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皇帝冷娇后》 第101章 “办得好,回国后本宫会禀明父皇,标榜功绩。”淑妃淡淡的开口,消失了曾经的天真娇态,多了成人的稳重,与皇室的威严。 “谢少主。”黑衣人摘下蒙面,立于淑妃身后,静静地等待。 “你先回去吧。”淑妃抬眼看向宫外的明月,眸间洒满雾气。 “少主,小皇帝已经把少主弃之不理,少主何时回国,臣下好早作安排,护送少主回国,再图大业。”沉稳的话语在黑衣人嘴中吐出,大有威胁之意。 “本宫的事情还不需要卢国师来指教,即使本宫不中用,也尚且能自保,只是,本宫尚且担心的是卢新哲,他对你的事情一概不知,而且被皇帝重用,你且早作打算,以免顾此失彼,父子失和,得不偿失啊国师。”淑妃讳莫如深的凝视着卢铁吉的双眸,看到他略微变动的表情之后,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即使风国的公主身在异乡,也容不得一个国师的蔑视。 “是,臣这就去安排,不过,待到臣完成之时,少主一定要随臣回风国,皇上已经多次催促少主上路。” “知道了,以后少拿父皇压本宫,本宫最厌恶别人的威胁,否则休怪本宫翻脸,待到走时,本宫自会离开,即使这里是冷宫,你在此也多有不便。”淑妃下了逐客令。 卢铁吉蒙上黑纱,转瞬离开。 这是一个局,她早就应该知道了,独自在异乡隐姓埋名多年,摆弄丞相与太后于股掌之间,以天真无邪欺骗皇后,迷惑君心,逼皇后离宫,但是,当她真的成功了,却把自己赔上了,一只脚深入了深渊,无法自拔。 她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风国复命,证明皇室的公主并不一定要通过和亲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可以真真切切的告诉父皇,她是不容忽视的,她的力量是强大的。 但是,当再次看到那个空荡荡的琴台,心里却闪过丝丝的抽痛,抽丝剥茧般的痛苦。 十年,从六岁开始,就被人送到这个国家,依靠自己的力量生存,生活教会了她虚情假意,教会了她依赖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赢得他人的爱护。 面对刘正道夫妇的失女之痛,相似的容颜使她成了那一剂良药,刘正道夫妇的爱护,使从未得到父亲疼爱的她有一刻沦陷,想要放弃使命,从此,就这样继续下去。 然而,卢铁吉的出现,改变了一切,她依旧是风国派往北寒的一颗棋子,为了存有野心的父王而派往北寒的一颗定时炸弹。 那颗炸弹终于爆炸了,除去的不是皇帝,而是皇后,那名曾经祝愿国家和臣民的受万民爱戴的女子。 但是,她错过的是什么? 第102章 近十年的阴谋算计,机关算尽得到了后宫的一席之地,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得到的只有这不足百尺的兰陵阁,失去了将近十年的豆蔻年华,最终却被那个皇帝一举歼灭,她不甘心,不甘心就此被抛弃。 她要从头再来,要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要让兰陵阁恢复以前的生机。 风国,不过是早已朦胧的记忆,没有父亲的疼爱,没有母亲的守护,卑微的活着,不如,在北寒后宫争取一席之地,坐上那个光芒四射的位置。 幽蓝的深眸闪过一抹亮光。 纤细的手指涂着妖艳的红色,攥起银质的发簪狠狠地向胸前刺去,直到看到汩汩的鲜血从身前流出,嘴角才勾起鬼魅的笑容。 单薄的身躯如坠落的花瓣,缓缓地倒下,鲜红的衣袍,如一只展翅的雄鹰,即将腾空。 栖凤宫 夜阑独子躺在栖凤宫的床榻上浅眠,床帏簌簌的吹起,如飞起的彩带,四处飘扬,似乎在舞动。 似乎是闪过一个身影,门突然被强风吹开,悠悠的烛光被猛然吹进的风吹灭,夜阑漠然的睁开眼睛,起身看向屋外,不见有人的踪迹。 等到重新回到床榻,已经没有在入睡的困意,只好吩咐小银子重新燃起火烛,拿起桌上书卷,漫无边际的掀动。 琴台上,一架古琴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安安稳稳的放在皇后常常弹起的琴的一侧。 栖凤宫里,回响着刷拉拉的翻书声,小银子站在夜阑身后,看着始终静不下心的帝王,深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皇后为何还不回来? 难道,真的如庙堂上的人所说,皇后此次去庙山镇其实是逃亡。 都怪自己当日没有把话说完,若是能把话说完,也许皇后不会在外留滞,早些就能回来了,而不是这般让皇上担心。 皇后啊皇后,小银子求你了,早些回来吧,皇上已经把所有的危机都已经解决的,回到后宫,你依然是后宫之主,回到后宫,你依然是小银子最尊重的皇后娘娘。 “小银子,你也觉得是朕辜负了皇后麽?”夜阑漠然的开口,眸间闪着迷茫,如同一个渴求认可的孩子,无所适从。 “小银子不知道,但是奴才相信皇后娘娘不会舍得离开皇上,她一定会回来的。”小银子面对此时的帝王,不知该如何安慰。 “朕也希望她能够回来,但是,她已经不见了,朕真的很害怕,她不会回来,不想再回到朕的身边,不想再被朕为难。”年轻的帝王迷离的眼神指向窗外簌簌下落的枯叶,伸出冰冰的手,接住一片早已枯竭的只剩下脉络的叶子。 小银子没有答话,只是把头低下,静静地和失落的帝王等待,等待这个地方的主人快些回家,快些听到他们的等待。 第103章 “夜深了,皇上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朝。”小银子细心地说道,无意间看到了夜阑深深拧起的眉睫,许久没有见过这个表情了,“皇上放心,昭儿在皇后身边,一定会带着皇后娘娘回来,守护着栖凤宫,辅助皇上守护江山社稷。”第一次说出这般关乎民生的话语,总是有些生硬。 夜阑失神的望着手中的书卷,凝视着上面熟悉的字体,“君民一家,江山可固。”淡淡的墨迹,婉转柔美,透过书卷,似乎看到了那张不施粉黛的素颜,却又渐渐地与小楷的字体融为一体。 皇后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不是麽? 坐在栖凤宫的位置上,辅助着他守护天下,万里江山,风光无限。 君民一家,无上的君王,爱护子民,把民生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真心的爱护子民,这无边的江山,便可以固若金汤。 皇后,等你回来,朕便如你所愿,把你想要福泽,普及天下的百姓。 “皇上,淑妃娘娘在兰陵阁自尽了!”脚步匆匆而凌乱的刘公公,摸黑赶到栖凤宫,忐忑的向夜阑报告消息。 “什么!”夜阑一惊,“不是叫你们看守兰陵阁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那个小鸟依人的淑妃,竟然会做出这般事情,不是免去了她的死罪了麽,难道觉得惩罚不够,手掌狠狠地击打到书桌上,强大的气流四处流窜。 刘公公也不知道夜阑为何会这般动气,只是小心翼翼的解释,“淑妃娘娘趁奴才们搬皇后娘娘的琴的时候,拿发簪刺入手腕,奴才等未曾注意,现已有太医诊治,已无大碍,请皇上恕罪!”刘公公谦卑的弓着腰,不明白眼前的帝王,对淑妃既已留情,又何必这般绝情。 “既然已无大碍,就让她好好地歇在兰陵阁,别到处招惹麻烦!”夜阑说道,对于淑妃,已经是仁至义尽,如果她自己不珍惜自己,那就没有人再去珍惜她。 “那……那皇上不去看看?”刘公公犹豫着说道,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淑妃是受了刺激,才会做出这般举动。 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刘公公,怎么,朕的行程还需要你这个后宫总管来安排麽?”夜阑微微眯眼,露出凶意,没有来由的怒气冲上心头,口不择言。 “奴才不敢,”刘公公不卑不吭的回答,继续说道,“后宫里无人做主,皇后不在,奴才不知该如何处置,请皇上明示。” 虽然不喜欢淑妃,但是,已到垂暮之年的刘公公知道,这些深宫的女人,看上去个个的光鲜艳丽,实际上都是苦命的人,没有几分算计根本无法在这阴谋算计充溢的地方生存,淑妃,不过是命运抛弃的人的其中之一而已。 “皇后不久之后就会回来,所有的事情,等皇后回来之后再说,至于淑妃,先将淑妃打入冷宫,万事由她,让她活着,朕不想让后宫闹出什么笑话,供人饭后谈论。”夜阑淡淡的说道,“朕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刘公公不温不火的离开栖凤宫,遥遥的看着熄灭的烛光,静静地迈着小步离开。 “好好待淑妃。”他想静一静,好好的静一静。 隐隐约约的刘公公似乎听到夜阑的叮嘱,纵然很低,但是,它是存在的。 第104章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刻没有皇后的消息,就一刻得不到安宁,心里七上八下的紧张,如同坐在焦炭上,被烈火焚烧。 手攥起微微皱起的床单,看到窗外闪过的身影,猛然的起身,云翳走了进来。 “小银子,你先下去吧,”夜阑瞥了一眼一脸严肃的云翳,屏退了小银子,抬眼看向风尘仆仆的云翳。 两人都是陷于静默。 只听到房外的风吹声,沙沙作响。 “皇上,皇后已坠落万丈深渊,怕是凶多吉少。”云翳把最后的结果告知眼前的帝王。 年轻的帝王如尘暮的钟一般摔倒在床榻上,仰面看向浅黄的床帏,目无表情的容颜上划过水的痕迹,轻轻地坠落在床榻上。 那是怎样的打击让一个帝王如此的无助。 云翳静静地跪倒在地:“臣有个请求,请皇上答应。”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躺在床上的帝王,“臣想去边疆为皇上守护江山。” 目光中带着决然。 有些事情,是不能当没有发生过。 这个决定,早已经萌生了好多年,但是,是那个最后的答案让他做出了最后了决定,离开宫廷,去边塞看看,看看那些错失的大漠风光和将士厮杀。 还有,见见自己的父亲。 第二天,天未大亮,宫廷的城门缓缓地打开,云翳一人一马,踏上了前往边塞的路程,偶然间,无意的回眸,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多年的好友,站在苍凉的城楼上,淡然的看着自己,没有劝阻,没有挽留,只是,静静地对望。 “驾——” 马儿欢快的跑起,他不敢再去回头,回头总是会有眷恋与不舍,有些事情决定了,就要去追寻,不要让自己后悔。 夜阑,你要好好地保护自己,做一个最有权势的帝王,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打拼天下,那时,我为你守卫边疆,让那些野蛮人不敢对我们虎视眈眈。云翳淡静的脸上浮上义薄云天的豪气。 夜阑,失败了就要爬起来,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你看,我又比你高了。 夜阑,我永远会支持你,帮你守护江山,打到那些心怀不轨的坏家伙。云翳信誓旦旦向被丞相陷害的夜阑保证。 夜阑,你的武功更厉害了,看来,我要甘拜下风了。云翳故意退步,真心的赞赏。 夜阑,我会做你的侍卫,保护你,让我们一起实现我们的梦想,实现你的丰功伟业,就像父亲那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当初,两个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放眼万里河山。 想着儿时的亲密无间,夜阑突然间觉得是高处不胜寒,云翳走了,最信赖的人,最相信的人,在最危险的时候保护自己的人。 难道是自己错了么?铲除敌对势力,守护先皇留下的江山有什么不对,为什么所有人都与自己越走越远,难道这就是帝王该有的宿命。 除了江山,一无所有。 第105章 皇后,你告诉朕,是朕错了麽,难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朕做错了麽,你告诉朕,你告诉朕? 皇后去世的传闻不胫而走,大理寺已经得到通知,三日后送皇后出殡,一切都交给大理寺搭理,而那个帝王,依旧该上朝就上朝,该休息就休息,生活似乎重新回到之前的轨道上,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白日里神采飞扬的帝王,总会去烟波亭坐一会儿,眼睛看向远处,不知停留何方。 那天是个雨天,豆大的水滴从天上哗哗的倾盆而下,淹了皇城的护城河,没膝盖的水冲击着京师的每一寸土地。 因为丞相的原因,百官虽然敬重皇后为人处世,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后的棺材并没能进入皇陵,最后,皇后的衣冠冢建立在远郊的一处僻静的田园之地。 那片广阔的天地是整个京城最安静的地方。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春天有争艳的百花,夏天有鸟儿的嬉戏,秋天有金黄的麦田,冬天有银光素裹的万里河山。 皇后想要守护她的子民,那就随她吧,把她安置在离她的子民最近的地方,让她纯净的灵魂,不在外飘荡,回来的时候,有个安身之处,不必受风吹雨打,有个可以守护子民的地方。 贤德皇后,这是最后的称号,贤者,统领后宫,为君分忧,德者,为民请命,体恤民情。这个号位不是百官所赐,却是万民所赠。 雨中,年轻的帝王,并没有给早逝的皇后送行,只是吩咐大理寺的六部上卿,找一个安静的,有山有水的地方,好好地安葬皇后,他是怕了,当见到那尊棺木的时候,心里丝丝的抽痛,但是,他依然站在城楼的最高处,看着那尊棺木渐渐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不知是雨还是泪,布满僵硬的脸颊,任雨水流过身上的角角落落,任雨水把全身打湿。 百官不能送皇后到达回归的地方,必须守在宫里,只有皇后钦点的六部上卿、万户学子和京师的百户人家披麻戴孝,三尺黄土,亲自把皇后送到安息的地方。 大雨淋漓,每个人都撑着伞,但是白色的伞却没有在主人的手上,微微泛着湿意的棺木上,叠满了层层的伞,秘密麻麻的覆盖在棺木上,不让雨水浸湿。 这才是他们该敬重的人吧,因为心存一片青天,所以,才会迎来如此的爱戴。 那座坟墓,没有皇室的浩荡和威严,如一株被弃的小草,在郊外慢慢的成长,春去春来,秋去冬来,燕子南飞,一日复一日,没有人害怕坟墓里的孤魂野鬼,空空的衣冠冢,曾经久久的牵动年轻的帝王的眼神,但是,现在孤寂的躺在这个这里的,只是那身大红的嫁衣,和皇后最喜欢在烟波亭弹奏的琴。 老人们说,人是善于遗忘的,但是,有些事情是创伤,好了伤口,却留下了疤痕。 又是一个冬季,素白的大雪装束了大地,厚厚的积雪,压的宫里的树枝摇摇欲坠,飞雪缤纷,到处都是雪花飘落的风景,簌簌的冷风吹进了栖凤宫,正在打扫的小银子把宫门关上,擦拭着桌椅,小心的擦过每一个角落,时刻保持着皇后离开时,最原始的样子,还有那架古琴,静静地躺在琴台上。 三个月,皇后离世三个月了,宫里少了那抹干净的身影,有些显得空荡荡的。 这座代表着至上地位的宫殿,此刻没有了主人的陪伴,只能在岁月中,被洪流带走,或者,会有更多了人来争取这个地位,人去楼空,总是有几许不舍吧。 还记得皇上看着皇后的笔迹说过,他会善待子民。善待子民,却无法善待皇后,这是皇后的悲哀麽。 “咔”一声,金灿灿的锁闭合,锁上了栖凤宫的大门,冬日的阳光分外刺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罗舞坊之女曼娘,德才双馨,善解人意,特封为竹妃。” 106 过了年,又是一年的春天。 忘忧谷内,万里无云,晴空万里,草长莺飞,虫鸣鸟飞,百花盛开,争奇斗艳,尽是世上罕有的药材与花种,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清香,几只雪白的马儿在山谷的浓密出快乐的奔跑,偶尔发出几声长鸣,一起周围鸟儿的群攻。 有时候,你会看到几只毛茸茸的白兔,随着乘船的白衣蒙面女子,打个便船,跑进竹林深处大湖中央的清心小筑。 清凌凌的水,兰灵灵的天,到处都是和谐与清新,没有世俗的纷扰,只有一座小竹屋,屹立在小湖的中央。 “爷爷,我把草药采来了。”随灵儿轻轻地扯下面纱,露出俏皮的容颜,大大的眼睛友好的看着躺在床上,浑身被厚厚的白纱缠绕的大姐姐。 “灵儿,把药捣碎,掺上昨日新配的去痕膏。”年迈的老者吩咐小孙女,苍老的手小心的揭开纱布下的皮肤,触目惊心的疤痕,如龟裂的土地,泛着血迹。 “是,爷爷。”随灵儿跨起竹篮,覆上面纱,离去。 听到脚步渐行渐远,闭目养神的冷寒凝骤然的睁开迷茫的眼睛,嘴唇微微的动了一下,“疼。” 老者扫了冷寒凝一眼,慢慢的说道:“知道疼就好。” 冷寒凝的眼睛眨了一下,看清身边的老者,一把白白长长地胡须,眉目间存积着几股英气,说话中气十足,“你早就醒了吧。”不是问询,而是十分肯定。 冷寒凝想要翻身,不想回答,刚才做了一个长长地噩梦,现在已经不记得,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好累,浑身疲惫。 老者也不怪罪,只是忙着编织手中的竹篮:“你这一睡倒好,一睡就是三个多月,你看你,睡醒了也不说话,我们家灵儿可没你这么大的脾气啊丫头。”老者笑眯眯的望着不能动弹的冷寒凝。 冷寒凝再次闭上眼睛,大脑里空荡荡的,还有点儿疼。 “丫头,你都醒了,那爷爷问你几句话,你可要好好地回答,你要是回答好了,我呢,就帮你养好伤,让你身上溃烂的皮肤复原怎么样?”老者说着交换条件,见冷寒凝没有答话,便继续说道,“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我可要问了。” 冷寒凝蹙眉,不舒服的微微一动,听到老者的声音,就有一种心安的感觉,不想拒绝,静静听着。 “丫头啊,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谷底?”老者扫了一眼床上的人,试图先让环境放松一下。 “不知道。”清冷的声音,不存在谎言的杂质,老者点点头,这丫头看来是摔坏脑子了。 “你是还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麽?” “记得,有很多毒虫在咬我,好疼,我不敢动,然后就睡过去了。”想起记忆里最深刻的一幕,冷寒凝现在还是心有余悸,那些毒虫,慢慢的爬上她的身体,在她的胳膊,脖颈,脸颊,腿上,身体的角角落落,好像都爬满了那种和蜘蛛一样的东西,然后用它们的毒角,把一种白色的粘稠物质注入她的身体。 107 “那再之前呢?”老者慢慢的问道。 “不记得了。”冷寒凝也慢慢的说道,之前的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那些东西也应该和自己无关吧,“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不是就不医治我了。” 淡淡的口气中,充溢着委屈,如同三岁的孩童,丢失了最喜欢的糖果。 “丫头,这可要看你的咯,你要是听话,相信我这个老头,那我就医得好,如果不相信,那就医不好了,以后,你就要出去吓人了。”老者半真半假的说道。 “那我相信。”冷寒凝说道,这名老者,给她信赖的感觉。 “丫头,每个人都得有个标志,既然你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那爷爷给你起个名字吧?”老者好心的说道,冷寒凝点点头,老者看向窗外,突然一笑,“有了,既然你是从天而降,那就叫你坠儿吧,丫头,你看可好?” 和蔼的口气,让冷寒凝顺服了不少。 “好,坠儿谢谢爷爷。”冷寒凝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淡淡的笑容浮上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脸颊,重新闭上看人有点儿模糊地眼睛。 没有了过去,现在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区别。 名字,一个代号而已。 不知道谁是谁。 “爷爷,大姐姐什么时候回醒来?”随灵儿把脸贴在冷寒凝紧紧关闭的眼前,看她脸上一半发黑的毒素。 “明天早晨就能醒来。”老者拿药杵捣药,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如同催眠曲甚是悦耳。 随灵儿坐在床边,把冷寒凝晾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扫了一眼冷寒凝脸上惊人的黑色,继续问道:“那大姐姐脸上的毒斑能去掉麽?” 如果这张容颜没有这块毒斑应该会很漂亮吧。 “有点儿难度,不过爷爷会想办法。”老者微微一笑,安慰小孙女,看向冷寒凝时,眼中充溢着怜悯。 救她回来时,因为被山谷毒瘴袭击,已经容颜尽毁,以药物治疗了三个月,勉强的把毒素逼到同一个地方,已是很不容易,现在这张脸,虽然能看到一般的柔嫩肌肤,但是另一半却是面目全非,如同腐烂的枯叶,被染了黑色的墨汁。 更何况,她的身上有致命的剑伤,一箭穿心,还能苟活至今,这是怎样的求生欲望,可以让她坚持到现在。 “灵儿,教众们聚集起来了麽?”老者浅浅的问道,眼睛瞥向躺在床上,被层层的纱布缠绕的冷寒凝。 “嗯,四大堂主都聚集在后山,等着爷爷呢,爷爷,你要不要先去看看。”随灵儿机灵的说道,看透老者的担忧,虽然她不参与拜月教的事情,但是,拜月教这些年来,东躲西藏,寻求容身之处,灵儿不笨,还是看出点儿门道,“我留下照顾大姐姐,爷爷可以放心。” “三个时辰换一次药,如果有发热、呕吐症状,让她服下我们拜月教独家配置的疏血丸,等我回来再做处理。”老者有条不紊的吩咐随灵儿,随灵儿点点头。 “灵儿知道,爷爷……”微微一顿,有些语塞,垂下头,绞着手帕,不知从何说起。 “灵儿是想知道古云那孩子的消息吧,”老者一抹笑意浮上苍老的脸颊,对灵儿的心思了然于心,“若是古云办事回来,就让你们在一起,爷爷不会再做阻拦。” “谢谢爷爷。”随灵儿的脸上浮上浅红,转身去照顾冷寒凝,一抹白色的身影,暗暗地神游太虚。 老者叹了一口气,悄然离去。 108 一轮明月当空照,薄薄的青云发着暗黄的光耀,几只归来的大雁休憩在茂密的树林中,偶尔,几只未眠的白兔在草丛间流窜,露出一点白色的团状物。 地面上厚厚的积雪尚未融化,人迹稀少时,只有几只小小的爪印印刻在雪地上,如同冬日里傲寒开放的梅花。 春天的到来,带来了温暖的气息,光秃秃的树干上生出了小小的嫩芽,挂着亮晶晶的露水,在晨雾中,慢慢的长大。 湖心小筑的烛光,始终亮着,如同黑夜里的一盏明灯。 半夜,冷寒凝的猛然的睁开眼睛,两眼一阵漆黑,胃里又是一阵恶心,呼吸突然间急促起来,浑身的血液顿时升温,焦灼着坑坑洼洼的肌肤,皮肤像是被万只蚂蚁在啃食,痒的厉害,泛着血色的龟裂肌肤缓缓地从里到外的渗出汩汩的血液,有些落在了洁白的床单上,妖艳的如同冬日里的梅花。 在意志的抗拒下,一个翻身,吵醒了趴在床边小憩的随灵儿,身体传过剧烈的疼痛,身体像是被千万根银针在穿透她的肌肤的毛孔。 “大姐姐,你怎么了?”随灵儿亮晶晶的眼睛闪着关心,把手覆上冷寒凝的额头倒吸了口凉气,心里了然,发烧了,再翻开冷寒凝的眼皮,排列着大小不一的齐齐的聚集在下眼皮的小疙瘩,竟然是对药物过敏。 熟练地从桌上的小罐子里拿出一粒黑色药丸,化入清水,直到黑色的药丸完全溶入水中,测测温度,走到床前,扶起冷寒凝靠在她肩上,让她慢慢的服下。 服下了疏血丸,在药物的冲击下,冷寒凝的意识,渐渐地模糊,灼热的血液渐渐地降温。 但是,她向来觉少,又经过这么一折腾,没有了睡意,睁开全身上下唯一没有受到损伤的眼睛,清冷的眼神的凝视着眼前看得并不清楚的小姑娘。 慢慢的伸出缠绕着纱布的手,触摸到随灵儿的面纱。 “你是谁?”异常镇定的声音在这一刻并不自然,清冷的话语夹杂着沙哑,内心虽无恐惧,但是有疑问。 随灵儿把冷寒凝的手放回床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叫随灵儿,姐姐叫我灵儿就好。”微微一顿,抬眸,“姐姐先不要说话,好好休息,才能康复。” 随灵儿熟练地掰开冷寒凝的嘴巴,小心翼翼的检查伤势。 看到嗓子那部分,与常人无异,并没有出现大问题,声音出现沙哑,大概是体内的余毒所致,暂时性的失声,也许是无法避免。 检查结束,随即露出个笑脸儿,看向仍旧在打量自己的冷寒凝。 “姐姐放心,你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等到了明日午时,就可以看到山谷里的太阳和小动物了,到时候,灵儿带你去见几位好朋友,你一定会喜欢的。”随灵儿贴心的安慰。 照伤势看,体内的毒素已经无法全部排除,只能暂时留在体内,所以,她的半张脸会有抹不去的黑毒,暂时留在脸上,慢慢祛除,不能操之过急,若是急了,则有可能导致血脉逆流,最终血脉崩裂而亡。 但是,随灵儿眼神有意无意的划过留在被单上的血痕,那些血渍不知何时从妖艳的红色已经变为清澈的蓝色,鬼魅的吸引着人注意力。 嗜血虫!莫非是嗜血虫。 随灵儿的双眸闪过一丝并不明亮的光线。 109 嗜血虫,南疆主产的蛊虫,也是拜月教的祭虫和卜卦之虫,因毒性无药可解,所以同时被列为禁虫,只有在大敌当前之时才会发挥它的作用。 据说,历代君王因畏惧嗜血虫的威力,所以不敢肆无忌惮的侵略南疆,只能采用怀柔政策,磋商谈判,为了免受战乱,南疆靠向北寒,算是给流浪的族人寻求安身之处,南疆虽是臣服北寒,但是,在经济政治文化方面都是相对独立的。 听说,被这种虫子吸食过的人,血液会由红色变为浅蓝色,然后变为褐色,等到了变成黑色,被咬噬过的人就会在睡梦中死亡,没有任何的感知,嗜血虫的毒液会腐蚀人体的骨骼,血液、肌肤。直至人完全的消失,不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因此,这种虫子只养在历代教主的地下密室,但是,多年前,养在地下密室的嗜血虫突然在一夜之间全部不明不白的消失。 失去了嗜血虫,就如同失去了生活的保障,此时,拜月教神主开始饱受非议。 自此,拜月教开始长达半年之久的噩梦,教众莫名其妙的死亡,居室不经意间起火,还有在夜里经常会出现陌生女人的哭泣。 一系列的矛头直指拜月教,在民众的压力之下,拜月教神主被迫流放,一部分誓死效忠拜月神主的人随着拜月神主一同离开,躲到了死亡之谷谷底——忘忧谷,从此在阴暗处生活,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成为一个神话。 而剩下的人,效忠新的神主铁娆,便留在了南疆。 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嗜血虫,原以为嗜血虫就此消失现在世上,没有想到,竟然又寻到了它的踪迹。 暗夜沉沉,到了下半夜竟然下起了大雨,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天气并没有完全的转暖,房外刮进的风都是带着凉意。 已是入睡的冷寒凝闭合的睫羽微微的颤动。 随灵儿找出关于拜月教的书籍,一字一句的细细品读,昏暗的烛光在摇曳中,陪伴着随灵儿一夜未休,天亮时,外面的雨依旧在淅沥沥的下着,蜡烛燃尽,红色的灯油点点落在烛台上,随灵儿趴在桌子上,稍作休息。 叮叮当,一阵悦耳的风铃的碰撞声,发出悦耳的声响。 睁开眼睛,“爷爷。”看到那个十分熟悉的身影,随灵儿叫了一声,起身。 老者点点头,径直走向床铺,探问冷寒凝的状况:“她怎么样了?” 随灵儿脸色一沉,简要的作答:“情况很不好。”把手指向蓝色的血迹,“你看。”老者看到蓝色的血迹,心底一阴,是她来了,是她!她把嗜血虫带来了,这世上,只有她才会以血噬养那种杀人于无形的生物,是她找来了! 110 “嗜血虫消失于世,现如今重现人间,是否说明,我们拜月教与嗜血虫依旧无法脱离,依旧可以互噬,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南疆了?”随灵儿心里泛着喜悦。 离开南疆是因为嗜血虫全部消失于世,如果嗜血虫再现,就可以重新回到南疆,过平静的生活,也许,铁娆已经愿意放过爷爷了。 “嗜血虫再现谷底,必有原由,近日不要离开湖心小筑,脱离的湖心小筑的庇护,难保平安,切忌!”老者平和的眸间闪过一丝戾气。 “爷爷,你是在怕铁娆麽?”随灵儿看向老者,很确定的问。 当今世上,除了铁娆,再也不会有人会有嗜血虫,所有人都可以说不知道,但是,她却什么都知道。 “灵儿,爷爷还是瞒不住你,的确是铁娆来了,铁娆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善良的小女孩了,她的恨意胜过我们所有人给她的爱,她带走了嗜血虫,就是为了报复我们的族人。” “爷爷,你知道嗜血虫在铁娆那里?”随灵儿心里微微的一颤,有些害怕的扫过老者矍铄的眼睛。 老者没有注意到随灵儿的心理变化,只能默默地点点头:“除了她,没有人能够驱使嗜血虫,当年若不是她以自己的血对嗜血虫下血咒,嗜血虫又怎么会被关在密室,不见天日。” “铁娆真的有那么可怕麽?”随灵儿还是不明白,当年的好朋友,为什么对他们步步逼迫,招招想要治他们于死地。 “南疆已经被铁娆毁灭了,剩下的只有我们这支流散的部落,她的势力已经不再弱小,她控制了嗜血虫,我们已经是束手无策,如今只能慢慢的想办法,请回嗜血虫,以血祭虫,夺回嗜血虫的本能控制。”老者眼里泛着淡淡的担忧。 “铁娆的父母是因为背叛的我们,才会被族人烧死,为什么铁娆一直要对我们穷追不舍,难道就没有人告诉她麽?”铁娆妖艳的如红玫瑰的血色长裙,闪现在脑海,就是第一次看到那身血色长裙的时候,他们离开了南疆,离开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故土,踏上了流浪的征途。 “她已经被复仇的恨意蒙蔽,已无法挽回,而且,灵儿,爷爷一直不想告诉你,南疆已经不在了,已经被铁娆毁灭了。”老者瞌上眼睛,心如刀绞,那是他的家啊! “不可能,不可能,南疆不会不在的,”随灵儿摇摇头,“那是铁娆最难以割舍的地方,她不会毁掉南疆,不会,爷爷,你在骗我,她怎么可能毁掉南疆,怎么可以如此的狠心!怎么可以!” “你要记住,不要离开湖心小筑,湖心小筑已经被下了血咒,有法术的庇佑,可以保护你不受伤害,离开了湖心小筑,则性命难保,记住爷爷的话!”老者再次叮嘱。 111 她和铁娆的关系实在是走的太近,铁娆善于攻心,不得不让她小心防备。 十多年前,世上唯一的独生女儿封心儿,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为了那个说爱她的人,服下拜月教的毒药,被毒药折磨了三天三夜,三年前得知女儿被那个狼心狗肺的假善人害死,而身患绝症的小孙女半年前嫁入宫廷杳无音讯。 派出暗查的人也不知所踪,有去无回,得不到外界的消息。 恐怕,那些人早已被铁娆杀害,也许,就是前不久离开的古云也…… 灵儿,如果你不是那么的在乎手足之情,如果爷爷不是心存仁慈,我们大可不必有今日的灭顶之灾啊!看来,我们都错了,但是,爷爷又该怎么同你讲。 抬眼看向仍处在幸福之中的随灵儿,暗暗地叹息,灵儿,爷爷对不起你啊…… “爷爷,大姐姐怎么办?”随灵儿和老者同时看向床上的人,层层的包裹,已经分辨不出人的模样,只是,旁边的人仍然可以感觉到她与生具有的清冷和淡雅,即使被层层的厚重的纱布包裹的如同一个木乃伊,仍然是傲视而独立,大气而庄重。 “等她伤好了,一定要送她离开,我们的处境,比她好不了哪里去。”老者淡淡的说道,转身离开,其实,他有点儿舍不得那个孩子,虽然她昏迷了三个月,刚刚醒来,话不多过三句,但是,对那个孩子,就是打心底儿的喜欢。 也许是她说话的口气,和自己的女儿心儿太像了,不禁的掀起了思女情结。 随灵儿没有反驳的机会,但不表示她就会认同。 那些单纯的时光,铁娆真的忘了么? 冷寒凝褪下缠绕在身上的厚厚的纱布,身上的肌肤光滑如雪,比之前更柔嫩,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但是,当她一层一层的小心翼翼的看到自己的脸,愣愣的盯着镜子里的人下神。 一张极为惊悚的脸,一半是正常人的脸,但是另一半却是深深地黑色,如同染了墨汁,或许说是一块斑记更为贴切。 缓缓地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手臂上的肌肤,凹凸不平的如同蟾蜍的皮肤,苍老而萎缩,像一只枯死的树枝,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肩膀,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疤。 冷寒凝抬眸,神态自若的看向老者。 老者缓缓开口,伴着几分遗憾:“你手臂上的疤痕和龟裂的迹象,需要继续服用疏血丸才能把经脉打通,完成供血,”说着把一个小罐子放到桌案上,“这些药,你留着用,等到药吃尽的时候,你的胳膊就会恢复如初。” 冷寒凝静静地看着老者,露出感激的眼神。 半响,“你的脸,本是可以医治,但是需要一种毒虫的帮助,我怕是无能为力了。” “谢谢。”冷寒凝哑着嗓子,起身,微微一俯身,透过日晖,她的身影散发着淡淡的黄色,白色的衣裙随风而起。 112 “坠儿,你好好在此休息,其它的事情,有灵儿帮你打理。”老者叹了口气,转身向外离去。 “爷爷,”冷寒凝生疏的一叫,两人都是一愣,沙哑的声音,掺杂着几分说不清楚的情感,“坠儿谢过爷爷搭救之恩,”微微一俯身,“谢过爷爷收留之恩,”又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礼节,“若是爷爷有用得着坠儿的地方,坠儿一定会竭尽所能,亦是在所不惜。” “丫头,老头没有履行对你的诺言,治不好你的脸,已经是对不起你,哎,你不怪我,我这个老头子已经是十分的感激,怎能让丫头你反过来道谢,老头无能,治不好丫头的脸啊!”老者也随着冷寒凝客气的回应,不过,对这个知恩图报的女孩子的喜爱又增加了几分。 “容貌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下的也不过是一张皮囊,落地便是三尺黄土,无所谓好,亦无所谓坏,况且,坠儿已无过去,只有现在,在这里,坠儿只认识灵儿和爷爷,只要爷爷和灵儿不嫌弃,坠儿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容貌到底是何其的恐怖。”冷寒凝默默地说道,如同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惊悚的容颜异常的柔和,反而不会令人害怕。 “丫头,看得开就好,只是,你终究是要出去见人的,风言风语难免,再豁达的人也抵不过人的言语之毒。”老者继续说道,“哎,孩子啊,爷爷真是对不住你。” “爷爷何必担忧呢,坠儿现在不会离开,坠儿要陪着爷爷走过最困难的时候,等到爷爷好了,坠儿再自行离开。”冷寒凝宽慰老者,心里也浮上一丝惆怅。 “你都知道了?”老者凝视着冷寒凝波澜不惊的双眸,看不出任何的慌张。 对她的身份和遭遇,开始有些好奇。 除了这张毁了的脸,行为作风,气度心地,言语之间,完全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也许,她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故事。 “是,”冷寒凝垂下眼睑,平静的回答,“坠儿不小心听到爷爷和灵儿的对话,请爷爷原谅。” 老者无奈的摇摇头,摆摆手,看向外面的午阳:“这不怪你,这次倒是我们连累你了,本想早些送你离开,但是,我们发现你的地方,也就是山谷的入口,恐怕已经被那人封住了,没有人能够离开。” 人老了,突然就觉得力不从心了。 “人们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总会有办法的。”冷寒凝只得宽慰。 对于这件事情,她并不清楚,只是一知半解,总体觉得,大概就是有人来报仇。老者也不反驳,自嘲的笑笑,叹了口气,离开湖心小筑。 翩翩一叶扁舟,坐上一名打伞的黑衣女子,女子也不摇船,任船自由漂浮,遥遥晃晃的在小湖里一圈又一圈的环绕,破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霎时,湖边上,雨后的梨花随风簌簌的吹落在湖里,雪白色的梨花漫天飞舞,簌簌的落在竹排的旁边,冷寒凝随手一抓,在湖里捞出一朵花瓣。 躺在竹排上,以伞遮阳。 闭目养神,神清气爽,闻着花香的气息,在心里默默地分辨。 菱花,梨花,春梅,菊花,菱花,还有…… 仔细的嗅嗅,呵呵,笑意笑到眼底,好熟悉的味道。 113 离开竹排,走上岸,顺着那股熟悉的味道,走过一条泥泞的小路,黑色的泥土沾湿了鞋子,不过,依旧是满心的愉悦,这个味道太熟悉了,熟悉的想要飞过去,真想像灵儿那般健步如飞。 走过蜿蜒的小路,浓重的露水沾湿了衣裙,骤然微笑浅浅的挂起,果然,睁大了双眼,满眼的繁花似锦之景,是一片花海,猜得不错。 一簇簇的菊花秘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争相斗艳,彼此相互拥挤,吐出一团一团的露珠,深深地呼吸,把胸口的浑浊气体完全的排除,吸入清新的花香,心旷神怡。 抬眼看向远处,百步之外,是绵延不断的万里雪峰,围绕着整个山谷,长达万里,山底是葱翠如春,山顶却是冰雪万里,在太阳的照耀下,素白的雪山反射着光芒,微微的刺痛双眼,本有些模糊不清的眼睛更是出现雾茫茫的幻境。 忙用手遮住眼睛,但是,眼睛依旧是有些朦胧,擦擦眼睛,稍微清楚了一些。 恍恍惚惚之间,眼前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透过透明的阳光的照射,看到了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露齿的笑容如一株鬼魅的冥花,略显较小的身体,穿着深黑的衣裙,大红的百褶裙下是一双绣着妖艳的牡丹的绣花鞋。 “喂,你是谁?”坐在秋千慢慢晃荡的小女孩伸出涂着大红色的手指,纤长的手指苍白修长,直直的指向仍旧纠结自己眼睛的冷寒凝。 冷寒凝听到声音,循着声音的方向,伸出双手向前摸索,抓住了正在遥遥晃晃的绳索。 小女孩冷冷的凝视着冷寒凝一连串的不协调的动作,突然牵住冷寒凝握在秋千绳索上的手,把她引导到秋千上,和自己并排坐着,小手在冷寒凝眼前使劲晃晃,见冷寒凝没有反应,才继续说道:“你是个瞎子!” 声音里透露着嚣张的口气。 “现在还不是。”冷寒凝随着秋千轻轻地晃起,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任耳边的碎发随风而舞,“也许以后就是了。”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小女孩冷哼了一声,狂妄的把秋千荡的更高,只听见耳边呼呼地风吹声和身边迅速闪过的景象,冷寒凝静静地抓着绳索,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 “看来你不怕自己以后变成瞎子嘛?”小女孩露出白灿灿的笑容,右眼之上的金色月牙儿随着笑容微微的颤动,明净的容颜更是妖艳鬼魅。 冷寒凝摇摇头,眼睛顿时清晰了起来,凝视着身边的小女孩,再次温润一笑,挽起的发丝随风而落,那只木质的发簪也随着散发落在泥土中。 “你不怕我?”冷寒凝不答反问,指指被毁的容颜,“你不怕我麽?” 小女孩无谓的拿手拂过那些黑色的部分,嗅嗅上面的味道,才道:“不算太难看。” “谢谢。”冷寒凝说道,看向远处的风景,随风摇摆。 “你叫什么?”小女孩如同君临天下般问在一旁失神的冷寒凝。 114 叫什么?好像是叫坠儿吧,随后,“坠儿。”冷寒凝默默地说道,失神的看向远处百花丛中的菊花。 片刻的静默,似乎是小女孩刻意在等待冷寒凝接下来的话,不过,好久,都是两人无言。 静静地听着风声,冷寒凝缓缓地闭上眼睛,听着大自然发出的低语,有种神魂分离的飘逸感,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 “你好像并不喜欢说话?”小女孩说道。 冷寒凝摇摇头,随后有点点头。 小女孩有些生气,跳下秋千,捡起地上木簪,好奇的摆弄了一阵儿,黑表红底的百褶裙高高的扬起。 “我最讨厌有人对我爱答不理,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和我对话,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仅仅是一个瞬间而已,冷寒凝并没有看清小女孩如何发招,长达几米的黑绳已经紧紧的缠绕起她的脖子,小女孩微微一用劲儿,缠绕着脖子的黑绳顿时如一条毒蛇般狠狠地挤压她的喉咙,小女孩微微眯眼,闪过一抹阴狠,狰狞顿生,明明是一张单纯天真的容颜,却给人杀意沸腾的感知。 冷寒凝被绳子一拽,身体飞高,从高空中坠下。 小女孩的身影一动,身如疾风,小手已经落在了冷寒凝的脖子上,脖子被一只并不大的手,紧紧地扼住,越收越紧。 冷寒凝的脸色憋得发紫,不停地喘息,抬眼静静地看着阴狠的小女孩。 “本来本教主今天不想杀人的,不过,你践踏了本教主的底线,要怪就怪你太不知道本教主的规矩了。”小女孩的收紧面部线条,笑着看着冷寒凝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嘣!” 小女孩的手背被狠狠一击,锐物划过手背,躲闪不及,手背渗出血丝,飞刀落在泥土中。 撇过头,危险地盯着不远处的白色身影。 “铁娆,好久不见,你还好么?”随灵儿缓缓地走近,脸上露出不明的情绪,站在铁娆的两米之处,垂在衣袖中的手指之间,夹着另一把飞刀。 铁娆妖媚一笑,在阳光下,抬手凝视着自己手上的手背,轻轻地吹了口气,看了半响:“当然是好,不过,看起来你并不怎么好,”捡起地上的飞刀,飞刀如镜,刀锋上沾染了几滴血丝,“飞刀都发不准,可是没有好好练功,真是把我的话都给忘了。” 随灵儿微微一怔。 灵儿,你要好好的练功,我拿到了嗜血虫,就一定会去报仇,若你以后打不过我,就会倒在我的脚下,死无全尸,你一定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一定要记住! 当初铁娆的笑容不明媚,却是真诚的警告。 “我没忘。”随灵儿默默地回答,眼睛瞥向无力的倒在地上的冷寒凝,脖颈上一圈的红的发紫的印记,“你的鞭子越来越厉害了,恭喜你。” 铁娆收回皮鞭,背在身后,邪魅的凝视着随灵儿:“为了练好鞭子,我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整整鞭打死了二百三十一个成人,这才能够控制这把魔鞭,想不到吧?”微微停顿,似乎又想到什么,急急的想要告诉随灵儿,“灵儿,你知道那余下的一个助我练成魔鞭的人是谁麽?”铁娆向前走了几步,散发着空灵的气息。 随灵儿摇摇头,回答:“不知道。”对于铁娆,随灵儿已经是有些戒备了,见铁娆走近,下意识里向后倒退,铁娆却一手将她拉住,凑到她耳边,吐了口气,轻轻地告诉她那个人的名字:“古云,是古云。” 115 铁娆松开随灵儿的衣襟,眸光顿时收紧,随灵儿触电般的抬起头,看向散漫的把发丝缠绕在指尖的铁娆,声音微微的颤抖:“你说什么?” 铁娆兴奋地看着随灵儿,哈哈大笑:“听到了不是么?不错,就是他,他已经死了,死在我的魔鞭之下。”变态的狂笑,发动了内力,震得花瓣纷纷落下。 繁花满天,如冬天里的大雪,冰冻了随灵儿的心脏。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随灵儿静静地问道,始终无法压抑心脏的猛烈跳动和内心顿时燃起的恨意。 铁娆很不满意随灵儿听到消息时的反应,冷哼一声:“要怪就怪他冥顽不灵,只要他说一声他爱我,我就会放过他,谁让他不肯说,自己找死,我便成全了他!他可真是脆弱哎,亏我当年那么喜欢他,”铁娆让小手轻轻地扼住随灵儿的脖子,眸间闪着笑意,声音顿时尖锐起来,“就是这么轻轻地一折,”手劲顿时加大,“圪垯一声,就断了,都没费力气。” 松开了随灵儿,依旧笑着,眸光如星:“我拿着他的头,看啊看,发现他竟然哭了,一个男人,竟然哭了,哎,”抬眼看向万里无云的天际,“看来,我真是把他弄疼了。” 那个倒下的身影,那滴顺颊而下的泪滴,深深地印刻在铁娆的心里,她有些不明白那滴泪的含义。 “铁娆,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的心中还是充满仇恨,行事还是如此的狠毒,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难道,爷爷放弃了南疆,四处流浪,还不足以消除你心中怨愤麽?”随灵儿怜悯的看向小小年纪却风情万种的铁娆。 “不能,”铁娆咬牙切齿的回答,眸光阴狠,即使远处的冷寒凝都能感受到铁娆的恨意,铁娆恨恨的声音在空中飘起:“如果有人杀了你的父亲母亲,如果是你在孤苦无依的时候被人欺负,如果是你被人拿着炽热的铁片逼你做你不想做事情,你会不会像我今天这个样子?你会不会?”逼问的口气,挑动了随灵儿遥远的记忆。 铁娆眼睁睁的看着养父养母被毒火吞噬,身边却传来人们的欢呼声,在失去父母之后,被迫给人当苦工,整日衣不蔽体的劳作,夜里休息,被居心不良的人逼着做下苟且之事,无人诉说,这些都是在铁娆心里,都是不可磨灭的痛楚。 而追其根源,这些不幸的起因,都是从拜月教开始。 那时候,铁娆趴在随灵儿怀里,低低的哭泣,说要报仇,为了补偿铁娆失去的一切,所以,便有了拜月教丢失嗜血虫的变故。 铁娆得到了一切,她与爷爷同时失去了一切。 “铁娆,不幸都过去了,所有的生活都会重新开始,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只要你交出嗜血虫,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随灵儿说道,想要替铁娆打开心结,紧紧地握住铁娆的双手。 铁娆深眸闪现着异样的光芒:“真的?只要我交出嗜血虫,就可以回到以前?”淡淡的询问,压抑着冲动。 随灵儿点点头。 “哈哈哈……”狠狠地推开随灵儿,一把抓起冷寒凝,脚尖离地,高高的飘起,纵身飞跃在百花丛之中,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大雾之深处。 “圣姑,本教主没有那么傻把嗜血虫交给你,你真是太天真了!那糟老头难道没告诉你我是来寻仇的麽?哈哈哈,”放声的狂笑,响彻山谷,看不到人影,只有内力在发功,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隔空传音,寻不到生源的方向。 “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你记住,这次本教主是来寻仇的,不是来给你们送礼的!不要再痴心妄想,好好地给那个老头子安排后事吧!” “想要保命,三日之内,把糟老头的脑袋送到山谷谷口,不然,你忘忧谷的一切,将是本教主的宝贝嗜血虫的晚餐!” 116 阴狠的笑声渐渐地消失在山谷之间,只留下白茫茫的大雾,充溢在峡谷深山,明亮的风景已经沉沦在寒风料峭的季节。 周身有些冰冷,如同被人丢在冰窖一般,被一阵带着清香的风扰醒了清梦。 冷寒凝用手支撑着床榻,微微眯眼,与正在看她的铁娆对视。 “你真是胆子蛮大了嘛,除了对本教主爱答不理,还敢用这种挑衅的眼神来和本教主对视,”铁娆在地窖里转了一遭,嬉笑的声音在不知尽头的地窖里阵阵回响,连绵不绝,“不过,这次还是放过你,哼!” “你把我带到这里想怎么样?”冷寒凝抬眸,静静的问道,眸间的镇定让铁娆更加有兴趣。 铁娆弯弯的眉毛下的弯月儿翘成一个半月的弧度,眸间闪烁着出人意表的邪恶,嘴角高高的翘起,唇上的红色更加妖媚,凑到冷寒凝面前,手指做了个“嘘”的姿势,眼珠瞥向一边:“你听!” 地窖里除了灌进来的风声,还有偶尔会传来的呼救声,呼救声时而微弱,时而高昂,有时竟能听到剧烈的喘息声,夹杂着皮鞭的响声,还有,恶狗的“汪汪”声,每一声的狗叫,都会让人牵动心弦。 “本教主喜欢听这种发自人内心深处的音乐,,所以带你一起来听听看,希望你会喜欢本教主送出的第一份礼物,你可别拒绝哦,本教主从来不给别人送礼的,你可是最特别的一个。”铁娆说道。 冷寒凝凝视着笑容绽放的铁娆,心底浮上莫有的悲哀:“我们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如此的对我?” 听到这句话,铁娆转过身,黑红相间的大袍子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无底的黑洞中央就是铁娆那张苍白的容颜,面色狰狞:“无冤无仇?这句话你不该来问我,应该去问那个姓封的糟老头!” 冷寒凝静静地看着情绪激动的无法控制的铁娆,刚才那句话,彻底的惹恼了精神受挫的铁娆,激起了她内心的复仇心理和黑色的阴影。 也许,除了父母双亡,她遭受的一切,都是常人所无法承受的。 “教主,古公子的毒复发了。”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教徒,在铁门外禀报。 铁娆面色一动,扫了冷寒凝一眼,继续说道:“可惜你是没机会看到他了。”转身匆匆离去,脚步听起来十分的急切。 冷寒凝漠然的站起来,眼神流离在周围的环境,扫视了一周,退回了床上,下意识的抱紧双臂,地窖里的空气有些潮湿,空气不是太流通,四处都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不过,很可惜的被潮湿的空气侵染的有些发霉的味道,到了夜里,还能听见蝈蝈的叫声,声声入耳。 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屋顶,脑袋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索性起身,在相当宽敞的空间里走走路,暖暖身子,不至于让自己生病。 心里并没有烦躁的迹象,只是有些无奈和抱歉,这次,好像是她给爷爷添麻烦了,也许,她应该做点什么,早些离开这里。 117 铁门“卡啦“一声,被人推开,蒙面的黑衣人只露出一双始终处于下垂状态的眼睛,把抱来的被子仍在冰冷的床板上。 “谢谢。”冷寒凝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黑衣的蒙面人大概是第一次被人道谢,眼睛扫过冷寒凝的容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脚步有些紊乱,只是对着冷寒凝点点头,见鬼般的跑开,都忘记了锁门,铁锁链暴漏在空气中,“吱呀吱呀”的摇啊摇,充满了蛊惑力。 冷寒凝怔怔的盯着那把锁,摸摸自己的脸:“看来,我真的很吓人。”不知是失落还是感慨。 紫微宫 又是一声瓷器的爆破声,“哗啦”一个上好的玉器也被在内室投掷了出来,对着正要步入内室的铁娆狠狠地砸去,眼见得那碎片就要落到铁娆脸上,周边的四大长老心里猛地吸了一口冷气,铁娆水袖一拂,大步踏入,几个碎片应声而落,飞到了户外。 四大长老松了口气,哎,终于正主儿来了,要是再不来,这个祖宗就要把整个紫微宫给毁了,千年的瓷器啊,可惜了。 四大长老先行告退,两个小祖宗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他们这把老骨头,真是办不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古云,你什么意思!”铁娆有些动怒,大声的质问正在紫微宫大搞破坏的古云,届时,古云又拿起一柄玉器,正要摔下去,见铁娆兴师问罪,古云把手中的玉器随手扔在地上,又是一地的碎片。 “没什么意思,见你紫微宫的珍宝多不胜数,就是想砸你紫微宫的东西,替你解决一下麻烦。”古云转身坐在椅子上,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往嘴里灌了几口。 铁娆冷冷的看向随意散漫的古云,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你是不是认定我不会杀你!”铁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仅仅是一个转身,剑已经悬在古云的脖子上,铁娆嘴角勾起一抹讽笑,“你是不是认定我一定会把你留到封老头和随灵儿来救你?” 古云拿双指把架在脖子上的利剑移开一寸,看向铁娆那张苍白的小脸:“别发火,别发火,剑锋利着呢,万一划破了我的脸,你不还得为我医治,多麻烦!” 铁娆鬼魅的收起剑,躺在古云附近的椅子上,侧着头问道:“哼,你可真会省事儿,”说罢,仔细的打量了古云几眼,“不是说你的毒又发作了麽?怎么又是在骗我?” 古云只是笑,不承认也未否认。 铁娆了然:“看来真是骗我骗上瘾了,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尤其是讨厌我身边的人骗我!” “但是我知道,你喜欢我骗你,对不对?”古云凑到铁娆身畔,彼此呼吸可闻,四目相对,在外人看来,是天作之合,郎有情妾有意,不过,只有双方感觉得到,彼此是在斗心智,谁能撑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118 铁娆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鬼魅的勾住古云的脖子,凑得更近一些,冷然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古云的眼睛:“你可以继续试试,本教主可以救你,也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妖艳的嘴唇在古云脸颊轻轻一触,留下一个唇印。 古云推开铁娆,却被狠狠地箍住,一时有些发愣,什么时候,铁娆有了这么大的力气,自己竟然无法摆脱那股臂力,索性任其所为。 “怎么,铁娆,你是缺男人了麽?”古云言语的挑衅,轻轻地吹了口气,让铁娆微微皱眉,几缕碎发散落在脸颊,随即一笑:“不错,本教主就是缺男人,不过,”话语微微一顿,“你这种男人,本教主还没有兴趣!”铁娆离开座位。 亲昵的动作,暧昧的氛围,铁娆冷冷的笑,充溢在一起,更加古怪。 古云拍拍手,散漫的抱肩,随意的倚在柱子上,眸光扫过铁娆,一抹杀意。 “你想杀我?”铁娆淡淡的说道,微微眯眼,轻笑,“不要自不量力,你还不配。” 古云倒也不介意,受到奚落,反而打消了想法,揉揉太阳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靠近铁娆身畔:“我自然是不配,铁教主天下无敌,何人能破你的嗜血阵啊,我呢,不过是无名小卒,不幸中了教主你的嗜血虫之毒,只能等着铁教主念及过去的情分,帮我解毒了,不然,我只好在这里等死了。” 铁娆转过头,微微皱眉:“毒不是都给你解了麽,怎么还要解毒?”为了给他解毒,牺牲了大半的嗜血虫,最后那些将死的嗜血虫都被扔在了忘忧谷底,让它们自生自灭,谁知道,它们不死,反而个个如吸了人血般生龙活虎,本是好生怀疑,所以潜入忘忧谷查探,未查到真相,反而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那就要问你那些宝贝嗜血虫了,怎么帮我除了毒,还会在体内留下残余的毒素,是不是它们的血咒已经失效了,还是你……”午允故意拉长音,“不会控制。” 铁娆冰冷的视线扫过古云的脸,指尖上的银丝触及古云的脖颈,沉沉的闪现一抹探究。 “怎么样?”铁娆收回银丝,放入袖中,古云隐隐做笑,他没中毒,只是想戏弄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让她紧张一下。 “无聊。”淡如轻烟,给了古云一个白眼儿,背身离去。 古云看着那个已经和随灵儿一般高的女孩,心里生生发疼,铁娆,纵然是十分的要强,事事都要逼迫别人占下风,但是本质上,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如果不是经历太多,也许,她会比灵儿幸福,会比灵儿天真,会比灵儿更善良,也许,他会像从前那样,好好照顾她,而不是如今的敌对状态。 总之是造化弄人。 夜里,众人看到铁娆练功的情景,鞭法狂乱、狠毒,招招致命,教徒只知是教主在练神功,感叹神功变化莫测,威力无穷,唯有古云站在窗外,看着处于疯狂状态下铁娆,静静地沉思。 第二日,紫微宫外的梨花树变成了光秃秃的树干,梨花的花瓣落了一地。 119 “三绘,教主呢?”古云一大早醒来,推开门,一眼看到满地的落红,暗暗惊叹铁娆的神功更加精进,也对忘忧谷的一切更加的担忧,往日铁娆必会在树下练功,而铁娆此时更是不知所踪,见铁娆的侍女在门前经过,忙忙探寻。 三绘略一福身,只言:“三绘不知。”面无表情的小脸,冷若冰霜。 “三绘,你服侍教主多年,是她唯一的近身侍仆,你若是说不知,我可不信。”古云笑着说道。 “公子也说,教主是主,三绘是仆,主人办事,哪有仆人打问的道理,公子与教主交情匪浅,亦了解教主的个性,教主想要避而不见,又怎么有人找得到,况且,”三绘深沉一笑,“教主最厌恶外人打听她的行踪,公子还是不要触这个眉头较好,免得教主再拿嗜血虫对付公子。” 古云听这话处处挑衅,幸好生性豁达,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和铁娆在一起时,每每看到三绘犀利的眼神,总觉得这名女子不简单。 古云嘴角勾起淡笑,挑眉看向三绘:“三绘,看你似乎不是很喜欢我,难道我是在哪里得罪了你不成,还是……”挑起三绘的下巴,眸如流水,“你是看我去找教主,心生嫉妒?” 三绘面色淡定,不为所动,静静地说道:“公子多虑了,三绘只是教主的婢女,即使对公子有任何不满,也不敢对公子做出什么伤害公子的事情来,只是,古公子,三绘再次提醒您一句,教主与您交情再好,也是拜月教的神主,公子再不喜欢教主,也是教主的阶下囚,教主可忍公子,但三绘绝不会让公子伤害教主。” 好一个冷嘲热讽,纹丝不动,原是忠心为主的侍女,古云暗暗思忖,何时铁娆竟然收了如此的婢女,铁娆生性狂妄,自大自负,心狠手辣,杀人成性,毫无仁爱之心,怎么还会有人如此忠心的追随,真是奇闻。 “我只是想知道教主去了哪里,你又何必害怕我去害她,况且,教主已经今非昔比,练成绝世神功,哪会遭我谋害,看你还是多心了,既然你不知晓,那我自己去找。”古云自知和一个冷冰冰的石头说话无益,索性亲自寻找。 “公子,且慢,”三绘伸手挡住古云的去路,从袖中拿出一粒药丸,放在古云面前,“教主交代过,若是公子想要离开紫微宫,必须服下这里药丸,否则,半步不得离开。” “毒药?” 三绘不语,一脸的坦然,便是默认的意思。 古云皱皱眉头,铁娆可真是心狠手辣:“我若是不吃呢?” 三绘仍是不答,冷眼凝视着古云:“请公子服下。”声音平稳,却是让人感觉寒风阵阵,明明是草长莺飞的春日,却让人如履寒冰般寒冷。 双双对峙半响,谁也不服谁。 三绘自视清高,视铁娆的命令比生命还要重要,只要铁娆一声吩咐,便无二话,深得铁娆的信任,但是在古云这件事情上,三绘始终心存芥蒂,对待一个阶下囚,铁娆拼命地维护,已能看出铁娆对古云的感情,但是,古云却不知好歹,偏偏与铁娆作对,三绘更加是气不过,正想找个机会好好地整治古云,而今天,正好是个导火线。 “三绘,你太强人所难了,一个女儿家,还是不要如此才好,不然以后找不到婆家。”古云言语讽刺,选择无视,脚步向门口走去。 三绘碧绿的水袖轻轻一扬,丝带紧紧地缠绕住古云腰间的佩剑,美眸一沉:“要么留下,要么吃下药丸,否则休想离开紫微宫一步!” 古云脸色一沉,亮如闪电的双眸扫过被控制住的佩剑,食指和中指一沉,扯住丝带,回声:“看你有没有本事!” 120 水袖一震,如集结地水柱般疯狂的在古云手里流走,来回的剧烈震动,扫的古云的手心一阵发麻,随即手腕微痛,古云见势不妙急忙收手,哪知丝带在眼前掠过,直逼双目,幸而身体灵活,一个侧转,躲了过去,舒了口气,不满的看向三绘:“招招狠毒,真是拜月教女魔头的看家本领,从哪里学的如此狠毒的招数,真是为人不齿!” 三绘听古云出言不逊,出招更狠,整个紫微宫前的大院,只看到两个迅急的身影肆意的在周围流走,处处散发着内力的对抗,碧绿的水袖时而发出,时而收回,十分的熟练狠毒,不留有情面,同时,刀光剑影,映照在墙壁上,闪烁不止,只听见“刷刷”的挥剑声。 一个翻身,脖颈一凉,剑身架在了脖子上,在离脖子不到两寸之处停了下来。 三绘狠狠地盯住散漫的古云,碧绿的水袖被三绘收回。 “三绘,等你哪天能让我甘拜下风了,再来恐吓我也不迟。”古云浅笑,扫扫方才打斗时落在身上的灰尘,瞪了三绘一眼。 三绘冷然一笑,突地一身素手,古云脚步急急后退,两条尖头的花皮毒蛇瞪着圆圆的眼睛,吐着红红的信子,在主人的内力支持之下,成一条线状直直的面向古云飞去。 毒蛇随着古云的脚步步步紧逼,古云手中的剑无从使出。 毒蛇张开大大的嘴巴,露出尖尖的牙尖,似笑非笑的冲着古云的脸咬了过去,古云没有躲,只是有点儿变态的看着那毒蛇的牙齿,暗暗地嘟囔,这拜月教的毒蛇没有长的一口好牙。 “吱”的一声,似是毒蛇的一声尖叫,“咔啦”又是一声铁片紧随落地的声音,毒蛇应声断成两截,摔落在地上,血泡撒了一地,至死仍旧在痛苦的摇动着身体,直到毒蛇不在蠕动,这才让三绘回过神。 古云回身看向使出飞刀的人,剑眉挑起,手抱双肩,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三绘,你太放肆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铁娆冷着脸走到三绘面前,淡淡的说道,但是三绘可以感受到铁娆的怒气。 三绘垂下高高昂起头颅,容颜愈加苍白,臣服在铁娆脚下:“教主恕罪!”并没有任何的解释。 “闭门思过一日。”铁娆倒也懒得问事情的起因,这件事情多半是古云自找麻烦,而三绘性格强势,不容古云反抗而已。 “是。”三绘亦不反抗,在长廊处寻好托盘,放在紫微宫内,兀自走进了暗房,闭门思过。 半响,无人说话,偌大的宅子里,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视,阳光斜斜的撒在铁娆脸上,细小的绒毛软软的被阳光覆盖,冷然的双眸,闪过一道精光,黑红相称的裙角随着微微扬起的晨风高高的飞扬,古云静静地站在原地,凝视着那双绣着大红牡丹的绣花鞋暗暗地出神。 “你在看什么?”铁娆绕到古云身后,懒懒的问道。 古云轻轻一瞥,凝视着铁娆几乎僵硬的容颜,压抑着声音中的微颤:“你去了灵儿那里?” ******************************************************************************* 亲们不要看霸王文,记得双推,双推是动力呀,如果推荐得多,会加更的呀 121 她脚下的那些泛着浅浅紫色的泥土,只有在忘忧谷的百花林才会有,这一问,似是已经得到了应有的答案。 铁娆瞧瞧脚下的未来得及换下的鞋子,又好笑的瞧着古云的紧张,这个向来雷打不动、四平八稳的男人,竟然会为了一点儿紫色泥土疑神疑鬼,看来随灵儿那个丫头在古云这个家伙心里的地位不比封老头低。 “去了又如何?”铁娆眸间一抹算计转瞬而逝,刻意把方才练功时不小心伤到手臂时,粘在鞋底上的血液不留痕迹的展现在古云面前。 古云一怔,去了又如何?去了又如何?去了也是无可奈何,去了也是无法阻止铁娆的恨意,去了也是无法阻止铁娆的杀念。 一个人,是永远无法改变魔鬼的邪恶。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看到血的刹那,古云低低的咬牙切齿的说道,从来没有在铁娆面前喜怒于色的他,此刻毫无保留的暴露了自己的愤怒,“灵儿之前处处帮你,你竟然狠心伤她!” 铁娆倒也不介意,很满意古云此刻的表情,至少,自己还有能耐让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露出点儿情感,虽然是厌恶,不过这也不坏呢。 铁娆细细的打量了古云一眼,笑得更加娇艳和鬼魅,既然是魔鬼,那就彻底的变成地狱的勾魂使者吧。 “哦?你也说是之前了,那又能如何?之前的铁娆早就死了,你既然如此的担心随灵儿安危,那本教主偏偏要玩玩她,看她有没有命让你见她,”铁娆如孩童般露出灿烂的笑容,勾起小小的梨涡,金色的阳光给脸颊续上一圈浅浅的光辉,眸间闪亮着澄澈的光芒,猛地脚尖离地,旋转着飞跃在上空,落在紫微宫外的百年老树上,对着地上的古云说道,“已经过了一天,还有两天,如果见不到封老头的人头,本教主可要大开杀戒咯,变成那个你们口中的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咯,你不要指望能够离开这里,这里每个角落都是本教主的宝贝嗜血虫,小心那些宝贝嗜血虫把你当猎物,咯咯咯……” 古云冷眼凝视着高处的铁娆,不只是什么滋味浮上心头。 铁娆的狂笑响彻紫微宫的角角落落,暗室里的三绘听到铁娆尖锐的笑声,遥遥的看向万里无云的蓝天,几只飞鸟飞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暗暗地阳光,透过窗户倒映在三绘的脸上,头有些发沉,忍不住躺在厚厚的稻草上,浅浅的休息。 梦中,一张张摒弃的画面拂过脑海,噩梦纷扰,眉头微微拧起,手下的稻草被狠狠地攥起,短折。 “雪儿,你看,你爹回来了,快去叫爹爹……” “雪儿,这是爹给你做的秋千,那是爹给你买的灯笼……” “雪儿,你要记住,爹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俸禄,定要为民办事,有多少人视爹如眼中刺,此行必有艰险,你不可随行,好好地守在家里,等着爹回来。” 然而,她没有听话,悄悄地尾随到了南疆,但是…… “刘正道,你若是听我们的话,我们就放过你的宝贝女儿!否则,这刀若是在你女儿脸上轻轻一划,哈哈哈,后悔可就晚了!”刀尖划过脸颊,可以嗅到血腥味。 “爹,是我错了……” 随身的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身体,嘴角溢出鲜血,媚如傲梅,然笑靥如花。 “雪儿,你是爹的好女儿。” 然后,便是…… “本教主不知道你有什么故事,也不想听你的故事,以后,你便叫做三绘,本教主的贴身婢女。” “如果想要练功保护自己,不要偷偷摸摸,本教主会教你,只是,若是你练了神功,这脸上的伤疤永远无法祛除。” “三绘,如果不想回家,那就留在这里,等到哪天自己想通了,也就知道有个家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胸口猛然一痛,梦醒,一切重新来过。 122 不是不想回家,只是,兀自摸摸脸上难看的刀痕,冷冷的笑笑,时隔这么多年,谁还会记得这张脸,更何况,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否还会在当年的浩劫中生还,也不得而知。 谁会知道,生命这东西本是一文不值,等到失去了,才有了它的价值,生命就是用来追忆和感叹的。 入夜,本来白日里晴朗的天气到了夜里竟然有些晦暗,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竟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雨丝,看不清外界的世界,地面上湿漉漉的都是泥土味道。 铁娆的房间里已经燃起了烛光,透光窗子,黯淡的摇曳。 铁娆因为纠结于报仇的事情,丝毫没有睡意,手中握着皮鞭看着烛光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那个毁容的女人,可真是有点她的出乎意料。 今早去见那个毁容的女人的时候,地窖里空气潮湿,气流不通,到处都是腐臭味道,还有囚犯的呼喊声,那个女人竟然能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的在稻草上沉沉的睡着。 最重要的是,明明铁门开着,这个女人竟然不逃跑,老老实实的在地窖里安稳的睡觉。 不过,哼哼,幸好她没有选择逃跑,不然,她的下场会比那张脸恐怖千百倍。 从怀里取出那只木簪,好奇的来回摆弄,这个好像是从那个女人身上掉下来的。 “三绘。”铁娆把在门口经过的三绘喊进了房间,把木簪放在了桌子上。 三绘疲惫的容颜印刻在铁娆眼中。 “怎么,生病了?”铁娆问道。 三绘疲惫的抬起头,做出精力充沛的样子,微微笑笑,摇摇头:“还好,受了点儿凉,吃些药就好了。”眉目间忍不住的低迷。 “今天你和古云到底是为了什么动手?”铁娆终于问起,本是不想问,但三绘的模样,让她担心。 三绘抬眼看向铁娆,跪在地上:“古公子想要离开,三绘假借教主之名想要喂其毒药,以免古公子有去无回,因……因一言不合,所以动起手来,教主恕罪!”三绘的身体紧紧地贴到地面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看来是烧得不轻。 铁娆脸色一沉,手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结实的木桌瞬间被砸个粉碎,木簪滚落在三绘手边,三绘只是拜倒在铁娆脚下,无力争辩。 “我警告过所有人,不准任何人动古云,包括你,难道你忘了?三绘你太大胆了。”铁娆冷冷的转身,推开窗户,让冷风迎面扑来。 “三绘没忘。”三绘直起身,垂下眼睑,一言道明,言简意赅。 “没忘还有胆量违抗我的命令,三绘,是不是之前本教主太纵容你了,才给你了这种胆量反抗本教主。”铁娆抿着嘴唇,眼睛微眯,闪过危险地光芒。 “三绘不敢,三绘只是怕古云离开,教主暴怒,急火攻心,于身体无益。” “哼,你也知道,古云活着,是本教主对付封老头的最大砝码,你明明知道古云不是乖乖就范的人,让他吃下毒药,身中剧毒,以你的能耐,你还会相信他会乖乖的吃下你的解药麽?” 三绘一怔,当初古云身中嗜血虫的剧毒,教主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费劲了心思,又是骗又是哄还有多次恐吓威胁,甚至用激将法也没有成功,到了最后关头,是教主把古云死死地绑在床上,硬生生的把解药给灌下去,这才治好了古云的毒,为此,两人冷战了半月,最近关系才是略微缓和。 三绘不言,静静地跪在原地。 忽而,房外的冷气剧增,磅礴大雨倾盆而下,室内,只有两人微微的呼吸声。 半响,铁娆幽幽的说道:“对于古云,本教主自有打算,你不必插手,他想离开,由他去,本教主自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的回来。”嘴角勾起邪魅的微笑,微微一顿,“你下去吧,早些休息。” “是,教主。”三绘缓缓地起身,转身离去。 铁娆幽幽的凝视着古云的房间,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模糊地看着里面走动的身影,心底浮上一抹深沉。 123铁娆夜访古云 “咚咚咚”沉沉的敲门声打扰了房间里面的人。 打开门,古云抬眸,微微一怔。 素颜青丝,长发轻扬,黑发如瀑布般滑落在双肩,除了身上的黑衣和那双妖艳的绣花鞋,其它的装束,都是之前那个单纯的铁娆,丽质天成。 铁娆挑眼看向室内,打量半响,不见古云只言片语,皱了皱眉:“怎么,古大公子,有客到访,这般招待,就在门口叙旧麽?”言语习惯性的挑衅,伴有几分的鬼魅味道。 说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室内,只闻见淡淡的禅香的味道,有提神醒脑,去除杂念,静人心神的效用。 铁娆心底冷冷一笑,你也需要拿药物来保持镇定,亏我高看你了。 古云缓过神,让出一侧,静观其变,眼睛随着铁娆流走。 “铁教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转而一问,“不知有何见教?” 脚步暗暗地向后退了两步,和铁娆保持一定距离,上次就是被她的单纯外表蒙蔽,才会勿中奇毒,下意识的握紧腰间的佩剑,避免再次中毒,以免重蹈覆辙。 铁娆眸光淡淡的扫过古云腰间的佩剑,和紧紧地握着佩剑的手,嘻嘻笑了两声,不答反问:“古云,你被那个糟老头下了什么咒语,怎么你的胆量越来越小了,哈哈,连我都不敢接近了么,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呢,当初,我记得,”伴着淡淡的回忆,“当初你可是敢违抗那封老头的意思。”违抗封教主的主意,助她练就魔功。 古云一边加强警惕,一边放松面部僵硬的表情,一张吊儿郎当的面具挂在脸上,轻轻一扫铁娆犀利的眼睛,不以为然:“铁教主神通广大,谁又敢违背你的意旨,只不过,哈哈哈,你铁教主身为女子,不经我的同意,就擅自闯入男人的房间,被你的教众看见了,你猜猜看,他们会怎么想,还有你那忠心的丫头三绘,她又会怎么对付我这个阶下囚?” 铁娆向前一步,不礼貌的端详着古云不自然的脸,伸出冰冷的食指单单的挑起古云的下巴,嘟着嘴,挑衅的淡笑:“你会怕?”言语露出讥讽的神色,却始终没有杀意。 古云与她自小相识,她了解他,他亦了解她,所以,所有人都会死,但古云可以存活至今,或者,更多的是双方都在念及当年的情分,美好的回忆,留下一个人一起品味,总会有几分味道,总胜过一个人孤独的闪回。 古云认真的点点头,不可否认:“怕,我确实是怕。”视线悄悄地偏折,看向窗外的大雨,往事浮上心头。 怕你真的一味的杀人成性,怕你罪孽深重,为世人不容,怕你最后众叛亲离,成为人们口中的妖女。 “你想离开这里麽?”铁娆突兀的转移话题。 124一日之约 古云刚才那个深情的表情,深深地刻在铁娆心里。 他是在想随灵儿了吧,那个如天仙般的精灵,那个众人眼中的不可亵渎的圣女,那个永远不懂得仇恨为何物的圣姑。 那个永远守护着古云,同时被古云守护的女子,始终是他最牵挂的对象。 “是。”古云肯定的回答,神情中闪过一丝疑惑,“那又如何?你肯放我离开?” 铁娆冷冷的看向古云,盯着他的背影,负手而立,朗声:“没错,我可以放你离开。”古云身体随风一颤,转过身,深深地望着铁娆麻木的不带有任何表情的容颜,眉下的金色的弯弯的月牙儿在烛光的折射下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 一时之间,铁娆的容颜有些模糊。 “你什么意思?”古云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不是要拿我作人质,达到你的目的麽?”一直都知道铁娆留下他的目的,若是这话真的说出来,竟然是有几分的苦涩藏在心里。 铁娆的手指习惯性的缠绕着发丝,一圈又一圈,一次又一次,微微的失神,转而瞥了古云一眼:“要离开,不是不可以,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古云几乎是脱口而出,在铁娆面前,容不得半分的情面,一个魔女又怎么变回当年清丽可人的小丫头呢,不禁为自己的心软而痛恨。 铁娆冷笑,拍拍手掌,轻轻地抚摸墙壁上的书画,慢慢的沿着墙壁走动,说道:“明日你需陪我一天。” “一天?就这么简单?”难以置信的表情浮上脸颊,铁娆从来都是居心叵测,很难捉摸,这次说不定又是一个陷阱,古云弹弹肩上的微尘,缓声,“铁教主,我很想陪你一天,但是,我没空。” 铁娆逼近一步,凑到古云面前,微微的踮起脚尖,直直的看着古云:“没空?白天要死要活的想要离开,明天倒没空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本教主可以卖你个面子,吃个亏,只要你肯陪我一天,我放你离开紫微宫,也可以不让随灵儿杀封老头,甚至,哼,本教主也可以考虑和随灵儿和解,这桩买卖实在是合算得很,你看如何?”鬼魅的笑容又浮现在容颜上。 古云思虑半响,这般只赚不赔的买卖,终是有些怀疑:“你铁教主说话可当算数,不可抵赖?” “绝不抵赖。”铁娆颔首。 “你若与灵儿和解,我和封教主必须在场。”古云说道,有心化解恩怨。 铁娆脸色一变,微微动怒:“你可以,但是封老头,哼,想都别想。”所有的不幸都是那个早老头赠予的,这一笔债,迟早要还。 “铁娆,你父母的死其实……” 125铁娆的火气 “你闭嘴!”铁娆喝道,古云的脸上瞬间出现五个鲜红的指印,“你不配提他们!你们都不配!”铁娆咬牙切齿的诅咒。 “你如今作恶多端,心里想的都是报仇,已经是得罪了不少人,树敌众多,难道,你想把全天下的人都得罪光,让他们人人恨你,你才安心,难道你这番胡闹,铁伯父铁伯母才会放心麽?” “啪”古云的右脸红彤彤一片,高高的鼓起,又是五个鲜红的手指印记,只是这次用三成的功力。 “本教主说过,没有人可以反抗本教主,包括你古云!”铁娆怒火顿生,周身真气环绕,散发着青紫色的光芒。 “伯父伯母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他们必会痛心!”古云痛心的说道,何止是铁氏夫妇痛心,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为她的所作所为痛心,包括他。 “啪!”古云脚步不稳,跌倒在地,这一掌,钢铁绕用了五成功力,足以把人打的气血逆流而死,但是古云早有准备,微微一侧身,伸手去挡,双掌合并,被铁娆强大的掌力生生的逼退。 古云翻倒在地上,心血翻腾,吐了口血,兀自笑着擦去嘴角的血丝:“哈,你下手可真狠,丝毫不留我们之间的情分。” 铁娆冷冷的看着颤颤巍巍起身的古云,袖下的手掌紧紧地攥起,嗜血般的杀气笼罩着紫微宫,铁娆的内力掀起一阵冷风,吹得散发飞扬,脸色铁青,犹如一个地狱的勾魂使者。 这是她最恶心的一个词语。 情分?那些情分早就见鬼去了。 她父母亲被人冤枉的时候,在火中惨死的时候,她被人欺负的时候,谁念及过当初的情分,那些可恶的面孔,真是让人恶心,那些故作善良的面孔,真是让人作呕,全世界每一个好人,都是卑鄙无耻下流的混蛋。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肮脏和卑劣。 铁娆甩门而去,屋外的雨丝闪进了房间,落到了古云脸上,凉凉的,铁娆大黑的衣袍高高的扬起,衣袂飞扬:“好好想想,本教主等你的答复,你记住,这是你离开紫微宫的唯一一次机会!”声音不疾不徐,缓缓而来,十分清晰,明明是相隔几丈,却如同说话的人就在身边。 古云冷然一想,更是担忧,铁娆的神功更上一层楼了。 两间屋子,一双人,火烛亮了一宿,一夜未眠。 126若是同骑而走 第二天,天晴了,夜里乌云滚滚,如今,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生机盎然。 古云推开铁娆的门,与正要出门的铁娆四目相对,电闪雷鸣间,目光交错,谁都不肯让步。 最后,“我答应你。”古云熟练的勾起铁娆冰冷的双手,翛然离去。 古云翻身跃上门外仅有的一匹马,看向铁娆,铁娆皱眉:“只有一匹马?”这个家伙是故意让她出丑吧,“你让本教主跟在你身后跑?” 古云心中一叹,要是随灵儿可不会这样问,别过的视线回到铁娆脸上,伸出一只手。 “上来。”飘渺如云的声音来自古云那张肿的要命的脸。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眼光交错,发出电流接触的声响,主客颠倒。 “你什么意思?”铁娆眯眼凝视着一脸无所谓的古云,“我要自己骑一匹,难道这里没有马了麽?” 跟这个自恋的家伙骑同一匹马,他要是说出去,多大的炫耀资本。 “你的教徒早就把所有的马给骑出去了,只有这一匹了,你的手递上来。”古云懒懒的说道,脸上的红印还是明显的暴露在阳光下,铁娆看到那张被打得有点变形却依然俊俏的脸,有点儿感叹上帝创造人类的出神入化。 古云见铁娆不动,直直的站在原地,索性一低身,拉起铁娆的手,本身铁娆不重,再加上轻巧的一使劲儿,铁娆坐落在古云身前,铁娆一回首,撞在古云胸前,撞得头晕眼花,古云忍不住一笑,铁娆更是难堪,伸手一动,夺过古云手中的缰绳。 “驾!”一声大喝,马儿撒腿就跑,古云来不及反应,无处受力,腰身一闪,身体前倾,下意识的抱住铁娆的腰,虚惊一场,一身冷汗。 “铁娆你干什么,嫌我死的太慢了是不是,你慢点儿……”古云想要夺过缰绳,缰绳在铁娆手里如同灵活的小蛇,怎么样也夺不到,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看不见身边的路,只看见一条长长地线,发丝高高的扬起。 “你坐稳了,驾……”铁娆一声厉喝,马儿跑得更快,空气中只留下阵阵的芳香和飞快奔跑的马儿掀起的迷雾般的尘土飞扬。 ******************************************* 亲们,推荐呀…… 127随灵儿的毒功 忘忧谷 一夜的雨让整个山谷到处都是朦胧的水汽,湖心小筑处在湖心,被层层的迷雾笼罩,明明是春天,却到处寒风萧瑟。 山林里的飞禽走兽不知受了什么影响,都不见了踪迹。 老者躺在床上假寐,面色苍白,时时的咳嗽几声,面色涨红,咳出一口血,忙用手帕擦拭干净,藏在角落里,自从那日冷寒凝被掳走,便一病不起,吃了不少的药,死活不见好。 终归是老了。老者暗暗地叹息。 老者起身,穿好衣衫,握起笔,悬空不下,一滴墨滴在宣纸上。 “爷爷,你怎么起来了?”随灵儿顶着一头的雾水,面纱有些地方被贴在了脸上,露出青色的痕迹,急急的扶着老者,眉头紧紧的拧起,一眼瞥见角落里的血迹,却不点明。 老者宽慰的笑笑:“灵儿啊,你还这把爷爷这把老骨头看轻了,想当年爷爷单枪匹马大战……咳咳咳……” “爷爷,”随灵儿柔和的打断老者接下来的话,“爷爷,您这些故事留着,等到您的病好了,我啊,慢慢的听,你一点儿一点儿的同丫头讲。” 老者无奈的笑笑。 “爷爷恐怕跨不过这道坎了……” “爷爷,四大护法已经做好防御准备,设了三层防御,灵儿已经勘测过了,比您当年与无寒皇帝大战三百回合时设的防御还要厉害,您安心养病,就是……就是我不在,铁娆一时半会儿过不来。”随灵儿亦浅笑,面纱下的青色更是清晰。 老者锋利的眼神盯住随灵儿容颜,伸手去扯随灵儿的面纱,随灵儿慌忙的后退,捂住脸,眼光闪烁,一只手抵住身边的椅子,低下头:“爷爷,你还没有吃早饭,灵儿这就去给您准备。”转身就要离开。 老者瞬间影动,堵住出口,站在随灵儿面前,随灵儿又是后退一步,头垂的更低。 老者伸手去摘随灵儿脸上的面纱,手到半路,萧然收回,哀叹:“灵儿,你怎可练就那般的毒功?” “爷爷,我怎么会修炼毒功?我听您的话,没有修炼,你说您可以对付铁娆,我又怎会自毁容貌修炼毒功,您放心吧。”随灵儿目光闪烁的回答,躲过老者痛惜的视线,默默地看向远方,近乎空灵,“我还要等古云回来,等他回来陪我放风筝……” “灵儿,你何时也学会欺骗爷爷了,你难道把爷爷当神志不清的老头了么?若你没有修炼魔功,那你的脸为什么泛着青色的毒气?”老者问道。 随灵儿轻轻地触碰自己的脸颊,微微失神,“爷爷,我是练了毒功,我很害怕身边的人消失,我要阻止铁娆,无论如何,我要阻止铁娆,我不会再让她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随灵儿淡淡的说道,声音异常的坚定。 “若是阻止不了,那就拿走我的人头,我死了,她也许就气消了,不会为难你们。”老者说道,心中百般滋味。 前不久刚刚查出,铁氏夫妇的惨案当初是被人陷害,铁娆生性有仇必报,这般家仇,她怎会善罢甘休。 “爷爷,你还指望铁娆会罢手麽?”随灵儿突然之间目光空荡荡的,异常的凄冷,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爱玩的小姑娘,眸光中闪翼着熊熊的烈火,“坠儿姐姐与她无冤无仇,她却把她打到重伤,最后掳去,至今生死未卜……” 128两情若是勿相忘 对于无冤无仇的人都可以如此的心狠手辣,那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她又会下怎样的狠手?忘忧谷外发现的教众的尸体,个个面目前非,身体破裂,胸膛被尖锐的物体撕裂,肠子兜在撕碎的衣服里,这些铁证,难道还能证明铁娆会回心转意麽? “纵然不会,但是那般邪恶可怖的毒功你也不准修炼,你知不知道,你若是修炼了那般魔功,今后只能孑然一身,孤苦终老,灵儿,你怎是这般的糊涂啊!”老者伸手要废掉随灵儿的魔功。 印堂前的黑气并没有完全笼罩,只要废掉魔功,随灵儿还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他不能让一场旧债,毁灭了两个孩子。 随灵儿侧身,躲出老者身体一丈远:“爷爷,古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我要替他报仇,这张脸毁掉又怎么样,古云都死了,我还要这张脸做什么!要这张脸做什么!”转身离去,飞过小湖,身影闪入深林,不见了踪迹。 躲在黑漆漆的山洞里,找出些许干干的柴火,火石一闪,点起了蓝蓝的幽火,随灵儿扯下面纱,露出青紫的脸,混不在意的盘膝而坐,气沉丹田,按照记忆中的方法修炼毒功。 忘忧谷深处是一片宽阔的草原,周边是绵延百里的地凸形成的高山,这里有上百个石洞,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因为此处人迹稀少,所以,极少会有虫鸟的足迹,更别说是见到人了。 一阵马蹄急速的行进声,“嘶”马鸣长嘶,马蹄高高的扬起,水洼里的泥水被马蹄溅起。 铁娆一跃而下,大红的裙角高高扬起,英姿飒爽,犹如男儿。 古云悠哉悠哉的跳下马,两人一马,并列站在草原的中央,遥遥的看着远处的高山与天空的交界处,白色与蓝色相接,犹如一幅水墨画。 “没想到忘忧谷还有这般美丽的地方,住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古云暗暗地惊叹,大自然果然是奥妙无穷,转脸又问,“你才来了不到半月,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 铁娆饶有兴趣的浅笑,勾起嘴角的发丝,任其飞扬,一脸的笑意:“不告诉你。” 古云也不再问,铁娆喜怒无常,此一时彼一时,情绪起伏不定,他可不想惹祸上身,让这个祖宗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铁娆坐在草地上,迎着风吹,看着远处的风景,天山一线,雾气朦胧,不知路在何处。 古云从马儿袋子里摸索出一只风筝,扯开纠缠在一起的丝线,看了铁娆一眼,把风筝扔到铁娆怀里。 铁娆拿起风筝回望,满目的疑惑,傻傻的坐在草地上,没有动弹。 129当年君恩记心间 古云扬扬风筝的另一端:“好久没玩了吧?”他记得,很久以前,铁娆和随灵儿都很喜欢缠着他放风筝,那时候,他好像很不耐烦,都是两个丫头在一边叽叽喳喳的放风筝,而他找个有树干的地方睡觉,但是,现在看到铁娆,突然有了兴致。 “以前,你不是很不喜欢玩这东西么?”铁娆把风筝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看,做工还算精致,看起来很新,像是刚刚做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今天本少爷心情好,所以带你出来放风筝,”古云散漫的笑着说道,“把你那份感激留在心里就行了,别对着本少爷又哭又流鼻涕,那本少爷可受不了那份情感爆发的感动劲儿。” 看到铁娆微微掀起的嘴角,古云嘴角的笑意更浓,这个风筝,他可是花了一晚上做的,手指都被扎破了,留下好几个伤痕。 “你看好风向,我在前面牵着线,你逆着风跑,等到了风筝飞起了,我说你可以放手的时候,你再放手。”古云在前面跑动,铁娆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犹如当年,那两个在南疆的草原上,互相追逐的孩子,心无芥蒂,只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对世间的感恩。 “可以放手了。”随着古云的喊声在空旷的草原回响,,“呼”一声,风筝随着风高高的扬起,犹如一只冲向天际,寻找自由的小鸟,看似自由的飞翔,身后却被一条隐形的白线牵着。 古云把风筝线交到铁娆手里,铁娆看着呼呼转动的线,轻轻地揪着风筝线,记忆却越来越远。 那些零碎破旧的画面,涌现脑海。 “喂,死丫头,你不会让风筝高一点儿啊!笨死你!” “你真是个白痴,只知道看天,不知道看地下啊,跌倒了怎么办!” “咳咳,你别把风筝线给扯断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回去睡觉了!” “你看,风筝坏了吧,好吧,本少爷就吃一次亏,这次过失本少爷帮你顶了!” “你傻啊,你别不会说这个风筝是我给弄坏的,一个女孩子家逞什么英雄,不知道女孩子是需要被人保护的麽?” “你父母不在了,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人欺负你!” “铁娆,你说,是谁欺负你的,我去帮你报仇,我帮你杀了他们!” “给你,这是我帮你偷的馒头,别哭了。”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你就这么喜欢被人叫做妖女?既然你是妖女,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死在你的手里,不正合你的心意麽,怎么,铁娆,你也会心软?” 那时候,有生气,有欢乐,有愤怒,有保护,有爱惜,又倔强,那现在有什么?是愤恨?是可怜?是迫不及待的摆脱? 即使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他都没有抛弃他,在知道她已经不在如随灵儿那般纯洁的时候,他依然把她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那些重叠的画面,每一幅都和他有关,每一幅,都有着快乐与痛苦的回忆。 130吾家有女很调皮 古云猛然在后面抱住铁娆,十指交错,铁娆的思绪瞬间收了回来,一紧张,正要摆脱,却是听见古云的埋怨:“你怎么还是那么笨,你看,风筝都掉下来了?” 铁娆放眼望去,果然,那只方才飞的正欢的风筝,正在向下坠落,铁娆的手随着古云的手轻轻地扯起丝线,重新把风筝放到了高空,逆向飞行。 “这不就行了,丫头,你还是那么笨!”古云惯性的调笑。 两只手,不知道何时重合在一起。 铁娆淡淡的剥离手背上覆盖的那双手,投出一枚铜钱,直直的射向丝线,丝线断成两节,风筝幽幽的飘走,顺着它想去方向,渐渐地消失,直到消失在视野不见,铁娆这才转身看向一脸怒气的古云,这可是他一宿的心血啊,怎么她说不要就不要呢! 丝毫没有感觉到刚才自己动作的逾越和铁娆的表情的变化。 铁娆恬然一笑,凑到古云面前,眉下的月牙儿高高翘起,三分挑衅:“风筝坏了怎么办?” “你不会是想让本少爷去给你找回来吧?”古云也挑衅的看着铁娆,微眯双眼。 “本教主就是这个意思。”铁娆的眼睛看向风筝飞走的位置,“你是去还是不去呢?”转过脸,铁了心为难他。 古云和铁娆对视半响,眸间刀光剑影,谁也不肯先屈服。 最终,古云背过身,向着风筝离开的方向走去。 心里依旧是不服气:今天是陪你这个大魔女,本少爷就低一次头,帮你捡一次风筝,来日方长,以后要是落在本少爷的手里,让你捡个十次八次,然后再把你挂在树上让本少爷调笑个十次八次。 身后的铁娆目无表情的盯着古云的背影。 有些决定悄悄地改变。 “咚”的一声,远处雪峰的位置,一声巨响,打破了寂静,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向声音出现的位置。 “走,去那边看看。”不由分说,铁娆已经挪动了脚步,古云也跟了上去。 这个地方,她也是第一次来,对这里所有的神秘事物,都保存着几分好奇。 站在高山脚下,每走一步,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作响,铁娆的鞋子很单薄,刚刚踏上去,就已经被冰雪覆盖,冰凉透骨,铁娆的脚步忍不住一滞,下意识的向脚下看看,抖抖裙子,把脚覆盖住。 “怎么了?”古云随着铁娆的视线,看了下去,只见大红的裙子垂在积雪上,古云不禁一笑,原来是怕裙子被积雪染脏,又是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没什么。”铁娆瞪了古云一眼,一脚踩进深深地积雪,脚心如被剑刃的刀划了一道,铁娆抿着嘴唇,一脸的不在意。 两个人在雪中行进,一深一浅的踽踽而行。 “咚”又是一声,两侧树上的积雪在强烈的震动下,簌簌的落在地上。 131道是无晴却有情 两个人分辨声音,此处虽然是雪山连绵,但这个声音显然不是雪崩造成的,而像是内力的迸发,能够发出这种内力,必然是以为武学高人,而这个隐蔽的地方,又是谁在这里居住,两人互视,显然很让两个人好奇。 踏着厚厚的积雪行了几个时辰,深深浅浅的留下长长地足印。 “你听见了么?”古云竖起耳朵,听到远处轰轰的声音,月牙的长袍微微一颤。 铁娆暗暗地提高警惕,袖中的飞刀滑入之间,嘴角勾起一股怪笑:“古云,你还欠我一个风筝。” 古云一怔,站在稍微高一点的石头上,冷冷的吹了口气:“面对这般强大的内力,你还真沉得住气,你不会真的认为这只是雪崩而已吧?” 这股内力发自内心的有几分鬼魅,和铁娆的内力有几分相似,发于一脉而不同路,从上代教主开始,这般鬼魅的功力就已经逐渐的退出拜月教的舞台,拜月教弟子修炼的,大都是无伤大雅的防身之术。 这世上,除了铁娆,还有何人有这般大的本事。 而现在这股邪魅的功力,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铁娆另有动作?还是拜月教出现了叛徒? “怀疑便是怀疑,何必拐弯抹角的刺探,”铁娆冷冷一笑,径自前行,似是自言自语:“拜月教第一代教主月魔,亲创拜月教,统治南疆长达五十年之久,在此期间,悟出嗜血阵、百足毒功、神月剑、碎骨掌四大神功,成为江湖不可小觑的势力,江湖中人人人自危,然四大神功功不可没,嗜血阵需要嗜血虫作为辅助,精通四路八位,才能发挥其最高境界,达到视若无物的最高要领,神月剑只需历代拜月教圣姑以血祭剑,加以时日的训练,便可以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碎骨掌因需要强大内力作为功底,所以只有历代教主才有资格修炼,但是,自上代教主开始,教众势力四分五裂,慢慢的不受教主的控制,所以,便失去了学习教中武功的机会,正因此,拜月教开始没落,多种上乘武功也被人偷走,不知所踪,现在唯一保存的,只剩下嗜血阵和碎骨掌两种神功,因我内功尚且不足,所以,只练成了嗜血阵,至于神月剑,”眼神微微一撇,冷哼一声,“随灵儿练就了神月剑,封老头练就了碎骨掌,但是,以封老头那点功力,恐怕已经被碎骨掌反噬的伤痕累累,容不了多久,那老家伙就该见上代教主去了……” 几句话,把自己的嫌疑撇的一干二净,不用自己动手,,仇人便可以被反噬,丢失性命,她铁娆又有什么理由去做什么动作。 这也是为什么她可以放古云离开的理由,也是放过随灵儿的理由。 “那百足神功呢?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古云没有思忖话中的含义,只是继续把疑惑提了出来。 “因百足神功练成之后,会面目全非,第一代教主是男子,自然不在乎容貌,然而第五代教主是天下第一美女宋清宋教主,在乎容貌胜于自身的武功修为,所以,便把百足神功作为禁书,封印了起来,当日我接管拜月教之时,曾经找过,但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恐怕,那本被教主所恐惧的书籍,早已经随着历代教主下了黄泉。” “那真的要恭喜教主了,练就绝世神功,无人匹敌。”古云淡淡的说道,久久的失神的看着铁娆随风轻扬的发丝,心底微微的触动。 铁娆止住脚步,回首,凝视着古云的眼睛,半响,倾然一笑,尽显妩媚之态,美眸微转:“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本教主可以告诉你,谅你也没有能耐拿下本教主。”一脸的俏态,高傲的如一只妖艳的带刺的玫瑰,却依旧迷人。 “愿闻其详。”看到铁娆如此的神态,古云忍不住笑了,拱手作揖。 132让相思化成灰 “若是想打败本教主,那就需要神月剑与百足神功同时结合,神月剑只有女子可以修炼,这世上,只有随灵儿炼成的神月剑,但是,百足神功已经不知行迹,恐怕,再也无缘相见,你伴在本教主身边,封老头已经不久于人世,而随灵儿天生貌美,就是得到了百足神功,也不敢贸然修炼,自毁容貌,你说,这世上还有谁能与本教主匹敌呢?”妖艳的声音惊起几只飞鸟,哈哈的狂笑在山谷间回荡。 这便是铁娆的如意算盘,怪不得她可以有恃无恐的任意妄为,天下已无匹敌之人,谁能耐她,古云无奈的摇摇头,到底是小看她的心计了,本来稍微放下的担忧,又悄悄地悬起,遂随着铁娆的足迹继续行进。 洞中的随灵儿突然吐了口黑血,身体扑在地上,心肺血涌,气脉倒逆而行,黑血沾湿了白色的衣裳,她捂住胸口,眉头微微的皱起,额头渗出汗珠,单薄的身体受了寒气,微微的颤动,用内力强行压制,扶着洞壁,一瘸一拐的走到洞口,被太阳照的头晕目眩,脑袋发沉,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望不到边际。 突然之间听到一阵嚣张的笑声传来,十分的熟悉,微微牵动心悬,心血澎湃,随灵儿流动的目光聚焦在那个白衣少年的身上,微微挑起的剑眉,始终透露着几分散漫却坚毅的眼神,嘴角牵成一个小小的弧度,衣角随着与风同起的雪粒飞扬。 随灵儿无力的依靠在石洞孔,直直的凝视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满目的错愕,手轻轻地颤动不止,古云,真的是他!他没有死!眼角微微的湿润,手背一凉,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手背的刺痛传来,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 就知道,他不会死,不会死,他说他会回来的,现在果然回来了,铁娆的话是不能相信的,铁娆骗了她,纵然如此,这一刻,她感谢铁娆的欺骗。 几步踉跄,想要走出洞口,漠然的停下脚步,似是想到了什么,手不由自主的覆上脸颊,凉凉的,沉沉的,这张脸…… “古云,你等等我!”一个纤细的女声,传入随灵儿耳中,让她一怵。 “这么慢,还做什么教主。”古云满脸的不耐烦,脚步却毫不犹豫的停下,等落在后面的古云,“干脆本公子再吃一次亏,背着你算了!” “好啊!”铁娆跳上古云的后背,嘴角的高傲显示着内心的愉悦,嘻嘻的欢笑声充斥着随灵儿的耳边。 随灵儿的心跳突然加速,呼吸急促起来,头一阵晕眩,使劲儿的摇摇头,谁知,一股冷气窜上太阳穴,浑身一颤,袖中的手紧紧地攥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是凶猛的野兽在咀嚼血淋淋的骨头,随灵儿如同被人扔进了冰窖里,周身的冰冷,让她的睫羽微微的颤抖,身体散发着冷气,眉毛被薄薄的冰凌覆盖,如同一个白色的雪人。 随灵儿盘膝而坐,平心静气,压抑心脏渗出上蹿下跳不肯停止的气流。 突然,一掌迸出体内的气流,气流砸在洞壁上,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壁上坚韧的石块纷纷落下,哗啦哗啦滚在一起,堆积起一个小山,随灵儿无力的躺在地上,嘴角噙着血丝,身体被石块压在下面,只露出几缕白色的头发。 石洞逐渐变得安静起来。 此时,洞外却是另一番景致。 133错过了花期花怪谁 “不好,是雪崩!”古云大喊一声,心来不及揪起,就拉着铁娆向着相反的方向跑,身体轻轻地飘起。 “扑通”一声,两个人从高处被雪块砸落,掉入厚厚的积雪中。 “啊……”谁料,积雪中没有支撑点,脚尖无法着地,两个人先后从高空落入深深地雪洞中,古云试图把铁娆从半空推上去,结果掌力没有把握好,正中胸口,凭空让铁娆的胸口挨了一掌,费了几升的鲜血。 最后,只听见“咚”的一声,两个人以一种很不雅观的姿势着陆。 古云仰面躺在地上,一脸痛苦的神色,一只手被铁娆抓着,挠出了几道红印,铁娆长长地指甲里透着几点血丝,铁娆趴在古云的身上,身体上到没有直接性的受伤,只是刚才被古云那一掌打的吐了口鲜血,喷在古云白色的外衣上,格外的鲜红醒目。 随后,大块的积雪从高处掉了下来,因为自身重力的作用,落在铁娆身上,又是不小的创伤,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 古云的另一只手把铁娆紧紧地抱在胸前。 铁娆趴在古云身上,浅浅的舒了口气,昏沉的摇摇沾满碎雪的脑袋,抬起头,看向被她压在身下的古云:“你还好吧?” 古云摇摇头,脸突然间烧了起来,看着一脸正经的铁娆,不知道是把她推开还是继续保持这个十分暧昧的姿势。 “受伤了?”铁娆干脆把手探了上去,试试古云的温度,又贴在自己额头上试了一会儿,自言自语,“没有发烧啊,怎么脸这么红?” 随后,凝视着身下红霞满天飞的古云,又看看自己,恍然大悟,赶紧起身,本身她的身体并不脆弱,但是被刚才那一掌和掉下来的厚厚的雪块一打,腰部如同断了一般,不能移动,生生做疼,蠕动了几下,实在是动不了,只好作罢。 趴在古云身上,一脸无奈的解释:“你也看见了,本教主尽力了,不是本教主不想起身,是被你打的起不了身。”道义浅显易懂,却是几分的暧昧暗含其中。 刚才铁娆那么移动,古云更是尴尬万分:“我的穴道刚才被你点住了,你帮我解开,我把你移开。” 刚才点穴?恍然大悟,为了有个支撑力,貌似是那么不小心的轻轻一点。 铁娆皱眉,微微动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躲在古云怀里:“不好意思,你难道不知道本教主不会解穴。”古云神情一变,这个女人真是。。。难道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乱动的麽,白痴。 虽然他自恃定力和自制力很不错,但是,面对铁娆这个家伙,他总还是有点儿不知名的情愫,现在有是这个架势,真是有点儿。。。情难自禁。。。。 “都三年了,你难道学不会点穴?你真是个笨的够可以。”这种笨女人,也就是她。 “你又没教,本教主也不喜欢学点穴的功夫。”铁娆漫凝视着古云的眼睛,试图寻找什么消失的东西。 古云这才想起,没有人传授铁娆点穴功夫,当初,可是他说的,他不喜欢会点穴的女孩子,所以,他没教,而她,也不想学。 往日的记忆,这就是那些逝去的东西,也是她最想要回的东西。 134一份依靠一份情 “我试着冲破穴道,也需要一个时辰,你不要在我身上乱动。”古云冷着脸再次警告,等到铁娆不屑一顾的答应之后,才闭上眼睛,把一门心思放在解穴上。 铁娆静静地看着额头渐渐渗出细密汗珠的古云,抬起手,想要把他额头的汗水拭去,在即将落到古云额头的时候,手又放下,随心的趴在古云的肩头,怔怔的看着洞底的黑土,听着古云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心跳,让铁娆翘起了嘴角,一丝笑容挂在眉角。 这次离开南疆,其实也没有想赶尽杀绝,她只是想见见那些曾经在多年前帮助她的人,如他,如灵儿。 