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老婆带人来抓我了》 第章 序章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钢笔划过纸面发出的沙沙声。 办公桌后面,柳学冬翘着一只腿,快速在病历卡上做着这一次的诊疗记录。他穿着白大褂,白大褂的胸前挂着名牌——心理诊疗师,柳学冬。 看似平静的表情下,柳学冬眼角的余光却总是情不自禁瞥向不远处躺在治疗椅上的女人,从头到脚扫过她长裙下婀娜的身材曲线,然后又迅速收回目光,推一下鼻梁上的平光镜以作掩饰。 良久,书写声停下。 柳学冬轻轻放下笔,转头望着窗外出神,窗外的电线杆上,两只鸟儿正互相梳理着羽毛。 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细不可闻的绵长呼吸声。 这一刻,医生和病人很默契地选择了将这份宁静保持下去。 柳学冬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手中的病历档案—— 《第五次诊疗记录》,9月3日 姓名:虞红豆 性别:女 年龄:23 婚姻:未婚 职业:警察 社会功能:正常 生理状况:正常 行为状况:正常 情绪状况:正常 认知情况:正常 自我概念:正常 病情记录:以下内容为患者自述,自8月初起,患者本人每当闭上眼就能清晰感觉到来自他人的目光窥视,除了独处时间外,只要处于有其他人存在的空间内,这种窥视感就无时无刻不存在。起初患者怀疑被人跟踪,但根据后续调查,这些所谓的“窥视感”其实只是来自身边人(路人或同事等)的正常目光。 诊断记录:疑似轻度妄想症和心理洁癖导致的幻觉,经过前四轮的心理辅导以及治疗,目前患者称已经不再感受到“窥视感”。 『她在撒谎。』 柳学冬眼睑上抬,目光落在治疗椅上的虞红豆身上。在柳学冬看不见的方向,虞红豆的左手把盖在腿上的薄毯又攥紧了一些。 虽然病历档案是自己亲手写的,但柳学冬心里清楚,虞红豆其实根本没病,那所谓的“窥视感”也不是幻觉。 那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一种独特的“天赋”。 但那又如何,柳学冬不会点破,因为作为一名普通人是不该知道这些的。 柳学冬这辈子只有两个愿望,第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 剩下这个愿望就是当一个普通人,像普通人一样朝九晚五,像普通人一样按时吃饭,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然后在某天娶一名妻子,她会和他一起把日子过成一碗平淡的白开水,却又充满了烟火气。 『她会煮好饭在家等我,当我下班回来,在楼道里就能闻见饭菜的香味。打开门时,她会从厨房里出来迎接我,腰上缠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一边抱怨着我又回来晚了,一边却从厨房里端出热气腾腾的菜肴……』 柳学冬的思绪胡乱发散,一边想着,一边又情不自禁看向了虞红豆,从头审视到脚。 『话说这女人真的是警察?这脸蛋儿和身段,当明星都绰绰有余了吧。』 “柳医生。”平静而又短促的声音打断了柳学冬的胡思乱想。 “嗯?”柳学冬微微抬头,目光落到虞红豆脸上。 虞红豆依然没有睁眼,只是相较于之前双眼闭得更加用力了一些,双颊也泛了丝丝粉红,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想努力表现出一副平静的表情。 局促,紧张,羞赧。 天赋将虞红豆当前的情绪准确地反馈回柳学冬的脑海。 虞红豆的呼吸频率明显变快,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然后努力维持着冷静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我们结婚吧。” 『嗯?』 柳学冬愣了一下。 『我的愿望这就实现了?』 就在柳学冬愣神的这两秒,房间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下一刻,虞红豆突然坐起来,手足无措地盯着墙面,此时她再也维持不住强撑出来的冷静气场,语无伦次道:“不,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我开玩笑的——” 话语戛然而止,倏而,虞红豆的双肩垮了下去,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抱歉……”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就准备起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柳学冬的声音。 “好。” “嗯?” 虞红豆茫然地转过身,看见了柳学冬平静的眼神。 柳学冬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笃定。 “我说,” “好。” 第1章 窥视感 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八月的太阳最是毒辣,特别是正晌午的时候,顶在头上的阳光泼洒下来,一点情面不留,任由炽热的温度炙烤着皮肤,烫得人两眼昏花。 虞红豆在刑警大队工作,目前主要负责内勤职务。虽然已经转正快一年了,但相对于警队里的其他同事来说,她依然属于后辈。再加上从小养成的坚韧性格,所以总是情不自禁地在工作上更加认真努力。 就比如今天,她因为要整理一些陈年卷宗,忙得连午饭都忘了吃,等回神再抬头看时间时,才发现已经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了。 虞红豆匆忙起身,打算去附近找家面馆随便对付一口,然后再抓紧回来继续工作。 从警队出来,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玻璃门仿佛把门里门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从踏出门的那一刻虞红豆就感觉背脊上开始出汗了,汗水迅速把警员制服的后背浸湿。 空气在高温下扭曲,连带着把远处的柏油路也折射得歪歪扭扭。 走在马路上,虞红豆忽然感觉脑袋昏沉,眼前也一阵发黑,差点没摔倒在地上。她刚从有空调的办公室出来,现在又被一通暴晒,再加上腹内空空,这俨然是有中暑的征兆了。 一名正从虞红豆身旁路过的大妈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大妈见虞红豆脸色苍白,嘴唇泛青,赶紧关心问道:“警察同志,侬还好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中海市方言口音。 虞红豆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摆了摆手想要站稳:“我没事阿姨,不用……” 话还没说完,虞红豆只感觉脚下一软,然后眼前昏天倒地,下一刻就没了意识。 大妈一个没抓住,虞红豆直接软倒在地,大妈惊叫一声:“哎呀!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可别吓我呀!” 看热闹似乎是刻在大夏国百姓遗传基因里的天性,短短几秒钟里,人群迅速围了上来。 “发生什么了?” “我好像看见是个警察跟一个大妈说话的时候晕倒了。” “什么?有个警察被大妈击倒了?” 七嘴八舌中,人群最中间的大妈依稀听到有人诽谤,跳起脚来辩解:“哎——是谁在乱讲话的?这跟我可没关系的好伐!” 声音被淹没在人群中,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怎么了怎么了?” “别挤——有个大妈袭警,把警察给打晕了!” “袭警拒捕?这是犯了什么事儿?” “这我哪知道去,一把年纪了能犯什么罪?” “难道是诈骗?” 这时,人群中间有人大喊:“别吵了别吵了!是中暑——快把路让开!” “哦——”人群轰然让开一条道路,语气中纷纷透露着失望。 “那边有个电话亭,可以遮阴。”有人指着不远处。 人群中,之前那位大妈和另一位路人将虞红豆搀扶起来,快步走向不远处的电话亭,将她扶坐在地上。 又有人走过来,从背包里掏出水壶:“我这有水,先给她喝点。” 外界发生的一切虞红豆浑然不知,她紧闭着双眼,迷迷糊糊中听到耳边嘈杂纷乱,并且能感觉到数不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些目光如有实质,即使隔着衣服,依然让皮肤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像是有无数条蛇正围在自己身边,吐着信子舔舐着自己的皮肤,令她感到极度的不适。 随着一股清凉顺着食道滑进胃袋,虞红豆缓缓恢复了意识。她缓缓睁开眼,看到周围围满了人,为她挡住炽热的阳光。 见虞红豆醒来,人群发出欢呼:“醒了!醒了!” “哎呀,小姑娘你可算醒啦,不然我可讲不清楚的咧!”要说最高兴的还是那个大妈,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就算是警察也要注意身体啦。”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抬着担架飞快跑了过来。 虞红豆没有矫情地拒绝被送往医院,她只觉得自己给其他人带来了困扰和麻烦,所以一直在对人们道谢。 躺在救护车里,虞红豆腾出一只手给医护人员测量血压,另一只手掏出电话,打给了警队队长徐晟。 电话接通,徐晟的声音传来:“小虞,什么事。” 虞红豆的语气中带着歉意:“徐队,我想请半天假。”电话里,虞红豆把事情经过讲清楚,徐晟表示下午队里会派代表来探望。 虞红豆刚被送进病房不久,门就被推开了。警队里另一位女性警员——陈洁捧着一束花走了进来。 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陈姐,我这又不是工伤,有必要这么隆重嘛。” 陈洁的年纪比虞红豆要大上个小十岁,加上都是女性,所以平日里方方面面都很照顾她。 陈洁瞪了虞红豆一眼:“算,当然算工伤。忙工作累病的凭什么不算工伤?徐队都发话了,你这次生病住院的钱队里报销。”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陈洁下午还要回去接着工作,所以不多时就告辞了,临走时嘱咐虞红豆好好休息,虞红豆哭笑不得:“我就只是象征性打个点滴,等这瓶挂完,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上来了。” 等陈洁离开,病房里终于只剩下虞红豆一个人,她长舒一口气,闭上眼小憩。 可才闭上眼片刻,之前那股令人不适的窥视感突然又出现了,虞红豆警觉地睁开眼——病房里空空荡荡。 虞红豆心里泛起了嘀咕,这种奇怪感受她之前从未有过,她也从未想过,目光也能带来感觉? 『难道是幻觉?』 虞红豆摇了摇头,重新闭眼躺下,这一次无事发生,足足几分钟那种窥视感都没有再出现。正当虞红豆要把心放回肚子里时,那该死的窥视感却又出现了。 这一次虞红豆立刻睁眼,可房间里除了她以外依旧空无一人,就连吊瓶都不曾晃一下。虞红豆有些不信邪,她举着吊瓶下床,先是走到病房内的厕所门外,用脚轻轻把门踢开,靠着厕所的墙向里面巡视,没人。然后她又来到病房门边,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户往外看,走廊里除了病人和医务人员,也并未发现可疑的人。 疑神疑鬼的虞红豆回到病床上躺下,这次她故意假寐,实则眼睛虚起一条缝,时刻扫视着病房,可足足十多分钟无事发生。虞红豆尝试着把眼睛真的闭上,可才闭上不久,她再一次感觉到了目光的窥视。虞红豆几乎是从病床上跳起来的,她手忙脚乱地拔掉针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出院!不能待在这儿! 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局里,办公室的同事对虞红豆的提前归队还很诧异,陈姐走过来,打趣道:“还真跟我前后脚啊?你坐飞机回来的吧。” 虞红豆只是摆了摆手,端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了一口水。徐姐这才注意到虞红豆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又担心起来:“你脸色怎么比刚才我去看你时还白了?真没事儿?” 虞红豆还是不答,她仰头靠在椅背上,此时回到局里了心里才有了安全感,她闭上眼深呼吸,可半截气还没吸进肚里,那折磨人的窥视感竟然再次顺着背脊爬了上来! 虞红豆猛地撑起身子,瞪大了眼环视办公室,徐姐被她这幅模样吓得退了一步:“小虞,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就在这时,虞红豆耳边传来了队长徐晟的声音:“小虞,这么快就回来了?” 虞红豆仿佛找到了救星,她快步走到徐队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小声又快速地说道:“徐队,我怀疑有人跟踪我。” 徐队微微皱眉:“详细说说。” 虞红豆把自己今天遭遇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生怕徐队不相信,她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就在刚刚我还感觉到了。” 徐队沉默片刻后点起一根烟:“照你说的,跟踪你的人从大街上跟到了医院,再从医院跟到了这里。啧,可是小虞啊……咱们这里是警局,谁有那个能耐?就算真有这么个有能耐的人,他是得多有病才会选择跟踪人跟到局里来?” 虞红豆一时语塞:“可是……” 徐队抬手打断道:“或许是你还没恢复好,要不我再给你批一天假,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准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就这样,虞红豆被半强迫性地遣返回家,但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当她躺在床上,半信半疑地闭上眼后,窥视感果然再也没出现过。 『果然是因为我太累了么……』 怀揣着这个念头,虞红豆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神清气爽地重新上班。 可还没等她这股高兴劲儿过去,中午趴在办公桌上小憩时……它又出现了。 虞红豆彻底慌了,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不过她同时也发现了窥视感出现的规律——只有当她闭上眼时,这种诡异的感觉才会出现。 最终还是徐队给出了解决方案,他递给虞红豆一张名片,并说道:“我之前有位老领导得过精神方面的疾病,我曾陪他去过这个诊所。据那位老领导说,这位医生在治疗心理疾病方面很有建树,很多有钱人甚至明星都会去找他做诊疗。” 虞红豆把名片接过来,拿在手里端详着,名片只有简单几个字:闻舒心理诊疗,柳学冬。 “这家……”虞红豆犹豫地说道,“收费恐怕不便宜吧?” 徐队大手一挥:“我给局里打条子,让局里报。” 虞红豆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去试试。” 第2章 柳医生 次日,虞红豆根据名片背面的地址,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在一处老小区里找到了这个二层独栋小楼。 小楼向阳的一面长满了爬山虎,最顶端部分的叶蔓由于长时间被阳光照射已经泛红,给这栋建筑平添了一份不一样的色彩。 “这可不像是有钱人会来的地方。”虞红豆自言自语着,走上前按响门铃。 门铃响了三声,屋里传来了脚步声,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名中年妇女正站在门口,她笑着打量了一下虞红豆,问道:“是虞小姐吗?” 虞红豆点了点头:“是我,之前有预约过。” “快请进。”中年妇女让开身位,客气地说道,“不用换鞋,柳医生已经在二楼等你了。” 进门后穿过走廊,从走廊尽头的楼梯上到二楼,首先进入虞红豆视野的是简约干净的会客厅,以及那布满一整面墙的落地窗。 阳光斜着洒进来,洒在窗边的茶几上,以及那个坐在椅子上看书的男人身上,他面前静置着一杯红茶,升腾的热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惬意。 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男人抬起头看过来,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虞红豆的脸上。 虞红豆从小就知道自己容貌的出众,所以并没有介意,不过由于职业的缘故,她很少化妆,今天也不例外。 “请坐,虞小姐。”男人抬手示意茶几对面的另一张椅子。 等虞红豆坐下,男人放下手中的书,取下鼻梁上的金丝圆框眼镜,然后轻轻揉捏着眼角:“幸会,虞小姐。你应该已经认识我了,我叫柳学冬。”嘴里虽然说着幸会,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握手的打算。 这时之前那名中年妇女也走了上来,弯下腰轻声问道:“虞小姐,喝点什么?” 虞红豆正想开口,对面的柳学冬却先一步说道:“吕姐,给她一杯莲子茶。” 说完,不给虞红豆反问的机会,继续说道:“莲子茶可以辅助睡眠,同时具有安神的功效——你的睡眠状况似乎不太好。” 直到说完这句话,柳学冬才把手放下来,目光投向虞红豆。 虞红豆沉默了片刻:“我的睡眠状况挺好的。” 柳学冬愣了一下:“你的眼里有血丝,额心泛红,你最近是不是常做噩梦,然后从梦中惊醒。” 虞红豆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反过来审视着柳学冬:“……你不会是骗子吧?” 柳学冬眨了眨眼,起身邀请:“走,我们去房间里详细聊聊。” …… “姓名?” 虞红豆:“……” “嗯,虞红豆。是虞美人的虞,红豆生南国的红豆吗?” “……没错。” “性别?” 虞红豆:“……” “开个玩笑,别生气。”柳学冬笑着抬起头,“电影里警察审犯人时总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只是觉得很有趣。职业呢?” “警察。” 柳学冬:“……” “咳,”柳学冬默默地把目光收回,“年龄?” “23岁。” “唔,比我小三岁。” “婚姻状况?” “未婚。” “家庭关系?” 虞红豆这次沉默了一阵:“……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抱歉。”柳学冬抬了抬眉毛,“不过现在我们至少有一个共同话题了,我也是孤儿。” 虞红豆下意识看向柳学冬,却发现他根本没看自己。 “目前来看你的行为情况和认知情况都很正常。”柳学冬放下笔,两手交叉放在鼻子下面,“那么就来聊聊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躺在治疗椅上,虞红豆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天花板缓缓开口:“我最近……” 一番交谈下来,太阳逐渐西斜。 “也就是说,”柳学冬低头看着病历档案,“那种所谓的窥视感,已经强烈到足以引起你生理上的不适的程度了?” 虞红豆想了想,随后笃定地点头:“没错。” 得到虞红豆的答复后,柳学冬在病历档案上沙沙落笔。 虞红豆追问:“柳医生,你心里有答案了?” 柳学冬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初步推断是轻度受迫害妄想症,不过这个结果还暂且存疑,出于负责任的角度考虑,我暂时不建议你进行药物治疗。等会儿我给你做心理疏导和头部按摩,应该能暂时缓解你的精神压力,其次鉴于那种‘窥视感’出现地比较频繁,我建议你每三到五天来我这里复查一次。” 几分钟后,柳学冬将病历归档,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他用毛巾将手上的水擦干,来到治疗椅旁,将治疗椅缓缓放平,然后走到虞红豆后面。 虞红豆听到脑后传来柳学冬平静舒缓的声音:“放松,不要紧张。”随后,两边太阳穴传来丝丝凉意,是柳学冬的手指贴了上来。 指腹按在穴位上,轻柔地揉动,柳学冬的声音继续说道:“你可以试着闭眼,如果感受到了窥视感,不要害怕它,它无法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试着去无视它。” 虞红豆缓缓闭眼,眉头顿时微微一皱,那熟悉的窥视感再次袭来。 也许是看见虞红豆皱眉,指腹传来的力道也缓慢加重了一些。 虞红豆的眉毛稍微舒展,她自嘲似的一笑:“也许再这样持续一段时间,我都快习惯它了。” 按摩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在快要结束时,虞红豆突然开口:“它消失了。” “嗯,很好。”脑后传来柳学冬的声音。 指腹传来的力道渐渐变轻,直至手指与皮肤分开。身后的脚步声远离,虞红豆睁开眼,看向正朝办公桌走去的柳学冬:“结束了?” “嗯。”柳学冬重新翻开了病历档案,用笔做起记录,他一边写着一边开口,“虞小姐,你是否清楚,只有当有人看着你的时候,你才会感受到窥视感?或者说准确一点,只有当有人以你为目标将视线聚焦时,你才会感到被窥视——我是说,任何人的视线。” “嗯?”虞红豆有些疑惑,“这有什么不对吗,既然我感觉到了被窥视,不正代表着有人在看我吗?” 柳学冬放下笔:“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虞小姐……” “……人,是感受不到目光的啊。” 虞红豆瞳孔微缩:“……你说得对,人怎么可能感受得到目光这种东西……所以说,我确实得病了?好像病得还不轻。” 柳学冬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刚刚在给你做按摩时,从我把目光落到你身上开始,你就表示感觉到了窥视感,而在最后我试着把目光移开,望着墙壁,那时你则表示窥视感消失了。这样的话就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结果,如果不是巧合,你也没有骗我,那么你的感受就是真实的;而如果你的感受是真实的,那么妄想症这个诊断结果也就不成立了。”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一种比较罕见的心理疾病。”柳学冬一副饶有兴趣地模样看着虞红豆,“因此我不介意花费更多的精力在你身上,对此进行研究式治疗。当然,前提是你也不介意。” “下次再说吧。”柳学冬刚刚的结论让虞红豆感到有些心慌,她此时只想躲回家里,至少在家里她不会有任何不适感。 丢下这句话,虞红豆匆匆离去。 等快走出小区时,虞红豆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隐约望见柳学冬的身影正站在二楼窗边,似乎也正望着这边。 『什么心理诊疗师,尽是骗人的,一天折腾下来反而心里更慌了,下次再不来了。』 虞红豆在心里打定主意。 老一辈早就说过,饭别吃太饱,话别说太满。 三天后,虞红豆准时出现在诊所门口。相较于三天前,她的神色显得更加失魂落魄。 第3章 一纸调令 门铃依旧响了三声。 吕姐打开门,看到虞红豆的脸色后顿时一慌:“哎哟,虞小姐,你病情加重了?” 虞红豆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接话,默默走进屋子。 走上二楼,柳学冬依然坐在落地窗边,他看到虞红豆后也很惊奇:“应该不至于吧,治疗后就算没有好转,病情也该趋于稳定才对。” 虞红豆在柳学冬对面一屁股坐下,闷闷不乐地说道:“我需要心理辅导——不是关于窥视感的。” 柳学冬取下眼镜:“发生了什么。” 虞红豆吸了吸鼻子,仿佛悲从中来:“我被警队开除了。” 柳学冬细想片刻,问道:“是因为你这个病的缘故?” 虞红豆重重点头,却把眼眶也晃红了:“队长给局里打了条子,希望局里帮我报销这次的诊费。局里倒是把条子批了,但是也因为这个知道了我的病情,然后,然后——然后局里说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继续做刑侦工作,要把我转调到其他平级部门……” 说着说着,虞红豆就开始小声抽噎起来,也许是平时坚强惯了,所以就连哭都哭得很隐忍。 柳学冬递过去一张抽纸,安慰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把饭碗丢了,原来只是平调,还好还好。” 虞红豆接过纸巾,她抬头望着柳学冬,本就又大又漂亮的眼睛挂着眼泪显得更加灵动了:“哪里还好了?当警察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啊,我通过福利院的资助好不容易才考上的警校,然后成为实习警员,到今天转正才不到一年!我每天都在努力工作,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可现在就凭一张纸,就把我这些年的一切全部否定了!” “放松,不要激动。”柳学冬轻声安抚道,“冷静下来想想,这一切的根源依然在你的病症上,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心理疾病,等你痊愈后,说不定可以申请回调。” 等虞红豆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了,柳学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来房间里,我给你做头部按摩,顺便可以聊聊天。” 虞红豆在治疗椅上躺下,随着头部穴位传来熟悉的凉意,她的心情逐渐平复。 这一次柳学冬没有提起她的病情,而是像拉家常一般随意闲聊起来。 “你为什么想当警察。”柳学冬问道。 虞红豆怔怔望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小时候是因为盲目崇拜心理作祟,又什么都不懂。每当福利院里有孩子打架,院长就会故意把脸黑着,说要叫警察叔叔来把坏孩子全部抓走,而我小时候性格有些软弱,总是被院里的其他孩子欺负,那时候我就觉得警察叔叔一定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可以把坏人全部打跑,如果我也能成为一名警察,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了。” “小时候被同龄人欺负么,嗯……”柳学冬迟疑了一下,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这种经历我也有过。” “也是在福利院?”虞红豆问。 “唔,算是吧。” 虞红豆又问:“对了,当初收留我的是城南花苗福利院,你是哪的?” “呃,我是外地福利院的。”柳学冬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早就拆了——继续说你的事吧。” “嗯……等长大一些了,我意识到警察叔叔并不是天下无敌,那身警服也并非刀枪不入,他们也会有牺牲,脱下警服也只是普通人,当我明白这一点时,崇拜的感觉并没有消退,只是不再盲目,反而变成了一种由衷的敬佩。” “于是,我选择了考警校。在学校里系统地学习职业知识,也重新认识了什么叫做警察。” “警察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职业,它更是一种精神。” 柳学冬适时地问道:“什么精神?” 虞红豆望着天花板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吐字清晰。 “必须有人浴血奋战,世上才有自由可言。” 柳学冬沉默片刻,目光在虞红豆脸上停留。 他说道:“总结的很好。” “你呢,”虞红豆放松下来,反问,“你就没有梦想吗。” “我?”柳学冬无声地笑了笑,“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在实现梦想。” “你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心理医生?”虞红豆不疑有他,“那确实是已经实现了,真羡慕你。” “还没有完全实现。”柳学冬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成家,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庭。” 虞红豆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以你的条件,应该不难找对象才对。” 柳学冬还是摇头:“你没懂我的意思,我不想谈恋爱,我想要的是一个家。” 虞红豆认为这是因为柳学冬童年时作为孤儿的经历,所以才导致他非常渴求家的感觉,于是虞红豆不打算在这个问题继续探讨下去,却不料柳学冬反而问道:“你也没结婚,又是为什么。” “我?”虞红豆想了想,“是因为没有时间吧,不仅是没有时间拿来谈恋爱,甚至连考虑这件事的时间都没有。” “这也是我接受不了被调职的原因。从小到大,为了警察这个目标,我把所有时间都倾注在了学业和事业上,现在却因为一纸调令,告诉我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也许是因为在柳学冬面前哭过,展露出了自己女性柔弱的一面,所以虞红豆现在在面对柳学冬时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安心感和信任感,只是虞红豆下意识不想承认这点,她在心里想着:『一定是因为他是心理医生的缘故,心理医生最擅长这种博取他人信任的手段。』 一边想着,虞红豆一边缓缓闭眼,但没过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柳学冬的“窥视”,她闭着眼说:“你在看我。” 片刻的安静后,身后响起柳学冬的声音:“我很难做到不看你。” “因为我漂亮?”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自己亲口说出来时,虞红豆还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一阵沉默后,传来柳学冬平静的声音:“因为你是我的病人。” 虞红豆:“……” 下午时间很快过去,柳学冬这次将虞红豆送到门外:“记得来复诊。” “再说吧。”虞红豆故意不去看柳学冬的眼睛,直到现在她还感到有些难堪。 虞红豆离开的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 等虞红豆第三次来到诊所时,已经是一周后了。 她依然有些闷闷不乐,但气色已经好多了。 在和柳学冬聊天的过程中,虞红豆告诉他,虽然局里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但由于要调职的关系,有很多东西都需要进行交接,所以她依然忙得团团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能来按时复诊。 虞红豆还说,她应局里的要求,将病情诊断结果汇报了上去,就目前来看,她的病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至少不会再神经质地认为有人跟踪她,所以说不定能让局里撤销调职命令——虽然希望比较渺茫。 这一次柳学冬充当了一名称职的倾听者,不再多问,让虞红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是偶尔附和或安慰一句。等治疗时间结束时,虞红豆眉眼间的郁气消散了大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谢谢你,柳医生。”离开时,虞红豆第一次说出这句话。 虞红豆第四次来到诊所是在八月末。 九月将近,这意味着虞红豆的假期即将结束,也意味着她即将前往新部门任职。 看来调职的事基本已经定了。 相比起第一次的慌张,第二次的伤心,第三次的闷闷不乐,这一次她反而平静了许多。 柳学冬没有多问,虞红豆也没有多说的意思,二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走进房间,虞红豆躺下,柳学冬洗手,仿佛双方都已习惯。 按摩进行到一半,虞红豆鬼使神差地,突然开口问道:“柳医生,你对所有病人都这样吗?” “哪样?” “关心,紧张……”虞红豆微微咬了咬下唇,“还是说……挂念?” 太阳穴上传来的力道停顿了片刻,然后她听见柳学冬说道:“为什么这样说?” “上次我来时,就注意到你面前的茶已经凉了,却几乎没怎么喝过,说明你一直心不在焉。”虞红豆闭着眼不敢睁开,却能清晰感觉到柳学冬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还有今天,我还没进小区时就看见你一直坐在窗边望着小区门口……你是在等我吗?你知道的,我是警察,所以对这些细节……” 房间里陷入沉默,虞红豆本以为会像上次一样,柳学冬会告诉她,这是他作为心理医生的职责所在之类的话。 沉默过后,柳学冬终于开口。 “因为你漂亮。” 出于本能的,虞红豆心跳有些加速。 就在场面快要变得尴尬时,虞红豆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虞红豆只觉得这铃声仿佛是她的救星,赶紧坐起来把电话接通。 电话显示是徐队。 “徐队,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徐队的声音有些严肃:“小虞,现在赶紧回局里,有人找,是关于你调职的事。” “是。”听徐队的语气似乎不是小事,虞红豆赶紧应下,挂掉电话后直接往外走去,看似雷厉风行,却连看都不敢看柳学冬一眼。 直到走出小区,二层小楼被其他建筑遮蔽,走在马路上的虞红豆才彻底松了口气。她拍了拍有些泛红的脸颊,打起精神往局里赶去。 …… 等回到局里,徐队已经在大厅等她了,不给虞红豆询问的机会,徐队直接领着她往三楼会议室走去,边走边快速小声地说道:“给你透个底,这次找你的是个比较特殊的部门,就连我都不怎么了解,只知道这个部门职权不低,据说这次找你好像是跟你的病有关。待会儿上去以后,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多心,也不需要隐瞒。” 虞红豆点了点头,在徐队的目送下推开了会议室大门。 会议室里很空旷,在会议桌的其中一侧并排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除了这三人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虞红豆同志,请坐。”坐在最中间的那名中年男性站起来,示意虞红豆在他们对面坐下。 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虞红豆老老实实地坐下来。 似乎是看出了虞红豆的紧张,中年男性露出笑容:“请不要担心,我们不是来对你进行审问的,你也没有犯什么错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葛文栋,我旁边这两位分别是贾亭西和陶萋萋,我们都隶属于特管九处。” “特管九处?”虞红豆从未听说过这个部门。 葛文栋补充道:“全称是,大夏特异事件管理第九行动处。” 第4章 特管九处 虞红豆微微张嘴,表情茫然——就算说了全称她也依然没听说过。 葛文栋打开面前的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递过来:“先把这份保密协议签了,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必须严格保密,严禁透露给其他人。” 虞红豆对保密协议这种东西并不陌生,所以也并不觉得不妥,接过保密协议后粗略看了一遍,然后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葛文栋转头看向身边那位和虞红豆差不多年纪的女性:“萋萋,你来讲吧。” 陶萋萋点了点头,看向虞红豆:“虞红豆同志,我们今天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昨天我来贵局公干时无意中看到你向局里反馈的诊断记录,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应该是拥有了一种独特的天赋。” 虞红豆正要皱眉询问,却被陶萋萋抬手打断:“有任何问题可以先记在心里,一会儿我们会给你提问的时间。” “咳,”陶萋萋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道,“所谓‘天赋’,是指人类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偶然获得的特殊能力,截至目前为止,现有的科学手段依然无法对这种现象进行解释。” “或许我换一个说法你更容易理解——特异功能。不过天赋并不等同于特异功能,在文艺作品中,特异功能或许有着翻天倒海的伟力,但显然这都是虚构的。” “相比起电影里破坏力强大的异能,天赋更像是一种独属于个人的、随身携带的‘工具’,它有多大的用处完全取决于你怎么去使用它。就好比一把螺丝刀,你既可以用它来拧螺丝,也可以用它伤人。” “在现有的研究中,根据天赋的使用规则不同,可以分为两大类,分别是条件型天赋和代价型天赋。代价型是指使用者在使用天赋后,将会固定付出某种代价,比如毛发脱落,浑身麻痹之类的;条件型是指必须达成某种条件,才能使用天赋,比如跳一支舞,潮湿的环境,再比如……”说到这,陶萋萋默默看了虞红豆一眼,“……闭上眼睛。” 虞红豆神色一凛,心里有些明白了。 陶萋萋继续说着:“而这种拥有了天赋的人,我们称之为觉醒者。觉醒者并不是近代才开始出现的,从古至今,觉醒者一直存在,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还不叫这名字。女巫、法师、仙人、妖怪等等等等,都是指的他们。” “最早有人提出这是一种人类的自然进化,但事实证明这个说法是错误的。因为如果是物竞天择式的进化,那么觉醒者的数量必然会随着时间推移持续增多或持续减少,可不论哪个年代,觉醒者的数量一直很少,从未出现过大规模的涨幅,足以证明天赋的出现和基因无关。” “现在比较主流的说法是,天赋与生俱来。大概意思是说,其实每个人都拥有获得天赋的机会,只不过需要通过某种方式触发,才能打开那个开关,而这个触发方式却是完全随机的,可能摔一跤就觉醒了,也可能到死都无法觉醒。” “同时这也是觉醒者这个名字的由来。西方国家习惯把这类人称作‘breaker’,意为打破上帝禁区的人。而天赋这个名字是目前国际通用的,有趣的是,早期西方人认为天赋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礼物,所以将它称为‘gift’,碰巧这个单词同时具有礼物和天赋两种意思。” 说到这,陶萋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贾亭西。 贾亭西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他点了点头:“虞红豆同志,接下来由我向你介绍特管九处。” “特管九处,全称大夏特异事件管理第九行动处。是国家针对觉醒者群体而专门设立的机构。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对大夏境内的觉醒者进行发掘、吸纳、管理,以及处理任何和觉醒者有关的特殊事件。” “觉醒者的天赋具有唯一性,目前尚未发现存在完全相同的天赋。这也就意味着觉醒者的天赋是千奇百怪的,这些天赋里,有些可能具有强大的功能性,也可能是个完全鸡肋的能力,所以组织会有选择地对觉醒者进行吸纳,但不论天赋是否有用,我们都会将觉醒者的信息登记在册。” “除了我们特管九处以外,世界上还存在着其他类似的官方机构,比如自由联邦的白头鹰环境治理局,苏维埃公国的暴风雪委员会;也有一些非官方的民间组织,比如东瀛的苇原众;甚至还存在着犯罪机构,其中最臭名昭着的就是清道夫协会。这些境外势力,也是我们需要警惕的潜在敌人。” “说到这里你应该也猜到了,为了维持社会的稳定,觉醒者的存在是对普通民众保密的。我们无法像军人一样站在光明处保家卫国,只能在阴影中默默守护,即使是某一天牺牲了,人民也不会记得我们。” 这时葛文栋接过话茬:“说完了我们,再来说说你吧。” “在看到你的诊断记录后,我们对你进行了调查。可以断定你觉醒的是一种典型的条件型天赋,只是由于你还没有学会控制它,所以才对你产生了困扰。不过没有关系,后续我们会对你进行指导性的训练,帮助你尽快学会怎么去使用天赋。” “其次,在对你调查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你的履历很干净。我指的是,咳,你是孤儿,没有血缘关系的牵绊,并且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同时还是一名警察。从各方面来看,你都非常适合进入特管九处工作。对了,还有,你的天赋在侦查和搜寻方面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 葛文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面色严肃地开口道:“虞红豆同志,我以中海市特异事件管理第九行动处副处长的身份,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特管九处。” 虞红豆啪的起身立正,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她的眼睛炯炯有神,目光中一丝犹豫都没有。 “义不容辞!”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 虞红豆:中海市特管九处二组组员,觉醒者。 天赋效果:当有人以虞红豆为目标进行视线聚焦时,可被虞红豆感知到目光主人的方向来源。 代价:无。 条件:关闭视觉。 备注:经试验,使用眼罩、面具、头盔等物使实验目标完全失去视野,依然可达成条件,但综合考虑后,依然建议实验目标通过闭眼的方式使用天赋。顺便说一句,虞红豆真漂亮。 记录员:李四 第5章 求婚 看着眼神坚定的虞红豆,葛文栋眼里满是欣慰,可下一秒他却还是说道:“你不用这么快给我答复。我不希望你是因为一时热血而做出的这个决定,所以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去考虑。” “不需要考虑,即使是以后,我也不会因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虞红豆认真说道。 “不要着急,你先等我把话说完。”葛文栋坐了下来,并示意虞红豆也坐下。 “从加入特管九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你要开始牺牲很多东西了。”葛文栋盯着虞红豆的眼睛,“不仅要面对更多的危险,而且因为我们部门的特殊性,在以后你的很多事情都会被限制。比如你的工作需要保密,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告诉,甚至以后你想交朋友都会变得很困难。” 虞红豆有些不解:“正常交友都被限制吗?” 葛文栋摇了摇头:“组织不会限制你的社交,但出于安全防范考虑,每一个出现在你社交圈的新面孔都是组织必须调查的对象,毕竟没有人敢保证这个人会不会是境外势力派来接近你的,如果没有疑点还好,但只要有一丁点可疑的地方,那么我们会对这个人进行盘查审问。” “长此以往,你的朋友只会越来越少,就连你自己也会下意识地不再去交新朋友。” 虞红豆陷入了思考。 这时,葛文栋从文件夹里抽出了虞红豆的档案:“还有就是,我看你档案上写着你还未婚是吧。” 虞红豆抬起头,神情愕然。 葛文栋眉头皱起:“所以你更要考虑清楚了,一旦加入特管九处,你说不定恋爱都没法谈,更别提结婚了。” 虞红豆下意识看向陶萋萋和贾亭西。 贾亭西眨了眨眼:“已婚。” 陶萋萋接道:“别看了,咱们九处里基本都是已婚的,你想从内部挑一个怕是有点难。” 葛文栋放下档案,看向虞红豆:“这几天你好好考虑一下,组织不会强迫你,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 回到家,虞红豆把自己丢到床上,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她很确定自己是真实的想要加入特管九处,但葛文栋最后的那番话也确实使她有了犹豫。 如果加入九处,自己可能就真的要当一辈子单身狗了。 虞红豆又想起了那张调令,自己前半生的努力,就因为一纸调令给否定了。那这次,难道还要选择牺牲自己未来的人生吗。 困意袭来,迷迷糊糊中虞红豆仿佛看见一架摇摇晃晃的天平,一端是自己的人生,一端是自己的梦想。 三天后。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紧闭,虞红豆安安静静坐在床上。许久之后,她从床头拿起电话,拨通了葛文栋的号码。 电话接通,话筒里传来葛文栋的声音:“你好,小虞同志。” 虞红豆开口:“你好葛处长,我想问一件事。” “你说。” “嗯……”虞红豆犹豫了一下,艰难开口,“我可以现在结婚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经过一阵思考后才理解到虞红豆话里的意思。 终于,葛文栋开口道:“你现在还不是九处的人,九处当然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 随着电话挂断,虞红豆长舒了一口气。 …… 时间推移,9月3日,距离葛文栋给出的期限只剩两天。 昨晚虞红豆特意早睡,这样她今天起床后的气色就会很好。她给自己化了精致的妆容,又从衣柜里挑选出一件红色长裙,裙子上有浅色的印花,与她今天的妆很搭。 在对着镜子试衣服时,虞红豆想了很多,她想过自己可能会被拒绝,不过被拒绝才是正常的吧?甚至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样有些太疯狂了。 但他确实也说过,不想谈恋爱,却想有一个家。 而且他也说了……她很漂亮。 当然他其实也不赖,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性格,也都在她的点上。 他们还都是孤儿,不是同病相怜,而是正好能互相依靠。 很合适,不是吗。 所以她想试试——即使是被拒绝,那也总得试试。 于是,虞红豆将户口本放进提包里,转身出门。 …… 来到诊所,虞红豆走上二楼,柳学冬转头看过来时愣了一下,然后不吝称赞:“你今天很漂亮。” 虞红豆点了点头,脸上装作平静,其实心里却羞赧到连话都不敢接,直接走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柳学冬走了进来,他已经洗了手,穿上白大褂。他先是疑惑地看了眼主动躺在床上的虞红豆,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嗯?”虞红豆疑惑,“什么?” “你的工作。”柳学冬说,“上次你离开时,我听见你在电话里说是关于调职的事。” “哦,那个啊……”虞红豆的思绪有些乱,随口答道,“已经没事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调到另一个部门去,新部门同样属于警察单位,不用担心。” 柳学冬点了点头:“如愿以偿,恭喜你。” “嗯……”虞红豆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对了,我的病好像已经痊愈了……最近我没有再出现过之前那种情况了。” 柳学冬神情一愣,然后默默点头:“那就好……我给你做按摩。” “不,不用。”虞红豆下意识就开口拒绝,但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明明来之前已经做过了心理建设,但真和他面对面时,却又不自觉地感到难为情,以至于不敢像往常那样和他产生肢体接触。 柳学冬的目光在虞红豆脸上停留了片刻:“如果你有心事,可以说出来。”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虞红豆故作镇静说道,然后在治疗椅上躺平。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柳学冬写字时发出的沙沙声。 虞红豆一动不动,装作睡着,但其实她每隔不久就能感觉到柳学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然后离开。 良久,书写声停下。 来自柳学冬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自己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这也看太久了吧!』 虞红豆在心里呐喊着,左手不知不觉攥紧了薄毯。 感觉到柳学冬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着自己,这种如有实质的感觉,仿佛是有一只大手将自己从头抚摸到脚。 虞红豆感觉自己的呼吸频率开始变了,她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开口,可能就再也没有勇气开口了。 于是,她尽量维持住平静的语气,开口道。 “柳医生。” “嗯?”柳学冬的语气里透着疑惑。 虞红豆深吸了一口气,却不敢睁眼,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说出那句话。 “我们结婚吧。”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两秒后,终于受不了了的虞红豆猛地坐起身来,她避开柳学冬的目光,恨不得立刻就逃离这里:“不,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我是在开玩笑——” 就像是手足无措后的胡言乱语,虞红豆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该说些什么。下一秒,她选择了放弃,双肩颓然垮下,长叹了一口气:“抱歉……” 说完这句,虞红豆默默起身,打算离开。 可就在这时,身后却响起了柳学冬迟来的声音:“好。” “嗯?”虞红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茫然转身,看到柳学冬正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神笃定。 “我说,” “好。” 第6章 清道夫协会 事情还得从……好多好多年前说起。 柳学冬从有记忆开始,哦,对,“柳学冬”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其实都没有名字。 记忆开始的地方是一座像监狱一样的巨大仓库,以及一百名来自世界各地的孩子,那时候他应该才五岁,也可能是六岁。 除了这一百名孩子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大人,他们自称教官。这些教官给每个孩子编号——柳学冬的编号是6137。然后教官们会教授孩子们知识,数不尽的知识,从艺术和历史,到射击和格斗;从电脑和化学,到追踪和驾驶。 除了教授知识和技能,教官还会带孩子们看“表演”。所谓的“表演”其实就是近距离观看野兽厮杀,这样孩子们才能迅速适应血液和死亡。 看完表演后,就是每天必不可少的集中式洗脑。 刚开始的时候孩子们总是哭闹,不过没关系,在教官挑了几名不听话的孩子丢进兽笼后,大家就都不哭闹了。 等孩子们稍微大一些,笼子里就变成了人和野兽的表演,再后来,就变成了人和人的表演。 日复一日,永远都在那个巨大的仓库里,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没有人见过外面的世界,自然也不会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柳学冬14岁,他和剩余的33名孩子在教官的带领下走出了仓库。 乘坐直升机,教官把他们扔到一片森林的边缘,给他们每人分了一把步枪,然后指着远处说道:“活下去,一年后回到这里,会有人来接。”说完,直升机升空远去。 远处隐约有断断续续枪声和爆炸声,这里是战场。 每个人都默默拿起了枪,却没有人逃跑——常年封闭环境生活的经历里,有过逃跑念头的人早就死光了,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然后在一年后回到这里。 一年后,当柳学冬重新回到这里时,当初的34个人,现在只剩下9个人了。 直升机如约而至,可最终登上飞机的只有柳学冬一个人。 飞机载着柳学冬飞向教官曾说起过的总部。 来到总部后,教官让他抽取了一张卡片,然后告诉他,卡片上就是他以后的代号,也是他的名字。柳学冬至今都还记得当时教官复杂的眼神,教官说:“6137,你们九个本可以一起回来,你为什么……算了。” 柳学冬抽到的是“raven”。 渡鸦。 后来柳学冬才知道,他所在的这个组织叫做清道夫协会。 清道夫协会做的是人命买卖,雇主出钱,指定目标;协会派遣清道夫,替雇主解决目标。 拿到代号也就意味着柳学冬正式成为了一名清道夫,协会会不定时地给他派遣任务,将他派往世界各地,替雇主清扫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 协会给予清道夫们极大的自由,却从不担心清道夫叛离,毕竟能成为清道夫的都是经过了协会“考验”的人,是协会用十年时间打磨出来的“完美工具”,而且他们不存在个人情感,脑子里甚至不会出现“离开协会”这种念头。 从来只有死在外面的清道夫,而没有背叛的清道夫。 协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清道夫进行综合评估,根据任务的执行情况,将清道夫们分为从e到s六个等级,然后根据评级派发任务。 大多数时候清道夫都是单人行动,但为了应对难度系数更高的任务,协会会从清道夫中挑选出具备策划和组织才能的人担任执行官,执行官可以根据任务情况,临时从清道夫中挑选队员,组成最高不超过四人的行动小队,共同执行任务。但大多数情况下清道夫至少要达到b级才有资格成为执行官,这导致执行官的数量一直保持在少数。 但在清道夫中还有一类特殊的人,比执行官还要稀有。 他们被称作觉醒者。 据柳学冬了解到的情况,协会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对觉醒者进行研究,做活体实验等等,他们的目的不是想要搞清楚觉醒者的本质,而是想知道怎么才能制造更多的觉醒者。柳学冬对此表示并不关心,虽然觉醒者使用的那种被称为“天赋”的特殊能力让人捉摸不透,但这依然改变不了他们在面对子弹时和正常人一样的结果。 直到后来某一天他也觉醒了天赋。 柳学冬用了三年的时间从e级晋升到a级,又用了两年时间从a级晋升到s级,让清道夫协会的s级从五人变成六人。 就在他成为s级后的某次任务中,柳学冬觉醒了天赋。 柳学冬记得,当时他走在纽约繁华的百老汇大街上,刚刚甩掉白头鹰的鹰崽子们。大街上人来人往,柳学冬混在人群中正准备离开,一种奇异的感觉突如其来,就像是有一滴雨点打在额头,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紧接着,柳学冬感觉眼中的世界发生了某种不可知的变化,数不清的,各式各样的情绪争先恐后涌入脑海,仿佛在自己的精神层面掀起了一场海啸。 柳学冬茫然无措地张望,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他们或有说有笑,或眉头紧皱,或愁云惨淡,每个人所代表的情绪飞速从脑海闪过,开心,紧张,伤心,恐惧,幸福……柳学冬无法理解这些自己从未有过的情绪,此时此刻却又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他的天赋跟情绪有关,天赋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使他本该沉寂的个人情感再次有了悸动。 随着个人情感的复苏,柳学冬头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质疑,于是他决定隐瞒自己觉醒天赋这件事。可柳学冬却逐渐无法忍受自己的生活环境,生活在协会总部,每天接触最多的就是清道夫,他们既不会高兴也不会伤心,而少数具备情绪的人,柳学冬也只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令人作呕的恶意,在柳学冬看来,整个总部就仿佛是一滩充满恶臭的死水。 于是,柳学冬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来策划逃离清道夫协会。 第7章 渡鸦之死(上) 清道夫不是死士,也不是恐怖分子,每一名清道夫的培养都需要耗费时间和资源,所以清道夫执行任务的首要准则是保全自身,然后才是在动静尽可能小的情况下隐秘解决目标。 这是每一名清道夫尚在训练营时就会被灌输的信息。 …… 夜色昏沉,月亮藏在云后,风平浪静的海面像是一块黑宝石,静谧而又深邃。 大海上,一艘渔船缓缓驶来。这是一艘常见的柴油打渔船,前后长短只有十多米,船的前端是不算宽敞的甲板,中部往后是逼仄的船舱。 船上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味,打捞起来的海鱼罩在渔网里,被随意堆在甲板上。 因为即将到达领海线的缘故,为了不引来海警,渔船早早地熄灭了灯光,关掉发动机,让渔船依靠惯性缓缓向前。 没错,这是一艘偷渡船,从缅掸国出发,走水路前往天竺。 船舱内,密密麻麻挤满了偷渡客,汗味脚臭味还有呕吐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比甲板上的鱼腥味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这时,船舱的门被打开,船老大走了进来,他先是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阴沉着脸开口:“前面就是领海线了,记住保持安静,有屎的有尿的也都给我憋着。大家都是花了钱想出去的,但谁要是敢闹出动静,就别怪我把他丢海里喂鱼。” 偷渡客们纷纷点头,船老大这才关上门离开,然后从外面把门锁死。 船舱内再次安静下来,偷渡客们就连呼吸都很小声,毕竟谁也不想引来海警。 可就在这时,船舱里突然响起不合时宜的笑声。 “呵……呵呵……” 黑暗中,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笑声传来的角落。 足足过了好几秒,有人发问:“渡鸦前辈,您在笑什么。” “我高兴。” “是因为完成了任务吗?” “不……”黑暗中,坐在角落里的柳学冬缓缓抬起头,他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抑制不住,露出一排冒着寒光的牙齿,“……是因为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另一个方向有人问道:“前辈,什么意思?” 人群中不同方位,有三个人悄无声息地把手探向怀里,握住了枪柄。 由于他们是在用日语交流,所以这些来自缅掸国的偷渡客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担心他们的声音太大会害得自己偷渡失败。 对于那三个人的小动作柳学冬仿佛毫无察觉,自顾自说着答非所问的话:“呐,这次的任务也太过简单了,目标只是一个勤勤恳恳种庄稼的,协会居然把这种任务交给我,农民伯伯有什么错?” 又一个声音说道:“抱歉前辈,我想纠正一下,那是缅掸最大的毒枭之一,不是什么种庄稼的。” “对我来说有区别吗?”柳学冬摇了摇头,“我一个s级还不够,东瀛分部还把你们也派来……” “渡鸦前辈,协会总部之所以请您出马,也是为了保证任务的成功率,毕竟我们只是一个b级和两个c级。” “啪。”黑暗中,柳学冬点起一根烟,火光把他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知道吗,如果有一个全世界最讨人厌民族榜单,你们东瀛人一定是排在第一的,表面上毕恭毕敬,其实一肚子坏水。嘶——呼……”吐出一股青烟,柳学冬继续说道,“协会明知道我最讨厌东瀛人,却还把你们派来,要是让我来做计划,绝不会留下这种破绽。所以协会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也许是因为协会以为我不认识你们?还是因为你们东瀛人骨子里信奉着那种莫名其妙的精神,叫什么来着……玉碎?” “你们觉得呢?”柳学冬轻笑,“斋藤久秀,渡边俊介,武田昭,三个a级清道夫,如果是其他人可能还没那么容易干掉我,但东瀛人就不一样了,你们敢于玉碎,所以说,你们已经做好要跟我同归于尽的准备了?” 船舱里陷入沉默,那头不再回答,却传来三次子弹上膛的声音。 “不要着急,现在开枪可是会引来海警的哦。”柳学冬很淡定,“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选择在这时候摊牌。请不要觉得我啰嗦,主要是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所以就当是满足我这短暂的倾诉欲吧。” “所以协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弄死我的呢?” “是我私自注射协会新研发的泰坦3型药剂那次?” “还是我绕过协会防火墙偷看清道夫人员档案那次?” “哦,我知道了……嘿嘿……”压抑的笑声里透着癫狂,“是我把炸弹安在塔纳托斯办公桌下那次……难以想象,身为清道夫协会会长的他,在面对死亡时也会吓成那样。” 黑暗中烟头明灭。 “从始至终,协会都以为我只是不听话了,变得难以掌控了,甚至觉得我疯了。但由于我是s级,他们不愿意,也不敢在总部处理我,于是设置了这么一个蹩脚的陷阱。” “但即使是这样,协会也不曾想过我会背叛,看来他们对自己的洗脑模式很自信。所以协会甚至舍不得派一个s级过来,他们以为我不会猜到,自己身为s级有一天也会被协会选择抛弃,确实,如果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你们三个就够了……” “可我刚刚说了,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五年了,我终于等到协会派人来弄死我了……” “如果协会不派人来弄死我……” “我又怎么能迎来自己新的人生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船老大的声音:“进入公海了!” 话音刚落,三人几乎同时扣下扳机,射向角落里烟头明灭处! “砰!!!” 三声枪响汇成一声巨响,子弹命中处叮当作响,船舱墙壁溅起火星——原来烟头是被塞进了墙缝里。 『消失了?什么时候?!』 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升起疑问。 枪声突如其来,船舱里就像是被惊动的鱼群,偷渡客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疯狂地朝门的方向涌去,场面一时非常混乱。 三名清道夫也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他们毫不犹豫地从背包里抽出冲锋枪,直接对着人群开始扫射。 噗噗噗,是子弹射中肉体的声音,伴随着人群中的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骚乱中,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斋藤久秀身后。 第8章 渡鸦之死(下) 斋藤久秀面无表情地端着枪扫射,尽量把子弹覆盖进每个角落。 一梭弹夹很快打空,就在他准备换弹时,一只手从脖子后伸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此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斋藤君,我看过你的档案,任务完成率93%,很漂亮的履历……不过到此为止了。” 随着这句话说完,一股凉意从侧肋缝隙中刺入,毫厘不差地命中心脏。 船舱外,船老大听见骚乱后立刻来到门前,正打算打开门时,一发子弹穿透门板,贴着他的眉梢飞向天际,吓得船老大差点没尿了裤子。他连滚带爬地躲到甲板上,只听到船舱内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于是赶紧招呼唯一的那名船工去把双管猎枪拿出来,然后命令他在木箱后面躲好,将枪口对准船舱门。 “这是哪路煞星上了我的船?”船老大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向船工交代,“给我盯紧了,一会儿不管是谁出来,直接开枪!” 干他们这行,很少有手上不沾血的。 船舱里,哀嚎声有平息的迹象。 封闭环境中,少了一个枪声这件事很快就被其余二人发觉。渡边俊介和武田昭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后背紧贴墙壁。 趁着换弹的间隙,渡边俊介开口说道:“渡鸦君,放弃抵抗,这里是公海,就算你选择跳船逃跑,也游不回去的。” “哦?是吗。”声音刚刚响起,一梭子弹就已经射了过去,却只在墙壁上溅起火星。 武田昭未能命中,下意识看向渡边俊介的方向,可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依稀瞥见一抹寒光,紧接着手腕一凉,痛意袭来,枪也脱手落下——武田昭立刻往前扑倒,同时大喊道:“在我这边!” “哒哒哒!”子弹毫不犹豫地朝着武田昭的方向倾泻。 而已经趴下的武田昭却在地上摸到了一样东西,他迅速辨认出来,这是一柄匕首,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匕首是被扔过来的!』 他下意识看向渡边俊介的方向。 此时,渡边俊介刚刚把子弹打空,一个声音幽幽地在耳边响起:“之前叫人家前辈,现在却叫人家渡鸦君,你们东瀛人可真会翻脸不认人……” 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渡边俊介正要抬手反击,一只有力的手掌却先一步扣住了他的咽喉——“咔嚓”,是喉骨断裂的声音。 另一头,右手已经废了的武田昭狠狠咬牙,他知道没有别的选择了,于是,他用仅存的左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控制器。 就在他即将按下上面的按钮时,一只脚踩住了他的手掌,顺便把控制器也踢到了一旁去。 柳学冬弯腰捡起控制器,拿在手里随意把玩:“我知道,我知道,玉碎嘛,你们早就在船上安好了炸弹,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武田昭狼狈地从地上起身,他勾起嘴角笑着:“哈……不愧是渡鸦前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然后突然伸手入怀,掏出一物在嘴边一咬——咬下一枚拉环。 “那么这个呢!” 武田昭大吼一声,握着手榴弹朝柳学冬扑了上来。 “哦?”柳学冬微微挑眉。 …… “嘭!” 一声巨响,船舱的门被猛地撞开,一道人影倒飞出来,重重摔倒在船头。 船工被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开枪,砰的一声炸响却打了个寂寞。 紧随人影其后飞出来的是一枚球状物,咻的飞出去落进海里。 “轰——”不远处的海面炸起一道水柱,将船老大和船工的视线全部吸引了过去。 这时,柳学冬不紧不慢地从船舱里走出来,路过船工时顺手拿走了他手中的双管猎枪。 武田昭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只脚踩在胸口。 他抬起头恶狠狠盯着柳学冬,正想再说些什么,一支枪管却粗暴地塞进了嘴里。 “唔——”武田昭本能地呜咽。 柳学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眯眯说道:“武田君,你到底懂不懂s级的含金量啊。” “砰!” 枪声回荡在海面上,甲板迅速被染红。 柳学冬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随手把猎枪丢进海里,转身来到船老大身边,攀住船老大的肩膀,带着他一起在船舷上坐下。 柳学冬摸出打火机,重新点起一根烟,然后望着远处的海面出神,过了许久才开口:“做这行很赚钱吧。” 船老大缩着肩膀,他小幅度地快速摆手:“没有没有,糊口而已。” 柳学冬吐出一股长长的烟雾:“你有愿望吗?” 说完,他不等船老大回答,又继续说道:“我有,有两个。这件事我从没跟别人提起过,所以你是第一个知道的。第一个愿望呢,就是离开协会,嗯,这个愿望可能要难一些,不过已经快要实现了。第二个愿望就要简单多了……我想当一个普通人,有喜怒哀乐,平平淡淡,幸福的普通人。” 船老大绞尽脑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那……祝你梦想成真?” “谢谢,我会努力的。”柳学冬低头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船老大心中没来由升起不好的预感。 柳学冬站起身看向船老大,认真说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说罢,柳学冬身体后仰,跌入水中。落水的那一刻,船老大依稀看见他的手里好像握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片刻后,一团火球从海面升起,火光中,渔船的残骸缓缓沉没。 远处的海面,柳学冬从水里钻出,踩着水保持着浮力。过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一艘渔船从来时的方向驶来,柳学冬从衣领下掏出项链,项链上挂着一枚哨子。 …… 在船老大的帮助下,柳学冬成功上船。 这名船老大比之前那位要精瘦一些,年纪也要大一些,看上去应该有五十多岁了,眼神很精明。他看了看浑身湿透的柳学冬,又看了看顺着海水飘来的零星残骸,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兄弟,我是看你出价高,才专门为你跑这一趟,但你好像有事啊。”船老大悄悄把手摸向后腰,按住贴身携带的手枪,这艘船上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真有情况,他必须抢占先机,“我做蛇头好多年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要真有事就说出来听听,你要是不讲明白,我可不敢做你这趟生意。” 柳学冬一边倒着裤子里的水,一边问道:“你这趟过来有其他人知道吗。” “那当然没有,做我们这行也是要讲信誉的。”船老大下意识答道,但刚说完就感觉到不对,他一把抽出枪,指向柳学冬,“年轻人,跟我玩黑吃黑?你还嫩……” 话还没说完,船老大眼前突然一花,手中的枪就散落成漫天的零件,叮叮当当落在甲板上。 柳学冬拍了拍手,继续整理着衣服。 “我,我……”船老大张了张嘴。 “别说了,上路吧。” 第9章 崭新人生 天亮之前,柳学冬在一片无人的沙滩上了岸。他把船沉在了近海,然后游泳上岸,至于船老大,柳学冬也不清楚他现在具体在哪条鱼的肚子里。 为了这一天,他用了足足五年的时间准备。 进入城市后,柳学冬先是回到一处隐秘的安全屋,取到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假证件,然后多次转乘交通工具,几经辗转后来到了东瀛。 东瀛的安全屋内,柳学冬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个文件袋,文件袋里是一整套身份证明。 和其他假证件不同的是,这是一份完全真实的身份证明。 打开文件袋,柳学冬从里面拿出一张身份证,照片上的人跟柳学冬有着六七分相似,旁边的姓名一栏写着:柳学冬。 从出生日期来看,他今年刚刚25岁,和“柳学冬”一样。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柳学冬,“柳学冬”是三年前在东瀛执行某个任务时发现他的,这个倒霉蛋三年前刚刚22岁,却因为走错了路死于一场东瀛黑帮的火并中。他本身是一名大夏人,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自由联邦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专业,三年前成功毕业后前来东瀛进修博士,只不过他显然是来错地方了,只能白白便宜了“柳学冬”。 看着手中的大夏国身份证,柳学冬的心情难免有些激动,但他依然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行百里者半九十,在没有彻底成功之前,他还没有资格高兴。 翻开人物资料,虽然柳学冬早已把这些东西背在了心里,但他依然选择再浏览一遍,看着照片上那个带着眼镜的熟悉面孔,他在心里默默想道:『该去配副眼镜了。』 一天后,柳学冬买好机票飞往自由联邦,回到他的母校——斯坦福大学。 曾经给柳学冬推荐名额的教授虽然有些疑惑柳学冬为什么三年都没有消息,但也并未过多怀疑。 得到学校的证明后,“柳学冬”这个身份终于算是彻底回归了社会,柳学冬事不宜迟,直接购买了返回大夏国的机票。 …… 与此同时,清道夫协会总部。 办公室里,会长塔纳托斯正翻看着手中的一份事件调查报告。 半晌后,他把报告放下,抬眼看向一直侯在办公桌前面的白人女性:“那个疯子真的死了?” 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的。分部的三名清道夫最终选择了玉碎,就算他侥幸从爆炸中活下来,但那里是远离大陆的公海,在事先没有准备装备的情况下,他也只会迷失在大海里。” 塔纳托斯长舒了一口气,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了,去吧。” …… 三天后,中海市国际机场。 柳学冬轻装简行地从机场出来,然后直奔银行。 这些年,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清道夫协会的资金流中偷偷截下来一部分,每次的金额都不大——这个“不大”也只是相对于协会那庞大的资金流来说的,并且胜在次数多,这几年积攒下来,也是一笔足够让他好几辈子衣食无忧的数额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柳学冬开始为自己以后“普通人”的生活做准备。 他买了车,一辆中档价位的小轿车。 他又买了房,挑了个绿化不错的老小区,特意买在了六层顶楼,他都计划好了,到时候楼顶可以用来种点小葱韭菜什么的。 买了房就该装修了,当施工队来问他想要装成什么样时,柳学冬指了指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最近很火热的《家有儿女》。 “就照这个装。”柳学冬说。 有车有房以后,柳学冬开始思考:有车有房以后该干什么? 花了半天的时间,柳学冬脑海中灵光一闪——事业。 经过慎重的斟酌,柳学冬还是决定将心理医生这个职业作为自己未来的方向。 柳学冬想得很清楚,对于心理学专业,虽然自己只有理论知识没有实践经验,但好在自己还有天赋作为辅助手段,完全可以弥补自己前期经验不足的短板,并且这个职业也更加契合“柳学冬”这个身份。 于是,柳学冬把小区内那个二层独栋小楼买了下来——这栋楼原先是作为物业办公室用的,但后来由于业主和物业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业主们自发成立了业主委员会,然后就把物业给赶走了,这栋楼也因此而闲置下来。 装修队前脚刚走就又被柳学冬叫了回来,赶着趟地把小楼改造成了一座心理诊所。 在诊所装修期间,柳学冬顺便招聘了一名员工——一位名叫吕芳的中年女性,之前有过做护工的经验,不久前因为学历问题被裁员,她家就在小区内,这次碰巧遇到诊所招聘,就直接过来了。而柳学冬也没有嫌弃,毕竟他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平时负责开门关门,打扫卫生,有客时能够端茶递水的服务型员工,再说了,就连他自己都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也没资格去嫌弃别人。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柳学冬甚至给吕姐开出了一份不菲的工资。 当“闻舒心理诊疗”六个字被挂上去时,也意味着柳学冬正式拥有了一份事业。 柳学冬倒是没指望着靠诊所挣钱,一开始诊所也确实无人光顾。但在某一天,一位“急病乱投医”的有钱商人在柳学冬这里治好了某种因为心理障碍而导致的难言之隐后,事情就有些不对了。 似乎在某个柳学冬接触不到的高级圈子里,他的诊所被吹得有些神乎其神了。从那以后,来找他看病的人就没断过,不是高官就是富豪,甚至还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明星。 日子不知不觉变得忙碌起来,在不断的实践中,柳学冬的心理诊疗技能也逐渐娴熟。在忙碌过后,他偶尔也会思考:现在事业也有了,那距离“圆满人生”还差点什么? 哦,是家。 直到一个月前,柳学冬遇到了那个女人。 第10章 虞小姐 那天柳学冬刚刚送走一位病人,正在打算要不要给自己放两天假时,身上的电话响了。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柳医生吗?” 声音清冷中透着些许疲惫。 “是我,请问哪位。”柳学冬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抽出纸笔准备记录。 “我叫虞红豆,想要预约心理治疗。您看您那边多久有时间?” 柳学冬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明天下午两点,您看怎么样?” “好的。” 电话挂断,柳学冬在记录纸上写下“红豆”两个字,想了想又在这两个字前面加上了“虞”,然后打了个问号。 次日,柳学冬坐在二楼窗边,一边看书一边等待着病人。 当听见脚步声时,柳学冬抬起头看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笔直匀称的小腿,然后是不盈一握的腰肢,再往上是大小和身材完美契合的胸围,最后,柳学冬的目光落到了女人的脸上。 『好漂亮。』 她的脸色其实不太好,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愁绪,眼里甚至还有淡淡的血丝,但即使是这样,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使她多了一种西施捧心般的病态美感。 “请坐,虞小姐。”柳学冬伸手示意。 等虞红豆坐下后,柳学冬取下鼻梁上用来装样子的平光镜:“幸会,虞小姐。你应该已经认识我了,我叫柳学冬。” 这时,吕姐走了过来,对虞红豆问道:“虞小姐,喝点什么?” 不等虞红豆发话,柳学冬自作主张说道:“吕姐,给她一杯莲子茶。” 说完,柳学冬对虞红豆解释:“莲子茶辅助睡眠,同时有安神的功效——你的睡眠状况似乎不太好。” 不料虞红豆却说:“我的睡眠状况挺好的。” 柳学冬一愣:“眼里有血丝,额心泛红,你是不是常做噩梦,然后从梦中惊醒。” 柳学冬看见虞红豆微微皱眉,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你不会是骗子吧?” 虽说柳学冬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但说他是个骗子,柳学冬属实有些接受不了,于是他站起身:“走,我们去房间里详细聊聊。” …… 房间里,柳学冬按照标准流程进行询问。 “姓名?” 虞红豆无语地看着柳学冬,没有说话。 柳学冬耸了耸肩:“嗯,虞红豆。是虞美人的虞,红豆生南国的红豆吗?” “……没错。” “性别?” 虞红豆默默看着柳学冬,那表情仿佛再说:你特么在逗我? “开个玩笑,别生气。”柳学冬笑着抬起头,“电影里警察审犯人时总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只是觉得很有趣。职业呢?” “警察。” 柳学冬:“……” 柳学冬心底直呼晦气,开玩笑开到正主身上来了。 一番询问后,柳学冬问到了她的家庭关系。 虞红豆这次沉默了一阵:“……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抱歉。”这个回答让柳学冬有些意外,“不过现在我们至少有一个共同话题了,我也是孤儿。” 『也算是吧。』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目前来看你的行为情况和认知情况都很正常。”柳学冬放下笔,将目光投向虞红豆,“那么就来聊聊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躺在治疗椅上,虞红豆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起最近的经历。 一番交谈下来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也就是说,”柳学冬一边问,脑子里一边思考着病因,“那种所谓的窥视感,已经强烈到足以引起你生理上的不适的程度了?” 虞红豆笃定地点头:“没错。” 柳学冬在病历档案上写下“妄想症”三个字。 虞红豆追问:“柳医生,你心里有答案了?” 柳学冬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初步推断是轻度受迫害妄想症,不过这个结果还暂且存疑,出于负责任的角度考虑,我暂时不建议你进行药物治疗。等会儿我给你做心理疏导和头部按摩,应该能暂时缓解你的精神压力,其次鉴于那种‘窥视感’出现地比较频繁,我建议你每三到五天来我这里复查一次。” 『有点奇怪。』柳学冬在心里思索着病情。 几分钟后,柳学冬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擦干水后来到治疗椅旁,将治疗椅缓缓放平,走到虞红豆后面。 柳学冬轻声开口:“放松,不要紧张。” 指腹按在穴位上,轻柔地揉动,柳学冬继续说道:“你可以试着闭眼,如果感受到了窥视感,不要害怕它,它无法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试着去无视它。” 虞红豆听话地缓缓闭眼,柳学冬却看到她眉头微微一皱,于是手上悄然加重了一些力道,虞红豆的眉毛稍微舒展了一些,她自嘲似的一笑:“也许再这样持续一段时间,我都快习惯它了。” 柳学冬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虞红豆微微紧蹙的眉毛上。 『即使是倒着看,也好漂亮。』 按摩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在即将结束时,柳学冬却突然试着将眼神移开,看向正面的墙壁。 几乎是同时,虞红豆开口:“它消失了。” “嗯,很好。”柳学冬望着墙壁回道,他心里终于有答案了。 『条件型天赋么……』知道归知道,但柳学冬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不过可以给她一点提示。』 按摩结束,柳学冬转身走向办公桌,虞红豆睁开眼:“结束了?” “嗯。”柳学冬翻开病历档案,用笔做着记录,他一边写着一边说,“虞小姐,你是否清楚,其实只有当有人看着你的时候,你才会感受到窥视感?或者说准确一点,只有当有人以你为目标将视线聚焦时,你才会感到被窥视——我是说,任何人的视线。” “嗯?”虞红豆似乎没听明白柳学冬话里的意思,“既然我感觉到了被窥视,不正代表着有人在看我吗?” 柳学冬停笔,看向虞红豆:“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可是虞小姐……人是感受不到目光的啊。” 虞红豆立刻明白了:“……你说得对,人怎么可能感受得到目光……所以说我确实得病了?好像病得还不轻。” 『糟了,说太多把她吓着了。』 于是柳学冬不接她的话,赶紧说道:“刚刚给你做按摩时,从我 开始盯着你,你就有了窥视感,但在最后我试着把目光移开时,你就说窥视感消失了。这样的话就很有意思了,如果这不是巧合,你也没有骗我,那么就说明你的感受就是真实的;但如果你的感受是真实的,那显然这就不是你的妄想。” 『……这样说好像也还差了点意思。』 为了立住自己心理医生的人设,柳学冬作出一副饶有兴趣地模样看着虞红豆:“当然了,也不排除这是一种很少见的心理疾病。所以我愿意花费更多的精力在你身上,对你进行研究式治疗。前提是你也不介意才行。” 这样的诊断结果显然让虞红豆感到无法接受,她的神色变得有些慌乱,丢下一句“下次再说吧。”然后就匆匆离去。 柳学冬站在二楼窗边,望着虞红豆离开时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他不禁在心里想道。 『她不会不来了吧?』 第11章 下次一定 柳学冬第二次见到她是三天后。 当虞红豆从楼梯走上来时,看到她的脸色,柳学冬是真的感到很惊讶:“不至于吧,就算没有好转,病情也该趋于稳定才对。” 柳学冬心里很清楚虞红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普通人刚获得天赋时确实可能会出现恐慌心理,但随着慢慢适应,抗拒和恐惧消失,觉醒者自然而然地就能学会怎么去使用和控制天赋。但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柳学冬才感到惊讶。 虞红豆在柳学冬对面一屁股坐下,闷闷不乐地说道:“我需要心理辅导……” 柳学冬取下眼镜:“发生了什么。” 虞红豆吸了吸鼻子,仿佛悲从中来:“我被警队开除了。” 柳学冬细想片刻,问道:“因为你的病?” …… 虞红豆边哭边说,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而对于柳学冬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女人对着自己哭,他看着对面那双挂着泪花的眼睛,思绪情不自禁有些发散。 『就连哭起来都这么漂亮……』 等虞红豆的情绪逐渐平复,柳学冬说:“来房间吧,我给你做头部按摩,顺便聊聊天。” 虞红豆在治疗椅躺下,柳学冬来到她身后。 这一次,柳学冬突然不太想聊病情,而是想聊聊关于她的事。 “你为什么想当警察。”柳学冬问道。 虞红豆怔怔望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小时候是因为崇拜心理,那时还什么都不懂。每次福利院里有孩子打架,院长就会黑着脸,说要让警察叔叔来把坏小孩抓走,而我小时候性格软身体弱,就总被院里的其他孩子欺负,那时候我就觉得警察叔叔肯定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所有坏人都怕他,如果我也能成为一名警察,就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我了。” “嗯……”柳学冬迟疑了一下,想起当初在大仓库时的日子,“这种经历我也有过。” “你小时候在福利院时?”虞红豆问。 “唔,算是吧。” 『清道夫协会每年都会收养好几百个孩子,凭什么不算福利院。』柳学冬默默点头。 虞红豆又问:“小时候收留我的是城南花苗福利院,你是哪的?” 柳学冬被问得呼吸一紧:“呃,我是外地福利院的。”随后又赶紧补了一句,“早就拆了——继续说你的事吧。” “嗯……长大一些后,我意识到警察叔叔也并不是天下无敌,那身警服并非刀枪不入,他们也会牺牲,脱下警服只是普通人。不过当我明白这一点时,崇拜的感觉并没有消退,只是不再盲目,而是转变成由衷的敬佩。” “于是,我考了警校。在学校里学习职业知识,也重新认识到什么叫做警察。” “警察并不只是一个职业,它更是一种精神。” 柳学冬发问:“什么精神?” 虞红豆望着天花板,眼神坚定,吐字清晰。 “必须有人浴血奋战,世上才有自由可言。” 柳学冬沉默片刻,目光在虞红豆脸上停留。 『虽然道理没错,不过讲真的,这句话有些中二了……』 但他嘴上却说道:“总结的好。” “你呢,”虞红豆反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柳学冬无声地笑了笑,“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在实现梦想。” “你的梦想就是当心理医生?”虞红豆不疑有他,“那倒是已经实现了,恭喜你。” 对于虞红豆的误解,柳学冬不打算解释,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完全实现。我还没有成家,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虞红豆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应该不难找对象才对。” 柳学冬继续摇头:“你没懂我的意思,我不是想谈恋爱,我想要的是一个家。” 虞红豆沉默了,反而是柳学冬问道:“你也没结婚,又是为什么。” “我?”虞红豆想了想,“是因为没有时间吧,不仅是没有时间用来谈恋爱,而是甚至连考虑这件事的时间都没有。” “这也是我接受不了被调职的原因。从小到大,我把所有时间都倾注在了警察这个职业上,现在却因为一纸调令,告诉我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说完,虞红豆缓缓闭眼,似乎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不知不觉,柳学冬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脸上。 应该是感觉到了柳学冬的目光,虞红豆突然闭着眼说:“你在看我。” 『心里知道就行了,何必要说出来让大家都尴尬。』 柳学冬沉默了片刻:“我很难做到不看你。” “因为我漂亮?”虞红豆说完这句话,脸颊有些微微发红。 『虽然有些不要脸,但她说的确实是事实。』 一阵沉默后,柳学冬选择了口是心非:“因为你是我的病人。” 『因为我还要脸。』 得到这个答复,虞红豆再也没有开口,这让柳学冬不禁有些后悔自己那样说。 『下次一定。』柳学冬在心里默默发誓。 下午时间很快过去,柳学冬将虞红豆送到门外:“记得来复诊。” “再说吧。”虞红豆故意避开了柳学冬的眼睛。 …… 三天后,柳学冬依旧坐在老位置等她,可是她却没有如约出现。 第四天,没来。 第五天,也没来。 第六天,还是没来。 『难道真的不来了?』柳学冬把电话拿在手里把玩,一直重复“解锁”,“息屏”,“解锁”,“息屏”……他倒是存有虞红豆的电话,却总是下不定决心拨通。 柳学冬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现在书捧在手里也看不进去,动不动就分神,茶就摆在面前,却直到凉了都记不起喝上一口。 柳学冬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虞红豆天赋的另一种效果了。 『难道她的天赋还附带魅惑能力?』 第七天,虞红豆终于来了。 她依然有些闷闷不乐,但气色看上去已经好多了。 在聊天的过程中,虞红豆告诉他,虽然局里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但由于调职的原因,有很多事情需要进行交接,所以她依旧忙得团团转,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能来按时复诊。 虞红豆还说,她应局里的要求,将病情诊断结果汇报了上去,就目前来看,她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至少不会再认为有人跟踪她,所以局里说不定会撤回调职命令——只是希望依旧渺茫。 这一次柳学冬几乎没怎么开口,几乎全程都是虞红豆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他只是偶尔附和或安慰一句,其余时间全部用来看虞红豆了。 『这样盯着她看会不会有些不礼貌……不过她好像并不介意。』 “谢谢你,柳医生。”离开时,虞红豆第一次说出这句话。 柳学冬表情有些茫然:『谢什么?我今天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等虞红豆第四次来时,已经是八月末了。 相比起之前每一次的情绪不佳,这一次她反而平静了许多。 这种平静反而让柳学冬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而虞红豆好像也没有要聊天的意思,二人就这样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走进房间,虞红豆躺下,柳学冬洗手,仿佛双方都已习惯。 但就在按摩进行到一半时,虞红豆突然开口问道:“柳医生,你对所有病人都这样吗?” 柳学冬一愣:“哪样?” “关心,紧张……”虞红豆微微咬着下唇,“还是说……挂念?” 柳学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手上按摩的力道也停顿了片刻,然后他选择把皮球踢回去,于是反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上次我来时,就注意到你面前的茶已经凉了,几乎没怎么喝过,这说明你一直心不在焉。”说话时,虞红豆始终闭着眼,“还有今天,我在小区外时就看见你一直坐在窗边望着小区门口……你是在等我?你知道,我是警察,所以对这些细节……” 『所以你察言观色的能力全用在这种地方了吗……还非要挑破,上次难道还不够尴尬吗。』 柳学冬沉默了。 『不过上次我发过誓了,我说下次一定。』 于是,柳学冬开口。 “因为你漂亮。” 柳学冬明显感觉到虞红豆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就在场面快要变得尴尬时,虞红豆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虞红豆立刻起身,把电话接通。 “徐队,有什么事?” 柳学冬隐约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调职”之类的话。 “是。”虞红豆应了一声,挂掉电话后直接往外走去,雷厉风行,似乎很急。 柳学冬站在二楼窗边望着虞红豆远去,直至背影消失在街角。 第12章 被求婚 今天是9月3号,是虞红豆第五次来诊所。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柳学冬转头看见虞红豆的一瞬间,不由得愣住了。 虞红豆今天显然好好打扮过,妆容精致,一袭红裙,脚下踩着高跟鞋,使她的小腿看起来更加完美了。 柳学冬回过神后,由衷称赞:“你今天很漂亮。” 虞红豆却只是点了点头,一脸平静地直接走进了房间。 『这是演的哪一出?』柳学冬心里疑惑。 等柳学冬进到房间时,虞红豆已经主动躺在了治疗椅上。柳学冬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样了?” “嗯?”虞红豆疑惑,“什么?” “你的工作。”柳学冬说,“上次你离开时,我听见你在电话里说是关于调职的事。” “哦,那个啊……”虞红豆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已经没事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调到另一个部门去,新部门同样属于警察单位,不用担心。” 柳学冬点了点头:“如愿以偿,恭喜你。” “嗯……”虞红豆绷着俏脸,仿佛今天她的人设是高冷女神,“对了,我的病好像已经痊愈了……最近我没有再出现过之前那种情况了。” 柳学冬神情一愣,至今为止头一次对虞红豆使用了自己的天赋,从虞红豆身上反馈回她的情绪。 『紧张,局促……嗯?为什么还有害羞?不过她确实在撒谎——但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柳学冬默默看了一眼虞红豆,点头道:“那就好……我给你做按摩。” “不,不用。”虞红豆立马开口拒绝,表情中闪过一瞬间的慌张。 『害羞,局促,害怕……』 柳学冬的目光在虞红豆脸上停留了片刻:“如果你有心事,可以说出来。”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虞红豆平静说道,然后在治疗椅上躺平。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柳学冬写字时发出的沙沙声。 柳学冬时不时就会看向治疗椅上的虞红豆,他知道她是假装睡着。也许她以为自己演的很好,但其实在柳学冬“看”来,她是在:害羞、紧张、害怕、紧张、害羞、紧张、害怕…… 柳学冬做完记录,转头看向窗外。 『她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女人也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有没有办法跳过谈恋爱的阶段呢,直接结婚不好么。』 『我未来的妻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她会煮好饭在家等我,当我下班回来,在楼道里就能味到饭菜的香味。打开门时,她会从厨房里出来迎接我,腰上缠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一边抱怨着我又回来晚了,一边却从厨房里端出热气腾腾的菜肴……』 想到这,柳学冬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虞红豆。 『话说这女人真的是警察么?这脸蛋儿和身段,当明星都绰绰有余了。』 『怎么就看不腻呢……』 思绪胡乱发散着,柳学冬这时却发觉虞红豆的呼吸频率出现了变化, “柳医生。”虞红豆突然开口,声音短促而平静。 “嗯?”柳学冬有些疑惑,因为他感觉到此时虞红豆的情绪起伏变得非常大。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然后努力维持着冷静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我们结婚吧。” 『嗯?』 柳学冬愣住。 『我的愿望这就实现了?』 就在柳学冬愣神的这两秒,沉默的房间里气氛异常尴尬。 下一刻,虞红豆猛地坐起来,不敢跟柳学冬对视,此时她再也维持不住强撑出来的冷静气场,语无伦次道:“不,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我是在开玩笑——” 话语戛然而止,倏而,虞红豆的双肩垮了下去,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抱歉……”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就准备起身离去。 『到嘴的老婆要飞了!』 脑海中念头闪过,柳学冬终于想起来开口。 “好。” “嗯?” 虞红豆茫然地转过身,看见柳学冬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笃定。 “我说,” “好。” 第13章 可能是一见钟情 民政局大厅里,柳学冬和虞红豆并排坐在等候区,手里各拿着一个红色小本本。 沉默无言。 他们刚领完证出来,手里的结婚证还热乎,此时正不约而同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望着手里的结婚证出神。 照片上,虞红豆身穿红裙,旁边的柳学冬上身棕色西装,配夹克衬衣,脖子上系着领带。虞红豆挽着柳学冬的手臂,两个人靠得很近,唯一不太和谐的是,二人脸上的笑容多少都有些不自然。 大厅里人来人往,成双成对,时不时就会有路过的男人不自觉地看向虞红豆,眼里的惊艳隐藏不住,然后又被身边的女人揪住耳朵把头拽回去。 “虽然现在问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想说……”柳学冬开口打破沉默。 “你真的不是因为想赖掉诊费才提出跟我结婚的吗?” 虞红豆用美眸瞪了他一眼,可一转头看见柳学冬正笑眯眯看着她时,又赶紧把目光移开了。 “我是看你有些紧张,跟你开个玩笑。” 虞红豆用手抚摸着结婚证,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吗?” “其实还好。”柳学冬望着前方出神,“如果你想告诉我那一定会说的,但如果不告诉我也肯定有你的原因,我尊重你的隐私——不管是作为你的主治医生还是丈夫。” “我确实有不能说的理由。”虞红豆偷偷看了一眼柳学冬,发现他没有表现出不悦后才继续说道,“我只能告诉你,和我新调去的这个部门有关。” “新部门必须结婚才能进?条件这么刁钻的吗?”柳学冬很疑惑。 “……你就当是吧。”虞红豆捂脸,“具体的我不能说,你应该听说过,像我们这种警察机构,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涉及机密,我签了保密协议……” “我理解。”柳学冬点头。 虞红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我今天的行为看起来有些冲动,但这确实是我经过思考后做出的决定。如果以后你后悔了,希望你不要瞒着我……我会同意离婚的。” “为什么要后悔?”柳学冬笑眯眯道,“你这么漂亮,我一点都不吃亏。” “可毕竟我们才认识不久,也只见过几次面。”虞红豆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可以向你承诺,我会尽快跟你磨合。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是因为性格原因导致我们出现矛盾,毕竟结婚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所以我会尽量让步,优先迁就你;而在生活中,我也会慢慢去适应新身份,履行我作为妻子的义务。” “互相熟悉确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柳学冬微微皱眉,他觉得虞红豆的话有些太官方了,在他的想象中夫妻生活可不是这样的,于是他岔开话题,“你会煮饭吗?” 虞红豆一愣:“会……但其实已经好几年没做过了,平时我都是在食堂吃的。” 柳学冬微微点头:“没关系,我会。那么你平时也不买菜咯?” 虞红豆有一点点羞愧,觉得自己刚刚才保证了一大堆,结果一来就让人失望了。她小声说:“我可以买菜……就是不太会讲价……” “没关系,我会。”柳学冬倒是没在意,继续问道“其他家务呢?你会做吗?” “会会会!”虞红豆赶紧点头,“洗衣服打扫卫生,洗碗叠被子,我都可以。” 柳学冬一愣:“我又不是娶了个保姆,这么积极干什么。” 虞红豆缩了缩脖子:“那你问这些干嘛……” “哦,因为这些都是我想跟你一起做的事。”柳学冬认真说道。 虞红豆怔住。 原来一本正经的情话,才最是打动人。 “走了。”柳学冬站起来拍了拍腿。 “好。”虞红豆紧跟着站起来。 柳学冬走在前面,虞红豆落后了他一个身位。 走到大门前,柳学冬正要推开门,一只手却突然从背上伸过来,顺势挽住了他的手臂,紧接着大臂处感觉到一片柔软。 柳学冬低头看向虞红豆,虞红豆也跟着微微低头,小声说道:“别看……我说了,我会适应新身份的。” 柳学冬愕然一笑,转而主动将虞红豆的手牵住,推开门向停车场走去。 …… 坐在车里,虞红豆捆上安全带,问道:“现在去哪儿?” 柳学冬一转头就看见她被安全带勾勒出的身材曲线,想了想道:“去买点菜,今天结婚,我们回家庆祝一下。” “好,”虞红豆点头,“那先送我回宿舍,今天就搬过去……嗯,东西不多。” 柳学冬一愣:“这么快?” 虞红豆:“……咱俩是不是把话说反了?” 柳学冬赶紧辩解:“没有,我是说,没想到你适应地这么快。” 虞红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倒没有揪着刚刚的话不放:“我原先是住在警队宿舍,这不是要换部门了么,再住在原宿舍上班也不方便。” “好,那你指路。” 有虞红豆的脸作通行证,柳学冬将车开进了警局院子里,他本想上去帮虞红豆搬东西,却被虞红豆以东西不多为由拒绝了——其实虞红豆是不想被同事看见,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她的东西确实不多,一个大行李箱就装完了,在离开之前,她回到队里打算跟同事们道个别,毕竟共事了一年多,怎么也不可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她刚走进办公室,陈洁看见她立刻站了起来:“小虞!” 虞红豆笑着点头:“陈姐。” 陈洁快步走过来,抓着虞红豆的手臂冲她挤眉弄眼,搞得虞红豆莫名其妙:“陈姐,你这是什么眼神?” “还装呢?”陈姐目光捉狭,“刚才我在下面可看见了,开车送你来那个男的是谁?好英俊的嘛。” “额,那是……”虞红豆迟疑片刻,思考了一下后语气却变得笃定,“那是我丈夫。” “丈夫?”陈姐一脸震惊,“我记得你不是一直单身吗?连恋爱都没谈过哪来的丈夫?” 虞红豆把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道。 “可能是一见钟情吧。” 第14章 砍价是一门艺术 等虞红豆从局里出来时,她脚步匆忙,把行李箱直接扔到后座,然后钻进副驾驶,快速说道:“快走快走。” 柳学冬眉头一皱,他立刻发动引擎,然后通过后视镜查看后面是否有追兵,沉声发问:“怎么了?” “再不走他们就要出来看你了。”虞红豆飞快系上安全带,“你要是不想被人像动物一样参观就快走。” 柳学冬恍然大悟,立刻挂挡踩下油门。 汽车驶上大路,直奔菜市场。 下车后,这次不需要提醒,柳学冬主动牵起虞红豆,一路边走边说:“一会儿你可以学习一下我是怎么砍价的,以后如果我工作忙,可能会需要你单独来买菜。” 看柳学冬一本正经的模样,虞红豆不由得紧张地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我们去买。” “额,都行,我不挑食。” “那好。”柳学冬扫视了一圈热闹的菜市场,牵着虞红豆往肉类区走去。 …… 菜摊前,柳学冬指着挂在铁钩上的排骨:“这个多少钱?” 卖菜的是一位光着膀子的大叔,沾满油腥的手上夹着根烟,听柳学冬发问,他瞥过来一眼:“十五一斤,就剩这一块了,大概有三斤,四十块钱你拿走吧。” 虞红豆分明看到柳学冬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寒光,他冷笑一声说道:“五块一斤,我要了。” 大叔都给听愣了,半天憋出一句:“……小伙子,家里挺困难吧?” 柳学冬面色一沉,那表情好似在说:遇到高手了。 然后,柳学冬开口:“最多六块,不能再高了。” “哎卧槽——”大叔把烟一丢,噌地起身,“你小子是来找麻烦的吧?!” 最后,在虞红豆的连声道歉中,花了四十块钱把排骨买走。 柳学冬全程冷着一张脸,最后说道:“买贵了。” 虞红豆沉默了一会儿:“你之前一直是这样买菜的?” 这次轮到柳学冬沉默了:“……之前都是吕姐买了送到家里来的,不过我看过相关书籍,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支持。” “什么书?”虞红豆很好奇是哪方面的书还会教人砍价。 “《商业谈判的九十九条小技巧》。” 虞红豆:……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柳学冬又说:“并且我也通过实践证明了理论的正确性。” “什么实践?”虞红豆问完就后悔了。 果然,只听柳学冬沉声说道:“上次在东泰路买了套餐具,对方喊价三万,我直接砍到两千,对方一口就答应了。” 东泰路那是古玩一条街啊大哥!全中海市都知道那是专坑外国人的地方啊老大! 虞红豆在心里无声呐喊。 在虞红豆的率领下,二人有惊无险地买完菜,提着大大小小的塑料口袋回到车上。 柳学冬不死心地说道:“砍价是一门艺术,在某方面来说,砍价其实比砍人要有趣多了……” “嗯?”虞红豆斜眼看过来:“砍人?” “咳,”柳学冬面不改色,“我是说,砍价是需要看人的,通过观察对方的细微表情,来判断他的心理价位。” 虞红豆无语地翻着白眼:“这也是《商业谈判的九十九条小技巧》教你的?话说这书名听起来就很不靠谱好么……还有你一个心理医生为什么会看这种书啊……” 车开到小区门口时,虞红豆突然开口:“家里有酒吗?既然要庆祝,不喝点酒好像说不过去。” 柳学冬其实是滴酒不沾的,因为酒精会麻痹神经系统,但此时他却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去买。” 柳学冬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瓶红酒,认不出是什么牌子,不过也就三百来块钱,想必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回到家后,柳学冬从鞋柜里抽出一双粉色的女士拖鞋放在虞红豆脚下。 看着拖鞋,虞红豆装作不经意问道:“还有别的女人来过你家?” 柳学冬总不可能说他早就为了这一天做好了准备,于是说道:“除了吕姐,你是第一个。” 盯着拖鞋上还未剪掉的吊牌,虞红豆心里信了八分。 柳学冬提着东西走进厨房,虞红豆在外面问道:“我能参观一下吗。” 柳学冬在厨房里回:“随意。” 虞红豆把行李箱靠在门边,开始参观起这个“家”。从客厅到卧室,再到书房和厕所。茶几上没有东西,干净得几乎可以反光;桌上的杯具整齐排列,就连杯口的朝向都一模一样;床铺被单十分平整,找不到一丝皱褶;洗漱台一尘不染,只摆放着牙刷和剃须刀。 这里每一寸角落都透着干净整洁……干净得没有一丝“人味儿”。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灰尘,虞红豆差点就要以为这个房子根本没住过人。 厨房里,柳学冬刚打燃灶具,没一会儿虞红豆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地开始帮他洗菜。 半个小时后,饭菜上桌。 虞红豆坐在柳学冬对面,用开瓶器把红酒的木塞拔掉,先替柳学冬倒酒,然后才给自己的杯子盛上。 二人沉默片刻,虞红豆举起杯子,静静看着柳学冬:“新婚快乐,柳医生。” 柳学冬一愣,随即笑了,然后举杯跟虞红豆轻轻碰了下:“你也是,虞小姐。” 一顿饭下来,似乎是看出了柳学冬不怎么喝酒,所以一瓶红酒大半都进了虞红豆的肚子里。 …… 饭后,脸上带着酒后红晕的虞红豆主动承担起收拾碗筷的工作,仿佛真的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柳学冬反而被弄得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那身为“丈夫”,这个时候该干什么呢? 柳学冬思索片刻,然后转身走到阳台开始抽烟。 夜幕悄悄降临,柳学冬望着远处逐渐点亮的万家灯火,身后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碗筷碰撞的声音,此时此刻,柳学冬似乎真的感觉到了一丝温馨。 “这就是家么……”柳学冬喃喃自语,嘴角挂着笑容。 过了一段时间,虞红豆擦着手上的水走了出来,柳学冬转头看向她:“要帮忙吗。” 虞红豆开口:“你歇着吧,我先去把东西整理出来。”说完就拖着行李箱走进了主卧。 柳学冬脸色顿时一僵,赶紧跟了过去。 房间里,虞红豆蹲在地上刚把行李箱打开。 柳学冬沉默了一会儿:“我今晚去睡客房。” “不用。”虞红豆头也没抬,“我们是夫妻……不过如果是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去睡客房——可如果那样,我搬过来就没有意义了。” 这时候如果说介意恐怕有些太伤人了,柳学冬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呵呵,不介意。” 其实在他的预想中,虞红豆应该会主动提出来住客房才对,毕竟他们的关系还远没有进展到这一步。谁知道虞红豆这女人是真的狠,为了尽快代入妻子的角色,居然打算直接跟他睡到一张床上。 柳学冬倒不是不愿意……主要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去解释自己身体各处的伤疤。 第15章 同房了,但没有完全同房 衣柜很宽敞,即使是虞红豆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挂了进去,依旧显得有些空旷——看来她和柳学冬都不是喜欢买衣服的人。 等全部整理完,虞红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看向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柳学冬:“我可能要洗个澡……” 柳学冬茫然地眨了眨眼:“请便,随意就好。” “我的意思是,”虞红豆脸上微微发热,“我得先换衣服。” “哦——不好意思。”柳学冬后知后觉,赶紧转身出门,顺手把门也给带上。 柳学冬出去后,虞红豆背靠着门,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从拿到结婚证开始,虽然她表面看上去很平静,正在飞快代入自己的角色,但其实内心的紧张局促感一点儿没少,只不过一直绷着不想让柳学冬看出来。 柳学冬站在门外,默默望着门板,仿佛可以看见屋内跟他一门之隔的虞红豆。 在他看来,今天虞红豆看似表现地很正常,但其实她内心的情绪就像是股市里的数据线条,起起伏伏,跨度极大。 女人真难搞……一个会察言观色的女人更难搞。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想着,然后愈发头疼起自己身上的伤疤该怎么解释。 还没等他想到办法,主卧的门打开了,穿着露肩睡裙的虞红豆出现在他面前。 似乎没想到柳学冬就站在门口,虞红豆被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你站这儿干什么……那个,我先去洗澡。你记得把衣服换下来,一会儿我放洗衣机。” “好。”柳学冬点头。 目送着虞红豆走进浴室,听着她把门反锁上后,柳学冬立刻钻进卧室,将门反锁,迅速找出一套睡衣换上,然后来到书房翻开一本书摆在面前。 二十分钟后,外面传来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脚步声路过了书房,她先是走进了卧室,然后发现卧室没人后,来了书房门外。 “咔哒。”书房门打开,虞红豆走进来。 “衣服我先……”虞红豆的话半截卡住,她呆呆地看着书桌后面的柳学冬,脑袋上仿佛冒出了一个问号。 穿着一身臃肿棉睡衣的柳学冬平静地抬起头:“怎么了。” “你穿冬天的睡衣干嘛啊?”虞红豆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我冷。”柳学冬淡定说道。 虞红豆下意识看向头顶被调到16度的空调:“……你确定?” 柳学冬点了点头:“嗯,你先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那好吧。”虞红豆无语地说道,“脏衣服放洗衣机里了,你明天出门吗,我先帮你把衣服准备好。” “不用麻烦了,明天我临时决定就好。” “好吧……那,那你早点休息。”虞红豆小声说了句,关上书房的门。 夜色渐深,主卧门悄无声息打开,一缕暖光从房间内偷偷钻了出来,洒在走廊地面上。 床头亮着一盏夜灯,是虞红豆给柳学冬留的。 薄被下隐约可以看清她身体的轮廓,虞红豆侧躺在床上,长发垂落在一旁,她的呼吸绵长,仿佛早已进入梦乡。 柳学冬知道她在装睡,毕竟一个睡着的人是不会有紧张这种情绪的。但柳学冬不会拆穿,既然虞红豆想要让他以为她已经睡着,那他也乐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走到床的另一侧,柳学冬掀开被子一角,取下眼镜后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然后伸出手关掉灯。 房间里陷入黑暗,黑暗中一切声音都变得明显。 柳学冬睁着眼望着天花板,耳边是虞红豆轻缓的呼吸声。 二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彼此之间却隔了几十厘米,这几十厘米就像是一道会烫手的红线,谁也没有主动越过。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唉……” 柳学冬微微侧头,看向叹息声传来的方向,只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柳学冬,”她的声音里多少带上了些埋怨,“……虽然结婚是我提出来的,但真的什么都要我一个女的先迈出那一步么?” 柳学冬微微皱眉,迟疑片刻后翻身压了上去。 “啊——!”黑暗中响起一声尖叫,虞红豆惊恐地推着柳学冬的胸膛,“我说的不是这个!” 柳学冬身体一僵,悻悻然躺了回去。 虞红豆在被窝里满脸通红:“我,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夫妻,不能只有我在为了这段关系努力,你也得尽快适应新身份才行……” 虞红豆小声埋怨:“躺在同一张床上,你却连靠近一点都舍不得,所以你到底是在故意跟我保持距离,还是不敢离我近了?可如果连正常的肢体接触这种事都要我来主动,你会不会太……” 话还没说完,虞红豆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手臂,紧接着自己就被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里。 “睡觉。”耳边响起柳学冬的声音。 几分钟后。 “有点热……”虞红豆心跳地有点快,她不确定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柳学冬的棉睡衣。 一阵沉默,柳学冬:“……我也是。” “要不你把睡衣脱了?” 柳学冬默默放开手,往旁边挪了挪:“……还是各睡各的吧。” 虞红豆:“……” …… 虞红豆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知道再开眼时,天就已经亮了。 身旁空无一人,床上只有自己。 虞红豆坐起身,才发现睡裙的肩带不知何时滑了下来,这导致胸前一抹春光乍泄,露出一片白皙的滑腻。虞红豆脸一红,赶紧把肩带重新扶正。 趿着拖鞋出来,虞红豆在客厅看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柳学冬,他戴着眼镜,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见虞红豆出来,他抬起头看过来:“先洗漱,油条豆浆在锅里热着。” 虞红豆洗漱完,把早餐端到茶几上,自己则坐到了柳学冬的身边,一边小口抿着豆浆,一边把目光投向柳学冬手中的报纸:“哪来的报纸?” “楼下报亭订的。”柳学冬头也没回,淡淡答道,“有时候我自己下去拿,有时候是吕姐给我带。她有早上出去买菜的习惯,会帮我一起买了,然后送菜过来的时候就顺便把报纸拿上来。” 虞红豆一愣:“吕姐每天早上都要过来?” “嗯。”柳学冬低头看了下表,“差不多就这时候。” 话音刚落。 “叮咚——”门铃响起。 柳学冬放下报纸去开门,虞红豆身体僵硬,有心想躲进房间却来不及了,只能顺手把报纸拿起来,做出一副正在认真看新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吕姐。”门打开,柳学冬冲吕芳点了点头。 吕芳随口应了,提着菜就往厨房走去,可就在路过客厅时,她看到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虞小姐?”吕芳试探着喊了一声。 虞红豆从报纸上方缓缓抬头,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吕姐……早啊。” 吕芳看了看虞红豆身上的露肩睡裙,又转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柳学冬,脸上露出一副“过来人”的神秘笑容:“早早早,你继续看,我放下东西就走。” 第16章 报到 吕姐走得很匆忙,走之前还冲柳学冬使了个赞扬的眼色。 虞红豆依然不敢抬头,只能通过看报纸来转移注意力。 报纸上某个角落里的一则新闻吸引了她的目光。 【震惊!嘉南市周边一小乡村惊现“吸血鬼”!】 【近一个月内,嘉南市渔安村出现大批家畜家禽被吸干血液死亡的现象,此现象出现原因暂且不明,但据采访,不少村民纷纷表示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有人说看见了和电影里一模一样的僵屍,有人说看到了早已死去的熟人,也有人说看见了猛兽,众说纷纭,各执一词。本刊建议市民夜晚关好门窗,做到不信谣不传谣,事件后续内容本刊会进行跟踪报道。】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虞红豆看得直皱眉,“怎么现在什么新闻都往报纸上印。” “八卦新闻也是新闻,当看个消遣就好。”柳学冬从虞红豆手中把报纸抽走,“先吃饭,再不吃凉了。” 趁着虞红豆吃饭的功夫,柳学冬跟她闲聊起来:“今天有事吗?” 虞红豆咬了口油条,点着头说:“要去新部门报到。第一天应该不会太忙,不过肯定会有要学的新东西。” “嗯,”柳学冬翘着腿看报纸,“我今天没有病人,可以送你。”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接送。我一会儿自己坐公交车去。”虞红豆摇头,她拒绝的真实原因其实是因为她现在就职于保密部门,她还不确定能不能让柳学冬知道工作地点。 柳学冬没有强求,继续问道:“会开车吗?” 虞红豆一愣:“会,大学时考的驾照。” 柳学冬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放在茶几上:“那你开车去吧,从家里到诊所就两步路,我用不着。” 说完,不等虞红豆拒绝,又从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这是家门钥匙,你揣好。” 这次虞红豆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点了点头,把两把钥匙都放进了包里。 吃完饭后,虞红豆换好衣服就要出门。 柳学冬起身把她送到门口,在虞红豆即将关门时,柳学冬却突然把手按在了门上。 虞红豆疑惑地看向柳学冬,却发现柳学冬也正看着她,他像是考虑了很久,然后突然开口道。 “谢谢你,虞小姐。” “谢什么?”虞红豆更加疑惑。 “谢谢你让我愿望成真。” …… 汽车在郊区的一座食品加工厂门口停下,虞红豆又核对了一遍电话短信里的地址,确认无误后才把车开进大门。 看大门的是两位年轻保安,虽然他们穿着保安的制服,但虞红豆一眼就看出了他们身上独属于军人才有的气质。 亮出证件后,两名“保安”放行。 花了一些功夫将车停在院子里,虞红豆走向位于大厂房东面的四层办公楼,因为提前打过电话的缘故,陶萋萋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听说你结婚了?”在前往葛文栋办公室的路上,陶萋萋打趣虞红豆,“几天前不还未婚么?是不是你之前就谈着的,因为这次九处邀请的契机逼了你一把,然后就下定决心结婚了?” 陶萋萋比虞红豆大5岁,也算是同龄人。 陶萋萋现在表现出自来熟性格和签保密协议那天比简直就是两个人,虞红豆有些尴尬地笑道:“呃,也算是之前就认识吧。” 似乎是看出了虞红豆的尴尬,陶萋萋冲她眨了眨眼:“别介意,那天是因为有老葛在,要是不严肃点儿回头可是会挨批的。我平时性格就现在这样,还有贾亭西那小子,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其实他背地里是玩说唱的,对,就是那跟数来宝差不多的玩意儿。听说他去年还加入了中海市本地的一个地下说唱社团,但没过多久就因为东北口音太重被踢了。” 虞红豆:话说你们九处平时这么闲的吗…… 聊着聊着,二人很快来到副处长办公室,陶萋萋立刻闭嘴,抬手敲门。 “咚,咚,咚。” “请进。”屋内传来葛文栋的声音。 在陶萋萋的带领下,虞红豆跟着走进办公室。 见到虞红豆,葛文栋笑着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小虞同志,见到你出现在这里很高兴!想必你心里已经有决定了吧。” 虞红豆坚定地点了点头:“葛处长,我选择加入特管九处。” “好好好!”葛文栋连说了三声好,他看起来真的很高兴,“你的天赋在以后的工作中会起到非常大的作用,甚至可以减少许多同志不必要的牺牲,你今天这个决定可以说是救了很多人。” 虞红豆被夸得有些不知所措:“葛处长,您会不会说得太夸张了,我恐怕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葛处长没有夸张。”旁边进入办公室后就再次变得严肃陶萋萋开口道,“你的天赋如果使用得当,可以辅助行动小组进行侦查和搜寻活动,甚至可以帮助我们提前规避敌人的伏击,无论是在城市还是野外,你的天赋都非常适用。所以说你今天的决定是在替九处减少未来的伤亡,这个说法一点都不夸张。” “没事,不要有太大压力。”葛文栋摆了摆手,“我们会立刻安排关于你控制天赋方面的指导性训练,以及天赋使用方向的针对性训练。今天就先让萋萋带你四处逛逛,把该领的东西领了,再顺便讲讲关于九处的工作方向之类的。” 从办公室出来后,陶萋萋立马又恢复了自来熟性格:“偷偷告诉你件事哦,其实你昨天刚领完证我们这边就知道了,然后对你老公进行了审查。你也知道嘛,毕竟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查是肯定要查的,不过你放心,他的底子很干净。” 虞红豆点了点头,柳学冬的情况她还是比较了解的,在五次的治疗过程中他们也聊了挺多。 “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公很厉害啊。”陶萋萋说得两眼放光,“海归高材生,在自由联邦斯坦福大学读完研究生,又去了东瀛名古屋大学进修到博士,回国后开设自己的心理诊所,妥妥的高薪人群哎!而且他还认识好多富豪和当官的,甚至还有明星,这些人在他那里治过病,这都是人脉关系。” 虞红豆愣了一下,关于柳学冬的求学经历她倒是不清楚,不过也能猜到他应该挺有钱,因为据她所知,家里房子和诊所小楼都是柳学冬全款买下来的。 第17章 欢迎来到……老年活动中心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进电梯。 虞红豆注意到,电梯内只有六个按钮,分别是“关门”和“开门”,以及1到4的楼层号。在所有按钮的最上方,有一块方形的光滑区域。 进入电梯后,只见陶萋萋从胸前兜里拿出一张卡片,在上方光滑区域扫了一下,然后再按下2层按钮,紧接着电梯就开始下行。 陶萋萋解释道:“其实在我们脚下还隐藏着两层地下空间,用我手中这张通行卡扫描电梯的验证区后,按下“1”就是通往负一层,按下“2”就是通往负二层。一会儿你也会领到一张这样的卡片,不过通行卡严禁带出厂区,刚刚路过一楼时你应该注意到那一排柜子了吧?那其实是个人保险柜,以后你下班了就得把通行卡放进去,等第二天来了再取,保险柜是通过虹膜加指纹解锁的,所以不用担心被盗窃。” “这么先进?”虞红豆惊叹道,“我还以为只在电影里才有这种技术呢。” “不用大惊小怪,你以后会习惯的。”话说完,电梯正好停下,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处巨大无比的空间出现在虞红豆眼前,耳边传来陶萋萋自豪的声音。 “欢迎来到九处。” …… 整个地下区域大致呈矩形,从上到下的高度目测有近三十米。虽说被分为了上下两层,但其实矩形中间的很大一部分区域都是“露天”的,站在底下抬头望,一眼就能看见最顶部的网状钢架结构和换气管道。 “我们现在处于负二层。”陶萋萋领着虞红豆进入内部空间,“这一层主要是我们平时的训练场地,比如枪械训练场、体能训练场、天赋测试训练场,以及休息室武器库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陶萋萋指向不远处的枪械训练场,虞红豆顺着望过去,此时里面正有两个人在做着射击训练,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陶萋萋继续说:“每个训练场都使用了特种玻璃进行隔音,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通过开关使玻璃雾化,以达到隔绝视线的目的。” 陶萋萋又指了指头顶:“上面,也就是负一层。你应该看出来了,负一层其实是沿着整个区域的内边悬空环绕搭建的,在负一层活动的主要是技术型人员,所以那里就是他们的办公区域,比如技术人员观测室,技术人员研究室之类的,这一类房间面朝场地内的一侧都采用了玻璃结构,以方便他们对下层训练场进行观察研究,哦对,档案库也在负一层。” “现在先大概逛逛就行了,以后你会慢慢熟悉的。”陶萋萋带着虞红豆围着场地大致转了一圈,然后重新回到电梯门前,“现在先带你去档案库拿你的通行卡和部门证件,然后再去武器库领取配枪。对了,我们部门是没有制服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哟,软骨仔!”陶萋萋抬起头,“你不是在轮休吗?” 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估计有将近两米高,以至于一米七的虞红豆也得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他虽然长得高,但身材其实并不肥硕,反而显得有些精瘦。 “软骨仔”被这样称呼也不生气,他低头看向电梯门口的二人,笑着说:“在家闲不住,不如回处里训练。” 说完,他又把目光移到虞红豆身上,惊叹道:“这就是你们二组新收的那个觉醒者?之前就听他们提起过,说美得直冒泡,现在一看果然跟仙女似的。” 虞红豆有些尴尬的笑着。 陶萋萋向虞红豆介绍:“这高个儿叫韩常笑,是一组的人。” 虞红豆冲韩常笑点了点头:“你好,韩大哥。” “别叫哥,”韩常笑摆着手:“我还年轻,叫我名字就好。” 韩常笑离开,陶萋萋虞红豆进入电梯,按下负一层,一路转悠到档案库。 整个档案库分为前后两个部分,进门处是面积不大的办公室,办公室最深处还有一道大铁门,铁门后面才是档案存放仓库。 “咚咚咚!”陶萋萋象征性的敲了下门,然后直接推门进去。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不过都戴着眼镜,此时正趴在桌上奋笔疾书,哪怕是听见有人敲门也没反应。 陶萋萋走过去敲了敲桌子:“我们来领虞红豆的通行卡和证件。” “虞红豆?”听见这个名字,二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在哪儿呢?” 直到看见站在陶萋萋身后的虞红豆,其中一个人站起来,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手,然后朝虞红豆伸手,满脸殷勤:“虞小姐你好,我叫李四。” “啪!”陶萋萋一把打掉李四伸出来的手,转头对虞红豆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处里少有的未婚人士,张三和李四,他们既是档案库管理员,也是实验记录员。” 说完,又回头瞪着李四:“把口水擦擦,别人都已经结婚了,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一番流程走完。 望着虞红豆离开的背影,李四失魂落魄地对张三说道:“三哥……我失恋了。” 张三瞥了李四一眼:“……傻逼。” …… 随后,虞红豆去武器库领了配枪,陶萋萋伸了个懒腰:“呼——忙碌的一天又结束了,终于可以下班了!” 虞红豆脑袋上冒起一个问号——话说到底哪里忙碌了? 于是,她拿出电话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说罢,陶萋萋拖着虞红豆返回地面,还不忘提醒道:“走之前别忘了把配枪和通行卡放回保险柜。对了,我记得你是开车来的,要不你送我一程吧?” “好的。”虞红豆点头,认领保险柜放好东西后,她却又有点犹豫,“萋萋姐,我们现在走算早退吧……确定没问题吗?” “安啦。”陶萋萋攀着虞红豆的肩膀——她比虞红豆要矮上不少,以至于得垫着脚才能完成这个动作,“你没发现其实处里都没几个人吗?虽然加入九处后限制不少,但其实组织对我们的日常生活管得很松,毕竟和觉醒者相关的事件太少了,半年都不一定能碰上一个,平时这里就跟老年活动中心似的。也就老葛那种当领导的才每天勤勤恳恳坐班,反倒是我们这些打工仔清闲得很。” 虞红豆哭笑不得,被陶萋萋拖着走出了办公楼。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丙) 韩常笑:男,30岁,中海市特管九处一组组员,觉醒者。 天赋效果:天赋拥有者可使自身四肢部位的关节暂时无视人体骨骼的局限性,进行最多不超过180°的多角度多方向活动。天赋使用过程中,拥有者四肢的肌肉、韧带、关节囊等部位不会因关节的反常活动而出现损伤。 代价:天赋使用结束后,由于关节反常活动而本应出现的肌肉、韧带、关节囊等部位的损伤,会由拥有者四肢部位的所有肌肉平均分担。视损伤程度,可能导致拥有者出现麻痹、脱力、暂时性瘫痪等症状。 条件:无。 备注:1该天赋在贴身战斗中具有极高的实用性。 2不排除该天赋具有阈值上限的可能性,代价最高可能会导致拥有者终身瘫痪。 3研究员郑万松曾提出对拥有者进行截肢实验,被拥有者礼貌拒绝后未果。 记录员:张三 第18章 叫老公 坐上车后,虞红豆发问:“对了,咱们下午几点上班?顺路的话我可以来接你。” 坐在副驾驶的陶萋萋一脸坦然:“我下午还有一场辩论赛,就不回处里了。” “辩论赛?”虞红豆一脸懵。 “嗯。”陶萋萋语气理所当然,仿佛翘班的不是她,“在中海理工大学,他们每年都要在学校内举办一次辩论赛,这次的辩题是‘在辩论赛中是当正方比较好还是当反方比较好’。我会作为反方的外援担任二辩,我们的论点是:当正方比较好。” 虞红豆: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的辩论赛…… “你下午其实也没必要来。”陶萋萋望着窗外,“反正你的训练也要明天才正式开始,下午来了也没事做。” “嗯……”虞红豆轻咬嘴唇,“其实,我这两天自己也摸索出来了一些东西,现在已经可以初步控制天赋了,在我不想使用它的时候,即使闭上眼也不再有感觉。并且当我使用天赋时,还隐约能感觉到目光的方向来源。” “那你确实很有天赋啊。”陶萋萋惊讶道,“我对天赋的使用还是比较有心得,我们可以多交流下。” 这次轮到虞红豆惊讶了:“萋萋姐你也是觉醒者?你的天赋是什么?” 陶萋萋捉狭地眨了眨眼睛:“先卖个关子,以后你会知道的。友情提示一下,我对你用过天赋哦。” 虞红豆无奈地笑了笑:“这样吧,现在差不多也该吃午饭了,你说个地方,我请你吃顿饭,吃饭时我们再好好聊聊。” “这多不好意思——”陶萋萋捂着嘴笑道,“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可得好好宰你这个狗大户一顿。” 虞红豆愣了一下:“我哪是什么狗大户……”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原来陶萋萋指的是柳学冬——作为一个有钱人家的夫人,也难怪陶萋萋会这样说。只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和柳学冬分得太清了,所以才没有想到这一点。 …… 车停在一座星级酒店门前,门口的侍者走过来接过车钥匙,自觉地帮忙泊车。 望着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虞红豆感觉一阵肉痛。 陶萋萋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虞红豆:“天赋的使用经验换你一顿饭,应该不算贵吧……” 虞红豆赶紧摆手:“不贵不贵,应该的。” 在侍者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三楼用餐,很快就有一名侍应生用托盘盛着菜谱走过来,他弯腰小声开口:“女士您好,我们这边单人最低消费500,这是菜谱。” 虞红豆心想自己在警队时一个月工资才两千左右,就算算上各种补贴也才不到三千,什么时候吃过这么贵的饭?但想归想,她还是把菜谱递给了陶萋萋。 陶萋萋倒是不知道虞红豆心里的想法,接过菜谱很利索地点了四个菜,完了还问侍应生:“应该差不多够低消了吧?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侍应生点头离开,随着菜陆陆续续上来,二人边吃边聊。 餐厅里人不多,每一桌也都隔着一定的距离,所以不用担心她们的聊天内容被别人听到。 虞红豆看得出来陶萋萋的谈兴很浓,以至于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饭菜差不多见底,酒足饭饱后,虞红豆从旁边拿起提包,准备叫侍应生过来结账。 可这一看不要紧——提包里居然没有钱夹的影子,虞红豆又仔细翻找了一遍,终于想起原来是昨晚收拾行李时,把钱夹拿出来放在床头了。 虞红豆感觉到一阵尴尬,她看向对面还在兀自滔滔不绝的陶萋萋,张了张嘴却终究不好意思开口让陶萋萋掏这顿饭钱。一番纠结后,她起身道:“稍等我一下,我去洗手间。” 来到洗手池前,虞红豆回头看了看没人后,她拨通柳学冬的电话。 电话接通,柳学冬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喂,怎么了。” “那个,柳医生。”她面带歉意,“我钱包忘带了,应该是落在了床头柜上,我现在和同事在外面吃饭……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过来?” 电话另一头,柳学冬正坐在书房的电脑前,他听虞红豆说完,不知为何微微皱了下眉,然后开口道。 “叫老公。” 这三个字传进耳朵,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洗手池前,虞红豆分明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这人怎么还带趁人之危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于是,虞红豆微微咬牙,小声又快速地喊了声:“老公。” “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里柳学冬问道。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宝莱利酒店三楼餐厅。” “知道了。”电话挂断。 虞红豆对着镜子平复了心情,等脸色恢复正常,才重新回到餐桌前。 “再聊一会儿吧,我……”虞红豆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暗自咬牙,“……我老公说要过来接我。” “哦哦!”陶萋萋双眼放光,“之前我只看过一眼他的照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真人了。” 柳学冬并没有让虞红豆等太久,大约半小时后,柳学冬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虞红豆起身去迎接。 柳学冬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虞红豆,他大概能猜到虞红豆当下的尴尬处境,所以并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等待虞红豆过来。 等虞红豆来到面前,他才从西装内兜里掏出虞红豆的钱夹,然后翻开钱夹掏出一张银行卡——虞红豆很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这张卡。 虞红豆正奇怪,耳边却突然传来柳学冬低沉的声音。 “抱歉……之前是我疏忽了,忘了这件事。”柳学冬把卡递过来,“这张卡里有500万,密码是我们结婚日期。” 虞红豆惊讶得张大了嘴,正想把卡退还给他,陶萋萋却在这时走了过来:“在说什么悄悄话呢?难道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虞红豆转身,看见正摆出一脸姨母笑的陶萋萋,她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这位是……我先生,柳学冬。柳医,咳,老……咳,学冬,这是我同事,陶萋萋。” 柳学冬主动伸出手:“你好,陶小姐,以后还得麻烦你在工作中多多照顾红豆。” “好说好说。”陶萋萋用捉狭目光打量着柳学冬,“柳先生年少有为又多金,跟红豆还真是郎才女貌,放心,以后我会帮你看好你家红豆的,连只公蚊子都别想叮到她。” “公蚊子本来就不叮人……”虞红豆小声反驳。 陶萋萋没理她,反正拉着柳学冬开始问东问西:“柳先生,你们怎么认识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你俩谁追的谁?” “……”陶萋萋旺盛的交谈欲使柳学冬感到有些负担,他赶紧招手唤来侍应生,然后说道,“我先去埋单,你们聊。”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乙) 陶萋萋:女,28岁,中海市特管九处二组组员,觉醒者。 天赋效果:在交谈环境中,可使目标下意识说出心中真实想法。 代价:随着使用天赋的次数增多,天赋拥有者的倾诉欲望也会逐渐增长,且此过程不可逆。 条件:无。 备注:1在审讯、刺探情报等情况中,此天赋具有极大作用。 2经试验,若目标事先知道该天赋的效果,且有意识地选择保密,则天赋无法生效。 3经试验,若目标事先不知道该天赋的效果,并经由催眠等方式封存目标某段记忆,则依然无法通过天赋使目标说出被封存的记忆。 4由上述三点,建议组织对该天赋拥有者的信息进行严格保密。(但其实我觉得最有可能把信息暴露出去的是这个话痨妹自己。) 记录员:李四 第19章 我玩儿的就是西海岸 等柳学冬结完账回来后,发现陶萋萋已经离开了,说是不想留在这里当电灯泡。 “那我们也走吧。”柳学冬说,“先回家?” “嗯……”虞红豆默默点头,“你怎么来的?” “开车。” 开车?开什么车?车不是自己开着的么? 虞红豆满脸问号,正想发问,二人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口。 刚从门口出来,虞红豆就看见酒店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把后面的车全堵住了,嘀嘀的喇叭声响了半天也没见出租车挪窝,门童正在和出租车司机“交涉”,双方吵得面红耳赤。 见二人出来,出租车司机立马迎了上来,不等他发话,柳学冬淡定地从钱包里数出一千块钱递了过去:“这是车费和交违章罚款的钱。” 虞红豆在旁边看着司机把钱拿走,终于忍不住了:“等一下,什么车费这么贵?你这是从京城开过来的吧!” 司机一脸苦笑:“姑娘,你是不知道,这哥们拦下车就把我拽到副驾驶去了,然后自己开着车一路飙车过来,要不是还有红灯拦着,我估计他能把我这破出租开飞起来——你给我透个底,你家这位以前是开f1的吧?” 虞红豆惊疑不定地看向柳学冬,柳学冬没理她,对司机淡淡说道:“你该去挪车了。” …… 回到自家的车上,虞红豆习惯性地要坐进驾驶座,但想了想又把钥匙丢给了柳学冬:“……还是你来吧。” 柳学冬也没拒绝,默默接过钥匙。 一路沉默无言。 到家后,柳学冬正想往书房里钻,却被虞红豆拽住,拉着他来到沙发上坐下。 虞红豆从钱夹里摸出那张银行卡放到茶几上,推到柳学冬面前:“这钱你收回去。” 此话一出,虞红豆分明看到柳学冬的眉毛微微一皱,她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 柳学冬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语气有些严肃:“你这种做法,显得我们很不像夫妻——性质和之前你在电话里叫我柳医生一样。” 虞红豆欲言又止,柳学冬又反问道:“忘了昨晚你自己怎么说的了?我今天做了反省,作为婚姻中的男性一方,我之前确实过于被动了,所以我会努力纠正过来。” “今天给你钱,不是因为什么‘丈夫挣的钱就该给妻子花’这种无脑理由,而是因为,我们现在作为合法夫妻,我不能让你因为‘我们的关系还不够亲近,所以不该用你的钱’这种理由而陷入今天这种尴尬局面,发生这种情况,同样也是我作为‘丈夫’的不合格。” “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虽然这番话说得很有‘丈夫’的威严,但把这种事情剖析地这么清晰明了,反而显得你更像是我的理论课老师……”虞红豆语气弱弱地说道,见柳学冬眉头又是一皱,她赶紧抬手,“打住!这卡我收着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有钱?你的心理诊所才开不到一年吧?” “嗯,之前在自由联邦的时候挣了些钱。”柳学冬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 虞红豆奇怪:“你那时不是在读大学么?” “……勤工俭学。” “在自由联邦勤工俭学这么有赚头?”没出过国的虞红豆大感惊讶。 “呃,”柳学冬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站有些不住脚,于是又补充道,“是通过勤工俭学挣到了第一桶金后,用这笔钱在西海岸投了几个项目,然后就赚了。” “合着你玩儿的就是——呸,”虞红豆差点嘴瓢,“那你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开出租车的都是老司机了,你开车的技术能把他都吓着——飙车也是在自由联邦学的?” “呃……”柳学冬望着天花板想了想,“你知道的,自由联邦那边比较乱……像什么洛圣都啊,圣安地列斯什么的,街上飙车的比较多,慢慢就习惯了。” “我知道什么知道——自由联邦是没交警还是怎么的?没人管吗?”虞红豆严重怀疑柳学冬是在跟她斗咳嗽。 “管啊,所以我遇到红灯都是停了的。”柳学冬觉得不能聊下去了,于是赶紧岔开话题,“你今下午不上班吗?” 虞红豆摇头:“萋萋姐说下午没事,可以不用去。” “那好,”柳学冬点了点头,“我下午要看会儿资料,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做晚饭。” 说完,柳学冬走进书房,不给虞红豆继续追问的机会。 …… 过了十多分钟,书房门被轻轻打开,虞红豆端着杯子走进来。她把杯子放在柳学冬手边:“茶。刚沏的,小心烫。” 柳学冬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嘴里道了声谢。 “那个……”虞红豆在柳学冬书桌对面坐下来,她像是有话想说,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刚刚在客厅想了一下,我如果还叫你柳医生确实是有些太生分了。” 柳学冬抬起头看着虞红豆,等待着她的下文。 “但我还是觉得……叫老公……有些太肉麻了,”虞红豆下意识不去跟柳学冬对视,“所以……可不可以换个称呼?” “可以,”柳学冬平静点头,“慢慢来,我不急。只要你愿意改变就好。” “那就先从柳先生开始吧……”虞红豆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柳学冬,“好么?” 等看到柳学冬点头,虞红豆才终于松了口气。 柳学冬端起杯子,吹了吹面上的茶沫:“那如果你不介意,以后我就叫你红豆了,这个名字很好听。” “好的好的!”虞红豆连连点头——她正准备说这个,如果柳学冬要叫她老婆的话,她反而会觉得受不了,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看了眼虞红豆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柳学冬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淡淡开口:“你如果想在这里陪着我,可以在书架上找本书看。” “叮铃铃——叮铃铃——” 话音刚落,客厅里就传来了响铃声——是虞红豆的电话。 虞红豆小跑着出去,在客厅里接起电话,柳学冬隐约听见她说了句什么“马上下来”之类的话。 没过一会儿,虞红豆重新进来,她面带歉意,对柳学冬说:“萋萋姐打电话说处里临时开会,我得抓紧回去。抱歉,下午没法陪你了。” “没事,工作重要。”柳学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把车钥匙拿出来,“开车去吧。” 虞红豆摆手道:“不用,萋萋姐打车顺路来接我,让我下楼等。” “好,那你路上小心。” 第20章 虞红豆要出差 出租车上,陶萋萋语气里满是抱怨:“开什么玩笑,我刚准备上台就让我回去开会,失去我这个实力选手,我们反方岂不是输定了?” 这种不正经的辩论赛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吧…… 虞红豆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次是因为什么开会?”虞红豆把话题引开。 “不清楚,老葛在电话里没说。”陶萋萋摇头,“但是像这种临时紧急召开的会议,一般来说都是出现涉及到那方面的事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如果事情真的很急,处里早就直接派人过去了,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要先开个会。” 虞红豆点了点头,心下稍安。 出租车开到大门口停下,司机把门上的名字看了又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之前听她们说得神神秘秘,还以为是什么国家大事,结果就是个食品加工厂。 二人紧赶慢赶来到会议室。 虞红豆本以为她们已经迟到了,却没想到会议室里也没几个人,看大家的表情似乎也都刚到不久的样子。 拉着虞红豆在会议桌右边坐下,陶萋萋小声给她介绍着:“右边排头的是咱们二组组长陆石君,左边排头那个是一组组长林仁杰,他旁边那个你见过,贾亭西,他也是一组的。” 不时就有人推开会议室的门进来,等人陆陆续续来齐后,葛处长也终于现身了。 只见葛处长黑着一张脸走进来,在最上首中间的椅子上坐下。 “咚咚咚!”葛处长使劲敲了敲桌子。 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二组组长陆石君顿时惊醒。 “每次叫你们开个会都要等半天!”葛处长痛心疾首地说道,“特别是你们二组!” 陆石君睡得有些迷糊,他的脸上挂着一对浓浓的黑眼圈,闻言正茫然地四处张望。 虞红豆听见陶萋萋在旁边小声嘟囔:“其实是因为老葛每次开会都要讲半天废话,所以大家故意拖着时间来,这样就没多少时间留给他讲话了。” “哼!”老葛仿佛提前预判到陶萋萋会说他坏话,于是瞪了她一眼,然后才开口进入正题,“那我就长话短说,是这么个事……” “前段时间,嘉南市渔安村出现了大批家畜死亡的现象,还有不少村民称见到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有迷信的说见到了鬼,也有人说看到了猛兽,甚至有人因此被吓得住院了。报案后,当地警方展开了调查,但什么都没查出来。调查这段时间里,甚至家畜死亡现象的范围还在向渔安村周边的其他乡村扩散。这些死亡的家畜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体内血液明显不足,甚至有些被直接吸干了血。最开始当地警方觉得是野兽干的,因为在家畜尸体身上发现了被野兽撕咬的痕迹,但在后续调查中,又有不少村民表示,他们在案发后的第二天发现家中丢失了财物。当地警方目前是认为有人在趁乱作案,利用村民这段时间的惶恐情绪进行盗窃。” “因为家畜死亡现象在往周边扩散,所以当地警方加派人手对周边村落同时进行追查,可就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一天前,两名警员在竹桥村进行夜间巡逻时,被袭击昏迷,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起床的村民发现,送去就医。检查发现这两名警员身上并没有外伤,但据他们描述,在昏迷前都见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其中一人称见到了一口井,一名白衣长发的女鬼正从井里爬出来;另一人称看见了一条巨大的蟒蛇从河里扑上来,想要一口把他吃掉。” 虞红豆分明看到身旁的陶萋萋打了个颤。 葛处长继续说道:“当地警方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然后层层上报,报到了咱们九处来。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很诡异,但其实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人员伤亡。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我决定,这次一组二组各出一个人,去嘉南市跑一趟,协助当地警方进行调查。” 葛处长目光扫向左边的一组,坐在下面的一组成员要么玩手机,要么低着头不跟他对视,这样一来,就显得近两米高的韩常笑最为显眼了——他就算是低了头也没用。 葛处长指过去:“韩常笑,就你了!” 韩常笑无奈点头。 “至于二组,”葛处长目光移过来,最终落到了虞红豆身上,“我心里早就有人选了——小虞同志,就麻烦你跑一趟吧。” “啊?我?”虞红豆满脸讶异,“葛处,我这才刚来,还没接受过系统的训练……” 葛处长挥手打断:“之前在电话里我听陶萋萋说了,你目前已经能初步控制自己的天赋。而且之所以让你去肯定是有原因的——这次的事情跟搜寻有关,你的天赋正好派上用场;并且你是警队出身,有着丰富的刑侦经验,也能跟当地警方更好的配合。而且就算真有危险,这不是还有韩常笑吗,你别小看他,他是正宗的北派武术世家子弟,再配合上他的天赋,做你的保镖绰绰有余。所以不用推辞了,事不宜迟,你们一会儿就出发。” 既然领导已经下了决定,习惯服从命令的虞红豆也不再拒绝,她像以前一样,起身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这番动作引来会议室里其他人纷纷侧目。 葛处长满眼欣慰,但转头看向其他人时又变成了痛心疾首:“你们看看人家小虞同志——再看看你们自己!唉!就这样吧,散会!” 散会后,虞红豆跟陶萋萋回到办公室,没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前往嘉南市的火车票。 韩常笑也从隔壁一组办公室找过来,他提醒虞红豆:“别忘了戴上配枪和部门证件,哦,还有身份证,这次出差估计又得好几天才能回来……本来我还说后天回一趟老家的,看来只有等回来再做打算了。” 旁边陶萋萋跳起来一巴掌扇在韩常笑后腰上:“别立这种g啊!你要作死别带着红豆啊!” 第21章 边缘人胡满 临出发前,虞红豆给柳学冬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电话里柳学冬的声音仿佛永远那么波澜不惊。 “柳先生……”火车站里,虞红豆坐在候车室,语气中带着歉意,“我晚上不能回来吃饭了,部门里临时要求出差。” 电话那头柳学冬沉默了一阵,问道:“去哪里出差?去多久?” “嘉南市。”虞红豆抿着嘴唇,“可能要个几天吧,得看事情什么时候能办完,不过我会尽快的。” “好的,你去吧。”柳学冬叹了口气,“记住有事给我打电话,别又像今天在酒店一样,临到头了才知道联系我。” 二人又聊了一阵,虞红豆多少还是能听出柳学冬语气中透着些微不满,直到大厅里响起火车即将进站的广播声,虞红豆才挂断了电话。 坐在旁边的韩常笑随口问道:“男朋友?” “嗯……”虞红豆摇了摇头,“是我先生。” …… 家里,柳学冬放下电话,走进厨房开始张罗自己一个人的晚饭。 “才结婚第一天就分居,到底哪个部门这么不人性化……也不知道照顾一下新婚夫妻。不过也好,至少今晚不用穿睡衣睡觉了。”柳学冬自言自语着,“嘉南市,我记得好像离中海不远……” 这名字柳学冬感觉有些耳熟,突然,他眉头一皱,放下菜刀快步来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目光飞速扫过,最后停留在角落里的一篇报道上。 柳学冬眼神一凝。 “不会这么巧吧……” 是夜。 中海是座没有夜晚的城市,每当夜幕降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亮起,就会将这座城市的繁华用一种光怪陆离的方式展现出来。 街上,一道身影从街尾慢慢走来。 这条街开满了酒吧和夜场,一到晚上,路边就停满了豪车。除此之外,蹲在路边呕吐的人、一边走一边吵闹的人、耍酒疯被扔出来的人,甚至还有喝得醉醺醺倒在地上等待被“捡尸”的人,这类人同样是这条街上的一道风景线。 那个仿佛是在散步的身影跟这条街显得格格不入,他头上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但从露出来的半张脸上的法令纹来看,应该在五十岁左右。 易容是一门快要失传的技艺,也是柳学冬清道夫生涯中最擅长的一项技能。 为了以后平稳的生活,他为自己准备了好几个假身份,这只是他诸多“马甲”中的一个——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柳学冬在一座私人会所大门前停下,两名负责守门的壮硕黑衣保安拦住了他的去路。柳学冬掏出一张卡晃了晃,黑衣保安这才放行。 这是一所邀请制的高端私人会所,里面包含了酒吧、唱k、吃饭、洗浴以及各种不能见光的娱乐方式,总得来说就是,只要那些交得起一年几十万会费的会员们需要什么,它就可以提供什么服务。 柳学冬来这里可不是来玩的,而是来找这里的老板。 也许那些会员们自己都不知道,其实这里真正做的是买卖情报的生意。 “我要见你们老板。”柳学冬对保安说道。 保安低头审视了一眼柳学冬,皱起眉毛:“周总今天不在。” “我说的是你们真正的老板。”柳学冬晃了晃手中的卡片,“这张卡就是他亲手给我的——你应该是新来的吧?看来一年前你不在。” 保安变了脸色,他想起自己来这里后曾听其他员工提起过的一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忍不住又打量了柳学冬两眼,随即放低了姿态,恭恭敬敬说道:“您跟我来。” 保安领着柳学冬来到二楼酒吧的吧台前,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昏暗灯光下,吧台上只有柳学冬和调酒师两个人。调酒师在柳学冬面前放下一个酒杯,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大佬,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情报贩子,你能不逮着我一个人祸祸吗?实在不行我可以把中海其他两个情报贩子的地址给你,你找他们去。” “果汁,谢谢。”柳学冬拦住调酒师正准备倒酒的手,“这句话你只说对了一半,那两位是情报贩子没错,但你不是。你是中海目前唯一的一位边缘人——也许之前不止你这一个,但现在肯定只剩你了。” “我早该猜到的。”调酒师又叹了口气,老实地给柳学冬倒了杯果汁,“之前我只以为你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过江龙,却没想到你居然是阴影世界的人。你说的没错,之前中海的边缘人一共有三个,但前些年严打,他们树大招风,被九处给拔掉了。还好我那年反应快,早早地选择了沉寂,这才避过了风头。” 像柳学冬这种清道夫,还有白头鹰环境治理局、暴风雪委员会,以及其他官方的非官方的这一类人,因为他们常年活动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所以他们通常戏称自己活在“阴影世界”中。而所谓边缘人,其实是指阴影世界中的另一类人,他们主要靠买卖关于阴影世界各方面的情报,以此来获利。这种人存在于世界各处,规模做的有大有小,而要判断一位边缘人生意做的大不大也很简单,那就是他是否知道关于觉醒者的事。不论是哪个组织,都会默认一个原则:对外界保密关于觉醒者的事。所以就导致了并不是所有边缘人都知道觉醒者的存在。 而因为国情的原因,大夏几乎没有把生意做大的边缘人,大多都是独行侠在小打小闹。 比如眼前这位调酒师,他本名叫胡满,道上认识他的人会叫他一声狐狸哥。胡满最开始其实真的是一名调酒师,后来阴差阳错之下接触到了一位中海本地的边缘人,那位边缘人看中了胡满身上的机灵劲,就把他带在了身边。又过了几年后,那位边缘人死在了国外,于是胡满接手了他手上的资源,慢慢发展成了现在这个规模。 因为这层特殊身份的缘故,胡满在中海的“道上”很有面子,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在眼前这位面前摆谱,直至今天他都还记忆犹新——一年前,就是眼前这个老头,从楼下一路打到他办公室,沿途撂倒了他几十名手下,然后用枪顶着他的脑门逼着他拿出一张会员卡,后来又让胡满替他用假身份置办了一些房产。 但最令胡满胆战心惊的是,作为中海的地头蛇,他直到今天都没有查到这个人的身份。 “今天你老人家肯定不是来喝果汁的吧。”胡满苦着脸,“有事你就吩咐,你不说话我心里慌。” 柳学冬用手指敲着桌子:“帮我查查最近嘉南市渔安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还以为什么事……”胡满松了口气,“这事我确实知道点儿。” 第22章 查案小能手虞红豆 一番交谈后。 柳学冬微微皱眉:“也就是说,警方也有人看见鬼了?” “嗨!”胡满哂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我觉得无非就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因为当时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导致那两个警员看花眼了,要么就是有人在故意装神弄鬼。当然,第二种的可能更高一些,毕竟两个人同时看花眼的几率太低了。” 柳学冬默然点头,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他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摆在吧台上。 胡满竖起一个大拇指:“大佬是个讲规矩的人,敞亮。” 放下钱,柳学冬就准备离开了,这时胡满在身后突然开口:“大佬,能不能给透个底,你到底是谁?你懂的,干我们这行总是免不了对各种事情好奇。” 柳学冬侧头:“你真想知道?” 胡满抬起双手做投降状:“本来想知道的,但听完你这句话我就懂了——不该想的不要想。” 柳学冬微微一笑:“不好奇了?” 胡满摇头:“好奇还是好奇的,但我们这行还有一个规矩——好奇心没有命重要。” “懂事,难怪你活得久。”柳学冬挥了挥手,下了楼去。 …… 从会所出来,柳学冬绕了几次路,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回到家里。 换了套衣服后,柳学冬下楼坐上车,在车里拨通了虞红豆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被挂断了。隔了几秒钟后,虞红豆的短信发了过来:在执行任务。 柳学冬回道:好,你忙。 放下电话,柳学冬发动汽车直奔高速。 …… 虞红豆早在下午时就已经抵达嘉南市。从火车站出来,她和韩常笑直奔警队,在亮出证件后见到了负责此次案件的调查组。 趁着韩常笑和调查组交涉的功夫,她去要来了这次案件的详细资料,一个人坐在旁边慢慢察看。 过了一段时间,韩常笑走过来:“调查组那边说,他们现在分成了两拨人,分开调查。问我们打算跟哪边一起行动?” “分开调查?”虞红豆感到十分不解,“为什么要分开调查?” 韩常笑挠了挠头:“那我可不知道了,我又不懂查案。那边说,他们现在是一拨人查家畜死亡的案子,另一拨人查盗窃案。” “那两名警员昏迷的事情怎么解释?”虞红豆追问。 韩常笑回道:“他们猜测是有人趁着天黑故意假扮成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警方查案——所以他们把这件事并到盗窃案里了,目前来看最有动机这么做的就是偷东西的人。” 虞红豆皱着眉思考了半晌:“那他们这两拨人现在分别是在哪里调查?” “查盗窃案的在竹桥村,也就是昨天警员昏迷的地方。”韩常笑回忆着刚才和调查组的对话,“查家畜死亡案的在黄果村,昨晚还发生一次家畜死亡事件,就在这个村子里。” “这两个村子隔得远吗?”虞红豆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算远,竹桥村在渔安村南面,黄果村在渔安村东南面。”韩常笑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一阵脆响,“怎么说?我比较倾向于跟着查家畜死亡案的人一起行动,万一他们真的遇上了猛兽,又是在晚上,咱们跟着也好有个照应。” “不,”虞红豆打断了他的话,“今晚我想先去渔安村碰碰运气,如果没有收获再说之后的事。” “为什么?”韩常笑奇怪道,“除了最开始那几天,现在的渔安村已经没有异常情况了。” 虞红豆默默翻着手中的资料,她小声解释道:“调查组可能陷入思维误区了,我总感觉这其实是一起案子……” “怎么说?”韩常笑沉声问道。 虞红豆抿了抿嘴:“调查组先入为主地认为家畜死亡案是野兽干的,而后来家畜死亡的范围扩大,是因为野兽为了捕猎而进行的自然迁徙,并且他们在家畜尸体身上也找到了野兽的撕咬痕迹来佐证这一点……但是你看这里。” 虞红豆指着资料上的一张照片:“我刚刚按时间顺序把这些照片全部对比了一遍,发现第一具死亡的家畜身上并没有撕咬痕迹,尸体只有脖子上的一处伤口,伤口光滑平整,明显是被利器割开的,并且血液也是通过这个伤口流干的。而从这具尸体之后,后续发现的家畜尸体才出现了被撕咬痕迹。” “所以你的意思是……?”韩常笑眯起眼睛。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我怀疑家畜死亡案是人为的,后面出现的撕咬痕迹也全是人为伪造的。人和野兽不同的地方在于,人是有家的,第一具家畜尸体出现在渔安村,那么这个凶手的家也极有可能就在渔安村,后来为了不被警方查到自己身上,所以凶手才选择去周边其余村庄作案。但不管他去哪里作案,最终肯定都要回自己家……这就是我今晚打算去渔安村蹲守的原因。” “不过目前这些都还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虞红豆瞥了眼办公室里的调查组人员,“他们现在分成两拨人,人手本就紧张,所以今晚就我们两个去碰碰运气。我负责找人,你负责动手,只要小心一些,问题不大。” “好,那听你的。” 做出决定后,二人跟调查组打了个招呼,直接赶往渔安村——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甚至连警车都没开,而是打了个车过去。 第23章 夜下渔安村 进村前,虞红豆二人在城郊的路边找了家面馆把晚饭解决了,然后步行进村。 夏末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再加上又是农村,免不了蚊虫扰人,旁边穿短袖短裤的韩常笑被咬得烦不胜烦,虞红豆不禁庆幸还好自己穿的是长袖衬衫。 渔安村是座典型的江南风格小村庄,依水而建,伴水而居。一条宽不足十米的小河将村子分成南北两个部分,河面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修筑起一座小桥,将村子两边连通,沿着两边河岸,青瓦灰墙鳞次栉比,脚下石砖满布青苔,无一不透露着这里的年代感。 但不正常的是,乡间小路上空无一人,四周一片寂静。按理说,现在才刚刚入夜,农村里就算有早睡的习惯,但也不至于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之前看到新闻时还觉得有些荒诞好笑,”虞红豆柳眉微皱,“但真到这儿了,才知道村民们被这件事闹得有多不安,才这个时候就已经没人敢出门了。” 韩常笑一眼望去,幽暗的街道两旁全是紧闭的房门,偶尔能见到亮着灯的窗户,却也没多少人声传出来。 “听说还有不少人吓得不敢住家里,跑城里去住亲戚家了。”韩常笑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估计现在村里人也不多了。” “不过也好,这样也方便了我们调查。”虞红豆望向村庄中央最大的那座石桥,站在桥上可以前后纵览渔安村全貌,“如果这种情况下还有人在街上游荡,就都是我们的怀疑对象。” “我们去那里。”虞红豆指着石桥,“正好桥上有灯,我的天赋能感知到目光,我们站在灯下会十分显眼,只要有人看向我我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在出发前二人已经互相了解过彼此的天赋,所以不需要多解释。 二人来到桥中心的路灯下——在灯泡下还安着一对喇叭,应该是平日里村子放广播用的。 “那我就闭眼了。”虞红豆深吸一口气,默默使用天赋,“每当我感知到目光都会第一时间用手指出来,但我无法区分目光的拥有者,所以你尽量不要看我,如果是你看向我,就立刻说话告诉我。” “好。”韩常笑点头,默默移开目光,开始观察黑暗中的街道。 期间风平浪静,虞红豆最开始也偶尔感知到了几次目光,但韩常笑找过去后,发现只是河边住户从窗户里看过来的目光,韩常笑亮明身份后,表示他们在执行巡逻任务,并要求村民拉上了窗帘。在这之后,虞红豆就再也没有感知到目光。 随着时间来到11:30左右,闭着眼睛的虞红豆感觉到裤兜里的电话震动起来,她睁开眼摸出电话,屏幕上显示是柳学冬打来的。 虞红豆把电话挂断,然后回了条短信过去:在执行任务。 几秒钟后,柳学冬的短信回过来:好,你忙。 『他这个点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虞红豆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柳学冬波澜不惊的脸。 『对他来说,就算有事也能自己处理好吧。』 虞红豆甩了甩头,掐掉念头,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来。 “怎么了?”旁边韩常笑随口问道。 虞红豆笑了笑:“没事,我先生的电话。” “还真是关心你啊,”韩常笑也轻笑道,“我每次出任务都会先给老婆打报告,最开始她也担心我,但后来慢慢习惯了她就再不会在工作期间联系我了。” 闲聊两句后,虞红豆再次闭上眼睛。 …… 柳学冬下高速时,已经是凌晨一点过了。 进入嘉南市后,他找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把车停在路边。 柜台上,柳学冬拆开刚买的烟,顺手递给了老板一根,然后开口道:“老板,我问个路,渔安村怎么走?” 老板接过烟:“渔安村?你去那儿干什么,最近那地方可不太平。” “有个朋友住那。”柳学冬客气地回道。 老板摇了摇头,把烟点燃:“渔安村在嘉南市南边,开车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你沿着出城的路,盯着点儿路牌就能找着。不过我还是劝你过段时间再去,听说最近那村里闹鬼,不信你去打听打听,现在全市的人都知道。” 柳学冬笑着说:“这都是迷信,现在要讲科学。” 老板眼睛一瞪:“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家有亲戚就是渔安村的,亲口告诉我说看见了僵屍!你还别不信,前几天警察都去了,要真是假的,警察能管这事儿?” 柳学冬不打算继续跟老板斗咳嗽,道了声谢就转身离开了。 …… 凌晨三点。 石桥上,虞红豆揉了揉眉心,长时间保持专注状态难免会有些疲惫。 “还行吗?”韩常笑坐在旁边的栏杆上,“我今天听调查组那边说,家畜死亡大多发生了前半夜,这都已经快后半夜了,还是连个响动都没有,要不咱们撤?” 虞红豆依旧闭着眼,她默默点了点头:“看来之前是我推测错了,或许确实是野兽做的……” “……可是第一具尸体的伤口又该怎么解释呢?”百思不得其解中,虞红豆正要睁眼,突然身体一僵,紧接着她立刻抬手,指向远处某个方向,“那边——!” 韩常笑反应慢了一拍,愣了一下后才猛地窜出去,起身一跃,直接从栏杆上跳到岸边,身形如一只迅捷的猎豹,飞速冲进幽暗的夜色。 虞红豆保持着闭眼姿势,过了一会儿,她再次感觉到了目光的窥视感——她松了口气,以为目光来自韩常笑,但下一刻却没有声音传来。 虞红豆意识到不对,她猛地睁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目光来源处——黑暗中毫无声息,韩常笑也没有出现,仿佛那里躲着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躲在阴影里跟虞红豆对视。 “韩常笑!”虞红豆大喊了一声,却没有回应传来。 『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被解决了?!说好的武术世家传人呢?!说好的战斗型天赋呢?!』 虞红豆感觉背上瞬间冒出了冷汗,她一把抽出后腰的配枪,然后闭上眼感知,之前的窥视感已经消失不见。 虞红豆掏出电话拨给调查组,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调查组表示会马上派人过来。 做完这一切,虞红豆的脸色愈发严肃,她把枪握在手里,朝着韩常笑冲出去的地方走去。 回忆着刚刚窥视感来源的方向,虞红豆走进一条小巷子,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她压低声音小声呼唤:“韩常笑!你在哪?” 依然没有回应。 她双手持枪举在耳边,使自己背靠墙壁,然后再次尝试着闭眼。这一次,窥视感再次袭来——虞红豆猛地睁眼,转头看向小巷另一头的同时举枪瞄准:“谁在那!不许动!” 几乎就在她举枪的瞬间,一阵脚步声迅速跑远。 虞红豆来不及想,提枪就追了上去。 第24章 让你给人民警察添麻烦 虞红豆全力奔跑着,幸好此时她的眼睛已经勉强适应了黑暗,能够看到周围东西的轮廓,这才不至于被障碍物绊倒——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看见前面那个身影,只能凭借耳边听到的脚步声勉强跟着。 跟着脚步声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绕来绕去,很快虞红豆就迷失了方向,而且这是在村里,虞红豆为了避免罪犯威胁到村民的人身安全,所以她不能大声喊叫引来其他人注意。 正想着,虞红豆不知不觉又绕回了街上,再反应过来时,她突然发现前方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虞红豆心头一紧,赶紧就要停下来,但终究是晚了一瞬—— 耳后破风声骤起! 好在虞红豆反应不慢,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往前扑倒,她感觉到一件硬物擦着自己的后脑勺掠过。 往前扑倒的过程中,虞红豆强行扭身,同时努力抬手举枪想要瞄准身后。 半空中,勉强转过身的虞红豆看见一道身影正站在自己身后,他用围巾蒙面,看不清长相,手里还举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凳子腿。 虞红豆分明看见他的腰上还别着一把手枪——是韩常笑的配枪。 『他不想杀人。』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虞红豆扣扳机的手指也迟疑了一瞬。 也许是因为袭击落空的缘故,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就在虞红豆迟疑的这一下,她突然看见面前这名袭击者举起右手,张开五指将手掌对准了她。 什么意思? 虞红豆心里正感到疑惑,但紧接着脑海中瞬间涌现出无数恐怖画面——虞红豆瞳孔一颤,下一刻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见虞红豆陷入昏迷,袭击者长舒了一口气,他不再去管地上的虞红豆,揉着太阳穴迈步离开。 他朝着村尾的方向走去,可才走出不远,就听见身后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脚步,鞋子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回荡很远。 袭击者猛地回头,看见十米开外站着一道身影——那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即使现在不是晚上,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袭击者没有动,戒备地盯着来人。他快速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这人手中没有枪后,然后转身就朝旁边的巷子钻去。 他叫徐小军,是住在渔安村的一名惯偷。距离不久前他无意中获得这种神奇能力以来,今天是他最惊险,也是最接近暴露的一次。 狂奔中,徐小军在脑海里胡思乱想。身后没有脚步声,那人似乎没有追来。 徐小军心中感到有些疑惑,他用手掌在墙壁上一撑,准备拐进另一条巷子,可刚转头就眼前一黑——一只手覆盖在他脸上。 徐小军只感觉那五根手指就像是铁箍,捏得自己颧骨生疼,仿佛要裂开。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尚未反应过来,下一刻双脚就离开了地面,身体腾空,眼前景色飞速变换,然后后背触地—— “嘭——!” 徐小军被狠狠掼在地上,疼痛感传来,痛得他下意识后仰,嘴里正要痛呼,一只拳头又狠狠凿在他的小腹,痛呼声又生生咽了回去,变成倒吸冷气。 徐小军惊恐的眼中分明看到那人又举起了拳头,千钧一发之时,徐小军硬生生忍住痛,朝那人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用手掌对准了他。 “给我倒!”徐小军心里发狠。 目光中,鸭舌帽举起的拳头停滞了片刻。 可还没等徐小军眼中升起喜色,他看到鸭舌帽歪了歪头,像是疑惑了一下,下一刻拳头直接落了下来。 “让你特么给人民警察添麻烦。” …… 夜色下,一个带鸭舌帽的身影沿街走来,他的身后还拖着另一个不省人事的身影。 鸭舌帽下是一张五十多岁的男人的脸——正是易容后的柳学冬。 因为不熟悉路,柳学冬看错了路牌,以至于多开了很长一段路才发现自己走过了。重新倒回来后,他步行进村,正好看见了虞红豆被袭击的那一幕。 柳学冬拖着徐小军回到虞红豆处,虞红豆还在昏迷中。 根据天赋反馈回来的信息,柳学冬仿佛看到虞红豆头上飘着一行字:害怕……好吓人…… 『这是做噩梦了吧……』 柳学冬默默想道,他随手把徐小军丢在一旁,然后来到虞红豆身旁蹲下,静静地看着她眉头紧蹙的小脸。 蹲在地上,柳学冬用手指戳着虞红豆的脸蛋儿,小声自言自语:“你说你,怎么就会是九处的呢……” “怪不得你说工作内容保密,怪不得不要我送你上班,怪不得……你急着结婚。” “难办,难搞。”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高大的身影从柳学冬身后一个猛扑过来,柳学冬双腿一弹,纵身跃开。 偷袭未果,半空中的高大身影双臂撑墙止住去势,然后片刻都未耽搁,虎腰一拧,再次揉身朝柳学冬扑来。 来者正是韩常笑,他从昏迷中醒来后发现桥上没了虞红豆的影子,身上的配枪也不见了,于是立刻一路找过来,终于在此处街边看见了昏倒在地的虞红豆,同时发现的还有两道身影,一个不省人事趴在街边,还有一个正蹲在虞红豆面前,背对着这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如果是普通人看到这种情况早该大喊救命了,怎么可能还若无其事蹲在那儿?所以韩常笑直接扑了上去,不管是对是错都先把人拿下再说。 可才刚交上手,韩常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连打被眼前这名带鸭舌帽的男人防得水泼不进,甚至他还没有还手。 就在韩常笑眼中露出惊愕的瞬间,他感觉到一只脚踩住自己的脚面,紧接着一只手臂横插进来,一掌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力道袭来,脚下重心不稳,韩常笑攻势一顿,身体不由自主地连退两步,差点摔倒。 “八步小连手,通背拳?” 那人语气揶揄,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 韩常笑揉了揉胸口,抬头看去,可鸭舌帽下那张脸瞧不真切,只依稀看见一个下颚。 韩常笑马步缓缓下扎,面色严肃地摆出架势。 柳学冬微微一笑,握拳前伸,同样摆出一个起手式。 见到这起手式,韩常笑下意识目光一凝,吸气后缓缓吐出三个字。 “……八极拳。” 第25章 我会控制力道的 通背拳听上去像是一门拳法,但这门功夫的基础其实是杆法和刀法,它是一门教人如何把自己的四肢化作兵器杀敌的拳脚功夫。通背拳讲究“冷弹脆快硬,沉长活巧柔”,所以在实战中表现出来的是快且柔的打法,通常是一击沾身,后劲不绝,就仿佛软杆鞭肉,痛入骨髓。 而八极拳则是一门以刚猛着称的拳法,风格大开大阖,力贯全身,在贴身缠斗中最擅长破开敌方门户,然后一击毙命。 这些是很久以前柳学冬学习格斗时教官的原话。有趣的是,清道夫协会很少会传授跆拳道和柔道这一类常见的格斗术,教得最多的反而是被现代人嗤之以鼻的大夏武术。 武术最早的起源地是在战场,那时候武术还不是现在这种花架子,姿势也没这么漂亮,甚至很多动作在旁人看来会十分怪异,但这都是为了能够更好更快的杀敌——毕竟战场上也不会有人打到一半时突然给你鼓掌,大喊“打得漂亮!”。 所以柳学冬在看到韩常笑的功夫后才会表现得那么意外,自从他从清道夫协会出来后,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正宗的武术了。 大夏武术的实质本来就是杀人技,它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要把人弄死而创造的。除了武术之外,柳学冬还学过卡波耶拉、马伽术这一类同样杀伤力强大的格斗术。 柳学冬这边还在回忆着,对面的韩常笑却突然动了——他后脚一蹬,先发制人疾冲过来。 柳学冬丝毫不慌,他后退半步,挺身迎上,一记炮拳出手,直击韩常笑当胸。韩常笑反应不慢,眼见柳学冬出拳,他伸出两手在柳学冬双臂一搭,似跳马一般纵身跃起,在半空中当场给柳学冬表演了一个大劈叉——只见他出臂如雷,两只手掌朝着柳学冬太阳穴拍去。 眼看双手就要合拢,韩常笑下意识都以为一击竟功时,柳学冬却不退反进,主动撞进韩常笑怀里——正是旧力不及新力未生之际,韩常笑在半空中有力无处使,只感觉自己胸前连续遭到重击,一股殷甜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最后,又是一记凶猛的肘击,将他从哪来的打回了哪去。 “咳——咳咳——”躺倒在地的韩常笑咳出一口鲜血,他有心想翻身起来,却眼前发黑,脚下也阵阵发软,胸口更是有一股郁气上下不得。 此时,柳学冬已经提步走来,他的语气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打,一不小心手重了。” 话音刚落,本来正虚弱的韩常笑突然一个扫腿,趁着柳学冬后退避开时,韩常笑再次前扑过来,他嘴角尚还挂着血迹,眼神却无比凶狠,左手伸指探出,直取柳学冬双眼。 柳学冬架臂防住,韩常笑的左手却趁势扣住他的手腕,然后整个人扭身翻转——在柳学冬视野中,他看到韩常笑竟然往后转身三百六十度,然后右臂像是一把长鞭一般,从另一个方向抽了过来! 柳学冬微微眯眼,当下抬腿踹向韩常笑腿弯,可这一脚下去,他竟感觉韩常笑像是没有关节一般,大腿和小腿之间弯曲成了一个足以骨折的弧度,可韩常笑却似没事人一样,下盘依旧稳扎,丝毫没有影响朝面门抽来的右臂。 不得已,柳学冬抽身后撤,堪堪避过右臂,但脸颊却被韩常笑的指尖刮得火辣辣的。 “好家伙,原来还藏了一手。”柳学冬笑道。 韩常笑可不会给柳学冬喘气的时间,一击落空后,他翻身顺势四肢着地,如猛兽扑食的姿势再次拉近距离,不给柳学冬继续后撤的机会。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声——是调查组的人到了。 韩常笑大喜过望,深知这时只要把眼前这个人拖住就行了。 可还没等他高兴完,就听见柳学冬在他耳边开口:“今天还算尽兴,就到这吧。” 『这话什么意思?』 韩常笑脑子里闪过这个问题,下一刻眼前一花,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一只手钳住了——他甚至没看清那个人是怎么出手的! “不好意思,我现在要打晕你了……我会尽量控制好力道的。” 韩常笑听见那个人说道。 韩常笑闻言立刻开始挣扎,拳脚如雨点般落到那人身上,那人却全无反应,韩常笑有心想要喊叫,却因为被扼住咽喉而无法出声。 韩常笑从未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不管是性格还是身手。 『不行!必须做点什么!』韩常笑眼中的惊恐变成了决绝,正当他打算掀掉那个人的帽子时,那人却先一步动手了。 “砰!” 这一拳正中下颚,打得韩常笑凌空飞起半米高,半空中韩常笑双眼遏制不住地翻白,却勉强还保有一点意识,他大张开嘴想要喊叫吸引调查组的注意力,可眼角余光却瞥见—— 柳学冬下腰托肘,身体微倾,左肩前递。 眼前这一幕让韩常笑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这,这姿势是……不是说好的控制力道吗!』 身影下落,柳学冬屈膝紧跟,往前一步踏出—— 铁!山!靠! 两米高的身躯如炮弹般倒飞出去,直到撞上一面砖墙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才停下,黑暗中升腾起烟尘,韩常笑靠墙而坐,他双眼翻白仰头望天,早已失去意识。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柳学冬压了压帽檐,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26章 审问徐小军 虞红豆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靠墙坐着,面前是两名身穿警服的同志,四周还有不少警员,有人在四处查看寻索,有人敲响周围村民的门进行询问,也有人在给警队打电话——无一例外都是调查组的人。 虞红豆瞬间清醒,她一把拽住面前警员的袖子,着急问道:“人呢!抓住了吗?!” 警员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没,我们到的时候只看见你们三个昏迷在这里。” 虞红豆一惊:“难道给他跑了——等等,三个?” “不对,”虞红豆在警员的搀扶下站起来,“怎么会是三个?我们只有两个人啊。” 那警员也愣了,他让开身,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地面上——徐小军和韩常笑正并排躺在一起。 警员说:“喏,都在那儿。” 虞红豆一看徐小军脖子上的围巾,差点就跳了起来:“就是他——今晚袭击我们的就是他!” 面前的警员脸色顿时严肃,他快步走到人群中,对其他人说了几句,立刻有人掏出手铐戴在了徐小军手腕上。 此时虞红豆来到旁边,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韩常笑,也看到了他嘴角的血迹。 有警员靠过来,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的同伴状况不太好,他是被人使用暴力打晕的,身上多处受伤,我们发现他时他就昏迷在那里。”警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堵墙。 虞红豆顺着望去,只见那堵砖墙上的某处凹进去一大块儿,龟裂出了圆盘状裂纹。 虞红豆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她回过头看向昏迷的徐小军,眼神不可置信中还带着愤怒:“是他干的?” “还不能确定。”警员摇了摇头,“不过他的身上也有淤青,但从衣着上看,又没有搏斗的痕迹……似乎是被人瞬间制伏的。” 这时,远处终于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 韩常笑和徐小军都被送上了救护车,虞红豆也跟着一起。 在车上,虞红豆拨通了葛处长的电话,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后,葛处长说会立刻派人过来。随后,虞红豆又把电话打到了调查组负责人那里,利用九处的职权直接告知他,必须将徐小军单独关押,并且等待九处来人进行保密性的单独审问。 原因无他,因为虞红豆在昏迷的前一刻就已经意识到了徐小军是一名觉醒者。 来到医院,医生给韩常笑做了检查后,告诉虞红豆虽然他的伤势看上去严重,但并没有伤到内脏,所以情况还算乐观。 虞红豆这才松了口气。 嘱咐两名警员看护韩常笑后,她又来到了徐小军的病房。 徐小军的伤势比韩常笑要轻多了,除了有点轻微脑震荡外,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以至于被推到病房不久他就醒了过来。 徐小军清醒后,一睁眼就看到病房的白色天花板和站在病床两侧的一众警察,吓得他恨不得再晕过去一次,于是下一刻他就哭喊起来:“我招!我招了!都是我干的!东西是我偷的,那些鸡鸭鹅也是我杀的!求求别把我切片——我不想被研究!我还不想死!” 这时虞红豆走进来,她先让警员把徐小军牢牢铐在病床上,然后示意警员们全部出去。等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虞红豆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徐小军对面,也不说话,就这样冷冷看着他。 徐小军被盯得终于受不了了,他现在完全想象不到等待自己的未来到底是什么,他几乎要哭出来:“领导,给句痛快话吧,要杀要剐也得让我明白吗不是!” 虞红豆知道差不多了,她翻开膝上的笔记本,冷冷开口:“姓名。” “徐小军。” 虞红豆抬头瞥了他一眼:“性别。” 徐小军:“……男。” “年龄。” “25。” “职业。” “呃……”徐小军开始犹豫。 虞红豆眉头一皱,徐小军赶紧说道:“小偷!我没工作,是个小偷!” 虞红豆放下笔,目光落在徐小军脸上,严肃地开口:“说说吧,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要是交代得清楚,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但要是不小心遗漏了什么,再被我们查出来,后果是什么你应该心里明白——还有你那稀奇古怪的能力,也最好收起来,现在外面至少站了二十个警察,你就算能解决我,也逃不出这医院。” 徐小军点头如捣蒜:“交代交代,我全部坦白,感谢组织给我这个机会……” “少废话!”虞红豆语气一提,“快说!” “说!我这就说!”徐小军吓得一激灵,“事,事情是这样的……” “两周前,我晚上出来溜达,走在半路上突然尿急,就跑到巷子里想解决一下,放水才放到一半,一只蝙蝠突然飞出来扑到我手上,吓得我赶紧想把它甩掉,结果那蝙蝠在我手上咬了一口,本来我看那伤口不大,就没想着去管,直接回家了。结果那天晚上就开始发烧,我当时吓坏了,以为自己是不是要得狂犬病什么的了,但家里就我一个人住,而且我也没钱去打疫苗,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醒来却好像又没什么事情,我就没放在心上。然后等到半夜,我像往常一样打算去别家撬门偷点钱花……”说到这,徐小军偷摸抬头瞥了眼虞红豆的脸色,见没什么异样后才继续说,“我之前就踩过点,这家人几天前就出远门了,一直没回来。等我得手后正准备离开时,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开门,我当时站在院子里没地方躲,就只能藏在角落阴影里,打算等人进屋后再溜,可没成想那人进来后竟然直接朝我这边走过来,我当时就下意识伸手想要遮挡自己的脸,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人竟然眼睛一瞪就昏过去了。” “然后我就赶紧逃了。可那天以后,我慢慢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似乎只要我盯着面前的人一伸手,那人就会昏倒……”说到这,徐小军神情有些激动,“就仿佛——就仿佛我有了超能力一样,你说我是不是变成蝙蝠侠了?” 虞红豆一瞪眼:“蝙蝠侠可不会用自己的能力去偷鸡摸狗,继续讲!” 徐小军顿时焉了下去:“后来我发现了它还有的副作用。那次也是我晚上去一家偷东西,结果那户人家里住了三个人,我不得不连用三次能力,让他们在床上昏迷,可用完后我就感觉到了头晕,最开始我还以为是能力用得太频繁了,但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很诡异的饥饿感,我当时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肚子饿了。可当我偷完东西出去时,我看到了院子里的鸡……我几乎是忍耐不住地扑上去,用小刀隔开了鸡的喉咙,然后饥渴地吞咽着涌出来的鸡血……等那种饥饿感消退时,鸡已经被我吸干了。” 徐小军的脸色微微发白,可以想象他最开始这样做时,是承担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当时我也怀疑过,我是不是要变成妖怪了。”徐小军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时候如果我不及时去喝动物的血,我甚至会想要去喝人的血!我也试过去克制那种感觉,但是真的忍不住啊——我甚至去菜市场买了毛血旺回来吃,结果那玩意儿根本不管用!只要我每天使用能力超过三次,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喝血!” “那段时间开始大家就都在传闹鬼,我不敢让自己暴露——不是怕偷东西暴露,而是怕自己身上的情况暴露,要是被抓住,我也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切片?解剖?我想都不敢想。” “于是从第一次喝血之后,我偷偷用一些尖石头做了一副假的野兽牙齿模具,每次吸血都会伪装成是野兽干的。” 虞红豆目光奇怪地看着徐小军:“你就没有想过,是因为什么导致那些人晕倒的吗?” 徐小军面色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想过……不就是我一伸手他们就晕了么?” 虞红豆颇感无语:“……你继续。” “再后来警察就来了,我不敢继续在渔安村作案,也为了把警察引开,所以偶尔会趁着夜色溜到竹桥村去。结果那天晚上刚到竹桥村,就碰到了巡逻的警察,所以就把他们放倒了,后来又连夜跑去黄果村喝血。” “再后来就是今晚了,我刚从黄果村喝完血回来,远远的就看见你俩站在桥上,然后你一指我,那高个儿的哥们就冲了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到我脸上了,我吓了一跳,赶紧对他伸手,那哥们就直接晕倒了。” “我当时本来想直接溜了,但没想到领导你又追了过来,我只好躲在暗处盯着你,想等你走了再溜。但不知道怎么的又被你发现了,我看你有枪,吓得转头就跑,然后你就开始追……”徐小军又偷偷瞥了虞红豆一眼,“我心里怕得要死,又不想被抓,所以就故意躲在转角,想用东西把你打晕——今天我已经用过太多次能力了,脑袋昏得不得。”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没有打到你,只好强行又用了一次能力,才把你弄晕。但就在我正准备回家时,你的同伴又追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我一顿揍,再醒来时我就在医院里了。” “等等,同伴?”虞红豆皱起眉毛,不解问道,“他不是被你弄晕了吗?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徐小军一愣,赶紧摇头:“不是那个高个儿,是另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 虞红豆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不是我的同伴……说,他到底是谁?” 第27章 还要什么自行车 见虞红豆脸色不对,徐小军也慌了,他连连摆手:“领导,我真不认识他啊,再说了他戴着帽子,就算我认识也看不出来他长什么样啊。” “其他的呢?”虞红豆赶着追问,“你就没注意到其他特征?” “其他的其他的……我,我想想!”徐小军望着天花板紧张地回忆,半晌后苦着脸道,“领导,我真想不起来了,我当时太紧张了,就记得那人出手特别快,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见徐小军这里确实问不出什么来了,虞红豆只能作罢。她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到病床前,掏出九处的证件给徐小军看了看,然后用严肃地语气说道:“我隶属于一个特殊部门,我们的职责就是负责管理并处理像你这样的人。所以今天我们的谈话内容,只要是涉及到你的能力相关的,都必须严格对外面的警员保密。如果你能做到保密,我们对你会有妥善的处置方式,并且不会危害你的人身安全,但如果你泄密了,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懂懂懂!”徐小军惊呆了,“领导,原来像我这样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以后你会知道的。”虞红豆冷冷丢下一句,然后转身走出病房。 来到医院走廊,虞红豆此时终于有空给柳学冬回个电话了,可当她掏出电话时,却发现已经快五点了。 『他应该早就睡了吧,还是不打扰他了。』 虞红豆心想。 …… 第二天中午。 虞红豆在睡梦中仿佛依稀听见了陶萋萋的声音,她正奇怪怎么做梦都逃不开陶萋萋的唠叨时,就醒了过来。 昨晚她在韩常笑的病房守夜,后来实在撑不住困意了,就在隔壁的看护房睡了过去。 隔壁传来陶萋萋的嘲笑声:“哟哟哟,这就是通背拳当代第一弟子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能把第一弟子打成这样吧?” 紧接着是韩常笑有气无力的声音:“话痨妹你等我好了的……我要让老葛把你调到大兴安岭去……” 虞红豆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门走进病房。 陶萋萋一见她就来劲了:“大功臣醒啦!” “什么大功臣?”虞红豆满头问号。 陶萋萋一把挽住虞红豆的手臂:“昨晚不是你把人抓住的吗?到时候发了奖金你得请我吃饭!” “不是我……”虞红豆说了一半,忽然盯住陶萋萋,“葛处就派了你一个人过来?” “还有我。”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一个人手里提着饭菜走了进来。 虞红豆转头看去,原来是一组组长林仁杰。 “林组长。”虞红豆冲他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嗯。”林仁杰点头应道。 不等林仁杰继续开口,陶萋萋抢先说道:“林老大是听说软骨仔受伤后,主动要求过来的。” 虞红豆轻笑:“林组长这么关心韩常笑的伤势吗。” 谁知陶萋萋答道:“不,他才不关心软骨仔死没死,林老大只是好奇是谁能把他打成这样。” 虞红豆:“……” 好在林仁杰解围道:“我的单兵作战能力比韩常笑更强,萋萋的能力不在正面作战上,我跟着她更有保障。并且这次过来还要对那名觉醒者进行审问,要用上萋萋的天赋,所以葛处才派我们俩过来,这样你也可以轻松一些。” 虞红豆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个正常理由了……” 林仁杰把菜摆在上桌,然后给虞红豆和陶萋萋一人递了一盒饭,病床上的韩常笑眼巴巴望着,等了半天只闻到饭菜的香味,却不见有人给自己也递一碗饭,他顿时嚷嚷道:“合着没我的份啊?” 林仁杰指了指他床头的吊瓶:“你喝葡萄糖就够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韩常笑不干了,他正要开口,却被林仁杰打断:“你现在还能喝上葡萄糖都得感谢昨晚那人没下死手,你就偷着乐吧。” 被林仁杰一提,虞红豆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话要问韩常笑:“对了,昨晚你交手那人是不是戴着鸭舌帽?” “没错,就是他。”韩常笑闷声闷气地答道,“他应该是先打晕了徐小军才和我交手的,昨晚我去逮徐小军那小子,结果着了道被吓……被弄晕了,醒来后我立刻就去找你,在街边看到你和徐小军躺在地上,当时那人就蹲在你面前。” “他蹲在我面前干嘛?”虞红豆不解。 “这我哪知道去?”韩常笑耸了耸肩,结果不小心牵动了伤处,疼得他直咧嘴,“兴许是看你漂亮,想多看两眼?” 虞红豆狠狠瞪了他一眼。 韩常笑瘪了瘪嘴,继续说道:“后来我就跟他打起来了,一开始还打得有来有回,后面突然调查组的人到了,你猜怎么着?那人居然说不跟我玩儿了,然后一记铁山靠就把我顶飞了出去——合着他之前一直在跟我闹着玩儿!然后我就啥也不知道了。” “铁山靠?”林仁杰听得皱眉,“他是练八极拳的?” “看起来像,”韩常笑点头,“但从他跟我交手的情况来看,应该还会别家的功夫,出手非常狠辣。” “还有没有别的信息?”林仁杰问。 “嗯……”韩常笑回忆着,“虽然他戴着帽子看不清全脸,但我注意到他的鼻翼两侧有法令纹,嘴角天然偏下,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左右。” 林仁杰思索片刻:“回头你问问家里长辈,这个年纪能把八极拳练出这威力的老人不多了,也许他们知道些。不过从你现在还活着这事来看,昨晚那人没下死手,还帮你们抓住了徐小军,我估计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先动手,他也不至于把你打成这样。” 韩常笑不吭声了,他知道林仁杰说得在理。 刚把饭吃完,虞红豆正觉得似乎忘了什么事,兜里的电话响了。 屏幕显示:柳学冬来电。 虞红豆这下想起来了,原来她忘了给柳先生回电话。 虞红豆赶紧把电话接起来,有些心虚地开口:“喂……” 第28章 我想讨好你 话筒里传来柳学冬平淡的声音:“忙完了吗。” “嗯嗯,”虞红豆忙不迭点头,然后赶紧解释,“昨晚后半夜就忙完了,但想着你肯定睡了,就没给你回电话。” “没事,你现在在哪儿?”柳学冬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不悦,虞红豆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我在医院,有一名同事受伤了,我在这边陪同照看。” “那你呢,你没事吧。” “我没事,放心。” “没事就好,”柳学冬答,“我来嘉南市了,你下午没事的话我来接你。” “嗯,好……啊?”虞红豆一愣,“你来嘉南市了?” “嗯,今上午过来的。”柳学冬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说一件小事,“最近没有病人预约,我正好有空,就过来了。怎么,你下午还要忙吗?” “呃,我还不知道……”虞红豆正要开口,旁边一直偷听的陶萋萋突然凑近话筒喊道,“不忙不忙!下午她有空!” “好,那我一会儿就来接你。”柳学冬丝毫没觉得不妥,“你在哪个医院。” 事已至此,虞红豆只好回道:“在市第一医院,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吧。” 虞红豆挂断电话后,陶萋萋拍着她的肩膀说:“这边有我和林老大,下午我们就把徐小军弄回去审问。你昨晚忙了那么久,还把罪魁祸首给抓住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所以你就轻轻松松地跟你家柳医生过二人世界去吧——要我说,就该直接让老葛给你批个假,然后你和柳医生度蜜月去,虽然你现在暂时不能出国,但国内也有很多地方可以跑嘛。” 虞红豆被说得脸色泛红,她瞪了陶萋萋一眼:“闭嘴吧你!” …… 等接到电话,虞红豆下楼时发现柳学冬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上车后,虞红豆有些不自然地喊了一声:“柳先生。” 柳学冬点了点头,将车驶出医院。 副驾驶上,虞红豆用余光偷偷瞥着柳学冬:“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柳学冬的回答不置可否:“之前有个病人是嘉南的,正好过来做回访。” “呃,好吧。”虞红豆没来由感到一丝失落,就一丝丝。 却不料柳学冬末了又补上一句:“主要是来看你,做回访只是顺便。” 不等虞红豆反应过来,柳学冬又把话题扯开了:“你说你有同事受伤了,怎么,这次行动很危险吗?” 虞红豆不想让柳学冬担心,也不能多聊她的具体工作,于是摇头道:“不危险,只是出了点意外。我们这是去哪儿?” “先去做回访。”柳学冬答,“既然你工作忙完了,那我们下午有空的话可以去逛逛——嘉南市你熟吗?” “不熟……”虞红豆摇头,她望着车窗外的街景,“上次来还是高中的时候,跟一个朋友来博物馆做课外实践。” “朋友?”柳学冬第一次听虞红豆说起她的社交圈,“你还没跟我聊过这方面。” 虞红豆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风吹进来,吹乱她耳边一缕缕秀发。 虞红豆把乱发捋到耳后:“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我指的不是工作上关系好的同事,而是那种关系更近的……” 柳学冬瞥了她一眼:“闺中密友?” 虞红豆被这个词逗笑了:“你说闺蜜?这个我好像确实没有,不过硬要掰着指头算的话,高中那位朋友算是半个吧。” “半个是怎么算出来的?” 虞红豆无奈地轻笑:“高中那会儿我们的关系确实挺好来着,那时候我甚至认为她会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可是毕业后,我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找不到是什么意思?”柳学冬问。 虞红豆耸了耸肩:“就是字面意思。那时我考上了警校,却不知道她最终去了哪里读书,后来我也曾联系过她,可电话一直没人接,最后变成了空号。后来我趁着假期去她家找过她,结果发现那里的住户已经不是她了,现任住户说她搬家了,但具体搬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搬家前也没给你说一声,就这样不告而别了?” “嗯……”虞红豆沉默了一会儿,“就是不告而别,或许是因为只有我单方面地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吧。” “你后来不是去警队了吗,想找个人应该不难。”柳学冬提醒她。 虞红豆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确实不难,只是没必要了,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 柳学冬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这天是怎么聊的,怎么话题不知不觉就越聊越沉重了。 旁边虞红豆还沉浸在回忆里,她正要开口:“她叫龙……” “到了。”柳学冬打断了她。 虞红豆望向窗外,发现这里是位于嘉南市城郊的别墅区。 柳学冬报了业主的名字,保安放行,汽车一路开到一栋别墅外。 此时,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了,他一见柳学冬下来,笑着走上前伸手:“柳医生,辛苦辛苦,还劳烦您跑这一趟了。” 柳学冬跟他握了握手:“没事,应该的。” 这时,中年男人看见了刚从车上下来的虞红豆,他顿时眼睛一亮:“哟,这位是?” 柳学冬侧身示意:“这是我太太,虞红豆。红豆,这位是高锦邑,鑫邑集团的老总。” 虞红豆冲他点了点头,露出礼节性的微笑:“高总你好。” “原来是柳太太,你好你好。”高锦邑忙不迭伸出手,跟虞红豆轻轻握了一下,“柳太太真是光彩照人,不知道从事什么职业?难道是明星吗,哈哈哈……” 虞红豆客气地说道:“在警务部门上班,奋战在一线,比不上高总家大业大。” 高锦邑一愣,他打量一番虞红豆简洁的着装,赶紧回道:“不敢不敢,我就是个搞金属加工的技术工,小打小闹……小打小闹。” 柳学冬此时说道:“高总,进去说吧,我们聊聊令千金最近的情况。” “哦对对对,”高锦邑赶紧伸手,“二位请进,我们慢慢聊。” …… 一番回访下来,等结束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拒绝了高锦邑的晚饭邀约,二人开车离开。 回去路上,柳学冬问道:“你明天还要留在嘉南市工作吗?” “不用了。”虞红豆摇头,“今天我的同事都已经回中海了,其实我下午也该跟着回去的。” “好,那我们直接回家了。”柳学冬接着说,“等回中海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再去给你买点东西。” “买什么东西?”虞红豆转头看过来。 柳学冬看了眼反光镜,淡淡说道:“衣服,首饰,包,所有。” 虞红豆下意识又要拒绝:“不要,你别给我买,你不用像别人谈恋爱那样靠买东西来讨好我,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追求——而且以我的工作性质,你买了我也用不上啊。” 柳学冬却说道:“这不是在讨好你。以后你难免还会像今天这样跟我一起出席正式场合,所以买了总会用得上的。” 虞红豆小嘴微张:“所以你是在……嫌弃我?” “没有。”柳学冬矢口否认。 虞红豆沉默片刻:“那个……今天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没有。”柳学冬再次否认。 虞红豆低头攥着衣角:“其实我也可以不跟着你出席这种场合……我也确实不太习惯的……” 柳学冬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知不觉捏紧——硬了,拳头硬了。 他深吸一口气:“你上一句问的什么。” “嗯?”虞红豆歪了歪头,“我说,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不是,再上一句。” “呃,你嫌弃我?” “也不是,最开始那句。” “我说你不用讨好我,买了我也用不上。” 柳学冬缓缓吐气,双肩垮下:“没错,我就是在讨好你——现在,跟我去买。” 第29章 来之不易的生活 等他们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由于东西买的太多,柳学冬上下楼足足跑了三趟才算把购物袋全部提上来。 二人又是一番忙活,空旷的大衣柜也总算有了它该有的用处。 忙碌过后,虞红豆抱着睡衣去卫生间换了出来,发现柳学冬也已经换好了睡衣——他身上这套明显是新买的,依然长袖长裤,但好在至少不是冬天穿的那种了。 二人相继上床,随着柳学冬关掉床头夜灯,房间里陷入黑暗。 虞红豆又有些紧张,片刻后突然听见被子下窸窸窣窣,一只手臂伸过来,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睡觉。”柳学冬说道。 …… 清晨,虞红豆睁开眼,她侧头看过去,身边又一次空荡荡的。 走到客厅后,柳学冬果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了。看见虞红豆出来,他抬起头说:“早餐在锅里,车钥匙给你。”说着,拿出车钥匙放在茶几上。 一切都犹如昨日重现。 虞红豆正吃着早饭,吕姐又来送菜了,这次看到虞红豆她一点也没惊讶,笑眯眯地跟虞红豆打着招呼。 吃完饭收拾完毕,虞红豆开车来到处里,从今天开始她终于可以开始那个一直没来得及开始的针对性训练了。 久违的,虞红豆的生活再次变得规律起来,白天上班、打卡、训练,晚上回家陪柳学冬看会儿书然后睡觉——也仅仅只停留在睡觉上了,他俩很默契地谁也没提出要更进一步。 在没有训练计划时,虞红豆也会提前下班跟柳学冬一起去买菜逛街,比较好的情况是,现在柳学冬会习惯性地牵她手或是揽住她的腰肢,甚至偶尔会“不小心”发生一些更亲密的接触,而虞红豆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习惯了柳学冬这些“主动”的行为,不再会感到局促。 慢慢来,我们都会习惯彼此的。 值得一提的是,韩常笑转回九处的医疗部门,休养了几天后,凭借着不俗的身体素质很快就又能下地了。 还有徐小军,他被押回了九处,可还没等九处的人对他怎么着,他自己就哭喊着:“我接受招安!求组织放过!我还年轻——我不想被切片研究!” 用葛处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子显然是电影看多了。 当时负责审讯的是陶萋萋,她往审讯室里一坐,只用了一下午就把徐小军的底刨了个干净,令所有人忍俊不禁的是,徐小军除了知道自己这个能力能把人弄晕以外,其他什么都不清楚,直到后续研究人员进行了多方面的测试后,大家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天赋。 不过最后徐小军并没有加入九处——也就是他口中的“招安”。相比起光荣,他还是选择了自由。但由于他的天赋在实战中拥有很强的效果,所以九处给了他一个“编外人员”的身份,也就是说他并不享有九处人员的权利,但必须有召必回,并且未经报备不能出国。而用这些换来的是,在签署保密协议后,他可以回去继续自己的生活,而且每个月还有一份工资拿。 对于这个结果徐小军感动得差点哭出来,信誓旦旦地表示以后再也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了,等拿到工资后一定把之前偷的钱全部退回去。 在这段时间里,虞红豆和九处的其他人也都熟络了起来,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一组二组加起来一共就只有十一个人,更多的则是像徐小军这样的“编外人员”。据陶萋萋透露,在京城九处总部那边,觉醒者成员更多一些,而且听说京城还有一批保密等级更高的觉醒者,高到连像她们这种在编内部人员的权限等级都不能被告知。 而柳学冬这段日子也过得十分舒坦,他觉得自己已经收获了梦寐以求的美满人生,从每天醒来再到晚上闭眼,他每时每刻都在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平淡生活——除了偶尔要小心不要被虞红豆发现自己的“小秘密”以外,他确实已经很满足了。 …… 一个月后。 九处召集人员开会。 虞红豆来得最早,然后就坐在座位上看着其他组员磨磨蹭蹭地陆续进入会议室,最后一个进来的是贾亭西,虞红豆看着他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走进来,路过时她还隐约听到贾亭西嘴里哼着什么“哈利波特骑着扫帚自由自在地飞而我的扫帚只能用来清理垃圾堆”这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众人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葛处长走了进来,他照例先训斥了一番大伙儿开会的积极性,然后才开始讲正事。 “前段时间,女王冠冕派了一支团队过来进行学术交流,嗯,是关于天赋和觉醒者方面的。大家应该知道,这几年在这方面我们大夏和日不落帝国的关系比较良好。” 陶萋萋在虞红豆耳边小声解释道:“女王冠冕是日不落帝国的官方组织,在硬实力上只能说中规中矩,但由于他们对天赋的研究开始得比较早,所以有着很丰富的经验。” 老葛在上面继续说着:“目前他们已经在京城结束了谈论会,下一站就是咱们中海。” 二组组长陆石君顶着熊猫眼,有气无力地插话道:“这种学术性质的交流去京城就好了啊,来咱们中海干什么?” “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老葛瞪了他一眼,然后解释道,“因为他们来中海并不全是为了学术交流,他们随行还带了一位犯人,是一名来自清道夫协会的c级清道夫。他的嘴巴很严,女王冠冕那边一直没审出什么来,他们听说咱们中海在审问犯人方面很有经验,所以才专程过来一趟,这也是他们此次来大夏的主要原因之一。” 说着,老葛把目光移到了陶萋萋身上:“萋萋,这件事你负责抓起来,你可以从组里再挑一个人配合你完成工作。” “那我选红豆!”陶萋萋举手。 “不行。”老葛瞪了她一眼,“小虞的天赋能帮上你忙吗就选?我还有别的任务交给她,重选。” 陶萋萋翻了个白眼:“……那我选熊猫眼吧。”她口中的熊猫眼就是二组组长陆石君。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 徐小军:男,25岁,中海市特管九处挂职人员,觉醒者。 天赋效果:天赋拥有者可指定十米范围内的目标,使目标在一瞬间回忆起自己记忆中所有曾令其感受到恐惧、害怕等情绪的画面。 代价:渴血症。拥有者使用天赋后,会对活性血液产生进食欲望,且使用天赋越频繁,进食欲望越强烈。 条件:无。 备注:1在测试中,承受天赋效果的绝大部分实验者都出现了昏迷、晕厥、致幻等症状。经研究,已证实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是由于大脑瞬时承受记忆信息过多,且叠加了巨大的恐惧情绪所导致的。 2经试验,真正使拥有者产生进食欲望的是活性红细胞,而非纯粹的血液。 3已证实,拥有者之所以觉醒天赋与蝙蝠无关。 4经试验,拥有者如果在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天赋,会出现头晕等现象,这是使用天赋后精力骤减所导致的正常现象,所以并不属于代价。 5经试验,该天赋在面对意志力强大、或更加勇敢的目标时,天赋效果会大幅减弱。由此可猜测,在极端情况下,若目标不存在恐惧情绪,则天赋无法生效。 记录员:张三 第30章 女王冠冕 会议还在继续。 “虽然最近几年咱们九处跟女王冠冕来往较为密切,但该做的防范还是不能落下。”老葛站在会议室前郑重地说道,“根据京城传回来的消息,这次女王冠冕派来的人中,除了由五人组成的科研团队以外,还有三名女王冠冕正式成员以及那名犯人。” 老葛用遥控器打开投影仪,他身后的白幕出现了三个人的照片:“这三位就是女王冠冕的正式成员。分别是卡洛琳·埃文斯(caroline·evans),科克·庞德(kirk·pond),伦恩·布鲁克(len·brook),其中唯一的女性卡洛琳是团队负责人,也是他们这次团队中唯一一名觉醒者。她的天赋情况我们并不了解,但她既然能作为团队负责人,那么就必然具备相应的实力。” 白幕上画面切换,这次出现的是一名黄种人男子,老葛说道:“这就是那个c级清道夫,崔载胜,高丽人,代号打渔人。” “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清道夫协会总部的清道夫只有代号,而不会有名字,所以这个崔载胜大概率是来自清道夫协会东瀛分部。他是在日不落帝国执行某个任务的过程中暴露了,然后被科克·庞德所抓获。”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还有小虞,你的训练计划先停下来,女王冠冕来的那几天我需要你去档案库守着。”老葛吩咐道,“到时候他们过来,我们作为东道主肯定要带着他们参观一下,但有些地方是不能让他们进去的,特别是档案库这种重要地点,里面全是机密文件。” 虞红豆点头:“是。” “最后总结下来就是,”老葛双手撑着桌面,环视了一圈众人,“在不失最基本警惕心的前提下,我们要保持友好友善地完成这次交流任务,并且还要在国外组织面前展现出我们九处的专业性和纪律性!都明白了吗?” “明白!”全场只有虞红豆一个人回答。 但葛处对这种情况显然早有心理准备,他满意地看了看虞红豆,然后点头道:“散会!” 回家后,虞红豆在饭桌上给柳学冬提了一嘴这件事,不过她说的是:“过几天我们部门会有外国友人过来考察学习,可能会加班,如果我赶不及回来吃晚饭的话,我提前给你打电话。” “要加班?”柳学冬听得直皱眉。 虞红豆给他碗里夹了排骨,安抚道:“也不一定加班,只不过那几天可能没法像之前一样翘班了。” 柳学冬给虞红豆也夹了一筷子豆芽:“考察学习有你这个跑一线的干员什么事?你能懂那些技术方面的问题?” 虞红豆笑着白了他一眼:“比你懂就行了。” “随便你吧。”柳学冬埋头吃饭,“还是那句话,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嗯嗯……”虞红豆敷衍地应了。 …… 三天后,女王冠冕交流团如期抵达。 大家在会议室迎接了他们,并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在会议上九处和女王冠冕简单地互相介绍了一番,然后定下了这次学术交流的基调。 会议上,女王冠冕的人在打量九处的人时,九处的人也在观察这三位外国“同事”。 卡洛琳是名年近四十的干练女性,短发齐肩,脸颊削瘦,说话时总是下意识抬着下巴,看上去似乎不太好相处的样子,相反科克和伦恩两位男性就要显得随和多了,有着一头金发的科克先生要年轻一些,他样貌英俊,很有日不落帝国男性的绅士气质,说话时总会习惯性露出笑容;而棕色短发的伦恩先生则看上去很敦厚,他的身材微胖,在跟任何人交谈时都很客气。 会议结束后,一切事宜就有条不紊地展开了。研究团队有九处的科研人员负责接洽;卡洛琳三人则把崔载胜带去了审讯室,那边会有陶萋萋和陆石君负责;至于虞红豆,在会议结束后,她直接把办公桌临时搬到了档案库,就坐在李四对面,把李四给高兴坏了。 下午坐班时,虞红豆还遇到了过来参观的卡洛琳和科克,带领他们的是贾亭西。虞红豆问起伦恩先生为什么不在,科克告诉她,伦恩在审讯室那边,他们中总得有个人守着崔载胜。 科克一来就凑到了虞红豆办公桌旁:“虞小姐,请你跟我说实话,你一定是混血儿吧?我保证,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完美的东方女性。” 虞红豆有些吃不消这个英国男人的“浪漫吹捧”,她笑着摇头:“我不是混血儿。” “那上帝一定很偏爱你。”科克微笑着向虞红豆投来目光,“不然他怎么会如此细心地雕琢出你这张脸。” “呵呵……”虞红豆笑得有些尴尬了,“科克探员,你中文真好。” 科克朝她眨了眨眼睛:“当然,我总是停不下来学习。” 对面的李四早就看不下去了,他冷冷地开口:“科克探员,请你自重,虞小姐已经结婚了。” 科克脸色愕然:“这……这真是我今年听到最坏的一个消息。” “也是我今年听到最坏的一个消息……”李四小声哔哔。 科克最后是被卡洛琳揪着领子离开的。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女王冠冕(queen\\u0027s crown) 女王冠冕是目前日不落帝国唯一和觉醒者相关的官方组织,它的前身是“艾尔兰巫师院”,于1919年接受日不落帝国抛来的橄榄枝,成为官方组织,并更名为“女王冠冕”。 女王冠冕只受帝国当前在位君主的管辖,是君主手中最后的盾牌与利剑。女王冠冕拥有涉及阴影世界的军事行动权,但没有政治决策权。 女王冠冕成员由觉醒者和从军队挑选出的普通人共同组成,在以小组为单位进行行动时,通常会由觉醒者担任负责人,组长会根据自己的天赋从普通人成员中挑选组员,以配合自己行动。 当前女王冠冕在阴影世界中的主要敌人是清道夫协会,但其实由于某些历史遗留问题,女王冠冕与苏维埃公国的暴风雪委员会向来不和。 第31章 尾行 虽然葛处在会上说了要保持防范,还让虞红豆去档案库守着,但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这只是在例行公事。且不提女王冠冕这次过来走的是正规程序,而且他们还是先去的京城,然后才来的中海——如果他们真有什么不轨心思,那京城九处总部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中海,那就说明京城那边是给他们亮了绿灯的。 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虞红豆整理了一番办公桌,跟张三李四打了声招呼后就准备回家。 等电梯时,她看到卡洛琳三人押着崔载胜从审讯室出来,身后还跟着陶萋萋和陆石君。 因为卡洛琳他们还押着犯人,所以陆石君领着他们先上了电梯,虞红豆则跟着陶萋萋等下一趟。 “审出什么了吗?”虞红豆随口问了一句。 陶萋萋撇了撇嘴:“没有,他翻来覆去就只说了‘我叫崔载胜’,‘代号打渔人’。‘来自清道夫协会东瀛分部’这类早就知道的信息,其余一律回答不知道——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熊猫眼和我同时使用了天赋进行审问,按理说他不可能说谎才对。我怀疑他要么接受过催眠或心理暗示,要么就是他们清道夫都受过某种防拷问训练。”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二人走进电梯,继续聊着。 “那怎么办?”虞红豆把声音压低了一些,“……要在他身上用点手段吗?” 陶萋萋摇头道:“我估计不行,毕竟崔载胜不是我们的犯人,我们没资格这么做。再说了,你以为卡洛琳他们在抓到崔载胜后没给他上刑吗?还不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要不怎么会来找我们帮忙。” 虞红豆微微皱眉:“话说回来,他们到底想从崔载胜嘴里撬出什么?” “还能是什么?清道夫协会在日不落帝国布置的联络点呗。”陶萋萋解释道,“你刚来,所以很多事情还不清楚。清道夫协会在很多国家都设置了不少联络点,这些联络点可以给在当地执行任务的清道夫给予各方面的援助,比如物资、信息、装备、藏匿等等,同时还会向清道夫协会总部源源不断地提供情报。如果联络点不多倒还不难办,大不了一个个慢慢挖出来。可一旦联络点多了,这些联络点形成了网络,这就很麻烦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日不落帝国遇到的就是这种问题,好不容易找出一个联络点拔掉,其余的联络点就会马上沉寂,然后等风头过去就又冒出来了,并且利用手中的资源迅速构建新的联络点。” “啧,这种模式一旦形成框架确实令人头疼……”虞红豆皱着眉,“那咱们大夏境内也有清道夫协会的联络点吗?” “哼。”陶萋萋皱了皱鼻子,“我估计是没有——就算有,那肯定也少得可怜。” 刚从电梯出来,二人就看见卡洛琳他们也站在办公楼门口,崔载胜戴着眼罩,双手被铐住,也站在旁边。 崔载胜作为女王冠冕的“俘虏”,他不能离开女王冠冕的视线,所以他这几天不会被关押在九处,而是由女王冠冕自行监管。九处在外面给女王冠冕的团队安排了住所,距离食品加工厂不超过两公里,所以就算有什么事九处也能及时支援。 虞红豆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一个人朝停车场走去。就在她正准备上车时,科克却从后面小跑过来:“虞小姐,我能蹭个车吗?” 虞红豆以为他又想来套近乎,下意识就要拒绝,科克却先一步开口:“我要去一趟市里,他们说你可以顺我一程。” 说完,科克直接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为了证明我不是来搭讪的,所以我还是坐后面好了。” 话已至此,虞红豆不好再拒绝了:“那就走吧。” “虞小姐你住在哪儿?我看看我该在哪里下车。”科克把车窗放下来,挥手跟远处的同伴道别。 “我住在江北区,老平安路那块儿。”虞红豆说完又有些奇怪,“科克先生对中海市很熟悉吗?” 科克爽朗地笑道:“以前还没调到女王冠冕时,我几乎每年都来中海出差——那你把我放到麦马沃商场吧,我正好去买点东西。” “没问题。” 汽车驶上大路,虞红豆跟科克才第一天见面,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所以没有聊天。直到快抵达商场时,后排的科克突然说道:“虞小姐,有纸巾吗?” 虞红豆一愣,思绪不知为何仿佛慢了半拍,然后才从手边抽屉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 “谢谢。”科克接过纸巾。 虞红豆抬头从后视镜看过去,却正好看见科克把目光移开。 虞红豆没有多想,把科克放在路边下车,随后开车离开。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下车后的科克又立马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对司机说道:“跟着前面那辆车。” 司机一下来了劲头:“跟踪?哥们儿你中文说挺好啊。” 科克掏出两百块钱,冷着脸说道:“前面那是我女朋友,我怀疑她出轨了,你别跟太近。” 司机顿时把眉头一皱:“还有这事儿?那您瞧好的吧,保证不给您跟丢咯!” 这司机张口闭口都是您,话里还带着儿化音,科克沉默片刻:“师傅你京城来的吧?” 司机憨厚一笑:“被您给看出来了。” 最后,出租车停在路边,科克目送着虞红豆的车驶进了一个老小区,小区大门上挂着名字:幸福花园。 “走吧。”科克深深看了小区一眼,点燃一支烟,“送我回麦马沃。” 司机却不干了:“怎么?你不跟上去?光看着有什么用啊!这绿帽子搁谁身上受得了?” 科克无语:“……你再说我可不给钱了啊。” 第32章 不存在的记忆 另一头。 下午时,柳学冬也没在家待着。他趁着虞红豆去上班,易容后再次来到花花世界私人会所——也就是胡满的大本营。 这次的保安还是上次那个,他看到柳学冬后,立刻把他带到了二楼酒吧。 由于是白天的缘故,这时候酒吧里几乎没什么人。柳学冬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没一会儿胡满就快步走了过来。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胡满知道柳学冬是个讲规矩的人,所以也不再那么拘谨。他在柳学冬对面坐下,开口问道:“大佬,这次又有什么吩咐?” 柳学冬也开门见山:“最近有没有关于九处的消息?” “九处?”胡满吸了口冷气,“嘶——我说大佬,你不会是想打九处的主意吧?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干,甚至连这种想法都不要有,这纯属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大夏国——九处的地盘!就连白头鹰的鹰崽子们都不敢来九处的地盘闹事,更何况你呢?” 柳学冬打断他:“我不找九处麻烦,就只是打听消息。” 胡满沉默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学冬,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像是在思考他有没有撒谎,半晌后,胡满开口:“大佬,我给你讲实话,这趟生意我不敢做,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九处到时候查到消息是从我这里漏出去的,我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柳学冬沉默片刻:“少废话,开价。” “爽快!”胡满一拍桌子,竖起大拇指,“我就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人,一口价,50万!” 柳学冬从衣服内兜摸出一张银行卡:“我本来准备了100万,你却只喊出50万,看来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那剩下这50万就先存在你这里吧。” 胡满收了钱,消息也提供地干净利落,丝毫看不出来哪里像是害怕的样子:“8天前,女王冠冕打着学术交流的旗号派遣团队抵达京城,然后昨天在九处总部结束了交流活动,但女王冠冕却没有回国,反而于今天中午抵达了中海。” “如果只是学术交流那完全没有来中海的必要,”柳学冬说道,“他们肯定有其他目的。” “那就是九处的事了,这我确实不清楚。”胡满耸了耸肩,“不过最近还有一件关于女王冠冕的事,就当是附赠品送给你吧。” “说。” “差不多一个月前,女王冠冕在艾丁堡市活捉了一名c级清道夫。这事还比较稀奇,因为很少有清道夫协会的人被活捉的——你知道清道夫协会么?”胡满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瞥了他一眼,然后缓缓点头。 胡满没有多想,继续解释道:“那你应该也听说过,这些清道夫不仅个人能力突出,并且都十分谨慎,在生死关头又能像亡命徒一般疯狂。所以到目前为止,阴影世界中各方势力抓捕清道夫的行动大多数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被清道夫逃走,要么清道夫被直接击毙。” “所以就显得这次活捉很稀奇了。不过我其实也才收到这个消息不久,你也能理解吧,毕竟咱们这里是大夏,国外的消息要传进来总会慢一些。” 柳学冬沉思片刻:“这件事情过后,清道夫协会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胡满摇头,“也许是因为只是一个c级清道夫吧,清道夫协会也没必要专门为了他出来冒头。还有就是,据说那个c级是名亚洲男性,这条消息还不能确定真假,所以就不收你钱了。” 柳学冬点了点头:“谢了。” 这时,胡满偷偷瞥了眼柳学冬,装作不经意问道:“大佬,上个月渔安村的事是你出手了?你才从我这打听完消息的第二天,警方就通报结案了,要说跟你没关系我可不信。” 柳学冬微微抬头,目光从帽檐下望向胡满:“你想说什么?” 胡满讨好一笑:“知道这件事后,我原本怀疑过你是九处的人,直到今天你来找我,我才确定你不是九处的。这样的话我就更好奇你的身份了……要知道以目前大夏的情况,就连清道夫协会都不敢轻易伸爪子进来,更别提你这种长期待在中海的了,所以你到底是哪边的?” 所以这也是柳学冬当初选择定居大夏的原因。清道夫协会在全世界很多国家都埋了大量的联络点,就连自由联邦也不例外,但唯独大夏是协会一直啃不下来的肥肉——其实协会这些年也一直在努力往大夏境内的沿海城市渗透,只是屡屡不见成效,常常是用几年时间好不容易埋下的联络点,却刚开始有所动作就被大夏发现并拔除。 这其中除了和大夏的国情有关系外,还有另一个原因——柳学冬曾在协会总部偷看过机密档案,据协会的猜测,九处疑似是拥有着具备某种“观测”类天赋的觉醒者。 “我?”柳学冬起身,“我就只是一个普通好市民罢了。” …… “咔嚓。” 柳学冬刚打开门,就看见虞红豆的鞋摆在门口。 听见开门声,虞红豆从屋里走出来:“回来了?” “嗯,出去买了点东西。”柳学冬一边换鞋一边说道。 “你是该下去走走,一个人在家闷得慌。”虞红豆走过来接过柳学冬手里的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饺子皮和肉馅儿。 “今晚给你包饺子吧。”柳学冬推了推眼镜,“今天工作累吗?” 虞红豆把东西放进厨房后走出来:“不累。坐下吧,我想咨询你点事。” 柳学冬笑着在沙发上坐下:“什么事这么认真?” 虞红豆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柳学冬大腿上:“你不是心理医生么,关于催眠这方面你了解吗?” “嗯……”柳学冬沉吟片刻,“你得先搞清楚一件事,虽然心理治疗中有催眠治疗这个说法,但其实心理医生和催眠师是两个不同的职业。对于催眠我可能不是特别专业,不过一些必要的了解还是有的。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不妨先说出来,我可以试着给你解答。” 虞红豆组织了一下语言(编了一会儿怎么说):“是这样的,最近我听同事说了一个案子,这起案件的嫌疑人已经抓到了,但在审问过程中发现嫌疑人像是被催眠过,不管怎么审问,他除了说出自己的名字和住处以外,其他的案件经过之类的都只说不知道,并且不像是在说谎。所以现在我们怀疑他曾经接受过催眠,通过催眠的方式将案件经过等关键信息的记忆遗忘了。以你的角度来看,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新想起来?” 柳学冬深深看了虞红豆一眼,半晌后才开口道:“其实所谓的用催眠封闭某段记忆,并不是说让被催眠者遗忘了这段记忆,而其实是给了被催眠者一个‘不主动想起’的心理暗示。这二者的区别在于,‘遗忘’是主动性行为,而‘不主动想起’是被动的。其中催眠是做不到让人‘遗忘’记忆的,而‘不主动想起’的心理暗示的本质其实是将这段记忆埋进更深层次的潜意识中,只留下一个触发这段记忆的‘钥匙’,这个‘钥匙’一定是跟这段记忆有关的东西,可能是一个物品,也可能是一个单词。只有通过这个‘钥匙’,被催眠者才能重新想起这段记忆。或者换个说法,你可以理解为将某段记忆埋进了土里,只留下一小截线头在外面,想要挖出被埋起来的记忆,你就必须找到并抓住这根线头,才能把记忆拽出来。” “那如果无论怎么做都找不到这根线头呢?”虞红豆追问道。 柳学冬笑了笑:“如果是这样,那你们就要考虑……这段记忆是否真的存在了。” 第33章 不对劲的科克 第二天,虞红豆照常上班。 她到处里后把昨晚柳学冬的看法说给陶萋萋听了,但不知道陶萋萋听进去没有。 中午虞红豆和陶萋萋在食堂吃的午饭,吃饭时虞红豆又一次问起审讯的情况,但陶萋萋告诉她说,进展并不理想,女王冠冕也基本打算放弃了,中午下班时卡洛琳他们已经把崔载胜带回了住所监管。 吃完午饭回来,虞红豆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却突然听见屋内传来科克的声音。 “李四先生,能帮我拿支笔吗?”科克这样说道。 虞红豆走进去,正好看到李四从抽屉里找出一支笔,递给了科克:“拿去用吧,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纸笔。” 这时,虞红豆大脑突兀出现一瞬的恍惚,又是那种思绪仿佛慢了半拍的感觉。 科克拿起笔,转身就看见了虞红豆,他顿时露出笑容:“虞小姐,下午好。” 虞红豆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她面带狐疑,快速扫视了一圈办公室,然后问道:“科克先生,你们不是带崔载胜回去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科克自然地答道:“我们的科研团队还在这里,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说着,他还举起笔晃了晃:“瞧,我已经准备好做点实验记录之类的工作了。” 科克离开后,李四把目光从门口收回来,他看着虞红豆说:“科克先生其实人挺好的,你刚刚不该用那种审问犯人的语气跟他说话。” 虞红豆奇怪地看了眼李四,发现到他正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盯着自己,虞红豆不禁微微皱眉:“你……算了,张三呢?” “吃饭去了。”李四老实回答道,“我让他帮我也带一份,但这会儿都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张三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把手里提着的饭盒放到李四桌上:“喏,快吃吧,今天食堂做的红烧茄子,味道还不错。” 一切仿佛都很正常。 可虞红豆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踏实,于是她对张三说:“你们接着忙,我出去转转。”说完,直接沿着刚才科克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在一间研究室里,虞红豆找到了科克。房间内,女王冠冕的研究团队正和数名九处的研究员围在一张桌子前,讨论着虞红豆听不懂的内容,而科克就站在人群外围,手里拿着笔和记录本,正认真地听着他们讨论。 虞红豆在门口停住脚步,没有进去打扰,她此时不禁有些自我怀疑——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红豆!”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虞红豆感觉有人拍了下自己肩膀,她转头一看,是陶萋萋。 陶萋萋一把拽住虞红豆的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刚刚去档案库找你,张三说你不在。” “你不去忙自己的事,找我干嘛?”虞红豆随口回了一句。 她注意到,科克好像听见了她们的交谈声,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与虞红豆的目光对上后,他微笑着点头示意。 “嘿嘿。”陶萋萋不好意思一笑,“审讯工作结束了,我才不忙。反正下午也没事做,我打算回市里,这不想着可以坐你的顺风车嘛。” 虞红豆正欲拒绝,兜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柳学冬。 “喂,柳先生。” “嗯。”柳学冬在那头说道,“你今晚回来吃饭吗?我看你这两天工作有点累了,给你炖了鸡汤。” 这两天累么? 看到就连柳学冬都这么说,虞红豆心想或许确实是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于是决定让自己的神经不再那么紧绷,所以她说道:“回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挂掉电话,虞红豆无奈地看了陶萋萋一眼:“走吧——都怪你,又害我翘班。” 陶萋萋冲她捉狭地眨了眨眼睛:“你那是因为我嘛?你是为了你家柳医生翘的班好吧。” 二人边聊边朝外走去,在路过档案库时,虞红豆隐约听见李四在跟张三聊天:“今晚我留下来值班吧,你替我值明晚,我明晚有事,咱俩换一下。” …… 晚上八点。 九处安排的招待所里,伦恩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对面的床上坐着崔载胜,崔载胜的双手被铐在床头,两条腿也被铐着。 这时,敲门声响起,伦恩来到门边,透过猫眼看了看,发现门外站着的是科克。 伦恩打开门放科克进来:“回来了?” “嗯。”科克扫了眼房间:“卡洛琳呢。” “在隔壁睡觉,她要守下半夜,我就让她先去休息了。”伦恩答道。 科克点了点头:“我来换班了,你也去休息吧,我守完上半夜就去叫醒卡洛琳。” 伦恩打了个哈欠,他拍了拍科克的肩膀:“交给你了,别松懈,辛苦完最后这两天,等后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喝一杯,然后再睡上一整天。” 伦恩离开后,科克将门反锁,随后对面房间传来关门的声音,科克透过猫眼确定走廊上没有人了,他这才来到椅子上坐下。 科克从烟盒里掏出两根香烟,塞进嘴里用打火机一起打燃,然后自己叼着一根,把另一根递到了崔载胜嘴里。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 科克低着头吐出一股烟雾:“没时间了,我打算今晚就动手。” 崔载胜深吸了一口香烟,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的神经放松了些:“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九处那个审讯我的女人是觉醒者,还有那个老是打瞌睡的男人也是,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天赋具体是什么,但在他们面前我一直犯困,集中不了精神,总是下意识就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幸好这两天他们问的都是和清道夫协会相关的事,但要是再拖下去,他们问了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暴露。” “我打算提前动手不是因为这个。”科克不耐烦地摇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在崔载胜面前,“是因为她——这个叫虞红豆的女人,她可能已经怀疑我了。” 崔载胜认真看了眼照片,面色严肃:“你暴露了?” “暂时还没有,她应该只是怀疑。”科克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档案管理员,但是——fxck!谁能想到一个守档案库的居然也是觉醒者?!” 第34章 手套和刀 “因为她是负责守档案库的,所以我本来打算直接用天赋控制住她,结果没想到她是觉醒者,导致我的计划落空了。”科克冷静下来,“不过她应该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种失神的感觉是天赋相排斥时导致的现象,但我们也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打算今晚就去偷那份文件,我已经控制了九处另一名档案管理员。”科克语气郑重,“为了方便我行动,我需要你帮我把九处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我要怎么做。”崔载胜沉声发问。 科克说道:“等时间再晚一些,我把你放走,然后伪造成你袭击我后逃跑的假象——我最多可以帮你拖延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九处会派人全城追查你,我会给你一个安全屋地址,这期间你就躲在安全屋里等我过来汇合。我已经提前联系过鹰巢,鹰巢让我们今晚凌晨在码头待命,到时候会有人来接。” “除此之外,我还要你在去安全屋之前,去一趟这个地方。”科克把照片翻过来,照片背面写着一个地址,“这里是她家,如果说今晚有谁会第一时间怀疑到我身上的话,那只可能是这个女人,所以我需要你去守在她家门口,只要看见她出来……就直接让她消失。” 崔载胜默默点头:“明白。” 接近晚上十点时,一道身影趁着夜色翻出了窗户,悄无声息地来到楼下,钻进一辆黑色轿车离开。 半个小时后,伦恩的电话响起,屏幕上显示是科克来电,他接起电话后,那头却没有声音传来。 伦恩心里一紧,跳下床冲出房间,来到对面敲门:“科克!科克!” 房间里没有回应。 伦恩一咬牙,一脚踹开房门,抬眼就看见科克正满头鲜血的倒在地上,他的外衣外裤也被扒去,床上却早没了崔载胜的身影。 伦恩赶紧冲到科克身旁,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还有心跳后,大声喊道:“科克!快醒醒!” 半晌,科克幽幽转醒,他吃力地睁开眼,声音虚弱:“崔载胜……他袭击了我,逃走了……我头好痛……” 这时,隔壁的卡洛琳听见声音也跑了过来,她迅速判断了当下的情况,说道:“我来联系九处,你去开车,送科克去治疗。” 当然不是去医院,附近拥有最先进治疗手段的地方只有一个——特管九处。 …… 阳台上,柳学冬正在抽烟,他注意到小区对面街道上,有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那里好久了。 这时,虞红豆刚洗了碗从厨房出来:“洗碗手套破了,我明天去重新买一副。” 话音刚落,茶几上虞红豆的电话响了起来。 虞红豆拿起电话接通,脸色顿时变得严肃。 “是,我知道了,马上回来。” 柳学冬已经把烟掐掉,回头看着虞红豆,等她挂断电话后开口问道:“怎么了?” 虞红豆快步走到门边,一边换鞋一边回答:“处里有急事,我要赶紧回去,今晚估计要加班,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就不用等我了。” “我陪你下去。”柳学冬也走过来,“正好我下去买包烟,顺便把手套也买了。” “那快走。”虞红豆拿起车钥匙,先一步下了楼。 来到楼下,虞红豆向柳学冬挥手告别,然后匆匆朝停车处跑去,柳学冬则走向了小区外的超市。 小区对面的街道旁,崔载胜坐在车里,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的他终于看见了照片上那个女人驾车离开,于是他也立刻启动引擎,可就在他准备挂挡跟上去时,副驾的门却突然被人拉开,紧接着一个人坐了进来。 “走错了,”崔载胜皱眉呵斥,“下去!” 坐上副驾驶的是一名戴金丝圆框眼镜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印着超市名字的塑料袋,脚上甚至还穿着拖鞋。 “没走错。”柳学冬转过头,看向崔载胜,“我说,你在这里停这么久,真就觉得这个点不会有交警来贴罚单吗。” 崔载胜沉着脸:“别让我说第二遍,赶紧滚下去!” 柳学冬置若罔闻,他从袋子里摸出了一副洗碗手套,慢条斯理地戴在手上:“对了,你就是那个九处在审的犯人吧?” 话音一落,崔载胜浑身骤然绷紧,抬手就朝柳学冬挥拳。 但柳学冬却比他更快,只见他伸手往塑料袋里一抓,下一瞬刀光闪过——噗的一声,崔载胜挥来的手臂垂落下去,崔载胜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刀光从眼前晃过去,紧接着另一只手臂也传来痛感。 崔载胜低头愕然看去,自己两臂腋窝下各插着一柄尖刀——刀柄的末端还挂着吊牌,上面写着:建议零售价21元。 “你——”崔载胜刚要开口,柳学冬居然又抽出两把刀,双手握住下插—— “噗!” 两把尖刀没入大腿根。 鲜血从衣服下浸透出来,崔载胜脸色惨白,死死咬住牙才未叫出声来。 “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柳学冬笑眯眯地看着崔载胜,“姓谁名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嘶——哈——”崔载胜张开嘴大口喘气,冷汗顺着额头滴落,“我……我叫崔载胜,代号打渔人,是清道夫协会东瀛分部的c级清道夫……” “嗯?”柳学冬挑起眉,掰着崔载胜的下颚凑近看了看,“难怪九处什么都审不出来,原来你在撒谎——你根本就不是清道夫协会的人,不管他们怎么审,你当然只会回答不知道,因为你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你为什么要假扮清道夫协会的人呢?” 崔载胜甩开头,恶狠狠盯着柳学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学冬不以为意:“我说不是就不是,我看过东瀛分部的人员档案,压根没你这号人。” 崔载胜瞳孔猛地一缩:“你到底是谁!?” “你猜。”柳学冬瞥过去一眼,然后伸手将崔载胜拽到了后座去,自己坐上驾驶座,“换个地方说话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像传说的嘴那么硬——提醒你一下,我不打晕你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没有必要,所以建议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小心思,老老实实坐好。” 第35章 进击的科克探员 城郊某处安全屋内。 柳学冬正在水池边清理不小心沾在袖口的血迹。在他身后,只穿了一条底裤的崔载胜被禁锢在一架铁质靠椅上,他的指甲,牙齿已被全部拔光,耳朵也只剩下一只,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血液淌下来在脚下积成一滩小湖,正在向四周缓慢蔓延。 头发被汗水湿透,软趴趴贴在额头上,崔载胜这时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的神志不清状态,他歪头靠在椅子上,目光无神,嘴里一直喃喃念着那句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话:“? ? ? ?……(杀了我吧)” “果然官方组织的审讯手段还是太柔和了。”柳学冬淡淡开口,“原来你的嘴也并没有那么硬。” “所以,你和那个叫科克·庞德的人,都是白头鹰环治局的鹰崽子。哦,你刚刚说他的真实名字叫什么来着,内森·黑尔?(nathan·hale)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据你所说,他是一名觉醒者,三年前白头鹰花了大力气把他弄进女王冠冕,以此来源源不断地获取女王冠冕的情报。但在大约半年前,白头鹰通过别的渠道获知特管九处新出现了一位保密级别达到‘甲’级的觉醒者,这个人的档案代号叫做‘青鸟’,白头鹰为了获得这份档案,所以才策划了这次的事件——由你假扮清道夫,被内森探员抓捕,在审讯无果后,内森探员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向女王冠冕提出建议,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将你带来中海。” “但我还有一点想不通,这种甲级保密文件不应该在京城九处总部才对吗?为什么你们会来中海?”柳学冬转身,提出自己的疑问,平静的表情仿佛是在进行朋友间的谈论。 崔载胜的声音细若蚊吟:“九处总部守备太严了……我们没机会下手。但我们还收到消息,那个觉醒者……最早是被中海九处分部被发现的,所以在中海的档案库一定还有档案备份……所以我们原计划就是,在京城那几天表现得很安分,这样来到中海后才能获取九处信任……” 柳学冬恍然点头,伸手扶了扶眼镜:“原来如此,想必内森探员这时候已经开始行动了吧,那如果他得手了,之后你们该去哪里汇合呢?” “计划出问题了……嗬……”崔载胜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那个女人,她是负责看守档案库的觉醒者,我今晚本来该干掉她,阻止她回去,但是我失败了……内森可能会被她干扰行动……” 柳学冬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他微微侧头:“你……为什么不早说。” …… 整个九处犹如一台精密的庞大机器,全力运转起来。 一条条命令被葛文栋通过电话下达出去,陆续回到处里的觉醒者们接受命令后分批次散布出去,除此之外,中海各区警务部门也全部接到指令,在夜色中全程寻找那个逃跑了的“c级清道夫”。 被送到九处医疗室的科克刚接受完医务人员的检查,确定了只是皮外伤。 科克头上包着纱布,他对守在床边的伦恩说道:“伦恩,这件事是我们的失职,是我让女王冠冕蒙羞,我一个人躺在这就够了,你不能也在这里陪着我毫无作为,你去帮卡洛琳吧,不要让她独自承受这些压力。” “我会的。”伦恩沉声点头,“你好好休养,我现在就去找卡洛琳。” 等伦恩离开,科克借口需要休息,将陪护的医务人员支走。又等了一会儿,科克听见外面似乎没什么动静了——现在是晚上,留在九处的只有例行值班的人,再加上为了搜寻崔载胜,这个时候九处能够外派出去的一线人员几乎已经全派出去了,所以现在还留在九处的人就更少了。 科克不动声色下床,透过门缝发现外面走廊空荡荡的,于是他拉开门走了出去,神色自然,一点也看不出心怀不轨的样子。 他快速穿越走廊,来到档案库办公室,推开门进去,李四正坐在办公桌前。 李四抬头看见科克,立刻起身:“科克先生。” 科克点头,他丝毫不拖泥带水,开口边说:“帮我找一份代号‘青鸟’的甲级保密文件。” “甲级保密文件?这个等级的档案以我的权限没有资格经手,我得先查一下。”李四 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坐下来就开始在电脑上查阅起来。 过了几分钟,李四眼前一亮:“找到了,确定就在档案库中。” “快,帮我取出来。”科克面露喜色。 “等我几分钟。”李四起身,他快步走到档案库的大铁门前,输入密码,验证指纹虹膜,铁门缓缓打开。 李四进入档案库,科克留在办公室等候。 …… 汽车驶出主城区后,道路上的车就没那么多了,虞红豆默默加速,不知为何,她心里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似乎很多地方都透着古怪。 李四明明对科克没什么好感,为什么今天他的态度突然变化? 为什么每次遇到科克都会出现恍惚感觉?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崔载胜今天突然就有能力逃跑了? 为什么今晚负责监管崔载胜的恰好就是科克? 心中念头逐一闪过,不远处终于看见了食品加工厂的大门。 虞红豆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所以她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从保险柜里取出通行卡,犹豫片刻后,她又把配枪取了出来,随后乘坐电梯往地下基地赶去。 她快步穿过走廊,来到档案库门前时发现门关着。虞红豆想起白天离开时隐约听到李四说今晚他负责值夜班,于是上前敲了两下门,然后推门进去。 可刚把门推开,她却看到李四的办公桌后空荡荡的,在房间最深处,那向来紧闭的档案库铁门此时居然大开着。 虞红豆心底一沉,但就在这时,耳后突然风声响起,下一刻虞红豆感觉自己脑后遭到重击,她下意识痛呼一声,往前扑倒在地。 虽然还不确定袭击者是谁,但虞红豆反应不慢,头也不回直接伸手摸向后腰的配枪,可才把手臂抬起,虞红豆就感觉到一只膝盖递在了自己的背上,往后伸的手臂也被抓住反绞。 虞红豆忍痛回头,看见的是一脸冷漠的科克。 科克一把抽出虞红豆腰间配枪,抵在她的头上,他冷笑道:“虞小姐,你真不愧是警队出身,很敏锐嘛,但防范心还有待加强,不过作为一名刚加入九处不久的干员,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果然是你。”虞红豆咬牙切齿,“不管你想干什么,但我劝你最好停手,因为你这样做只会让九处跟女王冠冕开战!” “这不是我的目的。”科克耸了耸肩,“但如果真的能这样,也算是锦上添花。” “女王冠冕本就做好要跟九处开战的准备了?”虞红豆又惊又怒,但下一刻她就反应了过来,“不对,你不是女王冠冕的人——” 第36章 回答我的问题 “相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怎么安然无恙地回到九处的?”科克眼中带着疑惑,“崔载胜难道还对付不了你一个女人?还是说他正好跟你错过了?” 虞红豆一听顿时就全明白了:“崔载胜跟你是一伙的!你说他去找我了?” “原来你不知道?那看来确实是错过了。”科克摇了摇头,“那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突然,虞红豆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科克眉头一皱,他掏出电话,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是柳学冬三个字。 “柳学冬是谁?”科克冲虞红豆问道。 虞红豆咬着牙说道:“是负责指挥今晚行动的九处长官,我要是不接电话,他肯定会起疑心。” 科克回忆了一下,确定九处里没有这个人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顺手关机。 “小伎俩,并没有骗到我。”科克轻笑一声。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不合时宜的声音:“呃,你们这是……?” 虞红豆转头一看,正看见李四手里拿着一个黄色文件袋从档案库出来,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李四——!?” 李四刚从档案库出来就看见了眼前一幕,虞红豆被科克押倒在地上,科克拿枪指着虞红豆的脑袋,他下意识问了一句,但随即眼神中的疑惑开始缓慢加深,大脑不停地提醒着他眼前这一幕的违和,他的眉毛逐渐皱起,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事情不太对。 “李四!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虞红豆几乎是尖叫着。 嘭! 科克毫不迟疑,一拳将虞红豆打晕过去,他微微皱眉,解释道:“虞小姐是责怪我今晚的失职,她的情绪有些失控,我只能先控制住她。” 随着虞红豆不再说话,李四的眼神逐渐恢复正常,他怔怔点头:“好的。” “这就是那份文件?”科克站起身,顺手把配枪装进衣兜,然后接过李四手中的文件,打开袋子看了一眼,确认是代号“青鸟”的甲级文件后,他把文件袋塞进衣服下藏好,然后朝李四伸手,“把你的通行卡给我,快。” 李四乖乖递上自己的通行卡,还不忘提醒道:“通行卡不能带出厂区啊,用完记得还给我。” “知道了。”科克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指了指地上的虞红豆,“就让她在这里休息会儿吧,记得别让人来打扰。” “好的。” 交代完这句话,李四走出档案库,离开时还把门也给带上了。 在去电梯的路上,科克正好遇到了出来找他的医务人员,他摆出一副严肃紧张的表情:“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找卡洛琳,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所以不用担心。” 乘坐电梯回到地面,出办公楼前,他顺手就把通行卡丢进了垃圾桶里。 …… 夜空多云无月。 由于出了虞红豆这个变故,科克知道自己瞒不了九处多久,所以一路过来步履匆匆,尽量绕开可能会遇见人的地方。 他给崔载胜的安全屋地址距离码头不远,只要能在安全屋躲到凌晨,就能跟鹰巢派来接应的人碰头离开。 这里是一片老式居民点,密集修筑着大片自建房屋,这些建筑有着一个共同点就是,陈旧而又简陋。最高的建筑也不超过四层,没有繁杂的风格,也没有多余的颜色,甚至连外墙砖都没有贴,就仿佛是毛坯房。 由于靠近码头,再加上政府开发的缘故,附近很多地皮都被划出去修建厂房,导致附近的居民许多都已经搬离了这里。 此时已是深夜,这片居民点沉寂在黑暗中,除了偶有虫鸣,其余什么声音都没有。 穿过前面这条巷子,就到安全屋了。 由于紧张和长时间的赶路,科克有些微微的气喘,他扶着墙歇了几秒,习惯性地回头看一眼有没有跟踪者。 确认身后没人后,科克终于有时间松了口气,随后提步走进黑漆漆的小巷。 刚走到小巷中央,科克突然顿住脚步——前方黑暗中,一点几乎微不可见的火星正在忽明忽暗。 “谁在那里?”科克悄悄把手伸进衣兜,握住配枪。 啪嗒,啪嗒。 脚步声响起,那点火星渐渐靠近了。 科克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勉强看清来人戴着鸭舌帽,借着那人嘴里叼着的烟头,微弱的火光映出半张生有法令纹的下颚。 一个中年男人。 不是九处的人。 科克判断出这一点,但手里的枪却没有松开,他装作生气的样子:“吓我一跳!大晚上不回家睡觉躲在这里抽烟,你有病啊!” 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在科克面前两米处停下,他像是没听见科克说话,自顾自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第一个,虞红豆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一落,科克果断在兜里扣下扳机—— “砰——” 子弹打在脚下的地面,溅起几粒碎石。 科克面露惊恐,因为就在刚才他扣下扳机的前一刻,面前这个中年男人仿佛提前预知到了他的动作,先一步贴近按住了自己握枪的手腕,导致自己无法抬起手臂。 还没等科克眼中的惊恐情绪消失,一只张开的手掌覆盖住视野,五指紧紧箍住他的脸颊,然后按着他的脸,狠狠撞在墙上! 嘭! 科克被这一下撞得头晕脑胀,他赶紧将手枪抽出来,可刚要对准,中年男人另一只手却直接抓住了枪管,下一秒配枪零件飞快散落。 “qsc92式,大夏警方制式配枪,9毫米口径,弹容量15发,有效射程50米。”柳学冬将科克死死按在墙上,他缓缓凑近,眼神冷漠,“很显然,这把枪不是你的。”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第37章 全城搜寻 柳学冬缓缓抬起另一只手,他手里握着的是配枪的弹夹:“你应该庆幸这弹夹里还剩14发子弹,不然你连等我提问的机会都不会有。” 透过指缝,科克惊恐的眼神一览无遗:“她没事——等等,你不是九处的人,我们可以谈谈!” 柳学冬不理会他提出的要求,继续问道:“那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是那个打电话的人?柳——柳学冬!”科克感觉到颧骨上的力道正在逐渐加重,赶紧答道,“电话是我挂的!我只是把她打晕了!” 柳学冬看着科克的眼睛,片刻后:“你没说谎,现在我心情好多了。” “那我们谈谈!”科克趁现在赶紧说道,“你一定不是九处的人,不然你不会不知道虞红豆的情况,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没有利益冲突不是吗?” “咔嚓!” 回应他的是一记猛踹,柳学冬抬腿踢在科克膝弯,小腿顿时向内翻折。 “唔——!!”科克被柳学冬捂住嘴,痛呼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大睁着眼。 “这是你挂我电话的代价。”柳学冬松开手,科克背靠墙往下滑去,浑身颤抖着坐在地上。 柳学冬也跟着蹲下来,他仔细打量着科克的脸:“我是说这个名字好像在哪见过,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想起来了。” “内森·黑尔,隶属于白头鹰环治局国际情报侦查组一组,我记得你在白头鹰的个人能力评估上只有b级,但因为天赋比较特殊,所以保密等级达到了s。” 闻言,科克猛地抬头,一脸惊恐地看向柳学冬:“你到底是谁?!” “我们没见过。”柳学冬眯眼微笑,“不过六年前在纽约,我在艾登·戴维斯的办公桌上见过你的资料。我记得那时戴维斯先生已经是白头鹰驻纽约国际情报侦查部部长,可惜啊,要是他没死,现在说不定已经是白头鹰的大人物了呢。” “不过也没什么不一样,毕竟不管是多大的人物……脑袋上中一枪都是一样的结果,你说对吧。” 科克瞳孔骤然收缩:“你——你是六年前那个——” 柳学冬笑眯眯点头:“看来你想起我了。” “清道夫协会……”科克失神着喃喃自语,“s级执行官……渡鸦。” “既然想明白了,那就走吧。”柳学冬指了指巷子深处的安全屋,“你的老朋友已经等你好久了。” …… 另一头,食品加工厂。 虞红豆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东西是天花板上的吊灯,柔和的光线填满房间,虞红豆大脑清醒的瞬间,她立刻就要翻身坐起,一只手却从旁边伸过来按住她的胸口。 “别急,好好休息。”身旁响起陶萋萋的声音。 虞红豆转头看向陶萋萋,焦急开口道:“是科克!这一切都是科克干的!包括崔载胜也是跟他一伙的!” 陶萋萋面色严肃:“我们已经知道了,是研究员去档案库提取资料室发现的你,同时也发现了李四的不对劲。目前我们已经把李四监管了起来,他疑似是受到了未知天赋的影响。除此之外,我们还将女王冠冕的所有人暂时控制住了,我们和警方正在配合行动,全城搜捕科克和崔载胜。” “不,科克不是女王冠冕的人。”虞红豆立刻回道,“他应该是其他某个组织的间谍。” “我们也有这方面的猜想。”陶萋萋点头道,“因为就目前来看,女王冠冕确实对科克的行为不知情。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相信,都必须老老实实接受九处的安排。” “而且这件事比你想象中还要严重。”陶萋萋这时根本看不出平时跳脱的模样,她的眼神很严肃,“我们丢失了一份极为重要的觉醒者档案,保密等级达到了‘甲’级,所以现在女王冠冕必须更加小心翼翼才对,毕竟这件事还是因为他们而起的,稍有不慎,可能真的会让双方自此交恶。” “‘甲’级!”虞红豆低呼一声,在九处这段时间,诸多事宜她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她知道每个保密等级都必须需要对于等级权限的人才能知晓,她自己的档案保密级别是“丙”级,而陶萋萋由于天赋的特殊性,也只不过才“乙”级而已。由此可以大概判断,丢失的那份觉醒者档案上记录的天赋是有多么重要。 “那现在怎么办?”虞红豆紧张地发问,“需要我帮忙吗?我感觉自己已经没事了,随时可以参与行动。” 陶萋萋安抚道:“你还是安心休息吧,现在参与搜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差你一个,而且在这种全城性的搜索中,你的天赋作用没那么大。老葛已经给京城总部汇报过情况了,据说京城那边的答复是,只给我们中海分部一天的时间,如果一天内解决不了,京城就会派人过来接手这次事件。其实等他们一天后再过来希望就更渺茫了,所谓的接手,更多也是指对事件后续的应对了。” 陶萋萋伸手递过来一物:“喏,你的电话,发现你时就掉在你旁边。” 虞红豆看到电话,这才想起之前又没接到柳学冬的电话,她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两点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给他回一个电话——毕竟这次连短信都没发一个,柳先生恐怕又要担心了。 想到这里,虞红豆不禁有些自责,她其实心里清楚,柳先生会因为这份工作而担心自己,所以在平时工作中她有在努力养成主动报平安的习惯,但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二次让柳先生担心了。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 “喂,红豆。”柳学冬淡淡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虞红豆深吸一口气,“抱歉,又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你现在在哪儿?”柳学冬问道。 虞红豆看了眼身上的白色被子:“在处里,还在工作。” “还在加班吗……”柳学冬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等忙完了,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我估计明天白天还要继续忙,要等下午下班才能回来……应该吧。”虞红豆语气中带着歉意,忽然,她似乎在电话那头听见了奇怪的呻吟声,声音很小,轻微到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呃,你那边……在干什么?”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白头鹰环境治理局绝密文件(保密等级:s) 内森·黑尔(nathan·hale):男,国际情报侦查部探员,35岁,觉醒者。 个人综合评估:b 个人履历:26岁通过军队选拔进入白头鹰,就任于白头鹰驻纽约国际情报侦查部,作为一组探员执行常规任务,期间获铜星勋章两次。29岁时受纽约国际情报侦查部部长艾登·戴维斯(已死亡)推荐,于30岁调任白头鹰华盛盾总部。32岁接受白头鹰总部机密任务,顺利潜伏进日不落帝国女王冠冕,至今。 天赋效果:在认知层面,强制与目标组成同盟关系。拥有者在对目标使用天赋后,目标会将拥有者视为“值得信任的人”,并且愿意主动帮助拥有者。 代价:无。 条件:索求帮助。拥有者需向天赋目标提出索求某种帮助的要求,在目标同意帮助拥有者,且完成帮助行为后,即可对目标使用天赋。 备注:1经试验,该天赋绑定的同盟关系最多不超过三个人,当人数超出后,根据时间顺序,之前绑定的目标会自动脱离天赋影响。 2该天赋在“天赋相斥性”上的表现极为明显,该天赋无法对觉醒者产生效果,且在觉醒者附近使用天赋时,也会被觉醒者察觉。 3该天赋的效果只是为目标强行增加“同盟”认知,而非改变其原本认知,所以当“同盟”认知和目标原本认知发生强烈冲突时,目标可能会脱离天赋影响。 第38章 代号:青鸟 “呃,你那边……在干什么?” 柳学冬把电话夹在耳朵上,一只手握着刀,刀尖距离科克的眼球只有一厘米,另一只手竖起手指放在唇边,作出“嘘”的手势。 “我有些失眠。”柳学冬面不改色,“刚刚在看电视。” “好吧……别担心我,你早点休息吧。”虞红豆的语气更加自责了,她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导致柳学冬失眠的。 电话挂断,柳学冬把电话收进口袋里,然后举刀挥下—— 唰! 半截小拇指掉在地上,嘴巴被堵住的科克发出痛呼的呜咽。 “唔——呜呜……” “作为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探员,我以为你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声,什么时候该闭嘴。”柳学冬冷漠看着被禁锢在床上的科克。 这里是科克的安全屋,但在柳学冬看来这个安全屋有些太简陋了——不是指装修方面,而是缺少了很多东西,比如审讯用的刑具之类的。 由于客厅已经被崔载胜占着了,所以柳学冬只好把科克带到卧室里来。客厅里的崔载胜由于失血过多,此时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虽然没死,但显然也撑不了多久了;科克的情况还不错,虽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至少还有力气惨叫。 不理会床上的科克,柳学冬拿起旁边刚刚从科克衣服下找到的文件袋。 “这就是那份代号‘青鸟’的文件么?”柳学冬自顾自说道,“白头鹰为了这份文件,甚至愿意把你这枚藏得这么深的钉子暴露出来,看来它确实很不一般咯?” 打开袋子,柳学冬抽出这份档案。 特管九处档案库(中海副本)——代号:青鸟(绝密,甲) 青鸟:青鸟为三名孪生女性(长女东方大梨,二女东方少梨,三女东方小青),21岁,大夏特管九处总部挂职人员,觉醒者。 天赋:三名女性分别具有三种不同天赋。 1东方大梨:极速。使用天赋后,天赋拥有者的奔跑速度最高可达到180公里每小时。 代价:无。 条件:以拥有者为圆心,东方少梨或东方小青中至少有一人处于半径200米的球形范围之内。 备注:该天赋仅提高了拥有者的奔跑速度,对拥有者的其余行为速度、反应速度等,并没有改变。 2东方少梨:心灵感应。使用天赋后,拥有者可与东方大梨以及东方小青进行无视距离的双向心灵沟通。 代价:无。 条件:以拥有者为圆心,东方大梨或东方小青中至少有一人处于半径200米的球形范围之外。 备注:该天赋可进行超远距离的实时沟通,且无时间延迟。但该天赋仅支持东方少梨与东方大梨、或东方少梨与东方小青之间进行双向沟通,东方大梨与东方小青无法进行心灵感应。 3东方小青:能力增幅。使用天赋后,可使指定女性目标的身体机能获得大幅度增强,包括力量、耐力、敏捷等,同时可使目标迅速恢复体力,伤口愈合,甚至做到修复肢体。 代价:无。 条件:东方大梨或东方少梨中至少一人失去意识。 备注:1经试验,确认该天赋是通过激发目标身体潜力以达到“强化”与“治疗”的目的,但目标并不会出现后遗症。 2且在实验过程中,发现天赋对目标的影响最高可持续27分钟,但在试验中并没有测试出天赋可指定的目标的上限,根据目前最高测试结果,拥有者可同时对70人进行能力增幅。 3该天赋可以作用于觉醒者,但由于“天赋相斥性”,增幅效果明显弱于非觉醒者。 4根据观测,拥有者在使用天赋时,手臂与后背会浮现固定的纹身图案,经调查,这种图案疑似一种古老图腾,与历史记载中的西王母母性崇拜有关。 记录员:葛文栋 看完档案,柳学冬忍不住吸了口气:“难怪会是‘甲’级……这三个女生每个人的天赋都具有强大的功能性,特别是这个小青……” 说着,柳学冬又看向了科克:“不过白头鹰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们在中海还有线人吧,现在你又有可以交代的了。” 柳学冬脸上的微笑在科克看来却显得格外渗人,他眼睁睁看着柳学冬走过来,嘴里绝望地发出不知所云的呜咽:“唔——唔唔!唔!” “你不会是想直接招了吧?”柳学冬疑惑地问道,随后又摇了摇头,“我不信,所以还是先活动活动筋骨,放心,我会给你留一口气说话的。” 第39章 让九处早点下班 在天快亮时,柳学冬又一次来到花花世界私人会所。 由于会所大门紧闭,所以柳学冬是从三楼窗户翻进去的。 其实柳学冬的心情有些糟糕。他用了五年时间摆脱了阴影世界,又用了一年时间来为自己后半生的安稳做准备,最后好不容易结婚了,眼看一切都圆满了,到头来却没想到还会被这些事情纠缠上。 这让他感到有些挫败,所以在见到胡满之前,他已经解决掉好几名前来阻拦他的保安——下手难免重了些。 还是二楼酒吧,胡满一脸为难地看着柳学冬:“大佬,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找我……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今晚九处的行动跟你有关?” “今晚九处和警方全城找人,我门都不敢开,这事儿要真跟您有关系,可千万别把我也给拖下水了——您就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我是真不敢插手。” 柳学冬敲着桌子:“送你一份大礼。九处要找的人在我手上,你自己想办法把人交给九处。这件事办成了,九处欠你大人情,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胡满双眼一亮:“还有这种好事?大佬,能给透露一下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么?我可以花钱买。今晚这件事可不小,估计海外有很多组织都会想要知道。” “我不要钱,拿别的消息来换。”柳学冬摆了摆手,“我想知道关于白头鹰最近的消息。” “白头鹰?”胡满眼珠子一转,立刻反应过来,“九处今晚找的人是白头鹰的?” 柳学冬点了点头:“嗯,那人是白头鹰埋在女王冠冕的钉子,这次窃取了九处的一份重要文件。除了他以外,还有女王冠冕逮捕的c级清道夫,其实也是白头鹰的人,这次带来九处,他们俩合作玩了手声东击西,就是为了给这个钉子窃取文件提供机会。” 柳学冬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现在这俩人就在这个地址,我给他们上过刑,估计场面不太好看,你记得派心理素质强一些的人过去。九处要找的那份文件也在这个地方,让你的人不要手欠打开看,不然九处会找麻烦的。其次就是,白头鹰在中海还有线人,我一会儿给你名单,你可以一并交给九处,我不想管了。” “这种事怎么处理你应该有经验,”柳学冬看着胡满的眼睛,“该怎么去跟九处那边说,你明白的——提醒你一下,九处似乎有擅长审讯的人才,你最好派一个跟你关联不大的人去办这件事。” 胡满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有数,保证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对,是根本没有你这个人。” 柳学冬默默点头:“说说吧,白头鹰最近的消息。九处在大夏境内是不容挑衅的,白头鹰明白这一点,所以很少在大夏作出过激的行动。我觉得他们这一次的行为更像是一种试探,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们有了这份底气。” 胡满耸了耸肩:“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边缘人,白头鹰的目的我可不知道。不过据我所知,白头鹰最近在东瀛的动作比较大。” “你应该清楚,东瀛这个国家,因为国情原因,他们在阴影世界中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官方组织,在处理相关事宜上,东瀛依靠的一直都是白头鹰在他们国内设立的环治局分局。但其实东瀛暗地里一直在扶持着苇原众,只不过这件事从不拿到明面上说,并且东瀛也一直没有给苇原众官方组织的名头,所以白头鹰也就一直当做不知道,在明面上白头鹰和苇原众也很少发生冲突——这其中也有东瀛内还存在着清道夫东瀛分部的原因,要是他们双方掐起来,清道夫协会就成了最终受益者。” “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白头鹰和苇原众发生冲突的频率越来越高,就像吃了枪药一样。更奇怪的是,清道夫协会也没闲着,他们居然在偷偷帮着白头鹰对付苇原众。据可靠消息,已经有好几个东瀛大家族的掌权人死于清道夫协会的暗杀了——而这些家族无一例外,都是苇原众所支持的。” 柳学冬挑着眉毛:“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联手了,他们想先把苇原众踢出局。” 胡满摊手:“这里面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那就暂时这样吧。”柳学冬起身,“尽快把事情办完。” 胡满搓了搓手:“大佬,我还是想多嘴问一句……你既然不是九处的人,为什么事事都帮着九处?” 柳学冬回头瞥他一眼:“……为了让九处早点下班。” …… 虞红豆昨晚后半夜在病床上小憩了一会儿,但天刚亮就醒了,心里的责任感使她不允许同事们忙碌时自己却在睡大觉。所以她醒来后直接加入了陶萋萋所在的小组,协同警方进行搜寻。 除此之外,警方已经把通缉令发布到了全城,今早的新闻也报道了这件事,发动全城的市民一起搜寻,但一直到下午,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半下午时,虞红豆和陶萋萋坐在一个小区外,陶萋萋手里捧着杯咖啡,眼里有血丝——她已经一整天没睡觉了。 除她们二人以外,她们这个搜寻小组还有三名警员,此时正在小区里挨家挨户地询问。 陶萋萋面色疲惫:“要是今天找不到,京城就要派人过来了。” 虞红豆脸上也挂着担忧:“说起来这件事也怪我失职,在对科克起疑心后没有第一时间上报。” 陶萋萋摆了摆手:“不怪你,严格来说你还是第一个怀疑科克有问题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立功了。” 虞红豆又问:“那李四这次会被处分吗?” “不会的。”陶萋萋叹了口气,“他只是普通人,被天赋影响也不怪他。不过这次上面肯定会下达处分,但这个处分多半会落在老葛头上,还有就是京城那边也有失职的地方,他们没有察觉到科克的问题。” 就在这时,陶萋萋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把电话放在耳边听了片刻,双眼顿时亮了。 “好,我们马上过来!” 第40章 下班下班 陀山区公安分局。 虞红豆和陶萋萋推门而入,亮出九处证件后,警员把他们带到会议室门口。 “报案人刚来不久,正在接受例行问询。”警员小声说道。 透过会议室门上的窗户,虞红豆看到房间里坐着一名虎背熊腰的壮实男子,他穿着无袖背心,露出两条大花臂,他拘谨地坐在会议桌一侧,对面则坐着一排警员。 警员又道:“接到报案第一时间,我们就派人去现场查看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消息传回来。我们简单调查了一下,报案人是一名无业混混,据他所说,他家住在码头附近的居民点,昨夜喝完酒回家后,路过一家住户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因为好奇就走过去查看,结果发现门没锁,进屋后就看到了两具死状惨烈的尸体。” “尸体?”虞红豆挑眉,“是科克和崔载胜?” 警员点头道:“已经确认过,就是在找的那两人。” 陶萋萋点头道:“我们进去听一下。”说罢,二人推门走进会议室,在旁边坐下来。 会议室里,花臂男缩着脖子说道:“警察叔叔,我知道就这么多了,你们问的那些我真不清楚,那两具尸体你们也看到了吧?那惨的,就跟被压路机轧过似的,可给我吓坏了,你们别看我这纹得花花绿绿的,其实我胆子很小的!这事儿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 随后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又有人进入会议室,全是九处的人,这些人进来后也不说话,就默默坐在旁边盯着花臂男。 花臂男被这阵仗吓得都快哭了,他战战兢兢地说道:“警察叔叔,我是报案人没错吧……我怎么觉得你们是把我当犯人来审了?” 为首的警队队长抬头看了眼花臂男:“你要是犯人,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而是坐在审讯室了。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已经涉及到国家安全,你要是肯好好交代,那就是立功;但要是敢有所隐瞒,那就是大错特错!我们已经去查过了,你的邻居告诉我们,你虽然家在那里,但你平时根本就不住在那,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花臂男苦笑着:“我只是很少回去,又不是永远不回家了,难道警察也管夜不归宿?” 一旁的陶萋萋早就看不下去了,她直接起身,对花臂男使用天赋:“你昨晚为什么要去居民点?” 花臂男下意识就说道:“是铁老大让我去的。” 话音刚落,花臂男满眼震惊地看向陶萋萋,但下一刻他又把目光移开了。 “铁老大是谁?”陶萋萋看向四周,希望有人能给她一个答复。 警队队长答道:“是金椰树ktv的老板,这花臂男就是他手下的小弟。” 陶萋萋点了点头,正欲继续发问,花臂男却先一步开口了,他看着陶萋萋:“不用问了,警察同志,我全都交代——来之前铁老大吩咐了,让我不要说实话,但如果我被审出来了,就让我全部告诉你们。” 所有人默默看着花臂男,等着他的下文。 “昨天我之所以去那里,是铁老大让我去的,确认有事后就让我报警。但其实这件事并不是铁老大提出来的,而是一个叫狐狸哥的人交给铁老大去办,然后铁老大才交到我身上——但我真不知道这个狐狸哥是谁,我甚至都不知道有这号人。” “狐狸哥?”虞红豆小声念着这个名字。 坐在她身旁的陆石君打了个哈欠,小声解释道:“没记错的话是个中海本地的边缘人,前几年严打的时候抓过两个边缘人,从他们嘴里审出过这个名字。但这个狐狸哥是个很谨慎机灵的人,我们从没找到过他。” “狐狸哥让我给审出我的人带句话。”花臂男还在继续,他看向陶萋萋,“他说,这两个人他替九处找到了,但这两个人的死跟他没有关系,找到时就已经是这幅惨样了。虽然他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但本质上依然是大夏人,所以尸体身上找到的文件没有任何人动过,请九处的同志放心。” 九处的人不约而同看向陶萋萋,陶萋萋使用天赋又审问了一遍花臂男,但得到的答复没有变化,陶萋萋这才点了点头。 这时,一名警员拿着一份资料走了进来,交到队长手中。 “是刚从现场反馈回来的报告。”警队队长看着资料上的照片,眉头不禁皱紧了,“两具尸体身上都有着密集的受刑痕迹,他们生前应该被拷问过,行刑者的手段非常残忍。” “现场还发现了一张手写的记录纸,应该是行刑者拷问出来的——应该只有你们能看懂他写的是什么。”警队队长把资料递给了九处的人,几番传下去,最终传到了一组组长林仁杰手中。 林仁杰看着手里的资料,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是科克和崔载胜的真实资料——原来他们是白头鹰的间谍。这笔迹……应该不是用惯用手写的,行刑者很谨慎。等等,这是什么?一份名单?” “白头鹰在中海的线人?!” 所有九处的干员纷纷起身。 “通知老葛……”林仁杰环视了一圈众人,“抓人!” 九处和警方纷纷行动,花臂男也被放走了——毕竟他是报案人,而那个狐狸哥在这件事上还立了大功,所以九处就算是捏着鼻子,也得承这份人情。 赶回九处的路上,陶萋萋凑在虞红豆身边说道:“这算啥?现实版超级英雄吗?做好事不留名?” 虞红豆回忆着照片上的尸体惨状,忍不住直皱眉:“超级变态还差不多……我刚刚听说好多去现场的警员都吐了。” “不过对我们来说还算是好事,虽然没抓住活口,但至少把文件和人都找到了。”虞红豆长舒一口气,缓解胸口的烦闷,“而且还拔掉了一堆潜伏在中海的白头鹰间谍。” 陶萋萋伸了个懒腰:“下班下班!抓人是一组和警方的事,我们回去报个到就能走了——我觉得自己现在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虞红豆正想着自己回去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没想到又要被陶萋萋蹭车。但转念一想,毕竟已经快两天没见着柳先生了,自己总不能今晚还不回家,所以也就默认陶萋萋的说法了。 第41章 往事不堪回首 由于崔载胜那辆车被柳学冬留在居民点了,所以他昨晚是走路回来的。 两天一夜没合眼,再加上奔波了整晚,饶是柳学冬精力旺盛,此时也不免感觉到有些疲倦。 “想好好过个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回到家,躺在沙发上的柳学冬不禁喃喃自语。 柳学冬抬手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是半下午,距离虞红豆下班还要一会儿。柳学冬揉了揉眼角,打算回卧室小憩一阵。 上床前,他也没忘记把睡衣换上——毕竟在虞红豆看来,他昨晚可是一直待在家里的。 像柳学冬这种人,为了要应付各种环境,所以必须要学会让自己随时随地的进入深度睡眠,以求快速恢复精力。 随着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柳学冬陷入沉睡。 ……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柳学冬模模糊糊感觉到胸口凉丝丝的,像是指尖划过时的舒服感觉。 下一刻,柳学冬蓦地睁眼,凌厉的目光迸射出来,正好和虞红豆漂亮的眼睛对上。 虞红豆像是受惊的小鹿,正搭在柳学冬睡衣扣子上的手像是触电一般缩了回去,结巴着解释道:“我,我看你睡着了,只是不想吵醒你……你这件睡衣穿挺久了,我想帮你脱下来拿去洗……” 柳学冬翻身坐起,他低头一看,发现胸前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两颗了。 柳学冬心里一紧,暗道自己这一年真是过得太闲适了,警惕心都被丢到了太平洋,居然连虞红豆开门都没听见。 但他依旧装作若无其事,一边扣着扣子,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虞红豆正要回答,目光却下意识落到柳学冬正有所动作的手上,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她好像隐约看见衣服下有一道疤痕。 “这是……?”虞红豆伸手就要去拨开柳学冬的手,却被柳学冬一把抓住了手腕。 虞红豆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沉默了一阵:“再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虞红豆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使劲甩开柳学冬的手:“谁在说那个了!我是说你衣服下面有什么东西!”说着,再次伸手想要掀开柳学冬的衣领。 柳学冬又一次抓住她的手腕,只是这次却一时想不到理由了。 柳学冬三番五次的阻拦,虞红豆就算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她嗔视着柳学冬:“把手拿开。” 柳学冬避开目光,看向房间外:“我该去煮饭了。” 虞红豆懒得再跟他兜圈子,只见她甩开柳学冬的手,伸手就去撕扯他的衣服,而柳学冬一只手紧紧抓着衣领,另一只手仓促地阻挠虞红豆。 虞红豆跟他纠缠了半天都没有得手,她心里暗自纳闷——怎么自己一个警察的身手还搞不定一个心理医生? 半晌未果,虞红豆心里一发狠,直接往前一撞,整个人扑进柳学冬怀里——柳学冬也没想到她来这一出,下意识就抱住虞红豆,身体却情不自禁被撞得往后摔倒。 二人一起摔进床里,虞红豆骑在柳学冬身上,趁现在抓住柳学冬衣领,狠狠往两边一撕—— 撕拉! 布帛破裂声响起,扣子绷飞,赤裸的男性上半身呈现在虞红豆眼中。 虞红豆怔住了。 她知道柳学冬有按时健身的习惯,平时睡觉时也曾隔着睡衣摸到过柳学冬身上的肌肉,但她却从未想过,那居家的睡衣下面藏着的居然是一具这么凶悍的肉体——块状的肌肉隆起,线条像是刀刻斧凿般精雕出来的,这种棱角分明的肌肉根本就不是通过健身能够锻炼出来。更可怖的是,他的皮肤上爬满了各式各样的伤疤,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甚至还有枪伤。如果非要给这具身体套上一个形容词的话,虞红豆只能想得到“狰狞”。 虞红豆捂着嘴,从柳学冬身上爬起来,站在床边呆呆看着他。 柳学冬默默翻身坐起,单手扯下身上已经没有扣子的睡衣,把它随意丢到地上。 一阵沉默过后,虞红豆低声开口:“我……我需要一个解释。” 柳学冬从床头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用打火机打燃。 咔哒。 “呼……”吐出一股青雾,柳学冬沉闷说道,“当年为了挣学费,我去了叙利亚打暑假工……到军营后,一个黑叔叔发给我一把ak47,然后用吉普把我送到了战场……结果发现对面全是我的同学……” 虞红豆:“……?”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虞红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赤裸上身的男人,她按住柳学冬的肩膀,指着肩上的一处伤疤大喊道,“柳学冬——这是枪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以前到底做过什么?!” 虞红豆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使柳学冬再次陷入沉默,又过了好一阵,直到烟头烫到手指了,柳学冬才默默掐灭香烟,低声道:“你了解东瀛那边的情况吗?” 虞红豆看着柳学冬:“没去过,不了解,但我可以听你说。” 柳学冬继续说道:“东瀛那边,存在着很多社团组织,我在东瀛进修硕士那几年,因为学的是心理学专业,在一次机缘巧合下,通过替人治病认识了一位社团的社长——其实就是帮派老大,他说他很欣赏我,就让我加入了他的社团。像他们这种东瀛的帮派成员,大多都是无业游民,再加上东瀛的国情,其实每个人心理压力都很大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疾病,那个社长愿意支付我工资,我那时也还没挣到这么多钱,所以就答应了。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经常参与帮派抢地盘抢生意的火并,不知不觉就坐到了帮派双花红棍的位置。” “双花红棍?”虞红豆咂摸了一下这个词,“我看电影里,这名头不是香江那边的么?” 柳学冬语气一滞:“呃,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我是怕你不懂才这样说的。” “我身上这些伤……也是在那几年留下的。”柳学冬叹了口气,表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往事不堪回首,“不过你放心,我早就已经金盆洗手了,现在跟那边一点联系都没有。” 虞红豆盯着柳学冬,过了好久,她终于叹了口气:“这些事……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谁还没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过去呢?”柳学冬在心底松了口气,然后他突然起身,一把将虞红豆的双手手腕抓过头顶,然后伸手一推,将她按在墙上。 虞红豆一惊,瞪大了眼看着柳学冬:“你干什么?” 柳学冬缓缓凑近,鼻息喷吐在虞红豆脸上:“刚刚你看够了,现在该给我看看了。” 第42章 宁死不屈江子轩 客厅沙发上,虞红豆整理着凌乱的衣衫,满脸通红。 柳学冬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也是个讲求公平的人,说看,那就只看,不该做的什么也没做。 厨房里飘来香味,是柳学冬在张罗着二人的晚饭。 “端菜了。”厨房里传来柳学冬的喊声。 虞红豆揉着还有些生疼的手腕,起身朝厨房走去,端起菜路过柳学冬身边时,她小声嘟囔了一嘴:“斯文败类……” “你说什么?”柳学冬回头。 虞红豆脸一红:“我说,你累不累?”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在她胸前一瞥:“不累,精神着呢。” 虞红豆赶紧败退。 …… 第二天,虞红豆照常上班,因为九处这次抓了不少人,处里给每个人都分配了审讯任务,所以这几天她应该会比较忙——但至少不用加班了。 而柳学冬,也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新病人。 一想到又可以回归正常生活的他不免有些激动,所以早早地就在诊所里等着了。 上午,吕姐把人带了上来,柳学冬还是坐在老地方——二楼落地窗旁边。 他转头看过去,只见这次来的有三个人,一男一女外加一个半大小子,看上去像是一家人。 那男的看上去有四十左右,见到柳学冬后赶紧快步走过来,远远就伸出手:“您好,您就是柳医生吧,久仰大名。” 说着,男人从胸前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鄙人姓江,江军宏,这位是内人尹玉兰和犬子江子轩。” “江先生你好。”柳学冬点了点头,他看了眼名片,上面写着:永江电子科技集团总裁,江军宏。 在柳学冬的示意下,江军宏带着家人在茶几对面坐下,江军宏客气地说道:“柳医生,是严总介绍我过来的。” 见柳学冬露出思索的表情,江军宏又补充道:“严总,您还记得吗?涛声传媒的严新杰,我跟严总有些业务往来,是老熟人了。” 柳学冬恍然大悟:“记得,上次他们公司有两个明星在我这做过心理诊疗。” “对对对。”江军宏接话道,“严总给我说,您在治疗心理疾病方面很有经验,所以才给我推荐了您。” 柳学冬把目光投向江军宏身旁的两位,尹玉兰是位容貌姣好的成熟女性,虽然三十多岁了,但看得出来保养得很好;而江子轩看上去应该只有十五六岁,此时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手里捧着一台最新款任天堂gbasp掌上游戏机,玩得正起劲。 柳学冬心里有了点猜测:“直接进入正题吧江总,是令公子出什么问题了吗。” 江军宏闻言一怔:“柳医生看出来了?” “猜的。”柳学冬摆了摆手,“说说吧,怎么回事。” 柳学冬说话时盯着的是江子轩,但江子轩却根本不理柳学冬,自顾自玩着自己的,反而是江军宏回答了:“唉——我要是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好了。子轩这学期刚升高中,他原本成绩一直很好的,但升学考试不知怎么回事,就发挥失常了,没考上重点高中,我就花了些钱,把他塞进了私立贵族学校。但从新学期开始,他的成绩一直没有回升,反而一落千丈,我也跟他们老师聊过,老师给我说,子轩在学校里很沉闷,也不主动去交朋友,上课也从来不认真,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时也什么都不说。” 江军宏愁容满面:“我和他母亲也都私下跟他谈过心,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可他自己不说,我们又怎么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呀?后来,老师就建议我们带他去看心理医生,这不就找到您这来了嘛。” “那一会儿我单独跟他聊聊。”柳学冬瞥了一眼江子轩,发现他竟然正斜着眼偷看自己,见被发现后,又赶紧把眼珠子转了回去。 柳学冬心底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江总和江太太今天不上班吗?” “本来是要上的。”江军宏叹着气点头,“但孩子重要,这不特意请了假么。” 柳学冬笑了笑:“那你们还是回去忙自己的吧,你们在这里孩子估计依然什么都不肯表达,你们离开了或许对他更好。” 尹玉兰面露犹豫,反而是江军宏果断道:“好,那就听柳医生的——那我们什么时候来接他?” 柳学冬抬手看表:“下午午饭后吧。” 等江氏夫妇离开后,柳学冬看了眼还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江子轩,起身说道:“走吧,我们进屋里聊。” 江子轩瞥了柳学冬一眼,然后也不说话,端着游戏机跟柳学冬走进诊疗室。 柳学冬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江子轩抬头环视了一圈房间,他见诊疗椅舒服,就直接走过去躺了下来——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游戏机。 柳学冬手里转着笔,盯了江子轩一会儿后,轻声笑道:“装的吧。” 江子轩斜了柳学冬一眼,没有说话。 柳学冬又笑了:“不是装的,你紧张什么?” 游戏里响起“gameover”的电子音,江子轩有些气恼地放下游戏机,然后用自以为有气势的眼神瞪着柳学冬:“别那么多废话,我就给你直说了。你呢,就随便编一个病因,把我爸妈糊弄过去,然后从我爸那乖乖拿钱,其他什么都别管,懂?” 柳学冬笑着起身,走到江子轩跟前:“你也知道付我钱的是你爸,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要帮也是帮你爸,凭什么帮你糊弄他们?” “呵,”江子轩冷笑一声,“那就是谈不拢咯?那好,今晚我就叫兄弟把你这破诊所砸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柳学冬盯着江子轩嘴唇上的青涩绒毛,一时有些无语:“你的兄弟都和你一样毛还没长齐吗?” “你!”江子轩气急,“你个穷医生——不信邪是吧,那你就等着瞧!”说完这句,就又埋头玩起了游戏机。 柳学冬无奈摊手:“好家伙,原来是叛逆期。” “哼。”江子轩冷笑一声,不理他。 柳学冬一把抢走他手上的游戏机,揣进了自己包里。 江子轩跳下诊疗椅,挺起胸膛横着眼瞪过来:“你特么别给脸不要脸——” “给我好好说话。”柳学冬叹了口气。 “我说你大爷说……”江子轩冷笑连连,然后对着柳学冬一张嘴,“嗬——忒!” 一口唾沫落在白大褂胸前。 柳学冬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所以说,熊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下一刻,右臂高高扬起—— 在江子轩瞳孔中,一只手掌迅速放大。 “啪——!” 这一巴掌,直接把江子轩抽得原地打了个转,然后才捂着脸发出痛呼:“嗷!!!” 泪水明明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江子轩硬是吸着鼻子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捂着脸,用惊恐中夹带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柳学冬:“你敢打我?!” 回应他的是另一巴掌——柳学冬根本不答,果断抬起左手抽下去。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江子轩之前怎么转的,这次就怎么转了回去。 回过神来,江子轩还来不及开口,抬眼就看到柳学冬又把手举了起来,他赶紧抬手抱头,嘴里慌忙喊着:“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嗯?”柳学冬低头,“能好好说话了?” “能了能了!”江子轩缩着脖子抱着头,惊恐的眼神从双臂之间望出来,“大哥有话好说,先停手……” 柳学冬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伸手一指治疗椅:“滚回去坐好。” 第43章 从小爱拖地 江子轩赶紧爬上治疗椅,看似老实了,但其实眼珠子一直往门边瞟。 柳学冬走过去将门反锁,正好听见吕姐在门外问道:“柳医生,我听到了叫声,有事吗?” 江子轩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张嘴就喊:“救命——” 柳学冬看他一眼,不以为意,对门外说:“没事吕姐,你去忙吧。” “好嘞。”吕姐应了一声就走了,仿佛没听见江子轩的喊话。 回过头,柳学冬看见江子轩正用怒中带怯的眼神看着自己,柳学冬搓了搓手指,江子轩赶紧缩了缩脖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柳学冬笑道,“是不是想先暂时‘忍辱负重’,然后等到下午你爸妈来接你时告状?” 提起父母,江子轩又有了底气,他下意识想指柳学冬,但犹豫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明明是想硬气却又怂得慌:“你完了!” 柳学冬情不自禁想笑:“我刚刚抽你那两巴掌是用巧劲打的,打人生疼,却一点外伤都不会留下,不信你可以去照照镜子。”说着,柳学冬指了指诊疗室的洗手间。 江子轩明显不信,登登登跑进洗手间,过了一会儿又登登登跑了回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柳学冬:“你会功夫?!” “我不仅会功夫,我这里还有一套祖传的杨氏电击疗法,专门针对你这种叛逆期小屁孩的。”柳学冬脱下白大褂,直接扔到江子轩头上,“你要是不想尝尝滋味,就去把衣服洗了。” 说罢,柳学冬旁若无人地点起烟,再把腿撬到桌子上,一脸混不吝道:“你要真硬气,就去你爹妈那告我,你看他们信我还是信你。今天你要是不把衣服给我洗干净了,你等下次复查的,看我不把你头拧下来。” 江子轩打了个哆嗦,本想再嘴硬几句,但张了半天的口却说道:“……洗衣机在哪?” “手洗!”柳学冬一瞪眼,江子轩赶紧抱着衣服跑进了洗手间。 十多分钟后,江子轩提着白大褂出来了:“洗好了大哥……晾哪?” 柳学冬指了指旁边:“就搭治疗椅上。” 江子轩弱弱地看着柳学冬:“……那我坐哪?” “你站着。”柳学冬瞥过去一眼,江子轩不敢再问。 江子轩老实了,柳学冬总算可以开始跟他正常交流。 一番询问下来,柳学冬终于弄清楚事情原委。 原来这江子轩从始至终成绩就没有好过,江氏夫妇还以为他之前成绩好,其实是因为他每次考试都靠着花钱买通成绩好的同学帮他作弊,才给了江氏夫妇这种错觉。可后来中考时就没人能帮他了,所以才“遗憾”落榜。进入贵族学校后,身边的同学都和他一样都是家里不差钱的主,再加上和新同学不熟,自然没人肯帮他,也就渐渐成了老师眼中“孤僻”的差生。而他自己也不敢跟父母说明真实情况,当父母误以为他患上心理疾病后,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啧啧啧……”柳学冬听得连连摇头,“没救了,埋了吧。” 江子轩鼓起勇气瞪着柳学冬:“这件事你不准告诉我爸妈!” “那不然怎么办?”柳学冬无奈地说道,“你这又不是病,我怎么治?你来我这里就是磨洋工,一个疗程后我再跟你爸妈说我治不好?那不是败坏我声誉么。” “那我管不着。”江子轩偏开头,“反正你要是敢暴露我,我就,我就……” 被柳学冬冷冷盯着,江子轩把后半截话又咽了回去。 柳学冬道:“又皮痒了?” 江子轩小声嘟囔:“大不了我今天回去给他们说我下次不来了……” 柳学冬不怀好意地笑道:“不来可不行,那不还是相当于我没治好?反正治病也是治,治熊孩子也是治,咱们为什么不试试呢?” 江子轩被柳学冬笑得直发怵,他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绝对不来了!” 柳学冬眉毛一挑,起身来到江子轩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你试试?三天后我要是准点见不着你,我立刻给你爸妈打电话,我不仅要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们,还要让他们断你经济来源,让他们把电脑、游戏机全给你砸了,我还要给你学校写信,把你花钱作弊的事通报全校,让你提前丧失高中择偶权。” 江子轩气得直跳脚,他指着柳学冬就开喷:“你特么别逼我——” 柳学冬一把薅住他的头发,扯得他弯下腰去:“你特么再指一个试试?” 望着柳学冬高高举起的巴掌,江子轩赶紧服软:“错了错了——大哥我错了!” …… 午饭后,江氏夫妇准时来接江子轩。 江子轩看见父母仿佛是看见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车里。 江军宏看向柳学冬,关切问道:“柳医生,怎么样?” 柳学冬笑着回:“小问题,令公子只是有些自闭,能治。” “那就好那就好。”江军宏与尹玉兰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柳学冬的目光看向江军宏身后的汽车,车窗里,江子轩也正偷偷打量着这边。柳学冬玩味一笑:“记得三天后来复查,还是今天这个时间——哦对了,这段时间就别让他玩游戏了,让他多和其他同龄人接触一下。” “呃……怎么接触?柳医生有什么好建议吗?” “嗯。”柳学冬笑着点头,“给他多报几个补习班吧。” 晚上回家后,柳学冬把今天的经历当做趣事讲给了虞红豆听,虞红豆被逗得直乐,末了又问道:“你都说了他不是患病,那你打算怎么治?” “不考虑过程,只要结果是好的,那江氏夫妇自然就会买账。”柳学冬说道,“他们的核心目的其实还是孩子的成绩问题,所以只要江子轩的成绩有起色,那‘病’就算是治好了。” “你难道要给他补习?”虞红豆好奇地发问。 柳学冬笑着摆手:“我哪有那闲心,怎么学是他的事,我只负责给他动力。这人呐,不逼自己一把,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个地步。” …… 三天后,江子轩果然如约而至。 站在诊所门口,江子轩望着父母离开的背影,满眼都是依依不舍。 眼看着汽车出了小区大门,柳学冬直接揪着江子轩回了屋子。 柳学冬把吕姐叫来:“吕姐,今天你歇着,把活交给他。” 说完,柳学冬把拖把递到江子轩面前:“反正你也不需要治病,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把这里给我打扫干净,要是我最后检查不满意,那你就等着我把事实告诉你爹妈吧。” 江子轩盯着眼前的拖把,鼻孔冒着粗气,一副“我江某此生从未受过这般折辱”的表情,但眼看着柳学冬又把手举起来了,他终究还是选择忍气吞声,一把抢过拖把,理直气壮地喊道:“我特么从小就爱拖地!” 一个小时后,大汗淋漓的江子轩走进诊疗室,在柳学冬对面一屁股坐下来:“干完了!” 柳学冬瞥了他一笑,笑道:“我直接给你明说吧,以后你每次来我这复诊,都得像今天一样干活,我诊所要是没活干了你就去扫小区,反正不会让你闲着。” 江子轩瞪着柳学冬,正要开口却被柳学冬抬手打断:“你要想结束治疗也可以,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把实情告诉你爸妈;要么,你自己想办法把成绩提上去。” 江子轩沉默了,低着头像是在考虑着该选哪个。 柳学冬安慰道:“想开点,人生本来就充满了坎坷。” 直到江氏夫妇来接他时,江子轩依然没做出选择,但柳学冬相信下次见面时江子轩心里肯定有答案了。 目送着江家三人离开,柳学冬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哪位。” “你好,请问是柳学冬吗?这里是中海市长宁区公安局。”电话那头是个很正式女声。 闻言,柳学冬不禁皱眉:“我是柳学冬,请问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女声道:“是这样的,这边有位来自东瀛的女士自称是你的朋友,可是她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才通过向我们求助找到的你。” 柳学冬微微眯眼:“我不认识什么东瀛的朋友。” “呃,她说她叫……”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确认。 “……胧月暻。” 第44章 胧月暻 站在公安局门口,柳学冬抽了支烟。 在听到“胧月”这个姓氏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几个猜测,并且针对这些猜测作出了相应的决定。 胧月,在日语中通常是指十二月。而胧月这个姓氏所代表的是东瀛的一个大家族。 当年柳学冬在东瀛执行某个任务时,曾机缘巧合救过一个胧月家的人,他叫胧月泉治——是这一代胧月家的第三子,算算时间也应该有四十多岁了。 后来柳学冬通过胧月泉治在东瀛做了不少事,其中就包括找到“柳学冬”这个人,以及安排“柳学冬”死后三年里的动向,保证他依旧“活”在大众视野中。 抽完最后一口,柳学冬丢掉烟,用脚踩熄烟蒂,然后转身走进公安局大门。 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柳学冬在角落的休息区见到这个名叫胧月暻的女人。 她穿着卫衣加短裤,用卫衣帽子罩着头,在看到柳学冬后,她像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于是赶紧起身,然后摘掉帽子。 柳学冬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有着不输虞红豆的身高,笔直纤细的小腿下踩着一双小白鞋。她的脸蛋像是瓷娃娃般精致,和虞红豆不一样,虞红豆有着立体的五官,眼眶深邃鼻梁直挺,而胧月暻的容貌更偏向东方美,脸部线条更柔和一些,而且相比起虞红豆有些自来卷的长发,胧月暻是典型的黑长直,留着齐眉刘海,耳侧两旁是整齐的公主切,后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开。 但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神一点波动都没有,无悲无喜,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蒙了层灰色。 带路的工作人员朝胧月暻问道:“你要找的是他吗?” 胧月暻双手垂在小腹,微微鞠了一躬:“是的,万分感谢。” 工作人员离开后,二人对视了一眼,胧月暻咬了咬嘴唇,正想开口却被柳学冬打断:“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说。” …… 回到家,柳学冬大马金刀往沙发上一坐,也没有邀请胧月暻坐下的意思,就任由她站在自己对面。 柳学冬颇感烦躁,他点起一根烟:“你跟胧月泉治是什么关系。” 胧月暻微微弯腰:“他是我父亲。渡鸦桑,这次冒昧拜访……” 柳学冬眼睑一抬,胧月暻仿佛感觉有一把刀从自己脸上刮过,她赶紧改口:“万分抱歉,柳先生,我无意冒犯。” “看来胧月泉治跟你说了不少事。”柳学冬翘起二郎腿,审视着面前的胧月暻,“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胧月暻低下头,眼睑半垂,用平静的声音回答:“我知道您是清道夫协会的那位……s级执行官,也知道您曾经救过我父亲。‘柳学冬’这个身份是我父亲为您找到的,家族内只有父亲知道您的身份,您和他一直是单方面联系,所以即使是我父亲也无法确定您的去向。但是在半年前,父亲发现您取走了安全屋里的身份证明,所以他断定你应该是换过身份了。” “继续。”柳学冬默默点头。 “父亲知道您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即使知道您离开了,但也从未声张过这件事,也从未想过要找您。”胧月暻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突然面朝柳学冬跪了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胧月暻双手撑膝,盯着地面缓缓说道,“这次,胧月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劫难,已经没有办法了,父亲只好向您求助。” “柳先生应该清楚,我们胧月家坐落于江户,是传承上百年的大家族。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事实就是这样——胧月家从二十年前开始就已经趋于没落,这些年也一直在走下坡路。而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胧月家背后一直有苇原众的支持。” “可就在几个月前,清道夫协会东瀛分部和白头鹰驻东瀛分局开始联手,一起对抗苇原众。而苇原众作为东瀛本土的组织,它的背后是像胧月家一样许许多多的大家族,这些大家族一直都是苇原众的经济来源和权利基础。于是从那天开始,陆陆续续就有大家族的实权人物遭遇暗杀——比如我的大伯,胧月金太郎。” “我大伯是现任家主,他死后,家主位置本该由二伯胧月岩介接任。但爷爷却不顾家人反对,自己重新接任了家主大权。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还有下一次,那下一个被暗杀的大概率就会是我爷爷——爷爷过后就是二伯,二伯过后就轮到我父亲了。” 柳学冬已经有些厌倦了,他挥了挥手:“这件事你该去找苇原众,而不是找我……” “苇原众已经放弃胧月家了。”胧月暻直接打断了柳学冬的话,“苇原众面对清道夫协会和白头鹰两方,仅仅只能做到勉强支撑罢了。而胧月家只是一个快要没落的家族,苇原众的人手要负责去保护其他能给它们带来更多利益的家族。” “没有苇原众的庇护,光凭家族自己的力量,根本拦不住暗杀者。” “所以……父亲才想到了您。他利用家族的人脉,查到‘柳学冬’这个身份最终去了中海。而我正好曾经在中海生活过一段时间,并且会说中文,所以父亲才派我过来找您。” 虽然嘴里说着关乎家族存亡的事情,但胧月暻的眼神却还是那副没有感情波动的样子,仿佛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父亲知道您的性格,但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胧月家也不会向您乞求帮助——并且父亲说了,我们胧月家不是不识礼数的人,您这次帮忙的报酬……我将作为胧月家的礼物,献给您。” “所以……拜托了,渡鸦桑!”说完这句,胧月暻直接一拜到底,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长发泼散一地。 “你别把我地板磕坏了……”柳学冬心疼的说。 胧月暻一动不动,仿佛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不打算起身了。 柳学冬叹了口气:“礼物就要有礼物的自觉,连个绑带都不扎,算哪门子礼物……” 胧月暻还是不动,但头发下却传来声音:“如果您喜欢的话,我可以的。” 柳学冬沉默了。 半晌后,柳学冬终于说道:“这个忙,我帮不了。” “如果你担心回去有危险,你可以留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安全,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柳学冬把烟头狠狠摁熄在烟灰缸里——最近烦心事太多,导致他抽烟也变勤了。 “但你要想让我跟你回东瀛,那不好意思,免谈。”柳学冬烦躁地看了眼还跪在那里的胧月暻,“别说我跟你父亲的交情还没那么深,况且我现在早就不管阴影世界的事了,我根本没必要为了你们胧月家的死活再让自己陷进去。” 胧月暻依然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柳学冬心脏顿时一紧,转头看向玄关;注意到柳学冬的紧张情绪,胧月暻也直起身子跟着看了过去。 下一刻,虞红豆从玄关走了出来,她脸上还带着笑意:“你回来了?你今天不是有病人……” 声音戛然而止,虞红豆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龙暻?!” 第45章 有朋自远方来,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玄关旁,虞红豆呆呆地看着胧月暻;客厅里,胧月暻和柳学冬面无表情地望着虞红豆。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柳学冬:急,老婆刚回家就看见一个陌生女人跪在我面前,该怎么办? 虞红豆:急,刚回家就看见闺蜜正跪在我老公面前,这是什么情况? 胧月暻:急,闺蜜刚回家就看见我正跪在她老公面前,我该怎么解释? 累了,毁灭吧。 柳学冬在心里说道,他默默点起一根烟:“红豆,你听我解释。” “红豆?” 回答他的不是虞红豆,而是胧月暻,她撑着茶几站起来,却没想到因为跪太久,脚下一个趔趄,虞红豆赶紧上前把她扶住。 抓着虞红豆的手臂,胧月暻怔怔看着她的脸:“虞红豆!真的是你!” 虞红豆扶着她到沙发坐下,然后给了柳学冬一个眼神,柳学冬讪讪地挪开屁股,坐到了对面去。 “是我。”虞红豆可还没忘记刚才那一幕,她给胧月暻倒了杯水,然后自己坐到柳学冬身边,对柳学冬说道,“还记得之前给你说的那个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么,就是她,龙暻。” 柳学冬面无表情,心说我只听说过龙井茶。 胧月暻脸色尴尬:“那个,红豆,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其实我是东瀛人,真名叫胧月暻。” 见虞红豆眼睛逐渐睁大,胧月暻赶紧举手:“我是有理由的!我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初中时家里就把我送到了大夏来读书,为了不被同学区别对待,所以才谎称自己是大夏人,等读完高中后,因为家里出了些事,就被直接带回去了……因为走得急,所以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但你相信我,我原本是打算要跟你坦白的……真的是因为没来得及!” “等等等等——”虞红豆抬手打断,她的目光在柳学冬和胧月暻脸上游移,“这些都是后话,你们能不能先给我解释一下——刚刚那是什么情况?你们又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胧月暻迟疑地看向柳学冬,柳学冬抬头望着天花板,心里把胧月暻骂了千百遍:傻逼女人这时候看我搞毛? “你俩对什么眼色呢!”虞红豆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吓得胧月暻赶紧收回目光。 “你来说!”虞红豆瞪着柳学冬。 “红豆,都是巧合。”柳学冬叹了口气,他盯着手里的香烟,目光逐渐深邃。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我在东瀛那几年加入过社团,还给他们社长治过病。”柳学冬缓缓吸了口烟,语气沧桑,“这次胧月暻过来找我,是因为他们社长又病了,想请我回去治病……没错,她就是那个社长的孙女,江户赫赫有名的黑道千金——胧月暻小姐。” 胧月暻:“???” 虞红豆惊疑不定地看向胧月暻,柳学冬在旁边狠狠瞪了胧月暻一眼。 胧月暻立刻会意,她把双臂往身后沙发上一搭,右腿蹬着茶几边缘,头一歪眼睛一瞪,表情顿时桀骜:“八——格牙路!不听话死啦死啦滴!” 好家伙,这一开口就是大佐级别。 柳学冬太阳穴直突突,恨不得现在就把胧月暻从窗户丢下去。 “太君……啊呸!”虞红豆差点没回过神,“不是,这啥?中式日语?东瀛也能收到央台了?抗日剧的传播度已经这么广了吗?这槽点多到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了啊!” 胧月暻默默把脚放下去:“我怕说日语你听不懂,所以就换个方式……” “话说……”胧月暻小心翼翼打量了柳学冬一眼,然后转头对虞红豆问,“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面对多年不见的好闺蜜,虞红豆反而有些扭捏:“其实……我刚结婚不久,他是我先生。” 这次轮到胧月暻睁大眼睛了,她小嘴微张:“结,结婚了!斯国一!你居然和渡——和柳先生结婚了!” 虞红豆脸蛋微红,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掩饰害羞:“确实是太巧了,没想到你们居然也认识。对了,你爷爷的病情如何了?很急吗?” 胧月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回道:“急!很不乐观!可是柳先生不愿意跟我回东瀛,所以我才求他。” 虞红豆看了眼柳学冬,柳学冬对她微微摇头,于是她又转向胧月暻:“那个,要找心理医生,其实在东瀛找更方便吧?为什么非他不可?” 胧月暻沉默了,仿佛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但柳学冬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她一定是在想该怎么编。 可就在片刻后,胧月暻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噙满了泪水,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我不想继续瞒下去了!我跟你们说实话吧,其实欧吉酱(爷爷)他……他老人家已经快不行了!柳先生是欧吉酱这辈子最欣赏和敬佩的人,我来之前,他躺在病床上亲口告诉我,说他只想在合眼之前再见柳先生一次,哪怕只看一眼,他也死而无憾了。但是欧吉酱却不想柳先生为此徒增负担,所以才让我隐瞒这件事……” 柳学冬额头青筋乍现。 虞红豆不禁动容:“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家……明明已经是最后的遗愿了,居然还在替别人考虑……” 说着,虞红豆转头看向柳学冬,眼神很复杂:“柳先生……” 柳学冬捂着脸:“这可太他妈令人感动了……别说了,我去。” 第46章 叫声小姨不过分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柳学冬也就不再纠结,当下打电话联系机场订机票。 期间他还假惺惺问虞红豆:“要不你跟我一起?就当出去旅游一趟。”其实他清楚得很,虞红豆刚加入九处,根本没法出国。 果然,虞红豆摇头拒绝:“我就不去了,我才刚来新部门,不合适。” 机票订在明天下午。胧月暻倒是想越快越好,但决定权在柳学冬手上,她也没法提出异议。 这时,虞红豆起身:“龙暻你今晚就在家里住吧,我给你收拾房间——哎,忘了这不是你真名,那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叫你?” 胧月暻赶紧道:“怎么叫都可以,我家人一般叫我暻子或暻酱。” “行吧暻酱。”虞红豆还有些不适应这个日式的亲昵称呼,“那今晚就只有委屈柳先生睡客房了。” 胧月暻有些不好意思:“啊,这样真的好吗?” 柳学冬脸色顿时一沉,他拉着虞红豆走进卧室,转身把门一关:“什么意思?” 虞红豆安抚道:“来者是客,再说我跟她好多年没见了,正好可以叙叙旧。” 柳学冬很不理解——说好的美满人生,怎么还没尝到味道就要被迫分居了呢? “那也不能因为她影响我们正常的夫妻生活。”柳学冬语气严肃,“明天我就要去东瀛了,还不知道多久能回来,难道最后一晚也要被她给占了?” 虞红豆脸颊飞起红霞,她轻轻推了一把柳学冬:“别占我便宜,我们哪来的什么‘夫妻生活’?” “你不准说了,这事听我的。”虞红豆翻了个白眼。 柳学冬冷笑一声:“那你问问她同不同意。”说罢,一把拉开房门,正趴在门上偷听的胧月暻差点没摔进来。 胧月暻扶着门尴尬一笑:“你们继续。” “说吧,今晚你想睡哪儿?”柳学冬冷眼看着她。 胧月暻小心翼翼看了眼柳学冬,然后一把抱住虞红豆手臂,躲到虞红豆身后:“我跟红豆睡!” 虞红豆朝柳学冬摊了摊手。 柳学冬面色不虞地盯着胧月暻。 胧月暻在虞红豆背后冲他挑了挑眉毛:“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咱俩睡?” 柳学冬情不自禁倒吸了口冷气,他发现胧月暻自从搞清楚他跟虞红豆的关系后,突然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仿佛之前跪在他面前乞求帮助的是另一个人。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行了行了,别争了。”虞红豆站出来当和事佬,“柳先生,你就委屈一下吧。这样,今晚别做饭了,你先歇一下,等我把客房收拾出来,我们出去吃。” 说完,虞红豆把柳学冬拉了出去,自己去收拾房间。 …… 客厅里,柳学冬和胧月暻并排坐在沙发上,虞红豆进进出出忙碌,电视虽然开着,但两人谁也没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 柳学冬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旁边胧月暻正襟危坐。 忽然,胧月暻依稀听见了轻微的“咯咯”响声,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柳学冬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那个……”胧月暻往旁边挪了挪,她小声说道,“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去跟红豆商量一下,今晚咱俩睡一床?” 柳学冬气极反笑:“你就作吧,作不死你。” 胧月暻展颜一笑,双眼眯成了月牙儿,她看了眼虞红豆不在,然后悄悄把嘴唇凑到柳学冬耳边:“渡鸦桑,话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绑带?黑色的?还是粉红色?” 这时,客房传来脚步声,胧月暻赶紧坐直了身子。 虞红豆走出来,她看了眼沙发上“毫无交流”的二人,不禁对柳学冬说道:“你倒是给人削个苹果呀,干坐着干什么?” 柳学冬笑着点头:“好的,我这就削。”说罢,抓起桌上的小刀,噌的一下弹出刀锋。 柳学冬侧身看向胧月暻:“暻酱,你是喜欢削皮吃还是切片吃?”说话时,刀尖若有若无地对着胧月暻。 胧月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闪着寒光的刀锋,不禁咽了口唾沫:“我……洗洗就能吃。” 看虞红豆拿了东西又进去了,柳学冬直接把苹果扔进胧月暻怀里:“是不是给你脸了?自己去洗。” 胧月暻现在是觉得有了虞红豆撑腰,壮着胆子疯狂试探柳学冬:“红豆让你帮我洗——说起来我比红豆还小一岁,我叫你一声姐夫,你叫我一声小姨不过分吧?” 神特么小姨……柳学冬额头青筋又绷起来了:“那叫小姨子!” 柳学冬一把夺过苹果,拿进厨房冲洗。 胧月暻屁颠屁颠跟了过来,斜倚在门口看着柳学冬忙活。 “这次有什么是需要我们这边准备的吗?”胧月暻低声问道,“我联系家族,让他们提前准备。” 柳学冬洗着苹果:“无非是些带不上飞机的武器设备——还有那边阴影世界最新的情报,让胧月家去找苇原众要,要是连这个都搞不定,那胧月家就等死好了。” …… 在胧月暻的强烈要求下,三人晚上吃了顿中餐。 席间,虞红豆和胧月暻倒是有说有笑兴致高昂,柳学冬却吃得味同嚼蜡。 回家后,三人各自洗漱上床,胧月暻被虞红豆拉进卧室去试新买的睡裙,把柳学冬一个人丢在外面。 听着从卧室中传来的莺莺燕燕声,柳学冬叹了口气,默默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只见他十指如飞,快速敲击键盘,没一会儿,桌面上凭空弹出了一个黑色的聊天室。 柳学冬发送消息:【苇原众现在是什么情况。】 几秒钟后,聊天框弹出一连串的“!”,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最后才是一段消息:【你不是死了吗?!】 柳学冬没动,果不其然,几秒钟后,电脑屏幕开始疯狂弹出窗口,无数数据代码像雨幕一样滚动,倒映在眼镜镜片上。柳学冬终于落下双手,飞快敲击键盘,冷静应对。 不一会儿,弹窗代码逐一消失,屏幕恢复整洁,柳学冬这才回复道:【不要试图找我的位置,是我没错。】 对面发来消息:【该死,这熟悉的挫败感!不过这还不够,你要怎么证明?】 柳学冬想了想:【在非洲那次,你被一个两百斤的岗比亚女人睡过。】 【够了!现在我信了!一会儿我就把你要的东西发你!】即使是文字,也能看出对面的气急败坏。 柳学冬回:【守口如瓶。】 【明白。】 这时,书房门被推开,柳学冬在键盘上一敲,聊天室立刻消失。他抬起头,看见虞红豆正站在门边:“怎么了。” 虞红豆问:“还在忙工作?” “不了。”柳学冬把电脑关机,起身道,“早点休息,明天我先回趟诊所,把江子轩安排好,然后就去乘机。” (第一卷完) 第47章 会下跪的暻酱最可爱了 『等干完这票,我就退休。』 早上睁开眼,柳学冬就给自己立了个g。 起床,准备早餐。家里突然多了一张嘴,所以柳学冬就多买了些回来。 可能是由于昨夜二人聊得太晚的缘故,虞红豆今天罕见的起晚了,等她风风火火地从卧室跑出来,随意喝了两口粥就又赶着去收拾,最后,她只来得及跟柳学冬匆匆告了个别,然后抓起一个包子便出门了。 虞红豆走后,又过了好一会儿胧月暻才揉着眼睛走出来。 她看到餐桌上的食物,一屁股坐在柳学冬对面,然后伸手拿起一颗茶叶蛋。 啪! “啊!”一双筷子打在她的手背,胧月暻疼得叫了一声,茶叶蛋也掉在了桌上。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把茶叶蛋放回盘子里,然后用筷子指了指旁边:“站过去。” 胧月暻瞌睡一下清醒,这才想起现在屋里可没有虞红豆当她的挡箭牌了。想到这里,胧月暻就像被当头浇下一盆凉水,昨天那股嚣张气焰顿时熄灭下去。 她挪着步子,走到旁边乖乖站好,可怜巴巴地望着柳学冬:“柳先生……” 柳学冬冷眼看着她:“怎么不叫渡鸦桑了?” 胧月暻笑得很勉强:“那都是跟您开玩笑的,渡鸦桑是谁?真的不熟……” “我还是比较喜欢昨天跪在我面前那个你。”柳学冬的语气逐渐变冷,“我是该说你不懂分寸好,还是不知收敛好?是因为有虞红豆在,才给了你底气?还是说你觉得我真的很在意你们胧月家的死活?” 森冷的话语使房间里弥漫着低气压,胧月暻笑不出来了,手指微微发颤:“很,很抱歉……渡鸦桑,我……” “跪下。”柳学冬声音不大,却不容质疑。 胧月暻双膝一软,下意识就跪了下来。 虽然面朝着柳学冬,但胧月暻却不敢抬起头看他。 柳学冬夹起一个馒头,随手扔过去,馒头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胧月暻面前。 “这是你今天的早饭。”柳学冬慢条细理地剥着茶叶蛋,“再有下次,你就去厕所吃。” 胧月暻直直盯着地面上的馒头,沉默片刻后,一言不发地将馒头捡起来,开始用手撕着放进嘴里。 胧月暻吃得很慢,直到柳学冬已经坐在沙发上开始看报纸了,她才终于吃完,她用手指轻轻擦拭了嘴角,轻声说道:“ごちそうさま。(我吃饱了,多谢款待)” 柳学冬头也没抬:“收拾干净。” “嗨。”胧月暻点头起身,开始打扫桌面上的食物残渣。 又等了一会儿,把一切都整理好的胧月暻从厨房出来,站到柳学冬面前。她双手交叠在小腹,安静得像一个瓷娃娃——这时才体现得出她是一个接受过东瀛家族式教育的女人。 柳学冬从报纸上抬起头看着她,笑道:“果然还是这样子的暻酱最可爱呢。” “您喜欢就好。”胧月暻轻声回道。 “去换衣服吧。”柳学冬挥了挥手,“一会儿跟我出门,把事情安排完我们就出发。” …… 柳学冬要带的行李不多,一只手提包就能装下。 等他们二人来到诊所后,吕姐已经把门打开了。 吕姐诧异地看着跟在柳学冬身后的胧月暻:“柳医生,这位是……?” 柳学冬笑着答道:“一个朋友。对了吕姐,今天关门后你就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工资照发。我要去东瀛出一趟差,等回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知道了柳医生。”吕姐点头应了。 交代完吕芳,柳学冬就坐在一楼等着,没有得到示意,胧月暻就一直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没过多久,江子轩再次被江氏夫妇送来。 看到柳学冬时,江子轩深吸一口气:“我想通了,我选——”话还没说完,江子轩就注意到了柳学冬身后的胧月暻,眼珠子像是长在了胧月暻脸上,再也移不开了。 “哎哎,看哪儿呢?”柳学冬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拽了回来。 “难怪他们都说食物链顶端的是姐姐……”江子轩还没回过神,直到柳学冬站起来挡住他的视线。 “再漂亮的姐姐也不是你的。”柳学冬把拖把塞进江子轩手里,“况且话说回来,食物链顶端的那是富婆。” 然后柳学冬又转头招呼胧月暻:“你站这儿添什么乱?去给我泡茶。” “我这就去。”胧月暻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江子轩一把握住柳学冬的手,满脸郑重地说道:“大哥我想好了,我选第二项,我一定努力学习——不过你能教教我要怎么才能像你这么优秀吗?” “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柳学冬痛心疾首,“少年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江子轩干劲满满地去干活了。 