账,也就那么随手一推呢?”
李氏原本就脆弱的神色更是仓惶不已,“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的,我说了不算,杀人偿命,二婶还是尽快去官府一趟好,省得回头牵连到两位姐姐。”
唐诗看了眼一旁的冯元,“我说怎么瞧着冯公子有些眼熟。”
夏成瑾闻言一愣,莫不是被唐诗认出来了?
只是阔别许多年,他长开了和当初十分不同,唐诗真的能认得出?
“是,是吗?”
“可不是,我看的一个话本故事里也有一位冯公子,和冯公子你差不多姓名,冯元逢冤,那位公子死的可真惨。”
夏成瑾后心一凉,所以是在开玩笑?
但这玩笑,可真是一点不好笑。
“走吧二婶,我陪你去衙门自首。”
李氏双腿发软,几乎站不起来。
唐诗很是好心的搀扶她起来,将这人大半分量都挪到自己身上。
她这才发现,李氏很瘦,仿佛身上没多少分量。
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唐诗扶着人走远了这才开口,“张氏没有家人,尸骨也已经掩埋,这事也就了结了。”
李氏听到这话一愣,大悲大喜不过瞬间而已,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逃过一劫。
“我,我真的只是被她激怒了,一不小心就……”
唐诗看着那委屈的哭出来的人,从婚事到婚后,李氏没怎么当家做主过,大概就从来没想过要直起腰杆子做人。
给人重塑脊梁,那是多难的一件事啊。
李氏有不止一个选择,只是她总是选择最糟糕的那个,甚至连薛氏都不如。
想到更为不看的唐安洲,唐诗只能说,这两口子能养出三娘来并不奇怪,但是养出元娘二娘和唐然远,那才叫奇怪呢。
回到这边府上时,刚巧遇到了唐然远。
他也听说了张氏的事情,甚至脸上还有隐隐的巴掌印,唐诗皱了下眉头,“大哥哥这是怎么了,被马蹄子踢了一脚吗?”
唐然远笑得风轻云淡,“没什么事,绸缎庄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张氏本来就没有家里人,母亲不用担心,这事和您没什么关系。”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唐然远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事必须把李氏开脱出来,不然的话,回头定然影响大姐和二妹妹。
“若是回头官府那边问话,母亲只需说是与那张氏有言辞上的争端,您虽然打了她一巴掌,但是她为了构陷您,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氏惶惶不安,“就是这样的啊,我真的没推她。”
唐然远点头,“对,没推她。”
显然,他以为这是李氏在官府那边回话。
倒是唐诗看到李氏这模样多少反应过来,或许真的没有,但瓜田李下之嫌你怎么就不懂避让呢?
即便你什么都没做,却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唐然远扶着李氏去屋里头休息,出来时就看到唐诗坐在那里,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年轻的姑娘眉眼间带着微微的纠结。
“二婶刚才遇到一个从京城来的冯公子,不知道跟人说了什么,回头你再问问她。”
唐然远点头,“四妹妹最近辛苦了。”
都是为了二房这边的姊妹奔走,凡事都麻烦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着实不应该。
“还好,起码大姐姐和二姐姐那边都安稳下来,倒也没浪费我这几天瞎忙活。”
怎么能是瞎忙活?
若这都算瞎忙活,真不知道普天之下又有谁是在正儿八经的忙活。
唐然远从柜子里取了一盘杏仁酥,“之前看点心铺子里卖的,就买了一份,四妹妹尝尝看。”
唐诗倒是没拒绝,她素来对这玩意儿十分喜欢。
“味道挺好的,大哥怎么想起买这个了,难不成想要讨好哪家姑娘?”
唐然远还不到弱冠之龄,但也差不多了。
倒是也该谈婚论嫁了,只不过李氏这几年犯糊涂,唐安洲又是沉溺于女色何曾为子女考虑?
这终身大事怕是都没人替他着想。
老唐同志之前倒是提过一嘴,但最近事情忙也就没再管这个。
唐诗这一句话惹得唐然远面红几分,“没有的事,我尚未能支撑门户,再过几年也不迟。”
这话多少有些谦虚,唐然远的木工手艺十分不错,这几年来都是他两头忙活挣钱养家,不然还真指望在外面养女人孩子的唐安洲不成?
唐诗正想着,忽然间听到门被踹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骂骂咧咧声,“你个毒妇,你怎么就这般容不得人!”
唐然远怎么都没想到父亲会这节骨眼上回来,看到唐诗脸上笑容骤然消失,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只是还没想到如何阻拦,唐安洲已经醉意熏天的进了来。
“四丫头也在啊,正好,你不是最喜欢主持公道的吗?倒是来说说看,你二婶竟是把我的孩子给弄死了,我该如何处置这毒妇?”
唐安洲一家搬离了养马场,这处宅院不算多大,这么一嚷嚷李氏听得可谓一清二楚。
是一点面子不给李氏啊。
唐然远面色不虞,“父亲!”
他这一声带着微微的怒气,唐安洲一开始还怀疑自己听错了,冷笑一声一巴掌甩在唐然远脸上,“畜生,我看你也不学好,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
第247章 唐安洲没了
唐安洲有一肚子怒火。
他这些儿子女儿,有哪个听自己的话?
唯一的儿子对自己的话从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倒是对大哥的话奉为圭臬。
两个女儿的婚事又什么时候轮到他这个父亲做主了?
倒是一个比一个有主意,但凡尊重他这个做父亲的,他又怎么会对抛妻弃子?
分明,是他们先舍弃了自己。
还有唐诗,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哪来的底气在他这个长辈面前耀武扬威?
唐诗没想到唐安洲说动手就动手。
不得不说,死了的唐家老爷子基因里就带着点渣渣属性,小儿子如此,家里头的老二也如此,大概所有的忠贞都留给了那个多年前就已经死在流放路上的长子了。
“大哥哥没事吧?”
唐然远摇了摇头,将唐诗护在身后,“你先回家去。”
家丑不可外扬,他也不想让唐诗看到自己这般狼狈模样。
“呵,你倒是护她护得紧,我看你还真是巴不得自己是唐安淮的儿子吧?”唐安洲冷笑一声,张氏不是什么温柔体贴的妇人,但是她给自己生了孩子,那是自己的孩子,不会听他那个大哥的话,认他大哥当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父亲!”唐然远低吼一声,“你当真要这个家妻离子散吗?”
“妻离子散的好呀,你以为我稀罕你,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生的孽障!”这孩子提醒着他,自己被继母压在头上的那些日子。
就因为是庶出,所以被百般刁难。
即便是想要守着妻子过日子,却都不行。
他可真是憋屈。
唐然远听到这话愣在那里,似乎没想到会被这么说。
唐安洲却是将那积压多时的愤怒全都宣泄出来,仿佛这并非自己的儿子,而是仇人。
“唐安洲!”
李氏的叫喊声让唐安洲愣了下,转过头去看就觉得眼前一白,紧接着是一阵红艳艳。
他似乎闻到了血腥味,还听到了碎瓷声。
唐诗怎么也没想到,李氏竟然会在一天之内连续搞出这些事情。
只是这位二叔,老唐同志的便宜弟弟,可真是死有余辜!
“去请大夫过来,就说你父亲喝醉了酒,不小心撞到了瓷瓶上。把头给磕破了。”
唐诗十分淡定。
相较而言,李氏愤怒发泄过后就慌张起来,她做了什么?
她这是不是杀了人?
而且还是杀夫。
“母亲没事,就是父亲醉酒找事,找你的麻烦。”
唐然远安抚着李氏,余光看到唐诗拿过鸡毛掸子,在李氏手背和手臂上狠狠敲了几下,“四妹妹。”
他知道李氏素来糊涂,可是罪不至此!
唐诗把鸡毛掸子擦了擦,塞到了唐安洲手里,“快去请大夫。”
唐安洲顿时反应过来,“我这就去。”
大夫过来时,元娘也跟着过了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父亲,再看坐在那里吓得直哭的母亲,她连忙跑过去,“这是怎么了?”
李氏看到女儿,想到唐诗交代的话,倒也不用再假模假样的哭,眼泪都是现成的。
“没事,没事快别哭了。”
元娘安抚母亲,只是刚碰到李氏的胳膊,就看到她瑟缩一下,这让元娘心头一慌,掀开那衣袖看到原本就细瘦的胳膊上竟是一条条紫红色的抽痕,甚至手背上都是。
再去看唐然远脸上的巴掌印,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说老子教训儿子,她还勉强能接受。
但是打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在外面养女人也就罢了,竟然回到家中还对妻子动粗。
是不是哪天看不顺眼,就会直接把人给杀了?
想到这,元娘气得浑身哆嗦。
那被唐然远请来的老大夫细细诊断了一番,抓了把香炉灰撒在那创口处,“等醒来再看吧。”
唐安淮听说这件事匆忙过来,就看到唐诗坐在那里望天,似乎在发呆。
有些天倒是没回家,唐安淮放慢脚步,坐在女儿身边,“怎么了?”
“二叔没醒过来,刚才大姐姐请莘大夫过来看了看,说可能伤到脑子,往后怕不是要瘫在床上。”
瘫在床上?
唐安淮看了眼里面,大概是家里头兵荒马乱都没顾得上收拾,这客厅里竟然还有碎瓷,上面沾染了血迹。
“他知道后,大概不能接受吧。”
“是啊。”唐诗站起身来,“爹爹你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
兄弟之情其实早就淡薄的几乎荡然无存,去看不看也就那样。
“走吧。”
唐安淮拉着女儿起来,眼底带着微微的怜惜,二房简直是一堆糟心事,偏生都被她这个孩子给碰上了。
父女俩离开这边,天色不太早,太阳在缓缓落下,因为夜间凉了好些,白天繁闹的河套府大街小巷如今都变得安静了许多。
唐诗看着冷清了许多的街道,“爹爹你说我是不是太漠视性命了?”
她有些说不好,自己是当局者迷,真的需要一个旁观者来帮自己分析一下。
“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总想着齐人之福,那是痴人说梦。”
唐安洲这几年总是憋着一口气,若是用对地方倒也好说,偏生就是用错了地方。
他也不知道这个兄弟到底做了什么,但想来被人开瓢也有他的错误之处,不然怎么能让李氏这么一个柔弱妇人动手呢?
“我想过些天二叔可能会没了。”
唐诗没有再暗示唐然远,但死了的唐安洲才能让这个家恢复过往的平静。
不知道唐然远会怎么做。
或许他会当病床前的孝子,小心周到的伺候唐安洲。
又或许……
唐安淮揉了揉女儿的脑袋,“这些都跟你没关系,凡事有爹爹在呢。”
唐诗低着头,嗯了一声,有着老父亲牵着她的胳膊回家去。
正如同唐诗所预料的那般,唐安洲果然很快就醒了过来,不能接受自己往后要瘫在床上这一事实,没几天趁着唐然远打盹的工夫,竟然就一头撞死在床上。
消息传出去后,前来二房这边吊丧的河套府百姓众多。
夏成瑾听到这消息后惊呆了,“这怎么可能,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唐安洲那么一个人,怎么可能想不开自杀?
绝无这种可能!
第248章 男女有别,别动手动脚
夏成瑾来到河套府这段时日,倒是没少在唐家众人身上下功夫。
唐诗这边不好下手,就去打听其他人。
唐安洲无疑是最好打听的一个。
这个昔年只守着妻子过日子的唐二爷如今养了个外室,去年生了个儿子,今年又有了身孕。
也没什么大本事,倒腾点小买卖养着那女人和孩子。
平日里又喜欢喝酒,河套府的人觉得这是唐安淮的兄弟便是忍让几分,背地里吐槽他连酒钱都欠了许多,最后还是去府上找那位公子结的账。
对比兄长唐安淮在河套府的地位,唐安洲生活在兄长的阴影之下,却又不思进取。
怨恨兄长,又借着唐安淮的名声去做一些事情,恨不得能把这位兄长的名声彻底败坏。
这么一个人,着实不会轻易死去。
可现在,唐安洲死了。
前去唐家二房那边吊唁的人,亲眼看到唐安淮躺在棺材里。
出嫁的两个女儿,还有尚未成家的唐然远都在灵堂无声哭泣。
至于妻子李氏,因为不堪受这刺激,昏厥再三,最终被送到里面去休息。
听说短短两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夏成瑾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但是他现在又不方便调查。
“公子是怀疑,这位唐家二爷是被家里人给……”
这种事情其实不少见,不过多是家中女儿名誉受损,就“自戕”身亡。
毕竟男人家哪有轻易自杀的?
“可是这有些说不过去啊,唐然远又不是李氏亲生子,又怎么会帮这位嫡母来弑父呢?”
李氏当真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趁着唐然远打盹的工夫就杀了人?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些。
“我要是唐然远,我就揭发她,如此一来唐家二房所有产业岂不是都归我所有?”
夏成瑾冷笑一声,“你以为唐家二房有什么产业?不都还是唐然远这两年做木工活积攒下来的?”
这事情看似不合理,然而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真相。
“这事,问李氏就好。”
“公子是打算去唐家吊唁?这倒是给足了唐家面子。”
唐安淮现在很牛气哄哄没错,但唐安洲就是个寻常出身,他家公子前去吊唁,可不是给足了脸面?
夏成瑾没解释,“准备香烛,我去唐府吊唁。”
到那边时,夏成瑾通报了一声,大概是因为最近前来吊唁的人太多,那门房倒也没太奇怪,唱喏一声便是让人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了唐诗站在那庭院里的海棠树下,一身月白锦袍的人头上簪着一朵小白花,竟是显得那眉眼都多了几分我见犹怜。
若是没再这么叛逆,留长了头发,夏成瑾想这倒也是个十足的美人。
正对着唐诗站着一人,披风遮掩了腰背,只看得出身量高,也不知道跟唐诗说了什么,逗得人笑出声来。
身边书童见状忍不住道:“白事肃穆,这般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成何体统?”
这声音不加遮掩,传到唐诗耳中,年轻姑娘脸上笑意荡然无存,看着过来的人,自然知道这人来者不善。
她只是好奇,自己早前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冯公子,倒是这么盯着唐家不松嘴。
活脱脱的一条恶狗!
“怎么,这河套府竟然还有人敢说你的不是?”
“不知道哪来的野狗,在这犬吠呢。”
书童听到这话顿时大怒,“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夏成瑾却是被这一声惊醒,“你给我……”
看着那披风的主人转过身来,夏成瑾脸上一片苍白——
“九,九叔。”
方才与唐诗说话的,不是夏不渝又是谁呢?
夏不渝看到自家大侄子倒也不奇怪,只是轻笑一声,“我说呢,原来是你。”
唐诗对夏成瑾这个前未婚夫没有丝毫的印象,只是夏不渝的到来让后者不打自招,倒是让她想明白了其中因果。
她就说这位冯公子怎么紧追不舍,还来给唐安洲吊唁,原来是这么个身份啊。
“看来我当时应该再稍稍用力才是。”
唐诗这话让夏成瑾脸色苍白几分,只觉得那匕首似乎就抵在自己脖颈间,冰凉的能穿透他的皮肉。
这算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夏不渝并不清楚,只是瞧到唐诗眼底的闪烁,看向自家子侄的眼神带着微微的不善。
他来河套府做什么?
但这话到底没问出口。
夏成瑾到底没敢厚着脸皮去灵堂吊唁,转身离去,颇是几分狼狈。
唐诗见状轻笑一声,“倒是像极了夏太傅。”
这话颇得夏不渝的心,便是眼底神色都舒缓了几分,“我从京城给你带来不少礼物,要不要去看看?”
“哇三哥你竟然还想着我这个妹妹,真是难得呀。”
这话说的很是没意思。
夏不渝觉得唐诗简直就是个小没心肝的,自己便是在岭南的时候逢年过节也都给她送礼物,怎么到了这小丫头这里自己倒是成了个不记挂兄妹情谊的人。
“怎么,想要与我那大侄子破镜重圆?”
唐诗觉得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不过比阴阳怪气她怕谁呀?
“那可不是嘛,我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解除误会一场欢喜不也挺好?”唐诗笑眯眯着眼睛,“夏成瑾长得倒也还凑合,勉勉强强够看吧。”
夏不渝闻言莞尔,“是啊,他长得倒也还凑合,马马虎虎吧。”看了一眼唐诗,有几年没见,这小丫头倒是不能再用昔日眼光看来。
身量拔高了许多,听说最是喜欢吃甜点,倒也没见她长胖。
眉眼间有几分唐探花的俊逸,倒是没有这个年龄段女孩子家的娇羞。
清丽的脸蛋倒也不失线条柔和,混杂着英武与柔媚。
气质十分特殊,夏不渝愣了下神,“倒是都成大姑娘了。”
他揉了揉唐诗的脑袋。
唐诗躲闪不过,瞪了一眼,“男女有别,别动手动脚的好吗三哥?”
这群兄长啊,真是一个个的不靠谱,亏得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不然岂不是要她一个小姑娘来养家?
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啊。
第249章 这孩子,怎么处理?
王慎也没想到夏不渝竟然会这时候到来,看着唐诗与他在那里争抢吃的,一时间倒是愣了神。
似乎许蓟安成婚后,就不再跟唐诗这么打打闹闹,顶多也就是嘴巴上说两句罢了。
也不对,好像就算许蓟安没成婚前,也不敢这么戏弄唐诗。
唐诗一拉下脸来,那家伙比谁都怂。
瞧瞧现在,夏不渝端坐在那里,左手换右手的举着那一盘点心,像是在逗弄猫咪一样,戏弄唐诗,唐诗再怎么耍赖皮都没用。
看来收拾这小丫头,还得夏不渝来啊。
唐诗气得要死,“给我吃一块点心你能死呀。”
累死了都没吃到点心,太气人了,她不吃了还不成?
夏不渝好整以暇,拿了一块点心正要往嘴里送,只是还没到嘴边就被唐诗给抢了过去。
这举动让夏不渝愣了下,看着偷袭得手的唐诗将点心送到嘴里,“味道马马虎虎,我还以为多好吃呢。”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都是这样从人嘴巴里抢吃的吗?”
唐诗瞥了一眼,“我又不是饿死鬼。”刚才就是情绪上来了,被这人气着这才抢了他的点心,谁让他逗弄自己来着。
眼看着这俩人气氛不对,王慎连忙进了来,“唐小四又跟你三哥胡闹什么呢?”
什么叫胡闹。
唐诗轻咳了一声,“二叔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丧葬之事,做的可谓大张旗鼓。
原本冯……准确点说是夏成瑾可能还在怀疑什么,只不过夏不渝的到来让这人立马怂包。
唐诗倒是有些好奇,莫非夏不渝还是个大魔王?怎么就把夏成瑾吓成了那个模样。
不过看到夏成瑾吃瘪她还是十分高兴的,毕竟嘛,前未婚夫最好死的透透的。
别在她眼皮子底下四处乱转。
王慎点了点头,“已经下葬了,然远说那宅院总是让岳母做噩梦,所以打算换一个住处。”
唐诗不置可否,这是李氏他们的选择嘛。
“岳母想着,能不能和三婶那边比邻而居,这样日后也能有个照顾。”
唐诗愣了下,瞧着王慎这模样大概猜了出来,“不会是说想要去布庄帮忙吧?”
李氏的确有这个念头,但是被元娘拒绝了。
唐诗当初出钱,薛氏去跟人谈买卖,元娘在铺子里照顾,从女红铺子到这今天河套府第一大布庄。
李氏现在去帮忙,什么身份?
并不合适。
她本身也不适合这方面的经营,到了那边只怕又会忍不住指手画脚,难不成真的让她当伙计给人扯布不成?
元娘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给自己找这麻烦,她还想要把这布庄经营下去呢。
去布庄帮忙,与薛氏住在一起,显然这是一块提出的要求。
前者被拒绝,至于后者……
唐诗想了想,就想了个比邻而居的办法,既能够相互照顾又能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打扰。
王慎叹了口气,“她原本就不是什么性格刚强的人,元娘也不好总是拒绝。”
中年丧夫本就失去依靠,若是再三被女儿拒绝,只怕李氏会想不开。
“这事还得让大哥哥去说,倒也不用太担心,他会说服二婶的。”
出嫁的女儿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如今李氏能依仗的可不就是唐然远了吗?
夫死从子,李氏这人倒是颇为循规蹈矩。
唐然远应该能说服她。
但王慎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张氏还留下一个孩子。”
此前张氏为唐安洲生下了一个儿子,如今一尸两命,唐安洲也自戕身亡,只剩下那还不到一岁的孩子。
该如何处理,倒是个麻烦事。
那是唐家二房的子嗣,如果不管不顾不太合适。
可如果接回到家中去,只怕李氏心中也有芥蒂。
王慎有些头疼,若是送到善堂去,二娘每日里在那帮忙,也……
总之这事很难办。
大人们各有心思,倒是把那无辜的孩子牵扯进来。
唐诗一时间也没什么好主意。
“姑娘,要不这孩子我养着这孩子好了。”
翠娘忽然间进来,“窈娘死后,我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不管怎么说,这孩子都是无辜的,我好好教养他,说不定日后也能成才成器呢?”
唐诗稍有些迟疑,“你确定?”
翠娘性格好,一直孤身一人虽说是自己的选择,但唐诗总觉得她还是没走出丧女之痛。
如今要把这哀思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吗?
“只要姑娘别嫌弃我身份卑微就好。”
“怎么会?我说了你随时可以离开家里去自立门户。”哪有那么多的高低贵贱之分,那些不过是统治者用来愚民的手段而已。
张氏那个孩子到底是被翠娘收养了,王慎担心李氏知道,其中又是折腾了一番掩人耳目。
李氏最近精神不济,倒是也没太留意,知道张氏那孩子被人抱走不知去向后,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实在不想回忆起张氏那人。
倒是翠娘,担心家里有孩子吵嚷到唐诗,便出去寻了个小院子住下。
平日里会去善堂帮忙,来家中为唐诗做饭做点心,等到晚上再回家去住。
不知觉中,有些事情就变了原本的章程。
一场突如其来的降雪让整个河套府都白雪皑皑。
唐诗一大早醒来时只觉得外面白的刺眼。
用过早饭她才想起来,“我三哥呢?”
夏不渝来河套府有段时日,但是也没说到底是过来做什么,就住在她家中。
“已经用过早膳回了院子。”
唐诗记得这人似乎怕冷,就想着去打趣一番,毕竟跟夏不渝斗嘴自己赢的时候的确不怎么多。
刚过去,她就听到了那边院子里的动静。
似乎是……
白雪皑皑,夏不渝竟是只穿着一件单衣在院子里练剑。
甚至唐诗还看到这人额头上有些许汗珠。
这是热的吗?
“偷窥我练剑,断了我的剑意,唐小四你打算怎么赔我?”
剑尖挑过积雪,竟是朝着唐诗弹了过来。
年轻的姑娘飞速躲开,“这是我家,怎么能叫偷窥呢。”
她家,她去哪里都理所应当。
看着浑身散着热气的人,唐诗忍不住问了句,“三哥你不冷吗?”
夏不渝收起长剑,“不……冷。”
那你牙齿哆嗦什么呀。
第250章 我不是他的儿子
夏太傅府上众人评价夏不渝时,往往是环视左右,道:“混不吝。”
补充一句便是“天不怕地不怕”。
这就是个无所畏惧的人呢。
而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却是极为怕冷。
刚才还在舞剑呢,下一秒就僵硬的倒在地上。
看的唐诗目瞪口呆,“三,三哥?”
没反应。
这是冻死了吗?
看着嘴唇瞬间青紫一片的人,唐诗觉得夏不渝就算没冻死,距离冻死也只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难怪被流放到岭南的时候也没见他反抗,原来这人喜热不喜冷啊。
那干嘛这大冷天的跑到河套府呢?
唐诗一肚子不明所以,也没看到夏不渝身边那俩伺候的兄妹俩,没法子她只好把人拎起来弄到屋子里去。
是的,字面意义上的拎起来。
跟着许蓟安和王慎学武这几年,唐诗觉得自己越发的朝着大力公主的路子上走,是因为平时菠菜吃多了吗?
她这边拎着人进去的时候,柳家兄妹俩刚巧回来。
看到被拎着的人,兄妹俩对视一眼——
没看错吧?
“我没看错吧?”
柳常昀这几年逐渐稳重,但此刻脸上神色还是碎裂的,“没有。”
被拎进去的的确是公子。
柳常昀经年伺候夏不渝,大概知道这位公子爷的毛病,“公子怕冷,可能是冻晕过去了。”
柳常卿:“!!!”所以他来河套府做什么?
没人能回答柳常卿这个问题,除了冻晕过去的夏不渝本人。
唐诗听到外面的窸窣声,连忙喊人,“再不进来,你们公子就要冻死了。”
柳家兄妹连忙进去,一个倒了杯温热的茶,另一个则是往羊皮袋里装热水,“唐姑娘,还有多余的棉被吗?”
唐诗:“有。”
但是十床八床棉被全都盖在夏不渝身上,确定不会把人给闷死过去吗?
唐诗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那个豌豆公主。
夏不渝这么怕冷,倒是跟皮肤极为娇嫩的豌豆公主有点相似。
真不知道过去他是怎么过这冬日的,难道就整天窝在家里吗?
瞧着也不像啊。
夏不渝迟迟没有醒来。
柳常昀有点担心,“我去请个大夫。”
莘桓很快就过了来,给夏不渝诊脉后有微微的诧异,“他这是中毒了。”
“中毒?”
“嗯,娘胎里带的毒。”
唐诗听到这话瞪大了眼,娘胎里带的毒。
夏不渝是夏太傅的老来子,嫡子。
所以这中毒的人是……
“我在京城时见过夏太傅的夫人,她身上没有毒素。”
莘桓这话顿时让唐诗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小心接触到了这位三哥的秘密啊。
所以,他并非夏家嫡子,是刚出生就失去了生母吗?
官宦人家去母留子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那这毒能解吗?”
“倒也不是不能,但是需要大燥的药物才行。”莘桓稍有些迟疑,“用药也需十分大胆,等他醒来再说吧。”
她倒是之前在医书里看到过这么一个药方,但不曾用过,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究竟要不要解毒,还得看夏不渝本人的意思。
夏不渝醒来时已经深夜。
身上压了几床棉被的人,仿佛背负着千钧重量。
扭头看到坐在床头的人时,夏不渝愣了下,“你怎么在这里?”
原本正在打瞌睡的唐诗听到这话顿时惊醒,“三哥你醒了呀,太好了。”
惺忪的眼眸在烛火中闪烁,夏不渝一时失神,“嗯,没什么事。”
还说没事呢。
要不是莘大夫跟她都说了,唐诗就信了这鬼话。
“三哥,你这次来河套府,该不会是来找莘大夫的吧?”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奇怪。
夏不渝怕冷的人又在这个时候过来,总不能是千里迢迢来看望他们兄妹几个吧。
找莘桓来看病,或许这才是他来河套府的缘由。
唐诗抱走了夏不渝身上的棉被。
压在下面的人总算重获自由,面色都红润了几分,“怎么,就不能是来看你?”
“这话谁信呢?”唐诗才不信这鬼话。
想起莘桓说的娘胎里带着毒,她看向夏不渝的眼神又带着几分晦涩。
躲闪不及,便是被夏不渝抓了个正着,“莘大夫来过了?”
夏不渝不是许蓟安那没心没肺的,他聪明的很。
唐诗也没隐瞒,“嗯,过来了一趟。”
火炕暖和得很,不比京城的地龙差。
夏不渝拥着一床棉被坐在炕上,看着那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眸,“你是怕我杀你灭口吗?”
唐诗猛地抬起头来,对上那一双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
今天这人面色苍白如水,冰凉凉的让唐诗十分不安。
如今醒来,唐诗这才意识到,夏不渝不愧是名冠京师的第一美人。
长得可真好看。
“三哥,听说岭南的女子生性豪放,有没有漂亮姑娘去你家门外唱歌呀?”
夏不渝一愣,“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那就是有咯,你有相中的吗?”唐诗八卦起来简直不是人,“长得是不是很好看,唱什么歌呀,你会不会唱?”
眼看着这小姑娘坐到炕上,大有要跟他秉烛夜谈的架势,夏不渝拉下一张脸来,“真不怕我杀了你?”
“你要杀我还用这么废话?”唐诗翻了个白眼,“行了,就别装了,我又不会跟外人说。”
何况自己也只是知道皮毛而已,夏不渝倒也不至于这么赶尽杀绝。
“那你想知道吗?”
吃瓜群众唐诗表示自己不想知道,有时候距离一些秘密远一些,才能更安全。
夏不渝看着那小姑娘挪动身体,一副要跑的样子,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唐诗的手腕,“不准走。”
“三哥,饶了我吧,我不想知道,真的。”
夏不渝轻笑一声,将人拉到炕上,“晚了,这泥潭,你不愿意也掉进来了。”
现在说不想知道,之前做什么去了。
明明是个再乐观不过的姑娘,可现在一张苦瓜脸,一想到这是自己的杰作,夏不渝心情愉悦了很多,“这件事我从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跟你说,你该高兴才是。”
唐诗:“……”我很高兴,你要是不跟我说的话,我更高兴。
然而,晚了——
“我不是那老狐狸的儿子。”
第251章 唐小四,造反吗?
唐诗傻了眼,不是夏太傅的儿子,夏太傅还能养着你?
这是什么鬼故事。
这是为爱接盘,还是有别的故事?
唐诗暂时想不出第三个答案。
夏不渝脸上神色淡淡,甚至带着微微的嘲弄,“我原本以为,即便母亲不是我的母亲,但好歹父亲是我的父亲。”
却不想这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那并非自己的父母。
“府上人都说我是九公子,是父亲老来得子,所以最是娇惯。”
从小,夏不渝就是任意妄为之辈,整个太傅府没有几个人敢跟他对着来。
就算自己错了,闹到那老狐狸面前,自己也不过是被念叨两句就轻轻放过。
“知道为什么不教训我吗?”夏不渝笑起来的时候眼底总会带着几分讥诮。
明明知道这是嘲弄,但这么一张脸,当真是艳若桃李俊逸无双,倒是让人忽略了他的嘲笑。
唐诗微微失神后很快就从对方的美貌中回过神来,自己长得也不差嘛,干嘛这么失态。
轻咳了一声,唐诗眨了眨眼,“因为三哥你出身很有来头?是夏太傅的恩人后嗣吗?”
朋友或者恩人。
如果是友人的话,倒也不至于这么敬着。
感觉恩人的可能性更大。
夏不渝闻言冷笑一声,“说是恩人倒也没错,你可知道这老狐狸在先帝朝时险些被砍头?”
这种事情,唐诗哪知道啊。
当今圣上登基后她才出生,前朝的事情她也没打听那么多。
“是吗?”
“先帝为什么要杀夏太傅?”
“还能因为什么,参与到先帝立嗣的事情中了呗。”
这件事唐诗倒是知道,当今圣上并非先帝当年选中的继承人,但后来先帝的子嗣在夺嫡之战中先后陨落,最后剩下的没几个。
当今圣上,当时的庆王登基为帝,改元庆历。
今年又改元建章,当然这也就是题外话了。
夏不渝说的先帝朝的三王夺嫡之事唐诗略有耳闻,当时先帝清理了一大批的朝臣,这其中竟然还涉及到夏太傅吗?
“当时夏府岌岌可危,倒是有人挺身而出救下整个府邸,你可知道,这人是谁?”
如此危急时刻,能救下阖府满门的,“是夏家的女儿吗?”
夏不渝看向唐诗的眼神透着微微的凝重,“你还真是一点就透。”
是啊,夏府彼时岌岌可危,哪有什么人能力挽狂澜?
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早就入朝为官了。
何至于会让那老狐狸做出这种糊涂事。
男人闯的祸,末了担子却落在了女人身上,“进宫的夏家女很快就得了先帝的宠爱,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打入冷宫。先帝驾崩后,这位曾经的弃妃殉葬皇陵。”
夏不渝,是那位夏家女儿的子嗣?
唐诗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他这么大费周章的给自己讲故事,又扯到了先帝朝期间的事情。难道就是为了故弄玄虚吗?
不可能。
夏不渝是先帝的子嗣?
下应该啊。
庆王登基时,夏不渝也还不到总角之龄,他对庆王登基压根没有任何阻碍。
完全没必要忌惮。
甚至为了安抚朝臣,庆王应该宽待这个弟弟才是,这样才显得自己宅心仁厚。
庆历帝不就爱玩这一套嘛。
但并没有。
夏不渝自幼就生活在太傅府上,太傅……
夏太傅虽说是三朝老臣,但官拜太傅却是在庆王登基后。
唐诗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看夏不渝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不可能吧?”
“很奇怪吗?”夏不渝并不意外唐诗猜出真相,这个小姑娘聪明的很,知道真相不很正常吗?
“帝王之家什么事情没有呢?”夏不渝其实一开始并不比唐诗淡定多少,甚至更震惊。
自己怎么可能是庆历帝的子嗣。
但是真相摆在面前,他不得不相信。
“那三哥,你是打算夺嫡吗?”
唐诗小声的问出口,毕竟家里真的有皇位要继承,虽然他并非那个指定的继承人。
但有了这重身份,就可以做一些事情,不是吗?
夏不渝轻笑一声,“是觉得我来找你别有用意?”
“不是没这么想过。”
唐诗很是实诚,现在的河套府是庆历帝的心腹大患,而她与夏不渝有兄妹情谊,若是动之以情许之以利,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当然这也只是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唐诗自然不会这么做。
但保不齐其他人怎么想。
跟夏不渝说话最好诚实点,总比被他看穿后揭穿真面目好。
“你想报仇吗?”
唐诗冷不丁的听到这话愣了下,“报什么仇?找谁报仇?”
“冤有头债有主,自然是谁把你流放到这里就找谁报仇。”夏不渝笑了起来,“怎么,不敢吗?”
这是撺掇自己造反?
唐诗哆嗦了下,“三哥,你发烧了吗?”
素来没什么男女之防的唐诗伸手试了试夏不渝的额头,“不烫啊,怎么净说胡话呢。”
“不敢?”
“不是不敢,我为什么要造反啊,是觉得这河套府的百姓刚过了两天好日子,我就开始作妖不止了吗?三哥你冷静点,我没有造反的理由啊。”
夏不渝十分冷静,他甚至觉得不太正常的是唐诗。
倒是真的没有那些狭隘的恩仇。
“那你怎么样才会造反?”
这话说的跟明天吃什么饭似的一样轻轻松松。
唐诗轻咳了一声,“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现在的河套府百姓安居乐业,好不容易有几天好日子过,我实在没必要折腾。”
“三哥,你恨他我能够明白,但是河套府绝对不是你来复仇的工具,我也不会让几十万的百姓为了你的恩怨卷入这朝堂争夺之中。更不想要大魏朝的百姓为此饱受战祸之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并非诗人的牢骚之作。
封建王朝的百姓能吃饱穿暖已经十分不易,唐诗不会让这片净土因为仇恨而变了模样。
夏不渝抓住那要缩回去的手,“当真不能答应我?”
他微微用力,这让唐诗觉得有点不舒坦,但还是坚定了信念,“我不会把河套府的百姓卷入其中。”
“但作为你的义妹,我可以以个人名义帮你。”
第252章 石油、黑水和蔬菜大棚
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夏不渝的印象中,唐诗虽说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但却也十分爱惜自己的性命。
现在这般还真是出乎意料。
“怎么,嫌弃我女流之辈?”
“谁敢嫌弃唐诗唐四姑娘呢。”夏不渝看着挣脱开的人,有微微的内疚,“只是唐小四你打算怎么帮我?”
“你要造反总得需要粮草,我可以卖给你粮草呀。”
卖。
夏不渝敏锐的抓住了唐诗这话里头的关键,“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咱们兄妹嘛,应该的。”她甚至可以再把粮草卖给朝廷,两边赚钱。
学二战时期的老美嘛。
赚钱不寒碜。
“三哥你身体不好,早些休息,等回头再去找莘大夫。”唐诗起身离开,“我先回去了。”
夏不渝目送人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唐诗这么一走,原本还热闹的屋子顿时冷清了下来。
仿佛走的不止是唐诗,还有那凛冬的暖意。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时,夏不渝微微拧了下眉头。
怎么会这么想?
太过古怪了些。
将这仅有的一丝暖意,寄托在一个年轻姑娘身上,太过离谱了些。
他可当真是毒入骨髓,太过怕冷。
……
唐诗有些睡不着,她怎么也没想到夏不渝竟然会是庆历帝的私生子。
不愧是能够将亲侄女搞成脔宠的帝王,睡了自家小妈。
这分明是稚奴和李三郎的复合体嘛。
不对李三郎搞的是儿媳妇,不是侄女。
惠帝还差不多。
但惠帝是被迫的啊。
帝王家,可真够淫.乱的。
唐诗甚至怀疑,当初那位夏姓宫妃被打入冷宫,是不是因为与当时的庆王有私被先帝撞见了还是怎么着。
至于后来陪葬皇陵。
只能说,帝王心里头除了自己的位置,他们不会在乎任何人。
唐家出事时,夏太傅第一时间选择割席倒也可以理解了。
毕竟能够献出家中女子的人,为了家族什么做不出呢?
好在,自己与夏家那位嫡长孙没有婚约之盟,不然还得费点心思把这婚约给弄黄才是。
挺好的。
转念一想,唐诗又觉得挺好,一时间倒是没有那么伤心了。
……
夏不渝第二天就去找了莘桓,大概是接受她的治疗,原本还住在唐家的人忽的就不见了踪影,便是跟在身侧的两家兄妹也不知去向。
夏不渝身手很是不错,唐诗甚至怀疑大哥王慎都打不过他。
再加上还有柳家兄妹跟着,唐诗也没多想。
冬天到来,她还有别的要忙活,哪有空管这个。
年轻的姑娘想着搞点新花样,这冬天整日里吃萝卜土豆和大白菜实在是太难受了。
弄点蔬菜大棚?
可惜系统空间没办法兑换塑料膜。
只能自己搞。
自己搞,得先弄来石油。
石油是现代工业的血液,从石油提取出乙烯,甚至冶炼附加品十分丰富,还可以用来建设河套府,比如说铺设沥青路什么的。
那么问题来了,从哪里搞石油呢?
好像没听说河套府这边有石油。
“可以烧的东西?姑娘你说的是肥水吧?”
唐诗反应过来,给石油命名的沈括大佬并没出现在这个时空里。
所以现在大魏朝压根没有石油这个概念。
“对,就是这个,翠娘你知道哪里有?”
“倒是知道,我娘家……老家就有这东西啊,黑漆漆的一点就着,之前有好些人不信邪,去弄这个都被烧死了呢。”
小时候家里人经常说,“再不听话就把你丢黑水河里淹死!”
唐诗惊了,石油原来竟是距离自己这么近!
“咱们去你老家一趟,我想去看看这黑水河。”
倘若真是石油的话,那她的塑料大棚事业就可以搞起来了。
翠娘看着十分兴奋的人,迟疑了一下这才道:“好,我带着姑娘去。”
她这话让唐诗忽然间意识到,翠娘和娘家那边断了联系,让人过去似乎有点不太合适,“你老家哪的,我去就是了,家里头还有孩子要照顾,你也抽不开身。”
翠娘自然知道唐诗这是在为她考虑,她笑了下,“没事的姑娘,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回头把孩子寄养在善堂里,让莘大夫帮忙照看一下就行。”
其实唐诗还是蛮希望翠娘能够坦然面对家人与过去,但这话必须得是翠娘自己提出。
“那行,就是辛苦你天寒地冻还得跟我出远门。”
“也没什么,总是在这城里呆着,也挺无趣的,其实这天去河里头砸冰钓鱼最好。”
“是啊,冬天鱼肉肥美,吃起来最是爽口。”
唐诗都有些嘴馋了,“回头我给你烤鱼吃,我烤的鱼那可真是好吃得很。”
“好啊,我也好久没吃到姑娘的手艺了,倒是有些想念。”
……
唐诗是个行动派,说走就走,拎着许蓟安两口子往翠娘老家去。
“找黑水干什么?”
许蓟安不明白,这话招了段嘉茗的打,“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唐诗要找这黑水,自然是有她的用意所在,对了唐诗,找黑水干什么?”
许蓟安:“……”
所以自己刚才问的有什么问题?
段嘉茗瞥了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许蓟安轻咳了一声,“哪敢有。”
他孤家寡人的也没什么亲人,老婆是最大的嘛。
段嘉茗瞪了一眼。
唐诗表示吃饱了。
早知道这两口子撒狗粮,说啥都不会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她这是图什么呢。
呜呜。
段嘉茗浑然不觉,“你怎么了?”