纵然古云一再激怒她,她也没有想要杀掉谁,三年了,没有人敢挑衅她的权威,但是,古云一直是个例外,或许是当年的一再护佑,或许是当年他为她挡风遮雨,给她一个安心可靠的家。 但是,她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把她看作是魔女,不是骂便是杀,毫不留情。 为什么随灵儿得到了一切,为什么她失去了一切,一无所有。 这一刻,她希望停息,无人打扰,在古云的肩上浅浅的呼吸,让她知道,自己还是有个肩膀可以依靠。 她为了保护自己,已经学会了点穴,但是她却不想让这一刻停歇,就此的逝去,否则,她依旧是一无所有,所以,她骗了眼前的这个聪明无比的男人。 纵然是欺骗,却依旧可开心,她可以开心的靠在这个男人的肩膀上,寻求庇护,不会让自己感到孤单一人前行,不会让自己感到被时间的洪流带走。 古云,天知道我多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早就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了。 地窖里吹来凉凉的风,让苦闷浑浊的气体飞走了大半。 三绘拿着手中的木簪,坐在台阶上,心里空荡荡的。 “教主有令,有几句话要我代问这个女人。”三绘冷冷的说道,教徒低着头把铁门打开,三绘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你先下去,问完我就走。”遣走了教徒,这才把视线放到了铁门后面的人身上。 三绘仔细的打量着双手抱膝,把脸埋在发丝里的女人,双肩忍不住的颤抖,内心抑不住的澎湃,把想好的话忘记了大半。 冷寒凝听到脚步声,微微的抬起头,露出一张看起来狰狞的脸,只有那双澄澈的眼睛,似乎在告诉三绘,她不是坏人。 三绘起初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微微的一怔,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她的脸竟然如同勾魂使者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逃走,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是否应该感谢上天并没有把她自己的容貌完全带走。 幸好,她见过的恐怖事物不仅仅是这些,不然,她该掩面而逃了。 135往日深情难忘却 “你叫坠儿?”三绘试探的问道,生硬的语气里,少有的温和,她听教主说过,前不久从忘忧谷的百花林带回来一个奇怪的女人,叫坠儿,关押在地窖里,似乎不喜欢说话,眼睛还有点儿问题,三绘的目光凝视着那双略微空洞的眼睛,眸间闪过探究。 冷寒凝点点头,空洞的望着三绘,尽量的找清视点,让视线变得清晰。 “你从哪里来的?”这副容貌真的是从京城来的麽,她有些怀疑,但是,她身上给人的那股与生俱来的清幽和傲骨,却不得不让人相信,她有不一般经历。 冷寒凝摇摇头。 “这发簪可是你的?”三绘有些着急,隐隐的猜测,把发簪悬在手中,这个发簪是在她来了之后出现的,也许她是它的主人也说不定。 冷寒凝接过发簪,放近眼睛,仔细的审视了半响,竖起头发,熟练地顺手把木簪插在发间,零零散散的别有一般怜人的气质。 躬身,表示感谢,恐怖的容颜露出真诚的笑容,嘴角微微翘起。 三绘好笑的看着这个比她年长几岁的女人,她可是没有想过还给她,她竟然自己抢回去了。 “你不会说话?”三绘浅浅的问,冷寒凝指指嗓子,摇摇头。 三绘明白了大概,让她张开嘴,看罢,把一粒药丸强行塞了进去:“过几日便能痊愈,剩下的问题,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便可。” 冷寒凝浅笑,走近一步,眼前的女子虽然脸上有一道深深地伤疤,但是丝毫没有掩盖绝世的容颜,眼角深处更是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即使刚才举止粗暴,但是,她并没有恶意,所谓的恶言相向,也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你的家……”三绘微微一顿,身体变得僵硬,“在北寒?” 北寒?冷寒凝听到这个名词,毫无征兆的头嗡嗡作响,呼吸渐渐的急促,脑海闪过莫名的图像和画面,一张陌生的面容,在脑海中盘旋,最后轰的一声,炸成碎片,影像消失殆尽。 使劲儿的摇摇头,狠狠地吸了口浑浊的气体。 “你的木簪,是在何处得到的?” 冷寒凝又是一次摇头,脑中嗡嗡扰扰太混乱,她实在是无能为力,三绘几乎失去了耐心,瞪了冷寒凝一眼:“你先休息吧,改日我再来。”等了这么多年,也不急在这一刻。 背过身,半响,“教主对你并无歹意,只是不喜欢被人拒绝,等教主消了气,过一阵子就会放你离开。” 铁门传来上锁的声音,冷寒凝出神的看着晃晃悠悠的铁锁,视线更加模糊,逐渐消失殆尽,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平复心情,让刚才的画面重新拼凑,却始终无法复原那张陌生的容颜,心里急躁,忽而拿下发间的木簪,青丝泄腰间,暖暖的阳光洒在脸上,留给人们一个孤单清晰的背影。 “刘雪儿……”摸到木簪上的刻痕,冷寒凝微微一怔,这个名字,好熟悉,是在哪里听说的呢? 136纵是姻缘天难定 “古云,你的功力可真是可以啊,解个穴用了这么久,你看,天都快黑了,你是不是想要打算和本教主在这里过夜!”铁娆浅笑勾起嘴角,妖媚的眼睛在暗淡的黑洞里发着幽幽的亮光,如同两只萤火虫,“本教主不得不怀疑你的居心呀?” “闭嘴!”古云没好气的说,不知道这穴道是谁的杰作,还有力气瞎指挥,真应该让他试试一动也不能动的滋味。 铁娆叹了口气,双手支着下巴,指尖在古云的腮畔游走,讽笑:“你看你的脸,都肿成这个样子了,哎,你的功力真是让本教主大跌眼镜,那封老头是不是放弃你了,不要你了,如果是这个样的话,那本教主可以勉强的接受你,你归附本教主,本教主让你统领拜月教,你看这笔买卖怎么样?”似真似假的调笑,让古云的脸更加红烫,灼灼的目光盯在眼前的小脸儿上,最后,还是撇开萌动的眼睛。 “铁娆,你能不能放过封教主?”古云旧事重提,希望铁娆可以改变主意,化解两人的恩怨。 “不能,”铁娆笑着说道,笑声突然变得凄凉,“古云,你为每个人着想,为什么从不设身处地的为我想想,如果现在背负着家仇的是你,你还会这般的铁石心肠麽,如果你能我便能。” “我能。” “你凭什么说你能?你的父母被人冤枉死了嚒,你的身体被人践踏过麽,你像狗一样的活着过麽?你想我这样卑微的生存过麽,你没有,这种经历你从来没有,你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同我讲你能!” 古云语塞。 铁娆趴在古云肩头,清泪滑下。 “我从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从小生活在养父母家里,我的亲人只有他们,但是,我亲眼看着他们被大火烧成干尸,黑色的,真的好黑,像你的眼睛一样,黑的都找不到他们的尸骨,找出的只是灰烬,漫天的挥洒,尸骨无存。” “那天,我去找他们的尸体,那些人却不给我,说我的养父母是南疆的叛徒,说他们背叛了南疆,如果一封信就能确定一个人背叛一个山寨,那我可以伪造千张百张,说拜月教投靠了敌国,你知道的,没有人比我仿制更厉害。” “随灵儿站在祭坛,一尘不染的衣襟,像个高高在上的圣女,没错,他的确是纯洁的圣女,不像我,已经变得这么不堪,但是,我得到的这一切又是谁给的呢,为什么我失去了得到幸福的权利,而那些伤害我的人却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尊崇,为什么呢?哈哈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强大,而我太渺小,只能被人欺负?”独自的自言自语,让铁娆陷入那些不堪的回忆,并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发泄,只是淡淡的诉说,对着曾经最相信的、最依赖的男人。 “铁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只要你放弃仇恨,只要你肯放弃在拜月教的一切,以后我会保护你,像在南疆那样,不让你受到伤害。”古云默默地说道。 铁娆清然一笑,眼睛明亮起来。 没等铁娆回答,一股强力在腰间窜出,助古云冲破穴道,古云深深地松了口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看了一眼依旧伏在身上的铁娆,四目相对。 “这是你说的,本教主答应你。” 古云一愣,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铁娆竟然能够改变主意。 铁娆不管古云,兀自起身,一个踉跄,脚步不稳,蹲坐在地上,眉头拧在一起,拖着皱巴巴的衣裙,揉着脚踝。 古云靠过去,掀起铁娆湿漉漉的裙角。 “闪开!”铁娆低着头,揉着脚踝,把古云的手推开,起身,又是钻心的疼,气的坐在了地上。 “你可是答应你的后半生由本公子照料的,怎么,你堂堂大教主,现在就耍赖了。”古云说道,铁娆的个性,他太了解了。 古云张开手,手心明显的血渍,心里一惊,看向铁娆的裙角:“你流血了,哪里受伤了?”说着便要检查。 铁娆脸颊一热,推开一脸疑惑的古云。 “不用你管,靠边站!本教主自己有数!”一脸的纠结,起身,靠在洞壁上,“你背过身。”古云被推倒在地,真不明白,这个女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好心没好报,都没心情去拂去身上的尘土,冷着脸背过身,半响,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古云余光微微一瞥,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想打什么鬼主意。 木然看到铁娆正在解衣襟,露出光洁的肌肤,顿时自知行为有失,面色一红,心惊肉跳的慌忙闭上眼睛。 “古云,你就这么想看本教主的身体?”铁娆穿戴好,诡异的站在古云身边,一脸的奸笑。 古云冷哼了一声:“你那身板还没发育好,等你脱离木板身材之后再说吧!”说着,把头偏向一侧。 “本教主自恃比随灵儿好多了……” 古云指指上方泛着白光的地方:“你还要不要离开这里,要是想要离开,赶紧闭嘴,让本公子发挥聪明才智想办法。” 古云轻轻一跃,附在洞壁上施展轻功,没走几步便随着泥土落了下来。 铁娆出言讽刺:“轻功都没学好,真是笨。”边说边把古云扶起,抬头仰视着已经有些阴沉的天空。 “洞壁太松,轻功用不上,怕是要想别的办法了。”古云捏了把泥土,扔在地上。 铁娆指尖夹着飞刀,从怀中抽出一圈红色的丝线,紧紧地绕在飞刀环上,看向高空,用力一扔,嗖的一声不见了踪迹,,用力拽拽,借力使力,拉起古云的胳膊飞身而出。 “怎么样,还是本教主有办法吧,”铁娆贪婪的吸了口新鲜的空气,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心旷神怡,骤然看向古云,“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闪烁不定的双眸,充溢着不确定,衣袂随风扬起,嘴角的血渍与落下的秀发粘在一起,声音微微的颤抖。 古云淡然一笑,把十指相扣的手放到两人眼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微微一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先回湖心小筑告诉灵儿他们,顺便同他们告别,今夜子时,我去紫微宫找你,一起离开。” 小路上尘土飞扬,马蹄蹬蹬,逐渐远去,最后只剩下空荡荡的风景。 铁娆失神的凝视着马儿离去的方向,低喃:不要骗我。 137容颜尽毁情难尽 等回到紫微宫的时候,已经是繁星满天,除了三绘静候在主厅,其他人都已经歇息,三绘见铁娆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便迎了上去。 铁娆把缰绳扔给三绘,吩咐道:“把四大长老请来。”便匆匆的去了大堂。 不消片刻,四大长老已经赶到了大堂,令人惊异的是个个衣衫整齐,只是有些还在喘着粗气,这把老骨头,都快被折腾死了。 “不知夜深至此,教主有何吩咐?”为首的长老拱手说道。 铁娆背手而立,扶住为首的长老,缓声说道:“夜里紧急召集四大长老,实属事发紧急,还请各位长辈见谅。” “但听教主吩咐。”四大长老齐声回答,心里却十分的不解,这被人那叫做魔女的教主,是不是吃错药了,这般礼貌行径,真是令人费解。 “本教主当日率领拜月教剿灭南疆,南下忘忧谷,四位长老都出了不少力,教中的繁务也一直都是四位长老在管理,铁娆在此先谢谢四位长老对本教主多年来的鼎力支持,若是没有你们的帮助,本教主无法独自率领拜月教。” “教主褒奖,四大长老不敢居功,但凭教主神功盖世,光大拜月神教。”四大长老毕恭毕敬的把功劳全部扔向铁娆。 铁娆一笑,这四大长老,可真是四个狡猾的老狐狸,不仅狡猾,而且聪明。 “既然各位如此恭维本教主,本教主也欣然接受,我们此次南下的目的,各位心知肚明,也已经做好了各种打算,本教主贸然提出一个请求,希望各位务必答应。” “请教主吩咐,属下定当竭尽所能。” “多谢各位教主的支持,”铁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本教主想要撤去之前的部署,离开忘忧谷。”声音铿锵,字字敲在四大长老的心上。 四大长老吃了一惊,和颜悦色的面容都要扭曲了,这教主真的是吃错药了吧,当日喊打喊杀的是她,今日最先退出的还是她,真是喜怒无常啊! 不过,能够离开忘忧谷,避免一场厮杀,也不能不说这是一件好事啊! “教主,这件事情是不是欠妥当,需不需要在再商量一下。”为首的长老小心的试探,这教主要是在试探他们的衷心程度的话,贸然答应就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万一再被喂点儿毒药,可就生死不由命了。 “四位长老可能是误会了,本教主这是命令,不是要同各位商量,本教主心意已决,不容商榷,各位长老传下令去,准备回屋收拾行囊吧。”铁娆从怀中摸出几粒药丸,递给为首的长老,“当年以药物逼迫各位降服,实在是有失公道,现把解药奉上,以解各位长老之毒。” 各位长老接过药物面面相觑,纵然是聪明绝顶,也没有想到这个小教主会来这么一招。 “教主这是要弃我们四人麽?” “你们四人是被我胁迫至今日,对此,我已深感愧疚,铁娆背负魔女骂名,已经身败名裂,被世人唾弃,四大长老本事过人,是江湖的显赫人物,地位尊贵,却被铁娆拖累,实在是深感不安,铁娆在此像各位道歉。”接着便是一拜,“拜月教是铁娆的心血,如同我的家,但是,我现在找到了更想要的东西,所以,其他的已经不重要,铁娆决定解散本教,各位另觅佳处吧。” “教主……”四大长老拱手,已知到了离别之时,虽是得到解脱,但是,几年相处下来,还是有些感伤,说到底,虽然这把老骨头是被胁迫,然而,能够远离江湖血腥,有个安稳居所,也正是几个人想要的,况且,这个小教主虽然到处都是邪里邪气的,却没有真正的难为过他们。 “好了,夜深了,本教主想要休息,各位先退下吧,明日好早些离开。”长袖一挥,屋里的烛光无声的熄灭,紫微宫陷入了黑暗。 铁娆向来说一不二,此番决定也必定是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更无改变的可能。 索性,躬躬身,走人。 “三绘,地窖里那个女人,把她送回原处。”黑暗中,借着月色,铁娆浅浅的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人而叹,往日决断的眼神,竟生出了几分女人的幽怨姿态。 “是,教主。”三绘回答,看到铁娆落寞的眼神,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门外的呼喊声吸引了注意力。 门外,四大长老已经毙命,七窍流血,面容安详,似乎还没有动手就已经在无形中死去,四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簌簌的风声怒吼,如同狂野的猛兽,周围的梅花被大风吹的漫天飞舞,遮挡了视线,铁娆站在风里,衣襟高高的扬起,头发散落了一肩,迎着强风,铁娆以内力抗衡,三绘却已经被吹到了门角,靠在门角上,抵抗风力的侵袭。 一个身着白衣,白发飘然、看不清面目的蒙面女子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立在风里,似乎在等待。 “你是何人,敢伤我四大长老!”铁娆怒火丛生,从未有过的羞辱感迸发,竟然敢伤害她的手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铁娆,真的不认识我麽?”随灵儿缓缓前行,每走一步,铁娆便多一步的压力,风便大一分。 “灵儿?”铁娆微眯双目。 “呵呵,你竟然认得我,可真是难为你了。”随灵儿漫不经心的回答,空气中凝聚着危险地气息,让角落里一向风雨不动的三绘心惊肉跳。 这是一股何其强大的内力,角角落落都是冰冷的寒气,足以把人给冻死,每一次走动,便是内力的一次散发,行迹鬼魅,甚至比教主还要恐怖百倍,最令人恐惧的是她的走动,几乎不是在用脚,而是在空中飘移,如同野鬼觅食。 “古云呢,他没有和你一起来?”铁娆袖中的飞刀滑在指尖,提高警惕,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不着痕迹的退了一小步。 “他?呵呵,”随灵儿不自觉的勾起一抹阴笑,“他不是被你杀了麽,怎么还来问我呢,小娆儿?”长长地裙摆随风扬起,再加上满头白发,更是显得苍白。 “你的头发……怎么会变白?” “头发?”随灵儿揪起一把白发,冷冷的凝视许久,思忖了片刻,“它怎么也不要我了,为什么他不要我了?你知道原因麽,小娆儿?” 看着神经有些失常的随灵儿,铁娆一步步的退后,直到退到紫微宫前,才止住脚步。 “因为你,因为你我的头发变成了现在这番鬼样子,都是你害的。”阴柔的声音穿透角角落落,雪白的绸带顶着利剑冲铁娆飞去,铁娆瞬间挪动脚步,一个翻身,躲过利剑,一缕头发削落,利剑入木三分,可见功力之强。 铁娆不禁自叹不如,若不是提前有所准备,这一剑她定躲不过。 “灵儿,你这是来挑衅本教主的耐性的麽,本教主可从来没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耐性,哼!”说罢,三绘扔出长鞭,铁娆顺手一接,轻轻一甩,打在随灵儿的长剑上,两者相撞,发出一声巨响,只见亮光一闪,长鞭的尖端被长剑截断。 铁娆被强进的掌风逼入紫微宫,狠狠地摔落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 “随灵儿,你练了百足神功,你竟然练成了百足神功!”铁娆拭去嘴角的血液,捂住胸口,微微的喘着粗气,被胸口一丝丝的疼痛折磨。 这功力,竟然能把她的内力克制住,让她的血咒无法发挥作用。 “除了百足神功,还有什么能把你铁教主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呢?” “传说百足神功练成之后,练就者必定容貌尽毁,那你的脸肯定已经……”铁娆遥遥的看向随灵儿的面纱。 “不错,我的容貌早已经毁了,那又如何,古云又不会再看我一眼。”随灵儿甩出雪纱,站在不远处,微微使力,雪纱缠绕在铁娆的脖子上,铁娆的面孔渐渐地又苍白转向绛紫色。 “灵儿,你……你杀了我,古云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我?”随灵儿的脚步向前移动了一步,“你不是能够号令嗜血虫麽,为什么不让那些邪物来救你?”白色的面纱被风儿扬起,青色的面容展现在铁娆眼底,眸间的幽怨更是落入眼底。 一个高高的站立,一个半躺在门边。 “随灵儿,人人都说本教主是魔女,是妖女,要本教主看,你才是最大的魔女,世人畏惧的毒功你都敢修炼,往日真是小瞧你了。”铁娆冷笑着说,感觉到手掌一片的冰冷,昏昏沉沉的想要入睡。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有如今这个下场,是你咎由自取。”收紧雪纱,铁娆呼吸困难,手掌攥成拳头,想要摆脱,却无力争抗,鞭子就在手边,没有一丝力气去捡起。 “咎由自取?本教主永远不相信这个词,在这世上,本教主留下的只有仇恨……” 138三年恩仇仇怨深 只听“砰”的一声,似是双掌相接,三绘被反弹力重伤,撞在树上,粗壮的树干微微的颤动,三绘喷出一口鲜血。 随灵儿转过身,冷冷的笑:“就凭你也敢出手,真是不自量力。”轻轻的谈吐,甚是清晰,犹如人在身畔,令人颤抖。 三绘捂住胸口,挺起身体,直直的看向幽灵般的随灵儿,缓声说道:“属下此生只效忠教主。”凝聚掌力,飞身出去,又要出手,随灵儿瞥了一眼空中的三绘,雪纱自铁娆脖子上抽出,留下一道血痕,抽向三绘。 “啊……”三绘被雪纱击中,软软的雪纱如同凝聚了千百万斤的重量,撞断了胸前的几根肋骨,晕死了过去。 “随灵儿!”铁娆瞪大眼睛,陌生的凝视着不为所动的随灵儿,“随灵儿,你敢!”几乎是咬牙切齿,几个字在牙缝里挤出。 这是随灵儿麽,往日一只蚂蚁都不肯伤害,今晚竟然发疯似的杀了四大长老,让双手沾满血腥,脸上的不以为意充满着邪恶的气息。 “哼!你看我敢不敢!”地上的长剑隔空飞入随灵儿手中,轻轻地晃动手指,剑尖向着重伤在地的铁娆,“你去死吧。” 黑色的瞳孔里,只有一把明晃晃的剑,铁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地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地狱的曼珠沙华,漫山遍野的开放,映红了夜空,红艳艳的花骨朵,娇艳欲滴,真的好美,好美啊…… 古云,我不能和你一起离开了,你保重! 呵呵,没有想到,这次违约的竟然是我…… 如果,你还能够看到我的尸体,不要悲伤,对于我,造了三年的杀孽,今天的死亡,不过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你好好的活着,我会在远处祝福你…… 剑穿过漫天飞舞的梅花…… 铁娆的脸颊闪过一道光亮。 一声犀利的响声,剑被打落在地。 “古云!”铁娆和随灵儿异口同声的喊出那个名字。 古云自屋顶飞下,箭步走到铁娆身边,心里凉凉的,眸间闪烁着疼惜:“你怎么样?疼麽?” 铁娆摇摇头,面色苍白,无力的伏在古云的怀里,又呕了一口血。 “古云,你骗得我好苦,如果你心里放不下铁娆,又何必来招惹我。”随灵儿幽怨的眼睛里划过清泪,风儿一吹,泪珠微微一颤,落在地上,白色的发丝轻轻地扬起,如同鬼魅。 古云看向随灵儿:“灵儿,你的头发……”一眼看到随灵儿满头白发,心里微微一颤,灵儿不该是这种模样,不该是! 随灵儿刻意忽视那些目光,背过身,留给古云一个背影。 “是百足神功对不对,对不对!”古云走近随灵儿,突然说道,那灵儿的脸肯定也…… 这是封教主告诉他的,封教主死前,告诉他,随灵儿修炼百足神功,要找铁娆复仇,他这才马不停蹄的匆匆赶来。 没想到,终究是来晚了,但是,来早了又如何,随灵儿已是天下无敌。 手不自觉的想要揭去随灵儿脸上的面纱,却被随灵儿打落。 半响,幽幽的声音传来:“是。”伴着冰冷的月光,异常的沉静,侧过脸,“我想知道,在你心里,你是爱我多一点,还是爱铁娆多一点?”轻轻地询问,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这个问题,已经存在了三年,今天,势必要一个了结。 139葬身火海寻归处 “灵儿,你又何必非要一个答案,三年了,你我应该心知肚明。”古云缓缓地说道,“我们欠铁娆的,不是麽?” 欠她的,就有责任去还债。 但是,那里面包含的不只是歉疚,还有迁就。 “既然欠她的,那你和她一起去死!”恶狠狠地出掌,正中古云胸口。 她曾经认为,乞求爱的人耍尽花招,不爱的人不需要任何手段,所以,她便很容易将铁娆击退,但是,这一刻,她知道,她错了。 既然他那么想要和她在一起,那就成全他们。 抬起手,掌风把铁娆推入紫微宫,紫微宫燃起熊熊烈火,漫天的火焰染红了夜空,如同燃着的晚霞,猛烈地火苗随着大风呼呼的向上窜,转眼间,就已经包围了整个紫微宫,浓浓的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随灵儿迎着大火,明暗阴沉不定,冷冷的与铁娆对视。 忽而一根木桩从天而降,带着火星,落在门前,把室内和室外的景象隔断。 “你还要救她麽?“随灵儿淡淡的看向被鲜血染红的古云,随即看向熊熊烈火。 古云静静地看了随灵儿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拭去嘴角的鲜血,缓缓地走进火海,白色的身影,被淡黄色的烟火覆盖。 “古云!”随灵儿轻轻地喊了一声,轻的令人坠泪。 “灵儿,如果铁娆不在了,那我也将不存在在这个世上,她是我唯一的牵挂。” “那我呢,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你是我生命中的红颜知己,铁娆却是我一生最放不下的人。” 古云的身影消失在随灵儿的视野。 古云紧紧地抱着铁娆,犹如一件珍宝。 “古云,还不到子时,你来早了。”铁娆靠在古云肩上,讪讪的笑。 古云摇摇头,舒展眉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怕你早早的自己离开,所以先来拦住你,省的你自己偷偷离开。” “你真傻,我怎么会一个人离开,我一直在等你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三年,真的是等了好久。”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古云把铁娆抱在怀里,遮住耀眼的火光,他说过,他会保护她,挡住那些侵袭的风雨。 “你的伤很疼吧……”铁娆擦拭着古云嘴角的血丝,笑意荡漾,眉下的月牙儿熠熠生辉,银光闪闪。 “不疼,真的一点儿也不疼,以后,你可以继续伤我,我不会还手……”古云又在咳血,沾染了白色的衣襟。 “以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你不要反悔,你要是敢反悔,本教主一定杀了你。”嘻嘻的笑声,夹杂着咳嗽。 “不反悔,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 “一百年不准变。” “古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骗你,呵呵呵,我会点穴,拜月教的点穴大发我都学会了,却害你和我在山洞里呆了那么久,你肯定生我的气了,谁叫你早些天非要和本教主拼个你死我活……”如同梦魇,徐徐讲述。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一直知道是铁娆在最后关头,助他冲开穴道。 古云的眼里噙着泪水,悄悄地滑落在手上,身后的大火越来越猛,燃烧到周边。 “古云,你要记得,我们一定要在一起,若有来世,我手执梅花,等你来见我,一定……”似是喃喃自语,铁娆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仍旧保持着妖艳的笑容。 两只手,紧紧地重叠在一起。 一根燃着的柱子从天而降,整个紫微宫轰然倒塌。 随灵儿缓缓地转身,摘下面纱,露出磕磕绊绊的面容,离神般的离去,这到底是为什么? 铁娆? 古云? 那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他宁可和她一起葬身火海,也不肯回到她身边,拜月教的圣姑?圣姑又如何,可以得到世上所有的东西,但是,她得不到古云,得不到爱情。 把眼中的泪水逼回,深深地舒了口气,离开了紫微宫,拜月教,那是她以后的家,从今以后,在她随灵儿心里,不再相信男人,不再有爱情,不再! 三个月后,已是接近夏季,空气开始变得湿热,忘忧谷的一切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静的如一波湖水,毫无波澜。 波光粼粼的湖面,飘着梨花,闪烁着悠悠的阳光,晃着人的眼睛,几株垂柳,歪歪的将柳条垂入湖水,如同垂钓的仙人,冬眠的动物已经度过了一个寒冬,蹦蹦跳跳的出来觅食,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致。 一叶扁舟,漂浮在湖面上,落上几片吹落的梨花,轻轻摇摆。 “坠儿,你的脸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你照镜子看看。”三绘把镜子递给冷寒凝,冷寒凝把镜子在眼前滑过,手指轻轻地触动着脸颊,目光转向眼神冰冷的三绘,轻轻地点头。 自从那场大火后,整个拜月教一夜之间被随灵儿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不见了踪迹,这个山谷里,只剩下冷寒凝和三绘两个人,也许是都需要一份依靠,所以才可以和平共处到现在,又或者,两个人城府极深,对彼此都是暂时的利用,却可以用最温顺的语言达成共识。 “三绘的医术真是高明。”冷寒凝不禁赞叹,手不自觉地覆上右侧脸颊的伤疤,这块伤疤始终是去不了了。 “医术高明却治不好这块伤疤,真是惭愧。”三绘盯着那块儿细小的疤痕,微微的叹气,亲眼看着冷寒凝把面纱遮住脸,如果不是这块伤疤,也不必要以面纱遮面了。 “一个伤疤,让我记住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真情的存在,我想,还是我这个旁观者赚了便宜。” 三绘不期然的笑笑,把木簪插进冷寒凝的发间,谁料,半路里,冷寒凝挡住那只素手,转手接过木簪,放到三绘手心,抬眸:“这支木簪是你的,刘雪儿。”一字一字的蹦出,犹如坠落的冰凌,清晰地传入三绘的耳中,清冷的眼神带着几许琢磨。 三绘悬空的手微微一颤,随即收回,浅笑,露出留有伤痕的半张面容:“刘雪儿……”喃喃自语,自嘲的笑出声来,“你早知道了对不对?”手中的发簪,不经意的转动,摸到了木簪上的字,早些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会如此的聪明,看来是自己大意了。 “不早,就在昨日。”浅浅的笑意,带动了眼角,目光看向远处的风景,雪山连绵,与近处的景致截然不同,忘忧谷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不仅与世隔绝,而且大自然的神奇在这里表现的酣畅淋漓。 “看来,嗜血虫不仅可以给人解毒,还可以让人恢复记忆。”刘雪儿不再掩藏身份,面对这个聪明的女人,说真话往往比撒谎的效果好得多,一袭青衣随风轻扬。 冷寒凝瞭望着远方的群山和隐隐约约现行的村落,浅浅的笑,身上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 记忆,是在见到封教主尸身上的铃铛时想起的,那个铃铛,她也有一个,不过已经不在她身上了,铃铛是出生时外公送的,算是与外公相认的信物,但是,她却送给了她曾经深爱的那个男人。 有时候捡回记忆其实很简单,一件事、一个人、一个物件,都有可能是记忆的源头。 但是当她捡回那些遗失的记忆时,却没与来得及与外公说一句话,没有来得及和外公相认,便是天人相隔。 跪在外公坟前,看着坟头上的几株杂草,随风摇曳,她不恨任何人,不恨铁娆,不恨随灵儿,凡事都讲求机缘,她本身就是一个运气不好的人,或者,最后能知道外公曾经照顾过自己,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只是,她有些舍不得外公,至今似乎还能看到外公慈祥的面容。 对于她,当记忆回来的瞬间,得到更多的是痛苦,嗜血虫可以帮她延长寿命,不再有病体的锥心之痛,也许,这是上天让她去解决那些未完的故事,结束那些未了的心愿。 “既然恢复了记忆,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刘雪儿静静地说道,两个人的表情竟是分外的相似,或许,她们本来就是同一种人,用冷漠的外表,来保护脆弱的心,玫瑰很香却有刺,目的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 “往事已去,不堪回首,以后,我便叫泪痕。”冷寒凝划起竹桨,竹排顺势漂流,“你拿这个木簪,自然是想找寻你的父母,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程。”冷寒凝浅浅的笑容绽放在嘴角,不知何时,她已可以以博爱之心,容纳所有的不幸,以一面笑容,静静地审视人间。 “你不是说过不想去北寒的京都麽?”刘雪儿仰起头,不经意的问。 “去一遭无碍,待你寻到亲人,我便离开。”离开,去做那些应该做的事情。 “你还能去哪里?” “不知道,天大地大,自会有个容身之处。” 刘雪儿不再询问,对待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只有她肯告诉别人她的故事的时候,你才会知道她的遭遇,顺手蒙起面容。 夕阳西下,漫天的晚霞,迎着火红的晚阳,只有两名舟上的女子,顺流而下,各怀心事。 140一朝君王一朝臣 北寒京城已经进入夏季中旬,多年的太平盛世造就了如今的欣欣向荣、安居乐业,京城到处显示着生机,马车川流不息,酒馆人声鼎沸。 几名官兵把皇榜贴在城墙上,路过的人们围了上来。 “前不久听说鲁国的使臣到访,原来是真的。” “那可不,还听说这鲁国的使臣,是位美若天仙的公主,这到访啊,说不定是联姻呐!” “我可是听说,这公主是半年前寻回的,不知是真是假……” “管他真真假假,到了不就知道了……” 人群渐渐散去。 京城的主道上,两名戴着斗篷的女子,一黑一青,融入沸腾的人群,戴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潜意识的扫过皇榜,目无表情的缓缓离去。 一家不起眼的酒馆里,坐着四名衣着尊贵的客人。 “卢大人,你看这天下如何?”为首略显成熟的紫衣少年呷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卢新哲拱手:“天下已定,百姓安居乐业,享受太平盛世,实乃陛下之福,我等之福,只是,遍插茱萸,唯有已逝的皇后娘娘看不见这太平盛世。”言语间的谦卑令夜阑有些不舒服,当听到皇后时,夜阑眉头微皱,内心不悦,仍旧淡笑,多年的堂上君王殿下臣的生活,已经让他更加具有耐性。 一边的张世了然的看着坐上心照不宣的两人,触触卢新哲的衣襟,卢新哲给了他一眼,让他靠边站,这也难怪,曼娘已经是两人的一个心结,卢新哲隐忍至今,已经是莫大的奇迹。 都说女人是红颜祸水,这话也没有错,只是,谁说这祸水是女人自己引的呢,若是当初的帝王不是一时任性,引出了这祸水,那也不会使君臣心存芥蒂。 “阿谀逢迎,小人计量,卢大人一向不会,但是谦卑谨慎,却是比直言不讳的孙大人做的到位。”夜阑拂袖而去,一旁静静喝酒的孙典却被人无缘无故的脱下了水,冷不丁的被提及到名字,一口刚喝下去水呛了出来。 “你呀……”张世皱着眉,瞪了卢新哲一眼,深深地叹息,不知说什么好,越说越乱,越说越麻烦。 “皇上走了,我等护驾要紧!”孙典看出了火药味,打个圆场。 见夜阑离开,三位大人紧随而去,出了酒馆,却不见了夜阑的踪迹。 三位大人对视许久,若是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帝王存心想要躲避三个人,他们又怎么会找到呢? 夜阑失神的走在街上,处于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有些空虚和孤单,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也许会跟随在他的身边,陪他走完剩下的路,当他做错了,可以陪他一起改正,让他不会觉得一直以来是一个人在努力,国泰民安,百姓富足,用了仅仅三年的时间,孔明灯下的愿望,他做到了,但是无人陪他欣赏这份荣耀和喜悦,有时候,他想选择忘记,抹去那些凌乱的记忆,沉迷于后宫妃嫔的温床玉被之中,但是,每当午夜梦回,猛然的惊醒,为何至今放不下那名女子,为何那名女子的模样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梦里,为何一次又一次的无法把她把握在手里。 不知何时,进入了羊肠小道,人流减少,慢慢的只剩下他自己独自散步,自嘲的一笑,摇摇头,堂堂的帝王,拥有整个国家,却仍旧迷路,说出去真是莫大的笑话。 猛然的刀光一闪,想要防御,已经来不及,一把利剑穿过胸膛,来不及反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141姐妹情谊不相问 已是深夜,客栈的房间里,只有一间客房至今没有熄灭烛火,整个房间被一种昏黄的灯光笼罩,窗户上的人影绰绰约约。 “泪痕,你要救他?”刘雪儿端着浓浓的草药,凝视着床榻上这个面色苍白的、昏迷中的男人,轻轻地问难得神情微变的冷寒凝。 “是,并没有伤到要害,你去取些药草来。”冷寒凝轻轻地拨开夜阑的衣襟,小心翼翼的把污血清除,握住剑柄,拔下,简单的动作,让床榻上的人轻轻一颤,咬着嘴唇,手紧紧地握住冷寒凝的胳膊,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冷寒凝斗篷下的面容冷抽了一口气,手腕上多出了一道红红的痕迹,力气可真大啊!嘴角微微的翘起。 没想到,做了皇帝这么久,还是那股倔脾气,不肯服软。 但是,究竟是什么人,敢对北寒的皇帝下毒手,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剑,收起了剑上的剑穗,这个剑穗,她见过,只是忘记了曾经在哪里出现。 虽然找回了记忆,但是还是有些片段无法恢复,比如坠落悬崖的那一刻,始终记不起究竟是谁下的杀手,所以只能慢慢的琢磨,这也是她回来的目的。 想要把浓浓的草药喂进夜阑的嘴中,草药却一滴一滴的落在床榻上,一股苦苦的药香在室内传开,冷寒凝想了半响,口对口的一口一口喂了进去。 “给你。”刘雪儿把药草递给冷寒凝,药草敷在了伤口上,止住了不断流出的鲜血。 “你认识他?”刘雪儿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床边的冷寒凝,淡淡的问,余光瞥着这个长相俊逸的男人。 能让泪痕亲手救治的人,长相可真是有几分不凡。 冷寒凝无声的叹了口气,掰开手腕上的手,看向窗外的阴影:“算是。”其实,何止是算是,只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于眼前的帝王,曾经的丈夫,现在她不过是已经消失三年的嫔妃而已,皇后又如何,照样身份无从查实,更何况,刚刚得知,冷家已经败落许久。 利用价值没了,那曾经的那份温存也就消失殆尽了。 或许两个人根本没有过曾经,更别提什么海枯石烂、天荒地老,那些不过是生命的短暂过场,可惜,她都没有过短暂的过场去欣羡。 刘雪儿轻然一笑,搅拌着药草:“你放心,我对别人的过去没有任何兴趣,以后你做的事情我不会再问,如果你需要帮助,只管告诉我,我会帮你。” 总是在泪痕的眼中读出一些不明的情感,或许那种情感叫做执着,因为她也曾经执着,所以,作为同类人,她可以去帮助她完成未了的心愿。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冷寒凝直视着刘雪儿洞悉一切的眼睛,怕是已经知道了原因。 “你帮我找身份,我帮你完成心愿,互不相欠。”刘雪儿就是刘雪儿,一句话便表明心意,冷寒凝却产生莫有的担忧,若是眼前的这个是刘正道的女儿,那后宫的那个女人,又是谁?难道刘正道也在欺骗这个帝王?手心顿时变得有些凉意。 “把里面的人都叫出来……”客栈外响起了一阵嘈杂声,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小小的客栈门口,布满了气势汹汹的官兵。 “大爷,您来小人的小店不知道……”店老板躬头哈腰,小心翼翼的询问,却被为首的官兵推开。 “搜!别惊扰客人!” 一声令下,几路的官兵涌入了小小的客栈,大理寺刚刚得到匿名人的消息,说是皇上就在这家小店,说着便匆匆的带人赶了过来。 “走吧,该休息了。”冷寒凝和刘雪儿悄悄地推出房舍,转入另一间房间,安然入睡,接皇上的人来了,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动静一直到半夜,才彻底的消停。 142后妃干政帝无意 下了早朝,已经接近午时,夜阑接见完诸位大臣,便回了竹幽殿。 “参见皇上。”竹妃画着浅浅的妆容,在宫门口迎接圣驾,微微俯身,夜阑已经坐到了桌边。 “竹妃,你宫里的饭菜可比朕那里的好吃多了。”夜阑夹起菜,尝了一口,开了个玩笑,算作是夸奖。 “那皇上就多吃一些,省得让大臣们觉得皇上被臣妾给虐待了。”竹妃也坐了下来,欣欣然的笑容浮上眼角,却始终无法达到眼底。 半年了,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说是妃嫔,更像是知己,或许是因为,她是皇后的妹妹,所以他从来不存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要在她身上寻找皇后的痕迹,但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又怎么会有相似的容颜。 当日被迫入宫或许是无奈,但是现在却是希望能留下,用她的眼睛,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成就当日皇后许下的心愿,让已逝的皇后,得以见到北寒富强的那一天。 夜阑微微捂着胸口,眉毛拧在一起,衣服上已经透出了血渍。 “怎么了?”竹妃凑上前,看到衣服上的血渍,“都退下吧。”屏退了周边的宫人。 伤口重新包扎,换下了血迹斑斑的纱布。 “皇上此次出宫,受人偷袭,可是找出了幕后真凶?”竹妃不疾不徐的问,三年来,每次出宫,必会遭人偷袭,且不知消息从何处走漏的风声,而此次深受重创,却是第一次。 “幕后真凶可是藏得隐蔽,恐怕又要让他逍遥法外了。”夜阑穿好衣衫,冷冷的笑笑,三年的密查,已经得知那个神秘的杀手就在庙堂之上,重臣之中,只是,到底上查不出那个细作究竟是谁。 “皇上不必忧心,常走夜路,必然会遇鬼,臣妾倒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出真凶,只不过皇上要负担几多危险……”竹妃骤然的开口,却是自信满满。 “说说看。”夜阑微微挑眉,后宫虽然不能干政,但是,这次可以破个例。 “刘正道刘大人已经离京三年,这时候,也该把他接回来了。”竹妃漠漠的说道,抚摸着手中的杯子,若有所思。 “刘正道……”夜阑缓缓地吐出三个字,“是啊,该回来了,朕也有些想他了……” “昨日,臣妾梦到皇后娘娘了。”竹妃静静地迎着阳光,脸上显现金黄色的晕昏,风尘妩媚自有几分超脱,“她告诉臣妾,她很想念皇上,皇上好久未去找她谈心,她有些孤单。” 夜阑没有去看竹妃眼中的几许深意,却看向窗外的东方的位置,那座宫殿的主人,真的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宫殿的主人被埋葬在郊外,他却一次也没有去拜祭过,不是不想去,只是去了,往事不知如何谈起。 “昨日,皇后亦进入了朕的梦境,也许,朕也有些想她了……”低头仍旧能闻到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道,昨晚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总是浮现在眼前。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把梦境当成现实了,死人哪有复生的道理。 或许是仍旧存在的那份期待,所以栖凤宫始终没有新的主人。 “皇上,卢大人宫外求见。”小银子躬身说道。 “带他去勤政殿,朕也有事情要找他。”夜阑看了神色微变的竹妃一眼,“竹妃送朕出宫吧,整日呆在屋子里不见阳光,对身体不好,太医也曾告诫过爱妃多多出宫,多晒太阳。”温情软语自然是有几分假意。 “臣妾遵旨……”竹妃垂下头,纤长的身影被阳光拉长。 “吾皇万岁。”卢新哲叩首,“竹妃娘娘千岁。” “起来吧。”夜阑随意的看向昨日言语挤兑的卢新哲,眼中皆是深意,整天面对那些枯燥的奏折久了,偶尔出现一点儿新鲜的东西,也是很有趣。 卢新哲起身,眼睛不经意的扫过竹妃平静的容颜,转过身。 “启奏皇上,鲁国公主三日后来访,臣请皇上示下。” “嗯,”夜阑方才缓和的目光变得有些阴沉,“走吧,去勤政殿。” “臣妾恭送皇上。”竹妃缓缓俯身,对着卢新哲回望的眼神浅浅一笑,等到人都走远了,温婉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宫廷,复杂的让人无处躲藏,无处安身,无处去存放自己的情感。 阴影处,一个浅绿色的身影被阳光拉长,绝色的容颜被阴影照的失去光辉,晦明晦暗的眼睛闪烁着深沉的眸光。 “娘娘,我们还要不要去竹妃娘娘宫里?”没烟巧言令色的观察着淑妃的容颜。 “不去了,本宫突然累了,回宫歇歇。”淑妃神秘一笑,妩媚的转身,风情万种却不显低俗的谄媚。 自从从冷宫出来后,一直小心谨慎,练兵秣马,韬光养晦,等待机会重新掌握后宫,但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了竹妃,几乎达到专宠后宫的地步,让她寸步难行。 不过,呵呵,嘴角掀起莫名的笑意,竹妃和这个卢大人可真是有点意思啊,有意思…… 143鲁国公主即将到访 勤政殿 一尘不染的桌案堆满了整整齐齐摆放的奏折,帷幕随着阵阵的暖风轻轻地飘荡在空中,大理寺的三位主事大人整整齐齐的站成一列,垂着头,态度恭敬,等着夜阑的示下,才半年而已,这个堂上君王的权威已经足以令人畏惧。 “几位大人,对于鲁国使节来访,各位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看。”夜阑坐在龙椅上,威严从心而生,放下手里的公文,扫视着堂下的三位重臣。 “鲁国与我国自先帝开始便已经结下仇怨,大战不多,小战不断,此次派使臣来访我国,不得不怀疑他们的居心。”孙典把最近鲁国的动向写成一份折子,递给小银子,小银子呈给了夜阑,夜阑翻开看了几页,木然一笑。 “鲁国出使我国的长公主竟然是半年前找到的,这鲁国国君也真是有意思,有胆量把一个身份初定的女子送来我国,只是不知道这鲁国的国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一年前继位的鲁国国君深明大义,力求和平,若说是要这长公主与我朝和亲也说不定,要说阴谋诡计的话,我们以保卫使节之名,不妨多加派人看守,加派御林军的操练即可,一来可以以防事变,而来,可以昭示我朝雄威。”张世接住话头,正颜正色深刻的分析,这鲁国国君在外虽然有个好名声,也难保不会玩一个美人计这类无聊的把戏,虽然是个烂把戏,却屡试不爽。 “张大人说的在理,那御林军的统帅,就麻烦你去部署,以备不时之需,届时,若是鲁国有什么风吹草动而朕不知情,那张大人就提头来见。”夜阑离开龙椅,走到张世面前,一字一字的说道,在阳光的照射下,轮廓有些僵硬,读不懂高深的惆怅。 “臣遵旨!”张世跪下接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落在自己身上。 “诸位爱卿可是还有事情启奏,一并说了即可,不必等到明日早朝。”夜阑冷冷的一笑,朝堂上人多嘴杂,况且还有暗藏的细作,纵然是小心谨慎,依旧无法把那些潜在的威胁驱除出去,不过这也好,传些假情报出去,玩弄于其他国君于股掌之间,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皇上,护送鲁国长公主进入我国边境的侍卫尚且没有确定,还请皇上指点。”卢新哲拱手说道。 夜阑思虑片刻,正颜把视线盯在卢新哲的脸上:“卢大人可是已经有了人选?” 卢新哲拱手一拜:“鲁国长公主已经进入我国境内,寒王爷目前是委派军前将领冷秦逸冷将军护送进入京都,臣想冷将军已经护送了鲁国长公主一程,经历了多次突围,也不好假手于人,不妨就仍旧麻烦冷将军,不必再改他人。” “冷将军?可是冷秦逸?”夜阑手指微微一用力,手中的珍珠粉随风吹散。 “正是冷秦逸,他……”卢新哲还要说下去,衣襟被张世一扯,示意他住嘴。 “冷秦逸,就让他回来吧……”似是喃喃自语,夜阑走出勤政殿,被暖风轻轻的吹,明黄的身影孑然一身的孤单,走向烟波亭的方向。 “皇上这是怎么了?”孙典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两位大人,“这冷秦逸不过是一名军前大将,皇上听闻他的名字,又何必如此失神?可是有过节?” “冷将军的姓氏可是为冷?他可是秋后将要处斩的那位丞相大人的独子?”张世无奈一笑,这冷秦逸这时候回来,大有不妥啊! “那已逝的皇后娘娘便是他的姐姐了,我记得当日皇后发丧,冷将军因战事未回,那这次回京必然要祭拜家姐,皇后并未进入皇陵的消息,全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必边陲的将士也已经听说,那这位冷将军的归京,又是一件麻烦事啊!”孙典恍然大悟,看向卢新哲,“卢大人,你此番建议实在不妥啊……” 卢新哲转过脸,看着夜阑消失的方向。 如果你当真把皇后当做此生的挚爱,你又何必害她坠崖而亡,尸骨未寒。 144竹妃受审太后宫 夜里,繁星满天,宫里有些闷热,太后宫里灯火通明,几名宫人分立在两侧,衣着素淡的太后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缓缓地呼吸静人心神,半年想通了一些事情,老来舒心的生活,度过最后的几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台下,几名衣着鲜艳的妃嫔站在下面,凝神静气的凝视着早已不理政事的太后。 如妃走到太后跟前,微微一俯身,美目流转,声如黄莺:“太后娘娘,后宫之乱起于竹幽殿,还请太后娘娘出山,秉公处置此事,为后宫讨个清静。” 太后嘴角微微翘起,单手支着太阳穴,缓缓地抬眸:“后宫的事情,哀家已经不想管了,既然如妃想要清理后宫,自己着手就好,何必来哀家这里讨人请呢,哀家这把老骨头,动不了了,动不了了啊……” “太后娘娘,若是在寻常百姓家,臣妾是太后娘娘的儿媳,太后娘娘是臣妾的婆婆,婆婆是这个家的支撑,家里出了事,而婆婆不管不问,臣妾姐妹不服。”如妃细细数落,似是有备而来。 “那哀家倒想知道,这竹幽殿的主人,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让哀家的儿媳妇如此的兴师动众的前来讨伐,竹妃,你来说说看,到底是为什么让诸位姐姐妹妹不满?”太后凤眼指向一直低眉顺目的竹妃,若有所思。 竹妃向前一步,浅浅笑着:“太后娘娘,臣妾也不知为何会如妃姐姐如此的痛恨臣妾,也许是皇上近来常常留宿竹幽殿,以至于冷落了如妃姐姐,妹妹在此向如妃姐姐陪个不是。”竹妃含着笑意,恭恭敬敬的对着如妃轻轻一福,“不过,这皇上去竹幽殿,臣妾也无法阻碍,若是姐姐实在是思念皇上,妹妹愿意给姐姐讨这份人情。” 太后垂下的双眼,目光如炬的对着眼前的竹妃,才半年而已,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竹妃竟然同如妃叫板,这个皇帝看人还真是有一手。 “混账,你算个什么东西!”如妃低低的咒骂了一句,这摆明了是说如妃拴不住皇帝的心,心里的火气猛的攒了上来,一巴掌打在竹妃脸上,生生的疼,脸上顿时生出五个红红的手印,可见如妃用力之大。 除了在场的嫔妃,连太后也有些愣神,就是曾经嚣张跋扈的贤妃,也没有这般胆量打后宫的嫔妃,如妃还是公然打皇妃的第一人。 “竹妃妹妹真是抬爱了,虽然妹妹入宫的比我们姐妹晚一些,却是德艺双馨,在这后宫之中深受皇上的宠爱,但是,每妹妹如此的讽刺我们,可是让我们诸位姐妹不是很喜欢,你说是不是?”贤妃笑里藏刀,缓缓地说道,“淑妃妹妹,你可也是这样认为?”余光瞧着淑妃的神色,这场无聊的聚会明明是淑妃精心设计,这会儿倒独善其身,真是不知好歹。 淑妃腆着肚子,嘴角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走到太后跟前:“太后娘娘,臣妾听宫人们说,在这后宫之中,有一项律法,殿前之臣不能踏越后宫,不知道现在还做不做数?” “先帝的法令自然是作数。”太后颔首,即使她曾经想要夺取大权,但是先帝的法令,却从未有心思想要更改。 “臣妾听宫人们常说,大理寺的三位上卿是竹幽殿的常客,经常在竹幽殿周围徘徊,与竹妃妹妹也有些接触,尤其是其中一名叫做卢新哲的大人,更是与竹妃交情匪浅,像那卢大人也是一名风流倜傥,血气方刚,飒爽英姿的翩翩少年郎,又是年少得志,知道的是来找皇上商量国家大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竹妃妹妹在后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不过,臣妾觉得以竹妃妹妹如今的地位,还是不会做糊涂事的……”说着便是几声轻笑,轻描淡写的把锋芒遮住。 “太后娘娘,您要为我们后宫的妃嫔做主。”如妃不加时机的煽风点火,“一个卢大人已经够了,要是以后再有一个什么王大人、李大人,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太后瞪了如妃一眼,扫过一脸顺从的淑妃,目光最后停留在竹妃的脸上:“竹妃啊,你看看,你的姐姐们已经把你的不是给说出来了,对于这件事,哀家也是早有所闻,后宫是皇上的后宫,可不是那卢大人的后宫啊……” “既然太后娘娘都这么说了,”如妃迫不及待的打断太后的话,水袖一抛,接住话头,“来人,把竹妃拖下去……”这气势已经是后宫的主人。 太后脸色一沉,把手中的东西扔在地上:“如妃,哀家这里什么时候改成你当家了,你可真是迫不及待,就算这后宫没有主人,也轮不到你一个后妃指手画脚!” “臣妾不敢……”见太后脸色不对,如妃脸色一改,胸口怦怦跳个不停,忙忙活活的跪倒在地。 “不敢?哀家看你很敢啊!”太后冷眼讽刺,“来人,把如妃拖下去!” “皇上驾到……”小银子尖锐而圆滑的声音在太后宫里传响,接着一抹黄色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众人脸色一变。 145江山美人情 “臣妾参见皇上……”众位妃嫔收起各种表情,笑意盈盈,起身参拜。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长乐无极。”说着便是一拜,太后笑着点点头,“起来吧,都起来吧,皇上,这么晚了,不知道到哀家这里来有什么要事?” 夜阑扫了一眼周围的嫔妃,冷哼一声:“朕的三宫六院难能聚的如此齐全,所以前来讨个热闹,母后不会不欢迎吧?”想起之前对太后的禁足,和现在各位妃嫔的聚集,心里更是十分的不自在。 “皇上,何出此言,你是朕的儿子,母亲怎么会不欢迎儿子呢?”太后拉住夜阑,做到座位上,“你这妃嫔呢,给哀家出了个难题,哀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这件事,就交给皇上了。”太后笑着把难题踢给了夜阑。 “还请母后示下。”夜阑在众多嫔妃中看到了竹妃,眉头微微皱起。 “后宫之中,乃是外庭官员的禁地,然而,你的外臣一而再再而三的进入后宫,你的嫔妃想要哀家问问,你是意欲何为?” “哦?在场的诸位是哪位想要问朕的意?”夜阑冷冷的目光骤然一射,几个胆小的已经后退了一步,到最后只剩下竹妃、贤妃和淑妃离着夜阑最近,三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竹妃始终是一脸淡漠的表情,贤妃则始终保持着一抹不明深意的笑容,淑妃则是存着几分不同于后宫嫔妃的傲气。 众人无人吭声,空气中凝聚着压抑的气氛。 “既然无人应答,那朕可要走了。”夜阑起身,牵住竹妃的手腕,手腕上传来一股刺痛,竹妃有些吃力的转身。 “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如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顾众人的眼神,热泪盈眶,泪意涟涟,沾湿了苏黄的衣襟,演技一流的高超。 “如妃,何人欺负你了,怎么这般委屈?”走到如妃跟前,手却始终攥着竹妃的手腕,攥出一道红痕,太后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的一景。 “皇上,竹妃与外臣有染,败坏后宫名声,还请皇上明察,整顿后宫,清除妖孽。”如妃言辞铿锵,大有视死如归之感,贤妃和淑妃皱紧了眉头,心里暗自感慨,这如妃真是傻得够水准,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泼妇的行径,竟然也玩的出来,果然是从寻常百姓家选出的后妃。 “如妃,你的话太多了,回到你的宫里安心的呆着!”夜阑漠然的说道,最后一眼扫过淑妃和贤妃,“身为后宫的主人,还是管好自己为妙。”说完带走了竹妃。 “哀家也有些累了,各位请回吧!”说着不经意的打了一个呵欠,春困秋乏夏打盹的季节,就是不好熬夜受累。 “臣妾告退。” 三三两两的身影,缓缓退去,贤妃和淑妃对视,带着宫人各自离开。 烟波亭,轻风拂面,杨柳垂下万条丝绦,如同一格格的雨帘,伴着月光,湖面波光粼粼,适时的顶出几朵莲花,撒着清香,夏风醉人心神。 “竹妃,如妃的话不可当耳旁风,一次两次的祸事,这也许可以给你阻挡,但是时间久了,若是朕有一日不在宫里,你若是想要大事化小可就不容易了,行为检点,这是为妃者的基本,你要牢记。”夜阑负手而立,背对着竹妃。 竹妃默然一笑,走到烟波亭的另一端,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当日我与卢大人想要离开京城,却被您拦下,造成了今日的局面,您说这件事谁对谁错?” 夜阑身体一怔,如果不是当日出手拦阻,竹妃恐怕已经和卢新哲离开京都,过逍遥自在的生活了。 “臣妾不敢怨恨皇上,这是臣妾的命,”接着方才的话,竹妃摸摸脸上的痕迹,若有所悟:“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既对也不对,帝王将相生活中最少不了的是争斗,权力的纷争已经成为生活中无法推脱的一部分,有纷争必然会有损伤,若是多情,终究是难成大事,但是,我们是人,不是神,人人都有一颗火热的心,说是无情却有情,即使是帝王,终究也是难过美人关,江山美人,谁轻谁重?皇上,若是当日要你在皇后与江山之间选一个,你会要美人还是江山?” “竹妃说话向来言辞得体,滴水不漏,今日忽而一问,倒要朕难以回答,世人羡慕帝王富贵生活,可知为了得到高高在上的权力,做了多大的牺牲,江山是先祖打下的江山,龙椅是边陲将领用尸骨堆积成的龙椅,朕纵然有天大的理由,也没有权力扔掉这些来之不易的东西,朕是皇帝,守护朕的子民才是朕的责任,无法摒弃的责任,江山与美人,朕选的永远是江山。” “有皇上一言,臣妾安心许多,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后娘娘无法在皇上心中留下一片天地,在皇上心里,江山胜过所有。”竹妃单薄的身体如同一叶枯荷,被微凉的风悄悄吹着,眉角的憔悴被黑夜埋没。 “你的事情,是朕的错,虽然朕没有对你做些什么,但是,你已经是后宫的嫔妃,已经没有办法放你离开这里,朕给你的,只能是一份宁静和无忧。” “谢皇上错爱。”你对我的爱,终究是因为皇后,始终是一份错爱,放错的爱。 “夜凉了,你回去吧!”夜阑淡淡的看向原处的光亮,转身离去,竹妃无奈的笑笑,向着相反的方向移步。 146君问归期未有期 栖凤宫的铁锁伴着铜锈的撞击声呼啦一声打开,空气中一阵尘土的味道,火折子点燃了短矮的烛台,一道灯光摇摇欲坠,许久没有清洗的布帘随着屋外的风缱绻,桌案上发出一声浑重的声响,夜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触摸着琴弦。 “小银子,你说栖凤宫是不是该有个主人了?”虚无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中传来的孤寂声,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小银子不期然的抬起头,闪烁的目光与夜阑对视,随即低下头:“皇上说是便是。”自从皇后去世,宫里似乎就失去了一份安逸的气息,皇上似乎更加沉静,沉静的如一波湖水,令每一个人畏惧。 夜阑拂去椅子上厚厚的尘土,黯然的失神:“你们都怕朕,朕也害怕自己。” “奴才惶恐……”小银子腰弓的更低了。 “惶恐?朕也惶恐啊,你退下吧,朕今晚在这里过夜。”夜阑疲惫的柔柔太阳穴,深深地松了口气。 “皇上,这里许久没有打扫,恐怕会……”恐怕会不干净,半年来,栖凤宫已经出现了数的传说,每当夜里,总会出现歌声在这个方向传出,似是女人的呜呜哭泣,一盏昏暗的灯笼在栖凤宫的檐角随风晃动,鬼影飘荡,都说是贤皇后的鬼魂回来了,后宫的嫔妃已经把这个地方当做禁地了。 夜阑摆摆手:“无碍。”他也听说了栖凤宫的捕风捉影的故事,不过,他倒是真的很想见见皇后的孤魂。 小银子弓腰压低脚步退下,缓缓地关上宫门。 夜阑端起烛台,环顾着栖凤宫里的一切,这里依旧是留有她的气息,独有的一份芬芳,只是伊人已逝,思之晚矣。 曾经,在这座宫殿里,有一个不害怕她的女人,有一个处处迁就他的女人,她的笑意,她的忧伤,都是因他而存在,即使她的笑容并不阳光明媚,却足以以温暖的话语让他不再孤单。 当她为民请命的时候,他可以悄悄地勾起嘴角的笑容,感谢上天让他得到了一位贤德的皇后,一位有资格统领后宫的、足以分忧的妻子,当她一次次的化险为夷的时候,他在心里感叹她的勇敢和机智,当她消失的时候,他感到了一份怅惘和孤单。 他是帝王,高处不胜寒,是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终究无法有人陪他走到最后,在宫中挣扎一辈子,谁会有这个能耐呢? 不是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麽,为什么朕感到如此的悲哀和彷徨? 皇后啊,朕真的很想你啊!真的是很想你…… 烛光摇曳,暖风吹拂,夜寒露重,年轻的帝王趴在桌子上浅浅睡去。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低低的哼唱自远方而来,又似那声音就在耳畔,伴着回响,幽幽流畅。 “皇后……”夜阑猛然的起身,原处的歌声戛然而止,整个宫廷又是空旷般的寂寥,“皇后,是你么?” “皇后,如果你回来了,就把烛火吹灭,告诉朕,你回来了!”夜阑端起烛火,站在栖凤宫的中央,等待着。 可是无人应答,只有簌簌的风声在耳边回响,烛火燃的光亮,烛泪落在夜阑手背上。 栖凤宫的某个角落,刘雪儿好笑的看着目色冰冷的冷寒凝:“你觉得这样有意思麽?” “没意思。”冷寒凝直截了当的回答,这样真的很没意思,如同藏猫猫一样,简直是无聊的很,但是,她就是想回来看看。 “不过,那个皇帝好像很想念你呢,要不要去看看?”刘雪儿挑眉,指向栖凤宫里的帝王,“皇后娘娘?原来你就是皇后,怪不得你知道的那么多,难怪当日你要救他,原来是夫妻情深。”这个谜一样的女人竟然是皇后,这是始料未及的,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夜寒露重,免得着凉,我们回去。”冷寒凝默默地说道,眼角的余光瞥了栖凤宫里的人一眼,缓缓转身,黑色的斗篷遮住了整张脸,看不懂她的表情。 “你的心可真够狠的,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非要过漂泊不定的生活,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刘雪儿紧紧地跟在冷寒凝身后,骤然隐入黑夜,无声无息,不曾来过。 如果你已不再是之前的你,你还会想要出现在你爱的人面前麽,她不会。 147容颜未老貌相似 “皇上,今日鲁国的使者就要到了。”清晨伴着一缕阳光,明黄色的龙袍熠熠生辉,宣告着无上的荣耀和权力。 “命大理寺六位大人随朕前去迎接使者。”夜阑眸光闪烁着矍铄的光亮,鲁国的使臣终于到了。 北寒京城宽阔的大街上,人群拥堵在道路的两侧,争先恐后的抬起头,看着马车滚滚尘土微扬的方向。 等到官兵清理好了街道,先行的仪仗队打头阵,吹奏着鲁国的乐曲,接下来便是一辆豪华的马车紧随其后,马车窗口的珠帘随着马车的晃动发出风铃般悦耳动听的声响,两名风尘仆仆的将军骑着千里马跟随在马车两边,守护着车里面的人,两位将军互视一笑,终于到京师了。 一阵风吹过,珠帘轻轻地扬起,马车内的女子蒙着浅紫的面纱,穿着一袭紫衣,鬓角的朱钗发出叮叮的撞击声,几缕散发随风轻扬,半面真容被几个人瞅见,发出一声惊叹。 车上的人睁开眼睛,透过珠帘看向窗外,柳叶扶风,春暖花开,京师的繁荣映入眼帘,眼角微微的湿润,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忽而,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余光里闪过,鲁昭公主心跳慢了一拍,下意识的追寻那个黑色的身影,却终是如南柯一梦般的消失。 马车缓缓地停下,北寒的鼓乐队奏起了迎客声乐。 帘幕被宫人从一侧缓缓掀开,走出马车,太阳的光芒有些刺痛眼睛。 看到宫门前的皇帝和恭敬地文武百官,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回忆)“鲁昭,好端端的公主不做,你为什么要去北寒,你可知道北寒与我们国家从没有交往过,有的只是战争,你去了便是危险重重,离开了鲁国,朕即使有偌大的权力和强大的军队,也无法保护你。” “皇兄,你教我的武功我都学会了,以后我就能自己照顾自己,你不必担忧,况且,北寒的皇帝即使再有理由,也不能对我怎么样,两国之间可是不斩来使的。” “鲁昭,难道亲情逗留不住朕的妹妹麽,北寒有什么好?你当日差一点儿葬身在北寒,你还要回去么?” “皇兄,父皇仙逝,剩下的只有几位兄长,自小昭儿虽然生活在北寒,但是皇兄依旧是昭儿的亲人,昭儿承蒙北寒皇后照料,皇后被奸人所害,昭儿势必要查处真凶,为皇后讨个说法,不能让皇后不明不白的死去,求皇兄成全。” “鲁国是礼仪之邦,重情重义,乃是国之纲要,鲁国能有你这般重情重义的儿女,朕也感到骄傲,既然你一再坚持,那就去吧,记得早些回来,朕和你的几位哥哥都在这里等你。” “谢皇兄成全。” “昭儿,这是朕的虎符,你拿着,在北寒与鲁国交界的地方,驻扎着我国的两万精兵,若是北寒皇帝对你不利,派人把虎符送往边关,交给为首的将领,即能化险为夷。”(回忆结束) “参见皇上!”满脸风霜的冷秦逸和另一位身着盔甲的白面将军拱手,“末将不辱使命,已把鲁国使节安全送到。” “两位将军辛苦了!”夜阑微微点头,一点儿尴尬的神色一闪而逝,“先去歇息吧,晚上再行召见。”目光落在白面将军的脸上,严肃的面容微微一笑,白面将军不经意的做了个鬼脸。 随同前往的使节伴着一身华衣的鲁昭公主走到距夜阑两丈的地方,俯首行礼,夜阑迈着大步,面带笑容自信的走向前。 “都说鲁国是礼仪之邦,重礼仪,讲邦法,今日得见,果然如此,即使是鲁国的公主都有这般礼法,真是叫朕好生羡慕。”夜阑扶起鲁昭,大加赞赏,若是他后宫的那群后妃也能多一点儿规矩,也不必让他操心了。 鲁昭揭下面纱,粲然一笑:“皇上夸奖,鲁昭愧不敢当。”碎铃般的声音被风带走。 不止在场的六位上卿,就是夜阑也为之一震,这张脸真的像极了一个人。 “鲁昭公主是鲁国与我国的友好使节,对我们两国的友好和平有莫大的功劳,单凭这一点,让朕钦佩之极,哈哈哈,外面风大,公主里面请。”夜阑收回遐思,带着鲁昭公主进入宫门。 六位上卿跟在身后,各自冥思苦想,这鲁昭公主,怎么会长了一张同皇后的侍女极为相似的脸,如果说不同,也只有说话的语气是王孙贵胄的自信。 但是,无论如何,心中的猜测始终不可能。 148旧人被提人未惊 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屏退了诸位大臣,只有小银子在旁边侍候,夜阑带着鲁昭公主在烟波亭周围散步。 “都说北寒风光甚于其他国家,今日一见,固然如此,一个宫廷的御花园,就已经显示了湖光山色之美,真是令人沉醉。”鲁昭公主感慨万千,眼角再次湿润。 夜阑眼睛的余光扫过鲁昭公主:“长公主谬赞了,听说长公主是自动请缨来我国做两国的使节,之前可是来过北寒?”漫不经心的询问。 鲁昭公主浅然一笑,摇摇头,否认:“听皇兄说过,北寒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国家,不仅如此,而且有一位睿智的皇帝和一位贤德的皇后,所以,急切与智者相见,特此毛遂自荐,一睹真容,只是,见了皇上,为何不见有皇后,莫不是皇后在午休?”好奇的神情展现在夜阑眼中,眉目如画,飘渺如云的神情,让年轻的帝王在某一刻失神。 “先皇后半年前已经仙逝,长公主来的不巧。”夜阑不自在的扯回思绪,不是礼仪的说道,对鲁昭公主的来意更加怀疑。 “本宫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能够成全。”鲁昭公主停下脚步,正颜看向夜阑犀利的眼神,面无所惧。 “公主是我国的贵客,有要求,我国会尽量的满足,但说无妨。” “本宫向来欣羡贤德的人,贤皇后已逝,无缘相见,所以想去拜祭,略表心意,不知道皇上可否答应?” 半响,夜阑微微的停顿之后:“那改日朕派冷将军与公主同去。” “谢皇上。”鲁昭公主一俯身,美眸微转,沁心的香气弥漫四周。 “咦?好香,公主是带来了香料麽?”夜阑闻到了那股似曾相识的幽香,内心一紧。 这股香气,之前只属于皇后。 鲁昭公主不以为意的解释:“鲁国盛产香料,且品质上等,所以,本宫在来北寒之前带了一些,让皇上见笑了。” “哈哈哈,无碍,无碍,公主也是女儿家,自古女儿家爱美,帝王家的女儿不不例外,若是朕有女儿也会让她成为最美丽的公主。”夜阑笑着说道。 “皇上只有皇子,没有女儿真的好福气。”鲁昭公主不着痕迹的刺探。 “公主说笑了。”夜阑转过脸,岔开这个话题,看向烟波亭人员滚滚的方向,“公主,百官就在前面等候,一起过去见见我北寒的大臣。” 鲁昭公主卿然一笑:“遵命!”委身前往,几名随从跟在跟在身后,华仪万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声雄浑的万岁声扑面而来,犹如滚滚红潮,让年轻的帝王更加自信。 “众卿平身。”夜阑负手立在高处,明黄的衣角烁烁生光,一旁的鲁昭公主失神的看着烟波亭的一切,素手轻轻地触及冰冷的石桌,骤然热泪盈眶。 “长公主能够来我国建立友好邦约,乃是鲁国之福,万民之福,北寒之福,不知公主此行前往可是遇到了麻烦?”一位三朝元老毕恭毕敬的出场询问,谦虚而不失庄严,完全是一朝老臣的关切。 鲁昭公主收回思绪,视线落在那位大臣脸上,亦礼貌周到的回答:“鲁国与北寒相距万里,路途曲折,有些小麻烦在所难免,幸而敝国将军一路守护,才能安然无恙来此,在此,鲁昭还要对冷将军聊表谢意。” 对着角落的方向微微一俯身,百官一怔,同时看向角落的方向。 149佳人解围烟波亭 冷秦逸抬眼看向那些探究的目光,以凛冽的眼神回报,百官回首,垂下头,思绪万千。 “哈哈哈,冷将军功不可没,”夜阑几步走到冷秦逸面前,一股寒如东风的气息扑面而来,“冷将军,当日你离开京城,前往边陲守卫国土,为我北寒抛头颅洒热血,实在是功不可没,此行又保护使者安全达到京师,又是大功一件,秦逸,若是有什么心愿,大可告诉朕,朕一定满足你!” 百官看着年轻的帝王虚伪的表情,对年轻的少将捏了一把汗,冷家败了,且罪因叛国谋反,收监了太师,遗失了皇后,唯唯没有动冷家唯一的儿子,这也许是对屡建奇功的少帅的厚爱,或者,另一方面是惧怕与虎符同时消失的冷漠霜。 现如今,冷家的儿子回来了,这高深的帝王自然要做一番动作,只是不知道,这冷家的儿子是否可以躲过一劫。 “臣并没有任何心愿。”冷秦逸缓缓地说道,抬起头,凝视着眼前这个在三年前送他离开京城的皇帝,当年曾经答应过他要照顾他的姐姐,“臣只是想要拜祭一下皇后娘娘,求皇上成全!”冷秦逸完全的跪在地上,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这一次,他宁可不要尊严。 鸦雀无声的烟波亭,一缕一缕的清风在人与人之间流动,却怎么也带不走诸位大臣脸上的汗渍。 “祭拜皇后,那若是朕不要成全呢?”夜阑面色依旧保持着原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熟悉夜阑秉性的大臣自然知道这个表情的含义,如果说错了一句话就有可能受五马分尸之刑。 “请皇上念在……”念在冷家已经家破人亡的份上,念在皇后尸骨无存的份上…… 几乎哽咽的声音无法表达内心的痛苦,这个消息,是自云翳那里得到的,姐姐一生为了这个男人着想,谁会想到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请皇上念在冷将军劳苦功高的份上,让他去见一次皇后娘娘的坟冢,”轻盈的身姿自高处走下,鲁昭公主盈盈一拜,浅浅的笑容如阳光般明媚,“皇上,您可是答应过我,让冷将军陪本宫一起去拜祭贤皇后的,皇上就不要再同冷将军开玩笑了,您看,他都当真了。” 夜阑豪放的大笑:“既然公主说了,那就让冷将军伴你同去,冷将军,你看如何?”笑容后面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丝阴沉。 “谢皇上成全!谢公主!”感激的眼神投向鲁昭公主,鲁昭公主浅浅一笑,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梨涡。 “皇上,本宫有些累了,可否先行回驿馆休息?”鲁昭公主故作疲惫的垂下眼睑。 “冷将军,你送公主回驿馆。”夜阑淡淡的吩咐冷秦逸。 “那就有劳将军了。” 一路无言,宫里来来往往的宫人低着头各走各的路,看到衣着华丽的女子便微微的躬身,转瞬离开,看惯了宫里嫔妃的各种姿态,已经很少有人再有心情关系那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鲁昭公主轻车熟路的绕过假山、宫殿,直到宫门口,斜阳西下,点缀着宫墙,把玉石踱上一层金光闪闪的光亮,已经到了下午的黄昏。 “将军请回吧,剩下的路,本宫自己走就可以了。”鲁昭公主回首道别。 “距驿站还有一段路程,路上行人纷杂,为了保护公主安全,末将送公主回驿馆。”冷秦逸坚持送行,盛情难却,鲁昭公主不好拒绝,只好一起同行。 150异国公主惹人疑 “将军为什么要执意拜祭贤皇后,莫非也是如同本宫,钦佩贤皇后?”走在回驿馆的路上,鲁昭公主好奇的问,从不知道,皇后对远在边疆的将军也会有如此的影响。 “皇后娘娘是家姐。”冷秦逸缓缓说道,“今日在皇上面前求情,还要多谢公主。”抱拳作揖,感激万分。 鲁昭公主一愣,冷家,冷家的儿子,原来他是皇后的弟弟,怪不得初次见他就有几分似曾相识。 “将军言重了,贤皇后美名远扬,是本宫钦佩的对象,能够帮助他的家人,也是本宫能对她做的一点事情,这实在是求之不得。”鲁昭公主会心一笑。 “公主的恩惠末将没齿难忘,若是公主有用的着的地方,末将愿效犬马之劳,以报答公主的恩情。” “将军真是客气,那本宫就先收下这份感激了。”走到驿馆门前,随行的鲁国官员已经焦急的等在门口,见鲁昭公主回来,急忙迎了上去。 “公主殿下。”为首的官员躬身,“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鲁昭公主笑着看向冷秦逸:“将军,天晚了,你也一起入席吧,算是本宫谢谢你一路的照料。”话尽于此,几名官员让开了一条通道。 冷秦逸蹙眉,“末将尚有皇命,需返回宫中,公主的好意,末将心领了。”冷秦逸不留痕迹的拒绝,这并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鲁国与北寒的关系一向不佳,他的身份又十分的敏感,心中无鬼,也怕好事者的那张破嘴。 “将军是怕给别人落下口实吧,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若是将军心里坦荡,何必在乎别人的说法,鲁昭也是知道感恩之人,借顿饭,聊表情意,即使是在皇上那里,也是理直气壮,将军执意不肯鲁昭也无话可说。”鲁昭公主语气柔然坚定,字字清晰,扑入冷秦逸耳中,倒是显得他小气了。 “那末将恭敬不如从命。”冷秦逸听她一言,紧绷的心反倒解释了许多,既然无法摆脱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不如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兵家千古不变的真理,他怎么给忘了。 “将军请……”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驿馆的深处。 街上的人渐渐地越来越少,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在天的尽头,整个世界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走到兰陵阁宫门前,夜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脚步,紧随在身后的小银子差点扑上去,一个踉跄,急忙退后两步,站稳。 夜阑骤然回身,淡淡一问:“你看那鲁国公主是否有几分熟悉?”平波无澜的深黑色的眸子,闪现出不一般的光亮,这是许久未见的喜悦的神色。 小银子一愣神:“奴才也不敢说。” “恕你无罪。”夜阑如同一个疯狂的赌徒,想要确定这件事情的结果。 “奴才看这鲁国的公主有几分像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昭儿,但是不敢确定是否一定是昭儿。”小银子小心翼翼的说明,昭儿已经随着皇后消失,又怎么会是她? 初见鲁昭公主时,几乎就要去问她皇后娘娘的事情,如此相似的容颜,到哪里去找呢,但是昭儿跟随皇上五年之久,即使是说话的气息,也能辨认,但是这个公主神情之间都是一副自信高贵的样子,想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昭儿,又怎么会成为鲁国的公主呢? “你去驿馆打探,探个究竟。”夜阑牟光里闪现一丝迫不及待的追寻,皇后的生死,一直是一个谜团,半年前宣布皇后的死讯,也不过是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半年的时间暗中打探,仍然没有一个结果,当想要去接受皇后已经去世的事实时,鲁昭公主的出现却给他一丝希望,让他兴奋不已。 也许,皇后还活着。 “是。”小银子应声,面色突然一转,“皇上,奴才去见鲁国的公主也需要一个理由,不知道这个理由是……” 151坟冢落花愁思尽 “明日,朕与她同去拜祭皇后的衣冠冢。”空寂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小银子愣愣的看着身边的帝王。 夜阑调转脚步,向着兰陵阁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银子正要离开,被一个人影拦住,正眼一看,原来是兰陵阁新来的宫女纯蓝。 纯蓝可怜兮兮的看着小银子:“小银子公公,皇上来了怎么又走了?” “皇上还有正事儿要办,你去同淑妃娘娘说一声,皇上改日会来看她的,让她好好养胎。”小银子顺手扯了个谎,急着去传达旨意。 “公公,您去同皇上说说,淑妃娘娘都等了一晚了,总不能老等着啊,况且娘娘有身孕,熬夜对身体不好的,您就发发善心吧公公。” “纯蓝,不是杂家不肯帮忙,而是皇上确实有要紧的事情必须去处理,而且,我们做奴才的,只管给主子们做事,哪有干涉主子的道理,”小银子耐着性子解释,心里还是很介意当时被打的事情。 “可是公公,我们娘娘……” 纯蓝想要继续讨人请,却被小银子打住,他一向讨厌兰陵阁的人。 “纯蓝,你刚进宫,很多事可能还不明白,但是杂家想要告诉你,这后宫不是各宫的主子的,也不是我们这些奴才的,后宫是皇上的,你也许不知道,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的后宫里出了一位嫔妃,那位皇妃啊,专门利用宫人们做坏事,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贴身宫女,不过到最后那位皇妃的恶行被揭发,你猜是谁做的替罪羔羊?”小银子神秘的问道,有几分恐怖的味道,让纯蓝脊背一凉:“是……是谁?” “是她的贴身宫女,她的贴身宫女全部被扔到后山喂野狼,这才平息众怒。”小银子在心里暗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吓人的天赋,看着纯蓝已经被吓得不行了,端正了面容,清清嗓子,“行了,赶紧回吧,杂家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杂家也回了。”小银子扫扫拂尘,忍着笑的冲动离去。 纯蓝冷冷的看着小银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冷哼了一声。 “纯蓝,皇上还没有来麽?”淑妃腆着大肚子问门口的婢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在宫里走来走去,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端庄。 纯蓝从宫外走了进来,在淑妃耳边低语,只见淑妃的脸骤然变色,胸口上下起伏不定,几乎晕厥。 这个皇上可真是多情的种子,就是鲁国的公主也不放过,看来,她也要好好地会会这个鲁国的公主,给她点儿警告。 “纯蓝,明天我们这样……”淑妃神秘的压低声音,心生一计,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凸起的肚子上,不知道,一个孩子,能不能换回那个男人的关心和宠爱。 纯蓝会意的点点头,烛光摇曳,阴晴不定。 清晨,伴着一缕晨光把人们从睡眠中叫醒,万里无云,阳光明媚,难得的好天气,皇城里的人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街市上又开始了小商贩讨价还价的喧嚣,不远处的田野里,草长莺飞,万马齐喑,都是一派安定和谐的景象。 皇后的衣冠冢前,不知何时种植了两株槐树,槐花遍布树枝的枝枝叶叶,挥洒着白色的静谧,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如同悠长的白毯,夜阑和鲁昭公主等几人一身便装站在坟前,冷秦逸拔去坟上的杂草,把带来的酒水洒在坟边:“大姐,秦逸来看你了,三年没有见姐姐,二姐一定很想秦逸吧,”冷秦逸想起之前与冷寒凝共处的日子,鼻子一酸,把酒洒在地上,“二姐,你保护了我,我却保护不了你,弟弟太无能了,枉为男儿,二姐以前告诉过秦逸,身为男儿,就要心怀天下,胸纳万民,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报效国家,我做到了,但是,二姐,你不是说过你要等我回来麽,你为什么先离开了?” “二姐,爹不在了,你也不在了,现在只剩下我了,秦逸很羡慕大姐,不用再背负尘世的旧债,不用为了我们冷家的事情烦恼,可以开开心心的离开。”冷秦逸冷叹一口气,“这一次回来,我就不走了,以后,我天天为姐姐扫墓,陪大姐聊天,不让二姐孤单的一个人,以后,我来保护姐姐……” “皇上难道没有什么话对皇后讲麽?”鲁昭公主凝视着身边的帝王,低声的问道,花飞满天,满心愁思。 152旧人相见藏真颜 “朕想说的话,皇后明白,朕与贤皇后心意相通。”夜阑看着孤单破旧的坟冢,心怀愧疚,理不直气不壮,躬下腰,大手拔去几株生长茂盛的小草。 “本宫尚有一事不明,还请皇上明示,不知道为何国母的坟冢没有迁入皇陵,而是在这荒郊野外?”鲁昭公主缓缓地向前一步,柔和的语气含着几分压抑的不满,如同质问一般。 夜阑危险地眸子扫过鲁昭公主,这个公主未免太无理了,竟敢质问他,容颜微变之后,“这倒不然,北寒亦有北寒的规矩,实在是事出有因。”夜阑缓缓地说道,为皇后上了一炷香,听小银子昨日回禀,这鲁昭公主是滴水不漏,对北寒都是新奇和陌生,骤然对皇后还活着的希望化为虚有。 鲁昭公主突然绕过夜阑,甩袖而起,紫色的纱衣,随着微风轻轻飘起,缓缓地转动,灵动的舞步,在这个充满悲伤的地方滑动,紫衣甩动,美目流转,犹如恣意飞翔的大雁。 冷秦逸看到此情此景,眼眶一热,不顾身边人的探究,绕过夜阑,随着鲁昭公主一起舞蹈,僵硬生疏的舞步,蕴藏着多年的姐弟情谊。 两个生命毫无交集的人,一紫一蓝,似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即将飞翔,远游天际。 花谢花飞花满天,孤坟原野情何堪,江山万里风吹尽,何以萦绕美人间,倩影留恋凡尘里,枯蝶笑飞白云山。 “鲁国女子鲁昭参拜皇后娘娘,愿皇后魂魄安息,免受沉沦之苦。”鲁昭公主正式深深一拜,这一拜,表达了对皇后的感激。 树林里,两个身影随着光影闪烁。 “真是无巧不成书,在这里也能遇到那个男人。”斗篷下的刘雪儿发出沉闷的声音,真是奇怪了,难道两个人真的有心有灵犀。 “凑巧而已。”冷寒凝垂下眼睑,眼神飘过手上的疤痕,这道疤,本可以治愈,但是她却不想,说是爱麽,一道伤疤都不想擦去,说不爱,却被他的喜怒哀乐牵引。 “你的心事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心事你却了如指掌,你比我高明,却比我更痛苦,如果你是害怕时间会让那份感情变得平淡,甚至慢慢隐去,那你就错了,时间不过是一剂治愈伤口的良药,却不能让人忘记曾经发生的事情,每次见到那个帝王,总是一脸的落寞,你比我更清楚,他的地位给了他权力,也给了他无法摆脱的宿命,他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你反而是最幸福的,虽然你不敢见他,但是毕竟你知道他活着,而他却以为你死了,这世上的事情,真的是谁也不敢保证谁活的潇洒。”刘雪儿大发感慨,说了一大串,以前只是喜欢冰着脸,从来不知道自己回了京城之后,会可以恣意的笑,重新审视生命。 “雪儿,你比我更看得懂他。”冷寒凝眸光一颤。 刘雪儿看向原处正要离开的身影低低的说了一句:“他也是个可怜的人。”可怜的在重病之时被送出宫,寄养在别人家里,可怜的在发烧的时候撕裂一条又一条的床单却忍着不吭声,维持着那份所剩无几的尊严。 “你想见他麽?”刘雪儿骤然一问,揭下冷寒凝的斗篷,冷寒凝目光中的一丝惆怅一闪而过,恢复了冰冷的面容。 “我没脸见他,也不敢见他。”冷寒凝浅浅的抽了口气,容颜的瑕疵,已经让她无法在他心底扎根。 “一道伤疤就真的那么重要麽,重要的让你躲着所有的人?”刘雪儿错综复杂的眼神,同样是几分落寞,自己脸上的伤疤,不也一直是自己心中的一个痛麽。 冷寒凝沉默不语,拿回斗篷,却被刘雪儿抢了回去,一使力,扔向原处,借着风力,落在坟前,惹来巨大的声响,冷寒凝心里一紧,匆忙的转过身,只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心跳顿然加速的紧张。 “什么人?”夜阑回首,不怒自威,瞥见一个身着黑衣,青丝垂落在腰畔的女子,接着冷秦逸迅速挡在在夜阑面前,握住腰间的佩剑,全身警惕,做出护驾的姿态。 153路人相遇未相问 “路人。”刘雪儿已经不见了踪迹,整个深林只有冷寒凝一个人作答。 “地处荒郊,姑娘何故一人至此?”冷秦逸冷声问道,荒郊野外,一个女人家,身影单薄,柔弱如水,反而四处游荡,不符合常理,军人的警惕告诉他,这个女人有问题。 “误入深林,故而迷路,打扰了各位,小女子这就离开,抱歉。”冷寒凝平波宁静的说道,心底却是另一般滋味,那是她的亲弟弟,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却不可以相见,指尖突然间颤抖了一下,不疾不徐的若无其事的离去。 冷秦逸还想要追赶,那个身影总是有几分熟悉,尤其是她的侧脸,虽然被乱发遮住,却依然有一股清冷的气质流露。 “回宫吧。”夜阑一声吩咐,一行人即将离去,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冷寒凝回到空荡荡的坟前,看到坟前燃尽的香柱,灰色的灰烬在手心随风飘走,捡起斗篷,带回头上,遮住了清冷的容颜,衣冠冢上的几个大字灼痛了双眼。 天色渐渐阴沉,乌云滚滚,与上午的明媚天气形成鲜明的对比,空气中散发着湿漉漉的味道,天气越来越沉,到了夜里,暴雨雷电骤然而至,一道霹雳,劈开了乌云滚滚的天空,磅礴大雨倾盆落下,密集的雨帘如同珍珠,在地上鼓起一个又一个的水泡。 客栈里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把桌案上的书吹得哗啦啦的作响,一个黑色的身影带进来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刘雪儿从床上坐起来,盘膝而坐,一直盯着走进来的身影,猛然问了一句:“见到了?” “他走了。”冷寒凝摘下斗篷,发间被雨水淋湿,一步一个湿湿的脚印,天知道她一直像鬼魂一样一直游荡在大街上。 “看来我又错了。”刘雪儿自嘲一笑,走下床,给冷寒凝倒了一杯热茶暖手,“以后我不逼你了。” “是我先离开的,他没有看到我。”冷寒凝平静的回答,“我不想见他,真的不想。” “我知道,你体寒,不要在雨里走,不然会引发旧疾,到时候可就无药可救了。”刘雪儿有意识的岔开话题,帮她找出干净的衣服。 冷寒凝点点头,坐到椅子上,抬眸,平静无澜的眼睛直视着刘雪儿:“你父亲明日就回来,你早些做准备吧。” 刘雪儿一怔,眼中的激动转瞬而逝:“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过几日我们便去找父亲,如果不想回宫拿回自己的身份,你随我一起,以后我保护你。” 冷寒凝沉默了半响,无奈的摇摇头:“你父亲认识我,长此下去恐怕不妥,明日我便离开京城,你我就此分道扬镳。” “看来你是真的厌倦了这个地方,只是你一名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离开了这里,你如何生存,你如何生活?”刘雪儿提出了一系列十分现实的问题,现在这个时候,风国和北寒的局势紧张,虽然面上都是一种和谐的景象,但是四处都有不安定的因素,一名女子行走江湖,危险重重,更何况,泪痕一直都想要去边陲,看那大漠风光,寻求一份静谧,而战局紧张,一触即发,实在是放心不下。 “车到山前必有路,隐居山林,或许会有另一番景象,朗朗乾坤,总不会少我一顿饭,好了,天晚了,你没吃饭吧,我去叫些饭菜来。”说着带上斗篷,转身关上门,下楼。 客栈里的人并不多,在客栈的角落,坐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客人,其中的一男一女最为引人注目。 154姑娘,你的手帕掉了 “公主,你曾说过我北寒的皇宫犹如一个小国家,风光秀丽,湖光山色,琴瑟和鸣,是你见过的最美丽的地方,若是公主不嫌弃,明日便搬入宫里住一段时间如何?”夜阑阴沉的容颜掀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鲁昭谢过皇上厚爱,就是有些叨扰了。”鲁昭公主洋溢着一缕微笑,细细的呷了口茶,眼睛被朦胧的雾气笼罩。 早有此意,只是一直不好提出,住到宫里,才能更好的找出幕后真凶。 “来者是客,公主是为了两国的和平而来,本应该多加照顾才是,”夜阑礼仪周到的说道,不失一国之君的风范,心底里却是十分钦佩这个远道而来求取和平的女子,“只是不知道公主此行除了为两国求取和平,可是还有什么心愿需要实现?” “实不相瞒,鲁昭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皇兄一直为鲁昭的终身大事担忧,所以皇兄吩咐鲁昭,异国之行,除了与敝国建立友好协议之外,亦要带一名驸马回去。”鲁昭公主无奈的说道,这也是鲁国国军的原意,如果报不了仇,就把喜欢的男人带回鲁国。 “原来如此,鲁国国君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夜阑心底一沉,嘴角却兀自的浅笑,展现着一国之君的威严,任敌千变万化,我自岿然不动。 “掌柜,把字条上的这些饭菜送到天字号房。”冷寒凝把字条放到柜台上,缓缓转身,一眼瞥见角落里的一行人,忙乱的偏折视线,提起裙角,抬起脚步。 “姑娘,你的手帕掉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隔空传来,冷寒凝脚步一滞,胸口起伏不定。 世界真是小,到哪里都会遇到。 冷寒凝转身,斗篷下的容颜面色铁青,接过冷秦逸手中的手帕,微微俯身:“谢谢。”急着逃离。 “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冷秦逸透过斗篷,只见到模糊地几乎什么也看不到的容颜,只能尴尬的问一句,“中午遇到的可是姑娘你?” “不是,你我素未相识。”冷寒凝声音淡如轻烟,低如清风,忍不住的抬头看一眼三年未见的弟弟,古铜色的肤色,显得更加成熟沉稳,眸间的深沉,让他成长。 “姑娘可否摘下斗篷,姑娘或许未见过在下,在下或许见过姑娘。”冷秦逸淡笑着说道,并无恶意,虽然言辞间有几分亲切,却给人暖心的感觉。 要是外人,也许会认为是郎有情妾无意的对话。 “公子,我的年龄足以做你姐姐了。”冷寒凝浅浅作答,甚是清晰,一阵风吹过,衣袂飞扬,斗篷上的轻纱微微的卷起,露出半张脸,很快的,轻纱又落了下来。 “你是……”冷秦逸低喃,直直的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却又不敢声张,激动中抓住冷寒凝的胳膊,让冷寒凝蹙眉,手腕阵痛。 “我不是。”一句无言的回复,让冷秦逸松开她,冷寒凝转身离去,空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冷将军,你这是看上哪家女子了,竟然如此失态?”夜阑走到冷秦逸身边,冷寒凝的身影已经只剩下一个衣角,夜阑含着几分调笑,在他心里,冷秦逸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但是刚才一景落到他眼里,简直是不可置信,向来含蓄的冷秦逸也会做出这种火热的事情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155帝王预做月下老 冷秦逸回神的看向夜阑,把刚才的事情压在心里:“皇上见笑了,只是碰到多年不见的朋友,谁料人家已经不认识末将了。” “秦逸,若是喜欢大可放心去追,男子汉大丈夫何必扭扭捏捏,算算你这年纪,也不小了,都是几年的风霜露宿的生活给耽误了终身。”夜阑说道,介于某些原因,他还是想要把冷秦逸留在身边,“若是朕有意做媒,不知道你是肯还是不肯?”几分试探。 “皇上,臣还想再为皇上守护江山,江山未稳,臣何以为家,请皇上三思。”冷秦逸不留痕迹的拒绝,帝王心海底针,有大姐的前车之鉴,多少心里有几分芥蒂。 “冷将军先不要急着拒绝,朕有一位皇妹,多年漂泊在外,前不久刚刚回来,早已听说你的丰功伟业,暗自倾心相许,皇妹是个女儿家,虽然生性洒脱,但是在婚姻大事上还是有几分害羞,所以特地找朕帮忙说媒。”夜阑说道,眼里却已经出现夜宁的娇羞容颜。 “皇上,末将的大姐去世仅有半年,而且末将的父亲还在狱中等待秋后发落,末将实在是没有精力考虑儿女私情,还请皇上看在末将姐姐的份上,三思。”冷秦逸再次拒绝,从军三年经受万般磨练,已经可以喜怒不形于色。 “秦逸,朕的妹妹难道配不上……” “皇上,听说京师的夜景十分迷人,不置可否带本宫见识一下,等到回国后,可以有一份美好的记忆。”鲁昭公主突然插话,在这里,还没有人有胆量打断皇帝的话,鲁昭公主闪着无辜的眼神,一脸的希冀。 “好。”夜阑看了冷秦逸一眼,“你好好考虑。”带着鲁昭公主离去。 鲁昭公主有意的回头,冷秦逸报以感激的微笑,鲁昭公主笑着走出了客栈。 冷寒凝躲在角落里,听着熟悉的声音,心里空荡荡的,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只能像鸵鸟一般把自己的脑袋藏在沙子里,身体缓缓地滑落在地上,把头埋在发间,听着自己的呼吸,在不属于任何人的世界里,找寻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海枯石烂。 刘雪儿轻轻地抚着冷寒凝的发丝,把她拥在肩头,耳畔传来低低的抽泣声,这无关一个人的坚强,这只是一个女人本该具有的脆弱。 “不需要在所有人面前都那么坚强。”刘雪儿轻声的安慰,她见到的一切,只有属于这个女人的坚强。 在坠落悬崖时,她可以依靠强大的意志活过来。 在面目全非时,她可以平淡的看着周围的喜怒哀乐。 在经历嗜血虫的吸噬时,她可以笑着对她说,她不疼。 但是,谁会知道,这样一个淡漠的女人经历了怎样的故事,回来见到的,是一座破旧的孤坟,贤德皇后,是她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定义。 因为脸上难看的疤痕,她不敢和他的丈夫相认,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机缘巧合下擦肩而过,一次又一次的盐洒在溃烂的伤口上,在漫长的黑夜里独自舔舐,一个强大的国家,手握大权的帝王,怎能容忍一个面貌有缺陷的皇后,泪痕也许只想把最美丽的形象,留给当初的记忆,至少,在那个男人心里,是一个最鲜亮光辉的影像。 刘雪儿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脸颊,依稀的摸到一道伤疤,明日,刘正道就要回来了,她却有些胆怯,他们还会要一个丑陋的女儿么? 无论夜有多黑,一觉醒来,天依旧是天,地依旧是地,这便是生活。 156蜂蝶华仪烟波亭 凤蝶华仪,美目笑颜,玉簪缧髻,这是后宫嫔妃最不缺少的姿态。 凤蝶华仪自然是为了展示自己无上尊贵的地位,至于美目笑颜,则是为了同一个男人,不过她们所在乎的男人,最近似乎被鲁国的长公主迷得团团转,要么是整日的不见踪影,连个衣角也抓不住,要么是与那位长的平凡的可以被人忽视的公主在烟波亭里闲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话题,搞得烟波亭里总是传来如雷般的笑声。 昨日皇上消失了一天,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知道一大清早线人来报,竟然带着这位相识没几天的公主去了贤皇后的衣冠冢,说什么拜祭贤皇后,据说,这位异国的公主十分钦佩贤皇后。 至于贤皇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在宫里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坎坷,也只有新进宫的如妃不知情,早先的如妃在贤皇后去世后,一日在烟波亭内赏菊,失足落水,溺水身亡,都说如妃是被皇后的鬼魂拉下去的,夜阑封锁了这件事情,而这件事的真相,恐怕将要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一大早,下完早朝,后宫的嫔妃准备请皇上去烟波亭品茶,谁知道皇上竟然被鲁昭公主抢先一步请了去烟波亭品茶,更甚者,淑妃和贤妃已经打听到鲁昭公主已经被皇上请到了后宫暂住,说是暂住,在别人的眼里,更是有一层深意,在这后宫之后,除了皇妃就是最近赶回来的九公主夜宁,而这鲁昭公主,又算是以什么身份住进来呢?恐怕这皇上又想要纳妃了吧。 “鲁昭,朕听贵国随行使者说你喜欢吃桂花糕,你尝尝朕的御膳房做的桂花糕,可是能与鲁国的桂花糕相提并论。”夜阑把宫人端来的桂花糕退到鲁昭公主面前,请她品尝。 为了招待鲁国的使者,谋求两国的和平,夜阑确实也下足了功夫,不仅派人打听鲁国人的喜好,甚至连鲁昭公主的饮食的探求的一清二楚。 鲁昭一脸的惊异,张大了嘴巴,眼睛睁得老大,夜阑好笑的看着鲁昭的夸张动作,之前还没见过鲁昭会有这种不符合身份的表情。 “鲁昭,你的面部表情有些夸张,真不知道一向以宁静大方示人的公主,还会有可爱的一面,真是叫朕吓了一跳。”夜阑发出一阵狂笑,小银子与鲁昭面面相觑,配合的笑笑,其实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让皇上见笑了,希望不要因为鲁昭的一时失态而影响了鲁国在皇上心中的印象才好。”鲁昭缓言缓语,收起刚才自然流露的情绪,夹起一块桂花糕,刚要往嘴里送,突然传来的一阵如莺啼般的笑声,自原处纷沓而至,犹如被风儿吹动的风铃,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是?”鲁昭一脸疑惑,她从未见过这名女子,难道是新纳的妃嫔,不禁心底一冷,夜阑浅笑,不答,对着远处的女子凝望。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想必诗中的女子描写的就是坐在对岸把脚伸入水中嬉戏钓鱼的青衣少女。 些许是目光聚集的有些多,对面的女子忽而抬起头,露出灿烂的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看着对岸的夜阑,使劲儿的摆摆手,皓腕上的铃铛随风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一个飞身,踏过平波无澜的湖面,顺着风的方向飞过,如一缕青烟,带来一阵清香。 157原是凤从东方来 “宁儿拜见皇兄!”夜宁掀起墨色的裙摆,想要参拜,却被夜阑提前隔空扶起。 “皇兄,还以为你在勤政殿批奏折呢,原来在这里逍遥自在,真是惬意惬意啊……”夜宁粲然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摇头晃脑一阵,完全没有公主的高贵架子,反而更加平易近人,如同邻家女孩般的和蔼可亲。 “你还说,”夜阑笑着指指夜宁的裙角,露出两个脚尖,“鞋子呢?这番模样,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这个公主,真是越来越难以管教了,要不是他了解这个妹妹,一定会被她单纯的外表欺骗,就是他这个哥哥,也不知道眼前的妹妹,到底有多少的心机和算计。 谁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孩童,就可以把兵符送到他手里,助他夺权,并对他说:即使是母后,也会欺骗你,但我不会,因为我是你亲妹妹,永远不会欺骗你,你想要做真正的皇帝,就必须相信我,相信我,我帮你守护国家,不信任我,你将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 所以,他选择了前者,她帮助他守护疆土。 对于她,是亏欠,也是感激。 “皇兄,这可不能怪我,皇妹可是看见了您才急着过来参拜的,怎么又遭您嫌弃了,既然这样,那臣妹还是回皇叔那里好了,至少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懒得和你生气。”夜宁假意生气,夜阑赶紧拦住她。 夜宁十岁就被寒王爷收养府中,与他关系最近,无话不谈,直到被寒王爷带到边关之后,才很少联系,这次回来,寒王爷的意思是要夜宁留在宫里,三年,耽误了她太久,光阴似锦,却也似箭,豆蔻年华,谁又耽误得起。 “朕可没说嫌弃你这个小霸王,既然你这么喜欢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不受宫规的管制,那朕就给你个恩典,任你逍遥好了,朕这个皇兄可真是被你给打败了。”夜阑一声感慨换来夜宁的一阵唏嘘,谁信呐。 不过,纵然是放肆,可以没大没小,不过,皇兄已经非比以前,规矩还是要守的,不然,后宫的那群无聊的女人又要乱嚼舌根了:“宁儿谢过皇兄恩典,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个毕恭毕敬的大礼让夜阑皱起眉头,看着真不舒服,看是年纪小,其实鬼主意多着呢,皇叔把她弄回来多半是受够了这个祖宗。 “宁儿,朕没有宣召让你回来,你怎么就肆意的离开了,可是皇叔受够了你的刁蛮任性,把你打发回来让朕遭罪?”夜阑笑着问,鲁昭听到这一问,却也笑了出来,真么想到,严肃的皇帝也会开这种玩笑。 “难道臣妹在皇兄心里如此是如此的形象,看来,小妹这次是回来对了,不然,皇叔就要疯了。”夜宁也哈哈大笑,随着夜阑无聊的调侃。 “鲁昭,你可还认得她?”夜阑转过身,把夜宁推到浅笑不语的鲁昭面前,鲁昭细细打量一番,惊叹一声:“宁将军!竟然是宁将军!不对,现在是宁公主才对。” 夜宁粲然一笑,睫羽一闪一闪:“夜宁见过长公主。”翩然一个礼节,俏皮不失国体,这叫做大气。 鲁昭急着扶起夜宁,笑着作答:“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一路多有公主护佑,真是莫大的荣幸,既然我们都是公主,就不必如此的古板,以后称我为鲁昭即可。” “鲁昭,那以后也直称呼我的名字即可,我叫夜宁。”夜宁缓缓说道,亭亭玉立,笑撒烟波亭。 158淑妃闲游烟波亭 “皇兄曾经对我说过,北寒是书生意气十分浓郁的国度,没有想到我们的夜宁会做女英雄,真是令人钦佩不已。(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鲁昭不妨直言说出对夜宁的印象,眸间浮上一种赞赏的神色。 “没有什么好钦佩的,只不过是做一些喜欢做的事情,皇兄贵为一国之君,不能亲自武刀弄棒上阵杀敌,我这个做妹妹的只能做个替身,不过,以后恐怕是没机会了,对吧,皇兄?”夜宁勾起一抹诡笑看向被晾在一边的夜阑,夜阑装作没有看见的瞥过脸,正好看到姗姗来迟的淑妃,淑妃的肚子更大了,目光一滞,脸色更加阴沉,这个孩子,他是不想要,但是,却又不得不要,没有子嗣,将是他最大的威胁,这也是他把淑妃从冷宫里带出来的原因。 “皇兄,你在看什么?”夜宁把目光锁定在已经赶到烟波亭请安得淑妃身上,目光在她的肚子上扫阿扫,捏着下巴,美眸流转,勾起嘴角,“原来是淑妃娘娘。” 淑妃穿着淡粉色的纱衣,嘴角始终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腆着大肚子,看起来十分艰难的行礼:“臣妾拜见皇上。”还没有弯下腿,手已经被在一旁看好戏的夜宁给扶了起来。 “淑妃娘娘,你这都身怀六甲的,大老远的跑到这里给皇兄请安,不看在您的面子上,也看在您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皇兄也不会让您这么劳累。”夜宁笑着说道,余光始终注视着身边那位冷声冷气不给好脸色看的皇兄,一眼看向鲁昭,“鲁昭,你说呢?” 鲁昭颔首,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身体微微僵硬的看着淑妃的肚子:“这个可要问皇上才行,鲁昭说了,也做不得数。” “宁儿,母后昨晚还在念叨你,你也没有去看母后,估计母后该急了。”夜阑打住夜宁的玩味,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怕了这个妹妹,本来不怎么明媚的心情被赶来的淑妃给降到了极点。 “那臣妹告退。”看着夜阑脸色微变,夜宁也闻到了火药的味道,“不过,皇兄,”夜宁把声音压低,凑到夜阑耳畔,鬼魅一笑,“你的后宫,真让人晦气,还不如大漠的孤烟,不好不好,皇妹还是离开宫里几天,玩够了再回来。” 接着一阵如风般的铃声挥洒在烟波亭,夜宁飘逸清幽的倩影,伴着黄莺般的笑声,渐渐地远去。 这也许就是别人眼中的逍遥、无忧,与深宫仅存的那一米温暖人心的阳光,虽然虚假,却让人羡慕。 “淑妃,你孕育身孕,就不要整日在宫外行走了,万一有个闪失,宫人可不好交代。”夜阑扶着笑意妍妍的淑妃,淑妃露出母性的光辉,柔和温馨,抚着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 “适才在园子里散步,看到这边有些热闹,派纯蓝过来一看,才发现是夜宁公主和鲁国的公主在,所以,前来讨个热闹。”淑妃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鲁昭,鲁昭亦不躲闪,目光坚定的看向心怀挑衅的淑妃。 “淑妃娘娘……”一声缓声缓语的问候,让淑妃心底一沉,脚步不稳,深蓝色的眼睛,闪着灼灼的恐惧猛然直直的盯着不急不躁的鲁昭素净的容颜。 怎么会是这个女人!皇后的侍女?鲁国的使者?眼前帝王中意的女人?无数的疑惑和恐惧扑面而来,似笑非笑,似哭未哭的表情纠结在一起颤抖的抬起手:“你……你是……” 鲁昭冰冷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淑妃惊恐的脸,并且对这个女人的反应十分的满意:“本宫乃是鲁国出使贵国的使臣,鲁昭见过淑妃娘娘,愿淑妃娘娘容颜永驻,万年安康,早得皇儿。”最后两个字别有深意,一连串的恭词本是十分正常,传到淑妃耳中已经变成了一个个的诅咒,看着鲁昭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肚子,手不觉得护住凸起的肚子,指节苍白紧张,毫无血丝,眼神顿时变得锋利起来。 “皇上她是……鲁国的公主?”眸间的不可置信,让夜阑微微一怔,没有想到,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个人。 159阴谋算计美人心 “正是鲁国的公主。”夜阑笑着看向始终浅笑的鲁昭,“鲁昭面善,淑妃大概是想起了故人。”不着痕迹的掩藏淑妃的失态,替淑妃打个圆场。 淑妃缓步走到鲁昭面前,扬起淡淡的笑容,让鲁昭心生反感,这种素净的笑容,只属于北寒的皇后,而不属于这个抢别人丈夫的女人。 “皇上,孙大人觐见。”小银子老远就看见正在等待的孙典朝这边招手,料想又是一桩麻烦事。 “淑妃,好好招待鲁昭,不可无礼。”夜阑说着离开了烟波亭,烟波亭微风浮荡,夏意炎炎,气息灼热,令人心浮气躁。 “本宫失礼,公主海涵,不过,本宫确实有几分疑惑,需要公主指点一二,不知可否?”淑妃恢复了往常的讳莫如深,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低沉,尖锐,却不动声色。 “娘娘客气了,但说无妨,鲁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鲁昭不动声色的恭谦,缓缓地退后了一步,了然于心的回答,有些疑惑总需要解答,如果没有人问,只是一直遇到那个敢于问你的人。 “在这后宫之中,曾经出了一位贤德皇后,不知道公主可否听闻?” “略有耳闻,只是未得一见,甚是可惜。”鲁昭浅浅作答,额前的刘海儿随着微风摆动,挡住了眼睛的雾气。 “本宫与贤德皇后也算是一场姐妹,交情匪浅,半年前贤德皇后宫外遇难而死,且随行的宫人也离奇消失,不知道公主对这个也是否知晓?”淑妃又向前走了一步,冷冷的气息迎面而来。 鲁昭浅浅一笑,嘴角一个小小的梨涡,挑起剑眉,浑然一笑,犀利的眼神瞄着步步紧逼的淑妃:“娘娘,鲁昭来自鲁国,怎会知晓北寒发生的事情,您未免太看得起鲁昭了,鲁昭也是皇族,所谓宫廷的女人伎俩,鲁昭也略懂一二,贤德皇后去世,中宫无人,后位悬空,若是有人想借着鲁昭生出事端,恐怕是找错人了,有手段的人虽然少,却也有。”凛冽的气息与淑妃的步步紧逼相抗,谁也不肯服输。 两名女子不肯相让,迎面对视,电火霹雳,在空中错综缠绕,纯蓝在一旁静观其变,虽然不明其中的曲折,却已经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本宫不敢于此臆想,也无意做生事之人,只是公主与曾经的一位故人,太过于相似,本宫不得不问个明白,唐突之处,公主还请见谅,不要见怪。”人面映桃花,香腮似雪,体香连绵,已是楚楚伊人的贵妃。 “娘娘又何必客气呢,鲁昭也无埋怨之意,只是鲁昭看着娘娘即将诞下皇儿,真是好生羡慕啊!不知道鲁昭有没有机会讨杯满月酒。”突然间,鲁昭眼前浮现了贤皇后生前的样子,清冷平淡,浅笑随面,一袭白衣,出尘脱俗,如天上仙子的静寂,如果皇后能够生下麟儿,该多好啊! “那公主多住几日就有机会了,算算日子,我的孩儿还有几个月就要降生了,以后这冷清的后宫也会热闹一些。”淑妃说了这话就有些后悔了,留她在宫里,不就是养虎为患么?鲁国派这个公主过来就是为了联姻,可谓是居心叵测,自从皇后去世,皇上对后宫之中是雨露均沾,四处留情,却不把任何一个女人摆在最要的位置,分明是想打击各宫对后位的垂涎,然而,这个公主的出现却打乱了所有的平衡,但愿这个公主能够识相一些,早些离开。 “好啊,本宫正有此意,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鲁昭的轻柔的声音迎面传来,淑妃心中一怔,这是个不识相的女人。 既然如此,那就……对着纯蓝使了一个眼色,纯蓝示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公主客气了……”淑妃笑着靠近鲁昭,脚下一滑,“哎呀”,身体如落叶般向着湖水坠落,唇角掀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微笑,只听“扑通”一声,溅起一个偌大的水花。 160东宫凤凰欲易主? “救命啊……救命……”湖水里传来淑妃犀利的呼救声,身体时上时下,如同深海浮萍,上下起伏,湖水溅了一脸,发丝散乱,鲁昭神经一紧,正要搜寻刚才立在这里的宫女,却发现已经不见了踪迹,暗叹不好,上了淑妃的当,顿时双眉紧锁。 淑妃柔弱的声音渐渐地有气无力起来,身体周围的湖水被一片殷红覆盖:“救命……救……”还未说完最后一个字,身体缓缓地下沉,没过了嘴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只露出一只纤白的手。 又是一声“扑通”落水的声音,鲁昭也跳进了水里,在水中一阵摸索,抓住淑妃的手,向上拖行,应声赶来的禁军愣愣的看着水里的两个人,鲁昭狼狈的狠狠地瞪了纯蓝一眼,纯蓝别过头,让人把淑妃和鲁昭从水里救上来。 此刻淑妃已经奄奄一息,裙角下缓缓流出血红的血液,淑妃捂着自己的肚子,沉沉的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救我的孩……”手指却指向纯蓝,露出憎恨的目光,话未说完,晕厥了过去,剩下一群卫军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 一群男人,根本不懂得这个要死要活的女人到底想要干嘛! “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成为后宫禁军统领的冷秦逸一身蓝色盔甲随后赶到,禁军看到统领的到来,赶紧让出一条路。 鲁昭抬起头,发间还落着湖水,一脸急切的看着冷秦逸:“不好了,淑妃娘娘早产,你去找宫里的御医,马上去淑妃的住处接生皇子。” “好,你们几个把淑妃娘娘送回宫里,你们两个去找寻宫里最好的太医。”冷秦逸厉声吩咐,大将风度完全表现出来,后又看向鲁昭,“末将去通知皇上,末将告退!” 几个禁军把找来担架把淑妃抬走,淑妃躺着的地方,留下一地的血渍,纯蓝看着禁军离开,也尽快走了几步,想要追想去,一只手把纯蓝挡住,凛冽的气息震得纯蓝脊背冒冷汗。 “刚才的事情你看的最清楚,管好你的嘴,否则,自求保命!”鲁昭冷声一顿,透过纯蓝看向远处,“不要告诉本宫,在淑妃落水的时候,你是隔岸观火!” 兰陵阁自打淑妃被抬回来,就已经陷入了手忙脚乱的境地,周边已经被禁军层层的包围,一把白胡子的老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来不及对夜阑行礼,就开始取出银针,准备施救,路上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大概,具体对施诊的方法,也已经是胸有成竹,了然于胸。 “太医,淑妃娘娘现在如何?”太医从内室刚刚迈出一只脚,纯蓝就抓住了太医的胳膊,急切的问道,哭腔都跑了出来。 年迈的太医被她这么一抓,身体晃了一晃,几乎一个趔趄,皱着眉巧妙地避开激动地纯蓝的拉扯动作,拂袖跪在面若冰霜的夜阑面前,正颜一拜:“启奏皇上,淑妃娘娘腹中的孩子胎位不正,且失血过多,又经过度惊吓,身体孱弱,若是不得法,恐怕会危及生命,请皇上早作抉择,保娘娘还是保皇嗣?” 夜阑错愕,幽篁的纱帐随风扬起,淑妃的呼救声越来越弱,朦胧间,淑妃青丝散乱,躺在床榻上,指尖狠狠地扣动床板,指甲被白色覆盖,鲜血染红了半张床单,如同盛开的梅花,妖艳迷人,垂死前的挣扎,显得苍白无力。 “保孩子。”夜阑一言定声,他需要这个孩子来巩固皇位,而女人,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夜阑突然也迷茫了,是在几时,可以心肠如铁,如此轻易的选择放弃别人的生命。 纯蓝在一侧松了口气,幽幽的目光看向内室的淑妃,不明的深意。 深夜,天色深蓝黑暗,乌云遮天,遮蔽了月光,兰陵阁传来一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惊起一片飞鸟,其他宫里的宫人熟视无睹的关上宫门,熄灯休息,只有贤怡宫的主人伴着一缕微弱的烛光,低低的叹了口气,拿着一个竹签挑着蜡烛,暗暗地出神。 “娘娘,天色已晚,该歇息了。”已经变得机灵的燕儿把床铺铺好,走到贤妃跟前,柔声说道。 “你听到刚才的声音了么?”贤妃不答反问,目光始终在烛光上流走,心里阴沉到了极点,今天白天在烟波亭的事情她已经听说,千想万想,她没有算到,淑妃竟然敢拿自己的孩子来作为筹码,用自己的命来赌,这样的女人,即使不算是强大的竞争对手,也是一个狠角色,如果说,半年前得宠是皇上在利用她,那半年后,这个女人在不遗余力的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对于这个柔弱娇媚的女人,后宫之中,难有的敌手,她开始有了几分钦佩和。。。防范。。。 “哇……”一声孩提的哭声,充溢在后宫的每一寸安静的角落,伴着这声哭啼,本已熄灭的灯烛又在各个宫殿亮起。 “娘娘,是孩子的哭声……”燕儿回答。 贤妃敛眉,收起情绪,如浸入千年的冰谭,冰冷。 “臣妾恭喜皇上喜得皇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兰陵阁内,暖意融融,莺歌燕舞,蝶衣玉簪,兰陵阁宫前挂着的两个火红的灯笼,如窜起的烟火,嚣张灿烂。 “爱妃们实在是辛苦了,天寒雾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夜阑凝神屏气的说道,缓缓地呷了口茶,腰间的铃铛铃铃作响。 有妃嫔掩目轻笑,不着声色,这皇帝怎么还似一个九岁孩童,要拿铃铛做玩具。 贤妃脸色更沉,不似好颜,死人能让他记这么久,也是一种挑战,哪个男人会记她那么久,会想她那么久。 “皇上,淑妃妹妹生皇儿很辛苦,不知臣妾姐妹可否与淑妃妹妹见一面再走?”如妃走向前,对着夜阑说道,夜阑冷眸,竖眉。 各位妃嫔一起附和。 那个女人是否还活着?若是死了,那那个孩子的养母,将成为后位的最佳人选,即使是再不受宠,也都存在一丝侥幸,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鲤鱼跃龙门,麻雀变凤凰,亦是恩宠无限啊! 夜阑看向藏在诸位妃嫔中一身浅紫的竹妃,“竹妃,你去。”夜阑缓缓地说道,“至少,让她们安心。”无情的眼神布满隐晦的情感,读不懂他此刻的心思。 浓妆淡抹的竹妃碎步走向室内,身后各种目光如同一串串光束,击落在竹妃单薄的背影上,无限的猜忌,竹妃单手挑起青纱帐,清冷的眉目掺杂着痛惜,床榻上的人已经是气若游丝,只有吐气的力气,却没有了吸气的力气,眉间的朱砂艳红似血。 “淑妃娘娘在休息,各位娘娘还是不要打扰的好。”竹妃嘴角勉强勾起浅笑,这般对等待的诸位妃嫔说道。 “诸位爱妃先回了吧,待到淑妃身体好转再来探视,一个月之内,各位还是不要来兰陵阁打扰了。”竹妃看着夜阑的镇定自若,明黄的衣衫灼伤了她的眼睛。 一个月,可以让淑妃回魂麽? 待到夜深人静,一轮明月悬空而动,月色皎洁,万籁此都寂,一切归于平静,竹幽殿的风铃响起,室内传来幽幽的交谈声。 “皇上,淑妃的事情,您可以隐藏多久?”竹妃屏退了左右,整个竹幽殿幽幽的兰花香气缠绕鼻端,纱帘内部,一个小小的婴儿裹着大红的被褥恬淡的入睡。 “朕说过,一个月。”夜阑不疾不徐的回答,“一个月足够。”呷了口香茗,“竹妃的茶艺越来越精湛了,曾经以茶艺主宠后宫的贤妃都比不得。”浅浅的笑意挂在脸畔,似笑非笑。 “皇上谬赞,皇上都说是曾经了,臣妾终有一日也会变成曾经,那时皇上也会对新人说这番话吧,那时臣妾的感想应该与贤妃相似了。”竹妃漫不经心的作答,眼角闪过一丝紧张,夜阑从未在深夜留宿竹幽殿,而今晚贸然来到竹幽殿,确实让她害怕的紧张。 “竹妃,你在怕什么?”夜阑反握住茶具,不咸不淡的问,饶有兴趣的挑起眉角,心生好笑,这个孤傲冷艳的丫头,到底也有怕的时候。 竹妃敛起笑容,跪倒在地上,正正一拜,正颜说道:“臣妾斗胆直言,皇上恕罪,即使皇上不说,大家也都猜测淑妃诞下皇子,已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但是,淑妃身体已是油灯枯竭,且不说她能否登上后位,她的命都是半踏入鬼门关,臣妾略懂医术,也看得出即使淑妃能活着,那也是时日无多,后宫向来是非多,无论地位尊卑,人命贱如蝼蚁,小皇子新生,身体又不好,淑妃恐怕那个怕无法照顾,还请皇上三思小皇子的归处,至少,不要让无辜的孩子受到伤害。” 夜阑无意的瞥过纱帘内熟睡的婴儿。 月光洒在他脸上,僵硬的线条下阴沉不定的容颜,琢磨不透的心思缜密。 “你想把淑妃的孩子收到自己宫中?”夜阑平静的容颜下波澜起伏,神情更加阴沉。 这孩子的母亲将是北寒的皇后,纵然你聪慧娴熟,纵然你深得君心,但是,你忍心夺取你姐妹的位置,若是你得到了,你可是坐的安心? 161你左我右无交集 “臣妾绝无此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俗话说最危险地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皇上可以选择一个最有能力保护他的母亲,臣妾自傲可以护己,却无能为力护小皇子安全。”竹妃走入明亮的地方,脸上覆上一层银色的面纱,月光的皎洁,映衬着内心的孤寂,扪心自问,憎恶淑妃的专宠,却对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大人的罪恶,需要无辜的孩子承担么?但这个孩子,再怎么爱护,再怎么教育,都无法摆脱宫廷阴谋的算计,把一个单纯的孩子教育成一个恶魔很容易,把一个孩子引回正途却是十分的艰难,她不想也没有能力来这份责任,她情愿,陪着自己的兰花默默地孤独到老,去找属于一个人的海枯石烂。 夜阑冷冷的看着竹妃,意味深长,竹妃不动声色的往茶杯里添茶几乎是石沉大海的静默之后,夜阑低沉的嗓音响起:“你有什么主意,不妨讲讲看?” “臣妾毫无主意,皇上心中已有主意,臣妾听从皇上的安排。”竹妃正颜说道,“据冷将军来报,刘大人已经回来了,明日抵达京城。” 提起刘正道,夜阑莫名其妙的一笑。 “一切可是安排妥当?” “孙大人具体已经安排好了,由冷秦逸保护刘大人,在安全方面,我们大可放心,只是,刘正道耿直,就怕转不过弯,不肯为我们所用,况且,淑妃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的戒心就更重了,很难把握他。”竹妃细细的分析,面面俱到,淑妃,刘正道,皇室,三者的关系若是处理不好,则很难实施行动。 “那你就小看他了,文官心胸狭窄,斤斤计较,刘正道是文官不错,却有宰相的胸襟,经天纬地之才,他知道孰轻孰重,不会为了私情耽误正事,这一点,朕可以保证,只是,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啊……”话尽如此,夜阑还是有几分担忧。 “据说孙大人是刘正道的弟子,不如让孙大人去试试,或许会扭转乾坤。”孙典,北寒的榜眼,如今的大理寺上卿,自然是有几分能耐,新科三甲,论智谋,他无法超过张世,论朝政,他比不过卢新哲,要是说人际的周转,恐怕谁也无法超过这个不足三十的少年。 “哦?孙典?他倒是一个好人选,没想到你会想到他,还以为你最先想到的是卢大人。”几乎是不着痕迹的轻语。 “臣妾也是听人说的,皇上不要怪罪才是。”竹妃微微一顿,眸间泛着凄凉,“请皇上不要再提起卢大人,情义两难断,臣妾不想也没有精力去对付外人的风言风语。”惨淡的容颜看向窗外,夜幕下的繁星,没有就明亮的光辉,只是暗淡的若隐若现。 “天晚了,你早些歇息吧。”夜阑漠漠的说道,却没有想要离开的意念,他也有他的打算,他需要竹妃当做挡箭牌,来阻挡后宫的腥风血雨,虽然不足以禁止后宫争斗,却可以得到一种未有的清净,乱世红尘,美人多娇,算计繁多,唯有一人足矣分忧。 只是夜宿竹幽殿,却是第一次。 “皇上,您这是……”见夜阑不慌不忙的脱下外套,竹妃心里一急,手掌落在桌子上,不小心清茶倾倒满桌,洒落一地,整间屋子都是清淡的茶香。 冷然回眸,淡淡的勾起嘴角,“夜深露重,再去别的宫里恐怕不妥,所以,朕今晚就歇在你这里了,竹妃不必见怪,朕只是想好好地想想一些事情。”夜阑躺在床榻上翻着几本不知名的书,百无聊赖的翻页,簌簌的翻书声,让竹妃全身的神经绷紧。 “那皇上还是去内室歇息吧,臣妾不累,在这里坐坐就好。”竹妃婉转的说道,等到夜阑抬起头,竹妃已经去打理床铺,夜阑趁着这个功夫扫视着竹幽殿,突然发现,这里没有一名宫人,,安静的如无人居住的冷宫。 “竹妃,你宫里的宫人呢?都去了哪里?”夜阑托起书卷,好奇的问。 竹妃没有转身,背对着夜阑,忙着手里的活,一边答复:“臣妾一个人习惯了,人多了有些不舒服,前两天就把他们都送回到来的地方了,皇上,您进来休息吧。” 竹妃走了出去,夜阑走了进来。一进一出,有交集,却没有走同一个方向,一个浅浅的对视,便已是尘归尘,土归土,再无他意。 两个世界多人,总归是很难走到一起。 162双亲以至,来去何从 京师的街市总是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群惹来一阵喧哗,有人吵架,有人喧哗,有人吆喝,有人讨饭,有人杂耍,有人高谈阔论,也有人总是懒洋洋的在角落里打盹,一个街市,写尽了人间的千形百态。 高头大马的后面,一顶不起眼的青色小轿,悄悄地进入了京师,静的如一个银针落入大海,难以捕捉它的踪迹。 轿子内,两个头发略微斑白的老人平肩坐在一起,两只手紧紧地握着。 “老爷,皇上找我们回来,会不会是想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刘夫人担忧的问一旁闭目养神的刘正道。 刘正道摇摇头,捋了捋泛着泛着白色的胡须:“皇上不英明,却也不糊涂,淑妃通敌卖国都可以压下来,放我们两个人离开更是没有二话,又何必此时来对付我们,做好本分就好了,其他的,静观其变吧。”掀开布帘,看到熟悉的景象,回头看向刘夫人,“到京师了,哎……”这一声叹息,包含了繁杂的情感。 官场十几年,在这里开始,在这里终结,终究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真的要把老命也搭在这里。 刘夫人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手中的包裹,如同手握珍宝,眼中流露着暖暖的笑容,雪儿,我的好女儿,我们回家了。 “老爷,淑妃的身份,不如告诉皇上,不然我们刘家……” “夫人!”刘正道打住还要继续说下去的刘夫人,呵斥,“刘雪儿是淑妃,也是我们的女儿,无论她做了什么,我们都要宽容她,这才是为人父母啊夫人。” “老爷,”刘夫人热泪盈眶,情绪激动,“纵然如此,那我怀里抱着的是谁呢?她才是我们真正的女儿啊老爷!宫里的那个人又是谁?你疼爱她,给她一个温暖的家,教她为人处世,但是她给了我们什么?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谁承担得起?老爷一辈子光明磊落,忠君爱国,最后却落得一个畏罪辞官的下场,老爷,是我们的我们承认,不是我们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拒绝!” “你说的没错,是我们的我们承认,我们要承担,当年把她从外面捡来,不就注定我们要承担责任了麽?夫人,冷将军也说过,淑妃已经被皇上放了出来,从这一点儿可以看出,皇上已经原谅淑妃,即使不为了和淑妃的情谊,也该想想孩子了,一次跌倒,她不会再该犯同样的错误了。” “既然老爷说是,那就是吧……”刘夫人无奈的抱着包袱里的东西垂泪。 青帘微微的扬起,浅浅落下,如同一阵风穿过,“嗖”的一声,不知何处射出的一支利箭带着阴狠和阿鼻地狱的呼唤呼啸而来,冷秦逸出手一挡,“澎”的一声,暗器被挡住,落在了地上,发出落地的声响,冷秦逸冷然一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客栈上,顿时处于备战状态,提高了十二分的精气神儿,马鸣长嘶,影子被拉长。 忽然,轿子后面传来两件兵器相撞的声音,冷秦逸一惊,暗叹一声不好,紧接着纵马到轿子后面,先查看轿子是否被兵器穿过,然后看到一把飞刀和一支箭落在地上,那支箭已经断成两截。 “冷将军,发生何事?”刘正道在轿子里沉声问道。 “大人不必惊慌,出现了一些小问题,马上就可以解决。”冷秦逸扬声回答,走到现场。 捡起那把飞刀,诧异之余,四处观望,是何人相助。 “飞到还我!”一个略微沉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冷秦逸抬眸。 一袭青色的衣衫在风中飞舞,高腰束起,负手而立,显示着较好的身材,柔美的姿态不动声色的散发着冷冷的气息,只是,容颜被挡在青色的斗篷之下,看不清她的脸,不过,听语气,似乎是有些嚣张的气焰。 正要出口反驳。 接着,一个黑色的人影缓缓地前行,与青色的身影并肩而立,同样黑色的斗篷,冷漠中带风的气质让冷秦逸一颤。 “姑娘,竟然是你?这是你……你的飞刀?”冷秦逸凝视着黑衣的女子,那一日相遇,这名女子已经让他知道这世上,她的姐姐还在,虽然她不承认,但他确定她就是。 “公子别老无恙,这飞刀不是我的。”黑衣女子淡淡的说道,呵气如兰,生硬的让人望而止步。 青衣女子冷哼一声,一个急速的闪身,迅如雷电,带起一阵幽幽的冷风,影如鬼魅,不经意间就把飞刀抢了回来,夹在两指间,把冷秦逸撂在一边微怔。 “将军真是毫无礼貌,对着救命恩人,竟然冷若冰霜,视若无睹,早知如此,本姑娘就不出手了。”青衣女子挑眉叹息,一脸的不屑背后是冷若冰霜的讽刺。 冷秦逸拱手说道:“多谢姑娘相救,此番大恩,改日再报,在下还有要事,来日方长,若是两位不嫌弃,着一日可去冷府做客,在下一定尽地主之谊。”算是一种真心的邀请,总是不希望自己的姐姐在外面饱受风霜。 半响的静默,周围的人已经对京师的故事不再具有任何的好奇心,匆匆而过,目不斜视,显得此刻的场景有些凝固。 “两位姑娘是嫌弃寒舍简陋?”冷秦逸畏惧的是拒绝,一脸的中肯追加一句。 “怕是多有不妥,公子说我们姐妹救了别人,还不知道我们救得是何人呢?”话说着,青色的身姿游走到轿子前方,抬起手,停住不动,眸间闪着犹豫不决。 突然,轿帘自己掀开,一直带着深深地皱纹的手漏了出来。 坚毅的面容带着和善的笑容,长者的风范伴有几分宽容,这是刘雪儿对轿子里的人的看法,顿时,斗篷下的双眼泪眼模糊,忽而一滴泪滴在地上,匆忙的转过身,留下一个背影。 原以为,可以笑着面对自己的父亲,即使是做陌生人,也可以毫无芥蒂。 只是,见到父亲,突然涌上心头的是多年的艰辛和孤苦无依,和种种说不出的在意。 不经意间,已经是泪眼朦胧的心痛。 不是不恨,是恨的太多,反而无法承担,只能带着伤残的心,苟延残喘。 突然有些明白泪痕为什么躲着的在她生命中,有交会的人,便是痛心,也要一人承担。 “姑娘,你可是找我?”刘正道站在轿子前方,笑着问道。 这一问,反而让刘雪儿语塞。 “恩。”刘雪儿说道,“听说刘大人返京,所以,前来拜见,唐突之处,大人不要见怪才好,小女子已经见过了大人,便不再打扰,这就离开。”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转过身,正正的一拜。 “姑娘,难得还有人记得我这个老人家,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就不必大人大人的称呼,老朽半年来教书育人,传经授道,不嫌弃的话就称一声先生也好。老朽回京遇袭,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姑娘尊姓大名,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可否告知?” “老先生吩咐,小女子不敢不从,小女子姐妹二人来自南疆,因父母新故,我姐妹二人来此谋生,已无离开打算,现下留榻客栈。”刘雪儿毕恭毕敬的说道,温婉的声音,吸引着轿子里的刘夫人,刘夫人遂下了轿子,站在刘正道身侧。 “老爷,既然两位姑娘住在客栈,总是不太方便,不如请她们回家住吧,一栋宅院,只有我们两个人,也是浪费得很,有些人气儿,总比只有我们两个老人强。”刘夫人说道,人越老,越怕孤单。 “好是好,就是不知道这个姑娘答不答应?”刘正道用一种询问的声音看向刘雪儿,他不知道,刘雪儿心里也是十分的矛盾。 她没有认亲的打算,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双亲是否还在人世。 正要开口拒绝,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恍如绝世。“既然如此,我姐妹二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是泪痕的声音,刘雪儿微微的抬眸,隔着斗篷看向冷寒凝,追加一句:“姐姐可是方便?” “无碍。”冷寒凝默默地作答,不假思索,心里却是一片清明,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有人想要暗杀刘正道不是麽,她没有理由也决不能袖手旁观,即使不是为了他。 “那最好,请两位姑娘打点行囊,随我们一道回府吧!”冷秦逸说道,松了口气,生怕两人改变主意。 冷寒凝已经转身,刘雪儿经过冷秦逸身边,低低的提醒:“有人欲暗杀,将军勿大意。”隔着斗篷,冷秦逸感受到了身边女子的担忧。 “自然不敢。”冷秦逸抱拳,刘雪儿这才放心的去追冷寒凝。 刘府半年没有打扫,到处都是薄薄的灰尘,还有些不明生物已经开始在这里建立家庭,推开门,呛得人咳嗽了几声,甩着衣袖把眼前的灰尘来回的清扫,谁知越扫越难闻,越扫越呛人,又是咳嗽连天。 刘正道咳嗽完反倒哈哈大笑,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情感豪迈,毫无消极的神色。 163暂住刘府未识亲 刘夫人听完也笑了,亲自下手开始收拾房间,心底儿也开始琢磨,到晚上能不能收拾好,尤其是还有两位姑娘,等会儿还要去厢房看看去才好。 听说刘正道已经到了,孙典忙完手里的事情,就匆匆的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手里都拿着什么扫把、水桶、抹布一类的清洁用品,走在大街上,都是有几分的尴尬,拿刀拿枪的士兵手里拿的是扫把什么的,确实很影响自己的高大威武形象啊! 谁让自己在孙大人手下干活了,孙大人不拘小节的作风极大的影响了手下的兵丁。 “学生拜见老师。”孙典见到刘正道,已是正式的一拜,尊师重道这是他做人的原则,看上去就是有点儿迂腐的味道。 就是当今圣上,也会常常为了此事挖苦他两句。 “是你啊,”刘正道坐在座位上,透过孙典看向他身后的一群“精英”,官不似官,民不似民,不禁皱起了眉头,“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孙典拱手,说道:“老师刚刚回京,府中半年无人打扫,学生心想这府中只有老师和师母两人,府宅又是极大,打扫起来一定会有些吃力,所以,带人前来稍作清扫,”末了,见刘正道的皱纹更深,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皇上的旨意。” 刘正道微微一愣,怀有心事的看向窗外,任由四不像的兵丁打扫府院。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只黑色的皂靴伸了进来,潜意识的想要用衣袖扫扫空中的灰尘,进门之后,看到眼前的景象反倒是有些多余了。 “泪痕,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脚力越来越厉害了。”刘雪儿背对着孙典,漫不经心的调笑,手里的抹布又开始在桌子上游走。 “姑娘,你是老师家的丫头?”孙典问道。 刘雪儿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生人,脸色有些不好。 这也难怪,刘雪儿的斗篷摘了下来,孙典的眼神一直在她的脸上游走,可以看出,不是因为什么贪图美色,而是一直看着她脸上的疤痕,像是在看猴子一样。 “我不是,是刘先生请到府中的客人,您看够了没!”刘雪儿终于忍不住发作了,嗜血的目光直射孙典,让孙典心里一颤,这哪是正常的女人啊!眼神和当初的皇后有的一拼,只能用两个来形容:冷血。 孙典收回目光,尴尬的象征性的咳嗽一声:“失礼。”转身后退,被来人撞了一下,只是一瞥,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女子被他撞得撒了手中的水盆。 “姑娘,抱歉。”孙典脑门一阵发黑,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到处触霉头,起先大理寺的卢新哲到处发飙,现在又在刘府祸事连连,真是天意啊! 孙典仓皇离开厢房,也顾不得搭把手,帮忙了,冷寒凝把木盆放下,把门关好,摘下斗篷,轻轻地抬眸,不疾不徐的说道:“以后不要让外人进入内室,等过几天,你安顿好了,我就离开。” 刘雪儿看出了冷寒凝眼中的坚定,叹了口气:“我陪你一起离开。” “为什么?”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们也老了,如果我站在他们面前说‘我就是你们的女儿。’这样的情感冲击,谁经受得住,知道他们过得好就行了,有些愿望,没有必要非要达成,只要他站在那个地方,就心安。” 冷寒凝没有说话,刘雪儿转过身认真的擦拭着桌子。 “你换个名字吧。”冷寒凝说,刘雪儿一怔,随即明白,浅浅一笑。 “说的也是,在这里总不能叫原来的名字了,只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名字,不如……还是叫回三绘吧,这是铁教主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浅浅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在南疆的日子,不快乐,但也不伤心,淡漠反而多一些,冷眼看人生死。知道铁娆与古云殉情在紫微宫,她才发现,其实一直她都是一无所有。 “好。”冷寒凝回答,“三绘,我等你一起离开。” “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 冷寒凝打开门,刘夫人站在门口,午后的阳光照了进来,黑色的斗篷轻轻地摇摆,朦胧的容颜让人读不懂她的情绪。 “呵,两位姑娘自己已经开始收拾了?不知道还与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派人一起去采购,省的两位姑娘顶着日头再出门了。”刘夫人笑着说道,余光扫过室内的摆设,整室的清洁,让她心里很宽心,没有想到,两个看起来清冷的丫头,竟然会亲自上手干活,心里也多了几分好感不说,至少不厌恶。 “夫人不必麻烦了,我们姐妹的东西都已齐全,不需要再置办了,况且,我姐妹二人住在夫人家,已经是给夫人添乱了,怎敢再劳驾夫人给我们劳顿。”刘雪儿对着刘夫人说道,字字真诚的发自内腑,这些许就是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吧。 “照你这么说,那我们的救命之恩又该如何报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进了一家门,就不必在乎是否麻烦,对了,还不知道两位姑娘的名字呢?” “我叫三绘,那是姐姐,泪痕。”刘雪儿说道。 “恩,好孩子,看看还缺什么,到时候吩咐一声就好了,午饭的时候,来叫你们。”刘夫人笑着提醒,“可别到最后,请来了两位姑娘,反而让两位无法饱腹。”刘夫人随意的开了个冷笑话。 “夫人言重了,”刘雪儿抬眼看着默不作声的冷寒凝,转过头,“夫人,三绘有个不情之情,还望夫人能够答应。” “说吧,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姐姐不喜和生人见面,好静,所以,希望夫人能够给姐姐一片安宁的地方,不让外人打扰,只要几日就好。”刘雪儿缓缓地说。 “这个好说,刘府已经不比以前了,怕是没有人再瞧得上了,也不会有什么生人,两位就安心的住下吧,好了,我先去忙午饭了,你们也先休息吧,刚收完房间,也很累。”刘夫人穿过亭廊,有些不自在,这张脸真是和淑妃像极了,该不会是淑妃以前的什么亲戚吧? 只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孩子破了相,也真是可怜,又增添了几分怜悯。 又一想,那带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好像一直都没摘下斗篷,那原因应该也是如此吧,真是可怜。 “三绘,午饭我就不去了,想好好的休息,你们一家刚团聚,就好好地处一会儿吧。”冷寒凝默不吭声的回到房间。 刘雪儿这才转身离开,虽然好多年一直在外面漂泊,但是,对这个家还是有很多记忆,比如院子里的那个已经锈迹斑斑的秋千,比如曾经住过的房间,比如最喜欢过家家酒的地方,都是难以磨灭的画面。 “老爷,有客来访。”一名书童打扮的小男孩躬身说道,这会儿,刘正道正在书房平心静气的莲子,“忠”字的最后一笔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火候刚刚好,抬眸,问道:“何人?” 小书童向前把书中的小盒子递了上去:“那人不说,只让把这个给您,说您看了就明白。”刘正道随手打开木盒,忽而放下笔几步走出书房,迎到门口,见到门口背对着他的人,撩起衣袍,跪拜:“罪臣刘正道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不敬之罪。” 夜阑手中摆弄的玉佩忽而垂下,迎着日光缓缓地转身,嘴角浮起一抹冷静的笑容,微微的向前走了一步,躬身扶起刘正道:“不必多礼,人多嘴杂,里面说话。” 刘正道让开门,夜阑带着冷秦逸走了进去。 正堂 夜阑突然对刘正道严肃的一拜,这下刘正道真的受宠若惊了,忙不是跌的大“逾越”,夜阑直起身,这才开口:“朕年少气盛,以一人之罪,责及无辜之人,是朕之罪过,还望大人原谅朕的鲁莽。” 刘正道面容一紧,不知道皇帝唱的哪一出:“皇上何出此言?” “淑妃之罪,与大人无关,大人离京,虽不是朕亲手所为,朕也有推波助澜之嫌,但实在是事出有因。” “请皇上明示。”刘正道也开始不明所以。 屏退左右,只剩下君臣二人,夜阑负手看向窗外摇摆的垂柳,缓缓道来:“朝中军事机密一直又朕亲自收集和处理,但是半年前,与风国大战之时,本已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还是战败,割地方圆一百五十公里,使我百姓陷入水深火热,朕猜想是有人偷去了军事机密,你也知道,元帅寒王爷是朕的皇叔,忠心耿耿,朕不应该怀疑他,但是,又没有令人信服的解释,朕怀疑是朝廷出了细作,所以,借一原由遣你离开,命你带走兵符,削减京师的兵力,引蛇出洞。” “可是有发现?” “朕曾几次出访民间,多次被刺杀,却抓不到真凶,直到今天,朕才把目光定位到卢铁吉的身上。”夜阑目光中一闪而过嗜血的杀气,被沉稳冷静的外表掩藏,已经是轻描淡写的刻意忽略受伤的那段。 164 “卢将军是先皇的信将,皇上这般怀疑,可是有真凭实据,若是没有,可是会伤尽大臣们的心啊!”夏日本该夏风蒸腾,刘正道却感到冰彻刺骨的寒冷,如堕入千年的冰谭,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朕本不该瞒你,只是朕觉得,若果说出来,朕的所作所为一定会伤了大人的心,但又不得不说,希望大人也能够了解朕的苦涩,朝中官员的府邸之中,都有朕派的眼线,每个人每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朕都有数,卢铁吉也自然不例外。”夜阑缓缓地说道,抬眼去看刘正道的表情,果不其然一脸的惊惧落入眼底。 “皇上,您……”此刻,刘正道已经说不出话,面对这样的一个帝王,他又能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对于他的手腕,是钦佩还是不齿?心中百味丛生,似哭似笑。 “朕少年登基,手中毫无权柄,朝中大臣步步逼迫,朝外两国虎视眈眈,朕不想天下落入他人手中,朕没有资格放弃该有的责任,朕虽高高在上,也有无奈,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朕纵然怀疑全天下人,也未曾怀疑过大人,所以,你这府邸从未安插过眼线,你可知这是为何?” 刘正道摇摇头:“草民不知。” “因为你刘正道是朕的救命恩人。”夜阑一字一句的说的的清清楚楚,“没有你刘正道,朕就没有手中的天下。” 刘正道惊愕的抬眸,目光与夜阑接触,被这自信的帝王气息覆盖,往事萦绕,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夜阑一笑,看向窗外的风景,淡淡的回忆,继续说道:“朕十五岁那年恶疾缠身,良医苦无对策,父皇不顾父子之情,欲送朕离开京师,自生自灭。然而,是你半路拦截住父皇,把朕接回家中,衣不解带的亲自照料,这才换回朕的半条命,还有……还有雪儿整日陪着朕,让朕被人关心,那些时光是朕一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昔日深秋的落叶,如记忆的碎片一片片的在空中飞舞,盘旋,那些欢声笑语的片段,伴着一张紧紧绷起的脸,在记忆里四处的流窜,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一袭简朴的衣衫,扬着一张倔强的笑脸,把手中的枫叶交在他手中,纵然他瞬间把那枚漂亮的枫叶扔在地上,小女孩依然笑着把那枚枫叶捡起,放在他手里,如此的往返,直到他接受为止。 “皇上,草民不怪皇上。”刘正道一声叹息,“草民甚感欣慰,皇上有如此的计谋,说明皇上确实是坐得起这个皇位,草民欣慰啊!还请皇上不要怪先皇,先皇当初的决定也是迫于无奈,那年边疆烽火四起,而皇城内也出了瘟疫,皇上染上的亦是瘟疫啊,若不把您带出宫,天下真的就大乱了,孰轻孰重,皇上此刻自有定论。” “天下大乱……唉,两害相较取其轻,朕起初也恨过父皇,发誓有一天,朕做了皇帝,要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在任何状况下,都不离不弃,直到这天下真的到了朕的手里,才发现皇帝也有皇帝的无奈,眼见着一些人离开,也无法挽留,倒也开始明白父皇的辛苦和寸步难行。”夜阑眸光一紧,目光落在窗外的秋千前面,冷冷的微眯深眸。 刘正道顺着夜阑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是那个叫三绘的丫头,只露出一个侧脸,散落在脸颊的发丝正好遮住脸上的刀痕,周边发散着淡淡的晕黄,三绘在锈迹斑驳的秋千边上失神,轻轻地抚摸着秋千的两个绳子,偶尔会不经意的笑一下,唇畔荡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正道赶忙解释:“在返京的路上,遇到一点儿小麻烦,多亏那位姑娘和她的姐姐相救,所以,特地请回府来做客……” 夜阑抬起一只手,打断刘正道接下去的话,微微的偏头向刘正道的方向。 “她什么来历?” “父母双亡,只剩下她姐妹二人,从南疆来此,孤苦无依,大概是想在此定居。”刘正道回答。 “嗯,南疆?南疆三年前就已经被新教主毁灭了,她们怎么会从那里来,此时必然有假,不可大意,还是小心为上,况且,暗杀活动或许不会停止,自今日起,有冷秦逸来守护刘府,冷秦逸是朕的心腹,你大可放心。” “冷秦逸?皇上,他可是皇后的弟弟?”刘正道听到这个名字,惊愕的抬头,这个皇帝是不是疯了,人家满门还被抓在死牢,秋后就要处斩了,怎么把那个祖宗给找回来了。 “呵,看来刘大人还是很清醒的。”夜阑冷哼一笑,这个冷秦逸的名气还真不小,曾经的丞相家的三公子,朝中大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这可是有所不妥,毕竟,一个月后,冷家就要满门处斩,与冷秦逸亦是残忍了些,即使不念在冷丞相曾经效忠先皇几十年的份上,就是看在已逝的皇后面上,也应该给冷家的孩子三分薄面。”否则冤家宜解不宜结,心结难解啊!刘正道心里思忖。 “朕不想在背后做小人,这也是皇叔的意思,应给几分薄面,不好忤逆,也许有些事情当面做下比在背后做容易被理解,冷家的儿女,不是糊涂人。”夜阑说道,眼神却一直瞥向窗外,譬如皇后,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却一心帮他做一个受人拥戴的帝王,这是为人妻的理解,他一直很感激。 “皇上圣明!”刘正道拱手,已经不知如何劝说,或许,皇上是对的,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虽然是为人处世的规则,然而,一个成功的帝王,是无法做真君子的,有时候,也要做真小人,才能做一位绝世英主。 心狠手辣的人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帝王家,本没有情谊可言,这个帝王,已经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感了,若是再强求,真的冷血起来,也是一发不可收拾。 “好了,去会会你的救命恩人。”夜阑抬起脚步,走向院外,此刻,已是晚霞遮住了半边的日头,云霞周围一片金黄色的边缘,下午已没有午间的烈日炎炎,凉风习习令人沉醉,刘雪儿坐在秋千上,眼睛悄悄地弯起,像月牙儿,只露出一道细细的缝隙。 “姑娘?”夜阑说道。 刘雪儿闻声睁开眼睛,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骤然一笑:“是你?”竟然是泪痕一直在暗中帮助的那个男人,真是好巧。 “三绘,这位是……”话未说完,又被刘正道的一个眼神儿阻止,示意他退下,刘正道静静地退下。 院落里,只有两个人,一站一坐,一笑,一冷。 “三绘姑娘认识我?”夜阑听了那句‘是你’,便觉得这名身着武功的女子与他相识,不然不会有此一问。 “呃,在酒楼里见过一次。”刘雪儿不假思索的说谎话,心不跳,脸不红,仗着眼前的帝王不告知他的身份,一脸坦然的与夜阑对视,“没有想到在这里相遇,真是好巧。” “哈哈哈,嗯,确实是很巧,对了,还要多谢三绘姑娘的救命之恩,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弱女子,也是深不可测。” “还好,练些手段防身绰绰有余,至于言谢之类的话,就不必再提,若是真要言谢,本姑娘要的东西,你也未必给得起,所以,还是不要谢的好。”柳雪儿温婉的笑着说道,已然表明是客套话。 夜阑却有些当真,追问一句:“姑娘想要什么,可否说给在下听,或许,姑娘认为难以实现,在下可以很轻易地帮姑娘实现。”放眼天下,一代帝王,玩转江山,有什么得不到,有什么实现不了,一个小姑娘的心意,定然不难实现。 刘雪儿怔怔的凝视着夜阑,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这个帝王,比小时候可是差远了,是不是权力大了,人也会变。 “姑娘笑什么?不相信?”夜阑不怒反笑,这丫头看来是小看他了,躬身凑近刘雪儿面前,距离出奇的近,“不妨说说看啊!”嘴角勾起的弧度,不真实却足够迷人。 刘雪儿倒是见怪不怪的撇过头,露出脸上若隐若现的刀痕,尽入夜阑眼底,她叹了口气:“那好吧,你帮我摇秋千,如何?”冷冷的气息,让夜阑觉得她的口气像一个人,很喜欢这种清冷的感觉,或者是有些怀念这种淡然的沉静,看够了宫里的低眉顺目和阿谀逢迎,突然有种清新的气息,就如同被一块磁悬浮吸引,不想离开。 “这个容易。” 夜阑推起锈迹斑斑的秋千,秋千上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这种声响古老而陈旧,似是陈年酒酿,低沉而迷香,很容易把人带入某种回忆,巧的是,在这个秋千上,两人都有着相同的回忆。 秋千边上站着年少的女孩儿,头上插着小小的木簪,青丝如同一帘瀑布滑落在腰间,一张小脸泛着淡淡的浅粉色,脸颊上是可爱的婴儿肥,大大的眼睛,笑眯眯的抱着双肩,目光如午后的阳光,明媚而温暖。 接着,一个看起来冷冷的少年被小女孩儿推到秋千上,强行的按在座位上,少年冷冷的看着小女孩儿,骤然站起来,把她推倒在地。 165 “你怎么这么野蛮?爹不是说皇室的人都是温文尔雅麽,为什么你不是呢?”小女孩儿不恼反笑,自个儿站起来,扫去身后的尘土,皱皱鼻子,“你看,衣服都被你给弄脏了,到时候娘骂我的时候,你可得帮我讨个人情呀。”笑眯眯的眼角勾起。 “让开。”年少的夜阑阴沉着脸,对小雪儿发出警告,“不然你会后悔的!” 小雪儿也拉下脸,学着夜阑的口气:“看你能怎么样!” 结果好端端的游戏变成了吵架。 最后,小雪儿被强行按到秋千上,小夜阑把秋千推得高高的,因害怕而松手,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曲线,最后一头扎在了对过的一堆草丛里,幸好是草丛,撞破的只是胳膊上的一块肉,而不是脑袋。 小夜阑看着胳膊被厚厚的层层的雪白雪白的纱布缠绕的如同一大朵棉花的小雪儿的脸上挂着一滴一滴亮晶晶的泪珠,忍不住撇撇嘴。 等到刘正道夫妇把大夫送走后,这才阴着脸,背着手,走到小雪儿床榻前。 “喂,你怎么样?”小夜阑的口气有点儿居高临下的感觉,显然是当皇子当久了,毫无礼貌可言。 “被你给摔惨了,你要不要看看。”小雪儿可怜兮兮的伸出细细的胳膊,一片殷红,“肯定是坏掉了,以后,就不能写字了。”言过其实加上过人的表演,让小夜阑微微动容,心底一股歉意浮上心头,毕竟不是想要故意摔她,只不过是想要给她一点儿教训,让她乖一点儿。 “我不是故意的。” “胳膊是你摔坏的,你要赔我。” “好吧,你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我要你荡秋千。”小雪儿闪着黑乎乎的大眼睛,从床榻上爬起来,那个手脚灵活的程度,简直像一只猴子,而不是一个受伤的病人。 最后,有点儿恐高的夜阑两只手紧紧地握住秋千两端的绳子,硬着头皮被小雪儿推得高高的,耳边都是呼呼地风声和小雪儿得意的笑声。 好吧,这次认栽。夜阑沉沉的感叹,女人真是有心机的动物,这是小夜阑对女人的最后定义。 回忆扑面而来,犹如不断涌动的海啸狂风,让人的心难以平定下来,夜阑看着秋千架上怡然自得的三绘,突然有种错觉,不过,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毕竟,当年的刘雪儿已经成为了在后宫足够可以呼风唤雨的淑妃娘娘。 “好了,我的要求达成了,我可以走了麽?”秋千荡到最高端的时候,三绘一使劲儿就飞到了屋顶,转身面对着夜阑,静静地问,如果不是仔细听,也许就随风而逝了。 夜阑有点儿不可置信的看着静如湖水的三绘,微微眯着危险地双眸,嘴角勾起浅浅的冷笑,暗地思忖,看不出,这个冷的可以杀死人的女人,还是一名武林高手。 “自便。”夜阑拱手,微微颔首,知道三绘修长的身影一个纵身跃入后院,消失在一片小竹林之中,他这才转身,准备离去。 忽然,一阵悠扬流畅的琴声,从隔壁的院落里越过墙头,传入耳中,淡淡的如小桥流水,又如古朴的佛香沁人心脾,“铮铮”的琴音时而高高的扬起,时而低低的流转,捉不住其中的任何一个音符。 脚步顿时一滞,心跳慢了一拍,身体骤然随着琴音而去,无论生死,这种琴音,他是永远不会在记忆里抹去。 等到来到后院,琴声已经消失许久,微尘覆盖的亭廊里,一台古朴的古琴摆在亭廊的台子上,无人弹奏,夜阑看过琴弦,确定有人方才弹奏,急匆匆的四处寻找,凌乱的脚步在后院一圈又一圈的寻找。 蓦然转身,一个青色的身影就在他身后,竟然让他无法察觉,“你怎么在这里?”夜阑问眼前的人。 三绘随意的靠在柱子上,绞着如瀑披肩的秀发,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我住在这里,在这里弹琴,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倒是你,为什么来这里?” 夜阑凝视着古琴,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扇风,苦涩的自嘲:“以为是碰到了一个消失许久的故人,原是认错了。” “哈哈,故人?”三绘有意无意瞥向角落的放大声音,“是哪位故人,可否相告,或许本姑娘认识也不一定呢?” 夜阑微皱剑眉,打量着三绘,绕到她身后,在他颈边低低的说道:“不知为何,在下总是觉得姑娘想要打探些什么?在下想要请教,是姑娘有意而为还是好奇心太重,无意而为?” 三绘不以为意的回头,直直的盯着夜阑深黑的眸子,眉毛微微的挑起,勾起讽刺的微笑:“都说疑心重的人,会失去身边所有爱他的人,不知道你是不是那一种?”眉目依旧,并肩对视,大胆的女人,总是有几分可爱的地方。 夜阑瞪了三绘一眼,不再言语,迈着大步,离开了后院,暗处的黑色身影,这才走到了阳光下,午后的阳光洒在古琴上,琴弦泛着淡黄的光亮,纤细的手指在古琴上缓缓地游走,犹如一条行动迟缓的蛇,小指勾起琴弦,停驻半响,最后还是悄悄地放下,躬身抱起古琴。 “不弹了?”三绘问。 “惹了太多麻烦,就不该在继续了。”冷寒凝低低的说,指尖留恋着古琴的琴弦,她舍不得,却不得不舍。 三绘仰起头看向即将坠落的夕阳,那最后一圈迷人的云霞,也即将消逝,迎来明日的晴空万里,是不是人的牵挂越多,就会越难以割舍,看来,她也要早作打算才是。 宫廷 “皇兄,你把冷秦逸给弄到哪里去了,你倒是说呀?”夜宁返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冷秦逸,第二件事情,就是一路不带喘气的跑到贤怡宫,把正在睡梦中的夜阑给吵了个翻天,搞得贤怡宫乌烟瘴气,小皇子哭个不停,贤妃皱着眉头,一脸疲惫的哄着小皇子。 “宁儿,你急什么,不过是给他分配一个任务,过些时日,就让他回来,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夜阑把最后一个扣子系好,任由宫女打理其他的事情,“这次回来,可不能再乱跑出去了,一个公主,不能到处瞎胡闹。” 夜宁悻悻的坐在座位上,用手支着尖尖的下巴,趁着夜阑穿衣的功夫,美目四处乱转,最后落在贤妃和她怀中的小皇子身上,贤妃大概是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夜宁的目光,回眸一笑,结果小皇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机立断的尿了贤妃一身,贤妃的笑脸变成了尴尬,眼睛中某种液体摇摇欲坠,一直在哭的小皇子却笑了。 “皇上,小皇……” “贤妃娘娘急什么啊,小孩子做这种事情是常有的事儿,要是不乐意就送到淑妃娘娘那里呀,反正,这几日淑妃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照顾个小孩子可是绰绰有余哦!”夜宁虽然是皇室的公主,却不娇惯,最看不顺眼这种一点儿芝麻大小的事情就大惊小怪的后宫嫔妃,有时候,一看见她们对夜阑发嗲就来火。 “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寒儿在这里,与本宫已经有了感情,若是让他换个新住所,恐怕小孩子也不乐意啊!”贤妃笑着把夜寒交给服侍的宫女,走进内室换衣服。 “皇兄,你还真把寒儿交给那位啊……”夜宁看着毫无戒心的夜寒,再想想城府深不见底的贤妃,还真是觉得这对搭配让她很不爽。 “那你觉得该让谁抚养?”夜阑漱口结束后,喝了口清茶,微苦,“没有人比贤妃更合适了。” “这个有什么难的,交给我啊!”夜宁撇撇嘴,关键时候就把她扔到一边,微微挑眉,还动真格的。 “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么能养孩子,况且,朕打算今年把你嫁出去。”夜阑摆摆手,这是什么主意,没嫁人,就想养孩子,最主要的是,她那个寝宫更不安全,身边的一批宫女个个都会舞刀弄棒的,若是有一个突然发疯,伤了孩子怎么办? 夜宁一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桌子被撞了一下,半杯清茶都撒了:“皇兄,你开什么玩笑,你可是答应过我,不管我的,你怎么又管起闲事儿来了,我们可是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啊!你是皇帝,说话不能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了,真不过是想要推个顺水人情,你喜欢冷秦逸,朕让你嫁给他就是了,你要是不愿意,朕还不想做这个讨人嫌的月下老人。” “谁说我喜欢冷秦逸了?”夜宁鲜有的争辩,脸颊红的像是秋天的苹果,自个儿在一边儿嘟嘟囔囔的像是蚊子哼哼。 “哦?不喜欢?那你回宫找他做什么,朕的后宫统领可是不会听你一个公主的调派。” “行了,皇兄,玩激将法这个早就过时了,你还是换别的招数吧,我的事情,您老就消停了吧,我又不是不会自己处理,至于那个寒儿的事儿,你到底同不同意,别的不说,至少,在我的宫里,他的性命无忧,若是寒儿有恙,我以性命相陪。”夜宁说道,自信满满,这不是自负,她有这个能力。 166 “宁儿,你让朕想起了当年你把虎符送给朕时说的话,还是那么嚣张和自信。”夜阑勾起唇角,疼爱的拍拍夜宁的脑袋,褒贬夹杂。 夜宁轻然一笑,明媚如当年,偏着头:“我也一如当年,我帮你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不知道,你还信不信我,三哥?” 这一声三哥,让夜阑险些眼圈发红。 半响的沉默,贤妃换完衣服,走了出来,接过寒儿,寒儿突然又大哭起来,怎么哄也不停息,贤妃一边看向夜阑,一边看向孩子,明明是急得团团转,还要保持镇定。 “自今日起,小皇子收养公主殿。”说完,转身离去。 贤妃愣愣的把孩子递给夜宁,夜宁随着夜阑的方向追了出去。 走到兰陵阁前,却不见了夜阑的踪影,忍不住感叹,这皇兄的速度可真够快的,感叹之余,瞅瞅正在吃手指的夜寒,笑眯眯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易主了,能不能容处事不惊来形容这个小家伙呢?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如蝙蝠一般从兰陵阁里飞出,迅如雷电,轻功如此了得,让夜宁晃了眼睛,等到夜宁想要出手的时候,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恍然如梦,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臆想症。 推开兰陵阁的门,眼前的一番景象,让她脚步一滞,纯蓝面目狰狞的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上方,身体蜷缩在一起,像一粒蚕蛹,嘴唇青紫,嘴角溢着黑血,夜宁把手凑到纯蓝鼻端,做出结论,纯蓝早已断气,掀开内阁的纱幔,空无一人。 会是谁下的杀手呢?淑妃身体一直没有痊愈,又会去哪里呢?都已经成为不解的谜团。 入夜,夜阑端坐在勤政殿,狠狠地摁着太阳穴,纱幔高高的飞舞,略显凌乱,月光皎然,却有些闷热,门“吱呀”一声推开,“吱呀”一声关闭,便再无声响。 夜阑抬眸,又低下了头:“你怎么来了,这么晚还不睡。”疲惫的声音伴着沙哑,很难料想一个帝王到底有多少心事。 夜宁走到桌前,把凌乱的奏折收拾好,环手抱住夜阑的肩膀,轻轻的笑:“哥,别伤心了,我们总会查到真相。” “真相?朕都有些绝望了,真相不真相的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宁儿,皇兄是不是很无能,是不是个昏君?” “哪有啊哥,瞎想什么呢,做皇帝本来就不容易,就是父皇在世,也不一定做的比你好啊!不然,我怎么会一直帮着哥哥守护天下。”夜宁安慰道。 “母后去世,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太后对我们兄妹二人百般利用,也只有你在两处周旋,帮着亲政,为了让太后减少提防,甚至不惜与皇叔远走他乡,但是,皇兄却惭愧,没有做到你要求的事情,无法做一个好皇帝,一个小小的后宫都管不住,朕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妹妹!”夜阑攥起了拳头,十分的压抑,即使淑妃曾经背叛,但是,有些恩情,无法磨灭,他可以原谅,尽力的保护她,但是,她竟然凭空的消失了,无影无踪。 “后宫本来就是阴谋算计不断,生生死死,好好坏坏都需要靠心机来支撑,母后善良,不愿意与人争斗,结果却红颜薄命,含恨而终,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城楼么?呵呵,母后说过,如果她没有爱上父皇,她会选择离开,去看大漠孤烟,听边疆的歌宏,但是,因为父皇,她宁愿死在这里,母后说,我不一样,虽然是皇室的公主,虽然成为政治牺牲品是必然的,但是,我有机会去追寻我的幸福,有机会离开这里,实现母亲的愿望,后宫,不过是一处居所,便再无他用。” “宁儿,朕无法做到无情无义,朕虽是天子,却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是啊,谁说不是呢?”夜宁端着烛火走到原处,光亮铺在壁画上,眼神静静地游走在壁画上的女子身上,“白衣翩翩九天舞,皓腕如雪恰无边,眉目含笑九分色,抬眸原是故人颜,魂断忘忧不解情,来年桃花煮酒前。这是贤皇后?”夜宁回眸。 夜阑点点头。 “丞相的女儿,果然是雍容大气,只是这笑,也太过于牵强,有些虚假,皇兄,你的笔上功夫可是不如小妹了。” “皇后不喜欢笑。”夜阑淡淡的回忆,皇后好像是从来没有开心的笑过,即使是笑,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的笑,笑的如此牵强,又是为何?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是有些四不像呢,冷家的人……冷丞相是不是秋后处斩?”夜宁猝不及防的一问。 “是。” “我去监斩!” “什么!” “我、去、监、斩!”夜宁一字一句的说,骤然扯起一个笑脸。 夜阑坚毅的容颜一滴清泪滑下,落到嘴角,果然是咸的。泪是咸的。 “他要是恨,就让他恨我。”夜宁缓缓地转身,裙角飞扬,如九天凤凰,带着那根没有燃尽的蜡烛,消失在风中,只有青丝在飞扬。 他要恨,就恨我……在勤政殿一直传响不息…… 妹妹,夜宁,她的亲妹妹,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替他支撑起了一片天空,让他完成他的大业,他又有什么资格说放弃,他永远不会放弃,因为,他是北寒的皇帝,不可轻视的帝王。 一月有余,秋天的气息已经逼近,蝉鸣的纷纷扰扰反而更加强烈,明明该换季的时节却还是有些闷热,大概变天前的最后一次释放吧,人如此,没有想到天也是一样。 菜市场口,骤然间多了不少人,围成半圈,拥挤的堵住过往的车辆马车,过往的马车都被迫停在了菜市场两侧。 “车夫,发生了什么事情?”车内,冷寒凝缓缓地问道。 “哦,是冷丞相一家人要被处斩呢,把路堵住了,一时半刻可能走不了了。”车夫爽快的回答,把车停在了一边,跑过去凑热闹。 车内,冷寒凝开始忍不住的颤抖,呼吸急促起来,冷丞相?处斩?真的是在今天么,真的么? 菜市场又产生一阵骚动,掀开帘子一看,竟然是冷秦逸披麻戴孝的只身赶了过来,看来,他是要给父亲送终呢。 场内,不知情的人指指点点,马车内,冷寒凝潸然泪下。 “如果不去阻止,我们就离开。”已经向刘正道夫妇辞行的三绘缓缓地说道,“只要我们离开,他们和你就再也没有关系,从此相忘江湖。” “我的脸已经毁了,怎么能再见他们。”冷寒凝抚摸着自己的脸,这张脸,怕是再也难以恢复了,从此,这张脸就被一道长长地疤痕横跨。 “告诉我,你想不想救他们?”三绘攥住冷寒凝毫无血色的手,最后问了一句,“如果你想,我会竭尽全力帮你,知道么?” “你怎么帮我?” 刘雪儿没有回答,只是笑笑。 “谢谢。”冷寒凝说道,她也没有办法,只不是想要安慰她而已,目光瞥向外面的阴沉天气,要下雨了麽。 “那好,我帮你。”三绘转过身,拿出随身携带包袱,自己鼓捣了一阵儿,冷寒凝默默地看向窗外,冷秦逸正在走向监斩台的方向。 想必,这个时候,秦逸心里也是极度的忍耐悲痛,他能做的也不过是收尸而已。 她曾经料想过重逢的画面。 或哭、或笑,都与自己无关,她只需安安静静对着自己的家人说声再见,然后,华丽的转身,只留给他们一个轻的可以忽略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浓浓的雾气中,如同没有来过,只是一场遥远的梦境,然后,隐居避世,无牵无挂的离开,只是,世事无常,怎么想也想不到,相逢在断头台前。 “你看如何?”三绘回过头,看向冷寒凝,冷寒凝骤然的惊愕,天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脸,三绘竟然会易容术,竟然可以以假乱真…… “很像,不,从今日开始,你便是北寒的皇后,冷寒凝。”冷寒凝一字一顿的说道,“而我,便永远活在黑暗里,成为真正的泪痕。” “午时已到,斩立决……” 锋利的斩刀被侩子手高高的扬起,刀光一闪,不少人遮住了眼睛,只等着听着最后那一声咔嚓。 “刀下留人!”一名女子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夜宁冷冷的皱眉,竟然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本来冷秦逸过来就已经很郁闷了,没有想到又来了一个,不知道这次又是谁来捣乱。 一名青衣女子和一名黑衣女子,两个人带着斗篷,从寂静的远方缓缓走来,如同从天而降的采药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砍头台。 夜宁端正容颜,微襟高坐:“何人惊扰?” 冷秦逸看到两名女子,却是挪不动脚步。 青衣女子拔下头上的木簪,青丝散落如瀑,垂于腰间,把木簪交到冷秦逸手中,冷秦逸把木簪交给了夜宁,抬头时却被夜宁给吓了一跳,这宁将军不是男儿麽,怎么一身女装打扮,莫非她就是那位归国的公主?天啊!心底一颤。 167 “将军,请将此物速速交给圣上,再评定夺。”夜宁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这两个女人,是不是太过于神秘。 冷秦逸纵马离开,菜市场传出窃窃私语。 “姑娘,不知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救叛国之人?”夜宁也不含糊,厉声问道,正气长存。 叛国?冷寒凝一怔,他的父亲竟然真的叛国,他的野心到底膨胀到了哪种地步。 “虽是叛国之人,亦是有儿有女,儿女自然希望自己的父亲好好地安享晚年。”刘雪儿缓缓地摘下斗篷,慢慢的露出容颜,浅笑着抬眸背对着众人,抬眸,唯有冷丞相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酸楚:“凝儿,是你……” “父亲……”冷寒凝把这句话淹没在心底深处,喊不出来。 刘雪儿则是不经意的扫过冷丞相错愕慌张的眼神。 夜宁看到刘雪儿这张素净的脸,突然想到勤政殿悬挂的那幅画像,可不就是有七八分的相似麽?她又自称是冷丞相的女儿,莫不是皇后没有死?! 不行,绝对不行!眼神蓦然一紧。 依皇上对皇后的情谊,必然会留下冷丞相,留下叛国的冷丞相,岂不是叛国之人,人人可恕,人人有此想法,北寒天下才真正岌岌可危。 既然有人要做恶人,那她来做好了。 “行刑!”夜宁扔下监斩牌,“杀无赦!”白光一闪,随着一声“不要”,几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断头台下,那声尖叫的来源不是来自青衣女子,反而是来自黑衣女子,黑衣女子怔了半响,看着鲜血淋淋的头颅,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你!”刘雪儿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一招,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冷寒凝,袖中的飞刀滑落在两指之间,“他们死了,我让你一起陪葬!”一句句狠话抛在夜宁的身上,眸间涌动的杀气,让周围的气氛迅速凝固,指端的飞刀抬到眼睛的前方。 夜宁淡定的讽笑,手中的长剑拔出,真没有想到,那个来自丞相家的嫂子竟然会使用飞刀,那个皇帝三哥怎么搞的! “本宫杀的是株连九族的罪臣,通敌叛国,本该就是死有余辜,本宫也是奉天命而行事。”夜宁正颜正色的说道,周边的百姓连连称是。 “丞相通敌叛国,该杀!” “那可不,要不是丞相通敌,皇后也不会死在外边,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哪有这种父亲的,他不死谁死……” 一句句话语,传入冷寒凝耳中,更是如伤口撒盐,痛彻心扉,冷寒凝推开刘雪儿的搀扶,缓缓地走到那几颗头颅旁边,找到属于父亲的那一颗,拿手帕拭去上面的秽物,细心地包裹起来。 “走吧。”冷寒凝用平静的几乎在颤抖的声音说道,身体摇摇欲坠,似是一阵风就可以吹倒在地。 刘雪儿狠狠地瞪了对她不屑一顾的夜宁一眼,两指间的飞刀几乎就要射出。 “皇上驾到……”一声尖锐圆滑的喊声,穿透整个菜市场,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山呼万岁,万人涌动。 一抹明黄,出现在骚动的人群中。 刘雪儿缓缓地转身,目光下落,视线猛然的定格,对上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骤然的感受到那股深眸的热切温度。 “带她回宫。”夜阑拂袖,做回龙撵,浩浩荡荡的离开。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君在上,臣在下,臣子窃窃私语,君王默默失神,主角气定神闲的享受着周围的人的猜忌。 “堂下所站何人?”夜阑沉声询问,灼灼的目光纠缠着刘雪儿那张脸,手中的木簪来来回回的转动。 “罪臣之女冷寒凝。”刘雪儿抬眸,字字铿锵,两人旗鼓相当,末了,补充一句,震慑全场,“亦是北寒之贤德皇后冷氏。” “皇后半年前已经香消玉损,你自称是皇后,可有物证?”夜阑问道。 “物证已经呈给皇上,就在皇上手中,那木簪便是刘正道的夫人所赠,刘大人已在此,也可作为人证。”刘雪儿凝视着夜阑故意为难的双眸。 一旁的刘正道却心乱如麻,这事情怎么复杂了起来,那名黑衣女子,不就是在他府里住了一月之久的人麽,怎么会是皇后的恩人,更何况,她不是随着三绘离开了麽,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那三绘那个丫头去了哪里? 难道两个人颠倒了身份,黑衣女子才是三绘,青衣女子才是真正的皇后娘娘?想到这里,才觉得有些眉目。 木簪在夜阑手里轻轻地摩挲,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直到泛出微微的血丝,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堂众臣察言观色对立的两个人,不,是三个人,怎么把那名黑衣蒙面女子给忘记了。 这个自称皇后的女子和她又是什么关系,真是错综复杂啊! “你自称是皇后,那你这半年身居何处?从何处来,为何不早早回宫?在宫外逗留,到底是为何何事?” “当日坠崖,落入崖底,多亏泪痕相救,一直在崖底养伤,前不久复原,逗留多日,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并无他事。”刘雪儿把一个个的问题化解,解惑疑团,也无漏洞。 “哦?那你身后的那位就是你所说的泪痕?”夜阑打量着刘雪儿身后的黑衣女子,“朝堂之上,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如此不懂礼数,实为大不敬,还不快快露出真颜,朕可恕你无罪!”大手一挥,两名侍卫走向前,就要掀掉斗篷。 刘雪儿挡在冷寒凝面前,护住冷寒凝:“滚!”如坠深潭的清冷,把走来的两名侍卫吓了回去,众臣皱眉,一张与贤德皇后极为相似的脸,怎么可以骂粗口,难道消失了大半年,把脑子摔坏了不成。 “皇上,难道您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救命恩人不成?”刘雪儿抬眼看去,四目相对,面入寒冰,声如利剑。 “皇后你此番回来,可是言辞淋漓,声如铿锵,又有劫法场之嫌,到底有何居心!”面对刘雪儿的无礼,夜阑彻底的怒了,在这个宫殿里,他才是真正的主人,绝对容不得别人放肆,“来人,收押!” “皇上,请恕姐姐之罪!”冷秦逸跨前一步,挡在刘雪儿身前,“皇后半年遗失宫外,受尽了苦头,心中定有难言之隐,才会言辞激越,一时之间缓不过神,无法接受父亲被斩的事实,求皇上看在皇后在外漂泊,现又孤苦无依的份上,放过姐姐。”冷秦逸跪下,叩拜,“求皇上,放过皇后娘娘。” 此言一出,也就确定了刘雪儿就是皇后的身份,周围的大臣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夜阑,等待他的反应,只要皇上说是,那就是,他说不是,那就没有翻盘的余地了。 大殿内纵然金碧辉煌,但是,寒气还是嗖嗖的往里灌个不停,氛围凝固。 “噗通”一声,众人循声而去,黑衣女子已经倒在了地上,刘雪儿焦急的扶住她:“泪痕,泪痕……”号脉结束之后,看向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的夜阑:“我不想她出事,如果你不想承认我的身份,那就让我们离开,从此再无瓜葛。” 刘雪儿抱起虚弱的冷寒凝,一步步的走向殿外,每走一步,如同一根针扎在夜阑胸口。 不是一直在想念她麽,不是一直在等待一个奇迹麽,不是每个夜晚,流连在栖凤宫寻找她的气息麽,不是总是遥遥的看向她下葬的地方,暗暗地道歉麽? 为什么当奇迹真的出现,她原封不动的回到自己面前,他还要去不断地伤害她?还要去怀疑她? 但是,他是帝王,说出的话,怎能轻易收回,怎能弃自己的威严不顾。 “皇上,三思啊!”冷秦逸跪倒在夜阑面前,“请准许皇后娘娘去末将舍下暂住,等到一切查明之后,皇上再接回娘娘也好啊……” “皇兄,皇后的身份已然清晰,后宫无主,实在是不方便管理,不如还是请皇后娘娘回栖凤宫吧,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夜宁向前一步,说道,虽说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印象并不怎么好,但是,皇后就是皇后,属于她的东西,就该回到她手里,更何况,夜宁无奈的笑了,眼前的哥哥,真的很爱她啊! “此女子自称是皇后,只拿一只木簪来此相认,证据不足,无法确认是贤皇后,况且,当日是朕亲自安排贤皇后下葬,大理寺六卿亲手盖棺,这岂能有假!”夜阑缓缓的说道,眼神看向刘雪儿,她只要她亲口说出,她就是皇后,他便会承认。 “皇兄,您也说过,那棺材里不过是皇后的几件衣衫和古琴,做不得数,既然皇后回来了,那就恳请皇兄请皇后娘娘回到栖凤宫,如果有疑团,可以慢慢解释,对吧皇兄。”夜宁对着夜阑挤眉弄眼,让她早做决断,眼神往宫门一瞥,眼见得人就要离开,要是走了,可真会不来了,夜宁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百官示意,拱手:“臣等请皇后回宫。” 夜阑仍旧没有声响,阴冷的看着门口的身影。 刘雪儿挺直腰板站在门口,身前便是大片的阳光。 168 夜宁一扭头,径直挡在刘雪儿面前,不顾刘雪儿冰冷的眼神:“皇后娘娘,就是您想要离开,您怀中的这位姑娘也支撑不了太久了,不如暂且回栖凤宫,一切容后再议,皇兄也是这个意思,您就先留下吧。” 刘雪儿看了夜宁半响,见毫无敌意,也就答应了,末了,对着夜宁,以一种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听到这句话,夜宁反倒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刚才还剑拔弩张,恨不得你生我死的,这会儿到客气了起来,真是个怪人。 栖凤宫的里的太医占了大半间屋子,一个太医出来,摇摇头,另一名太医进去,不到片刻,又走了出来,再摇摇头。 冷寒凝戴着面纱,靠在墙上,无奈的苦笑,拿着手帕偷偷地把刚吐出的毒血包起来,藏到不显眼的位置,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床,回到这里,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阳光,微风,还有摸了上千遍的书卷,暖风透过半开的窗户迎面吹来,嘴角勾起一抹暖暖的笑,好怀念的感觉。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麽?”房外,刘雪儿抓住一个老太医的胳膊,着急的问,那老太医的脸都要扭曲了。 “皇后娘娘,您先放开老臣,老臣慢慢禀报。”那个被抓的老太医忍着胳膊上的剧痛,拭去额头上的冷汗。 刘雪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把那身洗得发白的朝服给抓破了,赶忙松手:“真是对不住,请您谅解,那个人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她出事。” “那位姑娘中的毒虽然不深,但是少说也有几个月了,毒性已经扩散到五脏六腑之中,再加上之前倒行逆施的解毒方法,唉,怕是时日无多啊!还请皇后娘娘早做安排。”老太医不慌不忙的解释,“而且,这位姑娘还有潜在的旧疾,已经拖得太久了,一直依靠毅力支撑,若是,那位姑娘不想再支撑的时候,也就真的没救了。” “旧疾?”刘雪儿隔着纱幔看向里面的绰绰约约的人影,片刻的慌神,她竟然有旧疾,她早就知道自己根本活不了太久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根本得不到属于她的一切,还要苦苦的拼着命就他的父亲? “难道就没有药物可以延长寿命麽?”刘雪儿静静地问道,心乱如麻。 “可以在药房取一些药材煎熬,或许有效,但是,药物只能暂时的压住毒性,却无法根除毒性。”老太医好心的提醒,“老臣这就去煎药。”太医正一走,其他的老太医们也都素素拉拉背着药箱几乎是逃离了栖凤宫。 “皇后娘娘,对于人的性命,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你,这个世上,死的人太多了,我所见过的,都是死在沙场,或者五马分尸,或者万箭穿心,或者面目全非,或者血肉模糊,而你的朋友,虽然中了剧毒,却还有享受阳光的日子,还能听鸟鸣,看花开,能够安安稳稳的离开这个世界,不带有血腥,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福气。”夜宁用水袖拂去桌子上薄薄的灰尘,轻轻一吹,灰尘缓缓地飘起。 刘雪儿不语,只是空灵的盯着满空飞舞的纱幔,暗黄色的,像与世隔绝,与天地融在一起,寻不到自己的肉体。 “你看这间屋子,半年没人住,都有些灰尘了,你知道这些灰尘代表着什么嘛,母后说,那代表着记忆,代表着这个屋子里的人的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皇兄说,这间屋子的没一件物品,他都没有动过,唯一动过的,就是角落里的那件古琴,说是物归原主。” “其实,一件古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直想借来玩儿几天,可惜,皇兄就是不答应,也许是他舍不得这间屋子的主人的东西被人碰触,磨灭了这间屋子主人的记忆吧。” “原来以为皇兄会让刘正道的女儿做皇后,没想到,最后皇后的位子却给了你。” “一个皇帝,纵使妻妾成群,可是,他最牵挂的还是你,百般刁难又如何?皇帝也有说不尽的苦衷,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皇兄是大树,大树也有累的那一天。” 说着说着,夜宁就累了,眼前的阳光被黑影挡住,夜宁笑了,离开了栖凤宫,她知道,她的哥哥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自己该回去补补睡眠了。 “夜宁告退。”颔首离开,墨色的衣衫,融入阳光之中,微微抬头,阳光有些刺眼,不过还好,一切总会过去。 现在,她还要回去看看公主殿里的小夜寒,皇后回来了,那小夜寒也许不会在公主殿呆的太久了。 “微臣参见公主。”突然间插入一个男人的声音,把夜宁给吓了一跳,抬起头,才发现竟然是冷秦逸那家伙,嘴角勾起了一抹诡笑。 “原来是冷统领,前些日子还问皇兄你去哪里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这人真是不禁说,跟个野鬼似的。”夜宁如同之前在边塞的日子,少不了的调侃,还一边伸手把胳膊随意的搭在冷秦逸的肩膀上,维持那份亲近。 她也有点儿介怀此刻的身份,但愿一切照旧。 可是,冷秦逸忙着往后退了一步,拱手:“不知道公主找末将有什么事情,但凭公主殿下吩咐。”“我们之间没有必要如此的拘谨,你只当我是与你血战沙场、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就好。”夜宁像个男人一样,劝说尴尬的先站在一边的冷秦逸。 冷秦逸也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嘀咕,到底如何处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走得太近,在这后宫之中肯定会谣言满天飞,说不定就飞到皇上那里去了,后宫归皇后管,那为难的肯定是皇后,要是走得太远,那两人的关系就更有问题,毕竟在寒王爷那里的时候,两个人是恨不得两肋插刀的好友,刚去边塞那会儿,也全都是夜宁在照料他,这份恩情也过意不去。 “之前不识公主身份,冒犯之处,还望海涵。”冷秦逸已经把立场看清,“公主地位尊贵,礼数少不得。” “呵,没有想到,回到宫里,真的什么都是大变样,就是秦逸你,也变得拘束起来了,也好,规矩少不得,那冷统领先去忙吧,夜宁不多做打扰,告辞。”夜宁华仪微转,正好看到了一片华丽的背影朝着栖凤宫的方向走去。 心中一片澄澈,看来,这皇后的面子真的不小,就是那狂妄的贤妃也知道过来探个究竟了,真是又有好戏看了,突然间,又不困了,很想看看下面的好戏,咦,心里好奇,对面走过来的不是鲁国的公主麽,她怎么也来了? “冷统领,皇后刚刚回宫,你们姐弟二人尚未团聚,不如一起去看看皇后娘娘,也省得以后不待见。”夜宁缓缓地说道,料定冷秦逸一直有这样的想法,肯定是不好表态,顺水推舟,也不无不可。 “公主,微臣虽是后宫统领,职责在于保护后宫安全,皇后娘娘初回凤宫,微臣不便打扰,微臣多谢公主好意。”冷秦逸早已瞥见那群后宫的女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护好自己,就是对姐姐最大的帮助,“微臣还有要事,告退。”说完转身迈着大步离开。 夜宁撅撅嘴,脚上的铃铛铃铃作响,心被扰乱了,抬眼看向栖凤宫,栖凤宫那边儿却没有什么声响,些许是被皇帝给压住了,终究是爱啊! 但是,栖凤宫注定不是无争无斗的地方。 如果,它可以一直保持平静,那么,不是栖凤宫的主人心思缜密,就是有人庇佑,而她,占了所有。 秋后,风已经带着点点凉意,后宫的花儿反而在这股凉意里开的更胜,日出江山红似火,一帘幽梦,几人离索,荷花塘的荷花生出了莲子,都说这是吉兆,莲子连子,这后宫该添丁了吧,目光都注意到了皇后的肚子,可是,似乎也没有动静。 淑妃不知何时,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身体出人意料的好了起来,面色日渐红润,像是康复了,对于缘由说的确实有几分牵强,说是在睡梦中被人掳走,阴差阳错的被高人所救,身体经过调养之后,便已经渐渐痊愈,夜阑也没有再问,若是再追问下去,也得不出什么好结果,淑妃的嘴,是后宫里最严实的。 而兰陵阁的那场命案,也被冷秦逸给压了下来,若说不是有人授权,也没人相信。 淑妃索要夜寒,却被夜宁给挡了回去,孩子已经不认识母亲了,只认识夜宁,吃喝睡都要和夜宁在一起,这也是一份真心一分收获。 淑妃无奈,找皇后告状,可是皇后不待见,整日的陪着一名黑衣女子,连皇上都被挡在了门外,皇上与皇后的关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同清池里的碧波,不知是风吹了水,还是说吹了风,总是若即若离,不知是好是坏。 169 三天的适应期过后,后宫的女人们都已经知道,这比冰还冷的皇后比以前更不喜欢说话了,也更加不喜欢见人了,就是当初被她厚爱有加的大理寺六位上卿,也不理不睬,唯一的最大改变就是,整日的在烟波亭,陪着那位整日面纱遮面的黑衣女子,吹箫,弹琴,不问世事,完全与外界隔绝,烟波亭,已经成了宫廷的禁区,似乎还没有人敢于挑衅皇后的权威,要说这事情的缘由,还是当日一群妃嫔前往栖凤宫“探视”开始,那一天,为了皇上为了那个消失了大半年的女人,把言辞挑衅的如妃降为了昭仪,贤妃也吃了鳖,悻悻离去,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表明了皇后才是后宫的主人,这是皇帝首肯,百官应允。 又是少有的一个晴天。 “泪痕,你听,那是什么声音?”一身皇后打扮的刘雪儿无不显示着皇后的尊贵和威严,自从来到这里,更是不苟言笑,俨如寒冰,寒冷刺骨。 冷寒凝屏气凝神,额头的眉头稍微的舒展,黑色的面纱地下,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手下古琴的音调更加清澈,远方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那是曼娘在编舞。” 刘雪儿笑着看向冷寒凝,眉角翘起,微微的带有调侃:“咦?曼娘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妃子之一,怎么还会劳心劳力的编舞?” 仙音不断,声如洪波,似是飘渺与天地之间的天籁之音,冷寒凝却从里面听出了淡淡的忧伤,微微蹙眉:“曼娘是宫廷乐坊的台柱,少了她,舞蹈总会减少几分韵味,自己欣赏也就罢了,只是,若是有大型的宴会,则是不利国体,怕是又有贵宾到来了。” 刘雪儿拍手叫好,暗叹冷寒凝的神机妙算:“泪痕猜的不错,听说是风国的国君风君次要来访,这两日就到,宫里已经开始准备了。” “那你也少不了要出席,好好地想想该怎样说,怎样做,不然可是要闹出笑话了。”冷寒凝轻轻地指点,心里却是十分的放心。 对待大臣,以礼相待,对待嫔妃,来往三分薄面,对待夜阑,使了些小阴谋,便是让他不再临幸栖凤宫。这样的手段,也只有眼前的女子使得出来,即使对朝政一无所知,也能猜测出半壁江山,不用别人指点。 “不是有你在么,你教我啊!”刘雪儿美眸一转,娇态流露别有一般情趣,也不含蓄,对待冷寒凝越来越像亲人了,说话也是十分的随便,除了冷家灭门的事情不要提起,其他的都是百无禁忌。 “傻丫头,若是我不在了,谁能教你……”轻眉淡目,三言两语,又是生死离别,秋天,本是万籁此都寂的季节,凭空的总是有几分的萧索。 “总会有办法的,只要我们能够找到千年寒冰,就能清楚你体内的毒素,到时候,你就可以做你的皇后,你相信我。”刘雪儿看向远处的涟漪,一圈一圈,像有人在挑拨的琴弦,人生人灭,总是天注定,但是,她偏偏要逆天而行。 冷寒凝单手按向太阳穴,一阵有些晕眩。 “淑妃的事情里面大有文章,我们怕是要多注意一些才是。”冷寒凝转移话题,想到了那日见到刘雪儿时,面色有些苍白的淑妃,“她本不是你,却占了你的东西,总是要知道为什么才好,不明不白的被人代替,以你的性格,你心里必然不会轻易罢休,我求你一件事情,请你一定要答应我,好么?” 清爽的风,把黑色的面纱微微的吹起,耳畔散落的青丝飞扬,眼中流露出未有的惆怅,这是刘雪儿未曾见过的。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实现。”刘雪儿不加犹豫的答应,几个月的相依为命,彼此之间是无法离弃的依靠。 “如果,如果真的查到了什么,一定要最先告诉我好么,不要一个人决定一切,我们一起分担,我们是今生的唯一的依靠,彼此之间,最信赖的人,我不想你出事,不想一个人。”冷寒凝情真意切的说,让刘雪儿一阵的感动,彼此间的依靠,这是最深刻的誓言,因为是彼此间的依靠,所以,她愿意做她的替身,帮助她完成那些无法完成的事情。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好好地养好身体,等到你完全康复了,我们一起离开。”刘雪儿握住冷寒凝冰冷的手,认真的说。 冷寒凝含着泪,认真的点点头。 “怎么,皇后,朕的后宫还容不下皇后了么,皇后竟然想要离开?”夜阑清淡无波的声音传来,烟波亭的两个人顿时一僵,两人对视,心神意会。 “原来是皇上,臣妾参见皇上。”刘雪儿迎着阳光盈盈一拜,微风吹起衣角。 “皇后为何想要离开?”夜阑继续问道,嘴角的笑意落入眼底,总是掺着几分的虚假,冷寒凝撇过头,指尖抚摸着琴弦。 刘雪儿不动声色的笑:“哦?臣妾有说过想要离开麽?臣妾为什么不记得了,臣妾可不想离开这里。” 夜阑一愣,随即一笑,两人同样的虚假笑容,真有几分的夫妻相。 “皇后果真没有说?看来是朕听错了,不过,皇后的耍赖功夫真是了得,朕不得不甘拜下风。”夜阑的话语似是几分的调侃,却又夹杂着小夫妻之间在耍花腔的戏剧性,“但是,皇后,你可不要忘记你今日说过的话。” “什么话?”刘雪儿转头看向夜阑,一脸的疑惑。 “你说,你不想离开这里,君无戏言,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可不准食言,朕记住了。”夜阑不疾不徐的一字一字的提醒,难得有的好脾气。 “你……”这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冷寒凝轻轻地扯起一抹明媚的微笑,眼睛如弯弯的月牙儿,感染了夜阑无意间扫过的眼神:“朕今天还是走运,竟然能看到泪痕的笑容,虽然面纱遮住了脸,但是,朕可以感受到泪痕此刻是心情愉悦的,泪痕,朕猜的可对?”夜阑凑过去,缓言缓语的问道。 “皇上真是聪明,这都可以感受到,怪不得可以把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泪痕佩服之极。”冷寒凝微微低头,无意间看到夜阑腰间悬挂悬挂的小铃铛,目光一滞,缓缓抬头,“皇上腰间的铃铛真是精致,皇后娘娘似乎也有一个,真是鹣鲽情深,小女子羡慕不已。”手中的古筝“铮”的一响。 “泪痕真是观察细微,皇后想必是十分相信泪痕,皇后待人宽厚,泪痕就安心养病,等到身体好些,带你去见识见识北寒的草原风光。”听了冷寒凝一袭话,夜阑心情更是大好,笑声也更加的爽朗起来。 “多谢皇上厚爱。”泪痕礼貌的点点头。 “过几日风国的国君就要来我国拜访,到时候,会有宴会,泪痕若是身体无恙,也可同皇后一同去凑凑热闹,竹妃的舞蹈,绝对会令泪痕大开眼界。”夜阑向泪痕发出了邀请,冷寒凝正要拒绝,刘雪儿却已经替她应下。 “既然如此,那臣妾与泪痕必会如约而至。” “哈哈哈,还是皇后知朕之心啊!”夜阑爽朗的笑声让周围经过的宫人侧目,忍不住的想,还是皇后有方法啊,阴沉的皇帝都能逗笑,看来,有时候冷面,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皇兄,原来你在这里,您的肱骨大臣可在勤政殿外等着您呢!”夜宁清灵的声音回响在夜阑耳边,众人回眸,果真是夜宁公主大驾光临。 “宁儿,不在公主殿好好呆着,又出来闯祸来了?”夜阑刮了一下夜宁的鼻子,眼神却瞥向她身后的人,哦,果不其然,他的后宫统领冷秦逸又被抓来做陪客了。 “没有,看今天风和日丽,凉风习习,本公主要约皇嫂去北郊的青山寺拜佛,给皇兄祈福,这不算闯祸吧?”夜宁指指自己,信誓旦旦,“就是不知道,皇兄放不放人?” “哈哈哈,朕说了可不算数,这件事情还要问问皇后才好,朕的大臣还在等着朕,朕先离开片刻。”夜阑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刘雪儿,十分肯定她不会去,这才放心的离开。 “皇后娘娘,为皇兄祈福,您去不去?”夜宁笑着看向刘雪儿,刘雪儿却看向泪痕,泪痕点点头。 “本宫想要带泪痕一起,公主,可以麽?” “这个……”夜宁探究的看了泪痕一眼,泪痕恍若未闻的站在刘雪儿身边,低眉顺目,“也好,泪痕与皇后娘娘在一起,也可以有个照应。” “好,那本宫与公主同去。”刘雪儿接着回答,轻然一笑,“不过,我们便衣出宫,顺便体察民情,你说,可好?” “正有此意,那我们先去收拾行李,明日早些回来参加晚间的宴会。”说完,对着冷秦逸招招手,打了个神秘的手势,一切尽落入冷寒凝眼底。 这个弟弟啊,又在搞什么把戏,嘴角却又勾起一丝苦笑。 170 秋阳高照,昏黄如菊,微风四起,涟漪轻荡,草随风动,余香连绵千里不绝,繁华的北寒京师大街上,商客如云,一行四人,穿梭其中,单几人的看衣着打扮,已是身份比寻常人家显贵,站在寻常人家中,有些许不合群,料想大概是官宦人的儿女,出来游玩,只是,京畿作为北寒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过往的商客羁旅,华贵贫贱,数不胜数,来往的百姓倒也开始见怪不怪,大有任他地动山摇,我自岿然不动之态,彰显北寒国民的魄力。 说是去青山寺祈福,出了宫,坐车坐了许久,下了马车松松筋骨,倒觉得是在去野游。 “冷秦逸,你能不能快一点儿?”夜宁手握佩剑,目光炯炯,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富有一定心机的微笑,虽是一身女红妆,却也是英姿飒爽,精神昂扬,夜宁看向在后面慢慢吞吞的冷秦逸和冷寒凝,一肚子的主意开始浮上水面。 “七小姐,天色还早,我们不急着赶路,况且中午到了,七小姐也该饿了……”夜宁所站位置正前方,正好有一家客栈,来往饮食的客人久久不绝,从里面传出一股酒香和菜香,醇厚迷人。 “恩,也好,估计大家也该饿了,那我们先吃饭好了。”夜宁停下脚步,想都没想的点点头,“三嫂,我们进去吧。” 三嫂?这一句称呼让刘雪儿差点儿笑出声,这是什么称呼? 冷寒凝经过刘雪儿跟前,低低的提醒:当今皇帝在夜氏家族排行老三。 刘雪儿了然。 “三嫂,之前可是去过青山寺?”饭桌上的尴尬让夜宁很不舒服,只有吃饭咀嚼的声音,便再无声响。 “没有,只是听说过青山寺是北寒第一寺院,寺院的住持长老都是辈分极高并且曾经跋山涉水的老者,故而,很被皇室敬重,青山寺的香火,也是鼎盛不衰,听说,那里求的签很灵,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刘雪儿很随意的侃而谈,如叙家常,言语间,可以感受到她对青山寺极为了解。 “不仅如此,青山寺的防卫工作也一直由皇室来做,三嫂,可是听说过护国将军卢铁吉?” 刘雪儿淡淡的扫过夜宁的双眸,待到确定无害人之心之后,才依依作答:“他是大理寺上卿卢新哲的父亲,也是贤妃的父亲,是皇上的肱骨之臣。”三句话,已经是最精炼的答案,这些话,都是从泪痕口中得知,入宫的第一晚,两人彻夜未眠,泪痕一直在讲述自己的故事,从她与夜阑第一次相识,到最后坠落悬崖,所有的事情,刘雪儿都记了下来,唯独坠崖那一刻是空白,也就是找不到害她的人。 如果不是得到一个位高权重的身份更容易办事,两个人恐怕早就离开了。 泪痕与刘雪儿忽视而笑,夜宁有点儿不自在,皇后不与皇上亲近,而与泪痕整日的同进同出,不会是对男人没兴趣,只是对女人…… 真三八!夜宁忍不住的骂了自己一句。 “七妹,米饭都浪费掉了,你三哥可是曾经说过,百姓耕作不易,粒粒皆辛苦啊……”刘雪儿细细的提醒出神的夜宁,夜宁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米饭都被筷子给搅了出来,白花花的米饭翻了个儿,零零散散的落在桌子上,真可谓是浪费至极。 冷秦逸背地里偷笑,夜宁瞪了冷秦逸一眼,翻了个白的不能再白的眼神。 “寒王爷还好么?”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跑到了泪痕身上,除了刘雪儿在静静地继续吃饭,冷秦逸和夜宁都是一抹探究,眼中闪过深意,意味深长。 寒王爷早年丧妻,至今未娶,都说他是已有佳人,只听其声却不见其人,那眼前的泪痕对皇叔十分的关心,可真叫人想入非非啊! “我与他是旧时的朋友,有过几面之缘,许久不见,很是牵挂。”泪痕随意的扯出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理由的理由。 “三皇叔还算不错,虽然上了年纪,可还是每日的与将士一起出勤操练,身体也练得硬朗,泪痕可是想念皇叔?” “这倒不然,朋友之间,仅仅是关切而已,见见不见,都随缘,因寒王爷对我有恩,所以,难免有些牵挂。”泪痕心中坦然的说道,眉目低垂,斗篷下的表情,始终无法看清,寒王爷作为长辈,曾与她解围,到现在,心里还是十分的感激。 这却被夜宁看作是害羞,心里又开始嘀咕关于寒王爷的事情,话说,明日的晚宴,寒王爷也要回来参见,到时候,就可以……顺水推舟,不仅让三皇叔能有人照料,也可以让云翳那个冷脸的关公受点儿温暖。 “三皇叔除了年纪大一点儿,其他的可都是人中龙凤,打着灯笼都难找。”夜宁略微有些抽风的补充了一句,被冷秦逸半截打断。 “七小姐,王爷说过,他的私事,不要我们插手,不然军法处置。”冷秦逸提醒夜宁,“别忘了轻音的教训……” 夜宁悻悻的闭嘴,因为徐轻音的事情,她可是真的得罪了她的皇叔。 “姐姐,这些年你过得还好麽?”冷秦逸骤然的出声,眼眶一热,这句话,终于说了出来,曾有千言万语,想对着姐姐一诉衷情,可是,事与愿违,得到的是噩耗,皇后仙逝,而今,失而复得,虽不至于天地难聚,却也是相见不如不见。 “还好,四弟不必挂心,姐姐也不是小孩子了,一切都有数,倒是你,还和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以后,可不要如此了,父亲不在,冷家的权势不在,一切都要依靠自己,如果需要帮助,姐姐就算不要性命,也要帮你,”刘雪儿缓缓说道,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泪痕借她的口说的,“姐姐也希望你能够过得开心幸福。” “秦逸也希望姐姐能够开心幸福,二姐,父亲已经不在了,弟弟便是姐姐的依靠,秦逸这辈子,都会保护姐姐,不让姐姐被人欺负,不让姐姐再承受离别之苦和颠簸之苦。”冷秦逸紧紧地握住刘雪儿的手,情深意切的说道。 刘雪儿尴尬的看向泪痕,谁也看不到,斗篷下的容颜已经是泪流满面,一滴清泪,滴在手上,缓缓地滑落。 “泪痕,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病患又犯了?”夜宁首先看到了泪痕的反应,忙着凑了上去,接着就想借势掀开斗篷,一看究竟,手到了斗篷上,刘雪儿手一反转,使了个巧劲儿,把夜宁挡在了身后,护住冷寒凝的已经掀起一半的斗篷。 “不碍事,只是胸口有些疼。”泪痕不声不响的回答,无关痛痒,“让你费心了。” “不要这样说,在这样子客气,我可要生气了,我们回屋休息一会儿再赶路。”刘雪儿扶着冷寒凝,在夜宁忽闪不定的目光下,静静地起身,缓缓地上楼,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毫无源头的梦境,在一阵云雾中,渐渐地消散。 挡住了夜宁,却没有注意到冷秦逸,冷秦逸对着斗篷下的那张脸,如同被一个锤头砸在头上,五雷轰顶,晕头转向。 “你说,这个泪痕是不是有些奇怪,从入宫到现在,整日的以面纱遮面,从不示人,难道是脸上有隐疾,还是害怕见到什么人……”夜宁一步步的猜测,“冷秦逸,尽快查出泪痕的底细,交给皇兄,以免对皇兄构成威胁。” “泪痕是皇后的救命恩人,既然她不想以真颜示人,必然有其苦衷,何必苦苦相逼,我们暗自猜测她的身份,已经是不敬,做人应该光明磊落,捕风捉影的事情,末将不屑于为之。”冷秦逸出口拒绝,第一次反叛皇室的意志,却是为了自己的姐姐。 “喂,”夜宁听出话里的味道,转过身,步步引诱,“三嫂是你姐姐,而泪痕身份不明,都说她对皇后有恩,但是,三嫂消失的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过得好不好,吃了多少苦,难道你不想知道,不想了解,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们才能帮助三哥和三嫂重修旧好,总不能让他们整日的虚情假意吧。” “女孩子家咄咄逼人不好,你容我再想想。”冷秦逸被夜宁说的更是头晕脑胀,夜宁的嘴,从来不是吃素的主,打和她一起去边塞就已经见识过了。 “可别想得太久,不然,等到发生了什么意外,本公主可不敢保证你姐姐的生命安全。” 凉凉的风,肆意的吹,冷秦逸却心乱如麻。 “我先回房,下午继续赶路。”冷秦逸懒得听夜宁妖言惑众,一般这个时候,就是应该忽视她的存在,不然,她可以给你将一天一夜也不带停息。 “泪痕,哪里不舒服?”刘雪儿把清水端到冷寒凝,心里面紧张,脸上却还要时刻的保持镇定,不让外物惊扰。 冷寒凝摇摇头,沉默不语,定定的看向窗外的风景,风不大,却足以让树叶漫天的飞舞。 171 聪明如斯,刘雪儿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有这样的弟弟,你应该高兴才是,难得他能懂事,知道保护自己的姐姐,我看了都会感动,更何况是你呢,真的好羡慕啊,有这样好的弟弟。”刘雪儿也看向窗外的繁忙人群,整个人被挖空,脑海一片空白,突然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 “纵然是我的好弟弟,如此的关心姐姐,我才是更加的担心,皇上喜怒不形于色,城府不浅,又是极为聪慧,我们早晚会被揭穿,四弟又该怎么办?”父亲没了,家没了,只有这个弟弟,“我要保护他,你明白么,雪儿,我要保护他。” “我明白,但是不怕,七公主对秦逸的感情绝不是仅仅的兄弟之义,还有男女之情,到时候,七公主也会替我们说好话的,即使七公主撒手不管,我们还可以带他离开。无风雨不成江湖,无恩怨不成豪杰,男人是需要在逆境中成长的,不要总是觉得他小,每个人都要为成长付出代价。”刘雪儿展开笑脸,细心地宽慰,“既然我们已经走进了迷宫,那我们就一步步的探索好了,虽然避免不了迷路,虽然我们也许会走近死胡同,但是,我们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在探险,世事难料,胜败都不注定,我们说不准是最后的赢家。” “雪儿,你总是宽慰我走过最艰难的时候,你的恩情,此生无以为报,”冷寒凝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铜铃,放到刘雪儿手心,“这种铜铃,世上只有一对,除了我手中的这个,另一个在皇上手中,他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这个铜铃,便可以换回一条命,你待我恩重如山,而我无以为报,就还你一条命吧。” 刘雪儿把铜铃放回冷寒凝的手中,摇摇头,正颜:“不需要,既然我们是姐妹,又是同甘共苦这么久,那没有必要这么客气对待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要生我们一起生,要死我们一起死,你明白么。”刘雪儿情真意切的说道,虽然煽情,却是真的是发自肺腑,“我没有了爹,没有了娘,没有了应有的身份,只有你,所以,你要在我身边,提醒我,帮助我,做一个好皇后,保护你的子民。” 刘雪儿算是最了解冷寒凝的人,在冷寒凝的心里,最渴求的是家人的关心,最不敢触碰的是夜阑的爱,最在意的是冷秦逸的生命,心里最重的是对子民的责任。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如你所说。”冷寒凝浅浅的吸了口气,“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人生得一知己,若是再不满足,我就该真是贪得无厌了。” “哪有啊,你的要求只是冰山一角,还难不倒我……”刘雪儿忍不住笑了。 “谁在外面!出来!”刘雪儿的目光锋利的射向门口,一声冷斥,果然,是一个人影闪过,等到追赶出去,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目光追赶到大街,疯狂的搜寻,来往的人群川流不息,唯独不见那个身影,暗暗生疑,到底是谁在房外偷听。 “三嫂,发生了什么事情?”夜宁从另一件房间里跑出来,环顾四周,已是步入警惕状态,不敢大意马虎。 刘雪儿看了看夜宁,只言:“没什么,看错了,要走了么?” “恩,马上就要清晨,下午就可以到了。”夜宁缓缓地回答。 “那好,我去叫泪痕。” 待到刘雪儿的衣袂消失在视线之外,夜宁转头看向大街的深处,怎么都觉得有蹊跷,刚才的声音她真真切切的听在耳中,难道皇兄派人随身保护皇后?奇怪了。 “泪痕,我们……”刘雪儿到门口,刚要抬脚迈过门槛儿,却见泪痕与冷秦逸站在房间的中央,面面相觑的对视,都在沉默不言,其中的感情不言而表,刘雪儿的脸不由的抽搐了一下,镇定的走到两人中间,把冷秦逸的视线隔开,冷寒凝被护在身后,冷寒凝也缓缓地转身。 “四弟,是不是来催二姐启程的?”刘雪儿试图打破尴尬的局面,有意无意的让冷秦逸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相信,她不会这么快被揭穿,但是,她却曾考虑过,亲人之所以被成为亲人,就是因为有共同气息,即使多年不见,或者不曾相识,也会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心有灵犀的回眸。 只是很短暂的一怔,冷秦逸又恢复了之前的镇定的神态:“是,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刚才见二姐不在,就只好先同泪痕说了。” “也好,我们走吧。”刘雪儿看向泪痕,“你可以麽?” 泪痕抬脚走出门:“无碍。” 上了马车,冷秦逸赶着车,夜宁、冷寒凝和刘雪儿坐在车厢里,不消片刻,就到了青山寺周边,青山寺在距京师的东北面,青山寺建在青山山底,三周环水,往来都需要木舟的接送,划木舟的都是多年的老舵手,船舟相当的平稳。 坐在船舟上,迎着暖暖的午风,头上顶着蓝天白云,身边还有许多的小舟来来往往,真是惬意的很。 冷秦逸站在舟头的位置,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夜宁也晃晃悠悠的跟了过去,陪他一起站在那里,泪痕与冷寒凝毫无声息的坐在船的另一边,也是各怀心事。 “几位是来拜佛还是来求签?”掌舵的老舵手划着船桨,笑哈哈的大声一问,伴着水波的哗哗流淌,听起来十分的悦耳。 “既拜佛也求签。”刘雪儿回答。 “这拜佛啊,青山寺的佛可是最多的,传说百年之前,这青山寺还是一座小寺,有一年,北寒的先祖战败至此,带着将领一十三名,在庙里休息,晚间入睡的时候,先祖外出夜观星象,发现星象有异,东北方的紫微星涌动,就在它的不远处,金光灿灿,染黄了半边天际,无数的黄光一个一个的窜到青山寺中,都说先祖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为此,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势如虎,与敌军大战一天一夜,横尸遍野,饿殍孤鸿,最后,将领是剩下三个,先祖就凭借这三名将领,打下了北寒的万里江山,为了报答佛祖,就重新整修的青山寺,青山寺才有了今日的气魄。”老舵手划着船说道,如同亲眼所见当时的情景,言语间都是慷慨激昂的情感。 “那求签又有什么故事?”刘雪儿也来了兴趣,接着问了一句,老舵手见有人喜欢他的故事,他也来了兴致,继续讲:“求签的故事,还要讲讲不久前被斩的丞相。” “丞相?”刘雪儿错愕,不禁看了一眼身边的冷寒凝。 “是啊,就是丞相,话说丞相的大夫人不是被本土的女子,而是关外番邦女子,那一年的冬天,北寒下了一场大雪,冰封千里,万里之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丞相那时候还是穷困潦倒的书生,没有功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潦倒到了极点且不说,无亲无故才是最可怜的,有一天,丞相来到青山寺求姻缘,在解签的时候,结果就遇到了他的有缘人封心儿,封心儿亲自帮他解签,表达爱慕之心,据说,这名叫封心儿的女子可是不禁相貌好,而且家世也好,为了丞相,与家人断绝了关系,只是,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来历,那一年多少英俊潇洒的少年郎追她,可惜啊,她一心关心丞相一人,后来与丞相成亲,在丞相娶了小妾之后,没几年就病死了,可惜啊可惜,姻缘签果真是灵,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老舵手娓娓道来,简直就是亲身经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知情人。 “封心儿?难道丞相就没有查过她的来历?”刘雪儿好奇的问道,以冷丞相的心思,不可能不追查。 “有啊,后来得知封心儿其实是南疆教主的女儿,为了丞相,一个小女子跑了大半个北寒,最后竟然在青山寺遇到了,真是可敬可佩啊,现在的女子,哪有这般的能耐,可惜,最后还是难聚首啊,世事难料,总归是错过了,封心儿也是个可怜人,她死的那一年就已经是病入膏肓,都说封心儿是被丞相的小妾折磨死,要我看啊,也是她不想让丞相为了家事和国事为难,隐瞒了病情……” “老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故事,难不成您是天上的太白星君,地上的月老,专管人间事?”刘雪儿真是惊讶之极,虽是乡野绯闻,却如同感同身受,叫人怎不奇怪,言语间有赞赏之意。 “哈哈哈,”老舵手捋了一把长到半胸的白花花的胡须,“小姑娘啊,官家的事情,没有不透风的,老朽活了大半辈子,听过的,见过的,也不少啊!” “那您不知道什么呢?”刘雪儿笑着问。 “这个,不知道的么,哈哈哈,有了,不知道当今的皇后是真是假,不知道当今陛下的情谊是真是假,不知道,当今的局势是好还是坏啊……” 172 刘雪儿抿嘴一笑,半真半假的回答:“皇后真真假假又如何,只要有一国之母的风范,受益的就是天下百姓,当今陛下的情谊真真假假又如何,只要他胸怀天下,就会励精图治,百姓安乐,至于当今的局势嘛,这个自然要看天意了……” “丫头啊丫头,一点就透,哈哈哈……你我有缘,就姑且给你个提示,不要太执着,随缘反而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到了岸,下了船,刘雪儿几次回头,总是觉得不太对劲儿,但又说不出来,等到人走远了,老舵手这才返航,到了青山寺的对过,把斗篷摘下来,还给另一名衣着单薄的老头,并且给了几两银子,转身离开。 走到一顶小轿子前面,几名便装的家奴,见到来人躬身:“刘大人。”见到了正面,才发现那名给刘雪儿划船的老舵手竟然是刘正道乔装打扮的。 “事情办妥,我们走吧,记住,今日之事保密,不能外泄,尤其是不要告诉夫人。”刘正道和颜悦色的提醒。 “是,小人记住了,为首的人回答,“老爷,刚才奴才见到皇上也来青山寺了。”为首的亲信凑到刘正道耳边悄悄地说。 “皇后在的地方,必然会有皇上,不急,我们打道回府。”刘正道叹了口气,计划下一步怎么办,因为隐隐约约觉得皇后此次回来的目的并不单纯,所以才花了番功夫指点一二,让她放下个人的恩怨,辅助圣主,皇后聪慧,心胸大度可见一斑,但是,若是这半年遭受了别样的境遇,又遇到父亲被斩于菜市场,那就另当别论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这番功夫有没有效用,但愿一切安好,不要节外生枝。 青山寺的香火出奇的鼎盛,好不容易找到几个位子。 “二姐,给你。”冷秦逸把檀香点燃,交到刘雪儿手中,又点燃三根,交给泪痕,泪痕俯身,算是道谢。 刘雪儿拿起佛像前的竹筒,开始摇签,竹签在筒内哗哗作响,片刻,一个竹签如通灵般跳了出来,刘雪儿把竹签上的签文拿下,展开,放到解签人的眼前。 “姑娘要问什么?”解签的老者打开签文,那双眼睛不知道是睁着还是闭着,朗朗上口,“神黯黯,意悠悠,收却线,莫下勾。” “问事。”刘雪儿正颜,“解解看,看你说的准不准。” “此签乃是下下签啊,诸事暂且打住,免有误,以防后悔。”解签的老者抑扬顿挫的解签,“照此签看来,姑娘所办的事情有违天意,正所谓苍天之意,便是天理,姑娘办事有违天理,必会遭到天谴啊,不如把事情放下,把心里的事情也放下,既能重新开始,又能柳暗花明,岂不是两全之策。”别看解签的老者弱不禁风的,说起话来还是句句在理。 “做姻缘又是何解?”刘雪儿剑眉挑起,出言挑衅,想看看这个老头的本事,“莫不是也是下下签,我就孑然一身,了此残生了?” 解签的老者摇摇脑袋,似是没有听出言语中的讽刺,只是自己解手中的签文:“若是谈到姻缘,那这就是上上签,问得君在何处寻,就在九塔飞中天。” “何解?”刘雪儿心中十分的疑惑。 “就是说……”见到凑过来的身影,解签的老者闻到一股清淡的茶香,半眯着的眼睛忽而睁开,直直的盯着冷寒凝看。 “泪痕,你怎么过来了,求完签了?”刘雪儿问,却把手中的签文给放在了袖中。 “还好,只是拜佛,没有求签。”冷寒凝淡淡的回答,衣袂轻轻地飘起,看到她勾起笑意的嘴角,可见她是十分开心的。 泪痕开心,刘雪儿自然也是舒心。 “这位姑娘,看你的气质,绝对不是等闲之人,看你的人气,似乎与紫微星的星气有些渊源,不知道你可是皇室中人?”解签的老者坐正了身子,遥遥的看向冷寒凝,“沾有紫微星星气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老者很确定的下了定论。 冷寒凝走到解签老者身边,微微一俯身,周身的冰冷之气,如同浑然天成,与生俱来。 “您过奖了,乡野女子,哪能沾有帝王之气,穷乡僻壤,见得多是乡野村夫,若是能够见到您口中的皇室之人,那真是积了八辈子的夫妻,小女子是粗人,以采药为生,您不要看走了眼才好。” 解签的老者毫不在意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几口,忽而哈哈大笑:“哈哈哈,既然姑娘不肯相告,那就不多加劝阻,小人也会三缄其口,绝不外露姑娘的行踪,只是,老朽还是好意的劝解一句,两位的戾气太重,还是多打打坐,放弃执念,才能修得正果。” “那就谢谢老先生了,小女子受教。”说罢,拉起刘雪儿离开,也顾不得继续解签了。 香火鼎盛的寺庙,又涌来一群解签的人,刚才的插曲就此抹去。 青山寺后院是北寒最别致的风景之一,此处是人间仙境,四季变换,长久长青,四季如春,即使在炎炎夏日,也是一番风凉,即使在银装素裹的冬季,也是温暖阵阵送春来,寺院中设有皇室的行宫,供皇室人员避暑之用,因夜阑向来不喜奢华,青山寺的行宫也就荒废了,直到前不久,夜宁说要来这里拜佛,才遣派士兵略微的打扫了一番,虽不及宫廷隆重奢华,却是足够的干净整洁。 “泪痕,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因为长久没有人居住,潮湿了一些,我们暂且在这寺院里转转,等到潮湿的气息过了,我们再回去。”刘雪儿拉住泪痕,缓缓地商量。 “好,”冷寒凝转身看了几眼,“怎么不见夜宁和秦逸?”从刚才就一直不见他们,因为大厅老头的事情,急着逃离,一直没来得及问。 “他们去见卢铁吉了,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彼此之间有些话要讲,我们实在不好插足。”见冷寒凝的口气有些着急,刘雪儿忙不失迭的事情的原委讲出来。 “我们也应该去见见,这样才能显示皇室对臣子的敬重,现下也是无处可去,不如一起去看看卢将军,说起来,也有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冷寒凝默默地说,脑海中一片的纠结,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那张脸的长相,只能自叹一声是自己健忘。 “听你的,这方面,还是你最了结这些官场的事宜,看吧看吧,我还是离不开你的教导。”刘雪儿扶着冷寒凝瘦弱的肩膀打趣的说道,“最近又瘦了,以后要多吃,不然,人家以为我虐待你这么神秘的女子呢。” 说是打趣,其实两人心中都明白,这病才是体弱多病的根源,只是两个人都不点透而已,聪明人之间相处,总是如鱼得水。 还未到卢将军的住处,已经听到里面爽朗的笑声,男女间杂,刘雪儿拉着泪痕悄悄地走了进来,看到最害怕见的人出现在大堂。 “皇后也来了,在这里遇到皇后,真是巧啊!”夜阑尴尬的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坚毅的面部线条一僵,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一句了。 “原来皇上也在这里,臣妾远迎来迟,还望皇上恕罪。”刘雪儿一躬身,泪痕也跟着一俯身,“皇上何时到来的,臣妾也没有来得及去迎接。”刘雪儿习惯性的笑着迎了上去,虽是一身的便装,却已经开始有了皇后的风范和华仪。 “刚到,还没有来得及通知皇后就遇到卢将军,就赶了过来,没有想到皇后这么快就来了,也省得朕再跑一趟了。”夜阑接着话柄说道。 “末将参见皇后娘娘。”一个魁梧的四五十左右的一脸虬髯的将军在刘雪儿面前一跪,“皇后金安!” 刘雪儿虚浮一把,笑着点了点头,扯起一抹微笑:“原来是卢将军,半年不见,你还好么,本宫真是很牵挂卢将军。” 卢铁吉听完这话,身体冷冷的竖起了汗毛,一身的凉汗,一直低着头,几乎都要趴在地上,皇后的牵挂,让他实在无力承担这句话。 “卢将军,为什么一直跪在地上,你乃北寒的大将,本宫受不得,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刘雪儿说道,这番情景从未遇到过,只好看向泪痕,泪痕也是怔怔的失神,看着地上的人。 “泪痕,你不是说有些累了么,既然皇上和卢将军有事要谈,我们暂且先回住处。”刘雪儿说道,“臣妾告退。” 回到房间,泪痕突然摘下斗篷,摘下面纱,让刘雪儿震惊不少,自从回到北寒,她可从来没有摘下过那张面纱和那个斗篷。 “泪痕,你怎么了,你的脸不舒服么?”刘雪儿关好门,凝视着泪痕脸上的那道伤疤,仔细检查,疤痕发着暗红色的,因为天气的原因有点儿发炎,只要平常注意一些就好。 冷寒凝抓住刘雪儿的胳膊,攥得紧紧的,刘雪儿冷吸了一口气。 “是他,就是他,是他把我推下悬崖,是他,就是他,我没有认错,就是卢铁吉,就是卢铁吉……”冷寒凝眼神空洞,不断地喃喃自语,“我记得他的样子,他刺了我一剑,推我坠落悬崖……害我回不了家,害我不能恢复身份……” 173 “是他?你确定?”刘雪儿再问了一句,回想起刚才卢铁吉的表现,似乎是有那么点儿不自然,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是否是真的心里有鬼,有待勘察。 如果,这是卢铁吉所做,,朝廷重臣刺杀当朝贤德皇后,说出来,也是很难让人相信事情的真假,就是皇帝决断,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也许,是泪痕掉下悬崖,一直怨气很重,一时调不过复仇的情绪,物有相同,人有相似,看错了人也是难免的,更何况,泪痕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 “是他,没错,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冷寒凝情绪激动的说道,已经没有先前的镇定自若和冷静,话不成话,调不成调,“他的脸……就是那张脸……我就是死也不会忘记。” 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她见到了那个人的脸,还有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模样,她内心的恨意,就是自那时开始产生。 “泪痕,你镇定些,我帮你去查,如果真的是他,我帮你报仇,如果不是,也不会打草惊蛇,你不要轻举妄动,好麽?”刘雪儿宽慰激动不已的冷寒凝,试图让她平复情绪,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以免引祸上身。 “雪儿,你不信我?”泪痕抓住刘雪儿修长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是出奇的苍白,她凝视着她的眼睛,泪眼朦胧,“你竟然不信我?”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泪痕……”刘雪儿反手握住冷寒凝的手,想要解释,忽而,冷寒凝一使劲儿摆脱刘雪儿的手,戴上面纱,仓皇的逃离,刘雪儿顾不得别的事情,急着追了出去,可是,追了出去才发现,泪痕已经不见了踪影,只闻寺院钟磬音在耳边回荡,只好折身,另想办法,对刚才的事情,不禁有些后悔,泪痕一个人在外面,真的很不放心,此事不能让夜阑知道,只好去找冷秦逸的帮忙。 冷寒凝一路小跑,跑过了不少的寂静居所,到最后,自己也迷失了方向,在青山寺的后山绕来绕去,正遇天黑,更是离不开后院,青山寺的后山是一个极大地围场,里面养了不少的珍奇异兽,因此处佛光庇佑,所以,从来没有人狩猎,正因为此,青山寺的后山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珍奇异兽的天堂,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 冷寒凝体力透支,坐在树根上,抱着自己的双肩,夜里,凉风习习,正值秋季,有些凉,冷寒凝抚摸着粗壮的树干,指甲伸进树皮里,突然,狠狠地一拳头砸在树干上,一股鲜血从树上直直的留下来,落在黑色的泥土里,与泥土融为一体。 是她的错么。 为什么雪儿不肯相信她。 为什么她要背负所有的悲伤。 她不是说过不要回来的么。 那她回来做什么,自取其辱? 她不该回来,如果安心的留在无忧谷,就不会见到卢铁吉,如果没有见到卢铁吉,就不会想起那天的事情,就不会想到昭儿的消失,就不会想到自己坠落悬崖,就不会里塞满了仇恨,人人都说她无恨、无怨,只有爱,如同拯救天下苍生的女菩萨,她也想做到人们说的那样,但是,她做不到,她是人,不是神,她是一个有爱有恨的女人,也会哭,也会笑,也会生气,也会悲伤。 不要,她不再是以前的冷寒凝,不再是以前的丞相家的小姐,不再是那个温婉的只会步步退让的皇后,她是可以舍弃一切的泪痕,她会攻击别人,会欺骗别人,会隐藏自己。 “有人麽……救……救救我……”一种若有若无的呼救声从不远处传来,如同深夜里逃命的游魂,气息当断不断,冷寒凝收回思绪,抬起头,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来,周围都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晚上又是乌云密布,上空的乌云摇摇欲坠,方才没有发现,其实整个后山布满了一股阴森之气,总会让人想到腐臭的尸体。 冷寒凝起身,顺着声音压低脚步,弓着腰探了过去,顺着时有时无的呼救声,心跳越来越快,两腿也有一些酥软,好奇心怂恿着她不断地探寻最后的答案。 没有想到,后院还有一个不大的山洞,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里面有一个隐隐绰绰的影子,伴着暗淡的烛光摇摇曳曳,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披头散发的躺在一堆干巴巴的树枝上,衣衫已经大部分破损,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周围只有一堆吃剩的果核,扔在不远处,凌乱不堪,看来,这名女子是一直依靠吃后山的野果为生。 里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大概是由于地面潮湿,又没有打扫所致。 冷寒凝脚背突然一沉,吓得往后一退,原来是一只胖胖的老鼠在脚背爬过,虚惊一场。 “有人麽……救……救命啊……”干草上的女子仍然在喊,嘴唇已经干裂,显然是许久没有饮水所致,冷寒凝纵然是有心害怕,还是出去找了些水过来,放到她的不远处。 “水在你身边,你自己拿。”冷寒凝缓缓地说道,介于半年前的那次经历,她已经不敢相信人了。 “我的手受伤了,你……你能不能把我扶起来?”披头散发的女人晃了两下,想把头发撇开,看清进来的女人,但是,失败了,污糟糟的头发还是挡住了眼睛,见她可怜,冷寒凝犹豫了片刻,心里一软,还是走向前帮她把水靠近一些,撩开她的头发,手里的水险些落在地上,这哪是别人,这个面色昏黄的女子是如此的熟悉,竟然是冷漠霜,那个一直嚣张跋扈的妹妹啊…… 她竟然还活着,怪不得当时在菜市场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原来她逃到了这里,庆幸之余,对她的遭遇又是痛彻心扉的疼痛。 “霜儿……”冷寒凝低低的喊了一声,听到耳边的声音,目光沉沉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见到戴着面纱的容颜,接着燃有希望的目光又熄灭了。 “姑娘,我的手臂残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冷漠霜显然是没有认出冷寒凝,只当她是一个迷路的过客,冷寒凝的目光看向她的手臂,之间曾经的玉指皓腕只剩下半只,剩下的一般血淋淋的无力的落在地上,冷寒凝鼻子一酸,点点头:“好。” 说完,便再也说不出话。 冷寒凝把水放到冷漠霜嘴边,冷漠霜如饥似渴的饮完那点儿水,松了口气,冷寒凝让她靠在她怀里,冷漠霜努力挣扎着想要躺在石壁上,冷寒凝只好随她去。 “姑娘,你真是好心,好心会有好报,你是在这里迷路了吧?”冷漠霜可以说是眉目如画的标准大家闺秀形象,此刻目光呆滞的看着冷寒凝的眼睛,说不出的熟悉。 冷寒凝很自然的偏过头,同她一起靠在略微潮湿的石壁上,浅浅作答:“姑娘真是聪明,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冷漠霜自嘲的一笑,抬头看着洞外的乌云,突然间流泪:“如果我足够聪明,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到底,我还是这世界上最笨的人……” “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你的手臂会……”冷寒凝的目光停滞在冷漠霜的残缺的手臂上,温婉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的故事?”冷漠霜此刻不知是哭是笑,对于命运的安排,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接受,不知道怎样去扭转,不知道怎样去哭诉,她已经没有对别人倾诉的要求了。 只知道,她曾经很嚣张的认为,她是可以做皇后的,把那个自以为是的姐姐从最高处拉下来,把她踩在脚下,皇后死了,他们家也败了。 只知道,那个精明的让他倾心的皇帝,利用她骗出父亲的虎符,然后,把她冷家满门秋后抄斩,她还一无所知的与那个精明的皇帝聊着自己的姐姐的过去,他到底,爱的是那个尸骨无存的姐姐。 只知道,她用自己微乎其微的智慧,逃离了那座富丽堂皇却又充满杀戮的宫殿,带走了那个皇帝的虎符,让他诚惶诚恐的每日不得安宁。 一名女子,没有男人的庇佑,她又能怎么样,一路躲避追杀,有命逃到了这里,却被人毁的清白不在,成为都被自己唾弃的残花败柳,又遇到豺狼虎豹,咬去半只手臂,苟延残喘,本以为可以就此死去,谁会想到,可以一直活到现在这个时候。 “如果难过,就不要说了,就让时间把它们带走吧,你的手臂在流血,我帮你包扎。”冷寒凝伸出手,找水清洗了冷漠霜的脸颊,从怀里拿出手帕,把结疤发炎的胳膊轻轻地擦拭,最后,包扎了起来。 “好了。”冷寒凝说道,坐回原处。 “你喜欢菊花?”冷漠霜好奇的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这个妹妹还说自己笨,其实她比谁都要聪明,只是没有把自己的聪明用到正途。 174 “你的手帕上绣着菊花,我们家也有很多菊花,不过,自从大姐过世后,就再也没有开放,也许,是陪姐姐一起走了。”冷漠霜的脸上拂过一丝伤感,目光中充溢着未有的东西,继续说道,“以前总是很讨厌她,总认为她夺走了我的一切,父亲的爱,男人的爱,还有弟弟的爱,直到她走了,才发现,是我一直太任性,不讨人喜欢,她喜欢菊花,身上总是带有淡淡的菊花香气,她喜欢喝茶,总是给人淡淡的绝世,或许因为这个,大家才会喜欢她。” “喜欢不喜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无愧于心,没有人会是十全十美,没有人会博得所有人的爱,只要自己懂得爱护自己,就足够了。”冷寒凝淡淡的说,素手伸出,把冷漠霜凌乱的发丝清理干净,挽起,如同小时候的娘亲一般,亲近,慈祥,隐隐约约的觉得她此刻笑靥如花。 “每个人都告诉我要为别人的开心而做到最好,只有你要我为了自己而做到最好,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好像娘亲,如果娘亲还活着,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难过。”冷漠霜趴到冷寒凝的腿上,闭上眼睛,呼吸渐渐的匀称,“这个世上,我只有四弟,即使四弟不喜欢我这个不称职的姐姐,我还是很想看着他,对着他笑,对着他哭,告诉他,我很想他,想父亲,想娘亲,还有……二姐……” “他们永远在你心里,保护着你,等着你,不让你被人欺负,保佑你平平安安,笑口常开的度过每一天,所以,你也要争气,学会坚强。”冷寒凝轻轻地拍打着冷漠霜的后背。 这个妹妹,该如何是好。 “我想回家,真的好想回家……” 声音渐渐地变小,最后完全的消失,冷寒凝把手触及她的鼻息,感受到了稀松的呼吸,放下心来。 “霜儿,好好睡吧,睡着了,就不会觉得痛了……”冷寒凝哽咽,眼中一滴清泪缓缓地落在地上。 “有人么……洞里有人么……”伴随着水滴滴滴答答的声音,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听到声音,冷寒凝已经知道了来的人到底是谁。 低头扫过冷漠霜的脸颊,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把冷漠霜安顿好,走向火把光亮的地方,冷秦逸看到冷寒凝三步并作两步走迎了上去,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咧开嘴笑:“还好找到了,不然今晚大家都不用睡了,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冷寒凝没有说话,凝视着冷秦逸,缓缓地抬起手,慢慢的摘下黑色的面纱,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过了一万年,面纱如流水在冷秦逸面前轻轻地滑落。冷秦逸在面纱坠落之时,忽然偏过头,声音哑哑的:“大家都很担心你,我带你回去,夜寒露重,免得着凉。” “为什么不敢看我?”冷寒凝凝视着冷秦逸的侧脸,温婉如春。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看到脸。”冷秦逸回答,火把的光亮映进两个人的眼里,冷秦逸的手心都是冷汗。 “你怕我么?”冷寒凝温声问道,只听见石洞里的水滴,一滴又一滴的声声作响,让人胆战心惊,脊背凉飕飕的灌冷风。 “不怕,但我敬重你,从小到现在,一直都很敬重你,所以,我不会逼迫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情。”冷秦逸话中有话,已经有意的告诉冷寒凝他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谢谢你帮我维护最后的尊严,谢谢,”冷寒凝收起面纱,蒙上脸颊,又是泪痕,“我请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可以,我说过,只要是你说的话,不论正确或者错误,我都会帮你完成,我就是你今生的依靠。”冷秦逸转过头,火把的影子在石壁上摇来摇去,两个人的影子被拉长,烛光落在两个人的脸上,斑驳灵动。 “霜儿就在里面,受了不少的委屈,等到没人的时候,好好带她回去,有些事情她不想说,就不要逼她,这世上,她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你明白么?”冷寒凝没有等冷秦逸接下来的回答,径直的走了出去,融入黑夜,冷秦逸的背影屹然凄凉。 不要以为,我看不到,二姐,即使你黑纱蒙面,我还是可以认出,那面纱下的容颜,就是我的大姐。 二姐,我知道是你,你的音容笑貌,都会永远的留在我心里,即使,你的容貌已经没有之前的倾国倾城,在我心里,你依旧是最美丽的大姐,没有人可以超过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我知道你怕的是什么,所以,我不会逼你,我可以叫别人姐姐,但是,我的关心,却只会为了你而存在,我们是一家人,所以,即使你把身份让给了别人,我还是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你,因为,你是我的姐姐,我是你的弟弟,我们是亲人,血脉相连。 我说过,我是你的依靠,那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再被人伤害,即使是那个我一直很尊敬的帝王也不可以。 二姐,你能听见四弟的话麽? 冷秦逸回过头,久久的失神。 一只脚刚迈进房间,一个紫色的身影就扑了上来,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声音都是在哽咽:“你去哪里了,干嘛跑掉,害我担心,你倒是跑哪去了!”刘雪儿使劲儿抱着冷寒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冷寒凝静静地趴在刘雪儿怀里,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嘴角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害你担心,是我不好,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了。”沉沉的声音,让刘雪儿心安,只有宁静永远属于泪痕,如果,有一刻她不宁静了,那就肯定有事情发生。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知道么,我真的好害怕,怕你不回来,只好去找了你四弟,告诉他你在外面迷路了,请他帮忙……” “那他……有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 “没有,不过,”刘雪儿微微一顿,看向窗外的摇摇曳曳的树影,沉思了半响,转过身,这才说,“他也许已经怀疑了。” 回想起冷秦逸听说泪痕消失的消息时,所表现出来的反常举动,不禁留了一个心眼儿,冷秦逸只是有些冲动,但是并不笨。 “怀疑也好,知道也罢,一切随缘吧。”冷寒凝释然,在客栈里,冷秦逸错愕的眼神,在石洞里,冷秦逸久久的失神,已经可以说明一切。 天地清明,终究是没有永远的秘密。 “还没吃饭吧,我去找些点心垫垫肚子,你等着我。”刘雪儿提起裙角,边不断地回头边往外跑,放下了心,脸色也变得稍好了一些。 冷寒凝坐在椅子上,摘下面纱,背过身,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一下一下,又一下,一次一次,又一次,感受到了脸上的那道伤痕,指尖一滞,笑着吐了口气。 只是一张脸而已,生带来,死却带不去,一副旧皮囊,何必在意……何必在意……要是真的不在意就好了……女子爱美,终究是难以改变,没有那张容颜,就没有了爱情,真是可悲啊可悲…… “皇后,可是已经睡下?”门外的声音扰乱了冷寒凝的心思,手忙脚乱的去找面纱,还没找到,门已经被推开了,冷寒凝吓得一哆嗦,余光扫到被自己扔在角落里的面纱,忙着戴了上去。 “原来泪痕也在这里。”夜阑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动,传来一阵一阵的凉风,泪痕这名女子很好认,每天都是一袭黑衣,头上不带有任何的发式,总是喜欢秀发悬于腰畔,随风曼舞,浑身散发着绝世的脱俗气质,乡野之间,能有这样的女子,真的很难得。 冷寒凝背着身,不敢回头,尴尬的愣在原地:“嗯,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那皇后在里面么?”夜阑绕过冷寒凝走向室内,扫了一周,不见刘雪儿,转过身,正面对着冷寒凝,笑着说道,“皇后不在,可是知道她去了那里?”目光炯炯。 冷寒凝垂下双眸,看着地上,目光落在那双靴子上面,心乱如麻,脑袋里一片空白,她真的很怕那双眼睛。 “不……不知道。”冷寒凝一时口吃,暗地嗔怪自己,保持镇定,一定要保持镇定,没有事情可以扰乱她的心,没有人可以。 “泪痕,朕又不是狮子老虎,又不会吃人,为什么如此的惧怕朕,难道朕这张脸入不得泪痕的法眼?”夜阑说到这里已经是开怀大笑。 “皇上说笑了,是泪痕不敢见生人,如有冒犯,还请见谅,不要见怪泪痕失礼。”冷寒凝尽量的把语气调整好,温婉不失大雅,她不想在他面前丢脸,也不想在他面前失礼,只想要在他面前留下一个永远美好的形象,既然她死过一次,那就当做真的死掉好了。 “唔?真是难得,泪痕很少会同朕讲这么多话,朕真是荣幸可以听到泪痕的话,只是,没有想到,泪痕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动听,却让朕听着顺耳,似乎是在哪里听过,真是好生奇怪,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夜阑透过烛光,微微打量着冷寒凝,介于皇后的关系,对泪痕也是几番的恩惠。 175 也许,是她太过于不一样的表情和行事作风,后宫,是女人们最在意的地方,似乎,每次见到她,她都是躲在没有人的地方,静静地沉思,如同懒于绽放的牡丹。 “没有,初次相逢。”冷寒凝背过身,留给夜阑一个单薄而不失坚强的背影,“皇后娘娘很快就会回来的,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宜,那泪痕就先行告退。”冷寒凝如同风平浪静的湖泊,不留声色的说完,掀开内室的帷幔,走了进去。 “泪痕,留步。”夜阑在冷寒凝身后喊道,一只手已经伸了出去,在距离冷寒凝肩膀几寸的地方停住。 “皇上还有何吩咐?”冷寒凝没有转头,定定的直视着前方,怕这一回头,就忍不住的流泪,怕这一回头,就回想起父亲的死,妹妹受到的伤害,还有弟弟的举步维艰。 爱与恨的纠结,圣人尚且分不清,更何况是她一名弱女子。 “哦,这个……”夜阑纠结了半响,双眸微动,抿抿嘴,放下手,“泪痕,皇后最近心情或许不是太好,国事繁忙,朕无法陪伴她左右,你与她最为亲近,如果皇后有得罪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不要放在心上。” 不要弃她而去,因为,是朕对不起皇后,对不起了太多次。这些话,只能留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言语。 “你……你能答应我么?”这句“我”,已经把他的位置无限制的放低,不是在要求,而是在请求,为了皇后,请求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 冷寒凝怔怔的呆在那里,心里波涛汹涌,几乎想要把真相告诉夜阑,理智却把她拦在那里,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泪痕,你若是不想,那朕也不好勉强,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我帮你,并且,我可以告诉你皇后不开心的原因。”冷寒凝目光一定,缓缓地转身,清冷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凝结,散发着微乎甚微的凉气,“你会帮皇后的,对么?”淡淡的问道,不容人拒绝。 “你说,只要朕可以帮得到,且不会太过分的要求,朕会尽力满足。”夜阑听到这话,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处事不惊的泪痕,对这个女人有了几分警惕,同皇帝提要求的除了皇后,也没有人敢公然的暗含挑衅。 “皇后的弟弟冷秦逸回京之后,虽然得到了重用,却没有取得皇上的信任,皇后娘娘听说,皇上把眼线投放在冷秦逸的家中,虽然皇后娘娘知道冷秦逸不会有异心,但是皇上此举已经说明,皇上对冷家的人不再信任,所以,皇上的不信任,对皇后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原来是为了此事,只是不知道皇后在何处得来的消息?”夜阑不经意的问,坚毅的目光扫射在冷寒凝脸上,这件事情除了和刘正道说过,便再也没有人知晓,除非,是刘正道说漏了嘴,如果真的是刘正道,那皇后和刘正道的关系可就不一般了。 “宫中虽然秘密多,却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事只要有心,任何消息都会得到,皇上又何必怀疑别人呢,解铃还须系铃人,做与不做,泪痕不会有任何要求,只要皇上心安就好。” “不知道泪痕是不是与皇后相处的太久,性子竟然也有几分的相似。” 冷寒凝恍若未闻,退一步,微微的俯身,转身离去,走入内室,便不再有任何的声响。 夜阑拉开门,夜色深沉,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夜阑低下头,看到那张脸,再听到脚踝上的铃铛声,就知道了是谁。 “三哥,原来你在这里?”夜宁东看看西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把夜阑拖到自己的房间,夜阑走到桌边,兀自喝了杯凉茶,才看向夜宁,一脸的平静,见夜宁很纠结的看着自己的脸,不明白这个妹妹在搞什么鬼。 直到被看得实在是有些不舒服,这才问:“什么事情这么神秘,说说吧,不说不肯定不让朕休息好。” 夜宁阴阴的一笑,阴险的让人起鸡皮疙瘩,凑到夜阑耳边,朱唇轻启,一阵耳语,听了几句,夜阑听的面色发青,有种想要把这个妹妹给踢出青山寺的冲动。 “朕为什么要帮你?”夜阑皱着眉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妹妹,已经表明他很不乐意。 “因为我是你妹妹啊,你是我哥哥,你不帮我谁帮我啊!”夜宁大言不惭的挑眉看着没有帮忙打算的夜阑,充分发挥演讲的能耐,很认真的告诉他,他们是一个妈生的,他必须要帮她才行。 “可是这件事情,对冷秦逸很不公平,你若是做了,不仅毁了你一辈子,也会毁了朕的将军,这件事情绝对不行,不行!”夜阑摇摇头,转身就要走,夜宁抢先一步拉住欲走的夜阑,可怜兮兮的看着夜阑,夜阑真是无奈,最受不了夜宁的这种无辜的眼神。 “要帮你也可以,换个方法。”夜阑只好这样说,生米煮成熟饭这种烂招数,出自北寒公主口中,真是尽失国体,也让他这个哥哥颜面扫地,这哪里是女孩子家该做的事情,不知道这招跟谁学的。 “我没办法了,你要是能够给我找了好办法,我就不给你丢脸,要不然,那就只能生米煮成熟饭了,反正,我哪里还有好多的蒙汗药一直没有派上用场,再过些日子,就快作废了。”夜宁翻了白眼儿,抱着双肩,不停地抖啊抖的,大有势在必得的架势。 “你们没有好好的谈谈?” “你又不是不知道,冷秦逸是个倔驴,笨得要命,傻得要死,提示了好多次,他都给岔开话题,要不就是根本不搭理我,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夜宁生气的说道,冷秦逸就是头倔驴,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和她谈情说爱,不如对牛弹琴。 夜阑笑笑,折扇轻轻地拍打夜宁的头发:“宁儿,不是冷秦逸笨,这是他太聪明了,你说的话他何尝不明白,只是,他不想答应而已,既然如此,何不放过他,找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如找一个爱自己的人,还是另寻佳婿好了,朕的妹妹虽不是倾国倾城,也是国色天香,北寒年轻有为的少年何止一二,还不是任你挑,不如,放了冷秦逸吧,你说是吧?”夜阑动之以情,说之以理,想要把这些稀奇古怪的滥伎俩提出夜宁的脑袋,毕竟,再怎么放肆,也不能让夜宁任性胡为。 “皇兄说得有道理,不过,小妹早些日子对皇叔说过,非冷秦逸不嫁,皇叔也答应了,都说君子一言千金,夜宁虽是小女子,也不能食言。”夜宁搬出了寒王爷,她早就知道,寒王爷明日中午便会抵达京师,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冥头苦想对策的夜阑,扯起一缕不以为意的鬼笑,摆摆手指,“皇兄,夜宁的胆子向来大,你也不要逼我先斩后奏哦。” “宁儿,你这是在威胁朕?”夜阑黑色的眸子闪过不悦,帝王的权威,是不容任何人的挑衅,包括自己的妹妹,“你也应该明白,朕不喜欢被人威胁。” 略显生硬的话语,让夜宁也是尴尬不已,她没有这个意思,只好正正脸色,不再开玩笑:“宁儿知错,皇兄勿怪。” 夜阑也自知言语生硬,笑着拍拍夜宁的肩膀,面部的表情松下来:“冷秦逸的事情,朕倒有一个法子,若是行的好,朕准你们的婚事,若是不好,那就天南地北,各择良人如何?”这算是最后的妥协,烛光在夜宁脸上流连,夜宁点点头,两个人在昏弱的烛光下秉烛夜谈,刘雪儿在房外的大树下,悄悄地转身离去。 她是刘雪儿,刘正道真正的女儿,因为一时任性,被父亲的仇人挟持,误坠深谷,为保护自己,练就神功而失去容颜,跟随铁娆多年,与皇后有木簪之缘,最后因铁娆葬身火海而离开南疆,与皇后回到北寒寻找生父,为皇后变换身份,成为后宫的主人,一连串的故事,她都不是主角,却与故事的主角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无法分离,她执着,为了保护皇后可以隐瞒自己的身份,她甘愿做那一粒可有可无的棋子,但是,她是一个女人,纵然不让自己动情,遇到夜阑这样的男人,还是难以自持。 也许,那是因为年少时的知遇之恩,也许,是因为她经受了太多的孤单,需要找一个足够坚硬的肩膀靠一靠,有太多的也许在心里爆发,却只能在沉默中熄灭,仰天一叹,乌云散尽,繁星满天,星光灿烂,天上有无数颗星星,那哪一颗会属于她? “皇兄,你那个鲁国的公主,就让她一直住在宫里,不怕别的嫔妃吃醋?”夜宁精神烁烁的趴在桌子上,瞪着一闪一闪的眼睛问。 她才不信,就皇兄那阴谋算计,会让一个异国的公主平白无故的住在宫里,还给她那么多的封赏,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夜阑褪下外衫,随手拿起一本书,目光随意的找了一行,开始静看,妄图摆脱眼前这个女人的八卦。 176 见夜阑不答,夜宁撇撇嘴,兀自分析:“鲁国的公主虽然漂亮,也比不过皇后的姿色,鲁国与我们向来不和,井水不犯河水,那皇兄留下她,想要收入后宫的话,必然是为了两国的和平,我说的对不对皇兄?” 夜阑抬头盯着夜宁看了半响,很神秘的捏着下巴:“宁儿真是聪慧啊,朕之前怎么不知道呢,既然如此,朕到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 “主意?什么主意?”夜宁也饶有趣味的盯着夜阑,也做同样的动作,出奇的相似。 “明日风国国君到访,据说风国的这位新国君是风流潇洒一表人才,与冷秦逸想必有过之而无不及,朕的宁儿也没有婚配,若是风国国君有意的话,朕也可以考虑两国的和亲。” “风君次?”夜宁瞪大了眼睛,直言,面目纠结,眼神有些闪烁,夜阑看出了蹊跷。 “你认识他?”夜阑来了精神,探究的神情显而易见,“你们应该见过,他曾经同他的父亲一同御驾亲征,那一仗使我们割了三座城池。”夜阑也想了起来,他们应该见过面。 “不记得了,都好久了,整天的战场厮杀,都是满脸的鲜血,谁会记得谁是谁啊,一个风轻次,哪有时间注意他。”夜宁撇过眼,拿起茶壶,对着壶嘴就开始喝水。 夜阑好笑的看着夜宁,把水壶拿开,凑得更近:“看来宁儿真是健忘,皇叔说在那次大战中,虽然我们大败,风国也受到了很大的挫败,听说,宁儿也立了大功,深入营地,敌军刺伤了敌军的重要将领,对此,朕还曾经封赏,宁儿真的不记得了?” 夜宁起身,走入内室,声音微变:“不记得,夜宁不记得,所以,也请皇兄忘记此事,明晚的宴会,夜宁身体有恙,怕是不能参加,希望皇兄准许。” “也好。”夜阑静默了片刻,回答。 听到门被关闭的声音,夜宁打开窗户,迎着凉凉的风,散发飞扬,往事如烟,却是清晰的异常,满眼都是鲜红的血液,挥洒在沙场,黄沙滚滚,马鸣长嘶,刀枪剑戟,残肢横飞,这已经是沙场的一道风景,没有人会觉得美丽,只有厌恶,深深地厌恶,她不喜欢战争,却不得不把锦绣年华葬于沙场。 直到慢慢的适应,爱上沙场的鲜血,爱上沙场的鼓鸣,爱上那里的为了保家卫国而不顾生死的热血男儿。 打过的仗上百次,虽不能每一次常胜,也能彼此旗鼓相当,有史以来输过最惨的一次就是风国上任国君御驾亲征的那一次,那一次战争,折损良将十五人,寒王爷也受了箭伤,所以,她承担下一切,去敌方的营地去偷袭,偷袭成功了,有些事情,却留在了心里,也许是那个冰冷之中含着温意的眼神,或许是他亲手把剑插入胸口的那个动作,让她心惊胆战,让她想要逃离,她不怕血腥,不怕胆怯,却怕别人的勇敢,尤其是那个人的勇敢。 她还记得他胸口沾满鲜血,紫色的衣襟高高的扬起,笑着对着他,站在飒飒风里,周围是黄沙的漫天,他用虚弱却十分坚毅的口气告诉她:“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包括女人的心。” 她惧怕,所以急着嫁给冷秦逸,冷秦逸,是他最信赖的人。 第二天,破晓时分,一辆马车驶进了皇城。 “皇上,风国的国君已经到了。”刚下马车,卢新哲、张世等人已经在宫里恭候多时,见到夜阑下车,开始跪拜。 “既然如此,那就去迎接吧,哈哈哈……”夜阑伸出一只手,伸向正在下车的刘雪儿,刘雪儿顺势覆上夜阑的手,下了马车,两个人站在百官之中站立,“皇后,随朕一起去迎接风国的国君,宁儿与泪痕先回住处。” “是,遵旨。”泪痕与夜宁应声,各自离开。 “皇后,与朕一起去迎接风国的国君。”夜阑挽住刘雪儿的手,在众人的拥簇之下缓缓前行,身后紧紧跟随的,除了暂代丞相一职的张世,还有卢新哲和孙典等文武百官。 刘雪儿不经意间回头,阳光下,看不清人的脸,那个黑色的身影缓缓离去,泪痕与夜阑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宫外锣鼓声声,号角响起,震赫九州,是风国的国君到了,泪痕透过窗户遥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几朵白云被风吹远,渐渐只剩下一点白色。 一抹浅黄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朝着栖凤宫的方向走来。昭儿。冷寒凝在心里默默地说道,真的是你麽,昭儿,我的昭儿…… 哦,不对,她的打扮,她的装束,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华仪,都是贵族的装扮,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一模一样的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然她能够碰到刘雪儿,为什么不能有人与昭儿长的一模一样呢? “鲁国使者鲁昭前来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鲁昭走到大厅,隔着纱幔对着内室恍恍惚惚的人影浅浅一拜。 “皇后娘娘已去迎接风国国君,还未归来。”冷寒凝淡淡的说道,没想到,她的声音也与昭儿如出一辙,真是令人感伤和怀念啊! 鲁昭抬眸,那个模糊地身影落入眼帘,真的不是么?为什么她的身影如此的相似,上次想要见皇后,被夜阑挡了回去,现在,她来这里,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皇后是否真的活着,为什么还不是,为什么还不能见到皇后。 “你是泪痕吧?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鲁昭问道,这个叫泪痕的女人,纵然她深居简出,也无法阻碍她成为宫里的焦点话题。 “泪痕只是泪痕,不会与任何人有瓜葛。”冷寒凝把救命恩人四个字与自己隔离,救命恩人,谁有救了谁,谁又害了谁,纷繁复杂,总归已经是分不开了,况且,这四个字,她承担不起。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离开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纸砚,可否借本宫一用?”鲁昭礼貌的问。 “可以,就在桌上,泪痕不喜欢见人,请使者自便吧。”冷寒凝答,尽量的让自己不露面。 “谢谢。”鲁昭走到桌案边上,找出一张宣纸,沉寂了半响,写下了一个大字,往内室瞥了一眼,飘然离开。 冷寒凝走出内室,停在桌案边,低下头,捻起桌上的纸张,一个大大“昭”字骤然放大,“是昭儿!”冷寒凝猛然的回头,手中的宣纸滑落,鲁昭已经消失在视线中,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画面。 “泪痕姑娘,我们娘娘有请。”兰陵阁的侍女前来通报。 “皇后娘娘不在,恕难从命。”冷寒凝也同样依礼回答,淑妃的把戏,在这宫里,实在是太普遍了。 “淑妃娘娘请泪痕姑娘,并没有说要请皇后娘娘。” “我是皇后娘娘的客人,就要听从皇后娘娘的旨意,娘娘没有旨意,不敢妄动,还请回复淑妃娘娘,等到娘娘回来,我与娘娘同去。” “淑妃娘娘说,泪痕是皇室的恩人,如若请不到,必会责罚,请泪痕姑娘体谅奴婢的难处,随奴婢走一遭。”侍女仍旧不疾不徐的说道。 “皇后娘娘有旨意,没有她的命令我不能离开栖凤宫,请姑娘不要与我为难,否则,泪痕也是要不近人情了。”冷寒凝婉言拒绝,淑妃再怎么嚣张,也不能在栖凤宫撒野,栖凤宫的主人,永远是皇后,而不属于任何一个妃嫔,只要她守护在这里,就要维护皇后的尊严。 “可是,泪痕姑娘……”侍女还想要说些什么,被冷寒凝一个冰冷的眼神给挡了回去,这种眼神,她只在皇后眼中看过一次,没有想到,泪痕的眼神也是同样的令人畏惧。 “请回吧。”冷寒凝背过身,将手中的宣纸折起,慢慢的撕碎,零碎的宣纸如同飞舞的蝴蝶,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飘落在地上。 “淑妃娘娘说,小皇子在公主殿久病未愈,宫中太医束手无策,七公主也无可奈何,娘娘深知姑娘懂得药理,这才想请您去试一试,既然姑娘不肯,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侍女缓缓的说道,忍不住扫了一眼泪痕,见泪痕也有些犹豫,急着趁热打铁,“小皇子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不好见死不救,还请泪痕姑娘移驾。” 小皇子,那就是夜寒了,既然如此,那走一趟也无妨,淑妃应该不会诅咒自己的儿子久治不愈才是:“既然如此,那请前面带路,我们这就去公主殿。”冷寒凝把公主殿刻意加重语气,料想侍女应该听得明白话中有话。 侍女转身离开,在前面带路,冷寒凝不紧不慢地跟随在她身后,中间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走了许久,快到兰陵阁的时候,冷寒凝发现道路不对,这明明是走向兰陵阁的方向。 几步走到侍女面前,挡住前面的路:“这不是去公主殿的路,你走错了。” 177 侍女错愕,随着挂上一幅标准的笑容:“泪痕姑娘,我们娘娘是皇上的宠妃,每去一个地方都要注意仪表,即使去公主殿也一样,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娘娘正在梳妆打扮,要姑娘先去兰陵阁坐一坐,等一下一起去公主殿,”侍女对着兰陵阁的方向摆出了请的姿势,“姑娘,请吧。”泪痕脸色微变,这才知道自己是上了当,脚步一转,一声不吭的向着栖凤宫的方向返回。 “咦?这不是泪痕姑娘麽,怎么来了还要回去?”是贤妃的声音,冷寒凝抬起头,微微的一俯身。 “皇后娘娘宫里还要我打点,若有怠慢,还请见谅,皇后娘娘快要回宫了,泪痕不便打扰,泪痕告退。”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如此厌恶宫里的这些女人。 “嗳,不急不急,”转眼扫过侍女的脸,面露惊讶的神色,“怎么,淑妃娘娘这是要做什么,请来客人还要赶走,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也不怕皇后娘娘怪罪她的客人。” 侍女躬身,紧接着解释:“娘娘错怪我们娘娘了,我们娘娘这是要请泪痕姑娘去兰陵阁做客,泪痕姑娘不肯,正要回去,请娘娘明鉴。” 贤妃哦了一声,美眸微微的转动,嘴角微微的扬起:“原来如此,那既然泪痕姑娘不喜欢,就不要去了,泪痕姑娘,本宫送你回栖凤宫。” 华丽的转身,侍女则焦急了几分:“娘娘,您带走了泪痕姑娘,奴婢无法对淑妃娘娘交代,请贤妃娘娘看在淑妃娘娘与贤妃娘娘情谊的份上,不要带走泪痕姑娘。”微微的一顿,有难言之隐,“而且,小皇子近日身体不适,需要泪痕姑娘调制。” 贤妃冷哼了一声摆了个冷眼指向兰陵阁的方向:“方才本宫还见夜寒小皇子活蹦乱跳的与七公主游玩,怎么才不到一刻的功夫,就身体不适了,下次找理由,最好别露出破绽,让人看尽笑话,下做的东西!”这一句不知是在骂侍女还是再骂淑妃。 侍女见贤妃不满,急忙跪下,不停地磕头:“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只要是在后宫的人都知道,淑妃与贤妃是死对头,面和心不合,贤妃入宫的早,在宫里有一定的威信,淑妃入宫晚,却深得皇上喜爱,虽然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冷宫,但是有了皇嗣的庇佑,更是有恃无恐,不需要看人脸色,反倒是贤妃落了下风。 “泪痕姑娘,随本宫走吧……” 冷寒凝瞥了侍女一眼,又看了贤妃一眼,随着贤妃离开。 贤怡宫 “这是前些日子从江南带来的茶叶,不知道合不合泪痕姑娘的口味?”贤妃亲手为冷寒凝倒了一杯茶,递到冷寒凝面前,冷寒凝接过茶,浅浅尝了一口,点点头。 贤妃笑了,起身:“都说泪痕姑娘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那本宫也姑且认为姑娘是娘娘的救命恩人,皇后娘娘是丞相的女儿,又是金贵的皇后,半年失踪,肯定受了不少苦,真是难为她了。” “还好,娘娘福大命大,没有损伤,足以说明皇后娘娘受上天的庇佑,是天命所归的国母。”冷寒凝放下手中的茶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贤妃还是不难对付。 “说的是,哦,对了,泪痕姑娘是哪里人士,看着装打扮,似乎不是中土人?” “嗯,父亲是中土人士,母亲是异族,一直随母亲生活,母亲亡故后,一直独居。”冷寒凝冷静的说一半对,说一半错,布下疑阵。 贤妃见多识广,且天资聪慧,单说谎言很容易被揭穿。 “提起姑娘的伤心事,真是抱歉,本宫话有些多,还是请泪痕姑娘喝茶,喝茶……”贤妃嘴角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在冷寒凝眼底渐渐地模糊,直至消失。 贤妃瞪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冷寒凝,擦擦自己的手,把手帕扔在桌子上:“爹,事情办好了,出来吧。” 卢铁吉迈着大步从室内走了出来。 “做的不错。”卢铁吉冷冷的看了冷寒凝一眼,褒奖自己的女儿。 “以后不要拿这种事情找我,弄脏了我的地方,真晦气,早些把她弄走。”贤妃转过脸,眼中闪过不屑,笑意消失,如果不是想要把皇后废掉,绝对不会他这个整日痴心妄想的爹合作。 “以淑妃的名义,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把她给骗来,你就不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卢铁吉神秘的说道。 贤妃翻了个白眼儿,不过,她还是想知道,毕竟这个女人,似乎藏了太多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伸手将冷寒凝脸上的面纱慢慢的揭去,看到那张脸,贤妃的手一抖,心惊肉跳,面纱落在地上:“皇后!”诧然失声,低低的喊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个人怎么可能是皇后,爹!” 卢铁吉也探了过去,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更多了几分恐惧,皇后明明在与夜阑在一起,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皇后出现的那一刻,就心惊胆战,这会儿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你看,她的脸。”贤妃掰过冷寒凝的脸,指着脸上的伤痕,“她破相了。” “哼,怪不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看来事情又有了新的转机,不管她是不是皇后,把她囚禁起来,把事情查清楚后再行打算,这个人,我们不能留!”卢铁吉说道,阴狠狠的话似乎已经昭示了她的命运。 “打算?为淑妃打算?”贤妃冷冷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心凉如寒潭,“爹,你有没有为我这个女儿打算过?”薄薄的声音,让人心惊,让人心里寒冷。 “爹现在就是在为你打算,帮你夺取后宫最重要的位置。”卢铁吉这样回答,却有些心虚。 “后宫的位子?我这个当女儿的已经不敢觊觎了,”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外,凉风习习,“即使她是皇后,以皇上对皇后的宠爱程度,你认为他会放弃?你不要小看那个帝王,他要的是江山和美人,而不是其中的一个,所以,我放弃了,也请你放弃。” 卢铁吉冷笑,紧握佩剑十指并拢,脸上青筋暴漏:“后宫真是个让人销魂的地方,怪不得淑妃也不愿意离开,贤儿,你不要忘记,爹是风国的人,你除了与淑妃合作,没有别的反抗余地,你也不想因为你的任性,弃爹的生死于不顾吧,我们家不止你我二人,还有哲儿,他可是你最宝贵的弟弟,你也看到了,冷家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所以,我们只能保护好淑妃。” 贤妃胸口上下起伏,水袖之下,纤细的手紧紧地攥起,指骨发白。 “我就知道,你们没有安好心,你们尽管去做,最好也把我给杀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不好,否则哪天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的命,本来就是贱,也用不着装作高贵!”贤妃冷着脸撂下狠话,已经是气急败坏中保持着皇妃的风范,这么多年,她真的快受不了了,“把这个女人带走,我再也不想看见她这张脸!”每一个字都是恶狠狠,她有多恨她,就有多恨她身边的人。 卢铁吉见贤妃面色通红,几乎要爆发,静默的把冷寒凝从后室的密道拖走,过了一会儿,石板门摩擦的声音趋于平静。 贤妃把冷寒凝落下的面纱捡起,藏在怀里。 “巧儿,准备好本宫的衣服,本宫今晚上要见贵客。”贤妃一声吩咐,巧儿在门外应声,贤妃端坐在镜子前面,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脸,这张脸,曾经充满了稚气,这张脸,曾经开怀大笑,这张脸,曾经露出世上最虚伪的笑容,这张脸,曾经掩藏了许多真相,这颗心,又埋葬了多少善良。 她扪心自问,她不是一个天生就精于心计的人,草原纵马与爱人跑遍整个世界才是她的梦想,谁料,会走到这种地步。 在父亲的选择面前,她别无选择,她必须要做一个叛国者,都说她冷若寒冰,只是她也有无奈。 她想要皇后的位子,但是,那只是想而已。 从冷寒凝进宫的那一刻,所有的故事就已经有了结局,那皇后的位子,便注定了只是那个女人的,争也好,不争也罢,有这样一个爹,她已经不需要了。 贤妃遥遥的听着远处的琴瑟声响,缓缓流淌在耳畔,跟着轻轻地哼了两句,真是动听,恍如天籁,一旁的巧儿不禁惊叹,也仅仅是惊叹,不会有人知道,贤妃也是京城唱歌的好手,曾经有无数的贵族子弟以千金求她一笑,语笑嫣然,情焉几何,当年琵琶古筝无一不通,如今无人知晓,青丝素手为何人而绕。 容颜若凝脂,赛若虹烟,眉目流淌,青烟云鬓,华仪万千,迎着清寒的月光,贤妃孤身一人,第一次在深宫素颜轻装,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提起裙角,一步一步的踏上了兰陵阁的阶梯。 此刻,兰陵阁的主人,已经不在处所。 兰陵阁主人此刻正穿着华服,衣着鲜艳的玉簪缧髻,皓腕如雪,美目流转,不无得意,她是除了皇后之外,唯一一个被准许参加晚宴的皇妃,不过,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个皇帝,精明的不一般,心里暗暗地起了冷汗。 178 方才得到卢铁吉传来的消息,泪痕已经被他给囚禁了起来,虽然出了一点儿小意外,不过,一切无碍,不声不响的略带深意的看了紧紧跟随在夜阑身后的皇后一眼,皇后此刻似乎有一些心不在焉,年轻的丞相在她一旁说着什么,皇后的眼睛却在四处张望,哼,淑妃冷艳一笑,你说你是皇后,那就是,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淑妃的目光与正在于夜阑交谈的风君次一对,轻轻颔首,别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皇后娘娘,听说您是贵国最尊贵的女人,不知道最尊贵的女人喜欢的最贵重的礼物是何物?“风君次圆润的声音把刘雪儿的思绪收了回来,这个与夜阑完全不同的男人,没有夜阑的刚毅,却有另一番心思。 刘雪儿勾起一抹大气庄重的笑容,始终含笑,语句清晰:“百姓康乐,这是皇上最想要的礼物,也是本宫最想要的礼物。”接着便是皇后与皇上的淡笑,心有灵犀。 风君次继续追问:“皇后娘娘,在路上听闻,百姓都说您是贵国最美丽的女人,您认为您是麽?不知道您对此有何感想?”彬彬有礼的笑容背后,总给人一种为难的架势。 刘雪儿目光与风君次对视,风君次谈笑风生若无其事的看着刘雪儿,微微的侧目。 “陛下谬赞,”刘雪儿大方得体的回应,“一切不过是百姓的抬举,本宫何德何能承担如此的称号,让您见笑了。”几句轻描淡写的话,把话题一转,偷换概念,无懈可击,若是风君次再问下去,便有挑衅之嫌。 “皇后娘娘果真是聪明人,难怪在路上就已经听说了皇后娘娘不少的感人事迹,为国为民,若是朕能得一如此的女子,便是我风国之福啊!”风君次已经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这种神情少见。 “您过奖了,风国能有如此睿智的陛下,也是风国百姓之福。”刘雪儿仪态万千的回答,保持着一国之母的风范,心里却在焦急,泪痕说过回来,到现在竟然还没有来,是不是反悔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娘娘,你在找什么?”风君次明显的看出了刘雪儿的心思,风君次为人虽然随性潇洒,为帝者却有天生的谨慎和细心,刘雪儿虽然心思缜密,那也只是对于外人,没有了泪痕在身边,真的对这些帝王难以招架。 “呃,是找一位朋友,可惜没有过来,估计是不来了。”刘雪儿笑着回应,收回流连周围的目光。 “哦?”风君次若有所指的对着刘雪儿,隐约的感受到夜阑灼灼的目光,站在刘雪儿身畔,回望过去,无谓的摇摇头,“真是鹣鲽情深啊,朕都有些嫉妒了。”对着夜阑轻轻的颔首,举杯请酒,一饮而尽。 “都说风国的女子皆是倾国倾城的容貌,陛下说嫉妒,真是开尽了本宫的玩笑,本宫实在是不敢当啊!本宫请陛下喝酒,以叙两国友谊。”刘雪儿顺势在桌边举起酒杯,带头一饮而尽,风君次大笑一声,也一仰头,空空酒杯,淡笑。 “寒王爷驾到……”人们的目光随着小银子圆润腔正的纤细嗓音落在一个风尘仆仆赶来的男人身上。 寒王爷?风君次微微的眯眼,寒王爷,边陲的将领,曾经被父王打败,割城池三座,隔年把三座城池尽数收回,同时获得两国互不侵犯十年和平条约。 “臣夜风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寒王爷正式跪拜,夜阑见到寒王爷,笑着大步迎了上去,亲自扶起风霜布满脸颊的寒王爷,可以看得出,他是匆匆的赶回来的。 “皇叔遇到而来,不必多礼,快快入座,快快入座!”夜阑把寒王爷推到陪坐的位置上,这声快快入座,如同一个信号,所有的人都回到该做的位置上。 夜阑扫视一圈,百官已到,除了提前打过招呼的夜宁,还有一个座位空着,不算太显眼,却能够让细心的人发现,凑到刘雪儿耳畔,低低的问:“皇后,怎么不见泪痕?” 刘雪儿干咳了一声,也低低的说了一声:“泪痕身体不适,与臣妾打好招呼,今晚不能到来,还请皇上见谅。” 夜阑点点头,正身正颜,扯起一股笑容面向所有人,举起酒杯:“今日风国国君出使北寒,实在是北寒的荣幸,也是两国的福祉,朕请大家饮了这杯酒,为两国的和平,为风国国君的到来,干了这杯酒!” 风君次站起,随风君次一起来的侍卫也站了起来,寒王爷寒光一扫,震慑全场,也让一些臣子不明所以,好好地宴会,为什么要冷着脸,弄得像是两国交锋似的。 酒下三杯,歌舞开始,这一切都是由曼娘在张罗,一旁的卢新哲却怕酒后失态早早的退了下去,周围的包围设置一切都在冷秦逸的调控之下,夜阑迷离的看着映照在皇后脸上的灯火,突然笑了。 刘雪儿听到笑声回首,好奇的看向夜阑:“皇上在笑什么?” 夜阑思忖半响,半真半假的回答:“朕突然发现皇后真的好美。” 刘雪儿微微蹙眉,扫了一眼台下的人,继而看向夜阑:“寒王爷回来,臣妾想去打个招呼,可好?”待夜阑点头答应,刘雪儿拖着长长地裙摆从后面离开,走到深处,骤然回首,见夜阑正凝视着自己,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寒王爷的桌子的方向。 温润的琴音四处流淌,缓缓地琵琶声,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圆润,小银子不知何时跑到皇后那边,待皇后与寒王爷说完话,小银子就凑了上去,耳边一阵儿低语,之间刘雪儿脸色一变,随即平心静气的走到夜阑身侧,微微俯身,低低的说道:“皇上,贤妃出了一些事情,请容臣妾回去处理。” “好,去吧,早去早回。”夜阑扫了刘雪儿一眼,准她离开,抬眼看向风君次,远处的风君次正在到处的寻寻觅觅,不知道在搜罗些什么,这个与自己同样大的帝王,怎么也不会相信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签订和平条约。 先是鲁国公主,然后就是风国的国君,这两者会有什么联系呢?以两国的交情是否会达成同盟? “山水迢迢音微尽,花开无声尘肆扬……”婉转的歌声在宴会上传荡…… 抬眼看向正在演出的竹妃,生出朦胧的醉意,竹妃被自己留在身边半年,她似乎从来没有像此时开心过,嘴角的那股傲气,在经受宫廷的洗礼后,能够始终保存,不得不说,这个女人依旧有自己敬佩的地方。 他还记得宣她入宫的那一天,滂沱的大雨之中,烟雾弥漫,她一身湿意赤脚站在水中,抬头仰视着他,用与皇后如出一辙的口气,几乎可以假乱真:“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要拿着一名无辜的女人做替身,皇后若是泉下有知,是应该欣慰皇上的钟情还是感慨皇上的无道?”他第一次语塞,无话应答。 无道啊无道,没有想到这个词也有一天被人问自己,他究竟是不是无道,也由不得他说了算,此刻思绪飞扬,却有些想放开竹妃的打算,也好,皇后与竹妃的关系向来不错,不如卖个人情皇后。 想到这里,不禁嘴角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 夜寒露重,刘雪儿站在兰陵阁的中央,冷眼看着高高的悬挂在兰陵阁最高处的人,这个高的地方,她是怎么上去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刘雪儿一脸冷漠的看着高处的那个身着素装的身影,猜测着她在兰陵阁自尽的原因。 “就在宴会开始的时候,兰陵阁的宫人回来给淑妃娘娘拿衣服,就看见贤妃娘娘吊死在这里了。”小银子躬身回答,皇后自从回来之后对他十分冷漠,他也不敢放肆了。 “还有什么人知道?”刘雪儿缓缓地问小银子,不时的摆弄着自己手中的铜铃,偶尔会对着贤妃的尸体一瞥。 “除了那名叫燕儿的宫人,奴才和娘娘,就无人知晓了,怕就是在换岗的时候,有人听见燕儿的尖叫,也许就……” “让所有知晓事情的人封嘴,否则,若是有人胡言乱语,本宫绝不姑息。”刘雪儿骤然发狠,审时度势,明眼人都明白,两国的人都有在北寒停留,后宫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只能从她这里先封锁消息,等所有的人走了再作打算,至于贤妃,她已经看过,纯粹是找死,那与人物干。 “是,”小银子毕恭毕敬的躬身,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托起,“娘娘,这是掉在贤妃娘娘脚下的东西。” 刘雪儿蹙眉,接过小银子手中的东西,整张脸都怔住了,猛地看向死去的贤妃,忽而转身,疾步奔走,不忘吩咐:“去把冷秦逸给本宫叫到栖凤宫。” “可是,皇上已经命冷将军……” “本宫的话本宫自己负责,把他叫到栖凤宫!” 179 “泪痕不见了。”刘雪儿疲惫的把自己的脑袋抱住,大红的华服衬得她脸色青紫,“你是她弟弟,早就看出了她的身份不是麽,我们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现在她不见了,我所有的依靠都没了,你帮我找到她好麽?” 此刻的刘雪儿只能用无助来形容。 “她什么时候失踪的?”冷秦逸的影子罩住刘雪儿,一片阴影晦暗晦明的闪烁。 “不知道,我离开之前还是在的,就在贤妃在兰陵阁自尽的时候,有人发现泪痕的面纱,我猜是被贤妃藏了起来,可是现在贤妃死了,一切线索都没了,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刘雪儿闭着眼睛,沉沉的问,脑海中一片空白,泪痕的消失,给了她很大的打击。 “我去找,你守住栖凤宫,守住姐姐的位置,姐姐一切都没了,我不想她再失去这个位置。”冷秦逸坚毅眉目给了刘雪儿希望,毅然的转身离开,刘雪儿“哗”的一下拉开纱幔,把纱幔扯了下来,看到地上的碎屑,蹲下身,一张一张的重新拼贴,“昭”,刘雪儿柳眉微蹙,忽而心里开朗,这是她提过的婢女的名字,是昭儿,为什么她会写在纸上,又撕碎? 昭儿不是死了么,难道她见到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鲁昭?对,是鲁国的公主,那个女人也许知道些什么。 刘雪儿疾步奔出栖凤宫,朝着鲁昭的住处飞奔而去。 阴暗的囚室没有一丝光亮,潮湿的发出腐臭的味道,只有一扇高不可攀的铁窗,隐隐约约的透出一星点儿阳光的味道,冷寒凝伸出手,放到阳光可以传达到的地方,暖暖的,应该是中午了吧,她这样猜测,贤妃,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会算计自己,自己竟然会被算计,这是倒霉啊,连最起码防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囚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卢铁吉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人双手把托盘托起,冷寒凝歪着头笑。 “杀人灭口?”飘渺如云的声音冰彻刺骨,瞥眼抬眸,惊悚的大笑,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囚室。 “当初没杀了你,是我的失误,这次,不再会有失误。”卢铁吉脸上的刀疤像一条浑身撕扯殆尽的虫子一样,这个铁汉男人,显示了最丑陋的一面。 “本宫的命,你随时可以拿去,不过,你要答应本宫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本宫的命你随时可以带走,不然,本宫绝对自信可以让你走入绝路。”冷寒凝第一次面对着自己的敌人,用那个就别的称呼,依旧自信如前,冷漠如前,“本宫”,预示着她依旧是北寒最尊贵的女人,永远是一往无前的皇后,第一次,站在这个危险地敌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 “你果然是真正的皇后,你认为你还是那个手握北寒半个江山的皇后麽,冷丞相已经死了,即使你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你认为还会有人承认麽,别忘了,宫里的那个假皇后才是北寒的皇后,你是真的又如何,你凭你这张脸,北寒的百姓,北寒的皇帝,会有几个人承认你?”卢铁吉的狂妄在此刻暴露无遗。 “你认为凭你的一面之词,能唬得了整个国家?不自量力!”冷寒凝单手背在身后,冷眼看着嚣张的卢铁吉,“你的女儿,你的儿子,都是少有的好棋子,你要我死,不过是为了淑妃,本宫说的还对吧?” 卢铁吉面色一紧,发现一直以来小看了这个女人:“你怎么会知道?” 冷寒凝微微一笑,华丽的转身,身上染着一圈的阳光:“本宫有眼睛,有耳朵,还可以辨别你的所作所为,你以为,本宫住在宫里就是为了隐藏身份麽?女人,从来不是用来让男人欣赏的,而是让男人防范的,你在淑妃的兰陵阁几进几出,本宫不仅心知肚明,而且在栖凤宫也记录在册,你信不信,本宫一死,那些册子都会出现在皇上的勤政殿?”冷寒凝锋锐的目光凝视着卢铁吉,两人对视良久,几乎可以听到卢铁吉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跟踪我那么久,我为什么没有发现?”半天,卢铁吉憋出一句极为弱智的话,卢铁吉武功不弱,听力极佳,神出鬼没,被人发现的几率几乎是零,败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上,简直是不可思议。 “本宫是皇后,你是臣子,这便是答案,后宫毕竟是本宫的,而不是你的,卢铁吉。”冷寒凝昂首挺胸,笑着端起酒杯,笑靥如花,面色冰冷,“想的怎么样,卢将军,要不要与本宫做交易?” 窗外,簌簌的风声怒吼。 “好,我就与你做这个交易,君子之约,不可食言!”卢铁吉下决心说道,冷寒凝端着毒酒面向窗外的阳光,微风吹动着耳畔的散发,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 君子,从来都不如小人活得自在,她今天突然很想做一次小人了。 “我要……”冷寒凝的话在囚室里回荡,久久不绝,连绵如山,“你的命……” 骤然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卢铁吉的胸膛,鲜血染红了冷寒凝的手,染红了冷寒凝略带微笑的笑容,卢铁吉大吼一声,对着冷寒凝的胸口便是一掌,冷寒凝吐出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如一朵朵开的正艳的梅花,身体缓缓地倒下,嘴角的笑却让卢铁吉觉得阴森。 “抬走!” 虽然已经是深秋,午后的阳光依旧很毒辣,不然冷秦逸的脸上为什么都是汗水,走到小河边,看着水里的影子,伸出手,捧出水,喝了几口,又随意的洗了洗脸,抬起头,满脸的愁容,望着远处的碧草连天。 在贤妃的宫里找了一夜,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间密室,本该欢呼雀跃才是,可是出了密室就失去了方向,唉,大姐,你在哪里呢? 突然前方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冷秦逸凭借军人的敏感程度箭步冲了上去,就是一个轻装的女人,那个女人龇牙咧嘴的瞪着冷秦逸,冷秦逸心里十分的烦躁,把女人扔在地上。 “怎么是你!”冷秦逸看着被甩在地上的夜宁,也顾不得什么尊卑。 “为什么不是我?冷秦逸,出了宫,连我的身份都给免了,你可真够大胆的啊,你是不是不欢迎?”夜宁在地上也不动弹,挑衅的看向冷秦逸。 “公主,外面的世界不简单,你还是回去吧,省的皇上担心。”冷秦逸不耐烦的转身离开,夜宁胆子大的要命,用不着他来管,“况且,王爷也回来了,你应该陪着才是。” “喂,冷秦逸,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夜宁站起身,挡住冷秦逸的去路,一脸的怒气,“一会儿拿皇兄压我,一会儿拿皇叔压我,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公主,为什么回到宫里什么都变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公主,你是君,我是臣,末将为皇家卖命,自然要为公主着想,宫外的世道并不安全,你一介女流,又是金枝玉叶,好好地不呆在宫里,出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宫外很不安全,要是皇上知道了,要是寒王爷知道了,你叫我怎么办!”冷秦逸也有些急了,话说重了一些,把夜宁气的实在是不轻。 “冷秦逸,你这是在关心本宫还是在辱骂本宫,本宫听着确实有些很不舒服。”夜宁犟劲儿上来也是非要理出个对与错,两个人都是牛一样的人。 “公主,末将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自然是一路跟着你来到这里,没有你,本宫也不知道贤妃的宫里还有这么个地方。”夜宁如实回答。 “那公主跟着末将有何目的?” “没有目的,就是想看看你要做什么。”夜宁随意的回答。 “那公主现在知道了,末将有任务在身,请公主回宫,末将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恕不奉陪。”说完,也不看夜宁的脸色,兀自朝着对岸走过去。“冷秦逸,本宫什么都知道,你瞒不过本宫,本宫对宫里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只是本宫一直不想参与而已,你要是求本宫,你就会知道泪痕现在在哪里!”夜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这一声果真管用,正在过河的冷秦逸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夜宁,又走了回来,夜宁不无得意的看着冷秦逸。 “有什么条件?”冷秦逸冷冷的看着夜宁,这个公主的心机简直不能用一般来形容,简直就是阴险狡诈,之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自己真是瞎了眼。 “本宫要你娶我。”夜宁一字一句的说,冷秦逸的脸色更加的阴沉。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你忍心伤皇后的心?”夜宁不答反问,胸有成竹。 “末将有自己的办法,恕难从命!”冷秦逸还是选择了离开,夜宁看着冷秦逸离开的背影,兀自的自嘲,自己是不是很贱啊!逼男人娶她,真是够贱的。 “卢铁吉曾经去过贤妃的宫里……” 冷秦逸听到声音,转身看的时候,只剩下夜宁逐渐逝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电火雷鸣之间,突然想到了什么,是风君次,肯定是因为风君次! 风君次的事情,回去再做个了结好了,现在他需要找到姐姐。 180 一路小跑,还没有卢铁吉的府上,就遇到一伙儿抬着轿子出殡的人,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冷秦逸潜意识忌讳这种场面,这次却神经质的把目光一直盯在棺材木上,隐隐约约的看到黑色的衣角暴露在外面。 那片衣角他识得,衣角的缝补方式是阿姐的手法,棺木在眼前经过,吹奏的鼓手吹打着丧乐在冷秦逸身边经过,吹起一股阴阴的冷风。 冷秦逸一路跟随到了郊外,几个人把棺材放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了会儿,就散开了,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冷秦逸推开棺木,心里咯噔一下:“阿姐,阿姐!” 冷寒凝面色苍白,黑色的着装更是显得毫无血色,正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斜阳洒在她的脸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哭泣,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这张脸,看到她脸上的伤疤,冷秦逸鼻子一酸。 “二姐,四弟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冷秦逸背起冷寒凝,渐行渐远,夜宁远远地站在一棵树的后面,探出身子,看着两个人的身影,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卢铁吉挟持泪痕,目的是为了威胁皇后,卢铁吉与淑妃走的极近,两人密谋已久,这其中又有什么联系呢? 淑妃的样貌,其实细细的打量起来,根本就与刘正道没有几分相似,倒是有些眼熟,很像……不错,就是他,风君次! “陛下,有一位自称是陛下故人的女子在外求见。”风君次正在书房内看书,随从禀报。 风君次微微抬眸,点点头:“请她进来。”故人?会是谁呢,在这北寒的皇宫里,他好像还没有什么故人。 等到人站在风君次面前,风君次骤然大喜,急忙迎了上去。 “竟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风君次喜上眉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了大半了北寒都没有寻见,既然在这里遇到了。 “我?那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夜宁冷着脸阴沉沉的责问,“是为了两国的和平还是为了挑起战争?” “哼,朕说过,朕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得不到。”风君次到底还是个帝王,最受不得身边人的挑衅,缓缓地看向夜宁满脸怒意的容颜,“你也不例外。” 夜宁听到那句叫嚣的话轻然一笑,侧过身,避过风君次灼灼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大树:“你是帝王,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何必为了一个女人灭掉一个国家,生灵涂炭,你就这么狠心。”看惯了腥风血雨,更喜欢举世的太平。 “朕没有说过要灭掉北寒,你在哪里得到的消息?是谁在胡言乱语。”风君次儒雅的面容闪过杀意。 “不是你麽?那淑妃又是谁安插在宫里的,不是你,难道是我?”夜宁迎着凉凉的风,骤然的失落,不知是来自于哪里的失落。 听到淑妃的称号,风君次眼神闪烁,不错,淑妃是风国的眼线,那也只是过去,这半年来他一直规劝淑妃离开北寒,做自己的公主,只是淑妃一直拖着不回,他这次来的目的,除了找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把淑妃带离北寒。 “不管你相不相信,朕已经表过态,朕是真心实意要与北寒共铸百年和平,至于你口中所说的淑妃,朕事先并不知晓。”言尽于此,想必把实情相告倒不如欺骗来的效果好,“玉宁,你还没有告诉朕,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夜宁回头轻笑,眯眼看着眼前聪明机智,此刻却又十分愚钝的君王:“本宫的姓氏是——夜。”夜宁瞪着风君次几乎要抽搐的脸颊,有种报复的快感,“本宫是北寒的公主,夜宁,需不需要本宫在重复一遍?” “你……”风君次一气之下把手中的茶具狠狠地砸出去,在夜宁脸颊一侧飞身而过,“你滚,你滚!” “仇恨都摆脱不了,你怎么会得到本宫的人!” 夜宁怅然大笑离去,碎铃般的笑声此刻显得如此的尖锐,风君次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女人会如此的冷艳的让人咬牙切齿。 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失神已久的风君次,他依旧无法忘记他父亲死的那一刻,嘴里喊的是夜宁的名字。 夜宁,那个北寒皇室的公主,也是害死他父王的仇人,靠着一把残剑,在他救了她之后,潜回他们的营寨,把那把残剑插入他父王的胸膛。 他以为,杀死他父王的另有其人,然而,他的父王,却以一个名字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夜宁,夜宁,你知不知道你伤的朕好重,好重…… 风君次捂着胸口,单手扶住桌子,空灵的望着夜宁消失的方向…… “主人,需不需要小人派人……”手下的杀手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面容闪过麻木的阴狠,风君次摆摆手:“通知公主明日与朕在胶南会合,不得有误。” “小人已经见过公主,可是……公主似乎不想离开……”杀手略显为难的垂着头,见风君次眉头紧蹙,跪倒在地,“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皇上处罚。” 风君次冷哼一声,抿着嘴唇,半天似乎说了一句:“北寒的皇后若是风国的公主也未尝不可。”对夜宁由爱转恨,现在只想好好地惩罚一下北寒,“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走。” 风君次并未在北寒呆的太久,仅仅三日就要离去,夜阑对此也是大吃一惊,心里也在暗暗地盘算风君次的用意,不过,风君次执意离开,作为东道主的夜阑也仅仅是象征性的做了一番挽留,两个聪明人之间彼此心有灵犀,语言反而是多余的东西。 只是,谁都看得出,风君次此番离去,极度的不舍,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转而更多的却是失落。 马蹄飞溅,落花飞扬,一片片的枫叶婉转的飘荡而下,铺在地上薄薄的一层红艳,给人心思如灰的假象,一代帝王,是没有机会做那个心如死灰的人。 “冷秦逸呢?”夜阑在回宫的路上这样问心不在焉的刘雪儿,刘雪儿语无伦次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夜阑不可思议的看着刘雪儿磕磕绊绊的样子,皇后向来伶牙俐齿滴水不漏,今天是怎么了。 回到寝宫,找来后宫的总管,这才知道从前几天的晚宴过后,冷秦逸一直没有现身,似乎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一直有事情耽搁了。 手中的奏折一直摆弄到深夜,放下奏折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卢新哲,接着便想到曼娘,前不久整日的忙着应酬,反而忘了还有这两个人依旧在沙子里摩挲。 “竹妃,还没有休息?”刚走进竹幽殿的殿门,就闻到一股难闻的中药味,“这是什么味道?”夜阑凑过去看。 曼娘藏也不是,亮出来也不是,干瞪眼,撇撇嘴:“前两天排舞的时候,伤着了筋骨,找了些药敷一下就好,良药苦口,哪有甜的道理,皇上不喜欢,臣妾这就收起来。”曼娘笑着把神经放松,收起药。 “不用,不用,”夜阑叹了口气,摆摆手,“朕来你这宫里,哪能鸠占鹊巢,朕就是有些累,好久没有找人说话,想找人说说话。” “皇后不是回来了么,为什么不见皇上与皇后在一起,莫不成皇上在皇后那里吃了闭门羹?”曼娘嘻嘻哈哈的打诨,借以掩饰内心的慌张。 “曼娘啊曼娘,自从皇后回来之后,你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有了皇后的庇护,朕就在后宫毫无地位了,真是皇后的好妹妹啊!”夜阑笑着摇摇头,没有以前相处时的尴尬,这或许依赖于皇后的回来,这次,他是真的把曼娘当妹妹了。 “臣妾不敢,臣妾实在有有话,还请皇上准许。”曼娘收起笑脸,跪在夜阑面前,一脸的严肃。 “说说看,朕很想听听。”夜阑猜测,这件事情与卢新哲有关。 “臣妾知道,再过几日就是皇后的寿辰,臣妾想要出宫,寻几样皇后喜欢的物件回来,讨皇后欢心。” 夜阑吸了口气,探究的看着曼娘:“曼娘可真是有心思啊,既然是姐妹情深,朕呢,也不好拒绝,那就……”夜阑思忖了一会儿,“那就找个日子去吧,你可要想好了,只有三天的时间,”夜阑伸出手指,“三天之后必须回来,朕这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曼娘笑着磕头:“谢皇上恩典。” “若是你这件事情办得好,朕重重有赏,绝对是你最想要的东西。”夜阑也笑着回答,皇后能有这样的妹妹实在是举世难得啊,只是,真是个奇怪的现象,为什么皇后的死党就是这么多,而自己却一个也没有。 曼娘微微一怔,跪着的身体不由得有些僵硬。 “好了,天晚了,朕先走了,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不比在宫里,注意安全。” 烛芯摇摇摆摆,冷秦逸的府上忙成了一团,却没有一个人敢声张,只听见一阵阵的狗叫不绝于耳。 181 “大夫,里面的那位夫人怎么样?”冷秦逸见一位大夫在里面走了出来,接着就箭步冲上去,攥住大夫的胳膊。 大夫摇摇头,摆摆手。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神医麽,怎么这么小的病情都治不了,你做什么神医!”冷秦“咚”的一声把拳头砸在桌子上,一边的冷漠霜抿着嘴唇看着纱幔里双目紧闭的人。 “少帅,老夫行医数十年,自问是医德勤守,神医之名愧不敢当,夫人的病症老夫只是在数年前医书上看过,记载不详,尚且,夫人已经是油尽灯枯了,老朽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夫不紧不慢的嚼斯文。 “你……” “四弟,大夫的话不可全信,既然这位大夫已经言尽于此,还是再想办法,京城的神医不止一名,总有一位能够帮我们。”冷漠霜给大夫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行离开,“大姐身体不好,先不要吵她,我们先离开,回头想办法。” “你自然是希望二姐一睡不醒,真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冷秦逸冰冷的眼神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割着冷漠霜的心。 冷秦逸对冷漠霜的态度从来都是没有变,救她,不过是为了冷寒凝的一句话。 冷漠霜晃着空荡荡的衣袖转身,眼神瞥向一边:“不管你想不相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二姐的伤还有大姐体内的毒,那个大夫根本解不了,不如再想想办法,这世上的事情没有解决不了的。” “三姐,你对二姐的所作所为我不是不知道,如果你说你关心二姐,我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会相信你。”冷秦逸言辞抵触,目光尖锐,把内心的愤怒迁到冷漠霜身上,很难得,冷漠霜这次只是略微的一愣,选择离开。 “二姐,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冷秦逸定定的说道,纱幔随着一阵风扬起,纱幔内的冷寒凝沉沉的沉浸在梦里。 梦里,那是好多年前的故事。 夕阳暖暖的照耀着半边天,暗红的晚霞染红了天空,几只晚归的小鸟叽叽喳喳的飞来飞去,说是春天,反而更像是秋天的傍晚,青山的山顶凉风习习的吹拂着发丝,张开怀抱,就是在拥着北寒的整个天下。 那是母亲死后的第一年,她一个人偷偷地给母亲上香,却迷路了。 “喂,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稚嫩的男声,虽然有些奶声奶气的,却是霸气十足的口气,仿佛这个山头是他的。 小寒凝鼓着小腮转头,见到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小少年,与自己一般大,炯炯有神的眼睛像一壶清水澄澈,小寒凝把小辫子甩到身后,昂起头:“当然是看落日了。”说完,又转过身,半边的太阳已经藏在了山的后面。 “有那么好看么,还不是落下了就什么都没了。”小小少年也摇摇头,像极了一个装模作样的老者,却是有些令人发笑,“你不用回家麽?” 小寒凝撇撇嘴:“当然要回去,只不过我忘记家在哪里了。” “你真笨!” “你才笨……” “是你笨!嗨,你叫什么,不是真的叫喂吧!”两个人躺在草地上,嘴里嚼着青草,无聊的聊天,把自己当老牛了。 “恩。。我叫小凝,那你呢?” “我叫夜阑。你为什么要在山顶做那个拥抱的姿势啊!” “嘻嘻,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想要北寒的风光全都抱在怀里,这样我就拥有整个天下的美景了。”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送给你啊!” “吹牛皮,小心吹爆了哦!” “好吧,天晚了,我要回家了,你家在哪呢?我送你回去。” “我家在……在一个大院子里,听人说那是京城里最漂亮的院子,不过,我忘记那是哪了。”小寒凝皱皱眉。 “那个呀,额,我知道一个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咳,带你去了就知道了。”夜阑牛气冲冲的拉着小寒凝往山下跑去…… “……水……水……”睁开眼睛,身处一间溢满清香的屋子。 冷秦逸似乎听到了一点儿声响,缓缓地睁开眼睛,一道阳光射入眼睛,猛然瞪大,高兴地就差手舞足蹈了。 “二姐……二姐……我……我这就去给你找水……”冷秦逸迅速的把水倒在茶具里,试试温度,这才扶起冷寒凝,把水喂进去。 冷寒凝喝完水,慢慢的抬起头,眼前的人影由模糊变得逐渐清晰。 “没有想到,还能见到四弟,上天对我不薄啊!”这是醒来后的第一句感慨,说罢,却是云淡风轻的一笑,避免了两个人的泪流满面。 “二姐福大命大,还要享受人间富贵,怎么会能见不到四弟呢,四弟说过,弟弟就是姐姐的依靠,会一辈子保护二姐。”冷秦逸笑着说道,心里忍着酸意,不停地保持着微笑。 “不怕二姐丑陋?”冷寒凝调皮的指指自己的脸。 “二姐是弟弟心中最美丽的女人,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改变,也不会被人左右。”冷秦逸很肯定的说。 “真是个傻弟弟……”冷寒凝微笑着摸摸冷秦逸的脸,真是心疼,受了多少苦,变得这般的沧桑,手上的刀痕,脖颈上的刀痕,应该还有许多别的伤痕,以前,还是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 “少爷,曼娘姑娘来了,就在大厅。”一个熟悉的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似曾相识,疑惑的眼神传达给冷秦逸,冷秦逸低低的在冷寒凝耳边解释:是福伯。 福伯是冷府原来的管家,冷家的大小事务一直是他在打理,虽然年纪有些大,但是精神矍铄,难得能够在冷家破败之际,留守在这里。 见冷寒凝的目光还是充满疑惑,这才想起来刚才嘴里提到的是曼娘:“二姐,我们总归不该瞒着曼娘,你不在的时候,都是她一直在照顾我们家。”说完,张开纱幔,一缕阳光投进房间,冷寒凝微微的眯眼,曼娘啊,果真是对不住她啊! “二姐,我能进来么?”