等他干完活回来,看见柳学冬正坐在二楼落地窗边,那个“漂亮姐姐”就站在他身后。 看见江子轩过来,柳学冬示意他在旁边坐下,开口道:“给你说件事,你的‘治疗’要延迟了,我临时要出差,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就不用来了,等我回来会通知你父母的。” 江子轩偷偷看了眼胧月暻,却发现胧月暻垂着眼睑不知在看什么,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等你回来,我的成绩一定有起色。” 打发走江子轩后,柳学冬给吕芳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胧月暻打车直奔机场。 登机前,柳学冬在候机室给虞红豆最后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 “柳先生,登机了吗?” “马上了。”柳学冬语气温柔,“所以给你说一声,落地后我给你报平安。” “嗯,好的。” 双方不约而同沉默了一阵,还是柳学冬先打破平静:“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每次都这句,耳朵都起茧了。”虞红豆轻声笑着,“对了,小暻在你旁边么,我跟她说几句——也真是的,明明好多年没见了,这才一天不到就又要分开。” “好。”柳学冬打开免提,把电话递给胧月暻,默默盯着她。 胧月暻接过电话,打量着柳学冬的脸色:“喂,红豆……” “暻酱,真是不好意思,这次都没有好好陪你。” “没事的。”胧月暻露出笑容,“你工作重要。” “你下次什么时候有空来中海呢?我们到时候再聚。” “下次……”胧月暻看了眼柳学冬,“我倒是随时都有空,不过这得看柳先生愿不愿意了。” 柳学冬眼珠子一斜。 “哈哈哈,那就继续让他睡客房好了。”虞红豆还以为胧月暻在拿昨晚的事开玩笑。 这时,大厅里响起广播声,柳学冬抢过电话:“好了不说了,该登机了。” “嗯,一路平安。” 第48章 兄友弟恭胧月家 (本章开始,柳医生的东瀛之行全程使用日语,但考虑到你们会看不懂,所以我就勉为其难用中文表述好了——真不是因为我不会日语,笑。) 飞机上,空姐送来了飞机餐。 看了眼餐板上的咖喱饭和小面包,胧月暻转头望向身旁的柳学冬。 “干什么?”柳学冬没好气道。 “我可以吃吗?”胧月暻问,“还是说你只允许我吃面包?” 柳学冬眯起眼睛:“你又作什么妖。” 胧月暻用手指捏着小面包的包装袋:“刚刚在电话里,我又当着红豆的面试探你了,你不惩罚我吗?” 柳学冬冷笑数声,伸手拿走胧月暻面前的咖喱饭:“还真是谢谢你提醒我了,难得你主动要求,那你就吃面包吧——还有,不准喝水。” 胧月暻默默点头:“明白了。” 撕开包装袋,胧月暻撕下一条面包,突然又问:“那需要我去厕所吃吗?” 柳学冬缓缓转过头,看着她。 胧月暻垂着眼睑,身体却慢慢靠近柳学冬,她舔了舔嘴唇,凑到他耳边道:“渡鸦桑,我发现了哟,你是抖s……” …… 中海到江户,乘机只需要两个多小时。 从机场出来后,天已经黑了。 路边,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候很久了。在见到胧月暻时,司机立刻下车,来到柳学冬面前鞠了一躬:“柳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泉治君的司机,田中宇兵,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胧月暻小声提醒道:“田中桑是跟随我父亲多年的亲信。” 等柳学冬点头后,田中宇兵才再次开口:“泉治君知道您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只派了我一个人来接柳先生。多有怠慢,泉治君让我替他转达他的歉意。”说完,田中宇兵再一次深深鞠躬。 柳学冬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直接坐进了后座。 车外,田中宇兵对着胧月暻微微鞠躬:“暻小姐,这次辛苦你了。” 胧月暻回以同样的动作,淡淡道:“这是我应做的。” 坐在车里的柳学冬突然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胧月暻自从踏上东瀛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既不是和虞红豆在一起时跳脱的模样,也不是和自己独处时爱作妖的性格,而是变得寡言少语,眼睛里也没了神采——就像柳学冬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样子。 仿佛整个人都蒙了层灰。 汽车驶离机场,朝着远处亮起万家灯火的城市驶去。 严格来讲,东瀛这个国家其实没有首都这个说法,但江户却确实是东瀛经济、文化、交通等众多领域的枢纽中心。 胧月家作为在江户经营超百年的大氏族,虽然已经逐步走向没落,但底蕴还是在的。 汽车来到一座山脚下,等田中宇兵放下车窗,接受了守卫的盘查后,才得以放行。 对于寸土寸金的江户来说,很难想象闹市中有这么大一座山头是属于私人领地。 山路蜿蜒,道路两旁种植着竹子和常青树,透过影影绰绰的叶子,偶尔还能见到古色宅邸的屋檐。 在路过半山腰时,坐在柳学冬身旁的胧月暻突然指着窗外某处,说道:“那是我住的地方。” 柳学冬顺着看去,只见竹林后隐约能看见一个小院,只是小院内黑漆漆一片,不见灯光,显然并没有住人。 “自从大伯出事后,爷爷就把家族的人都叫到山顶去住了。”胧月暻额头靠在窗户上,侧头望着窗外,既像是说给柳学冬听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看似是在保护大家,但其实我知道,这是在保护爷爷自己——人多了,暗杀者就更难找到机会下手。” “我猜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点,大家肯定也知道,住在山顶,说不定哪天就会撞见暗杀者。”胧月暻望着窗外逐渐出神,“谁都不想死,可大家还是听了爷爷的……因为家族大于一切。” 柳学冬沉默不答。 汽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柳学冬看向前方——山顶,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庭院出现在视野中。 应付过守卫后,汽车直接开进中庭。 三个男人神色肃穆地迎了出来——分别是现任家主胧月千树,和他的两个儿子:胧月岩介和胧月泉治。 胧月泉治先一步上前,替柳学冬拉开车门,他垂着手低头:“渡鸦君,好久不见。” 柳学冬提着包下车,胧月泉治伸手想要接过包,却被柳学冬躲开:“泉治君,你还是这么客气。” “嗨依,应该的。”胧月泉治微笑点头,他侧身露出身后的二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父亲和兄长。” 胧月千树上前一步,微微鞠躬:“渡鸦桑,在下是胧月家家主,胧月千树。” 柳学冬直勾勾盯着胧月千树那张带着岁月沧桑的脸,此举颇有些不礼貌,但胧月千树却只是笑着对他点头,俨然一副慈祥老头的模样。 胧月千树身后,胧月岩介上前一步,他伸出手的同时,目光也一直上下打量着柳学冬:“渡鸦君你好,我是泉治的哥哥,胧月岩介。” 柳学冬歪了歪头,他没有伸手,反而看向了胧月泉治。 胧月泉治听完哥哥的话后顿时脸色一变,他赶紧按下胧月岩介的手,咬着牙急切说道:“给我放尊重一些啊混蛋!”(注:在日语中,“君”是只有相对亲密的平辈人之间才会用的称呼) “八嘎!”胧月千树一巴掌扇在岩介头上,“快向渡鸦桑道歉!” 柳学冬无语地挥了挥手,不理会这场拙劣的闹剧,一个人径直向屋内走去,胧月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胧月千树也快步跟了上来,伸手邀请:“渡鸦桑,我们准备了简单的家宴……” “吃过了。”柳学冬直接打断。 身后隐约传来兄弟二人的争吵声。 胧月岩介:“他明明就是个普通人!真搞不懂老爷子为什么信了你的鬼话!” 胧月泉治:“你小声点!哥哥,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胧月岩介:“我宁愿相信警卫厅的废物!不管他有多厉害——他也只有一个人,能干什么?胧月家这么大,他能顾得上哪里?” “至少他可以保护父亲。”胧月泉治沉声道,“这就够了。” “那谁来保护我们?!” 身旁的胧月千树叹了口气,带着歉意说道:“渡鸦桑,见笑了。” 这时,刚走到门口的柳学冬突然停步,他转过身,看了眼还在院子里争吵的兄弟二人,又看了眼身边面带笑意的胧月千树,他想了想,说道。 “对了,胧月泉治有没有给你们说过……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东瀛人?” 第49章 胧月家的茶 争吵声也停了。 除了胧月暻依旧半垂眼睑盯着地面,所有人都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游移,先是落到胧月泉治身上:“虚伪。” 然后又移到胧月岩介身上:“自大。” 手指晃了半天,最后,柳学冬偏头看向胧月千树:“以及……自私。” 胧月泉治拦住想要发怒的哥哥,千树老头笑着朝柳学冬微微鞠躬:“渡鸦桑,谬赞了。” 柳学冬微微眯眼。 千树老头再次伸手邀请:“渡鸦桑,既然已经吃过了,那就喝茶吧。” 柳学冬这次没有拒绝,他跟着千树老头来到内室。 内室很暖和,柳学冬脱下外套,胧月暻很自然地接过,然后替柳学冬叠好放在一旁,然后自己悄然退下,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胧月暻已经换上了一身浅紫色和服,和服上花纹繁复却不杂乱,衣摆袖口纳着金边,淡雅中透着华贵。她的衣领处微微张开,露出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 千树老头拍了拍手,立刻有数名身穿和服的女人迈着碎步从外面进来,她们搬来木制小几和软垫,将名贵的茶具摆放上去。 千树老头在柳学冬对面跪坐下来,挺直腰杆伸手道:“渡鸦桑,请坐。” 柳学冬随意地盘腿坐下,拿起一枚杯盏在手里把玩。 最后,和服女人拉开一旁的障子(纸拉门),柳学冬这才看到,原来外面是一个露天庭院,两座错落的假山之间铺着弯绕的石子路,石子路每隔一小段距离就用行灯照亮,行灯投射出淡淡的暖黄色光线,把周围照得一片朦胧。 幽静而又雅致。 “每当在下被烦郁所困时,就会来此地小坐。”千树老头笑着说道,“以景佐茶,心绪就能得到安宁。” 谈话间,又有两名和服女人进来,一人用托盘盛着精致糕点和碗筷,另一人则捧着一个小瓷盒,她们把东西放到木制小几上,然后小心翼翼打开瓷盒的盖子,一股茶香扑面而来。 “贵客上眼。”千树老头摊开手掌。 柳学冬低头看看,只见瓷盒中的茶叶粒粒分明,红中带金。 千树老头语气中不乏自得:“东瀛市面上的茶叶,有近一半都来自胧月家,除了进口茶叶外,胧月家还有属于自己的茶庄和茶田,而您眼前这一份,是在下的珍藏。” 和服女人奉上茶叶后,弯腰后退着离开。千树老头看了眼胧月暻,胧月暻默默起身,来到正对门的位置跪坐,开始繁复的茶道礼仪。 她坐直身体,向柳学冬和胧月千树微微弯腰行礼,千树老头向她点头,算作回礼。 净手焚香,洗茶三沐,洗杯温杯,熏杯盛汤,双手奉茶。 一套流程下来,柳学冬已经把盘子里的点心吃了好几块,丝毫不顾对面千树老头的感受。 胧月暻双手举杯至齐眉高度,然后将茶陈到柳学冬面前。 柳学冬赶紧接过来,仰天一口喝干——他刚刚不小心噎着了。 “如何?”千树老头面带笑意地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咂摸了一下嘴,摇头道:“一般,毕竟珠玉在前。” “哦?”千树老头眉毛一扬,“何解?” 柳学冬轻笑一声,他将筷子的一端捏在手心,用另一端轻佻地托起旁边胧月暻的下巴——胧月暻被强迫着微微抬头,却毫无表情。 柳学冬戏谑道:“瞧,胧月家最好的茶,我已经见识过了。” 胧月千树先是一愣,随后抚掌大笑:“渡鸦桑真是个妙人,您满意就好。” 显然他理解错了——柳学冬说的“茶”和他以为的“茶”不是一个意思。 “乏了。”柳学冬把筷子一丢,起身道,“回去休息吧。” 千树老头紧跟着起身:“已经为您安排了房间,我让人带您过去。” “不用了,”柳学冬摆手,然后指了指胧月暻,“她在山腰不是有自己的院子么,我喜欢清静。” 千树老头一愣:“您可能不清楚,自从出事后,暻子现在也搬来山顶了。” 柳学冬叹了口气:“我这句话的重点是,我喜欢清静,你还有什么问题?” 千树老头回过神,摇头道:“没有了,那我立刻吩咐人把暻子的住所收拾出来——今晚就让暻子随您一起,方便随时侍奉。” …… 离开山顶前,柳学冬和泉治打了声招呼。 泉治满面愁容:“渡鸦君,你一定要住到山腰去么,我很担心父亲的安危。” 柳学冬扫了他一眼:“担心老头子活得太久?” “啊?”泉治愕然地抬起头,但柳学冬又改口道,“算了,不必担心,我住哪里都一样。” “唉……”泉治叹了口气,“还有我的兄长,他的话,请渡鸦君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柳学冬挥了挥手:“走了。” 在泉治的安排下,柳学冬和胧月暻回到了山腰小院。 胧月家的效率很快,此时小院已经被收拾出来,完全看不出像是很久没住人的样子。 这座属于胧月暻的庭院面积不大,建筑整体呈回字形,回字形的中央是一个露天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座小池塘,池塘边缘立着一个竹制的惊鹿,每当蓄满水后惊鹿就会倾斜下来,撞击在石头上发出“咚”的空灵响声。 屋檐上挂着晴天娃娃,夜晚无风,晴天娃娃也一动不动。晴天娃娃下方,柳学冬坐在回廊边,望着池塘里的惊鹿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障子被拉开,胧月暻静静走出来,她把一套和服放在柳学冬身边,小声说道:“这是给您准备的衣服。” 柳学冬回头:“今晚我睡哪儿?” 胧月暻指了指身后的房间,柳学冬顺着看去,才发现房间里已经铺好了厚实的被褥。 胧月暻说道:“我就在隔壁,如果有需要……您随时叫我。” 柳学冬抬起头,默默看着这个自从回家后就仿佛没了魂儿的东瀛女人,他张口问道:“哪种需要?” 胧月暻咬了咬嘴唇:“……任何需要,只要您开口。” 柳学冬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他摆了摆手:“去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嗨依。”胧月暻轻声应了,默默退下。 第50章 一障之隔 十一月,江户的夜晚已经很冷了。 但令柳学冬比较惊喜的是,胧月暻的庭院后面居然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天然汤池。 柳学冬在池边除去衣物,暴露出彪炳的身躯,让各式各样的伤疤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凶悍气息。 缓缓迈步走进汤池,柳学冬将胸口以下全部浸没到热水中,双臂搭在池边,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柳学冬扯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用水浸透后拧干,叠成方条状搭在自己眼睛上,最后仰头靠在汤池边缘,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脚步声。 脚步声走到近前,一阵窸窸窣窣后,水波荡漾,身边传来轻轻的入水声——柳学冬不用猜也知道,是胧月暻这个妖精。 柳学冬没动,他感觉到水底有一只柔软的玉足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柳学冬依旧没有反应,他开口道:“胧月金太郎有儿子吗。” 耳边传来胧月暻的声音:“没有,大伯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很早前就已经嫁人了。” “胧月岩介呢。” 胧月暻停顿了片刻:“二伯有两个儿子,今天没有叫他们出来见您,是因为他们还不够格。” “继续。” “……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 交谈声停下,汤池内只有若有若无的水声。 过了好一阵,柳学冬才开口:“为什么不说完。” 胧月暻回道:“您明明早就查清楚了,为什么非要问我。” 柳学冬轻笑了一声:“只是想看看你对家族的不满到哪种程度了。” 胧月暻用沉默当做回答。 柳学冬继续说着胧月暻没有说完的话:“胧月泉治还有个儿子,是他和外面的女人生的,虽然私生子什么的并不好听,但对于胧月家的男人来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就连你爷爷胧月千树也有一大一小两个老婆。” “巧合的是,胧月泉治就是你爷爷的小老婆生的,所以从小在家族里就没有他大哥二哥受宠。”柳学冬微微抬腿,把一只脚搭在胧月暻膝盖上,“但跟胧月千树不同的是,胧月泉治显然更喜欢自己小老婆生的儿子。” 胧月暻很自觉地伸出双手,替他按摩起小腿。 “也许这和他童年被区别对待的经历有关,也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重男轻女的人。”柳学冬舒服地抬了抬眉毛,“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在东瀛这个国家,家族中的女人从来都没什么地位。” 像是被柳学冬的话刺激到,小腿上按摩的柔荑一僵,随后指甲在皮肤上轻轻划过,胧月暻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把毛巾拿下来,您不敢看我么。” 柳学冬笑了:“你瞧瞧,虽然回到这里你就一副死了爹的样子,但骨子里还是那个爱作妖的龙井茶。” 柳学冬一把摘下毛巾,戏谑看着坐在对面的胧月暻:“玩不起啊?” 对面,胧月暻自胸口以下裹着一张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失望了?”胧月暻横了柳学冬一眼。 哗啦一声,柳学冬破水起身,胧月暻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柳学冬已经把毛巾围在了腰上,正朝庭院走去,末了抛下一句:“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 等胧月暻披上和服回到和室时,柳学冬已经躺进了被褥里。 胧月暻来到柳学冬身旁,跪坐下来。 柳学冬睁开眼:“又作什么妖?” 胧月暻盯着地面不说话。 “来,”柳学冬掀开被子,“你进来。” 胧月暻眼神中透着挣扎,可还没等她下定决心,柳学冬却又把被子合上了,他翻了个身,背对胧月暻:“活着累不累啊,累就赶紧去死,别来烦我。” 和室里灯光昏暗。 胧月暻的身影静静跪坐,良久后,她轻声开口:“万分抱歉……晚安了。”说罢,她独自起身,拉开旁边的障子,走进隔壁房间后再轻轻将障子合上。 夜色渐深,一切都归于寂静。 由于入冬的缘故,庭院里连虫鸣都没有,唯独惊鹿偶尔响起。 隔壁不时就会传来翻身时摩擦被子的声音,是胧月暻在辗转反侧。 很久之后,隔壁突然响起胧月暻的声音。 “渡鸦桑……” “嗯?”柳学冬睁开眼,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胧月暻声音轻柔:“您为什么不留在爷爷身边,这样您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柳学冬说道:“我现在住在胧月家,这就是意义所在。” “……我不明白。” 柳学冬眨了眨眼:“两个月前,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联手对苇原众开战,在胧月金太郎没有出事之前,胧月家就已经向苇原众提出过想要接受庇护的要求,但被苇原众拒绝了。” “是这样没错,”胧月暻翻了个身,面朝障子,仿佛想要透过门看见隔壁的柳学冬,“所以后来大伯才出事了。” 柳学冬伸出一只手,做握枪状指着天花板:“金太郎是被枪杀的,暗杀者站在外面,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开枪射击,子弹穿透门板击中金太郎,导致他当场死亡。事发时金太郎正在自己住所的房间里跟人谈事情,而暗杀者逃进了山中,最终从容离开,并没有被你们抓住。” 隔壁,胧月暻叹了口气:“大伯的住所距离山顶不远,但那时毕竟谁也没想到暗杀者会来得这么快。事后调查,暗杀者应该是以藏在车底的方式混进来的。从那天以后,胧月家就加大了盘查力度,效果很显着,直到今天都没有再次发生胧月家的人被暗杀的事情。” 柳学冬停顿片刻,突然问了个无关的话题:“你了解你的父亲么。” “嗯?”话题被岔开,胧月暻一愣,“我父亲……虽然他在家族里没有大伯二伯那么受重视,但他依然是个很随和的人。即便父亲更喜欢他的儿子,但其实也并没有故意冷落过我。” “所以这就是他把你当做礼物送给我的理由?”柳学冬笑道。 胧月家沉默了一会儿:“这是爷爷做的决定。” “但他也默认了。”柳学冬脸上的笑意逐渐明显,“你那个父亲啊……” “……他其实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呢。” 第51章 社会上的事少打听 清晨,鸟鸣,灿烂的阳光透过障子上的格栅照射进来,洒在被子上,把被子晒得暖洋洋的。 胧月暻睁开眼,她盯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然后掀开被子起身,披上和服,系紧束腰。她拉开隔壁的障子,发现被褥整齐叠放,却不见柳学冬的身影。 胧月暻转身推开门,顿时大片阳光洒了进来。 阳光下的庭院里,柳学冬正蹲在惊鹿旁,一只手用木棍逗弄着池塘里的锦鲤,另一只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 虽然阳光明媚,但清早的温度还是有些低的,胧月暻感觉到了凉意,不禁把衣领收紧了些。她走到回廊上坐下来,头斜靠在柱子上,任由和服在地面上随意铺开——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柳学冬的侧脸。 打电话时,柳学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这样的柳学冬胧月暻也见过,只不过每次都只有虞红豆在场时,她才会看到柳学冬露出这种笑容。 就好比现在,虽然听不清柳学冬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她就是知道,电话那头一定是虞红豆。 没来由的,她竟然有些羡慕。 过了好一会儿,柳学冬打完了电话,脸上温暖的笑容瞬间消失。 『原来也是假的么……』 胧月暻歪了歪头想道,然后起身朝柳学冬走去。 听到脚步声,柳学冬也没有回头,继续用木棍“调戏”着池塘里的鱼儿。 池塘里的锦鲤不多,就两三尾,个头也都小小的——想来也是,自从胧月暻搬走后,应该很久没人喂过它们了。 “这些鱼是你养的?”柳学冬随口问道。 “是的。”胧月暻微微点头,“但没有精心照顾过,死了很多。” “看得出来。”柳学冬也点头道,“瞧它们瘦的,跟你有的一拼。” 胧月暻瞥了柳学冬一眼,又悄然收回目光:“但其实大多数都不是饿死的。池塘太小了,它们总是会自己跳出来。” 柳学冬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那把它们再丢回去不就行了。” 胧月暻沉默片刻:“我从未想过要这样做。毕竟这是它们自己的选择,它们也只是想要离开罢了……” 柳学冬索然无味地丢掉木棍,起身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把它们全部放生了吧,江户这么大,随便往哪条河里一扔就行了。” 胧月暻望着鱼儿出神:“有区别吗,它们依然困在这座城市里。” 柳学冬看了眼胧月暻,不答。 胧月暻眼底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希冀:“除非顺着水流而上,拼命地游,直到逃进大海,才算真正的自由。” “可是啊,小茶。”柳学冬默默看着胧月暻,“淡水鱼进入大海……会死的。” 胧月暻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咚咚。” 有人敲响小院外的门柱。 二人转头看去,原来是胧月泉治亲自提着食盒过来了。 院门没锁,胧月泉治得到示意后,推开门走进来。 他从房间里搬出矮桌摆在回廊上,将食盒打开,逐一摆放出各式早点。 “渡鸦君,请过来用餐吧。”胧月泉治恭敬站在屋檐下,招呼柳学冬。 矮桌上只摆了一副碗筷,显然,胧月泉治没有准备自己和胧月暻的。 “坐吧,一起吃。”这句话柳学冬是对胧月暻说的,说着,把碗筷推到了胧月暻面前,自己则随手抓起一块紫菜饭团咬了一口。 胧月暻安静跪坐在旁边,没有动筷。 “这不合适。”胧月泉治说道,随后用眼神示意胧月暻离开。 不管是亲自送饭过来,还是只准备了一副碗筷,胧月泉治的意思从一开始就很明了——他有事要跟柳学冬谈。 但柳学冬显然不想领这个情,胧月暻正要起身,却被柳学冬按住了大腿,让她无法站起。 “就这样说吧。”柳学冬嘴里咀嚼着饭团,斜着眼看向胧月泉治。 胧月泉治看了看柳学冬,又看了看胧月暻,然后重重点头:“嗨依!渡鸦君,是这样的,我父亲那边的意思是,依然希望您能搬到山顶居住,他会为您安排一个安静的住所,保证不会有人打扰到您,同时如果您愿意的话,暻酱也可以随您一起搬过去。” “还有一件事……”胧月泉治的声音明显压低了些,“我父亲那边仍在继续与苇原众沟通,希望他们能够施以援手。我父亲让我转达给您,他并不是不相信您的实力,只是这样做会更加保险。” “不用放在心上。”柳学冬摆了摆手。 胧月泉治赶紧低头:“感谢您不计较这件事。” 柳学冬又看了眼胧月泉治,缓缓开口:“我是说,泉治君你不用放在心上。不管苇原众来不来,对你我都没有影响。”在“你”这个字上,柳学冬明显加重了读音。 胧月泉治猛地抬头,深深看了柳学冬一眼:“渡鸦君……” 正好吃完最后一口饭团,柳学冬拍了拍手:“来之前让你们找苇原众要的情报呢,要来了么?” 胧月泉治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他从衣服内兜里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双手奉到柳学冬面前:“都在这里了。” 柳学冬也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过去:“这些是需要你替我去准备的,记得不要留下尾巴。” “嗨依。”胧月泉治点头双手接过。 柳学冬挥了挥手,胧月泉治起身告辞,没有再继续说让柳学冬搬走的事。 “我送您。” 胧月暻此时起身,却被胧月泉治抬手拒绝:“不用了,陪好渡鸦君。” 目送着胧月泉治离开后,胧月暻收回目光,看向柳学冬:“刚刚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学冬却直接起身回了房间:“社会上的事,少打听。”说罢,关上了门。 胧月暻:“……” 她能感觉到,柳学冬和父亲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但就像柳学冬说的,少打听——他们如果真的不想告诉她,那她也一定问不出来。 胧月暻重新坐下,拿起碗筷吃起柳学冬剩下的早点。等吃完后,她又把桌子碗筷全部收拾妥当了,才推开和室的门。 胧月暻愣住。 屋内空荡荡的。 不见柳学冬的踪影。 第52章 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胧月暻并没有声张柳学冬失踪的消息,毕竟她也知道柳学冬这次过来是带着目的的。 她像往常一样,打扫庭院,修剪树枝,坐在回廊上休息,仿佛一切并没有因为少了柳学冬而出现变化。 半下午时,二伯胧月岩介来了一趟,被胧月暻以“渡鸦桑在休息”为由拦在了门外,这个理由让胧月岩介很生气,但还不等他有什么别的动作,就被匆匆赶来的胧月泉治劝走了。 更晚一些时,家主胧月千树也来了,他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说要拜访柳学冬。这次胧月暻如实相告,胧月千树也并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可是在离开时,胧月暻分明看到爷爷和父亲对视了很久,但最终爷爷却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似乎自从柳学冬来了后,胧月家的气氛就有些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胧月暻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柳学冬不住在爷爷身边。 柳学冬和父亲到底在隐瞒什么。 爷爷又知道些什么。 胧月暻在心里默默思考着。 但也仅限于思考罢了,因为她知道这些事都不是她应该过问的,也不会有人来告诉她——因为在家族眼里,现在的她只是一个“附属品”罢了。 深夜,胧月暻躺进被褥里,望着天花板出神。 隔壁的人依然没回来。 夜色渐深,不知过了多久,胧月暻突然听见庭院里传来水声。 她披上和服起身,拉开门后,看见柳学冬正蹲在池塘边洗手。 夜里凉意重,从屋内走出来后,胧月暻不禁打了个寒颤。 “什么时候回来的?”胧月暻裹着和服轻轻来到柳学冬身边,她注意到柳学冬手上还残留着没洗干净的血迹。 “就刚刚。”柳学冬随口答道,他翻转着袖子查看,确认没有其他痕迹了才起身朝和室走去。 胧月暻跟上来:“爷爷来找过你……” 犹豫了一下后,她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那句话:“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 本来她以为柳学冬也不会告诉她,却没想到柳学冬回头看她一眼,答道:“去找几个边缘人聊了聊,确认某些事情的真实性。” 从他手上的血迹来看,这次聊天恐怕不太友好。 “边缘人?”胧月暻不理解。 柳学冬笑道:“你看,说了你也不知道,回去睡吧,我也休息了。” 次日,胧月泉治又来了,这次来他只给柳学冬带了一个消息,说是东西都准备好了,全部放在老地方。 所谓老地方,其实就是指的柳学冬在江户的安全屋。 胧月泉治离开后,柳学冬告诉胧月暻:“今晚我就不回来了,不用管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胧月暻下意识问道。 柳学冬想了想:“不知道,但只要我回来了,就说明事情已经解决了。” 吃完午饭后,柳学冬就又消失了,胧月暻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躲过山庄守卫视线的。 …… 柳学冬来到安全屋。 客厅中央的地板上多了个大木箱,里面装着的是柳学冬要求胧月泉治准备的东西。 柳学冬暂时没有去动箱子,而是来到书房,将书架往两边推开,一扇巨大的白幕出现在眼前。拿起藏在暗格中的遥控器,柳学冬按下开关,隐蔽装设在天花板里的投影仪被打开,白幕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繁复线条,以及一些人物照片。 白幕最中间的那张照片上,是一名容貌硬朗的中年白人男性,照片下方标注着:海顿·罗伯茨(hayden·roberts),白头鹰环治局驻东瀛分局局长。 作为阴影世界中的官方组织,白头鹰在管理觉醒者的方式上和其他势力有着明显区别。比如九处,九处将部门内的觉醒者集中到一起,然后以行动小组的方式进行编队,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方便管理,以及便于对天赋进行实时的测试研究——话说回来,这其实也和国情有关,大夏境内涉及到觉醒者的事件并不多,所以不会有太多事需要他们每天到处跑。 而白头鹰环治局不同,隶属于环治局的觉醒者更像是工具人,环治局会根据他们天赋的适用性,给他们安排新的身份,然后再分配到不同的岗位上——就比如科克探员。他们会以新的身份继续生活、工作,直到白头鹰给他们下达命令。 这一点其实和清道夫协会对待觉醒者的态度很像,并且柳学冬也认为,这种管理方式更加科学和实用。 不过这也导致,真正会固定在环治局总部里坐班的觉醒者几乎没有,这里面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成员其实都来自于军方,而这些从军队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的主要任务也只是负责保护一些重要人物以及文件的安全。 所以在白头鹰环治局里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如果你不是觉醒者,那一定要来环治局,事少工资高,还安全。 在这些大兵眼中,如果说还有哪里比环治局的工作还要轻松的话,那就只能是驻东瀛分局了。 这同样也是因为东瀛这个国家的国情。自由联邦不允许东瀛组建自己在阴影世界中的势力,并且以帮助的名义在东瀛境内设驻白头鹰分局,而东瀛由于某些历史原因,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这样一来,东瀛境内的阴影世界就成了白头鹰分局的后花园,如果不是因为还存在着清道夫分部和苇原众,白头鹰的大爷们几乎可以在这里横着走。但即使是这样,也足以让白头鹰探员们把这里当成最好的养老去处。 而柳学冬这次的目标,就是白头鹰驻东瀛分局局长——海顿·罗伯茨。 这件事,是柳学冬从坐上飞机来到江户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不管是向那名“网友”索要情报,还是让胧月泉治去搜集信息,或是昨天找边缘人打听消息,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个目的而展开的。 “我可没有当保镖的经验。”柳学冬面朝白幕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把手枪,“是什么人就做什么事情。” 清道夫最擅长的事情从来只有一个。 “就让我们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吧。” 第53章 小心走火 在白头鹰探员们眼中,作为长官的海顿·罗伯茨其实并不是一个严厉的人,相反他很爱和下属们打成一片。上班时,他会主动给探员们带咖啡,和他们聚在饮水机旁聊天,偶尔还会说一些荤笑话;而工作结束后,他也乐意带探员们一起聚会吃饭,以及参与一些娱乐活动。所以白头鹰探员们私下里都叫他“风趣的海顿先生”。 而还有一件众所周知,但所有人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事——海顿先生不喜欢女人。 不过探员们并不担心海顿先生会把注意打到自己身上,因为大家都清楚,海顿先生喜欢的是那种柔弱清秀的男孩,而不是满身肌肉的健美先生。 况且办公室恋情也不可取,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海顿先生都不会对探员们下手。 最近大家都看得出来,海顿先生的心情很不错。自从分局和清道夫分部达成某个协议后,一直令他们头疼的苇原众问题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以前,苇原众总会在各种事情上给他们使绊子,比如阻碍白头鹰执行任务,又或者是利用麾下的家族势力在商界对他们进行金融狙击等等。 但相信以后这种事情就很少会出现了,据说苇原众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在面对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的双重压力下,苇原众只能疲于防备,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主动请求停战求和——白头鹰分局从未想过要将苇原众彻底摁死,毕竟谁都知道,苇原众背后一直有东瀛官方在暗中支持,真到那一步,东瀛方面是肯定无法接受的。而且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把苇原众彻底消灭了,那以后谁又来帮着白头鹰对付清道夫协会呢? 但只要苇原众发出求和信号,白头鹰就一定会从苇原众身上狠狠啃下一大块肉来,听说海顿先生都已经把条约拟好了,上面列出来的一系列不平等条件,仿佛让人梦回1853年。(注:1853年,幕府签订《神奈川条约》) 虽然现在形式一片大好,但海顿先生也从未放松警惕,就比如今天。 今天是海顿先生每个月例行“放松”的日子,每个月的今天,他都会去一家名叫“狐の梦想乡”的night club——据说他自己就是这家夜店的股东。而海顿先生之所以愿意入股,主要是因为他需要通过这家夜店老板的人脉,定期给自己物色合眼缘的小帅哥。 由于海顿先生身份的特殊性,再加上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所以每个月的今天,狐の梦想乡都会对外宣称被包场,只对海顿先生和白头鹰服务。 海顿先生早就迫不及待了——早在几天前,夜店老板就给他打来电话,说海顿先生看上的那个小歌星已经答应今晚出席了。 于是还没等到下班,海顿先生就让秘书来通知探员们,让他们今晚要去参加聚会的人别忘了把枪带上——团建归团建,但该有的警惕性也要保持住。 尽管没有人认为苇原众有这个本事——如果他们真有这个实力,也不至于等到今天才动手。 …… 夜幕降临,位于新宿区的歌舞伎町如以往的每个夜晚一样,将繁华的灯火点亮,开启新一夜的狂欢。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柳学冬身穿一套宽松的深蓝色亮片西服,头上戴着棕色的半长自来卷假发,与密集的人流擦肩而过——这一套装束使他整个人散发着颓废不羁的气质。 这时,一个女人带着浑身酒气突然靠了过来,她穿着深v裙,目光迷离,说话时酒气喷吐在柳学冬脸上:“小狼狗……你是哪家的?多少钱一晚?” 说话间,女人已经把手朝下伸去,突然摸到一物,她朝柳学冬抛了个媚眼:“喔……?” “抱歉,顶到你了。”柳学冬笑着推开她,不动声色地把裤兜里那把格洛克手枪挪开,“小心走火。” 女人舔了舔嘴唇,媚笑道:“跟姐姐走吧,让我看看你子弹带够没。” “不了,我今天还有事。”柳学冬挥手拒绝,那女人却又追了上来。 她掏出电话:“那就留个联系方式吧,下次我约你。” 柳学冬笑着点头,然后飞快报出了胧月泉治的号码。女人拍了个飞吻过来,满意地离去。 一路向歌舞伎町深处走去,直到柳学冬看见那个硕大的霓虹灯招牌:狐の梦想乡。 夜店门口,两名身材魁梧的东瀛男人已经背着手站在门口,旁边放着的牌子上写着——本日贷切(今日包场)。 柳学冬摸了摸下巴,转身走进旁边的小巷。 这地方他昨天已经来踩过点了,对建筑内部的结构了熟于心,并且也做了一些准备。 但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 这条小巷通往夜店的后厨,弥漫着食物残渣的腐臭味。 柳学冬没想到的是,巷子里还有一名正扶着墙呕吐的中年男人——话说在这里吐真的不会越吐越厉害么? 柳学冬微微皱眉,在从男人身后路过时,他顺手揪住他的后领,拖着他往巷子深处走去。 “真不会挑地方。”柳学冬右手下垂,一柄细直锋利的尖刀从袖口滑出。 男人还在醉酒状态,就连挣扎都没什么力道,他迷迷糊糊中下意识想要回头看是谁在拽自己,却只看到一抹刺来的寒芒。 尖刀从胸口插入,瞬间连刺三下,男人连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柳学冬丢进了旁边的泔水桶里,浑浊的水面冒出一串气泡,很快就没了动静,殷红的血色也无法改变泔水本身的颜色。 柳学冬拍了拍袖子,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后继续朝巷子深处走去。路过一处陈年堆积的木箱时,他掀开表层,翻出了一套清洁工制服,快速给自己套上。 巷子最里已经能听见有人说话,是后厨的员工正在忙碌。 铁门未锁,戴着口罩的柳学冬淡定地推门走了进去,而正在忙碌的厨房员工们没有一个管他——清洁工每晚都要负责倾倒泔水,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这样,柳学冬从容地离开厨房,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化妆间。 第54章 可能是艺名 化妆间内,水野良正在独自化妆。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水野良是不愿意自己做这件事的,平时化妆都会有专门的人负责,但今天这场“演出”,确实不适合让更多人知道了。 水野良是一名出道不久的男歌星,凭借磁性的嗓音和俊美的面容一炮而红。他本以为自己的星途会是一片光明,却没想到就在一周前,自己的经纪人前来告知,说是有一个大人物想邀请自己出席一场“宴会”,并且经纪人还很隐晦的表示,那位大人物很“欣赏”他。 水野良表示,自己作为一名正常男人,是肯定接受不了这种男上加男的事情的。 但经纪人却告诉他,这件事他没有拒绝的权利,不然就连天皇都保不了他。 水野良怕了,于是在纠结了两天后,他决定把眼睛一闭,就当做这是一场噩梦,熬过去就好了。 所以他今天才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他不仅要防着狗仔,就连团队都没有带,只带了知道这件事情的经纪人。 脑子里思绪万千,但他手上化妆的动作也没有停下——经纪人专门交代了,让他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 按照既定的流程,到他出场时,会先在台上唱一首歌暖场,然后再下到酒池去陪那位大人物喝酒。至于喝酒的过程,想必不会太愉快——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经纪人的声音:“水野先生正在化妆,现在还不能进去。” 一个低沉的声音回道:“我就是来找他的。”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水野良皱眉,转头就欲呵斥,可刚把嘴张开,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只见一名身穿清洁工制服的男人推门进来后又顺手把门反锁上,他戴着口罩,用手臂死死夹着经纪人的脖子,让他发不出声音,由于无法呼吸,经纪人的脸迅速涨红。 “你你你——”水野良慌忙起身,伸出双手安抚,“有话好说,你是私生饭?想要签名?还是握手拥抱?我都可以答应——你先放开他。” 清洁工歪了歪头:“你好像有些搞不清情况。”说完这句话,只见他胳膊一扭,咔嚓一声,经纪人被扭断了脖子。 水野良瞳孔疯狂颤抖起来,还不等他发出恐惧的尖叫,清洁工已经先一步冲到他的面前,一只大手覆盖上来,拇指和食指死死钳住他上下颚之间,使他无法出声。 “咚!” 在那只手的驱使下,水野良的脑袋被重重砸在桌面上,短暂的眩晕过后,疼痛感如潮水袭来。 恐惧和疼痛混杂在一起,水野良的泪水不要钱似的涌出,他嘴里不停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斯,斯密马赛……求求你,饶了我……” 手依然按在他脸上,使他无法动弹。 柳学冬取下口罩,嘴里自言自语:“干什么不好,学别人当兔儿爷卖屁股……” “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柳学冬全当没听见,拎着水野良的脖子走进了更衣室,水野良求饶不停,眼泪鼻涕沾了柳学冬满手。 “……恶心死了。”也不知柳学冬是在说人还是说事,他完全不搭理水野良,干净利落地拧断了他的脖子,然后又将经纪人的尸体搬进来,两具尸体并排挂在更衣室的挂钩上,最后顺手将门锁死。 之所以不用刀枪,是因为柳学冬暂时不希望更衣室里有血腥味。 解决掉两个人,脱下清洁工制服的柳学冬坐到水野良的位置上,手指从桌面一大堆化妆品上拂过,最终挑选出一样,开始给自己化妆。 化妆是易容的一部分。通过按摩穴位,调节脸部肌肉,就能达到改变面部轮廓的目的,最后再通过化妆来修饰——原则上来讲,柳学冬甚至可以把自己变成女人。 但显然不是这次。 很快,镜子里已经完全看不出柳学冬原本的容貌,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完全陌生的亚洲男人,他的容貌还算清秀,但令人过目难忘的是,他的左半边脸完全被刺青所覆盖,花纹繁美,如果仔细看得话,能看出纹的是无数小鬼正在肢解尸体的图案。 刺青当然是画上去,这张脸也不是柳学冬随意化的。这个人他见过,严格来说其实还挺熟悉——他是清道夫协会仅存的五名s级之一。 代号:黑冢。清道夫协会总部s级清道夫,东瀛人。 一个心理扭曲,喜欢分尸,却自以为是艺术家,还总喜欢让人叫他黑冢嘛思哒(大师)的精神病。 柳学冬一直想给他治一治。 刚放下眉笔,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柳学冬走过去把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夜店经理,他看见柳学冬后先是一愣,随后赶紧问道:“你是谁?水野君呢?该他上场了——” 柳学冬客气地朝经理鞠躬:“实在抱歉,水野君说他有重要的东西忘在家里了,不过他和经纪人已经抓紧回去拿了,马上就能回来。我是他的艺人朋友,他让我先替他顶一下。” “你是艺人?”经理盯着柳学冬脸上夸张的刺青,眼神透着怀疑。 柳学冬笑道:“我是一名rapper。” 经理恍然大悟,顿时深信不疑。他看了眼表,神色有些焦急:“怎么就突然要回去?他难道不知道今晚的客人有多重要么?”说着,他又看向了柳学冬:“他让你顶替他……你会唱歌吗?” 柳学冬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一个mp3。 …… 大厅里人不多,白头鹰探员们稀稀散散地坐着,几乎每个人身旁都围着穿着暴露的浓妆女子。正对高台的卡座上,海顿先生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他应该是全场唯一一个身边没有陪酒女的男性了。 在他身旁,夜店的老板小心翼翼地陪在旁边聊天。 这时,经理小跑过来,俯身在老板耳边说了几句。 “纳尼?!”夜店老板猛地坐直,他瞪着经理,“有没有搞错?跑了?!” 经理连忙鞠躬道歉。 海顿先生问道:“发生了什么?” 夜店老板苦笑道:“海顿君,万分抱歉,那个水野良居然这个时候跑回去拿东西,不过你放心,我立刻就派人把他抓回来。” “哦?”海顿先生微微眯眼,片刻后微笑摆手,“没事,我可以多等他一会儿,但只限这一次。” “当然!”夜店老板赶紧点头,“不过水野良临走前还拉了个朋友过来顶替,据说也是艺人。海顿君,你看……要不要先让他过来唱首歌?” 海顿先生轻轻挥手:“行吧,就当是餐前甜点了。” 经理得到示意,赶紧小跑着去通知后台。 片刻后,大厅里灯光熄灭,黑暗中响起主持人的报幕声:“下面让我们有请rapper艺人佑仁尧史带来一首经典老歌——《我衷心感谢你》!” 悠扬的萨克斯琴声响起,黑暗中一道身影走上了表演台。 海顿先生微微偏头,对夜店老板提出自己的疑问:“佑仁尧史?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呃,”夜店老板迟疑了一下,“……可能是他的艺名?” 第55章 我衷心感谢你 悠扬的前奏回荡,在场很多东瀛人都听过这首歌,情不自禁跟着哼了起来。 “话说他不是rapper吗?”海顿先生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唱老歌?” 夜店老板赶紧一记马屁奉上:“一定是为了海顿君特意准备的。” 海顿先生很受用,用略带赞赏的目光看向表演台上方。 这时,前奏结束,一个清澈的男声切了进来。 “わたしのせいなら,(如果是我的错,)” “ゆるしてください。(请原谅我。)” 随着男声响起,舞台上灯光照亮,打在那个身穿亮片西装的男人身上——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脸上居然还带着一个白色面具,使人看不见他的脸。 海顿先生不禁微微皱眉:“我不喜欢这种神秘感。” 夜店老板赶紧凑近说道:“海顿君放心,我听经理说了,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呢。” 海顿先生这才满意点头:“好吧,他的歌唱得确实不错。” 舞台上,柳学冬微微低着头,他一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握拳放在胸口,即使隔着面具,在场听众也能感受到他的深情。 “あなたをこんなに,(让你如此痛苦,)” “くるしめたことを。(请求你能够原谅我。)” 第一小段结束,柳学冬握拳的手缓缓张开,随着歌曲的节奏上升,他的手也逐渐抬高,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音乐中。 “わたしのことなど,(我还求你,从今以后)” “これきりゎすめて。(完完全全,把我遗忘。)” “あかるぃひなたを,(希望你珍惜你自己,)” “あるいてほしい。(迈步走向阳光。)” 歌曲进入高潮,柳学冬猛地收回手按住胸口,目光透过面具,深情地望着台下献唱。 “かれはがひとつずつこぼれるたびに,(秋风阵阵吹,树叶枯黄,一片一片飘零,)” “かなしいおわかれちがずいてます。(分手时刻,令人心碎,一分一秒临近。)” “ないったり,(我爱笑,我爱流泪,)” “わらったり,(我爱闹又任性,)” “けんかをしたり,(只是自从和你在一起,)” “あなたといるかぎり……(温柔清泉滋润我心田……)” 音乐从高潮开始回落,最后是一个经久不绝的叹音,直至消失。 柳学冬双手握着话筒,放在自己嘴边。 上半阙歌的最后一句歌词是一句简单的陈述句,没有任何音调。 于是在短暂的停歇过后,柳学冬低着头轻声开口,念出最后一句歌词。 “……ずなおになれました。(……我衷心地感谢你。)” 随着最后这句出来,全场都愣住了——这个低沉的声音和刚刚清澈的男音有着明显的区别。 “他——”海顿先生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伸手指着柳学冬,不可置信地说道,“他居然假唱!” 台上,柳学冬伸手扣住面具:“衷心地感谢您,海顿桑……” “……给我这个加班的机会。” 啪嗒一声,面具掉落在地,露出那张纹着恶鬼分尸的脸庞。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平静,海顿在看到柳学冬抬手时就已经下意识往旁边躲避了,可回头看时,才发现这一枪不是奔着自己来的——夜店老板胸口中弹,倒在沙发上抽搐。 短暂的死寂后,陪酒女和夜店工作人员纷纷发出尖叫,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歌曲的下半阙响起,清澈的男音再次回荡——果然,柳学冬就是在假唱。 四周的白头鹰探员们虽然过惯了安逸日子,但终究是训练有素的精英,迅速拔出枪准备射击,可依然快不过柳学冬。 柳学冬抬手射出第二枪,这一发子弹横跨整座大厅,精准击中角落里的电源总闸——火花嘭地炸起,大厅里顿时陷入黑暗。 黑暗中脚步声四起,场内的普通人像是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跑,不时就会响起摔倒声和痛呼声。 白头鹰探员们没有慌乱,而是循着记忆朝海顿先生的方向摸索过去。 黑暗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十几秒后,应急灯亮起,虽然依旧昏暗,但至少不会什么都看不清了。 有了光线,那些普通人头也不敢回,径直朝着出口跑去,此时他们什么也不管了,一心只想着逃命,所以哪怕是白头鹰探员挡在面前,他们也一头撞了过去。 这些探员也不在意他们的死活,直接开枪射击,一时又是不少人倒在血泊中,使得大厅里愈发混乱,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响成一片——可是舞台上的柳学冬不见了踪影。 这时,角落里有回过神来的探员喊道:“大家小心——是清道夫协会的黑冢!”话音未落,枪声炸响,一发子弹从斜侧里射了过来,正在这名探员眉心。 “他转移了!”又有人大喊,回应他的又是一发子弹。 要不怎么说他们只是探员,而海顿先生是长官呢,海顿先生就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发出声音。 但这时候却必须要有人站出来,不然大家就是一盘散沙,只会被逐个击破。 于是有人快速喊道:“环绕战术——收缩包围圈!” “砰!”一发子弹射来,打在了掩体上。 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下了命令,众探员纷纷开始行动。 突然,四面八方响起刺耳的尖锐鸣叫,紧接着柳学冬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咳咳,试音。” 海顿气得咬牙切齿,他低声咒骂:“他居然还把话筒拿走了!?” “海顿桑,躲好没?我要来找你了哦……诶?” 随着最后一声惊讶,大厅东南侧的角落里突然响起枪声——伴随着枪声的是一名探员的惨叫:“啊——在我这里!” 一众探员纷纷从掩体后起身,一边朝角落射击一边快速移动过去。 可是等众人包围过来时,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具趴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尸体。 “威尔逊!你还好么?!”一名探员就地蹲下,伸手将威尔逊翻过来。 随着尸体被翻动,一枚球状物从尸体袖中滚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当……当……” 探员们的目光下意识跟着它移动,只是瞬间过后,有人大喊出口:“手雷——” “轰——!!” 爆炸声响起,地面震动,弹片飞溅。 一地尸体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正发出阵阵哀嚎。 “哈,哈哈……”音响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东瀛分局……你们是来搞笑的么?” 躲在掩体后,海顿先生心惊胆战。 所幸这时,仅存的还有行动能力的探员们逐渐聚拢到了海顿先生的身边,海顿先生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黑冢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而且早有准备,于是他躲在掩体后大声喊道:“黑冢——” “喂喂,叫我黑冢嘛思哒。” 海顿先生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改口:“黑冢嘛思哒!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们和清道夫协会达成了协议——”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嗯,嗯,没错,协议,但显然我们打算违约了。哦对,违约费记得去找总部结一下——如果你还能活着离开的话。” 第56章 火力压制 “这不可能!”海顿先生大喊,“为了这次合作,清道夫协会将东瀛境内十五个联络点地址主动告诉了我们——你知道违约的后果吗?!” 音响沉默片刻后,传来柳学冬的声音:“关我什么事?” “疯子!”海顿先生低声咒骂。 话音落下,一枚手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探员们脚下。幸好探员们一直戒备着,早在手雷还没落地时就已经有人大声提醒:“手雷——” 众人四散扑开,各自找掩体卧倒。 “轰——!!” 烟尘散去,探员们躲在掩体后,举枪瞄准手雷抛来的方向。 夜店大厅的环境本就很复杂,舞池、表演台、卡座、吧台、桌子椅子几乎每个地方都能藏人,再加上今晚这场骚乱,使场地内显得更加杂乱。 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探员,灰头土脸的海顿先生用手势向其他探员下达命令:“保持戒备,缓慢向出口转移!” 一众探员点头示意,纷纷行动起来。 可显然柳学冬并不打算让他们如愿,只要他们有人敢露出掩体,角落里便会立刻射来子弹,把他们逼退回去。其他人也不是不想反击,可是柳学冬实在是太快了,每当有人想趁着其他人被射击时向柳学冬回击,却总会被柳学冬先一步用子弹逼回掩体。 “他只有一个人!两只手!两把枪!”海顿先生气急败坏,发出压抑的低吼,“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被他一个人火力压制!?我要把你们全部丢回军事学院重修!” 身边的一名探员捂住血流如注的手掌——刚刚他探出枪口正想要射击时,却被一发子弹射中手枪,导致手枪炸膛,也伤到了握枪的手。他惨笑着说道:“长官,那可是黑冢啊……全世界都只有五个的s级清道夫。” 海顿其实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他只不过是在用愤怒来掩盖自己心中的恐惧罢了。 这时音响里传来声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逃跑是吧。省省吧海顿桑,我在出口安装了炸弹,只要你敢靠近那里,我就立刻引爆——猜猜会怎么样?嘣的一声,你就被炸上了天!” “当然我也可能是骗你的,要不要赌一把?” “要是不敢赌,就接受现实吧。”音响里传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声,“哈哈哈哈哈——杀了我!或者被我杀掉!这是你唯一离开这里的办法!” 伴随着狂笑回声一起的还有一连串的枪声—— “哒哒哒哒哒!”密集的子弹射击在墙体上,打飞大片的碎片残渣。 海顿先生躲在墙后弯腰抱头,他低着头眼皮直跳:“他居然还带了微冲?!” 一名探员匍匐来到海顿先生的身边,说道:“长官!这里的信号被屏蔽了,联系不上外界!” 见海顿先生不说话,探员继续焦急地发问:“长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海顿先生沉着脸:“尽量拖下去,这里闹出的动静太大,东瀛警署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这时,一直守在海顿先生旁边的一名探员突然开口:“我们能想到这一点,黑冢也能想到,他不会给我们拖下去的机会的。” 海顿先生难道不知道这一点么?只是这番话太影响士气,所以他才会那样说,此时被探员点破,他顿时就想喝骂回去,可那名探员却突然说道:“长官,我们互换衣服吧。我去帮你试试出口处到底有没有炸弹。” “你……”海顿先生愣住了。 探员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一边说道:“长官,我家在马萨州的一个小村庄,我妻子叫索菲亚,请替我转告她,我很爱她。” 说话间,这名探员已经扒下了海顿的衣服给自己披上。 其余探员包括海顿,都神色复杂地默默看着他,探员深呼吸几口气后,睁开眼环视众人,然后点了点头:“掩护我。” 其余探员郑重点头。 “……我去了。” 话音落下,探员挥手将属于自己的衣服抛了出去,枪声顿时响起,密集的子弹将衣服被瞬间撕碎——紧接着,其余探员同时探出枪口,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开枪射击。 一时之间,大厅内枪声不绝。 激烈的枪战中,有探员大吼道:“跑——!” 身穿海顿衣服的探员像一只猎豹一般,从掩体后猛地冲了出去,以蛇形走位的方式快速靠近出口。 “真是一点惊喜都没有……”音响里传出声音。 “我还以为你们能有什么令我眼前一亮的操作……” 随着这句话说完,一枚棍状物从大厅上空划出弧线,抛向白头鹰探员们。 时间仿佛要定格在这一刻,分布在掩体后的探员们不约而同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的那枚棍状物。 有反应快的已经张开嘴,眼看就要脱口而出:“震——” 紧跟在棍状物后面,又是一枚相同的东西——一连四枚,分别落向探员们头顶。 这时,终于有人喊出了那个词。 “震撼弹——!!” 话音刚落。 “嗡——” 世界一片雪白,耳鸣,眩晕,眼花。 头晕目眩中,海顿什么都听不见了,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视野中刺眼的雪白才开始渐渐褪去,眼前的画面变成无数个重影,正在以缓慢的速度逐渐重合。 海顿用双手撑住地面,他努力地抬起头,想要缓解眩晕带来的恶心感,却一眼看到了身穿自己衣服的探员就趴在不远处,他的后脑勺被子弹打穿,身下已经积起了血泊——出口就在他前方不远处。 海顿使劲晃头,再用力眨眼,他转头看向四周,刚才抬出头开枪的探员们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倒下了,或倒在地上,或趴伏在掩体上。 随着震撼弹带来的不适感消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就疯狂地往鼻孔里钻。 啪哒,啪哒,啪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朝这边走来。 柳学冬丢掉打空子弹的微冲,手里转着格洛克。他一边朝海顿躲藏处走去,一边好整以暇地查看是否还有活口。 “海顿桑,我要过来咯。”柳学冬嘴里也没闲着,“要不你主动出来吧,大家时间都挺宝贵的,早点下班对谁都好。” 海顿满身狼狈,头发早已被冷汗湿透,胡乱贴在额头上。他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没有回答柳学冬,而是转头看向左边。 与他隔着过道的沙发后面,一位探员正静静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海顿没有记错的话,刚才这名探员并没有出去开枪。 他叫艾登·加西亚(ayden·garcia),是海顿的秘书——兼保镖。 同时也是一名觉醒者。 当初海顿被调来东瀛当分局长时,他亲自点名要求艾登随他一起过来。除了海顿和艾登自己以外,东瀛分局没人知道艾登是作为海顿的保镖而存在的。 突然,一只枪口从墙边探出,柳学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晚上好啊,海顿先生。” 第57章 尘埃落定 枪口缓缓抵上海顿的太阳穴。 额角冷汗滑落,海顿举起双手,缓缓起身:“黑冢嘛思哒,能谈谈么?” “可是……”柳学冬笑着歪了歪头,“你不太像是想跟我谈的样子啊。” 话音刚落,柳学冬身后,趴在地上的艾登突然暴起,他一把抄起落在旁边的手枪,朝柳学冬扣下扳机—— “砰!” 子弹射入天花板,溅起一团火星。 下方,柳学冬不知何时已经侧身,用枪指着海顿的那只手依然保持不动,另一只手则握在艾登的枪口上,迫使他将手臂抬起,把枪口对着天。 “知道么,”柳学冬笑眯眯看着艾登,“死人是不会有情绪的。” 就在这时,海顿突然挥臂,一把打开柳学冬握枪的手,自己则就地一滚,扑向不远处探员的尸体——比起从柳学冬手中夺枪,显然去捡探员的枪更容易成功。 几乎是同一时间,艾登也直接松开枪,只见他脚下一蹬,整个人往后跃开,半空中他将大拇指伸进嘴里狠狠一咬,腥甜的血液涌进嘴里,然后他朝柳学冬猛地挥臂,一串血线洒向柳学冬。 还带着些许温热的血滴溅在脸上,柳学冬疑惑地微微皱眉:“嗯?” 下一刻——视野明明没有变化,他却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大脑的认知中,好像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自己虽然站在原地没动,却感觉马上就要朝着头顶的天花板“跌”去。 『觉醒者……』 虽然暂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不影响柳学冬迅速作出理智的判断——他侧身想要躲进右边的掩体,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左边横跨了一步。 “砰!”一发子弹擦着他的肩膀射过去,如果不是刚刚移动了那一下,他现在已经中弹了。 柳学冬大概有些明白了。 于是,他开始保持移动,虽然身体总是会根据大脑的命令作出相反的运动,但好在大厅里环境复杂,海顿连续扣动扳机都打在了掩体上。 见子弹无法奏效,艾登毫不犹豫地直接扑了上来,他似乎胸有成竹,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凭借肉搏制伏柳学冬。 但在柳学冬的认知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他刚恢复正常,抬头就看见艾登从沙发后面翻了过来——讲真,柳学冬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主动上来送人头的了。 于是他顺势一把抓住艾登的手臂,转身拧腰,一记过肩摔将艾登重重砸在桌子上。 哗啦一声,玻璃桌面碎了一地。 玻璃扎进皮肤,艾登痛得绷直了身体,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柳学冬:“怎么可能这么快?!不对——你是觉醒者!” 柳学冬刚直起腰。 “砰!”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他的手臂打在身旁的沙发上,炸起一团棉花。 手臂处传来火辣感觉,柳学冬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海顿,海顿正在给手枪换弹夹,只是他手上的动作有些慌乱,以至于发挥不出平时训练有素的水准。 柳学冬低头看了眼正挣扎着起身的艾登,然后丢掉了手里的枪——他不确定艾登还能不能使用刚才的那种天赋,如果能的话,那么枪在手里就只是累赘。 眼看艾登就要爬起来了,柳学冬却不讲武德,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扯得艾登一个趔趄,紧接着一击势大力沉的膝撞正中面门—— 嘭的一声闷响,艾登身体猛地一颤——由于被柳学冬揪着头发,他连往后仰头都做不到,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他的鼻骨断裂,双眼翻白,鼻血汩汩地往下滴着。 “差点儿意思。”柳学冬随手丢开艾登,艾登摔在一地碎玻璃中。 暂时不再去管艾登,柳学冬转身朝海顿走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几秒钟,海顿刚给手枪换好弹夹,正要抬枪瞄准时,柳学冬却突然加速—— “砰砰砰砰砰!”海顿连续扣动扳机,但还是晚了一步,只看到柳学冬扑进一处掩体后就不见了踪影。 大厅里仿佛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寒意从尾椎骨开始往上蔓延,迅速爬满全身。 海顿掩饰不住自己的害怕了,他神经质地四处张望,浑身紧绷,周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立刻调转枪口,他嘴里还不住呼喊道:“艾登!艾登!快给我起来!” “当啷……当啷……当啷……” 异响从过道方向传来,海顿猛地转身,手枪指过去,却只看到一个玻璃酒杯在过道上滚动。 海顿的精神下意识松懈了一瞬,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身影从侧面跃出! 海顿愕然回头,分明看见半空中的柳学冬从衣摆下抽出一柄胁差,然后拔刀出鞘——不足半米的刀锋上闪烁着烨烨寒光。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仿佛就只是瞬息,海顿便看见柳学冬来到了自己面前。那寒光从眼前闪过,海顿却只觉得晃眼,再反应过来时,却感受到了手肘处传来的凉意——随后,剧痛才姗姗来迟。 柳学冬垂手甩刀,在地上甩出一条血线。 海顿低头看去,自己的右臂齐肘而断,断臂就掉在脚边,手里还紧紧握着枪。 海顿没有惨叫,和眼下的绝境相比,肉体上的痛苦也显得不那么严重了。 柳学冬用脚尖挑起手枪,他头也不回,抬起左臂朝着来时的方向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艾登刚扶着沙发艰难爬起来,就被子弹掀飞了头盖骨,尸体缓缓仰倒,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柳学冬没有跟海顿继续斗咳嗽的功夫——他今天加班已经够久了。 于是他拽着海顿往舞池中央走去,海顿走得踉踉跄跄,脸色灰败。 关掉兜里的信号屏蔽器后,柳学冬从海顿身上翻出了他的电话,递到海顿面前。 “斯米马赛,可以帮我给史密斯先生打个电话嘛。” 巴洛·史密斯(barlow·smith),白头鹰环境治理局局长。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白头鹰环境治理局绝密文件(保密等级:a) 艾登·加西亚(ayden·garcia):男,36岁,白头鹰环治局驻东瀛分局行政部助手,觉醒者。 个人综合评估:a 个人履历:22岁至27岁期间于自由联邦海军部队服役;27岁于尤卡坦半岛执行某项登陆任务时觉醒天赋,后被选拔进入白头鹰环治局,任职于特殊治理行动部;30岁调职驻东瀛分局至今。 天赋效果:扭转目标在方向上的认知。拥有者对目标使用天赋后,目标的方向感会被完全反转,即:认知中的“左”变成“右”,“前”变成“后”,“上”变成“下”等。 代价:无。 条件:拥有者的血液与目标产生直接接触。 备注:1经试验,天赋产生的效果持续时间最多不超过33秒。且目标的方向感和逻辑能力越强,效果持续时间越短,试验中最短持续时间为11秒。 2经试验,由于“天赋相斥性”的影响,该天赋在以觉醒者为目标时,效果会大幅降低,其余影响因素同上。 3经试验,拥有者必须使用活性血液才可触发天赋效果,且该天赋对每个目标只能生效一次。考伯特博士对此项问题提出了“毒素猜想”,他认为这种现象的出现是因为拥有者的血液中可能含有某种不可知的“毒素”,血液接触目标皮肤后,该“毒素”会对目标的大脑产生影响。但同时目标会对这种“毒素”产生抗性,所以才导致了天赋无法二次生效。(注:抽取拥有者血液进行检验后,未发现“毒素”的存在,所以该猜想仍处于未证实阶段。) 第58章 乱套了 江户和华府有着14小时的时差,这时候华府刚好是上午。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那头却没有声音传来。 柳学冬把电话放在耳边:“哈喽,莫西莫西,请问史密斯先生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我是巴洛·史密斯,你是谁,海顿在哪。” “呐,这里是黑冢嘛思哒。”柳学冬看了眼旁边脸色惨白的海顿,“海顿桑在我旁边,不过他可能暂时不方便跟你说话。” “清道夫协会的黑冢……”史密斯局长的语气变得沉重,“你做了什么?” “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柳学冬压抑地笑道,“就是告诉你一声,协会觉得白头鹰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所以让我问一下……你们准备好开战了吗?”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了些,半晌后才恢复冷静:“我一直以为清道夫协会是很讲信誉的。” “别这样说哦,协会只是在做生意,那当然是谁出价高就跟谁好啦。”柳学冬摊了摊手。 史密斯局长惊怒道:“你们跟谁合作了?苇原众吗?!” “商业机密。”柳学冬低声笑道,“嘿……对了,还有一件事。” “科克探员让我替他向你问好。”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被推动的声音,似乎是史密斯局长震惊地站了起来,但柳学冬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现在轮到你了,海顿桑。”柳学冬说完,一脚踹在海顿腿弯,海顿被踢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柳学冬缓缓举起胁差,目光在海顿的后脖颈上打量。 就在这时,海顿却突然开口了:“我想明白了。” “嗯?”柳学冬微微歪头。 “其实你不是黑冢吧。”海顿低头看着自己的断肘,惨笑道,“清道夫协会的五名s级里,只有一个人是觉醒者,但这个人不是黑冢。白头鹰的情报部门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失误,而黑冢在近期觉醒天赋这件事的几率也太低了,再加上你刚刚那通电话……所以你其实不是清道夫协会的人吧,你是想引起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之间的矛盾。” “太晚了。”柳学冬摇了摇头,“现在才明白过来太晚了。”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海顿低声说道,“苇原众里没有你这种实力的人,而易容和暗杀也不是特管九处的手段,暴风雪委员会又很少在东瀛活动,所以你到底是谁?” “所以这就是你最后的请求么。” 海顿背后,柳学冬双手高举胁差。 海顿脚下的鲜血已经流了一地,裤腿全部染红,他点了点头:“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 柳学冬想了想,果断挥刀:“问穿山甲去吧。” 唰—— 寒光闪过,一颗头颅飞起,掉在地上后在舞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海顿疑惑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显然柳学冬最后那句话他并没有听懂,为什么要问穿山甲?穿山甲又是谁? 无头尸体向一旁倒去,柳学冬干净利落地挥刀,将尸体四肢全部切下,然后才从容地离开了这里。 回到街上后,柳学冬注意到已经有警署的人开始疏散人群,他没有上去凑热闹,也没有直接回胧月家——虽然他的工作结束了,但对于白头鹰分局和清道夫分部,还有苇原众来说,今晚才刚刚开始。 …… 另一头,史密斯局长刚刚砸完东西,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一个小时后,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史密斯迅速接起电话:“说。”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局长,已经去现场查看过了。” “直接告诉我结论!”史密斯咆哮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赶紧报告:“海顿长官确认殉职,尸体被肢解,其余殉职的探员一共16名,其中还包括艾登·加西亚。从现场情况来看,行凶者只有一个人,并且拥有极强的单兵作战能力。根据目击者的对行凶者的外貌描述,以及分尸的习惯,再加上这份实力……初步断定,确实是s级清道夫,黑冢。” “我知道了。”挂断电话后,史密斯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半晌后,他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传来的是一个不带感情的女声:“您好,史密斯局长。” 史密斯压抑着怒火:“让塔纳托斯接电话。” “会长先生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女声一板一眼地说道。 史密斯冷笑:“所以他在躲着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我的意思?”史密斯大声咆哮,“就在一个小时前!黑冢把我的驻东瀛分局长砍了脑袋!你们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声音:“请稍等,我现在把电话转给会长。” 几分钟后,电话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史密斯先生,我是塔纳托斯。” 史密斯冷笑着不说话,等待着那边的解释。 塔纳托斯开口道:“我刚刚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跟清道夫协会无关。就在刚才,我已经确认过了,黑冢此时此刻正在夏威夷度假,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东瀛。” “废话!”史密斯一脚把老板椅踢到了墙角去,“你们还有十五个重要联络点在我手上,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是他!但眼下的问题是,现在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是他!海顿身边跟着15名配枪的探员,外加一名觉醒者!这种配置,你猜凶手用了多久就把海顿干掉了?不到二十分钟!全世界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你懂我的意思吗?”史密斯对着电话破口大骂,“不管是个人能力,还是杀人习惯,再或者是样貌,一切的一切都指向的是黑冢!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不管这件事到底是不是黑冢干的,只要找不到真凶,那这个人就只能是黑冢!”. 塔纳托斯沉默片刻:“史密斯,你冷静一下。” “我现在没法冷静!”不说还好,这一说史密斯局长更加炸毛了,“海顿是分局长!驻东瀛分局现在全部乱套了!这简直就是一场恐怖袭击!你知道为了达成我们这次合作,我承受了多大的政治压力吗?!现在你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 塔纳托斯正欲解释,又被史密斯打断:“现在你就两个选择!要么——把真凶找出来!要么就乖乖把黑冢拿给我交差!” 塔纳托斯轻笑一声:“把黑冢交给你……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我把他交给你,你敢收么?” 史密斯的语气变得森冷:“塔纳托斯,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那合作只能取消了,等着白头鹰的报复吧。” “没关系。”塔纳托斯无所谓道,“反正清道夫协会早就习惯与全世界为敌了,期待与您的下一次合作。” “对了,”史密斯冷笑道,“还有一件事,前不久有一名白头鹰探员死在了大夏……现在看来,这件事也得算在你们头上了。” 啪嗒,电话挂断。 第59章 九处紧急会议 虞红豆最近过得很充实。 虽然柳学冬不在身边,但每天他们都会通过电话联系,所以在她心里也并没有因为异地而产生落差感。 自从上次科克那件事后,京城九处总部派了专人过来,对女王冠冕团队的所有人进行了重新审查,而女王冠冕也表现得很配合。得益于那位“无名英雄”留下来的线索,中海九处顺藤摸瓜,揪出了一大片白头鹰埋下的钉子,也很快确认了科克和崔载胜的真实身份。 老葛前天把虞红豆叫去谈了谈话,大概意思是说,因为她这次在科克事件中表现地比较突出,再加上上次徐小军那件事,所以九处总部那边在考虑给她记一次三等功,还有一笔数额不菲的奖金。然后就是鼓励她再接再厉,不要辜负组织的期望之类的官面话。 虞红豆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在她看来,自己其实只是做了分内的事而已。 但老葛却比较隐晦地告诉她,总部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是想拿虞红豆做一个表率,因为现目前以大夏境内所有觉醒者的基数来看,真正愿意为九处卖力的其实并不多,最多就只接受挂职和登记,所以这次给虞红豆记功,也是九处在向大夏境内的觉醒者们表达自己态度——九处是公正规范的国家组织,不管是觉醒者还是普通人,九处都一视同仁,有功必赏。 由于审讯并不是虞红豆强项,所以这几天她继续开始了自己的训练和学习。 通过这几天了解到的知识,她也终于搞清楚了当时面对科克是感受到的恍惚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关于觉醒者和天赋,目前全世界有一个比较主流的理论。那就是天赋的相斥性和觉醒者的相吸性。 简单来说,天赋相斥性指的是,当某项天赋作用到另一名觉醒者身上时,会与该觉醒者本身拥有的天赋产生排斥,最终导致天赋效果减弱,这个减弱的幅度是不确定的,有些几乎感觉不出来效果被削减过,而有些甚至根本无法对觉醒者产生效果。 觉醒者相吸性是指,觉醒者与觉醒者之间的行动轨迹更容易产生交汇。全世界有超过60亿人,两个陌生人能够相遇的概率大约是0.4%,按照觉醒者占全世界人口的比例来计算,觉醒者与觉醒者之间相遇的概率只会比0.4%更低,低很多很多。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的,自由联邦曾做过关于这方面的统计,得出的结论是,两位完全陌生的觉醒者相遇的概率实际超过了1.7%。所以才得出了“觉醒者相吸性”的理论。 但因为以目前全世界现有的科研进度,还无法对这两个理论进行实际论证,所以这两个理论还依旧只是理论罢了,无法成为定论。但即便如此,天赋相斥性和觉醒者相吸性依旧被认定为是真实存在的。 这天下午,虞红豆刚到办公室坐下,陶萋萋就小跑过来,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大新闻!你听说了没?” 虞红豆一脸懵:“什么大新闻?” “不是吧不是吧?你还不知道?”陶萋萋一脸夸张地看着虞红豆,“我还以为贾亭西把事情都传遍了呢!” “我才刚到办公室……”虞红豆扬了扬眉毛,“可能还没传到我这来?” 陶萋萋贼兮兮地看了看四周,俯身凑到虞红豆耳边:“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这消息我是听贾亭西说的,贾亭西还特意嘱咐我,让我别告诉其他人,免得大家到处乱传。” 虞红豆无语:“所以贾亭西为什么要把事情告诉你啊……话说贾亭西又是怎么知道的?” “贾亭西是从老葛那里听说的,他听到老葛和总部那边打电话时说了这件事——可能是他觉得我口风比较严吧。”陶萋萋摆了摆手。 “算了,既然他能告诉你就说明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了。”虞红豆捂着脸,“你说吧。” 陶萋萋眯着眼睛,一脸严肃:“就在今天上午,白头鹰环治局在阴影世界放话了,他居然造谣咱们九处跟清道夫协会达成了某种隐秘合作,你说这事儿谁能信啊?但白头鹰倒是信誓旦旦的,居然还强烈谴责咱们九处,说我们这是在与全世界的正义组织为敌。” 虞红豆满脸茫然:“这无凭无据的,谁能信他?清道夫协会怎么说?” 陶萋萋耸了耸肩:“清道夫协会没有动静,估计是不想搭理他们吧。” “那白头鹰那边为什么这样做?” 陶萋萋做思考状:“我觉得吧,还得是因为科克那件事,白头鹰吃了闷亏,所以才往咱们身上泼脏水。” “那总部那边怎么说?”虞红豆又问。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骂回去呗。”陶萋萋展颜笑道,“总部收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对此作出了回应发言,说白头鹰是在恶意诽谤,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如果继续造谣,九处不排除会使用武力手段让白头鹰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勿谓言之不预也。” 说完,陶萋萋又嘱咐了一遍让虞红豆不要告诉别人,然后转头就看见挂着黑眼圈的陆石君走了进来,陶萋萋赶紧跑了过去,拽着陆石君神秘兮兮道:“熊猫眼,那件事……你听说了没?” 虞红豆:“……” 就在这时,有人跑来办公室通知所有人去会议室开会。 一番磨磨蹭蹭后,终于所有人都到齐了。 老葛最后一个进来,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他并没有训斥大家的积极性,反而面色严肃。在座所有人见老葛表情不对,也纷纷认真了起来。 “今天开会就一件事。”老葛双手撑着桌子,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我刚刚收到来自总部的最新消息,就在昨晚,白头鹰驻东瀛分局局长,海顿·罗伯茨被暗杀身亡,凶手是清道夫协会的黑冢。”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清道夫协会这样做的原因,但这无疑是清道夫协会要与白头鹰开战的信号,现在整个东瀛阴影世界都乱套了,白头鹰分局,清道夫分部,还有苇原众,全部都进入了作战状态。总部猜测,这件事可能和今天白头鹰在阴影世界的发言有关……” “……这极有可能是清道夫协会正在策划某个和我们九处相关的阴谋,所以才导致白头鹰急着跳出来说了那么一番话。” “所以总部紧急下达命令,要求大夏各区域所有分处进入二级警戒状态,一旦发现可疑事态,立即向总部汇报。而对于境外,总部的态度是:不参与,不表态,但保持关注。” “从今天开始,这里在座的所有人,必须随时保持通讯畅通,一直持续到警戒解除为止,明白了吗?” “明白!”这一次终于不止是虞红豆了,所有人同时表态。 会议结束后,虞红豆莫名的有些担心柳学冬,虽然她知道柳学冬不可能接触到阴影世界,但毕竟都是在东瀛,所以还是决定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电话很快接通,话筒里传来柳学冬的声音。 “怎么了,红豆。” 虞红豆张了张嘴,一时没想好该从哪里说起——毕竟她也不好一开口就说让他注意安全这种话。 于是她想了想,问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小暻她爷爷身体好些了吗?” 柳学冬回道:“快好了,昨晚刚替他解决了病因。” “解决了病因?”虞红豆一愣:“不是说她爷爷快不行了吗?” 柳学冬沉吟了一下:“……因为我妙手回春?”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虞红豆更加疑惑了,“你还能给他做手术?” 柳学冬赶紧补救:“没错,他的病其实就是心理原因导致的,因为一直得不到妥善治疗才最终反馈成了生理层面的恶化。不过在见到我后,他的心结就解开了,我也给他进行了心理治疗,现在他只需要慢慢疗养身体就好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虞红豆松了口气,然后她装作不经意说道,“对了,我看新闻说最近东瀛那边挺乱的,你要注意安全,晚上可别乱跑啊。” “好的,我知道了。”柳学冬认真答道,“你也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第60章 出鞘,胧月泉治 清晨,天刚蒙蒙亮时胧月暻就醒了。 隔壁静悄悄的,胧月暻披上和服,拉开障子门。 和室内空无一人,被褥还保持着昨天柳学冬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胧月暻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她想试着说服自己,自己什么都没有期待,可这也确实解释不了为什么自己整夜都没有睡好,以至于天刚亮就醒了。 不过令她觉得有些好笑的是,无论如何她都从未有过担心这种感觉,即使是知道他要去做的事伴随着鲜血和死亡,但就是不曾担心过。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永远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太云淡风轻了,瞧瞧他说的什么吧——“只要我回来了,就代表事情已经解决了”。仿佛他只是出门买菜那般轻松。 不过倒也没错,对于他来说,如果没有把握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跟着自己回东瀛的。 也许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胧月暻伸了个懒腰,心情放松了许多,然后就开始整理起了衣物——等他这次回来,肯定就要急着离开了,所以得提前把东西收拾好。 毕竟他不喜欢这个地方——和自己一样。 胧月暻使自己变得忙碌起来,收拾完衣物后,她又开始打扫起庭院,毕竟这次离开后很可能就不会回来了,所以一定要把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才行。 在清理到池塘边时,她看到了水里的锦鲤,犹豫片刻后,她从厨房提来木桶,蓄满水后将锦鲤捞起来放进桶里——她打算一会儿找个时间去把鱼放生了。 快到中午时,胧月泉治来了。 他站在门口敲响门柱,胧月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看去:“父亲。” 胧月泉治神色有些紧张,问道:“他回来了吗?” 胧月暻摇头:“还没有,进来坐吧,我给您泡茶。” 胧月泉治看了看正在打扫的庭院,又看了看胧月暻,摇头道:“不用了,我就站在这里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胧月暻简单做了些吃的当做午饭,给胧月泉治也送了一份过去。在注意到门口的胧月泉治吃完后,她走过去准备将碗筷收回来,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竹林小道上传来了说话声,正朝着这边过来。 “好的,我知道了。” “嗯,你也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石子路上,柳学冬的身影从竹林间走出来。 胧月泉治正想迎上去,却看见柳学冬抬起手掌,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胧月泉治顿时不敢动了。 柳学冬对着电话说道:“就这样吧,挂了。” 电话挂断,胧月泉治依然不敢动,直到柳学冬走到他面前开口:“吃了吗?” 胧月泉治飞快点头:“吃了。” “那就进来吧。” 柳学冬走进庭院,在路过池塘时,他看见了那个木桶。柳学冬目光停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胧月暻走过来:“要吃午饭吗。” “不用。”柳学冬抬头看她,觉得有些奇怪。 天赋反馈回来,在柳学冬眼里,她现在的心情是:『期待……有点开心……』 柳学冬警惕地瞥了她一眼:『小茶又要作妖了?』 这时,胧月泉治跟了上来,等柳学冬在回廊上坐下后,胧月泉治也跪坐在一旁:“渡鸦君……” 柳学冬偏头看过去:“听说了?” 胧月泉治惊喜道:“真的是您做的吗!” 柳学冬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看着庭院里正在清扫落叶的胧月暻。 庭院,池塘,美人。每一处定格都是绝妙的风景。 如果没有旁边煞风景的胧月泉治就更好了。 胧月泉治浑然不知柳学冬的念头,看得出来他有些激动:“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今天上午苇原众依次通知了各大氏族,说是危机已经解除,让我们不必再担心暗杀者了——我猜一定是您出手了,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很简单,我把白头鹰东瀛分鹰的脑袋砍了。”柳学冬点了点头,“嗯,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砍了脑袋。” 说着,柳学冬从衣服下抽出那柄胁差,横放到胧月泉治的膝上。 “就是用这把刀砍的,你拿去送给苇原众吧。有了苇原众的支持,你的计划就完美无缺了……我们也算是两清了,泉治君。” 正在庭院里默默打扫的胧月暻能够听见他们的对话,只是依旧不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 胧月泉治低头死死盯着这把刀,他左手按住刀鞘,右手握住刀柄,将刀刃抽出半截——刀刃的血槽里,还残留有已经结痂的暗红血迹。 良久后,胧月泉治咬着牙开口:“还不够。” “嗯?”柳学冬挑眉。 胧月泉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又恢复那副随和的表情,他面带着微笑说道:“渡鸦君,今晚父亲大人组织了家宴,既是庆祝这次危机过去,也是为了缅怀我大哥。届时我们全家人都会到场,希望您也能出席。” 柳学冬深深看了胧月泉治一眼:“……有必要做的这么绝么。” 胧月泉治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柳学冬也笑了,只是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行吧,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那我会来的。” 说完,柳学冬抬手:“小茶!” 胧月暻蓦然回头:“怎么了?” “去帮我买机票吧,明天的。” 胧月暻双眼一亮:“好的,我这就去。” 第61章 妈妈的礼物 胧月泉治接了个电话后就离开了。 离开时,柳学冬隐约听见胧月泉治对着电话里说:“女士,我觉得你真的认错人了,请你务必不要再打来了……” 胧月泉治走后不久,胧月暻也回来了,她来到柳学冬身边坐下:“我已经安排人去订机票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柳学冬望着远处出神,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胧月暻也就不再发问。 过了好一会儿,柳学冬突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暻酱,胧月家你跟谁的感情最深?” “妈妈。”她的声音不大,却没有一丝犹豫。 柳学冬愣了,这是个出乎他意料的回答。因为他从未听胧月暻提起过这个称呼,就连胧月泉治,她也只用了更显得生分的“父亲”。 “你的母亲她……”柳学冬只迟疑了片刻,胧月暻就主动说了起来。 “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胧月暻小声说道,“她虽然不善言辞,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十一年前,当那个女人怀上我父亲的孩子后,妈妈就独自搬到了这里,从此和父亲分居。那时候我还小,不明白,长大后才知道这是妈妈在向父亲妥协,默许他……和别的女人组成新家庭。为此妈妈只向父亲提了一个要求——让我离开胧月家,所以我后来才被送去中海。” “我猜是因为妈妈那时候已经意识到了,胧月家就是一座逃不出去的樊笼,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重蹈她的覆辙,所以才会向父亲提出这个要求。” “可惜的是,父亲并没有遵守诺言。在五年前妈妈离世后,父亲就把我接了回来,而这座庭院也作为妈妈的遗物被归到了我的名下。” 柳学冬没有说话,他坐在回廊上,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身旁立柱上的刻痕——这些刻痕他第一天就发现了,上面的每一个文字都透露着斑驳的岁月痕迹。 那是一段话,写的是—— “暻酱,或许自由并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但对于从未拥有过的人来说,却永远形容不出它的美妙。如果他们不愿意给你,那就把妈妈的那份送给你好了。” 落款留的是,“妈妈”。 而在这段话下面,还有一段岁月痕迹稍浅的文字—— “妈妈,我回来了。” 落款是,“暻”。 两段话的字迹虽然不同,但刻痕却同样的深,看得出来当时两位刻字者都写得很认真,似乎想要隔着岁月长河进行对话。 “那除了你母亲呢。”柳学冬在心里叹了口气,淡淡问道,“胧月家其他人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胧月暻歪头想了想:“除了妈妈的话,我最喜欢大伯一家。大伯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威严的样子,但其实私下里对我们这些小辈很和善,他还总是教导惠子姐姐——也就是他的女儿,他给惠子姐姐说,作为我们这一辈的长女,要维护和谦让自己的弟弟妹妹。所以小时候我和惠子姐姐的关系也挺好的,但自从她嫁人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不过今晚她应该会来。” “至于二伯一家……”胧月暻轻轻咬了下嘴唇,“二伯一直不喜欢父亲,也不喜欢我。自从我父亲的儿子出生后,他就更加不喜欢父亲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二伯的两个儿子也从不跟我们家打交道。” “然后是爷爷。”胧月暻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其实爷爷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是很清楚,只记得他一直很严厉。在我还没有去中海之前,家主位置就已经交到了大伯手上,但在胧月家,爷爷才是永远说一不二的那个人,不论是大伯还是二伯,亦或者我父亲,都很尊敬他。” “好的,我明白了。”柳学冬点了点头。 …… 下午时间过半。 柳学冬独自坐在和室里,正在给手枪弹夹一枚枚上弹。 这时,障子被拉开,胧月暻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原本还挂着笑意,但看到柳学冬手上的枪后,顿时脚步一顿。 咔嚓一声,柳学冬将子弹上膛,然后把枪收进衣服里。他抬头看向胧月暻:“什么事?” 胧月暻回过神,赶紧上前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机票买好了。” 柳学冬刚接过机票,就感觉到手感不对,他拇指食指一搓,手中的机票顿时呈扇形展开——原来是两张机票重叠在一起了。 柳学冬拿起来一看,两张机票,一张上写着他的名字,另一张上写的是“胧月暻”。 柳学冬奇怪地看了眼胧月暻,胧月暻脸上带笑,只是这笑容里怎么看都有些讨好意味。 看着手里的机票,沉默片刻后,柳学冬抽出胧月暻那张机票,塞回了她的手里。 “事情已经结束,胧月家不会再有威胁了——你也不用再把自己当做筹码……也不必再跟着我了。” 笑容僵在了脸上,拿着机票的手悬在半空中,胧月暻眼里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 过了很久,她重新低下了头,不再去看柳学冬。 和室里响起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回答。 “……嗨依。” 第62章 图穷匕见 一直到晚上的家宴即将开始时,胧月暻才重新出现在柳学冬面前。 此时她已经换上一身华美正式的和服,柔顺的长发也盘在脑后,用两枚鹤羽形状的簪子固定,再加上精致的妆容,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分外美艳——只是眼眸中一丝光彩都没有。 胧月暻将一套崭新的纹付羽织袴呈到柳学冬面前,低声说道:“因为今晚的宴席要缅怀大伯,所以请您穿上这个。” 柳学冬低头看了一眼,看见了羽织袴衣袖上的白鹤花纹——这是胧月家的家纹。 柳学冬摆了摆手:“不想穿。” 纹付羽织袴是东瀛礼服的一种,只有在出席重要的场合和仪式中才会用到——比如葬礼。 柳学冬自言自语道:“留给你们胧月家的人穿吧,很快就会用到了。” 胧月暻没有强求,默默将羽织袴收回:“父亲派来接的人已经在外面等候了,我们出发吧。” “走吧。”柳学冬拍了拍腿起身。 等在院外的不是别人,正是胧月泉治的司机兼心腹——田中宇兵。 二人坐上后排,汽车朝山顶驶去。 很快,还是那座灯火通明的大庭院,汽车直接开进中庭。 在柳学冬下车前,田中宇兵突然开口:“渡鸦桑,泉治君让我转告您——他已经将那把刀给苇原众看了。” “我知道了。”柳学冬点了点头,开门下车。 …… 在胧月暻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 大厅地面铺着榻榻米,此时已经摆上五张矮桌,分别在正对门的最上首位置,以及左右两侧各摆了两张,两两相对。上首主座上,中间坐着的是千树老头,两边则是他的两位妻子。 左侧靠里的矮桌只坐了两个人,但桌子上却摆了三幅碗筷。从坐的位置和年龄来看,应该是胧月暻口中的惠子姐姐和她的丈夫——空出来那副碗筷是给胧月金太郎留的。 左侧靠外的矮桌稍微显得有些拥挤,因为后面坐了四个人,是胧月岩介和他的妻子,以及他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年龄都不小了,看上去应该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在胧月岩介正对面,右侧靠外的矮桌坐着三个人,是胧月泉治和他的妻子儿子,他的儿子今年刚满十岁。 而右侧靠里的矮桌是全场唯一空着的,显然是为柳学冬留的。 看到柳学冬出现在门口,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胧月泉治起身想要迎接,却被柳学冬抬手拒绝。 胧月岩介横过来一眼,显然对柳学冬的迟到感觉到不忿。 而千树老头的眼神很奇怪,他深深地看着柳学冬,目光戒备中仿佛还带着警告意味。 唯独浅野惠子和她丈夫的目光最单纯——因为他们并没有见过柳学冬,所以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边。 而柳学冬全然不顾,径直走进大厅,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矮桌上准备了两幅碗筷——现在在他们眼里,胧月暻俨然已经是柳学冬的“所有物”了,自然应该跟柳学冬坐一起。 二人并排落座,胧月暻保持着标准的跪坐礼仪,而柳学冬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单腿盘坐在地,把右手搭在膝盖上。 “开始吧。”千树老头吩咐一句,旁边的侍从点头退下,不一会儿菜肴就陆陆续续端到了每个人的桌上。 不知道是因为要缅怀胧月金太郎的缘故,还是因为有人怀着别样的心思。 总之晚宴的气氛很沉闷,没有欢声笑语,也没有觥筹交错,每个人都默默夹着菜,就连和同桌人偶尔的交流也很小声。 安静得仿佛是怕惊扰到已经埋在地下的胧月金太郎。 柳学冬实在忍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胧月泉治。于是他把筷子一丢——这个举动吓到了旁边的胧月暻,她抬起头愕然地看着柳学冬。 其他人也都停下了动作,纷纷看向柳学冬。 千树老头目光一沉:“渡鸦桑,饭菜不合胃口吗。” 柳学冬冷冷看了千树老头一眼,然后又转头看向了胧月泉治:“你们这是在吃饭还是招魂?” 胧月泉治不着痕迹地跟柳学冬对视了一眼,他深吸一口气后起身:“渡鸦君说得对,今晚实在太过冷清了,既然是宴席,那怎么能没有表演呢?” 千树老头眉头一皱,语气顿了顿:“既然如此……那就让暻子为您跳舞助兴吧。” “寡淡,无趣。”柳学冬轻声开口。 千树老头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可旁边的胧月泉治却笑了起来:“跳舞确实无趣,不过渡鸦君请放心,我还为您准备了一个刺激的节目。” 说罢,胧月泉治从矮桌下抽出那柄胁差,用双手奉到胧月岩介面前。 胧月岩介生气地瞪着胧月泉治:“泉治,你要干什么?” 胧月泉治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脸上的笑意却逐渐变得狂妄起来:“我尊敬的二哥啊……” “麻烦您……给渡鸦君表演一个切腹吧。” 胧月岩介被泉治脸上的笑容吓得打了个哆嗦,下一刻赶紧站起来后退一步,用手指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坐在最上方的千树老头狠狠一拍桌子:“泉治,你想干什么!?” 柳学冬身旁,胧月暻茫然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发生了什么。 柳学冬拍了拍她的手:“吃你的,不用管。” 另一头,被千树老头厉声训斥后,泉治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他不解地看着千树老头:“父亲大人,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 话语停顿片刻,泉治突然拔出刀来,指着岩介歇斯底里地大吼:“我——要看他切腹!” 说罢,泉治一脚踢翻岩介面前的矮桌,提着刀逼到近前——岩介的妻子儿子已经被吓傻了,躲在一旁不敢动弹。 “你疯了……”胧月岩介声音颤抖,他有心想要后退,却被泉治一把扯住了衣袖。 “切腹!”泉治抓起岩介的手臂,想要把胁差塞进他手里,可岩介却死死攥着拳头不敢去接。 “该死的混蛋——我让你切腹啊!” “砰!” 随着泉治的一声咆哮,枪声响了。 第63章 狗血家庭伦理剧 胧月岩介的二儿子眉心中弹,倒在了他母亲怀里,红白之物正从伤口汩汩地往外冒。 胧月暻小嘴微张,不可置信地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保持着举枪的姿势,面无表情地望着那边:“切腹,不然下一个就是你大儿子。” 片刻的死寂后,浅野惠子率先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就像是一声信号,紧接着岩介的妻子也发疯似的哭喊起来,他的大儿子呆呆地望着弟弟的尸体,仿佛失了魂儿。 对面,泉治的妻子正在安抚受了惊的年幼儿子,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小孩子哭泣。 “不许哭!”泉治突然回头大吼,他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儿子,“连这种小场面都怕,以后拿什么当家主!?” 泉治的妻子只能死死捂着儿子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来。 这时,岩介望着儿子的尸体,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嘴里喃喃自语道:“你,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砰!” 又是一声枪响,胧月岩介的妻子倒在了地上。 “美香子——!啊!!!”胧月岩介发出悲痛欲绝的喊叫,他想要挣脱泉治,却被泉治用刀抵住了喉咙。 胧月泉治强迫着他跟自己对视,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神里全是疯狂:“别再让我重复了——哥哥!不然下一个就是你的大儿子了。” 奇怪的是,这时候千树老头反而不说话了,他只是失神地望着门口——按理说,家族的守卫早就该进来了。 可此时门外却一片寂静。 胧月暻抬着头,呆呆地望着柳学冬。 她不明白。 不明白柳学冬为什么毫无预兆地开枪杀人。 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发疯。 而这一切显然都是早有预谋的。 柳学冬缓缓移动枪口,对准岩介的大儿子。 岩介看见这一幕,顿时瞳孔一缩,他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伸手接过了胁差。 他保持着跪坐姿势,反手握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小腹,然后双手开始疯狂地颤抖起来。 感受到刀刃的寒冷,岩介却迟迟下不去手。 他的大儿子正在看着他,绝望地大睁着眼睛:“父亲……” “咣当——” 胁差掉落在地,胧月岩介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对不起!对不起啊儿子——我真的不敢!爸爸做不到——” 就在柳学冬准备开枪时,上方的千树老爷子突然开口了:“够了,泉治。” 声音疲惫,仿佛这位老人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 柳学冬和胧月泉治都转头看向他。 千树老头佝偻着身躯,他身边两位妻子也在掩面无声哭泣。千树老头挥了挥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全部给你,家主也给你,放过岩介,还有你侄子。” “呵呵呵……”泉治歪着头笑出了声,“都这个时候了,您才说这句话……父亲大人,会不会太晚了?” 随着泉治表态,柳学冬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 “砰!” 这一次倒下的是胧月岩介。 泉治疑惑地看着柳学冬:“渡鸦君,您不看切腹了吗?” 柳学冬面无表情道:“我常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跟你们格格不入……算了,差不多了,结束这出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吧。” 说罢,柳学冬的枪口缓缓移向胧月岩介仅剩的子嗣。 千树老头猛地站起来,双目睚眦欲裂:“放过他——!” 回应他的是一声枪响。 “砰!” 柳学冬放下手臂,他环视四周,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泉治的妻子抱着孩子,强作镇定;岩介一家已经全部倒在血泊里;浅野惠子夫妇紧紧捂着嘴,不敢出声,生怕引起柳学冬的注意。 目光收回,柳学冬低头看向胧月暻,胧月暻也正望着他,可眼神里却只有害怕。 千树老头颓然坐倒,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精气神。 胧月泉治提着刀走上前,每一步走出都会在身后留下一个血脚印。他笑着摊开手:“父亲大人,现在您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了。” 说罢,他又看向胧月千树右边的妇人,温柔地说道:“母亲……您为我感到骄傲吗?” 妇人捂着嘴无声流泪:“泉治……全都怪我……” 胧月泉治怒斥:“为什么怪你?难道您也觉得我做错了?!” 这时,千树老头无力地抬起一只手:“不必再说了,家主位置给你。我现在唯一欣慰的是……泉治,你让我看见了你的野心,也见识到了你的能力,这很好,胧月家交给你我也能放心了。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今天做的这一切,苇原众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用担心,父亲大人。”胧月泉治露出开怀的笑容,他将胁差放到千树老头面前,“苇原众已经见过这把刀了。” 千树老头张了张嘴:“这是……什么意思?” 胧月泉治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了,二哥本来可以跟白头鹰分局长死在同一柄刀下的,看来他没这个福分。” 千树老头愣了两秒,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他猛地看向柳学冬,目光中掩饰不住震惊,嘴唇微颤:“他……他……” 胧月泉治弯下腰,在千树老头耳边说道:“父亲,你是胧月家最睿智的人,可即便是你,也从未想过渡鸦君能做到这一步。” “因为你们所有人,都从未真正相信过渡鸦君。”胧月泉治转过身,向柳学冬伸出双臂,“——除了我!我相信他,我永远相信他!你们以为我把渡鸦君请来,是让他拯救胧月家——但他从始至终其实只拯救了我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胧月千树双目失焦地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没理会千树老头的疑问,他知道接下来的事已经和自己无关了,于是挥了挥手,径直朝外走去。 但胧月泉治却好像有些兴奋过头了,他伸手一指柳学冬,神情激动:“你问他是谁?我来告诉你,他是——” “泉治君。”柳学冬回身打断,冷眼看着胧月泉治。 胧月泉治打了个激灵,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然后立刻回过神来:“渡鸦君,万分抱歉,我失言了!” 柳学冬深深看了他一眼:“泉治君,现在我们已经两清了……‘渡鸦君’这个称呼,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哦不……没有以后了。” “嗨依!”胧月泉治这下彻底清醒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柳学冬,“我明白了……渡鸦桑。” 第64章 真相大白 柳学冬离开时,胧月暻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上来。 也没有人送他,柳学冬独自走回了半山腰的小庭院。 进入和室,柳学冬打算先把东西收拾出来,明天可以直接出发,但等他翻出手提包时,才发现胧月暻早就替他把东西全部整理好了。 夜色渐深。 距离柳学冬回到庭院已经过了很久,但胧月暻一直没有回来。 柳学冬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晚宴时胧月暻看自己的眼神。 胧月泉治说的没错,整个胧月家,除了胧月泉治以外,没有人清楚柳学冬以前到底做过什么,也不了解他的能力,所以自然不会对他感到畏惧。 就连小茶,也仅仅只是从她父亲那里知道柳学冬是一名“s级执行官”,但她却不知道这个头衔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她对柳学冬表现出敬畏、服从,并不是因为她害怕柳学冬这个人,而仅仅只是因为胧月家要求她这么做罢了。 但过了今晚,一切都不一样了。 胧月暻当时的眼神在柳学冬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把手枕在脑后,自嘲一笑。 『现在才知道害怕,早干嘛去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作妖。』 柳学冬猜,小茶今晚估计是不敢回来了。 可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外面突然传来了院门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脚步声走进庭院,踩上回廊,最终停在了和室门外。 柳学冬睁开眼,回廊上的行灯将胧月暻的影子打在障子上,她在门外安静地站了很久,最终却什么也没做,转身去了隔壁。 隔壁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就重归寂静。 『胆子变大了嘛小茶。』 柳学冬翻了个身:“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隔壁一片死寂,即使隔着障子,柳学冬也能猜到胧月暻此时肯定是僵着一动都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才传来回答:“……其实早就回来了,只是一直在外面没有进来。” 柳学冬觉得有些好笑,但嘴上却说道:“我还以为你又要作妖了。” 隔壁:“……” 柳学冬继续打趣道:“现在还要跟我走吗?可能我哪天突然看你不爽就把你灭口了哦。理由我都想好了——你知道的太多了。” 隔壁依旧沉默,这次过了很久,胧月暻的声音才响起:“渡鸦桑,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讲讲事情的经过吗。今晚……不,不止是今晚,你和父亲应该预谋很久了吧。” “没什么不能讲的。”柳学冬望着天花板,轻松地笑道,“嗯……从哪里开始说呢?” “好吧,先回答我这个问题。”柳学冬想了想,开口道,“你为什么来中海找我?” 胧月暻立刻答道:“因为胧月家面临暗杀者的威胁,父亲让我来寻求你的帮助,希望你为胧月家提供庇护。” “回答错误。”柳学冬低声笑了笑,“真实情况是,胧月泉治需要我给他撑腰,同时也是在向千树老头表明他的态度——他要家主的位置。” “我不明白。”胧月暻更加疑惑了,“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从未表现出过想当家主的欲望。” “那是因为之前,不管他怎么表现,表现得再好,家主位置也不会落到他头上。”柳学冬语带讥讽,“因为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第三子,还是千树老头的小老婆生的。在他头上还有大哥二哥,二哥下面还有嫡系的两个儿子,轮到死也轮不到他来当家主,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的野心严严实实地藏起来。” “直到他等来了这次机会。” “什么机会?”胧月暻急切问道。 柳学冬摆了摆手:“呐,当然是白头鹰分局和清道夫分部联手的机会。” “其实一开始在中海听你说起这件事时,我也没怀疑这么多,直到我通过别的渠道把整件事的脉络整理出来,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想想你大伯是怎么死的。” “在金太郎出事之前,胧月家就已经向苇原众提出过庇护请求,可惜被拒绝了。但这反而给胧月泉治提供了契机——要是苇原众派人驻守胧月家,说不定胧月泉治还真找不到机会对你大伯下手呢。” “什么?!”胧月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天花板,“你是说——是父亲派人杀了大伯?” 柳学冬回忆了片刻:“凶手隔着门精准命中金太郎,这说明他十分了解房间内部结构,也了解金太郎的座位习惯。得手后凶手钻进山中,在那么多人的追捕下逃脱,说明他对山势地形很熟悉。” “而且,胧月家只是个走向没落的家族,就连苇原众都已经打算放弃你们了,白头鹰和清道夫还有必要对胧月家下手吗?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那些真正能够给苇原众提供帮助的家族。” “所以稍微动动脑子都该知道,这件事大概率是你们胧月家自己人做的。只不过胧月泉治找对了时机,金太郎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家顺理成章地就会以为是清道夫或白头鹰干的。” “金太郎一死,家主位置本该顺延给老二胧月岩介。但在胧月泉治的计划里,他认定胧月岩介是个怕死的人,所以肯定不敢在这个时候接任家主,而他的两个儿子也完全没有当家主的能力,这样一来,能当家主的人就只剩下胧月泉治自己了,并且当得名正言顺。” “不过可惜的是,胧月家还是有一个聪明人,就是你的爷爷,胧月千树。” “对于金太郎的死,千树老头应该早有所怀疑,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同时还要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期维持住家族的稳定,所以他只能暂时装作不知道。但当他察觉到胧月泉治的目的是家主时,他不得不站出来了,主动接任家主位置。”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胧月岩介是自大,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是个蠢人,偏偏自己还不觉得;胧月泉治是虚伪,看似随和恭敬,其实一肚子坏水;而胧月千树是自私,哪怕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他都依然想把权利交给自己的嫡出子嗣,而不愿意选择明明能力更强的胧月泉治。” “至此,胧月泉治的第一步计划算是失败了,他未能顺理成章地接任家主。所以才有了后面他让你来中海求我的故事。” “千树老头接任家主后,胧月泉治就以‘给父亲大人找个保镖’这种白痴理由,把我给叫来了东瀛。” “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在告诉千树老头,‘我的朋友很厉害,所以我有能力当家主’;第二个目的是在向千树老头摊牌,‘你要是不让我当家主,那我也有能力把你们全弄死’。” “总结下来就是那句话——我胧月泉治今天当定家主了,我说的,谁也拦不住!” “对于胧月泉治的这些暗示,千树老头其实心里很清楚,但他并没有当一回事。因为在他看来,现在坐在家主位置上的是他,那么苇原众就只认他一个人。而只要苇原众不认可胧月泉治,那么胧月泉治就翻不出浪花来——而我毕竟只有一个人,再厉害也斗不过苇原众。” “虽然千树老头对我的认识有亿点点错误,但道理其实是没错的,胧月泉治如果想通过篡位成为家主,就必须要得到苇原众的认可才行,如果苇原众不认可他,那么就算他成为胧月家的家主,胧月家以后也别想再得到苇原众的支持了。” “所以呢……我那晚就去把白头鹰的分局长宰了。” “我做这件事不仅是为了帮助胧月泉治,也是为了自己。解决掉白头鹰后,苇原众当下面临的困局就解开了,胧月泉治也就可以拿着这份功劳去获取苇原众的信任。” “同时我这样做也是在警告胧月泉治——就算他以后有苇原众撑腰,但只要我想弄死他,也不会比弄死白头鹰分局长更难。” “所以他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虽然他以前帮我做过一些事情,但这次过后,我和他就两清了。胧月泉治是个懂分寸的人,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要他还不想死,那么从今以后他便不会透露任何关于我的事情。” “我本来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胧月泉治不仅是个狠人,还是个狼灭。” “他不仅要自己当家主,还想为自己的儿子铺路——所以他当时给我说,‘还不够’。” “为了从此没有后顾之忧,胧月泉治打算一次性把事情做绝。” “也就是你今晚所看到的——只有胧月岩介和他的两个儿子死干净了,胧月家的血脉只剩下胧月泉治这一脉了,他才放心。” 说到这里,柳学冬长舒一口气:“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等过了今晚,胧月泉治就是胧月家真正的主人了。” 隔壁沉默着,胧月暻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个令她难以置信的故事。 “小茶啊,你只觉得作为大家族的女人就已经够辛苦了。却不知道这种大家族的内部斗争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而且令人作呕。不过幸好我明天就要走了——看来我的决定果然没错,还是当个普通老百姓比较幸福。” 柳学冬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觉吧……哦,忘了恭喜你了,明天开始你就是胧月家的长公主了,想必会有很多人来提亲的。” “那么晚安了,长公主。” 第65章 江户雨歇鱼归海 清晨,天空下起了小雨。 这也是柳学冬来江户这几天里,遇到的第一场雨。 和雨一起来临的还有骤降的气温,这也意味着江户开始入冬了。 雨有越下越大的迹象,池塘边惊鹿敲打岩石的频率也因此变快,咚咚咚响个不停。 小小庭院里蒸腾着稀薄的水汽,雨珠从屋檐滑落,连成一根根水线,在地上溅出朵朵水花。 屋檐下,柳学冬穿戴整齐,身边放着手提包。胧月暻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二人看着烟雨朦胧的庭院一言不发,似乎各有心事。 “渡鸦桑……”胧月暻欲言又止。 柳学冬抬头:“嗯?” 胧月暻微微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我……” 可就在这时,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从山上驶来,停在了小院门口。 田中宇兵从车上下来,站在院门外朝柳学冬微微躬身。 柳学冬提起包走下回廊,胧月暻撑开伞打在他头上,跟着他往外走去。 来到门口,田中宇兵再次鞠躬,恭敬说道:“渡鸦桑,泉治君祝您一路顺风。” “父亲没来么?”透过车窗,胧月暻发现车内空无一人。 田中宇兵解释道:“泉治君说了,他明白渡鸦桑的意思。既然渡鸦桑说过两清了,那他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渡鸦桑面前。” 柳学冬微微颔首,他转身想要从胧月暻手中接过雨伞,可握住伞柄时,却感觉到了抗拒。 柳学冬抬头,发现胧月暻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怎么了?”柳学冬轻声问道。 “渡鸦桑……”胧月暻的声音小到几乎要听不见,“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的话……我可以去中海找你吗?” 柳学冬想了想:“这件事你不需要问我,以你和红豆的关系,你问她就好了。” 说着,柳学冬就要把伞拿过来,可胧月暻依然没有松手,甚至把伞更往回拽了一些。 “嗯?”柳学冬歪头看着胧月暻。 胧月暻咬着嘴唇,倔强的表情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哀求,她漂亮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现在就想去……” 柳学冬沉默一阵,他叹了口气:“小茶,胧月家的事已经结束了……你不再是礼物了。” “这次不是,那下次呢?走了一个渡鸦桑,还会有下一个渡鸦桑,只要我还在胧月家——” 胧月暻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但下一刻,她像是意识到不该用这种语气跟柳学冬说话,于是又戛然而止。沉默了两秒后,她抬起头看向柳学冬,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强撑着讨好的笑。 “求你了……渡鸦桑。” “带我走吧……” 她的姿态低到仿佛是一只等待着被领养的小狗,正使劲地摇着尾巴。 柳学冬平静地与她对视,然后默默拿走了胧月暻手中的伞,转身坐进车里。 “开车。”柳学冬关上门,对田中宇兵说道。 车窗外,胧月暻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发丝沾在脸上,她却仿佛毫无感觉,只是一直流泪,隔着车窗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转头看向她,胧月暻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嘴唇翕动,但声音却被雨声掩盖了下去。通过嘴形,柳学冬辨认出她反复说的那句是—— “带我走吧。” “走吧。”这句话是对田中宇兵说的。 汽车发动引擎,向前驶去。 通过后视镜,柳学冬看着胧月暻的身影越来越远,她独自站在雨幕中,怔怔地望着这边。 柳学冬收回目光,低下头不再去想。 可就在片刻后,田中宇兵看了眼后视镜突然说道:“呃,暻小姐她……追上来了。” 柳学冬蓦然抬起头。 后视镜中,胧月暻正迎着雨幕奔跑,即使身穿和服奔跑不便,她也在尽全力追赶着。 她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 打开窗户,柳学冬终于听清了她在喊什么。 “柳先生!” “带我走吧——!!!” 自从来到东瀛以来,这是胧月暻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 泪水模糊了视线,视野中汽车越来越远,绝望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将自己整个人淹没。 脚下一滑,胧月暻往前扑倒,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求求你……呜呜呜……” 胧月暻趴在水泊中哭泣,任由雨水将全身湿透。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突然在头上响起。 “我说啊,耍赖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胧月暻愕然地抬起头,她脸上的妆已经全花了,此时看起来不免有些滑稽可笑。 她看到柳学冬正蹲在她的前方,一只手撑着伞,替她挡住了雨幕,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语气无奈:“先说好,伙食费还是要交的。” 胧月暻破涕为笑,她一把抓住柳学冬的手,攥得死死的,像是生怕他消失了。 柳学冬无奈道:“机票带了吗?” “嗯!”胧月暻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张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机票。 …… 雨停了。 田中宇兵回来时并没有去山顶,而是再次来到了半山腰的小庭院。 他走进小院,抬头就看见胧月泉治正站在屋檐下,望着面前的立柱出神。 “暻小姐她……跟渡鸦桑走了。”田中宇兵小声说道。 “……我知道了。”胧月泉治微微颔首,没有回头。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立柱上的刻字,用极小的声音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话。 “我还给她了……从此不亏欠你们了。” 田总宇兵环视了一圈四周:“那这座庭院以后……” “就让它闲置吧,以后也不需要有人住在这里了。”胧月泉治开口,“定期安排人来打扫就好。” “嗨依。”田中宇兵点头应道,这时他的视野余光突然瞥见池塘边的木桶,桶里有三尾锦鲤正闷闷不乐地游着。 “这些鲤鱼也安排人定期喂养吗?” 胧月泉治回过头,他盯着木桶里的鱼看了很久,最后挥了挥手。 “把它们放生吧。” 第66章 不愧是你啊小茶 正午,中海。 柳学冬和胧月暻刚从机场出来,随便找了家餐厅对付午饭。 柳学冬一只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把电话放在耳边,正在和虞红豆打电话。 “那个,给你说一声,我落地了。” 虞红豆在食堂吃完饭,刚回到办公室:“平安落地就好,我今晚尽量早点回来。” “好。”柳学冬往夹了口菜,“还有个事儿得告诉你,小茶……呸,胧月暻也回来了。” “哦?她过来玩吗?待几天?”虞红豆颇有些惊喜。 『她过来当白嫖怪,一分钱不带还要吃你的住你的……』 柳学冬抬头瞥了对面的胧月暻一眼:“她估计要在中海待很长一段时间。” 嘴里正塞着炸鸡腿的胧月暻奇怪地看过来,她不明白刚刚柳学冬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她家里出事了?”虞红豆紧张地问道。 “呃,不是。”柳学冬想了想,“她可能觉得混社会终究不是什么出路,所以想来中海打工。” 虞红豆:“……说的也是。” “那就这样吧,一会儿我先带她回去。” 电话挂断,柳学冬朝胧月暻扬了扬下巴:“刚刚说的听见了吗,红豆要是问起来,知道该怎么说吗?” “嗯嗯!”胧月暻忙不迭点头:“知道了,混社会不好,打工才是人上人。” 『理解得过于透彻了……』 柳学冬揉了揉太阳穴。 吃完饭后,柳学冬没有急着回家,他打算先去趟商场。 胧月暻因为离开得太过匆忙,很多东西都没准备,兜里更是一分钱都没有,就连她现在这身衣服,都是上飞机前在机场临时买的——毕竟总不能让她穿着那身湿透了的和服上飞机。 所以柳学冬得先带她去置办一些生活必需品。 …… 商场里,柳学冬看着直奔高档服饰店的胧月暻,不禁有些紧张。 『完了,读者又要喷我了,我还没跟红豆逛过几次商场,居然就敢带小茶来,我真是飘了。』 不管胧月暻以前生活过得是多么不如意,但她毕竟是胧月家的千金,所以从小到大都没有因为钱发愁过。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些衣服有些贵,但对于她来说,却根本没有看价格的习惯。 所以当胧月暻注意到柳学冬的紧张情绪时,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太贵了……” 柳学冬摆了摆手:“没事,随便买——这钱当我借你的。” 胧月暻倒吸一口凉气:“……那我还是再逛逛吧。” 一个小时后,柳学冬和胧月暻手里各拎着几个口袋从商场出来。 他们除了买了一些应季的衣服外,还买了洗漱用具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柳学冬还顺便在超市把菜也买了——其中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砍价上。 柳学冬沉着脸,心情十分糟糕——他觉得自己又买贵了。 胧月暻在旁边也跟着气愤:“你没错,错的是他们,超市凭什么不能讲价?” 在路边打了个车,二人就直奔幸福花园。 当出租车驶过东泰路时,柳学冬面色严肃地提醒胧月暻:“这条街全是卖假货的,专坑外国人,以后你不要来这边。” 胧月暻认真地点了点头。 健谈的司机接嘴道:“那可不是?全中海谁不知道东泰路全是赝品?傻子才上当呢!” 柳学冬:“……” …… 回到家,胧月暻主动帮忙把买来的菜提到了厨房去,然后又哼着歌去摆放自己的洗漱用具。 柳学冬坐到沙发上,顺手把电视打开,但其实一直在观察着胧月暻。 他发现自从坐上飞机离开东瀛后,胧月暻又像变了个人——既不是在中海时那个故意撩拨他的妖精,也不是在东瀛时没有精气神的人偶娃娃。 她仿佛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明媚了起来。如果非要为她现在的状态想一个说法的话,那就是丢了的魂儿又回来了,无形的枷锁解开了,阴霾遇见了阳光,整个世界都亮了。 柳学冬看得出来,她从下飞机开始,就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兴奋,也许是因为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吧,但相信如果不是他还在这里的话,胧月暻估计会欢呼雀跃地跳起来。 她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却不知道天赋早就把她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反馈回了柳学冬脑海,就差没在她头顶写上“开心”两个字了。 等整理完东西,胧月暻从房间里出来,她朝柳学冬明媚一笑:“今晚我来下厨吧,就当报答你的收留之恩了。” 柳学冬下意识看了眼厨房:“你特么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胧月暻佯装气恼:“我厨艺很好的,自从妈妈走后我一直独自住在庭院里,从来都是自己做饭。” 柳学冬一愣,不是因为她的经历,而是不作妖的小茶让他还有些不习惯。 “可以么?”胧月暻双手合十,希冀地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慢慢点头:“那……你看着弄吧。” 得到柳学冬同意后,胧月暻小跑着进了厨房,就差没边走边跳了。 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切菜声,柳学冬心底突然泛起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胧月暻的确没有说谎,她的手艺比柳学冬要强得多——等虞红豆下班回来时,她已经做好满满一桌子菜了。 “好香啊!”虞红豆换了鞋从玄关出来,一眼就看见柳学冬坐在沙发上,而厨房里却传来碗筷碰撞声。 “谁在做饭?”说着,虞红豆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么香?” 柳学冬朝她身后示意,虞红豆转头,正好看见围着围裙的胧月暻把最后一个菜端了出来。 “小暻!”虞红豆惊喜道,“你也太贤惠了吧!” 胧月暻放下盘子,快速搓了搓耳垂,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至于……” 三人围着饭桌坐下。 柳学冬看着对面谈兴正浓的两个女人,既不好意思打断她们,又怕先动筷子会让虞红豆觉得对客人不礼貌,于是只能默默坐着当背景板。 这时,胧月暻突然看了一眼柳学冬,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柳学冬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胧月暻突然主动起身替柳学冬盛了一碗饭,规规矩矩地放到他的面前。 虞红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小暻,你不用这么客气……” 胧月暻满脸认真地看着虞红豆:“在我们东瀛,都是要一家之主先动筷子的,这是为了表达尊重。怎么,大夏不是这样的么?” 柳学冬心里直呼好家伙。 『好家伙,不愧是你啊小茶,下午算是白夸你了。这茶言茶语说的,怕是没个十年茶艺练不出来。』 “而且……”胧月暻不经意地扫了眼柳学冬,“我现在又没有收入,你们还肯收留我,我也只能做做这些保姆的活报答了。” 虞红豆牵强地笑着:“你千万别这样说,我们家又不困难,无非就是多副碗筷,你没必要……” “啪!”柳学冬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将虞红豆的话打断。 虞红豆倒是没什么,胧月暻却吓得浑身一颤。 只见柳学冬深吸了一口气。 “你明天就去找工作。” 随笔(一) 最近胧月暻这个角色的争议比较大,所以在这里聊几句。 首先要告诉大家的是,胧月暻这个角色不是临时加进书里的,她是我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人物,是组成故事的一部分。 虞红豆和胧月暻是两个能够互补,却又完全相反的角色。从构思这本书开始,我就为她们赋予了完整的角色构建和性格塑造。 所以接下来我会为大家详细地剖析这两个女角色是什么样的。 【性格标签】 虞红豆—— 表层性格:1坚韧 2勇敢 3伪独立 内在性格:1(防剧透,暂不透露) 2感性 3渴望依赖 胧月暻—— 表层性格:1作妖 2抖m 3伪绿茶 内在性格:1贤惠 2懂事 3习惯付出 —————— 从上面可以看出来,在表层性格上,我给虞红豆的全是正面、褒义的形容,而胧月暻的则相对不那么讨喜,这也是很多人不能接受她的原因。 但人物塑造本来就不该是片面的,人物要丰满,要立体,就必须赋予角色内在的东西,而这些内在不是通过文字描述直接告诉读者的,而是要通过人物背景、行为习惯、以及语言对话这些更加含蓄隐晦的东西从侧面体现出来。 虞红豆和胧月暻虽然在表层性格上完全相反,但内在性格却是完全互补的。所以胧月暻的内在性格全部变成了正面向的形容,而相较于虞红豆,显然胧月暻的内在性格更符合“男人心中完美妻子”的形象。 但胧月暻就更适合柳学冬吗,显然并不是。 在柳学冬的愿望里,他需要的是一名能陪伴他过柴米油盐日子的普通人。而胧月暻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她永远无法把柳学冬当一个普通人看待。 而虞红豆虽然不知道柳学冬的过去,但她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理念。所以虽然她愿意跟柳学冬组成家庭,也愿意陪柳学冬过普通人的日子,但她依然避免不了被九处牵绊——并且她还不会煮饭。 结合以上你们就会发现,如果两位女角色各取一半,那正好就是柳学冬梦寐以求的妻子形象了。 现在为了划分读者群体,网文也进行了分类,比如你们常说的“后宫”,“纯爱”什么的,但我其实很不喜欢这样,因为在我看来每一个故事都是独特的。 所以别再说我这本书是后宫了,柳学冬是想当普通老百姓,又不是想当皇上,哪来的后宫三千佳丽?再说了,如果有那么多女的要写,你们不嫌看得累,我还嫌写得累呢,光是为了塑造胧月暻就用了几十章,要真有那么多女的,那我也不用干别的了,每天写各种各样的女人就够我写到几千章后了——哦不好意思忘了,后宫文是不会这么仔细去塑造她们的。 所以,不管你们是喜欢红豆还是喜欢小茶,我欢迎你们站队,欢迎你们为她摇旗呐喊。 但为了两个虚构的角色撕逼吵架就完全没必要了,更没有必要因为单女主或双女主的问题给我留个低星,既影响你的心情也影响我的心情。 差不多就这样,下次想到再写。 瑞思拜。 第67章 他人感受和自我怀疑 虞红豆横了柳学冬一眼:“我还以为你怎么了……那么大声干什么?” 说完,她又转头对胧月暻说:“没事,工作慢慢找,不急。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饿肚子。” 『说得好像这一桌子饭是你做的一样……』 柳学冬在心里腹诽,然后偷偷瞪了胧月暻一眼。 胧月暻正感动着,假装没看到柳学冬的眼神。 吃完饭后,胧月暻开始收拾碗筷,虞红豆也主动凑上去帮忙,反而把柳学冬给落下了。 柳学冬看着两个女人忙活,莫名感觉自己有种地主老财的既视感,于是他赶紧起身:“有要我帮忙的吗?” 不等虞红豆说话,胧月暻先开口了:“不用,你坐着吧,在我们东瀛……” “咳咳!!”柳学冬使劲咳嗽,及时打断小茶施法,然后抽烟遁走。 老地方,阳台。 万家灯火升起,就像是星辰洒落到了地上。 身后厨房里传来碗盘碰撞声,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今天还多了一些清脆的笑声。 唯一不变的,是让柳学冬甘之如饴的人间烟火气。 吐出一口青烟,柳学冬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 厨房里,胧月暻一边洗碗一边说道:“今晚我睡客房吧,要是再打扰你俩的夫妻生活,柳先生估计会恨不得把我赶出去了。” 正在擦拭案台的虞红豆赶紧放下抹布,她拽了胧月暻一把,把手指竖在唇边,焦急说道:“嘘——听话,今晚还是咱俩睡。” 胧月暻有些懵:“什么情况?” 虞红豆紧张兮兮把头伸出厨房看了一眼,发现柳学冬还在阳台抽烟后,才重新凑回来。她面色微红,局促地小声说道:“其实我俩还……还没到那一步。” 胧月暻惊了:“啊——?难道他……” 虞红豆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俩都没问题,只是——哎呀,说来话长,今晚在被窝里慢慢给你说。” 胧月暻连连点头,放光的眼睛里写满了八卦。 收拾完厨房,两个女人跟做贼一样钻进了卧室,把柳学冬一个人丢在了外面。 柳学冬大概能理解虞红豆现在的心情,就像小时候朋友来家里玩一样,自己总是会莫名很兴奋。 听着卧室里传出来的笑声,柳学冬转身走进了书房。 打开电脑,一番熟悉的操作后,黑色聊天框弹了出来。 【上号。】 很快,消息回复过来:【我adc,你辅助。】 紧跟着又是一条消息:【不好意思,回错人了……该死的,我一定要研发一个可以撤回消息的功能!】 柳学冬回道:【不如先弄个能发语音的功能?】 那边回得很快:【有道理啊!】 【少废话,问你点事。】柳学冬十指如飞,【特管九处在中海有个擅长审讯的觉醒者,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啧啧啧,别开玩笑了,九处的事可不好打听。】 虽然这样说着,但那头很快又发了消息过来:【关于中海九处存在擅长审讯觉醒者这件事,目前在阴影世界范围内也只是猜测而已,是不是真的存在还不确定。而且话说回来,就算真有这么个人,那他的信息也属于九处的高级保密内容,很难打听到。】 柳学冬想了想,打字回复:【那对于这种“强制性吐真”类型的天赋,是否有办法反制或预防?】 这一次对面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似乎是思考了很久:【在不知道天赋效果的前提下,很难做到预防。但不管是什么天赋,必然是存在局限性的。如果是代价型,那就不能频繁使用;如果是条件型,那就存在很大限制。而且我猜测这个天赋肯定不是万能的,不然九处就不会有审讯不出来的犯人了。所以我建议你可以试着从根源切入,比如通过催眠等手段暂时性屏蔽记忆。】 这番话反倒是提醒了柳学冬,他记得之前虞红豆曾经向他咨询过关于催眠的问题,这不正是从侧面说明了这种手段对那名觉醒者的天赋有效吗? 念及此处,柳学冬立刻打字:【我知道了,就这样。】 正在他打算关闭聊天框时,那头快速回复过来一连串消息:【等等等等等等】 【!!!!!!!】 【上次过后我就想明白了】 【你几乎从不在白天给我发消息,但我现在这里还是半下午,说明你跟我至少隔了往后五个时区,或往前11个时区】 【也就是说,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东经90度到西经150度之间】 【再加上你刚刚找我打听中海九处的事……而中海正好在这个范围内】 【所以……】 【你在中海?】 柳学冬眯了眯眼,开始打字:【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在你面前。我想想……你那里还是半下午,往前五个时区往后11个时区……你在瑞仕那座安全屋?】 那边回道:【再见。】 聊天框关闭,正巧虞红豆也在这时推门进来。 柳学冬抬头一看,发现胧月暻也躲在门后鬼鬼祟祟地偷窥。 “怎么了?”柳学冬问。 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我说……今晚还是我跟小暻睡,你会生气吗?” 柳学冬突然愣住了。 不是因为虞红豆要跟胧月暻睡一起这件事,而是因为虞红豆这种“小心翼翼”的发问语气。 他这才意识到,这么久以来,自己为了进入“丈夫”这个角色,做了很多他觉得“丈夫”该做的事,而这一切却都只是为了尽快达到他心中的那个目标——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他却忘了考虑虞红豆的感受,这未免对她有些不公平。 虽然虞红豆嘴上也口口声声说着会尽快适应“妻子”的角色,并且一直努力着。但和柳学冬不一样的是,她是为了柳学冬和心里的亏欠感而强迫着自己作出这些改变的,所以就连一点小事都要小心翼翼地照顾柳学冬的感受。 二者的区别在于,柳学冬是为了自己,虞红豆是为了他。 而柳学冬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并且还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所以当柳学冬在此时此刻突然想明白这件事后,他突然感到了茫然——他发现自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虞红豆相处了。 甚至就连“照顾妻子的感受是丈夫分内的事”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柳学冬都觉得这是自己为了达成目标而想到的。 人的感受是复杂且多变的,即使柳学冬可以直观地感知到情绪,可他依然无法准确判断情绪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所以……我到底是真的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情绪,还是只是因为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才给了我这种自己也拥有的错觉?』 柳学冬大脑有些乱,同时还带来了深深的挫败感——他突然觉得,过正常人的生活好像比当清道夫要复杂多了。 注意到柳学冬的表情变化,虞红豆关切地走上前:“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柳学冬揉着额角,摇头道:“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以后这种事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虞红豆没有注意到的是,柳学冬藏在桌子下那只手正微微颤抖着。 第68章 取巧的催眠方式 人生是一场修行,生活也是如此。 柳学冬觉得自己还差点火候,似乎是因为缺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只是他暂时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新的一天。 昨晚柳学冬睡得并不好,一整夜思绪都乱糟糟的——这当然不是认床的缘故。 早上起来后,柳学冬打算出门去买早餐回来,可刚推开客房的门,就听见客厅里有人走动。 柳学冬来到客厅一看,原来是胧月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她刚把粥盛出来,抬头就看见了柳学冬:“你醒了,先去洗漱吧,我把粥盛出来晾着,等红豆起来就可以吃了。” 柳学冬怔怔地点了点头:“好的。” 不一会儿,柳学冬洗漱完出来时,虞红豆也起床了,等她再洗漱完,三人来到餐桌上坐下。 柳学冬注意到,胧月暻在坐下时还偷偷打量了自己一眼,见自己没反应,这才放心地坐下来。 小茶依然是那个小茶,但又不再是以前那个小茶了。柳学冬知道这一点,所以自然不会再用之前那种态度去对待她。并且柳学冬是个负责任的人,既然自己选择了接下这个“烂摊子”,那就必须为这个“烂摊子”后续可能带来的后果负责——不管是为了小茶,还是为了自己。 所以在早饭后,柳学冬把胧月暻叫来了身边。 虞红豆吃过早饭就匆匆上班去了,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柳学冬,让他帮胧月暻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沙发上,柳学冬坐在胧月暻对面。 “有些事得跟你提前交代一下。”柳学冬斟酌了片刻开口,“红豆给你说过关于她工作的事吗?” 也许是柳学冬的表情太过严肃,所以她也感到了紧张,于是赶紧摇头:“没有——不过我知道她是警察。” “嗯……其实不是。”柳学冬抿了抿嘴,“她其实是特管九处的人——就和白头鹰环治局差不多性质。” 胧月暻突然睁大了眼睛:“那你——” “她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柳学冬抬手打断,“听我说,她的工作保密级别很高,你作为一个东瀛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后续肯定会有人来对你进行审查。” 胧月暻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危机感,眼里掩饰不住担忧:“这是不是意味着……因为我的关系,可能会拖累你?” 胧月暻咬了咬牙:“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回东瀛——” 柳学冬无语道:“你现在回东瀛不是明摆着告诉九处你有问题吗?动动脑子行不行。” “那现在怎么办嘛!”胧月暻哭丧着脸。 “还来得及。”柳学冬说道,“上飞机前我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所以我让田中宇兵给胧月泉治带了话——他作为胧月家的家主,在东瀛帮你伪造一个新身份并不难。也幸好你是东瀛人,九处的手还伸不到东瀛境内去……” “所以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你现在的身份很干净;坏消息是你被胧月家除名了,从此以后跟胧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明明两个都是好消息。』 胧月暻在心里想道。 “毕竟东瀛那么多人,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姓胧月——现在你的新身份是江户某个社团大佬的孙女,这个社团在不久前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影响,大多数管理层都被抓了进去,社团大佬因此心灰意冷,于是决定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不要走他的老路,所以将你送来了大夏。” 胧月暻:“……” 『所以黑道千金的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心里虽然这样腹诽,但她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新身份认了下来:“我记住了。” “光记住还不够。”柳学冬摆了摆手,“现在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据我所知,中海九处里有很擅长审讯的人,所以你依然有暴露的风险。” “那怎么办?”胧月暻急道。 柳学冬顿了顿,他看向胧月暻,认真道:“我要对你进行催眠。” 听完,胧月暻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但片刻后她一咬牙,胸一挺,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来吧!” 柳学冬哭笑不得:“你这幅表情是怎么回事,我又不把你怎么样。” 胧月暻声音渐渐变小,目光中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我看电视里那些人被催眠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像是被随意摆弄的玩偶……” 感受着天赋反馈回来的情绪,柳学冬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你这电视好像不太正经啊。” “言归正传,你别受那些乱七八糟的影视作品影响, 也不要有害怕情绪。”柳学冬回过神来,“因为真正的催眠是需要双方互相配合的,哪怕有一丝抗拒心理都会导致催眠失败。” “并且我不是专业的催眠师,还无法做到将你的某段记忆屏蔽埋藏,所以我打算用一个比较取巧的方式,来帮助你应付审查。” 胧月暻正打算发问,却被柳学冬抬手打断。 “你知道膝跳反应吗?这是一种神经反射,直接越过你大脑的思考环节,让你下意识作出某种行为。”为了防止胧月暻听不明白,柳学冬只能尽量讲得通俗易懂一些,“简单来说就是,我会针对审查时你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给你提前灌输一个预设的答案。然后通过催眠的方式,使你在被问到相似问题时,条件反射地回答出我给你预设的那句话。” “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胧月暻赶紧点头,神态无比认真。 “好的,那你准备一下,我要开始了。”柳学冬深吸一口气起身,直视着胧月暻。 胧月暻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但在对上柳学冬眼神时却莫名脸蛋一红。 柳学冬微微皱眉,不满道:“大脑放空,别胡思乱想。” 第69章 拒绝背锅的清道夫协会 大洋彼岸,清道夫协会总部。 实验室里,一众研究员垂手并排站在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会长塔纳托斯阴沉着脸,盯着面前桌子上的三枚安瓿瓶一言不发。 安瓿瓶内装着的是一种淡蓝色液体,瓶身从左到右分别写着:泰坦1型、泰坦2型、泰坦4型。 “三年了,”塔纳托斯压抑着怒火,“已经三年了。我给了你们三年时间去研究怎么复刻它,结果你们用了三年时间,得出的结论就是做不到?!”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这时,为首的那名最为年长的研究员站了出来:“会长先生,您得明白,泰坦药剂是通过对身体强化类觉醒者进行活体提取而产出的,但天赋的觉醒方向是完全随机的,哪怕在整个觉醒者群体中,身体强化类觉醒者也只占不到10%……在没有足够研究对象的前提下,目前能制造出四瓶泰坦药剂已经是极限了。” 塔纳托斯眼皮一跳,年长的研究员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说道:“呃,抱歉,现在只剩下三瓶了。但这也并不全是坏事,至少那个人为我们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泰坦药剂确实有效,至于后续会不会有排异反应,由于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们无从证明。” “所以我现在的建议是,我们可以选一个人来进行注射试验,以便长期观察——希望您能够理解,毕竟每个型号的泰坦药剂强化方向是不同的,那个人能注射成功,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样。” 就在这时,塔纳托斯的秘书,菲丝(faith)小姐走了进来。 她来到塔纳托斯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老板,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塔纳托斯挥了挥手,对研究员说道:“我会尽量给你们找来更多的觉醒者,研究还要继续——至于选人注射药剂这件事……我会留意的。” 说完,他带着菲丝小姐回到办公室,在坐下的同时,他顺手往桌子底下摸了摸——这已经快成他的习惯了。 “说吧。”塔纳托斯仰头靠在老板椅上,“史密斯当时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名小间谍的死要算在我们头上。” 菲丝小姐翻开手中的文件夹,目光落下,冷冷开口:“那名白头鹰探员叫内森·黑尔,是白头鹰安插在女王冠冕的间谍,但就在不久前,他死在了大夏中海市,连带着还暴露出了许多被白头鹰渗透的中海联络人。这一系列的原因,最终导致白头鹰在中海的情报网崩盘——中海作为大夏的重要沿海城市,白头鹰能做到这一步起码用了近十年的时间,但现在看来,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全部打水漂了,也难怪史密斯局长会那么生气。” “大夏就是一个坚硬的乌龟壳,九处看似没有太大的攻击性,但谁也不敢低估它。在潜伏和渗透方面,白头鹰是世界顶尖的,但即使是他们,也要花费这么多时间才能做到这一步。可是话说回来……”塔纳托斯突然拔高了音调,“这件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九处搞的事情凭什么算在清道夫协会头上?!” 菲丝小姐不为所动,她的手指在文件上下移,最后停在一排小字上:“嗯……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据调查,那名假扮黑冢的暗杀者在干掉海顿之前,曾给史密斯局长打过一通电话,他在电话里表示,内森·黑尔也是他弄死的。” 塔纳托斯气极反笑:“难不成史密斯觉得,我还专门把黑冢派去中海,顺手帮九处揪出了他的小间谍?” “史密斯局长没有那么蠢。”菲丝像是没听出塔纳托斯的反问,依旧一板一眼答道,“但是在找不到真凶的情况下,他只能把罪名安在清道夫协会头上,这样一来,他既能逃避上面的问责,同时还能给九处泼脏水——一石二鸟,对他来说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塔纳托斯心累地摆了摆手:“不用你再给我解释一遍。对了,那十五座联络点怎么样了?” “被白头鹰清剿了八处。”菲丝答道,“不过我们已经通过有把柄在手的民主党政客向自由联邦军方和白头鹰施压,白头鹰的清剿行动只能暂停。” “赞美自由联邦,只要他们双党派之间还有矛盾,就总免不了要跟我们做生意。不过这种手段不能常用,这次暴露出来的政客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清算。”塔纳托斯冷笑几声,“白头鹰那边的动向继续盯着,然后还有件事——” “去找一些跟大夏境内有联系的边缘人,我要知道那个白头鹰间谍去中海到底是想干什么,同时也打听一下九处最近的动向。而且那个假冒黑冢的人在中海出现过,如果有线索的话,我们再自己派人去中海调查。” …… 与此同时,中海特管九处。 葛文栋的办公室里,陶萋萋正站在办公桌对面。 老葛把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看看。” 陶萋萋拿起文件一看,发现是一份人员档案,上面的名字写的是:胧月暻。 老葛说道:“这份档案是通过警务系统查到的。她是小虞的朋友,但其实是东瀛人,之前在中海待过六年,读完中学后又回了东瀛。她和小虞是高中同学。虽然她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但总体来看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这个时期比较特殊,所以我们必须要严谨对待。” “所以说呢?”陶萋萋看完档案抬起头。 “我这边会安排一名负责信息登记的警员去找她做个调查。”老葛给了陶萋萋一个眼神,“到时候你跟着一起去,和她简单的聊两句。” “懂。”陶萋萋点头,说白了就是让她用天赋套话呗。 老葛满意了,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当然我们并不是不信任小虞,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小虞才刚来,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我担心她会有情绪,所以就暂时不用告诉她了,你在处里和小虞关系最好,所以这件事交给你去做也最合适。” “我明白。”陶萋萋回道,“那什么时候去?先说我明天还有个辩论赛……” 老葛无奈道:“就今下午吧。” 第70章 外来人员登记 “嗯——” 胧月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沙发上坐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刚才跟柳学冬聊着聊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再睁眼时就已经是中午了。 胧月暻抬头一看,看见柳学冬正把一张密密麻麻写满文字的纸从本子上撕下来,用打火机点燃烧成灰烬,然后清理好丢进垃圾桶里。 不等胧月暻开口,柳学冬突然发问:“你父亲是谁。” “胧月三平。”明明脑海里浮现的是胧月泉治那张脸,可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柳学冬又问:“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胧月谷。”胧月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柳学冬拍了拍手:“很好,保持下去。” 说罢,柳学冬起身:“我下午要去诊所,你可以跟我一起,顺便想想自己想找什么工作,想明白了就去人才市场转转。” “好的。”胧月暻呆呆地点头,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柳学冬指了指厨房:“那还愣着干嘛?煮饭去呀。” …… 吃完饭后,二人来到诊所。 柳学冬给吕姐打了个电话,通知她可以来正常上班了。挂掉电话后,他又给江氏夫妇打了过去,让他们抽空把江子轩送过来“复诊”。 看得出来江氏夫妇对孩子很上心,不到半个小时就把江子轩送来了。 柳学冬看见江子轩时也不禁吓了一跳—— “不是,你这是去传销组织体验生活了?” 削瘦了一整圈的江子轩疲惫地说道:“我爸妈给我报了六个补习班……我现在看到作业本就想吐。” “没事,来我这你不用学习。”柳学冬顺手把拖把塞进他手里,“做点体力劳动,让头脑放松一下。” 江子轩恨恨地盯着柳学冬,鼻孔又开始冒粗气。 正巧这时胧月暻走了过来,她手上端着刚泡好的茶,把茶放到柳学冬面前后,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江子轩的眼睛又直了。 柳学冬揪着他的耳朵把他往回拽:“你这注意力也太不集中了,难怪你成绩差呢。” 江子轩的脑袋虽然回来了,但眼珠子还盯在胧月暻身上。 “再看也不是你的。”柳学冬用手挡住江子轩的视线。 像是为了证明柳学冬话的正确性,胧月暻主动往柳学冬身边靠了靠,然后抱住他的手臂。 感觉到大臂处传来的柔软,柳学冬斜了胧月暻一眼,然后对江子轩说道:“你看,男人只要成功,全世界都是你的。” 江子轩眼睛瞪得溜圆:“你们……你们难道是夫妻?” 柳学冬正想否认,胧月暻却先开口了,她夹着嗓子说道:“哎——哪有那个福气?柳医生的妻子可是仙女一样的人儿,我可比不上——像柳医生这么优秀的男人,我做小妾就已经妥妥的知足啦。” 这语气让柳学冬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没直接把她甩出去。但江子轩却当真了,他看上去十分激动,紧紧地握着拖把:“老大,教我!” 柳学冬把手从胧月暻怀里抽出来,拍了拍江子轩的肩膀:“年轻人少做梦,要务实,从眼下出发。如果还不清醒,建议先去超市门口摇明白了再说。” 江子轩大受启发,干劲满满地扛着拖把干活去了。 江子轩出去后,柳学冬痛心疾首地看着胧月暻:“你要是闲得发慌,就去人才市场卖身去。” “找工作就找工作,说那么难听干嘛……再说了我刚刚还不是为了帮你?”胧月暻还觉得委屈了,“而且我身上连坐公交的钱都没,难道你要让我走路去……” 柳学冬赶紧把钱包掏出来,翻出两张50的纸币:“小区门口的超市可以兑零钱,够你坐一个月公交车了,渴了饿了你就自己买矿泉水和小面包对付着。” 胧月暻瞪大了眼:“就100?红豆昨晚都跟我说了,你给她五百万时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给我100?” 柳学冬当场就拿她刚刚的话怼了回去:“你自己也说了是小妾,所以就别奢望和正妻一个待遇了,有的拿就知足吧。” 胧月暻气鼓鼓地瞪了柳学冬一眼,一把抽走他手里的钞票后,愤愤然朝外走去。 可当她打开诊所门时,两个身穿警服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柳,柳先生……”胧月暻紧张地回过头。 柳学冬抬头看过去,发现居然是熟人——陶萋萋和一名男警员正站在诊所门口,他们似乎也刚到,正打算敲门时门就自己开了。 “陶小姐。”柳学冬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进来,“你们找谁?” 陶萋萋看了眼胧月暻:“找胧月小姐。” 柳学冬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然后领着他们来到会客厅坐下:“是有什么事吗?” 陶萋萋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只是做个简单的外来人员登记,因为胧月小姐正好是红豆的朋友嘛,熟人好办事,所以我就跟来了。” 柳学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说罢,他朝旁边神经紧绷的胧月暻招手:“找你的,过来吧外国人。” 等胧月暻坐下后,陶萋萋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于是安抚道:“别紧张,只是例行询问而已,来,先把这张登记表填了。” 陶萋萋从旁边警员手中接过一张表格,递到胧月暻面前。等胧月暻拿起笔开始填了,她冷不丁问道:“胧月小姐,你们家在东瀛是做什么的?” “黑帮社团。”话脱口而出,胧月暻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陶萋萋。 旁边,柳学冬双眼微微一眯,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陶萋萋却没有停止,她立刻又问:“那你这次为什么来中海?” “找工作,定居。”胧月暻答得也很快,几乎是在陶萋萋刚问完就回答了出来。 陶萋萋在心底松了口气,然后又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在东瀛发展呢?” “因为我想走正道。”由于回答得太快,反而显得胧月暻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说出了这番话。 听到这果断的语气,陶萋萋肃然起敬。 第71章 家庭讨论会 现在的陶萋萋眼里,她仿佛看见胧月暻整个人都散发着正道的光芒。 明明是黑道世家的继承人,明明生活在刀光剑影的圈子里,她却下定了决心要走正道,这是什么?这是对恶的憎恶,这是对善的向往,这是她生而为人的信念。 胧月暻可猜不到陶萋萋的心理活动,她战战兢兢地填完表,递到男警员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陶萋萋:“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陶萋萋抿着嘴摇了摇头,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胧月暻:“没有了,胧月小姐……大夏欢迎你,中海欢迎你——祝你早日完成心中的理想。” 胧月暻:“?” “事情办完了,我们这就走了。”陶萋萋和男警员起身,她转头看向柳学冬,“今天我来的事就不要告诉红豆了,我怕她知道了会觉得我是故意来调查她朋友的,为避免误会,所以还是别给她说了。” “红豆没那么小心眼。”柳学冬起身送他们,“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就听你的好了。” 胧月暻站在诊所门口,直到亲眼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外,她才松了口气。 “没事了。”柳学冬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胧月暻缩了缩肩膀:“我还是有点害怕,万一他们又找到我问话怎么办?” “不会了,相信我。”柳学冬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加油,打工人。” …… 晚上,收工,回家。 柳学冬刚把电视打开,打算看看新闻联播时,门开了。 两道身影从玄关出来,虞红豆用埋怨的眼神盯着柳学冬,她身后跟着一脸受气包模样的胧月暻。 柳学冬有些懵:“怎么了?” “你怎么能让小暻一个人去人才市场?”虞红豆嗔怪着柳学冬,“她人生地不熟的,身上既没钱也没电话,要不是她记住了我的号码,在路边电话亭联系了我,她连怎么回来都找不着。” “她不是在中海待过吗?怎么会不熟?”柳学冬坐直了身体,“再说了,我不是给她拿了钱了吗。” “就一百块能干什么呀!”虞红豆叉着腰瞪着柳学冬,那神态仿佛一只护崽的小母鸡,“而且现在中海一天一个样,她上学那会儿金贸大厦还没建好呢,怎么能找得到路?” “她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走丢了,实在不行还可以问路……”柳学冬一时语塞。 他的目光越过虞红豆,落到胧月暻身上。胧月暻双手合十作抱歉状,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柳学冬抿了抿嘴,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于是柳学冬看向胧月暻,开口道:“是我欠考虑了,抱歉。” 胧月暻一愣,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虞红豆也愣了,柳学冬的道歉如此干脆,反而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苛责了。作为仓促组成的“夫妻关系”,柳学冬进入“丈夫”这个角色也才两个月,一切都还在适应阶段,自己却突然要求他还得学着照顾自己朋友的感受,这个要求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虞红豆突然感到有些愧疚,她在柳学冬身边坐下来,挽住他的手臂,小声说道:“……抱歉。” 这下柳学冬也愣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虞红豆的愧疚源至何处,他轻轻拍了拍虞红豆的手臂:“不用道歉,问题出在我身上。” “柳先生……”虞红豆抬起头看着柳学冬。 “感动了?”柳学冬打趣道,“那今晚咱俩睡?” 虞红豆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上红霞,她白了柳学冬一眼:“那你打地铺,我和小暻睡床。” 柳学冬无趣地瘪了瘪嘴。 这时,被晾在一旁的胧月暻也走上前:“那个,红豆给我买了电话……我帮你把号码存一下吧。” 柳学冬把电话从兜里掏出来,拿给了胧月暻。 胧月暻一番操作后,递回柳学冬手里。 柳学冬拿到面前一看,只见一串电话号码上面备注的名字是:小茶。 柳学冬古怪地看了眼胧月暻,这个眼神的意思是:『要说搞刺激还是你比较会。』 胧月暻被看得脸蛋微微一烫。 虞红豆也看见了电话上的备注,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叫小茶?” 胧月暻张嘴就来:“呃,小名。” 虞红豆没有纠结称呼的问题,她转头对柳学冬说起另一件事:“还有就是,我打算给小暻拿点钱,毕竟她一个女孩子身上没钱确实不太好……但是那些钱是你给我的,严格来说是属于你的,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这句话里柳学冬听出了两个意思,一是“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二是虞红豆依然把他和自己分得太清了,在柳学冬的理解里,既然已经结婚了,那这些钱不应该是“共同财产”才对么? 但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柳学冬发现自己又有些钻牛角尖了,又在用“家庭”这个概念去强行绑定自己和虞红豆,而没有考虑虞红豆的感受。 这种感觉就像是逻辑思维中缺失了一块,导致他在看待事物时和正常人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大脑又开始隐隐作痛,柳学冬下意识皱眉,揉起了太阳穴。 虞红豆和胧月暻都以为他是因为给钱这件事烦躁了。 虞红豆关切地说道:“这些钱是你的,决定权在你,不用考虑我的意见,你有任何想法直接说出来就行了……不要生气。” 胧月暻也很紧张:“那个,那个——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不花钱的……” 柳学冬抬起一只手打断她们:“你打算给多少?” 虞红豆跟胧月暻对了个眼神,然后试探性开口:“……十万?” “不行。”柳学冬果断拒绝。 他强行让自己不再去想刚刚的问题,头痛的感觉逐渐平复。 柳学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是来中海找工作的,不是来当千金小姐的,你一下给她那么多钱,那她还找什么工作?没钱了就找你要,反正我的钱她这辈子也花不完——那这样她跟个花瓶有什么区别?就算是个花瓶还至少还能让人看个乐呵,她能给我看什么?” 胧月暻在一旁委屈地小声说道:“你要想看也不是不可以……” 柳学冬横过去一眼,胧月暻赶紧闭嘴。 不给虞红豆开口的机会,柳学冬直接作出决定:“每个月给她三千块生活费,反正她现在不愁吃不愁住,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如果真有要花钱的地方,就让她找我要。并且等她找到工作有薪水了,生活费也得断掉。” 也许是语气太过不容置疑,胧月暻的眼里竟然泛起了水雾,她忿忿地看了柳学冬一眼,抛下一句:“你好狠的心呐!” 说完就噔噔噔地跑进了卧室里,将门重重摔上。 虞红豆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也看向虞红豆,他指着卧室道:“怎么搞得跟我始乱终弃了她似的……” 虞红豆叹了口气:“行了,别说了,听你的。” 第72章 截胡达人 “我去看看她。”虞红豆给柳学冬说了声,然后也进了卧室。 卧室里,胧月暻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虞红豆走过去,把手搭在胧月暻的肩膀上:“没必要这么伤心吧?” 由于被枕头捂着,胧月暻说话时闷声闷气的:“我就是有些不平衡,明明对他来说,投喂一个和投喂两个也没什么区别……况且我也没说一定要跟你一个待遇吧,可这差距也太大了!” “投喂”这个词让虞红豆有些汗颜:“没事没事,以后我偷偷给你拿钱花。” 胧月暻感动得一把抱住虞红豆:“呜呜——还是红豆你最好了!” 可抱着抱着虞红豆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胧月暻的手不知不觉攀附上来,在她胸上捏了捏,小声嘀咕道:“难道是根据大小来给钱的?那我也没小多少啊……” “好烦呐你!”虞红豆一把推开她,脸色通红,“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啊,怎么可能一样。” “你也说了是名义上的啊。”胧月暻眼珠滴溜溜地转,“而且你们不是还没那个么,还是临时凑成一对没有感情基础的——即使是这样,五百万说拿就拿了,说明这点钱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结果就给我三千?我每天还煮饭呢,就算是保姆每个月工资也不止这么点儿吧。”胧月暻朝虞红豆挤着眼睛,“要不你再去薅他一笔羊毛,你开口他肯定不会拒绝。” “我才不去,又不是我没工作。”虞红豆故意捉弄胧月暻,“要去你自己去,反正到时候挨骂的不是我。” 胧月暻惊道:“他还骂过你?” 虞红豆冲她挑眉:“这倒没有,不过你就不一定了。” “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胧月暻扑上来就挠虞红豆的软肉。 三十秒后。 “错了错了!” 胧月暻被虞红豆压在身下,手臂被反绞在背后,整个人动弹不得。虞红豆骑在她身上,二人的头发都有些凌乱。 “现在才知道错了——当我四年警院是白读的?”虞红豆单手制住胧月暻,腾出另一只手去捏她的痒痒肉。 胧月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连连求饶:“饶了我叭——”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激烈时刻,卧室门突然打开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二女齐齐看向门口,虞红豆还保持着骑在胧月暻背上的姿势,全都僵着一动不动。 柳学冬面无表情:“……打扰了。” “嘭。” 门被关上。 两分钟后,二女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从卧室走出来。 “咳,”虞红豆看向沙发上的柳学冬,“你刚刚想说什么?” 柳学冬指了指墙壁上的时钟:“该吃晚饭了。”说罢,目光投向胧月暻。 胧月暻小嘴撅了撅:“知道了……那我去煮饭……” “哎,”虞红豆一把拉过她,转头对柳学冬说道,“小暻都跑了一天了,就让她歇一歇吧,我们出去吃怎么样?” 『你就宠她吧。』 柳学冬无奈地看了眼虞红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 日子像是回到了正轨。 那天过后,柳学冬的生活再次变得规律起来。 每天一早,胧月暻会第一个起来弄早饭,等三人一起吃完饭后就各奔东西,柳学冬去诊所,虞红豆去上班,胧月暻去找工作。等到下午时,胧月暻也总会第一个回来,忙活着把晚饭张罗出来,然后等着其余二人回家。 唯一让柳学冬有些想不通的是,虞红豆和胧月暻的感情升温速度似乎比他和虞红豆要快多了。 以前虞红豆偶尔下午没事时会提前下班来陪他,但现在反而总是和胧月暻凑一块儿去,难得有空了,两女不是去逛街就是去逛街,再加上有车的缘故,柳学冬连拎包的机会都没有。 以至于现在柳学冬看胧月暻的眼神都有些怨念了,心里无比期盼她能赶紧找到工作,最好是那种一周上一次班,一次上一周的工作,好让他有机会跟虞红豆增进“夫妻感情”。 但胧月暻就像是知道柳学冬的想法似的,每天下午雷打不动地给虞红豆打电话,如果虞红豆不能提前下班她就回家做饭,如果能提前下班就把虞红豆约出去逛街,直接给柳学冬来了手截胡。 柳学冬最近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厂把她送进去拧螺丝了。 至于诊所这边,这一个月下来,江子轩的学习已经有了明显的提高——据江氏夫妇所说,江子轩这次月考成绩大幅提升,于是柳学冬也顺水推舟地告诉他们江子轩的心理疾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合适的环境稳定住他的情绪就可以了。 江氏夫妇问:“什么才算是一个合适的环境?” 柳医生答:“再报几个补习班。” 江子轩最后一次离开时,他依依不舍地抓着柳学冬的手:“大哥,以后我能来你这里上班吗?” 柳学冬冷笑道:“来干什么?当标本吗?” 江子轩的“治疗”结束后,诊所再一次清闲了下来。 虽然平静的生活因为胧月暻有了一点“小变数”,但总体来说还是很让柳学冬满意的。 这天中午,他从诊所出来,打算去小区外买包烟,刚走到超市门口,他抬头发现多了个东西——那是一颗红红绿绿的小圣诞树。 这颗圣诞树还没有柳学冬高,树身上缠着红色的彩带,叶子间挂着泡沫做的假礼盒,顶端还有一颗金色的塑料五角星——一股劣质感扑面而来。 柳学冬喃喃道:“圣诞节要到了啊……” 愣神过后,柳学冬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正好是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吗?天赐良机啊! 买完烟后,柳学冬匆匆赶回诊所,他得好好想想要送个什么礼物比较好。 可当他刚上二楼,吕姐就走了过来。 “柳医生,刚刚有电话找你——好像说是什么大学的?” 第73章 来自大学的聘请 时间回到上午。 虞红豆今天一到处里就被通知开会,等人磨磨蹭蹭地到齐后,老葛又絮絮叨叨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在11点前结束了会议。 从老葛的絮叨中可以看出来,显然并不是什么紧急事态。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场会议从头到尾只讲了一件事——鉴于当下情况,九处将与警务部门配合,在全市进行布防。 这个决定无可厚非,眼下清道夫协会还不知道在策划着什么阴谋,白头鹰那边没头没脑的“诽谤”也让九处感觉到了莫名的危机感。所以九处决定与警务部门配合,组成临时的行动小组,在全市各处的人口集中区域设立驻防点。 行动小组由三至五名警员,外加一名九处派遣的觉醒者构成,由警员担任组长,九处的觉醒者担任副组长——这也是为了预防出现和觉醒者相关的事件,有九处的人从中策应,也是多加了一层保险。所以虽然组长由警员担任,但作为副组长的九处干员才是真正拥有指挥权的人。 这些驻防点分布在中海各处,形成了完整的联络网,只要有任何一个地方出事,其余各处的驻防点也能及时支援——但由于在九处任职的觉醒者数量不足,所以这次九处还临时召回了不少在九处挂职的觉醒者,其中就包括不久前被虞红豆抓住的徐小军。 虞红豆刚回到办公室,才坐下没一会儿,陶萋萋就像只吵闹的麻雀一样跑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份名单:“红豆红豆——调遣令下来了。” 说着,她把名单拍在虞红豆桌子上:“我都帮你看了,你这次被调去负责枞光外国语大学,我负责南华商业街那一片儿,咱俩都在城南,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玩。” 说罢,陶萋萋又指了指名单:“喏,这是你的组员名单,你到时候记得联系他们。” 虞红豆无奈道:“明明是在执行任务,你怎么老想着玩啊……要是葛处听见又要训你了。” …… 与此同时,另一个地方也在开会。 枞光外国语大学。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校董坐在最上方,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校长和副校长,然后依次往下是各系主任。 这时校长正在发言:“上面新下达了通知,从明天起,会派遣一个临时小组到我们学校,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针对学生安全进行安保防卫工作。他们的人员构成全部来自于公安部门,所以大家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务必要以上级单位进行视察的标准来对待。” 校长顿了顿,环视一圈后发现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听得很认真。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以,大家不仅要积极配合明天到来的上级领导的工作,还要紧抓自己院系的纪律规范,不仅要做到不犯错不出错,还要尽量展现出我们学校的良好风范。要让领导们看到,虽然我们是一所私立大学,但我们的学生素质和学院风气是不输任何国立大学的。” “什么叫不输给别人?”校董皱着眉打断道,“谁都知道,来咱们这里读书的大多数都是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他们的成绩跟国立大学的学生有什么可比性?学习成绩好的谁来咱们这里读书?所以你做这些花样子有什么意义?拿自己的短处去碰别人长处,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私立大学里,校董就是一言九鼎的那个人,所以即使是被劈头盖脸地臭骂,但校长也只能悻悻地赔个笑脸。 校董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要展现就要展现出我们的长处,我们的长处是什么?是别的学校没有的东西——是贵族式教育!是硬件上的优越性!与此同时才是要表现出我们学校的正规性!” 校董沉声了片刻又说:“从明天开始,食堂的餐饭再往上调一个档次,什么甜点寿司披萨都给安排上;再给学生们安排更多的课余时间,让他们去搞搞兴趣爱好,这叫科学规划教育体系;还有外教课,外教课的排课量也往上提,多发点工资无所谓,主要是得让领导看到我们教育的先进性;再专门腾一个大教室出来做室内健身房,弄点健身器材回来;不仅是身体要健康,还有心理方面的,我记得上一个心理咨询老师辞职了是吧?想想办法,赶紧再招一个,并且要请就请最好的——这叫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 “还有就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除了刚刚校长说的紧抓学生纪律性以外,像什么消防隐患、环境卫生,这些也必须尽快落实下去,务必要做到让上级领导找不出问题来的程度。” …… “大学?”柳学冬有些疑惑,“打电话的人有说名字吗?” 吕姐回忆了一下:“叫什么……许问渠?好像说是副校长来着。” “我回过去问问吧。”柳学冬点了点头,走进办公室。 拿起座机,拨回上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许问渠。” 柳学冬坐下来:“这里是闻舒心理诊疗,我是柳学冬,刚才你来过电话。” 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急切:“你好柳医生,重新介绍一下,我是中海枞光外国语大学副校长,许问渠。” “你好许校长。”柳学冬还是很客气的,他直接切入正题,“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咳,是这样的。”许问渠清了清嗓子,“我们想聘请柳医生担任本校的校医,主要负责学生的心理健康方面的工作。” “呃……”柳学冬张了张嘴,“我和贵校之前并没有交集,贵校是怎么想到要聘请我的?” 许问渠道:“其实我和鑫邑集团的高总是旧识,早就久仰柳医生的大名了。我校完全信任柳医生您在心理治疗上的专业性,也了解过您在这方面的建树。我还知道您毕业于自由联邦的斯坦福大学,又在东瀛名古屋大学进修过,以您的成就,哪怕去任何一个学校担任讲师都绰绰有余。” 柳学冬尴尬地摸了摸脸颊。 那边许问渠继续说道:“或许对柳医生来说,我们学校只能算是‘小庙’,但是请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亏待您,并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校付的薪水绝对是业内最高的。” “我们枞光外国语大学虽然是一所私立学校,但一切标准都是向世界一流院校对齐的,不仅师资力量雄厚,在教育方面一直采用的是贵族式规范化教育,而且在硬件实力上也是国内顶尖水准……” 许问渠显然是吹得有些过头了,柳学冬不想再听下去,于是委婉打断道:“这个,许校长,实不相瞒,我有自己的诊所,恐怕没有时间再去兼顾另一份工作。” “没关系!”许问渠似乎是听出了柳学冬话里的婉拒意思,但他还在继续争取,“柳医生,这完全不是问题——我实话给你说了吧,这份工作非常清闲,根本没有几个学生真的会遇到心理问题,甚至你每天只需要上午坐班就行了,并且还有双休——” “我再考虑考虑吧。”柳学冬怕他继续纠缠,当即挂断了电话。 第74章 这该死的迫切的上班欲 下午快五点时,胧月暻回到了诊所,她整个人都有些焉耷耷的,跟柳学冬打了个招呼后,就一个人回家做饭了。 看到她这幅样子,柳学冬知道她今天果然还是没什么收获。 这么久下来,胧月暻确实有在认真找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柳学冬的话刺激到她了,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找到个月入百万的工作,然后把那三千块钱狠狠拍在柳学冬脸上,理直气壮地质问他:“打发叫花子呐?你看不起谁?”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找工作这一个月以来,胧月暻可算是尝尽了人情冷暖,她看上的工作看不上她,看上她的她又不愿意——说白了就是眼高手低,过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愿意去扫大街?这又不是狗血的言情剧,不会有霸道总裁开着玛莎拉蒂来对她说:“你扫大街的姿势好美,我好喜欢。” 虽然胧月暻平时看上去还是那副小妖精的模样,但连碰一个月的壁,饶是她也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就连对柳学冬作妖都不那么积极了。 柳学冬又在诊所等了一会儿,差不多快六点时,他看见虞红豆的车开进了小区,于是跟吕姐打了个招呼,也往家走去。 走到楼下时刚好遇上停完车的虞红豆,二人一起上楼。 “今天忙么?”柳学冬随口搭话。 虞红豆浅笑道:“还好,最近事情不多。” 柳学冬斟酌了一下语气,开始旁敲侧击:“你喜欢什么颜色?” 虞红豆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柳学冬目光偏开:“呃,只是一直没跟你聊过这些,随便问问。” 虞红豆想了想:“我吗?没什么特别偏爱的颜色,非要说喜欢的话,那就是五颜六色吧。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生活就像是一场黑白电影,所以长大了反而更喜欢色彩缤纷的东西了。” 柳学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后,胧月暻还在厨房忙活着,虞红豆脱下外套也进去帮忙。 柳学冬隐约听见胧月暻在抱怨着今天找工作遇到的糟心事,虞红豆轻声安慰了她几句。 柳学冬走进书房打开电脑,简单查了查枞光外国语大学。 结果发现,许问渠果然是在王婆卖瓜。这个大学只是个不入流的私立大学,在这里读书的学生大多都是因为成绩太差,考不上正牌大学的富家子弟。而他们之所以来这里读书的最终目的是要出国留学——枞光外国语大学跟国外很多野鸡大学有着联系渠道,每年都有大批的少爷千金通过枞光的介绍出国“深造”。 不过许问渠没有说错的是,枞光虽然不是什么好学校,但它在硬件设施各方面都是顶尖的,并且还高薪聘请了不少名师,当然这也和这所学校的面相群体是富家子弟有关。 没过一会儿,书房门被推开,虞红豆来叫他:“晚饭上桌了。” 三人围着饭桌坐下,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吃到一半,柳学冬突然听见虞红豆跟胧月暻闲聊起:“明天开始我要出外勤了估计会持续一段时间。” 柳学冬紧张地抬起头:“出外勤?去哪儿?” 虞红豆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还是在中海。” 柳学冬松了口气。 虞红豆解释道:“临近年关了,上面下达了指令,要我们紧抓治安问题,所以我们部门的人全部都被外派出去,每个人都要负责一个片区——我的小组负责的是枞光外国语大学,就是城南那个民办大学。” 柳学冬愣了。 胧月暻插嘴问道:“你要长期待在学校里吗?那你不是跟学校保安抢饭碗了……” 虞红豆:“……” “咚。” 柳学冬突然放下碗,二女同时抬起头看向他。 “怎么了?”虞红豆发问。 柳学冬使劲搓了把脸——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没事,我吃饱了。” 说罢,柳学冬飞快钻进书房,他努力回想了一遍下午在办公室座机上看到的号码,然后拿起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话筒里响起许问渠的声音:“喂,哪位?” “是我,柳学冬。”柳学冬快速说道,“许校长,我想通了,我接受这份工作。” 许问渠还有些愣,但片刻后迅速回过神:“真的吗!真是太荣幸了柳医生!您看,您那边多久有空?我们可以当面聊聊。” “明天。”柳学冬答。 “明天有空吗?”许问渠的语气有点激动,“好的,那您看明天上午几点,我好腾出时间……” “不,”柳学冬打断道,“我的意思是,我明天就要来上班。” …… 等柳学冬从书房出来,正好看到胧月暻正把头埋在虞红豆怀里,在她胸前蹭来蹭去。 虞红豆看见柳学冬,尴尬得赶紧把胧月暻推开。 不过柳学冬现在心情不错,所以就选择性忽略了胧月暻的“逾矩”行为。 “刚刚怎么了,看你匆匆忙忙的。”虞红豆发问,顺便岔开话题。 “没什么。”柳学冬摆摆手,他打算先暂时不告诉虞红豆,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于是他也把话题岔开:“对了,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或者是有什么想要的?” 虞红豆奇怪地看了眼柳学冬:“没有吧……” 胧月暻在旁边忙不迭举手:“我有我有!” 柳学冬直接选择性忽略了这个人,继续问虞红豆:“确定?要不再想想?” “我已经想到了!”胧月暻恨不得跳起来。 虞红豆看向柳学冬的眼神愈发奇怪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学冬意识到自己问得太明显了,他摸着后脑勺往沙发走去:“哎,我就是觉得太久没出去转转了,打算抽时间去趟商场,顺便采购点东西,就随便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真的没有吗?包包?首饰?衣服?” “我要我要!”胧月暻喊得倒是起劲。 虞红豆摇头道:“真的不用,你知道我很少用得上这些。” “……好吧。”柳学冬有些气馁。 “我用得上啊!”胧月暻晃着虞红豆的手臂,“给我买给我买!我现在连衣服都没几件呢!” 柳学冬瞪过去一眼:“自己挣钱买去。” 胧月暻脖子一缩,可怜巴巴地望着虞红豆。 虞红豆看了眼柳学冬,然后悄悄对胧月暻说:“嘘,我给你买。” 第75章 《惊喜》 次日。 因为要出外勤,所以虞红豆特意换上了一身更显干练的衣服。 她上身穿着简洁的白衬衫,下身笔直的灰色西装裤衬得她的双腿更加修长,最后再在外面套上一件卡其色的长风衣——配上她的身高,妥妥地够拍时装周封面了。 胧月暻看得双眼直放光:“姐姐好飒!” 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这一套衣服是前几天她和胧月暻逛街时买的,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穿上了。虞红豆扭捏地说道:“要不是这次出外勤要求穿便服,我也不至于这样穿。” 俩人从卧室出来,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柳学冬也不禁眼前一亮,但下一刻他却说道:“这样穿你不冷吗?” 虞红豆扯开衬衫的领口给他检查:“喏,我穿了保暖内衣的。” “那还行。”柳学冬点了点头。 “我上班去了啊。”虞红豆给柳学冬打了个招呼,“顺路把小暻送街上去。” 正在换鞋的胧月暻也冲柳学冬挥了挥手:“拜拜——想吃什么就打电话告诉我,我晚上回来做。” 柳学冬跟她俩摆手道别,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心里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虞红豆和胧月暻走后,柳学冬立刻起身回房间换好衣服,然后也跟着出了门。 …… 打车来到枞光外国语大学。 虽然之前就已经打过电话了,但柳学冬依然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一个身影从远处跑来。 他是一名中年男性,个子不算高,身材有些削瘦,脸上戴着一副眼镜,很有文质彬彬的书卷气,只不过他头顶的发际线已经后移了很多,光滑的额头暴露在空气中,有些破坏他整体的气质。 他跑到柳学冬面前,明明是大冬天,却已经出了一头的汗。他嘴里连连抱歉:“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所以出来晚了。” 许问渠擦着额角的汗水,然后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柳医生你好,我就是许问渠,枞光的副校长。” “许校长你好。”柳学冬伸手跟他握了握,然后递出手里的文件袋,“这是我的学位证书。” 许问渠接过去简单的翻了两下就还给了柳学冬:“不用看了,我相信柳医生。” 他的态度拘谨得有些不正常,柳学冬好奇问道:“许校长对每位老师都这么尊敬吗?” 许问渠陪了个笑脸:“老师本来就是值得尊敬的,但柳医生更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许问渠领着柳学冬往学校内走去:“我听高总说起过,平日里来找柳医生看病的都是达官贵人,柳医生来咱们这里上班确实算是‘屈尊’了——说实话,我其实现在都还有些不敢相信,柳医生您居然真的答应了我们的邀请,并且还这么急着入职,看得出来您一定是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人,所以对您再尊敬都不为过。”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到了一栋二层小楼的下面。 许问渠指着小楼说道:“这就是学校的医务室了,这里距离操场和教学楼都不算远,位置很合适。我们在二楼为您预留了一间办公室,如果柳医生还有其他要求的话可以随时向我提出来,我可以代表学校尽量满足你。” “没有了。”柳学冬摆了摆手,然后装作不经意问道,“对了,我好像听说最近要加强治安管理,还专门派了人到咱们学校协助治安工作是吧?” 许问渠一愣:“柳医生也知道这件事?是这样没错,他们是直接由上级部门派下来的专员,今天才到,刚刚开会就是在说这件事。” “哦——”柳学冬作恍然大悟状,“那他们在哪里办公?我就随便问问,要是真出什么事我也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许问渠侧过身,指向来时的方向:“就离校门口不远。学校给他们专门划分了一处办公区域,就在保卫科隔壁。” 柳学冬喃喃自语:“还真是来跟保安抢饭碗的啊……” “什么?”许问渠没听清。 “没什么。”柳学冬摇了摇头,“那我没问题了,你去忙吧许校长。” 许校长愣了好半天:“这就没问题了?薪资待遇什么的不用再谈谈吗?” 柳学冬摆手:“你们看着给吧。” …… 另一头,学校会议室里正在开小会。 参会人员除了校董和正副校长外,就只有行动小组的组员。 除了副校长许问渠以外,校董和校长都是大腹便便的身材。校董名叫曾烨,已经年近六十。校长要年轻一些,名叫莫志升,据说是校董妻子的弟弟。这三人当下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全都正襟危坐,就像是小学生听课一般认真。 坐在最上方正在发言的是组长马春安,他的左边坐着虞红豆。 唯一令校董感到有些疑惑的是,这个上级派下来的临时小组,所有人都穿的是便服,而没有一个人穿警服,要不是有文件证明,他差点都要以为他们是来执行什么特殊任务的。 不知道,但也不敢问。 会开到一半,虞红豆看见副校长许问渠突然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他凑到校董跟前耳语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等马春安简单说明了这次任务的工作要点后,他转头看向了虞红豆。 跟着他的眼神,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虞红豆的脸上。 校董心里当时就明白了,原来这里真正说话算数的是这个长得跟大明星似的女人。 虞红豆被看得有些懵——她知道刚才马春安说的都是应付学校的场面话,真实的任务内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所以她刚刚一直在想别的事,可一回过神怎么就都盯着她了?这来之前也没人给她说还要会议发言啊。 马春安轻咳一声:“咳,虞队,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虞红豆沉吟了片刻:“嗯……刚刚我进校门的时候,听见有两位老师在聊一件事……” 曾烨和莫志升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生怕从虞红豆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听虞红豆继续说道。 “我听说……贵校好像在招外教老师?” 第76章 什么特么的叫惊喜 柳学冬把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番后,再对着窗户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下楼朝着保卫科走去。 这个点是上课时间,道路上行人不多,偶有学生走过,人行道上零星撒落着枯叶,远处操场上隐约传来打球学生的呼喊声。 保卫科隔壁是一间昨天才腾出来的大办公室,就连门上贴的牌子都还是崭新的,上面写着:治安巡查小组。 办公室里,队长马春安正在分配工作:“现在进行分组。丁杨泽,郝良才,再加上我,我们三个人组成一队,每两个小时以学校为中心向周边一公里内进行日常巡逻;高卓,石金鹏,你们两人组成二队,在校内进行日常巡逻,依然保持每两个小时一次的频率。” 说罢,马春安又看向虞红豆,他沉声道:“虞队,我知道你的任务内容跟我们或许不太一样,但我知道条例,就不多问了。所以接下来就由你作为支援人员常驻办公室,如果遇到任何突发情况,一组和二组会通过对讲机与你联系——你是否有意见?” 虞红豆点头道:“我服从安排。”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众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文质彬彬的男人,他身材颀长高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正笑吟吟地望着虞红豆。 虞红豆小嘴微张,满脸惊讶。 马春安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学冬,客气地发问:“请问找谁?” 柳学冬笑着指了指虞红豆:“找我老婆。” 所有人再一次不约而同地转头,齐齐看向虞红豆。 虞红豆的脸又有些发烫,下意识想回避这些目光。 虞红豆不回答,直到马春安都有些怀疑柳学冬是不是来找茬的了,虞红豆才摆出一副镇定表情:“你怎么来了?” “我来上班。”柳学冬笑眯眯回道。 “上班?”虞红豆搞不懂了。 柳学冬注意到办公室里其他人的好奇表情,说道:“不给你同事们介绍一下我吗?” “咳……”也许是觉得柳学冬有些咄咄逼人,虞红豆莫名有些窘迫,但脸上依然是那副镇定表情,她指了指柳学冬,“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先生,柳学冬。” 马春安率先回过神,他冲柳学冬点了点头:“你好,柳先生。” 被所有人盯着,虞红豆感到很不自在,于是她快步拉着柳学冬走出了办公室。 身后办公室里,响起马春安的呵斥:“都看什么看!忙你们自己的去!” 二人手牵着手走在校园内,直到看不见办公室了,虞红豆才松了口气。 她下意识想缩回手,却又被柳学冬紧紧攥住。 虞红豆抬起头,发现柳学冬正笑吟吟盯着她。 『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虞红豆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手上也不再挣扎,任由他牵着。 柳学冬说道:“手好冰,我就说让你多穿点吧。” 说罢,柳学冬抓着虞红豆的手放进自己衣兜里,还挑逗似的挠了挠她的掌心。 虞红豆脸颊微微泛红。 “你还没解释你为什么在这里。”虞红豆小声发问。 柳学冬撇了撇嘴:“枞光大学高薪聘请我来坐班,我想着反正我平时也不忙,就当挣外快了——毕竟现在家里两张嘴,不多挣点怕养不起你们。” “你就贫吧。”虞红豆翻了个白眼,转瞬却又噗嗤一声笑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昨晚听见我要来这里出外勤才答应枞光的?” 柳学冬作夸张状:“哇,不愧是你呀虞警官,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衣兜里,虞红豆在柳学冬手背上掐了一把。 柳学冬不以为意,他扬了扬下巴,指向远处的急诊小楼:“喏,那就是学校医务室,我的办公室也在那里。你认认路,下次才知道该来哪里找我。” 虞红豆轻轻点头,像是有些羞怯,一双美目里眼波流转,小声问道:“那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我?” 柳学冬笑着看向她:“想给你一个惊喜。” 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虞红豆却不敢抬起头与他对视。 二人就这样走在小路上,不约而同地把步子放慢了。 偶尔路过的行人总会情不自禁地看过来,也不知是被虞红豆的美貌所吸引,还是被这一对身上的恬静气质所吸引。 突然,虞红豆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抬起头说道:“对了,我也有一个惊喜要告诉你。” “什么惊喜?”柳学冬嘴角带笑——显然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虞红豆眨了眨眼,笑道:“我帮小暻找到工作了,也在枞光,当外教老师。” 口袋里的手僵住了,柳学冬嘴角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柳学冬脑门上仿佛冒起一个问号。 虞红豆继续说道:“这件事我跟枞光的校董沟通过了,他说没问题——估计小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出意外的话,即刻就能入职。” 柳学冬有些急了:“不是,她也能当老师?她有教师资格证吗?” 虞红豆笑嘻嘻说道:“不用担心,校董说了,教师资格证的事他可以帮忙解决。而且枞光是私立大学,一切都是校董说了算,他说可以先让小暻入职,只不过暂时不在编制内,教师资格证后面可以慢慢考。” 柳学冬痛心疾首道:“你这是滥用职权呀小虞同志!” “哈?”虞红豆柳眉一竖,“那难道就让小暻这样蹉跎下去?你都不知道这一个月她都愁瘦了,可你又从不帮着她,我帮她你也不让?”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学冬脑筋急转,当下又换了个思路,“当老师可没那么简单,她一点经验都没有,这不是误人子弟么?到时候害的可是千千万万的学生。” 虞红豆冲柳学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可别跟我上纲上线,我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学生没几个是真来学习的。就算有认真学习的,那小暻又不是什么都不懂,难不成她还能故意把学生往坏了教?而且她作为一个东瀛人,比我们谁都清楚怎么才能更快学会她的母语。”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柳学冬垂死挣扎。 虞红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好吧,那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虞红豆问。 “把她的课排满。” 第77章 哪个是你女朋友 对于柳学冬的要求,虞红豆只当做没听见——毕竟排课量的事又不归她管。 中午,柳学冬和虞红豆相约在学校里吃午饭,也顺便看看这里的食堂伙食怎么样。 柳学冬刚端着餐盘坐下来,就看见对面的虞红豆正朝着自己身后招手。 柳学冬回头一看——只见胧月暻像一只兴奋的小鹿,兴高采烈一路小跑过来,然后一把抱住了虞红豆。 “红豆——你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胧月暻激动地语无伦次。 虞红豆笑着推开她:“怎么样?入职成功了?” 胧月暻使劲点着头:“嗯嗯嗯!简直就是一路开绿灯,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了——不过我打算先花两天时间钻研一下课程。” “应该的。”虞红豆点头道,“既然当老师了,就得真的教会学生东西才行。” 柳学冬在旁边默默咬着面包,心里腹诽连篇。 『好家伙,这一家子从老师到校医再到保安,可把枞光给渗透彻底了。』 现在正好是午饭时间,食堂里人来人往。 但由于虞红豆和胧月暻这两个风格迥异的可人儿坐在一起的缘故,那些正值躁动期的大学男生们总会情不自禁投来注目礼。 胧月暻冲柳学冬挑眉:“柳医生,怎么没有女生看你呀?是不是你魅力不够呀?” 柳学冬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因为你俩太漂亮了,那些女生看到你们就感觉到自卑,所以当然不敢看我。” 这顿饭吃得柳学冬索然无味,短短不到二十分钟里,就来了好几拨找虞红豆和胧月暻要联系方式的男生。 一直到柳学冬都吃完了,竟然有俩男生组着队凑了过来,一人找上虞红豆,一人找上胧月暻,舔着脸说道:“同学,给个联系方式吧。” 胧月暻单手拖着下巴,笑眯眯道:“同学,我是老师哦,你是哪个系的?我找你们系主任聊聊。” 虞红豆也不胜其烦,她直接掏出证件拍在桌上,把有国徽那一面亮出来:“我是警察——你刚刚说什么?” 柳学冬长叹一口气,起身伸出双手—— 两名男生只感觉脚下一空,然后就被柳学冬拎到了自己面前。 俩男生面面相觑,盯着柳学冬不敢说话。 食堂里本来就好多人都看着这边,柳学冬一有动作,顿时更多人看过来了。 柳学冬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想被人说欺负小孩子,但你们好歹也别无视我啊,我这么大个人坐在她俩对面你们是看不着还是怎么的?” 其中一个男生弱弱地问道:“……大哥,那她们哪个是你女朋友?我找另一个。” 此话一出,所有默默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男生纷纷竖起了耳朵,同时也看向了虞红豆和胧月暻。 柳学冬一瞪眼,那问话的男生赶紧缩回脖子:“问问也不行啊……” 这时,已经吃完饭的虞红豆和胧月暻端着餐盘起身。虞红豆走到柳学冬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说道:“不是女朋友,我们已经结婚了——还有,学生的职责是学习,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说完,虞红豆直接挽着柳学冬离开了。 胧月暻跟在他们后面,在路过那男生身边时,她悄悄说道:“再告诉你件事,其实我是他小老婆——哎哟,这不会打击到你吧小弟弟?”丢下这句,胧月暻掩嘴笑着追了上去。 …… 最近枞光大学的校园论坛上有两件事热度比较高。 一件是保卫科隔壁突然多出来的那间“巡查小组”办公室有一位仙女姐姐,据说又美又飒,只不过她总是坐在办公室里不经常出来,而这间办公室又不能随意进入,就导致真正见过她的人不多。但这反而使她增添了一抹神秘感,渐渐就有越来越多不信邪的男学生往保卫科跑,想要找机会一睹真容。 另一件事是日语系来了一名新外教,名叫胧月暻,也是个漂亮姐姐。由于要上课的原因,所以见过这位漂亮姐姐的人很多,使消息极具可信度。并且据好事者添油加醋,说是胧月老师人美声甜脾气还好,导致这段时间下来,胧月老师的每一堂课都人满为患。 在这两件事下面,热度排第三的讨论帖则是:胧月老师和巡查组姐姐到底哪个更漂亮? 排第四的帖子是:枞光外国语大学校花排行榜——这原本是排第一的帖子,目前已经快无人问津了。 再往下就是些来得快沉得也快的毫无意义的帖子了,比如什么“求胧月老师联系方式”、“用什么理由才能混进巡查小组办公室”、“求日语系排课时间”、“巡查组姐姐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实名举报医务处某柳姓医生婚内出轨”、“我爸是科伦集团董事,巡查组姐姐和胧月老师看到请联系我”等等。 但这些跟柳学冬都关系不大,他已经来枞光大学快两周了。 这段时间下来,他有事没事就往巡查小组办公室跑,可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跟虞红豆的关系正在以稳定的趋势上升。除了偶尔会遇到小茶也跑过来横插一脚,闯入他们二人世界以外,其余的一切都是令人顺心如意的。 眼看着就要到圣诞节了,柳学冬的心里不由得也有些紧迫感。 枞光外国语大学向来推广的都是“西方化教育”那一套,所以虽然国内不会给学生在圣诞节那天放假,但枞光依然以“课外活动”为由,每年圣诞节都会在校内举办游行活动。 这离圣诞节还有几天,但校内俨然已经有了过节的气氛,每栋系教学楼门口都摆上了圣诞树,挂着红红绿绿的装饰物,道路两旁也装饰上了彩带气球等物,还有不少学生组成的社团也开始摆弄起摊位,或是准备着表演。 几乎校园里每个地方都能看到正在为圣诞节做准备的人。 办公室里,柳学冬看了看表。 『嗯,今天又可以和红豆一起下班了。』 第78章 大雄去哪儿 新的一天。 周日。 柳学冬和胧月暻放周末,正好虞红豆今天也轮休,所以三人难得的在上午全待在家里。 长沙发上,虞红豆和胧月暻并排坐在一起,柳学冬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 电视开着,虞红豆津津有味地看着《家有儿女》,旁边胧月暻捧着本《中华上下五千年》正费劲巴拉地啃着。 而柳学冬,他的手里也捧着一本书,从他皱眉的状态可以看出来,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书的封面上用粗体英文写着书名:《emotion》 对于自身存在问题,柳学冬依然没找到答案,所以他打算从专业书籍里去寻求收获。 “今年过节不收礼呀,收礼就收脑白金——” 电视里的情节卡在关键位置,广告插了进来。 趁着放广告的时间,虞红豆给胧月暻搭话道:“怎么突然想起来研究历史了?” 胧月暻头也不抬:“我想用日语的方式去给学生们讲他们自己所熟知的历史,这样他们的接受度会更高。” 虞红豆眼睛一亮:“很有想法嘛小暻。” 胧月暻皱了皱鼻子:“可是我忽略了一件事——在历史这块儿我反而没有他们懂得多,好多地方都看得云里雾里的。” 虞红豆汗颜:“你在大夏那初中三年白读了?” “我那会儿汉语都说得磕巴,光是听老师讲话都够费劲了,更别提听课了。”胧月暻苦着一张小脸。 虞红豆往她身边凑了凑,看见她刚翻到“秦灭六国”那一页,于是她问道:“你要是哪里不明白就问我呗,我给你讲。” “现在就有,”胧月暻摸着下巴,“为什么明明是战国七雄,可秦却只灭了六雄就统一了全国?” 虞红豆整个人都惊了:“……你这已经不是历史差能解释的了。” 旁边柳学冬冷不丁插嘴:“要没个十年脑血栓还真问不出来这问题,要不你还是买点脑白金吧。” 胧月暻看过来:“那你倒是解释解释?” 柳学冬冷笑道:“这还不简单——因为大雄去了东瀛。” 胧月暻震惊:“真的?!” 虞红豆:“……” …… 下午,柳学冬提出要带虞红豆去看电影。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透露着想跟虞红豆过“二人世界”。 虞红豆看向沙发上的胧月暻:“那小暻呢?” 胧月暻看了眼柳学冬,但看到柳学冬警惕的眼神后,她莫名感到有些失落。然后她就像是突然转了性,摆手说道:“去吧去吧,别管我,我下午还要备课。” 柳学冬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偷偷给胧月暻竖了个大拇指。 胧月暻冲他展颜一笑,只是多少有些勉强。 二人来到电影院,柳学冬去排队买票,虞红豆在门口等待。 可就在柳学冬买票的这一会儿功夫,他回来就看到一位梳着油头、西装革履的人类高质量男性正舔着脸站在虞红豆身边,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时不时抹一把自己的头发。 柳学冬走到虞红豆身边:“这位是?” 虞红豆抬头看了柳学冬一眼,介绍道:“这是秦老师,秦庚,也是学校的。”说罢,她凑近柳学冬的耳朵,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前几天在学校里见过一面,后来就老往我办公室跑,我都给他说了我结婚了,他非不信。” 高质量男性注意到他俩亲昵的动作,他眼睛眯了起来,盯着柳学冬问道:“您又是?” 柳学冬笑眯眯看着虞红豆,他在等虞红豆介绍。 虞红豆横了他一眼,她知道柳学冬的心思,但也顺着他的意思说道:“秦老师,之前给你说过我结婚了。他就是我先生,柳学冬。他是一名心理医生,在学校医务科任职。” 高质量男性看了看柳学冬,然后目光又回到虞红豆身上,玩味自信地笑着:“虞小姐,你俩不会是故意演戏给我看的吧?” 虞红豆感到无语,突然柳学冬一把揽过她的腰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虞红豆先是一愣,然后脸蛋噌的一下就红了。 柳学冬笑眯眯看着秦庚:“羡慕吧?这是我演戏的出场费。” 秦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柳学冬冲他挥了挥手:“别看了,羡慕不来的。等你什么时候也能拿五百万给老婆当零花钱了,才有资格跟我家红豆说话——所以哪来的回哪去吧。” 听完这句话,秦庚就像是抓住了虞红豆的把柄一般,他作出一副痛心的表情,看着虞红豆说道:“虞小姐,难道你就是因为钱跟他在一起的?没想到你是……” 虞红豆的俏脸冷了下来,下一刻,她感觉到揽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松开了。 柳学冬走过去一把攀住秦庚的肩膀,半推半拖地带着他往外面走去:“秦老师挺会说话呀?咱俩去厕所聊聊。” 虞红豆嘴巴张了张,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她没有什么圣母属性,虽然出于之前做警察的经历,她知道柳学冬现在打算做的事是不好的,但从妻子这个身份来讲,她又觉得自己不该阻拦柳学冬。 唯一让她有些担心的是,柳学冬会不会有“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这种隐藏性格——她还没忘记柳学冬以前可是混过社团的。 厕所隔间里,秦庚的嘴里塞着自己的袜子,颓然坐在地上——但除了衣服有些凌乱外,他身上看不出什么外伤。 水池边,柳学冬一边洗手一边说道:“现在有点痛没关系,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如果明天还有哪里不舒服,就来医务科找我。” 回到电影院门口,虞红豆主动走过来挽住柳学冬手臂,对于刚才发生了什么却一句话都没问。 柳学冬笑着挠了挠她的下巴,惹得虞红豆又翻了他个白眼。 “下次有这种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毕竟我有出场费,稳赚不亏。” 虞红豆小声啐了他一口,然后果断把话题岔开:“看哪场电影?” 柳学冬从兜里摸出电影票:“《三十八度》,最近才上的。”柳学冬刚刚选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这部爱情喜剧。 电影好不好看柳学冬不知道,因为他全程都把心思放在了虞红豆身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下一次该约虞红豆去做什么。 今天是他和虞红豆第一次一起看电影,柳学冬觉得十分有纪念意义。 他和虞红豆结婚后,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能过上“平淡如水”的日子就已经很满足了。但自从那天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虞红豆的感受后,他就开始“处心积虑”地想要培养自己和虞红豆的感情。虽然这样有点“为了做而做”的意思,显得很刻意——但至少比之前什么也不做要好。 柳学冬的思绪正在发散,突然他感觉到虞红豆主动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柳学冬转头看去,借着大荧幕的微光,他隐约看见虞红豆的脸蛋又红了。柳学冬有些奇怪,心里寻思自己不是什么都没做么,怎么就又红了? 像是感觉到柳学冬的目光,虞红豆也转头看了过来,双眸含俏地嗔了他一眼:“你是故意选这个电影的?” 第79章 怎么又是你 次日,周一,三人正常上班。 值得一提的是,从昨天柳学冬和虞红豆看完电影回来,胧月暻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这直接导致昨晚的晚饭太咸了——她加了两次盐。 吃晚饭时,虞红豆看出了胧月暻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但却没有多问——她看向胧月暻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有些猜测,却又欲言又止。 而柳学冬只怀疑胧月暻是故意的:『肯定是因为看电影没带她,想故意咸死我。』 于是,在今早去上班时,虞红豆提议今天晚上三人一起去外面聚餐,就当改善生活,让柳学冬和胧月暻下班了就来保卫科等她。 柳学冬在医务科等了一天都没等到秦庚来找他,他估计秦庚的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下午,眼瞅着差不多要到下班时间了,柳学冬就提前收拾好东西离开医务科往校门口走去。 前文有提,保卫科距离校门口不远,而从医务科到保卫科正巧要路过日语系。 柳学冬提着手提包走到日语系教学楼下时,一眼就看见胧月暻正被一个竖着油头,西装革履的人类高质量男性拦住。(这一段好像在哪儿见过?) 一直到柳学冬走到秦庚身后,秦庚都没有发现,还在一脸微笑地对胧月暻说道:“胧月小姐,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胧月暻看到柳学冬就仿佛是看到了救星,她绕过秦庚跑过来,一把挽住了柳学冬的手臂:“柳先生,带我走吧。” 柳学冬默默看了她一眼:“下次记得哭着说。” 胧月暻哼了一声,不理他。 见到这一幕,秦庚又露出了那副没见过世面的震惊表情:“不是,你,你们……” 柳学冬叹了口气:“怎么哪儿都有你啊……剧情太狗血读者会骂我的好吧。” 秦庚张了张嘴,一副想说话又怕挨揍的表情,最后只敢对胧月暻发问:“你又跟他是什么关系?” 虽然不知道秦庚为什么要说“又,”但胧月暻没有多想,她把柳学冬的手臂又抱紧了一点,面带羞涩道:“难道这还看不出来吗?” “可可可——”秦庚指着柳学冬,“可他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胧月小姐,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我知道的。”胧月暻直接打断他,然后风情万种地给柳学冬抛了个媚眼,“但是我不介意。” 柳学冬默默看着这个妖精飙演技,一言不发。 秦庚像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气得浑身发抖,嘴里喃喃道:“为什么?就因为他有钱吗……” 柳学冬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错,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所以好好努力吧打工人。” 秦庚失魂落魄地走了。 柳学冬把胧月暻从身上拽下来,揪着她的耳朵说道:“演得很好,下次别演了。” 胧月暻打掉柳学冬的手,然后用围巾把自己的脑袋裹住,不让他有机会再揪自己耳朵。她朝柳学冬扮了个鬼脸:“我就演,气死你!” 柳学冬笑眯眯道:“不闹情绪了?这才是小茶嘛。” 胧月暻哼了一声,先一步跑到前面去了。 …… 三人在外面吃过晚饭,柳学冬借口要回学校拿资料,于是让二女先回家,自己则重新回到了枞光大学。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学校教学楼里只有零星几间教室还亮着灯——这依然是因为枞光的“西式教育方针”,枞光不仅下午放课早,而且不会强制要求学生上晚自习,所以一到晚上,教学楼里就几乎没人了。 而枞光最高的建筑是位于学校最西面的一栋十层高教学楼。 柳学冬这时就站在楼下,正抬头望着楼顶。 静静思索片刻后,柳学冬走进教学楼,通过电梯直接上到十楼。 从电梯里出来后,柳学冬在楼道里绕了绕,终于找到了通往天台的楼梯。 就在他准备上楼时,突然有人在楼道另一侧喊道:“喂,那边的同学,天台不能上去。” 柳学冬回头一看,看到一个身穿清洁工制服的人正朝他走来。 那人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不仅有些一瘸一拐的,而且随着走动手臂摆动的弧度也有些不正常。 等他走近了柳学冬才看出来问题所在——这名清洁工应该是曾经患过小儿麻痹,这种怪异的行动姿势就是这个病留下的后遗症。 柳学冬从衣兜里掏出学校发的证件:“我不是学生,我是医务科的心理医生,柳学冬。” 清洁工凑近仔细看了看柳学冬的证件,然后又打量了两眼柳学冬:“原来如此……” 清洁工在打量柳学冬时,柳学冬也正在打量着他。 清洁工胸前夹着名牌,名牌上的照片旁边标注着他的名字:郑鑫,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同时柳学冬还发现,他的嘴角还残留着淤青,拿着扫帚的那只手背上也有些红肿——这不太像是意外造成的。 清洁工没有注意到柳学冬的眼神,他指了指楼梯:“柳医生,学校出于安全考虑,是不允许学生上天台的,所以平时天台大门都锁着……你要上去干嘛?” 柳学冬答道:“我想上去看看学校的全貌,这栋楼是学校里最高的地方了。” “呃,这样啊。”清洁工迟疑了一下,“我有钥匙,可以给你开门,不过看了你就赶紧下来,毕竟高处危险。” “没问题。”柳学冬笑着点头。 在清洁工的帮助下,柳学冬上到天台。 站在天台边缘,校园的全貌一览无遗,操场、小湖、食堂、宿舍,每个地方都能看见——这同样意味着,每个地方都能看见这里。 柳学冬满意了。 在清洁工的催促下,柳学冬从天台下来,他给清洁工道谢后顺口问了一句:“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清洁工下意识偏了一下脸,像是不想让柳学冬看见他嘴角的淤青:“不,不小心摔的……” 他不愿意提这件事的态度很明显,柳学冬便不再多嘴了。 第80章 平安夜(一) 任何事情只要变得有规律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很多人都希望生活需要刺激,需要新东西,但柳学冬显然不是这一类人,刺激的生活他已经过够了,现在巴不得日子永远平静下去。 平安夜到了。 在平安夜这一天,枞光历来的传统都是只上上午半天课,从下午就开始“课外活动”,然后一直持续到晚上。 在此期间,会有各系的学生会和一些学生社团在校园内摆摊、派发小礼品、或是进行一些表演,甚至还会有一些比较有商业头脑的学生会趁着今天来卖一些零食花束和圣诞相关的小饰品之类的——这和他们是否是富二代无关,纯粹是为了在节日当天给自己找点事做。 在这一天,本校的学生们还会邀请许多外校的朋友一起来过节——虽然其他学校不一定放假,但大学管理相对宽松,所以每年应邀来玩的外校学生还是不少的。并且除了学生以外,枞光的很多老师也会欣然加入到圣诞节的狂欢中。 柳学冬和虞红豆其实都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反而东瀛人是要过圣诞节的,所以小茶早就在期盼着这一天了。 胧月暻上午只有一堂课,下课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虞红豆,却被涌上来的学生们挡住去路。 “胧月老师,我有问题要问!” “胧月老师,刚刚有几个地方我没听懂!” 这些学生总会用这种光明正大地理由把胧月暻留下来,胧月暻又不能真的不理睬他们——万一他们是真的有关于学习上的问题要问呢? 胧月暻叹了口气:“好吧,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来。” 见胧月暻停下脚步,这些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吵开了,胧月暻随便点了一个:“你先说。” 这名男生笑了两声:“嘿嘿,胧月老师有喜欢的人吗?” “有,下一个。”胧月暻点了点头,指向另一个人。 第二个学生赶紧说道:“胧月老师,听说你和巡查组那个姐姐认识?是不是真的啊?” “真的,比珍珠还真。下一个。” “胧月老师,我喜欢巡查组姐姐,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呀!”这明显是个来搞怪的。 胧月暻摆着手指:“不能哦,因为巡查组姐姐就是老师喜欢的人。” “哇——”惊呼四起。 “胧月老师居然是拉拉!”有不嫌事大的人大声喊出来。 “哦——”又是一阵起哄声。 胧月暻掩嘴轻笑,明媚的笑容把一众男生都看呆了:“所以你们就别想了,巡查组姐姐是属于老师的,你们没戏了。” “姐妹成对,快乐翻倍!”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引得一阵大笑。 好不容易打发了学生,胧月暻把教材放回办公室后,就马不停蹄往保卫科赶去。 校园各处,已经满是圣诞节的氛围。 虽然在东瀛时也会过圣诞节,但这一次对胧月暻来说格外的不一样。这是她时隔五年来第一次不用顶着“胧月家”这个头衔过圣诞——没有沉闷的酒会,没有各种规矩礼节束缚,可以欢呼,可以大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逛哪里就逛哪里。 所以她迫不及待,就连脚下的步子也不知不觉加快了一些。 来到巡查组,办公室里依然只有虞红豆一个人。 “亲爱的红豆姐姐——”胧月暻跑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虞红豆,“我好开心啊!外面到处都是彩灯,到处都是气球!就连小湖里的船都被扮成了驯鹿的样子,还有还有——他们还在操场上弄了一颗好大的圣诞树,已经开始往上面挂礼物了!” 虞红豆拽开她:“别闹,我上班呢。” “你这不是闲着嘛。”胧月暻想拽着虞红豆去校园里到处闲逛。 可还不等虞红豆开口拒绝,恰好在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原来是二组的高卓和石金鹏完成巡逻任务回来了。 办公室里有了其他同事,虞红豆不好再多留胧月暻,便让她先去找柳学冬,等中午时再一起去食堂吃饭。 等胧月暻走后,高卓和石金鹏闲聊起刚刚看见的事。 虞红豆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原来是刚才二人巡逻回来,在路过操场时遇见几个学生正在推攘一名清洁工。 “闹矛盾了?”虞红豆插话问道。 石金鹏摆手道:“算不上。我和老高制止他们后顺口问了几句,结果你猜怎么着?竟然是那几个学生吃饱了撑的,非要逼那清洁工说到底是虞队你漂亮还是胧月老师漂亮。那清洁工就回了一嘴,说学生不能跟老师谈恋爱,然后就被那几个学生围住了。” 虞红豆皱眉道:“这不是欺负人么?” “可不就是欺负人?”高卓忿忿道,“他们纯就是故意找那清洁工麻烦的,我看那清洁工有点像是残疾人,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你说他能怎么招惹别人?” 石金鹏叹了口气:“这种事我们管得了一次管不了第二次,严格来说这种事甚至都不归咱们管。可问题在于该管这件事的学校保安也不想管,这个别的学生就像是老鼠屎,仗着家里有钱,才嚣张跋扈惯了。学校保安都是普通人,哪里管得了他们?” 虞红豆想了想:“我记得上次开会时好像听校方提起过一件事,说是枞光大学出于公益心的考虑,会向残障人士提供一些职位。不管校方这么做是为了作秀还是真心实意的,但这件事的本质是好的。” “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全部怪学校。”高卓依旧有些意难平,“就是纯粹的看不过去那些学生的做法。” 虞红豆沉吟片刻:“可我们也确实管不到,这件事也不在我们的职权范围内。这样吧,等马队长回来我跟他说一下这件事,让他找机会跟校方沟通一下……希望能有改善吧。” 另一头,胧月暻刚到医务科楼下就看见柳学冬正抱着两个大纸箱上楼。 “这是装的什么?”胧月暻赶紧凑上去,顺势就想动手翻箱子。 柳学冬侧身避开她:“一边去,跟你没关系。” 胧月暻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会是给我们准备的礼物吧?” “去睡一觉,梦里啥都有。”柳学冬噔噔噔上楼去了。 第81章 平安夜(二) 中午,三人在食堂解决了午饭。 顺便一提,最近校园论坛上已经有不少人发帖子问:每天中午跟胧月老师和巡查组姐姐坐一起吃饭那男的到底是谁? 饭桌上,胧月暻拿胳膊肘碰了碰虞红豆:“红豆,你下午还要忙吗?不忙的话我们去玩吧,我看到外面已经有好多卖小东西的摊子了。” 虞红豆摇了摇头:“现在学校里的人比平时更多,我更应加班才对。” 看着胧月暻露出失望的眼神,虞红豆却突然笑道:“所以我就不能老在办公室里待着了,下午你就陪我一起在学校里巡逻吧。” “nice!”胧月暻小小欢呼了一声。 柳学冬瞥了虞红豆一眼,没有说话。 『以公事的名义干私事,红豆你可真是堕落了。』 吃完饭后,三人就在学校里转悠起来。 正如胧月暻所说,校园里无比地热闹,路上行人如织,道路两旁每隔不远就能看见挂着彩灯的小摊,宽敞处还有人进行着街舞之类的表演,间或还能看见一些打扮成“圣诞老人”的人,正在给路人派发气球和糖果。 三人还没走多久,虞红豆和胧月暻手里已经有了不少糖果和气球——那些“圣诞老人”们总是会主动凑过来把东西塞进她们手里。 但相较于柳学冬三人而言,学生们才是今天的主角。 几乎路上见到的每个学生都好好打扮了一番,他们或男女结伴,或成群结队,有人互送礼物,有人拿着充气棍追打,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入眼每一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胧月暻的精力像是用不完,每路过一个小摊都要凑过去看一看。但柳学冬倒是乐见于此,这样他就可以牵着虞红豆慢慢逛了。 “你以前过过圣诞节吗?”柳学冬问。 虞红豆摇头道:“好像很小的时候在福利院时过过,但因为太久远已经快记不清了。上学后就没有了,那时候心思都在学习上。” “唔……”柳学冬点了点头,然后突然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苹果递到虞红豆眼前。 “我看他们平安夜都送苹果,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规矩……”柳学冬笑了笑,“但既然大家都这样做,那想必是没错的。” 虞红豆有些惊喜地把苹果接过来,拿在手里却舍不得吃。 这时,胧月暻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赶紧小跑过来,眼巴巴望着柳学冬:“我有吗?” “呃……”柳学冬磨磨蹭蹭地翻着衣兜,半晌后又掏出了一个苹果——只不过这次是个青苹果。 柳学冬看向虞红豆手里那个红彤彤的苹果,解释道:“水果店老板说,今天红苹果实在是太好卖了,红豆手里的正好是最后一个,所以就只好买了个青苹果凑数……反正都是苹果对吧。” 胧月暻撅了噘嘴,柳学冬顺势说道:“不要拉倒,我留着自己吃。” 胧月暻赶紧把苹果从柳学冬手里抢过来:“谁说我不要了——”然后又小声嘟囔:“总比没有的好……” 刚才的小插曲没有影响胧月暻的心情,她反而好像更开心了。她拽着虞红豆,虞红豆又拽着柳学冬,三个人一起一家家挨着逛起小摊。 这一逛就逛到了晚上。 夜幕降临,校园里彩灯亮起,各色的灯光下,反而显得比白天还要漂亮。 与此同时,一辆面包车从校门口驶入,保安走上前查看,发现里面坐着几名身穿维修工制服的人。 司机递出来一张纸:“送道具的。” 保安接过纸一看,发现上面印着教务处的印章,于是便不再多疑,挥手放行。 …… 小湖边的长椅上,柳学冬和虞红豆并肩坐在一起休息,胧月暻又跑去前面的小摊凑热闹了。 胧月暻依然精力旺盛,但虞红豆却已经有些疲惫了——他们今天连晚饭都没吃,光是这一下午吃的各种小吃都够垫饱肚子了。 小湖里有人划船,装扮成驯鹿模样的脚踏船在湖心漂荡着,船头挂着彩灯,把湖面映得流光溢彩。 这时,胧月暻小跑回来,来到二人面前,她从身后拿出两顶会发光的鹿角发箍,和一捧圣诞老人的白胡子以及帽子。 她给自己戴上发箍,又给虞红豆也戴上,然后再和虞红豆联手把白胡子和圣诞帽给柳学冬戴上,把他装扮成了圣诞老人。 一番打闹结束,柳学冬看了看表,然后又转身看向身后,这边的小湖恰好正对着那栋十层教学楼。 于是柳学冬起身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打完招呼后,柳学冬起身离开,快步朝医务科走去。 来到医务科,柳学冬从办公桌下拖出那两个大纸箱,抱在怀里又赶紧朝教学楼赶。 这个时候教学楼里一个人都没有,整栋楼都静悄悄的。 柳学冬走进电梯,他抬起一只脚用膝盖顶住箱子,然后按下了十层。 电梯上行,显示屏上的数字却停在了六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三个男人,全都身穿维修工制服,脸上带着口罩。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一个被胶带捆住手脚的男生——他似乎已经昏迷了,但从衣着面相上看,应该是个学生。 三人惊恐地望着电梯里的“圣诞老人”,抱着箱子的柳学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最终还是柳学冬打破了平静,他朝那三人点了点头:“我往上,你们等下一趟吧。” 电梯门关闭,电梯继续上行。 六楼楼道里,三名“维修工”面面相觑,他们互相对视两眼后,其中一人对为首那人说道:“哥,那圣诞老头……怎么办?” 为首那人眼中闪过一道狠厉:“娘的,能怎么办?你跟上去看看,悄悄盯着他,要是发现他报警——” 刚刚说话那人急道:“就弄死他?” “我弄死你啊!”为首那人大骂,“我们只是求财,弄出人命你去扛锅啊?!要是他报警,就把他打晕!” 一直没说话的老二点了点头,把昏迷的男生交给了老大抬着,然后顺着楼梯追了上去。 第82章 平安夜(三) 姚树林是个无业游民,因为常年风吹日晒导致皮肤黝黑,所以道上的人喜欢叫他黑皮哥。黑皮哥自诩是个狠人,因为他曾经在缅掸国混过几年,每天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在缅掸国他跟了一名老大,老大手底下兄弟虽然不多,但都是敢打敢拼的好手,硬是凭着一腔血性在码头那一片打下了自己的地盘。 平日里,他们只是打渔跑船的泥腿子,但其实他们真正的收入来源是见不得光的生意,比如勒索、偷渡、人口贩卖——懂行的喜欢叫他们蛇头,而那些通过他们的船运出去的“货物”,被称作人蛇。 虽然这生意早出晚归,还要随时绷紧神经,做起来是累了点,但架不住挣的钱多,所以黑皮哥从不后悔自己当年决定出国这个选择。 可就在一年前,他们的老大某一天突然说有一趟大生意要出海,雇主还特意要求他不能声张,只允许他一个人去。当时兄弟们也没觉得担心,毕竟老大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向来是他们中最有脑子也是最有经验的,况且对方也只有一个人,老大还带着枪,怎么看都不会出岔子。 但偏偏就是出岔子了,老大这一出海就再也没回来。 群龙无首,他们这些年打下来的“江山”很快被别的帮派吞并,兄弟们要么跑路,要么就投奔了别的帮派,好好的一大家子就这么散了。 黑皮哥早年是老大的左膀右臂,得罪了不少人,他害怕被仇家报复,于是只好带着自己的亲弟弟含泪回国。 黑皮哥的亲弟弟名叫姚树根,当年跟着他一起出国,又一起跟着老大混。虽然姚树根不怎么爱说话,但火并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所以黑皮哥很信任他,任何事交给他做都很放心。 黑皮哥带着弟弟回了农村老家,一边避风头,一边想着要搞点事出来,好让自己“东山再起”。 这一年来,凭借着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倒也拉了两名小弟入伙,一个叫癞子,一个叫骡子。但他们的整体素质显然是比不上当年在缅掸国那些人,这让黑皮哥很是苦恼——同时一年下来,因为大手大脚再加上要养一帮人,自己的积蓄也花的差不多了,所以黑皮哥急需找“生意”做。 说来也巧,就在三天前,生意自己送上门了。 可谓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那天,癞子告诉他,说是有个人通过介绍想要找他们帮忙,一起合作搞笔大钱。据说那人还是个大学老师,他有个亲戚和癞子是同乡,这才认识上的。 黑皮哥问清楚后,觉得这件事可以搞,于是把大学老师约出来见了一面。 通过见面,黑皮哥了解到,这大学老师名叫秦庚,在一所“贵族式”大学当老师——虽然黑皮哥也搞不清楚这个贵族式学校究竟是个什么名堂,但他只知道一件事就够了:这里的学生家里都非常有钱。 但是黑皮哥看秦老师的面貌衣着却不像是缺钱的主,于是黑皮哥就问了一嘴:“你也不像个穷鬼,为啥这么急着搞钱?家里出事了?” 却不料秦老师义愤填膺地说道:“不够!每个月领的那点工资算得了什么?我要花不完的钱!只有变成有钱人才能为所欲为!” 黑皮哥肃然起敬,觉得秦老师是个有大理想的人。 于是,二人迅速敲定了行动计划。 其实秦老师早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名叫丁俊楚的男学生,他是学校话剧社的采购员。早在几天前,丁俊楚就向教务处提交了这次圣诞节话剧社要用到的道具采购清单,正好被同在教务处任职的秦老师看见了。 正常情况下,卖道具的厂家会把东西送货上门,但如果想进学校,就必须要有教务处开出的临时通行证。于是秦老师利用职务之便,将临时通行证拿给了黑皮哥一行人,再让黑皮哥他们开车直接去找厂家取货,他们用有教务处签章的证明谎称自己是学校职工,表示这次不需要厂家送货上门,然后直接拉走道具。 领到道具后,黑皮哥一行人再赶往学校,假扮成送道具的工人混进学校,然后通过电话联系丁俊楚来教学楼签字确认领取道具,最后趁此机会将丁俊楚绑架。此时如果只有丁俊楚一个人来就只绑一个,如果有同学和他结伴前来,就一起绑了——反正这学校里的学生家里都有钱,绑一个不亏,绑两个是赚。 见秦老师计划得这么周密,黑皮哥更加确信他是个想搞大钱的人,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决定事成之后五五分账。 只是令黑皮哥有些想不通的是——秦老师明明说了,今晚这时候教学楼不会有人,可电梯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圣诞老人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他明明看见自己绑人了,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这反应也太不正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黑皮哥决定派自己最信任的弟弟姚树根跟上去看看,如果刚才那人真的是因为楼道昏暗没看清,就不管他;但只要发现他想要报警,就直接撂倒再说。 出了刚刚那档子事,黑皮哥担心再出变故,索性直接连电梯都不坐了,领着那脑袋不太灵光的骡子直接走楼梯下来。二人累得气喘吁吁,姚树林却不敢歇息,他们将昏迷的丁俊楚扔进后备箱,然后吩咐开车的癞子先离开学校再说——至于老二姚树根,他自己知道想办法回来。 另一头,姚树根一路狂奔到十楼,楼道里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正当他疑惑时,突然听到天台传来声音,于是他放轻脚步,顺着楼梯往天台走去。 在走到天台门口时,他脚下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把打开的u型锁。 姚树根想了想,把锁捡起来拿在手里。 天台门大开着,姚树根小心翼翼探出半张脸——看见那个“圣诞老人”蹲在天台边缘,正背对着这边捣鼓着那两个大纸箱。 姚树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圣诞老人似乎没有拿电话报警。 他现在反而有些犹豫了,是上去打晕圣诞老人然后溜走,还是不管他直接撤? 打晕他可能会弄巧成拙,反而打草惊蛇;但要是不管他,万一他一会儿反应过来真的报警了怎么办? 就在姚树根纠结时,他突然看到圣诞老人站了起来,他撩了撩白胡子,伸手在裤兜里摸索半天,再伸出来时,手里已经拿着一个东西—— 是一部电话。 姚树根瞳孔一缩,知道不能再等了。 于是,他悄无声息地从墙后走了出来,缓缓向背对着他的圣诞老人走去。 第83章 平安夜(四) 向马克思保证,柳学冬是真不打算管他们那帮人到底想干什么好事。 前提是他们别来干扰自己。 柳学冬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先知先觉地往左边迈了一步。 “呼——” 破风声响起,钢制锁头几乎是擦着头发掠过。 柳学冬转身抽臂横扫,脚尖抬起一勾——姚树根被抽中胸口,小腿再被一绊,顿时把握不住重心,仰天摔倒。 不等姚树根翻身爬起,柳学冬又是一脚踢在他小腹上,姚树根吃痛,捂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只大虾米。 柳学冬蹲下来,把电话屏幕杵在姚树根脸上,深恶痛疾地说道:“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我给自己老婆打个电话都能惹到你?” 姚树根定睛一看,那电话屏幕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两个字:红豆。 姚树根沉默了,他不知道这时候说句“误会”会不会有些不合时宜。 “我让你说话呢!”柳学冬一巴掌抽在姚树根脸上。 “啪”的一声,姚树根被抽得有些懵——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知道耳光也能打人这么疼。 “你倒是说啊——我给自己老婆打电话碍着你没?” 眼看柳学冬又把手抬起来了,姚树根赶紧摇头:“没有!没有碍着!” “那我能不能打电话?”柳学冬又问。 姚树根使劲点头:“能!能打!” “这还差不多。”柳学冬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拨通电话时,他又追问了一句,“对了,我老婆是警察,你不介意吧?” “不介——”下意识的,姚树根刚要回答,却突然反应过来——只见他抄起u型锁就朝柳学冬挥来。 手臂僵在半空中。 姚树根仿佛感觉是有一把钢钳箍在了自己手腕上,令他拿着u型锁的手动弹不得。 柳学冬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抓在姚树根手腕上。 “我就知道。”柳学冬叹了口气。 “你果然还是介意。”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突然加重,痛感袭来,姚树根差点以为自己的腕骨要裂开了,他下意识想要痛呼,一只拳头却先一步命中了他的下颚,将他的惨叫声堵回去的同时,还顺带打晕了他。 “真特么麻烦。”柳学冬自言自语一句,然后给虞红豆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虞红豆的声音传来:“喂,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天台边,柳学冬望向远处小湖的方向,然后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再把打火机凑到脚边烟花的引线上。 “嘶……” 引线窜出火星,快速缩短,最终没入烟花内部。 “红豆,往后看。”柳学冬轻声笑着。 虞红豆蓦然转身,电话里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与声音一起到来的是,远处楼顶上一团火星冲天而起,在升到最高处时炸成了漫天的五彩斑斓。 虞红豆一时有些失神:“这是……” “圣诞礼物。”电话里响起柳学冬的声音,“你说你喜欢五颜六色,我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了,想了很久,还是觉得烟花最合适。所以……” “……圣诞快乐,红豆。” 电话开着免提,旁边的胧月暻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抬头望着远处的烟花,最后收回目光看向了虞红豆,居然反常地没有吵着闹着说“我也要”,只是眼神却有些复杂。 “哇——” 烟花一枚接一枚升空,周围的人们欢呼跳跃,反而显得平静的胧月暻有些落寞。 “柳先生……”话到嘴边,虞红豆却不知该说什么,她捂着嘴,眼睛里水汪汪的。 “感动么。”柳学冬的声音里带上了调戏意味,“感动就叫声老公来听听吧。” 噗嗤一声,虞红豆破涕为笑,她红着脸看了看四周,然后把话筒凑到嘴边:“老……” 可就在这时,虞红豆腰间的对讲机里突然响了:“虞队虞队,听到请回话。” 虞红豆瞬间正色,拿起对讲机:“我在,什么事。” 柳学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电话没挂,他能听见对讲机里的交谈。 虞红豆拿起对讲机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走。 对讲机里传来高卓的声音:“就在不久前,学校保安说有一辆送道具的车离开了。但奇怪的是,保安看到他们的道具还留在车里,没有卸货。保安觉得有些奇怪,就来找我汇报了这件事。我不太确定这属不属于可疑事件,就去找教务处问了一下,教务处今天值班的老师说可能是负责送货的道具厂家出现了工作失误,让我不用担心——但我还是觉得把这件事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虞红豆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今天学校里外来人员很多,我们确实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情况,我现在就去教务处,让值班老师立刻跟道具厂家确认情况,如果有问题,我们后续再联系。” “明白。” 放下对讲机,虞红豆这才发现电话还没挂,于是她拿起电话,语气里带着歉意:“柳先生……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去忙了。”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笑道:“没事,工作重要。” 电话挂断了。 柳学冬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他收回望向小湖的目光,转头看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姚树根。 …… 另一头,虞红豆让胧月暻去找柳学冬,然后独自朝着教务处跑去。 她来到教务处找到值班老师,亲自盯着值班老师给厂家拨了过去。 电话挂断后,值班老师的表情有些茫然:“厂家那边说……他们今天压根就没有送道具过来,是我们学校自己派人去取的。” “这件事你不知道?”虞红豆眉头皱了起来。 值班老师摇头:“我不知道啊,这件事又不是我在管。” 虞红豆沉思片刻:“谁管这件事就给谁打电话。” “哦哦!”值班老师再次拿起电话。 一番通话后,值班老师看向虞红豆:“仓库管理员说,这种事向来是厂家送货过来,学校从来没有派人上门去取过——包括今天也是。” “那就有问题。”虞红豆的眉毛皱得更紧了,虽然这看上去是一件小事,但以她当警察的经验,她仿佛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第84章 平安夜(五) “咔嚓!” 锁头重重砸下,砸断了姚树根的胫骨。 由于嘴里塞着袜子,姚树根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柳学冬用脚踩着姚树根的手掌,举起u型锁对准了他的左手臂——这是姚树根唯一还能动弹的一只手。 姚树根脸上涕泗横流,惊恐欲绝地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面无表情,镜片上反射着寒光——再配上那顶圣诞帽和滑稽的白胡子,这一幕在姚树根眼里反而显得更加荒诞。 姚树根不知道眼前这个“圣诞老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什么也没问,二话不说就拿起u型锁对自己施暴——他实在是不理解,即便是在缅掸国那几年,被敌对帮派抓了好歹也会让人死个明白。 锁头落下,又是“咔嚓”一声,小臂反折成一个令人牙酸的弧度。 “呜呜——!!!”姚树根浑身剧烈颤抖,抖如筛糠,痛苦中汗水把头发全部打湿。 柳学冬长舒一口气:“谢谢,我现在舒服多了。” 随手丢掉u型锁,柳学冬在姚树根面前蹲下来,认真说道:“我现在要问你点事,希望你如实回答。” 姚树根眼里包着泪,忙不迭地点头——他早就在等柳学冬说这句话了。 …… 小湖边,胧月暻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虽然虞红豆让她去找柳学冬,可她连柳学冬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孤零零等在原地。 “叮铃铃——” 电话响起,胧月暻拿起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柳学冬。 胧月暻迫不及待地接通电话,惊喜道:“柳……” 她才开口,却直接被柳学冬的声音打断:“你先回家,我还有点事要办——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今晚一直跟你在一起。” 说完,电话直接挂断了。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胧月暻的眼神黯淡下来,她又在长椅上坐了好久,然后才默默起身往回走去。 天台上,挂掉电话的柳学冬低头看了眼已经再次昏过去的姚树根,蹲下来从他身上翻出了电话,然后转身离开天台。 柳学冬在路边的小摊上随便买了个圣诞老人的塑料面具和红色外套,然后快步走出了学校。 离开学校,柳学冬披上外套,戴上面具,直接在路边拦下一辆摩托车。 骑手一脸懵地看着眼前这个“圣诞老人”:“我这不是摩的……” 柳学冬从怀里摸出一沓钞票,拍在骑手胸前:“圣诞快乐,这车我买了。”说罢,不由分说地把骑手从车上拽了下来,自己骑了上去。 骑手手忙脚乱地抱住钱,脸上浮现出惊喜神色:“这么多?!” 等他再抬头时,摩托车已经轰鸣着飙了出去。 骑手大声喊道:“别超速啊——你这是急着去哪儿啊?!” “圣诞老人”挥了挥手,风声送来最后一句话。 “送礼物。” 摩托车转眼就消失在视野中,留下骑士一个人站在路边凌乱:“圣诞老人都改骑摩托车了?这么与时俱进的吗……” 摩托飞驰,一路向着中海南部城郊驶去。 姚树根的嘴不算硬,柳学冬还没动什么手段他就把一切都交代了。 况且柳学冬也不傻。姚树根这个人不能杀,甚至不能把酷刑用在他身上,打断个手脚就已经是极限了。 从姚树根口中得知,他们绑完人后,会直奔位于中海南边的雨来村,雨来村再往南有一座小山,山上树木丛生,在山腰处有一座已经废弃的守林人小屋——那里是他们的临时落脚点。 柳医生很生气,他本来是想跟虞红豆过一个有意义的圣诞节的,结果全被这帮人毁了。他完全可以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学校发现有学生失踪,劫匪打电话勒索巨额赎金,虞红豆不得不开始加班,并且她还是枞光大学驻防点的负责人,甚至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处分,这样一来红豆就会心情不好,而一旦红豆心情不好,柳医生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柳学冬把车停在了村里,没有上锁——这样要不了多久这辆摩托就会被人骑到不知道哪里去。 抛下摩托车后,柳学冬步行往南面小山走去,在走到山脚下时,他拿出姚树根的电话,拨通了报警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不等那边的接线员开口,柳学冬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枞光大学有学生遭到绑架,绑匪共四名,现在位于……” 柳学冬一顿连珠炮似的说完,接线员赶紧追问:“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柳学冬停顿了一下:“热心群众。” 说罢,果断挂掉电话。 …… 另一头,虞红豆刚刚回到巡查组办公室,她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突然对讲机响了起来,里面传来组长马春安的声音:“虞队虞队,收到请回话。” 虞红豆拿起对讲机:“我在,请说。” “刚刚警务中心联系我,说他们接到了报警电话,有人声称枞光大学里有学生遭到绑架,需要向我们小组确认情况。我紧急联系了校方,但目前并没有收到有学生失踪的消息……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虞红豆先是愣了一下,忽然脑海中灵光闪过,她快速说道:“应该是出事了,你等一下,我要先打个电话。” 放下对讲机,虞红豆一边拨通教务处的电话一边往外跑去。 电话接通。 “今晚那批道具是由谁签收的?”虞红豆焦急问道。 那头的值班老师感受到虞红豆语气里的急迫,赶紧回答:“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是由话剧社的采购员去办。” “采购员是学生?”虞红豆又问。 值班老师点头道:“没错,这是社团内职务,都是由学生自己选拔的。” 虞红豆意识到事情大条了,她深呼吸一口气:“快……快去确认一下这名学生现在在哪里——” 挂掉电话后,虞红豆立刻联系了马春安和校董,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们。 双方在教务处碰头。 校长莫志升脸色惨白,校董曾烨反而还算镇定,他正在给那名学生的辅导员打电话确认情况。 一会儿后,曾烨挂掉电话,脸色不太好看:“辅导员那边问了丁俊楚话剧社的同学,说是今晚丁俊楚接了个电话去签收道具后,然后就一直没回来。但因为学生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所以就没有告诉老师。” 这时,马春安也拿着电话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严肃:“我刚刚已经跟学生家长联系过了。家长那边确实在不久前接到过勒索电话,但因为绑匪威胁撕票,导致他们不敢报警,再加上学校这边也无人察觉,所以我们才迟迟不知道这件事。” 第85章 平安夜(六) 就在这时,虞红豆的电话又响了。 电话显示:葛处长。 虞红豆接起电话,葛处直切主题:“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根据报案人提供的地址,我已经让离那边最近的驻防点小组先过去了,后续会有警方跟进支援,你那边就不用动了,继续留在学校,配合警方做后续的调查工作。” 听葛处这样说,虞红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我明白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这次正好遇上我们在中海布置了驻防点——对了,赶过去的是哪个小组?” 葛处说道:“徐小军那组。” …… 废弃的守林人小屋里。 丁俊楚双手双脚被胶带死死束缚着,嘴里塞着散发不明异味的破抹布,就连眼睛上都缠了几圈胶布,将视野全部遮蔽。 他其实已经醒了,并且意识到了自己当下是个什么处境,所以才更加不敢出声,只能继续装作昏迷。 小屋里没有开灯,只点了一根蜡烛照明。 黑皮哥坐在木板床上,手边放着一杆猎枪。他瞥了眼角落里的丁俊楚,嘴里小声骂道:“狗曰的,这贵族学校出来的是不一样,一千万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老子肯定是要少了。” 癞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的声音闷闷的:“黑皮哥,咱们跟姓秦的五五分会不会太便宜他了?这脏活累活全是咱们兄弟几个干的,他自己倒摘得干净。” 黑皮哥摇了摇头:“做生意讲诚信,哪一行都是这样——这是我以前的老大教我的。况且姓秦的跟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真把他逼急了,万一他反水,咱们谁都跑不掉。” 癞子默默点头,不说话了。 靠在门边放风的骡子此时兴冲冲说道:“哥,要不咱再给这小子的老爹打回去,让他把赎金再加点儿。” “你他妈脑子是真不好使!”黑皮哥骂骂咧咧,“你当这是在菜市场买菜呢?还再加点儿——小心到头来一分钱都拿不到!” 骡子被骂得灰头土脸,摸了摸后脑勺不敢吱声了。 黑皮哥掏出电话看了看,皱起眉毛:“老二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骡子惊道:“他不会被条子给抓了吧!” “放你妈的屁!”黑皮哥大骂,“再乌鸦嘴老子先崩了你!” 还是癞子的脑子比较清醒,他摇头说道:“刚刚给这小子爹打电话时,我听他那语气很紧张他这个儿子,应该不敢报警。再加上我们这趟活儿干得利索,警察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会不会是二哥遇上别的事给耽搁了?” “他有个屁的事。”黑皮哥冷哼道,“老二当年在缅掸手上可是沾过不少血的,发起狠来寻常三五个人近不了身,我估计他应该是找不到车回来,这会儿正坐着11路呢。”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癞子提议。 黑皮哥想了想,拿起电话给姚树根打了过去。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黑皮哥瞪向骡子,压低声音骂道:“你望的什么风?!人都走到脸上了都没听见?!” 骡子一脸无辜:“我没听见脚步声啊!” 这片刻的沉默,敲门声再次响起。 “咚咚咚。” 与敲门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阵电话铃声——也是在门外。 黑皮哥低头看了看手机,然后又看向门外,脸色有些疑惑。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骡子去看看,同时把猎枪拿在了手中,对着门的方向。 骡子凑到门边,透过门缝看出去—— 黑皮哥舔了舔嘴唇,出声问道:“谁啊——这么晚了干什么?” 门外传来声音:“圣诞老人。” “来送温暖了。” 黑皮哥和癞子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骡子从门缝收回目光,回头看向屋内的二人,呆呆地说道:“哥,我看到了,真是圣诞老人。” 黑皮哥端着猎枪起身,低声咒骂:“圣你妈的老人,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圣诞老人?来茬子了!抄家伙——” 话音刚落。 “嘭——!” 木门被一脚踹开,门后的骡子也被撞得倒飞回屋内。 黑皮哥眼尖,隐约看到黑夜中一抹红色闪进了屋内,直扑骡子而去,他抬起枪口就扣了下去—— “砰”的一声炸响,子弹把木墙轰出了一个大窟窿,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吹向屋内唯一的光源——蜡烛紧跟着熄灭。 房间里陷入黑暗。 “人呐!?”黑皮哥大吼一声,自己却先一步跳到了床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黑漆漆的屋内。 屋子另一头传来癞子的怒骂声:“骡子——你他妈倒是开灯啊!” 灯的开关就在门边。 但却迟迟没有骡子的回应传来。 癞子咽了口唾沫,悄悄往旁边挪去。 黑皮哥额头冷汗滴落,手忙脚乱地给猎枪重新填装火药。 因为黑暗中看不清楚,黑皮哥连续两次都把火药洒在了外面,等到第三次才终于填装成功。他把枪管一拍,心里顿时又有了底气——可还没等黑皮哥把猎枪捂热和,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握住枪管一拽,黑皮哥顿时感觉手里空荡荡的。 『我枪呢?』 黑皮哥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枪声如炸雷般在身边响起——趁着一瞬的火光,黑皮哥依稀看见自己身边居然还有个人! 钢珠在火药爆炸的冲击中散射,屋子另一端,癞子的胸前一片血肉模糊,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冒出火光这边,双眼都瞪大了:“黑皮哥……你……”话语戛然而止,癞子也咽气了。 黑皮哥突然大叫一声,一个饿虎扑食扑向刚刚看见人的方向——他心里清楚,这种猎枪每打一发都要重新装弹,所以现在是反击的最佳时刻,是死是活都看这一下了。 破风声响起,迎接黑皮哥的是一记狠狠的撞击。枪托正中面门,砸断了黑皮哥的鼻梁骨——眼泪遏制不住地涌出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黑皮哥像个瞎子似的四处挥手,嘴里还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 房间里,柳学冬双手握住枪管,他瞄了瞄黑皮哥的脑袋,摆出了挥舞棒球棍的姿势—— “砰——!” 一声闷响,墙壁上溅出一团红白色痕迹。 几滴温热的鲜血溅在了蜷缩在角落的丁俊楚脸上,他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然后赶紧继续绷紧身体不敢动弹——虽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看得见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第86章 平安夜(七) 徐小军所在的巡查小组位于中海南郊,这一片有许多老小区。 徐小军算半个九处的人,所以在组内依然是挂的副组长的职位,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除了具备天赋以外就是个普通人,所以平时队里的一切事宜都交给组长杜钧做决定。 今天晚上,他突然接到九处葛文栋的电话,说是出现了一起性质恶劣的绑架案,据报案人描述,绑匪劫持学生后逃往雨来村南面的山内,而他所在的小组是距离最近的。 葛处要求他们小组立刻前往查探情况,确认报案情况真假的同时,顺便等待后续警方增援。 留下一名组员驻守,徐小军和杜钧立刻带着其余两名组员赶往雨来村。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去找村民询问情况,而是直奔山脚。 望着黑漆漆的深山,杜钧低声下达命令:“所有人检查配枪,原地待命。” 在九处挂职后,徐小军也接受过短暂的基础训练,所以对手枪不算陌生。他从腰间拔出手枪检查一番后,小声说道:“杜组长,我晚上看得比普通人清楚,可以先一个人摸上去侦查一下。” “不行。”杜钧果断摇头,“我们对环境不熟悉,还不知道绑匪是否持有枪械,这样太冒险了——即使你是特殊部门派来的,对自己有自信,但我身为组长也必须为你们每个人的安全负责,现在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等待大部队支援。” 徐小军苦笑道:“可刚刚我领导在电话里交代了,让我们确认报案信息的真假,光在这里待着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杜钧皱着眉毛:“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情况,这种环境下,贸然靠近只会加大风险。” 徐小军摊了摊手:“那听你的。” 话音刚落。 “砰——” 一声炸响从山上传来,枪声在树林间回荡。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徐小军猛地转头看向杜钧:“杜队长,那是枪声吧?” 杜钧缓缓点头。 “那现在怎么说?”徐小军咽了口唾沫,“看来报案信息没错,我们是继续等着还是……” 其余两名组员也看向了杜钧,等待着他的命令。 “劫匪不可能无缘无故开枪,人质可能有危险。”杜钧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起来,“都把枪拿出来,我们不能等了。” 四人摸着黑往山上走去,树林里太黑,导致大家的速度快不起来。 还没走多远,突然又是一声枪声响起。 “砰——” 徐小军暗骂:“一枪接一枪的,他们当是放爆竹庆祝呢?” 杜钧的脸色愈发严肃:“绑匪又不是傻子,枪声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才导致他们连续开枪。” “会不会是内讧?”组员杨建华发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杜钧点头道,“但他们赎金还没拿到手里呢,这时候内讧的可能性不大。” 另一名组员罗敏学催促道:“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先别出声了。” 众人噤声,继续往枪声传来处摸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尖的徐小军突然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他压低声音:“找到了,就在前面。” 大家眯着眼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一个木屋的轮廓。 “应该就是这儿了。”杜钧也把声音压得很低,“都小心些,悄悄摸过去。” 一直到大家来到近前,小屋里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杜钧用手势安排杨建华在外围警戒,又让徐小军和罗敏学一左一右守住门口,自己则站在侧面,把枪口对准屋内。 随着杜钧把手一挥,罗敏学一脚踹开门——屋内静悄悄。 杜钧举着枪大喝道:“警察!屋里的人出来!” 没有回应。 众人没有放松警惕,三把枪纹丝不动指着屋内。直到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唔唔——唔唔!唔——” 众人面面相觑。 徐小军率先看到了屋内门边的开关,他小心翼翼地将枪口探进屋内,然后快速伸手打开开关——灯光亮起,把屋内的景象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墙壁破开了一个大窟窿,正对门的角落里,一具脖子被扭断的尸体正倒在那里;在这具尸体的左边是一张床,又一具尸体上半身趴伏在床板上,旁边是一杆土制猎枪,尸体的脑袋遭受过重击,颅骨碎裂,面前的墙壁上有一滩溅射形血迹;床的正对面,一具尸体歪头坐在地上,他的胸前血肉模糊,由于天气冷的缘故,流到地面的血已经呈半凝固状。 第一具尸体旁边,还有一个人侧躺在那里,他的手脚都被束缚,眼睛上缠着胶布,嘴里塞着破布——从他的穿着看,应该就是那名被绑架的学生了。 看着房间内的景象,徐小军脸色发白,捂着嘴转身跑出门去。 而身为老刑警杜钧也不禁吸了口冷气,但他还算镇定,赶紧跑过去给丁俊楚松绑。 随着堵嘴的破布被取下,丁俊楚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不等眼睛上的胶带被扯下来,他赶紧说道:“圣诞老人!警察叔叔——我听见了!我听见他们说圣诞老人来过!” 徐小军此时正好缓了口气回来,他听见丁俊楚的话,苦笑道:“完了,这孩子被吓傻了。” “我没傻!”丁俊楚手忙脚乱地扯下眼睛上的胶带,“是真的——我亲耳……”话还没说完,屋内的血腥场景闯入视野,丁俊楚的脸一下变青,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杜钧的经验显然要丰富得多,他一下就抓住了丁俊楚话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在我们之前还有人来过?麻烦说清楚些。” 丁俊楚吐完,他下意识不再去看那些血腥场景,喘着气说道:“我其实早就醒了,他们给我爸打了电话后就一直在屋里等人,过了好久突然有人来敲门,然后有个人去看了,说外面是圣诞老人——那个敲门的人也说自己是圣诞老人,还说是什么来社区送温暖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话,然后没一会儿枪就响了,一共响了两声,最后我又听见一声闷响,就像是砸西瓜一样的声音,再然后……再然后我听见脚步声停在我面前,我不敢动,就只能装昏迷,没过几秒那个脚步声就离开了,最后听见的是关门声。” 听完,杜钧突然起身:“小军,建华,你们两个负责护送学生下山,记得给总部汇报当下的情况。敏学,你跟我一起,我们继续搜索,那个身份不明的人应该还没走远。” “是!”杨建华和罗敏学齐声应道。 “等一下。”徐小军突然打断,他看向杜钧,“杜队长,我跟你一起吧,让建华和敏学护送。” 徐小军目光真挚,杜钧沉吟片刻,点头道:“好,那就这样,开始行动。” 第87章 平安夜(八) 杀人不是目的,让红豆早点下班才是。 所以姚树根不能杀,弄死姚树根才会引火烧身。姚树根活着,事后警方能追查到柳学冬身上,那他顶多也就是个正当防卫——况且本来就是姚树根先袭击他的。 制伏歹徒后报个警很正常吧?为了不让红豆加班,甚至受处分,那么柳学冬当个热心群众,替警察加快工作进度不过分吧? 所以柳学冬计划好了。他故意来到山脚才报警,就是为了赶在警察到来之前把事情都解决完,毕竟他解决事情的方式警察可能不太认同,所以还是不要碰面比较好。 弄死绑匪,警察结案,红豆下班,大家皆大欢喜。 柳学冬认为自己这事儿做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为了不和赶来的警察撞上,柳学冬搞定绑匪后继续往山顶走,打算翻过山从另一头离开。 可刚到山顶,柳学冬正准备辨认一下方向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声响——那是脚踩在枯枝上发出的动静。 柳学冬微微皱眉,就近爬上身旁的大树,在树枝丛中屏息凝神注视着来时的方向。 不多时,两道身影来到山顶,就站在柳学冬藏身的树下歇脚。 其中一道身影说道:“我们来时没有和凶手遇上,说明他大概率是往山上走了,支援的同志很快就能到,我已经吩咐了建华他们,等大部队到了会立刻对整座山进行包围式搜查。所以小军,我们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 另一个道身影正背靠着树:“我知道的,只是这山也太难爬了,我先喘口气……” 这声音一开口,就给柳学冬整无语了——好嘛,还是个老熟人。 想归想,柳学冬又不可能这时候跑出来认亲,并且刚刚杜钧的话也让他有了些许的紧迫感。 这时,杜钧说道:“那你歇一下,我往那边去看看,你自己小心。” 徐小军点头道:“好,你也小心。” 黑暗中,从他们有动作时的身体轮廓,柳学冬判断出他们都是带着枪的,那就更不能让他们拉开距离。所以柳学冬当机立断—— 就在杜钧准备迈步离开时,一个大红色身影从天而降,半空中一记膝撞正中他的脑门,然后将他撞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徐小军看呆了,他定睛看去:“卧槽!?还真特么是圣诞老人啊!” 杜钧被撞得在地上连滚了两圈,好在枪还没有脱手,他下意识就要举起枪时,那大红色身影却先他一步扑了上来,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枪。 然后杜钧就看到——那个带着圣诞老人面具,挂着白胡子,穿着红外套的人,用武松打虎的姿势朝自己重重挥下拳头。 『圣诞老人打人犯法吗?』 这是杜钧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徐小军这时才刚刚回过神来,还不等他抬起枪,那“圣诞老人”就已经到了面前。只见他一只手擒住徐小军手腕,另一只手在枪管上一抹,咔哒一声,弹匣掉在了地上。 因为之前检查过配枪,所以现在枪膛里还有一发子弹,只要扣下扳机就能射出——意识到这一点,徐小军当机立断,手指发力! 扳机卡住了。 徐小军低头一看,圣诞老人握住枪管那只手,一根手指卡在扳机后面,导致他无法扣下。 徐小军讷讷地抬起头,圣诞老人的面具后,一双平静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那个……”徐小军苦涩道,“还有的谈吗?” 话音刚落,徐小军突然对柳学冬伸出手掌:“给爷倒!” 柳学冬微微歪头,没有任何反应。 徐小军愣了。 下一刻,柳学冬猛地揪起徐小军的头发,拽着他狠狠撞上旁边的树干——脑门和树干来了个亲密接触。 “嘭!” 大片的树叶被震落,徐小军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怎么感觉这一幕好熟悉……』 解决掉两个“尾巴”,柳学冬不再耽搁,在警方包围整座山之前快速离开了这里。 …… 回到家,打开门。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柳学冬随手把圣诞帽和白胡子扔在沙发上——后来买的面具和外套已经在进城时丢进了街上的垃圾桶里。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两个扎着彩带的礼物盒。 柳学冬只瞥了一眼,没有去管,然后转身往房间走去。在路过主卧时,柳学冬看见门开着,屋内却空无一人。 柳学冬想了想,又回到玄关,发现胧月暻的鞋子摆在门口——她确实是回来了。 可是人呢? 柳学冬思忖片刻,开门上楼。 楼顶天台,柳学冬弄了一块菜圃出来,在菜圃旁边他还搭了一架秋千长椅,长椅正对着天台外,可以看见远处的城市,柳学冬偶尔上来浇水时也会在长椅上小坐一会儿。 推开天台的门,柳学冬走上来,看见胧月暻果然在这里。 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穿着睡裙,任由白皙紧致的小腿露在外面,脚下趿着白色棉拖鞋,正随着长椅的摇晃幅度轻轻摆动。 听见脚步声,胧月暻偏头看了柳学冬一眼,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望着远处发呆。 “红豆刚刚打电话回来了。”胧月暻轻声说道,“她说今晚要加班,就不回来了。她还问起你,说你的电话打不通,我说你在洗澡……你记得给她回过去。” 柳学冬拿出电话,发现是没电关机了。 把电话放回口袋,柳学冬瞥了眼胧月暻的小腿:“这么晚了还坐在这里,不冷吗?” 胧月暻摇了摇头:“还好,反而家里比较冷清,在这里至少有风景看。” 柳学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像星辰一样撒在城市里的万家灯火,暖色的光分外迷人。 “其实……”胧月暻忽然叹了口气,“我给你和红豆都准备了礼物,结果你们今晚都不在家。” “我本来想今晚回来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柳学冬这下知道茶几上那两个礼物盒是哪里来的了。 第88章 平安夜(九) 柳学冬没有接话,他在胧月暻身旁坐了下来。 胧月暻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她的这个动作让柳学冬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小茶会靠过来。 但他没有在意。 “咳。”柳学冬轻咳一声,把手伸进衣服内兜,像是抓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握着拳头伸到胧月暻面前。 胧月暻奇怪地看了柳学冬一眼:“怎么了?” 柳学冬淡淡一笑,张开手掌。 胧月暻低头看去,柳学冬的手里,一朵蒲公英正安静地躺在手心——也许是因为被挤压过的缘故,蒲公英的顶端只剩下一小半绒毛了。 “早就计划好要送你这个的,但跑了很多花店都没有,他们说蒲公英的花季已经过了。”柳学冬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结果没想到今晚出去一趟,反而在山上看见了。呃,但刚刚运动比较激烈,不小心压坏了……抱歉。” “还有就是……” “圣诞快乐。” 胧月暻怔怔看着掌心里的蒲公英,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放在嘴边轻轻一吹,蒲公英化作朵朵小伞飞了出去。 “蒲公英象征着自由。” 柳学冬看着胧月暻的侧脸,继续说着。 胧月暻抬头望着已经飞到快看不见的蒲公英,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你想说什么?” 柳学冬轻声说道:“蒲公英之所以能飞到每个地方,是因为风推了它们一把,但最终要落向哪里是它们自己决定的,这才是自由,不是风给的,而是它们自己给自己的。但如果一直被风裹挟着无法落地,风去哪儿它们就去哪儿,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束缚?” 胧月暻突然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哭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出一道美丽又晶莹的弧线,胧月暻的声线有些微颤:“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风?还是我是蒲公英?”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回答?”胧月暻不想哭,她拼命地去擦眼泪,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让我不再打扰你的二人世界?” “还是要我主动提出离开?” “还是说,你觉得我有一天会暴露你?” “你心里想的全是你自己,从没考虑过我,也没考虑过红豆——不管做什么,你的最终目的永远是你自己。” “你说爷爷自私,你自己不也是这样?”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要冠冕堂皇地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让我离开。” “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们,你想让我去哪儿?” “我喜欢红豆,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刚来中海时,汉语都不会说,因为我是东瀛人,同学都孤立我,就连他们家长都不要他们跟我玩,所以我努力学中文,所以我后来上高中撒谎说自己是大夏人,就连红豆跟我成为朋友后,我都没敢告诉她这件事——因为红豆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她是我心里的白月光,是她让我知道,原来我的生活不该是原来那样。” “我还喜欢你,是你带我离开的那里,你是风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也好,但总之都是你。当你下车对我伸出手的时候我就明白,这一切的希望都是你给我的——红豆让我知道我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的,而你才是那个给我机会的人,你让我怎么不喜欢你?” “我喜欢你们,也喜欢和你们在一起,不带任何功利心的喜欢。” “所以如果你非要我回答的话,那我的答案就是……” 胧月暻望着柳学冬,她咬着嘴唇,目光倔强得让人心疼。 “我不。” “我不走。” “你说我耍赖也好,说我不要脸也好……我都不管。” “我就是想跟你们在一起,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也有错么?” 柳学冬突然抬起手来,他的脸色很难看。 胧月暻以为柳学冬是要拒绝自己了,她突然绝望哭出了声来:“你不许说!” 胧月暻一把抱住了柳学冬抬起来的那只手:“我就要赖着你——” “柳学冬,你不许赶我走——!” 手中一沉,胧月暻感觉到柳学冬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哭声戛然而止,胧月暻愣住了,她感觉到柳学冬半边身体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 胧月暻抬起头,看见柳学冬紧闭着双眼,眉头深深皱起,呼吸沉重而又急促。 “柳学冬?”胧月暻微微张嘴,试探性喊了一声。 毫无回应,柳学冬没有动静。 “渡鸦桑?”胧月暻又小声喊了一句,但柳学冬还是没有反应。 胧月暻擦了擦眼泪:“你不能装睡耍赖——我知道你听见了!” 依旧没有反应。 胧月暻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赶紧推了推柳学冬:“柳学冬,你别吓我。” 随着她移开肩膀,柳学冬的身体缓缓向一旁歪倒,胧月暻赶紧扶住了他。 胧月暻擦掉眼角的泪花,她心里焦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你别这样,我要当真了……你到底怎么了……” 手指蹭到柳学冬的额头,胧月暻突然发觉烫手,她赶紧又把手背贴了上去,再仔细一看,柳学冬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也一片滚烫。 “发烧了?怎么会这么烫!”一番手足无措后,胧月暻这才想起打120,“对了——上,上医院!” 胧月暻手忙脚乱地掏出电话,刚按下一个“1”,一只手却从旁边伸了过来,握住她拿电话的手。 “别打。”柳学冬缓缓直起身体,声音有些虚弱,他用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神色疲惫,“……我没事了。” 胧月暻呆呆地看着他,下一刻突然生气道:“你刚刚果然在骗我!” “没骗你,我可能有点发烧。”柳学冬朝她淡淡一笑,轻轻捏了捏胧月暻冰凉的小手。 “不过我都听见了。” “留下来吧小茶,我不会再赶你走了。” 第89章 平安夜(十) 事情的起因是胧月暻那句话。 “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和红豆,做的所有事情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自己。” 这句话点醒了柳学冬,就像是一把直切要害的尖刀,把柳学冬长久以来为自己构筑的幻想城堡切得粉碎。 再回头想想,什么普通人的生活,什么结婚,什么柴米油盐,当这些都是以自私为出发点时,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也许自私是每个人都有的劣根性,但柳学冬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不该是这样的,所以当胧月暻点醒他后,柳学冬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矛盾中,一方面在否定自己这一年所做的一切,另一方面却又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继续。 最终所有问题又回归了原点——逻辑闭环中所缺失的那一部分。 真实的情感。 当胧月暻说,虞红豆是她心中的白月光。柳学冬可以想象到,当年虞红豆之所以跟胧月暻交朋友,一定是没有任何私心的,因为真正的朋友相交本就该这样。 可为什么这一年来自己却一个朋友都没有?所以柳学冬可以想到,但无法理解。 当胧月暻说她喜欢他时,柳学冬知道这是因为他给了她希望,所以她心怀感激,但柳学冬却依然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感激?因为他自己从未对谁有过感激——即使是虞红豆跟他结婚,圆了他的梦,他嘴上虽然说着谢谢,但这声谢谢也只是对事不对人。 当胧月暻说,她的喜欢,是不带任何功利心的喜欢时,柳学冬的脑子轰的一声就炸了,就像是有人在他脑海里丢了一颗高爆炸弹,所有纷乱的念头都被撕得粉碎,一切逻辑都没有了意义。 因为只这一句话,就否定了柳学冬之前的一切作为。 真实的情感是不该有目的性的,而一旦有了目的性,就不再纯粹了。 就像是一杯清水里滴入一滴墨,水自己或许察觉不到,但在旁观者眼里却分外明显。 所以胧月暻才能看得那么清楚。 而反观胧月暻,她从未刻意隐藏过自己的情感,不管是对虞红豆还是对他,一直都很纯粹。所以柳学冬觉得,现在反而是自己没有资格去否定她。 有时候拒绝也是一种自私。 所以当柳学冬缓过来时,他的念头通达了许多。于是他让胧月暻留下来,这无关私心,无关风月,只是单纯的向胧月暻作出最纯粹的回应。 蒲公英落地是自己的选择,随风而去也是自己的选择。 风不会替蒲公英做决定。 “留下来吧小茶,我不会再赶你走了。” 说出这句话后,柳学冬长舒了一口气。 心中郁气消散,柳学冬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胧月暻双手握住柳学冬的手腕,像是生怕他反悔:“那以后呢,以后要是我又惹你生气怎么办?” 柳学冬顺着她说道:“你想怎么办?” 胧月暻泪汪汪地看着柳学冬:“你打我罚我都可以,但不许赶我走。” 柳学冬斜着眼看过去:“……怎么罚?” 胧月暻小脸一红:“要不我再给你跪一个?” 柳学冬揪起她的耳朵,笑骂:“你个妖精,一回生二回熟是吧,小心我把你赶到客房去睡,把红豆还给我。” 胧月暻打掉柳学冬的手,噘着嘴说道:“红豆不是说了让你来主卧一起睡嘛,我也不介意,你倒是来啊。” 柳学冬冷笑,用手指去戳胧月暻的额头:“我不信你这狼子野心能瞒一辈子,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胧月暻满不在乎地白了柳学冬一眼:“那我就先搞定红豆,再搞定你。” 柳学冬警惕地看着她:“我再重申一次啊,红豆是我的,要搞定也是我来,有你什么事?” 胧月暻冲他挑了挑眉:“是谁的还不一定,你和红豆才认识多久?我跟她的感情不比你深多了?你跟她的感情要真到位了,那为什么还没进行最后一步?” 柳学冬倒吸一口冷气,他觉得胧月暻说的还真有点道理。 这时,胧月暻眼珠子一转:“做个交易吧,我帮你搞定红豆。” 柳学冬一惊,心说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可转念又怀疑地盯着胧月暻:“那你想要什么?” 胧月暻不满地看向柳学冬:“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的要求又不过分,我只想要你以后对我好点儿——你什么事都只想着红豆,从来没我的份……”声音越来越小,胧月暻又委屈起来。 这地主老爷哄被冷落的小妾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封建主义要不得。 柳学冬使劲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甩掉。 就在这时,胧月暻的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胧月暻拿起电话一看,然后紧张地抬头望着柳学冬:“红豆打的。” 柳学冬气道:“你这被捉奸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你倒是接啊!” “哦哦!”胧月暻手忙脚乱地按下免提,声音还有些紧张。 “喂,红豆……” 虞红豆的声音却显得有些严肃:“柳学冬在吗?” 胧月暻咽了口唾沫,看向身旁的柳学冬:“他在。” 柳学冬心里已经有所预料,因为虞红豆很少直呼他的全名。于是他直接接话道:“红豆,怎么了。” 虞红豆问道:“你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没电关机了。”柳学冬答得很自然,“刚刚在洗澡,没注意。” 电话那头,虞红豆沉默了好一阵才继续开口:“你今晚在教学楼天台……” 声音没有了下文,似乎虞红豆也在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说。 但柳学冬似乎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说道:“你是想问那个在天台袭击我的人?是我干的。” 良久,虞红豆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柳学冬也沉默了一阵,语气变得低沉:“我本来想跟你好好过圣诞节的,不想被人打扰。如果告诉了你,你又要加班了。” 虞红豆突然激动起来,但听得出她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这是一起绑架案——” “我全都知道。”柳学冬打断道,“那人全告诉我了,并且还是我报的案。我之所以报案就是想让警察去处理这件事,这样你就有空陪我了。” “全告诉你了?”虞红豆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你把人手脚全打断的理由?!而且学校本就是我的巡查范围,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柳学冬沉默片刻:“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电话里又一次陷入沉默,虞红豆也稍稍平复了情绪:“这件事警方已经在调查了,但那名绑匪不认识你,所以警察还不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我也是因为他是在天台被发现的才联想到你身上……但没想到真的是你。” “是他先袭击我的,我是正当防卫。”柳学冬插话道。 “我知道!”虞红豆气急,“所以我才暂时没把这件事告诉警察——因为我还有一件事要找你确认!” 柳学冬没有开口,等待着虞红豆发问——不过他知道虞红豆想问什么。 只听虞红豆缓缓开口,语气无比严肃:“同样是在今晚,那名劫匪的其余三名同伙在中海南面的雨来村被杀害了,同时我们还有两位同事被人袭击打晕。根据他们的说法,他们是被一名打扮成圣诞老人模样的男子袭击的……而天台那名劫匪也交代了,打断他手脚的你,当时也戴着红帽子和白胡子。” “所以……雨来村的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第90章 吓一吓就老实了 “不是我。” 柳学冬答得很冷静,语气没有丝毫的迟疑:“虽然我从天台绑匪口中知道了他的同伙在雨来村藏匿,但雨来村发生的事确实与我无关。” 不给虞红豆质疑的机会,柳学冬反客为主道:“你是做刑侦的,应该比我清楚这一点。我一没有作案动机,二没有作案时间。” “况且退一步说,如果雨来村的事真是我做的,既然我敢杀人,那我何必还要对天台的绑匪手下留情,留着他暴露我吗?并且我还是主动报警的人,这显然不合逻辑。” “其次是我没有交通工具,虽然不知道雨来村具体在哪里,但想必不会在中海市内,如果是靠徒步的方式从学校走到雨来村,那我现在可能还在半路上。” “我今晚是和胧月暻一起回来的,期间还下楼在小区门口买了包烟,这一点胧月暻和超市老板都可以作证。”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电话那头,虞红豆沉默了一阵:“……抱歉,我不该怀疑你。” 柳学冬抿了抿嘴:“没关系,这是你的工作习惯,我能理解。” “不过我现在反而有些好奇了,照你说的,那个‘圣诞老人’虽然杀了人,但死的都是绑匪,这不应该是好事吗?你们找他是想干什么,给他定罪?” 不再怀疑柳学冬后,虞红豆也轻松了很多,她苦笑道:“就只是单纯地想找到他罢了,但是定罪应该不至于。这件事的性质有点像去年那场银行抢劫案,劫匪在作案途中,被路过的人夺枪反杀,事后这名路人不仅没被定罪,反而还给他送了见义勇为锦旗。这两件事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存在不法侵害,且不法侵害正在发生’的情况,并且绑匪还随身带着枪,所以严格算下来,也属于正当防卫的一种——只不过那个‘圣诞老人’是主动找上门去的。所以具体怎么判定还是得找到人问了才知道,如果他是奔着杀人去的,那就有罪;但如果他的目的是为了救出人质,那就是见义勇为。” “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柳学冬沉吟片刻后,认真说道:“……其实就是我做的,麻烦转告警方,让他们把锦旗直接送到诊所——可以的话记得把见义勇为换成妙手回春。” “少来了。”虞红豆哭笑不得,柳学冬越是认真,她反而越觉得他在开玩笑。 “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那你今晚还要加班吗?”柳学冬问道。 “嗯……”虞红豆想了想,“要加的,虽然人质救回来了,但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做。你不用担心,巡查组只是配合警方做调查工作,我不会累着的。” 柳学冬又问:“那你会因为这件事背处分吗?毕竟是在你的巡查范围内发生的。” “放心,不会的。”虞红豆摇头道,“反而是学校可能会承担很大的舆论压力,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圣诞活动,绑匪也不会有可乘之机。” 因为虞红豆还有工作要忙,所以二人没有聊太久就挂了电话。 柳学冬身旁,胧月暻担心地看着他:“你今晚出去是……” 柳学冬朝她淡淡一笑,把手指竖在唇边:“嘘。” 胧月暻懂事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回去吧。”柳学冬从长椅上站起来,“晚上凉,再待下去你该感冒了。” 胧月暻没有动,而是朝柳学冬伸出手。 “干嘛?”柳学冬汗颜。 “牵我。”胧月暻下巴微微一扬,坐在秋千上晃着小腿,“我都帮你瞒红豆好几次了,不得给我点报酬?” 柳学冬眼皮直跳,他突然弯腰,一把抄起胧月暻将她抗在肩上,不由分说朝楼下走去。 胧月暻吓得直蹬腿,拖鞋也掉了。柳学冬狠狠往她屁股上一拍,胧月暻这才老实下来。 回到家,柳学冬把胧月暻扔在沙发上,胧月暻被摔得发出一声低呼。 “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柳学冬盯着胧月暻,目光扫过——只见胧月暻满脸通红,睡裙也因为之前的挣扎变得凌乱,露出白皙圆润的大腿。 胧月暻赶紧把睡裙往下扯了扯,脸更红了,她小声说道:“我拖鞋还在外面……” “不管它。”柳学冬脱下外套,在沙发上坐下来,手掌按上纤细紧致的小腿。 指尖轻轻抚过,顺着小腿往上,渐渐要往裙摆深处伸去。 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温热,胧月暻浑身骤然绷紧,大腿被指尖抚过的地方泛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她死死攥着裙摆,声音细若蚊吟:“你,你干什么……” 柳学冬不知不觉已经靠到了她面前,身体微微前倾:“你把红豆霸占着,那我只好先从你身上收点利息了——” 柳学冬冷笑道:“正好你不是也想要报酬么?” 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喷吐在脸上,胧月暻紧张地闭上眼睛,在感觉到裙底的大手马上就要触碰到大腿根时,胧月暻突然尖叫一声,她一把推开柳学冬,头也不回地跑进卧室里,然后把门给反锁了。 沙发上,柳学冬无趣地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个雏却非要装千年的妖精——吓一吓就老实了。” …… 第二天,二人正常上班,只是在路上时胧月暻连话都不敢跟柳学冬说。 来到学校后,胧月暻逃也似的朝办公室跑去,把柳学冬丢在了后面。 值得一提的是,警察昨晚连夜审讯姚树根后,从姚树根口中得知他们还有一名同伙,正是学校教务处的老师秦庚。 警察紧急出动,发现教师宿舍里早已人去楼空,但好在总算是赶在中午之前,于西面出城的高速上将秦庚成功抓获,并带回警局审问。 这一审问,却审问出了一件看似和案件有关,但又好像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当警察问秦庚为什么要策划绑架学生时,他说是为了钱。 这算是很常见的作案动机。 但坏就坏在,警察多嘴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这么想要钱?” 此问一出,秦庚整个人顿时就激动了,他悲愤欲绝地告诉警察,自己什么都可以认,但要求警察务必要向巡查组的虞红豆转告一件事—— 她的老公,医务科柳学冬,在背着她养小老婆。 第91章 清洁工郑鑫 “呃,虞队,醒醒。” 警局会议室里,虞红豆正趴在会议桌上小憩,高卓站在旁边轻轻敲着桌子。 因为学校那边还需要巡查组的人留守,所以只派了虞红豆和高卓二人跟警方继续对接这次的案子。 敲击声中,虞红豆被惊醒,她揉着眼睛抬起头来:“出什么事了?” 高卓面色古怪,他指了指审讯室:“秦庚交代了一些事情,是关于你的……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虞红豆疑惑地看了高卓一眼,不明白秦庚怎么又跟自己扯上关系了,但既然高卓都这样说了,那想必是真的有事,于是她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提步向审讯室走去。 推开审讯室的门,虞红豆看见秦庚坐在小桌后面,他的对面是负责审讯的警员。 看见虞红豆进来,审讯员也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虞红豆,然后起身朝外面走去,路过虞红豆身边时,他小声说道:“你们聊吧,这是你的私事,我先回避。” 虞红豆更加奇怪了,她走到椅子边坐下来,看向对面的秦庚:“你找我?” 此时的秦庚看上去颇为狼狈,向来一丝不苟的油头发型已经凌乱不堪,眼里也布满了血丝。 听见虞红豆发问,秦庚激动地用双手死死扣住椅子扶手:“虞小姐!你被骗了!” 虞红豆:“?” 只听秦庚继续说道:“你老公——那个柳学冬!他在外面还有其他女人!就是——就是我们学校的胧月老师!” 虞红豆:“??” 见虞红豆一副不信的样子,秦庚更急了:“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他俩走在一起——还有还有,胧月老师亲口说的,说她是柳学冬的情人,还说什么不介意柳学冬有老婆之类的话……” 虞红豆沉吟了一下:“那个,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知道这事呢?” “离开那个渣——”秦庚的后半截话卡在嗓子眼,“你,你知道?” 虞红豆点点头,面无表情:“我知道的应该比你多多了,比如胧月老师和我关系很好,再加上柳先生,我们是住在一起的。” 秦庚大张着嘴,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活像一只快断气的鸭子:“你……你和胧月老师关系还很好?你们三个还住在一起了?” “没错。”虞红豆突然想起每次在一起时胧月暻不安分的小手,她的脸红了一下,“还有,下次要诋毁人的话建议换一个角度,比如我和胧月老师才是情侣之类的,毕竟在我看来,胧月老师对我的兴趣可能比对柳先生的兴趣要大一些。” “而且今天这番话要是被柳先生听到,你估计又要挨揍了——你该庆幸这里是警局,我没法对你怎么样,因为我也很生气。” 秦庚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开什么玩笑……” 虞红豆起身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秦庚低头沉默着,直到虞红豆离开了都没有再开口。 …… 下午,枞光大学对外作出了回应,表示会对此次事件进行深刻反省,接受各界的批评和教育部的处罚。对内则发出通知,要求各系加强安全防范,对学生进行安全教育,并且取消了每年例行的圣诞活动。 其次,在通知下面还有一条补充——严禁学生在校内放烟花。 当然,这些事跟柳医生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依旧照常上班。 胧月暻“逃跑”后,柳学冬来到医务科——由于家里的车被虞红豆开着,所以二人今天其实是坐公交来的,导致他们迟到了。 刚走进医务科大门,柳学冬正好与一个身影撞上——是那个名叫郑鑫的清洁工,他的身上又添了新伤,右手手腕处缠着绷带。 撞到柳学冬,郑鑫赶紧退后一步,头也没抬就朝柳学冬弯腰道歉:“抱,抱歉……”丢下这句话,然后匆匆走出了医务科大门。 柳学冬回头望了一眼郑鑫的背影。 “柳医生,难得见你迟到哟。”走廊里有人喊道。 柳学冬回头,发现是今天负责值班的急诊医生邹萍,她是一名快六十岁的老阿姨,对每个人都很热情。 柳学冬笑着朝她点头:“邹阿姨早啊,今天起晚了点。” 柳学冬顺口跟邹萍聊了起来:“刚刚出去那人,我记得好像是学校的清洁工吧,他怎么了?” 说到这,邹萍也不禁叹气皱眉:“还能怎么,又被欺负了呗。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见邹萍愿意说,柳学冬便放下手提包,和邹萍一起在大厅沙发上坐下来,并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邹萍叹了口气,娓娓道来:“那孩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医务科了,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他身体有些残疾。” 柳学冬点头:“脊髓灰质炎的后遗症。” “没错。”邹萍又一次叹气,“就是因为这个,学校里那帮兔崽子总是取笑他,甚至故意欺负他。我给他治过几次伤,也试图问他一些情况,但那孩子性子倔强,每次都是什么也不肯说。” “那这次是什么情况?”柳学冬问道。 “还不是昨天那圣诞活动闹的?”邹萍没好气道,“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说是有学生假惺惺地骗他,请他去活动上帮忙,那孩子好心答应了下来,结果一去,一帮兔崽子把他好一番捉弄,给他化了乱七八糟的妆,最后还用绳子把他给吊在了树上,结果不小心掉了下来,把手腕扭伤了。” “那时太晚了医务科没人,他为了省钱又不肯去医院,就硬是捱到今早才来医务科。” 柳学冬默默点头:“从心理方面分析,他的性格可能有些自闭,多参与一些集体活动还是不错的。” 邹萍目瞪口呆地看着柳学冬:“柳医生,你在说什么呢?他那哪是参加集体活动,分明就是被故意骗过去受欺负的!” 柳学冬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于是赶紧往回找补:“呃,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他做心理诊疗,或许对他能有帮助。” 第92章 苦恼的红豆 下午时,虞红豆回到了学校。 她先去医务科找了柳学冬,将他约出来,二人在学校里找了个僻静处聊了很久。 虞红豆给柳学冬大致说了说案件的后续,警方虽然依旧没有放弃寻找那位“见义勇为”的圣诞老人,但相比起这起绑架案的恶劣性,找人反而是次要的了。 虞红豆话里话外,总有些隐晦地暗示柳学冬关于他暴力倾向方面的问题,除此之外,她还比较好奇柳学冬的“武力值”,因为他们审问后发现,那个姚树根就是个妥妥的亡命徒,在缅掸国打打杀杀那么多年都全身而退了,结果居然栽在了柳学冬手上。 虽然警方不知道制伏姚树根的人是谁,但虞红豆很清楚。她知道柳学冬在东瀛三年混过社团,却拿不准一件事——就算他是黑帮社团里的金牌打手,但不管怎么想,黑帮成员和真正的亡命徒都不该是一个量级的。 虽然十分好奇,但虞红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她觉得这应该属于柳学冬不愿主动提起的隐私,要是继续追问下去,可能会让柳学冬感觉到不舒服。 “对了,还有一件事。”虞红豆突然说道,“你还记得那个秦老师吗,就是我们在电影院遇上的那人。” “记得,怎么了。”柳学冬点头。 “他也参与了这次的绑架案,已经被抓住了。”虞红豆抿了抿嘴,眉宇间有些苦恼,“他之所以参与绑架案,多少有些被你当时那番话影响了,最终导致他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唔……”柳学冬不置可否。 虞红豆悄悄看了眼柳学冬:“审问的时候,他还给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什么小暻是你养的小老婆之类的。” 柳学冬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后背微微冒汗。 『这天聊得可真刺激。』 “他应该是在学校里见到过你和小暻走在一起。”虞红豆继续说道,“其实我看得出来,好多时候小暻都在故意讨好你,但真要说起来,这里面也有你的问题,要不是你总是嫌弃她,她也不至于把姿态放得那么低。” 柳学冬面无表情说道:“他说的倒也没错,胧月暻第一个月的工资都还没发,可不就是我养着的。” 虞红豆在柳学冬腰上掐了一把:“你可别这样说,小暻平时哪里花钱了?偶尔出去逛街给她买东西我用的也是自己的工资,才没动你给的钱,要说养也是我在养才对。” “但相比起这个,其实我更苦恼另一件事。”虞红豆托着下巴,手肘杵在膝盖上,“小暻好像有些太‘喜欢’我了。” 柳学冬目光一凝:“哦?” 虞红豆像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她组织了半晌语言:“自从她这里来到中海后,她好像总喜欢跟我做一些很亲密的行为……” 说到这儿,虞红豆的脸蛋儿有些微微泛红:“除了搂搂抱抱,她还总是用手来……捏我。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每天早上醒来她都缠在我身上。” 柳学冬的目光下意识游移到了虞红豆的胸前,微微咬牙——心里有些不平衡。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来后整个人就通达了许多:“其实我对女生这方面的感情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其他女生和朋友相处时是什么样的,没有对比和参考,但我也确实找不到其他人可以说这些——所以就只好跟你聊。” 旁边的柳学冬暗自咬牙切齿。 『好嘛,别人遇到感情问题都是找闺蜜倾诉,到你这居然还反过来了——合着我就是你的知心老公?』 虞红豆继续说着:“其实也不是说她这次来了以后才这样的,小暻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你没有见过以前的她,但我见过。当年还在读书时,小暻的性格其实是有些孤僻的,那时我因为是孤儿院出来的缘故,也没什么朋友,但后来碰巧帮过她一次后,她就赖上我了,然后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好朋友。” “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她就喜欢用肢体动作表达自己的喜欢,只不过那时候太小,意识不到这些,现在长大了反而才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说实话,有时候我反而有些羡慕她。她可以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身边人的依赖,我就做不到这点——但是扪心自问,我其实是愿意被她依赖的,我和她都是彼此唯一的好朋友,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当被依赖的那个,那我也愿意当这个角色。” “就像她喜欢我一样,既然我做不到像她那样赤裸裸地把感情表达出来,但我至少可以从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去回应她,告诉她,其实我也喜欢她。” 虞红豆说得很认真,就像是单纯地把柳学冬当成了一名倾听者,而这番话更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冬天的寒风吹起了落叶,明明身体上没感觉冷,柳学冬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原来这就是孤独么……』 『啊,好冷……』 虞红豆一回头就看见了柳学冬生无可恋的眼神,她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是单纯的女生对女生的喜欢……” “没事,”柳学冬伸手握住虞红豆的手,“你愿意给我说这些我还是很开心的,这代表你信任我。其实这件事我已经跟胧月暻谈过了,虽然我可能不太理解,但确实能感觉到她是依赖你的,所以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她了——反正我也不是养不起。” …… 下班后,三人一起回家。 柳学冬负责开车,虞红豆和胧月暻坐在后排。 胧月暻挽着虞红豆的手臂,二人小声聊天,却依然没敢看柳学冬一眼。 柳学冬瞥了眼后视镜,心想这妖精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了。 圣诞节的事似乎并没有对三人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吃完饭,柳学冬进书房看书,胧月暻拿出资料备课,虞红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时间差不多后,三人洗漱完毕,互道晚安后回了各自的房间。 柳学冬关掉灯,躺下睡觉。 但对面房间里二人都毫无睡意。 第9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被窝里,虞红豆和胧月暻都只穿了单薄的睡裙——由于家里安装了地暖的缘故,所以即使是这个天了也不会觉得寒冷。 虞红豆刚熄掉床头的夜灯,胧月暻就习以为常地从后面抱了上来,把脸贴在虞红豆背上。双手先是摸了摸虞红豆的小腹,然后又顺势沿着往上。 虞红豆缩进被窝,“啪”的一声打在胧月暻手上,把不安分的小手打了下去。 “每晚都不安生。”虞红豆嘟囔道。 胧月暻摸着虞红豆紧致的小腹,又在她背上蹭了蹭:“红豆,你的马甲线是怎么练出来的,教教我呗。” “自己报瑜伽班去,我哪有空操练你。”虞红豆想要翻身,却被胧月暻紧紧抱住。 见胧月暻耍赖似的不肯松手,虞红豆便把手伸进被窝,在胧月暻腰间软肉上一掐,胧月暻咯咯笑着躲开了。 虞红豆刚转过身面对着胧月暻,胧月暻又报复似的伸手过来回击,却被虞红豆一把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别闹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虞红豆轻声说道,“安安静静聊会天就睡了吧。” “嗯嗯。”胧月暻点了点头,等虞红豆松开她后,她又抱住了虞红豆的手臂,“那聊什么?” “嗯——”虞红豆想了想,“对了,你是不是给秦庚老师说你是柳学冬的小情人来着?” 胧月暻浑身一僵:“那,那是因为秦庚老缠着我,我故意借柳医生骗他的。” “他还纠缠过你?”虞红豆忿忿道,“他之前也一直给我献殷勤,上次去看电影我也遇见他,他又跑来跟我搭讪,正好被柳学冬撞见,结果就被收拾了。” “柳医生也收拾你了?”胧月暻惊道。 “怎么可能!”虞红豆诧异道,“还有你这个‘也’是什么意思?” 胧月暻脸一红:“没有,我以为柳医生看你太招蜂引蝶所以吃醋了。” “怎么说话呢,你才招蜂引蝶!”虞红豆气得又来掐胧月暻。 胧月暻连连求饶,她一把抱住虞红豆:“好了好了,就算我招蜂引蝶,那也只想招你这只小蝴蝶。” 这反倒把虞红豆的脸说红了,她嫌弃地推开胧月暻:“你从哪儿学来的土味情话——离我远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胧月暻却依依不饶:“哎,我说,你总不能永远跟我睡一起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柳医生迈那一步?” 虞红豆往被窝里缩了缩:“唔……我也知道不能一直这样,但是我想顺其自然。” “你不主动,他也不主动,那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胧月暻无语道。 虞红豆也颇为无奈:“那我有什么办法,我跟他没有谈恋爱培养感情的过程,平时日常生活中还好,但在那方面也想一蹴而就怎么想也不可能吧。这种事不管是谁提出来都感觉怪怪的,如果是我主动提,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随便?如果是他主动提都还好,但我又该不该直接答应?答应的话会不会依然显得不够矜持?而且再说了,这种事不顺其自然,还要专门口头提出来,这不是更加显得突兀了嘛。” “说到底还是你们结婚结得太仓促了。”胧月暻凑到虞红豆耳边,“要不我帮你一把?” “怎么帮?”虞红豆好奇了。 胧月暻冲她挤了挤眼睛:“酒后乱性,我帮你把他灌醉,事后就说你俩都醉了。” “他不喝酒。”虞红豆摇头。 胧月暻想了想:“那就给他下药!” 虞红豆脸更红了:“这都是些什么馊主意!不愧是你啊黑道千金,做事这么剑走偏锋!” 随着困意来袭,二人聊着聊着就没了声音,抱在一起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虞红豆突然被电话铃声惊醒。 小腹处压着胧月暻的腿,因为被铃声惊扰,她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吟咛声。 虞红豆不耐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臂,在床头摸到电话后拿到面前。 屏幕的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定睛看去,上面显示现在才凌晨五点过。 当虞红豆目光下移,看见来电显示后,她顿时清醒了许多——是马春安打来的。 今晚是马春安负责在学校值班。 推开胧月暻横在胸口的手臂,虞红豆接起电话:“马队长,怎么了。” “虞队,出事了——命案。” 声音严肃中带着一丝疲惫。 虞红豆这下彻底清醒了,她赶紧坐起身:“怎么回事?” “刚刚有人报警,说是在伙夫巷居民点一处住户家中发现了尸体。报案人报警后,警务中心把电话打到了我们办公室,让我们立刻去现场,和赶来的出勤警员配合调查。” 伙夫巷距离学校不远,同属于虞红豆小组的巡查范围。在以前,这条巷子里的餐馆和小吃摊很多,所以渐渐就被人称作伙夫巷了,这一片的房子都是那种老式居民楼,很多囊中羞涩的人都会选择到这里来租房子。 虞红豆掀开被子下床,她把电话夹在耳边,动作利索地换起衣服:“我马上赶过来,确认死者身份了吗?”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后:“已经确认了,报案人是死者的房东,与死者认识,他说死者叫……” 虞红豆正在扣扣子的手停在了半空,表情愕然:“……居然是他?” 这时,胧月暻揉着惺忪地睡眼坐了起来:“红豆……怎么了?” 虞红豆挂掉电话,回头安抚道:“巡查组临时有事,我得过去。你继续睡吧,睡醒了记得给柳学冬说一声。” 说罢,虞红豆推门出去,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关门声。 胧月暻坐在床上呆呆地发了会儿神,等睡意渐渐消退了,她突然爬起来去敲柳学冬的门。 片刻后门开了,穿着睡衣的柳学冬站在屋内,脸上一丝刚睡醒的疲态都没有,他看了眼头发凌乱的胧月暻:“刚刚出去的是红豆?” 胧月暻一愣:“你听到了?” 柳学冬点头,拉开门走向客厅,然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不到六点,出什么事了吗?” 胧月暻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睁眼就看到红豆在打电话,表情很严肃的样子,然后她急匆匆地就走了。” “有听见是谁打的电话吗?”柳学冬又问。 胧月暻想了想:“依稀听到红豆叫了声马队长?” 柳学冬松了口气:“应该是巡查组的事。那还好,只要不是九处打的,就不是什么大事,你回去继续睡吧。” 胧月暻也看了眼时间:“算了,这时候睡也睡不了多久了,我去给你弄早餐吧。” 说罢,转身走进了厨房。 第94章 他死于谋杀(一) 虞红豆驱车赶到伙夫巷时,案发现场楼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街边停着警车,身穿警服的警员在楼道里进进出出。 虞红豆停好车,快步向那栋老楼走去。来到警戒线外,不等守在此处的警员开口,虞红豆主动亮出证件,警员拉开警戒线放行。 这时候天都还没亮,警方的行动没有惊动太多人,除了有几名早起的邻居站在外面看热闹以外,就没有太多无关人员了。 虞红豆走到楼下时,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座只有四层高的自建楼,因为上了年头的缘故,水泥外墙已经有些斑驳——这条街上几乎全是这种水泥自建房,案发这座楼的正门甚至不在街道上,要进去还得钻小巷。 进入楼道,虞红豆在二楼转角处遇见了马春安,他正蹲在角落里发神,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香烟。 马春安脸上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似乎有些疲惫,直到虞红豆都走到他面前了,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案发现场不要抽烟。”虞红豆轻轻踢了踢马春安的鞋子。 马春安蓦然回神,他抬头看了眼虞红豆:“虞队你来了……我没点着,就闻闻味儿。” 此时楼上下来一位戴着口罩手套的警员,与二人擦肩而过。 虞红豆偏头往三楼看了看:“三楼出的事?” 马春安点头:“嗯,刚刚救护车来过,已经把尸体拉走了。” “上去看看吧。”马春安把烟放回烟盒,撑着膝盖起身,“虞队,你说咱们这片儿是不是风水不太好,这才多久,就接连着出这种大案子。” “我看你是累昏头了,你一警察说这种话合适吗?” 虞红豆丢下这句,先一步往楼上走了。 虞红豆走进302,正好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她定睛一看,居然是熟人——虞红豆的老上司,徐晟。 “徐队?”虞红豆惊道,“这次是你带队?” 徐晟点了点头:“小虞,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我也是刚听老马说的,你是这一片巡查组的。” 302这一户总面积才不到一百平,却被隔出了足足六个房间,是典型地用来出租的房屋。屋里不时有警员走来走去,有人就地取证,有人正在对其他租客进行询问。 “先不叙旧了,聊聊正事吧。”虞红豆目光扫过屋子,最终停留在某一个隔间的门上。 透过门,虞红豆看见房间内的床上描绘着人形轮廓的白线。 徐晟笑着翻开手中的笔记本:“行,那这次就由我来给你汇报一下。 这反倒把虞红豆整得有些不好意思:“徐队你别拿我开玩笑,破案还是刑警队的事,我们巡查组只是辅助调查。” “这有什么开玩笑的。”徐晟摆手道,“你现在隶属保密部门,该我给你汇报。” 这时,刚跟上来的马春安听见,于是他顺势说道:“那徐队你领着虞队看看,我先出去抽支烟。”说罢,直接转身下楼去了。 徐晟低头看了眼笔记本,开口道:“死者名叫郑鑫,他高一就辍学出来打工了,现在是枞光外国语大学的一名清洁工,这里是他租住的房子,平时生活很拮据。他在农村老家还有一对父母,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不过平时好像很少来往。据这里的其他租客说,郑鑫这个人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这可能和他小时候患过脊髓灰质炎的经历有关。” 虞红豆沉吟片刻:“是他杀还是自杀?” “呃……”徐晟迟疑了一下才答道,“像是自杀。” “像是?”虞红豆皱眉,“现场被破坏过?” “这倒没有。”徐晟也皱了皱眉,“不过有点奇怪,我刚刚就一直在想这事。” “奇怪?”虞红豆挑眉,“什么意思?找不着线索?” 徐晟看了虞红豆一眼,苦笑道:“恰恰相反,是线索太多了——算了,你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徐晟领着虞红豆走进过道,狭窄的过道里还挤着两个人,一名技术部的女警员正拿着纸笔对另一人进行问话,看样子是这里的租客。 从他们身边路过时,虞红豆听见那租客说道:“我平时很少见到他,郑鑫每天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屋里,压根不怎么出来。上次见他还是一周前了,那天一个老头来找他,好像是他爸,敲了半天的门还是我给开的……” 二人刚走到房间门口,虞红豆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她扇了扇鼻子:“怎么有股臭鸡蛋味?” 虞红豆又仔细嗅了嗅,突然反应过来:“是硫化氢……煤气?” 此时徐晟已经先一步进屋了,他指着屋内墙角的一个煤气罐:“没错,就是煤气。” 在他们二人进来之前,屋内已经有两名技术部的警员正在调查取证,此时徐晟和虞红豆再一进来,本就不大的屋子顿时显得拥挤了。 虞红豆环视了一圈屋内:“死者是死于煤气中毒吗?” 一名技术部警员正趴在地上朝床底张望,顺嘴答道:“这谁说得清,得等法医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才能确定。” 硬板床上画着死者的人形轮廓,虞红豆辨认出死者当时应该是保持着侧躺的姿势。 徐晟小声提醒道:“我们没戴手套,尽量别动屋里的东西。” 虞红豆点了点头,她走到床靠近窗户的一边,把头伸出去张望:“这屋子没装防护栏?” 徐晟点头道:“嗯,这种毛坯房没装防护栏也正常,你看这一片的楼,大多都没有装,平时从屋里把窗户反锁好就行了。” 虞红豆伸出一根手指在窗台上摸了摸,然后拿到眼前一看,指尖干净,她的眉头紧锁:“几乎没有灰尘,窗台好像被擦过。” 然后她又探头朝楼下望去,眉毛顿时皱得更紧了:“这个高度想翻上来也不难。” 手掌按在窗台上,指尖传来水泥墙特有的颗粒硌手的感觉,虞红豆喃喃道:“连瓷砖都没贴,这种简陋的水泥窗台还有清洗的必要吗?”她转头看向徐晟,提出自己的猜测。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害怕留下脚印之类的痕迹?” 徐晟不置可否:“在不知道真相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过你的猜测很合理。” 第95章 他死于谋杀(二) 得到徐晟的答复,虞红豆回头看向屋内的陈设。 床边摆着一个破旧的长沙发,座位上的软垫已经有了破孔,露出里面的黄色海绵。沙发前是一个不从哪个二手市场淘来的茶几,木制桌腿上残留着大大小小的剐蹭痕迹,看来也有些年头了。 这样看来,反而显得茶几上那个崭新的果篮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果篮就是水果店里很常见的那种,卖二十块钱一提,裹着塑料纸扎着红带子。眼前茶几上这篮还未开封,里面的橙子香蕉还很新鲜,似乎自从放在这里后就没动过。 这时,一名技术部警员蹲下来拉开了茶几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纸质文件来。虞红豆发现那名警员看到文件后眉毛微微一皱,于是连忙也把目光落到文件上,但警员很快又把文件收了起来,虞红豆只依稀辨认出那好像是一份保险单。 “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徐晟走过来,“第一个发现的是房东,死者因为拖欠房租,房东怕他一早就去上班了找不着人,所以今天特地一早过来堵他,结果在门口闻到了异味,敲门很久都没人开,房东撞开门时就看见死者躺在床上,已经失去生命迹象了。” 虞红豆听见声音回头,却正好看见那名趴在地上的技术部警员从床底摸出了一小截烟蒂,然后小心翼翼装进塑料袋里。 “这里就先交给技术部吧。”徐晟领着虞红豆往外走去,“等法医那边的结果出来了,我们再进行对接。” 下楼时,虞红豆突然偏头问道:“通知死者家属了吗?” “当然通知了。”徐晟答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可能把这事忘了。” “嗯……”虞红豆默默点头。 徐晟轻笑一声:“怎么样,没骗你吧。” 虞红豆知道他指的什么,点头道:“嗯,线索确实很多,并且很杂乱。” 徐晟摊开手:“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有些线索实在是太明显了。” 虞红豆沉吟片刻:“如果从他杀的角度去考虑,这会不会是凶手故意留下的误导性线索?” 徐晟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凶手不是太蠢,就是过于精明。” 二人刚从楼道出来,就看到马春安蹲在巷子边吞云吐雾,徐晟走过去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抽烟也不知道躲远些!巷子外还有人民群众看着呢,到时候又该说咱们警察工作期间吊儿郎当了,再一封举报信给你捅上面去,小心你这个月奖金都拿不着。” 马春安悻悻地把烟掐灭,站起来说道:“虞队,看出什么来了吗?” 虞红豆摇了摇头:“等后续调查吧,这案子是徐队带领的一队在抓,我跟他们熟,就由我来跟刑警队那边对接吧。我先跟徐队回局里,你回学校后跟校方沟通一下这件事,记得嘱咐他们不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放心,我又不是新兵蛋子,都懂。”马春安点头。 虞红豆把车停回学校,然后和徐晟坐警车往警局赶去。 坐在车上,徐晟继续跟虞红豆聊着案情。 “你来晚了,没有看见尸体,不然你的疑惑会更多。”徐晟说道。 “尸体怎么了?”虞红豆看着窗外,还在思索着刚才看到的线索,把它们像拼图一样在脑海里组合推理,想要拼凑出一个符合逻辑的真相。 “哼。”徐晟冷笑了一声,“死者的身体表面状态与煤气中毒身亡的表现一致。但除此之外,尸体身上还有不少伤痕和淤青,并且从痕迹来看,这些伤势的造成时间是不一致的。显然死者生前遭遇过长期的欺凌。” 虞红豆沉默了,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只是当时并没有重视,所以现在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但真正让我对‘自杀’这个结论持怀疑态度的还是另一件事。”徐晟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死者的右手腕还包裹着纱布,纱布很新,所以应该是近期受的伤。” 虞红豆眼皮一跳,立刻明白了徐晟想说什么。 徐晟瞥过来一眼,目光严肃:“如果他真是一个想求死的人,那何必还要给自己治疗伤势?” …… 由于上次坐公交迟到了,所以柳学冬今天和胧月暻打出租来的学校。 进校门时柳学冬特意去巡查组办公室看了一眼,却发现虞红豆不在,马春安告诉他,说虞红豆去警局处理案件了。 柳学冬不便多问,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回到医务科办公室,柳学冬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虞红豆打个电话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柳学冬把刚拿出来的电话又放回了兜里,他看向门外:“请进。” 门被推开,一名戴眼镜的瘦高男子走了进来——他很年轻,大概接近三十岁的样子,但显然不是学生。 柳学冬快速打量他一番,发现他额心郁气聚结,眼里泛着淡淡的血丝,眉毛也下意识皱着。 柳学冬眨眨眼,对男子使用了天赋,天赋反馈回来—— 『纠结、惶恐、紧张……』 柳学冬起身取下一旁衣架上的白大褂,伸手邀请男子坐下来:“坐吧,你好像遇上烦心事了——我们聊聊。” 等男子坐下,柳学冬用一次性纸杯给他接了杯水,然后在男子对面坐下来:“你是学校里的老师吗?” 男子终于回神,他抬头看了一眼柳学冬,纠结了很久才开口道:“医生,我听说你们做心理治疗的都会对病人的情况保密是吗?” 柳学冬点头:“没错,所以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放心地跟我说。” 男子深吸一口气,等情绪平复了一些后,他开口说道:“我叫詹博明,是西班牙语专业的一名老师。”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涉及到我的隐私,甚至可能影响到我的名誉和未来的职业生涯,所以希望您一定要替我保密。” 柳学冬点了点头,因为还只是正常聊天,所以他并没有拿出纸笔记录。 詹博明继续说道:“学校里的人都以为我是单身,但其实我有一个不能对外公布的女朋友……” “她之前追了我一年我都没有答应,但其实我也喜欢她,不是不想答应,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让我一直不敢答应。” “直到半年前,我终于下了决心,和她正式在一起了,但即使是这样,我依然和她约法三章,让她不能对其他人透露我们的关系,特别是在学校里。” 柳学冬微微抬头:“她是……” 詹博明使劲点了点头:“……她是我学生。” 第96章 他死于谋杀(三) “师生恋?”柳学冬翘起一条腿,“难怪,这种事传出去对你和她都不好。” “她叫朱钰,你可能也听过这名字,就是学生在论坛弄的那个校花排行榜上排第三的女生。”詹博明颓然点头,“我原计划是等她毕业再公开这段关系,但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其他学生发现的?” “不是。”詹博明微微摇头,“是学校的一名清洁工……” “那天……”詹博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朱钰来办公室找我,我以为教学楼没人了,情难自禁,就在办公室跟她,跟她亲热,结果不小心被那名清洁工撞见了。” “我正想追出去,他却直接跑了。” “我当时很害怕。但后来朱钰却告诉我,说那名清洁工名叫郑鑫,还是她的高中同学,只不过读完高一就辍学了。” “我从朱钰那里了解到,郑鑫是一名残疾人,当年读书时还给朱钰写过情书。朱钰让我不要担心,说她去跟郑鑫谈谈,我就答应了。” “回头想想,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答应了让朱钰去找郑鑫谈。”詹博明懊恼地握紧了拳头,“朱钰是个娇蛮惯了的大小姐,她怎么可能做到心平气和地去跟一名清洁工谈这件事?