“没事,撑着了。”
“让你少吃点点心,积着食了吧?”
翠娘瞧着十分认真模样的段嘉茗,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姑娘不是积食。”
“啊,那是怎么了?”
倒是许蓟安更了解唐诗那古怪性子,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
肯定是在笑话自己呢,在段嘉茗面前没脸没皮的。
但他要那男子汉的自尊干什么?
完全没用好吗。
“唐小四,别捣乱,你还没说找黑水到底干什么呢。”
唐诗倒也没卖关子,“想用黑水来搞点菜吃。”
黑水种菜?
许蓟安不懂。
第253章 老父亲的变脸
“这又是你在哪本书里看到的东西?”唐诗总是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内容,许蓟安都见怪不怪了。
“谁知道呢,看过都忘了。”唐诗敷衍了过去。
外面被冰雪覆盖,河套府的冬天总是比其他地方来的要早一些。
“都说瑞雪兆丰年,不知道来年收成怎么样。”段嘉茗低声嘟囔了一句,“今年朝廷举动还挺多,也不知道河套府还能有多少太平日子。”
其实跟着唐诗唐伯父蹚这趟浑水她倒是不怕,只是觉得爹爹也是一心为民,要是末了真的被朝廷治罪,也挺难过的。
“怕什么?”许蓟安安慰妻子,“朝廷真要是不讲理,咱们也不怕,河套府全民皆兵粮草又足,还有这么多战马,干嘛怕朝廷那些人?”
真要是反了,那就反。
大魏朝当初不也是造反得的天下?
这事就是风水轮流转,今年皇位到我家罢了。
“用唐先生的话来说,如果我们能抽离出来以史为镜,就不难发现,王朝的寿命就那么点,强盛如秦赵都会亡国,大魏朝的灭亡也是早晚的事情。”
段嘉茗听到这话低声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这安稳日子来之不易。”
父母都在忙碌着,过着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兄长成家后与嫂子相处融洽。
而她也有夫君陪同在侧。
生活是那么的美好,若是有朝一日被战争搅乱一切,那该多难过啊。
许蓟安低声逗弄妻子开心。
唐诗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夏不渝。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
“你是说九叔他最近不见了踪影?”
“是,好像也没离开河套府,但是不知道人在哪里,这几日我去寻找,都不曾看到九公子的踪影。”
夏成瑾皱了皱眉头,“那唐家那边呢?”
“也不在城中,打听了下好像去了下面的村子。”
“知道为什么吗?”
那人直摇头,“那边人口风紧得很,我不敢再打听。”
夏成瑾倒也没怪罪,这到底是河套府,唐家父女对这里的把控严密的很,稍有疏忽就会败露踪迹,不值当的。
“没事,先不着急。”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先在这里耗着就是了。
至于唐诗为什么去下面乡下,回头就知道了。
“你再去看看王慎那边的动作,打听下琅琊王家最近有什么动作。”
他就不信,王家能够一直耐得住性子。
传承千年的世家,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没落下去,尤其是看到了希望所在的前提下?
“是,我这就去办。”暗卫离开的时候撞到了人,他皱了眉头,到底不太想要多事,“抱歉。”
只是才走开两步,忽然间意识到不对劲。
他是府上培养的暗卫,怎么能够好不察觉的被一个老头给撞到?
除非对方有意……
对方身手甚至比他还要高上几分。
这个念头出现时,暗卫脸上神色绷不住了。
“这年头啊,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了河套府,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都想要称霸王。”
老头吆喝了一声,“老柴头,来一葫芦酒。”
“哟,不来一碟烤猪肉,我今早儿才杀的猪,本来是打算送到唐先生府上,听说唐姑娘有急事出门了,这不猪都拿来吃了。”
“成,那来一碟烤五花好了。”
“一碟哪够呀,多来两盘,过会儿我陪你喝两盅。”
“你这老柴头什么时候竟是要陪我喝酒了,说罢,有什么企图?”
老柴头呵呵一笑,“听说唐姑娘要捣腾一些新的酿酒法,老卫头你跟她熟,要不帮我说说好话?”
“就这事?”卫老头笑着摇头,“你若是想要做这买卖,那就直接去找唐家那丫头,这么拐弯抹角的作甚?”
“在河套府做了这么多年买卖,难道还不知道那丫头的性格?”
老柴头脸上有些挂不住,“看我,越活越糊涂,亏得你提醒我。”
他这知错就改倒是快,卫老头呵呵一笑,“快去给我弄点吃的。”
“来咯。”
夏成瑾看着在那里浅斟低酌的老头,总觉得这老头似乎意有所指。
是在说他们府上做事藏头露尾吗?
不对,他又不知道自己身份,怎么可能会是在说说自己呢。
应该是他多虑了。
夏成瑾离开这边时,卫老头瞥了一眼,继续与老柴头推杯交盏,“这后生最近一直都在你这酒馆喝酒?”
“有半个月了吧,每日里都过来,点一壶酒和几个小菜,给银子爽快,听着像是京城人士,问他也不怎么说话。”
京城人士。
卫老头看着酒馆外面,瞧瞧这又是阴云压城大雪欲来的势头呀。
也不知道这河套府,还有多少时日的安宁。
……
唐安淮收到女儿传来的书信时正在那边忙活。
小二黑辛苦飞了一番,正在愉快地吃肉脯,忽的就被抓住了翅膀,“带我去找诗儿。”
石油。
这孩子在信里头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但她在想什么唐安淮一下子就知道。
石油、乙烯。
这孩子分明是想要搞蔬菜大棚啊。
河套府这边应季蔬菜倒是不缺,但反季节蔬菜可太少了。
气候缘故,到了冬天就只有土豆萝卜和白菜,吃腻歪了啊。
虽说唐诗从来没叫过哭,但小姑娘享受过现代化的便利,不适应现在这不便利的生活很正常。
别说唐诗,唐安淮自己都不太适应。
他虽然年轻时没少吃苦头,但怎么也比现在强啊。
现代工业文明那是经过上百年的发展才一步步建立起来的,他们爷俩真的搞不定。
人类集体智慧的结晶,数以百万计的科学家和先驱们努力的结果。
他哪怕是知道原理,穷尽一生却也能做的有限。
但工业冶炼乙烯这件事,唐安淮倒也能搞得来。
实在不行就多试几次嘛,做不出发动机、光刻机,还能搞不定这乙烯?
唐安淮把手头上的事情做了交代,当即往黑水村那边去。
唐诗到底年轻,只怕应付不来这原油开采的复杂场面。
老父亲总得过去帮忙坐镇才是。
小二黑带路,带着唐安淮往黑水村去。
马车赶到时,远远就听到怒喝以及棍棒相击哀嚎声。
唐安淮掀开窗帘一看,好家伙外面还真是武德充沛——
“咱们回去吧。”
小二黑:“……汪汪?”
不要闺女了?
第254章 给我三十两银子
闺女很重要,但唐安淮也得承认一件事。
“我上了年纪,没他们年轻人那么能打,就不给他们添乱了。”
小二黑:“……汪汪……胆小。”
胆小鬼啦。
唐安淮活了一把年纪还怕这个?
骂他胆小就胆小吧,反正他是绝对不会过去的。
远远看着正在械斗的一群人,唐安淮有些奇怪,“怎么这孩子刚过来这边就开始打架呢?”
莫名有一种自家闺女和某个变小的侦探有的一拼的感觉。
人到哪里,麻烦就会接踪而至。
他倒也不是说自家闺女就是麻烦,就是有种微妙感。
小二黑:“……诗诗,不高兴的,汪汪!”
哪能这么说诗诗,好像诗诗是坏孩子似的,她会不高兴的。
唐安淮轻咳一声,这次倒是没有反驳。
不过他又仔细看去,发现自家闺女也没在这打架斗殴的人群中。
找到了,在那边吃瓜子呢。
不愧是唐诗,忠诚的瓜子信徒。
十分的冷静淡定。
“咱们真的不用管吗?”
段嘉茗多少有些担心,但也只是有些罢了,让她过去她才不会呢。
万一打着自己怎么办?
肯定会很疼。
还是等唐诗的吩咐吧。
“不用管,等他们打累了就消停了。”唐诗来到黑水村这边已经两天了。
看他们打了两天。
就挺武德充沛。
而之所以这么打个不停,不止是为了争夺这黑水。
唐诗冒昧猜测可能是天太冷了,打起来暖和点。
至于打伤倒在地上很可能会一命呜呼这事……
她选择性忽略掉。
原本武德充沛的村民们这会儿已经倒在地上大半,因为受了伤的缘故都在那哀嚎不断。
显然,疼是真的。
但怎么就没脑子呢。
棍棒打在自己身上不疼才怪呢。
唐诗示意许蓟安,“二哥你去让大家静一静,我想说两句话。”
许蓟安轻咳一声,古怪的看了眼唐诗,但还是过去了。
对比哀鸿遍野的村民,坐山观械斗的许蓟安那叫一个中气十足,“大家静一静,听我妹妹讲两句。”
唐诗:二哥你可真是个传话筒啊,都不能换个词吗?
武德不怎么充沛的一干村民原本还在骂骂咧咧,听到这话后翻了个白眼,“你妹妹是谁?”
“我妹妹就是我妹妹。”许蓟安瞪了一眼,“跟你说别瞧不起她一个姑娘家,回头她要是生气了,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村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械斗,虽说现在并没有什么力气,但也不会怕一个小姑娘家。
挣扎着起来看到站在那里的唐诗,一群人皱着眉头,“就她?”
一个女娃娃穿的倒是厚实,但是他们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人给戳倒在地。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赶紧走,不然回头你想走都走不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都这般穷恶境地了,哪还指望百姓读书认字识礼仪呢?
越穷越是如此,到最后可不就是穷山恶水只剩下刁民了。
王化不及之处只有好凶斗狠才能活的更好。
“咿,我怎么瞧着,那个像是嫁到宋家的翠娘?张大虎,你看看那是不是你妹妹翠娘?”
张大虎穿着一件破袄,因为被戳破了好几个洞,这会儿里面的杨棉絮直往外冒,有点兜不住风。
他额头上被人戳了个洞,只不过天气冷,那血都黏在头皮上,看着还有些恐怖的样子。
“翠娘?你真的是翠娘呀?你还活着?”张大虎有点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听说宋家男人都死绝了,自家妹子也被那个程什么的官给糟蹋了。
他们收到了翠娘的口信但没法子啊,总不能去跟人家河套府的大官讲道理吧。
张家众人只能当这事从没发生过,就当翠娘死了。
可是这人忽然间回来了,站在一群穿金戴银的少爷小姐后面,瞧瞧那身上的衣服干净又厚实,一看就知道过上了好日子。
过上了好日子好啊,往后还能给娘家搭把手。
想到这张大虎就觉得挨了一闷棍的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连忙小跑到翠娘面前,“你这死丫头,还记得你有娘家啊,快跟我说说这几年都咋样,省得回去后娘要打你我都没法子帮你说话。”
翠娘看着兄长,其实他就比自己大三岁,但是看起来比唐先生都苍老得多。
日子过得并不好。
翠娘不知道兄长怎么又来到乡下,明明之前在镇子里置办了产业,有一家铺子,虽说不如大姑娘的布庄赚得多,但一年营收能赶上庄户人家一年嚼用。
兄嫂不想再在乡下过苦日子,就让爹娘照看那六十亩地,他们搬进镇子里过日子。
但是看现在这样子,好像又搬回来了。
“你认错人了。”
张大虎听到这话一愣,“怎么会认错人呢,你就是我家妹子翠娘,化成灰我也认识!”
看着翠娘神色冷淡,张大虎意识到什么,“怎么小翠,现在有本事了就不认爹娘兄长了是吧?信不信我找村长来评理,让你往后在主家都待不下去!”
他低声要挟着,却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看到翠娘被吓得脸色苍白。
张大虎脸色不佳,“你以为我不敢?”
翠娘却压根不搭理他。
唐诗耳聪目明,想到当初翠娘犹如枯木一般,大概明白为什么她失去窈娘后就没了半点活下去的意愿。
这般家人,要他作甚呢?
那张大虎却也是个聪明的,看出翠娘不愿意搭理自己后,就迅速找到唐诗。
“这位姑娘,你就是翠娘的主家吧?你可得帮我做主呀。”
张大虎哀嚎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小时候父母多偏心,把所有家资都给了妹妹做嫁妆,自己日子过得多艰难。
这话说的不要脸至极,就连黑水村里其他的村民都听不下去了。
“行了张大虎,你也别胡说八道,当初宋家给你们家三十两银子,还不都让你给败光了,好端端的铺子都让你败光了,你还好意思说?”
忽然间被揭短,张大虎愣了一下,“你懂什么,我那只是失误而已,再给我三十两银子,我肯定能东山再起。”
他看向唐诗,“给我三十两银子,不然我就去告官,告你们拐带走我家妹子。她死了丈夫,应该听我这个当兄长的才对!”
第255章 极限一换一
獠牙露出的时候,张大虎犹如恶煞一般。
翠娘看着他,脸上满是恶心。
她早就知道兄长指望不上。
可即便如此,听到这话却也是有些伤心。
毕竟血浓于水。
或许姑娘才是对的,即便是同父同母又如何,还比不上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义兄妹呢。
血缘,有时候可能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了。
唐诗见状只是淡淡瞧了一眼,“那你去告呗。”
张大虎被这轻描淡写给弄得一愣,“你,你以为我不敢是吧?”
看到唐诗神色动容,张大虎稍稍安稳了一些,“河套府的段知府清正廉明,我要告到他那里,到时候可就不是三十两银子的事了。”
段嘉茗撇了撇嘴,真要是落到她爹爹手中,别的不说这种贩卖自家妹子的没用男人,先打三十板子再说。
这的确不是三十两银子的事。
“识相点就给我三十两银子,不然……”
“姑娘并非我的雇主,你找她没用,我已经单独立了女户。”翠娘到底忍耐不住开了口,她被消遣无所谓,但是姑娘不该被她这没用的兄长诋毁。
张大虎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你立了女户,你多大的能耐立了女户?别跟我说是讨了那姓程的欢心,这才……”
脆生生的一巴掌落在张大虎脸上,男人脸色周边,“你!死丫头,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不打死你个没上没下的死丫头!”
他忽的发狠,但许蓟安动作更快,直接抓住张大虎的手腕将人甩了出去,“什么东西吵吵嚷嚷的,再多说一句小爷弄死你。”
他在河套府遵纪守法久了,都快忘了自己可是曾经叱咤京城的小霸王。
许蓟安这话惹得黑水村的村民有些慌乱,谁都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来路。
不过只要你教训张大虎,我们就是好朋友。
有村民大着胆子上前,“这位公子,不知道你们来咱这里做什么?”
许蓟安瞧着这人上了年纪模样,也耐心了些许,“我妹妹要过来找你们商量点事,你们老实点听她说。”
妹妹。
是这个穿着一身小红袄的年轻姑娘吗?
这就是个娃娃啊,找他们说什么事。
“这张家的事情咱们真不知道,姑娘要是想要给翠娘讨回公道,那就找张家老两口和张大虎两口子就是。”
唐诗瞧着惶恐不安的人,笑着道:“老伯放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看你们这两天一直在打架,是为了这黑水?”
“是呀,这天冷了,也没什么柴火,大家伙就想着烧这个黑水取暖。”
“这里的黑水不是很多吗?怎么还要打起来。”
说话的村民看了眼张大虎,“还不是因为这混账,非得说村里人想要取黑水取暖,就得给他银子,他纠结了一帮二流子,我们就打了起来。”
难怪张大虎不受欢迎呢。
唐诗当即明白了其中内情,“原来如此,我也是为了这黑水而来。”
这话让村民有些不安。
刚才那后生都没怎么使力,就把张大虎给甩了出去。
这要是真动起手来,他们这些人哪是这几个人的对手。
“不过我不会白用你们的东西,回头我会在这边建工厂,你们来工厂上班,我会给你们发银子,除了这还会送给你们好的粮种,到时候你们粮食收成好了,每个月又有月银,日子也会好过些。”
唐安淮远远看着在那里给乡亲们画大饼的唐诗,眼底透着几分轻笑。
“汪汪,诗诗真棒!”小二黑开心的扑着翅膀。
它最喜欢诗诗了。
唐诗在忽悠人这件事上继承了老唐同志的光荣传统。
在这传承上父女俩简直是如出一辙。
饶是许蓟安和段嘉茗不止一次见到,但还是叹为观止。
“学会了吗?”
许蓟安点头,“学废了。”
他要是能学会才怪呢。
段嘉茗叹了口气,“我也学废了。”
有些事啊,可真是怎么都学不会。
他们就没有唐诗这巧舌如簧,原本还怕得要死的村民这会儿都恨不得八抬大轿把唐诗请到自家去,当活菩萨供奉起来。
学不会啊。
唐诗只是在村民家里粗略的了解一下情况,至于黑水的源头在哪里,她得实地考察一番才是。
就是石油储藏量也说不清楚,她也不会这类勘测,不知道小二黑有没有把消息传过去,还得指望老唐同志……
“老唐同志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唐诗这才发现她老爹已经来了,正在那边研究着呢。
“你忽悠人的时候。”
唐诗小脸一红,“……怎么能说忽悠人呢?”
她那是在给黑水村的村民做蓝图规划。
“这里的石油储量如何?”
唐安淮刚才去找一个村民问了下,“黑水村因为这石油而改名,已经有一百三十年的历史,我按照流淌速度粗略估算了下,这里的油田应该相当可观。”
一百多年没有干涸,用相当可观来形容那可真是有些谦虚了。
唐诗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哇,那咱们说不定还能搞出好多好东西呢。”
相较于自家闺女的乐观,唐安淮只觉得任重道远,“主要是得弄出配套的设备,这还挺麻烦的。”
河套府的冶炼技术这两年有了长足的进步,但还不够。
想要建立初步的工业体系,那还真是任重道远。
“那咱们就从最简单的做起嘛,先搞点油桶?”
这个唐安淮已经想到了,“先弄点油桶和钢管吧,回头直接把这些石油给弄到油窖里去,省得再出现什么意外,至于弄乙烯,我还得回去再想想法子。”
完整的制备流程颇是复杂,唐安淮想着缩略一下流程,不求这乙烯质量多好,能用就成。
唐诗想了下,“我问问系统能不能给我搞来这个。”
小农:【倒也不是不行,但需要诗宝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唐诗:【什么代价?总不能要把我给献祭了吧?】
小农:【那倒也不必,不过农科院的存储空间功能将会消失,而且农科院空间金手指也会逐渐消退。】
唐诗脸上笑意有些挂不住:【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个极限一换一的游戏?】
第256章 黑水的用处
这种游戏,唐诗之前不是没玩过。
但跟现在又不是一回事。
小农:【是哒,农科院空间本身是农业方面的金手指,如果诗宝想要石油冶炼的工业手册,那么会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
这个代价真的很大。
唐诗还有些迟疑,农科院空间已经给了她足够多的帮助,不然不会有现在瓜果丰盛的河套府。
但她还是挺眼馋那个粮储空间,到现在还不曾用过。
尤其是和朝廷关系不和睦,唐诗担心说不定哪天真的会跟朝廷干架,到那时候农科院空间将会是她的一个秘密武器。
但现在……
唐诗:【逐渐消失是什么速度,一个月还是一年?】
小农:【不好说,如果诗宝你每天都给我些好吃的话,兴许我的消退速度会减缓很多。】
唐诗:【……】
所以就是你贪吃咯?
话当然不能这么说。
小农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小农:【功能的消退需要时间,依照过往经验来看,大概就是一年左右吧。】
一年时间。
太短了。
唐诗拿定了主意:【回头再说吧。】
先折腾着,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说。
一年之内她还不会跟朝廷闹翻。
再说了,要相信老唐同志。
他那么厉害一人,说不定就能想出办法呢?
……
建章二年的新年在一片大雪纷飞中到来。
唐家宅院里却是安静的很。
翠娘带着小豆子回家守岁,小男孩对过去的事情记忆十分模糊,总觉得这个好像并不是他的娘亲。
但她比之前的那个娘亲对自己还要好。
“我们为什么不在这边过年呢?”
“老爷和姑娘要忙,我们不能打扰他们。”
小豆子不太懂,“过年不都是要歇着吗?”
翠娘牵着孩子的手,觉得这小手未免有些冰凉,便是将小豆子抱了起来,“寻常人家可以歇着,但是老爷肩负着河套府百姓的生计,哪能休息呢?”
“那我长大后为老爷分忧。”
戴着虎头帽的小孩子眼底透着天真,翠娘笑着亲了下,“好,将来跟着老爷学本领,给咱们河套府的百姓带来好的生活。”
风雪掩盖了母子间的对话。
被甩在后面的唐家宅院里只有浅浅的声音,“这里的环节是不是可以省略掉?”
唐安淮拿着自制的铅笔在牛皮纸上作图,瞧到唐诗笔尖所指,他摇了摇头,“不行。”
唐诗纠结,光是这冶炼图纸老唐同志都已经折腾了一个多月,想要弄出一套乙烯制作设备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毕竟一套原油冶炼设备就要上百万的价格,单枪匹马搞出一套来实在是太难了。
一不小心哪个环节出错,很容易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
财产损失唐诗无所谓,人员伤亡是她所承受不起的。
“要不还是我来跟系统做交换吧。”
唐诗也在算这笔账,“现在河套府的粮食产量已经没办法再增产,除非出现化肥,想要化肥那就得有原油,所以这一套冶炼设备是根本。”
如果有了这设备,那么不止是可以弄塑料大棚,还可以造化肥提高粮食产量。
可谓是一举多得,而自己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丧失农科院空间这个金手指。
“其实挺合算的买卖。”
唐安淮摇头,“不行。”
这件事他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在农业生产时代发展工业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个月不行那就两个月,两个月不行那就一年。”
他对女儿原本就诸多亏欠,不可能再用唐诗关键时刻能用来保命的金手指来兑换这些工业图纸。
“放心吧,还差一点就行了。”唐安淮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别担心,没什么问题。”
唐诗瞧着都有黑眼圈的老父亲,有些闷闷不乐,“要是我当初去学工科就好了。”
“现在也不错。”唐安淮安慰女儿,“来,帮我看看这里有什么问题。”
知女莫若父,唐安淮可太知道如何调剂女儿的心情了。
丢给唐诗一个小问题,方才还怏怏不乐的人有的忙活登时去想法子了,哪还有心情在那里难受?
除夕守岁的夜晚十分宁静,五更天不到的时候,不少河套府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和往年一年拎着小竹篮来到唐宅门口,放下送给唐家父女的新年礼物后又悄悄离开。
路上遇到其他人也都是笑呵呵的打声招呼,然后又回家去。
只不过今年唐宅和往年还有些不同,宅院的主人并没有像过去那样一大早就起床迎接新年。
夏荷带着关承之过来拜年时,就看到冬梅正在收拾东西,“老爷和姑娘呢?”
“忙活到了四更天老爷才躺下,这会儿还没起来,姑娘睡得早了点,不过也还没睡醒。”
夏荷微微有些奇怪,“老爷最近在忙活什么?”
“说是要炼油,我也听不懂。”冬梅笑了笑,“反正这几天跟姑娘一直都在拿着那图纸研究,写写画画了一大堆,看都看不懂。”
自从姑娘带着翠娘去了一趟黑水村,回来后就忙得很。
整天讨论的都跟那黑水有关。
头段时间还让人去弄了很多大铁桶,说是要装黑水用。
冬梅实在不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关承之听到这话若有所思,“那我们先去铁匠那边看看,过会儿再来给唐先生唐姑娘拜年。”
夏荷倒也没反对,出了门这次啊问道:“这铁匠铺子有什么好看的?”
“没听冬梅说吗,唐先生让铁匠铺子这边弄大铁桶,我想着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铁桶。”
实际上,这边不止在做大铁桶,还有一些管道。
关承之瞧着稀奇,“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
细长的管道中空,像是竹子把竹节给打通了一般。
铁匠也有些不太明白,“不知道,不过依照着唐先生的意思,像是要在这里面过水?”
关承之听着奇怪,“过水?难道是为了修建水渠吗?”
河套府这边雨水相对少了些,之前挖掘了不少水库和水渠,但天热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的蒸发,如果用这管道的话,兴许会好些?
“不是水渠,是要过黑水,用来炼油的。”铁匠想了起来,“跟这大铁桶似的,都是用来炼油的。”
“炼油吃吗?”关承之着实想不出其他用途。
倒是那铁匠笑了起来,“不是,说是用来种菜种庄稼,咱也不懂,不过这个黑水还挺邪性的,一点就着,还难扑灭。”
一点就着,难以扑灭。
关承之听到这话拧了下眉头,“这不就跟桐油差不多?”
对啊,如果跟桐油差不多的话。
那是不是也能跟桐油一般用处?
桐油最大的用处——
火箭。
第257章 放河灯失败
河套府早些年备受侵扰,之所以能扛得住西域大军,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囤积了大批的火箭。
这火箭跟能飞上太空的那个不一样。
就是羽箭上面裹着一团稻草,在桐油中浸泡过后,点燃射向侵袭的大军。
每每守城时都是火箭威力十足,而河套府城外真是皮肉烧的十分刺鼻。
关承之当初第一次见到火箭威力,几天都没吃下饭。
万箭齐发时无异于将人置身火海。
尽管那些都是西域大军,但却也只是在烈火中惨死的人而已。
只是后来西域诸国似乎也想到了法子,再来攻城时会带着沙袋,第一时间用沙土扑灭这桐油火箭。
桐油火箭威力不再。
如果黑水能够取代的话,倒也不错。
关承之细细问了几句,发现这铁匠其实也不懂得其中道理,只好带着夏荷再去唐宅等着。
“黑水和桐油有什么区别嘛?”
关承之想了想,“黑水多桐油少,尤其是这些年来桐油越发的少,有时候都要用豆油。”
如果黑水多的话,那又可以加以利用。
河套府有些年头没再用火箭守城,到时候还能出其不意杀杀敌军的锐气。
夏荷到底是跟着唐诗一段时间,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你的意思是,西域那边还会来攻打咱们河套府?”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不会安分守己的,只怕今年就要来折腾了。”
这几年虽说河套府的守军从来没闲着,甚至百姓也跟着操练,大有全民皆兵的架势,但……到底是没怎么打仗。
真要是面对铁血的战场,不知道会是什么个情况呢。
所以多防备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关承之最担心的其实倒也不是西域那边,而是来自南边的威胁——
朝廷。
朝廷对河套府彻底失去控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难。
若是回头与西域那边里应外合,到那时候河套府可就危险了。
或许火箭用来对付西域大军有些效用不足,但如果是朝廷的大军……
那就是一个杀招。
所以现在的问题在于,黑水到底能不能取代火箭。
关承之很是耐心的跟夏荷解释了西域那边的情况,至于朝廷那边他没有说,怕说了这事夏荷再忧心忡忡,这样对母子俩都不好。
到底是有身孕的人,不该这么忧思过重。
唐安淮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关承之正在跟夏荷解释,小两口一个问一个回答,倒是让唐安淮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他跟唐诗的妈妈也是这么讨论。
那都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啊。
关承之一抬头就看到了唐安淮,“唐先生,新年好”
唐安淮笑了笑,“新年好,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跟承之想要过来跟您和姑娘拜个早年。”
唐安淮笑了笑,拿出三个早已经封好的红包。
他是个细致的人,听说夏荷有了身孕,这准备的红包便就多了一份。
红包是讨个彩头,夏荷倒是也没拒绝,只是觉得关承之占了便宜,都那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好意思收红包。
她笑着都收了起来。
关承之还没等着问关于黑水的事情,就听到许蓟安的声音,“唐小四起床了没,太阳都要晒屁股了,再不起床就变成懒姑娘了呢。”
显然来拜年的少不了许蓟安。
许蓟安这次还一拖三,除了妻子段嘉茗,还带来了大舅哥段嘉兴和二娘。
二娘现在身子沉重,走路有点慢。
段嘉兴小心照顾着,瞧着倒是恨不得能代替二娘走动。
一行四人刚过来,王慎和元娘姗姗来迟,一起过来的还有唐然远,他牵着五娘和唐小宝,过来拜年后就先回去了。
毕竟家里还有事情。
唐诗没遇到他们三个,倒是收到了唐然远给她的压岁钱。
“你也好意思,你都多大了。”
许蓟安忍不住批判一番,唐诗瞪了一眼,“我爹爹没给你压岁钱是吧?你都成家了还好意思要,我为什么不能要?”
论口舌,许蓟安哪里是唐诗的对手?
瞬间败北的人带着痛苦面具,“唐小四你这样是没人要的。”
唐诗才懒得理他。
唐家宅院里十分热闹,午饭自然也是在这边吃。
好在翠娘早有准备,一些菜色很快就准备好。
元娘几个人过去帮忙,倒也是热闹得很。
关承之总算找到机会,问起了黑水的事情。
他这一开口,花厅里的几个人神色都沉重了些。
元娘她们或许不知道,但王慎许蓟安岂能不明白河套府现在的处境。
黑水火箭用来对付西域大军不过是幌子而已,最终是要用来对付朝廷派遣的大军。
那就是悬在头顶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落下来。
达摩克利斯之剑。
唐诗看向老父亲,“用来做火箭不是不行,回头在城中屯一些以防万一吧,希望没有能用上这些的这一天。”
唐安淮点头,“到底是同胞,骨肉相残未免残忍,等回头我看能不能做出弓弩,到时候擒贼先擒王威慑一番,兴许可以免去干戈。”
关承之听他细细说起了这弓弩,脸上神色也轻快许多,“这主意好,有弓弩的话或许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才是上乘兵法。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但真要到哪一天,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好在翠娘等人准备好午饭,倒是让这花厅里的气氛没再那么沉重。
上元佳节时,唐安淮总算把这套炼油设备的图纸给弄了出来。
和现代的原油冶炼大为不同,这套炼油设备是依赖机械本身。
没有发动机,没有压缩机。
图纸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想要把这套设备弄出来,那才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
“那就等明天再说,咱们河套府的上元节现在可热闹得很,我带爹爹去放河灯,到时候也许愿,说不定这设备很快就能弄出来了呢?”
知道闺女这是在逗自己开心,唐安淮倒也没拒绝。
“出去散散心也好,说不定还能给你捡回来个小女婿。”
唐诗瞪了老父亲一眼,“没正经。”
唐安淮呵呵一笑,“对了,你三哥离开河套府了?”
“没听说。”好像是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过年的时候她去给段知府莘大夫拜年,也没留意这事。
或许已经回京城了?
唐安淮就随口一问,唐诗也没多想。
踏着黄昏出来,到了这边街道时,已经华灯初上的热闹。
倒真是有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的热闹。
唐诗看中了一盏宫灯,“那盏灯好看,我想要。”
有人与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那腔调略有些熟悉,让唐诗愣了下。
看到不远处盛装打扮的女子,她有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那是三娘吗?
第258章 唐诗不是小城主
几年不见,三娘许是变化许多。
毕竟连二娘都成了亲有了身孕,不再是早前那么稚气一团。
但这对双胞胎姐妹,在很长时间以来眉眼间都十分相似,只是气质微微不同。
二娘性情温和,三娘更尖锐一些。
现在那个盛装华服的女子,和二娘没有太多眉眼间的相似,反倒是眼底带着几分倨傲。
仿佛是富养出的大家闺秀。
唐诗拧了下眉头,觉得自己可能看花了眼。
唐安淮没怎么留意,“哪一个?”
“没什么,感觉也不太好看,我们去看看别的好了。”唐诗好奇,但也知道好奇心杀死猫。
顺其自然的好。
只不过原本就对面而行的人,不免会碰面。
唐诗错把人当作三娘,后来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路过时都没多看一眼。
倒是那女子似乎意识到什么,忽的笑了起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姑娘吗?”
这声音中带着几分娇俏,隐隐有嘲弄的意思。
唐诗细看那眉眼,似乎还有两分三娘过去的影子。
但这语气,倒是十足十的唐三娘。
唐诗没搭理,“我们去那边放河灯许愿。”
唐安淮倒是没把这小女子的手段放在心上,却不想有人却并不想就此罢休,“我家姑娘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拦路的小姑娘和唐诗年龄相仿,带着几分狐假虎威的势头,显然是对于唐诗无视自家主子十分恼怒。
唐诗看着那气鼓鼓的脸,“她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回她的话?”
丫环叉着腰,“我们姑娘可是名动京城的秦娘子,谅你们这些乡下土包子也不认识。”
唐诗回头瞥了一眼,“原来是个青楼女子啊。”
肉眼可见的,那秦娘子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胡说什么,我们姑娘是淸倌!”那丫环气恼至极,当即就要上前撕烂唐诗的嘴,然而还没等她靠近,却是被人给揪住了头发——
“滚回你的京城去,这里是河套府!”
说着那丫环就被甩到地上,还有人趁机踹了几脚,“为奴为婢倒是让你折腾出几分鸡犬升天模样,真当我们河套府的百姓吃你这套?”
“河套府没有青楼,也不欢迎青楼女子来此耀武扬威,什么秦娘子宋娘子,我看就是个卖弄风骚的贱人,哪来的滚哪去,要是再敢在唐姑娘面前耀武扬威,就算拼掉我这一条老命,也饶不了你。”
一群人都把那秦娘子团团围住,大有现在就把人丢出城的意思。
唐诗看着那花容失色的脸,“散了吧,大家继续赏花灯。”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当即四下散去。
秦娘子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唐诗,她还是跟之前一样,只要一句话就能左右众人。
哪怕是她现在改头换面有了新的身份,却还是不能……
“回去。”
唐安淮看着恼怒着离开的人,眼底露出微微的惋惜,“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了呢。”
一开始他也没认出来,但是这般敌意的针对诗儿,要是再猜不出这人的身份,自己可真就是个睁眼瞎。
谁能想到,三娘不止是变了模样,便是性情都变了许多。
“爹爹你这就是带了滤镜,她本来就不喜欢我。”
三娘与她一向不对付。
现在找她麻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唐诗没想到的是,三娘竟然会沦落成为青楼中人。
那是个见不得光明的地方,怎么能这般自甘堕落呢?
唐安淮苦笑一声,“行了,去放河灯吧。”
有些人能救得回来,可有些人执迷不悟又何必强求呢?
良言救不了找死的鬼啊。
放河灯的所在,其实是河套府的护城河。
这边天气寒冷,为了放河灯,白日里就把这上面的冰凿开融化,总之各种手段。
饶是如此,倒是这个点天气一冷,护城河的河水又要结冰,远处看去已经有河灯飘在那里行走不得,显然是被冻住了。
唐诗:“……许蓟安这馊主意,劳民伤财还不好玩。”
她竟然还被糊弄了,真的是近墨者黑呀。
唐安淮见状笑了起来,“在这边看看倒也不错。”
远远望去,北方是苍茫的黑,大地似乎与夜幕都连接到一起。
一眼看不到尽头。
“等回头哪天找你大哥二哥他们来滑冰玩。”
唐诗唔了一声,“只怕他们不会玩这个。”
放河灯是没指望了,估摸着等到中元节的时候倒是可以这么个玩法。
唐诗正想着回去,看能不能找一盏好看的宫灯,忽的听到那有些蹩脚的声音,倒像是大舌头在学中原人说话。
她顿时警惕起来。
将唐安淮护在身后。
唐安淮也听到了那声音,轻轻拍了下女儿的肩膀,“没事,别怕。”
循着声音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那有些别样的眉眼发色。
竟然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小孩童,大概六七岁的模样,长得十分可爱。
旁边跟着的倒是中原人。
瞧到唐家父女后,那中原人神色悻悻,小声提醒了一句。
“哦,你是说我有幸见到这里的城主?”
城主什么鬼?
唐诗看着过来的小鬼头,眼底还带着几分警惕。
“你就是那个小城主吗?”
“我不是。”
小鬼头:“……”
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困惑。
“那你是谁?”
“唐诗。”
“唐诗不就是小城主吗?”
“唐诗是唐诗,和小城主没什么关系。”
大概小朋友的脑壳实在是没办法思考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小公子,这位是唐诗唐姑娘,这位是唐先生。”
“唐姑娘你好,我是呼兰那都儿。”
呼兰?
唐诗记得这好像白兰国的贵族姓氏。
这是白兰国的小贵族吗?
“你好,唐诗。”
呼兰看着伸过来的手,迟疑了下这才抓住。
但他很快发现,这细细长长的手很是有力,像是草原上的大力士。
她不过是个女子,怎么有这般力气,难道是说每天也吃十斤牛羊肉吗?
“我带着小公子过来看热闹。”中原人随从小声解释,随着唐家父女俩一起进城。
眼下河套府一向都跟西域诸国有贸易往来,在没有撕破脸之前,西域诸国的人来河套府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之前西域诸国的王子公主甚至都会来这里买一些瓷器金银首饰还有茶叶丝绸。
带来的是松香、珠宝之类的东西。
唐诗对呼兰的身份也没多想,看着人进入那边的客栈休息,她有些意兴阑珊的往家去。
“现在白兰国都在学中原话,他们这位安塞王倒真是个忍辱负重的汉子。”
唐安淮不免有些感慨,白兰国现在这位国王曾经在大魏朝的京城当质子,回到故国之后又能从一干兄弟中杀出来承袭王位本来就有几分本事。
现在又能教导白兰国的贵族学习中原话,只能说所图并不小。
“强敌在侧哪能酣睡,要不就趁着它还没发展起来,先解决掉?”
第259章 端王要来河套府
唐诗并非好战分子,但有时候防患于未然很重要。
如果说白兰国终究是一个隐患,那么趁着这个隐患尚且没有成为重大威胁前弄掉它,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卧榻之侧岂容人鼾睡,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唐安淮当然明白女儿的担忧,“倒是可以先看看,若是能够与西域诸国和平相处,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比起打仗来,唐安淮更希望和平。
但他也明白以战止战的道理。
“回头我再去探探他的口风。”
唐诗的笑容在回到家中时荡然无存,“你怎么在这?”
夏不渝坐在家门口的门槛上,一贯有洁癖的人这会儿倒是不嫌弃了,大氅就那么耷拉在地上。
“不怕冷吗?”
青年抬眸看着唐诗,“这个妹妹我见过。”
唐诗:“……”三哥你是刚魂穿了贾宝玉吗?
在这里说什么胡话呢。
但很快唐诗就发现,夏不渝不是在说胡话,他是真的失忆了。
“怎么失忆了?”
“莘大夫给我家公子祛毒,可能过程中出了点岔子,现在身体里还有一点点毒素残余。”
而且这残余的毒素就在脑子里。
唐诗:“……”不知道该夸夏不渝幸运还是不幸。
“京城那边暂时不好回去,公子与夏太傅府上的人一向不和睦,在京城也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暂时能不能先住在唐姑娘你家?”
柳常卿说这话也是有考虑的。
在河套府另找一处住宅不是不行,但是又怕仇人来报仇。
住在唐宅就不一样了,唐安淮父女在河套府地位超然,没有那个想不开的敢在河套府找这父女俩的麻烦。
所以带着天然的保护作用。
再者说,王慎与许蓟安都成了亲,住在他们两家多有不便。
思来想去,还是住在唐家比较好。
唐诗看了眼正在那里乖乖坐着吃甜点的人,“他之前也喜欢吃点心吗?”
柳常昀摇了摇头,“公子很少吃这些。”
“哦。”但是看着唐安淮吃点心,就觉得还挺……好玩。
毕竟长得好看,吃东西的时候也秀气。
关键是之前这人眼底总是带着几分嘲弄,而现在则不然。
笑意浅浅的可爱。
嗯,像是一个大号的孩子。
“先住下来吧,等回头我再问问莘大夫。”
反正她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倒也无所谓的。
“谢谢妹妹。”
夏不渝这话让唐诗愣了下,反应过来才知道是在喊自己。
明明是再乖巧不过的人,可现在唐诗却希望夏不渝恢复原本模样。
起码那样的夏不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夏不渝再度露面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夏成瑾耳中,“你是说九叔他失忆了,这怎么可能?”
他身手极好,而且为人十分机敏,有谁能在他那里得手?
绝没有这种可能。
暗卫只是尽职尽责道:“的确是失忆了,这两日都随着唐姑娘四处跑,之前还因为唐姑娘把他弄丢哭了起来。”
夏成瑾:“……”行了我相信了。
你要说夏不渝杀人他信,说他因为被弄丢哭了,鬼才信呢。
除非这人真的失忆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失忆了,知道为什么吗?”