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冷寒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是霜儿麽?”冷寒凝透过纱幔看向朦胧的身影,“外面风大,不要在外面站着,快点儿进来吧。” “二姐,你醒了,我和四弟好担心你。”冷漠霜在床榻边上站定,打量着冷寒凝,除了那张脸之外,她依旧是那个风姿犹存的皇后,怪不得皇帝对她念念不忘,她真的值得一个男人如此。 “傻丫头,二姐真的很想你,让你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二姐对不起你……” 一时间,冷漠霜泪光闪烁眸间,趴在冷寒凝的肩头,真情流露:“是我让二姐担心了,二姐,大姐过世了,爹死了,我以为你也死了,我们冷家就没人了……二姐,我很害怕……” 冷寒凝轻轻地拍打着冷漠霜的背,像一位慈祥的母亲,金色的阳光洒满脸颊:“怕什么呢,二姐在,三弟在,这就足够了,足够了……” “二姐,能问你一件事情么?”冷漠霜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少了些戾气,反而显得真诚大方得体,不枉生在官宦之家。 “问吧,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问的呢……” “那天夜里,在青山寺的后山上,那个人,是不是二姐……”冷漠霜望着冷寒凝一字一句的问,让冷寒凝有点儿不舒服的感觉,不过还是点点头。 “那就好。”冷漠霜轻轻地说了一句,不知道好什么,略微的迟疑了片刻,冷漠霜有些为难的张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是你的亲妹妹害了你,你不要生气好麽?” 冷寒凝“咦”了一声,垂下眼帘:“霜儿,你让二姐好生为难,大姐是个人,不是神仙,人是有喜怒哀乐、恩怨情仇的,是人就会哭,就会笑,就会憎恨欺骗,就会深恶痛绝一切不好的事物,我们是亲人,中间不应该夹杂着那些不该有的东西,我们冷家已经败了,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冷家只有我们三姐弟,以后的日子,就是我们在一起相依为命,我们三姐弟,我最大,秦逸最小,而你最不让二姐放心,每个人的生命总会有各色各样的诱惑,还有许多隐藏在深处的陷阱,一不小心就会走错,还记得父亲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么,一子错满盘皆输,输的下场是什么?输的下场就是我们冷家满门抄斩,父亲有野心,却走错了方向,一失足成千古恨,那不仅仅是一个故事,而是确实存在的现实,无法避免的现实,步步为营,也许是我们今后要走的路,所以,霜儿,不要去计较那些眼前的利益,权势、金钱,哪个不重要,然而,没有了生命,我们还能得到什么呢?” 生命脆弱的令人怜惜,如指间的流沙一粒粒的在指缝溜走,越使劲儿,流失的越快,而手握细沙的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离开,潇洒的不带有一丝流连。 忽而,想到了夜阑和她之间的感情,两个人的感情,不就是那缓缓流逝的细沙麽,无端的因为政治目的凑到一起,无端的被人刺杀,坠落悬崖,经历了别人的爱与恨,最后重新回到这里,好像是在经历一个圈,走了大半圈,好像又要回到起点,只是,这个起点,究竟还值不值得回去。 182 “二姐,不要再提父亲了,如果不是他的野心,我们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皇上发现麽?”冷漠霜缓缓的问道,眼中闪过一丝自嘲,露出嫌恶的神情,冷寒凝哗然,究竟他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是我,”冷漠霜很没心没肺的轻易地指指自己,“是我啊,是我出卖了爹。”冷漠霜突然凑近冷寒凝的脸,在冷寒凝瞳孔里的影响骤然放大。 “为什么?”冷寒凝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为什么是你?” 冷漠霜抬眼凝视着冷寒凝,片刻不眨眼睛:“他要我去勾引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然后,我就把他给卖了,不过,我也是数钱的那一个,知道为什么麽?” 冷寒凝摇摇头。 冷漠霜继续说:“那样一个男人谁不爱呢,他利用我,我自愿,所以,我把父亲给卖了,但是最后保护我的,还是父亲……你知道么二姐,”冷漠霜突然泪意闪闪,嘴角却依旧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竟然是父亲帮助我逃走,逃走又怎么样,还不是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丞相家的小姐又怎么样,丞相家的小姐不还是灰头土脸的沿街乞讨,还不是弄得这副尊容,只能在这个院子里呆着,哪里也去不了。” “霜儿……” “二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吧,我不想再提了,你放心,现在的冷漠霜虽然心里有仇恨,但不会伤害自己的亲人,我来这里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要把一样东西还给你,或许对你以后有帮助。”冷漠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放到冷寒凝手心,“这个东西,是我千辛万苦得到的,二姐,霜儿一直是最自私的那个,希望这次,可以做关心别人的那个,霜儿早就该死了,苟延残喘到现在,也是为了它。” “霜儿,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姐妹之间还要这样做么?”虽然不知道包裹里是什么东西,冷漠霜的这番客气,让她感觉很意外,即使一个人改变,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生疏。 “二姐,你是霜儿的姐姐,此生都是,但霜儿实在是丢尽了大姐的脸面,霜儿自问与二姐在容貌才学上并无太大的区别,但是,经过了半年,霜儿什么都看明白了,就像皇上曾经说的,这个世上,也只有冷家的女儿能够承担皇后的称号,我是冷家的女儿,却无法真正的超越二姐,我错过了太多,只想好好的找回小时候的自己。” “无论如何,二姐都希望你幸福,霜儿……”这一声霜儿,包含了太多的情感,包括了姐妹之间的间隙慢慢的消失。 “谢谢二姐……”冷漠霜迎着阳光走到门口,只剩下一个深黑色的剪影落在冷寒凝的眼中,冷漠霜只是在门口停驻了一会儿,没有回头,如果你站在她的前面,或许可以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身后,冷寒凝缓缓地打开包裹,冷郑昊最在意的虎符就在手里,突然间觉得好重,等抬起头,冷漠霜已经不见了踪影。 绛红的大门在冷漠霜面前缓缓关闭,冷漠霜抬起头,看着两个金光灿灿的大字,片刻的失神,没有留恋,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心底总是有股悲伤在泛滥。 前面的路并不好走,或者说,前面的路一直都很难走,只是一直有家人的保护,把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阻挡在外面而已,直到自己亲身经历那些苦,才知道生活有多么的不近人情。 风是自己的,雨是自己的,路是自己的,已经没有人可以遮风避雨,享受了太多的安逸,终是有伤痕累累的时候。 冷府大厅,曼娘把包袱放下,拿出里面的草药,递给冷秦逸,很严肃的看着冷秦逸:“她的伤怎么样了?” 冷秦逸接过草药,交给福伯,瞅了冷寒凝的卧房一眼,摇摇头:“伤没有什么,就是体内的毒是致命的毒药,请了不少大夫,就怕没有用。” 曼娘像个大姐姐一样拍拍冷秦逸垂头丧气的脑袋,勉强的扯起笑脸:“你看你,哪有个将军的样子,一点儿小麻烦就搞得这么没信心,叫我怎么敢把你姐交到你手里,拿出点儿精神气儿,一切都会好的,精神点儿秦逸!”曼娘给冷秦逸打气。 “曼娘姐,突然觉得,我都不如你,要是让二姐知道了,还不生我的气。”冷秦逸说道,从小和曼娘一起长大,对曼娘是十二分的亲近,两个人在一起,除了打打闹闹,还是打打闹闹,这都让冷寒凝头疼的要命。 “傻小子,你也有怕的时候,真是谢天谢地。”曼娘饶有兴趣的打趣儿,“哎,你姐在哪间房间,我想看看她,藏的那么神秘,都把我骗苦了。” “我带你去,要是二姐看到你,说不定会好起来,曼娘姐一直是我们的福星,时时刻刻的守护着我们。” “就知道贫嘴,赶紧带路。” 早就听到房间外面的脚步声,还有偶尔传出几句的调笑声,冷寒凝一袭黑衣坐在镜子面前,缓缓地捡起面纱,遮住脸上的伤痕,嘴角习惯性的扬起,一米阳光透进来,金色的光圈在曼娘身上闪烁。 “二姐,曼娘姐来看你,你们慢慢聊,宫里还有事情,我先离开会儿,晚上就回来陪你。”把曼娘送到目的地,两个人一定有千言万语要说,冷秦逸自觉地把门关上,识相的离开,让两个人好好的叙叙旧。 冷寒凝缓缓地转身,曼娘一下子就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冷寒凝,鼻涕泪水全部落在了冷寒凝的衣服上,冷寒凝也伸手抱住激动万分的曼娘。 “哭什么呢,还留着命等着和你见面,你看你,就像是我不在了一样。”冷寒凝温和的安慰着曼娘,心里却知道,她这点儿安慰根本就没用,曼娘这点儿感情只有发泄出来,才算过关了结。 曼娘一边哽咽,一边生气:“还说什么是知己,把自己藏的那么隐蔽,我都找不到你,害我一个人,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知道知道,就怕你担心,所以才不告诉你,你看你,都把脸哭花了,怎么见人啊。”冷寒凝拭去曼娘脸上的泪痕,妆容反而更加花了。 在镜子里,曼娘看到自己的脸,破涕为笑。 “你不在宫里,那宫里的那个女人是谁?”曼娘突然想到了宫里的那个女人,忍不住的问道,两个人一模一样的脸,怎不令她好奇。 冷寒凝略显犹豫,不过还是说了出来:“宫里的那个皇后是我在宫外认识的,我求她顶替了我的位置,这样我才能明目张胆的留在宫里调查我被刺杀的真相。” “刺杀?”曼娘剑眉拧起,“果然是有人刺杀,怪不得你会失踪半年之久,那要真的多谢里的那个女人了,她是什么来历,我看她不像是寻常的乡野村妇,不会是哪家的小妾吧。”曼娘不正经起来,也真是够气人的。 冷寒凝摇摇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一脸的正经,压低声音:“她是刘正道的女儿,真正的刘雪儿。”此言一出,曼娘手里的手帕一抖,险些落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冷寒凝。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刘雪儿是淑妃才是,你不是糊涂了吧?”曼娘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淑妃是刘正道的女儿,可是天下人所知,又怎么会有假,况且,刘正道是宫里有名的肱骨谏臣,要说他有意欺骗皇上,更是不可能。” “刘正道的女儿在多年前被截杀刘正道的刺客挟持,刘正道不肯就范,刘雪儿就成了牺牲品,不过还好,捡回了一条命,只不过与父母失散,因一些特殊的原因,没有回京城,而现在的淑妃,据我查证,她是刘正道的养女,不知为何,她与卢铁吉走的极近,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卢铁吉有拥护淑妃为后的意向,也许两个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冷寒凝静静地分析讲述,曼娘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声不响之间就能得到如此多的信息,“至于刘正道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我只能说,一国之君想要的东西,谁敢不给,皇上从来没有给刘正道一个辩解的机会,刘正道又何从拒绝呢。” “你是一个聪明人,这样的信息透露给我,应该是有所需求吧,你说,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帮你实现。” “你见过鲁国公主了?”冷寒凝先没有提要求,反而是先提及鲁国的公主,“还记得那个叫昭儿的女孩儿麽?”曼娘也不是愚钝的人,一点就透,顿时明白了鲁昭的身份,怪不得当时她觉得很面熟。 “见过,照你的意思,她应该是当初的昭儿,”见冷寒凝默认,曼娘叹了口气,“真是世事难料,那个小丫头竟然是鲁国的公主,那她回来的目的怕是为了替你复仇吧。” 183 冷寒凝不可否认:“或许是,我已经见过了当初的刺客,那个人就是卢铁吉,卢铁吉是外庭的官员,一般不会进入后宫走动,但是,夜路走多,难免会遇到鬼,昭儿再住下去,他们见面是早晚的事情,所以……” “所以,你想要我想办法让她回鲁国做她的公主,不要再想复仇的事情。”曼娘直视着冷寒凝的眼睛读懂了她的心思。 “是,她现在认定了宫里的那个人就是我,只要你告诉刘雪儿我的意思,她会想办法,昭儿还小,世上的恩怨太多,我不想让她像我一样,背负太多的东西。”冷寒凝漠漠的说道,突然打开门,任由屋外的大风肆意的吹拂,面纱任意的飞舞,“有时候突然觉得,很多事情没有必要刨根问底,只要知道结果就可以了,其他的一切,就随缘好了。” 曼娘怔怔的失神,视线中只剩下这些古老的建筑,小亭轩榭,小舟群山,到底哪里才是终点呢! 勤政殿总是含着几分隐隐的杀机,这是大理寺六位上卿的最一致的感慨,就是身为丞相的张世也是这样的答案,自从张世做了丞相,凭借其不可扭转的铁腕和夜阑的支持,一度的把北寒推向了盛世太平,勤政殿则成为两个人谈话最常用的场所,张世最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夜阑情愿,这就没办法反抗了。 张世、孙典和卢新哲三位重臣按次序站在夜阑身边,寒王爷精神矍铄的俯首立在其一侧,黑色的身影把三个人紧紧地罩住,让三个人一阵儿的紧张,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夜阑要找三个人的麻烦的时候,三个人只有听的份,丝毫不敢有怨言,这就是皇权的作用,这次不一样的是寒王爷在场。 奏折被重重的砸在桌子上,三个人真是心惊肉跳的一颤,齐刷刷的跪在地上,没人吱声,孙典和卢新哲对着张世挤眉弄眼,张世一脸的无奈,谁叫他是丞相,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张世干咳了一声,清清嗓子。 还没等张世说话,夜阑一个冰冷的眼神递给张世,大声的呵斥:“丞相,这件事情好像不关你的事情,朕要的到底是谁负责的这件事,把负责的人给朕揪出来!” 张世更是无奈掉了,眉头皱的都可以做山川了:“启奏皇上,与外国的交涉,一直是由大理寺主管,风国的军队驻扎在我国的边境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风国的国君出使我国刚刚回国,怕是来迎接风国国君的。” “混账!”夜阑狠狠地瞪了张世一眼,“你这个丞相可真是沉得住气,比朕还镇定的要紧啊,张相!” 张世再也不敢吱声,本来就是想要灭火,谁知道这火是越来越大了,用错灭火材料了,自己这个倒霉鬼,天生就是用来做替死鬼的。 “皇上,稍安勿躁,风国纵然是在我国的边境练兵,也不过是想要显示国威,那我们不妨也调兵遣将,在边境大批的操练军队,另一方面,也安排战事,以防不测。”寒王爷出来缓解气氛,解决问题。 “皇叔,你多年在外带军队,风国的用意你我心知肚明,这摆明是欺人太甚!”夜阑走下龙椅,单手指着东北方向,那个方向是风国的方向,“朕不是惧怕,而是痛心,这就是朕的臣子,朕的好臣子啊!幸好是夜宁派人去东北走了一趟,不然,朕还被被蒙在鼓里,坐拥江山,就等着别人兵临城下!” 寒王爷皱眉,明白此刻夜阑愤怒的心情:“皇上稍安勿躁,一切又臣在,这件事情臣一定会小心处置,帮皇上分忧解难。”顺势给张世使了个眼色。 张世呲牙咧嘴的一脸痛苦状,揪着卢新哲一起跪下:“臣处置失当,请皇上责罚。”这件事情,是卢新哲的过失,真是都是女人惹的祸啊! 整天的为了一个女人发疯了,终于玩儿出事儿的吧! 夜阑忍着火气,看了卢新哲一眼,也是有意放过他这一会儿,毕竟这次事情不是太严重,还有挽救的机会,不过,责罚总是难免的。 “大理寺六位上卿罚奉一年,你们三个罚奉两年,过过苦日子,长点儿记性!”夜阑敲敲桌子,“今天就议到这里,都散了吧,皇叔留步。” “臣等告退!”张世带着卢新哲和孙典躬身告退,夜阑带着寒王爷像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皇叔,风国的事情有把握解决麽?”夜阑有些担忧,寒王爷给众人台阶下,并不代表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寒王爷笑着抬起头:“皇上不信任老臣这把老骨头了?” 这一问,倒是夜阑有些不好意思,哈哈大笑:“皇叔是朕永远的依靠,朕不信都不行啊!”话中有话,仔细想来,寒王爷的兵权也是一直在扩张,有涨无减,寒王爷装未为听懂,继续跟在夜阑身后,表示不敢逾越。 “皇上,臣需要精兵两万守卫京师。” 夜阑抬起头,思虑了片刻:“朕先借给你两千精兵训练,其他容后再议。”夜阑摆摆手。 这倒不是因为不想借给他,着实因为没有太多兵权。 手里只有刘正道的那两千精兵,卢铁吉的虎符还在他手里紧握不放,而冷家的虎符一直就没有找到,至今没有消息。“是……” “好了,先不提朝政了,许久没有与皇叔一起聊天了,每次与皇叔两天都有新的收获,应了古人的那句话: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朕也不能到处乱走,那就请皇叔与朕讲讲塞外的事情……”夜阑舒了口气,指着烟波亭的方向,“走吧,去那里坐坐,朕记得皇叔最喜欢那个亭子了……” “原来皇后也在这里。”走到烟波亭,见到的却是皇后独自一人在看风景,美人江山无限,真是好风景,四处寻找不见泪痕,有些疑惑,忍不住来问,“为何不见泪痕出来,莫非是体内的毒发作?” “没有,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在宫里暂作休息了,”转头一看,咦了一声,“皇叔也在。” “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寿!”寒王爷依照礼节一拜,刘雪儿象征性的顺手一扶,“皇叔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随意些好。” 客气归客气,这世上除了夜阑和夜宁敢与寒王爷随意,其他人还没有这样的胆量。 “皇后近来怎么很少出现,后宫的嫔妃虽不至佳丽三千,也不能放手不管,朕越来越觉得后宫让朕心神不宁。” “是臣妾大意了,臣妾这就回去准备整顿后宫,以免去皇上的后顾之忧。”刘雪儿不卑不吭的回答,在气势上却输了一步,这会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全是泪痕的影子。 “皇后不必着急,这也不过是给皇后提个醒而已。”夜阑也觉得自己的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无形之间把气氛给搞砸了,“皇后,怎么现在喜欢吹笛子,不喜欢弹琴了麽?”夜阑眼神扫过刘雪儿手中的笛子,一直以来,好像都是泪痕弹得一手好琴,而皇后是吹得一曲好笛子,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皇后会吹笛子。 刘雪儿的手把笛子攥的很紧,手心里一个劲儿的冒汗,不知如何解释,只能随便扯了个理由,暂时蒙混过关:“臣妾在民间的时候,与民间的百姓学的,觉得上手,就随便吹吹,皇上不喜欢,臣妾以后就不吹了。” 说罢,把竹笛藏了起来。 “皇后,朕许久没有听你的琴声了,朕一直以来都是在听泪痕的琴音,实在是很想念皇后的琴音,不知道皇后的技艺有没有退步?”夜阑缓缓地说道,笑着看向刘雪儿。 刘雪儿皱皱眉:“皇上,臣妾的手前不久受伤了,一直没有痊愈,恐怕不能皇上弹奏。” “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吧,就是可怜了皇叔了哈哈哈,再也听不到天籁之音,只能与塞外的号角为伴了。”夜阑戏谑,周边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愉悦。 寒王爷拱手:“臣是皇上守边的将领,号角才是臣最喜欢的天籁。”寒王爷也不无风趣的回答,“臣这一辈子,只忠心于北寒,忠心于皇上。”这一刻,已经表明了心迹,足够让夜阑放一百二十个心。 “皇叔,你看你,讲着讲着又讲到了朝政……哈哈哈……” “皇上,不好了,夜寒小王子高烧不退三天了……”公主殿的侍从从远处跑来,一个不小心,掉到了水里。 公主殿围了一大圈的人,除了大夫还有各个宫殿的女主人们,这会儿花枝招展的向里面观望情况,淑妃早就跑到了儿子身边,精神紧张的握着夜寒的小手。 “王太医,寒儿怎么样?”夜阑把王太医叫到人少一些的地方,低低的问。 “回皇上,小皇子不是生病,而是中毒。”王太医躬身回答,一脸的严肃。 “什么,怎么会中毒,公主殿的守卫是无懈可击的,小皇子在这里中毒,摆明是有人设计。”夜阑缓缓地说道,眼神瞥向夜寒红彤彤的小脸,前些日子,还看见夜宁带着夜寒在外面疯疯癫癫的玩耍,谁料现在就变得如一潭死水。 184 “皇上圣明!”太医忙不失迭的说道。 “好了,先想办法解毒吧。”夜阑摆摆手,打住王太医想拍马屁的欲望。 “启奏皇上,臣……臣解不了……”王太医苦着脸,汗意涔涔,说了这句话,就是等于在告诉夜阑他们的无能。 “解不了?”夜阑阴狠的凝视着王太医那双心虚的眼睛,“你告诉朕你解不了?你解不了你做什么太医!朕难道就喜欢养废物麽?” “奴才知罪……”一溜的太医们心惊胆战的跪在地上请罪。 一时之间,所有的视线落在角落里,熙熙攘攘的声音顿时停止。 夜宁在室内微微一怔,刚才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北寒的公主,有无法摆脱的嫌疑和责任,淑妃依旧在泪意涟涟的哭泣。 “皇兄,现在不是纠结谁是凶手的时候,还是先救寒儿要紧啊皇兄……”夜宁说道,声音却有些发颤,她当时信誓旦旦的保证保护夜寒周全,失信于夜阑,是第一次,最严重的一次,估计这次是火大了。 “派人去民间寻访神医,三日之内必须救醒夜寒,否则,王太医,你提头来见!”夜阑冷冷的下了死命令,众太医面面相觑,不得不叩头谢恩。 王太医吸了口凉气,唉,这次真是千钧一发啊,就是又要累着自己了,罢了罢了,还是去民间走一遭吧。 刘雪儿悄悄地看了床榻上的夜寒一眼,见他双目紧闭,面色暗红,下颚已经有了些许红色斑点,心里有了几分数。 “皇后,朕要见泪痕,命她在栖凤宫等着朕,朕有事要找她谈。”刘雪儿的思绪被扯回,听到夜阑的话,无奈的想要撞墙,她到哪里去找泪痕啊,泪痕现在还在冷秦逸那里,难道要让她飞过来? 真是第一次理解了泪痕的无奈,这皇后真不是人做的。 “皇上,臣妾已经说过,泪痕她生病未愈,不能见人。”刘雪儿硬着头皮继续拒绝。 “生病未愈?大夫为何会生病未愈,皇后,你还想要欺瞒朕什么?”夜阑少有在公开场合与皇后有所争执,这一次,夜阑真的火了,摆明了给皇后下不来台。 “臣妾……臣妾无话可说……”刘雪儿彻底的败了,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夜寒的病情反倒不再被人重视,成了配角,所有人重视的都是皇上与皇后的关系的发展。 夜阑也不顾其他人,泛着冷眼径直的走了出去。 夜宁也是心里的烦的要命,宫里的女人们还在叽叽喳喳的烦躁,索性一块儿赶走好了:“各位娘娘,本宫这公主殿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请各位娘娘返回各位宫里,守着自己的位置,免得惹祸上身。” 诸位妃嫔面面相觑,明白了夜宁的意思,这一摆,真是好大的罪名啊! “公主,这下毒的事儿是发生在公主殿,众所周知,就是皇上的勤政殿也没有公主殿的守卫完善,可是小皇子就是这会儿发生了意外,公主是否得给姐妹们一个交代,免得伤了淑妃娘娘的心,这小皇子可是不敢再寄养在公主殿了啊!”如妃又是一只出头的鸟儿,这是没记性的主儿。 淑妃也抬起头,看着夜宁,大有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夜宁冷笑着走到如妃面前,青衣与粉衣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气势上,如妃就输了一大截儿:“如妃娘娘,本宫自己宫里的事情,还容不得别人来插嘴,本宫自会处置,至于寒儿,还轮不到你来评是非!孟兮,替本宫送客。” 一身简易打扮的女侍孟兮面无表情的做出请的姿势,腰间的佩剑却是虎了如妃一把。 如妃不吱声,其他人也惹不起这个野性的公主,索性都窸窸窣窣的离开了公主殿,如妃也是颜面扫地,灰溜溜的离开了。 “孟兮,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最近一个月来过公主殿的人都记录在册,一个时辰后本宫回来取。” “是,公主,那淑妃娘娘……”孟兮往室内一瞥,目光指指还在夜寒身边的淑妃。 “随她吧,但是盯紧了,不管是谁,都不能再接近寒儿,淑妃也不例外。”夜宁生硬的吩咐,这件事情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想诬陷她公主殿的人,决不能姑息。 孟兮点点头。 “冷将军,,泪痕的伤怎么样了?”栖凤宫里,冷秦逸站在刘雪儿的阴影里,房外风大,呼呼作响。 “还好,姐姐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体内的毒,怕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冷秦逸抿着嘴唇,都没有叹息的欲望了。 “那就让她在宫外好好养伤吧,替我告诉她,宫里的事,我帮她打理,让她放心,不要急着回来。”刘雪儿缓缓说道,耸耸肩,不想再多说。 “竹妃娘娘派末将来传达一件事情。” “竹妃?就是泪痕的朋友?”刘雪儿惊异的问,她一向与竹妃毫无瓜葛,这会儿怎么与她打上了交道。 “她为什么不亲自来?”刘雪儿转身摆弄手中的竹笛,一圈一圈的绕来绕去。 “宫里是非多,竹妃只好要末将来传达。”冷秦逸帮曼娘解释,更为隐晦的一层却是,竹妃已经明显的被夜阑监视。 “既然如此,那就说吧,我尽量去做。”刘雪儿不声不响的把茶水倒进茶具里,拿着一根竹签搅动。 “竹妃说,鲁国的公主曾经是二姐的侍女,二姐希望她离开北寒,不要为她复仇,希望您能够帮助。”冷秦逸抬眼说道,说不准眼前的这个女人会不会帮忙。 “好,可以。”刘雪儿直截了当的答应了下来,“不过我没有把握,我尽量试试。”赶走鲁国的公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个鲁国公主不声不响的在北寒宫里住着,绝对不会是静观其变,必会有她的打算,当初她表明身份也能说明她不是省油的灯。 “还有一件事,”冷秦逸等到刘雪儿转过脸,才慢慢的说道:“谢谢你对我们冷家的帮助,谢谢你。”冷秦逸抬起头,栖凤宫内闪烁着暧昧。 刘雪儿华仪微动,扯起一抹和煦的笑容,冷秦逸呆住了,这怕是刘雪儿这辈子最美丽的一个笑容,虽然这容颜并不属于自己,这双眼睛,却是属于自己,眼睛最能够表达人的情感。 “没什么好谢的,算是报答泪痕,交换个平衡而已。”刘雪儿浅浅的作答,声如微风,脸上挂着冷寒凝那般的和善。 “既然如此,那……那末将就先行告退……”年轻的少将有些语无伦次的慌乱,这可逗笑了刘雪儿,没有想到,这个久经沙场洗礼的男人,会脸红,真是个可爱的人,怪不得泪痕会如此的喜欢这个弟弟呢。 “好,那泪痕就拜托你了。”刘雪儿也客气一番,送走了冷秦逸,冷秦逸刚走,夜阑就来了,刘雪儿面容一紧,这个难缠的帝王啊! “泪痕的身体好些了麽?”刚进门,夜阑就问,脚步一转想要掀开纱幔,听到这话,刘雪儿除了有些紧张之外,还有一些欣羡,却没有嫉妒。 刘雪儿挡在纱幔前面,微微的仰着头,尽量的和颜悦色的一笑:“皇上,泪痕是女儿家,皇上贸然进入,恐怕是不太合适吧。” “这倒也是,那就请皇后请泪痕出来。”夜阑也不恼,自己的皇后保护救命恩人,也是可以理解的,贤德皇后就应该有这样的气魄才符合他的心思。 “这恐怕更不合适,泪痕刚刚睡下,皇上还是改日再来探望比较好。”刘雪儿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夜阑微微皱眉,这可不好,当初怎么会答应把栖凤宫的宫人全部撤掉,现在栖凤宫的事情都神秘的要紧,想知道点儿什么都难。 看来,皇后真的是被他宠坏了。“皇后,寒儿中了奇毒,你也亲耳听到太医说他们苦无良方,还要去民间寻访神医,生命无价,在这关键的朕想请泪痕帮个忙,这都不可以么?皇后?” “皇上也应该知道,泪痕也是身中剧毒,身体一日比一日的差,臣妾只是想要她能够安安心心的度过最后的日子,请皇上不要再逼迫了。”刘雪儿动情的说道,为了别的女人的儿子,就放弃自己的妻子,难道这是为君之道麽? 可是,他终不会知道泪痕是他的妻子。 “朕一直以为很了解皇后,皇后大度、宽容、贤德、维护子民,以德报怨,而今天朕才真的明白皇后是怎样的人,一国之后,竟然为了一己私欲视生命如草芥,难道人的生命在皇后的心目中就那么的一文不值麽,为什么仅仅半年,皇后就变得不近人情,冷血残酷?”夜阑有些心痛,冷寒凝半年前的音容笑貌突然变得不清晰,是不是日子久了,就该遗忘了。 “皇上此言差矣,臣妾如何视生命如草芥?生命诚可贵,即使渺小,却不容小觑,如果臣妾是为了一己私欲,那皇上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天下的苍生?还是为了自己的皇位?”刘雪儿冷静的反问。 185 “放肆!贤妃死在兰陵阁,皇后派人草草埋葬,把此事压了下来,是不是朕不问,皇后便想一辈子瞒着朕?”夜阑痛心的问,不是为了贤妃的死,而是为了皇后的疏远,岂不知,两个人本身就是没有交点的。 刘雪儿只是微微的一颤,没有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后宫真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即便是臣妾瞒着皇上,也不足以说明臣妾是草菅人命,贤妃死在兰陵阁,必会掀起偌大的风波,公告天下,无所谓就是在增加谣言,更何况,贤妃是卢新哲的姐姐,是卢铁吉的女儿,贤妃死讯一离开皇宫,卢铁吉势必会谋反,卢铁吉的势力日益壮大,对京城的守卫已经造成了威胁,卢铁吉早已有谋反之心,只是却是一个勤王的理由,难道皇上是想见到卢铁吉带着他的铁骑叫嚣城下?” “皇后真是心思缜密,怪不得有人称皇后是难得的治国才女,皇后乃是后宫之主,贤妃死在后宫,皇后可是派人探查,朕是皇后的丈夫,皇后可是派人通知朕,要朕早作打算?皇后啊皇后,你是朕的妻子,是朕在最危难时刻的知己,当初,你为了朕可以弃生命于不顾,你可以包容朕的挑衅,你可以帮着朕守护天下,你可以告诉朕,你想要这天下举世太平,可是,现在的你,还是当初那个为朕分忧的皇后麽,朕觉得好陌生,一个不满两岁的孩童,皇后都不肯让泪痕救治,真是让朕对皇后失望。”明明知道皇后做的没有错,却仍旧是对皇后的隐瞒恼火。 “臣妾并非不想,而是没有能力做,泪痕已经是伤痕累累,从上到下都是毒,稍有劳累就是葬身在这里,小皇子纵然重要,您的臣民难道就要为了小皇子去死麽,臣妾做不到,但是臣妾可以保证,只要泪痕醒过来,臣妾立刻请她去救治。”刘雪儿信誓旦旦的保证,这已经是最后的筹码。 从心里讲,她是不愿意救治的,夜寒是别人的儿子,不是泪痕的儿子,她亲自救治,根本不值得。 “不必了。”夜阑大手一挥,已经是决绝,对皇后也彻底的死心,“守着你的泪痕吧,就让她,陪你一辈子!” 刘雪儿也是个倔脾气,刚才已经是在压抑自己的火气,听到夜阑的气话,更是怒火燃烧,想她一生为铁娆效力,哪受过这等的委屈! “臣妾遵旨!”刘雪儿大声的回答,看着夜阑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突然感觉空落落的,仰头看着天空,碧蓝的天空飞过一行南飞的大雁,日沉西方,昏黄的背影下,冷意寒战,没有想到,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 刘雪儿扶着门,闪过一丝失落。夜阑,夜阑,究竟怎样才能帮助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帮助泪痕,无意间的插足,改变了自己的宿命,泪痕说我了解你,却没有发现我们根本就是属于同一种人,而泪痕才是最懂你的,她懂得在什么时候谦让你,她懂得什么时候帮助你处理你心目中最重要的朝务,懂得不让你生气,而我,却无法控制自己,无法做到这些,是不是我又让你生气了,如果泪痕在,是不是你依旧是那个朝气蓬勃的帝王,而不会眉头紧锁,为了琐事而烦恼。 到了傍晚,公主殿的守卫更严了,整个公主殿灯火通明,寂寥的如同身在古林之中,只有来来往往的禁卫军人影闪烁,不见有人说话。 这也难怪,一屋子的神医,守着一个小孩儿,苦无良策,这事儿搁到谁身上谁都郁闷,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有些变态的公主,盯得他们浑身起鸡皮疙瘩。 “冷秦逸,听说泪痕去了你那里?”夜宁拉住正在四处查看的冷秦逸,把他按到黑影里,鬼鬼祟祟的在冷秦逸耳边问,搞得像是在偷情的奸夫淫妇。 冷秦逸汗颜,这种动作也只有夜宁干得出来。 “公主为何有此一问?”冷秦逸镇定的回答,依照夜宁的脾气,如果确定一件事情,绝对不是这种问法,夜宁最拿手的是釜底抽薪,走擦边球才能制胜,这是夜宁的古怪理论。 “关心关心你不行麽,本宫可是一个念旧的人,泪痕救了皇嫂,本宫有道理关心她,你别岔开话题,告诉本宫,泪痕是不是在你那里?”夜宁神秘的看着冷秦逸,让冷秦逸也是有些发毛,这女人又抽什么风!是不是被打击傻了。 “泪痕应该在栖凤宫皇后娘娘那里才对,怎么会在我家。”冷秦逸摇摇头否认,才不要再打理这个怪女人,“末将还要守卫后宫,如果公主没有别的事情……” “你打住!”夜宁把食指放在冷秦逸的嘴边,“在宫外,本宫遇到你的时候,你可是在找泪痕的,所以你消失了好一阵子,这些日子你又不声不响的回宫,那泪痕必然是找到了,皇兄已经去过栖凤宫,而皇嫂千方百计的拒绝皇兄见泪痕,据本宫猜测,她应该是没回宫,而皇后又不想让皇兄知道泪痕不在,泪痕没回宫又会去哪里呢,皇后娘娘只有你一个亲人,泪痕那一定是在你家里。”夜宁分析的句句在理。 冷秦逸依旧不买账,两个人在黑漆漆的夜里对视:“末将只是后宫的统领,没有公主那么多的时间大发,公主的分析很有道理,但事实就是事实,末将也无话可说,如若不信,大可去问皇后娘娘。”“质问皇后?那是皇兄该做的,本宫嘛,只能质问你,”夜宁笑嘻嘻的撇撇嘴,“你还别不信,本宫的猜测可是有依据的,本宫的密探也没有差错的道理,给你两条路,一条呢,是把泪痕叫出来,让她代替那群庸医给寒儿解毒,另一条呢,就是要委屈你了,冷统领,把你交给皇上,说你窝藏大夫,密谋残害小皇子。” “公主,你怎么可以?”冷秦逸这会儿真想揍夜宁一顿,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女人,就是个毒妇。 “冷秦逸,明明能很容易解决的问题,被你们这么一折腾,都把本宫逼到悬崖上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还不能让本宫扳回一局,风水轮流转,更何况本宫虽然不聪明,也不笨,被人欺负,还是会反击的,寒儿的毒,本宫已经知道是谁的问题,至于目的,本宫也不想追究,也不能点破,所以,寒儿的毒就只能靠你的帮忙啦。”夜宁半真半假的说,不过这次,冷秦逸明显的感受到夜宁心里却是很窝火。 夜宁有心计,却深藏不露,这次的表现已经是很犀利了。 “嗯,那好吧,末将需要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 “别过一段时间,就是明天,明天傍晚之前把药送过来,否则,本宫可就不客气了,秦逸,你可是了解本宫的,本宫对人向来不手软的。”夜宁拍拍冷秦逸的肩膀,像是在拂去上面的灰尘,顺手在冷秦逸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冷秦逸一脸的黑线,估计这脸又得肿一阵子。 “公主……公主……” 夜宁听见了孟兮的呼唤声,对着冷秦逸挑挑眉就跑开。 冷秦逸不好意思打扰刘雪儿,也不忍心给冷寒凝找麻烦,只好连家都没有回,在外面风尘仆仆的跑了一夜,结果发现,京城最好的大夫都被请进了皇宫,至今还没有回来。 破晓时分,冷秦逸赶回了宫廷,半路一辆华丽的马车带着一阵儿清香缓缓地驶出京城,冷秦逸闪在一边,看着车上的人走下来,华丽的转身遥望,失神的望着古老的城墙,不是哭,也不是笑,像是在怀念一些消逝的东西。 冷秦逸紧紧地抿着嘴唇,看着正要离开的鲁昭,正巧,视线撞在一起,鲁昭走到冷秦逸跟前,冷秦逸正要跪拜行礼,鲁昭扶住他,摇摇头。 “要走了?”冷秦逸客气的问了一句,明明知道,这都是他们的策划,现在不得不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鲁昭点点头,扬起温和的笑脸,大气的笑笑:“嗯,在这里住得太久,现在反倒是有些想家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只能预祝君,一生平安。” “也好,能够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终是安心。”冷秦逸看出了鲁昭眼中的不舍,也只能小心的劝慰,“为何不见皇后娘娘?”按道理,皇后应该会出来相送才是。 “皇后娘娘本想出宫相送,出宫之前被皇上派人请走了。”鲁昭说道,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又说不准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叫走?可是说是为了什么?”冷秦逸一听到关于皇后的相关字眼,就会莫名其妙的心虚,冷秦逸自嘲,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这个本宫不便知晓,所以……”鲁昭一脸的抱歉。 “是末将逾越了,既然公主打算离开,那末将就送公主一程,以尽地主之谊。”冷秦逸索性的送佛送到西。 鲁昭一直待皇后极好,对他也是礼让三分,所以,冷秦逸对她也就多一份的待见。 “不必了,将军,本宫突然想到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完结,将军快些回宫,免得误了要务。”说罢,鲁昭走上马车,对着冷秦逸微微颔首,马蹄轻扬,车轮滚滚,留下一道车辙,片刻间,繁闹的宫门口又变得死气沉沉。 186 “放肆!”勤政殿内厉声怒吼,所有的奏章都掀落在地上,整个宫殿里的人都是一哆嗦,“没有朕的命令就敢私自出宫,这到底谁的主意!” 勤政殿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中都是惊颤的气息,没有人敢回答夜阑的话,寒王爷昨天就离开了京城去了边疆处理和风国的事情,现在没有人敢灭火了。 丞相和其他的几位大理寺大人,更是虽也不肯在这个风头浪尖上迎风而上。 “张相,卢新哲你是大理寺的官员,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前因后果?”夜阑首先拿大理寺下手,卢新哲与竹妃同时消失,谁敢说这是巧合! “这……”对于卢新哲的事情,张世也是刚才才知道的,卢新哲离开前,根本就是没有征兆,这可如何回答,“卢大人最近政务一直比较繁忙,微臣猜测……” “猜测?又是猜测,你这个丞相怎么那么会猜!朕是让你来猜测的麽!”夜阑吼了张世一声,张世也不敢吱声,心里真恨不得揍卢新哲一顿,怎么每次都帮他背黑锅。 “他们是臣妾送走的。”刘雪儿跨前一步,承认事情是她做的,让在场的人都是瞠目结舌,皇上和皇后又杠上了。 “谁给你的胆子?”夜阑虽然也想过皇后有嫌疑,没有想到皇后这么快就承认了。 “竹妃敢蔑视本宫,本宫一时气不过,就命其离宫,永世不得返回后宫侍奉皇上,触怒龙颜,臣妾罪该万死!”刘雪儿跪下来,挺直腰板,面不改色。 夜阑深深地吸了口气,本来就十分隐逸的面容变得更加的阴郁,风雨欲来:“皇后这是哪番的道理啊?” 刘雪儿抬起头,正视着夜阑已经黑的不行的面容缓缓道来:“竹妃是后宫的宠妃,仗着自己在后宫受宠,公然来臣妾的栖凤宫耀武扬威,自建国以来,在这后宫之中,皇后才是一宫之主,纵然是皇妃也不能挑衅皇后的权威,臣妾身为一国之母,必须维护自己的权威,否则,后宫难治,请皇上谅解臣妾的苦心。” “果真是苦心啊皇后,”夜阑躬下腰凑近皇后,黑色的眸子打量着刘雪儿,“那卢新哲的失踪,皇后是不是也该给朕一个完美的解释,来阻住悠悠众口?” “贬谪,卢新哲是卢铁吉的儿子,卢铁吉私自调兵离开青山寺,一直没有处置,父债子还,皇上难以割爱,臣妾愿意替皇上行难行之事!”这个答案是想了一天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理由,他相不相信,就不好说了。 “那朕就要请问皇后了,这被贬总得有个去处,卢新哲是被贬谪到了哪里?” “臣妾命他去云南荒蛮之地。” “朕怎么没有得到他已经到了的公文?” “犯人在路上逃脱的数不胜数,卢新哲也是一身的武艺,想要离开并非难事,臣妾身在后宫怎么看的了他。” “哼,行难行之事!”夜阑骤然抬头冷笑,“皇后智慧过人,胆识惊人,真是令朕佩服,来人,把皇后送到风雅宫,面壁思过!” “皇上三思……”大理寺六位官员上奏,夜阑拂袖离去,把其他人留在身后。 风雅宫,后宫的冷宫,杂草丛生,冤魂四起,曾是上代嘉惠皇帝宠妃雅妃的住所,因雅妃触怒龙颜,与人有私情,最重要的是有了身孕,嘉惠帝一怒之下让雅妃的孩子胎死腹中,风雅宫自此成为北寒的冷宫,也就在雅妃住入冷宫后的一年,雅妃自尽于风雅宫,起初风雅宫还有人打扫,后来在一天夜里,有人听到风雅宫传来冷清的歌声,转而出现一名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吓死了一位宫女,从此便再无有人敢接近风雅宫,有人称是雅妃的魂魄来复仇。 夜阑虽是一代帝王,却从来不知晓这些。 刘雪儿抬起头,用手遮住眼睛,褪下厚重的华衣,一身轻装打扮,一根木簪便是整个发式,被打入冷宫,刘雪儿虽然对夜阑有些伤心,却没有绝望,本来就不是她想要的东西,找个地方缓口气,反而是逍遥自在,就是觉得对不起泪痕,放走了卢新哲与曼娘,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福兮祸之所依,福祸果真是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啊!上一刻还是风光无限,这一刻就是虎落平阳了,自保才变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走进冷宫,一片的凄凉,四处散发着凉飕飕的气息,没有一丝人气,两个大树生长在风雅宫两侧,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风雅宫的屋顶似乎坏掉了,一层薄薄的茅草堆积在房顶遮风避雨,会不会节俭的过头了,风雅宫,破落成这样,还怎么风雅,和谁风雅啊! 放眼望去,无尽的黑暗,墙角里的摆设的家具已经蒙上厚厚的灰尘,拐角的地方沉积了许多墙壁上落下的漆,凌乱不已,黄色的纱幔和地上精致的酒杯说明了这个宫殿的主人曾经是风光一时,宫外是一个比栖凤宫稍小一些的院子,杂草丛生,偶尔会出现几株野菊花,泛着淡淡的菊花香,泪痕似乎也是对菊花情有独钟的,要是她知道后宫有这么个神奇的地方,肯定会笑靥如花。 打开窗户,一阵风吹过,青丝飞扬,突然,一个白色的东西在屋顶落下来,刘雪儿伸手接住,细致一看,竟然一条三尺白绫,心里泛着一股想笑的冲动,刚搬来这里,就有人让她自尽,会不会夸张了点儿。 就当是一个玩笑,晚上就要住在这里,还要好好打扫一下才能居住,不然,地上四处乱窜的老鼠就要爬到自己身上安家了。 拿起地上的扫帚,从角落里开始打扫,扫起了一片灰尘,呛得睁不开眼睛,刘雪儿暗暗地嘟囔,灰尘啊灰尘,你也要欺负我呀! 衣袖扫扫眼前的灰尘,继续清扫,扫的一屋子的乱尘四起,真是兵荒马乱呀! “皇后娘娘在麽?”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刘雪儿从屋子里走出来,擦擦脸上的灰尘,被门槛儿一绊,差点儿扑出去,冷秦逸忙扶住她。 “你怎么来了?本宫迁入冷宫的消息不会已经传出去了吧?”刘雪儿笑着望着冷秦逸,冷秦逸放开刘雪儿的手,尴尬的一笑。 “还好,不是太快。”冷秦逸不疾不徐的回答,“是因为竹妃和卢新哲?” “嗯,冷统领的消息果真是灵通,这种宫廷私密都能打探到,本宫真是怕了你了。”柳雪儿打趣儿的戏谑。 “还好,宫里的守卫都是我的相识,”殊不知,他是亲眼看着卢新哲和曼娘刚刚被押进宫的,两个人怕是凶多吉少了,“你不会真的打算住在这里吧,冷宫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没得选啊,你姐夫让我住的嘛,总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吧,要是把他惹火了,还怎么装下去啊,泪痕怎么样了?”看见他,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泪痕,十多天没见她了,不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不断地在吃药,就是不见好,最近三姐又失踪了,二姐总是神情恍惚,想是担心三姐的安危。”冷秦逸忧心忡忡,冷漠霜的离开,让冷寒凝的心情很不好,虽然什么都没说,脸上也没有表示,但是,她经常到冷漠霜的房间走动,这已经说明一切了。 “你找到你三姐了?”刘雪儿轻轻的问,这个问题,泪痕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一直以为她的妹妹还在外流浪或者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找到了。 “恩,找到了,又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三姐心思多着呢,不知道又玩儿什么花招,大姐很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过几天应该就有消息。”冷秦逸也不是很担心这件事情,冷漠霜的机智,足以保护自己周全。 “那就好,夜宁是不是因为夜寒的毒找过你?”刘雪儿抱着肩,笑着问,心里胸有成竹。 “你怎么知道的?”冷秦逸不可思议的望着刘雪儿,简直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不会是公主也找你了吧。” “有你在,哪用找我啊,你不也没办法不是?”刘雪儿肯定的说,冷秦逸点点头,刘雪儿轻笑,果然不出所料,夜宁已经对栖凤宫开始监视,刘雪儿从怀里抽出一张便签,放到冷秦逸面前,“这是解毒的解药,好好收着,一日两次,只要三天就可以痊愈。” “那毒不会是你下的吧?” “本宫要是下毒,他就真的无药可救了,那毒是和淑妃脱不了干系的。”刘雪儿冷冷一笑,想着淑妃当时的状态,真是恶心的想吐,演戏都那么虚伪,怎么会被夜阑宠上天。 “淑妃可是寒儿的母亲,这会不会太草率了一些?”冷秦逸还是不太相信刘雪儿的话,虎毒还不食子,更何况,淑妃可是一个女人家,怎么下得了手。 “想想下毒之后谁是最后的受益者就知道这毒的来源,可惜呢,淑妃的计划略微的简单了一些,低估了皇上的心机。”说到这里,不得不对那个帝王的心机深深地赞叹。 “此话怎讲?”冷秦逸如在云里雾里,明白一些,又不明白一些。 187 “别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宫里的哪件事情他不清楚,除了栖凤宫一直被我们遮遮藏藏的,其他宫里的事情,他比当事人还要清楚,贤妃死,他早就知道,却等着我来承认,夜宁对你的心思,他也早就知道,却不肯真心的答应下来,只等着让夜宁与风国和亲,不过他没有想到风国的国君会早早离开,卢铁吉密谋造反,恐怕他也略有耳闻,这才对卢新哲的离开大发雷霆。” “那你为什么还要放他离开?”她说夜阑的心机重,那她的心机又会有多重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是为了什么? “要是泪痕在这里,我想她会理解的,要是我不是她,而她是她,她也会做同样的事情,贤德皇后的名讳不是白给的。”刘雪儿笑着撩起发丝,“贤德皇后的心中除了人的情爱,还有对每一个子民的爱。”时间久了,对泪痕的心思也就懂了些,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泪痕会如此的爱护她的子民,如果说是为了身为皇后的义务,那她已经不是皇后了,又何必蹚浑水,让自己揪心。 “二姐宅心仁厚,却落得如此的下场,好人真是不长命,不是说好人有好报么,我真的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天理,或者,这是大姐在赎父亲叛国的罪过。” “不要这么消极,一切总会好的,你看看,本宫被放到这里,还不是笑着和你对话,我们这些人能够有交点,也算是缘分,那就且行且看吧,走出来的就是路,你这个家伙,一定别让你的二姐担心,否则,雪儿姐也不会放过你的。”刘雪儿点点冷秦逸的肩膀,全是二姐姐的风范。 “你叫雪儿?”冷秦逸问,这是第一次听到刘雪儿的名讳。 “是,我叫雪儿,不过现在就是你的姐姐,你可要记住啊,别松了口,否则啊,我们可是都要脑袋搬家的啊!”刘雪儿半真半假的开玩笑,笑容荡漾在嘴角,看来心情不错。 “我记着,对了,你还没收拾完房间吧,我帮你收拾,你一个人估计到天黑也收拾不完的。”冷秦逸看见刘雪儿满脸的灰尘,像一个小猫从土坑里爬出来。 “也好,有你这个将军帮忙,本宫省事不少,冷将军,那就请吧……”刘雪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靥如花,明媚灿烂的如一束阳光射入冷宫。 “哈哈哈哈……”整个冷宫被一声又一声的笑容覆盖。 “冷秦逸,本宫交代你的事情可是办好了,看你笑的脸都扭曲了。”冷秦逸走在去公主殿的路上,忽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夜宁从冷秦逸身后钻出来,神出鬼没的程度不亚于夜阑。 “嗯,给你,这是方子,泪痕说,一日两次,三日便见效。”冷秦逸把便签交给夜宁,转身就要走,与夜宁擦肩而过之时骤然停住,“宫里向来不安定,小皇子的毒最好不要假手他人。” “你知道的好像不少嘛?”夜宁绕到冷秦逸面前,用手捏着下巴,这个动作表示她在思考,一般她一思考,便会有人大祸临头。 冷秦逸眉毛拧起一道沟壑,悲伤欲绝的在心里捶胸顿足,脸上依旧挂着波澜不惊的神色:“后宫向来是是非之地,末将也只是担心小皇子的安危,请公主不要多心。”但是可以肯定,这个公主一定会多心。 “嗳,冷秦逸,不是本宫想要揭穿你,你知道的东西最好藏在心里,你也说了,宫里的是非多,覆水难收,本宫在宫里也是举步维艰,步步为营,你最好也是小心一些,今日被算计的是本宫,明天被算计的有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皇后,或者是……泪痕也说不定。”夜宁摸着暗黑的环境,气定神闲的望着冷秦逸纠结的脸,不知道怎么劝他小心才好。 “末将谢公主提醒,夜寒露重,末将有要事,暂且告退。”冷秦逸抬头看看天,约莫着该回家了,冷寒凝在家无疑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冷秦逸恨不得每天都守在家里,原来的时候,冷秦逸大多时间是在宫里,现在基本上一办完宫里的事情,就马上回家。 “也好,路上小心,”夜宁说道,突然凑近冷秦逸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话,“皇上有命,命你择日火速去淮安把三万精兵悄悄地带回京都,听后待命,从今日起,你就是淮安三万兵马的大元帅,记住了?”手心里一凉,一道明黄的圣旨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入袖中。 夜宁严肃的点点头,消失在夜色中,最后只剩下一个黑点。 风声紧,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落在脸上,说来就来,没有任何征兆,看来又是一场灾难。 “二姐,我回来了。”冷秦逸刚到家,脱下湿漉漉的外套,换上一件干净的家居外套,就往冷寒凝的房间跑。 “二姐?”冷秦逸在房间里找了一番,除了淡淡的清香,不见冷寒凝的身影,“二姐?”冷秦逸又叫了一声,还是不见有人应答。 “我二姐呢?”正巧一个丫鬟走过,冷秦逸扯住丫鬟,焦急的问。 “小姐说去外面找你了。”丫鬟慢慢的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不久……” 丫鬟的话还没有说完,冷秦逸急着冒雨冲了出去,这么大的雨她怎么能到处乱跑呢? 冷秦逸在大街上走了一遍又一遍,大雨里的行人打着伞,更看不见人的脸,这可急坏了冷秦逸,京城这么大,到哪里去找? 最后灵机一动,折身返回宫门口,看到伞下的黑色衣角,心里松了一口气,果真在这里,看来当时跑岔路了。 “二姐!”冷秦逸大喊了一声,脸上的雨水簌簌的往下落,脸上却勾起灿烂的微笑,用衣襟拭去脸上的水,跑到黑衣女子跟前,叫了一声,“二姐。” “咦?”伞下的女子抬起头,有些惊讶,温润的声音响起,“秦逸?竟然是你,真是巧。”说罢,女子娴静的扯起一抹笑意。 “轻……轻音姐……你来了……”冷秦逸瞠目结舌,轻音竟然回来了。 轻音把伞放在两个人的中间,替冷秦逸遮住风雨:“出门都不记得带伞,我们的少将是要洗凉水澡麽?”淡淡的戏谑,让冷秦逸也笑了。 “不是,是出来找人。”冷秦逸说着,又露出焦急的神色,这会儿,雨更大了一些,大姐会不会出危险。 “找人?不会是我们的少将红鸾星动,找女孩儿吧?”轻音对着这个年轻的弟弟,总是轻言慢语。 “嗯,让轻音姐见笑了,轻音姐,你现在住在哪里?”冷秦逸无法把实情相告,只好把事情先盖过去。 “我啊,今天刚回来,暂时还没有找住处,这个时间,也没有客栈了,正焦头烂额的想办法呢。”轻音无奈的笑笑,一缕惆怅浮上心头,显露着淡淡的哀伤,听到寒王爷回到京城,披星戴月的急着赶回来,可惜,宫门已经关闭了,想进也进不去,想先住下也没有住的地方,这是郁闷的要紧。 “这里风大雨大的,宫门怕是进不去了,那轻音姐,我家就在前面,去我家先住下吧。”冷秦逸邀请轻音,轻音笑笑,点点头。 “也好,那就打扰了。”轻音也没有拒绝,温婉的笑笑,如瀑的青丝落在风里肆意飞扬,轻音就是这样,对每一个人都是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给人的印象也是一副贤淑款款大方的江南女子。 却没有人知道,这样一名简单的女子,依靠着那份执着,守着那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神情,从江南水乡跑遍了边塞的每一寸土地,每日里与黄沙共舞,听号角的歌声,随着这种生活状态度过了七个春秋。 美丽的女人吸引男人,深情且执着的女人总是令人钦佩。 “轻音姐,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送你过去,你能不能自己先去,我实在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冷秦逸有些为难的看着轻音,生怕轻音不高兴,不过,轻音洒脱惯了,也不计较,微笑着颔首,表示谅解,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年轻人总是需要一些疯狂,才对得起短暂的青春。 “伞你拿着,别淋病了。”轻音把白伞递给冷秦逸,不由分说走进雨里。 冷秦逸转过身,继续在雨里奔走。 “泪痕,朕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你,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屋檐下,一片静谧,只有雨线在空气中发出朦胧的雾气,冷寒凝与夜阑同在里面避雨,冷寒凝把伞撑在雨里,身体略微的与夜阑保持一定的距离,侧着脸,数着屋檐落下的水滴。 “说些什么?”冷寒凝低低的问。 “朕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夜阑沉沉的问,放眼望着远方的迷雾。 “我是泪痕,南疆流浪的大夫。”冷寒凝淡淡的说,伸出手,一滴雨落在手心,凉凉的冰冷,晶莹剔透像人的眼睛,像是夜寒的眼睛,干净的让人觉得自己是肮脏的。 “南疆早已被上任教主铁娆覆灭,而现任教主随灵儿刚刚回南疆重整南疆,立誓此生不再离开南疆,你又是来自哪里?” 188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大夫,有病人的地方,就会有博爱的胸怀,流浪在人世间,不过是为了寻觅一处可以安身的地方,我虽然来自南疆,却以四海为家,这难道有什么不妥么,皇上?” 夜阑哈哈大笑,凝视着泪痕的眼睛:“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泪痕总是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是不是与皇后呆的时间久了,都有些像皇后了。” 黑色面纱下的容颜,微微的牵动,回望着夜阑黑色眸子,眼角弯弯:“皇上,这话若是皇后娘娘听见了,可就伤心了,是不是皇上对每个女人都是这般的花言巧语。” 夜阑撇撇嘴,笑着摇摇头:“只对皇后一人如此。”一句话说完,冷寒凝冰封的心缓缓地融化,虽然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皇后的身份,能够被这个男人在这里真情告白,也是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为什么只见皇上而不见皇后娘娘?”冷寒凝看了半天,不远处有几名便衣侍卫守卫,就是不见刘雪儿,按常理,皇上微服,皇后必在身边才是。 夜阑面容微变,这会儿,皇后还在风雅宫呢,该怎么和泪痕说,这是件不容易的事情:“皇后身体抱恙,些许是旧疾复发,不方便与朕同行,哦?”夜阑突然有些明白,“泪痕最近没有在宫里?” 泪痕大胆的承认,落落大方,不可置否:“嗯,城外的药材比较多,所以出去查看了一番,一直没在宫里,没有禀明皇上,请皇上恕罪。”泪痕微微的俯身,这一俯身,让夜阑觉得她更像是皇后了,只有皇后才会用这种不卑不吭的姿态俯身。 “草药?京城周边群山环绕,每年深秋,都会有大批的草药被附近的子民采集,间接地卖给宫里,维持生计,多亏了这批草药才能让百姓营生。”夜阑微微的颔首,外面雨停了,两个人我却没有想走的意思,不远处的守卫一直等着,看着两人谈笑风生,有些人暗暗的猜测,这深宫,又该多一位娘娘了。 “天降厚泽,乃是皇上之福,百姓能够安宁康乐,才能国家太平,能有由此福泽,天之厚薄,天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冷寒凝缓缓地说道,始终是笑容拂面。 “既然泪痕都这么说了,朕也只好这么想了,哈哈哈……许久都没人与朕这般聊天了,今日能够在这里遇到泪痕,这也是上天的馈赠不是?哈哈哈……”夜阑开怀大笑,眼前突然出现皇后清秀的模样,心里有种负罪感。 “皇上,不好了,宫里出事了。”小银子匆匆的从远处走过来,不小心撞了泪痕一下。 泪痕手中的伞忽然滑落,发出一声声响,冷寒凝俯下身,伸手去捡,夜阑抢先一步,两只手同时握着一把伞,四目相对,某人骤然的慌乱。 夜阑不小心看到冷寒凝手上一道伤疤,面容一紧,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事情。 泪痕想要收回伞,无奈夜阑不肯放手,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伞上的那双苍白的手,泪痕抽回手,随意的笑笑:“皇上喜欢这把伞,就送给皇上了,宫里既然有急事,还请皇上先回宫。” 夜阑抽回思绪,点点头,自知失态:“也好,那……那你何时回去?”稍有暧昧的问答,让一旁的小银子有些不舒服。 泪痕想了片刻,抬起头:“再过一两日处理完宫外的事情,便回去。” “嗯,回宫的时候,拿着朕的腰牌,会顺利一些。”夜阑扯下腰间随身带的腰牌,放到泪痕手里,“不急着还给朕,你自己在外面小心。” “那……那谢谢……”冷寒凝握住金黄色的腰牌,看着夜阑转身离开,身后一堆随从窸窸窣窣的跟在夜阑身后。 冷寒凝无神的眼睛抬起头,遥遥的望着如一幅浓墨重彩的天空,灰蒙蒙的颜色覆盖着整个世界,伸出手,受伤的疤痕泛着淡淡红色,这道伤痕是被摔破的茶具所伤,依稀的记得,那个时候,是他亲手包扎,都好久以前的发生的,渐渐地忘却,疤痕却怎么也去不了。 回想起刚才夜阑失神的眼神,电火雷鸣见,胸口一闷,苍白的骨节握紧了宽大的黑衣。 “二姐回来了麽?”冷秦逸摸着黑回家,一回家就抓住福伯问,福伯指指冷秦逸身后,门口的位置,冷秦逸冲了上去。 “嗳,少爷,一个叫轻音的姑娘来我们家,说你的朋友,现在安置在客房……”福伯对着冷秦逸的窜出去的背影,扯着那把老骨头大喊,冷秦逸忙的都没有回头。 “二姐,你去哪里了,找了你好久都没有看见你。”冷秦逸言语之间都是担忧。 冷寒凝替冷秦逸把额头上的汗水拂去,笑着看向冷秦逸那张纠结的脸:“二姐不是小孩子,你不必担心,刚才在外面走走,散散心,就担心成这个样子,真是个急脾气的弟弟。” “二姐的身体不好,怕你出意外,回来就好,我们回去吧,还没吃晚饭吧,我们回去吃饭。”冷秦逸扶着冷寒凝的肩膀,骤然的辛酸,她的肩膀都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嗯,我也有些饿了,对了秦逸,有霜儿的消息了麽?”冷寒凝不经意的问起,不知道霜儿怎么样了。 “出去查看的人还没有回来,估计过两天就该有消息了。”冷秦逸替冷寒凝宽心,自从回到之后冷家之后,冷漠霜不喜欢开口,自始至终,他对冷漠霜的经历都已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断了一只手臂。 “霜儿在外面受了不少苦,二姐没有保护好她,对不起父亲,你也知道,霜儿骄纵惯了,二姐是怕她在外面被人欺负,秦逸,不论你如何看待霜儿,你要记住,她是你三姐,是你的亲人,你记住了?”冷寒凝正颜,冷秦逸也不好再开玩笑,也严肃的点点头。 “秦逸,我想离开京都几天,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冷寒凝似乎是不经意间提起,轻轻地口气,没有任何让人怀疑的地方。 “住不惯这里还是……” “都不是,是想出去散散心,如果麻烦的话,就算了。”冷寒凝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好端端的离开,让人为难。 “嗯,其实……”冷秦逸也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宫里的事情,冷寒凝还一无所知,要是她知道了,肯定会急着赶回去,不说吧,宫里假皇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其实什么?还有不可说的?”冷寒凝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弟弟,没有她这个姐姐,冷秦逸是一个极有主见的男人,一碰上她这个姐姐,就犹豫不决,她对于他,应该就是一个负担了。 “皇后娘娘被迁入冷宫了……”话毕,冷寒凝微微一怔。 “为什么?” “私自送走了曼娘姐和卢大人,皇上一时气不过就把她打入冷宫了,而且,曼娘姐和卢大人就在今早被抓了回来,经过查探,现在被押入天牢,明日就要私审,皇后娘娘一直被瞒着……”冷秦逸把不当讲的话全都讲了出来,本来真假皇后就已经够乱了,现在曼娘和卢新哲又搅了进来,真是乱七八糟的一堆浆糊。 “私审官员是哪位大人?”冷寒凝静静地看着冷秦逸,浅浅的问。 “还没有被人提起,怕是皇上也在犹豫,毕竟这件事情是后宫的污点,不好为外人道,若是私审,应该是后庭的某位大人吧。”冷秦逸猜测。 “方才遇到皇上,宫里似乎出了急事。”坐在餐桌前,冷寒凝把自己的所见告诉冷秦逸,“是不是又出事了?” 冷秦逸埋头给冷寒凝夹菜,冷寒凝没有动手,拿筷子压住冷秦逸的筷子:“还要瞒着大姐是不是,秦逸?” “我也不知道,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宫里最近乱的很,皇上也是顾得了东顾不了西的,出现一点儿小事情,也不奇怪,对了,大姐,家里来了一位客人,莫轻音,是寒王爷的老相识,今天刚来,因为找不到住处,就先住在我们家里,她不认识大姐,大姐不必过于担心的。”冷秦逸说着,把菜夹到冷寒凝的碗里。 “客人怎么没有出来吃饭?” “哦,让福伯送到客房了,轻音姐身体有些疲惫,歇下不久,等她醒了就在房里吃了。”冷秦逸解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二姐,最近几天我要去趟淮安,我不在的日子,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过几日就回来,没有事情就不要出门,卢铁吉的人频繁在街上闹事,我们现在不便于直接与他起冲突。” “大局为重,二姐明白,你放心去,家里有二姐,不过,二姐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淮安的军队副将有部分是卢铁吉的部下,要想拿下他们,得智取,不能力敌。” 冷秦逸诧异不已,手中的筷子悬在空中:“二姐是怎么知道我是去……” 冷寒凝笑着摇摇头:“卢铁吉没有得到调令就私自回京,又在宫门口出手打伤重臣,庙堂之上公然挑衅皇上,如果是你,你会不会怀疑卢铁吉的心思,要判断一名臣子是否安于现状并不难,只要知道他的动向就可以了,那不过是几名眼线的问题,卢铁吉府里的细作可是真不少啊!” 189 当然,她还想说,冷府里大概也是有皇帝的眼线,不过话到嘴边,就咽下去了,毕竟,还没有真凭实据找到那个整晚在她门口晃晃悠悠的人。 随遇而安吧。 清晨,破晓时分,草上的露珠还在渗透碧绿的草叶,冷秦逸便驾着千里马,奔着南方而去,冷寒凝清晨第一次细心地着装打扮,找出一件不属于黑色的衣服,白色,久违的颜色,沐浴更衣后,缓缓地穿上,带上浅白的斗篷,推开门,一片阳光,照射的人睁不开眼,没有犹豫,毅然的踏出房门。 “启奏皇上,小皇子的毒不仅没有排除,而且又中了新的毒。”公主殿,太医颤颤巍巍的说道,一个毒都解不了,更别说两种毒了,真是要了他的老命啊! “宁儿,朕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夜阑扫了一眼唇角吐着白沫的夜寒,心里闪过不忍。 夜宁也是憋得满脸通红,这根本就是和她无关,药是她亲自煎的,是淑妃亲自喂了,出意外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臣妹不知。” “你可记得当日你对朕说的保证?” “臣妹记得,臣妹这就一命换一命……”夜宁从地上站起来,毅然的像柱子撞去,周边的丫头没有来得及阻止,孟兮也是刚才外面回来,夜阑更不知道夜宁会真的撞柱子。 刹那间,鲜血横流,夜宁额头鲜血淋漓,染红了衣角。 “公主……”孟兮扔下手里的木盆,接住缓缓倒下的夜宁,“公主……公主……” 接着转向震惊不已的夜阑,扶着已经昏过去的夜宁,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胡闹!”夜阑拍案而起,胸口堵闷,“送公主下去休息,王太医,你去给公主看看伤口。”低声的厉喝,太医一哆嗦,跟着孟兮去了后面的房间。 刚到后面的房间,孟兮就收起泪水,憋着脸闷笑,夜宁从孟兮身上站起来,松了口气,拿着手帕擦擦脸上的红色液体,直到擦干净,转身一脸严肃的望着王太医:“太医,本宫可是把你当自己人,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泄露分毫,本宫可是不会手软的。” “臣明白……明白……”王太医磕磕绊绊的回应,这个地方,他真是受够了。 “那就好,去回皇上吧,该怎么说好好想想,别让本宫失望。”夜宁皮笑肉不笑的让人毛骨悚然。 “是……是……”王太医风一般的逃离,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太医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脚力哪个好啊! “公主,我们欺瞒皇上会不会让皇上怪罪?”孟兮提着佩剑,已经换好了一身夜行衣。 “怪罪就怪罪吧,这也是为了他好,不然,淑妃要是再闹事,我们谁也管不了,淑妃那个女人的底细只有我们知道,我要和风君次好好谈谈,戏演完了,晚上给寒儿解毒。”夜宁接过孟兮手里的佩剑,孟兮错愕。 “公主亲自去?”孟兮说着,替夜宁找出几件便装,打好包裹。 “当然,风君次那个家伙对上次的事情一定还耿耿于怀,不亲自去一遭,他还不派杀手来娶本宫的性命。”夜宁撇撇嘴,拿手帕擦拭干净脖颈上的红色液体,闻起来,还有一股脂粉的味道。 “呵呵,公主是怕风国国君了?”孟兮戏谑的帮着夜宁换衣服,把褶皱打理平整。 “怕他?本宫是怕他死在这里,脏了本宫的地方。”夜宁遮掩着别过头,心里却清楚的很,这一趟必然是有去无回,风君次的性格根本没有他的长相那般的儒雅,为君者,必然会有称霸的野心,他风君次也是在审时度势啊! 为了一个杀父仇人,又怎么会放弃自己的野心,夜宁黯然,手上沾了太多的血腥,自己都觉得是个刽子手了。 “也好,公主,把那些该了的事情,就做一个了结,下次见面的时候,或许会可以坦然相见。”孟兮说道。 “看好本宫的地方,本宫不回来,不准让人进来,若有擅入者,杀无赦。”夜宁冷冷的扔下一句话,跳窗飞走,如一阵暗风。 孟兮走到窗前把窗户关好,正要转身,身后传了夜阑的声音,让她微微一颤。 “宁儿走了?” “嗯……在……在休息……晕……晕过去了……”孟兮睁着眼睛说瞎话,床榻上明明只有一些换下来的衣服,连个人影都没有。 “晕过去就晕过去吧,最近不要让人来公主殿打扰,否则,杀无赦!”同样的话出现在这对兄妹身上,出奇的相似,不容人抗拒的王者风范。 等到夜阑转身离开,孟兮这才想起,这已经是公主殿最后一间房子了,没有什么密室可言,刚才睁着眼睛说瞎话,已经被夜阑发现,只是没有被揭穿而已。 真是无奈,幸好,夜阑没有追究,不然,自己就要身首异处了。 现在想来,那个伟大的帝王,似乎已经知晓了一切,两个人的戏,终究是演不下去。 公主啊公主,一定要快些回来啊…… “娘娘,皇上请您去栖凤宫听审。”年迈了老公公驾着拂尘,毕恭毕敬的弓腰,礼貌客气加周到的低眉顺目的在睡眼朦胧的刘雪儿面前缓缓地说道。 “听审?”刘雪儿蹙眉直起身体,捋捋头发,让自己不至于太失礼于人,“听何人之审?” “皇上说您去了就知道了,请娘娘梳妆。”从老公公的身后走进来两名宫女,端着托盘和水盆。 “也好,本宫在这里也住够了,有些怀念栖凤宫了。”刘雪儿阻止宫女伸出的手,自己梳妆打扮。 刘雪儿的速度一向不慢,还没等周围的人缓过神,就已经清然一新,依旧是眉目如画,就是脸上的人皮总是有些不舒服,背着身在脸上摸索了一会儿,发现是人皮面好久没有换,与面部的皮肤没有很好的接触,导致发炎。 “请皇后娘娘移驾栖凤宫……” 栖凤宫四处静悄悄,毫无声息,每走一步,刘雪儿都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说不上是来自哪里,似乎栖凤宫门前的每一个侍卫,都是虎视眈眈的守在这里,像在看守犯人。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老公公尖锐圆滑的声音划破静谧,栖凤宫紧紧闭合的宫门缓缓打开,栖凤宫里沐浴着黑色的气息,一个明黄的身影在宫内闪烁。 “臣妾参见皇上。”刘雪儿走进宫门,屏声静气的正颜一拜。 “皇后来了,那就坐下吧。”夜阑淡淡的扫了刘雪儿一眼,用眼睛示意侍卫,几名侍卫走开,把门紧紧地关闭,里面又是一片漆黑。 “臣妾想知道皇上究竟意欲何为?”刘雪儿简单明了的摆出姿态,整日的猜谜般的生活,她真是受不了了。 “皇后不必多疑,朕此番不过是请皇后帮个忙。”夜阑缓缓地说道,言语里的凉意需要仔细品味才能感受到。 “皇上请讲,臣妾自当尽力而为。”刘雪儿也不含糊。 “那就请皇后与朕来,一切自见分晓。”夜阑握起刘雪儿的手,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她手背,随后带着刘雪儿来到一个澄明的大堂。 刘雪儿心底沉沉,带着几分的警戒。 “皇后可是明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夜阑骤然一问。 “臣妾知道,所以,不敢大意。”刘雪儿不卑不吭的回答,心里更是疑惑。 “那就好……”夜阑脸色一紧,撇过头,“竹妃,卢新哲,你们可是听到皇后刚才的回答?” 什么!刘雪儿瞳孔收紧。 “臣妾(臣)明白。”曼娘与卢新哲异口同声的有气无力的回答。 刘雪儿这才看清,两个人都是显得很疲惫,身上多处擦伤,衣服也是有几处撕破的痕迹,脸上干枯的血迹还挂在嘴角。 刘雪儿迅急的转身,瞪着夜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几乎是咬牙切齿:“皇上真是神机妙算,被贬谪的罪人也能抓回来,臣妾,自愧不如。” “皇后既然说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那朕就放手给皇后处理本案的权力,解铃还须系铃人,就有劳皇后了。”夜阑找了个位子坐下,这间房里,一共只有四个人,刘雪儿从听审一跃成为主审,夜阑则坐在刘雪儿左侧的位置,下面跪着的,则是夜阑曾经最宠幸的妃子,和最喜欢的臣子。 刘雪儿也阴着脸,站在高一台阶的地方。 “皇上想让臣妾如何审判?”刘雪儿问。 夜阑微微挑眉:“自然是皇后拿主意。”眼神的角落里泛出危险地光芒。 “臣妾的答案是无罪释放。”刘雪儿继续说道,不假思索的回答,游戏,她已经不想玩了。 “哦?”夜阑侧着身子坐着,饶有趣味的望着大言不惭的刘雪儿,“如果跪在这里的不是竹妃和卢大人,你就不会留情面?” “竹妃是臣妾的妹妹,卢大人是臣妾亲自选出的状元,皇上令臣妾将其两人知罪,难道不是在让臣妾打自己的脸麽,臣妾说句不当说的话,臣妾一家已经是家破人亡,皇上的此番为难又是为了何事,臣妾愿意一力承担。”刘雪儿挺直了腰板跪在地上,面色不动,视死如归。 190 “皇后啊皇后,你让朕怎么说你,”夜阑的面容凑近刘雪儿,“朕的后宫被你治的乱七八糟,今天你放走了竹妃,明天呢,又是哪位妃嫔,是不是她们只要跪 着求你,你就大发慈悲,帮他们美梦成真?” “皇上言重了,臣妾想问皇上一句话:竹妃进宫究竟是为何?” 夜阑看了刘雪儿半响,直起身,门外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夜阑脸上阴晴不定,心里默默地作答:为了皇后。 因为在她的脸上,有皇后的影子。 “皇上都不知道为何,那又何必紧紧地把她捆绑在身边,曼娘的生活本不该如此,皇上爱天下臣民,为什么不能爱身边的人。”刘雪儿直直的跪在地上,抬起头,秀丽的容颜刻画着不屈服。 “皇后爱着天下人,可是爱过朕?”夜阑苦涩的问,一旁的曼娘和卢新哲抬起头,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帝王。 刘雪儿寂然,无话可说。 “朕记忆里的皇后不是这个样子,朕记忆里的皇后雍容大度,细心善良,虽然不喜言语,却懂得朕想要什么,皇后,朕朕的搞不懂,你想要的是什么,你想做的是什么?” “皇上,臣妾不知道,臣妾虽然是北寒的皇后,臣妾要的东西,您给不起。”刘雪儿无畏的直视着夜阑僵硬的脸颊。 “你想要什么?”夜阑开口问,他一直以为皇后无求无欲,说出这番话,夜阑吃了一惊。 “臣妾想要皇上给臣妾两个人的性命,皇上给的起麽?”刘雪儿淡淡的问。 “朕大概知道皇后的意思了,说到底,你就是想要成全竹妃和卢新哲,皇后的胸襟,朕是永远比不上,但是,朕想告诉你,朕给不起……”夜阑忽而看向曼娘苍白的容颜,“曼娘,朕说过,只要你能够找到让皇后开怀一笑的礼物,朕便给你最想要的东西,朕,给过你机会,你却把机会给扔掉了。” “曼娘之罪,不在卢大人,是臣妾诱惑卢大人,逼……逼迫他接近臣妾,是臣妾忍受不了后宫的凄凉,这才勾引卢大人,如果要降罪,就请皇上降罪给臣妾一人,臣妾虽是一介女流,也知道礼义廉耻,不会拖累任何人。”曼娘正正的对着夜阑和刘雪儿一拜又一拜,“请皇上开恩,放过卢大人,他是无辜的……皇上开恩……” 曼娘的额头渐渐地由苍白转化为红色,青一块紫一块。 “曼娘,你不要这个样子,曼娘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卢新哲拼命地拉着曼娘不断往下叩的身体,却发现怎么也阻止不住下坠的身体。“卢大人,是我勾引你的,是我勾引你的……”曼娘扯住卢新哲的衣袖,泪流满面,“你告诉娘娘,是我勾引你的,你只是一时迷失心智……你说啊……你说啊……” “曼娘,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死!你知不知道啊!”卢新哲鼻子一酸,清泪滑下。 “你知不知道你也会死啊!是我勾引你的,你倒是说啊,说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你快说啊……” “曼娘,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不承认,那你死了,我怎么办,你倒是说啊……你说啊……是我勾引你……”曼娘哭不成声。 “皇上,是臣诱惑竹妃娘娘,皇上要是想要责罚,臣一力承担,请皇上、娘娘饶过竹妃……求您了皇上……” 曼娘爬到夜阑面前,扯住夜阑的一角:“皇上,您曾经说过会补偿臣妾的不是麽,您是君王,是不会骗臣妾的对不对……对不对……” “是,朕说过。”夜阑缓缓地说道,心弦触动,这般的情感,他与皇后何时有过,叫他如何不去欣羡两人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臣妾别无他求,就只有一个要求,请皇上放过卢大人,求您放过卢大人。”曼娘泪眼朦胧,青丝散落一地,恳求的望着夜阑。 “皇上,臣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求皇上念在臣也曾为国效力的份上,放过曼娘,所有的罪责,臣一力承担……” “卢大人,每次都是你让着我,这次你就不能让一次我麽?”曼娘含着泪,嘴角挂着一抹笑容。 “我曾经说过,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以前是,现在也是。”卢新哲缓缓地说道,嘴角浅浅的勾起一个弧度。 “新哲……”曼娘眼前的人影逐渐的变得不清晰,完全的变成一片白色……,“可惜,可惜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曼娘抚摸着卢新哲的脸颊,“我已经服毒了,没想着离开这里,”嘴角挂着一滴即将坠下的泪珠,泛着晶莹的光芒,“你不要怪我……” “皇上,”曼娘无力的抬起头,看着夜阑僵硬的脸颊,“曼娘从来都不是替身,凝儿是凝儿,曼娘是曼娘,曼娘的心只为一个人跳动,从此便再也放不下任何人,我愿意用自己的血来洗刷您心中的耻辱……”嘴角溢出淡淡的血液,在嘴边缓缓地流淌,落在卢新哲的白色衣襟上,如同曼娘编舞时用的梅花。 刘雪儿震惊的站起来,扶住已经倒在卢新哲怀里的曼娘,曼娘的气息渐渐地微弱,气息如游丝。 “皇上,您就真的这般的狠心伤害竹妃和卢大人麽?”刘雪儿声嘶力竭的对着夜阑怒吼,无法理解夜阑此刻的打算,难道成为帝王,就一定要冷血,就一定要不顾别人的感受麽? “皇上,求您救救曼娘,求您救救曼娘……一切都是臣的错,臣真的知错了,求您救救,曼娘,臣知错了……”卢新哲不断地对着夜阑叩头,一次又一次的拜倒在夜阑的脚下,人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而今,泪流满面的额头满是伤痕。 “宣太医。”夜阑转过身,转移视线。 “谢皇上……谢皇上……”卢新哲忙不失迭的谢恩,刘雪儿突然有几许不忍心,这不是她的本意,悲剧却已经为她而生。 生命本是无力的,平凡的人,本该是拥有平凡的故事,她紧紧是一个平凡的机会可以被忽略的女人,效仿着泪痕去做那些与自己的身份完全不符的事情,她换来的只能是失败的下场,泪痕,你就是怎样在这个深宫生活的。 曼娘被卢新哲抱离夜阑的跟前,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刘雪儿与夜阑两人。静静地对视。 “皇后还有事情麽?”夜阑问,袖下的手紧紧地攥起,脸上一片的静谧,风雨不动,这是他在紧张的时候,经常出现的表情。 刘雪儿仰起脸,脸色比夜阑更加僵硬 :“这是皇上想要的结果?” “这是皇后能做到的结果?”夜阑问。 “是,臣妾的能耐只有如此,而皇上的手腕却不止如此。”刘雪儿说完,飘然离去,曼娘的毒,她要亲自去解。 “她怎么样?”卢新哲乌头垢面的站在刘雪儿身后,脸色不好,不断地往里探看,想要看看曼娘的情况。 “还好,中毒不深,已经清除干净,好好休养几日就好了。”刘雪儿把完脉后,把曼娘的胳膊收到被褥里,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向卢新哲纠结的面容,“她怎么会服毒?她的毒药谁给的?” “是我们出宫的时候买的。”卢新哲据实相告,不敢隐瞒,目光躲闪。 刘雪儿蹙眉:“买它们做什么?” “臣知道很难逃出皇上的手掌心,所以我们自己准备了毒药,如果此事威胁到娘娘的位置,就……就自尽……不给娘娘找麻烦。” “胡闹!”刘雪儿惊起,一声厉喝,“生命怎么可以如此的践踏,你们死了岂不是辜负本宫的一番心意,本宫花了那么多的心思送你们离开,你们竟然还要回来找死,到底还听不听本宫的话!” “臣知罪……”卢新哲也无奈,低下头。 “知罪就好,明日本宫会想办法送你们离开,你记着,就是本宫死在这里,也不准回来,永远的不准回来……”刘雪儿拂袖。 “娘娘,皇上有旨意。”小银子在栖凤宫晃晃悠悠了半天,最终迈着官步,犹豫着在刘雪儿面前一躬身。 “哦?那就有劳公公了,臣妾接旨。”刘雪儿猜想是夜阑改变了主意,她不信,面对这般的一对有情人,他会忍心夺其性命。 小银子有些不自在,自从皇后回来后,两人的关系没有之前的亲密,生疏的让人难以承受,也许,皇后真的已经不是以前的皇后了,她已经有了皇室的威仪,不能再与他这种低贱的人在一起,毫无间隙。 “皇上口谕,竹妃不守宫规,**后宫,卢新哲亡故法度,明日午时处斩宫门,钦赐。”随着小银子的话落,刘雪儿手中的手帕随风滑落。 “皇上何时说的?”刘雪儿生硬的问,已经无法表述自己的情感。 “就在离开的时候,皇上还有一句话,要奴才告诉娘娘,皇上说,这后宫,不是您的,也不是他的,是天下人的,人在做,天在看,百姓是天。”小银子不着调的重复,每一个字,在刘雪儿耳中如同晴天霹雳。 191 “本宫去求……”刘雪儿话未说完,卢新哲跪倒在地。 “皇后娘娘,您做的已经很多了,臣承受不起,就请您放手吧……”卢新哲动情的说,他已经不想再连累别人了。 “卢新哲,你……” “臣也有该走的路,娘娘,听天由命吧。”卢新哲被小银子带来的禁军带走,刘雪儿本想找冷秦逸帮忙,无奈冷秦逸已经来开宫里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又无法离开后宫,进退两难之境,让她头痛不已。 狱中的卢新哲,栖凤宫高烧不退的曼娘,到底该怎么帮你们…… 不对。。还有一个人。。父亲。。是父亲。。成败就在明日早朝了。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等告退。”大臣们躬身,依照顺序陆陆续续的告退,所有人都是奇怪了,每日皇上都会上朝,亲政几年来风雨无阻,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没有上朝? “张相,皇上没有早朝,你可知道原因?”孙典一头雾水的看着心事重重的张世,料想这个聪明绝顶的丞相必定知道前因后果,自从卢新哲出事后,麻烦层出不穷。 张世一脸的阴沉,这种表情很少出现在年轻的丞相脸上,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怒气:“还不是后宫闹的,真不知道后宫又吹了什么冷风。” 声音随低,周围的大臣可都是一直竖着耳朵使劲儿的听着,一听到这话,就知道和女人有关,怪不得不上朝呢,原来是为了女人。 孙典突然想到一早儿到大理寺的圣旨,怪不得看到圣旨后,张世脸色突变,急着赶紧宫里,没有想到,碰到了软钉子,这迷魂阵,就是给大理寺的官员摆的。 都要出宫了,突然张世疾步退了回去,风风火火的向着后宫的方向走去,后宫那个地方可不是外庭的官员可以进的,他这个丞相到底想干嘛! “请留步,擅入者死!”刚到后宫门口,两名执刀的守卫拦住张世的去路。 “放肆!本官乃是我朝的丞相,你们敢阻拦本相的去路!”张世彻底的彪了,卢新哲啊卢新哲,本官可是为了你煞费苦心啊! “皇上有旨,今日后宫不准后宫嫔妃离开,也不准人员进入,全面封闭后宫,丞相大人见谅!”两名守卫抱拳说道。 “混账!”张世抿着嘴唇,最后在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骂人,可见他已经没有耐性了,“本官要见皇后娘娘。” “丞相,实不相瞒,皇上已经下旨任何人不准见皇后娘娘,也不准传递任何信息。”守卫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答。 张世彻底的愕然了,没想到为了曼娘和卢新哲,皇后与皇上会闹僵,皇后为此付出的代价竟然是被关禁闭。 张世狠狠地看了后宫的宫墙一样,甩着袍袖气冲冲的离开。 守卫面面相觑,忽而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喊叫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守卫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继续站岗放哨,强烈的阳光辐射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宫门口斩人还是第一次,夜阑算是开创了宫门见血的先河,没有百姓的围观,没有大臣的观望,只有空荡荡的广场,和杀气腾腾的刽子手。 “曼娘,你怕麽?”卢新哲和曼娘跪在地上,卢新哲转头看着曼娘轻轻地问。 “不怕,有你在。”曼娘笑靥如花,素淡的容颜足以迷倒众生,略微有些脏的手牵住卢新哲粗糙的手,“有你在,我不怕。” “有没有恨过我?” “有,恨你在我入宫的时候,拜在我的脚下,喊着竹妃娘娘,而不是曼娘,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伤心,有多恨你麽,你知道那一声竹妃娘娘让我多绝望麽?”曼娘笑意盈盈,似乎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曼娘,如果有来生,希望你不要遇到我,不要为我伤心,不要为我绝望,也不要为我进退两难,受人为难。” “如果有来生,我还会去找你,为你笑,为你哭,为你所有。”曼娘挽住卢新哲的手腕,手指苍天,“曼娘在此立誓,苍天为鉴,曼娘愿嫁予卢新哲为妻,今生,来生,永远,只属于卢新哲一人。” “我卢新哲在此立誓,生生世世非曼娘不娶,从此之后,卢新哲愿意为曼娘遮蔽风雨,成为曼娘身后的那棵大树。”卢新哲也同样对天起誓,神情严肃。 曼娘轻然一笑,摇摇头:“你成不了我的大树,我也无法受你的庇荫,你猜我们现在的大树在哪里?” 卢新哲瞪大眼睛望着嬉皮笑脸的曼娘,摇摇头:“皇上赐的我们死罪,皇后娘娘此刻自身难保,我们还会有什么大树遮风避雨呢?” “诺,就在我们身后啊!”曼娘使了个眼色,卢新哲侧着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原来指的是身后的刽子手啊,身材比卢新哲高处几乎一倍,果然是大树好乘凉。 两个人在明晃晃的大刀下面痴痴的笑,明媚如阳光般灿烂。 高高的城楼上,夜阑俯瞰一切。帝王的威严弥漫四周。 “小银子,你说,朕是不是因为嫉妒卢新哲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微风吹起,夜阑的发丝有几根散落,细看起来,竟然是白发。 “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皇上说得对,人在做,天在看,百姓是天。”小银子淡淡的回答,有些事情,他看得明白,明白帝王的悲哀。 “朕的心太狠了,将来应该会有报应吧。”夜阑无奈的笑着,自嘲。 “皇上,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皇后娘娘当初离开皇宫,皇上为了京都的安定,没有去寻找皇后娘娘,才会造成今天的这种间隙,卢大人是娘娘亲自选出来的状元,竹妃娘娘是皇后娘娘最亲近的朋友,伤害了他们,就是在与皇后娘娘疏远啊皇上。”小银子想起了皇后娘娘还被关在后宫禁闭,心痛的闭上眼睛。 “天地间,什么都可以少,唯有为君者的威严少,小银子,朕放过了他们就等于把自己的威严磨灭,你明白么,叫朕怎么管理朕的国家,怎么管理朕的臣子。” “丞相已经在宫门口跪了一天了。”小银子说道,目光看向烈阳下的两个人,午时就要到了,看来,两人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由他去吧,他这个丞相,主意太多了,朕要是去了,就真的要掉进陷阱了。”夜阑摆摆手,小银子躬身离开。 “臣求见皇上!”宫门外,张世一遍又一遍的喊同一句话,膝盖已经红肿,嗓音泛着沙哑,头上不断地冒着汗,“臣求见皇上……” “臣求见皇上……” “臣求见皇上……”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同一句话,声嘶力竭,向来在人们的面前无可挑剔的丞相,此刻显得有些狼狈。 “张大人,还是算了吧,皇上已经不愿意见我们了。”孙典遥望着宫里的红墙绿瓦,原来这就是生死。 “臣求见皇上……臣求见皇上……” “别拜了,别那么固执,卢大人犯了重罪,只有我们大理寺知道,要是想救他,必须找到卢铁吉,不然,皇上铁了心让他血溅当场。” “那你知不知道,杀了卢大人,遭殃的也是皇上啊,卢铁吉手里还有两万雄师啊孙大人,没有不透风的墙,卢铁吉纵然畏惧皇上的权威,但也抵不住爱子情深!”张世望着宫门,义愤填膺,声情并茂,激动到了极点。 “这……这皇上也听不见……”孙典一时语塞,“要是这样,我们干脆闯宫得了……”说是一时的气话,张世却认为是个好方法。 “那好,我们去闯宫,一切责任我全权负责。”张世挣扎着起身,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撞在一个女人身上。 白衣女子“啊”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张世想要伸手扶住蒙面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只是笑笑,往后退了一步,张世看不清斗篷下的表情,只是猜想这个女人应该不会见怪。 果不其然,白衣女子只是摆摆手,从腰间拿出腰牌递给守门的侍卫,守门的侍卫跪在地上,白衣女子飘然而去。 “她怎么进去了?”孙典指着离开的身影,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个遥遥远去的背影,简直是神仙啊! “那是皇上的腰牌。”张世失神的说道。 “不会吧,难道是皇上在民间认识的女子,可这气质不像啊!那个女人倒像是泪痕的背影,但是泪痕穿的是黑衣服。”孙典不厌其烦的解析,对泪痕的印象也不是太深,都是模模糊糊的感觉。 “别管了,救人要紧,跟着进去。”张世说着,跟随着白衣女子的脚步,走进了宫门,孙典因为晚了一步被阻挡在门外。 阳光刺眼,白衣反光,让人有些不太适应。 “时辰到……斩……” 光亮的斩刀高高的扬起,曼娘与卢新哲缓缓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地狱的修罗与铺满黄泉路的曼珠沙华。 “皇后,你不要怪朕。”夜阑起身,离开城楼。 192 “刀下留人!”温润的女子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夜阑站在城楼上,紧紧地蹙眉,看向声音的来源。 白衣女子,站在城楼下,白色的斗篷,遮住了整张脸,却无法遮盖她的清冷。 “皇上的令牌在此,刀下留人。”白衣女子手执金色的令牌,高高的举起,微微喘着粗气,金光闪闪的令牌闪耀着金光。 夜阑紧紧地抿着嘴唇,走下城楼,遥遥的与白衣女子对视良久。 “朕给你的恩典,不是让你用来忤逆朕的意思的。”夜阑半天蹦出这么一句话。 “皇上,请您刀下留人,生命存之不易,求您放过他们。”白衣女子冰冷的恳求,衣袂随风飞扬。 张世紧紧地跟在身后,心里上下起伏,目不转睛的等待着局势的发展。 “泪痕,朕再说一句,朕的话,便是圣旨,朕的要求,不可更改。”夜阑冷冷的说道,肆意的看着如一尊雕像般的泪痕。 “两条性命,真的比不过皇上的圣旨麽,皇上何时变得如此的狠心。”泪痕漠漠的说道,跨越时空,追忆当年那个身受重伤的少年。 也许那个时候,他就不是软弱的人,也不是一个轻易改变的人。 “泪痕的话真是放肆了,朕念在你救了皇后一名,不与你计较,快些离开这里,否则,朕,绝不留情。”夜阑负手而立,看着泪痕,静静地说道。 “那皇上究竟如何才能放过您刀下的这两个人?” “朕不会放过他们,你还是去皇后那里吧,皇后在等你。”夜阑背过身,背着阳光,两人的影子渐渐地重合。 “泪痕,你还是离开吧,我们的生与死,早已经与你无关,我们生不能在一起,能够死在一起,也是上天对我们最大的恩赐。”曼娘有些紧张的劝阻泪痕离开。 “皇上,在这世上最大不过一个理字,竹妃固然有错,也不至于死,后宫宫罚严明,后宫妃嫔若有不守宫规者,杖责二十,以示警戒,泪痕想知道竹妃娘娘到底是犯了何错,需要此番的大费周章,还要朝廷的重臣陪死?”泪痕挺直腰板,微微的抬头,言辞平缓,气势却不小。 “你虽是皇后的救命恩人,后宫的事情却轮不到你来插手,泪痕,朕宠你,并不代表可以放纵你,还不快些回到皇后身边去。朕可以不与你计较。” “皇上真的把皇后娘娘的看的那么重要麽?”泪痕忽然转换了话题,夜阑一怔,卢新哲也是一怔,不由自主的佩服泪痕的胆量。手心一痛,发现曼娘已经把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挣扎着想要起来。 “泪痕,不要再说了,你走吧,即使不死,我也是生不如死,你为何不去成全我们,你明白的,对不对,你明白的。”曼娘扶住泪痕,不住的点头,想要泪痕离开。 “是,她是很重要。”夜阑凝视着泪痕白色的斗篷,给了一个很确定的答案,这一点,无可厚非,他喜欢泪痕,却不意味着皇后不在他心里。 “皇后娘娘希望您能够网开一面,放过这两个人。”泪痕说道。 “泪痕,欺君之罪,可不是仅仅是一个玩笑而已。”夜阑有些动怒,他受不得别人的威胁,更受不得喜欢的人的威胁。 “泪痕想知道何时欺君?” “皇后身在后宫休息,你有多日不在宫里,你何时与皇后见面,知晓皇后的意思,这不是欺君之罪又是什么?” “臣妾曾有欺君之罪,却不是因此二人,还请皇上明察,放过他们二人。”泪痕缓缓的说道,手慢慢的抬起。 张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 “泪痕,你……”夜阑错愕,她竟然自称是臣妾,那意味着什么! 她的后宫,何时多了这样的一位妃子,难道是如妃,如妃在皇后死后,就离奇的消失在宫里,寻后无果。 白色的面纱随着凉凉的秋风缓缓摘下,夜阑怔怔的愣在那里,百般交杂的心情澎湃不已,更多的混乱纠结在一起。 略显苍白的容颜,明媚的笑容浮在脸颊,微微的抬起头,面向夜阑,睫羽轻轻地颤动,抑制着眼眶里闪烁着的泪意。 “臣妾,求皇上放过曼娘与卢新哲。”冷寒凝跪在地上,正正的一拜,如同雪山的颜色,晶莹无暇。 夜阑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身后的宫人也是惊异不已,不时的扫描着那张脸。 除了脸上的伤疤,就与后宫的那位皇后毫无差异。 “你到底是谁?”夜阑面容一紧,俯视一切。 “臣妾乃是后宫的正主,冷氏。”冷寒凝淡淡的回复,敛起笑容,直起脊梁,垂下眼睛。 “既然是后宫的正主,又为何令人冒充你,并且自称是泪痕,你可知道这是欺君罔上的罪责?” “臣妾之罪,一切事出有因,容后禀报,臣妾如今别无他求,只求皇上放过曼娘与卢新哲,罪不在他们,在臣妾,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妾惹出的事端。”冷寒凝的眼睛,闪过曼娘与卢新哲的影子,骤然一笑,“不知道,皇上可否答应臣妾这个小小的要求?” “你亦是待罪之身,自身难保,如何保护他们?”夜阑瞳孔收紧,这一切,需要重新查起,泪痕和皇后的真假,也需要狠狠地调查一番,若是泪痕骗了他,一定会严惩不贷。 冷寒凝蓦然的瞥了张世一眼,张世猛然一惊,转念一想,他出场的机会到了,向前走了一步,一撩官服,跪在冷寒凝身后,抬起头。 “皇上,卢新哲死不得。” 夜阑看向一脸严肃的张世:“为何死不得?” “卢铁吉的两万铁骑就在皇城脚下,卢铁吉一死,必然会朝廷动荡啊!”张世认真的说道,夜阑背过身,他明白,他什么都明白,杀了卢新哲就会有卢铁吉的造反,但是,不杀卢新哲的后果就是令卢铁吉认为他软弱可欺。 “朕乃是北寒的天子,君君臣臣,乃是君臣礼仪,况且,即使卢铁吉不满,他的两万铁骑开到皇城之下,朕自信有能力平定叛乱,不需要畏惧权臣。”夜阑略显严肃的说道。 “皇上可是有想过,若是饶恕曼娘与卢新哲,百姓会称赞皇上仁德,是一个真心爱护子民的好皇上,百姓会更加的对皇上感恩戴德,同一个深不可测的皇上比起来,一个仁德的皇上会更让百姓爱戴。”冷寒凝温润的目光凝视着夜阑的双眸,骤然对视,夜阑看到冷寒凝脸上的那道伤疤,灼伤的目光,让冷寒凝微微的低头。 “皇后啊皇后,”夜阑此刻真正的确认冷寒凝的身份,泪痕就是冷寒凝,冷寒凝就是泪痕,不为别的,就是皇后的仁德之心,这是无人可比的,“你的仁德,比起朕更重要麽?” 张世也明白了一切,心里也是一阵的欣喜,原来她就是皇后,皇后的铁腕无人能比,那一切都有翻案的可能。 “臣妾只知道,在世上的帝王,只有获得民心,天下才能无疆。”冷寒凝从侧面回答了这个问题,“皇上曾经说过,也希望天下富足,百姓安乐,皇上希望的,也是臣妾希望的,所以,臣妾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替您的子民求情,求您以仁德之心,原谅他们的过错。” “若是朕不答应呢?” “臣妾相信皇上的判断力,相信皇上的决定会以百姓人民为重。”冷寒凝说道,转移回视线,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夜阑变幻莫测的脸色,说到底,她也是在下赌注。 张世也捏了把冷汗,目不斜视的看着夜阑,生怕他大手一挥,两个人人头落地。 曼娘和卢新哲相视而笑,一切早已看淡,不再重要,只要两人相互依偎,就足够,生与死,早已置之度外。 “你这是在逼迫朕?”夜阑眸光一闪,“朕的妻子在逼迫朕?” 冷寒凝摇摇头,与之对视良久:“臣妾不是在逼迫皇上,而是皇上在逼迫自己,曼娘本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应该阻碍她去追寻,只要皇上敞开心扉,接纳万物,容乃百川,相信以皇上的胸襟,足以让所有的风声,消失匿迹。” 这句话换来的是片刻的静默,和周围一片宫人的冷吸口气。 “朕的话一言九鼎,你这是在叫朕认错麽?自古君无戏言。”夜阑高高的抬起手臂,刀光剑影,又是一道光亮。 冷寒凝目不斜视:“皇上固然一言九鼎,但知错能改,才能善莫大焉,臣妾求皇上刀下留人。”说完,深深的叩下去。 “臣求皇上刀下留人。”张世也随之跪拜。 “压入天牢,等候处置!”夜阑瞥了冷寒凝一眼,“皇后随朕过来。” “臣妾遵旨。”冷寒凝静静地起身,随手捡起地上的斗篷,缓缓地戴在头上,遮住所有的容颜,处身在不见天日的环境,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夜阑已经只留下一个明晃晃的背影,冷寒凝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身后,张世的一声山呼娘娘万岁的声音,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193 “张大人,还是老样子,都是老朋友了,还是如此的循规蹈矩。”冷寒凝浅浅的笑,可惜张世看不到她真正的面容。 张世拂去身上的灰尘,又是一副慵懒中带着儒雅的模样,浅浅笑起:“娘娘还是那么的善良恬静、蕙质兰心,臣始终不如娘娘的机智,辜负了娘娘当初的抬爱。” “大人能够官居丞相一职,已经说明了你的能力,是否辜负本宫的抬爱,也由不得本宫说了算,不过,今天的事情,还要多谢你的帮助。”冷寒凝微微的一俯身。 张世赶忙拱手,受宠若惊:“娘娘,臣不敢当,此乃分内之事,也是臣责无旁贷的事情,臣还有一事,想给娘娘提个醒。” “但说无妨。” “卢铁吉近来蠢蠢欲动,有些不安分,大理寺有名无权,难以调动兵马,寒王爷又去了风国与北寒的边境交涉,还请娘娘能够禀明皇上,让皇上早作打算。” 冷寒凝点点头:“若是本宫能够有能力,定然不会置身事外,若是……若是本宫此行有去无回,那请……请大人衷心的辅助皇上,治理天下,做一名谏臣,可以麽?”