果然,第二天朱钰就来找我,说郑鑫就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她跟他没谈拢。” “没办法,我未免夜长梦多,于是亲自去找了郑鑫,可是当我见到他时却发现——他的脸上有伤。” “我不知道是不是朱钰打了他,我甚至都不敢问这个问题。” “我只好尽量把姿态放低,还承诺可以给他一笔封口费,只要他不把我和朱钰的事说出去,一切都好说,我还把电话给了他,让他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打给我。” 柳学冬挑眉道:“他答应了?” 詹博明先是点头,然后又飞快摇了摇头:“他答应了不会说出去,但是他也没有要钱。” “他很倔强,再加上自己的身体情况,他的自尊心只会更强。”柳学冬轻声开口,“他应该是真的喜欢朱钰,如果收了你的钱,反而是玷污了这份喜欢。而且归根结底,他其实是希望你能把他当一名正常人看待的,你给钱的这种行为,与其说是封口费,但在他眼里倒更像是一种施舍。” “所以如果我是你,我会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谈,而不会做出给封口费这种行为——这反而会激怒他。” 柳学冬眼睑微抬:“但你今天来找我……他后面是不是变卦了?” “你怎么知道——”詹博明惊愕地抬起头,“我本来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就在昨天,他突然给我发短信,言辞激烈地说了一大段话,大概意思只有一个,就是要揭发我,让我名声扫地,再也无法做老师。” “嗯?”柳学冬疑惑地皱起眉毛,“前后行为逻辑不符,他这期间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詹博明叹气道:“我不知道。但我收到短信后立马给他打了过去,表示想跟他见面谈谈,他却说自己受伤了卧病在床,如果想谈的话就去家里找他。” “他给了我地址,我还专门去水果店买了果篮去看他。但谈话的结果很糟糕,他的态度很强硬,后来我忍不住在房间里跟他吵了起来,大家不欢而散。” “回来后我就一直很惶恐,生怕突然接到学校打来的辞退电话,这导致我昨晚整晚都睡不好,精神压力快把我压垮了——所以今天才来找你。” “唔,这件事……”柳学冬沉吟两秒,“你应该清楚,我顶多只能为你做心理疏通,但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你还是得去找他才行。” “我明白,求个心安罢了。”詹博明点了点头。 这句话刚说完,詹博明的电话响了。 詹博明浑身一颤,战战兢兢拿出电话,看清来电显示后,他不禁松了口气,然后才接通电话:“喂,你好。” 柳学冬就坐在他对面,隐约能听到话筒里的声音。 “请问是詹博明吗,这里是中海市公安局——请问你是否认识郑鑫?” 詹博明怔住了:“认识……怎么了?” “郑鑫于昨晚在自己家中死亡,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你和这次案件有关联,所以现在正式传唤你,请你立刻来警局配合调查。” 詹博明走了,离开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 中午,柳学冬和胧月暻二人在食堂对付了午饭。 餐桌上,胧月暻闲聊时提起:“你听说了没,今天有学生被警局传唤了,你觉得会不会和红豆那边的案子有关?” 柳学冬抬起头:“学生?我只知道有老师被警局传唤了。” “老师?这我倒是不知道,我这边是在办公室听其他老师说的。”胧月暻压低声音,“听说当时正在上课呢,人就被叫走了。不过你说的老师是怎么回事?” 柳学冬敲了敲餐盘:“又不关你的事,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饭吧。” 胧月暻翻了个白眼:“怎么就无关了,说不定这就是红豆在查的案子,还让我少打听,到时候说不定谁最上心呢。” …… 警局里。 虞红豆坐在审讯室里,她的身旁还有一名负责审讯的警员,她在这里只是作为旁听记录。 二人对面,坐着一名刚刚被带到警局的学生。他叫李凯乐,是枞光外国语大学西班牙语专业的一名学生。 “知道为什么传唤你吗?”审讯警员面无表情说道。 李凯乐平时在学校里总是一副嚣张德行,但毕竟是个学生,这会儿到警局立马变成了鹌鹑。只见他瑟缩着说道;“知,知道。来的时候听你们说了,好像是郑鑫死了。” 审讯警员抬眼看过去:“还没问什么呢,你紧张什么?” 李凯乐手指微微颤抖,他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没,没紧张。” 虞红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刚刚她已经看过初步的调查报告,知道这个李凯乐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在学校里欺负郑鑫最狠的就是他,仗着家里有钱,学校又不管,就越是变本加厉地欺负人。 第97章 他死于谋杀(四) “没紧张你抖个什么?”审讯警员翻了翻手中的调查报告,“据我们这边知道的情况,平时在学校里,你曾多次和郑鑫发生肢体冲突,并且每次都是你主动挑衅,而郑鑫本人几乎不会还手,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李凯乐张了张嘴,正欲说话时虞红豆却突然插话,她冷冷说道:“警察在郑鑫的尸体身上发现了不少造成时间不等的淤青伤势,这里面有多少是你打的你心里应该清楚,所以想好了再开口。” 李凯乐嘴唇一颤,眼眶泛红,几乎要吓哭了:“警察,警察叔叔,警察阿姨……” 虞红豆眼皮一跳:“阿姨?” 李凯乐赶紧改口:“姐姐!警察姐姐!” “叫警官!”虞红豆在桌子上一拍,“谁是你姐姐!” “是——警官!”李凯乐吓得一抖,眼泪一下就淌了下来,他带着哭腔道,“我没有杀人,我是打过他,但我怎么敢杀人啊……” 审讯警员揉了揉眼角:“你杀没杀人我们还没下结论,你也不用急着为自己辩解,我们现在要弄清楚的是你为什么要欺负郑鑫。” “就,就纯粹是找点乐子……”李凯乐缩了缩脖子。 虞红豆听得是心头无名火直冒:“找乐子?!” 李凯乐又被吓得闭嘴了。 旁边的审讯警员赶紧安抚虞红豆:“先听他说完。”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朝李凯乐扬了扬下巴:“继续说。” 李凯乐小心翼翼打量着虞红豆的脸色,缓缓开口:“其实郑鑫跟我是高中同学,那时候他就是班上最受欺负的那个……” “但是他就像个闷葫芦,其他人被欺负了还知道求饶服软,他偏不,每次都一声不吭地受着,但越是这样,我们就越喜欢欺负他……就是,就是想看他服软时是什么样的……” “可高一还没读完,郑鑫就辍学了,听说是因为家庭比较困难,不过他的成绩本来也不怎么好……” “结果没想到,我来到枞光读大学时又遇见了他,他居然成了学校里的清洁工。我把郑鑫的事情给身边玩得好的朋友说了,大家就又开始找他寻乐子……但也不是每次都因为无聊了才找他。” 李凯乐胆怯地看了一眼虞红豆:“如果你们是要查案子,我觉得你们可以去问问朱钰。” “朱钰?”虞红豆皱眉。 “嗯。”李凯乐赶紧点头,“她和我都是郑鑫高中时的同学,现在和我一样是西班牙语专业的学生。” “朱钰很漂亮,在校花榜上排第三呢。”说到这,李凯乐看着虞红豆阴沉的脸色赶紧又补了一句,“当然肯定没有警官你漂亮。” 虞红豆的脸更黑了:“少拍马屁——快说!” 李凯乐连忙点头:“我现在就说。高中那会儿,班里的同学都知道郑鑫其实喜欢朱钰,因为他给朱钰写过情书,结果被朱钰当着全班的面给念出来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郑鑫就成了被全班嘲笑的对象。” “我本来以为郑鑫和朱钰是不会再有交集的两个人,可就在不久前,朱钰突然找到我,让我去揍郑鑫一顿,还让我给郑鑫带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审讯警员笔尖一停,他抬起头:“什么话?” 李凯乐抬起头想了想:“她让我给郑鑫说:‘管好自己的嘴,不然小心连清洁工都没得做。’” “这话是什么意思?”虞红豆追问道,“朱钰还给你说什么了?” 李凯乐战战兢兢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当时我也问朱钰了,她告诉我的是,郑鑫跑来骚扰她了,所以让我去教训郑鑫。” “我说实话,朱钰长得漂亮,我对她也是有好感的,所以听完她说的后我也很气愤,就什么也没管就去打了郑鑫。但郑鑫还是那样,被打了也不吭声,我把话带给他了,他居然说让朱钰亲自来给他道歉。” 虞红豆给气笑了:“你什么脑子,这分明是给别人当枪使了。” 李凯乐又缩了缩脖子:“所以我说让你们去找朱钰啊……郑鑫的死真跟我没关系。” “不用你教警察做事。”虞红豆瞪着李凯乐,“继续说,你还对郑鑫做过什么?” “真没了——我跟郑鑫就是欺负人和被欺负的关系。”李凯乐哭丧着脸,“我最近一次见他就是平安夜那晚,我找人把他骗过来,然后把他挂到了树上去,结果他自己不小心摔了下来——我也不想的!当时他摔得挺重,但肯定不至于死人啊!”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徐晟沉着脸走了进来,他低声说道:“李凯乐的父母来了……让我们放人。” 虞红豆眉毛一竖:“放人?这什么都还没问清楚呢放什么人?” 徐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凯乐,低头对虞红豆说道:“他爸叫李光济,是弘济集团的老总,认识不少人,有关系……上面给我打过电话了,让放人。” 虞红豆与徐晟对视了两秒:“徐队……” 徐晟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也没办法。” 虞红豆转头看向对面的李凯乐,李凯乐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眼底冒出了希冀光芒:“我爸来了?” 虞红豆冷笑道:“别急着高兴,今天就是你祖宗来了,你也得把事情交代清楚才能走。” 说罢,虞红豆起身走出审讯室。 徐晟赶紧跟了上来,他小声说道:“人就在会议室等着,你别激动。” “我有分寸。”虞红豆侧头瞥了徐晟一眼,“你专门来告诉我这件事,不就是为了让我去出头么。” 徐晟憨厚一笑,不答。 “嘭!”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披着风衣的虞红豆大步走了进来。 “谁是李光济?”虞红豆扫视一圈。 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像是夫妇,剩下那人虞红豆见过,是局里的一位主任,此时正陪在夫妇身边。 虞红豆的目光落在陌生男人身上。 虞红豆毫不客气的语气令陌生男人微微皱眉,他坐着没动:“我是李光济,你哪位?” 虞红豆冷笑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这起案子现在是我在跟,李凯乐要配合调查,暂时还不能放。” 李光济的脸顿时阴沉下去,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主任:“她是谁?她能说了算?” 主任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话茬。 李光济琢磨出点儿意思了,他低头拿出电话就准备拨号。 “啪!”的一声,一张印有国徽的证件直接摔在李光济面前,虞红豆冷漠的声音传来。 “特管九处虞红豆。” “不信邪你就打电话试试,我看今天谁敢管。” 第98章 他死于谋杀(五) 李光济默默盯着虞红豆看了两秒,然后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喂,刘局你好,是我。” “对对,还是我儿子的事,我已经到警局了,但是遇上点麻烦,这边不放人。” “没有没有,曲主任就在我旁边,我们已经聊过了,只是突然冒出来个年轻女人,她说她在管这个案子,一切她说了算。” “她叫什么?” 李光济抬头看了眼虞红豆,随后目光又落到面前的证件上:“她说她叫虞红豆,是什么……特管九处的?这是个什么部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毫无征兆地挂断了。 李光济愣了,他拿下电话怔怔地看了眼屏幕,然后又抬起头看向虞红豆,心知这次恐怕是踢到铁板了。 虞红豆冷冷地盯着李光济,朝他微微一扬下巴:“继续,还想给谁打。” “虞警官……”李光济咽了口唾沫,却忽然觉得这样叫不合适,于是又改口道,“领导,我儿子胆子很小的,他不可能和杀人案扯上关系。” “胆子小?”虞红豆笑了,“真看不出,令公子在学校里欺凌同学,殴打残疾人士,这不像是胆子小的人会做的事。” 丢下这句,虞红豆转身朝外走去。 李光济的妻子顿时急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喊道:“他还是个学生!一个孩子能犯什么罪?!” 虞红豆停步,她转过身来,冷漠地说道:“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殴打他人或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你们要是愿意等就继续在这里等着吧,但我劝你们最好还是祈祷他真的跟这起案件没什么关系,不然就不止是拘留这么简单了。” 说罢,虞红豆摔门而去。 正往审讯室走的路上,虞红豆接到了葛文栋打来的电话。 “喂,葛处,什么事?” 葛文栋:“小虞,你现在在哪儿?” “在靖江区分局,怎么了?” “哦,没事。”葛文栋顿了顿,“刚刚你那边分局的一个副局长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是不是九处在查案子,提到了你。” “只是一个普通刑事案件。”虞红豆停住脚步,“九处不能管吗?” 电话那头的葛文栋笑了笑:“呵呵,没事,能管,你放宽心,我就是以为你遇上了和觉醒者相关的事件,所以多问一嘴。你是以九处人员的身份入驻巡查组的,只要是在你的巡查片区,不管是否涉及到觉醒者,只要危害到了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就该管。” “有困难就找我。布防巡查组是从大局考量的,任何想要从中阻挠的小人心思都是我们要杜绝的存在,往小了说是利己主义作祟,往大了说是危害国家安全,所以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事,谁有意见,就让他来九处找我谈。” 虞红豆吐出一口气,轻声道:“谢谢葛处。” “嗨,说什么谢。”葛文栋爽朗一笑,“反倒是我该谢谢你,你是不知道咱们处里其他人是怎么做的,你们二组组长陆石君,天天去了巡查组就是睡大觉,陶萋萋动不动就翘班去参加辩论会,只要没涉及到觉醒者相关的事,他们才不会管,就跟换了个地方度假似的。像你这样把所有案件一视同仁的反而是独一份。等下次回处里开会时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批他们,让他们多向你学习。” 挂掉电话,虞红豆回到审讯室。 李凯乐看到虞红豆进来,他怀着希望问道:“我爸呢?” 虞红豆抱着双臂:“别盼了,我就是回来告诉你一声,你爸捞不走你。” 李凯乐眼里的光芒熄灭,顿时又焉了下去:“……我想抽支烟。” 虞红豆示意旁边的审讯警员:“给他一支。” 审讯警员掏出烟,李凯乐看了眼烟盒,摇头道:“抽不惯,我自己有,在我裤兜里,能帮我拿一下吗。” “你小子还挺挑,抽我这个咳嗽?”审讯警员没好气地起身,从李凯乐包里掏出一包写满外文的进口烟,抽出一根塞进他嘴里。 正准备点燃时,旁边的虞红豆突然靠了过来:“等一下。” 审讯警员回头,看见虞红豆目光紧紧盯着李凯乐嘴里的香烟,她一把夺过烟盒,目不转睛地看着过滤嘴。 “怎么了虞队?”审讯警员问道。 “这个烟外面有卖的吗?”虞红豆盯着李凯乐问道。 李凯乐紧张地摇头:“没有,这是我朋友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 虞红豆豁然起身,对审讯警员快速说道:“今早在现场取证时,技术部的人在死者床下发现了一枚烟蒂,和这个一模一样。” “去找技术部的人,让他们采集李凯乐的唾液进行比对。” 吩咐完这些,审讯警员匆忙走了出去。 虞红豆双手撑着桌子,沉着脸居高临下看着李凯乐:“你什么时候去的郑鑫家里?” 李凯乐连连摇头:“我没有!我去他家干嘛?我连他家住哪儿都不知道!” “等比对结果出来就知道了。”虞红豆冷冷抛下这句话,转身走出审讯室。 刚从审讯室出来,徐晟就招手把虞红豆叫到了办公室。 “另一边詹博明的审讯结果也出来了。”徐晟从桌上拿起笔记本递给虞红豆。 虞红豆接过来:“就是他给郑鑫打过电话?” 徐晟点头:“没错就是他。郑鑫的电话被删除过通话记录和短信,我们恢复后发现被删除的内容全都是关于这个詹博明的。这个詹博明和自己的一个女学生搞师生恋,不小心被郑鑫给撞破了,詹博明想让郑鑫不要举报他,但是郑鑫好像没有同意——短信内容就是关于这个的。” “除此之外房间里那个果篮也是詹博明送来的,他来郑鑫家里和他面谈这件事,结果二人发生了争吵,我们找邻居确认过了,确有其事。” 虞红豆想了想:“难道郑鑫电话里的记录是被詹博明删除的?” “詹博明不承认。”徐晟摇头,“而且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假设记录真是詹博明删除的,可在詹博明自己的电话里,记录并没有被删除,如果真是他干的,没道理留下这个破绽。” “倒也没错……”虞红豆沉思着,然后随口问道,“他搞师生恋的那个女同学跟郑鑫有关系吗?” “有,她叫朱钰,是郑鑫的高中同学。” 虞红豆猛地抬头:“朱钰?” 第99章 他死于谋杀(六) 下午,警方把朱钰带回了警局。 在办公室等待审讯结果时,虞红豆看见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大爷被警员带进了会议室。 老头面色沧桑,脸上布满了苦累留下的沟壑,看上去六十多岁。他头戴毡帽,身上穿的是打着补丁的棉服,脚下踩着双沾满泥土的棉鞋。自从进入警局后他的神色就很拘谨,眼神瑟缩着不敢到处张望。 那警员给他接了杯水进去,出来时走到虞红豆身边,小声说道:“虞队,徐老大叫你进去旁听。” 虞红豆问道:“刚刚那是谁?” 警员小声答道:“郑鑫他爸。” 虞红豆诧异道:“这么老?” 警员看了眼会议室的方向:“其实只有四十多岁……农村人,干了一辈子活,老得快。” 虞红豆心里了然,起身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徐晟正坐在郑父身边,虞红豆进来时他正说着:“郑大爷,这件事我们同事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你节哀,等法医那边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你们家属就可以去看了,所以耐心等等。” 虞红豆看向郑父,发现他一直低着头,不管徐晟说了什么都只是唯唯诺诺地点头,他的脸色虽然悲伤,却也远没到丧子后悲痛欲绝的地步。 虞红豆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地旁听。 徐晟继续说道:“郑大爷,今天找你来除了向你说明一下情况以外,我们还有些事要问你,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工作。” “配合配合。”郑父还是点头,“你问就是了。” “是这样的。”徐晟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我们在郑鑫租住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的保单,通过联系保险公司我们知道这份保险是不久前你主动替郑鑫买的。能给我说说原因吗?” 郑父点头的动作停了下来,思考了很久后,他小声地说道:“鑫娃子命苦……从小就得了那个劳什子怪病,我们家穷,折腾来折腾去治了这么久,连供他读书都供不起了,结果还是落下个残疾。” “现在家里还有个小的娃要供,但鑫娃子懂事,不读书后就出来找活干,挣的钱基本都拿给了家里。这娃从小就受别人白眼,性子倔得很,被欺负也从不肯拿回家说……” 郑父的声音逐渐沉闷:“说到底还是我没用,家里那个小的还在读书,今年前半年老婆子的肝又检查出来问题,每个月都要吃药……” 郑父吸了吸鼻子:“……家里实在是没钱了。” “我只好去找鑫娃子,让他帮着想想办法——但其实我也知道,鑫娃子的钱大部分都拿给了家里,自己手头哪有什么钱,我就只是……只是试试。” “然后就是前段时间,我在电视上看到卖保险的广告,说是万一出事了可以赔好多好多钱。” 说到这,郑父突然抬起头来望着徐晟,他嘴唇微颤:“警察同志,我当时真没想着鑫娃子真的会出什么事,但他身体不好,又一个人在外面,我,我,我只是……” “我只是以防万一!” 说完这句话,郑父像是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神,背脊更加佝偻了:“鑫娃子是我的崽,我不可能想他死的,也许——也许我给他买保险时是想过这种可能,但那也是因为他的身体……说不定哪天就……” 郑父的情绪起伏,有些激动,徐晟拍着他的肩膀安抚:“我知道你的意思,别急,慢慢说。” 郑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买保险这件事我给鑫娃子说过,他当时也是同意的,亲手签的字。” “做了这件事后我的心里也难受,当爹的给儿子买人身意外险,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村里人都说我是盼着鑫娃子死,好拿鑫娃子的买命钱去养无病无灾的小儿子,但这些我都可以当做听不见,我唯独只怕鑫娃子怪我。” “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说,同意了,签字了,唯一说的一句还是,还是……说我这个当爹的做得对,该买。” 郑父的声音不知不觉有些呜咽。 “可,可这比他怪我怨我还让我难受……” “说到底,还是我没用。” 会议室里沉默了许久,只有郑父轻不可闻的啜泣声。 半晌后,徐晟打破了沉默:“郑大爷,但是我得告诉你一声,如果最后案件侦破,郑鑫是自杀的话,是不在保险理赔范围内的。” 郑父抬起头来:“不是他杀吗?来接我的那名警察同志不是说是鑫娃子是被别人杀害的吗?” “只是猜测。”徐晟打断道,“目前我们还不能断定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我只是告诉你如果是自杀的后果。” 郑父突然一把抓住徐晟的手臂,死死地望着:“怎么可能是自杀?鑫娃子不可能自杀!他必须是被别人杀的!不然——” “不然他就真的白死了啊!” …… 下班之前,虞红豆回到了学校。 审问还在继续,尸检报告也要明天才能出来,在听完徐晟和郑父的对话后,虞红豆很是疲惫——不是身体上,而是精神上的。 所以她给徐晟打了个招呼后,就先回学校了。 因为马上就到下班时间,所以虞红豆索性没有再回巡查组,而是直接来医务科找柳学冬。 推开办公室门,虞红豆走进来,看见柳学冬正坐在办公桌后看书。 听到声音,柳学冬抬起头,看到虞红豆后露出了笑容:“忙完了?” 虞红豆摇了摇头:“没呢,明天还得去警局。” 柳学冬起身,牵起虞红豆来到沙发上坐下:“怎么感觉你没什么精神?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虞红豆勉强笑了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柳学冬看了看表:“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们回家吧。” 二人开车接上了胧月暻,往家驶去。 依然是柳学冬开车。车上,胧月暻因为好奇问起了案子,结果发现白天听到的传闻果然和虞红豆手里的案子有关。 但因为案件还未明了,虞红豆不能透露详细内容,所以就隐去真实人物姓名后,把案件经过简单地给二人说了说。 当听到死者生前曾长期遭受欺凌后,胧月暻很是愤慨,这反而让虞红豆感到奇怪了:“以你的家庭不应该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吗?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胧月暻一时语塞,还是柳学冬帮她解了围:“她不参与社团的生意,所以没怎么见过这种事。” 胧月暻奇怪的表现让虞红豆有一丝疑惑,她打量了一眼柳学冬的后脑勺,然后对胧月暻问道:“对了,你当年是怎么和柳先生认识的?” 第100章 他死于谋杀(七) “哎呀哈哈,什么认识,我其实跟他不熟。”胧月暻用笑声掩饰尴尬,转头去打开窗户,不跟虞红豆对视,“我跟他都没见过几面,就逢年过节社团里聚餐的时候碰过面。” “撒谎!”虞红豆一把将胧月暻拽到自己怀里,勾着她的脖子不让她动弹,“你笑得也太假了。” 柳学冬适时地解围道:“别逼她了,她不喜欢社团的氛围,所以才不愿意提,要不她怎么会选择来中海?你要是感兴趣,等有空了我给你讲。” 虞红豆将信将疑地看向柳学冬,然后放开了胧月暻。 车开进小区,在诊所门前停了下来。 自从柳学冬一家人开始固定早起上班后,吕姐就不再在上午送菜过来了,她每天买好菜就带回诊所,等柳学冬下班后再来取。 敲开门,吕姐把菜递了出来。 柳学冬接到手上:“别忙了吕姐,最近没病人,早点下班吧。”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吕姐像是突然被提醒,“下午有人打过电话,但因为不是病人,我才没联系你。” “谁打的?”柳学冬问道。 “是个男的,说是叫什么本杰明?” 柳学冬也有些懵:“英文名?说中文?” “嗯。”吕姐点了点头,转身小跑着上了二楼,“你等等,我记了电话的。” 等吕姐再下来时,手里拿着张纸条,她递给柳学冬:“他说了半天我没太听懂,好像是有个什么论坛想邀请你参加之类的事。” 柳学冬恍然大悟,不再感到奇怪,这一年来他也陆续接到过几次类似的邀请,比如心理学讲座之类的,毕竟他的照片现在还在斯坦福大学的官网上挂着,收到这种邀请并不奇怪。 柳学冬接过纸条看了看,随口说道:“帮我拒了吧,没时间。” 吕姐摆着手:“不太好吧,人打电话来你没接着,现在拒绝也是我去说,恐怕有些不礼貌,还是柳医生你亲自给他回一个吧。” 柳学冬一想也是,便点头了。 回到家后,二女去厨房忙活晚饭,柳学冬听见胧月暻还在兴致勃勃地打听着关于案子的事。 他从兜里拿出那张纸条,按着上面的号码拨了回去。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喂你好。” “我是柳学冬,听说下午你来过电话。请问你是……” 还不等柳学冬说完,那头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柳学冬?是在斯坦福大学读完又去东瀛名古屋大学进修的那个柳学冬吗?” 这番话精准得让柳学冬有些发愣:“呃,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本杰明。”对方答得很快,也很简短,说完这句就闭口了,似乎在等着柳学冬的回应。 柳学冬微微皱眉,对方的反应让他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 “嗯,你好本杰明先生,你的中文说得真好。”柳学冬客套了一句,那边却笑了。 “因为我本来就是大夏人啊。” 柳学冬沉默了两秒,直入主题:“你找我什么事?” “最近国际上有个关于‘分子神经与心理因素关联性’的学术研讨会,不知道你收到邀请了吗?如果没收到估计也快给你打电话了,咱俩都是中海的,所以想到时候一起过去,也好有个伴儿。” 柳学冬抬头看了眼窗外,天已经快黑了:“抱歉,我可能没什么时间……还有,你的意思是说你也收到了邀请是吗,所以你也是心理学方面的研究者?” “嘿嘿嘿……”那头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柳医生,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注意的你反应,所以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柳学冬眯起了眼睛:“我想我确实没见过你。” 那头发出夸张的惊呼声:“没见过我?怎么可能没见过我?你再好好想想——” 话语声停顿了一下,随后变得捉狭:“毕竟,我们可是在名古屋大学时的同学啊。不然我为什么也会收到邀请?” “你说对吗,柳,学,冬。” 柳学冬看了眼厨房,二女正聊着天,没有注意到他这边。于是柳学冬起身走进书房,将门给关上。 “那我可能是记错了,本杰明同学,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柳学冬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一边打开了电脑。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连串的笑声,“你也太好骗了!我随便说了个假名字你就敢往下接?” “哦。”柳学冬淡淡回了一句,他把电话打开免提放在桌上,双手十指如飞,电脑屏幕上的窗口飞快闪过。 “咳咳,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电话那头清了清喉咙,克制住笑声,“我只是有些好奇。在名古屋大学那三年,你只在第一学年出现过几次,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可最后领取学位证书时却依然有你的名字——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侵入防火墙,获得管理员权限,柳学冬进入了名古屋大学的学籍管理后台。 很快柳学冬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在同期的学员中,除他以外只有一个大夏人。 王利川。 照片上是一名露出玩世不恭笑容的寸头男生。 “然后呢?你还想问什么?”柳学冬随口问了一句,然后针对王利川这个名字继续查询起来。 但很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公安系统中查不到这个人。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是个假名字,要么就是这个人所代表的保密级别太高,就连公安系统的权限都无法查询。 这时,那头的王利川也再次开口了:“最有趣的是,我明明亲眼看见你被黑帮的人砍中了脖子,救护车赶来时你是被蒙着白布直接抬走的……” 柳学冬微微偏头,冷眼看向电话屏幕。 “所以,你是死而复生了?”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第101章 他死于谋杀(八) “哒,哒,哒。” 手指轻敲桌面,柳学冬长时间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电话。 “请不要误会。”电话那头似乎猜到了柳学冬现在的心情,“我无意破坏你现在的生活,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你知道,这种离奇的事情并不是每天都能遇上。” “王利川,”柳学冬开口道,“我该怎么叫你,王医生?还是王老师?” “这么快就查到我名字了?”王利川小小惊讶了一下,“那看来我应该是猜对了。” “叫我神父吧,或者本杰明神父。”王利川轻笑一声,“这是我现在最喜欢的称呼。” “好的神棍。”柳学冬的语气毫无感情。 王利川:“……” “这种逞口舌之利的报复恰好说明了你现在很焦躁。”王利川转念又笑了,“没有意义。” “那就聊点有意义的吧。”柳学冬拿起电话,“这次的学术研讨会要怎么参加,我现在突然有兴趣了。” “唔。”王利川发出一个鼻音,“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考虑,你感兴趣的不是研讨会,而是我。你想让我闭嘴,最好是永远闭嘴。但我相信你是聪明人,在搞清楚我的身份之前是不会轻易对我下手的——而且话说回来,我对你真的没有敌意,要不你先把脑子里那些危险的想法收一收?” 柳学冬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张王利川的照片,只感觉那个笑容仿佛是在嘲讽自己。 柳学冬深呼吸了一次:“杀人是犯法的,我只是个普通市民,不敢做那些事。” “哈哈哈!”王利川又大笑起来,“柳医生你真有趣——我是说,你比之前那个柳学冬有趣多了。” 柳学冬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咱们说正事。”王利川赶紧收敛,“这次的研讨会全称叫做‘分子神经与心理因素关联性的猜想’,这是一次国际性的会议,由多个国家的学术界泰斗牵头举办,分别会在自由联邦、高卢、大夏三个国家举行共三次研讨会,届时会有很多相应的专业人士参加。大夏是研讨会的最后一站,会议就在中海召开。” “我也是在邀请人员名单上看到的你的名字。”王利川轻笑一声,“开始我以为是重名,凭借着好奇查了查,才发现当年意外身亡的同学居然也领到了学位证书,而且现在居然还跟我在同一个城市开了家心理诊所。” 柳学冬想了想:“既然研讨会要到中海来,那前两次我就不去了,等会议开到中海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参加吧——或许到时候我们可以见一面。” 王利川像是丝毫不担心,他笑着答道:“荣幸之至。” 挂掉电话后,柳学冬又在电脑上查询起来。 王利川刚刚在电话里说了,他喜欢别人叫他“神父”。 中海的教堂不少,但也多不到哪里去。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王利川故意给出的误导性信息,但试试总没错。 但结果并未如柳学冬的意,网络上虽然能查到每座教堂的地址,但却没有神职人员的统计信息。 这时,胧月暻悄悄推开门进来,她腰上围着围裙,两条裹着黑丝的大长腿走到柳学冬边上:“吃饭了——我发现红豆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她的小腿:“她是查案累着了。今晚你们睡觉别折腾太晚,让她早点休息。” 胧月暻捂嘴惊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晚上睡觉折腾?你听墙角?!” 柳学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每晚都跟闹觉似的,不叫唤两声不舒服,还用我听墙角?” …… 次日一早。 三人一起来到学校。 汽车还没进校门,柳学冬就看见一个身影蹲在路边,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头上裹着纱布,弯着腰埋着头,双手环抱缩在袖子里,活脱一个盲流似的。 柳学冬疑惑地皱了皱眉,感觉这人有些眼熟。 还不等他想起是谁,后排的虞红豆先摇下了车窗,探出头去:“徐小军?” “盲流”抬起头来,看到虞红豆后赶紧起身跑了过来:“虞姐,你可算来了!” 柳学冬定睛一看,好嘛,还真是那个被他打晕两次的徐小军。 柳学冬踩下刹车,把车停下。 虞红豆哭笑不得:“你在这蹲着干什么?” 徐小军吸了吸鼻涕,苦着脸道:“我也不想啊,问题是保安不放我进去。” 柳学冬瞥过去打量他一眼,心说就这幅打扮,放进去才不正常。 这时胧月暻说道:“我记得学校昨天发通知来着,说这段时间非校方人员都不准随意入校。” 然后她又看了眼虞红豆,小声提醒:“可能是这次案子的缘故,校方应该是怕有记者混进学校,到时候又有舆论压力。” 虞红豆点了点头,看向徐小军:“先上车吧。” 徐小军坐上副驾,讨好地冲柳学冬笑了笑:“柳哥,你好。” 看来他应该听说过柳学冬了。 “呵呵。”柳学冬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声。 “我记得你不是在休病假吗,怎么突然来找我?”虞红豆问道。 徐小军却摇头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柳哥的。” “找他?”虞红豆眨了眨眼。 这时,柳学冬已经把车开进学校,胧月暻因为马上就有课,所以打过招呼后就小跑着离开了。 徐小军和虞红豆先一步下车,他瞥了眼正在停车的柳学冬,小声对虞红豆说道:“自从我上次被打晕后,我就有些不敢出任务了,我也不知道是我胆子变小了还是上次留下了心理阴影,我最开始觉醒天赋的时候明明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但我现在却只觉得自己觉醒了天赋却依然是个废物……” “萋萋姐说我这是遇到心理障碍了,她告诉我你丈夫是心理医生,让我来找他咨询一下。” 虞红豆颇感无语:“这都叫什么事儿……” 徐小军苦笑道:“可能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担当的小偷吧,本以为有了天赋就不同了,但没想到我还是原来那个我。” 虞红豆无奈地看了眼徐小军:“你这想法没有来由,还是让柳先生给你疏导一下吧。” “对了。”徐小军突然说道,“这两天躺床上我还想到一件事,但不知道对不对,所以都还没给葛处汇报。” “什么事?” 徐小军的脸色严肃起来:“我自从拥有天赋以来,不管是对谁用都能使人中招,但唯独在两个人身上没有效果,一次是在渔安村,还有一次就是上次抓绑匪的山上……” “我就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第102章 他死于谋杀(九) 办公室里,柳学冬头疼地看着对面的徐小军。 徐小军坐在沙发上,拘束地搓了搓手。 徐小军的病倒是不棘手,无非就是个重塑自信心,帮助他找回本我的一个过程。但令柳学冬头疼的是,他在知道既定结果的情况下,不管说什么都感觉自己是在忽悠人。 徐小军的情况就像是话本中武林高手一朝战败有了心魔,最好的办法就是苦练武功然后打败昔日的对手,心魔自然就解除了。 但柳学冬心里却很清楚,现实情况是,徐小军就算是练一辈子——在面对他时顶多也不过是从一拳打晕变成两拳打晕。 还让柳学冬有些惊讶的是,根据徐小军自己的说法,他俨然已经将打晕他的那“两个人”默认成了同一个人。 柳学冬心想这当过小偷的脑筋是转得挺快,于是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徐小军憋着想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感觉,就只是一种感觉——还有他揍我时那股果断劲儿,每次都如出一辙。”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点头,心想要是还有下次,得给徐小军弄出点新花样来了。 柳学冬沉吟片刻:“照你说的,你原本是个很厉害的人,但再遇到打晕你的那两个人后,你就产生了自我怀疑心理。但俗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谁也无法保证不会遇上比自己厉害的人,也无法保证比自己厉害的人不止一个。你懂我的意思吗?” “柳哥……”徐小军咬了咬牙,“柳哥,有些事情因为涉及到保密条例,所以我没法给你明说,但我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被人打晕这么简单。我这样给你说吧,就好像我对人动刀子,正常情况下人的身体是挡不住刀子的,但偏偏那个人就挡住了,你说他挡住就算了,偏偏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人也能挡住刀子,你说我能不怀疑他俩是同一个人吗?” “万一是因为你这把刀还不够快呢?”柳学冬笑道,“你的情况我大概有数了,是由于逃避心理给自己施加了某种心理暗示,下意识不想承认自己会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栽跟头,所以你更宁愿相信他俩是同一个人,而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你的心理负担就不会那么重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点,那你就把他们当作是同一个人吧。” 徐小军低下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难道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又开始自我怀疑了。 就在这时,徐小军突然鬼使神差地朝柳学冬伸出手,使用天赋。 只见柳学冬双眼猛地一瞪,下一秒“嘭”的一声趴在了办公桌上,昏死过去。 徐小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猛地一哆嗦:“我草草草草草草——完了完了,我特么到底在想什么?!” 徐小军赶紧起身,手忙脚乱地跑进洗手间,用毛巾沾水后来到柳学冬身边,把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他额头上,同时小声喊着:“柳哥……快醒醒……柳哥……” 因为心虚的缘故,他的声音小得像是生怕把柳学冬喊醒了似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分钟后,柳学冬幽幽转醒。 “我……怎么了?”柳学冬皱眉揉着太阳穴。 徐小军目光游移:“那个,嗯……刚刚聊着聊着你就睡着了。” 柳学冬皱了皱眉:“我好像做噩梦了。” “你是不是太累了?”徐小军装模作样问道。 “可能是吧。”柳学冬顺势说道,“昨晚没怎么睡好。” 二人互飙演技,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那,那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啊。”徐小军不敢去看柳学冬的眼睛,“柳哥你好好休息。” 柳学冬客气地说道:“诶,好的,要是心里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你随时来找我就行。”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徐小军一边点头应着一边朝门走去,恨不得赶紧逃离这里。 …… 早上三人到学校后,虞红豆刚到巡查组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就接到了徐晟的电话,说是尸检报告出来。 于是虞红豆事不宜迟,直接开车去了警局。 走进大办公室,警员们正各自忙碌着,前面的白板上画着人物关系脉络——看来大家昨晚都加班了。 看到虞红豆,陈洁迎上来,她对虞红豆说道:“去吧,老徐在会议室等你。” 虞红豆听出陈洁的语气不对,于是小声问道:“怎么了?” 陈洁朝会议室努了努嘴:“你自己去问他吧,抽一早上的烟了。” 虞红豆看向会议室,会议室的门虚掩着。 推开门走进去,虞红豆看见徐晟正坐在角落里,盯着面前用来整理案情的笔记本发呆。 他手里夹着烟,已经快燃到头了都没有发觉。 听见开门声,徐晟抬起头来:“小虞,你来了。” “嗯。”虞红豆轻轻把门敞开,通通气散烟味,然后走到徐晟对面坐下,“徐队,你有心事?” “我没事。”徐晟摇了摇头,把手边的一份文件推到虞红豆面前,“尸检报告夹在里面,你先看看,我们边看边聊。” 等虞红豆拿起文件,徐晟忍不住开口道:“死因已经确定了,确实是煤气中毒。” 虞红豆瞥过去一眼:“所以是自杀?” 徐晟把烟蒂狠狠地按进烟灰缸,转头却又点起了一支。 他没有回答虞红豆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李凯乐、朱钰、詹博明,我把他们都放回去了,该审的都审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继续关下去也不是事。” “放了?”虞红豆下意识拔高了音调。 虞红豆质疑的语气仿佛一根针,扎在了徐晟的身上——他的声音也跟着拔高,却偏偏还是只盯着面前的笔记本,不跟虞红豆对视:“不放还要怎样!他们跟郑鑫的死无关,拿什么关他们?搞师生恋?还是霸凌同学?你觉得这种理由够吗?谁起诉他们了?” “你说郑鑫的死跟他们无关?”虞红豆放下文件,她盯着徐晟,目光逐渐变冷。 第103章 他死于谋杀(十) 徐晟猛吸了一口烟,脸色阴郁:“那天晚上没人去过郑鑫房间,煤气是他自己开的。” “那烟蒂怎么解释?”虞红豆问道。 “平安夜那晚,郑鑫从树上掉下来时在李凯乐脚下捡的。”徐晟吐出一条烟柱,又仿佛是叹了口气,“烟蒂是被他故意丢在床底的。” “窗台也是他擦的。”不再等虞红豆继续问,徐晟主动把调查结果和盘托出。 “就在詹博明走后,郑鑫自己把窗台擦了一遍,他在卫生间洗抹布时被其他租客看见了。” “擦完窗台后,他就把和詹博明的短信和通话记录删除了。” “那手腕的伤呢?”虞红豆打断道,“你不是也说了么,一个想自杀的人怎么还会在意自己的伤势?” “也是故意的,他利用了反向思维。”徐晟沉默了一阵后才继续开口,“侧写师根据郑鑫的行为逻辑为他做了人格侧写,他其实有很大的心理问题。” “这很正常,以他的经历来看,很难做到不出问题。”虞红豆冷声接过话,“郑鑫的父亲也说了,他的性子很倔强。从小就被歧视欺凌,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残疾的身体带来的,所以他最渴望的事一直都是被人当成一名正常人看待,所以他努力地像正常人一样去独立生活,打工挣钱,但却依然改变不了人们看他的眼神。” “而不管这些眼神后面所代表的是什么,是歧视也好,是怜悯也好。在他眼里都只传达了一个信息——他不正常。” “所以他倔强。越是被这样看待,他就越是想表现出自己和其他人一样正常。” “所以即使自己依然长期生活在被欺凌中,但有人来邀请他时,他还是兴然应允跟着去了——但结果却是被吊在树上。他可能事先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也可能没猜到,但都无所谓了,因为没有区别,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徐晟愕然地抬起头,看着虞红豆。 虞红豆眼睑低垂,神色郁郁:“我丈夫是心理医生,听得多了,自然就懂一些了。” 徐晟默默点了点头:“没错,他应该就是从平安夜那晚后开始计划自杀的。” “根据侧写师的说法,郑鑫的自杀和寻常自杀是有区别的。正常人自杀多是因为厌世和绝望,但这种心理在郑鑫身上只是其中一个因素。” “他除了对人生感到绝望以外,他其实还有私心。” “骗保。”虞红豆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见。 徐晟抿了抿嘴,点头:“没错,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报复。” “所以他选择把李凯乐和詹博明卷进来。” “他故意留下了那么多线索,拿走烟蒂,引发争吵,删除记录,擦窗台等等,都是为了把自杀定性成谋杀。” “对他来说,如果成功了,那就死他一个,家里拿钱。” “他其实不笨,只是没什么经验,所以做的这些事就显得有些幼稚了——他低估了我们警察的办案能力。” “所以……”徐晟苦笑了一声,“呵,骗保……” 徐晟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了,一切不言而喻。 “不,其实他成功了。”虞红豆开口道。 徐晟抬起头看过来。 “虽然骗保失败了,但他另一个目的达到了。”虞红豆手里的文件刚好翻到审讯记录那一页。 “报复。” “李凯乐永远都甩不掉间接杀人的骂名,他要背着这种负罪感过一辈子;詹博明和朱钰的师生恋情也瞒不住,他们的结果要么是分手,要么是詹博明被学校辞退。”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呼……”虞红豆长出一口气,然后抬眼看向徐晟。 “其实我刚刚问的是,你真的觉得郑鑫是自杀的吗?” 徐晟闭上眼,不答。 指尖烟雾缭绕。 虞红豆缓缓开口。 “在我眼里,这就是谋杀。” “他是被言语和眼神组成的刀子,一刀刀砍断活下去的希望的。” …… 案子结束了。 警方发了通告,是自杀。 自加入九处以来,虞红豆第一次向处里提交了请假申请。 这无关玻璃心,也无关对什么失望,只是单纯的意难平。 柳学冬担心虞红豆,想问问她是怎么回事,但因为虞红豆不想再提起,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仓皇地开始,然后草草地结束。 学校里好像也没受什么影响,照常上课照常放假,除了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在流传外,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学校里少了一名清洁工。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没受影响。 三天后,柳学冬的办公室来了一名学生,他说他叫李凯乐,最近压力很大,想要请柳医生开导一下。 从他那里,柳学冬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也知道了虞红豆郁郁寡欢的原因。 “你知道学校里最高的那座教学楼吗。”柳学冬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将他玩味的眼神遮蔽住。 “郑鑫是清洁工,要负责打扫天台,所以天台门的钥匙一直在他手上。” “他担心有学生上去打闹会出危险,所以一直是把天台门锁着的。” “他其实一直都很善良。” 对面,李凯乐躺在沙发里,听了柳学冬的话,他情不自禁用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柳学冬继续说着。 “但自从郑鑫死后,天台门好像再也没锁上过了。” 二人聊了很久,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柳学冬在说。 李凯乐离开时,柳学冬仿佛是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人都是会犯错的,关键在于要怎么去弥补。” “赎罪,是一件很难的事,但其实也可以很简单。” “无非是用时间去区分,它可以是一辈子。” “……也可以是一瞬间。” 李凯乐走了,情绪似乎并没有好转。 下午,一个帖子在校园论坛上被置顶加精,帖子里详细讲述了郑鑫案件的一切经过,并且用激昂饱满的情绪控诉了李凯乐、詹博明、以及朱钰的“罪行”。 管理员满头大汗,因为帖子删不掉,也撤不下来,最后不得已只能暂时关闭了论坛。 但事情已经传出去了。 第二天,西班牙语专业的詹博明老师辞职了,一个人拖着行李孤零零地离开。 当天下午,朱钰的父母为她办理了退学,听说她的父亲当着全办公室老师面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第三天中午,刚刚下课的时间,学校的道路上人来人往。 最高的那栋教学楼上,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柏油路上,摔成了一摊肉泥。 李凯乐死了,他选择了一瞬间。 柳学冬本来以为他能坚持得更久一点的。 不过柳学冬并不在意,就像他也没做什么一样,无非是一点心理暗示再加一点推波助澜而已。 柳学冬并不是在替郑鑫复仇,也不是出于怜悯,他甚至连那个清洁工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他之所以做这些,纯粹是因为,他觉得郑鑫策划了这么久,又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到头来这场报复里却连一个人都没死……实在有些太可惜了。 既然他努力过了,就该得偿所愿。 举手之劳罢了。 第104章 研讨会提前 “叮铃铃——” 电话响了,柳学冬拿出电话一看。 王利川打来的。 柳学冬觉得有些蛋疼。 自从上次他们通过电话以后,这个王利川几乎每隔个两三天就要打电话过来问候几句。 所谓问候,其实就是漫无目的的闲聊,他有时会说说自己今天参加研讨会遇见了哪位学术界大牛,又或者是今天会上听到了什么新的理论和猜想,研讨会的进度如何了,要么就是自作多情地替柳学冬觉得惋惜,觉得他没有才参加真是太可惜了巴拉巴拉的。 王利川的出现使柳学冬有了一丝丝的紧迫感,所以每次电话打来了柳学冬都会接起来,就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可王利川就好像是真的找不到其他人说话了所以才给柳学冬打电话,单纯的只是想找个人聊天。 郑鑫的案子结束后,虞红豆请了两周的假,用来平复心情。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自我调节得差不多了,柳学冬的担心也消退了下去。 相比三人重归平静的生活,反而是枞光大学更加焦头烂额,郑鑫的死他们可以压下去,但后续李凯乐跳楼的事他们却不可能压得住了。 短时间内连出几件大事,柳学冬都替枞光觉得冤枉。 对于这种情况,学校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等时间去消磨记忆,同时加强自身各方面的防范,以及对学生的心理教育。 昨天副校长许问渠专门把柳学冬请到了办公室,就谈了一件事。 校方打算给学生开一门关于心理健康教育的大课,想让柳学冬来担任讲师。 许问渠的态度很客气,他明确表示会给柳学冬开两份工资,一份校医的,一份讲师的。因为负责这门课的讲师也不止柳学冬一个,所以他每周只用上一次课,就在学校最大的那间教室。 柳学冬本来不想答应,但回家在虞红豆面前提了一嘴这件事后,虞红豆却劝他答应下来。 这是源于郑鑫案件对虞红豆的影响,她不想再一次看见类似事件发生在自己身边。 所以柳学冬就答应了许问渠,从下学期开始担任心理健康课的讲师。 今天是周末,除了虞红豆本就休假外,柳学冬和胧月暻也放假了。 胧月暻见虞红豆心情好了许多,便提议大家一起去公园划船。 现在三人就在湖心的船上。 这是一艘天鹅造型的脚踏船,柳学冬坐在船头,他的对面坐着虞红豆和胧月暻,她俩一人一边正蹬得起劲。 虞红豆的风衣下,修身的牛仔裤勾勒出身材曲线,再往下是齐膝的长靴;胧月暻不怕冷,上半身穿着毛绒外套,下面却依旧是裙子配丝袜,再蹬了双小棉鞋。 两双大长腿在眼前晃来晃去,惹得柳学冬时不时就情不自禁瞥过去一眼。 “叮铃铃——” 电话已经响过一轮了,柳学冬还在出神。 “怎么不接?”虞红豆的声音传来,喊醒了柳学冬。 “嗯?”柳学冬抬头,“在想事情。” 说罢,柳学冬接起电话。 还没等他开口,那头的王利川就先一步说道:“柳医生,好消息呀。” “什么好消息?你病危了?”柳学冬眼前一亮。 “呃……还没。” “哦。”柳学冬失望地叹了口气。 “华府这边的研讨会结束了。”王利川没有在意柳学冬的语气,“我刚刚收到消息,最后一站中海的会议举办时间提前了,我现在正在收拾行李,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啧……”柳学冬龇着牙花,“你别替我做决定啊,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这个会议,还有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跟我见面?” “咱们是老同学,又都是心理学领域的钻研者,多交流交流有什么不好?”王利川笑着说道。 “呵呵。”柳学冬假笑两声,“你要真把我当老同学那我也放心了,就怕你有别的目的。” “嘿嘿……”王利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然好奇也是一方面。不过请放心,虽然我对你以前的经历挺感兴趣,但如果你不想提我也可以不打听,我单纯地只是想认识一下你。” “交个朋友罢了。” “所以你是没有其他朋友了么?”柳学冬嘲弄道,“不然为什么你每次都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找不到其他人说话了?” 王利川一点也没生气,反而笑着答道:“因为我只和有趣的人交朋友。” “但愿如此吧。”柳学冬不想聊了,挂断电话。 虞红豆见柳学冬冷着脸,于是发问道:“谁打的?” 柳学冬脸上的冷意顿时消退,笑着回道:“一个同行,老想劝我去参加一个什么国际研讨会,我拒绝好几次了。” “去呗,既然别人都这么诚心了,说明是相信你的专业水准。”虞红豆眨了眨眼,“只要你有空,去参加这种会议对你未来的职业发展应该是有好处的。” 柳学冬摆了摆手:“再说吧,过几天这个会议要来中海,到时候我再考虑一下去不去。” 柳学冬是想终止这个话题的,但旁边的胧月暻却突然抬起头来:“来中海?” “嗯,怎么了?”柳学冬看过去。 胧月暻偏着头回忆了一下:“我听办公室里老师说起过,好像最近好几所大学在竞标一个什么研讨会的举办场地,我们学校正在托关系,打算把这个名额拿下来,到时候把举办场地定在我们学校——会不会就是你说的这个研讨会?” “多半是了。”柳学冬点头道,“这场会议的规格不低,也只有这种会议才会让好几所大学都争着抢。” “可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虞红豆颇为不解,“枞光又不是什么知名大学,就只是个举办场地的名额,甚至不惜托关系都要争?争到了又怎么样,又不能提高明年的招生率。” 柳学冬思忖片刻后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很有必要的。虽说这件事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枞光最近才出了事,现在正是急需一件好事来宣扬自己正面形象的时候。” “并且枞光虽然软实力不行,但在硬件实力上还是很有排面的。它的外表光鲜,场地大环境好,从这方面来看把举办场地定在枞光也是挺合适的——毕竟到时候还有不少外国人,大夏人好面子,没什么毛病。”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会议多半就是定在枞光了。”柳学冬点了点头。 虞红豆撇了撇嘴:“就因为枞光有钱?这事你说了又不算。” “哎,可不仅是这样。”柳学冬摆手,“你只看到枞光有钱,但你忘了枞光背后都是谁?” “在枞光读书的学生都是些什么人?这件事要是成了,枞光提升了知名度,对学生也有好处,所以只要枞光开口了,这些学生的家里是不介意顺手帮一把的。” 第105章 柳医生爱看 “是这个道理没错。”胧月暻肯定了柳学冬的说法。 和虞红豆不同的是,胧月暻的出身决定了她在这种涉及利益纠葛的事情上看得比虞红豆要透彻些。 胧月暻继续说道:“不仅仅只是开一场会那么简略,学校最大的作用是提供了一个供所有人交流的场合,可想而知,到时候来的不仅有学术界的专家,还会有政界商界的人物,有了这些人,那肯定还会有酒会之类的繁琐的东西。” “而且学校之所以这么急着把这件事定下来,可能也是想赶在放假之前把会议举办完成,这样也能给学生一个‘亲身参与’到这种国际性学术会议的机会。” 胧月暻这么一提,柳学冬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快放寒假了,他点了点头:“应该是了,听说最后一站的会议提前了,可能也是有这层考虑在。” 小船渐渐漂到了湖心,虞红豆和胧月暻不再继续蹬脚踏板,任由小船随波荡漾。 湖面上风大,三人闲聊不久,柳学冬就发现胧月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手揣进了袖子里,脖子也情不自禁往下缩着,两条腿冻得微微发抖。 柳学冬看了眼时间,还不到11点。 “往回划吧,回去差不多就该吃午饭了。”柳学冬把目光从胧月暻的丝袜上挪开。 虞红豆有些心疼:“这船按小时收费呢,这还不到一个小时。” 柳学冬朝胧月暻努努嘴:“我倒是无所谓,但你小老婆都快冻成狗了。” 虞红豆转头一看,胧月暻朝她尴尬地笑了笑:“我还好,也没那么冷。” 只是说这话时她整个脖子都缩进了衣服里,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虞红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让你露,早让你多穿点非不听。” 胧月暻明目张胆地朝柳学冬抛了个媚眼:“谁叫你不穿,那就只有我来穿咯——不然柳医生看什么?” “咳咳——”柳学冬赶紧偏开头看向湖面。 “误会,你脚离我太近了,我是怕脚气熏着我。”柳学冬胡乱解释。 “哼!”胧月暻气得鼓起小脸,转头不理柳学冬了。 虞红豆却脸一红,她刚刚其实有注意到柳学冬的眼神,心里大概也猜到柳学冬应该是喜欢丝袜这种东西的,这时被胧月暻不轻不重一点拨,倒真的考虑起来自己要不要也学习一下。 小船缓缓转向,向岸边游去。 上岸后,柳学冬去游船管理处交钱,顺便拿回押金。 这时胧月暻又不冷了,正赖着虞红豆说不想这么早回去。 “好不容易出来玩,回去了又只能在家闷一下午。” 虞红豆无奈道:“那你想去哪儿玩?” 刚走回来的柳学冬听到她俩的对话,觉得胧月暻说得有道理,虞红豆也确实应该好好放松一下,于是他便提议道:“去游乐园吧。” 其实这么久以来,柳学冬在脑海里作过很多类似的“计划”,用来提升自己和虞红豆之间的感情,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尽快有一个“家”的样子。但自从那次被胧月暻点醒后,他意识到自己以私心为目的地去做计划是和自己想要过上正常人生活这个想法是相悖的——正常人不会把“过日子”当成一种目的,过日子就只是过日子。 虽然以后的生活可能会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但当胧月暻在此刻引出这个话题时,也并不妨碍柳学冬把当初的计划当成一个提议说出来。 “游乐园?”虞红豆诧异地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看着她:“你去过游乐园吗?” 虞红豆轻咬一下嘴唇:“见过,但从没真正意义上的去玩过。” “那就去吧。”柳学冬微笑道,“第一次,该我陪你去。” …… 游乐园这种东西好像永远都不会被时代淘汰,在城市的某一处一定能找到它。 柳学冬三人都没去过中海的游乐园,但好在虞红豆能找到。 在虞红豆的指路下,三人来到位于城西的游乐园。 这座游乐园占地面积很大,虽然已经经营了好些年头了,但因为不缺客源,所以生意一直很好。 买了三张门票,三人走进游乐园的大门,站在入口广场上环顾,不知该从哪儿开始。 胧月暻兴致勃勃,左顾右盼,双眼都在放光,仿佛每个项目都想玩。 虞红豆则是因为对每个项目都很陌生,没有经验加上对那些刺激项目的紧张感,让她有些犹豫。 柳学冬其实也没什么经验,他上一次来游乐园还是四年前在高丽,他扮成道路旁卖气球的小丑,一枪毙了带儿子出来玩的nc财团掌权人金昌浩。 柳学冬感觉到他牵着的虞红豆的手微微收紧,他转头看了眼虞红豆,看出了她有些紧张。 “慢慢玩过去吧。”柳学冬笑道,“先从小的开始。” 说罢,柳学冬主动牵着虞红豆往前走去——离他们最近的是一个打气球的小摊。 见有客人上前,小摊老板赶紧殷勤地招呼道:“来看看,来看看。30块钱50发子弹,50块钱100发,分数高还有奖品。” 柳学冬掏出两张五十面值的纸币:“奖品是怎么个说法?” 老板笑嘻嘻地把钱收下,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展示墙:“100发中60发奖励橡皮擦或圆珠笔,中80发奖励钥匙扣,中90发可以拿个小公仔,要是100发全中,我后面这些两米高的大娃娃你随便挑。” 柳学冬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朝虞红豆弯腰,做了个夸张的邀请动作:“来吧虞警官,展示你枪法的时候到了。” 虞红豆嗔了他一眼,上去挑了一把枪,试着瞄准。 柳学冬又回头看向胧月暻:“你也去试试?” 胧月暻嘟了嘟嘴:“我不玩这个,玩不好。” 谈话间,虞红豆已经开始了。 “啪!” 一发子弹射出,墙上的一个气球应声爆开。 虞红豆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直起身又仔细看了眼手里的枪,然后才再次举枪瞄准。 上膛,扣扳机,气球爆炸。 一百发子弹很快打完,一旁的老板偷偷松了口气,笑着走过来:“美女枪法真好,中了94发,挑个小公仔吧。” 虞红豆叹了口气:“老板,你这摊开挺久了吧,枪保养得挺好的。” 老板一愣,随即换上笑脸:“美女懂得真多,你看是先打完,还是我现在把奖励给你?” “先打完吧。”柳学冬上前打断。 然后柳学冬把每把枪都端起来看了看,最终选定了一把。 端起枪,准心瞄准,柳学冬微微眯眼,扣下扳机。 “啪!” 气球炸裂。 拉栓,柳学冬继续开枪,然后再拉栓,再开枪。 他手中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是一点迟疑都没有,子弹出膛声和气球炸裂声几乎响成了一片。 速度快到老板甚至无法再通过听声音辨别他到底打破了几个气球。 又是“啪”的一声,柳学冬放下枪,对老板示意道:“还差三个,吹气球吧。” 此时墙上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花花绿绿的气球破裂后留下的碎橡胶。 老板苦笑道:“不用吹了,这位先生是行家,大娃娃你们随便挑吧。” 最后,虞红豆挑了个维尼熊,近两米高的布娃娃被她抱在怀里,饶是她身材高挑,也不由得感觉到有些费力。 柳学冬笑着帮她把维尼熊接了过来:“一会我先给放车里去。” 说着就欲往大门处走去,可才迈出一步,柳学冬就感觉到身后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袖子。 回头一看,胧月暻小嘴微微撅着:“我也要。” “你不是不玩吗?”虞红豆听见后哭笑不得。 “柳医生这么厉害,你让他给我打。”胧月暻指了指墙上的一只粉红豹公仔。 柳学冬无奈地把维尼熊又塞给了虞红豆,转身掏出50块钱想再买100发子弹,老板却赶紧摆手,不去接钱:“不玩了不玩了,你们快走吧。” 柳学冬也笑了:“还有把生意往外赶的?” 老板哭丧着脸:“那也不能亏本做生意呀。” 柳学冬想了想,把手里那个熊猫小公仔递给老板:“这样吧,这个小的还你,钱我照给,你让我再打一次,要成功了就给我那个大的粉红豹,失败了这小的我也不要了。” 老板依旧摆手:“还是算了吧。” 胧月暻眼里掩饰不住失望,可怜巴巴地望着虞红豆。 虞红豆故作生气地掐了一把胧月暻的脸蛋儿,然后把维尼熊塞给胧月暻抱着,自己则走上前,拿起一把枪道:“老板,你这不是玩具枪,我刚刚看了看,是打钢珠的气枪吧。” “这东西是有杀伤力的,你去警局备案了没?” 老板一愣,盯着虞红豆看了看:“这你管不着吧。” 虞红豆摆了摆手:“我管不管得着的另说,但你要是被举报了,该罚款罚款,该没收没收——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老板一声不吭,转身就把粉红豹拿了下来塞给柳学冬:“算我倒霉遇见你们几个丧门星,行了,你们可赶紧走吧,别在我眼前晃悠了。” 胧月暻眉笑颜开地抱过粉红豹,可算是满意了。 三人在老板讨嫌的目光中离去,等走远了,虞红豆默默掏出了电话,拨通了举报号码。 等她放下电话后,柳学冬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虞警官,你心可真是大大滴坏了。” 虞红豆白他一眼:“去你的,我这是秉公办事。” 柳学冬把两个大布偶放回了车里,三人继续在游乐园里漫无目的地逛着。 胧月暻从不远处买了三支回来,三人一人拿着一支慢慢舔着。 “下一个玩什么?”虞红豆主动问道。 经过刚才的“预热”,她也稍稍有些期待了起来。 柳学冬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眼前一亮。 “摩天轮。” “过山车!” 柳学冬和胧月暻几乎是同时开口。 摩天轮作为言情剧里必不可少的“重要道具”,在看到它的一瞬间柳学冬就想到了要跟虞红豆一起去坐一次。 但胧月暻显然对刺激的项目更感兴趣。 胧月暻嫌弃地看了一眼柳学冬:“你还坐摩天轮?我8岁以后就不坐那个了,太无聊了。” 柳学冬看向虞红豆:“红豆决定吧。” 虞红豆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胧月暻:“小暻,要不先玩摩天轮?” 胧月暻气得在虞红豆腰上掐了一把,恶狠狠道:“好呀,你这心都偏到姥姥家去了!” 虞红豆赶紧求饶躲开:“我都没玩过,先从温柔点的开始体验嘛。” 两票对一票,结果已经注定了。 胧月暻负气似的对两人说道:“要去你俩去,我才不玩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于是,最终上到摩天轮的只有虞红豆和柳学冬二人。 第106章 追寻的烟火气 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通票年票的说法,除了进游乐园要买门票以外,游乐园内的每项设施都是要单独收费的。 因为周末的缘故,游乐园里人不少,大多都是情侣和带小孩出来玩的父母。 趁着柳学冬买票的功夫,虞红豆先排起了队。 站队伍长龙中,虞红豆抬头往上看—— 眼前这个摩天轮并不是什么城市地标建筑,高度未超过百米,但即便是这样,因为就站在脚下,所以虞红豆依然得把头高高仰起才能看到全貌。 即使知道它并没有高到离谱,但从这个角度看去,虞红豆还是觉得眼晕。 买好票的柳学冬小跑回来,挤进虞红豆身边。 身后的人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发出不满的“啧”声。 柳学冬牵起虞红豆,朝身后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一起的。” 人群缓缓向前蛹动,很快,柳学冬和虞红豆来到了检票员面前。 拉开栅门,在检票员的催促中柳学冬和虞红豆弯腰钻进了座舱。 随着脚踩进去,座舱顿时微微晃动。 柳学冬本想拉着虞红豆跟自己坐同一侧,但二人刚坐下,座舱因为两侧重力不平衡顿时晃动幅度变大了。 虞红豆赶紧起身坐到了对面去。 座舱内空间不大,即使二人相对而坐也不影响他们把手牵着。 摩天轮缓缓转动,座舱开始上升。 狭小的空间内,能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电机运行时发出的微小嗡嗡声。 摩天轮的转动速度很慢,此时座舱的高度还处在一个低点。 但柳学冬突然感觉到指尖湿漉漉的,他抬头一看,虞红豆嘴唇紧抿,神色带着些紧张——她手心出汗了。 柳学冬微微笑着,捏了捏虞红豆的手:“别怕。” 虞红豆看了他一眼,却更加窘迫了。 时间推移流逝,座舱渐渐抵达半空。 柳学冬探头往下俯视,地面上人来人往,道路旁的长椅上,胧月暻正轻轻跺脚,双手捂在嘴巴前哈气。 “你看,她在那。”柳学冬指了指下面。 他想转移虞红豆的注意力,让她不再那么紧张。 虞红豆下意识伸出头往下望去。 手中传来的力道加重,柳学冬感觉到虞红豆的手握得更紧了。 虞红豆只看了一眼就又赶紧收回了目光。 柳学冬恍然大悟:“你恐高?” 虞红豆局促地双膝并拢,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脚尖,笑得很勉强:“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柳学冬抓着虞红豆的手腕,把她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擦掉汗水后又重新放进手心。 然后柳学冬把手伸进衣兜,摸索一会儿后掏出一小块巧克力。 撕开糖纸,柳学冬先自己咬了小半块,然后把剩下的递到虞红豆嘴边:“吃点甜的,有助于缓解紧张。” 虞红豆低头,听话地把巧克力含进嘴里,冰凉的嘴唇与指尖轻轻触碰。 把巧克力咬碎,嘴里有了咀嚼物,虞红豆确实感觉好些了,她好奇问道:“哪来的?” 柳学冬轻笑一声:“偷胧月暻的,她买了好多零食放在家里,我有时看书会偷偷拿几块放兜里慢慢吃,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虞红豆下意识又白了她一眼,转头却又噗嗤一声笑了:“她知道了肯定要让你赔。” “那你就别告诉她。”柳学冬朝她挤了挤眼睛,“下次我再偷给你吃。” 虞红豆长舒一口气,她尝试着往下面看了一眼,却又迅速收回了目光,闭上眼缓了缓后,她突然说道:“小暻昨晚好像做噩梦了,我半夜听见她说梦话,含糊不清地说着‘别丢下我’什么的。” 虞红豆顿了顿,再次把目光投向地面,看着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的胧月暻:“……她其实很没安全感吧,一个人离开家来这里,无亲无故的。” 柳学冬沉默了一会儿:“会好起来的。” “不仅是她,我也是需要安全感的。”虞红豆语气突然变轻。 “对你的事,我好像知道得很少,甚至还没有小暻多。” “你拿枪的姿势很标准。”虞红豆轻声开口,她转头看向柳学冬,“而且很熟练。” “如果你想瞒我,刚刚就不会那样表现。既然你没有刻意假装不会用枪,说明你觉得这件事是可以告诉我的。” “现在小暻不在,你想说可以趁现在。” “我不想从小暻那里去了解你,更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柳学冬温和地笑着,目光停留在虞红豆脸上。 他轻轻点头:“我的枪法很好,可能全中海都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我今天之所以展示给你看,是我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在我之前的打算里,有很多事最好能瞒你一辈子。” “但我现在想通了,这不现实,对你也不公平,所以我打算慢慢告诉你。” “不过得一点一点的来,细水长流地去了解一个人,或许你更容易接受一些。” 虞红豆回以一个明媚的笑脸:“好,我会等你说的。” …… 二人从摩天轮上下来,小茶看见了赶紧跑了过来,拽住虞红豆另一条手臂就往过山车的方向拖:“快点快点,该陪我玩了。” 两个地方隔得不远,在胧月暻的催促下没一会儿三人就到了地方。 依旧是柳学冬去买票。 站在护栏外,虞红豆听着头顶不时响起的尖叫声,她望向上方飞驰而过的过山车,不禁咽了口唾沫。 “那个,小暻……”虞红豆打起了结巴。 胧月暻刚从柳学冬手上拿到票,听到虞红豆叫她,她回头看过来:“怎么了?” “要不你俩去玩吧。”虞红豆推了推身边的柳学冬,“我怕我晕在上面。” “啊……”胧月暻失望地把票递到虞红豆面前,“可是票都买了呀,不玩浪费了。” 虞红豆的性格比较节俭,但此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浪费就浪费吧,我不想遭这个罪。” 柳学冬也开口附和道:“红豆恐高,别劝她了。” 胧月暻只好点头同意。 二人把身上的小物件拿给虞红豆抱着,然后排进了队伍里。 排队时,柳学冬看了眼身边的胧月暻,发现她好像很兴奋。 “刚刚在上面,红豆给我说你昨晚说梦话了。”柳学冬开口说道。 胧月暻一愣,呆呆地看了眼柳学冬。 柳学冬又说:“她说你在梦里说什么‘不要丢下我’,她担心你是不是有些缺乏安全感。” “所以你昨晚梦见什么了?” 胧月暻脸微微一红,偏开头去:“梦哪记得住,醒来就忘了。” 过山车属于游乐园里的大型项目,本该是最受欢迎的那一类,但真实情况却是,在这里排队的人远没有摩天轮多,所以二人很快就来到了检票员面前。 车舱停靠在轨道上,后面的人争先恐后地挤上来,柳学冬还没想好要坐哪儿,就被胧月暻拉到了最后一排坐下。 “你知道吗,过山车最刺激的位置其实是最后一排。”胧月暻兴奋地给柳学冬说着。 “因为过山车要爬斜坡,前排先到顶点然后往下走,但这时候后排还在爬坡,所以速度快不起来,只有等最后一排到达顶点时,过山车才会整体下冲加速,但这时前排已经在下坡的半道上了,再刺激也只剩半个路程,所以只有最后一排才能体验到全程最刺激的部分。” 柳学冬弯腰给她系上安全带,用手使劲晃了晃,确定没有问题了才抬起头:“原来你胆子这么大的?” 这时,安全员从前排逐个检查过来,确认每个人都系好安全带后,就放下了横置在胸前的栏杆。 柳学冬此时注意到,胧月暻双手攀在栏杆上,正做着深呼吸。 柳学冬疑惑地问道:“你不是不怕嘛?” “谁说我不怕了?”胧月暻反问道,“不怕谁还玩这个,就是因为怕,所以玩起来才有意思。” 柳学冬无语:“……你说得好有道理。” 就在这时,车舱猛地一震,启动了。 胧月暻瞬间抓紧了栏杆,浑身紧绷起来。 过山车以平稳的速度来到第一个斜坡,然后车身倾斜,开始缓缓爬升。 胧月暻呼吸的频率变快,眼看爬到了顶点,车舱忽然又是一震,然后停下来不动了。 柳学冬和胧月暻所在的最后一排位于最高点,趁着这暂停的功夫,柳学冬往下看去,恰好看见了正趴在外围栏杆上的虞红豆,见柳学冬投来目光,虞红豆朝他这边招了招手。 柳学冬也挥手回应了一下,然后又转头看向胧月暻,却发现她脸色微微泛白。 “你还好吧?”柳学冬问道。 “嗯!”胧月暻使劲点了下头。 “应该要来了。”柳学冬说道。 话音刚落,过山车突然往下坠落—— “呀啊——!!!” 狂风扑面,柳学冬震惊地睁大了双眼——耳边胧月暻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柳学冬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去,发现胧月暻即使是都吓成这样了,却还努力地睁开眼睛,像是生怕看漏了风景。 随着她长长的尖叫声告一段落,柳学冬眼看她深吸一口气又要开始下一声尖叫——他赶紧一把揽过胧月暻,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姑奶奶你放过我吧,再来一次我魂都要被你喊没了!” 胧月暻被捂得透不过气来,她挣扎着推开柳学冬,然后一把抓住柳学冬的一条手臂,再次发出惊声尖叫。 “呀啊——咳咳咳……” 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拍着自己的耳朵——它到现在都还在耳鸣。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胧月暻抱进了怀里,小臂处传来柔软的触感。 柳学冬转头看向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胧月暻,发现她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狂风吹得她头发凌乱,却一点没影响那张俏脸的美感。 “我,我怕……”胧月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柳学冬觉得有些好笑:“现在才怕,早干嘛去了。” 过山车呼啸而过,爬坡、回旋、翻转。 最后速度放慢,渐渐停回了起始处。 出口,虞红豆迎了上来,看见柳学冬正扶着脚步虚浮的胧月暻走出来。 虞红豆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胧月暻,对柳学冬问道:“她没事吧?” 胧月暻埋着头摆摆手:“我没——” 话还没说完,她一把甩开柳学冬朝路边的垃圾桶冲去。 虞红豆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掏着耳朵,无奈道:“别理她,人菜瘾大。” …… 胧月暻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精神,柳学冬把手里刚买的矿泉水递过去:“又菜又爱玩,就你这水平,实在不行我给你拿几个钢镚,你去小区的超市门口摇一摇得了,何必要来这跟自己过不去?” 胧月暻接过水漱了漱口,觉得自己又行了,于是又开始嘴硬:“下一个,大摆锤!” “我看你像大摆锤。”虞红豆瞪了她一眼,当即投了反对票。 柳学冬紧跟虞红豆的步伐,也表示了反对——他的耳朵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又是两票对一票的局面,最终胧月暻被二人拖着去捞金鱼了。 就是那种十块钱一个人,一人一个小网兜,一坐就能坐一下午的项目。 柳学冬倒也不觉得无聊,他蹲在小板凳上,挤在一堆小朋友中间,没一会儿就把鱼池里的鱼全捞进了自己的水桶里,急得身旁的小女孩哇哇大哭,一个人哭起来,就像起了连锁反应,没一会儿他这个池子边的小孩儿全都开始哭闹,场面顿时乱成一片。 老板急得当场把钱退给了柳学冬三人,把他们撵走了。 虞红豆嗔怪柳学冬是恶趣味作祟,胧月暻趁机再次提出要玩大摆锤,却又被虞红豆一票否决。 后续三人便只挑着没什么刺激性的项目玩,像什么碰碰车旋转木马之类的,柳学冬从始至终都跟着参与了,并没有出现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之类的感觉——毕竟这种经历他也是第一次,他反而觉得甘之若饴。 趴在旋转木马的头上,柳学冬望着前方。 前面,虞红豆正侧着身子跟旁边的胧月暻打闹,笑得很开心。 四周响着欢快的音乐,绚烂华丽的灯光下,虞红豆和胧月暻的身影仿佛定格成了一副充满烟火气的画。 柳学冬突然开始后悔今天没带相机。 他的心里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自己一直追寻的到底是什么,柳学冬好像有了些明悟。 第107章 分子神经活性异常与天赋 柳学冬猜对了。 研讨会的举办地点最终还是定在了枞光。 甚至都不需要去打听,枞光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他们在学校大门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各国专家莅临。 还是用中英法三语写的。 枞光还联系了报社和媒体,接下来这段时间新闻会持续报道这件事,一直持续到研讨会结束。 同时柳学冬在学校里还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 比如枞光在上面领导那里立了军令状,保证一定会把这次研讨会办得漂漂亮亮,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再比如到时候参会的不仅有各国专家,中海知名的几所大学也会派代表和相关专业的教授参会,以及各行各业的商界大佬也不会缺席。 这倒是挺好理解的,枞光这么多学生,他们家里做什么的都有,肯定会有和这次研讨会相关的行业,比如医药,生物领域之类的。这些人代表的是商界,有他们参会,那其他即使跟研讨会无关的行业人物也不会缺席——到了这一步,在商界的人眼里研讨会讨论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甚至可以只参加研讨会结束后的那场酒会,这俨然是一个扩展人脉交流感情的机会,同时还能带着自家后辈混个脸熟。 百利而无一害。 有了这些人加入进来,那人数可就不少了,所以枞光直接租了一艘游轮,作为举办酒会的场地,就在研讨会结束后的最后一天晚上,游轮会从沿海的码头出发,在外海区域巡游,然后在太阳升起之前回来。 不要以为搞科研的就全是书呆子,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每一项科研项目背后都需要资金支持,专家都是很乐意和商人攀上关系的,所以可以预见,届时的这场酒会大部分专家都会参与进来,并不是只属于商人们的狂欢。 就在研讨会正式举办的两天前,许问渠找到了柳学冬。 许问渠是主动来医务科办公室找的柳学冬。 办公室里,许问渠搓了搓手:“柳医生,这个,过两天研讨会就要开始了,这个你知道吧?” 柳学冬坐在办公桌后面,漫无目的地在记录本上画着圆圈,脑子里正想着今晚该带她俩去哪儿吃晚饭——小茶这两天正在来例假,不适合做饭。 “嗯。”柳学冬随口应了一声,“听说有好多专家已经提前到了,学校正在给他们安排住的酒店。” “是这样没错。”许问渠笑着点头。 柳学冬抬起头,许问渠今天的态度显然是有求于人,于是他直接问道:“许校长找我什么事?” 许问渠又笑了两声:“哈哈,其实是这样的,莫校长拿到研讨会的名单后,在上面看到了柳医生的名字,我们这才知道原来柳医生也是被邀请的专家之一,所以学校派我来问问,柳医生怎么没去参加前两次的会议呢?” 柳学冬疑惑地看了许问渠一眼:“我这不是在上班么?没空啊。” 许问渠:“……” “呵呵,原来如此……”许问渠发出尴尬的笑声,“那,那最后这次呢?柳医生应该有空了吧?毕竟就在咱们学校……” 柳学冬摆了摆手:“许校长,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是想让我作为枞光的代表参会是吧。” 许问渠赶紧点头,依然陪着笑脸:“跟柳医生说话就是不费劲。学校是这个意思,咱们枞光虽然也有不少老资历的教授,但和这次研讨会的专业相关的就只有柳医生,你是这个——” 许问渠朝柳学冬竖起大拇指:“这件事往小了说,是给柳医生你自己一个露脸的机会;眼界放宽了说是给咱们枞光提升知名度;再往大了说,那就是给咱们中海和国家长脸。这是三全其美的好事,柳医生总不会拒绝吧?” 柳学冬手里转着圆珠笔,微微一笑:“知道了。我再考虑考虑,如果有空的话我会去看看的。” 许问渠赶紧接道:“有空,必须有空。我可以代表学校给你批假,带薪休假。” …… 虞红豆结束休假的第一天,就被召回九处开会。 会议室里。 陶萋萋有段时间没见到虞红豆了,正拉着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最近的经历。 诸如哪家卖衣服正在打折,谁在加油站旁边抽烟被罚款了,商业街那个推小车卖了十年春卷的阿姨被城管逮了之类的。 陶萋萋所在的巡查组位于一条商业街附近,从她说的内容来看——她最近确实没干什么正事。 等人到齐后,没过一会儿葛处也走了进来。 他先是挑了几个典型出来,狠批了一番他们“消极怠工”的工作作风,然后又着重把虞红豆叫起来进行表扬,并语重心长地告诫在座各位,让大家多向虞红豆同志学习,不论大事小事,都要一视同仁。 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虞红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会议的后半段,葛处提起了另一件事——关于这次即将在枞光外国语大学举办的研讨会。 应葛文栋的安排,届时会抽调两名觉醒者和一名研究员参与研讨会,并且由于枞光是虞红豆的巡查范围,到时候虞红豆要负责进行相应的配合。 虞红豆这时举起手,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九处为什么也要参加研讨会?” “你不是搞科研的,所以有所不知。”葛文栋摆摆手,“这次研讨会的核心内容是分子神经活性。” “在阴影世界中,知晓觉醒者存在的科研人员已经证实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在觉醒者使用天赋时,觉醒者大脑垂体下方的某个区域会使分子神经产生异常的活性表现。” “但这是我们在提前知道觉醒者存在的前提下反证得到的结论。而对于那些不知晓觉醒者存在的普通科研人员,他们正在研究的是因为什么导致了分子神经活性异常。” “分子神经的活性异常表现达到某种程度时会造成什么结果,我们已经知道了,那就是觉醒天赋。”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了分子神经活性异常?这也是我们目前的研究方向之一。说简单点就是,是什么原因导致普通人觉醒天赋。” “所以在这个研究方向上,我们和普通科研人员是一致的。即使我们知道觉醒者的存在,但我们在这方面的研究进度并不比他们更靠前。” “这就是我们派遣研究员参会的原因,我们不能闭门造车。” “而派遣觉醒者是为了保护我们研究员的人身安全,不是去参与安保工作。涉及到这么多外国专家的会议,安保工作自有警务部门负责。” “我没有问题了。”虞红豆点点头,重新坐下。 “嗯。”葛处欣慰地笑了笑,然后转头环视在座所有人,“那就还是一组二组各出一个人吧。” 除虞红豆外,几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把头埋了下去。 和上次一样,个子最高的韩常笑又一次成了最显眼的那个。 葛文栋的目光看过来,韩常笑苦笑道:“葛处……” 葛文栋微微皱眉:“苦着脸干什么?这次去参会的是郑万松教授,跟着他能学不少东西。”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韩常笑脸色大变:“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葛文栋无奈地把目光投向二组,这次他不等谁开口,直接指定道:“陆石君,你最近睡够了没?也该活动活动了吧,这次你来带队。”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一组,对一组组长林仁杰说道:“你挑个人出来。” 林仁杰点了点头,转头看过去,然后目光停留在某个人身上。 “贾亭西,你去吧。” 第108章 你相信有超人吗 时间回到两周前。 自由联邦,华府。 程姝丽是中海江东理工大学生物神经学的一名教授,四十多岁,对于搞科研的人来说,她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在大夏,对于大学里的教授而言,他们很多时候会被潜移默化地分为两类,授课类和科研类。因为并不是所有教授都能做到两头兼顾,有些人在教学方面很厉害,带出了很多学生,但在科研这块儿却难以寸进;而有些人却不善言辞,教学方式死板,但在搞研究上却能屡有突破。 程姝丽是少有的在这两个方面都能做好的人。 她受邀参加了这次的研讨会。 第一次会议刚刚结束,人流缓缓退场时,程姝丽逆着人流跑到前排,拦住了来自自由联邦的考伯特博士。(这个人在前文出现过一次,谁还记得?) 考伯特博士已经年近七十,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钻研相关领域,在分子神经领域的造诣很深。 程姝丽有很多问题想要跟他一起探讨。 幸运的是,考伯特博士对她也有印象,于是欣然应允程姝丽的谈话请求。 二人从会场一直聊回酒店房间,然后就坐在房间落地窗边的茶几旁继续聊,双方都谈兴正浓,共同话题多到聊不完。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直到窗外华灯初上,夜幕降临,考伯特博士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忽然反应过来:“真是抱歉,聊了这么久,连杯水都忘了给你倒。” 程姝丽赶紧摆手:“没事,我不渴。” 考伯特博士起身,走到房间里的小吧台前拿起两个杯子:“看来我们今晚还可以聊很久,咖啡可以么?” “可以。”程姝丽点头道,“能和您共同探讨是我的荣幸。” 没一会儿,考伯特端着两个杯子回来,将其中一个放在程姝丽面前:“速溶的,不介意吧。” “没问题。”程姝丽道了声谢。 考伯特爽朗地笑道:“老实说,比起手磨咖啡,我更喜欢速溶的,可能是我不懂情调吧,但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时间才是最宝贵的东西,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磨咖啡豆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您说得没错,而且速溶的更好喝。”程姝丽开了个小玩笑,然后端起杯子朝考伯特虚敬一下,“敬速溶咖啡。” “哈哈,敬速溶咖啡。”考伯特笑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后,考伯特看向程姝丽,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赞赏:“程,你是个天才。” 程姝丽谦虚道:“不,我还远比不上您。” 考伯特摆了摆手:“不一样的,程。瞧瞧,你才四十多岁,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科学的道路没有尽头,但留给每个人的时间却是有限的,我已经老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剩多少。” “但你不一样,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钻研,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你未来的成就一定会超过我的,比我走得更远。” 程姝丽回以一个感谢的微笑,但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你有心事。”考伯特和煦的目光落在程姝丽脸上,“我感觉得出来,从你跟我聊天开始,你问的问题总是意有所指。” “让我猜猜,困扰你的事情一定不是学术上的问题,不然你可以直接向我发问。所以,一定是某些其他方面的事对你的研究造成了阻碍吧?” “您是个智者,教授。”程姝丽苦笑一声,“确实,我现在因为某些原因遇到了瓶颈。” “是资金方面的事吗?”考伯特问道。 程姝丽摇头:“不是的。” “严格来说,应该是我身处的环境阻碍了我的研究进度。” 考伯特微微挑眉,“难道是缺少更先进的仪器?” 程姝丽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却还是摇头:“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并且是可以解决的。但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个。” 考伯特微微一笑:“别卖关子了,如果你是想勾起我的好奇心,那你已经成功了。” 程姝丽嘴唇紧抿,神色迟疑。 考伯特也没有催促,就这样默默等待着她开口。 安静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快一分钟,终于,程姝丽打破了沉默。 “在目前的科研界,研究者们通过对现有的大脑标本进行切片观测,发现了大脑垂体对分子神经活性的影响。” 考伯特附和着点头:“没错,这个结论在学术界已经是公认的了。” “在研究的过程中,”程姝丽继续说道,“研究者们发现了一些分子神经活性程度超过正常阈值的少数个例,通过调查发现,这些标本的所有者生前都或多或少具备远超常人的……” 程姝丽突然卡顿,她微微皱眉,似乎在想一个更加合适的词语来表达:“他们具备远超常人的……技能?或者说天赋?” 考伯特神色不变,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嗯,我知道这个,请继续。” “嗯,比如说……”程姝丽想了想,“比如说有人是长跑健将,有人天生更加耐寒,有人能在水下闭气更久。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大脑的分子神经活性比正常人更强。” 考伯特回过头来:“这是已有的结论,所以我们现在的研究方向是,是因为什么,导致了他们的分子神经活性异于常人,使他们有了这些远超正常人的……嗯,表现。” “我觉得我能搞清楚这一点。”程姝丽急切地开口,“但前提是——” 程姝丽又突然闭嘴了。 “嗯?”考伯特狐疑地看向她,“怎么了?” 程姝丽咬了咬牙:“但前提是,我要做……” “活体实验。” “……人类活体实验。” 考伯特眼底闪过一丝恍然。 程姝丽缓缓说道:“这就是我现在遇到的瓶颈,我在大夏,我做不了人类活体实验——不管是道德层面的影响还是社会层面的其他原因,我都不具备做这种实验的条件。” 考伯特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他沉吟片刻道:“我想冒昧地问一句,程,你应该清楚,无数研究者都觉得自己可以得到最终的那个答案,其中也不乏有做过活体实验的人存在,但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得到答案……所以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能解出答案的人?” “你的自信来自哪里?” 程姝丽深呼吸一口气,端起面前的杯子把咖啡一饮而尽,狠狠地咽下去,然后她满脸认真地盯着考伯特。 “因为我亲眼见过。” 考伯特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变幻一瞬,但很快又掩饰了下去。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什么意思?” 程姝丽的眼神变得更加严肃了,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教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超人吗?” 第109章 她变成了神 “超人?” 中午,食堂里,柳学冬端着餐盘,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面前这个几乎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学生。 眼前这个女孩看上去二十岁出头,大冷天的却只穿了一套蓝色条纹运动服,她的个子快赶上柳学冬了,虽然穿着长袖长裤,但袖子下隐隐能看出肌肉的线条轮廓,不难猜到衣服下是一副矫健的身躯。 “没错,就是一拳能把你打穿的那种超人。”女孩扬着下巴,冲柳学冬扬了扬左手拳头。 她的右手拿着取餐用的夹子,正伸进取餐口,夹住了仅剩的那只卤鸭腿。 卤鸭腿的另一端,同样被另一只夹子夹住——夹子上的手是柳学冬的。 “所以识相点儿。”女孩见柳学冬还不松手,又恶狠狠地瞪过来一眼,“这是我先看到的。” 柳学冬目光偏移,看向女孩身后,她身后还站着另一个女孩,正替她端着餐盘。 身后这个女孩个子要矮上不少,脸上带着窄框眼镜,身上裹着羽绒服。此时正见怪不怪地看着这边寸步不让的二人。 从容貌上看,两个女孩长得有几分相似。 柳学冬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运动服女孩:“同学,做人做事要讲道理,这鸭腿明明是我先夹到的,你才是那个……” 柳学冬顿了顿,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运动服女孩的身材:“……半道杀出的程咬金。” 运动服女孩气得直咬牙:“你才程咬金!你全家都是程咬金!” 说罢,她狠狠把夹子一拽——柳学冬的夹子依然稳稳夹着,反倒是卤鸭腿被撕成了两半。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看向女孩:“你力气可真大。” 运动服女孩忿忿地把半只鸭腿夹到餐盘里,转头正想再对柳学冬放几句狠话时,身后的戴眼镜女孩却开口了:“大姐,别闹了,他不是学生,小心他叫保安把你赶出去。” 眼镜女孩指了指别在柳学冬胸前的铭牌。 运动服女孩瞥了一眼,哼了一声后偃旗息鼓。 这时,柳学冬发现眼镜女孩突然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对运动服女孩说道:“小青让我们不用等她了,她要和程老师去见几个知名教授。” 运动服女孩点了点头,最后又瞪了柳学冬一眼后,端着餐盘和眼镜女孩离开了。 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柳学冬若有所思。 今天是研讨会正式召开前的最后一天,学校里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除了金发碧眼的外国研究者外,还有许多其他学校的老师也来了,他们很多人还带着自己的学生,算是提前来见见世面。 胧月暻下午有课,她手头还有许多课业没有批改完成,忙得没时间来吃午饭;而虞红豆那边,听说是有同事到学校了,她正领着同事熟悉环境,也没能来吃饭。 所以今天柳学冬很难得地自己一个人来食堂吃午饭。 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代号:青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刚刚那两个女孩应该就是东方大梨和东方少梨了。从东方少梨口中的那个“小青”,和她刚刚表现出的行为,柳学冬大致能猜出来她们的身份。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明明是三胞胎,结果外形差距却那么大。 那份“甲”级档案还在柳学冬脑海里。 这三姐妹因为保密级别高的缘故,所以是直接由京城九处总部负责的,但由于她们还在读书的年纪,所以并未入职九处,只是象征性地搞了个挂职的名头。 虽然她们是被中海九处发掘的,但柳学冬一直以为她们已经转学去了京城,待在九处总部眼皮子底下,却没想到还在中海。 但转念想想其实也正常——哪怕放在全世界来说,九处对待觉醒者的态度都是最好的了。对于那些在九处进行了登记的觉醒者,只要不违法乱纪,九处并不会过分干涉觉醒者的生活和行为自由。这也是柳学冬在知道虞红豆是九处的人后,却没有表现出“应激”反应的原因。 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遍她们的天赋能力,确认对自己没有影响后,柳学冬甩头把这件事抛去了脑后。 就在这时,有电话打了进来。 柳学冬端着餐盘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才掏出电话。 低头一看,又是王利川。 柳学冬盯着屏幕想了想,然后挂掉了电话。 可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 柳学冬无奈地把电话接通。 “哈喽啊,柳医生,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谢谢关心,再见。” 王利川:“……” 柳学冬正欲挂电话,王利川赶紧说道:“等一下等一下!你到现在都还没给我一个准确答复到底参不参加研讨会——我现在已经到举办地枞光大学了,你来了没?要不要见一面?” 柳学冬沉默了片刻:“那就下午吧,我在学校医务科办公室等你。” “医务科办公室?你——” 不等王利川说完,柳学冬直接挂掉电话。 …… “超人?”考伯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对面的程姝丽,“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分子神经活性高出正常阈值的人,都属于这个范畴。” “不,我说的不是他们。”程姝丽脸色认真地否定了考伯特的话,“我指的是……更夸张,更超脱现实的存在。” 考伯特眉头一皱,坐直了身体,他正色道:“说说,你亲眼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程姝丽深吸了一口气,强制平复住激动的心情:“我有一名学生,她叫东方小青。” “我曾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 “……变成了神。” 第110章 王利川的贵人 “愿神保佑你,” “我亲爱的老同学。” 办公室里,柳学冬看着刚才门口进来的那名“神父”,眼皮子直跳。 和在学籍档案上看到的照片相比,王利川的样貌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洒脱不羁的半长发,只不过眉目间成熟了许多。 只是王利川当下的打扮让柳学冬一言难尽——他一身黑袍黑裤,披着洁白肩带,脖子上挂着一枚银色的十字架。 典型的神父装束。 “你这是……”柳学冬欲言又止。 王利川耸了耸肩,自来熟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我刚从教堂过来,一位美丽的夫人迫不及待地找我做祷告,我无法拒绝。” “祷告结束后我也懒得再换衣服了,于是就直接过来了。” 柳学冬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不是,我更好奇你这身打扮是怎么进到学校的——保安没把你赶出去么?” 王利川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我有研讨会的邀请函。” “好吧,很合理。”柳学冬无奈地点头,他起身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又从内反锁住。 然后,柳学冬转过身面对王利川:“现在你见到我了,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利川看了眼门锁,然后目光上抬落到柳学冬脸上,他往沙发里缩了缩:“你的眼神很危险啊老同学——我早就说了,我只是想认识一下你。” “交朋友?”柳学冬挑眉。 “嗯。”王利川使劲点头,“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交际,一起探讨共同话题,一起出去旅游;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分过赃,一起嫖……” “我结婚了。”柳学冬默默打断。 “什么?!”王利川大感震惊,“你这么年轻就想不开了?” 柳学冬额头青筋隐现。 王利川抬起双手,陪笑道:“别生气,开个玩笑而已。我这人就是这样,以后你会习惯的。” 柳学冬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望着茶几对面的王利川。 他之所以能容忍王利川到现在,主要还是因为他摸不清王利川的底细——在公安系统查不到的人,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深不可测。 其次则是因为,从接触王利川到现在,确实如他所说,他从未打听过自己过去的经历,就连隐晦的旁敲侧击都没有过。 但是王利川对他的“好感”来得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所以柳学冬始终无法放下对他的戒备。 双方不约而同保持着沉默,良久后,柳学冬开口了:“从行为逻辑上看,你的行为缺乏一个必要的‘因’,仅仅是交朋友这个原因,我做不到让自己相信你。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哪怕是为了交朋友扩大交际圈,你对我的指向性也太明显了。” “所以别兜圈子了,要么你说实话,要么现在就离开我的办公室。” 王利川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他自言自语道:“和心理医生打交道真特么麻烦……” “好吧,我可以给你说实话。”王利川抬起头,看得出来,他在尽可能地使自己语气诚恳,“但是我得先告诉你,我不说实话不是故意想骗你,而是因为,我的实话你可能会更加无法相信。” “嗯?”柳学冬疑惑地眨了眨眼。 天赋将王利川当下的情绪反馈回来,柳学冬意识到王利川并没有说谎。 于是柳学冬在王利川侧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为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水:“我洗耳恭听。” “其实严格来说,是我爷爷让我来认识你的。”王利川的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倒像是在说一件对他来说很正常的事情。 “我爷爷,嗯,怎么说呢……那老头是个算命的。” “我的名字就是他起的,我出生时,他就替我算了一卦,结果得到的是‘水天需卦’——利涉大川,逢凶化吉。” “所以爷爷给我取名利川。” 柳学冬一脸懵地看着王利川,他觉得王利川在把他当傻子忽悠,但从反馈回来的情绪看,王利川又好像没有撒谎。 王利川还在继续说着:“那老头说我命中有生死劫,恐年轻夭折,但劫中亦有一线生机,需得遇贵人,助我渡劫。” 柳学冬不疾不徐地接道:“所以现在你只需200块钱,就能原地飞升,成就仙帝,日后封我做天庭大元帅是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利川茫然地抬起头,“我不是骗子!” “你的故事让我实在忍不住……”柳学冬捂着额头,摆了摆手,“好吧没事,你继续。” 王利川不满地皱了皱眉:“我真没骗你。后来有一天,爷爷突然找到我,说我的生机自东而来,然后就安排我去了东瀛留学。” “我当时还问他,我要怎么知道谁才是我的贵人?但那老头却告诉我,一切顺其自然,当遇到贵人时,我自然就知道了。” “但结果却是,我在东瀛读了三年书,压根儿就没有遇上他说的那个人。” “可是那老头在这方面从未出过错,所以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自己把贵人错过了。” “直到我不久前在邀请名单上看见了你的名字。”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名字。” “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我的老同学。” “就如那老头所说,我果然一下就确定了——我等的那个贵人。” “就是你,柳学冬!” 柳学冬蛋疼地看着突然变得激动的王利川:“我现在对你的精神状况表示严重怀疑,我建议你可以去医院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你爷爷也带上。” “你看,我就说说实话你不会信吧。”王利川大声道。 柳学冬点点头:“不,我信了,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你自认为的实话。” “我真的没骗你!”王利川抓狂道,他突然一把抓住柳学冬的手,恳求道,“贵人!交个朋友吧!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柳学冬往回拽了拽手,居然没能把手拽出来,他诧异地看向王利川。 王利川死死抓住柳学冬的右手:“你看,我这抓的是手吗?这分明是我的救命稻草啊!” 柳学冬微微加大力道,就像拔河一样,手臂缓缓向他这边移动。 这次轮到王利川诧异了,他一边双臂持续发力,一边看向柳学冬,惊疑道:“你……力气这么大的?” 柳学冬猛地使劲,终于抽出了手臂,他的目光疑惑中透着警惕:“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柳学冬的力气大,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搏杀加上泰坦药剂的功劳;但王利川的力气,却也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双方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短暂的沉默后,柳学冬突然出拳,直击王利川的面门。 “嘭!” 一声闷响,间不容发时刻,王利川架起双臂挡住了柳学冬试探的一拳。 王利川手臂吃痛,正龇牙时,余光却瞥见柳学冬直接揉身扑了上来。他没时间考虑,匆忙间蹬脚踩上沙发,一个后翻闪到了沙发后面。 王利川刚刚踩稳地面,忽然头顶破风声响起,他抬头一看,一只大大的鞋底迎面踩了上来—— “啪”的一声,王利川被这一脚直接踹到了墙边。 前方脚步声紧跟着响起,王利川赶紧举手投降:“我认输!别打脸!” 脚步声停下,王利川睁开一只眼睛朝上望去,柳学冬就站在他身前。 王利川左边脸颊印着一只鞋印,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苦笑道:“好吧,现在我更加确定了,你就是我的贵人。” 柳学冬蹲下来,冷峻地盯着王利川的眼睛:“你是练家子。” 王利川撑着地面坐起身,他揉着脸苦笑:“家传的功夫,也就防身用,挡不住子弹……也挡不住你。” 柳学冬抓住王利川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拽起身:“现在我反而有些信你了。” “如果你是被某些势力派来接近我的,那肯定不会派你这么弱的来。” 王利川小声回道:“虽然这个结果我能接受,但感觉你好像在骂我……” 柳学冬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交朋友的欲望,所以你主动提出想跟我交朋友这件事,对我来说……” “嗯,怎么说呢,挺新鲜,也挺难能可贵的。” “还有就是,我不知道朋友间是怎么相处的,况且我现在也还没把你当朋友。所以我们就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吧。” “我们可以先聊聊你那个所谓的命中劫难到底是什么,相比起交朋友,我反而对这个比较好奇。” 王利川回到沙发上坐下:“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柳学冬一愣。 王利川把手一摊,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还没发生的事我怎么知道?我现在要做就是紧紧抱住你的大腿,这样阎王爷来索命的时候我才有机会活下去。” “你说得好有道理……”柳学冬揉了把脸。 王利川是真的想跟柳学冬尽快加深感情,于是他主动牵起了话题:“话说明天的研讨会你要参加吧?我给你说,你要是不去就真可惜了,这次来了好多心理学专业的老教授,就算是不听会议讲了什么,能跟这些大牛打个招呼混个脸熟也好……” 说到一半,王利川发现柳学冬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这才想起,严格来讲眼前这个“柳学冬”压根儿就不是心理学领域的,所以认不认识那些人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再说吧。”柳学冬摆了摆手。 王利川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好吧,就算你不在意,但你现在毕竟是吃这碗饭的,多认识些人总没有坏处。” 王利川说得在理,柳学冬也点了点头。 “除了心理学界的人,其实这次来得更多的是脑神经和分子神经领域的专家,毕竟他们才是这次会议的主导者和推动者。”王利川下意识又揉了揉脸,他的左脸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比如高卢的阿娜伊斯教授,艾尔兰的利亚姆教授,还有自由联邦的考伯特教授——哦不对,听说考伯特教授因为事务缠身,无法来参加最后这一场会议了。” “不过在前两次会议中,我跟很多专家碰过面,聊了很多专业相关的话题,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引荐。” 第111章 考伯特的游说 “她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学生,在学术钻研上很有天分。” 程姝丽的瞳孔微微扩张,丢失焦距,仿佛陷入了回忆。 “那是一次意外,对她来说是,但对我来说更像是一次机遇。” “东方小青有两个姐姐——严格来说她们三个是孪生姐妹,当然,她的两个姐姐并不是我的学生。” “那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解剖实验,东方小青央求我,说她的两个姐姐对实验很好奇,想要在旁观摩。” “这并不是一场什么需要保密的实验,所以我破格答应了,让她的两个姐姐在实验室外,隔着玻璃观看。” “呵……”程姝丽苦笑一声,“可谁能想到,她的其中一个姐姐,戴眼镜的那个女生,竟然晕血?” “实验才进行到一半,我们就听到外面传来摔倒声和她另一个姐姐的惊呼声。” “我当时并没有太紧张,甚至还有些后悔让她们在旁边观摩了。但当我把头转回来时,我看到东方小青她……” “她的身上好像出现了某种变化。” “她的外表没变,但我却能切实感觉到她确实变了,眼神变了,气质变了,甚至是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同了。” “我现在晚上做梦还会常常梦到她当时的那个眼神……”、 程姝丽下意识咬着指甲,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偏执的情绪中:“她的眼神……她的眼神……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果非要给它找个说法,我只能用‘神性’来进行概括。” “千万不要质疑我,教授,因为我只能这样去描述它。” “当时看到那个眼神,让我想到了宗教学中人性和神性的区别。” “那个眼神简直就是对神性最好的诠释,里面不带丝毫人性的光芒,但不是麻木,而是一种纯粹的——” 程姝丽更加用力地咬着指甲,她的大脑在疯狂搜寻着一个更加贴切的词语。 良久后,程姝丽满脸纠结地吐出一个词语:“掌控。” “或许用掌控来形容一种眼神很奇怪,但我的感觉确实如此。” 考伯特沉吟片刻,道:“不,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是权柄。” 考伯特缓缓说道:“在宗教中,学者们认为神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分别是神权、神职、神格。” “只有具备神格,才是完整的神,而神格则是由神职和神权共同促成的。” “举个例子,北欧神话中的丰收女神芙拉,她掌管农作物的生长,赐予人们丰收,这就是她的权柄和神职。而她的神格是怎么来的?当时的人们渴望丰收,所以他们需要一个精神寄托,需要一个形象来让他们祈求,于是丰收女神芙拉便出现了,人们认为她可以带来丰收,她掌管着农作物的生长,所以便叫她丰收女神,于是她就有了神格。没有神格,她就只是芙拉;但有了神格,她才是丰收女神。” “你是说信仰?”程姝丽微微张嘴。 “不,我说的是精神产物。”考伯特摇了摇头,“在我看来,所谓的神,都是人类的精神产物。” 程姝丽眉头缓缓皱起:“但精神产物也意味着是虚无缥缈的,是不存在实体的。但我的学生怎么解释?” 考伯特微微一笑:“还记得我们这次研讨会的题目是什么吗?” “分子神经与心理因素关联性的猜想……”程姝丽轻轻念出,然后突然抬头,她睁大了眼怔怔地看着考伯特,“你的意思是……唯心论?” 考伯特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咖啡,他扬了扬眉毛:“没错,你抓住了重点,程。” “这次研讨会的实质其实就是想探讨一些唯心的东西。只不过大家都是搞研究的,相信科学,明目张胆地拿唯心论来冲击唯物论会触动很多人的神经的,所以才换了这么个说法。” “为什么要邀请那么多心理学家?因为我们想探讨,从精神层面到生理表现,这二者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也就是你口中的,唯心。” “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你之前描述的眼神中的神性,应该就是神格的体现,而之所以会有这种表现,则说明,她确实具备了某种权柄。” “所以你觉得你那名学生就是神了吗?还是说有人信仰她?这显然是不正确的,我更倾向于她以某种唯心的方式,使自己获得了‘神格’,唔,简单来说就是——她认为自己是某个神。” 程姝丽沉默了很久,半晌后,她开口道:“教授,请原谅我无法给你详细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不仅是因为我签了保密协议,还因为我实在无法用语言描述出她那一刻带给我的感觉。” “保密协议?”考伯特神色一动,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我理解,但科研是不分国界的,你可以有选择地给我说说,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嗯……”程姝丽没有纠结太久,“那些离奇的过程我无法透露,我只能告诉你,在那天之后,我本打算针对我的学生进行研究,比如抽血检验之类的,但还在筹备阶段时,我的计划就被紧急叫停了,嗯……是被大夏官方叫停的。” “他们让我签了保密协议,并告诉我,我可以继续我原先的课题,但不允许对东方小青三姐妹进行研究。” “但这只让我更加确定了心里的判断,她们三姐妹身上,一定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那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你明白那种感觉吗,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却无法得到它。” 考伯特默默与程姝丽对视着,双方沉默了良久,考伯特终于说话了。 “程,你是个天才。” 考伯特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但如果我说,我可以给你这个答案。” 只听考伯特缓缓开口:“那你是否愿意,换一个更好的科研环境?” 程姝丽的眼神变了:“教授,你的意思是……” “叫我考伯特就好。”考伯特微笑道,“我说了,科研是不分国界的。我们是同一种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名利只是点缀,你真正想要的,是探索,是求知,是那个答案。”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你想做活体实验?那就放开手去做,没有人会来干涉你,没有人会来指责你;你想要那个答案,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我还会让你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但前提是——” “来我这里。” 第112章 酒店密谈 考伯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当他说出那句“来我这里”这句话时,今晚这场交谈的性质就已经变了。 考伯特不是在邀请她加入自己的研究团队,而是在邀请她成为一名自由联邦的研究者。 在程姝丽看来,考伯特看中的是她的才能,是她未来可能达到的高度。 正因如此,所以她更加笃定考伯特一定知道某些她所不知道的东西,以及她现在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 程姝丽陷入了沉思,随着斟酌判断,她内心的纠结也随之放大。 考伯特坐在旁边,他面带微笑地看着程姝丽脸上的表情变化,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他知道,只要程姝丽没有果断拒绝,那就说明这件事是有得谈的。她在纠结,恰好说明她内心其实是可以接受考伯特的邀请的,只不过因为一些其他的外在因素才导致她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所以考伯特打算再给她添一把火。 考伯特说道:“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这样吧,明天我们再见一面,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到时候她可以提前给你透露一些东西,唔,是关于你想要的‘答案’的,相信等你听完,心里就能有决定了。” 程姝丽点头同意,二人约好了时间。 于是,在第二天深夜,等所有人都熟睡后,程姝丽依然穿着整齐地坐在自己酒店房间里。 她默默等待着,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终于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程姝丽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她看见门外站着考伯特和一个陌生女人。 打开门,考伯特迅速走进来,陌生女人跟在后面,她进门前还警惕地左右望了望走廊,确认没有异常后才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考伯特依然是那副和善模样,他微笑着跟程姝丽打着招呼,然后二人来到窗边的茶几坐下。 而那个女人则从怀里拿出一个仪器,一边摆弄着一边围着房间转了一圈,最后来到考伯特身后,也没有避讳程姝丽,直接开口道:“未发现监听设备,安全。” 程姝丽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陌生女人,她的个子颇为高挑,金色齐耳短发,年纪看上去三十岁出头,一副干净干练的模样。 陌生女人主动对程姝丽伸出手:“你好,程教授,我是萨曼莎·摩尔(samantha·moore),你可以叫我萨曼莎。” “呃,你好。”程姝丽跟她握了握,然后看向考伯特,“教授,她是……?” 考伯特没有说话,萨曼莎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开口道:“程教授,接下来就由我来向你解释吧。” “我隶属于自由联邦的一个保密部门,很抱歉我现在暂时不能向你透露更多我们部门的事情。不过关于你的情况考伯特教授已经汇报给了我们,昨晚你和考伯特教授交谈的内容我也已经全部知晓,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履行考伯特教授和你的约定,告诉你一些你感兴趣的事情。” “也就是,你要的‘答案’。” …… 半个小时后。 程姝丽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那个什么觉醒者,从古至今都有,遍布世界各地?甚至很多国家的官方也都知道他们的存在,并且很早就开始这方面的研究了——那我们的研究还有什么意义?” 考伯特适时地开口道:“这就是你要的答案。分子神经活性程度达到某个阈值时,目标个体就会觉醒天赋,这对于我们知情者来说,这就是已经摆在台面上的答案,但我们想要搞清楚的是,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分子神经活性发生异常。” “你的那个学生,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了她在你面前觉醒天赋,只不过当时关于天赋的事情你并不知晓,所以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还把那件事当成了你的目标。” “后续你的计划被叫停,应该是大夏官方想要对你隐瞒觉醒者和天赋的事,所以不允许你对你的学生进行研究。” “但现在不同了,我替你解除了疑惑,你现在也是知情者之一了——程,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搞清楚真正困扰我们的难题吗?觉醒者,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我愿意!”程姝丽赶紧抬头,下意识喊了出来,“我当然愿意!” 她一抬头,正好看见考伯特正笑眯眯看着她。 程姝丽微微张嘴,突然反应过来考伯特话里真正的意思,她赶紧又想收回自己的话:“不,我的意思是,我可能还需要再考虑……” “真的还需要考虑吗?”考伯特循循善诱,“程,你好好想想,等你回到大夏,你的课题,你的研究,不会有任何变化,难道你还要继续那个你已经知道答案的实验?还是说你想在大夏重新设立课题,研究觉醒者产生的原因?你知道这不现实,大夏官方不会允许你做这个研究的,他们只会担心你把觉醒者和天赋的存在透露出去,引发社会新闻!” “我的天,我甚至都可以预想到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关停你的实验室,没收你的仪器,再给你下发处罚通告,甚至剥夺你教授的头衔!” 程姝丽苦笑道:“不至于这么夸张。” “或许吧,谁知道呢?”考伯特耸了耸肩,“但至少你来自由联邦不会遭遇这些事情,这里有志同道合的研究者,有你想做的研究,有世界上最先进的实验室,哦对,还有大把大把的研究经费。” “相信我,这是一道最简单的选择题,就连5岁的小孩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更何况你还是一名教授。” “你是对的,教授。”程姝丽挣扎了很久后,她颓然叹了口气,“或许等我回国后就该办理相关手续了,我争取在年后就来自由联邦找你。” “不,程,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考伯特摆了摆手,眼神变得严肃,“程,你来自由联邦是要继续你的研究的,明明就有一个最好的实验对象在你身边,为什么要轻易放弃?” 程姝丽猛地睁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我的学生?不,这是不道德的!我不能那样做!” 考伯特微微皱眉:“程,你误解我了,我并不是说要拿你心爱的学生怎么样,她是一个完美的实验对象没错,但我们不会危害她的人身安全,我们只需要她能跟你一起来,配合我们的研究。” “要知道,觉醒者在全世界都是很稀少的。通过你昨晚的描述,我能肯定,她即使放在整个觉醒者群体当中都属于佼佼者,有她在,你的研究才有意义。等你的研究结束,不会有人限制她的自由,我们甚至可以亲自把她送回去。” “可,可是……”程姝丽又咬起了指甲,“大夏官方不可能放她走的。” 她动摇了。 考伯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微微一笑。 “所以我们需要一点特殊手段。” 第113章 湾鳄,亚利加托,泰坦2型 三天后,华府研讨会结束,下一站前往高卢国玛赛市。 那晚程姝丽和萨曼莎后续又做了什么计划暂且按下不表。 与此同时,清道夫协会总部。 实验室里,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围在一个坐在拘束椅上的男人身边。 男人有着一副亚洲面孔,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可以直观地看到他壮硕的身材,肌肉高高隆起,只不过眼下他的双手双脚皆被铁环牢牢禁锢在椅子上。 实验室外,会长塔纳托斯正隔着玻璃,冷眼观摩着室内的情况。 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年研究员正抱着记录板站在壮硕男人面前,他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镜片,说道:“亚利加托(alligator)先生,你应该认识我,巴赫·阿登纳(bach·adenauer),你可以叫我老巴赫。在正式注射开始之前,我得先向你简单说明一下情况,让你心里有数。” 被称作亚利加托的男人睁开狭长的双眸,不带感情地看了一眼老巴赫后,冷漠地点了点头。 老巴赫会意,低头看向手中的记录板:“即将对你注射的是一种名为泰坦药剂的淡蓝色液体,它是通过压榨对应觉醒者生命潜能得到的一种可以强化人体机能的药物,由于它提取困难且工艺复杂的特性,目前我们总共只得到五瓶——哦不,是只剩四瓶了。” “泰坦药剂每一瓶的强化方向都是不同的,所以我们对它们从一到五进行了编号排序。” “泰坦1型的强化方向是体能耐力;泰坦2型的强化方向是肌肉力量;泰坦3型的强化方向是瞬时爆发力;泰坦4型的强化方向是速度和反应力;泰坦5型的强化方向是自愈能力。” “每一瓶泰坦药剂都来自于一名对应天赋的觉醒者。这类天赋效果是作用于自身的觉醒者,他们本身的身体强度就较常人要更加强壮,这是他们的天赋所带来的优势。” “所以在注射药剂之后,除了药剂本身侧重的强化方向外,你的各方面身体指数都会有程度不一的提升,包括且不限于:抗击打能力、反应力、体力、肌肉力量等。” 亚利加托抬眼看向老巴赫:“那我要注射的是哪一瓶?” 老巴赫推了推眼镜:“经过实验室讨论决定,最契合你身体状况的是泰坦2型。” “它可以进一步加强你的力量。你现在在协会的评级是a级清道夫,但相信等你适应注射药剂后的身体后,你的单兵作战能力将不逊色于s级。” 亚利加托嘴角微微扯起,露出了一个笑容:“很好,那么就来吧。” “先不急。”老巴赫打断道,“不要嫌我啰嗦,但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还得最后再问你一句。” 亚利加托眉头轻轻一皱:“问什么?我的档案不是就在你手上吗。” 老巴赫看了眼怀里的记录板:“是这样没错,但我还是需要你亲自向我确认这个问题。这不仅事关你的安全,也关系到我们实验的成功率。” 亚利加托不满地闭上眼:“那就快问吧。” 老巴赫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开口:“亚利加托先生,你确定你现目前没有觉醒任何天赋吗。” “据我们所有实验人员的推断,由于天赋相斥性的存在,如果你本身就具备天赋,那么注射药剂后极有可能会对你的身体状况造成不可预测的影响。” 亚利加托微微皱眉:“是什么样的影响?” 老巴赫摇头道:“不知道。因为没有可观测的样本存在,所以我们也不能确定,可能会死?也可能会使你变得更强?谁知道呢。” “好了,我确认自己不是觉醒者。”亚利加托摇了摇头,“来吧。” 老巴赫抬起头,看向玻璃外的塔纳托斯,塔纳托斯朝他微微点头。 老巴赫会意,看向拘束椅后面负责操控仪器的人,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随着操作员按下开关,一左一右两根机械臂抬起,机械臂顶端的针头扎进了亚利加托手臂——现在注射的是镇定剂,防止一会儿注射泰坦药剂后出现意外。 镇定剂注射完毕,老巴赫从冷藏柜中拿出一枚蓝色安瓿瓶,掰开瓶嘴,将淡蓝色液体一滴不剩地吸入注射器中,然后上前亲手将注射器扎进亚利加托的脖颈下方,将药剂缓缓推入他的体内。 做完这一切,老巴赫往后退到安全距离,和所有人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亚利加托的变化。 “有什么感觉?”老巴赫尽量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惊扰到亚利加托。 亚利加托闭着眼感受着,他有些疑惑地挑着眉毛:“没什么感……嘶——!” 他突然吸气,紧接着全身上下青筋纷纷绷起,从正面看去,仿佛他的皮肤下冒出了无数小蛇。 老巴赫赶紧发问:“现在怎么样?” 亚利加托紧抿着嘴,鼻孔里疯狂喘着粗气,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痛!感觉骨头要断了!” 其余研究员纷纷看向老巴赫,有人说道:“巴赫博士,是排异反应。” “我知道!”老巴赫没有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亚利加托,“撑住!让你的身体去适应它!” “我在努力!!!”亚利加托几乎是咆哮着吼出这句话。 “还有没有别的感觉?”老巴赫丝毫不介意亚利加托的态度,他飞快地说道,“比如你的大脑,你的头痛不痛?晕不晕?天赋与分子神经活性息息相关,而影响分子神经活性的是大脑垂体,你光是身体适应了没有用,要留住它的话,必须让你的分子神经活性程度和药剂所带来的天赋保持频率一致,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是未知的,没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只能靠自己。” “头,头没有感觉……”亚利加托死死咬着牙。 话音刚落,亚利加托突然猛地睁开双眼,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了眼球,他的脸部快速充血涨红,他仰起头,大张开嘴,像一只搁浅的鱼一般大口呼吸着空气。 “发生了什么?”老巴赫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嗬……嗬……”亚利加托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他似乎快要失去意识了,最后一刻,他用仅剩的神智说出,“头……头好痛……” 说完这句,亚利加托双眼往上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第114章 清道夫协会:研讨会?带我一个 玻璃窗外,看着亚利加托晕倒后,塔纳托斯脸色顿时变得阴郁,他把不满的目光投向老巴赫,同时按下手边的呼叫器:“什么情况?实验失败了?你不要告诉我,我的泰坦药剂又浪费了一瓶?” 老巴赫现在的注意力全在亚利加托身上,他看都没看塔纳托斯一眼,直接上前翻开亚利加托的眼皮查看,同时顺口回道:“现在还不知道,要等他醒了才能确定。” “那就快把他弄醒!”塔纳托斯阴沉着脸,似乎耐心快达到极限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敲门声。 塔纳托斯回头,看见菲丝小姐径直推门进来。 “我还没说请进。”塔纳托斯拧着眉毛。 菲丝小姐理所当然地回道:“是的老板,但你也没说‘不准进来’。” “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专门的秘书大学?或许我该把你送去好好学一下该怎么尊重自己的老板。”塔纳托斯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菲丝小姐面无表情地开口,她先是补了一嘴:“老板,我没有把你每次都要看桌下有没有炸弹这件事告诉别人,就已经足够尊重你了。” 然后她才进入正题:“白头鹰那边有消息传回来,我觉得你应该听一听。” 塔纳托斯气恼地瞪着菲丝小姐:“直接说正事!” 菲丝小姐翻开手中的笔记本:“最近有个国际研讨会,讨论课题是‘分子神经与心理因素关联性的猜想’,分别在自由联邦、高卢、大夏三个国家展开会议,有很多学者都参与了这次研讨会。” “这和白头鹰有什么关系?”塔纳托斯没好气道,“在关于觉醒者和天赋的研究上,就算是白头鹰都比不上我们的进度,一帮连觉醒者的存在都不清楚的专家,他们能讨论出什么来?难道你要我们也派人去参加吗?” “在研究方面,是这样没错。”菲丝小姐依旧面无表情,“但据我们收到自由联邦那边传来的消息,白头鹰似乎想利用这次会议策划一场针对大夏的行动。” “嗯?”特纳托斯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正色看向菲丝小姐,“消息来源可靠吗?” 菲丝小姐点头道:“应该没有问题,消息是自由联邦财务部的议员先生提供的,他和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应该还记得,他之前由于受贿问题被白头鹰环治局摆了一道,这才使我们有机会和他搭上线。” “嗯,我记得……”塔纳托斯默默点头,“那他怎么说的。” 菲丝小姐把笔记本翻了一页:“白头鹰的具体计划并不清楚,但据这位议员先生说,就在两天前,白头鹰环治局以军事行动的名义向财政部申请拨款。议员先生注意到了这件事,他暗中托人打听后,得知白头鹰临时派遣了行动部探员混进这次的研讨会。” “现目前研讨会进度已经抵达高卢的玛赛市,白头鹰针对高卢展开行动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现目前拿破仑之剑的主要敌人还是女王冠冕,白头鹰没道理去主动破坏平衡,所以我们猜测他们的目标大概率是最后一站,大夏中海市。” 塔纳托斯不屑地发出一个鼻音:“哼,得了吧,就拿破仑之剑那个马戏团,应付女王冠冕都够呛,也配让白头鹰针对?” 菲丝小姐点了点头:“没错,再联想到不久前白头鹰和九处的口水战不了了之,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次白头鹰的目标就是九处。” 菲丝小姐合上笔记本:“老板,你觉得我们是否要做些什么?” 正在沉思的塔纳托斯抬眼看了看菲丝小姐:“你想说什么?” 菲丝小姐答道:“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你之前不是在找机会派人潜入大夏调查上次的事情么,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呵。”塔纳托斯眼神阴翳,“你说错了一件事。白头鹰是闻着血腥味的鲨鱼,没有利益的事它是不会轻易摆动尾巴的。所以它不可能单纯是出于报复就对九处动手,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白头鹰觉得有利可图了,才决定露出它的尖牙。” “照你刚刚说的,白头鹰是临时派遣探员混进研讨会,而不是在研讨会开始之前就部署计划,这说明这中途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让白头鹰临时作出这个决定。” “况且大夏是九处的地盘,我不信白头鹰到了中海还敢主动冒头,所以他们这次的行动肯定是隐秘进行的。” “但不管白头鹰的计划是什么,这确实是我们的机会。” 菲丝小姐抬头看向他:“那我们要怎么做?” 塔纳托斯双眼微微眯起,眸子里眼神变换:“我们也要参一手。把人分成两路,一路人去参加研讨会,他们的任务就是给我盯住白头鹰的人,在白头鹰有什么动作时找机会下绊子,再把九处的目光吸引到白头鹰身上,最好能让他们打起来,让白头鹰和九处两败俱伤。这件事需要一个机灵的人,所以记得安排执行官去做,让他自己挑人组建队伍;另一路需要单人行动,趁着九处的注意力在白头鹰那边时,给他一个干净的身份,找机会潜入大夏,暗中调查上次那件事。” 菲丝小姐点头记下:“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就在这时,里侧的门被猛地推开,二人齐齐转头望去。 老巴赫神情激动地扶着门框站在那里:“实验成功了!” 塔纳托斯赶紧看向玻璃窗内——拘束椅上,亚利加托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了过来,他的精神看上去很好,只见他双臂发力,箍在手腕上的铁环顿时被绷直颤抖,正逐渐发生着形变。 塔纳托斯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记得亚利加托是高丽人吧。” 菲丝小姐点头道:“没错,根据记录,他从三岁起就被运往位于东南亚的雨林训练营进行培训,他是那一届训练营存活下来的十一个人之一,也是那一届里目前评级最高的一位。” 塔纳托斯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潜入任务交给他,你去联系高丽的朴氏财团,让他们给亚利加托安排一个干净的身份,然后再以商务合作的名义让他进入大夏。” 菲丝小姐也笑了:“这很合理,老板。” 第115章 子承祖业 快到下班时间,柳学冬提前收拾了办公室,打算先去找虞红豆,然后再一起回家。 从医务科出来,王利川紧跟在柳学冬后面。 柳学冬提着公文包回头,王利川也跟着停下脚步。 “话说你真的是神父?”柳学冬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王利川弹了弹胸前的十字架吊坠:“如假包换。” “可是你不是学心理学的么?”柳学冬问道。 王利川的语气很谦虚,但表情却有些欠揍:“同时选修了神学,还顺便把学位拿到了。” 柳学冬张了张嘴,本想接着问,但想了想却还是没说出口。 王利川咧嘴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为什么会当神父,而不是心理医生?” 他伸手攀住柳学冬的肩膀:“咱俩谁跟谁呀,有什么不好问的?” 柳学冬低头看了看肩膀上的手,没有拒绝王利川这个行为。 王利川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后,他朝柳学冬挤了挤眉毛:“你不懂神父的快乐。” “咱大夏有几个人信耶稣呀?那些来忏悔倾诉的人无非是想找个心灵寄托罢了,就算那十字架上钉着的是hello kitty,只要有个教堂在那儿,她们该来还是一样来。” “那么你猜,现在这社会,哪一类人才会有事没事就来教堂做祷告?” 柳学冬想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王利川把声音又压低了些,但那捉狭的语气却显得有些猥琐:“你一定猜不到,有钱的贵妇!” 这确实是涉及到柳学冬的知识盲区了,于是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有当然是有的,不过很少,大部分来祷告忏悔的都是家里不缺钱的夫人。” 王利川得意一笑:“你听我慢慢解释。” “你想啊,普通人每天都忙着上班,就算遇上糟心事了也都是自己默默消化,谁有那时间还专门跑教堂来跟耶稣侃大山?” “有钱的老板呢,他们每天都操心公司股票商务合作什么的,遇上烦心事了自个儿知道去洗浴会所败火气,他们来教堂干什么?找耶稣按摩吗?” “但这些有钱的夫人就不一样了,她们有大把的时间,也不上班,家里的男人在外面挣钱没时间陪她们,她们心里空虚寂寞啊!她们也是需要倾诉的呀!” “你觉得她们会去找心理医生吗?这不至于,而且太小题大做了,她们只是需要一个完美的倾诉对象而已。” 王利川伸手指向远处,表情庄严:“你看,这偌大一个城市,有哪里是她们最好的去处?谁又是她们最好的倾诉对象?” 柳学冬接道:“去教堂找神父?” 王利川郑重地点头:“你悟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柳学冬一把甩开他,独自往前走去。 “哎,别介。”王利川赶紧追了上来,贱兮兮道,“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是因为我这人品味比较高雅……嘿,我喜欢年纪大的。” 柳学冬震惊了:“你就不怕被那些贵妇的男人套麻袋沉江里去?” “这话怎么说的?”王利川正色道,“我那是在涤净她们的灵魂,拯救迷途的羔羊是我身为神父的职责。而且你不懂,三十多四十岁的女人才最有味道。” 柳学冬思忖片刻:“那她们给钱吗?” “给,不少呢——”王利川下意识就回答了出来,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改口,“呸!这是钱的事吗?我不缺钱!” 柳学冬彻底不信了,目光愈发嫌弃。 王利川试图挽救:“我真不缺钱!京城的房价知道吧?一座山的宅子都是我家的!” “呵呵。”柳学冬皮笑肉不笑道,“您可真孝顺,你爷爷是算命的,到你这辈就开始信耶稣了,西方神也是神,子承祖业是吧——你爷爷怎么就没把你腿打断?” 王利川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嗨,这就是我当神父的另一个原因。我从小到大都是被那老头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他让我干啥就干啥,他让我去哪就去哪,所以我读完书后才选择当神父,就是想膈应他一次。” “那你爷爷怎么说?”柳学冬好奇问道。 王利川露出苦笑:“他什么也没说,后来我想明白了,可能我当神父这件事也在他预料之中,本就是他算到的其中一环,不然我也不一定能遇上你。” “嗯?”柳学冬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如果王利川没有说谎,那这件事就有些过于离奇了——算命他知道,但算命算到这个程度的,他只在电影里见过。 二人一边聊着天一边走着,不知不觉就要到保卫科了。 柳学冬停下脚步:“就到这里吧,我也准备回家了。至于明天的研讨会,我应该会去看看,我们到时候再见。” “反正你回去也没事。”王利川劝道,“今晚我请你吃个饭,就当咱们第一次见面庆祝一下——咱们不是朋友了嘛。” 柳学冬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好,那让你破费了。” 他居然答应了。 柳学冬一直在寻求改变,但后来他意识到,自己需要的其实不是改变,而是去适应“正常”。只要适应了正常的生活,那他想要的就都能得到。 社交是正常生活中重要的一环,但柳学冬苦恼的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去交朋友,因为交朋友是一个互相了解的过程,而他的过去注定不能被人“了解”。 所以王利川的出现对柳学冬来说就显得分外难得了,他愿意主动向柳学冬靠拢,并且很有分寸——他知道柳学冬的过去是不可告人的,所以他也很克制地不去打听,尺度把握得刚刚好。 柳学冬答应得很痛快,这反而让王利川感到了惊讶,短暂的发愣后,他赶紧拿出电话,兴致勃勃地对柳学冬说道:“那我现在就订位!你想吃什么?” “呃,”柳学冬被他的热情搞得手足无措,“不急,还是问问我妻子想吃什么吧。” 说罢,柳学冬指了指保卫科:“她就在里面,一起吧。” 王利川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大感震惊。 “你老婆是保安?!” 第116章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婆……们 柳学冬直无语,正想解释时,王利川却先一步跑向了保卫科。 保卫科和医务科一样,依然是一座二层独栋小楼。 前文有叙,自从虞红豆的巡查小组进驻后,学校便将一楼闲置的一间大办公室划给了他们用,和保安日常工作的区域相邻。 只见王利川带着五分好奇和五分期待,小跑进保卫科,径直来到保安办公区门前张望。 大多数学校的保安都由上了年纪的中老年男性担任,但枞光不同,枞光有钱,它这里请的保安是一水的精壮汉子,人数多到可以分成四个队伍轮班执勤。 王利川张望了半天,可放眼望去全是男的,他正感到疑惑时,一个手里拎着拖布的老阿姨走了进来,跟王利川擦肩而过时还说道:“让一下让一下,小伙子你把路都挡完啦。” “哦哦,不好意思。”王利川赶紧让开。 下一刻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老阿姨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惊恐—— 这是他目前在这里看到的唯一一个女性。 柳学冬正好也走了上来,他拍了拍王利川的肩膀:“你在看什么?” 王利川猛地回头,他看着柳学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位勇士——兄弟,没想到你的口味比我还刁钻。 柳学冬看不懂他眼里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猜到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他一巴掌拍在王利川背上:“走错了!” “嘶——”王利川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便被柳学冬拽到了隔壁。 “咚咚咚。” 门开着,柳学冬象征性敲了下门,便直接走了进去。 虞红豆也准备下班了,正在桌板后面收拾东西,她听见敲门声抬起头来,看见是柳学冬后顿时露出了笑容。 “你又提前下班了?”虞红豆打趣道。 柳学冬微笑着点头:“嗯,能早几分钟见到你。” 王利川就站在柳学冬背后,在虞红豆抬起头时,他的眼睛就瞪圆了。这时他终于回神,喃喃开口道:“我这下知道你为什么想不开了……这谁能想得开呀!” 虞红豆这时才注意到柳学冬身边多了一个人,她看了眼王利川,然后再看回柳学冬:“他是……?” 柳学冬介绍道:“就是之前一直给我打电话那个……嗯,同行。” “同行?”虞红豆疑惑地打量着王利川身上的神父套装。 王利川赶紧整理了一下肩带,露出笑容,客气道:“嫂子好,我叫王利川,和柳学冬是大学同学。” 虞红豆眼睛一亮。 柳学冬脑袋里某根神经一跳,有些后悔把王利川带来了。 “你们还是同学?”虞红豆惊喜地走过来,主动伸手跟王利川轻轻握了一下,“幸会,柳学冬还没怎么跟我说起过他读书那会儿的事,他又没什么朋友,这下好了,有机会我可以向你打听打听。” “呃。”王利川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他迟疑着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回看他,王利川仿佛从他眼神里看出了杀气。 “哈,哈哈,再说再说。”王利川摸着后脑勺,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柳学冬拉着虞红豆坐下来,然后把话题岔开:“今晚想吃什么,他请客。” 虞红豆不好意思看向王利川道:“不好吧,人家远来是客,我们才是东道主。” 王利川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也是中海人,大家都是东道主,这次我请,下次你们来。” “不用客气。”柳学冬也劝道,“他的工作……嗯,工资应该挺高。” 见二人都这样说,虞红豆也不是扭捏的人,便不再推拒:“我吃什么都行,你们安排吧。” 王利川又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想了想:“那就等小暻吧,她嘴馋,肯定有主意。” 王利川正疑惑这个小暻是谁时,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美人走了进来——她仿佛没看到自己,一走进来就直奔虞红豆而去,然后一把抱住了虞红豆的腰肢。 “今天可累死我了!”胧月暻把脸埋在虞红豆怀里蹭来蹭去,“都怪那什么破研讨会,接下来几天学生不上课,原计划的课程全赶在这几天,我今天连上了四节课,中午连饭都来不及吃,时间全拿去批改作业了。” 虞红豆无奈地安慰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辛苦,今晚犒劳你,请你出去吃大餐。” “真的?”胧月暻抬起头,双眼放光地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王利川戳了戳柳学冬的手臂:“这位美女又是……?” 柳学冬斜眼看他:“……小老婆。” 旁边的虞红豆偷偷剜了柳学冬一眼,柳学冬假装没看见。 胧月暻脸蛋微微一红,她也白了柳学冬一眼:“说谁呢?” 柳学冬想了想,于是对王利川重新介绍道:“这是我家太君。” 听到“小老婆”三个字后,王利川已经呆在了原地,他脖子僵硬地转动,目光在虞红豆和胧月暻脸上徘徊。 直到胧月暻终于注意到他,她看向柳学冬,指了指王利川:“这哪儿冒出来的?” 合着她之前压根没看见王利川。 这次不等柳学冬开口,王利川主动堆起笑脸,像东瀛人那般点头哈腰:“哟西哟西,小嫂子好,我是王利川。” 柳学冬:“……” 胧月暻:“……” 虞红豆捂着额头:“我真的……” 随着胧月暻的到来,众人迅速敲定了“今晚吃什么”这个世纪难题。 在去开车时,王利川拿出了自己的车钥匙:“我有车,你们不用管我,我们到地方汇合。” 虞红豆眼尖,看见那车钥匙上的图标是个带翅膀的“b”,不由得挑了挑眉。 王利川离开后,虞红豆忍不住向柳学冬问道:“你们搞心理学的都这么有钱吗?” 柳学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你没注意到吗。”虞红豆说道,“他开的是宾利。” 胧月暻也紧跟着插话道:“还有,他胸前那个十字架是镶钻的——从做工看,少说这个数。” 胧月暻伸出四根手指头。 虞红豆反而在这方面没有胧月暻的眼光,她试探地说道:“四万?” 胧月暻摇了摇头:“再加个零。” 柳学冬却恍然大悟——他突然觉得,或许王利川没有说谎,他家里确实有钱,之所以当神父也确实只是为了兴趣爱好。 当然,也可能是为了风韵犹存的夫人……们。 第117章 上错坟了 第二天,研讨会如期召开。 研讨会期间,由于枞光暂停了原定的课程安排,再加上临近寒假的缘故,所以学生们基本已经处于半放假的状态,而像胧月暻这类任课老师,则是完全闲了下来。 昨晚回到家,胧月暻得知柳学冬决定参加研讨会的消息后,便吵着要跟柳学冬去凑热闹——可以预见的是,在接下来几天里,柳学冬要参加研讨会,而虞红豆则因为这段时间学校的人流量会比平时更大,她只会更加忙碌,这样一来,胧月暻也确实没有地方可去了。 考虑到这点,柳学冬便答应胧月暻让她跟着。 这次在中海召开的研讨会一共为期三天,在第一天和第二天,会议从上午九点开始,中午吃饭休息后,下午继续会议,一直持续到四点。而最后一天,会议只持续半天,从下午开始,参会的专家们会陆续乘坐枞光安排的专车前往码头登上游轮,开始最后的庆功酒会。 柳学冬三人因为平时上班已经有了固定的生物钟,所以并没有比平时晚起多久,他们在家坐了一会儿后,卡着点开车来到学校。 但令三人没有想到的是,校门处的保安却告诉他们校内已经没有车位了。 没有办法,柳学冬只好调头,沿着道路在校外寻找着停车位。 看着路边停得满满当当的车辆,柳学冬无奈道:“该早点来的。” 虞红豆也叹了口气:“嗯,之前确实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 “都是好车。”胧月暻扫了一眼外面,“今天是第一天,想跟专家们打好关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在社交这方面,商人们是最热衷的。” 柳学冬点了点头:“没错,等会儿研讨会开始了,这些大老板没有邀请函进不去,所以才赶着早来混脸熟,不然就只有等晚上才有机会见到了——晚上也不一定有机会,大会结束后,专家们可能还要抱团开小会,没时间应付他们。” “他们赶着来送钱吗?”虞红豆有些不理解这种行为。 “你不懂。”柳学冬笑着摆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科学是第一生产力。” 找了一圈,三人终于找到位置把车给停好,然后下车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校门处被着重装饰过,除了拉着横幅外,枞光还派了专人在校门处迎接,地上铺着红毯,红毯的两侧摆着花篮,红毯一直延伸到校门里面。枞光还做了精致的指路牌,上面依然用三种语言写着标注,务必确保不会有专家因为语言不通而迷路的情况发生。 除此之外,校门外的路边还停着不少警车——这些是出于维持治安和应对突发情况的必要准备。 在校门口,柳学冬看见了王利川——他外面裹着白色羽绒服,羽绒服下面则是一身板正的西装,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来今天他特意打扮过。 王利川也不进去,此时正站在路边四处张望着,似乎在等人。 柳学冬正想叫他一声,旁边的虞红豆却拍了拍他:“我同事在那边,我就先过去了。” 柳学冬顺着虞红豆指的地方看去,只见校门口有三个人正站在那里——中间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老者穿着正式,应该是来参会的,他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人,都是年轻男子。左边那个仿佛没睡醒,脸上挂着黑眼圈,不时还会打个哈欠;右边那个戴着耳机,像是在听歌,站在那里跟着节奏抖腿。 除了向虞红豆招手的老者外,其余两人好像都不怎么正经。 『九处的人?』柳学冬有些不太确定。 上次跟韩常笑“打过交道”后,柳学冬对九处的实力还是比较认可的,但前面这俩人怎么看怎么不着调,也难怪他会疑惑。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柳学冬也并未过多关注,他对虞红豆说:“那你去忙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虞红豆点头应了,朝那边三人走去。 虞红豆走后,柳学冬和胧月暻走向王利川。 王利川此时终于看见了他们,赶紧也走了过来:“等你们半天了。” 说罢,他又笑着给胧月暻打招呼:“小嫂子早。” “你也早。”胧月暻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偷着乐,她的目光落向王利川胸前,“咦,今天怎么没戴那个项链?” 王利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笑道:“那是工作时用的,我平时不戴。” 胧月暻想起昨天的讨论,还是难免好奇:“那项链是订制的吧,花了多少钱?” “呃,记不太清了,好像几十万吧。”王利川摸着下巴想了想,“小嫂子要是喜欢,下次送给你。” “算了吧。”胧月暻感觉摆手,“太贵重了。” “不贵重。”王利川洋洋自得地撩了撩刘海,“我跟老柳什么关系?这点钱算什么?能有我们的友情贵重吗?” 这话肉麻得柳学冬一阵恶寒。 而王利川还在侃侃而谈。 “真不是我吹牛,我这人对钱没什么概念,又天生容易信任别人,对朋友向来是掏心掏肺的。” 柳学冬发现王利川确实挺适合当神父的——他很健谈,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就把话题打开。 王利川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滔滔不绝了,他兴致勃勃得跟胧月暻聊着:“小嫂子你是不知道,我这人就是太老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运气不好,总是遇到坏人。” 胧月暻对这种八卦也感兴趣,于是接着话茬就问:“快给我说说,发生什么了?” “被骗钱了呗!”王利川拍打手背,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现在网络上骗子太多了,还总能被我遇到。” “就说上次。”王利川伸出三根手指,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就被骗了三百万。” 胧月暻捧场地发出低呼:“哇……” 突然,柳学冬冷不丁接话:“怎么,上错坟了?” 王利川:“……” 柳学冬掐了把胧月暻的脸蛋儿:“少跟他聊这些,智商低是会传染的。” 王利川悻悻闭嘴。 进入学校后,三人一起向会议厅走去。 研讨会的举办地点在枞光最大的那个梯形会议厅,最多可容纳两千人。但收到邀请函来参会的专家人数其实只有三百多人,不过每名专家还有两个携随行人员参会的名额。 一般来说,这两个随行人员名额是给专家的助手或学生准备的,但也有一些专家由于自身的特殊性,会有保镖同行。 但不论是学生,还是助手和保镖,这些人在入境时都经过了身份登记。 这次参会的专家来自各个国家,随便哪个出事了都有可能引起外交纠纷,所以中海方面非常重视这次研讨会。 从王利川口中,柳学冬了解到,这次会议里,还是分子神经和脑神经领域的专家占据多数,心理学领域的专家只有不超过五十人。 而严格来说,柳学冬和王利川的成就是不够格参加这次研讨会的,之所以也能收到邀请函,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地理优势”——他们既是大夏的专家,同时还正好就在中海。 第118章 离东方小青远点 来到会议厅门口,除了检查邀请函的工作人员和安保人员外,校长莫志升和副校长许问渠也早就候在了入口处——他们校长的身份在这帮专家教授面前还排不上号,亲自迎接也能表达出枞光对他们和研讨会的重视。 顺着人流上前,柳学冬刚拿出邀请函,莫志升就迎了上来,还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引得入口处的人们纷纷侧目。 莫志升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柳学冬是枞光的人,一开口就用英语大声说道:“柳博士,我们枞光的骄傲,你终于来了!” 柳学冬:“……” 莫志升走到柳学冬面前,为表亲密,还跟柳学冬来了个拥抱,然后就开始说起废话。 周围的人全都好奇地朝柳学冬看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学术大牛来了。 这番举动使柳学冬很尴尬,他随意敷衍了莫志升几句,便赶紧告辞,和王利川胧月暻一起进了会议厅。 会议厅整体是呈漏斗形的结构,越往里地势越低。 此时会议厅内已经有不少人,不过他们大多数都聚拢在最里面的讲台旁,聚成好几堆,正热烈地交谈着。 这时,王利川指了指那边:“看见最中间那个人了么,红胡子那个。” 柳学冬顺着看去,只见人群中有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他已经秃顶,戴着眼镜,引人注目的是他那茂密的红色络腮胡。 “那就是利亚姆博士,艾尔兰人,分子神经领域的。”王利川小声解释道,“他旁边那个褐色短发女人是阿娜伊斯博士,高卢人,脑神经领域的专家。和他俩一起的还有个心理学领域的东瀛老头,叫吉冈崇之,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在名古屋大学进修那会儿专业讲师也提到过他……” 柳学冬默默看了眼王利川。 王利川反应过来:“呃,抱歉,忘了那不是你。” 柳学冬摇头道:“没关系,我也知道这个人,我看过他着的书。” 王利川点了点头:“嗯,这次的研讨会就是由他们三人提议发起的。” “一起过去?”王利川问柳学冬,“在高卢开会时我和利亚姆博士有过交流,我帮你介绍一下。” 柳学冬却摇头道:“不用了。” 说罢,他直接朝会议厅角落的座位走去。 或许在普通人看来,柳学冬已经具备了过硬的专业水准和丰富的心理学知识储备,但柳学冬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这一年多以来他一直在啃书学习,但以自己现在的水平,在真正的专业大牛眼里依然是半吊子,如果真凑上去跟别人聊天,说不定还没聊两句自己就接不上话了。 所以柳学冬今天来这里,他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名“专家”,而是以一个“病人”的身份来参会的——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很想跟钻研心理学的教授私下聊一聊自己身上存在的情况。 虽然柳学冬已经找到了自己未来要怎么去做的方向,但核心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情感方面的缺失是主要原因,柳学冬可以感知情绪,但那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到”的,却始终无法成为情感的主动发起者,而每当他试图这样去做时,伴随而来的就是难以忍耐的头痛。 人的情绪和精神、心理息息相关,所以柳学冬始终认为可以通过心理治疗的手段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坐在座位上,柳学冬思维发散着,忽然旁边过道上传来王利川的说话声。 “程教授,你也才来?” 柳学冬转头看去,王利川正在和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交谈,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看上去很秀气的女学生。 “还是王老师来得早。”程姝丽客气地回道。 王利川摆手道:“嗨,我也是刚到。” 说罢,他又看向程姝丽身后的女学生:“小青也来了?” 程姝丽笑着点头:“嗯,前两次是因为她有特殊原因不能出国,这最后一次会议正好在中海,怎么着也该带她来看看了。” 东方小青怯生生地向王利川打了个招呼:“王老师好。” “东方同学,你好。”王利川笑着回道,“一会儿跟着程教授去见几个专家,抓紧混个脸熟,如果以后你想出国留学了,这份交情会有用的。” 程姝丽也点头道:“我是有这个打算。可惜这次考伯特教授没能出席,在自由联邦时我跟他提起过小青是个好苗子,他当时还想认识一下来着。” “听说好像是因为身体原因吧。”王利川也露出遗憾的表情,“没办法,年纪大了总会大小毛病不断的。不过我听说考伯特教授派了助理代替他出席,同时也是为了作会议记录带回去给他看。” “我知道这件事。”程姝丽神色自然地点头,“昨天我已经见过他的助理了,萨曼莎小姐是个很和善的人,昨天我们聊得很愉快,我打算找时间带小青去见见她。”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程姝丽便向王利川告辞,领着东方小青往讲台方向走去。 柳学冬望着东方小青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利川此时走了过来,他指了指已经走远的程姝丽:“程姝丽,我们江东理工大学生物神经学的教授。” 柳学冬侧目:“你们理工大学?” 王利川得意地挑着眉毛:“不是给你说过么,我拿到了神学专业的学位。我除了神父这个职业外,还是江东理工大学的神学专业的客座讲师,主讲基要神学和神性神学——但说实话,没几个人来听。” 王利川又指了指东方小青:“看见那个小姑娘没,那是个学霸,比我也不逞多让。” 柳学冬微微撇嘴:“你不带上自己会死?” 王利川也不生气:“那小姑娘叫东方小青,平时除了主修生物神经学以外,还选修了神学专业和历史文献专业,三门课都没落下。你想想,要是表现得不够出色,能被程教授带来这里么?” “东方小青……”柳学冬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怎么?”王利川捉狭一笑,“那可是学生,你千万别有想法啊。” 胧月暻警惕地看了过来。 柳学冬摸了摸下巴,对王利川说道:“你不是说自己有生死劫么?给你个建议吧。” “什么?”涉及到这个问题,王利川立刻变得无比认真——看得出来,虽然他一口一个“那老头”这样称呼自己爷爷,但对于爷爷的判断他却从未怀疑过。 “嗯……”柳学冬看着讲台的方向。 讲台边的人群中,满脸笑意的程姝丽正在向身边的学者专家们介绍着自己心爱的学生,东方小青。 柳学冬平静地开口。 “我的建议就是……” “离东方小青远点。” 第119章 开小差的人们 会议于上午九点开始,在十一点半暂时告一段落,下午会议的开始时间则在一点半。 柳学冬本以为会议流程可能会比较“符合国情”,比如开始之前会有作为主办方的枞光校领导讲话之类的环节,但结果并不是,这次会议的性质比柳学冬想象的还要纯粹,会议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会议一开始,利亚姆博士上台直接讲起了他们为什么召开这次研讨会,为何会提出这种猜想、目前的实验进度、已经观测到的结果、后续的研究方向、准备进行什么实验等等。 利亚姆教授在台上讲着,台下不时会响起掌声,偶尔也会有人举手提出自己的疑问和猜测。 整场会议下来,柳学冬只听了个一知半解,特别是在专家们进行关于分子神经和脑神经的讨论时,他更加云里雾里。 反倒是王利川一直听得津津有味。 柳学冬虽然听得吃力,但好歹还能集中注意力听着,可身旁的胧月暻却早就坐不住了。 她在旁边戳着柳学冬的手臂:“要不咱们溜了吧?” 柳学冬问她:“怎么了?” 胧月暻可怜兮兮地说道:“太无聊了……我想喝可乐。” 柳学冬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再等等吧,马上结束了。” 胧月暻噘着嘴点头。 柳学冬觉得她这副模样有些好笑,不由得打趣她:“那你下午还来么?” 胧月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来了不来了,我宁愿陪着红豆去巡逻——我本以为能看到现场做实验什么的,结果全是那老头在讲些听不懂的话。” 柳学冬笑道:“也好,那下午你去找红豆,我自己来。” 胧月暻指了指前面某排座位,压低声音道:“而且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无聊,你看那边,还有睡觉的呢,说明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台上那老头讲得不怎么样。” 柳学冬顺着看去,不禁汗颜。 只见胧月暻指着的那里,赫然就是早上校门处见过的那三个虞红豆的同事。 学术气息浓厚的老头戴着眼镜,认真地听着台上利亚姆教授的讲话,桌上摆着笔记本。而在他左右两边,一个正趴在桌上睡大觉,另一个则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脑袋上戴着耳机,正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 “还有那边,你瞧。”胧月暻又指向会议厅另一头。 柳学冬转头看过去,只见在他们所坐位置正相反的另一端角落里,有两男一女正在交头接耳。 胧月暻掩嘴笑道:“你看这场景,像不像老师在上面讲课,下面干什么的学生都有。睡觉的听歌的,开小差的讲小话的。” 柳学冬看她一眼:“还有你这个啥也听不懂就盼着下课的。” “哼。”胧月暻偏过头去。 柳学冬情不自禁又看向角落里那三人——他们确实有点奇怪。 老师讲课什么的当然是在开玩笑,能接受邀请的都是各领域的专家和他们的随行人员,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参加讨论,不会出现什么听不懂的情况。 柳学冬只是个特例,而前面睡觉听歌那俩,在知道他们是九处的人后,柳学冬基本也能猜到他们应该是作为保镖来陪同参会的。 但角落里那三个人却给了柳学冬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 柳学冬盯着他们看了半天,发现那三人虽然一直在假装听着利亚姆博士说话,但其实手中的笔一直没有动过,并且每隔一会儿他们就会偷偷看向左前方某个地方——他们似乎很有目的性。 柳学冬观察了一会儿,大概判断出他们看的是哪个区域,便顺着看了过去,结果却发现那一片坐着的人自己一个人也不认识。 对于这个结果,柳学冬却松了口气——这说明不管那三人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不是冲着九处和东方小青来的。只要跟九处无关,那就和红豆无关,也就和自己扯不上关系。 想明白这点,柳学冬便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但收回目光前,柳学冬习惯性地朝那三人使用了天赋。 天赋没有反馈回来任何东西。 柳学冬愣住了。 这种情况只说明了一件事,那三个人当前很冷静,冷静到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柳学冬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大多数人在大脑放空的前提下他的天赋都得不到反馈,但那三人此时显然并不是这种状态。 面对这个情况,柳学冬突然对那三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柳学冬一时却想不明白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柳学冬微微眯眼,仔细打量着那三人的样貌,内心确定自己确实没有见过他们。 就在柳学冬打量他们时,那三人中有一人也碰巧注意到了柳学冬的目光,他的目光与柳学冬对视上了。 柳学冬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那人也点头回应了柳学冬,然后二人便不约而同地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讲台上的利亚姆。 就在这时,讲台上的利亚姆博士看了眼时间,然后宣布上午的会议结束。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人们纷纷起身,准备退场。 有人朝着出口走去,也有人呼喊着认识的人的名字,打算继续探讨一下。 柳学冬注意到,角落里那三个人是最先一批起身离开的。 趁着他们还未走出去,柳学冬指着他们对王利川问道:“那三个人你认识么?” 王利川看着还在走廊上的三人,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生面孔,之前两场会议我都参加了,但对他们没有印象——可能跟你一样,是最后这次才来的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王利川盯着柳学冬。 柳学冬却摇了摇头:“没事。对了,你认不认识在心理诊疗方面比较厉害的专家,可以的话我想跟他聊一聊。” 王利川一脸懵地看向柳学冬:“你不就是吗?” 柳学冬摆手:“我说的是真正的专家。” “唔……”王利川懂柳学冬的意思了,他托着下巴想了想,“还真有一个,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他。” 柳学冬一愣:“谁?” “斯坦福大学的路易斯博士。”王利川盯着柳学冬,“在你的学籍档案上写着,他是你的导师。” 第120章 偶遇 对于这个提议,柳学冬拒绝得很干脆。 路易斯博士作为原主“柳学冬”曾经的导师,二人必然是有一段长期的交际关系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是熟人——至少会比“柳学冬”更熟悉柳学冬。 他虽然顶替了“柳学冬”的身份,但他无法做到百分百模拟出原主的一切,比如声线,生前的小习惯之类的。所以让他去见路易斯博士这件事,委实有些太冒险了。 三人在学校食堂随意对付了午饭。 饭后,胧月暻知道柳学冬还有正事,便懂事地主动提出离开,去找虞红豆了。 柳学冬和王利川则朝着枞光给专家们安排的酒店走去。 王利川虽然在中海有住处,但为了这几天参加会议方便,就也在住宿名额上报了名,酒店里有属于他的房间。 回到酒店,王利川提议找个地方聊聊,二人便来到二楼的咖啡厅,找了个僻静处坐下。 等侍应生端来咖啡,柳学冬推了推镜框:“我不能去见路易斯,你代替我去吧。” 王利川嬉皮笑脸地打趣:“看到你我才知道,原来冒领身份是件这么麻烦的事——说说吧,你到底想跟路易斯博士聊什么?” 柳学冬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继续说道:“等见到他,到时候你就说,我是你的一个病人,但因为我的个人原因,不能与他见面,但是希望能得到他对我的病情的一些看法。” “什么意思?”王利川突然回过味来了,他哂笑道,“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的心理情况出问题了?” 柳学冬轻轻点头,算是肯定了王利川的猜测:“其实我不确定这是否属于心理疾病的范畴,但我倾向于是这样,并且希望能够通过心理诊疗的方式来解决自身存在的问题,不过我自己做不到,所以想听听别人的建议。” 看柳学冬的语气不似在开玩笑,王利川顿时收起了笑容:“先说给我听听,也许我可以试着帮你分析一下。” 柳学冬瞥了王利川一眼,沉吟片刻:“人性的组成要素有哪些?” 王利川面不改色,对答如流:“人性是在环境制度和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个体本性,人性是复杂的,如果将它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的话,它的组成部分也是多元的,包含行为、形体、情感、精神、认知、目的等许多个基本层面。” “没错。”柳学冬点了点头,“人性的每一个要素都是相对独立却又互相影响的,缺少任何一个都有可能导致人性的‘扭曲’,并且还会对其他要素造成偏差。” “而我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情感部分的缺失。” 王利川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学冬,他皱着眉毛,表情有些疑惑:“可是我看你似乎很正常。” 柳学冬摆了摆手:“正常情况下,它没有影响我的日常生活,但更深的影响是在精神层面。” “目前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并不是不具备情感,只不过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使我的情感像是被抑制住了。举例来说就是,我会因为某件事感到愉悦,但不会高兴;我会因为某件事感到低沉,但不会伤心;我也会心情阴郁,但不会为此而愤怒。” “因为这个原因,导致我的思考方式是有区别于正常人的,进而导致在我的认知层面,看待事物的方式与正常人也是不同的,这些因素再进一步反馈到外在表现上,由于认知层面的偏差,最终就导致了我的行为方式和行为目的也是不正常的。” “呃,”王利川眼神古怪地看着柳学冬,“但在我看来,这似乎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知道,即使是在正常生活中,也不乏会有那种过分理智的人存在,他们也并没有因为这种事情困扰过。” “可我不想这样。”柳学冬认真严肃地说道,“我想恢复正常,当一名正常人。” “而且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柳学冬再度解释道,“你说的那种‘过分理智’的人和我是有区别的。他们是主动地去压抑自己的个人情感,以达到理智思考的目的。但我不同,我的情况是被动的,它与我的个人意愿是相悖的——我无法自发自主地去释放情感,所以我才笃定,它是一种疾病。” 王利川这下总算听明白了,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就像是个人情感被关进了小黑屋,而你没有钥匙——不,应该说把它们关进小黑屋的人甚至都不是你自己。” 柳学冬点头道:“很贴切的比喻。” 盯着桌面思考很久后,王利川开口问道:“我不想打听你的过去,但是你得告诉我,这个情况是否和你过去的经历有关?” 面对这个问题,柳学冬也思考了半晌,然后他回答道:“我经历过长达数年时间的洗脑,但洗脑的本质是给人在认知层面套上精神枷锁,而我可以很确定的说,我早就已经摆脱了精神枷锁的禁锢。所以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不确定我现在的情况是否还和那时的洗脑经历有关。” “并且话说回来,随着摆脱洗脑影响的时间越长,被洗脑者就会逐渐趋于正常,但我并没有这样,反而‘病情’还在逐渐加重,现在甚至已经从精神层面上的困扰上升到了生理状况上的反应——已经不止一次了,每当涉及到我的个人情感方面的问题时,我都会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头痛。” “所以我更倾向的观点是,我现在这个情况和洗脑经历无关。” “我大概了解了。”王利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他站起身,“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路易斯博士聊聊这件事,看看他有什么说法。” 说着,王利川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柳学冬:“这是我的房间,a栋1206,下午还要开会,你要没地方去可以先回房,一边休息一边等我。” 柳学冬没有客套,顺手接过了房卡。 路易斯博士住在a栋九层,二人还能顺路,于是一起起身往电梯走去。 枞光在分配酒店房间时尽量将相同国家的专家们安排在相邻楼层,这样做是为了方便他们交流。 走进电梯,柳学冬按下12层按钮,王利川按下9层按钮。 随着电梯缓缓上行,最后在9层停了下来,电梯门朝两边打开。 电梯外,三道人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程姝丽,东方小青,还有…… 柳学冬之前注意到的那三个人里的其中一人。 第121章 清道夫三人小队 维纳斯在协会的代号是“能面师”,身为总部的一名执行官,她只有代号,没有名字,所以“维纳斯(venus)”这个名字,其实是她私自为自己取的。 其实总部有不少清道夫都是这样做的,协会也并没有严令禁止他们私自取名,毕竟这样做也不仅是出于私心,在执行许多任务时清道夫们也需要一个更像正常人一样的名字。 这一次的任务比较特殊,并不是让她去刺杀某个目标,而是要她带人混进研讨会,找出潜藏研讨会中的白头鹰探员,然后伺机引发白头鹰和特管九处的争端。 作为一名a级执行官,她有权力临时组建自己的小队——这也是协会把这次任务交给她的原因。 她选择了“裁缝”和“制表师”,两名b级清道夫。 他们是老熟人了,已经不是第一次一起行动。 同时他们还是同一批训练营出来的,从代号也能看出来,那一批存活下来的孩子们在选择代号时,可供选择的代号都是和职业相关的。 之所以选择他俩,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友谊,而是因为多次一起执行任务的经历让他们之间有了一定的信任和默契,并且他们各自擅长的方向可以互补。 清道夫也是人,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做到全能。据维纳斯所知,她只听说过有一个人做到过把协会教授的东西全部精通——但那个人已经死了,据说是因为他的个人实力已经超出了协会的掌控,所以被协会清理了。 就像是天分和个人爱好一样,大多数清道夫总会有不擅长的东西,但也会有最突出的一项特长。 制表师名叫特维克(twinkel),他擅长制作炸药和爆破。 裁缝名叫安东尼(anthony),他擅长冷兵器和驾驶。 至于维纳斯,身为三人小队中唯一的a级和唯一一名女性,她除了射击、格斗等基础技能外,最擅长的其实是易容。 易容是一项很实用的技能,但它并不好掌握,即使是放在整个协会,真正学会易容的人也不多,因为它不仅需要对肌肉的掌控,还涉及到刺激穴位这种更为深奥的窍门。 接到任务后,协会为他们三人伪造了研讨会邀请函,然后三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高卢玛赛。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和刺探,三人大致断定那个来自自由联邦的,以考伯特教授为首的科研团队嫌疑最大。这个团队除了考伯特以外还有三个人,分别是他的女助手萨曼莎,和其余两名同样是搞科研的教授。 其余那两名教授的身份都有据可查,但那名女助手萨曼莎却很可疑。 根据三人调查,这个萨曼莎也是在会议进行的中途加进来的,在原本的参会人员名单上并没有这个人。 在发现这一点后,维纳斯对萨曼莎进行了着重观察和跟踪,最终确认了一件事——虽然萨曼莎伪装得很好,但从一些隐蔽的小习惯还是能看出她是一名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她有着丰富的反追踪意识,要不是维纳斯每次跟踪都通过易容给自己换上了不同的样貌,说不定已经让萨曼莎起疑心了。 在基本断定萨曼莎白头鹰探员的身份后,维纳斯三人便将工作的重点放在隐蔽观察上—— 通过几天的观察,他们发现考伯特团队每天除了参会以外,就是和一些教授专家进行私下的会晤,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但通过将记录进行对比后,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前来会晤的专家中,有一名来自大夏的教授,名叫程姝丽。 和其他前来会晤的专家不同,每次程姝丽私下来找考伯特教授时,萨曼莎都会在场——而其他专家过来时,萨曼莎大部分情况都是不参与交谈的。 发现这一点后,维纳斯三人将注意力分了一部分在程姝丽身上,但他们依然没有贸然行动,毕竟他们的任务又不是要搞清楚白头鹰的目的,而是要破坏白头鹰的计划,所以在没有抵达中海之前,他们都不会轻易动手。 高卢会议结束后,三人听说了考伯特教授由于身体抱恙,只好由萨蔓莎代替他参加最后这场会议的消息。 这让他们更加确认了萨蔓莎的身份。 随着会议时间临近,三人紧跟着来到中海,参加了第一天的会议。 与前几次一样,会议内容到底讲了什么三人并不关心,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一边假装做笔记,一边轮流将目光投向萨曼莎那边,以观察她都和哪些人有过于密切的交流。 在会议快要结束时,裁缝安东尼突然凑到维纳斯耳边,压低声音道:“刚刚那个人在看我。” 维纳斯看向安东尼指的方向,发现那是一名年轻的男人,亚洲人面孔。 维纳斯在脑海里飞快回忆了一遍:“之前没见过他,应该是大夏人,有不少大夏的专家都没有参加前两次会议。” 制表师特维克在旁沉声道:“要注意一下这个人吗?” 维纳斯默默收回目光,摇头道:“不要节外生枝。” 会议结束,三人先一步离开了会议厅,然后回到酒店,在大堂的休息区坐下。 他们没等多久,就看到萨曼莎和程姝丽回到了酒店,程姝丽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孩,应该是她的学生。 萨曼莎和程姝丽一边聊着,一边走进了电梯。 特维克盯着电梯门边的楼层显示器,看着显示器上的数字停在了9层,然后电梯重新下行回到1楼。 “萨曼莎的房间就在9楼。”特维克低声道。 维纳斯点头:“嗯,看来她们又有话要说。” 安东尼起身道:“这次轮到我去盯了。” “已经到大夏了,我们可以开始找机会了。”维纳斯抬手示意,“萨曼莎警惕性很强,你试着找机会把窃听器放在程姝丽身上,让我们看看她们每天聊些什么。” “还有。”维纳斯指了指安东尼的脸,“记得注意易容的维持时间,如果等不到程姝丽出来,就直接回来,我们在房间等你。” “明白。”安东尼点头,转身走向电梯。 乘坐电梯来到九楼,安东尼拿出电话放在耳边,一边假装打电话一边路过了萨蔓莎的房间。 房间门紧闭,隔音效果很好,一点都听不见屋内的动静。 安东尼一路都到走廊末尾的阳台,靠在栏杆上继续假装打着电话,同时等待着程姝丽出来。 这一等就是近半个小时。 直到安东尼感觉到脸部肌肉有了酸麻感,他意识到易容的维持时间快要过去了,正在他打算放弃等待,回自己房间时,那个自己一直盯着的房间终于有了动静。 咔擦一声,门从内打开,同时传来了程姝丽的声音。 “萨曼莎小姐,等下午会议结束我们再继续详聊。” 屋内传来萨曼莎的笑声:“没问题,和您聊天很愉快,程教授。噢,还有您的学生,她确实很有天分。” 安东尼收起电话,假装也刚刚从某个房间出来,然后沿着走廊向电梯走去。 在等电梯时,程姝丽也领着她的学生走了过来,但由于双方都不认识,所以并无交流。 安东尼悄无声息地把手伸进衣兜,再拿出来时掌心已经握着一枚微型窃听器。 就在这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门开了。 第122章 电梯里的交锋 “程教授,这么巧?” 电梯里,王利川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外的程姝丽和东方小青。 程姝丽笑着回道:“是啊,王老师,又碰上了——你这是去找谁?” 王利川答道:“找路易斯博士,有点问题想跟他交流一下。” “哦,原来如此。”程姝丽点了点头。 另一边,柳学冬和安东尼也正互相打量着——之前在会议厅他俩就对视过,没想到现在又遇上了。 这时,程姝丽看向柳学冬,主动问起:“这位是?” 王利川拍了拍柳学冬的肩膀,咧嘴一笑:“我朋友,柳学冬,也是搞心理学研究的,同时他在中海还有自己的心理诊所,程教授要是有朋友遇上心理问题了可以直接找他。” “哦——”程姝丽恍然大悟,“柳学冬,我记得这个名字,我在名单上看到过,没想到本人居然这么帅气。” 面对程姝丽的客套说法,柳学冬只能回以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主动伸出手:“久仰了,程教授。”他刻意忽略了旁边的东方小青未提——柳学冬只是单纯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但旁边的王利川却突然看向了程姝丽身边一直沉默着的安东尼:“程教授,这位是?” 他以为安东尼和程姝丽是一起的。 程姝丽茫然地转头,与安东尼对视了一眼后尴尬一笑:“呃,只是一起在等电梯罢了。” 王利川自来熟惯了,他笑着朝安东尼伸出右手:“你好,王利川,您也可以叫我本杰明,您怎么称呼?” 安东尼心里一紧,然后伸出了左手——他的右手里还捏着窃听器。 “呃。”王利川低头看了一眼,只好重新伸出左手。 柳学冬眼睑微微一抬,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安东尼握拳的右手。 二人轻轻握了一下,安东尼僵硬地笑道:“安东尼。” 之所以笑得僵硬,更多是因为易容的持续时间快要过了。 “哦哦,安东尼教授,久仰久仰。”王利川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仿佛之前真的听过这个名字似的,“您的研究领域是?” 安东尼快要笑不出来了,他硬着头皮小声说道:“呃,哦……分子神经。” 王利川恍然大悟:“那您跟程教授一定有共同话题。” 旁边的程姝丽附和地点了点头。 这时,柳学冬突然开口打断:“你不是还要去找路易斯博士么?电梯快关了。” 王利川一拍额头:“差点忘了!” 说罢,他快步走出电梯,然后朝程姝丽招手:“程教授,下次聊。” 程姝丽领着东方小青,还有安东尼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闭,程姝丽正要去按楼层按钮,可刚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因为12层已经被按下了,她和王利川一样,都是来自大夏的专家,所以房间楼层都在12楼。 程姝丽转头看向安东尼:“安东尼教授,你去几楼,我帮你。” “呃。”安东尼看了眼显示屏,顺口说道,“不用了,我也去12楼。” 他的任务还未完成,窃听器还在手里捏着。 想到这里,安东尼忍不住微微偏头看向侧后方的柳学冬。 由于他们是后进来的缘故,此时柳学冬就站在他和程姝丽身后,如果这时行动,很可能会被柳学冬看见。 安东尼正这样顾虑着,柳学冬却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般,居然直接转身面对墙壁,然后拿出电话摆弄起来。 柳学冬是故意的,他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不想管这档子事,所以他转身背对二人,这个行为就差没在脑门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想做什么就做,我看不见。 安东尼虽然有些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但他却不打算放弃机会,于是他假装系鞋带,顺势就蹲了下来,然后悄悄伸出右手,打算将窃听器粘在程姝丽的高跟鞋内侧。 可是柳学冬和安东尼都忽略了一件事——电梯内的金属壁是反光的。 安东尼的这一番动作全落到了柳学冬的眼里。 柳学冬本来是想假装看不到的,可就在安东尼伸出手时,柳学冬突然看见安东尼脸部颧骨处的肌肉在微微发颤。 柳学冬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这种现象柳学冬曾经很熟悉。 易容这门技巧的本质是通过按摩肌肉和刺激穴位来重塑面部肌肉的形状,以达到改变面貌的目的,它的维持时间是由被易容者能维持住肌肉形状的时间长短决定的,当被易容者快要维持不住时,肌肉就会产生酸麻感,外在表现则是肌肉会因为酸麻而不由自主地颤抖。 就和眼前安东尼的表现一样。 易容并不是清道夫协会独有的技术,严格来说它的起源是在大夏,只不过目前已经快要失传了,但不排除有一些古老的世家依然保有这项技艺。 但安东尼显然并不是大夏人。 柳学冬不想去赌安东尼不是来自清道夫协会。 但如果安东尼真的是清道夫协会的,那柳学冬就必须要搞清楚他的目的——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但这件事只要有一丝可能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柳学冬就必须要把风险扼杀在摇篮中。 “程教授。”柳学冬突然开口。 安东尼迅速把手收了回来,然后表情自然地拍了拍裤腿起身。 “嗯?”程姝丽和东方小青一起回头,看向柳学冬,“怎么了,柳……教授?” “叫我柳学冬或柳医生就好。”柳学冬微笑着回道,“我只是想问一下,您有没有前两次会议的笔记?我想抄录一下——前两次我因为没有时间,所以没能参加。” “没问题。”程姝丽笑道,“不过我没带在身上,等下午吧,下午开完会我拿给你。” “好的,感谢。”柳学冬态度很客气。 “不客气。” 电梯发出清脆的“叮”声,门缓缓打开。 程姝丽带着东方小青先一步走了出去,安东尼正想跟上去时,柳学冬却从后面挤了上来,和安东尼并肩走出电梯。 柳学冬笑眯眯地拉住安东尼:“安东尼教授,您打算找哪位专家?说不定我们顺路。” 程姝丽和东方小青没有停步,安东尼皱眉看向柳学冬,佯装生气道:“这位先生,我们似乎并不熟?” 柳学冬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抱歉,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找个分子神经领域的专家聊一聊——今天会议上有些内容我听得不太明白。你住哪个房间?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向你请教吗?” “不可以。”安东尼语气生硬地答道,俨然是一个有着怪脾气的研究者。 再转头看去时,程姝丽却已经走远了,安东尼望着前面那两个背影,不得不放弃了这次行动。 第123章 路易斯的提醒 安东尼一副气冲冲的模样走回了电梯,那样子仿佛是被柳学冬气走的一般。 柳学冬也并未继续纠缠,他现在要是表现得太刻意反而会令安东尼起疑心,所幸他还有时间去慢慢摸安东尼的底。 电梯门缓缓关闭,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安东尼再次抬起头,与柳学冬对视了一眼。 柳学冬依然回以笑容,安东尼却面无表情。 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逐渐下落,去往了一楼。 柳学冬拿出房卡,找到对应的房间后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关上门。 随着房卡插入卡槽,房间内的空调地暖自动开启,柳学冬脱下外套,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窗外,街道上川流不息,只是从这个高度看下去有些渺小。 柳学冬陷入沉思。 安东尼那边是三个人,如果他们真的来自清道夫协会,则意味着他们三人中必然会有一位执行官。 以及至少一个会易容的人。 清道夫协会中掌握易容这门技艺的人不算多,柳学冬在脑海里回忆着清道夫人员名单,想要筛选出最有可能的那个。 而且看安东尼刚刚的动作,他们极有可能是冲着程姝丽来的,如果程姝丽只是个普通人,柳学冬倒是还能找机会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但偏偏她又跟东方小青有关系。 跟东方小青有关系就有可能会把九处牵扯进来。 九处要是插手了那虞红豆肯定也跑不掉。 也就是说,虞红豆可能会和清道夫协会撞上。 到时候虞红豆去和清道夫们打个你死我活,那自己管还是不管?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那三人是否真的来自清道夫协会,但还是那句话。 柳学冬不敢赌。 『要不还是先把他们弄死?』 『但处理尸体是个问题。』 『这个节骨眼儿上参会人员突然少了三个,也很难不引起注意。』 柳学冬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他发现现在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在手里转着,却迟迟没有点燃。 其实柳学冬还有一个疑惑。 据他所知,协会总部几乎从不派遣清道夫进入大夏境内执行暗杀任务,除了特管九处对大夏境内的掌控力度不可撼动以外,还有另一个更加简单的原因——协会总部的清道夫大部分都是西方人面孔。 就比如安东尼三人。 …… “咚咚,咚咚,咚咚咚。” b栋1303的房门被敲响,敲门声有着固定频率。 房间内,维纳斯与特维克对视一眼,特维克起身。 来到门边,特维克通过猫眼看向门外,看见了“阴沉”着脸的安东尼——他的脸部肌肉已经遏制不住地不停颤抖着。 特维克把门打开一条缝,安东尼侧身走了进来。 特维克探头出去,左右张望一番走廊,然后才将门重新关闭。 等安东尼走进房间,维纳斯盯着安东尼的脸看了看,她微微皱眉:“你该早点回来的。” “行动失败了。”安东尼顺手一抛,微型窃听器落在维纳斯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哒哒”的脆响。 “出了点岔子。”安东尼使劲搓揉起脸庞,缓解着脸部的不适感,“等下一次机会吧。” 维纳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意外?” 安东尼点头道:“应该是,冒出来一个叫柳学冬的大夏人,我本来都要得手了,他突然吸引了程姝丽的注意,我只能收手——对了,他就是在会议上和我对视那个人。” “嗯?”维纳斯眉头一皱,“你觉得是巧合?” “不然呢?”安东尼摊开手,“一个大夏人,难道你觉得他是九处的?如果真是,那你现在已经看不到我了。” 特维克走到旁边坐下来,他插话道:“柳学冬,这个名字一直在邀请人员名单上,心理学领域博士……不是中途冒出来的。” 维纳斯心里稍定,她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但我们接下来可能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了。” “为什么?”安东尼抬起头,和特维克一起看向维纳斯。 维纳斯无奈地摇摇头:“因为这里是大夏,没有那么多西方人面孔,我们如果频繁易容,无缘无故冒出来那么多陌生的‘外国人’,反而会更加显眼。今天你这张脸已经在程姝丽面前出现过了,如果再去接近她,可能会引起警觉。” “所以先沉寂吧。”维纳斯做出决定,“最后一天有游轮酒会,到时候会出海,如果白头鹰有什么计划,那个时候就是他们动手和脱身的最好时机——也是我们制造混乱的最好机会。” …… a栋1206。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 柳学冬打开门,王利川钻了进来。 他拿起桌上酒店准备的矿泉水,拧开猛喝了一口。 咕咚咕咚咽下肚后,他才不急不缓地说道:“那老头就是个学术狂,拉着我侃了半天,却连水都没记得给我倒一杯。” “你说路易斯博士?”柳学冬关好门走回来。 王利川点头:“还能有谁?” 柳学冬问道:“他怎么说?” 王利川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他大概意思是说,精神层面和生理层面这二者本身就是可以互相影响的,精神层面出现问题,可能会引起生理层面的病变;而生理层面的病变也会反向影响到人的精神状况。以你的情况来说,如果你自己能够确定‘个人情感被压抑’这种现象不是由精神状况引起的,那么可以思考一下是否是你的生理状况出现了某些问题,才导致了这种现象。” “比如某种你尚未察觉的疾病?” “或是误服了某种药物?” “简单来说就是,他建议你去做一个全身体检。” 王利川苦笑道:“我觉得他并没有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说了也白说——身体有没有得病你难道感觉不出来?” 王利川不以为然。 但柳学冬的脸色却不知不觉严肃了起来。 “不,他说得对。” 柳学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低声说道:“我确实‘误服’过某种药物。” 第124章 代号:鬼谷 与此同时,京城。 京城以南,闹市之外,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 平头百姓只知这山等闲人是上不去的,也偶尔听说这山上住的是某个大家族的人,山下常年有身着军装的人巡逻。 若是有了一定地位权势的角色,那才算是有了资格知道点常人所不知的事——这山上的住的人,姓王,是一个往上可追溯千年之久的大族。 若是消息再灵通些,便还能知道点事情——王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王家子弟,永不从政。所以从王家出来的人,大多都跑去经商了。 但一个商贾世家,凭什么能让军人日夜驻守?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疑惑,但从没有人真的不长眼地拿出来问,只敢在心里胡乱猜测。 真正知道原因的人少之又少,而这些心知肚明的人,也从不会把原因说出来。 王家之所以是王家,是因为王家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特殊”的人。 一个大夏所需要的人。 山脚下,有一座小小庭院,名叫云梦小筑。 院子里,一名老人正站在屋檐下,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老人戴着毡帽耳罩,身上也裹得严严实实,他吸了吸鼻子:“要下雪了。” 他的身后,从屋内走出一名保姆打扮的中年女人,她手里拿着一条围巾,走到老人身后替他围上:“这天上一片云都没有,哪来的雪?” 话音刚落,保姆突然音调拔高:“您不会又‘看’了吧?” 老人抗拒地扭着脖子,不情不愿地戴上围巾:“你闷死我得了。” 说罢,老人把围巾扯松了些:“没看,我是说今年比往年要冷,过几天差不多就该下雪了,又不是说马上就要下。” 保姆松了口气:“那就好,您别拽了——小心着凉。” “热呀……”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运气不好,又不是身体差,你与其担心我会不会着凉,不如担心一下我会不会被这条围巾勒死。” “呸呸呸!”保姆赶紧啐道,“胡言乱语不作数,您别乱说。” “唉……”老人生无可恋地抬头望天,他咂摸了一下嘴唇。 “想喝可乐……” “不可以。”保姆立刻拒绝,“您忘了上次您喝可乐差点被喷出来的水呛死吗?从那以后您就被禁止喝碳酸饮料了。” “唉……” 又是一声经久不绝的叹息。 也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保姆试探地问道:“要不我给您冲包板蓝根将就一下?” 老人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保姆。 保姆微笑着眨了眨眼。 就在这时,小院的门被推开,一名跟王利川有着五六分相像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打破了老人和保姆之间的沉默。 “爸。”中年男人先是朝老人恭敬地喊了一声,然后向保姆微微点头,“林姐,辛苦了。” 保姆收敛了笑容,她向中年男人微微颔首:“职责所在。” 老人迈步走下台阶,身为儿子的王系舟赶紧上前扶住了他,然后走向院子里的躺椅。 等老人坐了下来,王系舟才开口道:“小川昨晚打过电话回来,是小娟接的,今早她才告诉我。” 老人抬眼瞥着王系舟:“你昨晚又没回家?” 王系舟苦笑。 老人不满地哼了一声:“你要是在家,能等到今早才知道这件事?难道是小川故意只给小娟这个当妈的打电话,不给你这个当爹的打?” 王系舟辩解道:“爸,我事情多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家这么多人,我作为家主是最不敢闲下来的。” 老人又是一声冷哼:“借口!” 王系舟沉默了片刻:“爸,小川打电话其实是找你的,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你打?” “还不是因为他在跟你闹别扭?觉得您老什么都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要不他怎么会跑去当西洋和尚?” “咳咳。”老人尴尬地咳嗽两声,“那个,他打电话说什么了?” 父子俩很默契地跳过了刚才的话题,王系舟开口道:“小川说他找到那个能助他逢凶化吉的贵人了。” “哦?”老人眉毛一挑,“在哪儿?” “中海。”王系舟点头。 老人用手轻轻捋着下颚的山羊须:“中海……我记得小川不就是在那儿当西洋和尚么,算算时日也倒差不差,是该遇上了。既然他自己说找着了,那他的感觉就不会错。” “你要去看看吗?”王系舟问道。 老人摇头:“不必多此一举,这是小川自己的命数,我们不宜插手过多,顺其自然就好。” 打发走王系舟后,老人抬头对站在身后的保姆说道:“备车吧,我们去趟九处。” 林双溪却没有动,她看向老人:“王老爷子,您打算干什么?” “我要对中海望气。”老人摆了摆手,“虽说不宜干涉我那孙子的命数,但看看总是可以的。” 林双溪脸上没了之前那副中年妇女特有的和善,她的表情变得严肃:“如果只是为了您的孙子,那容我拒绝,您的天赋不应该用在这里。” 林双溪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老人顿时也沉下了声:“你就是这样觉得的?” 林双溪不答,算是默认了。 老人突然轻笑一声:“小林,我是谁?” 林双溪迟疑片刻,答道:“王九命,当代鬼谷,特管九处创建人之一,特管九处甲级绝密成员。” 王九命微微侧脸:“那你知道我孙子是谁吗?” 林双溪答:“王利川,王家嫡系长孙,其父为王系舟,其母为吴娟。” “不。”老人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是下一代鬼谷。”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代号:鬼谷(绝密,甲) 鬼谷:鬼谷并不特指某一个人,而是指被指定传承该天赋的天赋拥有者。当代鬼谷为王九命,男,75岁,大夏特管九处创建人之一,觉醒者。 天赋效果:1望气,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对人、事、物进行观测,观测结果会以文字或图案的方式呈现在拥有者脑海,拥有者可对观测结果进行判断,推测出人、事、物在宏观意义上的“好”或者“坏”。 2传承,当代鬼谷可指定一人继承该天赋,天赋被继承后,原鬼谷会在一年内身体机能全面衰竭,最终死亡。 代价:运气流失。每次使用天赋后,拥有者个人的运气在一定时间内会明显变差,变化程度与使用者上一次使用天赋时针对的目标能造成的影响强度呈正比。 条件:无。 备注:1该天赋的继承者必须为当代鬼谷的直系亲属。经研究院推测,在继承天赋的过程中,可能需要经过某种暂时无法观测到的“密钥验证”阶段,鬼谷直系血脉的dna中含有通过该验证的唯一“密钥”。 2该天赋所产生的效果并非“预知”,而是对未来的一种“推断”。预知得到的是不可改变的既定结果,而推测得到的依然是未定结果,且可被人为干扰而改变。 3该天赋为传承类特殊天赋,在面对大多数天赋时天然具备高位格属性,所以该天赋在面对觉醒者时几乎不会受“天赋相斥性”原则影响。 4该天赋在面对其他高位格天赋时,产生的效果将有不同程度的降低。如:其余特殊天赋或双重限制天赋(同时具备条件和代价的天赋)。 记录员:王五 第125章 望气中海 “所以就看你怎么想了。” 王九命轻笑:“你说我是出于私心,那便也没错。” “但他还是下一代鬼谷……九处也不想他真的出事吧?” 林双溪沉默一阵后,开口道:“……我去备车。” 王九命笑呵呵道:“这才对嘛。” 不多时,林双溪将一辆小轿车开到了院子门口,然后再下车替王九命打开后座的门,等王九命坐稳后,才重新回到主驾位。 汽车发动,驶上街道。 “我刚刚联系过易处长了。” 林双溪平静地开口,她微微抬眼,通过后视镜看向后座,却发现王九命也在看着她,正无声地笑着。 林双溪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易处长说,我不该劝阻您,和鬼谷有关的事,您可以全权做主。” “我知道。”王九命理所当然地点头。 “小林,你来照顾我才三个月,这些事情,你以后会慢慢适应的。” “但你现在得先明白一个道理。” 林双溪目视前方,将车开得稳稳当当:“什么道理?” 王九命顿了顿:“是大夏需要鬼谷,不是鬼谷需要大夏。” 林双溪的眉毛微微皱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但是,如果没有九处做靠山,那王家就什么也不是。” 王九命斜靠在座位上,偏头看向窗外:“鬼谷是鬼谷,王家是王家。” “所以王家子弟永不从政,因为大夏有鬼谷就够了。” “我不理解。”林双溪眉毛再次皱起,“您的意思是,这是王家和九处的交易?” “错了,你弄错了主次。”王九命轻笑,“鬼谷不是因为王家才加入的九处,鬼谷是心甘情愿的,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王家才有今天的地位。先有鬼谷,才有王家,所以这不是交易,是鬼谷对大夏的情分。” “换个说法你就能理解了,对我来说,鬼谷一脉断了也就断了,对我能有什么影响?但大夏才是最不愿看到鬼谷一脉断绝的一方。” “小川是我的孙子,我关心他是我的私心没错;但他还是下一任鬼谷,大夏只会比我更关心他。所以这件事,你于情于理都不该阻拦我。” “我明白了,下次不会了。”林双溪轻轻点头,“就像易处长说的,鬼谷的事,鬼谷自有分寸。” 王九命轻笑:“是这个道理。” 一路无话。 经过重重核验后,汽车终于驶进九处总部。 林双溪去停车的间隙,王九命先一步进入大楼,轻车熟路地拐了几个弯后,走进了情报研究室。 房间里,明明才50岁却已经头发花白的易安邦正站在硕大的研究台前,他抬头看见王九命后,笑着打了招呼:“王老,等你好久了。” “有点堵车——以我这运气,要是不遇上堵车才不正常。”王九命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然后看向房间里另外两名研究员,“还等什么?开始吧。” 那两名研究员看向易安邦,见易安邦也点头后,其中一人操作起研究台,另一人则走向了王九命。 王九命上前,来到研究台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脱掉了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 那名走过来的研究员将各种线路磁片贴在了王九命的手臂和前胸。 线条的另一头连接着一台仪器。 研究员摁下开关,转头看向仪器,片刻后,他对易安邦说道:“生命体征无异常。” 易安邦点了点头:“那开始吧。” 随着负责操作研究台的研究员敲打键盘,研究台上的指示灯逐一亮起,数不清的线条在研究台上迅速勾勒出一副立体图案,山脉,河流,城市,逐一浮现——这是一副投影出来的实时卫星地图,上面显示的赫然是整个大夏版图。 王九命伸手一指地图某处:“中海。” 随着他一声令下,研究员迅速操作,将中海区域放大。 只见王九命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息凝神看向地图,他的眼中似乎有薄雾氤氲而起,逐渐将他的双眸覆盖。 易安邦默默地看着王九命的眼睛——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他依然好奇每次王九命使用天赋时,这种“异象”到底是什么原理。 研究院早就对他眼里的薄雾进行过研究,但得到的结论是——那只是一种光影现象,所谓的薄雾其实根本不存在,就像是海市蜃楼,但专家们也搞不懂的是,这薄雾又确实会对王九命产生影响——使他能看见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正胡思乱想着,易安邦突然看见王九命眉头猛地皱起,下一刻,他眼中的薄雾开始翻涌,较以往更加浓郁,在雾气的遮蔽下,他的瞳孔都快看不清了。 易安邦迅速转头,看向仪器旁的研究员,研究员会意,他观察了片刻仪器,说道:“心跳频率正在上升,血液流速变快,血压也在上升——王老的情绪好像有些激动。” 易安邦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这台仪器是用来监控王九命的身体体征的,主要是为了预防王九命天赋所带来的代价影响——比如一些莫名其妙的突发疾病。 就在他想要上前打断王九命时,王九命眼中的雾气迅速消退,他面色凝重地朝易安邦摆了摆手:“放心,我没事。” 见王九命脸色不对劲,易安邦沉声问道:“怎么说?” 王九命眼底有着一丝疑惑,他沉吟片刻才开口:“我……什么都没看见。” “嗯?”易安邦一愣,“怎么会?” 王九命思忖良久:“小川是我钦定的下一任鬼谷,他的命数必然和宏观大势有关联,所以我直接对中海进行的望气,但是我却什么都没看到……有未知因素在干扰我。” 易安邦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 “高位格天赋。”王九命缓缓点头,“中海出现了高位格天赋,甚至这个人可能就在小川身边,会对他的命数产生影响。” “会不会是青鸟。”易安邦说道,“青鸟同样属于特殊天赋,她们也就中海,而且和王利川有过交集。” 王九命却缓缓摇头:“不是她们,她们来京城时我看过,虽然有影响,但不至于让我完全看不清楚。这种什么都看不见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程度的干扰,我怀疑……是双重限制天赋。” 易安邦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但神色还算冷静:“你应该清楚,同时具备条件和代价的天赋只是一种猜测,没有人亲眼见过。” 王九命一边扯下身上的各种线路,一边说道:“自由联邦不是一直宣称他们拥有双重限制天赋的觉醒者么?这下我们有机会证实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了。” 易安邦正色道:“那我现在就联系中海那边。” 可王九命却摆手道:“不要打草惊蛇,我亲自去一趟。不管这人是不是双重限制天赋,他多半和小川有关系,小川命里有生死劫,九处贸然插手可能会使他的命数往不利的方向倾斜,所以这件事只能我亲自去办——并且还只能看着,不能过多干涉。” 易安邦深深看了一眼王九命:“王老,这件事不仅是你的家事,同时也是九处的事。” “所以我才说,我亲自去办。”王九命抬眼与易安邦对视,“鬼谷难道不能代表九处?” 二人一言不发,默默对视了几秒,半晌后,易安邦率先收回了目光:“好,那就听你的。我会安排人与你随行,保护你的安危。” “甚好。”王九命笑道。 第126章 柳学冬:原来我才是局外人 酒店房间里。 柳学冬面色变得有些严肃,他正说着:“严格来讲,我确实误服过某种药物。” 王利川一愣:“这不开玩笑么?多大的人了还乱吃药?” 柳学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王利川突然看见柳学冬猛地转头望向窗外。 王利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怔怔地顺着柳学冬的目光看去——12层的窗外正对着北方,那里只有空荡荡的蓝天。 王利川发现柳学冬的表情有些凝重,不禁问道:“怎么了?” 柳学冬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片刻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就在刚才,柳学冬脑海中天赋突然反馈回来了一些的情绪——急切,疑惑。 但柳学冬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使用天赋,并且当他下意识看向情绪来源的方向时,那里却是窗外。 『难道是错觉?』 这种情况柳学冬也是第一次遇见,他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柳学冬很谨慎,他起身来到窗边,扒着窗框探头出去,把上下左右看了个遍,确认外面确实没有人后,才重新走了回来。 王利川被他这番动作搞得莫名其妙:“老柳,你别吓我,犯病了?” 柳学冬掏出烟,抛过去一根:“你才有病。” 王利川顺手给自己点上,然后把打火机凑到柳学冬面前:“我说真的,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讳疾忌医可不提倡啊。” 柳学冬低头点燃香烟,他吐出一股烟柱,容貌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王利川迟迟没能等来柳学冬的回答,他抬起头看过去:“怎么?有难言之隐?” 柳学冬斜着眼瞥过去,觉得王利川这句话是在内涵他。 “不能去医院。”柳学冬懒得跟他贫嘴,“我打算先自己查查线索。” “查线索?”这三个字让王利川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来,“医院难道检查不出来?” 柳学冬摆摆手,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王利川也识时务地不再多嘴:“你心里有数就行。” …… 下午,会议继续。 下午会议的内容的是上午那部分的延伸,柳学冬依旧听得是云里雾里,但令他有些在意的是——安东尼那三个人没有来参加会议。 会议结束后,柳学冬和王利川刚走出会议厅,突然旁边有人叫住了他。 “柳老师。” 柳学冬转头一看,原来是程姝丽的那个学生,东方小青。 东方小青走上前,将手里捧着的一个崭新的笔记本递了过来:“程老师让我把前两次会议的笔记交给您,这是我誊抄好的,您直接拿去就好。” 柳学冬双手接过来:“谢谢,辛苦了。” 东方小青腼腆地笑了笑:“不辛苦。” 看着东方小青,柳学冬突然想起,中午那时,安东尼的目标就是程姝丽,念及此处,他下意识问了一句:“程教授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 东方小青答道:“老师先回酒店了,她和萨曼莎小姐还有事情要谈。我晚上要回家,所以没跟她一起。” “萨曼莎?”旁边的王利川插话道,“就是那个代表考伯特教授来参会的助手?” 东方小青点头道:“就是她。今天中午偶遇时,我和老师也是刚从她房间出来。”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毛。 王利川开起玩笑:“程老师把姿态放得也太低了,她好歹是个教授,怎么说也该让那个小助手主动来找她聊才对。” 东方小青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柳学冬瞥过去一眼,然后拽着王利川离开了。 等走远后,柳学冬小声对王利川说道:“忘了我给你说的了?你要真担心自己的小命,就离东方小青远点——不,准确的说是离她们三姐妹远点。” 王利川不以为然地点着头:“她们就是仨小姑娘,能怎么我——诶不对,你怎么知道她们是三姐妹的?” “嗯?”柳学冬作茫然状抬起头,“我刚刚说三姐妹了吗?” “说了!”王利川使劲点头。 柳学冬摆着手偏开目光:“你听错了。” “少来,你当我傻?”王利川顿时不干了,“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她们?” “没见过,不认识,不了解。”柳学冬否认三连,“我瞎猜的。” “那你再猜一个?” “我猜她们是三胞胎。” 王利川:“……离了个大谱,你还说不认识?她们仨一人一个样,要不认识,谁能知道她们是三胞胎?” 二人一边掰扯一边来到了校门口。 刚走到保卫科门前,远远地柳学冬看见虞红豆正站在门口,她的身边围着几个人,正是九处来参会的那三人。 王利川奇道:“咦,那仨不是来参加研讨会的么?嫂子还认识这种专家?” 柳学冬喊了一声:“红豆!” 虞红豆转头看过来,然后朝柳学冬招了招手。 柳学冬见她回应了,才提步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虞红豆朝柳学冬靠了靠,她先是对柳学冬笑笑,然后指着九处那三个人说道:“他们是我同事,这位是郑万松教授,这位是陆石君,是我的组长,这位是贾亭西。他们二人是陪郑万松教授来参加研讨会的。” 柳学冬朝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保持着陌生人之间应有的分寸。 然后,虞红豆又向郑万松三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先生,柳学冬;他身边这位是……” “王利川。”不等虞红豆说完,郑万松居然主动拍了拍王利川的肩膀,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王家的小子。” 王利川有些诧异地看向郑万松:“您老是……” 郑万松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利川:“你没见过我,但我认识你爷爷。” 王利川恍然大悟,他再次打量了一番郑万松三人:“哦——原来你们是……” 这一声“哦”的尾音还没结束,王利川突然反应了过来,他猛地看向虞红豆:“啊?!嫂子你也——” 见虞红豆微微皱眉,王利川顿时收声。 柳学冬将众人脸上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他自己则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利川,感觉有些心累。 『合着这里除了我都是九处的。』 『呵呵。』 『累了,毁灭吧。』 第127章 柳学冬的请求 不过柳学冬对眼下的情况倒也乐见其成。 此时在郑万松他们眼中只看得见王利川,反而就衬得柳学冬成了个小透明。 “王老最近怎么样?”郑万松笑呵呵地跟王利川攀谈起来,“上次见到他还是去年回京城述职,已经很久没跟他联系了。” 郑万松的年纪摆在那里,王利川的态度也很客气:“有劳郑爷爷挂念,他老人家还是那样,该吃吃该喝喝,您知道的,他身边随时有人跟着,委屈谁也委屈不了他。” 郑万松爽朗笑道:“你小子,果然和你爷爷说的一样,就是个混不吝的主。” 王利川大大咧咧地一笑:“他老人家谬赞了。” 趁着他们交谈的功夫,柳学冬低声在虞红豆耳边问道:“那妖精呢?” 虞红豆朝保卫科扬了扬下巴:“在里面,有两个外校的女学生跟着我同事来的,小暻带她们上厕所去了。” 柳学冬一愣。 两个女学生,外校的,还是跟九处一起来的。 柳学冬脑海中闪过两个身影。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回神,保卫科的大门被推开,胧月暻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跟着东方大梨和东方少梨两姐妹。 柳学冬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捅了九处窝,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被九处的人给“包围”了,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九处在给他下套。 柳学冬狐疑地扫了扫东方姐妹,然后转头对虞红豆说:“你今天不加班吧?既然下班了就跟我回家。” 虞红豆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我要先回一趟处里,那边通知开会。” 说罢,她又对胧月暻说道:“一会儿你们就先回去吧,晚饭不用等我。” 看样子胧月暻也是闲了一下午,早就想回家了,听完虞红豆的话,她扯着柳学冬就要离开,却被柳学冬又拽了回来。 柳学冬抿了抿嘴,对虞红豆点头:“那把车留给你,让王利川送我们回去……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酸死我了。”胧月暻学着柳学冬的语气,对虞红豆挤眉弄眼。 “知道了。”虞红豆噗嗤一笑,“我和同事们还要等人,你们先走吧。” 柳学冬正要问还再等谁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声音:“郑教授!” 众人转头看去,东方小青一路小跑过来。 她的两个姐姐迎了上去,东方大梨摸了摸小青的头:“怎么这么慢?” 东方小青看向柳学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柳老师,给他送笔记。” 大梨和少梨这才看向柳学冬,大梨一看清楚柳学冬的脸,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然后一个转身,背对向了柳学冬。 她还不忘把少梨也拽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别看了,是抢我卤鸭腿那人!” 柳学冬装作没认出来,他朝小青微笑了一下,然后便不再看那边。 这时,郑万松和王利川也聊完了。郑万松朝虞红豆说道:“小虞,人齐了,我们走吧。” “好。”虞红豆点了点头,她扫了眼人数,回道:“你们车坐不下,大梨、少梨、小青她们三个坐我的车吧。” 因为急着回去开会,虞红豆给柳学冬打了个招呼后就匆匆离开了。 王利川走回来,他拍了拍柳学冬肩膀:“咱们也走吧。” 说罢,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到饭点了,我看小嫂子今晚也别忙活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柳学冬看向胧月暻,胧月暻笑眯眯地点头。 于是,柳学冬便也点头道:“行,那今晚我请。” 王利川掏出电话:“西餐怎么样?” 他这是在变相询问柳学冬的钱包能不能吃得消。 “你决定就好。”柳学冬耸了耸肩。 王利川放心了,开始打电话订位。 …… 正是下班时间,路上有些堵车,三人足足花了快一个小时才抵达餐厅。 王利川之所以选择西餐,还有一个原因是西餐厅的环境更适合谈事情。 趁着胧月暻去洗手间的功夫,坐在柳学冬对面的王利川往前凑近了一些,他小声说道:“老柳,那个——关于红豆嫂子的工作……” “我知道。”柳学冬插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保密部门。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也是那个部门的。” 王利川一愣,柳学冬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他随即摆手:“不,我不是。但我爷爷是,所以我多少知道一些。” “你爷爷?算命的?”这次轮到柳学冬愣住了——他之所以吃惊是因为意识到了王利川的爷爷是一名觉醒者。 但王利川显然理解错了,他抓耳挠腮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算命的,但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算命的,啧——那老头不是江湖骗子,江湖骗子也进不了保密部门你说是吧?他算的东西是真的会灵验的那种。” 柳学冬都替他觉得累:“行了,你别解释了,我明白。” “你明白?”王利川怔怔地看着柳学冬,“……你这个明白是我理解的那个明白吗?” 柳学冬斜着眼看过去:“……你猜?” “嘶——”王利川吸了口冷气,他看向柳学冬的眼神变得有些惊惧,犹豫了几秒后,王利川换了个问题,“那你知道……红豆嫂子在哪个保密部门吗?” 面对这个问题,柳学冬慢慢坐直身体,然后迎上了王利川的目光。 眼神中的感情逐渐褪去,最终只剩冷漠。 这个问题很尖锐,看似是在问柳学冬是否知道虞红豆的事,但其实问的是柳学冬是否和阴影世界有关。 直面柳学冬的眼神,王利川感觉到自己心脏怦怦直跳,他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然后赶紧拍着胸脯说道:“我绝对是站你这边的!我这条命还指着你救呢!” 话说一半,他又觉得空口无凭的保证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又弱弱地补充道:“再说了,你都跟红豆嫂子结婚了,不管怎么说,你总不会害她吧?所以咱俩铁定是一边的,我绝对不会把你的事给说出去。” 柳学冬闭上眼思考片刻,然后点头道:“我知道,九处。” “嘭!” 王利川猛拍桌子,激动得站起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这边的响动引起了餐厅里其他食客的注意,他们纷纷皱着眉看过来。 柳学冬瞪了王利川一眼,王利川悻悻然重新坐下。 “咳。”柳学冬扫了眼四周,然后提醒王利川,“小暻也知道,但是红豆不知道我们知道——你别说漏嘴了。” 王利川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上次我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敢问。她姓胧月,那她……” 柳学冬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个江户的胧月家。她之前在中海待过几年,和红豆是同学,因为和家里闹掰了,所以现在跑来投奔红豆。” 王利川常舒一口气,消化了很久后:“你们这关系可真复杂……” 柳学冬抬眼:“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说这些吗?” “因为你信任我。”王利川向柳学冬点了点头。 “也不是。”柳学冬摆手。 王利川:“……” “因为现在知道你能在九处说得上话,那有件事就可以交给你去办了。” 柳学冬丝毫没考虑王利川的感受。 王利川苦笑道:“行吧,你说。” 柳学冬敲了敲桌子,目光微凝:“能不能让九处给红豆放个假?至少把这次研讨会的时间给放过去。” 第128章 给虞红豆请假 “啊?” 王利川本来一脸认真地等着柳学冬提要求,没想到结果就等来这么一句话,他顿时哭笑不得:“你刚刚那眼神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结果就这?你真是我亲哥,问题是我在九处可没那么大面子,能说得上话的是我家那老爷子,难道你要我去求那老头,就为了给红豆嫂子放个假?” 王利川一边摇头摆手一边笑道:“你这事弄的,可真逗,连放假日期都安排得有零有整的,不多不少就研讨会这段时间……” 话语戛然而止,王利川回过味了。 他突然看向柳学冬,笑容僵在了脸上。 柳学冬一言不发。 王利川咽了口唾沫:“研讨会有问题?” 柳学冬摇头:“我不确定,与我无关。” 柳学冬的意思很明了,立场也摆得很明确——我确实发现了一些东西,但我不打算管。 结合柳学冬刚刚的要求,王利川瞬间懂了:“你觉得这件事警察管不了,得九处来管,但你又怕红豆嫂子有危险,所以想把她摘出去?” 柳学冬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想把虞红豆摘出去,担心她的人身安全只是一方面,更多还是因为他自己不想蹚这趟浑水。 王利川苦恼地抓着头发:“你的想法我倒是能理解。但话说回来,就算九处卖我家老爷子一个面子,可连个理由都没有就给红豆嫂子放假,别说九处那边说不过去,就连红豆嫂子自己也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而且你就差没明示我这次研讨会有问题了,这件事要不要给九处说?”王利川苦笑,“不说不合适,说了红豆嫂子还能放假吗?” “老柳,你这不是在为难我么。” 柳学冬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是有些为难人了,他叹了口气:“研讨会的事我也只是猜测,如果到时候真有问题,我可能会先一步把问题解决掉……但是得避开九处。” 王利川眼皮一跳:“老柳同志,违法乱纪的事咱们可不兴做啊。” 柳学冬抬眼看他:“你不是站我这边的么,到时候你去帮我支开九处——至少要支开红豆,给我打掩护。” “您可真看得起我,”王利川哭丧着脸,“我得多大的脸啊,还能支开九处。” 柳学冬摊手:“自信点儿——再说了,我就一心理医生,能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王利川笑得比哭还难看:“哥,你别吓我,你自己听听你刚才说的话,跟心理医生能沾一点儿边么?实在不行我还是给我家老爷子打个电话吧?” 柳学冬皱眉问道:“会不会太为难你了?” 王利川苦笑摆手:“不为难,一点儿都不为难。” 柳学冬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胧月暻恰好走回来,她一边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看向正走到旁边去打电话的王利川:“聊什么呢?什么为不为难的?” “先点菜吧。” 柳学冬把菜单给她递过去。 趁着胧月暻看菜单的功夫,柳学冬开口道:“如果红豆这两天开始休假,你就拉着她去做做美容什么的,让她别一心扑在工作上——嗯,尽量离学校远点。” “呃?”胧月暻抬起头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面色如常。 胧月暻抿了抿嘴:“我记住了。” …… 京城,云梦小筑。 院子里,王九命刚从九处回来不久,正坐在小马扎上喝着粥。 这时,围着围裙的林双溪从屋内走出来,她手里拿着一部正兀自响个不停的电话。 “谁打的?”王九命抬头。 林双溪看了眼屏幕:“‘催命的’——这谁??” “哦,”王九命点头,“大孙子。” 林双溪:“……” “给我吧。”王九命从林双溪手中接过电话,然后接通。 “老爷子。”王利川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王九命咧着嘴直笑:“稀客,难得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领导有什么指示?” “……” 王利川在那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求您件事……” “哟!”王九命手里的粥差点都没端稳,“这就更稀奇了,你居然肯求我办事?” 王利川沉默不言。 王九命笑道:“让我猜猜,这事无关钱财,也无关权势——那多半是跟你身边人有关了。” 王利川咬着牙问道:“这也能算到?” 王九命大笑:“哈哈,不用算,动动脑子就知道了,跟钱权有关的事,你找你老子就能解决,哪用得着找我?你昨天才给家里打了电话,说遇到了贵人,今天就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这不摆明了嘛——说说吧,什么事。” 王利川哑口无言,讷讷半天后才说道:“我……我有个朋友,是中海这边九处分部的,你老人家面子大,能不能给说一声……呃,给她放两天假。” 王九命:“?” “不是,我耳朵还没背吧?”王九命疑惑地眯着眼,“你腆着脸来求我,就为了给你朋友放个假?” “嗯……”王利川底气不足地应道。 话音未落,王九命眉头一拧:“等等,你说的这个朋友……是那个人?” “呃……”王利川回头看了眼餐桌旁的柳学冬,“差不多吧。” “她还是中海九处的?”王九命的眼神逐渐认真。 “没错。”王利川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应该入职不久。” “她叫什么名字。”王九命转头对林双溪示意。 林双溪迅速走进屋子,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电话里王利川答道:“虞红豆。” “虞红豆?”王九命愣了一下,“女的啊?” “人已经结婚了!”王利川有些气急败坏,“你问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就说你帮不帮吧。” “帮帮帮,你看你,我还没说啥呢,你急个什么。”王九命一边敷衍着王利川,一边看向林双溪。 林双溪将电脑接入内部网络,很快就调出一份档案,然后将电脑展示给王九命看。 电脑屏幕上清晰显示着虞红豆的信息,王九命从上往下仔细看过去:“中海九处的……唔,觉醒者啊。” 王利川也愣了:“呃,应该是吧。”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王九命对着电脑屏幕点着头,“你不用管了,我会给中海那边打电话的。” 王利川语气怀疑:“你可别做什么画蛇添足的事,到时候搞得我不好交代。” 咔哒一声,电话里传来盲音。 王九命连再见都没说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第129章 初见端倪 话分两头。 话说虞红豆与柳学冬分开后,就开车载着东方三姐妹往九处驶去。 虞红豆跟在郑万松三人那辆车后面,东方三姐妹并排坐在后座上。 虽然之前郑万松已经简单地替她们互相介绍过,但东方三姐妹坐在陌生人的车上还是有些局促,此时也不跟虞红豆搭话,彼此间小声交谈着。 虞红豆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得端端正正的三人,笑着牵起话头:“你们也是在九处挂职的吗,我之前都没见过你们。” 东方三姐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少梨推了推镜框,答道:“是挂职没错,不过我们隶属于京城九处总部,严格来说不归中海管,所以你才没见过我们。” “啊?”虞红豆一愣,“你们是京城人?” 少梨摇头道:“我们是中海人,但由于保密级别过高,只受总部的直接管辖。之所以还留在中海,是因为我们的学业还未完成。” “而且我们家也在中海。”大梨补充道。 虞红豆了然点头:“那你们去过中海这边的九处吗?” “不多,但也去过几次。”大梨回道,“初步测试就是在中海做的,但后来去了京城,就没来过中海九处了。” 小青也点头道:“所以我们也挺奇怪,为什么这次开会要把我们也叫上。” “可能是有跟觉醒者相关的事要交代吧。”虞红豆猜测,“总之去了就知道了。” “哎,对了红豆姐。”大梨突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那个,柳老师跟你什么关系?” 虞红豆一愣:“他是我丈夫,怎么了?” 大梨扭捏着不知道怎么说,好在少梨帮她开口了:“大梨和柳老师之前在食堂抢吃的闹过一次别扭,她现在觉得不好意思。” 虞红豆哑然失笑:“我以为什么事……没事的,他不会计较。” 大梨哼哼道:“也不能全怪我吧,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自己人。” 事情说开后,四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渐渐熟络起来。 在知道东方三姐妹的保密级别很高后,虞红豆也不再去询问和觉醒者相关的事,反倒是家长里短的聊了不少,比如她们为什么长得不像,在哪里上学,都学的什么专业,成绩怎么样之类。 “我是体育生,练长跑的。”大梨吐了吐舌头,“但估计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正式赛场上。” 少梨推了推眼镜:“我学的是心理学专业。” 小青的性格最腼腆,她小声说道:“我主修的是生物神经学,其次还选修了历史学和神学。” 虞红豆讶异道:“小青很厉害呀。” 小青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红豆姐你呢,加入九处之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警察。”虞红豆答。 “嚯!”大梨发出一声惊呼。 交谈间,汽车抵达九处,四人一起来到会议室。 今天会议室的人比以往更多,虞红豆注意到,除了在九处任职的同事们以外,还有许多挂职人员,比如徐小军之类的。 见到虞红豆进来,徐小军还给她招手打了个招呼。 虞红豆让东方三姐妹去找位置坐,然后自己则来到陶萋萋身边坐下。 “今天是什么情况?”虞红豆小声发问,“怎么来这么多人?” 陶萋萋耸了耸肩:“不清楚,只知道是老葛发的通知,你看这一屋子,几乎整个华东地区的觉醒者都在这儿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陆续续还有人继续走进会议室,到最后位置不够了,晚来的人就只能站着。 这些人里,有些虞红豆认识,也有一些是从未见过的——但无一例外,都是觉醒者。 不多时,老葛终于走了进来。 也许是因为有太多“外人”在场的原因,这次他没有惯例地训斥九处干员,而是直入正题。 “咳咳,安静。” 等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来后,葛文栋开口了:“今天把大家叫过来,就只有一件事,我尽量长话短说,不要打断我。” 葛文栋抖了抖手中的一份文件,翻开:“这是去年大夏境内觉醒者相关事件的统计记录,京城上周发来的。根据这个记录显示呢,去年觉醒者相关事件的总数较往年有一个比较明显的上升……”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葛文栋眼睑一抬,扫视众人,“目前来说,我们还不确定这个情况是否属于正常范畴,也不确定这种涨幅是否还会持续。” “但为了以防万一,京城总部在发现这个现象后,便将通知下发到了所有九处分部,让九处通知登记在册的所有觉醒者——如果觉醒者事件的发生频率还会持续增长,由于‘觉醒者相吸’理论的存在,在座各位会有极大的可能遇上类似事件。” 这时,台下一名老头颤颤巍巍举手道:“领导诶,能说简单点嘛,额没上过学,听不懂咧。” 葛文栋:“……” 葛文栋深吸一口气:“简单来说就是,从去年开始,像你们这样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我们还没研究明白这种增长到底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等后续有结果了,我们会通知大家。但今天会议结束后,大家在生活中要更加仔细,提高警惕,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异常情况,不管是人还是事,一旦有所发现,就要立刻上报。” 说罢,葛文栋看向之前那老头:“老乡啊,听懂了吗?” 老头笑呵呵点头:“明白咧。” 虞红豆眉头微皱,她看着台上的葛文栋,心里默默消化着这个信息。 这时,陶萋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咱们华东片区还好,但我听说华西渝城分部那边,这个月都发生三起了觉醒者事件了。” 虞红豆睁大了眼睛,她入职九处也小半年了,至今为止遇见的觉醒者事件也就只有徐小军那一回罢了——一个月三起,确实是一个足以令人吃惊的数字。 “那结果呢?”虞红豆问。 陶萋萋摇了摇头:“还好,没引起什么大的乱子。渝城那边应该是运气不好,像华南华北那边分部,虽然从总体上来看觉醒者事件的增长率有小幅度的上升,但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葛文栋又交代了几句,便让大家散会了。 虞红豆和陶萋萋一起往办公室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聊着。 “对了,你说其他国家有没有相同情况?”虞红豆突然问道。 陶萋萋瘪嘴道:“这谁知道去,就算有别人也不会告诉你吧。” 与此同时,葛文栋刚回到办公室,桌上的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拿起话筒放在耳边:“喂,我是葛文栋。” 第130章 王九命对虞红豆的误会 “王老?” 惊愕中,葛文栋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您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电话另一头,王九命坐在马扎上,笑呵呵道:“没事没事,就是问候一声,这不快过年了么,提前祝你新年好。” 葛文栋听得直撇嘴,这番话里的托词意味太过明显,葛文栋才不信王九命会无缘无故给他拜年,于是无奈道:“王老,到底什么事?” “咳,”王九命清了清嗓子,“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过两天我要来中海,先知会你一声。” 葛文栋眉梢一挑,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您要来中海?这事是您自己决定的还是京城那边安排的?” “都有吧。”王九命打了个哈哈,“有点事我得亲自来中海盯着,顺便也看看我大孙子——到时候具体事宜京城这边会联系你,我就不多说了。” 葛文栋拿起旁边的纸笔:“那您什么时候到?” 王九命掰着指头算着:“唔,坐火车的话将近一天一夜,我明晚出发,后台下午能到。” 葛文栋在纸上把时间记了下来,对于王九命为什么坐火车而不选择坐飞机,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由于王九命的运气向来不太好,所以但凡他有较远的出行,九处的安排从来不会考虑飞机这个交通工具——火车出事故还有机会补救,但如果是在天上,那才是真的回天乏术。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来接您。”葛文栋道。 “嗯……”王九命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一般说道,“对了,你手底下有个叫虞红豆的小姑娘是吧,你最近不要给她安排外派工作,到时候我可能会私底下跟她见一面。” 葛文栋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王老,你给我透个底,你这次来中海到底要干什么?” “别紧张。”王九命还是那副笑呵呵的语气,“她人没问题,我也不是要调查谁。她的档案我已经看过了,但是关于她天赋的记录……我觉得跟实际情况可能有些出入。” 葛文栋迅速在面前电脑上调出虞红豆的档案,详细地看了一遍后,他说道:“虞红豆的保密等级是丙,天赋效果也很直观——这是我们的研究团队做了详细测试后得出的结论,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电话里王九命沉默了片刻:“虞红豆和小川认识。” 葛文栋一时未反应过来:“他们认识?这我倒是不清楚。” 王九命继续说道:“我昨天进行了一次望气,发现完全看不清小川的命运轨迹了,这说明有高位格天赋的觉醒者和小川的命运轨迹发生了交汇,所以对我的天赋产生了排斥。” 葛文栋顿时恍然:“你怀疑是虞红豆?” “除非小川身边还有别的未知觉醒者。”王九命点了点头,“不过没见到本人之前一切都还只是我的猜测。这事你先别告诉虞红豆,等我抵达中海,我会找机会跟她见一面,当面对她进行望气,如果依然产生排斥,那就没跑了。” 涉及到高位格天赋,葛文栋不敢怠慢,当即认真地答应了下来,二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王九命从头到尾都没有提给虞红豆请假的事——反正之前他也没真的答应王利川。 …… 另一头,三人吃完饭后,王利川开车把柳学冬和胧月暻送回了小区,刚准备掉头往家走时,电话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自家老头打来的。 王利川接起电话:“喂,又有什么事?” 王九命大着嗓门说道:“给你说一声,假请好了,我后天就到。” “那敢情好——”王利川脸上的喜色正要浮现,却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等等,什么后天到?” “我呗,还能是谁?”王九命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你不让我请假嘛,我请好了,后天就来中海看你。” 王利川气急败坏:“合着你是给自己请假啊!那虞红豆呢?” “虞红豆?那是谁?”王九命装傻。 话说到这份上,王利川再傻也知道是被王九命耍了,他对着话筒喊道:“不帮忙拉倒,挂了!” 王九命满不在乎地揉了揉鼻子:“诶别急,你不是在中海当西洋和尚么,在哪座庙来着?我到时候来瞧瞧。” “那叫教堂!”王利川抓狂道,“你自己打听去吧!” “别介,咱爷孙俩有什么话说不开的?”听着王利川气急败坏的语气,王九命憋着笑,“要是小娟知道我来中海了,你却连面都不见我一次,到时候又该骂你了。” 提及自己母亲,王利川的语气顿时变得无奈:“……要说您老来中海就是为了气我的,我真不信,你肯定也有别的事吧?不是我不见你,大家都挺忙的,您该干啥干啥,我后天也有一场研讨会,晚上还有一场酒会,至少也得大后天才有时间。” “大后天就大后天,我等得起。”王九命说道,“那虞红豆呢?她也要去参加这劳什子会?” “你不是不记得她吗!?”王利川气得大骂。 王九命笑道:“呵呵,瞧我这记性,刚刚突然又想起来了。” 王利川:“……你就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王利川突然脑中念头一闪而过:“等等,你打听她做什么?” 王九命咧嘴一笑:“她是九处的,我打听打听怎么了?” 王九命全然是在敷衍,王利川也知道自己撬不开他的嘴,于是也没了追问的心思,悻悻然挂了电话。 …… 话说柳学冬到家后,径直来到书房打开电脑。 胧月暻独自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由于虞红豆不在的缘故,柳学冬也未刻意避着胧月暻,一番熟悉的操作后,电脑屏幕上弹出了黑色的聊天框。 『问你件事。』 很快,有消息回复过来:『?』 柳学冬敲打键盘:『清道夫协会有一种叫做泰坦药剂的东西,你有没有听说过。』 『没有,这是干什么用的?』 柳学冬思忖数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问道:『清道夫协会一直在进行关于觉醒者的活体研究,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全世界都知道清道夫协会从不在意什么人道主义精神。』 柳学冬默默点头,继续发送消息:『泰坦药剂就是他们研究的成果。』 『成果!?他们已经有成果了!?』 柳学冬没有在意那头的震惊,继续说道:『我想要关于泰坦药剂的详细研究报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搞到。』 第131章 柳学冬的打算和白头鹰的异常 网络另一头。 卡柏尔,位于瑞仕北部的一个小镇,距离繁华的楚格市不远,却又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闹市的喧嚣。 中海已经是晚上了,这里却才刚过中午。 小镇里只有一条从南至北的主要道路,镇子也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 路边,一栋民居门窗紧闭,就连屋内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年轻的送奶工在路边停好电动车,然后走到屋子前。 他使劲拍了拍门,大声喊道:“兰斯nce)先生,我把瓶子收走了!” 屋里传来沉闷的碰撞声,紧接着的是一声痛呼。 送奶工缩了缩脖子:“兰斯先生,你还好吗?” 片刻,屋内传来忍着痛意的回应:“嘶——我没事!下次别敲门了,直接把瓶子拿走就行!” “好的,下次我会记住的。”送奶工小心翼翼地答道,然后捡起瓶子快速离开了。 昏暗又杂乱的房间里,五颜六色的线路纠缠堆积在地板上,桌上紧密摆放着好几台显示器,在这些显示器中间的空隙中,胡乱散落着各种生活垃圾。 地板上,一名有着红色卷发的瘦高男人正痛苦地抱着脚掌——刚刚的敲门声吓着了他,下意识起身时,脚趾却不小心重重踢在了桌腿上。 他是一名边缘人,在阴影世界很有名——之所以有名,不仅是因为他消息灵通,还因为他是一名“独行侠”,在没有靠山的情况下能把边缘人做到他这个地步,本身就说明了他很有能力。 但真正让他出名的是五年前那件事,他把一份白头鹰的s级情报卖给了暴风雪委员会——据说当时找他买情报的那名暴风雪理事最开始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结果没想到才不到一周的时间,还真给他搞来了。 至于他是怎么弄来的,没有人知道,只听说那次过后,白头鹰环治局重建了防火墙系统,还为此辞退了一大批内部人员。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上了白头鹰的通缉名单,到今天为止,白头鹰已经找了他五年了。 兰斯从地板上爬起来,重新坐回电脑前。 电脑屏幕上,那名曾经让阴影世界闻风丧胆,如今却又死而复生的“渡鸦”先生,因为迟迟没能等到自己的回复,于是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人呢?死了?跑路了?白头鹰找到你了?』 兰斯——这是他已经用了有一段时间的假名字,他赶紧敲打键盘,回复道:『这种要命的研究清道夫协会恨不得带到棺材里去,怎么可能搞得到。』 渡鸦很快回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兰斯哂笑一声,摇了摇头,打字道:『要办法当然有。第一个办法,侵入清道夫协会的网络,找到关于这个研究的报告——但这显然不现实,清道夫协会的内部网络几乎不与外界连通,谁也不知道它的接入端口藏在哪里;第二个办法,你亲自杀回总部去,把他们全部干掉,然后把枪抵在塔纳托斯脑门上,逼着他把研究报告交出来——至于你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聊天框里迟迟没有回复发送过来,兰斯以为对面已经放弃了,正当他想关闭聊天框时,突然一个消息弹了出来。 『如果我能找到外部接入端口,你有没有把握窃取研究报告。』 兰斯愣了一下,然后飞快打字:『可以试试——但是窃取不现实,清道夫协会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旦我侵入内部网络几乎不可能不被发现,所以与其说“窃取”……不如说是明抢。』 『那就明抢。到时候我可以配合你。我这边准备好了会通知你,你等我消息。』 兰斯吐出一口气,刚把手放在键盘上,准备回复一个“好”时,对面又发来了消息。 『清道夫协会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兰斯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回道:『几个月前清道夫协会单方面撕毁合作条例,派黑冢暗杀了白头鹰东瀛分局的海顿·罗伯茨,因为这件事白头鹰剿灭了清道夫协会的好几个联络点,但之后清道夫协会一直没有作出回应,这不符合清道夫协会的一贯风格——我还是头一次见清道夫协会被抽了一巴掌却不还手的,白头鹰还一直宣称清道夫协会和特管九处联手了,虽然没几个人信,但也没人知道白头鹰为什么要这样说。』 『在这之后,清道夫协会就一直没什么大动作。』 不等渡鸦回复,兰斯飞快敲打着键盘:『不过白头鹰最近倒是有些奇怪,我听说白头鹰紧急启用了一大批原本沉寂的探员,这些人顶着白头鹰的头衔在自由联邦本土大肆活动,好像还抓了不少人。』 前文有提,白头鹰环治局会给觉醒者安排新的身份,再把他们分配到各处,以新的身份继续生活、工作,保持沉寂,而一旦白头鹰给他们下达命令,他们就会被立刻启用。 渡鸦那头迟疑了一会儿:『抓人?』 兰斯抿着嘴唇,打出三个字:『觉醒者。』 渡鸦似乎更加疑惑了:『等等,哪来的那么多觉醒者给他们抓?』 兰斯托着下巴,单手敲下键盘:『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 “笃笃。” 书房门被敲响。 柳学冬从屏幕上抬起头,看到胧月暻正站在门口,她手里端着一杯正冒着热气的茶。 “没打扰到你吧?”胧月暻朝柳学冬眨了眨眼。 柳学冬刚刚结束了聊天,他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胧月暻走过来,把茶放到柳学冬手边,“我看你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给你泡了茶。” “谢了。”柳学冬用手背触碰杯壁,发觉温度正合适——应该是胧月暻早早泡好了,等不烫嘴了才端进来。 胧月暻一偏头,看见电脑屏幕上还未关闭的聊天框,她好奇问道:“在和谁聊?” “一个情报贩子。”柳学冬答道。 “哦。”胧月暻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柳学冬拿起鼠标,将聊天框关闭。 兰斯从始至终都没有谈起过报酬和情报费的事,柳学冬也未主动提,因为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兰斯是个随时准备跑路逃命的人,柳学冬虽然没提,但他既然向自己寻求帮助,就是主动送上了人情——兰斯不缺钱,但这个人情,关键时刻却可以救他的命。 第132章 潜入 次日,研讨会继续召开。 柳学冬突然对这次研讨会的内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今天早早地来到会场,找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下。 而柳学冬之所以突然感兴趣起来,是因为他昨晚熬夜把小青给他的笔记看完了。 昨晚柳学冬一边查阅着各种资料,一边艰难地啃着笔记内容,在看到中途时,他突然反应过来——所谓的分子神经活性异常研究,居然说的就是觉醒者,这项研究最终指向的答案就是觉醒天赋。 柳学冬虽然是觉醒者,但因为他当初对清道夫协会隐瞒了自己觉醒天赋的事实,所以并没有进行过清道夫协会的测试和研究,这导致他在对天赋方面的了解,仅仅局限于知道自己的天赋怎么用,有什么效果,再加上一些从别人嘴里听来的道听途说罢了。 他的脑子里没有关于天赋的系统知识,在这方面甚至可以说是一张白纸,所以当他意识到研讨会的探索方向和天赋有关时,柳学冬顿时来了兴趣。 除此之外,昨晚虞红豆回来后,说起今天要回处里进行体检,来不了学校,让柳学冬和胧月暻第二天自己开车去上班。 胧月暻却觉得柳学冬要开会,自己去了学校也无聊,不如就不出门了,于是决定今天宅在家里看电视。她最近在追一部叫《大长今》的高丽电视剧,柳学冬闲暇时会跟着看一会儿,剧里涉及到一些宫斗情节,见胧月暻看得津津有味,柳学冬甚至有时会产生错觉——觉得胧月暻看虞红豆眼神都不对劲了。 对于虞红豆要体检这件事,柳学冬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一喜——他以为肯定是王利川把事情办成了,九处只是随便找个由头给虞红豆放假,比如身体抱恙需要休息之类的。 言归正传。 国际会议厅里,由于柳学冬坐到了前排的缘故,王利川也只好跟着坐了过来。 座位上,王利川悄悄打量了一下柳学冬的脸色,表情犹豫道:“那个,红豆姐呢?” 柳学冬难得地朝王利川微微一笑:“她今天没来学校,说是回九处体检。” 王利川苦笑道:“红豆姐那件事……” 话还未说完,柳学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说了,我懂……谢了。” 王利川懵了:“谢啥?” 柳学冬又笑:“对,咱俩不用说谢。” 王利川:“……” 就在这时,扩音器里音乐声响起——会议要开始了。 这时来参会的人也陆陆续续到得差不多了,王利川往后看去,将人群从左到右扫过。 回过头来,他对柳学冬说道:“那三人今天来了。” “嗯。”柳学冬知道他说的是安东尼那三个人,不过他现在心情愉悦,已经完全把那三个人抛之脑后了,“不用管他们。” 自从笃定虞红豆即将休假后,柳学冬的心态就放松了许多——只要虞红豆不掺和进来,那他们就算把狗脑子打出来也不关柳学冬的事。 “啧……”王利川龇着牙花,“我昨天回去查了一下,那三个人虽然不在最初的邀请名单上,但在后续的参会人员记录中是有他们的。而且根据我查到的结果,他们三人的身份都有迹可循——都是真实的。” 柳学冬微笑附和:“那可能是我多疑了,毕竟我本来也只是怀疑而已。” 清道夫协会提供的身份,如果真那么容易就被发现破绽,那才是不正常——当然,前提是他们得真的是清道夫协会的人才行。 柳学冬已经不想再费脑筋去判断那三人到底来自哪里,毕竟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跟他无关了。 “咦?”王利川突然看向右侧不远处,“程教授今天怎么没和萨曼莎坐一起?” 柳学冬转头看去,只见程姝丽带着东方小青坐在那里,也是靠前的位置,但和昨天不一样的是,她们身边少了个萨曼莎——要知道,在昨天的两轮会议中,她们总是坐在一起的。 柳学冬四下望了望,看见萨曼莎坐在左侧,和程姝丽隔了很远。 …… 时间回到昨天下午。 安东尼,特维克,以及维纳斯,他们三人之所以没去参加下午的会议,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参加会议的人那么多,就算临时少了三个,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前提是不要有人随时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他们的原计划是通过程姝丽去窃听关于萨曼莎的情报,但由于安东尼中午的行动失败,为了不引起白头鹰那边萨曼莎的疑心,作为执行官的维纳斯不得不做出暂时沉寂的决定。不过,虽然暂时不能去针对萨曼莎行动,却不代表着三人就什么都不做。 于是,在制表师特维克的建议下,他们打算从程姝丽身上寻找突破口。 程姝丽作为在研讨会上和萨曼莎走得最近的人,三人猜测也许能从程姝丽这边找到关于萨曼莎的线索。 最后,三人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趁着下午专家们去参加研讨会,酒店差不多没人了的时候,偷偷进入程姝丽的房间搜查。 这个计划的主要执行人是特维克;维纳斯带着干扰器去解决楼道里的监控设备;安东尼则去保安室外面守着,一旦酒店保安发现异常展开行动时,他会立刻通知在楼上的二人。 但其实事情进行得比三人想象的还要顺利——特维克借口将房卡忘在了自己屋内打不开门,通知酒店客服拿来万能房卡开门,在客服离开时,顺走了她兜里的万能房卡,然后迅速来到程姝丽房间,用万能房卡开门后将房卡拿给维纳斯。 已经搞定监控的维纳斯拿着房卡乘电梯回到前台,谎称客服不小心遗落后被自己捡到,然后顺理成章地把万能房卡还给前台。 而安东尼那边,从始至终都没有保安发现监控的异常,或许也发现了,但没有人立刻去查看情况,他们顶多只打算等下班后把故障报告发上去,然后等人来维修。 特维克进入房间后,发现房间里很干净,床上的被子枕头也码得整整齐齐——似乎没有人在这里睡过觉。 特维克并不觉得奇怪,程姝丽是中海本地人,她家就在中海,自然不需要在酒店过夜。 但疑点也随之而来——特维克在衣柜里发现了一个大号的行李箱。 行李箱上有密码锁,但这难不倒特维克,这种简单的机械锁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打开了。 行李箱内装得满满当当,大多都是换洗的衣服。 “看来我们的程教授正在计划一场长途旅行。”特维克自言自语道。 为了不被程姝丽回来发现,特维克没有胡乱翻动,将衣服怎么叠的就怎么拿出来。最后,在行李箱最底部的暗袋里,特维克发现了一份文件。 这似乎是一份协议,大致内容讲的是程姝丽本人和自由联邦的某个研究团队达成合作,为此签署了这份协议。 但因为文件上多处地方都使用了特殊符号指代,所以具体的合作内容特维克看不明白。 不过,当他把目光落向文件末尾时,他不禁挑起了眉毛。 只见末尾落款处签署着两个名字。 一个是“程姝丽”。 另一个, 是“萨曼莎·摩尔”。 第133章 进击的清道夫小队 把首尾处理干净,确认自己没有留下痕迹后,特维克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前后未超过半个小时。 三人在房间汇合后,特维克把自己所见讲了出来。 床上,维纳斯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查到了,那个研究团队是考伯特名下的。” 安东尼默默说道:“可文件上的落款签的是萨曼莎的名字,这不正常——如果是正常的科研性质的合作,应该由考伯特这个负责人来签名。”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维纳斯抬起头,“真正和程姝丽达成合作的是白头鹰。” “可是这也说不通。”特维克提醒道,“程姝丽只是个连觉醒者的存在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白头鹰看中了她什么?就算她在科研方面真的很有能力,那这件事也该交给自由联邦的其他部门来做——说白了,如果只是想挖走一个科学家,完全不需要白头鹰插手。” “bingo。”维纳斯打了个响指,“这就是我们现在搞不明白的地方,或许一切答案都藏在那份合作协议的保密内容里。” “不过没关系,我们也不是非要弄清楚所有东西。”维纳斯嗤笑一声,“至少我们已经猜到白头鹰打算怎么做了,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程姝丽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好了,看来她随时准备跟着白头鹰去自由联邦——从那个早早准备好的行李箱来看,显然她不打算通过常规手段出国。” 维纳斯看向对面的二人:“你们觉得,她会用什么方式离开?” 安东尼思忖片刻:“既然行李箱都已经准备好了,说明离开的时间就在近期。交通工具的话……” 特维克插话道:“研讨会最后一天,坐船。” 安东尼眼睛一抬:“应该没错了,酒会游轮会出海,那时候确实是离开的最好机会,并且在大海上就算出了什么事,九处也无法及时支援过来。” 维纳斯微微点头:“只靠萨曼莎一个人可做不成这件事,到时候肯定会有白头鹰负责接应的人。” 安东尼皱起眉毛:“难道参会人员里还隐藏着其他白头鹰探员?” “不,”特维克却否定了这个猜测,“我更倾向于是白头鹰早就安插在中海的钉子。”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维纳斯与特维克对视了一眼,“人越多目标越大,如果我是白头鹰,参会人员里有一个萨曼莎就足够了。还记得前段时间那件事么,中海九处抓了一名白头鹰的探员,牵连出很多白头鹰这些年布在中海的眼线,导致白头鹰损失惨重。但白头鹰既然敢在这时候把萨曼莎派来,说明他们在中海肯定还有埋得更深的钉子没有被拔掉。” “那我们要怎么做?”安东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是说提前把程姝丽干掉,这样白头鹰的计划就没法继续执行了。” 特维克有些无语地瞥了眼安东尼,他知道,安东尼对冷兵器情有独钟,所以很多时候考虑问题也喜欢更加直接的方式。 维纳斯耐心地又说了一次此行的目的:“拜托你清醒一点,你是不是因为之前的行动失败所以有些太急躁了?我们的任务不是要破坏白头鹰的计划,而是让白头鹰和九处打起来,同时把九处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来,为另一队的行动提供掩护。” 安东尼长出一口气,他摊开手:“好吧好吧,可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九处注意到萨曼莎?我们甚至连九处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特维克不禁呛道:“难不成你想的是给九处打电话通知?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说研讨会里有自由联邦的间谍?” 安东尼冷笑:“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够了。”维纳斯声调拔高,二人纷纷闭嘴,不再针锋相对。 维纳斯说道:“把九处吸引过来并不难,但我们不能太早做这件事,不然会把白头鹰的鹰崽子给吓跑的,我们得在合适的时机让九处注意到研讨会这边来——最后一天的酒会就不错,特维克,你记得去租一艘快一点的船,把油加满,到时候九处和白头鹰打起来,我们完全可以趁乱脱身。” …… 在看到王利川说的萨曼莎时,柳学冬愕然发现,昨天安东尼他们一直盯着的正是这个外国女人。 『所以他们的目标其实是萨曼莎?针对程姝丽的小动作也是为了监听萨曼莎?』 想到这里,柳学冬下意识又回头看向坐在后面的那三个人,却无意中发现他们今天居然没有盯着萨曼莎了,反而时不时把目光瞥向程姝丽。 就在柳学冬感到奇怪时,好巧不巧的,安东尼目光一扫,又和柳学冬对视上了。 二人不约而同都愣了一下。 柳学冬尴尬地朝他笑了笑,安东尼表情僵硬地把头转了回去。 座位上,安东尼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对维纳斯说道:“那人又在盯着我们!” 维纳斯眉头顿时皱起,她转头看向柳学冬,但柳学冬却已经收回了目光,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演讲台上的专家发言。 “一次可能是巧合,但两次就不一定了。”特维克也看了过来,“但就像安东尼说的,如果他是九处的人,我们不可能还安稳地坐在这——要不我找机会试探一下他?” 安东尼眯着眼睛盯着柳学冬的背影:“他就是我昨天给你们说的那个柳学冬,和他旁边那个姓王的男人是一起的。对了,姓王那个男的和程姝丽好像还认识。” “柳学冬。”维纳斯闭眼回忆了片刻,“邀请人员名单上有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中海的人,从这一点来看没什么问题——不要去试探了,明天我们就可以离开,没必要多此一举。” …… 另一头,九处。 技术人员观测室内,葛文栋正拿着虞红豆的档案,眼神疑惑地看向玻璃外的天赋测试训练场。 测试场内,虞红豆正戴着眼罩,她伸出一只手,笔直地指向把目光投来的葛文栋。 葛文栋身边,一名研究员说道:“与上次测试的结果差别不大,不过她已经可以更加清晰地感觉出目光来源与她之间的大致距离——但我们测试组一致认为这只是随着时间和使用次数,天赋得到了开发所导致的。” 说罢,研究员看向葛文栋,无奈道:“但是……这还远达不到高位格天赋的标准。” 第134章 说好的放假呢 与清道夫小队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的想法一致,柳学冬也不想多管闲事。 上午研讨会结束后,得益与昨晚熬夜啃完了笔记,柳学冬对今天的会议内容理解了很多,他打算等今晚回去后再琢磨琢磨。 中午吃饭时,柳学冬给虞红豆打了个电话,得知她的“体检”还没有结束,柳学冬知道她无法多说和九处相关的事,所以也没有多问,但心里其实有些窃喜的——看来九处给红豆放假的计划已经提上日程了。 一直到下午的会开完,柳学冬专门跑去巡查组办公室问了一嘴,确定虞红豆今天一整天都没来学校。 柳学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更加笃定虞红豆放假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就在柳学冬开始考虑这两天趁着虞红豆放假要不要去哪里玩一趟时,他听见旁边王利川的电话响了。 王利川接起电话,语气无奈的跟对面聊了几句,最后说道:“您老该干啥干啥去吧,我明天一整天都有事,等空了再说吧。” 柳学冬问道:“有事?” 王利川把电话揣回兜里,耸肩道:“我家老爷子来中海了,我嫌麻烦,能墨迹过去一天是一天吧。” 柳学冬心中一凛,自从上次和王利川“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后,他大概能猜到王利川的爷爷在九处应该有一定的话语权,不然也不会仅凭一个电话就能给虞红豆放假。 念及此处,柳学冬心里难免又有些多想——王利川的爷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中海,会不会和研讨会有关系? 这时,王利川又说道:“对了,明天的酒会我已经决定要去了,因为到时候会有些熟人在船上,我要去打个招呼;另一方面也能躲着老爷子,省得他来管教我。” “熟人?” 王利川摊手笑道:“一些和我们王家有往来的熟人,都是生意场上的,对我来说算长辈吧,我爸那边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到时候去问个好,毕竟也很久没见了。” 柳学冬微微点头,没有在意,然后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王利川快走两步赶了上来:“那你呢,到现在还没给我准信,明天的酒会你去不去?” 柳学冬摇了摇头:“不去。” 然后,他笑着拍了拍王利川的肩膀:“你玩开心。” 柳学冬莫名的笑容让王利川觉得有些瘆得慌:“你别吓我,不是说之前是你多疑了吗?怎么觉得你现在不是那意思?” 柳学冬发现,王利川这人哪儿哪儿都挺好的,识时务,懂进退,但每当牵扯到那个虚无缥缈的算命,让他觉得自己有可能要碰上那个命中注定的“劫难”时,他就会变得特别胆小谨慎。 但柳学冬本身对这种玄学是抱有怀疑态度的,所以他对王利川说道:“别想那么多,且不说到底有没有事,就算真有事,那也不是冲着你来的,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担心个什么劲?” 王利川咂摸着嘴:“说的也是。” 王利川还在品柳学冬刚刚的话时,柳学冬却已经把话题扯开了:“对了,中海周边都有些什么好去处?你有建议吗,最好是风景好点儿的,能两天来回的,比较适合约会的那种,我打算趁红豆放假带她出去转转,话说这么久了我和她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去散心过……” “哎,那个啥,我车到了,我,我——我先走了啊。”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利川一顿磕巴打断,然后他逃也似的跑向了自己的小宾利。 柳学冬没想太多,独自驱车回家。 回到家,刚打开门柳学冬就听见了客厅里的电视声。 从玄关出来,柳学冬看见虞红豆和胧月暻一左一右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剧情,就连听见开门声了都没回头看一眼。 这一幕在柳学冬眼里显得是那么的有“居家”气息。 直到柳学冬走进客厅,虞红豆才抬头朝他一笑:“回来了?” “嗯,刚开完会。”柳学冬放下手提包,然后脱下外套。 虞红豆从沙发上起身,顺手接过外套替他挂在了旁边的衣杆上。 这时,沙发上的胧月暻学着电视里“大长今”的请安姿势,朝柳学冬行了一礼:“皇上回来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泡茶。” 说罢,趿着拖鞋噔噔噔跑进了厨房。 柳学冬看了眼胧月暻的背影,再回头看向虞红豆,然后指着厨房说:“这孩子是不是看电视看傻了?” “是有些魔怔了。”虞红豆瘪瘪嘴,“她看了一整天《大长今》,我一回来就拉着我给我补剧情,不听还不行。” 柳学冬顺势在虞红豆身边坐了下来,然后无比自然地拉过虞红豆的右手,指尖在她的掌心轻轻一挠。 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她瞥了瞥厨房,把手缩了回去,然后横了眼柳学冬:“干嘛?” 柳学冬也不生气,淡淡笑道:“我们去旅游吧,开车。” “可以啊。”虞红豆答,“反正你和小暻也快放寒假了,我抽时间请个假,咱们就去——不过不能出国哦。” “出国?”恰好这时胧月暻也端着茶具走了出来。 胧月暻把茶具放在茶几上,然后自己跪坐下来开始一整套的冲泡流程。 “谁要出国?”胧月暻一边泡茶一边问道。 虞红豆拽了个枕头递过去,让胧月暻垫在下面:“没人出国,他刚刚提议说出去旅游,我答应了,但是不能出国——这不正商量时间么。” 胧月暻双眼一亮:“好啊,去哪儿玩?” “不用商量时间。”柳学冬插话道,“红豆不是休假么,明天我们就能出发。” 胧月暻恍然大悟——她想起昨天柳学冬跟她提过一嘴,说虞红豆要放假。 但虞红豆却一愣:“谁给你说我休假了?” 柳学冬也愣了,他先是看向虞红豆,然后又看向胧月暻,发现胧月暻也正奇怪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说好的放假呢? “对啊,说好的放假呢?”柳学冬一时嘴快,冲虞红豆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放假了?”虞红豆更加懵了。 柳学冬沉默了。 他想起了王利川吞吞吐吐的话,也想起了他狼狈离开的背影,顿时一切都想通了。 “好吧。”柳学冬长长吐出一口气,默默握紧了拳头。 “是我记错了。” 第135章 海上明珠号 翌日,研讨会最后一天。 柳学冬如常开会,他拿着笔记本坐到前排,同时四处张望着王利川的身影。 虞红豆也回巡查组上班了,胧月暻由于在家闷了一天,于是打算今天跟着虞红豆,就当是放风了。 三人在停好车后分开,柳学冬去开会,二女则去往巡查组。 刚走进办公室,听见声音的马春安抬起头,冲虞红豆招手:“虞队。”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虞红豆转身把门带上,回头看见马春安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东西,然后起身朝她走过来。 “喏,拿着。”马春安走到近前,递出手里的东西。 胧月暻也把头凑过来:“什么东西?” “船票。”马春安笑笑,“下午的酒会学校给咱们巡查组也报了两个名额,说什么这酒会是学校办的,咱们巡查组有义务协助维护治安,但其实就是让咱们去玩的,和送礼的性质一样。” “啧啧啧……”胧月暻一边摇头一边啧道,“搞人情世故,还得是他们领导有一手。” 虞红豆笑着婉拒:“把名额让给组里其他人吧,这段时间他们值班辛苦了。” 马春安苦笑道:“早问过了,大家都不乐意去,咱们这种大老粗,去酒会反而浑身不自在。” “再说了,”这次不等虞红豆拒绝,马春安赶紧说道,“柳医生不是也参加研讨会了么,他肯定也要去酒会的——到时候你还能给他个惊喜,这多好?” 虞红豆犹豫了,马春安的理由有些打动她,但这种做法难免会有以权谋私的嫌疑。 见虞红豆不说话,胧月暻却伸手把船票接了过来:“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而且我也想去玩——出海诶!红豆,你之前坐过游轮吗?” 马春安咧嘴一笑:“那行,这名额可算是给出去了。” 虞红豆白了胧月暻一眼,不再纠结:“行吧,既然学校给的说法是维护治安,那我就提早些上船,先去熟悉一下地形,排除安全隐患。” 听着这自欺欺人的说法,马春安憋着笑竖起大拇指:“要说对工作认真负责,还得是咱们虞队。” …… 一直到研讨会正式结束,柳学冬都没有看到王利川。 从会议厅出来,柳学冬给王利川打了个电话,但却被直接挂断了。 望着电话显示屏,柳学冬沉默了——这王利川也太不要脸了,涮了自己后居然直接连电话都不接了。 柳学冬一路来到保卫科,前面不远就是校门,可以看见许多专家正在陆续走上大巴车,前去参加下午的酒会。 酒会虽然要等到下午游轮出海后才正式开始,但中午也会给人们提供午餐,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提早上船。 柳学冬走进巡查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马春安和高卓两个人。 柳学冬环视一圈,没有看到虞红豆和胧月暻,他拿出电话,正准备被虞红豆打过去,电话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屏幕显示:王利川。 柳学冬一边往外走一边接起电话。 不等他开口,王利川率先发问,他的语气紧张兮兮的:“你在哪儿?” 柳学冬差点给气笑了:“你又在哪儿?” 王利川惊道:“你不会真来船上逮我了吧?不至于啊老柳,不就是没请到假嘛……” 柳学冬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说什么?” 王利川也愣了:“你不在船上吗?” “我说了我不去。”柳学冬眉梢一挑,“等一下,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在船上?” …… 电话另一头。 游轮二楼餐厅里,王利川坐在角落,他手里拿着电话贴在耳边,眼睛却直勾勾望着不远处的另一桌——虞红豆和胧月暻正坐在那里,她们刚刚进来。 听着柳学冬的反问,王利川更加疑惑了:“不是,你大老婆小老婆都在这儿,你却反而不来?这是玩哪一出?” “她俩在游轮上?”柳学冬声音一沉。 “你不知道?”王利川一愣,“我就是看到她俩才以为你也来了。”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柳学冬的声音:“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王利川抬起手腕看表:“那你得抓紧了,午饭时间一过游轮就要启程了。” 挂掉电话,柳学冬转头看向校门外。 大巴车旁边,一名工作人员正在核对着手里的名单——看来人已经走得差不多,这应该是最后一趟大巴车了。 就在这时,柳学冬突然看见程姝丽出现在视野中,她应该是从酒店赶来的,此时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则牵着东方小青,二人还不时交谈两句。 柳学冬目送着她们走上大巴车,正准备去停车场开车时,突然又看见两个身影走向了大巴车。 是维纳斯和安东尼。 柳学冬微微皱眉,感觉这两人是一路跟着程姝丽过来的。 可不知为何却少了个人——特维克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眼看大巴车快要启动了,柳学冬也不再多等,快步走向停车场。 …… 开上车后,柳学冬驶向码头,但由于这个点有些堵车,他的速度实在快不起来。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柳学冬拨通了虞红豆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红豆,你在哪儿?” 话筒里传来的是胧月暻的声音:“你猜呀。” 柳学冬无奈道:“你们怎么上船了?” 那头响起虞红豆和胧月暻的说话声。 “他怎么猜到的?” “别逗他了,让他快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吃饭。” 紧接着,虞红豆接过了话筒:“我是代表巡查组上船的,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们还在吃饭。” 柳学冬有心想让她们下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最后,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快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快两点半时抵达了目的地。 把车扔在路边,柳学冬小跑向停靠在码头的游轮。 从这个距离看,整艘游轮显得十分壮观——据说枞光这次下了血本,租来这艘名叫“海上明珠号”的豪华游轮,船身的长度达两百米左右,最宽处有近三十米,设有586间客房,最多可容纳1672名游客。 并且船内的公共设施也十分完备,剧院、spa中心、宴会厅、餐厅、酒吧、多功能会议室、棋牌室、儿童中心、健身房、娱乐会所、游泳池等等等等,几乎是全方位地满足了游客们的各种需求。 但柳学冬没工夫去看这些,他跑到码头,和等在那里的工作人员确认身份后,通过悬梯上了船。 第136章 旅行 上船后,柳学冬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甲板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走进大厅,来到前台,柳学冬向客服小姐出示了邀请函后,向她询问餐厅在哪里,结果客服小姐却反问他要找的是哪个餐厅。 经过介绍柳学冬才知道,原来这艘游轮上一共有五个餐厅,两个主餐厅位于二层,三层的是24小时供应食物的自助餐厅,以及位于五层的两个豪华宴客厅。 “呃,我先问问。”柳学冬拨通王利川的电话。 电话接通,柳学冬直入正题。 “你们在哪个餐厅?” 王利川答道:“二层绿洲餐厅,她们——” 话还没说完,柳学冬直接挂断,转头对客服小姐问道:“二层绿洲餐厅怎么走?” 客服小姐指了指大厅里面:“坐3号电梯上去就到了。” “谢谢。”柳学冬点头道谢,走向电梯。 从电梯出来,柳学冬一抬头就看见餐厅的正门——以及正等在门口的王利川。 王利川看到柳学冬后眼前一亮,然后赶紧走过来拦住准备进门的柳学冬。 “怎么了?”柳学冬略感疑惑。 王利川把柳学冬拽到门边,周围还有其他人偶尔路过,他尽量把声音放低:“九处的人也在。” 柳学冬刚迈出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他转头看王利川:“红豆和他们在一起?” 王利川点头:“嗯,郑教授和东方小青的两个姐姐,他们应该也是刚上船不久,十分钟前在餐厅和红豆姐她俩碰上了,现在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你还要过去吗?” 柳学冬瞥着王利川:“我身份干净得很,有什么不敢过去的?” 说完,柳学冬走进餐厅,环视一圈看见虞红豆和胧月暻后,径直朝那边走去。 她们那一桌坐了五个人,另外三个正是郑万松,东方大梨,东方少梨三人。 虞红豆和胧月暻坐在一侧,正对着大门这边,虞红豆正和对面三人说着话,反倒是胧月暻先发现了柳学冬,她站起身朝柳学冬招手:“这里——” 这一桌人不约而同转头看过来,柳学冬笑着朝二女点了点头。 郑万松的目光却落在柳学冬身后小跑追来的王利川身上。 等二人走近,郑万松笑呵呵地用手指点着王利川:“臭小子,你爷爷都来中海了,你却跑这儿来躲着?” 王利川也大大咧咧回道:“我看您老不也玩得挺开心么,怎么,难道您的研究还需要拉投资?” 郑万松笑着摇头:“有几个相熟的老教授也在船上,我跟着来凑个热闹。” 虞红豆给柳学冬让开位置,拉着他坐下来:“怎么这么晚才来?” 柳学冬抬起手,替她把一缕鬓角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路上有些堵车。” 旁边,胧月暻悄悄伸出手,从虞红豆背后戳了戳柳学冬,还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饿坏了吧?” 柳学冬朝她微微一笑:“还好。” 这时,柳学冬把目光看向了桌对面的三人,他朝郑教授点了点头:“郑教授,又见面了。” 郑万松笑着点头回应。 柳学冬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东方姐妹,然后对郑万松问道:“我记得之前郑教授身边有两位……呃,安保人员?他们怎么没跟着来?” 郑万松下意识看了眼东方大梨,虞红豆抢先解释道:“那两位同事今天有别的工作,不过有我在,郑教授的安全不用担心。” 但郑万松刚才那个眼神无疑说明了问题,九处之所以没让陆石君和贾亭西跟着,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有东方大梨,而不是因为虞红豆。 想到这里,柳学冬不禁又打量了一眼东方大梨——九处这样安排,说明他们对东方大梨的个人实力有自信,柳学冬虽然看过那份“青鸟”文件,但现在一想,可能自己依然有些低估她们三姐妹了。 “这俩小姑娘是跟着郑教授一起来的吗?”柳学冬装作随口问道。 东方大梨由于上次两人在食堂的“恩怨”,虽然已经在虞红豆那里说开了,但眼下面对柳学冬,她依然有些别扭,此时不等郑万松开口,她兀自说道:“我们小妹也在船上,我们是来找她玩的——只是顺便跟着郑爷爷而已。” 柳学冬笑眯眯道:“原来如此,诶对了,上次在食堂你给我说那什么超人,是什么意思?” 柳学冬故意使坏,拿软钉子刺她一下。 果然,东方大梨顿时惊慌,手足无措间恨不得把脑袋埋到桌子底下去。 郑万松皱起了眉,看向她;虞红豆也抬眼看过来;胧月暻微微眯眼;王利川翻了个白眼,撇着嘴;东方少梨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仿佛在说我不认识旁边这个人。 东方大梨不敢看众人的眼光,她赶紧摆手:“没,没什么,你听错了!” “哦,好吧,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柳学冬也没打算真拿她怎么样,就这样糊弄了过去。 虽然此时柳学冬表面上看起来依然是那副和煦模样,但他心里揣着事,一边闲聊着,一边在心里想着该用什么理由带虞红豆和胧月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思忖片刻,柳学冬突然转头看向虞红豆:“那个,红豆……” “嗯?”虞红豆抬头看过来。 二人的目光对视上,柳学冬却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如果这个时候提出要带虞红豆和胧月暻离开,未免显得太刻意了。 不仅是对虞红豆无法解释,而且如今郑万松就在对面坐着,如果后续游轮出了点什么事,自己该怎么解释自己下船的动机? 柳学冬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虞红豆眼中,她感到有些疑惑:“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胧月暻却突然从桌下拿出一块慕斯蛋糕,将盘子推到柳学冬面前。 旁边的东方大梨喊道:“你不是说吃完了么——原来你骗人!” 胧月暻没理她,反而对柳学冬展颜一笑,双眼笑成了月牙儿:“我就知道你没吃饭,特意给你留的,草莓味,好吃的。” 柳学冬目光移向胧月暻,胧月暻正开心地笑着:“快吃吧,垫垫肚子。下午我和红豆都约好了,船上的娱乐室可以打电动,等你吃完我们一起去。” 胧月暻的眼里仿佛写满了迫不及待,就连上次去游乐园她都没有现在这么开心。 柳学冬低下头,看着蛋糕出神。 忽然他感到一只柔软的手主动伸进了自己的掌心,然后握住了他。 柳学冬抬起头,看见虞红豆有些担心的目光:“你怎么了?” 柳学冬默默叹了口气,重新露出笑容。 “没事,我只是在想昨天说的旅游的事。” 虞红豆眼底闪过一丝歉意,正要开口却被柳学冬打断。 “反正去哪里都一样,那就把这次当成我们的旅行吧。” 第137章 玩不起 不允许出差错,一切都要万无一失的,那叫计划。 作为一名执行官,出差错,就意味着有生命危险。 而无法事事顺心,难免会有波折的,才叫生活。 但作为拥有美满家庭的心理医生,柳学冬觉得自己应该学着去接纳这些小波折,因为它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哪怕是为了刚才那个草莓蛋糕。 …… 午饭结束后,郑万松带着东方两姐妹告辞,虞红豆被胧月暻拉着去卫生间补妆,柳学冬则和王利川来到船舷边,各自点起一支烟。 码头上人来人往,有拖着行李箱出行的游客,也有忙碌的船工。 王利川望着下方的码头出神,他突然说道:“船要开了。” 柳学冬低头看去,下方悬梯处的工作人员正拿着对讲机和游轮驾驶室沟通着,同时指挥着工人过来收起悬梯。 王利川笑着看向柳学冬:“不下船了?” 柳学冬摇头:“红豆和小暻把事情都计划好了。” “这就对了。”王利川搭住柳学冬的肩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就算真有不长眼的敢跳出来捣乱,咱们这船上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柳学冬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就在这时,船身微微一震,然后开始向远离码头的方向缓缓偏移。 “船开了。”王利川拍了拍柳学冬的大臂,“船上有棋牌室,下午要不要一起打几圈?我手气向来不错。” 正说着,虞红豆和胧月暻也出来了。 “聊什么呢?”虞红豆只听到半截。 柳学冬冲王利川摆手:“不了,下午我陪她们——顺便在船上逛逛。” “我们已经逛得差不多了。”胧月暻插话道,“红豆和我一早就来了,她把船上能去的公共区域逛了个遍。” 虞红豆突然看向柳学冬:“对了,你们去前台登记了吗?房间钥匙拿到了吗?” 这话提醒了柳学冬,他之前急着来找人,连今晚住哪都还不知道。 于是,四人坐着电梯回到一楼,陪着柳学冬在前台登记后,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钥匙。 钥匙上镌刻着门牌号:0221。 柳学冬望着钥匙出了会儿神,他突然抬头问道:“这是几人间?” 前台的客服小姐很有礼貌,她先是看了眼面前的人员登记表,然后回道:“您这边是单人入住,给您安排的是标准单人间。” 柳学冬又转头看着虞红豆:“你今晚住哪儿?” 虞红豆从兜里拿出钥匙,她手中这枚钥匙的样式和柳学冬的有明显区别。 虞红豆解释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以工作为由上船的,他们给我安排的是随行人员房间,就在一层,也是单间——今晚我和小暻住就行。” 柳学冬把手中的钥匙放在前台,对客服小姐说道:“还有套房吗?我可以加钱。” 客服小姐偷偷瞅了眼虞红豆,回道:“不好意思,套房已经全部订出去了——不过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给您换成双人房。” 虞红豆此时回过神来,她脸颊微微发烫,在下面偷偷掐了柳学冬一把,小声嗔道:“你干嘛呀,非得睡一间房?” 柳学冬腰间吃痛,却面不改色,他对客服小姐点头:“麻烦了,给我换成双人房。” 诚然,他有想和虞红豆睡一间房的私心是一回事,但从另一方面讲,虞红豆和胧月暻必须待在他的身边他才能够放心。 见柳学冬态度强硬,虞红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柳学冬换好钥匙后,她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家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 柳学冬一愣,下一刻顿时回过味来,他伸手握住虞红豆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好的,以后我会改正的。” 这话钻进耳朵,虞红豆的心顿时砰砰直跳,她不敢再去看柳学冬的眼睛,转过身背对柳学冬,然后装作跟胧月暻说话:“睡衣带了没?” 胧月暻却学着她翻了个白眼:“没带,今晚裸睡吧你。” 柳学冬双眼顿时一亮。 『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新房间在三楼,门牌0315。 胧月暻还是很有自己身为“地下情人”的觉悟的,那股小气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在陪柳学冬找到房间后,她便催促着赶紧开始这次的“游轮大冒险”。 而王利川因为要去见他们王家的生意伙伴,便暂时和柳学冬三人分开。 三人重新回到一楼,在路过前台时,柳学冬余光瞥见一对夫妇带着小孩,正从客服小姐手中接过一副对讲机。 柳学冬停下脚步,顺手把走在前面的胧月暻和虞红豆也给拽住。 等二女回头时,却看见柳学冬正向前台走去。 柳学冬指着他们手中的对讲机,向客服小姐问道:“这是什么?” 客服小姐解释道:“是这样的,由于游轮面积大,人流量多,很容易出现和朋友走散的情况,并且在海上电话可能会遇到信号不好的问题,所以我们这边可以提供对讲机租赁服务,方便您和您的家人朋友随时联络。” 柳学冬眼前一亮:“给我来三个。” 客服小姐歉意道:“不好意思,由于信号频段问题,我们这边都是一对一对租的。” 柳学冬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给我拿一对吧。” “好的,请做一下登记。” 两分钟后,柳学冬拿着一副对讲机走回来,他把其中一个递给虞红豆二人:“随身带着,这样就不怕走丢了。” 胧月暻好奇地抢过来,摆弄半天却不会用,于是冲虞红豆撒娇:“红豆,快教我。” ……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胧月暻对这次“集体活动”兴致满满,甚至连什么时候该玩什么都早早计划好了。 在教会胧月暻用对讲机后,三人先是去了娱乐室,从街机到赛车,二女车轮大战柳学冬,却三番五次被柳学冬杀得人仰马翻,胧月暻早就输红了眼,最后就连虞红豆这么好脾气一个人都气得咬牙切齿,但看柳学冬乐此不疲的样子,丝毫想让她们的想法都没有。 在最后一轮拳皇对决中,胧月暻操控的不知火舞被柳学冬的陈可汗挥舞铁球从满血折磨到死,随着屏幕上大大的“k.o”弹出来,胧月暻气得大叫,她猛砸控制台:“气死我了!!!” 说罢,转头就是一口咬在柳学冬手臂上。 “嘶——”柳学冬吸了口冷气,胧月暻这下是下了狠劲,即使隔着衣服都留下了牙印。他正想伸手推开她,身后的虞红豆也突然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嗔道:“显不得你厉害?欺负人了不起?” 胧月暻重重哼了一声,拖着虞红豆就朝外面走去。 柳学冬揉着手臂,对她们的背影苦笑着喊道:“怎么还带玩不起的?” 第138章 下药 作为一名在科研领域有所建树的专家,程姝丽绝对比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要聪明。 也许那晚和考伯特聊天时她还沉浸在激动的情绪里,以至于当时没有发现考伯特真正的关注点其实并不在她身上。 但是当最初的兴奋消退,她可以冷静思考后,程姝丽多少能感觉到,考伯特对她态度的变化是从她说起自己的学生时开始的。 最后,当签署那份合作协议,她看见落款签名的人是萨曼莎时,她终于可以确定,考伯特,或者说萨曼莎所代表的那个保密机构,他们真正感兴趣的不是自己,而是东方小青。 事情的发展脱离了她原本预想的轨迹,程姝丽感到有苦难言,同时也很无奈。 因为萨曼莎当着她的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种丝毫不避讳的行为无异于是在光明正大地告诉她:和你达成合作的是我们组织,并不是考伯特个人,而我们是为了东方小青来的,你也是因为她,才有这个和我们合作的机会。 而无奈的原因是,即使程姝丽明白了这一点,但她却依旧只能选择继续做下去。 不仅仅是因为那边开出了她无法拒绝的条件,更因为—— 她想亲眼去看看那个神秘的世界。 『或许这个决定是不道德的,但对我本身而言并没有错,毕竟没有科学家能拒绝真理的诱惑。』 房间里,程姝丽望着窗外辽阔的海面,这样安慰着自己。 “咔哒。” 身后响起卫生间的门打开的声音,也打断了程姝丽的思绪。 她转回身,看见东方小青从厕所里出来,正拿着纸巾擦手。 东方小青也是第一次乘坐游轮,此时还兀自兴奋着。 “老师,这船好大啊,刚刚在码头上看就觉得好壮观,没想到里面更夸张,就跟迷宫似的。” 程姝丽笑道:“之前叫你跟我来还不乐意,还好来了吧,不然你肯定后悔。” 东方小青吐了吐舌头,没有接话——她并不是不愿意来,而是由于自己身份的特殊性,像出海这类活动需要向九处报备,她是嫌麻烦所以才回绝了程姝丽,只不过后来拗不过程姝丽,所以才答应了下来。 而巧合的是,当她向九处报备时,九处也很爽快地批准了,她这才知道,原来九处的郑万松教授也参加了这场酒会,并且为了让她在船上能有个伴,九处还特地安排了东方大梨和东方少梨作为郑教授的随行人员上船。 当然,这些话是不方便给程姝丽说的,于是东方小青扫了眼房间,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她把目光落到床边的大行李箱上:“老师,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不是说就待一晚吗?” 程姝丽微微一笑,显然早就想好了解释:“我用惯了自己的东西,酒店的东西用着不放心。” 说罢,程姝丽转身走到桌子边,背对着东方小青拿起杯子。 她随口说道:“酒会要等晚饭时间才正式开始,到时候我带你再认识几个大老板,混个脸熟。应酬也是个体力活,估计要很晚才结束,下午你可以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下。” 一边说着,程姝丽一边将手伸进了衣服内兜,掏出了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盒子。 只见程姝丽打开盒子,盒子里盛放着一枚药片。 给杯子倒上水,她把药片轻轻丢进杯子里,短短几秒,药片就全部溶解。 东方小青毫无察觉,她还兀自奇怪道:“我记得老师你上个研究项目不是已经停了吗,为什么还要应酬?难道你已经有新的项目,又需要拉资金了?” 程姝丽手上的动作一顿,她勉强笑道:“呵呵,算是吧,我确实在计划一个新项目,不过目前还在准备阶段。” 说着,程姝丽走过来,把杯子递到东方小青面前:“喝杯水,这一路过来,辛苦你帮我提行李了。” 东方小青受宠若惊地把杯子接过来:“不辛苦,应该的。” 半杯水下肚,程姝丽假装去床边整理行李,其实余光一直注意着东方小青那边。 那枚药片是萨曼莎给的,她向程姝丽保证,这药对人体无害,只会让东方小青安安稳稳地睡上一整天。 萨曼莎的原话是:“等她再睁开眼时,就能看见自由联邦的太阳。” 药效来得很快,还不到五分钟,程姝丽就看见东方小青的眼皮开始下沉。 东方小青揉着眼,打了个哈欠道:“老师,我有些犯困……” 程姝丽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困了就睡吧,等睡醒就好了……一切都好了。” 东方小青意识模糊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程姝丽的搀扶下躺到了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程姝丽替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开房间,并且将房门反锁。 …… 关好门后,程姝丽站在走廊里还做贼心虚地左右望了望——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难免会有些紧张。 她拍了拍心口,又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挺起胸膛朝外面走去。 在路过拐角时,她差点与一个外国女人撞上,二人互相微笑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这个外国女人是维纳斯。 她望着程姝丽的背影远去,然后伸手按在耳朵上,轻声道:“程教授离开房间了,快去。” 走廊另一头,安东尼低着头迅速来到程姝丽房间门前——得益于游轮房间用的是机械锁,安东尼没费多少功夫就打开了房门。 他走进房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个被打开的行李箱,他在耳麦里打趣道:“你说把定位器放在她行李箱里怎么样?看得出来,我们的程教授缺乏偷渡的经验,她一点都不像是想逃跑,更像是——呃!” 话音戛然而止。 维纳斯眉头一皱:“怎么了?” 耳麦里传来安东尼压低声音的咒骂:“该死的,你怎么没告诉我她的学生还在房间里!” “不过幸好,”安东尼继续说道,“她睡着了。” 维纳斯一愣:“抱歉,是我的失误。我把注意力全放在程姝丽身上了,忽略了她的学生。” “等等,好像有问题。”安东尼突然打断了维纳斯的话。 第139章 定位器 维纳斯立刻闭嘴。 当安东尼说出“有问题”这句话时,她该做的不是询问,而是耐心等着那边的回复。 房间里,安东尼静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东方小青。 他的眉头逐渐皱起,目光中闪过疑惑。 片刻后,安东尼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探到东方小青的鼻下。 呼吸间隔很长。 安东尼收回手,转头环视房间,目光最终停留在桌上的杯子上。 杯中残留着少许水。 安东尼重新看向东方小青,然后按住耳麦:“这个女孩被下药了,我猜测是疑似镇定剂一类的药物。” 走廊拐角,维纳斯轻挑起眉毛:“很有趣不是么,我想我们正在接近真相。” “什么真相?”安东尼随口接道,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纽扣大小的定位器,然后在行李箱前蹲下,似乎是在考虑该把定位器藏在哪里。 “还记得那份加密过的协议么?”耳麦里传来维纳斯的声音,“我猜这个女孩就是里面的保密内容,或许她是程姝丽交易的筹码?当然,也有可能她就是这个交易本身。” 安东尼再次转头看了一眼东方小青,咧嘴笑了:“什么时候白头鹰也干起人口买卖的勾当了。” 维纳斯在耳麦里继续道:“无所谓了,把定位器藏在这个女孩身上,不管她在这场交易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显然她比程姝丽要重要得多。” “明白。”安东尼作出回应,他站起身打量起东方小青,最后取下了她头上的发夹,将定位器藏在发夹后面,再替她重新戴在了头上。 “搞定了,我现在撤离。” 维纳斯出声提醒:“别忘了收尾。” “放心。” 安东尼检查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纰漏后,转身离开。 …… 甲板上,萨曼莎正满面笑容地和阿娜伊斯聊着天,这名高卢女教授,她不仅是这场会议的发起人之一,同时在脑神经领域也有着惊人的成就。 “萨曼莎小姐,请务必替我转达我对考伯特的问候,他没能出席最后一轮会议,实在是太遗憾了。” 萨曼莎笑着点头:“放心,我一定会的。” 这时,萨曼莎的余光瞥见程姝丽来到了甲板上,正四处寻找着什么,当目光投来这边时,程姝丽眼睛顿时一亮。 “抱歉,我还有点事,我们回头再聊。”萨曼莎对阿娜伊斯回以歉意的眼神。 阿娜伊斯笑着点头,伸手示意请便。 二人简单告别,萨曼莎走向船舷边人少的地方,程姝丽紧跟着走了过来。 二人碰头后,程姝丽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低声道:“小青已经睡着了,下一步要怎么做?” 萨曼莎微微皱眉,她看得出来程姝丽虽然已经在努力保持平静,但脸上的紧张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放轻松,教授。”萨曼莎虽然有些不满程姝丽的表现,但此时也只能安抚道,“你现在的状态,简直就是把心虚写在了脸上,我觉得你应该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也许是这番话刺激到了程姝丽,萨曼莎话音刚落,程姝丽突然变得急躁:“我还不够冷静吗?!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在干什么?我刚刚居然给我的学生下了药!我在计划着偷渡去自由联邦!而且还得带着我的学生一起!这是叛逃!这是绑架!我把人生都赌上去了,你的下一步计划却是——让我去洗把脸?!”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情绪俨然有失控的迹象,萨曼莎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拽过来。在程姝丽惊慌的目光中,萨曼莎的脸缓缓贴近,冷声道:“闭嘴,别让我为难。” 萨曼莎冰冷的眼神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程姝丽打了个颤,顿时清醒过来。 她慌忙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后才松了口气:“抱,抱歉……我太紧张了。” 萨曼莎把手拿下来,然后在胸前擦了擦,她瞥着程姝丽:“最好不要有下一次了。” 程姝丽转身扶着船舷的栏杆,她垂着头深深吐出一口气,良久后才再次抬起头,望向远处的海平线出神。 “所以说,我们到底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程姝丽突然感觉到萨曼莎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肘。 下一刻,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老师。” 就像是应激反应,程姝丽猛地转过身。 身后站着两个人,东方大梨和东方少梨。 程姝丽微微张嘴,缓了两秒后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少梨正转头望着四周,大梨则问道:“程老师,小青怎么没和你一起?” 说着,她还把电话拿了出来:“电话也打不通,她跑哪儿去了?” “哦,”程姝丽笑着回道,“她有些晕船,在房间里休息,可能是睡着了吧。” “晕船?”大梨惊道,“严重吗,那我和少梨去看看她。” “你们别去打扰她。”程姝丽收敛了笑容,毕竟她老师的身份摆在这里,对东方姐妹二人天然就具备“威慑力”,“晚上的酒会我还要带她去许多专家,正好让她趁现在多休息一会儿。” 说罢,程姝丽又补充道:“放心,我已经给她吃了晕船药了,所以不用担心,等晚上你们就能见到了,所以现在去玩你们的吧。” 话说到这份上,东方姐妹也没敢继续提要求,被打发走了。 望着东方姐妹走远的背影,萨曼莎问道:“她们就是东方小青的孪生姐姐?” “没错。”程姝丽点了点头。 “确实一点也不像。”萨曼莎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对了,在你的描述里,没有涉及到东方小青这两个姐姐——你觉得她们会不会也具备某种,嗯……特殊能力?” “呃,”程姝丽一愣,作为一名连觉醒者的存在都不知道的人,她之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这……我不太清楚,但从分子神经活性异常的个体在群体总基数中的出现概率来看,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很小。” “好吧,确实不太可能。”萨曼莎耸了耸肩。 程姝丽看向萨曼莎:“好了,现在我已经足够冷静了,说说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吧。” 第140章 间谍竟是我自己 “等。”萨曼莎从烟盒里抖出一支万宝路香烟,她伸手招呼远处的服务生,“waiter!这里,我需要烟灰缸。” 等服务生拿来烟灰缸,萨曼莎将香烟点燃,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这艘船不会出公海,但我已经安排好了,等到今晚,游轮会尽量靠近领海线,然后在那里停留——那时是酒会最热闹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船上少了几个人,我们趁着那时下船,会有人来接我们。” 程姝丽扒着船舷的栏杆往下望去,这高度让她感到眼晕:“你不会是想让我跳船吧?” “那也太狼狈了。”萨曼莎忍不住笑了,“放心,我有更体面的方式让你换乘。” “可是然后呢?”程姝丽依旧有着自己的顾虑,“只要我们还没进入公海,就必须把遇上巡逻海警的可能性考虑进去——除非来接我们的是潜水艇。” 萨曼莎嗤笑一声:“你还挺会开玩笑的。” 程姝丽耸了耸肩。 “你说的我早就考虑到了,不然你觉得为什么要在游轮上举办酒会?”萨曼莎似乎胸有成竹,“游轮出海需要向官方报备,但顶着国际会议的名义,在手续方面官方会给这次活动一路开绿灯,海警那边当然也会接到通知,知道今天会有游轮抵达。所以在海警眼里,今晚的游轮就是一个上千瓦的大灯泡,而我们就可以利用这灯下黑的机会,在海警反应过来之前溜进公海。” 程姝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谁能想到今晚会有人利用游轮偷渡呢?” 但下一刻,程姝丽突然反应过来:“等等,难道说你早就知道酒会会在游轮上举办?就连这艘游轮也是你们安排的?” 萨曼莎笑着摇头:“算不上我们的安排,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很简单。” “什么意思?” “我们以自由联邦研究团队的名义向中海的主办方枞光大学提了个建议——我们说,西方人更喜欢在游轮上举办酒会,这样显得更国际化。然后枞光大学就马不停蹄地把这件事给定了下来,剩下的杂七杂八的审批手续一类的问题,枞光也很快就搞定了。” …… “枞光原计划是在学校里办酒会?” 柳学冬惊讶地看向胧月暻。 虞红豆和胧月暻之前由于打电动输了有些闹脾气,但好在二人都不是不讲理的人,柳学冬好言哄了几句气就消了。 他们此时正坐在5层阳光甲板的休闲区内,一人点了杯饮料喝着。 “嗯,我也是在办公室听李老师说的,她老公是系主任。”胧月暻嘴里咬着吸管,“听说是后来研讨会那边主动要求的,然后学校才把酒会地点改到了游轮上。” “原来西方人也喜欢形式主义那一套。”虞红豆听得直瘪嘴,“枞光为了这次研讨会,真是下血本了。” 柳学冬默不作声,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先入为主地猜测游轮可能不太平的话,现在就基本能够确定肯定有人计划在游轮上搞事了。 『如果是我来做计划,有什么事是必须在游轮上做才最能保证成功率?』 『炸船?不,如果只针对单一目标的话,完全有动静更小的方法,而且这也不是清道夫协会的风格。』 『如果从环境来分析,大海上如果出点事,确实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以有效拖延敌方支援的时间,并且可以让目标无路可逃,可那是在目标具备一定个人实力的前提下才值得用这种安排来进行针对,难道说这艘船上还有我看漏的高手?』 柳学冬下意识打量起四周的人群,目光狐疑。 『难道是九处的人?』 『不对,如果是九处的肯定会过来找红豆碰头……那会是谁呢?』 这时,柳学冬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郑万松?!』 一想起郑万松,柳学冬立刻又想到了跟在他身边的东方姐妹,心里顿时更加笃定。 『没错了,虽然东方少梨的正面作战能力还不能确定,但东方大梨却是实打实的即时战力,如果目标是郑万松,就必须先解决她俩,那么这个战略的逻辑就说得通了。』 『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会把一个研究人员作为目标?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郑万松隶属于九处的?』 『难道九处内部有清道夫协会的间谍?!』 柳学冬悚然一惊,下意识用惊疑的眼神看向虞红豆。 “怎么了?”虞红豆被看得莫名其妙。 柳学冬挪开目光,在心里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清道夫协会要有这么大的本事早就渗透进大夏了……而且按理说我才是九处最大的间谍。』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柳学冬的思绪。 “柳医生。” 柳学冬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两人——校董曾烨和校长莫志升。 俩人都是西装革履,只是因为身材走样,裤腰处被撑出了圆润的弧度。 柳学冬向他们点了点头,起身道:“校董,莫校长,你们也来了——有什么事吗?” 曾烨笑呵呵地摆手:“没事没事,我远远看着背影就知道是你,于是过来打个招呼。” 曾烨说完,莫志升也亲昵地抓住柳学冬的手,笑着说道:“柳医生,今晚酒会的开场,校董作为主办方作开场致辞,到时候记得来捧场。” 柳学冬点头:“好的,我会到场的。” 研讨会刚开始时省略了领导发言环节,柳学冬当时还以为学校是转性了,结果没想到临结束了还是逃不掉这一套。 趁着莫志升和柳学冬说话的功夫,曾烨客气地邀请虞红豆:“领导,您到时候也来啊,这段时间辛苦了,今晚就好好放松一下。” 虞红豆也点头应了。 二人又扯着柳学冬闲聊了一阵,直到看见研讨会发起人利亚姆也上来了,他们才赶紧告辞迎了上去。 虞红豆和柳学冬对视一眼,二人很默契地相视一笑。 虞红豆无奈地笑道:“这种事情总是让人感到负担。” “不用管他们。”柳学冬倒是没把刚才二人的话放在心上,“我们玩我们的。” 当柳学冬作出不下船的决定那一刻起,他就完全把这一趟当做陪虞红豆和胧月暻的旅行了。就连清道夫协会都不足以成为他心里的困扰,就更别提曾烨和莫志升了。 困难是可以解决的,但旅行错过一次就少一次。 第141章 你会来救我吗 半下午时,兴奋了一整天的胧月暻终于感觉到累了,于是三人来到私人放映厅找了部电影看。 放映厅不大,总共就只有三排座位,也许是人们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看电影上,所以放映厅里并没有其他人。 工作人员走过来询问,柳学冬让胧月暻去挑了一部片子。 随着灯光暗下去,大荧幕上浮现出画面。 是一部老电影:《leon:the professional》。它的中文名更加广为人知——《这个杀手不太冷》 柳学冬怀疑胧月暻是在内涵他,情不自禁瞥了她一眼。 但胧月暻却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大荧幕上,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这部电影虽然讲的是一名杀手的故事,但它的内核其实更像是一部文艺片。虞红豆被胧月暻拖着玩了一整天,此时刚一坐下,疲惫感就涌了上来,电影才开场不到十分钟,她就靠着柳学冬的肩膀睡着了。 从电影艺术的角度来讲,这无疑是一部好片子,即使柳学冬早已看过,但此时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当剧情来到玛蒂尔达努力克制着情绪路过自己染血的家门,一言不发走到里昂的门前,她眼里噙着泪水,压抑着哭声,乞求着里昂开门时。 柳学冬突然感觉到手腕一紧——是胧月暻握住了他的手腕。 柳学冬微微偏头,看见胧月暻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荧幕,她轻轻咬着嘴唇,神色紧张。 “你没看过?”柳学冬把声音尽量放低,以免吵醒虞红豆。 胧月暻缓缓摇头。 大荧幕上,屋内的里昂犹豫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收起枪将门打开,放玛蒂尔达进屋,当他打开门那一刻,屋内的光洒在玛蒂尔达脸上,将她整个人都照亮了。 也就是在这时,柳学冬感觉到握在腕部的那只手也放松了下来。 柳学冬使用天赋,他清晰感觉到胧月暻此刻的情绪除了紧张以外,竟然还有害怕。 虽然不清楚胧月暻现在脑海里想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抽出手,轻轻将胧月暻的手握在掌心。 胧月暻顺势靠了上来,将他的手臂抱住。 昏暗的放映厅里,柳学冬左肩靠着虞红豆,睡得正沉;胧月暻抱住他的右臂,安静看着电影。 谁也没有说话。 电影里的故事还在继续。 当玛蒂尔达坐在桌前,认真地对里昂说出那番话时:“如果你要救我,你必须要救得有意义,如果你现在丢下我不管,就跟你昨天没有开门是一样的,跟让我死在你面前一样。” 胧月暻默默转头看向了柳学冬,眼睛一眨不眨。 柳学冬奇怪地问:“怎么了?” 胧月暻笑着摇了摇头,但眸子深处的依恋却像蜜一样化不开。 柳学冬莫名其妙:“我比电影还好看?” 胧月暻忍俊不禁,她突然小声问道:“柳学冬,如果我像玛蒂尔达那样遇到危险了,而你如果救我就会把自己也卷进麻烦里,你还会救我么?” “哪来这么多送命题……”柳学冬小声低估。 “我偏要问!”胧月暻嗔道,“快说。” 柳学冬叹了口气:“会吧……毕竟你比玛蒂尔达漂亮多了。” 胧月暻满意地笑了,她把柳学冬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又过了一会儿,柳学冬突然听见胧月暻望着大荧幕小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会的。” “嗯?”柳学冬没太听清。 胧月暻却掩着嘴偷笑,窃喜的模样就像是捡到了糖果的小女孩。 “因为你早就救过我一次了。” …… 等到电影结束时,柳学冬叫醒了虞红豆。 虞红豆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却看见胧月暻在偷偷抹着眼泪,她也很莫名其妙:“这电影这么感人的吗?” 柳学冬摊手:“可能是感同身受吧。” 三人从放映厅出来,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快黑了。 虞红豆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七点过了,她看向柳学冬:“酒会七点正式开始,这时候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校董致辞结束,怎么说?” “我无所谓。”柳学冬耸耸肩,“看你俩。” 虞红豆有些为难:“我觉得别人都亲自来邀请过,而且退一步说,你俩毕竟还在学校上班呢,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说着,虞红豆看向胧月暻:“你觉得呢?” 胧月暻想了想:“我饿了,那儿有吃的么?” 虞红豆笑道:“有。” 酒会没有设在任何一个餐厅,而是就在位于一层的内舱大厅举办。 值得一提的是,这艘游轮内舱的一层和负一层其实是合并在一起的,两层之间并没有楼层隔断,而是形成了一个挑高接近十米的巨大空间。 富丽堂皇的水晶灯从上方垂落,将大厅每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大厅的入口位于一层,高出大厅的整体地面,从入口进来后的左右两侧则是两道对称的弧形楼梯,使游客可以下到大厅。 柳学冬三人进入大厅后就看到校董曾烨和校长莫志升站在两道楼梯中间的平台上,正在用英语发表着感谢致辞。 下方的大厅里,身着西装和礼服的专家们三三两两扎堆,有人低声交谈,也有人面带微笑看着正在发言的曾烨。打着领结的服务生在人群中穿行,不时将高脚杯递给有需要的人。 下到大厅,柳学冬顺手从身旁服务生的托盘里端起一杯酒,然后向高台上的曾烨举杯示意,曾烨嘴里不停,但也没忘记笑着朝柳学冬微微点头,看来他对柳学冬的到场感到很满意。 柳学冬听了一会儿,发觉曾烨今天的口语说得非常标准,但从他手中拿着的稿子来看,他应该是为了这场致辞特意练习了很久。 柳学冬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去找虞红豆和胧月暻二人,却看见她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大厅两侧的长餐桌那边去了。 长桌上摆放着各色食物,烤肉、沙拉、蛋糕应有尽有,只不过很多食物都还没被动过——这种酒会的主要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吃东西,甚至有很多人为了保持体面,会特意提前填饱肚子再来参加。 但胧月暻和虞红豆显然没有这种顾虑,她俩此时一手拿着一个盘子,装得满满当当后,就往角落的桌子走去——柳学冬莫名想到了抱着食物准备过冬的松鼠。 第142章 第三次对视 角落里,三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着东西。 虽然嘴上说饿了,但胧月暻也不至于刻意作出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来显得自己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三人就只是正常进食,也并未引起宴厅里其他人侧目。 柳学冬刚把一份切好的肉排递给虞红豆,胧月暻就顺手端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再把自己那份完整肉排递给柳学冬。 柳学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拿起刀叉继续切起肉来。 “我看到郑教授了。”这时,虞红豆突然说道。 柳学冬跟着看过去,只见不远处郑万松身后跟着大梨和少梨,正端着酒笑呵呵地与一名外国人交谈着。 看到郑万松,柳学冬又想起了自己下午时的猜测。 『还是想不通,如果他们的目标是郑万松,那为什么要监视程姝丽?他们又没什么交集……』 脑袋里的念头刚刚升起,柳学冬突然看见大梨指着某个方向对少梨说了些什么。 柳学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程姝丽。 此时程姝丽也正跟几名外国人凑在一起聊天,只不过她的身边并没有东方小青的影子。 等柳学冬把目光再挪回来时,就看到郑万松三人已经朝着程姝丽走去了。 柳学冬顿时恍然大悟。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程姝丽和九处之间还有东方小青这层关系在。难道他们是想通过这层关系去接近郑万松?这也绕太远了吧……』 柳学冬在脑子里把他们的关系又过了一遍,却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想到这里,柳学冬又下意识地环视人群,想看看安东尼他们藏在哪里。 当他的目光落向宴厅对面一侧的餐桌时,两道视线穿过交织的人群,再次交汇到了一起。 安东尼。 这就很尴尬了,柳学冬摸了摸鼻梁,二人面无表情地相互点头,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错开。 宴厅对面的休息桌旁,安东尼和维纳斯坐在一起,他脖子僵硬地把头转回来,咬着牙低声说道:“该死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维纳斯本来正把注意力放在程姝丽身上,突然听到安东尼莫名其妙的这一句,她皱眉看过来:“怎么了?” 安东尼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指了指柳学冬那边:“还是那个人,他又在盯着我看!” 安东尼阴沉着脸:“我真是想不通,如果他是九处的,那早就该来抓我了;既然不是九处的,那为什么非要揪着我不放?还特么谁也不盯,就只盯我一个人!” 维纳斯皱着眉毛看向柳学冬那边,只见他和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坐在同一桌,只在偶尔聊天时会露出笑容。 维纳斯狐疑道:“他会不会是同性恋?” 安东尼的手臂顿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眼神更加阴郁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维纳斯收回目光:“既然他想盯着你,那你就看好他。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总之不能让他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干扰,如果你发现他有不正常的举动,必要时你可以找机会让他闭嘴——记得手脚干净些,至少要在今晚结束之前不能让人发现他消失了。” 安东尼微微眯眼,他舔了舔嘴唇:“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维纳斯摸出巴掌大小的追踪器,放在桌下看了一眼,追踪显示定位器的位置并没有移动过。 “看来那女孩还在房间里。”维纳斯抬头看向宴厅中的程姝丽,然后又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萨曼莎坐在角落里,正和其他人闲聊着。 “程教授在刻意和萨曼莎保持距离,越是临近她们计划的发起时间,她们就越不想让人发现她们有联系——这么看来,应该快了。” “那个女孩叫东方小青。”安东尼提醒道,“根据特维克发回来的情报,她是程姝丽的学生,中海本地人,在中海江东理工大学读书。特维克说这女孩可能有问题,关于她能查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这不正常。” “这一点也不值得惊讶。”维纳斯点头道,“如果只是个普通女孩,可不会成为白头鹰的目标——” “快看,萨曼莎要离开了。”安东尼突然打断维纳斯。 维纳斯立刻转头,只见萨曼莎已经起身朝宴厅的正门走去,在走上楼梯后还不忘和枞光的主办方握了握手。 “你看程姝丽。”安东尼再次开口道。 维纳斯又看向程姝丽,发现程姝丽虽然依旧维持着笑容跟身边两个女孩交谈着,但却时不时抬起手腕看表。 “她也想走。”维纳斯低声道。 “需要我去跟着萨曼莎么?”安东尼问道。 “不用。”维纳斯摇头,“萨曼莎很警惕,可没有程姝丽这么好跟,没必要节外生枝,我们只要盯着程姝丽就行了。” …… “程老师,小青还在不舒服吗?会不会有点严重?” 大梨很担心自己的妹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程姝丽。 和萨曼莎约定好一起动身的时间已经到了,程姝丽刚才已经看到萨曼莎走出了宴厅,但眼下自己却被大梨少梨缠着,如果是像下午那时,自己还可以随便糊弄过去,但偏偏此刻她们身边还跟着郑万松教授,自己也不好再拿出老师的派头压人。 “你们不用担心,她已经好多了。”程姝丽又看了眼时间,“刚刚我已经叫过小青了,只不过她还没睡醒,想再休息一会儿,你们再等等,她可能一会儿就下来了。” “要不我们去叫她吧。”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少梨突然说道,她始终注意着程姝丽的表情。 果然,听见这番话后的程姝丽立刻皱眉:“不用,你们是跟着郑万松教授来的?既然来了,就不要把心思全放在玩闹上,这里每个专家都可以当你们的老师,就算不是你们所学的专业,但多学点知识也是好的。” 郑万松也不接话,只是笑呵呵地点头。 话题不知不觉扯到了学习上,身为体育生的大梨最不敢听这些,她偷偷吐了吐舌头,然后拽住了还想开口的少梨。 程姝丽再次抬手看表:“你们就在这里等小青吧,我还要去见几个教授,暂时失陪了。” 说罢,她冲郑万松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第143章 镜子 “她有事瞒着我们。” 程姝丽走远后,少梨皱着眉看向大梨,语气不满。 “你刚刚不该拽我,说不定我再问问就能发现问题了。” “怎么问?挑明说咱们是九处的,然后让她去把小青叫醒?”大梨捏了捏少梨的脸蛋,“拜托,她是小青的导师,带小青来参加酒会是正事,咱们不能老想着跟小青玩——小青那么大个人,你还怕她走丢了?” 说完,大梨又看向郑万松:“你说呢教授?” 郑万松还是一副笑呵呵的和蔼模样,他转头问少梨:“你的天赋能用吗?” 少梨闭上眼,片刻后摇头道:“用不了。” 郑万松笑道:“那就没问题,说明小青还在你两百米之内,不用担心。” …… 休息桌旁。 “程姝丽离开了。”安东尼沉声道。 维纳斯和安东尼同时起身,朝宴厅大门走去。 这时,维纳斯飞快说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听我说。” 安东尼警惕地回头看了眼柳学冬的方向,发现他没什么异动后才回过头来,等待着维纳斯的下文。 维纳斯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我们分头行动。我去联系总部,给九处释放信号;你去联系特维克,他应该距离我们不远,让他赶紧跟上来,我们要准备撤离了。然后你把程姝丽盯好——她迟早要跟萨曼莎汇合,你务必小心。如果不慎被发现,也必须在九处到来之前缠住她们。” “明白。”安东尼点头。 二人走出大门,各自分开。 …… 程姝丽告辞后,郑万松带着两姐妹来到休息区坐下,但时不时还是会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找他攀谈。 “我心里不踏实。”趁着郑万松跟人聊天时,少梨低声对大梨说道。 大梨正在对付盘子里的甜点,听见少梨开口,她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少梨恨铁不成钢:“小青啊!你刚才没看到吗?程老师都走了!” “唔,她走她的呗,关我们什么事?”大梨叼着叉子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这还不够奇怪吗?”少梨压低声音,“她明明说是来应酬的,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个大厅里,她要去哪儿?而且自从上船后我们连小青一面都没有见到。” 大梨摆着手:“哎呀,郑教授不也说了么,小青在不在船上你能不知道?安啦安啦。” 虽然大梨是姐姐,但在性格上反而是少梨要成熟许多。此时见大梨还是这幅无所谓的模样,少梨终于有些生气了:“我说了,我心里不踏实。” 见少梨正色认真起来,大梨缩了缩脖子,犹豫片刻后依依不舍放下了叉子:“那你说怎么办嘛。” “你去找找小青,这里我守着。” “啊?”大梨有些不情愿道,“我也不知道程老师她们住哪个房间啊。” “去服务台问。”少梨冷冰冰道。 “可是,”大梨瞥了眼郑万松,“郑教授还在这儿呢,我走了谁来保护他?” 少梨朝角落扬了扬下巴。 大梨顺着看过去,恰好看到正聊着天的柳学冬三人。 少梨说道:“等会我带郑教授去跟红豆姐待一起,有她在你总该放心了——还有什么理由一块说了吧。” 大梨偷偷瘪嘴:“没了。” “那还不快去?” “哦……” …… 柳学冬虽然一直和虞红豆胧月暻二人说着话,但也在偷偷注意着大厅里的动静。 他先是看到萨曼莎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又看到程姝丽也离开了,然后紧跟着维纳斯和安东尼也跟了出去。 他本来还觉得奇怪,明明郑万松那么大一个人还杵在那里,结果那俩人就跟没看到似的,就非得揪着程姝丽不放。 但柳学冬也没兴趣跟他们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这些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想想罢了。 结果没过多久,两道身影突然走到了他们桌边。 柳学冬抬头一看,顿时无语。 是东方少梨和郑万松。 “郑教授。”虞红豆已经打起了招呼,她左右看了看,“大梨呢?她怎么不在?” 郑万松笑着点了点头:“小虞同志,没打扰你们吧?” 他和少梨在桌边坐下来,少梨解释道:“大梨找小青去了,等会儿就回来,所以我带郑教授过来坐坐。” 虞红豆听明白了,这是让她暂时当一下保镖。于是她点了点头:“坐吧,反正我们也没事。” 柳学冬整个人都不好了,在他眼里这郑万松跟个定时炸弹没什么区别,心说自己躲还来不及,怎么虞红豆还主动往身边揽。 柳学冬这股膈应劲还没下去,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们这儿还挺热闹。” 又一个身影在柳学冬身边坐了下来。 柳学冬不用看也听出来了,是王利川。 只见王利川穿了身运动服,身上还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 柳学冬挑眉道:“你就穿这身参加酒会?” 王利川咧嘴笑道:“下午去了健身房,就懒得换了,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穿那么正式干嘛?” “你不是要见生意伙伴吗?” “那又怎么样?”王利川作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拜托,我可是王家大少爷,谁敢挑我刺?” 柳学冬无语地把头偏开,却忽然被一道光闪了下眼睛。 他微微眯眼,却见王利川手中正把玩着一物。 “这是什么?” 王利川把手摊开:“喏,镜子。” 柳学冬低头一看,发现真的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 镜子呈正圆形,没有任何装饰物,就只有一面镜片,但是镜面上似乎有些许黑色的污渍。 “你还随身带镜子?这么自恋?”柳学冬嫌弃地看着王利川。 “正好,拿给我看看我妆花了没。”胧月暻一把夺过镜子,然后对着镜子左右照了起来。 “这是我在健身房捡的。”王利川苦笑着指了指脚下——健身房位于甲板下的负二层。 “捡的?”胧月暻瞥了他一眼,“难怪这么脏。” 说着,她用手指去擦拭镜子上的污渍,却发现一擦就掉了,她又看向自己的手指,发现指腹残留着黑色的墨痕。 “咦?这是用马克笔画上去的。”胧月暻惊奇道。 王利川耸了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下午我在健身房看到这镜子掉在墙边,然后就顺手揣兜里了——不过它之前应该是贴在墙上的,你看它背面,还有粘胶的痕迹。” 胧月暻把镜子翻到背面,用手指碰了碰,果然发现粘手。 “这别是公物吧。”胧月暻用纸擦了擦手,将镜子还给王利川,“你还是给人还回去吧。” 第144章 古老的歇后语 “所以你这些镜子到底是干嘛用的?” 二层,萨曼莎的房间里,程姝丽十分不解。 她实在是不明白,明明都到最紧张的时候了,萨曼莎却还在往自己的手提包里装着镜子。 这些镜子是萨曼莎指名要的,所以她前几天以采购实验器材的名义去买了回来,今天也是用这个借口带上船的。 