暗卫摇头,“暂时没调查出来,现在九公子住在唐宅,不好去打扰,而且他身边的那对双胞胎兄妹也十分警惕。”
不得不说,九公子真是救对了人。
柳家兄妹十分警醒,做事也十分小心。
若不是有着兄妹俩,只怕失去记忆的夏不渝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当冷冻肉呢。
再加上住在唐家,想要打听消息可真是难上加难。
夏成瑾倒也不着急,“京城那边可有来信?”
“还没有。”
夏成瑾微微皱眉,“那就再等等。”
他是年前给京城那边去的信,按照正常速度,现在应该收到祖父的回信才是。
没有的话……
这不太正常,除非是京城那边也有什么事情发生。
“最近唐诗都去了哪里?”
“唐姑娘去了两趟客栈,又去了趟铁匠铺子,说是要做什么车。还有就是遇到了京城来的花魁秦娘子。”
“那女人怎么跑到河套府来了?”
“听说是端王要来这边,大概想要先一步过来吧。”
京城里都知道,花魁秦娘子是端王力捧的人。
青楼女子所图所想不过就是得遇良人。
若是能够嫁给端王殿下,即便只是当个侧妃,也总比当青楼女子卖笑来得强。
只不过想要嫁给这位昔日的三皇子并不容易。
都说端王有意来河套府,大概秦娘子想着先一步到来,这样能够为端王效力,给自己积攒一些嫁入王府的资本吧。
夏成瑾听到这话冷笑一声,“不过是个青楼妓子而已,倒是也敢想。”
暗卫没再吭声。
“不对,唐诗遇到这个秦娘子,难道没说什么吗?”
他记得上元佳节时,这位秦娘子就是在唐诗那里吃了些亏。
如今再遇到,不得打起来吗?
“倒是没见她两人说什么,应该没什么吧。”那位唐姑娘是习武之人,他不敢太过靠近怕暴露了踪迹。
但远远看着,这两人应该没发生什么争执。
夏成瑾陷入沉思,“端王当真要来吗?”
当初就是因为当今圣上想要立当时的端王也就是三皇子为太子,唐安淮一干人等冒死进谏,这才有了唐家被流放河套府之事。
这几年,唐家那位老太太,唐安淮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先后死去。
唐安淮难道就能无动于衷?真要是无动于衷,为何河套府现在独立于大魏朝的其他州府,不听朝廷号召?
端王此行过来,当真是找死啊。
夏成瑾想不通端王此行的目的。
“若是端王出了事,这其中最能够得到好处的是谁?”
太子吗?
太子一贯不被圣上喜欢,若是端王安然无恙还好,真要是出事只怕太子第一个受到……
“不对,圣上这次让端王来河套府,是为了试探!”
夏成瑾想明白了——
试探太子与河套府这边到底有没有私下的往来。
唐安淮如今种种,是否得到了京城那边的支持!
若是端王真的出事,那京城的圣人会名正言顺的废太子!
第260章 再见三娘
那一瞬间,夏成瑾只觉得自己脑门上都是冷汗。
废太子吗?
这才是端王此行的目的吧。
河套府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这种祸患比西域诸国更甚。
端王这次,分明是以自己为诱饵,想要引诱河套府这边动手,到时候朝廷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师。
唐安淮原本就是太子的人,即便现在不是,也可以是。
为了太子之位,端王以自身做饵,总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何况圣上敢派端王过来,想来已经有所安排,总是能够保障这个最是疼爱的皇子的安危。
想到这,夏成瑾不由感慨,“到底是帝王家。”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了皇位就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搭进去。
暗卫皱了皱眉头,“但这是河套府。”
唐家父女在河套府耕耘多年,端王想要在这里做这些事情,只怕很难如愿以偿。
“这里是河套府不假,正因为是河套府,所以才不好动手。之前朝廷派遣那么多人过来,都还没到就被半路拦截下来,因为在河套府不好动手。”
“咱们这位端王殿下也不是个傻子,宫廷里长大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趋利避害。”
这话倒也没错。
“行了,回头用我的名义下发请帖,我请河套府的读书人一起赏梅吟诗。”
“是。”
夏成瑾看着离开的人,还有句话其实他没说。
端王不是傻子,所以在抵达河套府前应该行踪保密才是。
但这行踪被人打听到了,而且还被秦娘子一个瓦舍里的女人打听到,这意味着什么?
只怕这位秦娘子,不知觉中都成了端王殿下的棋子呢。
便是名动京城的花魁娘子又如何,比起储君之位,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呢。
还好夏不渝现在失忆了,不然他要是还好模好样的,回头这事可真不好说呢。
……
唐诗没想到竟然又碰到了那位“秦娘子”。
而且还不只是秦娘子,她还遇到了李氏。
显然,李氏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女儿,她脸上神色并不怎么好,尤其是在遇到唐诗后,神色之间更透着几分羞愧。
尽管是外室女,但到底是嫁进高门大户为妻,现在自己娇宠着的女儿竟然自甘堕落,岂不是打肿了李氏的脸?
“您是觉得我给您丢人现眼了吗?”
难道不是吗?李氏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子,这不是她的三娘,她的女儿是个再乖巧不过的孩子,会哄自己开心,虽然有些娇惯却绝不是眼前这个妩媚卖弄风骚的人。
看着母亲眼底眸色闪烁,秦娘子冷笑一声,“唐三娘已经死了,我现在是秦娘子,您倒也不用觉得我会给唐家丢人现眼。又有谁比您更绝情呢?”
秦娘子笑了起来,“毕竟弑杀亲夫的罪过,也不小。”
李氏闻言浑身一颤,“你……”
“我当然是知道的,至于怎么知道的,您就别再问了。”秦娘子较笑一声,“别想着来劝我改邪归正什么的,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走了一条错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当初,临远侯府的四公子许平安带她离开时就说过,有些路看似狭窄,其实走过这一段便豁然开朗。
而她的人生就是如此。
走过这一段狭窄的小路,从此就是康庄大道,任谁都拦不住自己。
“若是您真可怜我,那就不放跟我说句实话。”秦娘子笑了起来,“唐诗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李氏终于恢复了冷静,她看着巧笑嫣然的女儿,“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不过是打听两句而已,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她可太清楚自己的母亲了,刚才瞧到唐诗却没有跟着唐诗离开,现在也不会舍弃自己。
到底是亲骨血,自己又是她最疼爱的女儿。
她怎么舍得自己受苦呢。
“我不是很清楚,你是不是要跟唐诗作对?”李氏慌张的看着小女儿,“算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我怎么了?我不过是随口打听一句你就这般如临大敌。”秦娘子冷笑一声,“若真是有朝一日我和唐诗只能活一个,看来母亲你也会选择唐诗,放弃我这个亲生女儿对吗?”
“我可是你十月怀胎一手拉扯大的女儿,你竟然为了唐诗舍弃我。”
“果然,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任何人值得我眷念,哪怕是我的母亲。”
“我本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比不上唐诗。”
李氏看着幽怨的女儿,眼底到底控制不住的泪水,“你怎么能这样想?唐诗生下来就没了母亲,即便是你父亲后来对我始乱终弃,可是过去这十多年里,我何曾亏待过你?”
她不知道怎么就把三娘教成了这个样子,明明她的两个姐姐从来不是如此。
女儿的幽怨像是一根刺,让李氏心头鲜血淋漓。
“你既然改名换姓,那往后就和我再没有半点关系,你我母女情谊今日恩断义绝,日后便是我死了,也不需要你灵堂摔盆尽孝。”
秦娘子傻了眼,看着站起来离开的母亲,一时间傻傻坐在那里。
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母亲过去总是溺爱自己,哪怕知道自己跟着那位许四公子离开不见得会是什么好的选择,可架不住自己苦苦哀求,她还是把自己放走了。
而现在,这么一点小事她都不答应,就像是自己在故意为难她似的。
这还是自己的母亲吗?
“娘,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李氏听到身后那撕心裂肺的声音,眼底露出一丝哀恸。
她到底是停下了脚步。
秦娘子见状松了口气,她就知道母亲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绝路。
“你以为我在京城的日子很好过吗?我如今还不是为了给你给姐姐们博一个前程?难道你想要大姐和二姐的孩子被人指指点点,说是流放犯人的后代吗?”
李氏听着那哽咽的声音,转过身来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三娘,停手吧。”
秦娘子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停手吧,跟娘去找你大伯父和四妹妹认错,他们会原谅你的。”
“原谅?”尖锐的声音几乎让这房顶都颤抖了一番,秦娘子笑了起来,“我需要他们的原谅吗?”
“他们算什么东西!”
第261章 李氏死心
同样都是流放到河套府的犯人。
他们就算耀武扬威也只是在河套府这不毛之地而已。
可是她现在是京城里鼎鼎大名的花魁娘子,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了见她一面而已。
她稀罕这两人的原谅吗?
李氏听到这话脸上神色绷不住,“那是你伯父和你四妹妹,救过你们姐妹性命的人。”
她原本以为,自己苦口相劝还有用,可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如今魔怔了。
像是一个疯子似的,压根听不进自己的话。
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的样子。
“救的是元娘不是我,我也不稀罕他们高高在上的搭救。你说他们救了人,可他们手上沾染的血腥还少吗?祖母还有三叔是怎么没的,跟他们父女少不了关系吧?”
李氏没想到女儿竟是这么说,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你祖母作恶多端,你三叔他恃宠而骄,难道你也要走他们的老路吗?”
“什么叫走他们的老路,我怎么恃宠而骄了?”
秦娘子最是不喜欢母亲这般态度,“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被宠惯坏了的孩子吗?行啊,那你走,就当从来没生养过我好了,去给唐诗当娘去!”
李氏听到这话浑身都在颤抖,她快步走到女儿面前。
“怎么,你还要打……”
巴掌声打断了她的话,秦娘子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的妇人,“你竟然为了唐诗打我?”
她的母亲,最是疼爱她的母亲,竟然为了唐诗打她。
心中唯一的牵挂都因为这一巴掌而烟消云散,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不用想也知道娇嫩的皮肤上会有一个五指分明的巴掌印。
“恕不远送,唐、二、太、太。”
李氏看着扭过头去的人,眼底的那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碎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二娘和元娘说的没错,到底是她从头就错了。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中的,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
险些跌倒的李氏把唐然远吓了一跳——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李氏任由着他搀扶坐下,眼底犹如熄灭了的篝火一般没了光。
唐然远很快就猜到了因由。
元娘和二娘的事情都已经说开了,而能够让母亲这般伤神的除了三娘,再没有其他人。
实际上,就算是元娘和二娘在也没办法跟三娘争风头。
那是李氏心中最疼爱的女儿,其他人远远及不上,哪怕是长女如元娘,乖巧懂事如二娘。
“是三妹妹有了消息?”
李氏听到这个称呼神色骤然一变,“她死了,往后休要在我面前提她。”
唐然远看着神色骤然间肃穆的李氏,愣了下。
只怕三娘做了点什么,这才让李氏这般神色。
可她做了什么事呢?
远在京城的人,又能做什么能够让李氏这般断绝母女关系?
一时间唐然远想不明白。
“你去给我叫辆马车过来,我要去你大伯父家一趟。”
李氏浑身无力,走着过去只怕压根到不了唐诗家门口。
唐然远看她这般,安慰道:“要是有什么事情,母亲吩咐儿子去做便是,不用亲自去跑这一趟。”
自从唐安洲死后,他们母子两人搬了家。
这边宅院里除了日常伺候的他们俩帮忙做饭的仆妇外,便再无他人。
也不知道帮佣的王嫂子去了那里,此时此刻家中只有两人。
李氏看着与唐安洲长得没什么相似之处的庶子,她想这孩子一贯有主张,即便是唐安洲活着的时候,大伯唐安淮对他都十分看重。
自己如今身边也只有这一个庶子,或许真的应该将他当作亲生儿子来看待。
“你去告诉你四妹妹,就说三娘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三娘了,她在打听她的事情。”
唐然远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三娘正在打听唐诗近来所作所为。
“我与她吵了一架,再也没什么舍得舍不得了,让你四妹妹和大伯父当心些才是。”
三娘说,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让元娘他们过得好一些,不用顶着流放犯人的身份度过余生。
可是谁又会指着元娘说,你们是流放犯呢?
当初流放到河套府的几十人之中,很多人都没了性命。
倒是唐家,在大伯和四丫头的庇佑下过得还算好,好到唐安洲有了几个私房钱,都蓄养外室了。
李氏觉得有些荒唐。
可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父女俩庇护的不止是唐家众人,还有河套府的百姓啊。
三娘怎么就觉得,他们做不到呢?
明明没有人,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唐然远仔细问清楚了,这才匆忙去找唐诗传话。
李氏坐在家里头,她原本以为,若是三娘出了事,自己会活不下去。
毕竟这些年来她最是牵挂的就是这个小女儿。
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从没有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
她不止有三娘这个心头肉,还有元娘、二娘还有然远这三个孩子。
然远还没成家立业,自己还年轻,其实日子还长久着呢。
……
唐诗听到这传话有些奇怪,“她打听我做什么?”
唐然远也不知道,他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去见见三妹妹?”
三娘来了河套府,这事唐然远还真不知道。
不过既然来者不善,他总要打听几句才是。
唐诗笑了下,“还是别了,我回头小心提防就是。”
“我去一趟吧。”唐然远想了想,“三娘这次回到河套府只怕是敌非友,我要是能打听清楚一些,四妹妹你预防起来也能省心些。”
三娘到底是唐家的女儿,又不能像是对待外人那般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自己能打听出来固然好,打听不出什么消息也没什么要紧的。
知道三娘的意图,他小心口风就是了。
唐诗略加思忖,“大哥哥说的是,那就辛苦你去一趟。”
这次倒是她大意了,唐诗皱了下眉头,想到自己安插在京城的那个钉子也该派点用场才是。
给陈怀平的信还没送出去,这厢翠娘就带来了京城里的来信。
可不就是这颗钉子送来的吗?
信件是加密过的,毕竟左都御史家的公子若是跟河套府的唐诗有什么来往,传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唐诗很快就找出了陈怀平要传递给自己的消息——
端王往河套。
端王?
这个与太子争夺储君之位的王爷要大驾光临河套府?
所欲为何。
第262章 夏家叔侄相互刁难
“姑娘,那个夏公子又来了。”
冬梅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纠结,“他说这次是要跟姑娘商量一件事,跟姑娘性命相关的事情。”
夏成瑾这几日一直都来他家这边。
柳家兄妹对夏成瑾没什么好脸色,连带着失忆了的夏不渝都对夏成瑾冷脸一张。
现在打着这么一个旗号过来。
唐诗收起了手里的信,“请他进来吧。”
冬梅点头,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夏不渝站在那里,“妹妹不想见你,你不要再来了。”
这位爷不是在睡觉吗?
怎么这会儿跑出来了。
冬梅连忙喊柳常昀过来把人给带走。
奈何人还没过来,倒是先把自己给暴露了。
“冬梅快跟他说,妹妹不见他。”
人的美貌不会因为智商的消失而消失不见。
甚至于现在的夏不渝美貌之余还带着几分单纯至极,这让冬梅都不由自主的感慨,这张脸可真是夺天地之造化。
但让她怎么说呢?
姑娘刚才说,请夏成瑾进去。
夏不渝现在脑子不好使,但夏成瑾却是会察言观色,“九叔不要胡闹,唐……”他原本想要直呼其名,但是想到夏不渝总是亲昵的喊妹妹,也是带着几分故意气他的意思,“四妹妹要请我进去,对吧冬梅姑娘?”
冬梅有些为难。
姑娘吩咐了,自己总不能说瞎话。
但是眼瞧着自己一旦顺了夏公子的意思,夏不渝就要美人落泪,她又是有些不忍心。
夏成瑾可没什么不忍心的,他这几日每每过来都吃闭门羹,还被夏不渝嘲笑。
今天总算是扳回一局,又怎么会心软呢?
“九叔别闹了,要是让四妹妹久等,她生气了怎么办?”
夏不渝却是十分坚持,“不能让你进去,你是个小骗子,小坏蛋,不能让你进去。”
冬梅看着耍小孩子脾气的人,一脸的无奈,“三公子。”
她这声三公子是顺着王慎和许蓟安喊的,毕竟兄妹四人中夏不渝排行第三嘛。
夏不渝听到这话一行清泪落下,“我们要保护妹妹。”
冬梅看的心都软了。
正犯愁该如何是好,余光看到唐诗过了来。
夏不渝也看到了,连忙转身挡住,“那是个黄鼠狼,小心把你给拉走。”
唐诗:你这是在骂我吗三哥?
显然夏不渝并不知道这话有几分骂人的意思。
“没事的三哥,乖,我不会被骗走的。”
夏成瑾看着拉扯着唐诗衣袖的人,眼底露出几分恼怒来,即便他与唐诗退了婚约,但九叔也不该跟她拉拉扯扯,这简直是有伤体统。
显然,夏不渝半点没有分寸,“那我保护妹妹。”
“妹妹那么小,很容易被坏人惦记的,哥哥保护妹妹天经地义。”
唐诗有时候也觉得夏不渝是不是在装疯卖傻,可他在这里装疯卖傻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说河套府有庆历帝的眼线,他想要把这眼线揪出来?
可他们父女耕耘河套府这么多年,还有眼线的话只能说庆历帝对死去多年的褚建文并不是那么信任。
解释不通。
那就用最简单的解释——
夏不渝真的傻了。
而面对这么一个小傻子,她能怎么办?
当孩子哄骗罢了。
“是是是,我需要三哥你的保护,不过现在妹妹肚子饿了,三哥你帮我去弄点吃的行吗?”
“妹妹想吃什么,哥哥去给你买,我有好多钱呢,都给妹妹买吃的。”
唐诗不由莞尔,“我想吃糖炒栗子,三哥你给我去买些好不好?”
“好,咱们去给妹妹买糖炒栗子。”夏不渝呼唤一声,喊着柳常昀兄妹一起去,走了没两步又想起什么,“那妹妹要不要吃点冰糖葫芦?”
“要。”
“那要不要再来一个烤苹果?”
“要。”
“那要不要再吃点果脯?”
“要。”
“那……我都给妹妹买回来,妹妹乖乖在家等我哟。”
夏不渝笑着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看的夏成瑾眉关紧锁,要不是知道夏不渝一贯为人,他真以为这人是在装疯卖傻。
偌大的宅邸里瞬时间就剩下唐诗一人在家。
夏成瑾看着转身进去的人,一度想,如果自己现在喊暗卫过来将唐诗劫掠走,是不是有十成把握能够成功。
只是他正想要提步往里去,就看到唐诗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脸上带笑的看着自己,眼底透着微微的讥诮,似乎看穿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似的。
“夏公子特意过来,不知道有什么赐教。”
家中没有人,甚至连一盏热茶都喝不上,有那么一瞬间夏成瑾觉得自己是热脸来贴唐诗的冷屁股。
但是看到坐在那里的人,他又静下心来。
唐诗与京城里的那些名门淑媛不同,但依旧不失为美人胚子一个。
甚至说这美人不再是胚子。
而是端端正正的美人一个。
眉眼如画犹如画中走出来的人,气质带着几分冷清与寻常女子的娇媚颇是不同。
刚才哄骗夏不渝时还带着几分温柔,现在却荡然无存。
当然那是哄骗孩子的温柔,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并不需要。
“赐教不敢当,只是我与四妹妹之前也是有过婚约的,若非唐家突然间遭难流落到河套府,两家本该结秦晋之好。”
唐诗听到这话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嗤笑一声。
夏成瑾假装没有看到,“当初取消婚约一事全由祖父做主,我并不知道其中之事,还望四妹妹不要怪罪于我才是。”
唐诗听到这话眼皮一挑,“是吗?照夏公子这么说,我应该怪罪夏太傅才对,是吧?”
夏成瑾觉得这话带着几分挑衅意味,他愣了下堪堪反应过来就听到唐诗说道:“听说夏公子可是夏太傅最为看好的嫡长孙,没想到如今外出游学见到夏公子本人,却是让我失望至极。”
一句失望至极,夏成瑾心头猛地一跳,自己方才失言了。
偏生这人极为敏锐,抓住了自己话里的漏洞,如今开始攻讦自己。
夏成瑾便是想要解释,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夏公子如此被夏太傅看好,却是当着我的面说长辈的不是,真不知道夏公子你是徒有虚名呢,还是对夏太傅不满多时,如今不过是想要找一个人与你吐槽夏太傅。”
“不过,找我合适吗?”
第263章 唐诗就是个疯子
唐诗笑了起来,“河套府的百姓都知道,我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当初唐家落难,倒也不指望夏太傅搭救一二,但是也没想到堂堂太傅府竟然做落井下石之事。如今找我说夏太傅的不是,夏公子当真不怕我宣扬的整个大魏朝都知道,你这个夏府的嫡长孙对自家祖父不敬?”
如今堪堪出了正月,河套府却还在酷寒之中。
而听到唐诗这话,夏成瑾只觉得冷汗淋漓,仿佛有冰锥穿透心口。
“四妹妹当真是伶牙俐齿的很,难怪当年能够说退西域诸国联军。”
这是夸赞,但又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并不怎么真诚。
唐诗轻笑一声,“夏公子当真以为巧舌如簧就能喝退那几十万大军?看来是得出来游学长长见识,不然便是读再多的书也不过是个书呆子罢了,有什么用呢?”
夏成瑾被她这么一说,原本白净的俊脸上登时一层层红晕散开,“四妹妹何必如此,我此番过来原本是好心提醒。”
“是吗?”唐诗瞥了一眼,“不知道夏公子又要好心提醒我什么。”
夏成瑾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境平和下来,“那位秦娘子是京城有名的花魁,据说端王殿下是她的入幕之宾。”
看着唐诗脸上那错愕的神色,夏成瑾这才继续说道:“秦娘子此番前来河套府,为的就是给端王殿下探路,我得到可靠消息,端王不时也要莅临河套府。四妹妹难道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看来,端王要来河套府的消息倒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河套府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京城的消息传到这边来也需要一些时日。
这方面,她做的的确不够好。
要构建信息网吗?
训练信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以回头让小二黑帮忙训练。
“四妹妹可有在听我在说什么?”
夏成瑾明显察觉到唐诗的失神,仿佛这人在想什么要紧的事情,浑然没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
尽管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哦,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事,夏公子请说。”
夏成瑾就没见过唐诗这样的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实际上她压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意思。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但是他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将这消息告诉了唐诗,那这步棋就必须走完。
掩饰那点不愉悦,夏成瑾开口说道:“端王此行来者不善,当初唐司业正是因为反对圣上立当时的端王为太子这才被流放河套府,若是端王在河套府出现一星半点的差池,只怕圣上就会兴兵讨伐河套府,我知道河套府是大魏朝的屏障,可四妹妹当真是狠心之人,能够眼睁睁看着河套府的百姓深陷战火之中民不聊生?”
唐诗神色凝重,“那依照夏公子,我这又该如何是好。端王想要来河套府,难道我还能阻拦不成?”
夏成瑾闻言笑了起来,“自然是不好阻拦,何况你也不知道端王的行踪,四妹妹你是闺中女子不知道端王长什么模样,又怎么阻拦?”
“这倒是。”唐诗点头,“不过我父亲好歹也曾经在朝为官,倒是知道端王殿下到底是什么一番模样,他又擅长做工笔人物,到时候让他画下端王的画像,张贴在城门处,小心检查便是了。”
夏成瑾没想到唐诗竟然会这么说。
“好歹是大魏朝的王爷,来我河套府倒也不至于遮遮掩掩的不敢以真面目真姓名见人,藏头露尾的不过是鼠辈行径,自然与皇家贵胄的身份不匹配,夏公子你说呢?”
曾经化名为冯元藏头露尾的夏成瑾只觉得这话是在骂自己。
“真要是藏头露尾的话,那端王殿下出事也跟我没关系啊,何况他一个成年男子出了事,跟我一个闺中女儿有什么干系?若是圣上觉得这其中有隐情,大可以派遣大理寺又或者刑部的人来调查,倘若一言不合就兴兵讨伐的话,只能说圣上对我河套府安宁不满,早就有了讨伐河套府之心。”
“他若是想要战,那便战,我河套府的十余万百姓,倒也不怕皇家贵胄!”
夏成瑾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只觉得浑身颤抖了一下,仿佛是被这小姑娘给恐吓了一番似的。
她不过是还没有及笄的闺中女儿,怎么这神色之中竟是有刀光剑影,声音中满是金鸣鼓躁的声音?
夏成瑾只觉得唇干舌燥,想要说两句,又不知道这事该从何说起。
“倒也不至于,端王殿下为人处世十分磊落,从来不做这般见不得人的勾当,其实四妹妹不用担心。”
“是吗?”唐诗笑了起来,“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对了刚才夏公子说那位秦娘子是端王殿下的相好,不知道殿下何时迎娶秦娘子,没想到秦娘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好好招待她才是,哪能得罪这未来的贵人呢。”
夏成瑾又不是傻子,还能听不出唐诗这话里头都透着浓浓的嘲讽。
天潢贵胄,光明磊落之人,倒是和秦楼楚馆里的女子来往过密,甚至还有这花魁娘子不远千里来河套府为他打探消息。
这算哪门子的光明磊落?
夏成瑾脸上挂不住,原本想要用这个消息来恫吓唐诗一番,却不想这丫头倒是比寻常人还要大胆几分,压根没把端王要来这件事放在心上。
莫非,唐家父女当真与太子有所往来,所以早就知道这件事?
“看来四妹妹早就有消息,已经做好了准备,既然如此那就是我多有打扰了。”
唐诗知道这人在试探自己,“倒是也不能说早就知道消息,不过是刚巧知道罢了。至于端王殿下要来,这就像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挡不住的事情我又何必过于紧张呢。”
“圣上是大魏朝的圣上,若真是为了一个儿子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找河套府百姓的麻烦,那么这个圣上不要也罢。”
夏成瑾听到这话脸上神色骤然一变,“四妹妹慎言!”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随便说?
唐诗看着一脸惶恐不安,恨不得能把方才那话塞回到自己嘴里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夏公子怕了?”
夏成瑾的确是怕的,他原本不过是想要卖个人情给唐诗,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太子继承大统,那么自己也能有一份保障。
然而唐诗就是个疯子!
第264章 太子,是他吗?
她简直大逆不道。
竟然能说出“这圣上不要也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他后悔了。
就算这是个美人,却也是个蛇蝎美人,不能接近的那种。
自己怎么能因为这么一张脸,就想着给她一个机会,与她重谈婚约之事呢?
“夏公子可真是胆小如鼠辈,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夏成瑾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胆大妄为的女子,难怪她可以无视礼法孝道,和寻常女子截然不同,将那满头鸦丝都剪掉。
“夏公子难道不想知道,我原本是怎么打算的吗?”
夏成瑾并不想知道,但唐诗想要他知道呀。
“实不相瞒,我原本是想着,等到端王殿下到来,回头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先用一个罪名把他拿下再说,然后把他砍了脑袋,到时候咱们的圣上肯定会因为痛失爱子失去理智,大手一挥就要兴兵讨伐河套府。”
夏成瑾听到这一番说辞只觉得两股战战,“你疯了?”
这竟然是个疯子!
竟然想要把端王给杀了,挑起战事。
“河套府不过是西北的一个州府罢了,哪及得上大魏朝地域广袤,我可是惦记这千里江山许久了呢。”唐诗笑了起来,“我们河套府有精兵良将,更有西域诸国大军与河套府关系和睦,届时我借兵攻打中原,取道阳山府直下长安城,以长安为跳板直下京畿,你说这京城的龙椅好不好做呢,夏公子?”
夏成瑾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疯,疯子。”
唐诗看他这般狼狈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啦夏公子,逗你玩呢,你以为行军打仗这么容易的吗?瞧把你吓得,没有尿裤裆吧?”
守在唐宅不远处的暗卫看到自家主子从这宅院中出来的时候,简直可以用连滚带爬这个词来形容。
怎么会这么狼狈呢?
但暗卫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在主子没遇到危险时,完全不需要暴露自己的行踪。
正打算悄声离开之际,他忽然间察觉到一道视线往这边来。
似乎就落在自己藏身的树干上。
好在这视线很快就走开,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吓死人了。
这年头,这年头暗卫也不好当啊。
……
唐诗瞧着屁滚尿流的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端王过来,当真是不怀好意。
而这位夏太傅的嫡长孙,也不是个东西。
想要利用自己吗?
就这点胆量,也好意思。
夏成瑾离开没多大会儿,夏不渝一行人就回了来。
柳家兄妹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这是山楂糕,酸酸甜甜可好吃了,妹妹尝尝看。”
唐诗看着送到自己嘴巴的零食,再看了眼张开嘴哄孩子似的夏不渝,只好乖宝宝的张口吃掉这山楂糕。
“嗯,酸酸甜甜的好吃。”
“好吃妹妹就多吃点,这样浑身酸酸的,黄鼠狼就不惦记妹妹啦。”
唐诗:“……”那你干脆往我身上泼一坛子醋好了。
“黄鼠狼跟妹妹说了什么?他一肚子坏水,妹妹可别听他的。”
“没说什么,跟我说有个人要过来,三哥可还记得端王殿下?”
“端碗殿下是什么东西,哪有殿下会端碗?”
唐诗:“……”
行吧,就不该指望夏不渝能跟自己说点什么。
但柳家兄妹倒是知道一些。
“端王殿下颇有贤名,之前在户部和工部都有历练,办了几个差事很是漂亮,听说在朝臣中口碑很是不错。”
唐诗闻言笑了起来,“那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一直身体不太好,大部分时间都不怎么露面,听说圣上当初想要废太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太子身体不好。”
“宫里头的御医诊治不好吗?”
柳常昀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就知道东宫常年药味不断,也没见太子办过什么差事,便是朝廷大员都很少能见到他。”
是吗?
这倒是有点奇怪啊。
晚上唐安淮回来时,唐诗问起了这事。
“太子似乎的确身体不太好,不过却也没那么不好。”
唐诗想了想,“那莫不是借着身体不好的名头,想要那些不安分的兄弟争斗起来?”
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手段,让其他皇子殿下斗起来,回头坐收渔翁之利。
聪明人的做法。
如果是唐诗,在皇后一族势弱的情况下,倒也会优先选用这办法。
“只是稍有不慎,这储君之位只怕真的易主了。”
这其中分寸并不是那么好把握,除非很多事情庆历帝算到了,太子更是算到了庆历帝的想法。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时,唐诗愣了下。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当初唐安淮誓死扞卫的太子,岂不是一个精于算计的阴谋家?
真要是这样的话……
那死在流放路上的唐家父女,可曾知道这个真相?
“别胡思乱想。”唐安淮往女儿嘴里头塞了一块糖果,甜丝丝的味道让唐诗心情没再那么糟糕。
“或许是我想多了。”
唐安淮也知道,有些事情想多了比想少了好,只不过有个道理他还得再说一遍,“这是一个忠君爱国的时期,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外乎如是。我们可以不在乎那些狗屁东西,但是没办法去干预别人的想法。”
唐诗看向老父亲,所以爹爹你也在怀疑太子是吗?
唐安淮没办法回答女儿这个问题。
“那你想好了端王到来后如何应对吗?”
唐诗笑了起来,“我把夏成瑾吓了一跳,他原本是想要打探消息,另外试探一下我们跟太子是否有联系,这样一来他可以卖个人情,相当于在东宫这边下注了。”
“倒是个聪明的小子。”
“还行吧,你家闺女更聪明,把他给吓跑了。”唐诗笑了起来,“我在想,夏成瑾会不会把我吓唬他的话,告诉端王。”
“如果端王知道了这件事,还会不会依照原本的计划再来河套府。”
若是来的话,是隐匿了姓名身份呢,还是大张旗鼓的到来。
若是不来的话,这倒省事了。
“爹爹,你说端王会来吗?”
唐诗其实不太希望这人过来,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河套府还需要几年时间来发展,等着建立了初步的工业雏形,到时候可以用工业吊打农业,倒也不害怕朝廷那边了。
但现在,说实在话还不够。
河套府抵御西域诸国的大军,如今却也是依靠着西域诸国的数十万大军威慑着京城的皇帝,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唐安淮笑了起来,“如果不来的话,其不是丢了脸面?”
“那万一来到后丢了性命怎么办?”
唐诗的打趣让唐安淮笑了起来,顺口吃了一颗盐渍梅子,“所以啊,要来还不能真的来。”
第265章 想要拜师?
建章二年二月初八,端王前往河套府途中遇到盘踞在虎啸山的一窝土匪。
皇家子弟路见不平铲除匪患,却是不小心受伤。
随行众人不敢耽误,不顾端王心意强行带着端王返回京城。
虎啸山一带,饱受山上土匪侵袭的百姓们送万民伞感谢端王铲除匪患。
翌日消息传到河套府。
唐诗看到这消息后忍不住轻笑出声,还真是应了老唐同志说的那话——
要来还不能真的来。
这不,端王在虎啸山那里刷了经验溜走了。
这趟河套府之行虽然不成功,但这跟端王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受了伤嘴皮子能动却管不了其他人罢了。
何况还有虎啸山一带百姓们送的万民伞呢。
这可是天大的功德呢。
就是不知道三……哦应该尊称秦娘子才对,她知道自己的姘头不来河套府之后,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唐诗有点坏心眼,很想要知道现在秦娘子在发什么疯。
端王殿下在虎啸山遇险之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河套府。
河套府的百姓们有些奇怪——
“虎啸山那边的土匪不就那么几个吗?”
“是啊,之前王将军带着人去打了几次,好像就剩下几个老弱病残了吧。”
“而且虎啸山那边也没什么百姓。”
剿灭匪患是假的,不过是杀了几个老弱病残的土匪罢了。
万民伞也是假的,因为虎啸山一带压根就没什么百姓。
秦娘子听说这些后,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又一巴掌。
端王做这些事情之前,当真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为什么选择虎啸山,还搞什么万民伞的把戏。
若是真的传到京城去,他还有什么脸面?
真是个蠢货!
宫里头的贵妃何等聪明的人,怎么偏生生出这么一个自作聪明的儿子。
秦娘子一双玉手紧紧抓住酒杯,几乎将这酒杯给捏碎了去。
“这位娘子,这位娘子?”
被人喊了好几声后回过神来的人,缓缓松开右手,抬眸看了眼,“怎么了?”
“是这样的,咱们酒肆今天不收大家的钱,这位娘子可是有什么想要点的菜色,可以免费吃。”
不过是几道粗糙的饭菜而已,秦娘子瞥了一眼,“没有。”
店小二看着冷冰冰的人,只觉得这人真的十分古怪。
不过人家不想吃自己总不能按头让人去品尝吧。
酒肆里的一群人又说了起来,“这位端王殿下不知道弄什么玄学,要我说他那些贤惠名声怕不是也都是假的。”
“那可不是,京城的人最是好糊弄,人傻钱多,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唐姑娘说的。”
“还是小声些,省得回头再给唐姑娘招惹麻烦。”
“嗨,咱们河套府现在怕他们作甚,听说唐先生就是因为当初反对那个老皇帝立这个端王为太子才被流放到河套府,虽然说咱们河套府因为这占了大便宜,但老皇帝脑子多少有些不好使,竟然立这么个废物当太子,不知道怎么想的。”
“听说是太子身体不怎么样,所以这才动了易储的心思。”
“太子也是可怜,当初先皇后好端端的人没了,太子守灵身体也跟着垮了,没了娘也没了爹,倒不如生在寻常人家,说不定这样还能有几分父母的疼爱呢。”
“还,天潢贵胄什么没有,用得着咱们可怜?我就期望唐先生和唐姑娘能长命百岁,庇护咱们河套府。”
“等开春了咱们再多去开垦几亩荒地,到时候多种粮食就是了。”
“可不是吗?也就只能如此了。”
“你们别总想着种粮食,没听说吗,唐先生好像又要开工厂了。”
秦娘子听到这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唐安淮是个闲不住的人,之前就是折腾了一些工厂。
什么砖瓦厂,什么窑厂,还有肥料厂。
她都去过。
又脏又臭的地方。
偏生唐诗一个娇滴滴的人却是极喜欢往那些地方去,衬托得她像是一个十足的反派。
现在又要折腾这些,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秦娘子从酒肆出了来,偏生外面北风呼啸,将她戴着的锥帽给吹了去。
她并不想被人瞧到真面目,便是去捡那锥帽。
没曾想倒是被人给捡到了。
“姑娘,小心外面风大。”
看到温声说话的人,秦娘子愣了下,脱口而出,“宋举人。”
宋源朝并不认识这女子,瞧着她喊了自己笑了声,“姑娘认识在下?”
怎么不认识呢?
之前她也曾去学堂念过几天书认识几个字,倒是知道这宋源朝是那学堂里脾气最好的先生。
“倒是听说过宋举人的大名。”将锥帽戴上,半掩着面目,秦娘子笑了起来,“原本还想要请教宋举人一二,不知道宋举人现在可是有时间?”
唐安淮和宋源朝关系颇是不错,或许自己可以从宋源朝这里入手打听一二。
不然真的就这么离开河套府的话,秦娘子并不甘心。
“不巧,今天没什么时间。”宋源朝笑着走进酒肆。
被拒绝了的人脸上神色多少有些不好看,作为闻名京师的秦娘子,鲜少有人能抗拒她的笑容。
当初,许平安请来扬州瘦马教导自己一言一行,动辄媚骨生香摄人心魄。
刚才她也露出半张面孔,为何宋源朝竟然无动于衷。
是因为河套府的风沙粗粝,竟是弄粗糙了她的肌肤不成?
秦娘子摸了一下,不是啊,依旧是光滑细腻吹弹可破。
她看向酒肆,好一会儿瞧着宋源朝拎着酒葫芦出来,又是笑着开口,“刚才忘了跟宋举人约定时间,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要登门拜访。”
宋源朝离开酒肆这边往家去,“姑娘是想要拜师?”
怎么会拜师这么一个小小的举人呢?
她在京城可是拜了几位名师的。
秦娘子看着宋源朝行进的方向愣了下,“宋举人不是回家吗,怎么往这边去,您的宅邸不是在那边?”
宋源朝微微皱眉,“姑娘何出此言?莫非姑娘是本地人?”
秦娘子并不想要在宋源朝面前暴露身份,信口胡诌了一个身份,“之前在河套府小住过一段时间,一直遗憾没能在宋举人门下学习,如今想要……不知道是不是迟了些。”
第266章 他把我弄得很不舒服
“唐兄曾经说过,活到老学到老,迟倒是不会迟,不知道姑娘可是认字?”
“认得几个字。”
“学过写字吗?”
秦娘子迟疑了下,“倒也学过几个字帖,但是都不太合适。”
她的字一直不太好,为此许平安说少写字。
“既然如此,我去找几个字帖给姑娘,兴许能找到合适的。”
秦娘子跟在他身后,“那就麻烦宋举人了。”
她离开河套府这些年,这里变化可真大,非要说最大的莫过于宋源朝从那一处大宅院搬到了这边小巷子里住。
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人走了过来,“宋先生又出去打酒了吗?我娘最近做了些肉食和点心,让我送来给宋先生一些。”
秦娘子看着这年轻女孩子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偏生一时间又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辛苦五姑娘了。”
五姑娘。
这是五娘!
几年没见,没想到五娘那小丫头竟然已经出落得如此水灵动人。
秦娘子神色微微一怔,看着五娘那遮遮掩掩的眼神,忽的明白过来——
五娘竟是喜欢这宋源朝,足以给她当爹的宋源朝!
这可真是荒唐,荒唐至极啊。
然而宋源朝却似乎并没有半点察觉。
任由着五娘跟了进去,她很是熟门熟路的在厨房里点燃了炉火,将那肉食在锅里头温热。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已经把酒和肉都温在锅里,宋先生记得过会儿吃,别等凉了再吃回头伤了身体。”
宋源朝笑着应下。
“你不能只答应不做到,过年的时候就伤了身体,我要跟伯父说你又不同意,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考虑考虑那些学堂里的学生吧?”
五娘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可这会儿她是真的着急了。
“好,我听你的,快些回去吧,别让你母亲着急。”
五娘迟疑了下,到底没有在这小院子多待。
走出门时,她似乎才留意到秦娘子的存在,却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秦娘子见状忍俊不禁,“宋举人难道没看出来?”