语气一如当年离开时那般的洒脱和自信,让人难以拒绝。 “臣张世,”张世缓缓地跪在地上,“遵娘娘的懿旨。” “既然如此,本宫也在此先行谢过丞相大人,本宫也告辞,我们有缘再见。”冷寒凝白色身影消失在张世的视野,留下张世出神良久。 秋意微凉,荷花已经缩到了水底,纱幔轻扬,落叶飘满大地,肆意的金黄形成天然的屏障,走在上面发出吱呀的碎裂声,小桥流水,哗啦啦的竟是水声。 夜阑与一袭华衣的冷寒凝齐身走在一起,并列前行。 “皇上把臣妾叫到这里,可是有话说?”冷寒凝平波无澜的声音响在耳畔,总是让人觉得心安。 “从来没有事情可以瞒得过皇后,朕有的时候就会想,是不是皇后每时每刻的都在朕的身边,即使这一年来,你都不在朕身边,依旧是了解朕想要什么。”夜阑说道,微微的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臣妾了解皇上心里什么,就像皇上以后会了解寒儿想要什么一样,一个眼神,就足够。” “寒儿?皇后没有吃醋?”夜阑低低的问。 “皇上的孩子,便是臣妾的孩子,臣妾真的很介意,但是,臣妾明白皇上,一国之君,不会只有一个妻子,臣妾明白。”冷寒凝确实有些介意,却可以理解。 “朕很想知道你与三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会甘心帮助你,不索取任何回报?”夜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依照他了解的三绘,应该不是一个会轻易帮助别人的人。 冷寒凝轻轻地挑眉,面纱的容颜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这个可是一个秘密,臣妾与三绘姑娘之间的秘密,不可说,不可说。”冷寒凝也卖了一个关子 “好吧,既然皇后诚心要卖关子,朕也不逼迫,念在三绘姑娘于皇后有恩,朕应该奖赏些什么才是,皇后觉得三绘姑娘最缺什么?”夜阑与冷寒凝走近烟波亭,凉风迎面扑来,波光粼粼的湖面,泛着金色的光芒。 “既然皇上开口,那臣妾在这里替三绘谢谢皇上,皇上觉得应该赏赐些什么?”冷寒凝微微的点头,鬓发飞扬在耳畔,夜阑把飞起的一缕发丝,别在冷寒凝耳后,之间的暧昧,让周边的宫人羡慕不已。 “朕实在是想不出,似乎三绘对金钱和权势并不在意,想来,三绘也不小了,不如我们封她为郡主,替她选一名如意郎君,你看如何?”夜阑突然产生了做月下老人的欲望,冷寒凝汗颜,真是防不胜防啊! “这个……臣妾觉得也不好,三绘与臣妾说过,若是她想嫁人了,自然会嫁,若是不想,便死了不会。”冷寒凝委婉的拒绝。 “朕可就真的猜不出了,咦?既然皇后能有此言,那必定已经有了好了主意,不妨告诉朕,朕也好做决定。”夜阑淡笑,脸上的阴骛减了不少。 “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此番也算是为皇上效力,报答恩人,若是说得好,皇上可否也奖赏臣妾一个愿望?”冷寒凝仰起脸,淡淡的问道。 “皇后难得开口一次,朕答应就是。”夜阑点点头。 “三绘姑娘自小父母双亡,缺少的是父母的关爱,所以性情才会有些古怪,臣妾恳请皇上为三绘姑娘找一位可以依靠的父母。” “这个容易,料想这孤儿最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温暖的家庭,就是不知道皇后中意哪家,朕也好下旨。”夜阑答应了下来。 “朝中的重臣,除了几位年纪较轻的,便是刘正道刘大人为人正直憨厚,臣妾看的比较上眼,当日寄居的也是刘家,所以,三绘与刘家的人多少有几分感情。”冷寒凝的眼睛看向夜阑,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好,既然如此,那就如皇后所言,只是三绘的脸因为长期的戴着面具,导致面部损伤,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面貌,于刘家也不好交代。”夜阑想起当日亲手扯下刘雪儿脸上的面具的时候,血肉模糊,满手都是鲜血的情景,至今,还有点儿愧疚。 “三绘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去休养一阵子,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皇上放心,三绘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当日事出有因,皇上才会对她冒犯,她已经告诉臣妾,她可以理解。”冷寒凝变相的说三绘的好话。 刘雪儿和夜阑之间,有故事,有感情,却没有人点破。 夜阑点点头:“那最好,对了,皇后想要求什么恩典?”皇后难得张口一次,他还是乐意给个面子的。 “臣妾要带走卢新哲和曼娘,就是不知道,皇上给不给。”冷寒凝轻轻地笑,少不了的是几分的清冷。 夜阑抬起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气,几多漆黑的墨云在天际翻滚,不知道是对天说还是对冷寒凝说:“要下雨,总是得需要把伞,不然,就会被淋湿。” 冷寒凝也望着突然变化的天,伸出手,豆大的雨滴落在手上,噼里啪啦的生疼:“伞也需要被保护啊!不然,我们以后怎么用呢?” 夜阑抿着嘴唇,想了半响:“皇后说的不无道理,那就按照皇后的意思办吧,皇后办事向来周全,希望这次不要让朕失望。”说完,夜阑冲入雨中,没有打伞,身上被淋湿,寒冷彻骨,冷寒凝紧紧跟随着冲入雨中。 一个不小心,冷寒凝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上,沾染了一身的污秽,脸上遍布着泥浆。 听到身后的声响,夜阑止住脚步,匆忙的折回,蹲在冷寒凝身边,伸手扶起。 “皇后身体不好,怎么追过来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夜阑微微的动怒,水在脸上一滴滴的滑落。 冷寒凝用湿漉漉的手帕拭去脸上的泥水,仰起头:“皇上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臣妾又如何爱惜,皇上说过是臣妾的依靠,依靠没了,臣妾只能淋雨。” “好了,朕依你就是,快起来,你身体还没好,经不得这样折腾。”夜阑扶起冷寒凝,有些心痛,冷寒凝脚一崴,身体一偏,险些又跌倒。 “大风大雨的,随着朕在风雨里跑,朕都觉得对不住你,若朕顾不及的你的时候,你可是能够原谅朕,若是朕伤害你的时候,你可能笑着面对朕?” “臣妾永远都将笑着面对皇上,也希望皇上从此之后,不再忧伤,不再蹙眉。”夜阑与冷寒凝相拥在雨里,美人江山万里,夜阑第一次觉得江山比不过美人的开怀一笑。 栖凤宫,所有的装饰还是老样子,那把有些年代感的古琴平平整整的放在桌案上,三绘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琴弦,凉凉的,攥紧了手中的竹笛,骨节泛着白色。 依稀记得那日夜阑风风火火的走进栖凤宫,真假皇后当堂对峙,她很轻易的就承认自己不是冷寒凝,也没有承认自己是刘雪儿,而称自己是三绘,来自苗疆的难民。 抚摸着脸上隐隐还透着红色的伤痕以及早些年被毁掉的容颜,背起收拾好的包裹,捡起几个月被灰尘埋没的长剑,提起裙角,向门外走去。 撑起伞,走进雨里,沉积的雨水沾湿了裙角,雾气朦胧,回望着栖凤宫内的一切,记忆如洪水浮上脑海。 夜阑的嘴里说的,心里想的,都是皇后,没有人记得她叫刘雪儿,没有人记得她曾经也属于这个世界。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很幸运了,在最关键的时候,遇到了泪痕,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有幸能够与自己心仪的男人有过交集,苦也好,甜也好,上天都给了她一个机会。 算了,这一切都过去了,该还给泪痕的,都已经还给她了,虽然有些舍不得离开泪痕,但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泪痕是,夜阑是,她也是,她不属于这里,她只适合江湖的飘荡,在那里没有后宫的争斗,活的应该会逍遥自在一些,就这样吧,离开,是最好的结局,或者,她可以去找千年寒冰,治好泪痕的毒,虽然不知道那种解药存不存在。 后宫的争斗,女人的争斗,就此结束,身上的责任就此解除…… 骤然舒了口气,敛起脸上的神情,撑起伞,没有一丝留恋的走进雨中。 194 “皇后娘娘,不好了,三绘姑娘不见了。”刚回到栖凤宫,宫女就前来禀报,冷寒凝疾步走进栖凤宫,看着空荡荡的宫殿,目光落在桌案上,那个以性命相托的铃铛稳稳的挂在桌边上,孤独的铃儿响叮当,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走了。”冷寒凝攥起铃铛,失神的说道。 “来人,派人封锁宫门……”看着冷寒凝失态的模样,夜阑也急着下达旨意,料想这会儿,三绘来没有出宫,只要一封圣旨,就可以追回来。 “不必了,那是她的选择,就让她离开吧。”冷寒凝把铃铛藏在怀里,轻轻拨动着琴弦,“她不是琴,而是笛,本该属于天高海阔的江湖,而不属于步步为营的后宫。” 夜阑微怔:“这是皇后的心里话麽?” 冷寒凝扶着琴弦,缓缓抬眸,如明星明亮:“臣妾愿做皇上的琴弦,为皇上谱写北寒的万里江山。” 夜阑伸手到冷寒凝的颊边,冷寒凝下意识的后仰,躲开那只手。 “皇后你在怕什么?” “皇上不怕臣妾的容颜丑陋麽?臣妾已经不是以前的容貌了。”冷寒凝有些不自在,却依旧直视着夜阑的眼睛。 “如果朕的容貌也毁了,那皇后会不会在意?”夜阑不答反问,与冷寒凝对视良久,缓缓地问。 冷寒凝轻轻地摇摇头:“不会。” 夜阑不知道在哪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刀子,笑着放到自己的脸边,刀尖将要触及到了脸颊:“那朕以后就陪着皇后一起戴面纱。” 冷寒凝握住夜阑的手臂,鼻子一酸:“一国之君怎能如此的任性。” “为了皇后,一切都值得,皇后都说了不在意,朕又有什么在意的呢,朕记得,皇后曾经说过,人的容貌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美与丑,又有什么区别呢,皇后今日难道要反悔?”眼见得刀子就要把脸给划破。 瞬间,冷寒凝揭下容颜的面纱。 夜阑薄薄的笑闪过酸涩的感觉,只是一瞬间,恢复了常态,宽大的手掌覆上冷寒凝的面颊:“皇后还是如前那般美貌,倾国倾城。” “皇上又骗臣妾了,臣妾这张脸,已经丑陋无比,哪能倾国倾城,臣妾这张脸,已经无法承担皇后的称号,不如……不如废了臣妾,另选新皇后,以免……以免毁了北寒王朝的形象。”冷寒凝揪心的说,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她不想,北寒有一个面容丑陋的皇后,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而且……而且,她还能活多久,没有人知道。 “皇后,朕想要的皇后不只是有绝世的容颜,更重要的是真心的爱护朕的子民,别人能做到麽,如果,将来有一天,皇后若能遇到这样的女子,朕便答应皇后的要求,否则,这北寒的皇后便只是你一人。”夜阑把凤印递到冷寒凝手中。 “这……”冷寒凝恍然大悟,怪不得一直没有看到凤印,原来是被皇上收起来了,只是,他的目的何在。 “皇后的东西,还是物归原主,记着,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不要送给别人。”夜阑缓声说道,自从三绘成为皇后的那一刻起,便有种怀疑皇后的真伪,所以,凤印一直掌握在他的手中,没有想到,他的猜测果然没错,只是没有想到,真正的皇后就在身边。 “臣妾,遵旨。”冷寒凝终于还是被这份真情所感动,直到此刻,才真正的感受到身边的帝王的那份爱。 “朕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不知道凝儿能不能陪陪朕?”夜阑疲惫的说道,额头的皱纹已经开始生长。 “皇上又在蹙眉了,不用处理朝廷的事情么,臣妾听说……”冷寒凝还要说下去,夜阑轻轻地捂住她的口,横抱起她,走向床榻。 “朕真的很累,皇后总不能把朕累死在朝堂上,和江山相比,朕还是喜欢美人在怀。”夜阑的目光愈加的柔和。 冷寒凝止住夜阑逐渐接近的身体,手指微颤:“这是白天,是不是不太好。” “皇后不觉得后宫死气沉沉,毫无生机麽,朕不想后宫只有寒儿一个孩子,朕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让他做太子。” “那若是女儿呢,皇上是不是就不会疼惜?” “若是女儿,朕便让她做北寒的长公主,疼爱她,保护她,让她生活在阳光之下,生活里永远没有黑暗。”夜阑缓缓地说道。 冷寒凝嘴角扯起一抹祥和的笑意,外面的雨更大了,栖凤宫里纱幔飞扬。 清晨,雨停了,一缕阳光射进来,冷寒凝皱皱眉,睁开眼睛,身边的人已经离去,留下温暖的气息。 “奴婢们请娘娘伺候起身。”栖凤宫一夜之间多了六名侍女,个个都是低眉顺目,看起来乖巧懂事。 “本宫还是自己来。”冷寒凝起身,身体微微的酸痛,想到昨晚的情景,脸色微微泛着桃红色。 “皇后娘娘,还是奴婢来帮您吧。”为首的一个小姑娘穿着合体的宫衣,找出了一件墨绿色的外套,“娘娘,这件怎么样?”嘴角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凹陷一个小小的酒窝。冷寒凝看了一眼,点点头:“还好,就她了,把本宫的面纱找来。” 为首的小姑娘努努嘴,笑意妍妍,把衣服披在冷寒凝肩头,蹲在地上,仰着面:“娘娘,您看外面的阳光多好,要是蒙上面纱,不久见不到干净的阳光的麽,您说是不是?” “也好,那本宫就出去走走。”穿戴结束,很正式的戴上凤冠,“你叫什么?”冷寒凝回眸,对这个乖巧的女孩子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女孩粲然一笑:“奴婢小玉。”冷寒凝眉心微皱,这个女孩子真的好眼熟,像极了一个已经过世的人。 “从今天开始,你就打理栖凤宫的一切吧,记着,栖凤宫是主,可以谦让,却不可以任人摆布,明白麽?”冷寒凝华仪万千,一样的清冷口气在栖凤宫内传响。 “奴婢遵旨。”玉儿点点头,“屋子许久没有打扫了,空气混浊的很,奴婢陪陪娘娘出去走走,让其她人通通风。” 一阵大雨过后,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降了一半,御花园里已经是百花凋零,秋风之中,摇摇欲坠,花谢花飞花满天,零落成泥,飞舞的花瓣轻飘飘的在冷寒凝眼前滑过,略显枯败的深红色十分的刺眼。 走在通往烟波亭的小路上,十分的静谧,“娘娘在想什么?”玉儿扶着冷寒凝甜甜的笑着,声音都让人觉得舒服,只是甜美声音的背后,总让冷寒凝觉得她的眼中隐藏着一些东西。 “本宫许久没有这般的悠闲自在了,记得上一次在这条路上走,还是与太后一起。”冷寒凝缓缓前行,衣角沾上了清晨的露珠。 “娘娘是想念太后娘娘了?”玉儿恬静的问道,宽大的宫衣掩藏不住风姿绰约。 冷寒凝浅笑,走到一棵大树边,止住脚步:“本宫是太后的媳妇,照玉儿看来,应不应该挂念?” 玉儿低头作答:“照常理说,本是应该,只是,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太后娘娘与皇上的关系又错综复杂,所以,还是保持一些距离好。免得遭人非议,败坏了娘娘的名声,也不好对皇上交代。” “本宫也曾经这么想过,不过,半年之后本宫却有些明白了,太后与皇上的关系再怎么错综复杂,本宫不只是皇后,更是一个女人,而太后是我的婆婆,作为后辈,本就应该孝敬长辈,无论她的身份,孝敬长辈是美德,不包含任何的杂质,玉儿,本宫只想告诉你,本宫不怕流言蜚语,只怕人心叵测。”冷寒凝扶着大树,望着透过树射出的阳光,湿漉漉的树皮,把素白的手沾的有些脏。 “娘娘,不如我们一起去探望太后娘娘?”玉儿眨着漂亮的有些艳媚的大眼睛,这句话,说到了冷寒凝的心里,冷寒凝没有犹豫,朝着太后宫的方向走去。 “臣妾参见太后。”冷寒凝在太后面前,微微一俯身,假寐的太后并没有睁开眼睛。 “是淑妃还是如妃啊?”太后眯着眼睛问,依旧躺在椅子上,晃来晃去,懒得睁开眼睛去打理身边的那个声音。 “臣妾是凝儿,姑姑。”冷寒凝直起身,浅浅作答,淡淡的望着老态龙钟的太后,回来之后,一直没有过来探望,没有想到,仅仅半年,她两鬓的白发,已经布满了两侧。 太后翻了个身,睁开腥松的双眼,凑近了看:“原来是皇后啊,皇后都许久没有来这里了,今日皇后来哀家这里,让哀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太后坐在桌边,宫人给太后倒了一杯清茶,茶香袅袅,蔓延在整件屋子里。 冷寒凝无视太后言语间的讽刺:“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听说太后的身体最近一直不太好,所以,过来看看,需不需臣妾的帮忙。” “凝儿,当日我们冷家败的时候,你在哪里,让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在后宫指手画脚,果然还是你的手笔大。” “臣妾自是有难言之隐。” 195 “难言之隐何人没有,皇后,你觉得凭借你现在的容貌,还可以在这后宫呆下去么?”太后露出讽刺的神色,真假皇后的事情虽然被夜阑狠狠地压制,但是,后宫里是没有秘密的,不参与,并不代表不知道,更何况,是根深蒂固、老谋深算的太后娘娘。 “臣妾只想守护自己的位置,不敢妄想其他,如今,只想求母后一件事情,只要母后答应,臣妾就离开,不再打扰母后清修。”冷寒凝凉凉的目光透过太后的身体。 “哈哈哈,皇后此番果然是师出有名,既然皇后张口那哀家倒想知道,皇后究竟想在哀家这里得到什么!”太后拂袖。 “臣妾要母后做自己的皇太后,不要在插手宫里的事情,一切后宫的事物,由臣妾来处理,一切后果臣妾自负。”冷寒凝不咸不淡的说道。 “死丫头,哀家什么时候可以让你这般的威胁!”太后发怒,疾步走到冷寒凝面前,一个巴掌甩过去,鲜艳的五个红指印。 冷寒凝身体一滞,还是抬起头,表现得十分的沉静:“后宫的事情已经是乱如麻,母后已经没有当年的精力去处理这些事情,幕母后的眼线遍布各个宫殿,自然之道宫里的事情并不简单,如今天下虽然太平,那也不过是粉饰,宫里争斗不断,朝堂分为两派,整日的喋喋不休扰乱视听,边疆战火四起,民不聊生,你我都知道,彼此的手段不仅仅是兴风作浪而已,臣妾说过,臣妾不是母亲,没有耐心与人长期的玩儿下去,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你大胆!”太后勃然大怒,“你还有没有尊卑,哀家再不济,也是皇帝的母亲,也是你的长辈,在这里指手画脚,哀家一定告诉皇帝,教教你什么叫做宫中的礼法!” “母后不必了,即使是皇上在这里,也会站在臣妾这里边,况且,”冷寒凝转过身,面对着房外摄入的阳光,周身一片金黄的气息:“皇上的心思不在后宫,母后还是别浪费力气了,只要母后不再管后宫的事情,臣妾就不会再来打扰母后,臣妾要的只是母后的一个承诺。” “哀家偏不给,那你又能如何对待哀家,哀家不信,在这里,你还敢嚣张跋扈到哪种地步!”太后脸色一沉,手掌狠狠地落在桌子上,骤然的响声,让昏昏欲睡的小太监们冷不丁的抬起了头。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提醒母后,臣妾是记挂着母亲,所以也记挂着母后与母亲之间的情谊,臣妾那个时候年纪小,隐隐约约的也记得,曾经有一名女子,叫做无音,臣妾似乎是叫她姑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离奇的消失……” “你住口!”太后的眸光突然变得紧张,焦距猛然的收缩,“哀家,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管住自己的嘴,祸从口出,不是紧紧是一句话,哀家是做得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臣妾谢过母后,臣妾这就离开。”冷寒凝缓缓地跪在地上,叩头,晨阳映照着脸颊,“谢母后成全。” 华仪起身,睫羽轻颤,太后胸口起伏,火气还没有消下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那名叫做无音的女子,会成为她的一根软肋,她更不会想到,当年的事情做得如此的隐蔽,竟然还是会被发现。 冷寒凝大红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视线中,太后眼睛微眯,手指攥的咯吱咯吱响:“来人,把卢铁吉给哀家传召过来,不要让人发现。” 虽然外面有些燥热,太后宫的气息却比以前更加的寒冷彻骨。 “混账东西,贪官污吏不去整治,整日的对着百姓耀武扬威,还要到朕这里来讨要奖赏,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拖下去,交由大理寺处置。” “皇上圣明……”群臣俯首称臣,颂声不断,绵延万里。 “退朝!”群臣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勤政殿。 “臣等告退,恭送圣驾。”又是群臣的声浪,一波又一波传入刚刚经过的冷寒凝耳中,冷寒凝绕过勤政殿,略显犹豫,最后还是拉住了正要离开的张世。 “娘娘,是你?”张世惊喜的一笑,还以为是难以相见了呢,看到冷寒凝脸上难以被妆容隐藏的疤痕,想要不经意都有些难。 冷寒凝也礼貌的一笑:“不会是嫌弃本宫麻烦,不想见本宫吧?”打了个笑话,缓解气氛。 “不敢,不敢,不知道娘娘有何见教?” “今日卢大人和竹妃就会从牢狱中释放,所以,想请你保护他们周全,将他们安置在你府中。”冷寒凝说道。 “娘娘为何不放他们离开,岂不是更干脆?”张世问。 “本宫也想啊,就是卢大人的身份太过于复杂,本宫若是放了他,岂不是在给皇室添麻烦,想必这个道理,张大人也能明白本宫的一番苦心。” “臣明白,臣这就去安排他们的住处。”张世点点头。 “方才听见勤政殿里有喧哗声,所为何事?” “这……”张世皱眉,后宫不得干政,确实有难言之隐,直视着冷寒凝浅笑不语,“一些无关的事情。” 冷寒凝心神意会,亦面露笑意,回望张世那张玩世不恭的俊美容颜:“不说也好,只要打点好卢大人和曼娘的事情,本宫就放心了。”淡然的目光穿过张世,落在他身后的位置,微微颔首,“孙大人在等你,还是尽快过去,不然,北寒的第一谏臣就又要喋喋不休了。” “哈哈哈,多谢娘娘,臣告退。”张世俯首,融入急匆匆的离宫的官员们当中。 冷寒凝提起裙摆,竟然不知道往哪里抬脚。 当年钦点的大理寺三位上卿,卢新哲已经是仕途尽毁,孙典成为了北寒的第一位谏臣,皇帝都要让他三分,张世则成了北寒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深受皇帝的信任,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没有想到,走到最后,最令人可惜的竟然是卢新哲。 “娘娘,方才公主殿的孟兮姑娘来说,淑妃娘娘要把小皇子在公主殿带走,怎么也劝不住。”玉儿说道。 “淑妃。。。。”冷寒凝默默地在心里叨念。 公主殿,未进公主殿,就已经闻到里面的火药味,淑妃的声音尖锐的从里面传出来。 “本宫不过是想带走自己的孩子,这也不对么?” “公主有吩咐,不准小皇子离开公主殿。” “呵,公主?她算的哪门子的公主,不是她的馊主意,本宫也不会骨肉分离,寒儿在这里可是遭了不少罪,若是寒儿有个损伤,你负得起责任麽,死丫头,本宫见你是公主殿的人,给你三分薄面,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奴婢遵公主之命,遵皇上之命守护公主殿的一切事物,包括小皇子,请娘娘回兰陵阁,若是皇上答应了,奴婢绝不阻拦。” “放肆!一个小小的宫人也敢如此的嚣张。” “奴婢想提醒娘娘,这里是公主殿,而不是娘娘的兰陵阁。”听到这话,冷寒凝听出了孟兮的不耐烦,“请娘娘放尊重一些。” “你这个贱人,本宫替公主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等到冷寒凝进到了公主殿,看到了淑妃的手被孟兮攥住,勒出一道红红的印迹,孟兮手中的剑几乎就要出鞘。 房间的内室,传出了孩子的哭声,冷寒凝使了个眼色,玉儿不声不响的进入室内。 “这是做什么?”冷寒凝微微的蹙眉,盯在两个人接触的身体上。 “皇后娘娘金安。”孟兮松开手,微微俯身,口气中与生俱来一股傲气,这是后宫的宫女所缺少的。 “臣妾拜见姐姐。”淑妃狠狠地瞥了孟兮一眼,几乎就要冒火,看到冷寒凝脸上的伤疤,愣了一下,遂想起了宫里的传言。冷寒凝背过身:“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公主殿都要被你们吵翻了,都不是小孩子了,还有没有规矩,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臣妾想要带寒儿回兰陵阁亲自照料。”淑妃实话实说,楚楚可怜,少了几分的嚣张跋扈,与方才判若两人。 “那便带回去,纷纷扰扰成何体统。”母仪天下的姿态,让人在气势上就短了一截。 “谢娘娘,臣妾这就带寒儿回兰陵阁。”淑妃绕过孟兮,阴谋诡计得逞的样子,孟兮拦住淑妃,直直的看向冷寒凝。 “皇后娘娘,公主吩咐过,不准小皇子被带离公主殿。”孟兮不卑不吭的说道,手中的剑悄悄地攥起。 “淑妃,你也听到了,是公主不愿意,你还是回去吧,免伤了和气。”冷寒凝继续说道,“况且,寒儿留在公主殿,也是皇上的意思,你也不想忤逆吧。” “姐姐,你已经答应臣妾,让臣妾带寒儿离开……”淑妃急了,口不择言。 冷寒凝轻轻一瞥:“本宫什么也没有答应你,即使答应了又如何,后宫做主的虽然是本宫,但也不能拂了公主和皇上的面子,回你的兰陵阁去。” 轻袖轻拂。 196 “姐姐,即使不念及我们现在的情分,也请你念及一个母亲的心,臣妾是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求姐姐成全臣妾,让臣妾把孩子带走,求求您了……”淑妃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 “淑妃,不是本宫不想帮你,这是你与公主的事情,尚且,此事又是皇上干预,本宫纵然想要帮你,也无可奈何,淑妃,寒儿在公主殿照顾周到,你又何必担忧呢?” “公主三天前已经出宫,至今都没有回来,臣妾信不过公主殿的宫人。” 冷寒凝睨视孟兮坦然自若的容颜,怪不得几日没见夜宁了。 “淑妃,昨日本宫还见过公主,你大概又是在哪里道听途说了,好了,回到你的兰陵阁,闭门思过三日,三日之内,不准出门,知道了麽?” “可是寒儿……” “娘娘,刚才冷将军的家眷来报,冷将军在回京的途中遇刺。”门外跑来的小宫人,打断了对话。 冷寒凝深眸凝视着淑妃的楚楚可怜。 淑妃,本宫有心饶过你,你竟然冥顽不灵的想要赶尽杀绝,果真是本宫的仁慈害了身边的亲人。 骤然看向抱着夜寒的玉儿,淡淡的吩咐:“把小皇子带回栖凤宫,本宫亲自照料。” 孟兮错愕的望着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冷寒凝,也不禁为冷秦逸捏了把冷汗,在战场杀敌多年,纵然是刀痕满身,也没有生命危险,而这次,竟然因为宫斗生命遇险。 淑妃脸色阴沉的发挥着晦暗的色彩。 “是。”玉儿应声,随着冷寒凝一起离开公主殿,公主殿没有了夜寒的哭声,显得一片寂静,孟兮看向还没缓过神来的淑妃:“娘娘,请吧。” 淑妃纤细的手微微颤动,笑着俯视着孟兮那张波澜不惊的容颜:“孟兮,本宫见过无数护主的狗,你是最让本宫不屑的一个。” “娘娘,谬赞了,奴婢受不起,公主有交代,她不在的时候,奴婢没有资格招待各位身娇肉贵的娘娘们。”孟兮单手伸出,逐客令下达。 淑妃冷哼一声,华丽的转身,咬牙切齿。 卢铁吉,都是你办的好事! “参见皇后娘娘。”栖凤宫里,一名衣着素淡的紫衣女子缓缓地俯身,迎着淡淡的阳光,面容平静的如一湖碧水,发间没有多余的发式,只有一只略显陈旧的发簪挽着垂落的头发,略显风霜。 “你是……”冷寒凝迎着素淡女子的目光看去,“你们都退下,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准让人进来。” 待到周围的宫人完全退尽。 “你是谁?”冷寒凝浅浅的问。 “我叫莫轻音。”轻音扬起暖暖的笑容,让冷寒凝冰封容颜融化,冷寒凝惊呆,这张笑容是如此的熟悉,“来自将军府。” 莫轻音,骤然回想,冷秦逸曾经提起过,可惜未见过,虽然不够美丽,却十分的端庄。 “本宫谢谢你通知本宫关于冷将军的事情。”不知这名女子是何时进入的将军府,莫轻音,她真的姓莫麽? “一切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我与冷将军相识在边塞,也算得上是知己好友,如今来到京城,也是暂住在他的家里。不知道娘娘如何处理这件事?”轻音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说到正题。 冷寒凝抬眸:“本宫会派人去查看,轻音还需要在宫里逗留几日,以便了解情况,你看如何?” “怕是不方便。”轻音委婉的拒绝,笑不漏齿。 “这没有什么,本宫如今也是一人,有你在,本宫也能多了解一些情况,本宫很少请求别人,本宫第一次求人,可否给本宫几分薄面?”虹结窗框,凉凉的风在两人之间流淌,两人互视而笑。 “娘娘在怀疑一些事情。”轻音沉静的口吻响彻冷寒凝耳畔。 冷寒凝含笑三分:“从何而来?” “眼睛。”轻音的声音静静流淌在栖凤宫,冷寒凝更加肯定一些事情。 “曾经有一位长辈也曾经告诉过本宫,人的眼睛是通往灵魂的窗口,善良的人,眼睛是纯洁的,邪恶的人,眼睛是浑浊的,也许,你会认识她。”冷寒凝目不转睛的轻音着清音和煦的笑容。 “或许我真的认识,若是我能遇到她,我会告诉她,你很想念她,如她能知道,便也心满意足。”轻音平静的说道。 “她说,如有来生,便不再做冷家的人,冷家人对不起她,她可曾怨恨。” “若有怨恨,十年过去了,也淡了,风风雨雨十年,便已是心如止水,只想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再被杂事纷扰,就是,不知道娘娘可否给轻音这个机会?” “也好,过去的就过去吧,于此时提起也毫无益处,那便不再勉强,来请自便,只希望,那位故人,可以如浮云飘絮,真正的过想要的生活。” “娘娘,此行前来,还有一事,请娘娘务必以实情相告。”轻音嘴角淡淡的勾起一个弧度。 “请讲。”冷寒凝已经对眼前女子的身份了然于心。 “听说,寒王爷已经回宫,可是一直没有见过他,不知是为何?”轻音缓缓道来,容颜偏转,神态淡静。 “原是皇叔,”冷寒凝轻然一笑,花落谁家,已见分晓,“皇叔不久前带兵前往与风国的国界交界之处,若是归期,些许要花些时日。” 轻音有些失神,原来是又离开了,终究是无奈的笑笑:“我又慢了一步,看来,真的要放弃了。” “皇叔肩上的担子沉重,也是因为皇上倚重的缘故,总是四处的追逐,不如静下心来等等,或许哪天他累了,会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的追随也不一定。” “天涯路,只身向谁依,蓦然回首,不过是煮酒论英雄,人是人,神是神,终究是不再有交集,此行非虚,我已经有了答案,就此别过,娘娘,您保重。”轻音恍然若失,话所如此,终究是一名女子,若是真的放下,眼角又何必飞舞着清泪,如隔绝尘世的仙人,身影渐渐地苍白,却又坚强。 有些人,明明很脆弱,却一直故作坚强。 “无音姑姑,希望你能够幸福。”冷寒凝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人世间的事情,真的很奇妙,明明有些人死了,却又在不经意出现在你眼前,像以前那般的微笑。 终究这世上真正确定的事情有多少,谁也无法预见,就像是,无音死了多年后,化名轻音出现在冷寒凝面前,也许是,终究是好人有好报,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 “玉儿,你与本宫出宫一趟……” 风国与北寒边境 黄沙漫天,北风萧萧,落雪未满,烽火燃烧,赛上吹羌笛。 风国的帅帐里传来拍桌子踢凳子扔杯子的声音,有些水果被扔到了帐外。 接着便是两人的争吵声。 “风君次,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父皇是误撞在我的剑上的,我不是故意的!”夜宁急的把酒杯扔在地上,满地的杂物。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就可以救回父皇的命麽?朕若是杀了你的父皇,可不可以说是无意的!”风君次拳头暗暗攥起,眼里冒火,很少见这个年轻的皇帝如此的情绪激动。 “你大胆!”夜宁一时气不过,一个响亮的耳光让门口守卫的侍卫听的清晰刺耳。 但是,风君次说过,不准任何人进去,否则株连九族。 “你放肆!”风君次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打,还是被个女人,手扼住夜宁的脖子,夜宁仇视的瞪着风君次,面色由苍白变成酱紫。“风君次,你输了,哈哈哈……咳咳咳……你输了……”夜宁狂妄的大笑,如同大漠里的风沙,疯狂而且巨大。 “夜宁,朕真是疯了,被你如此的践踏。”风君次此刻真有种把这个女人车裂的冲动。 “你记着我们的赌约,你要退……退兵……否则,就是枉为人君!” “你死了,谁还会知道朕和你的赌约,夜宁,你未必太于骄傲,我喜欢你的自信,结局却注定掌握在朕的手里。” “你!你……你这个骗子,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夜宁狠狠地击打着风君次的手腕,风君次不为所动。 “你会遭报应的,”夜宁粗粗的笑,“知道你为什么至今没有子嗣麽,那是因为你造的杀孽太多了,上天让你们风国断子绝孙,你知道淑妃为什么至今没有被我揭穿么,那是因为我要让她尝尝失去亲生骨肉的滋味……哈哈哈……” 风君次把夜宁扔在地上,夜宁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眼睛透着红色,脚腕上的铃铛断在一旁,如同被丢弃的玩具。 “你到底想干什么!” “问我?那你可曾问过你的父皇对我的母后做过什么!你可曾问过他,她可否记得十年前的风雅宫的雅妃?”夜宁声音静的让人畏惧。 风君次扬起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雅妃,雅妃,果真又是雅妃……十年了,为何阴魂不散……如同魅影一般时时缠绕耳畔…… “孩子,若是你能够去北寒,记得帮父皇看看雅妃,朕亏欠她太多,无法弥补。” “雅妃是我们风国的恩人,却被父皇送进了北寒的后宫,享受万千的宠爱,却因父皇的过失,害她一无所有。” 197 “她有一个女儿,如果可以,就护她周全,带她回风国,不要让她被人伤害,这是我们风家欠她的,理应归还。” “她叫夜宁……她说她叫夜宁……雅妃……夜宁……” …… “你……你是雅妃的女儿……”风君次难以置信的望着精疲力竭的昏昏欲坠的夜宁,夜宁从地上爬起来,讽刺的笑容。 “是,是曾经被你父皇侮辱过的雅妃的女儿……是雅妃的女儿……”说到最后一句话,拳头暗暗地攥起,容颜鬼魅的娇艳欲滴。 “夜宁,你……” “没有你!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我只要你一个承诺,让你的军队,离开这里!离开北寒的江山!” “你就那么维护那个男人?”风君次言辞间已经是充满醋意和嫉妒,即使是亲哥哥,也不能做到这种地步。 “是,在我最可怜的时候,是他收容我,保护我,甚至让皇后收留我,我这辈子,是为皇兄而生,亦将为皇兄而亡,这是我的命,身在皇家,必将为皇家而终结。”夜宁不无肯定的回答。 风君次气的沉静了半响平复情绪,掀开帘子冲出去,夜宁也正要跟出去,两名守卫拦住她,夜宁遥遥的望着风君次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触摸脖颈上的印迹,下手真够狠的。 “原来是寒王爷驾到,真是有失远迎。”一进账门,就看到了伟岸如山的寒王爷,这位北寒的重臣,先皇的宿敌,不得不让他敬畏三分。 寒王爷拱手:“参见皇上,本王此次过来,不为公事。”目光坦然。 “那就是为了私事了,哈哈哈,那就好说,朕争相与人对饮,正巧找不到人相陪。”风君次拉住寒王爷就要入座。 寒王爷退后一步,浅笑:“皇上,本王听说本王营里的一位女将军来到了这里,所以,想来带她回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风君次的手悬空在那里,眼里一瞬而逝的阴骛。 “女将军?哈哈,没有想到北寒竟然出了位女将军,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不过,”风君次话锋一转,凑近寒王爷,“朕可是没有见过王爷口中的女将军,朕带兵从来都是严肃风纪,不准女子参加征战,王爷应去大漠深处找找,女子向来好奇心重,说不准去了大漠深处欣赏大漠孤烟。”风君次正是没处撒火,火苗一个劲儿的往上窜。 “皇上,我军中有人看见她进了您的大帐,还请皇上放过她,毕竟,您也知道,她是我朝的公主。”寒王爷点名立场,希望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原来公主殿下也来了,朕真是没有想到,既然王爷这么说了,那朕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来人,派人去找北寒的公主,若是找到,立刻送回北寒,不得有误!”假模假样的吩咐让素养很好的寒王爷火大,这些年轻的帝王真是难相处,一个个的都把他当什么也不清楚,什么也不知道。 “既然皇上不知道公主所在,本王还有公务在身,不便相陪,就此别过。”寒王爷瞥了风君次一眼,一眼望穿他的想法,“本王奉劝皇上一句,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毁坏两国的安定,那是昏君的作为,而不是明君之行。” 寒王爷离开,摆了一桌子的酒菜干干的放在那里,风君次彻底的恼火了,都扔掉又有违节俭的形象,脑海突然出现夜宁那张可恶的脸:“来人,去请公主过来。” 夜宁白了风君次一眼,把视线落在桌子上,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和风君次那张气的发紫的脸让她心情大好,很不客气的坐在主位的对面,捡起筷子先下手为强,她可不确定这个风君次是不是要让她吃一顿饿两顿。 风君次忍着莫名其妙的火气,坐在主座上,王者之风屹然而立:“公主就是这般的威仪,简直令人笑掉大牙!”不冷不热的讽刺几句。 夜宁瞄了风君次一眼,敲敲桌子:“我说,你军营里的饭菜简直是不堪入目,好不容易看见点儿稍好点儿的东西,还不准人吃了,真是虐待俘虏啊,别忘了,我只是你们的客人。”夜宁真是大言不惭,把自己归到客人的一波里。 风君次忍俊不禁,还是阴着脸,让人捉摸不透:“刚才寒王爷来过。” 夜宁筷子一滞。 “他来找你,我说你不在这里,他走了。”原来,这个女人还有害怕的时候。 “知道了,谢谢你。”夜宁垂下头,看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不得不说,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风君次看着夜宁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暗想,前几日是不是没人给她送饭,想到这里,刚才阴转晴的容颜变得阴沉起来。 “还好,这都是您的功劳,没有您的栽培,我堂堂北寒公主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夜宁紧跟着讽刺了一句,她才没有心情对着风君次那张臭脸谄媚。 “你是沦落到哪般田地?”风君次提起了兴趣,他风君次可没有难为过她,当然,这是他的视角,若他真的想为难一个人,决不会仅仅是软禁。 “吃顿饭都不让人消停,”夜宁狠狠地白了风君次一眼,“摆张臭脸,除了给本公主看,还摆给谁看,让人吃饭都没有胃口。”说着,夜宁把一根鸡腿塞进了鼓鼓的嘴里,油乎乎的手伸出食指,微微的摆动,“说真的,我真的饿了,你先安静会儿,让我吃饱了,我随时听你训教,如何?” 风君次彻底的无奈了,夜宁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出人意料。 风君次翛然闭口,夜宁安安心心的吃了顿饭,等到酒足饭饱,才注意到风君次一口饭菜也没动,只是在饮酒。 “喂,不知道空腹喝酒伤身?”夜宁挑眉,拿着袖子抹抹唇边的油渍。 “无碍。”风君次又倒满琉璃杯,里面的液体缓缓地溢出。 “呵,你倒是洒脱,却不知道还有人会担心你。”说者无意,听者有情,暧昧的话,总让人浮想联翩。 风君次骤然抬头,突然隐逸的容颜浮上一丝浅笑,这是他始料未及的话语,心中的一闪而逝的喜悦,暗暗地藏在深处,如涓涓流水,连绵流淌,湿润着内心最坚硬的地方,让它慢慢的变柔软。 “你是在说你担心我?”风君次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要夜宁亲口说出的答案,只要她亲口说是,那以往的一切,他便不会再追究,随风而逝的东西,本不应该深究。 夜宁猝然,她没有想到风君次有此一问,帐外的星辰泛着点点的光芒,时隐时现,大漠的气候使夜间的风景更加的朦胧,号角声响彻在雄浑的天地间,辽远旷大。 “你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夜宁冷冷的笑,“别忘了,我们是宿敌,势不两立。”闪躲的眼神,落在帐外的阴暗处,看不清,摸不透。 “你只要说是或不是……” “不是。”夜宁决然的回答,声音里的颤动被寒风牵引,眸光间的绝情让风君次心伤,心底划过丝丝痛楚,没有撕心裂肺,只是如同一根又一根的绣花针,在心口来回的刺透,没有鲜血横流,却足以让人千疮百孔。 “夜宁,你永远都是如此的绝情,却让朕毫无办法,明明感觉你就在身边,却让朕永远无法把你留在身边,是不是只有人在真正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彼此,是不是我们经历的所有,还不足以让你为朕驻足,哪怕是片刻。”风君次从怀中取出一缕断发,“当日你说过,如果这缕断发可以陪伴朕三年,你便会留在朕身边,朕一直记得,不知你可是已经忘却?”深情的告白,让本来无所谓的夜宁焦躁不安,当日的誓言,不过是为求保命随口一说,谁知道,他会真的当真,可惜…… 夜宁勾出不以为意的讽笑:“你是堂堂的风国皇帝,长的风流潇洒,温文尔雅,又有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地位,还在乎小女子的随口谎言,你说,”夜宁把手搭在风君次的肩膀上,眼光迷离,“若是传出去,为了一个仇人,念念不忘,会不会让你的子民笑掉大牙,或者被人打的满地找牙?” “仇人?你已经把我们的关系定义为了仇人,也好,既然是仇人,就不该如此的亲昵,不然,也许就忘记了你心中的仇恨……”风君次却把手笼罩着夜宁的腰肢,“我们这般的仇人,会不会让你的兄长怀疑真实性?” “风君次,你不要爱上我,不然,到最后受伤的只是你,而不是我。”夜宁蛊惑的声音,夹杂着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 “朕也要告诉你,你若不爱我,便是你今生今世最痛苦的事情。” “风君次,你真是太抬举自己了,我喜欢你的自信,却厌恶你的自以为是。”夜宁在风君次耳边呵气如兰,淡淡的体香环绕在风君次鼻翼,忽然,风君次把夜宁压倒在床上,昏弱的灯光,朦胧沉迷,暧昧的气息笼罩着两个人,夜宁支住那个宽阔的胸膛。 “风君次,你若是爱上我,后悔的便是你。” 198 “夜宁,朕肯定你会爱上朕,不如我们打个赌,你若是爱上朕,便与朕走,若你不爱朕,朕便放你离开,此言,便是圣旨。”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地重合,芙蓉暖张鸳鸯锦,醉人何处正吹箫,大漠孤烟迷离泪,月上三匝飞鸟绕。 清晨,营外射入第一缕阳光,风君次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手紧紧地攥住床单,这里还有夜宁身上遗留下的淡淡香气。 郊外的大漠边缘,商贸行旅的驼儿响叮当,在广袤无垠的千里大漠留下一串串脚印,夜宁蓦然回首,一切尽枉然。 风君次,我们是仇人,当初可以不在乎,现在依旧可以不在乎,但是,我是北寒的公主,要守护我的国家,守护我的臣民,这是责任,也是宿命。 你说得对,不爱你,是今生最大的痛苦,可是,爱上你,依旧是我今生最大的痛苦和折磨,你以为,我还有为人妻子的资格麽,你以为,我的一生,就是平平谈谈、无忧无虑的,在众人的保护下长大的麽,今生今世,注定我们有缘无分。 这到底要怪谁,我也不知道,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注定我孤独一生,注定只有爱的权利,而没有接受爱的福气,谢谢你对我倾注的爱意,我只能说,对不起。 孤鸿饿殍,大漠孤烟,夜宁拿纱巾遮住容颜,独自骑着骆驼,向北寒的方向走去,渐渐地化成一个小小的黑影。 风君次穿好衣衫,袖口的破损部分出人意表的完好,惊讶之余,想到了夜宁,难不成这位娇惯的金枝玉叶,也会做针线活。 “启奏皇上,国师有事到访。”威仪的将军扰乱了风君次的思绪。 风君次危险地眯着眼睛,他来做什么,卢铁吉,哼!毫无用途的东西,还有脸来见他。 “请他进来。”风君次风情云淡的吩咐,转身坐在将军椅上,威严油然而生。 卢铁吉一身夜行衣的打扮,见到风君次只是微微的行了个礼,风君次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案,叮叮咚咚的响声,是两个人陷入沉思。 “国师,才短短几个月不见,怎么又有事情发生了?”风君次打破寂静,先发制人,最近,这个国师越来越不安分了。 “启奏皇上,是淑妃娘娘她……她疯了。”卢铁吉悄悄地看了一眼风君次逐渐变的暗淡的脸,肯定了淑妃不是在骗他。 一声巨响,风君次拍案而起,恶狠狠地盯着卢铁吉,眼神几乎可以将人击毙:“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朕,朕的妹妹疯了?”卢铁吉扯扯衣襟,散发无端生出的热量:“不是,臣想请皇上出兵北寒,踏平京师,为淑妃娘娘报仇雪恨,以示国威。”言辞铿锵。 “好啊,那朕命你带兵如何?”风君次走下高台,凑到卢铁吉身边。嘴角张扬的牵起,危险地气息环绕在卢铁吉身畔。 卢铁吉沉默半响,抱拳:“老臣年迈,已经带不动兵了,还是另觅良将吧。”眼神中没过一丝诈意。 “打朕记事起,就听父皇说国师为了风国,只身来到北寒,做风国的细作,如今已是二十二年,朕说的可对?” 卢铁吉一怔,随即点头,不错,从当年策马扬鞭的那一刻,到如今的卑躬屈膝,已是整整的二十二年,或者,应该是二十年多三个月。 “父皇常说,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恋上那里的人,那里的事,甚至是那个地方的空气,国师的在这片土地上成家立室,生儿育女,对这片土地可是有感情了?”风君次淡淡的问,转动着手中的玉杯,若有所思的看着卢铁吉那张风雨不动的沧桑尽显的脸颊。 “老臣是风国的国师,又怎么会对北寒留下情感,皇上多虑了。”卢铁吉不着痕迹的辩白。 “可是,朕却听说,国师的女儿是北寒皇帝的嫔妃,国师的公子是北寒皇帝的得力大臣,近些年,可真是为北寒出了不少力啊,朕都有些嫉妒了,你说该如何是好?”话中已经听得出,风君次对于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的,毕竟,因为夜阑的几位大理寺上卿,把北寒引导上了富强之路,对风国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只要灭了北寒,一切尽归吾皇。”卢铁吉朗声颂道,眸光一闪,瞬间而逝,“包括北寒的皇族……” “哈哈哈,国师啊国师,果然是忠心为主啊!那就请国师做朕的内应,朕便万无一失。”风君次嘴角上扬,看来真的要会一会那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帝王,手底见真章,最重要的是,要把夜宁带走,那个女人,真的要有人好好的管教她! “老臣这就回去部署……”卢铁吉身影一闪,已经是几米之外,风儿轻轻的吹,铃儿轻轻地荡,吸引了风君次注意,那个声音似乎来自帐外。 顺着铃声,走出帐外,两名士兵围在一起,似乎在窃窃私语,风君次轻轻地咳嗽一声,两名士兵连忙散开,把手中的东西奉上,风君次不禁淡笑:“朕的将领竟然对女儿家的东西依依不舍,看来,真的要给各位寻觅佳偶了。” “皇上,这好像是夜宁公主的贴身饰物。”将领把铃铛递上去,风君次接过铃铛,轻轻的晃动,金色的外围在阳光下产生一圈淡淡的光晕。 手不由自主的攥紧铃铛,指尖缓缓地泛白,那个俏丽的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传大将军来营!” 北寒后宫 “淑妃何时疯的?”刚才宫外回来,脚步还没有站稳,就听到了淑妃疯了的消息,又是马不停蹄的从栖凤宫转向了兰陵阁。 “就在娘娘出宫的第二天,中午还好好的,晚上的时候就……就疯了……”兰陵阁的小宫人巍巍的回答,无声的紧紧地跟随在冷寒凝的身后。 背对着阳光,站在兰陵阁的宫门口,静静地注视着趴在桌子上的淑妃,有几个宫人想要去提醒浑然未知的淑妃,未等宫人们回过神,冷寒凝已经走到了淑妃的前面。 “你遮住了我的影子。”淑妃缓缓地抬头,神情恍惚的望着冷寒凝的面容。 “怎么没有人给淑妃梳妆,此番模样成何体统!” 兰陵阁的宫人垂下头,无人言语。 冷寒凝轻轻地拂过淑妃披散在肩头的青丝,一根一根的舒顺,编成发髻绕在脑后:“若是还是当初的妹妹,我便是你当初的姐姐。” “好好照顾淑妃娘娘,否则,个求保命。”冷寒凝阴冷的双眸微微一瞥,众人俯首:“奴婢遵旨。” “此事,不得外传,外传者,杀无赦。”华仪淡定的转身,离开兰陵阁,兰陵阁的主人用手遮住迷离的阳光,轻轻地趴在床榻上,缓缓地闭上眼睛,眼角,闪过一丝光亮的液体。 “娘娘,皇上那边……”玉儿低低的在冷寒凝耳畔轻语。 冷寒凝停驻,沉思了一会儿:“本宫亲自去说。”玉簪嫘步,静静前行,太阳明明显示着凉意,额头却开始冒冷汗,昏昏沉沉,摇摇欲坠。 “娘娘……”玉儿搀住冷寒凝坠下的身体,轻飘飘的重量,“传太医……” “皇后的身体如何?”夜阑走到床边,反握着冷寒凝冰冷的手,看向太医,沉声询问,不怒自威。 “启奏皇上,皇上大喜,皇后娘娘已有身孕。”太医缓声说道,暗暗地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中毒。 “哦?”夜阑眉目间展露笑颜,扶起清醒的冷寒凝,“皇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不可如此的喜怒于色,否则,又怎么会立威于众大臣。”冷寒凝认真的说道。 夜阑似乎并不介意:“好了,皇后,真难得有空陪陪你,就不要再讲朝堂的事情了,朕想好好地与你说说话,也只有在你这里,才敢如此的放纵自己,对了,皇后想要一位公主还是太子?”夜阑不经意的询问。 “臣妾只想要一个平平安安成长的孩子,至于是公主还是太子,都不重要。”冷寒凝露出慈爱的目光,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也好,皇后想如何便如何,已有了身孕,以后就不可大意,不能总是来来回回的奔波,至于秦逸的事情,朕会派人去寻找,皇后安心等消息,不可再出宫。”夜阑替冷寒凝宽心。 “皇上何时听说的秦逸失踪的事?” “比皇后得到消息的时候,稍早一些。”夜阑似笑非笑的回答,微微一顿,“莫轻音的到访,朕也有所耳闻。” 说到这里,该是冷寒凝冒了一身的冷汗。 “臣妾有罪,不该隐瞒。”冷寒凝平静的起身,跪在夜阑面前,夜阑半路扶起她下坠的身体,摇摇头。 “何罪之有?皇叔与莫轻音的关系,朕早有耳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虽不至于倾国倾城,言语气度却与皇叔极为相配,更何况,她一心追随皇叔多少个春秋,不给她一个交代,倒是我们夜家对不起她。”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一切还需皇叔回宫才能定论。”夜阑笑着回答,从内心深处讲,还是希望能成就一桩好姻缘,莫轻音确实是世上难得好女子。 199 “可是,莫轻音似乎已经离开了京城,即使皇叔回来,也怕是人去楼空。”冷寒凝小心的提醒。 夜阑单指做嘘的姿势:“皇后莫说,朕确实有好的办法,但是,先要保密。”神秘的神情,让冷寒凝也摸不到头脑,也好,万事不用自己担忧,“对了,皇后,卢新哲与曼娘已被释放,这下可是宽心?” 冷寒凝容颜上浮上不以为意的笑容:“即使臣妾不请求皇上,皇上是否也会救他们?” “知我者,皇后。”夜阑说道,“当日朕也不过是一时激愤,过了那些时日,也逐渐明白了,曼娘曾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朕也蓦然惆怅,朕想要的何曾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朕无法达成,又何必让别人遭受这般的煎熬。”夜阑的大手覆住冷寒凝冰冷的手,“皇后,你不要怨朕,朕也有无奈。” “臣妾从没有怨恨过陛下,皇帝必有必行之事,只要不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从此君王不早朝,臣妾也便无话可说,如此约定,皇上可否答应?”此言,让两人都想起了一年前发生的事情,一个淑妃,把堂堂的君王迷得团团转,可是苦了几位大臣。 “朕答应,不知为何,朕总是有几分嫉妒,在皇后的心里,天下的臣民比朕的地位要高许多,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的惯例,可是都被皇后打破了,朕,也愿意皇后打破常规,只要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众口,便再无阻碍。”夜阑若有深意的对冷寒凝一瞥。 “臣妾从此之后,便退居后宫,替皇上分忧,不再给皇上添麻烦,说句实在话,臣妾也无法成为第二个太后,况且,寒儿也在这里,臣妾再也无法脱身,照顾别的事情。”冷寒凝认真的说道,从此之后,她只想好好地照顾寒儿和自己腹中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世。 “也好,皇后明白便好,寒儿还是交还给淑妃吧,毕竟,那是她的孩子,总是养在别的宫里也不好。”夜阑话锋一转,提起了寒儿,在印象里,似乎很久没有去兰陵阁了。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淑妃疯了……” “什么!”冷寒凝的话未说完,夜阑骤然的站起,难以置信,“皇后,这样的话怎可乱讲,淑妃身居兰陵阁,又怎会疯了!” “臣妾所言非虚,淑妃的事情已成定局,但是此事不宜宣扬,近来后宫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贤妃自尽于兰陵阁,淑妃又神志不清,母后已经是十分的不满,臣妾想,臣妾已经是无法承担皇后的称号,不如……” “没有什么不如,朕之前说过,若非你能找到一个可以承担皇后的称号的女子,朕便答应你的要求,众人的谣言不过是捕风捉影之事,皇后天生大度,你又何必在意,自古谣言不过三十天,悠悠众口,何以扰乱人心,朕朕的不想听见这样的话从皇后嘴里说出,伤的不只是皇后的心,还是朕的心。”夜阑心中冒火,他不明白她到底在担心什么,难道众人的言辞真的有那么很重要。 冷寒凝无言,靠在夜阑的肩膀上,静静地听着宫外的风声,纵然是深情难转移,也是人生无常啊!她这一生,到底会走多远,谁也无从分晓,之前可以一切都不在意,可现在,腹中的孩儿却成了唯一的牵挂。 胸口的微微跳动,指尖的温暖,无法割舍。 “娘娘,公主求见。”玉儿在此刻走进宫中,如实禀报,宫外的那位公主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夜阑与冷寒凝两两相望,冷寒凝也不做过多的解释,淡淡的吩咐:“请她进来。” 夜宁一身华衣,站在冷寒凝面前,看到一旁的夜阑,忍不住笑了:“皇兄也在,真是羡煞旁人。” 这并非不是实话,她失去的远远比得到的多。 “夜宁,这些日子不知所踪,真是让朕担心。”夜阑不咸不淡的开口,已有掩藏夜宁的行踪之意。 “是啊,夜宁,听宫人们说你病了,身体可是好些?”冷寒凝亦笑着提问,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夜宁浅笑:“多谢皇兄和皇嫂的关心,夜宁的身体好多了,”骤然听到小孩儿的低低啜泣声,美眸微转,走到夜寒的一旁,挠挠夜寒的咯吱窝,逗的夜寒发笑,小手在夜宁的脸上摩挲,“咦?寒儿怎么来了这里,不是皇嫂也想要孩儿的吧?” 冷寒凝未言,不经意的扯起嘴角,指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母性的光辉荡漾。 “方才见太医从这里离开,是不是皇嫂身体不舒服,体内的毒……”夜宁探寻,见冷寒凝的面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也没有其他的症状,怕是她的这位皇兄又是闻风色变,关心错了地方。 “体内的毒无碍,劳烦宁儿关心了。”冷寒凝微微的瞥了面色微变的夜阑一眼,急忙岔开话题,“是本宫有了身孕。”这话本不应该从她嘴里说出,说出来,即使是再不介意的人也会不好意思。 “真是恭喜皇嫂,当然,也要恭喜皇兄看,这后宫本来就闷得人喘不过起来,这下可好了,以后就不怕整日的死气沉沉了。”夜宁忍不住的戏谑,随即看向寒儿胖嘟嘟的无忧无虑的笑脸,“皇嫂身体不能过于疲惫,寒儿就让我带回去收养可好?”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还是惦记着寒儿这个孩子,既然寒儿是皇后带回来的,只要皇后答应,朕便同意,皇后,你意下如何?”夜阑不咸不淡的询问,果真把一切后宫的大权都送给了这位后宫的主人。 冷寒凝走下床榻,抱起不住的挥舞着小手的夜寒,夜寒张开小嘴无声的笑,紧紧地抱着冷寒凝的脖颈,似乎贪恋那一刻的温暖:“寒儿也是个小孩子,只要他喜欢,就让他回去,也不无不可,公主,你抱抱寒儿,若是他愿意,本宫也不做强人之事。”说着,把寒儿送了出去,夜宁伸出双手,接过孩子,寒儿乖乖的藏在夜宁的怀里。 “寒儿乖,我不在的日子,你看看你,又胖了不少,好沉啊,皇后娘娘肯定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吃,嘟嘟嘟……”夜宁亲吻寒儿泛着奶香的面颊,寒儿嘻嘻的傻笑,“寒儿在这里比在公主殿好多了,有皇嫂在,他就不用整天的担惊受怕,总是被人下毒,既然皇后娘娘能容得下这个孩子,我也不奢求什么,希望,待到诞下麟儿之日,皇后娘娘,依旧是我今日所见的皇嫂,依旧喜欢这个孩子,否则,我一定会带他离开。”说笑的背后,是斩钉截铁坚持。 “宁儿,这般与皇后说话,真是逾越,好了,朕还有些事要问你,一起走走。”夜阑说不出是否生气,不过脸色有些严肃,貌似要有重要的事情,“皇后,你有身孕,好好在宫里休息,有事情找玉儿办,不要总是亲力亲为。” “臣妾遵旨,皇上还有事,先忙国事,臣妾无碍。”冷寒凝默然,见着夜宁和夜阑并肩离开,把夜寒放回摇篮,轻轻地推动木质的小摇篮,哼唱着小时候母亲唱给她曲子。 寒儿,你会不会怪我把你带到这里,远离母亲的关怀,你会不会恨我,利用你。 寒儿,你要理解我,我是姐姐,必须要保护弟弟,没有你,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你不要怨我。 夜宁与夜阑并肩走在御花园的小路上,厚厚的枫叶踩在脚下。 “宁儿,事情办得如何?”夜阑看着远方,问身边的夜宁。 夜宁摇摇头,踩着脚下的枫叶:“皇兄恕罪,宁儿办事不利,没有挽回大局,两国之争,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也应尽快做好部署。” 夜阑浅笑,径直向前走,没有停歇:“哈哈哈,意料之中,你无需自责,近些年来北寒的强大,已经给各个国家敲响一个警钟,就算他风国不来,朕终有一日也会挥军北上,一统天下,宁儿,你为何不问朕为何会知道你离开?”夜宁努努嘴,随手在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在夜阑的面前晃晃:“当大树的枝叶被折断的时候,你认不认为它会不知道?” “恩,这个比喻恰当,鬼机灵,朕都关不住你,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谁能关住你,夜宁,你的年纪真的不小了,像你这般大的公主,若是放在民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你也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七天,朕便为你亲自挑选驸马。”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毫无翻转的余地。 “皇兄,何必急着把我嫁出去,我可是说过,要一直守护着你的哦,若是我走了,谁来帮助你呢,皇兄,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小时候,母妃离开,我被人欺负,被人贬低,都是你在我身边守护着我,如今,你就真的忍心把我赶走?”夜宁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夜阑蹙眉,这个丫头,真是不像样子,不过,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句句在理。 “朕也想把你留在身边,可是,总不能误了你一生。” 200 “好,”夜宁收起小女儿撒娇的娇态,又是仪态万千的北寒公主,“要嫁也可以,我要冷秦逸娶我,他若是答应,我便离开。” “别说他不肯答应,就是他肯答应,也没有机会了。”夜阑神情黯淡。 “什么意思?”夜宁心中一丝不祥的预感闪过,回来之后,似乎一直没有见过冷秦逸那个嚣张的背影。 夜阑望了神情紧张的夜宁一眼,一字一句的回答:“他已经失踪半月有余。” 夜宁头顶如当头一棒,喘不过起来,半月,不就是说,她离开的那一天,就是冷秦逸失踪的那一天。 “不会的,他是后庭的统领,怎么会无故失踪,除非是后宫的人下的手,一定是淑妃,对,一定是淑妃!” “淑妃已经疯了,她如何下手,况且,他是在宫外失踪的,朕派他去淮南,没有想到,在回来的途中遇刺,便再也没有找到他。”夜阑不声不响的背过身,刺眼的眼光,让夜阑睁不看眼睛。 “那好,我亲自去找。”夜宁咬着嘴唇,下定决心,抬眸,眼神闪烁,“淑妃的事情,最好不要传出宫,否则,可能会有大麻烦。”风君次的眼神一次又一次的在眼前出现,无法抑制的恐惧。 “你真是与皇后的担忧如出一辙,朕心中有数,你出宫要注意安全,若是能够找到,那是最好,如果找不到,一定要全身而退,朕,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朕要在公主殿里,看到你的身影。” 夕阳之下,夜阑君临天下,夜宁缓缓跪下,身影被余辉慢慢的拉长。 三天后 “皇上,风国在我国边境的操练进来越加越烈,甚者,更是越过风寒江,寒王爷多次与之交涉都没有结果,昨日,两国短兵相接,不分胜负,各有折损。”孙典把寒王爷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呈上,小银子接过奏折,双手递给夜阑,“据寒王爷报,风国已有过江的打算。” “早知风国不安于现状,必会对我国下手,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这也无碍,各位卿家有何见解,不妨直言。”夜阑斜靠在龙椅上,斜睨着下面的诸位大臣。 帝王的神秘莫测,让在场的大臣冷场,猜测这位年轻的帝王的心思。 “老臣以为,应当效仿先皇采用和亲政策,与风国永修万世之好。”一位白胡子飘飘的老臣作答。 “阁老,你可曾听说那一年去风国的公主,勒眉公主,在去了风国一年后就去世,甚至无人送行?”夜阑不咸不淡的一说,众臣面面相觑。 “皇上,老臣认为,那也是我等无法预测之事,勒眉公主和亲之后,获得了二十年的太平盛世,那是她的荣耀。” “呵,荣耀,”夜阑的神情忽而变冷,“朕听说阁老家的女儿已是到了出阁的年纪,正在物色人家,既然阁老认为这是荣耀,那就命阁老的女儿走一遭如何?” “老臣,老臣的女儿年纪,年纪还小,请,请皇上,恕罪……”被称为阁老的那位大人已经是瑟瑟发抖。 “知道就好,”夜阑冷哼一声,这个老头,他早就想教训他一下,气焰嚣张,看他还敢不敢乱嚣张,“不管是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还是百姓人家的小家碧玉,都是人,不是物品,若是谁敢轻贱,朕必将命人轻贱于他。” “臣等明白。”众臣俯首,暗叹年轻皇帝的手段和计谋。 “孙大人。”夜阑浑然一叫,孙典走向前,并足而立。 “臣在。” “听说你最近在研习北寒与风国的内政外交策略,你有何见教,不妨说说,让在场的人,也长长见识。”夜阑回到座位,轻描淡写的说道,随意的翻开奏折,有一下没一下的看。 “是,据臣所知,北寒与风国的战乱起因,往往是因为边界的百姓纷争而引起,遥想二十年前的那一战,却是因为鲁国与我国发生战争,而风国想要趁火打劫所致,虽然我国在那一场战役中损兵折将,那风国也是打伤元气,而当初公主的和亲,乃是自请安定,却是无奈之举,如今我北寒已是兵强马壮,若是再与风国一战,虽不定能够全胜,却也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天下三分已是百年之久,常言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若是一战能够换的天下一统,于国于民,也是一大幸事。” 夜阑莞尔,正中下怀:“公主和亲,以换取天下太平,乃是我国的一大耻辱,当初公主和亲,也是被逼无奈,而今,我北寒兵强马壮,于兵于民,人人皆兵,又有良将在朝,诸葛再世,又何必担忧。” 言尽于此,再明白不过,仗,一定要打,就看怎么一个打法,且文寒王爷已经去了战地,怕是,他就是主将,而那赛世诸葛,便是丞相与张大人中的一位,而丞相是百官之首,必不能离开朝堂,那也就是说,只有孙典那个文人酸秀才了。 几个时辰的早朝,把诸位大臣给累的半死,到最后,还要挣扎着最后一口气,大模大样器宇轩昂的离开朝堂。 孙典几步追上神定气闲犹如闲云野鹤的张世,这个家伙这是欠揍,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个悠闲。 “丞相,你说,皇上不会让我去当那幕后的诸葛吧?”孙典直截了当的问,“不要说你不知道,你是事后诸葛亮,这事儿,那还必须得做一次预测。” 张世摸摸孙典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孙典把张世的手拿开,一脸的愁苦:“什么发没发烧,说正经的。” 张世指指台阶,自己先坐下,孙典站着死活不坐,张世对着这个倔驴,也不勉强:“你这张嘴害了你啊,指点江山,你以为就如此的容易,哪怕你就说和而不战,也不必导致你去当那幕后的诸葛,事已至此,你还是乖乖的去吧。” “我也不知道啊,对了,我看书的事儿,只有你知道,是不是你……”孙典恍然大悟,了然于心。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皇上神通广大,可别赖上我……”张世一溜烟儿就跑出了宫,气喘吁吁,幸好跑得快。 “公子,你的东西掉了。”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张世后面传来,张世转过身,首先看到的一双托着玉佩的素净的纤纤细手。 “公子?公子?”女子连叫两声,张世这才直起身,一张眉目如画的容颜,显现在瞳孔中,一时发愣。 “公子,你是不是喜欢睁得眼睛大大的看女子?”女子又是轻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把玉佩向前一推。 张世接过玉佩,收回思绪:“不……不是……姑娘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呵呵呵……”一阵儿轻玲般的笑声撒了一地,转身离开,一丝轻帕遗落,散着淡淡的檀香。 “姑娘,你叫什么……”张世远远地问。 女子回眸一笑,令人心有畅想:“真儿。”清雅之致,果真是一个好名字,不由得心神荡漾,握紧了玉佩,遭了,忘了问她住哪了,再想寻找,已经不见了踪迹。 “张……张世……你……你这个骗子……”身后又传来了孙典的咆哮声,果真是被气得不轻,气喘吁吁,虽是秋末,满身大汗。 “我说,孙大人,你何必非要揪住本相不放,若非你耿直,若非你不会欺骗皇上,也不会被我利用,说是不想生灵涂炭,但是,没有战争,又怎么换的万世的和平,总之一句话:此战势在必行。”张世被磨的实在无法,只好实情相告,不过掩藏了一点,这件事情,是君臣之间的秘密约定,铁定了要玩他孙典一个老好人。 “那还不是要我去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我是文弱书生,又不会舞刀弄棒的,你叫我去,这不是让我去送死麽!” “非也,非也,”张世笑着摆摆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书生自有书生的好处,你常年在京城就职,京城是繁华靡靡之地,见不到世间的疾苦,你若能去民间走一遭,也许会有非凡的收获,那大漠的孤雁,绝对能给你这位酸文人一些不一样的感触。” “你……真是无稽之谈,入世之前,我乃一介贫民,家道中落,使我饱受艰辛,自然不会忘记百姓的疾苦,幸得皇后娘娘的帮助,才得以有今日的成就,更是有报国之心,如今被你算你,真是时不我与,时不我与!”孙典拂袖而立,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别时不我与,若是你时不我与,那又怎么谋就现在的官位,其实,除了让你坐那幕后的军师,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办,此事若是办成了,则是大功一件,办不成,也不会怪你。”张世循循善诱,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什么任务?”孙典面露好奇神色,不禁给自己上了把锁,不要再落入陷阱。 “这个我们回去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大理寺上卿孙典,为钦差大臣,即刻前往大军驻扎之地,运筹帷幄,盼君大胜而归,钦赐!” 201 “臣遵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孙典行了一个大礼,站起,不无严肃的双手接过圣旨,冷寒凝走到孙典面前,蓦然浅笑:“孙大人,麻烦你了。” “臣只做忠君之事,娘娘勿念。”孙典说道。 “能够明白再好不过,皇上修书一封,请你转递给寒王爷,临行前,本宫再送你一句话,不要嫌弃本宫罗嗦。” “臣洗耳恭听,请娘娘训教。” “训教不敢,”冷寒凝敛起笑容,“虽然,江山为重,然而,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不是在军,而在心。” 孙典默记于心:“谢娘娘馈赠。” “皇上有事不能到来送别,你不要放在心上。”冷寒凝解释。 “臣明白,皇上国事繁忙,应以国事为重。”孙典俯首,遥遥的看向红墙绿瓦的宫墙,顿时感慨万千。 “好了,天不早了,你也早些去吧,还有,马车里的人,一定要安全的送到皇叔那里。”冷寒凝浮上一丝笑意,淡淡的吩咐。 “臣遵旨,娘娘保重。” 策马飞扬,尘土四溅,杨柳依依,马车滚滚而去,空空人凄凉,华丽转身,仰望着陈旧的宫墙,斑斑驳驳的影像,影随风动。 “玉儿,本宫觉得好孤单。”冷寒凝平静的眼睛犹如一湖碧水,深不见底。 玉儿向前一步,望着此言的皇宫:“娘娘,您是好人,奴婢会永远守护着您。” “突然觉得,你真的好像曾经照顾过本宫的一名女子。” “她在哪里?”玉儿好奇的问。 “去了该去的地方,这世上的人太多,太复杂,而你和她是本宫见过的最善良,最单纯,对本宫最好的人,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比你们两个对本宫更好了。”点点凄凉泪,融化在心底的最深处。 玉儿默不作声,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实在是承受不起这种信任,娘娘,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所见到的我,不是真实的我,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是,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有心骗你,每个人都是一株小草,在风吹雨打下成长,在那里,学会坚强,学会隐忍,同样,也学会了欺骗。 “玉儿,你进宫可是有半年?”冷寒凝突然询问。 玉儿沉稳作答:“是。” “可是想家?” 玉儿面色一变,声音越发的干涩:“全家已经在三年前亡故,如今只剩我与妹妹。”三年前的大火,历历在目,每次想起,都是心惊胆战,仇恨四涌,咬牙切齿。“世事本是难料,能够相遇,也是一种缘分……”冷寒凝浅浅作答,目光愈浅,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小腹,“等这孩子出世之后,本宫放你离开。” “娘娘……” “回去吧,风有些凉,本宫有些冷了。” 冷寒凝郁郁前行,背影说不出的凄凉,然而,那种强势,是无法令人忽视的。 果真,相遇是一种缘分。 轻水河畔,小桥流水,炊烟袅袅,枫叶依依,漠漠轻寒,梵音云云,流水潺潺。 “真儿,你家住在这里?”张世抬头仰望着树上坐着吃果子的小女子,大声的问,不明白为什么这名女子,喜欢坐在高处。 “我听不到。”真儿很果断的回答,这种问题,有点儿让人厌烦,这个男人也够粘人的,长得不赖,就是有点儿看着浮华,肯定又是一个不知道在哪里跑出来调戏小女子的公子哥。 “我是说,你家是不是住在这里?”张世笑着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声音进一步放大,桥对岸的人频频观望。 “我听不到。”真儿靠在树上,俯视着张世那张书生意气的脸,看穿着打扮,身价不菲嘛,怪哉,这会儿,有些囊中羞涩了。 张世彻底的明白了,对岸的人都能听见,这在树上的人若是听不见,就是故意的了。 “你先下来,我是来还你手帕的,没有恶意。”张世从怀里抽出丝帕,一缕清香缠绕鼻翼,使劲儿的对着上面摇摇帕子,真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男人甩帕子的姿势,可真是可爱,不对,应该说这个男人比较可爱。 真儿如一只蝴蝶跳下树,轻轻地落在张世的正前方,抢过帕子,一脸的娇态:“喂,谢谢你了。” 张世一脸的窘相:“我叫张世,不叫喂。” “哦,”真儿挑起柳眉,“原来是张公子,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还手帕?” “上次姑娘替我找到了玉佩,还没有来得及表示谢意,所以……” “咦,真是太好了,张公子,我饿了,能请我吃顿饭麽?”张世还未说完,生怕真儿拒绝,没有想到,真儿给他了一个台阶。 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个问题,真是有别样的美丽。 “那我们走吧。” “你去好了,我在这里等你。”真儿一脸认真的说。 “不是去吃饭麽,你不去,我们怎么吃?” “我想吃水里的烤鱼,你去河里捞啊,你总不能让我下去捞鱼吧。”听完话,张世的脸一沉,一脸的窘相。 两人面面相觑,一笑,一愣。 下一个场景,就是我们帅气可爱人见人爱的丞相大人,挽起裤腿,扑哧扑哧跳下水,目不转睛的随着河里的小鱼转来转去,岸上的小女子很嚣张的坐在树上啃苹果,不住的暗叹:这位张大公子的身材还真是好,让人秀色可餐啊!说着,又狠狠的啃了口苹果,真是甜。 晚风轻拂,吹动了耳畔的发丝,吹动了心底的思绪。 “以前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姐姐就亲自下河抓鱼,很多次,都把脚划破,却不让我饿着。”真儿轻轻地嗅着鱼香,没有吃,只是在看,像一件珍宝。 两个人蜷膝坐在岸上,生着一顿篝火,听着噼里啪啦的爆破声。 “你还有姐姐?怎么一直没见。”张世有些惊讶。 “她啊,她已经入宫半年了,半年来,只见了一面。”真儿把一根树枝放进火里,火光照耀着她的半张脸,晦暗晦明。 “原来如此,我在宫里认识一些人,你若是想见她,我可以帮你。”真是无巧不成书,果真有奇巧无比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呵呵,你啊,不但是个风流公子,还是一个爱吹牛皮的男人。”真儿无心的调笑,“姐姐最见不得这种人了。” “我说的是真的,你若是相见,我一定会想办法。”张世很认真的说道。 “我不需要啊,喂,”真儿咬了口鱼肉,忍不住吐出来,“这么苦……” 张世眉头拧在一起,也咬了一口,忍不住撇撇嘴,跑到河边喝了口水:“真的好苦,是不是坏了?” 真儿三下五下的把鱼撕开,里面乌黑的内脏,真儿鄙视的望着英俊潇洒就是常识有些弱的丞相大人:“贵公子,鱼的内脏也要吃?有没有常识啊?” 张世咽了口口水,还有种酸涩涩的感觉:“不好意思啊真儿,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不知道还需要把内脏清理干净。”我们的丞相大人丢尽了脸面,鱼是要清理内脏的,“我再去给你抓几条好了。” 正要动身,真儿拦住他,看看天色:“你看,都要下雨了,再下去还不知道需要多久。” “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也没有酒馆开门了,害你一起挨饿,不如去我府上,一起用个便餐。”张世缓缓的说道,透过黑夜,望着真儿灵动的眼睛。 “我这里有苹果,你要不要来一个?”真儿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包裹,找出里面两个苹果,一个自己拿着,一个扔给张世。 “谢谢,”张世与真儿背靠背坐在枫树下,仰望着已经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天空,“你好像还没有找到住所?”张世看到了那个小包裹。 “不是找不到,是刚被人赶出来。”真儿很坦然,狠狠地咬了口苹果,笑嘻嘻的回答,这不是一两次的事情了,反而司空见惯。 “为什么?”张世问,看这名女子的着装,似乎不是太坏,寻常百姓家,怎么会忍心把自家的女儿赶出家门,这岂不是太荒唐了。 “没银子,你当这世上人人都是大富大贵,吃住无忧呀,我呢,不比你们这些贵公子,一个人飘荡惯了,也就没那么多的感慨了。” “既然无处可去,不如就去我家住几日,也省得一个姑娘家在外饱受风霜。”张世不厌其烦的邀请。 “去你家?”真儿扯起嘴角,说不出脸上是那种表情,突然,一滴水打在脸上,随后是噼里啪啦的水滴越来越大,瞬间扑灭了燃起的篝火。 “你说,这是不是天意,不去也不行了。”张世果断的拉起真儿的手,离开了枫树下的荫蔽处。 “这是你家?”真儿瞪大眼睛,擦擦脸上的雨水,摸着黑夜,抬眼望去,一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民居,不似周边的那些高宅大院金碧辉煌,小户民居夹杂在周边那些贵人中心,有些寒碜。 张世推开门,一院子的梨花处处开,倒是有几分文人的书香味儿,真儿不禁笑了:“你家可真是柳暗花明啊,果真是个书生,不似那些无聊的纨绔子弟的装腔作势。”随即自己走入正室,任随盈动。 202 “公子,你可回来了,有客到访,正在后室歇息。”张府的老管家走到张世面前,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补充了一句,“是皇上到了。” 张世点点头,示意老管家退下。 “真儿,你且休息一会儿,我稍后过来。” “恩,知道了。”真儿点点头,视线在屋子里四处扫射,不难看出,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古色古香的地方,这个张世可真是个有情致的人。 书房,灯光摇曳,房外,大雨磅礴,张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一身清爽的出现在书房:“微臣参见皇上。” 夜阑放下手中的《古今人物通考》,不经意的转身:“来了,坐吧。”疲惫的声音回响在张世耳畔。 张世入座,望着远道而来的帝王,夜阑浑然不觉的负手而立,深深地叹息,仰面看着墙壁:“张世啊,你入仕两年了吧。”夜阑不着边际的问,眼前是一幅寒梅傲雪图,梅花绽放雪中,傲视而独立。 张世默笑,仔细算来,确实是两年,人间梦一场:“是啊,两年了,臣陪王伴驾也整整两年了,没有想到,皇上也会记得这些琐事。臣惶恐。” “也?”夜阑听出了话柄,向后一仰,“莫非还有一人,朕倒很有兴趣知道。”到底是谁能够与他同心同德。 “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半年前说过,臣已经做官做了一年半,而时至今日,正好又是半年。” “哦?哈哈哈,果真是皇后啊,能够得此贤妻,朕之幸,国之幸,亦是诸位大人之幸哪,”夜阑骤然转身,“朕此次来,实则是有要事,拿不定主意,深夜不好宣你入宫,只好亲自走一遭,也,顺便散散心。” “臣明白,还请皇上但说无妨。”张世向前走了一步,俯首。 “前线来报,风君次正在招兵买马,大举的送往边境,这倒不打紧,据报,投放了大批的细作进入京城,我们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怕是防不胜防,所以,朕想知道你的想法。”夜阑垂眸,呷了口茶。 “臣以为,此行乃是风君次大举进攻之征兆,而明战则在寒王爷之处,暗战,在我朝廷,因此,朝廷是关键。”张世不疾不徐的回答,暗有所指。 “你的意思是细作有可能在朝中,朕也知道,你怀疑的是卢铁吉,可是朕也没有办法,卢铁吉的虎符至今收不回,而前不久,他又消失有些日子,朕真的发现,不得不防了。”夜阑长叹,苦无良策,何谓养虎为患,今日总算识得。 “相传先皇有三块虎符,一个在卢铁吉处,一个在冷家,还有一块在皇上处,我们何不取了冷家的那一块,集结兵力,暂守皇城,压制卢铁吉,继而招兵买马,送往边境,抵御外敌。”张世不禁询问。 “你可能找到冷家的虎符?”夜阑反问,纵然皇后在身边,也找不到那个至关紧要的虎符,或者,是无从开口的缘故。 “臣怕是无能为力,而知有一人可能有所帮助。”张世正颜作答。 “便是皇后?”夜阑反问,“皇后怕是也不知晓。”威严的帝王,难有的深情,“何况,皇后说到底,也只是一名女子,有些事,不适合知道,而且,冷家是亲自下的满门抄斩的命令,朕不想重提旧事。” 既然爱她,就让她置身事外,有也好,无也罢,就让他把一切顶起,做她的今生的依靠,做她的天,不再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他唯一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历代帝王将相皆以江山为重,江山以外的人和物,有的时候无关紧要,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时候,鱼和熊掌之间必须有所抉择,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皇后娘娘一人的皇上。”张世脸上的严肃,引得夜阑深思良久,是从何时起,已经忘记了天下人,而心中只有皇后一人。 “张世,你这算不算在逼宫?”夜阑莞尔。 “臣不敢,若是当日大理寺上卿齐聚一堂,也必然会做如此的抉择,臣始终相信,冷家的虎符一定会在冷家人的手里,而皇后娘娘,正在寻找一个机会把虎符归还陛下,以解朝廷危机,皇上应当给娘娘这个机会。”即便是猜测,也被说的如真的一般,这般大的赌注,押上了他这个身份和项上人头。 “朕不知道的事情,你都如此的明白,你这番的坦然,最好不要让朕失望,此事朕不易亲自与皇后交涉,还需你多费些心,不要逼迫太紧,循序渐进。”夜阑提醒张世,拿定了主意,又是一番的风雨要来临。 “臣遵旨。”知道有些难度,张世还是答应了下来,君之忧,我不分,何人分! “你这里似乎来了客人?”夜阑抬眸,打开门,滂沱大雨随风而入,有雨丝划过脸颊,一片的清凉,“还是位女客。” 张世默认,还是有些惊讶:“皇上如何猜得出?” 夜阑讳莫如深的一笑,深邃的眼睛在院子里环顾一周:“你这院子里最多的是墨香和梨香,而你这文质彬彬的丞相身上突然多了几分胭脂香,你说这是为何?” 张世尴尬的一咳,略微不要意思的低下头:“臣知错。” “卿家何错之有啊,你与孙典与朕同年而生,朕已妻妾成群,而你们却至今孑然一身,家里没有个女眷,始终让人觉得家里少了些生气,这些年,朕疏忽大意了,给你们陪个错,若有喜欢的,一定不要错过,但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夜阑深有感触,黯然伤神。 张世无话可说,手中的毫笔一圈又一圈的捻动,无形之间,画地为牢。 “朕记得你当日选择这里做丞相府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国不定,无处安家。朕至今日的你当初的豪情壮志。”当日的铮铮铁骨,至今在耳边回响不尽,“朕替天下百姓,谢谢你对天下人,对朕所做的一切。” “臣惶恐,在其位谋其政,亦是为臣之道。”张世说道,京城的风雨,淹没花雨。 “夜已深,朕也要回宫,以免惹人怀疑,虎符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也早些休息,明日又是免不了的一番唇枪舌战哪!”夜阑踏出房门,屋外守房门的小银子见里面的人出来,打起十二分精神,撑开伞,跟在夜阑的身后,一院子的梨花被风雨打湿,零落成泥,风动,花移,大门缓缓地闭合,年轻帝王的身影随着雨丝渐渐地模糊。 回到客厅,没有丁点儿人响,只有浅浅的呼吸声,真儿趴在桌子上浅眠,眉头微微的皱起,门窗被风扑打的“咯吱咯吱”作响,真儿冷不丁的一哆嗦,张世褪下衣衫,披在真儿身上,真儿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办完事了,我都饿过劲儿了。”说完,继续趴在桌子上浅眠,张世一愣,刚才似乎是恍然一梦。 “你还是回房间睡,我带你去。”张世拍拍真儿瘦弱的肩膀,突然发现,她的脸不正常的泛着红色,单手覆上她的额头,好烫。 真儿没有应声,张世当机立断把真儿抱起,真儿一挣扎,微微的睁开眼睛:“你放手……” 张世蹙眉:“别动。” 未曾清醒的真儿隐隐约约的听到这话,反而闹的更厉害,挥舞着胳膊:“你给我放手,否则,本姑娘对你不客气。”三下两下的挣扎,张世实在支撑不住,两个人一起跌在地上,或者,是叠在地上,真儿压在张世身上,微微的眯眼,凑到张世眼前使劲儿看了看:“原来是你啊公子,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啊!”说完,趴在张世的胸口,上下眼皮撑不住,忍不住的打盹儿。 听了真儿的疯言疯语,果真是烧糊涂了,张世想要起身,却被这个真儿像八角章鱼一样紧紧地压在胸口上,闷得喘不过起来:“先醒醒,待会儿再睡。”张世推推真儿的小身板,明明看着很瘦弱,怎么这么重呢? 很想叫人,可惜这幅光景,让人看见了,又是闲话联翩。 “别吵,我好困,让我休息会儿好麽,这里好暖和。”真儿把头放在张世胸口,贪恋那一丝的温暖,两只手紧紧地抱住张世的身体,“我好冷,好冷……” 张世躺在冰冷的地上,垂眸看着睡意沉沉的清秀面孔,心脏不由自主的“砰砰”乱跳。 “姐,你是不是不要真儿了……” “姐,我又被人家赶出来了,只能吃野果了……呵呵……有点苦……” 张世默然心痛。 “姐,你身上真暖和,我好冷……” “姐,别不要我……别不要真儿……” 张世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到真儿的腰畔,轻轻地抱住,忍着想要吻她的冲动,闭上眼睛,竭力让自己睡去。 清晨,风停雨歇,万籁此都寂,一米阳光,射到张世的脸上,潜意识拿手去遮挡,一个黑影落在脸上。 “管家,备轿。”迷迷糊糊之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备轿?公子,你的架子真是大耶!”声如墨玉,一张笑脸笑的灿烂,手中的梨花更是开的洁白如雪,片刻之间,张世惊醒,坐起身。 四目相对,谁才是谁的劫。 红鸾星动的未必只有我们的丞相。 203 “真儿?”张世瞪大眼睛,“你没事了?” 真儿原地转了一个圈,裙角飞扬,青丝悬腰,嘴角掀起一个令人觉得舒适的弧度:“你看我有没有事?”甜甜的声音后,美眸流转。 “既然无事,那就好,还没吃早餐吧,一起。”张世从地上爬起来,四处看了一眼,不见了外衫,四处寻找。 “要的是不是这个?”真儿从身后拿出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青色外套,张世伸手去拿,真儿往后一撤,“我帮你。” “为何?” “呃,还借宿之恩。”真儿坦然回答,昨夜之事没有只言片语。 真儿帮忙把衣服给张世穿好,系好最后一颗扣子,笑靥如花:“好了。” “谢谢。” “应该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心照不宣。 吃过早饭,张世进宫,真儿就在这里住了下来,殊不知,此后的一段段的故事,都在这里生根发芽。 栖凤宫的寂静与宫廷的阴谋算计相差万里,吃完早点,在御花园里走了一遭,呼吸了不少的新鲜空气,冷寒凝这才返回宫里,翻出许久没有碰触的佛经默诵。 “娘娘,丞相求见。”玉儿轻声禀报。 冷寒凝翻动一页经书,未抬头:“不见。” 玉儿出门回话,一会儿又返回,如是禀报:“丞相说,娘娘不见无理。” “何解?”冷寒凝有兴趣的问道,神绪从经书中拔出。 玉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禀报:“借书之恩未还。” 敢同皇后谈恩情,索要回报的,他是第一人。 冷寒凝蹙然一笑,好蹩脚的理由,不过,也应当见见:“快请。” 玉儿把张世引进栖凤宫:“丞相请坐,娘娘稍后便到。”正要沏茶,张世嗳了一声:“你是栖凤宫新来的女官?” 玉儿默然:“正是,丞相有何见教?”进退得理,让张世倒也放开来问。 “你有一个妹妹?” 沏茶的手微微一颤,随即恢复如常,淡笑:“有,年前失散,丞相用茶。”一句话,轻描淡写的把话题带了过去。 张世还要发问,冷寒凝却已经走了过来,恍然,发现了她仪态上的变化,腹部明显的隆起,原来是有孕在身。 “臣参见皇后娘娘金安。”张世参拜。 “丞相,此番前来,是向本宫讨要恩情喽?”冷寒凝进门便开始调笑,看来,心情很是不错,张世起身,向前走了一步。 “微臣怎么如此的逾越,娘娘见笑了,听说娘娘有了皇子,所以前来探望,娘娘勿怪才是。” “客气了,你我也算是知己好友,有话直说,转弯抹角的让本宫不舒服,你也费脑子不是?说吧,为何而来?”冷寒凝笑颜,自从有了宝宝就很少皱眉。 “娘娘,”张世撩起下襟,跪在地上,“请娘娘交出虎符。” 冷寒凝熟练起笑容,容颜越发的苍白,突然轻轻地扯起嘴角,“谁告诉你,虎符在本宫这里。”冰冷的声音,只要用心听,就能听出里面的悲痛。 “微臣猜测。”张世硬着头皮回答。 “猜测也罢,有真凭实据也好,本宫想知道,是否是皇上命你来取?” “若非形势所迫,也不会取此下策。” “你回去,容本宫想想。”冷寒凝一人走进室内,张世跪在地上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玉儿上前,一俯身:“丞相大人,容奴婢多一句嘴,皇上有言在先,不准娘娘参与朝中事物,请不要逼迫娘娘,您请回。”明明白白的逐客令,张世走出栖凤宫,很肯定的一点,虎符就在皇后手里,需要一些时日,让皇后心平气和的交出。 以皇后的心思,她若是不想交出,大可以直言说没有,而皇后的承认,便说明,皇后是有交出虎符的意思的,但愿,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 也许,此事要皇上亲自出马。 “娘娘,皇上今晚来栖凤宫用膳。”玉儿走进床榻,小心翼翼的说道。 “知道了,你下去准备就好,本宫有些累,想静静。”冷寒凝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手中的小盒子,玉儿悄悄地退出,冷寒凝缓缓地打开密封的盒子,拿起盒子中的虎符。 一个小小的虎符,带走了她所有在意的人。 父亲,霜儿,秦逸…… 她犹豫,她彷徨,她甚至想要把这个不祥的东西封印起来,让它沉入湖底,让它沾染的鲜血被澄明的湖水洗净,永远的不要再现人间,可是,她不能,她的国家需要它来维系平安,需要它来打退入侵的豺狼虎豹,她可以自私,却没有权利自私的随心所欲。 不论他是如何知晓虎符在她手里,过程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帮助它稳固江山,获得永世的太平,都说帝王的野心是不可估量的,然今,果然是如此,不论出发点如何,她已经没有心情去猜测帝王心。 寒儿又在啼哭了,冷寒凝把虎符收入袖中,抱起床榻上的寒儿,金黄的帘幕飞扬,寒儿见到冷寒凝,突然不哭了,呵呵的傻笑,小手抓着冷寒凝的衣领。 “母后……”奶声奶气的含糊不清的孩儿音落入冷寒凝耳畔,冷寒凝骤然的欣喜。 “寒儿,你叫我什么?”冷寒凝瞪大眼睛看着已经会走路的夜寒。 夜寒吮吸着白嫩的小手,小眼儿咕噜咕噜的四处乱转:“母……后……” 没有生儿育女,却在这一刻,充满了作为母亲的慈爱:“寒儿乖……”第一次被孩子叫做母亲,竟然是这样的感觉,不是兴奋,是一种天旋地转的头晕目眩。 这一刻,被这个孩子一声呼唤,叫的泪流满面。 也许,这一声母后,是她唯一能听到的呼唤,也许,她腹中的孩子,仅仅是个期盼,永远不会有机会叫她一声母后。 “娘娘,公主来访。”玉儿的话还未说完,夜宁一身凌乱的从宫外跑进来,气喘吁吁,发间夹着几根杂草,满脸的泥泞,身上不少处都被东西刮破。 “夜宁,你这是为何?”冷寒凝放下怀中的孩子,抬眸看向夜宁。 “冷……冷秦逸,我……我找到了,在冷家……”话音一顿,忽而身体一软,径直的昏倒在地上。 “玉儿,送公主回公主殿,请太医,本宫出宫一趟,照顾好寒儿。”冷寒凝吩咐,心里激动澎湃。 “娘娘,皇上今晚会来,需不需要奴婢去通禀。”玉儿沉声问。 “不必了,天黑之前,本宫会回来,你只需守好栖凤宫便可,本宫出宫,不要告诉任何人。”冷寒凝话落,已经出了宫门。 天色渐黑,暮霭沉沉,到了夜里竟然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丝缕不绝,如断了线的珠子滂沱而至。 栖凤宫里跪了一地的宫人,无人敢私语,明黄的身影背对着宫人,除了雷鸣声,便再也鸦雀无声。 “皇后至今没有出来迎驾,皇后到底出了哪里?”夜阑生硬的声音在栖凤宫传荡,只有帘幕飞扬。 玉儿垂下头,不敢应声。 “玉儿,你告诉朕,皇后去了哪里?”夜阑盯住心虚的玉儿。 “娘娘……娘娘正在梳妆,马上就出来。”玉儿望着那个始终紧紧闭合的小门,心里默默的祈祷:娘娘啊,您赶紧回来吧,老天保佑…… “你现在去请皇后出来见朕。”夜阑平淡无波的声音更让人敬畏。 在夜阑的威吓下,玉儿起身,伸出手,拉动那扇小门,指尖不停地在颤动:娘娘啊,奴婢帮不了你了…… 闭上眼睛,一咬牙,拉开门,随着门的缓缓拉开,夜阑突然笑了:“皇后梳妆结束了?” “让皇上久等了。”冷寒凝推开目瞪口呆的呆若木鸡的玉儿,“玉儿,还不上茶。” “是,是娘娘……”玉儿撇着嘴去倒茶,狠狠地松了口气。 “皇上许久不来栖凤宫了,尝尝栖凤宫的茶香是否依然如故?”冷寒凝顺势把茶具递了上去,夜阑一愣,不明白为何如此一问,便浅酌一口,舌尖微微的泛着苦涩。 “未曾改变。”夜阑且答,依旧清新如故。 “臣妾自入宫之前,便深爱此茶,这雨前的龙井,虽然是放些些时日,自身的那股清苦却不曾改变,所以,一直心念此茶。”冷寒凝捻动着茶具,追忆往昔。 “朕也记的,曾经遇到过一位女子,喜爱雨前龙井。”夜阑凝视着冷寒凝面容上的那道伤疤,想起了初遇时的情景。 纵然没有繁华落尽,纵然没有烟花飞舞,也足以一生不忘,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明月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描绘之境,可是当年朦胧时。 “皇上为何不请她入宫?”请她入宫,或许就是新一任的皇后,只是,心底为何是数不尽的忧伤。 “她未曾以真面目示人,皇后,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夜阑竟然开起了玩笑,脸上的一本正经却唬住了冷寒凝和栖凤宫的宫人。 冷寒凝思虑片刻,温婉一笑:“那改日臣妾亲自去找,女人之间好讲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暗含其中,偏偏要拼命地维护作为女人的那最后一丝尊严。 “也好。”夜阑点点头,手中的玉骨扇敲打着手心,一下又一下,门外的雨声听的叫人心乱,本来是一个玩笑,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皇后大概还不知道那名女子的姓名,她说她叫冷墨兰。” 204 轻言轻语的三个字,让冷寒凝突然震住了,如雕塑一般,愣在原地,那三个字,足以让心底冷颤。 “皇后认识?” “不认识。” “京城里姓冷的人家只有皇后一家。” “皇上,臣妾的家族,如今已经只有臣妾姐弟两人。”言不由衷的让夜阑心里多了根刺,灭门之仇,何必再次提起,让人心中不安。 “皇后究竟要隐瞒到什么时候才肯承认自己曾经是冷墨兰?”夜阑难以掩藏的心痛和介怀,即便同床共枕十载又如何,还不是同床异梦,皇后啊皇后,为何一个名字,你都不肯承认。 “臣妾是冷寒凝,自始至终,都是冷寒凝,当初的冷墨兰,不过是南柯一梦,臣妾放下了,您为何还放不下,人生如梦,繁华一世,臣妾不是不肯承认,而是无法承认,当初的冷墨兰,可以面纱遮面,品茶抚琴,而今日的冷寒凝又能做什么,如果皇上对臣妾的宠爱,是为了那个让皇上心心惦记的冷墨兰,那臣妾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明明活在您的身边,却无法靠近您的替身,而您的冷墨兰,则永远的只是一场梦,仅此而已。” “朕要的仅仅是一个答案。” “于臣妾,却是赌上了一生。” 四目相对,谁对谁错。 夜阑的高高在上,冷寒凝的幽怨眼神。 一个闪电下来,灯火通明。 “朕太过于纵容你,才会让你无法无天,不知节制,与朕叫板,皇后,不要与朕再为难,否则,朕也无法确保还有耐性容忍你。”夜阑怒气冲天,拍案而起,一个霹雳,劈裂天空,周边的不知情的宫人慌乱的跪在地上。 “臣妾这一生只有一个名字,便是北寒的皇后冷寒凝,臣妾这一生,所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情,便是保北寒江山安定。”冷寒凝言辞坚定,背后的柔弱,却无人可见。 “你如何保北寒江山安宁,你知不知道,风君次已经过了皇叔的防线,皇叔退居三十里外,朝内苦无良将,帐内苦无军师,你……” 话未说完,冷寒凝缓缓跪下,把一个东西晾了出来:“皇上,您需要的无非是这个东西,臣妾也只能帮您到此。” 虎符,竟然真的是虎符,夜阑惊愕的望着冷寒凝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中微颤,从何时起,他竟然开始对这容颜有了忌惮。 “臣妾知道,您需要虎符,臣妾唯一给得起的也只有这虎符,臣妾是一个女人,也有私心,不可能让亲弟弟把性命葬送在战场,如果皇上肯收下虎符,就放过臣妾至今未曾清醒的弟弟。” “你这是在威胁朕?”夜阑的眸子里泛着冰冷的危险气息。 “威胁也好,商量也罢,请理解臣妾作为姐姐的心情,妹妹至今生死未卜,不见踪影,而秦逸身负重伤,生命垂危,秦逸是臣妾唯一的亲人,臣妾希望亲人无灾无难的生活,臣妾冒昧的问一句皇上,臣妾有错麽?”冷寒凝幽怨的抬眸,手心的虎符透着凉气。 “无错。”夜阑不无无奈的回答,夜阑接过虎符,“虎符朕收下,至于前线的事情,朕不会答应,朕给秦逸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等他伤好了,或者去前线,或者留在你身边,你不可能始终站在他的前面,替他遮风挡雨,你或许真的该问问他,他到底需要什么。” 冷寒凝突然有些发愣,是,她从来不知道冷秦逸需要的是什么,而是一味的按照自己的道理去规划他的生命。 “姐姐……姐姐……你在哪呢……”一个柔和的女子的声音穿插在大雨的交响中,一个粉色的背影,随着一个闪电的出现,女子缓缓地转身,忽而笑靥如花,妆容的精致,让所有的宫人赞叹,“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几步走向前,拉住冷寒凝的衣襟,空洞的眼神此刻充满了未知的情感,在这一刻,里面充溢着挣扎。 “姐姐……姐姐……她们都说寒儿在这里……我要看乖宝宝……”淑妃摇着冷寒凝冰凉的双手,肆无忌惮的忽视夜阑的存在。 “淑妃别闹,先见过皇上。”冷寒凝反握住淑妃的手腕,拉他跪拜,谁料淑妃巧妙地挣脱,向着内室寻去。 不住的呼喊:“宝宝……寒儿……你在哪?母后来了……”随即,内室传来寒儿的哭声指引着淑妃的脚步。 “臣妾去看看。”冷寒凝微微一拜,紧跟着走进内室。 “淑妃,你这是做什么!”室内的冷寒凝一声厉喝,接着传来扭打声,“你这是做什么!” 夜阑和宫人们听声,都追了进去。 眼前的情景让所有的人彻底的惊呆了,淑妃与皇后扭打在一起,两人中间横着一把尖锐的匕首,寒儿还被皇后保护在怀里。 “来人,拉开皇后和淑妃!”