每一面镜子的尺寸形状一模一样,巴掌大小的圆形,她当时买了足足一百面,上船后就交给了萨曼莎,但现在萨曼莎手中却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刚好足够她用手提包装下。 其余的那些镜子程姝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萨曼莎也并未告诉她。 装完最后一面镜子,萨曼莎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口袋,程姝丽侧眼看去,看见她口袋里装的是一支马克笔。 “这是保证你能体面换乘交通工具的关键。”萨曼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离开宴厅的时候应该没人注意到吧。” 程姝丽摇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酒会上,没有人管我。不过小青的两个姐姐已经等不及要见她了,所以麻烦你快点儿。” 萨曼莎看了眼时间:“我们的船十点到,现在去接东方小青时间刚好,来得及。” “那就快点吧。”程姝丽每隔一会儿就在裤腿上擦拭手心的汗,虽然她表现得很冷静,但临到头了,内心还是难免紧张。 萨曼莎提上包,上前打开房门,她率先走出去,左右观望片刻,确定走廊无人后,然后示意程姝丽跟上。 她们没有乘坐电梯,而是选择了更不容易遇到人的楼梯。 穿越楼层,二人快速来到程姝丽房间,程姝丽拿出钥匙打开门钻了进去,萨曼莎依旧保持着警惕,在门口驻足了两秒,确定无人跟踪后才走进房间。 …… 楼梯口,安东尼背靠着墙,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维纳斯说的没错,萨曼莎经受过严格的反追踪训练,如果说程姝丽是只毫无防备的绵羊,那么萨曼莎就是一只随时都竖起耳朵的猎豹,一丁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会惊动她。 安东尼不久前联系了特维克,得知他驾驶着租来的船一直缀在游轮后面,和他们相隔两海里左右。 安东尼把维纳斯的安排告诉特维克,让特维克可以过来接应了。随后跟上程姝丽,结果发现她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进入了萨曼莎的房间。 他不敢靠太近,只好守在走廊另一头的杂物间内,等待着她们出来。 所幸并没有等太久,大约十分钟左右,安东尼就看见房门打开,随后萨曼莎走了出来,她怀里抱着一个手提包,虽然不知道包里装了些什么,但看得出来鼓鼓囊囊的。 程姝丽紧跟在萨曼莎身后,她总是会下意识地打量周围环境,看得出来她其实很紧张。 由于有萨曼莎在场,安东尼这次甚至不敢跟得太近了,等到她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亲耳听见脚步声往上去了,这才从杂物间出来,跟着走进楼道。 安东尼虽然没有跟上去,但其实大概能猜到她们现在是要去哪——根据定位器显示,东方小青还在程姝丽房间里没有移动过。 结果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当他悄悄走上这层楼时,正好听见了萨曼莎关门的声音。 “呼……”安东尼此时终于有机会松口气了。 他按住耳麦,低声向维纳斯传递信息:“程姝丽回房间了,萨曼莎和她在一起,不出意外的话是要转移东方小青了。特维克随时可以就位,你那边怎么样。” 两秒后,耳麦里传来回应:“明白。我正在联系总部,这边搞定后与你汇合。” …… 房间里。 萨曼莎放下手提包,她走近床边,凝神观察了一会儿东方小青,确认她依然处于昏睡状态后,点头说道:“药的剂量很足,她没那么容易醒过来。” 程姝丽深呼吸了一口气,凝重地看着萨曼莎:“现在怎么做?” 萨曼莎环视了一圈房间内,最后目光落在程姝丽的那个大行李箱上,她眼前一亮,笑道:“很好,看来你还没忘我让你带个大点的行李箱这件事,开始装吧。” 程姝丽愣住:“装什么?” 萨曼莎脸色一沉,她指向床上的东方小青:“当然是装她,不然是把我装进去吗?” 程姝丽的脸色顿时白了一分:“行李箱——不是为了让我带行李的吗?为什么要把小青装进去?我可以叫醒她,我们直接带她走就好了啊——如果像那样把她带走,那就真的成绑架了啊!我和人贩子还有什么区别?” 萨曼莎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姝丽:“你是不是搞研究把脑子研究坏了?都这个时候你居然因为怎么带走她这个原因而下不去手?” “我说了——我同意带走她,但这种方式我不能接受。”被萨曼莎这样盯着,程姝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我甚至做不到说服自己,我宁愿叫醒她,然后亲自去劝说她;甚至是让我把她背着走,也比把她装在行李箱里好。” “背着走?难道你以为船上这么多人都是瞎子吗?”萨曼莎大概能明白程姝丽突如其来的固执是来自于哪里,但明白归明白,她却不能,也不愿意去理解。 于是萨曼莎上前一步,狠狠揪住程姝丽的领子:“够了,我没工夫跟你斗嘴。程姝丽,你既想要名利,又想要体面,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你们大夏有句话怎么说的?要当婊子就不要想着立牌坊!” “现在——”萨曼莎压抑着怒意,“要么,你把东方小青装进去,然后跟我走;要么,我亲自把东方小青装进去,然后你自己留下……选吧。” 一句古老的歇后语将程姝丽的脸面毫不留情地撕得粉碎,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萨曼莎竖起三根手指,然后缓缓收回一根:“三……” 程姝丽浑身一颤,像是突然回过了神:“别,别数了……我装。” 第145章 九处:你不要过来呀 中海,特管九处。 葛文栋还在办公室加班。 他老婆已经打电话来问过一次了,葛文栋怕回去太晚打扰到她休息,于是就决定今晚直接在处里过夜了。 最近的风向有些不太对——当然不是指政治层面的,而是关于阴影世界和觉醒者的。 近一个月以来,觉醒者事件出现的频率有些太高了。 虽然上次开集体会议已经把这件事当做重点观察事项安排了下去,但京城总部那边却一直没有下发这件事后续安排的通知,似乎依然还处在观察阶段。 不过葛文栋身为中海九处的最高领导,知道的事情比普通干员要多多了。 据他所知,这次觉醒者事件增幅现象并不是只在大夏出现,这种现象其实是世界范围的,已经有许多国家都出现了相似情况,只不过增幅的程度大小不一。 这些消息大多来自于一些在阴影世界中势力单薄的区域,所以无法做到封闭消息;至于像自由联邦和苏维埃公国这类自身拥有庞大实力的区域,它们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并且它们也不会主动透露自己的情况。 葛文栋听说京城那边也在紧锣密鼓地研究这起现象出现的原因,同时这也是他加班的原因——在没有确切消息传来的情况下,他连这种现象是好是坏都不知道,更加不敢轻易离开自己的岗位。 办公桌上摆着一份文件,是昨天才送来的。 又是一位新出现的觉醒者。 这位名叫苏华祥的觉醒者的经历也称得上离奇。 他的天赋是,不管自己怎么穿什么衣服,都会使看向他的人在脑海中自动脑补出最符合自己审美的穿搭形象,苏华祥靠着这个天赋对多名女子进行过骗财骗色。 而他之所以被发现,是因为前段时间他在水库冬泳时不小心使用了天赋,被岸上的路人看见他竟然穿着燕尾服在水里扑腾,路人以为有人跳河寻短见,当即就报了警。 警察将苏华祥带回局里归案一查,没多久就挖出了他之前骗财骗色的经历,当时就给他铐上了。 坏就坏在这里,当他被送到看守所要换上囚服时,他实在是没辙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又把天赋用了出来,当场就把狱警给看懵了——明明眼睁睁看着这小子换上了囚服,可一眨眼他身上的囚服就变成西装。 狱警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但几次下来还是没变化,后来经过层层上报,终于给捅到了九处这里来。 苏华祥这天赋实在有些鸡肋,而且他底子还不干净,所以葛文栋在安排人把他记录归档后,就又把他丢回了看守所——该怎么判怎么判。 这件事里,重要的不是苏华祥,而是——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觉醒者事件,都快赶上华西渝城分部了。 心里揣着愁绪,葛文栋从烟盒抖出一支烟,正准备掏出打火机点燃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葛文栋放弃找打火机,迅速接起电话:“我是葛文栋。” “老葛,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只不过此时他的语气非常严肃。 “老易?”葛文栋一怔,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钟,他没想到都这么晚了易安邦会亲自给他打电话。 易安邦身为九处总部的一把手,平时有什么事都是安排下面人通知就行了。 结合易安邦严肃的语气,葛文栋立刻意识到恐怕有什么十分紧急的事情:“直接说事,发生什么了?” 易安邦也没有墨迹,直入正题:“就在几分钟前,清道夫协会在阴影世界公布了一条情报,情报内容说的是,于今天下午出海的‘海上明珠号’游轮潜伏了白头鹰探员,正在执行一项针对我们九处的秘密行动。” 葛文栋听得直愣神:“清道夫协会公布的情报?这有可信度吗?等等,‘海上明珠号’,这名字耳熟……” “就是你们中海的船。”易安邦沉声道,“中海这次参加国际研讨会的专家此时此刻几乎全在船上。事关重大,不管情报是真是假,我们都必须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去处理。” 葛文栋背上的汗毛顿时全部立了起来,他倒吸了口冷气:“嘶——明白了,我这就安排人行动。” 言罢,葛文栋突然一惊:“郑教授和青鸟也在船上。” “立刻联系他们。”易安邦的声音顿时也拔高了一度,“务必优先确保郑教授和群众的安全。” 葛文栋拿起桌上的另一部电话,发送了紧急召集通知,趁着这个间隙,他向易安邦问道:“老易,我突然回过味来了,如果情报是真的,那清道夫协会这么干是为了什么?向九处示好?” “我也不清楚清道夫协会是什么意思。” 葛文栋沉默了片刻:“老易,你给我透个底,前些日子外面传的九处跟清道夫协会秘密联手了,难不成是真的?” “你觉得可能吗?”易安邦加重了语气,“这个问题你也问得出口,亏你还是副处长!” 葛文栋愁得皱起了眉:“我就是知道不可能,所以才问你一嘴——你想想,如果情报是真的,这件事情过后,咱们九处和清道夫协会联手的事不就坐实了么?到时候别人怎么看?撇不清了呀!” 易安邦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他也暂时没想到解决办法:“这让人上哪儿说理去……先等事情结束吧,我后续再安排人发言明确九处的立场,不管他们信不信,但至少我们要把话放出去,表明我们和清道夫协会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时,葛文栋的秘书快步走了进来,葛文栋挂掉电话,迅速说道:“立刻联系郑万松教授;通知一组二组集合;通知船舶管理局,让他们立刻与‘海上明珠号’游轮取得联系,命令游轮即刻返航!快,抓紧时间。” 第146章 裂纹 为了防止萨曼莎和程姝丽出来时和自己当面撞上,安东尼悄悄从楼梯口转移,在路过程姝丽房间门口时,他小心翼翼贴近耳朵,隐约听见屋内有交谈声,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 偷听未果,安东尼便来到走廊另一头的拐角,再次背靠着墙,只露出半边身子,集中注意力观察房门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开锁声响起,安东尼迅速撤回身子,然后悄无声息地拿出追踪仪,屏幕上代表定位器的红点正在闪烁,这说明东方小青开始移动了。 随后就是两种脚步声在走廊响起,声音逐渐变小——她们果然还是选择了走楼梯。 安东尼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悄悄侧身探头看向走廊,正好在最后一秒看见了萨曼莎和程姝丽走进楼道的背影——程姝丽手里拖着那个大大的行李箱。 就在他准备跟上去时—— “叮铃铃!叮铃铃!” 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在此时格外刺耳,安东尼被惊了一跳,因为这铃声就来自他的身后。 只见电梯旁的盆栽后面,一个女孩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东方大梨将电话挂断,铃声戛然而止。 她警惕地盯着安东尼:“你在跟踪程老师……你是什么人?” 安东尼沉默片刻:“你在这里蹲多久了?” “从你贴在程老师门口偷听时我就在了。”大梨挑眉道,“你现在站的地方,就是我刚刚看你的地方。” “呵。”安东尼自嘲一笑,既然自己的举动都被看光了,那也就没有狡辩的必要了,刚才的电话铃声不仅自己听到了,想必萨曼莎她们也能听见,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然后再去追萨曼莎二人。 “原来是我把你的位置占了。” 安东尼咧了咧嘴,目光冰冷。 “实在抱歉——” 话音未落,安东尼突然暴起冲到东方大梨身前,拳头高高举起,猛地砸向女孩面门。 一个小姑娘而已,他本以为这一记重拳下去,就算打不死她,也能送她个半身不遂。 但令安东尼没有想到的是,眼看这一拳就要落到女孩脸上时,她竟然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速度躲开了。 他的视野余光勉强捕捉到女孩的动作——只见她微微侧身,似乎只迈出了一步就移动到了自己身后十米远的地方。而安东尼这一拳甚至还没有完全挥出去,然后又是一眨眼的瞬间,那个女孩刚做出一个迈步的动作,安东尼就看见她的身影闯进了视野——已经到了他身后! 女孩曲肘前顶,利用极速所加持的动能,如一颗人形炮弹,重重撞上安东尼的背脊。 “嘭——!” 背部的疼痛尚未传递到脑海,安东尼已经先一步被撞飞出去,直到撞到墙边才停了下来。 “呃!”安东尼龇牙忍痛,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孩,恨声道,“怎么可能这么快,这种爆发力,就连s级也不一定……” “有什么话留着给警察去说吧。”大梨直接打断道,“乖乖束手就擒,争取宽大处理。” “警察?”安东尼冷笑一声,“原来你还没搞清楚情况。” 说话间,安东尼扶着墙起身,然后在腰间一模,一柄隐藏在皮带扣下的折叠蝴蝶刀被抽了出来,只见蝴蝶刀在指间旋转一圈舞了个刀花,最后被他紧紧握住。 安东尼歪了歪脖子,骨头一阵脆响,他眯眼看向东方大梨:“再来试试?” …… 萨曼莎和程姝丽刚刚走进楼道,突然走廊另一头传来电话铃声,萨曼莎立刻回头看向身后,程姝丽本就紧张,被突如其来的铃声一惊,顿时打了个哆嗦,差点没扶稳装着东方小青的行李箱。 萨曼莎贴身靠墙,缓缓探头看向来时的走廊,却发现走廊上空荡荡的,片刻后铃声也消失了。 “怎,怎么了?”程姝丽紧张问道。 萨曼莎眼神微沉:“没看到人,也许是路过的。没时间去管了,我们要抓紧。” 说罢,她主动从程姝丽手中接过行李箱,单手就拎了起来,然后加快脚步往楼下走,程姝丽愣了一下后赶紧跟了上去。 二人通过楼梯一路来到位于甲板下的负二层,这一层的高度已经距离海平面不远。 负二层是健身房所在的区域,除了健身房以外,在这一层还有一个室内泳池,以及spa按摩会所,但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人,偶尔有工作人员路过时,也没人质疑萨曼莎和程姝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姝丽跟着萨曼莎来到一个小房间,她环视一圈,房间里摆放着几个架子,架子对面的墙上有一扇小圆窗,透过窗户可以直接看见外面的海面,墙角摆着一个置物桶,桶里随意堆放着毛巾和浴袍——原来这里是杂物间。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程姝丽不时看向门外,神色紧张。 萨曼莎没有回答,而是打开手提包,将镜子一面接一面整齐贴在临海的那面墙壁上。 萨曼莎用了近十面镜子,将它们紧挨着贴成了竖直一排。 “你不是想知道这些镜子的用处吗。”她从兜里取出马克笔,用牙齿咬住拔掉笔帽,然后在镜子上描绘起来。 “以及更多的那些镜子被我藏到了哪里。” 萨曼莎一边画一边说着:“我今天走遍了整艘船,就像现在这样,把镜子贴在了很多地方,从最下层到这一层,每一层都没有漏下……” 程姝丽看着萨曼莎的笔迹,却发现她完全是在随意地涂着一个长长的粗线条,线条从最上面那面镜子一直延伸到最下面那一面镜子——一眼看过去,就仿佛是镜子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很快,萨曼莎画完了,她把马克笔重新盖上笔帽,然后收到自己的兜里。 “所以呢?”程姝丽紧皱着眉毛,看向萨曼莎,“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意义?”萨曼莎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拳头置于镜子前,“意义就在于,可以提前让你见到,你即将抵达的新世界……有多么神奇。” 话音落下,萨曼莎握拳的手突然张开,掌心朝向镜子的一瞬间,程姝丽感到整个游轮突然震了一下,紧接着她猛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镜子上的线条赫然裂开,透过这道裂纹,程姝丽竟然直接看到了大海——裂开的不仅是镜子,还有镜子后面的船壁。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白头鹰环境治理局绝密文件(保密等级:b) 萨曼莎·摩尔(samantha·moore):女,33岁,白头鹰环治局国际事务行动部探员,觉醒者。 个人综合评估:b 个人履历:该探员22岁觉醒天赋。23岁于纽约被发掘吸纳,并接受为期5年的军事训练。28岁接受例行派遣,前往密苏里州进入沉寂式潜伏。30岁调任白头鹰总部,加入国家事务行动部,至今。期间获铜星勋章两次,银星勋章一次。 天赋效果:以描绘的方式使金属或合金产生贯穿性裂纹。 代价:无。 条件:必须以可产生镜面反射的平面作为媒介。 备注:1经试验,天赋所造成的裂纹与拥有者在镜面所描绘的线条形状完全一致。 2经试验,当拥有者所描绘的线条长度超过20米时,天赋将无法生效;而裂纹深度则不受影响,不论镜面背后的金属或合金厚度为多少,一旦天赋生效,则必然造成贯穿性裂纹。若金属或合金内部存在空隙,则裂纹会于空隙处停止贯穿。(考伯特教授提出猜想,假设存在一颗由纯粹金属构成的实心星球,拥有者如果在该星球上对着地面使用天赋,原则上来说,裂纹可贯穿至星球另一面。) 3经试验,描绘所用的镜面与金属或合金之间必须达成直接接触。 4研究团队猜测,随着天赋能力的成长,拥有者可画出的线条长度也会持续增长。 第147章 该来的总会来的 “断线了?” 东方少梨望着手里正发出忙音的电话,眉头微微皱起:“大梨在搞什么,去了那么久,怎么连电话也不接。” 王利川因为看见熟人,又端着杯子去打招呼了。 “可能是信号的原因。”虞红豆插了一句,“今天在服务台听见迎宾小姐提起过,说海上信号不好,可能会遇到打不通电话的情况,所以我们还特地租了对讲机。” “喏!”胧月暻托着下巴,扬着小脸傻笑,她冲少梨摇了摇手里的对讲机,“就是这样的,你没有吧,嘿嘿……” 这次游轮之行就连柳学冬都点头了,对胧月暻来说简直就是“奉旨玩耍”,所以她对自己很是放纵,今晚除了吃东西以外,她还喝了不少酒。 侍应生们托盘里装着的大多是鸡尾酒,什么口味的都有,就是没什么酒味,胧月暻一杯接一杯地喝,但随着这会儿后劲慢慢涌上来,她的小脸不知不觉就染上了一层红晕,整个人也有些迷糊了。 少梨看着电话屏幕上的满格信号:“可是信号明明没问题——而且刚刚好像是她主动挂断的。” 虞红豆闻言也皱起了眉:“那你等会儿再给她打一个,也许她现在已经接到小青了,正在来的路上,所以就直接没接电话。” 柳学冬假装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低头对胧月暻道:“吃饱了吗?” 胧月暻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柳学冬,她摸了摸小腹,双眼笑成了月牙儿:“饱了。” 柳学冬朝虞红豆努努嘴:“那你去给红豆说,今天玩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休息了。” “啊……”胧月暻撒娇似的拖出一个长音,“可我还想玩。” 柳学冬板起脸:“还玩什么玩,再玩下去你都要耍酒疯了——快去。” 胧月暻轻轻噘嘴:“坏人!” 柳学冬瞪眼:“妖精。” 胧月暻把头一偏:“那我要先上个厕所。” 柳学冬无奈地摆手:“赶紧的,快去快回。” 胧月暻不情不愿地起身,朝柳学冬重重哼了一声,然后扭着小腰走了。 虞红豆和少梨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少梨问道:“胧月老师怎么了?” 柳学冬翻了个白眼:“喝醉了,别理她。” “她去哪儿?”虞红豆倒是有些习惯了胧月暻时不时的作妖。 柳学冬笑道:“洗手间。她喝了不少,等她回来咱们就回房休息吧。” “呃,”虞红豆看向郑万松,迟疑了一下才说道,“等大梨回来吧。” 反倒是郑万松很善解人意,他摆了摆手:“无妨,也不差这几分钟,你们该回就回,小虞同志你不用管我。” 柳学冬笑眯眯地冲他点了点头,觉得这老头很上道。 柳学冬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突然有电话铃声响起。 “叮铃铃——” 是郑万松的电话。 他把手伸向衣兜,还不等他把电话摸出来,突然又有一个铃声响起。 “叮铃铃——” 这次却是虞红豆的。 二人各自拿出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 虞红豆瞥了眼柳学冬,小声说了句:“处里打来的。” 柳学冬神经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我要回避吗?” “应该不用。”虞红豆说完这句,转身把电话接通。 对面的郑万松也已经把电话放在了耳边。 柳学冬假装心不在焉地摆弄着面前的食物,但其实注意力一直放在虞红豆身上。 只听虞红豆点着头低声道:“是我,什么事?” “集合?可是我现在正在海上。” 刚听到这儿,柳学冬看见郑万松突然起身,面色无比严肃:“什么?白头……好的,我知道了……放心,我和大梨她们在一起,对了,虞红豆同志也在我身边。” “不,她是因为其他原因上船的。” “还有,王九命的孙子也在船上。” 这时,虞红豆也正说道:“没错,海上明珠号,就是这艘船,我现在和郑万松教授在一起。” “船上目前并未发现异常。” “嗯,明白,优先保证郑教授的安全。” “还有王利川?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带他们往安全区域转移。” 柳学冬脸上挂着微笑,眼底却闪过了一丝戾气。 他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钢叉——该来的还是来了。 电话还未挂断。 “嗡——!” 游轮突然震了一下。 巨大的沉闷响声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是船身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原本热闹的宴厅死寂了片刻,紧接着有人发出了惊呼,就像是一个讯号,人群顿时慌乱。 有人朝大门奔去,有人大声询问着发生了什么。 整个宴厅再次“热闹”了起来。 …… 与此同时,游轮主控室。 在船发生异常震动的第一时间,船长依旧保持着冷静,他迅速拿起对讲机,要求各部门立刻去查看情况。 还没等反馈汇报上来,船上的无线电里却先传来了声音。 “海上明珠号,这里是中海市船舶管理局,收到请回复。重复,海上明珠号,这里是中海市船舶管理局,收到请回复,结束。” 船长迅速戴上耳机:“管理局,这里是海上明珠号,我船疑似出现故障,正在自检,可能需要安排救援。重复,管理局,这里是海上明珠号,我船疑似出现故障,正在自检,可能需要安排救援,结束。” 无线电那头似乎愣了一下,慢了半拍才传来声音:“海上明珠号,刚刚收到命令,要求你船立刻进行返航……鉴于你船目前故障原因不明,命令你船立刻停止航行,优先保障乘客安全,原地等待救援。重复,立刻停止航行,优先保障乘客安全,原地等待救援,结束。” “收到。” 船长刚放下耳机,对讲机里也传来了副船长的情况反馈。 “船体外壁多处出现破损,皆是不明原因造成的裂口,底层多处舱室出现大面积渗水情况,已经让人临时关闭舱门。但裂纹数量很多,并且分布在甲板下层诸多区域,这样下去船身会逐渐吃水……” 听着副船长汇报的出现裂纹的区域,船长的脸色逐渐低沉,虽然吃水速度很慢,但裂纹数量太多了,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派人修补。但好在救援已经在来的路上,眼下也还远没到需要弃船求生的地步。 想到这里,船长按下游轮广播。 “各位乘客,这里是海上明珠号,我是船长黎正豪。我船刚刚遇到突发故障,正在进行维修,各位乘客不用慌乱,我船已与船舶管理局取得联系,救援队很快就会抵达,在此期间,请各位乘客有序前往三层自助餐厅集合,不要在甲板和甲板下层逗留。” 第148章 脚滑 “嘭!” 走廊里,两道身影一触即分。 锋利的刀刃贴着东方大梨的脸颊掠过,但终究是差了点,没能在她脸上留下口子。 反倒是安东尼胸口又挨了重重一脚,被踹得连退数步,直到后背抵住墙才勉强停下。 安东尼微微喘了口气,冷静地看向大梨,大梨再次摆好架势,浑身紧绷。 几番试探下来,安东尼心里逐渐有了底。 眼前这个女孩虽然速度极快,但短板也很明显——她无法避免惯性所带来的“失控”,由于速度太快,反而使她做不到收发自如。 她的好几次进攻安东尼都发现了,只要自己能躲闪成功,女孩总是无法第一时间变招,进行连续性的追击。 这同时也说明了她的贴身搏杀经验不足,但在没有经验的前提下却能拥有这种速度,说明她的极速不是通过锻炼得到的,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觉醒者……”安东尼冷冷盯着大梨,缓缓说道,“我应该猜到你的来历了。” 这是大夏的地盘,安东尼不认为自己会运气那么好,随随便便就能碰见野生觉醒者——所以她大概率是九处的人。 “连这个都知道?”大梨眉梢一挑,“看来你也不简单,更不能放你走了。” 嘴上虽然没输气势,但大梨心里却愈发紧张,除了确实缺少搏杀经验以外,更多是因为她渐渐感觉到安东尼的棘手了——自从他拿出蝴蝶刀后,自己每次冲上去都冒着很大的风险,稍有一个不慎自己就可能会撞到刀口上,而这个外国男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甚至已经开始尝试着预判自己的行动轨迹,然后提前进行挥刀。 『再这样直来直去地冲锋,迟早要中刀。』 大梨快速瞥了眼左右两边的墙壁。 走廊并不宽,左右间隔不到两米。 『要想办法转弯才有机会。』 念头刚刚升起,安东尼突然主动疾奔而来——看来他确实已经发现了东方大梨的弱点,并且有把握速战速决。 大梨肩膀一沉,也迅速冲了上去。 几乎只是一瞬间,二人眼看就要撞在一起。 只见安东尼突然躬身,作出就地翻滚的动作,而蝴蝶刀则被他反手向身后抛去,然后另一只手利用起身动作顺势接住蝴蝶刀—— 在安东尼的预想中,自己通过翻滚躲闪掉东方大梨的正面冲撞,东方大梨由于惯性原因会径直往后冲去,自己则趁这时结束翻滚迅速起身,然后顺势将刀向后方掷出,以自己的飞刀水平,几乎可以百分百保证将她一击毙命。 而在大梨的预想中,她看似和之前一样是向安东尼冲去的,但真实的打算是,她会在相撞前先一步跃起,然后通过踩踏墙壁来强行改变方向,从安东尼的身后对其后脑勺进行重击,如果这一击中了,就凭自己这一腿的力道,少说也能踢得他个昏迷七天七夜。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二人身影交汇的瞬间,安东尼一个滚身,另一只手伸出就准备接住正在下落的蝴蝶刀,但此时他的余光往后一看——却没发现预想中大梨撞空的画面。 正此时,女孩的身影高高跃起,抬腿就要蹬上墙壁,安东尼心道不好,瞳孔瞬间缩紧。 可就在这一瞬间—— “嗡——!” 游轮突然一震,地板和墙壁都在晃动。 “哎呀——” 大梨蹬墙的脚一滑。 疾掣的速度中,她整个人横着摔飞出去,几乎快出了残影。 随后就是“嘭”的一声,东方大梨一头撞破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径直掉入了电梯井中。 安东尼望着电梯门上黑洞洞的窟窿,足足愣了好几秒,直到耳麦中传来维纳斯的声音:“发生了什么,刚刚的震动是怎么回事?是萨曼莎干的吗?” 安东尼咽了口唾沫,他按住耳麦,一边来到电梯门前,一边说道:“我遇上点麻烦,跟丢了,不过我猜应该是萨曼莎的手笔——除非这艘船上还有其他的恐怖分子。” “麻烦?”维纳斯的声音顿时变冷。 安东尼探头看向下方,幽深的电梯井里黑黝黝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任何动静。 “见面再详细告诉你,我现在怀疑这艘船上有九处的人。” 维纳斯语气顿时凝重:“怎么会?难道是奔着萨曼莎来的?那为什么要等到现在还不动手?” “我几乎可以确定我的推断。”安东尼揉着还隐隐作痛的胸口,“快说,接下来怎么办。” 维纳斯停顿了片刻:“没时间再去找萨曼莎了,我们现在就撤。我来联系特维克,我们在船尾甲板汇合。” “明白。” 刚结束联络,走廊中突然响起了游轮广播。 “各位乘客,这里是海上明珠号,我是船长黎正豪。我船刚刚遇到突发故障,正在进行维修,各位乘客不用慌乱,我船已与船舶管理局取得联系,救援队很快就会抵达,在此期间,请各位乘客有序前往三层自助餐厅集合,不要在甲板和甲板下层逗留。” 安东尼目光一沉,转身迅速往楼梯走去。 …… 程姝丽震惊的情绪被震动和嗡鸣声打断,紧接着她立刻明白了那些镜子被萨曼莎拿去干了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萨曼莎:“你疯了,竟然想把整艘船弄沉?” 萨曼莎瞥了她一眼,默默提起包:“你才疯了,谁说我要沉船了?” 她继续说道:“我在每一层制造裂口,随着海水进入船体,船的吃水线会逐渐升高,每有一层被淹没,就会有更多的海水从裂口渗进来,这个速度不会太快,但足够让船上的人惊慌失措。” “我需要把他们全部赶到上层去,这样我们离开时才不会被人注意到。”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今晚的游轮就是一个大灯泡,而我现在做的,就是把它的功率再加大一些。这样一来,外界的所有目光都会集中到游轮上,他们要忙着救人,忙着排除故障,忙着应付即将到来的国际舆论,而我们——则要抓住这个机会进入公海。” 第149章 闲人免进 程姝丽看了看萨曼莎,又看了看船壁上的裂口。 海风从狭窄裂口挤进来,发出尖锐的鸣叫。 而那些镜子由于裂缝的产生,已经散落成一地碎片。 看着裂口,程姝丽原本呆滞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兴奋。 “这就是考伯特教授说的特殊能力吗?所以你也是那种人?” “等等,也就是说,你大脑中分子神经的活性也是异于常人的——甚至,你在使用能力时这种活性异常的表现会变得更加剧烈。” 程姝丽不知不觉盯上了萨曼莎的脑门,那样子就好像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的头盖骨给掀开看看。 萨曼莎微微皱眉:“该走了。” 说罢,她提起行李箱往外走,程姝丽赶紧跟了上去。 由于刚才的震动,现在这一层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影。 二人再次回到楼道,站在这里隐约能听见上层的喧闹,密集杂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女人的惊叫和男人的呵斥。 思绪回归现实,程姝丽的神经再次紧绷,她紧张地看着萨曼莎:“我们要上去吗?” “为什么不?”萨曼莎扬了扬眉毛,“我们要回负一层,来接我们的船马上到了,我们得从那里离开。” “可是上面人多。”程姝丽擦着掌心的冷汗,然后担忧地看了眼行李箱。 “他们都在急着往上层去。”萨曼莎却一点也不担心这点,“放心,我们不进宴厅,而且就算遇见人,这个时候他们也不会在意你的。” 话音刚落,游轮广播响起。 “各位乘客,这里是海上明珠号,我是船长黎正豪。我船刚刚遇到突发故障,正在进行维修,各位乘客不用慌乱,我船已与船舶管理局取得联系,救援队很快就会抵达,在此期间,请各位乘客有序前往三层自助餐厅集合,不要在甲板和甲板下层逗留。” “瞧,”萨曼莎吹了个口哨,“我说什么来着。” 事实也确如萨曼莎所料,二人通过楼梯上到负一层,沿途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遇见。 从楼道出来后,她们没有进入宴厅,而是通过外围的廊道走进了员工区。 “你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把船上的每一条路都记住了?”程姝丽发现在前面带路的萨曼莎走得很快,她在遇到岔路时也一点不会迟疑,似乎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萨曼莎轻笑一声:“当然不是,我只是提前搞到了游轮的内部结构图,然后把它记在了脑海里。” 程姝丽默默点头,惮惮地瞟了一眼萨曼莎的背影。 从制定计划到安排撤离,从萨曼莎抵达中海那天算起,她总共只在这里待了不到三天,但她却把每一步都计划好了,没有一处遗漏。 也许也是因为萨曼莎表现得太过有条不紊,程姝丽此刻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二人没走多久,萨曼莎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程姝丽站在门口朝里面观望,发现这里是一间厨房。 厨房中间是长长的生产台,摆放着各式厨具,左右墙边整齐排列着冷柜和放置食物的架子,但由于不久前的震动,许多东西都掉在了地上,使厨房在此时显得有些杂乱。 整个厨房空无一人。 萨曼莎径直走到临海那面墙边,她把行李箱摆在一旁,然后蹲下来从提包里取出镜子,同时招呼程姝丽:“别愣着,来搭把手。” 程姝丽赶紧上前,和她一起把镜子往墙上贴。 在萨曼莎的指挥下,她们把剩下的所有镜子贴成了一个首尾相连的圆形,然后萨曼莎拿出马克笔,沿着镜子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退后。”萨曼莎抬手示意,程姝丽让到一旁,并顺手把行李箱拉到自己身边。 在萨曼莎对着镜子伸出手时,程姝丽则偷偷把行李箱拉开了一条缝——行李箱不透气,她很担心把东方小青给憋出问题来。 程姝丽悄悄看了一眼萨曼莎,发现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于是又把缝隙拉得更开了些,她想趁现在先检查一下东方小青的情况。 “砰!”沉闷的炸裂声在耳边响起,还没来得及把目光看向箱内的程姝丽又被惊了一跳。 船壁裂开,萨曼莎伸手一推,脱落下来的圆形钢板跌入大海,露出一个大大的窟窿。 夜幕下,海风呼啸着灌进来,程姝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萨曼莎扶着窟窿的边缘,探出半边身子往下望:“船已经到了,快……”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你们这是——诶?程老师?” …… 酒劲翻涌上来,醉意开始弥漫,微醺的程度刚刚好,使人愉悦的同时,也还远没达到倒头就睡的程度。 胧月暻穿过宽阔的宴厅,她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上,每一步都要很认真地落脚,才不至于撞到别人身上。 她脸蛋酡红,嘴角微微上翘,无意识地露出笑意。 她觉得很开心,也许是因为能和柳学冬虞红豆在一起,又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毫无负担,当然也有可能纯粹是因为喝醉了的缘故。 一直快走到宴厅的另一头了,胧月暻才突然想起自己连洗手间在哪里都不知道。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伸手拦住一名刚从员工通道走出来的侍应生。 “呐,我要问路。” 侍应生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是几支盛着酒的高脚杯。胧月暻突然拦在他面前,差点害得他把杯子打了。 他手忙脚乱地扶稳托盘,朝胧月暻歉然一笑:“您要去哪儿?” 胧月暻摸着耳垂,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喔,洗手间,洗手间在哪儿?” 就在她迟钝的这几秒内,已经又有人朝侍应生招手:“嘿!waiter!这边,给我一杯酒。” 侍应生两头顾不过来,下意识给胧月暻指了个方向,然后就赶紧朝招呼他那人走去。 胧月暻的目光看向侍应生指的方向。 那是他刚刚走出来的地方。 “嗯。”然后她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通道旁挂着路牌,路牌上写着: 员工区域,闲人免进。 第150章 我是九处的 “这哪里是洗手间,”胧月暻一边走一边嘀咕,“明明就是迷宫嘛。” 胧月暻在走廊里绕了好半天,始终没发现哪里像是洗手间的样子,就连人也没见到几个,而且随着酒劲上头,她更是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 “笨蛋柳学冬,叫你不陪我,要是我走丢了……” 说到这,她正撅着的嘴突然一瘪,伤心道:“那他肯定高兴死了!” 这时,拐角里突然走出一名工作人员,她身上的制服和侍应生有着明显区别,更像是一名主管。 她看见胧月暻后赶紧走了上来:“女士,这里是非游览区域,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胧月暻吸了吸鼻子:“我在找洗手间。” “走错路了?”女主管一愣,“这样吧,我先带你出——” 话音未落,突然船体猛地一震,紧接着传来沉闷的嗡鸣。 女主管脸色顿时一变,她来不及再去管胧月暻,焦急地朝外面跑去查看情况。 而胧月暻却对刚刚的摇晃没什么反应,她只是扶着额头自言自语:“我不会真的醉了吧,怎么都站不稳了呢……诶,人呢?” “搞什么呀,不是说要给我带路么。” 没有办法,胧月暻只好继续往前。 由于刚刚的“站立不稳”,胧月暻还特意扶着墙走,生怕自己不小心摔倒。 没走多久,头顶响起了游轮广播。 胧月暻迷迷糊糊中没注意听,只依稀听见广播里说了些“船长”“取得联系”“自助餐厅”什么的。 “自助餐厅?”胧月暻突然精神一振,“难道酒会还有下半场?” 想到这里,胧月暻更加迫切地想要快点找到洗手间,然后回去赖着柳学冬让他同意留下来继续玩。 “柳学冬多半不会答应,但我只要劝动红豆,柳学冬肯定会跟着的。” 胧月暻傻傻一笑:“就这么决定了。” 又转过一个弯后,胧月暻突然听见前方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有人?”她惊喜地抬起头,发现声音是从一个房间里传出来的,而房间门正敞开着。 胧月暻迫不及待想要问路,于是赶紧走了过去。 来到门口,胧月暻还未说话,一股带着咸涩味道的海风就扑面而来。 相较于室内的温暖,冰冷的海风一点情面也不讲,凉意仿佛要透过衣服渗进骨头里。 胧月暻猛地打了个战栗,酒意消散无踪,头脑也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抬头看向屋内——靠外临海的船壁上,一个大窟窿分外扎眼,窟窿外就是幽深的夜色和黑宝石一般的海面。 一个外国女人正站在窟窿边朝外看。在外国女人旁边,则是一个背对着门口的人,看背影似乎有些眼熟,此时正蹲在一个大号行李箱前,行李箱的拉链已经被她拉开了一条缝隙。 胧月暻还搞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她下意识开口:“你们这是——” 话音未落,听见声音的二人迅速回头看过来,在和行李箱边的女人目光对上时,胧月暻顿时惊道:“诶?程老师?” 眼前这个女人正是和胧月暻有过一面之缘的程姝丽教授——柳学冬第一天参加研讨会那次,胧月暻也跟着去了,当时她亲眼见过一次程姝丽和她的学生东方小青。 但程姝丽显然已经对胧月暻没有印象了,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并且还认识自己,使她原本就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断了弦。 “啊——谁!你是谁!”程姝丽发出惊恐的叫喊,然后下意识就要往萨曼莎身后躲,但在起身的瞬间,她的膝盖不小心撞在行李箱上,行李箱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行李箱的盖子掀开,胧月暻的瞳孔猛地缩紧了。 “东方小青!” 倒在地上的行李箱内,东方小青正以一种蜷缩的姿势被塞在里面,她的双眼紧闭着,就连刚才的摔落都没能使她产生一点反应。 虽然胧月暻无法确定东方小青是死是活,但不影响她判断出眼下这两人正在干的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想干什么?绑架?”胧月暻一边警惕地盯着二人,一边偷偷把手伸向挎包。 电话还装在包里,只要她能找到机会拨通柳学冬的电话,就一切好说了。 回答她的是一道刺眼的反光。 胧月暻下意识闭眼,只听见耳边“唰”的一声,似乎有东西朝她飞了过来,紧接着肩上一轻,随着“啪”的碎裂声响起,挎包掉在了地上。 胧月暻低头看去,挎包的肩带被割断了,在她身后的地上,散落着零星镜子碎片。 “收起你的小动作。”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胧月暻睁大了眼睛看向对面,那个外国女人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她的手里捏着半块碎镜子。 “程,你先上船,这里交给我。”萨曼莎头也不回地说道,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胧月暻。 萨曼莎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眼神中的杀气,胧月暻几乎是清晰地感觉到,萨曼莎看自己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 胧月暻的心脏怦怦直跳,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迅速将她淹没。 『快,快逃!不行,她会追上我——已经逃不掉了!』 胧月暻在心里疯狂呐喊着,可是脚却像是灌了铅,根本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程姝丽却突然从后面拉住了萨曼莎的手腕,她惊惧地望着萨曼莎:“等等,你不会是想……” “说真的,”萨曼莎一把甩开程姝丽的手,她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我快受够你了,在我的耐心被你彻底消磨完之前,你最好听我的——上船。” 萨曼莎甚至没有回头看程姝丽一眼,然后继续向胧月暻走来。 危机感降临,心中警铃大作。 千钧一发的时刻,求生的本能让胧月暻作出了此时此刻最有机会保全性命的行为。 只见她突然抄起旁边架子上的酒瓶,然后大声喊道:“站,站住!我是特管九处的!立刻放弃抵抗!” 萨曼莎先是一愣,随即她突然提速,眨眼就冲到了胧月暻面前——夺下酒瓶,抬手砸下! “砰!” 酒瓶在胧月暻头上炸开,整个人应声而倒。 酒液顺着锋利的瓶子破口滴落到地面,萨曼莎看了看手中的瓶子,又看了看晕倒在地的胧月暻,嗤笑一声:“九处?就这?开什么玩笑。” 萨曼莎蹲下来,将瓶子锋利的破口对准胧月暻脖子处的大动脉,然后高高举起——就在准备下手时,她衣服内兜的电话响了。 萨曼莎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第151章 胧月暻,立刻回答我 这部电话响起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萨曼莎依旧随时随地把它带着,从不离身,因为当它响起时,就只可能是一件事——来自白头鹰总部的紧急联络。 举着酒瓶的手放了下来,萨曼莎立刻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率先开口:“确认行动代码。” 萨曼莎迅速接道:“行动代码,鹰巢,什么事。” “十五分钟前,清道夫协会在阴影世界公布了关于你这次行动的情报,九处已经在来的路上,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九处?如果这样说的话……”萨曼莎愣住,她下意识看了眼地面上昏迷的胧月暻,“鹰巢,我可能已经和九处的人撞上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汇报你现在的情况。” 萨曼莎答道:“我还在船上,随时可以撤离。不过我猜测我遇上的大概率是九处的侦查人员,已经被我解决了。” “看来九处来得比我们预料的要快。”电话里下达命令,“你现在立刻撤离,放弃任务——如果条件允许,务必对程姝丽进行灭口。” 萨曼莎赶紧回道:“不,我的意思是,任务已经完成,并且成功捕获任务目标,我现在随时可以进行撤离。” “很好!”电话那头似乎也松了口气,“那就立刻撤离,我们会在公海接应你。” “明白。” 挂掉电话,萨曼莎盯着胧月暻的脸犹豫了片刻,然后她随手扔掉酒瓶,将胧月暻扛在了肩上。 程姝丽没有听萨曼莎的话上船,她此时站在窟窿前面,脸色忧虑重重,但发现萨曼莎没有杀人后,她还是稍稍松了口气:“你带着她干什么?” 萨曼莎不禁皱眉:“她是大夏官方的人,留着她可以当人质。我们已经暴露了,很多人在找我们,有她在,算是给我们出海加了张底牌。” “官方的人?官方已经在找我们了?!”程姝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还想再说什么时,萨曼莎却突然一脚踹了上来。 “呀——”程姝丽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往后仰倒,从窟窿里掉了出去。 萨曼莎用另一只手提起行李箱,也跟着跳了下去。 “咚。” 萨曼莎屈膝减少缓冲,脚落在实地上,她旁边是摔倒在甲板上的程姝丽,她还在闭着眼睛乱喊乱叫,慌张得手舞足蹈。 这是一艘小型游艇,船身几乎快和游轮贴在一起了,从窟窿到这里甲板的高度只有不到两米。 “shit!”萨曼莎踢了程姝丽一脚,“别叫了!” 从游轮下来后,她对程姝丽的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差了。 这时,一道身影从船舱内走了出来,是一个陌生的黄皮肤男人。 他向萨曼莎颔首:“怎么样?” 萨曼莎拍了拍手边的行李箱:“没有问题,出发吧。” 男人默默点头,然后重新走回驾驶室,游艇很快启动,向着远处驶去。 萨曼莎把胧月暻和行李箱丢在了甲板上,然后走进了船舱,惊慌中起身的程姝丽也赶紧跟了进来。 她看见驾驶游艇的男人后一愣:“你是大夏人?” 男人斜着瞥了她一眼,冷淡地摇头,然后用流利的英语说道:“当然不是,从我祖父那一辈起我们家就在自由联邦了,我只是因为任务派遣才来到大夏——不过幸运的是,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也能沾萨曼莎的光回家了。” “去甲板上待着。”萨曼莎走过来,她指着外面对程姝丽命令道,“我和他有事要谈。” 程姝丽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再加上刚刚得知自己被大夏官方“通缉”这个消息,此时的她俨然已经如一只惊弓之鸟,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我,我去把小青放出来。”程姝丽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然后朝外面走去。 她来到甲板上,在行李箱面前蹲下,想了想后又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就盯着行李箱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突然,一个略带着杂音的说话声不知从哪里传进了她的耳朵。 “喂……滋……喂喂……” “滋……能听见吗?” 程姝丽蓦然抬头,寻找起声音的源头。 很快,她来到了胧月暻身边——声音是从她衣服里传出来的。 掀开外套,程姝丽从内兜里找到了一个对讲机。 此时那个男人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滋……所以没工夫跟你开玩笑……滋滋……胧月暻……立刻回答我……” 程姝丽回头看向船舱,透过玻璃,她看见驾驶室里萨曼莎正在和男人说着什么,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她狠狠咽了口唾沫,然后按下对讲机上的按钮,战战兢兢说道:“请,请您放心,她现在很好,她没事——我我我保证,过几天就把她送回来!请相信我,我一定——啊!” “嘭!” 程姝丽后背狠狠挨了一脚,将她剩下的半截话踹回了肚子里的同时,手里的对讲机也摔在了甲板上。 “白痴!” 身后传来萨曼莎愤怒的咆哮:“你知不知道在做什么!?你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程姝丽趴在地上,艰难地坐起来,后背痛得她直不起腰,她苦涩地说道:“不会的,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不是么?我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啪嚓!” 男人也走了出来,他一脚跺在对讲机上,将对讲机踩得粉碎。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萨曼莎:“严格来说,既然任务目标已经到手了,那她也没用了吧。” 萨曼莎深深看了一眼程姝丽:“是这样没错,但考伯特教授依然希望能把她带回去,毕竟她教授的头衔是真的,对研究团队那边也有帮助。” 男人歪了歪头:“那总部怎么说的?” 萨曼莎沉默了两秒:“嗯……鹰巢向来喜欢最简单的处理方式。” 男人轻笑道:“我明白了。” “……交给我吧。” 第152章 天平 “各位乘客,这里是海上明珠号,我是船长黎正豪。我船刚刚遇到突发故障,正在进行维修,各位乘客不用慌乱,我船已与船舶管理局取得联系,救援队很快就会抵达,在此期间,请各位乘客有序前往三层自助餐厅集合,不要在甲板和甲板下层逗留。” 广播的尾音回荡在空旷的宴厅上方,它实际起到的效果其实微乎其微,人群依旧混乱。 但好在广播至少给惊慌的人们指明了一个方向,使他们不至于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随着广播结束,人群争先恐后地向通往上层的通道挤去,幸好大多数人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才没有发生踩踏现象。 有人慌不择路地往电梯跑,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想死吗!这个时候还坐什么电梯?” 刚跑到电梯边上的人顿时惊醒,然后又一窝蜂地跑向楼道。 坐休息区的郑万松等人也早已起身,虞红豆主动站在郑万松前面,将他和少梨护在身后,同时紧张地在人群中张望:“王利川呢?他跑哪儿去了?” 柳学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他没有看见安东尼他们和程姝丽的身影,所以知道危险不在这里,也就并没有阻拦虞红豆的动作。 这时,一脸慌张的王利川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并没有顺着人流逃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往柳学冬身边靠。 虞红豆看见王利川后终于松了口气,她上前一步将王利川拽到自己身边,然后转头对郑万松快速说道:“这里人太多了,我们从外面走,甲板上有露天楼梯,也可以到三层。” 郑万松知道眼下这个情况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无条件服从虞红豆的安排。 随后虞红豆又看向少梨:“大梨呢!” 向来是三姐妹中最稳重的少梨此时也难掩焦急,她手里拿着电话,无助地望着虞红豆:“还是没人接,她肯定出事了。” 虞红豆咬着牙,感到一阵头疼。 郑万松、王利川、少梨都需要保护,有作战能力的大梨情况不明,还有柳学冬——他肯定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管了,先上楼。”虞红豆作出决断,然后主动走在前面,替身后众人挤出一条路来。 费了不小的劲,众人终于从宴厅走了出来。 和虞红豆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也有不少,但此时甲板上却已经没什么人了。 虞红豆辨认了一下方向,正要带着人往露天楼梯走时,忽然柳学冬从后面拽住了她的手腕。 虞红豆以为柳学冬是太过紧张,正想安慰时,却发现柳学冬正沉着脸看着她。 “怎么了?”虞红豆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小声问道,“有什么话先上去再说,这里不安全。” “你忘了个人。”柳学冬沉声开口。 瞬息间,虞红豆变了颜色:“糟了,小暻!” 任务和变故都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虞红豆这时才发觉胧月暻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们得去找她。”柳学冬说道。 虞红豆只犹豫了一瞬,柳学冬又继续开口了:“我是说,你跟我一起去,让他们去三楼等。” “不行。”虞红豆脱口而出,“我要对郑教授他们的安全负责,你去找人,快去快回,我们在三楼汇合。” 说完这句话,虞红豆突然发觉柳学冬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虞红豆抬起头,看见柳学冬罕见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我说了,跟我一起。” 他的语气里分明已经带上了强迫意味。 虞红豆心里仿佛出现了一杆天平,一头是职责,一头是家人。 但柳学冬心里很清楚,有危险的不是游轮,而是郑万松这个人。 所以他想确保虞红豆的安全。 他的心里也有一杆天平,只不过一头是虞红豆,另一头是胧月暻。 但是他不想做选择,所以他要把虞红豆带在身边。 可是虞红豆却不愿意。 她甚至觉得柳学冬提出的这个要求有些太过不合时宜了——因为在她看来,郑万松遇上危险概率显然比胧月暻要大得多。 于是她默默掰开柳学冬的手,语气略带着一丝哀求和无奈:“我知道,我这时候应该陪着你,但是我有我的职责。所以……听我的,好吗?” 柳学冬深深凝视了虞红豆数秒,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只好说了一句:“我会尽快的,等我。” 虞红豆向他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王利川这会儿却拿不定主意了,他纠结片刻,然后凑到柳学冬身边:“老柳,我跟你走。” “回去!”柳学冬突然加重了语气。 话刚出口,他却又愣了一下,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恢复平静道:“去跟着红豆,帮我照看好她。” 王利川也是第一次见到柳学冬这么失态,他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朝虞红豆追去。 不仅是王利川,柳学冬自有记忆以来,他也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几乎无法压抑住的愤怒情绪。 这种感觉用“奇妙”来形容或许不太合适,但对柳学冬来说,这确实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即使是此时他强制自己平静了下来,但心里依旧能感觉到——那股无名火正在蠢蠢欲动。 重新回到宴厅,宴厅里的人已经少了大半,剩下的人也全挤在靠近楼道的方向。 柳学冬看了眼四周,休息区没有胧月暻的身影——可能她还没回来;也可能是回来了,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了,于是又到处找他们去了。 柳学冬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胧月暻瘪着嘴快哭出来的模样。 他掏出电话,拨通胧月暻的号码。 嘟嘟声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断线。 无人接听。 柳学冬舔了舔嘴唇,克制着内心躁动的情绪。 他闭上眼,开始回忆当时胧月暻离开时走的方向。 片刻后,柳学冬睁开眼,看向宴厅另一头。 那是员工通道。 第153章 他一直都这么勇吗 “嘭!” 员工区的走廊里,一扇门被柳学冬用蛮力踹开。 “好的,这间屋子也排除了。”柳学冬自言自语地走出房间。 他没有刻意去数这是他踹开的第几扇门,但从他过来的这一路上,走廊两边的门已经没有一扇是关着的。 这种行为多少有些故意宣泄心中郁气的意味。 手里的电话再次传来忙音,这是柳学冬打给胧月暻的第五通电话。 “嗯哼,还是不接,小茶你翅膀硬了。”柳学冬这些话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或许只是此刻他需要不停地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下意识不往最坏那方面去想。 “看来还是对你太好了,等我找到你非把你屁股打肿不可。” “我还要把你的新衣服和化妆品全丢了,剥夺你看肥皂剧的权利,让你每天待在家里端茶递水不准出去玩,还有电话,反正你拿着也没用,不如直接给你没收了,你以后和外界联系就只能通过飞鸽传书……” 柳学冬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胧月暻身上其实并不止电话这一种联络工具——还有对讲机。 想到这里,他立刻从兜里掏出对讲机,然后按下通话键。 “喂,咳咳……试麦。” “喂喂,能听见吗?” 柳学冬一边继续顺着走廊前进,一边等待着对讲机那头的回复。 等了几秒,对讲机毫无反应。 柳学冬把对讲机拿到眼前来回翻看,对讲机上的指示灯亮着,代表它依然在正常工作。 柳学冬的眼神又沉了一分。 他再次按下通话键。 “不管你现在在哪儿,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所以没工夫跟你开玩笑。” “胧月暻,你最好立刻回答我。” 又是数秒的沉默。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电话拨通胧月暻的号码。 就在他打算放弃对讲机时,手里的对讲机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请,请您放心,她……滋……很好,她没事……滋滋……过几天就把她送回来……滋滋……相信我,我一定……滋……” 声音在中途截止,似乎是因为信号不好,但柳学冬依然听出来了这是程姝丽的声音。 心一下沉入谷底。 柳学冬面无表情,但整个人的气势却瞬间变了。 就像是老虎准备扑向猎物的最后一刻,想要喝血吃肉的欲望再也无法隐藏。 就在这时,柳学冬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了电话铃声。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电话,然后快速朝着声音来源处跑去。 厨房的门开着,被海风刮得不停碰撞着墙壁。 柳学冬走进厨房,冷眼扫了一圈整个屋子。 地面上很凌乱,散落的杂物,破碎的玻璃渣子,以及一个肩带断裂的挎包。 此时电话铃声就是从包里传来的。 柳学冬捡起挎包,从包里翻出了电话,然后顺手把铃声掐断——屏幕上弹出提示:6个来自柳学冬的未接来电。 将电话揣进自己衣兜里,柳学冬抬头看向正对面墙壁上的窟窿。 他走到窟窿边朝外看去,夜幕下大海很平静,游轮灯火通明,但光照不出去多远,所以当柳学冬想往远处看时,却什么也看不见。 看了眼下方的海面,柳学冬自言自语:“看来得弄艘……” 话音未落,突然有隐约的水花声被海风送进了柳学冬的耳朵,他回头望向船尾,黑漆漆的海面上,一艘提前熄灭了发动机的快艇正顺着水流朝游轮缓缓靠近。 …… 船尾的甲板上,维纳斯刚刚和安东尼汇合。 由于游客们已经全部去了上层,所以此时甲板上反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维纳斯打量了一眼衣服凌乱的安东尼,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遇上九处的人了。”安东尼喘了口气,“不过问题不大,已经解决了——特维克到哪儿了?” “应该快了。”维纳斯看了眼表,然后向安东尼伸出手,“追踪仪。” 安东尼从衣服里拿出追踪仪递给她,维纳斯拿起来一看,眼底闪过了一丝不甘:“来不及了,她们已经跑了。” 安东尼主动揽过责任:“是我的问题,我跟丢了。” 维纳斯却摇了摇头:“不,责任在我,我应该早点联系总部散布情报的,我也没想到她们会离开得这么顺利。” 就在这时,维纳斯的耳麦中传来特维克的声音:“我到了。” 维纳斯将上半身探出船舷朝下方张望,果然看见特维克驾驶着快艇缓缓靠了过来。 “跳船,我们游过去。”维纳斯将追踪仪交给安东尼,“尽量别让快艇靠游轮太近了。” 安东尼点头应下,然后二话不说,在船舷一撑就跳入了大海,维纳斯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没过多久,两人的身影从水中浮起来,然后快速游到了船边,特维克已经等待多时,主动伸手将二人拉上船。 “这艘船够快吗?”安东尼脱掉已经湿透的外套,“游轮上有九处的人,我可不想跑到一半再被抓回去。” “放宽心。”特维克拍了拍方向盘,“这是我在码头能租到最快的船了,油也加满了,备用油也带够了。” “先撤离。”坐在副驾驶的维纳斯打断道,“有什么话等离开了再说。” “明白。” 特维克按下启动键,发动机响起了轰鸣声。 突然,一个声音从安东尼头顶传来。 “介意我搭个便车么?” 船上三人豁然一惊,反应也很迅速——安东尼猛地往旁边扑倒,并且一把抽出了蝴蝶刀;维纳斯立刻转身,摆出防守的架势;特维克也放开了方向盘,探手从座位下摸出了一个微型遥控器。 三人齐齐定睛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蹲在船尾,他的头发被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水珠正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fuck!!!”惊怒中,安东尼率先发出一声咆哮,“又是你!为什么又是你!” 紧接着,安东尼翻身而起,直接朝柳学冬扑了过来,蝴蝶刀在夜色中掠出一道寒光,飞快抹向柳学冬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柳学冬后退半步起身,微微侧头将刀锋避开。 二人身形交错的瞬间,柳学冬左手按住安东尼肩膀,右臂曲肘握拳回收——湿透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可以清楚看见他右臂绷紧的肌肉轮廓。 下一刻——出拳! “砰!” 空气中响起一声爆鸣,安东尼身躯一震,紧接着双脚离地,眼看就要被打飞出去时,柳学冬却已经抓紧了他的肩膀,将他生生又按了回来。 “哇!”安东尼双眼几乎要鼓出眼眶,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辆开着180迈的卡车给正面撞上了,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但这还没有结束,电光火石中,柳学冬劈手夺下蝴蝶刀,眼也不眨地抬手就刺。 “噗噗噗!” 连扎三刀,动作行云流水,每一刀都精准刺进脾脏。 安东尼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瞳孔逐渐扩散。 柳学冬轻轻一推,尸体倒进后排的座位。 甩掉手上的血,柳学冬看向维纳斯。 他指着安东尼的尸体问道:“他一直都这么勇吗?” 第154章 惊喜太多了 “你是一直盯着安东尼那个人。” 维纳斯死死盯着柳学冬,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 安东尼是他们三人中最擅长贴身搏杀的一个,可在眼前这个男人手里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可你不是九处的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学冬现在没有兴趣跟她进行智力问答环节,他把玩着手里的蝴蝶刀,说道:“下一个是谁?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在这对话的功夫,安东尼脸上的易容由于肌肉松弛而无法继续维持,露出了他的本来面貌。 柳学冬垂眼一瞥,低声道:“b级,代号‘裁缝’,你们果然是协会的人。” 其余二人脸色大变。 特维克惊道:“怎么可能——” 但维纳斯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就是协会派来中海调查‘黑冢’事件的那个人?” 柳学冬沉默了两秒:“没错,我就是。” 特维克也立刻反应过来——清道夫协会由于自身的特殊性,每一名清道夫的身份都是极为隐秘的,就连协会内清道夫与清道夫之间都做不到彼此全部认识,所以能够仅凭借样貌就直接确认清道夫身份的,只可能是协会内的“自己人”。 看着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的安东尼,维纳斯都替他觉得冤,她小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 柳学冬默默看着她:“会不会是因为你们易了容?” 维纳斯:“……” “难怪你要一直盯着安东尼,是因为不确定我们的身份吧。”维纳斯摸了摸脸蛋,她已经维持了快一整天的易容,此时肌肉也开始感到酸麻。 特维克把那个微型遥控器放回了座位下,重新驾驶着快艇离开。 柳学冬却突然翻过后排的座位,伸手把特维克拽了起来。 “让我来开。” 维纳斯皱眉看着柳学冬:“我们要准备撤离了。” 就如柳学冬没有主动询问他们的身份一样,维纳斯也没有主动询问柳学冬的身份。因为对于执行不同任务的清道夫来说,彼此的身份本就是该保密的。 但柳学冬此时的行为却显然有些不合规矩了。 “你们不是已经离开游轮了么?”柳学冬头也不回,“这艘快艇我征用了,我要去追另一艘船。” “让我想想,她们这时肯定要往公海跑……所以应该是东边。”柳学冬将发动机的功率开到最大,快艇乘风破浪冲了出去。 “你指的是程姝丽她们?”维纳斯坐在副驾驶下意识问道。 “没错。”柳学冬点头道,“她们的船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人。” 维纳斯脱口而出:“东方小青?” 柳学冬在心里愣了一下,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 “我就知道她不简单,难怪萨曼莎要带走她,白头鹰这次的真正目标就是东方小青。”维纳斯微微眯眼。 柳学冬眉梢微微一挑,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萨曼莎是白头鹰的鹰崽子。 “差点忘了。”维纳斯翻到后排,从安东尼的衣兜里翻出了追踪仪。 “我们在东方小青身上安装了定位器,应该对你有帮助。” “你们给我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柳学冬眉梢一挑,“你来指方向,我们得抓紧时间。” …… 游轮三层,自助餐厅的角落里。 虞红豆站在外侧,将郑万松王利川东方少梨三人挡在身后,王利川本想和虞红豆一起站在外侧,却也被她拦了回去。 “还是打不通吗?”王利川小声问道。 虞红豆手里电话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柳学冬。 “说是不在服务区。”虞红豆摇了摇头,面露忧虑,“船上顶多信号不好,怎么会不在服务区呢?” 除非他不在船上。 王利川心里有这个猜测,但却不敢说出来。 虞红豆翻开通讯录,找出胧月暻的号码:“我再给小暻打一个,说不定他俩已经汇合了。” 熟悉的嘟嘟长音没有响起,话筒里传来的是冰冷的机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怎么说?”发现虞红豆脸色不对,王利川赶紧问道。 虞红豆嘴唇微颤:“也不在服务区。” 突然,郑万松感觉到少梨在身后拽着自己,他回头一看,发现她脸色煞白。 郑万松眉毛皱了起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少梨咬着嘴唇使劲摇了摇头,语气中掩饰不住惊慌:“教授,我刚才突然发现……我的天赋可以用了。” 郑万松瞬间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少梨的天赋使用条件是,大梨或小青中有任意一人与她的距离超过两百米。 可现在他们是在茫茫大海上,按理说少梨的天赋是绝对没有可能开启的,而眼下这种情况却发生了,就只说明了一件事——大梨或小青,她们中有人不在船上了。 “我,我不知道。”少梨的眼眶顿时红了,“刚刚急着上楼,我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时候达成条件的。” “试过用心灵沟通联系她们吗?”郑万松也很着急。 “试过了。”少梨的声音有些颤抖,“大梨无法进行心灵沟通,说明她还在我200米之内;但小青那边是可以的,可她却没有回应我,教授——小青肯定遇上危险了,不然不可能听不见我的声音。” 心灵沟通这项能力很难被限制,更不可能存在什么被堵住嘴巴就无法应答的情况,而小青不进行回应,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现在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 “教授,”少梨噙着眼泪望着郑万松,“我想去找她们。” “不行。”郑万松语气凝重,“现在船上潜伏着国外势力的间谍,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这时候擅自行动,百害而无一利,所以现在我们最该做的就是等待支援。” “可是——”少梨急道。 话被郑万松打断,他不知不觉加重了语气:“少梨,你看看虞红豆,她的家人朋友现在也联系不上,她却依然坚守在这里保护我们。你现在说要去找大梨小青,难道要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你一起吗?” 少梨无言以对,低下头偷偷抹了抹眼泪。 见少梨这幅模样,郑万松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毕竟她们三姐妹都还只是学生,还未正式加入九处,就算平日里表现得再成熟,但今天这件事显然已经超出了她们能着手应对的能力范围。 “如果小青是陷入昏迷了,或许我们可以试试那个办法。”郑万松突然低声开口。 少梨愕然地抬起头。 郑万松看着她:“药带了吗?” 少梨立刻反应过来,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盒,然后看向郑万松:“教授,你的意思是……” 郑万松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试试,以通过开启小青天赋的方式来刺激她,尝试让她从无意识的状态中醒过来。” “不过我们并没有测试过这种方法是否可行,而这药一旦吃下去你就会陷入昏迷,所以你自己决定。” “我吃!” 第155章 体面到死 夜幕下,静谧的大海上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艘快艇刺破海面驰来,分开一条水路奋勇前行。 船速很快,而且颠簸,之前被拽到后排坐着的特维克不得不紧紧抓住船舷的扶手。 副驾驶座位上,维纳斯默不作声地解除了脸上的易容,然后转头面向柳学冬:“你是什么时候进入中海的?引起过九处的怀疑么?” 柳学冬斜眼瞥了她一下:“做好你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能面师,a级执行官,果然是你。” 被柳学冬一语道破身份,维纳斯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自己无权过问柳学冬的任务,刚刚搭话也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由头,主要目的还是想再一次确认柳学冬的身份罢了。 “你之前就猜到是我?”维纳斯往后靠在座位上,目光重新落回追踪仪的屏幕。 “嗯。”柳学冬发出一个鼻音,轻描淡写道,“协会里会易容的不多,会易容且有资格组建小队的执行官就更少了,这一点也不难。” 特维克看了眼脚边安东尼的尸体,小声问道:“既然你都基本确定我们的身份了,那你刚刚为什么要下死手?” “讲道理,”柳学冬嗤笑道,“是他先动手的好吧。” 这下特维克和维纳斯都不说话了,没人再提这茬。 由于清道夫“独特”的人生经历的缘故,大多数清道夫都或多或少会有些心理问题。 但即使是在所有清道夫中,像这种一言不合就会对自己人动手的“疯子”也只是极少数。这样的“疯子”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无法成为执行官。而就算成为了执行官,也不会有人愿意和他组建小队共同执行任务。 每个人都会对这种人敬而远之。 此时维纳斯和特维克显然就把柳学冬当成了这种人。 维纳斯甚至心里还想着,难怪协会要派他来执行潜入中海这么危险的任务,估计是觉得这种人就算死了也不那么可惜。 “还有多远。”柳学冬突然开口,打断了维纳斯的胡思乱想。 维纳斯看着追踪仪:“很近了,600米——看来我们的船比她们快很多。” “只剩600米了?”柳学冬眉梢一挑。 特维克轻笑一声:“呵,我不是说了么,这是码头能租到的最快的船。” “嗯嗯。”柳学冬也笑着应道,“果然还是协会的人办事让人放心。” 话音刚落,特维克看见前排的柳学冬突然转身——寒光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向自己掠来。 …… 程姝丽也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只是要换个国家继续自己的研究,为此她甚至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来面临可能到来的道德谴责以及各方面的压力。 可她从来没有预想过,自己还需要面临“下药”、“绑架”、“危害公共治安”、“袭警”、“间接杀人”这些跟她的人生轨迹完全不沾边的事情。 甚至还要即将面临“死亡”。 男子和萨曼莎交流时并未避讳程姝丽,所以他们说了些什么程姝丽听得一清二楚。 当男子说完那句“交给我吧”后,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不,你要干什么!”双脚蹬着甲板,程姝丽惊慌后退。 男子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应程姝丽,而是顺手从后腰拔出了一柄匕首。 萨曼莎眉毛微微皱起,出声提醒:“卢克,换个干净的方式,别把这里弄得乱糟糟的。” 名叫卢克的男子耸耸肩,把匕首重新插回去,然后转手抽出了腰间的皮带。 卢克逐渐走近,程姝丽吓得连连后退,突然撑在后面的手一空——原来她已经退到了船的边缘。 程姝丽猝不及防往后仰倒,脑袋重重撞在船舷的栏杆上,她还来不及发出痛呼,就感觉到一只手揪住她的头发,将她重新拽了回来。 头皮上传来撕裂的痛楚,紧接着程姝丽感到呼吸一滞——皮带勒住了她的脖子。 身后响起卢克戏谑的声音:“你不会以为跳海就能活命吧,这里没有别人,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所以别做没有意义的事,这样我也能少费点劲——萨曼莎说你很在意体面,所以就安安静静地上路吧,不要挣扎,以免让自己的死相太难看。” 皮带猛地收紧,空气被隔绝在外。 程姝丽剧烈挣扎起来,她下意识用双手去抠脖子上的皮带,想要为空气的进入挤出一道缝隙。但皮带勒进了肉里,几乎要勒断她的骨头,她用了所有力气都无法使皮带松开哪怕一毫米。 此时的程姝丽就像一只搁了浅的鱼,剧烈且无助地在甲板上扑腾着身体。 片刻,明白无法从皮带下手后,她又立刻将双手努力朝身后伸去,摸到卢克的双臂后,她用指甲狠狠地抓了下去。 “嘶——”伴随着卢克倒吸冷气的声音,他衬衣的袖子被撕开好几道口子,双臂上也留下了血痕,血珠汩汩往外渗,很快就把袖子染上殷红斑点。 但卢克并未松手,这点痛苦完全可以忍耐,只不过他丢给萨曼莎一个埋怨的眼神:“我后悔了,早知道还是该用刀的。” 萨曼莎抱着双臂,她完全不管程姝丽的死活,扬着眉毛说道:“动作利索点,我们已经在这里停得够久了。” 程姝丽双眼大睁到几乎要鼓出眼眶,她望着夜空,眼前却一阵阵发黑。肺仿佛快要爆炸,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流失,她努力长大了嘴,想要呼吸和喊叫,可是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挣扎中,脚不停地踢在甲板上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但是就连这仅存的声音也在慢慢减弱,说明她挣扎的力度正在逐渐变小。 就在这时,卢克看见萨曼莎突然抬起一只手。 “嘘,”萨曼莎示意噤声,整个人顿时警惕起来,“好像有声音。” 卢克立刻按住程姝丽还在踢着甲板的双腿——程姝丽基本已经处于一个无意识的状态,现在还能蹬腿也只是因为求生本能的条件反射。 二人屏息凝神,侧耳听着。 “哗啦……哗啦……” 隐约的浪花声从船的后方传来。 二人对视一眼,萨曼莎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去,看向船尾的方向。 视野中出现的画面让萨曼莎浑身骤然绷紧。 第156章 我是来接人的 那是一艘船,一艘小型快艇。 萨曼莎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但此时依旧正朝这边缓缓靠近。 她猜测这艘快艇应该是提前熄灭了发动机,这才使自己直到双方靠得这么近了才听见动静。 萨曼莎立刻抽身回来,然后用手势示意卢克。 卢克点了点头,迅速钻进驾驶舱,片刻后他走了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两把长管猎枪。 将其中一把递给萨曼莎,卢克低声咒骂:“要不是因为上次那件事,九处荡平了我们所有的安全屋,我们现在也不至于连把像样的枪都没有。” 萨曼莎瞪过去一眼,卢克赶紧闭嘴。 萨曼莎又偷偷朝后面看了一眼,发现快艇已经接近了船尾,于是她示意卢克跟她一起进入船舱。 靠在船舱墙壁上,二人屏息等待着,片刻后,外面传来“咚”的低沉响声,船身也跟着微微一晃,似乎是快艇磕碰到了他们的船。 二人继续等待着,可迟迟没有其余的动静传来,直到萨曼莎通过窗户看见快艇已经缓缓移动到和他们船头齐平的位置。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有些疑惑。 “我出去看看。”萨曼莎小声说道,“你掩护我。” 卢克点头,目送着萨曼莎走出船舱,自己则紧跟着来到舱门处,将枪口隐隐对着外面。 萨曼莎小心翼翼地走上船首甲板,谨慎地观察着周围,但除了快艇移动时荡起的水花声,依旧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她躬伏着身子来到船舷边,然后缓缓起身,从栏杆缝隙中看向快艇。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血迹,和三个一动不动的人。 萨曼莎眼皮猛地一跳,她又仔细观察了片刻,发现除了副驾驶位的那名女性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外,后排的两名男性已经是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萨曼莎站起身,将枪口对准那名女性,然后招手示意守在舱门的卢克出来:“卢克,过来。” 等卢克走上前,萨曼莎沉声道:“那个女的还活着,我上去看看,你帮我警戒。” 说罢,萨曼莎翻过船舷,跳进了快艇。 落到快艇的后排,船身顿时一晃。 萨曼莎看了眼副驾驶的女人,发现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然后转身看向自己身边的两具尸体。 鞋子踩在粘稠的血液上有些不舒服,萨曼莎微微皱眉:“血还没干,应该才死不久。” 说着,她又将两具尸体翻了个身:“一人死于脾脏破裂,是被利器捅的,要害找得很准,我猜是个熟手;另一个是喉管被割断了,他的眼睛还睁着——他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难道是被偷袭的?” 萨曼莎再一次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前排的女人:“会不会是这个女的干的?可她为什么也昏迷了?” “而且你看,”萨曼莎自顾自地对卢克说道,“他们三个都是白种人,并且这一男一女穿着西装和礼服,我怀疑他们是从游轮上下来的,可偏偏我对他们的脸很陌生……但是这不应该,只要是来参加研讨会的,即使只见过一面,我也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迟迟没能等到卢克的回应,萨曼莎转头看去,却看见卢克正面色古怪地打量着这艘快艇。 “怎么了?”萨曼莎问道。 “呃……”卢克迟疑了一下,“还记得我给你说我去租船的事么,其实我最开始想租的就是这艘快艇,老板说这是码头最快的船,但不巧的是,当时这艘船已经被人先一步租走了。” 萨曼莎疑惑地皱着眉毛:“也就是说这是艘民用船,所以它出现在这里跟九处其实没关系?” “我再确认一下,”卢克蹲下来,眯着眼去看印在快艇侧面的识别码,2002-……最后一位我看不清……” “6。”一个声音在耳边提醒道。 “那没错了,就是这艘船!” 卢克顿时兴奋,但下一刻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转身调转枪口,然后猛地扣下扳机。 “砰!” 一声炸响回荡在海面上。 柳学冬单手握着枪管,将枪管斜斜指向半空。 卢克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浑身僵硬。 眼前这个男人浑身都湿透了,水滴在他的脚下已经积起一滩——甲板上的水迹从船尾一直蔓延到这里,显然他是从另一头摸上船的。 “话说你们白头鹰已经难过到这个地步了?”由于被枪管挡住视野,柳学冬歪着头看向卢克,“连把像样的枪都没有?” 卢克:“……” 柳学冬不依不饶:“要不怎么说你们专业呢,就凭这种装备,还能在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情况下把人成功劫走,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们这种吃苦耐劳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你们要早生个几十年,当年长征说什么也得把你俩带上。” “闭嘴!不许动!”快艇上,萨曼莎已经把枪口对准了柳学冬,她狠声道,“现在话语权在我手上。” 柳学冬一动不动,和他正面相对的卢克也一动不动。 原因无他,因为柳学冬另一只手里攥着蝴蝶刀,刀尖正抵在卢克的咽喉。 “嗯哼。”柳学冬轻笑一声,“开枪的话,先打死的可是你的同伴。” 这种长管猎枪虽然不是那种需要填塞火药的土制枪,但依然使用的是霰弹子弹,一打就是一大片。 “没关系。”萨曼莎冷笑道,“我和他不熟。” 卢克脸都绿了。 柳学冬耸了耸肩:“既然这样,那你倒是开枪啊。” 话音刚落。 “砰!” 弹片喷溅,巨大的冲击力将卢克撞飞出去,面朝下重重摔在甲板上。 鲜血迅速将地面染红,他的后背血肉模糊一片,身体在血泊中微微抽搐,俨然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柳学冬直起身从船舷下站起,他甩了甩袖子里的水:“好了,现在只剩你一个了。” 躲子弹?不存在的,他只是比萨曼莎快一步知道她想要开枪的念头而已。甚至不用去观察她手指的动作和细微表情,她的情绪变化就已经把想要做的事暴露给了柳学冬。 萨曼莎提着枪,警惕地望着柳学冬,她没有急着去换子弹——以柳学冬刚刚的反应来看,他大概率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你是九处的人?” 柳学冬摊开手:“你觉得这可能么,如果我是给九处办事,现在出现你面前的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了。” 萨曼莎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柳学冬的目的:“那你到底想要什么?钱?” “误会了。”柳学冬转头看向船头甲板。 夜色下,胧月暻正趴在那里,脸蛋儿贴着甲板打着细不可闻的鼾声。 “我只是来接人的。” 第157章 不是因为你抗揍 萨曼莎闻言一愣,她顺着柳学冬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的是胧月暻后,萨曼莎顿时更加紧张了:“别装了!你就是九处的!” 柳学冬也愣了:“你是怎么想的?” 萨曼莎觉得自己瞬间想明白了好多事情:“所以那个女人其实是九处临时派来的诱饵?难怪这么弱,这么说她身上一定有定位器吧,不然无法解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萨曼莎用余光瞥了眼脚边的尸体,她冷笑道:“为了封锁消息,连游客都不放过,你们九处的做事风格和我们也没什么区别。” 见柳学冬眼底闪过一丝茫然,萨曼莎觉得自己一定是猜对了,同时她抓住柳学冬分神的机会,纵身一跃抓住栏杆,然后抽身翻回了船上。 直到脚重新踩在甲板上,她心里才多了一丝安稳——快艇上空间狭小无处躲避,如果不回到这艘船上,劣势实在是太明显了。即使眼前这个男人什么都不做,只要防着不让她有机会上船,一旦九处的人马支援到了,自己更是无路可逃。 “好吧,现在我们可以认真谈谈了。”萨曼莎露出冷笑,她扭了扭脖子,又活动着手腕,然后挑衅地冲柳学冬扬了扬眉毛。 “来听听我的拳头怎么说。” 虽然还没有见柳学冬出过手,但面对眼下的境地萨曼莎别无选择,只有背水一战这一个选项,而且她对自己的身手也很有自信。 但柳学冬依旧站在原地,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甚至连一个防守的架势都没摆出来。 萨曼莎微微眯眼:“在想怎么拖延时间?抱歉,我没多少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并且——” “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随着萨曼莎一声暴喝,她俯身猛冲,朝柳学冬奔来。 “这句话倒是没说错。”柳学冬抬腕看了眼时间,“我确实没多少时间。” “毕竟……” 话音未落,柳学冬的身形突然由静至动,一记鞭腿横扫,随着空气一声炸响,萨曼莎就仿佛是自己主动撞上来的,侧肋被狠狠抽中,她依稀听见了骨头断裂声,随后前冲的方向被强行改变,整个人打横飞了出去,猛地撞上船舱,就连整艘船都跟着晃了一下。 “嘭”的一声闷响,萨曼莎摔倒在地,口鼻中腥甜一片,渗出血来。 直到这时,柳学冬的后半句话才传入耳中。 “……我也不想和九处撞上呢。” 萨曼莎两眼发黑,刚刚那一下差点就让她失去意识,而她却连柳学冬抬腿的动作都没看清,这让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和柳学冬之间的差距。 脚步声缓缓靠近,萨曼莎强撑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肋骨断裂的疼痛却让她使不出力气。 阴影遮蔽头顶,萨曼莎感觉到柳学冬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你在白头鹰的综合评估里是a级?还是b级?”柳学冬轻描淡写说道,“抱歉我可能感觉不太准确,因为对我来说这二者其实都差不多。” 萨曼莎咬着牙不答话,还在挣扎着想要起身。 “唰!” 蝴蝶刀贴着她的耳朵刺下,先是刺穿她的手掌,然后狠狠钉入甲板。 “呃!”萨曼莎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鲜血从伤口渗出,顺着手背淌到甲板上。 “我在问你话呢。”柳学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语气平静得仿佛刚刚那一刀不是他下的手。 “你得明白一件事,刚刚那一脚没踢死你,是因为我还有话要问你,而不是因为你抗揍。” 萨曼莎知道今天是跑不掉了,就算现在不答,等九处把她抓回去一样要面临审问。 她听说九处内部存在擅长审问的觉醒者,所以几乎从不对犯人使用酷刑,而白头鹰只要收到她被活捉的消息,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将她赎回去——这也意味着她还机会活着回到自由联邦。 既然迟早都要交代,于是萨曼莎选择了妥协,她咽了口唾沫:“……b级。” “嗯,”柳学冬满意地点点头,“你这次的行动内容是什么?” 萨曼莎深深吸了一口气,由于疼痛,她的呼吸都有些颤抖:“通,通过程姝丽的关系,将东方小青带回……带回自由联邦。” “所以你们的目标不是郑万松?”柳学冬狐疑道,他怀疑萨曼莎在骗他。 萨曼莎沉默片刻:“……郑万松是谁?” 柳学冬:“……” “好吧。”柳学冬痛心疾首道,“你说你绑人就绑人,好好的你把那女人带走干嘛?” 萨曼莎露出苦笑,却又牵动了伤口,痛得她直咬牙:“我说这只是个巧合,你信吗?” 头顶安静了两秒,下一刻,柳学冬一把拔出蝴蝶刀,然后紧接着又是一刀扎下来—— “噗嗤!” “啊——!”萨曼莎猝不及防,下意识发出了惨叫。 “我信。” “但这并不能让我感到高兴。” 柳学冬轻轻抿着嘴唇:“下一个问题,你们知道东方小青的身份吗?” 萨曼莎忍痛道:“她是程姝丽的学生……疑似觉醒者。” 柳学冬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所以你们根本连东方小青的身份都没搞清楚就决定要抓人?” 萨曼莎喘着粗气:“根据程姝丽的描述,我们几乎可以直接断定东方小青觉醒者的身份,而且程姝丽是做相关方面研究的,她的话有很高的可信度。” “我指的不是这个。”柳学冬手指轻弹刀柄,戏谑地笑道,“你们白头鹰不是一直想搞清楚青鸟是谁么?结果人都被你们绑了,你们还不知道自己绑的就是青鸟?要是内森·黑尔知道了,估计要被你们给气活过来。” “什么!她就是青鸟?!”萨曼莎顿时震惊,她努力仰起头去看柳学冬,却看到他脸的上半部分被阴影覆盖,而嘴角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容。 “等,等一下!你怎么会知道内森·黑尔的事!?”她突然反应过来。 据萨曼莎所知,内森黑尔——也就是科克探员,他是死在清道夫协会的黑冢手上,所以九处绝对没有可能知道他的真实名字。 但同时这也就意味着…… “你是黑冢!?”萨曼莎惊呼。 柳学冬拍了拍手,无奈道:“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知道的事情也并不多,那好吧,你没用了。” 说罢,他起身拿起长管猎枪开始装弹。 “你要干什么?”萨曼莎开始慌了,“我已经投降了——你不能杀俘虏!” “是不是傻?”柳学冬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枪口朝下对准,“我都说了我不是九处的人。” “砰!” 第158章 小青!小青? 风平,浪静。 船首甲板上,柳学冬蹲在胧月暻面前,撩起她一缕头发去挠她的鼻翼。 他刚刚也顺便去检查了东方小青的情况,发现她似乎是服用了某种药物,此时依然处于昏迷当中,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柳学冬也没打算把她弄醒,索性就让她继续待在行李箱里了。 胧月暻似乎在睡梦中感觉到了瘙痒,她微微皱着柳眉,小嘴也轻轻噘起了一个弧度。 柳学冬无声地笑了笑,然后伸手去捏她红润的脸蛋。 “心真大,亏你还能睡这么香。” 胧月暻感觉到痛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随着柳学冬的身影映入眼帘,她迅速回忆起了自己此前的遭遇,然后她一下就扑进了柳学冬的怀里,抱着他大声哭喊道:“柳学冬!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她们打我!哇呜呜呜——” “行了行了,玛蒂尔达。”柳学冬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已经给你报仇了,实在不解气你再去捅两刀。” 胧月暻这才发现甲板上横七八竖倒着三具尸体——两具血肉模糊,是被霰弹枪打的;还有一具尸体是程姝丽,她的脖子上勒着皮带,面色青紫双眼瞪圆上翻,舌头吐出来长长一截。 其实萨曼莎和卢克的尸体还好,但程姝丽的死相委实有些难看和吓人,胧月暻被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往后缩腿。 柳学冬伸出手,将胧月暻的手握在掌心:“别怕。” 胧月暻缓缓平复着情绪,但眼神中的惊恐还未完全消退,她刻意地不去看那些尸体,而是把目光投到柳学冬身上:“他们……是你干的?” 柳学冬眨眨眼:“是我没错,但是不能是我。” “呃?”胧月暻没听明白。 柳学冬起身,拉着胧月暻走到船舷边上。 胧月暻这才发现原来这艘船的旁边还有一艘快艇,而快艇里还躺着三个人。 柳学冬开口道:“九处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来,所以我长话短说。” 他指了指快艇:“一会儿我把这两具尸体也搬到船上,如果九处问起来,你坚决不能说今晚见过我——就算是红豆也不能说。你是怎么被带到船上的可以如实告诉他们,至于后面发生的事,你可以借口自己昏迷,说没看到,或者说是这两拨人自相残杀。懂了吗?” 虽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胧月暻还是很认真地点头:“记,记住了!” “等等,”胧月暻突然微微张嘴,她望着柳学冬,“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要离开吗?” “嗯,”柳学冬点头,“快艇上这个女人我还没来得及把她嘴撬开,等忙完了我就回来——如果来得及我们就在游轮汇合,如果耽误了返航时间我就直接回家。” “今天这件事九处后续肯定会严查,总之别让红豆知道我下过船,不然这件事我无法解释。” 在从萨曼莎口中得知她们的目标不是郑万松后,柳学冬终于彻底放下了心,红豆在游轮上肯定是安全的,剩下的收尾工作自然有九处其他人去做。 胧月暻连连点头,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柳学冬说的话全部用本子记下来。 柳学冬轻笑一声:“那接下来就要辛苦你暂时跟这些尸体待在一条船上了,要是实在害怕,你就去跟东方小青待一起,好歹她还是个活……” 话还没说完。 “嘣!” 身后传来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绷断了。 紧接着是刺耳的布帛撕裂声响起。 柳学冬刚要回头,忽然身后破风声传来—— 听到声音的瞬间,柳学冬一把推开胧月暻,然后仓促地曲起右臂拦在身侧。 他的余光只依稀看见一个快出残影的身影,下一刻右臂受到重击,一股超出他防备的力道从右臂传递过来,柳学冬瞬间倒飞出去,“乓”的一声撞在船舷栏杆上。 金属栏杆弯折形变,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呼……”柳学冬吐出一口浊气,眯着眼抬头望去。 甲板中央,东方小青垂手而立,她微微扬着下巴,面无表情,但目光清冷,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 在她的脚边,被蛮力强行撕开的行李箱残骸散落在地上。 柳学冬开启天赋看向东方小青,但随即脸色一沉。 天赋没有反馈回来任何东西。 这种情况他并非没有遇见过——但从来只发生在死人身上。 柳学冬缓缓起身,东方小青也没有继续的动作,只是依然用那种漠然的眼神盯着他。 “小青!”胧月暻喊了一声,她刚上前一步,东方小青的目光就斜了过来,这一眼让胧月暻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再继续靠近。 柳学冬感到很奇怪,从刚才东方小青表现出的能力来看,和青鸟档案上所记录的信息完全不符。 明明说好的奶妈辅助,怎么一个平a还打出上单大爹的感觉了。 “东方小青,”柳学冬试探性问道,“你为什么对我动手?” 东方小青还是不说话,不过她的眼神却看向满地的尸体,最后又落到了柳学冬的衣袖上。 柳学冬低头一看,自己的袖子上沾着刺眼的血迹。 看来东方小青是把他当敌人了。 但柳学冬也没打算解释,他现在考虑的是要不要灭口。 一边想着,他一边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但令柳学冬没想到的是,东方小青的回答实在出人意料。 她说:“汝问何人?” 柳学冬一愣,这突如其来的文言文把他的思路都打乱了:“什么玩意儿?” 初中由于语言不通没学到东西的胧月暻这下更是听不懂了,她茫然地看向柳学冬:“她说啥?” 东方小青微微皱眉:“愚笨,尔等聋乎?” 这时,柳学冬突然发现东方小青衣领下的脖子以及袖子下露出来的手腕皮肤上,布满了类似纹身一样的图案。 柳学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东方小青,一字一句问道:“你……我是说,现在的你,到底是谁?” 东方小青下巴微微一抬,冷声开口。 “吾乃白玉龟台九灵太真金母元君。” “令尔等知晓,不得直呼名讳。” “可行叩拜之礼,宣吾尊号——” “西王母圣君。” 『得,又疯一个。』 柳学冬在心里说道。 第159章 西王母 神仙什么的,柳学冬是肯定不信的。 所以对于东方小青现在这个状态,柳学冬反而觉得更像是人格分裂。 只不过为什么人格分裂会伴随着与档案不符的天赋能力,柳学冬暂时不得而知。 但柳学冬猜测这可能和眼前这个人格的身份有关——柳学冬见过人格分裂分出大明星、侦探、艺术家之类的,但这些身份好歹还没脱离“人”这个范畴,可一分就分出个神仙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在人格分裂的症状中,每一个人格都有着相互独立的个体意志,人格存在时的经历和记忆也是相互独立的,但对事物的认知并不会产生变化。 举例来说就是,主人格a和副人格b在独立存在期间的记忆虽然并不共享,但不会发生副人格b诞生后就不知道什么是下雨,不知道什么是奶茶的情况。 即使这个副人格b是一名古代人,他也得认识汽车和飞机,因为这是主人格a在客观现实上的认知,就算是因为副人格b古代人的身份而不该认识这些东西,但当客观现实和自我概念出现这种矛盾时,副人格b会在精神层面主动进行逻辑自洽。 因为现实是真的,而副人格的身份是假的。 也就是说,柳学冬认为眼前这个西王母是假的。 就像开头说的,柳学冬不信神仙。 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断,柳学冬想了想,指着自己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东方小青,或者说西王母,她张嘴吐出四个字。 “邪魔外道。” 柳学冬一阵无语,但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在她眼里,自己居然也不是人? 于是他又指着胧月暻问道:“那她是什么?” 西王母微微皱眉,明明已经表现出了不耐,却依然保持着原地不动的状态,仿佛是在忌惮着柳学冬。 她瞥了一眼胧月暻,不屑道:“蝼蚁。” 胧月暻:“……” 柳学冬饶有兴趣地看着西王母。 这就很有意思了,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和胧月暻不一样? 但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柳学冬想了想又从兜里拿出电话,举起来问道:“咳,那谁,你认不认识这是什么?” 西王母的眼底闪过一丝压抑的怒火,她不知道柳学冬的目的,但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是不是把我当傻逼?” 柳学冬一看就知道又闹误会了,他赶紧抬手:“诶别误会,我就是……” 话还没说完,西王母一声轻吒身影消失在原地—— 柳学冬视野中,西王母的身影瞬间放大。 瞳孔一缩,反应拉到极限,柳学冬伸手拨开袭来的拳头,同时也揉身扑上。 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如雨打芭蕉,二人瞬息间交手数合,伴随着柳学冬一记炮拳正中西王母当胸,她同时也弹腿踏中柳学冬小腹,二人立时分开。 柳学冬背后就是栏杆,随着他第二次撞上去,本就弯折的栏杆这次直接崩飞了几颗螺丝钉。 而西王母也不好受,她正面硬接杀招,整个人被打得直接飞了出去,后背撞上船舱,她顺势一个翻身跃到船舱顶部,四肢着地落稳后,也不见她缓口气,然后便再次朝柳学冬扑了上来。 柳学冬微微眯眼:“极速,自愈,身体素质提升,全能战士啊这是。” 片刻间,西王母已经扑到面前,柳学冬矮身躲过,然后就地翻滚来到甲板中央;西王母一下扑空,她双手抓住栏杆,身体顺势摆动转向,像是一只轻灵的猫儿蹲在了栏杆上,然后再次纵身一跃,于半空中朝柳学冬后背踩去。 “没完没了。”听见身后风声,柳学冬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还未来得及起身便直接伸手向后一捞—— 一把擒住西王母脚腕。 “抗揍是吧。” 柳学冬淡淡说道。 下一刻,柳学冬背脊绷紧,弓步前踏手臂骤然发力—— “给我下来!” 好似力士抡下开山斧,将东方小青重重砸下! “嘭!!!” 船身猛地一颤,西王母和甲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唔!”西王母一声闷哼,还不待起身,她就感觉柳学冬的膝盖顶住了自己脊柱,随后头皮一紧。 柳学冬揪住西王母的头发,迫使她将头抬起,然后重重朝地面撞去。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西王母双眼一阵发黑,滚烫的血顺着额角滑落。 她咬着牙不肯认输,正想发力挣脱时,却感觉到自己双臂被柳学冬先一步扭到身后,紧接着,一柄尖锐的利器顶在了自己的后脑勺。 “能自愈?”柳学冬森冷地声音从头顶传来,“等我把你天灵盖掀了,看你死不死?” 西王母身体骤然绷紧,随后缓缓放松了下来。 柳学冬也终于吐出了一口气,他将蝴蝶刀拿开,笑道:“这才乖嘛。” 身体之前被击打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如果单论近身格斗能力而不考虑其他,西王母的实力已经完全可以对标清道夫协会的s级水准。 柳学冬依旧半跪在西王母背上将她制住,他再次拿出电话放到她面前:“这是什么?” 西王母咬了咬嘴唇,半晌后才开口道:“电话。” 柳学冬满意地点了点头,认识电话,看来是人格分裂没跑了。 于是他又问道:“九处知不知道你的存在?” 西王母“屈辱”地闭上眼:“……不知道。” 柳学冬乐了:“这不是能好好说话么。” 西王母:“……” 柳学冬又问:“这么说今天是你第一次出来?” 西王母缓缓摇头:“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东方小青觉醒天赋的时候,不——严格来说她们三姐妹的天赋其实都是我赐予的。” “赐予”这个词让柳学冬听着有些别扭,而且他也并不相信一个副人格还能给其他人带来天赋,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要她开心,觉醒者早就满大街跑了。 所以他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出现的?” 西王母沉默着,没有接话。 柳学冬恍然大悟,知道西王母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一旦回答了,就是承认了自己只是一个人格产物,也是在变相否定自己的存在。 于是柳学冬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觉得我是邪魔外道?而她又是蝼蚁?” 西王母犹豫片刻才说道:“因为……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和我相同的气息。” “相同的气息?”柳学冬不太能理解。 西王母又迟疑了一下,解释道:“是神性,你和我一样,都是神。” “嗤……”柳学冬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但他大概猜到了一点,西王母指的可能是觉醒者这个身份。 柳学冬自以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继续发问:“好吧,下一个问题。在什么情况下你才会,嗯……下凡?” 这个问法显然让西王母非常满意,所以回答得也很爽快:“当她们三姐妹同时都失去自主意识的时候我就会附身到东方小青身上,但我能感觉到,我每次附身的时间不会太久,就比如现在我就……” 话语戛然而止。 柳学冬低头一看,西王母已经陷入了昏迷。 第160章 又要加班 柳学冬承认自己是利己主义,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嗜杀的人。 所以当确认西王母只是个副人格后,他也就没了灭口的想法。 他在东方小青身上检查一番,最后找出了那个藏在发夹下面的定位器。 将定位器收起来,柳学冬把不省人事的东方小青扔回船头,并嘱咐胧月暻照看好她,然后又把安东尼和特维克的尸体扔到了船上。 之前耽误了太多时间,他没空再去跟胧月暻依依惜别,胧月暻也很懂事地没有拉着他说东说西,就那样站在船头目送着柳学冬驾驶快艇离开。 …… 公海。 一艘快艇熄灭了发动机,顺其自然地漂荡在海面上。 柳学冬躺在放平的座椅上,脚搭着方向盘,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甜甜圈吃着。 这是他之前在厨房顺手拿的。 维纳斯悠悠醒转,她感到头疼欲裂,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是:驾驶位那个男人,一刀割断了特维克的喉管,然后用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重重撞向挡风玻璃。 想到这里,维纳斯突然回神,她猛地转身看向旁边,然后动作戛然而止——那个男人斜倚在船舷上,就那样百无聊赖地看着她,他一边嚼着甜甜圈,一边用蝴蝶刀抵在她的咽喉处。 一瞬间的惊吓后,维纳斯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应该没有机会活着离开了吧。” 柳学冬点点头:“没错。” 维纳斯逐渐平静下来:“你需要一个活口来问话。” “bingo。”柳学冬放下刀,笑道,“这就是你仅剩的作用。” 维纳斯没有趁机出手,也没有选择逃跑。她已经见识到了柳学冬的厉害,知道自己没有胜算,而且在这茫茫大海上,她也无处可逃。 “我检查过了。”柳学冬伸了个懒腰,“你身上的武器我都扔了,藏在牙里的毒药我也掏出来了,你脑袋后面也没安装微型炸药,所以不用想着自杀。” 维纳斯悄悄舔了舔后槽牙,果然那里已经空了。 “直接杀了我吧。”维纳斯咬了咬牙,“我受过专业的防审讯训练,你问不出来任何东西的。” “嗯,我知道。”柳学冬从后排座位下提出一个工具箱,这是他从刚刚的游艇上拿下来的。 “清道夫那一套么,洗脑加刑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训练,如果是换别人来做,可能确实从你嘴里撬不出什么东西。” 柳学冬一边说着一边从工具箱里拿出钳子、榔头、电钻等工具。 “但我就不一样了,清道夫的事我太了解了,我知道怎么让你开口。” “哦对了,你认识埃德蒙德吗?那个德意智老头,协会里专门负责教授审讯手法的教官。” 维纳斯瞪大了眼睛看着柳学冬,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柳学冬还在自顾自说着:“据说他参加过二战,是个老法西斯了。协会的防审讯训练就是他设计的,其实他还有几个绝活没拿出来,当然这些也不适合放进防审讯训练里,不然可没几个人能活着从训练里出来。” “但不巧的是。” 柳学冬抬起头,轻笑看向维纳斯。 “我全都会。” 维纳斯双目失神,她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柳学冬笑眯眯道:“别急,这个话题我们可以边做边聊,也许我心情好,会在最后告诉你答案——前提是你能撑到那时候。” …… “你们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谁。” 刀尖从指缝一直划到小臂。 …… “不是暗杀任务?” “那你们是怎么锁定萨曼莎的,情报来源是哪里。” 皮肤被一寸寸剥开,小臂以下鲜血淋漓,肌肉和血管暴露在空气中。 …… “为另一名清道夫吸引九处的注意力?也就是说这才是你们真正的任务目标。” 榔头保持着固定频率,一锤接一锤落下,从指尖开始,每根指节依次粉粹。 …… “那么,另一名清道夫潜入中海的目的是什么?” 刑罚从上半身来到下半身,柳学冬小心翼翼地替维纳斯脱下裤子,然后将刀尖缓缓刺入膝盖骨下方的凹陷。 …… “找那个冒充黑冢的人?原来协会也认为那件事跟九处有关系么。” 两声脆响,血淋淋的膝盖骨掉了下来。柳学冬将它捡起放在一旁,动作温柔得仿佛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 “你连另一名清道夫是谁都不清楚,看来从你这儿也问不出什么了。” 柳学冬把手伸出船外,用海水清洗手上的血迹。 维纳斯瘫倒在一旁,她的四肢血肉模糊,找不出一处好肉,就连身下的座位都被血全部染红了。 维纳斯的瞳孔在缓慢扩散,没有焦距地望着夜空。 她的身体每隔一会儿就抽搐一下,嘴里无意识地念着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维纳斯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全靠这个还未得到答案的问题吊着一口气——这也是柳学冬有意为之。 “差点忘了。”柳学冬洗完手坐回来,他俯身前倾,轻柔地替维纳斯理了理被汗水沾在额头上的发丝,然后小声说道,“渡鸦,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维纳斯瞳孔猛地一缩,就像是回光返照,她突然有了力气,转头死死盯着柳学冬。 柳学冬朝她笑了笑:“没错,就是你脑海里想的那个人……已经被协会清理掉的那个人。” 维纳斯苍白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几秒钟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柳学冬将所有工具全部归位,再用维纳斯的衣服将她和工具箱绑在一起,然后把尸体扔进了大海。 目送着尸体沉入水下,柳学冬回头望向中海方向。 清道夫协会不愿意将触手伸进大夏是有原因的,但当协会作出派人潜入中海这个决定时,就意味着它必然对这次行动有着一定的把握。 那个还不知道身份的清道夫是冲着九处来的,说不定现在就正躲在中海的某个角落里。 思忖良久,柳学冬终于作出了决定。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要加班了。” (第二卷完) 第161章 柳学冬在哪 辽阔的大海上,“海上明珠”号安静地矗立在原地。 只不过此刻它不再是孤零零的,在游轮周围停靠着很多艘救援船,其中不乏正闪烁着红蓝色信号灯的警用船。 这些船停靠的位置,隐隐将整艘游轮给包围了起来。 相较于一开始,游轮的吃水线又上涨了不少,但好在还处在安全范围内,在加急抢修后,一切问题都已经稳定了下来。 甲板上的悬梯边,游客们排着队等待下船乘坐救生艇,旁边站着数名维持秩序的警员,其中有两人手里拿着名单,正在挨个核查人员身份,每核实一个,就放一个人过去。 虞红豆和郑万松待在甲板另一头,昏迷的少梨被放在旁边的太阳椅上。虞红豆的面前站着林仁杰、陆石君、韩常笑。 这次九处一组二组的人几乎来了快一半,只不过大多数人还潜藏在下面的船上,登上游轮来接应她们的只有这三个人。 虞红豆一边汇报着情况,一边看着手里的电话。 她一直在重复拨打着柳学冬和胧月暻的号码,但不管是谁的都打不通。 郑万松看出了她的担忧,小声安慰道:“已经有警方的同志去搜查整艘船了,一会儿就该有消息了。” 其实郑万松和虞红豆一样担心,少梨昏迷后,他接过了电话,也一直不停地拨打着大梨的号码,电话倒是能够打通,但一直无人接听。 林仁杰刚刚听完身边警员的汇报,他沉着脸,打量了一眼虞红豆,低声说道:“他们在负一层的厨房舱壁上发现了一个人为造成的破口,房间里有少许打斗痕迹……人可能已经跑了。” 听到“负一层”,虞红豆眼皮一跳,她抬起头看着林仁杰。 林仁杰跟她对视了一眼:“除了更下层渗水的区域外,整艘船基本都检查过了,如果柳医生和胧月小姐没有故意躲藏起来的话,我认为他们不在船上的几率更大。” “他们没有理由下船。”虞红豆轻咬下唇,倔强地开口。 林仁杰没有跟虞红豆争辩,而是直接阐述自己的观点:“如果他们是非自愿的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人群一阵喧闹,随后人群分开两侧,两名警员抬着一个人急匆匆跑了出来。 郑万松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被抬着的人:“大梨!” 众人赶紧跑过去查看,只见大梨昏迷着人事不省,浑身上下满是灰尘,脑袋上还有血迹。 林仁杰赶紧让人继续抬她下去治疗,然后顺便拦住一名警员问道:“在哪找到的?” 警员苦笑道:“在电梯厢上面,我们听见有人汇报,说老听见电梯井里有电话铃声,翻上去一看才发现是个小姑娘。” “也是她命大,碰巧被电梯厢接住,要是直接落进井里,说不定都淹死了。” 这时,虞红豆突然急着打断道:“那你们还见到其他人了吗?” 警员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就发现她一个。” “那其他地方呢?”虞红豆情不自禁上前抓住警员的手臂,“游轮上类似电梯厢这样的角落应该还有很多吧?你们都找过了?” 警员无助地看向林仁杰:“这……” 林仁杰暗暗叹了口气,上前道:“虞红豆,冷静,只要人还在船上那就跑不了。现在游轮下层还无法搜查,我们只有等游轮回港后做完排水工作再进行检查。” 虞红豆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我更宁愿他们是下船了。” 焦急的等待中,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 人员核实工作也已经过半。 这时,林仁杰接到一个电话。 他拿起电话听了一阵,眉头突然一皱。 片刻后,他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他转头看向虞红豆:“人……找到了。” 虞红豆的双眼一下就亮了:“在哪儿?” 林仁杰指了指下方:“搜救船上。” 不等他把话说完,虞红豆已经小跑着朝悬梯跑去,她直接推开正在登记的人,不管后面人的抱怨,径直跑了下去。 登上搜救船的甲板,虞红豆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船舱门口披着警员外套的胧月暻。 胧月暻也看见了虞红豆,她激动地站起来,然后主动向虞红豆跑过来,一下扑进了虞红豆的怀里。 虞红豆将胧月暻紧紧抱住,小声而又快速地安慰道:“好了,没事了,回来了就好。” 明明她才是安慰人的那一个,但声音却有些发颤。 听着虞红豆的话语,本来还好好的胧月暻忍不住又要哭了出来,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红豆,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就站在不远处的警员这时走上前,低声解释道:“我们是在靠近公海的一艘小型游艇上发现她的,和她一起的还有那名叫东方小青的女孩,不过她一直处在昏迷中。” “除了她们两个,我们还发现了三男两女共五具尸体,目前正在确认身份。” 虞红豆的脸色一下就白了:“三具男性尸体?!” “柳学冬在哪儿……”她猛地看向胧月暻,死死盯着她,生怕从她口中得知关于柳学冬不好的消息。 胧月暻小嘴微张,迟疑了片刻。 身后突然传来林仁杰的声音,替胧月暻回答了虞红豆:“没有发现柳医生,那三名男性都不是。” 虞红豆有些恍惚地转身,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林仁杰。 她一时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林仁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警员继续说。 警员向林仁杰敬了个礼,然后他再次面向虞红豆,继续说道:“据这位胧月暻小姐提供的信息,她声称自己在厨房撞见了那两位名叫萨曼莎和程姝丽的女性劫持东方小青的行动,然后被打晕后带上船。” “在被打晕之前,她并未见过另外三名男性。当她醒来后,就正好看见其中两名男性同归于尽的一幕。” 刚说完,又有一名警员走了过来,递给林仁杰一张纸。 林仁杰快速看了一眼,说道:“尸体身份已经确认完毕了,分别是程姝丽、萨曼莎、特维克、安东尼、卢子平。除了这个卢子平以外,其余人都在参加研讨会的人员名单上。” 林仁杰再次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纸页:“这个卢子平是一名记者,昨天下午他在码头租了艘船……嗯,就是被发现的这艘游艇。” 第162章 回家吧 “目前可以初步确定的是,这个名叫萨曼莎的女人就是来自白头鹰的探员,我们在她身上搜到了与白头鹰进行联络的卫星电话。” 林仁杰摸了摸下巴:“对于程姝丽的情况我们暂时还没下定论,无法确定她是被胁迫的还是被诱骗的。不过这个卢子平的身份也有很大的问题……至于安东尼和特维克,我们暂时还没有头绪,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为什么会和萨曼莎她们动手,难道是见义勇为……” 林仁杰后续说了什么虞红豆完全没听进去,她看着似乎心事重重的胧月暻:“柳学冬没和你在一起?” 胧月暻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虞红豆的脸色,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可是他去找你了呀!”虞红豆一着急,忍不住拔高了声调,“你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胧月暻从兜里摸出电话——这是之前柳学冬在游艇上还给她的。 胧月暻小声说道:“……进水了。” 虞红豆突然反应过来,她的双眼亮起:“对了!柳学冬带走了对讲机——你的对讲机呢?” 胧月暻默默看向甲板,那里还残留着对讲机的碎片。 “被她们弄坏了。” 听到这个回答,虞红豆脑海里仿佛有一根弦绷断了,情绪变得激动,她下意识挥舞着双手,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那他能去哪儿!可是——可是他是去找你的啊!为什么你回来了他却不见了?这里是在大海上,他还能在哪里?这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我不知道。”胧月暻垂下眼睑,“红豆……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使虞红豆的冷静恢复了稍许。 她的双手僵在半空,她看见了胧月暻愧疚的表情。 “小暻……”虞红豆放下手,搭在胧月暻手臂上轻轻揉了揉,她的声音变小,“抱歉,我不是在怪你。” “我也知道,这件事不该怪你。我只是……” “……只是有些失控。” 胧月暻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然后小声说道:“他会回来的。” 虞红豆目光一黯,轻声重复了一遍:“嗯,他会回来的。” …… 随着船上的乘客全部撤离,游轮开始以一个相对安全的速度返航。它将回到港口进行全面的排水维修工作。 虞红豆和胧月暻也一起随船返程,在接近凌晨6点的时候,她们终于再次踏上了地面。 郑万松等人被九处的其余干员接走,当林仁杰过来问要不要送虞红豆她们时,却被虞红豆拒绝了。她坚持要守在码头,等待游轮的排水工作完成,然后亲自去搜寻每一处地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虞红豆是这样说的。 虽然嘴上说着“他会回来”,但理智却告诉虞红豆,柳学冬要么是被淹进了游轮下层,要么就是永远留在了大海上。 林仁杰深深看了眼虞红豆,最终叹了口气道:“我会把你的情况汇报给葛处,让他尽快安排相关人员对那片海域进行打捞作业。” 虞红豆沉默了一会儿:“……谢谢。” 乘客早已散去,九处的人也走了,警方除了留下一部分痕迹科的人员外,大部分人也都离开了。 天还黑着,码头路边的灯下只剩下虞红豆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壮观雄伟的游轮。 胧月暻站在她身后,她知道实情,有心想劝她回家,但见她这幅样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游轮上有维修工人在忙碌着,偶尔能看见他们从船舷边路过一闪而逝的身影。 “也许错的是我……” 虞红豆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胧月暻没有听清,她往前走了一步:“红豆?你说什么?” 虞红豆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开口道:“他在去找你之前,曾很强硬地让我跟他一起去……” 胧月暻愣住了。 “但是我拒绝了。”虞红豆的语气没有波动,但眼泪却无声地从脸颊滑落了下来。 两道泪痕从眼角蔓延到下巴,汇聚成一滴泪水掉下来,在衣襟上润出一小片圆形的湿痕。 “我知道,当时郑教授更需要我,可我现在为什么好后悔……” “他明明都那样要求我了……” “他从来都没要求过我什么,就这么一次,我还拒绝了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当时选择跟他一起去,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胧月暻从后面抱住了虞红豆。 “红豆……” “小暻,你没错。因为,因为……” 虞红豆的声音颤抖起来,最后终是按捺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错的是我啊!” 昏黄的路灯下,两道身影抱在一起,哭声在码头上回荡。 …… 胧月暻陪着虞红豆在码头一直待到了下午。 天亮以后,虞红豆就不再哭了,发泄完后她的情绪平复了许多,但依旧一言不发。 游轮的排水工作在中午时就完成得差不多了,但因为还要进行后续的维修工作,所以不允许非工作人员进入,但虞红豆却拿出九处的证件,强行登上了游轮。 胧月暻陪着她把游轮从上到下走了好几遍,每一处角落都没有漏下,但依然没有发现柳学冬的身影。 直到虞红豆打算第五遍搜寻游轮时,跟在后面的胧月暻发现她的身子晃了晃,胧月暻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虞红豆眼里满是血丝,胧月暻其实早就发现了她在强撑。 虽然只熬了一夜,肉体上的疲惫倒是次要的,但精神上的疲惫早就让虞红豆不堪重负。 “红豆,回家吧。”胧月暻忍不住劝道,“游轮就在这里,跑不了,但要是你也生病住院了,谁来继续找他?” 这番话其实说动了虞红豆,但她只是不甘心。 虞红豆一言不发,她扶着船舷栏杆,望着甲板出神。 这一晚上她其实想了很多。 柳学冬对于她到底意味着什么。 喜欢肯定是有的,但要说爱,似乎也还并没有到那个程度,毕竟满打满算,他们从相识到结婚再到现在,也才连半年时间都不到,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已经是彼此极为亲密的人。 但即使只是喜欢,那也已经是一份足够浓厚的感情,所以自己才会感到伤心。 而除了是因为对自己失去了这一份亲密关系感到悲痛以外,更多的其实是因为自己心中那份难以面对的愧疚感。 所以在明明已经搜寻了四遍游轮,明明已经知道他不在游轮上的情况下,自己却还是不甘心地一遍遍搜寻,与其说是自己心里还抱有希望,倒不如说自己是在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心中的愧疚罢了。 望着甲板,虞红豆仿佛还能看见昨天柳学冬从这里走过时的影子。 她微微张嘴,艰难地吐出了那三个字。 “回家吧。” 第163章 拒绝休假的虞红豆 平安路,幸福花园小区。 回到家后,虞红豆径直走向卧室,她仿佛是丢了魂,胧月暻在后面喊了她两声都没听见。 “红豆!”胧月暻拔高声调。 虞红豆恍惚中回神,她转身看过来:“怎么了?” 胧月暻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我说,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我给你煮碗粥吧。” 虞红豆无力地摆摆手,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卧室。 “咔哒。” 门被轻轻合上。 胧月暻孤零零站在客厅里,她轻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后,来到座机旁拨出柳学冬的号码。 话筒里传来冰冷的机械音。 关机。 放下电话,胧月暻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进厨房。 淘米,洗菜,打燃灶火。 八宝粥的香味随着蒸汽氤氲蔓延,渐渐充斥厨房,胧月暻望着升腾的雾气出神。 “叮铃铃——” 铃声突如其来,是客厅里的座机响了。 胧月暻蓦然惊醒,她赶紧小跑着去接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是我。” 胧月暻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是王利川的声音。 他是第一批被核验身份后下船的乘客,所以直到今天才知道柳学冬失踪的消息。 王利川在电话里问道:“胧月姐,柳学冬他……” 胧月暻打断道:“还没有消息,红豆昨晚在码头守了一整夜,我们把游轮搜遍了,还是没找到人。” 王利川关心道:“红豆姐还好吧?” 胧月暻叹气道:“不太好,她整个人状态很差,刚刚才睡下……” 话音刚落,胧月暻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她转头一看,看见虞红豆站在走廊口,正呆呆地望着这边。 似乎是因为起来得很匆忙,她此时赤着脚,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胧月暻迟疑了一下,朝虞红豆微微摇头:“是王利川。” 虞红豆的肩膀颓然地垮下去,转身默默走回了卧室。 目送着虞红豆将门重新关上,胧月暻才再次拿起电话:“红豆醒了。” “唉,”王利川犹豫了良久,好像有些不知怎么开口,半晌后才说道,“你劝劝她,她现在这个情况,过度伤心也只是在折磨自己。而且我一直是无条件相信柳学冬的,他不是这么短命的人。” 有些话王利川无法宣之于口,但即使是全世界都认为柳学冬死了,他也绝对是最后一个相信他还活着的人——因为他认定了柳学冬是帮他渡劫的贵人,自己的生死劫都还没来,怎么可能贵人先嗝屁了? “我知道,”胧月暻也只能应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两个心里都有数却又都不知道对方心里有数的人之间的对话干巴巴的。 双方不约而同地沉默半晌,最后还是王利川先开口:“那就这样吧,等红豆姐的情绪状况好些了,我再来看望你们。” “好。” 挂断电话,胧月暻闻到八宝粥的香味弥漫到了客厅里,她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又赶紧跑回厨房。 盛出一小碗粥,胧月暻一边端在手里吹着一边走向卧室。 她轻轻按下门把手,推开门。 房间里窗帘拉着,没开灯显得有些昏暗。 胧月暻依稀看见虞红豆侧躺着蜷缩在被子里,背对着这边。 胧月暻把碗放在床头,然后动作尽可能轻地爬上床,她来到虞红豆上方一看,却发现虞红豆并没有睡着,而是睁着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 “我煮了粥,起来吃点吧。”胧月暻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虞红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 胧月暻想了想,伸出手遮住虞红豆的眼睛:“那就先睡一觉,休息好了才有力气做其他的。” 这一次虞红豆没有拒绝,胧月暻感觉到睫毛轻轻刮过掌心的触感,虞红豆闭上了眼。 过了好一会儿,胧月暻听见虞红豆说道:“我睡不着,我现在一闭眼就能看到柳学冬拉着我的手让我跟他一起时那一幕。” 胧月暻也沉默了,她默默脱掉外套钻进被子里,从后面将虞红豆抱住,把脸贴在她背上。 “睡吧,至少你闭上眼还能见到他。” …… 胧月暻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虞红豆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把电话放在耳边。 虞红豆的眼里有血丝,显然是并没有休息好,她的神情也没有变化。 胧月暻转头看向窗外,窗帘缝隙没有光透进来,原来天已经黑了。 电话是葛文栋打来的。 “小虞,你的情况处里已经知道了,我今天一早就联系了相应团队对游轮周边区域进行打捞作业,但情况不容乐观……截至目前为止,依旧一无所获。” “谢谢葛处,麻烦你们了。”虞红豆的语气很平静。 “虽然打捞团队那边的工作还在继续,但是你应该清楚,时间已经快过去一天了,希望……很渺茫。”电话那头,葛文栋叹了口气,“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合适,但是出于实事求是的态度,我还是得把这句话说给你听……小虞,你要做好面对事实的心理准备。” “嗯……我清楚。” “鉴于这次的事情,处里决定让你带薪休假一段时间,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 “不,不用。”虞红豆却直接拒绝了,“我不想休假。” 葛文栋语气一顿:“你需要这个假期。不仅是用来调节你自己的状态,同时你也需要一些时间去处理家里的各种各样事情。” 这番话说得很直白了,言外之意就是让虞红豆做好给柳学冬操办葬礼的准备。 但虞红豆却像是被拨动了某根神经,她突然拔高了声调:“什么事情?现在连人都还没找到我为什么要准备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葛文栋沉默了一阵:“小虞,你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我建议你休息一段时间。” 虞红豆呼吸一滞,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抱歉,葛处。不过我真的不需要休假……” “我最需要的是有事情做,不管什么事。” “是转移注意力也好,还是自欺欺人也好……” “但我至少不想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只能干等。” 第164章 恶心人谁不会 葛文栋最终还是没有同意虞红豆的请求,他以下命令的方式,要求虞红豆在家休息。 从游轮回来后的第一天,虞红豆又来到了码头,她登上游轮,向每一个船上的职工挨着询问,问他们在游轮出事那晚有没有见到过柳学冬的踪迹。 无果。 期间陶萋萋这些和虞红豆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也曾打来电话关心,但虞红豆一概没接——她并不想被人关心,就好像柳学冬真的已经死了一样。 第二天,打捞团队也已经快放弃了,他们之所以还在继续工作,完全只是在尽人事罢了。 第三天,虞红豆开始向码头上其他出海船只打听消息,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关于柳学冬的只言片语。 依旧无果。 下午二女回到家后,学校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柳学冬“葬身大海”的事,也安排人专门打电话过来慰问,电话直接打到家里座机上,是胧月暻接的。 胧月暻随便敷衍了两句,那边也知道不是胡乱问的时候,所以没说两句就挂了。 希望就像是风中的火苗,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和它一起变得黯淡的还有虞红豆眼睛里的光。 胧月暻只能眼睁睁看着虞红豆身上的变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就好像在生活这幅画里,虞红豆跟着一起褪了色。 第四天,虞红豆再次来到码头——这一次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怔怔地望着远处的海面出神。 胧月暻没敢出声询问,也不知道虞红豆现在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但见她这幅模样,又怕她会冒出一些极端的想法来。 所以胧月暻就拉着虞红豆离开了码头。 路旁的长椅上,胧月暻和虞红豆并排坐在一起。 “其实我已经好多了。”虞红豆盯着自己的膝盖,声音很低,“你不用担心我。” “心里的坎儿早晚都会过去,只是我短时间内可能还无法完全看开。但现实就是现实,它就摆在那里,不会考虑我能不能接受。” “你瞧,我能想明白这点。”虞红豆自嘲一笑,“说明我也不是一个太感性的人。”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做这些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可笑的是,我和他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室友。我和他才认识半年不到,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关系,甚至还不如你和他认识的时间久。” “那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虞红豆深深吸气,然后长叹一声:“只是因为自责,名义上的夫妻身份也只让我这份自责变得更加沉重罢了。” “这个答案让我感到很迷茫。它是在告诉我,我不是因为失去了柳学冬而感到难过,而是因为我由于自己的过失,导致我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而无法接受。” “所以我现在甚至无法确定,我对柳学冬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然后我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就连这份‘自责’也是自私的。” “这让我想起了我是因为什么才和他结的婚,其实从那时开始,我的自私就已经表露无疑,只不过我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而他也从未提出过这一点,而是选择了默默包容——而我竟然就这样甘之若饴地选择了接受?” “现在我后知后觉,这种包容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堂而皇之从别人钱包里窃取财物的小偷,明明早就被发现了却依然有恃无恐地继续着,自己还对这份包容充满了窃喜。” “所以……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道歉,弥补,都没有机会了。” 胧月暻在旁边听得难受极了,她咬了咬嘴唇,突然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红豆,其实他和我……” 话刚出口,却被虞红豆打断。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和他一直在刻意地不去提你们以前的事情,我知道里面一定有你们不想让我知道的故事,所以我也从来没主动问起过。” “他是我丈夫,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知道你们不会害我,不想让我知道只可能是怕我受伤害。” “但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在脑子里偷偷去想,是什么样的故事会让你们这么默契地瞒着我。” 虞红豆转过头来,向胧月暻温柔地笑着:“小暻,你和他之前也交往过吧。” 胧月暻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她的这个表情使虞红豆更加确定了心里的判断。 “我没有在怪你。”虞红豆默默拉起了胧月暻的手,她重新看向远处,“你们选择向我隐瞒这件事,其实就足以说明你们是在替我着想了,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和你的感情,你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和柳学冬的关系,我都明白,所以我也就一直装作不知道。” “他现在不在了,我也终于可以不用演戏了。” “小暻,我很清楚,你现在比我还要难受,我至少还能表现出难过来,你却只能在心里强忍着,还要反过来安慰我……一定很辛苦吧。” 胧月暻死死咬着嘴唇:“……” “没事,”虞红豆揽住胧月暻的肩膀,轻声道,“不用忍着了,想哭就哭吧。” 胧月暻嘴角瘪了瘪,下一刻,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哇——柳学冬你个渣男!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 与此同时,九处葛文栋办公室里正在开小会。 办公室里除了葛文栋,还有林仁杰和陆石君这两名行动组组长,以及一些其他的要务工作人员——因为行动组的觉醒者们都只是干员,这种决策类的会议并不需要他们参加。 “这些人的身份已经基本确认了。” 葛文栋给每个人发了一份档案:“萨曼莎是白头鹰的间谍,卢子平是上次清理行动的漏网之鱼,他们这次的绑架是有预谋的,萨曼莎从研讨会初期就混了进来。而剩下两名男性,安东尼和特维克——我猜这名字也是假的,但策略组推断,他们大概率来自清道夫协会。” 林仁杰仔细翻了一遍档案,然后点头道:“他们身上经受训练的痕迹十分明显,而且很多都是陈年老伤,说明他们从很年幼时期就开始接受训练了……我同意这个推断。” 陆石君在旁边昏昏欲睡,好几次都差点靠到林仁杰肩膀上去,他打了个哈欠道:“……老葛,要不你把林老大派自由联邦去吧,让他也去绑几个白头鹰的人,弄不疼它也恶心它。” 葛文栋瞪他一眼:“反击这种事轮不到咱们操心,总部知道安排。” “今天叫你们来,除了给你们说一下这次事件的结果以外,还有就是你们回去给自己组员交代好,让他们继续抓紧巡查工作。这次事件恰好说明了我们之前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不管是白头鹰还是清道夫协会,都一直对咱们虎视眈眈,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而哪怕是不考虑境外势力,近来觉醒者事件增多的现象也足够我们引起重视了。” “知道了。”陆石君打着哈欠回道。 “葛处。” 这时,林仁杰将目光从档案上抬起:“这次游轮事件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包括白头鹰和清道夫为什么会打起来我们也没搞清楚,甚至还那么巧合地同归于尽了。胧月暻作为唯一的目击者,我觉得有必要好好审问一下。” “审问”这个词让葛文栋直皱眉:“你说的情况我也清楚,但是不合适。” “从尸体情况来看,他们同归于尽的可能是有的。” “而且小虞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做这个事确实很不合时宜。再退万步说,胧月暻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就算要问,那也是例行询问,怎么能把她当犯人一样对待?” “但问肯定是要问的,不过要先等这次事件的风波过去。” 林仁杰闻言点了点头:“那到时候需要安排陶萋萋去吗?” 葛文栋捏了捏眉心:“小虞知道陶萋萋的天赋,这么做会寒了自己同志的心,没有必要。而且还是刚刚那句话,胧月暻不是犯人,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去小虞家里做例行询问,你不用管了。” “我明白了。” 这时,葛文栋的秘书提醒道:“葛处,别忘了对外发言的事。自从清道夫协会公开情报后,现在全阴影世界都在等着咱们九处的回应。” “当然没忘。”葛文栋呵呵一笑,“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咱们也恶心恶心他们。” …… 当日,大夏特管九处在阴影世界作出回应称: 清道夫协会针对中海策划并执行了某项有预谋的破坏行动,但好在在此期间有白头鹰的探员从中协助,帮助九处成功破灭了清道夫协会的阴谋,九处对白头鹰的这种乐于助人的精神表示诚挚感谢,以及对两名白头鹰探员的牺牲表示深切遗憾。 在回应末尾,九处还贴心地将萨曼莎和卢子平的档案资料贴了出来。 这个回应一出来,全世界都搞不明白了,到底是清道夫协会对九处动了情,还是九处和白头鹰牵了手? 而只有知道内情的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第165章 这是我家 是夜。 一处距离码头不远的海滩上,一个人影游上了岸。 柳学冬浑身湿透,神色间略有些疲惫。 上岸后,他一屁股坐了下来,在身上摸了摸。 电话由于进水早就彻底没法用了,钱包里的钞票也被泡得稀烂,好在证件一类的物品没出问题。 最后,他从裤兜里掏出了那个简易构造的遥控器,然后甩手丢进了海里。 稍微歇了几口气,柳学冬不再逗留,起身朝远处的城市走去。 …… 从千禧年开始,中海的房价就一直在涨,那时候有正经工作的人都等着分配房子,谁也没想到会发展成如今这个局面。 即使是在这种趋势下,这个名叫望海湾的楼盘,由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它的房价也是全中海最拔尖的那一撮。 两百平的大平层公寓里,王利川正躺在柔软大床上呼呼大睡,他的怀里抱着一名虽然看得出有一定年纪,但由于保养得当,也完全称得上风韵犹存的妇人。 房间里开着地暖,二人不着片缕,睡得正香,从凌乱的被单看得出来,此前这里一定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美艳的妇人向来觉浅,迷迷糊糊中她依稀听见外面有动静,短暂的茫然后,妇人突然惊醒,再仔细一听,果然听见外面叮叮当当,其中还夹杂着脚步声。 一瞬间困意全无,妇人赶紧推攘王利川,同时压低声音急促道:“神父!快醒醒!我老公回来了!” 王利川一听差点蹦了起来,掀开被子就去床头柜抓自己的衣服。 手刚伸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我家么?” 妇人也愣了,她一拍额头:“哎,太紧张给忘了——等等,本杰明,你家怎么还有别人?” “我一个人住啊……”王利川一怔,随即也听见了外面的异响。 “小偷?!”王利川神色一变,听着外面毫不掩饰的动静,他的脸色难看起来,“这特么也太嚣张了!” 王利川鼻子都气歪了,这哪里是盗窃?分明是明抢啊! 妇人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催促王利川:“你快把衣服穿上出去看看——拿上武器,小心点儿!” 王利川有功夫傍身,一个小偷倒还不值得他忌惮,于是他扯过浴袍在腰间一围,拎着床头的花瓶就走了出去。 来到客厅,借着窗外的月光环视一圈,客厅里空荡荡的。 这时他又听见了动静,转头一看,发现饭厅方向隐隐有微弱的光散发出来。 王利川差点给气乐了——合着这小偷是饿死鬼投胎,一来就奔着饭厅去了。 事不宜迟,王利川拎着花瓶,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饭厅,他一眼就看见了光线来源——一个人影正站在冰箱前面,躬着身子不知捣鼓着什么。 “小贼受死!” 王利川大喝一声,他高高举起花瓶,丝毫没有犹豫地砸了下去。 话音未落,王利川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的花瓶也滞在了半空。 他抬头一看,一只手正稳稳托住花瓶。 与此同时,冰箱前的“小偷”也终于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利川。 “你要干嘛?” “卧槽——”王利川一个激灵爆了粗口,“老柳!?” 眼前的柳学冬仿佛刚从海里被捞起来——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湿漉漉的头发里还夹杂着两根海草,此时嘴里正叼着根火腿肠,另一只手里抓着袋刚刚拆开的方便面。 “我说啊,”柳学冬无奈道,“就你家这冰箱,耗子来了也得直摇头,真就一点油花都见不着。” 王利川哭笑不得:“你啥时候见我在家里吃过饭,就你手里这袋方便面也还是去年我刚搬家那会儿买的,过没过期都不知道。”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小声呼唤:“神父……本杰明——你在跟谁说话呢?” 柳学冬挑了挑眉,目光下移,落到王利川腰间围着的浴袍上。 王利川脸色一变,他下意识一夹腿,然后匆忙又跑了出去。 柳学冬隐约听见外面有交谈声,最后有个女人突然拔高了声调:“这么晚了你让我走?!” 随后就是王利川的好言安抚,过了没多久,又传来了开门和摔门声。 几分钟后,重新穿戴整齐的王利川走回饭厅,他朝柳学冬招了招手:“来客厅坐吧。” 柳学冬刚吃完手里的东西,闻言点了点头,跟着他来到客厅。 王利川给他倒了杯水,问道:“附近有家24小时超市,我刚打电话让保安去买面包饼干了……你怎么会饿成这样?” 柳学冬端起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开口道:“在公海上漂了四天,游轮那件事导致海关最近查得很严,直到今晚才让我找到机会溜进来。” 王利川看着柳学冬有些憔悴的脸色:“难怪了……等等,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撬我家锁了?” 柳学冬指了指身后:“我嫌麻烦,直接从窗户进来的。” “哦……”王利川正点头,却突然反应过来,“大哥,这是21层!” “嗯?”柳学冬看他一眼,“走楼梯容易遇见人。” 王利川使劲揉了把脸:“好吧,不过你为什么不回自己家?你不知道,红豆姐找你都找疯了。” 柳学冬拿起茶几上的香烟,给自己点燃一根:“……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王利川微微皱眉,沉声道:“有事?” 柳学冬点头:“嗯,有一名清道夫藏在中海,我得先把他找出来解决掉。” 王利川闻言神色一凛:“清道夫?你是指……” “没错。”柳学冬轻弹烟灰,“就是你想的那个。” 王利川目光一沉:“这件事只有九处能管,所以你是担心红豆姐被卷进去……不对,这跟你不能回家有什么关系?” 柳学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他是冲着我来的。” 王利川的脸色顿时变了:“你——!”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王利川深深看了眼柳学冬,然后起身去开门。 是保安送来了吃的。 客厅里,柳学冬听见王利川在向保安道谢:“大晚上的肚子饿了,麻烦你了。” 保安客气地回道:“不麻烦,应该的。” 保安离开后,王利川关上门回来,他把食物放在柳学冬面前:“所以……” 柳学冬撕开包装袋,主动打断了王利川的话:“那个人跟我过去的经历有关系,所以我不想惊动九处,这件事我得自己解决。” 王利川沉默了。 柳学冬大口咬下一块面包,胡乱咀嚼了一阵就咽下肚:“如果我回家,很多事在红豆眼皮底下不方便做,所以我还得继续‘失踪’一段时间。”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柳学冬没有告诉王利川。 就连一个执行扰乱任务的清道夫小队都是一个a级加两个b级的阵容,那真正负责潜入任务的那名清道夫——他的个人实力只可能比维纳斯她们更强。 第166章 敌明我暗 王利川点头道:“明白了,所以你要暂时在我这里住下来对吧。” “你想多了。”柳学冬摆摆手,“我自己有地方住,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 王利川一听就兴奋了:“你也有求我帮忙的时候?” 柳学冬三两下把面包吃完,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掉,肚子里的饥饿感终于得到了缓解。 他又拆开一袋饼干,放缓进食速度,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第一件事是关于胧月暻的。” 一边吃着,柳学冬一边沉着说道:“九处有个叫陶萋萋的觉醒者,经过我的观察,她的天赋和审问相关,可以让人下意识对她说实话。胧月暻之前在船上目睹了事件的全部经过,虽然我让她想好了托词,但难保九处不会多疑,如果只是对她正常问询还好,但要是面对陶萋萋,胧月暻瞒不住实情。” “以防万一,我需要你去对胧月暻做一次心理暗示——她之前有过一次类似经历,所以这件事不难。” 王利川听着听着就回过味来了:“等等,你这话的意思是……那艘游艇上的人其实是被你弄死的?” 柳学冬轻轻地点了点头:“除了程姝丽,她是被白头鹰灭口的。” 王利川情不自禁吸了口冷气:“说你是狠人都太委婉了,别的狠人是背上纹撒旦,到你这是撒旦背上纹你啊……老柳,那可是白头鹰的特工,你单枪匹马地就给全弄死了?” “也不全是白头鹰。”柳学冬纠正道,“白头鹰只有两个,剩下那三人是清道夫。” 王利川:“……” “另一件事是关于东方小青。” 柳学冬继续说道:“她在游艇上曾表现出了人格分裂的症状,她的一个自称‘西王母’的人格和我交过手,但我还无法完全确定她当时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有人格分裂,所以我需要你去替我‘看望’一下她,试探她对那晚在游艇上的经历还有没有印象。” 王利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西王母?” “没错,就是西王母,她非说自己是神仙我有什么办法?”柳学冬摊手,无奈道,“不过我还是倾向她人格分裂的情况大概率是真实的,因为西王母这个人格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东方小青在九处档案上的记录情况。” 王利川微微张嘴,目光有些呆滞:“……你看九处档案这事九处知道吗?” “这不重要。”柳学冬摆手道。 “重要的是最后一件事……你尽快带着你爷爷离开中海。” “你自己找理由,旅游也好,回家探亲也好,怎么都行。” 王利川眉头皱了一下,他思忖片刻:“你怕他老人家影响到你?” 柳学冬快速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把目光移开。 他点头道:“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在思考你爷爷在九处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算命什么的都是戏言,但从你好几次的描述来看,我猜测你爷爷的天赋极有可能是类似于预知或观测方面的——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这是你家的秘密,不能告知外人,所以这些也只是我自己的推测,你不用告诉我正确与否。” “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试着查过你的身份,但什么都没查到,这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结合这些,不难猜到你爷爷在九处的地位应该是很高的。” “他的身份敏感,再加上那个我拿不准的天赋,他留在中海,很有可能会对我后续的动作产生不便。” 王利川抓了抓头发:“这你倒是不用担心,他老人家明天就要回京城了,听说那边有急事需要他回去解决。” 柳学冬松了口气:“那正好。” 不料王利川又说道:“但他老人家昨晚给我打电话了,说今天白天想去见一面红豆姐。” 柳学冬愣了:“见红豆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王利川苦笑道,“我猜测和我前段时间让他给红豆姐请假的事有关系——他可能把红豆姐误以为是帮我渡劫的贵人了,但这也完全不是他非得见红豆姐的理由。” “对了,”王利川突然抬起头,“前几天从游轮回来后,我听见他在给中海九处的人打电话时也提到了红豆姐,好像还说了什么高位格天赋,相斥理论什么的,我也听不懂。” 柳学冬也迷茫了:“高位格天赋是什么天赋?” 王利川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高位格天赋……”柳学冬沉思良久没有头绪,“我会自己想办法调查的。” 吃下最后一块饼干,柳学冬拍了拍手起身:“那就先暂时这样,我得走了。” 王利川问道:“我要怎么才能联系到你?” 柳学冬回道:“你不用联系我,如果有需要,我会主动找你的。” …… 离开王利川的住处,柳学冬回到自己在中海的另一处房子。 前文有提,在他刚来到中海时,通过胡满的关系为自己购置了不少房产,这些房子平日里都闲置着,早就被他布置成了安全屋。 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柳学冬终于可以放松些了。 他看了眼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已经快亮了。 之前在海上时,为了减少新陈代谢,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船上保持着假寐状态,尽可能减少体力和精力的消耗,所以现在并没有多少困意。 他走到桌旁坐下,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笔和纸,让思绪渐渐发散,开始思考起来。 要怎么才能找出那个藏在暗处的清道夫? 柳学冬闭上眼,将自己代入成那名清道夫。 『如果让我来执行这个任务,我会怎么做?』 『我的任务是调查假扮黑冢的人,协会认为这个人来自九处。』 『可协会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哦……因为黑冢在干掉海顿局长时亲口承认过科克也是被他干掉的,而科克又死在中海,那件事的最终获利方是九处,所以这个假扮黑冢的人一定和九处有关。』 『也就是说,要想查这个人,就得从九处下手。』 『敌在明我在暗,作为一名经验老道的清道夫,可不会做出潜入九处驻点这种蠢事来,所以最好的方法应该是……』 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柳学冬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落笔。 『引蛇出洞。』 第167章 进击的湾鳄 尤金图斯国际酒店。 位于11层的健身房里,亚利加托意兴阑珊地将杠铃松开,杠铃接触地面,脚下顿时一震。 自从注射了泰坦2型后,这种普通人用来训练的重量对他来说已经完全不够了。 这时,一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她穿着紧身的粉色运动服,将身材曲线完美勾勒出来。 她双眼放光地盯着亚利加托壮硕的肌肉,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大方问道:“帅哥,留个联系方式吗?” 如果是在平时,亚利加托并不介意来一次美妙的邂逅,但他还有任务在身,况且这里是在大夏境内,他必须时刻保持住最好的状态,于是他用高丽语回道:“我听不懂。” “高丽人?”不料女人闻言双眼更亮了,她立刻同样用高丽语回道,“欧巴,跟我交朋友吧,晚上我请你喝酒。” 亚利加托微微皱起眉毛:“我拒绝。” 女人还想纠缠,但一名穿着正式,白领模样的女子朝这边走来,她身后还跟着两名西装革履的保镖。 白领女人来到亚利加托面前,向他微微颔首:“代表。” 亚利加托点了点头:“回房间说。” 说罢,没有再看运动服美女一眼,径直朝电梯走去。 运动服美女正想跟上去,却被两名保镖拦了下来。 这是亚利加托抵达中海的第五天,其实他本可以更早就来的,但由于另一队负责牵制任务的执行官小队迟迟没有动静,所以他为了保险起见,特意延迟了几天才来到中海。 他现在的名字叫朴允哲,是这次朴氏财团派来进行商务合作团队的代表。 朴氏财团是高丽几大顶尖财团之一,旗下的关系企业有五十多家,涵盖了诸多领域:电子、物产、金融、机械、化学等等,而这次团队来到中海的理由,就是要进行一场金融投资的商谈。 而朴氏财团之所以能发展成今天的规模,原因只有一个——它是清道夫协会在阴影世界之外扶持的白手套。 虽然挂着代表的头衔,但真正做事是轮不到亚利加托来操心的——严格来说,就连这次投资商谈,也只是为了给他执行任务作掩护罢了。 当然,团队内的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些,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无条件服从亚利加托的安排,这让他们隐隐猜测亚利加托一定是财团内的某个高层,但至于高到什么程度,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除了那个女白领,她叫金恩慧,是商务团队里真正管事的主管,虽然她也不清楚亚利加托真正的身份,但她却明白大家一定低估了亚利加托的地位,因为她出发前曾亲眼看见过朴氏财团的大老板在亚利加托面前陪着笑脸点头哈腰。 如果不是真的确定亚利加托对男女床事方面没有需求,她都恨不得亲手把自己送到亚利加托的床上去。 至于朴允哲这个身份,它并不是伪造的,它比真金白银还真,原因无他,因为这个身份是朴氏财团交给亚利加托的。 高丽这个国家其实很有趣,它的实权几乎全部集中在财团手中,就连高丽政府的一言一行都得看财团的眼色。所以一个真实的身份而已,说得夸张点儿,只要财团张口,高丽总统都得亲自进厂把这身份证明给做出来。 而这种特殊的国情,也是清道夫协会选择在高丽发展白手套的原因之一。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这段时间他在中海不管干什么,只要不留下证据,他就完全不必担心会被九处找上门——就算是九处亲自跑到高丽去查,他朴允哲这个身份也不会有问题。 这次来抵中海的团队中有二十多人,除了数名真正负责商谈合作的工作人员外,其余都是专业的安保人员,毕竟亚利加托这次的任务并不是暗杀行动,他也需要一些人手去替自己办事。 回到自己居住的套房,亚利加托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金恩慧落在后面,进入套房后她示意保镖守住门口,然后才将房门关上。 “金主管。”亚利加托用眼神示意,“怎么样了?” 金恩慧来到亚利加托对面站定,她低头说道:“有两件事需要向您汇报。” “说。”亚利加托端起杯子,换了个让自己更舒适的姿势。 金恩慧抿了抿嘴:“第一件事,联系组已经和本地帮派接触上了,这件事比我们想象得要容易许多,只要肯花钱,他们很乐意帮我们散布消息。” 亚利加托点头道:“意料之中。” “第二件事。”金恩慧停顿片刻,“信息收集组反馈回来了一个最新消息,我猜对您应该有帮助。” 亚利加托微微挑眉。 金恩慧说道:“他们在调查您所描述的非正常事件相关传闻时发现了一件事。在中海市范围的所有片区里,分布着很多类似日常治安组的巡逻队伍,这种小队大多由五至七人组成,从他们身穿的制服来看,毫无疑问是中海警方的人。” “信息收集组之所以会注意到他们,是因为他们发现,每当我们通过帮派散布出非正常事件传闻后,这种巡逻小队总是最先赶到相应地点的——即使并没有人报警,他们也能第一时间赶到确认情况。” “这显得过于积极了,就好像他们是专门负责这类事情的一样。” 亚利加托坐直了身体:“这对我确实有用,将信息组这几天的情报汇总拿给我,我马上就要用到了。” 其实早在高丽时,亚利加托就已经在策划该如何进行这次行动,对于任务要怎么去做,他心里早有一套自己的构想,但难点在于,要怎么执行才能万无一失。 他一个人不可能对抗整个九处,更何况现在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所以想要得到关于九处的信息,就只能通过取巧的方法。 所以在抵达中海之后,他将安保人员分为了两组。 联系组和信息收集组。 联系组的主要任务是散布虚假的非正常事件的流言,但这件事不能由他们亲自去做,所以亚利加托安排他们去接触本地帮派——这种消息从本地人口中传出去,可信度才能更高,也更能引来九处的注意。 但亚利加托很谨慎,他一开始甚至考虑过,如果这类传闻突然变多起来,可能会引起九处的怀疑,所以他特地要求了联系组将进度放缓,打算先观察观察九处的反应再做后续动作。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九处不仅没有怀疑过传闻变多这件事是不正常的,反而每次针对这类事件的调查都表现得很积极。 信息收集组的任务则是去打听中海及周边范围内,在过去几年中曾发生过的非正常事件,以及涉及到这类事件中的人,亚利加托清楚,只要九处还在保持持续吸纳觉醒者,那当时这类事件发生的时候,背后一定会有九处的身影,他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直接锁定一名或数名九处成员。 当然,这种方式风险更大,但同时也更加快捷。 而不管是联系组还是信息收集组,这些安保人员都只是普通人,他们既不清楚自己行动的意义,更不知道所谓的非正常事件就是涉及觉醒者的事。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明白自己正在做的事是见不得光的,是需要隐秘行动的。 第168章 白头鹰太不是人了 如果条件允许,亚利加托其实有更简便的方法来调查这些信息。 那就是通过边缘人。 边缘人这种灰色职业,通常是在夜晚工作,但他们并不是仅依赖阴影世界吃饭,对于游走于正常世界和阴影世界夹缝中的他们来说,正常世界的情报也是一笔很丰厚的经济来源,所以在正常世界的各种黑色产业链里,也总能窥见他们的身影。 在抵达中海的前两天晚上,亚利加托曾试着找出中海本地的边缘人,但结果却连根毛都没找着。 正常情况来说,不管是在哪里,边缘人这种东西就像是厨房里的蟑螂,阴影世界则是隔了夜的蛋糕,他们或许能隐藏得很好,但只要阴影世界没有消失,那么边缘人总归是存在的。 而这个调查结果和他的认知产生了偏差,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九处对中海的管控是不是太严密了,以至于这里根本就没有边缘人的生存空间。 但亚利加托没有在这个环节死磕,既然找不到边缘人,他转头就开始安排自己手下的人展开调查,这才有了之前那两项安排。 不多时,金恩慧将整理好的情报交到了亚利加托手中。 亚利加托一边翻阅,金恩慧则一边解释。 “这是中海市的地图,上面画圈标注出来的地方是我们目前已经确定的治安组的驻点,因为时间不够,所以目前只发现了这几个地方,如果有充足时间的话,相信我们能确定更多的驻点。” 见亚利加托微微皱眉,金恩慧赶紧又补充道:“信息组做这个工作的时候担心被发现,所以没敢偷拍照片。” “地图上打叉的地方,是近几年发生过非正常事件的地点,在文档后面有详细的调查记录。” 金恩慧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眼亚利加托的脸色,又说道:“不过这些调查并不能完全保证真实性和准确性,因为这类情报是通过向当地人打听得来的,很可能有夸张和以讹传讹的成分在里面。” 亚利加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问道:“在打听的过程中有没有人怀疑过你们的目的?” 金恩慧摇头道:“并没有,那些当地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据他们说,本身就有不少对这类事情感兴趣的年轻人来当地打听或者进行探险性质的活动,他们好像把我们也当成这种人了。” 说罢,金恩慧又指向地图上用三角符号标注出来的区域:“这个符号标注出来的地点,代表着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非正常事件,并且信息组从当地人口中确定,在非正常事件发生时,这里曾经出现过类似于警方一类的官方人员。” “我知道了。”亚利加托放下杯子,“出去吧。” …… 距离幸福花园不远的一个安静的咖啡店里,陶萋萋和虞红豆面对面坐在角落里。 今天陶萋萋是以朋友的名义来看望虞红豆的,因为聊起天来难免要涉及到九处,所以虞红豆并没有叫上胧月暻一起。 “前段时间开大会那次讲的事你还记得吗?”陶萋萋望着虞红豆,然后往面前杯子里加了好几块方糖。 虞红豆心不在焉地搅拌着咖啡,点头道:“记得,怎么了?” 陶萋萋望了望四周,然后把身体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最近觉醒者事件出现的频率更高了,可把老葛给愁坏了。” 虞红豆抬起头看向她:“咱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有什么好愁的?” “嗨,”陶萋萋一挥手,“人手都要不够用啦!现在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各种各样的疑似觉醒者事件的消息,一会儿是哪里看见会吐火球的小孩啦,一会儿又是哪里听说有人能请黄大仙上身啦,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这些消息大部分都是假的,可咱们又不能不管——万一就有一个是真的呢?” 陶萋萋抱怨道:“说白了还是最近觉醒者事件频发闹的,处里大家都快成惊弓之鸟了。要放在平时,这些事一听就是谣言,压根不怎么去在意,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也不敢去赌它是不是真的,所以有一丁点风吹草动都必须赶紧过去看看。” 虞红豆微微张嘴:“人手都不够用了……那你今天怎么还有空来看我?” 陶萋萋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不是最近累坏了么,我就借着来看望你的理由跟老葛请了一天假。” 虞红豆:“……” 陶萋萋笑嘻嘻地说:“安啦安啦,真有事巡查组会给我打电话的,我的天赋在这种事上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有我没我都一样。” 虞红豆问道:“京城总部那边有说法吗?这种情况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还要持续多久?” 陶萋萋耸了耸肩:“不清楚,这事归老葛管。” 虞红豆想了想,道:“要不我明天还是回来上班吧,处里现在这么忙,我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待在家里。” 陶萋萋赶紧摆手:“不至于,你该休息休息,老葛也不会让你带着情绪上班的。” 虞红豆露出浅笑:“其实我已经调节得差不多了,工作也正好可以让我分散一下注意力。” 陶萋萋撇嘴道:“那你去跟老葛交涉吧,不过你可别说我跟你说这些来着啊,不然老葛肯定又要以为是因为我多嘴才让你想回来上班的。” “嗯,我懂。”虞红豆点头轻笑,“对了,小青她们怎么样了?我记得大梨之前好像是受伤了,恢复得如何?” 陶萋萋叹了口气:“大梨倒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反而是小青受伤比较严重。” “听说她的肋骨断了两根,还有一些击打造成的内伤,至今都还躺在病床上呢。我们怀疑她是在昏迷期间遭受过暴力殴打,但偏偏她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按理说就算是昏过去了,但被这样殴打时也该清醒过来才对。” 虞红豆沉默了一会儿:“白头鹰太不是人了,明明都昏迷失去抵抗能力了,居然还要对她下这么重的手。” “谁说不是呢!”陶萋萋气愤道。 话音刚落,虞红豆放在手边的电话响了。 她偏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着。 王利川来电。 第169章 望气,虞红豆 “谁?”陶萋萋好奇问道。 “王利川。”虞红豆拿起电话,并没有急着接,“你认识么?” 陶萋萋茫然地摇头:“没听过啊……这谁?” 虞红豆向陶萋萋摆了摆手:“我先接电话,等会跟你说。” 电话接通,王利川的声音响起。 “红豆姐,你现在有空吗,我和我家老爷子现在过来。” 虞红豆看了看周围:“没问题,不过我现在不在家,嗯……要不我们在诊所见面吧?” “胧月姐跟你不在一起吗?”王利川回道,“那正好,因为老爷子身边还跟着九处的干员,你应该认识,叫林仁杰。” 虞红豆应道:“好的,那我们诊所见。” 挂掉电话。 虞红豆向陶萋萋解释道:“王利川你不认识,不过他的爷爷你可能听说过。他爷爷叫王九命,我只知道他是京城总部那边的人。” “王九命!”陶萋萋一听,顿时惊得直瞪眼,“你怎么不早说,这位神仙也专门来看你?” 这下反而是轮到虞红豆搞不明白了:“王九命……怎么了?” 陶萋萋嘬着牙花:“啧啧啧,你居然不知道,你是真没去了解过咱们九处的渊源啊,那位可是九处的创建人之一,就连总部一把手易老虎见着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虞红豆也惊了:“这我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总部的普通干员,顶多资历老一些……” “我的亲姐姐,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他为什么要来见你?”陶萋萋赶紧问道。 虞红豆茫然地摇头:“我也不清楚啊,昨天王利川给我打电话说要来看望我,然后就顺带提了一嘴说他爷爷也要跟着一起来,我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现在被你这么一提,我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虞红豆歪着头想了想,“……就像是领导慰问那个意思?” 陶萋萋摸着下巴想了想:“嗯……如果你和王利川关系好的话,有这层交情在,所以这位大领导跟着一起来看望也说得过去?” “哦对,”虞红豆补充道,“还有林组长,他应该是负责王九命老爷子的安全工作,所以一会儿也会跟着一起过来。” 一听这话,陶萋萋差点就跳了起来:“林老大也要来?不行,那我得赶紧溜了,不然他碰见我在这又该说教我了。” 虞红豆哭笑不得:“你一个二组的这么怕他一组组长干嘛。” 陶萋萋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回道:“二组的又怎么了?别说我了,就连咱们组长熊猫眼也怵林老大。” 说罢,收拾好东西的陶萋萋匆忙朝虞红豆挥手道别,然后逃跑似的离开了咖啡馆。 陶萋萋走后,虞红豆也起身结账,随后走路回到小区。 在走到心理诊所的门前时,虞红豆情不自禁抬头望向头顶“闻舒心理诊疗”六个字,一股惆怅难免又涌上了心头。 推开门,走进诊所,诊所内一如既往的整洁。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接待过病人,但吕姐依然保持着每天将诊所打扫一遍的习惯。 柳学冬出事后,虞红豆也并未提过要辞退吕姐。 或许是因为,在她的潜意识中,依旧认为柳学冬是会回来的;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想留着诊所,也算是留下一点念想。 吕芳听见动静,拿着抹布从二楼走了下来,她看见虞红豆便向她打招呼:“虞小姐。” 虞红豆露出微笑:“吕姐,等会儿有几个朋友要过来,我在这里接待他们。” 吕芳点头道:“好的,我给你泡茶。” 来到二楼客厅,虞红豆在落地窗边坐下,就坐在柳学冬最常坐的那个位置上。 没等太久,一辆银色轿车从小区门口驶入。 透过落地窗,虞红豆看见坐在驾驶位上的是林仁杰,她知道是人到了,于是赶紧起身来到门口迎接。 王利川率先走上来,他把手里提着的包装精美的慰问品交给虞红豆后,指向身后的二人:“林组长应该不用介绍了,剩下这位就是我家老爷子,王九命,严格来说你们算是同事。” 虞红豆和林仁杰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主动向王九命伸出手:“王爷爷你好,我是虞红豆,久仰了。” 王九命和她轻轻握了一下就松开了手,虞红豆抬起头,却看见王九命正笑眯眯地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着她。 虞红豆在和王九命的目光对视上时,她瞧得真切,分明看见王九命的眸子深处有灰蒙蒙的雾气正在氤氲升腾。 就在虞红豆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时,王利川开口了:“进去坐着说吧,站在这儿挡着门做什么。” 虞红豆这才回神,她侧开身,跟着其余人一起走进了诊所。 众人来到二楼。 吕芳泡好茶送了过来。 王利川主动开口:“红豆姐,我也是学心理学的,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独处环境,所以才挑在今天来看望你。” 虞红豆撩了撩头发,浅浅一笑:“我明白,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劳烦你们这么多人担心。” 王利川点头道:“今天过来主要还是看望一下你,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心理方面的问题对你造成了困扰和不舒服,或许我可以帮忙。” “不必了。”虞红豆摆手道,“我觉得自己很好,明天就打算回处里上班了。” 王利川一愣:“这么快?不再多休息几天?” “处里最近很缺人手。”虞红豆沉默了片刻,“倒不是说我觉得处里缺我不可,只是我想能帮上一点儿是一点儿。” 王利川和虞红豆聊天时王九命并未插话,他看了看四周后,起身道:“小虞同志,方便我参观一下吗?” 虞红豆赶紧点头:“可以,您随便看。” 随着王九命起身,林仁杰也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王九命在客厅逛了逛,然后走进柳学冬的办公室。 他先是抬头望着墙上的各种证书,然后目光落回桌面。 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相框。 照片上,身穿正装,戴着金丝眼镜的柳学冬。 正面无表情地和王九命对视着。 第170章 百无禁忌 王利川和虞红豆聊得很浅,他一直注意着不去提和柳学冬相关的事,生怕又刺激到虞红豆。 聊了快两个小时,王利川抬腕看了看时间:“老爷子买了5点的火车票回京城,我们差不多该告辞了。” “坐火车?”虞红豆虽然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于是起身道,“我送送你们。” 虞红豆把三人送到诊所楼下,互道再见后,三人乘车离开。 银色轿车缓缓驶出小区。 后排座上,王利川装作不经意说道:“你看出什么了?” 王九命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摇头:“什么都没看出来。” 王利川挑眉:“没看出来?那你今天干什么来了?” 王九命也不在意他的语气,笑呵呵摆手道:“莫急,就是因为看不出来,所以才证明她就是你的贵人没错。” “自从你打电话回来说遇到渡劫贵人了,我再对你望气时就已经看不清你的命数,说明这个贵人来到你身边后,对我的天赋产生了排斥,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而刚才我对小虞同志也进行了望气,发现我同样看不清她的命数,这证明她就是对我天赋产生排斥的那个人——也就是你的贵人。” 王利川眼球微微一动,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他没有点破,将错就错地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 “不过呢……”王九命啧了一声,话锋一转,“小虞姑娘的丈夫倒是有些奇怪……” 话题来到柳学冬身上,王利川顿时绷紧了神经:“他?他怎么奇怪了?” 王九命捋着下颌的山羊须,因为沉思着所以没有察觉到王利川的异样。 王九命缓缓说道:“我在他办公室里看见了挂在墙上的证书和办公桌上的相框。” 王利川知道他肯定还有下文,所以没有插嘴。 王九命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我虽然没有见过他本人,无法对他进行望气,不过我看了证书上的大头照,那面相分明是早夭之相;但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我回头再看他桌上的相框时,照片上的面相却又变成了诛邪辟易之相。” “诛邪辟易?”王利川神色一动。 王九命颔首,他继续说道:“当时你和小虞姑娘在外面聊天,我就近从办公桌上拿了几支笔算了一卦,卦象结果是六短三长,水泽节卦。” 这个卦象由于极为少见,所以王利川也一时想不起它的含义是什么。 王九命微微眯眼,吐字道:“节卦止也,结合他的面相,所以卦言就是……” “斩将屠神,百无禁忌。” 话如惊雷,王利川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当王九命说出卦言时,他终于想起了这个卦的来历——神话传说中的姜太公。 传闻姜太公斩将屠神,以此证道。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姜太公手握打神鞭,身负封神榜,再加上背靠着天庭,不管谁上来都直接一刀一个,纯属奉旨砍人,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才百无禁忌。 可柳学冬怎么会算出这个卦象来? 就在王利川失神之际,王九命又自顾自地开口了。 王九命疑惑地捻着胡须:“我现在也有些糊涂了,小虞姑娘的丈夫死于海难,这确实和早夭之相是对得上的,所以这就该是正确的面相。可为什么办公桌上那照片的面相又不一样了呢……” 这时,驾驶位上的林仁杰打断了王九命的思绪:“王老,人都已经走了,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王九命一愣,随即笑着摇头:“呵呵,你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王利川也适时地把话题岔开:“京城这次这么急着叫你回去,是有什么急事?” 王九命轻轻摇头:“具体的不清楚,只知道和最近觉醒者数量大幅增长有关系,可能组织需要我的天赋去‘看’一些东西吧。” 不多时,火车站到了。 王利川帮王九命提着行李,三人来到入站口。 大门边,王九命的“保姆”林双溪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从王利川手中接过行李,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瓶ad钙奶,插上吸管后塞进王九命手里:“给,知道您喜欢喝有味儿的,但先说好,喝了这个待会儿在车上您可不准偷偷让乘务员给你拿可乐啊。” 王九命接过来,笑眯眯地点头答应。 林仁杰因为要负责王九命的安全,所以会跟着一起回京城。 王利川和三人道别后,目送着他们走进了候车大厅,然后才转身离去。 从火车站出来,王利川站在马路边,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刚刚老爷子给算的那一卦。 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王利川的心情兴奋中又有些忐忑。 现在的他就像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掌握着真理的人——所有人都觉得柳学冬死了,但只有他最清楚,证书上早夭之人的照片,根本就不是柳学冬。 也就是说,后面那个水泽节卦,才是真正对应柳学冬的卦象。 而忐忑的是,即使他确定柳学冬是他命中贵人,他却依然不清楚柳学冬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开出这个卦象来? …… 当晚,夜场一条街上。 再次易容成鸭舌帽老头的柳学冬沿着街走过,他今天特意披了件稍微厚一点的外套——下午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怀疑自己不是在海里泡久了有些感冒。 很快,他又一次来到花花世界私人会所的门前。 应付了安保,柳学冬来到酒吧所在的楼层。 由于今天来得比较早的缘故,酒吧里此时坐着不少人。 柳学冬远远就看见吧台上胡满正在进行花式调酒,一连串花里胡哨的动作惹得他面前的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柳学冬走过去,胡满抬头看见这张熟悉的脸,手一滑,摇酒壶飞出去砸到吧台上,里面盛装的酒液洒得到处都是。 吧台前的女人下意识侧身,侥幸避免了被酒液弄脏衣服的厄运。 胡满从抽屉里拿出毛巾,无奈地擦拭起吧台:“你怎么来了。” 柳学冬没有回答,他坐下来敲了敲桌子:“橙汁。” 胡满正想挥手让女人离开,女人却先一步偏过头看向柳学冬。 她向柳学冬抛了个媚眼,掩嘴笑道:“大爷,这把年纪了还来夜场找乐子?身体受得了嘛?” 胡满捂住脸。 柳学冬转头看过去,女人化着浓妆,脸颊微带醉意,身上的穿着首饰也都不便宜。 柳学冬只说了一个字。 “滚。” 第171章 引蛇出洞的饵 浓妆女人脸色一变,这老头的语气分明是把她当陪酒女一般使唤,她明明也是来找乐子的,凭什么受这份气? 于是她作势就要开口回怼,却在这时,一杯鸡尾酒推到她的面前。 她一抬头,看见胡满正微笑看着她。 胡满轻笑道:“美女,这杯我请。这是我家亲戚,找我有事谈,你先回避一下……给个面子。” 浓妆女人脸色稍霁,却依旧冷笑道;“给你面子?老娘是花了钱来这找乐子的,你一个酒保也配——” “哗!” 冰冷的酒液泼了浓妆女人一脸,还没等她睁眼,已经冷下脸的胡满又是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啪!” 女人被抽得从高椅滚到地上。 此处的骚动引起了酒吧里其他人的注意,不少人纷纷侧目。 “给脸不要脸。”胡满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手。 在场子里的保安也走了过来,胡满随口吩咐道:“扔出去,查查她是哪来的,背后有人的话,让替她撑腰的那位给我打电话赔礼道歉。” 保安一言不发地拖起女人走了。 胡满拿起吧台下的话筒,声音从扬声器传出:“咳咳,一点小误会,各位继续玩,今晚的酒我请。” 片刻后,酒吧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氛围。 吧台这边清静了。 胡满倒上一杯橙汁推到柳学冬面前,他吐出一口气:“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吧,您老人家这次是什么事?” 柳学冬答非所问,他指了指刚刚女人被拖走的方向:“我是不是打扰你体验酒保生活了?” 胡满一愣,然后笑着点头:“差不多吧,本来刚才都已经撩拨得差不多了,结果被你给搅黄了,不然今晚就能钓上床的。” “你还缺女人?” 胡满正色道:“不一样的,她们把我当成酒保,和把我当成狐狸哥,感受是不一样的。” 柳学冬正想哂笑,笑容却突然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他一直以来做的事和胡满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想换一个普通的身份去和其他人接触。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胡满这么做的目的是出于乐趣,而他是出于对平淡生活的渴求。 于是柳学冬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二人说起正事。 胡满掏出烟,顺手递给柳学冬一支,却被柳学冬摆手拒绝了。他也不生气,自顾自点燃香烟,说道:“上次你在我这儿还存了50万,就先送你个消息吧。” “前几天清道夫协会进行了一次针对中海的未知行动,不过行动还未成功,就在外海被九处和白头鹰联手挫败了。” 柳学冬的脑门上仿佛飘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事儿我怎么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咳,”柳学冬摆了摆手,“这个情报有误,真实情况我比你清楚,而且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胡满双眼一亮:“你知道真实情况?说说看。” 柳学冬默默抬眼看着胡满。 胡满一拍脑袋:“不好意思,规矩我懂,你开个价吧。” 柳学冬:“不卖。” 胡满:“……” 柳学冬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面,沉吟片刻后:“最近你这儿有没有新面孔?” 胡满顿时挑眉:“大佬,如果你是要打听这个,那我还真不能告诉你,多少钱都开不了这个口,我要是说了,就是把自己招牌砸了,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柳学冬刚问出口就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问题唐突了。 所谓引蛇出洞,那必然是要有“饵”才能引出九处这条“蛇”。 在之前柳学冬代入清道夫的行为逻辑中后就已经想明白了这点,能吸引到九处的“饵”,那必然是涉及到觉醒者的事件无疑,所以这理所当然地成了那名藏在暗处的清道夫的第一目标。 而想要最快速地了解到相关情报,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边缘人。 但既然胡满不肯说,那柳学冬就只好从另一个角度询问。 于是他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就像是上次渔安村的事之类的。” 前文有提,由于各方面势力默契地集体保密,导致即使是在阴影世界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觉醒者的存在,而胡满就是其中一位。 在柳学冬之前来打听渔安村的消息时,胡满直言那是封建迷信,所以柳学冬当时就明确了这一点,所以此时才会用“新鲜事”来指代那种胡满理解不了的事情。 可谁知胡满一听顿时来劲了,只见他往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说的那些事……是那什么觉醒者吧?” 柳学冬愣了:“你也知道了?” 胡满瞧了瞧四周,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听你这个‘也’我就知道,你也听说了吧?最近风向不太对!” 柳学冬有些懵,似乎胡满说的跟他问的不是一回事。 “我听说什么了?” 胡满也懵了:“我寻思咱俩说的都是中文没错啊,怎么聊个天这么费劲呢……” “打住,”柳学冬抬起手,“一个一个来,先说到底是什么风向不对?” “觉醒者啊!”胡满一拍大腿,“就是你口中说的‘新鲜事’,最近这种事情频发——我不是单单说咱们中海,而是全世界。咱们大夏还好,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但其他国家就不一样了,消息已经有快压不住的趋势了。” “就是因为‘新鲜事’频发,我特意托人去四处打听,这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觉醒者这类人,而且还存在了那么久——怎么?你不是因为这件事才知道觉醒者的?” “这就是我说风向不对的原因,你说这觉醒者就是因为少才能藏那么久,可谁知道突然一下冒出来那么多,这原因是什么咱也不知道,但造成的影响却是实打实的,就连九处最近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只要有疑似发生‘新鲜事’的地方,那必然有他们的身影。” 柳学冬也不跟胡满兜圈子了:“也就是说,中海最近发生了很多起觉醒者事件?” 胡满耸耸肩:“我是说疑似,当然也不是每次都有觉醒者,大多数其实都只是谣传——但总体来说,肯定是比以往要多了。” 柳学冬目光一凝,瞬间抓住了重点:“谣传?” 第172章 谣言 胡满眼皮一抬:“没错,谣传。前几天跟几个老板吃饭,席间听他们提起过一嘴,说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这种莫须有的事情。” 胡满嗤笑道:“我估计也是因为这段时间觉醒者事件多了起来,有人想趁这个机会发烂财。” 柳学冬不动声色地开口:“详细说说。” 胡满没想到柳学冬会对这件事感兴趣,但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当时也没细问,只知道说是有人拿着钱找上门来求办事,让他们手下的人把一些胡编乱造的消息散播出去。” “知道那人的身份吗?”柳学冬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 胡满一愣:“这……我不太清楚。这件事跟我又没关系,我关心这个干嘛?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只是收钱办事,正常的生意往来,还要去查别人的底?这不合规矩。” 柳学冬笑了:“什么都没查清楚就敢接这趟生意,到时候九处顺藤摸瓜找到那几个收了钱的老板,你说他们会不会把你给抖出来?” 胡满闻言,脸色顿时大变,他就是再傻也听出柳学冬的话外之音了——恐怕那个散布谣言的人身份有问题,甚至可能会引来九处。 胡满抿着嘴,朝柳学冬拱了拱手,然后话不多说,转身就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胡满走到一旁去打电话,柳学冬不打算偷听,就坐在原地等着,只依稀听见胡满在那头破口大骂。 过了好一会儿,胡满走了回来,他脸上怒意未消,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我已经警告他们了,让他们立刻把这件事停下。” “我刚刚详细问了下,来找他们办事的并不是同一个人,我怀疑这些人背后肯定有一个团队在专门做这件事。”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虽然他们有着亚洲人的面孔,但他们的中文都不是很流利。” 胡满沉着脸:“所以……不排除境外势力的可能性。” 柳学冬插话道:“现在还能找到人吗?” “我已经让他们去找了。”胡满摇了摇头,“那些人自从付了钱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我现在只能让他们把手下的小弟全派出去找,但这也只是个笨办法。而且中海那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柳学冬想了想:“这样找效率太低了——他们人多,这么多生面孔突然出现在正常的居民区是藏不住的,我猜他们肯定有更合理的方式来避免引起注意。” “比如……”胡满脑海中灵感一现,“旅行团!” “也有可能是更正当的身份。”柳学冬补充了一句。 “我明白了。”胡满打了个响指,“我这就让他们去盯着酒店。” 柳学冬点了点头:“我明晚再过来,希望到时候有好消息。” 胡满也点头道:“这件事承你的情,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从花花世界私人会所出来,柳学冬刚迈出半步,又停了下来——刚刚他心中下意识想的是回家,却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暂时还不能回去。 站在原地想了想,柳学冬还是往幸福花园的方向走去了。 半个小时后,一道身影翻墙进入了小区,没有惊动任何人。 站在楼下,柳学冬抬头往上望,屋子里没有亮灯,这个时间她们应该都睡了。 走进楼道,柳学冬悄无声息地上楼,脚步声细不可闻,就连声控灯都没有惊动。 来到六楼,柳学冬在自家门前停了停,黑暗中,他看了一眼门上的“福”字,然后继续往上,走上天台。 天台上,秋千安安静静,它的前面是那片小小的菜圃。 菜圃没有荒废,依旧井井有条,边缘上还多了几坛花。 柳学冬猜测,这段时间应该是胧月暻一直在打理着。 他小心翼翼地在秋千上坐下来,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就不再动了。 柳学冬一直在天台上待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赶在天还未亮起时,才离开了小区。 …… 柳学冬消失后的第六天。 虞红豆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在经过最初的情绪失控阶段后,那种心情虽然还未消化,但她已经能够做到将其压抑在心底,至少在外表看来她确实已经调节得很好了。 但这两天下来,令她感到担忧的事又多了一个。 那就是胧月暻。 随着柳学冬消失的日子变久,胧月暻似乎也变得有些“失常”了。 胧月暻在刻意掩饰着自己的这种“失常”,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全落入了虞红豆的眼中。 虞红豆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了。 胧月暻这几天做饭总是走神,不是少放了盐,就是多放了醋,要么就是把饭放进电饭锅里却忘了按开关。 不止这些,虞红豆还注意到,胧月暻总是会趁着她在房间里休息时,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客厅打电话。 虞红豆偷偷看了座机的通话记录,发现全是打给柳学冬的,但却从未接通过一次。 就连晚上睡觉时,虞红豆甚至都听见胧月暻无意识说着梦话,反复呢喃着那句“会回来的”。 虞红豆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她也知道胧月暻是不想让她受影响所以才刻意掩饰这些行为,所以她才更要表现出自己已经没事了,这样才能让胧月暻放心,才能让她也尽快走出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胧月暻是真的开始慌了。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她知道柳学冬答应了她会很快回来,所以她才能站在另一个角度去安慰虞红豆的话,现在她却不确定了。 因为柳学冬爽约了。 直到今天,他都还没有回来。 柳学冬不见人影,电话也打不通,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原本笃定的念头动摇了,胧月暻此时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有事耽搁了,还是真的在那天游艇一别后……出事了。 这令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恍惚失神。 但生活还要继续。 虞红豆进入工作状态后,胧月暻也回到了学校。 虽然距离放寒假也没几天了,但毕竟学生还有课,最后一班岗还是要站好。 第173章 亚利加托在行动 “老先生,麻烦您,我想打听点事。” 亚利加托一身休闲打扮,脖子上挂着相机。 正值白天,此时他身处渔安村,就站在一个小小的水果摊前。 摆摊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坐在小马扎上抽着烟。 老头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了一番亚利加托:“来旅游的?打听啥事?” 亚利加托露出和善的微笑,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吊牌:“我是市里来的记者,来做采访的。” “哦哦,原来是记者。”老头闻言坐直了身子,表情也变得正式起来,“那你采吧。” 亚利加托蹲下来,坦坦荡荡地问道:“听说半年前左右,渔安村好像发生过灵异事件对吗?当时您在渔安村吗?对于那件事你知道多少?” 老头警惕地看了亚利加托一眼:“记者同志,什么叫灵异事件?那都是封建迷信,可不敢乱说。” 亚利加托作势掏出钱包,不经意说道:“对了,这次采访并不是无偿的,我们台专门批了采访费,不过这笔钱有限,要是你确实不清楚当时的情况,那我就只好去找别人问了。” 望着钱包里厚厚一沓钞票,老头眼睛都直了,他闻言赶紧拉住亚利加托手腕:“清楚,我在村里住了几十年了,没人比我更清楚!” 亚利加托笑了:“行,那您就给说说吧。” 老头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重新点起一根烟,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可没骗你,这事儿还真没几个人比我更清楚。” “当时闹得最凶那几天,村里人心惶惶,好多人都跑城里去住了,而我压根就没动弹——老子当年可是扛着枪上山打过野猪的,还怕那劳什子吸血鬼?” “咳咳,”亚利加托拿出纸笔装作记笔记的模样,“语言可以精简一点,无关的事情就不必说了。” 老头翻了个白眼,将当时所见娓娓道来。 一刻钟后。 亚利加托斟酌片刻:“也就是说,那晚你亲眼看见有警察过来了?” “那必须是亲眼所见啊,”老头一拍大腿,“我家就住在村口,当时那警灯晃得我家窗户一会儿红一会儿蓝,这还能是假的?” 亚利加托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知道重点来了:“那当时你有看见警察抓走了谁吗?” 老头赶紧摇头:“那会儿我躲在家里——倒不是怕吸血鬼啊,我主要是担心出去会妨碍警察同志执行公务,至于有没有抓人,这倒是没看见。” 这话说完,老头见亚利加托眉头一皱,于是他又赶紧补了一句:“但是!” “嗯?”亚利加托抬起头。 老头瞧了瞧左右,然后压低声音道:“虽然当时没看见抓了谁,不过从那晚后,村里那个叫徐小军的崽子就消失了,足足过了好几天才重新见着人。” 亚利加托神色一凛:“他被警察抓走了?” 老头赶紧摆手:“我可没这样说啊,徐小军虽然以前手脚有些不干净,但小偷小摸而已,哪里值得警察那么大张旗鼓地来抓他?况且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犯了事儿,能那么快就放回来?” “有道理。”亚利加托微微颔首,“那徐小军的家在哪里?我想再去找他问问。” 老头眼珠子斜着往亚利加托怀里瞟,没有接话。 亚利加托心里暗笑,从怀里摸出钱包,抽出一沓钞票递到老头面前:“你接受采访这事不要给别人说,采访费就只有这一份,到时候如果还有人来找我提供消息,我就只好从你这笔钱里给他们分了。” “哟,懂的懂的。”老头连连点头,然后指了个方向,“徐小军就住在那边,你过了桥看见门上贴财神那家就是了。” 告别卖水果的老头,亚利加托慢慢向徐小军家的方向走去。 亚利加托选择渔安村调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根据那张地图上的记录,渔安村这里曾发生过疑似觉醒者事件,并且在事情发生时有官方的人出现过。 这一点就意味着,如果发生在渔安村的觉醒者事件是真实的,那就必然有觉醒者是在渔安村被发现的。 其次则是因为,渔安村远离中海,相较于中海市内,来这里调查更不易引起九处的警觉。 来到徐小军门前,亚利加托先是敲了敲门,又在门口听了会儿动静后,确认了家里无人。 于是他又来到屋子后面,发现了一扇装着防盗栏的窗户。 趁着四下无人,亚利加托直接上前,双手掰住钢筋往两侧发力。 随着袖子里的肌肉隆起,亚利加托一咬牙,防盗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然后开始缓缓弯曲。 制造出一个可供进入的通道后,亚利加托翻进了屋子。 这是一户充满了年代感的老房子,只有一室一厅,本就不大的前厅还被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作为厨房。 亚利加托进来的地方是卧室,他在卧室里翻找一番后没有任何收获,于是又来到了前厅。 又是一番搜查,依旧没有收获,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可疑的是,他在冰箱里找到了几个装满鲜红液体的小瓶子——标签还贴在瓶身上,写着:藿香正气口服液。 亚利加托微微皱眉,由于瓶口被密封着,他不想引起警觉,所以无法打开瓶子确认,但他却很明确一点——藿香正气液怎么也不该是这个颜色。 搜查无果后,亚利加托将屋子恢复,再把防护栏也重新掰回原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然后原路返回。 眼见天色已晚,亚利加托不打算继续在渔安村停留,于是转身离开。 亚利加托心里对徐小军的身份有了七八成把握,只是无奈没有找到切实证据证明他是九处的,于是他打算再稳一手,等明天再去另一处发生过觉醒者事件的地方查探一下。 但令亚利加托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回到酒店,金恩慧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酒店房间里,金恩慧神色虽然还保持着镇定,但眼底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代表,有两名联系组的人失踪了。” 第174章 谁这么缺德呀 入夜,柳学冬再次来到花花世界私人会所。 这次没上二层酒吧,门口身穿黑衣的保安见到柳学冬后,直接将他带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狭小昏暗的房间里,除了胡满以外,还有他手下两个马仔,以及两个被捆在椅子上的男人。 那两个被捆在椅子上的人此时被脱得只剩条内裤,身上伤痕累累,看来是已经被“伺候”了一番。 胡满主动迎了上来,他指了指身后:“昨天听了你的建议,下午就把人给找到了。” “在哪儿找到的?”柳学冬问。 “尤金图斯国际酒店。”胡满笑道,“这俩货不好好在酒店待着,出门逛超市正好被我的人撞上,直接就给绑来了。” 柳学冬看向被绑住的二人:“都问出什么了?” 胡满往下一撇嘴:“这事儿可不小啊,他们是帮高丽人,而且身份也不简单,据说来自高丽的朴氏财团,这次是以商务合作的名义被派来中海的。要是一个没处理好,那可就是国际纠纷。”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胡满却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担心的样子。 柳学冬看过去:“所以呢?” “所以这俩人我不打算放了。”胡满咧嘴一笑,“沉江吧。” 柳学冬收回目光:“可以,记得灌水泥。” “放心,这事我熟。”胡满顿时笑得更加灿烂了,直到听见柳学冬这句话,他才对柳学冬的身份彻底放下了心。 胡满吐出一口气,轻松道:“我之所以把这俩留到现在,就是为了给你看一眼,要不然下午就该把他们弄去填黄浦江了。” 柳学冬没有注意胡满说了什么,而是低头沉思着,片刻后,他问道:“他们领头的是谁?” 胡满看向一旁的马仔,马仔赶紧答道:“一个叫朴允哲的高丽男人,据他们说,朴允哲是朴氏财团的大人物。” 『朴允哲?』 柳学冬眉毛不由自主皱了起来,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所以下意识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寻找方向搞错了。 胡满见柳学冬脸色不对,他摊手道:“可惜我这儿没有擅长画画的,不然倒是可以根据他们的描述把那朴什么哲的样貌画出来,这样你就能确定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了。” 柳学冬探手打断胡满:“等等,他们失踪了两个人,那他们报警没有?” 胡满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应该没有,我的人还在酒店门口蹲着,如果有警察过来我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但现在都这个点了还没有动静,说明那些棒子根本没有报警的打算,也就是说……” 柳学冬笑了。 “他们不敢。” …… “啪——!” 酒店房间里,金恩慧被一巴掌扇倒在地,才做了不久的鼻子顿时歪了,鼻血也紧跟着流了出来,但她甚至不敢伸手去擦,手忙脚乱地重新站起来后,就开始低着头对亚利加托道歉。 亚利加托阴沉着脸:“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金恩慧低着头,鼻血从鼻尖滴落到地毯上,晕染出殷红色的斑点。 “对不起,代表。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据联系组的其他人说,失踪的那两个人下午去酒店外面采购东西,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直到晚上统计人数时,他们才发现那两个人失踪了,随后才将这件事汇报给我。” 亚利加托转头看向柜子上的座机,问道:“你报警没有?” 金恩慧轻轻摇头:“还没有,在等代表您的安排。” 亚利加托沉着脸说道:“我们是光明正大来进行商务谈判的,为什么不报警?” 金恩慧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所以您的意思是……我现在先通知警察吗?” 亚利加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正欲同意,但手却突然僵在了空中。 他猛然想到了最坏的可能——那两个人的失踪会不会和九处有关系? 如果是这样,也就是说,联系组这几天的动作已经被九处注意到了? 想到此处,亚利加托豁然起身,他在客厅里走了两步,然后对金恩慧说道:“不要报警。你现在立刻去买明天最早的机票,然后把所有保镖都叫过来,我今晚有用。” 金恩慧没有质疑这个决定,点头就出了房间。 亚利加托想明白了,这里是在九处的地盘上,自己没有资格去赌一个可能性。所以与其等待九处查到自己身上来,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趁着九处没反应过来之前速战速决,只要自己不陷入被九处干员合围的境地,他完全有信心能够及时脱身。 …… “再帮我一个忙吧。” 胡满把柳学冬送到会所门口时,柳学冬这样说道。 “把九处引到尤金图斯酒店去。” 胡满一愣:“你想让九处去处理那个棒子?” 柳学冬却摇头道:“我只是想把他逼出来确认他的身份。如果他真的是我要找的人,九处也没那么容易留下他——这件事就当还昨天的人情了。” 胡满点头:“好的,交给我。” 柳学冬提醒道:“不要引火烧身。” “放心,我很小心。” …… 不久之后,九处接到一则举报电话,驻守在尤金图斯国际酒店附近的巡查小组立刻出动。 与此同时,柳学冬也已经来到了酒店附近。 刚到大门口,就已经看见有身穿制服的警员围在门口,对一群人进行着问话,周围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柳学冬不禁咂舌,心说九处现在对这类事件确实上心,而且自从设立巡查小组后,开展工作的速度也确实快得不像话。 他仗着自己脸上有易容,有恃无恐地凑了上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警察赶了几次都没赶走,但所幸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任由他们留在这里了。 柳学冬扎进人堆,随便挑了个说得正欢的人问道:“哎哎,这是怎么了?” 那人被柳学冬打断,心里正不满,却看见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叔,刚来的吧?没看那几个被问话的人么,那是一帮高丽人。说是警方接到举报,有一群高丽人在酒店里搞什么招魂仪式——多新鲜,你说她们在哪搞不行,非得跑咱们大夏来,这不就见识到社会主义的铁拳了么。” 正在接受问询的金恩慧鼻子上还裹着纱布,她听见这边说话,一脸悲愤地转过头来:“我们没有!谁这么缺德呀传这种谣言!” 柳学冬:“……” 第175章 九处已经找你好久了 正在进行盘问的男性警员也皱着眉看了过来:“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要以讹传讹。” 刚刚说得最欢那人赶紧闭嘴,抬头望天。 周围七嘴八舌的人们也把声音压低了许多。 柳学冬趁着这会儿又往前挤了挤,站在警员身后听他对金恩慧问话。 警员翻着手里酒店提供的入住人员信息,他疑惑地问道:“你们的人好像不齐呀,剩下那些人在哪儿?” 金恩慧面不改色道:“朴代表带着一些男性员工去酒吧了,他们天刚黑就走了,更不可能在酒店搞什么招魂仪式,不信你们可以查监控。” 柳学冬捏了捏耳垂,心里泛起嘀咕,琢磨着那朴允哲到底是察觉到什么所以提前溜了,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这时一名女性警员走到男警员身边,低声说道:“监控检查过了,确实没什么问题。” 男警员点了点头,又随便问了几句后,便收队了。 金恩慧带着人往酒店内走去,柳学冬看见她在进电梯时,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柳学冬扫了一眼正在酒店门口疏散人群的警员,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九处的人。他想了想,最终没有选择混进酒店,而是直接离开。 柳学冬没有回安全屋,而是又一次来到幸福花园,和昨晚一样,他翻进小区,悄无声息地上到天台,在秋千上坐下来,望着天边的夜色逐渐出神。 …… 渔安村距离中海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自从九处成立片区巡查组后,徐小军用攒下来的工资买了一辆摩托车,这样每天上班也方便了很多。 徐小军所在巡查组的组长名叫杜钧,手下领着冯力言,罗敏学,杨建华三个组员。 组里没人知道徐小军这个九处“长官”以前竟然还是个小偷,徐小军和他们相处得很融洽。 组里的大家也知道徐小军家住得远,所以很贴心地从来没有安排过他在晚上值班。 徐小军心里明白,他很感激这些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警员,同时也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又是不忙碌的一天过去,徐小军照常下班,骑上自己心爱的摩托车往渔安村疾驰而去。 回到渔安村,徐小军把摩托就停在门口。 他倒是不担心有人会偷车——毕竟自从他转行后,村子里就没有小偷了。 吹着口哨,徐小军拿出钥匙开门。 “咔哒”一声,门锁弹开。 门刚推开一条缝,徐小军忽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拉力从门的另一边传来,自己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道拽了进去。 黑暗中,一只手迅速捂住徐小军的嘴,另一只手则径直砸在他后脑勺上。 头部遭到重击,徐小军连喊都喊不出来就晕了过去。 …… 当徐小军重新醒来时,入眼的已经是一处陌生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密闭狭小的房间,自己被绑住了四肢,禁锢在一张铁质的椅子上,椅子腿牢牢焊在地面上。 徐小军没有挣扎,而是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判断当下的形势。 他的嘴巴没有被堵住,但随身物品已经被全部拿走了。 自己是回家后突然遭到的袭击,行凶者出手干净利落,再加上自己被转移了地点,不难看出行凶者是有备而来。 就在这时,黑暗的角落中突然响起人声:“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开始大喊大叫了,你就不想呼救么……吸血鬼先生?” 亚利加托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把玩着一瓶“藿香正气液”。 这是他从徐小军身上找到的,此时他没了顾忌,所以早就将瓶口打开,确认了瓶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徐小军随身携带的备用血液。 这是九处专门替他准备的,密封后有三天的保质期。 在看到亚利加托的一瞬间,徐小军立刻对他使用了天赋——天赋这种东西向来是随心而发,伸手什么的只是他觉得这样比较帅罢了。 亚利加托猝不及防,只见他瞳孔微微一缩,手里的小瓶没拿稳往地面掉去,但就在下一刻,亚利加托又及时伸手将小瓶接住了。 他玩味地看向徐小军:“觉醒者……你果然是九处的人。” 但徐小军却好像比他还要震惊,只见徐小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是你?!” 亚利加托:“?” “……你认识我?”亚利加托又靠近一步,脑海里飞快回忆着徐小军这张脸。 徐小军咬牙切齿:“九处已经找你好久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敢主动冒出来!” 亚利加托神色一凛。 『九处已经找我很久了?』 就在这时,亚利加托感受到兜里电话在震动,他迅速走出房间,接通电话。 电话是金恩慧打来的,她向亚利加托说了今晚警察找上门的情况。 “招魂仪式?”亚利加托冷笑道,“到底是谁会信这种蹩脚的理由?” 再联想到徐小军刚才的话,亚利加托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一分。 『九处的陷阱么……他们想把我逼出来。果然,我还是低估了九处对境内的掌控度,幸好我今天选择了提前行动。』 挂掉电话,亚利加托回到房间,他二话不说就抽了徐小军一巴掌。 徐小军被抽得身体歪向一边,嘴角渗血,但他却梗着脖子狞笑道:“没吃饭?上次见你可不是这力道。” 亚利加托没在意徐小军的垃圾话,他在徐小军面前蹲下来,说道:“这连开胃菜都算不上,不过我还有问题要问,所以我不想很快就把你折磨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想问什么?”徐小军讥笑道,“圣诞老人在大夏迷路了?还是你的驯鹿丢了?” 亚利加托微微张嘴,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跟不上徐小军的思路。 他甩了甩头:“装疯卖傻是没用的,我喜欢直来直去,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要问的是,几个月前,有一名白头鹰的间谍在中海被你们九处给干掉了,当时出手的人是谁?以及他为什么要冒充清道夫去东瀛暗杀海顿?” 徐小军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随后他一咬牙:“啐!就不告诉你!” 第176章 九处的紧急任务 一记重拳正中脑门。 徐小军被吊在半空,身体来回晃荡。 耳中嗡鸣,头晕眼花,他努力地抬起眼皮,眼前却全是重影。 他就只嘴硬了那一句,迎来的却是亚利加托毫不留情的殴打,一番招呼下来,徐小军感觉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双手被捆缚住吊在空中,此时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而亚利加托却好像有着花不完的力气,直到现在连口气都没喘一下。 徐小军此时只庆幸自己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他真怕自己会扛不住就招了。 脑海中胡思乱想,徐小军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 亚利加托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走到一旁,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截钢筋,然后抡圆猛砸向徐小军小腿—— “砰!” “啊——!!” 一声闷响后,断骨之痛令徐小军抑制不住大声惨叫起来。 “现在清醒多了吧。”亚利加托狞笑道。 汗水混着鲜血滴落到地面上。 惨叫过后,徐小军无力地垂下头,他的发丝沾在额头上:“嗬……要不,要不咱歇会儿吧,抽支烟喝口水什么的……” 亚利加托掂着手里的钢筋:“只要你把该说的说出来,你的要求我都能满足。” 徐小军吃力地晃了晃头:“嗬……你问的我都不清楚,我只是一个编外人员……你要实在想知道,我打电话帮你问问得了……” 亚利加托露出一抹讥笑,他从桌子上拿起徐小军的电话,挑眉道:“好提议,你想给谁打?” 他这幅有恃无恐的态度反而让徐小军迟疑了。 看出徐小军的犹豫,亚利加托冷笑道:“想通知人来救你?九处已经开始找我了,你觉得我还会怕暴露么?还是说你认为我真的怕九处?” 亚利加托打开电话的通讯录翻找起来:“不管是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不想把时间继续浪费在你身上了。” “既然你不想开口,那我就找愿意开口的人——我听说过你们九处的作风,你觉得你的小命和那份情报比起来,在九处眼里,哪个比较重要?” 徐小军苦笑道:“当然是我的命重要……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 “希望九处和你的想法一致。”亚利加托咧嘴笑道,“庆幸吧,吸血鬼先生,至少你现在还有当人质的资格。” …… 夜幕中,秋千上假寐的柳学冬突然睁眼。 他听见楼下有动静。 抬起手腕,柳学冬看了眼时间。 凌晨3:57。 柳学冬没有动弹,他屏息凝神,注意着楼下的响动。 没过多久,他听见门开了,紧接着又被关上,随后就是下楼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他很熟悉,是虞红豆的。 从落脚的频率来看,虞红豆走得很匆忙。 她似乎在打电话,柳学冬听见虞红豆说着:“我已经出门了。” “中山西路的欧罗华府?” “好的,我知道,我马上到。” 声音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柳学冬回忆了一下,如果没记错的话,欧罗华府好像是位于城西远郊的一处未开发完毕的小区——通俗一点说就是烂尾楼。 楼下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很快驶离了小区。 柳学冬起身,下楼。 在路过家门口时,他听见屋内有动静,大概是胧月暻也醒了。 …… 这个时间点,路上几乎没有车,虞红豆很快就抵达了集合地点。 陆石君已经先一步等在了这里,其余一组二组的成员也在陆陆续续赶来。 趁着这会儿,陆石君把事情大概给虞红豆讲了一遍。 “被劫持的是徐小军,绑架者知道徐小军的身份,摆明了冲着九处来的。他让我们用一份情报去换徐小军的命。” “这人疯了?”虞红豆感到难以置信,“什么情报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陆石君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陆石君点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不知道,老葛亲口告诉我的,九处的资料库里压根就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虞红豆皱眉道:“这都叫什么事?” “但人肯定是要救的。”陆石君从车里拿出一封档案袋,“为了防止对方狗急跳墙,我们准备了一份伪造的假情报——用这个去换徐小军。” 这时,陆陆续续抵达的九处干员们都聚集了过来。 陆石君扫了一眼众人,说道:“老葛要在处里坐镇,林老大去了京城还没回来,所以这次行动由我来带队。” 说罢,他回头看向远处,夜色中,光秃秃的烂尾楼矗立在那里,好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 “敌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并且主动提供了地址。说明他要么对自己很自信,要么就是早有准备,所以大家务必要提高警惕,不要轻敌。” 陆石君拿出耳麦分给众人:“进入频道,保持通讯。” 分完耳麦后,他又拿出了热成像仪头盔,这东西有些笨重,但在夜晚环境下很好用,还能起到一些保护作用。 当虞红豆要拿时,陆石君却把手缩了回来,他解释道:“你用不上这个,今晚需要你的天赋发挥作用,进去后你跟着我一起行动。” 说完后,陆石君再次看向众人,面色罕见地严肃起来:“这里是郊区,没有足够高度的狙击点,我们也不能引起周边群众的恐慌情绪,所以我们不会有火力支援,同时要尽可能快,尽可能安静地解决事件——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道:“明白。” 陆石君点了点头:“除此以外,第一目标为营救徐小军,优先考虑他的安全,其次才是抓捕目标。” 说罢,他一挥手:“准备进入工地。”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乙) 陆石君:男,35岁,特管九处二组组长,觉醒者。 天赋效果:当拥有者产生困意时,会使指定目标变得精神充裕;当拥有者精神充裕时,会使指定目标产生难以抑制的困意。 代价:拥有者本身变得极为嗜睡,同时却无法进入深度睡眠。 条件:无。 备注:1测试中,拥有者最多可指定9个目标同时发动天赋,且使用天赋的最远距离为11米。 2经试验,该天赋在对觉醒者使用时,产生的最终效果会有一定程度的减弱。 3经试验,根据拥有者使用天赋时本身精神情况的不同,天赋所产生的效果也会有所不同。以下为两种极端情况:当拥有者极度清醒时,可使目标瞬间陷入昏睡;当拥有者在睡眠中使用天赋时,可令昏迷的目标立刻清醒。(由于代价所带来的影响,拥有者在浅度睡眠中具备自主意识,可对外界作出即时回应,且能够使用天赋。) 记录员:张三 第177章 虞红豆单刀赴会 与正常繁忙的工地不同,由于烂尾的缘故,这里的塔吊、挖机等设备早就撤走,更不用提施工队,就连仅剩的保安也在半年前就跑了。 被留在这里的,除了未完工的大楼,就只剩下一地的灰尘。 工地的大铁门敞开着,一行人来到这里,陆石君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他看了看周围,按住耳麦低声说道:“一组的人,还有虞红豆,你们跟我进去。二组的人去周边查看,如果发现可疑人员先不要轻举妄动,向我汇报后等待指示。” 话音刚落,兜里的电话震动起来。 陆石君拿出电话一看,屏幕上显示:徐小军来电。 他接起电话,按下免提。 话筒里传来亚利加托低沉的笑声:“我知道你们到了。” 陆石君目光一沉,他抬头看向四周,却并未发现人影。 于是他朝身后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按指示行动,然后接话道:“东西我带来了,怎么交接。” 一边说着,陆石君一边领着剩余干员走进工地。 “站住。” 刚进入大门,话筒里就传来亚利加托的呵斥。 陆石君收回脚,驻足。 亚利加托在电话里说道:“别怪我事先没说清楚,附近有不少我的人,他们会一直盯着你们,并且随时跟我保持联络。让你的人收敛一点,因为一旦有我的人失去联系,你们今天就只能救回去一具尸体了。” 陆石君沉默片刻:“这是一场营救行动,我们只想安全地把我们的人接回来。” “当然。”亚利加托笑了,“就像我也只想要情报一样,如果不是你们逼迫得太紧,我也不至于用这个方法来跟你们打交道。” 这句话陆石君听得怪怪的,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不等他细想,亚利加托又继续说道:“毕竟在我看来,我的命可比情报重要多了,为了自己的安全,我可以不要情报;但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没得选,如果真的想把吸血鬼先生安安稳稳地接回去,你们就最好不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所以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让这次交易以和平的方式完成。” 陆石君的脸色愈发凝重了,对方把自己这边的心态拿捏得死死的,此刻反而令九处干员们束手束脚起来。 “你想怎么交易?” 陆石君回道。 “情报在哪儿?举起来。”亚利加托说道。 陆石君将手里的档案袋高高举起,同时环视着周围。 片刻后。 “很好……” 亚利加托低沉笑了笑:“现在,把东西交给你旁边那个女人,让她带进来——我是说,只有她一个人。” 陆石君和虞红豆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对视一眼。 陆石君眉头紧皱:“这不可能,你带着徐小军出来,我们面对面交易。”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阵,随后,亚利加托的声音响起:“我没有在跟你谈判。我说了,我可以不要情报,但你们要不要吸血鬼先生的命?不要忘了,在这件事上,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陆石君眯着眼睛思考着,没有回答。 突然,虞红豆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石君抬起头,看见虞红豆朝他微微颔首,然后把手按在后腰——那里放着她的配枪。 “我没问题。” 虞红豆说道。 陆石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着电话说道:“我答应你,但如果她失去联系,我们会立刻展开进攻,既然你这么担心自己的安危,想必也不愿意局面发展到那个地步。” 亚利加托嗤笑一声:“随你。” 说罢,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石君将电话和档案袋全部交到虞红豆手上,然后又把一个微型定位装置放进虞红豆的兜里,他说道:“保持通讯。我们这边会实时查看你的位置,然后你利用天赋将敌人的位置进行汇报,我们会根据你所处的位置进行标注。” “明白。”虞红豆点头,然后当即闭眼。 陆石君按下耳麦:“所有人目光避开虞红豆。” 虞红豆保持着闭目状态,片刻后皱眉道:“目前有三个人正在对我进行观察,分别是西北十点钟方向,距离80米左右;东北一点钟方向,距离50米左右;以及正北方向,距离……至少超过200米,我无法准确判断。” 陆石君看向前方,那边是林立的烂尾楼,虽然虞红豆说出了距离,但依旧无法准确判断出潜藏其中的人的具体位置。 这时,耳麦中传来声音,是二组干员的汇报:“这边发现一名眼哨,我暂时未暴露。” 同时又有人在频道里开口:“我这边也找到一名眼哨。” 陆石君按住耳麦:“先盯住,继续潜伏,等待指令。” 说罢,陆石君看向虞红豆,朝她微微点头:“注意安全,保持通讯。” “明白。” 虞红豆将档案袋夹在衣服里,然后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隐隐按在配枪位置,独自一人朝深处走去。 由于之前亚利加托在电话里没有说详细位置,所以虞红豆只好笔直地往前走。 直到被一座高高的烂尾楼拦住去路。 虞红豆抬头望去,这座烂尾楼一眼看去已经修筑了二十多层,只不过目前还只有光秃秃的骨架,外墙都还没有搭设完毕,正处于四面漏风的状态。 这时,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 虞红豆接起电话。 “上楼。”亚利加托言简意赅,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虞红豆闭目感受片刻,距离最近的一道目光就来自头顶。 她抬头望向目光来源,但夜幕中却什么也看不见。 虞红豆按下耳麦:“目标在我面前这栋楼里,大概位于15层以上。” 说罢,虞红豆深呼吸一口气,提步走进烂尾楼。 黑暗中能见度很低,虞红豆扶着墙摸索前进。 她的速度不快,每上一层楼都会先屏息注意着是否有异动,然后再闭目使用天赋检测黑暗中是否有人存在。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来到5层,闭目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一束目光。 “谁在那里,出来。” 虞红豆手按住后腰,警惕地盯着目光来源处。 数秒后,阴影中传来脚步声,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虞红豆眯眼打量,这是一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性,他行动的姿势给虞红豆的感觉——与其说是劫匪,倒不如说更像保镖。 西装男缓缓抬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意图,他低沉说道:“老板在上面等你,但你必须留下武器。” 虞红豆愣了一下,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口音很奇怪,似乎并不是大夏人。 第178章 中计 西装男又靠近了一步,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虞红豆这下看得更清楚了,她扫过西装男的面貌,黄皮肤,黑眼珠。 虞红豆皱眉道:“东瀛人?还是高丽人?” 西装男动作僵了一下,然后生硬开口:“交出武器。” 虞红豆慢慢掏出后腰的配枪,但没有立刻交出去,她说道:“可以,但我要先确定徐小军现在的状态。” 西装男沉默一阵后退开几步,然后掏出对讲机说了些什么——虞红豆虽然听不懂他说了些什么,但从他那口中的“思密达”音节判断出,西装男说的应该是高丽语。 过了一会儿,西装男拿着对讲机走了过来,然后举起对讲机放在虞红豆面前。 虞红豆迟疑片刻,朝对讲机开口:“徐小军?” “虞姐?”话筒那头响起徐小军惊喜的声音。 “你们来救我了?!” 听见徐小军的声音还算是中气十足,虞红豆不禁松了口气,她立刻说道:“小军,别急,我们马上接你回家。” 一听这话,徐小军差点感动得哭出声来,但好在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他飞快说道:“你们一定要小心,这逼崽子太特么能打了——” 话还没说完,通讯就被掐断了。 西装男收起对讲机,指了指上面,然后再次朝虞红豆伸出手。 虞红豆深深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配枪交了出去。 西装男接过枪后,当着虞红豆的面取下弹匣,将子弹一颗颗退出,扔到了楼外。 这么做仿佛是为了告诉虞红豆,自己不会趁她上楼时突然偷袭。 虞红豆心底稍安,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去。 一路上行,期间虞红豆也感受到过几次来自楼层阴影中的目光,但他们都未主动现身,而是目送着虞红豆往楼上走去,而虞红豆也像之前那样,把每个发现人的地点都汇报了回去。 在快要抵达15层时,虞红豆按住耳麦,轻声道:“组长,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耳麦中立刻传来陆石君的声音:“出什么问题了?” 虞红豆轻轻抿嘴:“就是因为没有问题我才这样说,一切好像有些太顺利了。” 陆石君迟疑片刻,沉声道:“我们已经发现了好几个对方的眼哨,必要时我们会立刻对其进行制伏。有任何情况你第一时间发信号,我们随时支援过来。” “收到。” 松开耳麦,虞红豆迈上15层。 屏息,闭眼。 阴影中,三道目光落到身上。 “你来了。”黑暗中传来声音,正是之前电话里的那个声音。 虞红豆往前走去,终于看清黑暗中的人影。 其中一人站在不远处,似乎在迎接她,剩下那两人则站在稍远的地方,在他们二人身后,虞红豆依稀看见有一个人影被吊在半空中。 虞红豆眯眼看去,被吊在空中那人头上蒙着头套,她试探性喊了一声:“小军?” 被吊在半空中的人立刻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含糊声音,似乎是被东西堵住了嘴。 “东西呢?”亚利加托上前一步,在距离虞红豆两米处站定。 虞红豆定睛打量,只见这人身材壮硕,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衬衣,在黑暗中格外扎眼。 虞红豆微微侧身,隐隐将衣服下的档案袋护住,她警惕地盯着亚利加托:“先放人。” 亚利加托无声一笑,然后微微抬手。 身后那两人解开绳索,吊在半空中的徐小军重重摔倒在地。 虞红豆依旧盯着亚利加托,没有下一步动作。 亚利加托不满地看着她。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你交人,我再给你情报。” 亚利加托眉头皱起:“你没得选。” 由于太过紧张,虞红豆的牙齿微微打颤,她用力咬了咬牙:“我再退一步,解开他的头套——至少让我先确定身份。” 亚利加托沉默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令虞红豆心中的不安情绪逐渐放大。 忽然,亚利加托开口了:“你以为……” “我们为什么要把交易地点放在这里?” …… “到底是多蠢的人才会把交易地点放在高楼上?” 柳学冬望着不远处高耸的烂尾楼,喃喃自语。 柳学冬是跟着虞红豆来的。 但由于夜晚的街道太过空旷,所以柳学冬之前不敢跟得太近,所以隔了不少时间才抵达这里。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天赋的作用下,不管是九处的人还是亚利加托的人,哪里藏了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柳学冬就像逛花园似的进入了工地,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躲在暗处看见九处的人分散开,又看见了虞红豆只身上楼。 柳学冬没有跟随虞红豆上楼,而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倒不是不担心虞红豆的安全,而是觉得如果连几个普通人都对付不了,那九处干脆原地解散算了。 因为柳学冬压根儿就不信那名清道夫会藏在楼上。 清道夫的首要准则是保证自身的安全,没有不要命的清道夫。 对于“绑匪”来说,高楼上除了视野好以外,另一方面也是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柳学冬不相信会有这么蠢的清道夫,如果真的有,那他早就该死了。 『但他肯定不会离得太远,不然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所以会在哪儿?』 柳学冬缓缓转头,看向不远处地下车库的入口。 …… 虞红豆双眼猛地睁大。 只听对面的“亚利加托”缓缓说道:“因为只有这样,你的队员们才无法第一时间支援到你。” 话音刚落,虞红豆突然发难,她抬腿就是一脚,将面前的“亚利加托”踢得一个踉跄。 她脑海中心念急转,在“直接原路逃跑”和“确认徐小军身份”之间犹豫了瞬间。 但就是这么一瞬间,稍远的那两人也迅速包围过来,而虞红豆分明看见,那个倒在地上“徐小军”也立刻起身,三两下就给自己解除了束缚,然后一起朝她跑了过来。 『假的!』 虞红豆一咬牙,转身就往楼下跑,同时在耳麦里飞快说道:“中计了!徐小军不在这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守在门口的陆石君豁然起身。 “动手!” 第179章 围堵与逃跑 随着陆石君一声令下,所有人顷刻行动起来。 外围的二组干员立刻现身将已发现的眼哨制伏,而陆石君则带着一组干员径直朝虞红豆进入的烂尾楼跑去。 耳麦中传来二组的汇报:“小心,他们有枪。” 陆石君下令:“韩常笑带两个人从侧面进入大楼,提前解决之前标注出来的目标。其余人分散前进,小心冷枪。” “明白。” 韩常笑立刻脱离队伍,有两名干员也紧跟着他而去。 与徐小军这个编外职工不同,今天到场的都是九处的正式干员,经受过长期的训练,彼此之间也具备十足的默契。 话分两头。 虞红豆不管不顾地顺着楼梯往下狂奔,那四人紧追在身后。 才跑下三层楼,虞红豆听见楼下有急促的脚步声正在迅速靠近——来得这么快的显然不是九处支援,而是之前就守在下方楼层的敌人。 虞红豆神经紧绷,随时注意着脚步的距离,当发觉脚步声距离自己只有一层之隔时,虞红豆突然从楼梯侧面一跃而下—— 这种烂尾楼的楼道里是没有扶手的,只有光秃秃的水泥楼梯摆在那里。 黑暗中本就看不清楚,从楼下奔上来的保镖爬楼梯刚爬到一半,突然头顶响起风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虞红豆狠狠一脚踹在头上,保镖被踹得从楼梯上一骨碌滚了下去。 不去管倒地的保镖,虞红豆打算越过他继续往楼下跑,可就在跨过保镖时,保镖忍着痛抬腿乱踹,黑暗中虞红豆感觉脚腕遭到重击,身形一个不稳,也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后,虞红豆咬着牙不发出声音,此时她已经听见楼下又传来了脚步声,她扶着墙想要起身,却感觉脚腕处钻心地疼,想必是刚才那下已经扭伤了。 这个状态她知道继续跑下去也无济于事,往下还有十层楼的距离,迟早会被追上。 于是虞红豆当机立断,转身一瘸一拐地钻进当前这层的楼层中,想要借助复杂的地形拖延时间。 才躲进去没多久,她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上楼了,应该是有人发现了倒地的保镖,一番询问后,便快速向这边搜寻过来。 虞红豆不敢停留,却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继续往深处走去。 脚腕疼痛难忍,虞红豆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会疼出一层冷汗,速度也快不起来。 眼看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了,虞红豆知道继续走下去毫无意义,于是侧身躲进了一面墙壁后,静静等待着敌人靠近。 “哒,哒,哒。” 有人朝着这边匆匆走来。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右手一探,藏在袖子里的多功能战术手电滑入手心,她将手电掉了个头,把电击器的一端对着前方。 敌人有枪,她刚刚在通讯频道中已经听见了,她身上还有一把军用匕首,但要想瞬间令敌人失去反抗能力,当然还是电击器的效果更好。 就在保镖从墙壁另一面出现的瞬间,虞红豆突然伸手,将电击器死死抵在他后腰,然后按下开关。 保镖一阵抽搐,然后朝地面摔去。 虞红豆担心保镖倒地时声音太大引来更多人,所以下意识想要伸手抓住,可刚迈出一步,脚腕顿时剧痛,虞红豆一个没站稳也被保镖带得扑倒在地。 “嘭——” 一声闷响后。 “?? ??(在这里)!” 有人高呼,喊着虞红豆听不懂的语言。 更多的脚步声快速接近。 虞红豆在心里暗骂一声,然后撑着地迅速起身,借着墙壁的阻挡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可这一次并没有跑出多远,黑暗中,虞红豆自己也快被绕晕了,就在她转过一个弯时,竟然和一名黑西装保镖迎面撞上。 黑西装保镖一愣,然后下意识想要抬手举枪。 虞红豆的反应也不慢,在看见人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出手,只见她举起战术手电狠狠砸向保镖握枪的手,保镖痛呼一声,不等他作出回应,虞红豆又紧接着抓住他手腕,侧身反扭擒拿,保镖嘭的一声被绊倒在地,虞红豆趁现在夺下手枪,对着地上的保镖扣动扳机。 “砰!砰!” 枪声回荡在建筑内,格外清晰。 保镖发出惨叫,这两枪分别打在他的左右双腿上。 虞红豆不再耽搁,刚刚闹出的动静很快会把人全部引过来,所以她必须立刻转移。 但保镖们已经将包围的范围缩到足够小了,虞红豆虽然已经足够警惕,但刚走过第一个转角,早已躲在墙壁后的白衬衫“亚利加托”突然窜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挥手将虞红豆手中的枪砸落,紧接着三名保镖现身,不讲武德地朝虞红豆扑了上来。 仓皇中,虞红豆转身欲逃,却被逼得最紧的“亚利加托”一把揪住了衣服,藏在衣服下的档案袋漏了出来,“亚利加托”双眼顿时一亮,不管不顾地就要伸手去抓。 情急之下,虞红豆突然一把拽出档案袋,然后朝着远处狠狠甩出—— 然后她就看见,“亚利加托”和那三名保镖,就像是闻见血腥味的鲨鱼,竟然直接抛下她朝档案袋追了过去。 但眼下也不是细想的时候,虞红豆趁此时赶紧跑回楼道,继续往楼下逃去。 白衬衫捡起档案袋,他挥手示意身后三人:“我来联系代表,通知大家准备撤离。” 说着,他一边将档案袋撕开,一边按下了对讲机。 “老板,东西拿到了。”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回复。 “念给我听。” 白衬衫拿出电筒,将光线打在纸质文件上。 “嗯……特管九处档案库,保密等级,甲。” “代号白虎,男,32岁,中海市特管九处行动一组副组长。” “挑重点说!”亚利加托呵斥道,“有没有关于白头鹰间谍和海顿这个名字的信息?” “呃……”白衬衫一目十行看下去,突然眼前一亮,“找到了!” “念!” “这个人去年十月曾亲自揪出了一名潜伏在女王冠冕中的白头鹰间谍,不久后又前往东瀛执行秘密任务,在白头鹰驻东瀛分局局长海顿下班回家的途中,将海顿暗杀。”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 第180章 缠斗 地下车库某处,一个逼仄的小房间。 这个房间在原本规划中是给保洁人员置放工具的杂物间,但由于开发商跑路,此时别说灯了,就连门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墙壁。 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就是亚利加托手中对讲机上闪烁的绿色光点。 他举着对讲机,一言不发。 良久的沉默后,亚利加托在对讲机里说道:“按原计划,通知所有人分散逃跑。” 对讲机里传来回应:“收到。” 通讯结束,亚利加托的手缓缓垂落,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面瘫在椅子上的徐小军,握着对讲机的手突然发力,手臂肌肉青筋隆起—— “啪嚓!” 对讲机被生生捏碎了。 “现在我终于相信你只是个编外人员了。”亚利加托气极反笑,“看来我高估了你的重要性,也低估了九处对那份情报的重视程度。” 徐小军额头冒出冷汗,心里缓缓泛起不好的预感。 “这话什么意思……” 亚利加托露出狞笑,牙齿在黑暗中闪着寒光:“情报是假的,也许是因为你的小命在他们眼里是可有可无的,所以他们甚至连编都懒得编一份更像真的一点的情报——” “全是错的!”亚利加托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海顿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没有一件是真的!” “我觉得,”徐小军吃力地咽了口唾沫,“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亚利加托的愤怒很快平息下来,他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没关系,我已经不在意了。” “我的任务失败了,我该撤离了。” “也就是说……” 徐小军惊恐地睁大双眼,在他瞳孔的倒影中,亚利加托抽出那杆钢筋,对准他的头高高举起。 “……你没用了。” 钢筋落下—— 耳边响起亚利加托最后一句话,徐小军下意识闭上眼睛。 钢筋撕裂空气响起尖锐的破风声,徐小军在刹那间回顾完自己的一生,眼角溢出一行泪水。 他感受到额头上吹来的冷风,但下一刻,尖锐的破风声停下了。 徐小军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看见的是距离自己脑门不到两厘米的钢筋。 一个背影站在亚利加托面前,他一只手举在半空中,将钢筋牢牢握住。 徐小军喜极而泣:“同志!你们终于到了!” 亚利加托握住钢筋的手微微发力,却出乎意料地没能挣脱。 不等他有后续动作,面前这个人先开口了。 只见他歪了歪头:“原来朴允哲是你?” 亚利加托当机立断松开钢筋,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他死死盯着面前这人,想要看清他的面容:“特管九处……来得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 话音刚落,面前这人却笑出了声:“亚利加托,小鳄鱼……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亚利加托脸色骤然变得震惊。 只见那人缓缓走近,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容也露了出来。 亚利加托脸上的震惊又变成了疑惑。 『这老头是谁?我认识吗?』 “哦,抱歉,怪我。”柳学冬这才想起自己还易着容,他摆摆手,“不过无所谓。” 亚利加托迟疑了一下:“你不是九处的人。” “这显而易见。”柳学冬轻笑。 “那就别挡路。”亚利加托身躯微微下沉,摆出蓄势待发的战斗姿势。 柳学冬挑眉道:“可是我听说你在找我。” 亚利加托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柳学冬。 柳学冬掂着手里的钢筋,玩味笑着:“叫我黑冢嘛思哒。” 话音落下,没有任何预兆的,亚利加托突然动手了。 他一步踏出就来到柳学冬面前,身躯绷成一柄大弓,右臂曲肘挥拳,径直朝柳学冬面门砸来。 柳学冬不闪不避,抡起钢筋迎面就打——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地下室往远处回荡。 柳学冬中拳倒飞,和徐小军擦肩而过后撞在墙上。 亚利加托咬牙忍痛,他胸前的衣衫被抽得炸裂,露出下方正在渗血的皮肤。 “啐。”柳学冬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力气比以前大多了,你现在是a级?还是s级?” 他的左脸被重拳正面砸中,肌肉酸疼,导致半边脸已经有些无法继续维持住易容的效果,但好在还未彻底露出本来面貌。 亚利加托眯眼打量着柳学冬,他注意到柳学冬微微颤抖的左脸,沉声道:“易容……你到底是谁?” “想知道就自己来看。”柳学冬挑衅似的朝他勾了勾手指,“我也想看看你还有什么长进。” 亚利加托眼底闪过一丝狞色:“我会亲手把你的脸皮撕下——” 话音未落,柳学冬突然发难,只见他在背后墙上一蹬,整个人仿佛瞬间原地消失,刹那间就出现在亚利加托面前—— 一记鞭腿抽射! 『好快!』 亚利加托甚至来不及反应,仿佛只一眨眼这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再看时,鞭腿已经在眼中迅速放大。 脑海中思绪急转,迅速判断形势。 此时已来不及后退闪避,但如果选择格挡也只会持续陷入后续不间断的攻击。 亚利加托心里有了决定,他决定仗着自己注射过泰坦药剂的身躯硬抗。 只见亚利加托根本不躲,双手探出抓向柳学冬腰部,然后迎头撞了上去。 柳学冬鞭腿重重抽中亚利加托太阳穴,但亚利加托只是微微一晃,然后去势不减,头槌猛击柳学冬当胸。 柳学冬闷哼一声,翻手把钢筋一握,照着面前亚利加托的天灵盖砸下—— 亚利加托低头闪避,但双臂却像铁箍一般掐着柳学冬的腰不松,而柳学冬也不管不顾,钢筋狂风暴雨般落下,一下接一下地砸在亚利加托的肩膀和背上。 书来繁絮,但其实这一切不过短短几秒。 柳学冬手中的钢筋已经弯曲变形,他索性把钢筋一丢,反手抱住亚利加托的头,然后一只脚蹬在他胸口,另一只脚突然发力,一记膝撞猛顶! “嘭!” 亚利加托的头不受控制地上扬,他一声大喝,将柳学冬高高举起,然后抱着他一同砸向地面。 半空中柳学冬奋力扭身,使后背与地面接触缓冲,但还来不及后翻脱身,亚利加托又已经整个人压了上来,不让柳学冬起身。 侧头再次避开亚利加托的重拳,柳学冬左手掐住亚利加托的脖子,然后抬腿用力蹬开亚利加托,二人终于暂时分开。 亚利加托微微气喘,他死死盯着柳学冬,心中有些疑惑。 在刚才的贴身缠斗中,他能清晰感觉到这人的力量比自己要小上许多,但他每次攻击的爆发力却又远远超过了他本该有的力道。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柳学冬活动了一下脖子,骨骼发出一阵脆响。 “九处很快就会过来,你确定要跟我继续打下去?” 第181章 怎么哪儿都有你 “你会放我走?”亚利加托冷笑。 柳学冬摸了摸下巴:“嗯……不会。” 亚利加托微微眯眼:“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只是在拖延时间?” 柳学冬眉梢一挑:“嗯哼,被你发现了。” 亚利加托舔了舔牙齿,露出一抹狞笑:“恐怕你有些高估自己了,先弄死你,再走也不迟。” 说罢,亚利加托身躯微微下沉,再次摆出攻击架势。 柳学冬后退半步,此时他就站在徐小军身旁,他沉声对徐小军说道:“九处的同志马上就到,你的伤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徐小军一愣,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之前他明明听到亚利加托口口声声说眼前这个人不是九处的,但他又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句话? 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是九处请的外援! 徐小军差点喜极而泣,他感动得使劲点头:“能坚持,同志你小心,不用管我。” 话音刚落,对面的亚利加托突然动了。 只见他直冲而来,柳学冬也已经摆好架势准备迎上。 但就在亚利加托迈出一步后,他突然一个转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逃了。 徐小军看愣了,半晌后才抬头看向柳学冬:“同志,他……” 柳学冬松了口气,肩膀垂下:“终于走了。” 幸亏亚利加托先扛不住,不然该跑的就是柳学冬了——比起亚利加托,其实柳学冬才是最不愿和九处碰面的那一个。 徐小军以为柳学冬还在发神,他急着说道:“快追啊!不用管我,我没事——” 话还没说完,一只拳头在徐小军视野中迅速放大,他耳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 “怎么特么哪儿都有你。” “砰!” 一拳打晕徐小军,柳学冬不满地自言自语:“每次都是你,甩不掉了是吧。” 柳学冬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来找亚利加托,当然不能就这么把他放走,但这里并不是解决事情的合适场合,所以他让亚利加托误以为自己和九处是一头的,才能逼迫亚利加托主动离开这里。 搞定徐小军后,柳学冬转身走出房间,向亚利加托逃跑的方向追去。 …… 虽然脚下有伤,但虞红豆不敢停留,一瘸一拐地往楼下跑。 战术手电在刚刚的扭打中也遗失了,此时她只能把匕首拿出来紧紧握在手里。 在之前上楼时,她记得沿途遇到过好几次目光窥视,说明还有敌人藏在下方楼层中,但不知为何,她这一路下来后却一个人都没有碰上。 虽然感到疑惑,但虞红豆并未因此放松警惕,脚下不停的同时,耳中一直听着楼下的动静。 直到快下到五楼时,虞红豆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人似乎不少。 她立刻停步,躲藏到转角处。 突然,耳麦中传来陆石君的声音:“虞红豆,我们已经抵达你所在大楼,汇报你的位置。” 虞红豆一愣,因为声音不仅从耳麦里传来,还来自自己脚下。 虞红豆终于能松口气了,她从藏身处走出来,朝楼道下方喊道:“我就在这里。” 脚步声迅速接近,警惕的九处干员们双手握枪走了上来。 在看到虞红豆后,陆石君挥手示意其余人警戒,然后自己走了过来:“怎么样了。” 虞红豆吐出一口气:“楼上还有敌人,不过徐小军不在这栋楼——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石君答道:“敌人似乎在有意识地分散逃窜,我们之前没有预料到他们有这么多人,现在人手吃紧,二组也加入了追捕。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把情况通知了老葛,他会联系警方支援,就算这些人今晚逃出去了,但明天全城搜捕,迟早能抓回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徐小军。”虞红豆急切道。 陆石君目光一沉:“我明白,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 陆石君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虞红豆也明白他的意思。 当敌人撕破脸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徐小军凶多吉少了。 就算能找到,找回来的大概率也只是一具尸体。 所以虞红豆也沉默了。 这时,陆石君终于注意到虞红豆扶着墙的站姿有些怪异,他顿时皱眉:“你受伤了?” 虞红豆摆手道:“问题不大,只是脚扭伤了,有些行动不便。” 陆石君微微点头:“辛苦你了,这样,这里暂时用不上你,你先去后方和二组汇合吧,我让贾亭西送你。” 虞红豆也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确实无法继续参与一组的行动,于是便没有推辞,点头答应下来。 贾亭西从队伍中走出,扶着虞红豆往楼下走去,而陆石君则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往楼上进行收尾工作。 …… 二人从烂尾楼走出来,虞红豆隐约听见远处有零星的枪声。 “这次绑架是有预谋的。”虞红豆目光微沉,“不管是谈判还是撤离,他们把每一步都提前计划好了……可惜还无法确定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谁。而且他们作为境外人员居然能搞到枪,说明肯定有本地势力在给他们提供武器。” “这些都是后话。”贾亭西回道,“等抓回去让陶萋萋挨个地审,不信掏不干净。” 虞红豆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黯然。 贾亭西犹豫了一下,知道是因为徐小军的事。 但他有心想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虞红豆……” 虞红豆勉强一笑,她轻轻摆手:“我没事,我只是……还有些没缓过来。自从我家那位走后,我对‘死’这种事有些敏感。” 贾亭西抿了下嘴,然后将话题岔开:“我们先离开这吧。” 他指向靠近工地边缘的道路:“这条路已经被其他人清理过,我们就从这边出去。” “好。”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丁) 贾亭西:男,32岁,中海市特管九处一组组员,觉醒者。 天赋效果:对目标使用天赋后,强制目标看向使用者。 代价:无。 条件:使用者说出的下一句话,对目标的上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进行押韵。 备注:1经试验,若使用者进行押韵的语句并未被目标所听见,则天赋无法生效。 2经试验,若使用者和目标使用的并非同一种语言,但只要使用者进行押韵的语句与目标上一句话的最后一个音节达成押韵,天赋依然有效。 3经证实,该天赋产生的效果实为一种强心理暗示,会使目标产生一种迫切地看向使用者的欲望。但在目标知晓天赋效果,且目标具备极强自制力的情况下,少数人可强行按捺住这种欲望,从而使天赋无效。 4经试验,该天赋产生的效果没有时间限制。试验中,目标说话后连续24小时保持缄默,使用者在24小时后对目标上一句话进行押韵,天赋依然生效。 5经试验,该天赋在面对觉醒者时会有不同程度的效果减弱。 记录员:李四(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有搞说唱的天赋?) 第182章 遭遇 工地内黑灯瞎火,二人只能摸黑前进。 由于谁也不确定黑暗中是否还有敌人潜伏,所以贾亭西将枪握在手里,随时保持着警惕。 顺着路走,二人逐渐靠近工地外围。 虞红豆发现旁边有一片低矮的建筑物轮廓,她随口问道:“那边修的什么?” 贾亭西眯着眼看过去:“板房,之前施工队的办公区,人早跑光了。” 虞红豆扭伤的脚每一次沾地都让她忍不住龇牙,见她走得费劲,贾亭西问道:“还能坚持吗?要不要歇一下。” 虞红豆看了眼远处还有一定距离的大门,点头道:“我坐一下。” 贾亭西扶着她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来,虞红豆撩起裤腿,低头查看。 只见左脚脚踝已经肿了,看上去很严重。 虞红豆伸手按了按发肿处,顿时疼得倒吸了口冷气。 她闭上眼,再次咬牙忍痛,轻轻揉捏着脚踝。 看出虞红豆的艰难,贾亭西问道:“怎么样,还能走吗?” 虞红豆默默点头:“问题不大,歇一下就好。” 就在这时,一股如毒蛇吐信的恶寒感顺着背脊爬了上来,虞红豆猛地睁眼,回头看向身后不远的阴影处:“谁在那里!出来!” 贾亭西立刻作出反应,他紧跟着转身举枪,枪口纹丝不动对着虞红豆看的方向。 虞红豆扶着石阶缓缓起身,然后从后腰拔出匕首。 贾亭西沉声道:“出来!放下武器!举起双手!” 黑暗中没有动静。 贾亭西瞥了虞红豆一眼,虞红豆笃定地点了点头。 贾亭西再次开口:“我数三声,再不出来我开枪了!” “三!” 虞红豆按住耳麦:“我和贾亭西与敌人遭遇。”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敌人只有一人,暂不清楚是否携带武器。” “二!”贾亭西喝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阵衣袂破风声传来,一道黑影从阴影中飞了出来—— “砰砰砰!” 贾亭西连开三枪尽数命中,却见那黑影飘飘然落地。 “是衣服!”虞红豆大喊提醒。 话音未落,又一道身影从角落里窜了出来。 贾亭西反应已经很快,他迅速调转枪口扣下扳机—— 但那身影在地上一蹬,速度暴增,贾亭西数枪落空,身影却转眼就冲到二人面前。 直到这时,虞红豆才终于看清了来人样貌。 这是一名身材高大壮硕的男子,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此时他猛扑过来,气势如一头扑食的饿虎。 贾亭西挡在虞红豆前面,此时再想调转枪口俨然是晚了一步,他甚至来不及抬手作出防御姿势,就被亚利加托一掌拍在胸前,整个人出膛炮弹般侧飞出去,撞向数米外的板房。 板房单薄的墙壁根本挡不住他,贾亭西径直撞破墙板,伴随着杂乱的撞击声摔进板房中。 亚利加托本想躲在暗处等这二人离开再伺机溜走,却不料虞红豆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他只探头出来看了一眼便被发现了。 所以他的目标很明确,从一现身就直接奔着虞红豆来——这个女人是觉醒者无疑,反正都已经暴露了,但如果不把这女人先弄死,恐怕自己在撤退途中还会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虞红豆此时没空去管贾亭西,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在贾亭西被一巴掌拍飞的同时,虞红豆沉身屈膝,握着匕首主动扑向亚利加托。 匕首在黑暗中划出一抹寒光,直刺亚利加托的肩膀,虞红豆跃起的身形宛如一只矫健的雌豹,正亮出利爪向饿虎发起进攻。 但亚利加托只是肩膀一沉,然后顺势侧身,虞红豆这一刀便刺了个空——脚下有伤,刺空后虞红豆下意识往前踉跄了两步,脚尖触地,脚踝处的伤痛疼得她俏脸阵阵发白。 说时迟那时快,虞红豆在与亚利加托错身而过的瞬间,她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亚利加托的抬手动作。 极快的反应力救了她一命,虞红豆下意识曲起手臂格挡,紧接着就被一记势大力沉的肘击撞上,还不等感觉到痛楚,虞红豆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飞了出去,然后毫无防备地撞在混凝土墙壁上。 “嘭。” 虞红豆从墙上重重摔落在地。 浑身都疼,仿佛骨头散了架。 虞红豆咬着牙发出闷哼,耳边听见脚步声正在靠近,她努力抬起头望去,看见亚利加托已经来到了面前。 虞红豆撑着地想要起身,但尝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亚利加托居高临下看着虞红豆,目光里满是戏谑。 他抬起一只脚,作势就要踩下,然后开口道。 “九处让我很失望。” 就在此时—— “财旺福旺运道旺!” 亚利加托下意识一个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板房。 亚利加托:“???” 板房的窟窿中,贾亭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此时的他很狼狈,但手里的枪却一直对准着亚利加托:“不许动……” 话还没说完,亚利加托再一次动了。 贾亭西立刻扣下扳机! “砰砰!” 子弹打在混凝土墙壁上,溅起一噗噗灰尘掉在虞红豆头上,但亚利加托已经俯身冲到了贾亭西面前。 “小心!”虞红豆眯着眼大喊。 二人又一次正面对上,贾亭西有了刚才的教训,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眼看亚利加托一记炮拳打上来,匆忙中他架起双臂格挡—— “嘭!” 贾亭西只觉得手臂一麻,然后整个人便腾空了,但这次还未等他飞出去,亚利加托在他肩膀上一搭,又强行把他按了下来。 “觉醒者?”亚利加托狞笑着,按住贾亭西肩膀下压,同时提膝猛击! “嘭!” 一声压抑的闷响,贾亭西仿佛一只被抛上半空的麻袋,这下膝撞毫不留情,将他击飞两米多高,然后又重重摔到地上,贾亭西嘴里吐血,还未等落地就没了声息。 “贾亭西——!”虞红豆睚眦欲裂。 亚利加托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再次转身走向虞红豆。 “看来你们九处已经找不出第二个像样的高手了。” 虞红豆仿佛没有听见,她双手撑住地面,缓缓抬起受伤的腿,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声,随后缓缓地,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 再次将匕首握紧,虞红豆死死盯着正在靠近的亚利加托。 “最后一次警告,举起双手,放弃抵抗!” 第183章 我来拖住他 就像柳学冬理解不了虞红豆为什么会把责任放在个人安危之前一样,亚利加托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都眼下这个形势了,虞红豆还能掷地有声地说出这番话。 “……你好像,” 亚利加托顿了顿,皱眉道:“有些搞不清楚形势。” “你逃不掉的。” 虞红豆冷声回道:“就算你能杀了我,也逃不出中海。与其负隅顽抗,不如主动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嗤!”亚利加托没忍住笑了出来,“宽大处理,还真是九处特有的风格……” “不过可惜了。” “你还不够格。” 话音一落,亚利加托突然发难,瞬间出现在虞红豆面前,他身躯后仰,拳头高高举起! 虞红豆根本来不及反应,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原来他刚才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虞红豆双眼下意识睁大,视野中亚利加托的拳头迅速在眼前放大—— 拳风扑面,将虞红豆的头发吹起。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以比亚利加托更快的速度从侧旁掠来。 虞红豆感觉有人在自己手臂上一拽,随后自己就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只宽厚的手掌按在她的头上,将她护在怀里。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 这人上半边脸被阴影遮蔽,只看得清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以及鼻翼两侧深深的法令纹。 他单手揽住自己,但另一只手却已经蓄力出拳! “砰!!” 耳畔传来一声巨响,这一拳不偏不倚正中亚利加托胸膛,空气中一声爆鸣,亚利加托仿佛被千钧巨锤砸中,整个人以比之前贾亭西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一头撞进板房废墟中。 虞红豆吃惊地微微张嘴,但下一刻她立刻回过神来,一把挣脱后赶紧退开。 她快速打量起眼前这人,发现他似乎是一名老人——之前匆忙看不清楚,此时细细看来,才发现老人左半边脸十分不协调,好像是受伤了。 虽然这张脸很陌生,但事后回味,虞红豆却又对刚刚胸膛的温度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虞红豆并未放下警惕,她将匕首横在身前,又退开了两步,沉声发问:“你是……” 话刚出口却被“老人”打断了,他问道:“支援什么时候到?” 虞红豆一愣:“马上,陆组长已经带人赶过来了。” 话音刚落,板房废墟中突然传来响动,亚利加托的身影窜出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就朝另一边逃跑。 虞红豆正欲追赶,但身旁的老人却比她更快,只见他一俯身就冲了出去,揉身扑过去将亚利加托拦截,二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二人打得你来我往,拳脚交替间虞红豆眼花缭乱,耳边击打声连成一片,她正想上去帮忙,却听那老人高声喊道:“快去找人,我来拖住他。” 虞红豆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感到狐疑时,那老人又急促喊话道:“快去!受伤那小子要撑不住了!必须马上治疗!” 一语惊醒梦中人,虞红豆使劲一咬牙,转头朝来时的路一瘸一拐跑去。 眼见虞红豆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柳学冬终于松了口气。 他一脚蹬在亚利加托胸前,借力一个后翻拉开距离,然后撑着膝盖喘气,作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咳咳……” 亚利加托见状也立刻往后退去,刚刚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却更加猜不透柳学冬的底细了,见柳学冬示弱,于是他也毫不恋战,趁着这个机会转头就往远处逃跑。 夜色中,柳学冬目送着亚利加托的背影跑向围栏,三两下翻过去后跑出了工地。 柳学冬直起腰,一边揉着刚才被击打过隐隐作痛的地方,一边顺着亚利加托逃跑的方向走去。 …… 几分钟后。 陆石君等人来到之前发生过打斗的地方,望着寂静的空地直皱眉。 “该死,我就知道!”虞红豆被人搀扶着走上前,忍不住低声咒骂。 贾亭西已经被人抬走了,虽然受伤严重,但好在还吊着一条命。 忙了一整夜,陆石君感到一阵阵犯困,能坚持到现在全靠行动之前注射的提神药物撑着。 他在周围走了一圈,除了杂乱的打斗痕迹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遗留物。 虞红豆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来,懊悔道:“怪我,我就知道那老头不对劲。” “没关系,”陆石君安慰道,“你没做错,人跑了可以再抓,但贾亭西的伤势确实不能耽误。” 虞红豆仔细回忆着刚才的经历,她沉声说道:“那名老人我没有见过,我现在怀疑他和绑匪是一伙的,在故意演戏给我看,然后伺机逃走……但这确实也说不通他为什么要救我,如果不是他,那个人已经把我解决了,依然有充足的时间逃跑。” “啊哈——”陆石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种动脑子的事等回去交给策略部的人想去吧,我先让人送你出去治疗。” 就在这时,耳麦中传来汇报声:“陆组长,我们找到徐小军了。” 众人精神顿时一振。 陆石君按住耳麦,却又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人……怎么样?” 通讯那头似乎听出了陆石君的担心,立刻回道:“他没死!只是遭受了暴力殴打,除了内伤以外,最严重的一处是小腿骨折,目前还在昏迷中。”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陆石君也不禁松了口气,但随即他又感到很疑惑:“可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虞红豆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陆石君皱眉沉思:“为什么对方没下杀手?这没道理。” 虞红豆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他其实没打算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说罢,她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了,对方在面对她和贾亭西时可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 “等徐小军醒了再说吧。”陆石君摆了摆手,在耳麦中下达今晚最后一道命令。 “让二组的人回来,人已经抓的差不多了,漏网之鱼交给警方处理,我们收队。” 第184章 为了自由联邦再次伟大 与此同时,位于大洋彼岸的自由联邦,白头鹰环治局刚刚开始下午的工作。 局长巴洛·史密斯走进办公室,为了防止下午开会时犯困,他特意买了一杯咖啡带过来。 他向秘书位置上的年轻小伙子笑着点了点头,打趣道:“午安,亲爱的乔纳丹(johnathan),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有时候真羡慕他们觉醒者,要是我也能觉醒一个永远不会感到疲倦的天赋就好了。” 行政秘书乔纳丹从文件中抬起头,正要开口,却看见巴洛已经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走进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区。 巴洛刚刚坐下抿了口咖啡,就听见乔纳丹在外面敲门。 “请进。” 乔纳丹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沓文件。 “局长先生,今天下午还有两场会议在等着你,所以我得在会议开始之前把这些最新的文件报给你。” 巴洛放下咖啡,坐直了身体,然后摆出一副很刻意的“进入工作状态”的表情。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当然,你知道吗乔纳丹,我就喜欢你这种争分夺秒的工作态度。要是环治局里所有员工都和你一样,那我们早就牢牢掌握住阴影世界的话语权了。喔,请坐吧,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应该足够你汇报工作了。” “好的先生。”嘴里虽然这样回答着,但乔纳丹并没有真的坐下来。 他把那一沓文件放在巴洛的办公桌上,然后拿起最上面那一份归纳好的档案,快速扫了一眼后,开口道。 “先生,我建议你优先处理这件事,政府办公室已经快把我们环治局的电话打爆了。” 巴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拜托,我就知道。” 乔纳丹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局长先生,这件事您很清楚,由于我们近期频繁地对新出现的觉醒者进行强制征召,政府办公室那边已经收到了无数的举报和投诉,它们那边承受的压力很大,所以需要您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喔,对了,这里特别标注了,政府办公室需要的解释是能够安抚民众的理由,而不是您对政府办公室的解释,它们知道您肯定又会说“这是为了让自由联邦再次伟大”,但这个理由无法安抚民众。” 乔纳丹从档案后面瞥了眼巴洛,却发现巴洛正百无聊赖地抠着咖啡杯上的贴纸。 乔纳丹收回目光:“从个人角度出发,我可以理解民众的情绪,毕竟那些新出现的觉醒者几乎都只是普通人,我们没有给出任何理由就将他们强制征召,这样做不仅破坏了他们原有的生活,还拆散了很多家庭。” “嗯,嗯……”巴洛敷衍地点头应着,“我知道,是该想个办法让他们闭嘴。” 停顿了一下,巴洛抬起头笑道:“你觉得让fbi去找他们谈谈怎么样?也不用全部找上门去,只需要挑几个闹得最凶的上门聊天,嗯……罪名就是危害国土安全。大夏那句谚语怎么说的来着?宰掉一只公鸡给猴子看看。” “这并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来说,应该会有效果。” 乔纳丹推了推眼镜:“但您得知道,对我们最近行动感到不满的不仅是政府办公室,还有军方。在强制征召的过程中,我们还带走了不少在役的士兵,其中不乏一些军官。” “虽然当时您向军方阐明了原因,但至今为止都没有看到成效,所以在他们看来,您只是把士兵带走了,然后监禁了他们,甚至还在拿他们做实验。” 巴洛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舒展开,他咧嘴笑道:“好吧,让我猜猜,这是哪个党派在向我施压了?” 乔纳丹耸肩道:“没错,民助党。据情报侦查部得到的消息,现在军方内部之所以会有这种情绪,是因为民助党的约翰森(johansen)议员在背后推动这件事。值得一提的是,隶属于政府办公室的拉格伦(ran)先生和约翰森议员最近也走得很近。” “哦——”巴洛扬起眉毛,“这下全都说得通了。” “目标明确了,事情就变得好办了,我会安排人去解决问题的,说下一件事吧。” 乔纳丹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档案翻了一页。 “这是情报侦查部最近汇总上来的全世界范围内的新增觉醒者数据统计。” “为了方便您理解,我把它做成了图表。” 乔纳丹将档案递给巴洛,然后继续说道:“除了大夏、苏维埃公国、日不落帝国这类情报部难以展开工作的地方以外,几乎全世界的数据都在这里了。哦,对了——还有东瀛,因为上次那件事,苇原众获得了东瀛大部分区域的掌控权,我们的探员们很难有太大动作。苇原众之所以能发展得这么快,我猜背后少不了东瀛官方的暗中支持。” “没关系。”巴洛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只要东瀛官方不公开支持苇原众,苇原众就永远都是个不入流的组织。况且我们现在的重心不在苇原众的问题上。” “我明白。”乔纳丹点头道,“环治局当前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这次觉醒者数量大幅增多事件上,确实没功夫去处理苇原众。” “而这也是我接下来想说的。” 乔纳丹顿了顿,目光落到巴洛手中的档案上:“在进行数据统计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局长先生,往下看,没错,就是划线标黑的那一排。” “据调查,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这次觉醒者数量增幅现象是全世界范围内的,不过根据数据显示,北美洲区域内的增幅程度要远高于世界上其他区域。” “哦?”巴洛诧异地抬眼看向乔纳丹,“不是说大夏和苏维埃公国等区域无法得到详细情报么,策略部是怎么确定这件事的?” “通过对比。”乔纳森微微颔首,“策略部对近一年来这些国家的航班、出境人数、社会因素,施行政策等方面进行了全面研究,发现与往年并无太大区别。要知道,由于现目前觉醒者增幅现象高频率出现,很多国家和地区已经呈现出难以封锁消息的状态——这还是在它们的增幅远低于北美洲的情况下,如果它们的增幅高于美洲,那我们也不用调查了,只需要看看新闻就知道了。” 巴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 乔纳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并且在深入调查后我们还发现,觉醒者数量增幅现象也是在北美洲区域率先出现的,当然,这也是我们环治局能第一个发现这种现象的原因所在。” “没错,”听到这里,巴洛再次露出了笑容,“所以我们确实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不是么。” “参议院的议员们什么也不懂,满脑子只有权利和肮脏的政治斗争,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这次的决定会影响到阴影世界未来的格局。” “就像我说的,” “为了自由联邦再次伟大。” 第185章 姐弟 京城,九处总部。 虽然已是深夜,但依然有许多人忙碌着。 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驶来,在九处大门停下。 驾驶位的车窗摇下来,露出林双溪的脸。 她掏出证件,守卫核实无误后挥手放行。 他们刚下火车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林仁杰坐在副驾驶,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王九命闭眼酣睡,正打着呼噜。 似乎是看出了林仁杰的想法,林双溪先一步开口:“别叫醒他,让他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吧。毕竟这么大年纪了,熬不起夜。” 汽车驶入基地,向着远处的总部大楼靠近。 林仁杰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林双溪,他看向窗外,不经意地开口:“姐。” 林双溪依旧面无表情,但睫毛却微微一颤:“嗯?” 虽然是姐弟,但由于某些家庭方面的原因,导致他们的关系向来有些淡漠,从中海这一路过来,二人几乎没有太多交流,这还是林仁杰第一次主动挑起话题。 姐弟俩一个目不转睛地开车,一个转头望着窗外,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脸,就连对话都像是在汇报工作。 “我记得你之前一直在境外活动,这次突然调回来是怎么回事,这不像你的风格。” “爸妈安排的。”林双溪答得很简略,仿佛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哦。”林仁杰点点头,没了下文,车里再次沉默下来。 虽然林双溪回答得很轻松,但林仁杰大概能猜到,一定是父母担心她在国外执行任务太危险,所以动用关系将她调了回来。 就像是当初他们由于担心自己的儿子,把他从京城下放到更“清闲”的中海分部一样。 想到这里,林仁杰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其实明白,父母是想把一碗水端平的,但由于传统老旧的重男轻女思想,从小时候起,总会在某些不经意的方面表现出对自己的偏颇,相对应的则是对姐姐的冷落。 当然,父母并不是那种真正的老古板,他们对姐姐也是很好的,在大多数时候他们对自己的儿女都是一样好的。 只是总会有一些难以避免的“不经意”。 而就是这种“不经意”,使他和林双溪的淡漠从那时就开始了,这种淡漠一直持续到二人都成年了,即使知道当初父母并未真的区别对待,也知道这只是不成熟的想法作祟,但彼此见面时依旧会感到尴尬。 小时候不懂事,自己还曾为此沾沾自喜过,而林双溪则变得愈发独立。 成年后,自己服从家里的安排,入伍、从军、加入九处、成为京城总部的干员。 但在自己经历了一次差点丢掉性命的任务后,父母就开始计划着将自己调到安全的后勤工作岗位上去。 自己当然是不同意的,并且九处的职位调动也并不是父母随便一句话就能改变的。 直到同在九处的姐姐主动要求调职,前往国外执行潜伏任务。 这件事给父母在关于自己的调职问题上打开了突破口。 他们以自己还未留下子嗣为由,动用关系将自己调往中海分部。 他们话里的意思是,林家的女儿已经在为九处拼命了,九处总不能要求林家的儿子也每天生活在危险中。 所以他才成了中海九处分部行动一组的组长,也是两个行动小组中唯一一个非觉醒者。 当然并不是说中海分部不行,只是和纪律严明的总部氛围对比起来,中海分部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也难怪那些组员们私底下都把分部称作养老院。 但这确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分部不像总部,每天都要处理各种各样国内外的事情,每时每刻所有人都绷着神经。而且分部的觉醒者在加入九处之前都只是普通人,就算被吸纳后接受过系统的训练,但在纪律性上肯定是没法和常年训练的士兵比的。 “王老爷子的上一任保姆退休了,这个职位不能缺人,所以爸妈向易老大推荐了我。” 林双溪突然开口,打断了林仁杰的胡思乱想。 林仁杰愣了一下,他本以为经过刚才那番尴尬的对话,他们短暂的交流就宣告结束了,没想到林双溪居然会再次挑起话茬。 “嗯,挺好的。”心里虽然微微惊讶,但林仁杰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林双溪也面无表情地点头:“嗯,王老爷子身份特殊,这份工作比我在国外的工作更加重要。” 林仁杰这次没有接茬,虽然他明白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说起来,这份工作其实就是给一个老人家当保姆,肯定是枯燥、乏味、消磨精神的,也远比不上她原先在国外的工作自由,虽然足够安全了,但林仁杰知道,以林双溪的性格,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如果这次调职是因为组织正常的工作调动还好,林双溪可以毫无怨言地服从安排。可问题是归根结底,这其实是父母动用了关系将她弄回来的。 之前林双溪知道父母担心林仁杰的安全,所以主动提出调往国外,给父母争取到了机会;但这次父母却没有征得她的同意就把她又调回来当“保姆”。 也许父母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全着想,但他们却忘了考虑林双溪的感受。 林仁杰怕刺激到林双溪,所以没有接话,但林双溪却继续说了:“你这次回京城,有时间了就回家看看爸妈。” 林仁杰一愣:“好的。” 林双溪顿了顿,又说道:“爸妈总念叨你。” 林仁杰又是一愣:“念叨我什么?” 林双溪淡淡瞥了他一眼:“妈说:‘仁杰都33了还不结婚,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他调去中海,想给他安排相亲都没条件,他自己也不知道长点心。’” 话音刚落,林仁杰还未接话,后排呼呼大睡的王九命却突然一下坐起来,他扒着副驾驶的椅背,把脑袋凑过来:“点心?什么点心?” 林仁杰:“……” 林双溪像是早就习惯了:“梦里什么都有。” 王九命狐疑地看向林仁杰,发现他手里确实没拿吃的才又坐了回去。 他咂摸了一下嘴:“想吃草莓蛋糕。” 林双溪不带感情地说道:“糖分摄入过多会成为心脑血管疾病的诱因,你要是想吃甜的等回去我给你拿颗冰糖抿着。” 王九命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后靠着窗户不说话了。 林双溪却又说道:“别睡了,马上到了。” “我还没瞎。”王九命没好气道。 第186章 从历史中寻找答案 “到了。” 林双溪将车缓缓停稳,小声提醒道。 林仁杰先一步下车,然后来到后排替王九命打开车门。 由于没有睡好的缘故,王九命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倦色。 “您小心。”林仁杰伸手把王九命搀扶下来。 林双溪也从车后面绕了过来,二人一左一右,像是押送犯人一样把王九命护着往里走。 林仁杰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的对话,当自己远在中海时,父母也会偶尔打电话过来问候,但在电话里却从来不曾提起之前那些抱怨。 想来也是因为父母知道自己心中其实是不满的,就像他们没有考虑林双溪的感受就把她调回国一样,自己被“下放”到中海时,他们也不曾问过自己的意见。 不论是他,还是林双溪,亦或是父母,大家其实都明白这一切的出发点是没有私心的“好意”,可不知为何却造就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还记得我那大孙子么?”王九命突然开口,打断了林仁杰的思绪。 林双溪疑惑地看向林仁杰。 林仁杰愣了一下,他低头看向王九命,发现王九命也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他这才确定王九命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于是点头道:“记得。” 王九命笑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林仁杰迟疑片刻,用沉默当做了回答。 其实在他眼里,王利川就是个只知道逍遥玩乐的二代,实在没什么好评价的。 王九命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却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表情,王九命指着林仁杰笑道:“至少有一点他比你强多了。” “嗯?”林仁杰不解。 “我那孙儿,虽然算不上多懂事,但至少活得通透。”王九命摇头轻笑,“他从小到大都被我安排着活着,但他不解了会梗着脖子质疑我,生气了还会骂我,向来直言不讳,到现在他还一直‘那老头那老头’的叫我。” “这本就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而不是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还觉得这是沉稳和有城府的表现。要知道,把事藏在心里,能想明白了才叫有城府,要是装心里却想不明白,那叫闷葫芦。” 王九命若有所指地看着林仁杰。 林仁杰若有所思,正要点头,不料王九命突然又接了一句。 “哦,我忘了,你都33了,不算年轻了。” 林仁杰:“……” 他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差点没哽住。 这时三人终于走到了目的地——策略部研究室。 已经提前收到消息的易安邦早早等在了门口,见到王九命后主动迎了上来。 “王老。”易安邦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辛苦了,这么晚还让你过来。” “理解。”王九命摆摆手,“这么急把我从中海召回,是因为那件事吧。” 易安邦点头道:“没错。” 四人一前一后走进研究室,长长的研究桌前,检测生命体征的诊疗椅已经准备好了。 王九命看了眼易安邦:“那件事已经有眉目了?” 易安邦郑重地点头:“不仅仅是有眉目,严格来说,我们已经找到觉醒者增幅现象出现的原因了。” “哦?”王九命诧异地扬了扬眉毛,他主动走到椅子上坐下,旁边负责辅助的研究员们开始往他身上安装贴片和线路。 “详细说说。”王九命一边配合着脱掉上衣,一边问道。 易安邦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然后才开口道:“一开始我们想从生物科学的层面去寻找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但一直未果。” “研究院认为,想要从生物科学层面找到原因的前提是,我们起码要对觉醒者和天赋的研究达到一定的深度,但以目前的科技手段,我们还远远不够。” “得到这个结论后,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其他方面去探究觉醒者增幅事件的原因。” 王九命默默点头,再次发问:“那最终是在哪个方面找到的原因?” 易安邦沉声开口:“历史。” 王九命愣住:“历史?” “没错。”易安邦的表情又严肃了几分,“从觉醒者增幅现象这个既定的结果出发,研究员进行逆向推断,得出了一个最符合事实的结论。” “觉醒者增幅现象在历史上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王九命眉头一皱:“何解?” 易安邦深吸一口气:“研究院目前的结论是,觉醒者增幅现象是一个周期性的事件,每隔1500年左右,就会出现一次,并且它的影响是在全世界范围内,而每次发生这种现象,必然会有一个集中爆发区域,然后由集中爆发区域向全世界进行辐射——也就是说,集中爆发区域的觉醒者增幅数量会远高于世界上其他区域。” “而研究院查阅各方面典籍后,已经可以确定的是,第一次觉醒者增幅最早可追溯到4500年前。” “4500年前……”王九命紧皱着眉,喃喃念着这个数字。 “单说年份你可能不方便理解,但我说一个历史事件你就明白了。”易安邦抿了抿嘴唇,缓缓吐字。 “涿鹿之战。” 王九命猛地抬头。 角落里的林仁杰也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他喃喃自语:“开什么玩笑……黄帝打蚩尤?!” 林双溪反而更快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后,小声对林仁杰说道:“你把那些神话人物代入成觉醒者就不难理解了。” 易安邦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毕竟他第一次听到这个结论时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他继续说道:“而第二次觉醒者增幅现象发生在3000年前,与第一次正好相隔1500年。” “3000年前……”林仁杰默默在心里算着那是什么时期。 林双溪又一次比他先反应过来,她微微咬牙,沉声道。 “是商周交替……封神。” 王九命也很快算了出来,但他很快也意识到了问题:“等等,这不对,如果说第一次第二次还算能对上,那第三次怎么说?1500年前并没有类似的大事件发生。” 易安邦默默摇头:“第三次是1500年前,那时大夏处在南北朝时期,确实没有这种大规模事件发生过的记载。” “但是你忘了我刚刚说的另一件事,觉醒者增幅现象是全世界范围内的,而集中爆发区域则是随机的。第一次涿鹿之战的发生地点由于太过久远已经无法考证,第二次封神之战是在大夏,而第三次则是在……” 易安邦停顿片刻后才开口。 “欧洲。” “那时候,西方……” 王九命深吸一口气,此时他已经明白了。 “中世纪……宗教兴起。” 第187章 王九命:我想亲眼看看 “再往后,第四次,也就是现在。” 易安邦继续说道:“研究院分析了这种现象的规律,最终推断出它在觉醒者增幅波动的数值上必然有着固定的峰值,就像是涨潮和落潮,觉醒者的数量不会一直增幅下去,当达到某个峰值顶点时,觉醒者的数量又会迅速恢复到正常状态,只不过具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达到峰值,我们还并不清楚,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十上百年。” “根据这种规律,研究院决定将这种觉醒者增幅现象命名为‘天赋潮汐’。” 说完后,易安邦再次沉默下来,他看着王九命,目光中难掩疲惫。 王九命懂他,虽然现在对觉醒者增幅现象有了答案,但同样也预示着,这注定是一场人力所无法阻止的巨大变革,甚至可能会对社会产生动荡。 王九命思忖了一会儿,问道:“情况已经严峻到难以控制的地步了么?” 易安邦叹气道:“国内还好,但最大的问题来自境外,毕竟国情不一样,国外很多地方根本做不到将这类消息完全封锁,随着这种传闻逐渐增多,消息迟早也会传进国内。” 易安邦摇了摇头:“捂盖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捂得了一时,捂不了一世。上面已经在思考该怎么用一种相对柔和的方式来向民众公开,不管国外怎么闹腾,但咱们大夏绝对不能乱。” 说到这里,易安邦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王九命微笑着,神情洒脱,“需要我怎么做?” 易安邦深深凝望着王九命,长出一口气后,他认真说道:“就像我刚刚说的,每次天赋潮汐发生时,世界上必然会有一个集中爆发区域,我们需要找出这个地方,这关系到九处后续的战略安排……所以不能等了。” “这就是九处这么急着把你召回的原因。” 王九命露出恍然神色,他正欲开口,却又被易安邦抬手打断。 “可我担心你目前的身体状态承受不起这么大的代价。” “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在境外的线人已经传回来很多情报,策略部的同事们对这些情报进行了分析,在经过数据对比后,目前我们认为最有可能为集中爆发区域的地方是自由联邦。” “天赋潮汐现象发生后,所有国家和区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封锁消息,但那些在阴影世界没什么掌控力的国家自不必说,它们的觉醒者增幅幅度还远达不到集中爆发区域的标准,如果集中爆发区域在它们那里,我们早就该收到消息了。” “所以我们将怀疑对象放在了那些本身就具备强大实力的国家身上,其中最有嫌疑的便是自由联邦,据我们线人发回来的消息,自由联邦从半年前开始,其国内的人口失踪率和出警抓捕率陡然上升;并且还有一则费尽千辛万苦才送回来的绝密消息——自由联邦军方内部有大批军人被白头鹰环治局强制征召,疑似在进行某项机密研究。” “而相对应的其他国家,诸如苏维埃公国、日不落帝国等,它们远没有自由联邦这么大的动作。” “所以不论是从时间上还是动作上,我们都倾向于这次的集中爆发区域是自由联邦境内。” 王九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所以我这次要望气的对象是自由联邦?来帮助九处确认这个推测。” “这算是好消息对吧。”王九命笑道,“至少我不用对着整个世界地图望气了。” 易安邦后退两步,让自己靠在桌沿上,他半垂着眼睑,低声说道:“其实区别不大,你这么做是在对一个世界大国的国运进行望气,代价依然是你难以承受的。” “国家需要鬼谷,但也无权要求鬼谷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事。” “所以我想把决定权交给你,你自己来做决定。” 王九命摊开手,露出瘦骨嶙峋地上半身,他一如既往地洒脱笑着:“我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聊这个?” 易安邦:“……” 易安邦转头对林双溪开口:“以后让他少上点网,一把年纪了从哪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王九命:“……” “行了!”王九命一挥手,“别废话了,来吧,上地图!” 操作台前的研究员按下开关,桌面上迅速用光线勾勒出实时卫星地图,并且很快将自由联邦的版图区域放大。 监测生命体征的诊疗椅也开始运行,负责这边的研究员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器上面的数值。 王九命微微睁大眼睛,望向地图。 他突然开口问道:“易小子,你知不知道我上一次对国运望气是什么时候?” 易安邦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答道:“我看过档案,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建国那一年。” 王九命咧开嘴,开心地笑了:“没错,建国的日子,就是我‘望’出来的,这要放在古代,老头我多少也能混个国师当当。” 易安邦沉默了一下:“但我听说那一次之后,你突发恶疾,直接病了大半年——这还是在当年你年轻,身体好的情况下。” “不过据我所知,当时你在望气状态里看到了龙起于渊的画面。” “不仅如此。”王九命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其实我还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易安邦呼吸一滞,立刻意识到这是王九命从未告诉过别人的秘辛。 王九命脸上浮现出回味神色:“我当时还看到了……” “高耸入云的大楼林立……” “照亮夜晚的万家灯火……” “川流不息的车辆……” 易安邦心底没来由升起一阵悲戚,眼眶微微一热。 王九命还陷在回忆中,笑容依旧。 “还有干净又宽阔的大街……” “对了,街上还到处都是穿着只能盖住屁股蛋那么短的裙子的小姑娘们……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短的裙子,那大腿白的,啧……” 易安邦:“……” 气氛顿时就变了味。 王九命理直气壮地瞥了一眼易安邦:“不然你以为我是靠什么撑着活这么久的?不亲眼看看,我舍得死么?” 第188章 在你脑子里看见的 夜色昏沉。 这里已是远郊,不仅没有路灯,就连月亮也很识时务地没有露头。 一道身影飞快穿过街道,然后朝远处的居民区跑去。 一名合格的清道夫在制定任务计划之前会首先制定好自己的逃跑计划。 就像是亚利加托今天所做的一样。 他今天带出来的保镖都是朴氏财团养的人,虽然算是忠心,但要让他们为财团心甘情愿地赴死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亚利加托给他们的说法是:只要不杀人,事后朴氏财团会让高丽国官方出面,通过国际引渡的方式将他们完好无损地带回家。 只不过这些安保人员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和谁战斗,他们和阴影世界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就更没可能知道特管九处是个什么部门了。 而一旦和九处扯上关系,国际引渡什么的就成了笑话,至于这些安保人员后续会怎么样,亚利加托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就像他也从未考虑过这件事真的会以和平交易的方式结束一样,从决定对徐小军下手那一刻开始他就想清楚了,九处不可能放他安稳离开,所以不论交易计划是否成功,他都需要一条退路。 所以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他这个幕后主使从头至尾都不会在九处面前露面,这样当九处广撒网追捕逃出去的漏网之鱼而分散力量时,自己就能趁着水浑逃出生天。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除了那个摸不清底细的易容老头,自己居然还在逃离时碰巧和九处的人撞了个正着。他们都看见了自己的脸,说不定等不到天亮,自己的侧写画像就会贴满整个中海。 此时的亚利加托只恨自己当年在训练营时没有去学易容这门技艺。 但好在他还没到绝路,这种“因不可控原因导致无法撤离”的情况他也考虑到了。 事情一旦发生,中海必然戒严,各个关口也必定会有人严防死守,这种情况下的最优解就不是找机会逃离了,而是就地沉寂,尽量减少露面的次数。 这也是亚利加托没有往东边大海的方向走的原因,从工地出来后,他继续一路向西。 在亚利加托的原计划里,他完成今晚的交易计划后本该直接从海路偷渡离开,但既然原计划已经被推翻,这时再走海路无异于是自投罗网,所以他选择了反其道而行之。 中海西郊再往西走,已经是接近中海最边缘的地方,有一座市政开发还未囊括到这里来的镇子。 说是镇子,倒更像是一座村庄,狭窄错综的街道小巷,各有各样的低矮自建楼,这里不仅适合藏身,而且还很适合跑路。 亚利加托刚走进小镇,入口一处住户家的院子里就传来了狗吠,冲着亚利加托咆哮不停。 亚利加托目光不善地转头看去,那家住户的院子门口挂着一盏时不时闪烁一下的白炽灯,正在灯罩下散发着昏黄的光线。 院子门边靠着一扇木板,上面用油漆刷着几个斑驳的字:汽修,洗车。 一只大黄狗被铁链锁在院子里,正匍匐着身子龇着牙冲亚利加托低吼。 亚利加托悄悄来到院门口,默不作声地盯着大黄狗。 被他目光一扫,大黄狗耳朵一颤,低吼声顿时变成了胆怯的呜咽,夹着尾巴趴回了屋檐下。 亚利加托无声嗤笑,沿着阴影继续往镇子深处走去。 其实早在几天前,他就在这里布置了一处安全屋。 安全屋里物资一应俱全,接下来他只需要在这里躲藏一段时间,尽量不在外人面前露面,等逃出去的安保人员被尽数抓捕,九处的防范开始松懈的那一刻,就是他逃离的最好时机。 或许九处可以从安保人员口中审讯出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名叫“朴允哲”的幕后主使,但只要通过一番调查他们就能得知,“朴允哲”已经在今晚搭乘航班,和商务团队一起,先一步逃回了高丽国。 亚利加托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计划是否还有什么纰漏。 镇子的街道两旁连路灯都没有,只偶尔有临街的住户会在门口亮着一盏光线微弱的灯,维持着可有可无的能见度。 沿着街道,亚利加托往镇子的南边走,那里相对来说比较僻静,虽然屋子不少,但居住在那里的人却不多,把安全屋设在那里,也可以有效减少亚利加托在居民面前露面的可能。 走到一个路口后,亚利加托稍稍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转身钻进了一条巷子。 沿着巷子往深处走,随越来越远离街道,四周也愈发地安静,就连之前偶尔能听见的从民居内传来的隐约打鼾声也没有了——亚利加托在心里微微点头,看来自己之前的调查无误,镇南这一片确实鲜有住人。 拐了几个弯,又走了几分钟后,亚利加托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所谓的安全屋并不是一定要固若金汤,只要它足够安全就够了。 就比如眼前这里,一扇用老式锁头锁住的木门就伫立在小巷深处,门下是生满苔藓的石阶,足以看出很少有人路过这里。 黑暗中,亚利加托悄然无声地站在门口,开始在身上摸索钥匙。 忽然。 “喵……” 巷子更深处的黑暗中传来一声轻柔的猫叫,紧接着是一阵舒服的呼噜声。 刚把钥匙掏出来的手僵在半空,亚利加托缓缓转头,死死盯着巷子深处。 短暂的窸窸窣窣声后,似乎有人站了起来。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的怀里抱着一只三花野猫,正用手指轻轻挠着野猫的下巴,野猫享受地眯着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你总算到了,我差点就要以为你不来了。” 亚利加托瞳孔猛地一颤,紧抿着嘴,面色严肃异常。 是那个易容老头。 随着柳学冬逗弄野猫的手拿开,三花似乎感到不满,它抱怨似的喵了一声,然后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抖了抖毛后,迈着闲适的步子往外面走去,在路过亚利加托身边时还不经意地用尾巴勾了勾他的裤脚。 亚利加托没有去管,依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学冬。 三花自顾自地走远了。 二人沉默许久,亚利加托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柳学冬歪了歪头,像是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说道:“老实说,这个问题我也很困惑。” “要是我说,我是在你脑子里看见的……” “你信不信?” 第189章 渡鸦的真实水平 “原来你也是觉醒者?” 亚利加托心底一沉,如果说之前只是拿不准易容老头的来路,但当此刻知晓他觉醒者的身份后,亚利加托就更加确信他是九处的“外援”了,毕竟大夏境内的觉醒者,很难不和九处扯上关系。 柳学冬摸着下巴:“嗯……我是觉醒者这一点确实没错,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情况比较复杂,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其实我也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但你肯定也没那么容易开口,所以让我们先跳过智力问答环节,等我们中的某一方愿意说了,再坐下来慢慢聊——你觉得怎么样?” 亚利加托神色一紧,他快速扫了一眼周围,想要确认九处来了多少人。 柳学冬情不自禁笑了笑:“别看了,就我一个。” 亚利加托显然不会相信柳学冬的一面之词,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已经有心逃跑了。 亚利加托抬脚的动作落在柳学冬眼中,只见他叹了口气,下一秒突然窜了出去。 亚利加托瞳孔一缩,立刻竖起双臂架在胸前。 柳学冬一脚踏在亚利加托手臂上,不等亚利加托后退卸力,柳学冬于半空中再次旋身踢腿,身形飞快,前踢、鞭腿、下劈,接连的攻势一气呵成,如羚羊挂角,脚不沾地。 亚利加托被打得有些懵了,此时柳学冬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跟之前在工地上比完全就是两个人,他刚才下意识有些轻敌,代价就是在连打中接连中招,脑袋上挨了好几下狠的。但片刻间反应过来后,亚利加托狠狠一咬牙,张开双臂用胸口硬抗了柳学冬一记直踢后,当机立断顺势捞住柳学冬小腿,双手像铁箍一般紧紧抓住柳学冬脚踝,然后像是抡起一柄巨锤,将柳学冬狠狠拍向旁边的墙壁—— “嘭!” 关键时刻,柳学冬双臂护头,身躯重重撞上墙壁。 柳学冬一声不吭,当撞击结束,他借力在墙壁上一撑,扭身冲着亚利加托的下颚就是一脚踹去。 亚利加托猝不及防,这一脚力道十足,他脑袋被踢得一歪,下意识要往后倾倒,连退了两步才重新稳住。 但柳学冬却不肯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落地后迅速翻身而起,双脚在地上猛地一蹬,再次揉身扑了上去—— 柳学冬身形在黑暗中仿佛拖出残影,他曲臂推肘,以点破面,一记凶猛的肘击狠狠砸在亚利加托胸口! 亚利加托简直无法理解柳学冬此时所展现出来的速度,他只知道自己刚刚稳住重心不至于跌倒,但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那易容老头就再一次突然闯入了自己视野,紧接着胸口一疼——亚利加托隐约听见了骨裂声。 巨大的力道此刻姗姗来迟,意图将他往后推去。 亚利加托咬着牙发出一声低吼,后退半步以脚掌撑地,硬生生扛住了后退的去势。 同时他高高扬起拳头,想要立刻发起反击,可还未等拳头落下,却感觉膝盖突然又遭重击,亚利加托脚下一软,下意识单膝跪了下去,他低头一看,却只看到一记膝撞迎面袭来—— “怎么可能这么快!”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 “砰!” 鲜血如注,随着亚利加托的仰头也跟着洒向天空。 柳学冬却依旧没有停手,甚至连淡漠的眼神都没有丝毫波澜,他双臂一甩,翻腕握拳,双拳如连珠炮一般轰击亚利加托空门大开的胸膛,快得只能看见连片的拳影。 又是接连数声骨折声,没了肋骨保护的胸膛就如花骨朵一般娇嫩,亚利加托嘴里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严重的内伤导致他四肢麻痹,此时有心还想反抗,可手臂却连抬起来都费劲,只能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无法动弹。 最后,柳学冬纵身跃起,脚在旁边墙壁上一蹬,身形再次腾空,在半空中旋转数圈后,借着落下的力道朝亚利加托悍然抽腿—— “嘭——!!” 亚利加托根本无力反抗,柳学冬也像是吃准了亚利加托抗揍,这一脚使出了十分的力道,狠狠抽在亚利加托头上。 亚利加托被抽得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震起厚厚一阵灰尘。 柳学冬眯着眼,他用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扇着飞起的灰尘,有些担心地望着烟尘里:“不会死了吧……” 等烟尘散尽,柳学冬才提步靠近过去,看见亚利加托歪倒在墙边,虽然嘴角还挂着血,但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柳学冬。 柳学冬轻咳一声,走到亚利加托面前蹲下,跟他平视:“我早说只有我一个人,现在信了吧。” 亚利加托肩膀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死死盯着柳学冬的脸:“你……你到底是谁?” 柳学冬一愣,他摸了摸脸颊,才发现原来因为刚刚撞在墙上那一下,自己脸上的易容效果已经快消失得差不多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伸出双手在脸上使劲搓揉了一番,等把手拿下来后,露出本来面貌的柳学冬冲亚利加托咧嘴一笑:“好久不见,小鳄鱼。” 亚利加托双眼猛地睁大,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粗重,嘴里再次溢出血:“你——你!是你!” 柳学冬开心地扬了扬眉毛:“真好,看来你还没忘记我。” “不对——”亚利加托突然有了力气,他咬着牙将身体撑起,目不转睛盯着柳学冬,“你不是他……他明明已经死了……” 柳学冬拍了拍亚利加托的脸:“你想表达什么,小鳄鱼?不可能有背叛协会的清道夫?还是你觉得三个a级真的能把我留在海上?别骗自己了,看看你现在狼狈的模样,从我叫出你名字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渡鸦还活着。” 亚利加托用力地咽了口唾沫,望向柳学冬的眼神有些呆滞——以及绝望。 “所以我们还是来聊点有营养的话题吧。” 柳学冬拎起亚利加托的一条手臂,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的肌肉,然后又松开手,手臂再次无力地垂下去。 “你的进步超出我的预料,开始我以为你是靠自己成长到这一步的,但直到我和你交手后,发现除了力气和抗揍以外,你其实没什么进步。” 柳学冬似笑非笑地看向亚利加托:“所以,说说吧,你是觉醒了天赋?还是……” “也注射了泰坦药剂?” 第190章 泰坦药剂的限制 “也?” 亚利加托眼皮一抬,惨兮兮地笑了起来:“哈哈——原来泰坦3型是被你偷走的。” “瞬间爆发力增幅……我明白了,难怪你能快到这个程度……” 大口喘息牵扯到体内的伤势,亚利加托痛得咬牙,他努力又坐起来一些,抬头看着柳学冬:“呼……真不愧是你,渡鸦前辈,连协会的东西都敢碰,难怪协会要对你执行清除计划。” “啪!” 话音刚落,亚利加托脸上就挨了重重一耳光,打得他直发懵。 只听柳学冬说道:“什么叫协会的东西?我拿到就是我的。” 亚利加托:“……” 亚利加托沉默了一阵,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瞪向柳学冬:“你在撒谎!你根本没有注射泰坦药剂!” 柳学冬歪了歪头:“……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亚利加托似乎很满意自己在言辞交锋中占据了上风,他咧开嘴笑了:“所以药剂还在你手里?或者你把它交给了九处当投名状?” 柳学冬沉默了片刻:“你觉得我需要九处的庇护?如果我和九处是一伙的,之前在工地就不会把你放走。” 亚利加托也再次反应过来,默默点了点头。 柳学冬继续说道:“湾鳄,如果你今天是被九处抓走,或许还有机会把所有秘密都带进坟墓里;但你知道我的手段,我也知道该怎么让你开口,所以为了让自己少吃点苦头,也为了不弄脏我的衣服……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所以……” 柳学冬突然出手,食指和中指直接插进亚利加托左眼眼窝,一剜一掏,将亚利加托的眼球活生生拽了出来。 亚利加托痛得浑身痉挛,他张嘴想要惨叫,却被柳学冬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将他按在墙上,所有声音都被堵在了肚子里。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手里血淋淋的眼球,眼球背面还连带着拽出来一串如絮状物一般的组织,此时也是血肉模糊混成一摊,早已分辨不出分别是什么。 随手把眼球丢在地上,然后一脚踩爆。 柳学冬视线重新落到亚利加托身上:“回答我,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没有注射泰坦药剂?” 亚利加托浑身是汗,仿佛刚从水池里被捞上来,他咧开嘴想笑,却因为痛苦和满脸的鲜血显得表情无比狰狞:“渡鸦执行官……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柳学冬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再次抬起手。 亚利加托靠着墙无力地摇头,他惨笑着说道:“等等,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我会告诉你的……就像你说的,你知道怎么让清道夫开口,我没有隐瞒的必要。” 柳学冬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了一步,在亚利加托对面的石阶上坐下来:“说吧,夜晚还长,我们可以慢慢聊。” “是的,没错……”亚利加托大口喘着气,“正好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缓了缓,亚利加托露出苦涩的笑容:“或许你没必要对一个死人隐瞒太多——至少不要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柳学冬点头:“好。” 亚利加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呼——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真不错。” “我注射的是泰坦2型,肌肉力量增幅。当然和你的做法不一样,我是被协会选中的,而我之所以能被选上,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不是觉醒者。” 柳学冬眼皮一跳:“觉醒者不能注射泰坦药剂?为什么?” “技术层面的原理我不清楚。”亚利加托果然回答得很痛快,“我知道的是,泰坦药剂是从对应觉醒者身上进行活体提取得到的,所以它依旧无法脱离天赋本身存在的桎梏,也就是研究员们口中的天赋相斥理论。” “虽然没有先例,但据研究员们推测,如果觉醒者注射了泰坦药剂,会与本身所存在的天赋相斥,从而产生不可预计的后果。” “天赋相斥理论……”柳学冬在心里默念这句话,他曾经翻阅清道夫协会的档案资料时见过这句话,但因为缺乏对应的知识基础,所以并没有太深入地了解过。 “就好比我。”亚利加托没有停下,“我只是一个不具备天赋的正常人,但在注射泰坦药剂后,我也算是一个觉醒者……虽然是人为制造的,但我也必须承担天赋所带来的限制。” “代价和条件。”柳学冬眼睑一抬。 “没错。”亚利加托抬头望着夜空,“泰坦2型是代价型天赋,它的代价是‘遗忘伤痛’。” “嗯?”柳学冬下意识看向亚利加托身上的伤口,“你感觉不到痛?” 亚利加托微微摇头:“不,我依然能感受到伤痛,只不过我总会下意识忽略它的存在,某方面来说,这确实提升了我的抗击打能力,但这个代价是不可逆的,说不定那天我就会因为忘掉了自己受伤这件事,然后导致自己出血过多而死。” 柳学冬思忖片刻,道:“那泰坦3型是什么类型的天赋?条件?还是代价?” 亚利加托看向柳学冬:“这么说你真的把它注射了?” “嗯。”柳学冬点头,“当时没有人告诉我这些。” 亚利加托嘴巴缓缓长大,然后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怪不得塔纳托斯一直叫你疯子。” “继续说。”柳学冬沉声打断。 由于笑得太过用力,亚利加托又一次开始大口喘气:“抱歉,我不知道。” “嗯?”柳学冬不满地看过来。 “不过,”亚利加托努力地抬起手臂,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不管是代价型还是条件型,它的限制多半和精神领域相关。” “这是在注射药剂后研究员告诉我的,大部分针对自身进行增幅的天赋,它们的限制大多都来自于精神领域,就比如我的情况。” 柳学冬若有所思地点头,亚利加托口中的信息让他想起了自身所存在问题,以及每次情绪出现大幅波动时伴随而来的头痛症状。 这时,亚利加托突然打断了柳学冬的沉思。 “那么,该轮到我提问了。” 第191章 通话进行中 柳学冬抬头,朝亚利加托扬了扬下巴:“想问什么?”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不过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亚利加托目光灼灼地盯着柳学冬。 “在东瀛冒充黑冢杀死白头鹰海顿的人是你?” “不然呢?”柳学冬摊开手,“你觉得谁还能把那个变态模仿得那么像?讲道理,他脸上的纹身很难画的好吧。” 亚利加托没有理会柳学冬哂笑般的语气,毕竟说的也不是他。 他继续追问道:“可是理由呢?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柳学冬竖起两根手指——手指上还挂着血迹。 “这是两个问题。” 柳学冬笑道。 “你是问我为什么要假扮黑冢?还是问我为什么要杀海顿?” 亚利加托停顿了一下:“为什么假扮黑冢?” “当然是为了嫁祸给清道夫协会。” “那为什么要杀海顿?” 柳学冬眼睛都不眨一下,张口就来:“苇原众请我去的,清道夫协会和白头鹰联手后把苇原众欺负得太惨了,兔子急了也咬人。” 亚利加托狐疑地审视着柳学冬,却没发现他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迟疑了片刻,亚利加托又问道:“不对,我忘了一件事,在海顿之前,你还在中海干掉了一名白头鹰间谍。” “你是说潜伏在女王冠冕里的科克·庞德?”柳学冬轻笑一声,“那只是个巧合,他原名叫内森·黑尔,是白头鹰国际情报侦查组的老人,我几年前执行过一次任务,去刺杀白头鹰情报侦查部部长艾登,在那次任务中我和内森·黑尔见过面,结果没想到半年前他认出了我,我只能灭口。” 亚利加托惊讶地张开嘴:“这……只是巧合?” 柳学冬耸肩道:“就是巧合。” “不,还是不对。”亚利加托摇了摇头,“科克的死明明就和九处有关系,你在撒谎。” 柳学冬笑道:“这很难理解么?就像我假扮成黑冢给协会泼脏水一样,我弄死了白头鹰的人,总得找个替我背黑锅的人,在当时的情况下,九处是最好的选择。” 柳学冬身体前倾,嘴角挂着讥笑:“还是你觉得,干掉内森·黑尔后,我会告诉全世界这件事是我做的?” 亚利加托沉默了,说明他的内心开始认同柳学冬的说法。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重新坐直身体:“又该我了。” 亚利加托被打断思绪,抬起头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歪着头想了想:“自从知道‘朴允哲’这个人是你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想要找你确认一下。” “很久之前我前往高丽执行过一次任务,去刺杀nc集团的掌权人金昌浩。我后来查了查,nc集团从那次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不,用走下坡路来形容都不够夸张,甚至可以说是呈断崖式的下跌。” “nc集团在高丽国的产业疆土被迅速蚕食的同时,巧合的是,一个新的财团也是在那时以一个不正常的速度飞快崛起,并且吃下了nc集团身上最大的那一块肉……” 柳学冬目光落向亚利加托:“没错,就是……” 就在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柳学冬的话。 “滴——滴——滴——” “……朴氏财团。”柳学冬的话语戛然而止,视线移向亚利加托身后。 亚利加托开心地笑了起来。 “渡鸦执行官,看来闲适的退休生活已经让你的警惕心变低了,如果是以前,你可不会犯这种错误。” 柳学冬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站起身,走过去一脚踹开亚利加托,然后低头看去。 一部电话被亚利加托藏在身后的地上。 柳学冬捡起来一看,屏幕上正提示着低电量警告,但依旧保持着通话状态。 柳学冬看了眼号码,是海外的号码格式。 他按下免提,语气森冷:“让我猜猜这是谁——是被办公桌下的炸弹吓得尿裤子那位么?”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一眼亚利加托,此时他已经想明白了,亚利加托是在被他一脚抽到墙边时,利用烟尘的遮蔽拨通了电话。 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才渐渐传来低沉的笑声。 “呵呵呵……渡鸦……” “实在是……” “……太让我意外了。” “你不仅还活着,而且还活得这么精彩。” 柳学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塔纳托斯,如果我是你,我会后悔接通这个电话,因为你接下来一辈子都要躲在总部基地里不敢出来。” 电话里,塔纳托斯依旧笑着:“是的,是的,我会这样做的——直到亲眼看到你的脑袋被放在我办公桌上为止。” “那祝你早日梦想成真。”柳学冬语气真诚地说道,“我和小鳄鱼还有些私密话题要聊,先挂了。” “好的,那你先忙。”塔纳托斯回道,如果不考虑他们之前的谈话内容,这态度客气得仿佛二人是商务合作伙伴。 “砰!” 电话被柳学冬狠狠摔下去,在地上被砸得粉碎。 吐出一口气,心中的郁结稍稍消散了一些,柳学冬这才重新看向亚利加托。 “好了,我们可以继续了。” “我刚刚想问的是,朴氏财团崛起的背后,是不是协会出手干预了?” 亚利加托刚刚被一脚踹开,此时正无力地躺在地上,仰面朝天。 听见柳学冬的问题,他望着天空笑道:“我这次潜入中海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出冒充黑冢的那个人,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我没有必要再跟你玩智力问答的游戏。” 柳学冬目光一沉,不等他接话,亚利加托却再次开口。 “但我还是打算告诉你。” “朴氏财团和协会的关系不止那么简单,它是协会在阴影世界之外的白手套,为协会敛财洗钱,同时它还是协会总部和分部之间的中转站,你不是想知道泰坦3型的天赋限制么?那就去找朴氏财团!朴氏财团和协会的联络很密切,所以财团内部一定有直连协会的沟通渠道!你可以通过这一点去寻找想要的答案。” “哈——哈——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巷子地面上,亚利加托努力地抬起头,他吃力地看着柳学冬,眼底闪过一丝歇斯底里般的癫狂:“因为我怕,我怕你再次躲藏起来。” “你如果不主动去找协会的麻烦,协会又怎么才能找到你替我报仇?” 第192章 为了生活而奋斗 或许是误打误撞,但亚利加托至少有一点说对了。 从接通刚才那个电话开始,摆在柳学冬面前的路就只剩下一条。 柳学冬转身靠在墙上,伸手在兜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已经皱巴巴的烟盒,再从烟盒里抖出一根也已经微微卷曲的香烟。 用手指将香烟稍稍捋平整后,沉默地塞进嘴里。 “啪。” 火苗窜起,在黑暗中将柳学冬面无表情的脸照亮。 “我本来想解决掉这件事就回家的。” 吐出一股烟柱,柳学冬低声说道,声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语。 亚利加托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他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回家?” “开什么玩笑,渡鸦现在居然有了一个‘家’?” “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得了妄想症,你其实想表达的是安全屋?” 柳学冬摆了摆手,夹在手指间的火星也跟着摇曳。 “我没指望你能理解。” “不过你确实给我制造了不小的麻烦,为了找到你,我已经被迫成为失踪人口很久了。” “现在看来,我还得继续失踪很长一段时间。” 亚利加托有些听不明白柳学冬到底在说什么,也可能这些话本来就不是对他说的。 柳学冬叹了口气:“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但换个角度想想,其实每个人都在为了想要的生活而努力奋斗,所以从本质上来说,我正在做的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柳学冬盯着指间的正在燃烧的香烟,眼底的阴郁少了许多。 “所以你放心,即使你不故意激我,高丽国我也会去的。” 亚利加托并不知道柳学冬的难处,所以担心柳学冬会因为忌惮协会的报复而选择继续隐藏;但柳学冬现在是有苦自知,如果他选择了沉寂,后续会发生什么他几乎已经可以预想到了:为了排除自己这颗“定时炸弹”,塔纳托斯会无休止地派清道夫潜入中海寻找“渡鸦”——甚至协会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在阴影世界公开一则消息:清道夫协会原s级执行官渡鸦现目前正潜伏在大夏中海。 而不论是哪种情况,最终都会引起九处的高度警戒,到时候不仅自己的身份岌岌可危,同时还会将虞红豆也卷进麻烦里。 所以现在摆在柳学冬面前的路只剩下一条——既然清道夫协会的目标是自己,那就离开中海,去另一个地方,然后向清道夫协会勾勾手指,大声喊出那句话——你过来啊! 而当下最好的去处,就是高丽国。 就和亚利加托一样,清道夫协会也并不知道柳学冬的真实情况,所以当他们得知柳学冬把目标对准朴氏财团后,他们只会认为柳学冬这是在进行报复,一切都很合情合理。 但对柳学冬来说,报复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早在开展研讨会那段时间,柳学冬就已经开始怀疑自身存在的情绪问题和头痛症状是由于注射泰坦药剂引起的,但苦于没有泰坦药剂的详细研究报告,所以当时他选择了向边缘人兰斯求助,但兰斯却告诉他,想要得到研究报告就必须侵入清道夫协会的内部网络,而要侵入协会的内部网络的前提是找到它设在外界的网络端口。 而现在,柳学冬找到了。 除此之外,柳学冬还有一个不得不去高丽国的原因。 如今塔纳托斯已经知道他还活着,所以为了以后安稳的生活,柳学冬必须利用手中已有的筹码,却和塔纳托斯进行一场注定不怎么愉快的“谈判”。 当然不是单枪匹马杀到协会总部去一枪崩了塔纳托斯,这样做就是送死。 清道夫协会赖以生存的核心,是它旗下上千名神出鬼没的清道夫。而碰巧的是,这些人的信息全在柳学冬的脑子里装着。 如果这些人员的情报被公布出来,清道夫协会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塔纳托斯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对协会来说,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悄无声息地干掉柳学冬,让他带着所有的秘密一起消失在世界上。 而柳学冬要做的,就是在这次高丽之行中,利用手里的筹码,让塔纳托斯学会闭嘴。 香烟燃烧到尽头。 柳学冬在墙上把烟按熄,然后将烟蒂小心翼翼地重新装进烟盒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看向亚利加托。 “差不多了。” “上路吧。” …… 天刚蒙蒙亮。 柳学冬换了身衣服,重新易容后来到花花世界私人会所。 会所大门紧闭,锁得严严实实,就连旁边的窗户也从里面被窗帘遮得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 柳学冬抬头望去,从一楼往上,所有窗户都反锁着——看来经过上次自己翻窗的事,胡满长记性了。 于是柳学冬也不客气,低头找了一圈,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就要准备破窗。 刚把手抬起来,旁边的大门就打开了,有人着急地喊道:“手下留情!” 柳学冬回头一看,是一名光头大汉,他穿着黑衣安保制服,正陪着笑脸对柳学冬伸手:“那雕花玻璃不便宜,大爷您手下留情,走这边,老板在老地方等你。” 柳学冬点了点头,扔下砖头,跟着光头大汉从正门进入。 来到三楼酒吧,胡满正一脸没睡醒似的坐在桌旁,今天他没有再穿酒保制服,反而是穿戴整齐,一身光鲜。 柳学冬还发现他的脚边摆着一个行李箱,似乎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等柳学冬走近,胡满朝他拱手道:“高人,服了。不出你所料,那群高丽棒子果然把九处引出来了。” 柳学冬也不废话,他坐下来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胡满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我一大早就收到消息,说九处和警方正在中海范围内严查。昨晚九处执行了一次紧急行动,但在抓捕过程中还是有漏网之鱼逃掉了,现在中海各个进出关口都严加把控着。从九处的态度来看,我估计是真的给惹生气了,事情不小,不把那些人全部揪出来九处是不会罢休的。” 说着,他又踢了一脚行李箱:“这不,我也打算先离开中海避避风头,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担心因为之前散布谣言那事牵连到我。” 柳学冬有些疑惑:“你都说了九处在严查,你现在跑路不是更明显么?” 胡满理所当然地一摊手:“你忘了今天是几号了?我正常过年返乡有什么问题吗?” 柳学冬一下愣住了,算算日子,他这才想起原来快到春节了,以前一个人习惯了,也下意识把这个对大夏人十分重要的日子给忽略了。 胡满没有注意到柳学冬的异常,他还在抱怨着:“我现在一看到你犯怵,每次你一出现,就总能跟这种大事扯上关系……所以你这次又是什么事?” 柳学冬回过神来,开口道:“我要去趟高丽,你给安排一下。” 第193章 再会王利川 胡满心里门清,柳学冬既然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那肯定不是为了让他帮忙买机票的。 胡满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柳学冬:“这个节骨眼儿上,从中海走水路去高丽就别想了,我只能先把你送出中海,然后你从其他城市出发。” “可以。”柳学冬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傍晚吧。”胡满掏出电话,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说道,“我再给你搞个假身份,如果运气不好遇到了关口检查,你也能应付一下。” 说罢,胡满站起身往一边走去:“我联系人,你稍等一会儿。” 过了没多久,胡满走了回来,他递给柳学冬一个写着电话和地址的纸条:“搞定了,今晚6点,去这个地方等。” “嗯。”柳学冬点头接过,没有道谢。 他和胡满是纯粹的金钱交易关系,确实没有太多客套的必要。 胡满补充道:“这一趟会把你送到涟云港,等你到了那里,你打这个电话,会有人给你安排船。” 从花花世界私人会所出来后,柳学冬站在街边出了会儿神,此时距离出发还早,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想了想后,柳学冬决定再去找一趟王利川。 考虑到上次擅自闯进王利川家里,结果不小心打搅了他的春宵好梦,于是这次柳学冬先在路边找了家早餐店,点了一笼包子一碗面条,把肚子填饱后,磨磨蹭蹭到快8点才往王利川家里走去。 这次脸上做了易容,所以柳学冬报了门牌号和业主名后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了进去。 坐电梯上楼,敲门。 没等多久,门打开了,门后是嘴里塞着牙刷的王利川。 王利川见到柳学冬后一愣,含糊不清地问道:“大爷,走错了吧?” 柳学冬瞥了他一眼:“你能起这么早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柳学冬没有刻意改变声线,王利川顿时瞪大了眼:“卧槽!” 白沫从他嘴里喷出来,柳学冬一个侧身躲开。 王利川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嘴:“不好意思。” 柳学冬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递给王利川:“喏,给你带的早餐。” 说罢,他推开王利川走进了屋。 王利川低头一看,手中塑料袋里是还热乎的小笼包。 王利川关上门跟了进来,他把包子放在茶几上,呆呆地盯着柳学冬的脸:“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学冬白了他一眼,没接茬。 王利川悻悻地招呼了一句:“那你随便坐,我先去洗漱。” 过了一会儿,王利川匆匆收拾完毕,从卧室里重新走了出来,他站在客厅里打量着柳学冬:“事情进展如何?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已经解决了。”柳学冬把茶几上的烟灰缸拖到面前,然后点起一支烟,“就昨晚的事,为了弄死他还差点和九处撞上。” “这么快?”王利川惊了,从知道这件事到现在不过两三天,他本以为柳学冬还处于找人阶段,没想到就已经结束了。 “那你岂不是可以回家了?”王利川惊喜道,“你想好这段时间失踪的理由了吗?” 没想到柳学冬却默默摇了摇头:“我还不能回去,这次来就是给你说这件事的。” 王利川一怔:“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原因不重要。”柳学冬摆了摆手,并不想告诉王利川更多,“昨晚我遇上红豆了,她受了点小伤,有空你帮我去看看她。” 王利川反应过来:“你要去哪儿?” “去趟高丽。”柳学冬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件事要急着去办,不能拖——但我暂时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办完,只能说尽快。” 王利川迟疑了一下:“帮你去看看红豆姐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估计得等到年后了。” 