“什么?”钟叔去世后,偌大的宅院都变得格外的空荡荡,他到底是又找了个小宅院住下。
平日里会有人过来给自己做饭,实在不行便是去饭馆里吃也行。
只是近来给他做饭的李婶子身体不适,做的饭也味道不太对,宋源朝为此病了一场,不知道怎么就被五娘知道。
小姑娘便是给他每日里送来饭菜。
那日又吃了点冷肉,以至于肠胃不适又难受了几天,这小姑娘每日里又多了几分唠叨。
倒是跟她的堂姐有些相似之处。
“宋举人莫非没有喜欢过人,竟是看不错这位妹妹其实爱慕你?”
宋源朝正在那颇是狭小的书房里挑选字帖,听到这书房门口传来的声音时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字帖一不小心便是落在了地上。
他刚要去捡,却是被一双柔荑抓住了手腕。
那女子的手指纤细,皮肤嫩滑,犹如火石一般在他手腕上点燃,“或者说,宋举人更喜欢我这样的呢?”
“你记住你的身份,想要得到什么总要学会付出代价才是,比如说你今天该如何取悦我。”
临远侯府的四公子是一个让秦娘子终身都不能忘记的人。
这人给了她许多,给了她希望,却又一下下的将这希望碾碎。
最是无情的人。
怎么取悦一个男人?
无非是用给自己的身体,她甚至每日被这人玩弄之后还能在伺候端王时装作是处子之身,这些都是许平安教她的。
而现在,不过是引诱一个早些年未婚妻跟着别的男人跑了的老男人而已。
对秦娘子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小菜被推出了院门,“我不喜欢你身上的脂粉味。”
宋源朝将那些字帖丢到这人脚下,关上了院门。
君子远离庖厨,实际上他早就不是什么君子了。
还是这温热的酒与肉食更加适合他。
只是看着这饭菜时,宋源朝忽然间想起那女子刚才说的话——
唐家的那位小姑娘,心仪他吗?
怎么可能,自己这年龄,足够做她父亲了呢。
不可能的。
院落外的秦娘子怎么都没想到,那宋源朝竟然还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字帖,她迟疑了下,到底是一一捡了起来,然后打听了一番,找到了薛氏一家三口现在住着的宅院。
宅院不大不小,五娘和唐小宝都有各自的书房。
秦娘子过来时,五娘正在书房里练字。
书房里烧着炭,这会儿暖烘烘的,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夹心小袄,倒是不觉得冷。
“多年不见,五妹妹倒是出落得格外水灵了。”
五娘听到这话愣了下,看着进来的人时有些恍惚,这一身衣服她记得,之前在宋先生家里看到了。
五妹妹。
这么喊她的除了几个姐姐外再无他人。
“你是三姐姐?”五娘点破来人身份,脸上有些许的错愕,“三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二伯母可知晓?”
秦娘子笑了起来,“刚才看到五妹妹去给宋举人送饭菜,倒是殷勤小心的很,只是五妹妹年龄也不小了,应当有些男女之防才对。”
看着那红扑扑的脸蛋,秦娘子轻笑了声,“不然只怕旁人说闲话,还以为五妹妹你喜欢宋举人,若是这样,日后还有谁敢给五妹妹你说亲呢。”
五娘没曾想到,在宋源朝家中见到的竟然是三娘,更没想到三娘直接拿着这话来说自己。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从小就寡言少语的五娘十分聪明,只是知道自己是庶出的女儿,所以就不怎么言语。
后来父亲死后,她跟着薛氏生活,也十分乖巧听话从来不给薛氏惹麻烦。
唯独在婚事上,虽然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但五娘心有所属注定要忤逆母亲。
如今这点心事被三娘揭穿,她心中不安,更多的还是担心,“这是我的事,不劳你担心。”
秦娘子看着骤然间神色冰冷的五娘,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在这小姑娘的身上看到几分唐诗的影子。
唐诗,又是唐诗啊。
“哎呀,我也只是好心提醒而已,五妹妹你可是要留意些,宋举人这人看着斯文,可是粗鲁起来可真是要人命,刚才可是把我弄得很不舒服呢。”
第267章 你到底认识多少三娘
如何用言语挑逗一个男人,如何用言语去刺激一个女人。
这些对秦娘子来说从来是小菜一碟。
在宋源朝那里失利后,她不允许自己在五娘这里再度败北。
所以不过是三言两语引得人往歪处想,这是最小的代价。
往往能有最好的效果。
五娘并不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位很久不曾见过的堂姐。
她有四个堂姐,元娘姐姐最是照顾这些妹妹们,但又因为最年长早些年真是命途多舛。
二娘与三娘是双胞胎姐妹,因为是姐姐所以多谦让,加上二伯父二伯母偏爱三娘,就养成了温和不争的性格。
四娘是家中最特殊的存在,甚至在整个大魏朝都是独一份的存在,三言两语形容不来。
至于三娘,这个姐姐从来不肯吃亏,不止要跟四姐姐争抢,与自己的亲姊妹都要争抢。
而现在,她找来了。
说她与宋先生……
五娘手心里一阵冰凉,尽管她一直都跟自己说,只要宋先生过得好,其实她是无所谓的。
因为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在一起的希望,她也只希望这个从来对人和善的宋举人能够有自己的幸福。
可为什么偏生是三娘呢。
五娘几乎强忍住心头的酸涩,“你来做什么?”
“哎呀没什么的,就是宋源朝送了我一些字帖,非要我好好练字。你看这些字帖都是他选给我的,我好像也用不了这么多,不如送给五妹妹一些?”
秦娘子对付不来宋源朝那柳下惠,还能对付不了五娘这么一个闺中的小女儿吗?
“让我看……你做什么?”
那娇媚的声音忽然间尖锐起来,伴随着被甩出书房而让这庭院都有些聒噪。
将秦娘子丢出书房的是薛氏,“你是什么东西,来我家中说三道四,真当我是死的不成?”
她看着眼泡里蓄着眼泪的五娘,恨不得甩几巴掌到这女人脸上。
五娘是她的掌心肉,被这来路不明的女人欺负成了什么样。
还登堂入室,真当她薛丽娘是死的不成?
“三婶,是我,我是三娘呀!”
一直以秦娘子身份见人的三娘到底是慑于薛氏的窝心脚而选择坦白自己的身份。
这一声“我是三娘呀”让薛氏一愣,旋即一脚踢了过去,“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三娘,我家三娘早就死了,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秦娘子这些年来虽不说养尊处优,但从来都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便是偶尔会有这么点情趣,却也不是薛氏这种用了力道的。
这一下,倒真是要了她半条性命。
薛氏也不想看那锥帽背后到底什么一张面孔,直接把人给拖出去,拖出巷子口,丢到街上才算罢休。
等忙活完这个回到家中,看到自家儿子正在院子里站着,“你妹妹呢?”
“书房里哭呢。”
薛氏瞪了儿子一眼,“就不知道去哄哄她?”
唐小宝十分委屈,“哄了,我越说她哭得越厉害。”
“那是因为你不会哄人,唉,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儿子。”薛氏叹了口气,推门进去,“五娘,娘快不行了,我的儿哟,你说这可咋办呀。”
五娘到底是一个小姑娘,听到这话也忘了自己那点伤心事,“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你哥哥这个小混蛋,实在是不争气,你说娘往后可咋办呢。”
唐小宝委屈巴巴的站在门口一脸想哭模样,五娘见状连忙宽慰,“其实哥哥挺好的,是我刚才没想通,不怪哥哥。”
“那你现在想通了吗?跟娘说说刚才那贱皮子过来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回来就听到那人在嘀嘀咕咕,看到五娘一副快哭了的模样,薛氏哪能忍,直接把人给丢了出去。
至于到底是为什么被欺负的快哭了,她还真不知道。
“也没什么的,都是些胡言乱语罢了,我已经想通了,往后跟娘过一辈子,哥哥不擅长处理账目,往后我帮他便是了。”
“这哪行呀,唐小宝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五娘没想到薛氏执意要知道,看到唐小宝在那里有些迟疑,她求助似的看向兄长,希望他能别说。
“行了行了,你们兄妹俩就气死我好了,气死我你们俩就逍遥了。”薛氏也不想当着面为难女儿,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书房,拎着儿子的耳朵去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曾经的唐家小霸王如今早已经改邪归正,被母亲威逼利诱之下到底是出卖了妹妹。
“就那是三姐姐,说妹妹喜欢那个宋先生,还说宋先生把她弄得很疼,还送给她字帖,就把五妹妹气哭了。”
唐小宝不太明白,“宋先生那么和气一人,为什么会打人呀。”
“他打谁了?”
“三姐姐呀。”
薛氏想着儿子还小,还是别跟他说这些好,只是前面的话让她震惊不已,“你是说三娘说你妹妹喜欢那个宋先生?”
“对啊,妹妹经常去给宋先生送吃的,又不让我跟你说。”唐小宝把自家妹子出卖了一番后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嘴。
薛氏傻了眼,“五娘还小啊。”
关键是怎么就是宋源朝呢。
之前她还想着让唐诗帮忙给五娘物色一个女婿人选,没想到五娘倒是有喜欢的人了。
就是这宋源朝和三娘怎么回事?
薛氏其实并不在乎三娘回来不回来,但是和其他女人牵牵扯扯断然是不行的。
“你在家看着你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小心你的皮。”
唐小宝看着母亲要离开,连忙问道:“娘你干嘛去?”
“去给你妹妹相看女婿。”她倒是得问清楚,宋源朝和三娘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不嫌弃宋源朝这个女婿年龄大,比自己小了没几岁,但也不能想要娥皇女英坐享齐人之福呀。
宋源朝正在吃着饭,没想到薛氏忽然间到来。
劈头盖脸的问他,“你与三娘怎么回事?”
“什么三娘,哪个三娘?”
薛氏长吸了一口气,“你到底认识几个三娘?与多少女人有牵扯?”
这话让宋源朝神色肃穆起来,“夫人慎言。我在学堂教书育人,学生中不乏女子,由不得您胡说。回头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毁人名声?”
第268章 推荐良人
薛氏最怕人这么一副教书先生面孔。
被宋源朝这么一说,原本的心气就去了三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一向都是麻利嘴皮子,但这会儿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事关自家五娘,原本该是一鼓作气来解决的事情,现在似乎一下子拖沓起来。
薛氏顿了一下总算找到了几分头绪,“我说的三娘,是我们唐家那个三娘,谁知道她现在叫什么名字,之前从你这里拿走了许多字帖。”
宋源朝皱了下眉头,“是她?”
他这神色落入到薛氏眼中,就带了几分别样滋味,你看你也意识到了吧。
对没错就是她。
薛氏想到那臭丫头说的话,“你对她做了什么?”
这话让宋源朝微微蹙眉,但他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这与夫人您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说你是教书先生,这么大年纪了不成家也就罢了,怎么还能随便招惹人,招惹了我家五娘,偏生又跟三娘藕断丝连,你让五娘怎么办?”
五娘。
宋源朝没想到又把那小姑娘牵扯进来。
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女子说的话,“我与她并没有什么牵扯。”
那是唐家三娘吗?
宋源朝与那个姑娘来往并不多,何况一别多年,他也的确没有认出三娘本人。
“我说的是三娘,我只是送与她一些字帖而已,她说想要练字。”解释了一番后,宋源朝实在不想再多说什么,正要送客,就看到薛氏一拍大腿,“我就说宋先生你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与那小蹄子有来往呢,臭丫头竟然算计自家姊妹,真的是狗改不了吃屎。”
当初就是左右看唐诗不顺眼,总想着和唐诗别苗头。
现在竟然又要跟她的五儿抢男人,怎么唐家一干子女中,就出了三娘这么个奇葩。
像是死了的唐安洲又像是死去的唐安斌,不对,确切的说倒像是死了的唐老太太。
没错,像这位老太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实在是太不讨人喜欢了。
薛氏已经自来熟的拉扯了个小马扎坐下,“宋先生今年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考虑成家立业了?”
“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家,一个人过日子多没意思,有些人没缘分总不能惦记一辈子,要我说你也该过自己的日子,你说对不对?”
薛氏的话让宋源朝眉关紧缩,这位夫人片刻间换了好几次面孔,着实让人猜不透。
“夫人,宋某无意婚姻嫁娶,就不劳夫人牵挂了。”
“哪能不成家立业呀,我知道钟叔去世后,宋先生的确是孤家寡人了些,但你还年轻,可不能这么行尸走肉的活着。你是我大伯子的左膀右臂,这学堂若是没了你宋先生,河套府这么多百姓由谁来启蒙?”
宋源朝怎么都没想到,薛氏竟然会这么说。
脸上不过稍有些愣怔,就被这人抓了个正着,“要我说啊,宋先生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河套府的百姓着想,可不能不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不当回事。”
“我家五娘今年也十四岁,虽然不说是出落的花容月貌,但是性格机敏又性情温柔,我一直都想着给这孩子找一个良人。”
薛氏想,若不是五娘对这宋源朝有意,自己又怎么会来找他呢。
她一直都挺亏待这俩孩子的,忙活着店里的生意,对孩子们照顾不周到。
过去这些年,忙碌的时候不是没有,每每辛苦时,小宝那傻小子不懂事,都是五娘忙前忙后又是给端来热茶又是给揉肩捏背。
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但却是她一手拉扯大,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怎么着,也要给这孩子一个好的去处才是。
薛氏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但她觉得,跟着大伯唐安淮来做事准没错。
唐安淮一向不会管唐诗的事情,甚至说过婚姻大事也由唐诗自己做主。
薛氏想,她也要让五娘挑选自己喜欢的人。
只要人品过得去,别的都好说,就算是穷也不怕。
大不了自己多给这孩子一些陪嫁便是。
问题在于,如何说服宋源朝。
而且不止是说服他娶五娘,更需要让他意识到,五娘是良配,能娶到五娘那是他的福分。
可不是她家五娘上赶着要嫁过来呢。
“宋先生和我们五娘算是勉强有些师徒情谊,要不您帮我给我掌掌眼,帮忙相看几个人?”
宋源朝一下子懵了,之前还说他招惹五娘,现在又要他帮忙相看,所以这到底什么意思?
薛氏看着眉头皱得越发厉害的人,心中多少松了口气。
这话咋说呢,你也是上赶着,人就越爱答不理。
得学会控制。
比如现在,薛氏给出几个人的名字。
就被宋源朝一一否了。
“郑五郎家人口多,兄弟姐妹十来个,若是嫁过去只怕要十分辛苦。”
“林秀才学问勉勉强强,只是他有克妻的名声,接连死过两个老婆和两个妾室,家里还有几个孩子,最大的那个都快要比五娘大了,这个也不合适。”
“张公子呢,他家家财万贯,而且也没有那么多兄弟姐妹。”
“但张公子在外面养了几个女子,而且还有了孩子。”
“啊,怎么会这样?”薛氏假装刚知道,“真是看不出来。我原本以为这些人都堪为良配,没想到竟然都有毛病,我可怜的女儿,怎么连个良婿都找不到呢。”
薛氏的哀嚎声让宋源朝直皱眉头,“若是夫人不嫌弃,我可以给五娘推荐一个人,虽说是家境贫寒了些,但有上进心,来年必然在科举上有所成就。”
这话让薛氏一愣,她没想到宋源朝还真心实意的要给五娘找夫婿,一下子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想着或许真的是树挪死人挪活呢,指不定五娘看到这人就会转变心意,不再一颗心拴在宋源朝身上。
“谁呀。”
宋源朝想起了那个学生,其实也没比五娘打多少。
胜在一副好心性,倒是与五娘可以匹配。
“这人润生兄倒也知道,夫人回去可以问他。”
宋源朝给出一个名字,“林彦生。”
第269章 梅树下的端望
薛氏对林彦生这个名字不怎么熟悉。
回去后问了下唐小宝,这才知道这是个极为聪明的,平日里除了学习功课外,还会去教不认识字的百姓们读书认字。
别看岁数不大,但是做事极为老成持重。
就是家境差了点,原本是跟着寡母一起生活,后来母亲去世后就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倒是收拾的十分利落。
根据薛氏的观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妹妹不喜欢他呀。”
唐小宝的话让薛氏的满腔热情顿时化作乌有。
是啊,五娘不喜欢林彦生,所以林彦生便是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薛氏叹了口气,“唉,真是犯愁。”
儿女都是债,自己现在可不就是在还债嘛。
但这笔债,怎么偿还就是另一回事了。
唐小宝看着犯愁的母亲,“你要不去找唐诗问问看?”
唐诗什么事都能解决。
而且她还挺喜欢妹妹的,说不定就能帮着把这事给处理了呢?
薛氏倒不是没想过去找唐诗,但总觉得这有些不好意思,总麻烦人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算什么事呢。
“到时候再说吧。”
她想着再看看再说,说不定五娘就私心了呢?
只不过三娘那里还得提防着,想到这薛氏仔细叮嘱儿子,“这两天你给我小心点,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妹妹,要是三娘来找麻烦,你就去找我,知道吗?”
唐小宝听到这话愣了下,“可是我要是去找你,那就不是寸步不离了。”
薛氏:“……”她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生出来这么个憨憨的儿子呢。
完蛋了。
薛氏还没去找唐诗,倒是先被唐诗找上门来。
唐诗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边想要一些丝绸纱锭。”
“没问题,仓库里还有一些,你先拿去用,我让伙计给你送过去,送到哪里?”
“将军府吧。”
薛氏也没多问,将军府简直是唐诗的第二个家。
至于这纱锭要用来做什么,她也没问。
能告诉自己,唐诗自然会说,不能说的话,问了也没用。
只是既然遇上了,薛氏还是提了几句,毕竟她现在还挺头疼的。
唐诗想了想,“那不如安排五妹妹和林彦生见个面,有什么想要说的干脆都说开,快刀斩乱麻更合适一些。”
处理感情这事嘛,黏黏糊糊的最是烦人。
五娘喜欢宋源朝这事唐诗早就知道。
好在薛氏是一个开明的母亲,并没有想着控制五娘的婚事。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这么拖延下去也不是回事。
先想看了林彦生再说,行不行的一句话,不行就再说嘛。
总比吊着人强。
池塘养鱼,不道德啊。
“也是,那就先见个面再说。”薛氏很快就安排妥当。
正好又有大儒来河套府这边与学子们讨论学问,林彦生自然是忙前忙后的操劳。
薛氏趁机安排五娘一块过去。
林彦生也是忙得要死,忽然间听说有这么一回事还觉得这是在胡闹,“怎么能乱来呢。”
但已经箭在弦上,他也不好再拒绝,倒是跟五娘碰了个面。
其实之前在学堂里也不是没见过,但如今又不一样。
“我今日有些忙,若是招待不周,五姑娘不要见怪。”
“没事,周先生难得来河套府,林师兄你快去听他讲书吧。”
林彦生迟疑了一下,“那要不你也去?”
五娘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快去吧。”
年轻的姑娘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这让林彦生恍惚了下,但这笑容到底及不上听课有意思。
他转身进去,只留下五娘站在庭院中。
二月中的河套府还冰天雪地一片,甚至前两日刚下了一场大雪,将偌大的河套府再度覆盖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
学堂里有一株梅树,这会儿正开着花,是这寒冬天气里绝无仅有的一抹艳色。
五娘走到那梅花枝下,仰头看着绽放的梅花。
“怎么不折一枝呢?”
伸手就能够到,将这一抹红色纳入手中。
听到熟悉的声音,五娘愣了一下,扭头看去的确是宋源朝。
他披着一件大氅,眉眼间都带着几分疏懒倦怠。
钟叔去世后,他似乎一直都这样,这世上仿佛没什么能够让他有些许情绪波动。
“长在枝头就很好看。”五娘仰头看着那梅花,“又何必非要折下它呢?”
她比唐诗小了几个月而已,眉眼间还带着一丝丝的稚气,但说出的话却又带着几分哲思。
“这几日可能叨扰先生了,希望先生不要见怪,回头我会与母亲说清楚的。”
喜欢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有少女的爱慕,却也有对他的敬仰与怜悯。
这些,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罢了,本不该把宋源朝牵扯其中。
若不是三姐姐折腾在前,母亲又去兴师问罪,原本这事会藏得好好的,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不喜欢彦生吗?”
宋源朝轻声问道:“他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日后会有锦绣前程。”
可是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师兄有他的路要走,将来也不缺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女。”五娘浅浅笑道:“我还是别耽误他的前程了。”
“那你怎么办?”宋源朝忽然间有些怜悯这个女孩,“若是你母亲再给你安排人,你可曾想好了该如何是好?”
五娘困惑的转头看向宋源朝,瞧到他那清癯面孔上的些许关心,旋即想到他的确是一个慈悲的人,对学生一向都十分关怀。
“母亲不会逼迫于我,先生不用担心这个。”
宋源朝看着嫣然一笑的人,“那就好。”
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站在那里看枝头的梅花,另一个也在那里看着梅花。
远远望去,倒是一对璧人。
薛氏没想到这都能遇到宋源朝,显然五娘这孩子与那林彦生着实没什么缘分。
但……
“难不成这真就成了五娘的劫?”
她就这么一双儿女,也没想着再婚再生儿育女,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五娘不幸福呢?
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
第270章 他急了
唐诗发现最近薛氏来找自己找的还挺勤快。
“三婶,要不咱有话直说?”
薛氏本是爽快人,但这会儿还真就有些磨磨唧唧。
“我就觉得五娘跟那个宋举人之间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你说这孩子死心了吧,每日还是该去送饭的送饭,只不过过去的时候会喊着她哥哥小宝,似乎这样就没了瓜田李下的嫌疑。
就是说不清啊。
她也是过来人,当年在闺阁中的时候,不也有少女怀春的时候嘛。
五娘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该如何处置,就是另一回事了。
薛氏怕拿捏不好,再伤了这孩子的心。
“那三婶您的意思是……”
“我觉得你五妹妹嘴上说着死心了,其实还是喜欢他的,但是偏生那宋举人又不会率先开口,这两人不就僵持在这里了吗?”
事情不太好处理啊。
唐诗点头,“那您的意思是,让宋举人先开口?”
“总不能让五儿这个姑娘家开口吧,我知道我这想法你可能不赞成,但是你也知道的,五儿还小,我就这么俩孩子,不想要她吃亏。”
她顺从五娘的心思,但有些要讲究的东西却绝对不能不在意。
唐诗明白过来,“那成,我帮您想个主意吧。”
薛氏先一步离开了。
留下冬梅替唐诗心烦,“这个三太太,自己做娘的做不了孩子的主儿,怎么还要来麻烦姑娘,姑娘您倒成了月老,专门给人扯红线。”
可不是怎么着,你看看许公子和段姑娘的婚事,大姑娘和王副将的婚事,还有夏荷和老关的婚事,二娘和段家公子的婚事。
可不都是因为她们姑娘才成了的。
如今还剩下个五娘。
“要我说,这是二房的两个姑娘婚事都是姑娘您经手的,三太太就坐不住了。”
现在唐家还剩下唐然远和唐小宝,后者还小,前者的婚事大概率是唐安淮做主。
除了唐诗本人,可不就是只剩下五娘了。
哦,还有那个三姑娘,人家现在改了姓名叫什么秦芙秦娘子。
听说头段时日被人打了一顿,倒是消停了好些天。也不知道有没有离开河套府,真不知道那个秦娘子到底怎么想的。
愣是把自己搞的众叛亲离,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你没想过要成亲吗?”
春兰、夏荷、秋菊都成了亲,甚至于春兰、秋菊都离开了河套府这边,唯独剩下冬梅没成亲,还在这边宅院里照顾自己。
“我呀,想照顾姑娘一辈子,成亲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冬梅笑了起来,“夏荷有了身孕,这段时间可是折腾的很,我可不敢想自己结了婚有了孩子什么样,还不如现在在家里自在呢。”
反正姑娘又不会嫌弃她。
唐诗笑了起来,“只要你乐意就好。”
这都是自己的选择,唐诗不会逼迫她们。
“那姑娘你打算怎么处理五姑娘的事情?”
这事,还挺不好处置。
“五妹妹之前有过婚约,虽然取消了,还可以再利用一下。”
若是宋源朝勾引在前,唐诗肯定不会管这事,甚至会把五娘给约束起来。
可是这年头和二十一世纪又不同,及笄前后女孩子都要出嫁,一直不结婚还要多交钱呢。
当然现在河套府倒是把这笔钱给免了。
五娘不嫁人也没关系,她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会愁吃穿用度。
但这个比她还要年幼些的姑娘,心有牵挂。
她早熟,这感情可能还有些青涩,但你不能否认这就是一段感情。
斩不断理还乱。
想要快刀乱麻的结束只怕很难。
唐诗想了想,觉得这事还得用点小心思。
把宋源朝的心思给逼出来。
当初他宋家落魄,为此他当缩头乌龟错过了未婚妻。
这次还要继续龟缩吗?
得试探试探。
……
宋源朝发现,这几日唐家兄妹送来的酒水越来越少,倒是菜色丰富了些。
今天又看到拎着食盒过来的唐小宝时,他甚至有些期待,今天会是什么菜。
是那小酥肉还是糖酥鸡块?
宋源朝有几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唐小宝是一个人过来的。
但他到底没有开口。
“我妹妹往后可能就来不了了,先生还是再找一个人帮你做饭吧。”
果然有糖酥鸡块,还有一碟点心。
是他喜欢的咸口。
“你母亲为她相看了新的人家?”
唐小宝摇头,想起唐诗的交代,不紧不慢的说道:“不是,是之前就有婚约,现在人找来了,可能过段时间就要出嫁。”
“婚约?”
“是啊,我们在京城时定下的婚约,当初唐家遭难有些突然,倒也没来得及取消,现在袁家那边有些不景气,听说我母亲生意做得好,就想起了和五妹妹的婚约。”
宋源朝听到这话愣了下,“那不是明摆着惦记你母亲给她的陪嫁?”
“袁家到底是官宦人家,明面上应该不会苛责五娘,反正母亲有钱,回头多给她点就是了。”
“不是这个道理。”宋源朝皱眉,“官宦人家才有更多见不得人的阴私,何况现在你家是商户,五姑娘嫁过去只怕在妯娌之中抬不起头来,袁家是京城那边的吗?”
“是啊,母亲其实挺不想答应的,但是有婚约在,而且袁家老太爷又身体不太好,想要给冲冲喜。”
冲喜。
宋源朝听到这话只觉得头脑轰隆作响。
他们这是把那小姑娘当作什么?
“不成,这门婚事不能应下。”宋源朝忽的站起身来,“你大伯父和四姐姐在河套府的所作所为早已经激怒朝廷,你们怎么敢让五姑娘嫁到京城中去,若是哪一天河套府与京城那边起了矛盾,第一个被抓起来祭旗的就是五姑娘。”
唐小宝被吓了一跳,“不会吧,先生你说过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五妹妹就是个姑娘家,怎么还能被这么折磨?”
姑娘家怎么了?
若真的干戈起,大人孩童老人女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躲避开。
战争,可从来不在乎你的性别。
“这门婚事,不能答应。”
唐小宝一脸的急色,“可,可袁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他们还有之前定下的婚书。”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宋源朝不想要那个小姑娘冒险,她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人,怎么能去京城那虎狼之地?
“何况,她有新的婚约,旧的可以作废了。”
唐小宝一愣,“新的?我怎么不知道,谁呀。”
宋源朝原本想要说一句“我”,但迎上少年那不解的困惑,到底是有些心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271章 宋某冒昧向你提亲
唐小宝几乎一五一十的把宋源朝的话学给了唐诗。
“他好像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大概觉得自己老牛吃嫩草有些不好意思吧。”
唐小宝:“……”虽然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你这话说的还是太直白了。
“其实先生也不算太老。”
“是啊,早点结婚的话,孩子差不多都跟你差不多大了。”
行吧。
唐小宝无话可说。
“那现在怎么办?袁家早就跟咱取消婚约了,要是过两天袁家不来人,他回过神来那可咋整。”
“所以咱们要出其不意,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先下手为强。”
这话说的,有点像是在打架。
唐小宝想了想,“你说,我需要做什么?”
他实在想不明白,就听唐诗安排就行了。
事关五娘的幸福,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肯定要给妹妹帮忙。
“就逼他一把呗,你明天不用去他家了。”
唐小宝愣了下,“可是我都答应了,要给他传递消息呀。”
“所以你要晾着他。”
唐小宝不懂。
唐诗笑了笑,“逼他着急上门来。”
宋源朝动了心,其实这就好说了。
现在唐诗需要利用信息差,来逼宋源朝着急。
且不说是不是爱情了。
起码宋源朝心里头是有五娘的,不管是怜悯还是同情。
但凡心里头有人,这事就好办了。
……
宋源朝现在孤家寡人,原本的帮佣一直没回来。
最近又大雪封路,他身体不太好没怎么去学堂。
从早晨起来就等着唐小宝过来,然而等到午时末也不曾见到他过来。
是袁家的人已经到了吗?
宋源朝忽然间就想起了那日与他一起在梅树下赏梅的人。
她尚且年幼,自己却已经而立之年。
但是她又不只是一个小孩子,甚至比当初将小佟托付于自己的那人还要清醒明白。
这么一个可怜的女子,他当真不要救一救吗?
宋源朝踏出门槛的脚停在那里,以至于在门槛前踩出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当初他退缩了,所以害得她所遇非人,不过花信之年就抑郁而终。
如今这么一个年轻女孩,他若是再退缩……
是不是也要步她的后尘?
闭目呼吸,宋源朝只觉得鼻息间都是冷冽。
但他又觉得自己心口那里在砰砰的跳动。
似乎回到了自己青春年少时。
来到这边府邸时,宋源朝远远就看到停在那里的马车。
唐家的人正往马车上放东西,看着大包小包倒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而最后上车的人,不是五娘又是谁?
她出远门做什么?
难道是要先一步去京城?
宋源朝连忙上前,将马车拦了下来。
“宋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薛氏有点懵,不知道这人怎么忽然间跟发癫了似的拦住了马车。
马车上写着偌大的袁字,这让宋源朝慌乱起来,“夫人,您曾经遇人不淑,哪怕是要挨板子也要与唐家三爷和离,既然知道这不幸的婚事对女人的伤害有多大,为何又要将五姑娘许配给她不喜欢的人?”
这几年来,很少有人再会跟薛氏说起当初和离之事。
虽然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但瞬间还是有一种被人揭了老底的感觉。
薛氏脸上不免有几分挂不住。
“宋先生你这话说的岂不是明知故问,明明知道我家五儿的心思,偏生不作为,我这个当娘的能怎么办,只能再给她挑选如意郎君,这难道还错了不成?”
“谁说我不作为?”宋源朝看着马车,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车夫拉扯下来,“五姑娘,今日宋某冒昧向你提亲,希望你不要见怪。”
薛氏:“……”这激将法这么好使?
竟然还真把这话给逼出来了。
薛氏笑了起来,“哎呀哎呀,宋先生你这提亲就提亲嘛,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是喜事还是丧事?你要是不乐意就别说,我就当你是开玩笑,不会往心里去的。”
宋源朝看着依旧紧闭着的车门,“我此前想自己年岁大了耽误你,但是总好过看你去那刀山火海受罪。我知道我年长你许多,也没什么出息,但宋敏芝活着一日便会庇护你一日,决不食言。”
那个在梅树下,仰望梅花却始终不肯攀折下一枝的姑娘。
大概便是从那日起走到了自己心里。
她有她的爱慕,却也有她的骄傲。
而如今,他想要答应,与她共结连理,此后余生共度。
不知道,她会不会应下。
第一次,宋源朝那么的慌张,因为他知道这事的决定权并不在薛氏,而是在于五娘本人。
没人能够决定五娘的婚事归属,除了她自己。
她会不开心会怨恼吗?毕竟之前他真的拒绝了她。
心口在砰砰的跳动,似乎有什么要从胸腔里蹦跳出去。
宋源朝紧张的要死。
听到那马车的车门吱呀作响,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里面露出来的面孔,登时愣在那里。
“唐诗?”
怎么是唐诗,她怎么在这里。
不是五娘吗?
“宋先生很奇怪嘛?我们家五妹妹有些害羞,不好意思见你,所以要我说,她想跟你一块看梅花。”
宋源朝听到这话愣了下,旋即脸上浮现笑意,犹如海水一般潮涌过来。
因为之前跑的急了,他这会儿身体反应过来,忽的咳嗽起来,一阵阵的咳嗽让那原本苍白的面孔变得绯红一片。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五娘不知道何时从马车上下来,正慌乱的担忧的看着他,“四姐姐邀我去庙里烧香,我……”
宋源朝看着那面带羞涩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自己被唐诗算计了。
竟是落入了这个小姑娘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
可是你说后悔吗?
倒也不见得。
“去吧,我等你回来。”
五娘看了眼唐诗,有些迟疑。
宋先生好像咳的有些厉害,她不放心离开。
唐诗招了招手,喊车夫过来,“你帮我跑一趟庙里,在月老面前上一炷香。”
那车夫很麻利的应了下来。
宋源朝这才留意到,这马车上原本写的是袁记两个字,只不过后面那个字不知道怎么褪了颜色。
只剩下一个袁。
第272章 她不怕打仗
被算计了的人并没有着急回家中,而是去了薛氏家中小坐。
商量婚约之事。
早前五娘的确有婚约,但早就不作数了。
她又年轻,尚且不到及笄之龄,薛氏哪舍得女儿这般早早出嫁。
偏生又怕留着这孩子,末了又留出仇怨来。
“那就等她过了这生日后,再说提亲迎娶的事情。”
好歹也得过了这生日嘛。
宋源朝自然没什么意见。
五娘垂着头,“听母亲安排。”
薛氏看着女儿这般,哭笑不得。
倒像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通情理似的。
不过五娘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是一件好事。
自己也算对得起这孩子了。
就是成家之后,要用的东西多着呢,她也没顾得给孩子攒嫁妆,少不了得现成的置办。
好在现在有的是钱,这些假装倒也能置办起来。
这边让去南方的伙计捎带些精巧布匹首饰回来,那边央托胡莱给弄些西域的珍宝什么的,回头添嫁妆里面。
薛氏这阵子忙得不亦乐乎。
好消息迅速在河套府传开,段嘉茗知道这事后麻溜的过来打趣唐诗,“你倒是成了红娘,怎么不给自己弄一段姻缘?”
唐诗瞪了一眼,看着河套府这边的垦荒图纸,“我这不忙着的吗?没时间。”
她话音刚落,夏不渝就进了来,端着一盘盐渍梅子,“妹妹吃。”
段嘉茗想要去捏一颗梅子,却是被躲开了。
伸手抓了个空的人怔怔的看着夏不渝殷勤的把梅子给唐诗递过去,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夏不渝又出去玩了,他最近迷上了堆雪人,这段时间拉着柳家兄妹满河套府的堆雪人。
有时候玩得疯了,天黑了才知道回来。
“他是真的傻了,还是装的?”
唐诗听到这话哭笑不得,“你倒不如回去问问你娘,她是大夫总比我清楚。”
“那你觉得呢?”
这话问住了唐诗,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反正身体是好了,至于脑子谁知道呢?”
莘桓说,毒素在扩散,还需要施之以针灸之术将余毒拔除。
只不过得等一段时间,等着天气至热之事。
所以这段时间,夏不渝就得在河套府呆着了。
唐诗想,大概人是真的傻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喊她妹妹,难道是打小孤零零的一个人,想要有个妹妹陪他玩?
他想着,没留意到段嘉茗那古怪的神色。
段嘉茗嫁给许蓟安后十分自在,从来不会被规矩约束的人想回知府衙门就回去,哪管今天适不适合回娘家。
不过她没去知府衙门,而是去了善堂那边。
“娘,我觉得夏不渝没傻吧,他躲我躲得可快了。”
那动作,干脆利落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
“他是脑子不好使又不是腿脚不好使。”
“可是我就吃一颗梅子呀,为什么不让我吃?”段嘉茗有她的理由,“那是因为我不是妹妹,是嫂子,所以身份不合适。”
莘桓:“……茗儿。”
“嗯?”
“少卿这孩子,平日里会跟你一样犯蠢吗?”
这话听着可真不好听啊。
什么叫犯蠢。
莘桓觉得自己真的没说错。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看看自家闺女这话说的,不是犯蠢是什么。
“夏不渝,现在只是小孩子心性,不喜欢跟你这大点的孩子玩罢了。”
什么妹妹嫂子,他连王慎、许蓟安都认不出,怎么可能认得出段嘉茗的身份呢。
段嘉茗嘴犟道:“大点的孩子也是孩子啊。夏不渝这人,实在是太没意思了点。”
母亲说话那么委婉,当她听不出嘛。
不就是说她长得不如唐诗好看,而夏不渝专门跟好看的妹妹一起玩嘛。
她没唐诗好看是事实啊,其实段嘉茗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娃娃。
长得跟冰雪堆砌的玉人儿似的,偏生又是冰雪聪明。
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了她身上。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唐诗也挺辛苦的。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我看唐诗最近在折腾什么地下管道,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在弄暗渠呢,你父亲最近也在弄这个。”
暗渠?
段嘉茗有些不解,“弄这个做什么?”
莘桓希望女儿永远的天真,作为一个母亲,她的确私心不希望孩子经历这世间险恶。
但她也知道,现在的河套府容不得这些孩子永远不长大。
“暗渠能保证河套府的庄稼正常成长,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战火起,河套府这边倒也不担心粮草无以为继。”
段嘉茗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真要打仗吗?”
之前端王要来河套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段嘉茗经常往外去的人倒也是听说了,百姓们议论纷纷,除了嘲笑端王之外,也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之前还是朝廷派遣大臣到来,这次过来的却是端王。
也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是谁,到那时候可又该如何是好。
只怕这几年的安宁日子怕是要到头咯。
段嘉茗没想到母亲也提到了这事,眼底不免有几分着急。
“那要真是这样的话,咱们河套府这点人是不是不够?”
其实她倒是不怕打仗。
河套府的百姓也无所畏惧。
过去几百年,这里不就一直在打仗吗?
朝廷对河套府十分重视,可这种重视却又极其有限。
百姓们屡屡遭到西域外族侵袭,一年到头都过得提心吊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过去几年的安宁,让百姓们心里头有杆秤,知道究竟是谁对他们好。
即便是为了来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也会跟着唐诗冲锋陷阵。
但河套府的人到底太少了些。
莘桓笑了笑,“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了,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帮唐诗布置下这暗渠。”
段嘉茗轻咳一声,“怎么能说我没事干呢,我挺忙的。”
她笑嘻嘻的离开去忙活,莘桓见状不由直摇头。
当初也是看中许蓟安是个活泼性子,与自家女儿有话说,便允诺了这桩婚事。
没想到这俩人都活泼到一块去了,这么大的人了都还……
跟个孩子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长大。
第273章 画乌龟
三月之后,河套府的天气虽然有转暖的趋势,却也不时冰雪交加。
好在这官道从来都畅行无阻。
唐诗几乎每隔两三天都会收到京城里的来信,一开始还是密码信,后来那陈怀平似乎也胆大妄为起来,这书信也不加掩饰。
好在这书信是密封过的,并没有拆开的痕迹。
唐诗看着书信,一旁夏不渝捧着脸瞧着她,似乎在打量什么。
书信拍在夏不渝的脑袋上,这位俊美无俦的郎君一脸委屈,“妹妹你打我。”
“打蚊子呢。”
夏不渝四下看了眼,“骗人,现在哪有蚊子,都被冻死了。”
唐诗听到这话,“你不傻呀。”
“你是不是傻,昨天我不小心弄红了胳膊,以为是蚊子咬的我,冬梅说冬天没有蚊子,都被冻死啦。”
唐诗轻咳了一声,“现在不是冬天了。”
“可外面还好多雪呢。”夏不渝跑出去,很快团了个雪球回来,“妹妹我们去打雪仗吧。”
这么幼稚的游戏,大人才喜欢玩,小孩子才不要呢。
唐诗拿着雪球,丢到夏不渝身上,“好了,打过了,不玩了。”
夏不渝:“……”这就是打雪仗吗?