夜阑保护冷寒凝心切,先一步冲了进去,眼见得匕首就要刺中冷寒凝的胸口,夜阑握住匕首,身畔两侧的女人都被一动作给吓住了,只见汩汩的鲜血沿着匕首留下,落在淑妃的手腕上。 “快点儿来人,把淑妃拉走!”冷寒凝边喊边注视着夜阑流血不止的掌心,不禁蹙眉,周边的宫人围了上来,却插不进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流的越来越多。 可在这时,淑妃却停住了,幽深的眸光凝视着夜阑,幽幽的问:“臣妾在皇上心中算是何物?”这哪是一个疯人的疯语。 “淑妃,你骗朕,又把朕算作何物?”夜阑握紧淑妃的匕首,轻巧的把刀尖指向自己,远离冷寒凝。 淑妃颓然的退后,一步一步的倒退,匕首咻的一下从夜阑手中抽出,冷寒凝抽出手帕封住伤口,不一会儿映出了鲜红的血液,两人淡看着苦笑的淑妃:“皇上心中,只有皇后,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臣妾算什么,臣妾算什么!一枚棋子?可用可弃?” “淑妃,你放肆!装疯卖傻朕可以不追究,身为后宫的嫔妃,怎么可在栖凤宫胡闹,还要加害皇子,你身为母亲,怎会如此的心狠手辣!”夜阑眸光锋利,如同淑妃手中的那把匕首,剜的是淑妃的心。 “皇上,臣妾是心狠手辣,那又如何?之前你未识清,那是你视听不明,怨得了何人,你怨得了何人!臣妾就是不想要那个孩子,就是不想要了!”淑妃歇斯底里的发泄着情绪,整个栖凤宫被阴云笼罩。 “混账,这岂是你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滚回去!”夜阑咆哮。 “不要以为臣妾不知道你为何要想要这个孩子,现在皇后有了孩子,那这个孩子就可以把他扔掉了,为什么还要留着他,留着他做什么,做什么!皇后姐姐,你告诉妹妹,你留着寒儿到底要做什么!”淑妃把目光停驻在一声不吭的冷寒凝身上,泪流绵绵。 “本宫以自己的性命向你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将来有何变故,本宫一定护寒儿周全,苍天为证,否则身首异处。”冷寒凝绕过挡在身前的夜阑,目光坚定的回答。 “皇后姐姐,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反悔……” “本宫绝不反悔。”冷寒凝默然颔首。 “不反悔……不反悔……哈哈哈……”淑妃狂笑着跌跌撞撞的离开栖凤宫,带走了匕首,走到宫门,微微一顿,似是想要回眸,却忍住了。 “从今日起,淑妃打入冷宫,风雅宫就留给她住,皇后一干人等未得准许不得探望!”夜阑负手而立,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还有你,皇后,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让自己难堪,也不要让朕难堪。” 愉悦的来,悲伤地去,这便是两人的悲哀。 从此之后,淑妃只能把余生留给冷宫的黑暗和沉寂,冷寒凝捡起地上的手帕,胭脂香味,沉意绵绵,从出遇到前一刻淑妃被贬冷宫都历历在目。 都说母亲是最伟大的,她很庆幸,自己能够有一个足够让她回忆一生的母亲,原以为再也不会遇到如同自己的母亲那般伟大的人,知道今天看到淑妃的所作所为,才突然发现,其实每一个母亲都是一样的。 只要风君次打入皇城,淑妃的身份便会公诸于世,淑妃母子的命便是夜阑最后的保护,为了寒儿,淑妃宁可装疯扮傻,行刺栖凤宫,目的仅仅是为寒儿寻找一个可以屏障,让寒儿,即使身在战乱中,也可以有一个最安全的怀抱。 她明白一切,却可以满足淑妃的心愿,即使是敌国的细作,也该有属于自己的真情,她愿意成全她的这番真情。 翌日清晨 “娘娘,公主呕吐不止,似乎是……是有难言之隐,又不要太医探病,公主殿的孟兮姑娘听说娘娘懂医术,已经在宫外跪了好久了。”刚刚睁开眼睛,玉儿就来传禀。 抬眼看向窗外,还是满眼的漆黑,是黎明前的曙光,淡蓝的色调。 冷寒凝起身披上件斗篷,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天凉,别让她久跪了,走吧。” 孟兮在前面带路,冷寒凝走在亭廊里,突然头晕目眩,身体一后仰,玉儿紧忙的扶住冷寒凝的皓腕:“娘娘,我们还是回宫吧。” 205 “不碍事,天有些黑,看不清路。”冷寒凝在玉儿的搀扶下,穿过蜿蜒的亭廊,绕过假山,走到烟波亭,在烟波亭钱停住了一会儿,问了几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 “公主,皇后娘娘来了。”孟兮俯身,收拾起石桌上的杂物,悄悄地拉着玉儿退出了烟波亭。 “夜深露重的,娘娘有孕在身,怎么想起来这里了?”夜宁坐在石阶上,长剑放在身体的一侧。 冷寒凝笑笑,随着夜宁一起坐下:“突然睡不着,想出来走走,正巧路过。” “娘娘都不会骗人,这样无法在宫里长久的生存,可幸,皇兄尊重你,疼爱你。”夜宁的眼睛突然看向冷寒凝的微微隆起的腹部,“你的孩子也是幸福的,有你这样贤惠的母亲,和皇兄那样握有权势的父亲,若是我,也会嫉妒他。” “公主也不错,皇上对公主的疼爱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所有人只知道有台前的风光,而不知道这风光后的酸楚,娘娘,我说对么?”夜宁讽刺的看着冷寒凝一成不变的笑容。 “本宫知道,公主也有难以揭开的伤疤,只有在时间的消磨中,它自己渐渐地愈合,才会不痛,但是,公主有没有想过,多少贫民百姓家的儿女,没有公主的闪耀光环,没有不劳作就可以获得的银两,他们的生活与我们相比,是好还是坏呢,如果,你的容貌变成本宫这副尊容,又会作何感想?” “虽然我金戈铁马,纵横沙场,但是,最见不得还是容貌的破损。”夜宁如实回答,“我很想知道,娘娘对自身的容貌有何感触。” “感激。” “为何?” “感激上天没有让本宫容颜尽毁,感激上天让我还有命活到现在,甚至有机会孕育新的生命,为何不感激?”冷寒凝反问,“对于生活的态度,不要去强调乐观还是悲观,只要认准了方向,一路走到黑又如何,也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 “每个人都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娘娘一家被皇兄满门抄斩,冷秦逸身体已好转,定会被送往前线,你身中剧毒,日日渐衰,若等到最后那一刻,你还能笑着对我说,你对这个世界心存感激,我便无话可说。”夜宁缓缓的说道,夜幕之下,不由得抱紧了双臂,冷寒凝把斗篷解下,披在夜宁肩上。 “既然怀孕了,就不要难为自己,想看笑话,不是需要时间。” “娘娘,你……你怎么知道的……”夜宁哑口无言,不安的心跳加速,怀孕的事情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即使孟兮也不曾知晓。 “不要问本宫何时知道的,既然有了身孕,就好好照顾自己,就算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也好。”冷寒凝淡淡的作答,“你是要亲口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还是要与本宫打个哑谜?”不经意的调笑,让空气温暖的深日人心。 而夜宁此时此刻本身就没有玩笑的心情:“风君次。”口气淡如柳烟,却让冷寒凝微微一动,竟然是他的孩子。 “眼光很不错,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冷寒凝说道,拂去夜宁发间的一枚枯叶,“应该珍惜才不会枉费此生。”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夜宁握住冷寒凝苍白的手,很郑重的望着冷寒凝的眼睛,“帮我打掉孩子,不要告诉任何人。” “先不要急着做决定,给你讲一个故事,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是坚持己见的话,本宫无话可说,如果你反悔了,本宫愿意再帮你一把。”皎月当空,晨雾弥漫天地间,俯仰人间,隔空如纱,似是裹在纱帐里,冷寒凝缓缓道来。 “在深宫里,有一位专宠后宫的妃嫔,她做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坏事,却夜夜专宠,后来,她有了孩子,因为一些缘故,孩子生下来就送到别的宫里抚养,几经波折,才知道,这位妃嫔是敌国派来的细作,然而,知情人没有揭穿她,后来,她竟然莫名其妙的疯了,有人说,她是为了从未亲手照料过的孩子疯的,有人说,是因为争宠不过疯的,有人说,是被后宫的阴森之气折磨疯的,也有人说,是被皇后下了疯药,是与不是,也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结果有一天,那晚下着大雨,大的让人心神不宁,那名嫔妃疯疯癫癫的到了皇后的寝宫,那个时候,皇上也在,那位妃嫔却在那一刻想要杀掉自己的孩子,皇后阻止她,她不听,她说,皇后有了身孕,等到皇后的孩子出世,便不再喜欢她的孩子,除非……她要皇后发誓,只要活着一天,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护她的孩子,皇后只好发誓,一生护这个孩子周全……” “那位女子是淑妃?”夜宁没有回答问题,带着几分肯定的问。 “公主果然是聪明绝顶,正是淑妃。这世上知道淑妃底细的人,也只有你我两人,如今风君次几欲要兵临城下,到时,淑妃的身份必然要公诸天下,而寒儿是皇嗣,血液里有一半的风国皇族的血统,有淑妃那样的母亲,必然会受牵连,淑妃演了一场苦肉计,明知道寒儿将来知道了母亲的所作所为会恨她一生,可还是做了。” “那是恶有恶报,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理应该受到惩罚,寒儿便是索债的人。”夜宁不屑的说道,突然想起了在悬崖底下见到冷秦逸和冷漠霜的情景,如果淑妃那种人都可以活的逍遥自在的话,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有天理了。 “坏人一定要受惩罚,好人一定要有好报,可这个世上,谁又是完完全全的好人,谁又是完完全全的坏人,就像是一棵药草,有人说它是毒药,有人说它是解药,老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毒药与解药又怎么分得清楚,本宫承认,本宫的父亲不是善良之辈,于国家,他是恶人,于我,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父亲,在本宫失去母亲的时候,把本宫藏在最深处。”想起父亲,真的就是爱恨交织,感谢他一直以来的保护却无法忘记她对母亲死前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现在提起,反而都有些忘却了,在时间的大河中,一切都会被汹涌的河水所淹没带走。 “对也好,错也好,孩子留不得,即使留下了,皇兄知道了,也只会认为这是辱没的皇室的尊严,他也容不得这个孩子,即便你不帮我,我也能自己解决,今日的事情,你只当是不是知道,否则,娘娘你就别怪我不客气。”夜宁心烦意乱的起身,斗篷从肩头滑下,抖落在地上,沾上了灰尘。 冷寒凝眼见着夜宁的背影消失,微见黎明的曙光,只觉得头晕目眩,接着便失去了知觉,瘫倒在石阶上。 夜宁走到角落里,止住脚步,扶着角落里的石壁,俯首痛哭,原以为,在战场上被敌人刺了一剑后,她这一生便不再会有做母亲的机会,没有想到,她还可以孕育新的生命,这算什么,是老天的厚爱,还是上天的捉弄,给了她做母亲的机会,却让她没有机会让这个孩子活在世上,造化弄人,真的不得不臣服于命运的悲哀。 孩子啊孩子,要怪母亲就怪吧,母亲不是一个好母亲,此生只能把你永远的藏在黑暗里,至于你的父亲,就像是皇后说的,他也许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可惜,我们都站错了地方,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 “扑通”一声,小湖出现一圈偌大的浪花,一个碧绿的身影投入湖里。 “公主……”孟兮闻声赶来…… 栖凤宫 “而姐,你醒了。”冷秦逸一身单衣坐在床边,任人怎么劝握着冷寒凝的手腕怎么也不肯松手。 玉儿把泛着苦味的药汤放在桌边,浅浅的笑着对着冷秦逸:“有了冷统领在,这药啊,奴婢也不抢着喂了。”别过脸,红红的眼圈又开始流泪,生怕人看见,就躲了出去。 “秦逸,身体好些了麽?”冷寒凝苍白的脸挤出一丝笑容,胸口隐隐作痛。 “好多了,所以正要打算……算了,二姐,三姐昨日去青山寺出家了,她说,不必惦记她,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冷秦逸缓缓的说道,小心翼翼的看着冷寒凝的脸色,生怕她听到这个消息会不高兴。 冷寒凝怔了一会儿,反倒释怀:“也好,总归是有个容身之处,超出红尘之外,也是她的修为,经历了人世间的生生死死,我们三姐弟也都该懂事了,秦逸,姐姐想求你一件事情。” “你身体还没好,就替别人求事情,什么时候才肯为自己想想。”冷秦逸心酸的说,实在是不懂这个姐姐的心思,都说女人家学会绣花种草就可以了,他这个姐姐大概是书读多了才会让人抓不住,抓住了又看不懂。 “无时无刻不再想,这次也一样,不过,这次我们都要保密。”冷寒凝伸出小指,美眸微转,“拉钩,谁说出去谁是小狗。” 冷秦逸一努嘴,还是随了冷寒凝的任性,冷寒凝示意冷秦逸靠近一些,窃窃私语之后,冷秦逸蹙眉想了半响,使劲儿的摇摇头。 “二姐,这是欺君之罪!”冷秦逸咻的一下站起来,很不乐意。 “欺君或许还可以活命,不欺君可是两条人命,夜宁与你也算是青梅竹马,你不会撒手不管吧?”冷寒凝平心静气的劝解。 206 “她是公主,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当今皇上有非昏庸无能之辈,万一到了东窗事发的那天你想没想过你怎么办,你是皇后,后宫多少女人惦记着这个位子,她们都等着你往陷阱里钻,逃还来不及,你怎么就是那么傻!我真后悔,当初真不该告诉你她似乎是怀孕的事情。”冷秦逸彻底的被他这个大姐给气疯了。 “秦逸,你真的想要夜宁死在你面前麽?”冷寒凝怔怔的眼神与冷秦逸对视良久,“既然如此,那我便去把夜宁藏起来,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送到风君次那里,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生死由命。”说着,便挣扎着起来,腆着肚子,朝宫外走去,冷冷的风,迎面扑来。 “玉儿,陪本宫去公主殿走一遭。”玉儿颔首,扶住冷寒凝沉沉的身体:“娘娘,小心。”走过石阶。 “二姐……”冷秦逸在栖凤宫里沉沉的喊了一声。 “秦逸,既然能够让她幸福,为何不去帮助她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冷寒凝的话回响在栖凤宫的角角落落。 距公主殿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听到了夜阑的咆哮声和掌嘴声,冷寒凝心里一紧。 “孟兮,朕命你照顾公主,你就是这样照顾的?给她照顾出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你真是该死!说,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奴婢不知。”孟兮满嘴血红的回答,淡然的眸间闪着泪珠,依旧是那句话,不知道。 “不知?朕看你是被罚的不够,继续掌嘴,直到她说为止!”夜阑怒吼,像极了发疯的狮子,“掌嘴!” 周边的小太监毫不留情的把巴掌留在孟兮的嘴上,唇角渗出血丝,整张嘴高高的肿起,孟兮还是咬着牙死撑着,手掌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几欲撕裂裙角。 她是偷听了皇后和公主的谈话才知道公主怀孕的,但是,她要保护公主。 “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与一个小宫人较起劲儿来了?”冷寒凝使了个眼色让正在施刑的小太监住手,笑着面对着夜阑愤怒的目光,“怎么不见公主?” “朕实在是难以启齿,此事乃是后宫的管辖,朕只是给皇后提个醒,皇后如果想要卸掉皇后之位,不该让宁儿来背黑锅,朕,宁可负天下人,也不会让人上伤害宁儿一分一毫!”夜阑强压着火气,冰冷的眸子如坠深潭,周边的宫人更是早已感受到了这份寒意,皇后与皇上两个人的恩怨纠缠,自从那一夜之后越来越乱,越来越难解。 “臣妾遵旨。”冷寒凝黯然失落,目光落在夜阑至今缠着纱布的未见痊愈的手上,“皇上的手可是好些了?” 夜阑藏起受伤的手,负在身后,挤出两个字:“无碍。”简略到了极点。 黯然神伤后,公主殿已经是人走茶凉,玉儿找出药膏敷在孟兮早已肿的不成样子脸颊上。 “公主出了什么事情?”冷寒凝走到内室巡查了一番,看见夜宁脸色铁青,发间还是湿漉漉的躺在床上,不禁怀疑,两人在烟波亭分手后,夜宁出了什么事情。 孟兮推开玉儿直直的跪在地上,忍了很久的泪水这才落了下来:“皇后娘娘,您是好人,求求您救救公主,求求您救救公主……” 接着额头不停地叩在地上。 冷寒凝扶住孟兮,柳眉微蹙:“到底是发生了何时?” “公主与您分手后,跳湖自尽,经太医诊治,皇上知道了公主怀孕的事情。”孟兮把事情的原委大致的复述了一遍,冷寒凝缓缓的闭上眼睛,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的是措手不及啊。 “知道了也好,省的本宫欺瞒他,好好照顾公主,让她好好养胎,无须担心。”刚一转身,冷秦逸大步走了进来。 “公主呢?”冷秦逸压低声音,雄浑的声音响起。 “里面躺着,想好了么,是要她活着还是像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冷秦逸掀开帷幕,看了里面一眼:“我去求皇上赐婚。” 三日后,公主出嫁,下嫁冷秦逸,所有嫔妃允许出席,冷府大摆筵席,文武百官前来捧场,这场婚礼办得浩浩荡荡,有些人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皇后嫁入宫廷的那个夜晚,让人看起来有些像是在粉饰太平。 有人说,这是冷家的皇恩浩荡,冷郑昊死后,冷家的第二次崛起,这都要依赖于冷家的儿女,也有人说,是冷家想要攀龙附凤,而夜宁便是那个跳板。 至于夜宁怀孕的消息,也只有几个嘴严的人知道,那位替夜宁诊治的老太医,已经随着夜宁一起“嫁”到了冷家,成了私人大夫,自然也是千深叮咛万嘱咐过的。 在这一晚,丞相张世带着真儿第一次在百官面前亮相,百官皆知,俊俏的丞相大人被一名不知底细的女子迷得晕头转向,百官也是第一次见到那名神秘的女子,可惜,长的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也给不少大人提了个醒,别再把自己家的女儿往他那里送,他已是名草有主了。 张世想要引荐真儿和玉儿两个人,却因为玉儿忙着帮住房打下手,也一直没有遇到,只好许诺真儿下次引荐,在厨房内,玉儿一个劲儿的抹眼睛,好心的厨娘觉得是这个孩子在厨房里委屈,让她出去给人端茶送水,可是玉儿拒绝了,说是烟大迷了眼睛,厨娘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烟,猜想大概是宫里的丫头娇贵一些,便也不再言语。 “皇上,我们在这里诸位大人玩的也不尽兴,不如我们先行离开,你看可好?”一声华衣的冷寒凝容颜上挂着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开心的笑容凑近夜阑的耳畔低低的询问。 夜阑放下手中的琉璃杯,眸光有些涣散,丝毫没有减少帝王的威严,目光一扫,发现确实如此,他们这两个重量级人物在这里真是大煞风景,就是有的官员带来的七岁孩童也是怯生生的紧紧地靠在大人的身边,鸦雀无声。 “说的是,那我们换身衣服从后门悄悄地离开。”夜阑颔首,也压低声音,未等冷寒凝说好,已经握住了冷寒凝的皓腕,拉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院落,冷寒凝汗颜,这个“悄悄地”还真是算不上。 换好衣服,平民的打扮,屏退了宫人,两人忽视而笑。 “皇上这是要去哪里?”冷寒凝浅浅的问,看样子,他似乎没有想要回宫的想法,这身便装,看上去确实是不太舒服。 “皇后你且不要说话,等到了便知晓。”夜阑把冷寒凝拉上千里马,圈在胸前,拿丝带捂住冷寒凝的眼睛,马儿疾跑,看不见任何的景物,只有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 忽然,一声马鸣长嘶,马儿止住脚步,夜阑把冷寒凝扶下马,只觉得有凉凉的风吹在皮肤上,有些冷。 “皇后有没有兴趣猜一下,我们现在在哪里?”扶住冷寒凝,夜阑神秘莫测的问,总是有一股威严藏在里面,让人觉得生硬。 冷寒凝摇摇头,她实在是没有心情猜。 夜阑把丝带从冷寒凝脸上揭下,骤然一道光亮,火花四射,烟火璀璨,百花齐放,一道烟花在深邃的天空炸开,发出绚丽的光彩。 “皇上,这是……”冷寒凝错愕的望着一脸淡定的夜阑,不光鲜的明亮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朦胧不清。 “皇后,不要说话,朕向陪你好好地休息一会儿,没有朝政,没有阴谋算计,只有我们两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夜阑嗓子有些沙哑,近些日子前线的战事费心太多,已经是身心疲惫了。 夜阑拉着冷寒凝席地而坐,夜阑的神情疲惫,打不起精神来。 “如果累了,就在臣妾的身上靠一会儿。”冷寒凝温婉的说道。 “好。”夜阑靠在冷寒凝的怀里,呼吸变得越来越淡。夜阑耳畔的白发,已经不在隐藏在发角,暴露在冷寒凝的眸底,冷寒凝的指尖轻轻地拂过那缕白发。 纤细的指尖突然被夜阑握住。 “皇后,朕真的是老了,头发都白了。”夜阑闭上眼睛,假寐。 “没有,皇上看错了,你没有白发。”冷寒凝抚摸着依旧抚摸着那缕白发,一次又一次,猝然心痛不已。 “皇后越来越不会撒谎了,都骗不过朕。”夜阑淡笑,嘴角轻轻地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皇上喜欢臣妾骗你麽?”冷寒凝戏谑的问道。 “朕最不喜欢被人欺骗,尤其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大概,朕是被太多了人欺骗,被骗怕了。”夜阑缓缓的说道,从太后到冷郑昊,每一次都是致命的打击。 “臣妾发誓,从此之后,不再骗皇上,我们之间不再会有欺骗,臣妾依旧是之前皇上见到的那名女子,依旧可以与皇上谈笑风生。” “冷墨兰?冷寒凝?皇后?朕是不是太执着了,皇后不想当替身,而朕且一直在逼迫你。” “臣妾大概是也是太过于执着了吧……” 207 星空璀璨,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夹杂着偶尔吹过耳畔的秋风,消匿在湖中央,牵起朵朵的涟漪。 “皇后,朕想立寒儿为淮南王,将来掌管淮南。”夜阑沉沉的带有磁性的声音缠绕在冷寒凝耳畔。 “寒儿太小了,刚满周岁,是否要再等他大一些,等他懂事了,再给他封地也不迟。”冷寒凝说道,“臣妾舍不得这个孩子。”这句话,才是真正想说的。 “一则,你怀有身孕,不宜过度操劳,二则,寒儿是第一个皇子,却不是正宫所出,朕是担心日子久了,骨肉相残。” “若臣妾怀着的是个女儿,便无骨肉相残的可能,若是男儿,等到孩子出世之后,再对寒儿进行册封也不迟,寒儿还小,皇上就这样的偏心,即便寒儿再大度,也怕是无法忍受父亲的这般偏心哪!” “倒不是刻意的排斥寒儿,只是,皇后也看到了淑妃那日在栖凤宫的所作所为,每当看见寒儿的样子,总会想起淑妃,朕看着难受啊!” “不如,我们把淑妃赦免,禁闭兰陵阁,派专人看护,皇上也不会再有后顾之忧,将来有一天,寒儿想要母亲的时候,皇上也不会无言以对,心怀愧疚。”冷寒凝不着痕迹的给淑妃求情。 “罢了罢了,就让她回去吧,朕若是不答应,你恐怕又要难为朕的几位肱骨大臣了,记住,一定要派专人看守,不准闲杂人等入内,尤其是卢铁吉,最近卢铁吉可是神秘的要紧。”夜阑眸光中闪过杀气,“他与淑妃的交情可不简单哪!” “臣妾知道,一定会密切关注的,皇上安心打理朝政就好。”冷寒凝默默地颔首,惊叹于帝王的神机妙算和精湛的帝王之术,“臣妾听说,卢铁吉手中的兵符至今尚未收回?” “嗯,棘手,都说皇后是女诸葛,你可是有好办法?”此时此刻,真希望有人能够为他分忧解难。 “皇上说过,后宫不得干政。”冥冥中,冷寒凝语气有些生硬,大概是还是难以释怀当初的言语相激。 “皇后竟然也会生气,朕不过是希望皇后能够平平静静的过些逍遥日子,不被俗世纷扰,身在红尘,想要跳出六界,何其容易。” “臣妾现在只想做一名好妻子,一个好母亲,但是,我们都做不到,既然做不到,何不顺应天命,世上所谓的情和爱,已经不再是两个人,而是天下人,所以,臣妾愿意一试,若是成功了,臣妾请皇上答应臣妾两件事情。” “好,两件事不多,只要不危及江山社稷,不伤及黎民百姓,朕都可以答应,朕欠你的太多,此生都怕还不完了。” “此生还不完,还有下生,臣妾生生世世都会陪伴你左右,不离不弃。”冷寒凝的眼角有些湿润,此生,注定你是我的唯一,而我不是你的唯一,此生的交集,也注定会各自延伸。 “但愿,夜宁和秦逸也能生生世世互相陪伴,白头携手。”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奏乐声,暗自的蹙眉。 “还在担心夜宁?既然秦逸能够与夜宁情投意合,皇上答应两人的亲事,也算是功德圆满,还有何后顾之忧?”冷寒凝小心的劝慰。 “夜宁腹中的孩子,秦逸并不知晓。”夜阑道出的心里的忧虑,即便是冷秦逸自动请婚,夜宁的孩子依旧是一个心结。 “无需担心,秦逸说过,那个孩子是他的,皇上放心了吧。”冷寒凝僵硬的牵起嘴角,但愿他能相信。 “皇后可是说过以后不再骗朕的?那日清晨,夜宁曾在烟波亭与皇后相见……”夜阑止住话,起身看向冷寒凝略显闪烁的双眸。 “臣妾招了,是风君次的孩子,但是,皇上要保密,还要……” “还要什么?” “还要不准动这个孩子。” “为什么?” “这是一个母亲的请求。” “好,只要风君次不欺人太甚,朕可以容忍那个孩子出世,若是风君次大举来犯,朕也不会手下留情。”毫不留情的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冷寒凝抬眸,遥遥的看着对岸的排列整齐的黑影,帝王啊,无论躲藏的多么严密,身后总会跟随者大量的侍从,终究是做不了普通人,即使一刻,也是奢望。 “我们还是回宫好了,明日还有早朝。”冷寒凝嘴角浮上一丝笑容,其实,他们两个人谁都改变不了如今的宿命。 只是,因为心中的那份执念,才会不断的与命运抗争,结局,可想而知。 兰陵阁的光亮重新燃起,烛光摇曳之下多了几分的鬼气,兰陵阁的鬼气太多了,所以,淑妃才会在宫廷的道路上荆棘丛生。 “公主,陛下已经知道了你装疯的消息,特地派老臣来接公主离开北寒。”卢铁吉站在淑妃身边,混浊的声音充溢在淑妃耳畔。 “你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皇兄该如何的奖赏你,哼!”淑妃冷哼一声,转过脸,容颜的沧桑已是不言而喻,脸上的伤痕更是见证了在冷宫的惨绝人寰。 “公主,你的脸是被何人所伤。”卢铁吉问。 “本宫的事情不用你管,听说你卢铁吉掌握着北寒的一枚虎符,本宫想要看看,是真是假,不知国师可否赏脸?”淑妃幽幽的目光闪过一缕精光,手已经伸到了卢铁吉的面前。 “这……” “怎么,只听皇兄的话,却不听本宫的话,皇兄杀得了你,而本宫杀不了你,是麽?”淑妃声色俱厉的说道,微微挑眉,脸部的红肿显得狰狞异常。 卢铁吉拿出虎符,递到淑妃的手心,淑妃骤然攥起,收入囊中,转过身,背对着卢铁吉:“近些日子,你这虎符也派不上用场,本宫姑且留下看几日再归还,你放心,本宫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公主,陛下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万万缺少不得这虎符。” “缺少不得……兵临城下……来得真快,本宫的命也不会太长了……”淑妃轻笑,一切不会太久了…… “请公主择日随老臣离开北寒,方能护己平安。”卢铁吉又是一拜,显而易见,卢铁吉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国师,若是我们走了,那你的那双儿女可怎么办?”淑妃抬眸,若有所思的问。 “老臣的女儿已经亡故,次子也已被贬谪,离开了京城,待开战前夕,便把他带回陛下帐下,为陛下效力。”卢铁吉不紧不慢的说道,已经早做下了安排。 “国师真是会打算,难怪会被人称作老狐狸。”淑妃不无讽刺的含蓄的回答,“皇兄可有说过本宫的孩子怎么办?” “陛下未曾有旨意,只言,公主的命最重要。” “本宫知道了,你走吧,人多眼杂,夜深多有不便。”淑妃扫了卢铁吉一眼,下逐客令,卢铁吉躬身后一纵而离开。 冷寒凝从内室走了出来,淑妃垂下眸,把虎符拿出来,双手呈上:“娘娘,虎符在此,请娘娘验收。” 冷寒凝接过虎符,验明真伪,这才看向淑妃,声音平淡如水:“卢铁吉的身份,本宫早有怀疑,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你的人,也罢,往事本宫也不想再提及,本宫只想确认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如实回答,若要说谎,便可不要作答。” “臣妾明白,请娘娘直言。” “当日卢铁吉害本宫坠崖,九死一生,其幕后主使可是你?” 淑妃抿唇,半响,微颤,抬眸,释然:“是臣妾做的与他人无关,请娘娘不要伤及无辜。” “你放心,本宫答应你的要求,一定会办到,这些日子,你好好想想吧,风君次纵然想要统一中原,凭他的能力,也无法笼络人心,若有可能,劝他安守国土,否则,生灵涂炭,两败俱伤是必然的事情。” “皇兄性格傲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臣妾恐怕无能为力。”淑妃果断的拒绝,“况且,臣妾在皇兄的眼中,也仅仅是一棵棋子,而非妹妹。” “为什么不答应卢铁吉的要求,离开北寒?” “臣妾的孩子在这里,臣妾是母亲,即使是死,也要留在这里,守护着这里,臣妾想知道,娘娘为什么不揭穿卢铁吉的真是身份,莫非娘娘也有别的目的?” “本宫只是想看看,拔了牙的老虎如何耍威风。”冷寒凝不无讽刺的轻笑,有仇不报非君子,世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她所经受的痛苦和折磨,要讨要回来。 “世人都说皇后娘娘菩萨心肠,说到底,你也是个女人,受了伤害,总会要找人讨要,臣妾被困在这里,恐怕也是娘娘的报复吧,本以为……本以为凭借臣妾的机智,足以应对所有,而现在看来,一切竟是徒然,臣妾自愧不如,甘愿留在这里,但是……”淑妃微微一顿,面容窘迫,“娘娘不要忘记曾经答应过臣妾什么,寒儿是臣妾唯一的孩子,即使是皇兄带兵兵临城下,你也不准让人动他分毫。” 208 “本宫有数。”冷寒凝缓缓地说道,话音刚落,有人闯入,一阵凉风之后,脖颈一冷,利刃已经架在脖子上,不差分毫。 “真的有数麽?”冷冷的声音里夹杂着几许嘲笑,“皇后娘娘……” “卢铁吉,你倒是来的及时。”冷寒凝嘴角抽动,瞥了一眼泛着嗜血的光芒的利刃,别过眼,“敢把刀架在本宫脖子上的,你还是这世上的唯一一人。” “多谢谬赞,临死之前还能逞口舌之快的,这世上怕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不过,从今以后,世上便再无此人。”卢铁吉哂笑,眼中嗜血气息越浓,刀刃仅仅一压,冷寒凝的脖子上渗出血丝。 “只怕你这一刀下去,从此世上也再无敢把刀架在皇后身上的人……”卢铁吉脊背一凉,凭借多年的经验,明显的感觉到身后有人拿剑抵住他的后心,这要是一箭穿心,可就毙命在此了。 这尚且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而是那越加深沉的声音里迸发出来的愤怒,之间淑妃缓缓地瘫倒在地上,连下跪的力气都没了。 “公主,你出卖了我!”卢铁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双眼气的要冒火,这个公主定是对这异国的皇帝产生了真情,才会…… “来人,把这个贱人和这个叛徒抓起来,押入死牢!”夜阑的身后涌出大批的御林军,层层的把卢铁吉绑的死死的。 淑妃被人架起,脚步不稳,踉踉跄跄:“娘娘,我不要去死牢,求求你,不要让我去死牢,我不想去……我不要去……”声嘶力竭的恳求。 “把她架下去!”夜阑恼怒的一挥手,御林军粗鲁的推搡着淑妃的身体,最终还是被人带出了兰陵阁。烛光摇曳,兰陵阁又是一番新景象。 “皇上,虎符已经拿到,卢铁吉已经没有威胁,淑妃自然也对我们构不成威胁,您也说过,让她在兰陵阁禁足,便不再多做处置,想必,皇上命人送她去死牢也只是吓唬她而已,对麽?”冷寒凝转弯抹角的苦苦相劝。 “朕不会再有妇人之仁,背叛朕的人,真不会放过,一个也不会放过!”夜阑嘴角扯起一抹笑容,“皇后,多谢你帮朕取得虎符。”冷寒凝被这笑容彻底的怔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利用?谋算? “夜寒露重,皇后回宫吧,朕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见寒儿在哭,怕是又要想你了……”看似温暖的语言,在冷寒凝耳中顿时如此的刺耳。 夜阑想要伸手把冷寒凝揽在怀中,冷寒凝第一次很生硬的掰开那双手,很主动的离开,扯起一抹习以为常的惯性的面具似的微笑:“臣妾先行告退。”微微的俯身,几乎是逃离。 “皇上,此番真的伤着了皇后娘娘。”一个像极了寒王爷,却比寒王爷年轻的少年,满脸风霜的说道,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远处的那个华丽的身影。 “云翳,你刚回来不久,先休息去吧,明日我们好好谈谈两国交战之事。”夜阑摆摆手,融入夜色之中。 北寒六年,风国与北寒蓄谋已久的战事一触即发,战火引燃了整个中原地区,方圆百里不见人家,昔日两国歌舞升平之景在战火的浇灌下化为虚有,只要有村落的地方,便会有硝烟,只要有军队停驻的地方,便会有战争。 大好山河,再一次陷入无尽的黑暗。 因两国皆是军事强国,几场战役下来你来我往,皆是定数,损兵折将亦是难免。 十个月过去了,城门之外,已是霞云满天,冷寒凝白衣胜雪,拉着寒儿,抱着正在静静沉睡的舒儿站在不远处。 “二姐,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冷秦逸一身戎装,英气逼人。 “以前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现在知道了,却不忍心放你离开,好了,不说了,还是赶快上路吧,夜路难行。”冷寒凝伸手拂去盔甲上了灰尘,眼角渐渐地湿润。 “以后秦逸不能照二大姐,若是不想住在宫里,就去冷府住几日,毕竟……毕竟那里才是你的家。”冷秦逸缓缓的说道,十个月来,对于宫里的传闻也是略知一二。 “傻弟弟,二姐知道了,你快走吧,不然,二姐又该舍不得你走了。”冷寒凝目送着冷秦逸离开,眼角的泪这才坠下,你哪能知道,这里才是我的家啊! “母后,儿臣冷了……”夜寒嫩嫩的声音收回冷寒凝的沉思。 冷寒凝轻轻地勾起嘴角,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和煦如阳:“那我们回宫。” 走在宫里的石子路上,有些硌脚。 “母后,为什么不见姑姑呢?”夜寒轻轻的问,向来,夜宁与他亲近,而近日则不见。 “姑姑啊,姑姑自然在自己府上,寒儿想姑姑了?”冷寒凝摸摸夜寒的头发,夜寒点点头。 “寒儿是大孩子了,不能总是赖着姑姑的,而且姑姑也要照顾念风,知道麽?” “儿臣知错。”夜寒很乖巧的认错,拉起冷寒凝的手,“母后,我们快回去吧,不然,父皇又该生气了。” 冷寒凝点点头。 自从两国开展以来,夜阑的脾气就没有好过,更是迁怒于夜宁,夜宁也不愿意触霉头,生了孩子,干脆躲在家里,就是不出门,看他能怎么着。 回到栖凤宫,一个熟悉的身影绰绰约约,冷寒凝轻然一笑,等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先张嘴,岂料,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母后……”夜寒扯扯冷寒凝雪白的一角,一脸的不乐意,除了舒儿,除了他,母后不能和任何人亲近。 “母后?”眼前的风尘仆仆的青衣女子好奇的看了冷寒凝身后和怀中的孩子一眼,“两个?他……” 冷寒凝使了个眼色,摇摇头:“都是本宫的孩子,寒儿,快来见过姑姑。” 寒儿正正经经的一作揖:“寒儿拜见姑姑。” 三绘心神意会,淑妃的孩子啊! 竟然落到为别人做嫁裳的地步了,是说你太善良,还是说你笨呢! “寒儿先去休息,母后与姑姑有事要谈。”冷寒凝把舒儿和夜寒交给玉儿,玉儿把两个人带了下去。 “解药,我找到了……” 冷寒凝手中的茶具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勤政殿 “皇上,父帅已经上了密折,风君次带兵绕过湘江,看似是要从陆路作战。”云翳沙哑的声音响起。 “风君次向来对其水军自信满满,怎么会采用陆军作战,除非……”夜阑黑色的眸子黯然一动。 “声东击西!”两人同时说出。 “传令下去,双边布防,把淮南调来的军队待到江边,他们比我们的军队更加适合水上作战。”夜阑波澜不惊的吩咐,“让他风君次,有来无回!” “末将得令。”云翳厉声说道。 “云翳,朕把莫轻音送到你父帅面前,你会不会怪朕?”突然,夜阑提起了旧事。 云翳僵硬的脸微微的抽了两下:“那是皇上的旨意,臣不得不从。” “朕不想听这些,你知道,皇叔这些年来也不易,况且莫轻音也是一名好女子,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够始终对皇叔不离不弃,这些年来,你也随着皇叔东征西讨,朕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回宫,而如今回宫的理由。” 云翳不语。 “皇后,的确是朕有负于她,朕也羞愧,身为男儿,竟然无力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还要一次一次的伤害她,如果……朕只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朕的项上人头挂于宫门之外,你要替朕保护皇后,保护她出宫,保护她去做她喜欢的事情,你明白麽?” “不会有那么一天。” “朕也只是说如果,只要朕活着,一定会保护皇后,”夜阑冷清的一笑,从未有过的柔和的光芒在双眸散发,看向栖凤宫的宫灯发出的点点火光,“一直以来,都是皇后在保护朕,替朕劈斩路上的荆棘,朕如今也想要尝尝保护别人的滋味。” 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在努力地维护,而他总是在伤害她,就像是一把尖刀,把她伤的体无完肤。 如果,他不是帝王,她不是皇后,而是一对隐居于山林的夫妻……便可以逍遥自在的驰骋于天地间。 可惜……呵呵,可惜,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如果,最让人无法承受的也是如果。 “末将谨遵圣谕。”云翳义正的说道,突然,话锋一转,“风君次此次挥军中原,军中谣传,似乎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夜阑蹙眉,眉痕更深。 “都说是为了夜宁。”云翳正颜,“夜宁曾经中伤过风君次,而风君次的父亲更是因夜宁而亡,末将猜测,风君次是想报仇雪恨。” 真的是报仇雪恨麽?夜阑神绪飘远,风君次虽为君王,却比任何人都要重情重义,夜宁与他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风君次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况且,夜宁为他生子,而嫁作他人之妇,不知道那个情意绵绵的风君次又该做何感想。 209 “若是想要报仇,尽管来就是,朕也想要问问,把自己的亲妹妹和国师送来朕这里,到底是意欲何为!”夜阑愤然,脸上始终挂着百年未变的冰霜,而这冰霜,只有遇到一人时,才会融化。 “鲁国也有些蠢蠢欲动。”云翳补充一句,鲁昭公主的出访,算是一无是处了。 “依照鲁国的势力,还没有能力与我国抗击,而唯一担心的却是两国达成联盟,听说鲁国国君与风君次曾在多年前因风君次已逝的皇后,而产生间隙,料他们也无法齐心协力。”夜阑沉稳的分析,“不过,也不得不防。” “既然如此,那鲁昭公主又是何意,朕倒想知道。”那名与昭儿相似的女子,到底是意欲何为。 “据线人来报,鲁昭公主并未回国,鲁国国君已是大动肝火,明日……明日就要到达,说是要……”云翳没有再说下去。 “兴师问罪?那又有何妨,只管明言便是,怕是那鲁国的公主见江山秀丽,不忍离去,多徘徊了几个月而已。”夜阑缓缓地说道,骤然,推开窗户,一轮皎月,透过云朵射入眼中,怎会觉得有几分刺眼,“云翳,明日便要返回战场,一切就托付给你了。” “末将职责所在,一定会尽心尽力,守卫国土。”云翳严肃的说道,即使不为别的,也算是为了……突然,抬眼看向栖凤宫的点点灯光,就算是为了她吧…… “冷秦逸已经去了战场,帮……朕照顾好他……”夜阑不经意的咳嗽一声,“夜宁年纪还轻,朕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守寡。”也不想让她失去最后的至亲之人…… “末将遵旨。”云翳忍不住翘起嘴角,“前线战争吃紧,父帅上了年纪,有些力不从心,希望等到此战结束之后,皇上可以念在父帅多年保家卫国的份上,给个恩典,让父帅回宫!” “嗯,朕已经考虑过,此战结束,便让皇叔回宫,找一处僻静的地方,颐养天年。”夜阑笑着颔首,衣袂飞扬,“只是,你不要忘记你答应朕的事情,若是朕……有那么一天,你须护她离开……远离纷争……”喃喃的声音,恍如隔世…… 不知何时开始,京城的空气中常常掺杂着血腥的味道,恰恰在这个时候,冷寒凝传出了丞相大婚的消息。 江山已是破碎,风飘雨打,两国相争,皆是千疮百孔,朝中一片愤然,正值国家多事之秋,又怎么顾及儿女私情,皇后一排众异,正可谓是翻云覆雨,让丞相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在这期间,夜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心里真切,皇后是在争取张世的衷心支持,而且,那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不会给彼此留下遗憾。 这些年过去了,谁都看得明白,却也是谁有不愿意承认。 北寒繁华过后便是衰败,厉兵秣马已是最后的抗争,送往前线的军队,有去便是无回,本以为可以运筹帷幄,可惜,往往事与愿违,大战接二连三的失败,更是挫伤了士气。 夜阑坐在龙椅上,翻阅着刚刚递上的奏折,手忍不住的颤抖,心里怒火顿生,“刷”的一声,一道弧线后,奏折准确无误的砸在一双脚上。 一双纤细的手,捡起地上的奏折,用水袖擦干净后,叠好,放在桌子上,温婉的声音依旧夹杂着清冷:“这是前方将士用鲜血染成的奏折,皇上如此的轻贱,对不起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些为了国家不顾生死的军魂。” 夜阑疲惫的抬起头,眉心拧在一起,看的冷寒凝心疼:“臣妾曾想皇上此生不再蹙眉,可是,皇上的眉心从没有平息过,臣妾食言了。”断然想要伸手抚平上面的褶皱,手到半路,微微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收了回来。 “国难当头,朕实在是笑不出来。”夜阑冰冷的声音响起,犹如腊月的寒冰,“皇后不要在宫里乱走,这是议政的地方,皇后不该来。” 冷寒凝缓缓地挤出一抹笑容,想要亮如繁星,可惜,这毕竟是假的,却足以欺骗世上所有人:“臣妾听说前方有了战报,秦逸走了三个月,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臣妾就过来看看,皇上是否有秦逸的消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个至亲之人……也好,也好,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冷秦逸安好,无需挂念……”夜阑想要继续说下去,眼睛一黑,头有些晕眩,单手支撑着桌子,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谁知,心力交瘁之下,人已经倒在了桌子上,耳畔,留下的只是冷寒凝的担心声。 “太医,如何?”冷寒凝把床被放好,看了正在昏睡的夜阑一眼,这才问太医。 太医放缓声音:“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是积劳成疾所致,并无大碍。” “无碍?”冷寒凝双眼微眯,一股危险的清冷气息逼迫着太医的神经,“那为何在皇上的房间有如此多的带血的手帕,不是皇上的,难道是你的麽,太医!”严厉的声音让太医不敢直视。 “回皇后娘娘,皇上确实……是无碍……”太医咬着牙说道,骗人骗到底,不然性命堪忧。 “哼,你大概是在太医院呆的太久了,本宫从来不罚人,如果可以,你可以做第一个……”冷寒凝眼神一凛,寒气冻死人。 “娘娘赎罪,是皇上不让说……是皇上不让说……”太医大汗淋漓的跪在地上,听皇后的话,可就是在得罪皇上了。 “本宫让你说,你告诉本宫,皇上到底为何会昏倒。”冷寒凝声色俱厉,完全丧失了耐心。 太医因紧张而更加的结巴:“是……是是皇上国度操劳国事,心力交瘁,已是有灯尽油枯之相,本可以通过药理调整,可是皇上不肯,只能眼见得一天比一天身子弱……” 灯尽油枯,竟然会是灯尽油枯,冷寒凝恍惚间发愣:“你走吧,记住,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不仅本宫不会放过你,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太医躬身退下,太医离开的瞬间,冷寒凝几乎要滑倒在地,为什么会这样?她的毒解了,本想不再有任何的牵绊,为什么……为什么他又会……灯尽油枯…… 上天已经带走了她太多了东西,难道,还要把她唯一想要守护的人也带走麽? 其实,她想很想告诉他,她之所以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秦逸,而是……而是想好好的看他一眼,想要知道,他还好不好…… “皇后在啊?朕刚才睡着了。”夜阑沉沉的声音响起。 冷寒凝跪在夜阑身边,笑如和煦的阳光:“困了就睡会儿吧。”累了,就好好的睡一觉,不要逼迫自己,笑容的背后,把泪水隐藏在最深处。 “朕还要去处理政务。”夜阑挣扎着要起来,冷寒凝没有阻止,帮着他起身,扶着夜阑坐到座位上,眼见着夜阑打开一份奏折,看得入神。 是真的入神麽? “皇后,你为何总是这样看着朕?”夜阑抬眸,对上那双似乎未曾眨过眼的黑色的眸子,真是美丽的令人恐惧啊! 冷寒凝不语。 “皇后,你这样会打扰朕看奏折。” 冷寒凝不语,依旧凝视。 “皇后,朕觉得你也该累了,还是回宫休息一下,或者,寒儿和舒儿需要你……” 夜阑终于还是怕了。 “皇后,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朕说?” “如果累了,就靠在臣妾肩上休息一会儿,臣妾是皇上永远的依靠……” 夜阑微微一怔,全身僵住了:“皇后,你这是何意?” “为什么不告诉我?”冷寒凝眼角一滴泪滑下,落在手背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夜阑问,手心一紧,冒出丝丝汗渍,“皇后在说什么,朕实在是听不懂。”尴尬的笑容,贴在脸上。 “病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一个人扛起一切,为什么要一个人扛起一切……” “朕这不好好的,皇后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是不是病了。”夜阑故作笑容,忍住心里的绞痛。 “我说过,此生不再骗你,你为什么还要骗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是会死的,做英雄真的很好玩儿是不是?骗人真的让人很开心是不是?”冷寒凝向来不是个脆弱的女人,而这次,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潸然泪下,泪流满面,难以停止。 “皇后你……你不要哭,朕真的没有什么,你看,朕这不好好的。”夜阑把冷寒凝拉入怀里,轻声的安慰,虽然后宫的女子不少,但是,还真不会安慰女人,他也不需要去安慰,而皇后,却不一样。 “每个人都会累,你也不例外,前方战事吃紧,可以找重臣集思广益,也不至于会生病到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让我插手宫里朝中的事情,无非是不想让我知道前方的战事到了什么程度,害怕我担忧顾虑,即使知道又如何,胜败乃兵家常事,有皇叔在,有秦逸在,只要我们守好自己的位置,一切便不需要过多的担心。” 210 “皇后聪慧,你却猜不透战争并不是一颗平常心就能获胜的,战争讲求天时地利人和,朕在位这几年,不断地增强军事力量,选拔人才入仕,竭尽全力力挽狂澜,可惜,北寒早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朕,实在是……”无药可救…… 他原以为,只要一切尽心尽力,便可以改变,所以,他不惜利用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是利用自己,竭尽全力却改变这一切,北寒的繁荣,曾经令他欣慰,即使是粉饰太平,也足以让他开怀一笑。 可惜,一切来得太快,甚至来不及转身,也许这也就是自食恶果,当初的自信,似乎应该是自负才对。 “如果真的无药可救,就放弃……其实……放弃也没有什么不好……”冷寒凝在夜阑怀里缓声说道。 “你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你从不会劝朕放弃。”夜阑拧起眉,他何曾放弃过。 “不是不会,而是不能,但是现在……臣妾请皇上放弃……”冷寒凝跪在地上,“就把一切交给臣妾,臣妾愿意辅助皇上,担当重任……” “不行!”夜阑厉声拒绝,“你乃女流之辈,论祖宗法制也不符合礼法,只要你稳定六宫,便是做好了分内之事,朝中事务,朕自会想法处理,况且,你体内的毒,也已经是生日五脏六腑,不宜过度劳累。” “那皇上如何才能让臣妾为皇上分忧解难?” “……”夜阑默然沉默了一会儿,“只要你能去除体内的毒,朕便答应你。”夜阑说道,她深知,冷寒凝体内的毒是无药可解,除非真的有奇迹出现。 “皇上金口玉言,可是要君子一言?”冷寒凝扯起嘴角,美眸微转,一抹笑意。 “……”夜阑片刻的犹豫,皇后这番模样,有些让人捉摸不定啊!最后,还是有些怀疑,却也应承下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那臣妾便证明给皇上看。” 冷寒凝的笑意把刚从太医院赶来的太医吓得哭笑不得,给皇家做大夫,真是生死悬于一线啊,真是最近还是多少烧点儿高香比较好。 “太医,你看本宫体内的毒,可是已经解了?”轻轻的问询,让夜阑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不摆明了在恐吓太医嘛! 太医犹豫不定,号脉的手开始哆嗦。 “太医,你尽管直言便可。”夜阑让神经兮兮的太医宽心。 “启奏皇……皇上,娘娘体内的毒……毒,已经是……完全的……”太医一屁股蹲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说不下去。 “如何?”未等太医说完,夜阑抓住太医的衣领,气急败坏,“你说皇后的病情如何?” 太医目瞪口呆,更是不知所措:“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冷寒凝一脸的黑线,明明毒已经解了,太医为什么还是这般的表情,莫不是太医院确实需要整治一番不可? “快说,皇后的病情如何?”夜阑阴沉沉的脸,空气中渐渐地凝聚起一股冷冷的味道。 “太医,本宫的毒到底如何,你直说便可。”冷寒凝望了夜阑一眼,莞尔一笑,此举必是她胜出。 “皇后娘娘体……体内的……毒……已经……解除……”太医吸了口凉气,终于说完了,抬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这是秋天嘛? “既然解除了,你怕什么!”夜阑狠狠地瞪了太医一眼,太医院里这群老太医越来越不中用了。 太医欲哭无泪,被你们两个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吓得还敢说话麽?心里不满,却不敢说出来。 “皇上可是君子一言的,答应臣妾的事情可要作数。”冷寒凝转身凝视着夜阑无奈的双眸,“可是作数?”再次重申。 “女流之辈,如何担当重任,又如何叫人信服?”夜阑强忍着咳嗽,继续说道,“众臣不服又该如何?” “臣妾自有主意,只要皇上答应,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我们都保守秘密,臣妾保证,可以完成皇上可以做的事情。” “好,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以内,没有露出马脚,朕便依你,如果一个月以内,你被揭穿,便退居六宫,不得再妄议朝政。”夜阑出门前,如斯所说,而心中的谜团,却越来越重,皇后体内的毒,当日太医明明说过无药可救,三绘也曾说过,只有千年寒冰才能解毒,而皇后体毒已解,那这到底是为何? “小银子,陪朕去烟波亭走走。”夜阑抬眸,云掩雾绕,叹了口气,这身体,怕是再也好不了了,当初迷路被刺中的那一剑,可真不是省油的灯啊!卢铁吉,朕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 移驾烟波亭,未有丝竹声,隔着层层的迷雾,传来幽幽笛声,抑扬婉转,犹如林间的潺潺流水,清雅动听。 这笛声,传入耳中,真是有些动听……熟悉…… 果不其然,轩榭顶端不正是坐着一名青衣女子。 小银子向前一步,想要把上面的人喊下来,夜阑伸手阻止,许久没有这般清新雅致的笛曲了,这曲子听起来让人心里静。 青衣女子坐在高处,淡淡的看着远处的烟雾茫茫,笛声不断,突然,止住,一纵而下,落在夜阑身前。 “三绘,没有想到竟然是你。”夜阑波澜不惊的说道,哪有一丝的惊异可以看见。 三绘笑着点点头,摆弄着手中的竹笛:“给皇后娘娘送药。” “你的手?” 三绘把袖子下拉,苍藏住手背上一条一条的伤痕:“爬山的时候,不小心弄破的,不碍事,过几日便好了。” “朕也正好奇,皇后的身体竟然无恙,原来你以及刚送来了解药,真是要谢谢你,不然,皇后的身体也许撑不到明年了。” “应该的,她帮过我,这次算是答谢。”三绘不动声色的撇开话题,“怎么不见皇后娘娘,方才见她去了勤政殿。” “朕正是被她赶出来的。”夜阑苦笑着看向勤政殿的方向,烛光点点。 “试问天下间,谁能驱赶皇帝,也只有皇后一人而已,就像这声乐,能够让皇上失神的,也只有那柄千年古琴,其他人的存在,些许碍眼了,对麽?”三绘戏谑,出去走了一遭,笑都可以笑的如此的肆意。 “或许……或许你说得对,你离开之前,皇后曾经要朕许诺,要你做刘家的女儿,你可是愿意?”夜阑看向笑意妍妍的三绘。 三绘一愣,抬眸:“哪个刘家?” “刘……正……道。” 原来是他……三绘片刻的恍神后,恢复一脸清冷的模样,发簪上的玫瑰在雾中愈加的妖艳,形成鲜明的反差:“即使是我同意,刘大人也不一定会应允,还是不要打扰为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推辞。 “也好,刘大人近些日子身体抱恙,一直没有上朝,既然你无心,那朕也不再强人所难,此次回来,要呆多久,朕派人给你安排住处,咳咳咳……咳咳咳……”夜阑扶住原石忍不住的咳嗽。 “我本来就是与皇后娘娘同进同出,生死相依,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本想送完药就离开,皇后娘娘盛情难却,所以,打算多逗留些时日,许久没有看烟波亭的荷花了,说起来,也有几分的念想。”三绘看向湖里的涟漪,晨曦破晓,云淡风轻的世界豁然开朗。 夜阑依旧无法抑制的咳嗽,三绘顺手号脉,猝然一惊。 夜阑把手收回。 三绘声音明显的发颤:“你的身体,怎么会……”言尽于此,不敢再说下去。 “身体受损,也不是一日之事,不碍事,不要声张,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朕是天子,一切随缘。”夜阑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这才不动声色的说道。 “皇后娘娘可是已经知晓?”三绘叹了口气问道,夜阑却没有看见三绘额头纠结的纹路。 “以皇后的洞察力,不让她知道都很难啊!”夜阑无奈,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无论是怎么躲藏,终究是被揭穿。 “你也知道,我多少也会点儿医术,皇上的身体,要说完全痊愈有些困难,不知道皇上肯不肯把性命交给三绘,三绘会尽力为皇上延长寿命,到时候,皇上也可以与皇后白头偕老……”三绘冰霜般的脸上,笑意顿生,“但是,不可以告诉皇后娘娘,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朕……答应你……”除了相信她,别无他法。 “那我们以后每天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见面,我帮你号脉,确定身体状况。” “好。” 三绘躬身告退,转身的瞬间,潸然泪下。 多年前的旧伤,加上前不久被刺的箭伤,在加上多年劳累,这个身体早已是到了行将就木之时,便是再多的药物也无法让他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她又该如何帮助他? 明黄的身影渐渐地在身后模糊,三绘眸间的积水却越加的汹涌,说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铁教主,如果你在世的话,你又该如何抉择? 211 铁教主?三绘蓦然一愣,铁娆死后,随身携带的一本药经却是落在她的手里,也许,会有办法。 太后宫的消息团队似乎近些日子慢了许多,收到的情报往往比以前慢那么三四天,对此,太后已经大动肝火,不过一切已是徒然。 夜间,一个黑衣人纵身一跃,轻巧落在太后宫的屋顶,不知是黑夜太黑,还是黑衣人已经离开,屋顶上已经不见了踪影。 “太后,卢铁吉和淑妃已经被皇上送入死牢。”黑衣人来报。 “死牢?哼,卢铁吉也太不小心了。”太后眯眼躺在软榻上,佛珠一个个的在指尖流转,房间内檀香涌动,一片静谧。 “据可靠消息,卢铁吉和淑妃都是风国奸细,皇上已经大动肝火,怕是有去无回,太后娘娘,需不需要我们先动手。”黑衣人眼中闪过蓝光,稍纵即逝,犹如一只嗜血的野狼。 “动手?”太后冷冷的笑,“为什么我们要先动手?” “卢铁吉知道我们太多秘密。”黑衣人阴冷的声音传入太后耳中,“怕他嘴不严,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一个罪臣的话,还会让人相信麽?笑话!哀家是北寒的太后,谁敢动哀家,便是谋反,就是皇上,也没这个胆量。”太后不疾不徐的说道,呷了口茶,睁开眼睛,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莫大,你跟随哀家有二十三年了吧。” “太后娘娘,您记错了,是整整二十四年。”莫大缓缓地说。 太后哦了一声,细想了想:“原是哀家记错了,哀家记得,从进入冷府开始,你就已经在哀家身边了,都已经忘记了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了。” “莫大记得,是二十四年前,在羌国的皇宫内。”莫大嘴角扯起一抹笑意,那个时候,真是他一生最开心的日子,眼中出现从未有过的柔情。 “羌国已经亡国二十四年,我们流亡北寒也已经二十四年。”太后冥思,在这个世上,羌国的人也只有我们两个了,“还记得当初我们两个人的约定麽?” “记得,莫大一生都不会忘记,此生为复仇而活,誓死颠覆北寒,光复羌国。”莫大说道,一直以来,他是这样做的,却不知道,她是否也是这样做的,因为,她的眼中闪现的不是仇恨,而是敌国的皇帝,那般的柔情似水,即使在羌国的皇宫也未曾出现过。 “可惜,我们没有复国,反而活得更加不见阳光,永远的生活在黑暗里,莫大,这些年,委屈你了,你要怪,就怪哀家好了,不要怪父王,也不要怪母亲,是哀家无能。”太后起身,走到莫大面前,“摘下面纱吧,哀家好多年都没有好好地看看你了。” 莫大摇摇头,拒绝:“莫大已经是面目全非,怕吓着太后娘娘。”莫大下意识的捂住脸,当初羌国的那场灭国的大火后,毁掉了不止是容颜,还有当初两人的海誓山盟。 “摘下来吧,哀家想看看你。” “太后娘娘……”莫大声音微微的颤抖,匆匆的起身,退了几步,“莫大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莫大疾步离开太后宫,太后的手,孤单的悬在空中,缓缓的垂落,嘴角牵起勉强的笑容。 “莫大,以后不要来了……”太后的声音随着一阵凉风吹入莫大耳中,莫大的脚步一滞,再也没有回头。 莫大,你大概是对哀家失望了,哀家明明是带你来报仇的,没有想到,竟然将报仇之事抛之脑后。 如果我们羌国没有灭亡,那该多好啊!你还是你,哀家还是哀家,唉,往事如烟,哀家承受不了你的情意,因为……因为,这二十四年来,哀家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巩固哀家的位置,利用你取得哀家想要的一切,唯唯没有你想要的光复羌国。 羌国的郡主,在见到北寒的皇帝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她变成了北寒皇帝的宠妃,而你,羌国的大将军,却带着亡国之恨,陪着哀家辗转至此,立誓灭寒。 哀家不是个好人,从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哀家如此说,你却不信,信亦然,不信亦然,事已至此,哀家已经是无路可走。 然而,哀家已经力不从心,也不想再去做些什么,先皇一生灌注心血在此,哀家舍不得这片土地,舍不得在这里的点点回忆。 “来人。” “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陪哀家去栖凤宫走一遭。”太后的手搭上小太监的胳膊,眸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那个女人的智慧,真的不容小觑啊! “臣妾参见母后,母后安康。”栖凤宫里,一片祥和,唯有书案上有几分的凌乱,看到太后的目光落在书案上,冷寒凝身体一倾,遮住太后敏锐的目光,玉儿前去收拾妥当,最后,那佛经一遮挡。 “起来吧,皇后最近在看什么书?”太后脸上挂着笑,走到书案前,掀开佛经的扉页,扫了几眼。 “不过都是些佛经,有助修身养性。”冷寒凝依礼回答。 太后浅笑,在正位坐下:“依照皇后这淡泊的性子,读写佛经倒是不让人意外,不瞒皇后,哀家此次来,实际上是有事相求。”冷寒凝坦然的牵起嘴角,微微一福身:“母后请说,儿臣洗耳恭听。” “你们几个都退下,哀家与皇后有话要说。”太后淡淡的吩咐,冷寒凝示意玉儿带着宫人离开。 “母后,发生了何事,如此的小心翼翼?”冷寒凝缓声问道,太后亲自来找她,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为了她一人专宠后宫,而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太后找她,一向没有什么好事儿。 太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夹杂着几分的无奈,“你也知道,哀家与皇帝的关系不好,遇到事情不能去找他帮忙,只能找你。” “母后言重了,是皇上国事繁忙,来不及去探望母后,改日,儿臣会同皇上讲明。”冷寒凝分寸具在的说道,心里却深知,两人的冰封关系并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缓和的。 “你这个皇后倒是喜欢做推水人情,不过,呵呵,不必了,哀家都这把年纪了,也没有什么时间讲什么母子情谊,即使说了,他也不信,哀家此事只想与你做个交易。”太后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凤印之上。凤舞九天,指代的便是眼前的淡薄随性女子,上天的决定是否错了。 冷寒凝凑上前,亲自为太后倒了一杯热茶,袅袅茶香顿时弥漫在两人之间,彼此模糊了之间探究的视线。 “交易?母后,我们之间越来越生分了,既然母后说是,那就是吧。”冷寒凝说道,面具般的微笑始终如一。 “哀家知道,你很讨厌哀家,说实话,哀家也不怎么喜欢你,我们也不都是没办法不是,你有你的坚持,哀家有哀家职责,有些时候,明明不想产生交集的人被捆绑在一起,就是上天的对彼此的一种惩罚。” “母后……” “听哀家把话说完,哀家玩弄权术也已经是将近二十年了,像你现在这般大开始,哀家就已经开始收养皇上了,不瞒你,皇帝与哀家的关系一直不好,从那孩子小的时候,哀家也没给过他好脸色看,难怪他不亲近哀家,经常地责罚他,这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希望他能够像他的父亲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太后叹了口气,目光穿过宫门,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且所有的事情,历历在目,“那个时候,哀家做了很多的错事,如今已是无法弥补。” “哀家也不求别人的原谅,做错的事,现在无论是做什么也都无法弥补,哀家不相信命运,却相信轮回,哀家年纪大了,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些过世的人和经历的事情,现在,也会害怕,将来有一天离开了人世,见到了先皇,无言以对,看着北寒一天天的强大,见到皇帝越来越有先皇的风范,真的很欣慰,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冷寒凝缓缓的抬起头,迎着太后的视线,突然不知道太后此次来栖凤宫的目的,这算是推心置腹? 太后没有顾忌冷寒凝疑惑的眼神,兀自的继续说:“当初你嫁到宫里,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皇宫就是这个样子,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招惹你,世道便是如此,说到底,你是个聪慧的女人,知道如何留住皇帝的心,哀家聪明,却不贤惠,所以,不如你幸福,哀家得到了一切,在深宫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却很羡慕的皇帝的亲生母亲,只有她才是先皇唯一的牵挂,虽然她英年早逝,却带走了先皇的牵挂,哀家有的只是羡慕,凝儿,哀家真的也是很羡慕你啊!你像极了皇帝的亲生母亲。”太后的眸光有些恍神,“不像哀家,永远不会走哀家的路,不会有哀家曾有的那种悲哀。” 213 “母后,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许多的不经意,或喜或悲,都是无法避免的,母后的经历中,有无数的无奈,儿臣是可以理解的,我们都是人世间最渺小的那粒沙子,穿梭于股掌之间,但是只要我们有心做想要做的事情,所有的过失,都可以重新痊愈。” “凝儿,果真是仍然很天真,人世间最见不得人的就是藏在人心中的秘密,只要是秘密,就隐藏着人的邪恶和贪念,有一个秘密,哀家已经藏了太久,如今,已经不想再隐瞒你,你只需认真听,不需要打断哀家。” “儿臣听着,母后。”冷寒凝轻轻地说道,同为女人,有些情感还是可以达成共鸣。 “哀家不是出生在北寒,哀家来自羌国,是羌国皇族的郡主。”太后斜睨着冷寒凝略微有些上扬的头颅,“来到北寒的时候,一直有一位朋友一直陪伴着哀家,在哀家最悲恸的时候,在哀家最绝望的时候,在哀家走投无路的时候,一直对哀家不离不弃,哀家对他很感激,也一直很想报答这位朋友,哀家现在在后宫也已经是这么一大把年纪,活也活不了几年了,所以,想把他托付给你,万一有一天,哀家不在了,他也好有个依靠。” 羌国?冷寒凝瞬间一愣,二十四年前就已经被先皇剿灭,而今站在面前的,竟然是羌国的皇族,竟然可以在先皇眼下生活长达二十多年,突然想起了当初冷郑昊和太后伤害莫轻音的杀戮,难怪……难怪,莫不是父亲真的是想要叛国,难道真的是罪有应得?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啊! “既然是母后的恩人,你便是儿臣的恩人,帮着母后照料恩人,自然是无可厚非,就是不知道这位恩人姓甚名谁,如何找寻?”冷寒凝突然间的难以置信,让她心跳加速,指尖紧紧地攥起衣襟,指节苍白。 “他叫莫大,就住在皇宫的后山上,如今也是已经双鬓斑白,”太后从怀里掏出一半美玉,放在冷寒凝面前,正颜,“这是与他相认的凭证,人老了,要求也不会很多,就是觉得孤单而已,找时间陪他去说说话,也就足够了。皇后,可以答应哀家的请求麽?”太后言辞恳切,眼中竟然闪烁着晶莹的泪珠。 冷寒凝凝视着太后苍老的容颜,很郑重的点点头:“儿臣遵旨。” “哀家不代表别人,就代表哀家自己,谢谢你,哀家的心事已了,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有你在,哀家也没有必要操心,好了,哀家先走了,你记着,这个世上,什么都可以抛弃,唯有自己的心不能抛弃,哀家没有做到,哀家很后悔,你是冷家的女儿,这是无法改变的,但是,现在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很多事情,都已经可以为自己做主,不要活的像哀家这样,活的像你自己,这是最重要的。”太后说完,华丽的转身,冷寒凝看着远去的背影,渐渐的模糊,这不像往昔的太后啊! “玉儿?”冷寒凝轻轻地叫道,却依旧不见玉儿的身影,不禁好奇,这个丫头疯到哪里玩儿去了,最近几天,这个丫头总是神神秘秘的消失一阵子,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蓉儿,知道玉儿去哪里了麽?”冷寒凝揪住正在往烟波亭方向送茶点的蓉儿。 蓉儿微微一福身:“回娘娘,玉儿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冷寒凝忍不住蹙眉,难不成病了?傻丫头,病了也不说一声,真是!唉!“等一会儿若是见到她,告诉她这几日不用来了,好好休养几日,等到病了好再来也不迟。” 蓉儿应声,却见她还站在原地,神情有些为难,似有难言之隐。 “还有事?”蓉儿的神情,确实让人奇怪,不过,栖凤宫的宫人,又有谁敢欺负呢,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没……没有,奴婢告退。”蓉儿急匆匆的离开。 呼呼的秋风迎面吹来,割的脸疼,冷寒凝裹紧了披风,抬眸看着栖凤宫前的百年大树,树上的叶子在风的吹拂下簌簌落了满地,金黄一片,突然之间,想起一位禅师的话,叶子的离开是风的吹拂,还是树的不挽留。或许那两个答案都不对,是因为人的心在动。 “母后。”不知不觉的,竟然在树下睡着了,听到那声稚嫩的呼唤,睡眼惺忪的醒来,扬起端庄的笑容,接过玉儿怀中的夜寒。 “寒儿怎么出来了?”冷寒凝捏捏寒儿的鼻子,疼爱的调笑。 夜寒倒了不介意,只是小小的孩童的口气竟然有几分的无奈:“唉,还不是因为想念母后,母后,请您以后不要捏寒儿的鼻子,不然寒儿就不帅了。”童言无忌,惹得冷寒凝容颜上的笑意更浓。 “不动就不动,我们回去,外面有些凉。”冷寒凝站起来,拂去身上的泥土和枯叶。 “母后,寒儿刚出来,不想回去,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夜寒拽着冷寒凝的衣角,外加补充了一句,“妹妹在睡觉,等会儿我们就回来。”小孩子心细如发,什么都瞒过他的眼睛。 “好好好,”冷寒凝连着答应三声,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个小家伙,直起身,看向玉儿,“玉儿,你回去照顾公主,本宫一会儿便回来,若是有人来访,回了便是。” “是,娘娘。”玉儿正要走,却被冷寒凝喊住,骤然转身。 “玉儿,身体若是病了,就先休养一阵子,有些事情,本宫还是自己可以亲力亲为的。”冷寒凝淡淡的吩咐,冰冷的容颜下,含着丝丝的关切。 “不碍事的,奴婢告退。”玉儿转身,离开,眼中的犹豫开始泛滥,手心里的东西粘上了一层汗。 等到玉儿离开,冷寒凝蹲下来,点点夜寒的眉心的红痣:“告诉母后,寒儿想去哪里?”这颗红痣是淑妃那日在栖凤宫留在寒儿脸上的疤痕,一直没有痊愈,索性,化作一颗红痣分外妖娆。 “夜宁姑姑。”夜寒露出白白的牙齿,吐字不是太清楚,却让人听得明白。 许久没见夜宁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按道理,这个聪明过人的公主应该不会过得太差才对。 “寒儿,母后没有得到父皇的允许,是不能离宫的,所以,母后很抱歉,不能带你去,改日我们同你父皇说一声再去,你看如何?” “好吧,那寒儿想听母后的琴声,我们去烟波亭。”寒儿说道,没见的朱砂越加的鲜艳,一种不容人拒绝的气势,藏匿在里面,不是王者所带的气息,而是一种莫名的气息,无法令人拒绝。 冷寒凝疼爱的笑笑,这个孩子啊! 挽着冷寒凝的手,沿着去烟波亭的路,一言不发,冷寒凝不禁有些费解,这个孩子的话,从小就很少,只有对她,才会多几句关切,两年了,宫里的人都越发的害怕这个小主人,即使是对夜阑,也从未有如此的惧怕,到底是为什么,一个孩子的气势就可以压倒身边的一切呢?莫不是真的是上天所赠。 “母后,父皇许久都没有来看我们了。”走到烟波亭不远处,夜寒突然止住脚步,猛然的蹦出这么一句话,这话本不应该出自一个孩子的口中,然而,却真的出自这个孩子的口中,本能的摸摸夜寒的小脸儿。 牵起一股笑容,耐心的解释:“因为啊,父皇要管理整个国家,没有时间,等到有时间了,就回来看我们了。” 夜寒不以为然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冷寒凝,一眨眼:“母后越来越喜欢撒谎了,父皇可是不会喜欢撒谎的女人的。” 冷寒凝愕然,现在的小孩子真的不容小觑啊,尤其是皇家的孩子,总是有不一般的成熟和心思。 “傻孩子,说什么呢。。”冷寒凝彻底的无语了,往日的睿智消失一空,心里的湖泊牵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但愿,这个孩子的不是个敏感的孩子,不然,以后,若是这孩子知道了他母亲的事情,她又该如何解释这其中的曲折。 “母后,你看,那是父皇。”夜寒琥珀色的眼睛一瞥,指着烟波亭里的两个人,“三绘姑姑好像也在里面。” 冷寒凝放眼看去,夜阑和三绘的手交错在一起,两个人似乎相谈甚欢的样子,烟波亭里笑声不断,她有种吃黄连的感觉。 “怪不得三绘姑姑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世上的女人都一样。”夜寒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冷寒凝现在更是一头雾水,这孩子倒是跟谁学的。 “寒儿,即使你是皇子,也要小心祸从口出,三绘姑姑与父皇有事要谈,我们不便打扰,改日母后再给你弹琴好了。”冷寒凝牵着夜寒的小手朝着来的方向离开。 “母后,你太软弱了。”夜寒小声的嘀咕。 “傻孩子,做人要与人为善,你也一样。”冷寒凝笑着说道,过了午时,她就该去勤政殿议事了。 214 微风拂过,掀起圈圈的涟漪,衣袂飞扬,空气中洋溢着梅花香气。 夜阑把手从三绘的手腕上拿下。 “皇上,你看我的脉象如何?”三绘把水袖掩盖住手腕。 “朕还是学不会,还是不学了。”夜阑认输,本想学点儿医术,不过现在这情形,已经看出他对医术的资质了。 “您不是学不会,是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到医术上,既然不想学,又如何会学会呢,皇上周边不乏有能人义士,若是哪日病了,自然有他们出手,实若不行,还有我啊!”三绘玩笑的戏谑,“料想,不会有那么一日。” “三绘,你这是在讽刺朕不学无术哪,自打朕当政以来,还未曾有人这般形容过朕,不学无术?这个比喻倒也恰当。”夜阑不怒反笑,看来对于生活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 “三绘并无此意,您又多心了。”三绘撇撇嘴,“您让我想起了之前有人叫我是妖女,妖女又如何,我既不会做法,又不会下蛊,只是……只是会一点儿整人的伎俩而已,故人们便以为三绘会妖术,从此便但上了妖女的称号。” “真的是‘一点儿”伎俩?“夜阑大笑,一点儿小伎俩就可以在宫里翻云覆雨,那要是再大一点儿,可不是要颠倒天下了。 “呃……”三绘不知从何而答,只能干笑,“喝茶……喝茶……” “朕知道当初皇后被人暗害,落入崖底,朕怕引起皇后的伤心事,一直没有细问,所以,想请你把当时的情形详细的说明,朕,不想皇后独自承担所有的痛苦。”夜阑漠然的看着远处的风景。 “好,那我便慢慢告诉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皇上必须相信三绘,三绘给的药,一定要喝,不能同上次一样,偷偷地倒掉。”三绘说到这里,眉角上挑。 夜阑一愣:“这个也被你知道了,肯定是小银子告的密。” “您别管是谁,不听大夫的就是不对,您说呢?”三绘也索性亮出大夫的架子,“您可是说过听我的,上次的话您没做数,这次不能再反悔,不然,三绘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朕,听你的便是,与皇后呆久了,威胁人的手段都越来越相似。”夜阑喟叹,看看天色,已经到了午后,这个时候,皇后应该已经去了勤政殿。 没有想到皇后一人竟然能够稳住满朝的大臣,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我只是尽一个大夫该有的职责,其他的,我没有想。”簌簌的风吹拂着耳鬓的碎发,冷然垂眸,搅动着茶叶。“皇上,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小银子俯身低声说道。 “三绘,朕要先离开,你请便。”夜阑起身对着三绘说道,“明日朕再过来,朕突然很想学会如何给人把脉。” 三绘笑着点点头,眼见着夜阑明黄的身影离开,额头上开始冒汗,痛苦的捂住胸口扶着栏杆,急着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服下。 “皇后,发生了何事?”进入勤政殿,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气息迎面扑来,扫了诸位大臣一眼,夜阑走了过去,冷寒凝把手中的奏折递给夜阑。 “哦,原来是孙典啊!皇后也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败了,那惩罚一下领军的将领即可。”夜阑宽慰冷寒凝说道。 “军师谋划失利,岂能怪罪将领,朕恳请陛下严惩孙大人,以示警戒!”冷寒凝缓缓地说道。 夜阑蹙眉:“文弱书生,如何承受几十军棍。”几十军棍下来,还不要了他的命。 “那请陛下让孙大人回朝。”冷寒凝出其不意的说道,“有皇叔南征北战多年,有皇叔与诸位副将在,足以抵抗外敌。” 夜阑脸一沉,诸臣跪拜在地:“请皇上三思。” “你等先回去,朕确实需要三思。”夜阑平心静气的说道。 各位大臣离开后,夜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孙大人得罪皇后了,皇后也变得小家子气了,这可不像是朕的贤德皇后。” 说到底,只要是个女人,都会有小心眼儿的时候,皇后也不例外。 嘴角上扬,突然很想笑。 “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此举,绝无私人情感和恩怨,况且,孙大人向来秉公执法,臣妾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只是,孙大人确实不适合在皇叔帐下谋划。”冷寒凝直言,不无担忧的说道,“两人已经发生争执数次。” “文臣武将……”夜阑几个字一出,冷寒凝点点头,夜阑顿时明白,“这个孙典啊!真不叫人省心!” “文臣武将自古很难调和,互不相让,孙典性子倔,不肯认输,而皇叔征战多年,经验丰富,不肯听从孙典的调度,如此下去,不利战局,所以,臣妾想把孙大人调回京都,把战事全权交给皇叔自理。”冷寒凝很认真的寻求建议。 夜阑微微想了片刻,目光一转:“那将战前无军师,说到底,皇叔只是武将。打仗可以,若是统筹规划,比不上孙典。” “战场之上,团结协作比运筹帷幄更为重要,而皇叔历经百战,他的经验和谋事能力不会比孙典差,臣妾奏请皇上召唤孙典回京,臣妾愿意亲自去前线督战!”所谓的督战,不过是在前线安插一个眼线。 “孙典可以回来,但你也不能去!”夜阑萌生一股恼火,“皇后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谢皇上恩典!臣妾立刻拟写诏书,召孙典回京。”冷寒凝走到龙椅旁边,拟写诏书。 “皇后可是去死牢见过了淑妃。”夜阑浅浅的问,百无聊赖的语气让人捉摸不透,冷寒凝心里一沉,手中的比一滞,抬眸,浅笑。 “前几天去过一次。”继续手中的工作,一笔一划。 “淑妃近些天可好?” “无恙,就是牢里地气湿,又值盛秋,蚊虫多,人有些低迷。”冷寒凝垂着头,上次被夜阑欺骗的事情,难以释怀。 “哦,这事情,不要让寒儿知道。”夜阑喟叹,手扶住桌案,“那孩子聪明。” “臣妾明白。”冷寒凝的声音里夹杂着空虚和寂寥,放下手中的笔,把圣旨放入竹筒。 “他不是你的儿子,对于你而言,却胜似亲生,对于他,不一定也是这般想,反倒是舒儿,你这个做母亲的应当好好照料。”夜阑不经意间提醒,他不想将来有一天,她会后悔。 “宫里只有寒儿一个皇子。” “夜家不止寒儿一个后代,你不要多想,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他的。”夜阑一字一字的说道,“他的身份不同。” “他是您的儿子,这一点无可厚非。”有淑妃那样的母亲,难道真的就让寒儿抬不起头做人麽? “皇后,皇族的血统不可能为了一个孩子而破例,你要知道,风君次,那个孩子就的舅舅,正在攻打我们国家,让寒儿位列九重宝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把国家亲手送给风君次,朕不想做那个罪人,也无法做那个罪人。”夜阑斩钉截铁的说道,毫无翻转的余地。 “臣妾明白……”心底萌生些许愧疚,当初若是生男儿就不会这般的选太子。 “忙完了就出去走走吧,朕有些日子没有出宫了,明日夜里,朕带你出去走走,呃……体察民情,皇后,你看如何?”夜阑相当相当委婉的说道。 冷寒凝嘴角扯起一抹笑容:“也好,寒儿前一阵儿就想去夜宁那里。” 夜阑一叹,脸色不由得有些沉甸甸的:“不带任何人,只有你我两人,寒儿想去,改日把夜宁请来。” 冷寒凝自知讲不过夜阑,笑着点点头,然而,寒儿却像一个肉刺,狠狠地插在心口,这个孩子,乱世之秋,留在宫里,注定没有好下场,而她,却无能为力。 夜里,几声乌鸦叫声吵得人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看着寒儿的面容,心如乱麻。 寒儿的身世,在宫里已经不是秘密,现在他还小,她还有能力去堵住悠悠众口,若是他长大了,身边的人多了,对于那些有意中伤的人,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了,而现在的形势,又是战乱纷飞,若真的有那么一天,风君次兵临城下,那寒儿的性命,真的能无忧麽?风君次,真的能容得下这个孩子的存在麽? 真是令人心乱啊! 宫门出现窸窸窣窣的火光和脚步声,“咚咚咚”的叩门声不绝于耳,玉儿打开门,小银子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冷寒凝脚下,声音里夹杂着哭声:“娘娘,皇上晕过去了,请您过去看看。” 冷寒凝一愣,白天还不是好好地:“好,本宫这就过去,”跨出宫门,看到夜阑的寝宫的光亮,脚步一滞,“把三绘姑娘请过去。” “三绘姑娘已经去了。”小银子话音刚落,自知失言,垂下头,不敢再看冷寒凝的眼睛,只听见冷寒凝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走吧。” 215 夜阑的寝宫里,灯火通明,冷寒凝走进去的时候,三绘刚刚从内室里出来,两人见面,有一刻的不自然。 “皇上怎么样了?”冷寒凝直视着三绘的眼睛问道。 三绘似有难言之隐,玉儿忍不住向前探探头。 “所有人都退下,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入内。”冷寒凝恬静的声音萌生了凉气,所有的宫人迫不及待的离开,玉儿往里看了一眼,也退了出去。 “昏倒的原因呢?”冷寒凝又问了一遍。 “中毒。”三绘很确切的回答,相当的肯定,“幸好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服了解药,已无大碍。” “这两年总是有人中毒,宫里真的很不安宁。”冷寒凝眉头紧蹙,忧虑浮上心头,这次又是谁下的毒手,竟然动皇帝,双眸在室内一瞥,夜阑除了脸色不太好,按照三绘的说法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查出是如何中毒的了麽?” “下毒的手法很多,却不外乎有三种,一种是直接喂毒,一种是在饮食中藏毒,一种是在日常生活用品下毒。宫里戒备森严,直接喂毒是最笨的办法,方才我在室内巡视了一下,也并没有下毒的痕迹,而在饮食中下毒,似乎更来得容易一些。大概与御膳房有关系。”三绘直言,看冷寒凝的脸色开始泛着冰霜,忙着补充一句,“不过这也是我的猜测,还需要好好地查看才能定论。” “那此事就交给你来办,皇上中毒的事情严格保密,对外宣称是皇上劳累过度,皇上何时才能醒过来?” “因他本身就是病体,所以,此毒无异于雪上加霜,要想醒过来的话,恐怕要费些时日才行,我可以再配一些药,估计两天以内就能清醒。”三绘说道。 “那就劳烦你了,夜深露重,你也累了,先回宫休息,本宫再待会儿。”冷寒凝缓缓地说道,淡定的容颜上,说不出什么表情。 三绘疲惫的笑笑:“好,三绘告退。”墨兰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瞳孔里。 “小银子。”冷寒凝叫道。 “奴才在。”小银子稳步走了进来,弓腰站在冷寒凝面前,一动不动,心里却乐得要命,皇后都很久没这样叫过他的名字了。 “皇上近些日子身体欠安,需要休息,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得外人打扰,没有本宫的允许,谁也不能见皇上龙体,三绘姑娘除外,明白了?”冷寒凝吩咐小银子。 “明白。”小银子点点头,皇后的吩咐肯定没错的。 “好了,你先下去等吩咐吧,本宫陪皇上一会儿。”冷寒凝撇下小银子,走进内室,小银子退了下去。 冷寒凝挑挑烛芯,让寝宫的烛光更加的明亮,蹲坐在床榻的下面,遥遥的望着火苗飞窜的烛芯,淡笑。 “三绘是个不错的姑娘,做什么都尽心尽力,难怪你会喜欢她,在你中毒的第一刻出现的,不是我,而是她。” “其实我很不开心,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从来不敢去握你的手,而她却敢,我想我输了。” “三绘与你之间的交集,我不嫉妒,却有点儿伤心,你已经遇到一个可以真心付出的女人,明明是我自己不想当皇后的,现在,却有点儿想反悔。” “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我想,我们彼此都放下了心中的执着,却依旧在害怕对方放不下,父亲的死,秦逸的离开,还有你的欺骗,我已经不怪你,就像是曾经父亲伤害你,而你没有伤害我一样。” “我们似乎总是在绕圈,总是没有重合点,不过也不要紧,只要你开心就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下毒的人,没有人可以伤害我在乎的人。” “很多事,我没有告诉你,我怕你伤心,怕你生气,其实,我已经接到密报,前线战事连败,皇叔要我们早作打算,打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算,我只想可以陪你过好每一天,开开心心的带着孩子们,没有国家大义,没有‘不得不’,所以,我不会让你背负历史的骂名,一切我来承担。”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放过寒儿和夜宁的孩子,他们没有错,是我们大人错了……” “你说你要带我去民间的,你可不要反悔……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自言自语了一夜,在黎明到达之前,冷寒凝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勤政殿,勤政殿里的奏折又是高高摞在一起,看的让心惊胆战。 “娘娘,孙大人求见。”玉儿前来禀报。 “哪个孙大人?”冷寒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是孙典,孙大人。”玉儿解释,近来,皇后操劳过度,越来越健忘了,甚至忘记了小皇子的生辰,搞得小皇子很不乐意,发了三天的脾气。 “回来的挺快的。”冷寒凝笑着抚摸着手中的奏折,“让他进来吧。” “臣孙典,参见皇后娘娘。”孙典抬起头,冷寒凝不禁感慨,战争真的很锻炼人,细皮嫩肉的书生,才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变的满脸沧桑,更加刚毅。 “孙大人请起,一年不见,成熟了很多,若是皇上见了,一定会感到欣慰。”冷寒凝衷心的赞赏,即使是她,也觉得欣慰。 “臣谢皇后娘娘谬赞,怎么不见皇上?”孙典蹙眉,四周观望,还是不见人,莫非来时路上听的传言都是真的。 “皇上近些日子身体欠安,所有的事情一直都是本宫在打理,有事奏明本宫即可,不必打扰皇上。” “可是,已经有人传言,皇后独揽朝政,阴谋……阴谋篡位,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是知晓?” 她何曾不知,只是懒得解释而已。 “闲人无稽之谈,大人岂能相信,若是信了,岂不是侮辱了皇上和本宫对你的信任,不必搭理就是。”冷寒凝不声不响的双眸闪现一丝冷意,定是哪个大人,不想在朝廷里干了。 “微臣明白,实不相瞒,此次进宫,就是想给皇上请安,不知道皇后娘娘可否相告,皇上现在何处?”孙典不留痕迹的探寻,而其中之意,已是显而易见的被摆到桌面上。 “皇上在后宫休息,不便打扰。”冷寒凝负手而立。 “容娘娘允许,臣想见皇上一面,请娘娘引荐。”孙典不厌其烦的继续恳求,语气也变得强势起来。 “孙大人,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冷寒凝语气开始变得冰冷,嘴角出现一抹诡异的笑意,若有若无,一晃而逝。 “臣效忠皇上三余年,匆匆回京,只想见皇上一面即可,请娘娘应允。”孙典特地在‘效忠皇上’四个字上加重语调。 “不是不让你见,只是缓些时日,你与何必急在一时。” “臣念及龙恩浩荡,才有今日之功,陛下的恩情,臣无以为报,只想在此好好地拜皇上一拜,恳请娘娘答应。”, “你的心意,本宫会替你送到,但是,皇上现在谁也不想见,你难道想破这个先例麽,孙大人?”冷寒凝心中恼火,孙典是忠臣,所以才会百般的刁难,但是,他又是个愚臣,最容易坏事。 “这……”孙典语塞,心里百转千回,难道皇后真的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把持朝政不放,不禁开始担忧,“娘娘,您还记得当初在琼林宴上,对我大理寺六卿所说的话麽?” “孙大人指的是哪一句?”冷寒凝问道,记性越来越差,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 “皇后娘娘曾经对臣下说过:我等大理寺六卿,效忠的乃是当朝皇帝。”孙典一字一句的重复,当初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个时候,皇后与世无争,却心纳百川,除奸邪于当道,表忠义于庙堂,而今,竟然真的软禁皇上,企图独揽朝政,“皇后的心意可曾改变?”愕然一问,氛围顿时凝固如寒冰。 冷寒凝抬头直视着孙典那张开始纠结的脸,默然,回答:“本宫的心意未曾改变,只是,孙大人的疑心病太重而已。”冷然的眸子对着孙典,孙典无言。 “既然如此,那臣告退,臣明日再来向皇上请安。”孙典之言,下了最后的通牒,明日再来,明日便要面见圣上。 “慢着,”冷寒凝叫住正要转身的孙典,“大人沿途劳顿,七日之内,不必来朝。” “娘娘,微臣是北寒的臣子,没有皇上的首肯,怎么如此对待臣下!”孙典也上来了倔脾气,妖后当道,无法无天。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知你今日返京,沿途劳顿,所以,要你休息一些时日,大人,皇上并没有罢黜你,你又急什么!”冷寒凝拂袖,孙典怒目而视,而无果。 “好,微臣这就告退!”孙典气冲冲的离开,冷寒凝瘫坐在椅子上,有些倦意,伸手拿起几本奏折,“哗啦”一声,抛掷在地上。 “玉儿……”冷寒凝轻轻喊了一声,四处张望,又不见了,最近这是怎么了,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个影儿。 216 “娘娘有何吩咐?”小银子不知道又是在哪里冒出来,下了冷寒凝一跳,不由得往后一退,蹙眉瞪了小银子嬉皮笑脸的脸一眼。 “小银子,走路也没个声响,想吓死本宫哪!”冷寒凝没好气的说道。 “奴才知道,娘娘个胆子大着呢,嘻嘻……”小银子没规矩的说道,“娘娘找奴才?” “不是找你,是找玉儿,你可是看见了?”冷寒凝问,天都亮了,莫不成回了栖凤宫不是,可是,玉儿向来与她寸步不离,又怎么会不声不响的离开。 小银子转身四处瞧瞧,一头雾水:“咦,刚才还在这里的,一眨眼就不见了,奴才去找找。”心里不住的嘟囔,玉儿真是不知轻重。 “算了,不必了,既然你在,那就去栖凤宫看看寒儿和舒儿醒了没有,若是醒了,记得吩咐宫人喂他们早饭。”冷寒凝说完,转身回到勤政殿,继续忙着政务。 一直忙到午时, 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了,才回到栖凤宫午休,岂料,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夜宁参见皇后娘娘。”夜宁缓缓转身,微微一福身,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只露出灿烂的容颜。 “是夜宁来了,前几日寒儿还在念叨你,没想到你竟然自己来了,寒儿怎么没有出来呢?”冷寒凝心情愉悦的说道。 “他呀,刚刚玩儿累了,已经睡下了。”夜宁向里看看,“寒儿真的懂事了不少。” “宫里的孩子总是懂事的早,怎么不见念风?”冷寒凝找寻了半天,竟然不见念风,不禁惊异,夜宁可是把这个孩子随身携带的。 夜宁努努嘴:“在里面休息这呢,闹腾了半天,三个孩子都累了,就一起歇着了。”明媚的笑容如花般绽放。 “别站着,随便坐,“冷寒凝吩咐玉儿泡茶,自己也坐下,“许久没有进宫了,看来是将军府绊住脚了吧?”冷寒凝调笑。 夜宁不以为然,嘴角轻轻地上扬:“将军府比这里好多了,至少不会整天和人算计,秦逸有没有纳小妾的打算,我呢,就在将军府做好我的冷夫人,比你可好多咯!”看来夜宁这些日子过得不错,现在摆明了就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呵呵,你啊!秦逸现在又不在京城,府里就你最大了,冷府不必宫里,但是明争暗斗也难保不会在下人们里出现,平时别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管好一个家不容易。”冷寒凝说道,对于这个公主,她也算是操碎了心。 “知道,听说前方战局不稳,我就是想知道秦逸什么时候能回来。”夜宁不疾不徐的说道,言辞中的漫不经意大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两国交战不是一日两日便能解决的,况且,这次风国来势汹汹,已经投放了大量的物资和军队,要是仔细的想想,你也应该知道,风君次此行的目的。”冷寒凝呷了口茶,“即使嫁给了秦逸,你也未必放得下风君次,不知道,本宫这次有没有说错。” 夜宁顺势放下手中的茶杯,目不转睛的盯着冷寒凝已经恢复的面容:“娘娘,您的容貌恢复了。” “毒已解,容貌便可以痊愈,只是,风君次心中的伤可没有痊愈。”冷寒凝浅浅作答。 “管他做什么,我们注定不会再有交集,我只想做好我的冷夫人,咦,以前皇兄总是喜欢来这里,今天怎么不见了踪影,是不是另有新欢,把您给晾一边了?”夜宁很无聊的戏谑,眸间灵气溢满。 “大战之中,哪有时间去寻欢作乐,你这丫头,不往好处想,怎么,想见皇上了,本宫可以帮你引荐。”冷寒凝貌似很认真的作答。 “还是算了吧,这个时候见到我们母子,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还不知道皇兄会怎么折磨我们母子呢?”夜宁很具有自知之名的推脱。 “哪里的话,皇上与你是亲兄妹,他有怎会为难于你,你这几个月都不来宫里,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你也知道念风的生父是谁,在宫里久了,难保不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我可以忍受,但是,念风还小,一切与他无干,我不想他小小年纪,就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我不想让念风经历。” “既然,你早有打算,那本宫也就放心了……”冷寒凝微微的叹了口气,放下高高悬起的担忧。 “最近宫外的流言满天飞,不知道您有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夜宁岔开话题,直言提醒,“因为了解你,所以,我不会多想,可是,若是有心利用这件事情蛊惑人心的人,那就未必了,总是,还是想办法控制一下比较好。” “流言蜚语,本身难以避免,本宫越澄清,则谣言越难以平息,不如等到人们累了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停止。” “随你,只要你觉得对的,我想,皇兄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许久没见母后了,我去看看她,不要告诉皇兄我来过,免得让他犯难。”夜宁站起,从内室抱出念风,转身离开,出门,阳光刺眼。 “玉儿,命人请丞相过来。”冷寒凝吩咐。 “是。”玉儿躬身离开,玉儿出门之时,正巧遇见三绘入门,三绘扫了玉儿一眼,迎着冷寒凝走了过去。 “你这个玉儿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小了,见到我都不敢抬头,莫不是我变得令人畏惧了。”三绘扯起一抹笑容,漫步走到冷寒凝身边。 “还好,事情有眉目了?”冷寒凝问,看三绘那镇定的样子,定是有了。 “嗯,不过这和你的玉儿丫头有关,你知道你舍不舍得割爱。”三绘目光定然,已是成竹在胸。 “若是有人真的欺君罔上,本宫绝不姑息,你直言便是,无需隐瞒。” “好,据查证,近几日玉儿时常进入御膳房,神色紧张,好像有不言之事,因她是栖凤宫的宫女,便没有人阻拦,至于她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也自然没有人清楚。”三绘把查出的结果缓缓道来,“皇上与玉儿可是有私人恩怨?” 冷寒凝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不曾想到:“本宫回来的时候,玉儿便已经在宫里了,至于皇上与玉儿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和瓜葛,本宫不曾知晓,只是,每次见到玉儿的时候,总会有似曾相识之感。” “也许宫里不曾有恩怨,或许是在宫外,这种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玉儿每次见到皇上的眼神很不正常。”三绘不着痕迹的提醒冷寒凝注意玉儿的表现。 “皇上正值盛年,而玉儿也豆蔻年华,宫里男人少,若是其中有些什么情思,本宫可以理解,至于玉儿的眼神,本宫倒是真的没有注意过,只是近几日玉儿也是常常消失,本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本宫本不想知道,不过,现在本宫有了想了解的欲望。”