柳学冬抬起头:“怎么了?” “我中午的机票,飞京城。”王利川苦笑道,“昨晚我家里打电话过来,说老爷子突发疾病,让我赶紧回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起这么早。” “突发疾病?”柳学冬微微皱眉,“很严重么?” 王利川叹了口气:“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我妈在电话里告诉我说,老爷子有话要单独给我讲,所以让我今天就回去——然后就顺便留在家里过年了。” “好吧。”柳学冬点了点头,“那等你过完年回中海再说,说不定那时我也回来了。” 王利川撇嘴道:“这倒是真的,你回家这事要是再拖下去,到时候可真的不好找理由解释了,你总不能说自己失忆了找不着回家的路吧。” 提起这个话题,柳学冬也很苦恼,他也知道王利川说的在理,但偏偏自己确实也没有想到时候该怎么解释,于是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暂时不想聊这个话题。 王利川摊手耸肩:“随你吧。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比你晚,今天下午。”柳学冬沉声答道,“昨晚为了抓那个人,九处有人受了重伤,所以今天在严查,我只能想办法偷偷溜出城,然后偷渡去高丽。” 王利川哭笑不得:“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柳学冬没有搭茬,当话题回到九处身上时,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人,于是抬头问道:“对了,上次我和你说了东方小青的事,让你记得去‘探望’她,你去了吗?” “你说她人格分裂那件事?”王利川点头,“去了,并且我有一些猜测。” “说说看。”柳学冬弹掉烟灰。 王利川抿着嘴沉思了一会儿:“你应该还记得,东方小青在我这里选修了神学课,除此之外她还额外选修了历史文献专业。” “在那次探望她之后,我偷偷去调查了她之前的课程进度,通过对比时间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如果不考虑天赋这种唯心论的东西,我认为那个所谓的西王母人格,其实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柳学冬眼睑微抬:“这不废话么,难不成真是神仙在她身上轮回转世了?” “不,”王利川摆手道,“我的意思是,她觉醒天赋那段时间,正好是她学习神性论和有关西王母文献记载的时候——也就是说,如果那时她脑子里想的不是西王母,而是别的什么神,那她这个副人格,也就不会是西王母了。” 柳学冬终于回过味来了:“我懂了,你是说,真实情况其实是,她的副人格把自己当作西王母了?” 第194章 西王母的天赋 “你不是看过东方姐妹的档案么。”王利川悄悄瞥了眼柳学冬,至今柳学冬都没有解释过他到底是怎么看到九处机密的,但王利川也不会主动询问,保持着二人一直以来的默契。 “档案记载上的天赋和东方小青的人格分裂症状是否有关联?” “有。”柳学冬正色道,“西王母的宗教形象来源于母性崇拜,而在档案记录中,东方小青的天赋所产生的效果也是针对女性的。” “但就像你之前说的,天赋是一种唯心的东西,所以我认为在这件事上的逻辑顺序是,因为东方小青的副人格认定自己是西王母,所以才会诞生相应的天赋。而如果她认为自己是月老,说不定她的天赋就变成了帮人牵红线。” 王利川有些懵了,他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不应该呀,虽然我不是专门研究天赋的科学家,但据我所知,天赋的觉醒应该是完全随机且不可控的。但你刚才表达的意思分明是‘因为东方小青认为自己是西王母,所以就觉醒了和西王母有关联的天赋’,这和现有的理论是相悖的。” “没错,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柳学冬点了点头。 “所以我认为,真正觉醒天赋的并不是东方三姐妹。” “而是那个自称‘西王母’的副人格。” 王利川目光一亮,立刻明白了柳学冬话里的意思。 “所以属于西王母真正的天赋是……” 柳学冬沉吟了一会儿:“我猜是一种类似于强化或者赋予的天赋。” “据当时我和她的对话,我猜测东方三姐妹现有的……呃,姑且称作‘能力’吧,应该都是这个西王母赋予的。” “而这种赋予型的天赋必然存在很苛刻的限制,不然就意味着她可以量产觉醒者,我猜测这个限制很有可能与她们是三胞胎有关。” “除此之外,西王母的强化能力可以针对自身,在我和她打斗中,我发现她的各方面身体素质全都远超正常人。” “这才是她真正的天赋,和西王母这个身份无关。” 王利川听得出了神,柳学冬敲着桌面:“九处还没有意识到东方小青身上的问题,而我又不可能去找九处说这些,正好你这次回京城,你可以找机会给你爷爷透露一些——具体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你也是心理医生,察觉到东方小青的人格分裂症完全说得过去。” 柳学冬在王利川家一直待到快中午。 临近中午时,二人一起出门去楼下找了家餐厅对付了午饭,然后就分道扬镳。 …… 医院里,胧月暻一言不发地坐在病床边削着苹果,她眼眶红红的,似乎不久前才哭过。 虞红豆躺在病床上,脚踝处缠着绷带,她把自己藏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时不时偷看一眼胧月暻。 过了一会儿,胧月暻放下刀,把削好皮的苹果递到虞红豆面前,依然冷着俏脸。 虞红豆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来,她小声说了句:“别生气了。” 不说还好,虞红豆一开口,胧月暻再一次瞪了过来,她像是要开口说话,但嘴唇却瘪了瘪,眼眶里升起雾气,眼看又要哭了。 虞红豆赶紧安慰道:“别哭,别哭,我不说了。” 胧月暻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望向天花板,她用指节挨了挨眼角,把眼泪收了回去。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一个女的,怎么敢一个人去探路?还有你那个——那个部门也是,居然让你冲最前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次是你运气好,只扭伤了脚,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胧月暻越说越激动。 “虞红豆你想过没有,你要是真出点什么事,那我怎么办?现在柳学冬也不在,你难道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中海?” “就算你不考虑我,那柳学冬呢?要是他回来了,我怎么跟他交代?” “是说我拦不住你,还是告诉他你是个英雄,为国捐躯了?” 虞红豆没有接话,任由胧月暻尽情发泄着心中的郁气。 其实虞红豆心里很清楚,胧月暻心中积压的郁气并不全是因为自己受伤这件事,而自己受伤只不过给了她一个发泄的理由罢了。 但无论如何,能发泄出来,总比压在心里好。 所以虞红豆保持了沉默。 等胧月暻说得差不多了,虞红豆才小声说道。 “所以……你也觉得他会回来的对吧。” 胧月暻一滞,嘴唇微微翕动,默默点了点头。 虞红豆的睫毛颤了颤,她把被子又往上提了一些:“……我以后会小心的。” 胧月暻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同样小声地说道:“好。” 当话题来到柳学冬身上后,气氛骤然就变得沉闷了。 虞红豆将吃了一半的苹果递给胧月暻,胧月暻顺手接过吃了起来。 虞红豆做了次深呼吸,重新找了个话题:“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什么?”胧月暻抬起头来。 虞红豆冲她眨了眨眼:“快过年了,本来处里要安排人轮流值班的,但因为我这次受伤的缘故,所以我不在值班的人员名单里。” “也就是说,我可以好好休一个长假了,这次过年能一直陪着你。” 胧月暻的眼底有了笑意:“真的?” 虞红豆点头道:“比珍珠还真。我不用回老家,反倒是你,你过年要回东瀛吗?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就当出去散心了。” 胧月暻脸色顿时一僵,她连连摆手:“不回不回,东瀛不过春节。” 不给虞红豆追问的机会,胧月暻赶紧说道:“其实就在家待着也挺好的,我记得过年要准备很多东西吧——” 她掰着手指算了起来:“置办年货,贴春联,好像大夏有新年换新衣的说法?那我们还得去买衣服,对,还有柳学冬的也不能忘了,我们可以先替他买着……” 虞红豆温柔地看着胧月暻,突然,她开口说道。 “小暻。” “嗯?”胧月暻抬起头,疑惑地望着虞红豆。 虞红豆露出浅浅的笑容:“我们去散心吧。” 第195章 温柔的她 打完一瓶吊水后,虞红豆被通知可以出院了。 她的伤本就不重,接下来要做的只是回家静养,记得按时上药就好。 胧月暻一只手提着包,搀扶着虞红豆一起离开医院。 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二人坐进后排。 “平安路幸福花园。” 胧月暻说出地址,然后就转头望着窗外。 上车后,虞红豆拉开外套的拉链,拿出电话查看是否有工作上的事,在翻看通话记录时,看见第一条记录是诊所打来的,她闲聊似的说起:“中午吕姐给我打电话了,说有病人想预约心理咨询,我让吕姐推掉了。” 说完后,半天没等来胧月暻的回答。 虞红豆转头看去,却发现她头靠着窗,一副出神的模样,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小暻?” 虞红豆轻咬一下嘴唇,又喊了一声。 “什么?”胧月暻蓦然回神,她抬起头看过来,在和虞红豆的眼神对上后,胧月暻露出笑容,“今晚我给你熬粥,吃点清淡的,赶紧把身子养好。” 虞红豆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嘴角淡笑:“考虑得怎么样了。” “考虑什么?”胧月暻面露疑惑。 虞红豆笑道:“出去散心那事,难得有机会,等过完年我可就又上班了。” “嗯……”胧月暻犹豫着,“我还没想好……而且你不是一年内不能出国么?” 虞红豆撩了撩耳边的发丝:“严格来说是这样没错。” 她俏皮地冲胧月暻皱了皱鼻子:“但规矩是死的,自从加入新部门以来,加上这次我已经立过三次功了,所以只要不往一些特定的国家跑,我的出国限制并没有那么严格。” “特定的国家?”胧月暻没能理解。 虞红豆想了想:“比如自由联邦之类的。” “懂了。”胧月暻点了点头。 虞红豆挽住胧月暻的臂弯:“想想去哪儿,要是不想走太远我们就去近点儿的地方。” 胧月暻握住虞红豆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我听你的……其实需要散心的是你。” 虞红豆一怔,旋即沉默了下来。 随后一路无话。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胧月暻付了钱后,下车绕到另一边,将虞红豆也搀扶下来。 回到家后,胧月暻将虞红豆扶到沙发上坐下,然后顺手打开电视,将遥控器放到茶几上虞红豆面前:“你歇着,我去煮饭。” 虞红豆默默点头,望着胧月暻的背影走向厨房。 其实虞红豆感觉得出来,自从那天从码头回来后,自己和胧月暻之间就仿佛多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而这层隔膜也是由胧月暻单方面主动树立起来的,她在和自己相处时,变得小心翼翼,变得“有分寸”了。 虞红豆大概能猜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原因很复杂,除了因为胧月暻担心不小心提起柳学冬会刺激到自己外,还因为自己那天道破了她和柳学冬之前的“感情经历”。 这导致胧月暻变得很“敏感”,这份敏感明显到虞红豆甚至不用去推测,一眼就能看出胧月暻在刻意逃避,像是很怕虞红豆会问起和柳学冬有关的事。 但偏偏她却不是一个善于隐藏的人,虽然有意地不主动提起柳学冬,但这段时间来她却把失魂落魄写在了脸上,虞红豆全都看在眼里。 她忍耐得很辛苦。 情感本就是一种复杂的东西,所以胧月暻才会突然变得这么“敏感”。 而同样也是这个原因,胧月暻越是表现得“有分寸”,自己为了不让胧月暻担心,就只能将柳学冬失踪后那份愧疚情绪藏得越深,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已经从负面情绪中走出来了的模样。 就这样,一个小心翼翼,一个在假装,她们就像是不约而同地戴上了面具,隔膜却越来越厚。 明明是很亲近的人,明明都想为对方好,但不知为何却把沉默变成了彼此最习惯的相处方式。 虞红豆不想这样,也不想胧月暻继续把所有都忍在心里,所以她提出了出门散心这个提议,或许暂时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的环境,能让二人之间的隔膜消弭。 …… 厨房里,灶台上的瓦罐冒着热腾腾的蒸汽,小米粥的香味逐渐开始弥漫。 胧月暻斜靠在冰箱旁,望着升腾的蒸汽出神。 这几天她有些失眠,每晚躺在床上,一闭眼看到的就是柳学冬坐在快艇上跟她挥手道别那一幕。 胧月暻是愿意相信柳学冬的,他承诺过会回来,甚至亲口告诉她:“说不定等你们到家时,我已经在客厅里坐着了。” 但事实却是,柳学冬失约了。 随着柳学冬消失的日子越来越长,胧月暻的心也随着一点一点往下沉。 和虞红豆不一样的是,她是从满怀希望开始,然后又亲眼看着希望的火苗一点点微弱下去,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被钝刀子割肉。 而她却只能忍着,就连倾诉都做不到。 偶尔也会有那么一刹那,胧月暻想把一切都告诉虞红豆,这样自己或许会好受很多。但转念又一想,虞红豆才刚刚从痛苦中走出来不久,好不容易看上去好了一些,如果自己再告诉她这些,也只不过是让她再重头经历一次绝望罢了,对现状不会有任何改变。 又何必要让一个人的难受变成两个人的痛苦呢。 所以当虞红豆提出出去散心后,胧月暻其实是感到欣慰的,至少这代表着虞红豆愿意主动从负面情绪中走出来,而唯一让她产生犹豫的原因是。 她还想再等等。 至少希望还未完全熄灭,或许哪怕是再多等一天,柳学冬就回来了。 瓦罐的盖子发出轻响,沸腾的粥从罐口溢了出来。 胧月暻忽然回神,慌忙地伸手去揭开盖子。 “呀!” 她忘了用毛巾垫着,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胧月暻像是触电一般发出一声惊呼,瓦罐盖子脱手掉落。 “啪嚓——!” 客厅里,电视放着苦情剧,但虞红豆却全然没看进去,直到听见厨房里传来的破碎响声,她赶紧起身,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来到厨房门口,虞红豆第一眼看见的是地上的碎瓦片,而胧月暻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中央,她把食指含在嘴里,看到虞红豆后,胧月暻露出苦笑:“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烫着了。” 虞红豆一言不发地牵过胧月暻,拉着她来到客厅,然后又默默地蹲下来去抽屉里找药。 “都说了我没事……”胧月暻小声嘀咕。 “闭嘴。”虞红豆霸道地将胧月暻受伤的手拽过来,然后轻轻地涂抹药膏。 “只是有一点红而已,”胧月暻见虞红豆脸色不对,却不知是因为什么,她悄悄打量了一眼虞红豆,语气却愈发地小心,“……真的不用。” 话音落下,虞红豆涂抹药膏的手停滞在半空,她忽然把头偏开,深深吸了口气。 秀发洒落下来,遮住了虞红豆的脸。 片刻后,胧月暻听见她说道:“小暻,我不想你这样。” “嗯?”胧月暻愣住。 “我知道,柳学冬的事你也很难受。”虞红豆吸了吸鼻子,“但我不想你还要因为我更加辛苦,这会让我也很负担。” “我不在意你和柳学冬的过去,这也不该是你为了我刻意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理由。”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 虞红豆忽然起身,她深呼吸一次,似乎是想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但当话说出口时,声线却依然有些颤抖。 “我们不该是现在这样。” 丢下这句,虞红豆转身走出了门。 胧月暻呆呆地望着她离开,听脚步虞红豆是往楼上去了。 …… 楼顶,虞红豆独自坐在秋千上,望着远处的城市出神。 随着万家灯火渐渐点亮,夜幕也深沉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饭煮好了。” 身后传来胧月暻的声音。 虞红豆默默点了点头,正打算起身时,却感觉到一双纤细的手臂伸了出来,将她从背后轻轻搂住。 随后肩膀微微一沉,胧月暻的下巴搭在虞红豆的肩上,脸颊贴着她的头发。 虞红豆听见胧月暻温柔的声音说道。 “红豆,我们去哪儿散心?” 第196章 出城检查 下午五点半,柳学冬来到约定的地点,但他并未主动现身,而是找了个沿街的长椅坐着,仿佛是一名出门散步走累了就坐下休息的老头。 纸条上的地址是一座建材加工作坊,临街的前后三个铺面打通,从柳学冬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作坊里有人正拿着焊枪工作着,耀眼的光时不时就会闪烁一阵。 在作坊的门边,停着一辆小型货车,车身侧面漆着“兴宝建材加工”六个字。 在时间快来到六点时,柳学冬看见一名矮壮的中年男人从作坊里走了出来,他拎着一个老旧的行李箱,站在车边左右张望了一阵,然后又掏出电话看了眼时间,随后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上去。 确认没有问题后,柳学冬起身朝作坊走去。 “咚咚咚。” 钱兴宝刚钻进车,正准备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怎么人还没到时,就听到车窗被敲响了。 他转头一看,车窗外,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头站在车旁。 二人对视了一眼,柳学冬率先开口:“狐狸哥让我来的。” 钱兴宝朝他一挥手:“先上车。” 柳学冬轻轻点头,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不等柳学冬坐稳,钱兴宝俯身过来,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边缘磨损严重的钱夹子,然后丢在柳学冬怀里:“拿着。” 柳学冬将钱夹打开,里面是一千多块钱的现金,有零有整,其中还有几个钢镚被塞在角落里。 除此之外,其余夹层里还有一些略微卷边的超市优惠券,和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是柳学冬的脸。 柳学冬扬了扬眉毛,不得不说胡满办这种事确实老练,一些旁枝末节也全都考虑到了。 就连身份证都是刻意做旧过的。 身份证上的名字是钱永常,61岁,德洲市晖边镇钱家庄村人。 把钱夹丢给柳学冬后,钱兴宝就一直默默打量着柳学冬,等觉得柳学冬差不多看完了后,他开口道:“多余的我就不打听了,你只用记住,我叫钱兴宝,咱俩是老乡。要是不走运遇上检查的了,你可别说漏了嘴。” “明白了。”柳学冬微微颔首,顺手将钱夹揣进了衣服内兜。 见柳学冬这幅配合模样,钱兴宝也稍稍松了口气,他摇下车窗,冲着作坊里工作的年轻人喊道:“走的时候别忘了锁门!” 年轻人取下焊工面具,向钱兴宝挥了挥脏兮兮的手:“放心吧叔!” “嗬——啐!”钱兴宝一口浓痰从车窗吐了出去,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差不多了,再晚点天黑了查得更严,咱们现在就走。” 点火,挂挡,踩油门。 小货车朝着北面出城的路驶去。 从作坊出发,其实距离出城的高速口没有多远,但对于这个时间来说,二人还是难免遇上了堵车。 每次堵车的时间都不长,但次数不少,几乎每路过一个红绿灯路口都要堵上那么一会儿。 柳学冬默默望着窗外,保持着安静,这一路过来就听着钱兴宝不停地骂骂咧咧,又或是使劲地对前车按喇叭。 直到终于靠近城边不再堵车了,柳学冬才好奇问道:“你和狐狸哥是什么关系?” 钱兴宝早就把车窗摇了下来,此时一只手夹着烟搭在窗边,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听到柳学冬发问,他斜着看过来一眼:“打听这么多干什么?” “只是有些好奇。”柳学冬并未生气。 “我本来以为狐狸哥给我安排的会是他手底下那些做见不得光生意的老板,但没想到居然是你这样……” 柳学冬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嗯,接地气的人。” “嘁!”钱兴宝嗤笑一声,情不自禁带上了家乡的方言口音,“奶奶个熊的,你还好奇,我还好奇你这老王八盖子能犯个什么事,火燎眉毛似的想往外逃。” 钱兴宝猛吸了一大口烟,随着他吐出气,车厢里顿时烟雾缭绕,他笑着瞥了柳学冬一眼:“要么说你嘛都不懂么,要真让那帮屁股底下一堆屎的带你出城,那不纯纯的自个儿找查么。” “就是要我这种身份干干净净的来带你,才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你懂个篮子。” 钱兴宝翻了个白眼,但转脸却眉头一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奶奶个熊,还真遇上了。” 柳学冬抬头往前一看,原来他们已经抵达高速口了。 入口处的路边停着几辆闪着灯的警车,警员们指挥着出城车辆依次驶入他们临时开辟出来的专用通道。 这些警员们不仅荷枪实弹,而且脚边还牵着警犬。 见到这一幕,钱兴宝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居然搞这么大阵仗,这到底是要逮谁啊!” 话一说完,他下意识看了眼柳学冬。 柳学冬连忙摆手:“不是我。” 不管钱兴宝狐疑的眼神,柳学冬看向前面的检查通道。 只见警员们警惕地扫视着每一辆车,大多数都是直接放行,但当他们发现有故意遮挡窗户或有嫌疑的车时,便会让司机停车,然后警员进行更严格的检查。 “别紧张。”柳学冬瞥了一眼紧紧攥着方向盘的钱兴宝。 钱兴宝一愣,随后赶紧把头一扬:“放屁,老子才不紧张。” 柳学冬无奈一笑,不再接话。 驶入检查通道后,货车缓缓向前,柳学冬主动把窗户摇了下来,然后把胳膊搭在窗户上。 前面不远就是检查线,钱兴宝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道:“别紧张,你瞅前面那小轿车,他们就没让停,咱们也悄摸跟着过去就行了。” 柳学冬点头:“好。” 小货车缓缓来到检查点,由于货车比较高的缘故,路边的警员仰着头朝柳学冬看过来。 钱兴宝缓缓吸气,保持着镇静表现,以极慢的速度缓缓向前。 就在这时,路边的警员突然招手:“停车。” 柳学冬的余光看见钱兴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下意识猛踩刹车,小货车骤停,猛地晃了一下。 幸好柳学冬反应快,先一步抓住了门框,才不至于撞上前面。 一名警员从后面向钱兴宝走过来,通过后视镜,柳学冬看见还有一名牵着警犬的警员绕到货车后面检查去了。 “开门。”警员敲了敲钱兴宝的门框。 钱兴宝赶紧打开门,朝警员笑着点头:“警察同志。” 警员探头朝车内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看向钱兴宝和柳学冬:“去哪的?” “山东。”钱兴宝立刻答道,“回老家过年。” “身份证拿出来看看。”钱兴宝手忙脚乱地翻包,拿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警员低头看了一眼,随后又看向柳学冬:“他呢?” 钱兴宝赶紧接话:“他是我老乡,跟我一道回去。” 见柳学冬不说话,警员又瞥了一眼钱兴宝:“我在问他呢。” “呃。”钱兴宝张了张嘴,下意识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察觉到钱兴宝的紧张,于是他赶紧冲警员点头赔笑:“俺叫钱永常,跟大宝一个村的。” 柳学冬竖起一个大拇指:“咱村就数大宝有出息咧,自个儿当老板,俺就在他手底下做工。” 一边说着,柳学冬一边慌乱地去掏钱夹子,然后颤巍巍地想要递给警员。 “这是俺的身份证……” 一口正宗的方言口音,听得警员一愣,他看到柳学冬脸上殷勤的表情后顿时有些无语,于是扫了一眼身份证后,挥手道:“行了大爷,我看到了,您收起来吧。” 这时,那名牵警犬的警员也走了过来,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警员回过头,朝钱兴宝说道:“没事了,走吧,提前祝你新年好。” “谢谢,谢谢,你们辛苦。”钱兴宝连连点头,关上门重新发动货车。 离开前,柳学冬隐约听见那两名警员对话。 “怎么样?” “说的山东那边的方言,没有外国人。” 第197章 不适合这行 “你也是山东的?” 高速路上,钱兴宝问起柳学冬的口音问题。 “不是。”柳学冬摇头,“但使用人群多的方言我都会一些。” “哦……”钱兴宝悻悻地应了一声,随后不再说话。 他知道自己刚才面对检查时露了怯,所以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看柳学冬。 开了一会儿,在路过一个服务区时,钱兴宝突然想到了话题。 他开口说道:“那谁,你要不先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这一趟到涟云港怎么也得六七个小时,等你晚上上了船,可就没这么好的条件能安心睡觉了。” 柳学冬抬起头看过来:“狐狸哥不是说都安排好了么?难道船老大信不过,你是暗示我要防着他?” “这倒不至于。”钱兴宝摆手道,“船老大嘛,做这种生意的才更讲信誉,更何况狐狸哥的面子他肯定要给的。我是说那船上臭烘烘的,一堆人挤在一个窝里,你到时候能睡得着?” 柳学冬了然点头:“没事,我受得了。” “那随便你吧。” 钱兴宝摇着头:“虽然不知道你是犯了事还是躲仇家,但你这一趟去了估计就不回来了吧。” 柳学冬没有回答,他把头斜靠着望向窗外,远处的城市依旧繁华,万家的灯火就像是星辰洒在了地上。 『会回来的。』 他在心里说道。 …… 不知过了多久,靠在椅背上假寐的柳学冬感觉到小货车开始减速,他立刻睁开眼睛。 柳学冬坐直起来看向前方,原来是要进收费站了。 钱兴宝嘴里叼着烟:“醒了?” 柳学冬不置可否,反问道:“到了?” “嗯。”钱兴宝点头,将烟蒂从车窗扔了出去,“出了收费站就进涟云港了,跟船老大约的晚上三点,时间还来得及,你要不要找地方吃口东西?” “找个超市买点干粮就行。”柳学冬点了点头,“我到时候在哪儿上船?” 钱兴宝伸手指了指柳学冬屁股下面:“你座位下面有个防水包。” 柳学冬弯腰一摸,把防水包拽了出来。 钱兴宝又说道:“对了,你会游泳吧?” 柳学冬明白了:“船不靠岸?” 钱兴宝诧异地看了柳学冬一眼:“门清啊,不是第一次了?” 这时小货车驶入了收费站,钱兴宝掏出钱包付了钱后,二人开着车正式进入了涟云港市。 此时已是深夜,街道上车辆很少。 小货车不疾不徐地在街道上转悠着,寻找着24小时营业的超市。 一边望着四周,钱兴宝一边嘱咐道:“走港口风险太大,到时候我把你送到城东北边的滩涂,那里没什么人,等差不多到时间了,船老大会在船上给你用手电筒发信号,你仔细着点儿,等看见信号了,就自己游过去——船老大说了,只等你10分钟。” “身上要是有什么进不得水的东西,就装进防水包里。” “你要是现在给我来句不会游泳,那就当我白说,自个儿想办法吧。” 柳学冬在这时打断了他的话:“那家超市好像还开着。” 钱兴宝抬眼一看,果然前方街角有一家小超市还亮着灯。 他赶紧把车开过去,靠在路边停下。 柳学冬刚要开门,却被钱兴宝拦住,他朝柳学冬一瞪眼:“干什么呢,你都是在跑路的人了,还敢随便露脸?在这儿等着,我给你买去。” 说罢,不由分说地下了车去。 五分钟不到,钱兴宝就回来了,他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到柳学冬腿上,随后又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扔过来。 柳学冬拿起来一看,软华子,算是好烟了。 只听钱兴宝说道:“拿着路上抽,等出去了再想抽这个可就抽不到了。” “知道了。”柳学冬微微一笑。 “嗨!”钱兴宝无所谓一挥手,“谢个卵,你看看还缺什么不,缺的话我再跑一趟。” 柳学冬翻了翻塑料袋,里面是一瓶水和几包饼干,他摇了摇头:“不缺了。” 说罢,柳学冬掏出钱夹子,把那些现金都拿了出来,然后递给钱兴宝。 “收着吧,不到一百块钱的事,我至于要你钱?留着自己用吧。”钱兴宝推了回来。 柳学冬有些好奇了:“你做这些,也是狐狸哥安排的?” 钱兴宝一愣,然后低头点起一支烟,他挥了挥手:“矫情了,其实没什么理由,我就是看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挺不容易的。” 柳学冬笑着摇了摇头:“行吧,谢了。” 抽完一支烟后,钱兴宝重新发动汽车,二人继续向着目的地驶去。 半个多小时后,小货车来到城郊,在路边停下。 钱兴宝指着不远处对柳学冬说道:“瞧见那牌子没,一会儿你朝着那牌子的方向往里走,然后去海边等,你最好找个草丛躲着,虽然这附近没什么人,但还是以防万一。” 柳学冬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借着车灯的光,柳学冬看见那牌子上写着——此处禁止游泳。 目光越过牌子,它的后面杂草丛生,更远处便能看见海面。 钱兴宝关掉车灯,将小货车熄火,他掏出烟递给柳学冬一支,然后自己也点起一支开始吞云吐雾:“我就不送你过去了,离约定的时间还要一会儿,你要愿意呢,就在车上歇歇,要不愿意,就自己过去吧。” 柳学冬接过烟,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几分钟,那我就先走了,别不小心错过了。” 钱兴宝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柳学冬把东西全部装进防水包里,都收拾好后,开门下车。 “嘭。” 关上车门,柳学冬突然在外面拍了拍窗户。 钱兴宝转头看过来:“咋了?” 柳学冬朝他笑道:“回头去给狐狸哥说一声吧,你不适合干这行,换个路子吧,就说我说的。” 第198章 出差 二月的气温还未来得及回暖,夜晚更甚。 草丛中就连虫鸣都没有,耳边唯一能听到的只有浪花拍打在滩涂上的水声。 柳学冬坐在一块石头上,面朝着大海。 随着他呼吸吐气,嘴里哈出的白雾出现又很快消散。 柳学冬正用手轻轻按摩着脸部的肌肉,这次易容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即使是他,也难免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但还得再坚持一下,至少要坚持到抵达高丽。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想道。 没过多久,柳学冬瞥见海面上有微弱的光一闪而过。 他抬起头看向那边。 光芒再次亮起,三短两长,和钱兴宝之前告诉他的信号吻合。 柳学冬立刻起身,脱掉鞋装进包里,然后将防水包挂在肩上,快步走进水里。 海水漫过脚面,刺骨冰凉。 随后又漫过膝盖,漫过了腰部,漫过了胸口,大半身子没入水里,柳学冬最后深吸一口气,往前一蹬,如一条敏捷的大鱼飞快潜向之前闪光的地方。 …… 关波是这条船的船老大,他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所以他从小就跟着父辈出海捕鱼。 只不过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发现了这条远比打渔来钱更快,也更加轻松的路子,于是从此就干起了这一行。 虽然风险大,但关波向来嗤之以鼻,出海捕鱼都难免遇上风浪,想挣大钱,怎么可能没有风险? “行了别闪了。”坐在甲板上,关波低声呵斥,“只要不瞎早该看到了,还剩五分钟,不来我们直接走。” “好嘞叔。”船头的年轻男人应了一声,将蒙着布的电筒关掉。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烟,还不等点上,背后就被重重拍了一巴掌:“奶奶个熊,你干球呢?!” 年轻男人疼得直咧嘴,他转身望着关波:“咋啦叔?” 关波阴沉着脸:“你他娘当在度假呢?这时候还敢亮明火,生怕别人看不着你是不?” 年轻男人悻悻地把烟往回收,委屈道:“咱们这不是还没出海么……” 关波转念一想也是这道理,于是一把将烟盒抢了过去,掏出一支扔给年轻男人,然后自己也拿出一支,嘴里说道:“那就最后一支,把瘾过了,等会往外走了就不能抽了。” 年轻男人殷勤地递上打火机替关波点着,赔着笑说:“谢谢叔。” 关波猛吸了一口,吐出一大股青雾:“我说全子,你可别觉得叔脾气臭,你既然来跟着我,那就是奔着赚大钱来的,但要想赚大钱,那规矩就不能少咯。” “叔说的是,我都听你的。”全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二人说话间,身后船舱里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似乎里面的人发生了争吵,从一开始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对骂声。 关波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他转头看了眼船舱,冲全子挥手:“娘希匹,都要跑路了还不安分,你把家伙带上,让他们老实点。” 全子舔了舔嘴唇,然后把烟叼在嘴里,撩起衣摆抽出一把手枪,迈着大步走向船舱。 “嘭!” 全子拉开锁栓,一脚踹开船舱门。 关波听得眼角一跳,转头冲着全子大骂:“你他娘再踢门我就把你腿给锯了!” 全子脖子一缩,赶紧握着枪走进船舱,他打开手电筒,拥挤的船舱里,偷渡客们挤成一团,被电筒光柱照射到的人纷纷用手遮挡着眼睛。 全子阴沉着脸,他环视了一圈:“哪个卵在闹?还想不想出去?都他娘不要命啦?!不要命的站出来,老子现在就一枪崩了他!” “不想活的别他娘拖累老子!船马上就要出海了,谁再敢咋呼老子就把他丢海里喂鱼!” 船头,关波听着全子耀武扬威地训斥那帮偷渡客,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抬起手腕想要看看时间,忽然身后“哗啦”一声,关波回头一看,正看见一只手搭在船舷上,随后一道身影破水而出,一个翻身就跳上了船。 柳学冬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他看了眼关波,说道:“走吧。” 关波的右手隐隐放在后腰位置,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学冬,问道:“从哪来的?” 柳学冬答道:“中海,狐狸哥安排的。” 关波松了口气,他客气地朝柳学冬点了点头,笑道:“兄弟水性不错。” 这时,全子也刚从船舱出来,他重新关上门后一抬头,就看到船上多了个人。 柳学冬指了指后面的船舱:“我是不是要进去?” “不用。”关波一挥手,“既然是狐狸哥的人,信得过。” 说罢,他又吩咐全子:“去拿件干净衣服出来给这位换上,大冷天的,别被海风吹感冒了。” 狐狸哥的面子真好使。 柳学冬对这一点并不感到惊讶,作为中海现存的唯一一位边缘人,还能在九处的眼皮子底下经营到现在,这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手段。 渔船发动机启动,调转方向缓缓向前。 坐在船头,吹着冷冽的海风,柳学冬已经换好了衣服,正拿着一包饼干吃着。 全子去了驾驶室,关波则坐在旁边陪着。 说是陪着,其实就是盯着柳学冬——毕竟就算是信得过,但该有的警惕依然不能少,这是关波做这一行以来总结出的宝贵经验之一。 “兄弟怎么称呼?” 关波随口问道。 柳学冬也随口答道:“王利川。” 关波了然地点头:“王兄弟这趟是出门办事?” 柳学冬瞥过去一眼:“怎么看出来的?” 关波一脸笑呵呵,全然看不出刚才那副对待偷渡客们的狠辣态度:“做这行,宁可不会游泳,也不能不会看人。” 他指了指船舱:“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太平静了。” “我指的不是那种不搭理人的故作镇定,感觉不一样。你看他们,要么是背着事,要么是招惹了仇家,就算表现得再冷静,但眼里的浮躁和迫切想要离开的态度是藏不住的。” “而你嘛……”关波笑了笑,摇头道,“要不是还在这艘船上,我都要以为你是去出差的。” “出差?”柳学冬也笑了。 “差不多吧。” 第199章 柳学冬的紧迫感 两个小时后,渔船驾轻就熟地漂出了领海线。 在这个过程中,全子又拎着枪去船舱厉声威胁了一番,等进入公海后,全子过去打开船舱门,冲里面的人说道:“暂时安全了,晕船的,抽烟的,想透气的,两个两个的出来,只能在船头甲板活动,老子只提醒这一次,敢乱跑的直接打死。” 说罢,他扫了一圈蜷缩在墙边的人群,吸了吸鼻子,招手道:“晕船想吐的先来,别他娘把船给我弄脏了。” 话音一落,角落里顿时站起三个人,捂着嘴争先恐后地往门这边跑。 其中一人眼看要落后了,匆忙间伸手乱抓,一把揪住前面那人的裤腰将他拽倒,自己则一头冲了出去。 倒地那人起身后还想再钻出门去,却被全子用枪口顶住了脑门。 那人脖子僵硬地抬起头,由于晕船的缘故,他的脸色泛白,哀求似的盯着全子。 全子冲他扬了扬下巴:“滚回去,给我憋着。” 那人使劲抻着脖子,已经到嗓子眼的秽物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然后一言不发地重新坐回了角落里。 全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船舱里走出来后将门再次反锁。 他回头看向甲板,刚从船舱冲出来的两名偷渡客正一左一右趴在船舷上大吐特吐,关波和柳学冬依旧坐在船头,似乎正在闲聊着。 关波向船头走去,在路过一名正喘气的偷渡客身后时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他妈的,吐完了就赶紧滚回去,后面人还多呢。” 一边骂骂咧咧,全子一边走到关波身后:“叔,你盯着点,我先回驾驶舱了。” “嗯,去吧。”关波挥手应了,“把家伙收好,别打瞌睡。” “放心吧叔。” 柳学冬看了眼全子离开的背影,回头问道:“你们就两个人,平时忙得过来吗?” 平淡的语气就像在拉家常,仿佛关波是一间小餐馆的老板,柳学冬只是作为客人在和他闲聊。 关波从怀里掏出刚刚从全子那里“缴获”的香烟,递给柳学冬一根后,他答道:“还有两个弟兄,这趟他们没来。而且人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得信得过才行。” “我们通常是分两班跑,这样就算被抓了,也不至于被一窝端,剩下的人在外面还能照顾我们家里人。” 柳学冬点了点头,他接过烟后没有点着,而是别在了耳朵上。 关波眯眼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他觉得柳学冬是在防着他,但这也正常。 “你要是困了可以去驾驶舱眯一觉。”关波指了指后面,“这一趟得慢慢来,估计要等明晚这时候你才上得了岸。”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时间:“在哪上岸?” “斧山。”关波用手指沾了点口水,在甲板上画了几根线条,“我们在往东南边走,然后从济洲岛的南面绕过去,再改道往北进入高丽国领海,最后把你们送到斧山下面,你们自己游上岸。” “那里有一片礁石滩,岸边有一个岩洞,以往我们白天送人过去的时候会让偷渡客们先在岩洞躲着,一直等到晚上再出来;不过既然这次是晚上到,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到时候你上岸了该去哪就去哪,要是运气不好被抓了,别把我供出来就行了。” “知道了。” 柳学冬点了点头。 关波给自己点起了烟,然后起身去催促那两名坐在船舷上的偷渡客回舱,等这二人被撵回去后,他重新叫了两个人出来,并且没忘把门锁上。 做完这些后,他重新坐了回来。 他好像对柳学冬很感兴趣,时不时就悄摸看柳学冬一眼。 柳学冬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起身道:“那我先去休息了。” “行,行。”关波点头道,“驾驶舱就在后面,屋里有弹簧床,你拉开就能睡。” 不再搭理关波,柳学冬来到驾驶舱,推开门就看见全子正把腿搭在仪表盘上,他半躺在椅子里,手里拿着一个老旧的掌机玩着俄罗斯方块。 见到柳学冬进来,他赶紧把脚放了下来,朝柳学冬点了点头。 柳学冬指了指摆在角落里的弹簧床:“我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等全子点头后,柳学冬走过去拉开弹簧床躺了下来,直接和衣而睡。 闭上眼,翻身面对着墙壁。 海浪声,马达声,隔壁船舱的窃窃私语声,以及全子按动掌机按钮的细微声响,全部传入耳朵里。 柳学冬很快进入了休息状态。 他并没有沉浸到深度睡眠,而是仅保持着能够让身体和精神得到补充的基本水准。 伴随着各种声音入耳,柳学冬的思绪渐渐发散,他又想起那天和亚利加托的对话。 那晚他出现在亚利加托的安全屋门口时,亚利加托想当然地认为这是柳学冬的某种天赋使他找到了这里。 严格来说这并没有错,但其实真正对这件事感到惊讶的反而是柳学冬自己。 因为他当时并未说谎。 他是真的在亚利加托脑子里看到的这个地方。 但问题在于,这和他对自己天赋的认知有出入。 当时的情况是,柳学冬在工地和亚利加托纠缠时对亚利加托使用了天赋,天赋第一时间将亚利加托的情绪反馈了回来,柳学冬感知到了亚利加托迫切的想要逃跑的意图,但就在下一刻,就像是从收音机突然变成了大彩电,柳学冬突然“看见”了一些在彼时彼刻更清晰的东西,比如亚利加托打算逃去哪里,逃跑路线是怎么规划的等等。 用“看见”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并没有画面出现在柳学冬的意识中,它就像是从无数杂乱纠缠的念头中,突然显现出了一根明确的、突出的、显眼的,然后被柳学冬一下找到,然后这个念头就被按下了复制粘贴,将这个念头所代表的一切含义全部发送给了柳学冬。 这件事柳学冬没有告诉任何人,却使他更为迫切地想要搞清楚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 但事实却是,虽然知道觉醒者和天赋的存在,虽然自身来自于阴影世界,但柳学冬却从未接受过任何天赋测试。 这也就导致了,虽然身为觉醒者的一员,但他却从未真正搞清楚过自己的天赋到底是怎么回事,条件是什么?不清楚;代价是什么?也不清楚。 现在甚至连天赋效果是不是感知情绪无法确定了。 这种未知很容易令人产生恐慌。 因为当天赋能够使用时,你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条件或代价。 天赋的不明确,泰坦药剂的副作用,情绪被压抑的头痛症状,这些事情夹杂在一起,让柳学冬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紧迫感。 睡梦中,柳学冬的眉头不知不觉皱紧了。 第200章 出笼 “大爷……王大爷……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柳学冬听见有人在呼喊着,他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一瞬间的晃神后,柳学冬突然惊醒,从弹簧床上翻身坐起。 他抬起头,看见全子正站在驾驶舱门口望着他。 柳学冬透过窗户瞥了眼天色,皱眉问道:“我睡了多久?” 全子憨厚笑道:“天都快黑了。” “叔熬了鱼汤,让我来叫你,你睡了快一整天,让你来喝点汤暖暖。” 柳学冬目光微沉,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死过去的,虽然无事发生,但对他来说这种低级错误是绝不该犯的。 可真要深究起来,出现这种情况也不难理解,毕竟自柳学冬从游轮回来后,还一直没有正儿八经地好好睡过一觉。 全子说完话后,见柳学冬也不回答,就阴沉着脸坐在床上不动弹,他以为是因为还没睡清醒的缘故,正想再喊一声时,他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事,目光疑惑地盯着柳学冬的脸。 “王大爷!” 全子微微张嘴,用手指向柳学冬的面庞:“你,你的脸怎么了……” 柳学冬蓦然回神,他抬手捂住脸,感觉到面部肌肉正在无意识地剧烈颤抖着。 “我没事。”柳学冬按着颤抖的肌肉,另一只手挥了挥,“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等全子离开后,柳学冬走过关上门,然后背靠着门深深吸气,用手按摩起脸部。 过了几分钟,感到酸麻感暂时褪去的柳学冬重新拉开门来到船头。 还未走近,柳学冬就听见全子和关波正并肩坐在船头聊着天。 “吓死我了叔,他指定是得了什么病。”全子语气夸张地说道,还煞有介事地指着自己的脸。 关波低着头,正用勺子拨弄着面前的锅,也未发现柳学冬已经来到了身后。 他嘟囔着答道:“毕竟一把年纪了,有点什么病也正常,你可别当面揭人短。” “我懂。”全子使劲吸了吸鼻子,“我听说那什么帕金森就是一直抖啊抖的,到后面路都走不了,我估计他就是。” “帕金森?”关波茫然地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没听过。” 全子突然眼珠子一转,惊道:“叔,你说他这趟会不会就是专门去高丽国看病的?” “看个卵子。”关波骂道,“谁他妈看病还得偷渡去?你这一说,我反倒担心这大冷天的他到时候还能不能游上岸,可别半道冻死在水里了。” “能的。” 头顶响起柳学冬的声音。 “卧槽!”全子吓得一抖,转身仰着头看过来。 关波一巴掌抽在全子大腿上:“起开,让座。” 全子赶紧起身,作势就要扶柳学冬。 柳学冬摆了摆手,直接在之前全子的座位上坐下。 关波盛了碗鱼汤递过来,笑道:“臭小子不懂事,瞎说,别放在心上。” 柳学冬接过鱼汤,点头道:“没关系。” 低头抿了口鱼汤,纯正无添加的鲜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柳学冬道:“你这手艺去开个馆子也能挣钱。” 关波不接茬,他眯着眼朝着远处的海天交际处眺望,片刻后收回目光:“再等等,等天完全黑下来我们才敢继续走。” 说罢,他又蹲下来去摆弄脚边的食物罐头,打开后递给柳学冬:“趁现在先把肚子填饱,晚上才有力气游泳。” 柳学冬点头道了声谢,然后又问:“我们到哪儿了。” 关波头也没抬,随手指了个方向:“已经过了济洲岛,再往北走点就能看到斧山了。现在不敢靠过去,等晚上的。” 这句话说完,二人再次沉默下来,但他们本来也就没什么话题可以聊。 这时,刚刚离开的全子再次骂骂咧咧地走了回来。 “怎么了?”关波抬起头问。 “啐!”全子一口唾沫吐到船外,“有个人蛇没带干粮,饿慌了就去抢别人的,结果打起来了。” 全子无所谓道:“没事,我已经给他绑起来了,等晚上再给他松开,到时候还有没有力气游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关波像是已经习惯了:“嘴堵上没?” “堵了。”全子点头。 关波也点了点头:“嗯,别让他闹腾,等会再去看看,要是还不老实就直接喂鱼。” 说这番话时,关波一直用余光打量着柳学冬,见他从始至终没什么反应后,再次来了兴趣。 “王兄弟,你这次跑高丽是去替狐狸哥办事的吧?” 柳学冬低头喝汤不答,好似没听见。 关波悻悻地闭嘴,不再发问。 …… 夜色渐深,时间接近凌晨。 关波招呼了一声全子,将渔船发动,向着北方前进。 在接近领海线后,全子关闭发动机,熄灭了所有光源,渔船化作浮在海面的幽灵,缓缓漂进了高丽国境内。 关波就像是只机警的老猫,随时保持着警惕,过了很久,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后,用手势对全子示意已经安全。 发动机再次启动,破开海浪向目的地疾驰而去。 又过了快一个小时,渔船开始减速,直至最终停滞。 关波站起身,面向柳学冬:“王兄弟,只能送到这了。人多目标大,你先走,我待会再放他们。” “谢了。”柳学冬没有推辞,他点了点头,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关波,然后将随身的东西都塞进防水包,毫不拖沓地跳进水中。 半个小时后,柳学冬在一片无人滩涂上了岸。 拖着湿透的身躯,柳学冬沿着岸往上走,穿过茂密繁盛的植物丛后,终于看见了公路。 柳学冬来到路边,从防水包里拿出鞋穿上。 做完这一切,柳学冬直起腰,扭了扭脖子,活动着关节,骨骼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最后,随着双手覆盖在脸上,当他重新把手拿下来时,已经恢复了他原本的面貌。 柳学冬抬起头远眺,目光穿过树梢,隐约能看见远处城市里繁华的灯火。 他的眼神变了。 柳医生的温文尔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 一只被关久了的老虎,当打开笼子时,那压抑许久,再也掩饰不住的想要狩猎的凶性。 “来都来了。” 柳学冬舔了舔嘴唇,目光闪烁。 “那就闹大点吧。” 公路上,他的身影逐渐向远处走去,水渍在他身后连了一条线。 第201章 抢 斧山,海云台区,旧世界百货。 这里是得到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的世界最大的百货商店,同时也是高丽国历史最悠久的高级百货商店。 沉沉夜色下,这座庞大的建筑如一只巨兽匍匐在城市中,但由于早就过了营业时间,所以也早已熄灭了灯光,兀自沉睡着,只有街边彻夜不熄的路灯能隐隐照出它的轮廓。 一道身影不紧不慢,横穿街道走了过来。 他浑身湿透,走过时身后留下了一排水渍。 一直走到商场外的落地窗前。 玻璃里面倒映出柳学冬的脸。 他注意到自己的头发还未干透,于是又伸手使劲抓了抓,将头发整齐地理向后面。 随着视线缓缓聚焦,透过玻璃,柳学冬看到了商场内部。 摆在橱窗里的人体模型,以及正对着大门的大厅里用来展示的汽车。 柳学冬收回目光,左右张望着,当看到不远处墙边的消防箱时,柳学冬惬意地吹了声口哨。 …… “嘭——!” 一声巨响,玻璃哗啦啦碎裂一地,刺耳的警报声同时响起。 柳学冬单手拎着消防斧,闲庭信步地从破开的窟窿走进商场。 他就像是一名只是来逛商场的客人,在一排排衣服中挑选着,不一会儿,他找到了让自己满意的一套,当即给自己换上。 换好衣服后,柳学冬终于听见远处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巡逻的保安到了。 但他丝毫不慌,甚至还来得及从收银台抽屉里翻出剪刀,替自己将吊牌剪掉。 这时,商场保安终于到了,他们反而显得比柳学冬还要慌乱——毕竟自从这栋商场被建起这么多年以来,他们还没听说过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劫。 将近十个人一齐跑到被破开的窟窿外,他们彼此对视了两眼,打头那人当先走了进去,其余人赶紧跟上。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有人掏出随身佩戴的手电筒,刚打开开关,光柱亮起的一瞬间—— “砰!” 黑暗中只传来一声闷哼,手电筒落地,沿着地板滚了出去,光柱也随之往前移动,将角落里照亮。 短暂的愣神后,保安们顿时慌乱起来,可还不等这股慌乱情绪完全蔓延开来,黑暗中的闷响接连响起,伴随着一声声倒地声,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人站在原地。 “队长!队长!” “泽秀!” “国焕!” “成灿啊!” “西八——搞什么啊!” “到底是谁!” “出——出来啊!” 年轻保安俨然已经是一副惊慌失措的状态,但过了片刻,他发现自己居然并未受到袭击,他总算是找回了一丝理智,哆哆嗦嗦地从腰间拿出手电筒,将开关打开, “咔。” 一声轻响,光柱亮起。 年轻保安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光柱照亮的地方,一双腿就站在自己面前。 他将电筒缓缓上移。 年轻保安看见一个身穿卫衣的男子与自己面对面站着,一伸手就能摸到。 他的手腕愈发僵硬,不敢再往上照。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用高丽语说道:“钥匙。” 年轻保安牙齿打颤,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在,在队长身上……” 话音落下,电筒被一把夺走。 光柱在地面上游移,年轻保安看见自己的同事们倒了一地,生死不明。 最后,光柱在其中一人身上停了下来,这人身穿的制服和其余人有着细微区别。 “他就是队长?” 年轻保安僵硬地点头:“是……” 脚步声响起,年轻保安感觉到卫衣男子与自己擦肩而过,蹲到队长面前,从怀里拿走钥匙后,便再也没管自己,转身从商铺出去,走进了大厅。 年轻保安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敢动,他有心想要逃跑,却又害怕因为这个动作引来“罪犯”的注意。 直到听见大厅里响起正门的开锁声,趁着现在,年轻保安狠狠一咬牙——转身从玻璃窟窿里冲了出去! 刚把门打开的柳学冬听见奔跑声远去,他摇了摇头,没有去管,而是走向大厅里展示的汽车。 他走到驾驶座旁边,轻轻一拉——车门打开。 坐进去,他再低头一看,情不自禁笑了。 运气很好,钥匙正插在启动器上。 片刻后,商场内响起引擎暴躁的轰鸣声,一辆崭新的灰色轿车从商场大门冲了出来,一头扎进街道,然后咆哮着疾驰而去。 至于那名逃走的年轻保安,柳学冬完全不在意。 他现在不怕被追捕,也不怕被抓。 他只怕塔纳托斯不知道他已经来高丽了。 …… 出斧山,沿着庆上南道往西,向光洲方向前进,在中途转道向北,进入全锣北道,途经大钿市,过青洲,再进入忠青北道,转道往西北方向,最终来到邻近汉城的水源市。 柳学冬马力全开,全程用时还不到三个小时。 望着缓缓沉入河中的轿车,柳学冬站在岸边喃喃自语。 “高丽国真特么小。” 此时,天边终于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柳学冬裹了裹衣服,转身向城市里走去。 等他进入城市后,街边已经有早起出摊的早餐铺开门了。 柳学冬随便找了家在桌边坐下,正在灶台后面忙碌的发福中年女人热情地招呼道:“早上好客人,吃点什么?” “来碗面吧。”柳学冬用流利的高丽语回道。 很快,餐食被端了上来,面条上整齐地码着胡萝卜青菜叶,最上面则是一个圆润的荷包蛋。 和面条一起端上来的还有一小碗紫菜汤,以及一碟泡菜。 还有一把用来剪面的剪刀。 由于时间比较早,所以这个小摊前只有柳学冬一位客人,发福的老板娘走回灶台后,跟柳学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客人这么早就要上班去了吗?” “嗯,去出差。”柳学冬把剪刀推到一边,直接嘴里塞了一大口面,然后一口咬断。 “哦哦,”老板娘点着头,“真是辛苦呢,看客人的样子一定是在大公司上班吧。” 柳学冬抬起头:“这个时间有出租车吗?” 老板娘看了眼挂在推车上的时钟,憋着嘴摇头道:“咦……很少的,你很急吗?客人要去哪里?” “首尔。”柳学冬答道。 老板娘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眼柳学冬:“客人是外地人吗?” 说罢,不等柳学冬回答,她继续说道:“去首尔的话直接坐地铁更好,你坐出租车会堵车的,反而坐地铁更快,只用一个小时就到了。” 柳学冬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第202章 提刀的后手 因为是早晨第一班车的缘故,地铁上并不拥挤。 柳学冬随便找个座位坐下,看着早起的上班族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来。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原因倒也不难猜,这些大多都是在汉城上班却又不住在汉城的人,为了不迟到,只能像这样日复一日地来搭乘每天的第一班地铁。 付了早餐钱,又买了地铁票后,柳学冬身上就没剩多少现金了——这不怪他,要怪就怪昨晚那名保安队长身上揣的钱太少了。 地铁微微一晃,然后缓缓启动。 墙上的电视开始播报起早间新闻。 一名身穿橘色长裙的年轻女主持出现在画面里,面带微笑有条不紊地念着口播。 “昨日,大夏官方对外宣称,将对大高丽民国内多家企业采取制裁措施,这些企业涉及多个领域,包括电子、物产、金融、机械、化学等……” 柳学冬眼皮微微一抬。 新闻上说的这些企业,都是和朴氏财团挂钩的。 新闻还在继续。 “据悉,大夏官方对此次制裁表述的理由是‘对国家安全构成威胁,意图窃取机密’,总统府将以此与大夏官方积极交涉,争取和平解决问题。” “阿西——” 身边传来低声的咒骂,柳学冬偏头一看,是坐在他不远处的一名中年男人,他穿着板正的西装,膝上放着公文包。 只听他盯着电视一脸不忿地自言自语:“别人都骑到脖子上来了,就只是交涉而已吗?你倒是反击啊,西八总统下台吧。” 柳学冬默默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电视上的女主持神色微微一动,她话锋一转。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就在昨晚,一名盗窃犯抢劫了斧山旧世界百货商店,盗窃了一套衣物和一辆展示用雅科仕灰色轿车,总价值高达近百万。据警方通报,该犯人实施盗窃后,连夜驾驶汽车往汉城方向逃离,如广大民众发现可疑人员,请立刻向警方报案。” 这则新闻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地铁上的人们要么摆弄着手里的东西,要么正闭眼打着瞌睡。 将近一个小时后,地铁里响起语音播报,提醒着柳学冬已经抵达汉城了。 从地铁口出来,重新回到地面上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望着人逐渐多起来的街道,眼前的画面和记忆渐渐重叠,柳学冬也终于找回了一丝熟悉感。 “安全屋。” 柳学冬喃喃说道,辨认了一下方向后,提步朝某个地方走去。 如果从此时此刻算起,柳学冬是从快七年前开始策划逃离协会的。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在最后的那五年里,他利用去世界各地执行任务的机会,为自己置办了很多个安全屋。 高丽当然也不例外。 对于柳学冬的计划来说,安全屋是一种必需的东西,但同时也不止安全屋。 他还给自己留了很多后手。 比如边缘人兰斯,再比如东瀛胧月家。 这些都是他认为在执行自己的叛逃计划时能为自己提供助力的后手。 再比如姜屿烈。 如果说安全屋是必需品,那这些后手就是有则更好,但没有也无所谓的东西。 因为安全屋不会背叛,但人却无法保证这一点,所以对于柳学冬来说,这些“后手”们在他需要的时候,如果能提供帮助当然最好,但即使是不能提供帮助,也坚决不允许对他的叛逃计划产生影响。 就像是胧月家一样,柳学冬将自己和后手之间的界限划得很清。 回到此时。 汉城某处的安全屋里,柳学冬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很久没用电话和充电器,接上电源。 开机,打开通讯录。 上面只保存了一个号码。 现在,柳学冬想看看这只手还能不能提得起刀。 …… 位于wildfire夜店二层的专属包房内,一个周身不着片缕的男人正四仰八叉地仰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男人睡姿粗犷,但其实长相是偏阴柔的,他的身材健硕,肌肉轮廓明显,但美中不足的是,在他的身躯上有着数量不少的刀疤。 男人大腿边的沙发上趴着一个同样不着片缕的大波浪女人,头发散落下来遮住她姣好的面容,睡得正香;沙发另一头稍远的地方,还躺着一个不着片缕的短发女人,同样沉睡着。 头顶的灯投射着柔和暧昧的粉光。 桌面上,地板上,散落着酒瓶和烟蒂。 房间里,酒味、汗味、香水味混杂在一起。 看来昨晚很激烈。 突然。 “嗡——” 桌上的电话开始震动,铃声响起,是一首正当红的高丽语歌。 男人睡意正酣,完全没被吵醒。 反而是趴在他脚边的大波浪女人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大波浪幽幽转醒,她迷迷糊糊地转身,从桌上拿起电话,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没有显示文字,它的备注只有一个醒目的“!”。 大波浪不明就里,也没有多想,她轻轻推攘着男人:“屿烈欧巴,醒醒,你电话响了。” 睡梦中,男人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他翻了个身,挥手道:“挂了。” “喔。”大波浪乖乖应了一声,将电话掐断。 电话另一头,柳学冬低头看着被主动挂断的电话,他眨了眨眼,然后重新拨通。 刚把电话放回桌子上,正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的大波浪还没来得及躺下,就听见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次,不等她开口,男人恼怒地睁开带着血丝的眼睛,他气冲冲地破口大骂:“是哪个西八东西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说罢,他一把推开大波浪,抓起桌上的电话。 拿起来一看,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感叹号仿佛在提醒着他什么。 男人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举着电话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就好像大冬天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一个激灵后,残留的睡意瞬间消逝无踪。 两秒的死寂过去。 大波浪微微张嘴,正想提醒一下他电话还在响。 忽然。 一只巴掌带着破风声而来,狠狠抽在她脸上。 “呀——” 大波浪尖叫一声,被抽得趴在了地上。 尖叫声也吵醒了沙发另一头的短发女人,她惊慌失措地坐起来,望着这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出声。 只听男人大声怒骂:“臭女人!为什么刚刚不叫醒我!” 只是相较于之前,他此刻的叫骂更像是在掩饰某种害怕的情绪。 因为他迟迟不敢接通电话。 好在打完这一巴掌后,他的情绪总算是得到了宣泄,只见他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郑重地按下接听键。 “咕咚。”男人没有说话,却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短暂的沉默过后,话筒里传来了那个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声音。 “好久不见,姜屿烈。” 第203章 姜屿烈 姜屿烈,他不是高丽人。 很多年前还是少年的他,跟着几个同村一起从北面的新罗国逃来高丽。 没有犯事,也没有得罪人,之所以要逃,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因为在那些不被允许在新罗传播的禁忌话里,南边的高丽,是自由的,是富裕的,是繁华的,是充满了欢声笑语的。 虽然未能亲眼得到证实,但他愿意用命去赌一把。 他既赌赢了,也赌输了。 来到高丽后,领头的同村带着他们见到了负责接待他们的老前辈。 老前辈也是从北边逃过来的,不过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一开始,当他见到这一片繁华时,确实感到过惊讶,欣喜,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直到老前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份粗制滥造的身份证明,然后带着他们去了垃圾场做工。 他这才恍惚意识到,就像有光就有影子,原来繁华的背后也必然存在着令人作呕的腐烂角落。 而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繁华永远只能远远看一下,但当收回目光后,自己仍然站在繁华之外的地方。 他并不怪带他来的同村,也不怪老前辈,因为他知道,他们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当忙完一天的工,回到逼仄阴暗的集体住宅后,躺在硬板床上,他问过老前辈一个问题。 “阿叔,你说我以后能不能像那些人一样,每天坐地铁去办公室上工?” 老前辈只是笑,紧接着他的上铺也笑了,随后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老前辈告诉他,这一辈子就别想了,下辈子要是能投个好胎说不定有机会。 因为他现在是个黑户,没有哪家公司会要他,就算是想摆个卖小吃的推车都不行,因为办不下来许可证。 虽然得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回答,但他并没有放弃。 因为他很清醒,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所以他开始思考——如果一辈子只是这样,那逃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他没读过几年书,所以想不来太复杂的事情,所以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后,他想明白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既然注定了无法到光里去,那至少要站在阴影中最靠近光的地方。 一年后,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在一次与一帮来自大夏的偷渡客的争斗中,他那股敢赌命的血性被一个帮派的小头目看中了,并向他递来了橄榄枝。 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自那以后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也许是因为太过麻木,无非是日复一日砍人,抢地盘,砍人,寻仇,然后再砍人之类的。 然后不知不觉,他就已经成了帮派老大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直到那一年,也就是四年前nc集团金昌浩被暗杀那一年。 他们的帮派叫做野火帮,规模不大不小,旗下也有几个场子,实力是有的,钱也不缺。 但当时他们和另一个帮派产生了冲突,那个叫洋银帮的帮派得寸进尺地蚕食着他们的地盘,而他们野火帮却敢怒不敢言,只能逐步退让。 原因很简单,洋银帮背后站着的是财团,也就是金昌浩的家族。 时至今日姜屿烈都还记得,那是一个雨夜,一个身披雨衣的男人走进了他们作为大本营的夜总会,把所有敢拦路的人全部打断了腿,然后提着枪走到老大面前。 他问道:“洋银帮马上就要乱了,我要你趁那时吃掉洋银帮的地盘,能吃多少吃多少——能做到吗?” 当时姜屿烈看见老大依旧冷静,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沉吟了片刻后,微微摇头。 但就在他做出摇头动作的一瞬间。 “砰!” 枪响了。 血液和脑浆混杂在一起,喷溅得满沙发都是。 姜屿烈发誓,他绝对相信老大刚才其实是想答应的,只不过老大一直有个小习惯——每次说话前都要下意识地摇头。 随后,那把枪就顶在了他的头上。 那个人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 “……能做到吗?” 姜屿烈脖子僵硬,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以免因为颤抖让对面那人以为自己也在摇头。 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年,多年的打打杀杀,换来了今天的荣华富贵,他早已见过太多纸醉金迷。 这一刻,他扪心自问——我还敢赌命吗? 答案是“敢”,但他不愿赌在今晚这个不明不白的地方。 于是,他咽了口唾沫,然后重重点头。 “能!” 对面那人收回了枪,然后姜屿烈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从自己身上翻出电话,拨打一个号码后再挂断,最后将电话扔回自己怀里。 他说:“今天起你就是老大了,恭喜。” 姜屿烈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 那人最后只丢下一句:“号码存好,我以后会联系你。” 然后就离开了。 随后事情的发展证明了那人并没有骗他,几天后,金昌浩被暗杀,nc财团紧跟着就遭到了金融狙击,而洋银帮没了撑腰的,也乱做一团,在其他帮派还在观望时,姜屿烈已经带着人率先对洋银帮展开了报复。 砍人,抢地盘,吞并。 说是一夜之间或许有些太夸张了,但野火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成为了高丽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帮派之一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姜屿烈一直有个疑惑。 自从那个雨夜过后,那个人再也没给自己打过电话。 他也曾鼓起勇气主动打过去,想要问问他到底图什么,但结果却是关机。 姜屿烈一度感到了不真实,那人就像是财神拎着加特林下了凡,将枪口怼在他脸上问他送他一场富贵要不要,敢不要就送你见阎王。 但他要了之后,财神却分文未取就飞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几年他开始信教了,没事就喜欢去教堂坐坐,再捐点钱——不然这场造化他拿得不踏实。 直到今天,直到话筒里再次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即使接电话前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但姜屿烈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好……好久不见,鬼神大人……” 柳学冬沉默:“……?” 第204章 清场 在汉语中,将神仙和鬼怪分得很清;而高丽语不同,它将广义上的神仙和鬼怪视为同一种东西,也就是所谓的鬼神。 虽然不知道姜屿烈为什么这样称呼自己,但在短暂的迷惑后,柳学冬决定跳过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地址。” 包房里,姜屿烈用力抿了抿嘴唇,说出一个地方:“河滨天主教堂。” “半小时后见。” 电话里的声音言简意赅,随后直接挂断。 这时,包房外响起敲门声,有小弟在外面询问:“老大,我听见有声音,出什么事了?” “阿西……”姜屿烈阴沉着脸,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脏话。 由于没能得到姜屿烈的回答,门外的小弟小心翼翼地按下门把手,准备推门进来。 “喂!????!”姜屿烈转头冲着门口怒骂,“谁让你进来的!” 门外的小弟赶紧松手,将门重新关上,正准备离开时,却又听见包房内姜屿烈喊道:“等一下!” 小弟把耳朵凑到门边:“老大,你说,我在听。” 姜屿烈沉吟了片刻:“把人都叫上,跟我去个地方。” 等小弟走远,姜屿烈回过头来就看见刚刚被抽了耳光的大波浪正跪坐在地上无声抹着眼泪。 他看得心烦,从沙发上的外套里摸出钱包,拿出厚厚一叠纸币一把扔到女人头上:“穿上衣服滚。” 两个女人不敢多嘴,忙不迭地套上衣服,然后朝姜屿烈微微鞠了一躬后离开了包房。 依旧赤身裸体的姜屿烈掏出烟塞进嘴里点上,他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眯着眼望着天花板出神,直到一根烟吸完,他将烟蒂狠狠摔在墙上,又低声骂了一句后,开始快速地穿上衣服。 …… 在距离半个小时还差十分钟时,一辆白色豪车后面领着两辆黑色商务车在河滨教堂外停下。 豪车司机名叫尹孝宏,是跟了姜屿烈多年的亲信兼兄弟。 停好车,尹孝宏先一步下车来到后座,他警惕地望了望周围后,替姜屿烈拉开车门:“屿烈哥,到了。” 姜屿烈微微颔首,从车里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西装,尹孝宏难得见到他这么正式。 这时,后面的两辆商务车上也陆陆续续钻出来小弟,很快就全挤在了路边。 这些小弟统一都是一副披着大衣的装扮,姜屿烈回头一看,恰好看到一名小弟悄悄将露在外面的刀柄又往大衣里藏了藏。 尹孝宏也在此时凑过来,悄声汇报道:“屿烈哥,因为时间太赶了,所以只来得及叫这么多人,要是不够的话我再打电话——所以今天到底弄谁?” 姜屿烈抬起一只手,一把揪住尹孝宏的衣领,然后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孝宏啊……谁他妈给你谁我要砍人了?!” 尹孝宏也懵了:“诶?不是吗?可是我听说屿烈哥你早上很生气……” “叫他们把东西放回车里!”姜屿烈压着声音骂道,“谁要是敢带家伙进去,一会儿死里面了我不给安家费!” 尹孝宏回过味来了,他看了看周围,低声问道:“屿烈哥,今天到底见谁?” 姜屿烈抬起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教堂大门。 “孝宏……你还记得四年前那件事吗。” 尹孝宏猛地睁大了双眼,他下意识倒退一步,后背撞在了车上,旁边的小弟注意到这边的异况,下意识想要走过来询问,尹孝宏却一抬手制止了他们。 姜屿烈回过头来,深深看了一眼尹孝宏,深吸一口气道:“没错……他回来了。” “他要做什么?”尹孝宏声音微微发颤。 “不知道。”姜屿烈缓缓摇头,再次将目光投向教堂,“进去就知道了。” 带着小弟,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向教堂,他们身上的气质就差没把“帮派成员”四个字写在脸上,周围的路人纷纷避开。 来到教堂门口,姜屿烈又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伸出双手推开大门。 祷告厅内的景象映入眼帘,率先看见的是正对着大门的耶稣雕像,它的下方是布道台,布道台再往下的两侧,是整齐排列的长椅,由远及近。 由于是工作日的缘故,祷告厅内的游客很少,分散坐在不同的地方,除了三三两两的游客外,还有两名修女坐在角落里,正埋着头祷告。 姜屿烈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了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一个背影身上。 虽然他带着鸭舌帽,但姜屿烈依旧通过背影确定了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尹孝宏也认了出来,他没有出声,默默指了指那人的背影。 姜屿烈微微点头:“我看见了。” “走吧。” 这句话也不知是对小弟们说的,还是在给自己打气,姜屿烈迈开步子,走向那个背影。 尹孝宏领着小弟落在姜屿烈后面一步,他低声对身后的小弟们吩咐:“不要轻举妄动,等屿烈哥的信号。” 像是老大的紧张情绪也感染到了他们,小弟们纷纷点头,又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姜屿烈也终于来到了第一排长椅边,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在旁边坐下时,他就看到这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清场。” 姜屿烈抬头给了尹孝宏一个眼神,尹孝宏会意,转身对小弟们吩咐:“把游客们都请出去。” 小弟们纷纷动了起来,游客们见这些人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也都不敢多说什么,没一会儿祷告厅里就没人了。 这时,在角落里祷告的一名修女走了过来,由于姜屿烈经常来教堂,所以和这些神职人员也挺熟悉了。 修女迟疑地看着姜屿烈:“姜屿烈先生,你这是……” 姜屿烈客客气气地回道:“借用一下地方,麻烦了,要不了多久。” 修女担心地看了一眼扎堆的小弟,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祷告厅。 等人彻底走空后,姜屿烈终于觉得自己有资格坐下来了。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那个人又开口了。 他说:“清场。” 姜屿烈一愣,他缓缓抬头,看向站在后面的一帮小弟。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清场”的意思是,这里只能有他们两个。 第205章 高丽的神 姜屿烈没有犹豫太久,他抿了抿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向尹孝宏他们果决说道:“都出去。” 小弟们彼此对视了两眼,然后纷纷把目光投向最前方的尹孝宏。 尹孝宏却看着姜屿烈,他说:“屿烈哥,我一个人留下吧。” 这番话看似是对姜屿烈说的,其实是在征求那个人的意见。 姜屿烈闭上眼,耳边没有传来那个人的答复,于是他叹了口气,挥手道:“都出去吧,你也出去,孝宏。” 尹孝宏深深看了一眼姜屿烈,沉声说道:“我们就在门外等。”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祷告厅里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柳学冬和姜屿烈二人。 柳学冬拍了拍旁边:“坐。” “谢谢。”姜屿烈像个好孩子似的微微鞠躬,然后走到柳学冬旁边坐下。 柳学冬敏锐地察觉到了姜屿烈的情绪变化,他嘴角一勾:“怎么突然不害怕了?” “嗯?”姜屿烈怔了下神,随后赶紧回道,“本来是怕的,但听到您让他们也出去后,就不怕了。” “怎么说?”柳学冬微微侧头。 姜屿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柳学冬的侧脸,答道:“因为您想动手的话,他们拦不住的,所以当您说出让他们也出去时,我就知道您并不是带着恶意来的。” “看来当老大这几年让你变聪明了。”柳学冬语气一顿,改口道,“不,你本来就挺聪明的。” 说着,柳学冬取下了头顶的鸭舌帽,将身体坐直,姜屿烈下意识收回目光,不敢去直视他的脸。 姜屿烈眼观鼻鼻观心,不让自己乱瞟,他把姿态放得很低,声音也尽量显得顺从:“您这次来,有什么吩咐?” 柳学冬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望着前方的耶稣雕像出神,随口说道:“听说你现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生意做得比之前有财阀撑腰的洋银帮还大,挺难得的。” 姜屿烈小声回了一句:“这都是承您的恩惠。” “那帮我找几个人吧,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柳学冬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姜屿烈膝盖上。 “先从这个人开始,认识么?” 姜屿烈低头看向照片,眼皮顿时一跳。 他咽了口唾沫,轻轻点头:“认识,朴太应,朴氏财团这一代的长子。” 姜屿烈心里很清楚,找人当然简单,但难的是怎么才能去到朴太应面前。 而这就是他的价值所在——以他现在的身份,很多复杂的事情都能简化许多。 柳学冬像是很有耐心地解释着:“本来是不想麻烦你的,但这件事比较急,我的时间也很赶,所以我想尽快解决。” 姜屿烈的指尖微微发麻,他可还记得柳学冬刚刚说的是“几个人”,这才第一个人就直接把枪口对准了朴太应,那后面的人又会是哪些大人物? 但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停顿片刻后,柳学冬问道:“能不能做?” 这个问题姜屿烈在四年前就听过,他心里苦笑,因为他发现柳学冬并没有问他“愿不愿意”,这说明柳学冬根本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权利。 于是,亦如四年前那样,他用力点头:“能!” “呵。”柳学冬笑了,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 他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 “最好先想清楚。”柳学冬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那可是财阀,在高丽跟财阀对着干,你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沉默了数秒后,姜屿烈终于开口:“我只有一个问题。” “嗯?”柳学冬偏头。 姜屿烈鼓起勇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出了那个问题。 “金昌浩的死……跟您有关吗?” “金昌浩……”柳学冬想了想,“是我干的没错。” 姜屿烈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那我没有问题了。” 柳学冬诧异地抬了抬眉毛,然后瞥了一眼姜屿烈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吊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信神的?” 姜屿烈一愣,旋即答道:“从您上次离开过后。” 柳学冬仰起头,看向前方的耶稣雕像:“知道为什么来教堂的人这么少吗?” “因为更多的人都不信奉神。”柳学冬自问自答。 姜屿烈自觉地补充了下一句。 “在高丽,相比起信奉神,不如信奉财阀。” “神给不了他们实质的东西,但财阀可以。” “但区别还是有的。”柳学冬舔了舔牙齿,“神看不见,摸不着,而财阀依旧是人。” “是人就会死,死了会有新的人顶替他们。” 姜屿烈双眼顿时一亮。 “朴氏财团旗下有不少灰色产业,能吃下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柳学冬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这种事你有经验,所以好好准备吧,要是吃得足够多,以后就算是财阀,也会主动找你寻求合作的。” “我明白了。”姜屿烈紧跟着起身,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向柳学冬鞠躬,“您慢走!” 柳学冬指了指姜屿烈手中紧紧捏着的那张照片:“别忘了正事,我赶时间,越快越好,我等你电话。” 说罢,柳学冬提步向教堂外走去,推开大门,门外挤满了野火帮的小弟。 见到柳学冬出来,尹孝宏赶紧张开双臂,将一众小弟推开:“都让开!” 人群分开两侧,让出一条路来。 尹孝宏的目光越过柳学冬的肩膀看向教堂内,姜屿烈站在长椅中间的通道另一头,依旧保持着鞠躬姿势。 …… 目送着柳学冬走远后,众人鱼贯而入,很快围在了姜屿烈身边。 尹孝宏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姜屿烈手中的相片,他刚要伸手拿过来看一看,姜屿烈却手腕一翻,将相片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尹孝宏抬起头,正好和姜屿烈的目光对上。 姜屿烈低声说道:“先回。” 离开前,姜屿烈特意去后面找了一趟主教,对野火帮刚才的行为表达了歉意,然后又捐赠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布施费。 回到自己的座驾,车里只剩下姜屿烈和尹孝宏二人。 姜屿烈这才将相片掏出来摊开,然后递给尹孝宏。 “朴太应?”尹孝宏看了一眼,却不明就里,“屿烈哥,他又不是偶像,你收藏他的照片干什么?” 照片上,朴太应挂着重重的眼袋,笑得桀骜不驯,但确实和偶像这个群体沾不上边。 姜屿烈可没有跟尹孝宏开玩笑的兴致,他沉声开口:“把人都放出去,查朴太应的行踪。” 听姜屿烈这样说,尹孝宏立刻想明白了,这是要拿朴太应开刀的节奏。 但他没说什么反对的话,而是立刻回道:“不用查了,今天是周五,朴太应今晚肯定会去天堂山庄。” 被尹孝宏一点,姜屿烈也立刻明白了—— 朴太应和其他几个财阀的公子哥,每周五雷打不动地会去天堂山庄赌钱。 这也就是姜屿烈价值的体现,普通人了解不到的一个财阀公子的行踪,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 第206章 天堂山庄 天堂山庄,虽然名字里带着“山庄”二字,但其实是市内的一座酒店。 酒店有30层,却只有1到25层对外开放——这里的“外”,是指普通人。 从26层到顶层,是专门用来招待财阀名流的特殊区域,方便客人们进行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娱乐活动”。 除此之外,总共三层的地下空间内,专门划出了一半的区域,这里是富丽堂皇的赌场,之所以将赌场安设在地下,也是为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考虑,他们甚至不需要进入酒店,只需要将车停到地下停车场,通过专用通道就能直接进入赌场,要是兴致来了,有点别的什么需求,也能通过赌场专用电梯直达酒店顶层。 而要是遇见突发情况,大人物们也可以从赌场直接进入停车场,然后迅速离开酒店,不用担心被那些苍蝇似的记者们拍到。 天堂山庄的幕后老板名叫金东赫,他不属于任何一个财阀集团,也不是谁的白手套。 这人很多年前是高丽国的一个明星,曾经也大红大紫过,但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偶像事业的巅峰期过去,他开始转战幕后,凭借着自己多年攒下来的人脉和资金,最终成为了自己老东家jy娱乐公司的股东之一。 位置高了,眼界也就跟着变高了。 于是金东赫买下了一座经营不善的酒店,经过改建后就有了现在的天堂山庄。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酒店?不存在的,他要的一座专门为上层人士服务的大型娱乐会所。 事实证明他确实走出了一步妙棋,这座不和任何一家财阀走得过近的会所,反而成了财阀们日常消遣的首选。 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拿赌钱来说,财阀们在意的不是钱,而是赢得赌局后心情的愉悦感,但赌局中有赢就有输,谁也无法保证自己永远不会输,遇见输的时候,这些来赌钱的财阀们难免会找赌局外的理由来抱怨,比如这是谁家的场子,荷官是不是发牌做手脚了之类的。 而天堂山庄的出现就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公平什么的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来这里玩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谁也不会再找理由作无谓的抱怨。 当然,天堂山庄能获得大家的认同,和它全方位的服务态度也息息相关。 一个安全、公平、档次匹配身份、服务周到的娱乐会所,理所应当地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于是从那以后,金东赫广交人脉,身份地位也节节攀升,或许在财阀们眼里他依旧不算什么,但相比起之前“jy娱乐股东”和“酒店老板”的身份,今天的他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金东赫很擅长发挥自己的优势,为了经营好这些来之不易的人脉关系,他时常会主动将jy娱乐的明星们带来酒店,男女都有,带他们去和大人物们“交朋友”。 这里面倒也没什么狗血的强迫戏码,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大人物们想要看到这些在电视上光鲜亮丽的明星在自己面前媚态承欢的模样,这能让他们感受到别样的刺激;而明星们也知道在高丽真正拥有话语权的是哪些人,所以为了能继续在电视上光鲜亮丽,他们愿意去抓住机会。 朴太应,就是这里的常客。 这人其实挺专一的,爱好不多,就两个。 好赌,好色。 『也好杀。』 『适合第一个开刀。』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想道。 安全屋里,柳学冬正在换衣服,电话开着免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话筒里传来的是姜屿烈的声音。 姜屿烈刚刚汇报完自己所知的情报信息。 “你和金东赫什么关系?”柳学冬顺口问道。 “仅限于认识。” 姜屿烈立刻回道,像是生怕柳学冬误会什么:“有时候我也会去天堂山庄玩玩,不仅是我,其实不少势力比较大的帮派大哥都喜欢去那里玩,原因还是之前那个,在天堂山庄玩不用担心有人闹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很多时候帮派之间谈判也喜欢约在那里。” 柳学冬点点头。 “朴太应一般喜欢玩什么?” “扑克。”姜屿烈答道,“金东赫知道朴太应的习惯,所以每周五都会为朴太应和他那帮一起玩的财阀公子预留专门的包房。” “我清楚了。” 柳学冬走过去拿起电话,然后转了个身,看向全身镜里自己的倒影——镜子里,柳学冬身材欣长,西装裤搭配白衬衫,外面是黑色修身马甲,领子上打着蝴蝶领结,双手戴着白手套。 标准的荷官打扮。 柳学冬对着电话里说道:“晚上包房见。” 说罢,直接挂断。 电话另一头,姜屿烈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听着话筒中传来的忙音,尹孝宏不禁苦笑:“他好像什么都没说清楚就挂了……几点?带多少人?要我们干什么?” 姜屿烈十指交叉架在鼻子下面,目光阴沉。 听见尹孝宏的话,他瞥了过来:“他不是忘了。而是在告诉我,这种旁枝末节的小事我自己明白该怎么做。”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尹孝宏问道。 “叫人。”姜屿烈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咱们这次要动的人是财阀,消息千万不能走漏。所以孝宏,你亲自去挑人,不用太多,我只要能打的,嘴巴够严的。” “明白。”尹孝宏重重点头。 他正要起身离开,却又被姜屿烈叫住。 “等一下。” “还有件事。”姜屿烈眉头微微皱起,他用食指轻轻敲着桌子,半晌后,他开口道,“记得偷偷弄几副面具,给今晚的人每人发一副。” “好的,我知道了。” 确实不需要柳学冬提醒,姜屿烈带领野火帮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如果只是带着人去和别的帮派火并,就算再多的人被砍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对财阀动刀子,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当然不怕,但这些肯替他卖命的小弟却还有家人。 跟帮派结仇,可能会死;但跟财阀结仇,却会生不如死。 姜屿烈不指望仅靠面具就能让他们的身份一直不被查出来,但他只需要隐瞒几天就够了。 因为他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选择相信柳学冬。 就像上一次的金昌浩一样,只要过上几天,朴氏财团就不会再有精力来对付一个小小的野火帮了。 第207章 下注!下注 是夜。 豪华包房内烟雾缭绕,排气扇的声音轻轻作响,却依然散不去呛人的烟味。 在座的没有一个抱怨,有人面带笑意,有人阴沉着脸,有人谄媚陪笑,有人诺诺不敢出声。 朴太应打牌时不喜欢吵闹的环境,所以包厢里并没有安排那些花里胡哨的节目,像什么舞女、音乐之类的,都没有。 包房中间是一个半圆形台桌,四名赌客围着扇面那一方坐着,面容姣好的女荷官则站在他们对面。 玩的是21点。 朴太应今天的手气似乎不太好,摆在他面前的筹码远少于其他三家。 他嘴里叼着烟,摆着一张臭脸,就差没把“憋着火”三个字写在脑门上。 感受到身边这位随时都可能火山爆发的气场,坐在朴太应身边的女伴别说安慰了,就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动作稍微大点儿就会给到朴太应宣泄怒火的理由。 她叫宋雅珍,是jy娱乐公司一个才出道不久的偶像团体中的舞蹈担当,脸蛋儿俊俏,身材火辣,自出道以来,很快就受到了一大波人的追捧。 今晚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朴太应点名了要她来,当金东赫找到她时,她犹豫了没多久便答应了,毕竟换个思路想想,为什么朴太应只找她而不找团里的其他人?这不正好证明了自己才是最优秀的那个么?那是不是过了今晚,以后在团里她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只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又是一轮结束,朴太应又输了一堆筹码出去。 他用力砸了两下桌子,压抑着怒气低吼:“再来!快点!” 坐在距离他最远座位上的年轻男人毫不避讳地大笑起来:“哈哈哈——” 这是来自郑氏财团的郑权熙——值得一提的是,郑氏财团旗下最大的业务是汽车产业,之前柳学冬抢的那辆雅科仕就是他们家的。 郑权熙的大腿上还坐着一位身穿低胸晚礼服的性感女人,正把头埋在郑权熙脖子上,做着暧昧的小动作。 郑权熙右手揉捏着女人富有弹性的屁股,左手夹着烟,随着他这几声大笑,烟灰也跟着抖落。 朴太应斜着眼瞥过来,目光不善。 郑权熙却也不害怕他,他一边笑着,一边用手背轻轻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我说太应哥,你今天手可真臭,要不还是换个玩的吧。” 朴太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嘴里骂了句脏话,然后转头又砸了下桌子:“放屁!就玩这个!老子今天不信了!” “诶诶——”坐在他旁边来自sg财团的韩良桐也劝道,“太应,权熙也是为你好,再这样玩下去,你的筹码都快输没了。” “别废话了!”朴太应烦躁地一挥手,他抬头看向还在愣神的荷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阿西——我让你发牌啊混蛋!你在出什么神——” 说着,起身就举起手,作出要挥打的动作。 荷官惊慌失措,却又不敢闪躲,只好闭上眼缩着脖子。 还是旁边的韩良桐拦住了他,韩良桐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只是说道:“喂!干什么啊,你把她打坏了一会儿谁给我们发牌。” “啐!”朴太应吐了口唾沫,“换个人不就好了,实在不行让金东赫亲自来给我发牌。”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他也知道不该坏了大家的兴致,于是又满脸不耐地坐了下来。 坐在韩良桐另一侧的是来自lk财团的车正旭,他对荷官说道:“好了,发牌吧。”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打趣道:“喂,这次一定要给太应发副好牌啊,不然他真的要爆炸了。” 荷官讷讷点头,一套整齐利落的洗牌流程后,每人两张,一明一暗,发到众人面前。 朴太应低头瞥了眼桌面上的牌,明牌是一张黑桃老k。 他挑了挑眉毛,伸手抓过牌,缓缓搓出暗牌—— 一张方片7。 朴太应第一个说话,他看了眼其他人的表情,然后用手指敲了下桌子:“要牌。” 韩良桐和车正勋选择了不要,郑权熙也选择了要牌。 一张暗牌发到了朴太应面前。 他舔了舔嘴唇,没有第一时间看牌,而是看向身旁一直没敢开口的宋雅珍。 朴太应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宋雅珍识时务地递上打火机替他点上。 朴太应扯着嘴角一笑:“你来帮我开,换换手气。” 宋雅珍一怔,下意识拒绝:“可是我不会……” 朴太应直接打断:“开好了有奖励。” 宋雅珍顿时心动,却不料朴太应还有下一句。 “要是开臭了……”他冷笑了一声,没说下文。 宋雅珍赶紧陪起笑脸:“太应哥,我真的不会,我连规则都不知道……” “让你开就开!”朴太应立刻黑了脸,大声喝骂,“西八东西哪来这么多废话!” 其余三位赌客完全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全部一副看好戏似的表情看着这边。 宋雅珍不敢再多嘴,哆哆嗦嗦地将手伸向牌。 捏住牌,然后缓缓掀开一角。 朴太应目不转睛地盯着牌,嘴唇微微翕动,嘴里默念着:“4!4!4!” 直到牌被掀开,那个数字呈现在朴太应眼前。 梅花5,爆了。 “fxck!!!”朴太应愤然起身,手里捏着的两张牌被他摔向桌面,然后他直接将滚烫的烟头摁在宋雅珍的手背上。 “呀——!” 宋雅珍疼得发出尖叫,她下意识想要抽出手,却被朴太应先一步按住了手腕,直到青烟从白嫩的皮肤上升起,烟蒂熄灭了,朴太应才松开手,然后一把揪住宋雅珍后脑的头发,将她从桌面上拽开。 宋雅珍摔倒在地,却没人管她,她捧着受伤的手,惊恐加上疼痛,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可她却始终不敢哭出声音来。 随着面前剩下那点筹码被推到其他人的面前,一晚没赢的朴太应眼睛都快红了。 郑权熙把双手枕在脑后,戏谑道:“太应哥,我记得你今晚好像只带了这么多钱出来吧,要不今晚就到这儿?” “少废话!”朴太应掏出电话,“我现在就让人送钱过来,都不许走!” 这时,还是身旁的韩良桐拦住了他,他是这帮公子哥中最年长的一个,也显得稳重得多。 韩良桐抓住朴太应正要拨出电话的手:“太应,算了吧,你让家里送钱,你爷爷肯定会知道的。” 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朴太应拿着电话的手僵在半空。 虽然身为朴氏财团这一代长子,顺位第一继承人,但现在家族里掌权的依然是他爷爷,朴海胜。 而所有人都清楚,因为朴太应嗜赌成性的缘故,朴海胜对他的意见已经越来越大了。 朴太应默默将电话揣回兜里,他的目光在其他人脸上游移。 韩良桐默默看着他,车正旭低头看着牌,假装没注意这边发生的事情,郑权熙则依旧一脸戏谑地盯着他。 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中,朴太应的脸渐渐涨红。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只见朴太应伸手指向还坐在地上的宋雅珍,他抬起头与其他人对视,狞笑道:“怎么可能这么早结束,我还能翻盘!” “接着玩!” “我把她押上去!” 韩良桐无奈地叹了口气,车正旭笑着摇起了头,反而郑权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宋雅珍,坐在他大腿上的女人撅着嘴,用撒娇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宋雅珍一时忘了疼痛,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众人。 朴太应狠狠砸了下桌子,他用带着侵略性的眼神环视众人:“赌不赌?!” 话音刚落,女荷官身后通往员工通道的小门被推开,一名身材欣长的男荷官走了进来。 他来到女荷官身边,在她耳边低语道:“老板找你,有急事,让我来替你。” 女荷官不疑有它,亦或是早就想离开这里,于是点头后就匆匆走了出去。 财阀公子们完全没在意这边的情况,朴太应依旧“逼迫”着其他人留下继续赌:“这女人我都还没玩过,说话啊!你们到底要不要赌!” 这时,新来的荷官也笑眯眯地插话道。 “说得对,接着玩嘛,这才哪儿到哪儿。” 第208章 里应外合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一辆珍珠白漆的豪车缓缓驶入天堂山庄的地下停车场。 在进入通道口时,被升降杆拦了下来。 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壮硕安保走了过来,他在驾驶座外弯下腰。 窗户缓缓降下,露出尹孝宏冷漠的脸。 安保迅速扫了一圈车内,最后停留在坐在副驾驶的姜屿烈脸上,他朝姜屿烈轻轻点头:“晚上好,屿烈老大。” 姜屿烈看都没看他一眼,抬起手挥了挥,尹孝宏便将窗户再次升了上去。 安保直起身,小跑着回去岗亭,升降杆随即放行。 地下停车场里停放着的全是豪车,从低调奢华的座驾,到狂野奔放的跑车,几乎可以直接原地开一场展览会。 尹孝宏找到车位停好后,车上下来四个人,除了姜屿烈和尹孝宏外,后排也下来了两名小弟。 四人一起走向通往赌场的专用通道。 在即将抵达赌场门口时,尹孝宏转头冲身后的两名小弟低声提醒:“把东西藏好,别不小心露出来了。” 两名沉默寡言的小弟纷纷点头。 来到赌场门口,几乎整晚都站在门口迎接的赌场管事带着笑脸迎了上来。 “屿烈老大,欢迎欢迎,你都快半个月没来了吧?” 姜屿烈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金老板今天在吗?” “在的。”管事点头应道,“这时候他应该在办公室,屿烈老大找我们老板有事?” 姜屿烈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听见金老板公司最近有个新的组合出道了,叫什么媚眼少女……” 这时,尹孝宏赶紧凑到他耳边提醒道:“是电眼少女。” “哦对,电眼。”姜屿烈无所谓一摆手,“都差不多,我挺喜欢她们的,想找金老板帮忙要个签名。” 管事笑呵呵地应道:“原来是这种小事,屿烈老大放心,你的要求我会转达给老板的,等几天我亲自把签名给你送去。” 姜屿烈满意地笑了:“行,那我们先进去。” 管事赶紧侧身让开路,放四人进入赌场。 正常来说,进入赌场要经过安检和搜身,但天堂山庄却不同,这里根本没有设置这个环节。 因为不需要,而且金东赫也不敢。 不需要是因为——就像金东赫对天堂山庄的定位很清楚一样,这里根本就不对普通人开放,就连进入地下停车场都必须验证身份,况且能来这里玩的都是些什么人?所以打死他也不信会有人敢来这里闹事。敢得罪他金东赫的人或许有不少,但敢得罪这些赌场客人们的人,那绝对还没生出来。 不敢则是因为——金东赫也得罪不起这些来赌场玩的客人,验证身份还说得过去,但如果还要去搜他们的身……金东赫觉得除非自己脑子被门夹了,否则绝对不会作出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进入赌场后,姜屿烈轻车熟路地唤来侍应生兑换了些筹码,给其余三人每人分了一些后,说道:“分开随便玩,输完了再来找我。” 说罢,四人分散开来,各自挑了个方向离开。 姜屿烈找了个距离卫生间比较近的骰子赌桌,站在赌客后面“观战”。 二十分钟后,尹孝宏走了过来,二人对视一眼,姜屿烈朝卫生间走去。 他来到卫生间门口,替自己点燃一支烟,尹孝宏直接与姜屿烈擦肩而过走进厕所——这么多年来,二人之间的默契度已经不需要进行口头表述。 过了不久,上完厕所顺便确认了厕所里没人的尹孝宏走了出来,姜屿烈递给他一支烟,然后替他点燃。 “金东赫就在酒店,说明今晚肯定有财阀在,所以他必须留在这里随时伺候着。” 尹孝宏吐出一股烟柱:“没错,已经确认过了,朴太应早就到了,就在老地方二层包房,门口有两个安保守着。” 姜屿烈表情不变:“找到零号没。” 尹孝宏摇头:“没看见。” “那就不找了。”姜屿烈把烟蒂扔到脚下踩灭,“让外面的人进来吧。” 除了进入赌场的4个人以外,尹孝宏还在外面安排了6个人。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们给每个人都编了号,姜屿烈是一号,尹孝宏是二号。 而由于不知道柳学冬到底叫什么,所以为了方便交流,他们决定暂时把柳学冬称作零号。 得到姜屿烈的吩咐,尹孝宏从兜里摸出一个无线耳麦戴上,然后按下通讯键:“这里是二号,外面的人汇报情况。” 很快,耳麦中传来声音:“这里是5号,其余人和我在一起,一切正常。” 尹孝宏立刻说道:“停车场入口有两名安保,赌场门口也有两名安保,安保身上有枪。这四个人交给你们,动作要快,替我们吸引注意力,我们会趁机解决赌场内的安保。” “明白。” “那就开始吧。” 放下手,两名小弟也已经来到厕所门口汇合。 等尹孝宏发布完命令,四人一起走进了厕所。 他们的动作很快,取出藏在衣服下面的面具和武器,再将外套翻了个面——他们穿着的都是可双面穿搭的外套,一番干净利落的动作下来,四人身上的衣服顿时换了个颜色。 将面具戴在脸上,姜屿烈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身后三人赶紧跟上。 四人毫不拖沓,径直奔着二层走去。 在转过楼梯拐角,姜屿烈看见包房门口的安保的第一时间便抬手扣下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回荡在赌场内。 几乎是同一时间,赌场外也传来了枪声。 赌场大厅内为之一静。 但变故根本没有给赌客们思考的机会,随着枪声接连响起,一种名为恐慌的瘟疫开始迅速蔓延。 空旷的走廊里,守在包房门口的两名安保根本无处闪避,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四人乱枪打死。 听着外面的枪声,姜屿烈看了眼包房大门,然后对其余三人说道:“趁现在人多,场子乱,先去解决安保,接应外面的人。” 尹孝宏主动说道:“那我守在这里,防止朴太应逃跑。” 姜屿烈冷笑一声:“跑不了,朴太应不喜欢吵闹,这个房间是整个赌场隔音最好的,他估计还什么都不知道,正在兴头上呢。” 第209章 漂洋过海的问候 包房里,朴太应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搞什么?”郑权熙拧着眉毛打量起这个新来的男荷官,“你是在跟我们说话?” 男荷官——也就是老柳,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被打断的朴太应也目光不善地瞥了过来。 “??……谁让你插嘴的?” “梆!” 朴太应一脚将椅子踹翻,他突然发难,踩着桌子爬上去,然后朝柳学冬高高扬起手臂—— “呀!回答啊!谁给你的胆子!?” “唰!” 一缕凉风拂过朴太应的面颊,他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保持着撑在桌上扬起手臂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滴冷汗从鼻尖滑落,“啪嗒”一声打在桌面上。 柳学冬笑容不改,只是手中多了一柄消防斧,锋利的斧尖和朴太应的鼻头几乎要挨在一起。 “它给的,你有什么意见?” 朴太应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没,没意见……”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在座众人,其余三位财阀公子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地望着这边。 郑权熙的女伴被他推到了一边,此时正偷眼瞥着大门的方向;宋雅珍也忘了哭,挂着满脸泪痕惊恐地望着柳学冬。 车正旭是最先冷静下来的——由不得他不冷静,虽然同为财阀子弟,但他在自己家族中几乎没有话语权,因此向来是四人中存在感最薄弱的,要不是因为臭味相投,他和其他三人也玩不到一起。 所以一旦朴太应今天出了什么事,面对朴氏财团的怒火,韩良桐和郑权熙或许不太担心,但他却极有可能被迁怒——谁叫他是四人中最软的那个柿子呢。 于是,车正旭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那个荷官……荷官先生,你先冷静一下。” 柳学冬略感诧异地看过来,他发现这人好像比朴太应自己还不希望他出事。 “没错,就是这样。”车正旭缓缓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柳学冬,那眼神就突出一个真诚,“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你肯定有目的对吧,你想要什么?要钱?要权利?还是要女人?只要你说出来,我们都能满足你,完全没有必要把事情搞成这样对不对……” “你说得好有道理。”柳学冬偏了偏头,“我确实是有目的的。” 车正旭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一抹善意的微笑:“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无论你想要——” 话音未落—— “嘭!” 包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外面赌场大厅里的喧闹嘈杂声顿时全部涌了进来。 除了柳学冬和朴太应,所有人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几个戴着面具的人走了进来——他们手中握着枪,枪口尚冒着青烟。 打头那人刚跨进门,一抬头看见柳学冬后顿时一愣,短暂的愣神后却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带着人径直走了进来,这些人也不说话,散开来将包房里的人围在了中间。 车正旭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现在完全明白了,今晚这趟根本就是个有预谋的局,只不过暂时还不清楚这帮人具体是冲着谁来的,但无非就是他们四人中的其中一个。 韩良桐和郑权熙显然也想清楚了这点,全都阴沉着脸不说话。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时朴太应反而开口了:“先生,我确信我们之前没有见过,所以我们之间应该是没有仇怨的……如果你是想绑架我们要赎金,那实在没必要这样做,你直接说个数,我现在就让人去取。” “而且我保证不会骗你,也不会事后再找你麻烦。因为钱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我们只在乎自己的命,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不要钱。”柳学冬轻笑着摇头,斧子却纹丝未动。 “听说朴少爷喜欢赌,所以今天是专程来找你赌一局的。” 朴太应瞳孔微颤,他盯着柳学冬的脸,发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于是朴太应舔了舔嘴唇:“赌……你想怎么赌?” “赌你的头。” “……?”朴太应心说这怎么还带骂人的。 下一秒,柳学冬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呵呵地摆手:“没有冒犯的意思,纯粹的字面意思——赌,你的头。” 朴太应:“……” 这还不如冒犯呢。 柳学冬歪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姜屿烈,姜屿烈顿时会意,走过来扶起椅子,然后按着朴太应坐下来。 “当!”斧头砸下来,锋利的斧刃嵌进桌面。 柳学冬俯身下来:“时间紧任务重,我们长话短说。” “现在,把电话拿出来。” 朴太应盯着闪烁着寒光的斧刃,麻利地掏出电话。 “到底要怎么赌?”朴太应小声问了一句。 柳学冬笑道:“赌你爷爷对你的态度。” “赌注就是你的小命。” “要是他愿意为了你来见我,我就放你走;但要是就连他都放弃你了……” 柳学冬脸上笑意更甚,但落到此刻的朴太应眼中,却只觉得如坠冰窖。 “那你就把命留下。” 握着电话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朴太应迟迟按不下去拨号键。 站在身后的姜屿烈一把揪住朴太应的头发,将他的脸狠狠摁在桌上:“快打!” 柳学冬也问道:“怎么,作为朴氏财团这一代的长孙,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还是说你其实对朴海胜没有信心?” “不,你说得对。”脑袋被死死按住,朴太应咬着牙说道,“我是家族长孙,爷爷肯定会救我——放开我!我打!” 姜屿烈松开手,朴太应深吸一口气,翻出号码后,重重按下了拨号键。 “免提。”姜屿烈冷声提醒道。 “嘟——嘟——嘟——” 三声过后,电话接通了。 话筒里响起一个带着倦意的苍老男声,似乎是从睡梦中被吵醒:“太应,什么事?” “爷爷!救我!”朴太应立刻大喊,“有人要杀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当声音再次响起时,对面的人已经完全清醒了:“小混蛋,你最好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朴太应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们说想见你,要你亲自过来,不然就把我杀了!爷爷你快来——!” 话音未落,电话就被柳学冬抢了过去。 “晚上好,朴海胜先生。” 朴海胜在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遍,确认这是个陌生的声音后,他问道:“就是你要见我?” 柳学冬瞥了一眼朴太应,朴太应正用希冀地眼神盯着电话。 “我和朴少爷打了个赌,赌你愿不愿意为了他跟我见一面,赌注是他的命。” “现在轮到朴海胜先生你做选择了。” 朴海胜沉吟片刻:“在此之前,先告诉我你是谁。” 柳学冬嘴角一勾,说出了一个令朴海胜意想不到的回答。 “朴允哲托我向你问好。” 第210章 赌局收尾 电话里再次沉默,这一次的沉默相较之前持续得更久。 就在朴太应都以为电话是不是断线了时,朴海胜的声音终于响起。 “我明白了。” “朴太应你想杀就杀吧,如果能平息阁下的怒火,我觉得物有所值。” 随着这句话说完,朴太应双眼瞳孔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像是突然被抽去了脊梁骨,整个人都坐不稳了,要不是姜屿烈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朴太应差点直接瘫到地上去。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不介意阁下接下来会对朴太应做些什么,但出于对你敢前来高丽这股勇气的敬佩,我善意地提醒你,不论你杀不杀朴太应,都改变不了你即将面对整个朴氏财团追杀的局面——如果阁下本身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高丽的,那么希望你也能平静地接受自己已经注定的结局。” 柳学冬摸了摸鼻梁,无奈道:“好吧,朴海胜,是我高估你了,看来塔纳托斯什么都还没告诉你——不过无所谓,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啪嗒。” 柳学冬挂断了电话,低头看向朴太应。 “很遗憾,朴少爷今晚手气不好……又赌输了。” 随着话音落下,朴太应突兀地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一股骚臭味迅速弥漫开来。 姜屿烈捂住鼻子,嫌弃地瞪了一眼朴太应。 “愿赌服输。”柳学冬笑眯眯地抽起斧子,“来,把我们朴少爷抬上来。” 姜屿烈退了一步,挥手招来两名小弟,裤裆湿透的朴太应被两名小弟架了起来,然后把他的上半身按在赌桌上。 朴太应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他的瞳孔没有焦距,整个人就好像失了魂。 柳学冬把斧子扛在肩上,从赌桌后面绕过来,他张开手臂:“在座的各位都是见证者,就在刚刚,朴少爷把他的头输给了我,现在该我收取赌注了,这很合理吧——有人反对吗?” 目光扫过,韩良桐垂着头不敢看,车正旭脸色苍白,最后,柳学冬盯上了郑权熙。 郑权熙艰难地堆起笑脸:“我,我赞成。” 柳学冬眨眨眼:“你刚刚好像凶我了。” 郑权熙脸色一僵,然后迅速立正鞠躬:“不好意思,是小弟我刚才说话声音太大了。” “那为了表达歉意。”柳学冬笑眯眯地把斧子递到郑权熙面前,“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了。” 郑权熙呆呆地看着柳学冬,然后又低头看了眼斧子,他下意识往后退去,并且连连摆手:“不,不行——” 话音未落,郑权熙感觉到一个硬物顶在了自己后脑勺上。 尹孝宏站在郑权熙身后,大拇指缓缓抠住手枪保险,然后按了下去。 “咔哒。” 保险打开的声音清晰地在郑权熙耳边响起。 柳学冬语气不变:“要是不愿意,你也可以给朴少爷当个添头,这样朴少爷就有个伴了。” 见郑权熙迟迟没有回答,尹孝宏用枪口顶了顶他的后脑勺:“选。” 郑权熙把无助的目光投向韩良桐和车正旭,他们却不约而同地低头避开了目光。 “啊——!!” 突然,郑权熙大吼一声,他一把接过斧子,死死瞪着眼走到朴太应身边,然后将斧子高高举起。 各种细微的表情在他脸上交替变换,显得他的表情有些狰狞,同时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正处于某种复杂的心理斗争中。 但就在这时,朴太应也突然回了神,他开始奋力挣扎,嘴里大声哭喊着:“凭什么!为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噗!” 沉闷的令人作呕的入肉声响起,朴太应的哭喊戛然而止。 斧头只砍进去一半,随后就被颈骨卡住了。 朴太应挣扎的动作也停滞下来,他嘴唇轻颤了一下,然后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便彻底没了生息。 就像是打开了水泵的阀门,温热的鲜血从伤口和斧刃的夹缝中迸射飞溅出来,淋了郑权熙满脸。 “嗬——嗬——” 郑权熙喉咙里呻吟着没有意义的语调,他的目光下移,从尸体身上转移到握着斧柄的双手,下一刻,他像是触电一般松开了手,然后连退两步,眼看就要撞上姜屿烈了,姜屿烈在他身后一推——郑权熙就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身子一歪坐倒在地。 血液还在往外喷溅,半空中好似下起了血雾。 柳学冬跳上赌桌,抬脚跺下—— “噗嗤!” 斧头嵌进桌面,一颗头颅骨碌碌滚到了桌子中间。 朴太应已经失去焦距的双眼就这样侧躺着望着在座众人。 柳学冬朝郑权熙竖了个大拇指:“一回生二回熟,别气馁,下次再干这活就有经验了。” 说罢,柳学冬转头看向姜屿烈:“这里交给你了,明天老地方见。” “明白。”姜屿烈点头。 交代完后,柳学冬径直从身后的员工通道离开。 柳学冬离开后,姜屿烈环视了一圈包房内。 郑权熙叉开腿坐在地上,神情呆滞;两个女人抱着腿蜷缩在角落里,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韩良桐和车正旭缩着脖子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却偷偷用余光瞥着这边。 姜屿烈不由冷笑,在心里讽刺地想道:原来在这种情况下,才是真的众生平等。 “收尾吧。” 一连串的子弹上膛声响起。 野火帮众人纷纷举起了枪。 韩良桐和车正旭的脸色变了,眼神中升起绝望。 这时,尹孝宏突然走到姜屿烈身边:“哥,能不能把那个女人留下。” 他指着宋雅珍。 姜屿烈一愣,他转头看向尹孝宏,却由于面具的阻挡,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尹孝宏有些结巴地说道:“咳,那什么,她叫宋雅珍,是我给你提起过那个电眼少女组合的成员,我挺喜欢她……咳,她们的歌。” 姜屿烈:“……” 见姜屿烈不说话,尹孝宏赶紧补充道:“我保证,我会一直盯着她,保证不让她泄密。” 噗通一声,角落里的宋雅珍也跪了下来。 她泪汪汪地望着姜屿烈:“我也保证!” 又是噗通一声,另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也赶紧跪了下来:“还有我——求求你,别杀我,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姜屿烈看向尹孝宏:“这又是谁?” 尹孝宏摇头:“不认识。” “砰!” 姜屿烈抬手就是一枪掀飞了女人的天灵盖,她身后的墙面溅开一大滩血迹。 尸体倒地。 旁边宋雅珍的脸蛋也溅上了血点,她浑身剧烈颤抖,却死死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姜屿烈看向另一边的两个男人,戏谑问道:“还有没有要跪的?” 韩良桐和车正旭都没说话,大家都不是蠢人,都到这一步了,更不会傻到还拿财阀的身份出来说事,朴太应的脑袋现在就摆在赌桌上,谁都看得出来这帮人根本没把财阀放在眼里。 姜屿烈开口道:“除了那女人,动手吧。” 紧接着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呵呵,把郑少爷也留下吧,毕竟他也算帮了忙。” 话音刚落,韩良桐和车正旭不约而同突然朝门口方向扑去,但在子弹面前终究是徒劳,随着枪声响起,包房内很快再次平静了下来。 尘埃落定。 姜屿烈走到赌桌旁,将朴太应的头提起来摆正,做完这件事后,他整理了一下袖口,淡淡说道。 “撤。” 第211章 两件事 就像小说里的情节一样,高丽人总是会半开玩笑地把朴氏、郑氏、sg、lk这四家称作“高丽四大财阀”,或是“四大家族”之类的。 这四家掌握了高丽国极大的话语权不假,但除了它们以外,高丽也并不是就没有其他的有钱人了,如果把这四家称作“顶尖集团”的话,那在它们之下,大大小小的家族和公司其实也有不少,而相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些人其实也算是“财阀”了。 高丽国太小,远比不上大夏疆域辽阔,这一点就算是财阀也改变不了,所以这些财阀们为了不和普通人挤在一起,同时还要暗戳戳地凸显出阶级的差距,于是他们划分出了所谓的“富人区”,财阀们大多就住在这些地方。 其中最受欢迎的,同时也是门槛最高的“富人区”,就是梨太院。 这里居住着高丽国超过一半的有钱人,“四大财阀”中的三家都在这里落户。 而剩下那个不住在这里的,就是朴氏。 其中原因倒也没人去深究过,毕竟想住哪里这是别人的家事。 从首尔城中往西北方,接近城边,毗邻北汉山山脚的地方,朴氏家族在此处买下了一大块地,修建出一片独属于朴氏的庄园。 松软华贵的大床上,挂掉电话的朴海胜早已没了困意,他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很快就有人敲响了房门。 “进来。”朴海胜声音低沉。 夜间管家轻轻推开门,从朴海胜的声音里他听得出来,这位朴氏的掌权者似乎心情不好,所以他低着头没有开口,默默站到床边等待着吩咐。 虽然声音低沉,但朴海胜的语气却和平时下命令没有区别。 “去告诉奎民,他儿子死了。” 夜间管家愕然地抬起头,他看着朴海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朴海胜略带不满地皱眉,夜间管家顿时回神,他鞠了一躬后往外走去。 就在他要走到门口时,身后的朴海胜突然又喊道:“不,等一下。” 夜间管家转回身,看见朴海胜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奎民那边不急,先扶我去办公室,等我打个电话。” 穿过长长的走廊,朴海胜在管家的搀扶下来到私人办公室,然后在老板椅上坐了下来。 朴海胜挥手:“出去。” 夜间管家恭顺点头,走到门口时关心地问道:“需要为您准备食物吗?” “不用。” 管家颔首:“我明白了。” 说罢,关上门走了出去。 等管家离开,朴海胜听着脚步声走远后,他起身过去将门反锁,然后又转头看向窗户,确认窗户也都关好的后,他这才重新走回办公桌旁,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一阵漫长的等待后,电话终于接通。 话筒里没有人声,朴海胜主动开口:“是我,朴海胜,我找会长。” “会长现在没空。”话筒里传来菲丝小姐冷漠的回应,“今天还没到资金流交接的日子,所以你有什么事?” “菲丝小姐您好。”朴海胜态度恭顺,“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不久前那位代号‘亚利加托’的清道夫通过朴氏的帮助进入大夏执行任务,我想问一下,他的任务执行得如何了?” “他死了。”菲丝淡淡回道。 朴海胜沉默了一阵:“果然如此么……” “还有事么?”菲丝小姐发问。 “有,有的。”朴海胜赶紧应道,“是这样的,亚利加托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好像得罪了什么人,现在这个人跑到高丽来了,他想报复朴氏——现在我的孙子已经死了,但我猜他不会就此罢手的,所以我想向协会了解一下情况,协会是否知道些什么?” 这一次,轮到电话那头沉默了。 朴海胜不明所以,还以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于是他赶紧解释道:“当然,我不是在向协会请求援助,他既然已经到了高丽,朴氏会负责解决掉他。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所以我打这个电话是希望协会能够提供一些情报方面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菲丝小姐直接打断。 “你那里有足够安全的区域吗?嗯……我是指地下核掩体或者防重火力金库之类的地方。” 朴海胜愣了一下。 菲丝小姐没有理会,继续道:“好吧我开玩笑的。” 朴海胜顿时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未喘上来,就听菲丝小姐又说。 “刚才那些不太现实,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现在只会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给自己买一张机票,随便去哪儿,越快越好;” “第二件事,” “……给自己买一块墓地。” 朴海胜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咕咚一声,他咽了口唾沫,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 第二天一早,姜屿烈就带着之前挑选出来的小弟们在河滨天主教堂等着了。 由于今天是周六的缘故,来教堂的游客比平时多了不少,但由于祷告厅角落里坐着这一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社团成员,导致很多游客刚进来就又走了。 姜屿烈一个人坐在第一排,依旧是那天的老位置,安安静静等待着柳学冬。 身后小弟们窃窃私语聊着天,声音一开始还收敛着,但聊着聊着却不知不觉越来越大了。 “今早新闻好像没看见报道朴太应的事呢。” “废话,这种事怎么可能在新闻上播出来,财阀不会允许的。” “话说回来,前几天的安冬市那个新闻你们看没有?” “什么新闻?” “诶?居然不知道么,说是安冬市有个男的被寻仇的人装进麻袋捆起来丢到河里去了,家人报警后打捞了两三天才找到……” “哎——肯定是欠高利贷啦,安冬市那边的帮派最喜欢做这种事。”有人见怪不怪地插嘴道。 立刻有人接道:“不用想,多半是这样了。” 最开始说话那人不满地拔高声调:“呀,你这混蛋,倒是让人把话说完啊!” “你说,你说。” 那小弟舔了舔嘴唇:“你们肯定猜不到的。” “人最终还是被捞起来了,可当他们打开麻袋的时候,那个男人……” “居然还活着!” “怎么可能!” “假的吧!” “西八——不要讲鬼故事啊!” 所有听故事的小弟都惊了,要么一脸不信,要么惊恐地瞪着眼。 “新闻上都播了啊。” 讲故事的小弟耸肩道:“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我有亲戚就在安冬市,他给我说是真的,但那个被捞起来的男人好像被官方带走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喂喂,这是巫术吧?肯定是了吧!” “明明是鬼神啊,是真的鬼神!” 一帮人大呼小叫,坐在前排的姜屿烈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来冲后面吼道:“阿西——你们倒是小声点啊狗崽子们!” 话音刚落,祷告厅的门就被推开了。 柳学冬走进来,一抬头正好和姜屿烈对视上。 他看了眼满脸怒容的姜屿烈,又看了看旁边噤若寒蝉的小弟们。 “打扰你们开会了?” 第212章 吃肉!吃肉 “当然没有!”姜屿烈的变脸技术令人惊叹,他堆起笑满面春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结婚。 “我们也才到不久。” 姜屿烈主动迎了上来,然后陪着柳学冬一起回到长椅上坐下。 “有什么消息吗?”柳学冬直入正题。 “还真有。”姜屿烈脸色变得古怪,“今天一早,朴氏掌权人朴海胜搭乘最早的那趟航班离开了高丽,对外给出的理由是出国公干。”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朴海胜的行为合情合理,但作为昨晚事件当事人的姜屿烈却只觉得荒诞。本来他都做好准备要迎接来自朴氏狂风暴雨的报复了,结果却没想到——不仅没有报复,甚至朴氏对昨晚的事只字未提,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而朴海胜匆忙离开高丽的行为,在知情人姜屿烈眼里就仿佛是急着逃命一般。 柳学冬也感到诧异,不过他诧异的不是朴海胜的行为,而是他的果断。 打完昨晚那通电话后,柳学冬知道朴海胜和协会联络通气几乎是必然的,所以在柳学冬眼里,朴海胜选择逃跑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朴海胜居然一个人跑了。 这明摆了是在告诉柳学冬:朴氏这烂摊子我就丢在这儿了,你爱怎么闹怎么闹吧,反正我先溜了。 他甚至不管自己亲儿子的死活——或者说,朴氏的其他成员本来就是他故意留下给柳学冬撒气的。 想到这儿,柳学冬问道:“那朴氏内部有什么动作吗?” “有的。”姜屿烈点头,“朴氏对外宣布,计划在今年内完成集团内部的权力交接,所以就在今早朴海胜离开后,他的大儿子朴奎民临时接管了家族,然后将几乎所有的朴氏直系人员召集到家族庄园,据说是要针对权利交接的问题召开家族会议。” 柳学冬恍然:“这是打算把朴氏的人全部保护起来呀。” 姜屿烈点头道:“没错,同样是今天开始的,朴氏庄园的安保等级往上提高了很大一截。而且我还打听到一些小道消息,据说朴奎民还跟高丽政府联系过,想要请求警务部参与到安保工作中,但结果却被高丽政府以不符合规定为由给拒了。” 姜屿烈摸了摸下巴:“自从新总统上任以来,就一直想削弱财阀在高丽的话语权,但高丽现在这个国情,这种事很难办到,并且总统府也不敢真的把财阀得罪死了,所以一直找不到机会。不过趁着这次朴海胜离开,总统府似乎是想通过这个动作试探一下。” 柳学冬沉吟道:“也就是说,朴氏所有直系都躲回庄园了?” “呃,”姜屿烈迟疑了一瞬,“也并不是所有,比如朴海胜的小儿子朴勇宰就没回去。” “朴海胜就这两个儿子,大儿子朴奎民是内定的集团接班人,所谓的权力交接会议和朴勇宰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不回去也说得过去。” “在朴氏,明面上那些干净不脏手的集团生意向来是朴奎民在负责;而朴勇宰恰恰相反,那些见不得光的,灰色的或是黑道上的事,则全部交到他手上在做。” 说到这,姜屿烈偷偷瞥了柳学冬一眼:“比如现在汉城最大的帮派拔舌帮,它背后的老板就是朴勇宰。” “巧了。”柳学冬笑了,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动作和上次如出一辙。 他把照片放到姜屿烈膝盖上:“我找的就是他。” 姜屿烈低头一看,照片里的人四十多岁,一张国字脸,嘴里咬着雪茄,一双细长的眼睛里仿佛闪着阴鸷的光。 满脸横肉配上这股气质,好似在毫不避讳地告诉旁人——我不是什么好人。 这正是朴勇宰。 柳学冬笑着看向姜屿烈:“之前不是让你的人准备好吃肉么,现在就可以开始了——朴勇宰一般喜欢待在哪里?” “江北皇宫。” “皇宫?”柳学冬一怔。 姜屿烈解释道:“是名叫‘江北皇宫’的夜总会,那里是拔舌帮手里最热闹,也是最豪华的场子,朴勇宰几乎每晚都在那里。” “那就今晚见。”柳学冬拍了拍姜屿烈的肩膀,然后起身道,“老样子,你做你该做的,我做我该做的。” “我该做的……”姜屿烈重复了一遍,随后双眼一亮,他立刻点头道,“好的,我明白了。” 柳学冬离开教堂,一路哼着歌。 直到此刻,他终于感到了久违的放松。 当得知朴海胜和协会通过气后,这也就意味着协会知道了“渡鸦”在高丽这个事实,而这也是柳学冬想要的结果,所以目前来说,相较于继续找朴氏的麻烦,柳学冬反而更加期待起协会会派谁来找他的麻烦。 s级?柳学冬摇了摇头,觉得不太现实,一来协会肯定无法接受这个用s级来跟自己极限一换一的亏本买卖,二来那几个s级也不会想接这个死亡率过高的任务。 所以大概率还是派几个a级清道夫过来,亦或者是一个全员b级以上的执行官小队。 …… 柳学冬离开后,坐在后排的尹孝宏走到姜屿烈身边。 “接下来干什么?” 姜屿烈把照片递过去,尹孝宏接到手中一看,不由得咧了咧嘴。 “朴勇宰?这才只是第二个,后面还有谁?他不会是想把朴氏全部杀绝吧。” “bingo!”姜屿烈耸肩道,“我猜他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不然你以为朴海胜为什么急着出国?” “啐!”姜屿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财阀?吓破胆的耗子。” “好吧,那今晚怎么说,还是昨晚那几个人吗?” “去江北皇宫。”姜屿烈微微眯眼,压抑着眼神中的兴奋,“不过今晚我们是去吃肉的,所以把人全部叫上——老子要把江北皇宫拆了!” 尹孝宏一愣,声调顿时拔高:“屿烈哥,你脑子不清醒了?这么多人我们的身份是藏不住的!” “谁说我们要藏了?”姜屿烈嘴角勾起冷笑,“这次我们不仅不戴面具,我还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野火帮的人。” “开什么玩笑……”尹孝宏喃喃道,“你是准备正面跟财阀开战吗?昨晚死的可不止一个朴太应,你这样做不就是挑明了告诉财阀昨晚的事是我们做的吗……” “笨蛋!”姜屿烈无奈地骂道,“你怎么还不明白,现在根本没人知道我们和那个人的关系,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光明正大地去抢地盘,反而这样才不会让人把昨晚的事和野火帮联系起来。” “刚刚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提醒我了,他说他做他该做的,我做我该做的。” “他该做的是杀人,而我们该做的是什么?” “是吃肉!吃到饱为止!” “所以我们野火帮趁着朴氏自顾不暇的时候去抢拔舌帮的地盘,这有什么问题?” “他们顶多只会觉得野火帮胆子不小,在其他帮派还在观望的时候我们就敢第一个动手。” “而区别只在于,他们畏手畏脚是因为担心朴氏事后报复,但我们却很清楚……朴氏的人连自己的小命都快保不住了,又怎么可能腾出手来管我们?” 第213章 等男人 高丽国的夜生活很丰富。 大街上的行人夜晚比白天还多,仿佛太阳一下山,他们才真的活过来。 许多年轻人甚至可以在夜场熬个通宵,然后等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 夜场酒吧这类场合似乎已经成为了高丽年轻人生活中的必需品,但这也无可厚非,因为高丽国的普通人承担着很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来自于方方面面,生活压力,工作压力等等——但如果溯本求源,导致这一切的根本依然是“财阀至上”的畸形社会形态。 所以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压力的途径。 而这也就导致了,在每个夜晚,城市里几乎所有的夜场酒吧都是爆满的状态。 柳学冬站在街口,马路对面那栋挂着巨大霓虹灯牌,闪着炫目灯光的建筑就是江北皇宫,从远处驶来的车辆排着队拐进它的前庭,然后在正门停下,那些站在门口的接待生倒是一视同仁,不论好车坏车,私家车或是出租车,一律主动上前拉开车门,恭敬地将客人迎下来。 柳学冬身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街道两旁的小贩见缝插针地将摊位架起,不放过任何一个空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食物香味,再伴随着喧嚣的欢声笑语,热闹气氛中透着别样的烟火气。 但也并不全是开心的人。 街边堆着垃圾的角落里,有人醉醺醺地倒在那里;不远处的长椅上,身穿西装却垂头丧气的人握着酒瓶一言不发;酒吧门口,浓妆艳抹的女人背靠在墙上默默点起了一支烟,仰着头抹了抹眼角,生怕眼影被眼泪弄花了。 背后,眼前,只需要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就能将前后分成两个世界。 只可惜老柳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他不是来当救世主的,也无意于去改变什么,眼前这一幕唯一能让他感到动容的只有——烟火气让他有些想家了。 柳学冬在心里算了算日子,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 他不禁有些懊恼,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却没想到第一个春节居然要加班。 想到这里,柳学冬的心情就又不太美好了。 于是,他在手心哈了口气,提步走向马路对面的江北皇宫。 …… 掀开厚重的隔音帷幕,如有实质的音浪扑面而来。 震耳欲聋却又富有节奏感的音乐敲击着柳学冬的耳膜,仿佛恨不得把天灵盖给冲开。 镭射灯光线交错,无数人影在忽明忽暗的大厅里摇曳,好似群魔乱舞。 柳学冬一时什么都听不清楚,他掏了掏耳朵,眯着眼扫过整座大厅。 大厅内部整体呈由外到内的凹陷形,最中间同时也是地势最低的地方是方形的舞池,距离舞池最近的内圈是舒适的半包围沙发卡座,卡座往后的外圈,视野位置好的地方布置着四人高桌,至于再往外,或是偏角落的地方,就只剩下仅容站立的散台。 大厅最里侧的一面,是几乎占满了整面墙的大屏幕,场控台就设在大屏幕前方,此时两名带着墨镜的dj正在台上忘情地挥舞着手臂,还不时撒下大把大把的白色纸屑,然后便引起人群的欢呼尖叫——有一说一,柳学冬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看清楚下面环境的。 由于此时还没到深夜,很多特定的节目也还没开始,所以舞池里站满了人,他们或摇头晃脑,或扭动身体,尽情放纵着自己,宣泄着情绪。 有趣的是,江北皇宫的门票即使放在整个汉城来说都属于最高的那一档,但它依然让人们趋之若鹜,而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里对女人免门票。 而更讽刺的是,即使大多数人都知道江北皇宫是拔舌帮这种暴力社团的地盘,但他们依然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这里——因为这样他们反而觉得这里很安全。 事实也确实如此,拔舌帮要想挣这些人的钱,当然不会允许有人来这里闹事。 环视一圈后,柳学冬的目光落向大厅左侧角落里的吧台,那里算是大厅内为数不多稍微清静一点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人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狂欢,所以吧台前那一排高凳反而还有空位,柳学冬走过去坐下:“一杯热水。” 酒保抬起头看了柳学冬一眼,发现他不像是喝了酒的样子。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如果是要等人的话,还是点杯酒更有机会哦。” 说罢,酒保朝旁边努了努嘴。 “比如那位就已经找到今晚的目标了。” 柳学冬顺着看过去,只见旁边坐着一男一女,聊得正开心。 柳学冬懂了,这酒保是把他当成来钓鱼的了。 “我推荐香艳美人这款酒。”酒保微微一笑,“虽然价格贵了一点点,但胜在漂亮吸睛,女孩们一眼就能认出来,舍得点这款酒的男生她们很难拒绝,说不定还会主动来和你搭讪。” 柳学冬回头往舞池看了一眼,那个正对着舞池,视野最好,位置也最宽敞的豪华卡座还空着——那是朴勇宰的专属位置。 但朴勇宰并不是每晚都来,如果他不在的话,说明他一定在楼上自己的包房里。 不过时间还早,所以柳学冬打算再等等。 于是,柳学冬回过头来,问道:“那等男人一般点哪种酒?” 酒保听得眼皮一跳,但也没有大惊小怪,毕竟这一行干得久了,什么口味的人也都见过,于是他回道:“彩虹绅士,呃……我推荐这个,你只要把这杯酒摆在面前,懂行的人立刻就明白了,它能帮你筛选目标人群,你也能少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好,就这个。”柳学冬点头道。 酒保开始低头忙活,柳学冬一边敲着桌子,一边把注意力放在那边卡座上。 就在这时,柳学冬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几个西方人面孔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总共四人,清一色的人高马大,走到吧台边却发现位置不够了,于是用目光打量起坐在吧台上的这几个人。 为首那人先是扫过了旁边那对男女,最后目光又落到了独自一人的柳学冬脸上。 柳学冬跟他对视着,没说话,但也没移开目光。 不是游客。 柳学冬在心里想道,从他们的姿势仪态上看……是军人。 第214章 超辣 为首的西方人眉梢一挑,似乎有些诧异柳学冬敢和他直视的勇气,片刻后,他先一步收回的目光,重新看向了旁边那对男女。 他走过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一脸茫然地回头,他这才发现身后多了几个人。 为首的西方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同时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fxck off。” 男人一言不发,默默从凳子上溜下来,然后一手端起酒,另一只手拉着女人就打算离开。 可就在这时,为首的西方人却拽住了女人的手臂。 男人转头看向他,为首西方人背后的三个同伴全都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只见为首的西方人一发力,将女人强行拽进了自己的臂弯里,他朝男人挑眉道:“actually,i want her to stay。” “as for you……” 西方人突然拔高了声调,冲着男人一字一句地大吼道:“fxck!off!” 女人低着头,像只瑟瑟发抖的鹌鹑,男人也不敢吱声,缩着脖子快步走开了。 望着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几个西方人发出快活爽朗的笑声。 本来柳学冬和之前那对男女之间还隔了两个位置,但由于西方人多,等他们坐下后,就直接和柳学冬挨在了一起。 接下来他们倒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被留下的女人和之前的男人也只不过是一面之缘,对她来说现在也只不过是换了酒友罢了,所以也很快适应了过来,继续喝酒调笑。 酒保又忙碌了起来,他手里的活没停,同时小声地用高丽语跟柳学冬解释道:“他们是自由联邦驻扎在龙山基地的大兵,白天基本都待在军营里,但一到晚上就会出来玩。放心,他们大多数时候都不会主动找麻烦,顶多蛮横了点。” 这时,坐在柳学冬旁边的大兵抬眼看向酒保,他用生硬的高丽语说道:“西八东西,我听得懂你在说什么,要是不想惹麻烦,你最好收回刚才的话。” 酒保露出苦笑,他赶紧朝大兵微微鞠躬:“对不起,我收回。” 大兵哼哼了两声,转头看向柳学冬,这次他再次用上了英语:“伙计,你一定不是高丽人。” “嗯?”柳学冬不置可否。 大兵却自来熟地继续攀谈着:“我相信我的判断,如果你是高丽人,早就灰溜溜地离开这里了,才不敢像这样和我坐在一起——我猜你是来旅游的,大夏人?” 柳学冬注意到,这人说话时眼珠子总是时不时瞟向面前那杯“彩虹绅士”,而且其他三名大兵此刻都围在女人身边,只有这人完全没加入他们,反而把注意力全放在了他的身上。 柳学冬顿时就懂了。 正要开口,突然大厅里的灯光全部暗了下来,随即人们开始欢呼,舞池里人也纷纷跳了下去。 柳学冬看了眼时间,原来已经十一点了,表演要开始了。 随后,他把目光投向大厅右侧通向二层的楼梯,果然看见朴勇宰领着一帮人正从上面下来。 柳学冬微微一笑,他端起酒杯对大兵说道:“我们换个舒服的地方边看演出边聊吧,把你的朋友们也叫上——今晚我请。” 大兵顿时喜笑颜开,赶紧招呼上自己的同伴,跟着柳学冬往大厅中央走去。 …… 二层悬空的走廊上,朴勇宰正趴在栏杆上和自己的哥哥朴奎民打电话。 “嗯,嗯,嗯——我知道了大哥。” “哈?开玩笑吧,我手下这么多人,我怕什么?” “我就在江北皇宫,我恨不得他现在就出现到我面前,我会让他哭着给太应磕头。” “喂,不要提老头了,你不会真以为他是因为害怕才出国的吧?” “好吧好吧,不和你争了,就是因为你什么都听他的,所以他才更喜欢你。” 朴勇宰挂断电话,不屑地哼了一声。 候在旁边的手下适时地递上来一支烟,然后掏出打火机替他点燃。 “消消气,奎民老板也是担心您的安全。” “担心我?才不是。”朴勇宰挥了挥手,“他只是听老头的话,总是这样,老头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时间久了就连自己动脑子思考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做了。” 一边说着,朴勇宰一边领着人往楼下走去:“就像这次,老头什么都不说清楚,就要家族的人全部滚回庄园,搞得好像要世界末日了——而朴奎民居然什么也没问就真的照做了。” “可是太应少爷确实是出事了。”接话的人似乎和朴勇宰关系比较亲近,所以说话时也并没有畏手畏脚,“而且老社长出国这个行为也确实不符合常理。” 亲信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况且昨晚出事的不止太应少爷,sg的韩良桐和lk的车正旭都死了,我听说唯一一个活下来的郑权熙好像也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状况堪忧,什么都问不出来。” “按理说这种事发生在财阀身上,财阀早就该展开报复了,但因为今早老社长突然离开,导致那三家财阀也起了疑心,暂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朴勇宰斜着眼睛看过去:“想说什么就直说。” 亲信抿了抿嘴:“我的意思是,如果老社长真的是因为害怕而选择离开的,那就说明他一定是认为出现了某种朴氏应对不了的情况……所以我觉得奎民老板的担心不无道理。” “所以你也相信了外面的传言?”朴勇宰叼着烟,一脸不忿,“觉得老头是逃命去了?” “啪!” 朴勇宰举起手拍在亲信的大光头上:“没脑子的东西,老子还在这里,朴奎民也还在这里,真要是逃命,老头会不把我俩带上?留在这里等死么!” 大光头诺诺点头称是,不再质疑了。 谈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朴勇宰的专属卡座,他和大光头坐了下来,其余人则只能站在他们身后。 大光头朝场控台上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开始表演了,然后回过头来对朴勇宰说道:“老板,今晚我安排了几个新鲜面孔来陪您,都是来汉城留学的外国学生,一水的金发碧眼,而且身材超辣。” 朴勇宰双眼顿时一亮:“人呢?” “马上就来。” 大光头话音刚落,几个人影来到了卡座前,然后无比自然地挨着他们坐了下来。 朴勇宰愣了,他茫然地环视了一圈,目光从这些人发达的胸肌上面扫过,最后落回到大光头脸上。 “金发碧眼?” “身材超辣?” 第215章 战术卧倒 大光头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但他没有立刻赶人——作为几乎每天都待在这里的拔舌帮二老板,他自然认得出来这几个西方人是自由联邦的大兵。 财阀的身份当然是好使的,也不至于会怕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普通大兵,但这并不代表着财阀就真的敢对自由联邦的大兵做什么。 同样的,朴勇宰也认得出来。 所以他也没多说,打算先看看这帮人想干什么。 大光头坐在朴勇宰左边,而挨着他右边坐下的正是柳学冬。 柳学冬端着酒,笑着对旁边坐成一排的四个大兵介绍道:“这是朴老板。” 语气自然得好像他和朴勇宰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四名大兵大咧咧地笑着,朝朴勇宰点了点头。 朴勇宰脸色僵硬,斜着眼睛盯着柳学冬。 大兵们的注意力也完全没在这边,自来熟地拿起桌上的酒开始给自己倒。 柳学冬右手端着那杯“彩虹绅士”,左手攀住朴勇宰的肩膀,笑眯眯道:“朴老板,碰一个。” 朴勇宰冷笑一声,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抖了抖。 只见他摇着头坐起来,拿起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跟柳学冬轻轻碰了一下。 朴勇宰眯着眼睛盯着柳学冬,他低声说道:“你最好是真的有事要找我谈,要是让我知道你只是为了在别人面前假装认识我给自己长脸,那么我会把你装进麻袋沉到汉江里去。” “当然有事,”柳学冬脸上笑意更甚,“我有一笔非常值钱的生意要跟朴老板谈。” 就在这时,昏暗许久的大厅再次亮起,洒下暧昧的粉红灯光——表演终于开始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舞池中央的舞女扭动起性感的腰肢,穿着暴露的亮片衣服,跳起勾人的舞姿。 与此同时,三名身材火辣的外国女孩也被人领了过来。 领她们过来的小弟见到卡座里这么多人后顿时也愣了,但还不等他回过神来,自来熟的大兵们已经一人一个将女孩拉到了自己怀里——唯一剩下的那名大兵则饶有兴趣地打量起领路小弟。 朴勇宰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你到底要跟我谈什么生意?你又代表着谁?” “某个集团?”朴勇宰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边玩得正开心的大兵,“还是军营里的哪个大人物?” 话音刚落,大厅入口处似乎发生了一点骚乱,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紧接着,一名小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慌张地在大光头耳边说了句什么。 大光头脸色顿时一变,他立刻起身,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朴勇宰望着他,等大光头打完电话回来后,才问了句:“什么事?” 大光头骂骂咧咧道:“野火帮找死,居然带人把外面围了!老板放心,一会儿你先走,我已经打电话叫人了。” 朴勇宰的眉毛顿时拧了起来:“先走?他们人很多?” 大光头狠狠揉了把脸:“看样子是把整个野火帮的人都叫上了。” “那你的人来得及么?”朴勇宰眉头皱得更紧了,“实在不行就先撤,把客人请出去,再把门一关,我不信他们敢把这里给我拆了。” 大光头摸了摸光滑的头皮,笑道:“这样做也太没面子了,我的脸倒是无所谓,但不能丢老板你的脸。” 朴勇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他回道:“那你去吧,能谈就谈,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以防万一,安排人清场吧,不然闹大了会影响以后的生意。” “老板放心。”大光头点头应道,起身就招呼小弟去了。 表演中止,随着经理走上场控台用话筒开始道歉,人群开始渐渐退场。 那几名大兵倒是还恋恋不舍,朴勇宰也看着柳学冬:“看来这生意只能下次谈了。” 说罢,就要起身。 “不急。”柳学冬伸手按住朴勇宰的膝盖,将他重新按坐下来。 突然,朴勇宰脸色一变。 他感觉到一柄尖锐的利器顶在了自己的后腰上。 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但朴勇宰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面不改色,镇定说道:“这可不是谈生意的态度。” 柳学冬笑容不减:“你的表现比朴太应好多了。” 朴勇宰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是你?” 柳学冬不答反问:“我有点好奇,为什么朴氏的所有直系都回庄园躲起来了,而你却偏偏不回去?是不是朴海胜离开前什么都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朴勇宰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二人挨在一起,声音也很低,在旁人看来仿佛他们只是在正常交谈,就连旁边的四名大兵也没有发现端倪。 柳学冬恍然道:“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好吧我明白了,朴海胜是个狠人,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得拿来当挡箭牌。” “我不懂你的意思……”一边说着,朴勇宰的目光开始游移。 只是此时人已经散场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散的一些工作人员,但由于朴勇宰大老板的身份,反而没有人过来这边打扰他。 就在这时,数名小弟从大厅入口钻了进来,见朴勇宰还坐在卡座上,他们一边跑过来一边喊道:“老板!野火帮的人来了好多,秀诚哥让我们带你先走!” 几乎是同一时间,朴勇宰瞬间暴起,只见他突然往前扑去,同时大吼一声:“弄死他们!!!” 嘭的一声,朴勇宰摔在桌子上,他片刻不敢停留,一个翻身又躲到了桌子另一面去,直到此时他才来得及回头看—— 却见柳学冬依然坐在原位没动,那几名大兵正茫然无措地盯着他,仿佛是在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战术卧倒。 而朴勇宰定睛往柳学冬手上一看,什么利器都没有,只是一把钥匙罢了。 “西八——”朴勇宰气得睚眦欲裂,“你耍我?!” 柳学冬无奈地摊手:“进来要安检呀朴老板,你自己的场子都能忘?” 第216章 火拼开始 惊疑中,朴勇宰的脸色变了又变,他这时更加摸不准柳学冬究竟是什么来路了。 如果他真的是昨晚砍下朴太应脑袋的凶手,那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动手? 如果不是,那他为什么要冒充这个危险的身份?难道就为了来捉弄自己这一下? 朴勇宰的目光扫过那几名还未搞清楚状况的大兵,心里暗暗思忖——还是说他真的是军营里出来的人,目的其实是替军营那边来给自己一个警告?但思来想去,朴勇宰也不记得最近拔舌帮和这帮大兵起过冲突。 而且眼下也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所以他打算先把人拿下,等后面再慢慢问。 于是,朴勇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他脸色阴沉,对沙发后面的一干小弟下达命令:“把他们全给我扣了!” 大兵中有人听得懂高丽语,这帮人顿时不干了,嚷嚷着站起身,瞪着眼睛怒视想要走过来的小弟。 柳学冬坐在沙发上没动,他摊开手,将朴勇宰刚才的话原话奉还:“朴老板,这可不是谈生意的态度。” 朴勇宰差点被气笑了,他狰狞地咬着牙:“没关系,把你绑回去,我们慢慢谈。” 此时大厅里只剩下了他们——就连夜店的工作人员也不想被野火帮和拔舌帮的火拼卷入其中,于是早早地溜了。 大兵们背靠背站在一起,一副拒不就范的样子。但他们西方人的面孔跟朴勇宰的命令比起来显然不好使了,小弟们纷纷掏出刀来,缓缓逼近。 柳学冬无奈道:“那就是没得谈咯。” 相比起大兵那边的强势,一直没表现出抗拒情绪的柳学冬反而是看起来最好拿捏的一个,此时一名小弟已经拎着管刀走到了他的面前。 短暂的风波似乎已经快要过去,朴勇宰恢复了一早的镇定,他甚至有闲心替自己点起一支烟,然后随意地摆摆手:“别把人弄死了,特别是那几个大兵,不然到时候不好给驻军那边交代。” 那名小弟用管刀刀鞘戳着柳学冬的胸口,斥道:“别耍花样,老实站起来!” 恍惚间,小弟依稀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气声,紧接着他感觉到握刀的手一空,随后视野开始天旋地转,下一刻便陷入了黑暗。 相比起连反应都来不及的小弟,站得稍远的朴勇宰反而看得更加清楚:只见那个男人速度快到几乎要看不清——夺刀,挥臂,枭首,动作一气呵成。 “噗通。” 尸体擦着柳学冬的肩膀摔倒下去,就像是发出了一个信号,将失神中的众人惊醒。 “砍死他们!!” 朴勇宰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剑拔弩张的局面见了血,就像是众人脑海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随着朴勇宰的怒吼声响起,围在大兵身边的小弟们不再客气,纷纷举起刀朝大兵们落下。 与此同时,柳学冬余光瞥见朴勇宰将手探入了怀中…… 柳学冬目光一凝,就在朴勇宰拔出枪的同一时间,柳学冬甩手将刀扔了出去—— “唰!” 寒光闪过,朴勇宰只感觉小臂一凉,飞速旋转的管刀擦着自己的耳朵掠过,插入身后的地板——下一刻痛感袭来,鲜血迸射染红了视野。 一截断臂掉在地上,手掌的食指正扣在扳机上,只差一秒就能将子弹发射出去。 朴勇宰嘴唇微微颤抖着,瞳孔中倒映出柳学冬缓缓走近的身影。 “老板!” 由于事情发展得太快,此时终于有小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随着一人大喊出声,那些小弟纷纷抛下倒在血泊中的大兵,一起朝柳学冬杀了过来。 而柳学冬只是脚尖在地上一挑,断臂上的手枪飞起,于半空中被柳学冬接住。 他头也不回,对着身后连开五枪,每一枪都精准命中额心——正跑到一半的小弟们就像被镰刀扫过的水稻,随着脑后迸出血花,一个接一个倒地。 每一道枪声响起,朴勇宰脸颊上的肉就跟着抖一下,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转身逃跑,他知道枪在柳学冬手上,就算是跑也没用,只会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瞄准的靶子。 “所以真的是你?昨晚那个人……” 朴勇宰试图用谈话来拖延时间。 柳学冬不答,他走过去拔起刀,将朴勇宰拖到舞池中央。 “噗嗤!” 管刀扎进朴勇宰的大腿,他立刻就要发出惨叫,但刚张开嘴,柳学冬就把刀鞘捅进了他的嗓子眼。 “呕——”朴勇宰下意识干呕,但另一只大腿又传来了剧烈的痛感。 多重刺激接踵而至,朴勇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鼻涕顿时全流了出来——这无关胆怯,只是下意识的生理反应。 忍着痛苦,朴勇宰哀求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柳学冬平静说道,“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些问题,关于朴氏庄园的。” “你可选择不回答,也可以撒谎,我会自己分辨。但是相信我,最后你一定会说实话的。” …… 江北皇宫外。 小吃街街口,野火帮的成员们人数众多,几乎将这里堵死了。 而在马路对面,江北皇宫的前庭入口,拔舌帮的人也在逐渐汇集。 双方剑拔弩张。 尹孝宏瞥了眼站在对面的安秀诚,他低声对身边的姜屿烈说道:“安秀诚这个西八东西,脑门越来越亮了,隔这么远都能一眼看见他。” “我听说他一直在偷偷用生发剂,但换了好多个牌子效果都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姜屿烈一边用小刀修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尹孝宏一愣:“听谁说的?” 姜屿烈耸肩道:“黄星帮的老大金泰佑,上次一起打牌的时候聊起过这件事。” 尹孝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最近他的掉发也有些严重,他喃喃说道:“那一会儿我问问他。” 姜屿烈斜着眼睛看过去:“你找一个秃子给你推荐生发剂?” 尹孝宏抽了自己一巴掌:“阿西……我在想什么东西!屿烈哥,再等下去拔舌帮的人都要来齐了!” “客人都走完了?”姜屿烈没有抬头。 “差不多了。”尹孝宏反而显得更加急切。 “那就开干吧。”姜屿烈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安秀诚。 “今晚,把拔舌帮赶出这个片区。” 第217章 看戏 姜屿烈把拇指和食指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子一吹。 “?——” 尖锐的口哨声响起。 回应它的是一连串的拔刀声。 自从坐稳帮派老大的位置后,姜屿烈已经很久不曾亲自上场参与火拼了,由于今天他也在场的缘故,导致野火帮的帮众很兴奋,所以此刻全都跃跃欲试,只等姜屿烈一声令下,就会像疯狗一样向对面发起冲锋。 受野火帮这边的情绪影响,对面的拔舌帮也是一阵骚乱。 只见大光头安秀诚举起一只拳头,身后众人逐渐安静了下来。 安秀诚独自往前走了两步,和姜屿烈只隔着一条斑马线,他指着姜屿烈大骂:“姜屿烈!新罗的狗崽子!谁给了你胆子来拔舌帮的地盘挑事?” 姜屿烈还没说话,旁边的尹孝宏把烟头狠狠一摔:“西八东西!老子现在就去弄死他!” 姜屿烈伸手拦住尹孝宏,扬着眉毛看向安秀诚:“秀诚哥,别说大话了,要是没有朴氏你们拔舌帮算个屁?” 安秀诚气极反笑:“原来你还记得拔舌帮是替朴氏办事的?” “不管用了。”姜屿烈笑着摆手,“我听说朴氏遇上了大麻烦,就连朴海胜社长都出国避难去了,你觉得现在朴氏还有精力来管拔舌帮?” “拔舌帮仗着有朴氏撑腰,几个最来钱的片区全被你们拔舌帮占着——凭什么?就凭你安秀诚脑袋亮?” “阿西——”安秀诚压着火,目光不善地盯着姜屿烈,“姜屿烈,我劝你不要听了一点乱七八糟的谣言就以为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然你会后悔的。” 姜屿烈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笑得弯下了腰,他笑着冲身后众人问道:“弟兄们,他说我会后悔?你们怎么说?” “砍死他!!!” 众人异口同声,吼声直冲天际。 “妈的!”安秀诚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不再废话,他把手一挥,“要打就打!三倍安家费!给我弄死他们!” 因为有财大气粗的朴氏撑腰,所以拔舌帮向来最擅长这种以财帛动人心的手段。 随着安秀诚一声令下,蓄势已久的火拼终于爆发了。 两边都是黑压压的人群,火拼一触即发,就算是心中还有胆怯的人也会因为在这种环境下被裹挟着爆发出血性——喊杀声怒骂声咆哮声响彻夜空,随着第一个人冲了上去,双方人群挥舞着兵器争先恐后朝对面杀来,然后在马路中间狠狠撞在一起! 姜屿烈正抽出刀要身先士卒,却被旁边的尹孝宏突然拽住。 姜屿烈瞪眼过来,尹孝宏却偷偷指了指街边。 姜屿烈转头看向尹孝宏指的方向—— 早在野火帮开始聚集的时候,街边的小贩们就已经察觉到气氛中的不对劲,开始陆陆续续地收摊离开。 但此时,不远处的街边,一个收摊收晚了卖烤鸭腿的小摊前还站着一位客人,他裹着大衣,背对着这边火拼的人群。 小摊老板是个大妈,她一会儿低头盯着鸭腿的火候,一会儿又抬起头看一眼不远处火拼得正激烈的人群,眼神里想挣钱的情绪和求生欲交杂在一起,显得十分复杂。 姜屿烈愣了一下,他认出来这个背影是柳学冬。 再仔细一看,他注意到柳学冬背在身后的手臂袖子上沾着斑斑血迹。 这个发现让姜屿烈心中最后那一丝紧张感顿时消散无踪,他兴奋得大喊:“都他妈小心点!以后这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别把江北皇宫的门头给老子砸坏了!” 不远处的安秀诚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去你妈的吧姜屿烈!” …… “喂,大妈,专心点啊,我说了不要辣酱啊。” 柳学冬无奈地提醒道。 心不在焉的大妈连连道歉:“啊,抱歉客人……等下次,下次你来我免费送你一个。” 说罢,她手忙脚乱地把烤鸭腿递给柳学冬。 柳学冬接到手中,然后顺势就在面前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不远处的社团火拼。 “那个,客人啊……”身后传来大妈的声音。 柳学冬回头看向她。 大妈额头冒汗,努力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我,我要抓紧时间收摊了。” 说罢,还瞟了一眼那边打得正火热的人群。 不远处,惨叫声和怒骂声夹杂在一起,街道上血肉横飞。 大妈眼皮一跳,赶紧收回了目光。 柳学冬悻悻起身,任由大妈把板凳收走。 大妈飞快地收拾好所有东西,然后推着推车迅速跑远,把柳学冬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街边。 手里抓着烤鸭腿,柳学冬环视了一圈周围,好像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有“事”做。为了不使自己看起来那么突兀,柳学冬小跑到街边的台阶上就地坐了下来。 像这种人数众多的火拼,只要不是双方人数差距太大,一般不会很快结束,除非一些特殊原因导致火拼直接中断。 比如警务部来人。 但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硬是连警笛声都没有响过一次。 柳学冬猜测要么是姜屿烈提前打点过了,要么就是高丽官方想继续试探朴氏态度的结果。 除此之外,再比如…… 这时,一名拔舌帮的小弟惊慌失措地从江北皇宫内踉踉跄跄跑了出来,还未跑到安秀诚近前,就焦急大喊道:“秀诚哥——秀诚哥!老板他,勇宰老板死了!!!” 这句话就像是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原本打得正激烈的众人都被炸蒙了。 朴勇宰死了。 死在了自家的地盘上。 安秀诚愣在了原地,他感到一阵阵耳鸣,眼前的世界仿佛开始天旋地转。 他茫然地看向周围,已经有小弟偷偷开始往人群后面跑。 大家都心知肚明,拔舌帮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地位全靠身后有朴勇宰撑着,但现在朴勇宰死了。 这意味着。 三倍安家费没了,靠山没了,拔舌帮赖以生存的基石也没了。 有一个人开始逃跑,就会带动无数人。 拔舌帮的小弟们像是生怕落到最后一个被追上来的野火帮砍死,一个个冲上来时有多快,现在逃跑的速度就只会更快。到最后,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四散奔逃,很快马路上就只剩下野火帮的人。 第218章 目的和手段 朴勇宰死了,死相很凄惨。 就像拔舌帮早年间最喜欢做的那样,他的尸体被钉在江北皇宫的舞池上,舌头被活生生拔了出来,就摆在尸体旁边。 接下来两天柳学冬选择了暂时沉寂。 原因很多。 如姜屿烈所料,即使朴勇宰死了,朴氏也依然没有动作,朴奎民继续坚定贯彻着朴海胜走之前留下的嘱托——不管发生什么事,朴氏直系不准离开庄园,也禁止任何外来者进入。 就连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味道的记者想要进去采访朴奎民都被拒之门外。 朴海胜这样安排的目的当然不是什么真的就把这些直系全部放弃了,还把他们留下来聚在一起给柳学冬刷kda。只是自从他从菲丝小姐那里得知柳学冬的真实身份后,他很清楚,仅凭那些雇来的安保肯定拦不住那个人,他这样做的目的仅仅是在赌柳学冬不敢真的像个恐怖分子似的不管不顾杀进庄园来个灭门惨案。 以清道夫的办事风格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很不理智的做法。 不过这倒是把姜屿烈给高兴坏了,他趁着这个机会,领着一众小弟蚕食了之前被拔舌帮占据着的大部分片区。而他聪明的地方在于,在野火帮吃完了肉以后,姜屿烈还留下了分量不少的汤,这样那些“反应慢”的帮派社团也能从拔舌帮的遗产中分到一杯羹。 正是这个原因,姜屿烈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抢地盘就是在抢地盘的路上。 还有一件柳学冬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是——自由联邦驻军方面也在向朴氏施压。 昨晚死在江北皇宫的除了朴勇宰以外,还有三名驻军大兵——没错,其中一名大兵侥幸活了下来,根据他给驻军高层提供的信息,昨晚他们只是在正常喝酒,没有任何过激举动,是朴勇宰突然命令拔舌帮的帮派成员对他们发起袭击。 所以驻军方面也要求朴氏给出一个说法,但朴氏却没有任何回应——甚至当驻军派人来到庄园要求和朴奎民面谈时,居然也被拒之门外。 得知这件事后,其余三家财阀终于回过味来了。 如果说之前朴海胜出国这件事他们还只是有所怀疑的话,那么到今天,朴氏的种种反常行为终于让他们可以确定——朴氏这次真的遇上大麻烦了。 而柳学冬也在等,等朴氏在面对多重压力下主动露出破绽。 对他来说,杀人不是目的,而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很清晰——祸水东引的同时,找出接入协会内部网络的端口。 但这个目的不能被协会察觉,所以他斩首,拔舌,他使用的手法越极端,越残忍,才会让协会愈加确定他此番高丽之行就是为了进行报复。 只不过柳学冬也没想到朴海胜居然来了手“弃车保帅”,这确实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因为那个端口在哪里一定只有朴海胜清楚。 这就是柳学冬现在为难的地方。 潜入庄园杀人不难,难的地方是怎么在没有朴海胜的情况下找到端口。 柳学冬心里有一个大概的计划,但需要一个更专业的人确保计划的可行性。 安全屋里,柳学冬敲打着笔记本的键盘。 依然是那个熟悉的聊天室。 【这很简单。】 兰斯的回复速度一如既往地快,没过几秒就发过来一长排文字。 【只要端口确实在那里,那么你说的那个庄园里就必然存在一个和端口进行连接的联网电脑。】 【那么现在就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出于安全性和保密性考虑,那台电脑使用的是庄园内部的局域网,不与外界连通;第二种则和第一种相反,如果整个庄园的网络不与外界连通,那就意味着朴氏的人甚至无法在庄园内处理外面的工作,这对于一个财阀的掌权者来说是非常不方便的,所以为了日常的便捷,庄园内的网络也可能是连通着外界的。】 【不过我个人依旧倾向第一种可能。但是也无所谓,因为不管哪种情况,那台电脑的ip必然处于庄园内部网络中,所以你只需要在庄园内找到任意一个可以接入他们内部网络的端口,我很快就能把那台电脑找出来。】 柳学冬扶着下颚沉思片刻,打字道:【我明白了,看来在去之前我得先准备一根网线。】 兰斯显得有些跃跃欲试:【从清道夫协会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自从上次甩掉白头鹰的探员后我已经很久没做这么刺激的事了,老实说,我有些迫不及待。】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点击发送,柳学冬单方面关闭了聊天室。 …… 每个人都是这样,当生活中突然缺失了某个部分后,就总会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忙碌起来,仿佛这样做就能填补缺失的那部分。 家里。 虞红豆坐在书房柳学冬的位置上看书,书的封面上写着名字——《刑事侦查纪实》。 胧月暻在外面打扫着卫生——但实际上她昨天才拖过一次地。 过了一会儿,胧月暻端着一杯刚泡好的茶走了进来,放在虞红豆面前。 “小心烫。” 虞红豆点了点头:“别忙活了,歇歇吧。下午想出门的话我们去看电影。” “看什么电影?”胧月暻双眼一亮。 虞红豆回忆了一下:“听说最近有个华仔的新电影,好像是个什么抓贼的?陶萋萋说挺好看的。” 一听“抓贼”,胧月暻顿时没了兴趣,她翻了个白眼,噘嘴道:“那还不如在家追剧。” “哦,对了!”胧月暻像是突然想起,“今早你出去跑步的时候王利川给家里打电话来着。” “王利川?”虞红豆抬起头,“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胧月暻摆手,“他听说你受伤了,就是打电话过来慰问一下。他说他现在还在京城,要等明天才回来,到时候会来咱们家看望。” 虞红豆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喃喃道:“他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可还不等她细想,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219章 红豆小茶去旅游 胧月暻趿着拖鞋,踩着小碎步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虞红豆听见胧月暻在客厅里喊她:“红豆——找你的!” “找我的?”虞红豆自言自语着走到客厅,从胧月暻手中接过电话,顺口问道,“谁打的?” 胧月暻耸了耸肩:“不认识,说是什么律师事务所的。” 虞红豆把电话放到耳边:“你好,我是虞红豆。” 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虞小姐你好,这里是鼎诚律师事务所,我叫周浩瀚。” 虞红豆有些懵:“呃,请问你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周浩瀚的语气随和又不失客气,“我们了解到虞小姐最近可能遇上了一些困扰,而我们鼎诚可以帮助虞小姐解决这些问题。” 虞红豆更加听不明白了:“什么困扰?” “咳……”电话里周浩瀚斟酌了片刻,委婉道,“根据《民法典》第四十六条规定,自然人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利害关系人可以向法院申请宣告该自然人死亡。一,下落不明满四年;二,因意外事件,下落不明满两年。” 虞红豆的俏脸冷了下来,电话里周浩瀚却看不见,依然继续说着:“除此之外,因意外事件下落不明,经有关机构证明该自然人不可能生存的,申请宣告死亡可不受两年时间的限制。” “虞小姐的情况符合最后一条,但流程会比较麻烦,比如开具证明和上下审核之类的,不过你不必担心,这是我们的专业范围,你可以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做。” “一般来说,我们建议这种事情越早做计划越好,因为拖得越久麻烦也就越多,比如遗产纠纷之类的……” “当然,如果你已经遇到了遗产纠纷一类的事情,也可以委托我们负责。” 虞红豆握着话筒的那只手,不知不觉变得用力,指节微微发白。 没有给周浩瀚继续说话的机会,虞红豆冷声打断:“不,我不需要。” 说罢,虞红豆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号码拉入黑名单。 旁边,胧月暻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是谁?” 虞红豆淡淡一笑,摇头道:“骚扰电话。” “哦……”胧月暻偷偷打量了虞红豆一眼,没有再问。 虞红豆望向窗外,她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转回头看着胧月暻:“小暻,等今晚过完除夕,我们明天就直接出发去旅游吧。” “啊?”胧月暻一愣,“这么仓促的吗,我行李都还没收拾。” “今晚收拾不就行了。”虞红豆洒脱道。 “好吧,那去哪儿决定了吗?” “随便吧。”虞红豆摆着手,起身道,“我们去查机票,飞机明天飞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好刺激!”胧月暻也兴奋起来了,她从沙发上一下跳起来,拽着虞红豆的手臂跑向书房。 虞红豆在转椅上坐下来,打开电脑。 打开机票查询网页后,两颗脑袋凑到屏幕前浏览着。 “凌晨3点,飞冰岛。” “太早了,今晚要守岁,太熬人了。” “那就pass。” “这个呢,早上6点,飞西伯利亚。” “不要吧,中海已经够冷了。” “好吧,pass。” “这个这个,还是6点,飞自由联邦——哦抱歉,我忘了你不能去。” “这个!”虞红豆突然眼前一亮,鼠标指针停滞在一条航班信息上。 “上午八点,飞高丽。” “路程近,来回方便,很合适。” 胧月暻摸着嘴唇:“唔……我没意见。诶,红豆,你说咱们去高丽有没有机会见到明星啊?” 虞红豆斜眼看着她:“你想见谁?” “长今啊!”胧月暻捂着心口作心痛状,“我的小长今啊……虐了她那么多集,最后总算是终成眷属了。” “差不多行了,追剧把你脑子都追瓦特了。”虞红豆无奈道,她掏出电话,“那我就订机票了啊。” “嗯嗯!”胧月暻把头点得似小鸡啄米。 “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胧月暻几乎是蹦起来的,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卧室。 …… 第二天。 京城飞中海的飞机上,王利川靠着窗舷望着外面的天空,脑海中还回想着昨天王九命对他说的话。 由于上一次望气,王九命因为厄运代价导致突发疾病,好在最终抢救了过来,身体也没有大碍。但由于他身份特殊,所以便留在九处总部的医务部门观察着,一直到昨天才允许家属探望。 但王九命其实只见了王利川一个人。 见王利川时,王九命把病房里的其他人全部赶了出去,包括一直照顾他的林双溪。 碍于保密条例,王九命没有跟王利川讲这次的望气的前因后果,只是告诉他—— “等过完这个年,国家可能会出台几条新的政策,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给民众做一些心理建设,尽量避免未来可能出现的恐慌。” “但这些都只是表面的东西,还有更多常人看不到的也正在发生着,比如阴影世界。” “自由联邦的野心终于等来了机遇,战争可能无法避免,但不幸中的万幸是,这场战争不会波及到正常社会,只会在阴影世界展开。” “接下来九处会作出一系列的部署,甚至是改革。不要觉得这些和你没关系,等你继承了鬼谷身份,你和九处就是密不可分的。” “但是你也不用有紧迫感,在你没有渡过生死劫之前,爷爷我还能撑着多活几年,不急着把鬼谷继承给你,所以让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等过完年你就26岁了,利涉大川,逢凶化吉,算算日子,生死劫最晚也就是今年了,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不要离你的贵人太远。” 所以才过完年第一天,王利川就被赶回来了。 这时,广播里传来空姐的声音,预示着飞机即将降落。 飞机降落后,王利川推着行李箱从机场走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虞红豆打电话。 电话打到家里,没人接。 王利川疑惑地抓了抓头发,重新拨通虞红豆的私人电话。 这次很快就接通了。 电话里传来虞红豆抱歉的声音:“不好意思啊利川,我忘了你今天要来了。” 王利川笑道:“没关系,都这么熟了,不用那么隆重——我现在就过来。” “不是,”虞红豆苦笑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在家,我和小暻出去旅游了。” 王利川一愣:“旅游?” “嗯,”虞红豆解释道,“其实是早就有计划了,只是你不知道,等我们回来再约吧。” 王利川怔怔道:“呃,那也行,你们玩开心。” 这时,王利川听见话筒里传来机场的语音播报。 虞红豆快速说道:“先不跟你说了啊,飞机要起飞了。” 王利川无奈笑道:“行吧……诶对了,你们打算去哪儿玩?” 虞红豆仓促回了一句:“高丽!” 说罢,电话挂断。 王利川愣在原地。 高丽? 卧槽! 第220章 行个方便 高丽? 卧槽! 刚刚走出机场的王利川怔怔转身,望着身后的大门发了会儿神——突然!他拖着行李箱发足狂奔。 …… “昨天太兴奋,我也把王利川给忘了。” 刚刚登上飞机的胧月暻朝虞红豆吐了吐舌头:“不过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会,幸好他还没出发,不然才真的让他白跑一趟了。” “那就好。”胧月暻让开通道,让虞红豆坐进里侧靠窗的位置,然后抬手打开头顶的行李架。 两个女人出行带的东西不少,虽然大多数都塞进行李箱托运了,但她们依然随身背了个双肩包。 胧月暻此时正把背包举起来往行李架上放。 和她们隔着一个通道位置上的男人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美丽的风景,这时发现机会来了,殷勤地搭话道:“要帮忙吗?” 虞红豆和胧月暻同时看了过来。 男人赶紧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然后顺势起身想要去接过胧月暻手里的背包:“交给我吧。” 胧月暻侧身躲开,三下五除二地将背包放了进去,然后横了男人一眼:“我家亲爱的不让我跟别的男人说话。” 男人顿时一愣。 胧月暻朝虞红豆抛了个媚眼:“我表现得好么,亲爱的。” 虞红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头望向窗外不理胧月暻。 吃瘪的男人看了看虞红豆,又看了看胧月暻,最后什么也没说,悻悻地坐了回去。 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过去,虞红豆和胧月暻坐在位置上小声说着话。 “不是说大夏人过年都喜欢回老家么,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出国。”胧月暻小声说道。 “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吧。”虞红豆答道,“正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和你一样的想法,所以也会有很多人觉得趁现在出游才不会遇上人挤人的情况。而且趁过年一家人一起出国旅行不是也很温馨么。” “一家人……”胧月暻微微噘嘴,“要是柳学冬也在就好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虞红豆轻声说道。 飞机上陆陆续续上来人,很快就要坐满了。 虞红豆看了眼表:“快起飞了,你电话关机了么?” “早关了。”胧月暻回道。 虞红豆打量了一下胧月暻,发现她精神头很足,于是提醒道:“中海飞汉城就两个小时,你要是不困就别睡了,不然一会儿下飞机该没精神了,等晚上再好好休息。” “嗯嗯。”胧月暻连连点头。 虞红豆翻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一条条对照着说道:“下飞机我们先去酒店,安顿好后下午我们去明洞购物;等该吃晚饭了我们就去广藏市场,听说那里什么小吃都有;但我们不能吃太久,因为要趁着黄昏去汉城塔,那个时间是风景最漂亮的;等从汉城塔下来我们就直接回酒店,可以清点一下白天买的衣服包包什么的,第二天就能直接穿。” 胧月暻激动地攥着拳头,双眼直冒光:“买衣服!买包包!趁着柳学冬不在,把他的钱全花光!” 这时,头顶的广播里响起播报声,预示着飞机即将起飞。 二女没有在意,她们把头凑在一起,捧着笔记本继续兴致勃勃地聊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虞红豆和胧月暻感觉头顶一暗,一道阴影遮蔽下来。 身边传来一阵如拉扯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气声。 “嗬——嗬——嗬——” 隔壁不久前才吃过瘪的男人抬起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穿风衣,大冬天却跑得满头是汗的年轻男人正扶着椅背站在通道中间,两只眼睛瞪圆了盯着旁边那两个漂亮女人。 男人不由得在心里暗笑一声,他微微摇头——得,又是个上赶着来吃瘪的。 就在他等着看年轻男人碰一鼻子灰时,却听见刚刚那个放行李的娇媚女人惊喜道—— “王利川!” “诶不是——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瞪着眼看过来——说好的不和别的男人说话呢? 来人正是王利川,他弯腰大口喘着粗气,面对胧月暻的问题他却只是摆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虞红豆也上下打量着王利川:“什么情况?你不是……” 王利川此时终于缓过些气来,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哈——哈——我觉得,你们可能……” “需要一个翻译……” 说罢,他拍了拍自己胸脯,费劲地说道:“这里,现成的。” 虞红豆狐疑地盯着他,满脸不信:“说人话。” 王利川苦笑道:“我也刚下飞机,跟你打完电话后我寻思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像你们一样出去玩一趟。” 这个理由倒还像那么回事,虞红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王利川掀着领口散热:“呼——也算是运气好,你们这趟飞机头等舱还有位置,我赶紧买了票赶过来的。” 这时,身材高挑的乘务员朝这边走了过来,她对王利川温柔说道:“先生,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快回位置坐好。” “稍等啊,很快。”王利川应付了一句,然后转头对通道隔壁的男人说道,“哥,打个商量,我替你升个舱呗?头等舱,环境可好了,你看你人高马大的,坐在这腿都伸不直——这也不配你气质啊。” 男人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瞅了瞅隔壁的二女,果断摇头:“不去。” 这时,旁边的乘务员又开始催促,虞红豆也劝道:“别为难人,赶紧回去。” “别,这事我熟。”王利川丢过去一个“交给我”的眼神,然后从衣服里摸出钱夹子,抽出一沓钞票在男人面前扬了扬,“其实这事挺傻的,我也不常干,免得别人觉得我人傻钱多,所以机会难得,错过可就真没了——我加钱,来,哥,行个方便。” 男人的目光从虞红豆和胧月暻的脸上游移到那一沓钞票上,片刻后,他果断接过钱:“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利川喜笑颜开,他扬起手臂轻佻地敬了个礼:“算我谢谢你,那谁——乘务员,带他去头等舱吧,我就坐这儿了。” 第221章 他其实怕得要死 飞机向着天空飞去,海拔开始爬升。 座位上,王利川总算有时间可以休息了。 这还是虞红豆第一次坐飞机,在飞机开始爬升时她情不自禁感到了紧张,下意识紧紧攥着胧月暻的手,直到飞机进入平稳期才逐渐恢复一些。 但手心却依旧微微冒汗。 胧月暻注意到虞红豆自从飞机升空后就关上了遮光板,并且还不敢看窗外,于是诧异地问道:“红豆,你恐高?” 虞红豆半垂着眼睑,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一点点,柳学冬没告诉你吗,我上次和他坐摩天轮时他就知道了。” “那次他只顾着照顾你了,才没时间告诉我这些。”胧月暻瘪了瘪嘴,把虞红豆的手握紧了些,“那你要不要睡一觉?” 虞红豆摇头道:“没关系,习惯了就好。” 胧月暻探头看了看前后,然后按下呼叫铃。 旁边的王利川看过来:“怎么了?” 胧月暻摆手:“没事,红豆有点恐高。” 这时,乘务员走了过来,胧月暻小声道:“麻烦给我一杯热水。” 乘务员点头离去。 王利川哂笑道:“嗨,我以为什么事,回头让老柳给她做一个疗程的心理辅导就行了。恐高症在心理学上是有一套完整的治疗手段的,虽然不一定对每个人都有效,但在实际治疗的过程中已经证明了是切实有效的。” “哦……”胧月暻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她脑海中有念头一闪而过,然后猛地转头盯住了王利川。 王利川被她盯得发毛:“干嘛?” 胧月暻眯眼审视着他,她尽量压着声音不让虞红豆听见:“你刚刚说……回头让柳学冬给她做心理辅导?” 王利川心中狂跳,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漏嘴了,于是赶紧补救:“老柳福大命大,肯定会回来的……嗯,我相信他。” 胧月暻回头看了眼虞红豆,发现她正闭眼假寐,于是胧月暻收回目光,把身子探向王利川那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哈!哈哈!”王利川发出尴尬的笑声,“怎么会!你俩是柳学冬的相好又不是我的,我能有什么好瞒着你们的?” 胧月暻脸蛋微微一红,轻轻啐了他一口。 正好这时乘务员也端着水过来了,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胧月暻把水端到虞红豆面前:“红豆,喝点水。” 虞红豆睁开眼,接过水喝了一口。 此时她也不打算继续假寐了,打算通过聊天分散注意力。 “王利川,你之前去过高丽吗?” 虞红豆打开话题。 “去过。”王利川脸上露出回味神色,“那边夜生活很丰富,有很多深更半夜独自出来买醉的少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压力都大,不仅是赚钱养家的男人,那些独守空闺的女人压力也大。” 虞红豆和胧月暻斜着眼睛看着他。 “咳,”王利川正色道,“我那是为了帮助她们,一个坚定的信仰可以有效排解她们心中的压力。” 胧月暻瘪了瘪嘴:“他在高丽肯定欠下了不少风流债。” 虞红豆全把王利川刚才说的内容当做垃圾信息从耳朵里过滤了出去,她继续问道:“高丽的治安环境怎么样?晚上出去的话会有危险吗?” 王利川无语地瞅了她一眼,心说你九处出来的还怕危险? 但他嘴里还是答道:“治安倒是没什么问题,女生晚上出去也还算安全,不过还是尽量别往黑灯瞎火的巷子里走,因为高丽晚上醉鬼很多,说不一定就会遇上脑子犯浑的来骚扰。” “而且话说回来,这治安好不好的……”王利川朝二女瞥过去一眼,“大多数时候还是和颜值挂钩的。” “不仅仅局限于女人,男人也一样。”王利川说着说着又开始回味了,“想当初我在夜店里也是经常被搭讪的,很多女人喝醉了其实比男人要大胆多了……” 虞红豆:“……” 胧月暻:“……” 晦气。 后续三人又聊了一些关于高丽风土人情的事宜,以及哪些旅游景点值得一去之类的。不过王利川一开始给出的那个理由也确实没说错——有他在,可以省去很多语言不通方面的麻烦。 两个小时很快就到了。 随着飞机高度开始下降,三人总算是正式抵达了汉城。 领取了托运的行李箱后,王利川很自觉地替她们拖着行李,跟在二女后面往出口走去。 三人刚来到出口准备打车,却发现不远处马路上整齐停着一长溜的黑色轿车,轿车边上则站着一群统一黑色制服的保镖,一个个全都神情戒备,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每一个过路人。 不仅如此,他们还将马路临时封堵了,不允许其他车辆进入——导致虞红豆三人根本没处打车。 胧月暻没好气道:“这是哪个大人物出街了?” 这种排场在其他人看来或许会觉得夸张,但对她来说却不算太稀奇。 “财阀。”王利川耸了耸肩,“在高丽也只有财阀才有这种‘特权’。”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有人用高丽语在喊:“请让开!请让开!” 三人正堵着门口,再加上虞红豆和胧月暻都听不懂高丽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却已经快步走到了近前,他们不管不顾,一名黑衣保镖右手按着耳麦,左手顺势将虞红豆往旁边一推—— “哎!”虞红豆惊叫一声,一个踉跄堪堪被胧月暻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唉卧槽——”王利川顿时不干了,松开行李箱就准备挽袖子上前。 虞红豆赶紧拽住了他:“我没事。” 王利川兀自愤愤不平:“哪个卵子财阀这么大脸?我王家少爷还没发话呢!” 三人退到一旁,一起看向那帮走出来的人群。 只见在一众保镖围成的人圈里,只有一名沉着脸的老人,他微微蹙着眉,似乎有什么心事,时而还会将目光投向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 三人目送着老人被送进车里,随着保镖们陆续钻进汽车,车队很快离开了这里。 “呀,他其实怕得要死呢。”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胧月暻被吸引了注意力——因为那个声音说的是东瀛话。 胧月暻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连帽卫衣的人影就站在他们右边的不远处,和他们一样也望着车队离去的方向。 由于他戴着帽子,所以胧月暻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透过帽子缝隙,她隐约看见那人脸上纹着密密麻麻的纹身—— 恶鬼分尸图。 第222章 双向奔赴 朴海胜回来了,这确实让柳学冬挺意外的。 这件事是姜屿烈告诉柳学冬的,朴海胜回来后,他反而成了最紧张的那个。 这几天下来,野火帮侵吞了许多原本属于拔舌帮的产业,他很担心朴海胜回来主持大局后会对野火帮进行报复。 不过,朴海胜回归后确实进行了一系列的措施没错,但或许是因为在这位狠辣果决的老人眼里,野火帮实在不值一提,所以他安排下去的事情还并未针对到野火帮身上来。 朴海胜都做了些什么? 朴海胜回到庄园后,第一件事就是召开发布会,宣布朴氏内部权力交接会议暂时中止,并对杀害朴太应和朴勇宰的凶手表达了强烈谴责,他声称,会和高丽官方积极配合,势必要将凶手抓捕归案。 态度同样产生变化的还有高丽官方,在朴海胜下飞机的那一刻起,警务部的人就已经主动前来朴氏庄园拜访,商谈抓捕凶手的事宜,并且警务部部长亲自向朴海胜给出了之前为什么不派遣部门人员协助保卫庄园的理由,无非是说些公事公办之类的客套话——但他们现在所表现出的态度,仿佛之前那些试探行为高丽官方完全不知情似的。 在应付完警务部的人后,朴海胜又亲自去了一趟自由联邦驻军营地,与驻军高层具体聊了些什么并不清楚,但朴海胜出来后,手中多了一幅画像。 于是,当天下午,电视上就播报了一则新闻:日前,一连环杀人犯在汉城市内连作两起故意杀人案。据悉,该犯与五天前在斧山市内抢劫旧世界商场的犯人系同一人。望广大市民提高警惕,若发现可疑人员须尽快向警务部报案。 与新闻一起放出来的,还有一副素描画像,画上的人依稀能看出来和柳学冬有着六七分相似。 安全屋里,柳学冬一个人窝在沙发上,默默看着电视上的新闻。 “画像哪来的……”柳学冬自言自语,“哦,有个大兵没死。” 柳学冬可不信朴海胜是因为放不下这偌大的家族产业才回来,所以一定是某个人给了他这份底气。 『是谁给你的勇气,朴海胜。』 柳学冬很好奇这个人是谁。 在新闻发布会结束后,朴海胜就解除了朴氏庄园内部的禁令,把朴氏的直系全部放了出来,让他们回到属于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这算不上什么陷阱,因为朴海胜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把柳学冬引出来,他就差没在脸上写明了——不怕你杀人,就怕你渡鸦躲着不出来。 这是阳谋,只要柳学冬还想不打算结束这场游戏,那他迟早会现身杀人,而朴海胜就在等柳学冬主动跳进来。 “这么有信心么?”柳学冬微微一笑,“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想快点结束。” 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姜屿烈的号码。 古时候,猎人擅使陷阱捕猎,狡猾的狐狸会选择避开陷阱,远远遁去;谨慎的狼会选择暂时蛰伏,等猎人现身;但聪明的猎人却永远不会试图捕猎老虎,因为老虎会跳上陷坑,撕破囚网,趟过所有陷阱,然后扑上来咬碎所有吓破胆的人的喉咙。 电话接通。 “去查朴奎民的行踪。”柳学冬直入正题。 姜屿烈愣了一下:“朴奎民不应该躲在庄园里才对吗?那些被放出来的直系明显是为了引您出来,但朴奎民毕竟身份特殊,而且我认为他没有那个胆子以身犯险……” “不,他一定离开庄园了。”柳学冬平静回道,“或许他没胆子,但是朴海胜却有足够的狠辣。大夏有句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果我是朴海胜,我也会这样做的。” “我马上去查。”姜屿烈很懂事,他明白什么叫不质疑,只管照做。 快一个小时后,姜屿烈打来了电话。 柳学冬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您说对了,朴奎民确实离开庄园了。” “他现在在哪儿?” “公司,他今天离开庄园后就径直去了公司,然后就一直没出来——不过公司楼下的安保数量明显变多了。” 柳学冬笑了:“还真是个大孝子,明明怕得要死,但朴海胜让他出来还是出来了。” 电话另一头,姜屿烈补充着情报信息:“朴奎民在公司任总裁职务,这个公司位于明洞,一整栋大厦都是朴氏的,所以算是朴氏旗下几乎所有企业的总部大楼,总共32层,朴奎民的总裁办公室位于第30层……” “我已经查到了,说点别的。”柳学冬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说道。 “呃,”姜屿烈顿了顿,似乎在那头翻着笔记,“为了方便日常工作,朴奎民在汉城市内有自己的居所,所以大多数时候都不回庄园。但他的行程并不固定,因为他养了很多个女人,每晚去哪里住并没有规律,光我这边查到的就有五个,分别是……” 几分钟后,姜屿烈汇报完毕。 柳学冬在心里默记了一番,随后问道:“你能搞到重火力武器吗?” 姜屿烈苦笑:“抱歉,让您失望了。高丽禁枪的力度很严,普通人连见到枪都很困难,我手里最强大的武器只有几把微冲,还都是几年前搞到的了。” 『果然还是胧月泉治靠谱些。』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说道。 “我给你个地址。”柳学冬开口道,“你去这个地方买。就算没有重火力武器,但破片手雷震撼弹一类的便携式战术武器应该是有的。” 这几天柳学冬也没闲着,趁着有时间找到了一个躲在高丽的边缘人,而柳学冬给出的地址就是他的。 柳学冬又说:“如果他不卖,你自己想办法。” “好的,我明白。”姜屿烈赶紧应道。 “东西拿到后通知我,我傍晚就来取……让你的人也做好准备。” 姜屿烈一愣:“今晚就要动手?不用再观望两天吗?” “难得朴海胜这么主动,我不能让他等太久,这种事需要双向奔赴才行。” 柳学冬平静说道:“而且,” “杀人不隔夜。” 第223章 不愧是你朴社长 江北皇宫,曾经朴勇宰的专属包房里。 姜屿烈坐在沙发上,他刚刚挂掉电话,正在出神。 忽然,他把目光一沉,学着柳学冬刚刚的语气说道:“……杀人不隔夜。” 说罢,他抿着嘴品了品,总觉得差了点意思,于是又把身子坐直,重新沉声开口:“……杀人不隔夜!” “啧……”姜屿烈还是感觉不到位,他舔了舔嘴唇,又换了个姿势,“杀人……” “屿烈哥?”旁边,包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尹孝宏正一脸懵地看着姜屿烈,“……你没事吧?” “咳!”姜屿烈尴尬地咳嗽一声,他赶紧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然后挥手道,“没事。哦对了,叫上人,跟我去个地方。” …… 海胜大厦。 30层总裁办公室里,朴奎民正在和朴海胜通话。 “父亲……”朴奎民抬眼看了看墙边站成一排的保镖们,“您说的那个人……您确定他一直在我身边吗?” 朴海胜安抚道:“放心吧,奎民,他是从协会来的,朴氏对协会有多重要你心里清楚,所以你可以完全信任那个人。” “而且……” 朴海胜压低了声音:“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协会居然会派这位过来解决这件事,关于这位你并不了解,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两年前天竺的内阁部长遇刺被害那件事,就是这位做的。” 朴奎民瞳孔一缩,他下意识捂住话筒,同时抬起头警惕地望了望站在远处的保镖们。 电话里朴海胜清了清嗓子,说道:“所以现在你还担心那位保护不好你吗?” “我明白了,父亲。”朴奎民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只是心里有些没底,因为我从始至终就没见到过他。” “我也没见到。”朴海胜叹了口气,“不过我确信他已经来了,因为我才下飞机不久就接到了他的电话,让我安排人把武器送到指定的地方。” “这说明他一直在盯着我们。” “好了,不多说了,你继续忙你的吧。等这次的事过去,我打算正式卸任,朴氏就完全交到你手上了,加油吧,奎民。” 说完最后一句勉励的话,朴海胜挂断了电话。 戒备森严的朴氏庄园里,朴海胜盯着手里的电话发了会儿神,犹豫了很久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莫西莫西?” “啊,是朴社长吗?” 朴海胜坐直身体,恭敬地用东瀛语回道:“嗨,黑冢嘛思哒,是我,朴海胜。请问您对我送过去的东西还满意吗?” 电话另一头。 一栋大厦高层的房间内,黑冢坐在旋转椅上,他的脚搭着办公桌,正对着前面的落地窗。 办公桌上,一把恩菲尔德l42a1狙击枪正架在那里——枪口对着窗外,指着马路对面的海胜大厦。 黑冢嚼着口香糖,语气慵懒地回道:“嗨,嗨,嗨,正常来说应该是够用了,但毕竟对面是那个人呢——怎么说呢,朴社长能帮我搞一辆装甲车或者武装直升机么?” 朴海胜:“……” “好吧,”黑冢咧嘴一笑,随着牵动脸部肌肉,他左半脸的纹身也跟着移动,图案上的小鬼也仿佛活了过来。 “那单兵火箭筒和重型机枪有条件吗?” 朴海胜:“……” 沉默片刻,朴海胜努力挤出笑容:“黑冢嘛思哒,你知道的,这里毕竟是高丽,不是中东那种雇佣军遍地走的地方,所以在武器方面的管制也很严格——不过请您相信,不管对面的是谁,他的装备一定不会比您更好了。” “可是我心里还是很没底啊……”黑冢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起伏。 “拜托,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接下这一单的,要是不能玩尽兴,我可是会生气的。” 朴海胜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去找渠道弄武器的。” “就是嘛,高丽每年从自由联邦买来那么多武器,反正也没地方用,我可以帮忙消耗一些哦。” 朴海胜不敢继续在这个话题多聊下去,他生怕再聊下去黑冢就会逼着他去找高丽官方伸手了,于是他赶紧岔开话题:“黑冢嘛思哒,请问您现在在我儿子奎民附近吗?啊,我并没有对您指手画脚的意思,我只是担心那个人万一突然出现,要是因为错过时机再被他逃走了就不好了。” “唔……我看看,”黑冢歪着头,眯起一只眼睛看向瞄准镜。 镜框里朴奎民正背对着窗户,坐在办公桌前。 “阿勒阿勒……放心吧朴社长,我的准心现在就对着你儿子的脑袋呢,看得一清二楚。” “嗯哼,要是我不小心打爆了他的头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朴海胜干笑了两声:“黑冢嘛思哒太客气了,我当然不会介意,那一定是他运气不好。” “哦?”黑冢挑起眉毛,“他可是你亲爱的儿子诶,好像还是朴氏的下一任继承人吧。” “没关系。”朴海胜立刻回道,“我在外面还有几个私生子,至于继承人,无非是再花一些时间去培养就好了,我还不急着退休。” “啊哈!”黑冢笑出了声来,“真不愧是你呢朴社长。” “谬赞了,黑冢嘛思哒。” …… 汉城东部,尤金图斯国际酒店。 虞红豆和胧月暻提前订好了房间,而王利川却没有,所以等他到酒店时,却被告知房间已经订满,唯一剩下没订出去的只有总统套房了。 王利川也不含糊,大卡一刷,总统套走起。 双方各自回房,等放好行李再换了身衣服后,三人在酒店的一楼大厅汇合。 虞红豆把地图摊在茶几上,指着几个地方说道:“今天的行程是这样,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汉城东部临江的酒店,一会儿我们直接向西北面出发去明洞,然后再从明洞往东北面走到广藏市场,在广藏市场吃完晚饭后再原路返回明洞——你们看,汉城塔坐落在南山,而南山正好挨着明洞,所以等我们从汉城塔下来时就正好可以原路返回酒店。” “有问题吗?”虞红豆左右看了看两人,语气仿佛是在部署战略任务。 王利川心不在焉地闻着身上的味道:“我怀疑他们在套房里腌泡菜了。” 胧月暻兴奋劲正浓,完全没听进去:“出发出发!现在就出发!” 第224章 巧合? 广藏市场……真的就只是个市场而已。 既不奢华,也不高档。 但这里却几乎是汉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之一,虽然它没有高楼大厦那般华丽,但内里的商店鳞次栉比,无不昭示着这里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热闹。 广藏市场不是那种旅游区常见的专用来宰游客的小吃街,它的人流量多到爆棚,除了游客以外,也是高丽本地人常常光顾的地方。 对于高丽人来说,广藏市场就是各色小吃的代名词,但除了小吃以外,像什么绿豆煎饼、血肠、炒年糕、拌饭、汤面、紫菜包饭,这里几乎汇集了高丽所有的特色小吃。 但广藏市场也并不是只有小吃,小吃区只是它内部的其中一个区域罢了,除了小吃以外,广藏市场的经营范围还包括了纺织品、服饰、杂货等,这里同样是高丽人在购买类似物品时的首选目标。 “真要论起来,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广藏市场,其实里面还有东瀛人一半的功劳。” 一家卖绿豆煎饼和紫菜包饭的小吃摊前,王利川用汉语小声说道。 三人身后就是人来人往的狭窄通道,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也正好是人最多的时候。 他们脚下摆放着大包小包,是下午从明洞杀出来得到的“战利品”。 二女转头看向他。 胧月暻眯着眼,碍于自己东瀛人的身份,所以她下意识觉得王利川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而虞红豆则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它的历史渊源。” 王利川指了指脚下,笑道:“这地方,最早的时候是叫广藏株式会社,最初建立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和东瀛人抢占本地资本市场。上个世纪初,东瀛对高丽——哦,那时还叫新罗。东瀛对这里实施资本侵略,那时的高丽商人们被逼得没办法了,为了守住高丽市场的命根子,只能联合起来建立了这个广藏株式会社,再后来这个市场区域被拆分出来,才有了现在的广藏市场。” 说罢,王利川贼兮兮地朝胧月暻竖了个大拇指。 胧月暻冲他扬了扬拳头:“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王利川无奈道:“对事不对人,我又没说你坏话——而且这事东瀛人不是干得挺漂亮的么。” 虞红豆揽住胧月暻的肩膀:“别理他,赶紧吃,吃完了咱们还得往汉城塔赶,再晚就看不到最漂亮的黄昏景色了。” 就在这时,摆在老板手边的小电视上播放起了新闻。 “日前,一连环杀人犯在汉城市内连作两起故意杀人案。据悉,该犯与五天前在斧山市内抢劫旧世界商场的犯人系同一人。望广大市民提高警惕,若发现可疑人员须尽快向警务部报案。” 面容姣好的新闻主持人念着口播,同时屏幕画面上呈现出了一幅素描画像。 虞红豆和胧月暻都听不懂高丽语,也未在意主持人说了什么,但虞红豆却无意间抬头一瞥,眼角余光扫过,她顿时愣了一下,随后猛地转头看向电视。 随后便挪不开目光了。 王利川和胧月暻还在低头干饭,一时没注意到虞红豆的异样。 虞红豆目不转睛盯着电视,眉头紧皱,她匆忙拍了拍身边的王利川:“快!快翻译一下!新闻里说的什么?” 王利川嘴里包得满满当当,他一脸茫然地抬起头,顺着虞红豆的目光看去—— “噗!” 这不看还好,王利川一口饭全喷了出来。 这一瞬间,他仿佛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吓脱了。 胧月暻也抬起头看了过来,她双眼顿时一亮:“哎!这画上的人和柳学冬好像啊!” 眼看新闻就要进入下一段了,虞红豆焦急地瞪着王利川:“快说呀!” “逃犯!这人是正在抓捕的逃犯,”王利川把嘴里残留的食物强行咽了下去,他偷偷打量了一眼虞红豆,“新闻上说是几天前的事……你肯定认错了。” 虞红豆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画像,仿佛要把每个细节都印在脑海里。 王利川小声说道:“红豆姐,你仔细看,只是有点像而已,但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虞红豆轻咬嘴唇:“……画像和本人存在一定差别是正常现象。” “巧合而已,别说老柳不可能在高丽,而且就算他在,也不可能是电视上这个逃犯。”王利川继续劝着,他一边在心里把柳学冬骂了个遍,却还要一边努力搜肠刮肚找着理由,“他有这时间去犯事,还不如早点回家呢,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胧月暻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她抬眼看了下王利川,然后拉住虞红豆的手:“王利川说得有道理……画像上那人画得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柳学冬的气质。” 屏幕上画面跳转,开始播放民生新闻。 虞红豆默默收回目光,她盯着桌面发了会儿神后,低声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开心点嘛红豆。”胧月暻抱着她的手臂摇了摇,“明明是出来玩的,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影响了心情喔。” 虞红豆噗嗤一笑,伸手去捏胧月暻腰间软肉:“你就知道玩!” 胧月暻连连躲闪告饶,气氛重新回到了之前的愉悦。 王利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觉地收回目光。他趁着这会儿起身招呼老板结账,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直到现在他还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都是立起的。 二女正嬉笑打闹,虞红豆的视野余光却突然瞥见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过,然后在小吃街另一头的某个摊位上坐了下来。 胧月暻本来正护着自己的“罩门”不让虞红豆得手,忽然却感觉虞红豆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动作。 她睁开眼,却看见虞红豆怔怔地望着远处。 “红豆?” 虞红豆仿佛没听见,她自顾自地站起身,朝着目光望向的地方走去。 第225章 认错人了? 人来人往的小吃街上,柳学冬低着头跟无数人擦肩而过。 他今天特地穿了一件宽大的风衣——这是他曾经执行任务时最喜欢的装束,因为谁也不知道他的风衣下面究竟藏了多少火力。 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后,柳学冬终于找到了姜屿烈告诉他的交接地点。 那是位于角落里的一个卖活章鱼的小吃摊。 活章鱼摊位前只坐了两个人,姜屿烈和尹孝宏。 但周围的小吃摊却坐满了人——柳学冬只扫一眼就看出来了,全是野火帮的人。 柳学冬撇了撇嘴,径直走过去在姜屿烈身边的空位坐下。 姜屿烈转头一看,顿时愣了一下,随后他皱起眉头,语气不善道;“这里有人了。” 柳学冬瞥了他一眼:“东西买到没。” 姜屿烈双眼猛地睁大:“是您——您,您的脸……” 柳学冬眉梢微微一皱,姜屿烈迅速反应了过来,他认真点头:“拿到了。” 说罢,他从脚下拿出一个手提箱放在腿上,轻轻拍了拍:“两把格洛克,配四个弹匣,还有您要的手雷和震撼弹若干,除此之外,他那里还藏了把mp7,德意智产的货,我也给您搞来了,不过只有两个弹匣。” “冷兵器呢?”柳学冬问。 姜屿烈看了看四周,然后又咽了口唾沫:“弄到个好货……大夏产的三棱军刺,质量够硬,还便于携带,而且它的杀伤力很大,谁要是被这玩意捅一下基本就救不回来了。” 姜屿烈打量着柳学冬的脸色:“您……还满意么?” “够用了。”柳学冬点头,将手提箱接了过来。 随后,他扫了一眼周围野火帮的人:“今晚办事你带这么多人去?” 姜屿烈赶紧摇头:“不会,还是第一次那几个,老样子,不露脸。” “知道该做什么吗?” “知道。”姜屿烈点了点头,“我会亲自带人在海胜大厦下面守着,就看朴奎民今晚敢不敢出来。要是出来了我就直接动手,要是不出来,那自然由您来亲自解决。” 柳学冬思忖片刻,点头道:“可以,那就这样。” 说罢,他就打算起身。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柳学冬的肩膀:“你好……” 柳学冬瞳孔骤然缩紧,浑身僵硬,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 旁边一直注视着柳学冬的姜屿烈立刻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只见他噌的一下起身,如临大敌般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而随着姜屿烈起身,周围唰唰唰紧跟着站起了一大堆人——全是野火帮的小弟。 这些人全部目光不善地看向处于旋涡中心的女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女人就让老大这么紧张,但配合老大的动作是小弟们的义务。 虞红豆也懵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打了个招呼就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而且全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她转头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似乎被包围了。 全场唯一还坐着的人只有柳学冬。 他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只不过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卖小吃的老板看了看这些人,然后偷偷拿起锅盖挡在自己面前。 虞红豆也很紧张,她微微张嘴,将目光重新落到这个依然背对着自己的人身上,一边小心翼翼打量着周围人的神色,一边开口道:“那个,你……能转过来让我看看吗?” 尹孝宏警惕地看着虞红豆,然后凑近姜屿烈:“她在说什么?” 姜屿烈缓缓摇头,同样低声回道:“听不懂……可能是外国人。” 姜屿烈看了眼柳学冬的神色,见柳学冬没有反应,他也不敢随意跟那女人搭话。 他在脑海里快速思索了片刻,然后用眼神对一众小弟示意。 收到眼神,一众小弟不约而同地将手缓缓伸向后腰或衣服内——这是打算掏家伙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人群外传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借过,借过一下,谢谢,不好意思……” 王利川抬着双手从人群中插了进来,他一边赔着笑一边快步走向虞红豆,同时朝姜屿烈点头:“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哈,哈哈……这误会闹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柳学冬的肩膀垮了下去,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只见他缓缓站起来,然后转身看向虞红豆。 虞红豆愣了一下,随后失望地挪开了目光。 柳学冬只瞥了一眼虞红豆,然后就看向了王利川,他把眉头微微皱起,用高丽语问道:“游客?” 王利川赶紧点头:“没错,我们是大夏人。” 柳学冬轻轻颔首,然后不耐烦地摆手道:“阿西……你们这些游客真是……也太肆无忌惮了,真以为高丽很安全么?算了……放他们走吧。” 一众小弟纷纷看向姜屿烈,姜屿烈微微点头,小弟们赶紧让开了一条通道。 “不好意思,谢谢。”王利川一边点头道谢,一边推着虞红豆往外走。 而虞红豆自从刚才看清柳学冬的脸后就变得很低落,也没有说话,王利川推她也没有反应,就那样默不作声地往外走去。 柳学冬目送着他们离开,他看见在人群外面,胧月暻正踮着脚探头探脑往里面张望,在看见王利川和虞红豆出来后,她赶紧迎了上去,抓着虞红豆的手开始关心她。 姜屿烈压了压手,所有人重新坐下。 姜屿烈也跟着坐下来,他看着柳学冬:“刚刚那几个人……要我派人盯着么?” 柳学冬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要做多余的事。” 姜屿烈缩回脖子:“我明白了。” “做好你自己的事。” 丢下这句话,柳学冬提起箱子起身,朝另一个方向的出口走去。 在走出一段距离后,柳学冬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向虞红豆她们离开的方向。 隔着无数的小吃摊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透过弥散在空气中的烟雾,柳学冬找到了那三个正准备离开的背影。 虞红豆和胧月暻走在前面,胧月暻揽着她,贴着她的耳朵不知在说着什么,王利川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仿佛是心有所感。 王利川忽然驻足,回头看了过来,视线和柳学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王利川先是一怔,片刻后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向柳学冬微微颔首。 柳学冬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作出回应,他最后深深凝望了一眼虞红豆和胧月暻的背影。 然后转身离去。 第226章 撞死他 “快走呀,还看什么呢?” 胧月暻一回头就看见王利川还望着来时的方向。 “哦,来了。”王利川蓦然回头,拎着大包小包赶紧追了上去。 三人走出广藏市场,站在路边等着出租车。 胧月暻趁这时把之前买的地图展开来看:“我们得先到南山山脚,唔……这里说有三种方式可以上山,坐缆车,坐巴士,或者徒步。红豆你觉得呢?” 虞红豆正望着远处出神,迟钝了两秒才恍惚回神:“什么……哦,坐巴士吧,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那为什么不坐缆车……”王利川刚要发问,却被胧月暻瞪了一眼。 “红豆恐高。” “对哦。”王利川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胧月暻偷瞟了一眼虞红豆,发现她依然心不在焉,于是牵起她的手,故作打趣道:“不是吧,身为人民警察的虞警官居然被刚刚那些人吓到了?” “嗯?”虞红豆眼神微微一动,“没有,那人的背影几乎和柳学冬一模一样,我以为……算了,确实是我认错了,可能是刚刚那个新闻影响到我了。” “不过刚刚那些人都好凶啊。”胧月暻轻吐小舌,“我差点就以为你们要打起来了。” 说罢,她又没好气地朝王利川瞪眼:“来之前你不是说高丽的治安很好吗?” 王利川不禁苦笑,他看向虞红豆,对她解释道:“高丽国内一直存在着很多暴力社团,刚刚那些人应该就是。在早期这些暴力社团做事还很野蛮且不讲道理,但现在其实已经很好了,他们基本不会对普通人下手,并且大多数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产业,用咱们的话说就是打算洗白上岸。” 胧月暻不服气道:“那除了暴力社团不还有逃犯么?” 说罢,她偷偷看了眼虞红豆的脸色,然后才继续说道:“逃犯总不会跟你讲道理吧,要是遇上就直接拿枪把你突突了。” 王利川哭笑不得:“这又不是自由联邦,哪来那么多打枪的,高丽禁枪很严的好嘛。” “别吵了。”虞红豆出声打断,然后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车来了,走吧。” …… 明洞,繁华的商业街。 虽然已经是下班时间,但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 街边的冷饮店,柳学冬站在凉棚下的阴影里,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大厦。 此时他的手里已经没有了手提箱的影子。 “先生,你的热奶茶好了。” 身后传来店员的声音。 她把一杯刚做好的热奶茶摆在柜台上:“请拿好,这边结账。” 柳学冬从内兜掏出钱夹,数了几张钞票放在柜台上,然后拿起热奶茶和吸管走了出去。 柳学冬来到海胜大厦楼下,站在距离正门不远的地方。 他抬起头,先仰头望了望30层,然后又移开目光,看向马路对面的另一栋楼。 就因为多逗留了这么一会儿,门口身穿黑色制服的保镖已经警惕地望了过来。 柳学冬没有在意,收回目光离开,向海胜大厦另一端的停车场出口走去。 停车场出口依然有人守着,但柳学冬却还是径直走了过去。 栏杆旁的保安亭里坐着黑衣制服的保镖,见柳学冬走过来,他也紧跟着站起身。 “这里不让进。”保镖迎着走过来,伸手拦住柳学冬。 “我不进去。”柳学冬腼腆地笑了笑,他举起手里的奶茶,“我接女朋友下班。” 黑衣保镖面色稍缓,但眼神依然警惕。 柳学冬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他,然后问道:“你是新来的保安?之前没见过你——你们这是换制服了?” 听他如此发问,黑衣保镖终于松了口气,他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旁边:“去边上等吧,别堵着路。” 柳学冬老实地点了点头,走到保安亭边上站着。 他拿出电话看了眼时间,距离朴奎民的惯例下班时间还有三分钟。 与此同时,黑衣保镖也侧头按住了耳麦。 耳麦里传来声音:“老板准备离开了。” 黑衣保镖答:“收到,停车场出口无异常。” 柳学冬好整以暇地哼着歌。 没过多久,三辆黑色轿车排成一列从地下停车场驶出,每辆车的车窗上都贴着深色的膜,让人无法看清内部情况。 柳学冬没有理会,只是时不时看一眼电话,仿佛真的在焦急地等待着某个人。 栏杆升起,车队驶上了街道。 …… 商场二层的咖啡厅,姜屿烈独自一人坐在落地窗边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杯已经快冷掉的咖啡。 咖啡一口没动,姜屿烈的心思也完全没放在这里,而是默默望着窗外街对面一条僻静的小巷。 小巷里,四名戴着面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小弟正在待命。 “叮咚。”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尹孝宏发来的短信。 【朴奎民出来了,一共三辆车,不确定他具体在哪一辆。】 姜屿烈拿起电话,拨通另一个号码。 连线声刚响起就被迅速接通。 电话那头无人说话,姜屿烈沉声开口:“可以动手了,给我……” “撞死他。” 电话才挂断不久,三辆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就从街道一头驶入,而与此同时,一辆庞然大物也从街道的另一头拐了进来。 那是一辆载重吨级达40吨的重型半挂大货。 在看到轿车车队的第一时间,大货车驾驶席上戴着面具的司机就狠狠踩下油门—— 引擎发出怒吼,巨大的咆哮惊动了街道上的所有路人,嗡鸣声中,半挂大货笔直地朝着车队冲了过去! 车队试图进行避让,但在并不长的街道上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大货车转眼就来到了面前,迎着打头的第一辆轿车就碾了上去! “嘭!!” 一声巨响,将所有还在愣神的路人惊醒,他们这才想该尖叫着朝远处逃跑。 而大货车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蛮不讲理地将第一辆轿车撞翻后又推着它继续往前——第二辆,第三辆,黑色轿车在它面前就好像小孩的玩具,无助地在路面上翻滚,直到大货车将他们狠狠顶上了街边的商铺才终于停了下来。 第227章 放鞭炮 货车停下的瞬间,双方都有了行动。 轿车里,身穿黑衣制服的保镖们纷纷用肘部砸开玻璃,一边呼喊着一边爬出来。 货车司机第一时间打开车门跳下来,借着货车当掩体,拔枪就射;而货车尾部的货箱门也被人从内部一脚踹开,三名戴着面具托着微冲的野火帮小弟紧跟着钻了出来。 枪声中,两名爬出不及时的黑衣保镖后背中枪,尸体歪倒在车上,那三名野火帮小弟此时也绕了过来,各自找到掩体开始扫射。 黑衣保镖们只配有手枪,一时被微冲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正打算趁敌人换弹匣的机会还击时,身后突然又响起了枪声。 来时的路上,四名戴面具的小弟从街边巷子里钻了出来,同样拔枪就射,与正面的货车小弟形成了夹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之前还岁月静好行人匆匆的繁华街道突然就变成的枪战片。 密集的枪声响彻街道上空,黑衣保镖们面对钳形攻势根本无力反抗,短短两分钟不到就全部倒在了血泊里。 枪声渐渐平息,硝烟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逐渐弥漫。 货车后面的野火帮众彼此对视了一眼后,端着微冲的小弟先一步上前,根本不管车内还有没有人,直接抬枪射向轿车的玻璃,将每一面玻璃都打碎。 直到三辆轿车的内部空间全部呈现在眼前,所有小弟才纷纷走上前进行补枪。 这时,同样带着面具的尹孝宏从远处走了过来,他行动迅速,将所有尸体都翻过来确认,片刻后,他抬起头望向商场二层的咖啡厅。 咖啡厅里客人几乎全跑光了,唯独姜屿烈还坐在窗边。 二人的眼神对上,尹孝宏轻轻摇了摇头。 姜屿烈目光一沉,转头拿起桌上的电话,快速按动键盘发出了一条短信。 …… 地下停车场门口,黑衣保镖面色严峻。 由于街道转角的缘故,这里看不见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剧烈的碰撞声和密集的枪声却清晰传进了耳朵里,以及匆忙逃命的路人们也昭示着那边的惨烈。 手里的电话震动了两下。 柳学冬低头打开短信,是姜屿烈发来的。 【朴奎民不在车里。】 柳学冬抬起头,笑着看向身旁的保镖:“那边发生什么了?” 保镖下意识转头看了过来。 尖锐的吸管末端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噗!” 保镖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后缓缓向后倒去——他的眼眶中插着一根吸管,没入超过一半的长度。 脑浆混合着血液通过吸管射出了数米远。 柳学冬单手捞住尸体,然后将手里还未开封的奶茶顺手放在保安亭的桌子上,拖着尸体往停车场里走去。 在路过垃圾箱时,柳学冬取下尸体头上的耳麦,随后将尸体塞进垃圾箱,转身走向电梯间。 刚戴上耳麦,就听见了嘈杂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一边奔跑一边说话。 “车队出事了,一队正在带老板紧急撤离,楼下小队注意警戒,不许任何人靠近。” 耳麦中沉默了片刻后,再次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西门无异常。” “北门也无异常。” “东面区域也无异常。” 柳学冬回忆了一下,然后按着嗓子说道:“南面停车场也无异常。” “继续警戒。”最开始的那个声音下达了命令。 “收到。” “收到。” “收到。” 柳学冬按着嗓子:“收到。” 此时,头顶响起“叮咚”一声,是电梯到了。 柳学冬走进电梯,卡住门将每个楼层都按了一遍,然后又从电梯内走了出来。 目送着电梯关闭,柳学冬转身走向隔壁的楼梯间。 他把头从栏杆探出去往上望了望,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柳学冬蹲下来重新系了下鞋带,然后起身从风衣下掏出一把手枪。 他做了个预备起跑的动作,深呼吸一口气后—— “砰!” 空气中一声爆鸣,柳学冬瞬间冲了出去! 他的身影眨眼就上了半层楼梯,眼看就要撞上拐角墙壁时,只见他顺势抬腿,在墙壁上一蹬,借力反冲竟是直接又跃上了半层,然后再次抬腿蹬墙—— 折返,飞跃,蹬墙。 保持着这种频率,柳学冬就像是一道在楼道间奔行的闪电,飞快地向30层赶去。 …… 汉城塔位于南山山顶。 从山脚到山顶的巴士上,虞红豆三人坐在最后一排。 这一趟车上几乎全是游客,似乎是一个来自大夏的旅行团,虞红豆从上车就注意到坐在她们前排的那两个女生一直在用汉语交流着。 胧月暻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刚把窗户打开准备透透气,就听见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噼里啪啦声。 胧月暻笑着问王利川:“高丽人也有过春节放鞭炮的习俗?” 王利川懵了:“你从哪儿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他们有这习惯……” 胧月暻指了指窗外:“那我刚刚听到的是什么……” “呀——!” 一声短促的尖叫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几乎全车人都看了过来。 尖叫是坐在她们前排的其中一个女生发出的,她此时涨红了脸,赶紧起身向周围其他人抱歉。 等她重新坐下来,伸手恼怒地打了一下旁边的另一个女孩:“都怪你,说了我胆子小,还非要说这种事吓我!” 虞红豆和她们离得近,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只听右边的女孩无奈地摊手道:“哪有故意吓你,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小姑就是嫁到安冬市的,她亲眼看到那个麻袋被捞起来,结果一打开,里面的人居然还活着!乖乖!两天啊!都还没淹死!你敢说这不是超自然事件?” 左边的女孩不停搓着大手臂:“别说了,我鸡皮疙瘩又起来了。要我说你最近是有些魔怔了,成天揪着这什么超自然事件不放,难怪你爸妈逼着你出来旅游散心。” “我说的都是有事实依据的好吧。”右边的女孩不忿道,“还有更多咱们大夏的超自然事件我没给你说呢!” 说着,她稍稍压低了声音:“我们组织现在一致认为大夏官方在有意识地封锁消息,不然这些事情早该爆出来了。” 听到这里,虞红豆目光微微一沉。 她凑近了一些,用汉语给两个女孩打招呼:“你们也是大夏人?” 两个女孩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漂亮姐姐才不禁松了口气。 还是右边的那个女孩先开口:“没错,姐姐你也是来旅游的?” 虞红豆笑着点头:“是啊,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你们谈话了……我挺感兴趣,哦——你说的组织是什么?” “我们大学的超自然事件交流社。”异国他乡见老乡,女孩倒是没什么戒备心。 虞红豆恍然大悟,她无奈一笑:“原来是学校的兴趣社团啊。” 女孩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虞红豆摇了摇头:“没事,是我想多了。” 这时,巴士车身一晃。 到站了。 第228章 打个招呼 “嘭——” 总裁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推开,这支安保队伍的队长沉着脸快步走了进来。 “车队确认失去联络,”队长看了一眼办公桌后的朴奎民,随后又扫过一众保镖,“快点动起来!趁现在带老板撤离!” 说罢,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拉住朴奎民的手臂,带着他往门外走。 刚走到门边,一名守在外面的保镖也跟了进来,他神色严肃:“队长,电梯肯定出问题了,在每一层都停下,暂时上不来——我怀疑是敌人已经到了。” 队长眉头一皱,当机立断道:“二队去守着电梯!敌人随时可能上来!无需报告——允许自由开枪射击!” “明白!” “放开我。”朴奎民挣脱队长的手,转身回了办公桌。 他拿出电话,走到落地窗边:“准备实行b计划,队长带两个人跟我走,其余所有人留在这里固守。” 队长微微蹙眉:“朴先生,为了您的安全,我认为还是让一队所有人都跟在你身边比较好。” 朴奎民回头斥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要的不仅仅是把他拦住!而是要你们把他永远留在这里!”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雇你们这么多人?要是连留下他都做不到,再多人跟在我身边也无济于事!” “我明白了。”队长微微点头,不再多话。 …… 马路对面的大楼。 同样是30层,落地窗被人用切割器划出了一个盘子大小的正圆形孔洞。 办公桌上,那架恩菲尔德的枪口正对着圆形孔洞。 黑冢俯身盯着瞄准镜,镜头里是朴奎民的身影,他此时正站在落地窗边,面色严峻地打着电话。 黑冢嘴角噙着笑:“要来了,要来了……” 镜头微微偏转,移向和总裁办公室一墙之隔的楼层走廊。 走廊尽头,一群身穿黑衣制服的保镖守在电梯门口,他们贴着墙,双手握枪,每个人都全神贯注。 黑冢眼珠微微一动,看向与电梯正对着的楼梯间入口。 入口的门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 “渡鸦君……你究竟躲在哪里……” 黑冢舔了舔嘴唇。 “让我想想,这么久不见,一会儿该怎么跟你打招呼。” 就在这时,黑冢看见朴奎民放下了电话,领着两个人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这三人快步穿过走廊,然后推开楼梯间入口的门走了出去。 黑冢眉毛一挑:“不会真有人蠢到会主动下楼找死吧。” 但没等多久,对面海胜大厦的楼顶栅门打开,朴奎民从里面走了出来。 “哦?”黑冢抬头看向远方,忍不住笑了,“原来是这样,还不算太笨……” 话音刚落,黑冢突然看见对面30层的走廊深处爆出一阵强光。 他目光顿时一凝,赶紧低头看向瞄准镜。 只见楼道里一众保镖全部战术卧倒,张着嘴不知在喊叫着什么。 是震撼弹。 黑冢心里有了答案,并且迅速将枪口偏移——转向楼梯间的门。 与此同时,黑冢眼睁睁看着一个罐状物从门缝里丢进了走廊。 随着罐状物滚到人群中,灰色的烟雾开始迅速弥漫,只片刻的功夫就将走廊全部笼罩,视野完全遮蔽。 而黑冢直到现在都还没看见人。 他不由得微微眯眼:“什么嘛,对付这些杂鱼也需要这么谨慎?渡鸦君,你退步了哟……” 嘴里说个不停,但他却丝毫没有松懈,全神贯注盯着走廊,枪口也一直在烟雾中探寻着身影。 过了将近五秒,黑冢都没有在烟雾中看见枪火闪动,他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沉:“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黑冢眼皮猛地一跳。 『他在防我!』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黑冢视野余光中瞥见一簇火光一闪而逝——有人在31层开枪了! 黑冢想也没想,丢开枪瞬间朝一旁扑去—— “啪——!” 办公桌上的恩菲尔德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上,在桌上弹了一下后摔在了地上。 黑冢低头看过去,地面上有晶莹的玻璃碎片,恩菲尔德的瞄准镜已经被打破了。 那颗子弹穿过他事先开出的孔洞,然后又精准打中了狙击枪的瞄准镜,也就是说——这一枪本来就不是冲着他来的。 “嘿……”黑冢下意识咧了咧嘴,他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向对面。 对面31层的窗边,柳学冬趴在窗沿上,握枪的手垂着,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哈,哈哈……”看着这一幕,黑冢的笑声渐渐变大,“原来是在跟我打招呼——” 话音一落,黑冢突然拔出腰间的手枪,二话不说就对着面前的落地窗扣动扳机。 “砰!砰!砰!” 他连开数枪,将落地窗打得粉碎,然后黑冢就这样握着枪走过去,一脚将整扇窗户踹掉,他就这样站在没有护栏的窗边,任凭大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柳学冬没动,默默看着他的这番动作。 黑冢把手拢在嘴边,一边大笑着一边大声喊道。 “渡鸦君——!” “好久不见啊——!!” 柳学冬歪了歪头,抬手就是一枪——就在他抬手的几乎同一时间,黑冢也同时扣动的扳机! “砰!” 两声枪响汇成一声,二人之间的空中迸出一团火花——两发子弹不偏不倚撞在一起。 扣下扳机后,柳学冬转身就走,一眼都没多看。 黑冢保持着举枪姿势,他眯着眼用枪瞄着柳学冬的背影,舔了舔嘴唇,嘴里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 指尖微微颤抖,血液流速加快,这是肾上腺素上升时的自然反应。 柳学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黑冢。 他的出现超出了柳学冬原先的设想,同时也令柳学冬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危机感。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思索着。 难怪朴海胜突然敢大张旗鼓地回高丽。 或许是因为自己低估了协会想要永绝后患的决心,也有可能这件事是黑冢自己要求的。 柳学冬斟酌了一下,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毕竟黑冢之前替他背了锅,估计现在都还在白头鹰的通缉名单上挂着。 轻轻甩着手,柳学冬穿过走廊,按下了电梯的下行按钮。 第229章 电梯下行 电梯门前,保镖们分批次占据了不同方位。 有人贴墙站在电梯门的两边,有人或站或蹲守在电梯正面,举枪对着电梯。 在电梯旁的液晶屏上显示着楼层,此时电梯刚到25层,距离30层已经不远,只不过由于电梯在每一层都会停留片刻,所以才导致这么久还没上来。 “敌人可能不止一个。”二队分队长在耳麦中提醒道。 “他们很谨慎,在逐层排查。” 说罢,分队长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身后刚刚老板和队长离开时的楼梯间门没有关严实,他正要招呼人去把门关上,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瞥见一个柱状物从门缝里飞了进来—— 柱状物划出一道弧线,掉在地上后又弹飞起来。 分队长瞳孔猛地缩紧,下意识发出一声大吼:“震——” “嗡——!” 后半句话被刺耳的音爆声掩盖,眼前白茫茫一片,耳朵里只剩下了嗡鸣,头晕目眩,仿佛在这一刻全世界都消失了。 虽然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但训练有素的保镖们不需要指挥,纷纷就地卧倒,努力使自己加速摆脱目盲状态。 可事情却还没有结束,紧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了保镖们的鼻腔—— “烟雾弹!”分队长张开嘴大喊,可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 烟雾迅速弥漫,保镖们即使捂着嘴却依然忍不住下意识的咳嗽,却偏偏没有枪声,没有惨叫声,也没有人感觉到自己受伤。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朵里的嗡鸣声渐渐消退了,视野开始渐渐好转时,分队长才再次大声喊道:“把门打开!敌人在门外!掩护队形冲出去!” 听见命令的保镖自发站起身,流着眼泪贴墙站着,将枪对着楼梯间的门外,其中一人举枪来到正面,抬起脚狠狠踹上去。 “嘭”的一声,门应声而开。 门外却空无一人。 灰蒙蒙的烟雾迅速向楼道里涌去。 “咳——咳咳……”分队长扇着面前的烟雾,“保持警戒,敌人可能在楼上也可能在楼下。” 保镖们有序地进入楼道,此时不需要命令,他们各有分工,有人打头,有人殿后,有人将枪口对着上层,有人将枪口对着下面。 分队长贴着门边站着:“先往楼上侦查。” 话音刚落。 “叮咚——” 身后的电梯响了。 负责殿后的一名保镖提醒道:“电梯到了。” 分队长立刻握拳抬手,他回过头看去——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电梯内空无一人。 见状,分队长下意识松了口气。 “没人,继续侦查楼道。” “咦?”之前那名殿后的保镖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等一下队长……这电梯好像是从楼上……” 分队长心里一惊,猛地回头看去,只见那电梯旁的液晶屏上显示的图标赫然是一个向下的箭头! 电梯门正在缓缓关闭,分队长却感觉自己浑身僵硬。 他艰难地将目光投向电梯内部——就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一枚圆滚滚的东西从上方抛了下来,几乎是擦着门缝飞到了众保镖脚下。 “叮——叮——叮……” 球状物在地上弹了三下,最后撞在一个保镖的鞋底……停了下来。 在看清那个东西的瞬间,莫大的恐惧降临,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轰——!!!” 火焰,热浪,吞噬一切。 狭窄的通道内,爆炸产生的冲击仿佛让整栋楼都颤抖了一下。 电梯停在下一层,但由于被之前的爆炸所影响,电梯紧急制动,门打不开了。 柳学冬掀开电梯顶部的活板跳下来,扣住门缝用蛮力将门强行掰开,然后钻了出去。 掏出那把mp7冲锋枪,柳学冬走进楼梯间直奔楼上而去。 楼道上倒着一地的尸体,还有不少被炸断的残肢散落各处,也有运气好站得较远或躲在他人身后的尚存一口气,正趴在那里发出一阵阵哀嚎,柳学冬一视同仁,通通一发子弹点射送走。 从30层的楼梯间出来,柳学冬正要走向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时,却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了“突突突”的声响。 柳学冬眼皮一抬,转身骤然加速朝楼顶跑去。 …… “快,快……快点啊西八!” 楼顶,朴奎民瞪着眼睛死死望着天空。 不远处的空中,一架私人直升机正在盘旋稳定,缓缓降落。 朴奎民表现得一直还算镇定,但直到刚刚那声剧烈的爆炸出现,直接粉碎了他强自构建起来的心防,再加上身边的保镖队长不停地对着耳麦“喂喂喂”却一直得不到回应时,他终于彻底慌了。 在朴奎民的催促声中,直升机的高度总算降了下来。 “别熄火!悬停!悬停!” 不等直升机停稳,朴奎民就一边大喊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手够到了直升机的脚架,但发福的身材却不允许他完成这种“高难度运动”。 朴奎民一边跳着脚努力,一边回头大骂队长:“西八东西!快来帮我!” 队长对旁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去帮忙,自己则端着枪静步来到楼道栅门边,贴着墙屏住呼吸。 他已经听见脚步声了。 来人正在奔跑,似乎完全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行踪。 『10米。』 『5米。』 『3米。』 队长在心里默数着距离。 『1米!』 队长眼底忽然闪过一道厉色—— 『就是现在!』 枪口对着门,队长立刻扣下扳机! 预想中的枪声没有出现,最先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只飞快放大的手掌,当他扣下扳机的瞬间,却看到手中的枪变成了漫天的零件散开。 出乎意料的一幕使保镖队长出现了一瞬的恍惚,在漫天零件的缝隙中,他看见一支枪口伸了出来,正对着自己的面庞。 “砰!” 预想中的枪声姗姗来迟,命中的目标也换了对象。 队长脑后飞出一蓬血雾,尸体缓缓往后栽倒。 而柳学冬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朝队长看一眼——他一直盯着楼顶的另一端。 朴奎民已经在保镖的帮助下登上了直升机,正死命催促着驾驶员升空。 柳学冬丢下手枪,再次掏出mp7,提步朝直升机走去。 第230章 骑脸 “拉升!拉升啊!” 朴奎民扒着后排的椅背,揪住驾驶员的衣领一直摇晃。 “砰!” 又是一枪点射,一簇血花溅在直升机窗户上,刺眼的红色映入朴奎民的视野。 此时的他宛如惊弓之鸟,下意识回头看向天台——远处那人脚步未停,依然在朝这边走来,而飞机下方仅剩的那名保镖也已经倒下,他的天灵盖被子弹掀飞,血腥的死状令朴奎民一阵反胃。 驾驶员比朴奎民也好不到哪去,他本就紧张,再加上朴奎民一直催促,一时间更加慌乱了——他下意识猛拉操纵杆,直升机随即猛地一个抬头,后排的朴奎民没有抓稳,被甩到了对面的座位上去。 “你到底会不会开!”朴奎民破口大骂,此时他又急又怕,眼见那人已经快来到近前,他哆哆嗦嗦地从衣服里掏出一把手枪,用双手握住指向柳学冬。 “给我站住!”朴奎民握枪的双臂微微摇晃。 柳学冬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从朴奎民握枪的姿势,柳学冬一眼就看出来——也不能说业余,只能说重在参与。 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出现在对面天台,柳学冬突然侧身,收回了迈出半步的脚。 下一瞬。 “砰!” 枪响了。 子弹擦着额角掠过,在柳学冬额角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突然响起的枪声惊到了朴奎民,他肩膀一颤,立刻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 直到弹匣打空朴奎民却依然无意识地扣着扳机,等他回神再看过去时,之前那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人呢?』脑海中闪过疑问。 下一刻,密集的枪声从直升机正下方传来。 朴奎民呼吸一滞,赶紧转头看向对面楼顶——只见一道身影速度飞快地扑向侧面墙体,子弹连成一条线紧追在他身后。 『在我下面!』 朴奎民心头一惊,他不敢再伸头出去查看,而是扑到对面的椅背对驾驶员大喊:“快走啊!再不走来不及了!” 经过刚才那一番惊险操作,直升机摇摇晃晃终于重新恢复了平稳,开始缓缓上升,并朝着天台外侧移。 对面大厦的楼顶,黑冢躲藏在掩体后面。 “耍赖啊渡鸦君,明明之前还用的是格洛克,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换武器了?” 说罢,他从后腰也掏出了一把冲锋枪,咧嘴一笑:“嘿,幸好我也有。” 将之前的手枪换到左手,黑冢握着枪试探着往掩体外探去—— “砰!” 刚露出一个枪口,一颗子弹就飞了过来,将手枪打飞出去。 “好吓人的压制力……”黑冢缩了缩脖子,片刻后,他一把撕下白色风衣的袖子,将袖子挂在枪口探出掩体,然后左右摇晃起来。 白色袖子随风飞舞。 这次终于没有了枪声。 “嗯?渡鸦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黑冢想了想,迅速往外探头看去,却发现柳学冬压根没有管他。 直升机已经飞离天台,正准备拉升高度。 天台边缘,柳学冬望着空中直升机里的朴奎民,朴奎民也正死死瞪着他——或者说他手里的枪。 在他看来,现在唯一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只有柳学冬手里的枪了。 柳学冬看了眼对面,然后倒退了两步。 这一刻,朴奎民的眼神从惧恨逐渐变为惊恐。 只见柳学冬微微俯身——疾冲! 两个大步跨出,最后一脚踏在天台边缘!半空中,柳学冬的身体绷成一张大弓—— 飞跃! “嘭!” 柳学冬挂上直升机的脚架,直升机紧跟着一晃。 “哇哦!”黑冢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随后拿起枪就射。 一连串的子弹掠过空气,柳学冬往上一个翻身躲开,径直钻进机舱。 “我们谈谈!” 朴奎民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就被柳学冬一脚踹出了直升机。 百米高空中,朴奎民的惨叫声迅速远去,最后戛然而止。 柳学冬动作丝毫没停,甚至没有多看朴奎民一眼,他转身就抬起枪射击,两发子弹穿透椅背,将驾驶员射杀,随后立刻将尸体拽到后面,自己坐上了驾驶位。 “砰砰砰砰砰——” 又是密集的枪声响起,头顶叮叮当当,柳学冬下意识俯身低头,却发现子弹似乎不是照着他来的。 他转头看向窗外,看见对面楼顶上黑冢正端着枪站在天台边缘,大笑着冲他挥手。 直升机剧烈颤抖,机身开始不稳。 柳学冬又看向头顶,发现连接旋翼的螺旋杆已经开始冒烟。 看来黑冢还不想让他走。 不过正好,柳学冬本来就不打算走。 想到这里,柳学冬握住操纵杆往侧面一拉——机身倾斜成与地面几乎垂直的角度,向着对面的天台掠去。 螺旋桨发出的突突声震耳欲聋,狂风中,黑冢微微眯着眼睛,头发衣衫被大风吹得胡乱飞舞。 不知是不是因为螺旋杆受损的缘故,直升机没有转向,就这样倾斜着朝这边飞来,直到距离越来越近,它却依然没有要拉升急停的迹象——甚至高度在迅速回落! 挂着黑烟,直升机在视野中逐渐放大,黑冢的脸色变了,然后转身就往回狂奔—— 突突声越来越大,虽然没有回头,但黑冢却清楚知道那个庞大的机器正在向他迅速逼近,此时他脸上再没了笑意,眼里只有前方拐角处的楼道入口! 近了!近了! 黑冢已经能感觉到背后的凉意,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卷进螺旋桨里! 在剩最后三米的距离时,黑冢狠狠咬牙纵身一跃——他伸手死死抓住门框,惯性作用下,身体在半空中打横转向,径直撞进了门里。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已经快贴着地面的直升机擦着黑冢的后背掠过—— 短暂的间隙后。 “嘭——!!!”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地面猛烈颤抖。 片刻后,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轰!!! 坐在楼道地面上喘气的黑冢松开捂着耳朵的手,重新站起身走了出来。 他看向不远处,已经彻底坠毁的直升机大半悬在在天台外,机身摇摇晃晃,正冒着滚滚浓烟,各种钢铁结构发生形变弯曲,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第231章 来了就别走了 “真刺激……” 黑冢喃喃自语,收回目光望向天台的另一侧。 天台边缘,柳学冬正单手挂在那里,脚下就是百米高空。 他低头看了一眼,街道中央人群正在扎堆。 之前朴奎民掉下去就已经引起了骚乱,其中有不少人正抬头望着这边,刚才的巨大声音同样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柳学冬手臂发力,在天台边缘一撑,翻身跃了上去。 在脚踏实地的第一时间他就侧身翻滚,果然不出所料,数发子弹紧随其后,在地面上溅起一簇簇灰尘。 和海胜大厦不同,这栋大楼的楼顶没有像停机坪那样一览无遗的宽阔区域,它其中一侧是一排高亮度射灯,另一侧则是四座整齐排列的硕大蓄水塔;在靠近中间的区域,错落挨着好几个混凝土修筑的房间,比如楼道入口、电梯维修间、备用发电机房等;东北处的角落里竖立着高耸的信号接收塔和航标灯。 柳学冬翻身避开子弹后,就正好躲进了蓄水塔后面。 黑冢像是发泄一般地开枪射击,子弹打得蓄水塔的外壳叮叮作响,他还一边喊着:“渡鸦君!你刚刚差一点就杀掉我啦!” 柳学冬没有理他,低头默默换着弹匣,换好弹匣后,柳学冬开口问道:“是协会派你来的?” “回答错误……” 柳学冬眼睑微微一抬——声音相较之前已经离他近了很多。 “叮——叮——” 话音刚落,一枚破片手雷从蓄水塔下的缝隙里滚到了柳学冬脚下。 柳学冬面不改色,抬起一脚就把手雷又踢了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向隔壁另一座蓄水塔。 “啊——混蛋!” 身后传来黑冢气急败坏的声音。 “轰——!” 爆炸声响起,柳学冬从蓄水塔另一侧绕了出来,趁着黑冢飞扑躲避爆炸的时机拔枪射击—— 而黑冢仿佛是提前预判到了柳学冬的行动,半空中,他从身下探出枪口,二人几乎同时开枪! “砰!” 再一次,两声枪响汇成一处,就连射击的目标都一模一样! 二人握枪的手不约而同一颤,枪口遭受重击齐齐偏移,柳学冬垂眼一瞥,mp7的枪身上嵌着一枚子弹,枪口已经微微弯曲。 黑冢落地后就地一滚然后顺势站起,他随手丢开枪管炸裂的冲锋枪,朝柳学冬咧嘴直笑:“搞得我压力好大呀,渡鸦君……要是刚刚那一枪瞄的是你的头,我现在是不是就该举手投降了?” 柳学冬依旧不答,他甩手丢掉mp7,从后腰抽出仅剩的一把格洛克,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砰!” 从柳学冬有动作的第一时间黑冢就再次扑向了一旁——在他旁边的地面上,之前直升机爆炸时,一扇铁门的残骸被炸飞到了这里。 “当当当!” 一连串的敲击声响起,黑冢把铁门挡在身前,顶着门朝柳学冬跑来。 柳学冬表情漠然,在面对黑冢靠近时,他也选择主动迎了上去。 眼看二人就要迎面撞上,铁门后的黑冢兴奋得舔了舔嘴唇——就在二人要接触的瞬间,黑冢突然甩开铁门,藏在门后握着枪的右手顺势递出,指向柳学冬的眉心。 而柳学冬的动作也与他一模一样,同样是抬手递枪——两把手枪擦肩而过,还不待扣下扳机,二人又是不约而同伸出另一只手抓向对方的枪。 这一刻,仿佛是镜像进行,扣住枪身,错开枪膛,翻转手腕,卸下枪管—— 眨眼之间,两把手枪齐齐化作零件飞散。 二人却都没有停手,对于他们来说,在这个距离下,冷兵器远比热武器要来得可靠。 柳学冬反手抽出藏在衣服下的三棱军刺,手臂一甩,锋利的寒光朝黑冢的脖子抹去—— “当!”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军刺停在黑冢胸前不得寸进——黑冢右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解尸爪刀,刀尖处冒着幽幽冷光,正好架住了柳学冬的军刺。(不知道爪刀什么样子的自己百度) “这把刀一直没用过,”黑冢兴奋地看着柳学冬的眼睛,“专门为你准备的。” “铮——”柳学冬反手拖刀,两把兵器的锋刃摩擦出一串火星。 兵刃错开的瞬间,黑冢握刀上撩,爪刀冰冷的弯钩直插柳学冬下颚,与此同时,军刺在柳学冬手心翻转方向,由反握变为正握—— 柳学冬根本没打算闪躲,攥紧刀柄一记侧身突刺直接捅向黑冢正面胸膛! “唰!” 一道布料割裂声响起,二人同时退了一步。 柳学冬右边肩膀被勾去一片皮肉,鲜血飞快染红了衣服。 而黑冢胸前也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血红色在白色风衣的衬托下分外显眼。 刚刚,就在自己要被命中要害的前一刻,二人再次不约而同做出了相同的侧身动作避开。 “什么时候准备的?”柳学冬看向黑冢手里的爪刀。 “嘿……”黑冢低声轻笑,“从我知道有人在东瀛冒充我时就开始准备了。” “哦……”柳学冬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他掂了掂手里的军刺,率先发难刺向黑冢。 黑冢不退反进,微微一矮身避开军刺,然后揉身扑进柳学冬怀里。 “嘭!”柳学冬一记膝撞顶在黑冢的肚子上,军刺从上方径直扎向黑冢后背。 “所以这次来是你自己主动要求的?想找我报仇?” 黑冢听见后背冷风,同样不打算闪躲,直接往前递刀——这一刀是奔着要把柳学冬开膛破肚去的。 “说不上报仇,但一听说是你,就迫不及待想来了。” 敌近我远,柳学冬无奈变招,他左手下压按住黑冢手腕,同时沉膝转身,避开黑冢这一刀的同时来到他的侧面。 “来了就别走了。” 耳畔回答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事实。 趁着黑冢来不及收力,柳学冬一记鞭腿结结实实抽在他的侧肋! “嘭!” 面对黑冢,柳学冬一点力气都没留,黑冢整个人宛如一颗出膛的炮弹,飞出去的速度几乎要拉出一道残影,狠狠地撞上了天台边缘的直升机残骸。 “当”的一声巨响,后背撞上机身,黑冢咬着牙硬吃了撞击力道,落地后脚下踉跄了一步。 身后的直升机的晃动幅度变大,它努力又坚持了数秒后,终于缓缓倾向了天台外的一侧—— 钢架扭曲的声音逐渐变大,当倾斜的速度达到某个程度时,直升机内部响起数次断裂炸响声,最后彻底支撑不住,挟裹着巨大的风声撞向地面! 第232章 锁桥 汉城塔,位于南山山顶,高236.7米,始建于1975年,对游客来说,汉城塔是来这里旅游必打卡的一个景点。 从巴士下来后,虞红豆三人跟着人流继续往上攀登。 得益于之前王利川的建议,三人在山下时便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暂时寄存在了地铁站的行李柜里,所以这时爬起山来也还算轻松。 “前面好多人。”胧月暻突然开口。 脑子里想着事的虞红豆抬头看向胧月暻指的方向,只见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像是栈道一样的平台,好多人都挤在上面。栈道的栏杆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锁,还有许多人正拿着锁往上面挂。 比虞红豆更加心不在焉的王利川此时也回神了,他看了一眼前方:“是锁桥,他们挂的是情侣锁,不仅是游客,就连高丽本地人谈恋爱也喜欢来这里挂锁讨个彩头。” “我知道!”胧月暻雀跃道,“好多韩剧也经常在这里取景。” “大差不差也是个景点,上去给你俩拍个照留念。”王利川端了端挂在脖子上的单反相机——这是下午在明洞购物时临时买的。 三人一边闲聊着一边走上了锁桥。 锁桥上人很多,大多都成双成对,几乎每一对手里都有一把彩色的小锁。 胧月暻东张西望:“他们的锁是哪儿来的?” 王利川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商店:“那里有卖,不过来这里的人基本都自己带,一来显得心诚,二来这里卖的也不便宜。” 王利川摊手道:“照个相得了,咱们这也没情侣,没必要花那钱。” “你少管,”胧月暻朝他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我和红豆挂,不带你这单身狗。” 说罢,转身就朝商店跑去了。 王利川:“……” 虞红豆独自走到栏杆边上,目光所及处全是花花绿绿的小锁,每一枚锁上面都写着名字,大多数都是她不认识的高丽文,但也有不少是汉字。 “怎么,在找有没有自己的名字?”王利川走过来打趣道。 虞红豆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出国,就算有也是重名。” 气氛缓和了稍许,王利川这才问道:“你是不是有些累了,我看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还是因为下午那事?” 虞红豆摆摆手道:“没有,我在想刚刚巴士上那两个女孩聊的事。” 说罢,她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胧月暻离开的方向,见胧月暻还未回来,才继续小声说道:“九处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严,但一个大学的兴趣社团居然都能知道这么多事情……这明显不正常,我在想其中的原因。” “原因……”王利川也把声音放低,他眼中闪过思索神色,“你觉得是什么?” 虞红豆抿了抿嘴:“虽然你爷爷是总部的,但你毕竟没有正式加入,所以很多事情你可能还不清楚。” “其实从去年开始,觉醒者事件的发生频率就开始显着增加了,处里因为这个情况已经开了很多次会议,但至今都没有找到原因。一开始我以为这种事只存在于咱们大夏,但刚刚听那两个女孩说的内容,我觉得她们口中那个淹不死的高丽人也是觉醒者……所以现在我有些怀疑觉醒者事件频发的现象不仅只存在于大夏。” “嗯……”王利川沉吟片刻,“其实这件事我可能比你要了解更多。” 虞红豆诧异地转头看来。 王利川抓了抓头发,皱眉道:“过年我不是回京城了么,我家老头特意跟我聊了许多,其中就有关于这件事的。” “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说。不过你的猜测确实是正确的,这个现象的确正在全世界范围内发生。” “其次还能提醒你的就是,等这次过完年回去,上面会下达一系列的措施来进行舆情方面的预防,而九处也会针对这种情况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改革。” “具体要怎么改我也不清楚,但我猜多半是有关于战略方针相关的,你就在九处,到时候肯定会知道——我现在告诉你的目的就是提醒你可以提前做下准备。” “红豆!” 身后传来胧月暻的呼喊。 二人同时回头,看见胧月暻正欢脱地朝这边跑来。 胧月暻小跑来到近前,她递给虞红豆一枚大红色的锁头,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支笔递过去。 “给,快写吧。” 虞红豆笑着接过来,拔开笔帽就要落笔。 胧月暻凑过来看,挨着她用手指着锁:“男左女右,左边写柳学冬,右边写你自己的名字——字别太大了,不然一会儿写不下。” 虞红豆一怔,笔尖悬在半空。 胧月暻还在兀自说个不停:“老板说情侣锁的寓意就是把两个相爱的人永远锁在一起……” 她后面还说了些什么虞红豆全然没听进去,只是想到要写上柳学冬的名字时,虞红豆的思绪却突然飞远了。 『只有相爱的人才会写这个吗……』 虞红豆下意识代入了柳学冬的角度。 她在想,要是今天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是柳学冬,那他们还会挂这个锁吗? 答案是不会。 她回忆起平时柳学冬和她的相处模式,虽然二人都在彼此努力,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努力的态度,反而使得他们一直停留在“相敬如宾”的阶段,也正说明他们还远没发展到真正敞开心扉彼此相爱的程度。 所以如果柳学冬在这里,他们还硬要挂情侣锁的话,未免也太刻意了——就像是硬要营造出爱意深沉的氛围,但彼此却都心知肚明,只会让双方都感到尴尬。 虞红豆抬起头,她看着胧月暻问道:“你的呢?” 胧月暻摊开手,一枚蓝色的小锁躺在掌心:“我打算写咱们俩的名字。” 虞红豆轻轻一笑:“好,那就都写我们的吧。” 说罢,虞红豆直接落笔,将自己和胧月暻的名字写上,然后蹲下找了个空位,将锁挂了上去。 胧月暻愣愣看着,等反应过来时虞红豆已经结束了。 “快写啊,愣什么呢?”虞红豆拍了下胧月暻的肩膀,“赶紧的,再磨蹭就来不及上塔了。你先写着,我去买几瓶水。” 说完,虞红豆转身走向远处商店。 王利川在旁边咽了口唾沫:“怪我,之前在山下就该买的,我给忘了。” 胧月暻瞪了他一眼:“还不去帮红豆拿?让女人跑腿你也好意思。” 王利川也不知胧月暻怎么又看他不顺眼了,赶紧追着虞红豆跑过去。 目送他们二人的背影走远,胧月暻收回目光,开始在锁上落笔。 她先在手里的蓝色小锁上写下了虞红豆和柳学冬的名字,挂好后,她偷摸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把粉色的小锁,快速写下自己和柳学冬的名字后,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挂了上去。 第233章 这就是你说的治安好? “来,一二三——茄子!” “咔嚓”一声,王利川按下快门,在锁桥上留下了虞红豆和胧月暻的合影。 画面上,两个风格迥异的美人正开心地抱在一起,虞红豆笑得明媚亮丽,胧月暻的双眼笑成了一对月牙儿,仿佛心里装着值得窃喜的秘密。 “等回去再看,”虞红豆招呼起还在查看照片的王利川,“抓紧上去,不然赶不上黄昏的景色了。” 如果说这一路上王利川就像是负责讲解的导游的话,那虞红豆则更像是一位领队,从行程安排到时间调配,她全都计划得明明白白。 离开锁桥,三人继续往上方的终点——汉城塔进发。 不久后,三人终于搭上了汉城塔的景观电梯,上行前往观景层。 电梯上行途中,透过玻璃,山下整个汉城的全貌几乎一览无余。 电梯内的游客们望着外面壮观的城市景象,纷纷发出了一阵阵惊叹声,就连虞红豆的兴致也重新变得高昂起来。 王利川在旁边说道:“现在天还没黑,等看完黄昏从上面下来你们再看,城市的夜景更加漂亮。” 话音刚落,众人突然听见头顶响起了急促的“突突”声。 胧月暻站在最边上,她抬起头看向天空。 随着声音逐渐变大,忽然一架直升机从南山上空掠过,向着远处快速飞去。 王利川瞥了一眼就懒得再看了:“不是电视台的工作机,看样子像私人飞机,多半是哪个财阀出去玩了。” 这个小插曲并未让游客们过多在意,很快他们再次沉浸到远处的风景中去了。 没过多久,电梯停下,观景层到了。 观景层整体成一个环形,每一面都铺设着巨大的落地窗,可以360度无死角的欣赏山下的城市景色,站在这个高度,几乎可以将汉城的任何一个方位纳入眼底。 从电梯出来后,胧月暻率先就跑向了边上的落地窗,就差没趴在玻璃上大喊大叫。 虞红豆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太阳已经渐渐西沉,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落入山下。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王利川把相机取下来递给她:“一会儿对着黄昏拍一张吧,紧赶慢赶这么久,不留下点什么也太不划算了。” “行,”虞红豆把相机接过来,摆弄着上面的按钮,“你教教我怎么用。”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落地窗边。 王利川指着相机上的各个部位:“这个是调焦距的;转这个可以拉近拉远;然后快门按这里就能拍了,构图你自己看着来吧,反正拍景色怎么也不会差。” 虞红豆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玩明白了。 等王利川讲完后,她就独自拿着相机在观景台上绕起了圈,时不时端起单反对着外面的城市风景来上一张练手。 相较于胧月暻的兴奋,此时王利川反而有些百无聊赖,他趴在距离胧月暻不远的栏杆上打了个哈欠,没话找话道:“这上面还有个旋转餐厅,图新鲜的话咱们待会儿可以去吃点东西。” “晚上没吃饱?”胧月暻转过头来。 王利川咂摸着嘴:“饱倒是饱了,就是太素了……感觉嘴里欠得慌。” 胧月暻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王利川继续说道:“刚刚红豆姐催得紧,其实这下面几层还有不少可以参观的地方,等会儿咱们可以顺便逛下去,免得白来一趟……” “你看那边,是不是刚刚那架直升机?” 王利川话还没说完,就被胧月暻打断了。 只见胧月暻指着远处的某栋大厦。 王利川眯起眼睛顺着看过去:“还真是……正常,那边是明洞,有钱人多着呢。”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直升机小得跟指尖玩具似的,而人更是只有芝麻大小的黑点。 王利川换了个姿势,托起下巴望着那边:“它怎么不降落呢……” 话音刚落,王利川突然目光一凝。 他的视力很好,刚才分明看见一个人影从天台楼道里走了出来,而另一个守在楼道边的人就在那人出来的一瞬间就突然倒了下去。 而更奇怪的是,那还没来得及降落的直升机下面,正有一个人在旁边人的帮助下急匆匆地往直升机上爬。 “什么情况?”王利川直起身子自言自语。 “呀!” 胧月暻突然一声短促的尖叫——这次她也看清了,那个从楼道出来的人突然抬起手,那个没有登上直升机的人就倒了下去。 『他在开枪!』王利川心头一惊。 他赶紧走到胧月暻身边,由于胧月暻之前那声尖叫,吸引了更多的游客注意到这边,他们纷纷看向了直升机的方向。 “发生什么了?” “那不是明洞方向吗?” “直升机?刚刚那个吗?” “好像有人受伤了……” “看不清呢……” 围过来的人逐渐变多,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 王利川转头看向身后,发现虞红豆不知何时也已经挤了进来,他不禁松了口气。 “怎么了?”虞红豆来到二人身边。 胧月暻正努力望着那边,没有接话。 王利川压着声音回道:“那边楼顶有人开枪杀人。” 虞红豆闻言顿时皱眉,她挤到胧月暻旁边朝那边大厦望去:“犯人只有一个?等等——对面楼也有人!” 王利川立刻转头,果然看向大厦对面的高楼楼顶也站着一人,并且朝对面做出抬手动作。 “对面也有枪。”王利川小声提醒。 在对面高楼楼顶那人做出抬手动作之后,这边的人也立刻做出了行动,只见他来回位移,飞速躲到了直升机下方,然后抬手指向对面,对面的人也立刻朝旁边的掩体扑去。 “枪战?”王利川看呆了,“拍电影吧……” “哇——!” 人群突然发出一阵惊呼。 原来是大厦天台那人忽然从天台跳了出去,然后挂在了直升机上。 看到这一幕,王利川眼皮一跳。 他心里突然有了答案。 但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才真的惊掉了一地眼球——只见那人钻进直升机后,从直升机另一头门里立刻飞出来一个人,朝着下方坠去。在众人惊恐的呼喊声中,直升机又突然倾斜,打横飞向了对面的大楼。 王利川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情不自禁一把推开虞红豆,上半身探出栏杆:“开什么玩笑!!” 在众人的目光中,直升机坠落在大楼楼顶,在地上横着划出去一段距离后又产生了一次爆炸,最后摇摇晃晃地悬挂在大楼边缘。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众人依然听见了从远处飘来的爆炸声。 胧月暻怔怔地看向王利川。 “……这就是你说的治安好?” 第234章 前辈 直升机残骸在空中翻滚着砸向街道,路人在尖叫声中仓皇逃窜,随着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地面猛地一震,马路被砸出可怖的裂痕,无数零件迸射飞散。 天台上,黑冢揉着之前中招的侧肋,他眼中的兴奋没有丝毫减退:“果然……” 柳学冬微微皱眉,从黑冢身上反馈回来的情绪让他有些微微不适。 如果情绪有味道,那么黑冢的情绪无疑是最“难以下咽”的一种。 从柳学冬觉醒天赋起,他就很少从黑冢身上感受到其他情绪,仿佛他的情绪就从未变过—— 前文有提,由于清道夫协会一贯的洗脑手段,导致清道夫们所拥有的情绪波动远低于常人,而仅剩的情绪波动也大多是带着恶意的负面情绪,所以柳学冬待在协会内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片恶臭的死水,正因如此,“品尝”过正常人丰富情绪的他才会对外界产生难以言喻的向往。 而黑冢算是清道夫中比较特殊的一个,柳学冬一直都能感觉到,在黑冢的脑海里,唯独有一种情绪长时间处于剧烈波动状态,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被这种情绪支配着。 欲望。 想要杀死比自己更强者的欲望,如饥似渴。 这也是他能一步步成为s级清道夫的主要原因。 他这样做不是为了什么想证明自己之类的正面理由,否则柳学冬也不至于感到“难以下咽”;他纯粹只是想把那些需要自己仰起头看的人从上面拽下来,然后再亲自踩烂跺碎碾进泥里,最后享受这个行为带来的片刻愉悦。 肢解尸体这个习惯就是这么来的,亲眼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在自己手里随意摆布,黑冢可以从中获得巨大的满足感。 黑冢一直认为自己是用尸体进行创作的艺术家,只不过由于世俗的成见,所以他的艺术造诣才不被常人所接受。 他是这样认为的,柳学冬无意与他辩论,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从情绪的“味道”上,柳学冬可以更直观地分辨出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所以就像柳学冬之前说的,他觉得黑冢的心理问题很严重,一直想给他治一治。 回到眼下,黑冢不知柳学冬在想什么,他只是兴奋地盯着柳学冬:“你果然把那个药剂用在自己身上了。” “好疼啊……”黑冢捂着侧肋,嘴角却渐渐咧开,“我今天不会死在这里吧。” 柳学冬眼睑微抬:“我尽量。” “哈?”黑冢一愣,随即捧腹大笑,“哈哈哈!渡鸦君真是一点没变!那我……” 笑声一收,黑冢缓缓抬起头,他脸上的笑变得更加狂热,但声音却带上了森寒:“……也要努力了。” 话音刚落,只见黑冢的身体微微往前一倾,随后整个人骤然提速,仿佛飞箭离弦朝着柳学冬直冲过来。 柳学冬面色不改,脚下一拧也正面迎了上去—— 二人身体交错的一瞬间,空中迸出一团火星,二人齐齐退出一步后再次揉身扑上,紧接着兵器交击声不绝于耳,更多的火星溅射出来。 二人你进我退,从天台这头打到另一头,片刻后攻势转换又打了回来。 二人手中都有利器,在这种高频率的攻守中但凡有一人稍有失神,便会是一击毙命的下场。 “渡鸦君,听说你现在在替特管九处办事?” 柳学冬手中动作不停,仿佛没有听见黑冢的问题。 黑冢朝他龇了龇牙,继续说着垃圾话:“说说吧,你是怎么做到让九处接纳你的?有机会我也想去投简历。” 二人仿佛是在云淡风轻地闲聊,但手里的动作却全是杀招,柳学冬侧头避开爪刀的锋刃,平静地反问道:“塔纳托斯告诉你的?他还说什么了?” 嘴里一边说着,手中的军刺却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斜刺向黑冢的心窝。 黑冢收肘撤刀,爪刀不偏不倚卡住军刺,然后顺势一撩破开柳学冬中门,另一只手的指节并拢敲向柳学冬的喉结。 柳学冬浑然不惧,眼看那指节来到面前,他张开嘴就要直接下口咬下去—— “喀!” 一声脆响,黑冢及时收手,柳学冬咬了个空。 黑冢轻笑一声:“嘿……塔纳托斯还说,要让你永远闭嘴。” 柳学冬顺势抽回军刺,两把冷兵器再次掠起道道寒芒碰撞在一起。 黑冢继续说道:“所以我打算在你死了之后,用针线把你的嘴缝上,嗯……就像是布偶一样。” 说到这,黑冢眼睛顿时一亮:“好奇妙的创意!我又有灵感了——我可以把你肚子里塞满干草,然后做成稻草人!” 柳学冬眉头一蹙:“你话太密了。” 瞬息之间,柳学冬忽然变招,只见他冷不丁松开刀柄,军刺在空中自然旋转半周,然后重新被柳学冬接住——此时握刀的姿势再次由正握变为反握。 柳学冬握住军刺往下一抽,刀刃卡进爪刀的弯钩里,随着柳学冬翻腕一扭——与柳学冬握刀姿势相反的黑冢无法随之翻转,爪刀被迫往后翻折,插在刀环里的食指“咔嚓”一声折断,爪刀打着旋飞了出去。 黑冢鼻腔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闷哼,当机立断做出了眼下对自己最有利的反制——只见他根本不管自己骨折的食指,抓住柳学冬垂手落刀的时机,他上前一步贴近,用手臂夹住柳学冬握刀的手腕,然后横向一个空翻—— “当啷!” 军刺脱手掉落在地,柳学冬的右手耷拉下来。 手腕脱臼了。 黑冢刚一站稳就沉声笑了起来:“哈哈,渡鸦君……” 话还没说完,一只胳膊肘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嘭!” 一声闷响,黑冢胸口正面中招,他喉口一甜,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耳畔传来柳学冬压抑的低吼:“给我,” “——跪下!” 一记横踢扫向黑冢下盘,内膝遭重,黑冢脚下一软,啪的一下单膝跪地。 在他上方,柳学冬已经蓄势举起左拳,下一刻就要砸向黑冢的天灵盖! 危机感袭来,黑冢即便没有抬头也能察觉到死亡的迫近。 千钧一发时刻,他突然大喊出声—— “渡鸦前辈!” 久远的敬称使柳学冬微微怔神,脑海中浮现出的记忆片段导致他下手慢了一瞬。 但就是这一瞬间,黑冢忽然从地上一蹬而起,肩膀狠狠撞在柳学冬胸口,将他撞得倒飞出去。 第235章 黑冢,s级 渡鸦前辈。 黑冢的年龄其实比柳学冬要小,同时也比柳学冬晚一批从训练营出来。 在柳学冬成为a级并拿到执行官头衔时,黑冢还只是个b级的清道夫。 同时也是渡鸦小队的一员。 在协会内部的排级中,黑冢评级上升的速度比柳学冬当年还快,这和他病态扭曲的性格息息相关,他总会主动要求去挑战那些超过他本身等级的任务,但在足够的实力支撑下,他也总是能有惊无险地将任务完成。 而这也是柳学冬当初选择将黑冢选入自己小队的原因。 和黑冢不同,柳学冬对待任务很谨慎,他会利用各种手段尽可能地将任务风险降到最低,能够悄无声息的搞定任务就绝不会大张旗鼓——当然,除非因为某些原因使他想故意高调。 而一个有着足够实力的可靠队友,则可以大幅降低来自任务的风险。 黑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加入渡鸦小队的。 那时的柳学冬还未觉醒天赋,再加上黑冢的“病情”还没有现在这么……严重,所以当时柳学冬只觉得他有些过于偏执。 直到那一次任务。 任务只是一次很寻常的任务,前往自由联邦干掉一名在参议院任职的公合党议员,虽然已经记不清那个人的名字了,但柳学冬事后了解到,那次任务的本质其实是帮助一名和协会有联系的民助党议员清除政敌。 但真正令柳学冬印象深刻的反而是任务完成之后。 为了躲避追捕,他们在自由联邦多逗留了几天,最后一天他们在距离大海不远的一个山洞里过夜。 身为执行官的柳学冬不需要值夜,而是安排其余小队成员负责轮班值夜,黑冢的实力得到了柳学冬的认可,所以将他安排在更容易放松警惕的后半夜。 半梦半醒中,柳学冬听见了异样的细微动静,在意识到危险的一瞬间,他睁开眼,却看见黑冢蹲在他面前,正握着匕首朝他扎下来。 柳学冬匆忙翻身躲开,但右边小腹依然被划开了一道伤口。 而其余两名小队成员已经在睡梦中被黑冢割开了喉咙。 那是柳学冬第一次在黑冢眼里看见那种狂热的欲望。 和今天别无二致,依然如饥似渴。 一击未能得手,黑冢转身就跑出了山洞,头也不回地逃了。 柳学冬没有追,也没打算报仇。 因为他在反思自己的错误。 但他也确实没有想到,明明前一天还“前辈前辈”叫着自己的黑冢,再睁眼却对自己的队友露出了獠牙。 协会并没有明令禁止清道夫之间互相残杀,只是不允许在协会内私斗,所以一支执行官小队在挑选成员时,负责挑选的执行官会格外慎重,毕竟关乎到自己的小命。 柳学冬意识到是自己犯了低级错误,所以只能吃下闷亏。 回到协会后,柳学冬才得到完善的治疗——并且顺便把阑尾给割了,反正差不多和伤口在同一个地方。 虽然柳学冬没打算报仇,但黑冢却选择主动从柳学冬的视野里消失,就连在协会里他也会尽量绕着柳学冬走。 直到柳学冬在某一天听说他成为了s级。 可以想象,黑冢从柳学冬身上得到了不少动力。 在等级超过柳学冬后,他就突然对柳学冬失去了兴趣——因为在他看来,柳学冬已经不是他需要仰望的人了。 而柳学冬却没有跟他赛跑的兴趣,依旧稳扎稳打地做着自己的任务,最后以百分百的任务完成率稳扎稳打获得了s级评级。 从那以后,黑冢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 他从不主动靠近柳学冬,却又总是在不经意地时候出现在柳学冬不远处——就和鬣狗一样,仿佛流着涎水,一副永远吃不饱的样子,就盯着他,一直盯着他。 “嘭——” 柳学冬的后背重重撞上蓄水塔外壳,在上面留下一个凹印。 他揉了揉胸口,有些气闷。 而黑冢偷袭得手后也并没有追击,仿佛多年前的一幕重演,他捂着骨折的食指,转头就跑进了楼道里。 脚步声迅速远去。 风中带来了隐约的警车鸣笛声,警务部的人已经来到了楼下。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将脱臼的手腕接好,然后跟着走进了楼道。 柳学冬的步子不快不慢,他这次不打算放走黑冢,而楼下已经被警务部的人包围,那么黑冢必然还在楼里,说不定正藏在某个地方准备阴他。 所以柳学冬不急。 走到楼道拐角,望着通道入口,柳学冬驻足思索片刻,然后转身继续往楼下走去。 一直来到30层。 进入30层通道,简单判断了一下方向后,柳学冬的目光落到某个紧闭的门上。 那是柳学冬之前在对面海胜大厦时,黑冢用枪瞄他的地方。 柳学冬快步走到门口,他单手搭住把手,眼帘半垂,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没有声音,就连呼吸声都没有。 太安静了。 柳学冬按下门把手—— “嚓……” 一个细不可闻的插销脱离声传入耳中。 柳学冬瞬间松手,然后向一旁扑倒—— “轰——!!!” 气浪翻涌,屋门在爆炸中被直接掀飞,碎成无数块冲进楼道。 “太可惜了,差一点就能得手了。”黑冢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他在门后设置了一个简易的绊线雷,绊线的另一头就绑在内侧的把手上。 柳学冬在烟尘中起身,他贴着门边的墙,从风衣下掏出一颗破片手雷,拔掉插销。 礼尚往来。 就在这时,屋内响起“嘣”的一声,紧接着是尖锐的破风声和拉索滑动声。 柳学冬目光一沉,捏着手雷快步走进屋内。 穿过过道来到客厅,大风从那扇被踢掉的窗户里呼呼灌进来,一根索枪绷紧连接着对面的海胜大厦,而黑冢就挂在滑索上,已经滑到对面去了。 柳学冬吐出一口浊气,随手将手雷从窗户抛了出去。 手雷在半空中爆炸,又引起街道上人群一阵惊呼。 这时黑冢已经抵达了对面,他一脚踹开玻璃,迅速钻了进去,然后站在窗边朝柳学冬挥手。 柳学冬轻笑一声,他一把抄起地上的恩菲尔德来到窗边,他把枪抵在腰上,就那样站着,任凭狂风鼓荡风衣,然后对准黑冢扣下扳机。 “砰——!” 巨大的枪声在房间里回荡,枪口在后坐力的作用下微微上扬。 对面,黑冢肩膀忽然一沉,他歪着身子捂住手臂,最后看了柳学冬一眼,最后快速消失在了柳学冬的视野里。 第236章 脱身 『打偏了。』 柳学冬目光微微一沉。 当子弹射出枪膛那一瞬间柳学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子弹出膛时反馈回身体的枪感有问题。 本来这一枪是奔着黑冢的胸膛去的,但从黑冢的姿势上看,子弹似乎从他的肩膀外侧擦了过去。 目送着黑冢的身影消失在对面楼内,柳学冬抬起枪查看。 在枪口内侧,柳学冬发现了一道浅浅的划痕,似乎是某种尖锐的金属划过留下的。 明知道房间里有枪的情况下,黑冢还敢站在对面朝柳学冬挥手? 柳学冬眉头轻轻一皱,他环视了一圈屋内,最后目光落到了办公桌上。 一盒回形针摆在角落的位置,盒子打开着,周围散落着几颗回形针——看来拿它的人当时很匆忙。 再次看向枪口的划痕,柳学冬顿时明白了。 黑冢离开前在枪口别了一颗回形针。 他是故意的。 故意挑衅柳学冬。 被摆了一道,柳学冬的眼神有些阴翳。 他没有选择通过钩索继续去追,刚才那颗手雷又一次引起了楼下路人的注意,而黑冢滑向对面时他的身影也被很多人看见了,所以柳学冬必须及时利用这一点脱身。 快步离开房间,柳学冬通过楼道继续往下层移动,在已经能听见警务部人员的声音后他就近在当前楼层里随便选了个门撬开,然后走进去从卫生间爬上了通风管道。 然后他通过通风管道继续往下层移动,终于也听见过好几次人声,但他都及时停下动作并未引起注意。 过了没多久,柳学冬听见一连串的脚步声往楼下匆忙跑去,看来是警务部的人已经意识到“罪犯”逃去对面的海胜大厦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柳学冬才从通风管内重新钻出来。 跳下来落地,这是在某一层的走廊里。 柳学冬走到走廊窗边往下面张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来到了五层。 窗户这一面的下方正好是大楼与大楼之间的一条小巷子,趁着暂时还无人注意到这边,柳学冬直接翻窗跃出,他在巷子两侧的墙壁上来回腾跃减缓下坠速度,最终稳稳落地。 脱下风衣,柳学冬把风衣胡乱裹了裹,将沾有血迹的一面藏在内侧,然后搭在受伤的肩膀上,若无其事地从巷子里钻了出去。 …… 爆炸的火光升腾。 落地窗边的游客中逐渐有人回过神来,掏出电话报警。 “连手雷都用上了……” 虞红豆喃喃自语:“这性质已经不是什么持枪凶杀案了,这是恐怖袭击……” 胧月暻的手心微微出汗,亲眼目睹这种“大场面”,她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又是逃犯又是黑帮,现在连恐怖袭击都出来了——要不我们还是赶紧回酒店躲着吧……我想明天就回大夏。” 而王利川却压根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他只是死死地瞪眼望着那边的战斗——即使什么也看不清楚,却依旧不妨碍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边。 而当胧月暻说出“逃犯”这个词时,虞红豆突然被点醒了。 她赶紧端起相机,眯起一只眼看向取景窗,对准那边的楼顶后用另一只手扭动镜头调整距离。 视野中,距离被迅速拉近,但随之画面也变得不那么清晰,甚至有些模糊。 忽然,虞红豆惊讶地睁大了眼。 “是他!” 她下意识喊了出来。 镜框中,那个身穿风衣的熟悉背影正在和另一个人交手,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虞红豆的呼喊声引起了王利川的注意,他转头一看虞红豆正端着相机,差点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王利川赶紧伸手过去挡住镜头,虞红豆瞪眼看向他:“你干什么呢?” 王利川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你喊什么呢?” 虞红豆焦急地推开王利川的手,语速飞快解释道:“我看清了!是刚刚在广藏市场那个人!” “你小点儿声姑奶奶!”王利川又猛拽了她一下,“一会儿别人听见该误会咱们和那人认识了!” 虞红豆顿时反应过来——这些游客里有从大夏来旅游的,说不定有不少人都能听懂自己刚刚的话。 但庆幸的是,此时游客们的注意力全被那边吸引了过去。 “哇——” “掉了!要掉下去了!” 又是一片惊呼,远处楼顶上的直升机残骸终于坠落,足足过了好几秒观景层上的众人才听见远远飘来的巨大响声。 王利川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然后拍了拍虞红豆和胧月暻:“别看了,咱们先走。” 虞红豆置若罔闻,她端起相机迅速对着那边拍了几张照片。 胧月暻则转头看着王利川:“去哪儿?” “回酒店!”王利川盯着虞红豆手中的相机,他又一次探手挡住镜头,对虞红豆严肃说道,“别拍了,赶紧走了——之前治安好什么的就当我放屁,现在我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安全,趁着天还没黑咱们赶紧回去。” 虞红豆这次没有再反驳,跟着王利川胧月暻往人群外走去。 谈话间,远处楼顶的战斗已经结束,其中一人转身跑进了楼道,剩下那人也很快追了上去。 “大片”自此告一段落。 围观的一众游客并未散去,有人依旧翘首以盼地朝那边张望,仿佛希冀着等会儿还能看到“下半场”,更多的人则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谈论着刚刚看到画面。 三人乘坐电梯回到塔底。 王利川瞥了虞红豆一眼,发现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说话。 于是他开口道:“还是坐巴士下山吧。下山后咱们去搭乘地铁回酒店,也就顺便把放在柜子里的行李拿上了。” 胧月暻只管点头——走了一天的路她也累了,所以对回酒店也十分迫切。 不过没想到的是,虞红豆却有不同意见。 她突然停住脚步:“先不回酒店。” 王利川回头看过来,目光诧异:“那去哪里?” 虞红豆正色道:“警局。” 第237章 对的事 “警局。” 声音很冷静,冷静得任谁一听就知道她没有开玩笑。 王利川的眼神从疑惑渐渐变为惊讶,最后又从惊讶变成了生气。 “这是在哪儿?”王利川指了指脚下。 他压着心里那股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像是在劝解而不是争执。 “这是高丽,咱们现在站在别的国家的土地上。” “虞红豆同志,虞红豆干员,不要给自己找事——” 虞红豆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她端起脖子上的相机:“我刚刚拍下来了,那个制造恐怖袭击的罪犯。而且我们下午还见过他,我记得他的长相,也记得当时和他坐在一起的那两个人的样子。” “他们属于本地的暴力社团,只要我们把这条关键信息及时告诉警方,他们通过排查很快就能锁定嫌疑对象。” “所以呢?!”王利川突然拔高声调。 他快走两步来到虞红豆面前,紧紧皱着眉毛看着她:“关你什么事?” 虞红豆也微微皱起了眉毛,她看向王利川的目光里略带着疑惑,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王利川这次会这么坚决地站在她的对立面。 她微微张嘴,正要说话时却又被王利川打断。 “我们是游客!” “我们只是来旅游的——你在休假啊红豆姐,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以为这是武侠小说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全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案件,你都去管?还有地方在打仗,你也去管?” 虞红豆微微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但她的表情却没有变化,等王利川说完,她才重新开口。 “去警局。” 王利川深呼吸一口气,仰头叉腰望着天。 等情绪稍稍平复一些后,王利川重新投来目光:“红豆姐,你理智思考一下,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能因为你的一厢情愿就把大家一起卷进麻烦里——就算你不考虑我,多少也替小暻姐想想。” 胧月暻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虞红豆身边,默默牵起虞红豆的手。 “红豆……” 她轻轻喊了一声。 虞红豆看向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王利川也看向她,希冀胧月暻能一起劝劝虞红豆。 胧月暻抬起头,朝虞红豆明媚一笑:“红豆,不管怎么说,我站你这边。” “啪!” 王利川抽了自己一嘴巴,他大声喊道:“我不同意!” 虞红豆默默看着他:“王利川,你说得有道理,我能理解,但我做不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王利川露出苦笑:“为什么?就因为你当过警察?” 虞红豆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你说得对,我们身处异国他乡,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可以事不关己,反正受伤害的也不是我们的同胞。你没有错,但我却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虞红豆的语气很平静:“这和我的身份无关,哪怕我不是警察,哪怕我在异国土地上没有任何义务。” “因为我只是在做对的事情。” “做我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就像捡到失物应该还给失主;就像看到小偷应该制止;就像……” “……目睹犯罪现场应该报警。” 王利川沉默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 随着沉默的时间越来越久,王利川逐渐感到了急躁,和虞红豆胧月暻不同——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忽然,王利川抬起头来,他的眼球边缘爬上血丝:“所以你真的一次都没考虑过身边的人?” 虞红豆瞳孔一颤。 王利川使劲一挥手臂:“你高尚!你是英雄!可是然后呢?等着被暴力社团报复吗?!他们连直升机都敢打下来!会死人的啊红豆姐!你挡得住子弹吗?还是小暻姐挡得住?” 王利川越说越激动:“这一次是,上一次也是!老柳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选的?你要责任重于泰山!你要保护人民群众!那柳学冬呢——!?” “你保护好了吗!!!” 虞红豆睁大了双眼,嘴唇颤抖,忽然,她身子微微一晃,踉跄着退了半步,然后又重新站稳。 胧月暻一下急了,她走过去一巴掌打在王利川胸前:“你在说什么!?” 王利川一动不动,垂眼看着地面。 “抱歉……” “红豆姐……回酒店吧。” “……就这一次。” “你不许说话!”胧月暻作势又要抬手,却被身后的虞红豆叫住。 “小暻,”虞红豆拦下胧月暻。 “我没事。”虞红豆摇了摇头,然后深深看了一眼王利川,“你回酒店吧。” “小暻,我们去警局。” 说罢,她拉着胧月暻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王利川转头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半晌后,他狠狠一咬牙,提步追了上去。 他很快追到二人身边,虞红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王利川一挥手,咬牙切齿道:“报吧报吧!让警察早点把他抓了!直接枪毙最好!” 他这是破罐破摔了。 三人乘坐巴士下山,去地铁站取了下午买的商品后,虞红豆展开地图查看。 “距离我们最近的警局在西边,龙山区。” “正好。”王利川赶紧说道,“北边就是明洞,说不定这时候过去还会遇上危险,咱们避着点儿。” “那就走吧。”虞红豆点了点头,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死脑筋,非得跑到刚刚才发生了战斗的区域去报警。 确认了路线后,三人乘上地铁。 没过多久,抵达龙山区的三人从地铁站出来。 虞红豆辨认了一下方向,指向马路对面:“先过马路,直走一条街就到了。” 三人来到路口等待红灯。 前方车流缓缓通过。 这时,一辆箱型小货车从三人面前缓缓驶过—— 忽然! “嘭”的一声,小货车后面的货箱门从里面被撞开,一个身穿病号服面容削瘦的中年男子直接从货箱里摔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倒在三人面前。 小货车猛地急刹停住。 中年男人不顾摔倒的疼痛,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脱力几次都未能成功,他惊恐地朝后面的货车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抓住虞红豆的裤脚,用高丽语重复喊道:“救救我!求求你——救我!” 虞红豆瞳孔骤然一缩——短暂的瞬息里,她就从中年男人身上看出了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的手腕上戴着手铐,袖口里有明显的针孔痕迹,同时脚踝处也有被束缚过的痕迹。 “他在说什么?”虞红豆快速向旁边的王利川发问。 “他在求救。”王利川正在看着刚停下的货车,货车驾驶席的门打开,司机跳了下来。 王利川目光一凝。 因为他看见,这司机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第238章 烫手山芋 司机从驾驶席跳下来后就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个高大的西方男人戴着一顶鸭舌帽,身穿简洁的灰色制服,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股别样的气质。 虞红豆转头看向他,柳叶眉顿时微微一蹙。 “这人当过兵。” 她小声提醒身边二人。 王利川低下头,漫不经心地解开手腕处的衬衣扣子,他话里意有所指:“自由联邦驻军的龙山基地就在附近。” 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趴跪在地上的男人眼中愈加惊恐,他甚至不敢再回头去看,手脚并用地向虞红豆身后爬去。 “先问问怎么回事。”虞红豆侧头吩咐王利川,然后往旁边移了半步,将中年男人挡在身后。 王利川微微颔首,他迎上货车司机,挡住他的路。 货车司机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然后他指了指虞红豆身后的中年男人,主动解释道:“我不知道他对你们说了什么,但是请不要误会,这是一名精神病院的病人,我需要尽快将他带走。” 他用的是英文,所以虞红豆和胧月暻也听明白了。 虞红豆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货车,反问道:“那医生在哪里?运送病人为什么没有医生陪护?” 货车司机耸了耸肩,然后掏出电话:“好吧,如果你想见医生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叫来一大堆。” “不着急。”虞红豆抬手,看向身后的中年男人,“我想先听听他怎么说。” 货车司机眉毛一皱:“我说了,他是精神病。” 虞红豆没有理会,她蹲下来平视着中年男人,然后向王利川招了招手:“翻译。” 王利川看了一眼面前的货车司机,然后指了指周围:“这里是大街,如果你不想上新闻的话最好先等我们把话问完。” 说罢,王利川来到虞红豆身边。 虞红豆说道:“你来问,别问废话。” 王利川点了点头,看向中年男人:“能说说怎么回事吗?” 听见熟悉的高丽语,中年男人激动得一把抓住王利川的手:“救我!救救我!我是被抓进去的!不,不仅是我——还有好多人!都被抓进去了!他们拿我们做研究!折磨我们!已经有好几个人被带走就再也没回来!我还不想死——我想回家!我保证,我再也不赌钱了!求求你救救我!” 语无伦次,他的精神状况已经有些失常。 王利川眉毛微皱,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状况让他想到了一些心理问题严重的病人,所以他打算先从更加简单的问题来诱导:“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人眼神中出现了片刻的恍惚,仿佛是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回答:“车,车禹东!” “你家在哪里?” 这一次中年男人没有犹豫,他双眼一亮,几乎是脱口而出:“安冬市!庆上北道的安冬市!大湖路33号,旁边是一家便利店!我有妻子,有女儿!我还有家人!不信——不信你可以给她们打电话!” 中年男人双手抓得死死的,仿佛把王利川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相信我!我没有撒谎!虽然,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体怎么了——但我真的没有得病!不要让他带走我!” 王利川把目光转向虞红豆。 虞红豆立刻问道:“怎么样?” 王利川微微摇头:“虽然精神状况不太好,但思维逻辑能力都很正常……”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货车司机:“……不像是精神病人。” “现在怎么说?” 虞红豆沉吟片刻,掏出电话:“报警吧,交给警方处理。” 王利川点了点头,低头对中年男人说道:“不用担心,我们帮你报警。” 不料,他话刚出口,中年男人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大声惊叫起来:“不要!!不要报警——他们是一伙的!!!” “我就是从警务部被他们抓走的!!!” 之前这边的情况已经引起了不少路人注意,随着男人这一声尖叫,更多人渐渐朝这边围了过来。 王利川按住虞红豆的电话:“等一下。” “嗯?”虞红豆脸色渐渐凝重,她先是看了看惊恐欲绝的中年男人,随后又看向了王利川,“他说什么了?” 王利川并未作答,他回头看向货车司机,司机冲他耸肩,然后轻轻一勾嘴角。 这个笑容在王利川看来分明带着挑衅意味。 王利川目光微沉,用汉语小声说道:“他是从高丽警方手里被转移出来的,如果移交对象是龙山基地的话……那么说明这个人问题很大。” “他刚刚说做研究什么的,如果他确实没有说谎,我猜测可能是某种活体实验。” 说到这,王利川顿了顿,然后看向虞红豆:“而且,他刚刚说他来自安冬市。” 虞红豆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时,周围的围观人群渐渐多了起来,货车司机的神色也变得有些紧张。 嘈杂中有人发问:“这是怎么了?” 见人越来越多,胧月暻眼珠一转,随即用英语开口:“我们也不太清楚,但这个人好像是被绑架了呢,他说自己是安冬市的人,有没有人可以帮忙打电话问一问?” “绑架?!真的假的!” “不应该吧,那个司机还在那里站着,如果真是绑匪不应该早就逃跑了吗?” “有道理……” 胧月暻虽然听不懂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但不妨碍她继续拱火:“这说不定是个大新闻呢,我记得把这种社会新闻的素材提供给记者是有报酬的吧?” 此话一出,四周立刻有人动了心思,好几个人偷摸地掏出了电话。 货车司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虞红豆往王利川身边靠了靠,她压着声音说道:“你怀疑是那个觉醒者?也就是说有人在拿觉醒者做实验?” “这件事会很麻烦。”王利川也尽量压低声音,不让胧月暻听见,“甚至麻烦程度比之前的恐怖袭击要高多了。” 他偷偷瞟了眼货车司机:“我说的麻烦不仅是指高丽官方……这件事还牵扯到龙山基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虞红豆目光一凝:“……白头鹰。” 第239章 客房服务 王利川的嗓音有些沙哑,他苦笑道:“这件事太烫手了,我们可能不好管……” “不是不好管。”虞红豆轻轻摇头,“是根本管不了。” “现在最紧要的是——这件事背后所代表的东西很重要,我需要立即上报给处里。” “至于这个人……”虞红豆抬眼看向还在继续拱火的胧月暻。 “尽可能把事情闹大吧,闹得越大,后续的处理就越公开透明,他也就越安全……” 这时,随着胧月暻的添油加醋,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全放到了中年男人身上,人们把他围着,七嘴八舌地问这话。 随着围观人群获知的内容越来越多,群情激奋的情绪也渐渐高涨。 “够了!”货车司机终于按捺不住,他上前将人群推开,作势就要去抓中年男人,但围观人群纷纷出手,将中年男人拽到身后。 货车司机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证件:“我是龙山基地驻军军官!你们身后那个人是危害社会安全的高危人员,我命令你们立刻将他交出来!否则一律以妨阻碍军事行动罪进行逮捕!”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是高丽日报的记者!请问是什么军事行动需要以强行拘禁高丽民众为前提进行?” 货车司机刚一转身,一个话筒就怼到了他的脸上,越过人群,他看见还有好几辆新闻车刚刚在路边停下,扛着摄影机举着话筒的新闻工作者正朝这边跑过来。 “军官先生,刚才这位名叫车禹东的先生声称自己是被安冬市警务部秘密移交给龙山基地的,请问情况是否属实?” “龙山基地和安冬市警务部是否存在某种非法交易?” “这件事和财阀是否关联?”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货车司机晕头转向,他左顾右盼,整张脸都僵硬着,半晌后,他默默掏出电话,拨通了上级的号码。 “走吧,”王利川小声提醒,“趁现在没人注意到咱们。” 三人挤开人群,往外面走去。 三人在路过两名扛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时,听见他们正兴奋地聊着。 “你们tbc报社怎么也来了?之前不是还在明洞吗?” “没想到今天大新闻这么多。明洞那边有同事在,听说这里有新闻,正好离得不远,就赶紧让我们过来了。” “哈哈,是没分到肥肉吧?我听说朴奎民也死了,这个新闻可比这边的大多了。” “你不也一样?还不是被派到这边来了。” “嗨,大家都一样。” “今晚回去老老实实加班吧。” 走出人群,三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地铁站走去。 “不去警局了?”胧月暻挽住虞红豆。 虞红豆垂着眼帘,微微摇头:“先不去了……有更重要的事。” …… 半个多小时后,三人抵达酒店,回到各自房间。 胧月暻直愣愣倒下去摔在床上,把脸捂在被子里,然后胡乱地蹬掉脚上的鞋。 “今天可累死我了——”她瓮声瓮气地说道。 虞红豆把被胧月暻扔到床上的大包小包捡起来放到墙边的桌上:“那一会儿你还有力气试衣服吗?” 胧月暻一下睁开眼,突然又有了精神:“必须有!” 虞红豆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啪!” 紧致,弹手。 虞红豆叉起腰,瞪眼道:“脱衣服再上床!” 胧月暻捂着屁股坐起来:“那我直接去洗澡,然后出来试新衣服。” “那就赶紧去。”虞红豆摆了摆手,“我打个工作电话,别偷听啊。” “知道啦。”胧月暻朝虞红豆扮了个鬼脸,然后抱着浴巾跑进了卫生间。 听见门反锁后,虞红豆拿出了电话。 另一头,王利川的总统套间里。 王利川刚冲完澡,披着浴衣,敞着胸口走了出来,正拿毛巾擦着头发。 他走过去打开冰柜,从一堆酒中挑了半天终于选了一瓶出来。 开瓶,拿出杯子,正要倒酒时却发现冰柜里的冰用完了。 他走到沙发旁拿起电话,正要联系前台时,套房的门却被敲响了。 “客房服务。” 外面的人喊道。 王利川一愣,他看了看手里的话筒,又看了眼门:“我好像还没打吧……” 拉了拉领口,王利川走过去开门。 “咔嚓”一声,门刚打开一条缝,一只手臂便抢先伸了进来,一把捂住了王利川的嘴。 王利川神色一变,立刻并拢五指,手刀砍向来人手臂内弯。 “啪!”手刀被来人的另一只手直接拍飞,然后一个身影从门缝钻了进来,将王利川按在墙上的同时,他脚下一勾,将门关上。 王利川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神色逐渐放缓。 眼前的这张脸他下午在广藏市场见过。 柳学冬朝他微微点头,然后松开了手。 王利川揉着脸颊,苦笑道:“你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柳学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这不就是在跟你打招呼吗?” 王利川:“……好吧。” 柳学冬来到沙发上坐下,王利川跟着走了过来,坐在柳学冬对面。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王利川好奇问道。 “我黑了汉城所有酒店的系统,找到了你们的入住记录。” 王利川:“……” “她们怎么也来高丽了?” 柳学冬问道。 王利川又拿出一个杯子,倒上一杯后推到柳学冬面前,语气无奈道:“红豆姐休年假,出来旅游散心,不知怎么的就选中了高丽。” 柳学冬脸一黑:“多半是胧月暻建议的,就她成天在家看韩剧。” 透过柳学冬的领口,王利川瞥见了绷带的一角,他眉梢一挑:“你受伤了?” 柳学冬拽了拽衣领,摇头道:“皮肉伤,不影响。” 王利川舔了舔嘴唇,沉眼看着柳学冬:“今天下午你在楼顶天台……当时我们在汉城塔,碰巧被红豆姐看到了,她用相机拍了下来,差点就要去警局提供线索。” 柳学冬一愣,随后轻笑道:“没关系,她想去就让她去吧。” 顿了顿,柳学冬又说:“但你们最好还是尽早离开高丽,清道夫协会派了一名s级过来,虽然和你们没关系,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离远点好。” 王利川眼皮一跳,下意识拔高了声调:“s级?!” 柳学冬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王利川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柳学冬:“之前在中海也是清道夫——这次难道也是冲着你来的?” 柳学冬点了点头:“差不多。但其实和中海那次是同一件事,我来高丽就是要解决这件事的。” “我记得你说过。”王利川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所以你到底打算怎么解决?需要帮手么?” 柳学冬瞥了他一眼:“呃,你不配。” 王利川:“……” 他使劲揉了把脸:“好吧,不管你打算怎么做,但你也要抓紧时间了。” “怎么了?”柳学冬抬眼看过来。 “我们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一点意外,和白头鹰有关联,我估计红豆姐这会儿正在联系九处……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240章 世纪同框 王利川端着酒杯摇晃,他盯着杯子的酒液苦笑道:“现在汉城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锅大乱炖,白头鹰,高丽官方,清道夫,财阀,各种乱七八糟的势力全搅在里面。” “要是九处再插手进来,你只怕会更加束手束脚。” 柳学冬权衡片刻,然后摇头道:“白头鹰那边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不过和我这边应该是两码事,所以不管九处打算怎么做,和我是不冲突的。” “所以你这段时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王利川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 柳学冬也没有故意要隐瞒:“找朴氏财阀的麻烦,下午你们在天台看到我,其实我就是去杀朴奎民的。” 王利川很快反应过来:“朴氏财阀和清道夫协会有关联?” 柳学冬点头:“朴氏是清道夫协会在高丽扶持的白手套,同时也是协会总部与东瀛分部之间的资金流中转站。” “……” 王利川眼神复杂地看着柳学冬:“……有时候我还是难免会好奇,在成为‘柳学冬’之前,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柳学冬摸了摸肩膀的伤,片刻后,他说道:“你知道我和清道夫协会站在对立面就够了。” “等解决了朴氏你就可以回家了吧?”王利川叹了口气道。 柳学冬点头:“如果顺利的话。” 王利川不禁苦笑:“那你给这段时间的失踪找好理由了吗?” 柳学冬盯着桌面:“老实说,没有。你有什么建议吗?” “玩失忆?”王利川歪了歪头。 “太老套。”柳学冬摇头。 王利川想了想,又道:“孤岛求生怎么样?” 柳学冬斜了他一眼:“你来当星期五给我作证?” “……”王利川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确实不靠谱,那我再帮你想想吧。” “到时候再说吧。”柳学冬撑着膝盖起身,“我差不多该走了。” 王利川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窗户:“你不会……这可是25楼。” 柳学冬没好气道:“我坐电梯!” 作别王利川,柳学冬从总统套房里出来。 在等待电梯时,柳学冬接到了姜屿烈的电话。 “什么事。”柳学冬直入正题。 姜屿烈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 “大人,我刚刚接到消息,朴奎民的尸体已经从警务部运回庄园了。” “不过也不奇怪,都摔成那样了,也没敛容师什么事了,与其放在警务部还不如早点运回家。” “不过……”姜屿烈犹豫了几秒,似乎挣扎了一番才开口道,“我安排出去调查事件后续的人死了一个,尸体就发现在距离警务部不远的一个巷子里。” “叮——” 电梯到了。 柳学冬走进电梯,按下一层按钮后才问道:“怎么死的?” 姜屿烈咽了口唾沫:“肚皮被剥开了,我的人在尸体肚子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的是东瀛文字,我找看得懂的人翻译后,发现上面那句话说的是‘渡鸦君,我在庄园等你’。” 电梯缓缓下行。 柳学冬嘴角微微一勾:“我知道了。” 姜屿烈没有挂断电话,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大人,这是不是意味着……” 柳学冬直接打断:“你担心野火帮暴露了?” 姜屿烈犹豫了一下,如实点头:“嗯。” “这种担心没有必要。”柳学冬平静说道,“朴氏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要朴氏不存在了,自然就不会再有人报复。找几个有耐心的人去盯着朴氏庄园,有任何情况随时告诉我。” “明白。”姜屿烈长舒了一口气,“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给您汇报。” “长话短说。” “今天朴奎民的事就发生在街上,闹得很大,已经上新闻了。现在高丽官方疯了一般地在找凶手,甚至警务部派人来联系了我们这些暴力社团,要求我们发动人手一起帮忙找人。” “除此之外今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我觉得不太寻常,并且不清楚这件事是否跟您今天做的事有关系,所以就一起汇报给您。” “也是今天下午曝出来的新闻,龙山基地和安冬市警务部疑似在利用普通人进行某项秘密实验,民众的情绪很大,高丽官方表示会严查这件事,即刻罢免并逮捕了安冬市警务部部长。” 才下了不过几层,柳学冬却感觉到电梯开始减速了。 电话里姜屿烈还在继续说着。 “不过据我这边得到的一些小道消息,这件事背后似乎是lk财团在推动,也就是说,那位部长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真正和龙山基地进行接触的其实是lk财团。”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随着调查深入迟早会被曝出来,事件肯定还会持续发酵,以我的经验来看,估计到时候又会掀起一波民众反对财阀的浪潮。” 电梯速度越来越慢,直至最终停下。 柳学冬看了一眼头顶的液晶屏,上面显示的楼层是17层。 隔着电梯门,柳学冬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利川,你来一楼大厅,我……” 柳学冬呼吸一滞。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虞红豆举着电话,一抬眼,和电梯里柳学冬的目光对上。 二人默默对视了三秒。 冷汗几乎是瞬间就打湿了后背,但虞红豆面上表情没有变化,她接着自己的上一句说道。 “……我想和你聊聊明天的行程,一楼大厅,我等你。” 柳学冬率先收回目光,主动往旁边移了半步。 虞红豆面不改色,她向柳学冬微微点头,然后走进电梯和柳学冬并肩站着。 电梯门缓缓关闭,开始下行。 两个人依旧保持着把电话举在耳边的姿势。 “我知道了,下次说吧,先挂了。”柳学冬对着话筒说道,然后也不管姜屿烈那边的反应,直接挂断电话。 虞红豆也把电话拿了下来——她假装在挂机键上按了一下,然后把手背在身后。 …… 总统套间里,王利川听见刚才话筒里传来的柳学冬的声音,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片刻的愣神后,他连浴袍都来不及换,转头就冲出门去,狂奔到电梯门口哆嗦着手按着下行键。 “快快快快快啊——!” 第241章 我没露出破绽 电梯里。 柳学冬和虞红豆并肩站着,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脸,并且没有多余动作。 “咳。”柳学冬突然咳了一声。 虞红豆神经骤然绷紧,背在身后的手也紧跟着握拳。 只听柳学冬说道:“下午的事,好像吓到你了,抱歉。” 他用的是英语。 虞红豆略微恍惚,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下午在广藏市场那件事——而不是天台上的事。 她动作很慢地摇了摇头:“没事……毕竟是我先认错人的。” 柳学冬故作轻松道:“哦,我记得,难怪你当时让我转身。” “嗯……”虞红豆轻轻应了一声。 但就在下一刻,虞红豆冷不丁抓住了脑海中某个差点一闪而过的念头。 只见她目光突然一凝:“原来你听得懂汉语?” 柳学冬眼皮一抬,下午在广藏市场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虞红豆当时是这样说的:“那个,你……能转过来让我看看吗?” 用的是汉语。 “听得懂一些。”柳学冬依旧面不改色,他微微偏头看向虞红豆,“怎么了?” “没什么。”虞红豆垂下眼睑,把语气放平,“只是有点惊讶。” “嗯……”柳学冬顺着她的话说道,“汉语确实很难,不过因为来高丽的大夏游客很多,见得多了,所以我也能听懂一点点。” 一边说着,柳学冬一边在袖子里擦了擦掌心的汗。 而虞红豆比他更加紧张,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液,导致抓在手里的电话也有些滑溜溜的。 虞红豆不再回应,柳学冬见状,便也不再主动挑起话题。 安静的电梯里,只有细不可闻的嗡嗡运转声作响。 二人不约而同,用余光瞥着上方的液晶屏,希冀着电梯能尽快到站。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股淡淡的药味钻进了虞红豆的鼻腔。 虞红豆微微侧脸,瞥向柳学冬领口。 柳学冬抬起手,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将虞红豆的视线挡住。 虞红豆的目光落到柳学冬的手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让她感到了一丝丝熟悉。 柳学冬手一僵,然后默默放了下去。 “咳。”出于无奈,柳学冬又咳嗽了一声,将虞红豆的注意力分散。 “高丽不止只有汉城可以玩。”柳学冬已经是在没话找话,“像济洲岛之类的地方风景也很漂亮,不像汉城只有高楼大厦,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谢谢。”虞红豆轻轻颔首,“有机会我会去的。” “叮——” 难熬的电梯终于抵达了一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 柳学冬向虞红豆点了点头:“祝你旅途愉快。” 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虞红豆在电梯里驻足了片刻,目送着柳学冬的背影走远后才从电梯里出来。 站在电梯门口,她一直盯着柳学冬走出酒店大门,消失在转角。 就在柳学冬背影消失的那一刻,虞红豆一把捂着心口快速地吸气,然后拿起电话——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 就在这时,旁边另一座电梯的门打开,身穿浴袍的王利川惊慌地跑了出来——他的脚下跑得只剩下一只拖鞋了。 在看到虞红豆后,王利川僵在原地,二人对视了一眼,他艰难地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发生……什么了?” 虞红豆的俏脸微微发白,她抿了抿嘴,然后指向不远处的休息区:“去那边说。” …… 王利川去前台要了一双新的拖鞋,然后来到休息区,在虞红豆对面坐下。 他打量了一下虞红豆的脸色,试探着发问:“刚刚你在电话里说什么讨论明天的行程,我就知道不对劲……” 虞红豆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她摆了摆手:“我刚刚已经跟中海联系过了,马上会有一名干员来找我当面接洽,叫你下来就是因为这个——我问过葛处了,这件事不用对你保密。” 王利川一愣:“那你刚刚……” 虞红豆目光一沉:“我在电梯里遇到……下午那个人了。” “嘶——”王利川瞪大双眼,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虞红豆瞥过来一眼:“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王利川表情顿时一僵:“对啊,是谁?” 虞红豆:“……天台上的恐怖分子。” 王利川:“……” 虞红豆奇怪地看向王利川:“这下怎么又不惊讶了?” 王利川脸颊肌肉微微抽动,片刻后,他把整张脸埋进手里,瓮声瓮气地说道:“累了,感觉活着没有意义。” “累也正常……”虞红豆也叹了口气,深表同感地点了点头,“毕竟谁也没想到出来旅游一趟居然能遇上这么多事。” “你们刚刚在一个电梯里?”王利川拿开手,重新整理思路,“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虞红豆摇了摇头,“他又不知道我们在塔上把他的犯罪经过看得一清二楚,他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广藏市场……他还挺有礼貌的,完全看不出和天台上那时是同一个人。” 王利川:“……” 虞红豆沉思着继续说道:“我也没露出破绽,他对我一点戒备都没有。不过暂时没时间去管他了,现在最紧要的是和干员接洽,毕竟白头鹰才是九处的首要敌人。” 王利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二人在大厅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期间胧月暻打来一次电话询问,虞红豆让她安心在房间里试新衣服,自己会晚点回来,让她不用担心。 又过了十几分钟,虞红豆看见休息区不远处的沙发上一个女人站了起来,然后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如果没看错的话,虞红豆记得这个女人已经在那个沙发上坐了快二十分钟了。 女人来到虞红豆身边坐了下来。 虞红豆快速打量了女人一眼。 她的穿着打扮很时尚,拎着小包,踩着高跟鞋——但在这个地方却一点都不显眼。 女人伸出一只手递到虞红豆面前:“黄曼淇,你好,虞红豆同志。” 虞红豆看着她:“代号。” 女人微微一笑:“喜鹊小组,三号组员。” 第242章 喜鹊小组 虞红豆心底微松一口气,伸出手与黄曼淇握了一下:“换个地方说话。” 王利川拽了拽浴衣的衣摆,窘迫道:“去我的总统套间吧,没人打扰——我也顺便换件衣服。” 在王利川的带领下,三人乘坐电梯来到总统套间。 打开门,王利川指了指客厅里的沙发:“你们随便坐,我回卧室换衣服,马上来。” 虞红豆打眼一扫,目光一下就落到了茶几上。 两个酒杯面对面摆着,杯底还残留着澄黄的酒液。 “你这儿来过人?” 虞红豆诧异地看向王利川。 王利川快步走过去把其中一个杯子拿在手上,笑着解释道:“想什么呢,这个是中午出门前用过的,当时你赶行程催得紧就放这儿了。晚上回来我懒得洗,就直接拿了个新的出来用——难道你以为我叫小姐姐上门服务了?” 虞红豆翻了个白眼,跟黄曼淇走到沙发上坐下。 王利川趁这个机会拿了两个新的杯子出来摆在桌上,然后把之前那两个收进了厨房。 快步回到卧室,王利川关上门,他靠在门上,心脏怦怦直跳。 快速平复心情后,王利川三两下套上衣服,重新回到客厅。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我们的推测没有问题,那名中年男性确实是觉醒者,那么这件事和白头鹰扯不开关系。” 虞红豆已经将大致情况告诉了黄曼淇。 黄曼淇安静听完,她单手托着下巴,双眼注视着桌面:“这则情报确实帮我们组确认了一件事情。” “像我们喜鹊小组这样的九处外派干员,主要任务是监察各国阴影势力的动向和觉醒者相关事件。从几个月前开始,喜鹊小组就注意到有好几名疑似觉醒者的目标变为了失踪人口,但在没有收到正式命令之前,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沉寂以保护自身不暴露,所以喜鹊小组依然处于观望状态,没有进行深入追查。” “但今天你给我们解开了这个疑惑。” “起初我们只以为这些疑似觉醒者的人是被财阀秘密带走了,但既然现在涉及到了白头鹰,那性质就大了去了。” 虞红豆有些疑惑:“为什么被财阀带走就显得不那么……值得重视?” 黄曼淇笑了:“因为国情不一样啊,你肯定没有接到过外派任务吧,所以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高丽这个小地方,几乎不存在任何阴影世界的组织,顶多潜伏着一些不成气候的边缘人,通过网络贩卖一些不值钱的情报混饭吃。” “就连高丽官方也没有涉及阴影世界吗?”虞红豆一怔,“为什么会这样?” 王利川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插话道:“这倒是不难理解,一个被财阀裹挟,只能在夹缝中找存在感的官方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参与到阴影世界的游戏中来。” “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黄曼淇肯定地点了点头,“而身为本土真正最具实力的财阀们,或许它们在高丽有能力呼风唤雨,但对于世界上的其他国家来说——所谓的高丽财阀也只是一些有钱人罢了,阴影世界不是它们能玩得转的领域。所以就算财阀们知晓阴影世界的存在,却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掀起波澜。” “因为阴影世界的纠纷不会涉及到类似国土争端这种会影响到正常社会的事情,再加上高丽国就这么大点地方,所以就算阴影世界发生什么大事,也很难波及到高丽这边来。” 黄曼淇耸了耸肩:“也正是因为刚刚说的这些原因,导致我们喜鹊小组成为了几乎所有外派小组中最清闲,最没事做的小组——当然,也意味着没有立功的机会。” 她一边用手指卷着发梢,一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不像东瀛的朱鹮小组,自由联邦的霸鹟小组之类的,听说霸鹟小组他们光是去年就拿了五次集体三等功,两次集体二等功——我这还没算个人的。” “但这次就不一样了。”黄曼淇笑着拍起虞红豆的肩膀,“托你的福,说不定这次喜鹊小组终于能立功了。” “不管白头鹰抓捕这些觉醒者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们只要跟它对着干就没错。” 虞红豆也有些激动:“我能帮忙做些什么?” 黄曼淇一愣:“呃,在没有征调令下来之前,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尽早回国,毕竟处理这种事我们外派小组才是最专业的。” “而且最近高丽的治安好像不太好……” 旁边的王利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是说今天下午的恐怖袭击吗?”虞红豆抬眼看向黄曼淇。 “不止呢。”黄曼淇摇了摇头,“下午那件事的核心人物是朴奎民,当然现在他已经死了。但其实在朴奎民之前,朴氏的长孙朴太应,还有朴氏老二朴勇宰都已经遭遇暗杀——嗯,听说死得都挺惨的。” 虞红豆神色一紧:“暗杀者的目标这么明确?他在专门对朴氏的人下手。” “没错。”黄曼淇漫不经心说道,“虽然这种事不太常见,但说到底无非还是财阀和财阀之间的权利倾轧,发展到最后在桌面上解决不了矛盾,就会发展成这一步,找暗杀者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不过不用管这些,和我们关系不大。” “但我今天拍到暗杀者了。” 虞红豆突然开口。 “哦?”黄曼淇好奇地看过来,“能给我看看吗?” “在相机里。”虞红豆转头看向王利川,“相机在哪儿?” 王利川抓着头发东张西望:“啧,就是说啊,相机在哪儿来着?你还给我了吗?是不是忘在哪儿了没拿回来?” 虞红豆瞪他:“回酒店时你主动找我要回去的!” “是吗?”王利川干笑,“哈,哈哈……我怎么没印象了……” 虞红豆没好气地起身:“聊正事呢!别开玩笑,你要是忘了我可自己去找了。” “想起来了!”王利川赶紧站起来,“好像放床头柜上了,我这就去拿。” 没一会儿,王利川拿着相机回来,不情不愿地交给虞红豆。 虞红豆眯着眼盯着他:“……你不会把照片删了吧?” “当然没有!”王利川赶紧摆手,背后惊出冷汗——刚刚在卧室里他确实想这么干来着,但考虑到虞红豆的机警,到头来还是没敢这样做。 而且也太刻意了。 第243章 一边的? “你看,就是这个人。” 虞红豆指着相机。 黄曼淇凑到虞红豆身边,盯着她手里的相机屏幕。 “当时距离太远了,所以具体长相看不太清楚。”虞红豆补充道,“不过我下午在广藏市场还见过他一次,需要的话我可以配合进行人物容貌侧写。” 照片里是两个正在近距离交手的身影,相机把他们的上半身都拍了进去。 黄曼淇的眉毛忽然微微一皱:“稍等一下,你再放大一些。” 虞红豆立刻放大图片,柳学冬易过容的侧脸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而且就在刚才的电梯里……” 虞红豆刚开口,却被黄曼淇突然打断:“不是他!另一个人!” 她不知不觉拔高了声调。 虞红豆忍不住偏头看了眼黄曼淇,却发现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虞红豆抿了抿嘴,默默拨动方向键使照片平移,黑冢布满纹身的侧脸出现在屏幕里。 黄曼淇的眼角不受控制地颤了一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冢……” “黑冢?”虞红豆一愣,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黄曼淇紧张地咬着指甲:“什么情况,他怎么会出现在高丽……难道清道夫协会又和白头鹰联手了?” 听到“清道夫协会”这个词,虞红豆终于想起来了——去年某次开会时,老葛在会议上提过一嘴这个名字,说是白头鹰东瀛分局局长海顿被清道夫协会的s级清道夫黑冢暗杀了。 等等,s级?! 虞红豆悚然一惊。 “你确定是他吗?” 虞红豆也不知不觉拔高了声调。 黄曼淇起身拿出电话,她严肃地看向虞红豆:“或许给自己半张脸纹满纹身的人不止他一个,但半张脸纹满纹身还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就只有他了——况且黑冢的纹身极具辨识度。” 说罢,黄曼淇握着电话走向阳台:“我需要立即汇报这个情况,你们等我一下。” 过了大约十分钟,打完电话的黄曼淇回到客厅,她向虞红豆点头道:“中海九处很快就会跟你联络,你服从安排就好。” 虞红豆点头:“明白。” 黄曼淇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严肃了:“我刚刚跟组长通了电话,最新消息,和龙山基地进行觉醒者移交的另一方其实是lk财团,包括前几次觉醒者失踪事件的背后也有他们的影子。” 王利川发现她脸色不对,皱眉问道:“lk财团和黑冢这件事有关系么?” 黄曼淇目光移过来,注视着虞红豆:“上一周,朴太应遭遇暗杀,死在天堂山庄的赌场,那晚和朴太应死在同一个包房里的还有lk财团的车正旭;第二次,朴勇宰遭遇暗杀,死在自己旗下的江北皇宫夜店里,当晚和他死在同一个卡座里的还有三名龙山基地的大兵。” 虞红豆神色一变。 黄曼淇沉声继续道:“这名暗杀者的第三个目标是朴奎民,但是在暗杀过程中却和突然出现的黑冢交手了——现在你还觉得他们没有关系么?” 王利川一脸呆滞地坐在沙发上——要不是知道实情,他差点就被黄曼淇说服了。 “等等等等……”虞红豆揉着太阳穴,“让我先理一理。也就是说,这名暗杀者和朴氏是敌对关系,同时和黑冢也是敌对关系,也就是说黑冢和朴氏是同一边的。” “在第一起案件里,朴氏和lk都属于被暗杀方,是同一边的,并且和暗杀者站在对立面。” “在第二起案件里,朴氏和龙山基地又都属于受害者,所以暗杀者和龙山基地也是敌对关系。” “现在lk和龙山基地在秘密抓捕觉醒者这件事已经确认了,而lk和龙山基地都与朴氏有关联,所以朴氏也极有可能参与其中了。” “黑冢出现是为了帮助朴氏,说明朴氏和清道夫协会是有关联的,那这么说来——” 虞红豆突然愣住了,她抬头望着黄曼淇:“那名暗杀者和我们其实是一边的?!” 黄曼淇也怔了一下:“我可没这样说,不过从立场来看或许是这样没错。但重要的不是那名暗杀者,重要的是,现在清道夫协会和白头鹰多半正在酝酿着某个不可告人的阴谋,既然朴氏的背后是清道夫协会,lk的背后是白头鹰,那么接下来喜鹊小组会着重对这两家财团进行密切监查。” “一旦和白头鹰或清道夫协会的人员产生接触,战斗可能无法避免,而且黑冢的实力不容小觑,所以总部会尽快派遣支援人员来这边协助喜鹊小队。” “在支援到来之前,喜鹊小队的主要任务依然是以侦查为主。” “那我呢?”虞红豆紧张起身,但目光却很坚毅,“我申请留下协助。” 说罢,她又看向王利川:“你和小暻买明天的机票回国,尽快离开。” 王利川狠狠抓了把头发,苦笑道:“红豆姐……” 话音未落,虞红豆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中海九处打来的。 虞红豆立刻接通。 话筒里传来声音:“小虞同志,是我,葛文栋。” 虞红豆正色:“葛处。” “你的情况我已了解。”葛文栋沉声开口,语气不容置疑,“对外事务交给喜鹊小组处理,现在对你下达首要任务——护送王利川安全回国。” 虞红豆目光一凝:“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电话挂断。 黄曼淇轻笑道:“看来你无法留下来了。” 虞红豆向她郑重地点了点头:“祝你们任务顺利,注意安全。” 黄曼淇摆手道:“难得有担子交给我们,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你们回去的行程喜鹊小队就不插手了,对你们来说这样反而更安全。” “我明白。”虞红豆点头应道。 “走了。”黄曼淇拎起小包走向门口。 虞红豆和王利川也起身相送。 打开门,虞红豆和黄曼淇再次握了握手:“保重。” “你也保重。” 二人对视一眼,松开手,黄曼淇转头离去。 第244章 汉城战场(一) 虞红豆三人走了。 他们订的是次日上午的机票,提着行李和纪念品满载而归,以游客的身份来,再以游客的身份回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进入机场大厅的门口时,三人和两名男性擦肩而过。 王利川和其中一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挪开了目光,仿佛无事发生。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趁着胧月暻去买咖啡时,王利川小声在虞红豆身边说道:“刚刚那两位是九处的。” 虞红豆一愣:“你认识?” 王利川微微点头:“算不上认识,只是在老头的小院里和其中一人见过一面,应该是京城总部的。” 虞红豆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但那两个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虞红豆收回目光:“多半那两位就是黄曼淇提到过的支援。” 飞机直飞中海,虞红豆回去第一时间就必须赶往九处述职,她打算先把胧月暻送回家,然后再开车回九处。 这次旅途不仅仓促,而且完全被打乱了,虽然胧月暻没说,但虞红豆也看得出她对此有些闷闷不乐。所以她在计划着要不要等回去以后,忙完了九处的工作,趁着假期还未结束,带胧月暻在国内重新找个地方自驾游。 出神中,王利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该登机了。” …… 汉城,某栋公寓里,喜鹊小队正在开一个简短的会议。 房间里拢共五人,围在一张餐桌旁或坐或站。 他们这里对外宣称的是一家高级服装订制工作室,但其实几乎没什么客人。 队伍编号一号,同时也是喜鹊小组组长的关玉树抱着双臂坐在椅子上,他盯着桌上的地图,有条不紊地部署着:“没有什么比煽动一场游行能更好地掩饰我们的行动。” 他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区域:“在我们昨晚的刻意引导下,此次游行会分为三个方向行进,分别是居住财阀最多的梨太院,自由联邦驻军的龙山基地,以及‘孤立无援’坐落在城郊的朴氏庄园。”