看着跑出去的人,唐诗叹了口气,哄孩子还挺累的。
难怪便是连好脾气的两位堂姐最近都有几分火气,怀胎十月真的好辛苦。
陈怀平信里头说着京城的情况,他到底是左都御史家的公子,虽然之前没有办好庆历帝交代的差事,却也没被帝王追责。
甚至还几度毛遂自荐,要给帝王办事。
这不,倒是打听出了些事情。
比如说端王在虎啸山剿灭匪患之事。
帝王赏赐了一番,似乎这个儿子真的有不世之功。
但京城坊间却是流传,端王在虎啸山剿匪是假,不敢去河套府才是真的。
陈怀平得到小道消息,二月中的时候,皇贵妃不知道怎么就跟皇后别苗头。
往日里帝王都是偏向皇贵妃,这次却是处置了皇贵妃,给钱皇后三分薄面。
皇贵妃禁足半个月。
如今倒是放出来了,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极为惨痛的。
她生下的那对龙凤胎里的小公主病重,听说庆历帝为此处理了好几个御医,还把皇贵妃宫中的宫女砍了一批。
老来得子女,又是一对龙凤胎,即便是庆历帝也喜欢的很,尤其是偏爱幼女。
小公主的病重让帝王又频频到皇贵妃宫中。
显然,庆历帝一开始是要惩戒皇贵妃教训端王。
不过谁都没想到小公主会出事,有惊无险却也让帝王心软,到底是饶了皇贵妃这一波。
不知道为什么,唐诗就想起了野史中说武则天为了构陷王皇后,杀死亲女。
实际上那不过是唐高宗对世家动手罢了。
王皇后的死是必然。
谁让她是世家贵女呢。
再度回到皇贵妃失宠和小公主重病这件事上去。
这原本是帝王对后宫的小惩大诫。
现在来看,这位能够高龄诞育一双龙凤胎的皇贵妃,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啊。
真正的傻白甜如平章郡主,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了好吗?
唐诗颇是有些感慨,正要烧掉这信件,忽然间被砸了一下。
紧接着是一堆雪球冲她袭击而来,站在门口的夏不渝笑着拍手,“打雪仗!”
唐诗:“……”
自己造的孽,说什么都要咽下去。
只是现在也没空烧掉这些信件了,桌上一片湿漉漉的。
怎么烧呀。
唐诗抓起那碎了的雪团子,在这信纸上一阵揉戳,雪团很快变黑一片。
夏不渝见状十分新奇,“咿,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毁尸灭迹呀。
这些信件都是见不得光的。
其实唐诗倒是不怕,到陈怀平这人活着比死了有用的多,唐诗还是很需要这人活着的。
毕竟她的确需要在京城安插几个钉子。
夏不渝看的十分新奇,帮着唐诗一起毁尸灭迹。
“它变黑了呢。”
“还想要变得更黑吗?”
夏不渝连连点头,那原本该是勾魂摄魄的丹凤眼,那本是浓墨重彩的秾艳五官此时此刻都那么的干净,像是不染一尘的雪白宣纸。
“三哥,我帮你画个小乌龟怎么样?”
“小乌龟?好呀,我去给妹妹你拿纸笔。”
“不用纸。”唐诗笑了起来,“我想亲手送给哥哥。”
“妹妹要送给我礼物呀,好呀好呀。”夏不渝开心的拍手,但笔尖落到自己脸颊上时,他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三哥不想要我的礼物吗?”
夏不渝没吭声。
唐诗不紧不慢的落笔,“我这小乌龟,可是绝无仅有的,其他哥哥都没有,三哥你应该觉得很荣幸才对。”
“是啊,妹妹对我真好。”
笔尖落在那鼻尖上,唐诗笑了一声,“是啊,我对三哥是最好的了。”
装吧,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唐诗一开始真没想到夏不渝竟然是在装样子。
主要是这人真的跟之前大为不同。
直到刚才他神色骤然间一冷,唐诗的试探出了结果。
或许真的体内还有一些余毒,但绝不会把这人毒成一个傻子。
所以为什么要装疯卖傻呢。
是想要夏成瑾把这消息传递到京城吗?
京城里的夏太傅,还有庆历帝要是知道了这消息会怎么想?
夏太傅可能会如释重负,虽然夏不渝身上的确流淌着夏家的血,但他本不该姓夏。
至于庆历帝,他又会怎么想?
或许,这就是夏不渝想要知道的。
远在河套府,他这个傻子有的是人保护。
便是有人想要对他动手,都要掂量掂量才是。
柳家兄妹看着脸上顶着一只小乌龟的主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了。
要不去帮忙把这脸上的墨迹擦掉?
“小乌龟可爱吧?”
柳常昀不假思索,“可爱。”
夏不渝嘿嘿一笑,“那我也送你一只。”
看着惨被画乌龟的兄长,柳常卿松了口气,亏得自己没说话。
公子现在脑子虽然不好使,但脾气还是有的。
“小乌龟可爱吗?”
柳常卿骤然间被提问,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就也不是那么可爱。”
夏不渝认真点头,“肯定是因为我们是男人,所以画在我们脸上不够可爱,我在你脸上画一只,肯定会很可爱的,对不对?”
第274章 秦娘子毁容了
柳常卿:“……”
公子你被唐姑娘欺负了,你去找唐姑娘算账啊,为什么要欺负我们。
呜呜呜。
柳常卿没能逃过夏不渝的毒手。
施展了画工的夏不渝还是有点不太满意,“卿卿脸上这只也不好看,可能是因为卿卿长得不好看吧。”
柳常卿:“……”不准人身攻击!
公子你能不能别说大实话。
柳家兄妹的确都不是长得特别好看的那种,而且这些年来柳常卿经常外出,那及得上在闺中时那般教养自己。
皮肤都是小麦色,谈不上半点白皙。
“咱们去找个长得好看的人画小乌龟吧。”
柳家兄妹真的不太想答应,毕竟顶着三个乌龟出行,很……丢人的。
但自家主子玩心起了,他们能怎么办?
被盯上的人浑然不觉,秦娘子这几天身体不太舒坦。
河套府太冷了些,都三月了还冰天雪地的。
要是京城,这会儿已经春暖花开,可以赏花四处游玩了。
她暂时又不打算回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最近皇贵妃似乎失了宠爱,这肯定是端王的事情败露被庆历帝教训呢。
现在回去,那不是撞到枪口上吗?
秦娘子没那么傻,借着在这边打探消息的借口,想要多停留一段时间。
她倒是不担心端王身边又多了小狐狸精。
就算真的有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们不见得能有自己那么拉的下身段去伺候人。
正在看书的人有些心烦意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心头有些烦闷。
正想着开窗透透气,忽然间听到又窸窣声。
回头一看只见三个黑脸之人站在自己面前。
“我是地狱来的恶鬼前来索命,快快将你的小命交来。”
秦娘子听到这声音,身子一歪倒在榻上。
夏不渝拍手,“好胆小,这么不经吓。”
柳常卿无声低头,“公子,我们还是赶紧弄吧。”
刚才扮演恶鬼的柳常昀也连忙道:“是啊公子,我们速战速决。”
“急什么呀,我得好好琢磨下,要多画几只小乌龟。”
柳家兄妹:“……”
你是主子你说了算。
……
“姑娘姑娘,那个秦娘子出事了。”
唐诗歪头,“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被人毁了脸蛋,听说去找莘大夫去了呢。
莘大夫救死扶伤,即便是罪大恶极的人在被审判之前,她也会尽可能的救治。
何况只是一个秦娘子。
“毁了脸蛋?”
“是啊,听说脸上血糊糊的,好像被人毁了脸。”
唐诗听到这话一愣,原本还以为是夏不渝气恼自己画花了他的脸所以就去欺负别人,但转念一想,他这人虽然恶劣了些,倒也不至于去毁了三娘的脸蛋。
所以是其他人做的吗?
“要不咱们也去善堂那边看看?”
唐诗听到这话笑了下,“你要是想去的话那就过去看看。”
冬梅的确挺好奇的,但她自己一个人过去不合适,“善堂那边的好几个孩子都想念姑娘了,姑娘也过去看看嘛。”
唐诗哭笑不得,“你呀。”
“走嘛走嘛,咱们就是过去看一眼罢了,又不是作恶。”
谁不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呢。
唐家这住宅距离善堂没多远,几步路的事情。
过去的时候就听到秦娘子的侍女在那里嚎叫,“大夫呢,我家姑娘这张脸可耽误不得,大夫还不快点出来给她诊治?”
这性子,倒是像极了她主子本人。
冬梅忍不住嘀咕了句,“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善堂吆五喝六的。”
善堂在河套府城那可是独一份的存在,这里救死扶伤曾经帮扶了多少人。
莘大夫救治病人又从来不收诊金,而且给开的药也从来都是便宜又好用的,让多少看不起病的人都能去看病。
谁会在善堂里这般大声嚷嚷,除了那不知道深浅的外地人。
冬梅闲暇时候也会在善堂这边帮忙,知道这会儿莘桓应该正在给别人看诊,顾不得这位秦娘子,“姑娘,我去把她们赶走。”
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脸都画花了,现在还摆谱。
这人,就应该被丢出善堂,被逐出河套府才是。
唐诗倒也没阻拦。
其实倒也不会被赶出去。
毕竟莘大夫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倒是不会见死不救。
冬梅正跟人吵着,莘大夫从后堂出了来,交代着那整理衣服的老妇人,“下个月再过来一次,另外我跟你说的药要准时煎服,回头要是哪里不舒坦就过来找我。”
“谢谢莘大夫谢谢莘大夫。”
莘桓送人到门口,看着坐在那里头戴帷帽的人,目光落在了那小丫鬟身上,“这里有很多病人孩子,经不起这么嚷嚷,你要是没什么事,那就先出去等着。”
丫环来到河套府,原本就一肚子不开心,这里冰天雪地的比不上京城热闹繁华,更别提没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可没人奉承她。
就连一个小小的大夫都脾气很大,“你知不知道我们姑娘是谁,耽误了她的病情,你当得起吗?”
冬梅最是讨厌耀武扬威的人,“闭嘴,不愿意看就滚,再多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
善堂里从来不缺孩子,尤其是那些尚且年幼的孩子。
最是经不起这种吼叫。
“春环闭嘴,让莘大夫帮我看诊。”
秦娘子声音虚弱,她实在不敢开口,生怕牵扯到脸上的疤痕。
太疼了!
那叫春环的小丫头狠狠瞪了冬梅一眼,连忙搀扶着自家姑娘往后堂去。
“不必,在这里就好。”
莘桓这话让小丫鬟愣在那里,在这里?
“我们姑娘是何等金贵的人,怎么能在这……”
莘桓打断了她的话,“不乐意的话门就在那边。”
进入善堂之人她都救,但有些人也的确不值得救治。
春环气得要死,却又不敢说什么。
倒是冬梅嘲弄了一句,“金贵?”
洁身自好者能说金贵,自珍自爱者可以说金贵。
但她凭什么?冬梅知道秦娘子就是那个三娘,也知道她是风尘中人,还是自己堕入风尘的那种。
就她这种自甘堕落的人怎么好意思说金贵。
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恶心谁呢。
第275章 灰溜溜的走了
唐诗进来时,倒是没有谁留意到。
主要是莘桓正在看秦娘子的“伤情”。
她早些年走南闯北,倒是遇到过不少的疑难杂症,也积攒了许多治病救人的经验。
之所以没让这位病人去后堂,倒不是想要羞辱人。
不过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看到这人脸上纵横的伤痕时,心中的诧异得到了解释。
倒是善堂里的孩子见状都吓得四处跑。
这也太可怕了吧。
那些沟壑纵横的伤痕,简直是皮肉翻飞的可怕。
有胆小的,甚至已经哭了起来。
冬梅连连安慰,“别怕别怕。”抱起了孩子将脑袋塞到自己怀里。
“没什么的。”莘桓笑着安慰道:“不要紧。”
不要紧!
春环不知道为什么姑娘执意要来这里,明明有其他药堂可以去。
这就是个庸医。
春环连忙收回眼神,姑娘这张脸现在简直是血肉模糊一片,她都不敢看第二眼。
因为血肉模糊,所以不敢再看,也就没留意到这古怪所在。
至于秦娘子本人,依仗那张脸为生的人,怎么能直面自己被“毁容”这一事实呢。
所以她们都不曾注意到,这所谓的毁容是假象罢了。
莘桓直接把那辣椒皮揭开,原本还皮肉翻飞的脸上,只剩下红彤彤的一片。
任谁被辣椒面这么荼毒一番,都会皮肤红肿。
冬梅震惊了,“这是谁在恶作剧?”
她还挺期待这个秦娘子被人收拾呢。
但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场空欢喜。
还能有谁,夏不渝呗。
唐诗看着脸上红辣辣的小乌龟,有些哭笑不得。
除了夏不渝,还能有谁呢。
“这是怎么回事?”
春环也震惊了,原本还以为姑娘的脸就这么被毁了,没想到竟然是虚惊一场。
莘桓丢了一个药方给她,“早晚煎服,最近吃一些平和的食物,过几天就好了。”
脸上还有些疼痛,但也比之前好多了。
秦娘子连忙感谢,“谢谢莘大夫。”
“姑娘你脸上……”
“我的脸怎么了?”秦娘子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若是这张脸出了问题,自己回头京城后也是废人一个。
她慌张的接过春环递来的铜镜,看到脸上那红色痕迹构成的线条时,有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这是……”
“她脸上有个小乌龟。”
“不是小乌龟,是大乌龟,跟她脸盘子似的那么大。”
“我们能炖乌龟汤喝吗?”
善堂里的几个小女娃讨论起来。
秦娘子气得想要摔碎这铜镜。
这是谁弄的?
她压根不知道那索命的恶鬼到底是谁。
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是因为她曾经为了出头,坑了几个人吗?
但要是她们不拦路,自己又怎么会痛下杀手呢。
何况,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不去找许平安算账,反倒是找她这个女子来算账呢?
莘桓的声音让秦娘子回过神来,她到底没有敢在这里撒泼,起身离开这边。
看到站在那里的唐诗,“是你?”
除了唐诗,还能有谁想着这般作践人。
“这小乌龟画的不错,和你相得益彰。”
夏不渝的画工不错嘛,回头可以考虑喊他一起吃烤肉。
“唐诗!”
“遵医嘱,不然小心你这张脸保不住。”唐诗懒的搭理她。
过去的三娘总是爱钻牛角尖,现在的秦娘子也不例外。
似乎总有刁民要害她。
也不知道她到底哪根筋不对,会有这么离谱的念头。
善堂里的孩子看到唐诗过来,纷纷跑过来。
“姐姐想我们了吗?”
“我还以为姐姐不要我们了呢。”
“怎么可能?我只是最近在忙而已,这不有时间就过来看你们啦,有没有乖乖听话?字帖都练了没,我要检查你们练的字,要是没认真写字,我可是要打你们手掌的。”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热闹。
秦娘子看着和这些孩子打成一片的人,眼底满是不解。
明明没有丝毫的关系,唐诗怎么就能心无芥蒂的和这些人一起说说笑笑呢?
她不懂。
春环跟在身后,小声的劝说,“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回京城吧。”
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暗地里下毒手。
这次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要是再来一次呢?
下次说不定就是伤了性命呢。
想到这,便是秦娘子神色都不太好。
“嗯,收拾下咱们立刻回京城。”
自己现在这般模样,回京城也不太好。
回头再在路上休养几天好了。
河套府是唐诗的一亩三分地,自己在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倒不如回京城去,哪怕日后不能给端王当侧妃,多积攒点银钱倒也是好的。
她可不想再过苦日子了。
……
秦娘子离开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唐诗耳中,唐诗有些意兴阑珊,“这么玩不起啊。”
虽说比之前聪明了些,但聪明的有限。
如今回京城,但愿这个堂姐还能像之前那样呼风唤雨吧。
也没多在这件事上花费精力,毕竟唐诗最近有的忙。
老唐同志最近几乎扎根在在铁匠铺子那边,毕竟有一些钢管和器械铁匠们不见得能做得出来,还得唐安淮亲自盯着。
唐诗则是喊着守城的将士,去挖坑填砖将这暗渠铺设起来。
段嘉茗以为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实际上唐诗搞这个纯粹是因为河套府的气候问题。
这里降水本来就少,到了夏日还容易蒸发掉,若是有暗渠就会好很多,能够极大程度的节约水资源。
种地本来就是靠天吃饭,但有句话说得好,人定胜天。
人民群众的凝聚力还是相当有用的。
而且河套府的将士这几年没怎么打仗,再加上平日里的操练和本地百姓也算是打成一片。
可能及不上岳家军、戚家军,但总算比那些兵匪好一些。
起码交代他们做这些事情时,没几个人反对。
关承之看着在地头那边蹲在的唐诗,过去跟人打招呼,“有什么问题吗?”
他瞧着唐诗神色并不是很好,好像对这工程不是很满意。
“没什么,就是有点事情没想明白。”唐诗看着远处冰雪消融了的农田,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呢,就卡在那里死活想不出来
第276章 沼气的另一种用途
关承之这下子有些没话说了,唐诗和他们不一样,人家这脑子好使的很。
他想不明白唐诗在想什么很正常。
帮不上忙才是常态,真要是想到了那要么是唐诗不对劲,要么是自己不对劲。
“那你慢慢想,不着急的,反正有的是时间。”关承之正打算离开,忽的看到唐诗站了起来,“我想起来了。”
唐诗知道到底哪里不对了。
她和老唐同志这几年来都在想着提升河套府的粮食产量,自己积极做任务兑换好的粮种和这边没有的果蔬种子,几年时间下来的确是让河套府粮食产量大增,果蔬丰富起来。
但这还不够。
粮食高产的三大要素——农药、粮种、化肥。
唐诗之前打黑水的主意,就是想着搞化肥。
毕竟没有原油,这化肥也搞不起来啊。
当然最近几年,河套府也没少堆肥。
只要有肥料总比没有的好。
关键是她灯下黑了!
竟然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没有发电机搞不了电没问题啊,可以弄沼气,用沼气做饭就可以!
真的真的是灯下黑了。
父女俩被沼气池爆炸送到了这个时代。
就惯性的以为沼气池的最大作用是发电。
实际上没有发电机组,可以不发电啊,只要有管道,可以用沼气来做饭。
当然这就涉及到了开关什么的。
而且又牵扯到沼气的储藏。
但这些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相信动手能力极强的老唐同志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丢下一头雾水的关承之,唐诗去找自家老爹商量事情。
唐安淮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沼气发电可能很难做到,毕竟没有发电机组,搞不来嘛。
当沼气做饭,完全可以处理。
废物再利用,这也不算什么难事。
但安全性还要得到保障,这是个大麻烦。
“可以先试着来嘛。”唐诗笑了起来,“咱们回头先弄个沼气池来做实验。”
这种东西想要推广下去倒是不难,在河套府自上而下的推广做的很快。
问题是得把沼气池的安全性保证到位。
唐安淮还在研究石油炼制的问题,沼气池的事情自然落到了唐诗头上。
唐诗原本想着给自己抓个帮手。
但夏不渝拒绝了她的邀请,他最近忙着画小乌龟,没空。
有那么一瞬间,唐诗真以为这人傻了。
小乌龟有什么好玩的。
哪有做沼气池好。
但夏不渝不想做的事情,你非要拉着他来折腾,最终只是给自己找麻烦。
唐诗从来不是自找麻烦的人。
她找王慎来帮忙。
王慎性格稳重,来做这事更为稳妥。
“你这意思,是说我不够稳重?”
许蓟安觉得唐诗这简直是欺负人,他哪里不够稳重了?
这几年稳重多了好吗?
唐诗翻了个白眼,“不是让你去帮我盯着暗渠的事情吗?你怎么找过来了。”
被问了一句的许蓟安有点点心虚,“那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不嘉茗她兄长最近在那里盯着嘛。”
唐诗气得想打人,“二娘不是快生了吗,你倒是还好意思指使人干活。”
“没有没有,母亲说了就算临盆在即也不能整天憋在家里,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更好。”
那也不能去田间地头啊。
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唐诗已经够不靠谱了,实际上比她不靠谱的更多。
比如说段嘉兴和二娘。
许蓟安哪想到自己过来帮忙还被唐诗念叨,偏生又被她这严肃模样给吓着了,“那要不我去跟他们说说?”
这事其实不怪他啊。
腿长在大舅哥身上,自己能怎么着。
王慎笑着开口,“四妹也只是担心而已,回头你跟嘉兴提一句就是,想帮忙是好的,但总要量力而为,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为什么就不能跟大哥学学呢。稳重点啊二哥。”
唐诗恨铁不成钢。
倒是许蓟安振振有词,“嘉茗就喜欢我这样。”
唐诗:“……”
行啦行啦,知道你老婆奴啦。
不过有许蓟安帮忙总归是好的,多一个人多一点力气嘛。
王慎和许蓟安对沼气池没什么概念,听唐诗说可以用来做饭时,还有点模糊。
“为什么这个气可以用来做饭呀?”
“那为什么桐油能够点燃用来做火箭呢?”
唐诗没办法回答许蓟安的问题,索性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事实证明这一招还挺好用。
许蓟安瞬时间沉默下来,他也说不清楚。
“就是能用,这是我观察到的现象,至于其中原理,或许得几十上百年后才会有人弄明白。”
唐诗可没有为沼气命名的心思,她只是想要弄好沼气池。
“那这还需要做什么,不就是挖坑,然后用那石灰水泥做好密封,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唔,帮我挖坑。”
别说许蓟安,就连王慎听到这话都愣了下——
“妹呀,你不觉得这有点大材小用吗?”
虽然王慎没开口,但也的确是这个意思。
他俩虽然不是人中龙凤,却也不至于用来做这些简单的工作吧?
真的是杀鸡用牛刀的浪费啊。
“那要不我去挖坑?”
唐诗的话让许蓟安直挠头,这姑娘就是想气死他对吧。
难道他一个男人家,会这么看着唐诗去搞这些?
“你都在折腾些什么。”
许蓟安丢下这句话去挖坑了。
唐诗笑了起来,“你要是觉得一个人挖坑无聊,可以把夏不渝喊上啊。”
喊上夏不渝?
现在的夏不渝热衷于给人画小乌龟,许蓟安可不想找不来帮手还顶着一个小乌龟回家。
躲不起还惹不起吗?
脑子没毛病的夏不渝是个疯比,现在脑子有毛病了倒是没有打打杀杀那么血腥。
但怎么就疯比的更厉害了呢。
许蓟安叹了口气,一身土腥味的回到家中,刚进门就察觉到不对。
果然夏不渝坐在他家屋顶上,“小许许,你怎么一身土腥味,这是去钻地洞了吗?好玩吗?”
什么狗屁的小许许。
许蓟安觉得这个称呼能把隔夜饭都能恶心出来。
“夏不渝你少恶心人,来我家做什么?”
“哎呀小许许你真凶,不如小段段好玩。”
夫人。
许蓟安心头一紧,“我跟你说你可别胡来!”
“哪有啊,我只是来教小段段画乌龟,对吧小段段。”
许蓟安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为什么他会认识夏不渝啊。
在看到段嘉茗拎着毛笔出来的瞬间,许蓟安绝望了。
第277章 烧了他的衣服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近夏不渝者要倒霉。
过去十多年,许蓟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例外。
但现在例外个屁呀。
不止脸上要顶着小乌龟,还要夸夫人画工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夏不渝又是谁?
“你到底来做什么?”
许蓟安十分愤怒,你脑子不好使怎么还能来收拾我。
这要是脑子好使,我还用不用活?
“就是来教段段画乌龟啊,段段的画工不好,一定要勤加练习才是。”
段嘉茗连忙点头,“你说得对,回头我肯定每天练习。”
说这话时,段嘉茗目不转睛的看着许蓟安。
显然,她的练习要在许蓟安脸上进行。
要命啊。
许蓟安快疯了。
一个夏不渝还不够吗?
为什么嘉茗也这样了。
他可真是太惨了。
夏不渝神出鬼没,许蓟安这边正黯然神伤之际,他人已经离开了。
“你往后少跟他来往。”
段嘉茗闻言幽幽道:“为什么,他长得那么好看。”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黑心肝的?
虽说没有黑到自己身上,但也可怕的很。
“夏不渝这人,不实在。”
“我觉得夏不渝挺好的啊,关键是他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
许蓟安快哭了,“夫人,难道我长得不好吗?”
“挺好的,但没夏不渝好看。”
段嘉茗看着许蓟安脸上的小乌龟,“好啦快去洗掉吧,我不老老实实的在你脸上画乌龟,难道咱们俩都要顶着一对小乌龟吗?那咱俩算什么?”
许蓟安恍然,“还是夫人聪明。”
应付夏不渝这种不讲理的,那就得顺着他的心思来,回头再说其他的。
“那咱们就是一对小王八。”
段嘉茗:“……”我看你还不如脑子不好使的夏不渝呢。
哪有人这么自己骂自己?
但许蓟安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这说明咱们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不也挺好的吗?
段嘉茗恍惚了一下,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我自己洗不干净,夫人你来帮我。”
段嘉茗瞪了一眼,“多大的人了,还得我来帮你。”
她没想那么多,直到自己衣服被弄湿,这才反应过来,“许十八你混蛋。”
“自家娘子我看一眼怎么了?”许蓟安笑了起来,“再说了,夫人不喜欢我这般看你吗?”
净房里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水声伴随着女子抱怨的声音。
当然这一切夏不渝浑然不知。
完成了今天任务的人回家去。
刚回到院子里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好像是有什么被烧焦了。
有些刺鼻,但又有点熟悉。
倒是柳家兄妹很快反应过来,“像是鸟毛。”
鸟毛?
柳常昀有些奇怪,“难道是小二黑?”
唐诗养的那只小二黑很是通人性,又特别皮实的那种。
感觉着可能是小二黑。
柳常卿又仔细嗅了下,“不是。”
并不是鸟毛,应该是一些绸缎。
但家里好端端的怎么还烧起了绸缎料子?
柳常卿看的有些奇怪。
倒是唐诗不以为意,将那些碎布料丢到火盆里面,“三哥回来了。”
“妹妹不高兴吗?为什么要烧家呀。”
“没有啊。”唐诗笑了起来,“只是把三哥的衣服给烧了而已。”
柳常卿骤然回过神来,难怪刚才看那些碎布料有些眼熟,原来都是自家公子的衣服。
这……
是要做什么?
夏不渝一脸不解,“为什么要烧我的衣服呀?”
“不好看,我让冬梅重新做了几身衣服,好看的很,三哥要不要试试看?”
“好啊,有新衣服穿,妹妹要不你也给我做几件,你做的衣服哥哥肯定会好好爱护的。”
唐诗笑了起来,“不行啊,我哪会做这些。”
虽然唐姑娘一脸的笑,但柳家兄妹都觉得不太好,有一种似乎要被算计到的感觉。
而当看到黑着一张脸从屋里头出来的公子时,两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果然能整治自家公子的就只有唐姑娘。
非锦衣华服不穿的人,如今身上穿着的是河套府盛产的棉布裁制的衣服,若只是棉布衣服也就罢了,关键是还花花绿绿的颜色,看着还挺……
扎眼的。
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吃穿用度十分精致。
寻常衣衫都别想上身。
如今被套了这么一身衣服,也难怪会黑着脸。
“哎呀,哥哥穿这么一身真好看,就算是粗衣布衫也难掩国色天香啊。”
唐诗的确有收拾人的心思,但是这话却也是大实话。
几乎是怎么难看怎么来,这几身衣服已经让冬梅想破了脑袋。
谁家做衣服不都是怎么好看怎么来呢。
但尽管如此,乱七八糟的配色依旧没办法让夏不渝这张脸的美貌度削减半分,甚至更好看了些。
难怪能压倒京城的一干贵女,名扬整个大魏朝呢。
“这可是我特意让人给哥哥准备的衣服,哥哥不喜欢吗?”
夏不渝瞪了一眼,没吭声。
扭头回屋里去。
晚饭也不吃了。
唐诗却压根不管她。
倒是冬梅有些担心,“姑娘,夏公子回头万一想不开怎么办?”
那么臭美的一个人,现在好看的丝绸衣服全都被唐诗给毁了,万一恼羞成怒呢?
夏公子跟另外两位公子又不一样,冬梅总觉得这边的情分没那么深厚,生怕回头这举动把仅有的那点情分都消耗掉。
“不用怕。”唐诗眨了眨眼,“真要是跟我闹,到时候我与他割袍断义断绝兄妹情谊,省的回头大家都来找我告状。”
冬梅闻言轻咳一声,“夏公子也是脑子不好使罢了,等回头没什么事了,也就好了。”
唐诗闻言笑而不语。
得,又一个被美色蛊惑的。
不过那张脸当真是能激发人心底的保护欲。
也难怪冬梅会这么说。
唐诗想起了自己看过的秀。
当然是在电脑上看的。
早些年秀场还都是诸神之战,后来是菜鸡互啄且不提。
诸神之战时,那些衣服便是设计的再不怎么样,套在那些神仙模特身上也难掩超模们的仪态万千。
用那句话说,美人身上套个麻袋也是好看的。
夏不渝就是那个套了麻袋的美人。
长得可真好看啊。
难怪就算河套府的百姓被他画了乌龟,也都是笑着过来告状。
倒也没人真的生气。
谁会跟这么一个大美人生气呢。
除了她。
唐安淮最近忙,几乎不怎么着家。
唐诗晚饭后去书房看了会儿书,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已经亥时初。
她刚回到屋里头就觉得不太对劲,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点了穴道。
“得罪了唐姑娘。”
唐诗口不能言,甚至压根没看清楚这人长什么样,只觉得自己被人扛麻袋一样扛在肩膀上。
被扛出了家中。
虽说河套府近来也有春回大地的势头,但到底还是差了些,夜间的时候凉气很重,唐诗只觉得有冷风似乎割裂了面孔。
奈何自己被点了哑穴,便是想要提醒一声都不能。
正想着这到底是何方人马时,忽然间那疾驰如风的人停下了脚步。
“你抢我妹妹做什么?”
第278章 为救她受伤
能这么说话的除了夏不渝还有谁。
唐诗从没觉得夏不渝这么可爱,直到此时此刻。
“就算她把我衣服都烧了,那也是我们兄妹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把妹妹放下,不然我要你好看。”
唐诗:“……”不就是烧了你几件衣服吗?哥哥你至于这个样子咩?
你快点把我救下来,回头我送你一车衣服。
那人并没有开口,只是迅速的将唐诗丢了出去。
气得唐诗想要打人,你放下就放下,把我像是丢垃圾似的丢出去算什么回事。
就这么掉在地上,只怕不骨折也要摔的内出血呀。
不过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唐诗只觉得自己落入到了一个怀抱里,而这个怀抱甚至还带着一些别样的温热。
等她反应过来,才意识到,那是夏不渝在流血。
原来那人一同丢出来的还有暗器,以及他手里的一把刀。
夏不渝为了保护唐诗受了伤。
没事吧?
唐诗的哑穴没有被解开,说不了话。
偏生夏不渝抱着她往回走,愣是不看她一眼。
唐诗着急忙慌却又没有任何法子。
王慎和许蓟安教她拳脚功夫不过是为了对付一些小流.氓,更深层次的许蓟安不会,王慎没教。
用内力冲开穴道什么的唐诗压根不会。
直到回到家中,夏不渝身形一晃,被门槛绊倒,把她摔在地上,那哑穴莫名其妙的被冲开。
唐诗这才沙哑着嗓子问道:“三哥你没事吧?”
倒在地上的人穿着那件花里胡哨的棉布衣服,胸口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脸色苍白的比冬日里的积雪还要苍凉几分。
唐诗有些慌了,连忙把人抱起来往屋里去,“三哥你别吓我呀。”
她就算是恼怒夏不渝整天在人脸上画乌龟,却也只是想给他一点点小小的教训。
装傻可以别太过分。
可不是想要人这种失血过多,随时随地都有死去的可能。
柳家兄妹进来时就看到唐诗一把撕开主子的衣服。
柳常昀瞪大眼睛,“这么豪放的吗?”
不愧是民风彪悍的河套府,京城那些投花掷果跟这比起来算什么?
柳常卿瞪了兄长一眼,“胡说什么,公子受伤了。”
“啊?”柳常昀这才意识到,“我去请郎中。”
但人刚转身就被唐诗喊住了,“莘大夫不见得会在城里,要是她不在就去找别的大夫过来也一样。”
为什么会不在呢,这会儿天黑了,莘大夫不会外出的吧。
但柳常昀跑了个空时这才意识到,唐家那姑娘真的很聪明。
所以公子受伤跟她有什么关系?
城里的大夫被柳常昀拎到这边时,唐诗已经拿温热的棉布给夏不渝处理了伤口,还用酒精消了毒。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
“这位公子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大夫拿出金疮药粉撒在他的伤口处,“得好好照看,别让他发高热,不然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柳常昀连忙把老大夫送了回去,回来后就看到自家妹子坐在庭院里发呆,“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但感觉唐姑娘挺慌张的。”
她倒是不觉得这事会是唐诗做的,虽然今天才收拾了自家主子,但就是小打小闹,和这种要人性命完全不是一回事。
而且她刚才看了眼,门口有绊倒的痕迹,再就是外面鲜血淋漓。
脚印又有些沉,显然是抱着回来的。
至于谁抱着谁,看唐姑娘的后背上有血迹,应该是公子抱着她回来的。
所以公子这是英雄救美还受了伤?
夏不渝在柳常卿眼中一直都是那种无所不能的人,现在忽然间这般,倒真是把柳常卿给惊着了。
仿佛九天神明都染了尘埃。
大概也就是唐姑娘吧,换个人都不见得公子会这么大发慈悲。
柳常昀听到这话恍惚了好一会儿,“你说公子不会是喜欢唐姑娘吧?”
“怎么可能?”柳常卿第一时间否认,“公子说了,他最是喜欢那种温柔小意的女子,断然不会喜欢唐姑娘这种玲珑心肝的人。”
一个玲珑心肝就够了,若是两个人都聪明透顶,这往后就整天算计去吧,实在是太辛苦。
柳常昀觉得这话不对,男人嘛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看嘴上怎么说,而是得看行动。
不过唐姑娘还小,听说又是一个励志不会嫁人的人。
或许他误会了,公子对她也只是兄妹之情罢了。
夏太傅府上没有什么人情味,倒是这些个结拜兄妹还算有几分情谊。
过去在岭南时,唐姑娘也会时不时写信过去,还让人捎带一些东西。
怎么瞧着,都比夏太傅府上好得多。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动的手?”
柳常昀这个问题着实问住了柳常卿,“不知道。”
这里是河套府,敢在唐姑娘这边动手,那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呀。
“我看你真是找死,竟然敢去动夏不渝,万一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还想不想活?”夏成瑾惶恐不安,他只是想要请唐诗过来说话而已。
又怎么会想到,夏不渝那傻子竟然来抢人。
关键是这暗卫胆大包天,竟然伤了夏不渝。
难道不知道夏不渝什么样的人,伤了他,依照那人锱铢必较的性格,只怕往后就别想过踏实日子了。
暗卫闻言低下头,他只是见不得光的人,又何谈什么踏实日子?
而且京城里太傅传信告诉自己,找个适当的机会除掉九公子。
他一直都没有动手的机会,直到今晚。
其实他是等着夏不渝出现的,而这人也的确出现了。
虽说是两败俱伤,但莘桓早就被他支走,夏不渝伤情比他严重。
或许,自己就能完成太傅交代的任务。
一个死人,又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呢?
夏成瑾气得来回走动,“河套府不能久留,我们马上离开。”
“公子,现在离开反倒是坐实了您做贼心虚一事。”
夏成瑾听到这话冷笑一声,“难道我不走,唐诗就猜不出是我做的这事?”
偌大的河套府都在唐诗的掌控之中,敢跟她作对的没有几个人。
自己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唐姑娘,没有证据不能做什么。”
“证据。”夏成瑾觉得可笑,“你觉得唐诗真要是动了杀心,会讲什么证据不证据的?”
她的心思就是最好的证据。
还是那句话,这里可是河套府,又有谁能够阻拦唐诗呢?
暗卫听到这话一愣,恍惚了下这才意识到。
太傅其实是把自己当了弃子,甚至于这位太傅府的嫡长孙,都被他抛弃了。
只是为了除掉九公子而已。
这九公子,究竟什么来路,能够让太傅如此忌惮。
第179章 把夏成瑾丢到地窖里去
莘桓过来时,就看到唐诗趴在床头昏昏睡着,手里还抓着一块棉布帕子,另一只手则覆盖在夏不渝的脸上。
或许原本是覆盖在他额头上,想要试他的额温,只是后来实在把控不住。
莘桓小心的把唐诗的手挪开。
夏不渝没被她闷死,那可真是命大呢。
饶是放轻了动作,但还是把唐诗给弄醒了。
“莘大夫,您过来了。”唐诗揉了揉眼睛,她昨晚一直用酒水给夏不渝物理降温,生怕这人发热被带走。
如今看到莘桓过来,多少能放下几分心来。
“辛苦了,你先去休息,我看看他的伤情。”
她是今天早晨才回的城,回来之后就听说了这事。
莘桓也没多想,只觉得这事有些巧合,但也没想到这是有人用的调虎离山之计。
她仔细诊断一番,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唐诗人还在。
“没事,他就是伤到了肺腑这边,最近需要几副汤药温养,别的倒也没什么。”
“肺腑?”
“嗯,有惊无险,等醒来后就好了。”莘桓倒不是在骗人,下午的时候夏不渝就醒了过来。
柳常昀见状欣喜若狂,“公子你醒了,太好了。”
“吵。”
这沉沉的吐槽让柳常昀变成了哑巴,但还是迅速去喊来了唐诗。
唐诗倒是不吵不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夏不渝歪头看她,“妹妹在看我做什么?”
“我就是看,回头给哥哥做什么衣服好。”
她可真是个好妹妹,配合着夏不渝在这里装疯卖傻。
“不管什么衣服,只要是妹妹做的就好。”
若是换了别人,唐诗会嗤之以鼻。
但偏生是夏不渝。
许蓟安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唐诗坐在庭院里发呆。
“他没事吧?”
“没死,但是需要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
许蓟安登时瞪大了双眼,“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唐诗:“……二哥你这幸灾乐祸的是不是有点太明显?”
有些心虚的许某人轻咳了一声,“他这性格简直是太能招惹麻烦了,让他消停一段时间也是对他好。”
重要的是,没有他捣乱,嘉茗也不用整天嚷嚷着给自己画乌龟了。
虽说这已经成为夫妻情趣,但他自己摸索就行,不需要夏不渝来瞎折腾。
“知道是谁做的吗?”
许蓟安问出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不知道。”但她心中有怀疑的对象。
许蓟安去屋里头探望夏不渝,看着倒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人,一时间又有些心疼。
他所认识的夏不渝是那个打马而过恣意风.流的人,什么时候这么虚弱了呢?
“哪个王八蛋做的,我找他算账去!”
这是自己的兄弟,他能嫌弃,但容不得外人动手!
唐诗没吭声,只是在那里想着一回事,“我让你挖的坑,挖好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你……”被唐诗看了一眼,许蓟安有些心虚,“差不多了,怎么了?”
“嗯,回头去找个人。”唐诗笑了下,“兴许就知道真相了。”
许蓟安就知道唐诗肯定有线索,但是当意识到要绑的人竟然是夏成瑾时,他还是有点懵,“你确定要抓他?”
“嗯,把他找到,打晕丢到坑里去就行,你把坑里加上盖子。”
许蓟安听到这话有点懵——
那虽然不是密封的坑,但是砌砖又用水泥糊上之后,和密封没什么区别。
要是再把上面加上盖,那跟活埋夏成瑾有什么区别?
“他可是太傅府的嫡长孙,要是真的出了事。”
唐诗打断了许蓟安的话,“我担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许蓟安愣了下,旋即笑了起来,“行,这人啊倒是越活越胆小怕事了,我当初可也是混不吝的性子。”
不然能从侯府的公子大老远的跑到这河套府?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倒是也怕了。
“二哥你成家立业有了牵挂自然不同。”
“有什么不同,我那岳丈可是早就被你拉下水了。”许蓟安笑了起来,“你说有朝一日段家出事,难道我还能幸免于难不成?”
临远侯府自然不会有事,他那位父亲可是出了名的油滑。
早就把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段家,和唐家牵扯太重,若是朝廷真要找事,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呢。
许蓟安轻笑了一声,“行了,他既然敢动夏九,那就是找我的麻烦,我若是不管不顾,还算什么兄弟。”
他的父母兄弟早就舍弃了他,便是血缘亲情也都凉薄如水。
唯一在乎的也不过是河套府的这些兄妹家人而已。
夏成瑾便是太傅府的嫡长孙又如何。
动了夏不渝,那就得付出代价。
“不一定是他动的手,不过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许蓟安听到这话有了分寸,“我知道了。”
杀鸡给猴看罢了。
这事他知道该如何做。
夏成瑾没想到自己竟是被人掳了去,等到再醒来似乎在一个黑漆漆的地窖里,唯独剩下一点点光。
他想要爬出去,自己的手脚却都是被人捆绑着。
压根爬不上去,而且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光滑,他刚上去一点就滑落了下来。
而且嘴巴又被堵着,压根发不出声音来。
不知道为什么,夏成瑾就觉得这是唐诗做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
那日,他让卫六去绑唐诗的时候,特意交代别弄出动静来,卫六似乎点了唐诗的哑穴。
这是要替夏不渝报仇吗?