冷寒凝手心一攥,目光变得凛冽起来,战火纷乱已是国家的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还有人想要暗杀皇帝,这是不容原谅的。 “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并不难,听御膳房的人说,每天下午,她便会去御膳房走一遭,我已经吩咐御膳房的人盯紧,只要毒是她下的,今晚上便会有结论。”三绘肯定的回答,自信满满,如当年的铁娆。 “不要让别人知道,此时严格保密,你亲自去盯着,本宫不想大肆宣传,人心惶惶。”冷寒凝缓缓地缕着一段青丝,“如果真的是她,本宫想知道原因。” “也好。”三绘笑着点点头,“不过,你这善心真是无处不在,这个时候,还要我留她性命。”说完,转身离开,不知道这句话是在慨叹她的善良,还是在嘲笑她的不忍心所造成的后患无穷。 离开了栖凤宫,三绘在角落里猛然吐了一口黑血,颤抖的手在怀里掏出药瓶,倒出几粒白色的药丸服下,才见面色转好,看看周围没有人,目无表情的转入长廊,朝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即使是在秋末,勤政殿的午后还是略显得有些沉闷,唯有百官的争执久居不下,可以说是吵得热火朝天。 自从与风国的战争开始后,便产生了两大派别主战派和主和派,当初由于夜阑的支持,主战派占优势,自从权力下放到冷寒凝这里,则两大派别变得势均力敌,整日从朝堂上争执到民间,前方战争未结束,这宫里的战争差不多就爆发了。 这会儿,两派人马又开始为了战事争执,冷寒凝一个劲儿的蹙眉,都快要隔山观虎斗了。 “微臣认为,我国现在的实力已经不适合长期作战了。”一位大人言辞铿锵,展现出主和的立场,“仗已经打了一年,战火纷飞之下,如今已经是民不聊生,再这样下去,恐怕国库空虚。” 另一位大人站了出来:“臣同意王大人的建议,从战场开始,方圆三十里百姓苦不堪言,土地荒芜,百姓以乞讨为生,前不久,大量难民涌入京城,多次造成斗殴事件,京师已是一片混乱之境。” 217 “娘娘,”张世稳步走上前,“战争的目的在于谋取天下太平,要取得天下太平必然需要牺牲和代价,如果仅仅因为难民大量涌入京师就贸然停战的话,那那些为了国家而牺牲的将士,岂不是白白牺牲,枉然送命。” 王大人据理力争:“若不停战求和,民何以安,国何以立,以如今的局势,丞相莫不是要等到风君次兵临城下的时候,才肯罢手!” “王大人何出此言!两国交战必有损伤,胜败乃是无法避免,即使是常胜将军也有失手的时候,寒王爷在前方派兵阻截敌军,在庆阳坡练兵迎敌,苦修应敌之策,已是劳心耗力,诸位大人如此的消极,让寒王爷情何以堪!”张世缓缓道来,掩藏不住愤慨的心情。 “丞相,难道天下万民为了寒王爷的征战之心,便可以胡作非为、牺牲百姓安乐麽?”王大人面向冷寒凝清丽的容颜,“臣奏请娘娘与风国和谈。” “王大人,和谈无论是于国还是于家都有重大作用,关系到此次战争的最后结果,本宫不能草率下定论,至于是否要和谈,本宫需要谨慎。”珠帘后的冷寒凝的平淡无波的声音在勤政殿传开。 “娘娘,既然如此,不如请皇上出来拿个主意。”一位大人说道。 堂上诸臣一脸诡异的表情,张世一愣,锋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大臣。 “皇上近些时日身体略有不适,不能与诸位大臣商议国事。”冷寒凝缓缓作答,气氛有些凝固。 “娘娘,皇上身体不适已有半月之久,不知道是得了何种病症,竟然令娘娘听政于臣下,微臣十分的担忧。”另一位大人向前说明状况,其中之意,不禁令人深思和遐想。 “上官大人担忧何事?”冷寒凝猝不及防一问,温润的语气夹杂着强硬的态度。 “这……自然是皇上的龙体。”上官大人话锋一转,冷寒凝轻笑,这上官大人究竟不敢挑明,担忧的是她这个皇后软禁皇帝,企图某朝篡位。 “皇上的龙体自然不需大人担忧,只要细心修养,不日便可还朝,上官大人莫急。”冷寒凝的语气更是加了层冰霜,幸好上官大人没有看见冷寒凝的眼睛,否则,几日便可心有余悸,饮食不安了。 “可是,娘娘,民间已有传言,不知娘娘可否听说。”上官大人一无所知的继续补充,疑问越来越多。 “不知是何传言,还请上官大人赐教。”冷寒凝恍若未知,而上官大人身边的张世则是面色一变,递给了上官大人好几个眼神,上官大人视若无睹,继续自己的话题,见冷寒凝貌似很有兴趣的样子,更加来了劲儿。 “民间近些时日有传言,传言后宫娘娘私自干政,视国家法度于无物,并且软禁当今皇帝,企图一手遮天。”上官大人口无遮拦的作答,丝毫没有注意到整个勤政殿已经是一片的寂静,毫无声响,只有他一人在唾沫横飞。 诸位大臣等待着冷寒凝的反应,珠帘里的人沉默了片刻,突然轻笑出声,在场的人无不错愕的抬头。 “真是太抬举本宫了,本宫入宫五载,谣言不断,本宫并未在意,因为深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道理,而今竟然被人传成这般模样,本宫汗颜,可是……”冷寒凝做了简短的停顿后,话锋一转,“可是,本宫处理政务的事情一直保密,知道此事的也只有在场的诸位大人知晓,那谣言的产生,哼,定然与在场的各位脱不了干系才对,各位达人,不知道本宫说的对与不对?” “这……娘娘息怒。”在场的诸位大人面面相觑,上官大人知趣儿的闭上嘴,退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张世冷不住冷笑,谣言明明就是在你上官大人嘴里传出去的,半夜不回家,逛花街柳巷也就算了,竟然把朝廷的秘事向外传,简直是无耻之极。 “本宫这次依旧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前方战事自有寒王爷公断,本宫也是如实禀报皇上,等待皇上示下,”冷寒凝不疾不徐的说道,双眸在堂下的几位大臣身上流动,骤然计上心头,“诸位大人,寒儿的岁旦不日便到,宫里一向沉闷,遂本宫在此邀请各位大人的家眷与子女前来宫里庆祝,望各位达人不要拒绝本宫的一番美意。”浅浅的笑容装饰在明艳的容颜之上。 “臣等遵命。”诸位大人齐声说道。 “诸位大人可是还有要事,若有启奏,无事退朝。” “臣等告退。”诸位大人零零落落的离开,在宫门口,张世把冷寒凝截住。 “丞相,你这是为何?”冷寒凝温润的问道,丞相大人真是越来越神秘了,也难怪,当初的金科三甲只剩下他一人,孤军奋战的滋味不好受。 “娘娘,京城内聚集了大量的灾民,久居无所,以乞讨为生,对京城治安也不利,恳请娘娘示下。”张世娓娓道来。 “丞相,方才在诸位大臣面前,为何不说。”冷寒凝脸色一凛,这种关乎国计民生的事情,竟然被放在了朝堂之外。 “难民之事源于与风国的战争,方才诸位大人一心求和,若是那时提出来,必然会成为诸位大人反战的缘由,所以,才在此时提出。”张世不慌不忙的解释。 “你这丞相,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是为了大局着想,本宫也不深究,只是,以后,若是遇到类似的事情,还是放在朝廷上,不要拿到私下,人多嘴杂,本宫不想节外生枝,”冷寒凝话语稍顿,思忖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国库的银两需要为战争做准备,不能再额外支出,那就命百官与城中的富商捐献一部分,暂时应急,过后再还,本宫记得京城不远处的青山寺地域颇大,足以安置难民,择日派人与青山寺的主持协调此事。” “话虽如此,但是银两毕竟是私人的财产,若是让他们捐献,必然不容易,定会推三阻四,不肯入捐。”张世提出疑问,若是真的顺顺利利的得到物资和银两,才是真的让人惊异。 “丞相,非常之时应用非常之法,既然他们不肯,那就用点儿邪门歪道也不是不可以。”冷寒凝无奈,丞相大概是做正人君子太久了,说不定,过不了几年,思想也变得腐朽起来,整天就和刘正道为伍了,也奇怪了,刘正道最近竟然没有上朝,照他那忧国忧民的性子,可不大对头。 “娘娘指的是……”张世俯首,一副聆听教诲的顺服样子。 冷寒凝轻笑,是真猜不出还是非要她亲自指示,冷寒凝四处张望一番,凑到张世耳边低语:“派人伪装成盗贼,劫富济贫就是。” “若是富商告状告到大理寺,那又该如何?”张世又问。冷寒凝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啊,明明是在恳求恩典。 “你张丞相手段高明,必然已有应对之法,若是再问,本宫可就认为你张丞相与他人无异,皆是无能之辈了,丞相你现在可是有办法了?”冷寒凝也玩儿了个心眼儿,不声不响的转劣为优。 张世扯起一抹诡笑,颔首:“臣的心思瞒不过娘娘,但是,臣真的需要娘娘帮忙,此事一出,必然会对京城富商造成很大影响,甚至告御状,只要娘娘不搭理此事,自然会不了了之。” “原来如此,既然丞相已经是胸有成竹,那本宫就乐得逍遥,不会插手此事,但是,丞相,本宫也要提醒你一句,正值多事之秋,所有的事情不能玩儿的太嚣张,以免引起暴动,否则,拿你是问!”冷寒凝补充的说道,虽然张世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但是,还是不得不提防。 “臣遵旨。”张世得到恩典,兴冲冲的走开。 张世走后,冷寒凝脚步一转,朝着夜阑寝宫的方向走去。 华灯初上,烛光摇曳,夜阑的寝宫一片寂静,宫人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生怕惹怒了整日阴沉着脸的皇后娘娘,而寝宫里的侍女和太监,都全部调换,只剩下小银子一人未换,专门贴身伺候。 “小银子,今天可有人过来过?”冷寒凝压低声音问。 “回娘娘话,三绘姑娘一炷香之前来过,后来又走了。”小银子说道,眼珠儿不停地转,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得罪皇后,主要是这三绘姑娘跑的也太勤了点儿,来的次数都比皇后来得多,真是不知羞。 “有没有说过什么?”冷寒凝抬眸,凝视着床榻上的人,不是一个无奈就可以表达的。 “好像……好像没有……”小银子嘴里含糊不清,那会儿的功夫,他正在昏昏欲睡,哪知道三绘说了什么,就只是看见个碧蓝色的身影在那里晃荡过来晃荡过去,连正面儿都没看见。 “好了,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冷寒凝放下手里的经书,这会儿她已经没那么好的心气儿了。 218 夜间,露水沉重,凉风瑟瑟,一轮皎月半挂树梢,静谧之中更显得深沉,偶尔会有巡查的侍卫经过,在枫叶林留下一连串的声响,各个宫殿的烛光已经尽数熄灭,唯有栖凤宫和夜阑寝宫的蜡烛燃的更旺。 冷寒凝白衣胜雪,恍如隔世的神仙,负手而立,眸间却溢满了不明白的情感。 “你确定?”冷寒凝生硬的音调让三绘有些发怵,这莫不是来自修罗炼狱的勾魂使者,美的超脱,冷的惊心动魄,思考间,已经忘记了回答,直到,“你确定?”冷寒凝再问,却没有了那股戾气。 “确定,如果单一的药物并不能发挥作用,但是,我在烛芯里找到了这个,”三绘打开手帕,一些零零散散的灰烬被蜡油凝结成团,“这是护心花,单一使用,可以有凝神静气的功效,若是碰到兰草,很普通的一种花,那效果就达到了极致的功效,幸好药量并不大,发现的也很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何人所为?”冷寒凝拿起护心花看了一阵儿,放在桌案上,昏暗的烛光明暗不清。 三绘抬眸:“东西是在你那丫头房里找出来的,这就要问问你的侍女玉儿了。”眼神瞥到门外那个一直未动的暗色身影,“听说,她的父亲是举世的名医,可是最后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一时想不开,就服毒自尽,辗转间入宫为婢。” “玉儿是梅青御医的长女,他的父亲与本宫的父亲是多年好友,后来,因政见不合,便分道扬镳,数年后,梅家遭受大劫,梅青因试图谋反即将被斩,被斩前,便以服毒自尽于死牢,梅家从此中落,而梅青的两个女儿也不知所踪。” “那你就如此肯定玉儿就是梅青的女儿?” “本宫在多年前见过梅青的长女一面,略有印象,直到三年前,本宫再次见到玉儿,突然间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因梅玉年少曾受过伤,右臂之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伤疤,只要玉儿身上也有,那边可以确定玉儿的身份。本宫见玉儿甚是乖巧,一直没有确认,一则,她若不是,则本宫多此一举,若她是,则重提伤心之事,于她,太过于残忍。”冷寒凝凝视着门外的那个身影,“现在,不得不确认,若她真的是梅玉,那此次进宫,就是来报仇的。” 三绘拿出银针,双眸微眯,对准了玉儿的背影。 “三绘,你这是做什么?”冷寒凝扼住三绘的手腕。 三绘不以为然:“既然她是来寻仇的,那何必留她性命,留下她,只会后患无穷,不如当机立断,永绝后患。” “事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你不要枉杀好人。”冷寒凝拿下三绘指尖的银针,扔在桌案上,这才松了口气。 “好人?到底哪种人算是好人?事情还不够清楚么,那个女孩子明明就是来寻仇的,你当人人都有你这般肚量,能够把亲人的生死置身世外,专心的做皇后娘娘,你多留她一日,危险便多一分,不如现下就解决了她,免得以后麻烦多。”三绘阴狠的口气,大有铁娆当年的气势。 “三绘,宫里的人员是有记载的,你杀了她,必然会让后宫人心惶惶,现在已经不是太平盛世了,宫里乱了,天下也就散了,皇上如今还未清醒,朝中的大人已经开始不相信本宫了,后宫是非多,死亡就代表着本宫将会成为北寒的罪人,是本宫把混乱带给了北寒的天下。”冷寒凝苦笑,即使女人再强大,也不适合管理国家,后宫不得干政的传统,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好,为了你,我不伤她,我也相信,你会恩怨分明,我累了,先回去睡觉。”三绘说完,未等冷寒凝说话,便已经离开了夜阑的寝宫,经过玉儿身边是,刻意的推了玉儿一把,玉儿一个踉跄,自己脚步也有些不稳,玉儿急忙上前来扶,三绘狠狠地一使劲儿,把她推倒在地,阴狠的瞪了她一眼:“滚开!” 三绘仓惶跑回自己的房间,插好门,气喘吁吁,出了一身虚汗,瘫倒在地上,想要把自己撑起来,竟然使不上力气,自从试药那天开始,身体越来越无力了,是不是药物的成分有错误,还是炼时辰不够? “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在夜里分外的恐怖。 “谁?”三绘警惕的压住门,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还是忍不住咳嗽几声,手帕上沾染着血丝,熟练地扔进药炉,一缕青烟冒出,手帕化为灰烬。 “奴才是小银子,三绘姑娘,你生病了?”小银子探寻的问道,纤细的声音让三绘闪过厌恶,最讨厌别人多嘴多舌,尤其还是不男不女的人。 “一点儿小咳嗽,找我有事?”三绘忍着不满说道,捂住胸口,只感觉痛楚小了一些。 “娘娘派奴才来传话。”小银子说完,又推推门,发现门依旧打不开,不禁好奇,这个女人在里面干嘛,真是太不懂行情了。 “公公,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方便开门,您在门口传禀一下,好麽,我听着。”三绘瘫坐在地上,服下药物,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身体舒畅了不少。 “呃……也好,既然姑娘不方便,那小银子就在门口传禀,姑娘听好,娘娘说,她答应姑娘的事情,一定会办到,在她心里,只有是与非,对与错,而无人情常在。”小银子说完,不见里面有声音,再一次敲敲门,“姑娘,您听听清了麽?” 三绘收回思绪,回应:“我知道了,您请回吧。” “奴才告退。”听到小银子的脚步已经走远,三绘拉开门,纵身一跃,飞身上树,坐在一根粗壮的大树上,密集的树叶遮住三绘的身形。 栖凤宫人影烁烁,所有人都被赶到了门外守候,里面只有冷寒凝和一直忙忙碌碌的玉儿。 冷寒凝放下手中的奏折,又拿起寒儿的小衣衫,穿针引线,缝缝补补。 “娘娘,夜深了,床铺已经整理好,您歇息吧。”玉儿边说边整理桌案上的书卷,顺手关好窗户。 “玉儿,”冷寒凝说道,手中的针线未歇,“你跟着本宫有三年了。” “是,娘娘。”玉儿笑着回应,往事历历在目,从进入栖凤宫的那天起,便与皇后荣辱与共,以前未曾怕过,而今,却有些害怕。 “你跟着本宫三年,本宫却对你一无所知,甚至,本宫都不知道你的姓氏,本宫觉得对不起你。”风轻云淡的声音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玉儿只是个下人,能够伺候娘娘,是莫大的荣幸,往事如烟,带着太多的故事,奴婢已经都要忘记了,玉儿只是玉儿,没有过去,没有姓氏。”玉儿亦冷静的回答,某种闪溢着晶莹的泪珠,始终没有坠下。 “那仇恨呢,你一直放不下的仇恨。”冷寒凝的声音静的难以听见,玉儿却真真切切的听到了。 玉儿沉寂了半响,悠然一笑:“娘娘何出此言?” “家仇未报,人何以安,玉儿,本宫记得很多年前,有一个小女孩儿,父母含恨而终,而那名小女孩儿后来自愿入宫为婢,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那个孩子。”冷寒凝抬眸,对上玉儿那双错愕的眼睛。 “都说娘娘聪明绝顶,本以为是大人们的戏言和奉承,今日,玉儿见识过了,娘娘既然如此说,那奴婢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掌握在手,玉儿想如何处置奴婢这个罪臣之女?”玉儿笑的薄如蝉翼,如已经无力飞行的枯叶蝶。 “玉儿,本宫并不介意你的身份,本宫就是想知道,这护心花和兰花可是你的?”冷寒凝把兰花和护心花扔在玉儿身上,玉儿没有接,任护心花和兰花飘落在地面。 “是奴婢的。”玉儿潸然泪下,沿着脸颊滑落,“玉儿身负仇恨,无路可走。” 风起,花落,风雨突然来袭,密密麻麻的豆大的雨点如断了线的珠子,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雨帘。 “玉儿,你太令本宫失望了。”冷寒凝攥紧手帕。 “玉儿对不起娘娘,却对得起双亲,爹娘无罪,被奸人所害,皇上不明事理,致使父亲含恨而终,母亲紧步相随,双亲厚德施药,深受百姓爱戴,父亲犯了何错,母亲又何罪之有,我梅家却要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玉儿质问。 “既然是被奸人冤枉,大理寺六卿奉公执法,为何不上告大理寺,讨要一个公道,你认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为梅家洗刷冤屈?” “奴婢在大理寺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无人受理,更是受到差役的驱逐,若是无权无势,天下哪有公义可言。”玉儿哽咽不止,“大理寺的六位大人,早已经受到皇上的旨意,不接受此案奴婢何处喊冤?” “皇上旨意?梅家出事之时,本宫一直在宫里,此事一直由丞相全权处理,又怎么受到皇上的干涉?” 219 话落,冷寒凝猛然的抬起头,丞相,当时是丞相在处理此案,难道是自己的父亲做了手脚,害死了梅青一家。 “没有皇上的旨意,又有何人敢枉顾国法,玉儿乃是一介平民,毒害皇上,自知罪孽深重,玉儿本想再照顾娘娘一段时间,再离开,可是,一切都被娘娘揭发了,玉儿做了为人子女应该做的事情,然而愧对娘娘,玉儿会为自己所行之事付出应有代价,”玉儿从怀中掏出防身匕首,“这个娘娘送给奴婢的,今天,玉儿就为皇上偿命,玉儿的命不值钱,只求心安,娘娘保重!” “本宫看着张丞相的妻子与你有几分相似,那个孩子就是你离散的妹妹吧?”冷寒凝一句问话,玉儿手中的匕首颤抖而落。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此事是玉儿一人所为……求娘娘放过妹妹……放过妹妹……”玉儿哽咽不成声。 “那好,本宫也不会做小人,你毒害皇上纵然罪不可赦,但是,你梅家的冤情,本宫势必要给你一个交代,你的命,本宫留着,若是你梅家有冤屈,本宫让你活着看着皇上还你一个公道,若是你梅家咎由自取,本宫也绝不姑息。” “谢……谢娘娘……” “玉儿,本宫曾经说过,在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昭儿和你对本宫再好的人了,可是,”冷寒凝自嘲的笑笑,“可是本宫真的错了,本宫自认为聪明一世,却没有想到,终究是糊涂一时,认人未清。”说是悲伤,更多的却是绝望。 在这个世界上,到底何谓真心,每走一步,总是荆棘密布,谎言丛生,她所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是骨肉血亲,都会暗藏着欺骗。 “娘娘,奴婢知错了。”玉儿此刻的坦诚,反而让冷寒凝觉得好笑,骗过了,再说对不起,真是一个好玩儿的现象,玉儿是,夜阑也是,甚至她自己也是。 “本宫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下去吧。”冷寒凝没有顾及玉儿,兀自走进内室,宽衣解带。 曾几何时,自己是越来越容易轻信别人,曾几何时,自己所有的不介意变成了介意,五年了,做了五年的皇后,整日听着山呼千岁的声音,本以为自己不会变,坚持那份独有的骄傲和尊严,可惜,在时光的长河里,她也成了失败者。 一缕晨光带着鸟鸣的吟唱射入栖凤宫,昨夜的暴风雨似乎是一个冬天发出的一个信号,一夜过后,百花零落成泥,花枝枝头只剩下孤单的两三瓣花蕊,而雪白的花瓣铺成十里长街,湿泞的地面上散发着香气。拉着夜寒的小手,站在宫门前,有些不自在。“母后,儿臣不想去死牢看淑妃娘娘。”夜寒别了半响,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从未见过淑妃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去,不知道是不是和宫女们的风言风语有关系。 “寒儿,可否告诉母后理由?”冷寒凝轻轻的问道,心里略显得犹豫。 “不知道,寒儿从未见过淑妃娘娘,但是,寒儿真的很害怕,觉得她是坏人。”夜寒说到最后,冷寒凝已经是心凉了一大截。 淑妃,本宫该不该帮你,本宫该不该告诉寒儿实情。 “寒儿,淑妃娘娘不是坏人,只是被逼无奈,做了不想做的事情,你还小,不明白,长大了就明白了。”冷寒凝只能这般解释,寒儿的聪明才智,不是一般小孩儿可以相比的。 “母后,儿臣去之前,想问母后一件事情。”夜寒很严肃的看着冷寒凝温和的容颜。 “你问吧。” “寒儿是否母后所生?” 滑落,冷寒凝一怔,凝视着眼前的小皇子,思绪纷乱,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寒儿为何有此一问?” “寒儿虽是孩童,却不是无耳可听,宫里的谣言,母后听的比儿臣真切,母后不管,是因为母后心胸坦荡,而儿臣有此一问,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寒儿多虑了,你与舒儿都是母后的孩子。”冷寒凝这般婉转的回答,寒儿扯起一抹笑意。 “母后,寒儿并非为难母亲,只是寒儿不想听到宫人说儿臣不是母后所生,儿臣相信母后,母后说儿臣是母后的孩子,儿臣就是母后的孩子,从小到大,寒儿被母后保护在栖凤宫,穿的是母后做的衣服,吃的是母后亲自做的糕点,儿臣病了,也是母后日日夜夜陪伴在儿臣身边,不离不弃,儿臣永远不会忘记母后的悉心照料,儿臣不会再去在意别人的话。”不知何时,寒儿也可以说出这番的大道理。 若他不是帝王,夜阑,你可会后悔你的选择,夜家的孩子,无人能比。 “寒儿,母后知道了,我们不去看淑妃娘娘,我们去看父皇,好麽?”冷寒凝此刻的心情,何止是欣慰,既然孩子无意,那就无情一次吧,淑妃,从此之后,寒儿便是本宫的孩子,本宫为了他可以抛弃生死。 “好,听三绘姑姑说,父皇今日该醒了。”寒儿牵起冷寒凝略显苍白的手,“母后。” “唔?” “父皇不喜欢母后的手总是凉凉的,以后,儿臣替母后暖手,父皇就不会责怪母后了。”寒儿很乖巧的说道。“傻孩子,走吧。” “娘娘,各位大人的家眷已经都送到宫里来了,目前安置在耒阳殿。”小银子迈着官步一摇三晃的走过来。 “嗯,暂时先安置在那里吧,吃喝用度定时发放,派禁军把守,保护他们的安全,本宫待会儿便去探望。”冷寒凝安排。 “是,娘娘。”小银子躬身回应,“那小皇子的岁旦是否该早做安排?” “即刻安排,听说刘正道大人已经回朝,此事交给他来办,本宫放心。”要不是各府的家眷必须入宫一聚,刘正道也未必肯乖乖回来,“告诉他,找时间来见本宫,别让本宫等得太久。” “是,娘娘。”小银子告退。 寒儿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这难道就是一个女人的坚强,在国家最困难的时刻,一个柔弱的女人,担负起这一切,在最后的时刻,不择手段的想要扭转局势。 走在软软的你路上,寒儿还是向往常一样很少有话,两人一路无语。 夜阑的寝宫还是向往常一样静谧,四处散发着檀香的味道,古韵里夹杂着幽静的气息,三绘已经早早的来到这里守着,劳碌了几日,原来合身的衣物又略显宽大,瘦了几圈。 “娘娘来了,皇上还没有醒,你先坐会儿。”三绘的脸上灰蒙蒙的,没有曾经的那股朝气,多了几许憔悴。 “也好。”抬眼看到放在角落里一台古琴,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很久没有碰琴了,起身走到琴边,卿然扯起一抹笑意,玉手轻挑琴弦,莞尔动听,在所有人沉迷其中的时候,只听“铮”的一声,琴弦断裂。 三绘捻起琴弦:“琴弦断了,改日找琴师续一根。” “母后,去看看父皇,方才父皇似乎动了一下。”夜寒;拉住冷寒凝往夜阑床榻那边走,把三绘隔开。 “好。” 确实,夜阑已经醒了,而且醒了好久。 “皇上醒了,寒儿,去给父皇倒杯茶。”冷寒凝把夜寒支开,三绘走了过来,把药递了上去:“你把药先喝了吧。” 等夜阑把药服下,冷寒凝扶着夜阑在御花园里行走。 “皇上为何不问臣妾,为何昏迷数日?”冷寒凝扶着夜阑坐在桥廊上,吹着凉凉的风,四目相对。 “皇后既有此问,想必已经知晓了前因后果,皇后不妨讲讲看。”夜阑已经是等待冷寒凝后文的样子。 “其实……”突然,冷寒凝止住话语,话锋急转,“其实是皇上把臣妾看得太高了,臣妾也没有找到答案。” “哦?那既然如此,皇后不必搭理此事,朕亲自派人调查,不日便有结果。”夜阑说道,目光依旧波澜无惊。 “可是,臣妾通过此事,偶然听闻了朝中的一件冤情,希望得皇上隆恩,委派大理寺重新审理,不知可否?”冷寒凝心无旁骛的问道。 “是何案件,竟然要皇后亲自过问。”夜阑来了兴趣,免不了有此一问。 “只是一桩陈年旧事,偶然听说有冤屈存在,苦主实在是可怜,臣妾就实在不忍心子民受难……” “皇后善心大发,那此案就交由大理寺重审,如此这样一来,皇后就要劳累了。”夜阑有些舍不得的把冷寒凝拢在怀里,虽然于理不合,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他就一无所有了。 “不碍事,只要此案一清,所有的疑团就都会浮出水面,皇上就不会忧心忡忡,也不会有后顾之忧,”冷寒凝离开夜阑,脸色一凛,突然跪在地上,“臣妾有一事需要禀明陛下。” “皇后何必这般的严肃,朕听着便是。” “孙典昨日已经反朝,但是,被臣妾罢朝七日。”冷寒凝凝视着夜阑的双眸,一字一字的说道。 222 “臣等听清楚了。”百官俯首,不敢言语,皇后虽然不温不火,但是,单看那冷如寒冰的双眸,就知道,这个素淡的像空气一般的皇后,也是一个狠角色。 冷郑昊的女儿,也难怪会有如此霸气和嚣张的气势。 “今日议政就到这里,退朝。”等到百官走尽,冷寒凝几乎瘫坐在椅子上,微微喘着粗气,天气微凉,她的额头却渗出汗珠,隐隐的挂在额头,一闪一闪。 在一旁等候的小银子看着有些心疼,忍不住擦眼睛,再怎么说,皇后也是个女人,每天与大人们斗智斗勇,还要缓和各个利益集团的矛盾,看着就让人想哭,想着想着,又去擦拭眼睛上的泪珠。 冷寒凝从袖中拿出一页纸笺,递给身侧的小银子,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的金銮殿殿门,话起:“把这个交给丞相。” “是娘娘。”小银子接过便笺,火速离开。 空荡荡的宫殿里,只有门外呼啸传来的风声,异常的犀利,还有她内心令人窒息的沉寂,无法令人深入的灵魂,伴着一阵阵的倦意,正渐渐远去。 午后,寒儿独自一人在翻新后的御花园的秋千边玩耍,玉儿事发后便再也没有在栖凤宫公然露面过,不久前有人在浣衣局见过一个很想她的背影,那也只是稍纵即逝,玉儿在栖凤宫里算是绝迹了,玉儿是栖凤宫的管事,没有了她,寒儿和舒儿就很难照料,更可况,栖凤宫里的下人并不多,而且各有职责,更没有时间顾及这两个孩子。 如今,舒儿在乖乖的睡午觉,而寒儿则趁宫人们不注意,就跑了出来。 这会儿,又瞄上了工匠们新制作的秋千,这木头可是在淮北运来的上好的梨木,味道闻起来就不一般,夜寒兴冲冲的爬到秋千上,忘情的摇啊摇,以为自己在划船呢。 “喂,那边的那个女人,你是谁,怎么东张西望的像个贼?”夜寒坐在秋千上,大喊一声,想要下来,秋千却摇个不停,无法落地。 一名开起来略显稚嫩的脸默然回首,恍然欣喜,凑了过去:“原来这里这里还有小孩子啊!小毛孩儿,你叫我麽?”那张脸的主人把晃绳拉住,等到秋千不再摇晃,夜寒没有下来,站在了秋千的顶端,大眼瞄了半天,还是不如那个女人高,不禁有些泄气,语气却依然不弱:“喂,你哪里来的,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稚嫩的气息让稚嫩的脸的主人喜笑颜开,幽幽倩影,柔柔作答:“真不是个礼貌的小孩,至少要有个称呼,我叫梅真儿,你要叫我真姨,我来这里当然是要看风景,都说皇宫的御花园是天下最美之地,我也来瞧瞧,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可不可以告诉我啊?”白衣少女把寒儿抱到怀里,自己坐在秋千上。 寒儿闹了个大红脸,挣扎着要下来,梅真儿只好松开手,不然,这身衣服就要报销在这里了。 “我乃本朝皇子,岂容你搂搂抱抱,被母后发现,一定会逼我娶你,我才不干。”夜寒一本正经的神色貌似真有其事,一旁的梅真儿却笑得肚子痛。 “那你就是传说中的夜寒小皇子了。”梅真儿掐掐夜寒肉嘟嘟的小脸儿,喜爱之情,不言而喻,与张世要是有这么个孩子,那真是生活的偌大的乐趣啊!可惜,张世那个人心里只有他的天下,哪里顾家过。 “哼,梅真儿,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怎么还敢如此放肆,真是个大胆的女人,不过,我喜欢!”夜寒同样的掐掐梅真儿略有婴儿肥的脸颊,“你的脸肉真多,母后比你瘦多了,你应该去减肥才行,不然,以后也真的只有我才敢娶你。” 梅真儿一脸的黑线,这是个什么孩子,怎么熟成这个样子,梅真儿还真不敢对这个小孩子放肆了,毕竟是皇家的孩子,心眼儿多着呢,况且……况且她来的目的并不是和这个孩子胡打乱闹:“小皇子,真对不起哦,我已经嫁人了,你可是没机会咯。” 小小的夜寒瞬时松了口气,心里放了好大的心,幸好嫁人了啊,不然,自己的一生可就被这个女人给毁了,顿时喜笑颜开,突然,又收起了笑容,换了一张千年寒冰的冷脸。 梅真儿一愣,不会这个小孩儿动真格的了吧。 “梅真儿,严肃点儿,我是皇子,放尊重点儿,不然,我可不会像别人那般怜香惜玉,我脾气坏着呢!”很严肃的口气出自一个小孩子之口,有些让人忍俊不禁,嘴角旋出一抹笑意,在容颜上荡漾开来。 “小家伙,脾气真是坏哪,你要是我家的孩子,如此粗鲁的对待客人,可要被我教训了,礼貌才是好孩子,皇后娘娘没有教你呢还是你忘记了?”梅真儿捏捏夜寒肉嘟嘟的鼻子,心里喜悦顿生,真是个惹人爱的孩子。 她却不知道,宫里人有多么害怕这个孩子的手段和心计。 “啪”的一声,梅真儿的手被重重一击,打落,红了一片,梅真儿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孩童,这才看到,他冰冷的深色的眸子里闪动着的是厌恶和憎恨。 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般令人惊惧的眼神。 “我最讨厌别人碰我,你不是例外。”夜寒稚嫩的声音此时夹杂着的阴冷,如腊月的寒风割的人面颊发疼,梅真儿顿时愣在原地,窒息的沉寂在空气中荡漾。 “真儿,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好半天。”张世的到来让这道尴尬裂了一个缝隙,梅真儿见到张世眉角弯弯的笑起,浅浅作答:“整天呆在屋子里实在是无聊的很,所以,出来走走透透气。” “宫里不同在家,规矩多,尽量不要出门,知道麽?”张世轻声慢语的提醒,余光瞥到一旁的夜寒,便跪了下去:“参见王爷。” “丞相起来吧,梅真儿竟然是你家夫人,那就要好好管教,她对本王真是没有礼貌,本王知道来者是客,这次不计较,不希望有下次。”夜寒很明白的警告张世,脸上的阴骛不曾散去,目光直直的盯在张世脸上。 “谢王爷宽宏大量,若是没有别的事,臣先行告退。”张世凌然,待到夜寒点头,礼节周全的离开。 梅真儿随着张世疾步离开,没有再敢回头。 “真儿,你怎么遇到了小王爷?”张世边走边问,十分嗔怪。 梅真儿一脸的无奈,脚步放缓了一些:“见一个孩子在御花园荡秋千,忍不住去看看,没有想到,竟然遇了那个孩子。” 张世找了个小亭子拉着梅真儿坐下,很认真的解释:“小王爷虽是个孩子,但是,心思却不比我们这些大人少,城府有多深,即使是皇后娘娘也未曾知晓,所以,下次尽量躲着走,不要再接近他。” 梅真儿急了:“那只是个孩子啊!” “城府深的孩子才可怕,真儿,虽然我是丞相,但是,在后宫我也无法护你,你好自为之,不要强出头,毕竟这里是皇家的地盘,若是做错的事情,我也无法及时赶到,远水救不了近火,懂吧?”张世疼惜的拿着折扇打了一下梅真儿的脑袋,这脑袋怎么不开窍啊! “知道了,那……”梅真儿莞尔,美眸微转,“请丞相大人放心,为妻不会给相公找麻烦的。” 静谧充溢在整个皇宫,一道流星滑过天际,绽放出银白色光线,然而,栖凤宫燃起了大火,逐渐覆盖了整座宫殿,宫殿的纱幔在熊熊烈火的催促下,带着火光四处乱窜,给人一股强大的热流。 四处的宫人都在提着各色各样的木桶救火,火光减弱,突然有人一声厉喊:“皇后娘娘还没有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无所适从,沉吟间,大火更加猛烈,被吹来的疾风高高带起,室内的浓烟滚滚,根本就看不见人影,幸好栖凤宫构造坚固,不见有坍塌现象。 “快救人……请……请皇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接着见有一人以水浸身,冲进了栖凤宫。 听到消息急速赶来的禁卫军也捡起周边的木桶,把水泼到身上,冲进火海,大多数人却被强大的气流逼了回来。 “皇上和皇后娘娘呢?”匆匆赶来的三绘抓住一个禁卫军,大声的问。 “皇后娘娘还在里面,皇上已经进去了……”禁卫军也大声的回答,危险弥漫在整个京城,火光冲天。 蝼蚁般的人们不停地把木桶里的水泼到火里,丝毫不减火势,不禁有人叹然,是上天看不惯贤德皇后的强势作风,是天要灭她啊! 忽然,有人见火光中有人出现,禁卫军迎面而去,跪地:“皇上受惊了。” 随后,有人见夜阑身后的人影,参拜:“娘娘受惊了。” 此刻,两人的面容皆是灰烬,有人看到,夜寒怀中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已经陷入昏迷,三绘走近冷寒凝身侧,心惊肉跳,话不成句:“舒……舒儿呢……” 223 “舒儿在夜宁那里,寒儿的腿被砸伤,你快检查一下。”冷寒凝已经丧失了曾经的淡定和冷漠,眸间闪烁着担忧的神色。 “好,先找个干净的地方。”三绘没有拒绝,接过夜寒,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经过细致的检查之后,三绘走到夜阑面前,面容一紧:“伤的不轻,以后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冷寒凝拉住三绘,情绪激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以后站不起来,不可能的,他还那么小,三绘,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对不对!” “娘娘,寒儿身体本身就弱,再加上被重物击中腿部,真的已经……”三绘没有说下去,冷寒凝的指尖几乎掐到肉里,面容愈加的苍白。 “寒儿……三绘,寒儿以后不能行走,本宫如何对得起她的母亲啊!”冷寒凝把寒儿抱在怀里,为他擦拭脸上的灰尘,如果不是这个孩子保护她,那木板击中的就是自己啊!“寒儿乖……寒儿乖……” “母后,我的腿疼……”寒儿被一阵儿摇晃惊醒,“我的腿很疼……”夜寒拼命地隐忍着泪水,眼眶通红。 “乖孩子,三绘姑姑会帮你的……听话,先睡一会儿……醒了就不疼了……”冷寒凝哄着夜寒入睡,夜寒却因为疼痛难忍始终无法入睡。 “来人,彻查栖凤宫起火事件,三日内,朕要知道是何人所为!”夜阑阴沉的气息让所有人人人自危,“若是查不出,寒儿若是有个闪失,你们付以同等代价!”此话一落,所有人失色于颜。 曾经,皇帝从来不会轻易靠近的皇子,竟然会被如此的重视,对夜寒的又产生另一种情绪,宫中流传,即使皇后所生为公主,王位也不会落在夜寒身上,而今,似乎已经打破,世事无常。 三绘扭过头,惊恐未定,看着受伤难过的冷寒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难道别人的孩子真的很重要麽,她的母亲如何伤害你,难道你真的忘了麽,空替她人做嫁裳,若是将来这个孩子知道了真相,他还会如此的亲近你麽? “母后,我的腿好像不疼了……”深夜,夜寒握住冷寒凝冰冷的指尖,“但是,为什么没有知觉……母后,我是不是残废了……” “寒儿乖,只是暂时没有感觉而已,你也知道,三绘的医术很厉害的,你一定会好的。”冷寒凝宽慰夜寒,扯出一个如常的笑容,“相信母后麽?” “寒儿一直相信母后,但是,这次寒儿不相信。”夜寒很认真的回答,“儿臣听到三绘的话了,儿臣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寒儿站不起来,母后就是寒儿的拐杖,有母后在,寒儿还是寒儿,对不对?” “对,寒儿永远是母后的儿子,寒儿没有了腿,依然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夜寒很坚定的回答,“母后,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栖凤宫。”夜寒嗅嗅这里的味道,一股中药味儿,不喜欢,还是喜欢栖凤宫的花香味道。 “栖凤宫已经被烧坏了,大约得七天左右才能修复,我们先住在这里,三绘姑姑也可以照顾你,让你的腿早日痊愈。” “也好,母后,其实你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对吧?”夜寒此言一出,冷寒凝的心沉了下去,这孩子怎么会问起这个。 “寒儿,为何有此一问。”冷寒凝镇定的让人难以置信,仿佛他说的才是假话。 “母后亲口所言。”夜寒毫不介怀,依旧不疾不徐的回答,只是,声调渐低。 冷寒凝沉吟片刻,在脑海中搜索了许久,仍是没有想起:“母后何时说过?”心里却是另一种担忧,自从体内的毒被解后,记忆里越来越差,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的药物反噬,从解毒那天开始,她的记性会越来越迟钝,终有一天,会把所有发生的故事忘记。 “母后对三绘姑姑说,‘寒儿以后不能行走,本宫如何对得起她的母亲’,寒儿听到了。”夜寒黑色的眸子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偶有深思,“寒儿不会介意,寒儿说过,寒儿此生只有一位母亲,那就是您,所以,母后不要放在心上,即使有一天,寒儿长大了,离开母后去封地,母后也要记得,寒儿是母后的孩子。” “寒儿长大了。”冷寒凝的手覆上夜寒如深潭一般深不见底的双眸,“寒儿睡吧。” 第二天,在栖凤宫纵火的罪犯被人在死牢擒获,细查下来,原来是卢铁吉的人,为了引开禁卫军的注意力,便顺手在栖凤宫放了一把火,夜阑一怒之下,把此人施以绞刑,百官再一次见证了年轻帝王的铁腕,而年轻的帝王对卢铁吉和淑妃的厌恶和憎恨更上一层楼,恨不得立马把两人处死,然而,刚刚结束的战争让夜阑更加清醒的认识到,无论如何,淑妃还不能死,只有卢铁吉,夜阑开堂涉案,将叛徒游街示众之后,在午门斩首示众,至少,元气大伤的两个国家都不会为了一个奴才公然开战。 而和谈事宜,在上官大人的斡旋之下,也有了一个好的结局,两国元气大伤,都不宜在此时继续开弓布阵,毕竟,天下三分,还有一个鲁国蠢蠢欲动,大有加入混战的意思,风君次大概也是心存顾忌,便答应了下来,毕竟此战下来,也是皆有损伤,令人好奇的是,鲁昭公主竟然才回国,而鲁国对此事保持了沉默和消息的封锁。 如此之下天下三分,北寒国居于北部,鲁国居于东南,风国居于西南,名义上,还是太平盛世,一派风光。 宫门外的寒风更加的猛烈的席卷着大地,尚未落尽的百花一夜之间零落成泥,正如诗中所言,千树万树梨花开,原是冬天到了。 “寒儿,试试这个轮椅合不合适?”三绘把一把木质的轮椅放到夜寒面前,一双带着玉扳指的手在轮椅上轻轻地抚摸,嘴角扯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以后,就要靠这个东西走路了。 “谢谢。”夜寒嘴角轻轻一勾,颠倒众生,一旁的女官已经双眼冒红心,三绘忍俊不禁,怎么也没有想到,夜寒会长的这么让天下人自惭形秽,“三绘,这些年麻烦你了。” 三绘飞身跳到树枝上,拂去上面的皑皑白雪,还是老样子坐下,一脸不以为意的俯视着轮椅上的清秀少年:“公平交易,不算麻烦,我帮你做轮椅,你也可以帮我熬药嘛,各有所得。” “嗯。”轮椅上的少年简短的应声,夜寒眉间的朱砂在白雪中更加娇艳,而那张清新雅致的容颜似乎和冷寒凝越来越像了,竟然没有淑妃的痕迹,真是造化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牵,指端的银丝不经意间已经缠住三绘身下的树枝,再使力,一声惊呼,只见树上有一团碧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了下来,三绘一个翻身,脚尖轻轻着地,银丝又是不经意间收回指尖,有条理的缠绕。 三绘正要开口,夜寒很无奈的抬眸,已经张口:“最近又重了,怪不得把树干都压断。”三绘看着地上的‘残肢断臂’,不堪入目啊!不堪入耳啊!极度的鄙视眼前的俊美少年,怪不得宫人都怕极了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小王爷,心灵阴暗啊! “喂……”三绘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轮椅,手一痛,夜寒的玉骨扇已经落在了三绘的手背上,红了好一大片。 “再不回去,你的病症又要发作了。”夜寒没有回头,摆弄着手中的银丝,衣袂飞扬,任三绘推着前进,多少人欣羡。 “你还能活多久,不会在我们死之前先死掉吧。”夜寒略显无情说道,三绘不以为意的努努嘴,显然已经饱受夜寒的‘摧残’若干次,都已经混不在意的当做一种关怀了。 “应该还可以多活几年。”三绘貌似是认真的掐指一算,“不过,要是你的话,怕是还没有我命长。”同样的冷言冷语何其相似。夜寒只是笑笑,便盯紧手中的丝线,一圈又一圈的来回缠绕:“母后的忘性似乎比以前更厉害了,能有解救之法麽?” 三绘微微一叹,思忖片刻,遥遥的看着远处的皑皑白雪,有些刺眼:“大概有吧,只是我们没有找到而已,你这孩子,怎么只关心母后,不关心父皇呢,真是偏心。”话说出来,就有几分的悔意。 果不其然,夜寒手中的动作一滞,抚摸着手中的玉骨扇,盯着自己的双腿:“大概是因为父皇总是想把我送到封地的缘故吧。” 三绘推推夜寒的肩膀,把一罐儿药丸扔给夜寒,夜寒准确无误的伸手一接,三绘这才开口:“新做的,你试试,说不准哪天你就站起来了。” “也祝愿你,能够身体复原,”夜寒想起三绘生病的缘由,忍不住加了一句,“不要乱试药,否则,早晚死在这里,本王可没有心情给你收尸。” “我记得皇后娘娘曾经说过,你不喜欢我那里的药味儿的,怎么这么热衷向我学艺,是不是改变主意了?”三绘找了个石头坐下,与夜寒面对面,面对秀色可餐的男人,三绘打定主意是要好好地调教调教,免得变得心里不健康,为此,三绘的性格也是大有改变。 夜寒扯起嘴角,清逸的笑容浮现,缓缓作答:“只是不想做废人而已,你比本王想象中要强大的多。” 三绘沉吟片刻,然后很欣慰的抬头,这个家伙还不错,至少知道不做废人,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故,也许也是翩翩少年郎,可以四处走动,微服出巡,体察民情,说不定,最后那九五之尊,就是这个孩子。 “本王知道三绘脾气古怪,难以相处,除了对母后,不会对任何人留情,那三绘为何回收本王为徒,本王想了十多年,依旧没有想清楚。”夜寒毫不留情的给三绘下过定论之后,竟然还要问问题。 三绘一头的黑线,夜寒什么时候说话能给人留点儿情面。 对此,夜寒有种想笑的冲动,不过,还是忍住了,对待三绘这个女人,对她的示弱就是纵容,对她的纵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一点儿,他还是很明白的。 “那是因为你长得秀色可餐,英明神武啊!不然,我才不要收留你,多亏了你的三分姿色。”三绘很轻浮的回答,说的却是一本正经。 夜寒拿着玉骨扇摇啊摇,摇啊摇,突然合上扇子,朝着三绘的额头重重的撞击,一双纤细的手却把他的玉骨扇夹住,三绘喜上眉梢,瞪了轮椅上的少年一眼:“哪能每次都让你占便宜。” “哦,”清秀的少年垂下头,冷不丁的又抬起头,看着三绘身后,温文一笑,“咦,这不是冷统领麽?” 三绘闻言松开手看向身后,毫无人影,只见风景,只听“砰”的一声,果不其然,又一次上当受骗,论心计,三绘不禁一叹,她比不上眼前的少年。 “三绘,你要是再不嫁人,你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夜寒幽幽的盯着前方的烟波亭,看着烟波亭里面的两个瘦小的身影,止住轮椅。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我一个人习惯了,反正无所谓,倒是你,整天憋在房间里不出门,连个女人都见不到,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突然面容一紧,凑近夜寒的耳垂,低低的问道,“你不会有隐疾或者对男人感兴趣吧?” 因淮南王不近女色,民间以后断背的传闻。 夜寒极度不屑的看着神经兮兮的三绘,把她的脸推到一边,微微蹙眉:“你变得比之前更加八卦了。”手中的玉骨扇又有打人的冲动。 “那你告诉我原因,我可以保密。”三绘穷追不舍的追问,八卦的架势发挥到极限,不达目的不罢休。 “习惯一个人。”夜寒盯着自己的双腿,微有麻木,嘴角旋起温润的笑容。 三绘如吃了苍蝇般咽了口口水,习惯一个人还是习惯一个人享受孤独,费尽了心思想要让这个孩子忘记腿的事情,可惜还是忘不掉,是自卑了吧。 “寒儿,舒儿和念风在烟波亭,我们过去坐坐。”三绘悄无声息的岔开话题,推动轮椅,走进烟波亭。 “王兄,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一袭紫衣的夜舒笑容满面,迎了上去,扑在夜寒怀里,一旁的念风努努嘴,如玉的容颜无比的鄙视眼前的两兄妹。 “夜舒每次见到你,就把我晾到一边,真是让人头疼。”念风很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貌似受了很大委屈,“下次再也不陪她了。” “舒儿小了一些,本该不必计较,难得念风兄能够来此,不如在此对饮,你看如何?”夜寒笑笑作答,嘴角的笑容让舒儿沉迷的一塌糊涂,让念风无比的无奈,同样是男人,为什么他不能长的如此的……如此的……颠倒众生,简直是上天不仁,上天不仁哪。 闹归闹,至少眼前的两个男人还是很投缘。 三绘把早已准备好的酒菜摆设好,念风沉吟片刻,骤然一笑,腰间的宝剑被震得上下乱跳:“夜寒兄,我看你是有备而来,你这又是在给我下套呢。” “那你肯不肯钻呢?”夜寒也不见外,寒风萧瑟,衣袂飞扬,俊逸的少年又是一道迷人的风景,经过的新来的宫人忍不住探头。 念风努努嘴,看样子下了很大的决心:“当然要钻,你的酒虽然劣质点儿,不过呢,我给你几分薄面。” “贫嘴!”夜舒鼻子里哼了一声,对着念风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儿,夜寒忍不住笑意,温暖入心。 念风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坏主意,挑挑眉毛:“喂,夜舒,听说你舞艺超群,给我们两个跳个舞呗。” “好啊,不过无论跳的好还是不好,你们必须要给掌声。”夜舒很无赖的提出要求,这可是前不久跟着宫外的一个阿姨学的。 夜寒笑着颔首,念风大大咧咧的冷吸了一口凉气,自恋的公主,等她跳完了再嘲笑她。 “听闻三绘姑姑笛声绝迹江湖,那请三绘姑姑吹笛如何?”夜舒对着轩榭之上,逍遥自得的三绘问道。 三绘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既然是公主所请,那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笛声起,夜舒如脚踏莲花,水袖轻扬,妙曼生姿。 烟波亭外,夜阑和冷寒凝彼此相依,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舒儿的舞姿很像一个人。”夜阑低低的叹道,遥遥的看着舒儿的舞姿,似是勾起了过往的回忆。 “是曼娘吧。”冷寒凝把夜阑心中所想之人讲出,眸光平静的如深潭之水,“这舞便是她所传授。”沉寂片刻,继续说道,“臣妾见过卢新哲,他还是老样子。” 压力呢扶住竹栏,心中不知是哪种滋味:“朕杀了他的父亲。” “卢新哲托臣妾带句话:‘他不怪皇上,从今以后,不再参与朝廷之事。’所以,昨日,曼娘与卢新哲便已经离开了京城。” 224 “离开了也好啊!一晃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寒儿,舒儿,念风都已长大成人,朕本以为见不到这一切,没想到,还是见到了。”夜阑缓缓地说道,“老臣们总是让朕立太子,尤其是孙典,真是让朕无可奈何。” “孙大人啊,”冷寒凝忍不住一笑,眼神却飘到正在浅酌的夜寒身上,“他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恐怕此举便是要报复臣妾,让臣妾难过一回。” 夜阑收回视线,目不转睛的盯着冷寒凝出神的双眸:“皇后可是会难过?” 冷寒凝素淡的容颜勾起淡淡的笑意:“即便是臣妾想要寒儿做太子,寒儿也不会同意,他是个生性淡泊的孩子,对财势权力无欲无求,可比您的老臣有骨气多了。” 夜阑捋了捋冷寒凝发间坠下的几根青丝,捡了几根断发放在手里,出其不意的笑:“寒儿很像你,与功名利禄无欲无求,当初把持朝政,依旧可以公正廉明,不为权势所左右,如果人人如皇后般,也不会叛乱。” “天下大而人渺,臣妾一人哪能与天下相比,寒儿此生活的已是不易,臣妾也只不过是想他能够虚怀若谷,不被人轻视罢了,幸好,这几年三绘教导寒儿,能够使他有一技之长,还有能力保护自己,臣妾也感到欣慰,淑妃被囚在死牢已经多年,皇上可否把她放出来拘禁?” 夜阑无奈的摇摇头:“皇后又在发善心了,淑妃一放,如何对天下臣民交代,一人背弃国家便可原谅,那岂不是人人皆可背弃,国家如何治理?”夜阑此问,冷寒凝无从作答。 “是臣妾愚见,皇上可是还记得当年被判为密谋造反的梅青?” 夜阑沉思半响,恍然摇摇头:“朕记得是六部审理此案,可惜了那个人……” “此案另有蹊跷,”冷寒凝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双手递到夜阑手中,“十多年前,臣妾委派张相处理此事,可惜知情人都已过世,无意之中,最近查处些许线索,已经寻到知情人,请皇上过目。” 夜阑拆开信件,粗略一看,唇瓣微微颤动,冰冷的眸子愈加的深不见底,把信笺重新装回信封:“此事朕亲自过问,皇后不必插手。”胸口此起彼伏,显然是动了怒气,“命刘正道火速入宫。” 冷寒凝松了一口气,此事脱了十多年,如今终于可以水落石出了,玉儿…… “父皇母后,我们在这里,快过来呀!”舒儿活蹦乱跳的伸出纤纤素手摇摆不定,像是被风吹。 “舒儿,真没有规矩,在宫里怎敢如此的放肆?”冷寒凝不禁责备,都被宫人们给宠坏了,没有个公主的样子。 “舒儿想您了,您都好久没来公主殿看我了。”舒儿垂下双眸,扑到冷寒凝怀里,可怜兮兮的样子,惹人怜爱。 “参见父皇母后。”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念风拱手作揖,收起嘻嘻笑笑的表情,一副翩翩少年公子的模样,家教十足。 “没有外人,不必多礼,念风,你母亲还好麽?”冷寒凝容颜肃静,淡淡开口,不怒自威,让三个孩子不敢放肆。 念风向前走了一步,侧立在一侧,沉声沉气的回答:“母亲一切安好,母亲托念风问皇后娘娘好。” “本宫一切安好,你父亲常年在宫里,无法照料你母亲,你要好好留在你母亲身边尽孝才好,说着说着,你也长大了,不知道可有心意相通的姑娘,若是有,本宫还是会成全美事的。”冷寒凝温婉的说道,嘴角浅浅勾起,念风不禁暗想着冷寒凝年轻时的容貌,若在那时,她该是国色天香吧。 “父亲说,好男儿保家卫国,不应沉迷女色,耽误大事,不是大丈夫所为。”念风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冷秦逸,舒儿在一旁撇撇嘴,自己低低的嘟囔了一句:“妓院你也没少去。” 夜寒瞪了夜舒一眼,舒儿不乐意的回瞪回去。 “大丈夫也要成家立业,况且,本宫只是让你娶妻,也并没有让你沉迷女色,你这孩子,倒是坦诚,和你父亲一般。”冷寒凝欣慰的点点头,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乖乖听从教导的念风,“听宫人们说,你的母亲染了风寒,这药是三绘配置的,拿给你母亲。” “谢皇后娘娘赐药。” “你这孩子,越来越生疏了,大概是与你表哥学的。”冷寒凝疼惜的凝视着夜寒,“他呀,待谁都有三分疏远。”明明是表兄弟,称呼上却让所有人汗颜。 “我与表哥习惯了,宫外的文人雅士不都是这般的称呼,表哥喜欢,我也喜欢。”念风很随意的回答,不经意间,视线扫过夜阑沉静的面容,有些畏惧的低下头。 一切尽落冷寒凝的眼底,念风说到底流的是风君次的血,夜阑和夜宁虽未曾言语,但是真的很介意,不然,为何两人总是心存芥蒂,夜宁为何总是推脱不肯入宫。 寒风萧瑟,舒儿打了一个喷嚏,皱皱水嫩的面容,扯扯自己的披风。 “好了,外面风凉,去栖凤宫坐坐,暖暖身子。”冷寒凝说道,“许久没见你们在一起了,念风就在这里留宿吧,本宫同你父亲讲。”不由分说,带着几个孩子朝着栖凤宫的方向走去。 夜阑干咳一声,视线在冷寒凝身上一扫而过:“朕还有国事处理,你们先去。”说罢,修然转身,背手离开,冷寒凝不禁苦笑。 “母后……”舒儿扑到冷寒凝怀里,寻求着温暖,“我冷。” “我们走吧。”冷寒凝牵起舒儿冻得通红的小手,缓缓离去。 门外大雪纷飞,银妆素裹,栖凤宫内春意融融,温暖如春,几名宫人分立两侧,屏声静气的站好,门前的火红的宫灯被大雪覆盖了厚厚一层。 三绘带着念风和舒儿在栖凤宫门前堆雪人,嬉笑丛生,不绝于耳,夜寒坐在轮椅上静看着这一切,嘴角始终荡漾着半年未变的笑意,温润如玉,毫无瑕疵,眉心的朱砂被白雪反衬的异常的殷红。 冷寒凝把热茶递给默默出神的夜寒,坐在夜寒身侧,覆住夜寒冰冷的双手:“寒儿,告诉母后,你在想什么?”容颜的慈祥总能打破夜寒的防线。 “今年的雪真大,舒儿和念风很开心。”夜寒遥遥的望着两人,眸间某种气息在流动。 “舒儿和念风总是无忧无虑,我们应该为他们高兴,有一个足以令世人欣羡的童年,寒儿,母后也希望你能得到。” “我已经得到了,我有一个很了不起的母后。”夜寒对着冷寒凝担忧的面容,很认真的回答,“我得到了别人没有得到的,甚至是舒儿也没有,独一无二的关怀。” “那母后就放心了。”冷寒凝别过眼,不敢正视夜寒那双深邃的眸子,一阵儿晕眩撞击着头颅。 “母后,如果父皇再让儿臣去封地,母后就不要阻碍了。”夜寒抿紧嘴唇,视线未变,始终望着念风和舒儿欢快的活蹦乱跳的身影。 “想离开了?” “不想,”夜寒如实回答,反握住冷寒凝的指尖,传递着自己的温度,“皇太子一位,儿臣不会垂涎,母后多次与父皇争执,儿臣不忍母后伤心。” “封地山高路远,你身体孱弱,本宫放心不下,还是留在三绘那里,本宫看着放心。”冷寒凝把夜寒膝盖上的毛毯放整齐,“母后还是舍不得你离开。” “母后,儿臣尚不知民间疾苦,想与念风出宫走走。”夜寒缠绕着手中的丝线,嘴角荡漾着丝丝温润的微笑。 冷寒凝思忖片刻,颔首:“出去透透气也好。” “谢母后。”夜寒话落,只听一声尖叫,舒儿和念风吵了起来,三绘根本就插不进嘴,略微有些尴尬的看着两人。 “死丫头,你干嘛打我!”念风捂着肚子,一脸的纠结,摆明了很不乐意。 舒儿挤眉弄眼了一阵儿,努努嘴,做了个鬼脸:“谁让你不肯听本公主的话,本公主打你是轻的!”一副街头小霸王的神气模样,哪还有公主的威严和尊贵。 “刁蛮公主,小心你将来嫁不出去!” “哼,臭小子,脾气这么臭,将来也没人嫁给你!” “你简直就是个市井的泼妇!” “讨厌!本公主就喜欢泼妇!” “……” “……” 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互相扔雪球对打,冷寒凝无奈的笑笑:“舒儿的脾气越来越坏了,你这个哥哥可是有份的。” “儿臣就舒儿一个妹妹……”夜寒手中的银丝线一圈一圈的缠绕,纠缠不清,永远没有人知道这根银丝线究竟有多长,就如人的生命,没有人知道它的尽头。 “又下雪了……”冷寒凝接住一朵飘下的雪花,整个大地再次被白雪皑皑覆盖,这个冬天,雪出奇的大,夜寒的一袭白衣,无论在哪里,都是十分的乍眼。 夜幕不知在何时降临,白雪反射着惊人的白光,即使在黑夜,也看人看的分外的清晰。 “寒儿,你先歇息,我去看看舒儿。”冷寒凝把夜寒安顿好,刚要出门,却和来人撞了个满怀,“哎呀”一声,一个娇小的身形向后一退,摸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红红的,“母后,你把人家的鼻子撞坏了。” 冷寒凝定好身形,无奈的瞅着自己的小女儿:“我的小公主,你想做什么?不睡觉了?”言辞间有些嗔怪。 “儿臣想和王兄一起睡。”舒儿闪着灵动的大眼睛,透着纯洁的目光,连被子都抱过来了。 “不行,舒儿长大了,不能和王兄一起睡了,回自己房间。”冷寒凝加重语气,连哄带骗,果真是个宠坏的公主。 “不要,我就要和王兄一起,就要和王兄一起。”舒儿直接绕过冷寒凝,把被子一扔,很干脆的三下五除二钻进了夜寒的被窝,接着没等夜寒反应过来,已经像个八脚章鱼一样贴在夜寒身上了。 “舒儿,你真是不听话!”冷寒凝语气加重,夜寒身体不好,要让这个丫头一闹,岂不是要出乱子。 “母后,舒儿既然喜欢,那就让她留下,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夜寒温润的说道,冷寒凝无法,自己离开,夜舒吧嗒一声,对着夜寒的如玉的脸颊狠狠地一吻:“王兄,你简直太可爱了。” 夜寒脸上一阵儿的潮红,这个丫头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把你的手脚松开,王兄要被你勒死了。”夜寒不声不响的说道,夜舒下手不是一般得狠毒,整个人都喘不过起来。 “王兄,你千万别说话,等一下念风也过来的。”舒儿在夜寒耳边低低的提醒,“别吵醒母后。”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夜寒嘴角旋起微笑。 “我来了。”某人穿着夜行衣破门而入,在地上一滚,抽出长剑,正要发招,夜寒手中的银丝线一抖,消失在空气中,缠绕着某人的手腕,手中的长剑顺势坠落在地。 夜寒眸光一冷:“何人敢如此冒犯?” 某人牛气冲冲的摘下蒙面,一扔,一张相当愤懑的脸暴露无遗:“是我!”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念风以兔子一般的速度窜入床底,把头紧紧地埋下:“低调……低调……” “寒儿,房内怎么如此的喧哗,是不是舒儿吵你了?”冷寒凝关切的声音传递入耳,夜寒兀自笑笑。 “没有,是儿臣要拿一些东西。”夜寒文声文气的回答,一旁的舒儿在被窝里咯咯笑个不停,王兄又一次撒谎了。 “早点儿谁,别玩儿太晚。”一直等到冷寒凝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边,念风才从床底爬出来,边爬边嘟囔:“要我说啊,我最怕的倒不是皇上,而是皇后,那张千年冰封的容颜,看着就心惊肉跳的,都没有母亲爱笑。” 夜寒锋锐的目光在念风脸上一扫,念风赶忙捂住自己的脸:“别瞪别瞪,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皇后娘娘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明日我们一起出宫。“夜寒轻轻地说道,“先计划一下要去的地点。” “都睡下了?”三绘站在栖凤宫中央,摆弄着栖凤宫出现的新物件。 冷寒凝笑着摇头,一脸的宠溺:“没有,三个孩子都在一个屋子里,随他们怎么玩,只要不惹出事端就好。” “玉儿的事情今年就该有个对错了吧。”三绘漫不经心的开口,心底掺杂着几分犹豫,在这十几年间,她在浣衣局见过那个女孩儿,和以前相比,已经沉静了很多,对往事,也是只字不提。 “嗯,皇上要亲自处理此事,玉儿的家族就可以翻案。”冷寒凝略感欣慰,呷了口清茶,不禁蹙眉。 “新加了几味药材,对你体内寒冰的反噬有些帮助。”三绘笑笑,“一直以为,你不怕苦,哪知道,你也是苦的已经尝不出滋味。” “不经历哪能有感慨啊!三绘,”冷寒凝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眸,“皇上的身体好些了麽?” 三绘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摸着上面的纹路,脸色暗淡了下来:“能活到今日已是不易,一直靠着药材维持生命,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十三年,已经是上天很大的宽宥。” “本宫曾经听说,南疆的历代教主都有令人起死回生的能力,不知道能不能求助于随灵儿?” 三绘在冷寒凝眼中看到一丝希望,不忍打破:“随灵儿心性大变,即使有,她也不一定无偿给我们,况且,南疆借以蛊术闻名天下,无论目的如何,受蛊术的人,最后必然会有反噬,就像你这般。” “明日,随灵儿就到京师,”冷寒凝抬眸,看到三绘眼中燃起的仇恨的火苗,“你与她有些许芥蒂,近几日你无须出门。” “随灵儿,哼,她杀了铁教主,铁教主带走了铁娆,他们两不相欠,其中恩怨,与我何干!既然你担心,我不见她就好,我对那个女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是说永远不踏出南疆一步麽,怎么又出来了?” “南疆受朝廷恩惠多年,此次进京,也是为了聊表谢意,不几日便回,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心里的仇恨,消磨了多少。”冷寒凝素淡的容颜忽明忽暗,又是一叹,随灵儿,被爱和恨折磨的女子,不知道近况如何?心中的执念可曾放开。 两人凝视着幽幽烛泪,暗暗失神。 清晨,空中还播撒着雾气,京师最好的酒楼刚刚开门,就有几名少年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还坐着轮椅,新到的小二儿不禁惊叹,轮椅上的少年虽然不能直立行走,从内而外散发的贵族气息却是不言而喻,这就叫与生俱来吧。 “看什么看!”一身男装的夜舒很不满的回敬了小二儿一句,最讨厌有人这样看着王兄,简直是在亵渎王兄的“美妙绝伦”嘛。 “实在不好意思,几位少爷来的太早,我们这里还没有……” 225随灵儿归来。。圣姑大战夜寒前夕。。 “原来是三位少爷,老地方还给各位留着,请上座。”掌柜末了不忘踢了小二儿一脚,接着带着三位身份神秘的客人前往包间。 安顿好了一切,掌柜这才拖着硕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的跑到小二儿面前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 夜舒把夜寒推到靠窗子的位置,念风在对面坐下,又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的模样,出了笼子的鸟儿就是兴奋异常。 “表哥,我母亲很想念你和舒儿,晚上住我家,怎么样?”念风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吹吹上面漂浮的茶叶,很有爱的发出邀请。 “母后要我们今晚必须回宫。”夜寒很委婉的借故推辞,眸光瞥向窗外纷纷扰扰的大雪,心里琢磨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大哥,我也很想去姑姑那里住哎,明早我们再回去也不迟啊!”夜舒大概是太久没有离开后宫了,一出来就不想回去,再看她一脸诚恳加可怜的样子,夜寒依旧不为所动。 “表哥,我可是听说翠红楼的小红姑娘很想……见你哦,你不会拂了美人的心思吧?”念风自以为是的打出翠红楼的招牌,目光相当的放肆,把花心大萝卜的表演发挥到极致,演技派嘛! 夜寒的玉骨扇“啪”的一声打在念风凑得几乎面贴面的脑门上,在清净的地界上,不是一般的清晰响亮,转瞬之间,就鼓起一个大包。 “本公子本是一翩翩少年,都被你给打坏了。”念风捂着脑门唉声叹气,有点儿刺痛,的确,这些年除了夜寒敢动手之外,还真没有人敢如此的“大胆无畏”。 夜寒摆弄着手中的玉骨扇,面色温润:“晚上宫里有贵客,不得不回去,姑姑那里,还请多担待。” “哎,是不是南疆的那个教主?”念风一听,故不得痛了,顿时来了精神,急急的把脑袋凑过去,“是不是叫什么……随……随什么的……” “随灵儿。”夜寒轻吐三字,细细的呷了口茶。 “都说南疆的每位教主都是身藏绝技却是深藏不露,听说现在这个教主是密谋夺教的,那肯定比上代教主厉害。”念风嘻嘻笑笑,“不知道和你相比,又是谁胜谁负?” 夜寒听着这么不着边的话,索性不屑于打理,倒是夜舒,不肯服软:“自然是我哥厉害,那还用得着说!” “夜舒,你越来越差劲了,男人说话,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插什么嘴,还是好好学习绣花准备嫁人好了。”念风很无赖的和夜舒又要开战,两个人从小口水战不断,似是前世的冤家,整天没完没了。“随灵儿今日便要进京,你们不可多话,否则,闯下什么祸事,必然被父皇和母后责罚,听清楚了?”夜寒难得冷言冷语,今日说话的神情和语气却是极度的严肃。 “知道了,哥,你也怕她?”夜舒追问到底,似乎想要分出了胜负才肯罢休。 “就是,表哥,你不会怕一个女人吧?”念风几乎就要面露鄙夷之色,不肯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被一个女人吓破胆。 “来者是客,小心无大错。”夜寒一脸的老成,漫不经心的看向窗外的皑皑白雪,从母后的话语间得知此人不是凡品,那有究竟怎么个不凡法。 “大哥,念风,你们看……”夜舒小手一指,浩浩荡荡的銮驾在薄雾浓云之中伴着幽幽笛声缓缓而来,引路的皆是手执长笛的蒙面女子,如同踏月踩云,飘飘而行,广袖肆意飞舞,衣袂飞扬,銮驾被一笼白色纱帐覆盖,只能依稀的看到里面侧躺着身影,不见其面,銮驾一侧,一名蒙着面纱的娇弱女子昂首引路,肤色洁白如雪,眼睛灵动,装扮奇异,颈上带着一个银项圈,手腕上的项圈也是叮叮作响,一袭火红的长裙更是吸引人的注意力,手中抱着一个黑色的小罐,一只手沉入灌底,另一只手扶着小罐的颈端。 “是南疆人。”念风沉沉的说道,莫名间感受到一股幽幽的杀气,时隐时现,令人不安,下意识的握住手中的佩剑。 夜舒额前的刘海儿猎猎东风吹散,闪着惊异的大眼睛,兴奋不已:“哥,你看銮驾旁边的那名女子,她的佩剑我见过。” 夜寒沉下双眸,阻止住夜舒:“此事不可再提。”银丝一闪动,窗户瞬间闭合,夜寒闭目养神,念风与舒儿在一起吵吵闹闹,互相挖苦,直到窗外的幽幽笛音不再缠绕耳畔,夜寒睁开眼睛,浅浅的品了口茶。 “舒儿,随我回宫。”夜寒一锤定音。 “我们才出来不到半天,这就回去,是不是太早了点儿。”夜舒摆弄着衣角,很不乐意的样子,回去之后又要面对里面的那群女人,一个比一个喜欢找人麻烦。 “舒儿,回去。”夜寒重复,无法抗拒。 “哦。”夜舒缓缓地推动着轮椅,不忘回头和念风说话,“别忘记告诉姑姑,我想吃她做的桃酥。” “知道了死丫头,下次去宫里就给你带。”念风挥挥手,对着已经下楼的夜舒大喊,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回到宫里,只见两个风风火火的身影穿梭在长廊里,一直到了三绘的住处才停下脚步,夜舒推开门,把夜寒带进去。 “不是出宫了麽,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怕念风不乐意。”三绘蹲在药炉旁,捂着肚子,疼痛难忍,额头渗出虚汗,强行扯起一股笑容,看起来有些难受的样子。 夜舒躲到夜寒身后,夜寒拍拍她的手安慰:“你先回母后那里。” 夜舒点点头,一溜烟儿就跑的无影无踪。 夜寒伸手从药柜了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儿,递给正在把嘴唇咬出血的三绘:“别等着我给你收尸。” 三绘听到这话,嘴角微微抽动,服下药丸,手还在微微的颤动:“整天冷言冷语的诅咒我,我要是死了,最担心的就是你。” “随灵儿已经到了京师。”夜寒不自觉的把玉骨扇在手心轻轻地敲击了两下,如同打在三绘的心里,三绘故作无谓的抬眸,打开药炉,看看里面的药丸,雾气翻滚,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到底如何。 “那又如何?”三绘冷静的发问,拿出一粒丹药尝尝味道,点点头,扔掉。 夜寒注视着那张不动声色的面容,沉吟片刻:“你该出去躲躲,我带你去青山寺。” “不去。”三绘很干脆的回答,比仍药丸还要干脆的。 夜寒侧眸,一道费解的视线闪过:“你想替铁娆报仇?”随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汗颜,那是以卵击石。 “他死在宫里,遭殃的是你们。”三绘拖过一把椅子,坐在夜寒对面,笑着摸摸夜寒清秀的面容,随手掐了一把:“不错嘛,知道关心别人了,比小时候强多了。” “没和你开玩笑,”夜寒目光一寒,深不见底的沉郁,“在宫外遇到随灵儿,她的功力在你之上,你若是不听本王的话,死的是你,不是我。” “整天冷言冷语,沉着一张寒冰似地脸,吓跑了多少千金小姐,你该多笑笑。”三绘把一粒药丸递给夜寒,“给你。” 夜寒怔怔的盯着那颗药丸,接过,捏碎:“今日不准你离开这里。”夜寒对着这个东扯西扯的女人彻底的失去了耐心,“别让人担心。” 夜寒摇着轮椅离开,三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些年的心血没有白费,知道关心人了,真不错,不过,那个随灵儿,三绘盯着烈火熊熊的药炉,微微出神。 御花园,百花凋零,唯有梅花开的正艳,仿佛散发着浅浅的香气,萦绕鼻翼,“拜月教随灵儿见过皇后娘娘。”一袭紫衣女子轻纱蒙面,额前的饰物随着身体的晃动而微扬,双眸微垂,一头白发肆意的在空中飞舞。“灵儿,许久不见。”冷寒凝缓缓转身,迎着冬日的阳光,容颜之上笼罩着一层金色,淡然一笑。 随灵儿听到这句亲昵的称呼,冷然抬眸,清冷的容颜掩饰了心底的惊讶,多年的教主生涯历练的不再大惊小怪,似笑非笑:“原来你便是皇后,确实是许久不见。” 冷寒凝牵住随灵儿的手,漫步在御花园的小径,雾气消散,不经意一瞥,皓腕点缀着密布的小红点儿,突然间想到了拜月教教主以血养蛊的传说,心里一震,以血喂蛊,那是怎么样的痛苦。 “听说拜月教入京,忍不住想见你。”冷寒凝扯起一抹笑容,淡雅如菊:“在苗疆的日子还好麽?” 随灵儿神不是鬼不觉的抽出手,藏在袖中,面纱下的容颜沉吟片刻,缓缓而答:“南疆重建二十余年,已经恢复往昔繁华,能有今日南疆之兴盛,也多亏了陛下之赏赐,使南疆维持四方贸易。” “南疆本是北寒至北之地,先天条件不如其它地界,能有今日之盛,拜月教之功不可磨灭,曾经的小姑娘,已经足以庇佑整个南疆,若是封教主能够亲眼看见今日的一切,足以瞑目。” “尽力而为吧,毕竟南疆是我的家,皇后娘娘,当初一别,本以为是再无相见之日,曾多年难以介怀,今日重逢,便已是沧海桑田之感。” “世间万物哪有不变之理,你我都在天地之间,灵儿,此次是第一次来京,择日带你去民间,领略京城的风土人情。” “谢皇后娘娘太爱,我办完正事之后,便赶回南疆。”随灵儿俯了俯身,不期然的疏远暗含其中,当初那个喜笑颜开,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已经不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 “实不相瞒,灵儿,本宫有一事相求。”冷寒凝脚步减缓,思忖如何开口。 随灵儿眉毛弯起,脚步一滞:“皇后娘娘请讲,灵儿自会尽力。”眼神一瞟远处,一个浅碧色的身影走过,神情一变。 “听闻苗疆医术高明,能解救疑难杂症之人,恰巧皇上身体略微不适,可否亲自医治难症,我儿因一场大火,行走不便,可否令他活动自如?” “可以,不过,我也有要求。”随灵儿轻轻地揪动着自己漫天飞舞的白发,嘴角勾勒出一个小小的梨涡,鬼魅顿生,气氛森然。 “灵儿很少提要求,若是本宫做得到,一定满足。”冷寒凝凝神屏气,可以忽略掉随灵儿眸间的狡黠。 “三绘那个女人在你这里吧,我要她做我的侍女。”随灵儿脱口而出,寒风更加凛冽,素衣猎猎摆动。 见冷寒凝不答,随灵儿凝视着冷寒凝那张如万年冰霜般的容颜,嘴角轻轻地抽了几下:“初见陛下,便已看出他的大限已到,活不过今年冬天,若是我猜的不错,三绘必然一直炼药维持陛下的寿命,不过,药毕竟只是手段而已,无法达到最后的结果,我有解救之法,你给我人,我便还给你一个健康的陛下和一个可以站里行走的儿子。” “灵儿,你与三绘的恩怨与他人无关,又何必把其他人牵涉其中,作为报复?”冷寒凝泛着凉意,兀自摇摇头。 “若不是铁娆,我也不会失去古云,古云到死,念念不忘的不是我而是铁娆,那我在他心里到底是算什么,既然三绘那么喜欢和铁娆在一起为所欲为,那我便成全她,回到我身边,送她去见铁娆。”随灵儿的大笑把心中的杀念彻底的散发了出来,白发笼面,苍凉萧肃,倍感妖惑。 “灵儿,铁娆和古云已经死了十五年,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的执念,一切重新开始。” 随灵儿眼中的火苗愈演愈烈,容颜始终保持着那份朦胧的冷笑:“哼,一切未曾停止,又如何重新开始,只要铁娆最亲近的人都死了,我便答应你重新开始,否则,铁娆留下的一切,我都要毁灭,让所有人,替古云陪葬。” 冷寒凝突然有些冷,精致的披风阻止不了寒气的入侵。 古云,如果你能够预见今日的一切,你是否还会选择与铁娆背弃灵儿,殉情而亡。 “本宫不会放弃三绘。”冷寒凝沉沉的笑了,“就像当初你没有放弃本宫一样。” “那你放弃你的丈夫和儿子身体健康的机会?”随灵儿冷漠的双眸,有一刻显得不再那么真实,如同深陷虚无之境,空洞。 冷寒凝语塞,那不是她本意,暗流涌动,风雪铺天盖地扑在她脸颊上,刺痛,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情与爱的追逐,把一个单纯的女孩儿变成修罗场的幽灵,厌弃的对待无辜的生命和自己的能力。 “既然无法改变,本宫还是保持原状,三绘于本宫有恩,本宫没有理由背弃她,皇儿虽然身有残疾,但是心地善良,进退有道,本宫对此已经别无所求,皇上是本宫一生挚爱,若是他走了,世上便再无贤德皇后。是本宫太贪心了。”冷寒凝松了一口去,眉目舒展,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做人太贪心,就是就会被上天惩罚,一切本该随缘才是,又何必为了争取不到的东西穷追不舍。 “你对他们倒有心,就是不知道他们对你是否也是如此,你可曾想过背叛,皇帝的后宫粉黛千千万,而你不过是其中的沧海一粟,岁月的磨蚀,将会带走你的容貌,也会带走皇帝的心,而世间的女子却是永不停息,后宫的女子也不会就此结束,而你的儿子,将来也会为了别的女人背叛你,人与人之间,不过是背叛与承受的过程,感受命运车轮带给我们的悲哀,才是人身的本质,每个人都会在谎言中沉沦,被欺骗伤害的体无完肤。” “人总会有念,所有的念便主导着人生,你对铁娆的恨,正是因为你对古云的不舍,你可曾想过,古云的离开,或者是为了赎罪,他对铁娆有爱也有亏欠,他已经分不清对铁娆到底是不是爱了,对你才是不含有任何杂质的爱啊!本宫虽是后宫的沧海一粟,却是后宫唯一的主人,有陛下的爱支撑,有儿子的关怀覆盖,本宫是幸福的,他们纵然活的无奈,却给了本宫最多的爱,本宫无欲无求。”纵观后宫妃嫔,她的悲惨竟然造就了自己的幸福。 “你倒是会宽慰自己,可惜,我的念始终无法走出,”随灵儿轻然一笑,倾国倾城,“若是哪日我能走出自己的念,便来就你的丈夫和儿子,但是现在,我南疆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人不给我,我不救人。” “教主,圣姑与淮南王正在打斗。”一名白衣飘飘的南疆女子无奈的前来禀报,话语间十分的担忧,倒不是因为淮南王厉害,只是那个长相实在是……经典! 冷寒凝和随灵儿都是微微的蹙眉。 栖凤宫殿门前,刀光剑影,时有火花爆出,殿前的飞雪凌乱万分,空中飘舞,在树下躲着的夜舒不停地手舞足蹈,吆喝助威。 226 “都住手!”冷寒凝话落,双方似乎没有听见,仍是打的难解难分,无法辨别身影,只看见夜寒的银丝线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皇后娘娘,你猜他们二人谁会胜出?”随灵儿双眸微眯,啧啧说道,看到夜寒的招式不禁暗暗赞叹,“那个淮南王还真的不错。”不知道是在说容貌不错还是武功不错。 “还笑,不怕惹出乱子,难以收场。”冷寒凝蹙眉,盯着夜寒的身影,那个孩子是怎么了,冷静懂事,怎么会和圣姑打起来。 眼神瞥到夜舒身上,果不其然,那丫头干干的笑着向后退,却有些愤愤不平:“是那个圣姑打碎了我最喜欢的琉璃珠。” 琉璃珠,是夜寒三年前去青山寺老方丈那里求了三天三夜求得的,为的只是给夜舒找一个及笄时的礼物,据说夜舒喜欢的不得了。 “再不拉开,有人受伤,对你我都不好交代。”冷寒凝已经气恼,失去了耐性,负手而立,盯着两个人的身形。 “莫大,把两人拉开!”话音刚落,突然之间凌空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过,迅如雷电,持剑在两人中间重重一击,刀光剑影,火花四起,世界片刻之间静了下来,黑影飘走。 随灵儿暗叹,真是好身手。 圣姑目无表情的立在一侧,扶着树干,微微喘着浓重的气息,长剑在手腕轻轻地抖动,夜寒把弄着手中的银丝线,拇指渗出血丝。 “圣姑,何事不能好好说,竟然与寒儿动起手来了?”冷寒凝凝神屏气的把夜寒护到身后,冷冷的笑容浮上脸颊。 “紫灵,本座也想知道你为何要与淮南王动手?”随灵儿不着边际的抚摸着自己的皓腕,漫不经心,气息顿时凌然。 紫灵按住手腕,垂下双眸,大红的裙摆落在雪地上,异常的醒目:“小公主公然挑衅属下,属下无意间损坏小公主的琉璃珠,王爷便出手,属下自卫。” “舒儿,又是你惹的是非,你过来。”冷寒凝脸色阴沉,真的是动怒了,夜舒混不在意的走到冷寒凝身侧,正想要靠的更近一些,“啪”的一声,夜寒手微微一颤。 夜舒彻底的被打愣住了,呆呆的捂着脸站在原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冷寒凝厉声斥责:“身为公主,不顾礼节,与来使过不去,简直不堪入目,如何做一国的公主!” “母后,舒儿只是贪玩而已。”夜寒垂下双眸,自知行为有损皇室威严。 “还有你,身为王爷,怎能整日的与不懂事的孩子欺负来使,一粒珠子,就与来使大打出手,简直糊涂!回去反省!”冷寒凝的训导声令紫灵也脸上无光,感同身受。 夜寒牵住夜舒的手:“儿臣告退。” 夜舒这才哽咽着推着轮椅离开。 深夜,晚宴后,栖凤宫烛光扰扰,为了白天的事,夜舒跑到三绘那里诉苦去了,晚宴都没有参加,只有夜寒一个人去,舒儿那孩子,连母亲都不顾了,冷寒凝不由得有些失神。 那一巴掌着实打的狠,舒儿的脸红了一半,看着她泪水把眼眶憋得发红的样子,不由得心疼,可是那又如何,紫灵是拜月教的圣姑,纵然有千般错,现在南疆虽然属于北寒,但是其中的利害关系依旧是模糊不清,在此敏感的时期,把拜月教的圣姑惹恼了,受伤的还是北寒。 战火纷飞的苦难,承受一次便已经足够了。 “又在想舒儿了?”夜寒不知何时进门,覆住冷寒凝不带有一丝温暖的素手,传递着温度。 冷寒凝偏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勾勒出一抹苦笑:“今天下手重了。” 夜寒转身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圣姑本是不熟悉宫里的状况,而她却敢在栖凤宫门口找人闹事,这也是拜月教的教主探敌之计,舒儿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今天朕派人调查了此事,说舒儿挑衅,也是夸大其实,才多大的孩子,舒儿又品行单纯。顶多就是做个鬼脸,算不得数。” “那寒儿呢,他可是历来深思远虑,滴水不漏的,这又作何解释?”冷寒凝反问,难以置信随灵儿的心计。 “朕也问过寒儿,他不过是因为那粒琉璃珠的遗失而动怒罢了,那圣姑虽然平淡如水,实则心思缜密,朕倒是觉得,你误会了舒儿。”夜阑嘴角牵动,点点;冷寒凝的额头,略有戏谑的成分,“着了别人的道儿竟然不知,朕的皇后变笨了。” 冷寒凝兀自笑笑,自信满满,平波无澜的容颜在烛光的映衬下更加温婉沉静,声音却是更加的坚定:“臣妾相信,处理此事的若是皇上,与臣妾做出的选择必然如出一辙。” “皇后何出此言?”夜阑挑眉,兴趣盎然。 冷寒凝把药递给夜阑,抿嘴一笑:“服下这粒药丸才告诉你。”目光清澈见底,曾几何时,这般的眼神曾经深深地刻在脑海,也许,便是在年少时被救起的刹那,便已经被女孩儿清澈的双眸所吸引。 夜阑竟然服下药丸,冷寒凝缓缓道来:“拜月教,我们的罪不起,他们的蛊毒便是最大的威胁。南疆人一直被各民族视为贱民,而独有我北寒真心待之,拜月教主之所以前来,并不是为了感恩戴德,而是因为南疆的商贸完全依靠北寒的商路,只有北寒稳定了,南疆才能摆脱贫困,十几年前与风国大战,战争长达三年之久,与此同时,南疆的商路也中断三年之久,致使南疆少数部落重新回到贫困的时代,南疆人流浪三国之间,最后还是回到了北寒,说到底,能庇佑他们的只有北寒,然而,我们双方彼此畏惧着,必须有一方甘愿让步,才能赢得另一方的海阔天空。” “你是说,让步的是朕?”夜阑起身,走到窗前,冷风扑面,素雪纷飞。 “嗯,”冷寒凝点点头,“接触下来,发现随灵儿对此事态度坚决,就像是在舒儿和圣姑面前,我们委屈的只能是自己人才能换来和谈,随灵儿想要的,我们给她,而我们想要的,也就得到了。” “朕会考虑,只是随灵儿这个教主,真是很难对付,夜深了,先休息吧。”夜阑沉沉入睡,冷寒凝一夜无眠。 清晨,夜寒像往常一样检查药炉里的药,检查完毕,便是要出门透气。猛然听到“咚咚咚”敲窗户的声音,推开窗,不见有人,不知是谁恶作剧,低头,一粒晶莹的珠子落入眼帘,苍白的手捡起那粒晶莹透亮的珠子,细细把弄。 “喂,那个王爷,你妹妹的那粒珠子被我弄坏了,这粒赔给你,虽然不及那里珠子值钱,不过这也是我在深山峡谷里发现的。”宫门前光秃秃大树上的大红色身影,随风飘荡,声音里包含了浓浓的歉意。 夜寒收起珠子,送入怀中,抬眸:“下来吧,那棵树不结实。”不是不结实,是被他的银丝线截断了不少。 紫灵一笑,翩翩而来,面纱下的容颜若隐若现,项上银项圈的饰物铃铃作响。 “昨天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紫灵走到夜寒面前,呵气如兰,灵动的双眸闪烁着友善的光芒。 夜寒把弄着手中的玉骨扇,嘴角旋起:“本王也不是多事之人。”耳畔传来三绘起床的声音,轮椅缓缓转动,“圣姑的意思本王已经知道,请回吧。” 紫灵略显尴尬的一怔,都说淮南王知书达理,是文武全才,文武全才见识过了,只是这知书达理真的隔了十万八千里。 紫灵抽回思绪,收起面纱下容颜的隐隐笑意:“既然如此,那紫灵也不做打扰,告辞。”纵身一跃,已经退出十丈以外,白雪皑皑,只能看见大红的裙摆随风而起。 三绘从内室走出来,端起茶壶对着壶嘴喝着昨日的旧茶,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似笑非笑的盯着夜寒那张俊俏的惨无人道的容颜。“该炼药了。”夜寒摇动着轮椅,缓缓而行。 “干嘛把那个女孩儿赶走,人家可是来道歉的。”三绘忍不住的戏谑,“这般武艺好,又知错能改的女孩儿可真是少见了。” “那又如何?”夜寒蹙眉,三绘怎么变的和念风一样无聊,以后该要限制念风在这里走动。 “留下她啊,做淮南王的王妃可是不委屈。”三绘掀开药炉,一层雾气笼住了整张脸,三绘被呛得咳嗽不停。 夜寒没有搭理三绘,默不作声的独自回了房间。 三绘看着夜寒离开的身影,觉得玩笑有点儿开大了。 夜寒这孩子什么都好,心胸坦荡,知书达礼,文才武略,过目不忘,样样不落人后,可惜他的双腿,却是最大的痛处,卢铁吉那个混蛋,竟然起火烧栖凤宫的心思,没有把他千刀万剐,留给他一个全尸,真是便宜了他。 “三绘姑姑,王兄呢?”夜舒从窗户里爬进来,像个死尸一样钻出来,三绘抽抽嘴角,哭笑不得,这位小公主是怎么想的,不走寻常路啊。 三绘努努嘴:“在自己房间。” “嗯,谢谢啦。”夜舒整理整理皱皱巴巴的衣襟,理理略微凌乱的头发,推门而入。 227大结局 “皇后娘娘,皇上在面见拜月教主的时候呕血了,现在已经移驾栖凤宫,请娘娘速速返回。”小银子上气不接下的跑到正在兰陵阁沉思的冷寒凝面前细细禀报,面对此事着实不敢胡打乱闹。 “回宫。”冷寒凝心里一紧,攥紧手中的丝帕,某种东西似乎被抽离,脚步不稳,晕眩袭来,脚步踉跄后退几步,一阵的胸闷。 “娘娘……”小银子扶住冷寒凝几乎要垂下的身体,“娘娘,您要保重啊!”眼眶一红,声音哽咽。 “别哭,皇上身体不好,最见不得别人哭,知道麽,小银子?”冷寒凝按住小银子的瘦弱的肩膀,若无其事的走出充满秘密的兰陵阁。 十多年,真的发生了太多。太后仙逝太后宫,死前嘴角依旧悬挂着一丝微笑;不久之后,淑妃的噩耗传来,病死于死牢;久战沙场的寒王爷,递上奏折,与莫轻音云游四方。 身边的人渐行渐远,突然之间,冷寒凝有些无措。 高处不胜寒,寒不似帝王家。 栖凤宫已经被朝臣和后宫的嫔妃围堵的水泄不通,“皇后娘娘驾到!”小银子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嗓子,人们这才闪出一条通道,冷寒凝在身边那些或冷漠或同情或敬重的目光中缓缓前行,始终保持着皇后的尊贵和威严。 凝视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帝王,冷寒凝苍白的容颜久久失神,心里的支撑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塌陷。 “母后……”夜舒投入冷寒凝不带有一丝温度的怀抱,仰起头,细细的话语似乎是在安慰,“母后,父皇只是晕倒,会醒过来的,一定会醒过来的。”生怕冷寒凝不信,很坚定地口气再补充了一句。 冷寒凝淡漠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视线在张世身上凝固,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张世俯首:“皇上已经立西江老王爷的世子为皇太子。” “好,你们都退下吧,本宫陪着皇上静一静。”所有人窸窸窣窣的离开沉浸在死亡气息中的栖凤宫,随灵儿不请自来,一袭白衣,如勾魂的使者。 “皇后娘娘,陛下的生命就攥在你的手里,只要你把三绘给本座,本座就会出手相救。”随灵儿轻轻地呢喃。 “本宫不会牺牲任何人。”冷寒凝覆住夜阑逐渐变的冰冷的手背,不停地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双目紧闭的夜阑,声音轻柔却不卑微。 “那你牺牲的将是这个伟大的帝王。” “如果死亡能够带来解脱,本宫宁可他去死,换得永远的解脱。”冷寒凝抬眸,直视着飘飘然的随灵儿,“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教主的来京的任务已经完成,京城中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请教主回南疆吧。” 随灵儿飘起的白发,在空中乱舞。 双方互不相让的对峙。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溜走。 “如果当初古云能有你的半分深情,也不会弃我而去,皇后娘娘保重。”不知为何,随灵儿声音竟然哽咽。 冷寒凝俯在夜阑胸口,听着夜阑的心跳渐渐……渐渐衰弱,泪水倾泻而下。 “皇后,朕怕是真的不行了。”双鬓微白的帝王,覆住冷寒凝的后背,冷寒凝扯起一抹习惯的微笑,眼睛凝视着同样凝视着她的帝王。 “皇上一定会好的,本宫去找三绘。”冷寒凝正要起身,衣袖被夜阑拉住,冷寒凝坐回床榻。 “没有用了,人总是会死的,朕也不例外。”夜阑握着冷寒凝苍白的手,“以后便没有人替皇后暖手了。” “有皇上在,臣妾不需要别人,皇上还记不记得,您还欠臣妾两个愿望?” “记得,是两个愿望,朕欠你太多,此生难以弥补,皇后要怪就怪朕吧。” “臣妾不怪,臣妾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只要皇上一直陪臣妾到天荒地老,不离不弃。”冷寒凝勾起清冷中却掺杂着温暖的笑容,和煦,明媚。 “朕有没有说过皇后的笑容很美?”夜阑有气无力的抬起手,抚摸冷寒凝湿润的面颊,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印刻在心里。 “没有。”冷寒凝攥住那双手,紧紧地握住,不肯放开。 “朕很喜欢皇后的笑容,皇后笑起来很美。”夜阑缓缓地说道,气若游丝,嘴角始终旋起笑意,淡淡的,似乎即将消失。 “以后,臣妾一定只对着皇上一个人笑,一个人笑……” “朕这一生,无法给皇后一份独一无二的情感……朕对不起皇后……” “皇上只要对得起天下人,臣妾就不会委屈……只要皇上永远不再蹙眉,臣妾就一直会笑……一直笑……” “好……”夜阑缓缓地闭上眼睛,身体渐渐地转凉,一直紧紧拧起的眉目,在此刻全部舒展。 冷寒凝伏在夜寒的胸前,方才泪流满面,而今却泪已流干,栖凤宫的烛火突然间熄灭,宫外月光皎洁,始终照不进栖凤宫。 “三绘姑姑,王兄,快点儿,快点儿。”舒儿带着三绘匆匆的赶来,三绘推开门,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无力,顿时泪流满面。“父皇……母后……”夜舒扑到床榻上,摸着两人发凉的尸体,泪如雨下,“父皇……母后……你们都不要舒儿了麽……你们不要舒儿了麽……” 夜寒捡起地上的药瓶儿,紧紧地攥在手心,手指苍白:“拜月教教主走后,准备国丧。” 翌日清晨,丞相写信至西江王世子,在此期间,夜寒监国。 行前,随灵儿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夜寒,夜寒不明。 随灵儿的长发在飞雪中飞扬,不语,紫灵走上前:“救人。” 夜寒冷笑,阴沉的目光落在随灵儿的白发上:“父皇母后已死,如何救!”随灵儿一怔,转身看着栖凤宫的方向,飞身上銮驾,潸然泪下,药丸在手中碾碎成粉末。 “王爷,我们也算是……朋友,紫灵从未真颜示人,今日……紫灵……”紫灵把面纱摘下,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希望王爷若干年后,还记得有一名叫紫灵的南疆女子来过。” 夜寒抿唇许久,递出玉骨扇:“此物算是赠别,保重!”不知为何,双手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不仅仅是手,还有心。 紫灵重新蒙山面纱,转身离开,茫茫原野,苍白无力,倍感苍凉,心里空荡荡的,总是被紫灵带走了一些抓不到的东西。 随灵儿走后,朝中准备国丧大典,整个宫廷都被悲伤地气息覆盖,莫大望着与白雪浑然一体的白练,背着行李离去,他要去陪着心底深处一直藏着的那个女人,羌国的公主。 夜寒在浣衣局静静地等待,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女子出现,拭去脸上的污垢,亦是一脸的平静,只是双目微红,似是哭过。 见到夜寒,遵循理解跪在地上。 夜寒把一封信递给眼前的女子:“玉儿,这是母后留给你的,母后已亡故,你还是离开吧。”说罢,轮椅缓缓离去。 玉儿拆开信,熟悉的字迹隐入眼帘:本宫以自己的性命,弥补父亲的过错,大仇已报,早日离开。 玉儿眼眶更红,手不觉得垂下,信笺随风而飞舞,被积雪覆盖,一个粉红的身影投入深井,无人知晓。 当初,有一个甚为敬重的女人说过,在这个世上,只有昭儿与玉儿对本宫最好,所以,玉儿来陪您,来世,依旧是你的丫头,来世,不再有任何的目的,只是为了报恩,只是为了您的那份信任。 雪飞满天,如漫天的落红,送魂锣响起,百姓送至十里而不止,年轻的帝王御贤德皇后合葬与皇陵,边陲的将士放下手中的刀剑,对着北方的位置,默默地哀悼。 十五岁登基为帝,十八岁与贤德皇后结缘,两人携手并肩宫廷治理国家近三十年,力挽狂澜,共创太平盛世,先帝因国事疲惫,油灯枯竭而亡,贤德皇后惧先帝一人孤单寂寞,遂服毒跟随,两人情意,沉沉浮浮三十载,虽为白头携手,却生死相随。 在朝堂上听闻到消息的风君次,抚摸着手中的断发,愣愣的失神,百官不得其解。 “王兄,你去淮南,我也要去!”夜舒在夜寒那里大闹,非要跟着去淮南,衣服被洪水一样的泪水沾湿。 夜寒掐了一下夜舒的小脸,还是很耐心的安慰:“王兄有时间回来看你,你听话。” “我要和你一起走,父皇和母后不要我了,你别不要我……”夜舒埋在夜寒的腿上大哭不止,正在收拾行李的三绘彻底无奈,知道的说是两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夫妻。 “皇上驾到……” “舒儿,你不听话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袭来,夜舒撇撇嘴,瞪了来人一眼,西江王世子,当今的皇上。 “没有,我想陪王兄去淮南。”夜舒有些畏惧的躲在夜寒身后,不忘了补充一句,“您就让我去吧。” “舒儿,你是北寒的公主,不能离开京师,在宫里有什么不好麽?”年轻的帝王并不介意小姑娘的疏远,本身就是个孩子。 夜舒思忖片刻,貌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这里没有王兄,也没有我认识的人。” “丫头,这里没有王兄,可是有皇兄啊!朕也是你的哥哥,也会想夜寒那般的保护你,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想见夜寒了,朕也可以带你去淮南探望,朕一个人呆在这里也很闷。”年轻的皇帝仁爱的拍拍夜舒的小脑袋。 夜舒只好点点头,其实这个皇兄也是不错的,玉树临风嘛,只不过没有王兄长的让人觉得舒服罢了。 “那就拜托你了。”夜寒礼貌性的说道。 “应该的,贤德皇后向来疼爱我们这些诸侯国的世子,照顾舒儿,也是为了贤德皇后的恩情。”年轻的帝王抚摸着手中的一个小铃铛,抿唇。 这是贤德皇后的遗物,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臣告退。”夜寒嘴角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夜舒看着夜寒离去的身影,有些舍不得。 “皇兄,我去送王兄。”夜舒一溜烟跑了出去,年轻的帝王无奈的笑笑,仰望着碧蓝的天空,似乎看到了先皇的嘱托,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是麽,缘起缘落,风回潮退,斗转星移,无论一个男人掌握多大的力量,总有一天,会卸掉一切,先皇没有遗憾,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位令他视若珍宝的女人,而她也视他如自己的天下。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啊! 走出了宫门,在侍卫的保护下,又送出了夜寒十里,天色渐黑,夜寒下起了逐客令,再送就到到淮南了。 “好兄弟,我们就此分别,你保重!”半路前来送行的念风狠狠地把一个拳头砸在好友的肩上,自己的手隐隐吃痛,还是那么铜墙铁壁。 “保重,代我好好照顾舒儿,那容易闯祸,记得收拾烂摊子。”夜寒在分别时刻,还有心情开玩笑,实则放心不下。 “知道了,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放心!”念风信誓旦旦的对着昔日好友发誓,眼眶微红,“有时间我带着舒儿去淮南找你,那丫头老是鄙视我,到时候我们分个输赢!” “好,上好的女儿红给你留着。”回首示意三绘,“我们走吧。”手不觉得拿出紫灵留下的那粒珠子,突然发现,那个女孩儿的笑容已经深深地印刻在内心深处。 “驾……”马鸣长嘶,捡起雪花,“王兄,记得来看舒儿啊……”夜舒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回荡,无边无际,久久不息。 冷秦逸一身孝服,回到家,夜宁从内室走了出来。 “夜宁,先帝和贤皇后已逝,你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听到此话,夜宁微微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风君次,她有多久没有听到那个让他也让她铭记一生的名字,自信亦……自负的帝王。 “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你这是要把这个老公主扫地出门?”夜宁把泡好的碧螺春放到桌案上,鬓角泛着几年的风霜。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风君次的马车就在府外,你与念风还是去风国……”冷秦逸目光黯淡,难以启齿,或者是羞于启齿,明明是真的爱上了夜宁,此刻却要把她推到别人的怀抱,自己算什么男人。 “相公,你告诉我,你真的要我走,永远不会来,你真的要念风走,把你教养了二十年的孩子送到别人的手里,你真的……” 夜宁的话还未说完,冷秦逸紧紧地把夜宁拥在怀里,憋得夜宁喘不过起来。 “如果,我不让你们走,你们可以留下么?”冷秦逸有些动情的说道,铁一般的男儿哽咽不已。 “那你试着问问,看看本公主会不会答应?”夜宁闷在冷秦逸的怀里,闷闷的问。 片刻,“夜宁,能不能不离开?”冷秦逸沉声沉气的开口,难得能够求一次人。 “那你有没有爱过我……”夜宁轻轻的问。 “爱……一直爱……”冷秦逸在夜宁耳边呢喃,夜宁骤然笑了,笑靥如花,灿烂无瑕。 夜宁松开冷秦逸,走到门口,大喊:“我不走了,我爱冷秦逸!” 门外的马车在明朗的月夜里,缓缓前行,车内的风君次被透过的寒风吹拂着脸颊,凉凉的,咸咸的,原来他也有眼泪,骤然一笑,果然还是钟情换来绝望,算了,只要她幸福不就已经很好了麽,这个结局还有什么不满意。 夜宁,如果有来世,你能不能把与你执手的那个位置,留个我,给我一个机会,能够与你白头偕老,笑看烟云。 去南疆的路上,一曲断肠笛吹得人肝肠寸断,紫灵紧紧地攥住玉骨扇,忍不住回头。 “紫灵,你能不能告诉本座何谓爱?”銮驾里的随灵儿突然问道,略显沧桑,倍感凄凉。 “爱便是放下,心却随他离开。”紫灵有感而发,淡淡作答,手中的玉骨扇攥得更紧。 “你喜欢夜寒那个孩子吧。”銮驾内的教主轻然一笑,可惜紫灵看不到。 紫灵一怔,默不作声。 “其实那个孩子,是本座见到的最有魄力的男子,你喜欢他也不为怪,女人的一声总要有一个依靠,紫灵?” “紫灵在,教主。” “从此刻起,你便不再是我拜月教的圣姑,本座将你逐出拜月教,你速速离开。”一股强力将紫灵推出十丈以外,紫灵跌落在地。 “教主!” 幽幽的笛声渐渐走远,带着浅浅的忧伤和孤独。 “紫灵,去找寻你真爱的人,走你自己喜欢走的路,做自己不后悔的选择,今后,你就是你,不再是拜月教的圣姑……”随灵儿的话在漠北的草原声声回荡,如同对紫灵说,也如同对自己说。 紫灵策马扬鞭,向着淮南的方向奔驰而去。 一轮夕阳红似火,挂在山腰。 夜寒坐在轮椅上,把弄着手中的珠子,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三绘看了一眼手中的珠子,若有所思,忍不住戏谑:“这里珠子真是漂亮,何人相送?” “紫灵。”夜寒脱口而出。 “我知道是紫灵,一说紫灵,怎么就高兴了。”三绘努努嘴,自己劳心劳力的陪了这个家伙十多年,也没见他说起三绘这个名字激动过,真是没良心。 “打个便车,小王爷,介不介意?”紫灵摘下面纱,粲然一笑,眸若明星,稳稳地站在马车前,把三绘吓得目瞪口呆。 紫灵跳上马车,坐在夜寒身侧,美眸流转,看到夜寒手中的那粒珠子,忍不住笑意:“喜欢这粒珠子,那这粒珠子的主人,”紫灵凑近夜寒的耳畔,呵气如兰,“珠子的主人已经无家可归,你能不能收留?” 夜寒嘴角浮上一抹绝世的微笑,轻轻地拥住紫灵的身体,紫灵巧笑盼兮。 三绘看着这对伴侣,看着远方辽阔的草原,扬起马鞭:“驾……”逝者已经离开,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不是麽? 风淡云轻,一切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山平水阔,一切又都是新的开始。 注:本文已经结束,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此文也不再有番外。。如果对本文有任何的感想和意见,请加群:112869600,或者留言给小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