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要分头行动。” “梨太院那边不用去管,我们分成两队,分别混入前往龙山基地和朴氏庄园的游行队伍中。” 其余四人一边听着,一边默默检查着自己的配枪。 “现在分配队伍。” 关玉树依次指向每一个人:“二号马尚征跟我走一趟龙山基地;三号黄曼淇,四号杜归远,五号崔游,你们三个去朴氏庄园,黄曼淇暂领临时组长一职。”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现在布置任务。” 关玉树扫了一眼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到马尚征脸上:“老马,咱俩这边人少任务重,不能出差错。” 马尚征默默点头。 关玉树继续说道:“我们要潜入龙山基地,主要任务是调查白头鹰在高丽秘密捕获觉醒者的目的,次要任务是找到他们关押觉醒者的具体地点,必要时可以想办法释放这些人,利用他们引起骚乱然后伺机撤退。” 随后,他又看向黄曼淇:“曼淇,你们要做的是找机会潜入朴氏庄园,调查朴氏近期遭遇暗杀一事与白头鹰捕获觉醒者一事是否有关联,以及清道夫协会和朴氏的真实关系。” “需要注意的是,虽然朴氏庄园肯定比不上龙山基地防守严密,但你们同样不可放松警惕,目前黑冢的去向不明,不排除他现在就待在朴氏庄园的可能,如果和黑冢发生遭遇,允许随时撤退。” “明白。”黄曼淇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关玉树,“组长,总部派来的支援什么时候到?” 关玉树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最晚中午。不过你们要搞清楚一件事,支援只负责协助,任务的主导方依然是我们喜鹊小组,他们只是为我们提供战力支撑,不是来给我们抱大腿的!” “明白!”众人再次齐声应道。 …… 这是一片一望无垠的银白色沙漠。 空旷,圣洁,宁静。 徐徐微风像一只无形的手拂过流畅平滑的丘脊,白坡似水,流沙如泻。 在这片连接天际的辽阔银白中,却有着不和谐的一点—— 一架躺椅,一顶遮阳伞,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那里。 遮阳伞下的阴影中,一个人影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正在熟睡。 不知过了多久,后方不远的一处小沙丘忽然微微一颤,随后沙丘开始上涌,银白色的细沙从凸起处往两边滑落。 片刻后,随着一阵“嗡嗡”声越来越大,一架电梯从地底升起,掀起一片白沙。 电梯门打开,捧着笔记本的菲丝小姐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径直向躺椅上的人走去。 听见脚步声,躺椅上的人翻了个身。 “会长,那个人又成功了,黑冢没拦住他。” 躺椅上,塔纳托斯轻轻睁开眼:“嗯……” “非得在我睡午觉的时候说这种影响心情的事吗?” “抱歉,”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菲丝小姐的脸色却看不出任何歉意,她自顾自翻开笔记本,冷漠地说道,“但你的心情本来就很差,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影响心情的说法。” “话说回来,自从你和那个人通过电话以后,心情就一直没好过。” “就连睡午觉的地点都搬到上面来了,我怀疑你现在存在某种应激障碍,毕竟你再清楚不过——现在协会里不会有人往你办公桌下安炸弹。” “我只是需要宁静。”塔纳托斯无奈地揉着眉心,“睡在这里我能感受到安宁,和有没有炸弹无关……算了,你直接说吧,什么事。” “朴奎民死了。” “当着黑冢的面,那个人把朴奎民扔下了飞机——当然,黑冢本身也没把朴奎民的安全放在心上。” “不过黑冢也没能干掉他。” 塔纳托斯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唔——朴海胜还活着,我们还有机会。” “那两个人动手了吗?” 菲丝小姐摇了摇头:“没有,还在潜伏,他们也没有接触黑冢,一切都按照你当初交代的在进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塔纳托斯嘴角微微勾起,“黑冢实在是太显眼了,显眼到现在渡鸦的眼里只看得到他。” “如果黑冢能独自解决掉他当然最好,但如果做不到……” “……不知道到时候渡鸦还有没有力气和两名a级玩下半场。” 第245章 汉城战场(二) 汉城,龙山基地。 办公室里,驻军司令戴维斯·艾布拉姆斯(davis·abrams)正在大发雷霆。 而他大发雷霆的对象却好整以暇地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悠闲地喝着咖啡。 “这件事你们环治局要负全部责任!” “这么一点小事都能出纰漏!上帝呀,难道你们白头鹰的探员是吃干饭的吗?居然能忘记锁好车厢门!” “开什么玩笑!因为你们的失误引来了媒体不说,居然还敢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龙山基地打电话?!” “我要枪毙了他!不——我恨不得把你们环治局的人全部枪毙了!” “你们环治局全是一帮废物!那个司机是,你也是,就连巴洛·史密斯也是!” “你们也算是训练有素的特勤人员?我看你们更像是华尔街的诈骗犯!你们最擅长的不是和敌人作战,而是每年拿着各种虚无缥缈的理由找财政部讨要拨款!” “这次也一样,巴洛又编了个什么莫须有的理由?哦,他说为了自由联邦再次伟大!也不知道上峰是犯了什么毛病,居然同意了他的无理要求,就连军方都必须支持你们的计划!” “现在好了,事情总算是被你们闹大了,那我怎么办?你们环治局拍拍屁股直接把抓来的那些人带走,你们有本事倒是把龙山基地也一起带走啊!” “马上游行的人就要来堵门了,难道我要用机枪扫射他们吗?!” 沙发上的男人戴着眼镜,体型削瘦,他慢条斯理地放下咖啡杯,轻笑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戴维斯愣了一下,随即把手边的文件狠狠摔了过去:“那我不如把你交出去!” “我会亲眼看着你被那些愤怒的高丽人撕成碎片!” 文件飞得到处都是。 戴维斯阴沉着目光,看向男子:“纳尔逊(nelson),就算你是巴洛的亲信,但如果你再敢挑衅我,我保证会亲手毙了你。” 纳尔逊笑着抬起双手:“开个玩笑而已,亲爱的戴维斯司令,不要那么紧张,高丽官方会替龙山基地解决掉这个麻烦的。”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得在游行队伍没有抵达军营大门之前,赶紧带着那些剩下的觉醒者离开。” 戴维斯气得冷笑起来:“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环治局拍拍屁股走人,把烂摊子留给龙山基地——你做梦!” 纳尔逊收敛了笑意:“戴维斯司令,抓捕觉醒者是环治局目前的主要任务,就算是自由联邦的本土部队都必须无条件配合。” “但这里是高丽——”戴维斯冲着纳尔逊咆哮道,“我说了算!” 见戴维斯真的暴怒了,纳尔逊也沉默了下来。 二人沉默了数秒,戴维斯主动开口:“你说的没错,这件事高丽官方会解决,但这里面也有着条件。” “高丽民众的情绪需要平复,高丽官方出面也需要我们给出筹码。” “就算他们真的是猪猡,你也不能真的把他们当做猪猡来打交道。” “自从高丽这一届总统上任以来,他一直在计划着削弱财阀在高丽的影响力,这一切的前提是获得更多民众的支持,这次事件对官方来说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放弃——说不定现在他们也正等着龙山基地主动给他们打电话求助。” “所以剩下那些人你带不走,我需要把他们交给官方,用来平复民众的情绪。” “至于龙山基地这边,我打算把lk财团推出去,让民众把矛头对准他们,想必高丽官方也乐于看到这一点。” 纳尔逊默默拿出电话:“那我需要先向巴洛局长汇报情况。” “无所谓,请便。”戴维斯摊了摊手,“别说是巴洛,今天就算是总统给我打电话我依然不会改变决定,大不了我辞职回去种红薯。” …… 安全屋里,柳学冬在床上睁开眼。 他是被外面街道上的喧闹声吵醒的。 肩膀上的伤口有些微微发痒——这说明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自从注射过泰坦药剂后,除了瞬时爆发力以外,他的其他各方面身体素质也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其中也包括了自愈能力。 下床走到窗边,柳学冬背靠着墙拉开窗帘,斜着看向楼下的街道。 人群汇成长龙正在前进,他们举着大大的牌子,嘴里还喊着口号。 “财阀有罪!” “审判财阀!” “自由联邦驻军滚出高丽!” 柳学冬喃喃自语:“好吧,还真被姜屿烈说中了……” “唰”的一声,柳学冬把窗帘重新拉上,然后拿起电话走向厨房。 他一边拨通姜屿烈的号码,一边打开冰箱,开始给自己准备午餐。 电话接通。 “情况怎么样?” “呃……”姜屿烈有些吞吞吐吐,“我不知道怎么说,您看到游行的人了么?” “嗯?”柳学冬瞥了眼电话,“看到了,发生什么了?” “有一支游行队伍好像正在朝朴氏庄园前进,我不知道该不该把我的人先叫回来。” 柳学冬目光一凝:“你觉得这次游行有问题?” “我不确定。”姜屿烈斟酌了片刻,苦笑道,“但这应该是我见过民众情绪最激动的一次游行了——我甚至怀疑他们不是去抗议的,而是打算直接把朴氏庄园强拆了。” 柳学冬眉头微微一皱,他拿起电话快步走回客厅,打开窗户看向已经快要走远的游行队伍。 目光扫过,柳学冬却没看出什么,他抿了抿嘴:“会不会是有人在故意煽动民众的情绪?”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姜屿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但如果真的是有人在故意这样做的话,我认为可能性最大的是官方,他们完全可以趁这次机会打压财阀……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把人撤回来,不然真出什么事到时候追究起来反而容易惹麻烦。” “不撤,让你的人混进游行队伍里去。”柳学冬咬了一口吐司面包,干巴巴嚼着。 姜屿烈双眼一亮:“好办法呀!” “继续盯着朴氏庄园,”柳学冬努力咽下嘴里的面包,“不用等游行队伍出手,我这就去把它拆了。” 第246章 汉城战场(三) 计划如约进行。 长龙一般的游行队伍中,喜鹊小组五人分散在队伍的不同位置。 黄曼淇手里举着牌子,跟着周围人群喊着口号。 她的目光越过无数肩头,看向正前方,组长关玉树和二号马尚征二人相距不远,位于队伍前部。 再看向身后,四号杜归远和五号崔游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 在长龙的边缘,数辆小车缓缓跟在旁边——那是高丽官方派来的人,此时他们正从车顶探出上半身,举着扩音器不停呼吁着“理智游行,杜绝暴乱”之类的话。 黄曼淇情不自禁觉得有些好笑。 作为此次事件中的另外一方,高丽官方表现出来的态度其实挺暧昧。他们一方面希望通过这次游行来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一方面却又不希望真的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才会出现眼下的这种情况。 而作为“被讨伐”方的财阀集团也并未拧成一股绳,中小型财阀自不用说,把门一关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天塌下来也是四大财阀在上面顶着。 而四大财团却也保持了默不作声的态度。毕竟在郑氏和sg看来,虽然自己身处旋涡中心,但也还没完全在最中心的位置——最中心的明明是惹出事的lk和朴氏嘛,要出头肯定也得是它们两家先出头,自己这边纯属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遭了这无妄之灾,所以凭什么我们当出头鸟? 可偏偏lk也没有反应,当起了鸵鸟——因为lk知道现在压力最大的是龙山基地,自己这边只需要安心等着龙山基地把事情解决就好了。 只不过lk还不知道龙山基地已经决定把它推出去当挡箭牌了。 既然lk不出声,其余财阀的目光就又看向了朴氏。 现在这种情况算下来,压力又来到了朴氏这边——由于朴氏庄园独特的地理位置,不像梨太院这边财阀们可以扎堆抱团,这也就意味着在今天这场游行中,朴氏会是所有财阀中承受压力最大的一个。 可令他们感到疑惑的是——朴氏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 游行队伍经过一个路口时,在最前方有人挥舞着大旗喊道:“龙山基地继续往前!” “梨太院的跟我走!” “朴氏庄园的向西前进!” 游行队伍分成了三股,分别去往不同的方向。 在随着人流拐过弯时,黄曼淇转头看了一眼前往龙山基地的队伍,却没能在人群中找到关玉树和马尚征的身影。 裤兜里的电话震动了一下,黄曼淇拿出电话来看,是关玉树发来的群发短信。 『保持通讯,按计划进行。』 队伍继续前进,本来由于分流后人数明显变少的队伍,却因为行进途中不时就会有人中途加入进来,所以很快就再次变得壮大。 …… 朴氏庄园位于城郊,所以这支队伍的速度远比不上其余两支。 在他们还走在半途时,前往龙山基地的游行队伍却已经到了。 基地大门紧闭,大门前,荷枪实弹的自由联邦大兵筑起人墙,一言不发地挡在游行队伍前方。 看着他们手中的热武器,人群的呼喊声渐渐变弱。 “驻军滚出高丽!”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滚出高丽!” “把受害者交出来!” “抵制非人道实验!” 有人带头,人群顿时沸腾,再次恢复了群情激奋的状态。 人群中,关玉树和马尚征不知不觉凑到了一起。 他们对视了一眼,马尚征看了看周围:“刚刚是谁喊的?” “不清楚。”关玉树微微摇头,“我猜是高丽官方也在游行队伍里安插了人。” “多半是了。” “待会儿喊的时候注意着点,别被人盯上了。”关玉树小声提醒。 “明白。” 愤怒的呐喊声中,随行的轿车上走下来两个人,是高丽外交部和行政自治部的官员。 只见他们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来到龙山基地大门前,向一名军官模样的大兵说道:“让我进去,我要和戴维斯司令就此次事件进行交涉。” 军官扫了一眼游行队伍,正要抬手示意放行时,忽听人群中又传来一声大喊:“民众有知情权!” “我们需要公开!” 此话一出,顿时像是捅了马蜂窝,人们纷纷附和,跟着喊了起来。 “说得对!让戴维斯出来解释!” “我们需要真相!我们需要公正!” 外交部官员眉头微微一皱,回头将目光扫向人群。 马尚征赶紧缩回脖子——刚刚就是他带的头。 旁边的关玉树朝他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此时的两名高丽官员仿佛被架在了火上,二人对视一眼后,行政自治部的官员转头看向军官:“戴维斯司令能否出面……” 军官看了眼情绪激动的人群,冷漠地摇了摇头。 仿佛是专门等着他摇头一般,马尚征立刻大喊一声:“不谈就滚!驻军滚出高丽!自由联邦人去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愤怒的人群哪里经得起这么撩拨,一时之间什么话都出来了,呐喊声,辱骂声,势头隐隐有些控制不住的迹象。 随行轿车上有人赶紧打开扩音器,企图通过呼吁使人群恢复冷静。 躲在人群里的马尚征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举起牌子再次火上浇油——只见他站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大喊:“驻军欺压民众!” “自由联邦人歧视高丽人!” “他们拿高丽人的钱!” “还睡高丽的女人!” “睡了还不给钱!” 这句话说完,人群立时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更为剧烈的情绪爆发开来!后方的人推攘着前方的人,前方的人步步向前,守在门口的大兵们也顿时紧张了起来。 “放人!” “放人!” “放人!” 山呼海啸的呐喊声裹挟着愤怒的情绪拍打在大兵们脸上,他们下意识缓慢后退,直到背后就是基地大门。 官方人员们大喊着想要控制局面,但声音却被完全淹没下去。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救出我们的同胞!” “冲进去救人!” “高丽万岁!高丽宇宙第一!” 这句话就像是根导火索,将本就处在爆发边缘的游行队伍彻底引爆—— “为了我们的同胞!冲啊!” 黑压压的人群如汹涌的浪潮般压了上去,负责阻拦的大兵们没有收到命令不敢开枪,几乎是瞬间就被淹没进了人潮。 人潮狠狠撞上大门,红了眼的人们手脚并用,踩着身边人的肩头往上爬,一个接一个地翻了进去。 大门不堪重负,在某一刻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塌。 最后的阻碍消失,人潮争先恐后地涌进了龙山基地。 至此, 事态彻底失控。 第247章 汉城战场(四) 虽然在地理位置上属于城郊,但朴氏庄园也并不是真的建在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 理性而不带任何贬低意味地来讲,汉城这么大点地方,远没奢侈到一块地皮只给一家财阀住的地步,开发商恨不得把每个犄角旮旯都立起高楼才是正常现象。 距离朴氏庄园不远的一栋临街公寓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显得屋内有些昏暗。 两个男人各做各的,一人靠在窗边,他仰头望着天花板,一柄蝴蝶刀在他手里不停地打着旋,刀花翻飞,却没有丝毫失误。 a级清道夫,宫崎空,代号毒咬。 另一人坐在茶几旁的沙发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复古游戏机,黑白屏上,俄罗斯方块下落速度极快,拖出道道残影,但他手指按键飞快,分数也一直在涨。 a级清道夫,小岛健司,代号牧羊人。 为了能更方便的执行任务,塔纳托斯特地从东瀛分部挑选了这两个年轻的亚洲面孔作为螳螂之后的黄雀。 “今天城里好像很热闹。” 宫崎空突然开口,他一把握住蝴蝶刀将其停住,然后转头看了眼窗户,透过窗帘缝隙,能隐约看见外面的街道:“……好像是因为昨晚的新闻。” 小岛健司没有抬头,依旧牢牢盯着游戏机的屏幕,他嘴里说道:“别开窗帘,那位传说中的前辈精通易容,就算看见了你也认不出来,反而会把我们的位置暴露。” 小岛健司顿了顿,随着一根竖直形状的方块落下,屏幕上的方块顿时消下去一大排,他这才继续说道:“我还不想因为这种小小的失误丧命,所以宫崎君,按原计划来就好,我们只用盯着朴氏庄园,等渡鸦桑和黑冢打得不可开交了我们自然会知道的。” “嗨,嗨,小心才不会犯错,你说得对,毕竟那位可是唯一一位活着脱离协会的人呢,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宫崎空收回目光:“话说回来,小岛君以前见过他吗?” “没有。”小岛健司摇了摇头,“我从训练营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总部的a级执行官了,我连加入他小队的资格都没有。” 宫崎空露齿一笑:“这不就是总部把这件事交给我们的原因所在么?听说那位前辈可是把大多数清道夫的档案都记下了。” 小岛健司瞥过去一眼,沉声道:“你有些过于兴奋了,这在战斗时会影响到你的判断。” “你难道不兴奋么?”宫崎空舔着嘴唇,“一个亲手终结传说的机会……以我现在的任务完成率,获得s级评级不过是迟早的事,所以哪怕是包括黑冢在内的其他几个s级,都不能让我感到如此激动。” “纠正一下。”小岛健司冷冷说道,“你只是分部的a级。知道为什么分部没有s级么?” “什么?”宫崎空一愣。 小岛健司关闭游戏机,抬起头来和宫崎空对视:“要成为s级必须完成总部派发的s级难度任务,但一般来说s级任务只会交给s级清道夫去做,除非没有s级清道夫愿意去做这项任务,这项任务才会下发给a级,而如果有a级能完成这项s级难度的任务,那么这名a级才会正式进入总部的s级评级的流程。” 小岛健司眼皮一抬:“就比如这次。” “来之前我在分部基地打听过,我听说……”小岛健司握了握拳,“总部的那几个s级,当知道目标是他后,没有一个人愿意接任务……除了黑冢,他是主动要求的。” 宫崎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小岛健司垂下眼睑:“所以现在,你的兴奋有稍微打消一点了吗?” “就像我说的,别做多余的事。如果黑冢不能重创他,我甚至愿意直接放弃任务。” 屋子里陷入沉默。 半晌后,宫崎空的肩膀微微垮下,他长出一口气:“嗨,我现在好多了。” “谢谢。”小岛健司微微点头,重新打开游戏机。 宫崎空指了指窗外:“不过……那几个人真的不用管吗?他们从昨天起就躲在那里了。” “我昨天去查过了。”小岛健司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是本地暴力社团的成员,嗯……野火帮,没记错的话是叫这个。” “朴勇宰的拔舌帮覆灭后,野火帮是最大获益者,如果是我也会派人来死死盯着朴氏庄园,这种行为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只是个暴力社团,担心被财阀事后清算属于正常情况。” “等等。”宫崎空突然抬手示意噤声。 宫崎空按下暂停键,也跟着抬起头。 安静的房间里,二人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齐齐呐喊声。 似乎在喊着什么“财阀有罪”,“审判财阀”之类的话。 二人对视一眼。 “是游行队伍。”宫崎空转身迅速走到窗边,“怎么会来这里?” 透过窗帘缝隙,他看见远处街道上黑压压的人群。 小岛健司微微皱眉:“……是冲着朴氏庄园来的。” 宫崎空从窗边走回来,他沉声说道:“黑冢昨天进入庄园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小岛健司眼底闪过一丝烦躁:“混蛋……要是这帮人冲进庄园,以黑冢的性格肯定会大开杀戒的,要是把事情闹大到那种程度,那个人肯定也不会现身了。” 宫崎空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想了想:“要提醒黑冢吗?” “这个时候?”小岛健司转过头来,目光阴沉,“如果我们主动接触黑冢,先不说黑冢会不会听我们的,要是被那个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怎么办?” 宫崎空不耐烦地转起了蝴蝶刀:“那你说怎么办?” 小岛健司沉着脸思忖半晌:“暂时沉寂吧。” “渡鸦不现身,我们也绝对不能暴露。” “现在只希望黑冢能收敛一些……” 宫崎空情不自禁嗤笑:“指望那个疯子收敛?那你不如指望游行队伍能理智一些。” 第248章 汉城战场(五) 一直以来,自由联邦人在高丽就有着别样的地位,虽然没有黑纸白字地摆在明面上,但在许多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自由联邦人的“高等待遇”无处不在。 驻军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无论高丽人怎么自我催眠,说驻军是他们花钱雇来的保镖之类的,可一旦有人提起驻军这个词,却总会触动他们那根脆弱的神经。 因为不管再怎么不承认,但事实就是——驻军是顶在高丽脑门上的一支枪。 也是高丽人心中的一根刺。 人潮冲破了龙山基地的大门,仿佛也冲破了笼罩在所有高丽人心中的那座樊笼——没错,现在他们脑海里就是这样认为的。 正义的游行,勇敢的冲锋,好似破开云雾见光明,掀走风雨扫阴霾,莫名的激动感觉促使着他们持续热血上涌,仿佛自己成为了一名斗士。 但讽刺的是,如果抛开这一腔奋勇的表象,一眼所及的却只剩下愚昧。 被利用而不自知。 他们以为自己是棋手,是和自由联邦展开对弈的正义之士。 殊不知自己连棋子都算不上,棋子好歹能为弈者奠定胜局,而他们却只是被多方重复利用的——炮灰。 基地大兵的行动力远非这些普通人可比,在大门被冲破的第一时间,基地内早就严阵以待的大兵们成规模地堵了上来,意图将游行队伍阻拦。 关玉树和马尚征也混在人群中冲了进来。 马尚征抬眼一看,发现大兵部队正在迅速靠近,他扯着嗓子大喊:“大家分散跑!救出我们的同胞!” 这一下就给了游行人群们一个明确的目标,只见人群轰然散开,大兵部队顿时抓了瞎,赶紧跟着散开抓人——能抓一个是一个。 场面一下乱了套。 之前守在门口的军官也急了,他作势就要抬起手下命令,但旁边被人群挤得眼镜都掉了的外交部官员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军官手臂:“不准开枪!” 军官奋力甩掉他,一脸严肃地说道:“高丽民众暴动闯入龙山基地,高丽官方要承担全部后果!” 外交部官员脸色狰狞,事情闹大到这个程度,他也完全不在乎脸面了:“跟我谈后果?自由联邦驻军在高丽的国土上对高丽民众开枪,你又想过是什么后果吗!” 军官脸色铁青,他抿了抿嘴,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外交部官员也作出了同样动作,开始打电话。 关玉树一肘撞开挡在面前的大兵,和马尚征一前一后继续往人群外冲。 “老马!”关玉树回头喊道,“去研究中心——我去找通信部!” “明白!”马尚征一脚踹开一名扑上来的大兵,加速冲到关玉树身边。 “不是说有支援吗?”马尚征问道,“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 关玉树从怀里掏出一物塞到马尚征手里:“拿着!” 马尚征低头一看,是一枚纽扣大小的定位器。 只听关玉树快速说道:“支援会通过定位来找我们汇合——该分头了,小心点别栽了!”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冲出了大兵的包围,四散着向基地各处跑去,大兵们也被拉扯得极为分散。 马尚征回头看了眼身后混乱的场面,开口提醒道:“游行队伍撑不了不多,很快就会被镇压,留给你的时间不多,要是事不可为,记得提前撤退。” “我自己清楚,行动吧。”关玉树点了点头,转身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 办公室里,刚和高丽官方结束通话的戴维斯司令疲惫地揉着眉心。 “游行队伍……不,现在应该把他们的这种行为称为暴动,他们已经冲破了大门,我手下的大兵们正在像厨房大扫除似的抓捕这些蟑螂。” “这群猪猡一样的蠢货,他们简直是在把自由联邦军人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偏偏我还不能下令开枪!” 沙发上,纳尔逊刚给巴洛局长打过电话请示,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衣领:“戴维斯司令,我得走了,趁着那群‘猪猡’还没有冲到基地机场上去,请帮我安排飞机吧。” 戴维斯目光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巴洛怎么说?” 纳尔逊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我所料,局长不同意你的决定。不过他也有为你考虑,允许我留下几个人帮你交差。” 戴维斯气极反笑:“纳尔逊,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我不想刚和高丽官方谈判完还要继续跟你讨价还价。” “咳。”纳尔逊轻咳一声,“三个。不算中途‘遗失’的那个人,现在一共还剩下七个觉醒者,我至少要带走其中三个。” “哎……”戴维斯叹了口气,头疼地摆了摆手,“去吧,就这么办,你现在就去领人,赶紧消失在我眼前,飞机会在机场等你。” “谢谢。”纳尔逊向戴维斯司令点头致意,然后推门离开。 侯在门外的两名白头鹰探员立刻迎了上来。 纳尔逊平静说道:“现在去装货,我们马上就走。” 从行政办公大楼出来,远远的纳尔逊能看见外面行色匆匆的大兵,他不禁微微皱眉:“得动作快点了。” 三人快步来到研究中心,使用身份磁卡刷通电梯,一路下行来到负二层——这里原先是做生化实验的区域,只不过现在临时用来给觉醒者进行测试。 以及关押。 刚从电梯出来,纳尔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厅里空空荡荡,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顿时皱起了眉毛,四下张望片刻,终于看到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高丽男性研究员匆匆跑了过来,然后与他擦肩而过走进了电梯。 没错,龙山基地里并不是只有金发碧眼的自由联邦人,这里依然存在着大量高丽籍员工,他们大多从事着研究员,文员之类的职务。 “等等。”纳尔逊赶紧揪住他。 “这里的人都跑哪儿去了?” 高丽研究员讷讷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听说游行队伍冲了进来,他们就像是暴徒,不仅砸东西还伤人,刚刚有人来通知,让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赶紧前往紧急避险区域。” “这里可是龙山基地!”纳尔逊破口大骂,“游行队伍才几个人?是谁说需要紧急避险的!” 第249章 汉城战场(六) 话音戛然而止,纳尔逊忽然反应了过来。 他放开研究员,转头看向走廊深处——那是通向关押室的方向。 “跟我来。”纳尔逊对身边的白头鹰探员说道,他微微眯眼,神色凝重,“……可能有问题。” 三人加快速度,穿过走廊直奔关押室。 使用磁卡刷开两道大闸门,三人终于进入关押室。 所谓“关押室”也只是个称呼罢了,这里并不是监牢,在白头鹰征用之前,这里的实际用途是观测区域,并且觉醒者们也并不是全部关在同一个观测室里,而是每人一个单独的房间。 从闸门进来,走廊两边就是并排的观测室,一间挨着一间。 纳尔逊抬手示意警戒,三人略微散开,缓步走向第一间观测室。 拉开铁门上的栅栏窗,纳尔逊将目光投向房间内。 角落里,身穿病号服的高丽女人蜷缩在角落里,听见声音后她浑身一抖,赶紧把脚又缩进去了一点。 纳尔逊扫视一圈,将窗户重新关上,然后走向下一扇门。 一间间排查过去,很快三人来到最后一间观测室。 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纳尔逊的眉头却越皱越深了。 他本能地感到不对劲,因为如果是在往常,每当有研究员进来观测区时,这帮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觉醒者们总会惊恐地大喊大叫,可今天却不一样,虽然他们眼里依然有着掩饰不住的害怕,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纳尔逊没有放松警惕,他来到门边后,先伸手拽了拽把手,确定门依然关得严严实实后,才伸手拉开了栅栏窗。 “哗啦——” 小窗拉开,一名高丽男人蹲在角落里,听见声音后他抬起头来,眼神呆滞地望着纳尔逊。 纳尔逊目光一沉,他凝视了高丽男人两秒,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身后! 纳尔逊心中一惊,立刻转身看向身后—— 警惕地目光扫过,身后却只有两名负责警戒的白头鹰探员。 纳尔逊屏住呼吸,目光迅速扫过整条走廊,却依旧没有发现其他身影。 “有问题吗?”其中一名探员注意到他的异样,疑惑地问道。 纳尔逊没有回答,他回头再次看向高丽男人,发现他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不变。 “你在看什么?” 纳尔逊出声问道。 高丽男人目光微微偏移,落到纳尔逊脸上,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被关傻了。”纳尔逊冷笑。 “看来是我想多了。”纳尔逊自嘲般摇了摇头,“把那三个人带出来,准备撤……” 话音未落,变故突生。 “哐啷!” 头顶的通风管道的格栅突然坠落,一道身穿白大褂的身影飞身跳下,半空中膝撞砸在其中一名探员脸上,顿时将其击倒。 不需要纳尔逊示警,剩下那名探员就地翻滚拉开距离,探手抽枪就要瞄准——但那白大褂的身影落地后却紧跟着他同步翻身,在探员拔出枪的一瞬间白大褂也旋身扫腿,探员下盘受击,身形顿时往旁边歪倒,他下意识伸手撑地想要稳住重心,但白大褂却一刻不停,甩袖抽拳,一发炮拳正中探员面门。 探员一声闷哼往后栽倒,翻着白眼失去了意识。 白大褂扭腰便要起身,却听见纳尔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许动。” “咔哒”一声,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身穿白大褂的马尚征身体一僵,不再妄动。 纳尔逊抬手举枪,他扬了扬下巴,眯眼看着马尚征的背影:“站起来,动作慢点,然后再慢慢转身——我胆子小,不要做过激举动。” 马尚征微微咬牙,此时他是有苦说不出。 不久前他潜进研究中心后,先是在厕所撂倒了一名高丽研究员,然后换上他的衣服,拿了他的磁卡,一路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这一层。 为了方便行动,他把这一层的研究人员全部骗走,好不容易在这七拐八绕的地下区域了找到了关押觉醒者的地方,正准备想办法撬门时,就听见远处传来了闸门开合的声音。 未免行动失败,他只好临时翻进了通风管道,希望等人走后再继续任务,却没想到这来的三个人居然不是研究员,而且还想直接带人离开。 马尚征粗一观察就看了出来,这三人中,为首那人身形削瘦,但后面那两人却明显是军伍出身。 所以当他打定主意要动手后,他选择优先解决后面那两人,正想回头处理剩下那颗豆芽菜时——自己明明出手速度已经很快了,却没想到依然让他有了反应时间。 显然这人并不是普通文职人员,他一定也接受过严苛的训练。 马尚征举起双手,缓缓转身,与纳尔逊默默对视。 纳尔逊眯着眼,他歪头打量了一番马尚征:“……研究员?” 目光下移,纳尔逊目光扫过马尚征胸前的身份磁卡:“不,原来是冒牌货。” 目光继续下移,在落到马尚征腰间时,纳尔逊眼神一凝,厉声道:“把枪放地上,踢过来。” 马尚征目光微微一沉,只犹豫了片刻—— “砰!” 枪响了,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 “别让我说第二次。”纳尔逊冷笑。 马尚征面色僵硬,缓缓抽出配枪,蹲身把枪放在地上,然后踢到自己和纳尔逊中间。 纳尔逊满意地点了点头。 “居然还带着枪……所以你是跟着游行队伍混进来的?那么,你到底是谁?” 马尚征抿了抿嘴:“正义的高丽民众。” 纳尔逊给气笑了:“那帮猪猡要是都有你这种实力,高丽也不需要自由联邦驻军了——你要是再说假话,那就永远都不用开口了。” “说!”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马尚征抬眼和纳尔逊对视,沉默片刻后,他开口道:“清道夫协会。” 纳尔逊的眼中闪过一瞬的迷茫,就在此时,他看见马尚征的眼神顿时变了,只见马尚征突然矮身,作势就要扑上来—— 纳尔逊瞬息间立刻回神,当机立断就要扣下扳机! “喀!喀!喀!” 预想中的枪声没有到来,只有扣动扳机时清脆的机拓撞击声。 下一刻,一抹凉意划过喉间。 纳尔逊眼中满是迷茫,手指还机械地抠着扳机,随着浑身力气抽离,他的视野迅速变黑。 “噗通”一声,尸体倒地,血液开始蔓延。 马尚征也愣了,他还兀自保持着之前那副想要飞扑的姿势,呆呆地望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人。 没错,是突然出现。 却又好像一直在那里。 第250章 汉城战场(七) 血珠顺着匕首的刀刃滑到刀尖,最后滴落在地。 这个人就直挺地站在尸体边上,笑着朝马尚征微微点头。 他右手握着匕首,左手则拿着刚刚取下的手枪弹匣。 他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有些微微发皱,不管是从容貌还是身形,都属于毫不引人注目的那种。 马尚征也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在视觉感知上,这个人仿佛就是那样凭空出现的,但大脑的理智却告诉他——这个人一直在。 使劲摇了摇头,马尚征的目光重新变得警惕,他眼神一瞥,扫过地上的配枪,心里计算着要怎么做才能第一时间拿回武器。 “中山装”注意到了马尚征的小动作,他笑着开口:“喜鹊小组二号,马尚征,我是总部派来协助你们的干员。” 马尚征面容一肃:“代号。” “中山装”微微一笑:“我叫尹渔仕,你可能听说过我的代号……” “桃源人。” 马尚征顿时睁大了眼,他微张着嘴,惊讶道:“甲级绝密那个……桃源人?” “是我。”尹渔仕松了口气。 马尚征垮下肩膀,终于放下了戒备,他苦笑道:“刚刚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栽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尹渔仕抬着眼想了想:“什么时候……从你们冲进龙山基地开始,我就一直在你身边了。” 马尚征一愣:“怎么可能!” “大夏人不骗大夏人。”尹渔仕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和关组长突破包围圈时我就跟在你身后……” 他掰着指头说着:“然后又跟着你翻进研究中心,看着你敲晕那个研究员,再跟着你坐电梯下到这一层,把研究人员骗走,最后来到这个地方,看着你翻到上面的通风管道里去。” “然后那三个人进来,我就一直站在这个人身边。”说着,尹渔仕踢了踢地上的尸体。 马尚征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只不过你在潜意识中把我忽略了。”尹渔仕来到最后一间观测室门口,拉开栅栏窗,他指着里面的高丽男人说道,“你瞧,他就一直能看见我。” 马尚征灵光一闪:“觉醒者能看见你——这是你的天赋?” 尹渔仕笑着点了点头:“没错。” 说罢,尹渔仕指了指走廊两侧的观测室:“那现在怎么说?” 马尚征捡起地上的配枪,然后在昏迷的两名探员额头上一人补了一枪,最后在纳尔逊尸体身上找出了磁卡。 “把门全部打开,放他们走。”马尚征把磁卡抛给尹渔仕,“速度要快,我们去接应老关。” …… 话分两头。 关玉树潜入行政大楼后撂倒一名高丽文职工作人员,快速逼问出了通讯部的位置,然后和马尚征的步骤如出一辙,将人打晕后换装夺下身份磁卡。 和研究中心那边不同的是,行政大楼这边没有那么严密的机械措施,比如必须使用身份卡才能通行的闸门之类的,但取而代之的则是许多有大兵驻守的卡哨。 而关玉树的应对方法也极其简单粗暴—— 通过一层走廊时,他找了几间无人的办公室点燃了里面的纸质文件,然后又往人流密集的地方偷摸扔了几颗烟雾弹。 在人群开始骚乱时,他抓紧穿越走廊往通讯部走去,在遇到卡哨阻拦时,他一边大喊着暴徒冲进来了,一把跟着混乱的人群冲了过去。 来到通讯部的办公室门口,关玉树把身上的衬衣扯得凌乱,然后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惊慌地朝里面大喊:“快跑!游行的人冲进来了!他们带着武器!还要烧掉整栋楼!” 配合着走廊上狂奔的人群,以及高呼救火的大喊,这番话极具说服力。 通讯部里仅剩的几个人还在愣神,就被闯进来的关玉树一把抓起来往门外拖。 他脸上的惊慌神色极为真实,一边“救”人还一边喊着:“往楼上跑!火势很快就要蔓延上来了!” 这些文职工作者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全部推到了门外,在从众心理的作用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冲去。 稍稍喘了口气,关玉树重新钻进通讯部办公室,从内部将门反锁。 他环视一圈,找到放置通讯部专用电脑的办公桌,然后走过去坐下。 之前文职人员走得匆忙,电脑还没来得及关,这倒是省了关玉树不少事。 “和白头鹰东瀛分局一个毛病,”关玉树迅速敲击键盘,他自言自语地说道,“龙山基地过得太安逸了。” 将“白头鹰”和“环治局”作为关键词浏览后,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长串的通讯信息。 根据时间排查,关玉树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是七个月前的一项命令执行文件,大致内容是说,要求龙山基地配合白头鹰环治局的某项机密计划,对高丽境内觉醒者进行搜捕以及研究测试。 文件中明确提到了lk财团会对龙山基地进行全方位的协助。 “这下可以确认了,lk财团确实是被自由联邦操控着。” 关玉树眉头微微皱着:“可白头鹰的这项计划到底是什么……” 文件进行了一定的加密处理,关于这项计划的详情并未写明,关玉树唯一能看明白的信息只有一处——在文件的末尾,标注出了这项计划的代号。 god of the earth。 “人间之神”计划。 ———————分割线——————— 特管九处档案库——代号:桃源人(绝密,甲) 桃源人:尹渔仕,男,32岁,大夏特管九处总部尖刀组副组长,觉醒者。 天赋效果:大幅降低自身存在感,使周围目标在潜意识中将其忽略。 代价:无。 条件:以拥有者为圆心十米范围内,存在具备目光观测能力的目标。 备注:1经试验,当拥有者与周围目标进行物理层面的直接或间接的有效接触时,天赋将立刻失效。 2该天赋并非隐形,拥有者客观存在,其效果原理为一种另类的认知改变:受该天赋影响时,在目标认知中,拥有者的存在将被赋予“无条件合理性”。从而使自身存在被选择性忽略。 3经试验,拥有者的存在可被影像记录工具捕捉。 4经试验,该天赋在面对觉醒者时效果会大幅减弱,具体表现为:存在感降低效果显着削弱。 5该天赋条件可无视障碍物,只要拥有者十米范围内存在具备目光观测能力目标,即使双方之间受障碍物阻隔,天赋条件依然满足。 第251章 汉城战场(八) 与龙山区一江之隔的阳川区,有一家不起眼的临江咖啡馆。 此时咖啡馆的门上挂着“暂不营业”的木牌,但在屋内窗边的位置上却坐着两个人。 “你们不应该是两个人吗,怎么只来了你一个?”马尚征在吧台接了两杯水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尹渔仕面前。 “老熊去另一边了。”尹渔仕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陈设,“这家店也是你们喜鹊小组的?” “差不多吧。”马尚征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在尹渔仕对面坐下来,“老关以私人名义盘下来的铺子,但平时很少开门,之前跟他说好了,在这里碰头。” 一边说着,马尚征一边朝外面张望。 “老熊是谁?我认识吗?”马尚征回过头来问道。 尹渔仕想了想:“尖刀组的熊老黑,听过吗?” 马尚征一愣:“这是他本名?” 尹渔仕笑道:“倒不是,不过他一般不喜欢别人叫他真名,所以大家通常都这样叫的。” “嗯……他本名叫熊香兰。” 马尚征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女的?” “呃,男的。” 马尚征:“……好吧我了解了,我确实没听说过这人。” 尹渔仕没有在意,摆手道:“我和熊老黑从机场出来就分头行动了,我想着你们这边是潜入任务为主,我能发挥的作用很大,所以便决定他去支援另一组,我来你们这边。” “明白了。”马尚征端起杯子,低头喝了口水。 “咚咚咚。” 旁边的玻璃被敲响,马尚征抬头一看,关玉树就站在窗户外面。 “老关!”马尚征脸上终于见笑,他赶紧起身走向店门。 关玉树推开门走进来,他先是看向了同样从座位上站起的尹渔仕:“这位是?” “自己人!”马尚征说道。 尹渔仕向关玉树笑着点头:“尹渔仕,总部来的。” 关玉树双眼一亮:“久仰,终于见着真人了!” “闲言少叙。”尹渔仕伸手跟关玉树握了握,“先办正事,关组长,安排下一步任务吧。” 关玉树点了点头:“那我们立刻出发,去支援朴氏庄园那边。”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当关玉树和马尚征还在龙山基地紧锣密鼓地执行任务时,另一头却才刚刚抵达朴氏庄园。 和龙山基地这边的游行队伍一样,高丽民众们将朴氏庄园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齐声喊着口号。 高丽官方派来的人在路边用扩音器呼吁着理智游行。 人群中的黄曼淇却发现有点不对劲。 朴氏庄园的大门紧闭着,门口却连一个人都没有——不仅没有阻碍游行民众的安保队伍,甚至连个守门的保安都没见到。 整座庄园一片死寂。 队伍后方的杜归远悄悄挤到黄曼淇身边:“怎么说?按原计划煽动人群冲进去?” “不,先等等。”黄曼淇面色凝重,“太反常了,都被堵到家门口了,朴氏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杜归远低头看了眼时间:“没时间多等了,老关那边比我们快,一旦龙山基地反应过来,随时都可能出动,要是他们开始对游行人群进行排查,我们也会有危险。” “快拿个主意,曼淇。”杜归远低声催促道,“要是决定开始行动,我现在就去通知小崔,他在队伍前面,一会儿他第一个开嗓。” 黄曼淇皱着眉沉思了数秒,然后点头道:“那就开始吧,不管有什么问题,先混进去再说。” “明白。”杜归远点头应下,继续往前挤去。 …… 同样是在人群中,姜屿烈混在游行队伍里。 本来这种事是不需要他亲自上场的,但在之前和柳学冬的通话里,柳学冬直言要在今天趁乱将事情解决。 期间柳学冬还特意问过他,类似今天这种游行,是否会出现暴乱的情况。 姜屿烈回答说不会,因为在以往的游行中,民众顶多只是以静坐这种相对“文雅”的方式来进行抵制。 为了以防万一,柳学冬要求混入游行队伍的野火帮小弟们,必要时可以协会安抚民众情绪,尽量为他争取时间。 姜屿烈自然照做,但终究有些不放心,所以便带着尹孝宏亲自混进了游行队伍里,以便实时指挥。 “财阀有罪!” “财阀下台!” 人群山呼海啸,队伍前方,姜屿烈给藏在人群中的小弟们使着眼色。 尹孝宏站在他旁边,小声提醒道:“庄园里怎么一个人都看不到?不会全死光了吧。” 姜屿烈低声骂道:“你是蠢货吗,大白天的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死了?难道是幽灵干的吗?” 尹孝宏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姜屿烈瞪他一眼:“我看你不仅是下半身被那个女明星榨干了,就连脑子也被榨干了——话说那个女明星怎么样了?” 尹孝宏摸了摸后脑勺,憨厚一笑:“在我家关着,我给她说过,等事情彻底结束就放她走,她很聪明,没动过什么小心思。” 姜屿烈在他胸口锤了一拳:“你心里有数就好。” “你在这盯着,我去后面看看。” 说罢,姜屿烈转身朝人群后方挤去。 身边的呐喊声就未停过。 “财阀剥削民众!”有人带头高呼。 姜屿烈一边走一边跟着人们举起手臂,响应大喊:“财阀剥削民众!” 带头声:“财阀吸我们的血!” 姜屿烈挥臂:“财阀吸我们的血!” 带头声:“财阀抢我们的工作!抢我们的女人!抢我们的钱!” 姜屿烈微微皱眉,但嘴里还是跟着喊:“财阀抢我们的工作!抢我们的女人!抢我们的钱!” 带头声:“我们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姜屿烈驻足停下,转身朝前方望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带头喊。 但身边民众的情绪已然高涨,齐声高呼:“抢回来!” “抢回来……”姜屿烈的声音渐渐变小,他环顾左右,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几乎每个人都一脸激愤,队伍外的车顶,身穿西服的官方人员涨红了脸,扯着嗓子用扩音器努力呼吁着。 又是一声大喊传来。 “把财阀拖出来审判!” “把财阀拖——” 姜屿烈下意识就要跟着喊出来,下一刻却突然回神,他大叫一声:“不行!” 第252章 汉城战场(九) “不行!” 不和谐的声音来自身边,正举着手臂的黄曼淇转头看向站在她旁边那个男人。 不等前方带头的崔游喊出下一句,黄曼淇听见旁边的男人抢先一步大喊道:“理智啊各位!” 周围的人纷纷转头看向这边,黄曼淇微微皱眉,不着痕迹地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提了提。 只听旁边那个男人大声呼喊:“财阀有罪!但我们不能犯罪!不然我们和财阀还有什么区别!” 黄曼淇目光微沉,她也没想到明明气氛都烘托起来了,自己身边怎么还突然冒出个“人间清醒”。 她将目光投向前方,正好和回头看来的崔游对视上,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黄曼淇突然振臂高呼:“法律包庇财阀!那我们就是法律!” “财阀有罪!” “审判无罪!” 当自己放到正义方时,一切无理都变得合理了。 人群再次亢奋起来,紧跟着黄曼淇大喊:“财阀有罪!审判无罪!” 黄曼淇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却发现他正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 黄曼淇收回目光,正要再次高呼—— 姜屿烈抢先一步高呼:“我们是正义的高丽人!不是暴徒!和平抗议!理智游——”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身材健硕地大汉从后面强行插了过来,把姜屿烈挤得一个踉跄,最后一句话也咽了回去。 他眼底戾气一闪而过,正要伸手去拍那男人的肩膀,却见那男人把屁股一撅,顿时又把他顶得往后连连倒退,周围不少人都被挤得人仰马翻。 黄曼淇看了眼这个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壮汉,她略一打量,只见此人皮肤黢黑,生得又高又壮,却偏偏长了双丹凤眼。 黄曼淇收回目光,正准备再次高呼时,壮汉却突然拍了拍她的手臂,低声说道:“喜鹊小组三号,黄曼淇。” 黄曼淇立刻回头,二人对视一眼后,壮汉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追踪仪,黄曼淇则从口袋里掏出了纽扣大小的定位器。 壮汉咧嘴一笑:“尖刀组,熊老黑。” 这时,前方的崔游和杜归远终于也行动了。 趁着游行队伍的亢奋情绪还未消退,他夹在人群中高声喊道:“今天不打倒财阀!明天财阀就打倒你我!” “是站着当高丽的人!还是跪着做财阀的狗!” “兄弟姐妹们!我们是高丽最后的希望——你们要当人还是当狗!” “当人!” “当人!” “当人!” “打倒财阀!” 群情激愤,义愤填膺。 就在这时,忽然人群中有人挥舞起电话大喊:“龙山基地那边的队伍冲进基地了!” 杜归远闻言大喜,他立刻响应起来:“就连驻军都拦不住我们——难道我们还怕财阀吗!” 一呼百应,人群开始蠢蠢欲动,终于在某一刻,一个矿泉水瓶子从人群中被丢了出来,“乓”的一声砸在庄园的大铁门上。 这一次仿佛是发出了一个信号,又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 “打倒财阀!!!” 所有人蜂拥而上,偌大的铁门攀上无数只手,没经住几番摇晃就轰然倒塌。 这一幕和龙山基地何其相像,人潮从缺口中涌入,更后方迫不及待的人们甚至直接从旁边开始翻越围墙,生怕落于人后。 人群中,姜屿烈被挤得东倒西歪,不知被撞了多少下。 他额头满是冷汗,匆忙掏出电话来,想要拨通柳学冬的电话却迟迟没敢按下去。 尹孝宏带着一帮小弟逆着人潮挤了过来,他焦急问道;“屿烈哥,现在怎么办?” 姜屿烈却只是摇头,他望着远处的人潮,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最前方的人潮正在减速。 人潮涌进庄园,狂奔穿过宽阔的庭院,向着不远处的建筑跑去。 但跑着跑着,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庭院道路上散落着血迹,不止一处,拖出长长的痕迹——一直通向远处的房屋。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减慢速度,甚至停下脚步,游行人群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 “呀!” 一声尖叫响起,周围的人转头看过来,只见一个女人摔倒在草坪上,蹬着腿往后退,她惊恐地指着前面的灌木丛:“手……手!” 有人靠近过来,拨开灌木丛一看。 一只血淋淋的断手静静地躺在那里。 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远处的房屋。 安静的大房子静静矗立在那里,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 有反应慢的民众此时已经跑到了房子大门外。 他拽住把手,然后使劲往外一拽,他顿时一个趔趄——门没锁。 下一刻。 “啊啊啊——!” 他发出了惊恐欲绝的尖叫声,吓得仰天栽倒,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后跑去。 门内的玄关也终于呈现在所有人眼中。 数不清的尸体堆放在一起,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鲜血将地面全部染红,随着门打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迅速向外蔓延。 “呕——”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干呕,随后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无数人开始呕吐。 有人下意识退了一步,然后更多的人也开始后退,紧接着,人群再次开始狂奔——就像他们来时一样,只不过这次他们跑的是相反方向,甚至比来时更快。 喜鹊小组的人没动,刚刚那一幕他们也看见了。 黄曼淇转头寻找起自己的队友,却发现大家全都一脸凝重。 眼前的情况已经不能用“计划之外”来形容了,黄曼淇甚至拿不定主意该继续任务还是直接撤退。 好在身旁的熊老黑及时出声提醒:“趁现在场面乱,抓紧时间先进房,不然一会儿人跑光了再干什么都太显眼了!” 黄曼淇立刻点头,招手对杜归远和崔游示意,四人分作两边快速朝房子摸去。 但就在他们即将进入的那一刻—— “砰!” 一声枪响自身后传来。 黄曼淇立刻回头。 远处一栋公寓的楼顶上,一人趴着,一人站着。 趴着那人手里端着狙击枪,正对着这边。 第253章 汉城战场(十) 时间回到游行队伍抵达前。 易容后的柳学冬没有从庄园正门进入,既然黑冢都堂而皇之地给他“下战书”了,那么说明黑冢必然是有所准备,柳学冬不是莽夫,在明知这种情况下他才不会没头没脑地正面刚上去。 北汉山山脚下,柳学冬从庄园东北角轻巧地翻越进去。 这是一座典型的欧式风格的庄园,但也没奢华到城堡、牧场、林地之类的设施一应俱全。 整座庄园囊括着一个大大的庭院,在庭院中是一幢横置的“工”字形建筑,位于中间的横排建筑最高,足有五层,两侧竖排的楼则相对要矮上一些。 虽然在面积上比不过那些真正有规模的西洋庄园,但这显然不是因为朴氏拿不出那么多钱——看得出来朴氏在细节上下了功夫。 庭院里,一道矮篱把草地和走道分开,走道用整洁细致的乳白色鹅卵石铺设,一颗杂色都没有。草地上栽种着橡树和灌木,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有人打理,在走道中央坐落着一座圆形喷泉池,正汩汩冒着水花。 在大房子的正门,洁白的柱子撑起门庭,大理石上卷起雪白的涡花,一应门窗更是经过了精细的雕琢,就连玻璃上的彩色窗花都不带丝毫灰尘,整座房子在庭院林木的映衬下,更显出一股沉静的美感。 但柳学冬刚一落地就发现了不对劲。 庄园里太安静了。 据柳学冬所知,自从他干掉朴太应后,朴海胜远飞海外逃走的同时,还为朴氏庄园雇佣了大量安保队伍驻守在庄园内。 而现在,不仅看不见巡逻的保镖,甚至连杂工都看不到一个。 明明是大白天,但庄园却死寂得仿佛一座鬼屋,柳学冬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黑冢……” 柳学冬轻声低语:“……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柳学冬起身,此时已没有再隐藏行迹的必要,他快步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侧门,然后径直推门进入。 大门洞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房内的景象呈现在柳学冬眼前。 入眼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面上的血迹呈溅射状分布,将名贵的挂画染上污迹,两侧的雕塑、花瓶等装饰物肆意歪倒,一道拖行状的血迹从远处一直蔓延到柳学冬脚下。 柳学冬低头看去,距离自己所在门口不远的地毯上有一处明显的褶皱痕迹,皱起处依稀能看出上面印着两只血手印。 这里曾发生过的事如回放般呈现在柳学冬脑海—— 一名受害者慌慌张张地从走廊转角跑过来,他的腿上带伤,影响了行动能力,血液从伤口处不停地挥洒在地上,他踉踉跄跄地撞上转角处的墙壁,带倒了立在那里的花瓶,然后继续挣扎着朝这边的出口跑过来,他一瘸一拐,惊恐万分,再加上受伤导致平衡能力受损,所以不小心撞倒了走廊边的雕塑,自己也因此被阻碍了脚步。 这时凶手从后面追了上来——柳学冬抬眼再次看向墙壁上的溅射血迹,沉吟了一秒。 凶手从后面追了上来,挥舞利器砍在他的背上,造成了一个巨大的伤口,血液喷溅到墙上,也弄脏了挂画。 柳学冬低头看向脚下地毯。 受害者倒地,却还没有咽气,求生的本能促使着他继续往门口爬,却因为大量失血导致力气也迅速流失,所以只能绝望地紧紧抓住地毯,但随着他彻底失去意识,最终生机断绝。 而凶手则将尸体重新拖了回去,同时也在地毯上留下了长长的血迹。 柳学冬眨了眨眼。 他进门后顺着走廊往前,随手推开一扇门,然后看向里面。 这里似乎是一间仆人房,屋内陈设简单,最显眼的是相对摆放的两张床,在左边那张床的床脚栏杆上挂着一条尚未来得及清洗的围裙。 屋内无人,也没有打斗痕迹。 但在床头的枕头上,却有着刺眼的一大滩血迹。 两张床如出一辙。 柳学冬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去。 枕头上残留着一个弹孔。 凶手是趁着仆人熟睡时溜进来,然后使用枪械一击毙命。 『原来是在晚上动的手么……』 柳学冬心里默默想道,他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摸了摸枕头上的血迹,从干涸程度上来看,时间确实是昨晚没错。 “嗯……”柳学冬挑着眉毛,除了黑冢,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庄园里还有谁会做这种事,只不过他暂时还想不明白黑冢为什么要这样做——黑冢对自己人动手的前提是这些人里有某个人具备足够的实力,令他产生了想要猎杀更强者的恶趣味。 但这里应该没有才对。 柳学冬转身离开仆人房,拐过走廊转角后再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很快来到房子正门的区域。 随着离正门处越来越近,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变得更加浓郁。 在来到正门处时,柳学冬终于知道那些尸体去哪儿了。 密密麻麻的尸体堆积成一座小山,将正门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从他们的穿着上来看,这些尸体中有仆人,有保镖,有园丁……看来庄园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哦,也并不是所有人,柳学冬没有看见朴海胜。 柳学冬收回目光,转身往楼上走去。 在上到二楼时,柳学冬听见头顶传来若有若无的哼歌声,于是他打消了继续在二楼搜查的念头,直接往上层走去。 从楼梯走上三楼,一扇双开的大门出现在眼前,这里是庄园的宴客厅,歌声也是从里面传来的。 柳学冬解开一颗扣子,上前推开大门。 一副血腥的画面闯入柳学冬的视野—— 正对着壁炉的那面墙上,一副巨大的,用鲜血绘制的画已经接近完成。黑冢一边愉悦地哼着歌,一边用钉子将手里的残肢往墙上钉。 墙面上,朴海胜被肢解得零零散散,头颅,手臂,小腿,被分散开“点缀”在画的各处。 柳学冬没有出声打扰,他就那样站在门口,托着下巴观摩黑冢完成自己的作品。 虽然有些抽象,但柳学冬依然看出来了,黑冢正在画的是一幅小鬼分尸图。用鲜血描绘出的小鬼们面容狰狞,它们围在朴海胜的身边,或用手撕扯,或用利齿噬咬,将尸体拆分得七零八落。 第254章 汉城战场(十一) 随着黑冢将最后一只手掌钉上去,这幅“艺术品”终于宣告完工。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转过身来朝柳学冬微笑:“渡鸦前辈,评价一下吧?” “啧……”柳学冬咂摸着嘴,“差点意思。” 黑冢笑眯眯道:“嗨,嗨,我也是这样觉得呢,如果是把渡鸦前辈的尸体放上去就完美了。” 话音一落,只见他忽然挥手,一枚铁钉甩出,射向柳学冬面门。 柳学冬微微偏头就将铁钉躲过,身后传来“笃”的一声闷响,钉子扎进了门里。 柳学冬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所以朴海胜是怎么惹到你了?” “嘁……”黑冢嗤笑摇头,走向宴厅中央的桌子,他拿起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仰头一口饮尽。 柳学冬注意到他端起杯子那只手满是血污,食指用夹板简易包扎着。 “哈——”黑冢发出一声畅快地叹息,他用染血的袖子擦了擦嘴,然后才回答起柳学冬的问题。 “我告诉朴海胜你没死,他被吓坏了,打算趁晚上逃走,却被我发现了。” “这分明就是不信任我的能力嘛——而且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居然忘了在我的代号后面加上嘛思哒的敬称。” “这简直不可饶恕。” 黑冢摊开手,无辜地说道:“所以我能怎么办?要是他走了,那由谁吸引渡鸦前辈过来呢?” “所以我只好把他留了下来。” “哎……”黑冢叹了口气,“昨晚可把我忙坏了,我毕竟是客人,庄园里其他人肯定是帮朴海胜的,要是被他们看见朴海胜这个样子,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为了自保,也为了不让他们闹出动静,我只好让他们全部闭嘴——哦对了,我让他们全待在门口迎接你呢,渡鸦前辈看见了吗?” “如果你是指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么我看见了。”柳学冬平静地点了点头,“下次记得摆整齐一点。” 黑冢先是一愣,随后目光捉狭地打量起柳学冬的脸色:“阿勒阿勒,渡鸦君不会是生气了吧?” 柳学冬眼睑一抬:“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黑冢抬起手臂,向柳学冬展示他的画作:“当然是因为这个!” “这位可是渡鸦君报复的目标呢,结果却被我先一步干掉了,这种不能亲手复仇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柳学冬看了眼墙壁,朴海胜的双眼圆睁,瞳孔中还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惊恐神色。 柳学冬重新把视线投向黑冢:“……所以你是为了让我不痛快才对他下手的?” “唔……这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黑冢耸了耸肩,见柳学冬望着他,便又把肩膀垮了下来,“好吧,是主要原因。” 柳学冬微微摇头,走向壁炉旁的沙发,他坐下来,顺手端起茶桌上的水壶,然后摆了个杯子在自己面前。 柳学冬打开水壶盖子,朝里面张望:“这水是什么时候的?” “昨天的。”黑冢一边答道,一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确认水里没有被溅上血后,柳学冬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既然朴海胜已经死了,你想让我不痛快的目的也达到了。” 柳学冬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那你接下来的打算干什么,是直接离开,还是留下来给朴海胜陪葬?” 黑冢闻言,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大;“渡鸦君,如果你真的那么自信的话,是不会问出这句话的——你这是在变相的告诉我,你其实没有把握能干掉我对吗,所以你希望我直接离开?” 手里的玻璃杯杯壁上,倒映出黑冢正在缓步靠近的身影。 柳学冬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和你无意义的争斗上,本来过了今天,我们就该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两个人,想必塔纳托斯也会支持我这个决定。” “可是黑冢,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距离柳学冬只有三步之遥的黑冢身形一顿:“什么问题?” 柳学冬的手指划过杯沿,他轻声说道:“我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你,但你的眼睛却永远盯着我看。” 黑冢的脸色微微一沉,柳学冬却继续说道。 “你的眼神从羡慕变成嫉妒,再从嫉妒上升为了憎恨。” “说什么享受恶趣味,说什么猎杀更强者,都不过是你这种无聊行为的掩饰。” “你就像个拼了命努力表现的小孩,想要从协会那里获取认同感,想要成为所有小孩里最拔尖最讨喜的那个。” “所以当你发现还有人站在你前面时,你就会拼了命地去超越前面的人,所以当我成为s级后,你感到了不平衡,你无法接受明明已经被你超越的人为什么还能重新追上你。” “所以你想干掉我,以此来证明自己依然站在我的上方。” “但随着我被协会‘内部清理’后,你的这个愿望就注定无法实现了——唔……就像你刚刚说的,那种无法亲手复仇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但是你没想到的是,我居然又重新出现了,想必你当时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先是复仇有望的喜悦,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不平衡。” “为什么我能安然无恙地脱离协会?为什么我还能好端端地活着?为什么就连协会都拿我毫无办法?” “你无法理解,甚至不敢接受,因为你一旦承认了这个事实,就是承认了自己确实不如我。” “所以事情再次回到原点,你必须亲手干掉我,才能证明自己。” “于是你主动要求来高丽,打算通过自己来实现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复仇愿望。” “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刚刚说的一切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当你像头鬣狗似的一直死死盯着我的背影时,我却从来都没有care过你。” “我看得太远了,根本看不见你。” “所以如果非要对你评价的话,我的看法是……” “……幼稚。” 第255章 汉城战场(十二) 黑冢脸上浮现出浓厚的阴翳,他垂着头,双眼被阴影遮蔽,但却把手中的酒瓶缓缓举高。 “幼稚么……” 由于太过用力,握着酒瓶的手微微颤抖。 “呵……”黑冢轻笑一声,“果然,说垃圾话还是你更擅长啊渡鸦君!” “唰——” 破风声响起,酒瓶照着柳学冬的后脑勺当头砸下——柳学冬拧腰抽身,抬起左臂格挡。 “砰!” 酒瓶炸裂,柳学冬藏在身后的右拳刺向黑冢面门,在其食指和中指的夹缝中有寒芒闪烁——是之前黑冢扔向柳学冬的那枚铁钉! “嘭——” 撞击发出闷响,二人一触即分。 柳学冬甩了甩左臂,抖掉衣服上的玻璃残渣。 黑冢咧了咧嘴,若无其事地拔掉扎进肩窝的铁钉,然后随手扔掉。 铁钉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溅起几滴血珠。 “你想让我承认刚刚说的都是垃圾话,是为了影响你心态才故意那样说的?”柳学冬面无表情,“这样你就能好受一点对吗?” “但显然不是,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 “当然,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更加难受。” 柳学冬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然后又看向窗外——宴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照不进来,好在屋里的水晶吊灯开着,才不会显得昏暗。 “看新闻了吗,今天会很热闹——哦,我忘了,你昨晚忙着杀人,可能没时间看新闻。” “不过……” 柳学冬将手缓缓抬起,探入衣服内。 黑冢眯起眼睛,微微伏低身形,做出戒备姿势:“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学冬再次将手伸出来时,手里已经握住了一把手枪,但他却当着黑冢的面卸下弹匣,将手枪丢到了一边,然后又伸手去解衬衣扣子。 “我是想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跳过那些多余的环节吧,让我们速战速决。” 脱下外套,再脱下衬衣,柳学冬露出如刀刻斧削般的上半身,以及那密密麻麻气焰彪炳的伤疤。 柳学冬将衣服搭在壁炉上,当他再次转过身时,气势已经完全沉静下来,彷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时间紧迫,柳学冬不打算留手了。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么?”柳学冬看向黑冢,眼神毫无波澜。 他张开双臂:“那就亲手来拿吧。”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黑冢。” 黑冢脸颊肌肉颤抖了一下,他的呼吸逐渐急促,双眼缓缓睁大,瞳孔中的杀意仿佛从荆棘丛中窜起的火焰,再也压抑不住。 他吐出一口气,嘴唇微微翕动:“又是这样……” 下一刻,小腿肌肉骤然紧绷,黑冢整个人突然窜了出去! “どうして!!!(凭什么)” 歇斯底里的大吼声传来,黑冢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柳学冬面前,他的表情癫狂,拳头快如子弹挥出残影砸向柳学冬面门! 柳学冬见招拆招,交手的瞬间,只听嘭嘭声不绝于耳,二人的出手速度快到连动作都看不清楚,只见片片拳影飞舞。 “啊啊啊啊啊啊啊——” 恨意和愤怒的煎熬中,黑冢大喊大叫着。 “凭什么!凭什么每次都小瞧我啊 !!” 一声闷响,柳学冬右胸中拳,重心偏移的瞬间被黑冢追击一膝顶在腹部,柳学冬闷哼一声,挥肘顶在黑冢心口,将其逼退。 黑冢咬着牙再次揉身上前,他从牙缝里迸出话来:“无视我……你再继续无视我啊!” “你明明知道我一直盯着你,你为什么从不看我!” “说什么看得更远,其实只是做白日梦罢了!” “想当普通人?真是笑死我了!” “你和我有什么区别?鬣狗只配吃腐肉,害虫只配活在阴沟里,你凭什么想吃草?你凭什么敢活在阳光下!” “你配吗?!你配吗——” “嘭——!” 一记重拳狠狠击中黑冢下颚,将他的话重新打回肚子里,身形也遏制不住地往右偏移。 “嘭——!!” 又是一拳紧随而来,打在同样位置,将黑冢重重砸倒在地。 下巴脱臼了,这是黑冢的第一个念头,他目光上移,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站在黑冢身前,居高临下导致黑冢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森寒。 “就算不配,但至少我敢想。” “这就是区别所在。” “嘭——!!!” 又是一拳,重重打在黑冢的太阳穴,他的额头磕在地上,身下的大理石地砖碎裂,散布出蛛网形状的裂纹。 头晕眼花,耳鸣不断,黑冢努力抬起头倔强地望着柳学冬,视野中却看不真切,出现了好几个柳学冬的影子,唯独柳学冬的话伴随着耳鸣声钻进耳朵。 “……而你们这些满脑子只有杀人的臭虫,就连白日梦都不敢做。” “嗬……嗬……”下巴脱臼,黑冢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无意识的出气声。 “嘭!” 柳学冬一脚踢在黑冢的小腹,黑冢顿时呕出一大口血来,他蜷缩起身子,却仍死死地盯着柳学冬。 柳学冬歪了歪脖子:“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黑冢嘛思哒。” “你确实很有天分,才能那么快成为s级。但你的缺陷也太明显了,太容易被情绪诱导。” “其实我并不是一次都没有注意过你,当我觉醒天赋后,我发现了你和其他清道夫不一样的地方,只可惜你终究还是一个洗脑产物——就连仅有的被放大的情绪,也依然是病态的。” 听到“天赋”这个词,黑冢的瞳孔微微一缩。 柳学冬蹲下来,满身的伤疤更加清晰地呈现在黑冢面前。 黑冢看到柳学冬肩膀处缠着的绷带,那是他昨天亲手在柳学冬身上留下的新伤,此时绷带上的正缓慢渗着血迹——刚刚激烈缠斗时崩裂了伤口。 柳学冬平静说道:“其实你昨天就该明白和我的差距——不,你早该明白,当我作出决定脱离协会时,就说明我有足够的信心独自面对协会的报复。” “而你,只是协会的一部分……其中一个s级罢了。” 黑冢的眼睛逐渐睁大。 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满满的憎恨。 “现在你总算意识到了,哪怕这是一场没有人和你竞争的比赛,你也从来没有赢过。” “所以,” 柳学冬的声音沉了下去。 “无需挣扎,安然赴死。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让你走得体面些。” 说罢,他将手伸向了黑冢咽喉。 黑冢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瞪着柳学冬。 第256章 汉城战场(十四) 下巴脱臼导致黑冢的嘴无法闭合,血液混合着涎液从他的嘴角滴到地上。 柳学冬手掌钳向黑冢咽喉的动作不快,仿佛是想给黑冢留够思考的时间。 就在手掌要触碰到黑冢皮肤的那一刻,黑冢突然动了。 他突然横腿扫向柳学冬下盘,柳学冬收手退出一步避开,趁着这个机会,黑冢就地一翻,然后顺势站起,转头就往窗边跑去。 之前那三拳再加上柳学冬的那番话,俨然是将他的心气打没了。 就像柳学冬刚刚说的那个简单的道理一样:输了,就该坦然赴死。此刻他脑子里想的也很简单——既然不想死,又打不过,那就逃吧。 生死当前,黑冢的速度已经提到了极致,在距离窗户还有五步距离时,他直接纵身一跃——手臂护住头部,用肩膀撞向窗户! 但有人却比他更快,只见柳学冬微微俯身,脚掌骤然发力,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黑冢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就突然从他身侧掠过,直到此时他才听见破风声传入耳朵。 当黑冢看清柳学冬做出的姿势时却已经晚了,柳学冬旋身摆腿,腿部肌肉绷紧宛如一条钢鞭,重重抽上黑冢侧身。 “嘭——!!” 黑冢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拐了个弯飞向他之前用来作画那面墙——他的身体仿佛一只被火车撞飞的麻袋,在半空中飞速打着旋,最后狠狠撞上墙面,震落一地灰尘。 柳学冬平稳落地,脚尖抵在地上扭了扭脚踝,然后才抬起头看向瘫在地上的黑冢。 “刚刚给过机会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才后悔不会太晚了吗?” “把我当冤大头?” 黑冢的鼻腔和嘴里不停翻涌出血沫子,他费力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右侧胸腔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凹陷痕迹, 他努力抬起一只手按了按伤处,肋骨断了五根,但最严重的是断裂的肋骨扎进了肺里。 他意识到自己今天是彻底走不了了,于是伸手将脱臼的下巴接了回去,然后望向柳学冬:“嗬……差距这么大么……” 柳学冬平静地说道:“正常,如果没有那支泰坦药剂,我可能会更费劲一些。” “但主要问题不在我,在你自己身上。”柳学冬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说了,你的缺陷太明显,即使没有泰坦药剂,你的胜算也不会高到哪儿去。” 黑冢的嘴唇微微颤抖,此时他面色开始泛青,呼吸也变得更加困难:“那你……这次……认真了吗?” 柳学冬点头道:“我每次都很认真,不管对手的谁。” “不过这和我说的从来看不见你是两码事。” “是……这样么……”黑冢突然咧开嘴笑了,“我输了……但,你也没赢……” 柳学冬挑眉:“嗯?” “噗……”黑冢的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沫,胸口剧烈起伏,但他看向柳学冬的眼神却很兴奋,就像是突然抓住了柳学冬的痛处一般。 “渡……鸦君……” “你……看得远……是因为站得……太高了。” 黑冢的大口呼吸着,声音却如破风箱一样漏着风。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脸色也愈发难看:“站这么……高……怎么可能……做普通人……” “你不会成功的……你永远做不到……” 黑冢的脸色回光返照,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你……” “也是……” “……输家。” 声音渐渐变低,直至消失,黑冢的瞳孔终于彻底失去了神采。 柳学冬站在原地静静凝视着黑冢的尸体,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阴翳。 片刻后,他突然咳嗽了起来,嘴里泛起丝丝腥甜。 柳学冬揉了揉胸口,转身拿起衣服搭在肩上,然后离开宴客厅,继续往楼上走去。 朴海胜的卧室和办公区域都在最顶层。 来到五楼,柳学冬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朴海胜的办公室。 他没有继续耽搁,来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枚u盘插了上去。 屏幕上弹出几个一闪而逝的窗口,然后一根进度条出现在屏幕中间。 随着进度条走完,柳学冬调出后台程序,手指迅速敲打键盘,那个熟悉的聊天框弹了出来。 不等他发送消息,兰斯发现他上线后立刻发来了一连串消息。 【快快快!】 【把操作权限交给我!】 【端口在哪儿?我现在就冲了它!】 柳学冬发送消息。 【抓紧时间,先确认端口是否在庄园内。】 发完这句,只见屏幕上的聊天框立刻缩小到只有屏幕四分之一大小,然后自动移动到了角落里,随后电脑屏幕上各种窗口接连弹出又立刻关闭,兰斯开始干活了。 柳学冬站起身走到窗边,从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庄园正门。 在距离庄园更远的道路尽头,已经能看见游行队伍的人潮,正在向这边靠近。 柳学冬想起之前姜屿烈向他汇报的情况,不禁自言自语道:“理智游行啊各位……”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音响中突然响起了兰斯的声音。 “有发现了,喂喂?还在吗?” 柳学冬立刻转身走向办公桌,他看见摄像头的工作灯亮着,于是先一步将其反扣在桌面上,然后抓起话筒:“说。” “没意思。”兰斯戏谑地调侃。 “现在已经可以确认端口就在庄园内,它应该是一部独立的电脑。老实说,在庄园的内部网络里它实在是太显眼了,而且几乎不设防——它连接着两条独立的网络通道,这两条网路都经过了加密,虽然暂时不知道它们通向哪里,但毫无疑问是连接着海外的。” “不设防是因为没有必要。”柳学冬打断道。 “只要没人知道朴氏和清道夫协会的关系,就不会有人会想着来找这台电脑。不设防才不会引人怀疑,如果严防死守,反而会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审问过朴勇宰,就连他都不知道朴氏和清道夫协会的关系,所以这件事必然只有家主朴海胜清楚——顶多再加一个朴奎民。” “但朴海胜也不可能真的就把那么重要的电脑堂而皇之地摆到所有人面前,所以他需要一个不需要看守同时还兼顾隐蔽性的地方,也就是说……” 兰斯立刻反应过来,抢答道:“有密室!” 第257章 汉城战场(十五) “没错。”柳学冬下意识抬起头观察四周。 “和清道夫协会接触的事务只会由朴海胜亲自负责,同时还要避开庄园里其他人的注意,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会把这个密室放在能确保独处的私人空间里……” “比如卧室,书房,办公室。” 窗外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嘈杂,柳学冬转头看了眼窗外——庄园门口已经被游行队伍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的情绪很激动,柳学冬捏了捏眉心,感到有些棘手。 他起身道:“我这里没多少时间了,我现在就去找密室的位置。” “不用。”音响里兰斯喊住柳学冬,“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他这句话说完,电脑屏幕上的窗口再次开始不断变化。 音响里兰斯一边操作,一边自顾自说着:“何必费那功夫,我只需要动动手指……唔,朴氏庄园的完工时间也没几年呢……哦?原来承建的建筑公司是朴氏自己家的……那么图纸在哪里……” “找到了。” 话音落下,一张由线条组成的立体图出现在屏幕上,其中一个区域被标红出来,然后迅速放大,呈现在柳学冬眼前。 “嘿,被你猜对了。”兰斯在那头低声笑着,“这是一间利用视觉差构建的阁中阁,就在办公室旁边,它的另一侧是会议室,从私密性考虑,入口大概率就在办公室内。” “等我再找找施工设计文件,这种密室只能在建设之初就预留出来,无法后期搭建,所以怎么隐藏入口在最早的设计方案上一定有相关记载。” 兰斯话痨的毛病一直没变,音响里键盘敲击声和他说话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你觉得这个入口是采用的密码模式还是机关模式?” 柳学冬此时也在翻找着办公桌的抽屉,他顺口答道:“机关,毋庸置疑。输密码虽然更先进,但原始的机械机关更加可靠,这个密室只有朴海胜一个人知道,万一哪天得个老年痴呆怕是连密码都想不起来了。” “找到一段加密内容,我马上破解。”兰斯话锋突然一转,没过多久,他长出一口气道,“办公室东北角,机关的机械结构藏在那边的墙体里,你看看那里有什么?” 柳学冬转头一看,道:“是一座雕塑。” 一边说着,柳学冬一边起身走了过去。 这是一座典型的希蜡风格雕塑,是一位古典的女人形象,女人怀里抱着水瓶,正作出弯腰从河里盛水的姿势。 柳学冬围着雕塑转了两圈,最终目光落在女人右手的食指上。 在她的指节末端,有一圈轮廓不规则的环形凹槽——仿佛这里本该有一枚戒指。 柳学冬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关于朴海胜身上的细节。 最后,记忆中的画面定格在黑冢拿起一只手掌往墙上钉的那一幕。 在那只手掌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朴素的戒指。 睁开眼,柳学冬转身往外走去。 音响里兰斯一直在说话就没停过:“喂喂?怎么没动静了?你到底找到没?” 柳学冬没搭理他,快步下到三楼,从墙上取下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把戒指拿在手里翻转打量了片刻——说是戒指倒不如说是一圈线条呈不规则波浪形的指环,它整体都是金黄色的,但材质显然并不是黄金,因为它比黄金坚硬,并且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物,柳学冬猜测它之所以会有这种不规则形状,应该是因为采用了钥匙开锁原理。 等柳学冬回到办公室时,兰斯还在音响里聒噪着。 柳学冬烦躁地回了一句:“你再吵我就闭麦了。” 兰斯立刻不说话了,但屏幕聊天框里却开始飞快滚动信息,全是些无意义的废话。 柳学冬将戒指小心地套进雕塑手指,随着一道细不可闻的“咔哒”声响起,指环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 柳学冬试探着发力,往右边扭动指环——扭不动;然后他又往左扭——依然扭不动。 柳学冬托着下巴想了想,然后捏住指环往外一拽——又是“咔哒”一声,雕塑的食指顿时被拔出来短短一截。 身后,沉闷的“嗡嗡”声传来,柳学冬回头看去,声音是从办公桌后面传来的,那里有一扇屏风遮挡,而屏风背面的墙壁上则出现了一条缝隙,两扇无痕门正缓缓往两侧推开。 柳学冬走过去推开屏风,径直钻进门内。 随着柳学冬进入,密室内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将屋内陈设呈现在柳学冬面前。 相比起外面的办公室,这里的空间不算大,陈设也十分简单——靠墙两侧摆放着书架,书架上全是封存归档的文件资料,在书架中间是一张长桌,桌上则是三面并排摆在一起的显示器,在键盘旁边放着一本翻开的牛皮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些信息。在距离鼠标不远的手边,则是一台座机电话。 柳学冬走到书架旁,随便拿起一份文件打开,发现里面大多都是手写的资金流来历去向,并明确标注出了日期,看样子应该是朴海胜亲自记录的。 柳学冬打开电脑,然后转身回到办公室,取下u盘后对着话筒说道:“找到密室了,我现在换电脑,你把这台电脑里的痕迹处理干净。” “明白,”兰斯打了个响指,“隔壁见。” 柳学冬环视一圈办公室,确定没留下多余痕迹后才重新回到密室,在门内找到控制门开关的按钮,然后将门重新关闭。 像之前一样,插上u盘,打开聊天框。 柳学冬打字道:【别动摄像头和话筒。】 对面回道:【你要背着我和别人视频?】 柳学冬:【没错,和白头鹰,举报你。】 兰斯:【……开个玩笑而已。】 柳学冬敲击键盘:【这里有一台座机,查一下它的通话记录。】 片刻后,回复消息传来。 【查到了,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只和一个海外号码联络过。】 柳学冬想了想:【是协会的号码。那两条加密网络通道破解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动手?需要多久?】 【随时,但我不保证不会被发现。】 第258章 汉城战场(十六) 柳学冬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抬手打字:【这种话居然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你是想说,被发现的概率很大?】 回复弹出。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确实如此。】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清道夫协会的网络防护做得有多么牢固,更别提他们网罗了那么多计算机高手,我可是要一个人对付他们全部。】 柳学冬用手指轻敲桌面,他思索片刻后,问道:【那如果我帮你打掩护呢?我们可以试试光明正大地通过这条网路直接对接清道夫协会总部,等网络连通后,由我负责跟塔纳托斯打嘴炮,你可以躲在我身后,趁着连通的间隙混进他们的内部系统。】 兰斯双眼一亮:【好主意!我记得这一招在大夏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暗度陈仓!狡猾的大夏人!】 【那就开始吧,帮我连通网路。】 【稍等。】随着这则消息弹出,兰斯接手操作权限,聊天框自动转移到左侧的屏幕上,而中间的屏幕上则弹出了一个新的黑色视频窗,几乎占据了整面屏幕——只不过此时窗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左边屏幕里兰斯发来了消息——柳学冬不禁感叹这人手速是真的快,明明在操作电脑居然都还有空闲发消息。 【这应该就是朴海胜和清道夫协会联络时使用的通讯工具,虽然经过了程序加密,但你绝对想不到,朴海胜居然把密码单独记在了一个文档里,而且就放在桌面上。】 这时,柳学冬注意到屏幕上方的摄像头工作灯亮了起来,紧接着他易容后的面孔出现在了窗口里。 窗口左上方的角落里用英文显示着一行红色小字:申请连接中…… 柳学冬回头看了眼暗门,密室的隔音效果有些太好了,自从门关上后柳学冬就一点也听不见外面游行队伍的呐喊声——但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让他紧迫。 短暂的等待后,窗口上那行字骤然一跳,转变为绿色:连接成功。 窗口自动分成了两个部分,柳学冬的视频框被挤到窗口的右半边,左半边窗口里出现了画面,一个有着东欧长相的女人正悠闲地侧坐在老板椅上,此时她头也没抬,手里捧着一本书认真读着。 柳学冬分明看见书的封面上写着中文:《司马懿传》。 “还没到转移资金的日期,你又有什么事?”女人语气冷淡,依旧没有抬头,似乎根本没把这边的人放在心上。 柳学冬咧嘴笑笑:“好久不见,菲丝小姐。” 听到声音后,菲丝小姐纤细的眉毛顿时一皱,立刻转头看来,在看到柳学冬的面容后,她的眼里却又闪过了一丝茫然。 柳学冬向她招了招手。 菲丝小姐立刻反应过来,她的眼神变得凌厉:“……渡鸦?” 柳学冬笑眯眯道:“是我。” 柳学冬眼角余光瞥过左边的显示屏,上一秒兰斯发来了消息:【我进来了,保持连接别断。】 柳学冬指了指菲丝小姐手里的书:“塔纳托斯知道你在看这种书吗?” 菲丝小姐合上书放到一旁:“我看什么书不需要向他汇报,而且要是你当年成功了,现在我看的或许就是《如何做好一个犯罪组织的首领》之类的书。” “你还是这么直接。”柳学冬笑道,“我当年本来就只打算吓吓他,没想到会给他留下那么大的心理阴影。” 菲丝小姐优雅地推了推镜框,冷漠地问道:“所以黑冢已经死了吗?” 她没有问朴海胜,因为当柳学冬坐在这里时,朴海胜的结局就已经很明了了。 柳学冬指了指外面:“尸体就在楼下,老实说,当我看到他那一刻我就知道塔纳托斯到底是有多纠结,他既舍不得把s级浪费在我身上,却又迫不及待地想把我灭口,我估计要不是黑冢主动提出来对付我,塔纳托斯甚至考虑过直接把朴氏放弃掉。” “所以为了不让他继续纠结下去,我决定和他好好谈谈。” “谈谈?”菲丝小姐抿着嘴唇,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你确定不是来故意气他或者耀武扬威的吗?” “算了,”菲丝小姐随意地摆了摆手,“这是你和他的事,我帮你转接到会长那边。” “谢……”柳学冬话还没说完,左半边的窗口就黑了。 片刻后,窗口再次亮起,画面里是柳学冬熟悉的地方——塔纳托斯的办公室。 塔纳托斯抬头看了眼电脑屏幕,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他眼神中有些疑惑,然后拿起桌上的座机话筒放到耳边:“菲丝,你把谁接进来了?” 柳学冬听见话筒里传来菲丝小姐的声音:“你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此时,柳学冬也笑了:“好久不见,塔纳托斯。”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塔纳托斯转头看向屏幕,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他对话筒里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说罢,塔纳托斯放下话筒,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柳学冬看了几秒:“如果你只是为了跟我打声招呼,那么这种行为与挑衅没有区别。” “还说你只是想向我炫耀,就连黑冢都拦不住你,你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完成了复仇?” 柳学冬轻笑道:“放松,塔纳托斯,我不可能顺着网线爬过来给你一巴掌,我只是想和你做一次交易。” “哦?”塔纳托斯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根雪茄,“交易?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易?难道黑冢和朴海胜还活着,他们现在成了你的人质?如果只是这样,那你的筹码还远远不够。” “当然不是,我的筹码在这里。”柳学冬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总部和分部加起来总计7523名清道夫的详细档案,全球一共205处联络点和363座安全屋的位置,这些筹码够吗。” 塔纳托斯冷笑道:“这不是筹码,我只听出了威胁。” “不,当双方互有需求的时候,这就是筹码。”柳学冬正色道。 “这些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清道夫协会就会失去最大优势,所有清道夫的面孔都会出现在每一个国家的通缉名单上。” “所以你想让我闭嘴,但恰好我也有同样的需求——我希望你也能闭嘴。” “塔纳托斯,事实证明你拿我没有办法,我也不能回到总部干掉你,所以为什么不各退一步,选择一个更友善的方式解决问题呢?” “我只想摆脱渡鸦这个身份,宁静地过完后半生,我们各自的需求并不冲突,完全可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扰。” “就如你担心我会泄露情报一样,我也担心你把我的照片公之于众——你看,我们手中都有对方的把柄,所以我说这是一场交易。” “虽然这场交易签不了合同,但显然我们都不希望对方鱼死网破,如果不想自己的利益受损,那么双方就必然会一直遵守这个协议——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这比签合同要可靠多了。” “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所以你呢,塔纳托斯。” 第259章 汉城战场(十七) “咔嚓。” 塔纳托斯的拇指和食指套在钢圈里,用雪茄剪剪掉雪茄的圆头,然后他掏出一盒火柴,取出一根打燃后用手罩着,将雪茄慢慢引燃。 他用手转着雪茄,使烟头处能够均匀受热,片刻后,随着他吸了口气,脸颊凹陷进去,再张开嘴时,浓郁的烟雾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柳学冬就这样静静看着,刚刚塔纳托斯点雪茄的动作让他想起了在家时虞红豆晚上点蚊香的样子——都是用火试探着找一个能尽快引燃的位置。 “呼……”塔纳托斯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雪茄的味道使他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我没法不同意,不是么?就像你说的,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但你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协会的视野里。” 柳学冬摇了摇头:“前提是协会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塔纳托斯冷笑一声:“打扰你的生活?这个定义可太宽泛了。” “很简单。”柳学冬抬起头与塔纳托斯对视,一字一顿地说道,“让你的清道夫们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塔纳托斯微微挑眉:“所以你这是默认了你现在藏在中海?” 柳学冬闭口不言。 塔纳托斯不禁笑了:“放松,渡鸦,我们是一根绳上的,就算知道了你的位置,我依然会遵守协议的——你就当我手里多了一枚筹码。” “没错,只是多了一枚筹码。”柳学冬轻轻颔首,“那么从此以后,中海就是清道夫协会的禁区。” 塔纳托斯也点头道:“没问题,清道夫协会以后不会再接和中海相关的任务——虽然来自大夏的任务本来就少得可怜,但我觉得你需要这个口头承诺。” 就在这时,塔纳托斯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眉头一皱,拿起话筒:“又怎么了?” 话筒里传来菲丝小姐的声音:“老板,刚刚收到汇报,有人入侵了我们内部资料库。” 柳学冬转头看向左边屏幕,聊天框里兰斯发来了好几条消息——之前为了不引起塔纳托斯的怀疑,他一直没来得及看。 【一条好消息和一条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是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 【坏消息是关于泰坦药剂的研究资料经过了多重加密,破解的话我肯定会被发现。】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啊!】 下一条消息大概隔了几十秒。 【好吧,破解成功了,但如你所愿,他们已经找到我了,现在我要赶紧撤,如果他们顺着追踪过来,肯定会首先发现你现在这台电脑,然后再从这台电脑上找到我现在的位置,所以我必须立刻断开和你的连接,资料我事后发给你。】 这条过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聊天框里也显示着兰斯已经离开了。 此时,塔纳托斯转头看了过来,他沉着脸问道:“是你干的,你偷走了什么?” 柳学冬笑了:“和你一样,我只是多拿了一枚筹码。” “呵……”塔纳托斯冷笑一声,“扯平了。” 柳学冬点头:“两清了。” 塔纳托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他脸上的表情重归平静:“继续过你的普通人生活去吧,渡鸦,让我们永远消失在对方眼中。” 柳学冬郑重点头:“谢谢,我会的。” 窗口的左半边重归黑暗,柳学冬将窗口关闭,再将电脑彻底格式化。 在离开密室之前,柳学冬用打火机点燃了书架上的文件,等火势逐渐烧起来后,他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朴氏的覆灭已成定局,那么这个密室也迟早会被人发现,这里面存放的东西会暴露出很多关于清道夫协会的机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以塔纳托斯多疑的性格难免会怀疑是柳学冬故意这么做的,柳学冬不想背这个锅,所以不如付之一炬。 密室的门刚打开,柳学冬就听见了外面刺耳的尖叫声,其中还掺杂着各种惊恐的呼喊。 柳学冬眉头顿时一皱,这些声音太近了,近到就在楼下庭院里,他意识到游行人群已经冲了进来,于是立刻朝窗边走去。 但就在刚转过头的一瞬间,柳学冬突然感觉眼睛被一道反光晃了一下——他简直太熟悉了,想都没想直接朝旁侧翻滚出去。 “砰——” 子弹打碎玻璃,在墙上留下弹孔,远处的枪声姗姗来迟。 …… “狙击枪!隐蔽——!” 临时组长黄曼淇反应迅速,立刻大喊提醒。 其实根本不需要她提醒,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杜归远,崔游,以及熊老黑便直接扑向了距离最近的掩体。 耳麦中传来杜归远的声音:“刚刚那一枪好像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听见楼上的窗户碎了。” 崔游接道:“也有可能是冲着朴海胜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两个人可能就是最近对朴氏下手的暗杀者。” 黄曼淇打断道:“我们的位置太被动了,我出去吸引火力,你们找机会进房。” 说罢她就要起身,却突然被旁边的熊老黑拉住。 不等黄曼淇开口,熊老黑抢先说道:“我来,你们进房。屋里就先交给你们,我直接去搞定那两个暗杀者。” 黄曼淇也清楚这总部派来的支援铁定是有真本事的,所以并不扭捏,当即点头:“明白,其余人准备冲刺。” 话音落下,半蹲着的熊老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他高壮的身形丝毫没有成为拖累,就仿佛一只从树丛中跃出的大虫,径直扑向不远处的喷泉池。 就在熊老黑冲出去的一瞬间,黄曼淇当机立断在耳麦中喊道:“行动!” 三人不约而同从掩体冲出,杜归远和崔游在房子西面,他们各自撞破一扇窗户翻了进去;而黄曼淇位于房子东面,她闷头冲向侧门,几个大步后纵身一跃,直接撞门而入。 黄曼淇摔在柔软的地毯上,但想象中的枪声却并未听见。 这时,耳麦中传来杜归远的声音:“对面房顶的人不见了。” 第260章 汉城战场(十八) 黄曼淇起身后迅速扫视了一圈身周环境。 墙壁上溅着血迹,地毯有拖行痕迹,走廊两侧的门紧闭,花瓶和雕塑等装饰物东倒西歪。 黄曼淇按下耳麦:“注意警惕,建筑内有战斗痕迹。” 说罢,她又提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刚刚那两人已经得手,所以选择了直接撤离。” 喷泉池后,熊老黑已经戴上了刚才黄曼淇塞到他手里的耳麦,此时他接话道:“我去追一下,看能不能抓住活口。” 黄曼淇应道:“批准,不要冒险,优先保全自身安全。” “收到。”熊老黑点头,立刻从喷泉池后冲向不远处的橡树,然后借树干为掩体躲藏。 他等待了片刻,却发现之前开枪的楼顶上依然没有人影。 他再次按下耳麦:“多半是真的转移了,帮我做一下掩护,我要直接过去。” “明白。” 耳麦中传来杜归远的和崔游的声音,二人立刻一左一右靠在窗边,只露出小半截身子,警戒着庄园外可疑的人影。 “我先过来汇合。”黄曼淇说了一句,然后顺着走廊往西侧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顺带着打开每一间屋子的门,在很多明显有人居住的房间里都发现了血迹,却没见到一具尸体——也没有发现一个活人。 黄曼淇对此并未感到太惊讶,毕竟之前已经看见了尸体在正门口堆成小山的景象。 但真正使她觉得疑惑的是另一件事,她喃喃自语道:“行凶者为什么要这样做?” 黄曼淇顺着走廊来到正门处,终于近距离看到了这座由尸体堆积的小山。 之前站得远,看不真切,所以除了血腥以外,感触并不深。但此时来到近前,当这座“小山”带着浓郁的腥臭味闯进自己的视野时,那种暴虐残忍的冲击力才更让黄曼淇感到遍体生寒。 这时,西侧走廊深处传来了脚步声,黄曼淇立刻调转枪口。 片刻后,杜归远和崔游的身影从拐角处走出。 黄曼淇松了口气,把枪放下。 杜归远朝黄曼淇微微点头,道:“熊老黑已经出庄园了,我们没有发现之前开枪的人。” 崔游也补充道:“西侧也检查过了,没有发现尸体。” 黄曼淇闻言正色,她转头看了眼通往上层的楼梯,道:“那两个人多半是得手了,朴海胜凶多吉少,但保险起见,我们先上楼查看。” 说罢,她瞥了眼尸体堆积的小山,随即又皱眉移开了目光:“这些人有可能是被之前那两人杀掉的,但我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把尸体堆积在一起,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更想不通的是,既然这么多人都杀了,为什么还要专门把朴海胜留着,等到现在才来从远处狙击?” 崔游想了想:“会不会是朴海胜之前不在家?” “不可能。”杜归远直接否定了这个猜测,“且不说在明知有暗杀者的情况下朴海胜不可能冒险离开庄园,而且就算他离开过,那回来后看见这么多尸体怎么可能还傻傻地待在家里?” “除非……”黄曼淇思忖片刻,然后突然惊觉,“凶手另有其人。” 杜归远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上方:“……甚至可能还没走。” 黄曼淇脸色变得严肃:“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老杜殿后,我打头。” 三人各有分工,保持着队形往楼上侦查。 在来到三楼时,宴客厅的大门就那样敞开着,房间里一地狼藉,杂乱的血迹泼洒得到处都是。 三人对视一眼,保持着静步上前,在来到门口时,黄曼淇一个闪身进入房间,手中的枪迅速扫视一圈,在看到正对壁炉的那面墙时,她瞳孔一颤,整个人僵在原地。 紧跟着她进来的崔游在看向墙壁时,脸色也顿时白了一分。 唯独守在门口的杜归远什么都还不知道,见二人没有动静,他一边警惕张望着走廊,一边焦急问道:“怎么了?” 黄曼淇咽了口唾沫,缓缓放下枪:“你自己来看吧。” 杜归远转身走进来。 只见二人面朝方向的墙壁上,已经半凝固的血和残肢断臂描绘出一幅触目惊心的诡异图画,一具尸体正歪倒在墙下。 “肢解……”黄曼淇轻掩口鼻,“是黑冢的风格,不过这画的是什么?” 崔游在旁边低声说道:“小鬼分尸,‘黑冢’这个词的原意就是指一种东瀛妖怪,在传说故事里也被称作解尸鬼。” “但是黑冢为什么要杀朴海胜?朴氏和清道夫协会不是一头的吗?”崔游面露疑惑。 杜归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墙边,蹲下身将那具尸体翻了身,使其正面朝上。 在看到尸体面容时,杜归远微微张嘴,脖子僵硬地转头看向二人:“这个问题他可能回答不了你了……” “黑冢!?”崔游差点就叫了出来,好在他立刻捂住了嘴。 黄曼淇立刻走到尸体身边,快速检查了一遍尸体。 “身上有多处受击打痕迹,肋骨骨折扎进肺部,体内大出血,但死因似乎是肺部受损导致的窒息……” “他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杀了他?”杜归远扫了一眼尸体嘴角的血迹,“看样子才死不久,杀他的人或许还没走远。” 崔游魂不守舍地喃喃道:“我去……这下咱们喜鹊小组是真的要立功了。” 黄曼淇回头瞪他一眼:“你要是不想被追授一等功就给我打起精神把门守好。” 杜归远抬眼看向黄曼淇:“你怀疑这人没走?” 黄曼淇默默点头,她沉声道:“你想过没有,不管是黑冢还是朴海胜,他们的死因都不是枪击——那刚刚那一枪到底打向谁的?” 杜归远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闻言皱眉:“刚刚我注意到被打碎的窗户在五楼——可是他杀了人为什么不走,反而还去了楼上,除非他有别的理由需要留下来。” 黄曼淇甩了甩头,撑着膝盖起身:“准备继续往上侦查。” 第261章 汉城战场(十九) 三层走廊里,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表现出更胜之前的警惕,挨着检查每一个房间。 “我觉得太不对劲了……”队伍中间的崔游低声说道,“之前我们推测朴氏和清道夫协会是一边的,但先不说黑冢为什么要杀朴海胜,杀黑冢的那个人又为什么要对黑冢下手?这个人和外面的那两名暗杀者又是什么关系?暗杀者为什么要开枪打他?感觉他们的行为逻辑和我们之前的猜测完全是相反的……” “难道不应该是黑冢保护朴海胜,暗杀者来杀朴海胜才对吗?” “疑点在多出来的这个人身上。”黄曼淇说道,“如果能确定这个人的立场,或许一切问题就都有答案了。” 杜归远接话道:“我有一个猜测,或许这个人才是真正和朴海胜是一头的,在黑冢杀害朴海胜后,这个人为了给朴海胜报仇,所以将黑冢干掉;而暗杀者和朴氏是敌对关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们对这个人开枪也就说得通了。” 崔游双眼顿时一亮,但还不等他开口,黄曼淇却打断道:“说是说得通,但逻辑错了。你别忘了,黑冢的尸体上没有枪伤,说明他是在贴身战斗中被活生生打死的——如果朴海胜有这种实力的帮手,朴氏还需要怕什么暗杀者吗?” 杜归远和崔游顿时都沉默了。 黄曼淇举着枪推开最后一个房间的门,三人鱼贯进入。 “确认了,这一层没人。”黄曼淇吐出一口气,“往楼上走吧。” 说罢,她率先走出门,身后二人紧跟上来,三人一起往走廊中部的楼梯走去。 面对未知的威胁,三人依旧保持着队形,就连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也尽量放轻了。 就在他们转过走廊拐角,下一步就要踏上楼梯时,一双腿出现在了三人视野中——他似乎刚从楼上下来,此时在上方平台停住了脚步。 双方之间只隔了半层楼梯。 黄曼淇三人抬头望着他,柳学冬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气氛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黄曼淇举手抬枪的瞬间,柳学冬也动了,他一个纵身向旁侧跃起,一脚踏在楼梯栏杆上,然后借力转向朝为首的黄曼淇扑去! “砰!” 枪声响起,子弹擦着柳学冬的小腿打在栏杆上,发出一声金属闷响。 黄曼淇在一枪落空后便下意识侧身躲避,却反而把身后的崔游露了出来。 只见柳学冬与她擦肩而过,然后一把将崔游拽倒,拖着他就地翻身,并且顺势一脚将杜归远也扫倒在地。 不待起身,柳学冬出手如电,两根指头直接朝崔游的喉结处抠去——他一来就直接下死手,打算速战速决。 但就在这时。 “不许动!” 黄曼淇大喝一声,她是场上唯一一个未受影响的人,所以反应也最快,但举起枪时下意识却喊出了中文。 柳学冬正要发力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躲在崔游身后,手依旧按在他的要害,然后看向黄曼淇:“……九处的?” 杜归远半跪在地,来不及完全起身就也把枪口对准了柳学冬。 黄曼淇眉头微微一皱——刚刚柳学冬说的也是中文。 “你到底是谁?”黄曼淇谨慎地用中文问道,她嘴上虽然发问,但手里的枪却丝毫没移动过。 “别管我!”崔游双臂被反绞在身后,无法动弹,但他嘴里却大喊道,“开枪啊!” 黄曼淇没理他,只是死死盯着柳学冬。 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开枪,不仅是因为柳学冬手里有崔游这个人质,还有一个原因是——黄曼淇总觉得柳学冬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柳学冬脑海中思绪急转,片刻后,他突然长舒一口气:“自己人……别开枪。” 说罢,他竟然主动放开了崔游,然后举起双手。 崔游一脸懵地回头看了眼柳学冬,然后退到杜归远身边。 杜归远没有放下枪,转头看了眼黄曼淇,但黄曼淇也还愣着。 她仔细打量起柳学冬,正要发问,但柳学冬却抢先说道:“我是来支援你们的,京城王家,王老爷子派我来的——他的身份外人不清楚,但九处肯定知道。” 黄曼淇微微眯眼:“姓王的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个王老爷子?” 柳学冬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王九命,这下可以相信我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三人不禁松了口气——作为特管九处的创建人之一,这个名字对于九处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难怪觉得眼熟,或许是以前没外派时在总部见过——黄曼淇在心里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她也终于把枪放了下来:“所以你就是另一个来支援我们的人吧。” 柳学冬顿时沉默了:“……没错,我是。” 黄曼淇苦笑道:“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刚刚要是我喊慢了一点不就犯大错了。”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我一个人行动更方便……” “黑冢是你杀的?”旁边杜归远冷不丁问道。 柳学冬立刻点头:“没错,就因为黑冢这个危险人物,所以我才要单独行动——没有贬低的意思,但如果你们也在,只会拖我的后腿。” “卧槽!”崔游惊出一声国粹,“连黑冢都能弄死,不愧是总部派来的!” 柳学冬:“……” 黄曼淇瞥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柳学冬,道:“具体情况回去再说,我先问问熊老黑那边怎么样了。” 柳学冬神经顿时一紧——虽然不知道这个熊老黑是谁,但黄曼淇刚刚那个眼神分明是对他的身份依然保持着怀疑。 只见黄曼淇按住耳麦:“熊老黑,能听见吗。” “……” “熊老黑?” 半晌没有回复传来。 黄曼淇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可能出事了。” 话音刚落,她兜里的电话突然开始震动,她拿出电话一看,是关玉树发来的信息。 【立刻撤离,龙山基地正在全城搜捕游行人员,朴氏庄园已经不安全,我们正在来汇合的路上。】 抬起头,黄曼淇沉声下达命令:“龙山基地开始行动了,我们先撤退,去跟关组汇合。” 崔游张了张嘴:“不查朴氏的情报了吗?” 杜归远小声骂道:“朴氏都死光了,黑冢也死了,还查个屁啊。” 黄曼淇特意朝柳学冬招了招手:“赶紧跟上,熊老黑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等汇合了我们一起去找。” 柳学冬:“……来了。” 第262章 汉城战场(二十) 潜入庄园时是三人小队,出来时却莫名其妙变成了四个人。 柳学冬本来打算离开庄园后就伺机溜走的,但黄曼淇和杜归远却隐隐将他夹在了中间。 因为天赋的效果,柳学冬知道这两人并未完全信任自己,只不过眼下实在不是盘查身份的时候,所以这样做反而是最稳妥的方式。 唯独最年轻的崔游对柳学冬完全不设防,一路行色匆匆时,他总是贴在柳学冬身边,兴致勃勃地问着各种问题,比如柳学冬是什么时候潜入庄园的,又是怎么干掉黑冢的之类的。 而柳学冬只是时不时心不在焉地敷衍两句,大部分注意力都用来观察周围,寻找着机会脱身。 四人离开庄园后并未往市中心方向移动,而是继续往西——这是黄曼淇作出的安排,因为关玉树那边在龙山基地闹出的动静太大,导致此时龙山基地疯了一般地全城搜捕游行者,所以喜鹊小组决定暂避锋芒,必要时甚至会考虑暂且离开汉城进行躲避。 四人虽然速度不慢,但为了不引起注意,所以也并未真的快跑起来。 他们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在钻进一个小巷暂做休整时,黄曼淇拿出电话看了一眼,是关玉树发来了消息。 “快到了。”黄曼淇探头看了眼四周环境,“关组让我们去下一条街的麦马沃商场,他们在二楼甜品店等我们。” “那就快走吧,”崔游催促道,“我想早点找地方洗个热水澡,今天出了太多冷汗了。” 话音刚落,他听见身旁的柳学冬小声叹了口气。 崔游正想询问,刚回头却听见耳后破风声响起,紧接着后脑勺遭到重击,他白眼一翻,一头栽倒下去。 这次反应最快的是杜归远,他站在柳学冬身后,手揣在兜里一路上一直盯着柳学冬,就在柳学冬动手的下一秒,他立刻伸出手来——他藏在衣服下的手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配枪! 而柳学冬却压根没有回头,他矮身朝后踢腿,脚后跟高高扬起,几乎是杜归远刚把枪指过来的同时,柳学冬的腿也紧随而至,径直将手枪踢得高高飞起。 柳学冬正面的黄曼淇此时也终于掏出枪来,举枪指向柳学冬的同时大喝道:“不许动!” “唰——” 一只手忽地出现在她面前将枪口握住,黄曼淇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轻巧翻转,手枪就哗啦啦变成了一堆零件飞散。 手枪被拆散后,那只手顺势搭住黄曼淇手腕,然后柳学冬腾身双脚离地,在半空中拧腰翻转一周—— 后方的杜归远正要扑身上来,刚迈出一步却被柳学冬借着翻身横向抽来一脚,这一脚正中他的脸颊,杜归远被抽得凌空飞起,在半空中打了好几个旋才重重摔在地上,直截了当地失去了意识。 而在柳学冬正面,随着他翻身,被擒住手腕的黄曼淇吃痛不住,被强带着拧倒在地。 不待她挣扎起身,柳学冬把手一伸,刚刚踢飞的手枪此时不偏不倚落在手里,他手臂一垂,指向地面——黑洞洞的枪口抵上黄曼淇的额头。 僻静的巷子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场在电光火石间结束的战斗。 黄曼淇的视线越过枪口,聚焦到柳学冬身上。 此时她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眼前这张脸了—— 是在虞红豆给她看的相机上,当时那张相片上和黑冢贴身缠斗的,就是这个人。 “你们实在是太警惕了。”柳学冬的语气很无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走就好了,大家都开心,何必闹到这一步呢。” 黄曼淇咬着下唇,死死盯着柳学冬:“你到底是谁。” “我?”柳学冬苦笑道,“热心群众吧。” 黄曼淇冷笑道:“反正你也不会留活口,对死人还有必要保守秘密么?” 话音刚落,只见柳学冬大拇指在枪柄一抠,“咔哒”一声,弹匣滑落到他手心。 柳学冬当着黄曼淇的面,将子弹一颗颗全部卸下。 黄曼淇愣住了。 柳学冬手腕一翻,子弹全部撒在地上,发出一阵叮叮叮的声音。 “什么意思?”黄曼淇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蹲下来,和黄曼淇对视,他平静地说道:“由于某些不能说的原因,其实我对九处还挺有好感的——当然,如果你们能少加点班就更好了。” 黄曼淇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他在说什么?』 柳学冬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嗯,如果可以的话,务必帮我把刚刚最后那句话带给你们领导。” 黄曼淇还没来得及思考柳学冬话里是否有什么深意,就见一只拳头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砰!” 眼前一黑,黄曼淇昏死过去。 看了眼身边没有动静的喜鹊小组三人,柳学冬从黄曼淇身上摸出电话,然后翻找到关玉树发来的短信,直接拨通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曼淇,什么事?”关玉树的声音响起。 柳学冬沉声道:“我们现在在高羊街街口的巷子里,他们受伤昏迷了,你们来接应吧。” 电话里关玉树的声音顿时一肃:“知道了,我们马上过来——你一定就是熊香兰同志吧?” 柳学冬:“……没错,我是。” 通话结束,柳学冬将电话放回黄曼淇的兜里,然后转身离开巷子,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柳学冬就看到有龙山基地的军车从街头呼啸而过,他在心里默默点头,看来黄曼淇他们说的确实没错。 之前赶路时他从黄曼淇三人的对话中得知,似乎这场游行成为了九处行动的掩护,并且还有一队人跟随游行队伍去了龙山基地进行某项秘密行动。 作为在阴影世界中活动的九处,当他们参与进来时,也就意味着这件事背后一定和白头鹰有关,不然他们不会对龙山基地采取行动。 只是由于情报的缺失,柳学冬只从王利川那里得到了一点很片面的信息,只知道白头鹰似乎在高丽境内秘密抓捕觉醒者,但具体目的柳学冬就一概不知了。 虽然高丽受制于自由联邦这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对于阴影世界的势力来说,这就显得非同小可了——明目张胆地跑到别国去抓捕觉醒者,虽然阴影世界里没有明确禁止过这种行为,但这种事向来是没人敢做的,毕竟一旦被发现,就有可能引起极大的争端,甚至是全面开战。 可偏偏白头鹰这次就冒着大不讳做了。 所以其中一定有着极大的利益,才驱使着他们敢去冒这个险。 这个结论让柳学冬情不自禁想起了上次白头鹰绑架东方小青那件事。 从本质上来说,这两件事其实很相似。 正沉思着,柳学冬突然心有所感,抬起头看向前方。 只见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转过街角,迎着柳学冬走了过来。 不约而同的,高壮男人此时也抬起头看向了柳学冬,二人互相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各自收回目光,擦肩而过。 『他身上有血腥味。』 柳学冬心里想道。 第263章 截击 『他身上有血腥味。』 熊老黑在心里想道。 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就连回头多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毕竟不是在自家地盘上,他也得低调做人。 更何况身上还有伤,在这时徒增事端实在太不明智了。 熊老黑藏在外套衣兜里的右手一直按着小腹,那里有一处枪伤,子弹还没来得及取出,只用内里衬衣的袖子简单包扎了一下,防止血迹渗到外面。 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阵痛,熊老黑的丹凤眼阴沉下来。 “清道夫协会……” …… 熊老黑的行动既果断又迅速,在要求杜归远和崔游掩护后,他直接从橡树后闪出,然后笔直地朝着庄园外冲去。 这一路奔跑还是没有听见枪声,熊老黑趁间隙又看了眼那边房顶,之前那两个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熊老黑和黄曼淇的猜测一样,认为那两人多半是得手后第一时间就转移了,但具体如何自然要去看了才知道。 从庄园大门出来后,门外还堵着不少游行者。 由于人数太多的缘故,很多人到现在都还没有进入庄园,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于是里边的人大呼小叫地想出去,外边的人却义愤填膺地想进去。 熊老黑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他一头扎进人群横冲直撞,顿时挤得游行队伍人仰马翻,而他的行动却完全没受阻碍。 挤出人群后,熊老黑飞奔到那栋公寓楼下,然后一鼓作气冲上楼顶。 楼顶上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熊老黑环视一圈,在楼顶边缘发现了一杆架在那里的狙击枪。 这倒是不难理解,在撤退的情况下还要背着一杆狙击枪,确实太明显了。 熊老黑走到狙击枪边朝远处张望,发现这个位置正对着庄园里的大房子;收回目光,他又站在高处往下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视线从无数人身上扫过,忽然,公寓背面一条小巷子里的两个人引起了熊老黑的注意。 这二人行色匆匆,其中一人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之前枪声响起时,他和喜鹊小组远远看见楼顶二人,一人俯身架枪,站着的另一人正好也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 熊老黑当机立断抄起狙击枪就要朝那二人的背影瞄准,但刚拿起来就发现了不对劲——枪上居然没有弹匣。 “娘了个腿!”熊老黑暗骂一声,那两人就好似知道会有人来这里查看似的,还专门把弹匣给卸了。 骂归骂,但熊老黑手上没停,只见他双手抓住枪管,将整把枪向后高高扬起,做出一个挥舞球棒的动作,然后——奋力甩出! 小岛健司和宫崎空在小巷里快步穿行,只要走出这几条巷子,就能直接去到另一条大街,他们在那条街上事先准备了撤离用的交通工具。 宫崎空不甘心地低声咒骂:“算他运气好,中午太阳的角度偏偏就这么碰巧。” “躲开了才是正常的。”头戴鸭舌帽的小岛健司声音依旧冷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况且他完全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宫崎空目光阴鸷:“我怀疑黑冢临阵脱逃了,不然渡鸦不可能那么悠闲。” “以黑冢的性格,临阵脱逃不太现实。”小岛健司回道,“所以大概率是被干掉了,嗯……怎么说呢,不愧是唯一一个背叛了协会还活到现在的人。” “可恶,明明差一点就能打中他的。”宫崎空狠狠咬牙。 小岛健司瞥了他一眼:“现在可不是不甘心的时候,打一枪意思意思得了,想活命的话就走快点吧。”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破风声。 二人不约而同向两边扑倒,一杆狙击枪飞速旋转着从二人中间呼啸掠过,重重砸在小巷墙壁上。 二人心头顿时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见他们来时的公寓楼顶,一个高壮的身影纵身飞跨,从公寓楼顶跃至隔壁另一栋楼的楼顶,就这样在楼顶上朝这边飞奔过来,最后他从二人上方的楼顶纵身跳下,就像是一只灵活的大猿,半空中抓住窗户的防护栏减速,在距离地面还剩三层时,便直接跳了下来,堵在二人前进的路上。 小岛健司和宫崎空对视了一眼。 宫崎空问道:“他是谁?” 小岛健司也摇头:“不认识……不过不是那个人就好。” 二人的对话也落入了熊老黑的耳中,他不禁微微皱眉:“东瀛人?” 他这句自言自语用的是中文。 宫崎空也皱眉看向了熊老黑:“大夏人?” 小岛健司低声提醒道:“不能被拖在这里,干掉他。” 说话间,宫崎空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他手腕一翻,蝴蝶刀打了个旋被他握在掌心,锋利的刀刃划出一道寒光抹向熊老黑的脖子。 熊老黑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眼看宫崎空握刀的手已经来到近前,他下盘一沉,右手摊掌上推,出臂如弹簧,宽厚的手掌正拍在宫崎空手腕处,宫崎空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握刀的手被弹开,中门完全暴露给熊老黑。 熊老黑右手出掌的同时,左手也竖掌前推,五指摊开,这一掌结结实实印在宫崎空胸口—— 书来繁絮,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在后方的小岛健司看来,只见熊老黑身形由静转动,出手瞬间二人便一触即分,刚冲出去的宫崎空径直倒飞回来,落地后去势不止,在地上连翻了两个跟头才在他脚边停下。 小岛健司没有低头去看宫崎空的情况,他看向熊老黑的目光变得凝重。 熊老黑收掌置于胸前,右手以掌心朝向二人,左手握拳收于腹侧,他双膝微沉,左脚后挪数寸,摆出了架势。 然后正色凝神,道:“燕青拳。” 宫崎空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他咧着嘴狞笑道:“小心点儿,是个高手。” 小岛健司补充道:“像是大夏的某种古老武术,再加上这种爱多管闲事的风格……大概率是九处的人。” “怎么会把九处也搅进来了?”宫崎空一边重新摆出架势,一边小声问道,“这和我们之前得到的任务情报不一致。” 熊老黑此时也注意到对面二人腰间的衣服下鼓鼓囊囊——他们是带着枪的。 再联想到之前短暂交手时二人似乎并没有开枪的打算,熊老黑立刻意识到——与其说他们是任务成功后正在撤离,倒不如说他们更像是在逃命。 『有人在追杀他们?』 想到这里,熊老黑立刻目光一沉:“你们逃不掉的……要你们命的人马上就到。” 第264章 巷战 这句话一出来,熊老黑分明看见对面二人的脸色出现了瞬间的变化。 熊老黑心中顿时有了底,虽然不知具体缘由如何,但只要那二人一慌,自己的胜算也就多了一分。 “不能等了,”小岛健司压低声音快速说道,“一起上。” 话尾一收,二人同时朝熊老黑冲上来,一左一右进行夹击。 小岛健司半途跃起,一脚蹬在墙上,在空中旋身鞭腿,从高处抽向熊老黑。 而宫崎空比小岛健司还快上半分,俯身冲到熊老黑近前,手中蝴蝶刀出袖突刺,直扎熊老黑脾脏要害。 无需演练,这二人一出手便有着十足的默契,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在并不宽阔的巷子里,俨然已将熊老黑闪躲的空间封死了。 敌人已至近前,且不提他们实力如何,单是这份对局势的老辣判断便足以令熊老黑严肃对待,他这才意识到刚刚那番交手只是敌人的试探,自己才是真的有些轻敌了。 瞬息间,熊老黑退出半步收腹弓腰,刀光一闪,蝴蝶刀割裂衣摆,同时头顶劲风呼啸,鞭腿也贴着后脑勺擦过。 头皮一阵火辣,熊老黑暂不去管小岛健司,手持利器的宫崎空显然对他威胁更大。刀光掠过的一瞬间,熊老黑立刻摆跨顶膝,迎上宫崎空面门——他这一下蓄上了全力,求的就是先废掉一人,再来慢慢料理剩下的小岛健司。 这正是宫崎空旧力用老新力不及的时机,间隙中无暇收刀,他只来得及抬起左臂架在面前—— “嘭!” 一声干净利落的闷响,宫崎空再次倒飞回去。 熊老黑动作未停,正要回头观察小岛健司的动向,但才一偏头,眼角忽瞥见一抹寒光从侧方闪过。 来不及细想,熊老黑条件反射塌腰沉膝,身体往后仰去。 “唰!” 一缕细细的凉风从耳垂划过胸前,熊老黑扭身后忙退出两步拉开距离,这才有空低头查看。 只见衬衫从右肩到左胸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衣服下的皮肤上也多了一条浅浅的血线,正缓慢渗着血珠。 熊老黑摸了摸耳垂,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耳麦,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嚓”声,耳麦断裂成两截掉在地上。 断口处光滑平整。 熊老黑抬起头,脸色凝重地看向小岛健司。 小岛健司依旧面无表情,他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五指翻飞,待停下时,一枚薄薄的刀片出现在他食指和中指之间。 “啐!”熊老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狞笑道,“小鬼子,给爷玩阴的是吧。” 小岛健司没理他,冷静地提醒道:“宫崎君,注意,这个人是左利手。”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宫崎空闻言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难怪打起来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个原因。” 宫崎空此时也不好受,刚刚那下膝撞虽然用手臂挡了下来,但熊老黑的力道实在是有些太大了,此时宫崎空整条左臂都使不上劲,还伴随着阵阵胀痛。 他捏了捏小臂,感觉像是骨裂了。 宫崎空微微龇牙:“他的重心在左侧……小岛君!” 宫崎空突然一声大喊,小岛健司随声而动—— 这一次小岛健司先一步发起攻势,他和熊老黑本就相距不远,两步迈开就来到熊老黑面前,出拳如炮,打向熊老黑心窝。 熊老黑目光一沉,迎面过来的拳头指缝中潜藏着一抹寒光,他不可硬接,遂故技重施,右手探掌拍向小岛健司手腕,将这一拳拍开的同时,左掌紧随而至拍向小岛健司胸口。 但出乎意料的是,小岛健司藏在身下的另一只手立刻迎了上来,二人对上一掌,熊老黑如触电般跃开——左掌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只见掌心被划破一道深深的刀口。 与此同时,小岛健司再次逼身欺近,他右手竖起两指,指尖夹着刀片,径直挥向熊老黑咽喉;熊老黑无奈之下再次后退,但小岛健司这一挥落空后便顺势转身,背向熊老黑后又抬起左手,动作与右手如出一辙——双指间刀片掠来! 早在对掌那时熊老黑便知道小岛健司双手皆藏有刀片,于是在退出第一步时便没打算停下,只见他继续往后退去,接连两次将刁钻的锋芒避开。 但就在此时,宫崎空的身影从小岛健司背后闪出,蝴蝶刀化作一点寒光,直刺熊老黑面门! 锐利的刀尖在熊老黑视野中迅速放大,他的瞳孔也紧跟着缩小,千钧一发之时,熊老黑强行下腰,铁板桥牢牢扎在地上,刀锋几乎擦着他的鼻尖而过,但总算惊险避开。 宫崎空全力一刺落空,去势不减与熊老黑擦身而过。 “嚯!” 熊老黑一声大喝弹起,双掌前推探出,就要猛击小岛健司软腹。 小岛健司却不闪避,见熊老黑双掌袭来,也立刻双臂交错下划,指间的刀片划出两道锋芒形成一个大大的x劈向熊老黑手臂。 敌众我寡,熊老黑不愿在这时去跟敌人以伤换伤,于是立刻抽臂回撤。 他且退出一步躲闪锋芒,小岛健司却一言不发继续紧逼,熊老黑便只好再次往后退去——就在这时,身后忽有凉意逼来。 得益于小岛健司的穷追猛打,宫崎空在此刻终于找到了机会。 正是熊老黑抬腿往后重心偏移的间隙,宫崎空悍然出刀,直扎熊老黑脾脏要害! 即使隔着衣服熊老黑都能感觉到寒意,但他脸上却突然露出了狞笑。 间不容发之际,熊老黑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他突然收回刚抬起脚,不退反进,迎着小岛健司的刀片拧腰侧身,在刀片划过他臂膀皮肉时,他的左手也抓住了宫崎空握刀的手腕—— 然后顺势前刺! “噗!” 蝴蝶刀擦着熊老黑的衣服刺过去,猛地扎进小岛健司的小腹。 不给二人反应时间,熊老黑抬腿一脚踹开宫崎空,同时顶肩扛飞了小岛健司。 巷子里,熊老黑站在二人之间,他低头看了眼右臂上的伤,然后又看向二人:“声东击西,小鬼子还给爷爷玩兵法,爷爷这招借刀杀人怎么样?” 受伤不重的宫崎空已经起身,冷冷地盯着熊老黑。 腹部扎着蝴蝶刀的小岛健司捂着伤处半跪在地,大量鲜血顺着伤口渗了出来,很快就将衣服染红。 第265章 恰当的选择 小岛健司的肩膀晃了晃,然后捂着伤口缓缓站起。血液从他的指缝中往外渗出,然后再顺着滴落到地上。 “这个人很强……”除了略微有些喘气外,小岛健司的语气并无太多变化。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熊老黑看向宫崎空:“宫崎君,你走吧,我来拖住他。” 熊老黑闻言眼眸一沉。 宫崎空毫不迟疑,沉声点头道:“嗨,我明白了。” 熊老黑回头看去,宫崎空所处的位置正好就是二人之前打算离开的方向。 “给我演舍生取义呢?”熊老黑舔了舔嘴唇,“一个都别想走。” 说完,他直接朝着宫崎空的方向冲了过去。 但宫崎空根本没有与他交手的意思,掉头就跑。 熊老黑刚刚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小岛健司已经冲到了熊老黑的身后。 熊老黑半道急停,拧腰回身刚猛出拳—— 他的本意是要将小岛健司逼退,但此时小岛健司的动作却无丝毫章法,面对迎面过来的拳头压根不做闪避,就这么用胸膛硬生生接住,然后一把抓住熊老黑的肩膀。 “嘭!” 一声闷响,小岛健司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鲜血从他口中溢出。 然后小岛健司一把拔出腹部扎着的蝴蝶刀,用染血的手紧紧握住,从上方扎向熊老黑的后脖颈。 熊老黑眉毛一竖,反手抓住小岛健司的手臂将他狠狠掼在地上,然后赶紧向小岛健司追去,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脚下突然被绊了个踉跄。 小岛健司尚未起身,双脚却已经绞住熊老黑左腿——要不是熊老黑下盘功夫稳当,这一下就要直接绊倒了。 熊老黑气得狠狠一脚踢向小岛健司的肚子,小岛健司侧卧在地,立刻用双臂招架住,但架不住有伤在身,依旧被这刚猛的力道踢得吐了一大口血。 被如此耽搁下来,熊老黑再抬头看向宫崎空时,发现他已经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巷子出口。 再想追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娘了个腿……”熊老黑骂骂咧咧,一把将小岛健司揪起来抵在墙上,“那是你亲爹啊你这么帮他?” 小岛健司虽然神态狼狈,但眼神依旧平静:“我只是做了最恰当的选择。” “我已经受伤了,就算我和宫崎君能够解决掉你,也会浪费大把时间,为后续的撤离带来不可控的风险。” 熊老黑眯眼问道:“那不也应该是让受伤的同伴先撤离么?” “不对。”小岛健司平静说道,“为什么工厂会淘汰残次品,只保留合格品,却从来没有为了残次品去舍弃合格品的做法?只因为这是正确的方式,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一样。” “而且在近身格斗的评估中我的数据比宫崎君高,所以由我来阻拦你是最正确的选择。” 熊老黑盯着小岛健司的眼睛和他对视,沉默片刻后,熊老黑冷笑道:“我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了。” “清道夫协会……你的代号叫什么?” 小岛健司微微颔首:“牧羊人。” 熊老黑面露怀疑:“这么干脆?” 小岛健司转头看向巷子出口:“呐,因为要拖延时间。” 熊老黑脸色一沉:“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逃?又是谁在追杀你们?” 小岛健司抬眼看向熊老黑:“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他是不可能和九处联手的。” “他?”熊老黑目光如电,“谁?” 小岛健司却闭上了嘴,不再回答了。 “说话!”熊老黑大吼道。 小岛健司眼睑半垂:“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熊老黑眉头紧锁。 “我是说……”小岛健司轻声说道,“……宫崎君,差不多已经安全了。”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话音一落,熊老黑心头警兆突生,他来不及细想,松手后第一时间便往旁边跳开—— “砰!” 枪声骤响,半空中熊老黑虎躯一震,但他动作未停,左右连翻腾挪躲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后面。 侧靠着墙壁,熊老黑松开捂着小腹的手,手掌摊开,入眼处是刺眼的鲜红。 “呼……”熊老黑长出一口气,暗骂自己失了警惕。 这二人先前不开枪是为了不被所谓的那个人发现行迹,但眼下这人分明是已存死志,再加上自己刚才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和所谓的那个人根本没有关系,他没了顾虑,自然不用再把枪藏着捏着。 脑海里正想着,忽然巷子里又响起“砰”的一声枪响。 熊老黑脸色一变,立刻探出身看去,只见小岛健司已经歪身坐在墙边——饮弹自尽了。 “娘了个腿……”熊老黑喃喃骂道。 …… 就如小岛健司“理智”地决定主动留下来拖延一样,已经驾驶轿车离开的宫崎空对此没有丝毫感动,因为他同样知道,他们都只是做出了当下最正确的选择。 宫崎空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尽快把情报带回去。 渡鸦不仅没有死,还和九处搞到一起了。 宫崎空和小岛健司在汉城有属于他们的安全屋,现在宫崎空去的就是那个方向。 轿车顺着公路往南驶去,但没开多久,却遇上了堵车。 宫崎空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没到下班的点,他不禁微微皱眉,考虑着要不要直接弃车步行。 但还没等他作出决定,两个身穿部队军装的西方面孔就从前面走了过来。 宫崎空有些懵,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那两名大兵走到他车边,敲了敲窗户,然后示意他放下车窗。 宫崎空迅速扫了他们一眼,发现大兵们面色严肃,并且腰间还配着枪。 宫崎空脑海中的思绪飞快闪过,缓缓摇下车窗,用英语淡定问道:“什么事?” 他的态度令其中一名军官诧异地挑了挑眉:“你不是高丽人?” 军官的语气使宫崎空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他还是保持着镇定,点头道:“嗯,我是外国游客——有问题吗?” “下车!” 两名军官的态度瞬间变了,他们用严肃的语气喝道,“双手抱头!接受检查!” 宫崎空:“……” 第266章 汇合 两名大兵的手按在后腰上,但凡宫崎空有点多余的动作就要直接掏枪了。 宫崎空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不知不觉握紧了,他仰起头,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嘴里低声吐字:“八嘎……” “下车!”外面,大兵再次大喊,另外一人已经掏出对讲机开始汇报情况了。 宫崎空缓缓抬起双手,然后解开安全带,他的动作很慢,但就在他要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 宫崎空忽然拔枪! “砰!砰!” 连续两枪,精准爆头。 两名大兵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 宫崎空踹开车门走出来,低声骂道:“一群杂碎……”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四周堵满了车,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车主们经过最初的震惊后,终于发出了惊骇的尖叫声,无数人手忙脚乱地从车里钻出来,然后朝着远处跑去。 而在前方设下哨卡的龙山基地大兵队伍也正朝着这边跑来,有人掏出了枪,有人正用对讲机呼叫着支援。 宫崎空抬起枪朝大兵们射击,打头的两人顿时中枪倒地,剩余人赶紧就近找车辆作为掩体躲避。 趁此时,宫崎空抽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 熊老黑没有在原地停留。 他仔细检查了小岛健司的尸体后,并未得到有用信息,于是便快速离开小巷,最后找了家没人的屋子钻进去,简单包扎伤口后顺手找了件外套给自己套在外面作掩饰。 虽然和喜鹊小组失去了联络,但熊老黑至少知道这时不能往城内跑,于是他径直往西面城郊走去,打算先出城再想办法联系喜鹊小组。 和刚刚身上有血腥味那人擦肩而过后,熊老黑又走了十多分钟,忽然听见耳边有个声音在喊他。 “熊老黑。” 这声音熊老黑再熟悉不过,他立刻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 熊老黑低声说道:“你倒是现身啊!” 肩膀一沉,一只手从身后搭上熊老黑的肩膀,一个人突兀地出现在他身边。 尹渔仕奇怪地打量着熊老黑:“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熊老黑一脸晦气地说道:“我遇到两个清道夫,耳麦给打坏了,这不正打算出城么,结果没想到遇见你了——话说你怎么也在这儿?” 尹渔仕被问懵了:“不是你打电话叫我们过来的么?我们到的时候只发现了黄曼淇他们晕倒在原地,你却不在。关组长就带着他们先转移了,让我留下在附近找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熊老黑揉了把脸,“我从朴氏庄园出来后就没见过黄曼淇他们——我才刚到啊!连路都不认识,我上哪儿打电话去?” 尹渔仕的眼神顿时变了:“那么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打的?他还在电话里冒充了你。” 熊老黑脸色微微发白:“黄曼淇他们怎么样?” 尹渔仕皱眉沉思:“只是昏迷,没有大碍。” 熊老黑吐出一口气:“那就好,等他们醒了问他们吧。” 尹渔仕吸了吸鼻子,看向熊老黑:“你受伤了?” 熊老黑摆了摆手:“还能撑住。” “那就走吧。”尹渔仕托住熊老黑的手臂,“先去和他们汇合。” 很快,尹渔仕领着熊老黑来到附近九处的落脚点。 按照特定规律敲了门,没多久门从里面打开,关玉树出现在二人面前。 关玉树先是朝尹渔仕点头,然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熊老黑:“这次总该没错了,你就是熊香兰同志吧。” 熊老黑:“……” 尹渔仕站出来岔开了这个话题:“他受伤了,先治疗——黄曼淇他们醒了吗?” 关玉树点头道:“都醒了,我正在了解情况,你也过来听一下吧。” 说罢,他朝屋内的马尚征招手:“老马,这里有伤员,来处理一下。” 熊老黑被马尚征扶着朝屋内走去,关玉树关上门,和尹渔仕一起跟在他们身后。 四人走进屋内,屋内的其余人都围着一张桌子坐着。 黄曼淇当先抬起头喊道:“老黑!你怎么样?” 熊老黑摆了摆手,被马尚征扶着走向一旁去处理伤口。 关玉树拍了拍手:“无关的等会儿再聊,我们先复盘任务。” 说罢,他指向黄曼淇:“曼淇,你继续说。” 黄曼淇点头示意:“……就是在你们找到我们的巷子里,那个人就是在那时突然动手的。说来也怪我,我当时不该直接说出马上就要和你们汇合了。所以他当时应该是觉得装不下去了,所以才选择了直接动手。” “但实话实说,我和老杜小崔三个,在他面前几乎毫无还手能力,我感觉仿佛是一眨眼就被撂倒了。从这一点来看,我认为他之前说的是实话——黑冢确实是被他干掉的。” “哦还有,他就是之前暗杀朴奎民的人,我昨天和虞红豆接头时在照片上见过他的脸,这一点我也可以确定。” 这时,旁边沙发上的熊老黑举起手:“我也确认过了,在楼顶开枪的那两个人是清道夫协会派来的,从行为逻辑来分析的话,那个冒充我的人确实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真正暗杀者。” 坐在他旁边的马尚征正用镊子帮他取子弹,他无奈地拍了下熊老黑:“坐好,别乱动。” “连黑冢都被派来狙击他……”关玉树摩挲着下巴,“这人跟清道夫协会得多大仇啊?” 黄曼淇也拖着脸颊想道:“而且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朴氏去的……朴氏,清道夫协会,最近好像也没听说谁跟这俩结仇呀。” 尹渔仕闻言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其他人,然后指向自己:“……咱们九处?” 其余人顿时愣住了。 熊老黑恍然大悟,他一拍大腿:“嘿!还真是!” 其余人纷纷看向尹渔仕,等着他的解释。 “咳,”尹渔仕清了清嗓子,“你们在国外所以不清楚,就年前的事,朴氏财团以商务合作的名义派遣了一个团队入境,结果他们在中海闹出了很大动静,绑架了一名中海分部的编外人员,以此为要挟勒令分部那边用一份情报去交换人质,好在最后把人救下来了……所以如果真要这么算,好像就咱们九处符合要求。” 崔游微微张嘴:“难不成还真是自己人?” 马尚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想屁吃,自己人为什么不和咱们相认?还用得着冒充熊香兰?” 熊老黑:“……” 黄曼淇打断道:“肯定不是自己人,但他没有对我们下杀手也是真的。” 她迟疑片刻后看向了关玉树:“而且,他在打晕我前还特意让我带了一句话回来……” 关玉树被看得莫名其妙:“盯着我干什么,你倒是说呀。” 黄曼淇翻了个白眼,道:“他让我把话带给领导——这里就只有你官最大。” “领导?所以他到底说什么了?”关玉树皱眉道。 “他说,”黄曼淇抿了抿嘴。 “……让咱们九处少加点班。” 第267章 捡来的 房间里陷入沉默。 关玉树微微眯着眼,面色阴沉:“这算什么?” “明目张胆地挑衅?” “呵,”他冷笑一声,“这不就是在阴阳怪气地讽刺咱们九处爱多管闲事么。” 黄曼淇耸然一惊:“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马尚征出声提醒道:“别想太多,就算他不是自己人,但从他对曼淇他们手下留情这一点看,至少不是站在咱们对立面的。” 这时,关玉树放在手边的电话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后面色凝重地放下电话:“刚刚收到线人消息,龙山基地和一名持枪亚洲男性发生激烈冲突,龙山基地被打死了不少人,但在围攻中持枪男性也中枪受伤,后在追捕中失去踪迹。” 说完,其余人不约而同看向黄曼淇。 黄曼淇抬起头:“难道是……” 熊老黑突然又举起手来:“那个,能不能问一下交火地点在哪里?” 关玉树答道:“城南方向,据称第一现场在通往城中的公路上,当时的目击者很多,不少人都看见这人是从车上下来的。” 熊老黑苦笑道:“那我知道是谁了——跟我交手的那俩清道夫逃走了一个。” “无妨。”关玉树摆手道,“那个人的身份现目前不重要,但对我们影响最大的是龙山基地现在的行动。” “老马和尹渔仕在龙山基地弄死了几名鹰崽子,我还搞到了一份白头鹰的机密情报,所以才导致了龙山基地现在的反应这么大,他们正在全城搜捕可疑人员,外国人更是他们的着重怀疑对象。” “高丽官方这次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来想借着游行活动的机会向龙山基地和财团施压,却没想到害得龙山基地遭到了如此严重的损失,所以为了将功补过,高丽官方现在也全方位地配合着龙山基地展开行动。”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还未真的安全,所以短暂休整后,我们要立刻出城。” …… 喜鹊小组后续会作何安排,暂且按下不提。 柳学冬一路悠悠哉哉,一边哼着歌一边回到了安全屋。 由于他这一路都是步行的缘故,并不引人注意的同时,也没有遭遇宫崎空碰上的沿路哨卡。 随着这次计划的大获成功,老柳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现在只需要等找到机会联系上兰斯,让他把资料发过来就好。 脱掉衣服,柳学冬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然后披着浴袍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顺手按下电视遥控器的开关,老柳开始给自己身上的淤青上药。 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报紧急新闻,说是一名亚洲男子持枪伤人,警务部正在和龙山基地的部队联手追缉犯人,望广大市民注意安全,若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报警。 柳学冬喃喃自语:“怎么又有通缉犯……” 老柳正怀疑这件事跟自己有没有关系时,姜屿烈突然打来了电话。 “老板……”姜屿烈在那头龇着牙花,“我这儿逮住个人,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 江北皇宫二层,原本朴勇宰的专属包房现在已经是姜屿烈的了。 等柳学冬来到这里时已经临近吃晚饭的时间。 在两名野火帮小弟的带领下,柳学冬推开包房门。 包房里,姜屿烈和尹孝宏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二人对面靠墙的位置有个人被绑在椅子上,此时正昏迷着。 这人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多处受伤,但大多数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 正是宫崎空。 看见柳学冬进来,姜屿烈和尹孝宏赶紧起身,向柳学冬点头致意。 柳学冬指了指椅子上的人:“什么情况?” 姜屿烈目光狠戾地扫了一眼椅子上的宫崎空:“捡了个烫手山芋。” 尹孝宏帮忙解释道:“这家伙被人追杀,逃进了野火帮的地盘,手下的人在一条巷子里发现了他,结果没想到这家伙是个硬茬子,话还没搭上一句他就朝我们的人开枪,打死了两个小弟。” “幸好他受伤严重,没折腾多久就自己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然后就被小弟给绑这来了。” “我们怕他死了,就先帮他包扎了一下,暂时把命吊着。” 柳学冬仔细端详起椅子上的宫崎空:“他难道就是新闻里那个通缉犯?” 尹孝宏苦笑着点头:“您也看了吗,没错,就是他。” 姜屿烈接道:“开始我们还不知道,后来派人去简单查了查,这才发现原来是把通缉犯给绑来了。不过新闻上并没有说实话,这家伙其实是龙山基地点名要的人,而且好像和今天的游行暴动有关系。” “哦?”柳学冬眼皮一抬,“先弄醒,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姜屿烈吩咐下去,没多久就有小弟提着一大桶掺了冰块的水进来,放到宫崎空面前,然后粗暴地将他的头按进水里。 短短两秒过后,宫崎空突然挣扎起来,但他的四肢都被牢牢捆在椅子上,所以一切都显得徒劳。 又按了一会儿,姜屿烈轻轻抬手,小弟拽着宫崎空的衣服将他拖了起来。 “咳——咳咳……”宫崎空剧烈咳嗽着,他努力抬起头,凶狠的目光从包房里众人身上扫过,但在落到柳学冬脸上时,他浑身骤然僵住了。 “渡鸦……”宫崎空下意识说出了那个代号。 柳学冬目光一凝:“……嗯?” 这一刻,随着这一声“渡鸦”喊出来,所有事情在老柳脑海里终于全部串联了起来。 柳学冬轻声笑了:“原来那一枪是你开的……我是说怎么回事,我都从朴氏庄园走回安全屋了偷袭我的人都还不现身,合着是跟龙山基地玩躲猫猫去了。” 在看到柳学冬的那一刻,宫崎空也看开了——这一路上都白折腾了,到头来还是活不了。 于是他也冷笑道:“我也没想到,渡鸦前辈居然会舍弃尊严和特管九处联手。” “……” 柳学冬微微张嘴,一时不知是该说“你知道得太多了”,还是“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第268章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柳学冬走过去掰住宫崎空的下颚,来回摆弄端详,时而又用手在他脸上捏来捏去,半晌后,柳学冬把手松开:“没有易容,说明我确实没见过你——你是东瀛分部的后起之秀?” 宫崎空咧嘴道:“哈,能得到渡鸦前辈这样夸奖,还真是值了呢。” “懒得问了。” 东瀛人这种恶劣的性格柳学冬简直快习以为常了,他随意地挥了挥手:“杀了吧。” 话音落下,姜屿烈直截了当掏出枪来,“咔哒”一声上膛,然后扣下扳机。 “砰!” 血花在宫崎空的胸口绽开,他的眼中迅速失去神采。 柳学冬确实是懒得问了——和塔纳托斯的谈判已经成功,想要的资料也拿到了手,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大圆满结局,根本没必要再把心思放到这种小鱼身上。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归正常生活。 “尸体怎么处理?”姜屿烈打断了柳学冬的畅想。 柳学冬沉吟了一下:“我本来是打算让你把这人当做投名状交给龙山基地的,不过他话太密了……不知道交一具尸体上去龙山基地还认不认?” “投名状?”姜屿烈一愣,“您要离开了吗?” 柳学冬瞥着姜屿烈:“怎么?难道还要我留下来帮你一路当上高丽总统么?” 姜屿烈苦笑着:“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柳学冬摆手,“你也不是那块料。” 姜屿烈:“……” 柳学冬在沙发上坐下来,施施然点起一支香烟:“虽然朴氏没了,但没个靠山你也保不住现在吃下来的这些地盘,本来我是不打算管的,但既然靠山自己送上门来了,也没道理不要。” “经过这次游行,高丽官方和龙山基地就算没到撕破脸的地步,但也肯定有了间隙。这时你带着这具尸体去找龙山基地谈,他们没理由拒绝你这个能在灰色地带帮他们办事的人。”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野火帮足够干净——我是指野火帮背后没有其他势力插手;而且野火帮现在也具备帮龙山基地办事的实力。” “这个‘合作’如果谈成了,野火帮以后在高丽暴力社团这块儿就几乎可以横着走了,毕竟就算是财阀也不愿意招惹龙山基地。” 旁边的尹孝宏双眼顿时亮了。 但姜屿烈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柳学冬的脸色:“您是要我真心实意地向龙山基地投诚,还是……” 柳学冬淡淡看了他一眼:“难道以后我让你在龙山基地安炸弹你就真的敢做?” 姜屿烈面色一肃:“我不敢保证能成功,但我会尽力去做的。” 柳学冬笑着摇了摇头:“随便你吧,我反而希望以后再也没有能用得上你的时候。” 姜屿烈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 柳学冬弹掉烟灰,换了话题:“我要去大夏,越快越好,有路子么?” “有,”姜屿烈赶紧应道,“您稍等,我问问。” 说罢,他拿起电话走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里,柳学冬惬意地仰靠在沙发里,他望着宫崎空的尸体,思维渐渐发散,嘴角也不知不觉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柳学冬此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放松——这种无债一身轻的感觉,就仿佛整个人自由自在地飘在天上。 算算日子,从他离开游轮那晚起,到今天把所有事情一并解决干净,前后也不过一个月出头的时间。 就突出两个字——效率。 如果把这趟“出差”当做一个任务来看待,即使是放在柳学冬当执行官那会儿,也算是完成得极其出彩的。 如果非要找一个美中不足的点,那就是柳学冬还没想好跟红豆解释的理由。 没等多久,包房门被推开,姜屿烈快步走到柳学冬面前:“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就能出发,一切顺利的话您明天就能抵达大夏沿海。” 柳学冬心情愉快,面带笑意随口问了一句:“我该在哪儿上船?” 姜屿烈点头:“仁钏港口。” “港口?” 柳学冬一愣,心里寻思这高丽的蛇头已经这么嚣张了么,居然都敢直接在港口上客了? 姜屿烈一看柳学冬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岔了,赶紧解释道:“不是偷渡船,是大型捕鱼船,今晚您过去会有人带您上船,海关检查那边也会帮你一应解决。” 柳学冬面露疑惑:“然后呢?你打算把我放在公海然后游回大夏么?” 姜屿烈哭笑不得:“怎么可能。” “等明天到了公海,会有一艘从大夏来的捕鱼船和这边的船汇合,到时候你就换乘那艘船,它会负责把您安全送到大夏——只不过大夏那边只能把您送到沿海区域,您需要自己游上岸。” “您可以放心,这两艘船都是自己人。” 柳学冬喃喃道:“这倒是比我想象中方便多了。” 姜屿烈解释道:“只是凑巧罢了。高丽这艘船不用多说,大夏那边的船其实是我妹夫的——我妹妹就是从新罗跑去大夏的,然后在那边嫁了人。这两艘船都是记录在册的正规外海捕鱼船,通常来讲这种大型捕鱼船一出海就是半个月起步,哪怕出去跑个大半年也都是正常的,在海上别说有人关注了,如果没有无线电和卫星电话,想给岸上通个信都没办法。” “高丽出海检查这边我有路子打点,所以送您上船一点问题都没有;唯一可能会有风险的反而是大夏入境那边,所以我才说没法把您送上岸,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在沿海区域把您放下来。” 柳学冬恍然点了点头。 要不怎么说还是地头蛇办法多呢,像野火帮这种规模的社团如果放在大夏,估计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但架不住高丽就这么丁点儿大的地方,野火帮能说上话插上手的地方自然就多了。 想着想着,柳学冬却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 忽然,柳学冬脑海中有思绪一闪而过,他猛地一下起身,激动得抓住姜屿烈的手。 姜屿烈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刚刚说什么……” “……半年不回家也很正常?” 第269章 麻烦和不麻烦 是夜,仁钏港口。 姜屿烈带着尹孝宏,亲自开车将柳学冬送到了这里,然后又目送着他上了船。 站在岸边,姜屿烈向甲板上的柳学冬挥手告别,柳学冬远远冲他微微颔首,然后转头走向了船舱。 “屿烈哥,这下我们真的要发达了。”尹孝宏此时此刻终于无需再按捺激动的心情,他狠狠挥了下拳头,“有龙山基地做靠山,以后就算是警务部想动我们也得掂量掂量。” 姜屿烈一时没有接话,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大船,半晌后他低头摸出烟盒,从烟盒里抽出两支来,顺手给旁边的尹渔仕也递了一支:“那个女明星,我记得好像是叫……宋雅珍?你要是喜欢,以后也不用再藏着她了。” 尹孝宏接过烟,开心笑着:“哈哈,等和龙山基地谈妥了,天堂山庄的金东赫会恨不得直接把她送给我。” 姜屿烈打断道:“不过孝宏,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尹孝宏闻言顿时愣了一下。 姜屿烈掏出打火机,打了几下却都被海风吹灭了。 他低下头往尹孝宏身边凑了凑,尹孝宏伸出手拢住,火苗窜起,二人就着火一起点燃了香烟。 一股烟柱从姜屿烈嘴里吐出,很快被海风吹散。 此时他终于继续说道:“我们从来都没有靠山,以后也不会有。” 姜屿烈嘴里叼着烟,朝大船扬了扬下巴:“只有一位贵人。” “这件事我们要记在心里,也要把它永远烂在肚子里。” 尹孝宏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不管是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替他办事的——包括这次和龙山基地搭上线。” 姜屿烈无奈一笑,他摇头道:“不,你想多了,他不是让我们去当卧底之类,他只是单纯地送了野火帮一条飞黄腾达的路子……他之前那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哪句话?”尹孝宏想了想。 姜屿烈抿了抿嘴:“他说,希望以后再也没有能用得上野火帮的地方。” 尹孝宏一怔:“我以为是客套话。” 姜屿烈缓缓摇头:“不是,” “你仔细想想,直到此时此刻,我们却依然未能得知他的名字。” “所以他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 尹孝宏终于懂了,他抬起头望向大船,喃喃道。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不想和我们扯上关系。” …… “嘟——” 随着汽笛声飘扬在海面上空,预示着这艘大型捕鱼船即将起航离港了。 柳学冬没带太多行李,全身上下只有一个防水包,里面装着些干粮和一瓶矿泉水。 捕鱼船上已经给柳学冬准备好了专门的舱室,柳学冬把行李放回房间后就回到了甲板上。 船长是一名有些矮胖的中年男人,由于常年出海的缘故,皮肤晒得黝黑。 他本来正坐在甲板上抽烟,见到柳学冬出来,便赶紧起身迎了上来,一边客气地点头一边问候:“老板,屿烈哥把情况都跟我说了,我们差不多明天上午就能抵达指定海域,到时候会有大夏那边的捕鱼船来跟我们接头。” 柳学冬也客气地回道:“感谢感谢——你们一年四季都在海上一定很辛苦吧?” 船长直愣愣看着柳学冬,没想到这位老板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呃,辛苦是肯定的,但出一趟海运气好的话也能挣不少。” “哦——”柳学冬似懂非懂地点头,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问题。 “你们捕捞的流程是什么样的?” “捕鱼一般用什么专业设备?” “捕鱼地点的选址是怎么确定的?” “捕捞得到的渔获一般怎么处理?” “捕鱼船上的人员分工怎么安排?” “如果遇到有人生病你们会采取哪种治疗手段?” “如果一个普通人在船上连续待一个月是否会留下比较明显的体貌特征?” 船长微微张嘴,大脑有些宕机,他心里寻思这人不会是也打算搞一艘船来抢生意吧。 船长摇了摇头,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开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答起柳学冬的疑惑。 …… 休息一夜后,柳学冬在舱室床上睁开眼,推门出去天已经大亮。 简单洗漱一番,柳学冬来到甲板上,恰巧船长也刚从驾驶舱出来。 他冲柳学冬点头致意:“我们已经抵达指定海域,估计要不了多久大夏的船也该到了。” 柳学冬在甲板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吃起自带的干粮,船长则回到了驾驶舱。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船长再次从驾驶舱出来,他朝柳学冬喊道:“我收到无线电,他们到了!” 柳学冬站起身环顾海面,果然看见西南面大海上出现了一艘大船,正在向这边靠近。 等双方距离差不多后,船长走过来,对柳学冬说道:“老板,接下来得麻烦你自己游过去了,船太大,没法靠太近。” 柳学冬点头表示明白,他把防水包挎在脖子上,然后冲船长打了个招呼后,一个纵身跳下了船。 船长站在船舷上探头张望,却迟迟没看到柳学冬浮上来。 没过多久,远处海面上一个身影破水而出,他双臂搅动,掀起浪花,如一条大鱼般快速向远处的捕鱼船游去。 来自大夏的捕鱼船此时也放下了悬梯,柳学冬游到船边后一把抓住梯子,甲板上的两名船工搬动绞盘,将柳学冬拖了上来。 一名小麦色皮肤的女人率先迎向了浑身湿漉漉的柳学冬。 她捧着一条浴巾走到柳学冬身边,然后替他披上。 “谢谢。”柳学冬看了她一眼,从她的眼眉间认出这位多半就是姜屿烈的妹妹。 “我叫姜秀莉,是屿烈哥的妹妹。” 女人主动说起,用的是高丽语。 说罢,她又指向后面,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皮肤黝黑的精瘦男人,也不知道是显老还是怎么回事,男人看上去比姜秀莉大了将近20岁。 姜秀莉介绍道:“这位是我丈夫,也是这艘船的船长。” 精瘦男人似乎不善言辞,将柳学冬看过来,也只是拘谨地朝他点了点头。 但柳学冬却突然激动了,他快步走上前去,握住精瘦男人的手,用汉语喊道:“老乡!” 精瘦男人顿时一愣,下意识问道:“你是大夏人?” 柳学冬握着他的手使劲摇了摇:“谁说不是呢!” 精瘦男人一见柳学冬这么激动,顿时表情也严肃了:“兄弟,在高丽吃了不少苦吧。” “谁说不是呢!”柳学冬满腔感动,“老哥哥,这次可真的要麻烦你了。” 精瘦男人赶紧拍了拍柳学冬的肩膀:“不麻烦不麻烦,不就接个人么,哥哥我这就送你回家。” “还是麻烦的,”柳学冬话锋一转。 “来,我们先对个口供。” 第270章 近乡情怯 “嘶——呼……” 甲板上,精瘦的船长邵国兴吐出长长的烟柱。 他双臂搭在船舷上,手指夹着香烟,望着远处的海面出神,不知想着什么。 过了许久,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终于开口了。 “也就是说,你在高丽有个闹掰了的女性朋友,她知道你结婚后想要利用这段关系要挟你,你为了不被现在的老婆知道,就故意失踪了一个月,其实是跑去高丽和她说分手。” 柳学冬连连点头。 邵国兴继续说道:“但你老婆不知道这件事,她以为你遭遇海难死了。现在你事情解决完了,想要回国了,所以为了继续把事情瞒下去,你打算告诉她自己在海上漂着的时候被我救了起来,然后就跟着我的船出海,直到今天才回来?” 柳学冬连连点头。 邵国兴张了张嘴,迟疑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兄弟,你生活挺精彩啊。” 柳学冬拉开防水包的拉链,从夹层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不动声色地塞进他手里:“老哥哥,大家都是男人,理解一下。” 这张卡是姜屿烈给的,里面是一亿韩元。 “咳,”老邵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把卡收进裤兜里,他苦笑道,“理解,能理解。可问题是你这故事要圆得回来才行。” “要是你老婆问起,你为什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你怎么说?” 柳学冬一摊手:“电话掉海里进水了。” 老邵又问:“那你上船后为什么不借其他人的电话?” 柳学冬憨厚一笑:“号码全在电话里存着,我脑子里又没记——再说了,大海上不是没信号么。” 老邵指了指身后的驾驶舱:“大型捕鱼船上都配着卫星电话,你完全可以联系岸上的管理局,再让管理局帮你报平安。” 柳学冬又笑了:“我是被你们从海里捞上来的,在海里泡那么久,有个头疼发热脱水昏迷的症状很正常吧?你们悉心照料了我好几天,等我终于醒过来后船却已经到外海了,这时候要是直接返航那可得亏不少钱,你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这么自私?” 老邵还想说话,却又被柳学冬打断:“实在不行还可以说遭遇恶劣天气导致无线电损坏了嘛。” 老邵哭笑不得:“你了解得还挺细致——做了不少功课吧?” 柳学冬谦虚一笑:“活到老学到老。” 老邵竖起大拇指:“既然你一切都考虑好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柳学冬感激地握住他的手:“谢谢,谢谢。哦对了,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一下老哥哥。” “嗯?”老邵抬眼看过来。 柳学冬摸了摸鼻子:“我家那位是吃公家饭的,职业病,多疑习惯了,要是到时候她亲自过问起来,老哥哥你可悠着点,可别她把那身皮一披上,你就吓得什么都交代了。” “你放心!”老邵拍着胸脯,“我心里有数,一码归一码,就算她是吃公家饭的,但在这件事上,咱们都是男人,我肯定得帮你。” “有老哥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柳学冬开心地笑了。 老邵揽住柳学冬的肩膀:“既然要做就把事情做细,一会儿我带你在船上逛逛,把船上的人都认识一下,事后我会跟他们详细交代的,保证不会有人说漏嘴。” 当天下午,大船返航。 柳学冬无法随船返港,他得提前下船,然后洑水上岸。 在进入领海线后,邵国兴就跟柳学冬提起了这件事。 柳学冬对此也表示理解,这种大型捕鱼船出一趟海确实挣得多,但每次出港返港要面临的各种检查也十分繁琐,从海关检查到边防检查,好不容易检查完可以靠岸了,还要等着检疫局上船来检查,等检疫局检查完了,船员却依然不能下船,因为后面还有移民局,卫检部,海事局的检查。 与其留在船上玩躲猫猫,柳学冬更宁愿游泳。 “你的水性怎么样?”老邵问道。 “我这艘船要回苔州,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把你中途放下来,只不过要游一段不短的距离才能上岸,你要是觉得吃力,我这儿能给你提供一套潜水设备。” “不用。”柳学冬摆手拒绝了。 时间刚过六点时,天就已经完全黑了。 柳学冬在甲板上跟老邵挥手告别,他将老邵给的现金和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装进防水包里,然后转身跳入大海。 …… 夜色下,一片无人的滩涂上,水面波光粼粼。 随着一阵水花翻涌声响起,一道人影破水而出,踩着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岸。 就和去时一样,柳学冬浑身湿透,唯一不同的是他此时轻松的心情。 抖了抖身上的水,柳学冬横跨滩涂,向着远处的城市走去。 由于他浑身湿透的形象太过突兀,一路上倒是也引来了不少人侧目,但柳学冬都没有理会,在路边的便利店问了路后,他来到了一条夜市街。 柳学冬在一个地摊上买了几件便宜衣服,然后找了个公共厕所给自己换上,再出来时,除了头发还未干透外,他身上已无异常之处。 站在街头,柳学冬没来由地有些纠结。 他身上没有身份证,所以没法住酒店;但一想到要不要直接打车回中海时,他突然又有些退缩了。 最后,柳学冬找了家不需要身份证的小宾馆开了间房——他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回家。 清晨,柳学冬睁开双眼,眼球里带着淡淡的血丝。 他居然难得的没有睡好——昨晚一闭眼就想到明天即将到家的情景,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脏仿佛被攥紧了。 柳学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紧张感。 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 柳学冬吐出一口气,翻身起床,简单冲了个澡,洗漱完毕后,柳学冬退房从宾馆出来,站在路边打车。 这个点还没到高峰期,很快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了柳学冬面前。 柳学冬坐进副驾驶:“去中海。” 司机顿时一愣:“中海?” 柳学冬点头:“多少钱?” 司机咂摸了一下嘴:“这一跑少说四个小时,我就不给你打卡了,你给个2000吧,毕竟我还得回来。” 柳学冬下意识就想讲价,但转念一想又没了兴头,他从兜里摸出现金数了数,刚好两千多三十多块钱。 他数了两千出来,递给司机:“走吧。” 第271章 回家的钥匙 出租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随着时间推移,柳学冬距离中海越来越近。 而随着他和中海的距离越来越近,柳学冬也愈发地坐立不安起来。 他时而望向窗外的景色发神,时而对着车窗整理一下头发,时而又看一眼中控台的时间显示,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躁却又无所事事的状态。 从上车起,司机试着跟柳学冬搭过话,但见柳学冬一直心不在焉,后来也就不开口了。 但现在他终于忍不住笑了笑:“老弟,在外地打工的吧?” 柳学冬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司机顿时笑得更得意了:“我一看你就知道,一定是很久没回家了吧。” 柳学冬看着窗外:“嗯……对我来说确实挺久了。” “别把自己搞那么紧张,”司机乐呵呵地说道,“其实每个人都这样,近乡情怯嘛,很正常。” 『近乡情怯?』 柳学冬愣了一下,随即表情又立刻变得严肃。 『我竟然会近乡情怯?』 柳学冬情不自禁按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心跳。 确实比平时要快一些。 “原来是这种感觉……”柳学冬喃喃自语。 见柳学冬出神,司机也识时务地不再言语。 运气比较好,没遇上堵车。 在时间刚过十一点时,出租车停在了幸福花园小区的大门外。 从车上下来,柳学冬站在门外朝里面望去,远远已经能望见“闻舒心理诊疗”这几个字的招牌,以及因为天冷落叶导致枝蔓稀疏的满墙爬山虎。 深呼吸一口气,柳学冬走进了小区。 他的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 见到她们第一句该说什么? 如果主动抱一下是不是会比较契合激动的心情? 要是红豆不信自己那套说辞怎么办? 如果小茶一言不合就哭怎么办? 电视剧里这种情况女主一般都会扇男的耳光,要是红豆也这样,那我是还手还是不还手? 要是小茶一哭把红豆也带着哭了,那我该跟着哭还是该安慰她们? 不知不觉中,柳学冬一抬头,才发现已经走到单元楼下了。 这个时间,已经有不少人家开始生火做饭了,饭菜的香气飘来,柳学冬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们应该也在煮饭了吧。』 柳学冬舔了舔嘴唇,再次深呼吸,然后走进楼道。 上楼。 即使已经做过三番五次的心理建设,但柳学冬每迈出一步,都感觉脚下变得沉重一分。 终于来到六楼。 站在自己家门外,看着门上贴着的“福”字,柳学冬却迟迟没敢敲门。 『最后一次。』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说道,然后做了最后一次深呼吸。 随着一口长气吐出,柳学冬抬起手,敲门。 “咚咚咚。” 三下敲完,他立刻收回手站好——他甚至不敢敲太重了。 趁着等待的片刻功夫,柳学冬整理了一下衣领。 半晌后,无事发生。 屋内静悄悄的。 柳学冬眨了眨眼,再次抬手敲门。 “咚咚咚。” 又是半晌,依然无人开门。 柳学冬脸上的表情逐渐凝滞。 正想继续挣扎一下,再次敲门时,对面的房门却打开了。 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打开门,看向柳学冬。 “柳医生?” 柳学冬回头冲她点头:“郑阿姨,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郑老太太往下压了压老花镜,目光从眼镜上方看向柳学冬:“小暻姑娘说你出远门了,怎么突然回来了——你没带钥匙呀柳医生。” 柳学冬苦笑道:“嗯……钥匙丢了。” “哎哟,那可不好了呀。”老太太说道,“小虞她们不在家的呀,昨天我回来在楼道碰见她们,我听见她们说今天要出去旅游的呀。” “……” 柳学冬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呵。” “你赶紧给小虞她们打电话呀,实在不行你就找开锁公司吧,家里没人的。”老太太丢下这句话,关门进了屋。 柳学冬转过身,重新看了一眼紧闭的家门,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倒是记得虞红豆的电话,可问题是他现在的人设是“由于记不住电话所以失踪一个月终于回归的柳医生”,所以这电话是肯定不能打的,不然后面圆不回来。 柳学冬摸了摸口袋,全身上下就只剩三十块钱了,他打算先去小区外面吃碗面把午饭对付了。 重新下楼,柳学冬从楼道里出来,看向自己的车位。 车位上空荡荡的。 看来她们的计划是自驾游。 柳学冬无奈地笑了。 他摇了摇头,走向小区大门。 转身,抬头。 柳学冬僵在了原地。 在距离他不到五米远的地方,虞红豆就站在那处空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她穿着浅灰色的风衣,里面是深色的修身高领毛衣,下面是浅色的直筒裤,挎着一个棕色的小羊皮包,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一如既往地干练简洁。 风吹起她的衣摆,几缕未扎好的发丝从耳畔垂下,拂过她的脸颊,却没让她的表情出现丝毫变化,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柳学冬一个人,使她目不转睛。 不知过了多久,柳学冬的瞳孔一颤,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头顶。 “我……我没钥匙。” 虞红豆蓦然回神,眼神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她仓促且小声说道:“哦……哦,我带了。” 说罢,她赶紧低下头,在包里翻找起来。 她想尽量营造出正常的气氛,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翻找的动作却透着慌乱,整只手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找,找到了……”虞红豆挤出一个笑容,抓住钥匙串从包里伸出手。 “啪嗒!” 手没拿稳,钥匙掉在地上。 虞红豆赶紧蹲下身去捡,手指刚碰到钥匙,一只熟悉的手从面前伸了过来,先她一步抓住了钥匙。 “我来就好。”柳学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虞红豆感觉手臂被扶住,然后被托着站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柳学冬的脸。 柳学冬却不敢看她,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钥匙。 “你们不是去旅游了么?”柳学冬语气平和,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虞红豆把发丝捋向耳后,目光移开,“出门太急,我忘带钱包了。” 他们都默契地维持着平静的语气。 找了许久,柳学冬终于从三把钥匙中找出了那把家门钥匙,他仿佛随口发问:“小暻呢?” 虞红豆也随口答着:“在外面车上。” 好似平淡生活里的随意聊天。 “呃……”柳学冬顿了顿,“那你们还去吗?” 话音刚落,急促的奔跑声响起。 柳学冬愕然抬头,虞红豆刚回头看向身后,一道身影带起一阵香风与她擦肩而过。 “柳学冬!” 柳学冬刚抬起头,一具柔软的身躯就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 第272章 家的痕迹 “唔!” 柳学冬被撞得退了一步,下意识将胧月暻揽住,胧月暻却像条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两条大腿紧紧箍住柳学冬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柳学冬怕胧月暻摔下去,赶紧伸手托住她的臀尖。 这时柳学冬才有功夫好好看看这个激动的女人。 她穿了一身印花大长裙,外面套着羽绒服,俨然是好好打扮过一番,但此时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下来。”柳学冬拍了拍她的背。 胧月暻假装没听见,一点没动弹,但埋在柳学冬肩膀上的小脸却不知不觉染上了红晕。 柳学冬满脸无奈,腾出手托住胧月暻的腋窝,将她强行拽了下来,然后放到地上。 胧月暻脚一沾地,立刻背过身双手捂脸,当起了鸵鸟。 “呵……”柳学冬干笑一声,看向虞红豆,“那个,先回家?” 虞红豆却还是那副愣愣的状态,眼神时而恍惚,似乎还没从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中回过神来。 听见柳学冬发问,虞红豆迟钝了两秒,才点了点头:“哦……好。” 柳学冬无奈一笑,却没想到虞红豆的表现连自己都不如。 他掂了掂手里的钥匙,走过去牵起虞红豆,路过胧月暻时伸出手指往她腰间软肉一戳。 “呀!”胧月暻吃不住痒,小小惊呼一声。 “走了。”柳学冬喊道。 说罢,他拉着虞红豆率先走进了楼道。 …… 开门,回家。 柳学冬站在玄关,发现自己的拖鞋依旧摆在原位仿佛一直没有动过,但却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一点灰尘,显然是不久前才清洗过。 他拿出拖鞋放下,默默换上后走进客厅,视线将屋内陈设扫过,将一切收入眼底。 茶几上的杯子倒扣在托盘里,和茶具一起用白纱罩着;餐桌两旁的椅子整齐收进桌子下,桌面干净得可以反光;沙发上的抱枕收捡得井井有条,毛毯叠好放在一旁,对面的电视柜上摆着大块头的38寸彩电——这还是柳学冬前年亲自去挑选的最新款,当时销售员信誓旦旦地说着这电视有多好,结果才买来没几个月,液晶电视就普及了。 电视头上放置着dvd影碟机,电视柜两旁摆着一些杂物,像胧月暻的教材书,盒装电影碟片,都整齐地码在一旁。 角落里的座机电话上蒙着白纱,旁边摆着笔记本。 正午的阳关透过纱窗洒在地板上,给客厅镀上了一层暖色,金黄的光晕中,空气里漂着细细的微尘。 看着眼前温馨熟悉的景象,柳学冬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一切都没变。 真好。 柳学冬脱下外套,将其挂在沙发旁边的衣架上,然后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虞红豆跟在他后面,在沙发旁站定,她伸手摸了摸衣架上刚挂上去的外套——她能看出这是一件才买不久的衣服,但指尖传来的质感却也告诉着她,这是件很廉价的衣服。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打断了虞红豆的出神——是胧月暻磨磨蹭蹭地上来了。 胧月暻换上拖鞋,从玄关的拐角探出头朝客厅张望,却正好和低头看过来的虞红豆视线对上。 她做贼心虚似的移开目光,低着头挪着步子走进来,站到虞红豆身边。 她俩并肩站在沙发边上,这一幕就好像她俩是犯了错的学生,等着坐在那儿的“柳老师”训话一般。 柳学冬盯着茶几桌面不说话,客厅里安静了数秒,柳学冬终于开口:“我给你们说说我这段时间都……” “不用!” 虞红豆突然打断,柳学冬愕然转头看去,二人目光对上。 虞红豆的右手背在身后,不安地攥紧了拳头,掌心微微见汗。 她嘴唇翕动,顿了顿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是说,不急。要不你先洗个澡,换件衣服吧。” 柳学冬愣了一下,迟疑片刻后还是点头了:“好。” 说罢,他起身朝卧室走去。 虞红豆在衣服上迅速擦拭掉掌心的汗,从后面跟上:“浴巾还是在卫生间柜子里,我去帮你准备衣服。” 尴尬沉闷的气氛被打破,胧月暻也展颜笑了:“那我去做饭。” …… 卫生间里,柳学冬关好门后褪去衣服,打开热水开关,站到莲蓬头下,任由水线扑面淋湿头发。 水气迅速蒸腾。 温暖包裹全身。 水珠连成串,顺着柳学冬的发梢滴落,他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红豆为什么不想听我说?』 『她是不是怀疑什么了?』 厨房里,虞红豆正在帮胧月暻洗菜。 胧月暻站在她身后,手中菜刀飞快起落,发出“笃笃笃”的声响,案板上的土豆很快就变成了均匀的细丝。 她一边切菜一边哼着小调,雀跃的心情几乎要满溢出来。 “给我递个盘子。”胧月暻将切好的土豆丝推到一旁,小声对虞红豆说道。 但却迟迟没能等来虞红豆的回复。 胧月暻愣了一下,直起腰看向虞红豆。 只见水龙头开着,虞红豆双手无意识地清洗着手里的西红柿,眼神却没有聚焦——她又走神了。 胧月暻小心地拍了拍虞红豆的肩膀:“红豆?” 虞红豆立刻回神:“怎么了?” 胧月暻替她捋开嘴角的发丝,反问道:“你怎么了?” “我……”虞红豆微微张嘴。 她垂下眼帘,半晌后才吐出一句话:“……我有些怕。” “怕?”胧月暻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虞红豆默默放下西红柿,小声说道:“我不敢听他讲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 “我怕自己不忍心听下去,也怕自己更加自责。” 胧月暻明白了,伸手揽住虞红豆的肩膀。 虞红豆摇了摇头:“我刚刚把他脱下来的衣服拿去洗……结果发现他兜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张纸条和三十块钱……我甚至不敢想他是怎么回来的。” “而且你注意到他今天穿的衣服了吗,很薄,裤子也短了一码……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窘迫的样子,柳医生明明是那么体面的一个人……” “光是这些发现就已经让我有些无法呼吸了,但他这段时间过得一定比我发现的还要辛苦得多……所以我实在不敢听他讲出来。” 第273章 从闲聊开始 胧月暻捏了捏虞红豆的肩膀,安慰道:“红豆,其实我幻想过很多次我们再见面的情景,但都不该是现在这样的——至少他回来了不是么?他现在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呢,说明我们一直以来的相信是对的,也没有白等。”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既然全部都已经过去了,所以你何必还要给自己这么多负担?” 沉默了一会儿后,虞红豆低声道:“你说得对,我会调整好心态的。” 这时,外面卫生间传来开门声。 柳学冬洗完澡了。 没一会儿,已经换了身衣服的柳学冬出现在厨房门口,他看向屋内二女:“要帮忙吗?” 胧月暻抢先道:“不用。” 说着,她端起旁边一盘刚切好的水果递给虞红豆,然后便把她往外推:“先吃点水果看会儿电视去,红豆你也别帮倒忙了,西红柿都不知道先用开水泡一下再剥皮——出去吧。” 胧月暻不给虞红豆反驳的机会,直接把她推到柳学冬面前,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厨房门。 柳学冬动作自然地接过虞红豆手里的果盘,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问道:“有看到我的剃须刀吗?我在老位置没找到。” 虞红豆跟上来,说道:“之前那个我看用挺久了,就给你买了新的,放在卧室了,还没拆。” 虞红豆瞥了眼柳学冬的背影:“你现在要用?我去给你拿?” “不用。”柳学冬挑了一块菠萝塞进嘴里,“等要出门了再说吧。” 交谈总算进入了日常的节奏,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柳学冬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画面刚一出来就看到正放着韩剧,柳学冬不禁脸一黑。 他马上调台,频道跳到了《动物世界》。 柳学冬这下舒服了。 虞红豆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壶水开始泡茶。 柳学冬目光瞟了眼她的背影,没话找话:“你放假放到几号?” 虞红豆随口答道:“过完元宵节,16号就该上班了。” “哦……”柳学冬点了点头,“那也没几天了。” “嗯。”虞红豆也默默点头,她端着水壶走到柳学冬旁边坐下,打开茶叶盒,抓了一小撮撒进壶里。 二人就这样看着一粒粒茶叶在透明茶壶里浮浮沉沉。 片刻后,柳学冬开口问道:“最近诊所里有事情吗?” 虞红豆托着腮回忆了一下,点头道:“有人打电话来预约过,我让吕姐说你在外地出差,就给推了。不过我让吕姐把电话记下来了,到时候你可以打回去问问还需不需要治疗。” “学校那边呢?”柳学冬又问。 “3月1号开学……”虞红豆迟疑了一下,“你出事后学校打电话来家里慰问过,按规章制度应该算作自动离职,不过我跟莫志升校长打了招呼,所以职位还给你保留着。” “等吃了饭我再跟莫校长联系一下吧,这样到时候你就能照常回去上班了。” 柳学冬笑了笑:“没关系,反正我下午有空,我自己联系吧,顺便去把该补办的证件补办了。” “哦对,这是正事。”虞红豆应道。 壶中茶色渐渐变得明显。 虞红豆翻开三个杯子,提起茶壶往里面倒茶。 她端起其中一杯,递到柳学冬面前,却不抬头看他:“喝口水吧。” 柳学冬没有接话,也没有接过杯子。 虞红豆正感到奇怪,忽然一只手臂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肢,蛮不讲理地将她抱到了柳学冬的大腿上。 “喔!”虞红豆轻呼一声,赶紧端稳手里的杯子,不让茶水洒出来。 “你怎么了?”柳学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扫在她脖颈上,有些微微发痒。 虞红豆脸颊泛起粉红,不待说话,柳学冬又追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还是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却不好开口?” 虞红豆忍耻含羞咬着下唇,她放下手里的杯子,微微摇了摇头。 柳学冬看不见她正脸,只看到她摇头,他不禁脸色一肃。 “你不会改嫁了吧?” 虞红豆闻言,身体顿时一僵。 下一刻,她伸出手在柳学冬腰间软肉狠狠一掐。 “嘶——”柳学冬配合着倒吸一口冷气。 虞红豆转过身来,眯着眼盯着柳学冬。 柳学冬也抬头看着她。 片刻后,柳学冬不禁笑了:“你今天好漂亮,要是真改嫁了我可就亏大了。” 被这样夸赞,虞红豆的脸又红了一分,不过也带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本来计划今天去旅游,小暻特意帮我化的妆——不过现在来看,算是白化那么久了。” “不算白化,”柳学冬轻轻勾了勾虞红豆的掌心,“就当是隆重迎接我了。”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虞红豆白了他一眼。 这眼神有些撩人,柳学冬忍不住呆了一下。 不知不觉,柳学冬的手从虞红豆掌心缓缓下移,放到了她的大腿上。 即使隔着裤子,虞红豆依然能感受到那掌心炽热的温度,她的身子一下变得有些僵硬,却也没有抗拒。 柳学冬心里有了底,他轻轻捏了捏虞红豆的大腿,语气调笑:“让我看看这段时间你是瘦了还是胖了……” 就在这时,厨房里突然传来了胧月暻的喊声:“上菜啦——” 虞红豆顿时一激灵,仿佛屁股下面装了弹簧一般,噌的一下就从柳学冬腿上站了起来。 柳学冬:“……” 下一秒,胧月暻端着托盘走进了饭厅,将菜盘陆续放到餐桌上。 摆完盘子,她快速缩回手,搓了搓耳垂,然后奇怪地看向客厅里的二人:“你们在干嘛?” 虞红豆局促地拍着衣摆上的皱褶,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胧月暻眯起眼睛,狐疑的目光扫视着二人:“背着我干坏事?” “咳,”柳学冬清了清嗓子,起身后揽住虞红豆往餐桌走去,“吃饭吧,一边吃饭一边给你们讲讲我这段时间的经历——其实还挺精彩的,你们就当是听故事吧。” 第274章 艾凡·克列夫 “……回港后已经是晚上,我拿老邵资助的路费在苔州找地方睡了一觉,天一亮就打车回来了。” 故事讲完,柳学冬端起杯子润了润喉咙。 虞红豆和胧月暻听得入神,连饭菜都没怎么动。 胧月暻咬着筷子:“听你这样说,捕鱼这一行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柳学冬笑道:“他们挣的本来就是辛苦钱,每年大多数时候都在海上漂着,体力活倒还是次要的,主要是磨人。但高付出高回报,他们一趟下来挣得也不少。” “那要是遇上收成不好的时候呢?”胧月暻追问道。 “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柳学冬摆手道,“为了尽量确保不会亏本,捕捞队出海前都会先确定好鱼群位置,然后才发船。甚至许多有经验的老渔民能凭借洋流运动来判断鱼群的走向,而且现在很多大船都配置了声呐系统,这些都能帮他们确保捕捞的准确性。”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虞红豆的表情,继续说道:“就比如我这次,严格来说一二月份并不是捕捞旺季,但这一趟老邵也没少赚,带鱼、鳗鱼、小黄、大黄,都是论吨的往上捞。” 胧月暻插嘴问道:“大黄小黄是什么?” 柳学冬笑着解释:“都是黄花鱼。不过大黄比小黄要值钱,主要是因为前些年捕捞过甚,现在野生的大黄鱼已经没以前那么多了。” “不过要说值钱,还得是东星斑,这次老邵运气好弄上来了一条。” 胧月暻舔了舔嘴唇:“说得我都想吃海鲜了。” 柳学冬笑道:“如果明天去市场买海鲜,里面说不定就有我亲手参与捞上来的。”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虞红豆终于开口了:“我刚刚把你衣服拿去洗,发现兜里有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是老邵的号码。”柳学冬点头道,“我本来想拿钱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但老邵这人很好,说自己不差那点钱,说什么也不肯要,我就把他的电话号码留下了,以后慢慢还这个人情。” 虞红豆也正色点头:“应该的,他救了你的命,是天大的恩情——等下午我亲自打个电话过去感谢,顺便告诉他一声你平安到家了。” 柳学冬淡淡笑着:“那就麻烦你了。” …… 吃过饭,柳学冬收拾一番后拿上现金和户口本就准备出门。 在厨房帮忙洗碗的虞红豆擦着手上的水走了出来:“要我陪你一起吗?” 迎上她的目光,柳学冬怔了一下,然后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说道:“我忙完就回来,等我吃晚饭。” 柳学冬突然的亲昵动作令虞红豆脸蛋微微一红,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拥了一下柳学冬的腰,小声嘱咐道:“路上小心。” 柳学冬低头嗅了嗅她发丝间好闻的洗发水香味,然后松开了手:“走了。” 离开家,来到街上。 柳学冬先去买了一部电话,型号是今年最新款的黑色滑盖机,然后又在路边找了个报亭,花50块钱买了张电话卡插上。 之前在餐桌上讲故事时,虞红豆和胧月暻硬逼着他把二人的电话号码给背了好几遍,于是柳学冬开机给二人发了条短信过去。 【新号码,惠存。】 发完短信后,柳学冬去了派出所,核对完户口本后,身穿制服的警员带着他去里间照了相,出来后柳学冬交了40元的工本费,又顺便花10元办了个临时的身份证。 从派出所出来,柳学冬站在大街上长出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他的身份证用的一直是原主“柳学冬”的,但从此以后,他身份证上的照片终于换成他自己的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柳学冬又去了各大银行,将“遗失”的银行卡一一进行补办——其实并没有遗失,之前那个钱包还好端端地放在他中海某个安全屋里,但做戏就要做全套,所以这个流程不能少。 得益于柳学冬每张卡里的金额数目大得吓人,他每到一座银行,告知姓名后便直接被请进了vip室,最次都是经理直接为他服务,办卡的过程一路开绿灯,在柳学冬推掉好几个理财项目后,没花太多时间就全部搞定了。 看了看时间还有富余,柳学冬转头去了安全屋。 回到安全屋,柳学冬检查了一下室内,确定没有人进来过后才开始忙正事。 他先从抽屉里拿出以前的钱包,将钱包里的身份证、银行卡等一系列物件全部销毁,连同钱包一起装进垃圾袋里,打算一会儿出去时顺手扔掉。 随后,他走进内室打开电脑。 依然是那个熟悉的聊天室。 【该交货了。】柳学冬打字道。 没过多久,兰斯的回复弹出。 【你难道不应该先关心关心我吗?清道夫协会在网络上追了我一整夜!】 柳学冬摸了摸下巴。 【你这不是好好的在跟我打字么?】 兰斯沉默了一阵,数秒后,他闷闷地发来一个邮箱。 【自己去拿吧,密码没变。】 发完这条消息,兰斯就直接下线了。 柳学冬登录邮箱,找到一个加密后的文件,将它下载到电脑里。 输入密码后,文档内容呈现在电脑屏幕上——《泰坦药剂研究报告》。 柳学冬一目十行往下翻阅,很快,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泰坦3型——瞬时爆发力增强。】 【来源:艾凡·克列夫(ivan·cliff)】 【艾凡·克列夫是一名12岁自由联邦男性,来自于纽约特伦盾精神病院,以下为病院诊断记录。】 【该患者患有:躁狂症、双相障碍、抑郁症、恐惧症、焦虑症、自闭症、弗雷里格妄想综合症、科塔尔综合症。】 看到这里,柳学冬默默地点起了一根烟。 【后艾凡·克列夫被协会捕获。】 【经测试,确认艾凡·克列夫具备代价型天赋。】 【天赋效果:使用天赋后,大幅增强拥有者的瞬时爆发力。在测试中拥有者出拳最高可达205公斤(备注:鉴于拥有者实际年龄和自身体质,研究部推测此项数据远未达到天赋上限)。】 【条件:无。】 【代价:拥有者的情绪被大幅放大。(备注:经测试,研究部确认此代价为拥有者被诊断为精神病的真实原因。)】 第275章 感觉对了 客厅里电视开着,胧月暻盘腿窝在沙发上看肥皂剧,虞红豆坐在角落里的座机旁打着电话。 “嗯,对,人已经找到了。” 虞红豆一边点头一边应着:“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搜救工作那边也可以停了。” “嗯?已经停了吗,好的,那还是感谢你们。” “咔哒。” 钥匙插进锁孔拧动时发出了声响,胧月暻坐直起来,转头看向玄关,虞红豆也正好挂断电话,直接向门口走去。 柳学冬拉开门走了进来。 “事情办完了吗?”虞红豆弯腰替他拿出拖鞋,顺口问道。 “嗯,差不多了。”柳学冬换上鞋,从衣兜里摸出钥匙递过去,“楼下配钥匙的涨价了,之前一直是五块,今天去配涨到七块了。” 虞红豆接嘴道:“也不怪别人,现在什么物价都在涨。” 她伸手接过钥匙,顺便也把柳学冬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也拎过来:“买的什么?” 柳学冬走进客厅,脱下外套挂上:“小暻不是说想吃海鲜么,顺路去商场买了几斤鳝鱼,现杀现剥的,直接切段就可以下锅。” 胧月暻双眼顿时亮了,转头看了过来。 虞红豆一愣:“可是……鳝鱼不算海鲜吧?” 柳学冬沉默了一秒:“我看他们那卖的海鱼都不太新鲜,鳝鱼的口感吃起来和鳗鱼也差不多,将就吃吧。” 胧月暻站起来,从虞红豆手里接过袋子:“那我去炒菜,饭已经在锅里了。” 虞红豆看了柳学冬一眼,说道:“你歇着吧,我去帮忙。” 说罢,便跟着胧月暻进了厨房。 柳学冬来到沙发坐下。 电视上,肥皂剧里的男主正在瓢泼大雨中声嘶力竭地喊着女主的名字,柳学冬却只觉得吵闹。 他拿起遥控器随手换了个台,频道里变成已经不知道第几轮重播的《家有儿女》。 这下感觉对了。 柳学冬身体后仰,靠进沙发里,用右手轻轻摩挲着下巴。 他双眼盯着电视,瞳孔却没有聚焦,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泰坦药剂所对应的天赋限制会被转嫁到注射者身上。』 『也就是说,现在我身上背负着这个代价……情绪增幅,可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是说我之所以能摆脱洗脑枷锁就是因为泰坦药剂?』 『不对,我摆脱洗脑枷锁是在注射药剂之前,这是我自己的天赋带来的。』 『难道说我没有受到情绪增幅代价的原因和我的天赋有关?』 『要是有条件做一次系统的天赋测试就好了……』 想到这里,柳学冬的目光变得有些低沉,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有些不现实——做天赋测试不仅需要精密仪器,还需要更多专业的技术人员,而具备这种条件的,往往是那些阴影世界中的各方势力。 前文有提,一个连限制都不清楚的天赋是很令人恐惧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为此付出些什么,柳学冬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一直以来在使用天赋方面都很克制,在经过上一次头痛短暂失去意识后,他对此就更加忌讳了。 『没错,还有头痛的原因也没有找到……』 柳学冬本以为搞到泰坦药剂的研究记录后会解开许多疑惑,却没想到疑惑反而变多了。 “怎么心不在焉的?”耳边突然传来虞红豆的声音。 柳学冬蓦然抬头,看见虞红豆把一杯刚泡好的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电视上《家有儿女》已经放完半集进广告了,柳学冬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很久的神——好像回家以后,他下意识就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就连虞红豆走过来时的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 柳学冬目光越过虞红豆看向她身后,胧月暻正从厨房里把菜一盘盘端上桌。 虞红豆看着柳学冬:“问你话呢?” 柳学冬笑了笑:“没,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虞红豆微微歪头。 柳学冬轻笑道:“之前许问渠校长找我聊过,说枞光下学期想让我开一门大课,给学生们做心理健康教育——我在想要不要提前备课什么的。” “开呗,”虞红豆也笑了,“以后就不叫你柳医生,该叫你柳老师了。” 柳学冬抓住虞红豆的手,稍稍用力一拽,虞红豆猝不及防,被直接拉到老柳身边坐下。 柳学冬揽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挣脱,他低沉地笑了两声:“那我把这个首次机会交给你,叫声柳老师来听听。” 耳畔拂过热气,虞红豆的脸一下红透,她使劲推开柳学冬,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回头瞪他一眼:“我发现你出去一趟胆子变大不少,是不是跟那些船员学坏了?” 柳学冬愣了一下,旋即露出苦笑。 这时,在饭厅里看了半天好戏的胧月暻也冷不丁接话道:“我可听说常年出海的船员每次下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姑娘……” 虞红豆和胧月暻的目光都落到柳学冬身上。 柳学冬拍了拍裤腿上的褶痕,起身用指头虚点胧月暻:“我看你就是肥皂剧看多了,脑子里尽装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逼我以后出门先把遥控器藏起来。” 说罢,他又无奈地看了虞红豆一眼:“你也是,她瞎起哄你也不懂事?” 虞红豆小小吐了下舌头,胧月暻瘪了瘪嘴。 “开饭吧。”随着柳学冬发号施令,把刚才的事给翻了篇。 三人围着餐桌坐下。 胧月暻自觉地帮柳学冬盛好饭摆到他面前,虞红豆夹了一筷子干煸鳝丝放到柳学冬碗里,还顺便白了他一眼:“来,男人先动筷子。” 显然她还在拿柳学冬先前的训话态度调侃。 这一幕使柳学冬又找回了之前地主老财的感觉,他甚至想试着挥挥手,说:“女人去厨房吃。”想看看自己说话是不是真那么好使。 ……但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脑海里正胡思乱想着,柳学冬忽然感觉脚背一痒,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柳学冬眼皮一跳,抬眼看向对面——对面坐着的是胧月暻。 而胧月暻却没有看他,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注意力全放在菜上,她嘴里轻轻咬着筷子,漫不经心说道:“在东瀛呢,一家之主甚至连筷子都不用动,等着女人喂就好了……”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 果然,这感觉一下就对了。 第276章 入夜 之前小插曲只不过是二女向柳学冬表达内心小小不满的一种讨巧方式,没人放在心上。 但经过这次微不足道的“针锋相对”后,柳学冬和她们之间最后那层虽然薄得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的隔阂也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虞红豆说起了下午的事:“我帮你跟枞光那边联系过了,许校长知道你回来后很高兴,等寒假结束,你回去继续正常上班就好了。” “我知道了。”柳学冬点着头,同时在桌下把胧月暻又伸过来的脚踢开。 他抬头看向胧月暻,胧月暻却白了他一眼,然后往嘴里塞了口饭,好似把饭当做了柳学冬,气鼓鼓地嚼着。 柳学冬心说这女人真会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先招惹自己,自己没翻她白眼就不错了。 正想着,胧月暻旁边的虞红豆脸却红了一下,然后没好气地横了柳学冬一眼。 柳学冬一愣,他低头往桌下一看——才发现原来刚刚踢的是虞红豆。 看见柳学冬伸头往下看的动作,虞红豆的脸顿时更红了,她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咳,对了,我下午还给邵船长打过电话。” 柳学冬抬起头:“老邵还是很好说话的,你们聊什么了?” “就是表达一下感谢之类的。”虞红豆回忆了一下,说道,“电话里他确实挺客气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伸筷子夹菜:“可能是因为在船上时我跟他聊起过你,我告诉他你是警务人员,他就是一老百姓,所以有点这种情绪也是很正常的。” 虞红豆的目光在柳学冬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胧月暻突然抬起头:“红豆,我们还去旅游吗?” 她朝柳学冬努了努嘴:“你看,这不正好柳老师也回来了,这下咱们有司机了。” 她在念“柳老师”三个字的时候还故意加了重音。 柳学冬心里暗骂胧月暻小心眼——她分明是刚才听见自己和红豆温存时说的话了,所以现在才故意拿这个称呼膈应人。 虞红豆转头眯眼盯着胧月暻:“你再说?” 胧月暻赶紧赔了个笑脸。 虞红豆这才满意地收回眼神:“反正剩下的假期还够,想去的话当然可以,不过明天我得先回趟处里。” 柳学冬情不自禁就问了出来:“又怎么了?”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这句话在此时有些过犹不及了,于是又改口道:“我是说,现在不是放假么?怎么还有工作?” 虞红豆摆手道:“只是汇报工作,不是什么大事。” 虞红豆停顿了一下,觉得这个理由有些敷衍,为了不让柳学冬追问,她又补充道:“前几天去了趟高丽,你知道我身份特殊,所以回国后肯定需要回去报备一声。” 说罢,她还把胧月暻拉出来当挡箭牌:“小暻和我一起去的。” 为了隐瞒自己九处的身份,对虞红豆这个不善于说谎的人来说也算是够费劲了,虽然柳学冬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为了不让她为难,便也配合道:“知道了。” 虞红豆悄悄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应该不会忙太久,如果已经决定要去自驾游的话,可以等我回来再出发……只不过我想着你刚回来,会不会不太想出去?” “我没关系。”柳学冬笑了笑,“最近看海都快看吐了,出去看看山川公路转换一下心情也不错。” “yes!”胧月暻发出一声欢呼。 …… 吃完饭,三人坐在沙发上,把电视开着聊天,胧月暻是最兴奋的,一直拉着柳学冬给他讲她们之前计划的旅游路线——她们打算自驾去黄山,尝尝当地的特色菜,看看日出和日落;等回来时沿途还能去临安市的西子湖玩一圈。 待到时间差不多了,柳学冬起身去洗漱,然后回了自己卧室。 一进房间柳学冬就看见床单被褥早就换好,一杯冒着热气的安神莲子茶摆在床头柜上。 刚刚在客厅时柳学冬就看见虞红豆走来走去,只不过现在才知道她是在替自己忙活。 柳学冬还记得,第一次跟虞红豆见面时自己就向她推荐过辅助睡眠的莲子茶,没想到她现在还记在心里。 柳学冬暗自笑了笑,关上门换上睡衣后躺进了被子里,然后打开台灯,拿起床头柜上的心理学书籍翻开。 上一次翻阅时留下的折角还在,但由于很长时间没有再翻开过,翻折处被压了太久,折痕已经很难恢复了。 门外走动声来来去去,是虞红豆和胧月暻正在洗漱。 伴着脚步声,柳学冬的心渐渐安宁下来,沉浸到了书中。 在翻过数页后,柳学冬突然听见一个脚步声停在了自己门外。 他看了眼摆在床头的时钟,已经将近十点了。 目光带着疑惑,柳学冬看向房间门。 门把手缓缓扭动,下一刻被人从外面拉开了一条缝隙。 身穿睡裙的胧月暻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柳学冬:“……” 胧月暻怀里抱着枕头,朝柳学冬眨巴着漂亮的眼睛。 她的头发还微微有些湿润,像是刚洗完澡,但浓密的睫毛就像是夜晚的云朵,忽闪间露出如月亮般的眸子。 目光中眼波流转。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把视线从她的小腿上挪开:“一个月没见你的胆子也变大不少……” 胧月暻脸上的窘迫一闪而逝,然后她将枕头扔到柳学冬腿上,然后径直走过来。 柳学冬无奈道:“你再闹我就喊红豆了啊。” “笨蛋……”胧月暻啐了他一口,然后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拽了起来。 柳学冬被拽着起身,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要干嘛?” 胧月暻在背后推了他一把:“笨蛋,今晚你去睡那边……” “你该去陪红豆。” 第277章 发牢骚 柳学冬一愣:“还有这种好事?红豆主动提的?” “想什么呢,”胧月暻嗔他一眼,“失踪这么久,真跟个没事人似的直接就睡了?怎么也该和红豆好好聊聊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柳学冬苦笑道,“可我不知道该聊什么。” “她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反正你最会编谎话了。”胧月暻在后面又推了柳学冬一把,这次更用了些力,“之前不是还怪我占了红豆么,现在给你机会怎么又不敢了?” “根本就不是一码事,现在我过去,不管她问什么,我说得越多破绽也就越多……”柳学冬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片刻后叹了口气,“算了,或许我确实应该和她聊聊。” 话音刚落,柳学冬突然感觉胧月暻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衣角。 柳学冬身体僵了一下。 胧月暻闭着眼,然后深深吸了口气:“……我差点就要以为你真的回不来了。” 房间里沉默下来。 半晌后,柳学冬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胧月暻的小臂:“不会再有事了,我已经全部搞定了。” 身后,胧月暻的手放开,她轻轻推了下柳学冬的背脊;“快去吧。” …… “咔哒。”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暖黄色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洒在走廊地面上。 柳学冬放轻步子走进房间。 房间里开着暖气,只盖一床单被也不会觉得冷——虞红豆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被子下隐约能看出她的身体轮廓。 床头的小夜灯开着,散发着淡淡的暖光。 柳学冬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 他凝望着虞红豆,从这个角度却只能看见她的一小半侧脸——她闭着眼,呼吸匀称,却也没有睡着。 “到底是你提出让我过来的还是她提的?”柳学冬还是有些在意这个问题。 虞红豆翻了个身平躺,然后睁眼望着柳学冬:“小暻主动提的。” 柳学冬摸了摸鼻梁,有些心虚地避开她的眼神:“……那我来了?” 看到柳学冬这幅模样,虞红豆忍俊不禁,她轻笑了一声后,往床的里侧挪了挪,给柳学冬让开位置:“你又不是客人,睡自己家的床还要问我的意见?” 柳学冬这才注意到,之前胧月暻过去时抱走了枕头——现场床上只剩一只枕头,看来今晚只能和虞红豆“将就”着挤一挤了。 『干得漂亮小茶。』 柳学冬情不自禁扬了扬眉毛,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不需要谁来提醒,柳学冬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从虞红豆脖子下穿过,将她肩膀揽住。 柳学冬想了想,问道:“要关灯吗?” 虞红豆下意识往下缩了缩,语气怯怯:“你想做什么?” 柳学冬一怔,反问道:“你以为呢?” 虞红豆一滞,闷闷地转过身去不让柳学冬看见脸上红霞,不说话了。 柳学冬无声一笑,伸出手关掉夜灯。 房间里陷入黑暗,柳学冬的手伸进被子,从后面搭在虞红豆的肩头。 虞红豆全身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但见柳学冬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后,便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柳学冬试探着问道。 怀里,虞红豆轻轻扭着脖子,往后靠了靠,贴在柳学冬的肩膀上。 柳学冬本来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设去面对虞红豆的提问,但她一开口就让柳学冬沉默了。 她说:“我知道你和小暻以前的事了。” 柳学冬:“……” 柳学冬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漏听了什么关键信息。 但他的沉默却被虞红豆当成了默认,见柳学冬不说话,她再次开口道:“我没有怪你,也不是在和你闹脾气,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该告诉你,而不是继续装作不知道。” 柳学冬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他此时压根不知道胧月暻到底又在虞红豆耳边说了些什么,所以根本不敢随意接话。 虞红豆吐出一口气:“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也可以不说。我说了,我没有生气,你就当我是在发牢骚,需要一个人来倾诉烦恼,所以听我说就好。” 柳学冬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透过睡衣,柳学冬短短的胡茬摩擦着虞红豆的肩膀,她缩了缩脖子,让自己能更舒服地靠在柳学冬身上,然后轻声低语。 “你和小暻……那是属于你过去的经历,我能够接受。但现在真正让我纠结的是,我感觉得出来,小暻是依赖你的。” “并且她和我不一样,在你失踪这段时间,我承受的煎熬更多是愧疚和自责,但她表现出来的担忧却比我更加纯粹。我和小暻天天都在一起,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当我意识到这点后,这种对比就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是不是她比我更适合你?” “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想过和你离婚,好成全你和小暻,但稍一深思才发觉这个念头太天真了,我竟然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又自私地冒出这种想法。” 虞红豆主动将自己的手放进柳学冬的掌心,指尖轻轻摩挲着。 她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而更让我两难的是,就像我感觉得出来小暻依赖你一样,我也能清晰感受到她对我的喜欢。并不是因为她喜欢你,所以才对我爱屋及乌,而是从读书那时做朋友起,她就像现在这样喜欢着我,毫无保留地对我好——我也是,我们都不想失去彼此。” “这种情况让我有些许的迷茫,因为我发现,不管现在我做出什么决定,好像都会打破现有的安稳局面。” “但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我不是在怪你,也没有怪任何人,只是发发牢骚罢了……或许一切回归原点,还是像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 随着虞红豆叹了口气,她要说的话终于告一段落。 良久之后,柳学冬从后面将她轻轻抱紧:“我的感受,胧月暻的感受,你为所有人都考虑了,可为什么偏偏忘了替自己考虑?” “你说的这些事,你的心路历程,可能我无法全部理解——但这是我个人的原因,我想问的是……” “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真的只是因为工作吗?” 第278章 格格不入的新闻 次日上午。 睡梦中,柳学冬感觉到了动静,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 被窝里,虞红豆正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醒了?”柳学冬微微一笑。 虞红豆抬头看向柳学冬,眨了眨眼睛:“时间不早了,我该回部门里了。” 柳学冬拿开手,任由虞红豆掀开被子起身。 她从床上下来,习惯性地就要去拿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但手指刚碰到衣角时,却又突然顿住了。 在柳学冬看不到的正面,虞红豆的脸又有些泛红。 柳学冬意识到了什么,紧跟着坐起身,在床边找到拖鞋穿上,然后朝门外走去:“我去看看早饭吃什么。” 说罢,柳学冬推开门走了出去。 以往柳学冬和虞红豆同睡一床时,虞红豆向来每天早上去卫生间洗漱时就顺便把衣服换了,但后来和胧月暻住久了,反倒是习惯直接在床上更衣。 明明都躺在一张床上了,却还对这种事窘迫——不仅是虞红豆,其实柳学冬也是这样。 来到客厅,柳学冬听见胧月暻在厨房里哼着歌,没一会儿就把刚熬好的粥端了出来。 看见柳学冬后,胧月暻朝他暧昧一笑:“红豆居然比你晚出来?不会是昨晚干坏事了吧?” 柳学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到底跟红豆说什么了?她居然以为我和你以前有过……” 话音未落,胧月暻轻掩小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眼神:“柳医生,你这就不想承认了吗,难道你忘了我们在江户一起泡温泉,坦诚相见的事情了吗?” 柳学冬心虚地回头看了眼卧室门,然后转回来瞪了胧月暻一眼:“欠收拾了?” 胧月暻眼波流转,妩媚地飞了柳学冬一眼:“那你想怎么惩罚我?”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虞红豆说不定下一秒就要出来,他可不敢继续跟胧月暻聊这种禁忌话题,于是恨恨地指了指胧月暻,然后狼狈败退。 柳学冬来到沙发上坐下,发现茶几上摆着一份今日的报纸。 他朝胧月暻问道:“你拿回来的?” “吕姐今早送来的。”胧月暻一边摆着碗筷一边答道,“昨天红豆给吕姐说了你回来了,今天她来送菜时就顺便把报纸也带上来了。” 柳学冬点了点头,拿起报纸开始翻阅。 报纸上大多版面都用来报道过年相关的事宜,比如呼吁市民减少烟花爆竹的燃放、过年期间哪些景点和场馆免门票、又或者是一些地方群众的独特过年民俗之类的。 柳学冬一路粗看下去,很快将整张报纸的这一面看了个遍。 在翻到背面时,抬头的第一则新闻并未占据太大版面,但内容却让柳学冬微微皱眉。 新闻内容是这样说的。 【新年伊始,中枢院领导对广大人民群众致以亲切问候,并作出了重要发言:我们正处于21世纪的起始阶段,这是一个新的世纪,也是一个新的开始。世界日新月异,我们正走在新的道路上,时代在进步,世界在进步,我们也必然会迎来更多新的东西。对于任何新事物,大夏要做的是去接纳他们,适应他们,然后合理利用他们,只有人民和国家团结一致,才能实现大夏民族的伟大复兴。】 这则新闻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但细细一读,却总觉得和整张报纸的内容有些格格不入。 柳学冬心里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他抬起头对胧月暻问道:“最近有什么比较特殊的事情吗?” 胧月暻抬眼望着天花板,想了想道:“禽流感导致鸡蛋降价了算不算?” 柳学冬没好气地摆手:“一边歇着吧。” 这时,已经换好衣服洗漱完毕的虞红豆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我好了,你去洗漱吧。” “嗯。”柳学冬放下报纸起身,“你赶时间,和小暻先吃吧,不用等我。” “好。”虞红豆应道。 等柳学冬洗漱完毕出来时,虞红豆碗里的粥已经快吃了一半。 此时她和胧月暻并肩坐在一起,胧月暻掩着嘴调笑着她什么,虞红豆气得拿筷子头去戳她。 见到柳学冬出来,她们这才停止了打闹。 柳学冬走到她们对面坐下,虞红豆说道:“我吃了饭就走,工作报备还不知道要多久,如果中午不回来吃的话我会提前给你打电话。” 桌上盘子里摆着两枚水煮蛋——虞红豆面前堆着蛋壳,显然已经吃了一枚。 “给小暻打吧。”柳学冬拿起一枚水煮蛋剥了起来,“我打算等会儿去王利川家坐坐,话说我回来了还没跟他说过。” 虞红豆一怔:“还真是,我也给忘了。” 胧月暻接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做。” 柳学冬顺手把剥好的蛋递给胧月暻:“你去干嘛?我待不了多久就回来。” 胧月暻接过来咬了一小口,道:“不是要出去旅游么,回来的时候我们可以顺路去逛逛商场,买点零食路上吃。” “行吧。”柳学冬想了想后点头答应了。 他本来是想和王利川单独交流的,毕竟王利川算是他身边唯一一个高丽之行的知情人,但想到小茶也算是“自己人”,知道他不少事,再加上事情已经过去了,所以也没必要非得甩开她。 虞红豆率先吃完饭,跟二人简单告别后就拿起车钥匙出门了。 二人不紧不慢地解决了早饭,柳学冬帮着胧月暻把餐盘端进了厨房,然后回到房间换衣服。 等一切收拾完毕,二人一起出门。 站在小区大门外,柳学冬和胧月暻却迟迟没有等来出租车。 望着街道上的车流,柳学冬不禁有些惆怅。 『要不再买辆车吧。』 胧月暻提醒道:“刚过完年,出租车司机也要放假呢——要不我们去坐地铁吧。” “走吧。”柳学冬点了点头。 由于刚来到中海老柳就买了车,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坐过一次地铁——他连自家门前的地铁站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不过好在胧月暻对此很清楚。 于是,在胧月暻的带领下,二人买了票,坐上地铁,去往王利川居住的高档小区——望海湾。 第279章 带我一个 明明还是春节假期,但搭乘地铁的人依然比想象中要多。 “习惯就好,中海的地铁一直是这样的,不过比起东瀛还是要好一些。” 地铁车厢里,二人没有找到位置,胧月暻这样安慰道。 车厢里的乘客形形色色,但以老年人和年轻人居多,反倒是上班族没有几个——这同样是因为春节的缘故,老年人早起的习惯雷打不动,学生仔趁着寒假恨不得把每一秒时间都拿来和朋友疯玩,唯独上班族好不容易有了假期,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个懒觉。 二人站在车厢过道里,柳学冬把手挂在吊环上,胧月暻图省力,就直接抓着柳学冬的手臂。 地铁时而加速,时而减速,柳学冬倒是站得跟标枪似的稳稳当当,但胧月暻却在惯性作用下不时就靠到柳学冬身上,随着上乘地铁的乘客越来越多,胧月暻索性就直接抱住了柳学冬的手臂。 胧月暻突然小声问道:“你前段时间在高丽?” 柳学冬低头看她一眼,微微点头:“嗯。” 胧月暻眼珠一转:“王利川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嗯?”柳学冬这下有些诧异了,“怎么猜到的?” 胧月暻朝他皱了皱鼻子:“我才没红豆那么好骗,你的照片都被放到高丽新闻上了,当时我就发现王利川的表情不对劲。” 柳学冬恍然道:“我知道了,原来是那件事。” “算你运气好,”胧月暻接着说道,“红豆没来得及深究就被其他的事吸引了注意力,不然她稍稍往深处想想,肯定就怀疑你了。” “什么事?”柳学冬好奇道。 胧月暻掰着指头数道:“好多事,先是遇到了汉城本地的暴力社团,又在汉城塔目睹了恐怖袭击和枪战,后来还碰上了龙山基地绑架高丽民众……再后来,我们就跟逃命似的回来了。” 柳学冬轻笑道:“暴力社团?你是说广藏市场那次吗?” 胧月暻一愣:“你怎么知道?” 柳学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王利川都认出我了,你没认出来?” 胧月暻呆呆地望着柳学冬,小嘴渐渐张大:“当时那个人……” 柳学冬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是我。” “等等,”胧月暻突然反应过来,“那我们在汉城塔看到的恐怖袭击——” “也是我。”柳学冬又一次点头,“这一趟跑高丽办了不少事,但好在基本都办成了。” 胧月暻轻轻拍着胸脯,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忿:“这么说来王利川比我知道的事情还多?” 柳学冬想了想:“至少在这次的事情上是这样的。” 胧月暻不禁皱起眉毛:“你就这么信任他?你们也才认识没多久吧?” “王利川说,他指望着我救命。”柳学冬答道,“所以他没道理跟我站在对立面。” 胧月暻的眉毛顿时皱得更深了:“他说你就信?这么不严谨,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柳学冬不禁笑了,他抬起手摸了摸胧月暻的头:“别瞎想,原因更简单,因为我‘看’得出来他没有撒谎,他不想死的那种迫切心情是做不了假的。” …… “而且王利川和九处有着密切关联,他爷爷在九处位置很高,有他这层关系在,以后红豆有什么情况我也能通过他这个渠道去了解——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他这简直就是帮我在九处后门修了条高速公路出来,而且九处还不知道。” 既然决定了要说,索性就一次性说个明白,一直走到王利川家门口,柳学冬都还在跟胧月暻聊着关于王利川身份的利害关系。 顺手按下门铃,柳学冬转头继续对胧月暻说道:“而且他也知道你的来历,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猜到的……” 话音刚落,门开了。 “你们找谁?”门后是一个陌生的成熟女人,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二人。 柳学冬正在说的话戛然而止,他打量了一下女人,问道:“王利川在家吗?” 成熟女人也打量着柳学冬和胧月暻,问道:“你们是谁?” 柳学冬向她微微点头:“我叫柳学冬,是王利川朋友。” “柳学冬?”成熟女人声调微微提高了一分,“你不是死了吗?” 柳学冬神经一跳,但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他微笑道:“侥幸捡了条命——所以你和王利川的关系是?” 女人推开门,淡淡回道:“保姆。” 这时,客厅里出现王利川的身影,他一看到柳学冬就好像看到了救星,激动道:“卧槽!老柳!你可算——” 最后一个尾音拖长,他突然转了话锋:“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说罢,王利川小跑过来,神色激动地一把将柳学冬抱住。 柳学冬耳边听见了王利川细不可闻的低语:“九处。” 柳学冬瞬间了然,他伸手拍了拍王利川的背:“别矫情了。” 王利川松开手,拽着柳学冬往客厅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站在一旁的女人吩咐:“我来泡茶,你切点水果去。” 女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向厨房。 来到客厅坐下,王利川瞥了胧月暻一眼,欲言又止。 “长话短说。”柳学冬低声道。 王利川心领神会,他指了指厨房,快速说道:“老爷子知道了高丽的事,给我安排的保镖。” 胧月暻不禁咋舌,柳学冬也颇感无奈——本来想着可以跟王利川没有顾忌地聊聊最近的事,本来都不用避开胧月暻了,现在倒好,直接冒出个定时炸弹。 没过多久,女人从厨房里出来了,王利川露出笑容,主动介绍道:“这位是林双溪,最近由她来负责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双溪姐,这位就是我常提的那位柳学冬,旁边这位美女是胧月暻——他们都是红豆姐的亲人。” 林双溪向柳学冬和胧月暻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自顾自坐到了一旁。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本来该说的话题不能说后,柳学冬一时反而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 王利川背对着林双溪,不停地朝柳学冬使眼色。 柳学冬看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沉吟良久后终于开口道:“那个……我们打算出去自驾游,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地方推荐?” 话音未落,王利川突然一把抓住柳学冬的手——仿佛沙漠里的人看见了绿洲,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柳学冬:“请务必带上我!” 第280章 逃债的王利川 百货超市里,柳学冬被胧月暻拉来逛零食区。 王利川死皮赖脸地非要跟着一起来,然后林双溪也一言不发地吊在他屁股后面。 “姐,你是我亲姐,别跟个鬼似的这样跟着我行吗?”王利川欲哭无泪,“这超市里好端端的还能遇上袭击?你自个儿去逛逛,买点水果蔬菜什么的不好吗?实在不行女性用品之类的你总得给自己备一点吧?” 林双溪冷冽地目光刮过王利川的脸庞,但王利川一点儿不让,立刻反瞪回去:“看不惯我呀?” “哼。”林双溪冷笑一声,独自走到前面去了。 等她走远,柳学冬和王利川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 “怎么个情况?”柳学冬有些看不明白,“不是说保镖么?怎么跟你的法定监护人似的?” “可不是么!”王利川咬牙切齿,“这姐们儿原本是九处派去照顾我家老爷子的,但这次高丽的事惊动了九处,老爷子也收到了风声,就把这姐们儿弄过来保护我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心气高,老爷子头衔大,之前她给老爷子当保姆也不算委屈她,但这次一下被弄到我这来,心里怨气大着呢。” “心气高?”柳学冬挑了挑眉,瞥了眼前面林双溪的背影。 虽然已经35岁了,但或许是因为工作原因,林双溪的身材管理得很好,再加上长得高挑,所以反而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 观察了片刻林双溪的走路姿态,柳学冬摩挲着下巴:“她之前是干什么的?” 王利川偷眼瞅了瞅前面的林双溪,把声音又压低了些:“境外特勤组的——在京城总部那边,除了常驻的尖刀组外,就属境外特勤组的能力最强。而她……是从自由联邦那边的霸鹟小组退下来的。霸鹟小组知道么?公认的境外特情组里的王牌小组。” 柳学冬恍然大悟:“九处的境外小组,听说过——那也难怪她心里不舒服,精英干员当得好好的,结果莫名其妙被派来伺候你这个公子哥,放谁身上也接受不了。” “又不是我让她来的,你非得拉踩我干什么?”王利川急道。 “话说你爷爷不是不管你么?怎么突然又往你身边塞人了?”柳学冬问道。 “我怎么知道……”王利川满脸疲惫,“照老爷子的说法,我这生死劫是注定的,除了命中贵人,谁来也不好使。所以一直以来,为了不干扰我的命数,他老人家一直是尽量不让我和九处牵连太深……至于这次,我猜测老爷子终究是放不下心,就算是不到生死劫不会死,但万一有个缺胳膊断腿什么的,我们老王家也接受不了。” 柳学冬指了指林双溪的背影:“所以她是来预防你摔断腿的?” 王利川悻悻道:“……差不多吧。” 柳学冬摸了摸鼻子:“难为你家老爷子这么费心,你就把她留着呗,你又不是养不起一张嘴。” 王利川又急了:“我是因为这个才赶她走吗?!” 他不知不觉拔高了音调:“她成天给我摆张臭脸就算了,这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我去哪儿她都要跟着——我他妈现在连教堂都不敢去,更别说把人带回家过夜了!” 柳学冬这下总算明白了:“你是说那些来找你净化灵魂的夫人们?” 林双溪听见动静,转回头来看了一眼。 王利川赶紧把声音重新放低:“这两天我电话都快被她们打爆了,要不是能发短信,她们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失踪了——但这样下去也不成,我怕她们迟早找到家里来。” 王利川顿了顿,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对柳学冬说道:“你不懂,这个年纪的女人对于床上那点事的渴望比你想象得要激烈多了。” 柳学冬愣了一下:“找上门就找上门呗,她又不是你老婆,你怕这个干什么?” 王利川难得地脸一红:“这种事怎么好让别人知道……” 柳学冬:“……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王利川朝柳学冬讨好地笑了笑:“你们不是要自驾游么,把我带上,到时候林双溪肯定也要跟着——但至少这样就不用怕被‘债主’找上门了。” 柳学冬面露犹豫:“呃,那我得问问红豆的意见。” 王利川赶紧趁热打铁:“那必须的,说起来林双溪和红豆姐也算有关系——中海九处有个叫林仁杰的,是行动组组长,算是红豆姐的顶头上司……” 他悄悄指了指林双溪:“而这个林仁杰……就是她的亲弟弟。” “所以让红豆姐跟林双溪认识一下没坏处,而且她俩都是九处的,肯定有共同话题。” “这样吗……”柳学冬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行,那我给红豆说一声,她应该不会拒绝,这样大家人多也热闹。” “那什么时候出发?”见事情基本敲定,王利川急切道,“越快越好。” 柳学冬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红豆今天回九处了,等她那边忙完就能走。” …… 中海九处,处长办公室。 “坐吧小虞,”葛文栋坐在办公桌后,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别那么拘束。” 虞红豆向他微微点头,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秘书推门进来,给虞红豆倒了杯水。 葛文栋敲了敲桌子,轻笑道:“太出人意料了,小虞,没想到你休个假出趟国都能立功——要不你下次把我带上,让我也蹭个功劳?” 面对葛文栋的玩笑话,虞红豆苦笑道:“我只是运气好……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葛文栋挥了挥手:“没关系,立功就是立功,奖章估计要过完年才能下来,不过档案记录什么的已经给你记上去了。” 葛文栋畅意地长叹一口气:“真是没想到啊,你才来多久?半年?连连立功啊!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在警局邀请你加入九处的情景,当初只以为给九处找到了一个得力干员,却没想到是挖了个大宝藏回来。” 虞红豆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葛处,今天不是让我来汇报工作的吗?” “不是,”葛文栋摆手道,“高丽的情况总部那边已经知晓,我已经收到详细文件,不需要你再复述一遍。” “今天找你来,是要跟你说另一件事。” 葛文栋看着虞红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对你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第281章 特训名额 “机会?” 虞红豆微微一怔,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锁桥上王利川曾对她说过的话。 他当时说,九处正在计划进行某项改革。 葛文栋沉吟片刻,道:“其实深究起来,这件事的起因依然是这次天赋潮汐……” “天赋潮汐?”虞红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新词。 “哦,就是觉醒者增幅现象。”葛文栋笑道,“总部那边已经把事情起因搞清楚了,并且将这种现象命名为‘天赋潮汐’,等年后返工时会有正式文件下来,向大家统一通知。” 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因为天赋潮汐的出现,总部为了能更好地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大规模觉醒者事件,所以决定对各地分部干员进行集中培训。” 说到这,葛文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咱们中海九处名义上说是总部的下级部门,但其实更像是个本地觉醒者管理处,虽然具备一定的突发事件处理能力,可真要是遇上什么大型事件,主力还是得依靠警务部门。” 虞红豆微微颔首,表示深以为然,她甚至觉得葛文栋说得有些委婉了——中海九处的干员在加入之前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在接受完审查和一些最基础的训练后就能直接上任了,严重缺乏纪律性和执行力。 但这也不能怪九处分部消极怠工什么的,毕竟在天赋潮汐之前,中海一年都遇不上几次觉醒者事件,就算遇上了也都是小打小闹,以现有的程度去解决这些事情已经是绰绰有余了——更何况九处之所以在各地设立分部,最初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能够更加方便地对境内觉醒者进行管理,而不是让他们去境外打生打死。 但分部并不是只用管理本地觉醒者就够了,它还要负责起处理本地的觉醒者事件,所以总部为了保证分部能够维持起码的执行力和突发事件处理能力,所以会派遣总部精英干员前往分部担任组长职务,就比如林仁杰。 “所以九处需要一次改革。”葛文栋正色道,“天赋潮汐短时间内不会结束,觉醒者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已经是迟早的事,所以我们九处必须比民众更快、更早地去适应它。而以我们各地分部的现有实力来说,还远达不到这个标准,所以总部决定,由各地分部挑选一批干员出来,将这些干员送往京城总部进行一段时间的精英化特训。” 葛文栋看向虞红豆的目光逐渐严肃,语气掷地有声:“我们中海的人选还未敲定,但是小虞,你必定是其中一个。” “掰着指头算算,你加入九处这半年来,先是第一个发现科克的伪装;亲手抓住利用天赋作案的徐小军;在游轮上保护了郑万松教授和东方三姐妹,使九处没有遭受实质损失;面对境外势力,身先士卒营救九处同事;在高丽为喜鹊小组提供关键情报,使九处得以破坏白头鹰的计划。” 葛文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在你抓获徐小军后,总部就给你颁了个人三等功,之前游轮和营救徐小军的事一起,总部本来依然是打算给你颁三等功的,但结果奖章还没下来你又跑高丽去立了一功,那刚飞到半途的三等功又被总部临时召了回去,给你改成了个人二等功。” “要知道你才加入九处不到一年,光凭这份履历,要是这次特训我不把你的名字报上去,老易非得把我头拧下来不可。” 虞红豆难免有些受宠若惊:“名单都还没定下来,就直接被我内定了一个名额……这会不会不太好?” “什么内定不内定的?”葛文栋大手一挥,“不管怎么定,最后你肯定跑不了,我只是提前告诉你罢了。” 换了个说法,虞红豆稍微释然了些,她迟疑了片刻后,问道:“那特训什么时候开始?” 葛文栋瞥了眼办公桌上的台历:“最早也得是返工之后,毕竟关于天赋潮汐和改革措施的正式通知都还没正式下来。” 虞红豆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差点就以为原计划的自驾游又泡汤了。 葛文栋注意到虞红豆神色瞬间的变化,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要求就跟组织提,不要藏着掖着。” 虞红豆笑着摆手:“没事……我计划趁着假期没结束去黄山玩一圈,怕时间冲突,所以多问一嘴。” 她下意识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柳学冬已经回来的事,但不知为何,她最终还是决定不说出来。 『这是我的家事,本来就没必要提。』 虞红豆在心里这样想道。 葛文栋也并未在意,他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性格,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因为这次特训,你只是第一批中的一员,带有试验性质。等特训结束,如果效果确实显着的话,还会有后续的批次,按总部的说法就是,争取要让每一位九处干员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所以我们中海这边也会陆陆续续把剩下的干员弄去总部特训,只不过要分批次送去,毕竟这里总得留人干事情。” “明白了。”虞红豆点头,“我服从安排。” “你也不用紧张。”葛文栋打趣道,“你虞红豆虽然没去过总部,但名头却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老易就不说了,过年我回京城时他还跟我提起过你,说让我考虑把你调总部去,不然留在中海算是浪费了苗子——差点没把我气出高血压来。” “再算上这次你给喜鹊小组提供情报的事,在境外特勤组那边你也算混上了脸熟,这次去特训,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会留意你,而境外特勤组和尖刀组向来有抢人的习惯,所以说不定尖刀组也会跟你接触。不过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毕竟你现在还是咱们中海九处的人,只要我不松口,谁也别想把你弄走。” “还有王老,王九命,你知道么?这老头性格古怪是出了名的,就连老易这个一把手的面子说不给就不给了,但他不知怎么的偏偏很看好你——这些也是老易告诉我的,但他说得有些模棱两可,我也不太明白,我估计是有些事不方便告诉我。不过听他那意思,好像是王老主动建议九处着重培养你。” 虞红豆愣住了:“王老?我只见过他一次啊,还是通过王利川见到的,他为什么会……现在想想也确实有些奇怪,当时他来看望我那次,我以为只是顺路过来慰问一下,不过听你这样说,好像他确实有些过于留意我了。” 葛文栋却没觉得哪里奇怪,他笑眯眯道:“王老看人向来很准。” 葛文栋比了个掐指的手指,神神秘秘地说道:“他很擅长这个……所以你不用胡思乱想,既然他看好你,说明一定有他的理由。” 第282章 出发,自驾游 早上出门时,柳学冬曾在心里想过要不要再买辆车,从商场出来时,这个想法就落到了实地。 最终促成他这个想法的主要原因是原定行程上多了两个人——柳学冬嫌自家那辆商务小轿车太挤了。 王利川毛遂自荐开自己的车,但柳学冬觉得他那辆“带翅膀的b”太高调,所以给拒了。 老柳深思熟虑后决定搞一辆空间够大,马力够足的越野车。这是第一次和家人出去旅游,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万一哪次打算往大山荒野跑,一辆性能充足的越野车也正好可以满足。 但当天买车不代表着就能直接开出去满世界乱窜,毕竟上牌照办手续什么的也要时间,正当柳学冬苦恼这个问题时,王利川就拍着胸脯说他来搞定。 于是,在王家大少的引荐下,众人来到了4s店。 得益于京城王家在商界的人脉,王公子的面子还是很好使的。 4s店老板早早地就侯在了门口,亲自领着柳学冬选车。 全程无二话,柳学冬很快看中了一辆牧马人吉普,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车身散发着粗犷气质,黑钢漆身反射着幽蓝色的冷光。 店老板双眼一亮:“先生好眼光,这辆是今年的新款……” 还不等他介绍各种性能参数之类的,柳学冬直接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快速检查了一番各处,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柳学冬重新下来,拍了拍车前盖道:“就它了,今天能上牌吗?” 老柳没有讲价,倒不是因为财大气粗,而是他相信王公子的面子。 老板连连点头:“放心,我们店里留的有现成的牌,柳先生一会儿来登记的时候可以挑一个喜欢的号。” 老柳掏出钱包:“刷卡吧。” …… 来的时候他们没开车,回去时正好坐刚买的牧马人。 柳学冬先把王利川和林双溪送回了望海湾,嘱咐他们回去收拾东西,等虞红豆下班了就来接他们。 随后,柳学冬开车载着胧月暻回家。 由于是自驾游,胧月暻事前买了好几大口袋的零食,即使柳学冬已经提醒过她爬山的时候带这么多只是累赘了,但她依旧乐此不疲。 把车开进小区,柳学冬去找物业说了多加一个车位的事,然后回到车上拨通了虞红豆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虞红豆先一步开口道:“我已经忙完了,正在回来路上,不堵车的话应该能赶上午饭——呃?你们在外面?” 汽车的鸣笛声透过话筒传进了虞红豆的耳中。 柳学冬偏头看向后视镜,原来是自己把车停在了路中间,把后面过路的车堵住了。 他顺手把电话开启免提,递给副驾驶的胧月暻,然后转动方向盘把车往旁边挪。 “红豆!”胧月暻对着话筒兴奋地喊道,“快回来!我们该出发了!” 电话里虞红豆一怔:“不在家吃午饭就走吗?” 柳学冬单手扶着方向盘,顺嘴接话:“出去随便找地方吃点吧,王利川他们还等着。” 胧月暻一边应声点头,一边向虞红豆汇报:“对,王利川也要跟我们一起出去玩,还有——咳,还有他家保姆。” 虞红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保姆?他现在出门还得随身带个伺候他的人?什么地主阶级?” “呃……”胧月暻求助地看向柳学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柳学冬对虞红豆回道:“保姆兼保镖,再兼监护人——是他家里长辈派来考察他生活作风问题的。” 虞红豆:“……” 胧月暻岔开话题:“我先把咱俩的东西收拾好,等你回来了咱们就直接出发。” “行,那我尽快。”虞红豆在电话里应道。 …… 虞红豆到家时,柳学冬和胧月暻也刚好把行李全收拾完。 其中大部分都是胧月暻和虞红豆的,装了满满一个大行李箱,除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外,还有各种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护肤品。 柳学冬明明记得虞红豆是不怎么用这些东西的,他情不自禁瞟了一眼胧月暻——之前的红豆多朴素啊,用最多的化妆品就是大宝,现在硬是被小茶给带着腐败了。 三人拎着行李下楼,虞红豆看着柳学冬打开牧马人的后备箱直发愣。 “刚租的?”虞红豆看向胧月暻。 “刚买的。”胧月暻拉开后座的门,挽着虞红豆坐了进去。 “柳学冬说之前的轿车坐五个人太挤了,趁上午有时间我们就去买车了。”胧月暻滔滔不绝地说起上午的事,“话说王利川家到底是做什么的?感觉生意做挺大,到处都是人脉。” 放好行李,柳学冬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席,启动汽车。 牧马人缓缓驶出小区,朝着望海湾驶去。 “以后你出门就开这辆车吧。”柳学冬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虞红豆,“轿车不适合你,太商务了。” “哦,好。”虞红豆愣愣答应。 由于提前打了电话的缘故,三人驾车来到望海湾时,王利川和林双溪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王利川自觉地坐上副驾,林双溪则钻进了后座,和虞红豆挨着坐下。 “你就是虞红豆?”林双溪打量了两眼虞红豆,主动伸出手。 虞红豆不明所以,跟她轻轻握了握后,问道:“你认识我?” 林双溪点头,但没有多说:“久仰了,我叫林双溪——林仁杰是我胞弟。” 虞红豆立刻反应了过来,她下意识看了眼前面的王利川,然后转回头来朝林双溪笑了笑:“幸会。” 汽车重新启动。 王利川坐在位置上跟柳学冬闲聊:“只开一辆车更方便,人多热闹,你要是累了还能换我来开。” 柳学冬问道:“中海到黄山要开多久?” 王利川想了想:“哪怕是全程走高速,估计四五个小时得要。” 柳学冬看了眼时间,点头道:“那我们先找个地方把午饭对付了,然后争取赶在饭点前进黄山市吃晚饭,晚上找个近点的酒店,明天正式登山。” “我没意见。”王利川耸了耸肩。 “你们觉得呢?”柳学冬看向后视镜。 胧月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拆开了一包零食,听见柳学冬反问,她举起手里的果冻:“附议!” “一会儿就吃饭了,你现在吃零食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虞红豆一边说教她,一边给自己拿了颗果冻,还顺手给旁边的林双溪递了一颗。 然后才抬头对柳学冬丢了句:“我也没意见。” 林双溪接过果冻,举手道:“我就一个要求——住酒店我要跟王利川一间房。” 王利川:“……” 第283章 柳学冬的不安 “造孽啊!” 高速中途的服务站里,众人开了近两个小时,决定在此稍作休整。 王利川不顾形象地蹲在台阶上,发出郁闷的吐槽。 他手里夹着烟,双眼无神地盯着远处:“老柳,你给我支个招,怎么才能把她弄回京城去?” 柳学冬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我要是能在九处说上话,还用得着每天跟红豆玩碟中谍?” “要我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如直接找你爷爷挑明。反正你不想她跟着,她也不想留下,某方面来说你俩有着共同目标。” 王利川猛吸了一口烟,嘴角挂上苦笑:“早跟老爷子打过电话了,结果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林双溪这姑娘性子倔,有棱角,做事一板一眼,过于刚正;而我正好性子圆滑,从小没皮没脸,所以才故意让她来我身边,我俩互相膈应着,把彼此性格都磨合一下。” “膈应?”这个词令柳学冬微微挑眉。 “可不是么。”王利川把烟头弹飞出去,撇嘴道,“这词是老爷子的原话,我当时听着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挂了电话又给我妈打了个过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这林双溪把老头箍得太死,连可乐都不让喝,老头自己被她这性格膈应得受不了了,于是赶紧趁着这次的由头把她弄走——老头多精一个人呀,这不妥妥的一石二鸟么,不仅把林双溪给弄走了,还能顺便把我给膈应了。” “不对,”王利川突然一惊,他不禁吸了口冷气,“这是一石三鸟啊,林双溪还被我膈应着呢,老头憋了那么久,顺手还把这仇给报了。” 柳学冬也惊了:“正常人有这么记仇的吗?” 王利川没接这话,他自顾自地说道:“以前还不觉得,但现在这样一想,说不定他还真有点什么心理方面的问题。不过也难怪,任谁天天被人这样管着,也很难不出问题。” 说到这,王利川抬头看向柳学冬:“要不你有空去给老头看看?” 柳学冬跟他默默对视了两秒:“你脑子瓦特了?” 王利川悻悻然收回目光:“不好意思,我又忘了……主要是你天天跟我们混在一起,我老是忘记你其实跟九处不是一头的。” 柳学冬没有接话,王利川便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今上午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可不信你是来问我去哪旅游的——你逢年过节连短信都懒得发一条,你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来找我。” 柳学冬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车——胧月暻吃了午饭后就开始例行犯困,此时正在车里打盹。然后他又回头看了眼后方的厕所,虞红豆和林双溪结伴去厕所了,女厕所人多,她俩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收回目光,柳学冬开口道:“高丽那边事情办完了,通知你一声……顺便还有点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王利川抬起头。 柳学冬斟酌着,似乎是没想好该怎么问,半晌后,他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我确实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虽然这种感觉是最近才有的,但原因最早却能追溯到游轮出事那次,当我把近半年来发生的事全部梳理一遍后,才得出的这个结论。” 柳学冬舔了舔嘴唇,脑海中思绪快速闪过:“据我目前观察到的结果,白头鹰东瀛分部遭受打击后,苇原众趁机崛起,蚕食了大量原本属于白头鹰的好处,但白头鹰对此却没有采取报复手段,东瀛阴影世界本就是白头鹰的自留地,所以这种现象很不合理;白头鹰放任苇原众发展,反之却对世界范围内的其他地区展开了频繁的活动,比如东方小青和高丽这次,这在以往也是很少见的——或许它们以前也在这样干,只是没有被发现过,但这次能被发现,也恰好说明了白头鹰近来的活动频率远远超过以往。” “而相对的,九处在境外的活动也变得更加活跃和激进了,这一点我更能感同身受,从以前我和九处的接触寥寥无几就能看出来,因为以前九处在境外的活动大多都以潜伏和刺探情报为主,而这一次他们居然选择了主动站出来做事,这只能说明来自九处高层的某些方针出现了转变,才导致了境外小组的做事风格也产生了变化。” 王利川听得目瞪口呆:“不是,这……这些事情你都是从哪里了解到的?” 柳学冬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自然有我的情报渠道,但也顶多只做得到这一步了,一些零散的信息我能够了解到,但关于整体局势的情报我却无从得知,所以想要看看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我刚刚说的那些事,再加上一些零散的信息,才导致了我有那种不太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 柳学冬抿了抿嘴,目光微微低沉:“如果把阴影世界比作一潭深水,它所有的动静都应该是藏在平静水面下的;而现在,就好像这潭水正在被加热,它开始逐渐升温,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气泡,这些气泡从潭底浮上来,然后升到水面炸开,泛起波澜,意图打破平静——而我更担心的事,这种情况如果还会加剧,到最后整潭水都沸腾起来……” 柳学冬没有继续往下说了,他沉默片刻后才再次开口。 “阴影世界和正常世界的牵连要越少越好,这是全世界范围内对阴影世界的共识,因为世界需要和平,至少是一个看起来和平的局面。” “但现在正在发生的事却和这个共识是相悖的,这让我有些不安。” 柳学冬深呼吸一口气,眼睑抬起看向王利川:“我当初回到正常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摆脱阴影世界。我本以为阴影世界是一滩泥沼,我已经挣扎着从里面爬出来了,就算是身上有些脏,但至少还有机会洗干净;现在却没想到它其实是块会动的牛皮糖,居然还能主动追着黏上来。” 王利川注意到柳学冬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冽。 柳学冬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不管是什么事,或是什么人,要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再把我拉回去……我就真的要掀桌子了。” 王利川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冷静,我确实知道些事情……” 第284章 登山前 卫生间门口的洗手台边,虞红豆和林双溪并排站着,各自洗手。 虞红豆抬起头,通过镜子的倒影,她看见远处台阶上柳学冬的背影,王利川蹲在他边上。 她收回目光,瞥了眼身旁的林双溪,小声发问:“双溪姐,你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 林双溪被问得一愣:“算是吧,如果保护王利川也算是任务的话。” 从她的语气里,虞红豆听出了一丝自嘲,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时,林双溪却主动往下说了下去:“这次任务虽然是以总部的名义下达给我的,但其实我知道是王老的意思。一开始我确实心里是有些不忿的,但转念想想,既然来都来了,就当是休假散心吧。” 虞红豆打趣道:“意思是保护王利川对你来说就和休假一样轻松吗?” 林双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摆手道:“他连九处的编外人员都算不上,又是在国内,能遇上什么危险?目前他遇到最大的危险就是厨房里的蟑螂,那一嗓子嚎的,我还以为是白头鹰杀进他家了。” “那你为什么还成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虞红豆不禁好奇。 林双溪回头偷偷看了眼王利川的背影,然后转头悄悄对虞红豆说道:“撒气呗,惹不起老的,我还不能把气撒到小的身上?王利川越是不想让我跟着他,我就偏要跟着,反正一时半会也调不回总部去,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而且一直这样下去,王利川迟早受不了我,就会去找他爷爷谈,说不定王老那边就松口了,还能更早地把我调回去。” 虞红豆憋着笑:“你好腹黑啊。” “不狡猾点儿可没法在境外小组待。”林双溪扬了扬下巴。 “你以前是境外组的?”虞红豆有些吃惊,“我听说林组长被调来中海之前也是总部的精英,难道他以前也是……” “他不是,”林双溪直接否定了虞红豆的猜测,“他是尖刀组的。” 虞红豆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很奇怪不是么?”林双溪摇了摇头,“放着好好的总部精锐不当,却被调来中海这个大后方当个安逸的小组长。” 身为中海九处的一员,虞红豆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倏而,林双溪却自嘲一笑:“现在想想,或许他那时的心情和我现在的感受有共同之处吧。” 甩掉手上的水珠,林双溪招呼虞红豆:“走吧,他们该等急了。” 二人朝大门走出,在距离柳学冬和王利川不远时,虞红豆听见他们正在聊天。 王利川紧张地说道:“我确实知道些事情……” 虞红豆上前拍了下柳学冬的肩膀,然后好奇地看着王利川:“你知道什么事?” 王利川:“……” 虞红豆和林双溪都盯着他,在她们的目光中,王利川脸都快憋红了才憋出一句:“……最近鸡蛋降价了。”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点头:“嗯,好像是因为禽流感。” 虞红豆若有所思:“那最近要尽量少吃鸡肉了,等回去我给吕姐说一声,让她买菜的时候注意一下。” 王利川把刚掏出来的烟又塞了回去——他愁得正打算抽第二根,但既然虞红豆和林双溪已经出来了,就没必要再继续耽误时间。 他起身道:“出发吧,咱们尽量赶在晚饭之前到。” 柳学冬把车钥匙丢给他:“后半程你来开。” “没问题。” …… 六点出头时,吉普车终于从高速收费站驶出,进入了黄山市。 胧月暻也早醒了,她按下窗户,四处打量着这个陌生城市的街景:“感觉和中海的差距还蛮大的。” 虞红豆看向副驾驶座位上的柳学冬:“先把酒店定下来吧,吃饭暂时还不急。” 说罢,她又看向众人:“谁对这里比较熟悉?给指个路?” 王利川自信地说道:“住宿好说,我们找家离屯溪古街近的酒店,那也是个景点,吃饭的地方很多,顺便晚上还能在街上逛逛。” “这屯溪古街可有数百年的历史了,是大夏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具有宋、明、清时代建筑风格的步行商业街,清一水的马头墙小青瓦,就坐落在新安江畔,几乎是来黄山旅游必去的景点。” 王利川说得滔滔不绝,虞红豆却突然打断道:“这么了解?你以前来过?那你认识路吗?” 王利川话语一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林双溪拆台道:“之前等你们来接时,他自个在家用电脑临时查的。” 王利川涨红了脸,急道:“显不得你有张嘴是吧?” 林双溪转头望着窗外,根本没理他。 柳学冬此时也看向了窗外,不远处的街边有个报亭:“要不买张地图?” 车在路边停下,柳学冬买了地图回来给王利川指路,在走错几个路口后总算抵达了目的地。 众人先找到酒店,把行李全部放回房间后轻装简行地朝屯溪古街走去,一边逛一边找吃的。 夜色渐渐落下,但古街上却热闹不减。 走在大块青石板铺砌的路面上,古街一眼望不到头,两侧店面房屋鳞次栉比,大多为两三层的小楼,白墙青瓦,店面窗户上雕琢着徽派的木雕,从人物到山水,风格相同却又处处不同。 与大多数仿古的商业街不同,屯溪古街的房屋是真的上了年头的,那股子用时间酝酿出来的年代感是做不了假的,据说这些老屋最早可追溯到宋徽宗时期,宋徽宗移都杭州时征召了不少徽州的工匠,工匠返家后,便以宋城风格建造房屋,才有了这条屯溪古街,并保存至今。 “这边吃的大多都是徽菜。”王利川快要挑花了眼,“徽菜大多以咸鲜为主,讲究食补,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惯。” “吃了才知道。”胧月暻跟在柳学冬身边,顺口答道。 虞红豆和林双溪两人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小声聊着两人的共同话题。 “这边是皖省地界,”虞红豆低声问道,“那要是这里发生觉醒者事件,归谁管?我记得中海分部好像只负责江浙片区。” 第285章 九处分部 林双溪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中海分部没给你们发干员手册吗?” “干员手册……”虞红豆喃喃念叨,忽地想了起来——正式入职那天领取物资时好像是领了一本红色胶皮的小册子,但当时陶萋萋满不在乎地说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于是她就随手把册子收进办公桌抽屉的最下层了。 想到这儿,虞红豆不禁有些脸红:“我忘了……” 林双溪不禁哂笑:“还真是养老院啊,中海九处也太安逸了,连这种基本常识居然都……” 或许是觉得当面揭人短有些过分,说到一半林双溪就摇了摇头不往下说了,转而开口道:“包含总部在内,大夏境内一共分布着12座九处据点,分别是京城总部、中海分部、皖赣分部、粤闽分部、湘鄂分部、豫鲁分部、陕晋分部、宁甘分部、桂黔分部、西南分部、东北分部、西北分部。” “像你刚刚那个问题,如果这里发生觉醒者事件,当然是由九处皖赣分部的同事负责。不过觉醒者事件一年都遇不上几次,所以各地区分部存在的问题也都大同小异,嗯……很‘清闲’。” 虞红豆知道林双溪说得很委婉。 注意到虞红豆有些尴尬的表情,林双溪轻笑道:“其实像中海这类人口较密集地区的分部都还算不错了,松懈程度更严重的其实是偏西部地区,那里地广人稀,再加上一些地区差异带来的特殊情况,不管是人员管理还是事件处理,都更加不方便。” “所以哪怕没有这次的天赋潮汐,对分部干员进行精英化培训也是迫在眉睫的事。等你到时候去了总部,可以亲自了解下各个分部的干员都是什么样的风格。” 虞红豆惊讶地看向林双溪。 “看着我做什么?”林双溪耸了耸肩,“精英化培训这件事是易老大和王老一起敲定的,当时我就在旁边,王老还亲口点了你的名,所以我知道这些没什么好奇怪的。” “又是王老……”虞红豆微微抿嘴,疑惑地看着林双溪,“王老经常提起我?” “唔……”林双溪托着下巴回忆了片刻,“自从上次他从中海回京城后,提起你名字的频率确实不低。” 难得找到一个知道“内情”的人,又正好聊到这个话题了,虞红豆也想把心里的疑惑搞清楚,于是赶紧问道:“那你知道原因吗?老实说我跟王老只见过一面,他这种莫名的好感对我来说有些负担,我之前跟葛处也聊过这个话题,但他给我的答复有些模棱两可……” 虞红豆露出无奈的苦笑:“都说无功不受禄,加入九处之前我只是个普通警员,自己有多少斤两我还是拎得清的,所以我实在搞不明白王老为什么会对我……呃,寄予厚望?” “原因啊……这我好像还真没怎么听他提起过。”说着说着,林双溪无意识地看向前方王利川的背影,然后突然说道,“但第一次从王老口中听见你的名字是在他某次打电话的时候,我记得是王利川打来的,好像说是什么……给你请假?” “什么?请假?”虞红豆表情出现一瞬的茫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就只是个保姆。”林双溪摊了摊手,“有空了你可以私下问问王利川。” 在一座装修得古香古色的餐厅里,五人解决了晚饭,吃过饭后,便一边散步一边回了酒店,因为明天还要早起登山,所以大家一致决定要早点休息。 由于林双溪咬死了要跟王利川住一起不松口,王利川只能变相妥协,他入住的是一间套房,套房正好两个房间。而得益于他想出来的这个办法,也及时解决了困扰虞红豆的难题——她之前一直在纠结今晚到底该怎么睡,要是跟胧月暻睡一床,柳学冬就得“独守空房”;但要是跟柳学冬睡一起,胧月暻又会显得有些太孤单了。 但现在好了,一个套间两间房,就和在家时没什么区别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定好闹钟的柳学冬率先醒来。 他没有吵醒隔壁的虞红豆和胧月暻,独自推开套间门。 时间还早,可以让虞红豆和胧月暻再多睡一会儿,他打算先去餐厅层取一些早点回来。 柳学冬站在走廊上,刚把门关上隔壁就传来了动静,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林双溪也出来了。 林双溪看到他后也愣了一下:“起这么早,柳医生。” 柳学冬朝她微微点头:“我去取早餐,她们还没醒。” “我也正要去。”林双溪笑着点头道,“王利川也还在睡。” “那就一起吧。”柳学冬主动邀请。 穿过走廊,来到电梯门前,柳学冬按下按钮,二人就这样并肩站着等待电梯。 林双溪偷眼瞥了瞥柳学冬,发现他目不斜视,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二人才认识不到一天,就算想聊天也找不到话题。 盯着柳学冬的侧脸,林双溪在心里默默想道。 『看起来挺斯文的,样貌不赖,工作体面,性格也稳重,难怪招女人喜欢。』 从昨天到现在,柳学冬,虞红豆和胧月暻这三人的关系林双溪都看在眼里,不过她也没有真的情商低到拿出来问,别人的日子怎么过是别人的事,更何况这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有钱有权养十多个女人的她都见过。 而唯一让她有些好奇的是他是怎么做到让虞红豆和胧月暻关系那么融洽的。 “叮——” 电梯到了。 柳学冬先一步走进电梯,然后礼貌地伸手将门框挡住。 林双溪抬眼看了看柳学冬,然后低头走进电梯。 二人来到餐厅,柳学冬点了些小吃后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在等待的时间里,柳学冬主动和林双溪闲聊起来。 他笑着打开话题:“说起来这还是我和红豆第一次一起出远门旅游,只可惜时间稍稍有些赶,没法随心所欲地挥霍时间。” 林双溪轻轻摇头:“其实我不太爱出远门,或许和我以前在国外工作过有关系,我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如在自己家里好。” “很正常,每个人性格不一样。”柳学冬点头应和,“我们会赶在除夕前回中海,我们计划在回去的途中顺道去西子湖坐游船,所以时间会比较赶。而且红豆过完除夕就要上班了,我想尽量带她多玩几个地方。” 林双溪有些愕然:“也就是说她过完除夕就要去京城了?” 柳学冬嘴角一抿,他眼睑微抬,看向林双溪:“……去京城?” 第286章 黄山行(一) 柳学冬找餐厅的服务员要来了一辆餐车,将二人买好的早餐放在车上,然后推着往回走去。 电梯里,林双溪听柳学冬刚才的语气,知道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于是一路上也没有再和柳学冬继续交流。 回到套间门外,二人把早餐分了分,柳学冬推开套间门走了进去。 唤醒二女,三人在客厅吃过早饭,期间柳学冬没有多问,仿佛无事发生。 由于要赶早登山的缘故,同行的五个人没有耽搁太多时间,收拾行李办理退房后开车赶往了位于黄山市北部的溏口镇。 黄山风景区无法直接开车上去,须在溏口镇搭乘专用的大巴前往景区门口,买票后方可登山。 或许是因为认床,王利川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所以由柳学冬来开车。 一个小时左右,众人终于抵达。 柳学冬把车停在距离巴士中转站不远的地方,五人将行李分装,虞红豆和胧月暻各自背了个小包,大头的东西几乎全在柳学冬背上的大登山包里。王利川的行李也不多,反而是林双溪背的包鼓鼓囊囊的。 收拾妥当后,五人买好车票搭上了巴士。 巴士会将游客分别送到前山慈光阁和后山云谷寺,这是两条不同的登山路线。 虞红豆早在来之前就做好了攻略规划,最终决定走后山云谷寺的上山路线。 买门票时,虞红豆顺便将索道票也一起买下:“咱们得赶在太阳落山前爬上光明顶看日落,我看攻略上说前面这几个景点只能算开胃的前菜,没必要把体力耗费在这里,所以咱们坐索道直接上白鹅峰,这样至少可以省下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听你的。”柳学冬笑着点头,他背后的包都快高出头顶,但他却好似没什么感觉。 虞红豆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我来帮你背一段。” “没关系。”柳学冬拍了拍背包,“就是帐篷占位置,其实不重。” 他们原计划是上光明顶找宾馆住宿,但由于山上房间向来紧俏,再加上又是假期,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帐篷带上了。 见柳学冬这样说,虞红豆也不再多话,跟着游客们排队乘上了索道。 索道的轿厢就像是悬在高空中的小小灯笼,在索道的牵引下缓缓往上攀升。 脚下万丈,层峦交叠,山石嶙峋,古木林立。 透过窗户,柳学冬正看得心旷神怡,忽然左侧一只小手伸过来探进他的掌心。 柳学冬转头一看,虞红豆闭着眼偏头,不敢去看下方,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虞红豆有些恐高。 他攥住虞红豆的柔荑,发觉她手心微微冒汗,于是又抬臂将虞红豆的肩膀揽住。 虞红豆缩了缩脖子,额头抵在柳学冬的下颚:“还有多远?” 柳学冬抬头看向远处:“快了。” 又低头看了眼虞红豆,她双眸微阖,弯翘的睫毛倏忽微颤,柳眉也轻轻蹙着,紧张中透着一丝怯意。 柳学冬不禁感到好笑,除开上次在游乐园,虞红豆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一副干练飒爽的模样,极少像现在这般露出小女人的姿态。 少顷,索道到站。 虞红豆起身时晃晃悠悠,被柳学冬拉着从轿厢出来。 胧月暻从另一侧挽住虞红豆的胳膊,酸溜溜地在她耳边说道:“小主这身子骨可得好好养着,莫要一阵风儿就吹倒了去。” 虞红豆气得咬唇,脚落到实地后伸手就去掐胧月暻软肉:“成天好的不学,宫斗剧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你倒学得挺快。” 四周游客众多,虞红豆和胧月暻一番打闹引来不少人侧目,胧月暻在手脚上斗不过虞红豆,连连求饶后虞红豆才终于罢手。 “呼——”吐出一口气,虞红豆理了理头发,伸手一挥,“上山!” 说罢,她把头一扬,像个获胜的将军,率先朝登山长阶走去。 林双溪和王利川紧随其后,胧月暻落在后面,悄悄磨蹭到柳学冬身边,瘪着嘴双眼汪汪地望着他:“陛下厚此薄彼,岂是为君之道?” 柳学冬:“……你最近到底在看什么?” 胧月暻撩了撩头发:“《金枝欲孽》。” 柳学冬摸了摸她的头:“听话,回去我就把电视卖了。” …… 登上白鹅峰后就算是正式开始了登山之旅,沿途经过观音峰和石笋峰后,一行人抵达了始信峰。 始信峰是黄山三十六小峰之一,是后山路线上第一个让人切实感受到黄山险峻的地方。 王利川靠在沿阶的石头上歇脚,他一边用袖子扇着风一边笑着说道:“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登上这座山头,才‘始信黄山天下奇’,这就是这座峰名字的由来。” 柳学冬默默点头,他的知识面广不假,但大多是偏实用主义,像这种人文类的知识他确实远比不上土生土长的大夏人。 众人没有在这里耽搁太久,趁着歇脚的功夫拍了几张照后,就继续往前行进。 从始信峰下来,王利川看到一家酒店,于是顺便去打听了一下,却被告知客房已满。 稍作休整后,众人继续沿路攀登狮子峰,途经清凉台观山望远,随后继续往上,到了颇为着名的“石猴观海”——在狮子峰北面的一座独立的山峰顶端,有一块状若猕猴蹲坐的奇石,仿佛正安静眺望着远处。 他们在这里遇上了一队旅行团,队伍最前方的导游举着小旗,正在向头戴红帽的游客们介绍着此处景点:“此处有诗云:灵猴观海不知年,万顷红云镶碧天。坐看人间兴废事,几经沧海变桑田。大家可以朝那边看,看石猴眺望的方向,那边山下有一片城镇,名为太平县,所以此处也叫猴子望太平,遂亦有诗云:小劫沉沦五百春,全真应是最多情。功成圆满归东土,跌坐灵山望太平。” 游客们啧声连连,纷纷举起相机拍照。 林双溪瞥了眼旁边的王利川,冷不丁道:“瞧瞧人家,比你讲得好多了。” 王利川给气笑了:“那感情好,你赶紧跟着他去,别跟着我。” 林双溪翻了个白眼,不搭话了。 虞红豆回头看了眼山下,柳学冬和胧月暻还吊在后面——这里就数胧月暻体力最差,柳学冬为了照看她,所以就一路跟在她身旁,反而跟前面三人拉开了距离。 虞红豆回头建议道:“等一下他们吧,一会儿我们就跟着这个旅行团往上走,速度能慢一些,还能蹭蹭解说。” 第287章 黄山行(二) 等了没多久,柳学冬搀扶着大喘着气的胧月暻终于跟上来了。 虞红豆笑着打趣胧月暻:“还有力气拍照吗?” 胧月暻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上气不接下气地摆手道:“歇……让我歇歇。” “这可不行。”虞红豆回头看了眼已经开始继续往上爬的旅行团,“咱们跟着他们走顺路能听讲解。” 柳学冬闻言,展开在售票处买来的景区地图看了一眼:“后面的路还长,到时候她肯定爬不动。” 说罢,柳学冬回头张望——刚刚来的路上看到不少肩扛滑竿的挑夫。 所谓滑竿,其实就是用几根竹竿和一架竹椅固定在一起的一种简易轿子,以供体力不足以支撑爬山的游客能更轻松地游览,在很多名山景区都能见到这种职业。 正好此时山下来了两名精瘦黝黑的挑夫,柳学冬立刻招手唤来,然后朝胧月暻努努嘴:“上轿吧娘娘。” 胧月暻喜笑颜开地坐了上去,两名挑夫轻声喊着号子,将滑竿撑了起来。 不用担心胧月暻掉队后,众人终于再次启程。 游览完狮子峰,便转道赶往光明顶方向,途中经过了回音壁和飞来石——一块巨石孤零零矗立在峰头,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山头滚落崖底。 众人听着前方的导游讲解,据说这石头是自然风化而成,石头底部和山头接触面积极小,就好似这石头是天外飞来,所以名曰飞来石。老版《红楼梦》里片头出现的“奇石”就是拍的这块石头。 时间过正午不久,一行五人终于登上了光明顶。 光明顶是黄山主峰之一,顶上平坦,视野开阔,入眼可一览东海奇景、西海群峰,以及下方的天都峰、莲花峰、螯鱼背也可尽收眼底。 同时由于光明顶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里也是前山和后山的中转站,商业化设施颇为齐全。 王利川依然先去打听了宾馆,结果不出所料,果然被告知满客。 “看来今晚真得露营了。”王利川叹了口气。 柳学冬眺望四周,光明顶各处平台上已经有不少帐篷搭了起来:“没关系,到时候我们找个相对人少些的地方扎营……先找地方解决午饭吧。” 转悠了一会儿,众人找了家中餐馆坐下,在等菜的间隙,柳学冬展开地图,和虞红豆把脑袋凑在一起看着路线。 手指划过线条,虞红豆抿嘴思考片刻:“下午我们继续往前山走,这段路不算太远,但景点不少,然后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光明顶看日落,等明天起来后再往西海大峡谷游览,那边有缆车,这样也能轻松许多。” 吃过午饭后,众人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上路。 此时早找不见之前旅行团的身影,所以只能再次由王大少担当起解说的职责。而胧月暻似乎是对滑竿坐上了瘾,闹着柳学冬又给她叫了一架。 众人从光明顶下来,往莲花峰和迎客松的方向行进,途经鳌鱼峰,这里有一线天和鳌鱼洞,一线天就位于文殊洞下,是一道在两侧山壁夹缝中修筑出的狭长山道,宽处不超两米,最窄处仅半米左右,石阶陡峭,达八十多级,游人行于其中,仰头望去,蓝天仅存一线。 “云里石头开锦缝,从来不许嵌斜阳。何人仰见通霄路,一尺晴天万丈长。” 王利川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朝林双溪抛了个媚眼:“不就是背诗么,谁不会似的。” 林双溪无语地回了他一个白眼,然后转头先一步登上了一线天的台阶。 王利川又回头看向身后,想要从其他人那里得到丁点虚荣感,却只见柳学冬扶着虞红豆没理他,胧月暻躺在滑竿上落在最后,压根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王利川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身跟了上去。 “这里挺陡的,你把包给我吧。”柳学冬在后面托着虞红豆的手腕,抬头说道。 “不用。”虞红豆扶着山壁摇头,“你背上东西够多了。” 说罢,她紧赶两步走到稍宽敞处,给上方下来的游客让开身位。 谈话间,前方王利川林双溪二人已经快走到正中,王利川回过头指着上方喊道:“看上面,一线天!” 虞红豆刚迈出步子准备继续上行,听见王利川喊话,便仰头望向头顶,只见两侧山壁高耸成天然屏障,一枚巨石嵌在两山之间,蔚蓝天空被夹成一线从缝隙中映入眼底,这景象世间少见,不愧是声名远扬的奇景。 “哇……”虞红豆发出轻呼,仰头眼晕时看呆了却没注意到脚下。 一声惊叹刚刚出口,她正要落下的步子忽然一脚踩空,叹声尾音一扬转为惊呼,虞红豆往侧旁栽倒,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撑地,然后一屁股摔倒在石阶上。 “红豆!”后面的胧月暻坐得高,第一个发现了虞红豆摔倒。 柳学冬跟她差了好几个身位,就是想扶也来不及,他赶紧迈开步子赶上去,在虞红豆面前蹲下:“摔哪儿了?” “嘶……”虞红豆吸着气,强笑着摆手,“没事,脚滑了一下。” 说着就要抓着柳学冬的手臂站起,但脚尖刚一撑地,她顿时又疼得吸了口冷气。 柳学冬赶紧扶她坐下,撩开虞红豆裤腿,只见脚踝处微微红肿。 此时前方王利川和林双溪也走了下来,林双溪挤开王利川凑到近前:“让我看看。” “是扭伤了。”林双溪蹲下来端详一眼便下了定论,她抬头看着虞红豆,“问题不大,养个一两天说不定就好了,问题是你现在还能走么?” 虞红豆回头看向上方——因为他们五人堵住了路,上方已经挤满了人。 她撑着石阶,忍着痛起身:“能走,先把路让开吧。” 见她这幅咬牙强撑的模样,柳学冬不禁皱眉,然后二话不说将虞红豆捞起,像抱小孩似的将她单手托在了臂弯上。 “哎——”虞红豆惊呼一声,下一刻脸腾的一下红透了,她拍打着柳学冬的肩膀,“太丢人了!快放我下来!” 柳学冬却假装没听见,他对王利川说道:“回光明顶吧,我刚刚看到那里有药店。我们回去先把帐篷撑起来,安心等日落。” 第288章 黄山行(三) 柳学冬背上背着高高的登山包,只能用手臂托着虞红豆丰腴的臀部,将她抱在臂弯里。 柳学冬既不觉得吃力,也不觉得不雅。 反倒是虞红豆根本受不了,她的脸红得就像刚蒸过桑拿,几番拍打抗拒未果后,便只好用双臂紧紧抱住柳学冬的脖子,然后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以此来逃避路人的视线。 胧月暻坐在滑竿上,跟在柳学冬身后,她朝虞红豆看了看,眼珠子忽地一转:“红豆,要不要坐滑竿?” “好啊!” “不好。” 前一个声音是虞红豆的,后一个是柳学冬的。 二人对视一眼,柳学冬把虞红豆往上托了托,一团柔软的触感撞在他肩膀上,虞红豆羞赧地避开了目光。 胧月暻不忿地瘪了瘪嘴,顿时觉得屁股下的滑竿也不香了。 滑竿后面,林双溪和王利川并肩走在一起。 林双溪默默盯着柳学冬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 忽然,她偏头小声问王利川:“柳医生力气这么大吗?” 王利川眼皮微微一跳,沉吟片刻道:“嗯……他好像一直有健身的习惯。” “可是……”林双溪抿了抿嘴,眼神中闪过疑色,“他抱着虞红豆走这么久,好像一点也不吃力,而且他还背着包爬了半天的山……就算是健身教练不至于这么轻松吧。” 王利川打了个哈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不是吧大姐,又犯职业病了?要不要拉他去尿检啊?” 林双溪目光一寒,虚着眼睛瞥过来:“大姐?” …… 众人原路返回光明顶,游客依然很多。 柳学冬在路边石椅上把虞红豆放下,虞红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出来。 柳学冬对其他人吩咐道:“王利川和我去找位置放帐篷,双溪姐麻烦你跑一趟药店,小暻留在这里陪红豆。” 交代完后,柳学冬从林双溪手中接过她和王利川的登山包,然后和王利川一起朝远处走去。 在周围转了一圈,柳学冬和王利川在山头上找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位置。 “你带了几顶帐篷?” 正在撑帐篷时,王利川突然问起。 “一顶,”柳学冬抬起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王利川脸色顿时一变:“那今晚怎么睡……我是说,你原本打算怎么睡?” 一看王利川脸色,柳学冬顿时恍然大悟,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唔,原计划……当然是男的睡一顶女的睡一顶,但现在想想,林双溪恐怕会要求和你睡一起吧?” “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和红豆小暻挤一挤了。” 王利川笑得比哭还难看:“老柳,柳哥,你不能光想着自己,好歹替兄弟考虑考虑——要是跟她睡一晚,兄弟的清白就真毁了。” “你有个屁的清白。”柳学冬差点给气笑了。 王利川咬了咬牙:“那我今晚睡马路。” 见他这幅咬牙切齿的模样,柳学冬突然好奇起来:“话说回来,林双溪各方面都挺好的,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比你通讯录里的那些夫人好多了,年龄也在你的取向范围内……按理说应该是你的菜才对,你为什么会这么敌视她?” “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想到……”王利川先是一愣,下一刻立马急了,“呸!有个屁道理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而且她是九处的,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对她下手啊!” “嗯?”柳学冬眉梢突然一挑,他嘴角带笑,招手示意王利川凑近。 王利川嘴里还在喃喃絮叨:“不可能……至少也不应该……她跟那些体贴会疼人的夫人能一样么……要是真成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柳学冬也不知道王利川想到哪儿去了,他放低声音说道:“或许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什么?”王利川茫然地抬起头。 “你去追求她。” 柳学冬不大的声音在王利川脑海里仿佛响起一道炸雷,他像是突然醍醐灌顶:“对啊!又不是只有我受不了她,她不是也受不了我么!” “等她被我恶心得不行了,压根不用我撵她,她自己就知道跑路!” 老柳朝他竖起个大拇指:“能把‘恶心’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说明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王利川仿佛是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他双眼发亮,搓着手说道:“行,那我等会儿就开始行动,行动代号就叫……窝边草行动!” 柳学冬:“……随便你吧。” “嘿嘿嘿……”王利川望着远处出神,嘴里痴痴怪笑,“行动完成之日,就是我重归自由之时,今晚我就主动出击,主动要求跟她睡一个帐篷……” 听到这,柳学冬也笑了:“那感情好。” 有了明确目标,王利川干活也更卖力了,二人麻利地把帐篷搭好,柳学冬让王利川留下把东西看着,自己朝虞红豆休息的地方走去。 石椅上,林双溪蹲在虞红豆面前,刚替她上完药,胧月暻陪坐在虞红豆身边。 “好些了吗?”柳学冬走过来问道。 林双溪抬头看了柳学冬一眼,目光中有些意味深长。 “好多了。”因为刚才的“亲密行为”,虞红豆还是有些不敢和柳学冬对视。 柳学冬余光注意到林双溪的眼神,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在聊什么?” “随便聊聊。”虞红豆笑着应道。 胧月暻举起手补充:“双溪姐很关心红豆呢,我们聊了好多生活里的事,比如柳医生你平时都忙些什么,有没有什么爱好,和红豆怎么认识的之类的……咦?双溪姐你是不是对柳医生有意思呀,怎么全是关于他的?” 柳学冬和胧月暻的目光一触即分。 “咳咳——”林双溪尴尬得直咳嗽,她没好气地瞪了胧月暻一眼,“瞎说什么呢!” 胧月暻瘪了瘪嘴:“你明明就是这样问的。” 林双溪站起身,向柳学冬投去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柳医生,你别多想,我就是和红豆拉家常。” 柳学冬笑眯眯道:“没关系,红豆朋友很少,我也很希望你能和她成为朋友。” 第289章 黄山行(四) “帐篷搭好了。”柳学冬转头看向虞红豆,“我背你过去吧。” 虞红豆脸色一慌,赶紧拒道:“不,不用——我自己能走。” 柳学冬微微皱眉:“别逞强。” 虞红豆的脸蛋顿时又有些发烫,声音下意识变小:“真不用……那你扶着我吧。” “啊~”旁边突然传来胧月暻的声音。 众人看向她,只见胧月暻斜靠在椅背上,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我的脚好酸……我走不动啦……” 柳学冬上前一步,在她脑门上敲了个脑瓜崩。 “噢!”胧月暻捂着额头怒视柳学冬,“你讨厌!” “别作,”柳学冬揪了揪她的耳垂,“等明天带你去西子湖吃好吃的。” 胧月暻立马又开心了:“那原谅你了!” …… 众人来到露营的地方。 王利川看见柳学冬扶着虞红豆从远处走来,目光扫视片刻,最后落到了林双溪身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双溪被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神看得起了层鸡皮疙瘩。 柳学冬扶着虞红豆在防水布上坐下来,从包里拿出水递给她。 而王利川却背着右手径直走向了林双溪。 他面带恰到好处的微笑,看向林双溪的眼神仿佛在发光。 林双溪错愕地看了看左右,确认王利川是朝着自己来的后,她警惕地盯着王利川,后退半步道:“搞什么?” 王利川走到她面前停下,轻笑一声:“呵。” 林双溪:“……?” 王利川缓缓抬起右手,指间拈着一朵不知从哪儿采来的小野花。 他眉梢微抬,目光不去看林双溪的眼神,而是落向她的耳垂。 只听王利川轻轻开口,语气轻描淡写:“我发现你好像不怎么打扮……” 林双溪呆愣愣地望着王利川,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小指微微一勾,拨开耳畔些许乱发,王利川将花朵插进林双溪的发丝中。 做完这一切,王利川目光缓缓下移,直至与林双溪的视线对上。 他微微一笑,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这样漂亮多了。” 不远处的胧月暻捂着嘴,带着夸张的姨母笑小跑到虞红豆身边,使劲摇晃着她:“快看快看!我的天!发生了什么!” 林双溪呆呆站着,睁大眼睛望着王利川,仿佛失了魂儿。 王利川在心里长出一口气——他本来已经做好挨揍的准备了。但好在林双溪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轻轻一笑,语气轻松道:“过来坐着歇会儿吧,走一天也累了。” 说罢,他不再去管林双溪,转身走向这边。 点到即止,否则过犹不及。 情场浪子王利川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尺度拿捏得刚刚好。 他来到防水布另一侧坐下,偷偷朝柳学冬得意地眨了眨眼。 柳学冬装作没看见。 胧月暻捧着把瓜子蹭了过去,兴致勃勃地发问:“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快给我说说。” 王利川故作腼腆地一笑,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林双溪才从远处慢慢走过来。 她警惕地盯着王利川,绕了个圈走到虞红豆身边坐下。 “他是犯病了还是吃错药了?”林双溪小声地在虞红豆耳边问道——就好像她急需一个人来交流一下才能缓解她心里那股不吐不快的郁气。 “之前也没发现有发病征兆啊……”林双溪自言自语,但配上她紧张的表情,却显得有些神叨叨的。 虞红豆看向柳学冬,柳学冬耸肩摊手,示意不关自己的事。 柳学冬看了眼时间:“既然要看日落,那我们可以早点吃晚饭。等会儿我去餐厅打包点饭菜,带到这里来吃。” “没问题。”虞红豆点头。 王利川突然起身:“那就我去吧。” 说罢,他转头看向林双溪:“双溪,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去买。” 林双溪面色发白:“……” 胧月暻双眼放光,一会儿看看王利川,一会儿又看看林双溪。 坐在林双溪身边的虞红豆分明感觉到,林双溪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于是她赶紧朝王利川挥手:“快去吧,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王利川笑容顿时一僵,转身就溜了。 王利川走后,林双溪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她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肯定是故意的。” “也不一定……”虞红豆有心想劝,却实在替王利川想不到理由,就只能化作干笑,“呵,呵呵……” 柳学冬突然侧过身子插话道:“双溪姐之前谈过恋爱么?” 林双溪转脸过来:“嗯?什么意思?” 柳学冬轻笑:“我是想说,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本来就是一种很主观的东西,所以它很突然也是正常的,就像我和红豆。” 虞红豆悄悄看了他一眼。 林双溪冷着脸:“你是觉得我没谈过恋爱,所以不懂?” 柳学冬笑道:“我只是在阐述我的观点,我猜……” 柳学冬瞥了瞥虞红豆,淡淡一笑:“我猜他可能是被我和红豆刺激到了。” 虞红豆在下面偷偷掐了把柳学冬的大腿,然后嗔了他一眼。 林双溪目露恍然,随即陷入沉思:“是这样么……” …… 没过多久,王利川拎着两提饭盒回来了。 五人围着防水布解决了晚饭,期间林双溪始终严密盯防着王利川,但好在王利川并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 晚饭后,众人终于等来了心心念念的日落,王利川端着相机给大家拍下了不少照片,也并未特意“针对”林双溪。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就在林双溪快要放下警惕时——王利川钻进了她的帐篷。 “退!退!退!” “我让你滚出去啊!” “啪——!” 距离帐篷不远的山边,王利川和柳学冬并肩坐在一起。 王利川左手夹着烟,右手揉着脸颊。 “嘶……”他疼得直龇牙,“这姐们儿手劲真大。” 柳学冬嘴里叼着烟,同样一脸沉闷——王利川被赶出来后,现在三个女人睡在了一个帐篷。 “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情场浪子?” 第290章 黄山行(五) 柳学冬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帐篷里亮着灯,隐约能看见里面虞红豆她们的影子。 夜里山风很大,吹得耳边呼呼作响。 柳学冬弹了弹烟灰:“接着说吧,你知道些什么?” 王利川知道他是在说昨天下午被打断的事,他低头回忆片刻:“世道要变了……觉醒者的事快瞒不住了。” 柳学冬举在半空中的手僵住,大风把烟灰吹得乱飞。 柳学冬大脑一时有些宕机,他本以为会听到关于各方势力最近的动向,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为了维护正常社会的稳定,隐瞒觉醒者相关事宜几乎是全世界的共识,即使是在阴影世界中讨饭吃的小鱼小虾都不一定能了解到,但王利川现在却说——瞒不住了。 想到这里,柳学冬脑海中闪过一个片段——年前他找胡满帮忙调查湾鳄时,胡满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而且柳学冬记得分明,作为中海仅存的边缘人,胡满最开始并不清楚觉醒者相关的事情,但那次他却突然有了了解——据他所说,是因为最近突然冒出来不少“反常事件”,这才使他有了了解渠道。 后知后觉的柳学冬心里有了些明悟,他转头看向王利川:“因为觉醒者越来越多了?” 王利川抿着嘴摇头:“比你想象的更加严重,全世界范围内的觉醒者数量都在急剧增加,大夏的情况还算好的,但很多国家已经快压不住消息了。” 柳学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咬住过滤嘴狠狠吸了一口。 他盯着远处黑黢黢的山脉,目光逐渐深邃:“也就是说,以后九处在大夏体制内将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位置,不管是战略意义还是社会影响力都会水涨船高。而相对的,当它的重要性达到某种程度后,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审查也会更加严格。” “……这真是个坏消息呢。” 夜色下,远处的山峦就好像一只匍匐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准备扑上来。 王利川沉重地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你觉得自己经得起查么?” 柳学冬嗤笑一声:“或许吧,谁知道呢。” 王利川犹豫了数秒:“柳学冬这个身份……” “他是孤儿。”柳学冬接话道,“祖籍青省,来自大山里一个叫磨沟乡的地方。父母是替人放羊的,后来死于洪灾。他小学和初中在乡办学校就读,高中受下乡支教的老师推荐去了镇上的中学,后来考上夏中科技大学,连年获得奖学金,最后一学期获得推荐名额,前往自由联邦斯坦福大学进修,获得硕士学位后再前往东瀛深造——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王利川苦笑道:“已经查得这么清楚了?” 柳学冬却沉着脸缓缓摇头:“这些都是只需一点手段就能查到的档案履历,但终究只是纸面上的东西。” “我没有去过磨沟乡,也不认识他的邻居,不知道他的老房子是哪一户,甚至找不到去那里的路。他父母遇难后,他是吃谁家的百家饭长大的?当年他的好朋友是谁?对他影响最深的老师又是谁?” “这些档案上没有的,我都不知道。” “甚至没法亲自去论证。” “……也经不起查。” 王利川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我能不能帮上你?” 柳学冬笑了:“怎么帮?给我搞个认亲大会?然后我一问三不知?” “啧……”王利川苦恼地龇着牙,“确实不太现实。” 柳学冬拍了拍他肩膀:“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老老实实当个透明人,只要不引起九处注意,就没有那么容易被查。” “但愿吧。”王利川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这件事上他虽然立场明确,但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帐篷被拉开的声音。 柳学冬和王利川同时回头,看见林双溪从她们的帐篷里钻了出来,然后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见王利川望着她,林双溪没给他好脸色,而是对柳学冬说道:“里面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 王利川下意识捂住脸,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声音打着颤对柳学冬说道:“外,外边风大,老柳你慢慢坐,我先回帐篷了。”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绕开林双溪往回走去。 柳学冬朝林双溪轻笑:“你好像把他吓坏了。” 林双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她走到柳学冬身边朝山下望去:“好高,怪不得这里人少。” 柳学冬笑着点头:“我听景区的人说以后栏杆会修到这里来,等那时候就会有更多人来这里扎营了。” “柳医生你不恐高吗?”林双溪的语气就像是闲聊时随意找了个话题。 柳学冬低头拨弄着地上的杂草,同样用闲聊的语气答道:“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恐高,只是大多数人都可以克服罢了。” “我听说柳医生是海归,”林双溪顺势坐了下来,“以前在自由联邦和东瀛待过?” 柳学冬面不改色,嘴角挂着微笑:“嗯,在那边求学。” “高材生呢。”林双溪笑着捧了一句,她转过头看着柳学冬的侧脸,“我以前一直觉得像柳医生这样一心扑在学业和事业上的人,难免忽略了自己的身体,但今天看到你抱虞红豆,才知道是我片面了。” “这样一看,柳医生不管从哪方面说,好像都是一名很完美的丈夫吧。” 柳学冬表情中露出一丝愕然,他慢慢抬起头看向林双溪:“是红豆这样说的吗?” 林双溪一愣,随即摆手笑道:“不,不是,我只是随便说说。” 柳学冬也笑了:“那你这样夸我,反而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话说回来,”林双溪话锋一转,“你们结婚这么久,柳医生有深入了解过虞红豆的工作吗?” 柳学冬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似乎有些奇怪林双溪为什么会这么问:“红豆她……我知道她在某个保密部门工作,所以平时生活中我也刻意地不往那方面聊,以免她难办——反而是双溪姐你,你们不是同事吗,为什么会问我这个?” 第291章 黄山行(六) 林双溪被问得一怔,她偏头看向远处:“只是对你们的相处模式有些好奇罢了,而且我以前在京城,虞红豆在中海,并没有什么交集。” 柳学冬收回目光,轻轻一笑:“对我和红豆的相处模式好奇?双溪姐不会是也想谈恋爱了吧。” 林双溪身子明显一僵,她一下转回头来,急道:“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柳学冬假装没发现她脸上的讶异,自顾自说道:“王利川虽然性格放浪了些,但内在还是很好的,像他这样的人正好就需要一个像双溪姐这样的人来管着他,而且他其他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不管是家世还是个人能力……” “别瞎说,我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林双溪有些急了,她匆忙起身,胡乱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逃也似的走了。 柳学冬目送着林双溪的背影钻进帐篷,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转头回来,望着远处的黑暗陷入了沉思。 重新梳理了思路,柳学冬发现林双溪的出现有些太巧了,似乎自己刚回到家,林双溪就闯入了自己的视野。 起初柳学冬并未多想,但林双溪今天突如其来的试探却让柳学冬心里敲响了警钟。 『难道九处已经注意到我了……林双溪是九处放出来的烟雾弹?』 『什么时候开始的……回家的时候?果然被路过的船救下来这个理由还是太生硬了么……』 『或者是塔纳托斯出卖了我?』 『也有可能是九处在高丽的境外小组那里发现了什么破绽,毕竟我和他们有过直接接触……』 『等等,如果这一切成立的话,那红豆去京城这件事会不会也是九处针对我做出的安排?』 柳学冬的眼神不知不觉变得凌厉,瞳孔中掩饰不住的寒意几乎要滴出水来。 『不排除九处打算利用红豆做些什么的可能……』 耳后传来鞋底踩在草地上的轻微声响,柳学冬目光一收,眼神里重新浮现出笑意。 他转头看去,虞红豆正挪着步子慢慢走来。 她今天扭伤了脚,以至于现在右脚只能踮着走路,一瘸一拐的。 柳学冬赶紧起身走过去扶住虞红豆:“怎么出来了?” 虞红豆抓住他的大手:“双溪姐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出来看看。” 柳学冬转头看向她的脸,虞红豆的目光却有些闪躲。 沉吟片刻,柳学冬扶着虞红豆坐下来,然后弯腰将虞红豆受伤的脚踝放到自己腿上,用手指轻轻揉按着。 虞红豆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却拗不过柳学冬,便只能任由他施为。 短暂的沉默后,柳学冬率先开口。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虞红豆惊讶地抬起头:“你知道了?” 柳学冬淡淡一笑:“我猜的。” 二人对视了一秒,虞红豆突然把头抵在柳学冬肩上,柳学冬听见她声音闷闷的:“抱歉,我本来是想等回去后再说的,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柳学冬把手放在她背上,隔着衣服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说都行。” 虞红豆轻轻摇头:“组织给了我一个深造的机会,不过是在京城,要在那边滞留一段时间。我接到通知的时候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因为我加入部门后表现良好,深造人员里京城那边指名点姓要有我一个,推脱不了。” 柳学冬正要接话,虞红豆却主动往他怀里蹭了蹭,继续说道:“我之前没说,是不想坏了大家旅游的兴致,同时也怕你不放心。我们才结婚半年,我就要一个人出远门,我怕你心里会有芥蒂,而且这对你好像也确实有些不公平……” 柳学冬哑然失笑,他伸手环抱,将虞红豆揽紧了些,出声打断道:“不用想那么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你想去吗?” 虞红豆轻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久后才点了点头:“……想。” 话一出口,她似乎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太干脆了,于是又赶紧补充道:“因为这个机会很难得,我是第一批……” “那就去。” 柳学冬再次打断,他低头朝虞红豆微笑:“不要委屈自己。你也说了是个难得的好机会,那为什么不去?既然组织这么重视你,当然要把握住,说不定以后你当领导了,还能罩我呢。” “你说是吧,虞局?” 虞红豆被他逗得直笑,她白了柳学冬一眼:“我要是当领导了就把你招进来当秘书,天天给我端茶递水。” 柳学冬顺势接道:“那虞局这趟去京城公干需要秘书陪同吗?” 虞红豆闻言一愣,片刻后她坐直身体,匆忙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头发,摆手道:“不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保密单位。” 柳学冬继续争取:“我又不进你们单位,我就在京城住着不行吗?你平时工作完了总有休息时间吧,到时候我也能陪陪你。” “估计不行,”虞红豆轻吐粉舌,“怪我刚才没说清楚,所谓的深造其实是接受特训,期间全程都会待在组织内部。” “原来是特训……”柳学冬目光一偏,点头道,“好吧,那我就不强求了。” 虞红豆小心翼翼观察着柳学冬的脸色:“……没生气吧?” 柳学冬心里正想着事,听虞红豆这样问,他愣了一下转头看过来。 只见虞红豆的发丝在夜风中轻轻飘扬,红唇微启,一双漂亮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眼神中透着些许忧色。 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俏脸,柳学冬出现了片刻的晃神。 二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对视持续了数秒,虞红豆的脸颊不知不觉爬上了红晕,她下意识避开眼神,想要低下头去。 柳学冬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眼看虞红豆就要低头,柳学冬觉得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要是不干点什么似乎也说不过去。 于是,他突然伸手托住虞红豆的下颌,将她的脸重新抬起。 虞红豆瞳孔一缩。 柳学冬缓缓俯身,轻声吐字。 “不许动。” 第292章 黄山行(七) 虞红豆一动不动。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僵着。 大脑一片空白,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学冬的脸越来越近。 夜里的风划过他下颌的棱角,虞红豆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柳学冬的唇线映入她眼帘,虞红豆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好像不该反抗,也没有抗拒的理由……』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虞红豆好似认命了一般,轻轻阖上眼睛,但微颤的睫毛却昭示着她内心并不是那么平静。 黑暗中,虞红豆感觉到柳学冬温热的鼻息拂过脸颊,下一刻,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像蜻蜓点水般轻轻接触。 就在虞红豆想要继续感受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气急败坏地大喊:“王——利——川!!” 虞红豆像是只受惊的小鹿,猛地一下推开柳学冬,做贼心虚地朝声音传来处张望。 柳学冬目光一沉,表情悻悻。 注意到柳学冬的脸色,虞红豆支支吾吾道:“有人……” 不远处,林双溪掀开帐篷怒气冲冲地钻了出来,然后就径直朝旁边另一个帐篷走去。 胧月暻跟在她身后钻了出来。 柳学冬扶着虞红豆起身,迎着胧月暻走过去。 虞红豆不敢抬头去看胧月暻,她觉得自己的脸烫得仿佛要冒烟。 “发生什么了?”柳学冬瞥了一眼帐篷,林双溪正在把哭爹喊娘的王利川往外拽。 胧月暻捂着嘴忍笑:“噗……王利川给双溪姐发暧昧短信……” 柳学冬:“……” 柳学冬看向那边,拉锯战已经转变成王利川蜷缩在地,林双溪抬起脚往他身上猛踩,王利川双手抱头,还一边中气十足地大喊:“别打脸!别打脸!” 胧月暻突然发现虞红豆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她目光一瞥,视线落到二人牵在一起的手上,她狐疑地审视着二人,然后凑到虞红豆身边:“你俩偷摸干坏事了?” 虞红豆心里突突直跳,却故意摆出脸色,朝胧月暻一瞪:“碎嘴子,还不快去劝架。” 胧月暻瘪了瘪嘴,转身朝林双溪走去。 就在她刚转过身时,身后的虞红豆轻咬下唇,像是突然有了决定。 只见她忽然面向柳学冬,踮起脚用双臂将他的脖子揽住——柳学冬尚未反应过来,一朵柔软的唇瓣便印上来咬住了他的嘴唇。 不远处,林双溪发现原本还鬼哭狼嚎的王利川突然没了动静,她低头一看,只见王利川愣愣地望着她身后。 林双溪转头看去,顿时也怔住了。 二人突然消停,胧月暻注意到他们的眼神,诧异地回头看去。 山崖边,两个贴在一起的身影映入眼帘,胧月暻的小嘴张成了一个“o”型。 短暂的失神后,柳学冬下意识伸手揽向虞红豆柔软的腰肢,他嘴唇一启,正想掌握主动权时,虞红豆却先一步退开了。 唇角残留着余香,柳学冬情不自禁舔了舔嘴唇。 虞红豆抬起头,壮起胆子跟柳学冬对视。 柳学冬笑道:“这算什么,补偿吗?” 虞红豆俏脸泛着红晕,却没有避开目光,她小声说道:“我要去京城了,给你留个念想。” “那这还不够……” 说罢,柳学冬就要去揽虞红豆,虞红豆赶紧伸手抵在他胸前,她终于撑不住了,一边后退一边说道:“下次,下次再说——” 丢下这句话,虞红豆低着头一瘸一拐地朝帐篷小跑过去。 躺在地上的王利川远远地朝柳学冬竖起了大拇指,林双溪又照着他屁股踩了一脚:“再敢给我发那种短信我就……” 话说一半却没了下文——因为林双溪发现她自己就是保镖,还真没法把王利川怎么样。 狠狠一咬牙,林双溪气冲冲地回了帐篷。 王利川拍拍屁股起身,跟没事人似的,他一边朝帐篷走去一边大声地自言自语:“哎呀,打是亲骂是爱……” 等人走完后,胧月暻咬牙切齿地朝柳学冬走过来:“我就知道你们干坏事了。” 柳学冬瞥她一眼:“怎么,你也想干?我这儿还有更刺激的玩不玩?” 胧月暻抱着胸往后一缩,她看了看四周,然后怯怯地望着柳学冬:“这,这里是野外……” “妖精……”柳学冬暗骂一句,扬手就给胧月暻屁股上来了一下,“赶紧回去睡,明天还要看日出。” 胧月暻被打得面露桃红,一声不吭地捂着屁股跑了。 …… 次日一早,胧月暻和虞红豆差点都没起得来床。 胧月暻是因为睡懒觉习惯了,但虞红豆却是因为心情缘故,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 在公共卫生间简单洗漱一番后,五人终于在山头等来了黄山的日出。 但由于云层较厚的缘故,日出的景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壮丽。 一直到众人往西海大峡谷方向徒步时,胧月暻都还在吐槽这件事。 “旅游的意义并不在于景色,而是和朋友一起自由自在的时光。” 虞红豆是这样安慰她的。 虞红豆的脚依然不便行走,于是柳学冬干脆租了两架滑竿,让她和胧月暻两人一前一后在山路上晃悠着。 这一日的行程比昨日要轻松太多,在逛完西海大峡谷后,他们坐缆车回到步仙桥,然后便向着天都峰方向,一边游览一边下山,最后在时间快到正午时结束了这一趟黄山之行。 乘坐大巴回到溏口镇,一行人驾车赶往黄山市,在黄山市解决午饭后,便直接踏上了返途的路程。 高速上,柳学冬坐在副驾驶翻着地图:“西子湖边的酒店好不好订?” “放心,”王利川一边从后视镜偷偷观察着林双溪,一边顺口答道,“黄山上没地方住那是没办法的事,但到了城里,我的名头还是很好使的。” 林双溪一抬头就看见王利川在“偷窥”自己,她伸手一指:“你再看?” 王利川脖子一缩,赶紧收回目光。 柳学冬抬眼看向后视镜—— 后排上,虞红豆和胧月暻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胧月暻兴致勃勃,左眼写着“八”,右眼写着“卦”;虞红豆脸蛋微红,时不时就会抬起头看柳学冬一眼。 第293章 知无不言王九命 与此同时,京城,九处总部的特护病房里。 王九命窝在病床里,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上最近热播的《金枝欲孽》。 易安邦坐在病床边,低头扒着香蕉。 “啧啧啧……”王九命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世人只道皇家好,几人又知帝王忧?你瞧,这女人一多起来,就连皇帝也头疼。” 易安邦抬眼一瞥:“据我所知,您老年轻时好像娶过五房姨太太吧。” 王九命老脸一红:“那不是后来都分家分出去了嘛……再说了,那时候还没解放呢,我堂堂王家大老爷,多娶几个老婆怎么了?” 易安邦不接这茬,张嘴咬了一口香蕉。 王九命盯着他:“不是给我扒的?” “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易安邦朝床柜上努努嘴,“想吃自己动手。” 吧唧着嘴,停顿片刻后,易安邦没好气道:“你身体早就没毛病了,老在总部赖着干什么?护士都跟我打了好几次小报告了,说你老想哄她们给你买肯德基。” 王九命嘿嘿直笑:“这里清静,要是回去了,送礼的一大堆,吵得心烦,而且你们肯定又得给我弄个保姆来管着我,还不如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待着。” 话题说到这儿,易安邦有些不悦:“人小林挺好的,尽职尽责,照顾你这么久也没差着你什么,你为什么非得把她弄走?就因为她管你太严了?你还跟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似的,直接走内部程序给下的调令——人之前好歹是霸鹟小组下来的,你这样做我不好跟她父母那边交代。” 王九命抿着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觉得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易安邦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是。” 王九命:“……” “罢了,不跟你一般见识。”王九命洒脱地挥了挥手,“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天我心有所感,对林双溪进行了一次望气,发现她的命数和我那大孙儿有纠葛……你不是不知道怎么交代么?你只管去问林家,和下一任鬼谷联姻的机会他们要不要?” “难怪那天你坐马桶上都能摔一跤……原来是又偷偷用天赋了。”易安邦喃喃自语,忽地脸色一变,“等等,你的意思是林双溪的命数变了?” 王九命咧嘴一笑:“反应过来了?林双溪确定当我保姆那天我就对她望过气,那时她的命数并无异常,现在却突然出现了变化……利川遇到贵人后,他的命数我就再也看不清了,但这次我却突然在林双溪的命数里看见了利川——你觉得这代表了什么?” 虽然王九命表情轻松,但易安邦却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认真,于是易安邦脸色逐渐严肃:“你说。” “这代表着,”王九命淡淡一笑,“利川那看不见的命数已经开始影响其他人了,形象点来说,这种现象就像是一个旋涡,它会慢慢变大,逐渐把周围的人卷进去。这同时也意味着……他注定的那个劫,快到了。” 易安邦双手撑住膝盖,直起腰正色道:“所以王利川就是漩涡的中心。” “之前我也以为是,”王九命轻轻摇头,眼睑垂下,“但后来发现我猜错了,旋涡的中心……” “……是贵人。” 易安邦的眉头顿时一皱,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就是那个……虞红豆?” 王九命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他露出笑容:“啊对对对。” “我记得上次你说那个干扰你望气中海的高位格天赋也是她,但明明天赋测试记录上一切都很正常。不过从她屡屡立功的表现来看,这种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了。” 易安邦暗自嘀咕:“……这虞红豆果然不简单,待会我再给老葛打个电话,看他愿不愿意放人。” 易安邦一抬头,就看见王九命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愣了一下,狐疑地问道:“你是不是又藏了东西没说?” 王九命笑眯眯道:“能说的我都说了。” “那不就是还有不能说的没说么。”易安邦顿时恍然,“我就知道,你每次望了气都只说一半。” “你不懂,”王九命摇着头,“我把看见的说一半留一半,这样反噬回来的代价才更轻,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就是这个道理了。” “那上次让你对自由联邦望气,你是不是也只交代了一半?”易安邦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王九命。 “交代”这个词让王九命浑身不舒服,他破口骂道:“易安邦你要反了天了,现在都敢这样跟我说话了?” 易安邦看了眼身后,病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口误,训人训习惯了。” 王九命横着眼看易安邦:“你别忘了,是国家需要鬼谷,不是鬼谷需要国家。要不是当年我主动站出来,现在鬼谷还躲在大山里过自己的清闲日子——惹急了我大不了撂挑子不干了!” 易安邦小声说道:“现在国家已经开始大规模建设农村了,您老就算躲大山里也得被找出来……” 见王九命又开始瞪眼,易安邦赶紧收声:“开玩笑,开玩笑……”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王九命:“既然你现在身体没什么问题了,那你之前没说出来的,现在能多透露点了么?” “嗯……” 王九命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像是陷入了沉思。 “其实我没有看到具象的画面,那次看到的东西更像是对某种情况的影射。不难猜出是因为有高位格天赋存在于这件事里,所以对我产生了影响。” 见王九命松口,易安邦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所以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王九命沉吟半晌,终于开口。 “我看见,由无数尸骨铺就的直达天际的登神长阶……还有踩着长阶攀登的想要封神的人……” 易安邦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是你上次说过的,接下来呢?” 王九命微微张嘴:“然后,登神长阶塌了。” “塌了?”易安邦一愣。 王九命点头:“没错,塌了,被人砸得粉碎,所有想要封神的人全部从天上掉下来,摔得血肉模糊。” 易安邦的呼吸变得急促:“这个人是谁!” 王九命回头看向他:“不知道,看不清。” 易安邦顿时急了:“最关键的地方你给我说看不清?!” 王九命缓缓摇头:“看不清就是看不清,但在画面最后,我听见他说了一句话。” “快说!”易安邦一把抓住被子。 “他说……” 王九命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 “他说,我想当人。” 第294章 陈西子 王利川没有吹牛,他的名头确实很好使。 好使得出乎柳学冬的意料。 当王利川仅凭一个电话就让酒店腾出位置最好的两间相邻套房后,柳学冬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王利川的家世。 相较于酒店奢华古典的风格,它的名字反而很质朴——西子公馆。 西子公馆毗邻西子湖,是一座占地面积颇广的园林,王利川订下的两间套房相邻,套房的阳台彼此连通,形成一个宽阔的大露台——这里是西子公馆景色最好的观湖位置,站在此处远眺,可将湖色尽收眼底。 大露台上,众人围着餐桌坐下,王利川正低调解释着自己和西子公馆的“渊源”。 “开玩笑的,我又不是钞票,还真以为走哪儿都看我面子?”王利川把手搭在椅背上,望着远处的湖面,“其实这里是我一位长辈的产业,说起来我也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精致的菜肴,全是刚端上来的,这倒是满足了胧月暻想一饱口腹之欲的愿望,此时她正忙着对付食物,压根没听王利川说了些什么。 桌子太长,柳学冬顺手给虞红豆夹了一筷子菜,然后顺口问道:“哪个长辈?你们京城老王家的人?” “不算。”王利川摇了摇头,往前凑近悄咪咪说道,“这位,我得叫她三奶奶,是当年老爷子娶的第三房。” 林双溪一听,抬起头看过来:“他还有这段经历?” “这才哪儿到哪儿?”王利川得意道,“据我所知,老爷子年轻时总共娶了五房,只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都分家出去了。” 林双溪顿时来了精神,冷笑道:“我就知道,他在外人面前德高望重的模样都是装的。这在当年怎么也是个地主阶级了吧?” 王利川朝她挑了挑眉毛:“对,批斗他。你瞧,咱俩这不就统一战线了嘛。” 林双溪脸色一寒,横了王利川一眼:“你俩差不多。”说罢,低头继续对付饭菜去了。 就在这时,王利川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顿时愣住:“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他按下接听键,脸色浮现出讨巧谄媚的笑容:“三奶奶,我正说给您打电话呢。” 话筒里的声音言简意赅:“开门。” 电话直接挂断。 王利川举着电话怔了片刻,回神后赶紧起身,小跑着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出现在门外的是一位年龄看上去在60岁上下的妇人,她穿着一身墨绿色旗袍,岁月虽然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没使她身材走样,一头黑色齐肩短发被精心打理过,脑后点缀着发钗,金镶玉的耳坠在发梢下若隐若现。 即使是只站在那里,她依旧仪态款款。 精致,古典,优雅,这三个词就可将她的气质全部概括。 “三奶奶~”王利川乖巧地弯腰打了个招呼。 三奶奶白了他一眼,轻轻抬起一只手,朝身后挥了挥:“在外面等着。” 在她身后,一名身穿西装的中年女人颔首恭敬应道:“知道了。” 三奶奶迈开步子,跨进屋内,王利川赶紧上前一步,搀住她的手臂,领着她往露台走来。 “我还以为你是记不得还有我这个三奶奶了,来临安居然也不知道主动跟我打招呼?” 王利川赶紧赔笑:“当然是记得的,这不是正想跟您联系嘛。而且我其实就只是路过,住一晚明天就该回中海了——您看,中海和临安那么近,您要是想我了,一个电话我马上就能过来,咱们又不是外人,哪需要那些虚假的客套。” 三奶奶又白了他一眼:“好话倒是会说,你也知道中海和临安近?那这几年也没见你主动来看过我呀。要不是这次公馆的经理通知了我,你是不是又脚底抹油跑了?这赖账的本事倒是和你爷爷一模一样。” “我跟他没什么可比性。”王利川苦笑着,“您有怨气就去京城找他撒气呗。” “我哪敢去找他撒气?”三奶奶不冷不热地说道,“他王九命是什么身份,怕是连我叫什么忘记哩,今年过年也没说来看我,就只打了一个电话,说今年不来了。” 王利川可算知道三奶奶这一肚子怨气是哪儿来的了,但他也不敢说王九命是在九处病房过的年,只好不接这茬。 二人来到露天,王利川向餐桌边已经起身的众人介绍道:“这位是陈西子女士,西子公馆的主人,你们可以跟着我叫三奶奶,也可以叫陈女士。” 三奶奶朝众人微微颔首,不论是微笑的弧度还是点头的分寸,都恰到好处。 胧月暻悄悄在柳学冬耳边说道:“这位年轻时一定也是大家族出来的,这种仪态都是从小培养的。” 王利川转头看向三奶奶,一一介绍过去。 “这是柳学冬,唔……我大学同学。” “这位是虞红豆,柳学冬的夫人,旁边那位是虞红豆的闺蜜。” “哦……”三奶奶的目光在柳学冬虞红豆胧月暻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抿嘴笑了笑。 说完,王利川又指向角落里的林双溪:“这是林双溪,我的保……” 话音未落,王利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见他嘴角一勾,声音一沉突然变得有磁性:“我的宝贝。” 柳学冬:“……” 虞红豆:“?” 胧月暻:“!” “哦?”三奶奶的音调顿时转了个弯,她双眼一亮,认真打量起林双溪来。 林双溪呆在原地,直到被三奶奶看得浑身不舒服,才想起来解释。 面对三奶奶火热的眼神,她尴尬地笑道:“陈女士,误会,他开玩笑的。” “咳,”王利川轻咳一声,对三奶奶说道,“她性格比较腼腆。” 林双溪:“……” 她看向王利川的目光仿佛在冒火。 三奶奶狐疑地回头看了眼王利川,转身对门外的助手喊道:“房间登记信息是怎么写的?” 助手在门外回道:“柳先生,虞小姐,胧月暻小姐住这一间,隔壁是王先生和林小姐的房间。” 三奶奶恍然回头,她给了王利川一个眼神,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295章 灵隐寺传闻 餐桌上,三奶奶左边坐着王利川,右边坐着林双溪。 柳学冬三人坐在对面,一边埋头吃饭一边竖着耳朵。 三奶奶拉着林双溪的手,问题问个不停,偏偏她那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温柔语气却使人无法反感。 “双溪,今年多大了?” “35了?不算大,这事我最有发言权,成熟女人才更有韵味。” “家里是做什么的?军人?军人好呀,根红苗正。” “那你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 “嗯?和老头子一个单位?” 三奶奶愣了一下,她转头看了眼王利川,王利川眸子里深情似水,满眼都只有林双溪。 三奶奶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轻轻攥着林双溪的手:“利川这孩子挺好的,做王家的媳妇,不吃亏。你认真考虑考虑?” 林双溪脸色涨红,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三奶奶,你真的误会了,我和王利川不是……” “我知道,”三奶奶拍了拍林双溪的手背,慈爱地看着她,“我心里门清,你们还没到那一步,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毕竟又不是每个人都是那老头子。慢慢发展嘛,我看得出来利川是真的喜欢你。” 林双溪抬眼,凌厉的目光扫向王利川。 王利川眼皮一跳,有些心虚地转头看向远处。 三奶奶继续说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我向来是不干涉的,但既然来了临安,那就好好玩玩。” “你们刚到,还没去西子湖坐游船吧。咱们自家有船,何必去和游客挤?一会儿我就吩咐下去,你们要去了,直接联系公馆的经理,她会帮忙安排。” “还有断桥,你们来晚了几天,今年雪化得早,不然说不定能看到断桥最美的时候。” “等会儿吃了饭,下午要出去的话可以先去看看雷峰塔,西子湖很漂亮,但也很大,转悠着转悠着天就黑了,等日落时记得去看苏堤,待天全黑了,临安市的夜景也是很美的,要是还有精力,就再去钱塘江畔赏赏月。” 三奶奶笑眯眯地看着林双溪:“这美景和感情是一样的,要懂得欣赏,才能发现美的地方。” 林双溪应付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远处的湖景,窘迫得不敢接话。 反而是柳学冬被她这番话引起了注意,他抬起头看向三奶奶:“陈女士,可以再多说说吗,临安市还有哪里……嗯,可以欣赏?” 三奶奶看向他,柳学冬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三奶奶掩着嘴,优雅地笑了两声:“柳先生也是个妙人。” 三奶奶的目光在虞红豆和胧月暻身上流转,她想了想说道:“临安市能去的地方太多了,不过像柳先生这样拖家带口的,可以去灵隐寺逛逛,听说那边不论是求签还是祈福,都很灵验。” 家庭活动,增进感情的最佳选择get。 柳学冬心中意会,点头道谢:“知道了,到时候一定去看看。” 胧月暻转头看过来:“寺庙?寺庙能有什么好玩的?” 胧月暻还没特意去过大夏的寺庙,对寺庙的固有概念还停留在东瀛寺庙的印象上。 柳学冬吓唬她:“我打算请个法海来收了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法海是金山寺的!”胧月暻朝柳学冬扮了个鬼脸,“再说了,要收也是先收红豆,和你咬嘴唇的又不是我。” 听见前半句,正想朝胧月暻瞪眼的虞红豆一听这话,赶紧又把头埋了下去。 三奶奶笑呵呵看着对面二人斗嘴,接着说道:“灵隐寺是江南禅宗五山之一,寺庙建筑很是壮观,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去看看可惜了。” “对了,”三奶奶笑道,“最近还听到传言,说灵隐寺里有位高僧参悟佛法得道,能一眼勘破前世因,后世果,传得神乎其神,也不知是景区的营销手段还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不过最近去灵隐寺求缘法的游客多了很多倒是真的。” 王利川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把手一挥:“那都是封建迷信,三奶奶你可别上这当。” 三奶奶瞥过来一眼:“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一点信服力没有,你们老王家世世代代都是给人看面相的。” “呃,”王利川一滞,他尴尬摸了摸鼻子,“这不是一码事……得道高僧什么的一听就不靠谱,不信你就派人去打听打听,他那个看什么前世因后世果,绝对是要收钱的。” “这你倒是说对了。” 三奶奶点头道:“据说一万看一次。” 王利川一摊手:“我说什么来着?这就和街头摆摊算命的一个路数,反正就是说好听话,然后最后轻飘飘来一句:缘分深不深就看给的钱多不多了。” “这么门清?”三奶奶调笑道,“你当西洋和尚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一套?” 王利川老脸一红,没有解释——套路是一样的套路,只不过他一般是说:缘分深不深的,得看交流得够不够深入。 吃完饭后,三奶奶并未久留。 她今天来主要是看看王利川的近况,但看到林双溪后,她便识趣地把时间空间留给了他们自己。 就如三奶奶之前介绍的那样,一行人就近去游览了西子湖周边,一直玩到夜深才回到西子公馆。 各自回到套房。 兴奋疯玩了一整天的胧月暻一得闲总算感到了疲惫,回来后第一时间就钻进卫生间洗澡,恨不得快点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 她刚把卫生间的门从里面关上,正要回房换睡衣的虞红豆却被沙发上的柳学冬从后面一把拉住。 虞红豆惊呼一声,摔进柳学冬怀里。 她一回头和柳学冬的眼神对上,顿时有些慌了:“你要干什么?” “你说过,”柳学冬低声轻笑。 “不能什么事都让你主动。” 说完,不给虞红豆反应时间,柳学冬直接抱着她起身走进卧室,脚后跟一勾,门关上了。 十分钟后,胧月暻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红豆,吹风机放哪儿了?” 话音未落,只见隔壁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衣衫有些凌乱的虞红豆慌乱着小跑出来,和胧月暻擦肩而过,冲进了对面的房间。 胧月暻:“?” 她转头看向隔壁,柳学冬胸前的衬衣半敞着站在门边。 “我错过了什么?”胧月暻愣愣问道。 柳学冬微微一笑:“多留点纪念品。” 第296章 爱心早餐 去灵隐寺就不用像爬黄山那么赶了,于是众人第二天睡到了大天亮,把这两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睁开眼,头顶的壁灯映入眼帘,柳学冬迅速清醒了。 他坐起身,先拿起床头的座机打给公馆,吩咐他们送些吃的上来后,才爬起来去洗漱。 等一切收拾完毕,柳学冬来到客厅坐下,拿起摆在茶几上的旅游手册,随手翻了翻关于灵隐寺的介绍。 才看没多久,套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柳学冬起身过去开门,是送餐的侍应生上来了。 他把餐车推进来,这时屋内也传来了开门声,胧月暻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她还没完全清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然后软绵绵地趴在拐角墙壁上向柳学冬打招呼:“早……” 由于刚睡醒,凌乱的发丝贴在她微微粉红的脸蛋上,睁不开的眼睛里透着朦胧,柔软服帖的丝质睡裙下,身材曲线若隐若现。 她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幅慵懒模样是有多勾人。 柳学冬毫不吝啬地把她好好打量了一番,然后才说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比红豆先起床。” 胧月暻揉着眼睛走过来,从餐车上拿起一只烧麦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红豆昨晚好像很晚才睡着……唔,好好吃!” 说着,她白了柳学冬一眼:“你还好意思问我,不是你昨晚主动勾搭她的吗?” 柳学冬脸一黑,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烧麦:“不会说话就少说,丈夫对妻子做点什么那叫勾搭吗?洗漱去!” “让我先把这个吃完嘛!” 胧月暻急着伸手来抢,柳学冬单手撑住她的额头,另一只手把烧麦举高:“先洗漱再吃饭——你胧月家长公主的教养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迷迷糊糊的虞红豆从走廊里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客厅里打闹的二人。 “你俩大清早的闹什么呢?” 虞红豆看着被柳学冬单手撑住正张牙舞爪的胧月暻,她横了眼柳学冬:“你又欺负她。” 柳学冬松开手,胧月暻趁机一把扑上去抢走烧麦,囫囵吞枣塞进嘴里,然后像是得胜的将军似的朝柳学冬哼了一声,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柳学冬无奈地指了指胧月暻,对虞红豆说道:“她猪瘾犯了。” 刚走进卫生间的胧月暻听见,立马又探出头来:“呸!” “先去洗漱吧。”柳学冬不理她,转头对虞红豆露出笑容,“我听说寺里只有斋菜,怕你吃不惯,所以让公馆多准备了些,我们吃饱了再出发。” 趁着她们洗漱,柳学冬推着餐车来到露台,把食物在桌上摆开。 等虞红豆胧月暻洗漱完毕时,隔壁的露台推拉门也打开了,已经穿戴整齐的林双溪黑着脸走了出来。 