夏成瑾慌了。
人在幽闭环境中很容易会陷入恐慌,而且又是一个怎么都逃不出去的地窖。
自己甚至没办法喊破喉咙来叫人。
这种恐慌被无限放大,让夏成瑾整个人冷汗淋漓。
原本还有动静的地窖忽然间就没了什么声响,这倒是让外面的许蓟安有点懵逼——
“该不会吓死了吧?”
“怎么会?”
怎么不会!
夏成瑾又不是夏不渝,这人自小跟着夏太傅学习,学的是笔墨,并没有拳脚功夫。
说不定,真被吓死了呢。
唐诗皱了下眉头,“后天再把他挖出来。”
要是死了,就算在她账下。
反正她手上也不止一条人命,不怕多这么一个。
第280章 六亲不认这事呀
被人从地窖里挖出来时,夏成瑾是有感知的。
只觉得外面明晃晃的刺眼,眼泪不断的涌出。
他十分丢人的落泪,却也控制不住。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呢。
许蓟安松了口气,“还活着呀。”
他踢了夏成瑾一脚,将一块馒头丢了过去,“慢点吃,别不小心噎死。”
从丢进去到挖出来,两天两夜水米未进的夏成瑾,现在格外的狼狈。
一贯用来舞文弄墨的手指在水泥地面被磨破了,甚至开始发臭。
哦,是他自己身上的味道。
毕竟被丢在这里面,没有吃喝却还有拉撒。
饶是许蓟安曾经驰骋几百里去奇袭敌人,却也没有这么狼狈。
这一身恶臭味啊,可真是让人再也想不到夏成瑾原本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之风。
余光看去,唐诗却是眉头都不带皱的。
这个唐小四,可真是个狠人。
拿刀挑开捆绑着夏成瑾的麻绳,甚至一不小心刀尖还刺破了夏成瑾的手腕。
许蓟安发誓,唐小四绝对是故意的。
若是夏成瑾的手被捆绑在胸前,唐小四甚至可能直接捅夏成瑾一刀。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夏不渝就是胸口挨了一刀,对吧?
这个小姑娘啊,平日里性子好得很,但是干坏事的时候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夏成瑾总算是缓过神来,眼前模糊的看到站在那里的唐诗时,他还有些恍惚,“为什么?”
为什么竟然真的是唐诗。
“冤有头债有主,夏公子真的想要我好好帮你想想看吗?”唐诗把玩着手里的弯刀。
老唐同志其实不太喜欢她舞刀弄枪,学习拳脚功夫保护自己没错,但是最好还是别沾染血腥。
但有的事情,哪是能如他所愿呢。
夏成瑾看着那泛光的刀尖一下子慌乱起来,“我,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想要找你说一件事。是卫六自作主张,伤了九叔,这件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他是我小叔父,是长辈,我怎么可能伤害他。那是大逆不道,要是被京城那边知道了,我还怎么走科举仕途?”
夏成瑾慌乱的很,“我发誓,我当时真的只是让卫六把你绑走,想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三更半夜的,我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呢。”
唐诗的话让许蓟安骤然反应过来——
夏家这小子不安好心啊。
这分明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对唐诗做点什么,回头好通过唐诗掌控河套府。
这狼子野心,倒是跟夏太傅一般虚伪无二。
一瞬间,许蓟安想要把夏成瑾踹到那沼气池里的心又起来了。
就不该把这人捞上来。
夏成瑾惶惶不安。
唐诗显然不是一个好欺骗的人,自己避重就轻把事情都推到了卫六头上,然而她不见得就会放过自己啊。
这可怎么办。
他不想死。
在那地窖里的时候,他一度觉得自己会死掉。
可是到底没有。
他还年轻,还有那么多的荣华富贵不曾享受过。
唐诗的确美貌动人,和京城里的那些世家贵女不同,可是他不能为了这些许美色就把自己的性命葬送。
如果能逃离河套府,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唐诗丝毫。
夏成瑾正在暗暗发誓,忽然间听到唐诗的声音,“照你这么说,伤了夏不渝,就是那个卫六自作主张?”
“是,他是祖父给我安排的暗卫,用来保护我的,我真的只是想要跟你谈点事情,就是想要跟你道歉,之前退婚的事情是我不对,只是那时候我也尚且年幼,这种事情自己压根做不了主,希望你能理解。”
唐诗听到这话眼底露出浅浅的嘲弄,“行了夏公子,这件事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那卫六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他也受了伤,说是去疗伤。”
偌大的河套府,若是这么个人想要藏起来,找到他并不算什么容易的事情。
“夏公子还打算在河套府呆着吗?”
不打算了,没有吃什么熊心豹子胆,哪敢这么闹腾?
夏成瑾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想要离开的话,那也得收拾干净点才好,不然外人还以为我们河套府欺负人呢。”
夏成瑾之前惶惶不安,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这一身行头。
等意识到自己浑身酸臭味冲天时,这位世家公子翻了个白眼,竟是晕倒过去。
“这是被自己熏晕了?”许蓟安脸上表情十分古怪,“咱们怎么去找那个暗卫?”
“不用找,这笔账算到夏太傅头上就是了。”
许蓟安愣了下,“唐小四,咱们的势力没发展到京城吧?”
你想要派人收拾夏太傅那只老狐狸,只怕鞭长莫及啊。
“再怎么说,夏家那只老狐狸可都是夏九的亲爹,你这么收拾他,夏九只怕也不会高兴。”
唐诗笑了起来,谁说是亲爹?
不过亲爹不亲爹的不要紧,六亲不认这事唐诗做过不止一次,轻车熟路的很。
相信夏不渝也不会太陌生。
许蓟安被迫送夏成瑾回客栈。
这一路上被众人追问怎么回事,怎么那位冯元冯公子现在这么狼狈?
“嗨,出去游玩不小心掉到坑里去了,你看这小命都差点保不住。”许蓟安撒谎都不带脸红的,也亏得夏成瑾没醒来,不然肯定会被这人气晕过去。
至于河套府的百姓听到这话纷纷表示,“许公子真是好心肠。”
“这救命之恩,回头冯公子得好好报答才是。”
救命恩人许蓟安架着马车到了客栈那边,将人丢给店小二后正打算离开,忽然间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孩童。
这就是那个白兰国的贵族之子,呼兰那都儿?
他还以为这人早就离开了呢,没想到竟然还在河套府。
这都多长时间了。
呼兰也看到了许蓟安,知道许蓟安是唐诗的兄长,连忙打招呼,“我想要跟唐诗姑娘见面,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帮忙带个话?”
“唐小四最近很忙,大概没时间见你。”
呼兰听到这话并不奇怪,“但是我的确有一件事情要跟唐姑娘说,她是河套府的城主,应该很关心这件事才对。”
“她不是什么城主,你别胡说八道。”许蓟安看着那黯然几分的小鬼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难过。
大概是因为成亲之后,想要有一个他跟嘉茗的孩子,所以看到这长得还挺好看的小孩,多少有些不忍之心。
“行了,我帮你传话就是了。”
呼兰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原本还带着几分忧郁的眼神瞬时间犹如湛蓝的天空一般明媚,“谢谢您好心人,长生天会保佑您的。”
西域诸国信奉长生天。
但许蓟安却压根不信,“你们的长生天连你们都不庇护,又怎么会保护我?”
呼兰一愣,听到那人轻呵一声,“长生天见到我最好还是躲得远远的,不然……”
呵呵。
他说不定还会诛天呢。
第281章 精心谋划
“那小子人小鬼大,还想吓唬我,不过他找你做什么?”
许蓟安到底还是说了这事,毕竟人家好歹是白兰国的贵族之子嘛。
他其实挺好奇这小鬼头想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这世间熙熙攘攘不过是利来利往。”唐诗笑了下,“所以,大概是想跟我做什么交易吧。”
“什么交易?让你帮他篡位,还是要把白兰国卖给你?卖国的话,只怕他们那位安塞王并不同意。”
那倒也是个有点本事的人,在京城为质子时倒是忍辱负重。
后来回国后又是深谋远虑,从质子到国主,算是有点能耐的人。
可惜,碰到了唐诗。
不然之前的河套府还真受不住。
不过现在那位安塞王倒是沉得住气,怕不是又要蛰伏。
依照许蓟安的想法,呼兰那都儿可能是在想什么鬼主意,大概就是骗人的吧。
毕竟依照着安塞王对白兰国的控制,那个小屁孩说的话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你怎么想的?”
唐诗耸了耸肩,“有些事情嘛,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就知道了,完全没必要太在意。”
你也是害怕什么,就会遇到什么。
倒不如放轻松一些,事情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呢。
“也是,那到时候我陪着你去看看?”
“还是别了,那小孩你对付不来,我觉得让大哥去更合适。”
许蓟安不满,“为什么我不行?”
“你会揍孩子,大哥就不会,他会被那小孩子骗到。”
这话让许蓟安有些奇怪,被骗到难道还是什么好事不成?
但唐诗这么说,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见到呼兰那都儿是第二天下午。
元娘有了身孕,这让王慎最近一直在思考,他与元娘的孩子会是什么个模样。
待看到呼兰那都儿后,原本还有些模糊的孩子的模样忽然间都清晰起来。
那可真是一个冰雪雕琢的孩子,尤其是那一双蓝色的瞳眸,虽然与中原人大为不同,但看着却是让人喜欢。
很奇怪,乍看到呼兰的第一眼,王慎就觉得这孩子十分亲切。
大概这与他要为人父有几分关系。
“唐姑娘。”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这次呼兰那都儿没敢再乱称呼什么城主,生怕惹了这位唐姑娘的不快。
唐诗笑了笑,“呼兰小公子请我过来说有要事相商,不知道是什么事?”
“关系到河套府与西域诸国的前程,这应该是一桩大事吧?”
唐诗歪头看他,“能不能细说?”
呼兰那都儿倒是十分直接,“西域诸国秉承早些年的匈奴风俗,一贯依水而居不事种植,然而人活在世上总吃肉不吃粮食到底不是那回事,河套府与西域诸国的三年之约已经过去,我想能不能与唐姑娘商量一番,咱们签订新的盟约,往后西域与河套府秋毫不犯。甚至必要的时候,我们西域诸国也可以襄助唐姑娘。”
这是个人精。
不管呼兰那都儿背后有没有高人指点,年纪轻轻就能够说出这话来,倒是一个有点东西的小家伙。
“照你这么说,这倒是我占了便宜,怎么现在白兰国开始做好人,主动让人占便宜了?”
呼兰那都儿来之前已经打听了唐诗的性格,大概知道这是个嘴巴上不肯饶人的主儿,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几分小心。
“我话还没说完。”
“哦,那就是在卖关子了,小小年纪这么做事,可不太好哟。”
虽然唐诗最讨厌的就是人拿长幼有序、尊卑有序这一套来压人,不过对付“敌人”的话,这一套其实还挺好使的。
比如说现在,呼兰那都儿脸上就有些撑不住。
倒是王慎看他委屈巴巴模样,那忧郁的蓝色让人都觉得心头难过,“你好好说话不要这么故意卖弄就好。”
呼兰听到这话委屈的落下了一颗眼泪,抽泣着说,“我不是故意的。”
瞧瞧,倒真是会啊。
眼看着王慎心疼起来,唐诗笑而不语。
喊王慎来是有原因的,许蓟安那人可不会对一个小孩子怜香惜玉。
但大哥不一样,除了对琅琊王家人铁石心肠外,这人从来都是有一颗极为温柔的心。
不管大人小孩都喜欢与他亲近。
呼兰那都儿在利用王慎的温柔,唐诗又何尝不是在冷眼旁观这个白兰国贵公子的那点小小心思呢?
一盘点心让呼兰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小孩子嘴角挂着些点心渣继续与唐诗说道:“西域诸国没什么粮食,若是唐姑娘每年能提供西域粮食,那么我们可以保证对河套府秋毫无犯。”
唐诗听到这话愣了下,便是一旁王慎都有些惊呆,“这话什么意思?”
竟是要河套府用粮食换太平,这与向西域诸国缴纳岁贡有何区别?
王慎纵然是有柔情万千,却也是一个将军。
他自然不会斩杀呼兰那都儿这个来使,但把小朋友手里的点心夺回来并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
这个举动让呼兰那都儿一下子愣在那里,“你怎么能抢夺我的点心?”
“这里是河套府。”
一衣一食莫不是河套府百姓辛苦的结果。
怎么就成了他的点心?
对于一个觊觎着河套府百姓辛劳成果的人,王慎可没什么好脸色。
呼兰那都儿怎么也没想到,就一句话的事,竟然让王慎脸色大变。
就连唐诗神色都变得阴翳几分,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阴鸷,这让呼兰想起了白兰国的国主。
他当初斩杀那些不同意他的部落族长时,脸上的神色与唐诗一般无二。
“我再给你点时间,说清楚,不要再试探我,否则,我不介意斩杀来使。”
唐诗的话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分量却足以让呼兰那都儿整个人都不太好。
斩杀来使。
他还年轻,并不想要让自己葬身异国他乡。
“我们自然不会白拿你们的粮食,可以用战马来做交换。”
唐诗淡淡扫了一眼,“怎么个交换法?”
“一匹战马换十石粮食,牛羊换八石。”
唐诗闻言笑了起来,“这么便宜的吗?”
便宜?
呼兰那都儿有些不太确定唐诗这话里的意思。
“用这么个法子一来可以试探河套府的存粮,二来嘛可以让河套府粮食消耗剧增,到时候联络朝廷,京城与西域里外夹击,到时候偌大的河套府就算是有战马几十万匹又如何?不过是你们的掌中雀笼中鸟罢了。”
唐诗拍了拍手,“好谋划,是你想出来的吗?”
呼兰那都儿脸色苍白如雪,似乎没有一丝温度。
第282章 我能咬你一口吗
王慎怎么都没想到,西域诸国倒是挺有野心。
关键是这般诡计竟然出自这么一个小孩之手。
“就这么放他离开”
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把人放走了无异于纵虎归山,将来只怕遗祸无穷啊。
唐诗从来都是做事赶紧利落,这次留下后患的确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我只是想,白兰国那边还会出什么招数。”
呼兰那都儿的招数其实唐诗曾经在历史课本中看到过。
近代史的起源啊。
怎么能忘记呢
这般心思出现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的确可怕了些,但是她更想知道,如今自己窥破其中奥秘,白兰国那边打算怎么办。
又或者说,京城那边的圣上,下一步又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
“河套府想要安宁并不容易,但这一方水土是我们费尽心血保护的,我总不会让人破坏此间安宁。”
王慎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看去,瞧着唐诗远远看向远处,那眼神仿佛没有着落一般。
“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忧。”
这河套府的百姓到底是通情达理的,也明白这一方安宁究竟是谁给带来的,并不用太担心。
“我知道,有大哥你嘛。”唐诗巧笑嫣然,“还没来得及恭喜大哥和大姐姐,不过我大姐姐现在有了孩子,大概你可更要小心才是。”
王慎就知道这事压根瞒不过唐诗,“我知道元娘很辛苦,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他又有了一个全新的家庭,属于自己的。
有温柔的妻,回头还有有一个或许顽皮又或者聪明乖巧的女儿。
经历了人世间种种,他还能再拥有这些,那是多么的幸运呀。
唐诗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王慎她一向放心,压根不用交代太多。
至于离去的呼兰那都儿,再过段时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
河套府的夏收一贯姗姗来迟,端午节后这才开始忙活着夏收。
而就在端午节的前一天,二娘顺利生下一个小女娃,给她和段嘉兴的小家庭添加了一个全新的小成员。
段知府给这个孩子取名为端阳。
刚出生的小女娃并不知道祖父给自己起名的美好祝福。
她正嗷嗷的哭闹着,直到被母亲抱在怀里,这才消停了些许。
二娘眼底满是温柔缱绻,“这孩子总是离不开我。”
她有了丈夫有了孩子,这个家似乎都圆满了许多。
“那也得让二姐夫多照看才是,不然小心孩子回头不亲近她爹爹。”
二娘笑了笑,哪有男人家照看孩子的道理。
倒是段嘉兴趁机把孩子抱了过去,他的女儿那么小小的一个,孱弱的像是一只猫儿,他都不敢用力呼吸,生怕这一口气都能把这孩子伤害到。
“四妹妹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是有什么其他事情”
二娘刚生产过后还要坐月子,要是有事自然是找段嘉兴。
抱着女儿的年轻父亲也看向唐诗,眼神示意有什么事情。
“没有,就是想来看看这孩子。”唐诗笑了下,她只是好奇罢了。
唐诗发现自己似乎对新生命没什么期待,尽管她一直都在竭力保护大家,但是就很奇怪。
她好像并不期待新生。
家中饲养的那些鸡鸭牛羊的新生对她而言,只是会有更多的肉蛋可以吃。
孩子呢
新生的孩子代表着希望,可她似乎对这希望没有太多的感触。
冷漠让唐诗觉得不太好,尤其是自己之前又险些取走夏成瑾的性命。
她试图从这个小外甥女身上找到一点柔软。
但这个软软糯糯的孩子只是让唐诗觉得这是格外脆弱的生命,稍稍用力便是能扼断这生命力。
并没有激发自己内心的那点柔软。
她的柔软,难道消失了吗
离开段府时,唐诗有些茫然的看着远处。
路上有很多人跟自己打招呼,唐诗似乎回应了大家,但到底说了什么却又不知道。
就这么回到家中,她看到庭院里的海棠树下放着一篮黄澄澄的杏,甚至还透着一点点的红晕。
“刚才西村口的张婶子送来一篮杏,说是姑娘你喜欢吃。”柳常卿原本想要去给唐诗洗一盘杏子,却不想唐诗却是抓住了这竹篮。
紧紧的不松手,仿佛这不是一个篮筐,倒像是救命稻草似的。
这是怎么了
柳常卿有点奇怪,也不敢多问,正想着回去找冬梅问问看,却不想忽的听到背后传来的响声。
是夏不渝神出鬼没,抓了颗杏子掰开,“哇,好甜的杏子,好好吃,妹妹你尝尝看。”
汁水淋漓的杏子被塞到了唐诗嘴里,甚至汁液还落在了她的衣服上。
柳常卿见状连忙躲闪到一旁,公子一贯最喜欢整洁,今天这是怎么了
关键是还把唐姑娘的衣服弄脏了,这可真的是要人命呀。
唐诗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夏不渝那勾魂摄魄的凤眸中满是笑意,“甜不甜,好不好吃”
丢了魂魄的人忽然间察觉到味蕾那里传来的触感。
甜丝丝的味道让她愣了下,好像是失去味觉的人重新找到了那久违的酸甜苦辣。
“嗯,好吃。”
“那我们去摘杏子吃好不好,得自己摘的才好吃。”
唐诗愣了下,“自己去摘”
“对啊,我们给银子的,不会白拿人东西。”
夏不渝笑得狡黠,让唐诗恍惚以为这大概就是春花灿烂的模样。
她想了想,“那好,我们去摘杏子吃,多了的回头做果脯。”
“好啊,妹妹做的果脯,最好吃了。”休养诸多时日,夏不渝终于伤愈,但是脑子依旧不好使,大概真的得等到莘大夫有时间,才能把这人治好吧。
柳常卿没想到这俩人说出门就出门,连忙跟着过去。
却不想刚出门就跟丢了。
带着唐诗躲在别人家院门后的夏不渝小声说道:“不要她跟着,我们偷偷去。”
他说话时,那带着几分潮热的气息就落在唐诗的脸颊上。
不知为何,忽然间让唐诗觉得脸上一阵滚烫,像是水烧开了似的。
“咿,妹妹你脸红了。”夏不渝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盯着唐诗看了起来,“有点像是荔枝,我能咬一口吗”
唐诗脱口而出,“咬你妹!”
然后她真的被咬了一口。
第283章 初吻,杏子味的唐诗
唐诗真没想到,夏不渝他这人说动嘴就动嘴!
关键是你又不是狗,咬人脸颊算怎么回事。
而且这哪是咬啊。
分明是舔。
那舌尖在她脸颊上轻轻的碰触,不知道为什么让唐诗心头颤抖了一下,原本想要说的话就一下子被他搞没了。
手心里都出了汗。
夏不渝却浑然不觉,“妹妹是桃子味的,甜丝丝的。”
“夏不渝!”
唐诗低吼一声,“你够了。”
“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滋味,要不回头我也试试?”
唐诗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过分,“你别跟我装傻充愣。”
“妹妹你别生气嘛,那我不咬别人了,往后只咬你怎么样?”
这话若是说不暧昧,鬼才信!
唐诗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被夏不渝困在方寸之间,他将自己圈在这里,那一双凤眸如今正含着笑意看着她,“真生气了?”
与之前的天真不同,这一句声音属于真正的夏不渝。
唐诗眼底带着恼怒,“你有完没完?”
“当然是没完了,刚吃过桃子不过瘾,我现在想试试杏子什么味道。”夏不渝把玩着唐诗的衣袖,“唐小四,你请我吃杏子好不好?”
“我们本来就是要去摘杏子,现在就去别墨迹。”
夏不渝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甚至对唐诗要出的招早有预防,右腿将她左腿困住,原本还在把玩衣袖的手也抓住了唐诗的双手,“可是杏子不近在眼前吗?”
唐诗堪堪反应过来,眼底带着几分错愕,“夏不渝你……你无……”
耻被她吞了下去,连带着的还有夏不渝那适才在她脸颊上游走的舌。
唐诗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近在咫尺,在她唇腔里攻城略地的人。
夏不渝依旧是那个稳稳把京城第一美人压下去的俊美男子,眉眼俊美无俦看似多情却又是那么的无情。
而现在这人却是在掠夺她唇腔中的位置。
比那彪悍的西域铁骑还要强悍几分,打的唐诗措手不及,一败涂地。
眼前,只剩下这一人而已。
“唐小四,你是不是也沉迷于我的美色中,忘了呼吸?”
熟悉的调侃让唐诗骤然回过神来,看着男人那眉眼间的取笑,她擦了下嘴角,转身就要离开。
但手腕却被夏不渝抓住,“怎么了,我又没欺负你。”
没欺负吗?
唐诗看着身侧后的人,“那什么叫欺负,把我衣服扒光了丢到床上,由着你为所欲为才叫欺负是吗?”
谁都知道唐诗一贯要强,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如今带着哭腔,倒是让夏不渝有些慌乱,他原本以为这小丫头只是会狠狠嘲讽一番,却没想到她竟然哭了。
一贯最是讨厌人哭的人,这会儿却是拿这个说话带哭腔的人没有半点法子。
“那大不了你欺负回来。”夏不渝抓住唐诗的手,把一把匕首递到她手中,“随便你捅哪里?”
“脸也行吗?”
夏不渝眉头都不带皱的,“当然。”
“没诚意,你要是真有诚意,自己在脸上划一刀。”
夏不渝看着被塞回手里的匕首,“这样你就不生我气了?”
唐诗没吭声,只是看着那张脸。
答案很是明显。
夏不渝二话不说扬起刀子在脸上划了一下。
登时一道血痕出现在那光洁如玉的脸颊上,很快就有血珠涌现,而且血珠数量越发的多了起来。
他动作极快,以至于唐诗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夏不渝的功夫高出自己不知道多少。
过去很长时间,这人都在让着自己。
而前段时间,她更是救了自己的性命。
当然即便夏成瑾对她会做些什么,这对唐诗而言也没什么要紧的。
但夏不渝的确救了她。
“你是不是傻?”
夏不渝看着落泪的人,却半点不高兴,“别哭了,是我不好,往后不再这样了。”
他说话间,那原本细密的血线开始翻涌起来。
血色染红了他半张脸。
唐诗连忙牵着人去找莘桓诊治。
夏不渝却是将她带回家中,“没什么,用点药粉就好了。”
这张脸,带给他的不过是一个艳压群芳的“恶名”罢了,不要也罢。
“那要是留疤了怎么办?”唐诗气得打了他一拳,“难道我往后就要看着你脸上爬着一条蜈蚣?”
“怎么能说蜈蚣呢,这疤痕又没脚。”止血粉效果很好。
但脸上还留着血色痕迹,看着有些恐怖。
“夏不渝!”唐诗站起身来,“你故意气我对不对?”
夏不渝很多事情都随性而为,他早已经习惯如此。
唯独在女色这件事上,他第一次就出了岔子。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尤其是看着跺脚离开的唐诗,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下子可别兄妹都没得做。
不过探寻芳地的滋味的确不错,难怪男人们喜欢寻花问柳。
但没有一个女人能及得上唐小四。
夏不渝到底不放心,怕唐诗出去遇到什么危险。
刚出去就看到唐安淮回来,唐诗委屈的跟父亲告状。
夏不渝心虚了下,毕竟采撷花香的是他,的确是孟浪了些。
平日里有大智慧的小姑娘家不乐意倒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一贯没把唐诗当寻常小姑娘。
到底是大意了。
唐安淮没想到女儿竟然被欺负了,他仔细问了下,“那要不喊你大哥二哥来揍他?”
“打不过。”
唐诗越想越气,夏不渝就是仗着其他人都打不过他所以才敢对自己动手动脚。
唐安淮看女儿这委屈的一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笑,你还是不是我爹了?”
“那当然是,可是诗儿你真的想要把夏不渝揍成猪头吗?”
唐诗迟疑了一下,“那还是别了,猪头脸又不好看。”
她也是凡夫俗子一个,喜欢看长得好看的。
唐安淮敲了敲女儿的脑袋,“你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事自己不想要的吗?”
换作孟浪之徒是夏成瑾,只怕这会儿身上都没了温度。
“那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所以她才对夏不渝有几分宽容之心。
“哦,那所以你这段时间陪着他演戏,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唐安淮叹气,“傻闺女,喜欢人又没什么错,何必遮遮掩掩呢。”
第284章 动情,毒发
虽说自家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确挺不好的。
但鉴于这头猪长得非常好看,唐安淮也乐见其成。
在人均寿命只有四十来岁的这个年代,他不知道自己能陪伴着宝贝闺女多久。
虽说唐诗总嚷嚷着我不嫁,唐安淮也从来都顺着女儿的话说。
但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有喜欢她的,而且知根知底的人倒也不错。
原本觉得王慎就挺好,奈何闺女对他只有兄妹之情。
如今好歹夏不渝有这么一张脸,日后只要好好保管这张脸,两人即便不能和和美美,想来也能够相敬如宾。
再加上有几分兄妹情谊,起码夏不渝能照顾唐诗。
唐安淮也就放心了。
唐诗反驳,“我自己就可以照顾自己,不需要他来照顾,何况他那么龟毛一个人,怎么可能照顾得了我?”
试图给自己找足够理由的人依旧倔强着。
唐安淮想了下,“那我把他赶出去好了,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回头再找一个喜欢的人便是,这天底下三条腿的青蛙不算多,两条腿的男人不遍地是?难道还找不到一个能合你心意的人?”
唐诗被自家老父亲这话给气着了,这分明是在赌气。
“你是不是特别想要夏不渝当你女婿?”
“是啊。”
唐诗被他这理直气壮给气得直跺脚,“老唐同志你还能不能正经点?”
“唐诗同志你能不能不要躲避问题?”
父女俩的争执被噗通一声打断。
“咋了?”
“故意搞得吧。”
唐安淮不放心,还是过去看了眼,瞧到倒在地上抽搐的夏不渝,他连忙喊唐诗帮忙抬人,“这可别是羊癫疯,闺女我后悔了,你就算是嫁猪嫁狗也不能嫁给他这么个有病的呀。”
“他不是有病,他是毒发了。”
唐安淮反应过来,“那不还是有病吗?不成不成,咱不要这人了,等回头就把他丢到善堂由他生死好了。”
“他娘胎里带的毒,快好了。”唐诗解释了一句。
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确是舍不得。
夏不渝这张脸,哪怕是为了这张脸呢。
唐诗叹了口气。
她认栽还不成吗?
但夏不渝是真的毒发了,并非做装模作样。
莘桓诊治时,耗费了不少精力。
“能醒来的话就没事了,要是醒不过来那就帮他收尸好了。”
唐诗被这话惊着了,“怎么会,不是说就剩下点余毒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莘桓看了眼唐诗,“跟他说别动情,自己忍不住怪谁?”
唐诗:“……”那也不是怪我啊。
怪她过分美丽吗?
这事你也没交代我呀,你要是说了我肯定让夏不渝清心寡欲。
唐诗没想到夏不渝的小命竟然交代在一个情字上。
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她看着躺在那里的夏不渝,还觉得这事有点荒唐。
如今正是河套府最为忙碌的一个时间点。
夏不渝躺在这里要在生死之间做抉择。
而原因是因为他动了情。
动情的对象是自己。
什么时候为什么?
或许一切都可以用一句“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来形容。
或许是因为她明明知道这人是装的,却还陪着他玩那些把戏?
又或者是因为她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小美人。
唐诗不知道答案,真想要知道为什么,可能只能等夏不渝醒来才知道。
可他,还会醒过来吗?
莘大夫说,得看他自己。
所以夏不渝,你对这红尘俗世难道就没有什么眷恋了吗?
唐诗叹了口气,“你还没说喜欢我呢。”
夺走了她的初吻,用那么荒诞的理由。
然而却又说不定就会离开人世。
这算什么回事呢。
唐诗看着他脸上那碍眼的血痕,上面还敷着止血粉,但这会儿凝结在一起,就是像个蜈蚣,没有脚的蜈蚣。
拿来了一瓶酒,唐诗拿着棉布沾了些酒水,在那刀痕处轻轻擦拭起来。
有点慢。
“反正你现在也昏睡着呢,那我就快刀斩乱麻好了。”
唐诗二话不说把那酒水直接倒在夏不渝脸上,转身放下酒坛子。
扭过身来想要擦拭夏不渝脸上的脏东西,这人却是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狰狞,“唐小四,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酒水浸泡伤口,可疼死他了。
“那我就能把你这张美人脸剥下来,往后每天看着不用担心它变老变丑呀。”
夏不渝瞪了一眼,“就算我上了年纪也是老英俊的,你放心好了。”
他才不会像那些糟老头子似的,上了年纪后满身的腐朽味道。
只是这话刚说完,他怀抱里就多了一个年轻的姑娘,“那就说好了,你要是敢丢下我先逃跑,回头我跟你没完。”
依旧是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夏不渝听着只觉得心疼,“好好好,我们可是义结金兰的兄妹,虽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一个同年同月同日死总行吧?”
唐诗在那怀抱里不说话。
夏不渝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若是你先死了,那就黄泉路上等我一下。”
他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只是想到自己到底比唐诗年长好些岁,怕是要比唐诗先一步死去,夏不渝有带着微微的伤感,“若是我先死了,我就慢慢的走,在奈何桥边等着你。”
他怎么舍得这个姑娘追随他而去呢。
即便是没有自己,唐诗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她有很多要做的事情,那么的有趣。
她还有那么多的朋友,他们都很疼惜她,像是疼爱自家的女儿、妹妹。
即便没有自己,唐诗也会过得很好。
可若是没有唐诗,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不会有人担心他冬日里惧冷给他千里迢迢送来棉衣手套。
也不会有人会记挂着他,十天半月就会书信一封,说着身边的趣事。
他原本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皇族孽障,是唐诗让他觉得原来自己也是有人惦记着的。
而被人惦记着的滋味,倒还真是不错。
难怪许蓟安不想回京城,在这河套府有人骂他却也有人牵挂着他,回到京城又有什么呢?
“你要长命百……”
“呼噜”一声打断了夏不渝的深情低喃。
俊美无俦的面孔带着微微的无奈,“你呀,可真是让我没办法。”
他低下头去,在少女脖颈间轻轻一吻,将人完全拥入怀中。
真好。
终于能拥你入眠。
第285章 恋爱的酸腐味
唐诗的酒量时好时坏。
比如今天盛怒之下,就被酒水给熏醉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窝在夏不渝的怀中。
她愣了下,迎上那促狭的凤眸,这才反应过来,并不是在做梦。
唐诗这才意识到,自己枕在夏不渝的臂弯里,便是腿都压在他的腿上,仿佛一只八爪鱼似的。
她没什么睡相,正如同从来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一般,睡觉时恨不得能把整张床霸占。
贪睡不愿起床的那会儿,翠娘每天都会去她房间帮忙给她盖被子。
毕竟她睡相不好嘛。
没想到被夏不渝给抓了个正着。
“睡饱了吗?”
唐诗听到头顶的声音,没有吭声。
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又没能摆脱夏不渝的舒服,“妹妹,这么用完就丢不合适吧?”
唐诗瞪了一眼,“用完就丢的是草纸,你要是愿意跟草纸为营,那随便你。”
“哪能呀。”夏不渝满心欢喜,这会儿唐诗指鹿为马都不会多说一个不是,“我只是心中欢喜。”
欢喜。
唐诗倒是第一次从夏不渝嘴里听到这么个词,她有些奇怪的看过去,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犹如佛子染了七情六欲,不再那般圣洁。
却又带着人世间的烟火味。
“三哥,你……”算了,也没有问的必要。
唐诗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你现在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要……”
“没有,不用。”
他怀抱里的人胜过万千灵药。
夏不渝的胳膊微微发麻,不过还是将唐诗抱住,“困的话就再睡会儿,回头我带你回家。”
唐诗其实有些睡不着,但还是应了下来。
有种荒谬感。
谁能够想到前些天还吵吵嚷嚷的人,如今倒是躺在一个被窝里,单纯的大被同眠呢。
夏不渝什么时候喜欢的她,又为什么呢?
好多问题都没有答案,匆忙间似乎也找不到答案。
她一贯冷静,又看惯了人世间的事,但这回儿却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大概因为这人是夏不渝吧。
“三哥。”
“嗯?”
“就是想喊喊你。”
唐诗将胳膊圈在人的胸口,“没别的意思。”
夏不渝闻言轻笑,“我知道。”他越发觉得这个姑娘可爱,而自己又是独具慧眼的,“我在呢。”
许是夏不渝身上有浅浅的草药清香。
唐诗到底又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因为睡太多了浑身都有些不舒坦。
夏不渝则是不见了踪影。
唐诗看了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回家了。
只是她这睡得也太沉了些,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外面天色黑漆漆的,显然是深夜。
唐诗觉得有点饿,今天闹腾了大半天,她都没吃饭呢。
正想着,房间的门打开,夏不渝捧着一只烤鸡进了来。
喷香的烤鸡让唐诗瞪大了眼睛,“你去哪里弄的?”
“快点吃,省得回头说跟着我吃不到好东西。”
唐诗瞪了一眼,但还是撕下了一块鸡腿。
烤鸡肚腹挖空,里面塞上香料和香草,在吊炉里熏烤一番,味道可真是棒极了。
油脂渗透到每一块肉里,简直不要太美味。
“三哥你不吃吗?”
夏不渝笑了笑,“你吃就好。”
他之前到没发现,唐小四吃东西的时候还挺可爱。
正想着,那香腻的鸡肉被塞到了他的嘴里。
夏不渝恍惚了一下,下意识的咬住了那根手指。
唐诗瞪了他一眼,“三哥你属狗的吗?”
没有用力,但是太过暧昧,这让她有些不太好意思。
若是换作其他人,只怕早已经面红耳赤哭了起来。
其实她已经够厚脸皮了。
舌尖在那手指上卷了一下,夏不渝看到那微红的面孔,心底里泛起了一阵阵涟漪,这才不紧不慢的松口,“真香。”
不知他说的是鸡肉,还是……
唐诗瞥了一眼,“没正经。”
她再不管他就是了。
等着吃完了这烤鸡,唐诗这才发现自己吃的多了,胃口有点胀得难受。
“贪吃。”夏不渝叹了口气,“要不我给你揉揉肚子?”
“算了吧。”唐诗决定躺下,躺下摊平就会好一些。
至于夏不渝,“回你屋里去,不然小心老唐同志打你。”
夏不渝哪里肯,“唐先生必然不会对我动手的,不然哪里找得到更好的东床快婿?”
“谁说要嫁给你了?”唐诗杏眼滚圆,“你别胡说。”
“你亲了我,睡了我,不对我负责合适吗唐小四?”
唐诗:“……”
见过厚颜无耻的,但却没有见过像夏不渝这么不要脸的。
“明明是你强吻的我,要不是你……”唐诗忽然间想起来,“你脸上还疼吗?”
虽然没之前恐怖,但还是能看得出那里有一条细长的血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失无踪。
“你让我在你这里睡,兴许明天就好了。”
得了吧,她又不是神医。
偏生这人黏皮糖还赶不走的那种,唐诗不想吵醒家里其他人,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她胃口还有点不舒服。
躺下后神色也不太好看。
不愿搭理夏不渝,躺在那里唐诗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睡了过去,仿佛感觉到一只手在给她宽衣解带。
她睁大眼睛看向夏不渝,“你……”
“帮你松一下衣服,现在好点了吗?”
夏不渝精致的眉眼间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又不是色中恶魔,虽然的确想要把唐小四据为己有,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种畜生般的事情。
这孩子到明年才及笄呢。
“我哪有。”唐诗强行解释,“我都要睡着了,你把我吵醒了,还恶人先告状还讲不讲理了?”
她嘀咕着转过身去,别说松开这衣服后,好像的确没那么难受。
想想还怪丢人的。
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饥饱,吃撑了不说还因为衣服让自己难受。
唐诗躲过去不想看夏不渝,这人肯定是在笑话她。
“我没笑话你。”
唐诗:“……你没有还说什么?”
过分,分明是在笑话自己。
小农:【呵,恋爱的酸腐味。】
真的没眼看啊。
第286章 太子要来河套府
唐诗一大早醒来时再度不见了夏不渝的踪影。
她多少松了口气,生怕回头被翠娘撞到不好解释。
不过早晨也没见到翠娘。
“我刚才过去了一趟翠娘家里,小豆子有点发热,翠娘照看她可能没空过来。”
“发热?有没有去看大夫。”
小孩子生病从来不容小觑,这会儿又没什么儿科门诊能对阵下药。
最好的法子还是尽快就医。
“去了的,翠娘正在给孩子煎药。”
冬梅看着唐诗的神色,小心问道:“姑娘有什么事要找翠娘吗?”
“没有,让她安心就好,回头再去请个大夫来看看,要是莘大夫有时间就去请莘大夫过来。”
冬梅松了口气,“行,我回头再去看看。”
唐诗想了下又觉得不放心,早饭过后就去翠娘家里看了下。
翠娘购置的是一个小院,家里头还请了个新婚丧夫的寡妇帮忙照看孩子,左右也是拉动就业,不然寡妇家家的怎么过活?
瞧到唐诗过来,翠娘连忙过来招待。
“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就是做了噩梦离不开人。”她一走开孩子就喊妈妈,翠娘又想起了自己那早逝的女儿,当初窈娘是不是也这么喊她的呢。
一颗心都碎了好几片,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几分。
唐诗过去看了眼小豆子。
小男孩睡梦中都不怎么踏实,抓着翠娘放在这边的衣服,还以为牢牢抓住了母亲。
孩子做出了什么呢,不过是大人们争名夺利的牺牲品罢了。
“你先好好照顾他,也注意别劳累到自己,家里没什么事,这些天也不用过去。”
翠娘连忙应下。
离开这边小庭院时,唐诗看向站在那边树下的夏不渝,他穿着一件月白锦袍,不染纤尘的模样仿若来自桂宫。
这么一个人,却是这般出身。
唐诗眉头微微皱了下,径直走了过去。
“我给你去买了松子糕,要不要尝尝看?”
“三哥。”唐诗捏着那小巧玲珑的松子糕,“若是我说,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动用河套府来帮你的话,你会不会生气?”
“觉得我是在利用你?”夏不渝眼底的笑意忽然间冷了几分。
他一贯薄情,却不曾想第一次动情,却是被人这般曲解。
“那你是否曾经有过利用我的心思?”她知道夏不渝的身世没多久,那么在此之前夏不渝是否想要利用她呢?
甚至借用感情来利用她?
她不是什么活在童话故事里的人,相反唐诗一直都人间现实。
“之前有过。”
夏不渝并不否认,的确是有过这些心思。
唐诗小口的尝了下那松子糕,也就是说现在并没有。
“松子糕很好吃,我们回去吧。”
剑拔弩张的两人忽然间化解了彼此的尖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敏锐如王慎第一个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夏不渝好了?”
虽然是四兄妹,但王慎和夏不渝之间到底还是没那么亲近,说起来许蓟安算是将四个人串联在一起。
情分都是朝夕相处处出来的。
“嗯。”唐诗点了点头,本来就没事,但人非要装,她就陪着演戏呗。
谁曾想演着演着把自己给演进去了呢。
王慎本来就随口一问,听到这回答反倒是神色凝重起来,但很快就笑道:“那就好,省得你回头再提心吊胆的。”
“我哪有?”迎上长兄的眼神,唐诗都有些心虚,瞒得住许蓟安,却又哪能瞒得住这位哥哥呢。
“他趁人之危,大哥你帮我打他,只要一张脸没事就好。”
王慎听到这话乐呵起来,这可真是唐小四的作风,
“真打伤了你再找我算账怎么办?”
唐诗当即表示,“我是那么亲疏不分的人吗?”
“可是你跟夏不渝还能多疏远?”
至亲至密夫妻啊。
唐诗什么人,一直嚷嚷着不嫁的人,在河套府是独一份的特立独行。
结果呢,还真是像许蓟安说的那样被夏不渝那个狼崽子给叼走了。
虽然还没成亲,但这两人还能散伙不成?
所以说谁亲谁疏呢。
这话可真是一点都说不好。
王慎也就是随口一听,当真了那就是大傻瓜。
唐诗被这话反问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亲疏这回事还真说不清,“不管什么时候,大哥你对我而言都很重要。”
唐诗一贯能忽悠人,但王慎还是相信小丫头这话。
“他要是真欺负你,那就跟我说,就算打不过他我也帮你出气。”
“那倒也没有。”真要是气不过,唐诗第一个出手收拾人,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笨蛋。
两人正说着,许蓟安捏着一封信匆忙进了来,“太子要来河套府。”
太子?!
王慎从唐诗眼中看到几分错愕,但那错愕很如同雨滴落在水面上,很快就溶于整个湖泊。
“他来做什么?”
说完王慎就反应过来,“之前端王在河套府这边没讨到好处,若是太子来到慰问一番,一则可以压制端王,二来也借助这个机会树立威望。太子的地位一贯不稳,需要做点什么才是。”
“若是在这里出了事,朝廷可以名正言顺的讨伐河套府。富贵险中求,太子一向病弱,但是名声倒也还不错,他不能出事。”
许蓟安之前一头雾水,现在听王慎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可是他出不出事关我们什么事?他要是自己搞出事来,栽赃咱们怎么办?”
端王这事让许蓟安看的十分清楚,所谓皇室可并不会因为血统高贵就行事端正,为了皇位而行事不堪的人多得是。
这种事情那简直是防不胜防。
即便是口碑甚好的太子,在许蓟安这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室相关的人最好一个都别来,他谁都不喜欢。
可惜这事压根由不得他做主。
太子要来,他拦不住。
“唐小四,你说咱们怎么办才好?”
唐诗闻言笑了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太子愿意来那就来嘛,咱们好好招待就行了。”
许蓟安:“??”不懂。
第287章 与太子有仇
建章二年五月底,太子车驾莅临河套府。
河套府知府段广陵出门迎接。
太子轻车简从,随行不过十余人。
听闻段知府出门迎接,下车道:“为孤这般耽误段大人时间,实在是孤的不是。”
说这话的太子面容清癯脸上挂着些许苍白,似乎弱不禁风模样。
“然后呢?”
冬梅好奇追问了句,在唐家帮着唐诗做事,倒是让她有些不分尊卑,到了其他府邸只怕就是要挨板子的那种。
许蓟安不以为意,“然后我那岳丈就搀扶着太子进了城,这皇族中人一个个都一百个心眼子,说话可是得注意些,亏得我那岳丈是文官出身,真要是个赳赳武夫怕不是早就掉进他的陷阱里面了。”
倒不是许蓟安夸大其词,只是远远看着太子的确贵体欠安模样,任谁都会心软几分。
人心软时不免会心软。
小事上心软不要紧,偏生段知府关系到河套府,哪能心慈手软呢。
所以少说话便是。
至于太子不高兴,随他去。
当然太子也没不高兴,入住到驿站后,甚至还兴趣勃勃的出去看了一圈,他显然对河套府兴趣浓厚。
段知府自然得作陪。
许蓟安远远跟着,瞧着问东问西的太子,觉得这个人可是比那端王难缠多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都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心思。
如今只能小心提防着,希望他尽快走人便是。
不然在一天,河套府就不得安宁一日。
“姑娘,有什么不对吗?”冬梅觉得唐诗神色有些凝重。
“没什么,只是太子刚来到就马不停蹄的视察街巷,你觉得百姓们会怎么想?”
许蓟安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难怪岳丈很是希望太子先歇息一番。
太子此行,传达的意思是朝廷牵挂河套府的百姓。
他这么舟车劳顿,抱着病躯与百姓见面,不就是在说并非朝廷不在乎河套府,而是河套府这边有人强行阻隔了朝廷与百姓吗?
“这身体都孱弱成那样了,还那么多心眼子,难怪身体不好。”
许蓟安半天才想了个吐槽的点,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唐诗并不赞同这说辞,“倒也不见得真的身体不好。”
“不是唐小四,这件事我可以跟你保证。”许蓟安十分认真,“太子的身体真的不是很好。早些年落水风寒入体,一直都没能治愈,后来又被刺杀中了毒,京城都知道太子身体不好,精神不济。圣上想要另立太子,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不管是哪个皇子,都是他的儿子,谁当皇帝无所谓。
庆历帝要的是江山牢固。
太子身体不好怎么当朝理政?
唐诗愣了下,“这样吗?那咱们倒是可以找个机会试探下。”
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太子的疑兵之计罢了,但是现在来看并非如此。
“什么意思?”
“请莘大夫帮忙望闻问切一番嘛。”唐诗的话让许蓟安哭笑不得,“那他要是想要我岳母给诊治,说治不好就要了阖府性命怎么办?”
“怎么会,太子殿下是仁孝之人,哪会做这种事情。”
唐诗笑着研墨写信交给冬梅,“你把这个去给莘大夫送去,不用太勉强,尽力而为就是。“
冬梅忙不迭的跑了去。
一时间厅堂里只剩下唐诗和许蓟安两人而已。
许蓟安多少有些坐立不安。
“二哥,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作风。”
是啊,这并非许蓟安的作风,只是这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唐小四,有件事你可能不太清楚,太子之前落水,和夏不渝有关。”
端起茶杯的唐诗手一松,那茶盏哐当一声落在了桌面上。
“和夏不渝有关?”
有那么一瞬间,狸猫换太子这个典故就充斥在唐诗的脑海中。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夏不渝十岁那会儿的事情嘛。”
十岁,唐诗松了口气,自己想多了。
怎么可能是狸猫换太子呢。
那是刚出生的小孩子可以做交换,十岁的人怎么换得了。
总不能落水瞬间就又还了张脸吧。
“你下次说话说利落点。”
许蓟安被训斥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怪他咯。
“因为这事,当时夏不渝还被夏太傅惩罚去跪祠堂。”
许蓟安想了想,“我有时候觉得夏不渝也怪可怜的,有父有母却又没谁疼爱他,夏家那么多人又有谁拿他当兄弟长辈呢?”
唐诗听到这话心口有些不舒服,这是大实话。
“你不也一样?”
许蓟安笑了起来,“还真不一样。我这是从小就生了反骨,没受过罪的那种。但夏不渝不一样,落水之前其实他挺乖的,是京师有名的神童,自小就练得一手好字,为的就是得到那老狐狸一声称赞。”
然而哪有什么称赞呢。
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唐诗愣了下,这些夏不渝并没有跟她说过。
“其实字写好了,也挺好的,不见得是讨谁欢心。”
“是嘞,夏九也说过这话。”许蓟安感慨了一番,“只不过这是想开了之后才说的这挽尊的话。”
作为好兄弟的许蓟安自然不会揭穿兄弟的那点小心思,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为了这事,夏不渝又去寻了个师傅,苦练武功。
夏太傅府上是累世的书香传家,夏不渝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走马章台招猫逗狗的事情没少做。
每每也不过是被夏太傅一顿训斥罢了。
这样的游戏玩的倦怠了,也没了什么精神。
许蓟安啰里啰嗦一通,这才又说到正经事,“我跟你说这些,是想问你,这次太子来河套府,夏九也正好在,他俩万一撞上了,可咋办?”
夏不渝可不是当初那个孱弱的猫儿。
他的功夫好得很,只怕十个太子都不够他打的。
真要是打起来,那可不好收场啊。
许蓟安还挺担心的,毕竟这事回头肯定会牵扯到段知府。
那可是他的岳丈大人,待他……嗯,比许蓟安亲爹好多了。
许蓟安可不想段知府被问罪。
虽然跟着唐家父女混,现在不知道被庆历帝在小本本上记了多少笔账了。
“不会的。”唐诗安抚了一句,“三哥没那么蠢。”
“夏九那臭脾气,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见得有用。”许蓟安自说自话,“算了我跟你说也没用,我去找他说说看。”
小农:【你找他有个屁用。】
再说了,谁说跟诗宝说没用?
敢不听老婆的话,就泵想要老婆了好么。
第288章 老婆奴
许蓟安正要去找人,夏不渝过了来,还拎着一篮桃子,“刚去摘的桃子,要不要尝尝看?”
这是本土水果,嫁接之后个头更大更甜了些。
唐诗喜欢吃脆桃,之前又搞来了黄桃,只不过现在刚开始结果个头偏小了些。
等明年应该会好一些,到时候可以试着再嫁接一番。
黄桃用来做罐头倒是挺不错。
正好河套府这边回头再栽种一些甘蔗,有甘蔗就会有糖,有糖就可以做罐头。
很好。
“谢谢三哥。”
许蓟安觉得有点古怪,主要是夏不渝干嘛盯着唐诗看,难道是想要抢唐诗手里的桃子吗?
不是还有一篮筐,干嘛非要惦记唐诗手里那个。
“好吃吗?”
“嗯,挺脆甜的。”
夏不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好吃就行,等明天我再去给你摘一筐。”
“夏九你不是好了吗,怎么脑子还有病的样子,唐小四又不是猪,这一篮筐桃子她难道今天就能吃完?”
还明天再去摘一筐,什么时候他夏九郎竟然成了个宠爱妹妹的好哥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破天荒的头一次啊。
“过了夜的桃子都蔫了,不好吃,唐小四要吃最新鲜的。”
许蓟安听得直愣神,“你啥时候还这么挑剔了?我怎么不知道?”
唐诗虽说偶尔会挑嘴,但也只是偶一为之。
咋就要吃最新鲜的了,什么时候还拿了宠妃人设。
这不对劲啊。
“三哥别胡说。”
夏不渝从谏如流,“好吃就再吃个,不过也别吃太多了省得回头吃不下去饭。”
唐诗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她假装没听懂的样子。
“夏不渝,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还是你二哥呢也没见你……呜呜。”
嘴里头被塞了个大毛桃的人欲哭无泪。
这还没洗呢,怎么能直接往嘴里塞。
夏不渝你果然不是我的好兄弟了。
许蓟安连忙叼着桃子去找井水漱口。
唐诗说起了太子到来的事情,“二哥说,你跟太子有仇?”
虽说是试探,这但这么光明正大的试探倒也是符合唐诗的性格。
“之前的确闹了些不愉快,不过也就那样。怎么,担心我找他的麻烦?”
唐诗摇头,“他是君你是臣,我怕他回头找事。”
“要是敢找你的麻烦,我把他打出河套府便是。”夏不渝揉了揉那短短的发,他觉得这个长度其实还挺不错,虽然少了点女子的娇媚,但是有一种别样的掌控感。
“妹妹这是在担心我?”
许蓟安进来时就发现夏不渝整个人几乎都压在唐诗身上——
“喂,夏九你干什么呢,别当我瞎没看见哈,你要跟欺负唐小四我跟你……”
看着唐诗脸上的红晕,许蓟安忽然间觉得不对劲,“你俩什么时候有一腿的?”
他就算是再后知后觉,到底也是成婚了的人,和段嘉茗小两口恩爱的很。
怎么能看不出,现在的唐诗脸上挂着的不是恼怒,而是女子家特有的娇羞。
妈耶。
“我们可是兄妹。”
“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夏不渝知道,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罢了,后来是将唐诗真的当作妹妹。
再后来,再见面时他才知道,原来不止是想要将她当自己的妹妹。
若是唐诗真的嫁给别人,他无法接受。
既然无法接受,那就只好自己来了。
夏不渝从来都是行动派,他喜欢谁那就对谁好,不喜欢谁直接不搭理。
十岁的夏不渝终于知道了人情冷暖,而现在的夏不渝不再是那个幼稚的少年。
他知道如何疼惜人。
“有桃子吃自然得有烧鹅,我再去给你买只烧鹅来。”
夏不渝离开了,留下许蓟安一脸懵逼,“这到底怎么回事?唐小四你怎么就看中了夏九?”
“他长得好看啊。”
一个让许蓟安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的理由。
夏不渝的确好看,好看到将世间千万女子都比了下去。
但……
“就这?”
“长得好看很重要,没办法二哥,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唐诗咬了口桃子,又甜又脆,真不愧是夏不渝亲自摘的桃子呢。
好吃。
“吃桃。”
许蓟安怔怔的咬了一口,是挺好吃的。
夏不渝买来的烧鹅有一半都被许蓟安给吃了,别说夏不渝这人特别挑嘴,所以买来的东西是真不错。
好吃,好吃的几乎要咬掉舌头。
至于唐诗要跟夏不渝亲上加亲这事,人家唐先生都不反对,自己着什么急呀。
没事的。
唯一要担心的大概就是这俩人万一哪天吵架了,该帮谁的问题。
毕竟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算了还是帮唐诗吧,回头夏不渝后悔了瞧到自己没帮他老婆,怕不是要把自己暴揍一顿。
回到家中,许蓟安还哼着小曲儿,十分开心的模样。
“怎么了,有什么好事?”
许蓟安没有瞒着自家媳妇,“是有好事,而且还是大好事。”
夏不渝这人长得太好,一副要孤独终老的样子。
唐诗长得也很好,只不过太有本事了,许蓟安一直觉得她找不到合适的夫婿。
现在好了,俩人看对了眼,省得他忙活了。
“夏不渝?”段嘉茗神色古怪,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确定这俩人不是在闹着玩吗?”
“不是啊,夏不渝这人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可是殷勤了。”
许蓟安觉得自己得向夏不渝学习,“夫人你有什么想吃的,我明天去买给你吃。”
段嘉茗被这话逗乐了,知道他是现学现卖,但好歹还有一颗学习的心,也算是孺子可教了。
“我就是担心爹爹的身体,太子到来前他就担惊受怕,只怕这些天都休息不好了。”
许蓟安反应过来,“别太担心,岳丈做事一向圆滑,倒是不至于会在这种时候出现什么岔子。”
话是这么说,但是朝廷对河套府不满多时,就怕太子找事。
段嘉茗有些不安,晚上睡觉时都惊醒了好几次。
后半夜这才沉沉睡了去,迷迷糊糊似乎听到有人说话,“是太子在驿站遇刺,现在段知府已经赶了过去,不知道情况如何。”
第289章 太子遇刺
许蓟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太子遇刺!
最怕什么偏生来什么,这事还一点不可控。
许蓟安思考着这件事,他现在过去好像也没什么用,又没办法让已经发生的行刺之事消失不见。
所以去驿站是最没必要的。
至于关心太子与否这并不重要,相信拱手让出河套府比去看望太子殿下更能让他开心。
所以驿站不用去,那现在去找唐小四商量对策?
太子一旦出了问题,势必要成为朝廷问罪河套府的缘由。
他们必须做好应对才是。
许蓟安并没有提步离开,想起家里的人,他刚想要折返到内室去看段嘉茗,才发现她已经醒了来,脸上有微微的苍白。
“没事的,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等下我们商量下,你不用太担心。”
段嘉茗声音孱弱,“我知道,我跟你一块去。”
不管许蓟安去哪里她都要跟着,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父亲遇到了麻烦自己没办法帮忙解决,如今许蓟安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只能死死抓住许蓟安,这样才能够稍稍心安一些。
许蓟安看着还没梳洗的人,过去牵着段嘉茗的手去内室,“嗯,我们正好去唐诗家蹭点饭吃,冬梅做饭还挺好吃的。”
他心里慌乱的没了主意,但知道段嘉茗比他还要慌张,又哪敢流露出半点情绪来,只能试图说这俏皮话来安慰妻子。
别说,到了唐诗家还真是早餐丰盛,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会过来。
唐安淮正在那里洗手,“……那边已经有了些许突破,再给我两三个月时间,大概能做出来。”
“哇,爹爹真的是太厉害了,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许蓟安看到唐安淮面上神色微微一顿,“倒也有,我不会生孩子。”
唐安淮一贯是可靠的人,不说不苟言笑吧,但的确不是什么活泼幽默的性格。
冷不丁的这么一说,别说许蓟安笑出声来,便是一直都紧张兮兮的段嘉茗也喜笑颜开。
“二哥嘉茗你们过来了呀,快洗洗手一起吃饭,小豆子总算好了,翠娘一大早就跟冬梅忙活做了好多好吃的,我本来还说要去喊你们一块过来吃饭呢。”
的确很多好吃的,端午节虽然过了去,但桌上还有一些粽子。
看颜色应该是新包的粽子才对,透着一阵阵的香甜。
过去粽子都是里面放点红豆沙,但唐诗在吃上面很会用心思,花生米、红枣、葡萄干做材料的甜粽,放红烧肉的咸粽,还有一些则是放咸蛋黄。
各种尝试,味道都十分不错。
粽子小巧,除了这些外还有很多别的主食,水晶蒸饺晶莹剔透,煎饺金黄焦酥可口。
几样下饭的小咸菜,凉拌脆黄瓜还有小炒土豆丝,再加上小米熬制的粥。
其实除了主食外,倒是和寻常人家的饭菜也没什么区别。
“翠娘说中午要做一些萝卜丸子,回头我让她给你们送过去些。”
段嘉茗被勾的问了起来,“胡萝卜吗?”
“不是,白萝卜,不过胡萝卜也不是不行。”唐诗想了想,“回头让翠娘都试试看嘛,她做饭最好吃不过,我就说让她去开酒楼可惜她不乐意。”
翠娘已经回家了,毕竟家里还有个小孩子,这会儿冬梅帮着布置了碗筷后一块坐下吃饭,“开酒楼那么辛苦,要我我也不乐意。”
“傻姑娘,开酒楼挣的多啊,忙活几年后半辈子就不用再操劳了。”
冬梅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挣再多的钱不快活又有什么劲。
她觉得现在就挺好,反正自己也没缺钱花。
人要学会知足,知足常乐嘛。
冬梅默默吃饭,并没有打算再多说什么。
许公子一大早就带着他夫人过来,显然是听说了驿站那边的事情。
这种事情,冬梅可没插口的份儿。
“怎么不见夏不渝?”许蓟安吃了几口水晶蒸饺这才发现了不对劲,昨天还黏黏糊糊的人,怎么今天就不见了踪影。
“一大早就出去说是要去弄一头鹿,晚上烤鹿肉吃。”
许蓟安觉得自己这舌头早晚要被咬掉。
“他倒是会折腾。”他觑了一眼唐安淮,看到唐安淮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吃饭,似乎并没有把自己闺女被猪拱了这件事放在心里。
好像唐安淮一贯就气定神闲,不曾见过他有什么失态模样。
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变了颜色。
这般气魄,许蓟安自愧不如。
情绪是会传染人的,唐家父女的淡定让许蓟安和段嘉茗都冷静了下来。
吃过早饭后这才去书房议事。
“驿站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夏不渝真的是去打猎了?”
他怎么觉得这人应该是去找线索了。
夏不渝与太子有往日恩怨没错,但如今是在河套府,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为难唐诗。
他这人素来寡情,但对认可的人也一贯护短。
许蓟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被护短的行列之中。
但唐诗绝对是夏不渝袒护的人,他不会做这些事情让唐诗不舒坦,不是吗?
“当然是,他骑射本事怎么样,我打算回头跟他学点拳脚功夫。”
“比我……”许蓟安轻咳了一声,“自然是比我好点,不过学这些要吃不少苦头的,你何必折腾自己呢,实在不行让夏不渝给你找俩护卫就是了。”
夏不渝认识这些人,他的功夫就是跟那些暗卫学的嘛。
唐诗耸了耸肩,“太子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和昨天一样,都是拉拢百姓的手段罢了。他不会对河套府兴师问罪的。”
太子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问罪的话,他压根走不出河套府,用自己的性命来成全庆历帝,然后看着端王登基为帝?
这是什么样的博爱精神啊,反正在皇族中人中不可能出现。
九龙夺嫡的故事唐诗从小听到大,玄武门之变不止是教科书上记载的那么轻描淡写。
皇家从来如此,唐诗可不觉得太子能够跳出这其中,成为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结合昨天的举动来看,遇刺不过是早前就安排好的环节。
百姓们担心太子遇刺会影响河套府,但太子本人却是将这消息压了下去,甚至呵斥京城来慰问的使节。
届时一场灾祸就被他消弭于无形,河套府百姓对这位储君自然又会多几分好感。
许蓟安听到这话眼皮一跳,“我就说什么来着,皇族中人都有几百个心眼,那这岂不是苦肉计?”
“是也不是。”
段嘉茗问出了许蓟安心中的问题,“什么意思?”
第290章 反击的号角还没吹响
太子这不是苦肉计吗?
唐诗为什么这么说。
唐安淮笑了笑,“不过是一点小试探而已,太子固然会收买人心,但是收买人心的手段……”
他眼底深处带着微微的冷峻。
之前和闺女浅聊过的话题如今得到验证,唐安淮心中有些许惋惜。
可怜原身父女俩,为了皇家的争斗而白白牺牲,甚至至死都不知道自己不过是皇族的一颗棋子罢了。
忠君爱国。
爱国便是爱国,何以要和忠君牵扯到一起,仿佛没了君王就没了对国家的爱。
这万恶的时代啊。
“我们在河套府这些年,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若是三两件事就把人心收买过去,那只能说太子是一个魔法师,能够玩弄人心。
这样一个人真的登基为帝,或许也还算凑合。
许蓟安明白过来,“人心那是那么容易收买的,所以他这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您的态度而已。”
面对唐安淮,许蓟安的态度就好得多,没有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模样。
“二哥你真是近朱者赤,和嘉茗姐姐结婚后人都变聪明了许多。”
许蓟安觉得这绝不是夸奖。
哪有这么夸赞人的啊。
不过偏生把段嘉茗牵扯进来,他又不好反驳。
“何必呢?”
唐诗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太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思来想去,这件事倒也不难理解,不过是拿不准他们父女俩的态度而已。
或许对太子而言,曾经唐家满门被流放河套府都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若是他登基为帝,再将唐安淮召回来便是。
前提是,他们还幸运的活着。
若是死了那只能说是为君捐躯。
唐安淮父女的确死了,活下来的却并非那个忠君爱国的唐安淮。
事态失控了。
所以太子必须要探明唐安淮的态度,但是却又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如今苦肉计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而已,接下来还会有别的法子,或许层出不穷。
唐安淮笑而不语,“这大概就是帝王之术吧。”
许蓟安对此嗤之以鼻,“帝王之术应该是了解民生艰苦,为百姓着想,而不是这种玩弄人心手段。”
他本就天生反骨,如今这般说辞倒也是许蓟安一贯的态度。
“那先生您打算怎么办?”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唐家父女的作风,所以现在该如何是好?
许蓟安还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主要是他实在不擅长玩弄人心。
唐小四倒是把这一套学的极好。
“没什么好的办法,由着他折腾就是了。”
“啊?”许蓟安没想到唐安淮竟然这么说,“您没跟我开玩笑吧?”
好在书房里并非只有一个姓唐的。
“唐小四,你肯定有什么好主意对吧,说出来听听。”
唐诗哪有什么太好的主意啊。
太子这一套手段不见得多高明,但是的确挺好用。
“暂时还没有,得看太子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下一步?
许蓟安不太懂,“那你们要不要去探望太子?”
“二哥你这话问的真是愚蠢,我们凭什么去探望太子殿下呢?”
许蓟安轻咳了一声,“也是,那我要不去看看?”
其实他在河套府这么多年,也就之前陪着段嘉茗回了趟京城,还是为了去玩,别说太子,便是连临远侯府的大门都没进去。
太子现在什么样,他是真不知道。
如果说要探听到一手消息,自己这个身份倒是可以利用下。
“去,为什么不去,当然要去啊。”唐诗把人拉扯到一边,嘀嘀咕咕了一番。
许蓟安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现在倒是好转了许多,“你说得对,那就听你的。”
段嘉茗瞧着一头雾水,所以她没什么好做的是吗?
“当然有,我们打算晚上吃烤肉,嘉茗你等下陪我一块收拾肉。”
段嘉茗愣了一下,“好。”
……
许蓟安到驿站的时候,发现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没什么事的,还是把这些侍卫都撤去吧,太子并不想要惊师动众。”
呵呵。
话都让你说了,劳民伤财的是你,现在又不想惊扰百姓的也是你。
你可真是会做人啊。
将军府这边派人来保护太子,如今双方正僵持不下之际,将军府的人看到许蓟安,犹如看到了大救星一般,“许将军。”
许蓟安到底是在军中挂了名的,参将一个。
只不过许参将远不如王慎对军务上心就是了。
“既然太子殿下不想要这么多人护卫,那就撤去好了。”
为首之人听到这话稍有些迟疑,“这是王将军安排的。”
王慎?
许蓟安一愣,说起来早上去唐诗家蹭饭的确没有看到王慎,这似乎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那行吧,你们就在这保护太子吧。”
小太监:“……”敢情您说话一点用都没有啊。
这不是废话吗?
许蓟安一点不觉得自己这是废话连篇。
“麻烦通报一声,临远侯府的许蓟安许十八请见太子殿下。”
小太监听到这话愣了下,“你是临远侯府的六公子?”
临远侯府那位六公子当初不知道我为什么被侯爷责罚,逐出了京城,后来听说是在河套府那边安了家。
再后来……
小太监神色有点不太好,这是跟唐家父女一伙的啊。
不是说许十八郎是那个唐家小姑娘的结拜兄长吗?
“对,正是区区不才在下,麻烦去通报一声。”
到底是勋贵子弟,小太监也不敢耽误时间,连忙进去通传。
倒是驿站前的众多士卒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那个早些时候与他们同吃同住的许小将军,还真是勋贵家的贵公子啊。
难得能够与他们同甘共苦,真是不一样。
许蓟安在门口等着,跟几个人闲聊起来,“大哥派你们过来的,还说了什么?”
“王将军说,太子安危关系重大,若是再出什么岔子,那我们也不用回去见他了。”
许蓟安听到这话乐呵起来。
亏得他还真以为唐诗不会有什么手段。
怎么会没有呢?
这不,太子想要让百姓们知道他是仁善之君,那就重兵保护让他当不成这个“好人”。
唱反调就是了,就看这位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动怒。
到那时候,反击的号角就可以吹响了。
第291章 不告而娶,为无后也
许蓟安很快就进了驿站,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太子殿下。
眼前的人瞬时间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
一时间倒是忘了行礼。
倒是身旁小太监咳嗽了好几声,“许公子,许公子?”
许蓟安缓过神来,“参见太子殿下。”
“不用如此多……咳咳,多礼,还不给十八郎看座?”
许蓟安看着脸上顿时涌现出一片片潮红的人,只觉得太子似乎真的命不久矣。
那般面貌,让他想起了那些刚流放到河套府的犯人,一路上饱受摧残,几乎就是行走的骨头架子。
唐家那时候好一点,但也没好太多。
“太子殿下贵体欠安,不知道可有请大夫诊看过?”
病榻上的人眼底浮现几分嘲弄,“看也看不好,倒是有劳十八郎牵挂了,早些时候听说你在这边,临远侯倒是狠心的人,十八郎这些年来过的还好?”
许蓟安过得当然好,他最开始吃了些苦头,但是还有夏不渝接济,其实也没挨饿受冻。
后来跟着唐诗混,这日子过得更好了。
不说是河套府的土皇帝,但逍遥自在的很。
但他听到这话,登时红了眼圈,“太子身体不适还牵挂着我,着实是我的不是,本不应该跟太子说这些琐事烦心,只是我父亲他……当真是狠心人。”
说着眼泪都快要落了下来,看的一旁小太监目瞪口呆。
这变脸也太快了吧,之前还在跟那些人说说笑笑啊。
许蓟安瞧到那小太监神色,哽咽着道:“难不成我还能跟他们诉苦去?他们是能帮我把父亲暴揍一顿吗?”
这话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的样子。
小太监轻咳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倒是太子安抚许蓟安,“已经成家立业的人,怎么能说哭就哭,有什么话跟孤说,孤自然会给你做主。”
说话间太子又是咳嗽了两声,脸上涌现的潮红久久不肯褪.去。
许蓟安见状神色稍有些凝重,“殿下贵体欠安,我的事情就不打搅殿下了,殿下好好休息,哪怕是为了苍生黎民呢?”
唐小四说,太子不觉得唐安淮会造反。
一来唐安淮并不是那种有大企图的人,若真打算造反早就着手准备了,比如引百姓迁入河套府。
但他并没有。
二来,唐安淮膝下只有一女,并且与去世的夫人鹣鲽情深并没有续娶的打算,造反容易但他百年之后要把这家业留给谁?
与亡妻唯一的女儿唐诗吗?
女子承继家业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但多是在商贾人家。
唐安淮到底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太子笃定我父亲不会造反,所以你大可以用苍生黎民来说服他。”
许蓟安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妹,虽然年轻却是洞察人心。
大魏朝皇族太子那高高在上的倨傲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或许,就连太子会来河套府这事她都早有预料,甚至说一直在等着这天。
倒不知道,如今到底谁是谁的猎物。
太子神色稍稍动容,“孤的身体孤清楚,若是连这点精力都没有的话,苍生黎民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许蓟安闻言有那么一瞬间倒是有些心疼太子。
若是在寻常百姓家,父亲这般偏心,儿子大不了独立门户分家另过,反正又不是过不下去。
然而在皇家,却是身不由己。
有些事情,哪是他想做就能做的呢?
任性而为的特权属于皇帝,皇帝之下皆为臣。
又哪敢忤逆帝王的心思?
“殿下。”
太子轻轻拍了拍许蓟安的胳膊,“临远侯近来身体不适,抱病多时,你作为儿子即便不能够侍疾跟前,也该写封书信关心慰问下才是。”
许蓟安一愣,“父亲病了?我都不知道。”
他这人素来多张面孔,对唐诗那是玩世不恭的哥哥,在兄长与欠揍之前无缝衔接。
对段知府、莘桓还有唐安淮等一行人,他是最为恭敬的晚辈。
至于面对段嘉茗这个内人,他只是一个寻常男子罢了。
然而太子却并不清楚许蓟安有那么多面孔。
在他印象中,临远侯府的这个六公子不成器,明明是嫡子却是搞不赢一个庶出的兄长。
结果把自己搞到了河套府。
若不是运气稍微好一些碰到唐诗,只怕早就被那些看不见的人给弄死了。
说轻视倒也没说错,太子的确瞧不上许蓟安。
他对唐诗打探诸多,但是许蓟安从来不是他认真了解的对象,不过稍稍问了几句而已。
抓大放小。
河套府的事情可不就得抓大放小吗?
抓大放小没错,但得看在哪里用这一套。
比如现在,在河套府搞这个就有些问题。
显然太子不够了解许蓟安,还以为他是真情流露。
实际上许蓟安只是在想,那老东西到底得了什么病,能撑多少时候。
至于临远侯府日后的去向,其实许蓟安并不怎么关心。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人世间,单单依靠祖辈庇荫算什么回事?
有本事自己为妻子儿女挣来一份家业,那才是一个养家糊口的男人该做的事情。
这也是唐诗放心让许蓟安过来探病的原因。
许蓟安这人太过混不吝,但太子又是在庆历帝教育下长大的,还真没有那么一双发现反骨的慧眼。
他不会往最坏处想。
这就导致许蓟安的意思会被误解。
太子有他的想法,“临远侯便是有再多的不是,却也是你父亲,与你有生养之恩,十八郎你若真是不闻不问,日后又怎么立足?你如今已经成家立业,有妻很快会有子女,等到孩子长大又该如何教养他们?”
大魏朝的储君语重心长道:“十八郎,你不只是儿子,还是丈夫,未来还是父亲,有些事情万不可任性妄为。”
同样是说教的话,不得不说唐小四的说教更是“以力服人”。
不像是太子,掉书袋子似的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
许蓟安诚惶诚恐的应了下来,“臣自然知道这些,但是家父那般脾气,我又不告而娶,只怕他非把我赶出家门不可。”
太子闻言笑了起来,不告而娶,为无后也。
段嘉茗也是自幼读圣贤书长大的,怎么可能忍得了这口气?
他就知道,从许蓟安下手准没错。
第292章 太子再度遇刺
从驿站出来时,许蓟安看着驿站外团团围住的重兵,“太子刚来到河套府就遇刺,你们是做什么吃的?要是再放进去一个苍蝇扰了太子的兴致,小心我军法伺候!”
众人哪敢说什么,连忙应下。
只是许蓟安走后又忍不住唠叨起来,“之前咱们河套府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怎么太子一来就遭了刺客,我看是贼喊捉贼,故意为难咱们。”
“胡说什么?”
“哪有胡说,他这么一来劳师动众不说,还耽误了咱们兄弟的正经事,我要是说错了尽管乱棍打我,可是我哪有说错?”
事情的对错哪有那么容易说清楚呢。
守卫驿站的副将看了眼那前段时间刚修葺过的驿站,“行了,就你长了一张嘴知道这其中道理,还不赶紧看顾好?真要是出了事,可饶不了你。”
许蓟安远远听着驿站门前的争吵,眼底浮出几分笑意。
你要体察民情,我偏偏让你搅得百姓不得安宁。
这么闹腾一番,倒是看你还怎么体恤百姓。
你才来河套府几天,还能比得上他们这几年的辛苦经营不成?
许蓟安倒是没有再去找唐诗,而是径直返回家中。
段嘉茗并不在家,显然又被唐诗抓壮丁了。
唉,他们两口子可真就是被抓壮丁的命。
……
太子遇刺之事被大事化小,不过段知府可不敢懈怠,又是请将军府那边调兵遣将,将驿站团团围住。
便是一只苍蝇都放不出去。
这倒是让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有点坐不住。
“唐安淮果然有反心,现在咱们都成了瓮中之鳖。”
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没有还手的余地啊。
正在练字的太子闻言抬眸看了一眼,“你可真会说话。”
鳖。
说他是前年的老王八吗?
他倒是想,可惜自己这身子不争气,别说前年,能不能活过而立之年都不敢保证。
小太监轻咳一声,“殿下您就不着急吗?”
“不急,若是连这点应对手段都没有,那也不是唐安淮了。有打听到吗,他最近在忙什么?”
小太监连连回答,“好像在做什么机器,咱也不太懂,反正就整天在铁匠铺子里忙活,不是在搞这个就是在搞那个,也不知道能倒腾出来点什么。”
河套府这边和京城不一样,山高皇帝远,以至于这罪臣现在日子都过得十分逍遥。
真的是王法不能踏足之地。
小太监抬头偷窥了太子一下,试图从太子这里得到些许暗示。
但殿下只是在那里练字,“忙是好事,唐司业挺过来了,孤心中也就没那么多亏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殿下干嘛说这话,怪没意思的。”小太监嘀咕了一句,“那唐安淮本就是殿下您力荐的人才,得到殿下赏识,他本该肝脑涂地才是。”
太子闻言只是轻声一笑,“行了,就你话多。”
探花郎的确是被他力保的不错,只是现在的唐安淮,还是当初那个唐安淮吗?
太子手上一顿,看着墨迹浸染了那上好的宣纸,眼底也犹如这墨色一般。
没有半点光亮所在。
……
太子御驾来到河套府后,因为身体不适不便舟车劳顿,便是在河套府修养。
这消息传到京城时,庆历帝眼底露出几分轻笑,“倒是天高皇帝远,现在如了他的意了。”
吴德海揣摩圣意,“太子许是想要在那边打探一下,河套府是大魏的国土,总是这么不上不下的,却也不合适。”
是啊,谁都知道河套府如今倒是圣上的心头大患,偏生又是投鼠忌器不敢做什么。
太子如今毛遂自荐前往河套府,若是真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倒是能了却圣上一桩心事。
只是太子到底是身体孱弱了些,即便日后登基为帝,只怕也……
这倒不是他需要想的事情,一朝天子一朝臣,把圣上伺候好了,自己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庆历帝手里摩挲着那一枚玉扳指,“他也在河套府?”
“是,去那边找段大人的夫人治病去了。”
吴德海倒是没想到,夏不渝会这般曲折的去找莘桓来给自己祛毒。
难不成说之前和唐家那小姑娘来往密切,就是为了找莘桓?
吴德海可说不好,九郎那性子可真是像极了陛下。
让人看不明白猜不透。
“怎么样?”
“倒是好了,虽然出了点小情况但是有惊无险。”吴德海斟酌了下,瞧着圣上没有追问的意思,也就没再继续说。
的确是小情况。
就是夏家那位小公子,倒是真够大胆的。
也不知道当时到底什么情况。
不过依照九郎的性格,能活下来算是那小子命大。
庆历帝沉默许久,“你说朕是不是对不起这孩子?”
吴德海闻言心头一跳,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皇上对九郎一贯好,就是九郎自己心中也有数。”
好吗?
庆历帝想起了夏不渝的母亲,那个冷若冰霜的女人。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意她明白。
她的确懂得,但是她压根不在乎。
宁愿为先帝陪葬都不愿意与他厮守。
即便是孩子都不能挽留她。
那般决绝,他原本以为平章那孩子像她,却也不过是自己多想了。
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夏妃,再无其他人酷肖她。
御书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良久才听到帝王开口,“端王那边最近怎么样?”
“倒也还好,最近在工部行走,端王殿下倒是比之前稳重了许多。”
稳重?
都快成了笑话。
也亏得河套府那边没下死手,不然他堂堂皇家贵胄就成了满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若不是太子身体不好,朕又怎么会……”
会想着废太子呢。
吴德海听到这话垂下头,可太子之所以中毒还不是因为您……
算了,皇家的事情,说不清楚。
御书房里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仿佛没什么能打破此间安详。
“去问问看,太子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吴德海有些拿捏不清这话里的意思,但还是迅速去安排这事。
太子这次明明是有备而去,只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然事情出乎吴德海意料,六月底的时候,太子病体痊愈离开河套府。
只是人还未到京城,就传来了太子再度遇刺的消息。
震惊了整个京城!
第293章 太子薨逝
再度遇刺!
这是什么神奇的体质!
而京城百姓则是被这个再度给惊着了。
之前也遇刺了?
陈怀平听到这消息时,立马修书一封写给唐诗。
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虽不是八百里加急,却也是在四天内送达了这消息。
“果然不出你所料,太子在这里徒劳无功后,就又起了别的心思。”
许蓟安神色不佳,他就说这些皇室中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别看太子体弱,却也是满肚子的坏水,“这要是万一有个不测,那这脏水岂不是就泼到了咱们身上?”
陈怀平信中着重强调——
再度遇刺。
遇刺是关键,但很快这个“再度”就会被人发酵,这才是麻烦事。
就连许蓟安都明白的事情,唐诗自然晓得轻重,“太子的身子不行了。”
“啊?”
这消息别说许蓟安,便是王慎都愣了下,但很快就都反应过来,“所以他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不止是河套府,还有自己的兄弟端王。
这次遇刺,京城里的人都猜测是端王的手笔,毕竟只要太子一死,端王可不就是距离储君之位最近的人?