王利川推着一辆餐车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虞红豆虽然不知道林双溪为什么又生气了,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和王利川脱不了干系。她主动坐到林双溪身边:“双溪姐,他又怎么你了?” 胧月暻也赶紧凑了过来,她朝王利川那边看了一眼,发现王利川正在把餐车上的食物往桌子上摆。 林双溪恨恨地朝王利川瞥了一眼,咬牙切齿道:“我要受不了了……他居然给我做了爱心早餐。” 王利川乐呵呵地把一份心形的三明治摆到林双溪面前:“快吃,双溪,这是我专门让公馆大厨为你做的。” 说罢,他趁着低头端菜的间隙,背对着三女朝柳学冬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柳学冬无语地撇了撇嘴。 王利川这幅乐此不疲的模样,柳学冬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忘记自己的初衷了——如果只是想逼走林双溪,王利川完全不用这么频繁地主动发起“攻势”;但他现在这幅模样,俨然是把膈应林双溪当成了一种乐趣。 “喂,你这可不够诚心呐。”胧月暻唯恐天下不乱,“别人都是亲手做爱心早餐,你让大厨做算怎么回事?” 王利川先是一愣,然后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他朝林双溪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这里条件有限,等回家了我亲自给你做。” 林双溪咬着牙腮帮子直颤,缓了两秒后硬生生把这口气咽进了肚子——倒不是不想发作,她是怕不管自己再说什么王利川都能有话往下接。 林双溪默默推开爱心三明治,伸手去拿柳学冬他们餐车上的东西吃。 王利川也不生气,他把三明治装进打包袋里,对林双溪笑道:“那我先给你装着,在景区玩累了的时候吃。” 吃完早饭,柳学冬挑了些易保存的食物带上,然后众人各自回房将行李收拾好后,便驱车前往灵隐寺。 …… “对于灵隐寺,相较于它本身的知名度来说,更加有名的其实是这里曾经出现过的一个叫道济的和尚。” “也就是那个全国人民都熟知的济公。” “他就是在这里c位出道的。” 趁着排队买票的功夫,王利川又开始干起了导游的工作。 林双溪冷着脸嗤笑一声:“臭显摆,全国人民都知道的事。” 王利川呵呵一笑,指向胧月暻:“这不是还有个不知道的么。” 柳学冬没好意思说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在正门买票后进入景区,游客可选择去爬飞来峰,或游览灵隐寺。 由于众人刚从黄山下来,在见识过黄山的瑰丽壮阔后,暂时没有心思再去看别的山了,所以买票后他们并未在路上多待,而是直奔灵隐寺而去。 灵隐寺又名云林禅寺,始建于东晋,至今已有上千年历史。 入寺后,见到的第一座大殿就是天王殿,大殿上方悬着“云林禅寺”匾额,是康熙皇帝亲笔手书。 “这里还有件趣事。据说当年康熙这老小子题字的时候,原本是想写灵隐寺的,但一落笔时不小心把‘雨’字头写得太大,下边留的空间不够了,就只好破罐子破摔,顺势改成了云林禅寺。” 王利川笑眯眯地看向林双溪:“怎么样,这个你总不知道了吧?” 林双溪翻了个白眼,不接他话。 第297章 拜佛 道路旁有景区的工作人员搭着桌子,给每个路过的游客免费发三炷香,这应该是包含在了门票里的。 虞红豆顺便帮柳学冬也领了,分好后递给他。 老实说,柳学冬这还是第一次进大夏寺庙参拜,流程该怎么走他也不是很清楚,所以便老老实实跟在虞红豆旁边,打算看她怎么做,自己跟着做就行了。 天竺那边的庙宇他倒是去过,在那边拜佛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仅要烧香,还得点蜡烛献花,搞得跟菩萨天天都得过生日似的,拜佛的游客还必须表现出一副敬畏神的模样,不然就是不尊重信仰。 在柳学冬看来就是——庙子不大菩萨多,正事不管规矩不少。 不过这也和国情和环境有关,大夏这边就不一样了,就柳学冬这一圈看下来,大多数游客都只是把这里单纯当成了一处景点,而不是寺庙,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他们的心态——香可以不上,但照片一定要拍。 由于游客众多,柳学冬等人的行进速度快不起来。 一路跟着游客们来到大殿前,在殿前广场上摆着香坛,手拿香烛的游客们正排着队把香插进去。 虞红豆走在最前面,她把三炷香插进香坛,然后闭上眼双手合十,对着大殿香坛拜了拜。柳学冬有样学样,潦草走完仪式后赶紧把位置让了出来。 等所有人全都上完香后,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 大家赶紧快走几步,来到大殿下避雨。 站在屋檐下,柳学冬抬头看去,只见蒙蒙细雨中,远处佛阁檐角峥嵘,广场上人头攒动,袅袅上升的香雾和雨水蒸腾出的水汽混合在一起,将游客们的面庞遮掩在朦胧中,最后绘成了一幅庄严的烟雨画卷。 身旁传来的交谈声打断了柳学冬的思绪。 “联系上了吗?” “联系到了,朱总。那边说刚刚在接待其他香客,所以没接到电话。已经跟那边商量好了, 我们等会儿直接过去就行。” 柳学冬偏头看去,身边站着两名同样在避雨的男人,他们都穿着西装,但从站姿来看,带眼镜那位应该是朱总的秘书。 朱总的眉宇间挂着淡淡愁绪,他望着远处的雨景,长叹了一口气:“或许我真是昏了头了,居然有一天也会信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 眼镜秘书打量了一眼朱总的神色,低声提醒道:“刘老板跟您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情骗您。况且他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既然他都说了灵验,那我们拿一万块钱试一试也不算亏。” 朱总露出苦笑,自嘲般的摇了摇头:“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反正我也没报太大期望,就算真的被搞到破产,至少也让我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柳学冬收回目光,却正好和虞红豆的视线对上,显然她也听到了那二人的谈话。 “是在说那个得道高僧?”虞红豆小声问道。 柳学冬点头轻笑:“应该是了,看来他业务挺忙的。” 王利川也凑了过来——他刚刚也听见了,此时嗤笑道:“多正常,很多时候都这样,越有钱的人反而越信这些。” 虞红豆却微微皱眉:“如果只是念念佛经,再说点安慰话让人求心安那倒还好,我就怕真是那种装神弄鬼的骗子,你看找他的人那么多,一个人就是一万,这样算下来,恐怕会是一个很巨大的数额……已经算是大型诈骗案了。” 林双溪突然在她身后开口:“等你回去给部门里打个招呼,让他们派人来查查。” 虞红豆先是诧异了一下为什么这件事要给九处汇报,但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林双溪是在提醒她,这有可能是觉醒者事件。 她和林双溪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柳学冬目光中的阴翳一闪而过,他出声扯回话题:“进殿吧,不然一会儿又堵上了。” 众人依言汇入人流,往大殿内走去。 王利川正想追上林双溪,却被后面的柳学冬拽了一把。 “咋了?”王利川愣愣道。 柳学冬指了指前面林双溪的背影:“拿出你真本事来,别让她闲着。” …… 大殿里不允许拍照,一路转下来,王利川一直缠着林双溪,林双溪为了不和他独处,就一直跟着虞红豆,而胧月暻就单纯看个稀奇,一会儿到这座佛像前瞅瞅,一会儿又跑去了另一座菩萨像前转悠,反而虞红豆衬托成了五人中最“虔诚”的一个,在每一座佛像前几乎都会诚心拜一拜。 而柳学冬既不信佛,也不拜佛,他一边要跟着虞红豆,一边还要分心盯着胧月暻,免得她跟丢了找不到人,所以反而成了最无聊的一个。 一路沿着道往里走,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逛到了最里的华严殿。 虞红豆从蒲团上起身,她回头看向身后,却只看到林双溪和一直围着她的王利川,柳学冬和胧月暻不见了。 “他们俩呢?” 林双溪不耐烦地推开王利川,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来时的路上有卖小吃的,她拉着柳学冬过去买了。” 虞红豆了然点头,随后看着林双溪:“你们怎么不拜拜?” 刚被推开的王利川又凑了上来,闻言笑道:“我们王家有自己的传承,跟佛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反倒是你,我很诧异你居然也会信这些。” 虞红豆笑着摆手:“没有,我就是想着既然来都来了,要是不拜一下总感觉把门票亏了。双溪姐难道不觉得?” 林双溪耸肩道:“王利川的意思是说,你明明是九处出来的,居然还会信神佛?” 虞红豆一愣。 林双溪接着说道:“如果这些泥塑当年确有其人的话,其实也不过是那个时代的觉醒者罢了,本质上和你没什么区别。这样想想,是不是就觉得没有拜的必要了?” “呃,有道理……”虞红豆回头望着佛像,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正愣神时,虞红豆余光突然瞥见两个眼熟的身影正匆匆朝殿后走去。 是朱总和他的秘书。 第298章 插队 “人呢?” 和胧月暻买完小吃回来,柳学冬就找不见虞红豆她们了。 胧月暻一手端着小碗,另一只手拿着竹签,正把豆腐泡往嘴里塞:“是不是逛别的地方去了?” “这已经最后一个殿了,来时的路上也没碰见。”柳学冬左右张望了一番,领着胧月暻往华严殿内里走。 一直走到最里面,透过大殿另一侧的门,柳学冬看见王利川站在殿外远处的路边。 王利川此时也看见了柳学冬,远远地朝他招手。 柳学冬赶紧走过去,发现道路一侧有一条僻静的石子路,通往远处的一片竹林,此时虞红豆和林双溪就站在石子路的口子上。 “这是要去哪儿?”柳学冬问道。 “去骗子老巢。”王利川把声音放低,“我们打算去看看那骗子是怎么骗人的。” 柳学冬无语道:“可真是闲的。” 王利川嘿嘿笑道:“拆骗子台难道还不够刺激?” 胧月暻双眼顿时亮了,迈开腿就朝虞红豆跑去。 柳学冬看着王利川:“你这是赶着上去送钱?” 王利川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林双溪,小声说道:“我又不傻,其实我是想待会儿让那骗子给我和林双溪算算姻缘,只要给了钱,骗子什么好话都能说——林双溪估计得气死。” “我发现你比胧月暻还能作。”柳学冬骂了一句,“要是不小心玩脱了,你就自作自受吧。” “放心,她不信这些,只会让她心里膈应。”王利川满脸无所谓。 柳学冬不再理他,转身走向虞红豆。 等走近了,柳学冬才发现之前碰见的朱总二人就在不远处——那里是竹林内的一条幽静小路,小路尽头依稀能看见几间房屋,之前由于被影影绰绰的竹林遮挡,要走近了才能发现。 朱总和眼镜秘书的面前还站着一个年轻和尚,双方似乎正交谈着什么,片刻后,眼镜秘书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从包里拿出一沓现金递过去。 年轻和尚双手合十,朝他们稽了一个佛礼,然后接过钱揣进了怀里。 “快快快,他们要走了,我们快过去。”胧月暻比谁都激动。 在她的催促中,林双溪带头扎进竹林,朝那边三人走去。 随着众人走近,年轻和尚主动迎了上来,他朝一行人施礼:“各位施主,前面是芥苦禅师的香房,不对外开放,游客止步。” 不等虞红豆开口,王利川抢先上前,指着朱总二人说道:“我们和他们一样,都是来找大师的。” 朱总和秘书投来疑惑的目光,年轻和尚也打量起五人,迟疑片刻后,年轻和尚再次施礼:“请问想求缘法的是哪位施主?之前可有预约?香火钱是否带够了?” “居然还要预约?”王利川差点给气笑了,“没有预约,那怎么办?” 年轻和尚正色道:“没有预约可就不好办了,既然在寺里,就要讲寺里的规矩,那位可是芥苦禅师,来求过缘法的都知道他的本事……” 王利川不耐烦地摆手:“直接说重点。” 年轻和尚话锋一收:“得加钱。” 众人:“……” 虞红豆和林双溪对视了一眼,林双溪颇感失望地摇了摇头——如果说之前还觉得这有可能是觉醒者事件的话,现在她们却觉得这大概率真是个骗子了。 林双溪拍了拍王利川的肩膀:“算了,走吧。” 王利川哪里肯走?他巴不得那芥苦禅师是个骗子,于是把手一扬:“加钱?我以为多大的事——你这能刷卡么?” 年轻和尚笑了,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台刷卡机:“当然可以。” 王利川讥笑道:“还真是做生意的,准备挺齐全。” 年轻和尚也不生气,乐呵呵笑着:“求缘法的香火钱一万,插队两万,承惠总共三万。” 卡一刷,钱一付,年轻和尚更加热情了,他朝众人再次施礼:“小僧法号湛闻,是芥苦禅师座下弟子,诸位施主且随我来,我们边走边说。” 说罢,湛闻和尚当先走在前面,沿着小路往竹林深处走去,柳学冬五人和朱总二人紧随跟上。 湛闻和尚开口吩咐:“芥苦禅师喜欢清静,待会儿进去了不可妄言,不可喧哗,禅师问什么便答什么。求缘法的施主可向禅师问一个问题,禅师会助各位施主解惑。对了,让你们带的东西带了吗?” 朱总默默点头:“带了。” 王利川感到莫名其妙:“带什么?” 湛闻和尚驻足回头:“和施主要问的问题有直接关联的物品——如果没带,香火钱也是不退的啊。” “带了带了,你赶紧带路吧。”王利川没好气道——反正他又不是真的来算命的。 沿着小路继续向前,在竹林里转过几个弯,又走了许久后,一座坐落在竹林中的小院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小院用篱笆围上,院内是一块小小的花圃和几间联排单层香房,隐约能听见念诵佛经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湛闻和尚推开篱笆门将众人请入院子。 王利川打量着院内陈设,点头道:“这清幽的环境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湛闻和尚把众人引到屋檐下坐下,让众人暂且在此等候,然后自己则推开中间最大那间香房的门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出来。 他站在门口朝这边招手:“朱老板,进来吧。” 朱总和眼镜秘书立刻起身。 “那我们呢!”王利川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等朱老板这边结束就到你们。”湛闻和尚应了一句,领着朱总二人钻进香房。 朱总二人跟着湛闻和尚走进内室,湛闻和尚从旁边拿出两双一次性鞋套递过去:“刚刚我说的都记住了吗?” 朱总眉宇间愁绪不减,他本就对此行抱有质疑,这一路过来的各种规矩已经让他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并不接话,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监督着二人戴上鞋套,湛闻拉开屋门:“二位施主进去吧。” 朱总抬头看向屋内,只见正对着门的方向,一位老和尚正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后是一座香台,香台上是一具佛陀塑像;而他身前则是一张红木小几,桌上并无杂物,只放了一个小巧香炉,此时正有一柱檀香在炉内缓缓燃烧。 目光上移到老和尚面庞,朱总看见他一动不动,低眉阖目,要不是拇指还缓缓拨着念珠,朱总差点要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第299章 芥苦禅师 “哗——” 身后的拉门被湛闻和尚从外面关上,声音把朱总吓了一跳。 朱总和眼镜秘书对视一眼,随后走上前去。 房间里回荡着空灵的诵经声,檀香味在鼻尖缭绕。 正当朱总在想要不要打个招呼时,对面的芥苦禅师开口了:“二位施主请坐。” 他轻轻抬起一只手,示意二人在蒲团上坐下。 朱总看了眼芥苦禅师,发现他还是那副闭目颔首的模样,他在心里想了想,没有说话,依言坐下。 “是哪位施主想要解惑?”这是芥苦禅师说的第二句话,依旧言简意赅。 “是我。”朱总下意识举手,但立马意识到就算举了对面的人也看不见,于是又把手放了下来,“我最近生意不顺,想问问到底是哪里出了……” 话未说完,芥苦禅师却径直打断:“不必多言。” 朱总有些不悦,皱眉道:“我不说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也不必知道。”芥苦禅师的语气依旧古井无波,“东西带了吗?” 朱总把火气压回肚子里:“带了。” 说罢,他向身边的眼镜秘书伸手,秘书赶紧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枚印章来。 朱总拿起印章,看向芥苦禅师:“这是我公司的公章,可以吗?” 芥苦禅师微微颔首:“只要是和你要问的事有关便可。” “那大师请继续吧。”看着对面的芥苦禅师,朱总脸上不知不觉带上了淡淡的笑意——也不知是在讥笑对面的和尚,还是在自嘲。 “拿在手里。”芥苦禅师开口。 朱总依言,将印章用双手捧着。 “俯身过来。” 芥苦禅师缓缓抬起右手。 朱总眉梢一挑,上半身前倾靠近芥苦禅师。 “闭眼,心里想着那件事。” 芥苦禅师再次吩咐。 朱总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里的不耐烦,将眼睛闭上,脑海中开始思考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事:公司经营不下去,单子被截胡,几年前的合同突然出了差错——到底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有人在故意搞自己,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就在此时,眉心传来淡淡触感,一根指头点上自己的眉心——仿佛一滴水落入池塘,无声无息,却在记忆中泛起波澜。 无数曾被他忽略掉的记忆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接连闪过。 “朱总,你的车今天我送去保养了。” “朱总,公章你忘在车上了,我替你拿回来了。” “朱总,我今天加班,让小张开车送你吧。” “朱总,这份合同有错字,我刚改好了,您过目一下。” “朱总,工厂生产线有一批机器发生故障,我已经联系厂家送回去返厂修理了。” “朱总,已经谈好的那家公司突然变卦,说有更好的合作对象了。” “……” 脑海中的清明感逐渐褪去,仿佛过了很久,却又好像只过了一瞬间。 旁边的眼镜秘书看看芥苦禅师,又看看朱总,满脸莫名其妙。 在他的视野中,只看见芥苦禅师在朱总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朱总就好像入定了,再无任何反应,要不是他脸上的表情还有变化,眼镜秘书差点就以为朱总是被催眠了。 他本来也以为这什么大师只是骗子,预想中的流程本该是问下生辰八字,再问下亲人情况,最后再说点似是而非的话就结束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副无法理解的画面。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无法理解,眼镜秘书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片刻后,朱总缓缓睁眼,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芥苦禅师的目光里再无之前的讥讽和不耐,只剩下感激和敬畏。 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向芥苦禅师施了一礼。 芥苦禅师微微点头:“看来你有答案了。” 朱总抬起头,目光平静:“有了。” 之前脑海中闪过的所有画面,所有对话,都来自同一个人——所有的疑惑,所有的问题,就像把记忆抽丝剥茧一般,源头指向那个人。 秘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朱总,试探问道:“朱总……您还好吗?” 朱总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直到秘书被看得心里发毛,才淡淡一笑:“没事,回去吧。” …… 屋檐下,柳学冬等人还坐在原处。 感觉也没过多久,就看见朱总二人在湛闻和尚的带领下走了出来。 路过身边时,众人听见秘书在小声吐槽:“果然算命什么的都是唬人的,什么也不问,话也没说几句,跳大神的至少还知道蹦跶两下,他就伸一下手就完了?装神弄鬼,这钱算白花了……” 旁边的朱总却没有接话,只是偶尔敷衍地点一下头。 王利川眉头一皱:“这骗子的业务能力好像不太行啊……” 湛闻和尚送走二人,回过头来向这边招手:“跟我来吧各位,到你们了。” 众人起身,跟着湛闻和尚来到内室,在门口换上鞋套。 “各位施主请。”湛闻和尚拉开门。 随着门被打开,柳学冬抬头看向屋内。 房间里,似乎是心有所感,闭目盘坐的芥苦禅师也抬起了头,从始至终没有睁过眼的他此时缓缓抬眼,目光和柳学冬在半空中交汇。 芥苦禅师瞳孔微微放大,视线迅速扫过其他人,随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手道:“湛闻。” 正要关门的湛闻和尚闻言探头进来:“师父,怎么了?” 芥苦露出淡淡的笑意:“把后面的香客都推了吧。” 湛闻和尚顿时一愣:“今天还剩五位香客想要解惑,全部推了吗?” 芥苦缓缓摇头:“我是说,把以后的所有香客,都推了。” 湛闻的嘴渐渐长大:“可……为什么?” 芥苦看了眼柳学冬,目光又缓缓移向虞红豆:“因为不需要了。” 湛闻苦涩一笑,虽然看上去并不情愿,但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关门吧。”芥苦摆了摆手。 “是……” 门关上。 之前的变故令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还该不该继续。 还是芥苦禅师主动伸手示意:“各位施主请坐。” 众人对视一眼,在蒲团上依次坐下。 “是哪位想解惑?”芥苦禅师问道。 柳学冬看向虞红豆和胧月暻,二女都摇了摇头,然后他又看向王利川。 王利川正在眯着眼打量芥苦禅师,半晌后撇嘴一笑:“问什么都行?” 芥苦禅师轻轻点头:“只要是施主心中所想所惑,都可以。” “呵,”王利川挑起眉毛,“那你算算我爷爷是谁。” 芥苦禅师沉默半晌:“这位施主……你连你爷爷是谁都不知道?” 第300章 前事因,后事果 要不是柳学冬反应快及时按住他,王利川差点就掀桌子了。 “我来问吧。”林双溪主动开口。 芥苦禅师淡淡一笑,伸手示意:“请。” 虞红豆看过来:“双溪姐打算问什么?” “有一件事我已经疑惑很久了……”林双溪转过头,目光在柳学冬脸上停顿了片刻。 柳学冬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重新舒展开——因为林双溪的目光掠过他,最终看向了王利川。 “我想搞明白,王老究竟为什么要把我派到你身边来。” 王利川朝她暧昧地眨了眨眼:“因为命运的指引。” 林双溪脸色顿时一阵发白,她赶紧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芥苦禅师:“但是我身上没带有直接关联的物品,还能解惑吗?” 芥苦禅师笑而不语,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王利川。 胧月暻冷不丁说道:“如果说有关联的东西的话……王利川本人应该是最有关联的吧?他可是当事人呢……” 王利川脸色一变:“什么叫我是东西,呸,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林双溪直接一把揪过他,将他按在自己腿上。 “呜呜呜!”王利川猛烈挣扎,但林双溪的手却纹丝不动。 王利川疯狂拍打着地板求饶,林双溪在他头上一敲:“别动!” 然后她向芥苦禅师说道:“开始吧。” 芥苦禅师轻轻点头,他抬起一只手:“俯身过来,闭眼,心中想着你求解之事。” 林双溪依言照做。 除了脸朝下的王利川,其余三人全都盯着芥苦禅师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但和预想中的不一样,芥苦禅师只是用手指在林双溪额头轻轻一点,一触即收,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而林双溪脸上的表情则出现了短暂的变换,她时而皱眉,时而释然。 不过林双溪闭眼的状态只持续了数秒,不久后便再次睁开了眼。 她看着芥苦禅师,目光严肃。 而芥苦禅师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微笑,他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结束了?这么快?”王利川又扑腾起来,“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林双溪低头看了眼王利川,这个眼神很复杂,但只持续了一瞬,便放开手让王利川起身。 王利川气冲冲地整理着衣服,他不敢冲林双溪撒气,就只好对芥苦禅师冷笑:“怎么不说话了?算不出来了?退钱!” 柳学冬和虞红豆都没有接话——如果芥苦禅师真的是骗子,林双溪可不会是刚才那种眼神。 只有反应慢半拍的胧月暻跟着追问:“双溪姐,你倒是说话呀。” 芥苦禅师抬头看向门:“湛闻。” 侯在外面的湛闻拉开门:“师傅。” “把钱退给他们。”芥苦禅师吩咐道。 “是。”湛闻点头应下。 这种做法落入王利川眼里,无异是承认了自己骗子的身份,所以他笑得更加得意了:“现在才服软会不会太晚了?你就等着警察请你去喝茶……” “闭嘴。”林双溪横过来一眼,直接打断了王利川。 王利川一愣,他转头看看左右,这才发现其他人的表情都不太对。 林双溪深深看了眼芥苦禅师:“我想和大师单独聊聊。” 柳学冬和虞红豆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起身。 胧月暻看看林双溪,又看看芥苦禅师,最后小声对虞红豆问道:“什么情况?” 虞红豆拉了她一把:“别管,跟我出去。” 王利川站起来拍了拍林双溪的肩膀:“有事你就大声叫我,我就在外面。” 奇怪的是,林双溪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拒绝他的肢体接触,而是点了点头:“好。” 王利川微微怔神,他张了张嘴:“那,那我出去了。” 这时,林双溪再次开口:“红豆留下陪我吧。” 虞红豆下意识看向柳学冬,柳学冬迟疑了一秒,点头道:“去吧。” 待众人离开房间,林双溪和虞红豆并肩坐在芥苦禅师对面,双方保持着沉默。 半晌后,林双溪率先问道:“你为什么把后面的香客全部推了?” 芥苦禅师放下手中的念珠,整个人好像突然释然了许多,他朝二人轻笑:“既然已经等到了你们,自然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当林双溪主动要求自己留下时,虞红豆心里就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此时听见芥苦禅师这样说,她微微蹙眉:“你知道我们是谁?” 芥苦禅师向虞红豆微微颔首:“当看到这位施主进来时,贫僧便知道了。施主眼中正气勃发,一看就是官家的人。” 说罢,他又看向林双溪:“而这位施主,虽然眉间郁结,但锋锐内敛,也不是常人。” 林双溪眉梢一挑:“这么说你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所以一直在等我们来找你?” “阿弥陀佛,正是这般。”芥苦禅师双手合十,“二位若不嫌贫僧啰嗦,贫僧可将事情原委如实相告。” 林双溪抬手示意:“请。” 芥苦禅师长舒一口气,目光越过二人肩膀看向外面:“应该是一个多月前,那日傍晚,贫僧如往常一样在殿内诵经礼佛,忽然我弟子湛闻进来,我看他四处乱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就顺口问了他,才知道原来他电话丢了,他的电话原本一直挂在脖子上,但金属扣不知什么时候断了,脖子上只剩下了绳子。” “电话?”虞红豆脸色古怪,她原以为会是什么离奇事情,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件小事。 “没错,就只是电话丢了。”芥苦禅师笑道,“但那一刻我心中忽有所感,就像是本能一般在湛闻额头轻轻一指——后面的事情,这位施主应该深有体会。” 林双溪默默点头:“所以你的天赋——我是说这种神奇的能力,就是帮人找到某个问题的答案?” 芥苦禅师想了想,答道:“准确地说应该是,针对某个特定的问题,帮助他人回忆起指向问题答案的画面。我自己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后来我猜测我应该是领悟了经书里提到的宿命通——知晓众生过去的宿业,明晰现世受报的来由。” 虞红豆苦笑道:“就是外界传言的,知前世因,后世果?” 芥苦禅师谦虚笑道:“那是他们夸大了,或许是因为我的修行还不够,我现在顶多算是知前事因,后事果。” 第301章 芥苦禅师发起私聊 “是事情的事。”芥苦禅师像是生怕二人误会,“相比起传说中的宿命通,贫僧的修行还是太微末了,我现在仅仅只是能点拨他人,让他们在自己心里找到问题的答案,至于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我却是不清楚的。” 林双溪安静听完,她斟酌片刻开口:“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大师你现在的情况,和那个什么宿命通应该没有太大关系……我就直说了吧,我和我身边这位来自一个特殊的官方部门,我们的职责就是对大师你这样的人进行发掘和管理,所以后续会有我们的同事来和你进行对接,希望你能积极配合。” 芥苦禅师点头:“我早已有心理准备了。” 虞红豆不解地追问道:“你说你一直在等我们,那为什么还要靠自己的特殊能力敛财?” 芥苦禅师朝她淡淡一笑:“若不是因为这种方式,二位又如何能找到我呢?” 虞红豆眯起眼睛,这个理由还无法说服她:“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和你敛财是两码事。” 芥苦禅师无奈摇头:“这非我本意,其实一开始我替人解惑是分文不取的……” “可是现在?”虞红豆挑眉。 芥苦禅师沉默了一秒:“因为找我解惑的人实在太多了,到后来我上厕所都有人在外面守着。” 虞红豆:“……” “所以只好用这种方式来提高门槛。”芥苦禅师犹豫了片刻,“这个办法是我弟子湛闻提出来的,虽然俗了点,但确实有效。” 林双溪抬眼看过来:“意思是他才是‘主犯’?” “非也。”芥苦禅师低头宣了句佛号,“我不是在撇清关系,若有问责,我亦应承担。只是贫僧久居寺内,又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心中难免惶恐,就算有心想向官家求助,也不知该去找谁,所以才出此下策。” 林双溪无所谓地摆摆手:“你这也是靠本事吃饭,不算诈骗行为,只要你别继续这样干,我保证不会有人追究。” 芥苦禅师如释重负:“善哉。” “虽然大师你刚刚说了,这不是你的本意,但你的那位弟子就不一定了。”虞红豆微微皱眉,似乎对湛闻和尚的行为颇有微词,“提出这个主意的是他,招揽香客的是他,收钱的也是他,我看他不像个和尚,反倒像个掉钱眼儿里的商人。” “施主言之有理,”芥苦禅师并不生气,露出淡淡笑容,“我这位弟子虽然是副爱财的做派,却也从未遮遮掩掩,爱财便是爱财,坦坦荡荡,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活得通透?” 虞红豆思忖片刻,默默点了点头。 “既然二位问得差不多了,那是否也该替贫僧解解惑了?” 芥苦禅师笑着抬起头来。 “二位施主,你们究竟来自哪里?” 二人对视一眼后,虞红豆看向芥苦禅师。 她正色道:“特管九处。” …… 门外,胧月暻坐在门边的竹椅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柳学冬和王利川站在屋檐下,低声交谈着。 王利川也不傻,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那老和尚是觉醒者?” 柳学冬不置可否:“不清楚,但看林双溪的反应估计是了。” 王利川回忆着刚刚拍林双溪肩膀时她的反应,他咂摸了一下嘴:“啧,所以刚刚她闭眼那会儿到底看见了什么?” 柳学冬不经意地瞥他一眼:“你爷爷真的只是因为受不了她才把她弄到你身边来的?” 王利川一愣,随后陷入了沉思。 柳学冬在心里回忆着有关芥苦禅师的传闻,半晌后低声说道:“如果这位芥苦禅师真的是觉醒者,那么他的天赋恐怕不简单。” “不简单是指?”王利川抬起头。 柳学冬沉吟了一下:“我是说,战略意义上的不简单——就我们所看到的,他的天赋似乎能针对特定问题寻找答案,这可能是一种能勘破虚假,直指真相的能力,你理解我在说什么吗?” 王利川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用力点了点头:“我大概能想象到,如果真是你说这样,那这个天赋的应用范围就太广了。” “但比起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我现在更担心眼前的问题。”柳学冬目光低沉。 王利川转头看过来,柳学冬默不作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虚假本身。” 就在这时,二人身后响起了开门声。 二人默契地结束话题,同时转身。 柳学冬看见虞红豆正回头对芥苦禅师开口:“这段时间你不要出远门,我们的同事会尽快跟你联系。” “我知道了。”芥苦禅师点头应下,一直坐在蒲团上的他此时也站了起来,似乎打算送送他们。 胧月暻走过来挽住虞红豆的手臂:“你也找他算命了?” “没有,”虞红豆模棱两可地答道,“工作上的事,别操心。” 林双溪抬眼看向屋檐下的王利川,王利川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凑过来,而是站在原地观察着林双溪,他的眼神里好像带着一丝疑惑。 柳学冬的目光越过虞红豆的肩膀看向屋内的芥苦禅师,芥苦禅师恰好也在这时投来了目光,二人目光交汇时,柳学冬这次选择了主动避开。 他走向虞红豆:“事情办完了就走吧。” 虞红豆正要回答,身后忽然响起芥苦禅师的声音:“这位施主,可否单独一叙?” 众人回头,发现芥苦禅师正看着柳学冬,于是又纷纷朝柳学冬看了过来。 柳学冬面不改色,笑道:“不好意思,我不信这些。” 芥苦禅师笑而不语。 此时已经没有人再把芥苦禅师当做骗子,虞红豆更是能确定芥苦禅师是具备天赋的觉醒者,于是不等柳学冬拒绝,她在柳学冬背后推了一下:“快去。” 这就和去医院看病一个道理,但凡医生有点不一样的反应,即使你自己觉得没病,但家人还是希望你能检查一下。 柳学冬环视众人,所有人的反应都落入他眼中——虞红豆眼神清澈,却不容反驳;林双溪看向他的眼神若有所思,不知又在想什么;王利川暗自着急,却偏偏只能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胧月暻眼珠转了一圈,似乎正在想有没有办法能帮他开脱。 柳学冬知道,眼下这个处境如果拒绝只会显得更加可疑。 这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往前一步迈进屋内。 “既然你想聊,那就聊聊吧。” “哗啦——” 门被柳学冬反手关上。 第302章 骗不了我 “施主,你有问题。” 柳学冬正要坐下,芥苦禅师劈头就是一句。 柳学冬刚坐到一半的身子顿时紧绷,撑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握拳。 香室内温度一寒,芥苦禅师的食指一颤。 他看了眼无端颤抖的手指,又看了看柳学冬,却迎上了一道冰冷的视线。 芥苦禅师立刻意识到柳学冬似乎误会了他的话,于是赶紧补充道:“我是说,你有问题想问我。” 房间里的气氛缓和了一丝,柳学冬施施然坐下,把手搭在膝盖上:“我说了我不信这些。” 芥苦禅师露出淡淡的笑容:“你信的不是佛祖,而是贫僧。” 柳学冬五根指头轻轻敲打着膝盖:“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芥苦禅师宣了句佛号,缓缓解释道,“自刚刚那位女施主解惑之后,施主便一直急着离开——你越是想躲避,就越说明你心里有不愿面对的问题。” 柳学冬盯着面前的香炉出神:“怎么,活菩萨发善心了,居然不收钱免费替我解惑?” 芥苦禅师沉默了一瞬:“施主龙姿凤章,贫僧只是想结个善缘。” 柳学冬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到芥苦禅师脸上,他面无表情,平静说道:“这世上我只听说过一个会看面相的人,我不觉得你也是。之前来的路上我打听过,就连街边卖豆腐泡的小贩都知道不出意外芥苦禅师就是下一任住持了。” 柳学冬的表情却没有变化,他继续说道:“我们进院子的时候,当时你就站在门缝后面观察着我们。期间湛闻给我们上过两次茶,第二次上茶时,他把我们第一次用的茶杯收走了。” “这不正常,至少在我看来不正常。” 芥苦禅师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握着念珠的手攥得更紧了。 『紧张,戒备。』 从踏进小院开始,柳学冬就一直维持着天赋。 炉内飘起袅袅青烟,柳学冬看着芥苦禅师,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你骗得了她们,但骗不了我。” “本来我没想这么多,但在我确认你是觉醒者后,所有的事我就都想通了。” “你的那个弟子,好像是叫湛闻?看得出来他很听你的话,就连你让他故意表现出一副贪财不堪的模样他都心甘情愿地去做了,就为了衬托出你得道高僧的形象。但失败就失败在他太听话了,他对你言听计从,后面的香客说推就推,到手的钱说退就退,一点犹豫都没有,这不是一个贪财的人该有的表现。而一个这么听话的人,也不可能是策划整件事的幕后操盘手。” 芥苦禅师的身体渐渐紧绷。 “所以从既得利益者考虑,就只剩你了。”柳学冬依旧轻描淡写,“这一切的算盘都是你打的,前期靠天赋免费替人解惑快速积攒声望,声望积攒够了后就找借口开始收费,能付得起这笔钱的都不是普通老百姓,你一边大肆敛财一边结交人脉,然后再拿这些钱去打点寺内上下,下一任住持要不是你,那些香客们和拿了你好处的和尚们第一个不答应。” “而最精妙的是,你知道自己是靠什么走到这一步的,也知道这种神奇的能力可能会带来什么。所以你把一切情况都考虑好了,要是官方不来,你就当你的住持;要是引来了官方,你就顺理成章地加入,有了官方这层镀金,你的地位只会更加超然,也看不上住持位置了。” “反正不管哪种情况,你都不吃亏。” 敲打膝盖的手指一停,柳学冬轻笑:“所以,在我面前你不用装出得道高僧的模样,有话直说吧,你找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芥苦禅师沉默了,良久后,他的双肩缓缓沉下,身体轻轻后仰,背靠在身后的香台上。 他伸了伸腿,换了个更舒服随意坐姿。 然后芥苦禅师活动了一下脖子,从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吐气声。 做完这一切,他朝柳学冬笑了笑:“见笑了,哪怕是习惯了,但端着坐久了还是难免会不舒服。” 柳学冬向他微微颔首:“请便。” “其实我真的没有恶意。”芥苦禅师淡淡苦笑,“我只是对你有些好奇。” “哪里来的好奇?”柳学冬眉梢轻挑。 芥苦禅师探手入怀,再伸出来时,手里已经握着一枚小巧的茶杯。 他正要说话,却被柳学冬抬手制止。 柳学冬看了看四周,房间里回荡着若有若无的诵经声。 “把声音调大些。”柳学冬说道。 芥苦禅师默默点头,从面前的小桌下摸出一台方方正正的录音机,然后把声音拨到最大。 诵经声顿时更响了。 房间外,听到屋内的佛乐突然变大,王利川愣愣地回头看了眼:“他俩在屋里蹦迪吗?” “继续说吧。”柳学冬抬手示意。 芥苦禅师把茶杯放在桌上,说话声在佛乐的掩盖下只有在场二人能听见:“我有一个习惯,每次替香客解惑之前,我要先看看香客的来历——我是说,用我自己的那种能力去‘看’。” 柳学冬低头看了眼茶杯:“这是湛闻收走的那套茶具。” 芥苦禅师轻轻点头:“没错,也是和你们有直接关联的物品。” “所以在香客们进院子时,我要偷偷观察每一个人,从姿态,穿着,气质等等,能透露出很多信息。或许我无法直接从这些信息里看出什么,但配合上我的能力,我就能得到答案。” “所以我才能一下说出刚刚那两位施主是官方的人。” “包括你其余两名同伴,那位女施主来自大户人家,却不是大夏人;那位男施主天生富贵,财权具备——他们我都能看出来。” 芥苦禅师停顿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桌上的茶杯:“但问题就出在这里,这是你用过的那枚茶杯。” “当我拿起茶杯想要看看你的来历时……” 芥苦禅师抬头看向柳学冬,然后缓缓举起左手。 柳学冬目光瞥去,只见他手里紧紧攥着念珠——如果没记错,这串念珠从他们五人第一次进入内室时就已经握在他手上了,只不过一直没有转动过。 这时,芥苦禅师缓缓张开五指。 “哗啦啦——” 念珠散落一地。 “它断了。” 第303章 巧合而已 “我什么也看不到。” 芥苦禅师停顿了一下:“这是我拥有这种能力以来,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也是我对你感到好奇的原因。” 柳学冬低头盯着一颗从他脚边滚走的念珠,一直看着它滚到墙角。 柳学冬收回目光:“所以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芥苦禅师的表情逐渐严肃,他双手合十,宣出佛号,只是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虔诚:“阿弥陀佛……” “我觉得这是大慈大悲菩萨向我发出的警告。” “警告?”柳学冬斜眼看过去。 虽然芥苦禅师的做事风格比较“诡诈”,但在信佛这件事上还是虔诚的。 他向柳学冬轻轻颔首,认真道:“一定是某种很危险的原因,所以菩萨对我给予了警示。” “这串念珠就是证明……它替我挡灾了。”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不像芥苦禅师这个两眼一抹黑的“新生儿”,上次窃取协会总部的资料后,柳学冬对觉醒者和天赋相关的知识获得了很大的补充。 在他看来,现在这种情况更像是文件上提到过的“天赋相斥理论”中的一种极端情况,即高位格天赋对正常天赋的强干扰性。 至于念珠断不断的,柳学冬认为这只是个巧合罢了。 只不过柳学冬从未考虑过自己是高位格天赋的可能性,因为根据资料上的记载,高位格天赋只分为两类,要么是双重限制天赋,要么是特殊型天赋。碍于老柳“见识短浅”,双重限制天赋他从未见过,而特殊型天赋,柳学冬猜测青鸟三姐妹或许能算在这一类里。 柳学冬收回思绪,对芥苦禅师说道:“试一试吧。” 芥苦禅师抬头:“什么?” 柳学冬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你叫我进来不就是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么?正好我也有个问题想知道答案。” 芥苦禅师坐直身体,郑重点头:“好。” 柳学冬往前靠了靠:“要怎么做,只用闭眼想着问题就可以了?” 芥苦禅师看向柳学冬按在膝盖上的手:“还需要相关物品。” 柳学冬闭上眼说道:“我自己就是相关物品,来吧。” 『我究竟为什么会头痛?』 心绪渐沉,诵经声在耳畔环绕。 倏而,柳学冬额头上传来冰凉触感,芥苦禅师用食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 就在触感传来的同时,柳学冬感到一片清明自手指接触的部位弥漫开,迅速扩散到整个大脑。 思绪中像是有东西正在翻涌,想要浮现上来。 就在记忆画面即将显现的瞬间,一种熟悉的剧痛突然出现,柳学冬整个人仿佛触电般一颤,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冷汗。 刚刚正要浮现的画面就像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一把扯住,然后撕得粉碎。 剧痛就像浪潮,一波接一波撞击着柳学冬的神经,一直持续了十多秒,直到记忆翻涌的感觉完全平息下去,剧痛才渐渐消退。 柳学冬缓缓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双手撑地的姿态,眼前的地面上有一小滩汗水滴落聚成的水迹。 柳学冬抬起头,看见芥苦禅师正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芥苦禅师试探着问道。 柳学冬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汗,摇头问道:“刚刚我怎么了?” 芥苦禅师苦笑道:“你的表情很痛苦,浑身都在颤抖。” 柳学冬点了点头,他只是象征性问一下自己的外在表现,而更内在的东西,他自己才是最清楚的。 相较于之前头痛时的情况,这次他明显感觉到了一些更清晰的东西——那是一种排斥感。 并不是天赋相斥理论中提到的不同天赋之间会产生干扰并减弱天赋效果的那种情况,而是字面意义上的“排斥感”。 就像是当陌生人闯入自己家时,会天然地想要将陌生人赶出去。 柳学冬意味深长地看了芥苦禅师一眼。 或许芥苦禅师自己并不清楚,但柳学冬有了亲身体会后,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以确定眼前这位老和尚是一位高位格天赋觉醒者。 对于正常天赋而言,无非是将效果作用于自身或作用于其他人。而这个老和尚明显不属于二者,他的情况更像是将自身的天赋暂时“借”给其他人使用。 『特殊型天赋……』柳学冬默默想道。 “你看到了什么?”芥苦禅师小心翼翼问道,“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柳学冬摇摇头:“是一些令人痛苦的记忆。” 芥苦禅师很惊讶:“你真的看到了?” 柳学冬点头:“嗯。” 芥苦禅师转头看向散落一地的念珠,自言自语:“那我为什么看不到……难道问题出在我身上?” 柳学冬淡淡说道:“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杯子拿错了。” 芥苦禅师回过头,看向柳学冬的眼神里带着怀疑。 柳学冬轻声一笑:“你觉得菩萨会撒谎吗?” 芥苦禅师一愣:“自然不会。” 柳学冬目光落到芥苦禅师脸上:“那出家人呢?” 芥苦禅师双手合十,顺口接道:“出家人不打诳……” 话说一半,他就看到柳学冬似笑非笑的表情,于是又改口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但贫僧早已破戒了。” 柳学冬展颜笑了:“看来还是大师活得通透,那我就放心了。” 芥苦禅师低头合十,默不作声。 柳学冬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一直守在门外的众人立刻迎了上来,虞红豆赶紧问道:“怎么样了?” 这一幕让柳学冬恍惚间仿佛以为自己是刚从急救病房出来的医生,他甩头把思绪丢远:“大师说我感情生活不太平顺,建议我多和家人待在一起。” 虞红豆啐了他一口,小声问道:“你到底问的什么?” 柳学冬回头看了眼芥苦禅师,说道:“我问的是,怎么样才能快速促进夫妻关系。” 虞红豆见他神色认真,不似撒谎,于是没好气地翻了柳学冬一个白眼,然后转头去看芥苦禅师的表情。 在柳学冬开门时,芥苦禅师已经又重新坐好,恢复了之前那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虞红豆的目光从地面散落的念珠上扫过,最后落到芥苦禅师的脸上:“这又是怎么回事?” 芥苦禅师朝虞红豆露出一个充满禅意的微笑:“只是碰巧断了。” 第304章 王利川慌了 林双溪给了虞红豆一个眼神,然后催促着大家离开。 一行人从竹林出来,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期间虞红豆借口上厕所,给中海九处打了电话汇报情况。 回去时王利川开车,柳学冬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之前头痛的余韵犹在,只不过他一直忍着未表现出来。 后排上三个女人仿佛也各自有着心事,远不似来时那样兴致高昂——虞红豆是想着芥苦禅师觉醒者身份的事;林双溪却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时不时就通过后视镜偷看一眼王利川;而胧月暻则是单纯地玩累了,一上车就睡了过去。 回到临安市,王利川向三奶奶当面道别后,一行人终于踏上了返程的高速。 等回到中海时,时间还不算晚,刚刚五点出头,当柳学冬提出各回各家时,王利川疯狂地朝他使着眼色,柳学冬不明所以,就假装没看见。 王利川无奈地抢过话:“难得大家这样聚一次,怎么也得给咱们这趟旅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这样,今晚我做东,吃顿好的,就当提前过元宵节了。” …… 王利川一点没有吹嘘的成分,他说吃顿好的,那就真的是吃顿好的。 这是一家连门头都没有的餐厅。 说是餐厅,但从外形上看更像是坐落在闹市中的幽静园林。 据王利川说,这是一家做私房菜的馆子,祖上是给皇帝做菜的御厨。这里每天只接两桌客人,还得提前一个月预约。 是真是假不知道,但王利川打了一个电话后,园林的主人是亲自到门口来接的。 园林主人引着众人往里走,穿过庭阁廊道,进入一间灯壁辉煌的宽敞内室。 园林主人姓卓,是个有些富态的中年男人,衣着穿戴都很名贵。 等众人落座后,卓老板先笑眯眯向众人拱手:“感谢各位赏光莅临。” 然后又看向王利川,亲切说道:“大少爷,今天有什么想吃的菜?还是老样子我看着安排?” 王利川无所谓地摆摆手:“随便,你看着整吧。哦对了,别忘了煮点汤圆馄饨。” “得嘞,”卓老板笑着点头应下,只见他取下手腕上的劳力士揣进衣兜,“正好我新研究了几个菜,今天我就亲自下厨,先给大少爷尝个鲜。” “各位稍后,我先让下面伙计给上点小吃开胃。” 卓老板向众人拱拱手转身离去。 等门关上,胧月暻看向王利川打趣道:“喂,这里不会又是你哪位奶奶家的产业吧?” “那肯定不是,”王利川摇了摇头,“不过刚刚那位卓老板的父亲给老爷子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厨子,听我爸说好像是刚解放那会儿的事,老爷子生了场重病,需要调理,就把卓老板的父亲请过去了。” “据说他在照顾老爷子那段时间里受了老爷子的恩惠,后来老爷子病好了放他回去后,没多久这家店就声名远扬了——当然,我说的是高端圈子里。” 胧月暻小嘴微张:“难怪他叫你大少爷。” 虞红豆同样感到惊讶,她虽然了解一些王九命的背景,但也还在自己的想象之内。反观林双溪就没什么反应,她在王九命的住处待过一段时间,很清楚那些来送礼求见的人都是什么身份,对此倒也见怪不怪了。 “我上个洗手间。”王利川推开椅子起身,路过柳学冬身后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顺便抽支烟去。” 柳学冬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于是跟着他走了出去。 王利川领着他在园林里七拐八绕,走到一座池塘边的小亭时才坐了下来。 柳学冬掏出烟给自己叼上,然后把烟盒抛过去:“又怎么了?” 王利川摸出打火机,拢着风递过去,二人抵着头一起把烟点燃。 吐出的青烟刚刚升起,就被池塘边的风吹散。 “不太对呀老柳。”王利川龇了龇牙,“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你指什么?”柳学冬坐下来仰头靠在亭柱上,他嘴里叼着烟,随着说话香烟也跟着抖动,烟灰被风吹得飞向远处。 “别装糊涂,”王利川微微挑眉,奇怪地看了柳学冬一眼,“还能是什么,林双溪呗。” “我不信你没发现,自从她去了老和尚那儿后,这回来一路上她都在打量我,那眼神就跟怨妇似的,吓得我都没敢继续撩拨她。” “夸张了,怨妇都来了,那顶多叫……”柳学冬想了想,“嗯……情窦初开的少女看着总是作弄自己的男同学,心里既别扭又犹豫,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的眼神。” 王利川都呆了:“你是怎么看出这么复杂的情绪来的?” 柳学冬摸摸鼻子:“胧月暻看的言情剧里好像有类似的情节……” 王利川把烟一丢:“我没在开玩笑啊老柳!” “你今天那句话点醒我了,老爷子他用心险恶啊——” 柳学冬回头看过来:“怎么说?” 王利川神色凝重,他背着手一边思考一边来回踱步:“我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之前我推测老爷子的目的时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犹豫了一秒,压低声音说道:“……和九处有关。” 之前装傻,是因为柳学冬现在下意识地想对有关林双溪和九处的事敬而远之。作为被下放到王利川身边的保姆兼保镖,又或许是因为以前的经历,林双溪的戒备心很强,柳学冬已经不止一次注意到她带有怀疑的目光。 但这种事不敢深想,几乎是在老柳刚回来的第一时间林双溪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柳学冬甚至一度怀疑起是不是九处已经开始注意他了。 但王利川现在分明是想透露些和九处的情报,不听白不听,于是柳学冬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王利川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他在柳学冬身边坐下来,低声说道:“说这个之前,你得先搞清楚一件事,就是我们老王家和九处的关系。” “我们家并不是给九处打工的,说得极端一点,其实是我们家出于情分,才选择站出来帮九处。再加上老爷子的资历高,所以只要不是在大是大非上和九处对立,九处也没有权利插手我们家的事。” 第305章 死劫中的变数 “这桌面好像是水晶的吧。” 胧月暻用手指划过桌面,不禁咂舌。 房间里,虞红豆三人正在闲聊,只不过林双溪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双溪姐?”虞红豆喊了她一声,林双溪迟钝了片刻才抬起头看过来。 “啊?” 虞红豆朝她眨了眨眼:“你还好吧?” 林双溪摆手:“我没事。” 胧月暻凑近了些,捉狭地笑着:“那老和尚真的那么灵验?自从他给双溪姐解惑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封建迷信要不得呀双溪姐。” 林双溪嘴唇动了动,看了胧月暻一眼后却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虞红豆倒是能大概猜到一些,但碍于胧月暻在场,也没法直接问出口。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有些沉闷的气氛。 林双溪从包里翻出电话,看了眼屏幕后起身对虞红豆二人说道:“我接个电话。” 说罢就拿起电话走出了房间。 来到室外,林双溪看了眼远处正在缓缓西沉的夕阳,深吸一口气后将电话接通。 “妈。”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双溪,还好吗。” “挺好的。”林双溪把屁股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出神,“工作轻松,没有危险,就跟度假一样。” 电话里林母沉默了一下:“……你现在在做什么?” 林双溪回头看了一眼:“和朋友在外面吃饭。” “朋友?”林母问道,“是王家那位长孙吗?” “他也在。”林双溪答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电话里又一次沉默了。 林双溪微微皱眉,感到有些奇怪。 “妈?你有事要说?” 林母轻笑两声:“呵呵,没事,就只是问问你的近况。” “今天老易给你爸打电话了,说你被下放到中海去可能心里会有些不舒服,让我们开导一下你。” 林双溪抿了抿嘴:“别担心,我会自我调节好的。” “话说回来,”林母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试探意味。 “你是不是也该谈恋爱了?之前你在国外,身上有任务,我和你爸也不好催你,那现在既然回来了,工作也清闲,也是时候考虑下了。” 林双溪呼吸一滞,却没有像普通女孩一样表露出娇羞神态,她双眼缓缓眯起,从林母的语气中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 “对九处重要的不是老爷子,而是我们老王家。” 王利川一字一句地说道,像是生怕柳学冬理解不了。 “这和老爷子的天赋有直接关系,这个天赋比较特殊,它可以传承,而我就是要接老爷子班的那个人。” “从我还在我老娘肚子里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注定了。当我生下来时,老爷子对我又是看相又是摸骨又是用天赋算命,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我有一个避不开的死劫。” “什么是死劫?就是在某时某刻运气差到了极致,哪怕是躲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都得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阎王非要收你的命,谁也救不了那种。” 柳学冬听得有些晕乎,他打断道:“等等,谁也救不了?你不是说还有贵人么?” “没错。”王利川重重点头,“老爷子的天赋很玄乎,但确实没有出过错。他的天赋你可以理解为对现有的所有因素进行推导,最终得出一个既定的结论。死劫就是通过这个天赋算出来的。” “那贵人又是怎么来的?”柳学冬问道。 王利川正色道:“通过我的命格猜的,老爷子摸骨看相,算出我的命格是利涉大川,得遇贵人逢凶化吉之相。世间没有必死之局,所以他笃定这就是我死劫中的唯一一线生机。” “但前提是我的人生轨迹必须按照他天赋所看到通往死劫的路线前进。我这样说不知你能否理解——我的命格骨相是从出生起就定死了的,老爷子用天赋看我,看到的死劫也是在这个命格上的,而得遇贵人这件事也是写在利涉大川命格上的,这也就意味着:死劫这条路和遇到贵人这条是同一条。” 柳学冬微微皱眉:“等一下,如果死劫必死,又有贵人相救,那这条路不就前后矛盾了吗?” 王利川投来视线,深深看了一眼柳学冬:“老爷子常说,他看到的只是轨迹,而非定数,未发生的事谁也说不准。” “你是想说,他天赋看到的事只是一种推断,有可能会出现变数导致结果被影响?”柳学冬托起下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王利川微微一笑,“老爷子是觉醒者,就算是高位格天赋也依然要遵循基本定律——天赋相斥。” “简单点来说,如果有其他天赋对老爷子的天赋产生了干扰,那他看到的结果也会受到影响。” “觉醒者就是变数?”柳学冬眉梢一扬。 “准确来说,是能对老爷子产生干扰的高位格天赋。”王利川打了个响指,“用一个简单的方式来理解,你可以当做他看到的画面中存在视野盲区,而视野盲区内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是未知的,这件事是否会影响他看到的结局也是未知的,而天赋受到的干扰越强,视野盲区也就越大。” 柳学冬默默点头:“继续。” 王利川掰着指头:“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要过死劫,就必须遇到这个变数——也就是贵人,而要遇到贵人,就必须把通往死劫的路一条道走到黑,而要保证我一直按照这个轨迹走下去的前提,则是不能让其他变数对我的人生产生干扰。” “其他变数?”柳学冬抬起头。 王利川也看了过来,颔首道:“九处。” “九处里觉醒者扎堆,或许对老爷子产生不了影响,但我可不是觉醒者,这就是我和九处交集不深的原因。” “老爷子早就放过话,就算我是他的接班人,九处也绝不能干扰我的正常生活。” 话说到这儿,柳学冬一下就明白了:“林双溪。” 王利川点头:“没错,她的出现违背了这个原则——这就是我之前遗漏的很重要的事。” “老爷子不会为了斗气就把九处的人弄到我身边来,但他却这样做了,这只说明了一件事——他一定是又看到了什么,所以认定林双溪同样是出现在我命格轨迹上的人。” 第306章 柳学冬也慌了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跟审犯人似的?” 林母佯怒道。 “我哪有……”林双溪叹了口气,无奈地把语气软下来,“算了,你有事直说吧。” “你去中海也好几天了,这段日子接触下来,觉得王利川这人怎么样?”林母终于切入正题。 林双溪闻言,双眸微微一沉,却没有接话。 林母见林双溪不说话,便继续道:“我托资料库的同事翻了翻王利川的档案记录,发现他除了爱玩一些,也没什么其他的不良嗜好,就算抛开家世,他不管是文化程度还是个人能力也都挺好的,性格品德方面也不差……” “妈,是不是易老大给你们说什么了。” 话被林双溪打断,电话里声音一滞,林母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怎么说。 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让我来吧。” “双溪,是我。” 林双溪微微点头:“爸。” 林父缓缓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地陈述道:“老易今天来家里给我们交代了关于你调职的一些情况,你可能还不清楚,王老并不是对你有意见才把你下放,他其实另有深意……” “我知道。”林双溪出声打断,“他想撮合我和王利川。” 林父愣了一下:“你……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我说起来也更方便些。” “王老的天赋你是知道的,没有出过错,老易那边也是倾向于促成这件事,鬼谷一脉和九处的关系比较特殊,这一点你也清楚,所以如果有机会,九处也乐于见到和鬼谷一脉的联系更加紧密。” “当然,这一点你可以不作考虑,不管九处在这件事里是否存在私心,老易都跟我拍着胸脯保证过,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那你们呢,”林双溪突然插话道,“你们怎么想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林父叹了口气:“我现在给你说这些,不是以特管九处训练部部长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爸妈也不会强迫你,就算真像王老说的,这是你命中注定的,我们也希望你能从自己的意愿出发。” 林双溪抿着唇,默默点头:“嗯,我会好好考虑的。”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再响起时又换成了林母的声音:“双溪,但妈妈刚刚说那些你也要听进去呀,不管有没有这件事,家里也确实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那个王利川其实还是不错的,如果你最后真的选了他,妈也是同意的。” 林双溪:“……行了,挂了。” …… “出现在你命运轨迹上的人……” 柳学冬斜眼瞥过去:“怎么,她要当你后妈?” 王利川狠狠揉了把脸:“别开玩笑了老柳,事态很严峻啊!老爷子这分明是想玩指腹为婚那一套。” 柳学冬无辜地眨眨眼:“我记得我好像说过,林双溪挺适合你的——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站你这边的?” 王利川一时语塞:“……” “而且她是兵我是贼,我怎么可能跳出来站到她对立面去?我躲着她还来不及。”柳学冬把手一摊。 王利川咬牙切齿地看着老柳:“你明明就是在幸灾乐祸——你等着吧,要是她真赖着不走了,我就天天带她来你家。” 柳学冬眉头一皱:“其实我向来是不信什么命中注定的,哪怕你爷爷的天赋是算命——况且再说了,这件事也得考虑林双溪的意见,我看她这几天的表现也不像是喜欢你的样子。” “我都说了不是算命……”王利川生无可恋地捂着脸,“推导,推导懂吗?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好比你开枪射击,哪怕你是神枪手,在扣下扳机之前你也无法百分百确定子弹是否会命中,哪怕意外发生的几率再低,但也绝不是没有。作为普通人,顶多能考虑到风速之类的影响,但其他的呢?比如炸膛,哑弹,甚至手抽筋,发生地震。老爷子的天赋就是能把这些因素全部考虑到,然后得出一个既定结果——这一枪,到底能不能命中。” 柳学冬微微一怔:“等等,你爷爷的天赋不止是针对人?” 王利川俨然是被逼急了,卖老爷子卖得十分果断:“人事物,都能看。如果非要用一个类似算命的词汇来称呼的话,应该叫望气。他甚至能做到通过实时卫星地图对一座城市,一个国家进行望气——只不过望了之后还能不能保住小命就全看脸了。” “原来如此,”柳学冬喃喃自语,“九处那个神秘的观测类觉醒者就是你爷爷……” 脑海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被柳学冬及时抓住。 “等等……” 他眼中露出一抹惊诧。 柳学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研讨会召开期间,他和王利川曾在酒店房间里讨论关于自己的症状,那时他的天赋突然自动反馈回来了一些情绪,而当他转头看向情绪来源方向时,看到的却是天空。 『难道从那时起我就已经被“观测”到了……』 『那九处到底……』 刹那间,柳学冬头皮发麻寒毛直立,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紧迫感充斥全身。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王利川,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考虑过要不要挟持王利川当人质。 王利川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柳学冬摇摇头,至少他的天赋不会骗人,王利川确实需要他。 柳学冬转身把烟蒂扔进垃圾桶,然后朝王利川招手:“回去了。” 二人沿着来时的小路七拐八绕,刚走到门口,一抬头就看到林双溪在台阶下百无聊赖地来回踱步。 她像是有心事,直到二人快走到近前了才听见脚步声。 林双溪一抬头,王利川下意识就往柳学冬身侧躲了躲,假装没看到她的目光,低着头继续往里走。 而老柳现在严重怀疑九处已经注意到自己,甚至这个林双溪可能就是九处派来潜伏到身边的,所以更是恨不得林双溪看不见自己才好。 只见柳学冬抄手把王利川胳膊一拽,王利川哎呀一声,一个踉跄就站到了林双溪面前,柳学冬趁机一步跨进门内。 “老柳你当个人吧!”望着柳学冬逃跑的背影,王利川差点没哭出来。 身后响起了林双溪的说话声。 “你到底什么毛病?” 第307章 松松骨 王利川慢悠悠转身过去,看见林双溪就站在两步距离外,她双手插兜,挑着眉梢审视着他。 王利川勉强露出一个笑脸:“回来这一路我也没招惹你,怎么还带上来就骂人的。” 林双溪嘴唇张了张又闭上,片刻后,她果断往前迈了一步,咬着牙说道:“我说你到底什么毛病,之前不是还死劲地骚扰我么,怎么现在突然萎了?” 王利川双眼一下睁大,这话听得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他下意识往后连退两步,却一不小心脚后跟磕在台阶上,一屁股坐倒下去。 “你小心点儿——” 林双溪作势就要来扶,王利川却压根不伸手,他好像一时失了魂儿,手脚并用地往台阶上爬,嘴里喃喃自语:“应验了应验了,死老头误我……” 林双溪扯着他脚后跟把他一把拽了回来,弯腰扬起巴掌:“你发什么神经!?” “退!” 王利川坐在台阶上胡乱蹬腿,惊乍乍大喊:“退!给我退!” 林双溪莫名觉得这一幕眼熟,憋着气一脚踢在王利川屁股上:“起来!衣服脏了还不是我洗!” “嘶——” 林双溪今天穿的是双平底的尖头小靴,这一脚扎得王利川屁股生疼,他揉着痛处起身,龇牙咧嘴地看向林双溪:“没完了是吧,之前一直让着你就真以为我好欺负?” “嗯?”林双溪一挑眉,她打量了一眼王利川,“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的资料上写着你是会功夫的——怎么,想松松骨?” 王利川双眼一眯,心道重病就要下猛药,不如直接来个狠的一劳永逸。 于是他把外套一脱,随手扔到一旁,冷笑盯着林双溪:“男人不能说不行,你敢说我萎了,那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林双溪看他这架势也笑了:“怎么赌?” 王利川活动起关节,绕着林双溪走到宽敞处,然后朝她轻佻地扬了扬下巴:“你要是输了,今晚陪我睡。” 林双溪脸色一寒,恨声道:“王利川,你找死。” 话音一落,林双溪含怒出手,只见她疾冲两步靠近,伸手就去抓王利川衣领,想要将他直接制住。 王利川早早就有了提防,在看到林双溪的动作后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又不是武侠话本里那种目中无人的蠢货,比起普通人他算是身手不俗,但林双溪是从霸鹟小组退下来的,真要拼命的话,估计他也撑不了几招。 但他赌的就是林双溪不敢真的伤了他,这样一来,他反而大有机会。 只见王利川退开一步闪躲,然后顺势探手去抓林双溪胸前的衣服,嘴里还故意大声说道:“先说拳脚无眼,等会儿可不许赖我非礼你!” 林双溪心里那股气是越憋越难受——接完之前那通电话后,她在门口独自想了很久,一方面自己怎么看王利川都不顺眼,但另一方面王九命又有话在先,说明她俩以后确实有戏。 这种矛盾的心情使林双溪心里异常憋闷,正自我安慰着要不要和王利川试一试时,就看到王利川一副见了鬼似的躲着自己的模样,心里顿时更加不忿,此时再被王利川火上浇油地一撩拨,更是恨得牙痒痒。 各种念头一闪而过,林双溪挥臂扫开王利川伸到面前的手,冲前一步猛蹬:“我让你非礼!” 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在王利川小腹,他惨叫一声,在地上连续后翻打了个好几个滚才堪堪停下。 林双溪尚不解气,她快步追近,伸手就去抓蜷缩在地的王利川。 就在她刚要碰到王利川衣角时,王利川却突然暴起,他一把抄住林双溪手臂,就地翻身蹬腿——林双溪仓促间单臂回挡,却依然被踢得一个踉跄。 趁着她尚未站稳的间隙,王利川灰头土脸起身,径直向林双溪扑身上来。 二人撞在一起,王利川自知技不如人,更不敢给林双溪反应机会,于是便使了卑鄙手段——只见他左手往林双溪腰肢一箍,右手向下捞住林双溪大腿,然后下盘紧跟发力。 嘭的一声闷响,二人一起摔倒在地。 “你——”林双溪咬牙惊呼,脸上隐隐发烫。 她掐住王利川肩膀将他撑离,趁势翻身以面朝地,然后单手撑地想要起身。 但王利川却像条缠人的大蛇,被推开后立刻用两条大腿死死夹在林双溪胯侧,把全身体重都压在林双溪屁股上。 见林双溪已经要撑起上半身,王利川心头一紧,赶紧俯身下去,从背后去抓她小腹两侧的软肉。 林双溪俏脸森寒,浑身肌肉紧绷,她咬着牙憋出一句话:“你这是什么路数!” 王利川低头冷笑道:“别管什么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认不认输?” “真是给你脸了。”林双溪恨恨地骂道。 话音未落,林双溪忽然甩头—— 束在脑后的马尾掀起呼啸风声,王利川压根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右脸被抽了个结结实实,火辣痛感立刻开始蔓延。 不等他一口冷气吸完,林双溪终于找到机会,只见她拧腰回身,大腿横顶,王利川坐不住被一下掀翻,他心里暗道不妙,正要借力翻滚起身时,一条大腿再次横扫过来正中下盘,他小腿吃不住力,整个人腾空转了半圈,然后才重重摔到地上。 林双溪是气坏了,虽然没下死手,但也用足了力道,一点机会都不给王利川留,走过来一脚踩下,直接在王利川脸上留下一个鞋印子,然后再次抬脚,似是想多来几下。 王利川赶紧双手抱头,将第二脚挡住。 林双溪却不管不顾,照着他护住脸的手臂继续下脚。 就在她刚踩下一脚要抬起时,却忽然被王利川死死拽住了脚踝。 林双溪低头一看,看见王利川正双眼冒火地盯着她:“我他妈有没有给你说过……让你别打脸啊!” 林双溪猝不及防,王利川突然伸手扒住她裤子支起上半身,然后双臂死死抱住林双溪大腿,将她就地拖倒。 …… “嘭!”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屋内柳学冬三人转头看去,发现是一名满脸惊慌的服务员。 服务员手足无措地指着外面:“他俩,他俩打起来了!” 第308章 打出真火 落日余晖下,园林内的枝丫在料峭微风中轻轻抖动,铺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起舞,好似在给不远处的二人助威。 门前空地上,两道身影正缠斗在一起——用缠斗或许太文雅了,直观点说应该是……王利川在单方面挨揍。 就算林双溪留了手,王利川也依然不是她对手,但他此时俨然已被揍出了火气,即使是被林双溪压着打,但也会时不时抽冷子给林双溪来上一下。 撕扯纠缠间,林双溪的衣衫早已皱巴巴的,系在脑后的马尾也被扯得披散开来。她有心想把王利川制住,但王利川却始终韧性十足,咬死了不肯认输,甚至在她退开时还会主动扑上来继续动手。 看着王利川这副不死不休怒气冲冲的模样,林双溪心里更觉得委屈——这一切明明都是你先挑起来的,你凭什么生气? 想到这里,林双溪肚子里也窜起了火气,眼看王利川再次冲上来,她脚尖一抬,不偏不倚正踢在他膝盖上。 王利川脚下一软,就此往前栽倒,林双溪顺手在他肩头一推,王利川控制不住转身,将背心露给了林双溪。 林双溪趁势横臂一捞,顿时将他脖颈制住,然后在他耳边恨声道:“王利川,你别逼我下重手。” 王利川死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反手抓向身后,一把揪住了林双溪的头发。 头皮吃痛,林双溪闷哼一声,赶紧松手去抓王利川手腕,然后按住关节反向翻转。 “嗬——”王利川痛得从喉咙里发出嘶吼,此时他被林双溪锁住手臂背在身后,却依然不肯认输。 林双溪头发乱得好似鸡窝,她在王利川后脑勺使劲抽了一巴掌:“给我消停点儿!” 王利川闷声受了,他快速喘了几口气,然后突然发力——竟是打算拼着关节脱臼也要脱身继续。 林双溪见状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松开,却见王利川往前扑倒的同时拧腰抽臂—— “啪!” 手背掠过林双溪脸颊,发出清脆响声。 短暂的怔神后,林双溪的瞳孔升腾起熊熊怒火,她盯着不远处正伏低身子喘气的王利川,牙齿微微打颤:“王利川……你他妈疯了!” 怒火把理智燃烧殆尽,林双溪大吼一声快步冲向王利川。 只见她两步跨到近前,鞭腿含怒抽向王利川侧脸。 间不容发之际,一道身影突然插了进来,一把推开王利川后用背脊扛下了这一腿。 “嘭!” 一声闷响,那道身影晃了一晃。 “双溪姐!” 旁边响起虞红豆的惊呼,唤回了林双溪些许理智,她回头一看,看见虞红豆快跑过来,将她往后拉开。 林双溪再回头看向刚刚那人,这才发现是柳学冬。 “来啊!再来啊!有种弄死我!弄不死就算你输!” 王利川暴跳如雷,指着林双溪叫骂,却被柳学冬死死拦住。 慢了一步的胧月暻此时才走到林双溪近前,她傻眼地看着林双溪和王利川:“这算什么,家暴吗?” 这二人都是一副压不住火的模样,若论狼狈,却是谁也不输谁。林双溪头发披散衣衫凌乱,脸颊刚刚被抽到的地方已经有些泛红;王利川更加不堪,他不仅灰头土脸,额角还泛着青,胸前的衣服更是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手背也肿了起来。 面对王利川的挑衅,林双溪胸口起伏,半晌后终于长出一口闷气,冷冷丢下一句:“我明天就给京城发报告,让他们调我回去。” 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园林正门走去,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望着她背影离开,王利川一愣,嘴里兀自逞强说道:“那敢情好!” 说完,他又转头看着柳学冬,像是想从老柳这里找到共同语言,他挤出一个笑脸:“她要是早说这一出,那我早跟她打一架不就好了,何必拖到现在,白瞎膈应我这么多天。” 柳学冬没接话茬,抬头看向虞红豆。 虞红豆焦急地给他使了个眼色,胧月暻也有些慌了,急道:“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王利川你快去把她叫回来。” 柳学冬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然后在背后推了王利川一把:“去吧,毕竟大过节的,没必要闹成这样。” 王利川转头看向一旁,犹豫中还在发倔。 虞红豆匆匆上来,也跟着劝道:“不管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但双溪姐这段时间没少照顾你,她也不欠你什么,你至少不能就这样让她走了。” “行了知道了。”王利川不耐烦地说了句,脚下却赶紧朝林双溪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一边小跑一边头也不回地挥手:“你们回去等,我一会儿就把她带回来。” 王利川没有食言。 柳学冬三人回到饭厅,等了约摸十多分钟,后厨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走菜时,王利川领着林双溪回来了。 林双溪依然冷着脸,一言不发走到虞红豆旁边坐下,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柳学冬说了句:“抱歉,刚刚踢了你。” 柳学冬赶紧笑着摆手:“没关系,我体格好。” “我的劲不小,”林双溪看了眼虞红豆,“回去记得给他上点跌打药。” 虞红豆点头记下:“好。” 王利川回来时似乎洗过了脸,又把外套穿上了,至少现在看上去不再那么狼狈,他起身把桌上的酒打开,给自己杯子里倒上,然后乐呵呵看向众人:“今天是我不好,大过节的把大家的兴致都搞没了,我赔罪。” 说罢,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林双溪依然不说话,自顾自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柳学冬端起杯子跟王利川轻轻碰了下:“元宵快乐。” 一杯酒下肚,柳学冬转头对虞红豆说道:“等会儿你来开车吧。” 虞红豆微微点头:“别喝多。” 胧月暻悄悄看了眼林双溪,然后凑到虞红豆耳边小声说道:“他俩今晚回去不会打起来吧?” 虞红豆瞪了她一眼:“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话音刚落,王利川和林双溪几乎是同时抬起头,他们一个看向柳学冬,一个看向虞红豆,就连问的话都一模一样:“今晚你家还有地方睡吗?” 二人不约而同愣住,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默契地低下头去,再不开口了。 第309章 终点 一顿饭下来,微妙的气氛并没有得到缓解。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饭局快要结束时,王利川终于不胜酒力,半睁着迷蒙的醉眼趴在桌上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虞红豆开车把王利川和林双溪送回到家,王利川是被林双溪扛着离开的。 目送着二人走进小区大门,坐在副驾驶的胧月暻突然问道:“你们说,王利川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虞红豆收回目光,拨下转向灯开始调头:“他真醉假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今天要是不醉过去,他俩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回去。” 柳学冬看向窗外,小区内的大路上,林双溪正背着王利川往深处走去。 其实柳学冬也不清楚王利川到底是不是装的,他没有对王利川使用天赋去求证这件事,因为相比起王利川的窘境,他现在更在意的是林双溪的态度——在王利川身上受了这么大的气,要还是死赖着不走,那柳学冬就真的要怀疑她身上是不是还带着别的“隐藏任务”了。 在得知王九命就是那位神秘的观测型觉醒者后,柳学冬心底的危机感猛涨了一截——就好像心里有根进度条,原本一直是绿色的,现在却骤然变成了黄色,甚至还隐隐有往红色区域逼近的趋势。 越野车在道路上行驶,柳学冬独自坐在后排,他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闭眼假寐。坐在前面的二人注意到他,只以为他是喝了酒有些疲乏。 虞红豆默默放缓车速,尽量把越野车开得更加平稳,就连最活泼的胧月暻也保持了沉默,没有继续跟虞红豆闲聊。 大脑逐渐放空,柳学冬整理起今天得到的信息。 『王九命具备高位格天赋,从既定理论来看,能对他造成干扰的也必然是高位格天赋。』 『王利川命数中的“变数”对应了他命格中逢凶化吉的“贵人”,同时也是王九命天赋中的“视野盲区”,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贵人”即是高位格天赋觉醒者。』 『而这个贵人是谁,全由王利川虚无缥缈的感觉说了算,但如果他没有看走眼的话,也就意味着……我是高位格天赋?』 『……这点存疑,我应该以假设进行推导。』 『追本溯源,假设我真的是高位格天赋,那现在应该是什么情况?』 一片黑暗中,柳学冬不自觉微微抿嘴。 『如果我是高位格天赋,则会对王九命的天赋产生干扰,也就是说他应该“看”不见我才对……』 『如果他“看”不见我,那我对九处来说就依然是“隐形”的。』 『那我之前的怀疑就会被全部推翻……』 『等等,不对。』 柳学冬及时反应过来,他睁开眼,目光逐渐凝重。 『对王九命的天赋来说,这种画面中的“看不见”,恰恰也代表着一种“看见”。』 就像是电视角落里的马赛克,反而更容易让人注意到。 『所以王九命一定已经发现我了,现在存疑的是他有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九处。』 柳学冬视线缓缓上移,目光在虞红豆的侧脸停留。 『王九命和九处有约定,九处不能干涉王利川的命数,而我作为王利川的贵人,如果在王九命心里他大孙子比九处重要,那我应该还暂时安全,只要王利川一天不遇到死劫,那我就一天不会暴露。』 『但我必须往最坏的结果打算,如果王九命是个敢大义灭亲的性格,那我现在的处境就不太妙了……说不定从我回家那天开始,九处就已经开始针对我进行布局了。』 想到这里,柳学冬转头下意识看向窗外。 城市里华灯齐放,虽然是夜晚,但这座不夜城依旧热闹不减——霓虹灯牌头连着尾,灯光亮如白昼,火锅店里蒸汽升腾,食客们相互举杯;kfc的队伍排到了门口,小孩拉着父母的手,指着头顶的菜单吵闹着索要儿童套餐;公交车上,刚加完班的上班族神色疲惫,靠着窗打起了瞌睡;斑马线的那头,吃完饭出来消食的老人牵着狗,悠闲地等着红灯…… 柳学冬的目光快速扫过,试图搜寻任何一个可疑的身影。 『敌在暗我在明,我现在最大的优势是九处还未发觉我已经警觉,说不定现在逃还来得及……』 “柳学冬,我想吃冰淇淋了。”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打断了柳学冬的思路,原来是胧月暻发现柳学冬“醒”了,忙不迭指向马路对面的kfc。 不等柳学冬回答,正在等红灯的虞红豆没好气地打断:“你看我像不像冰淇淋?” “这才几月份就要吃冰淇淋,你也不怕吃坏肚子——那要是夏天你是不是得住南极去?” 胧月暻小嘴一撅,凑近过去给虞红豆撒娇:“红豆~就吃一个嘛,咱俩分着吃。” “我才不吃。”虞红豆翻了个白眼,“听话,等到小区门口在超市给你买根真知棒解馋。” “小气啊你!”胧月暻朝虞红豆皱了皱鼻子,“我不吃五毛钱的真知棒,我要吃五块钱的圣代!” 安静看着二女斗嘴,柳学冬没有插话。 越野车逐渐开远,把kfc的大灯牌甩在了后面。 柳学冬轻叹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当脑海里没有那些复杂的猜忌顾虑后,这座热闹的城市也变得纯粹瑰丽起来。 不知不觉,他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里本就是我逃亡的终点,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那就……算了吧。』 “柳学冬,你看看你老婆!” 胧月暻气不过,转头来拉柳学冬当后援。 还不等柳学冬说话,虞红豆轻飘飘说道:“柳医生,管管你前女友。” 柳学冬:“……” 胧月暻瞪着虞红豆,朝她龇牙示威:“那就让我前男友给我买,气死你。” 虞红豆毫不在意地瞥她一眼:“你是不是忘了,柳学冬什么时候顺着你过?” 胧月暻被说得一怔,然后小嘴渐渐往下瘪出一个弧度,她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似的,抱着膝盖靠在门上不说话了。 虞红豆从后视镜和柳学冬对视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 柳学冬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脸:“我说句公道话……” 听见柳学冬的声音,胧月暻眼眸微微一亮。 只听柳学冬说道:“……其实我觉得kfc的圣代没什么好吃的。” 胧月暻刚刚亮起的眸子顿时又黯了下去。 柳学冬轻咳一声。 “咳,所以我们去麦当劳吧。” 第310章 林双溪的回忆 “叮——” 清脆悦耳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向两侧缓缓拉开。 林双溪把王利川往上掂了掂,然后走进电梯。 她单手托住身后,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按下21层的按钮。 林双溪面无表情地看着门缓缓关闭,脚下一晃,轻微的失重感传来,电梯开始上行。 王利川自从下车后就没有再出过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灼热的吐息带着浓重的酒气喷在林双溪的后脖颈上,使她的皮肤泛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化,也没有做出多余动作,只是静静望着液晶屏上的楼层显示。 楼层数字跳动,王利川的呼吸声在耳边响着,林双溪的思绪渐渐飞回了那一日。 ……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在九处特护病房里照顾王九命。 在她转头去接水的功夫,就听见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响。 林双溪转头看去,发现原来是王九命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 这段时间将养下来,王九命的身体早就好得差不多,但林双溪依旧顺嘴关心了一句:“你要干什么,我帮你。” 王九命摆手:“撒泡尿,你也要跟着?” 林双溪对他恶劣的性格早就见怪不怪了,于是直接收回目光不理他,只当没听见。 王九命哼着曲走进厕所,似乎心情还不错,但还没一会儿林双溪就听见厕所里“咣当”一声响,她放下手里的水壶,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然后一把推开门——只见王九命裤子都还没脱下来,直接一屁股坐进了马桶池里,马桶圈断成两半掉在旁边地上。 王九命下半身湿透,却一脸淡定,他朝林双溪招手:“别看了,来拉我一把。” 林双溪走过去将他拖起来,再找出干净衣服放在床上,然后出去站在走廊上回避。 没等多久,门内传来王九命的呼唤声:“小林,好了。” 林双溪走进去,看见王九命已经重新钻进了被窝里,正抬头看着电视。 林双溪没有多话,默默提起刚烧开的水壶,替王九命泡了碗芝麻糊,然后把芝麻糊放在床头:“小心烫,晾一会儿再吃。” 王九命转头瞥了眼芝麻糊,眼角皱纹一跳。 半晌后,林双溪觉得温度差不多了,便抽出病床下的置物板推到王九命身前,然后把芝麻糊放了上去。 “我加了白糖。”林双溪把勺子递过去。 王九命却不接,他目不转睛盯着电视里的连续剧,像是不经意般开口:“小林,要不你去中海吧。” 林双溪一愣:“去中海干什么?” 王九命微微一笑:“小川前几天差点卷进麻烦里,我担心他的安危,你过去正好能照看他。” 林双溪盯着王九命看了数秒,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就因为刚才我没照顾到你,你就要这样报复我?” 王九命气得瞪眼:“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林双溪点头:“你是——要么就是你不想吃芝麻糊故意找借口。” “瞎说。”王九命一挥手,“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回家准备行李吧,要是快的话下午你就能收到调令。” 林双溪的表情逐渐严肃:“你认真的?” 王九命转头迎上她的目光,眼神中略带笑意:“觉得委屈了?也是,明明从霸鹟小组退下来对你来说就够憋屈了,现在居然还要被下放到中海去。” 林双溪的眼睑向下低垂,不接话,却更像是默认了王九命的说法。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可是你和易老大说过,九处不能干涉王利川的生活,如果你派我去,不是坏了规矩么。” 王九命笑吟吟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说你能去那就是能去。” 林双溪微微张嘴,正要再挣扎着再作辩解时,王九命却突然拍了拍她肩膀,出声打断。 “不仅是为了小川,也为了你自己好。你人虽然在这里,但心却还活在过去——你绷得太紧了,小林。” 林双溪微微一怔:“我……” “去中海吧,”王九命衷心劝道,“换个环境,就当是去散心。” “小川的性格和你迥异,却也互补,你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对你来说也有帮助。” 林双溪勉强地点了下头:“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王九命意味深长一笑:“这取决于你自己。” 有了这句话兜底,林双溪多少算是安心了一些,于是她起身道:“那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 “且去且去,”王九命忙不迭挥手,脸上的喜色掩盖不住,“我这儿没问题,不用担心。” 林双溪点头示意明白,转身就要出门。 刚打开门,她听见王九命在身后突然说道。 “记住,别太紧张了,要和朋友们打好关系。” …… “朋友……” 林双溪喃喃自语。 “叮——” 提示音响起,21层到了。 林双溪蓦然回神,把王利川又往上掂了掂,然后走出电梯。 打开门,林双溪没有换鞋,而是径直朝王利川的卧室走去,然后一点也不温柔地将王利川直接甩到床上。 王利川在柔软的床垫上滚了一圈,摆出一个四仰八叉的姿势,他咂摸了几下嘴,硬是没醒。 林双溪盯着王利川毫无形象的睡姿,视线最后停留在他额角的青紫痕迹上。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柳学冬闪身拦在她和王利川之间,用后背挡下鞭腿的那一幕。 “他的下盘很稳……” 林双溪默默想道。 忽然又念头一闪,林双溪双目一凝:“朋友?王老最后为什么要提醒我那句话?” “……还是说他其实另有深意?” 林双溪赶紧甩了甩头,然后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不,王老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太紧绷了。” 说罢,她转身向房间外走去,但刚碰到门把手时又停了下来,她回头看向床上的王利川,犹豫片刻后又走了回来。 她来到床边,无语地撇撇嘴,然后弯下腰去替王利川脱鞋。 过了一会儿,林双溪抱着一堆衣服从房间出来,走向洗衣间。 把脏衣服全部扔进洗衣机,按下开关,洗衣机轻微震动。 林双溪盯着洗衣机呆呆看了半晌,没来由感到一股躁郁,她恨恨说道:“说什么换个环境换个心情,臭老头明明就是想给他孙子牵红线!” 第311章 功劳收割机 从灵隐寺回来的两天后,就是农历的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天晚上,柳学冬一家子没有特意出门聚餐,而是如往常一样在家做饭,只不过饭菜要丰盛许多。 即使有虞红豆打下手,但她顶多就帮着洗菜切肉,胧月暻忙不过来,于是中途又把柳学冬拉进厨房一起忙活,所以这顿饭是三人一起张罗出来的。 电视里放着元宵晚会,三人把饭菜端到了茶几上,一边聊天一边吃饭,期间没什么波澜,也没什么情到深处自然浓。 等饭吃得差不多时,虞红豆的电话也适时地响了起来。 短信来了。 从第一声提示音响起后,她的电话就开始响个不停,同事朋友们发来的祝福短信接踵而至,不时还有直接打电话过来的。 虞红豆拿起电话去了阳台,开始挨个回复。 没等一会儿,胧月暻的短信也来了——就连她也有学校里的同事发来祝福。 两人都跑去了阳台,柳学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后又情不自禁转头看向阳台上二人的背影,随后又低头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电话。 屏幕从始至终都黑着。 柳学冬倒也不至于觉得伤心什么的,只是有些感到格格不入。但他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之前“失踪”后,不少人都觉得他已经葬身大海,知道他已经回来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回来后换了电话卡,他现在这个号码知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正想着,客厅里的座机响了。 阳台上虞红豆回头望过来,她看了眼柳学冬,指了指贴在耳朵上的电话,然后朝座机努努嘴。 柳学冬会意起身,走过去接起电话:“喂,哪位。” “柳医生?是柳医生吗?”电话里的男声带着笑意。 “是我,您是?” “许问渠啊!” 柳学冬恍然大悟:“许校长,有什么事吗?” “就是给您道声节日快乐,”许问渠呵呵笑着,“前些天虞队长不是说您回家了么,我刚刚给您之前那个号码打电话,结果提示停用了,就冒昧打到您家里来了。” “有心了,也祝你节日快乐。”柳学冬客气道。 “同乐同乐,”许问渠客气道,“对了,上学期给您提过一嘴,让您带大课那件事还记得吗?这距离开学也快了,等到时候咱们当面聊聊课程安排的事情,把它给定下来。当然,主要还是依着您的时间来。” “好,那到时候再详谈。” 二人继续闲聊几句,再次互道祝福后挂掉了电话。 柳学冬坐回沙发,目光突然瞥见电话屏幕亮着,上面提示有一条信息。 “哦?”柳学冬眉梢一扬,赶紧拿起电话,点开一看,原来是王利川发来的。 『老柳,元宵快乐。这两天林双溪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你那还有没有地儿给我躲一阵子?』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放下电话,默默点击了删除。 此时虞红豆走了回来,挨着柳学冬坐下。 “我明天就上班了。” “那今晚早点睡。”柳学冬拍拍她的手背,“什么时候去京城?” 虞红豆摇了摇头:“还不清楚,等安排吧,但我估计不会太晚。” “好,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告诉我,去多久也记得问清楚。” “我知道。” 虞红豆轻轻点头。 …… 次日,虞红豆时隔……其实也没多久,毕竟她从高丽回来时才回九处述过职。 越野车开进食品厂大门时,岗亭里值班的小伙儿笑着给她打招呼:“红豆姐,换新车了呀!” 虞红豆笑着回应:“老公的车,说之前那车不适合我,让我换着开。” 驶进停车场,虞红豆刚打开门下来,又一辆车开过来停在她边上。 虞红豆认出这是处里的公车,她低头一看,坐在驾驶位上的是韩常笑。 韩常笑开门下来,朝虞红豆打了个招呼,然后又把后排的门拉开。 虞红豆瞥眼一看,居然是熟人。 只见一颗大光头率先从车里钻了出来——不是芥苦禅师又是谁? 虞红豆顿时笑了:“大师,又见面了。” 芥苦禅师合十向虞红豆行礼:“虞施主好。” 韩常笑揽住芥苦禅师的肩膀,笑道:“咱们这儿不兴这样叫,要叫同志。” 芥苦禅师抿着嘴笑而不语。 “那天你打了电话处里就派人连夜把他接回来了。”韩常笑向虞红豆解释,“已经两三天了,白天就配合研究部测试天赋,晚上我就送他回招待所休息。” 虞红豆惊道:“测这么多天还没结束?” 要知道当初她接受天赋测试时,一下午就搞定了。 韩常笑朝虞红豆竖了个大拇指:“要不怎么说你是功劳收割机呢,你这次可给咱们九处捡了个宝回来。” “什么鬼……”虞红豆一脸茫然。 韩常笑偷笑道:“你还不知道?谁叫你隔三差五地就受表彰,就连出去旅游一趟都能捡个个人二等功,现在咱们一组二组的干员都这么叫你——没记错的话这外号好像是从陶萋萋那儿开始的。” “我就知道……”虞红豆捂着脸,“不过芥苦禅师是怎么回事,他的天赋怎么会测试这么久?” 韩常笑拍了拍芥苦禅师的肩膀,把声音放低了些:“其实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又不是研究部的。不过这老宝贝的天赋肯定不一般,听说老葛已经决定把他送去京城总部了。” 韩常笑朝虞红豆挤了挤眼睛:“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保密等级至少乙级起步。”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走进了大楼,在来到私人储物柜时,韩常笑给她打了个招呼:“我先带他下去,回头再说。” 虞红豆存放好个人物品,拿出通行卡后坐电梯下到基地。 一进行动组办公室,就看见了熟人。 一组组长林仁杰的位置依然空着,二组组长陆石君趴在桌子上睡着回笼觉,陶萋萋站在贾亭西的办公桌旁边,正拽着贾亭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贾亭西不久前才受过伤,这时衣服下还缠着绷带,陶萋萋扯他两下就疼得直咧嘴:“姑奶奶,消停会儿吧,又不是我要去京城特训,你烦正主去不行吗?” 说罢,指了指站在门口的虞红豆。 陶萋萋转头看过来,看见虞红豆后双眼顿时一亮,她像只喜鹊似的飞扑过来:“红豆——” “咱俩有伴啦!” 虞红豆赶紧抱住她,一问才知道——原来特训名单出来了。 第312章 代号:金乌 据陶萋萋的小道消息,这次前往京城总部参加特训的名单已经出来了,中海分部最终敲定的人选有两个,分别是虞红豆和陶萋萋。 虽然不知道陶萋萋的消息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但虞红豆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况且从陶萋萋嘴里说出来的小道消息,大多数时候都是真的。 只不过虞红豆有些想不明白——一组二组合适的干员那么多,陶萋萋是怎么被选上的? 正想再细问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 “小虞,葛处找你。”喊话的是葛文栋的秘书。 虞红豆给陶萋萋打了个招呼,约定回来再细聊,然后跟着秘书朝处长办公室走去。 敲门后,屋内传来葛文栋的声音:“请进。” 秘书帮虞红豆推开门,等她进去时说道:“我给你泡茶。” 虞红豆小声说了句谢谢。 葛文栋抬头一看虞红豆就笑了:“小虞,快坐。” 虞红豆来到老位置——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道:“葛处,听说名单出来了?” 葛文栋脸顿时一黑:“又是陶萋萋吧!” 虞红豆微微一笑。 葛文栋瞪眼道:“她肯定又擅自对信息部的同事使用天赋了,等会儿开会我非得批她不可。” 虞红豆恍然大悟——怪不得陶萋萋总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原来是惯犯了。 “算了,先不说她。” 葛文栋摆摆手:“不过叫你来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我一大早就在等你,还特意让小姚帮我盯着,你到处里了就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姚就是那位男秘书,全名叫姚飞英,虞红豆记得听陶萋萋说起过,好像他是从部队里调过来的。 “名单是下来了,所以事先通知你一声。” 葛文栋从身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展开来说道:“因为这也是九处第一次搞这种面向全国在编觉醒者的针对性特训,带有试验性质,所以第一批的名额不多,再分到每个分部头上就更少了,咱们中海出两个人,你和陶萋萋。” 见虞红豆想要问话,葛文栋抬起手打断:“先让我说完。” “其实原计划我是打算让你和陆石君参加的,但现在林仁杰还在京城,中海这边需要陆石君这个二组组长留下把摊子守着,贾亭西的伤还没好全,不适合参加训练,韩常笑的组织纪律性也是达标的,而且他属于直接作战人员,特训名额给他有些不划算,所以算来算去,这个名额就落到陶萋萋头上了。” “虽然陶萋萋的性格缺陷不小,但她的天赋对九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选她作为特训人员也是我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虞红豆默默点头,把心里的疑问咽回了肚里。 “除此之外,到时候还会有一些人跟你们同行前往总部。” 葛文栋继续说道。 “这些人你其实都认识,分别是东方三姐妹和芥苦禅师。” 虞红豆愕然地抬起头来:“小青她们不是还在上学吗,她们也要参加特训?” 葛文栋欣慰地看着虞红豆,说着答非所问的话:“作为第一批参与特训的干员,你们所有人的保密级别都被上调了一级,也获得了相对应的权限等级解锁。” 葛文栋把面前的文件递过去:“这是你更新后的个人档案和东方三姐妹的档案,看看吧。” 虞红豆云里雾里地接到手中,翻开第一页就是自己的档案,刚看了第一行,她顿时就惊讶地看向了葛文栋。 “葛处,是不是搞错了,我记得之前我的保密级别是丙,就算调高一级也应该是乙才对,怎么这里……” 只见那档案排头第一行写的赫然就是—— 【特管九处档案库——代号:金乌(绝密,甲)】 “没弄错,”葛文栋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来由发出一声嗤笑,“你的保密级别是易安邦亲自安排调整的,这老小子没安好心,前些天又给我打电话让我放人。你这次去京城可小心点儿,指不定什么糖衣炮弹在等着你。” 虞红豆不禁汗颜:“这个……对了,为什么还给我弄了个代号?金乌是什么意思?” “代号嘛,甲级绝密的觉醒者都有。”葛文栋掀开茶杯盖,吹了吹茶沫,慢悠悠解释道,“代号不管怎么取,目的都是为了让外人看不懂,同时自己人却一看就明白。代号都是根据天赋来的,金乌代表的是太阳,而太阳不可直视,这和你的天赋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时也是暗喻着,当太阳出来时,所有躲藏在暗处的人都无处遁形。” 葛文栋瞥过去一眼,发现虞红豆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他笑了笑:“你就知足吧,我听说最开始总部档案库那边的人打算给你取个‘太阳女孩’的代号,好歹是被易安邦给拦了下来,然后跑到王老那儿去求了这个名字回来。” 相比起“太阳女孩”这个让人脚趾都要抠紧的名字,虞红豆顿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葛文栋指了指虞红豆手里的文件:“现在你是甲级保密人员,权限足够你了解“青鸟”的信息,看看吧。” 虞红豆翻过第一页,开始查看东方三姐妹的档案。 她一边翻阅着,葛文栋也一边继续说道:“青鸟三人同样属于甲级保密人员,虽然她们由于还在上大学的缘故没有成为九处正式干员,但因为其天赋的特殊性,所以这次特训还是把她们也加了进来——当然,这并不算在中海九处的名额里,青鸟向来是由总部那边对接的。只不过她们现在正在中海,所以到时候会跟着你和陶萋萋一趟过去。” “至于芥苦禅师……”葛文栋顿了顿,“你是第一个和他接触的干员,对于他的天赋你有什么看法?” 虞红豆抬起头:“我能有什么看法?当时找他解惑的是双溪姐,或许她的感触比较深吧。我只能大概猜测出芥苦禅师的天赋效果应该是类似于针对性探寻某件事的答案。” “差不多,”葛文栋点点头,“但你有些小觑了这个天赋,在对他进行初步测试后,后续的测试环节就由我亲自做记录员全程跟进,最终我还是决定将他送去京城,由总部接手。” “哒,哒。” 葛文栋敲了两下桌子,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答案:“他是甲级绝密。” 第313章 风欲来 柳学冬也没想到,虞红豆第一天上班回来就带回了这个“坏消息”。 五天后,虞红豆就要前往京城,开始为期三个月的训练。 柳学冬把日子算了算——好家伙,等虞红豆回来,学校都快放暑假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柳学冬其实并没有太多不舍情绪在里面,毕竟之前已经有过心理准备,况且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哪怕是换个别的工作也会遇到出差的时候。 反而柳学冬感受到的是一种淡淡的紧迫感——九处越急着开始特训,就越说明天赋潮汐的影响也在迅速扩大。 过了元宵节,就算是彻底翻过了年关,或许普通大众不太能感觉得出来变化,但作为知情者的柳学冬却能明显感受到许多事情正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 就好像年关过了,风向也跟着变了。 前天下午他就在电视上看到一档叫“走近科学”的节目,说是某个山区乡村里出现了“千里眼”,隔着几里地都能看见对面山头树上的果子,在诡异的背景音乐中调查了足足两期节目,广告都插了好几轮,在下期的后半段,节目组把那个人带去又是体检又是测试,最后请来专家给这件事情作了定性,说什么是一种积极有利的基因突变,不具备普遍性,但确实存在,属于人类进化过程中的正常现象。 柳学冬整期节目看下来,这时总算看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大家别慌,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不过是正常的。 除此之外,还有网络上的讨论帖。 虽然大夏还未实现家用计算机的完全普及,但大夏地广人多,网民的数量虽然从实际占比来看并不多,但实际数字却十分庞大。 在去黄山旅游之前柳学冬就已经注意到,许多知名公共论坛的聊天灌水区偶尔就会冒出来一个挂着“灵异事件”“超自然现象”之类标签的帖子,但基本活不过几分钟就会遭到删帖。 但这次回来以后却又不一样了,不仅是这类帖子的数量隐隐有变多的迹象,而且删帖的频率也明显变低了。 这其中大多数被删除的帖子要么是过于夸大其词,要么就是存在违规言论或恶意起哄,其余正常发表疑问和讨论的帖子反而都活了下来。 但这类帖子终究依旧是极少数,并未在社会上掀起太多波澜。 不过也难怪大夏官方会这么急迫地把“风”吹起来,柳学冬翻墙去外网逛了一圈后,顿时就明白了。 各个世界大国的舆论管控还算正常,但其余国家就没这么轻松了—— 梵帝冈教皇莫名其妙突然卸任,新任教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二十多岁小年轻,并在加冕当天表现了“神迹”。 把持着缅掸国60%以上?品生意的大枭在自家别墅门口遛狗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压成了一摊烂肉。 新罗国关闭领空,暂停所有航班,对外宣称发现某种新型病毒,并迅速将“染病者”全部枪毙。 本就常年战乱的中东地区突然冒出来一个名叫神圣ak教的新教派,在极快的时间里笼络了一大批簇拥者,目前正把政府军打得哭爹喊娘。 艾尔兰一个月内发生了数起银行抢劫案,偏偏却没有一个人记得劫匪长什么样子。 等等等等。 在这种大环境下,对大夏来说,不仅仅是继续拖下去就瞒不住了那么简单,而是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与其坐以待毙等着舆论爆发,不如主动开源,引水分流,留出一个缓冲空间。 就像柳学冬之前和王利川讨论的那样,天赋潮汐爆发,社会问题出现,九处从台后走向台前,虞红豆的工作重心转变,而身为“九处家属”的柳学冬,就会像是一只躲在阴影中的老鼠,眼睁睁看着被照亮的范围逐渐变大,朝着自己脚下蔓延,他只能继续往逐渐逼仄的阴影中缩腿,还要时刻担心突然被聚光灯罩住。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来个灯下黑,祈祷九处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过他。 但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九处的“粗心大意”上,老柳更宁愿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这两天虞红豆上班时,柳学冬也并没有闲着。 趁着虞红豆不在家,柳学冬做事也不再那么束手束脚。 他把之前买下的安全屋全部重新布置了一遍,安置了不少应急物品,从药品到食物,全部按照战时标准来准备,期间他还去找了一趟胡满,却发现花花世界私人会所的大门紧闭,也不知道胡满是还没从老家回来,还是见风向不对直接跑路了。 就连柳学冬也不得不承认,且不提狐狸哥的业务能力怎么样,但至少在警惕心和审时度势的嗅觉上他一直保持着高超水准。 做完这些后,柳学冬还顺便用安全屋的电脑溜进了城市交通网络,在自家和每个安全屋附近片区的交通摄像头网络里留下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后门,以供自己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多一副“眼睛”。 他并不介意这副眼睛能用多么久,毕竟随着局势逐渐紧张,这副眼睛被发现是一件迟早且必然的事情,但哪怕只用得上一次,也必须要有。 虞红豆要上班,柳学冬每天忙着到处跑,只有胧月暻还保持着休假状态,她知道柳学冬要忙正事,所以每天就自己玩自己的,今天去做个指甲,明天又去趟美容院。 直到晚上吃饭,柳学冬看见她从包里掏出一张高尔夫年费会员卡时,终于忍不住发问了:“不是,你工资这么多吗?” 胧月暻朝他扮鬼脸:“略略略~要你管,红豆给我的。” 柳学冬目光落到虞红豆身上,虞红豆瞅了瞅他的脸色,不好意思道:“你失踪那段时间我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家里的事全是小暻在操办,到处都要用钱,所以我就给她拿了钱傍身。” 柳学冬听完默默点头,不再细问。 胧月暻小心翼翼偷瞄着柳学冬,见他没有说要把钱收回去,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高兴得太早了。 第二天柳学冬回来时,递给了胧月暻一张名片。 “什么东西?”胧月暻接过来前后翻看。 柳学冬淡淡说道:“给你报了个驾校——既然你都这么闲了,去把驾照考了吧。” 第314章 舍不得 胧月暻怎么也没想到,昨天才买的高档球棍还没捂热和,今天拿在手里的就变成了科目一教材;明明昨天还在球场英姿飒爽地打高尔夫,今天就和一堆学员挤在教练车里学怎么挂挡起步。 最让胧月暻恨得牙痒痒的是,柳学冬居然说,要是在红豆回来之前不把驾照拿到手,就要把她的钱全部没收。 气得她晚上连干了三碗饭。 虞红豆启程那天柳学冬只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胧月暻因为要去驾校的缘故所以不在家。 倒不是柳学冬不想多送虞红豆一程,而是不能。 如果和虞红豆同行的只有陶萋萋的话倒没这么麻烦,主要还是因为队伍里有东方三姐妹和芥苦禅师,再算上虞红豆,这一个队伍里就有三个甲级绝密,有了上次游轮事件的前车之鉴,葛文栋生怕这次再出岔子,所以派了专人陪同护送。 小区门口,虞红豆拖着行李箱,转头对柳学冬说道:“回去吧。” 柳学冬望着街道上的车流:“我陪你等出租车。” 虞红豆没有拒绝,她回头朝柳学冬展颜一笑:“是不是舍不得我?” 柳学冬略微怔神,他上前一步靠近,替虞红豆整理脖子上的围巾:“三个月而已,很快的。不过训练这种事肯定是辛苦的,我就不说什么让你别累着自己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数。” 虞红豆主动拉住柳学冬一只手,把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 她在掌心轻轻蹭了蹭,看向柳学冬的胸口——既没有围巾,也没有领带。 “其实之前我偷偷学过怎么打领带……”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怎么都系不好。” 柳学冬笑道:“没关系,胧月暻会。” 虞红豆眼睛一眯,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你想让小暻给你系?还是她以前给你系过?” 柳学冬赶紧解释道:“我是说你可以找她学。” “美得你,”虞红豆朝他皱了皱琼鼻,“昨晚我可跟小暻说好了,要是你敢趁我不在对她怎么样,她随时都能跟我打电话告状。” 柳学冬:“你好像搞错了什么……” 『红豆主公,误信奸人啊……』 这时,一辆出租车在小区门口下客,虞红豆赶紧招手拦住,然后转头对柳学冬说:“我走了。” 柳学冬拉过行李箱,走过去帮她把箱子放进后备箱。 回过头,虞红豆俏生生站在他身后。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沉默片刻后,突然又同时开口。 “有事给我打电话。” 错愕地看了彼此一眼,柳学冬和虞红豆一起笑了。 虞红豆主动靠过来,用力抱了一下柳学冬:“对不起,刚刚我撒谎了……” “其实是我舍不得你。” …… 目送着出租车远去,柳学冬转身往家里走去。 在路过诊所时,柳学冬想了想又转弯进了诊所。 虽然已经很久没开张,但诊所依然保持着每天开门的状态,吕姐的工资每个月都按时到账,她也十分敬业,即使诊所里一个老板都没有,但也会每天打扫卫生。 柳学冬刚进门,就看到吕姐也正从楼上下来,她看到柳学冬后一愣:“柳医生?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嗯?”柳学冬一抬眼,“什么事?” 吕姐指了指头顶:“刚刚有客人预约。” 柳学冬顿时都有些激动了——时隔好几个月终于又能给人看病了,这不就预示着生活正在逐步回到正轨么? 柳学冬深呼吸一口气,他按捺住心情,朝吕姐点头:“联系他,我今天就有空。” 中午,胧月暻没回来吃饭,柳学冬让吕姐去外面打包了两份快餐回来,就直接在诊所随便吃了。 等到快一点时,坐在二楼落地窗边的老柳看见一道陌生的身影从小区大门进来。 望着那个正朝诊所过来的身影,柳学冬的眼中闪过一道茫然又疑惑的光芒——那是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剃了个光头,身下骑着自行车。 等他在诊所门口停下时,柳学冬看出他似乎并不经常骑自行车的样子,姿势有些生疏,踢脚架踢了两三次才把车放稳。 柳学冬收回目光,看向手里的便笺,这是上午吕姐联系他时记录下来的简单信息。 【蒲柏志,37岁,良木竞诚律师事务所主任。】 如果没记错的话,柳学冬记得这个良木竞诚律师事务所是中海名气最大的几个律师事务所之一,而主任则是事务所里的最高管理职位——也就是老板。 柳学冬情不自禁又瞥了眼楼下那辆虽然崭新,但一看就知道不贵的自行车,他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律师好像很挣钱吧……” 没一会儿,蒲柏志在吕姐的带领下上来二楼。 他看到柳学冬后双眼顿时亮起,快步走过来,远远就主动伸出手:“柳医生,我病了。” 柳学冬跟他伸手握了握,然后快速打量了一下蒲柏志的脸色,点头道:“我看出来了。” 蒲柏志几乎是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双眼中爬满了血丝。 除此之外,柳学冬还注意到他并不是谢顶导致的光头——他好像才剪发不久,此时已经长出了一层薄薄的发茬。 柳学冬向他伸手虚请,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 吕姐正好泡了茶端了过来。 蒲柏志坐下后就忙不迭想要说话,但刚一开口,他突然瞳孔一颤,然后用右手紧按住胃部,偏开头死死咬紧牙关,额头上瞬间就渗出了汗来。 柳学冬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蒲先生,恕我直言,你现在该做的恐怕不是来我这里,而是去医院。” 蒲柏志似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摆了摆左手。 吕姐放下托盘,以往这时她就已经该离开了,把空间留给柳学冬和病人。 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她直起腰后突然盯着茶杯皱起眉头,像是纠结了一阵后又突然俯身下来,小心翼翼把两个茶杯并排摆放,然后又开始转动杯子,直到将杯把转动得全部朝向同一个方位,肉眼已经看不出分厘误差后,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起身离去。 这一切全落入柳学冬的眼中,他莫名其妙地望着吕姐离开的背影,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蒲柏志——他好像舒服了很多,正在缓缓喘气。 第315章 不敢治 “近一个月来我已经跑过很多家医院了,中海的,京城的,国外的,都去过了。” 一边说着,蒲柏志一边端起杯子,想要喝口热水缓解胃部的不适。 柳学冬赶紧抬手提醒:“小心……” 话还没说完,蒲柏志就往嘴里猛灌了一口—— “哇!”蒲柏志被烫得大叫一声,刚进口的水全吐在了地砖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蒲柏志一边擦嘴一边道歉,然后起身去拿茶几上的纸巾想要清理地面。 柳学冬拦住他:“不用麻烦了,放着吧,一会儿我让人来收拾,先说你的情况。” 蒲柏志重新坐回沙发,露出淡淡苦笑:“就像我刚才说的,该去的医院全都去过了,但每次都检查不出来问题,最后医生建议我找心理医生看看,说我的情况可能是心理问题所引发的胃痉挛。” 柳学冬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不经意问道:“蒲先生是从哪里了解到我家诊所的呢?” “严新杰,严总。”蒲柏志点头道,“严总的公司和我的律所是合作关系,他旗下艺人的法务纠纷都是由良木竞诚负责处理。” 柳学冬露出恍然神色,涛声传媒的严新杰,上次那个叫江子轩的叛逆小孩也是他推荐过来的。 柳学冬沉吟片刻:“你的这个……姑且称作病情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二十五天前。”蒲柏志回答得很果断,看来是对那天的情景记忆犹新。 “那天我去外面理发,你也知道,正月里忌讳剪头,那时我头发很久没打理过,就说趁着离正月还差几天赶紧去修修,理发师也是我老熟人了,我之前一直在他家做发型。” 说到这,蒲柏志脸上露出悔不当初的神色:“那天我刚下班,因为太过疲惫就睡了过去,恍恍惚惚间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到胃里一阵绞痛,瞬间就清醒了,猛地抬头一看——” 蒲柏志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苦笑道:“就看到一颗大光头。” “然后我看到理发师脸上那种享受的表情,他说了句:‘终于好了。’” “当时我忍着胃痛找他要说法,他却非说这样才好看,之前不管怎么剪,要么这儿多一块,要么那少一块,剪着剪着,头发就剃光了。” 柳学冬微微皱眉:“他有强迫症?” 蒲柏志突然变得激动:“是吧,你也觉得是强迫症吧!可他们都不承认!” “不仅是那个理发师,就连医生也不承认!”蒲柏志激动得握紧拳头,“我自己已经总结出规律了,只要我身边出现有强迫症的人,我就会表现出胃痉挛的症状,严重时还会引发呕吐。” “医生自己有强迫症却不承认?”柳学冬下意识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嗯!”蒲柏志用力点头,“从理发那天过后,我的这个症状就会时不时出现,但那时我还搞不明白原因,所以就到处就医,在就医过程中曾遇见过有强迫症的医生,我明明亲眼看见他整理桌面,他就那样当着我的面,把所有的档案纸堆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又把厚厚一叠档案摆在桌角,档案的一角和桌角对齐,严丝合缝;然后他又把药瓶,笔之类的工具收进抽屉里,所有东西按大小排列,全部紧贴着抽屉的边缘依次摆放……” “等他做完这些时我已经快胃痛得受不了了,我就质问他是不是有强迫症,他居然睁眼说瞎话,直接否认了。” “频率高吗?”柳学冬问道,“我是说,你出现胃痛的次数。” 蒲柏志微微咬牙:“高,我已经快数不清这近一个月来痛了多少次了,而且没有规律,有时是在律所里,有时是在大街上,每次都是突如其来。” 柳学冬打量着蒲柏志的眼神:“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身边的强迫症患者会不会有些太多了?” 蒲柏志抿了抿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所以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每个人都否认自己有强迫症,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你觉得我能怎么办?就算我再坚定,我也难免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是我有问题,是妄想症?还是其他的什么?” 柳学冬闭上眼,思考数秒后重新睁开眼:“蒲先生结婚了吗?” 蒲柏志一愣,摇头道:“没有,这些年一直在忙工作,反而把婚姻问题耽误了。” “所以你是独居。”柳学冬看向他,“那你的生活习惯怎么样,我是说,你是每晚都回家住还是夜生活比较丰富,经常住外面?” 蒲柏志的脸色有些不虞:“我的生活习惯良好,同时我很注重养生,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所以你还是怀疑问题出在我的健康状况上?” 柳学冬摆摆手,没有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你晚上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出现过胃痉挛吗?” 蒲柏志顿时一愣:“好像……还真没有。” 到底是做律师的,脑子转得很快,话刚一说完他立刻有了明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问题果然不是出在我身上!我的推测是对的!只有在我身边有其他人时才会胃痛!他们就是强迫症!” 柳学冬默默看着又一次激动起来的蒲柏志,没有说话。 『猜对了,却没有完全猜对,问题依旧出在你自己身上。』 老柳已经差不多搞明白了。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开张一次,结果遇到的却是一名“萌新”觉醒者。 蒲柏志的情况是很典型的刚刚觉醒天赋还无法熟练控制的阶段,和虞红豆那时很相似。 柳学冬猜测,蒲柏志的天赋应该是对身边的人产生某种类似心理暗示的效果,使他们变成“强迫症”,而代价就是胃痉挛。 只不过和虞红豆那时不同的是——这个病人,柳学冬不敢治。 如果柳学冬对大环境的变化不那么敏锐,说不定就真像当初“治疗”虞红豆那样给接待了,但他作为一名局势变化的“知情者”,很清楚如果在这时和蒲柏志牵扯上关系会引来什么后果。 因为,蒲柏志迟早会跟九处搭上线。 第316章 文字游戏 照目前这个趋势,觉醒者这类特殊群体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眼下这种过度阶段对柳学冬这个需要隐瞒身份的觉醒者来说也正是最尴尬的时期,所以越是在这种敏感的节骨眼上,柳学冬就越得保持低调。 所以柳学冬不想和蒲柏志搭上关系。 况且他根本没有生病,说不定在九处找到他之前,他就已经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天赋。要是等他再被九处一收编,到时被问起来,他一激动说出什么“多亏柳医生妙手丹心,助我修行圆满”之类的话,那柳学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何况他本来就不怎么干净。 柳学冬端起杯子,低头吹了吹漂在面上的茶叶,浅抿了一口后说道:“不好意思,蒲先生。” 蒲柏志本来觉得自己总算找对了人,正激动着,却被这句话一下打断了情绪,他愕然地看向柳学冬:“什么意思?” 柳学冬面不改色,淡淡说道:“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但是很遗憾,这已经超过了我的能力范畴……我治不好你。” 蒲柏志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又缓缓舒展开。 他盯着柳学冬的眼睛,上半身往前凑近了些:“你说的是‘治不好’,而不是‘不能治’,说明你其实是有思路的对不对?只不过你没有把握……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给我治?”、 柳学冬略感惊讶,他放下杯子,重新打量了一番蒲柏志,虽然他脸色病态,但瞳孔却依旧有神。 柳学冬轻笑道:“要论咬文嚼字,恐怕没人比得上律师这个职业。” 蒲柏志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回应:“我就当你是在夸赞吧。柳医生,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这里的诊费不便宜,我来之前已经和严总打听过了,请放心,我付得起诊费……只要能把我治好。” “不是钱的问题……” 柳学冬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他敲打着扶手,沉思片刻后再次开口:“这样说吧,你的情况就像是自己给自己套上了一副精神枷锁,每当遇到强迫症患者时,你会被某种心理因素所影响,从而引发生理上的不适。举个例子来说,就像是有洁癖的人走进垃圾场,难以避免会产生厌恶和逃避心理,严重时甚至会出现身上瘙痒难耐的幻觉。” “你的问题和这个例子非常类似,但遗憾的是,你的病我确实治不了,因为这种精神枷锁是你自己施加给自己的,也只能由你自己去打破,我爱莫能助。” 柳学冬垂下眼睑,平静地和蒲柏志对视。 这一次,蒲柏志沉默了许久,客厅里安静了下来。 微风吹过,吹得窗外刚开始抽条的枝叶沙沙作响。 柳学冬端起杯子捧在手心,借着温度暖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蒲柏志主动提出告辞。 可就在这时,蒲柏志终于抬起头来,他开口的第一句便是。 “你在骗我。” 柳学冬眉角微微一抬,按兵不动等待着蒲柏志的下文。 “你举的这个例子和我根本不是同一种情况,你是在有意混淆我的视听。” “因为这个例子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些人明明表现出强迫症症状却没有一个人承认,他们中有人是我熟悉的同事和下属,在以前他们也根本没有表现出过强迫症行为。” “还有你最开始问我的那几个问题,我回想了一下,你分明就是从已有结果出发来提出的设问,说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对我的病因有了论断。” 蒲柏志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就像是得了绝症的病人一眼就看破医生故作安慰的话一样,眼前这位医生拐弯抹角不肯说实话的行为已经让他的心情凝重了起来。 “柳医生,我是一名律师,玩文字游戏是我的领域,所以请直说吧,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实话,我是不会走的。” 柳学冬一阵头疼。 哑巴吃黄连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情况,柳学冬总不能告诉他“你惨啦,你觉醒天赋啦”,同时又想赶紧把他送走,可偏偏蒲大状又是个一根筋的,摆出一副“你今天不给我讲清楚我就赖上你了”的模样。 柳学冬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不管你信不信,刚才至少有一点没有骗你——你身上的问题最终只能靠你自己解决。这样吧,今天我先给你开点安神缓解疲劳的药物,你回去好好休息,如果后续情况变严重了,你再来找我。” 见蒲柏志只是盯着他不说话,柳学冬摊手道:“或许我帮你推荐几个其他的心理医生,说不定他们能更好地帮助你。” 蒲柏志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摇头:“不用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柳学冬叫来吕姐,让她把地板收拾一下,自己则去帮蒲柏志拿药。 不久后,柳学冬把蒲柏志送到诊所门口。 “好像还没算诊费。” 蒲柏志主动提起这件事。 柳学冬摆手:“我这里向来是疗程结束后一次性结算,况且我本来也没帮到你什么。” 蒲柏志点头道:“那就等我病好了再说。” 柳学冬替他拉开门:“慢走。” 蒲柏志走后,柳学冬回到诊所二楼,走到跟前时才发现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屏幕亮着,是虞红豆发来的短信。 【已平安落地。】 柳学冬拿起电话拨了回去,短暂的嘟声后,电话接通。 “刚才有病人,没看到短信,你到目的地了吗?” “还在路上呢,”虞红豆答道,“我感觉京城比中海还堵车。” 话筒那边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 柳学冬又问道:“吃午饭了吗?” “吃的飞机餐。” 虞红豆那头传来了陶萋萋的声音:“谁?柳医生?让我来讲两句!” “别闹,要聊天你找大梨去。” “大梨装睡呢,她被我聊烦了。” “合着你也知道自己烦呀!” “咳,”柳学冬轻咳一声,“行吧,那你到了记得给我说一声。” “嗯……”虞红豆迟疑了一下,“我尽量吧,因为我不知道到了那边会不会上交通讯设备,如果之后你电话打不通,不用担心,说明我一定是在训练。” “好,我知道了。” 第317章 特训开始前 电话挂断。 虞红豆没好气地瞪了眼旁边的陶萋萋:“瞎起什么哄,不知道自己是个大嘴巴?你要是不小心说漏点东西出去不是给柳学冬添麻烦吗?” 此时她们正坐在一辆七座的商务车上,东方三姐妹坐在最后排,虞红豆和陶萋萋坐在中间这一排的单人座上,负责开车和坐在副驾的是葛文栋派来的随行人员,芥苦禅师说这一车全是女施主,自己出家人不合适,于是跑前面坐那辆轿车去了。 商务车和轿车都是九处总部派来接机的,除了这两辆以外,前后还各有一辆警车开道,来确保她们不会因为堵车被滞留在高速上,以免发生变故。 但即使是这样,她们也足足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这里是位于京城西郊的某座山脚,对外宣称的是未完成开发的原始景区,不对外开放,也禁止无关人员入内。 在附近的本地人口中,比较普遍的说法是里面其实是一座军区,因为经常能看见身穿迷彩服的军人在周边巡逻警戒。 但他们其实只猜对了一半,这里面确实有部队驻扎,但目的是为了拱卫九处总部。 山脚下,两辆车的司机向哨卡出示通行证后得到放行,一行人继续往深处又开了很长一截路,才终于见到了特管九处总部的大门。 车窗缓缓放下,露出虞红豆震惊的脸,她望着眼前的景象,瞳孔里倒映出一大片建筑群。 “难怪总部不担心被卫星侦查到……” 虞红豆喃喃自语。 “原来他们把整座山掏空了。” 入眼处是一道保持开启状态的巨大闸门,闸门内即是山体,山体内被清空出一片广袤的空间,无数的光源把整座山体内照得亮如白昼。 在整个内部空间的四角方位上,各有一座庞大的圆柱形大楼拔地而起,从地底一直连接到穹顶,既作为支撑,也作为活动空间,在这四座大楼脚下,各式功能不同的建筑有高有低,它们星罗棋布整齐排列,将面积利用率规划到了极致。 “下车吧。”司机提醒道,“进去之前要先接受检查。” 虞红豆几人依言下车。 经过最初的震撼后,虞红豆的心态已经平复下来,她往前看去,恰好看到一脸呆滞的芥苦禅师正被人从后座搀扶下来,芥苦禅师仰头望着远处的建筑群,捏着念珠的手兀自打颤,嘴唇快速翕动,虞红豆走近点一听——原来他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相比之下陶萋萋和东方三姐妹就好多了,东方三姐妹本就隶属于总部管辖,已经来过不止一次,自不必说,而陶萋萋之前也曾来过总部——她的消息之所以灵通,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在总部有熟人。 “气派吧。”陶萋萋走过来用肩膀撞了下虞红豆。 虞红豆笑道:“气派,比你之前描述的还气派。” “芥末大师,赶紧跟上!”陶萋萋朝还在愣神的芥苦禅师招手,然后转头对虞红豆说道,“不知道咱们来得晚不晚,这次肯定要在总部住下,早的话能挑个位置好点的房间。” 虞红豆费解地看着陶萋萋:“你什么时候给人取的外号?” 众人来到门口,负责检查的是几名身穿迷彩军装的士兵,其中一名女兵走上前来,先向众人敬了个军礼,然后伸手道:“男士去那边接受检查,女士来我这里。” 说罢,女兵领着虞红豆等人来到一个仪器面前,她从身后拿起一个篮子:“证件拿手上,随身物品放进来,行李不用管,我们检查后会帮你们送到宿舍。” 陶萋萋排头第一个,她取下手表电话等物,丢进篮子后朝女兵笑嘻嘻道:“香香姐,搞这么严肃干嘛,咱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皇甫香瞪了她一眼:“少废话,赶紧的。” 陶萋萋朝她吐了吐舌头,却没有继续拆台。 虞红豆是五人中最后一个,等东方小青接受完检查后,她站上仪器,顺手把九处的证件递了过去。 皇甫香翻开瞥了一眼,顿时挑着眉毛看过来:“你就是虞红豆?” 虞红豆愣了一下,赶紧点头道:“是我。” 皇甫香朝她友好地笑了笑:“久仰大名,这下尖刀组和境外特情组那边该热闹了。” 陶萋萋又悄咪咪凑了过来,她戳了戳虞红豆的后腰,介绍道:“这位是训练部二组组长皇甫香,你叫她香香姐就好,说起来她还算半个咱们中海分部的人哩……” 皇甫香脸色顿时一变,可惜还是虞红豆先问出了口:“半个是什么意思?” 陶萋萋嘴里就跟装了加特林似的,吐字飞快,皇甫香下意识想拦还是晚了一步:“因为她暗恋咱们一组组长林仁……呜呜呜!” 皇甫香死死捂着陶萋萋的嘴,不好意思地朝虞红豆笑笑:“行了行了,检查完了,你们赶紧进去吧。” 虞红豆:“……好。” 皇甫香安排了一名年轻的士兵小伙儿当向导,领着她们往内部走去。 一路上,士兵小伙儿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每个建筑的功能,时不时还会偷瞄虞红豆一眼。 陶萋萋凑到虞红豆耳边小声说道:“大美女,有人对你一见钟情了。” 虞红豆白她一眼:“少拱火,一边去。” 士兵小伙儿把她们带到位于办公大楼内的一处阶梯型会议厅门口:“就是这里,你们进去等吧。” 陶萋萋拉住他:“我们是第一个到的吗?” 小伙儿红着脸看着虞红豆,摇头道:“不是,皖赣分部和陕晋分部的同事已经到了。听说等人齐了要先开会,里面有专人负责接待,你们有需要可以找她。”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后鼓起勇气主动上前一步,对虞红豆说道:“那个,你叫虞红豆是吗,我叫蒋朋义,能交个朋友吗?” 虞红豆一愣,浅笑一下婉拒道:“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蒋朋义的脸顿时像火烧一般红透,他支支吾吾半天不敢去看虞红豆的表情,半晌后飞快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第318章 顾帆尽和钟珏倩 “阿弥陀佛。” 望着蒋朋义跑远的身影,芥苦禅师口宣佛号,笑而不语。 东方大梨不服气地摸了摸自己脸蛋:“难道是我不够漂亮?” 东方少梨不经意瞥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这里可不是学校,在御姐面前你顶多算个还没熟透的涩李子。” 东方小青偷瞄着虞红豆,小声说道:“我好像还没见过红豆姐化妆,不化妆都这样了,要是化妆不知道该美成什么样子……” “化妆?”陶萋萋耳朵一竖,她一把揽向东方小青,却因为身高不够变成了像是单手吊在东方小青肩膀上。 她却不以为意,兴致勃勃接话道:“化妆我在行呀,不懂就问我,我什么类型都会,欧美的,日韩的,小清新的,伪素颜的……你想学哪种?” 东方小青干笑着推开她:“其实我平时不怎么化妆,下次再说吧萋萋姐……” 虞红豆拽着陶萋萋的领子往前走,陶萋萋踉踉跄跄地喊着:“哎,哎,慢点儿。” 虞红豆无奈道:“你还以为这是在中海呢,能不能严肃点?” 一边说着,虞红豆伸手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会议室内的景象呈现在众人面前。 会议室的内部空间很大,整体成扇形,从入口往深处,是呈阶梯型的下沉结构,最里是一个半圆形的讲台。 虞红豆粗看一眼,判断出这间会议室容纳个500人都绰绰有余,但眼下这间会议室里的人却寥寥无几—— 大片座位全部空着,最前排的走廊两侧各坐了一人,坐在左边的是个男人,他的面前还站了一名穿白衬衫的女人,二人正攀谈着什么;坐在右边的是个年轻女人,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手里拿着化妆镜补妆。 除此之外,会议室的三个出口处各站了两名身穿迷彩服的士兵值守,一些胸前挂着吊牌的工作人员零零散散坐在各处。 听到这边开门的动静,正在和前排男人交谈的衬衫女人抬头看过来,对男人说了句什么后就朝这边快步走来。 虞红豆等人迎上去,衬衫女人主动伸出手:“幸会,我是后勤部的丁荷,在特训期间你们日常生活上的一应所需都由我负责。” 虞红豆伸手跟她握上:“你好,我是虞红豆。” 丁荷长了一双细长的狐狸眼,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就眯成了弯弯的细柳条,她笑着回道:“我知道,我看过你的档案,没想到你本人比照片上还漂亮。” 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她让开位置,指向身后:“她们都是跟我一起来的,既然你看过资料,我就不一一介绍了。” 丁荷点了点头,她办事风格很利落,翻开手里的文件夹,然后掏出笔递给虞红豆:“来,先做登记。” 众人轮番填写完毕后,丁荷带着她们往前方走去,一直来到第一排。 丁荷指向左边的男人,还不等她介绍,男人早已站起了身——之前众人走近他看清了虞红豆的脸时,顿时双眼一亮,于是不等丁荷开口,他忙不迭伸出手来:“你好,顾帆尽,皖赣分部行动组副组长,在特训期间咱们也算是同学了。” 他脸上挂着的那种带有目的性的笑容给了虞红豆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她伸出手和顾帆尽轻轻握了一下:“虞红豆,中海分部来的。” 说完就立刻抽出手,把位置让开。 “陶萋萋,也是中海分部的。”陶萋萋抓过顾帆尽的手使劲摇了摇,“同学,以后多多照应!” 顾帆尽听完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东方三姐妹被堵在后面,就直接各自指着自己介绍。 “东方大梨。” “东方少梨。” “东方小青。” 大梨又补了一句:“也是从中海过来的。” 最后只剩下了芥苦禅师,他脸上挂着招牌式充满禅意的笑容,也不跟顾帆尽握手,而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顾帆尽愕然地转头看向丁荷:“这老和……这位大师不会也是从中海来的吧?” 芥苦禅师说道:“贫僧从临安市来。” 顾帆尽转念一想不对:“临安市?那不也是中海分部的辖区吗!” 没人替他解答疑虑,丁荷已经站到了走廊右边,指着那位年轻女人介绍道:“钟珏倩,来自陕晋分部。” 如果说刚才顾帆尽还做出了一副客套姿态的话,眼前这钟珏倩却是身都没起,她依旧坐在位置上不动弹,兀自举着小镜子涂口红。 丁荷脸上的笑意不变,也没有继续说话,像是打算静观双方会怎么继续。 虞红豆沉吟片刻,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 话音未落,就被钟珏倩不耐烦地打断:“早听到了,你叫虞红豆。” 虞红豆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敌意。 这时,身后的芥苦禅师突然冷不丁插话,他笑眯眯道:“钟施主是爱美之人,但越是在意,反而不美,却是着相了。” 钟珏倩眉毛一皱,瞪眼过来看着芥苦禅师:“关你屁事。” 芥苦禅师依旧淡笑,点头道:“阿弥陀佛。” 陶萋萋在背后朝芥苦禅师竖了个大拇指。 虞红豆不明所以,悄声问陶萋萋:“怎么个意思?” 陶萋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刚才我们跟顾帆尽说话的时候这姓钟的就一直用镜子偷眼看你,我瞧见她在翻白眼——你看她爱美那样,看不惯你漂亮呗,才故意拿软钉子刺你。” 陶萋萋捂着嘴偷笑:“不过芥末大师也够阴阳怪气的,他是说姓钟的长得人模狗样,心里却是丑的。” 虞红豆微微抿嘴,有些心累。 “你们自己找位置坐吧,”丁荷此时终于出声了,“等人到齐了就开会,西南分部那边因为天气原因飞机起飞时间推迟了,大家再等等。” 虞红豆等人找地方坐下,陶萋萋笑着对虞红豆说道:“怎么,是不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虞红豆轻声笑道:“其实还好,只是没想到其他分部的同事会这么……呃,有个性。”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陶萋萋无所谓地摆摆手,“其实和咱们一样,这些各个分部的干员在加入之前都只是普通人,遇到几个性格差脾气臭的也很正常。” 虞红豆也点头道:“我能理解,觉醒天赋这件事是随机的,没人能保证每个觉醒者都天生具备纪律性和服从性,所以这也是需要特训的原因。” 第319章 相亲相爱的同学们 时间渐渐流逝,各分部派来参加特训的干员们也在陆续抵达。 因为虞红豆这边人比较多,于是坐到了左边顾帆尽这排的角落里,同时这个位置也方便了虞红豆,每当会议室进来人时,她会习惯性地观察打量一番。 在虞红豆等人之后抵达的是一名身穿棕色夹克,戴着瓶底厚眼镜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三十多岁。 经丁荷介绍后,众人得知这位名叫赵汗青,是宁甘分部行动一组副组长,其实只有32岁,只不过长得有些显老,除了九处干员这个身份外,他还是一名考古专业的教授。 在互相介绍时,赵汗青始终保持着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直到介绍到虞红豆时,他的眼神才出现了一丝变化,主动伸出手来:“我听过你的名字,虞红豆,听说你能力很强。在年前的表彰大会上,我们宁甘分部的老大郭处长拿你当标杆,把下面的干员们好一顿批。” 虞红豆和他浅浅一握:“谬赞了赵组长,运气好而已。” 互相认识后,虞红豆不禁松了口气——赵汗青看起来比之前那两位要好相处多了。 赵汗青刚坐下,又有人推开会议室的门进来。 这一次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叫谭峰胜,长得人高马大,剃了个青皮头,他身上披了件貂,不用问也知道他从哪儿来——东北分部。 和他一起到的女人名叫李枝籁,她身材高挑,比虞红豆还要高一点儿,但偏偏说起话来软声软语,是那种总会下意识去迁就别人的性格。 经过介绍后,虞红豆得知李枝籁是西北分部来的,和谭峰胜是在半途遇上。 在介绍环节发生了一点几乎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在得知虞红豆一行人都来自中海后,谭峰胜像是很费解地皱了皱眉头:“合着你们这么多人就一个男的,还是个和尚?中海分部是挑不出人了么,这不搞笑了么!搞特训呀各位,你们这帮娘子军到时候能受得了么?” 这话听得虞红豆颇有些不舒服,但她只当谭峰胜性格心直口快,就没有回呛。 可大梨却忍不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少梨想拉都没拉住。 大梨朝谭峰胜扬了扬下巴:“你谁呀你,是不是没被女人揍过?” 谭峰胜噗嗤一声笑了:“嚯,小丫头蛋子脾气还挺大,咋的你也是咱东北的虎娘们?” 大梨肚子里憋着气,丁荷却在此时开口:“人还没来齐,自己找地方坐吧。” 或许是李枝籁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对谭峰胜的性格有了些了解,所以介绍完后就跑去了钟珏倩那边坐着,像是不愿和谭峰胜过多接触。 而谭峰胜环视一圈,最后走到赵汗青身边坐下,自来熟地攀谈起来:“赵哥,你一组长还亲自跑来参加特训啊?” 虞红豆注意到赵汗青这一会儿已经看了好几次手表,他似乎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但也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此时听见谭峰胜发问,赵汗青抬起头来:“是副组长,我在处里的工作不多,大多时间都用来搞考古研究了,这次是向研究所请了假来参加的。” “嚯,你是干考古的啊,”谭峰胜咧嘴一笑,“快给我讲讲,你都扒过几座大斗?遇到过大粽子没?” 虞红豆听了都不禁微微皱眉,觉得这谭峰胜属实有点不尊重人了,但赵汗青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默默看了谭峰胜一眼,然后便收回目光不再跟他聊下去了。 谭峰胜却丝毫不觉得不妥,见赵汗青没了谈兴,转头又越过他去和顾帆尽握手:“顾帆尽是吧,你也是个组长?” 顾帆尽和谭峰胜之间隔着赵汗青,之前二人的谈话他全都听到了,此时也依然笑眯眯地和谭峰胜握了握:“你好你好,组长只是在部门里的职务,在这里我们都是同学。” “哟,顾组长挺会说话呀,”谭峰胜乐了,“看你样子好像比我小,那我以后就叫你小顾了。” 顾帆尽笑容微微一僵:“呵呵……行。” 就在这时,开门声再次响起,缓解了顾帆尽的尴尬。 这次一共是四个人一起到了,都是男的。 打头的是个身材有些虚胖的男人,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穿着身很正式的西装。 不等丁荷介绍,他就主动上前,一边和每个人客气地握手,一边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自我介绍:“我系季沧海,粤闽分部来的嘛,我嘅普通伐港地唔系很好,大家多担待。” 跟在季沧海后面的是个笑起来很阳光的大男孩,他叫沈沉,来自桂黔分部,但令人没想到的是,沈沉看上去一身干干净净,但离得近后,虞红豆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酸臭味——不是狐臭,更接近于那种很久很久没有洗过澡留下的体臭。 不过虞红豆没有表现出异样,但也没好意思多问。 沈沉过去后,丁荷身边剩下的两个男的都没有主动上来自我介绍,还是丁荷开的口。 那个戴着黑框眼镜,年龄和沈沉相仿的叫简玮,来自湘鄂分部;另一个年龄稍大穿着朴素,总是习惯性微微佝偻背脊的叫陟成学,来自豫鲁分部。 虞红豆打量起这二人,发现这二人虽然都有些沉默寡言,但性格却有很大的不同。 据丁荷介绍,简玮在加入九处前是一名程序员,只是纯粹的不擅长社交;而陟成学在虞红豆看来更像是有些自卑,或许和他农民出身有关,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略带讨好的憨厚笑容,不管和谁说话总会下意识先点头认同。 至此,就只剩下西南分部由于起飞时间推迟的干员没到了,众人一直等到了六点过,陶萋萋已经第三次抱怨肚子饿时,会议室的门终于再次被推开。 人未至,声先到。 “实在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 众人齐齐回头。 从门外进来的是一个身高比陶萋萋高不了多少的女孩,她一边小跑过来一边道歉。 丁荷起身介绍:“这位是厉婵,来自西南分部。” 依次把每个人介绍完后,丁荷扫视一圈众人,点头道:“既然人齐了,那我们马上开始会议,大家稍等。” 说罢就朝会议室外走去。 丁荷刚迈出一步,大厅里却突然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声音:“还要开会?也不看看都几点了,凭什么让我们大家饿着肚子等她一个人等这么久?” 虞红豆眼皮微微一跳,她听出这个声音是钟珏倩的。 丁荷缓缓转过身来,抬眼看向钟珏倩:“放心,不会让大家饿着,我已经通知食堂给各位留了饭。” 被丁荷的目光盯着,钟珏倩却丝毫不怵,她不知从哪掏出一瓶滴眼液,自顾自抬起头往眼睛里挤:“我隐形眼镜早就干得不行了,我申请先回宿舍取眼镜,谁来得晚谁自觉在这儿等着。” 丁荷沉默不语,虞红豆也不禁皱眉,转头看向厉婵——比起钟珏倩的性格,她显然更喜欢这个有礼貌的娇小姑娘。 就在这时—— “啪!” 刚坐下的厉婵猛地一拍桌子,只见她豁然起身,指着钟珏倩张口就是带着浓郁川音的国粹。 “曰你妈!你再给老子吠!” 第320章 人选敲定的背后真相 有那么一瞬间,虞红豆的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 由于厉婵是最后一个到的,于是就直接坐到了李枝籁旁边,挨着过道。 而隔着李枝籁就是钟珏倩,此时厉婵一站起来,伸出去的手指差点直接杵到钟珏倩鼻子上。 钟珏倩也没想到这位主是个一点就炸的暴脾气,一时懵在座位上,愣愣地望着厉婵。 而厉婵还没结束,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泼辣性格:“你要抓子?你说,你要抓子?打雷下雨飞机不敢飞怪我蛮?你那么歪你去喊雷公电母下班塞!” 钟珏倩涨红了脸,却没有说话反驳——其实她也知道这事不怪厉婵,只是饿着肚子等这么久她本就不多的那点耐心早就磨完了,之前那番阴阳怪气的话也只是本能地想找个渠道宣泄。 她虽然有小姐脾气,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可能真和厉婵动手打起来,最终闹得不好收场,所以这才忍着气不吱声。 “打一架……打一架……” 耳边传来小声的打气,虞红豆转头一看——陶萋萋两眼放光地盯着那边,拳头都兴奋地握紧了。 “啪!” 虞红豆把她的手拍下去:“闭嘴!” 陶萋萋不服气地撇撇嘴。 那头厉婵还在骂个不停,通篇下来不带重样的。 虞红豆转头看向丁荷和其他工作人员,发现他们都没有制止的打算,像是铁了心要当个旁观者。 虞红豆无奈地收回目光,转投向在座的其他“同学”,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顾帆尽似笑非笑地望着那边,一副事不关己只管看热闹的表情。 谭峰胜望着厉婵,双眼瞪得溜圆,不停地拍打赵汗青的肩膀,嘴里兴奋地说道:“我靠,这小姑娘,这小脾气,这小嘴叭叭的,真招人稀罕。” 而赵汗青却压根没理谭峰胜,他的行为和虞红豆如出一辙,都在默默地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当他转过头和虞红豆的目光对上时,二人不约而同一顿,然后微微点头,错开了眼神。 沈沉,季沧海,陟成学,简玮四人坐在他们后面一排。 靠走廊的陟成学缩在座位上,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他的眼神看来看去,似是对眼下的事态感到不知所措,同时又有些紧张。 陟成学旁边是简玮,他倒是很淡定,从始至终没说过话,一直玩着电话里自带的打方块小游戏。 看到这里,虞红豆一愣,她拿出电话一看,果然没有信号。 简玮的左边坐着季沧海,季沧海再往左的位置空着——沈沉像是知道自己身上有味道,所以特意和季沧海隔了一个位置坐着。 季沧海应该是场上所有人中最莫名其妙的一个,他趴在桌子上往沈沉边上凑,小声问道:“啯个细女在港什莫?我听唔明白啊。” 沈沉把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打了个哈欠道:“没事的大叔,总之不是抢男人,等吵完就好啦。” 但要说最尴尬的还是李枝籁,她现在的情况是“真·夹在中间”。 李枝籁脸上挂着苦笑,举起手劝厉婵:“别说了别说了,大家都是同事,何必因为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呢。” 厉婵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总算是记起来该换气了。 趁着她低头去拿桌子上的矿泉水的间隙,顾帆尽突然起身,用力拍了拍手。 “啪啪——”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来后,他满意地微微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咳咳,大家听我说一句,总部既然选我们作为第一批干员参加特训,说明是信任我们,重视我们,也说明是认可大家九处精英这个身份,那么作为受组织认可的我们,更不能辜负组织的信任。再看看你们现在的行为,吵架的吵架,旁观的旁观,对得起组织的信任吗?作为精英,就要拿出精英的担当来,我们要拿出自己最优秀的一面,牢牢抓住这次组织给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撒泼骂街……” 虞红豆只听了两句就失望地收回了目光,转而抬头看向挂在讲台正上方墙上的九处徽记。 这个徽记和她证件上的图案相同,是一尊古朴的青铜鼎图案,鼎身上勾勒着古朴的线条。 而和证件上不同的是,此时头顶徽记的鼎身正中的圆形图案上,正反射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 就在刚才,虞红豆使用了天赋。 …… 观察室里,易安邦和训练部部长林建中正坐在屏幕前。 屏幕里实时播放着会议室里的景象,顾帆尽还在滔滔不绝地进行着“演讲”。 “这第一批干员怎么样?” 易安邦笑着问道。 “挺好。”林建中嘴角噙着笑意,但这个笑容放在他那张国字脸上却显得像是在冷笑。 他抖了抖手里的资料:“官僚做派的,大小姐性格的,大男子主义的,暴脾气的,自卑的,社恐的,安于现状的,话痨的,只会讨好退让的,处事圆滑的,唔,也就赵汗青看上去正常些。” 易安邦摆摆手:“总要有一个能服众的,不然你队伍不好带。况且话说回来,赵汗青的问题也不在性格上。” “虽然他们各有各的问题,但也不能忽视他们的能力。就比如这个顾帆尽,他在加入九处之前本就是体制内的,官僚做派就是那时候养成的,但同时他也确实具备不俗的组织能力和执行力,不然皖赣分部也不会让他当副组长。” “嗯,挺好。”林建中又重复了一遍。 “也是难为你老易了,能把这些人全都挑出来放在一个篮子里。” 易安邦脸上的笑意更盛:“说了是试验性嘛,第一次把难度尽可能放大,才能总结出更多的经验,要是真找来一帮纪律性服从性都个顶个听话的,那特训还有什么意义?” “你看虞红豆,”林建中朝屏幕扬了扬下巴,“她好像发现我们了。” 易安邦转头看去,恰好和屏幕里虞红豆的目光对上。 林建中微微点头,赞许道:“不愧是她,观察力很敏锐。” “这不仅是观察力敏锐。”易安邦却摇了摇头,“她从进入会议室后就一直在观察所有人,她应该是从丁荷她们的态度上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选择了使用天赋来寻找答案——敏锐的不仅是观察力,还有她的直觉。” “不过话说回来,”易安邦转头看向林建中,“你家姑娘和王家小子相处的怎么样了?听说不久前还一起去旅游了么,芥苦禅师就是在旅游途中被她和虞红豆发掘的。” 林建中苦笑道:“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听她妈说,双溪最后的决定是……和王家小子先试试。但你也知道,她现在和王家小子搅在一起,我们九处不能干涉,而且退万步说,我作为父亲,女儿谈恋爱我也不该指手画脚,再加上双溪她从小就有主见,这种事就更不会主动跟我们汇报了。” “至于虞红豆……”林建中摩挲着下巴的胡茬,思忖片刻道,“双溪和她好像关系还不错?不然也不能一起出去旅游,你说是吧。” 易安邦转过脸打趣道:“林部长,你可别因为虞红豆和你女儿的关系就额外照顾啊。” 林建中无奈地摇头:“得了吧,轮得到我来照顾她?王老盼星星盼月亮,盼得这几天可乐都没胃口喝了,这下总算把她给盼来了。” 易安邦情不自禁笑了:“也是,毕竟王家小子的命还绑在虞红豆身上,王老的心情我还是很理解的。” 林建中伸手看了眼时间,然后一拍扶手起身:“晾他们这么久也差不多了,走吧老易,该我们出场了。” 第321章 特训的意义 “嘭!” 会议室的侧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发出巨大的响声。 会议室里的“闹剧”也在这一声巨响中戛然而止。 正发表长篇大论的顾帆尽被突然打断,他下意识皱眉转头,看见进来的是两名仪容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当他的目光落到这两人的肩章上时,刚皱起的眉头顿时又舒展开了。 易安邦刚站上讲台,还没等开口,顾帆尽啪地一下立正,向他敬了个礼:“报告领导!特训班干员全员集结完毕!请指示!” 易安邦被他这一下搞得有些懵,愣了一秒才点头道:“呃,好的,请坐。” 陶萋萋偷偷撇嘴,在虞红豆耳边小声道:“这人也太爱表现了。” “爱表现不是缺点。”虞红豆低声回了一句。 讲台上的易安邦被顾帆尽这么横插一档子,思路都差点没打断了,好在他及时调整过来,拍了拍衣摆开口道:“我是易安邦。” 随着易安邦开口,下方坐着的“精英”们也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显然都清楚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易安邦轻笑一声:“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所以具体职务就不介绍了。” “很抱歉这么晚了还要留下大家饿着肚子开会,但是时间紧迫,从明天起各位就要正式开始训练,没有时间再留给你们开会,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长久以来,我们一直在向社会刻意隐瞒觉醒者的存在,但随着天赋潮汐的到来,觉醒者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已经成为了一件必然的事情。” “但各位须明确一件事,公开觉醒者存在,这并不是一个因为无法继续隐瞒而迫于无奈作出的决定。根据九处成立初期的甲级档案记录,“异人所图,世俗所纳”指示文件上就已经指出,九处一直在思考并筹备着怎么在尽量减少不良影响的情况下使觉醒者能够出现在世俗眼中。” “而天赋潮汐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但同时它也没给我们留太多的准备时间。” “所以才有了这次特训。” “但这次特训的最终目的不是要把你们训练成以一当百的特工。” “不利用天赋为非作歹,这是每一个觉醒者的义务;利用天赋维护社会稳定,保护人民群众,这是九处的责任。而身为九处觉醒者干员的你们,则需要同时扛起这份义务和责任,这才是这次特训的意义所在。” “在之前,觉醒者数量稀少,国内环境相对稳定,所以九处对各位的要求并不高。但现在不一样了,大势所趋,觉醒者会越来越多,这种身怀‘特异功能’的‘异类’对人民群众来说太过陌生,他们会好奇,会害怕,甚至会产生仇恨心理,这种时候,也正是九处该主动站出来的时候,九处需要你们以九处干员和觉醒者的身份,用行动去告诉人民群众——他们可以相信九处,相信国家。” “但如果各位还保持着以前那种作风,那恐怕担不起这份职责,所以在这次特训之后,我希望能看到各位有一副全新的面貌。我也期待着能以各位作为一支标杆,去激励后面的第二批,第三批,甚至更久远之后参训干员们。” 在座每个人都表情肃穆,易安邦从左到右环视,停顿片刻后淡淡一笑:“好了,我就不废话了。接下来的时间交给训练部的林部长,他也是你们接下来三个月特训里的最高长官。” 易安邦背着手下台,林建中紧跟着走了上来,站在中间用目光扫过所有人。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那张国字脸的表情不怒自威。 沉默片刻后,林建中抬手向台下的人敬了个军礼,缓缓开口道:“各位……精英,你们好,我特管九处训练部部长,林建中。” 虞红豆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从林建中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嘲讽味道。 只听林建中继续说道:“各位都是从各个分部选拔出来的,不说百里挑一,十里挑一是绰绰有余了,所以希望大家能够珍惜这次机会。” 话音刚落,坐在台下中间位置的顾帆尽突然举起手:“领导,我有疑问。” 林建中抬眼看过去,发现是顾帆尽后不禁微微皱了下眉:“说。” 顾帆尽起身站定,指向边上的虞红豆等人:“我们来自全国各地的各个分部,每个分部都只有一名特训名额,但为什么中海有……三四五六,六个名额?这算什么?特殊照顾?还是区别对待?” 林建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挥手示意他坐下,但顾帆尽却兀自继续说道:“领导,我不是在质疑总部的决定,只是合理提出自己的疑惑,况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我觉得大家都想知道答案。” 说罢,他看向在座众人,似乎想要获得支持。 但却没一个人理他。 没能得到认同,顾帆尽也不气馁,开口又道:“虽然大家没有说出来,但不代表心里没有芥蒂……”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建中径直打断:“中海分部的名额也只有一个。” 顾帆尽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望着林建中。 林建中继续道:“中海分部派出参加特训的是陶萋萋干员。芥苦禅师是最近才发掘的觉醒者,因其天赋比较特殊,所以顺路来总部进行天赋测试,并不参加特训;至于她们——东方大梨,东方少梨,东方小青,三胞胎,甲级绝密觉醒者;虞红豆,甲级绝密觉醒者干员;她们都是以甲级绝密的身份由总部进行指定的额外参训人员。” “只不过比较碰巧都是从中海过来的罢了。” 林建中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顾帆尽:“所以,你还有什么质疑?” 第322章 他有地利,我有人和 在座各位表情各异,有人讷讷不言,有人事不关己,也有人戏谑地望着顾帆尽,想要看他笑话。 但偏偏顾帆尽依旧面不改色,他不卑不亢地答道:“领导,我没有问题了。” “坐下。”林建中点头。 林建中扫视一圈,等待一会儿后见没有人再举手挑刺,然后才继续说道:“刚刚老易给你们说了特训的意义所在,但我要说的和他不一样,我是实干派,讲求一切从实事求是的角度出发,所以我不会讲太崇高的话,我只会告诉你们——特训,就是为了预防威胁!应对威胁!消灭威胁!” 林建中的话掷地有声,他凝视着台下众人,剑眉嗔目威严自起:“或许你们在境内安逸惯了,根本意识不到威胁来自哪里,那是因为我们九处真正的精英把威胁全部挡在了外面。” “在以前,我们的战场集中在阴影世界,除了像清道夫协会这种众矢之的的邪恶势力以外,自由联邦的白头鹰环治局,苏维埃的暴风雪委员会,东瀛的苇原众,高卢的拿破仑之剑,日不落的女王冠冕等等等等,就算有一时的交好,但也不能否认它们全部都是我们的潜在威胁。” 随着林建中娓娓道来,他背后的大屏幕也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副世界地图,地图上以自由联邦为圆心,颜色由深到浅向外围扩散。 “天赋潮汐以1500年为周期进行爆发,每次都有一个集中爆发区域。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一个坏消息是,这一次的爆发中心在自由联邦。” “第二个坏消息是,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目前已经可以确定,白头鹰比我们更先察觉到天赋潮汐的到来,比我们更早开始做准备,同时白头鹰的处理方式也比我们更加激进。” 屏幕上画面一转,变成了一张数据调查图。 “现在你们看到的是从去年年初开始,一直截止到现在的一份自由联邦失踪人口数据走向图。显而易见,这份数据一直在上升,据我们境外小组调查后得到的结果,这些失踪的人大多都是觉醒者,他们无一例外被白头鹰进行了秘密抓捕。” 林建中背着手开始踱步:“起初我们也无法确定白头鹰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直到前段时间我们在高丽的喜鹊小组在龙山基地找到了这份文件——” 画面再次变换,这次出现的是一份档案文件的照片,档案抬头的标题赫然写着:god of the earth。 “人间之神计划。” 林建中眼眸一抬,目光投向虞红豆:“这份绝密文件就是白头鹰的目的所在,而我们之所以能及时察觉到白头鹰的阴谋,并得知这份文件的存在,虞红豆干员在期间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在座的人纷纷把目光投来,虞红豆被这么多人盯得有些不自在——其他人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她一直认为自己真的只是碰巧罢了。 “在得知这份计划后,我们开始想方设法地去获知文件内容。” 此时,林建中的声音变得低沉:“最终,我们以三名精英干员的牺牲为代价,终于获得了人间之神计划的部分内容。” “人间之神计划包含了数个研究项目,目前我们所知的有,‘人为制造觉醒者的可行性研究’、‘天赋剥离实验’、‘药物刺激天赋实验’、‘分子神经细胞灭活药剂研究’、‘消除天赋相斥壁垒的可行性研究’。” 林建中侧身指向身后的大屏幕:“从这几项实验就足以看出白头鹰的野心,他们想要组建一支可控的觉醒者军队,甚至已经提前开始研究能够完美针对觉醒者的化学武器——而这还仅仅只是人间之神计划的一部分内容。”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些研究就会要了你们的命。” 林建中紧抿嘴唇,目光严肃地看向众人:“这就是赤裸裸摆在我们面前的威胁。” 台下鸦雀无声。 “不要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林建中深吸一口气,“或许还有人存在侥幸心理,认为白头鹰的事属于境外事务,而你们迟早会回分部去,不会和白头鹰对上。” 林建中淡淡冷笑:“但白头鹰的动作远比你们想象得要大,在秘密抓捕觉醒者这件事上,白头鹰早就把手伸到了其他国家,就连东方小青都差点遭了白头鹰的道——就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 屏幕上出现世界地图,许多地方都被标注出了醒目的红点——这是九处境外组查到的去年白头鹰秘密抓捕觉醒者的动向图。 “而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天赋潮汐的影响扩大,白头鹰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它的动作也只会越来越大。且随着觉醒者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原本一直被限制在阴影世界中的战争也会蔓延到正常社会,在座的各位,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这时,一直认真听着的赵汗青突然举起手。 “讲。”林建中点头示意。 赵汗青平静地开口:“白头鹰的这种过界行为无异于是在给自己大范围树敌,那为什么我们不和其他地区的觉醒者官方势力结盟?” 林建中点头道:“我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并且我相信不止是九处,其他势力肯定也想到了,但为什么却没有任何一方主动提出结盟?” 赵汗青眉头微微皱起,陷入思索。 “还没到时候。” 陶萋萋耳朵微微一动,她听见是虞红豆在小声地自言自语。 “什么没到时候?”陶萋萋转过头来问道。 虞红豆抿着嘴唇不答,扬了扬下巴示意陶萋萋听林建中讲。 “因为时机不对。”林建中开口道。 “在目前阶段,各方势力还在自顾不暇地应对天赋潮汐带来的影响,腾不出手来针对白头鹰。其次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不知道白头鹰的野心和计划,眼下白头鹰在暗中做的过界行为顶多只是让他们觉得不舒服,或者感到愤怒,却还远没有让他们痛入骨髓。如果在这时我们提出结盟,这个盟约也只会是松散的,不具备约束力的。” “直到某天白头鹰露出獠牙,做的某件事即将成为压垮这些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时,他们才会醒悟警觉,而这时才是我们提出结盟的最好时机。” 赵汗青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但那时不会已经太晚了么?” “对于那些不明所以的势力来说,或许是太晚了。但对我们不是,在知晓白头鹰计划的前提下,虽然我们已经慢了一步,但至少我们还有机会去追赶,去防备。” “或许白头鹰已经走在了所有人前面,积攒了更多的实力,这是因为大势在他,无可避免;但我们也并不是全无优势——” 林建中抬手指向身后的世界地图:“我们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向全世界公开人间之神计划,力求一击毕事,把白头鹰牢牢钉在全世界的对立面。” “既然他有地利,那我们就要人和。” 第323章 还得是九处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将近八点,林建中讲完他的“潜在威胁论”后,又给大家大致交代了接下来三个月内的特训安排,比如每天上午所有成员进行“知识普及”的文化课,下午则进行体能训练和针对性天赋训练等等。 会议结束后,丁荷领着一众干员去食堂解决了晚饭,随后便给大家安排了住宿。 整座总部基地实在大得不像话,房间宽裕到足够每人单独住一套房——没错,是一套房,三室两厅那种。 同时丁荷也考虑到了每个人的需求不同,所以进行了更人性化的安排,比如东方三姐妹就住在一起,虞红豆和陶萋萋也住同一套。 其余人由于都不太熟,所以大多都选择了单独居住。比较有趣的是,顾帆尽可能是觉得自己和赵汗青都是分部的副组长,应该多多交流,所以提出想和赵汗青同住,结果却被赵汗青一点脸面不留地拒绝了。 虽然大家是各住各的,但其实都在同一栋楼里。 等所有人都回住处后不久,丁荷带着人把每名干员的行李送上了门,同时还给每人发了一部电话,以及一张内嵌磁卡的通行证。 据丁荷所说,之前的电话在总部内是收不到信号的,想要和外界联络就必须使用这部经过特殊处理的电话才行。 至于那张通行卡,它既是身份证明,同时也是总部内的“万能卡”。总部内是有商店的,只不过在这里买东西不需要现金,进行任何购买行为只需要刷这张磁卡,磁卡会录入每个人的消费记录,然后在月底进行统一结算,一应消费从干员的薪资里扣除。 傍晚,洗漱完换好睡裙的虞红豆拿出刚到手的电话。 来回翻看一阵,她发现这部电话和市面上正常售卖的电话区别并不大,只不过机身上没有品牌标识。 掀开后盖,虞红豆把电话卡插了进去,然后将电池塞回,开机。 随意摆弄一番,大致熟悉了操作后,虞红豆从通讯录里翻出柳学冬的号码,正要拨出去时,她却犹豫了一下,然后收回手指,按下返回键,重新翻出胧月暻的号码拨通。 “嘟——嘟——嘟——” 话筒里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呼……呼……红豆,你那儿怎么样?” 胧月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气喘。 虞红豆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你在干什么?” “呼……我在,”胧月暻断断续续道,“我在……做瑜伽。” 虞红豆问道:“柳学冬呢?” “不知道呀,”胧月暻那边似乎暂时结束了上一个动作,语气变得流畅多了,“吃了饭他就出去了,也没给我说去哪儿。” 虞红豆微微眯眼:“他没有散步消食的习惯吧,这么晚了能去哪里?” 胧月暻嘻嘻一笑:“那你还不赶紧打电话查他岗。” …… 花花世界私人会所。 柳学冬本来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开门了。 也许是因为今天才刚刚重新营业的缘故,三层酒吧里的客人寥寥无几,就连胡满都像是有着心事,今天没有再假扮酒保体验生活。 柳学冬上来的时候,胡满正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慢慢嘬着小酒。 柳学冬径直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胡满摆了摆手,站在旁边的两名保镖顺从地走去了一旁,把空间留给二人。 “我差点以为你跑路了。”柳学冬说道。 胡满端起杯子,把杯底残留不多的金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翻起一个新的杯子,给自己和柳学冬各自倒上一杯。 “去羊城送走了一位老朋友,所以晚了几天回来。” “送走?”柳学冬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胡满坐直身体,将桌上一份报纸推到柳学冬面前。 柳学冬低头一看,这是一份几天前的羊城本地报纸,头条是某公司大楼会议室发生爆炸,公司领导层全数死亡。 柳学冬眉梢一挑:“你做的?” 胡满却摇头,他捏了捏眼角,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神态疲惫地说道:“这次想问什么。” “高丽。”柳学冬淡淡开口。 按在眼角的手指一顿,胡满缓缓抬起头,直视柳学冬双眼:“看得出来,你这次去高丽玩得很尽兴。” 柳学冬避而不答:“高丽现在的局势怎么样。” 胡满无奈一笑:“没错,局势变化很大。现在在传的说法有两个,一个在正常社会里传,一个在阴影世界里传。” “先说正常社会里的吧,说是高丽官方和龙山基地联手,他们利用普通民众对财阀的仇恨心理,策划了这场有预谋的游行。龙山基地是为了自由联邦在高丽能有更多的话语权,而高丽官方的目的则是为了打压财阀。而这件事最终产生的结果也印证了这个传言的真实性——” “朴氏财团覆灭,遗留下来的财产中很大一部分被龙山基地吞下,其余的被剩余三家财阀瓜分,而高丽官方同样也达到了杀鸡儆猴的目的。” 柳学冬托着腮想了想:“另一个说法是什么?” 胡满苦笑道:“另一个说法更夸张,但同时也更像是真的。” “这个说的是,龙山基地策划游行其实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为了打击清道夫协会。” 柳学冬面色变得古怪:“继续。” “据说朴氏财团其实压根就是清道夫协会埋在高丽的白手套,这次白头鹰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搞这么一出来,甚至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使了个苦肉计——让游行队伍把自家的龙山基地也给冲了,就为了把自己给摘出去,同时还能名正言顺地把大兵从龙山基地里派出来进行活动。” “至于我为什么说更夸张,同时也更像真的——” 胡满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然后端起杯子咕咚咽了口酒:“因为,清道夫协会的s级,黑冢……死了,就死在朴氏的庄园里。” “你想想,龙山基地的大兵怎么可能搞得定黑冢?再结合上一条消息,所以只可能是白头鹰派特工出手了。” 胡满舔了舔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大爷”:“怎么样,这消息牛逼吧。” 这熟悉的甩锅味道,齁得柳学冬沉默了好久:“……牛逼。” 『牛逼还是九处牛逼。』 第324章 边缘人的合作(上) 说了这么多,胡满其实一直观察着柳学冬的表情。 他不信真有那么巧合的事,前脚刚安排了眼前这位“大爷”偷渡去高丽,后脚高丽就闹翻了天,今天就算是领他进门的边缘人师傅从坟包里爬起来,他也绝不信高丽的事和柳学冬没关系。 双方沉默了一阵,胡满不自觉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过了一会儿,胡满率先打破平静:“那个,我只是好奇……所以你其实是在帮白头鹰办事?” 柳学冬一愣,随即又马上反应过来,他莞尔一笑:“不是。” 胡满又沉默了,显然是不信,只当柳学冬是故意不想对他透露更多。 柳学冬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摆摆手道:“那两个传言是假的。” 他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只些微打湿了嘴唇:“真实情况比这个要复杂得多。” “游行其实是九处策划的,目的是为了冲击龙山基地。至于黑冢……只能说他是九处的意外收获。” “那你呢?”胡满眼皮一抬。 “我?”柳学冬摩挲着下巴,“我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顶多算是在这件事里起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作用。” 胡满端起杯子和柳学冬虚碰一下,然后灌下去一大口,他用袖子擦了下嘴:“之前谁也没想到高丽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会闹出这种大事来,现在边缘人圈子里都在传,说白头鹰通过龙山基地的关系,在高丽搜捕觉醒者做活体实验,不,不仅是高丽,据我所知,白头鹰最近一段时间在世界各地都非常活跃,好像确实抓了不少觉醒者。” “只不过没人去管这件事,就连我一个边缘人都能察觉到,我不信那些大势力不清楚白头鹰的动作。世界已经在变了,觉醒者就他妈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往外冒——自家的事都忙不过来,也就白头鹰仗着家大业大,还有功夫去别人地盘上闹腾。” “那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柳学冬的话里意有所指,“这私人会所还开吗?” 胡满面色沉郁,盯着桌面一言不发。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柳学冬指的是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些九处的风向?” 柳学冬微微颔首:“大夏已经开始为觉醒者的面世作铺垫了,九处也打算从阴影世界中走出来,以后会是一个公开的管理部门。这也意味着九处会被赋予更大的权利,同时为了能更好地应对来自境外的威胁,九处对境内的把控力度会进一步收紧,届时本土任何和觉醒者,阴影世界相关的存在都会遭到清算。” 柳学冬看着胡满:“这一次的力度,可不像是之前严打那样小打小闹了……你现在跑路还来得及。” 胡满苦笑道:“可是我不想走。” “前段时间我还没回来时,有好几个境外的边缘人主动联络到我,有意愿跟我互相拓展情报渠道。就像我对境外的情报有滞塞一样,他们对大夏境内的情报依然很难获取,而我作为中海仅存的边缘人,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机遇,要是能把关系稳定下来,我就可以顺着这些渠道跟更多的边缘人建立联系,到时候我的情报网甚至能遍及到全世界……但如果我离开中海,那就是主动放弃了底牌。” 柳学冬心中微微一动:“来自境外的边缘人,在这个时候?” 胡满一怔:“怎么了?” 柳学冬摇了摇头:“是之前就认识的?” 胡满闭上眼想了想,摇头道:“不算,顶多是听说过彼此,你知道的,毕竟边缘人圈子就这么大,稍微把生意做得有点起色的,总会有那么些人认识。这次联系我的那几个边缘人以前跟我有过几次情报交易,这次是想正式达成合作关系。” 柳学冬轻笑一声:“你又不是第一天做大夏境内的生意了,为什么他们之前不联系你合作?” 被柳学冬这么一点,胡满有些回过味来了:“你觉得他们另有所图?” 柳学冬不答反问:“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胡满微微眯眼:“在以前,阴影世界和正常社会泾渭分明,所以不管是谁,做事都会保留最基本的克制,所以才有了像我这种单打独斗的边缘人的生存空间。但随着这次变天,阴影世界肯定会受到很大冲击,许多边缘人为了能继续生存,不得不开始思变,所以在我看来,他们找我合作这件事合情合理,大家都是活在夹缝中的边缘人,能团结在一起当然活下去的机会更大。” 柳学冬笑了笑没说话,低头掏出烟来,自顾自点燃一支后,把烟盒推到桌子中间,然后才开口道:“既然是为了活下去,那当然是找距离更近的本土边缘人结盟更好,何必要跨过大洋来找你?” 胡满眉头一皱:“刚刚说了,因为他们缺少大夏境内的情报,所以才……” 话说一半,胡满忽然沉默了。 柳学冬摊手笑道:“看懂了吗,为了生存而结盟,和找你狐狸哥结盟,这两件事是矛盾的。” “所以当‘找你结盟’这件事是既定事实时,只能说明他们别有目的。” 胡满眸子里中闪烁着戾气。 他烦躁地拿起桌上的香烟,啪的一声替自己点上,吐出一股长长的烟柱:“情报,他们找我只可能是为了情报,除此之外我没什么是能让人觊觎的。” 柳学冬明知故问:“所以他们为什么想要大夏的情报,在这种时候。” 胡满冷笑道:“很显然,他们有新老板了。” “联络我的边缘人一共有三个,一个在自由联邦,一个在墨西戈,最后那个在欧洲。据他们说,合作这件事是欧洲那位资历很老的边缘人牵头办的,但我记得曾经好像听谁提起过,这位老前辈最早是在自由联邦盘活,后来被白头鹰追捕,才不得已逃去了欧洲。” “现在想想,或许那时候他远走欧洲并不是‘被迫’的。” “这么看来,他们背后那位多半就是白头鹰了。” 柳学冬敲了敲桌子,胡满抬头看过来。 柳学冬弹掉烟灰,淡淡说道:“不是多半,就是白头鹰。” “你忘了一件事,去年白头鹰在中海埋下的钉子被九处全部拔掉了,所以这时候他们更加迫切地需要你这个情报来源。” 第325章 边缘人的合作(下) 胡满的表情愈加阴郁。 自己差点就被当枪使了,这事放谁身上也高兴不起来。 而坐在对面的柳学冬也没有说话,他闭目假寐,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不知在想什么。 胡满的思绪有些乱,不停地自言自语:“册那娘额老毕,要不是这次反应过来了,迟早被白头鹰卖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但要是不合作,我就只剩能跑路了,不跑迟早被九处揪出来,老子赚这么多钱还没好好享受呢……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时,柳学冬冷不丁开口了。 “要不你跟我合作吧。” 胡满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柳学冬睁开眼,正色道:“我说,跟我合作。我需要一双眼睛帮我盯着中海和国外阴影世界的动向,同时我帮你在九处眼皮子底下继续当你的边缘人。” 胡满下意识把腿往回缩了缩,他的目光瞬间变得警惕:“你说过你不是九处的。” 柳学冬摇头:“不是。” “那你拿什么保我?”胡满拿眼睛扫了扫柳学冬,“仅仅只是能打可不够。” 柳学冬摆手打断:“王利川,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胡满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商界大佬王系舟的大公子,那我听过。不过有钱也没用,阴影世界里的事如果都能用钱解决的话,那我也不至于跑路了。” “是他没错,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王利川不仅是王系舟的儿子,同时他的爷爷是九处的创立人之一。” 柳学冬笑了笑:“这条情报免费,算是我为了合作表达的诚意。” 胡满的瞳孔微微颤抖,作为藏在九处眼皮子底下的边缘人,他很清楚这则情报有多么劲爆。 柳学冬继续说道:“你如果和他搭上关系,就算未来某天你被九处揪出来了,他完全可以替你说话,说你其实一直在替他办事,也算是变相地替九处办事——只不过九处自己不知道罢了。还记得上次我让你给九处送去的那个老外么,这不就是最好的佐证?” 胡满的瞳孔渐渐放大,他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这么一幅画面—— 一名身穿军装的九处领导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狐狸同志,这么多年忍辱负重,辛苦你了!” 胡满赶紧甩了甩头,强行把激动的心情按捺下去,他咽了口唾沫,死死盯着柳学冬说道:“……口说无凭。” 柳学冬不紧不慢地掏出电话,从通讯录里找出王利川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接通。 话筒里传来王利川刻意压低的声音:“喂,老柳。” 柳学冬一愣:“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我在阳台偷偷接的电话,我不敢大声说话啊,现在家里的气氛太诡异了。” 王利川捂住话筒,偷偷回头瞟了眼客厅,林双溪正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 他回过头苦着脸说道:“之前给你发短信你也不回我,林双溪不知道又犯什么病,已经好几天没跟我说话了,随时都摆着一张臭脸,我现在在屋里连走路都只敢轻悄的,生怕惹到她,气氛压抑得我都快疯了。” 柳学冬听得直怔神:“她不跟你说话,那你主动找过她说话没?” 王利川也一愣:“好像还真没……不是,我还敢主动找她?我怕我一开口就挨揍啊,我现在肋巴骨还疼呢。”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柳学冬撺掇道,“正好我找你有事,你用这个当借口去试探一下,你一个人来,就说我找你来酒吧。” 王利川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我就试试……你别挂电话啊老柳,要是听到我挨揍了记得来捞兄弟一把。” 柳学冬:“……” 拿着电话,王利川推开阳台门,不动声色地走回房间换衣服,换好衣服后径直走向玄关,一边把鞋拿出来,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那个,我出去一趟啊。” 过了两秒,林双溪的脚步声响起。 随着脚步声靠近,王利川的神经渐渐绷紧。 林双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去哪儿?” 王利川抬起头,正好和林双溪的目光对上。 他赶紧又低下头装作穿鞋:“咳,老柳约我喝酒,喝不到太晚。” “喝了酒不能开车,我跟你一起。”林双溪说道,转身就要去换衣服。 “不用!”王利川赶紧喊住她。 等林双溪看过来时,王利川赶紧赔笑道:“没别人,就我和老柳俩男的,你跟着不合适,我打车就行了。” 林双溪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缓缓点头:“好。” 王利川在心里松了口气,随即三两下把鞋穿好,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眼看门就要关上时,林双溪忽然按住门把手。 王利川抬起头,二人隔着门缝对视。 林双溪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注意安全。” 王利川愣愣地点了点头:“……好。” …… 柳学冬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为了以后能更精准地避开阴影世界的纠纷,他就不得不主动靠近一些,才能更清楚地看清阴影世界发生了什么事。 胡满一脸懵地看着柳学冬:“刚刚那是王利川?” 柳学冬放下电话:“是他,怎么了?” 胡满脸色古怪,憋了半天才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居然是个怕老婆的人……” 柳学冬淡淡一瞥:“他老婆是九处总部的,之前是潜伏在自由联邦的境外组干员。” 胡满缩了缩脖子:“……那没事了。” 柳学冬闭目养神,他知道就算要继续谈也得等王利川到了,所以没有继续说话。 柳学冬不开口,胡满也盯着桌面上的酒杯发呆,直到现在他都还有种飘乎乎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胡满忽然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吐出一口浓郁的酒气后,他抬眼看向柳学冬:“有件事我没想明白。” 柳学冬睁开眼,等着胡满的下文。 胡满眯起眼睛,眼眸中闪过的狡黠使他在这一刻看起来真的像是一只机敏的狐狸。 “为什么你敢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我?别说什么信任我之类的话,我们连朋友都还不算。” 柳学冬点了点头:“因为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合作,是你唯一的退路。” 胡满舔了舔嘴唇:“谁说的,我还能跑路,这则情报不管卖给谁,都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再大不了,我边缘人不当了,随便去世界哪个地方当个富家翁。” 柳学冬默默等他说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黑冢是我杀的。” 胡满:“……” 第326章 借酒消愁 笑死,根本跑不掉。 “哈,哈哈……”胡满尴尬地笑了两声,“我刚刚开了个玩笑,别当真。” 柳学冬语气平淡:“我说得很客观,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和王利川搭上线,至少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 “像你这样单打独斗的边缘人我还认识一个,不过他是因为确实有能独当一面的本事,所以才能活到现在。而大多数单飞的边缘人最后无外乎两个结局,要么被黑吃黑,要么被某些势力找到进行清算——运气好的话会被收编,但这种例子并不多。” 柳学冬用手指点了点胡满:“至于你为什么还活蹦乱跳,谨慎的性格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你在大夏境内。” “之前九处的主要力量集中在境外,负责境内的九处分部在各方面都相对松散,在这种大环境下,所以你才能躲过去那么多次,但以后就不一样了——原因你已经很清楚。” “所以在九处回过头进行‘大扫除’之前,和王利川搭上线就是你最后的机会,说不定以后还能利用这段关系给自己洗白。” 胡满露出苦涩的笑容:“好吧,就算你说得对,但这对王利川有什么好处?他凭什么愿意跟我一个见不得光的边缘人‘交朋友’?” 柳学冬点头道:“他会愿意的,为了九处。” 胡满眼神疑惑,正要追问时,一名安保匆匆走了过来,小声对胡满说道:“有一位姓王的先生被拦在门口,他说是朋友约他来的。” 胡满端着酒杯的手顿时一哆嗦,他急急忙忙挥手道:“赶紧请上来!” 没一会儿,王利川被一名安保领着走了上来,他四下打望,在看到柳学冬后顿时双眼一亮,快步朝这边走来。 胡满有些紧张,他正要主动起身迎接时,王利川却先一步开口了。 “我去,老柳!要不是上次见过你这张脸,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王利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柳学冬现在这幅“大爷”面孔。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跑这破地儿来了?” 胡满:“……” 柳学冬抬头看他:“这里怎么了?” 王利川走到柳学冬身边的位置坐下,一把攀住柳学冬肩膀,朝他挤了挤眉毛:“这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啊……” “哦?”柳学冬瞥了胡满一眼,继续问道,“你之前来过?” 王利川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来过,但我听人说过。” 他指了指周围:“私人会所嘛,还是会员制的,这里玩的都是男人喜欢的那些活动。我在中海也认识不少公子哥,他们中有人就喜欢这种调调,但我向来是看不上的——真有本事的谁来这儿找女人啊。” “只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也是这儿的会员。” 王利川朝柳学冬嘿嘿怪笑:“这事儿红豆姐和小暻姐应该不知道吧?” 柳学冬没理他这个问题:“继续,你还知道些什么?” 王利川想了想:“唔,我还听说这里的老板有点背景……” 他抬头瞅了眼对面的胡满,胡满赶紧朝他笑了笑,王利川点点头算作回应,然后又转头看向四周,压低声音道:“我说的背景是指黑道那方面的,听说这位老板在道上很有面儿,不过他的身份很神秘,知道他的人非常少。” “当然啦,黑道什么的终究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闹,”王利川摊手笑道,“这个老板在黑道上再有面儿,对咱们来说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胡满脸上的笑容愈发尴尬。 王利川这才注意到对面胡满的表情,他友好地伸手过去:“还没请教,您是?” 胡满缩着脖子跟他握了握,赔笑道:“幸会,我就是那个小丑。” 王利川:“……” 柳学冬笑眯眯道:“介绍一下,这位是胡满,胡老板,他就是这座私人会所的主人。” “呵,呵呵……”王利川笑得满脸僵硬,“幸会,胡老板。” 胡满赶紧回道:“不敢当,您叫我小胡就好。” 王利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好意思去看胡满的眼睛,于是转头看向柳学冬,苦笑道:“老柳,你丫是故意找我来看笑话的吧?” “别急,”柳学冬指着胡满说道,“我刚刚没有介绍完,他除了是私人会所老板以外,还是中海现存的唯一一位边缘人。” 胡满的腰杆不知不觉挺直了些。 但王利川却满眼茫然:“边缘人?那是什么?” 柳学冬解释道:“就是阴影世界中的情报贩子——以大夏现在的情况来算,他算是比较厉害的了。” 王利川双眼一亮,一把捞住胡满的手使劲晃了晃:“眼拙了眼拙了,我心直口快,刚刚说的话胡老板别放在心上。” 胡满赶紧赔笑:“不会不会,是王公子抬举了。” 王利川一愣:“你认识我?” 胡满和王利川不约而同看向柳学冬,等着他出来解释。 “找你来是想谈一项合作……”柳学冬刚开口,放在桌上的电话却突然响了。 看到屏幕显示的一瞬间,柳学冬脸色一肃,他忽然抬手握拳。 胡满和王利川下意识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柳学冬按下接听键,语气顿时变了。 “红豆,你忙完了?” 话筒里响起虞红豆的声音:“嗯,刚回宿舍,之前打不了电话。” 胡满狐疑地看向王利川,投去询问的眼神。 王利川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别出声。 胡满的表情顿时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虞红豆继续说道:“刚刚给小暻打了电话,她说你不在家。” 柳学冬笑道:“对,出来转转。” 虞红豆却突然话锋一转:“你那边怎么有音乐声?你在哪儿呢?” 柳学冬抬起头——酒吧的环绕音响里正放着舒缓暧昧的音乐。 柳学冬语气不变,说道:“我在酒吧,和王利川一起。” 王利川赶紧凑过来助攻:“红豆姐,放心,就我俩。” “嗯……?”虞红豆眯起眼睛,“你俩去酒吧?还不带双溪姐和小暻?而且我记得你不是不爱喝酒么?” 柳学冬沉默了片刻,道:“因为太想你了,我需要借酒消愁。” 第327章 相见恨晚 电话在虞红豆羞恼的“啐”声中挂断。 胡满看了看柳学冬放松下来的表情,又看了看王利川如临大敌的眼神,他有些拿不准:“刚刚那是……?” 柳学冬瞥他一眼:“罪恶克星。” 胡满:“?” 虽然不太懂但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王利川捂着脸:“……还是说正事吧,到底什么合作?” 柳学冬把之前和胡满的聊天内容粗略又讲了一遍,王利川听完后陷入沉思:“我大概是明白了,你需要胡老板来帮你及时了解阴影世界各方的动向,而胡老板需要我这层身份来帮他遮风挡雨,嗯……” 王利川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向柳学冬:“老实说,我之前和阴影世界几乎没什么交集,和胡老板合作除了能满足我对阴影世界的好奇心以外,但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吧?反而可能给我招来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 这番话说完,王利川又赶紧补充道:“当然啦,既然老柳你都发话了,这个忙我肯定会帮的。” 柳学冬没搭话,他转脸对胡满说道:“你刚刚不是想问我‘为了九处’是什么意思么,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如果你同意合作,我打算让你答应那边的结盟请求。” 胡满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双面间谍?” 柳学冬点点头:“没错,既然白头鹰想利用你获得大夏境内和九处的情报,那我们也完全可以将计就计,这一步棋如果走得好了,在以后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甚至你还有机会去反向套取来自白头鹰的情报,” 柳学冬端起酒杯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九处需要这些情报,但你和我都不能出面,所以要把情报移交给九处的话,这件事只能由王利川来做。” 王利川顿时兴奋了:“这他妈不比谈恋爱有意思多了!” 柳学冬又转头看向王利川:“你也不想一辈子都被叫王大少或者王家大孙子吧?这件事如果成了,以后九处的表彰大会上就会这样通报——王利川同志深谋远虑,及时察觉到白头鹰的邪恶计划并展开深远布局,最终以一己之力挫败了白头鹰的阴谋。” 柳学冬拍着王利川的肩膀:“现在大家看得起你,仅仅只因为你是王老的孙子,但有了这次合作,你就是国家的功臣。” 王利川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桌子说道:“干!必须干!干他丫的!” 柳学冬把目光投向胡满,胡满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紧紧握住王利川的手:“合——合作愉快!” 王利川欣慰地看着胡满,那目光火热得像是在看梦中情人,他使劲晃了晃手,激动道:“合作愉快,胡满同志,就全靠你了!” 这一声“同志”喊得胡满骨头都差点酥了,他嘴唇微微翕动,片刻后啪的一下立正,给王利川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 闹钟还没响,虞红豆就提前醒了。 其实她昨晚睡得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因为认床还是因为柳学冬说的那番情话。 走出房间,虞红豆路过陶萋萋门口时顺便敲了敲门,等屋里传来陶萋萋的回应后才进卫生间洗漱。 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二人一起来到食堂吃早餐。 “自从我大学毕业后就没起这么早过。” 陶萋萋一边喝着豆浆一边说道,她眼角到现在还挂着困意:“我总算有点理解熊猫眼每天都是什么感觉了。” 反观昨晚没睡好的虞红豆反而状态不错,她是警校毕业,早起对她来说完全不会不适应。 “我听葛处说,这次咱们中海的名额本来就是打算给陆组长的,但因为林组长不在,分部要留个能坐镇的,所以机会才落到你头上。” “早知道啦,我消息多灵通呀。”陶萋萋咬了口油条,“你看那个赵汗青和顾帆尽,他们不也是以组长的身份来参加特训的嘛。” 说曹操曹操到,陶萋萋刚说完,一个身影就在二人对面坐了下来。 虞红豆抬头一看,是顾帆尽。 见虞红豆看他,顾帆尽朝虞红豆友好地笑了笑:“早上好,小虞同志。” 虞红豆冲他点点头:“你也早上好,顾组长。” 得到回应后,顾帆尽顿时就有了理由继续聊下去,他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你看看,咱们这批参加特训的,就属你虞红豆来得最早,这纪律性和积极性,不愧是受总部重视的人才。” 虞红豆感觉手臂上仿佛起了层鸡皮疙瘩——昨天介绍时这顾帆尽明明还摆出一副领导做派,结果开会时林部长提了自己一嘴,今天就赶着凑了上来。 她尴尬地笑了笑:“顾组长客气了。” 这时陶萋萋抬起手向顾帆尽身后喊道:“大梨!这边!” 顾帆尽回头一看,东方三姐妹端着餐盘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样子是打算坐过来了。 正当他纠结自己是不是该让个座时,不远处的谭峰胜四处张望半天,看到顾帆尽后也紧跟着走过来。 谭峰胜在顾帆尽肩上一拍:“我说你这小顾,一大老爷们儿跟一帮女的坐一块儿干啥?走,咱哥俩去边儿上唠五块钱的。” 谭峰胜手劲颇大,拍得顾帆尽直咧嘴,但也让他不用再纠结了——他借坡下驴,起身让开位置,对虞红豆笑着点了点头:“那你们慢慢吃,我不打扰了。” 陶萋萋悄悄撇了撇嘴,大梨则朝着谭峰胜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面无表情的少梨拉着大梨坐下来,警告她道:“别惹事。” 虞红豆看见小青坐下后就去翻自己随身携带的帆布挎包,没一会儿就拿出了两个棕色的牛皮本,然后双手递了过来。 虞红豆一愣。 东方小青腼腆地说道:“红豆姐,我知道上次在游轮你帮了很大的忙,还有我被绑架也是胧月老师最先发现的,只不过后来一直没机会向你们当面道谢。所以我想趁这次对你说声谢谢,我不太会选礼物,挑来挑去还是决定送笔记本——这次特训包含了情报普及课,你正好可以用它来做笔记,而胧月老师平时上课也能用得上,等你回去了麻烦请帮我转达礼物和谢意。” 虞红豆欣然一笑,接过笔记本:“谢谢,有心了。” 虞红豆低头摸了摸笔记本——两本没什么区别,都是用棕色的小牛皮包裹,触感很舒服。看得出来,虽然只是普通的笔记本,但东方小青还是很用心挑选过。 第328章 情报普及,清道夫协会 三两下解决了早饭,虞红豆,陶萋萋,东方姐妹五人一起来到训练部的情报公开室。 刚推开门,就看到居然已经有人比她们先到了——前排的角落里,芥苦禅师的光头是那么显眼。 “芥末和尚?”陶萋萋喊道,“你怎么在这儿?” 得,她现在连大师也不喊了。 芥苦禅师也不生气,笑眯眯回道:“天赋测试安排在下午,贫僧上午无事,问了这里的……同志,他们说我可以来旁听。” 虞红豆疑惑道:“刚刚在食堂怎么没看着你?” “阿弥陀佛,”芥苦禅师合十道,“九处同志考虑到贫僧不食荤腥,所以特意准备了斋菜送到贫僧的房间来。” “难怪你比我们还早。” 陶萋萋嘟囔道。 众人走到前排坐下。 这间情报公开室本来也是按照小型会议室的格局陈设的,但考虑到这次特训,所以特意改造成了更类似“教室”的格局,左右两列座位,从前到后排布,全部面向前方的大屏。 虞红豆等人坐下后,六个人直接把左列第一排给坐满了。 又等了一会儿,参加特训的干员们陆陆续续进来,但大多数人都没有像虞红豆她们这样挤在一起坐,而是三三两两坐着,要么隔着空位,要么宁愿坐到后一排去也不愿和其他人挨着。 右列第一排坐着的是赵汗青,顾帆尽进来后本来想跟他坐一块儿去,但赵汗青还是那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顾帆尽讨了个没趣,被谭峰胜拽着坐到了第二排去——看来有过一顿早饭的交情,谭峰胜俨然是已经把顾帆尽当成了自己人。 其余人基本都坐到了右列的座位上去,因为在左列这边,虞红豆等人的身后,坐着沈沉——钟珏倩在路过时甚至毫不掩饰地捂着鼻子走开。 但沈沉却好像全不在意,依旧是那副随时都很开心的模样,仿佛被嫌弃的不是他一般。 唯独只有季沧海愿意和沈沉坐在一块儿。 “大叔,你是不是有鼻炎啊?”沈沉好奇地看着季沧海。 “嗨呀,”季沧海无所谓地摆摆手,“这点味道算咩啊,我系做海鲜生意的嘛,平时鱼腥味都闻到惯,你这只系洒洒水啦。” 坐得最靠后的是简玮和陟成学,他俩明明坐在同一排,却偏偏一个坐在排头,一个坐在排尾,中间足足隔了四个空位,像是都生怕对方找自己搭话。 “都是些怪人。” 陶萋萋小声对虞红豆吐槽。 虞红豆无奈地看她一眼:“你这个话痨也算。” 随着时间来到七点半,情报公开室的门被准时推开,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径直穿过中间的走廊,走到最前方。 “我是信息部副部长戴露瑶。” 一句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她甚至没有多看下方的干员们一眼,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只见戴露瑶点亮屏幕,用鼠标打开了一份名叫“多方情报汇总”的文件。 “今天了解关于清道夫协会的情报,时间有限,所以我只挑重点说。” 随着戴露瑶抬头,屏幕上也浮现出了文字。 台下众人抬起头仔细阅览,同时也听着戴露瑶说道。 “清道夫协会是干什么的你们都很清楚,所以我只说你们不知道的。” “清道夫协会首次出现在世界眼中最早可追溯至一战时期,那时同盟国和协约国之间的战争正处于白热化阶段,清道夫协会利用这个时机,以雇佣的方式和这两方进行交易,派出清道夫帮他们暗杀敌方高层,以及刺探情报。” “在这期间清道夫协会积攒下了大量财物,这为它之后的崛起起到了充足的准备作用。” “但清道夫协会正式成为全世界不容忽视的威胁,是在上世纪中期,二战结束的时候。” “法西斯战败后,清道夫协会趁机接收了大批原轴心国的人才精英,这对清道夫协会来说是一笔难以预估的财富,这些人不仅使清道夫协会的整体实力得到了迅速增长,同时还为清道夫协会带来了在当时世界上最顶尖的科研成果。” “清道夫协会最没有原则,同时又最具原则——它从不管雇主是谁,只要付得起钱,去干掉谁都可以。” 鼠标一点,屏幕上的文字翻了一页。 戴露瑶指了指屏幕:“清道夫协会将旗下的清道夫从低到高进行评级,分别是edcbas,你们只需要了解这几个s级的信息就够了。” “各位请看,现在屏幕上显示的就是我们目前了解到的关于s级清道夫的信息。” 戴露瑶顿了顿:“让你们了解这些s级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们通过这几行文字去猜测他们的弱点,而是为了在未来某一天,如果你们认出他们时,能有机会向总部发出警告。” “这份情报的更新一直截止到一年前,那时清道夫协会现存的s级有六名。”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模糊的照片,似乎是在某个喧闹的街头拍摄的,照片角落里的一道背影被红圈圈了起来,但由于过于模糊,仅仅只能看清他有着一头金色短发,穿着一件老旧的夹克。 戴露瑶此时说道:“第一个,代号cannon,译名‘卡农’。从他的身高体态等能观察到的特征分析,我们推断他应该是一名中年白人男性。我们无法断定他最擅长的手段是什么,但从卡农目前已知的几次出手来看,他最惯用的伎俩是制造意外,同时卡农的驾驶技术也属于顶尖,海陆空载具都能直接上手。” 画面一转,这次出现的照片倒是清晰多了,只可惜画面上的人戴着潜水目镜,依然看不清正脸。这张照片似乎是拍摄自某条河的河底,画面中是一名赤裸着上半身的白人男性,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可怖疤痕,但大多数都不像是刀伤或枪伤,此时他正保持着潜泳姿势,并未发觉自己已经被拍了下来。 在看到这具伤痕累累的上半身时,虞红豆脑海中下意识就浮现出了那日柳学冬被她撕开衣服时看到的画面。 “这是第二个s级。” 戴露瑶开口道:“代号cubozoa,译名‘箱水母’,或者‘海黄蜂’。他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白人男性,我们可以确定,他最擅长的手段是下毒,他身上的这些伤痕大多都是中毒后导致的皮肤溃烂,说明他一直热衷于调配毒药,甚至拿自己试药。” 第329章 最危险的s级 虞红豆翻开牛皮本,将重要信息全部用笔记下来。 情报公开室里早就为每个人准备好了纸笔,虽然这帮干员各有各的性格,但在正事上却没一个人掉链子,每个人都在认真做着记录。 做完笔记,虞红豆再次抬起头看向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箱水母其实身材有些削瘦,但骨架很大,皮肤就像是被紧绷着一样,将肌肉和骨骼的线条勾勒得十分明显。 忽地虞红豆柳眉一皱,她注意到在照片背景中,箱水母身后的水的颜色和周围其他地方比明显要深了许多。 像是有血迹弥漫在水中。 虞红豆迟疑了一下,举手打断道:“戴部长,拍照时他受伤了吗?” 戴露瑶回头看了眼,然后又看了眼虞红豆,她轻轻一点头:“是。” “这张照片拍摄于苏维埃公国,箱水母接受雇佣去暗杀暴风雪委员会七位委员长之一的鲍里斯·赫里斯托夫洛维奇·克兹洛夫。” 台下的人纷纷愣住,正要落下的笔都悬在半空。 戴露瑶扫过去一眼,淡淡说道:“只用记鲍里斯这个名字就可以了。” “在那一次暗杀中,箱水母调查到鲍里斯爱好打猎的习惯,并提前潜伏在森林中,等待下手机会。” “或许是他运气太差,也或许是鲍里斯运气太好。箱水母还未来得及动手,谁也没想到一只提前从冬眠中醒来的棕熊从洞里出来觅食,并寻着气味发现了他,最终导致了箱水母暴露。” “在被暴风雪委员会追击的过程中,箱水母左后肩中枪,最终他跳入提前在河面上打下的冰洞逃脱。” “而这张照片,就是暴风雪委员会在后续的搜捕过程中,从一名资深钓客手中得到的,当时他正在河的下游钓鱼,冬天水面结冰,看不清水下情况,所以他当时使用了可视锚鱼钩,却无意中拍下了箱水母从水下逃跑时的画面。” 说完,戴露瑶不经意瞥了眼虞红豆,道:“没想到你睁开眼睛时观察力也这么敏锐。” 她不等虞红豆回应,直接将档案翻到了下一页。 这一次没有照片了。 “第三个,代号firenze,译名‘翡冷翠’。” 戴露瑶沉声道:“很可惜,我们没有她的照片,只知道她是清道夫协会s级中唯一的一名女性,一名黑人女性。我们无从评判她在综合实力上和其他几名s级孰优孰劣,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拥有着世界顶尖的格斗技巧,并且这也是她最自信的一个方面——因为在她犯下的案子里,超过半数的死者都是直接被击技一击毙命。” “咔哒。” 鼠标一点,文档继续下翻。 依然没有照片。 “第四个,代号ophiuchus,译名‘蛇夫座’。” 戴露瑶停顿片刻:“关于这个人……他是清道夫协会存在最久的s级,在阴影世界中已经活跃了近60年。但我们不仅没有关于他的照片,甚至连体貌特征都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是一名成年男性。” “好家伙,”谭峰胜情不自禁惊叹道,“老当益壮啊!” 戴露瑶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没错,根据推算,他至少有70岁了,但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他的实力似乎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衰退。” “以上四人作为清道夫协会的最高战力,但其实他们执行任务的频率并不高,大多数时候都作为一种威慑力而存在着。而之所以能让各方势力如此忌惮,最大的原因并不是他们强悍的单兵作战能力,而是当他们出现在某处时,可能会造成的大规模破坏。” 一直默默做笔记的赵汗青此时也抬起了头,他先看了看屏幕,随后目光落到戴露瑶脸上:“不是六个人吗,还有两个呢?” 其余人闻言也纷纷看向了戴露瑶。 戴露瑶环视一圈:“还有两个其实没必要说,但既然你们想知道,也可以听一下。” 虞红豆同样感到好奇,虽然她知道剩下那两个里其中之一是已经翘辫子的黑冢,但毕竟还有一个她不知道的。 只见戴露瑶重新打开了一份文档,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 照片弹出的一瞬间,台下众人全被惊了一跳——照片上是一名七窍流血的亚洲男性的正脸照,死相可怖。 从那覆盖了半张脸的纹身,虞红豆认出来这是哪位了。 戴露瑶摇摇头:“代号ghoul,译名‘窃尸鬼’,‘黑冢’。” “在清道夫协会的s级里他也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了。他似乎有着较为旺盛的表现欲,也完全不忌惮别人认出他,所以在脸上纹上了标志性的纹身图案,并且他对分屍这种行为有着病态的痴迷。经过分析,我们推测他的性格大概率是因为某种严重的心理疾病导致的。” “黑冢的冷兵器和枪械使用水平极高,从他这种性格还能活这么久就不难看出来这点。” 戴露瑶指了指屏幕。 “不过都无所谓了,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已经被确认死在了高丽。” “然后……最后一位。” 文档翻页,但这次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却是大片的空白,没有照片,就连文字记录都没有几行。 戴露瑶抿了抿嘴唇。 “如你们刚刚所见,关于这些s级的情报信息,我们或多或少都能查到一些。” “而之所以能获得这些信息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总会有难免失手的时候,从活下来的暗杀目标,或者侥幸逃脱的目击者口中,我们至少能搜集到一些关于他们的有用信息。” “但最后这位不同,” 戴露瑶目光微沉。 “他的任务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顾帆尽眉毛顿时一皱:“等等,连他的信息都查不到,那百分之百这个数据是怎么确定的?” 虞红豆眼睑微抬:“因为……没有活口。” “这个问题很简单,”戴露瑶摇了摇头,“就像刚才鲍里斯那个例子一样,只要他失手一次,这则暗杀失败的情报就会传到每个势力的耳朵里。” “但这种情况至今都没有发生,所以只说明了一件事。” “他没有失手过。” 虞红豆抬头看向戴露瑶:“所以他到底是谁?” 戴露瑶沉声开口。 “代号raven,译名‘渡鸦’。” “对于这个人,我们没有任何可以直接作出判断的信息,不清楚人种,不清楚特征,甚至连他的性别我们都无法确定。我们只能推测出他的性格应该非常谨慎,在杀人这方面没有固定的某种习惯,枪械,冷兵器,击技,制造意外,使用爆炸物,甚至没有任何技巧地开车把目标撞死——在怎么把人弄死这方面,他是当之无愧的行家。” 虞红豆面色严肃:“相比起前面几位,这个渡鸦更加危险,在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就算他潜伏到身边了我们都无法察觉。” “说的没错。” 戴露瑶点头认可:“但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因为就在一年半之前,清道夫协会在阴影世界中宣称,对渡鸦执行了内部清理。” 台下的干员们不约而同露出了愕然表情。 “原因呢?”赵汗青追问道。 “不清楚,”戴露瑶摇头,“不过这也不是清道夫协会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清道夫协会通过长期洗脑的方式控制旗下的清道夫,但时间长了难免会出现脱离控制的漏网之鱼,但不管是谁,清道夫们一旦叛离协会,就会遭到协会的追杀。” “不过渡鸦比较特殊,他被执行内部清理后,清道夫协会还专门在阴影世界把这件事广而告之,不难猜出这是清道夫协会在利用渡鸦的死来立威。” “当然,” 戴露瑶话锋一转:“同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这是清道夫协会和渡鸦联手演的一出戏。说不定渡鸦只是假死,现在已经被清道夫协会秘密送去了某个地区执行机密任务。” “不过渡鸦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也是事实。” “但这并不是我们放松警惕的理由,因为我们的敌人并不只有清道夫协会一个。” “就眼下来说,已经展露出野心的白头鹰,比清道夫协会更具威胁。” 第330章 脱离了低级趣味 促成“合作”,柳学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于是决定起身告辞。 王利川早就坐到了胡满那一侧去,之前胡满说为了庆祝这次“世纪牵手”,连开了好几瓶皇家礼炮。 几杯洋酒下肚,二人都有些上头,此时正互相攀着肩膀,大声聊着天。 王利川说“光宗耀祖”,胡满就说“封狼居胥”;王利川又说“辛苦胡总奋斗在革命第一线”,胡满立马又接“感谢领导给我这个机会”。 柳学冬听得无语,索性决定先走一步。 至于把王利川一个人留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柳学冬完全不担心,倒不是因为相信胡满,而是相信王九命的天赋。 谁知他刚起身,胡满就紧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 柳学冬抬眼看去,只见胡满眼中一片清明——原来喝上头的从始至终都只有王利川一个。 胡满一直把柳学冬送到楼下大门。 “别让他喝醉,也别太晚,不然他家里那位找过来就麻烦了。” 柳学冬嘱咐了一句。 胡满赶紧点头:“明白。” 柳学冬转身欲走,胡满犹豫了一下又喊住柳学冬:“等一下。” 柳学冬转头看他。 胡满习惯性堆起笑脸:“都是合作伙伴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柳学冬笑了笑,摇头道:“怪我,我忘了。” 说着,柳学冬摸出钱包,从夹层里抽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柳学冬。” 胡满接过来,低头看去,只见名片上写着:闻舒心理诊疗,柳学冬。 下方写着联系电话,内容不多,却简洁大气。 胡满哑然:“心理医生?” 柳学冬点头:“没事别主动找我。” 胡满一脸古怪地点点头,目送着柳学冬离开。 回到三层酒吧,胡满刚上来就看到王利川的眼睛四处乱瞄,这眼神胡满可太熟悉了——每一个奔着猎艳心思来的男人几乎都是这种眼神。 胡满笑吟吟走过来,揽住王利川肩膀说道:“今天人不多,等过几天我这儿生意好了你再来寻摸,质量都是个顶个的。” 王利川却失望地摇摇头:“我差不多看明白了,来你这儿消遣的都不对我胃口。” 胡满一愣,心里寻思王利川的口味还挺叼。 王利川却朝他嘿嘿一笑:“下次我带你去个地儿。” 胡满好奇问道:“哪儿?” 王利川把大拇指一竖:“教堂。” 胡满:“……” 他终于意识到王利川不是口味叼,而是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 胡满干笑道:“呵,呵呵,再说吧。” 胡满提起瓶子给王利川把酒倒上,装作不经意问道:“对了,咱们这不是把事情敲定了嘛,有些东西总得弄清楚,以后才好办事。” “啥呀?”王利川大咧咧问道。 胡满放低杯沿,跟他轻轻碰了下:“柳老板呀,我只知道他明面上是心理医生,但真正盘的是哪条道我都不清楚。” 喝了口酒,胡满咂摸着嘴:“啧,我跟柳老板认识也有一年了,但要是没今天这茬,我连他名字都还不知道。刚刚当着他面,我也没敢多问,但你不一样呀,你俩关系这么好,肯定知道不少吧?” 王利川一脸奇怪地反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胡满苦笑一声,张开嘴指着一颗后槽牙道:“瞧见没,这颗牙就是第一次见面被他一巴掌扇掉的,后来才补上。” 王利川:“哈哈哈——” 胡满:“……” 王利川攀住胡满:“我和你差不多,我跟老柳第一次见面时也被揍了,只不过运气比你好,没缺东西。” 胡满惊讶地望着王利川,心里反而感到平衡了不少——连王利川都敢揍,那自己那一顿挨得倒也不冤枉。 王利川吐出一口酒气,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醉意。 他往后仰倒,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出神:“至于老柳……据我所知他现在就只是心理医生,不过他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跟你一样,没敢问。” “不过跟你不一样的是,我确实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比如老柳好像一直和清道夫协会不对付,光是我知道的,他已经弄死过好几个清道夫了。” 王利川掰着指头算着:“上次坐游轮就弄死了三个,游轮回来后不久又弄死一个。哦对,还有他前段时间去高丽,好像也是因为有个什么s级的想搞他,所以才害得老柳家都不敢回。” 胡满眼皮一跳:“黑冢?” 王利川醉眼迷离:“谁?新朋友?拉过来一起喝啊。” 胡满:“……那不至于。” 胡满算是彻底明白了,王利川对阴影世界那档子事完全就是八窍通了七窍——一窍不通,但偏偏他又有着九处背景,所以在大方向上的信息比寻常人要灵通得多。 酒过三巡。 王利川的酒一杯接一杯下肚,胡满看出来他似乎是有心事,却始终还记得柳学冬的提醒,也不敢真让他喝多,所以就主动提出派人送他回家。 借酒消愁的王利川是真有了醉意,他被两名人高马大的保安架着往楼下走,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着:“我不!我不回去!” “只要不回家去哪儿都行!胡老板我带你去教堂!” 直到把人塞进车后座,胡满才松了口气,有空去擦额头上的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柳学冬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一开门却发现客厅里电视还亮着。 胧月暻还没睡,一直看电视看到这会儿。 听见柳学冬的开门声,胧月暻跳下沙发,拖鞋也没穿就噔噔噔跑过来,凑近用鼻子嗅来嗅去,然后眯着眼睛,用审视的眼神盯着柳学冬。 “有酒味,去哪儿鬼混了?” “洗浴城。”柳学冬按着她的脑门把她推开,“还叫了十几个技师伺候。” 说完就径直朝屋内走去。 胧月暻气得牙痒痒,朝柳学冬背影喊道:“我给红豆打电话告状!” 柳学冬没搭理,换上睡衣出来后就看到胧月暻正气鼓鼓地瞪着他。 柳学冬顺口问道:“你车学得怎么样了?” 胧月暻的气势顿时就矮了一截:“唔……还行。” 柳学冬又问:“科目一背得怎么样了?” 胧月暻眼珠子乱瞟:“也差不多了吧……” 柳学冬怀疑地盯着她:“科目一十天左右就能考,你确定有把握了?” “哎呀,你好烦!” 胧月暻手一甩,气冲冲跑到沙发上坐下:“这不是还有好几天嘛,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柳学冬无奈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说完,柳学冬转身进卫生间洗澡。 十分钟后,柳学冬一番清洗后出来,刚打开门就看见胧月暻正倚在卧室的门框上等他。 见柳学冬抬头看过来,胧月暻朝他展颜一笑:“柳学冬,明天下午你开车来接我吧。” “几点?”柳学冬问道。 胧月暻赶紧道:“我4点学车结束,也可以提前走。” 第331章 体检 条件,成立于天赋之前;代价,出现在天赋之后。 在虞红豆出发那天柳学冬瞒着所有人去预约了一次全方位体检,今天就是去医院的日子。 自从发觉自己“得病”后,虽然柳学冬从来没刻意表现出来过,但其实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头痛发作的规律。 也并不是全无收获,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盲目注射泰坦药剂后带来的“后遗症”,后来他又注意到每次头痛发作,都遵循着一个规则——在使用了情绪感知能力的前提下,他和人动过手。 再后来,柳学冬得到了泰坦药剂的研究报告,了解到泰坦3型的代价后,这份有关“后遗症”的推断得到了进一步的印证——因为情绪放大代价并没有在他身上体现出来,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代价只会在使用完天赋之后出现,这一点和头痛出现的时间也相符合。 由此柳学冬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情绪放大代价由于某种原因消失,所以才导致了头痛。 正当柳学冬开始探究这个“某种原因”究竟是什么时,他遇见了芥苦禅师。 当芥苦禅师的手指点在他眉心,久违而熟悉的头痛感袭来的同时,柳学冬还感受到了一些更清晰的东西——那是一种从内到外的排斥感。 那一刻柳学冬终于找到了那个“原因”。 天赋相斥。 头痛是天赋相斥导致的,自己体内同时存在了两种天赋,所以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不合理的是——为什么芥苦禅师的天赋就会被瞬间排斥出去,自己体内的这两位大爷却能“和平共处”? 好吧,从时有发生的头痛来看,或许也并不那么和平。 但它们确实共存了。 再然后就是从临安市回到中海那晚,柳学冬在和王利川的交谈中,基本确定了自己感知情绪的能力属于高位格天赋,但同时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在天赋相斥理论的引申定理中,还有一条是“高位格天赋对普通天赋有着更强的压制效果”,那如果感知情绪是高位格天赋,那泰坦3型又是凭什么能跟它分庭抗礼的呢? 除非它也是高位格天赋。 研究表明,觉醒者在使用天赋时,脑垂体中的分子神经细胞会呈现出活性异常表现。 所以柳学冬现在想搞清楚的是,当这两位大爷掐架时,自己脑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 所以就有了这次体检。 胧月暻去学车了,中午依旧没回来,柳学冬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开车驶往提前预约好的医院,然后在医院外随便解决了午饭。 随后就是常规的挂号就医流程。 折腾了小半天,总算把所有体检项目走完,但距离出结果还要个几天。 柳学冬看了看时间,正考虑是提前去等胧月暻还是先回家时,兜里的电话响了。 拿出来一看,号码显示是诊所打来的。 柳学冬接通电话,吕姐的声音传来:“柳医生,有人找你。” 柳学冬以为是病人:“我等会儿有事,你让病人先留个电话,明天再来做正式咨询。” “不是病人。”吕姐回道,“说是虞小姐的同事,特意来慰问你的哩。” 虞红豆的同事…… 柳学冬的眼神微微一变,语气不改:“知道了,你先帮我招待一下,我现在就回来。” 回去的路上柳学冬想了很多。 作为“九处家属”,自己失踪后又突然回来了,九处不可能不知道,况且这本就不是能瞒得住的事,所以柳学冬也从未藏着掖着,光明正大的反而才不引人怀疑。 只不过老柳也没想到九处居然搞“慰问”这一出。 但仔细想想,“慰问”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自己失踪那么久,还是在九处眼皮子底下失踪的,自己作为“九处家属”好不容易回家了,九处派人来慰问一下确实说得过去。 但怕就怕九处是打着慰问的幌子来调查别的。 柳学冬把自己从高丽回来后做过的所有不能见光的事又梳理了一遍——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破绽的事,但只要把自己隐藏得够好,自然就不会有人留意到破绽。 柳学冬给王利川打了个电话,询问这几天林双溪有没有什么反常,得到否定答案后他心里稍安,将车停到了诊所门口。 下车前,柳学冬翻下驾驶座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才下车走进诊所。 来到二楼客厅,刚从楼梯上来的柳学冬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吕姐正把一盘水果端到茶几上。 听到脚步声,年轻男人起身看过来,等柳学冬走近后主动伸出手:“柳医生,你好,我姓姚,姚飞英,是我们部门领导的秘书,这次来是代表部门对你进行慰问。” 柳学冬客气地跟他握了握,他注意到茶几旁摆着几个礼盒,从包装来看应该是大米食用油之类的东西。 “你好,姚秘书。”柳学冬客套地说道,“姚秘书这么年轻就胜任重要岗位,一定是很有能力的人。” “没有没有,”姚飞英也客气地笑着,“只是帮忙跑腿的罢了。” 二人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来,简单聊了一番后,姚飞英话里话外的意思很简单,无非是代表部门对柳学冬这位“意外失踪人员”表达关心,然后又简单询问了一番柳学冬失踪这段时间的经历,最后又关心了一下柳学冬的身体状况,表示要是在生活上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通过虞红豆向部门提,部门会尽量满足。 柳学冬听完大概明白了,对于他的那次“失踪”,九处多多少少是有些抱着补偿的心态来的,想想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在九处眼里,那次虞红豆是为九处卖命,结果反而差点把自己的老公给弄丢了,所以为了不让虞红豆这位九处栋梁寒心,九处有所表示也是应该的。 姚飞英保持着礼貌的克制,并没有询问太过深入的问题,这也让柳学冬在心里松了口气。 “柳医生平时工作很忙吗?” 姚飞英随口问道:“我看你好像刚从外面回来,是去探访病人了吗?” 柳学冬笑着摇头:“不忙,平时来我这里的病人不多,不过这是好事。” 他解释道:“我刚刚从医院体检回来。” 姚飞英立刻关心道:“体检?柳医生的健康状况出问题了?” 柳学冬赶紧摆手:“不,只是例行体检而已。” “原来如此,”姚飞英笑着点头,“例行体检是个好习惯,马上咱们国家又要普及一项惠民政策,就是每年对每位公民提供一次免费的全方位体检。” 柳学冬眼皮微微一跳。 “每位公民?一般来说不应该是16周岁以上吗?” 姚飞英笑道:“不,是每个人,就连刚出生的婴儿也算。” 第332章 各显神通 午饭后,九处在时间安排上只给了参训干员们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安排在下午的是体能训练和针对性天赋训练。 等一众干员集合后,训练教官先领着众人进行了一些热身训练,然后便安排他们开始天赋训练。 总部给每一名干员都准备了一个独立的训练场,并且有专业团队即时记录每人的训练情况,并给出专业的针对性训练建议。 这些训练场依次毗邻,中间用特种玻璃进行分隔,隔音,防弹,还可以通过开关做到隔绝视线。 虞红豆的训练场里,她刚刚做完了一系列基础测试,这些测试和当初她在中海做过的差不多,此时正在配合研究员做记录。 “目前来看,你的天赋和去年在中海分部记录下来的区别不大。” 研究员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说道。 “就你个人的感觉来说,你认为你的天赋和那时候比有出现什么变化吗?” 虞红豆微微歪头:“变化?你是指哪方面?” 研究员抬起头:“成长,进步。” “你们的课程中有关于天赋成长理论方面的,估计过几天戴部长就会给你们讲这个。” “简单来说就是,天赋的效果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通常来讲,从觉醒天赋那天开始,随着使用天赋的时间和次数增长,天赋也会随之获得成长,只不过这个过程十分缓慢,甚至大部分觉醒者根本感觉不到自身天赋的变化。” “天赋的成长可能是纵向的,也可能是横向的。” “纵向是指,在原有效果上得到增强,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某人的天赋是力量增幅,随着使用的频率增加,他被增幅的力量也会跟着增长。” “而横向是指,在原有的天赋效果上,衍生出其他的效果。依然拿刚才的例子来说明,这位力量增幅觉醒者,随着使用天赋的频率增加,他的肌肉硬度也获得了增强。” 虞红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大概明白了。” “那这样说的话,我的天赋确实和之前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研究员双眼一亮:“哦?” 虞红豆凝神皱眉,斟酌道:“我现在好像……可以分辨出目光?” 研究员有些没听明白:“分辨目光?” 虞红豆抿着嘴,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就是一种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甚至怀疑过是我的错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大家能通过听脚步声判断出是谁来了一样,我现在使用天赋时,当有人的目光聚焦到我身上时,我依稀能感觉出这道目光来自于谁,当然,前提是这个人是我的熟人,并且以前我也曾感受到过这个人的目光。” 研究员快速敲打起键盘,兴奋地开始记录:“横向成长!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虞红豆想了想:“嗯……年前,那次我们中海分部的编外人员徐小军遭遇绑架,我参与了营救行动,从那次回来后我就有这种感觉了。” “好的我明白了。”研究员重重点头,他把笔记本电脑一合,起身道,“我马上去汇报这个情况,你先休息一会儿。” 研究员走后,虞红豆一个人待在训练场百无聊赖,独自坐了会儿后,就走出训练场,绕着整个场地随便逛了起来。 这一逛,倒真是开了眼。 一路看下去,排头第一个训练场里的是简玮,虞红豆看到他居然在打游戏,游戏机连接着显示器,简玮坐在沙发里拿着手柄操作,屏幕上的画面看得虞红豆眼花缭乱,那似乎是某个弹幕躲避游戏,密密麻麻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而简玮控制的小飞机却总是能从弹幕缝隙中脱逃。 虞红豆没看明白,却又不明觉厉。 简玮的隔壁是沈沉,他这里可比简玮要热闹多了,偌大的训练场里,空地上摆着许多关着各种动物的笼子和透明箱,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仿佛要在这里开动物大会。 笼子旁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他们负责将动物放出来和关回去。 此时沈沉正开心地坐在地上,一只鹦鹉停在他脑袋上替他梳理着头发,一只矫健的金钱豹正眯着眼睛舔他的手心,一群兔子围在他脚边蹭来蹭去。而其余尚还关在笼子中的动物也都激动地在笼子里打旋,仿佛迫不及待要跑到他身边去,就连鱼缸里的金鱼都恨不得直接跳出来。 虞红豆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继续走向下一个地方。 当虞红豆来到下一个训练场时,顿时给看愣了。 训练场里有两个人,是厉婵和陶萋萋。 她俩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两边,好像正在进行某种激烈的交谈,但奇怪的是二人此时的状态——厉婵满脸羞恼,好像有些生气;而陶萋萋却一边说话一边泪如雨下,仿佛是聊起了什么伤心事。 虞红豆对她们聊天的内容感到非常好奇,但由于训练场隔音,什么也听不到,于是只好作罢。 继续往前,虞红豆来到了钟珏倩的训练场。 她终于看到一个像是在正经“训练”的人了。 钟珏倩今天穿了条一看就不便宜的百褶长裙,但手臂和腿上戴了护具,正对着面前一具金属材质的训练假人拳打脚踢,从她的姿势动作来看,应该是之前就有格斗底子。 但虞红豆留意到,金属假人身上布满了许多长短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某种利器留下的痕迹。 虞红豆感到好奇,于是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终于发现了原因所在——钟珏倩每次抬腿攻击时便会带起裙摆,而裙摆扫过金属假人时,就会在假人身上留下这种痕迹。 虞红豆凝神看向钟珏倩的裙摆,确认她的裙子下面没有藏着刀片。 摇了摇头,虞红豆不再继续深究,转身走向下一处场地。 下一座训练场里更加劲爆,正在展开激烈的1v1真男人大战。 陟成学和谭峰胜二人全都赤裸着精壮的上身,正在捉对“厮杀”。 具体来说,应该是陟成学在单方面“殴打”谭峰胜——进攻方始终只有陟成学一个,谭峰胜却压根儿不还手,他用双手护住要害后,就任由陟成学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身上。 打得很精彩,虞红豆猜测他们的天赋应该和自身体质相关。 在他们的场地边缘还摆着一座蓄满了冰块和水的浴缸,以及好几箱苏打水。 他们隔壁的训练场里坐着顾帆尽和季沧海。 这俩的情况和陶萋萋厉婵那边有些相似,都是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对面聊天,只不过顾帆尽一脸郁闷,而季沧海却一脸笑眯眯的和气模样。 虞红豆注意到,二人聊着聊着,季沧海就会抽出一张钞票递给顾帆尽,而顾帆尽接过来后,表情就会出现短暂的茫然,紧随其后便露出懊恼郁闷的神色。 虞红豆摸了摸下巴,表示没看明白。 随后她来到了李枝籁的训练场外。 训练场里除了李枝籁以外,还有十几名士兵站成一排。而李枝籁脖子上挂着台拍立得相机,她正在依次给每个人拍照,拍完照后,她就点名一个人,被点到的人立刻开始原地做起俯卧撑。 虞红豆看得一脸古怪,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训练谁。 来到下一座训练场,虞红豆却愕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反而赵汗青正端着一个保温杯坐在外面休息。 虞红豆走过去打招呼:“赵组长,你已经训练完了?” 赵汗青朝她微微点头回应:“我的天赋不适合训练。” “原来如此。”虞红豆点点头。 “你呢?”赵汗青反问道。 虞红豆笑道:“负责我的研究员汇报工作去了,我随便逛逛。” 告别赵汗青,再往下就来到了东方大梨的训练场,她的训练场和东方少梨的相邻,恰好能满足二者相距200米之内的条件。 训练场里摆着各种各样的临时障碍物,大梨的身影在场地中迅速移动,几乎快出了残影。 由于之前就看过“代号:青鸟”的文件,所以虞红豆大概能看明白大梨的训练方向——高速移动中的反应力训练。 相比起大梨这边,少梨的训练就要“文静”多了——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训练场里,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动静。 虞红豆走到训练场外的观测区,拉过一名研究员问道:“小青呢?” 研究员指着更远的地方说道:“她在那边休息。” 虞红豆恍然大悟——这边大梨和少梨在训练,所以小青不得不离远些。 虞红豆看向研究员指着的地方,那边还有一座训练场地,场地外不仅有观察组,还有专门的研究团队。 那是芥苦禅师正在进行天赋测试。 第333章 测试中断 每一座训练场都配备了一间独立的观察室,观察室和训练场之间用特种玻璃隔开,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杜绝在天赋测试期间遭遇可能存在的危险。 虞红豆过来时没有看见东方小青,张望了一阵才发现她待在观察室里,和几名研究人员一起站在玻璃门前观察着训练场里的芥苦禅师。 虞红豆走进去,从身后拍了拍小青的肩膀。 “红豆姐?” 东方小青一看是她,连忙取下头上戴着的耳机。 “你怎么来了?” 虞红豆指了指来时的方向,轻笑道:“来长见识。” 东方小青把耳机递给虞红豆,自己则从桌上又拿了一副。 旁边一名坐在电脑旁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东方小青的动作,他转头看向虞红豆,但当目光落到虞红豆胸前的身份牌上时,又收回了视线。 虞红豆看向训练场里面,芥苦禅师好像刚刚结束一轮测试,此时端着纸杯坐在椅子上,一副悠哉闲适的模样,他的旁边有几名研究员正激烈交流着。 虞红豆戴上耳机,耳机里传来了他们的对话声。 “确认无误,是高位格天赋,同时还是具备‘赐予’属性的特殊天赋。” “和中海分部的测试结果基本相同。” “各位是否还有疑问,没有的话就请记录员准备汇总归档。” 虞红豆注意到,刚刚转头看她的那个工作人员对着耳麦开口:“记录员王五收到,现在进行归档。” 王五话音刚落,耳机里一名研究员打断道:“等一下,我还有疑虑。” “万守春的天赋具备高位格属性,同时和‘赐予’特性相结合产生了可使普通天赋暂时无效化的特性,但我们忽略了一点。” “如果目标同样是高位格天赋,又会产生什么效果?” 耳机里短暂沉默了片刻,另一个声音说道:“附议,高位格和高位格之间依然遵循天赋相斥性理论,但由于万守春的‘赐予’特性,我们早先没有相关的实验记录,所以我建议继续测试。” “附议。” “附议。” “安排测试时间,抽调一名高位格觉醒者……” 话音戛然而止,虞红豆看见训练场里的研究员们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了这边。 “不用安排了,这里就有一位。” 顺着他们的视线,虞红豆转头看向身旁。 东方小青。 东方小青愕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因为已经证实了芥苦禅师天赋的安全性,所以观察组并没有准备太久,向东方小青简单介绍了一番芥苦禅师的天赋后,就有人打开玻璃门,让东方小青进入了训练场。 东方小青被带到芥苦禅师面前,训练场里的研究员回头向王五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准备开始记录。 然后研究员回头对东方小青说道:“小青,你打算问什么问题。” 东方小青咬着嘴唇想了想:“我想问……那次在游轮我被绑架,我在快艇上昏迷时,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研究员看向芥苦禅师,芥苦禅师嘴角含笑,淡淡问道:“有和那件事相关的物品吗?” 东方小青从前襟的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这是程老师送我的,当时程老师也在船上,可以么?” 听到这个问题时,观察室里的虞红豆目光也顿时一凝。 但芥苦禅师却摇了摇头:“不行。” 研究员略一思考,说道:“那就把问题改一下,改成那天在快艇上,程老师都经历了什么。” 然后转头看向芥苦禅师:“这样条件应该就达成了吧。” 芥苦禅师点头:“甚好。” “那就这个问题。”东方小青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芥苦禅师。 芥苦禅师笑道:“小青施主,放松,凝神闭目。” 东方小青缓缓闭眼,开始在脑海中反复回想这个问题。 观察室里,虞红豆看见芥苦禅师抬起右手,缓缓靠近东方小青额头,随后食指一抬,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虞红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对于那天发生的事,她也十分好奇。 虽然胧月暻那晚也在船上,但据胧月暻说,她当时被打晕了过去,一醒来就只看见满船的尸体。 据说后来警方仔细勘察了现场,但所有的线索和痕迹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两伙人发生枪战,最终同归于尽。 “呀——!!” 耳机里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虞红豆的回忆,她神色一紧,赶紧抬头看向训练场—— 惨叫中,东方小青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下一刻双眼翻白,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小青!”虞红豆脸色大变。 耳机里研究员急促说道:“东方小青昏迷,原因未知!” 与此同时,观察室里的通讯设备也响了起来。 “这里是七号训练场!东方大梨和东方少梨突然同时陷入昏迷!请向我汇报东方小青情况!” 虞红豆来不及细想,她一把摘下耳机跑向训练场:“快通知医务人员!我先把小青背出来!” 训练场里,芥苦禅师手足无措,他使用天赋这么多次,也还是第一次遇见解惑者直接昏迷的情况,他有心想上前了解一下东方小青的状况,却被研究员们挡在了后面。 “心跳正常,脉搏正常,无明显表征反应,但依旧没有意识。” 虞红豆快步跑来,将研究员们推开:“别看了,让专业的来!先把人弄出去!” 说罢,她托起东方小青把她背到背上,芥苦禅师赶紧上前从侧面帮忙扶着。 研究员们知道自己留下作用也不大,于是纷纷向出口小跑过去。 虞红豆刚迈出两步,却突然感觉到背上有了动静。 她心中一喜,正要回头:“小青,你……” 话音未落,一股令虞红豆猝不及防的力道从背上传来,一下就将她挣脱。 虞红豆被推得往前踉跄了几步,她赶紧回头看去,只见东方小青好端端站在地上,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周围。 虞红豆下意识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正想发问时,东方小青的目光又落到了芥苦禅师身上。 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极具攻击性:“是你……燃灯,唤吾何事?” 芥苦禅师:“???” ———————分割线——————— 特管九处档案库——代号:十万个为什么(绝密,甲) 十万个为什么:万守春,男,65岁,法号芥苦,觉醒者。 天赋效果:1追本溯源,针对某个特定问题,在脑海中浮现出直指最终答案的相关记忆画面。 2赐予,通过肢体接触,将该天赋暂时共享给其他人使用。 代价:无。 条件:与特定物品进行直接接触,特定物品为和问题有直接关联的死物或活物。 备注:1经试验,该天赋只能对现已发生的客观事实进行“解惑”,对尚未发生或未有定论的问题,天赋无法生效。 2经试验,若使用天赋者的记忆中不存在和答案相关记忆,则天赋无法生效;但只要存在,即使记忆片段只有一瞬间,也会直接呈现出该记忆。 3该天赋为赐予型特殊天赋,在面对大多数天赋时天然具备高位格属性。 4经试验,该天赋在对觉醒者使用时,并非常规意义上的将天赋效果作用于目标,而是将天赋赐予目标使用。若目标为普通觉醒者,则该觉醒者会在短时间内无法使用自身天赋。(该条由总部记录员王五作后续补充:若目标为高位格觉醒者,则会产生较为明显的天赋相斥反应,该天赋效果会迅速失效。) 5该天赋应用范围广,具有极高的战略意义,建议由总部进行对接。 记录员:葛文栋 第334章 唯一的优势 芥苦禅师不太确定地看向虞红豆:“她……在跟我说话?” 虞红豆脑子也有些懵,但至少她能看出来东方小青的语气神态明显不正常,所以依旧保持着警惕。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方小青,同时向芥苦禅师挥了挥手:“芥苦大师,退到我身后。” 注意到虞红豆的动作,东方小青眼眸微微一抬,就在芥苦禅师刚迈开腿做出退后动作时,东方小青动了。 “唰!” 破风声一阵,虞红豆的双眼瞬间睁大——就在上一刻,东方小青的身影由静至动,刹那间就脱离了她的视野。 仿佛是一阵风扑面掠过,虞红豆快速反应过来后,赶紧转头看向旁边—— 不远处,芥苦禅师已经被东方小青单手钳住脖子提在半空,他表情惊恐,双腿乱蹬,却由于咽喉被制想喊叫都做不到。 东方小青语气森寒:“本座在此,汝欲逃往何处?” 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在逐渐加大,芥苦禅师害怕得都快哭了,他费尽全力偏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虞红豆。 “松手!” 脚步声迅速接近,虞红豆疾冲过来,用肩膀撞向东方小青。 “啪。” 东方小青却只是微微侧身,用另一只手搭上虞红豆的肩膀。 虞红豆只觉肩膀一沉,脚下就再难前进分毫,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东方小青到底是哪来的这股力气,就在这愣神的瞬间,只见东方小青脚尖一提,出腿如电—— “嘭!” 虞红豆腹部如遭重击,像是被一辆开足马力的汽车迎面撞上,径直倒飞出去。 她足足在半空中飞出了数米远,落地后又在地上接连翻滚数圈才堪堪停住。 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直到剧痛从小腹弥漫开,虞红豆才重新清醒,喉头泛起了腥甜,她咬着牙忍着痛,用一只手紧紧捂着小腹,另一只手撑着地面挣扎起身。 面对这样的东方小青,虞红豆不由感到一阵无力,她闭上眼,下意识开启天赋,瞬间感受到了许多目光。 这些目光大多是来自于训练场外的工作人员,虞红豆迅速进行着分辨,立刻找到了来自东方小青方向的视线。 下一刻。 虞红豆猛地睁眼,她骇然转头看向东方小青—— “你不是小青!” 似是被这句话吸引,东方小青眉梢微微一挑,然后随手一抛,芥苦禅师被她丢到了一旁。 芥苦禅师如蒙大赦,刚摔在地上就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朝出口方向跑去。 东方小青却毫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虞红豆。 “有趣得很,汝竟有辨假识真之神通。” 虞红豆浑身肌肉紧绷,她强撑着站直身体:“你到底是谁?” 东方小青眉毛一皱:“不识圣君当面,且恕尔无知之罪,好教汝知晓。” “吾乃白玉龟台九灵太真金母元君。” “尔等不可直呼名讳。” “赐行叩拜之礼,宣吾尊号——” “西王母圣君。” 虞红豆听得一愣,下意识喃喃自语:“什么乱七八糟的……” 东方小青目光一恼:“大不敬!” 话音落下,身随声动,虞红豆眼前一花,一瞬间东方小青就已经来到她的眼前。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虞红豆抬臂作出了防守姿势,余光中依稀瞥见东方小青挥拳砸来,出于对危机的本能反应,她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下一瞬,双臂感觉到一股巨力,虞红豆再次被打飞出去。 即使是这次有了防备,但虞红豆依然感觉双臂仿佛没了知觉,而东方小青却是连一丝喘息机会都不留给她——东方小青动作迅如奔雷,紧追而来。 黑暗中,那道目光在快速接近。 虞红豆神经紧绷,她没有睁开眼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目光上。 就在落地的瞬间,虞红豆顺势翻身—— “啪!” 身前的地面一声炸响,东方小青一脚踏在沥青地面上,地皮在这股力道下炸开了一道口子。 却是踩了个空。 “咦?” 避开一击,虞红豆立刻睁眼狼狈地跑向一边,与东方小青拉开距离后,站在不远处警惕地望过来。 东方小青脸上依旧没有多余表情,但看向虞红豆的眼神却变得更冷了,她微微扬起下巴,说道。 “so it\\u0027s you,heimdallr。(原来是你,海姆达尔。)” “海姆达尔”没搭理她,虞红豆压根儿就不信东方小青说的这番鬼话,之前说什么自己是西王母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冒出来了北欧神——最离谱的是居然还带语言体系自动切换的。 见虞红豆不理她,东方小青眼里闪过怒意,虞红豆心头警兆骤生,想也不想直接闭眼。 这是她唯一的优势,动态视力无法捕捉东方小青的速度,但天赋却能更清晰直观地给予她提示。 呼,吸。 十米,五米,三米,距离飞速拉近。 东方小青俯身疾奔,抬手抓向虞红豆肩膀。 就在二人下一瞬就要接触上时,紧闭着双眼的虞红豆却先她一步作出了侧身避让动作,东方小青的指尖几乎是擦着虞红豆的袖子掠过。 眼看二人就要错身而过,只见东方小青双眸微微一眯,手腕紧跟翻转就要再次扣上虞红豆手臂。而虞红豆这次闪避后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拉开距离,就在东方小青变招的同时,她也有了动作—— 没有任何技巧,也没有一点蛮力。 她伸出一条腿,在东方小青的脚下轻轻一勾。 “欸……?” 东方小青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意想不到的音节,极速奔跑状态下的她就直接打着旋“飞”了出去。 感受到目光消失,虞红豆立刻睁眼回头看去。 半空中东方小青在短暂地失去平衡后,就立刻拧腰回身,像只灵巧的大雁般平稳落地,站在远处向虞红豆看来。 虞红豆赶紧闭眼,但这次却没有感觉到东方小青的目光。 她疑惑地重新睁眼,这才发现东方小青看得并不是自己——她的目光从虞红豆肩头掠过,落向了虞红豆身后。 虞红豆一愣,回头看向身后。 观察室里人头攒动,陶萋萋趴在玻璃上一脸担心地望着这边。 此时隔离门已经从外面被打开,三道身影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赤着上身的谭峰胜和陟成学,他俩的身后还跟着一人。 赵汗青。 第335章 他比较特殊 “虞红豆,准备撤离。” 训练场的广播里传来了指令。 虞红豆回头看了眼对面的东方小青,微微颔首,下意识回了句:“收到。” 话刚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佩戴通讯设备,就算说话观察室里也听不见。 虞红豆谨慎后退,后方的陟成学三人也在慢慢靠近,而东方小青却没有动作,她似乎知道换了对手,正用目光打量着这边刚进来的三人。 靠得近了,虞红豆就听见谭峰胜还在自言自语:“搞啥呀,特训第一天就要我打女人,这也不是我的风格呀。” 陟成学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却有些畏缩,显然也对这件事感到犹豫。 赵汗青一言不发地落在最后,虽然不知道这位戴着瓶底厚眼镜的考古教授为什么也被派了进来,但相比起前面那两位的性格,虞红豆反而觉得赵汗青更靠谱,所以在擦肩而过时,虞红豆小声对他嘱咐了一句:“盯着他们点,别轻敌。” 赵汗青偏头看了眼虞红豆,点了点头。 回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虞红豆转身跑向出口,观察室的门内早已有人接应,见虞红豆跑来,立刻打开门把她放了进来。 门一打开,嘈杂的声音就涌进了耳朵。 观察室里人头攒动,有人对着耳麦大声说话,有人忙碌着来回走动,但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虽然喧闹,却不显得杂乱。 虞红豆快速扫了眼观察室。 角落里站着李枝籁,她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紧紧攥着三张相片; 顾帆尽站在几名研究员旁边听着他们的讨论,不时还会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看得出来他的表现欲依旧旺盛; 靠近门边的地方,钟珏倩一脸不忿地对工作人员质问:“凭什么让他们进去不让我进去?” 工作人员满脸无奈:“钟珏倩同志,拜托你考虑下实际情况,里面那位是我们自己人,你要是进去了,到时候打起来要只是皮肉伤倒还好,但要是一不小心给人整破相了怎么办?” 见虞红豆进来,一直守在门边的陶萋萋也赶紧迎了上来:“红豆,你的伤……” 虞红豆问道:“其他人呢?” 陶萋萋知道她问的是参训的其他干员,小声回道:“让他们回去继续训练了,留下的都是能直接参与战斗的——李枝籁的天赋我还没打听到,我是因为担心你才留下,至于那个顾帆尽……” 陶萋萋朝那边努努嘴:“顾组长这么大个领导,怎么也得留下来主持工作吧。” 虞红豆默默点头,东方小青是高位格天赋,其他干员就算留在这里,天赋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简单问了一嘴后,虞红豆顺手拿起一副耳机戴上,然后径直跑向最中间的主控台——她刚刚看见训练部部长林建中已经到了。 “她不是东方小青。” 虞红豆来到林建中身旁,直入正题:“她的目光给我的反馈和东方小青有着明显不同。” 林建中表情严肃,点头道:“别急,我们已经有了一些推测。” “东方小青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和青鸟档案上的描述有着极大出入,根据我们刚刚观察到的情况,我们总结出了以下几个猜测,你和她交过手,正好可以说一下你的看法。” “第一,东方小青没有撒谎,她确实是神话传说中的那位西王母;第二,东方小青受到了某种未知天赋的影响,陷入了类似催眠的状态;第三,东方小青的天赋得到横向成长,这种成长导致她在认知和性格上出现了变化;第四,她患有人格分裂,但在之前的常规检测中我们并没有发现她心理方面存在异常;第五,东方小青受万守春的天赋影响,两种高位格天赋接触时产生了某种我们未曾预料的反应。” “首先排除第一种和第二种。”虞红豆不假思索,立刻说道。 林建中略感诧异:“怎么说?” “因为她留手了。”虞红豆认真说道,“不管是对芥苦禅师,还是跟我打斗时,我可以确定,她没有杀人的念头。” “说明她并没有真的把我们当做敌人。” “至于最后那个猜测……”虞红豆回头看向芥苦禅师。 芥苦禅师一脸惊魂未定地坐在角落里的凳子上,他捧着纸杯的手还兀自微微颤抖着,旁边有医护人员正在低声安慰着他。 虞红豆小声说道:“如果原因出在芥苦禅师身上,他们都是高位格天赋,没道理受到影响的只有小青一个人。” 林建中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顺着他的目光,虞红豆看向训练场内,她有些担心道:“他们没问题吗?” “不知道。”林建中摇摇头,“派他们进去的目的不是为了制伏东方小青,而是希望通过他们之间的战斗来帮助观察组采集到更多数据——东方小青现在的状态对我们来说是陌生的,但同时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档案上的记录。” “就目前肉眼能观察到的就有,力量增幅,急速,以及对身体的高度掌控——要知道,她之前完全没有接受过搏击和格斗之类的技巧训练,即使是在刚刚和你的打斗中也能看出来这一点,但她却能凭借对身体的高度掌控来随机应变,最终达到压制敌人的目的。”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必要时我们会直接释放麻醉气体终止测试。” 谈话间,训练场里的双方已经交上了手。 令虞红豆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动手的居然是陟成学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憨厚男人。 “喝!” 陟成学发出一声低吼,裸露在外的肌肉顿时又涨大了一圈,然后就那样直愣愣地朝东方小青走了过去。 谭峰胜虽然之前嘴里抱怨,但毕竟有命令在先,所以也不敢马虎,看到陟成学打头阵了,他也立刻跟了上去,在侧面为陟成学提供掩护。 反而是赵汗青一动没动,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仔细观察着东方小青——就好像他只是负责进来加油的。 虞红豆偷眼看了看林建中的表情,小声提出疑问:“赵组长的天赋也是针对自身强化方面的?” 林建中抿着嘴:“差不多,不过他比较特殊……” 第336章 赵汗青的天赋 虞红豆正要追问时,场中变故突生。 双方接近到一定距离,陟成学在某一刻突然俯身屈膝,全身肌肉一紧,做出一个明显的蓄力前冲的姿势——但就在他有动作的同一时间,东方小青也动了。 与之前接近芥苦禅师时如出一辙,观察室里的虞红豆几乎连她的动作都没看清,东方小青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陟成学面前,她身体在半空中打横,并拢双腿直踹在陟成学胸口。 不仅是陟成学没反应过来,就连旁边负责掩护的谭峰胜也慢了一步——在发现东方小青有动作时,他就已经下意识往陟成学身前拦去,但却只听耳畔风声掠过,东方小青就已经和他擦肩而过。 “嘭!!” 脑后传来一声闷响,谭峰胜愕然回头,瞳孔顿时紧缩——余光中陟成学带着满脸的痛苦表情向后倒飞,而一只秀气的拳头却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砰!” 谭峰胜头颅在重击中后仰,他只觉鼻头一酸,眼泪遏制不住地满溢出来洒向半空,随后痛感开始蔓延。 视野受阻,谭峰胜心头顿时一慌,下意识往后连退,同时努力把眼睛睁大,想要确定东方小青的方位。 “皮糙肉厚。” 身侧传来东方小青轻蔑的话音,谭峰胜转身挥拳,却打了个空。 『糟了。』 脑海中闪过念头时,腿弯下力道袭来,谭峰胜整个人被扫得腾空飞起。 谭峰胜心头警兆大起,目不能视,再加上强烈的失重感使他根本无从反抗。 相比起他,反而观察室里的众人看得更加清晰。 东方小青探手抓住谭峰胜脚踝,拧腰发力,反手就将其朝地上猛砸下去! “就是这一招!”东方小青发出一声谁也没听明白的怒喊。 “嘭!” 地面隐隐一颤,谭峰胜喉咙里传来痛苦的呻吟,但好在得益于天赋,他足够抗揍,于是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 可刚要直起腰,破风声又再次掠来! “砰!” 正中脸颊。 刚撑起上半身的谭峰胜再次被打进地里。 沉重的脚步声踩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东方小青偏头冷眼看去,憋着一口气的陟成学正快速朝这边奔来。 距离迅速拉近,陟成学发出一声低喝,一记刚猛的直拳递向东方小青。 东方小青后撤半步,后足蹬地,同样挥拳迎上。 “砰!” 一阵麻痹感从双拳接触的地方迅速爬了上来,一直蔓延到大臂才堪堪停下,大力反袭回来,陟成学连退数步,而东方小青却只是身子微微一晃。 陟成学震惊地抬起头看向东方小青。 “蚍蜉撼树。” 东方小青冷笑一声,脚下一蹬,身形顿时掠出,眨眼就逼近到陟成学面前。 “你……”陟成学刚要说话,东方小青抬脚就是一记鞭腿抽来。 “砰!!” 一声炸响,陟成学就像是枚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的陀螺,打着旋飞了出去。 这时,一直侯在场地边缘的赵汗青终于有了动作,他回头看向玻璃后面的林建中。 林建中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收到信号,赵汗青脱下身上的夹克外套,叠好后放在旁边的地上,然后取下瓶底厚的眼镜放在衣服上,做完这些,才提步向东方小青走去。 虞红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汗青,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天赋,能作为“压轴”出场。 旁边传来林建中的声音。 “赵汗青比较特殊。” 虞红豆看向他,林建中盯着正逐渐接近东方小青的赵汗青,目光严肃:“他是国内发现的第一例会引发体表特征出现大幅度变化的天赋。” 虞红豆愕然转头—— 赵汗青的呼吸逐渐粗重,血丝迅速爬满了眼球。 远处的东方小青也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她打量了一眼赵汗青,眉头微微一蹙。 赵汗青的变化还在继续,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生长出了红棕色的毛发,他每走出一步,这些毛发就茂盛一分,很快就覆盖了他的面庞,手背等地方——可以预料的是,他衣服遮掩下的身体上一定也是如此。 他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时而不耐地扭动一下脖子,随着他微微张嘴,一对尖锐的獠牙从嘴唇下探了出来,他再把十指一张,指尖处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弯曲的勾状,正闪烁着乌黑幽光。 虞红豆看得心底发寒——赵汗青这幅全新模样她隐隐能和某个恐怖形象对应上。 “这,这是……”虞红豆微微张嘴。 不等林建中回答,被东方小青丢在一旁,此时已经重新坐起来的谭峰胜惊叫着喊出了虞红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那个词。 “卧槽——大粽子!?” 赵汗青却充耳不闻,他的目光里满是凶狠,择人而噬,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声也愈发频繁,他用手不耐地抓着脸颊和手背,锋利的指甲刮过红棕色长毛时,竟能带起零星的火星。 虞红豆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且不提他现在的形象多么可怖,主要是大夏人天生就对“僵屍”这个物种有着天然的恐惧心理。 虞红豆还算好的,观察室里不知情的其他干员和研究员不自觉地就往旁边人身边靠近了一步。 虞红豆感觉手臂一紧——陶萋萋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抓住了她。 陶萋萋牙齿打着颤,却还没忘记话痨:“红红红红豆,你说总部超市里卖不卖黑驴蹄子之类的,我我我我觉得有必要提前准备一下……” 虞红豆暂时没功夫回答她的话,因为训练场里东方小青开口了。 东方小青的神色中头一次出现了戒备,她警惕地盯着赵汗青,沉声说道。 “旱魃……” 虞红豆扶额无语。 赵汗青的脚步也顿住了,沉默片刻后,他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嗓音:“哪怕在神话传说里,旱魃也该是女的才对……” 虞红豆顿时惊了:“他是清醒的?” 林建中微微一笑:“我可没说他这个状态会失去理智。” 虞红豆松了口气,露出苦笑:“主要是他这幅样子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东方小青面色不虞,她冷哼一声后,竟然选择了主动发起进攻。 依然是熟悉的疾速,瞬息之间二人就撞在一起。 “嘣!” 不同于之前肉体接触时的闷响,东方小青这一脚就像是踹在了合金门上,赵汗青只后退半步就撑住了退势,然后迅速作出反击—— 他挥臂抓向东方小青肩膀,东方小青也有心想试试他的水平,所以也根本不躲,她不退反进,一头撞进赵汗青怀中,横臂上顶,打在赵汗青下颌,赵汗青受力仰头时,东方小青另一只手聚力出拳,敲向赵汗青咽喉要害! “嘣!” 这一拳结结实实命中,东方小青还没来得及缓口气,便感觉到两条手臂将自己紧紧箍住。 她冷眼抬头,正好与重新低头回来的赵汗青目光对上。 沉闷的嘶吼声低鸣,赵汗青似乎下意识想要张嘴,但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把嘴巴闭上了,换而双臂骤然发力! 第337章 很重要的事 双臂内侧反馈回来的抗拒力道比赵汗青想象中要大得多,当他把双臂收缩到某个程度后,却忽然发现再难寸进分毫。 赵汗青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东方小青,忽然他瞳仁一凝,怀中东方小青的力道再次增大,原本紧箍的双臂竟然被缓缓撑开。 在赵汗青看来,此时东方小青抓在他小臂上的两只手就仿佛是两只铁钳,随着东方小青将双臂展开,自己的手腕也落入了东方小青的桎梏。 “怎么会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增幅……” 在赵汗青的惊叹中,钳住他双手的东方小青上身微微后仰,像是一支蓄满力的弹弓——然后猛弹回来! “嘭——!!” 一记势大力沉的头槌正中当胸! 赵汗青倒飞而去,还未落地就已经呕出血来,胸腔里剧痛阵阵,要不是有这身韧如钢丝的毛提供防御,仅凭这下就得要他骨断筋折。 观察室里,这一幕看得林建中眼里异彩连连,他也没想到这个状态下的东方小青居然能带来如此大的“惊喜”。 一名研究员走到近前,问道:“部长,还要继续观测吗,我们可以调尖刀组的干员过来。” “暂时不用了。”林建中摆摆手,“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战斗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刚才的预测,接下来最重要的是对东方小青进行问询——准备释放麻醉气体。” 不料话音刚落,正走向赵汗青的东方小青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脸上浮现出了毫不掩饰的不悦神色,下一秒眼睛一闭,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软倒在地。 观察室里的众人都愣住了。 过了好几秒,林建中的声音响起:“赵汗青,去看一下……注意防备。” 赵汗青揉了揉胸口,缓步走向东方小青。 一直来到她身边,东方小青都没有丝毫动静。 赵汗青蹲下身,伸出手指按在东方小青的脖颈上。 默默感受了几秒,赵汗青回头看向观察室:“身体机能无异常,看样子像是昏迷了。” 林建中点了点头,继续下达命令:“场控小组进场,医疗队准备一下,赵汗青谭峰胜陟成学撤出来进行治疗。” 很快,身穿迷彩服的士兵们鱼贯而入,他们端着上膛麻醉弹的手枪迅速将东方小青围住,将她的双手双脚全部套上了限制行动的束缚带,然后将她抬上担架送走。 看到事情得到妥善收尾,虞红豆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一松下来,顿时感觉到了身体上的伤痛——双臂上倒还好,但小腹却阵阵绞痛。 额头上紧跟着冒出了冷汗,虞红豆脸色微微一白,下意识抿嘴捂住小腹。 “红豆!”陶萋萋眼尖,一眼发现了虞红豆难看的脸色。 她赶紧扶住虞红豆:“你刚刚受的伤……” 林建中听见后转头看来,他目光一沉,沉声道:“医疗队就在外面,快扶她出去。” …… 柳学冬客客气气地把姚飞英送到诊所门外,在一阵“留步”“慢走”等客套说辞中,柳学冬目送着姚飞英的背影消失在小区大门外。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回到诊所,柳学冬吩咐吕姐一声,告诉她今天不再接待客人后,转身就快步朝家里走去。 开锁进屋,老柳直接连鞋都不换了,快步走向书房,推门,坐下,打开电脑,黑入医院网络。 很快就找到了自己今天的体检记录——目前还只是一份记录,体检结果并没有出来,上面只标注了体检时间和项目。 鼠标悬停在“删除记录”这个选项上,却迟迟没有点下去,柳学冬盯着屏幕陷入了沉思。 大夏搞这次“全民体检”政策的核心目的必然是为了以这种方式来搜罗觉醒者。 已经对相关理论有着一定了解的柳学冬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理——通过对比脑垂体分子神经活性的方式来确定觉醒者的身份。 而觉醒者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处于分子神经细胞活性异常的状态,只有在使用天赋的过程中,才会出现这种可被观测到的状态。 而除了这一种情况,还有一种情况会导致觉醒者长时间处于分子神经活性异常的状态——刚刚觉醒天赋的那段时间。 就比如柳学冬的上一位病人,蒲柏志,蒲大状。 才觉醒天赋不久的觉醒者由于还无法完全掌控自身天赋,天赋会呈现出一种“自由”且“紊乱”的状态,会频繁地自动激发,在针对大脑的特定检查中,处于这个阶段的觉醒者几乎无法隐藏自己觉醒者的身份。 所以九处这次体检,想挖出来的就是这一批人。 这次体检选择的时间节点也十分巧妙——得益于九处在国内区域性设立分部,老一批的觉醒者大多都已记录归档,而在天赋潮汐中大批冒头的新觉醒者们此时大部分还处于未能掌控天赋的阶段,正好可以通过这次体检来个“一网打尽”。 只可惜柳学冬不属于上述的任何一种,所以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情况考虑。 姚飞英会不会是故意给他透露体检这件事的? 或许这其实是九处针对他放出来的饵? 玩得好一手引蛇出洞,柳学冬要是针对体检这件事有所动作,就反而证明了他有问题——比如删除体检记录。 柳学冬拳头抵在嘴唇上,眼睑半垂。 又或者自己真的只是成了惊弓之鸟,在姚飞英眼里自己单纯就只是名“不知情”的普通家属,所以在他眼中,自己听到的体检就真的只是体检,不会展开深入联想,也更不会考虑到上述那么多事。 犹豫了良久之后,柳学冬狠狠揉了把脸,然后点下鼠标。 删除记录。 他想通了,不管这是不是九处撒下的饵,这份记录他都必须删掉。 因为如果检查结果没问题还好,但如果有问题,他被九处盯上的概率就从“可能”变成了“必然”。 清理干净网络上的痕迹后,柳学冬长出一口气,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咔哒。” 开锁声传来。 柳学冬睁开眼,看向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时间。 5:30。 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338章 胧月暻的一天 从书房出来,柳学冬站在走廊上朝玄关看去。 胧月暻把挎包挂上衣架,若无其事地转头瞥了老柳一眼。 柳学冬微微张嘴,本想解释一句,但犹豫一瞬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抱歉,我没注意到时……” 话没说完,却被打断。 “没事。” 胧月暻淡淡回道,她脱下外套走向厨房:“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来做。” 她就像只是随口一问,而并不在意柳学冬的回答,没一会儿厨房里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碗碟碰撞声。 柳学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提步也跟进了厨房。 他倒不是感到愧疚什么的,就只是觉得胧月暻的反应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 厨房里,胧月暻背对着门口,正在把土豆切丝。 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她直接说道:“去客厅歇着吧,我忙得过来。” 柳学冬半靠在门框上,盯着胧月暻的背影,淡黄色的印花围裙在她后腰处打了个蝴蝶结,收紧的系带将她纤细的腰肢也勾勒了出来。 为了方便学车,胧月暻今天穿了较宽松的衬衫和长裤,但依然遮挡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 柳学冬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才收回目光,随便找了个话题:“你怎么回来的?” 胧月暻头也不抬,语气不咸不淡:“还是老样子,坐地铁。” 柳学冬目光微抬,如果说刚刚还不确定的话,现在胧月暻的语气却已经是在明显表达不高兴了。 柳学冬沉默了两秒:“明天我送你。” “不用了。” 胧月暻却当即拒绝:“我听吕姐说诊所最近有病人,你应该有工作要忙,我自己坐地铁挺方便的,也不用担心堵车。” 柳学冬的眉毛微不可察地一皱,又道:“那我明下午来接你。” 胧月暻手中的动作停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背脊缓缓舒展,然后又随着吐气肩膀再次垂下。 “我说了,不用。” 胧月暻的声音不大,却透着股笃定。 “不用你送,也不用你接……就这样吧。” 柳学冬凝望着她的背影,她用皮筋把长发在脑后简单扎起,却因为扎得有些潦草,几缕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使柳学冬观察不到她的表情。 柳学冬就这样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点了点头:“好。” …… 起床,准备早餐,趁着煮粥的间隙去洗漱。 吃完早餐,把剩下那一人份的粥盛出来放进保温桶里,摆在餐桌上,然后换衣服出门。 最近的地铁站不远,只有几百米,徒步走过去,买好票后来到站台边等待地铁。 随着假期过去,上班族们也纷纷恢复了往日的作息,地铁难免拥挤。 地铁两头相对人会少一些,所以在有了经验后,每次等地铁时就直接来到最末端的站台。 等待的间隙中,在拒绝了两名上来要联系方式的陌生人后,地铁终于进站。 随后就是枯燥且机械的乘车、换乘、再乘车的过程,偶尔运气好的时候能有座位坐下歇息,但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尽量站在角落或墙边,不然难免会在加速减速时和其他人撞上。 地铁很快,但依旧花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驾校。 在门口时遇见了和她同属一个教练的“同学”,这是一名刚生完二胎的三十岁出头女人,趁着还没开始找工作,所以先来把驾照考了。 “早呀,胧月老师。” “你也早,杨姐。”胧月暻展颜笑道。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来到存放物品的柜子旁,胧月暻把挎包放进去,然后拿出学员证挂在脖子上。 旁边的杨姐问道:“昨天怎么着?不是说有人来接你吗,我看你等那么久,学员都快走光了你还在等着,最后等到了没?” 胧月暻脸上笑意微微一僵:“没,他昨天有事在忙,我自己回去的。” “啧啧啧,你说你,”杨姐心疼地直啧嘴,“人小李好心说开车送你,你非不干,白瞎在大街上吹那么久冷风。” “这天气还没回暖呢,多冷呐,小心给你冻坏了。” 胧月暻笑笑:“没事,我年轻,扛得住。” “这可马虎不得,”杨姐瞪了胧月暻一眼,“别看你现在年轻,要是落下病根儿以后有你受的,说不定还影响生孩子。你瞧瞧我身体多好,生完大姑娘没两年又生个小子,坐完月子哪儿哪儿都没问题,这不就出来学车了么?” “儿女双全,杨姐有福呢。”胧月暻笑着恭维了一句。 杨姐却苦了脸:“哎!啥福呀,就因为这第二个小子,罚了我家几大千的超生款,居委会来人说要是不交就得拘留,你说这能不交吗?可肉疼死了。” 胧月暻一边听着杨姐抱怨,一边和她一起来到训练场地。 此时训练场里已经有两名学员先到了,正开着教练车在场地里练习倒车入库。 看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这边,胧月暻便和杨姐一起走到场地边的休息区坐下,拿出科目一的书看了起来。 “车辆行至交叉路口,遇转弯车辆抢行,应怎么做……” “驾驶与准驾车型不符的机动车一次记几分……” 胧月暻正背着,忽然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打断了她的学习状态。 “胧月。” 听到这个并不陌生的声音,胧月暻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她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这个年轻小伙:“同学,有什么事吗?” 年轻小伙穿着身长款的大鹅羽绒服,里面是薄薄一件高领毛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来出门前细心打理过自己的形象,乍一眼仿佛是刚从韩剧里走出来的帅哥一枚。 旁边的杨姐一看他就笑了:“哎哟,小李,今天一如既往是帅气的嘞。” 被称作小李的年轻小伙朝杨姐客气地笑了笑,然后又看向胧月暻:“我听教练说了,你昨天等到很晚,最后还是一个人走的。” 胧月暻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他,低下头重新把目光投向书本。 小李却直接在胧月暻身边另一侧的位置上坐下来,用征求的目光看着胧月暻的侧脸:“咳,今天我送你?” “啪。” 胧月暻把书一合,起身走向刚好停下换人的教练车,丢下一句:“谢谢好意,不过不用。” 小李尴尬地露出苦笑。 “又吃瘪了吧。”旁边的杨姐掩着嘴笑道,“人家胧月老师摆明了对你没那意思,你老是上赶着往上凑,肯定惹人不高兴嘛。” 小李干笑两声:“这不是你说的,第一天来你就问过了,她说自己没男朋友嘛。” 杨姐撇着嘴摇了摇头:“小年轻哩,什么都不懂,没男朋友不代表没喜欢的人嘛,不然你以为她昨晚等谁等那么久?” 第339章 林双溪的正式告知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转眼枞光都快开学了。 这几天柳学冬不太忙,不过也趁着虞红豆不在的机会准备了许多有备无患的后手,比如通过胡满的关系在中海周边的城镇布置了几处安全屋,埋下了几条在紧急情况下可以迅速撤离的路线,顺便规划了几套利用假身份进行脱身的方案。 期间蒲柏志还来找过柳学冬一次,据他说,自从吃了柳学冬给他开的药后,之前那种症状出现的频率明显变少了,然后又是好一番恭维,说柳学冬妙手回春名不虚传什么的,但柳学冬知道这只是他天赋紊乱的情况正在逐渐平复,但他不敢多说,怕这位玩字眼儿的蒲大状又察觉出什么,于是又给他开了一个疗程的药就把他打发走了。 至于小茶。 在最开始那两天,胧月暻几乎没怎么和柳学冬交流,就连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柳学冬主动挑起话题时,她也只是敷衍地应上两声。 柳学冬知道她还在生那天没去接她的气,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果然,没过两天,胧月暻的气就消了,重新变回了之前那只雀跃的小鸟。 今天是胧月暻考科目一的日子,早上出门时她就给柳学冬说了,今晚不用等她吃晚饭,她要和同学在外面聚餐,庆祝考试顺利。 柳学冬点头表示明白,他今天也有事。 枞光还有两天就开学了,许多任课老师在今天已经提前去了学校准备,本来这没他什么事,但昨天许问渠打来电话,约了老柳今天在办公室商谈下学期的心理健康课的课程安排。 中午在家随便对付了一点儿,填饱肚子后,柳学冬便驱车赶往枞光大学。 把车开到学校大门,正在等保安打开升降杆时,柳学冬听见后面有车在朝他按喇叭。 他偏头一看后视镜——一辆熟悉的铮亮的白色宾利正怼在他车屁股后面。 王利川从车窗探出头来朝柳学冬招手:“老柳!” …… 把车停到停车场,白色宾利紧跟着停在柳学冬车旁边的位置上。 柳学冬刚熄火推开车门,王利川就已经绕了过来,倚在门边朝柳学冬咧嘴傻笑。 柳学冬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你在我车上装定位器了?” “纯属巧合,”王利川摆摆手,“我是来报道的。” 柳学冬一脸古怪:“怎么,口味变了?打算假装大学生来骗小姑娘?” “哪儿跟哪儿啊!”王利川赶紧否认,“我是来当老师的。” 柳学冬愣住了:“你不是在江东理工当老师吗?跳槽也不带这样跳的吧,从重本跳到私立来?” 王利川大咧咧一笑:“枞光给我开的工资高呀!而且枞光的学生很多都会选择出国留学,神学专业在枞光也更吃得开。” 柳学冬盯着他不说话,对视两秒后,王利川败下阵来:“好吧,其实是老爷子说我今年差不多就该遇到生死劫了,我想着离你近点,真遇上事你赶过来也能及时一些,好让我少遭点罪。” 柳学冬默默点头,他伸脖子朝王利川的车里看了一眼:“林双溪呢?” 王利川顿时开心地笑了:“她来例假身体不舒服,而且我今天出来是办正事的,所以没跟着。” 与此同时,王利川家中。 “来例假”的林双溪正用家里的座机,照着面前笔记本上抄录下来的电话号码挨个打过去——这些号码是她利用在九处的权限查到的。 “喂,你好,请问是徐太太吗?” “我是王利川的监护人。” “打这个电话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对你进行正式告知。” “为了你的家庭和谐,以后请不要跟王利川再有任何联系,毕竟你也不想你们的事被你老公知道吧。” “不,这不是威胁,而是好言相劝,王利川的身份属于在编军官,如果你不把我今天的话放在心上,下一次你们见面的地点就是军事法庭。” 类似这样的电话号码写了足足有两大页。 林双溪放下电话,疲惫地吐出一口气。 她做这些的理由当然不是什么“宣示主权”之类的,而是当她下定决心要和王利川“试一试”时,这些事本来就是她该做的,况且退万步说,就算最后“试”下来依然没有结果,那她做这些事至少也是为了王利川好。 言归正传。 柳学冬和王利川一路聊着走进了许问渠的办公室,许问渠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柳学冬的事倒是简单,但王利川的入职手续要稍微麻烦一些。 许问渠本打算把柳学冬的大课安排在每周五下午,但柳学冬想了想,觉得周五虞红豆也要下班放假了,本着能多余出点时间陪她,所以又把课程安排改到了周四下午。 “行,那就听柳老师的,回头我让人把每个班的点名册送到你办公室去。” 许问渠起身和柳学冬握了握手:“至于工资,昨天我已经和莫校长已经讨论过了,就每月依课程数结算,每节课的薪资对标学校在职教授,你看怎么样?” 柳学冬点点头:“我没问题。” 柳学冬这边的事情谈妥,许问渠又转头跟王利川聊了起来。 在填了好几份表格后,许问渠打电话叫来人,领着王利川去签合同。 柳学冬跟着王利川一起忙活到半下午,总算把事情全部办完。 “我做东,晚上请你吃饭。”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王利川揽着柳学冬的肩膀说道:“吃完饭再去老胡那坐坐,这小子不地道,上次还没喝高兴就把我赶出去了。” 柳学冬掏出电话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过。 正要开口时,电话屏幕却突然一变,铃声响了。 柳学冬看了眼王利川:“你嘴开过光?” 是胡满打来的。 按下免提,胡满低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来一趟,有事。” 说完这句,电话就直接挂断了。 柳学冬和王利川对视一眼,虽然胡满的话说得不明不白,却反而证明了他要说的话是不能在电话里说的。 王利川转头就要去开车,却被柳学冬拽住。 王利川回头不解地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说道:“别开车,打车去。” 第340章 柳学冬,来接我 “为什么不开自己车?” 出租车上,坐在后排的王利川小声问柳学冬。 “就算我的宾利太高调,那不是还有你的小商务吗?” 柳学冬瞥了眼前面的司机,答道:“你和胡老板的联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特别是你家里那位,这样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他都没坏处。但你和我的关系是明的,所以不管是开你的车还是我的,都一样。” 正在开车的司机撇撇嘴,心说这俩还挺能吹,又是宾利又是接头的。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在花花世界私人会所的大门前停下,司机目送着柳学冬和王利川走进去,他伏低身子抬眼望了望那金碧辉煌的招牌,“私人会所”四个字显得格外暧昧,司机不由得啧嘴摇头——搞半天原来是背着老婆出来鬼混,难怪要偷偷摸摸的。 二人走进一楼大厅,胡满早已安排了人在这里等着,见柳学冬二人进来,立刻引着他们来到三层酒吧。 吧台后面,身穿酒保制服的胡满抬眼看见柳学冬和王利川上来了,顺手把手中的工作交给其他酒保,然后径直走向角落里的卡座。 柳学冬二人后脚跟着走过来,王利川当先坐下,刻意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什么事?” 他还是第一次亲身参与到这种事里来,搞得就像谍战特务秘密接头似的。 胡满朝他拱了拱手,然后看向柳学冬:“照你说的,我跟那边已经正式达成了长期合作关系,不过现在有个问题,他们要求我提供一则有价值的情报,以此来证明我的价值。” “投名状?”王利川讶异。 胡满笑笑:“差不多吧。” “情报我倒是有,但关键在于他们要求的‘有价值’上。” 柳学冬也笑了:“要说有价值,大夏境内只有一种情报最有价值,没想到他们心还挺急,一上来就想直接吃肉。” 王利川被这么一点,顿时也听明白了:“有关九处的情报?” 胡满笑眯眯地点头:“所以我就赶紧给你们打电话了,九处的情报我这里也有不少,但要么就是份量不够,要么就是上了年头的旧消息,况且就算我有,给出去之前于情于理也得问问你们的意见。” “所以现在怎么说?” 胡满看向王利川,王利川被看得一愣:“你不会是想把我抖出去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那不至于……”胡满悻悻地移开目光。 柳学冬轻敲桌面,沉思片刻后问道:“既然你和他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那么就算要拿投名状也不该你一个人拿,他们的诚意在哪儿?” “说过了。”胡满点头,“他们说等今晚线上碰头时大家一起把自己的情报拿出来共享。” “那就好。”柳学冬点点头,“别担心,我这里有情报,足够有价值。” 说着,他又看向王利川:“同时也不会损害九处的利益。” 胡满的耳朵顿时就竖了起来:“说来听听!” 柳学冬不疾不徐说道:“去年在中海召开国际研讨会期间,白头鹰策划了一起绑架,想要将一名觉醒者带回自由联邦,可惜最后功亏一篑。” “这是白头鹰知道的部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名差点就被他们绑架成功的觉醒者,其实就是他们一直心心念念的在九处代号为‘青鸟’的高位格觉醒者。” 柳学冬看向胡满:“对于一个边缘人联盟来说,这则消息足够分量了。” 王利川一拍大腿:“你个焉儿坏,问题是那边的背后是白头鹰,要是知道这消息,不得把肠子都悔青了?” 柳学冬笑着对胡满说道:“你可以先给那边透露一点儿,就说你今晚要共享的情报是关于九处高位格觉醒者‘青鸟’的,让他们准备好足以匹配这个价值的情报拿出来共享。” 胡满奸笑道:“好说,我这就联系他们。” 晚饭是直接在花花世界私人会所吃的。 胡满谨慎的性格当然不用多说,而被柳学冬提醒后的王利川也意识到自己和胡满的关系不宜被有心人发现,所以胡满安排人打包了好一桌饭菜回来,三人就直接在会所里吃了。 吃完饭后,胡满说等忙完今晚的线上碰头会,再一起在会所酒吧喝点儿,还挤眉弄眼地给王利川示意,说特意给他安排几位体贴人的“好姐姐”。 可怜狐狸哥自从接了他师傅的班自己当老板后,已经多少年没干过拉皮条的勾当了,没想到今天却为王利川这位九处领导破了例。 结果没想到王利川却不屑地摇了摇头,他当即表示自己除了品味高尚以外,眼光也十分挑剔,于是当场拿出电话来说要让胡老板见识一下什么叫脱离了低级趣味。 酒吧角落的卡座里,胡满把笔记本电脑搬了下来,柳学冬坐在他对面,旁边的王利川正一脸疑惑地盯着电话屏幕。 “怎么全都打不通呢……” “时间快到了。”柳学冬提醒了一句,然后转头又对王利川说道,“是不是被拉黑名单了?” “开玩笑呢!”王利川大呼小叫,仿佛以他的身份不能容忍这种质疑,“我可是本杰明神父,把我拉黑了谁去帮她们抚平心灵的伤口?” 胡满抬眼示意:“开始了。” 线上碰头会是在一个他们边缘人内部的私密交流平台,胡满敲打起键盘,迅速进入了状态。 王利川还在兀自不死心地打着电话,柳学冬端着果汁百无聊赖地小口抿着。 胡满抬起头朝柳学冬笑道:“自从知道我要共享的情报是九处的高位格觉醒者后,他们都快急死了——一直在催我。” 话音刚落,柳学冬摆在桌面上的电话响了。 他低头一看,屏幕显示是小茶打来的。 柳学冬歪了歪头,接起电话:“喂?” 电话里沉默片刻,柳学冬听见胧月暻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随后,胧月暻平静的声音响起。 “柳学冬,来接我。” 语气有些微微颤抖。 柳学冬挂着笑意的表情缓缓消失。 “在哪儿。” “戴乐士皇冠酒店。” 电话挂断。 柳学冬站起身。 王利川和胡满抬头看过来,柳学冬面无表情,却使他们的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 王利川问道:“小暻姐?” 柳学冬点头。 王利川也站起身:“我跟你一起。” 第341章 聚餐 时间回到下午。 科目一考试当场就能出成绩,胧月暻这一批参加考试的学员有九个,都是一个驾校的,说不上有多熟悉,但算是彼此都认识,一起来参加考试也能有个伴。 考试头一天大家就约好了,说等考完了聚个餐,不管考没考过都来。 但由于报名时间不同,有人考试时间在上午,也有人在下午。 于是大家相约在驾校碰头,上午提前考完的人就先回驾校练车,等大家都结束了就一道去吃晚饭。 胧月暻本不想参与,但架不住杨姐劝了好几次,再加上心里还堵着柳学冬前几天放她鸽子的气,于是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和杨姐在上午考同一场,等结束时就直接打车回了驾校。 等到下午快结束,考完试的学员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眼看时间差不多,大家就一起来到驾校门口,决定打车前往今晚的聚餐处。 在等车时,胧月暻对杨姐问道:“今晚定在哪儿?” 杨姐翻出电话的备忘录看了眼:“戴乐士皇冠酒店,是小李定的,听名字就是个高档地方哩,肯定不便宜。” 胧月暻微微皱眉:“定那么贵的地方干嘛?其他人没意见吗?” 杨姐笑呵呵摆手道:“人小李说了,今天高兴,庆祝大家考试通过,他请客。” 胧月暻一阵无语,她之前一直以为今天聚餐是aa来着。 正说着,杨姐抬眼看见一辆出租车正开过来,连忙朝司机招手。 出租车打开转向灯靠过来,可还未停稳,一辆深蓝色的保时捷suv突然从侧旁超车,抢先一步停在了胧月暻面前。 出租车司机被吓了一跳,赶紧踩了脚急刹,正探头出来想骂人时,但看到那车标又悻悻地把头缩了回去。 保时捷的车窗降下来,露出小李阳光帅气的笑脸,他朝路边的学员们一招手:“上车!” “哇!”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杨姐凑上去摸着车前盖:“哎哟喂,小李,又换车了?这啥车呀,看着比你之前那小别克还漂亮。” 小李抿着嘴微微一笑:“没换,这卡宴是我爸的,被我给开来了——这车空间大,大家坐着不挤。” “你这小伙儿,”杨姐横了小李一眼,“心还真细!” 旁边的其他人笑闹着争先恐后要上车,一名女学员作势就要去拉副驾驶的门,却被杨姐在后面拽了一把。 女学生疑惑地看向杨姐,杨姐朝胧月暻那边努努嘴:“你也没个眼力见儿,正主还在后面呢。” 女学员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坐去了后排。 杨姐回头朝胧月暻招手:“胧月老师,快来呀,这还有位置,空调开着呢,上车暖和暖和。” 停在卡宴后面的出租车司机不耐烦了,探出头喊:“嘿!到底还坐不坐的?” 胧月暻赶紧回声应道:“坐的师傅。” 说罢,她就径直走向了出租车,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然后还不忘朝外面的其他人喊:“这儿还有位置呢,咱们两辆车刚好坐得下。” 外面的人看看若无其事的胧月暻,又转头看看脸色有些僵硬的小李,没人接茬。 杨姐心里不由得暗恨自己刚刚多嘴,搞得现在骑虎难下,她默默叹了口气,只好走过来象征性地小声劝道:“胧月老师,小李那位置都给你留着呢,你这也太落人面子了。” 胧月暻却义正词严道:“杨姐,这不是面子的问题,小李他还没拿到驾照呢,出了事算谁的?” 此话一出,坐在卡宴上的学员们脸色顿时都不太好看。 小李拉开车门下来,站在车边朝胧月暻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胧月你别担心,我在自由联邦留学那几年一直有开车,车技早就娴熟了,现在只是差个国内的驾驶证而已。” 胧月暻面无表情道:“无证驾驶会对当事人处以二百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罚款,可以并处十五日以下拘留——这是我们今天才考过的题目。” 小李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他干笑了两声:“那么较真干嘛,我好好开车,交警查不到咱们这儿来,就算真查到了也不用怕,我爸在交通局有朋友......” 出租车的车窗缓缓升起,把小李的后半截话全挡在了外面。 见小李的表情已经快绷不住了,杨姐赶紧打起圆场:“坐哪辆车都一样,反正都是去一个地方,走走走,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小李,我坐你车可以吧?我家有个亲戚的孩子也打算出国留学呢,正好我向你打听打听经验。” 小李借坡下驴,朝杨姐淡淡一笑:“没问题。” 大家陆续上车,一共九名学员刚好坐下。 半个多小时后,大家在戴乐士皇冠酒店门口下车。 小李潇洒地把车钥匙抛给门童,然后偏头对门迎说道:“我姓李,订了位置,二楼包厢。” 酒店侍应生把众人引到包厢,包厢里的旋转餐桌很大,即使九个人围着坐下也依然显得稀疏。 小李理所当然地在正对门的上首主座坐下,他朝守在门外的服务员微微抬手:“把我存的酒拿来,顺便通知后厨,可以上菜了。” 服务员应声离去,没一会精致的菜肴就陆陆续续摆上了餐桌,桌面上众人渐渐开始聊天,恢复了火热的气氛,仿佛刚刚等车时的小插曲根本就没发生过。 菜上得差不多时,服务员早早倒进醒酒器里的红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于是端来递给了小李。 小李端着醒酒器挨个给每个人倒酒,每倒一个就跟那人轻轻碰杯,然后喝上一口,再说几句客套话,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 杨姐和胧月暻挨着坐着,此时她凑在胧月暻耳边小声说道:“你瞧瞧小李,家里有钱,人也没什么架子,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还是留学生呢,既有文化又有教养,这多好的小伙子,我要是晚生个几年都得抢着追他。” 胧月暻打趣道:“现在也不晚,既然他那么好,要不杨姐你考虑下带着孩子改嫁?” 杨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死丫头,怎么听不来好赖话呢。” 谈话间,小李端着酒来到了胧月暻这边。 他笑着对胧月暻说道:“胧月,这酒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你试试,等会儿给点评一下。” 说完就要给胧月暻倒上。 “谢谢,” 胧月暻朝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这一笑差点把小李给看呆了,不料下一秒胧月暻却把杯口一遮,说道:“我喝果汁。” 小李表情一僵。 他嘴唇动了动,干笑道:“这酒度数不高,喝不醉的,你要是不放心,等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胧月暻却朝他眨眨眼,摇头道:“不了,我家那位不让我在外面喝酒。” 这话落入小李的耳中就仿佛成了故意挑衅,他心口堵着的那口气终于有些压不住了。 小李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你家哪位?是等着来接你那个?还是随便找个借口拿我消遣?” 胧月暻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既然小李不装了,那她也省去了客套,冷漠道:“同学,管太宽了吧。” 气氛变得不对起来,桌上本相谈甚欢的众人也渐渐没了声音,大气也不敢出。 就坐在旁边的杨姐强撑起笑容,站起身想当和事佬:“这闹得什么事,大家都是同学,不至于……” “你闭嘴!” 小李一声怒斥打断,他直接指着杨姐的鼻子骂道:“哪儿都有你!两头讨好两头都不吃亏是吧?可真有你的!” 杨姐被骂得脸色发青,抿着嘴一言不发地重新坐下。 胧月暻抬眼看着小李:“李浩然,喝点酒就开始撒泼了是吧。” 小李整张脸顿时涨红,崩溃道:“我他妈叫李高荣!” 胧月暻一怔,默默把目光移向旁边:“其实我的普通话不太好……” “太他妈过分了!” 相处这么多天,结果对方连自己名字都没记住,彻底无法接受的小李终于爆发了。 “实在太他妈过分了!” “玩我呢?胧月暻你纯纯的就是玩我呢是吧?” “车,车你不坐;酒,酒你也不喝!我长这么大就没遇到过谁敢这样不给我面子!” 胧月暻没接话,刚刚才叫错了别人名字,她此时也有些心虚。 小李把桌子拍得砰砰直响:“你不是有人接吗?在哪儿呢?真有这么个人你至于在大冬天冻得跟狗似的?” “真有这么个人你倒是把他叫来看看啊,至少让我死心呗?” 他死死盯着胧月暻,胧月暻却还是盯着桌面不说话。 怒不可遏中,胧月暻这幅不说话的模样反而使小李心里的无名火噌噌往上冒,气得脸颊肌肉微微颤抖。 只见他一抬手—— “哗——!” 醒酒器里的红酒还剩下大半,却被小李信手泼出,淋了胧月暻满头满脸。 “说话——” “我他妈叫你说话!” 胧月暻一动未动,旁边的杨姐却一个闪身避开,然后捂着嘴不敢出声。 猩红的酒液顺着发丝往下滴落,然后打湿衣摆,在白色衬衣上晕染开刺眼的玫红色。 胧月暻缓缓抬头,面无表情地与小李对视。 小李瞳孔微微一颤,下意识想避开视线时又硬生生忍住了,气势不减地迎上胧月暻的目光。 短暂沉默后,胧月暻平静说道:“李浩荣,你完了。” 小李咽了口唾沫,气得打起了结巴:“他妈的,他妈的……是李高荣!李高荣!” 胧月暻却没有理会,默默地从包里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嘟声只响了一次,就被接通。 “喂?”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本来好好的胧月暻却莫名鼻头一酸,委屈得有点想哭。 胧月暻强忍着声线中的颤抖,长长地深呼吸一次后,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柳学冬,来接我。” 第342章 有人欺负我 我完了? 李高荣表示无法理解。 李高荣气极反笑:“来,你让他来!” 他随手抄起一个高脚杯,将醒酒器里剩下的所有红酒倒进去,倒了满满一杯。 “咚!” 醒酒器被他重重跺在桌上。 李高荣单手撑着桌沿,伏低身子,盯着胧月暻恨声道:“给你脸你不要,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这都第几次了?” “说开车送你,你说我没驾照我忍了,问你要个电话,你让我打114问我也忍了,最离谱的是我问你是不是单身,你给其他人都说没谈恋爱,到我这儿就成了孩子都他妈上小学了!” 李高荣的声调拔高,坐在旁边的人除了杨姐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他一激动把瓶子砸下来误伤到自己。 李高荣咬牙切齿,双眼通红:“今天想请你吃个饭,生怕你不答应我还特意把所有人都叫上了,结果他妈想请你喝一杯都不给面子?还说我撒泼?你这样给我甩脸子,我他妈不要面子的啊!” 胧月暻不接茬,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任由浑身酒液缓缓滴下。 杨姐悄悄拽了拽胧月暻的衣袖,小声道:“胧月老师,你要不要先去卫生间清理一下。” 胧月暻微微摇头:“不用,我要让他看到。” 杨姐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说的“他”是谁,杨姐不由苦笑:“这有什么好看的,你这样子可不漂亮了,快去吧。” 胧月暻眼眸微微抬起:“我不怕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我只怕他看不到我。” “呵,”李高荣又气笑了,他叉着腰抬头望天,“当我不存在是吧?” 胧月暻抬眼看向他:“李高荣,有件事你可能搞错了,在我这你的面子不值钱,我把你当同学相处已经够给你面子,是你一直不依不饶,把自己的脸扔到地上。” “通俗一点来说,你这叫……太看得起自己。” 李高荣摆摆手:“随便吧,我不跟你白费口舌,你不是叫人了么,让他快点的。” 他指着胧月暻面前刚倒上的酒:“话我放这儿,今天这杯酒,要么你给我喝了,要么你叫来的人给喝了——这面子是你给扔地上的,要是不给我捡起来,你们谁也别想走。” 胧月暻默默看了他两眼:“你就作吧。” 李高荣冷笑一声,径直坐下来开始夹菜——他是打算就这样等着了。 但除了李高荣以外,在座的却没人敢动筷子,目光四处游弋,不少人已经有了退意。 一名平时和李高荣关系还不错的人打了个哈哈,起身说道:“那个,李哥,我家还有点事……” “嗯?”李高荣斜着瞥过去一眼,他拿筷子朝那人虚戳两下,“我没说明白还是怎么着?今天不找回面子,谁也别想走。” 那人一脸尴尬地重新坐下,但视线却时不时瞟向胧月暻。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坐不住了,这次站起来的是个女的——就是之前想抢着去坐副驾驶的那位。 随着她起身,众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李高荣也盯上了她,然后只见女人迈着细碎的步子快走到胧月暻身边,用不大但恰好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胧月老师,我说句公道话,要不你给小李哥道个歉吧,其实你俩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把大家都弄得坐蜡。” 李高荣嗤笑一声,冷眼打量着胧月暻反应。 但胧月暻却只是瞥了女人一眼:“腿长在你身上,他不让走你就不会走了?”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李高荣:“不让走?那就别走了,等会儿你可别哭着求我放你走。” “啪!” 李高荣把筷子一扔,朝胧月暻瞪眼道::“我他妈吓大的啊?!你叫来的是蝙蝠侠啊怎么的,这么牛逼?”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门口。 李高荣嗤笑一声:“还他妈挺有礼貌。” 话音刚落。 “嘭!!!” 巨大的响声惊得众人眼皮子一跳。 厚重的实木门被一脚踹开,撞在墙上后又猛地弹回来,却被一只手撑住。 “是这儿了。” 当先进来的是一名脸上挂着玩味笑容的年轻男人:“在走廊上就听见有人吵吵,让我瞧瞧是谁嗓门儿这么大?” 熟悉的声音加上不着调的性格,胧月暻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王利川。 王利川嘴上说着,眼睛也没停,迅速扫视一圈后视线落到背对他坐着的胧月暻身上。 胧月暻被红酒淋湿的模样落入眼中。 王利川瞳孔一缩,想也没想,下意识转身用手臂拦住了柳学冬。 他脸上挤出笑意:“老柳,听我一句劝,这事不值当你动手,交给我,保准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柳学冬没理他,看了眼胧月暻后再把包厢内的情况一扫,大致判断出了局势,最后目光落到唯一一个老神在在坐在位置上夹菜的李高荣身上。 胧月暻站起来,默默转身眼巴巴望着柳学冬,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 她看见进来的不止柳学冬和王利川,还有个她没见过的男人。 与其说没见过不如说压根儿认不出来——胡满戴了顶鸭舌帽,脸上蒙了张口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跑出来了。 这边柳学冬三人还没发话,李高荣却主动站了起来,他把他们三个依次打量了几眼:“哪个是能说话的正主?” 柳学冬没搭理,他走到胧月暻面前,脱下外套替她披在身上。 胧月暻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柳学冬,情不自禁有些要瘪嘴的趋势。 “怎么回事?”柳学冬淡淡问道。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胧月暻彻底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哇呜呜——柳学冬,有人欺负我!” 第343章 盘哪条道 这一幕看得李高荣是冷笑连连,他伸手一指:“就你是吧——” 手才刚抬起来,就被另一个人抓了过去。 李高荣一愣,被王利川抓着手强行握了握。 王利川客气地笑道:“兄弟,听我一句劝,咱没必要拿自己的小命去找刺激。”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高荣甩开手,瞪着王利川,“你谁呀你就跟我套近乎?” 胡满在王利川身后提醒道:“酒店说楼下那辆卡宴就是他的车……估计家里有个三瓜俩枣。” 李高荣看了看胡满,又看了看王利川,笑道:“好嘛,有备而来呵?” 王利川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免贵姓王,王利川,在中海年轻一代的圈子里算有点名气,兄弟你贵姓?说不定咱们有认识的朋友。” 听到这话,李高荣这才又仔细看了王利川几眼:“我李高荣,你混二代圈子的?王利川?没听过——夏凯你认识么?那是我哥们儿。” 王利川眨眨眼:“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要不你再说个别的?” 李高荣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严季同你总该听说过吧?涛声传媒的太子爷,跟我哥们夏凯经常一块儿玩的。” 王利川恍然大悟:“认识认识,那你稍等。” 说罢就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 没两秒电话就接通了,话筒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声,似乎是在某个热闹的夜店。 一个声音惊喜地喊道:“川哥儿!怎么想到跟我打电话了?” 王利川瞥了眼李高荣:“跟你打听个人,李高荣,认识吗?” “李高荣……啧,耳熟。” 王利川又提醒道:“说是跟一个叫夏凯的是哥们。” “哦哦哦!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之前在外边玩的时候打过照面,不过不熟,属于是吃饭都没资格上桌的那类,之前还舔着脸找我帮忙讨要我家艺人的签名照来着——这人怎么了?” 李高荣一脸懵地看着王利川。 王利川撇撇嘴:“帮我查查他家是做什么的,尽快。” “小事,一会儿就给你发过来。” 电话挂断。 李高荣舔了舔嘴唇:“逗我呢?那是严季同?” 王利川不再搭理他,和胡满一起转头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扬了扬下巴:“继续。” 胡满拍了拍手,门外立刻钻进来好几名剽悍小弟。 这群凶神恶煞的大汉一进来,带来的冲击力可比柳学冬他们强多了,包厢里的学员们顿时有些骚乱。 胡满把手一抬,淡淡道:“清场。” 听到这话,学员们正要松口气以为能离开时,就见大汉们有一个算一个,把他们挨个儿提溜起来。 “靠墙站好!” “电话拿出来!” 小弟们行动迅速,一番搜身后很快就把所有通讯设备搜了出来,然后全部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清场不是把他们请出去,而是让他们无法联络外界。 做完这些,大汉们又开始给每个人手里塞一沓钞票,用最凶狠的语气说着最贴心的话:“拿着,赔你的!” 没人动李高荣,但他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到了角落里,他一边哆哆嗦嗦地掏出电话,一边色厉内荏道:“就他妈你们会叫人?有本事就给我等着!” 电话很快接通。 “沙皮哥!江湖救急,我被人堵了,带几个兄弟来找回场子!” “好,快来,我在戴乐士皇冠酒店三楼包——” 电话毫无缘由地挂断了。 李高荣愣了一下,赶紧回拨过去,但刚响两声就被挂断了,等他再打时,那边竟直接关机了。 李高荣抬头瞥了眼对面没有动静的三人,重新找出个号码拨了过去。 “周老大,我,李高荣!帮帮忙,有人要动兄弟我,赶紧带人来!” “放心,价钱不是事,肯定不会亏待兄弟们——我,我在戴乐士皇冠酒店……” 通讯再次断了。 李高荣又愣了,他不信邪地继续拨号,但一连打了好几个,不是打不通,就是听见地址后就直接挂掉电话。 胡满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从李高荣手里拿走电话。 他朝窗外指了指:“你看外面。” 李高荣咽了口唾沫,面向着胡满退到窗边,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往下看去。 瞳孔微微一颤。 楼下酒店门口停了一长溜清一水的黑色商务车,从街头到街尾排满了,两头还各站了几名大汉,他们假装抽烟闲聊,实则一直扫视着周围每一个过路人。 胡满的声音响起:“来之前我打过招呼了,今晚我在这边办事,你今天就是把电话打到爆炸,也没人来帮你。” 李高荣收回目光,再没了之前的气焰,他先是看了看胡满,然后又转头把目光投向柳学冬身旁的胧月暻。 胧月暻朝他歪了歪头:“同学,够给你面子吧?” 李高荣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胧月……胧月老师,你之前也没说你家是走这条道的啊。” 胧月暻抬头看看柳学冬,然后朝李高荣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其实也没想到今晚解决问题的方式会这么……温柔?” “叮咚——” 王利川的电话响了,是短信。 他拿起来快速看了一遍,笑道:“李高荣,你爸叫李家富,你妈叫郑茜,家里是做汽车零配件加工的,你爸的公司这几年效益不错,今年还多盘了一个厂区下来。” 说完,王利川就捧着电话开始打字,一条短信发出去后,他又打出一个电话。 “刚给你发的短信看到了吗?” “这公司旗下的厂里曾出过安全事故,你琢磨一下怎么弄,该罚款罚款,该整顿整顿,总之先让它关门吧。” 这一连串的操作早就把李高荣看呆得说不出话来。 王利川收起电话,朝他客气地笑道:“见笑了。” 胡满接过话,他拍了拍李高荣的肩膀:“白的黑的,现在想好了吗,你打算盘哪条道?” 第344章 公平投票 一直以来,王利川在柳学冬面前表现得就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但这却否定不了他“顶流二代”的身份,哪怕是没有王九命这层关系,王家在商界也是当之无愧的龙头。 对王利川来说,要处理李高荣他们家的公司,这事小到甚至传不进王利川父母耳朵里,只需要王利川打个电话就能办了。 “叮铃铃——” 胡满手里的电话响了——是他刚从李高荣手里拿来的。 他抬起手一看,屏幕上显示着“爸”。 胡满眉梢微微一挑,看了眼李高荣后按下了免提。 不等李高荣说话,电话里李父严肃的声音传来:“小荣,你在哪儿?” 李高荣怯懦地观察着胡满脸色,胡满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李高荣咽了口唾沫,紧张地开口:“爸,我……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饭,在,在戴乐——” 话还未说完,就被李父打断。 “没事就好。公司出了点状况,不知道谁翻出前几年厂里的安全事故搞咱们,手段很麻利,查封公司冻结资产,根本没给我反应时间。” 李父的声音里听得出来很疲惫:“我已经托关系找人去打听了——不管怎么说,至少得知道到底是谁在搞我们,不然想赔罪都没有门路。这节骨眼儿上你一个人外面可能不安全,赶紧回来。” 说罢,电话挂断。 李高荣本来还想旁敲侧击暗示一下自己处境,好让他爸来救他,但当听到他爸说起公司处境后,他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李高荣盯着电话屏幕发了好一会儿神,然后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王利川。 王利川还是那副和气的笑脸,就连说的话也没变:“见笑了。” 李高荣这时终于知道为什么胧月暻会说能以同学身份跟他相处就已经够给他面子。 这确实是太够了。 这边李高荣是彻底没了心气儿,旁边那些学员跟军训似的排成一排,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人开始偷偷活动脚踝,屁股微微扭动,就跟身上有虫子在爬似的。 他们时不时互相交换眼神,终于,现在杨姐旁边的女人压着声音,从嘴缝里往外吐字:“杨姐,杨姐,平时你跟胧月暻关系最好,你快劝劝她,让我们走吧。” 杨姐一个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眼前这帮子大汉的模样有一个算一个,全属于去趟火车站都得被拦下检查身份证的类型,这档口让她去当出头鸟,真以为别人不敢揍人怎么的? 于是她只当没听见,偏开头不理人,老老实实又站直了些。 包厢里沉默良久之后,李高荣用力咽了口唾沫,把目光投向胧月暻:“胧月老师……我认错,我认罚,今天是我喝多了犯浑……别把事做绝好吗?” 胧月暻转头看柳学冬,柳学冬也低头看她:“出气了吗?” 胧月暻歪头想了想,眨眨眼道:“没有。” 柳学冬了然点头,对胡满道:“继续。” 胡满朝李高荣摊了摊手:“平事不是你这样平的,道个歉就完了?你懂不懂规矩?” 李高荣咬了咬牙:“犯了错就认,挨打要立正,我懂!” 说罢,直接就地抱头蹲下,喊道:“来吧!” 胡满一看差点乐了,笑骂道:“电影看多了吧?以为过家家呢?” 胡满招来一名小弟:“拖过来!” 小弟揪着李高荣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按在椅子上。 李高荣惶恐不安:“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胡满从烟盒里抖出一根叼在嘴里,侯在旁边的小弟摸出火机凑近替他点燃。 吐出一口青烟,胡满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别说不给你机会,我划下道来,你自己选一个。” 李高荣嘴唇颤了颤,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胡满,生怕漏了一个字。 他的表情落入胡满眼中,胡满嘴角勾了勾:“第一个办法来得痛快,等会儿跟我去江边,送你去跟龙王爷喝茶……” “二二二!我选二!”不等胡满说完,李高荣就忙不迭抢答。 胡满撇嘴道:“二?那就留只手下来。” 李高荣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嗫喏了一阵后,用极小的声音问道:“还,还有三么?” 胡满笑了:“当然有了,第三个办法,你道个歉直接走人。” 李高荣双眼顿时大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就这个!我就选这个!” 胡满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笑意:“别急,我这人最民主了,不能你说选哪个就哪个。” 李高荣闻言一愣:“民,民主?” “公平起见,”胡满似笑非笑,朝站军姿的那一排人指了指,“投票吧。” 那一排学员齐齐愣住,全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 只听胡满说道:“既然要选就大家一起选,哪个办法票数多,咱们就按哪个来。” 噗通一声。 胡满转头一看,李高荣直接朝着学员们跪下了。 只见他砰砰磕了两个头,声泪俱下:“求求大家救救我!选三!” 学员们看看胡满,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李高荣,已经有不少人露出了不知是于心不忍还是兔死狐悲的神色。 胡满眼皮微微一抬,阴翳的视线从学员们身上掠过:“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投出来的结果我不满意,那就只好从你们身上找补了。” 学员们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原本还一脸怜悯看着李高荣的人也畏畏缩缩地收回了目光。 李高荣一脸呆滞地转头望着胡满。 胡满拍了拍手,笑道:“那就开始吧,各位,你们决定投几号?用手势告诉我,来,三,二,一——” 胡满目光一扫,语气变得戏谑。 “只有一个人投了三号呢。” 李高荣伸出三根指头的手孤零零竖在那儿,他绝望地看着对面的学员们,举在半空的手无力垂落下来。 胡满轻笑了数声:“二号五票,还有三个投一号的?你们心可真狠。” 被点到的人全都低着头,既不敢反驳胡满,也不敢去跟李高荣对视。 “结果出来了。” 胡满朝李高荣摊手:“李公子你瞧,众望所归,人心所向,太公平了。” 胡满语气微微一顿,脸上笑意收敛。 “把他的手剁了。” 第345章 不能再多了 胡满摊了摊手,目光从那一排学员们身上依次扫过:“各位有没有异议?” 学员们大气也不敢出,没人敢抬头跟他对视,也没人吱声。 胡满咧着嘴无声地笑笑,转头看向李高荣:“李公子,你也看到了,这不是我非要你一只手,是大家共同投票的结果,下半辈子要是有个什么不方便的,可怪不到我头上。” 李高荣整个人瘫在地上,已经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听到胡满这样说,他下意识把呆滞的目光投向墙边的学员们。 在被李高荣目光扫过时,学员们纷纷低头避开视线。 胡满眼眸一瞥:“还等什么,还不给李公子伺候上。” 话音一落,两名小弟上前,一拖一拽,浑身瘫软的李高荣跟条死狗似的被按在了桌子上。 左边的小弟反扭李高荣左手,用力抵在他背上,另一只手钳住他后脖颈;右边的小弟拽出李高荣的右手紧紧按住,另一只手往后腰探手一摸——唰的一声拔出一柄狗腿刀插在李高荣面前。 刀钉在桌面上微微颤动,闪亮的刀刃晃得李高荣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求生欲激发出了他仅剩的力气,他突然开始剧烈挣扎,同时嘴里大呼小叫:“救命啊!救命——” 胡满的小弟每一个都是五大三粗,虽然李高荣挣扎得起劲,但是小弟却依然纹丝不动,这一幕显得李高荣好似一条在案板上使劲扑腾的大鱼。 胡满转头把目光投向柳学冬,用眼神征求着他的意见。 胧月暻早就躲到了老柳的背后,只露出一对眼睛出来乱瞟——对于即将到来的血腥场面,她是又怕又觉得刺激。 柳学冬朝胡满点点头,他甚至没有多看李高荣一眼,直接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柳学冬回头一看,胧月暻居然还赖在原地不肯走,一副铁了心要看热闹的模样。 柳学冬无奈地又走了回去,揪着胧月暻的衣服把她拎出门。 包厢门在二人身后关上,随着“笃”的一声闷响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在楼层中回荡。 …… 天色已经全黑了。 江边供行人歇脚的长椅上,胧月暻裹着柳学冬的西装外套,独自坐在这里望着远处的江面出神。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柳学冬的声音,他递过来一包刚去路边报亭买来的纸巾:“拿着。” 过了这么久,其实头发已经快干了,风干后的红酒把头发拧成一缕一缕的,黏糊糊的让人不太舒服,但上身的衣服依然还是润润的。 胧月暻撕开纸巾包装,捻出一张递到柳学冬面前。 柳学冬在她身边坐下来,拧开手里的矿泉水,接过那张纸巾用水润湿,然后又还给了胧月暻。 胧月暻接过来,脱下西装外套默默擦拭着脸和露在外面的脖子。 柳学冬也没有说话。 视野远方,江面上游船点缀,金灿灿的灯光把水面也照得粼粼绰绰,完全没有夜晚该有的静谧;身后大厦林立,车水马龙,灯光把整座城市点亮,汽车的轰鸣声,人群的欢笑声,一股脑闯入耳朵,挑逗着每一个不愿意回家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胧月暻缓缓停下动作,将已经皱巴巴的纸团攥在手心。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小声问道。 “嗯?”柳学冬偏头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摇摇头,“还好,不是什么大事,他们能处理好。” 胧月暻小嘴微微一瘪,鼻子也情不自禁抽了抽,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谁叫你之前不来接我……” “那人非要送我,明明我早就说了我有人接……”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按在她头上揉了揉,然后指尖顺着脸颊滑到下颌,将胧月暻的小脸轻轻托起来。 胧月暻怔怔地望着柳学冬,柳学冬好奇地打量着胧月暻:“之前在东瀛勾引我时那股劲去哪儿了?怎么现在变成爱哭包了?” 胧月暻脸蛋顿时红透,慌忙偏头避开柳学冬的视线,嘴里打着结巴解释道:“那,那不一样,那时候我以为你早晚要离开……” 柳学冬嫌弃地在身上擦了擦手:“粘死了。” 胧月暻的害羞情绪被打断,气恼地回头瞪了老柳一眼。 一阵江风吹来,穿着湿透衣服的胧月暻没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柳学冬把落在长椅上的外套重新替她披上,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胧月暻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淡淡笑着:“我是说,心情好点没。” 从进入包厢那一刻起,柳学冬就“看”到胧月暻的情绪起伏很大,愤怒,伤心,失落,以及希冀。 做的这些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在帮助她平复情绪。 胧月暻怔怔地点了点头。 得到回答后,柳学冬长出一口气起身,然后转身向胧月暻伸手:“那……回家?” 胧月暻怔怔看着。 面前这张波澜不惊的脸,恍惚中仿佛和那天雨中江户的画面重合在了一起。 自己满身泥泞。 他依旧波澜不惊。 胧月暻仰着头和他对视了两秒后,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伸出手抓住柳学冬的手掌。 那只葇荑突然攥紧,然后用力一拉,柳学冬眼底闪过疑惑的同时,胧月暻也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嘴唇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果汁香味。 柳学冬的瞳孔微微放大,胧月暻染上红晕的脸蛋近在咫尺,她双眼紧闭,睫毛轻颤,明明嘴唇相接却迟迟没有下一步举动。 鼻间萦绕着幽香,是胧月暻常用的香水气味,但此时和红酒混合后散发出来,就像是用酒精作了催化剂,显得有些暧昧。 软糖似的唇微微翕合,柳学冬正以为胧月暻要进行下一步“大胆举动”时,他的下唇却忽然一疼。 下一刻,那软糯抽身而去。 樱瓣缓离齿余香,涎丝不舍渐渐长。莹莹秋波未敢视,欲把思量深深藏。 柳学冬轻轻摸着下唇的牙印,扬起眉毛看着胧月暻。 胧月暻擦了擦嘴,偏头看向旁边,故作淡定道:“不能再多了,不然我就真成趁主人不在家时的小偷了。” 柳学冬舔了舔嘴唇,舌尖还残留着香甜的余韵,他想了想:“你……” 才刚开口。 “啊——我不听我不听!” 胧月暻捂着耳朵跑远了。 柳学冬:“……” 第346章 情报转达 第二天柳学冬开车送胧月暻去驾校。 除了李高荣不出意外地没来以外,昨天参与聚餐的学员们也几乎全都请假了。 当柳学冬领着胧月暻走进教练办公室时,恰好听见胧月暻的教练正在跟同事打趣,说他们昨晚是不是一起吃坏肚子了。 看到胧月暻进来,身材发福的教练笑着起身:“我还以为你今天也不来了。” 柳学冬朝教练点点头:“你好,请问办理教学业务的办公室在哪?” 教练闻言一愣,他看了看老柳,然后又看了看胧月暻:“这位是?” 胧月暻笑眯眯抱住柳学冬手臂:“我监护人。” 在教练的指引下,柳学冬花钱给胧月暻搞了个vip驾考套餐,让一名女教练给她进行一对一教学,在金钱攻势下,驾校不仅打出了包教包会的口号,同时还拍着胸脯保证三个月内拿不到驾照直接退一半学费。 而之所以不换个驾校,不是因为不怕麻烦,反而正是因为现在这驾校对胧月暻来说已经没有麻烦了。 在等待办理业务的空档,胡满也打了电话过来汇报昨晚那事的处理情况。 李高荣那条被卸下来的手丢进了江里喂鱼,想接回去都没东西接。 同时在胡老板的好言相劝下,李公子也保证了后续不会再闹什么幺蛾子——他也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王利川把话说开了,既然手已经没了,但要想保住他家公司,他就只能老老实实闭嘴。 李公子也是个识时务的,当场就痛哭流涕地表示自己这手是不小心摔断的,为了避免感染,只好忍痛截肢。 既然苦主都这样说了,作为全程围观的“观众”们自然也没二话,纷纷点头作证,说亲眼看到李公子摔得可惨了。 整件事算是到此为止,挨着算下来,柳学冬全程没参与,王利川只是打了个电话,起了点威慑作用,真正的脏活累活全是胡满干的,而胡老板对这类事早就得心应手,处理得既漂亮又干净,最后拂衣而去深藏功与名,别说名字了,就连他的样貌都没人看见。 而胡满之所以打这个电话,昨晚的事只是顺带,真正想说的还是关于情报的。 来自“边缘人联盟”的情报。 当然这些不能在电话里说,所以胡满只是稍加暗示,柳学冬便懂了,说自己一会儿就过来。 安顿好小茶,并保证了下午来接她后,柳学冬驱车来到花花世界私人会所。 这个点会所里没什么客人,胡满依旧在三层酒吧接待了老柳。 二人坐下后,胡满掀开笔记本电脑直入正题。 “那三个冤大头一人提供了一则情报,我看过了,挺有诚意的,就是不知道是真情报还是假情报。” 胡满点动鼠标,进入聊天室直接把记录给柳学冬看。 “第一则情报是那位在欧洲的老前辈提供的。” “日不落的女王冠冕和高卢的拿破仑之剑不久前进行了结盟。这则情报不是什么秘密,几乎阴影世界的各大势力和边缘人都知道,而这位老前辈提供的情报是关于他们为什么结盟的。” 胡满不卖关子,直接说了答案:“是为了联合起来对抗日耳曼的焚书人联合会。” 柳学冬眼皮一抬:“对抗?” 焚书人联合会这个组织他知道,是日耳曼境内的民间觉醒者组织,但“对抗”这个词却让他有些不解。 在柳学冬的认知里,焚书人虽然在日耳曼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有蹦跶的实力,但在整个阴影世界中来看却没什么声音。 “发生什么了?”柳学冬直接问道。 胡满低声笑道:“焚书人疑似发掘了一名拥有探查类天赋的觉醒者,在极短的时间里,各方势力安排在日耳曼境内活动的特工间谍几乎被全部拔除,没人知道焚书人到底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柳学冬默默点头:“下一个。” “下一则消息来自莫西哥那位。” 胡满滑动鼠标滚轮:“梵帝冈那位刚上任的年轻教皇遭到了刺杀,幸运的是刺杀没有成功。年轻教皇人还活着,但是不知道伤到了哪儿,至今还处于昏迷状态,有消息称对他下手的是清道夫协会的s级箱水母,教皇之所以一直醒不过来是因为中了未知毒素。” 柳学冬摇了摇头:“不是他。” 胡满一愣:“不是谁?” “箱水母。”柳学冬瞥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文字。 胡满难以置信地望着柳学冬:“不是……这么确定的吗?” 柳学冬似笑非笑地看向胡满:“这件事可能是清道夫协会里任何一个人做的,都不可能是箱水母做的。” “因为他是一名极度狂热的天主教徒。” “要他去杀教皇,就是让他亲手对着自己的信仰开枪。” “作为一名s级,就算是协会长都无法逼迫他这样做。” 胡满全身仿佛过电,听到这番话的他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作为一名嗅觉敏锐的边缘人,他完全能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箱水母的业余爱好? 不,那是一名s级清道夫的弱点! 他下意识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起柳学冬的脸,把之前的一切猜测推翻,开始重新判断眼前这人的身份。 而柳学冬却只是摆了摆手,打断胡满的思绪:“下一条。” 胡满默默看着柳学冬,深吸一口气后吐字道:“最后一则消息来自那位自由联邦的边缘人。” “白头鹰单兵作战能力的天花板,卡斯特。” “……死了。” 相较于之前,这次柳学冬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更明显的变化,他下意识坐直起来:“晨星死了?” 胡满认真地点了点头:“乔治·阿姆斯特朗·卡斯特,在白头鹰内部代号‘晨星’,就是他,死了。” 柳学冬微微睁眼:“谁干的?蛇夫座?” 胡满苦笑道:“不清楚。”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焚书人联合会 焚书人联合会是日耳曼民间觉醒者组织,最早由西特勒政权建立,在二战战败后焚书人联合会宣告解散,所有成员进行沉寂。 在冷战结束,泊林墙拆除后,焚书人联合会存活下来的成员得以重新集结,并重新组建了焚书人联合会。 因历史原因,日耳曼官方在二战结束后,由于战败国的身份,被禁止组建官方觉醒者组织。焚书人联合会趁机在日耳曼境内吸纳了大批觉醒者,后主动与日耳曼官方进行接触,最终以和平商谈的方式达成协议,焚书人联合会以民间觉醒者组织的身份与日耳曼官方进行长期合作。 女王冠冕与拿破仑之剑曾对此举进行过严正抗议。 第347章 情报分析 柳学冬目光微凝,思忖片刻后又推翻了自己刚刚的猜测:“可能性不大,自从晨星的真实姓名被公开后,他就再也没离开过华府,蛇夫座想干掉他难度太大,而且也没有理由选在这个时候。” 胡满有点听不明白:“为什么当你听到晨星死了以后会第一时间认为是蛇夫座干的?” 柳学冬摆摆手:“说来话长,他们是老对头了。” 见柳学冬不欲多说,胡满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而且这里面的逻辑也说不通。” 柳学冬敲敲桌子,把话题重新扯回正轨:“晨星死了这件事,对白头鹰来说绝对是属于最高机密。它的价值也一定远高于你提供的关于青鸟的情报——所以他为什么要拿这则消息出来当投名状?” 胡满闻言一怔,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假消息?” 柳学冬却摆手道:“不,我倾向于是真消息。” “这是你们这个联盟的第一次情报共享,他们找上你的目的是为了以后能获得更多关于九处的情报,如果一来就放假消息,万一被识破就直接失败在了起跑线上,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这次你获得的情报应该都是真的。” 胡满听得皱眉:“可这就说不通了,他们背后的老板就是白头鹰,就算要拿真情报出来获取我的信任,但也没道理拿这种程度的绝密情报来投石问路才对。” 胡满语气古怪:“白头鹰这么实诚的?” 柳学冬接话道:“这不叫实诚,这叫傻。问题是你觉得白头鹰傻吗?” 胡满悻悻地摇了摇头。 柳学冬摊手道:“我也这样觉得——说明我们肯定搞错了什么,比如这则消息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值钱。” 胡满抬起头看过来:“什么意思?” 柳学冬抿了抿嘴唇:“说明白头鹰根本就不怕这条消息被传播出去。” 胡满微微眯眼,思索道:“难道晨星死了这种事还不够严重?” 柳学冬闭上眼想了想,重新睁开眼时却笑了:“”所以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让白头鹰觉得即使是晨星死了也无足轻重? 被柳学冬一点拨,胡满脑海中某个念头顿时清晰了起来,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们找到比晨星更强的替代者了。” 柳学冬点了点头:“我猜晨星的死跟这个人也有关系。” 胡满长出一口气:“亏我还觉得他们是冤大头,结果到头来一条关于白头鹰有价值的情报都没有。” 柳学冬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正常的,要是他们一来就把白头鹰的底全掀开给你看,我们反而该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现在这样,才更能证明他们真的只是把你当做了可被利用的工具,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胡满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得有道理。” “对了,我这里还有些近期阴影世界的其他情报,趁现在说给你听吧。” …… “神圣ak教的首领在三天前被暗杀身亡,清道夫协会在阴影世界公开承认这起暗杀任务是由s级清道夫翡冷翠独自完成。” 情报公开室里,信息部副部长戴露瑶站在讲台上,看向台下众干员。 “现在自由讨论,进行情报分析。” 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只给你们十分钟。” 虞红豆受的伤并不重,就像她对林建中说的,东方小青——或者说西王母,她并不想杀人。 除了胸口有着淤青,双臂使不了太大力气外,虞红豆正常的活动是没有问题的。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挨揍挨得最厉害的谭峰胜和陟成学就跟没事人似的照常回来训练了,反倒是赵汗青还躺在治疗室里。 