河套府是心腹大患,端王是宿敌。
大魏朝的太子殿下,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可怜。
尽管不得帝王宠爱,但是他自有自己那套法子搅乱这一池子水。
生前我不曾名扬天下,死后亦要这洪水滔天。
这才是太子的狠戾之处。
唐诗曾经见过这位太子殿下一面,当时她正要去那边的石灰厂一趟,刚巧看到了出门微服私访的太子,面色苍白如纸的人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他好像也看到了唐诗,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但也只是那一瞬间,很快就又是去听人说话。
仿佛并无意与唐诗打招呼什么的。
太子此行来到河套府,并没有见唐安淮的意思,起码没有传唤。
唐安淮正好忙着那些管道设备的制作,也没空去见这位君上。
彼此不打扰才是最好的尊重。
只不过唐安淮也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并非省油的灯,不然原主父女也不会死的这么惨。
果然,回京城的太子开始作妖了。
甚至人还没到京城就来了这么一手,直接将端王和河套府双双拉下水。
而就在陈怀平消息传来的第三天,京城传出了太子薨逝的消息,丧钟从京城一路向外传播去,到了河套府时,唐诗愣了下。
真的死了吗?
丧钟这玩意儿,可不是随便敲响的。
整个大魏朝只有三个人有资格敲响丧钟,皇帝、太后以及太子。
而这三个人之中,就属太子身子最弱。
非要说为谁敲响了丧钟,只怕还真是非太子莫属。
唐诗等了两天,得到了陈怀平的最新消息。
太子没了。
死前控诉端王和庆历帝。
这样前去看望太子的庆历帝和钱皇后脸上很是挂不住。
端王更是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了弑兄的帽子,关键是说自己是弑兄的人已经死了。
死者为大,你现在就算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而且钱皇后闹着一定要给死去的太子讨个说法。
尽管太子并非自己的亲子,但也是钱家的血脉,如今太子没了,最受损的就是钱家。
又怎么肯轻易的放过端王?
朝廷里的大臣趁机进言,“再度遇刺不过是最后一击,太子当初离开京城时虽不是身体强健,却也没这么孱弱,定然是在河套府遭了毒手,不知道怎么才逃出生天,谁曾想到底还是没能撑住,河套府才是罪魁祸首!”
“是啊,河套府本是我大魏朝西北门户,现在反倒是不听调不听宣,再这么下去只怕日后就要成立小朝廷,到时候才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不听调不听宣。
这话刺到了庆历帝的心,一向玩弄人心的帝王尽管并不喜欢太子,甚至当年纵容了皇贵妃动手迫害太子,但中年丧子到底是人生痛事,最重要的是太子虽然身体不好,却又有几分像他之处。
若是当初,自己能多少用点心,或许这就是最完美的继承人。
然而已经晚了,等到太子死了才想到这一点,为时已晚。
愤怒的帝王下旨让河套府的知府段广陵进京述职,说明太子在河套府遇刺一事。
述职是假,想要趁机拿下段广陵是真。
“段大人与唐先生是至交好友,若段大人当真身陷险境,唐先生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王慎神色凝重,“若是朝廷将段大人下大狱咱们却按兵不动,到时候河套府的百姓不会答应。”
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看似帝王为太子之死牵罪河套府,实际上却也是帝王之术的厉害之处。
比起太子之死,帝王权威遭到挑衅,这才是最可怕的一事。
尤其是这些年来河套府对朝廷旨意视而不见。
帝王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若是不去,那自然给了朝廷发兵的理由。
从太子遇刺不治身亡开始,王慎就知道,河套府的太平时日已经没多久了。
然而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的心情却是格外的复杂。
卷入战火并非他之所愿,即便是不怕朝廷的精兵强将,可是百姓何等无辜。
死去的太子用自己的性命报复河套府,而丧子的帝王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剿灭唐家父女和段广陵。
这倒是不失为父子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是天下太平在他们眼中又算什么呢?
倒是许蓟安冷笑一声,“去是肯定不能去的,打就打,谁害怕谁特么的是孙子!”
段广陵是他岳丈,又是河套府的父母官,真要是去了京城那是妥妥的有去无回。
不能去。
那是死路一条。
既然不去,那就只能准备和朝廷数十万大军决一死战。
许蓟安已经准备好了,“京城里的那些人纸醉金迷,却又有几个人真的关心天下苍生,爱护黎民百姓?唐小四你去造反,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我看你当女帝都比那狗皇帝强。”
“还他娘的好意思叫圣人,没见过哪个圣人这么眼瞎。”
大厅里只有许蓟安一人的叫嚣生,回过神来不免有几分尴尬,“我说错什么了吗?”
难道唐诗他们,不想打?
第294章 这仗如何打
打仗不好,许蓟安当然知道。
不然当初唐先生和唐诗也不会想法子搞什么陷阱,把西域诸国坑了一把,换来河套府几年太平。
但有时候这仗必须得打,比如眼下。
但许蓟安却也是怕的,怕这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一厢情愿罢了。
“大哥,你怎么说?”
许蓟安不敢问唐诗的想法,找王慎当盟友。
王慎微微摇头,这让许蓟安觉得自己心头揪得慌,难不成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了吗?
他脸上神色不太好。
“大哥你就别吓唬二哥了,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小心嘉茗去找你算账。”
唐诗的开口让许蓟安松了口气,“我就说唐小四你肯定有主意,怎么打你说?”
唐诗的确是有些想法,“不战而屈人之兵,无疑是最好的,河套府城池堡垒极为坚固,又有粮草丰足,即便是朝廷大军围城两年也不怕。”
许蓟安反应过来,“那就让他们围城,打仗打的是银子,朝廷可不见得有那么多钱在战场上消耗,不用两年,只要半年就能让朝廷大军不战自退。”
虽然当缩头乌龟并不怎么好,但是战场上能保全更多将士和百姓的性命才是至关重要的。
“总算聪明点了。”王慎无奈摇头,“而且我觉得这场战争,甚至完全不需要真的开打。”
“什么意思?”许蓟安不明白,朝廷的意思不能再明显,庆历帝就是想要借题发挥好重新掌控河套府。
不打仗,怎么可能呢?
“朝廷想要打仗不假,但是其他州府的百姓当真想要被卷入其中吗?一旦打仗后方就要源源不断的供给粮草到前线。”
王慎是从军需一方说的,“或许军中士卒高兴,想着趁机建功立业,但是这功业又有几个人能拿到手?”
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那些寻常百姓了,打仗只会苦了他们。
“而且今年中原那边旱涝交加,听说粮食欠收,只怕粮草一事有点难以维系,朝廷那边想要重掌河套府,说白了最好的莫过于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想要吓唬吓唬咱们。”
王慎笑了起来,“河套府自然不能怂,甚至要拿出气势来。而且还可以动点手脚。”
说这话时王慎看向唐诗,眼底带着微微的笑意。
“到底是大哥。”
许蓟安觉得打哑谜的这俩人真不是人,到底啥意思呀,他怎么有点云里雾里,“咱们怎么动手脚?”
王慎无奈摇头,“亏得你早些时候还信誓旦旦说要成为一个精通种田的农民,怎么忘了最根本的问题?我且问你,大魏朝的棉布由哪里供应?”
“咱们啊。”
唐小四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棉花种子,种出的棉花白白软软,纺织成棉布取代了麻布,让寻常百姓都能穿得起棉衣,简直是河套府的活神仙。
其他州府倒是想要种这棉花,但是河套府这边管得严格,没有让种子外流。
“单单依靠这些棉花,够用的吗?”许蓟安有些不确定。
河套府的确是垄断了大魏朝的棉花棉布,但仅仅依靠棉花总觉得有些不太够。
“那我再问你,这寻常农田,一亩地能有多少斤粮食?”
这个问题许蓟安还真知道答案,“现在咱们河套府的农田,一亩地能有六百多斤小麦,水稻的话差不多七百斤。”
“那中原地区呢?”
王慎的这一句话让许蓟安忽然间明白过来,“咱们可以用这些高产的粮种来引诱其他州府!”
说引诱有些不好听,但就是这个意思啊。
中原地区的粮食产量可没那么高,一亩地能有两石粮食二百来斤那都叫高产,六七百斤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若是亩产量能有五六百斤,那百姓们就多少能填饱肚子。
对于他们来说,填饱肚子可比什么都重要。
多少百姓一辈子见到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里长罢了,又怎么会对朝廷对皇帝有那么多的归属感?
他们只会对让自己吃饱穿暖的人感恩戴德。
如果这个人是唐诗呢?
许蓟安忽然间笑了起来,“难怪你之前对这些粮种都严防死守。”
如果交给朝廷,那必然能够带来丰厚的收益。
然而唐诗并没有这么做。
只怕当初她就考虑到会有这么一遭,所以这才……
那时候唐诗才多大?
倒是难为她小小年纪就未雨绸缪想到多年后的事情。
许蓟安越发觉得自己那主意可行,“要不你去当女帝,谁要是不同意我就砍了谁的脑袋。”
唐诗瞥了一眼,“我对当皇帝没那么大的兴趣。”
当皇帝是能够享受不错,可是也辛苦的很,不是所有人都有嘉靖帝那本事,修道炼丹还能将朝廷玩得团团转。
唐诗可不是道长,而且她也没想着去当金字塔的顶端,做这最大的地主。
“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她所想要的,不过是这方寸之地的安宁。
只是在这个时代这几乎是奢望。
要不是庆历帝这人心思叵测,唐诗也不会把这些粮种给藏起来。
“那咱们现在就行动?”
“不。”
唐诗摇头,既然已经做了恶人,她自然要把这坏人当到底,“先等朝廷大军开动不迟。”
许蓟安明白过来,现在就发布舆论为时尚早效果不好,等到朝廷大军开动,到时候在后方尤其是江南和中原腹地传播这消息,动摇军心无疑是最好的。
庆历帝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吓唬河套府这边,表面上却也是给了河套府机会。
唐诗这是以牙还牙,告诉庆历帝其实我也给了你机会。
“唐小四,我真怀疑你上辈子到底什么人。”
怎么连这些心理战都玩得这么一清二楚,太可怕了点。
“我就是个寻常人。”学了屠龙术的寻常人罢了。
只不过刚巧在这个年代,稍微有几分可用武之地。
“不过想要散播这消息的话却也有点麻烦,咱们还得找一些信得过的人。”
许蓟安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真的是件麻烦事。
“也不是多麻烦,三婶和江南那边来往密切,江南商人逐利,相信他们会帮这个忙的。”
别人不知道棉布的诸多妙处,江南的布商那可真是再清楚不过,早些时候为了得到这棉花种子,他们可是没少花钱,但都徒劳无功。
如今一打仗,自然更担心棉布贸易中断一事。
唐诗这边给足了甜头,不怕人不帮忙。
资本家嘛,为了钱连绞死自己的绳索都会做。
这点压根不算事。
第295章 到底是谁腹背受敌
薛氏没想到这说打仗就要打仗,刚听到这消息时有点慌神。
倒是五娘安慰母亲,“该来的总会来,娘你不用太担心,左右有大伯父和四姐姐呢。”
“是啊,大伯父他们肯定有办法。”唐小宝也赞成妹妹的话,“天塌下来有大伯父和唐诗呢。”
这话换来薛氏的铁拳,“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好意思让你大伯父和四姐顶着?出息!”
唐小宝十分委屈,他也不想啊,不是自己没啥本事嘛。
其实薛氏倒也不是觉得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只是她活了三十年,好赖都经历过,但这俩孩子还小,吃过那么多苦头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这就又要被卷入战火之中。
真的是太让人心有不甘了。
薛氏正与一双儿女说着,就看到唐诗过了来。
“四丫头过来了,快进来坐。”
唐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上门自然是请薛氏帮忙。
薛氏没想到自己还能帮忙,只是……
“母亲,唇亡齿寒,若是河套府真的出了事,咱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五娘轻声提醒了一句,这时候是最迟疑不得的时候。
薛氏反应过来,“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说服他们才是。”
她可真是糊涂了,亏得五娘提醒了一声。
“三婶你向来是做生意的好手,这件事还得劳烦您多上心。”
薛氏连忙答应,“这个是自然,四丫头你吩咐我做的事情,我肯定一百个上心。”
五娘见状松了口气,送唐诗出去时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在想,能不能请宋先生修书一封到佟家,让佟家那边帮帮忙。”
河套府给了她这些年的安稳,如今遇到了麻烦,五娘也总想出点力才是。
单是依靠薛氏与江南布商的关系,或许还不够。
若是能够让佟家帮忙的话,或许……能够事半功倍呢。
唐诗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还是五妹妹你想得周到,那这件事就麻烦你去做,若是做不成也没关系的。”
其实唐诗也想到了找宋源朝请佟家帮忙,只不过没想到五娘和她想到了一块。
“好,我尽力去做。”
五娘笑了起来,能够做点事情的感觉,真好。
……
建章二年七月底,河套府知府段广陵抱病不能前往京城述职,朝廷发兵河套府,问罪段广陵太子遇刺一事。
八月初,朝廷三十万大军将河套府团团围住。
庆历帝派遣使者前去西域,想要联合西域将河套府前后包围。
“为了咱们这河套府,连跟西域合作的手段都拿了出来,我该说这个皇帝是老糊涂了,还是说河套府太过重要?”
河套府固然重要,但是帝王的脸面更重要。
显然庆历帝是面子上过不去,盛怒之下的举动不免带着几分荒唐。
当然好歹不是给西域缴纳岁币,而只是许之以开通贸易一事。
不然那才真叫一个丢人现眼。
不过在许蓟安看来,现在已经够丢人的了。
“西域那边只怕会被说动,这样的话咱们还真有些被动。”
“怕什么。”唐诗笑了起来,“前些天我已经让人去黑水村那边弄来了几十桶黑水,到时候西域大军过来,你只管城楼上放箭就是。”
染了石油的火箭,那可是要命的东西。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这火箭厉害,还是西域大军的皮更耐烧。
许蓟安骤然间醒悟过来,“所以你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立威?”
前后遭遇夹击,若是唐诗能够稳住阵脚,击退西域大军抵抗朝廷三十万大军,那么日后只要唐诗在河套府一天,西域就不敢来犯。
虽然是困境之斗,却也是最好的机会。
省得西域那边不服气,总说唐家父女不过是有点小聪明罢了。
唐诗笑了起来,“二哥你可真会给我戴高帽,我哪有这本事啊。”
本事当然是有的。
许蓟安觉得唐诗的本事那可真是比天大,他想不出来这人还有什么做不到。
“你放心好了,北城门交给我,绝对让这些西域蛮子长长记性。”
“那就劳烦二哥了。”
唐诗看着离开的人,眼底这才露出几分疲惫。
好在河套府这边地广人稀,她又早早就派人去看住了水源,只要有水有粮,倒也不用担心朝廷大军的围而不攻。
至于江南布商还有佟家那边怎么个情况,还得再等等。
朝廷三十万大军抵达河套府已经半月有余,除了每日叫阵外其实并没有太多攻城掠地的意思。
带兵打仗的将军倒是沉得住气,每日里都会将最新的情况快马加鞭传到朝廷那里。
庆历帝十分安稳,只是朝廷的文武大臣多少有些沉不住气,再这么下去只怕粮草难以为继。
三十万大军啊,所需要的粮草真的太多了。
几个朝臣再度来御书房朝见庆历帝时,刚好看到了端王。
端王酷肖庆历帝,只是却没有帝王那般沉得住气,额角有个小伤口,看着地上的砚台,不难想象这到底是为什么受了伤。
“朝廷大军这般围而不攻,只怕旷日持久下去,户部这边难以支撑。”
“虽说斩断河套府与外界来往固然是一种手段,但如今也该攻城了。”
端王看着直皱眉头的帝王,“父皇,儿臣请命前往河套府督战,为父皇解决心腹大患。”
谁都知道河套府是帝王心中的一根刺,但是像端王这般大咧咧说出来的,还真没有。
端王长得像庆历帝不假,可是这性子,哪有半点像当朝君王呢?
“儿臣愿立下军令状!”
御案后的帝王闻言眯了眯眼睛,“你当真要去?”
端王十分坚持,“世人都说是儿臣刺杀太子,儿臣冤枉,儿臣想要把河套府的段广陵唐安淮揪出来,还儿臣清白!”
太子之死众说纷纭,但最大的获利者当属端王没错。
如今端王这般态度,倒是让朝臣们有些拿不准,莫非真不是他干的?
“好,那你就去。”
建章二年八月底,端王奉旨前往河套府督军讨贼!
再度抵达河套府前,端王誓要一雪前耻,然而刚到这边,一条消息就传到了大军之中——
大魏朝的百姓,反了。
第296章 百姓造反,端王意图弑君
京城中的帝王绝对没有想到,他的臣民竟然会造反。
“怎么可能?”
便是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圣上都万分震惊,“这是谁传来的流言?”
“不是流言。”
“这段时日,不断有人散播消息,说是河套府那边得到良种,能够亩产五六百斤,而且河套府有棉种,棉种栽种下去能捡拾棉花,棉花纺布就是近几年大魏朝最是时兴的棉布。”
棉种、小麦和水稻种子,甚至还有各种瓜果。
起初京城中也有这些流言,但是京城中人也没把这当回事,知道京城周边的百姓们开始议论纷纷,那些庄户人家都开始对河套府心生向往,这事就变了滋味。
“江南的富商们纷纷往河套府那边去,想要购置这些良种。”
“一些百姓也都想要这些良种,偏生河套府那边又放出话来,朝廷联合西域蛮子,要将河套府数十万百姓置于死地,若是河套府出了事,那些粮种将会与城池一起毁掉。”
听到这消息的大魏朝百姓慌了。
真要是这样,那岂不是他们看到希望却又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碎?
不管是谁,都没办法接受这一事实。
“这只是河套府放出来的假消息!为的就是要利用这群愚民,愚蠢!”
朝臣们不敢反驳,然而当真是假消息吗?
河套府已经被围城将近一个月,朝廷三十万大军的粮草难以维系,却没听说河套府那边有什么粮草不足的问题。
何况棉布的确是河套府的特产。
这其中又有江南富商们添油加醋,总之大魏朝的百姓不愿意放弃这渺茫的希望,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联合起来造反,从朝廷三十万大军后面出击。
谁能想得到,平日里拿锄头的百姓们如今竟然拿起锄头去打朝廷的大军。
然而今年本就欠收,如今朝廷一再征讨粮食,百姓们已经没了活路。
既然怎么都是死,为什么不死在追求希望的道路上呢?
固守不出的河套府此刻也打开城门,竟是与那些没什么军事素养的百姓们前后夹击朝廷三十万大军。
刚到河套府城前的端王被打得丢盔弃甲,若非是亲信死命保护,只怕这会儿已经把一条性命丢在了河套府。
才立了军令状的端王傻眼了,谁能想得到百姓们竟然造反,来襄助河套府?
如今三十万大军溃不成军,好不容易才整合了五万游兵散勇,端王看着这些丢盔弃甲的将士们,许久这才开口,“我们回京城。”
回京城?
没有拿下河套府,回京城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端王继续说道:“若是父皇问罪,全由我一人承担。”
将士们听到这话心中感激,“我等誓死追随端王殿下。”
端王要的就是这句话。
如今百姓造反,京城那边也不得安宁,更重要的是现在自己手中还有五万大军,若是以请罪的旗号回京城,进京后登高一呼,宫里的那些御林军难道还能是他的敌手?
想到这,端王冷冷一笑,如今的大魏朝已经一片动荡,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父皇你。
你可别怪我趁机夺权,只是我不去抢,这皇位旁落给其他人,大魏朝的国祚都要葬送,那才是最大的不忠不孝!
建章二年九月初五,河套府击退朝廷三十万大军。
同日,将军许蓟安以黑水之利击退西域数十万大军,一战成名威震西北。
西域诸国闻许蓟安之名号丧胆,在其有生之年再不敢犯。
同年九月十六日,端王率领五万杀入京城,却不想死在一青.楼妓子之手。
名震京师的秦娘子毒杀端王,以此邀功庆历帝,却不想被帝王腰斩于午门,死前高呼“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同日,庆历帝褫夺皇贵妃的封号,将其打入冷宫。
小公主失去母亲再度病重,庆历帝心疼幼女,前去探望,却不想竟是被小公主所伤,若非身边内监拼死保护,只怕要暴毙当场。
九月二十日,庆历帝伤情缓解,斩杀皇贵妃及其一双儿女,将皇贵妃母族诛九族。
一时间京城百姓莫不是提心吊胆,生怕羽林军前来抓人,惨遭殃及。
柳常卿看着哀嚎的皇贵妃母族,眼底有几分痛快。
当初祖父弹劾皇贵妃母族强抢民女,被他们记恨,后来柳家一门惨遭灭族,她和哥哥幸存下来却也被发放岭南。
若非遇到公子,他们兄妹只怕早就死在了流放路上。
而现在,大仇得报,可当真是痛快的很!
柳家二十五口人被斩首时,不知道皇贵妃一族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坐在这边酒楼里看着他们。
柳常昀找来时,就看到自家妹子泪流满面。
“哥哥,咱们报仇了。”
“嗯。”柳家大仇得报,虽然不是他们亲自动手,但这些仇人都死了,到底是好事一桩。
“公子说,往后你我二人自由了,不用再跟着他。”
柳常卿听到这话一愣,她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虽说祖父清廉家中清苦了些,但是为奴为婢却也是头一遭。
只是跟着夏不渝这几年,过得却也是快活的。
如今骤然间听到这话,柳常卿问道:“那公子现在在何处?”
柳常昀摇了摇头,“不知,他只是说自己还有点事没做,要去处理一下。”
公子离开京城多时,在八月初回到这边却也没有声张,就连夏太傅府上都不知道公子回了来。
如今他要去处理事情,什么事?
柳常卿忽然间有些不安,总觉得公子还他们自由,是不想牵连到他们。
“咱们去夏太傅府上看看。”兴许是去找夏家人算账了呢?
只不过柳家兄妹注定扑了个空,夏不渝并不在夏府。
他这会儿在宫中。
自从被太后夸赞过“风姿绰约不输女儿家”后,夏不渝很少再来宫中。
不过他对宫中还算熟悉,来到这里时就看到了病榻上的帝王。
庆历帝苍老了许多,这个中年登基为帝的人,登基为帝的十多年中一直都精明强干的很,玩弄人心掌控一切。
而现在他却是病倒了。
“渝儿你来了。”
亲昵的称呼让夏不渝轻笑了下,“中毒的感觉好玩吗?”
庆历帝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最宠爱的女儿就刀子捅入他的胸口,那刀子是淬了毒的,他并未声张。
夏不渝怎么知道?
除非,他就是这个下毒的人!
第297章 江山为聘
一贯掌控一切的帝王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夏不渝指使小公主动的手。
“很奇怪吗?你把她的母亲给抢走了,难道还要她对你感恩戴德不成?圣上难道真觉得,你那仨瓜俩枣的赏赐,能比得上母亲终日的陪伴?”
帝王有那么多的子女,今天可以宠爱这个,明天再宠爱那个,宠爱能有几时?
有谁的宠爱长盛不衰吗?
后宫里的女人啊,最是可怜。
因为不知道何时,她们就会成为弃妇。
小公主曾经见识过皇贵妃被禁足,如今她的母亲又被打入冷宫。
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没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只需要稍稍在小姑娘耳边说几句话,一切就水到渠成。
庆历帝怎么也没想到,夏不渝竟然会指使那孩子来杀自己。
“看来我该杀的不止他们,还有你。”
只不过现在,他杀不动了。
帝王躺在御榻上,甚至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谁能想到,夏不渝竟然才是这幕后黑手呢。
“是啊,当初你就该把我也杀了,何必留下我这个先帝朝的余孽呢。”
先帝朝的余孽。
帝王勃然色变,“你,你说什么?”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是你的孩子呢?”夏不渝轻笑起来,“就因为你奸污了我母亲吗?”
“我与你母亲是两情相悦!”
庆历帝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尖锐。
“人已经死了,随便你怎么说。”夏不渝看着这冷冰冰的宫殿,“只不过午夜梦回时,你就不觉得愧对我的母亲吗?”
没等庆历帝说话,夏不渝又开口道:“因为你而死的女人,我母亲并非第一个,圣上最近有梦到过平章郡主吗?”
这个名字让庆历帝一愣,夏不渝笑着指着他身后,“她就在你身后,要向你求欢呢,你怎么不回头看看她?莫非是不喜欢如今皮包骨头的她?”
“平章,死在了河套府!”
“是啊,所以我把她的骨灰取了来,就在你枕头边放着呢。她生前就与你同床共枕,死前唯一念着的人也是你,你就不能回头看她一眼吗?”
犹如鬼故事一般的话就被说出口,吴德海进来时就看到帝王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御榻上。
“把她拿走,把她拿走。”
他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大吼大叫,“去把夏太傅请来,去请太……”
话还没说完,黑色的血迹从帝王嘴角蜿蜒而下,吴德海大惊失色,“陛下!”
却是无力回天。
端王前些日子才伏诛,如今庆历帝又暴毙,一下子大魏朝乱了。
其他原本跟帝位无缘的皇子们都动了心思。
一时间你方唱罢我登场,持续了三年的五王之乱让整个大魏朝身心俱疲,京畿之地的百姓们苦不堪言。
倒是山高皇帝远的西北河套府成了塞上江南,牛羊成群瓜果丰盛粮食高产。
连续三年,不断有人涌入河套府。
有不少百姓带着那高产的粮种和果瓜蔬菜离开河套府,还有的则是在此安家。
中原动乱,河套府倒是成了这一方圣土,起码在这里,不用担心被战祸波及。
时值五月,正是夏收时节。
唐诗试着用老唐同志捣鼓出来的简易版“收割机”将麦穗打到箩筐里,觉得这个新发明真的很不错。
难怪总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呢。
麦穗很快就被倒到车子里,车子四面封闭,在装满了麦穗之后就会被运往晾谷场。
河套府的夏收收割早已经有一套体系,这会儿便是守城的将士们都在帮忙收割小麦,十分的热闹。
许蓟安看着正在那里烤麦子的人,“你就真不打算去京城?”
过去三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许蓟安这才知道,夏不渝竟然是先帝子嗣。
他的母亲竟是当初被夏家送到宫里的夏妃。
只不过也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什么庆历帝曾经奸污夏妃,所以夏不渝到底是哪位先帝的子嗣,还真说不好。
但是如今,五王之乱动摇了整个大魏朝的国本,不管夏不渝到底是哪个先帝的血脉,都是皇族中人,难道真的对帝位无动于衷?
“你都当孩子的爹了,能不能别跟人抢吃的?”
夏不渝很是不耐烦的将烤好的小麦拿到一旁,唐诗还没吃呢,都被许蓟安给偷吃光了。
“我跟唐小四谁跟谁,吃一口怎么了?小气。”许蓟安感慨,当初大把的银子给自己花都不眨眼,现在自己想要从夏不渝这里吃一口都要得到唐诗的恩准。
真是太难了。
夏不渝懒得搭理他。
许蓟安自然有办法让这人听自己说话,“你跟唐小四打算就这样?”
这话说到了夏不渝的痛处,那小丫头死活不答应,他倒是也没法子。
三年了,不就是当初不告而别去京城吗?
至于现在还都念着这事,死活不肯嫁给他吗?
过去三年,五王为了争取唐诗的支持,不断有人来这边提亲,都被他打了回去。
可每每他提亲,唐诗只是笑一笑并不回答,究竟是他哪里做的不好?
“你当然是好的,但是有件事你得知道。”许蓟安觉得夏不渝有时候太聪明反倒是变得格外的傻乎乎。
“唐诗这人啊,放在第一位的是她老爹。”
这话翻译过来那就是搞定老丈人就能搞定媳妇。
“但我已经问过唐先生,他没意见啊。”
许蓟安愣了下,“那,那可能是唐诗嫌你聘礼给的不够?”
很有这个可能性,毕竟那小丫头这么贪财,之前可是从他这里搜刮走好多银子呢。
夏不渝迟疑了下,“她不喜欢黄白之物。”
不然大可以成为河套府首富,甚至成为大魏朝的首富,但并没有。
“那你不会江山为聘吗?”许蓟安瞪了一眼,“傻不傻。”
一般银钱唐诗不放在眼里,那要是搞点大的呢?
比如说江山为聘,难道唐诗还真能拒绝?
思路一下子被打开,夏不渝将刚烤好的小麦塞到老友手中。
许蓟安想骂爹,他帮忙出主意结果夏不渝把这滚烫的烤小麦塞给自己,这是谋杀啊。
不过这烤小麦挺好吃的,他给嘉茗带回去些。
她肯定喜欢。
第298章 新帝登基
收麦子从来不是轻松的活,在没有收割机的当下,顶着大太阳收麦子真的是太辛苦。
唐诗觉得身上刺挠,汗水流淌下来眯了眼睛,偏生手背上还都是小麦秸秆碎屑和灰尘,压根不敢揉眼睛。
当农民可真苦,即便是现代社会也苦的,何况是眼下。
回头再跟西域那边交易时,一定要提高粮食报价!
嗯,一定要。
“还真要身体力行?”
夏不渝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唐诗扭头看见她,一滴滴汗珠都刺入到眼角,刺激的人落下大颗的眼泪。
这让夏不渝顿时慌张起来,不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吗?
怎么还就哭了。
“我不说你就是了。”
唐诗更想哭了,“夏不渝你是蠢蛋吗?我是被迷了眼睛。”
“被我吗?”
唐诗:“……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迷了眼睛不耽误她骂人,只是下一秒那边是柔软的帕子擦过眼角和脸颊,“这么毛手毛脚的,怎么能照顾得好自己,妹妹真不要我照顾你?”
唐诗听到这话有些警惕的看了眼不远处,“许蓟安跟你说的?”
“不,这是我想跟你说的。”
唐诗才不信呢。
“哦,听见了。”
唐诗的反应明显不对,然而夏不渝能说什么呢?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回京城成吗?”
“你现在回去不怕被人抓到先帝陵寝里陪葬?”
虽说京城那边倒没有夏不渝弑君的消息传来,但唐诗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庆历帝到底是他父亲还是兄长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夏不渝为死去的母亲报了仇。
不止庆历帝,便是夏太傅也付出了代价——
先帝驾崩后,京城一片动乱,夏太傅府上遭了贼,年迈的太傅受到惊吓死了去,就连太傅府的嫡长孙也遭了难,被那黑心的贼子砍了一刀,原本一张俊朗的脸蛋如今顶着一道三寸长的疤痕,倒是人看到都觉得头皮一麻,只怕这人在婚事上就没那么顺利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夏不渝的手笔。
这个男人记仇的很。
但记挂着他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也多得是。
夏不渝,怎么敢这时候回京城?
“我想去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
唐诗没问,“那你主意安全。”
夏不渝笑了起来,“妹妹就没有别的话跟我说?”
唐诗想了想,“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一些京城的特产,多带点。”
“还有呢?”
唐诗一脚踢在他腿上,“啰里啰嗦的有完没完,赶紧滚。”
别耽误她收麦子。
夏季双抢可从来不是闹着玩的。
夏不渝并没有着急走,他一向爱干净的很,今天却是跟着唐诗在这农田里忙活,等着天色渐黑,唐诗也累的直不起来腰。
夏不渝背着她回家去。
原本背上的人还在跟他说话,可是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响,只剩下极为清浅的呼吸声。
原来是睡着了。
夏不渝把人背到家里,冬梅原本想搭把手,却又是被夏不渝赶了出去。
冬梅迟疑了下,姑娘与夏公子的事情河套府的百姓都知道,只是姑娘似乎并不想成亲,就这么拖延着时间。
冬梅倒是觉得这没什么关系。
姑娘开心最好。
只不过眼下姑娘要跟夏公子独处一室,冬梅多少有些担心。
夏不渝轻笑了声,“你能拦得住我?”
这可真是一句让人分外窝火的大实话。
冬梅不假思索,“拦不住也要拦。”
这还真是唐诗身边伺候的人,“行了,站在那好了。”
他也没想怎么着。
若真是想要做点什么,早就做了。
只不过这丫头不乐意,夏不渝自然尊重她。
很久没这么做体力活的人昏昏沉沉的睡着,并不知道有人就那么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将近半个时辰才离开,“好好伺候你家姑娘,让她……”
“就这?”
唐诗一眼望去,冬梅又憋出下半句,“夏公子说‘让她等我回来娶她’。”
这话姑娘不乐意听,冬梅就把后面俩字给漏了,但还是逃不过姑娘这火眼金睛。
唐诗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谁稀罕。”
只是却又是关注着京城方面的消息。
庆历帝虽然去世,但是新帝未立,依旧用的建章年号。
建章六年五月底,新帝携带千余骑,千里奔驰先平定王又灭韩王,五王残存其三,齐赵郑王联合起来,却被新帝斩杀于营帐之中。
贼首伏诛,五王的部下纷纷投降。
持续三年有余的五王之乱终于告一段落。
不堪其扰的京城百姓夹道欢迎平定叛乱的夏不渝。
先先帝的遗孤?
没问题,你就算是先先先帝的遗孤也没问题。
反正百姓们要的只是天下太平,不用饱受战火离乱之苦。
至于王朝正统,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新帝登基在即,京城的官员们终于有事情要做。
修葺宫殿,帮着新帝遴选秀女充盈后宫,毕竟新帝也不小了。
至于新帝的母族,夏府自然是要厚待的。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让夏不渝不怎么开心。
“陈怀平,帮我算算旧账,当初我得罪了京城多少官宦人家。”
唐诗昔年埋伏在京城的这个眼线如今成了新帝的宠臣,不少王公勋贵都开始巴结,心想着能够在新帝那里说上话。
陈怀平却是有几分其父的风骨,拒绝收受任何银钱物品。
至于打听消息的人,陈怀平是真的服气——
真以为新帝会为当年的旧事道歉?
他想要娶的人迟迟不点头,你们还在这给他充盈后宫,这是要算账好吗?
京城里的王公勋贵这才意识到,一朝天子一朝臣,显然夏不渝的臣子并不好当。
没关系,你要收拾我们,我们就告老还乡,让你这朝廷运作不起来,回头还不是得听我们的?
夏不渝更是无所谓,“都准了,另外给唐小四传信过去,让她安排人过来。”
朝臣们慌了,准了?
哪有这样的,六部事务众多,你忙得过来吗?
显然,夏不渝一点不以为意——
你怎么知道我忙不过来?
何况,早就看你们这帮人不顺眼了。
等的就是今天!
第299章 皇后与女帝
新帝登基之处,大魏朝百废待兴。
便是京城的朝廷都运作不起来,文武百官请辞者不计其数。
“没有朝臣,这朝廷怎么运作?”
“朝臣一开始也是各部的卷宗,让他们来多摸索学习便是。”
“那原本的旧臣,就真的没再回朝廷当官?”
“倒是想回来,然而新帝不许,说起来咱们佑唐帝可是个极为不同的帝王。”
“他的帝号好奇怪。”
是很奇怪。
一群读书人忽然间鸡犬升天似的成为新朝的臣子,在各部衙门行走处理要务,这一切都源于新帝的信任。
为夏不渝效忠成为这些新晋臣子们最大的愿望。
自然,在择选帝号时也是想了许多。
新帝选择了一个古怪的年号,佑唐。
一群人还不明白,倒是陈怀平是个鬼精灵,迅速知道这年号的含义。
佑唐,保佑唐诗。
这是新帝的一片赤诚之心。
最后还是唐先生帮忙改了新帝的年号,佑改为佑。
佑唐元年,新帝莅临河套府,一度在那里待了半年有余,大有将河套府改建为新都的意思。
众人不知道在这河套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件事。
新帝从河套府回来后,发布政令——
大魏朝的男子不论老幼全都剃发。
这让百姓们惊呆,尤其是那些告老还乡的前大臣们傻了眼。
这是要乱了礼法啊。
然而新帝却在这事上格外的强硬——
家中男子若是有不剃发者,家中子弟三代不准参加科举。
女子倒是自由一些,剪不剪头发都随意。
寻常百姓自然是无所谓的,至于强烈反对这事的世家子弟——
你们不剃最好不过,这样我们农家子倒是有机会读书认字考科举不用跟你们有着丰富资源的世家子弟拼了命的抢资源。
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家河套府的百姓莫不是娘生爹娘养的?人家怎么就无所谓呢。
而且这头发洗起来太过麻烦,还是剪掉好。
三千烦恼丝剪掉,整个人都清爽许多。
何况那些高产的粮种是新帝给的,别说是剪掉头发,就算剃成光头也没人会不乐意。
只是却也有百姓并不乐意,剪发之事折腾了小半年,期间也涉及到一些不愉快事件。
新帝十分的强硬,一如对待世家的态度那般——
若是不剪发就宗亲九族不予高产粮种果蔬种苗,不准入学堂读书。
单单科举一事倒也还好说,但是不给粮种果蔬种苗这怎么能行?
骂骂咧咧的,一些不太乐意的百姓只能捏着鼻子接受这事。
剪发令之后,新帝又是在大魏朝颁布政令——
各地兴办义学和工学。
义学就是学堂,不需要缴纳学费。
工学则是随着匠人学习,若是有这方面天赋则是进工学堂进一步深造。
能进入工学堂的,每个月都会有朝廷的补贴。
除了义学和工学外,各地州府兴办善堂和医堂。
善堂收养被父母遗弃之子女,医堂则是教养这些孩子学习医术。
政令推行之初倒是有些麻烦,各地州府没那么多钱,办这些花费不小。
何况还有蛀虫想要中饱私囊。
新帝并非养在深宫之人,很是知道该如何收拾这些贪官污吏。
一番雷霆手段,倒是整顿了各地的吏治。
整个大魏朝的官员数目再度减少。
各州府衙门却并没有因此就瘫痪——
仿照朝廷旧例,填塞新的官员便是。
佑唐帝登基的前三年,对于大魏朝的“官员”来说,那可真是官不聊生的三年。
老臣子们不能接受这样一个没有礼法纲常的新朝廷,想着以退为进来裹挟佑唐帝妥协。
却不想自己竟是再回不去了。
有官宦和世家为此以性命要挟佑唐帝收回政令,却是被御赐一杯毒酒结束了性命。
还有一些地方豪强和世家想要趁着新帝根基未稳造反,打着新帝并非先帝血脉的旗号,却不想刚揭竿而起就是被百姓们告密。
豪强被灭,世家消亡。
佑唐帝登基前三年,可谓是举步维艰,然而正是这三年大魏朝的百姓丰收,国库丰盈,为日后佑唐帝的一系列政治改革奠定了基础。
而后来百姓们才知道,佑唐帝之所以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讨皇后开心罢了。
说起皇后来,大魏朝的百姓有说不完的故事。
皇后本是罪臣之女,与家族一道流放到河套府。
其父唐安淮是先帝朝的探花郎,原本是国子监司业,谁曾想到了河套府这才是开始了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
父女齐心抵抗西域包围河套府的故事,大魏朝简直家喻户晓,说书先生每每说到此处,饶是听了十遍八遍大家也都会屏住呼吸,听说书先生卖关子娓娓道来。
至于培育粮种瓜果,让河套府成为塞上江南,日后又将粮种散播到大魏朝各州府,那就是另一番故事了。
最初便是皇后在河套府推行剃发、义学,和段首辅的夫人联合起来办善堂兴医堂。
可能皇后自己都没想到,河套府的种种日后会被佑唐帝推广到大魏朝的各处州府。
凡有良田处,便会有皇后的美名。
佑唐帝与皇后本是义结金兰的兄妹,一同结拜的还有大将军王慎和安定侯许蓟安。
大将军王慎终身镇守河套府,与夫人伉俪情深是河套府一段美传。
安定侯许蓟安起初协助佑唐帝推广政令,后来更是打造大船出海远航探险。
话又说回来,皇后嫁给佑唐帝时已经花信之年,不再年轻美貌。
有残余世家认为,皇后人老珠黄很快便会失去圣宠,便是精心培养家族女子,方便日后送进宫去取而代之。
却不想这个日后却是遥遥无期,终佑唐帝一生都不曾纳其他妃嫔,其与皇后恩爱一生,更是立皇后唯一子嗣——阳平公主为皇太女。
皇后四十三岁去世时,幼年养的一只鹦鹉也汪汪两声一头栽倒在地上,只留下一句“诗诗呀~”
世人皆知,那是皇后闺名。
自打皇后去世,佑唐帝精神大不如前,禅位于皇太女,在协助皇太女稳定朝局后,于阳平五年去世。
死后与皇后合葬。
帝陵封上,女帝撒下最后一抔黄土,低声呢喃,“我知道,您早就想随母亲去了的。”
“你们都去了,日后这世上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
“可我会的,会让大魏朝的百姓丰衣足食,一个吃得饱穿得暖的大魏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