那时候东方小青昏迷后,赵汗青三人从训练场里退出来,当时虞红豆刚被陶萋萋扶着走出观测室,就看到一个“大粽子”躺在担架上被抬了出来。 然后就在虞红豆的眼皮子底下,大粽子身上的红棕的毛发,锋利的指甲,以及尖锐的牙齿从身上飞快脱落——就像是刚出土的文物和氧气发生化学反应那样,虞红豆亲眼看见这些东西迅速变得“腐朽”,在短短几秒内就化作了灰烬。 随着这些东西脱落,赵汗青的本来面目也露了出来——他双眼紧闭,面如金纸,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 旁边的医护人员麻利地给他戴上了氧气面罩,把担架抬上车疾驰而去。 一直到现在,赵汗青都还待在监护室里。 要说还是陶萋萋消息灵通,仗着自己乙级绝密的权限,大多数情报她都有资格知道,没半天就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同样是乙级的赵汗青的信息。 虞红豆这才知道,原来赵汗青“变身”的代价的心跳变快。 心跳变快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但它却给赵汗青带来了一系列的并发症。 血液流速变快,血压下降,缺氧,脏器和脑供血不足,昏厥,甚至休克。 十分钟转眼即过,虞红豆还没来得及细听周围干员们都分析出了什么,时间就到了。 戴露瑶扫视一圈众人,却没人主动站起来发表自己的猜测。 其实不仅是虞红豆,在座大多数人都是两眼一抹黑,甚至连这什么神圣ak教都是第一次听说。 又看了一圈,依旧没人冒头,就在戴露瑶准备开口时,却看见一只手举了起来。 戴露瑶转眸一看——原来是顾帆尽。 戴露瑶朝他微微点头:“说。” 顾帆尽起身,他先是清了清嗓子:“咳咳。” 等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来后,他才严肃开口:“戴部长刚刚说了一个词,‘任务’。” 戴露瑶不置可否,等着顾帆尽的下文。 只见顾帆尽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是任务,那就说明这件事并不是清道夫协会针对神圣ak教做出的行动,他们只是拿钱办事,背后还有一个雇主。” “鄙人对神圣ak教的了解也不多,只是前不久在分部看到过相关卷宗。据我所知,这个神圣ak教一直活跃在中东地区,他们的主要敌人是当地政府军,并且在该教派首领的带领下,政府军很难抵抗神圣ak教的进攻。” “所以我猜测这位雇主大概率是当地官方。” 说完,顾帆尽不着痕迹瞥了眼戴露瑶,朝她客气地笑了笑:“请领导指正。” 第348章 增进感情 “思路没问题,但你忽略了一点。” 戴露瑶抬手示意顾帆尽坐下,继续说道:“中东区域的战乱国家政权更替很频繁,这种国家没有资格也没有条件把手伸向阴影世界,也没有渠道和清道夫协会搭上线。” 顾帆尽眼中闪过恍然:“所以雇主另有其人。” 戴露瑶点点头:“没错,继续往下推导,如果任由神圣ak教继续发展,甚至颠覆本土官方政权,谁是受害者,谁的利益损失最大?” 虞红豆疑惑地眨了眨眼,小声自言自语:“归根结底,人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排除掉当地官方这个错误选项,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戴露瑶并不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结果:“当地官方背后的支持者,自由联邦。早在他们还只是一股反抗军组织时,自由联邦就已经在暗中对其扶持,也正是在自由联邦的扶持下他们才能颠覆当时的政权,成为新的掌权者。而作为回报——也是自由联邦的最终目的,他们向自由联邦输送石油等战略以及经济物资。” “或许有人会有疑惑,为什么自由联邦不放任不管,等政权更替后再找神圣ak教合作不也一样的吗?” 戴露瑶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神圣ak教是带有宗教性质的组织,他的首领是一名觉醒者,比起现有政权来说更难以掌控。” “第二,因为这样最快捷有效。如果放任不管,战争并不会很快结束,自由联邦等不了那么久。所以直接对神圣ak教执行斩首是当下的最优解。” 这时谭峰胜举起手发问:“白头鹰是没人了咋的?就这点事儿不能自己派人解决吗?为什么还要雇佣清道夫?” 戴露瑶笑了笑:“这就是白头鹰聪明的地方,能花钱解决的事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中坚力量去承担风险?” “自己继续身居幕后,坏事都是清道夫协会做的,反正清道夫协会也不介意背这种锅。” 戴露瑶抬手看了眼时间:“不管你们以后是在境外还是境内,情报分析这项技能你们都会用到,今天要你们学会的只有两点。” “一,把眼界放宽,不要只着眼于情报本身。” “二,从不合理中寻找合理。” “时间差不多了,尽快解决午饭进行休整,准备下午训练。” …… 就像读书那会儿放课一样,几天下来已经熟悉不少的干员们三五结队朝食堂走去。 虞红豆依旧和陶萋萋一起,只是今天少了东方三姐妹。 二人坐在食堂角落,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芥苦禅师也几天没看到人了。” 虞红豆随意提起一嘴。 陶萋萋咬着筷子:“我听说好像和那仨小姑娘待在一起,多半还是和那天小青的突然暴走有关,需要芥末和尚进行配合。” “小青么……”虞红豆微微有些出神,“确实很难想象,平时那么腼腆的女孩居然也会有那样一面。” 坐在对面的陶萋萋做贼似的左右瞟了瞟,然后俯身凑近:“哎,我有个想法,只是猜测啊——” 虞红豆疑惑地看向她。 陶萋萋朝虞红豆挤了挤眉毛:“你还记得游轮那次么,据说当时人被救回来时,整艘快艇上没一个清醒的,不是死人就是昏迷着——你现在想想,是不是觉得眼熟?小青暴走过后也直接昏迷了。” 虞红豆一怔:“你觉得当时快艇上的人是小青干掉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呀。”陶萋萋摊手道,“不然还能是谁,周围是茫茫大海,船上只剩小青和胧月暻还能喘气——你觉得是胧月暻?就算她家是东瀛混黑帮的也没道理本人厉害到那个程度吧。” “呃……”虞红豆脑海中浮现出胧月暻被自己按在床上求饶的画面,不禁摇了摇头,“这么说小青的可能性是很大。” 正说着,有虞红豆的身后传来了声音。 “小虞。” 这声音有些耳熟,虞红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听到过,她回头一看,然后赶忙站了起来。 身后,身穿一件棉马甲的王九命正笑吟吟站着,他身边是一名推着轮椅的护工。 陶萋萋却不认识,咬着筷子一脸懵的望着。 虞红豆向王九命微微点头,客气笑道:“王老,你亲自来吃饭呐?” 王九命:“……” 虞红豆:“……” 陶萋萋一下恍然,下意识脱口而出:“王老……你就是那好几次大难不死的老王八?” 话刚出口,陶萋萋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紧张兮兮地看着王九命。 王九命嘴角抽抽,他点了点陶萋萋:“陶萋萋,我知道你,口无遮拦。” 虞红豆苦笑着牵过话头——之前一乍眼看到王九命,她有些紧张,所以不小心说错了话,但此时缓过来倒是平静多了。 “王老,之前听王利川说你在总部休养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你还留在这里。” 王九命摆摆手道:“反正到哪儿都是被人管着,还不如留下来,至少清净。” 不等虞红豆接话,他又不忿说道:“其实早几天就该来跟你打招呼了,只不过一直待在病房里,易安邦那老小子臭不要脸,说你才刚来我就找你套近乎,怕影响你训练,所以才等到今天。” 打招呼?套近乎? “啊?虞红豆笑得有些茫然,脑门上仿佛冒出了一个问号。 王九命笑了笑却不解释,他抬手指了指外面:“一起散散步?” 虞红豆心下了然,知道王九命多半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点头应了下来,然后对陶萋萋交代几句,让她自己回去休息,就跟着王九命离开了。 走出食堂,穿过大路,沿着栽满绿植的小公园一路向前。 王九命和虞红豆并肩走在前面,那名推着轮椅的护工落在后方不远处跟着。 “你家那位……咳,柳医生回来了吗?” 王九命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虞红豆下意识点头:“嗯,回来了。” 刚说出口她就反应了过来:“您怎么知道?王利川告诉的?” 王九命笑呵呵道:“小川现在估计都恨死我了,才不会给我说这些。” “不过你也不用惊讶,上次我去你家诊所,看柳医生照片就知道他不是短命之相,那时我就知道他迟早会回来。” “不过回来了就好。” 王九命安心地吐出一口气,他情不自禁又多看了虞红豆两眼:“上次小川还专门给我打电话,说让我给你安排休假什么的,等这次特训结束你回去了,我让葛文栋给你放个长假,你好好休息。” 虞红豆面露疑惑。 王九命又接着说道:“小川现在和双溪那姑娘也好好的吧?到时候你和柳医生去哪儿玩也把他俩叫上,增进增进感情。” 这下虞红豆悟了——原来给她放假是假,帮助王利川和林双溪增进感情才是真的。 第349章 定论,西王母 虞红豆自以为听明白了,王老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想让她当个红娘,帮忙撮合王利川和林双溪。 于是她摆摆手道:“王老您放宽心,我看王利川和双溪姐感情还挺稳定的。” 王九命一愣,旋即露出笑来:“挺好,挺好。” 走着走着,虞红豆不知不觉就被王九命领着来到了一栋占地面积颇广的建筑物前,大门旁站着岗哨,一块牌子挂在边上,上面写着:封闭式训练场。 身穿军装的岗哨士兵目视前方站得笔挺,等虞红豆二人走近后,眼神从她俩胸前的身份牌上一扫而过,然后就移开了目光。 王九命上前把磁卡贴在扫描仪上,两秒后,合金大门往两侧缓缓打开。 跟着王九命走进建筑内,虞红豆好奇地左右打量:“来这里做什么?” 王老回道:“前两天我在这里配合青鸟进行测试,来都来了,就顺路进来看看——我猜你可能会想看看她们。” 虞红豆一愣:“您也在配合测试?小青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王九命沉吟片刻:“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之前对青鸟三姐妹天赋的猜测从根源上就错了。” 虞红豆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好在王九命继续解释了下去:“这几天我们已经确认了一些事。比如当她们三姐妹同时失去意识后,那个自称西王母的副人格就会从沉睡中醒来。” “拉我过来主要是和芥苦禅师的天赋做对比。一开始研究团队猜测是高位格和高位格天赋之间因为互相排斥所以才导致了东方三姐妹昏迷。” “严格来说这个猜测并没有错,但是不够准确。因为当我被拉过来对她们使用天赋后,结果和以前一样,我的天赋受到排斥,几乎无法产生效用,但也并没有引起她们的异常反应。” “最后他们再次要求芥苦禅师重复那天的步骤,对东方小青使用天赋——结果和那天一样。” “西王母刚现身就出现了明显的攻击意图——当然这可能也和我们把她绑在了床上有关,她似乎很生气,事先注射的镇定剂都差点没制住她,幸好研究团队又赶紧给她补了一针,我听人说那剂量是用来对付大象的。” 虞红豆:“……” “事后东方小青清醒过来,我们对她进行了问询,从她的描述中最终确定了导致她昏迷的真正原因——依然是天赋相斥。” “只不过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两种天赋相互干扰效果,而是由于芥苦禅师天赋的特殊性,使东方小青暂时性地拥有了两种高位格天赋,这两种天赋在她体内产生了某种剧烈的排异反应,并带来难以承受的痛苦,最终导致东方小青的大脑出于自我保护而昏迷。” “确定了这一点后,我们又把西王母叫了出来,但可惜的是她好像因为我们的对待方式而有些生气,一直表现出了抗拒情绪,再加上她每次出来的时间都不长,所以我们问出来的东西并不多。” “目前我们能确定的只有……嗯,这个所谓的西王母只是个人格分裂产物,西王母什么的名头只是她自认为的。” 虞红豆不禁哑然。 “九处追溯了东方小青的经历,发现在她觉醒天赋那段时间,正好她的神学课讲到了有关神格神性神权三位一体的部分,而恰巧她的历史学科也刚学到古代图腾崇拜中的母性崇拜相关知识。” “那段时间程姝丽的研究刚刚被叫停,实验室也被封了,作为她的学生,东方小青那时的压力也很大,就是在这些各种各样的契机影响下,导致东方小青出现了人格分裂症状,同时觉醒了天赋。” 王九命说了一大堆口都干了,他朝后面招了招手,那名护工从轮椅后面掏出一个保温杯递给他。 猛灌了几口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王九命就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他的脸都涨红了,好在护工及时上来替他拍打后背:“慢慢喝嘛,你看呛着了吧。” 虞红豆在旁边默默看着,过了好一会儿王九命才缓过来,他朝虞红豆笑笑:“见笑了,人倒霉了就是这样,喝口水都有呛死的风险——刚刚说到哪儿了?” “哦,东方小青觉醒天赋。” 王九命自问自答,又继续说了下去:“有意思的是,研究团队通过和西王母交流后得知了另一件事。” “觉醒天赋的可能不是东方三姐妹,而是西王母这个副人格。” 虞红豆惊讶地看过去:“副人格也能觉醒天赋?” 王九命摆手道:“所以说是特殊情况嘛,之前也没人遇到过先例。” “而且这只是西王母的一面之词,我们也无法求证,但在研究团队那边开会讨论后,持相信观点的人占多数。” “因为就实际情况来讲,西王母说得很像是真的——据她所说,那三姐妹的天赋都是她‘赐予’给她们的,而她也确实同时具备了三姐妹各自的天赋,极速,自愈,意念交流,以及她们不具备的身体素质。” “好强的天赋……”虞红豆暗自低呼,“可她为什么会把我们也当做神?” “她在给自己立人设。” 王九命点了点头:“不论西王母有多强,都改变不了自己只是一个副人格的本质,而对于一个副人格来说,最担心发生的事就是自我否定,所以她必须始终保持对自己的坚信,才能保证她的存在。” 说到这里,王九命也不禁笑了:“最戏剧的是,在得知这一点后,我们还必须配合着她演戏,因为九处也不想让西王母消失。” 王九命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结果你猜她叫我什么?谛听。” “你们至少还有个人样,合着到我这儿就直接成畜生了。” 虞红豆:“……她是根据什么来给我们安名字的?” 王九命无奈道:“应该是对我们天赋的第一印像。她只会给觉醒者对号入座地安名字,普通人在她眼里一律是‘蝼蚁’、‘凡人’、‘麻瓜’……” 虞红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感觉好像混进去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没想到还有魔法界的事吧?这明明是虚构的产物都能被她拿来用。” 王九命笑了笑:“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坚定的认为她绝不是西王母本人。” “而且当遇到她无法对号入座安名字的觉醒者时,她一律把他们称作邪魔外道。” “她压根儿就是把人往那些神话传说里的神身上硬凑!” 第350章 忘了 “西王母和东方小青的记忆是相互独立,并不共享的,东方三姐妹对于西王母的存在毫不知情。” 王九命说道:“不过好消息是,经过几天下来,西王母的情绪已经趋于稳定,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表现出极大的攻击意图——也可能是因为对自己身处的情况有了认知,知道反抗也无济于事,并且我们也确实没有伤害她。” 虞红豆问道:“能交流了?” 王九命笑着摇头:“能倒是能,不过她只跟女性进行对话。” 虞红豆一愣,心说这副人格怎么还搞性别歧视的,随后王九命替她解答了疑惑:“研究部推测这可能和西王母起源中的母性崇拜有关。” “在她的认知中,女性的地位是高于男性的。不管是谁跟她沟通,只要是男的,她的眼神都跟看奴才似的。” 虞红豆干笑道:“她怎么这么多毛病。” 王九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所以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事,你是她清醒过来后看到的第一个女性,还和她周旋了那么久,说不定由你来跟她交流她不会那么抗拒。” 一边说着,王九命一边推开了旁边的一扇门。 这是一间宽敞的观测室,其中一面墙是一整块的单向玻璃,在玻璃的另一侧,是一间陈设简单的“病房”,房间的床上坐着东方小青,她的对面是一名医护人员,正在对东方小青说着什么。 东方大梨和东方少梨坐在观测室角落的沙发上,旁边也有医护人员守着。 不止是她们,观测室里的人比虞红豆想象得还要多,除了林建中和一些观察员以外,虞红豆还看到了胸前挂着名牌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以及一些看不来是干什么的,穿着变装守在一旁,也没见帮什么忙,就跟来看热闹的似的。 听见开门声,观测室里不少人转头看来,他们大多数的表情几乎都一样——看到王九命后顿时眼神中带上了尊敬,但在看到虞红豆后又突然双眼发亮。 林建中向王九命点了点头:“王老。” 王九命把虞红豆往前推了推:“我把小虞叫来了,让她去跟西王母那丫头斗咳嗽去。” 说罢,他又转头对被赶鸭子上架的虞红豆吩咐:“别怕,到时候西王母是被束缚着的,她要是对你出言不逊,你就直接揍她。” 虞红豆苦笑着应下。 这时,突然有人挤开前面的人凑到虞红豆面前:“虞红豆?你就是虞红豆吧,我是尖刀——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建中从后面一脚踹在屁股上,踢得他一个踉跄。 林建中瞪了那人一眼:“滚一边儿去,正事还没办完呢。” 说完,林建中走到虞红豆面前,指了指玻璃后面的东方小青:“王老应该都给你说了,我们现在需要将西王母安抚下来,至少也要达到能够让她配合我们测试的程度,不然后续工作无法展开。” 虞红豆点头道:“我尽力一试。” 林建中向虞红豆点了点头,回头拿起麦克风说道:“准备开始第五次唤醒西王母。” 旁边传来大梨无可奈何地抱怨:“不是吧~又来?” 旁边的少梨训斥她:“闭嘴,你还想不想要小青好了?” 在两名测试员的帮助下,虞红豆卸下了所有可能会被当做武器使用的随身物品,然后来到进入房间的门边。 她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有什么建议吗?我该和她聊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 林建中回头道:“聊聊经历爱好之类的,尽量先找到共同语言,获得初步认同后才好提要求。” 说完,门被打开了。 虞红豆走进房间,床上的东方小青转头看过来,发现是虞红豆后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红豆姐。” 虞红豆有些心疼地看着东方小青:“这几天不好过吧。” 东方小青摇了摇头:“倒也还好,我只感觉睡了几觉,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点无聊。” 旁边的医护人员已经开始准备能致人昏睡的无副作用药剂,东方小青对这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只看一眼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抬头看向虞红豆:“今天是红豆姐来对付她吗?” 虞红豆哭笑不得:“就只是聊聊天。” 东方小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自觉地平躺下来。 医护人员熟练地给东方小青套上了束缚带,又将她的双手双脚牢牢禁锢在床上,然后拿出起了针管。 就在要开始注射时,东方小青突然睁开眼,对虞红豆开口:“红豆姐。” 虞红豆赶紧回道:“你说。” 东方小青犹豫了片刻:“我听他们说,那晚快艇上……是她做的。” 这个问题使虞红豆微微有些怔神。 东方小青咬了咬嘴唇:“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她,程老师……是不是她杀的。” …… 药剂生效速度很快,东方小青闭上眼不久,呼吸就平缓了下来。 外面观测室的大梨和少梨也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随着医护人员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虞红豆和东方小青,安静的房间里落针可闻,就连耳麦里也没人说话,只剩下东方小青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小青的眼睛蓦然睁开,短暂的失神后瞳孔迅速聚焦到了虞红豆身上。 像是已经对自己的处境习惯了,她也没有挣扎,只是冷漠地看着虞红豆。 虞红豆因为还在想该用什么当开场白,所以也没有说话。 直到西王母终于忍不住了,她冷笑一声:“今天是你。” 虞红豆顿时愣住了,她偏头按住耳麦:“怎么回事?是不是弄错人了,她怎么不讲文言文了?” 耳麦里响起王九命的声音:“因为累。” “累?”虞红豆迷惑地瞥了眼西王母。 玻璃后面的王九命翻了个白眼:“她说着累,我们听着累,读者看着也累。” “好吧。”虞红豆无语地放下手,回头看向西王母,“没错,就是我,海姆达尔。” 西王母依旧冷笑:“放屁,海姆达尔明明是男的。” “……虞红豆感觉额角的青筋都在跳。 “明明是你上次这么叫我的。” 西王母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愣神,沉默了一阵后:“原来是你,海姆达尔。” 虞红豆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你刚刚是忘了自己临时给我安的名字了吧——绝对是忘了吧!现在才往回找补也太刻意了吧!” 第351章 祭品 “废话少说。” 西王母语气生硬,但虞红豆却清晰地看到她脸红了一下,显然对于自己的健忘也感到了一丝不好意思。 “这次你们又想干什么。” 直到目前为止西王母表现出来的状态都还算配合,她没有过多举动,也没有挣扎——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让她知道,挣扎只会使她再次陷入沉睡。 “不干什么,”虞红豆没好气道,“叫你出来聊天。” 她是代表九处来“招安”西王母的,所以也不用表现得太低三下四。 西王母陷入沉默。 虞红豆也不急,她端起旁边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好整以暇地小口抿着,直到这杯水快见底了,她才施施然开口:“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对你没有恶意,要不是你一来就表现出了攻击意图,我们也不会把你绑在这里。” 西王母抬眼看过来:“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把你们的人怎么样。” 虞红豆眉梢一扬:“那你为什么……那天一醒来就直接对我们动手?” 西王母沉默片刻:“……没收住。” 这个答案令虞红豆皱起了眉毛:“没收住是什么意思?” 西王母瞥了她一眼:“你应该清楚,从上一次沉睡到下一次醒来,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就只是睡了一觉吧。” 短暂思考后,虞红豆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同时耳麦里也传来了林建中严肃低沉的声音:“问她,她口中的上一次醒来是什么时候,她是不是和人动手了!” 虞红豆微微颔首,看向西王母的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那你那一次醒来是什么时候?” 西王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们懂不懂规矩?祈神的话要献上祭品啊蠢货。” “祈神?”虞红豆怔住了。 耳麦里一阵嘈杂后响起了王九命的声音:“我们在向她提问,在她看来这种行为属于古代祭祀中向神祈求答案的一种方式,一般来说这种祭祀活动中最不可缺少的就是仪式和祭品。” 虞红豆头疼地看着西王母:“我现在去哪给你找人举办仪式去?” 西王母瞪大眼睛看着她:“那祭品呢?祭品也没有吗?” 虞红豆也瞪眼看着她:“你不是神仙吗?神仙不应该什么都不缺才对吗?还要什么祭品?” 西王母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人牲啊,不然我怎么能看到你们的诚意?” 人牲? 虞红豆沉默了,耳麦里也沉默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不知过了多久。 “啪!” 虞红豆一巴掌削在西王母的天灵盖上,叉腰怒视:“还人牲?我看你是想吃牢饭了!” 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西王母一时有些发懵,气势没来由就矮了半分。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珠子朝上翻望着虞红豆:“没有人牲那牲畜也行啊……” 虞红豆揉了把脸,她左右摸了摸口袋,从裤兜里摸出一条昨晚吃完饭陶萋萋塞给她的绿箭口香糖来。 她三两下撕开,然后也不问西王母的意见,直接给她塞到了嘴里:“行了,这祭品你先将就一下,等下次我带你吃kfc去。” 西王母下意识嚼巴了两下,正要开口,虞红豆却先一步指着她鼻子:“你别得寸进尺,要是敢说个不字,我现在就让你睡过去。” 虞红豆严肃地盯着西王母,表情没一点嬉皮笑脸,西王母也面无表情地望着虞红豆,嘴里冒出一个小小的泡泡。 “啪。” 泡泡刚吹起没多大就爆开了。 “你的祭品我接受了,问吧。”西王母扬起下巴,一脸高傲。 虞红豆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然后问道:“你刚刚说的上一次醒来是在哪里?” 西王母淡淡答道:“海上。” 虞红豆心中一紧,不用等林建中下命令,她立刻继续发问:“是快艇上那次?发生了什么?” 西王母微微皱眉,像是在努力回忆:“死人了,死了很多人……我还和邪魔外道打了一架……” “邪魔外道?”虞红豆抓住重点。 西王母面露冷笑:“虽然当时没认出他,但现在想想,在大海上有实力能和我对抗的人估计也只有那位了。” 虞红豆眼中闪烁着精光:“谁!” 西王母双眼微微眯起:“波塞冬。” 虞红豆:“……” 耳麦里响起一连串的叹气声,林建中无奈道:“她又开始了。” 西王母却还没停,她的语气笃定中还带着一股迷之自信:“没错,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那是波塞冬和迈斯特,大海是他的神国,所以他一定是发现我了……” 虞红豆揉着眉心打断道:“先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波塞冬打了一架?” 西王母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谁赢了?” 西王母脸色微微一僵:“当,当然是不分胜负,要不是我打到一半就沉睡了……当然,我也重伤了他,他一定是趁我睡着后逃跑了,不然我也不可能到现在还安然无恙对吧?” 虞红豆不禁皱起了眉毛,从西王母的语气,她一听就觉得是在撒谎,但偏偏话里的逻辑却没有问题——如果西王母打输了,那对方凭什么还让她活着? 这时,耳麦里传来王九命的声音:“也有可能她没撒谎,只不过她陷入沉睡后并不知道那位波塞冬因为受伤过重身亡了——我记得卷宗上提到过,当时快艇上有尸体是符合她的描述的,没有枪伤,只有受暴力殴打和利器造成的伤势。” 虞红豆默默听完,抬起眸子深深看了眼西王母,然后问道:“东方小青托我问你件事,程姝丽也是你杀的吗?” 西王母眉头一皱:“不是,我醒来时她就已经死了。” 对于西王母居然认识程姝丽这件事虞红豆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在来的路上王九命已经解释得足够明白了。 西王母作为东方小青的副人格,她俩之间的记忆独立是从西王母诞生——也就是东方小青觉醒那天开始的,而在这之前的记忆和认知,对她们来说是共通的。 观测室里的林建中低头看了眼时间,距离西王母再次陷入沉睡的时刻已经快到了,他按住耳麦催促虞红豆:“向她提要求,我们需要她配合展开后续测试,不然只能继续对她进行约束。” 虞红豆不敢耽搁,立即把林建中的话复述了一遍。 西王母咬了咬嘴唇,盯着虞红豆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她是不是值得信任。 虞红豆像是看出了她内心的纠结,于是补充道:“你没有选择,我们之所以束缚你并不是因为你足够强大,反而是担心伤害到你,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西王母目光偏移,落到那面单向玻璃上,就好像能透过玻璃看到后面那一群人一般,她默默看了一阵后,转回头看向虞红豆:“你刚刚答应过我,下一次还会带祭品来。” 虞红豆一愣,旋即笑着点了点头:“好,kfc。” 话音刚落,西王母眼睛一闭就失去了意识。 第352章 开学 枞光总算开学了。 相比起管理严格的中学,大学要自由很多。开学第一天基本没什么课,刚结束假期的学生们也需要一天来适应,所以这一天基本都用在搬书,开班级会议等琐事上。 上午。 停车场里,柳学冬嘴里叼着半截还没吃完的油条从车里下来。 旁边副驾驶的车门也被推开,化着精致明媚妆容的胧月暻也钻了出来——她说开学第一天要认真打扮,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二人才错过了早餐时间。 她随意撩了撩头发,顿时引来不少路过的青春少年侧目。 柳学冬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来选美的还是来当老师的?” 话音未落,一辆骚包的白色宾利拐了进来,停在柳学冬旁边的车位上。 老柳:“……” 王利川从车上下来,他今天穿了身精致剪裁的孔雀蓝西装,脚上皮鞋铮亮,头发油光水滑一丝不苟,无意中抬手时露出了价值不菲的名表。 一名假装路过但其实从进校门时就注意到这辆车的女生迈着猫步走过来,举手投足间每个动作都在有意无意地彰显自己的女性魅力,她半倚在王利川的车门上,朝王利川眨眨眼:“同学,你是哪个系的?可以认识一下吗?” 不远处还有三四个女生扎堆朝这边一边打量一边窃窃私语,她们应该是一个宿舍的,眼前这位只是她们派来的“先锋军”。 王利川掸了掸袖子,朝女生微微一笑:“同学,我是新来的老师。” 女生先是一愣,旋即立马改变战术——她毫不掩饰地朝王利川抛了个媚眼:“那……老师,你是哪个专业的,我可以来听课吗?私下补习呢?” 这下轮到王利川愣神了,他隔着宾利望了眼柳学冬:“不是,你们枞光的学生这么开放的吗?” 柳学冬假装不认识他,三两下把油条塞进嘴里,然后就招呼胧月暻快走。 一看柳学冬跑了,王利川回头快速对女学生说道:“我教神学的,你想来听课就自己去报选修——私教就算了,你不是我的菜。” 说罢赶紧朝柳学冬追了过去,把大受打击的女学生一个人留在原地。 …… 走到路口,柳学冬要去医务科,胧月暻和王利川的办公室也不在同一栋楼,于是他们约好了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后就分开了。 柳学冬回到办公室,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和一些相关书籍——这是他这两天抽出空闲时间弄出来的备课资料。 翻开书看了一会儿,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柳学冬把目光从书上抬起来。 “柳医生。” 进来的是医务科主任沈浩,他把手里的一叠资料递过来:“柳医生,这是许校长托我带给你的。” 柳学冬接到手中,朝他笑着点了点头:“麻烦你了,沈主任。” 沈浩捉狭地打量着柳学冬:“可以呀柳医生,要不是今天开会,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要带大课了,不愧是海归高材生,以后我得叫你柳老师了。” 客套一番后,柳学冬送走沈主任,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份资料看了起来。 这其实就是一份按班级整理出来的学生名单,除了让柳学冬搞清楚自己每节课都是在给谁上以外,也方便了他点名。 值得一提的是,柳学冬带的心理健康教育大课并不是常规的选修课,而且作为学分结算要求大一和大三的每个学生必须参加的课程——看来枞光也被去年的事情搞怕了。 根据许问渠的说法,之所以这样安排的原因是——大一学生刚刚进入新环境,难免会出现不适应的情况导致增大心理压力;而大三也是因为学业压力和对未来的迷茫感也大都集中在这个时候,正是大学生们压力最大的时候。 柳学冬虽然没有反驳,但心里却难免腹诽——你们枞光的学生跟其他正常学校的大学生能一样么?他们有个屁的压力。 心理健康课安排在每周四下午,在大型会议厅进行,每节课同时会有四个班的学生来一起上课。 老柳虽然知道自己上的这个课只是个聊胜于无的东西,但既然领了别人的工资,总归是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所以还是认真地进行了备课。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手头的工作解决了,柳学冬取下眼镜揉了揉眼角,然后习惯性打开校园网论坛随便看了几眼。 挂在最上方的帖子赫然写着:惊!新来的神学课老师竟然是超级高富帅! 帖子下方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上王利川站在宾利旁边,脸上挂着温柔帅气的笑容,正和面前的女生聊天。 下面的评论千奇百怪。 『好帅!老师!神学专业!年少多金!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设!』 『可!太可了!』 『有人知道这位新老师叫什么名字吗?』 『老师!求单独辅导!』 『拜金女出没,兄弟们快跑。』 『呵呵,有人酸了,我知道是谁我不说。』 『我这是哪儿?鸡笼吗?』 『小马子,露出黑脚了吧!』 楼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就歪了。 帖子下方的评论区已经有好几百,看这架势要不了一会儿就该破千了。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把鼠标移到右上角,关掉了网页。 就在这时,屏幕右下角弹出一封邮件。 柳学冬点开一看,原来是学校发来的,内容大概是说学校下午要组织学生进行统一体检,要求各系主任以及辅导员进行配合,按时带领学生到操场集合,同时医务科的急诊医生也需到场,预防出现紧急情况。 柳学冬盯着体检两个字凝视了几秒,然后把邮件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了只是针对学生的狗,自觉应该没自己这个心理医生什么事,于是就把网页关掉了。 还没等他松口气,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柳学冬拿起来一看,是许问渠打来的。 “柳医生,邮件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 柳学冬瞥了眼电脑:“我应该不用……” 话还没说完,许问渠就先一步说道:“莫校长专门叮嘱了我,说学生的心理问题也不可忽视,这同样属于我们需要预防的情况,所以麻烦柳医生下午也务必到场,虽然说几率很小,但万一有那个学生怕打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出现了问题,柳医生也可以起到及时安抚的作用嘛。” 柳学冬沉默了几秒:“这理由太扯了……到底是为什么?” 许问渠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把声音压低了些:“好吧,其实是因为下午体检时会有上面领导来视察,莫校长说要突出咱们枞光的闪光点——到时候咱们枞光自己的医疗团队往那里一站,就连心理医生都配备了,领导一眼就能看到枞光比其他学校优越的地方。” 第353章 领导 无奈挂掉电话,柳学冬继续翻看起资料。 没过多久。 “老柳!” 办公室门外响起王利川的声音。 柳学冬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才十点出头。 没等柳学冬招呼,王利川就径直推门走了进来,柳学冬抬头问他:“这还没到下班时间,你第一天就翘班?” “今天又没课。” 王利川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刚搬完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老师我一个都不认识,还不如来找你喝茶。” 柳学冬指了指墙角的饮水机:“没有茶,只有热水,自便吧。” 王利川嘻嘻一笑:“热水也行。”说罢就走过去翻出纸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王利川端着杯子在沙发上坐下,然后环顾着四周打量起来:“要不怎么说还是你有面子,独立办公室,工作少薪资高,不像我那儿,好几个老师挤在一个屋里。” 柳学冬合上手头的资料:“我是枞光校长亲自打电话聘来的,你是上赶着跳槽过来的,这能一样?” 王利川也不生气,笑嘻嘻道:“难得见你显摆一回,我就不呛你了。” 柳学冬瞥他一眼:“收到通知了么,下午学生体检。” 王利川点头道:“来之前听办公室里老师说了,我又不是辅导员,跟我没关系吧。” 柳学冬微微皱眉:“你不知道?” 这答非所问的话听得王利川一愣:“知道什么?” “笃笃。” 柳学冬敲了敲桌面:“全民体检,九处牵头搞的,他们想用这种方式挖掘觉醒者。” 王利川一点就透:“你是说这次学生体检……” “应该是。”柳学冬略微点头,“等下午看看有没有九处的人在场就知道了。” 王利川一怔:“明知道可能有九处干员你还要去看?头这么铁的吗?” 柳学冬没好气道:“谁叫我是医务科的,刚刚校长打电话过来指名道姓让我别缺席,我要是不去反而显得刻意。” 王利川无语地撇了撇嘴:“幸好只是给学生体检,那我下午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快到12点时胧月暻也提前下班溜到了医务科来找柳学冬。 柳学冬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再加上手头确实没有多余的工作,与其准时准点地去食堂排队,还不如提前一会儿去还能吃上口新鲜的。 于是三人结伴来到食堂就餐。 这一顿饭吃得柳学冬挺闹心,期间有四名女生主动过来向王利川要联系方式,有两名男生借口问问题来跟胧月暻套近乎——这么看来枞光的女生其实比男生要更有勇气一些。 王利川借机推销自己的神学课,让她们都来报选修,可以预见的是,这门冷门的选修课程即将迎来一轮爆火。 柳学冬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但闹心的主要原因是——每当王利川拒绝那些女学生时,她们总会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坐在旁边的柳学冬,然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心知肚明又极具暧昧意味的眼神。 所以在吃完饭往食堂外面走时,王利川下意识要来攀柳学冬的肩膀。 “滚。” 柳学冬一脚把他踹了个趔趄。 胧月暻在旁边捂着嘴偷笑。 王利川拍了拍裤腿又重新凑上来:“别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小丫头不是我的菜,帮兄弟挡挡枪怎么了?” 柳学冬冷笑:“让你的好姐姐们替你挡去。” 一说起这个,王利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突然一下就焉儿了。 柳学冬不明所以,情不自禁和胧月暻对视了一眼,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胧月暻小心问道:“怎么了?” 王利川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强颜欢笑:“没事。” 他从兜里摸出香烟,递给柳学冬一根后自顾自点燃。 “呼……” 一口青烟吐出,王利川抬头望着远处天空:“……我和林双溪不共戴天。” 柳学冬:“……” 胧月暻眼前一亮:“你俩又发生什么了,快给我讲讲。” 王利川添油加醋得数落起林双溪的“罪行”,柳学冬却没仔细去听,他的注意力被前方迎面走来的人吸引了。 这时他们已经快走到了校门,不远处迎面走来的是虞红豆所在驻防小组的副组长马春安。 马春安此时也看到了柳学冬,走近后主动打起招呼:“柳医生,好久不见。” 柳学冬也朝他点了点头:“马组长好,吃了吗?” “还没。”马春安和气地笑道,“我手下那帮人还在校门口等着接人,我先去食堂把饭打出来。” “接人?” 柳学冬表情不变,随意问道:“谁?” 这应该不是什么机密,马春安随口就说了出来:“上级部门派来的领导呗,下午不是要体检嘛,咱们驻防小组要起到监察策应作用,但因为虞组长不在,所以那边只好临时再指派一个人过来。” “不然这事终归还是要落到虞组长头上的。” 花花轿子人抬人,当着柳学冬的面马春安也乐意说虞红豆的好话:“不过话说回来,虞组长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咱们驻防小组还等着她指导工作呢,我只听说她好像是去什么地方交流学习去了……柳医生你应该最清楚吧?” 柳学冬笑着摆了摆手:“我只知道她在京城,其实红豆工作上的事我很少过问,不过距离她回来应该还要一些时间,这段日子得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然后互道再见。 王利川看向柳学冬:“看来被你猜中了。” 柳学冬微微颔首。 “猜中什么?”胧月暻好奇地看过来。 柳学冬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下午体检有九处的人。” 此时三人刚路过校门口,恰好看到一辆商务轿车开了进来。 王利川只瞥了一眼就低声对柳学冬道:“九处的公车。” 柳学冬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轿车停在不远处,巡查组的那几名留下来接人的小警员都围了上去。 车门缓缓打开。 柳学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先是一条腿慢悠悠地探了出来,随后冒出来的却是一截拐杖。 柳学冬:“……?”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旁人的搀扶下从车里钻了出来。 他单手杵着拐杖,另一只手吊着绷带,一件长风衣被他披在肩上,整个人显得既狼狈又拉风。 柳学冬只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是徐小军。 第354章 见见世面 还没走出两步。 “柳哥!诶!柳医生!” 柳学冬停住,慢慢转过身。 不远处的徐小军明明杵着拐杖,速度却不慢,正朝这边快速走来——看来他已经完全适应用这种方式走路了。 柳学冬挤出一个笑脸:“你好,徐,徐……” 徐小军一把握住柳学冬的手:“徐小军!好久不见了柳医生。” 柳学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这是……?” “说来话长。” 即使不使用天赋,柳学冬也能从徐小军那复杂的表情上看出好多种情绪——悲壮中带着自豪,自豪中又带着缅怀,缅怀中又透着一丝心虚。 “在上一次行动中我临危受命,独自深入敌后为组织提供关键情报,我单枪匹马和数十名敌人在复杂的地形中展开了游击,期间受伤无数,好在最终在我的努力下我们终究获得了胜利,将敌人一网打尽。” 柳学冬:“……” 老柳发现自己最近无语的时候特别多,他觉得肯定是因为红豆不在,所以导致笨蛋出现在他身边的频率变高了。 柳学冬干笑了两声:“呵呵,是吗,那你真是……挺辛苦的。” “应该的。”徐小军郑重地点了点头。 老柳实在怕继续这个话题自己会忍不住揍他,毕竟上次要不是眼前这货被绑架,红豆也不至于和亚利加托正面撞上,于是他把话题岔开:“刚刚听马组长说有领导要来视察体检情况。说的就是你吧。” 徐小军不好意思地摆手道:“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没这回事。” “其实就是处里下的任务,让我们盯着点儿。这事本来是直接按片区分配给每个巡查小组的,这边红豆姐不是不在嘛,我就自告奋勇来帮她顶一下。” 柳学冬下意识瞥了眼他绑着绷带的手:“带伤上阵?” 徐小军摆手:“没那么严重——主要是我已经躺够久了,最近九……部门里其他同事们都挺忙的,我就我一个成天躺病房里,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想主动帮点什么,也顺便出来透透气。” “再说了,上次我来枞光你还帮我免费看了病呢,这次红豆姐的事我怎么也得承情。” 柳学冬点了点头,试探问道:“说起这个,上次你的心理问题……” 徐小军把手一挥:“已经没事了!” “哦?好了?”柳学冬心里一动。 徐小军开心地点头道:“没错——还记得上次我给你举的例子吗?那个我一直战胜不了的‘高手’已经解决了。说来也巧,那个人正好就是上次我被绑架——” “绑架?”柳学冬眉毛一挑。 徐小军后半截话卡在嗓子眼儿里,二人相顾无言,对视两秒后徐小军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什么,我还有工作,下,下次聊。” 说罢故作镇定地转身往回走去。 待徐小军走远,王利川和胧月暻重新凑了过来,王利川问道:“那人是九处的吧,你怎么认识?” 柳学冬没回答,当看到徐小军后其实他心里的紧张感稍稍放松了一些,可能是觉得徐小军比较笨。 由于下午依旧没课,所以三人就直接一起回了柳学冬的独立办公室——这里有沙发地方还大,比王利川和胧月暻的教师办公室好多了。 办公室里,三人各干各的。 柳学冬坐在沙发上看书,胧月暻霸占了他的电脑正在玩网页小游戏,王利川则在门外和林双溪打电话。 “他俩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胧月暻从屏幕后面抬起头来。 “谁?”柳学冬一时没回过神。 胧月暻朝门外努努嘴:“还能是谁。他和双溪姐呗,刚才不是还不共戴天么?” 柳学冬摇摇头:“不知道……” 他偏头看了眼门缝外王利川的背影,又想了想道:“打出感情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胧月暻歪了歪头:“挨揍的不是只有王利川一个么?” “一来就听见你们说我坏话。” 王利川恰好此时推门进来。 胧月暻翻了他一个白眼:“你和双溪姐到底怎么回事?” 王利川抿了抿嘴,看起来有些犹豫。 柳学冬也补了一嘴:“我好像也很久没听你提起要赶她走了。” 王利川摇了摇头:“你们不懂。” 见他不愿在这个话题多聊,柳学冬和胧月暻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下午两点,三人听到外面响起了广播声,通知学生们到操场集合。 没一会儿医务科主任老沈也来敲门了,通知柳学冬跟医务科同事们一起过去。 胧月暻和王利川自然也跟着去了,顺便还能帮忙搬一些急救器材之类的东西。 众人来到操场时学生已经基本集合完毕,柳学冬四处望了望,在边缘区域看到了巡查小组分成了三个小队各自巡逻,行动不便的徐小军坐在操场入口上方的看台上,莫校长也在旁边陪着。 毕竟只是一次体检——至少名义上是这样,所以并没有什么领导讲话之类的环节,在学生集合完毕后,体检就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柳学冬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和常规意义上的学校体检不同,眼前学生们排成了好几列依序前进,在露天操场上完成了诸如抽血,视力听力肺活量之类的常规检查项目后,学生们的队伍最终还会通向远处的室内体育馆。 只不过由于相隔甚远,柳学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柳学冬朝身边的邹萍问道:“邹姐,那里面是检查什么?” 邹萍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好像是要做心电图还是x光什么的吧,我也好奇呢怎么这次体检搞这么大阵仗,听说还是免费的,国家出钱。” 旁边的另一名医生也插话道:“我听说是检查脑子,刚刚我看到有体检医生抬着一台没见过的仪器进去,我去打听了一下,说是新科技,能检查细胞活性的。” 邹萍听得是一愣一愣的:“检查这玩意儿干嘛?能看出哪个学生聪明哪个学生笨点儿?话说这东西不会有辐射吧……” 他们后面的对话柳学冬没仔细听了,他现在反而有了新想法—— 反正上次去医院体检的事也黄了,那要不要趁这次偷偷给自己检查一下? 前提是得搞清楚那玩意儿怎么用。 想到这里,柳学冬对邹萍说道:“我也挺好奇的,邹姐你们盯一下这里,我进去见见世面,有事给我打电话。” 第355章 仪器 不管那玩意儿是怎么用的,总之得找机会给自己来上一下。 柳学冬这样想着,装作若无其事地溜进了室内体育场。 由于体检才刚刚开始的缘故,此时室内体育场里的人并不多,大部分学生都还在外面操场上排着队。 进门大厅里,许多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已经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起来,除了他们以外,柳学冬还看到了不少身穿制服的警员,他们分布在大厅两旁,不时会用目光巡视一圈。 从他们的神态来看也并没有真的多么警惕,柳学冬大致也能猜出来是个什么情况——在这些警员眼里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集体体检,他们只是接到命令来例行执勤;而九处的态度也更多是放在预防上,毕竟这样的体检是全民性质的,“事故”难免会有,但几率也并不高。 这也是徐小军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如果真的“体检”是一件高风险的事,九处派来的就该是主力干员了。 所以是有机会的。 柳学冬在心里想道。 身上的白大褂和胸前的铭牌足以避免警员们投来巡视的目光,柳学冬背着手在大厅里转悠了起来。 根据体检项目的不同,大厅里分出了好多个区域,柳学冬大致转了两圈后,最后锁定了大厅最里侧的一座用篷布临时搭起来的简易“房间”。 房间用足够透光却能遮挡视线的塑料布围起来,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隐约看见里面有人影走动。房间外还有学生排着队,等待被叫进去。 门口两边各站了一名身穿迷彩服的士兵守着。 柳学冬记得这两人是之前和徐小军坐同一辆车来的,多半也是九处的人。 不过从他们以徐小军为首来看,这二位应该不是行动组里的觉醒者,而是从九处本身的防卫力量中抽调的人员。 柳学冬思忖片刻后走上前去,左边的迷彩服立刻看向了老柳。 他还记得柳学冬是之前和徐小军搭话的人,于是朝他点头致意。 柳学冬露出笑脸,他指了指胸前的铭牌,主动开口道:“我是校医务科的,校长让我来参观学习,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顺便能搭把手。” 两位迷彩服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刚刚向柳学冬点头那位问道:“麻烦把金属物品取下来。” 旁边那位则把篮子递给柳学冬,然后拿起检测仪对着柳学冬扫了起来。 简单走了番流程,柳学冬得到放行,钻进了临时房间。 房间里空间不大,陈设也不多。 总共只有三个人,两名医生一位学生。房间中间是一条长桌用来供学生平躺,长桌另一头摆着一台比电脑显示器大一点的仪器,方方正正,内部中空,学生躺上去后正好可以把头伸进去。 仪器末端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线路,线路另一头接在旁边另一台仪器上,这台仪器的显示屏上呈现着几组数据。 两名医生一男一女,女医生负责帮助学生躺下检查,男医生则随时盯着旁边的数据。 柳学冬进来后,桌边的女医生顿时看过来,在看到柳学冬身上的白大褂后眼中露出了疑惑神色。 柳学冬赶紧把刚刚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打消了医生的疑虑,两名医生又低头忙碌了起来。 此时学生已经躺好,旁边的女医生安抚道:“别紧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 那学生原本就不紧张,头伸进仪器里还好奇地左右看着,结果被女医生一说,顿时有些心悸,他赶紧问道:“这项检查会很疼吗?” 女医生赶紧安抚道:“不会,没什么感觉,就跟照片子一样,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 学生半信半疑地安静下来,只是躺在那的身子依旧有些僵硬。 柳学冬站在一旁默默观察,只见女医生向男医生点头:“可以开始了。” 男医生点头回应,调试好仪器后按下了某个按键。 紧接着中空仪器上那一排小灯开始闪烁,从左到右依次亮起了绿光,直到全部亮起,形成一条绿色的光线后,中空仪器的内部响起了轻微的机械传动声。 那名学生突然说道:“医生,好像有东西顶在我后脑勺上,没问题吧。” 女医生按住他胸口:“别动,这是仪器在工作,是正常的。” 只等了不到一分钟,那一排绿色小灯集体闪了两下,然后渐渐熄灭。 女医生看向男医生,柳学冬也抬眼看了过去。 男医生把目光从数据显示上挪开,朝女医生做了个“ok”的手势。 女医生低头对学生说道:“结束了,起来吧。” 学生麻利地钻了出来,他夸张地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痛呢——医生,这项目到底是检查什么呢?以前体检怎么没这项?” 女医生低头在体检单上签下“正常”二字,然后递还给学生:“检查脑部疾病的患病风险的,我就给你说不痛吧,这么大个男子汉怎么胆子这么小?” 学生脸微微一红,正要替自己辩解两句就被女医生挥手往外赶:“行了,赶紧叫下一个进来。” 说罢就转身检查仪器去了。 趁着这个空挡,柳学冬凑到男医生身边,全神贯注地观摩他是怎么把仪器复位的。 看了一会儿,柳学冬主动搭话道:“医生,这些数字都代表了些什么?” 男医生抬头看了眼柳学冬胸前的铭牌,开玩笑道:“你不是心理医生吗,准备转行呀?” 柳学冬陪笑道:“只是好奇,多懂点知识总不会错。” 男医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指着屏幕上的数字介绍道:“这个代表的是糖及质激素和垂体相互作用下的分泌数值,这个代表的是同步化脑电节律是否正常,这个是垂体分泌神经细胞的周期数值,这个显示的是分子神经细胞的活性是否正常……” 柳学冬听得一知半解,不过大概还是听明白了。 之前那女医生没撒谎,这仪器确实是用来监查脑疾病风险的——检测分子神经细胞活性只是它其中一个作用。 柳学冬猜测这应该是九处故意这样做的,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能够更加“名正言顺”,不然无法对作为“不知情者”的体检医生们解释为什么要单独检查一个看起来并不那么重要的分子神经细胞活性的数值。 特别是还为此研发了一款新仪器出来。 而现在这种做法,九处不仅免去了解释的麻烦,并且可以只看检查结果就能直接判断出谁是觉醒者。 柳学冬多问几句后又有学生进来,他厚着脸皮没走,赖在房间里偷偷观察,直到把仪器的操作方式学了个七七八八后才满意离去。 第356章 骚乱 刚从房间里出来,柳学冬一抬头就和王利川打了个照面。 王利川一脸贱兮兮地凑了上来:“我就知道你在里面。” 柳学冬愣了:“你怎么也进来了?” 王利川朝他挤挤眼睛:“刚刚我在外面就瞧见你鬼鬼祟祟地进室内体育场来,就知道你肯定没安好心,于是想着跟进来看看你想干什么,结果进来找了一圈没找见人,就猜你肯定躲这棚子里去了。” 柳学冬满头黑线:“你才鬼鬼祟祟。” 王利川朝柳学冬身后指了指:“这棚子里有什么?” 二人就现在排队的学生们队列旁边,王利川口无遮拦,他们的交谈已经引起了那两名迷彩服的注意,柳学冬赶紧拽着他走开。 来到僻静处,柳学冬三言两语把事情给王利川简单说了下。 王利川听得两眼放光,他狠狠一挥拳头:“薅九处羊毛?刺激!” 柳学冬无语地揉了把脸:“我也只是想借那仪器用一下,又不是要偷走它——怎么就成薅羊毛了?” 王利川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懂,读书人的薅不叫薅,叫借。” “我懒得理你。” 柳学冬不欲继续跟他深究,转头问道:“胧月暻呢?” 王利川指了指外面操场:“在外面盯着九处特派员呢,她说帮你放哨,我这不是进来支援你来了嘛。” 柳学冬哭笑不得:“你俩这分工够明确的。” 老柳但也没打算赶王利川走,虽说他和胧月暻顶多算俩臭皮匠,但柳学冬仔细想了想——到时候自己做检查时确实也需要一个帮手在旁边操作仪器,王利川的到来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支开房间里那两个医生。” 柳学冬压低声音:“学生太多了,看这情况,体检至少得持续到下午放学,那时候他们直接收工就把仪器带走了,所以我们肯定不能等到体检结束。” 王利川也一点就透:“找个理由让体检暂时中止?” 柳学冬摇头道:“就算体检中止,医生也大概率会在里面守着仪器不出来。” 王利川注意到柳学冬的眼神,龇着牙花道:“嘶——你不会是想……” 柳学冬微微颔首:“制造骚乱,越大越好,转移注意力的同时把他们逼走,我们就趁乱进去检查。” 王利川苦笑道:“老柳,这可是学校。” 柳学冬轻轻皱眉,有些不解:“学校怎么了?” 王利川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后还是没给柳学冬解释什么“学生安全大于天”之类的原因。 或许是柳学冬平时看似与常人无异的表现给了王利川错觉,他差点都快忘了老柳在正常情感方面的缺失。 犹豫了好一会儿,王利川才委婉说道:“要是真的闹太大,弄出伤亡来,估计会很难收场。” 柳学冬愣了一下,沉思后点头道:“有道理,闹大了事后脱身也是件麻烦事。” 王利川不禁松了口气:“所以要怎么搞?我报个假警怎么样,就说室内体育场里藏有炸弹,或者有毒气体泄露?” 柳学冬瞥过去一眼:“为什么不是你去操场上裸奔?” 王利川一愣:“你什么时候也会开玩笑了?” 柳学冬冷笑:“不是你先给我开玩笑的么,报假警,真怕警察查不到你头上来?” 王利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看了一圈周围,然后指向角落里的无人走廊:“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放火。” 打定主意,二人分头行动。 十多分钟后,柳学冬和王利川在走廊里重新汇合。 柳学冬去器材室找来了一堆无人认领的运动服,王利川从怀里摸出两个矿泉水瓶子——瓶子里装着黄色透明液体。 “98号油。” 王利川邀功似的说道:“从我车里抽出来的,不够我再去弄点儿。” 柳学冬看了眼兴奋的王利川:“你真想把这栋楼全给烧了?意思意思得了。” 王利川意识到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他打了个哈哈:“第一次干这种事,见谅。” 柳学冬拧开一瓶汽油淋在衣服上,然后把剩下的还给王利川,吩咐他把汽油淋到其他角落去。 一切布置完后,柳学冬掏出打火机,让王利川先去外面等他。 等王利川离开,柳学冬把刚刚可能遗留下的痕迹全部处理干净,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衣服。 “呼!” 在汽油的助燃下,火焰顿时蹿升,热浪扑面而来,柳学冬的镜片上反射着耀眼的火光。 柳学冬不再耽搁,转身快步走向通道出口。 推门回到大厅,柳学冬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寻找王利川的身影,很快,他的视线停留在学生队列旁——王利川依照他的安排,一直守在那个临时房间附近。 王利川也几乎同时看到了柳学冬,二人对视一眼,柳学冬向他微微点头。 王利川得到示意,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喊出声:“起火了——” “嘭!!” 一声爆鸣将王利川的声音彻底掩盖下去。 柳学冬的瞳孔瞬间缩紧。 在他的视野中,爆鸣声响起的同时,王利川身后的临时房间被轰然“炸”上了天! 那半透明的棚子就像被一只巨手瞬间撕扯得粉碎,碎片被吹上了天花板,无形的气浪爆发开,王利川从背后被撞上,他脸上带着惊愕的表情高高飞起,然后又重重摔在地上。 不仅是王利川,排队的学生,守在门边的迷彩服,离得近全部被推飞,离得远的也东倒西歪,在狂风中睁不开眼。 随着棚子被吹上天,房间内的景象也暴露在了柳学冬眼中。 那两名医生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房间里的仪器也全都散落在地上,唯一还站着的人是一名学生,他就站在长桌旁边,愤怒地环视着大厅里的其他人。 奇怪的是,大厅里飓风狂涌,但偏偏这名学生连衣角都没被吹动一下。 刚刚被吹飞出去的迷彩服其中一人最先恢复过来,他翻身半蹲,麻利地掏出了枪指向那名学生:“不许动!” 那名学生露出不屑地蔑笑:“你们这些骗子。” “我果然没猜错,体检根本就是个骗局,你们就是为了抓我。” 大厅边缘处挤满了学生,不少人已经趁乱逃出去了,但总有胆子大的想留下来看热闹。 柳学冬听到身后的学生窃窃私语。 “卧槽,网上说的是真的。” “真的有特异功能!” 柳学冬颇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按理说现在他应该赶紧溜了——可问题是王利川还晕在大厅中央。 第357章 风 就在柳学冬纠结要怎么把人事不省的王利川弄过来时,那名迷彩服开枪了。 “砰!” 枪声响起的一瞬,柳学冬眉梢微微一挑——这声枪响和正常的子弹出膛声有着细微区别。 但很快,柳学冬就明白了过来。 子弹出膛,那名学生却纹丝不动,只见子弹在即将击中的瞬间仿佛遇到了某种不可抗力,突兀地折向了一旁,然后啪的一声打在了王利川屁股上。 “嗷——!” 王利川凄厉地嚎了一嗓子,一下就窜了起来。 老柳:“……” 这下他知道为什么枪声听着不对劲了——合着原来是橡胶子弹。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的,九处派这些迷彩服来本就不是奔着打仗来的,他们的主要任务的防卫和应急,况且就算是真遇上了觉醒者那也不会直接枪毙人家,所以用橡胶子弹才是最务实的。 柳学冬的眼力很好,他刚刚看得很清楚,就在子弹即将击中学生时,学生身前大概半米的距离上浮现出了一道半透明的弧形“屏障”,子弹打在屏障才发生了偏移。 柳学冬微微皱眉,仔细想了想后又推翻了刚才的推测——与其说是“偏移”,那种状况其实更像是“卸力”。 就在思忖的空档,王利川眼里噙着泪花,拖着一条腿从地上爬了过来。 “痛死我了!” 王利川抓着柳学冬的裤腿:“老柳,快扶我一把,我这条腿可能废了。” 柳学冬抓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只是橡胶子弹,痛两天就没事了。” 王利川愕然地回头看向迷彩服,咬牙道:“这什么枪法!” 柳学冬指了指大厅中央的学生:“是他。” 王利川盯着学生看了好几眼,不由咽了口唾沫,他压低声音道:“觉醒者?” 柳学冬默默点头。 谈话间,大厅里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面对持枪的迷彩服,学生不屑地撇了撇嘴,只见他沉膝微蹲,然后发力一跃而起—— 学生的脚下就仿佛加了助推器,这一跳就跃起三米多高,从半空中扑向迷彩服。 毕竟是九处出来的,面对觉醒者这种神奇怪诞的物种早就见怪不怪,此时他依旧沉着冷静,连发数枪打空弹匣,见子弹依旧无法奏效后就直接向后翻滚想要避开。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学生距离他还有两米远时,就如之前那股爆发出的气浪一般,巨大的力道扑面而来,将他径直推翻了出去。 迷彩服身后就是大厅正门,这一下被正面撞上,他整个人直接打着滚翻了出去。 从刚才那场“爆炸”之后,大厅里的狂风已经减弱了不少,但那不知哪来的风依旧在大厅里呼啸着,吹得人耳边呼呼作响。 柳学冬抬起一只手,伸出指头感受了一下风向,心里有了猜测:“风。” 王利川转头看来:“嗯?” 柳学冬半垂眼睑,盯着学生的背影:“他好像能制造风……还是控制风?” 刚说完,柳学冬兜里的电话响了,是胧月暻打来的。 他接通电话,话筒里响起胧月暻的声音:“你俩到底干什么了?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徐小军已经过去了!” 柳学冬没有解释,直接挂掉电话,然后转头看向王利川:“还能走么?” 王利川露出苦笑:“还能坚持一下。” 学生也并未恋战,解决掉迷彩服后就快步走出了门去,他站在门口快速环顾四周——似乎在判断该从哪条路线逃跑。 这时,柳学冬终于听见身后有学生开始大呼小叫:“着火了!” 靠近安全通道区域的温度已经开始升高,柳学冬和王利川的本意只是想借火情把人逼走,然后三两下做完检查完全有时间控制火势,结果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时间被耽搁后,火焰俨然已经有蔓延开的趋势了。 王利川来不及多想,赶紧挥舞着双手大喊:“快跑!所有人都出去!” 不幸中的万幸是,刚刚那场风波已经吓跑了大多数人,此时留在大厅里的学生已经不多——终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学生们逃命时也还没忘记把晕倒在地上的同学医生们给抬了出去。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大厅里的人就基本跑干净了。 柳学冬和王利川对视了一眼,快步走向大厅角落里散落在地上的仪器。 路过正门时,柳学冬偷摸往外瞟了一眼,看到外面操场上兵荒马乱,有忙着往外跑的,也有想爬上观众席看热闹的,以马春安为首的巡查小组成员们正在和老师们一起四处奔走帮忙疏散,而杵着拐杖的徐小军正在操场中央和那名学生对峙,他旁边还站了一名中年女性,正大声喊着什么和那名学生交流着,估计是辅导员。 柳学冬大致扫了一圈,没看见胧月暻的身影,他心下稍安,快步走向大厅深处。 柳学冬和王利川一起把那两台仪器搬了起来,为了防止有人进来发现他们的鬼祟行径,他们还特意把仪器推进了器材室里。 二人一起把仪器重新连接好,柳学冬直接把办公桌上的杂物全部扫到地上,然后躺了上去。 柳学冬一边指挥着王利川操作,一边把头塞进了“盒子”里。 “这就开始了?” 王利川把手搭在仪器上,朝老柳问道。 柳学冬点了点头:“ 开始吧,再晚消防队都该来了。” 王利川咽了口唾沫,然后按下启动键。 仪器内,柳学冬的耳边听见嗡嗡嗡的机械运行声,仪器上方的绿灯开始依次亮起。 柳学冬开口提醒道:“等绿灯全部亮起后会开始闪烁,最后所有绿灯会保持几秒钟长亮状态,这代表的是一切正常。” 一边说着,柳学冬一边轻轻握拳,将两种天赋全部开启。 “呃……”王利川盯着柳学冬头上的灯微微张嘴,“那如果是红色的灯代表了什么?” “红色?”柳学冬在仪器内睁开眼,入眼处是一片鲜红的光芒。 他想起刚刚自己也向男医生问过类似的问题:“灯光除了绿色还有什么颜色?分别代表了什么?” 男医生是这样说的:“除了绿色就只有红色,红色代表的是分子神经活性指数超过了正常水准,根据亮起红灯的数目不同,这个指数也就越高。” 于是柳学冬问道:“亮了几盏?” 王利川一愣:“几盏?还能只亮几盏的?这特么不全部都亮着么!” 不等柳学冬从愕然中恢复过来,王利川又咋呼道:“哟!闪了!闪了!怎么还越闪越快了?这什么情况?” 柳学冬心中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他抓紧问道:“指数显示是多少?” “我不知道啊!”见情况有些不对,王利川也有些急了,“这特么一直在涨就没停过!” “现在是多少!”柳学冬几乎是喊了出来。 “六千八!” 柳学冬睁着眼望着仪器内部的构造,一时有些愣住了——据男医生说的,正常人的分子神经细胞活性指数在一百以内。 见柳学冬不说话,王利川却更慌了:“老,老柳……你头上那玩意儿冒烟了,要不你出来看看?” 第358章 善后 等柳学冬把头钻出来时,那台仪器里冒出的烟里已经夹杂了一缕缕黑色,还不时发出“滋滋”的电流短路声。 王利川脑子不清醒道:“这仪器多少钱,九处不会找我们赔吧?” 柳学冬快步走过去一脚踢掉电源,然后在王利川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九处又不知道是你干的,撤了!” “我干的?”王利川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愕然,“这不是你的主意吗?” 火势蔓延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要慢了许多——这得亏枞光舍得在硬件设施方面花钱,各种应急设备一应俱全,像什么雨淋系统、自动泡沫灭活装置等,在加上防火门和防火窗之类的阻燃设施,大大减缓了火势蔓延的速度。 这也让王利川在心里松了口气。 二人从侧门溜出来时,身上的衣服都被走廊里淋下来的水打湿透了,但他们都没介意,绕了个路离开操场,混进了人群中。 一路径直回到柳学冬的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却发现胧月暻已经在沙发上等着了。 柳学冬诧异道:“你居然没留在那儿看热闹?” 胧月暻翻了个白眼:“早结束了,那学生看上去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结果刚和九处特派员打上照面,还没交手就直接昏了。” 柳学冬回想了一下徐小军的天赋,然后点了点头——徐小军的天赋在这种情况下确实出乎意料地好用。 胧月暻看他们二人浑身湿透,走到柜子旁翻出了两件备用的白大褂递给他们披上,顺口问道:“你们又是什么情况?” 说罢,她又瞥了眼王利川:“他怎么瘸了?” 王利川下意识揉了揉屁股,顿时疼得龇牙:“别提了,倒霉催的挨了一发橡胶子弹,我先去医务室上点药。” 王利川一瘸一拐地离开,把独处空间留给了柳学冬和胧月暻。 “锁门。”柳学冬抬了抬手,他的神情不知何时变得有些疲惫。 胧月暻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过去把门锁好,回头再看过来时,柳学冬已经坐在了办公椅上,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掌覆盖在头颅两侧,露在外面的手背青筋毕露,十指发力仿佛恨不得抠进天灵盖。 胧月暻吓了一跳,走近后才发现柳学冬双目紧闭,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滑落。 “柳学冬!”胧月暻手足无措,又不敢去动他,“你怎么了?” 柳学冬疼得连摇头都做不到,只好敷衍地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胧月暻反应过来:“又头痛了?明明已经那么久没痛过了……” 她后面还说了什么柳学冬没听进去,聚精会神与痛楚做着抗争。 好在这次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没有痛晕过去。 在决定用仪器检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要遭这么一次罪,又或者说这次头痛反而印证了他心中的某个猜测——头痛并没有在他使用天赋时发作,而是在使用完天赋之后。这说明头痛的到来和天赋的代价是同步的。 条件在前,代价在后。 情绪感知天赋的限制柳学冬还没搞清楚,但目前已知的泰坦药剂天赋是存在代价的,它的代价是情绪增幅,而这一点柳学冬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现有明显的表现,说明它大概率是被情绪感知天赋的限制给抵消了,所以在情绪增幅代价该出现的时候,这种抵消的行为触发了某种冲突,才导致了自己头痛。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感如潮水般退去。 柳学冬睁开眼,一杯热水适时地递到了面前。 耳边响起胧月暻的声音:“好些了吗,喝口水吧。” 柳学冬端起杯子润了润喉咙,沙哑地说道:“刚才我头痛时的外在表现是什么样的。” 胧月暻回道:“和上次我看到的一样,额头滚烫,体温明显升高,除了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外没有明显的表征变化。” 柳学冬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快被体温蒸干了,他点了点头,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我知道了,现在学校里是个什么情况?” 胧月暻看了眼窗外:“消防队来了,听说室内体育场烧起了大火。” 说罢她又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脑:“刚刚我逛了逛学校论坛,有人说那学生出来的时候大厅里在刮妖风,是风势助燃了火势。” 柳学冬面色古怪地点了点头。 挺好,又有人背锅了。 胧月暻接着说道:“不过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之前论坛里可热闹了,什么牛鬼蛇神的言论都出来了,不过已经全被删帖了。” 柳学冬道:“不奇怪,还没到九处彻底公开觉醒者的时候。” 这时,外面传来王利川的推门声。 胧月暻过去把门打开,王利川拿着电话走进来,神色紧张道:“老柳,林双溪在新闻上看到学校起火了,刚刚给我打了电话,我不小心说漏嘴了,她知道我挨了一枪,说现在就过来。” 柳学冬一愣:“过来就过来,你紧张什么?” 王利川急道:“这娘们儿眼尖得很,万一她发现是我俩放的火怎么办?” 胧月暻:“……?”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又传来了声音。 “什么放火?” 徐小军杵着拐杖走了进来。 柳学冬盯着他沉默了两秒后,默默推了推眼镜:“我们在说要建议学校做好防火。” 徐小军大咧咧摆手道:“不用你们建议了,今天出了这档子事,估计明天就会向全市的学校下达通知,要加强防火措施,后续肯定还会有检查什么的。” 柳学冬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我不是听说你抓人去了吗,怎么过来了?” 徐小军朝柳学冬咧嘴笑了笑:“人已经押走了,后续没我什么事了。我是刚刚听我们的医生说柳哥你刚刚也在大厅里,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事,所以来看看。” “我没事,只是沾了点水。” 柳学冬说道,然后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王利川:“他就不一样了,挨了你们同事一发花生米。” 徐小军看过去,上下打量了几眼王利川,然后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那真是不好意思……” 话还没说完,柳学冬就打断道:“不用不好意思,他算是你们半个自己人,他爷爷也是你们那个保密部门的。” 第359章 林双溪的第六感 “爷爷?” 徐小军又仔细打量起王利川,在心里对比了半晌,却始终对不上号,他朝王利川伸出手,浅握了一下后,徐小军问道:“你爷爷是?” 王利川谦虚地笑了笑,轻轻点拨道:“老爷子是京城那边的。” 徐小军顿时肃然起敬,他郑重点了点头,知道有些话在这儿不能说,于是也不再深问。 众人闲聊了一阵,徐小军因为还要回九处述职,于是没待多久就告辞离开了。聊天期间柳学冬旁敲侧击套了徐小军不少话出来,比如那名学生被带走后体检还要继续,只不过最后那项脑部检查被取消了,徐小军给出的说法是,在之前的骚乱中仪器被不小心摔坏了,事后可能会从其他体检的学校就近调一台过来进行补检。 徐小军对柳学冬倒是信任得很,除了一些涉及九处不能说的,关于体检方面的事给柳学冬说了许多。比如今天开始的体检是面向全国大学高校的,后面几天开始,会继续对中学展开体检,再往后就是小学,针对学生的强制体检结束后,会有官方的通知下发到每个市镇区县,街道办,居委会,国家鼓励每位居民去定点医院进行免费体检。 当柳学冬明知故问,问起为什么会有这场全民体检时,徐小军毫不迟疑脱口而出地说:“普查基因。” 看来官方和九处已经有了统一的口径。 柳学冬默默点头,心下了然——既然有了统一口径,说明觉醒者的公开已经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了。 徐小军和九处的人走后,但体检却还没有结束,简单处理了一下衣服后柳学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胧月暻跟他一起回来操场,王利川则独自一人一瘸一拐地去校门口接林双溪。 广播声中,学生们重新到操场集合,体检再次有条不紊地展开。 除了学生们难免交头接耳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事外,后续也没有再发生什么变故。 没过多久,王利川在林双溪的搀扶下也过来了。 她和王利川走上开台,和胧月暻汇合。 林双溪眺目看向下方医务人员中的柳学冬,然后又回头看了眼王利川白大褂下湿漉漉的衣服,冷不丁问道:“你们参与救火了?” 王利川愣了一下,下意识答道:“没啊。” 林双溪目光微沉,压低声音说道:“来的路上我跟中海九处问过了,火势是从深处走廊开始蔓延的,但体检在进门的大厅里,一发现起火,学生们就都撤离了,所以没造成人员伤亡——那你为什么身上湿了?” 王利川一时语塞,他看了眼林双溪,随即又避开她的目光看向下方的柳学冬——老柳也没提前给他说要解释这件事啊。 这时,旁边的胧月暻轻飘飘搭话道:“他俩好像是最后出来的。” 这话看似对王利川和柳学冬不利,却使王利川脑海中灵光闪过,他脱口而出道:“当时我和老柳指挥让学生先撤,但我们怕还有人被困,所以把每个地方都找了一遍,结果被淋了一身的水。” 这解释倒是合情合理,林双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正说着,胧月暻又轻飘飘岔开了话题,她朝下方柳学冬的位置扬了扬下巴:“快瞧,老莫又舔着脸找柳学冬去了。” 其余二人转头看去,看见莫校长一张笑脸挤出满脸的褶子凑到了柳学冬身边。 王利川不明所以:“他想干嘛?” 胧月暻撇撇嘴:“你这学期才来,所以不知道。枞光这倒霉催的,好几次想在上级部门那表现一下,结果每次都闹出大动静——就像今天一样。他估计是看柳学冬和徐小军认识,所以想来套近乎。” 果然,莫校长走过来第一句问的就是:“柳医生,我听说你和上级特派员认识?” 柳学冬脑子里正想着刚刚测试出来的数值出神,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声音,他转头一看是莫志升:“什么?” 莫志升“宠溺”地横了老柳一眼,仿佛是在怪他都自己人还藏着捏着:“我说徐特派员!” 柳学冬回过神来:“哦,认识,怎么了莫校长?” “什么怎么了?”莫志升又瞪了柳学冬一眼,笑道,“你们医务科沈主任都告诉我了,说特派员走之前还特意去跟你打了招呼,快给我讲讲,对咱们枞光他有说什么没?” 柳学冬总算明白莫志升的意思了,他看出莫志升眼底隐藏的诚惶诚恐神色,笑道:“莫校长,别担心,这次是属于突发情况,枞光不会被追责的。” 莫志升顿时松了口气,拍着胸脯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柳医生,你,我听老许说这学期你要带大课了?” 莫志升又凑近了些,把声音放低:“这样,学校这边还有教师编制的名额,你要是有需要,我这边可以做主……” 柳学冬脸色一变,赶紧摆手:“不用!” 莫志升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又改口道:“哦对,以柳医生的能力当老师确实有些屈才了,这样,你要是有心理学方面的研究课题也可以提出来嘛,枞光可以给你批经费……” 柳学冬哭笑不得地打断:“不用了,莫校长,真不用了,我就想清闲一点,不劳你费心了。” 好说歹说,总算把莫志升打发走了。 体检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过才结束,其实要不是因为之前那场变故,应该会更早结束才对。 下班后,王利川提议既然大家都在,不如一起去吃个饭。 于是四人又驱车赶往市中心。 王利川找了家吃日料的店,环境比较安静。 四人坐下后,这俨然是来到了胧月暻的主场,她翻着菜单好一阵嫌弃,一会儿说这道菜得在东瀛吃才最新鲜,一会儿又说那道菜的做法不够正宗,完全只等上菜后再好好评判一番。 等着上菜的间隙,林双溪突然问道:“柳医生,校医务科待命的位置明明在操场,怎么中午时你和王利川会跑室内体育场去?” 突然起来的问话打了柳学冬一个措手不及,但他却笑了笑,实话实说:“碰巧罢了,当时我跟同事聊天的时候说起有个新型仪器,我挺好奇的,就跟同事打了招呼去看个新鲜。” 王利川瞪了眼林双溪:“干嘛?审犯人呢?” 林双溪回瞪过去:“我也好奇,不行?” 王利川缩了缩脖子,小声哔哔:“好奇就好奇呗,好好说不行么……” 林双溪不理他,又看向柳学冬:“那你看到那仪器了吗?” 柳学冬笑着点头:“看到了,我还跟操作仪器的医生聊了几句,不过说实话挺失望的。” 林双溪眉梢一挑:“嗯?” 柳学冬无奈地摊开手:“怎么说呢,一开始我以为是像电影里那样很科幻的东西,毕竟听说是检查脑电波还是什么的,结果过去一看,其实就只是个缩小版的照x光的。” 林双溪话锋突然一转:“那你知道那台仪器损坏了吗?” 她的语气顿了一顿,目光却停留在柳学冬脸上:“听小暻说,你和王利川是最后出来的。” 第360章 虞红豆的苦恼 柳学冬的表情没有变化,很自然地点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这下反而轮到林双溪愣了一下:“你知道?” 柳学冬还是点头:“对,徐小军告诉我的。” 说着他又指了指王利川和胧月暻:“就在我办公室里,当时大家都在,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柳学冬反将一军,抢过对话的节奏。 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林双溪,不闪不避地与她对视。 林双溪从柳学冬的眼神里只看出了好奇,这反而使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问得太多了,她下意识挪开目光,淡淡回道:“去学校前我给部门里打电话了解了一些情况,你们当时在现场,我就随口问问。” 菜肴陆陆续续上来,柳学冬夹起一片刺身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道:“意思是那台仪器是你们保密部门的东西?很重要吧——当然,要是涉及什么不能说的你也可以不说,我只是好奇多问一嘴。” 他的问话方式太过“家常”,林双溪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摆正心态后摆了摆手:“确实是我们部门里研发出来的,不过不是什么特别机密的东西,你把它当成一台普通的体检设备就行了。” 柳学冬也轻笑道:“吓我一跳,我看你刚才那么严肃,还以为那仪器很重要,你要把损坏仪器的人找出来定罪赔偿。” 餐桌上的气氛缓解了很多,王利川适时地站出来打圆场:“徐小军不是说了么,仪器是在事故中摔坏的,就算要赔也该是那名始作俑的学生去赔,跟我们半毛钱关系没有——吃菜吃菜,不提这些了。” …… “呼!” 一只秀气的拳头带着破风声掠来,然后骤停在虞红豆的鼻尖前。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 耳麦中传来观察室里的叫停声。 虞红豆摘下眼罩,面前站着的就是东方小青——或者说西王母。 西王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一拳为什么不躲?” 虞红豆一边将眼罩叠好放回兜里,一边答道:“刚刚你接近我的速度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慢,说明你这一拳是收了力的,是佯攻。” “嘁。”西王母不屑地撇了撇嘴。 虞红豆抬眼看她:“放风时间快结束了吧。” 西王母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爽,却还是点了点头。 虞红豆笑了笑:“那就回去吧,明天见。” 西王母嘴唇微微翕动,犹豫了一下后拽住虞红豆:“明天,别忘了……” 虞红豆展颜一笑:“记得,炸鳕鱼条配千岛酱。” 西王母满意地点了点头。 身后已经有医务人员走了过来,她们盯着时间,准备接手即将陷入昏睡的西王母。 自从西王母答应配合后,虞红豆的训练计划也做了相应的改变。 九处注意到了那天虞红豆和西王母交手的情况,并且在上一次测试中也证实了虞红豆的天赋得到了进一步的开发,所以九处针对这一点,将虞红豆和西王母的测试性训练放到了一起,一边对西王母进行测试的同时,也让虞红豆的天赋得到训练。 可惜的是,西王母每天醒来的时间有限,导致训练时间也很紧张,不过在这几天的测试中,观测组除了测试西王母的天赋外,也对虞红豆的天赋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随着天赋的开发使用,虞红豆现在在感知目光时,除了能通过“熟悉感”来判断目光的拥有者是谁以外,也已经能感知出目光来源和自身的距离,和正常通过视线反馈到大脑的方式不同,这种感知层面上的“距离感”,能使虞红豆更快作出反应。 简单来说则是,通过天赋来感知对方的动向,比她通过“看”的方式更快。而这也是那天她能打西王母一个措手不及的原因——目光跟不上的敌人,她却能够通过感知将其“捕捉”。 刚走出训练场的大门,就有人拿着一瓶水递到了虞红豆面前:“给。”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虞红豆抬头一看,居然是林仁杰。 “林组长。” 虞红豆感到有些惊喜,同是中海九处出来的,看到难免亲切。 林仁杰朝她和煦地点了点头,笑道:“有空聊聊吗?” 虞红豆一愣,她大概猜到林仁杰为什么来找她了,于是指了指不远处的露天休息区:“去那边说吧。” 这几天除了西王母一起训练以外,虞红豆还有个不算烦恼的烦恼。 尖刀组和境外特勤组在“抢”她。 那天在观察室里想上来套近乎却被林建中一脚踹开的就是尖刀组一组的组长江傲南,这几天没少来跟虞红豆搭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虞红豆考虑一下加入他们。 而除了江傲南所代表的尖刀组,境外特勤组的负责人黎莎也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虞红豆面前,她仗着同为女性的身份,有时甚至会直接来宿舍里找虞红豆。 和尖刀组不同,境外特勤组的成员大部分都不在国内,境外特勤组的职能是为了和所有境外小组进行及时联络,而黎莎的职务就像是这个“部门”里的部长,只是因为境外特勤组直接与指挥部对接,而没有单独划分部门,所以她才没有被正式任命为部长官衔。 这二人有时也会在来找虞红豆的过程中碰巧遇上,那就更是冤家路窄,江傲南说尖刀组精英荟萃,黎莎就说特勤组待遇高;江傲南又说特勤组几年都回不了一次国,黎莎就马上回呛尖刀组全国各地到处跑,忙得脚不着地。 其实虞红豆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么抢手,到底是自己低估了自己,还是他们对自己的真实水平有什么误会。 她的心情用受宠若惊来形容都还差了点意思,她是真的对自己被这样郑重对待感到了惶恐,所以两边都没答应,给出的说辞倒是都一样——自己能力不足。 所以当林仁杰出现在面前时,虞红豆立刻就猜到了他的目的。 她之前就已经听说过,林仁杰来中海之前就是尖刀组的。 第361章 虞红豆的自我怀疑 二人来到休息区长椅上坐下,虞红豆拧开水喝了一大口,笑着问道:“你也是来当说客的?” 林仁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是,也不是。” 不等虞红豆追问,他主动交代:“刚才我去找过陶萋萋,从她那儿大概了解了你的想法。” “其实你不想加入尖刀组和特勤组的主要原因还是顾家,所以不想离开中海。” 虞红豆不置可否,转而说道:“来之前葛处也跟我提过,他的意思也是这样,想让我留在中海。他还跟我打了包票,只要我不松口,谁也别想把我调走。” 林仁杰咧嘴苦笑:“我知道,中海分部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个香饽饽,老葛肯定舍不得放你走。不过你可以听听我的建议,对你来说或许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虞红豆好奇地看过来:“什么办法?” 林仁杰想了想,掰着指头给虞红豆从头解释:“尖刀组其实并不只有一个小组,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虞红豆点头:“嗯,前几天江组长自我介绍说他是一组组长时我就猜到了。” 林仁杰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尖刀组其实一共分为三个小组,每个小组的职能也并不相同。” “一组的主要任务是戍卫京城,以及执行一些保护政要的任务;二组的主要任务则是面向境外,比如对境外小组进行支持和救援;而三组则是面向境内,你也知道,各个分部的干员们素质良莠不齐,难以管理,甚至会遇上无力解决觉醒者事件的情况,而这时再向总部请求支援却根本来不及,所以三组成员就是为了解决这类情况而设立的。” “尖刀三组的成员会被驻派到各个分部,担任分部行动组的组长或副组长职务,协助分部对觉醒者进行管理的同时,也要在关键时刻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虞红豆抬头看着林仁杰:“林组长,你……” 林仁杰朝她笑着点点头:“没错,我现在就是尖刀三组的。” 虞红豆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是被下放到中海的吗?” 林仁杰哂笑道:“也没错,是下放。我原先是尖刀一组的,从一组下放到三组,然后被派去中海分部当组长。” 虞红豆这下明白了。 林仁杰完全没有被揭了伤疤的不舒服,他摊了摊手:“所以我给你的建议就是加入尖刀三组,然后以三组成员的身份入驻中海分部。” 林仁杰笑道:“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就像你知道的,我毕竟也是尖刀组的人,所以肯定想拉你到我这边来,等你加入尖刀组后,你的档案会从中海转到总部来,以后有用得上你的地方就能直接给你下调令,不用再等老葛批复了。” 虞红豆低头沉思,眼神难掩疑惑。 见虞红豆不说话,林仁杰以为她已经心动了,于是趁热打铁:“而且这对你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我可以再给你透露个小道消息——等九处和觉醒者正式公开后,总部计划在各个分部内额外加设一个特别行动小组。” “这个特别行动小组会参照尖刀组和境外小组的模式,将从军队选拔出的精英和觉醒者干员进行混编,组成一支真正敢打敢拼有纪律的小队。” “至于为什么不把现有的行动小组改组重设,原因想必你也很清楚,这些分部干员们大多数都已经习惯了闲散,并且也来不及再对他们一一特训,所以不如直接加设一个小队进来,同时也能让这个新小队的良好风气在潜移默化中带动他们的积极性。” 虞红豆轻笑道:“卷起来?” 林仁杰也笑了:“对,卷死他们。” “这也是我刚刚说的好处,你作为参与了特训的干员,还正好加入了尖刀三组,同时还是原中海分部的干员,对中海分部足够熟悉,这个特别行动小组的组长,除了你不做第二人选。” “所以你还需要考虑什么?” 林仁杰眼中的殷切几乎要溢于言表,面对他炯炯有神的目光,虞红豆露出苦笑:“确实,各方面都很完美,可我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虞红豆抿着嘴唇,迟疑片刻后说道:“其实从来到总部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有些莫名其妙,好像每个人都认识我,这我倒是还能理解,因为我立过功,一个来自分部的普通干员居然给境外小组帮了大忙,或许是因为这个让我有点名气。” “但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尖刀组和特勤组都要抢着拉我加入,明明我的天赋也没有多厉害,甚至在作战能力上可能还比不过总部的一名卫兵……现在居然还莫名其妙地要当什么特别行动小组的组长?我有那能力吗?” 林仁杰看着虞红豆,呆愣住了:“你是在凡尔赛还是真不知道?” 虞红豆也懵了:“什么?” “好吧,看来你真不知道。” 林仁杰揉了揉眉心:“怪不得之前你两边都不答应,大家都以为你是在客套,合着是因为你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林仁杰叹了口气,解释道:“我这样跟你说吧,很早的时候易老大就想把你调来总部了,但是老葛不肯放人。所以趁着这次特训,易老大直接把这事丢给了特训负责人林部长,让他想办法把你留在总部。” “林部长”这个称呼让虞红豆情不自禁瞥了林仁杰一眼。 “但林部长知道你跟我姐关系不错,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拿部长架子压你,再加上你虞红豆不管来不来总部,跟他训练部半点关系没有,就算有好处也不是他训练部的,所有就没打算管这事,计划找个由头回绝易老大,让易老大自己头疼去。” “结果尖刀组和特勤组知道这事被易老大丢给林部长后,就又跑去找林部长要人,林部长正愁不知道怎么跟易老大回绝,这就瞌睡来了枕头,索性就把这件事丢给了江傲南和黎莎,说自己两不相帮,他俩谁能把你拉到就是谁的,然后才有了后面的事。” 虞红豆听得云里雾里:“所以起因呢?为什么易老大非要调我来总部?就因为我立过功?立功也不代表有能力加入尖刀组和特勤组吧?” “起因……” 林仁杰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严肃起来:“是王老。” “王老?”虞红豆微怔。 林仁杰缓缓说道:“那次在诊所见到你后,从中海回京城的火车上,王老用天赋对你算了一卦,结果代价反噬,连吐了好几口血,一直到回到总部都还萎靡不振,只不过当时我们不知道,还以为只是旧疾复发。” “后来我们问起,王老才说出实情,我们也才知道原来王老对你望气了。” “我们追问王老到底看到了什么,他却只说了一句话。” 林仁杰这副严肃表情让虞红豆也不禁紧张起来,她咽了口唾沫,问道:“……他说了什么?” 林仁杰目光深邃,缓缓吐字。 “得虞红豆者,得天下。” 虞红豆:“……” 死一般的沉默。 数秒过后,虞红豆一把将塑料瓶摔在地上,尬得满脸通红:“开什么国际玩笑啊!这一听就是假的好嘛!这明明就是倚天屠龙记的词串台了啊大哥!” 林仁杰抬起头默默看着她:“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那肯定不会有人信。但这是王老嘴里说出来的,就算是假的,也必须有证据证明它的假的才行,如果找不到证据,那就必须把它当做真的对待。” 第362章 王九命的火,林双溪 望气? 笑死,根本望不到。 跟九处开了个大玩笑的王九命表示很赞。 王九命到底有没有看到,又或者看到了什么?暂且按下不表。 当下的虞红豆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全世界都知道我牛逼但只有我自己不知道? 各种荒诞的念头在虞红豆脑海里盘旋,她用力甩了甩头,把乱糟糟的思绪甩掉:“不对,一定是哪里有误会……” 林仁杰斜眼看来:“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的保密级别突然升到了甲级?不就是因为王老的那番话。” 虞红豆再次怔神,根据葛文栋给她的说法,她的保密级别之所以上调是因为这次特训的缘故,第一批参与特训的所有干员都进行了级别上调,只不过由于她比较特殊,直接从丙级跳到了甲级,而之所以会这样,虞红豆一直以为是因为她立功的次数比较多的缘故。 林仁杰继续说道:“关于王老的这次望气,知道的人非常少,就连老葛都不清楚,他只知道易老大总想撬中海分部的墙角,却不知道为什么易老大一直想把你调来总部。” “所以在给你上调保密级别时,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总部特意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第一批参与特训干员的保密级别集体进行上调。” “我还是不太理解。”虞红豆提出心里的疑问,“就算我加入了尖刀三组,可我人依然在中海,只是在名义上归总部管,可这有什么意义?” 林仁杰笑了笑:“这就像改名字对风水的影响一样,不信的人只觉得没有意义,但对于信的人来说就是意义重大——王老说的话,谁又会不信?” …… “咔哒咔哒。” 病床上,王九命灵活地操作着电话上的方向键,选中位置后按下中间的确认键。 电话响起“啪嗒”一声的电子音,在屏幕画面中落下了最后一枚黑子。 五星连珠,棋局获胜的画面弹了出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然后不等王九命回应,门就被径直推开了。 王九命把老花镜往下拉了拉,目光越过镜片落到门口那人身上。 是易安邦。 易安邦随手关门,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然后自顾自拿起橘子剥了起来:“虞红豆答应了,手续我已经批好,她加入的是尖刀三组,不过她要求等特训结束后以总部派遣的名义常驻中海分部。” “嗯。”王九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重新开了一局五子棋。 易安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王九命抬起头:“嗯?” 易安邦打趣道:“你之前不是很关心这件事么?一直催着我把她弄总部来,怎么现在出结果了反而不在意了?她可是你们家王利川的贵人。” 王九命笑着摆了摆手:“你搞混了,这是两码事。催她来总部是为了确认我心里的某个猜测,而把她和总部绑在一起,则是为了九处。” 易安邦挑起眉毛:“又开始跟我打哑谜了。” 王九命不置可否,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虞红豆可以不是小川的贵人,但她一定是九处的贵人。” 说罢,他按下确认键,落下一子:“这一步叫,焚林驱虎。” 易安邦差点没给气乐了:“你就下个五子棋,装什么呢。” …… 酒足饭饱后,四人两两同行,各自驱车回家。 回到望海湾的大平层,王利川洗漱完后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林双溪板着脸坐在沙发上,不知沉思着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的疑心病是不是有些太重了,你对老柳的态度总是那样,光是我看到的都好几次了。” 林双溪斜眼瞥过去,王利川也毫不畏惧地跟她对视。 彼此沉默数秒后,林双溪收回目光,幽幽说道:“王老的天赋,出过错吗?” 王利川一愣,摇头道:“据我所知,好像还没有。” 话音刚落,他露出苦笑:“你不会又想说他把你派到我身边来是因为他‘看’到咱俩能成吧?你也别钻牛角尖,老爷子的天赋只是推测,不代表定论,咱们不是说好了么,顺其自然。” 林双溪嘴角勾了勾,然后又摇了摇头:“当时在芥苦禅师那里……” “打住,”王利川打断道,“我大概能猜到,无非就是老爷子偷偷用天赋给咱俩算姻缘之类的画面,都说了你别去想那么多,活得通透点比什么都好。” 林双溪张了张嘴,迟疑片刻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走向了卫生间。 “哗啦——” 洗漱台前,林双溪鞠了一捧水泼在脸上,透骨的凉意让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 暖色的灯光下,镜子里的自己仿佛沐浴了一层薄薄的鹅黄色光晕,额前的发丝打湿后沾在脸颊上,水珠沿着下颚线滴落下来。 王利川一直以为她在芥苦禅师那里看到的是王老怎么计划要撮合他们的画面,但其实并不是。 作为王老曾经保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是和王老接触最多的人,几乎“朝夕相伴”。 或许并不是性格古怪,而是天赋使然,王老总是经常会自言自语地说一些旁人难以听懂的话,就算是“朝夕相伴”的保姆,林双溪依然听不懂王老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直到她遇到了芥苦禅师。 当时她在心里问的问题很简单,王老派她来中海的真正目的。 记忆闪回,她“看”到了许多画面。 自己端着刚泡好的茶走出来,看见王老坐在小院的屋檐下,望着外面的雨幕喃喃自语:“临卦遇雨,时不我待,大凶,何解?” 她随口接了一句:“还在想昨天送礼那个大波妹?” 王九命居然罕见地没搭理她,依旧自顾自掐着指节:“贵人神隐,时不我待,见川不利,有险无吉,小川今年25岁,再晚时间就不够了……” 以及。 沙发上,她正在给王九命削着苹果,王利川刚刚挂掉王利川打来的电话,神色中难掩喜意:“贵人西来,我就知道,难怪我看不见……不过幸好还来得及……” 还有她被调来中海之前不久。 她端着王九命的洗脸盆,推开门走进病房,看见他穿着一身病号服在窗边来回踱步,不知想什么想得太入神,就连她的推门声都没听到。 王九命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然后又开始望着天花板掐指节。 “西方属金,以火驱之。火为南去,变数替之。” “变数,变数……” 说着说着,王九命就开始四下打望,然后回头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王九命的眼眸里升起淡淡的氤氲白雾,只是当时她并没有注意到,而在记忆闪回中这一幕却显得分外引人注目。 片刻后,王九命的脸色露出了笑意:“找到了。” 第363章 有心人林双溪 所有的画面最终指向同一个答案。 焚林驱虎。 她就是那个变数,她就是王老放的那把火,王老想利用她去加速推动某件事的进程。 当林双溪在芥苦禅师的帮助下通过记忆闪回得到这个答案时,她也就意识到,王老赶她来中海的目的不是为了给王利川牵红线,而是为了让她去接近某个藏在王利川身边的人——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里面夹杂着牵红线意图的可能。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找回了自己在霸鹟小组时的状态,会习惯性地去审视王利川身边的每一个人。 王利川的交际圈挺“复杂”的,但真正能被规划到“身边人”这个范围的目标就很少了。 最开始她也怀疑过虞红豆,但随着虞红豆前往京城参加特训后,这份怀疑也就随之消除了——因为她没有收到王老要调她回京城的消息。 最后的人选只剩下胧月暻和柳学冬。 只用了两秒不到,林双溪就在脑海里排除了胧月暻。 所以在锁定人选后,林双溪看柳学冬时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用上审视的目光,虽然她还并不知道王老到底想让她怎么做,或者做些什么,但不妨碍她看柳学冬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因为从“无心”变“有心”后,柳学冬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而让林双溪感到头疼的是,这件事关联到王利川那死劫命数,她也不敢将九处牵扯进来。但今天这场莫名其妙的火灾却使林双溪产生了深深的疑虑,她隐隐觉得这可能会是一个突破口。 扯下旁边的毛巾,擦净脸上的水渍后,林双溪长舒一口气,在心里做了决定。 …… 次日,开学后的正常上班。 柳学冬和胧月暻准时抵达学校。 胧月暻下午没课,于是约了驾校教练学车,柳学冬原计划是让她自己打车去的,但吃中午饭时却接到了吕姐从诊所打来的电话,说有警察在诊所等他。 老柳自恃最近表现良好,没落下什么把柄,再加上听到只是警察,所以也并不慌,开车送胧月暻去了驾校后,才不紧不慢地往诊所赶。 结果刚走进诊所,就傻了眼。 客厅里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熟面孔——姚飞英,就是上次代表九处来慰问过的秘书。 饶是老柳心理素质过硬,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还是惊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也不怪吕姐认错,和姚飞英一起那人就穿了身警察制服。 柳学冬快速扫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藏着人后才心下稍安。 他脸上立刻挂起淡淡的笑意,走过去和姚飞英握了握手:“姚秘书,吓了我一跳,吕姐给我打电话说有警察找,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没想到是你。” 姚飞英起身跟他握了握手,笑道:“别紧张,一点小事需要柳医生配合一下。” “配合,”柳学冬赶紧接道,“肯定配合。” 姚飞英侧身让出身位,替柳学冬介绍道:“这位是陈警官,你也知道,我们是保密部门,所以有陈警官在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理解。”柳学冬点头,“就直说吧,什么事?” 姚飞英抬手掩嘴,轻咳了一声,却没继续往下说。 柳学冬会意,回头对吕姐说道:“吕姐,你先去忙吧。” “哎。”吕姐赶紧应了,转身下了楼去。 三人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姚飞英这次终于开门见山:“柳医生,你还记得蒲柏志这个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柳学冬眼神微不可察地一沉,心里直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嘴里却说道:“记得,蒲律师,他之前在我这里看过病——他犯事了?” 姚飞英笑着摆手:“没有,别多想。只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们需要带走关于他病历记录之类的资料,由我们来进行封存或销毁。” 柳学冬眨了眨眼睛,思考了短短一秒后,脱口而出道:“他也加入你们了?” 这话使姚飞英一愣:“你怎么知道?” 柳学冬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抓了抓头发:“之前红豆也在我这里看过病,这种事经历过一次,所以有经验了——唯一的区别是那次她的病历记录是她自己带走的。” 姚飞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柳学冬起身:“那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取病历。” 走进办公室,离开客厅里二人的视线后,柳学冬背靠墙长出了一口气。 快速缓了口气,柳学冬从柜子里拿出病历走了回来。 他把东西递给姚飞英:“都在这儿了,他其实也没来过几次,说实话,他的病我没有遇到过先例,所以只给他开了几个疗程辅助睡眠的药物。” 姚飞英接过病历快速扫了几眼,然后打趣道:“是吗,可是蒲柏志说你的治疗很见效啊,他一直给我们强调,说他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全靠你呢。” 柳学冬:“……” 好在姚飞英没有继续深聊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又提起了昨天的事:“对了,听说枞光大学昨天出事了,徐小军说当时你和王利川也在现场,王利川还受伤了。他那边我们不好去打扰,只能从你这儿打听打听——王利川没事吧?” 柳学冬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二位送走,干脆利落地回答:“没事,皮肉伤,他那边有林双溪照顾,不用担心。” “哦对,林双溪。”姚飞英似是忽然想起这么一茬,“说起来她今天还来部门了,早知道直接问她了。” 这话听得柳学冬神经一跳,想送客的心思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旁敲侧击发问:“林双溪不是应该一直守在王利川身边吗,怎么突然跑你们部门去?” 姚飞英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事要,于是随口就答了:“还是因为王利川,她说她担心昨天那场事故不是偶然,为了确保不是有人针对王利川做出的行动,所以今天特地来查找线索。” 柳学冬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强笑道:“查线索不应该去现场查么……” 姚飞英想了想:“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奔着那台送回来修理的仪器来的吧?” 第364章 第一堂课 枞光开学后,柳学冬的生活也变得规律了许多。 大抵就是起床,吃饭,坐班,再吃饭,送胧月暻去学车,继续坐班,下班,接胧月暻,买菜,再吃饭,和虞红豆打电话,然后睡觉。 那天送走九处的人后,虽然知道林双溪已经有所行动,但老柳也没有过于紧张,甚至没有跟王利川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处理好首尾,林双溪大概率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而且越是在这种时候,他反而越该按兵不动,不然容易多做多错。 时间转眼来到周四。 今天是柳学冬的第一堂大课。 虽然是第一次以老师这个身份教授学生们知识,但柳学冬并不慌,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对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情况计划了详细的应对措施,其中包括且不限于——有学生突发疾病怎么处理、学生间发生大规模械斗怎么处理、中途闯入通缉犯劫持学生怎么处理、地震来临怎么疏散学生、九处突然闯入该从哪条路线撤离等等。 胧月暻下午有课,所以今天不去学车,王利川本想来观摩一下柳老师的第一堂课,可惜自从他被曝出是神学课老师后,选报他这堂课的学生就陡然激增,枞光为此还发了公告,说学生们的学习热情值得鼓励,于是特意给神学课增加了课程安排——所以王利川今天下午的课是满的。 于是在吃过午饭后,三人就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休息了一阵,柳学冬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抱着自己准备好的一大堆备课资料去了教室。 说是教室,其实是一间偌大的多媒体会议室。前文有提,这堂心理健康教育课是枞光为了预防再次出现像去年那样的学生自杀事件而安排的,所以要求全校学生强制参加,同一节课里会由好几个班同时听课,所以只能安排在可容纳人数规模够大的会议室里。 老柳是提前去的,但他到的时候大会议厅里已经坐了一些学生,这些大多是头一节没课,所以提前来等的——枞光的措施倒是给柳学冬省了不少事,要是枞光不把心理健康教育课搞成跟学分挂钩的必修课,估计会有不少人逃课。 没搭理大厅里稀稀拉拉的学生,柳学冬抱着资料径直走上讲台。 当意识到柳学冬老师的身份后,本来还有些嘈杂的会议厅里声音顿时矮了一截。 有人低声交谈。 “那就是老师?” “看着眼熟……” “我记起来了——他不是医务科的医生么,怎么来讲课了?” “好像是心理医生?那就说得通了……” 柳学冬整理资料的功夫,忽然有几名女生凑到了近前,几人叽叽喳喳互相打闹推诿一阵,终于其中一个女生鼓起勇气开口了:“柳老师好。” 柳学冬抬眼看向她:“请假找辅导员开条子。” 女生涨红了脸,一边摆手一边说着“不是”,却迟迟没有憋出下文。 旁边另一名女生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拽开,自己挤到前面来:“柳老师,你跟王利川老师熟吗?” 柳学冬又转头看向她,点头道:“嗯,很熟。” 女生大咧咧一笑:“那能不能给个王老师的联系方式呀。” 柳学冬点头:“不能。” 女生气得鼓了鼓脸蛋,然后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嘁”了一声,领着一帮姐妹转身走了。 看着女生离开的背影,老柳微微皱眉,在脑海里飞快寻找着“如果有学生不服管教怎么处理”的应对方式。 各种案例一一闪过,随后得出结论。 柳学冬低头寻摸起来,很快在讲桌的一角找到了一盒粉笔,然后信手一抓。 “咻——” 一道尖锐地破风声响起。 “啪!” 女生的后脑勺暴起一小团粉尘。 “嗷——”女生被打了个趔趄,抱着头发出痛呼。 这一下把会议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只见女生包着眼泪回头看向柳学冬,一脸的不可置信。 偷袭?报复? 她的表情既像是不敢相信这是柳学冬干的,又像是在怀疑这事是一个老师能干出来的?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然后微微颔首,淡淡说道:“下次不许了。” 女生一时有些错乱,她嘴唇嗫喏了一下,一瞥眼却又看见柳学冬手里剩下的粉笔,她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敢呛嘴,眼泪汪汪地瞪了一眼柳学冬,扭头走了。 柳学冬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处理得堪称完美。 会议厅里其他人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去,没搞错吧,他居然打学生?那女生怎么他了?” “不知道,那女生刚才找他说什么了?” 柳学冬没管台下的窃窃私语,自顾自整理着手中的资料。 随着时间流逝,学生们也陆陆续续到了,渐渐将会议厅填满。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柳学冬抬起头,环视一圈台下众学生后,打开讲台上的话筒开关:“现在开始点名。” 他手边是四张写满学生名字的表格,代表今天来上课的有四个班,随着他每念出一个名字,台下就有学生举手或起立。 “冯超。” “到。” 在点到某个名字时,柳学冬忽然停顿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表格上的名字,然后又重新抬头看向刚刚举手那名学生:“这位同学,你到底是冯超还是田宏俊。” 刚坐的那名同学顿时涨红了脸,在旁边人的催促下站起来:“我……我是冯超。” 柳学冬点了点头,用笔在表格上做下记号:“嗯,田宏俊没来是吧。” 得益于这次小插曲,后续倒是没人再敢挑战柳学冬的记性帮同学点名。 一番下来,光是点名就花去了将近十分钟。 柳学冬将四张表格整理好,拿在手中抖了抖,看向台下说道:“这些没来的人,麻烦他们的同学帮忙转达一下,一周之内拿上辅导员签字的请假条交到我办公室,不然期末考核没有学分。” “现在开始上课。” 第365章 提问 老柳是个务实的人。 第一堂课,他没有去讲诸如心理学起源之类的开篇话术,也没有为了引发学生兴趣而讲一些有意思的案例,而是直入正题。 “心理承受能力低的人,自杀的概率更高。” “所以为了防止你们死在学校里,学校决定开设这门课。” 台下众学生的脑门上仿佛集体冒出了一个问号。 柳学冬把前几天亲手写的备课资料翻了一页,照着上面的内容说道:“当然,自杀是小概率事件,但不排除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哪怕是千分之一也是有可能的。” “说不定就是现在正在听课的你,或者你身边的某个人。” 台下学生面面相觑,下意识跟左右对视。 台上的柳学冬自顾自继续说着:“所以从这个核心目的出发,你们不用奢望从我这里学到什么实用的心理学小技巧,这门课的作用只在于帮助你们树立一个正确的自我意识,预防你们在以后的某天出现人格扭曲或者其他什么的心理疾病。” “所以今天我们第一节课要讲的就是,如何理解自己、悦纳自己,如何做到自尊、自重、自爱、自信,如何评价自己以及正确对待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如何以成熟的自我意识对待自我的发展等方面。” 柳学冬倒也没有希冀下面的学生全都认真听课,全程都是他在台上自顾自讲着自己的,而台下的学生们大多也都玩着自己的。 毕竟这门课连考试都没有,只要保证出勤就能在期末考核上过关。 就这样,台上台下泾渭分明,双方各忙各的,倒也算是互不打扰,最后却导致柳老师只花了半节课的时间就把教学内容全部讲完了。 不知不觉中,台下的学生们忽然发现台上没了声音,陆陆续续抬起头看向讲台,只见台上的柳老师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学生们只以为老柳是不满课堂秩序黑了脸,却不知道他其实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讲什么了。 柳学冬同时和几百个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许久后,柳学冬清了清嗓子:“咳,对于刚才的内容,同学们如果有问题可以提问。” 又是沉默片刻后,靠前排的某个位置有人举手了。 这是一名戴眼镜的男同学,柳学冬有点印象——他是为数不多在认真听课的人之一。 柳学冬点了男同学一下:“问。” 男同学站起身,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老师,你刚刚说学习这门课的目的是增强我们的心理素质,预防出现自杀情况——可这真的有实质性的意义吗?作为一个心理健康的正常人,我觉得这堂课并没有教会我什么,也没有让我觉得自己的心理状况变得更健康。” 这番话多少有些带刺,柳学冬歪了歪头:“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男同学停顿了一下,然后淡淡开口:“我是李凯乐的室友。” 这个名字柳学冬听着有些耳熟,但一时没有想起到底是谁,好在男同学替他解答了疑惑。 “李凯乐就是去年跳楼自杀的那名学生。” 说起这件事,男同学的表情没有变化,却一直盯着柳学冬:“我知道他自杀是因为承受不住心理压力,他霸凌那名清洁工也是事实,我不是在替他说话,我和他也不是朋友,只不过因为室友这层关系,我恰好知道他曾在自杀前去找过你——医务科的心理医生,柳医生。” “所以这就让我很疑惑了,就连你这样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都没能成功开导他,挽回他自杀的念头,那我们学这门课还有什么用?” 会议厅里不知何时已经鸦雀无声,听完男同学的陈诉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柳学冬,等待着他的回答。 台上,柳学冬沉默了数秒后,轻声开口道:“战场上,身穿防弹衣的士兵也无法绝对保证自己不会死于流弹,但我们不能因此否定防弹衣的作用。” 男同学凝视着柳学冬,片刻后微微点头:“有道理。” 男同学默默坐下,紧跟着另一个方向又有人举手,这次举手的是一名女生。 柳学冬伸手点她:“请问。” 女学生撩了撩耳边的头发,起身后先是向柳学冬点头致意,然后才一丝不苟地发问:“柳学冬博士,你好。” 这个称呼让柳学冬一愣。 只听女学生继续说道:“我是神经生物学专业的学生,我了解过去年在我们学校开办的国际研讨会,并且知道你也是当时参会的专家之一。” “当时会议的其中一个谈论方向是,心理学对分子神经细胞活性的影响,所以我想问的问题是……” “你认为当下各地特异功能人士的出现和分子神经细胞活性是否有关联?如果有,那在心理学定义中的精神层面是否对特异功能有着直接影响?” 这个问题实在是出乎了柳学冬的意料,他认真地打量起台下这名女生,女生也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 而台下的其他同学则开始了窃窃私语,最近关于特异功能的事件越来越多,就算是没几个人亲眼见过,但大家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传言,但眼下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这事光明正大地提出来。 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如果真的发生在身边难免会恐惧,但只要没亲眼看到,好奇心就会一直增长。 柳学冬一时没有作答,女学生也没有催促,直到台下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平息,柳学冬也终于开口了。 他环视了一圈大厅,淡淡开口:“看来大家对这件事都挺感兴趣。” 台下众学生期待地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轻笑一声:“那我就讲一下吧。” “耶!” “nice!” 台下顿时一阵欢呼。 柳学冬开启讲台上的电脑,建立了一个新的空白文档,然后将画面投到后方的幕布上。 柳学冬看向那名女学生:“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们要先讲一下在去年的研讨会上我们到底讨论了什么。” 老柳的余光瞥见一道倩影从大门钻了进来,然后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胧月暻。 她应该是刚上完课。 第366章 乔韵竹 座位上,胧月暻朝老柳偷偷挥了挥手,柳学冬看到了,但没理会。 【分子神经细胞活性异常会造成什么?】 柳学冬俯身在屏幕上敲出这一行字。 他继续讲课:“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去年研讨会举办的前提。” “经过实验和观测论证,对于这个问题,现在专家们已经有了共识,分子神经细胞活性越高的人,这类人会在某些方面表现出明显高于常人的水准,比如奔跑的速度更快,水下闭气时间更长等等。” “如果把很多运动项目的世界冠军拿来解剖检测的话,大概率会得出相同的结论——前提是他们自己得同意。” 台下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这个小玩笑已经勾起了学生们的兴趣。 等笑声渐渐平息,柳学冬继续说道:“而随着这个问题得到了论证,另一个问题却接踵而来。” “既然都是细胞活性高于常人,那为什么有些人是跑得更快,而又有些人是闭气更久?是什么因素在决定他们的天赋发展方向?” 柳学冬抬手指向刚才提问的那名女学生:“这就回到刚刚这位同学所提到的问题,心理因素是否会对分子神经细胞的活性产生影响?” “这也是当时研讨会讨论过程中的一个重要议题。” “虽然至今专家们还无法得到切实有效的证据来进行佐证,但确实有很大一部分专家对这一点是持赞同观念的。” “但这个问题如果要放在这节课上来讲,难免会过于深奥,甚至……” 柳学冬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才再次开口:“甚至会有悖于世俗观念。” “如果继续讨论下去,这个问题的核心将会不可避免地指向唯心和唯物两种观念的矛盾。” “它所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我思故我在’这种哲学问题,而是更加令现有科学无法理解的……我想,即所得。” 台下鸦雀无声。 并不是学生们被柳学冬阐述的内容震撼到了,而是大多数人都没听懂。 过了片刻,之前那名提问的女学生回过神来,再次开口:“老师,根据你刚才的解释,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心理因素确实会导致人的细胞活性出现增幅,并且根据当事人的即时心理状态,会使其表现出不同的……异于常人的天赋?”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品了品她这番话,然后微微颔首:“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这些异于常人的天赋的出现,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心理因素而产生的。” 话音刚落,女学生又紧逼着追问:“也就是说,那些特异功能就是这样产生的?” 柳学冬一愣,他缓缓环视台下,看见所有学生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似乎在希冀着从他口中得到那个想要的答案。 柳学冬无声一笑:“最近这段时间,类似的传闻似乎挺多的……” 柳学冬嘴唇微翕,嗫喏了两秒后,不由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你们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特异功能到底存不存在,怎么才能拥有特异功能之类的。” “但是很抱歉,这些问题已经脱离了这节课的内容,我无法回答。” 下课铃音乐声响起,适时地替老柳解了围。 学生们陆陆续续退场,柳学冬开始收拾讲台上的资料。 胧月暻逆着人流走过来,她凑到柳学冬身边,朝他挤了挤眉毛:“怎么样,柳老师,给学生上课的感觉还行吗?” “比想象中要麻烦一些。” 柳学冬无奈答道。 “之前只考虑了如果有差生捣乱会怎么办,却没想到优等生更棘手。” “更棘手的原因是因为让你回答了不想回答的问题吗,柳老师?”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柳学冬和胧月暻同时转头,刚才提问的那名女学生抱着笔记本站在他们身后,正歪头打量着柳学冬。 柳学冬摸了摸鼻梁,不等他说话,女学生先一步向柳学冬微微鞠躬,然后开口道:“柳老师你好,我是神经生物学专业的乔韵竹。” 旁边的胧月暻疑惑地挑着眉毛:“神经生物学?我们学校有这个专业吗?” 乔韵竹淡淡一笑,她撩了下头发:“我是中海江东理工大学的学生,已经大三了,因为前几天无意中听说柳老师要讲课,所以今天特意过来旁听。” 柳学冬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去年参加研讨会的专家名单我看过,那时候就已经单方面认识柳老师了。” 乔韵竹抬起头朝柳学冬浅笑:“研讨会中,来自中海的专家一共有八名,但要任课的却只有程姝丽教授,可惜她后来出事了。直到这次,我听说了柳老师你也要任课,所以提前做了些心理学方面的功课,然后就赶紧过来旁听了。” 胧月暻看了看乔韵竹脸上明媚的笑意,又看了看柳学冬脸色,她皱了皱鼻子,在下面偷偷用鞋尖踢了柳学冬一脚。 柳学冬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回头向乔韵竹问:“我记得程姝丽教授就是生物神经学的教授,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导师,曾经的。” 乔韵竹颔首。 柳学冬眼皮微微一跳:“那你认识东方……” “大梨少梨小青。”乔韵竹笑着打断,“我认识,严格来说她们算是我的师妹。” 柳学冬感觉到了“来者不善”,他拿出电话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乔韵竹同学,我们下次聊吧。” 说罢,他朝乔韵竹微微点头算是招呼了一声,然后就领着胧月暻往外走去。 “柳老师。” 才走出不远,乔韵竹在身后喊住了他。 “你难道对觉醒者真的不好奇吗?” 她用的是“觉醒者”这个词。 柳学冬头也不回,挥手道:“不好奇。” 乔韵竹一愣,她没料到柳学冬会是这个反应,片刻后又不依不饶地追赶上来:“你说的是‘不好奇’,而没有问我觉醒者是什么,说明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柳学冬停下脚步,正色道:“同学,我只是一名心理医生,就连上课都是赶鸭子上架的,在生物领域你比我要专业得多,如果你想搞研究或者别的什么,你应该去找更专业的教授,而不是揪着我不放。” 乔韵竹深深地看了柳学冬一眼,她长舒一口气,压低声音道:“那你就告诉我,程姝丽教授是不是因为东方姐妹的关系才死的……” 柳学冬微微皱眉:“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不,为什么你认为我会知道这些?” 第367章 出卖 “因为名单上有你。” 乔韵竹死死盯着柳学冬,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当时官方给出的通报是程姝丽教授死于海难,但我事后去私下调查过,那份失事人员名单上还有你的名字,既然你和程姝丽教授是一起出事的,那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而且我还知道,东方姐妹三人当时也在那艘船上……” 柳学冬微微眯眼,他突然打断了乔韵竹的话:“因为东方姐妹她们在船上,程姝丽出事就一定和她们有关系?你这是什么逻辑?” 乔韵竹再次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柳学冬的身上了。 胧月暻翻了个白眼。 乔韵竹目光凝重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因为她们就是觉醒者。” 柳学冬无奈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怀疑程教授是被灭口的。” 乔韵竹有些急了:“在她出事之前,她的研究曾被紧急叫停,实验室也被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东方她们三个成为了觉醒者。这说明官方在有意封锁消息,程教授的死一定也和这个有关。” “但其实我曾偷偷拷贝过一份程教授的研究报告,在她的实验资料却全部销毁后,现在我手里的这份就成了孤本。” 柳学冬:“……” 他抿了抿嘴:“所以你找我是想干什么?” 乔韵竹松了口气:“我想继续程教授的研究——当然,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我其实是想把这份研究报告交给真正有能力的人,但是我接触不到业界专家,但你不一样,你参加过去年的研讨会,一定认识不少相关专家,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加入研究团队。” 像是生怕老柳不同意,她又紧接着说道:“现在关于特异功能的传闻越来越多,这类与之密切相关的研究资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它更大的价值则在于——研究后得到的成果,它会让我们这个研究团队享誉全球。” 柳学冬无语地盯着乔韵竹那殷切的眼神,心想这小姑娘看着眉清目秀,却没想到是个浓眉大眼贼,不仅偷拿导师的学术报告,居然还想靠这东西来为自己牟利。 思忖片刻,柳学冬说道:“来我办公室说吧。” 乔韵竹喜道:“你终于想明白了。” 领着乔韵竹回到医务科办公室,柳学冬转头吩咐胧月暻:“给她倒杯水。” 然后指着沙发对乔韵竹说道:“随便坐,我先打个电话。” 说罢就重新出了门去。 几分钟后,老柳打完电话回来,乔韵竹见状就想开口切入正题,却被老柳先一步抬手打断:“不急,那些事你可以等后面慢慢说,现在……” 柳学冬看了看周围,然后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乔韵竹不明白柳学冬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见柳学冬此时确实不像是想谈正事的模样,就只好老老实实待在沙发上坐着。 好在并未让她等太久,不到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柳学冬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看向门口。 门被推开,姚飞英领着两位迷彩服走了进来。 柳学冬迎上前跟他握了握手,然后指向乔韵竹:“就是她。” 乔韵竹微张着嘴愣在了那里。 柳学冬解释道:“程姝丽的学生,认识东方小青她们,应该是了解到了一些事情,所以产生了不符合实际的联想,我猜这里面多半有什么误会,但我又不是什么知情者,没法跟她解释,所以还是觉得交给你们比较好。” 姚飞英连连点头:“大概明白了,交给我们吧。” 此时沙发上的乔韵竹终于回过神来,她愤怒地看向柳学冬:“你出卖我!” 柳学冬:“……” 姚飞英抬起双手,笑着安慰道:“冷静,乔韵竹同学,我们不会伤害你。” 乔韵竹作出防备的姿态,警惕地扫视着姚飞英身旁那俩迷彩服。 姚飞英收敛笑意:“但是我们需要你跟我们走一趟,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会在你的知情范围内向你解答疑惑。” …… 乔韵竹被带走了。 临走前她还像电视剧里那样回头狠狠瞪了柳学冬一眼,仿佛是一名准备去英勇就义的斗士。 姚飞英苦笑着宽慰柳学冬:“别担心,我们会给她解释明白的。” 等柳学冬把人全部送走,回到办公室,一直当着透明人的胧月暻拍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你怎么还有九处的联系方式?” 柳学冬耸了耸肩:“上次姚秘书给诊所打过电话,我留心记下了。” “可你怎么敢……” 意识到自己声调不知不觉有些拔高,胧月暻赶紧又把声音压了下来:“之前你躲还来不及,现在都敢明目张胆地跟九处接触了?” 柳学冬摇了摇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觉醒者事件越来越频繁,听到传闻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作为‘九处家属’,要是再表现得跟个傻白甜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才值得怀疑。” “有了今天这通电话,现在在姚飞英眼里,我就是一个已经猜到九处的职能,但是却很聪明地装作不知道的人,而他和我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有点破。” “这样才是正常的表现。” 柳学冬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而下一步,只要姚秘书将‘柳学冬是个不值得怀疑的正常人’这则信息带回九处,让这个看法变成整个九处的看法,再加上九处家属这个身份,等九处走向明面,开始大范围排查管制觉醒者时,我就能更大程度的保证自己继续隐藏下去。” 话音刚落。 “轰——” 一声爆炸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柳学冬的畅想。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柳学冬一把将胧月暻拽到了身后,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场变故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二人对视一眼,柳学冬快步走向窗边,朝爆炸声响起的方向望去。 柳学冬的瞳孔微微缩紧。 不远处通往校门的道路上,一辆挂白色车牌的黑色轿车侧翻在路边,正冒着滚滚浓烟。 是姚飞英他们的车。 第368章 我坑我自己 柳学冬愣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是谁在搞我? 姚飞英是因为他一个电话才来的这里,结果却正好在这里出事了,这事要说跟他没关系就连老柳自己都不信。 各种思绪在脑海中飞快闪过,片刻后老柳转身就朝楼下跑去。 当然不是跑路,这时候跑路只会死得更快,柳学冬是想看看还能不能再挽救一下——不管是姚飞英的小命还是他的退休生活。 幸好这时还没到放课时间,校园道路上没什么学生,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并未伤及无辜,只是引来了许多目光遥遥注视。 柳学冬一路疾奔冲到现场,目光快速巡视一圈。 轿车残骸中,坐在驾驶位上的迷彩服半边身子从车窗探出来,一动不动显然是没气了;另一名迷彩服倒在轿车不远处的草地上,胸部中弹,他的身下压着姚飞英。 唯独不见乔韵竹的踪影。 柳学冬快步走过去,掀开已经没有生机的迷彩服,将姚飞英拽了出来,仔细一看后,不由在心里松了口气。 姚飞英还活着。 他的肩膀和小腹各中了一枪,虽然意识有些昏沉,但好在还能交流。 姚飞英费力地睁开眼,见到是柳学冬后,他一把抓住柳学冬的肩膀:“电话——电话在我包里,拨第一个紧急联络号码。” 柳学冬没有多话,利索地把电话翻出来。 电话屏幕散布着裂纹,柳学冬按了几下都没有反应,他看向姚飞英:“……有备用的吗?或者你记得号码吗?” 姚飞英勉强露出苦笑:“你们的电话打不通的……” 他吃力地咬了口唾沫,又喘了口气:“听着,把我接下来说的话转达给虞红豆,再让虞红豆去通知处里。” “乔韵竹有问题,刚才我们上车不久,我接到处里同事打来的电话,他们调查程姝丽的人际关系后,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叫乔韵竹的学生。” “在意识到自己暴露后,她先一步开始反抗,夺枪后跳车逃走了。” 这时胧月暻也终于赶到了,柳学冬回头说道:“给红豆打电话。” 胧月暻赶紧掏出电话,片刻后向柳学冬摇头:“打不通。” 姚飞英咧了咧嘴:“我忘了,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训练。” “打120。”柳学冬对胧月暻交代一句,然后把姚飞英放平,转身去翻迷彩服身上的电话。 运气不算糟糕,柳学冬翻出电话递给姚飞英,姚飞英单手接过,拨通了紧急联络号码。 一番简短的汇报后,姚飞英终于松了口气,将电话随手扔在地上,望着天苦笑。 “是我的疏忽,乔韵竹把我们都骗了,先是编造了自己的来历让你相信,然后再通过你让我也先入为主地以为你说的就是真实的。” 柳学冬不置可否,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回头看去,是医务科的同事们正提着急救用具往这边赶来。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柳学冬问道。 “暂时还不清楚。”姚飞英吐出一口浊气,“不过从她表现出的身手来看,应该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或许等搞清楚她这样做的目的后我们就能反推她的身份了。” “目的……”柳学冬咀嚼着这个词,“她说想让我帮忙联系专家,成立研究团队,然后让她也加入进来……她总不能是冲着我来的吧?” 说到这,柳学冬莫名觉得这个乔韵竹描述的这个流程好像有些熟悉。 他自顾自摇头:“别逗了,我只是个心理医生,程姝丽的研究我也根本不了解,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姚飞英思忖片刻也没有头绪:“她还说什么了?” 柳学冬想了想,看向姚飞英:“她还说什么觉醒者和特异功能的,她说……” 话说到这戛然而止,柳学冬突然想通了。 注意到柳学冬的异样,姚飞英把目光投来:“说什么?” 柳学冬摇了摇头:“她说她手里有程姝丽的研究记录,想用这个作为加入研究团队的筹码。” 医务科的医生三三两两跑到近前,不由分说将柳学冬和胧月暻挤开,然后开始上手替姚飞英止血。 姚飞英任医生们半步,同时偏头继续跟柳学冬交流:“她哪来的研究记录?她根本就不是程姝丽的学生,怎么可能有研究记录?” “这事你得问她……或者问程姝丽。” 柳学冬摊了摊手,觉得自己已经提示得够明显了。 姚飞英后知后觉,忽地眸子一亮:“我知道了。” 旁边的医生焦急地喊道:“你别动了!” 姚飞英却不管不顾,伸手指着地上:“快!把电话捡给我!” 医生没理他,还是柳学冬走过去把电话递到他手里。 姚飞英再次拨出号码,接通瞬间就快速开口:“白头鹰!乔韵竹是白头鹰的人!” …… 救护车把姚飞英接走了,这场意外的后续会有九处的人来处理。 回到办公室,柳学冬掏出电话,正打算拨出时却犹豫了一下,然后把电话重新揣回了兜里,然后起身脱下白大褂,同时对胧月暻说道:“先送你回家,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胧月暻撅了撅嘴。 柳学冬想了想,终于点头:“好。” 他本来是想打电话的,但思考后还是决定直接去当面说。 他要找的是胡满。 二人先回家换了身衣服,然后轻装简行来到花花世界私人会所。 “这就是你平日背着红豆鬼混的地方?” 胧月暻指着头顶散发暧昧光晕的灯牌问道。 柳学冬没理她,径直往里面走。 门口的安保已经认得柳学冬了,却还是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胧月暻。 柳学冬径直上了三楼找到胡满,找了个桌子坐下后就直入正题。 他掏出一张纸,上面用素描手法画着乔韵竹。 “找这个人。” 胡满看了一眼:“这谁?” 柳学冬阴沉着脸:“白头鹰的鹰崽子,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去年九处拔漏掉的钉子。” 胡满神色顿时一肃:“冲你来的?” 柳学冬默默摇头:“不是,是冲着青鸟来的。” 这就是他之前戛然而止时突然想通的事情。 难怪老柳会觉得乔韵竹给他描述的事情耳熟——之前程姝丽经历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先利用虚无缥缈的研究成果将人绑上贼船,然后再利用熟识的关系将东方小青带去国外,最后再被卸磨杀驴。 而真正让老柳生气的却不是因为这个。 胡满此时已经想明白了,他强忍着笑:“不会这么巧吧。” 柳学冬点头:“就是这么巧,要不是我给你那则情报,让白头鹰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算什么?” “我坑我自己?” 第369章 怎么每次都是枞光 找人这件事柳学冬并没有对胡老板抱太大期望,毕竟现在九处也在找乔韵竹,想先九处一步把人给找出来希望不大,就算狐狸哥神通广大,真抢在九处前面把人给揪出来了,最后肯定也得想法子上交给九处,顺便给狐狸哥再贴一张以后招安时的投名状。 除此之外,柳学冬之所以想找人其实还有另一层目的——他想从乔韵竹嘴里撬出关于白头鹰最近动向的情报。自从上次从胡满这里得知晨星死亡的情报后,白头鹰连这种重磅消息都敢拿出来做交易,老柳总觉得白头鹰没憋什么好屁。 自从高丽回来后,柳学冬算是和清道夫协会达成了“和解”,但这不代表着他真就完全信了塔纳托斯的话——虽然他口头是答应了清道夫协会不会来找老柳的麻烦,但不代表他不会找别人来对付老柳。 比如白头鹰。 清道夫协会和白头鹰环治局的关系一直挺暧昧,关于这点柳学冬是清楚的,这俩货明面是一个兵一个贼,经常你弄死我一个探员我又弄死你一个清道夫,但很多时候白头鹰遇上不方便自己出面的事情时,又总会花钱找清道夫协会帮忙解决,甚至有时候也会合作,比如上次针对东瀛苇原众的行动,就是俩家联起手来把苇原众往死里揍,要不是老柳上去就来了个“斩首”行动,顺便把锅扔给了清道夫协会,说不定这会儿苇原众已经成为历史了。 所以乔韵竹的出现引起了柳学冬的警惕,特别是在现在这个风头正紧的节骨眼儿上,他很担心自己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牵连进去。 柳学冬和胧月暻没有在胡满的私人会所待太久。 回到家后,胧月暻炒了两个菜,二人简单解决了晚饭,然后就和往常一样,胧月暻在客厅里练起瑜伽,柳学冬回了书房看书。 没过多久,额头微微冒汗的胧月暻拿着电话走了进来,然后递给柳学冬:“红豆的。” 是虞红豆训练结束看到了未接电话,所以打了过来。 电话里,柳学冬把下午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又多聊了几句,互相说些日常琐事,打了快半个小时才挂断电话。 …… 两天后。 今天是周六,不用去学校。 柳学冬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但胧月暻有。 他起床后就自己去外面买了早餐回来,吃完后把胧月暻那份给她放在桌上用罩子罩住,然后去出门去了诊所。 吕姐已经先到了,正在惯例地打扫卫生,柳学冬跟她打了个招呼后就去了二楼。 没一会儿吕姐泡了茶给他端来放在手边的茶几上,柳学冬随口问了一嘴:“有病人预约吗?” 吕姐摇头道:“没有。” 说完,吕姐不由得叹了口气:“柳医生,最近生意太差了。” 柳学冬头也没回:“不好吗,说明大家都健健康康的。” 吕姐看了柳学冬一眼:“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怎么都不带急的?我都不好意思每个月拿你工资了。” 柳学冬情不自禁笑道:“放宽心吕姐,要是没有你,咱们诊所早就长草了。” 吕姐却依旧自顾自说着:“打扫的活谁都能干,但也没见哪个扫地的有我这么高工资,要是再不来病人,我心里就太过意不去了。还有上次那个蒲律师,好不容易有个病人,结果到现在都还没结诊费。” 柳学冬一愣,这才想起还真是这样,上次姚飞英带人来带走了蒲柏志的档案,自己恨不得早点跟蒲柏志撇清关系,就直截了当地把东西给了,结果忘了找他们要诊费了。 正说着,楼下响起了敲门声。 吕姐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小跑着去开门。没一会儿就领着两个人上来了。 柳学冬一抬头,看见这俩人就开始觉得脑仁疼了。 老熟人了,韩常笑和贾亭西。 都揍过。 虽说柳学冬见过他们,但对韩常笑和贾亭西来说还是第一次跟老柳打照面。 贾亭西快步走过来,先朝柳学冬敬了个礼后,又笑着伸出手跟老柳握了握:“柳医生,幸会,我们是虞红豆同事。” 柳学冬心领神会:“是因为乔韵竹的事?” 贾亭西笑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乔韵竹我们已经抓住了,因为你是她主动接触的对象,所以有些事需要你配合一下接受询问,不知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柳学冬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于是镇定地点头:“可以,在哪里?” 贾亭西伸手请道:“车就在楼下,我们回处里详谈。” …… 王利川在周末会睡懒觉,林双溪熬好了粥放进保温桶,留下纸条嘱咐王利川记得吃后,就驱车来到九处。 虽然她隶属于总部,但几次下来也和中海九处这边的人混了脸熟,通过大门的检查后就径直乘坐电梯来到研究部。 “那台仪器检查好了吗?” 林双溪开门见山。 研究员们各自忙活着手头的事,听到问话,有人给她指了指角落的桌子:“检查报告就在桌上,你自己看吧。” 林双溪走过去拿起报告翻看,刚刚那名搭话的研究员也走了过来:“没什么大问题,已经调试好了,可以继续投入使用。” 林双溪看着报告微微皱眉,她指向某个数字问道:“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和其他的数据差距这么大?” 研究员瞥了一眼:“还能什么情况,没看是记录上的最后一组数据么,多半是当时摔的那一下造成了仪器紊乱。” “确定吗?”林双溪依旧持怀疑态度。 研究员不禁笑了:“不然呢,正常人的分子神经细胞活性指数在一百以内,觉醒者可能会超过这个数值,但目前最高的也没有超过一千,你瞧这是多少,六千八百九十二,你觉得可能是真实数据吗?” 既然专业人士都这样说了,林双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时,二人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小林,你为什么对这台仪器这么上心?” 林双溪回头一看,随后立刻站直,敬礼:“葛处。” 葛文栋摆了摆手,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要是咱们中海九处的干员都有你这么敬业就好了——你来得比我还早。” 说罢,他朝那台仪器扬了扬下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林双溪瞥了眼仪器;“只是防患于未然,比较这起事故发生在枞光,当时王利川也在场。” 葛文栋点了点头:“那是该郑重些。对了,说起枞光,前天我们还在那儿抓了名白头鹰的探员……话说怎么每次都是枞光?” 第370章 柳学冬的九处初体验 “白头鹰的鹰崽子?” 林双溪双目一凝,作为霸鹟小组曾经的一员,白头鹰这个老对头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挑动她的神经。 “嗯。”葛文栋点头道,“是去年清扫行动留下的漏网之鱼,白头鹰不知通过什么方式确认了他们一直在找的青鸟就是东方三姐妹,所以启用了这枚一直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的钉子。” 葛文栋说得言之凿凿,林双溪便猜到审问一定很顺利,于是也松了口气:“全交代了?” 葛文栋笑道:“你也知道,大多数鹰崽子的嘴都不紧,或许是知道咱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惯例,所以一上来就全交代了。” 林双溪好奇地问了一嘴:“这人是怎么从清扫行动逃脱的?” 葛文栋摇了摇头:“没有逃脱这个说法,就只是个小姑娘,履历也干干净净,普通到我们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她。” 这番话令林双溪没来由恍惚了一瞬,随后葛文栋又继续说了下去:“乔韵竹,25岁,父亲是一家私企的高管,母亲没有工作。她读完高中后直接去了自由联邦上大学,在读完研究生后回国,现在和她父亲在同一家公司任职。” 林双溪抬眼:“她在自由联邦念书那几年……” 葛文栋点头道:“乔韵竹的母亲是单亲家庭,其父亲,也就是乔韵竹的外公,在年轻时和乔韵竹的外婆离婚,移民去了自由联邦,乔韵竹之所以能去自由联邦读大学也是其外公帮忙运作的,这一切都很合乎情理,没有疑点,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从没有怀疑过她。” “据乔韵竹交代,她外公在自由联邦也只是普通人,她加入白头鹰的契机是在上大学期间,因为其祖籍中海的缘故被白头鹰关注到,并对其进行了策反,接受一定的训练后回到中海,作为一枚暗子沉寂了下来。” 林双溪默默点头:“那她是怎么暴露的?” 葛文栋咧嘴笑了:“她运气不好。” “你猜怎么着,她接到任务后,本想伪装成同校学生去接近东方三姐妹,结果去了江东理工后才发现东方三姐妹根本不在。” 林双溪也笑了:“她们在京城特训,这也太不巧了。” 葛文栋继续说道:“她不敢贸然去接近东方姐妹的亲人,于是只好采取迂回路线,在调查了游轮事件后,她把接触目标放在了柳学冬身上。” “柳学冬?”林双溪微微一怔。 葛文栋点头:“嗯,东方三姐妹曾跟着程姝丽参加过在枞光开办的国际研讨会,当时柳学冬也在参会人员中。乔韵竹通过白头鹰拿到了当时程姝丽的研究记录,想用这个作为筹码诱导柳学冬主动和国外专家接触,当然,可以预想的是,如果我们的柳医生真的上套了,那和他接触的所谓的专家一定是白头鹰派来的。” “在乔韵竹的计划中,只要柳学冬为了名利上钩,她就会进一步逼迫已经没有退路的柳学冬利用熟人关系对东方姐妹实施绑架……就像当初的程姝丽一样。” 林双溪皱眉道:“柳学冬没有上套?” “不仅没有上套,他还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处里来。” 林双溪有些愕然:“这么果断?柳学冬是怎么识破乔韵竹的?” “呵呵,”葛文栋摇头直笑,“你想多了,柳医生又不是吃咱们这口饭的,怎么可能识破乔韵竹的身份。只是乔韵竹一上来就跟柳医生说觉醒者特异功能什么的,还说怀疑程姝丽受到了迫害,柳医生觉得这姑娘思想品德有问题,于是就直接让我们去解决了。” 说到这,葛文栋脸上的笑意敛去:“可惜在带她回来的路上,我们的人也放松了警惕,导致两名同志牺牲,被她逃走了,直到昨天才将她抓捕回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二人转头看去,一名干员来通知葛文栋:“葛处,柳学冬到了。” 林双溪看向葛文栋:“柳学冬为什么会来这儿?” “正常问询。”葛文栋答道,“主要是看看和乔韵竹交代的有没有什么出入。” 他发现林双溪微微蹙眉,和煦地拍了拍她肩膀:“别紧张,九处就快从暗处走向明面了,说不定以后来咱们九处办事的人就跟银行一样多,更何况他还算咱们九处家属。” 林双溪欲言又止,嘴唇嗫喏了一下后说道:“那我也去看看。” …… 柳学冬曾经潜入过很多机构或势力的基地,但九处的还是头一次来。 也是头一次这样光明正大地走进来。 跟着贾亭西和韩常笑,在电梯上刷了磁卡后就一路下行。 随着电梯门打开,宽敞明亮的地下空间就全部呈现到眼前。 柳学冬粗略扫了一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心里想道,单从视觉感官上来说,跟白头鹰比这先进程度还是差了些。 贾亭西见到他的反应,炫耀似的说道:“没吓着吧?” 柳学冬干笑:“还好。” 穿过走廊,拐了几个弯,通过几道哨卡,老柳被贾亭西领到了一扇铁门前。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墙壁挂着牌子,上面写着“审讯室”三个字。 他悄悄深吸一口气,又作了一番心理建设,寻思这一路上没发觉什么破绽,总不能一进去就把自己给拷上。 觉得应该问题不大,柳学冬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被单向玻璃分成了两个隔间,柳学冬一进门,抬头就看见玻璃那头隔间里的乔韵竹。 此时乔韵竹手脚都戴上了铐子,独自一人坐在铁椅上。 从精神状态来看应该没受什么严刑逼供。 贾亭西从身后跟进来,他朝乔韵竹努努嘴:“其实该审的都审得差不多了,你不用紧张,一会儿进去当着她的面问几个问题,只要和她交代的没什么出入,就可以回去了。” 柳学冬下意识问道:“那要是有出入呢?” 贾亭西笑了:“那就接着审她丫的呗,难不成说谎还能是你呀?” 柳学冬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第371章 审讯乔韵竹 “又见面了,柳老师。” 审讯室里,乔韵竹单独坐在一侧,柳学冬和贾亭西,以及一名负责审讯的干员坐在另一侧。 虽然头发披散着,但乔韵竹并不显得多么狼狈,她朝柳学冬露出浅笑:“我没想到你和九处居然有联系。” 柳学冬向她微微颔首:“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乔韵竹注意到柳学冬说话时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手腕的铐子上,她无声笑了笑,抬手给柳学冬示意:“电子锁,合金钢,放心,我不会突然挣脱袭击你。” 柳学冬不置可否,略微点点头后,又抬头观察起审讯室其他地方。 他这是仗着自己不会被怀疑,可着劲光明正大地侦查。 坐在柳学冬右边的审讯员敲了敲桌子,严肃地对乔韵竹说道:“好了,这不是给你拉家常的地方。” 乔韵竹耸了耸肩:“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我要求宽大处理。” “然后等白头鹰来替你交赎金么?”贾亭西摇头笑道,“白头鹰正忙着全世界搞事,多半没空管你。” “总比直接枪毙好。”乔韵竹洒脱一笑,“还要问什么,问吧。” 审讯员瞥了眼乔韵竹,然后把目光投向柳学冬:“柳医生,你和乔韵竹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柳学冬答:“枞光的多媒体会议厅,当时我正在上课,她以学生的身份向我提问。” ……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正透过玻璃观察的韩常笑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发现是葛文栋和林双溪。 干员们正要敬礼,葛文栋抬手打断:“继续忙你们的,我只是顺路来看一眼。” 林双溪没有理会,率先上前站到单向玻璃前,视线落到柳学冬的脸上。 隔间里的谈话声正通过扩音器传出来。 “……我告诉她,精神层面是影响神经细胞活性异常的因素之一。下课后她主动找到了我,说自己的程姝丽的学生,手里有程姝丽的研究记录,想让我帮忙联系国外专家,继续程姝丽的研究。” 柳学冬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乔韵竹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觉醒者不好奇?这种表现不像是一个搞研究的专家该有的反应。” 柳学冬笑了,反问道:“我说了,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根本就不是搞研究的。” “你撒谎。” 乔韵竹上半身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学冬:“你在说谎。” 她的语气很笃定,柳学冬不禁皱眉:“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我请白头鹰情报侦查部的探员调查过你。”乔韵竹紧抿嘴唇,片刻后开口道,“你在斯坦福大学求学期间,你的导师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路易斯博士,而路易斯博士早在那时就已经提出了脑神经生理层面与心理因素之间互相影响的相关概念,并成立了研究小组,当时你作为路易斯博士的研究助手也在团队当中,但后续由于实验未能找对方向,导致始终没有实质进展,再加上你即将去东瀛进修,所以才遗憾退出了研究。” “但你绝不是你刚才说的那样……一个对这方面不好奇的,普通心理医生。” 柳学冬的手心有些微微冒汗。 原主柳学冬的资料他也详细调查过,但那时候他对这些学术方面专业性很强的知识没有概念,所以也仅仅只限于知道,有点印象的阶段,完全没有去深入了解过。 却没想到这些东西会在今天变成一把瞄准要害的刀子。 观察室里,林双溪神色微微一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学冬,等着他的回答。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唾沫,表情不变,缓缓答道:“你也说了,我们那时的研究方向是错了,就算真研究出什么来,结果也是错的,一个注定是错误的答案当然不值得我再去浪费时间。” “至于你说的好奇……” 柳学冬微微一笑,摊开手:“你看,我已经回国了,还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所以我不想再投入精力去搞研究,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取舍问题,而我选择了普通人的生活。” 乔韵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追问什么,却被审讯员打断:“乔韵竹,现在是在审问你,不是让你提问,不要聊无关的话题。” 说罢,审讯员再次看向柳学冬:“柳医生,乔韵竹在和你接触的过程中,有明确提出和东方姐妹相关的内容吗?” “有。” 柳学冬点头,同时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她说东方姐妹是具备特异功能的觉醒者,而程姝丽之所以死亡就是因为和她们有牵连,你们为了封锁消息,所以对程姝丽进行了灭口。” 柳学冬向审讯员微笑点头:“然后我就给你们打了电话。” 审讯员回以一个笑容:“幸亏她找上的是你,不然她的行动会给我们造成更大损失。” “应该的。”柳学冬笑着应下。 就在这时,乔韵竹突然开口:“游轮那晚,萨曼莎探员最后一次联络鹰巢时表示任务已经成功,正在撤离,结果他们却在靠近公海的位置出了事。” 审讯员皱眉看过去:“你想说什么?” 乔韵竹盯着柳学冬:“那份遇难名单上,除了白头鹰的探员外,剩下的那几个是清道夫的人,却唯独只有你一个……普通心理医生。” “他们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出的事,那你呢,柳老师,当时你又在哪儿?” 审讯员皱着眉头,正要打断时,耳机里却传来了声音——观察室里,林双溪擅自抓过桌上的麦克风,沉声开口:“让她问。” 柳学冬的余光瞥见审讯员戛然而止的动作,他舔了舔嘴唇,深呼吸一口气后才缓缓开口:“你说的事我并不知情。但我猜测你说的那个时间点,我应该在海里。” “当时我和红豆分开,她负责保护郑万松教授,而我则回了宴会厅,想把胧月暻找回来。我一路找到游轮下层时,在厨房发现游轮的外壁被人为破坏出了一个裂口,并且房间里还有打斗过的痕迹,我担心胧月暻遭遇了意外,就跑到破口处往外观察,却不巧在游轮的摇晃中被海风吹落,掉进了大海。” “等我挣扎着重新浮出海面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海水卷得距离游轮很远,我奋力想要游回去,但海浪却把我越推越远,继续游下去我担心自己会力竭,所以我只好放弃,保留体力让自己随波逐流。” 柳学冬顿了顿,转头看向贾亭西:“这样可以了么,说实话,这对我来说不是一段值得回味的经历。” “可以了。” 贾亭西赶紧点头:“我理解,这事放谁身上都不想遇到。” 第372章 搞心态 “感谢配合,柳医生。” 问询结束后,贾亭西把柳学冬送到九处大门外,跟他轻轻握手。 “不客气,应该的。” 柳学冬的笑容不多不少,完美符合一个热心好市民形象。 道完别后,贾亭西说手头还有工作,就不多送了,然后转身回了办公大楼。 柳学冬望着空旷的街道,心想这九处真不地道,管接不管送——这城郊荒得鸟不拉屎,想打辆车都没有。 正想着要不要回去找九处的人送送,身后就传来一声鸣笛。 柳学冬一回头,一辆红色小奥拓从大门里开出来,然后在他身边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林双溪的脸。 “上车。” 柳学冬坐上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量着车内陈设:“王利川家大业大的,怎么就给你买辆奥拓代步?” 林双溪瞥他一眼:“这是我拿自己工资买的,你去哪儿?” 柳学冬不再多问:“回诊所。” 小车驶上街道,向着城内驶去。 林双溪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开车,柳学冬望着窗外飞速退去的景色,谁都没有说话。 远处的高楼渐行渐近,沿途的车辆也渐渐多了起来。 当停在某个红绿灯前时,林双溪盯着外面突然开口:“你失踪那段时间的经历,你给虞红豆讲过吗。” 柳学冬呼吸一滞,片刻后缓缓吐气,摇头道:“她没主动问,我就没说。在这方面红豆向来很会替人考虑,她也不愿我再去回忆。” “是这个原因么……”林双溪默默点头。 她抿了抿嘴唇,又微蹙了一下眉头,停顿了两秒后又轻声说道:“虞红豆是刑警部门出来的,观察力不比我差。” 柳学冬视线微斜,余光掠过林双溪的面庞:“你想说什么。” 林双溪想了想:“从临安回来那晚,你被我踢了一脚,当时我提醒过虞红豆回去记得给你上药。” 柳学冬笑道:“我身体素质不错,扛得住,所以不用擦药。” 林双溪也笑了:“但红豆这么体贴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忘记给你上药这件事吧。” 柳学冬沉默了。 虽然猜到林双溪是故意说番话搞他心态,但她确实没说错。 虞红豆这么体贴的人,林双溪还特意提醒过她,她没道理会把这事忘了。 所以为什么那晚回家后虞红豆只字不提给他上药的事? 除非她笃定柳学冬没有大碍。 柳学冬不禁开始思考,在回忆中寻找答案。 如果虞红豆已经起了疑心,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高丽回来时? 还是在高丽的电梯里相遇那次? 或者更早……营救徐小军那天晚上? 沉思中,小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启动,继续向着诊所驶去。 半个小时后,小车在诊所门口停下。 林双溪顺手替柳学冬按下安全带的锁扣按钮,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见过王老吗?” 柳学冬眼眸抬起:“没有。” 林双溪笑道:“但王老知道你。” 柳学冬点头:“有机会会去拜会的。” 说罢,便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刚关上的门的车窗摇了下来,柳学冬抬头迎上了林双溪的目光,二人对视了一秒,林双溪抿嘴一笑:“柳学冬,在黄山时我记得你体力很好,不像是落水后游不回来的人。” 说完,不等柳学冬回答,林双溪一脚油门就开走了。 望着奥拓消失在小区门外,柳学冬摇了摇头。 他伸手沿着外套的衣摆抚过,然后抬手张开五指,一枚纽扣大小的窃听器出现在掌心。 盯着这个小玩意儿凝视了片刻,柳学冬将它随手扔到墙边,然后推开门走进了诊所。 还没走上二楼,在楼梯上就听见了胧月暻开心的笑声。 柳学冬上楼一看,二楼客厅的沙发上,胧月暻和一个年轻女人正坐在沙发上聊着天。 看见柳学冬的身影后,胧月暻朝他招了招手,旁边的女人也回头看了过来。 柳学冬顿时恍然。 吕姐正巧来到他身边,小声提醒道:“朱雨莹小姐今天是来复诊的,胧月小姐来诊所找你,正巧遇上。” 前文有提,严新杰严老板是涛声传媒的掌舵人,不少经常出现在荧幕上的艺人都是他旗下的,严老板经人介绍,曾带着两个艺人来老柳这里治疗过——这个朱雨莹就是其中之一。 柳学冬还有印象,当时朱雨莹患上了轻微抑郁症,在自己这里疏导治疗了三个月后终于有所好转,但为了预防因为心理原因导致症状复发,柳学冬建议她至少每年来复诊一次。 “对对对,我看过前年你演的那部电影。” 胧月暻兴奋地抓着朱雨莹的手,眼睛里几乎要冒出星星。 反观朱雨莹就显得很得体,从坐姿到笑容,每个细节都透露着得体两个字。 这种得体换一种说法的话,也可以叫做距离感。 “谢谢。” 朱雨莹客气地微笑点头。 胧月暻却像是没有察觉,依旧自顾自滔滔不绝:“说实话,我觉得那部电影你更有女主相,女主这个角色的气质完全不适合安歆美,明明你的形象更符合——你悄悄告诉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朱雨莹掩嘴轻笑:“没有,我和歆美都是一个公司的,这只是公司的正常安排罢了。” 柳学冬走过来,冷不丁插话:“别信,其实她当初都要嫉妒死了,不然你以为她是怎么得抑郁症的?” 朱雨莹无奈一笑,转脸看向柳学冬:“柳医生,不带这样拆台的。” 柳学冬瞥她一眼:“看你这精神状态似乎不错,怎么想起今天来复诊了?” 朱雨莹朝茶几上努了努嘴,柳学冬顺着看过去——刚刚进来时他就注意到了,桌面上摆着一个还未拆开的精美信封。 不等朱雨莹说话,胧月暻抢先说道:“雨莹姐是来送请柬的,复诊只是顺便。” “请柬?”柳学冬看向朱雨莹,“你要结婚了?不对,你结婚也请不到我头上来。” 朱雨莹掩着嘴笑道:“不开玩笑了柳医生,是严总的生日。严总要办一场酒会,邀请了许多人。” 她又撩了撩头发:“本来严总想亲自来送的,但我想着差不多也该来复诊了,于是就顺路带来了。” 柳学冬知道,严总亲自来送请柬什么的肯定是客套话,就算手里有些人脉,但他在这些人眼中终究还只是个心理医生,能在请柬名单上添上自己的名字,在这些大老板看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的事。 既然能想明白这一点,柳学冬就打算推掉了,但胧月暻就像他肚里的蛔虫,一看老柳抬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赶紧出声:“柳学冬,我想去。” 柳学冬看向她。 胧月暻眼巴巴地望着老柳。 片刻后,柳学冬的手放了下来,无奈道:“那我下午带你去买衣服。” 第373章 柳学冬的报复 自从上次老柳抄底了胧月暻的小金库后,她手里就没剩什么钱了。 寒假期间学校发的那点基本工资根本不够胧月暻挥霍,几乎刚拿到工资没几天就花个精光。 虽然她早就和虞红豆一起把大衣柜塞了个满满当当,但像这种出席正式场合穿的衣服却一直没有特意买过。 柳学冬拿起信封,沿着撕口处的金线岔开,取出请柬查看后:“周一是吧,那就是后天?” 朱雨莹点点头:“没错。” “知道了,我会出席的。” 柳学冬起身伸手:“去我办公室吧,我们聊聊天,顺便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 半个小时后,柳学冬和朱雨莹从办公室出来。 胧月暻忙不迭拎着小包起身,已经迫不及待想去逛街了。 她跟在柳学冬身后,一起把朱雨莹送到诊所门口,然后目送着她开车离去。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胧月暻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看了看时间:“好,顺便去街上吃午饭。” 说罢,他转身想回诊所给吕姐说一声,却看见一辆熟悉的白色宾利从小区门口开了进来。 宾利在诊所门口停下,先是王利川笑着从车上下来,然后副驾驶的门打开——林双溪也在。 “你怎么来了?” 柳学冬问道。 王利川小跑过来,把手里的提着的塑料袋递给柳学冬:“今天教堂做礼拜,发了水果,我看顺路,就给你顺便提点儿来。” 柳学冬接过来,目光却越过王利川的肩头看向了林双溪,林双溪正低头看着地上某处,柳学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纽扣窃听器正孤零零躺在墙角。 收回目光,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默契地移开视线。 王利川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异样,他的注意力被胧月暻手中的请柬吸引了。 “你怎么有这个?” “这个?”胧月暻炫耀似的拿起请柬扬了扬,“朱雨莹送来的,就是那个大明星。” 王利川却没表现得多惊讶,只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柳学冬。 胧月暻翻了个白眼,有种想看朋友艳羡的目光却没有成功的感觉。 柳学冬解释道:“朱雨莹是我的病人,严总领着来的。” “那可巧了。”王利川笑道,“这请柬我也有,到时候正好咱们搭个伴一起。” 胧月暻好奇地凑上来:“严总也请你了?” 王利川摆了摆手:“本来是请老王,但老王在京城有事走不开,所以就交到我手上来了——严季同昨天送到我家来的。” “严季同又是谁?”胧月暻觉得这名字耳熟。 “涛声传媒的太子爷,严老板的宝贝儿子。” 王利川摊手:“上次你那鸿门宴上给我打电话的就是他。” 胧月暻这才恍然。 王利川看见胧月暻拎着的小包:“你们这是要出门?” 柳学冬点头:“嗯,打算去买参加宴会穿的衣服。” 王利川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林双溪。 林双溪被看得莫名其妙,不耐烦地把头偏向一旁。 王利川转回目光,对柳学冬说道:“一起吧。” …… 商场。 在逛服装店时,因为王利川无意间提起后天的宴会会有许多明星参加,勾起了胧月暻的兴趣,赖着他问东问西,话题渐渐偏向了各个明星的八卦,王利川倒也干脆,知道的就随口讲出来,不知道的就直接打给严季同问。 王利川和胧月暻聊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反而把柳学冬和林双溪落在了后面。 相比之下,这二位就显得格外沉默。 “听说你把王利川的家给偷了?” 柳学冬属于是没话找话了。 林双溪不冷不热地回道:“我这是替他减少不必要社交,合理规避他遇到意外事件的可能性。” 柳学冬眉梢微微挑起:“你每天盯王利川还不够,老盯着我干什么。” 他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什么挑破不挑破了,柳学冬知道,要是林双溪真查出了什么来,早就带着九处来抓人了,而不是像这样偷偷摸摸地给他放窃听器。 林双溪和柳学冬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心照不宣了,面对柳学冬的直截了当,她也没顾左右而言他:“这话你问王老去。” 柳学冬笑了:“怎么,王老担心我会弄死王利川?” 林双溪摇头:“不,王老知道你是帮王利川应劫的贵人。” “那你还老针对我做什么。”柳学冬眼皮一抬,“想追我啊?” 林双溪:“……我只是单方面的对你的来历抱有质疑,但你的反应有些过大了,所以我不得不以更坏的考虑去进行更深的质疑。” “过大了?”柳学冬感到十分不解,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难道我表现地还不够正常?” “就是太正常了。”林双溪点头道,“一个真正的正常人如果被我这样毫不掩饰地怀疑,他的表现应该是生气,甚至恼怒,或者给我甩脸色;如果你是个很有城府的人,或许会把自己的不满隐藏起来,不过真实情绪却依然会使你在无意中和我产生隔阂。” “但你却太正常了,就好像你为了消除我的疑虑,故意把我对你怀疑当做没有察觉,继续展现出正常人该有的表现……这反而是一种不正常。” 柳学冬默默点头:“好的,那我下次注意。” “怎么注意?” 林双溪看过来。 柳学冬眯眼笑道:“你再招惹我,我直接大耳光抽你。” 林双溪也笑了:“你试试。” “双溪姐!” 胧月暻的声音传来,她拎着一件长裙站在试衣间门口喊:“来帮我拉一下拉链好吗?” “来了。”林双溪应了一声,朝试衣间走去。 总算有时间歇口气的王利川也走了过来,他一边拧瓶盖一边问道:“你俩什么时候这么有共同话题了?” 柳学冬盯着林双溪的背影,想了想答道:“她说她最近很苦恼,但有些话不方便给你说,所以让我转达。” 王利川给自己猛灌了一口水,好奇心顿时来了:“什么话?” 柳学冬抿了抿嘴,认真道:“她觉得你在她面前太弱势了,她很不喜欢,她其实喜欢强势的男人。” “强势?”王利川露出迷惑的眼神,“哪种强势?” 柳学冬笃定地点头。 “嗯……对她越粗暴越好,比如皮带什么的。” “噗——!” 幸好柳学冬反应快,才没有被喷一脸的水。 听见异动,刚走到试衣间门口的林双溪立刻转头,她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却发现没有异常,然后又狐疑地打量了两眼二人,确认没有情况后才在胧月暻的催促中钻进了试衣间。 “骗你不是人。” 柳学冬又补了一句。 第374章 把强势打在公屏上 都是请客吃饭,但有钱人和普通人还是有区别的。 普通人难免要考虑更琐碎的时间问题,以免有朋友因为工作日来不了。 但有钱人就不一样了,该什么日子就什么日子,从不管别人有没有时间。 周一,许问渠看着办公桌上的三张请假条陷入了沉思。 虽然宴会是在晚上,但严老板却是把酒店包场了一整天,从中午就已经开始了一系列的娱乐活动。 柳学冬和胧月暻在家吃过午饭后,胧月暻就早早化好妆,随时准备出发了。 出门前,柳学冬例行在电脑上查看邮箱,邮箱里有一条兰斯昨晚发来的消息。 自从上次在高丽搞事过后,兰斯因为怕被清道夫协会抓住尾巴,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沉寂状态,除了偶尔会给柳学冬发来一些情报以外,就连边缘人的生意也没开过张。 消息很简短,内容却很劲爆。 【五天前,白头鹰在马萨洲的一处研究基地发生事故,部分参与实验的觉醒者出逃。】 “哇哦。” 柳学冬扬了扬眉毛,然后删除邮件,关闭电脑。 客厅里传来胧月暻的催促声,柳学冬起身出门。 二人开车来到酒店,把车停在了露天停车场里。 胧月暻坐在副驾驶,趁着老柳倒车入库的功夫又补了遍口红,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然后转头问柳学冬:“怎么样?” 柳学冬盯着后视镜:“什么怎么样?” 胧月暻翻了个白眼:“没什么。” 下车后,二人走向酒店大门,柳学冬拿出请柬给门迎查看时,胧月暻在身后拽了拽他的袖子。 柳学冬回头一看,那辆熟悉的宾利正巧在门口停下,一身深蓝色西装的王利川推开车门下来,潇洒地把车钥匙抛给了旁边的泊车小弟。 柳学冬抓了抓后脑勺:“这酒店有泊车服务?” 胧月暻撇了撇嘴:“就你那辆老商务还是算了吧。” 王利川也看见了柳学冬二人,正要笑着走过来,才迈出两步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他回头瞅了两眼,然后又快步走回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将林双溪拽了出来。 林双溪半推半就地下车,站稳后扭捏地拽了拽大腿根的裙摆。 “哇哦。” 胧月暻笑着发出一声揶揄的呼声。 林双溪今天穿了身深红色的长裙,裙摆垂下,遮住小腿的同时又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性感的脚踝和系带高跟鞋。 天气还未完全回暖,她的肩头上搭着一条黑色的针织印花披肩,但林双溪却像是很不适应这幅装束,又把披肩往胸口扯了扯,想要把锁骨遮住。 王利川关上车门,吩咐泊车小弟去停车,然后领着林双溪朝这边走来。 胧月暻朝林双溪挤了挤眼睛:“双溪姐,裙子很衬你哦。” 林双溪有些不自然地跺了跺脚,她忿忿地瞪了王利川一眼:“还不是他非要我穿。” 王利川摊开手:“别闹,今天你是我女伴,你要穿卫衣牛仔裤过来,丢的是我的脸。” 林双溪咬牙道:“我又没说要当你女伴。” 王利川给柳学冬使了个眼色,柳学冬正莫名其妙,就看见王利川突然一把揽住了林双溪的小腰,然后微微伏低身子,几乎是凑到林双溪脸上说道:“谁让你把我的女伴候选全部拉黑了,那你就自己补上吧。” 柳学冬顿时懂了,恨不得替王利川把心里话说出来:老铁们,把『强势』打在公屏上。 林双溪略显慌乱地推开他:“你这两天到底发什么神经!” 胧月暻捂嘴难掩姨母笑,虽然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目光一直在王利川和林双溪脸上打转。 门迎查看请柬后,侧身让开通道,将四人请进酒店内。 “正式的宴会是在晚上,这会儿来的客人都是各玩各的,看你们对什么感兴趣。” 一边走着,王利川掰着指头介绍道:“楼上有健身房,室内泳池,也有专门为女性客人开放的spa馆,或者也可以去私人影院看电影,还有ktv和酒吧之类的。” 王利川笑笑:“当然了,我估计你们也没地方可以去,所以不如跟我走怎么样?” “去哪儿?”柳学冬随口问了一嘴。 王利川答道:“严季同他们在上面唱歌,都是些年轻的公子哥,你要是感兴趣我给你介绍几个认识,要是没兴趣也不用搭理。” 还没等柳学冬开口,王利川又看向胧月暻说道:“当然不止是他们,还有不少明星作陪,都是严季同自己家公司的艺人。” 本来兴致缺缺的胧月暻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安歆美也在吗?” 王利川笑道:“不知道,不过就算不在也可以打电话叫来。” 四人乘坐电梯上到20层,从电梯出来后,有服务生领着他们来到了一间包厢。 王利川当先推开门,震耳欲聋的音浪顿时扑面而来。 四人依次进入,本来嘈杂的音乐突然戛然而止,不知道是谁反应慢了半拍还扯着嗓子唱着,直到一个声音骂道:“暂停!快他妈别唱了!”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中间沙发上一个扎着满头脏辫的年轻胖子忙不迭把怀里的女人推开,麻利地站起身朝王利川迎了上来:“川哥!” 王利川咧嘴一笑,往脏辫男的肩窝锤了一拳:“阿同,你小子都快胖成球了!” 严季同揉着肩膀,也不生气:“胖点儿也无所谓,我又不靠外貌钓女人。” 说完,严季同把目光投向王利川身后:“这几位是?” 王利川指向柳学冬:“柳学冬,这位是我大腿。” “嚯。”严季同顿时一惊,连忙伸手过来,“柳哥好。” 柳学冬跟他握了握:“你好,久仰了严公子。” 严季同顿时失笑:“我能有什么久仰的……” 柳学冬笑道:“严老板总说他有个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儿子,今天总算见到了。” “……”严季同抓了抓后脑勺,“你还认识我爸?” “认识。”王利川插进来,“你爸之前找他咨询过有没有电击疗法什么的,想给你来几个疗程。” 第375章 人前显圣王利川 “川哥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严季同打了个哈哈,将众人迎进包厢。 一番介绍过后,包厢里的音乐重新响了起来。 严季同拉着王利川坐到最中间的位置,然后帮他把酒倒上。 王利川接过酒杯,打趣道:“这么早就开始喝,也不怕晚上宴会耍酒疯被你爸收拾?” 严季同小抿了一口:“小酌,小酌,喝不醉的。” 王利川扫了一眼包厢内,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依稀能瞧见几个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的熟脸,他用肩膀撞了下严季同,然后指向胧月暻:“瞧见没。” 严季同连连点头:“瞧见了,哪儿找来的大美妞?” 王利川仿佛看见柳学冬轻描淡写地往这边一瞥,差点没吓脱一身冷汗,他赶忙狠狠瞪了眼严季同:“说什么呢,那是我小嫂子。” 严季同不明所以:“嫂子就嫂子,怎么还带个小字儿……” “哪儿那么多问题。”王利川搭住严季同肩膀,“她是奔着看明星来的,你赶紧招呼几个咖位大的过去陪着。” 严季同嬉皮笑脸道:“小事儿,不过怎么个陪法,要男明星陪还是女明星陪?” 王利川倒吸一口冷气,他隐隐能感觉到柳学冬的目光就笼罩在他身上,令他如芒在背:“兄弟,这玩笑可开不得,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拉你一把。” 虽然听不懂王利川在说什么,但严季同能感觉出他的语气不是在说笑,于是耸了耸肩,挥手朝旁边喊:“歆美姐,还有那个谁……钟依娜,你们坐胧月小姐身边去,帮我照顾好。” 说完,他转头对王利川说:“安歆美现在算是咱们涛声传媒的一姐了,这咖位该够了吧?” 此时安歆美跟一名瘦猴似的男人挨着坐,俩人正摇着骰子,听见严季同吩咐,安歆美放下骰盅就要起身,但旁边的瘦猴却有些不乐意了:“阿同,你没看我们正玩着嘛。” 严季同看了眼王利川,王利川却连看都没往那边看一眼,只是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王利川的态度表现得更明显,严季同无奈地朝瘦猴喊道:“阿汤哥,给个面子啦,让你家沈芸儿跟你接着玩好啦。” 说完,他转头凑到王利川耳边说道:“汤子安,泰豪娱乐的少东家。” 王利川看了眼那边有些憋闷的汤子安,想了想道:“羊城那个泰豪娱乐?” “就是那个。” 严季同点头:“跟他爹一起来给我爹贺寿的。” 王利川咧嘴笑了,他抬手指向不远处正看着他的汤子安:“他老盯着我干嘛。” 严季同转头看去,汤子安目光中不爽意味一点也没藏着掖着,看得严季同不禁微微皱眉:“川哥,他跟咱们不是玩一个圈子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正说着,汤子安却已经主动走了过来,他一屁股挨着严季同的另一侧坐了下来,朝王利川伸出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靓仔,你系边个?” 王利川一怔,他看了眼伸到面前的手,又看了看旁边的严季同:“他都不认识我,就这么叼的吗?” 王利川完全没有要跟他握手的意思,汤子安伸到半空的手放也不是,缩回去也不是,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严季同赔了个尴尬的笑脸,抬手把汤子安的手按了下去,也算替他解了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川哥,京城……” 话还没说完,却又被汤子安打断:“川哥,我知,大粒佬嘛。” 见他这幅铁了心想找回场子的模样,严季同默默把后半句话给咽回了肚里,但他也算是讲道义了,最后拉着汤子安的手腕,沉声道:“小阿汤,好话难救该死鬼,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汤子安脸色一青,一把甩开严季同的手,露出冷笑:“吓我?” 严季同抱起双手,往后靠在沙发上,摆出一副不再管了的模样。 只见汤子安翻开一个没用过的新杯,再拿起酒瓶灌上满满一杯,然后跺在王利川面前,他笑看着王利川:“大粒佬,唔讲我唔畀面,饮杯酒,大家讲和啦。” 不知不觉,包厢里的气氛逐渐安静了下来,安静到有些凝重。 王利川的视线压根没往那杯酒上瞥一眼,他转向严季同:“刚刚你说那个沈芸儿是帝豪娱乐的?” 严季同笑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到底看不看电视呀,人去年才拿了影后,现在是帝豪娱乐最赚钱的宝贝。” 王利川眉梢一挑:“很有名咯?” “当然嘛。” 王利川翘起大拇指,朝胧月暻那边指了指:“让她过去陪着,今天不签一百个名不准走。” 汤子安笑意不在,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严季同点了点头,目光直接越过了汤子安,用眼神示意沈芸儿。 面容姣好的沈芸儿被夹在中间,站在原地始终不敢动弹。 严季同笑骂道:“干嘛,等我叫人抬你啊?” “嘭!” 一声炸响。 王利川目光往下一瞥,酒液沿着地板的缝隙渐渐朝他脚下蔓延,他有些嫌弃地把脚往回缩了缩。 摔完酒瓶的汤子安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当我不存在咩?” 然后他又看向严季同:“严季同,你觉得这里系中海我就怕了你?” 严季同的脸也黑了,到这一步已然是撕破了脸,那他也没必要再上赶着当和事佬:“小阿汤,那你想怎么玩?” 汤子安舔了舔嘴唇:“叫他把这杯酒饮下……” 他视线一抬,指向胧月暻:“然后,让她来陪我。” “啪!” 话音刚落,汤子安脸上就挨了记响亮的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疼,汤子安愕然地抬起头看向已经站起身的王利川。 “冚家铲,你够胆动我?!” 说着,他作势举起拳头就要还手,但手刚举到半空——包厢里的一众公子哥不约而同全都站了起来,以王利川为圆心将汤子安围在了中间。 “搞咩?”汤子安强作镇定,“都帮这个中海仔站场?有种来羊城啊。” 严季同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汤子安的脸颊,他一笑起来脸上的肉就把眼睛挤成了两条缝:“阿汤哥,这位不是什么中海仔,他是京城王家的大少爷。” “招子放亮点啊——扑街!” 第376章 大生意 包厢里气氛凝重,却有三个人跟局外人似的完全没受影响。 柳学冬坐在角落里守着果盘,他一边用牙签戳起西瓜往嘴里塞,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王大少人前显圣。 胧月暻离他不远,她左边坐着安歆美,右边坐着钟依娜,此时正挽着安歆美“大放厥词”:“对对对,就是那部电影,你太符合女主角的气质了。什么?朱雨莹当时跟你抢角色?那幸好她没抢过你,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柳学冬在旁边听得耳熟,总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听过,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安歆美时不时心不在焉地回应两句,但大部分注意力依然停留在中间对峙的双方身上。 另一头,虽然穿着应景的长裙,但气质依然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林双溪站在人群外围,即使已经不知道翻了几个白眼,但她依然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但凡汤子安敢动王利川一下,她就会立刻掏出证件把人拿下,然后对泰豪娱乐展开一系列调查。 好在汤子安是个识时务的,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今天这哑巴亏是吃定了。 “京城王家?” 汤子安凝神打量了一番王利川,强抿出冷笑,竖起一根大拇指:“行,姓王的你好巴闭呀。” 丢下一句聊胜于无的狠话后,汤子安挤开人群,领着一帮跟着自己来的艺人气冲冲离开了包厢。 “嘭”的一声,包厢门被重重摔上,余下众人重新回到各自位置上坐下。 王利川随口问道:“那小子去哪?直接坐飞机回羊城啊?” 严季同哂笑道:“还能去哪儿,找他爹告状呗。” “汤老板这会儿在哪?” “估计不是跟我爹在一起,就是在和其他老板谈生意经。” 严季同回忆了一下:“今天在家吃早饭时看严老板接了个电话,我听了个囫圄,好像有几个国外的演员也要参加晚宴,这会儿严老板应该在雪茄房接待他们吧。” 这倒是提醒了王利川,他说道:“被你小子搞昏了头,今天是你爹生日又不是你的,我也该先去给严叔打个招呼才对。” 说罢就要起身出门。 见王利川站了起来,林双溪也紧跟着来到他身边。 见状柳学冬也说道:“一起吧。” 毕竟他是和严新杰有交情,而不是和严季同。 柳学冬转头去招呼胧月暻,却看到她俨然和安歆美已经打成了一片。 听到柳学冬叫她,胧月暻连头也没回:“不去不去,看男人应酬哪有跟美女聊天有意思?” 王利川哭笑不得地拽走柳学冬:“让她自己玩吧,在这儿没人敢欺负她。” 于是一行人被严季同领着,坐电梯来到位于上层的雪茄室。 站在门口,本来还混不吝的严季同顿时收敛了不少,他挺直腰站好,然后抬手敲门。 “笃笃笃。” “进。” 推开门,众人鱼贯而入。 柳学冬和林双溪动作出奇的一致,不约而同迅速一扫,将雪茄房内的景象收入眼底。 狭长的雪茄房空间不算大,其中一面是通透的落地窗,另两面墙是实木雪茄陈列柜,和地板统一了颜色,中间是一个方正的矮桌,上面摆着一盒已经拆封的雪茄,几张皮沙发就围在矮桌周围,正好坐了三个人。 严新杰,以及两个外国人。 严季同抬手打招呼:“严总,王利川来看你了。” “臭小子。” 严新杰笑骂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朝王利川笑道:“小川,过来坐。” 刚说完,他一抬眼又看见了柳学冬:“柳医生?” 柳学冬向他微微颔首。 “老柳,来跟我挨着坐。”王利川招呼柳学冬。 严新杰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俩关系匪浅,调整得也快,赶紧跟着招呼:“对,随便坐——这雪茄我藏了好久没舍得一个人抽,好东西要分享嘛,你们也试试。” 王利川也不见外,抽出一根把头剪掉,拿起火机烤着点着,最后仰头吐出一股浓郁的烟雾。 严新杰笑眯眯看着他:“怎么样?” 王利川讪笑了两声:“说实话,我不怎么抽雪茄,尝不出来好坏。” “哈哈哈——”严新杰爽朗地笑了起来,“我就喜欢小川你这样的性子,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 严季同在后面小声哔哔:“之前我说你谢顶掉头发的时候您老可不是这样说的……” 王利川的视线不经意地从那俩老外身上扫过:“严叔,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呢?” 严新杰笑笑,介绍道:“这二位是自由联邦来的,说是要跟我谈一桩会改变未来娱乐圈格局的大生意。我们正要开始,要一起听听吗?” 听到“自由联邦”这个词,柳学冬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有林双溪条件反射地多看了两眼这俩老外。 坐在严新杰旁边的老外有着一头金色卷发,鼻梁上戴了副黑框眼镜,是一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白人男性。 另一位也是白人男性,不过要年轻得多,约摸二十岁左右,但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他似乎不久前剃过光头,此时头皮上刚刚长出一层薄薄的发茬。 但他特殊的外貌并不是林双溪最在意的,而是他的精神状态。 这位外国小伙表现得很不自然,总会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和窗外,每隔一会儿就要摆弄一下衣领,但这个行为反而让林双溪注意到了他衣领遮挡下脖子处的针孔。 林双溪微微眯眼,目光扫过严新杰和王利川,他们聊得正欢,没人注意到外国小伙的异常。 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林双溪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柳学冬。 她正想伸手去拽他,不巧的是柳学冬兜里的电话却正好响了起来。 柳学冬拿出电话一看——是胡满打来的。 胡满很少会直接给他打电话,除非真的有什么要紧事。 柳学冬淡淡对其他人说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罢,就起身朝外面走去。 柳学冬走出雪茄房,来到走廊僻静处接通电话:“说。” 胡满的声音传来:“边缘人联盟的人联系我了,说有件事需要我帮忙。” “他们让我找一个名叫库尔策·斯托克(kurtzet·stoke)的自由联邦人,他们说可以确定这人就在中海。” “现在怎么说,我们要不要找?” 第377章 这生意可不兴做 库尔策·斯托克,柳学冬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确认这是个陌生名字后问道:“这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他们要找这他?” 胡满在那头说道:“具体的不太清楚,不过我通过自己的渠道简单查了一下这个人,发现他是一名失踪人口,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三个月前,在自由联邦境内。” “失踪人口……”这个标签引起了柳学冬的警觉,“五天前白头鹰有一座关押实验用觉醒者的秘密基地发生了事故,有不少觉醒者逃了出来。” 胡满一点就透:“你怀疑这个库尔策就是逃掉的觉醒者之一?”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是个聪明人,往大夏逃确实是躲避白头鹰的好办法。” 柳学冬默默点头:“看来这个库尔策对白头鹰很重要,居然不惜冒着可能将你这条线暴露的风险,都要把人给找回去。” 胡满问道:“所以现在怎么说,是把事情透露给九处?还是我们自己把人找出来扣下?” 柳学冬思忖片刻:“我们不用急,这事跟我们关系不大,没必要主动凑上去沾一身的屎。边缘人联盟那边你先应付着,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真的帮忙找人。” “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柳学冬回到雪茄房。 “这位是纳尔逊先生,他是nlk环球影业的一名经济顾问,或许你们对他还很陌生,但其实有不少你们耳熟能详的好莱坞明星都曾和他有过合作。” 严新杰正在给王利川做着介绍,但纳尔逊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因为他一来就表明了态度,想和严老板谈一桩“大生意”,但严新杰此时却毫不避讳地介绍起了他,也没有让其他无关的人回避,这分明是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或者说根本不相信从他嘴里能说出什么大生意来。 说完,严新杰又指向了纳尔逊身边的年轻男人:“这位是……抱歉,他叫什么来着?” 纳尔逊微微抬起下巴,冷冷说道:“严,他是我手里的艺人,但也是未来的天王巨星。” “所以请务必记住他的名字,库尔策·斯托克。” 刚坐下的柳学冬眼皮一抬,目光锁定在那个紧张的年轻男人身上。 严新杰依旧笑呵呵地点头:“是的,我记住了——但现在,可以让我们进入主题,来谈谈那桩大生意了么?” 纳尔逊不接茬,只是把目光扫向在座的其他人。 那意思不言而喻。 严新杰打了个哈哈:“别紧张,纳尔逊,他们既不是我的竞争对手,也不是我商场上的敌人,你就放心说吧。” 说白了他还是没把纳尔逊的话放在心上。 纳尔逊也看出了这一点,只见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不屑的冷笑一闪而逝。然后他对旁边的库尔策说道:“来吧,给严老板看看你的神奇之处。” 库尔策咽了口唾沫,紧张的眼神从每个人脸上依次扫过,见他们都没有异常举动后,才缓缓伸出一只手。 随着他摊开手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严新杰指间夹着的雪茄,正缓慢燃烧的烟头处开始剥离出火星,一粒粒细小的火星连成了橘红色的丝线朝着库尔策掌心汇聚。 似乎是嫌这样太慢了,纳尔逊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喀嚓一声打起火苗,升腾而出的火苗就像是受到无形的力量牵引,簌的一下就窜到了库尔策掌心。 一团小小的火焰就那样凭空悬浮在库尔策的手掌上方,只见库尔策目光微微一凝,这团火苗开始变换形态,短短数秒,一个小小的“火人”就出现在众人眼前,然后开始扭动着四肢起舞。 场上众人神态各异。 纳尔逊一脸倨傲,仿佛正等待着严新杰为刚才的怠慢而后悔。 严新杰目瞪口呆,就连手里的雪茄熄灭了都没注意。 严季同的表情和他爹如出一辙,嘴巴张大到可以放下鸡蛋。 王利川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用手背擦去眼角挤出的泪花。 林双溪脸色严肃,要不是因为王利川还在这里她早就直接联系九处过来抓人了。 而柳学冬疑惑的眼神中还夹杂了一丝期待——就这?就这点本事凭什么让白头鹰费劲地找他?还是说他还有本事没拿出来? “可以了。” 随着纳尔逊开口,库尔策五指一合,火苗往上一窜,随后快速消散得无影无踪。 严新杰的目光还怔怔望着火苗消失的地方,直到纳尔逊发出咳嗽声,才缓缓回神。 “刚刚那个就是……”严新杰盯着库尔策,不自觉把声音压低。 “他就是那种人吧?最近闹得很凶那些传闻。” “觉醒者。” 纳尔逊淡淡点头:“这是他们统一的称呼。” “很神奇。”严新杰狠狠揉了下鼻子,露出兴奋的笑容,“相比起电影里,这种情节真实出现在眼前要震撼多了——他的特异功能就是制造火焰?像电影里那样卷起滔天的大火把一切烧干净?” “咳。”纳尔逊干咳一声掩饰尴尬,“并没有那么夸张。” 旁边的库尔策小声地插话进来:“我无法制造火焰,只能在小幅度的范围内控制它。” 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纳尔逊强行打断了:“严,这下你明白了么?” “未来娱乐圈的风向注定要改变了。” 他甩手指向库尔策:“像他这种人,觉醒者,才是未来的国际巨星。” 纳尔逊又一把抓住严新杰的肩膀:“这是一个新的机遇,严,现在还没有人意识到这点——不,或者说绝大部分人还不知道觉醒者的存在。我们有着绝对的先机!” “现在我需要你,你有着大把的资源,还有大夏这片庞大的市场,我们完全可以联手,打造出一个全新的娱乐帝国。” 严新杰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是因为太激动还是被狂热的纳尔逊吓着了,他嘴唇了嗫喏了几下,正要开口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这生意可不兴做啊……” 众人转头一看,王利川窝在沙发里,用拳头托着侧脸,龇着牙花说道:“严叔,听我一句劝,报警抓他丫的。” 第378章 情商 此话一出,纳尔逊和库尔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严新杰也愣住了,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他可能只会当作是开玩笑,但这话却偏偏是王利川说出来的。 到他这个位置,多少也能了解到一些王家的背景,再结合最近的风言风语,以及刚刚库尔策展现出来的神奇能力,凭借敏锐的嗅觉,他大概猜到王利川这是在好意提醒他什么。 但真要直截了当地报警抓人也不现实,真那样做了,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报纸上就会出现关于他严老板的头条——严新杰大寿当天,召警察抓捕外国友人入狱。 总归不太好。 于是严新杰打了个哈哈:“纳尔逊,别紧张,他只是开个玩笑。这样吧,你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但今天不是时候,你也看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太想把工作上的事放到现在来谈。” 纳尔逊也借坡下驴,立刻起身道:“我知道了,严。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等你有空了再详谈。” 严新杰也站起来,将他们送到门外,握手道别。 随着雪茄房的门关上,原本抿着微笑的纳尔逊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转身快步走向电梯,库尔策也赶紧跟了上来:“叔叔,我们现在回酒店休息吗?” 纳尔逊表情微微有些狰狞:“是要回酒店,但不能继续留在那里了。我们抓紧回去收拾东西,然后换一个地方。” 库尔策反应过来:“你担心刚刚那个老板会报警?” 按下电梯按钮,等待电梯的间隙中,纳尔逊闭上眼睛,半晌后摇了摇头:“只是以防万一。” 库尔策缩了缩脖子,他下意识拽了拽衣领,在纳尔逊身后小声说道:“叔叔,我不想再被抓去研究了。” 纳尔逊睁开眼睛:“是的,我也不想那样,所以我们得想想别的路子。” …… 雪茄房里,严新杰正在旁敲侧击地向王利川打听。 但王利川要么是打着哈哈敷衍,要么就直接岔开话题,被问得没办法了,他才无奈说道:“像刚才库尔策那种人,不能碰,想都不要想,这是红线。” “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现在绝对不行。要是严叔你刚刚脑子一热答应了,保准明天你全家都得被叫去某个保密部门喝茶。” 严新杰这下才算是想通了其中的轻重,他拿起打火机把雪茄重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后吐出青烟:“幸好今天你在,不然老子说不定就被那焉儿坏的给唬住了。不过话说回来,刚刚他表现出来的那种能力到底是怎么个原理?神奇四侠?还是火拳艾斯?” 王利川给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不愧是娱乐公司的老总,对文娱产业方面了解得够全面的:“呃,远没有那么夸张……” 王利川抓了抓头发,想了想后答道:“你就当他是个变戏法的就成。” 旁边,林双溪已经有意观察了柳学冬很久,发现他从一开始露出过疑惑的表情后,后面神态就没有太多变化。 她稍稍凑近了些,小声说道:“你是不是该表现得惊讶一些,不然我又该怀疑你了。” 柳学冬点着头说道:“没错,我非常惊讶。” 老柳没有说谎,他确实很惊讶,只不过惊讶的不是库尔策是觉醒者这件事,而是他作为一名觉醒者,表现得太不值一提了。 如果仅仅只是这种程度,不值得白头鹰费尽心思地想要抓他回去。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库尔策身上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柳学冬对库尔策的好奇固然增加了许多,但依然没兴趣掺和进去——就像在街上看到一个身材爆好的辣妹,就算好奇她正面到底有多漂亮,但为了家庭和谐,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把目光收回来。 这时,许久没开口的严季同插话道:“严老板,汤明远的傻儿子跟川哥闹了点儿矛盾,你看要不要帮忙调解下?” 严新杰作势就要抬手打下去,严季同赶紧缩着脖子求饶:“错了,错了,爸,有话好说。” 严新杰这才放下手,他在烟灰缸上磕了磕烟灰,慢条斯理道:“闹什么矛盾了?” 严季同笑道:“小阿汤跟川哥抢歆美姐没抢过,川哥让沈芸儿过来作陪道歉,小阿汤不乐意,给气走了,这会儿估计正跟汤明远告状呢。” 严新杰不禁嗤笑:“就这事?不用我出面,要不了多久汤明远就得带着他那傻儿子自己来找小川赔礼道歉。” 说完,他又看向王利川:“怎么,你也追安歆美?喜欢的话交换个联系方式,没事一起多玩玩嘛。” 林双溪的眼神瞟过来,王利川赶紧摆手:“没有的事,是我一个朋友对明星挺感兴趣。” 严季同也补充道:“对,是柳医生今天的女伴。” “原来是这样。”严新杰看过来,打趣道,“没想到柳医生和小川你们居然也认识,早知道这层关系,当初该让你给我的诊费打折的。” “不会。”柳学冬也笑道,“那时我和王利川还不认识。” 今天严新杰是主角,要来拜访的人还很多,所以柳学冬等人简单聊了一阵后,便起身告辞了。 离开雪茄房,林双溪拿出电话就走向一旁。 王利川眼尖注意到,立刻跟了过去,将林双溪手中的电话按下:“你干什么?” 林双溪理所当然地看着他:“联系九处。” “然后呢?” 王利川无语道:“别人大老板过个生日把九处的人弄来盘问?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面子往哪儿搁?” 林双溪正色道:“那是一名觉醒者。” 王利川差点给气笑了:“那又怎么样,就他那点儿火我一泡尿都能给浇熄了,能翻出什么浪来?” 林双溪却皱起了眉毛:“刚才有你在,所以我可以不管。但现在他们离开了,我有义务通知九处来处理。” “我没让你不管。”王利川无奈道,“但至少不是今天,不是在这里。听我的行么姑奶奶,人老严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不能这样搞别人,有点情商好么。” 第379章 众星捧月胧月暻 唱歌房的包厢里,胧月暻俨然成了最大的那个“腕儿”。 虽然王利川走之前没有专门交代,但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不仅安歆美等明星陪着笑脸把她捧着,就连那些公子千金也有意无意地过来搭话碰杯。 胧月暻虽说是东瀛大族胧月氏出来的,但她年幼时远赴中海,大了回去又鲜少出门,一辈子都没被受过这种众星捧月的待遇,此时已经有些兴奋得忘乎所以了。 先是有人把话筒递到胧月暻手上,胧月暻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扭捏接过来后浅唱了几首东瀛语的经典歌曲垫了垫嗓子,顿时叫好鼓掌声连成一片。 甚至有专业歌手出身的明星啧啧有声:“幸好胧月姐没出道,不然就没我们这口饭吃了。” 在各种花式彩虹屁中,胧月暻自信心爆棚,接连又来了几首中文歌。 “不是吧不是吧,这真的不是专业歌手吗?” “胧月姐,我认识几个词曲人,想不想出专辑?” 就连安歆美也趁胧月暻坐下润嗓子的功夫凑过来说道:“小暻,你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乐感也很到位,要不要考虑一下出歌?” 顿了顿,她意有所指道:“而且就凭你的关系,哪怕只是玩票,也够你平趟娱乐圈了。” 胧月暻被吹得飘飘然,再加上喝了不少酒,这时被安歆美一激,顿时有些晕头转向,但好在还没失去理智,她不好意思地摆手:“算了算了,我不是那块料,光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我就够紧张了,真把我架舞台上去我肯定连话都说不出来。” 安歆美还想再捧她几句,胧月暻却再次站了起来。 又到她的歌了。 这次她又加大了难度,直接整了首粤语歌。 随着音乐声响起,包厢里众人默契地安静下来,都作出一副准备认真聆听欣赏的模样。 大屏幕上,代表进拍倒计时的蓝点逐个消失。 胧月暻深吸一口气,伴着音乐开口。 “睁开双眼做场梦。” “问你,送我归家有何用。” 包厢里氤氲着暖黄的光晕,听众们坐在沙发上,半身藏在阴影中,胧月暻独自坐在最前方的高脚椅上,背对着他们,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反射着清冷光泽。 “身份远,记忆深,浮尘滴进觉悟寺。” “雾里看花没有发生任何事。” 她唱得全神贯注,甚至声线都有些微微颤抖,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包厢门被轻轻推开了。 “两个人,一消失,谣言便得不到证实。” “只得幽暗的晚空记得。” 一曲唱罢,胧月暻长舒一口气,看着屏幕上结尾的mv画面有些意犹未尽。 直到屏幕陷入黑暗,她这才发觉这次居然没有鼓掌声响起,她有些不习惯地转回头看过来,一抬眼却看到柳学冬四人站在沙发后面。 胧月暻的脸唰一下就红透了,幸好包厢里光线毕竟暗,她强撑着羞意主动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学冬想了想:“从‘雾里看花没有发生任何事’开始回来的。” 王利川笑着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唱得好呀小暻姐。” 胧月暻受不了调侃,强装镇定坐回原位,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酒掩饰尴尬。 四人回来后,包厢里的众人便又把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 柳学冬坐近后,这才看清胧月暻脸蛋透着粉色,他不禁有些疑惑:“你这是喝了多少?” 另一边的安歆美赶忙替胧月暻解释:“没多少,主要是大家想和小暻交朋友,所以多喝了两杯。” 柳学冬了然点头,向胧月暻问道:“晚上还有宴会,你别喝醉了,楼上有套房,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胧月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去,我没醉,我还要跟歆美姐去走红毯呢。” “红毯?”柳学冬一愣,抬头看向安歆美。 安歆美笑着解释:“今天严总生日,娱乐圈里很多明星都来了,所以晚上有个红毯仪式。像我们这些艺人,到时候都得坐车从酒店后门出去,绕一圈再从前门走红毯进来,摆摆pose让媒体拍照采访一下,然后在签名版上留个名字之类的,反正得走个流程。” 柳学冬回头看向王利川,惊讶地问道:“大家都得去?” “没有没有。”安歆美掩嘴笑道,“像严总和小严总,还有你们这类的客人,当然不用走红毯了,这些应付媒体的活交给我们艺人去就好。” 王利川也笑道:“你想去也不是不可以,我再帮你找几个当红的小花簇拥着把你挽着进场,保准你风光无限,明天粉丝就得满世界打听你是谁。” 安歆美朝柳学冬眨眨眼:“柳先生想体验一下吗,我可以当你的临时女伴。” 还不等柳学冬回拒,胧月暻就一把抱住了老柳的手臂:“不行,柳学冬你要陪我一起。” 柳学冬低头看她,胧月暻鼓着小脸,一副你不答应就誓不罢休的模样,眼角还泛着丝丝醉意。 柳学冬不说话,她又眯起眼睛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诉红豆王利川给你安排了好几个当红小花左拥右抱。” 王利川愕然地看过来:“我就那么一说……就直接给定罪了?” 柳学冬哑然失笑:“耍无赖?我不吃这套。” “哎呀,”胧月暻摇着柳学冬的手,“你就陪我去嘛,我就想体验一下是什么感觉。” 或许也是因为有了醉意,胧月暻鲜少像这样执拗地对他提要求,柳学冬寻思这要求也不过分,权当是满足胧月暻那点小心思,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安歆美低头看了眼时间,对胧月暻说道:“其实现在也差不多了。” 然后她又看向柳学冬:“柳先生,那我们就一起吧,我让司机把车开到地下车库,我们现在就下去。你们正好可以跟我乘一辆车,到时候我先下车,你们走我后面。” 这女人很会察言观色,她看出了柳学冬不是很乐意在那种场合下抛头露面,所以主动提出走前面把媒体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让柳学冬和胧月暻可以不被打扰地走过红毯。 第380章 红毯风波 被安歆美领着,柳学冬和胧月暻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 在离开包厢前,老柳找王利川要了一张房卡,他见识过胧月暻的酒量,估摸她待会儿可能会需要休息。 一辆黑色的加长豪车已经在电梯出口等着了。 上车后,安歆美从冰柜中拿出一瓶矿泉水递过来:“喝口水,待会儿就不那么紧张了。” 胧月暻顺手接过,打量起车内的奢华陈设,不由得有些咂舌:“大夏的明星都好能赚钱。” 安歆美掩嘴轻笑:“也没有啦,这是公司安排的车,毕竟今天是我们涛声传媒的主场,不能丢脸。” 就像安歆美说的那样,汽车驶出酒店后,沿着规划好的主道路绕了一大圈,然后又朝着酒店前门的方向驶来。 一路上安歆美给二人解释了许多,比如哪个明星先进哪个明星压轴,哪些明星又是搭伴一起进,再对应到每个明星乘坐的汽车分别该哪个时间点正好停到红毯面前,来保证他们走红毯的顺序。 “当然啦,我说的都是名单上早就计划好的人,但每次像这种走红毯的活动,难免会有一些不请自来不在名单上的人中途插进来。” 安歆美摆摆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蹭红毯?” 对于时常关注八卦讯息的胧月暻来说,对这种事她也有所耳闻。 安歆美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种行为只要不是故意来闹事的,在不过分的前提下主办方大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家都是为了知名度,万一他们以后火了呢?” 胧月暻吐了吐舌头:“我肯定做不来这种事,这多少有点……” 她咽下的后半句话却被安歆美笑着说了出来:“不要脸?” 胧月暻点头。 安歆美自嘲一笑:“在我看来倒是没什么,要是我也一直不愠不火,说不定我也会选择不要脸,哪怕是被网友骂——但不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至少得有名声才行。干我们这行,太洁身自好的都出不了头。” 说完,安歆美又提醒道:“今天来的不止是我们涛声传媒的艺人,还有许多其他公司的大腕也来贺寿了,要是一会儿见到了可别急着上去要签名,等走完红毯进去了我再帮你介绍认识——哦,我忘了,以你们和小严总的关系应该用不上我。” 之前还兴致满满的胧月暻,此时临到头了,却又开始打退堂鼓:“柳学冬,我有些紧张,待会咱们走快点。” 安歆美打趣她:“一会儿我先下车,你们看到差不多走到中间了,就可以下来了。要是有心情的话可以在媒体多的地方停留一下,摆几个pose,让他们照几张照片,说不定明天报纸上还能看见。” 胧月暻露出苦笑:“不了不了,可以的话我都想直接缩着脖子跑进去,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柳学冬哭笑不得:“你又不是来做贼的,缩什么脖子?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就行了。” 交谈间,汽车缓缓减速,然后停了下来。 胧月暻下意识攥紧了柳学冬的手。 柳学冬抬头看向车窗外,此时酒店正门处已经和他们中午来时不一样了。 一条长长的红毯一直从酒店大门铺到车道跟前,一面不知什么时候新搭的签名墙竖在大门旁边,红毯两侧拉起了围栏,围栏外每隔几米就守着一名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而更多的则是举着长枪短炮的媒体工作人,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这架势看得胧月暻更加紧张了,安歆美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正准备打开车门时突然回头:“忘了告诉你们了,严总还联络了电视台搞实况直播,一会儿你们正常发挥就好,但千万别出洋相。” 胧月暻苦着脸都快哭了:“怎么还是直播啊,早知道我不来了!” 可惜安歆美已经下车了,她关上车门,露出饱含亲和力的笑容,朝两旁的媒体打起了招呼,完全没听见胧月暻的话。 柳学冬回答了胧月暻的疑惑:“为了排面,严老板想借着这次生日的由头顺便宣传一波自家公司,扩大影响力,不然也不会花钱搞什么红毯仪式,还请这么多别家公司的艺人来站台。” 或许是为了替胧月暻再争取一些平复紧张情绪的时间,安歆美走得并不快,她走走停停,时不时就停下来让媒体拍照。 柳学冬见她差不多也到中间位置了,拍了拍胧月暻的手背:“走吧。” 说罢,不等胧月暻拒绝,他直接拉开车门钻了出去,然后站在门边,一只手遮挡门框,另一只手递向门内。 胧月暻被赶鸭子上架,她躲在座位上,咬了咬牙,再深呼吸一口气后,将手递到了柳学冬的手心。 早就有媒体注意到了这边——安歆美明明都下来了,但车却还停在原地,分明就是车里还躲着人嘛。 他们举着拍摄攻击,就像严阵以待的狙击手,只等“敌人”现身的第一时间就要扣下扳机。 当柳学冬从车里出来时,媒体们不禁一愣——这谁? 下一秒就疯狂地按起了快门——管他是谁,先拍了再说。 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想好了明天报道的标题——安歆美与不明男性同车赴会,疑似恋情曝光。 这念头还没消下去,只见一只踩着高跟鞋的纤细脚踝探出,被刚刚那名“不明男性”牵着,从车里钻了出来。 “咔嚓咔嚓咔嚓——” 媒体们一边愣神一边按动快门——虽然不认识,但漂亮是真的漂亮。 柳学冬和胧月暻能听见他们毫不掩饰的交谈声。 “哥们,这谁?你认识不?” “没见过,但别忘了,他们可是和安歆美一辆车下来的。” “有道理,应该是涛声的新人。” “新人?你也不瞧瞧这气质和样貌,不出意外肯定是涛声下一个大腕了。” “有道理,这水准的艺人,只要出几部代表作,那粉丝肯定刷刷的涨。” 柳学冬没理会,他抬起臂弯,向胧月暻示意:“昂首挺胸,别紧张。” 胧月暻强制镇定下来,右手轻轻挽住柳学冬的臂弯,下巴微微扬起,从鼻子里发出轻轻一声:“嗯。” 无视了两旁的人和无数咔嚓声,二人迈着平缓的步子沿着红毯往前走去。 等他们快走到中间时,前面的安歆美见二人下来了,也不再继续停留,朝着酒店门口的签名墙走去。 “你看,王利川和林双溪也在。” 柳学冬故意搭话,分散胧月暻的注意力,好让她不那么紧张。 胧月暻目光一抬,这才发现王利川和林双溪也正守在酒店门口,王利川更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朝柳学冬这边挤眉弄眼。 就在这时,柳学冬突然看到王利川的表情怔住,林双溪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一阵喧闹从身后响起,柳学冬和胧月暻下意识回头看去。 “特异功能是真实存在!” “各国官方一直都在隐瞒消息!” “他们抓觉醒者做活体实验!” “我们需要帮助!我们需要曝光!” 纳尔逊和库尔策不知从哪里冲了进来,纳尔逊站在红毯上,向面前无数个媒体大声控诉着。 “哗啦——” 纳尔逊从怀里掏出一瓶酒精,拧开盖子将酒精尽数倒在红毯上,在安保阻止之前,将打火机丢了上去。 “蓬!” 火焰立时窜起,刚要上前的安保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库尔策!” 纳尔逊大喊了一声,库尔策也立刻做出了回应。 他抬手一招,张牙舞爪的火焰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一条火蛇围着二人飞舞起来,将安保人员挡在了外边。 第381章 试探虞红豆 短暂的沉寂后,所有镜头全部聚焦到了库尔策和纳尔逊身上,快门按动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这种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神奇现象远比一场精彩的魔术更令人感到震撼。 柳学冬还算淡定,只是他一时也想不明白纳尔逊怎么会想出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损招。 他快速扫视了一圈两旁,发现不仅是拍照的人,还有手持话筒的记者正着急地招呼旁边的摄影师:“快!镜头对准那个老外!” 柳学冬猜测这应该就是安歆美说的直播了。 多看了两眼,柳学冬低声道:“走。” 虽然胧月暻没参与雪茄房里的那场对话,但刚才纳尔逊声嘶力竭的发言已经足以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心里有数,听到柳学冬发话,立刻收回目光快步朝酒店大门走去。 与此同时,表情严峻的林双溪正快步朝这边走来,和柳学冬相对而行,然后擦肩而过。 大门前,刚迈上台阶的胧月暻回头看去,正好看见林双溪一脚将库尔策踹倒在地,他身周的火蛇挣扎着扭动了两下,然后消散无形。 林双溪半蹲下去,用膝盖顶住库尔策的后背,然后下意识摸向后腰想要抽出皮带将库尔策的双手反绑,结果却摸了个空——她忘了自己今天穿的是裙子。 林双溪暗骂了一声,反手将库尔策的皮带抽了出来,正要给他绑起来时,周围的媒体却更加疯狂地按起了相机,咔嚓声吵得她什么也听不见,闪光灯晃得她眼睛都快花了。 林双溪虚着眼睛抬起头,用手指向周围的媒体,大声呵斥起来,但声音却被周围的嘈杂声完全掩盖了下去。 林双溪烦躁不已,要不是之前王利川拦着不让她通知九处,现在也不会有这出。心里这样想着,膝下的库尔策一边挣扎一边哭喊:“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想再回实验室了!” 正常来说,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下意识作出的反应应该是咒骂,而不是求饶。 脑海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就这么分神的一瞬间,一道身影突然从背后扑上来,将林双溪扑倒后滚作一团。 林双溪立刻作出了反应,抬手后探一抓,揪住背后那人的衣领,一个过肩摔就将他翻压在地——这才发现原来是纳尔逊。 纳尔逊被这一下摔得七晕八素,也不管看没看清,双手胡乱舞动死死抓住林双溪的裙子,嘴里大声喊道:“快逃!库尔策!别管我!” 林双溪脸色一变——不是因为旁边的库尔策慌乱爬起来后就朝后逃窜,而是因为她隐隐听见了裙子上的布帛撕裂声。 她倒吸一口冷气:“松手。” 纳尔逊置若罔闻,甚至得寸进尺——他闭着眼睛乱抓,顺着林双溪的手臂一直摸到她后腰,然后一把抱住。 酒店大门口。 “他妈的……” 王利川黑着脸走了过去。 “我们也该走了。” 柳学冬说道。 胧月暻抬头看他,跃跃欲试:“去帮忙?” 柳学冬无语地看她一眼:“……” 胧月暻耸肩道:“好吧,是跑路。” 柳学冬望着红毯另一头,王利川已经加入了“战局”,他走过去一脚就把纳尔逊踹了个跟头。 “被这俩老外一闹,严新杰的生日party算是彻底黄了。” 柳学冬扫了一圈周围,原本分散在两侧的媒体此时几乎全部挤到了那一堆去。 “九处应该很快就会来接手,晚上的酒宴肯定办不了了,我们直接回客房避避风头。” 说罢,转身就往酒店内走去。 胧月暻赶紧跟了上来:“既然宴会都没了那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回家?” 柳学冬答道:“刚出事我们就溜,这样会显得太反常了。” 乘坐电梯,根据房卡上的标号二人找到了房间。 远离了吵闹的环境,刚才紧张的气氛一缓下来,胧月暻那股亢奋劲儿就开始消退,醉意顿时涌了上来。 她打着哈欠往床上一倒,闭着眼睛说道:“我先眯一会儿……” 柳学冬站在窗边朝楼下看,半天没等来她的后半句,没一会儿却听见了绵长的呼吸声。 回头一看,原来胧月暻已经睡着了。 柳学冬走过去,替她把高跟鞋脱下来,然后再把脚塞进被子里。 做完这些,柳学冬来到沙发上坐下,顺手用遥控器把空调也给打开了。 他看了眼时间,掏出电话给虞红豆打了过去。 这段时间,通过是否能接到电话的次数,柳学冬已经大致摸清了虞红豆的训练时间——这会儿她应该刚结束训练,正在休息中等待着吃晚饭。 电话很快接通。 “今天累不累?” 没有多余的客套和问候,柳学冬直接打开了话题。 “还好,已经习惯了。” 电话那头的虞红豆也已经习惯了柳学冬总会在每天的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她看了眼时间,笑着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你不是说要参加晚宴吗?” “晚宴……”柳学冬瞥了眼窗外,“出了点事故,可能中止了。” “事故?发生什么了?”虞红豆不禁好奇——既然柳学冬还能好好地跟她煲电话粥,说明没什么危险,所以她也不至于紧张。 “可能跟你有关。” 柳学冬淡淡一笑:“突然冒出来一个会控制火的觉醒者闹事,林双溪已经去处理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柳学冬也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 这是他第一次在虞红豆面前这样直言不讳地说出“觉醒者”三个字,这也是他的一次试探。 自上次林双溪跟他言语交锋后,虽然柳学冬清楚林双溪是在故意搞他心态,但她确实也成功了——因为她说的是实话,虞红豆的性格决定了她不该不起一点疑心,而更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出于对柳学冬的愧疚,虞红豆下意识把那点疑心压了下去。 但是她可以假装没看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疑心不存在,可柳学冬不行。 因为疑心在没有证据时,在不知道真假时,疑心只会是疑心,会受情感因素的影响而作出自我欺骗。 但柳学冬却知道疑心指向的结果是什么。 所以当柳学冬意识到这点时,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不是打消虞红豆的疑心,这不现实;而是让虞红豆的疑虑“合理化”。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试探。 第382章 库尔策的天赋 “怎么不说话?” 柳学冬笑着问道。 “你……”虞红豆欲言又止。 柳学冬主动接过话来:“我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词的?” 虞红豆又沉默了,像是默认了柳学冬的自问。 “嗯……”柳学冬故作思索,“其实关于这类事情我也早就有些猜测了,但我知道你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所以从没特意提起过,就装作不好奇,不了解。” 电话那头,虞红豆的呼吸微微一滞,柳学冬这番自白仿佛是把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但柳学冬却仿佛没有察觉,继续自顾自说道:“但最近关于特异功能的传闻越来越多了,想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乎也不太现实。再加上前段时间不小心卷进了觉醒者相关的事件,我配合九处进行了一些调查,期间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了不少信息。” 柳学冬笑了笑:“话说回来,我的专业方向似乎和觉醒者有点关联,去年的研讨会上我听到了许多关于这方面的设想,所以说不定在学术方面,我比你要更了解一些。” “嗯……”虞红豆轻轻应了一声,“你那里情况怎么样,双溪姐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九处的干员到现场接手了吗?” 她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把问题回归到眼前的实际上。 柳学冬起身走到窗边,朝下面望去,看见王利川正把纳尔逊摁在地上狠揍:“唔,人已经控制住了,九处的人应该很快就能到。” 虞红豆默默点头:“那就好。” 话音刚落,柳学冬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柳学冬回头看向房门,愣了一下后对话筒里说道:“稍等一下,有人敲门……可能是酒店的人。” 虞红豆眉梢一挑:“你不是在参加宴会么,怎么会在酒店房间?小暻呢?” 柳学冬一边走过去开门,一边笑着解释:“宴会被闹事的觉醒者搅和黄了,胧月暻下午喝了酒犯困,所以让她到房间来休息。”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显得更加急促了。 柳学冬不禁微微皱眉,快步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刚打开一条缝,一道瑟缩勾勒的身影像条泥鳅似的钻了进来。 柳学冬满脸愕然地回头看去——神情紧张的库尔策摆出一副防备架势,站在不远处望着老柳。 “你……”柳学冬张了张嘴,在心里暗暗骂着那该死的觉醒者相吸定律。 不料他刚说出一个字,库尔策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此时的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一丁点动静都能让他惶恐不安:“嘘——嘘!拜托,别说话,算我求你了,让我躲一下就好。” 柳学冬不动声色地把举着电话的手放下,却没有按下挂断键,虞红豆也默契地不再出声。 柳学冬将门默默关上,抬手示意库尔策在沙发上坐下。 柳学冬关门的举动带给了库尔策一丝安全感,他缓缓挪动步子,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柳学冬身上。 柳学冬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杯子,然后给库尔策倒了杯水递给他。 “谢,谢谢。”库尔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接到手中。 喝了一大口水,库尔策的紧张情绪稍稍平复了些,他再次看向柳学冬,却发现柳学冬也一直盯着他,对视的瞬间,库尔策又赶紧移开了目光。 “有人在追捕我……”库尔策小声说道,刚出口他又赶紧解释道,“但,但是我保证!我,我是好人,不是什么逃犯,我只是单纯地想活下去。所以,所以请不要告发我——拜托了,其他房间都没有人,我听见你这里有声音,所以才这么冒昧地闯进来……我保证,只要外面安全了,我马上就离开。” 柳学冬在库尔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把电话屏幕向下摆在手边。 库尔策一边说着,一边用闪烁的目光扫视着屋内,仿佛在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当他的目光停留在卧室门上时,柳学冬提醒道:“里面有人了。” 库尔策把目光收回,再次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摊手:“一味的躲藏不是个好办法,不管你躲在哪里。对于你来说,当务之急是需要一个人帮你打掩护。” 库尔策双眼一亮:“你愿意帮我?” “算不上。”柳学冬摇头,“顶多是举手之劳。如果有人查到我这里来,我可以作证说没见过你——前提是他们不会进房间大搜查。” 库尔策大喜过望:“谢谢你,仁慈的先生!” “别急,”柳学冬笑了,“我这样做是有条件的。” 库尔策急忙说道:“条件?当然,但是我现在身上没钱,不过你放心,纳尔逊叔叔很有钱,我会让他给你支付一笔不菲的金额。” “不,我不要钱。”柳学冬笑着摇头,然后用手指虚点了几下库尔策,“我想听故事,我对你的经历感到好奇。” 库尔策露出了警惕神色:“好奇什么,我的经历平平无奇,没什么值得说的……” 柳学冬轻敲电话后盖:“库尔策先生,我已经给予你足够的信任,但如果你说谎的话,我会重新考量是否要继续帮你。” 库尔策眼神顿时一慌,他下意识抬起一只手:“不,请不要这样,我可以告诉你——” 柳学冬露出满意地笑容,他向库尔策示意:“那就请开始吧。” 库尔策低下头,像是在斟酌该从哪里说起,柳学冬也不催促,静静等待着。 半晌后,库尔策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然后长出一口气:“我……” “我来自自由联邦缅茵州,和我的父母住在一起。” 柳学冬闭着眼睛敲了敲扶手,打断道:“直接说重点。” 库尔策小心翼翼抬眼,瞥了下柳学冬,停顿了一下后重新开口:“大约是两年前左右,我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具备了一项神奇的能力……我总是能猜到某串密码的前三位。” 柳学冬睁开眼睛,严肃的目光像一把刀子似的停留在库尔策的脸上:“你在说什么?” 被他目光一盯,库尔策顿时又有些慌了:“抱,抱歉,或许是我没表述清楚——我是说,只要是密码,我总是能猜对它的前三位。” 第383章 愤懑的库尔策 柳学冬意识到这故事可能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有趣,于是暂时收起了心底的疑虑,抬手道:“请继续。” 库尔策缓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我意识到这项能力的可怕之处后,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利用它搞钱,我试过去偷别人的银行卡,甚至还想过去有钱人家里找保险柜,可还没等我成功一次,我就被他们找到了。” 柳学冬没有说话,等待库尔策主动给出答案。 他咽了口唾沫,似乎这个“他们”使他感到了下意识感到恐惧:“他们自称自己是什么白头鹰环治局的探员,但手段却比警察还要暴力。他们根本没给我反应时间,直接就把我打晕带走了。” “他们一定是给我注射了某种药物,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了。” “那是一座……”库尔策闭着眼睛回忆,“就像是四面用玻璃封闭起来的监牢,除了我之外,那里还有许多人,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和我一样,都是有着神奇能力的人,他们把我们称作觉醒者。” “再后来就是漫无止境的实验,他们把我们当作实验品,给我们注射不知名药物,还用各种各样我不认识的仪器在我们身上进行检测——或许是检测吧,也有可能是某种手术?我不太清楚,而且当时我也完全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实验带来的痛苦每时每刻都在消磨着我的意志。” “最开始时我还想过逃跑,但我却连自己到底在哪里都不清楚,我甚至怀疑过自己到底还在不在地球上。” “再后来,我也考虑过自杀,让自己彻底解脱,但可笑的是我连这一点都不到,那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守,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佩戴着生命检测仪,就连睡觉都会被强制注射某种让人失去意识的药物。” “再后来我就逐渐麻木了,每天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直到某一天,我又被带去进行了一场实验。” 库尔策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似乎这些不好的回忆让他非常痛苦。 “我记得,我记得……我被要求躺上手术台时,我的旁边还有另一个实验品,她是一位红头发的女人,虽然她和我一样,都被剃光了头发,但从发根来看应该没错。” “然后我就被注射药物失去了意识,但当我重新醒来后,女人已经不见了,而我惊讶地发现,我的能力发生了变化,我猜密码的能力消失了,转而代之的是,我变得能控制火焰了。” 柳学冬的脸色也变了:“他们交换了你们的天赋。” “没错,”库尔策咬牙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一定是这样。” 柳学冬起身坐直,正色问道:“后来你还见过那女人吗,她是否还活着?” “我不知道。”库尔策捂着额头,摇头道,“因为那次实验后不久就出事了。” “我不确定发生了什么,我只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整个牢房都在震动,然后控制牢房门的电子锁就失效了,我从牢房里走出来,看到所有人都在跑,有看守我们的人,也有实验品。” “我也就下意识跟着人流开始逃跑,不知不觉就跑到了外面,我一抬头,终于又一次看见了太阳——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就在马萨洲,距离我家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车程。” “那一刻,就好像我的灵魂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我再次会思考了。” “我在荒野上漫无目的地跑了很久,直到快要没力气了,终于看见了一条公路。” “我在路边捡来石头,砸掉了脚上的检测仪,然后拦下了一辆顺风车。” “我骗司机说我被劫匪抢了,然后趁他不注意……” 说到这,库尔策突然卡壳了。 柳学冬眸子一抬,发现库尔策目光闪躲:“你杀了他。” 库尔策面色一僵,片刻后双肩颓然垮下:“是的……我从后面用石头砸死了他,然后把尸体扔进了河里。” “我不得不那样做,要怪只能怪他和我的样貌有些相似,所以他才会一上来就信任我——而我也是因此才决定干掉他。” “白头鹰环治局的特工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把实验品抓回去,因此我需要他的车,还有他的证件。” 柳学冬想了想:“你家就在缅因州,回家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没错,我不敢回家,所以只能一路往更远的地方逃跑。” 库尔策点头道:“马萨洲的东面就是大海,大多数实验品都往东跑了,或许他们认为往那边逃机会更大,所以我选择了和他们相反的方向。” “西边?”柳学冬眼神一动,“因为纳尔逊?” “是的,纳尔逊叔叔确实是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库尔策诧异地看了眼柳学冬,“纳尔逊叔叔是我母亲的哥哥,他在洛城工作定居——也是自由联邦的最西边。” 柳学冬好奇问道:“你怎么确定他会帮你?” 库尔策摇了摇头:“老实说,其实我并不确定。但我知道纳尔逊叔叔有多痴迷于金钱,所以我选择赌一把,他是娱乐圈顶尖的经纪顾问,有着大把的人脉,凭借我觉醒者这个神秘的身份,只要运作得好,他可以获得大笔的财富——前提是得离开自由联邦。” 听到这里,柳学冬就有些不解了:“既然你们的目的这么明确,那为什么刚才要……” 老柳指了指窗外,意思不言而喻。 库尔策愤懑道:“因为那个叫严的大老板,他不仅拒绝了纳尔逊叔叔的合作提议,而且还背叛了我们,他居然报警了!” 柳学冬微微张嘴,心想严新杰也不像是这么没脑子的人,这时候报警不是成心搅黄自己的生日宴么。 他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又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库尔策咬牙道:“之前从这里离开后,我和纳尔逊叔叔打算回酒店收拾行李,换个地方住,结果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了穿制服的警察,在向服务台的前台询问什么。” “我们知道自己一定是暴露了,我不想被白头鹰抓回去,也不想被大夏的官方抓进另一个研究基地,所以为了保命,我必须采取更极端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纳尔逊叔叔知道今天这里会到场很多媒体,他说既然已经赚不到钱了,但至少不能再把我的命搭进去,于是我们决定把一切都曝光,这样至少就没人敢轻易动我了。” 柳学冬沉默了一阵:“你们住的是哪里的酒店。” 库尔策答道:“是纳尔逊叔叔带我去的,他以前不止一次来过大夏,他知道大夏有许多不需要身份证明就能入住的酒店,而我也只能住那种。” 柳学冬:“……” “或许……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你们看到的警察只是来例行查房的?” 第384章 技术突破 “查房?例行?”库尔策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柳学冬无奈摆手:“没什么。” 说完,他拿起电话放在耳边:“都听到了?” 虞红豆在那头说道:“嗯,听得很清楚。” “人什么时候到?”柳学冬问道。 “很快。” 库尔策愣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柳学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 外面传来说话声:“柳医生,请开一下门。” “来了。”柳医生应道,起身朝门边走去。 库尔策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学冬:“你骗我!?” 柳学冬没理他,越过他径直走向门口。 身后,库尔策嘴唇颤抖了一下,他盯着柳学冬的背影死死看了一秒,下一刻一把抓起桌上的烟灰缸扑了上去。 “啪!” 柳学冬头也没回,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回去。 库尔策原地打了几个旋,嘭的一声摔倒在地。 “咳——咳咳——”他猛地咳嗽了两声,从嘴里吐出几颗牙来。 这时柳学冬已经把门打开了,门外站着三个人,带队的是行动组二组组长,陆石君。 门开的一瞬间,陆石君顶着黑眼圈迅速扫视了一圈屋内,目光在地板上的库尔策身上停留了一秒后,他默默收回目光,向柳学冬伸手:“柳医生你好,我是陆石君,虞红豆是我的直属组员。” 柳学冬眼睛微微一亮,赶紧抓住陆石君的手摇了摇:“原来是陆组长,你好你好。” 说罢赶紧侧身让开,指着屋里的库尔策:“那这老外就交给你们了。” 陆石君身后的两名干员立刻进屋,一左一右将库尔策架了起来,其中一人视线扫过地上的血迹和牙齿,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柳学冬。 陆石君也注意到了地上的烟灰缸,他抬眼朝柳学冬一瞥,笑道:“柳医生手劲挺大。” 柳学冬腼腆地笑了笑:“这资本主义的残余不讲武德,想偷袭我,我就让他了解了一下什么叫社会主义的铁拳。” 陆石君肃然起敬:“柳医生这觉悟可以啊。” “骗子!” 自知逃生无路,库尔策变得歇斯底里,他大声地朝柳学冬咆哮起来:“你这个骗子!你会下地狱的!” 咒骂声中,库尔策被两名干员拖了出去。 “他还有个叔叔叫纳尔逊,刚刚就在楼下和林双溪纠缠。”柳学冬对陆石君提醒道。 陆石君笑着点头:“我知道,放心,我们已经把他控制住了。” 送走陆石君后,柳学冬关上门,原本还挂着笑意的脸色顿时消失。 他快步走回沙发,拿起电话拨通了胡满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柳学冬直入正题:“回复边缘人联盟,人找到了,但他们自己作死,在大街上使用天赋,想通过媒体曝光,目前已经被九处带走。做完这件事后,接下来几天你时刻注意白头鹰的反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定会有动作,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电话那头,胡满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直愣神——距离他之前给柳学冬汇报情况才不到三个小时,怎么一转眼就直接跳到结果了? 反应了片刻,胡满点头:“好,我这就联系他们。” 挂断电话,柳学冬把自己陷在沙发里,闭眼沉思着刚刚库尔策的话。 白头鹰抓觉醒者做研究这件事他一点也不惊讶,毕竟这种事清道夫协会也没少做,但真正让他感到吃惊的是——白头鹰将库尔策和另一名觉醒者进行了天赋移植。 这是一项骇人听闻的技术突破。 清道夫协会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目前也只是能做到提取出针对身体素质进行增幅的天赋,并且很难保证成功率。 …… 银色沙漠。 沙丘连绵起伏,像是被浪花卷起的白沫。 忽然,某处沙层下开始微微抖动,几番蠕动后,一条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鬣蜥从沙子底下钻了出来,它窸窸窣窣爬上沙丘最高处,昂起头张望着四周。 “砰!” 一声枪响,鬣蜥在子弹的冲击力下被打成了碎肉。 不远处,坐在遮阳伞下的塔纳托斯把手枪随手扔掉,然后端起了旁边的杯子。 澄黄的酒液在阳光下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塔纳托斯抿了一小口酒,头也不回:“菲丝,我预感你有好消息告诉我。” 菲丝小姐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窄框眼镜:“蛇夫座回来了。” 墨镜下,塔纳托斯扬了扬眉毛:“所以呢,难道要我亲自去迎接他吗。” 菲丝根本没搭理他这个冷笑话,继续自顾自说着:“老板,你应该知道,他前些日子一直在自由联邦。” “是的,我知道。”塔纳托斯咧嘴笑笑,“晨星没有死在他手上,他很难过。所以他找到晨星还活着的证据了么?” “并没有。”菲丝缓缓摇头,“……但是他端掉了白头鹰的一座秘密研究基地。” “不出意外的话巴洛局长很快就会把电话打到你这儿来。” 塔纳托斯眼皮微微一跳:“怎么会闹这么大?” “或许比你想象得还要大。” 菲丝说道:“他是去找和晨星有关的资料的,虽然并没有找到,不过却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蛇夫座说你可能会很感兴趣。” “是什么?” “一个女人。” 菲丝停顿了片刻:“根据蛇夫座带回来的研究报告所诉,白头鹰将这个女人和另一个觉醒者互相移植了天赋。” “现在白头鹰正在满世界找她。” 塔纳托斯站了起来,转身看向菲丝:“她现在在哪儿?” “实验室。” 塔纳托斯有些激动了,快步朝电梯走去,菲丝小姐也立马跟了上来。 走进电梯,塔纳托斯问道:“这女人的增幅方向是什么?力量?还是自愈能力?还是别的什么?” “都不是。” 菲丝的回答使他愣住了。 塔纳托斯怔了一下才低头看向菲丝:“什么意思?” 菲丝半垂着眼睑,目不斜视,仿佛只是一台汇报工作的机器:“她和另一个实验品,都是精神向的天赋,和肉体强化无关……并且他们都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第385章 蛇夫座 “嗡嗡……” 电梯下行,轿厢里回响着轻微的机械传动声。 塔纳托斯面色低沉,盯着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菲丝小姐站在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时不时看一眼手腕上的表。 “我早就说过,实验室那帮人就是群废物。” 塔纳托斯冷声说道:“协会大把的钱扔在他们身上,现在居然被白头鹰抢在了前面。” 菲丝小姐面无表情地接道:“你可以试试让s级去窃取白头鹰的研究资料——我觉得翡冷翠就挺合适的。” “你为什么不让她直接对着自己的脑子来上一枪?” 塔纳托斯冷笑道:“至少这样还不会引来白头鹰的疯狂报复。” 二人脚下微微一沉,电梯停了下来。 随着电梯门缓缓滑开,走廊尽头的实验室已经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实验室门口,背对着他们。 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男人转身看了过来,也把他的面容露了出来。 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有着黄褐色的皮肤,颧骨高高隆起,鹰钩鼻下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粗黑的头发很浓密,在两侧各扎了一根粗辫子,从耳侧一直垂到肩膀上,在他两边的耳垂上,分别挂着一枚指骨打磨的坠饰。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和其他个人情感淡薄的清道夫不同,他的眼神更像是一种看够了沧桑后的漠然。 这是一名印第安人。 塔纳托斯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越过他走进了实验室里。 “人在哪儿?” 塔纳托斯一推开门就开口询问。 跟上来的菲丝小姐指了指前方的维生舱。 塔纳托斯快步走了过去,透过玻璃低头看去。 维生舱里安静躺着一个女人,虽然头发被剃光了,但从发茬也能看出她之前一定有着一头好看的红色秀发。 但此时她的情况很不乐观。 “她快不行了。” 巴赫博士在旁边小声开口:“身上多处烧伤,还有正面受到爆炸冲击导致的内伤,能撑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塔纳托斯气极反笑:“所以你们让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坏消息?” 他夸张地举起手臂:“天呐,蛇夫座带回来一个白头鹰的实验品,我们知道白头鹰走在我们前面了,但现在这个女人要死了,我们什么都问不出来——然后呢?我们还知道什么?” “我还带回来了白头鹰的研究资料。” 蛇夫座平静的声音从塔纳托斯背后响起。 塔纳托斯回头,蛇夫座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上面摆着一沓刚打印出来的文件。 塔纳托斯脸上的喜意正要浮现出来,蛇夫座又开口了:“……可惜被加密过,无从破解。实验核心部分的内容我们依旧不知道,所以无法复刻他们的成果。” 塔纳托斯的眼皮跳了跳,他瞥了眼蛇夫座那淡定的表情,忍着没有发作。 幸好此时巴赫博士接话了:“但也并不是没有好消息。” “从他们的资料上记录的研究结果来看,他们并没有走在我们前面,只是研究方向和我们不同。” 塔纳托斯抬眼看过来:“详细说说。” “咳,”巴赫博士清了清嗓子,“白头鹰最初的想法和我们一样,想寻找一种可行的方式将觉醒者的天赋移植给普通人,达到人造觉醒者的目的。但显然他们并没有成功,于是他们将这个概念拆分成数个流程,再分别进行研究——” 巴赫博士视线落到维生舱上面:“她就是这个阶段的产物。白头鹰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将两名觉醒者的天赋进行了互换,我猜测是因为她和另一个实验品的分子细胞活性指数接近,甚至相同,总之白头鹰成功了。” “而我们的研究则更加粗暴,但至少我们已经能做到使普通人获得觉醒者的力量——虽然只限于身体强化类天赋……并且成功率不高。” 这个说法显然让塔纳托斯更能接受,他摩挲着下巴,点头道:“能不能从这个女人身上入手?既然她是白头鹰的实验品,那么她体内一定还残留着某些线索,或许我们能试着逆向推导白头鹰的实验。” “很抱歉,会长先生。” 巴赫博士小心打量了一眼塔纳托斯:“理论上有可能的,但前提是她得活着。” 塔纳托斯不禁皱起了眉毛,他深深看了眼维生舱内不省人事的女人,片刻后默默摇头:“那就废物利用,别浪费时间了,趁着她还有口气,看看能检查出什么来。” “我明白了。”巴赫点头应下。 塔纳托斯转身正要离开,余光瞥见蛇夫座还站在原地,他讥笑着看向他:“怎么样,找到晨星还活着的线索了么?” 蛇夫座缓缓摇头,表情依旧不悲不喜:“我接下来会继续找的。” 塔纳托斯无奈摇头:“觉醒者爆发的趋势还在继续增长,白头鹰没有理由在这种紧张的时刻故意放出这种对他们不利的消息,所以这件事大概率是真的。” “我很清楚。”蛇夫座微微颔首。 “那你还在执着什么?”塔纳托斯一挑眉。 蛇夫座的身高足有一米九多,站在塔纳托斯面前需要低下头才能和他对视:“我曾经发过誓,会亲手剥下晨星的头皮作我的战利品。但如果有人先我一步干掉了他,那我就干掉那个人。” 塔纳托斯冷笑起来:“是么?蛇夫座,可如果你连百分百干掉晨星的把握都没有,又凭什么敢说能干掉那个杀了晨星的人?要是过几天我收到你死在了自由联邦的消息,我一点也不意外。” 蛇夫座没有说话,和塔纳托斯默默对视了几秒后:“我本来就快要回归冥神的怀抱了,塔纳托斯,我已经将近九十岁了,所以我才更要珍惜剩下的时间。” 塔纳托斯的眼中闪过片刻的恍惚:“哦……是的,我差点就忘了。” “那好吧,如果你真的遇见了那个干掉晨星的人,别忘了在死之前把关于这个人的情报发回来。” 第386章 不同的道路 “有进展立刻通知我。” 塔纳托斯就差没把指头戳到巴赫博士的鼻子上去。 巴赫博士连忙点头,然后弯下腰恭顺地送塔纳托斯离开。 塔纳托斯乘电梯回到办公室,坐在老板椅上沉思了良久后,他拿起桌上的电话:“菲丝,帮我联系巴洛,告诉他那个女人在我手上——就说我想和他谈谈。” 外面,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菲丝小姐心不在焉地应了,然后恋恋不舍地把手里的书折出一角,然后合上,书的封面上用英文写着——《篡位的女王:血腥玛丽》。 通过某个加密频道将号码拨出,远在大洋彼端的巴洛·史密斯的私人电话响了起来。 “说。” 言简意赅,显然巴洛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菲丝用手指百无聊赖地绕着电话线,面无表情,声音也没有变化:“这里是清道夫协会失物招领处,巴洛局长,你掉是一个黑头发女人,还是一个黄头发女人,还是一个没头发但其实是红头发的女人?” “……”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 “让塔纳托斯接电话。” 菲丝小姐回答地很干脆:“好的,我这就为你转接。” 没一会儿,塔纳托斯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立刻拿起话筒:“亲爱的巴洛,最近怎么样?” 巴洛局长的声音响起:“还不错,直到刚才和你的秘书通话为止——为什么你不换个秘书?” 二人的语气一点也听不出针锋相对的意思,反而像是正在聊天的老朋友。 “我替她向你道歉,菲丝除了性格恶劣了一点儿,但工作能力无可挑剔,我保证整个白头鹰环治局都找不出比她更能干的了。” “唉……”巴洛在那头叹了口气,“说你的条件吧,怎么才肯把人给我还回来?” 塔纳托斯笑眯眯道:“条件?不不不,没有条件,亲爱的巴洛,如果你想要,我随时可以把人给你送回来——哦对了,你不介意她是一具尸体吧?” 巴洛的声调微微拔高,听不出是惊喜还是错愕:“她死了?” “暂时还没有。”塔纳托斯双眼微眯,“但过几天就说不定了,毕竟我的研究团队向来没轻没重的。” 巴洛头痛地揉捏着太阳穴:“别兜圈子了,塔纳托斯,我们的时候都挺宝贵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塔纳托斯眼中闪烁着精光,但依旧维持着平稳的语调:“听她说,你们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将觉醒者的天赋对调,某方面来说你们确实迈出了一大步。” 巴洛微微皱眉,抿着嘴唇不接话,他知道塔纳托斯既然说起这个,那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只听塔纳托斯继续说道:“研究团队给我打包票,说一定能从那个女人身上挖出些什么,逆向推导你们在她身上做过的事,然后再取得和你们一样的成果。” “但是我想了想,觉得这样太慢了,为什么我不用另一种更快的方式来取得进展呢?” 巴洛心有所感,他略一挑眉:“你是指……” 塔纳托斯不接话茬,依旧自顾自地给自己添加“砝码”:“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研究是不是陷入瓶颈了?无法做到将觉醒者的天赋移植到普通人身上,所以你们才退而求其次,改变思路将双方目标都设为觉醒者,却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巴洛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 “我们成功了。”塔纳托斯的声音将他打断,然后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清道夫协会成功了,给普通人移植天赋,人造觉醒者。” 电话那头的呼吸陡然急促。 塔纳托斯静静等待了一会儿,等巴洛的呼吸声平稳些了,他继续开口:“但我们也陷入了瓶颈,目前来说,我们还只能做到对肉体增幅类天赋进行移植。” “所以现在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巴洛。” “在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的过程中,协会和白头鹰走在了两条不同的道路上,并且都取得了相应的成果——所以为了使利益最大化,我们不应该给对方下绊子,也不应该各做各的。” “而是要合作。” …… 中海九处的审讯室里,一夜没睡的库尔策正和陆石君面对面坐着。 二人大眼瞪小眼,脸上的黑眼圈倒是如出一辙。 『要是陶萋萋没去参加特训就好了。』 陆石君在心里这样想着。 这一晚上几乎什么都没问出来。 或许是因为之前在白头鹰研究基地里的痛苦经历,库尔策有着严重的心理创伤,他一方面恐惧着九处,一方面又什么都不肯说。 再加上他不是间谍特工,也并未在大夏犯下什么罪行,九处秉着人道主义也不能真的给他上特殊手段。 陆石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强打起精神:“我再给你重申一遍。首先,你应该清楚,因为你觉醒者的身份,我们不可能放任你在大夏随意活动。而且白头鹰正在追捕你,对你来说,这世界上没有比大夏更安全的地方了——想必你也知道这一点,不然你也不会选择逃来这里。” “其次,我们肯定会对你进行研究,这是无可避免的。但我向你能保证的是,我们所谓的‘研究’,绝不是白头鹰曾对你做的那样——” 陆石君抓了抓头发,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说,片刻后:“关押你,压迫你,摧残你的精神和肉体,我们九处做不到这样。当然了,你的自由依然会受到限制,但至少不会把你关在监牢里,只是限制你的活动范围——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配合我们进行研究。” 库尔策却只是缩着脖子把陆石君望着,目光闪烁且怯懦。 陆石君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你现在不肯相信我们,但至少有一点也肯定认同。” “对我们来说,你活着比你死了价值更大。” “因为你除了研究价值以外,还会是将来我们打击白头鹰的一个重要证据。” 听到这,库尔策的瞳孔中多少有了些色彩,视线也渐渐聚焦到了陆石君的脸上。 陆石君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们比你自己更希望你活下去,也希望你能把握住机会,不要搞得我们双方都不痛快。” 第387章 合作和谈判 “合作。” 巴洛局长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就像签署联盟协议那样?塔纳托斯,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清道夫协会就是藏在阴影世界角落里的蟑螂,谁跟你们合作,就会成为所有官方组织的敌人。” 塔纳托斯也笑了:“这就是你讨价还价的话术么,巴洛?真是一点儿也不高明。” “局长大人,世界正在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你比谁都清楚。与之相对的,规矩也是会变的,要是谁再抱着默守陈规的思想想要保持以前的格局不变,注定会被世界所摈弃——新世界容不下他们,也需要新的主宰者。” “新世界……”巴洛局长咂摸了一下嘴,“我喜欢这个称呼。” 塔纳托斯趁热打铁:“我手里掌握了如何将肉体增幅向天赋移植给普通人的技术,而白头鹰知道怎么将精神向的天赋从觉醒者体内提取出来,虽然是两条不同的研究方向,但正好是互补的,只要我们联手,我们在觉醒者和天赋相关方面的研究将远远超过其他所有人,甚至无限趋近于最终的那个答案——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人造觉醒者?觉醒者军队?这些都不是问题,相信我,只要你把成果摆到那些政客的办公桌上,你会得到大把大把的经费,以及更高的决策权。” 塔纳托斯低沉地笑了笑:“哪怕再退一步说,巴洛,你身为白头鹰的局长,难道就从没幻想过自己拥有天赋后会是什么样子?是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还是获得无尽的财富和权利?又或者更夸张一些……永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话筒里巴洛的呼吸微微一滞。 塔纳托斯听出了巴洛的情绪变化,他无声一笑,继续说道:“只要我们联手,成功研究出如何将天赋完美地移植到普通人身上,这些全不是问题,全世界的觉醒者都只是摆在你面前的果肉罐头,你可以随意挑选吃哪个味道的。” 通话保持着,二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后,巴洛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得不说,我确实心动了,但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塔纳托斯撇了撇嘴,不过没有打断巴洛。 巴洛继续说道:“你说的这些,本就是我们白头鹰环治局的现有计划,但如果和清道夫协会联手能加快我们的研究进度,我没有道理拒绝。所以你没必要说后半部分那些引诱我的话,即使没有那些,我依旧会答应合作。” “不过,你话虽然说得没错,但清道夫协会依然是阴影世界中的过街老鼠,不管是交易还是联盟,对白头鹰来说都并不公平。” 塔纳托斯微微皱眉,他知道这是巴洛想要提条件了:“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只要我们掌握了批量制造觉醒者的技术,就是掌握了未来新世界的话语权。你还在担心什么?成为世界公敌?不,等到那时候,谁拳头大谁才是正义的一方。” 巴洛叹了口气:“塔纳托斯,并不是除我们以外的所有人都会被新世界抛弃。” 塔纳托斯眼睑一抬:“什么意思?” “大夏,特管九处。” 巴洛瞥了眼办公桌上刚送来不久的一份情报,缓缓开口:“我们的另一个实验品逃去了大夏,好消息是他还活着,只要能把他抓回来,我们的研究还能继续;但坏消息是他落到了九处手里,九处可以通过他追上我们的研究进度。” 塔纳托斯的眼皮微微一跳,大夏这次词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如果你想派探员去大夏的地盘上跟九处抢人,成功的概率应该不大。” “没错,我知道。”巴洛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这个事实,“不过今天你这个电话给我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如果我们合作,那个实验品对白头鹰的意义似乎也没有那么大了。” “是这样没错。”塔纳托斯点头。 “但这不代表白头鹰会放任不管。”巴洛的话锋一转,“我们可以不要那个实验品,但也不能让九处得到。” 塔纳托斯顿时听懂了。他不禁笑道:“是的,灭口要比抢人容易多了。” 巴洛局长也笑了:“在杀人这件事上,没有人比清道夫协会更专业。” 塔纳托斯脸一黑,心里寻思原来巴洛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协会不接大夏的单子,大夏存在观测型觉醒者,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巴洛却不吃这套:“塔纳托斯,合作需要诚意。” “这不是诚意的问题,巴洛。”塔纳托斯闭眼摇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清道夫不是死士,没有把握的单子向来不接。” “我的探员也不是死士。”巴洛立刻接道,“这件事是我们合作的第一步,我会让探员配合清道夫一起行动。” 塔纳托斯斟酌了起来,但并不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而是在思考这件事会不会把渡鸦给卷进来——如果真的把他给卷了进来,那这次行动也别提什么成功率是多少了,可以直接宣告失败。 巴洛却把塔纳托斯的沉默当成了犹豫,他继续说道:“而且据我收到的最新情报,那名实验品并不在京城,所以这次行动远没有那么危险。” 塔纳托斯的表情微微一松:“他在哪儿?” “中海。” 塔纳托斯的脸顿时就黑了。 但看不到他表情的巴洛却语气依旧笃定:“按照既定流程,这名实验品必然会被送往京城的九处总部,但在这之前,九处中海分部也必定会对他进行提前审讯,确保没有危险后才会送往京城。所以这也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得在他被送去京城之前动手。” 电话这头塔纳托斯久久没有说话,久到巴洛差点都要以为断线了时,话筒里终于传来了声音。 “我答应了,但这次行动必须由白头鹰来主导。” 塔纳托斯淡淡说道:“协会会派出一个执行官小队,帮助白头鹰策划灭口行动,不过我的人顶多只会做到参与行动提供帮助,但最终执行灭口的人得由你们白头鹰来出。” 巴洛虽然有些想不明白塔纳托斯为什么固执地纠结这个执行人选,但既然清道夫协会已经答应帮忙,那对他来说就没什么区别——反正除了灭口以外,他的另一个目的也只是把清道夫协会绑到一条船上来。 塔纳托斯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在这方面他和巴洛的目的倒是出奇的一致——他也想把白头鹰死死地和自己绑在一起。 电话刚刚断线,还没等塔纳托斯把话筒放下,里面又传来了菲丝小姐的声音:“你想单方面撕毁和他的口头协议么?” 塔纳托斯当然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菲丝小姐继续说:“如果执行官小队和他碰上,可能会刺激到他,导致他作出不利于协会的举动。” “我当然知道。” 塔纳托斯手指轻敲着桌面,闭眼沉思:“但不妨碍我趁这次机会试探。执行官小队又不是冲着他去的,而且也不是这次行动的最终执行人,我会吩咐他们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老实说,其实我挺希望能和那个人遇上的,我想赌赌看,看看他会怎么选择。” “你觉得自己又有筹码了?”菲丝小姐问。 塔纳托斯咧嘴一笑:“刚才我仔细想了想,如果有白头鹰作为后盾的话,其实我也不那么怕他在阴影世界公布协会的情报了。” 第388章 对着干 那天过后,柳医生的生活又平淡了下来。 严老板心心念念的生日宴终究还是没能办成,纳尔逊被抓后交代得很彻底,包括他为什么一来中海就找上严新杰,还有他对自己未来“娱乐帝国”的事业规划,这导致严新杰连夜被九处请去喝茶。 而作为抓获库尔策的大功臣柳学冬,反而没有被九处过度打扰,因为不论怎么看怎么查,那天库尔策之所以出现在柳学冬的客房里真的就只是一个美丽的巧合而已。 总的来说,柳学冬这两天感到了久违的安宁,之前那股无形的压在心头的紧迫感消散了不少。 原因是多方面的。 或许是因为和林双溪“挑明”后,林双溪对他关注反而不像以前那样尖锐了。 又或许是因为那天“试探”过虞红豆后,适当打消了虞红豆在心里对他的疑虑。 也或许是因为,不知不觉他在九处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靠智慧猜测出一些和觉醒者相关信息但很聪明所以从不主动表现出来自己知道并且经常对九处伸以援手的虞红豆家属”这样的身份,这简直完美契合了柳学冬当初想要达成“灯下黑”的设想。 柳学冬觉得现在哪怕自己直接大摇大摆走进九处大门,门口的卫兵都得给自己敬个礼。 除此之外,生活上的平淡也让柳学冬很享受。 自从给胧月暻安排了驾校的一对一教学后,她学车的进度飞快,眼瞅着科目二都要考完了。 还有上次给王利川提了那个“小建议”后,他来骚扰老柳的频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只是脸上总会无缘无故多出一道新伤,有时是巴掌印,有时是乌青眼。 好在他并不觉得是老柳提的建议有问题,用他的原话说就是:“她就是害羞。” 在学校里也是如此,很少有人会打扰到柳学冬,但变化还是有的,柳学冬已经不止一次听见路过的学生们在讨论着关于“特异功能”的话题,还有他的心理健康课上,上次乔韵竹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柳学冬提问,可是给学生们开了个好头,以至于现在每次柳学冬上课时总会有学生举手问起相关的问题,但有了乔韵竹的前车之鉴,柳学冬每次都以和课程无关打发了。 期间胡满也联系过他。 一段时间来狐狸哥这个双面间谍当得是不亦乐乎,一边卖九处的情报一边又吃白头鹰的回扣,他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刺激过。 那天柳学冬让他把消息传回去后,吩咐他盯着白头鹰的动向。 但奇怪的是白头鹰就跟条死鱼似的一点动静没有,他下意识觉得不太正常——之前还要死要活地找库尔策,这下人被九处抓走了反而一点反应没有,这不符合白头鹰的一贯作风。正常来说,白头鹰就算不在阴影世界和九处互相打嘴炮,也该有单方面的交涉才是常规流程。 察觉到不对劲的胡满立刻把这件事汇报给了老柳,老柳和胡满的想法是相同的,一致觉得白头鹰肯定没憋什么好屁,虽然不知道白头鹰到底想做什么,但只要核心立场不变,那么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出错——于是柳学冬私下联系了远在地球另一头的边缘人老炮儿兰斯,让他把“九处成功抓获白头鹰实验品”的消息秘密传播给了各大官方组织。 既然白头鹰不想把这件事传出去,那老柳就非要把事情给捅出去——总之只要和白头鹰对着干总没错。 …… 京城,九处总部里,易安邦正在办公室打着电话。 电话那头是女王冠冕的院长福雷斯特——女王冠冕的前身是艾尔兰巫师院,虽然后来改组成为女王冠冕,但对于负责人的称呼依然沿用了前身的“院长”。 “是的,我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 易安邦微微点头:“九处和女王冠冕不是敌人,很早就建立了良好的外交关系,如果在研究中遇到需要合作的地方,九处考虑的合作伙伴里一定有女王冠冕一个名额。” 几番客套后,易安邦将电话挂断,他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神情有些疲惫。 “这件事你们策略部怎么看。” 易安邦问的是办公室里另一个人,他紧皱眉头,用指节敲打着桌面。 “人是在中海抓的,除了九处和白头鹰,没人知道库尔策实验品的身份,但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另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手里捧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保温杯,正低头小口嘬着。 戴承霁,总部策略部部长。 听见易安邦问话,戴承霁头也没抬,自顾自吹着茶沫:“能怎么看?或许是白头鹰思想出问题了,把自家的丑事拿出去到处说。” 易安邦摇头:“可能性不大,除非白头鹰这样做另有目的。别的呢?” 戴承霁想了想:“库尔策和纳尔逊在媒体面前曝光这件事闹得不小,说不定被白头鹰在中海的钉子注意到了,所以是钉子把消息放出去的?” 易安邦还是摇头:“就算真的还有钉子没拔掉,消息也该传给白头鹰的鹰巢,所以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白头鹰不会把自家的丑事拿出去到处说。” 戴承霁一摊手:“老易,你这是在怀疑自己人。” 易安邦沉着脸,闭着眼说道:“该怀疑就得怀疑,不能因为是自己人就排除掉这个可能性。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是最有可能的——消息是九处的人透露出去的。” 这次轮到戴承霁摇头了:“我跟你的看法不一样,你只是从现状推论出的这个结论,但这个结论缺乏必要的条件。首先,中海分部的干员接触不到境外组织,天然缺乏泄密的渠道,其次,泄密者的目的是什么,意义又在哪里,泄密者如何从中获利,这些都是逻辑推断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但如果找不到,那结论就不会成立。或者说你怀疑的其实是我们总部的人?你知道这更不可能……” 话说到一半,就被易安邦打断了:“没有少,渠道是有的。” 他抬眼看向戴承霁:“你忘了,去年女王冠冕的研究团队去过中海分部,我怀疑在那时就已经有干员被策反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戴承霁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紧紧抿了抿嘴唇:“我明白了,我这就成立检查小组,彻查去年接触过女王冠冕团队的干员。” 第389章 内审?一起咯 “不急。” 易安邦抬手拦住戴承霁起身:“在没有证据之前贸然派遣检查小组过去进行内部审查只会打草惊蛇,策略部先制定内审名单,我会先和老葛沟通这件事,让他配合你进行。” 戴承霁回道:“名单好说,我会尽快统计出去年接触过女王冠冕团队的人,以及这次知道库尔策实验品身份的人,然后找出其中重叠的人就行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有个人比较特殊。” 易安邦抬眼:“虞红豆?” 戴承霁点头:“嗯,她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库尔策,但其实通过电话了解了整件事的始末——要把她列为内审对象吗?” 易安邦闭目沉思片刻,缓缓摇头:“不必了,这段时间她没有离开过总部,做不到把情报发往境外。” 其实要发还是有办法的,虽然在总部内通讯频道被限制,无法联系上境外,但只要把情报发去总部外,再由总部外的接应人员把情报发往境外就可以实现情报传递。 易安邦能想到这个方法,但他没说,因为相比起自己没有证据的猜测,他还是更愿意相信从未出过错的王九命。 戴承霁也能听出易安邦话里的漏洞,但他也没反驳,因为当时王九命在病床上说出“得虞红豆者,得天下”这句话时,他也在场。 『就算这情报真是虞红豆发出去的,那也得捏着鼻子认为她是为了咱们九处好。』 二人不约而同在心里想道。 某种程度上他们其实离真相很近,只隔了一通电话。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库尔策护送回总部。” 戴承霁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中海那边的审讯怎么样了?” 易安邦也默契地接过话茬:“库尔策已经接受了我们的条件,不过他要求必须和纳尔逊待在一起,和熟人在一起会让他更有安全感,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他继续说道:“库尔策这个人对我们十分重要,对白头鹰只会更甚,但白头鹰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动作,这个反应很不正常,我怀疑他们肯定在酝酿着别的计划。” “所以我打算由总部派遣一支接应小队,去中海将库尔策护送回来。” 戴承霁若有所思地望向易安邦:“表面上是接应,实际上是把中海分部排开,避免再出现泄密情况。” 易安邦不置可否,接着道:“接应小队由三部分组成,首先从尖刀三组抽调干员作为主要战斗人员,其次将你安排的内审人员加入接应小队,最后,你去和林建中沟通,让他选拔特训期间表现出色的干员加入接应小队,让他们提前适应一下总部的任务节奏,就当是练兵了。” “抵达中海分部后,内审人员留下展开审查活动,将库尔策移交给尖刀三组的干员和参训干员,由他们将人护送回总部。” …… 与此同时,巴洛局长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手里的最新情报,脑门上仿佛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情报是怎么泄露的? 他有些想不通了。 才一天不到,仿佛全世界所有官方组织都知道了白头鹰成功完成一例觉醒者天赋移植实验,但实验品逃脱后被九处捕获的消息。 巴洛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在消息被泄露之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白头鹰,九处——以及从自己这里得到消息的塔纳托斯。 是九处散播的消息? 巴洛摇了摇头。 不应该,这么重要的实验品,九处恨不得藏起来自己偷偷翻来覆去的研究,怎么可能主动透露出去,这不符合九处自身的利益。 难道是清道夫协会? 巴洛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塔纳托斯前脚才和自己达成了联盟,没道理转头就把消息卖了出去。而且清道夫协会还要和白头鹰一起执行灭口行动,这样做只会引起九处警觉,无端增加行动的难度,要是行动无法成功,九处通过库尔策追赶上研究进度,这无异于是给他们这个联盟在未来树立了一个强劲的敌人,塔纳托斯不可能想不通这一点,所以消息也不会是从清道夫协会泄露出去的。 可这样算下来,答案就只剩一个了。 巴洛脑子里的那个问号更大了——是我出卖了我? 他赶紧甩了甩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 白头鹰环治局里有内鬼? 是哪家的? 女王冠冕?拿破仑之剑?暴风雪委员会?苇原众?焚书人联合会? 据目前巴洛收到的情报,上面这些组织都通过未知渠道收到了消息。 如果局里仅仅只是有某一家的间谍,那这个间谍也只会把消息传给自己家,没道理这些组织一下全知道了。 除非间谍不止一个。 巴洛的脸色愈发阴沉——这环治局还能好么?都快成间谍窝了! 他一把抄起桌上的电话:“通知监察部部长,追踪所有参与了库尔策行动的探员的行动轨迹和通讯记录,在审查结束前,这些探员未得到批准不准参与接下来的任何任务。” …… 结束完一天的训练,虞红豆回到宿舍后洗了个热水澡。 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怀抱浴巾的陶萋萋正坐在客厅沙发里等着,她指了指茶几上的电话:“刚才你家柳学冬打电话过来,我说你在洗澡。” 虞红豆快走几步过来,拿起电话就拨了回去,等待接通的间隙,她回头朝陶萋萋摆手:“我洗完了,你去吧。” 陶萋萋朝她挤了挤眼睛:“急什么,我又不偷听你们打情骂俏——你身上的酸臭味我隔着浴室门都闻得到。” 虞红豆啐了她一口,然后转身走到阳台上去了。 电话接通。 “我刚才洗澡,没接到电话。” “没关系。”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随后柳学冬那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响起,说了一句虞红豆意想不到的话。 “红豆,你生日快到了。” 虞红豆愣住了,她回头看了眼挂在客厅墙上的日历——四月十五日。 她的生日是四月二十一日,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了。 柳学冬笑笑,半开玩笑地问道:“你们员工生日给放假吗?如果不放的话我写匿名信举报你们部门去。” 虞红豆被逗笑了:“就没听说哪个部门会给员工放生日假的。” “那你能请假吗?” 柳学冬轻声说道:“这是我们在一起后你的第一个生日,我陪你过。” 听着柳学冬的声音,虞红豆不禁有些心跳加速:“我……其实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因为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过过生日……” 话还没说完。 “笃笃笃。” 身后敲门声响起。 “虞红豆,是我,丁荷。” 虞红豆转身走向门口,同时快速对话筒里说道:“我晚点给你打过来。”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第390章 这不巧了么 在特训期间,除了其余参与特训的干员外,虞红豆他们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位丁荷。 有时候虞红豆甚至会恍惚觉得回到了大学时期,丁荷就是他们的辅导员。 虞红豆从陶萋萋那里了解到,丁荷在后勤部岗位上表现出来的工作能力很优异,所以才年纪轻轻就已经被当做下一任后勤部部长来培养了。 打开门,丁荷笔直地站在门外,她朝虞红豆微微点头:“立刻到策略部集合,有任务。” 虞红豆立刻应下,回房麻利换好衣服,跟还在浴室泡澡没出来的陶萋萋打了个招呼后,就出门朝策略部走去。 来到策略部,虞红豆见到了那位一直只听过名字但没见过面的策略部部长戴承霁,除了他以外,还有许多其他人也到了。 有脸熟但没怎么打过交道的,虞红豆辨认出他们来自尖刀三组——因为她看见林仁杰也在其中。 也有见都没见过的,但从他们脖子上挂着的吊牌来看,这些是策略部的人。 最后就全是熟人了,虞红豆看到顾帆尽,钟珏倩,简玮坐在一排,再加上她自己,这次特训干员一共来了四个。 在虞红豆推门进来时,站在最前面的戴承霁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在虞红豆要抬起眸子望过来时,他便移开了视线。 不一会儿,人全部到齐了,戴承霁直入正题。 “组织需要你们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他背后的屏幕一闪,弹出一张库尔策的照片。 “这个人叫库尔策,现在被收押在中海分部,你们的任务是去中海,将库尔策护送回总部。” 他似乎觉得说得不够严肃,于是又着重强调了一遍:“不要怀疑库尔策对九处的重要性,他必须活着回来——这次任务成功,所有人记集体二等功。” “二等功”这个词一出来,大家的脸色顿时都变得认真起来了——这下知道有多重要了。 “除此之外,” 戴承霁继续说着:“在和中海分部完成交接后,由蒋信鸿带队的策略部人员将留在中海分部,对中海分部执行内部审查任务。” 听到这虞红豆不禁一愣,“内部审查”这个词听上去平平无奇,但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却非同小可,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严重违纪问题,很少会进行严格的内审。 正想着,戴承霁突然主动点了她的名:“林仁杰,虞红豆,你们也是中海分部出来的,所以在必要的时候需要你们配合策略部人员对中海分部干员进行安抚,这也是将你们纳入此次任务的原因之一。” 虞红豆抿着嘴唇,和林仁杰几乎同时起身:“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戴承霁满意地点了点头:“本次任务代号为‘蛋糕行动’,库尔策就是那块娇贵的蛋糕,而各位则是套在外面保护他的那层壳子,务必不能把他给磕碰坏了。” 他目光一扫,落在林仁杰身上:“林仁杰是行动队长,崔玉是副队长。” 崔玉就是坐在林仁杰旁边那个短发女人,同属于尖刀三组。 然后他又看向虞红豆这边:“你们四位属于本次行动的策应人员,须全程听从队长安排,保证行动顺利进行。” “明白。”四人齐声应道。 “蒋信鸿。” 戴承霁目光落下另一侧。 “到。”蒋信鸿应了一声。 “抵达中海分部后,你直接与葛处长对接,我已经和他打好招呼,他会配合你进行审查。” “明白。” 把一切安排妥当后,戴承霁闭眼微微停顿,片刻后,他睁开眼正色开口:“鉴于本次蛋糕行动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在现在开始,不得向除在座以外的其他任何人透露和任务相关的任何信息。” “明白!” …… 电话挂断,话筒里传来忙音。 柳学冬把电话放回了茶几上。 茶几和电视之间的位置,胧月暻在地板上铺了瑜伽垫,此时正对着电视上的动作伸展着柔软的腰肢。 “今天这么快?” 她头也没回地问道。 “她好像有事。” 柳学冬答道,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背后性感的腰线。 “你居然不知道红豆的生日?你们一起上学那几年干什么去了。” 胧月暻盘腿坐下,面朝电视摆出了另一个姿势:“红豆从来没提起过,我总不能去看她身份证。” “红豆也说她从没过过生日。”柳学冬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胧月暻的说法。 “福利院里不给小孩过生日吗?”胧月暻诧异地回头看过来一眼。 柳学冬一瞥她:“你说的是东瀛吧,大夏的福利院应该没那么好的条件,那么多小孩,要是每个都过,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胧月暻恍然大悟:“嗦嘚嘶嘞。” “那这次我们可得好好安排一下,争取把红豆这些年欠下的补回来。” 柳学冬无奈地摊开手:“恐怕不好安排,刚才我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嘴,但是听红豆的语气,估计连请假都困难。” 柳学冬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下调台按键。 “哎!” 胧月暻气冲冲扭过头来:“我还没结束呢。” “劳逸结合。” 柳学冬用指头点了点胧月暻的脖子下方:“我听说瑜伽做多了胸会变小。” 胧月暻闻言一惊,赶紧低头朝下看。 电视跳台,播放起了新闻,画面里女主持正面带微笑进行着播报。 “我国首条高速铁路京津线将于今年开始动工,预计在2008年之前正式投入使用。” 正要和柳学冬针对大小问题进行争辩的胧月暻忽然一愣。 “柳学冬。” “嗯?”柳学冬转头看去。 胧月暻指着电视,眼里闪着光:“我们去京城找红豆吧。” 她手脚并用从瑜伽垫上爬起来,兴奋地说道:“就在她生日那天,我们可以给她一个惊喜。反正又不需要她回中海,半天假总能请到吧,到时候我们就在京城玩。” 柳学冬下意识就想拒绝——京城是九处的大本营所在,他躲还来不及。 可还没开口,只听胧月暻又说:“再把王利川叫上,他不是一直说他在京城横着走么?他肯定对京城熟,到时候让他帮忙安排。” 柳学冬这一下就被点醒了——他是得躲着九处没错,但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九处驱蚊器”么。 这不巧了么。 第391章 第一个向我们走来的是…… 第二天上班,柳学冬专门去了趟王利川办公室,跟他说了去京城的事情,王利川当即欣然答应,并拍着胸脯表示一切交给他安排,只要老柳开口,把轰炸机拉来给他放烟花都不是问题。 这番话引得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纷纷侧目。 王利川自知失言,赶紧拉着老柳跑到教学楼下抽烟。 二人各自把烟点上,吞云吐雾起来。 王利川夹着烟,望了望周围,然后压低声音:“老柳,九处有动作了。” 柳学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小子卖九处卖得越来越没有心理负担了,照这样下去九处最大间谍头子的称号迟早得让给他。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免费的情报他拿得也心安理得,于是不动声色问道:“什么动作?” 王利川舔了舔嘴唇:“九处原本不是在中海各片区分设了巡查小组么,今天不知发生了什么,安插在巡查组里的干员大部分都调回了部门里待命。” 『多半和库尔策的事有关……但怎么想也没必要让所有九处干员都把库尔策守着吧?』 柳学冬在心里想了想,没想出所以然来,又问:“你哪来的消息?” “林双溪说的。” 王利川回忆道:“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给我说了这件事,想看看我是否知道什么——她觉得我这儿可能会有老爷子的内幕消息。” “那老爷子怎么说?” “没问。”王利川耸肩,“我无缘无故找他打听九处的内部事务也太可疑了,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去问一嘴。” 柳学冬摆手:“别了,这事八九不离十是关于库尔策的,既然咱们已经从里面摘出来了,就没必要再画蛇添足凑进去,这件事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 『应该吧……』 柳学冬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犯嘀咕。 他吩咐兰斯把情报传递出去时,只想着跟白头鹰对着干总不会出错,却怎么也想不到因为这件无心之举直接导致了九处和白头鹰不约而同开始了内部审查。 而这个行为所产生的影响却还在继续。 …… 高丽。 机场的咖啡馆里,一男一女两位白人拖着行李箱走了进来,男人取下墨镜扫视了一圈,然后走向角落里无人的卡座。 二人并排坐下,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微微皱眉。 看样子是在等人。 服务员用托盘盛着菜单走了过来,用英语问道:“先生,女士,要点什么?” 男人摆摆手:“暂时不用,我们等的人还没到。” 话音刚落,坐在他旁边的女人突然起身,右手一把抓住服务员的手腕,左手顺势朝他头上挥去。 服务员的反应也很快,在女人起身时就已经朝后退开,同时抬起托盘来挡,但还是慢了一步。 “咣当——” 托盘掉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 男人缓缓抬起头。 女人手里抓着一顶假发,服务生双手垂在身侧,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 男人打量起服务生,摘去黑色假发后,他露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金发,但偏偏额头下又是一副典型的黄种人面孔。 男人目光继续下移,直到落到服务生的手腕上,他淡淡一笑:“下次记得考虑得全面些——你袖子下的皮肤忘了上色了。” “这只是一个考验。” 服务生的语气依旧平淡:“清道夫不会拖后腿,至于你们会不会就不知道了。” 女人把假发随手扔到桌上:“所以我们是通过考验了?” 服务生点点头,他一抬手,从咖啡厅其他卡座里站起三道身影,朝这边走了过来。 加上服务生自己,三男一女。 服务生指着自己:“代号法老,b级执行官。” 然后他又指向自己身后:“代号塞壬,b级清道夫;代号手术刀,c级清道夫;代号鼯鼠,c级清道夫。” 女人多看了塞壬一眼,因为她是除了法老以外唯一一名b级清道夫,并且也是他们中唯一的一名女性。 而男人却不禁皱起了眉毛,因为这四人的执行官小队中,只有鼯鼠一人是黄种人,其余三人皆是白人。 他向鼯鼠问道:“你是东瀛人?” 鼯鼠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他微微摇头:“交趾。” 法老看出了男人的疑惑:“我会易容,你不必担心因为我们的样貌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男人默默点头。 “你们还没有介绍自己。”法老的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 男人微微一笑,向法老伸出手:“叫我伍德,我旁边这位是莱丽小姐。” 法老知道这一定不是他们的真名,但无所谓,有个称呼就好。 “再确认一次,你们中没有觉醒者吧。” 伍德看着法老四人。 “没有。”法老摇头。 这是早在行动计划之前就已经决定好的策略,为了规避觉醒者相互吸引定律,也为了尽可能减小被九处那位观测型觉醒者注意到的概率,所以白头鹰和协会一起制定了这项方针。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自从某个退休劳模去了中海后,那位观测型觉醒者已经很久没有朝中海睁过眼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伍德打开随身的手提包,翻出一袋文件扔在桌上:“这是高丽官方提供的证件,保证真实有效,有了它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中海。” “到中海以后呢。” 法老问道:“我们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这只会增加我们暴露的风险。协会在大夏没有联络点,这意味着我们没有帮手也没有支援,所以更需要谨慎。” 莱丽小姐自信一笑:“放心,我们在大夏有一条重要的消息渠道,这位边缘人在九处眼皮子底下经营了多年,知道非常多九处的情报,有他帮忙,我们把库尔策挖出来并不难。” 伍德接过话补充道:“找人的事交给我们,执行官小队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比如怎么才能在九处眼皮子底下精准射爆库尔策的头。” 法老看了他一眼:“这样太没有技术含量了,我倾向于制造一起意外,车祸怎么样?说不定还能拖几个九处干员下水。” 伍德耸了耸肩:“无所谓,只要完成任务后我们能安全撤离。” 双方都经验老道,不需要更多赘言,法老四人迅速分好证件,和伍德莱丽一起朝候机室走去。 伍德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咖啡馆,顺口问了句:“咖啡馆的人呢?” 法老拽了拽袖口,淡淡答道。 “宰了,后厨。”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丙) 顾帆尽:男,28岁,特管九处皖赣分部行动组副组长,觉醒者。 天赋效果:使目标在视力、听力、嗅觉、触觉、发声能力五项中随机丧失一项。 代价:无 条件:使用者保持沉默。 备注:1经试验,使用者使用天赋的条件并非禁止发出任何声音,而是禁止使用语言沟通能力。若使用者通过喉咙发出无意义嗓音或采用其他方式制造声音,依然满足天赋条件。 2在第五次实验中,天赋目标受天赋影响丧失听力,但据观察,目标鼓膜在接收声音时依然会产生震动,故推测该天赋并非在生理层面使目标丧失相应功能,而是在精神层面对目标产生干扰和阻断,使其无法使用相应功能。 3经试验,天赋对目标产生的效果只是暂时的,当使用者停止使用天赋后,目标的相应功能会立刻恢复至正常状态。 4经试验,该天赋只能指定20米范围内的单一个体为目标。 记录员:王五 第392章 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 中海上空,一架由日耳曼法兰克弗飞往中海的飞机正准备降低高度。 商务舱里,机舱广播用双语播报着:“各位旅客,本次航班即将降落在中海国际机场,外界温度为17摄氏度,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为保证飞机导航通讯系统的正常运行,下降过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电脑,移动电话等电子设备……” 身穿制服身材高挑的空姐从走廊中间穿过,她的步伐小而快,进行着降落前的最后一次检查。 在路过某个位置上时,空姐看见靠窗位置坐着的一名外国男人仍全神贯注盯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她弯下腰,微笑着提醒:“先生,请把电脑关机,谢谢。” 这是个典型的日耳曼人,他有着一头浓密的棕色自来卷头发,深深的眼窝里嵌着一对蓝色的眼珠子,薄嘴唇,大鼻头。 得到空姐提醒后,他干脆地合上了电脑,朝空姐微微颔首。 空姐朝他微微一笑:“谢谢。” “舒尔茨。(德语就不写出来了,写了你们也看不懂)” 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金发男人朝他喊了一声:“快看,多么繁华的城市。” 金发男人指着窗外下方的城市,发出一阵阵感叹。 舒尔茨伸长脖子朝窗外看去,下方城市高楼林立,蜿蜒的江流仿佛一条银色丝带,朝着远方延伸。 “它让我想起了美因河,都是一样的漂亮。” 舒尔茨漠然地纠正他:“马丁,那不是河,它的名字叫黄浦江。相信我,等你站在岸边再看时,你会意识到它其实比美因河要壮观得多。” “噢,是的,当然。”马丁翻了个白眼,“我差点忘了这里是大夏,什么都更多,更大——难道他们觉得大和多就一定代表着更好吗,那为什么奢侈品还要限量?大夏人难道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嘘,”舒尔茨竖起一个手指,然后指了指走廊隔壁的位置,“别把燕妮吵醒了。” 那个单独的位置上,一个梳着麻花辫的日耳曼女孩戴着眼罩沉睡正酣。 “为什么不直接叫醒她?”马丁耸了耸肩,“反正我们也在降落了。” 舒尔茨看了眼燕妮:“让她再睡会儿吧,等进了中海就不一定有机会睡安稳觉了。” 随着地面的景色逐渐拉近,某一刻机身微微一震,开始在跑道上滑行减速。 飞机震动那一下后,座位里的燕妮咂摸了两下嘴唇,然后取下眼罩,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醒许多后看向走廊隔壁的两位同伴。 一转头,看到的就是舒尔茨温暖的笑脸:“睡醒了?” 燕妮懵懂地点了点头,她把手伸进衣领里,将不知什么时候钻进去的麻花辫拽了出来,然后顺便抓了抓被头发丝弄痒的胸口皮肤——衣服下沉甸甸地晃了晃。 “我们到了?” 燕妮朝窗外看去。 远处银白色的航站楼充满了科技感。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日耳曼,没想到大夏……和我想象的那么不同,之前我一直以为看到的会像是我老家农场一样的景象。” “克制一下你的兴奋,燕妮。”舒尔茨提醒道,“我们不是来旅游的。” “好的,我没忘。” 三人并未带太多行李,只各背了一个小包,下机后便随着人流往外走去。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得进入状态了。” 走在中间的舒尔茨用只有旁边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众所周知,特管九处是阴影世界中对境外组织渗入管控最严密的官方机构,说不定从什么开始我们就已经暴露了,而且我们自己还意识不到,所以这次任务一定要快。就算我们是通过日耳曼拜尔夫公司的合法渠道入境的,但不代表我们会一直安全。” 马丁舔了舔嘴唇:“好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舒尔茨看向燕妮:“这取决于燕妮。” 燕妮也抬头看向舒尔茨,朝他眨了眨眼睛。 舒尔茨说道:“我们得利用好燕妮的天赋。据了解到的情报,九处在中海设有分部,说明这座城市里一定有不少九处的干员,做这一行的人最忌讳暴露真实姓名,在行动中都有自己的代号,这一点满足了燕妮天赋的触发条件,也方便了我们找到他们。” 他停顿了一秒:“记住,低调行事。我们的目的不是和九处正面开战,而是活捉那个叫库尔策的倒霉蛋。” 涉及到正事时,马丁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也收敛了许多:“明白,库尔策是研究院那边点名要的人——但要是不能活捉呢?尸体他们要吗?” 舒尔茨抿了抿嘴唇:“不能活捉……想要带一具尸体逃出境难度不小,研究院那边嘱咐我的是,如果实在困难,就把库尔策的大脑装在福尔马林里带回去。” 马丁叹了口气:“也并没有容易到哪儿去。要不是那时候战败导致研究人员失散得差不多了,焚书人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从别人手上抢实验品的地步。” “舒尔茨……”燕妮轻轻唤了一声。 舒尔茨低头看她。 燕妮有些局促地攥了攥衣角:“之前抓那些间谍的时候,你告诉我,这是为了日耳曼的人民能活得更好。但现在我们是在别国的土地上,我们要做的事……真的对吗?” 舒尔茨缓缓收回目光,沉默地继续往前走去。 良久后,他目光微微沉下,仿佛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了一句:“……为了焚书人意志的延续。” 跟在他身旁的燕妮也小声默念了一遍:“为了焚书人意志的延续。”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通过了所有关口,从航站楼里走了出来。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已经等候在路边多时。 站在车旁的司机举着写有名字的牌子,见三人走近后,司机赶紧迎上来:“是舒尔茨先生吗,我是拜尔夫中海分公司商务部经理,您好。” 舒尔茨伸手跟他握了握,司机打开车门将三人送进车内,然后转身钻进驾驶座,启动汽车朝市内驶去。 第393章 随后向我们走来的是…… 中海国际机场。 值机大厅的男厕所里,一个男人正一边惬意地放水,一边哼着歌。 刚放到一半,身后却突然有了动静。 男人吓了一跳,匆忙回头看去——他明明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厕所里一个人都没有。 发出响动的是一扇隔间门,男人回头正好看见那扇隔间门从里面被拉开,随后一名身材矮小,看上去只有一米六出头的外国男子走了出来。 一米六瞥了眼放水男人,然后就不再理会。但紧接着隔间里又钻出了一个男人,这位身材倒是正常了,只是他左耳戴着耳钉,穿了一套修身的性感小西装,从下颚到脸颊两侧蓄着一层薄薄的胡须,一看就知道精心打理过。 见放水男人打量他,耳钉男一眼就瞪了过来:“看什么看?没见过同性恋?小心我告你歧视啊。” 放水男人下意识就想道歉时,只见隔间里居然又钻出来了一个男人——这位看上去应该是最正常的一个了,戴着鸭舌帽,穿了身连帽卫衣,从隔间出来后还不忘顺手把门给重新关上。 放水男人看得目瞪口呆,一个激灵把剩下那点儿给抖了出来,他手忙脚乱拉起拉链,不敢再去看他们,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厕所。 卫衣男望着放水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转头对耳钉男说道:“等这趟回去我就给执剑人建议,拿破仑之剑以后不收同性恋。” “费尔南,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耳钉男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要是你敢这么做,我就把你的联系方式公开到全高卢的gay吧去。” 身穿卫衣的费尔南痛苦地捂住额头,他摆了摆手:“博诺瓦,弄死他吧,等回去就说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牺牲了。” 只有一米六的博诺瓦一点也不废话,唰地一下就从后腰摸出了一把沙漠之鹰,顶在耳钉男的太阳穴上。 “咔哒。” 保险被按下。 博诺瓦盯着耳钉男,闷闷地自言自语:“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费尔南连忙抬手拦住,无奈道:“算了,贝尔特朗虽然人很娘炮,但打起架来还是像个男人。” 耳钉男贝尔特朗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费尔南额角青筋跳了跳,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躁郁:“准备一下,我们该出去了。” “由于我们是非法入境,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需要保持低调,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贝尔特朗咧嘴一笑:“老实说,虽然不是第一次体验你的天赋了,但我还是头一次通过这种方式偷渡,真带劲——虽然飞机的货舱坐起来有些不舒服。” “不过有件事我没搞懂,你的天赋是在穿过门时,从五十米内的另一扇门里出来,但你是怎么精准定位到男厕所的?要是我们是从女厕所里出来,那可就不好解释了。” 费尔南指了指脚下:“有一种东西叫做建筑结构图——你执行任务前都不做计划不了解情报的么?” “哦——”贝尔特朗恍然大悟,“请继续吧,头儿。” 费尔南深呼吸一口气,刚才被直接打断,导致他不得不重头回忆了一下才再次开口:“我们的任务是,干掉那个,那个谁来着?” “库尔策。”博诺瓦小声提醒。 “对,叫库尔策那个倒霉蛋。”费尔南赶紧接着,“这趟任务会很危险,但我们必须完成它。如果要怪的话,就怪女王冠冕那帮假绅士吧,要不是福雷斯特那个老神棍得意洋洋地炫耀女王冠冕有望和特管九处一起参与实验品研究,我们拿破仑之剑也不会这么被动。” “执剑人说了,虽然咱们现在暂时和女王冠冕处于联手抵抗焚书人联合会的状态,但这不代表着我们会眼睁睁看着女王冠冕走在我们前面。” “所以执剑人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女王冠冕和特管九处的合作研究还处于计划阶段,那我们就要在计划实行之前把它的希望给掐灭。” 贝尔特朗耸肩道:“执剑人说了算,但这样可是把九处也得罪了。” 费尔南瞪了他一眼:“那就别让九处知道是我们干的,杀人,撤退,就这么简单。” 博诺瓦看过来:“计划是什么?” 费尔南吐出一口气,相比于贝尔特朗的气人,和博诺瓦交流让他轻松多了:“我之前曾作为访问团的成员来过九处在中海的分部,我们先潜伏下来观察,确定库尔策的位置后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交代完毕后,三人各自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离开厕所,表情自然地朝出口走去。 走出值机大厅,三人来到路边。 费尔南从包里摸出两沓rmb,分给了其余二人,然后就站在路边开始等待着出租车。 贝尔特朗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当看向不远处的一辆商务车时,他不禁挑起了眉梢。 博诺瓦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顺着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二男一女三个背影钻进了车里,从恍惚一眼瞥见的侧脸来看,似乎也是外国人。 “怎么了?”博诺瓦问道。 贝尔特朗微微皱了下眉毛,片刻后疑惑摇了摇头:“那女的有些眼熟。” 博诺瓦取笑道:“怎么,难道你也有前女友?” 贝尔特朗朝他翻了个白眼:“如果我有的话,那一定是你的妹妹。” 博诺瓦脸一黑,正要发作时,费尔南却提醒他们:“来车了。” 博诺瓦狠狠瞪了一眼贝尔特朗,率先钻进了副驾驶——他一点都不愿和同性恋坐一起。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丙) 钟珏倩:女,23岁,特管九处陕晋分部行动组组员,觉醒者。 天赋效果:使物品具备锋利属性。 代价:无 条件:使用自身血液涂抹物品。 备注:1经试验,只有厚度低于1cm的物品才可被赋予锋利属性。 2经试验,不同物品被赋予锋利属性后,锋利度不会随物品不同而改变。 3经试验,被该天赋赋予锋利属性后,物品锋利度与常规手术刀的锋利度几乎一致。 4该天赋配合格斗技巧使用,可在实战中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 记录员:王五 第394章 最后向我们走来的是…… 凌晨刚过,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位于大夏东海的某处无人滩涂上,四道身穿潜水服的身影从海里探出了头。 打头那人迅速观察了一眼周围,确认无人后,朝身后打了个安全手势。 四人接二连三爬上岸,躲在一块岩石后麻利地脱下了潜水服,然后将潜水服掩藏在石洞中。 他们从防水包里取出常服和提前伪造好的证件,随便分了分后便各自换上。 四人都是亚洲面孔,两男两女。 为首的男人有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乍一看仿佛随时都眯着眼睛。 另一名男人身形更显高壮,从双手的老茧来看应该是常年用枪的好手。 而剩余两个女的相貌接近,是一对双胞胎。 四人一边整理着行装,眯眯眼淡淡开口:“诸君,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的交流就必须用汉语了。” 高壮男人戏谑说道:“苇原众里能流利说汉语的成员都在这儿了,下次要是再有针对大夏的行动,恐怕就不好找人了。” 眯眯眼没理他,目光从双胞胎脸上扫过,顿了顿才说道:“把电话拿出来,该和组织联络了。” 双胞胎其中一人从包里翻出一部卫星电话递给他,顺便抛了个媚眼过去:“荒井君,你是不是又没把我们认出来?我是姐姐初子,她是妹妹仁子。” 荒井北斋被当面戳穿也不生气,接过电话笑眯眯道:“当然没忘,宇都宫初子,你有卡哇伊的婴儿肥,仁子的下巴要尖一些。” 宇都宫初子鼓起腮帮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不礼貌!” 荒井北斋拍了拍肩膀上被打出皱褶的地方,然后将电话拨通。 “这里是八尺琼组,呼叫苇原中。” “苇原中收到。” “我们已于预计地点登陆,请进行下一步指示。” 趁着荒井北斋打电话的功夫,宇都宫仁子凑到高壮男人身边:“佐藤君,你觉得那个说法是真的么?” 佐藤彦面无表情地斜瞥她一眼:“什么说法?” 宇都宫仁子朝他使了个眼色:“苇原众里有白头鹰安插的内鬼。” “不知道。”佐藤彦缓缓摇头,然后看向正在打电话的荒井北斋,“但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连执行任务都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下达指令,那传言多半是真的。” 卫星电话里继续说道:“收到可靠情报,白头鹰驻东瀛分局国际事务行动部精英探员雅各布·琼斯受到秘密指派,已于日前飞往高丽,在高丽转机后进入大夏。结合前些日子的消息,不难猜出他此次行动是冲着库尔策去的,白头鹰想把这个珍贵的实验品抢回去。” 佐藤彦小声说道:“就像这样,东瀛就这么大,白头鹰可以往苇原众塞间谍,苇原众当然也可以往白头鹰东瀛分部里安插内应。” 卫星电话:“这次你们的任务是前往中海干掉雅各布,但如果事不可为,也必须赶在白头鹰抢回库尔策之前干掉这个实验品,不能使白头鹰的计划得逞。” 电话里沉默一阵后:“此次行动至关重要,只要成功,就可为苇原众争取到更多的喘息时间,甚至会帮助我们和特管九处建立良好关系,这是我们未来驱离白头鹰的一个重要契机。” “所以,诸君,请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电话挂断。 荒井北斋转头看向众人:“诸君,做好玉碎的准备了吗。” …… 那天和虞红豆打电话被中途挂断后,柳学冬一直等到深夜才等来虞红豆的回复电话。 但虞红豆却告诉柳学冬,说她接到临时派遣,即将去执行一项机密任务,所以之后一周左右都无法再和他联络了。 柳学冬在电话里笑着说没事没事,其实差点把电话给捏碎了。 最后也只好嘱托她注意安全,然后在虞红豆的晚安声中挂断了电话。 坐在书桌前,老柳在台灯下点起一根烟。 他不是生气,也不是沮丧,而是在思考当初答应虞红豆去参加特训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 随着虞红豆在九处越来越受重视,自己暴露的几率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往极端点儿的地方想想,要是以后红豆坐到九处高层的位置了,那自己伪造出来的那点儿底子还不得被翻个底朝天?』 柳学冬赶紧摇了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 『现在都还只是需要参加特训的小干员,以大夏的制度,哪有那么容易升迁的,说不定干到个队长就到头了。』 怀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老柳睡着了,结果一晚上连做了好几个噩梦,一会儿是虞红豆几连跳直接当上九处处长了,带着成千上万的九处干员来抓他,还誓师大会上发话说势必要让渡鸦陷入人民的汪洋大海;一会儿虞红豆又变成了清道夫协会的会长,在老柳面前得意洋洋地奸笑,还问他想没想到自己其实才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个。 次日一早,柳学冬是被胡满的电话吵醒的。 他拿起电话一看,才刚刚五点。 一接通电话,胡满就在那头说道:“白头鹰有动作了。” 柳学冬瞬间清醒:“说。” “刚刚边缘人联盟那边找我索要关于九处中海分部的情报,以及库尔策是否还在中海,什么时候被送往京城的情报。” 胡满快速说完,然后问道:“那边我暂时拖着没给,但看他们这意思,似乎是想在中海搞事。” “现在怎么说,是给个假情报,套出他们的位置,然后我们先下手为强?” 柳学冬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皱起眉毛:“白头鹰和九处打架,我们插手进去是嫌暴露得不够快么?” 胡满怔了一下:“难道要给真情报?” 柳学冬反问道:“跟我们有关系么?白头鹰是冲着库尔策来的,就算和九处把脑浆子打出来也波及不到我们。” 说到这儿,柳学冬又赶紧补充:“给,不仅要给,还要赶紧给。” 胡满这下更懵了:“啊?这么急的吗?” 柳学冬狠狠揉了把脸,这下是彻底清醒了:“没错,很急。九处中海分部的位置,还有关于库尔策的所有情报,都给他们。最好让他们越快动手越好,就在中海把事情给彻底解决了,再晚库尔策就该被送去京城了——” “要是在库尔策被送去京城之前他们还办不完活,我就得亲自去把他们办了。”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乙) 简玮:男,28岁,特管九处湘鄂分部行动组组员,觉醒者。 天赋效果:动态视力和瞬时思维速度变快。 代价:使用者出现口吃症状 条件:无 备注:1经试验,该天赋的代价会随使用天赋次数的增多而变得严重,且不可逆。 2经试验,发动天赋后,使用者的动态视力变得更强,但并不会改善使用者的近视情况。 3经试验,发动天赋后,使用者的瞬时思维速度变得更快,可做到诸如瞬间判断出子弹落点,对手的出拳方向,可疑人员的异常特征和微表情等等,有着广泛的实际用途。但如果使用者有着更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该天赋在实战中能有更大效果。 记录员:王五 第395章 这么硬的吗 老柳很急。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京城还有个虞红豆。 库尔策是死是活跟他没关系,白头鹰打算在中海怎么搞事也跟他没关系,但要是他们一个不小心把这件事搞到京城去了,再一不小心把虞红豆牵扯进来,就跟他有关系了。 所以他让胡满把情报一股脑全给白头鹰,至于九处有没有意见他也不关心,这叫祸水东引,死道友不死贫道。 想到这儿,老柳都恨不得去帮白头鹰一把,让他们赶紧把库尔策弄走得了。 但就像他之前说的,白头鹰和九处在中海晒马,这趟浑水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插手进去没有意义。 还有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计划好了要和胧月暻王利川一起去京城给虞红豆庆祝生日,到时候他们一走,中海就算打翻了天也波及不到他这儿来。 完美规避风险。 柳学冬满意地点了点头,算算日子,等红豆生日那天,她的任务也差不多结束了。 时间也衔接得刚刚好。 想到这儿,他赶紧拿起电话给王利川拨了过去。 …… 早上还不到六点,王利川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翻了个身,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在枕头边乱摸一阵后抓住了电话,拿到眼前一看,是柳学冬打来的。 “喂……” 他有气无力地出声。 柳学冬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机票我已经买好了,就红豆生日当天去,早点出发。” “但是京城那边我不熟悉,这事交给你,你要是有安排的话记得提前打好招呼,不要临到头了手忙脚乱。” “还有就是行李之类的东西记得提前准备好,不要到时候耽误了行程。” 王利川还是头一次见到柳学冬这么絮叨。 电话挂断后,王利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床上坐起来——被柳学冬一提醒,他才想起忘了给林双溪说要去京城的事。 趿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王利川朝林双溪的房间走去。 但走到门边抬头一看,林双溪的房间门大开着,床上的被子叠成豆腐块,枕头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王利川怔着神喃喃自语:“一大早就不在,难道又回九处了?” …… 天还未完全透亮,街道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晨雾。 望海湾小区外,林双溪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塑料口袋,正在往回走。 她刚买完菜回来。 王利川的口味比较刁,又要考虑到营养均衡,所以她总会每隔几天就买一大堆菜回来,放在家里慢慢考虑做什么菜式,而菜市场早上新到的蔬菜往往是最新鲜的,但是得起很早才能买到,幸好她没有赖床的习惯,起早一些也不会觉得困难。 走到小区门口,林双溪右手放下菜,伸进包里去摸门禁卡,翻找的功夫,她余光瞥见马路对面有四道身影,正站在那里等红灯。 这个时间点,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就连晨练的大爷大妈都还未出门,所以那四个站在一起的人就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似乎正打算走人行横道过街到这边来,林双溪只是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等到绿灯亮起,他们朝这边走过来时,林双溪终于能透过雾气看清他们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 那两个男的,一个高壮,一个纤瘦。 在林双溪眼里,高壮的那个除了健硕一些,倒没什么特别;但看上去纤瘦那个却引起了她的注意——纤瘦男人是个眯眯眼,行走间的习惯有些不同寻常,他左脚迈出时足尖朝前,但右脚迈出时足尖却是向外撇的。 一般来说,这只是种不好的走路习惯。但据林双溪所知,许多常年修炼某种武技的人也会有这种习惯,常见于擅使冷兵器的人——在对阵搏杀中,因为需要使用兵器,人的重心是靠后的,所以需要将右脚掌打横作为支撑。 而那两个女的也有特殊之处,她们是一对双胞胎。 四人的年龄看上去都不大,这更令林双溪生疑——如果只是单独一个年轻人起这么早倒也不算奇怪,但四个同行的人这么早起来在大街上晃悠,就总觉得他们哪里不对。 疑惑中,那四人已经穿过了马路,在距离林双溪只有不到五米时,眯眯眼若无其事地朝这边看了过来,淡淡瞥了眼林双溪后,又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收了回去。 然后他们转了个弯,沿着道路继续往前走去了。 林双溪最后看了眼他们四人的背影,摇了摇头后把小区门刷开,重新提起菜走进了小区。 …… “我们身上有哪里不对吗?” 走出一段距离后,宇都宫初子发问。 佐藤彦回头看去,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荒井北斋微微一笑:“任谁这么早就看到有四个人在大街上闲逛也会觉得有一点点奇怪吧,说不定是把我们当成坏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四个人确实目标有些大了。” 宇都宫仁子看过来:“荒井君,要分头行动了吗。” 荒井北斋点了点头:“下个路口就分开吧。” 顿了顿后,荒井北斋看向一脸冷峻的佐藤彦:“佐藤君,你和仁子一起行动,你们负责调查雅各布的动向。” 说完,他又看向初子:“初子小姐,辛苦你和我一起了,我们的任务要更危险一些,我们要想办法确定库尔策的踪迹,可能会和九处遭遇。” “知道了。”初子郑重点头,“我会尽全力的。” …… 某座酒店的房间里,白头鹰精英,化名伍德的雅各布和他的搭档莱丽小姐坐在沙发上,茶几另一头坐着以法老为首的执行官小队成员。 伍德和莱丽看着面前笔记本电脑上刚从鹰巢发来的情报,二人都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 他们脸上的表情令法老皱起了眉毛:“情报有问题?” 沉默了一阵后,伍德缓缓摇头:“没问题,只是……” “这情报细致得让我有些不能理解……” 他把笔记本翻了个面,朝向法老那边:“你自己看吧。” 一眼看过去,法老众人也沉默了。 屏幕上,密密麻麻写满的情报从九处中海分部的地址到常驻岗哨点位,从地底建筑结构概要图到各楼层办公室路线安排,甚至连基地外围那些地方适合作为侦查点和潜伏点都明确标注了出来。 莱丽不禁咽了口唾沫:“这份情报甚至可以用来执行针对九处高层的斩首行动了。” 法老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你们白头鹰在大夏的情报来源……这么硬的吗?” 伍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情报是鹰巢发来的,既然鹰巢觉得没问题,那我们就按照这份情报来制定计划吧。” 没错,这份情报出自某位不愿透露真实姓名的柳医生之手。 自从上次中海分部一日游回来之后,柳学冬就整理好了这份资料,只不过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用上,就有人抢着来当探路先锋。 于是他顺手就把这份资料甩给了胡满,顺便看看这份资料在白头鹰手上能起到多大作用。 第396章 内审开始 中海分部的会议室里,葛文栋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最上首位置。 他的左边坐着林仁杰,林仁杰依次往下是由蒋信鸿带队的策略部内审人员;右边坐着的是同样来自尖刀三组,本次蛋糕行动的副队长崔玉,从她依次往下坐着的是虞红豆等四名特训干员。 再继续往下看去,所有参与过抓捕库尔策行动,以及近期接触过库尔策的九处成员全部在列,位置不够了,剩下的人就站着,把本就不大的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 “眼下出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葛文栋语气沉重:“自库尔策被我们中海分部秘密收押,才过去不到两天。这件事发生当天,我们就对所有涉事单位进行了警告,本该只有咱们九处自己知道,但就在这短短的两天里,这条消息居然被摆在几乎所有官方组织领导人的办公桌上!” 台下鸦雀无声,大家都不笨,听葛文栋这么一说,再一看总部来人的这架势,立刻都想明白了意味着什么。 葛文栋继续说着:“同是九处的同志,大家的秉性我每天都看在眼里,所以我不相信我们中海分部会有人背叛组织,但越是这样,我们中海分部就越该表现出坦荡来。” 说着,他抬手指向左侧:“这位是来自总部的蒋信鸿同志,他将代表总部对我们中海分部进行内部审查,包括我在内,请所有人务必配合他的工作。” “所以现在由我,九处副处长,九处中海分部总负责人葛文栋的身份,下达戒严命令。从现在起的二十四小时内,在座中海分部成员不得离开分部,接受全面审查,并且所有人必须在中午之前向蒋信鸿同志提交一份自查报告,详细描述三天内的一切行动轨迹。” 葛文栋讲话完毕,看向了旁边的林仁杰。 林仁杰得到示意,起身道:“咳,各位都是我的老熟人了,作为这次特殊行动的队长,有些话由我来说比较合适,这也是总部希望我代为转达的。” 他清了清嗓子:“咳,对于这次内审,希望大家不要有抵触情绪,组织不是不信任大家,而是鉴于此次泄密事件的特殊性和严重性,我们需要通过内审来进行逐一排除错误,然后找到问题的源头所在。” 说完他又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于是林仁杰抓了抓后脑勺,笑道:“其实我不太适合讲这些官面话,但简单来说就是,这次内审就是为了证明咱们自己人的清白,排除掉咱们自己人后,消息是从哪儿泄露的就明了了。” 这时台下举起一只手,林仁杰斜眼一看,是贾亭西——林仁杰听说那次在营救徐小军的行动中贾亭西被一通暴打,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两个月才能下地,没想到这会儿再见到都已经跟没事人似的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贾亭西发问。 贾亭西问道:“为什么排除掉自己人就明了了?” “因为除了咱们这边,还能泄露消息的就只能是白头鹰自己了。” 这消息并不是什么机密,所以林仁杰也没避讳,直接当众说了出来:“中海可能还存在没有被清除干净的白头鹰钉子,库尔策那天在媒体面前公开的行为或许被他们发现了,所以白头鹰有很大可能是知道这件事的。” “只不过总部也觉得白头鹰自己泄自己的密这种行为有些……过于白痴了,所以决定先进行内审。” 一切交代完毕,所有人陆陆续续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笔开始写自查报告,蒋信鸿也带着人进了档案库,开始第一步的内审。 很快,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林仁杰,崔玉,以及四名特训干员。 虞红豆站在窗边,把电话拿在手里翻来翻去。 林仁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电话,笑道:“想给家里人打电话?” 虞红豆蓦然抬头,看到是林仁杰后,轻轻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离开中海这么久,这么久没回来,总觉得不打个电话有些亏欠。” 她抿了抿嘴,紧接着又说:“不过我知道纪律,林队你放心。” “行。” 林仁杰对她点头:“那就开始吧,按计划来。” “明白。”虞红豆点头应下,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在内审期间,蛋糕行动小队也有任务。 比如钟珏倩和顾帆尽要帮忙调阅资料,比如简玮要和策略组人员一起进行问询。 虞红豆则径直来到了食品加工厂的大门口——这是唯一的出口。 她向驻守的卫兵要来了一张凳子,拎着凳子摆在大门正中的位置,就那样坐了下来,然后闭上眼睛。 往最坏的情况考虑。 如果泄密者真的出自中海分部,那这个人要么在内审中坐以待毙,要么想办法混出去。 而只要想出去,目光就无法避开虞红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葛文栋已经明确表示了不允许离开分部,所有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只有那种特别想离开的人才会情不自禁把视线投向大门。 这就是虞红豆的任务。 发动天赋,她立刻感受到了一束目光。 虞红豆睁开眼,转头看向视线来源。 原来是站在大门右侧的一名卫兵在偷看自己,见虞红豆看过来,卫兵赶紧收回眼神,站得笔挺,恢复了目不斜视的模样。 “熟悉”了这道目光,确认自己不会再认错时,虞红豆再次闭上眼。 这一次总算“安静”了。 正当她这样想着时,那种熟悉的感觉攀附上来。 虞红豆立刻睁眼,回头看去——这道视线居然来自分部之外的地方。 中海分部位于西郊靠近城市边缘的位置,用一座食品加工厂做掩护。 这一片虽然人少,但也并不是荒无人烟,除了这座食品加工厂外,还有不少其他厂房都设在这一片。 虞红豆现在看过去的方向上就是一座机械制造厂,它的占地规模比食品加工厂还要大上不少。 此时虞红豆视线锁定在了机械制造厂内的一栋办公楼的六层,刚刚感受到的视线就是从那里的某扇窗户内看过来的。 距离有些远,什么都看不清楚。 虞红豆微微皱眉,再次闭上眼想要感受时,那道目光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能是无意的。』 她默默想道,毕竟她又不是太阳,不准别人看。 第397章 盯梢,再盯梢 “好敏锐的直觉。” 代号手术刀的c级清道夫背靠着墙,额角渗出一丝冷汗。 负责这个观察点位的是他和塞壬,他们才刚刚潜伏就位,塞壬还在摆弄着手里的无线电,手术刀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反应。 发现手术刀的异常后,塞壬转头看了过来:“怎么了?” 手术刀擦掉额角冷汗:“九处门口坐了个女人,我只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就被察觉到了。” “这么远的距离?”塞壬表情一冷。 手术刀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看来情报上说得没错,九处因为库尔策的事情已经戒严了,我猜那女人应该拥有某种侦查类天赋,被专门安排到门口进行警戒的。” 塞壬立刻拿起无线电,对着话筒里说道:“观察点a在九处门口发现侦查类觉醒者,疑似对目光感觉敏锐或拥有强大第六感,其余观察点注意,不要对其进行注视。” 短短片刻后,无线电里传来回应。 “观察点b已知晓。” “观察点c已知晓。” 这里是机械制造厂的一间被弃用的库房,废弃的具体原因已经无法考证,但从散落在地上的纸盒钢架的标签来看,这里之前应该是用来放置微小型金属零件的地方。 手术刀将脚边的一枚螺帽踢到墙角,低头找了找,捡来一个还算干净的纸盒垫在屁股下,然后小心翼翼坐了下来:“我敢说,提供情报那位一定没有洁癖。” 塞壬瞥了他一眼:“没有洁癖的才是大多数,像你这种洁癖并不多。” “当然,我知道,我只是……” 手术刀偏头看向窗户外九处的方向,目光闪过微微的阴沉:“我只是感觉不太好。” 塞壬抬头看着他。 手术刀沉吟了片刻:“我不信你没有察觉。协会几乎不接大夏的单子,这次却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九处,这种程度的任务居然会交到一个b级执行官小队头上。” 塞壬闷闷地回道:“法老说了,这次任务我们只是策应,负责动手的是那两个鹰崽子,所以任务难度并没有那么夸张——或者说,关键时刻我们可以把白头鹰丢下自己逃命。” 手术刀耸了耸肩:“法老还说了,解决了这次任务,回去以后每个人都能直接晋升一级——但这不是前后矛盾吗,要是任务不够难,怎么会有这么丰厚的回报?” 塞壬放下手中的活,抬眼严肃地看着手术刀:“法老是执行官,你不该质疑他。要是你抱有这样的心态,可能会让我们全部把命丢在这里。” 手术刀举起双手:“ok,我知道了,是我说错话了。”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手术刀竖起大拇指指着身后:“如果九处一直保持现在这种戒严程度,我们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触库尔策。” 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易容也无法一直维持,我们都是这样,那两个鹰崽子更不用说了。” “那就等。” 无线电里突然传来法老的声音,手术刀神经一紧,目光立刻看向塞壬手中的无线电——原来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开着。 手术刀看向塞壬,塞壬朝他耸了耸肩。 无线电里继续说道:“不管九处怎么戒严,他们迟早会亲自把库尔策带出来。” “至于易容的问题也好解决,我们可以轮岗。白头鹰的二位要是维持不了太久易容状态,就尽早回酒店吧,我们保持联络。” …… 中午。 酒店对面,金拱门二楼,佐藤彦和宇都宫仁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佐藤彦嘴角叼着根薯条,仁子则小口抿着可乐,好像真的是一对出来约会的情侣。 但仔细看却能发现,他们始终交替着用余光注视着街对面的酒店正门。 “这都快中午了,怎么还一直没有动静。” 仁子小声嘟囔:“那位潜伏在白头鹰的内应给的情报真的对吗。” “应该不会错。” 佐藤彦看了眼酒店名字:“是这里没错。别急,再等等,九处很快就会把人押送到京城,白头鹰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他们也不敢耽搁。” 这时,摆在桌上的电话响起。 佐藤彦拿起来放到耳边:“小北,怎么了。” 话筒里传来荒井北斋的声音:“老彦,约会怎么样?” “没有进展。”佐藤彦摇了摇头,“你那边呢?” “我和阿初在逛街,听说这附近有人在媒体面前表演特异功能,我们打算去打听一下。” “好的,那就先这样……” 话音未落,旁边的仁子突然抓住佐藤彦的手腕,示意他看外边。 佐藤彦转头一看,只见对面街道上,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正要进入酒店——虽然发色不对,但看容貌分明就是雅各布无疑。 佐藤彦立刻对着话筒说道:“阿仁看到熟人了,下次聊。” 说罢,他直接挂断电话,和仁子一同起身。 …… 酒店隔壁的咖啡厅里。 依旧是靠窗的位置。 舒尔茨,马丁,燕妮,三人并排坐在高椅上,一人捧着一杯咖啡喝着。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马丁吹了声口哨:“简直是顺利得过头了,谁能想到就在咱们住的酒店楼下就能碰上九处的人。” “把你的视线收回来,马丁。” 舒尔茨提醒了一句,然后侧头向燕妮再次确认:“确定没看错吗?” 燕妮双手捧着咖啡,笃定地点头:“没错,那个男的和那个女的,现在用的都不是真名。” 马丁打趣道:“要是误会了就好玩了,说不定那个男的是个情场浪子,女的是个交际花,你们懂的,干他们这行也不喜欢用真名和别人打交道——就比如我,我去酒吧的时候就总是对漂亮姑娘说我叫凯撒,相信我,这个名字比马丁更容易获得女孩的好感。” 舒尔茨无奈地捂住额头:“是的,你说的那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但显然他们并不是真的在约会。马丁,你是一名焚书人特工,他们骗得了普通人但不该把你也骗过去了——睁大眼睛仔细瞧瞧,他们明显是在盯梢。” 马丁瞪着眼睛朝那边看过去,舒尔茨一把又把他的脑袋揪了回来:“没让你这样瞧!” 舒尔茨深吸一口气:“看来库尔策的事情也让九处的神经绷紧了,不过我现在更好奇这两位九处的干员是在监视谁?” “难道有人的动作比我们还快?” 第398章 改变结果的机会 “我赌一百块,是白头鹰的鹰崽子。” 马丁竖起一根手指,捉狭地笑着。 “在这件事上,除了白头鹰没人比我们更上心了。” 舒尔茨也认同了马丁的观点,回道:“确实,白头鹰没道理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捣鼓出来的实验品被九处白捡回去,这就像是白头鹰被九处狠狠扇了一巴掌,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而到现在白头鹰依然没有在阴影世界里作出回应,只能说明他们一定在暗中策划着什么——比如把人抢回去。” 燕妮点着头:“不过九处好像已经察觉到了。” 她用余光瞥了眼对面的金拱门二楼:“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抓人?” “可能是想一网打尽?”舒尔茨歪了歪头,“如果我是白头鹰,我会把人至少分成两个小队,一队在明吸引注意力,另一队在暗中进行活动。” 马丁吹了声口哨:“这下热闹了,但这对我们来说似乎是好事?” 舒尔茨也笑道:“是的,有白头鹰替我们吸引火力,我们可以当躲在螳螂后面的那只黄雀,趁着他们打得最激烈的时候,把库尔策带走。” 马丁打了个响指:“没错,胜利的果实归我们,黑锅交给白头鹰来背,没有比这更妙的了。” …… 中海城西,某座酒店。 这里打车到九处分部所在的西郊只有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 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精致的贝尔特朗横躺在沙发上,双臂交叠在脑后,正望着天花板出神。 旁边的单人沙发里,个子不高,沉默寡言的博诺瓦把随身携带的沙漠之鹰拆解成了零件,这些零件整整齐齐地码在茶几上,博诺瓦刚给爱枪做完保养,正在重新组装。 这时,厕所的门打开,费尔南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出来,他把手伸进袋子里,拿出两瓶矿泉水分别扔给沙发上的二人。 “我想起来了!” 贝尔特朗乍一下弹身坐起。 “咔哒!” 子弹上膛,沙漠之鹰粗大的枪口顶着贝尔特朗的脑门,博诺瓦闷声闷气地说道:“死同性恋,再乱叫就崩了你。” 费尔南瞥了二人一眼,没有劝架的意思:“博诺瓦说得对,要是把酒店的人引过来,我们就得换个地方住了——我说的我们是指我和博诺瓦,至于你,可以考虑住桥洞。” 对于非法入境的三人来说,他们连护照都没带,当然没有资格住进这里。 但好在有费尔南在,即使没有酒店客服帮他们开门,他们也能顺利地进来“借宿”。 贝尔特朗伸出一个手指,将枪口轻轻拨开,他小声嘟囔:“你们这是歧视……” 见博诺瓦眼神一冷,枪口作势又要指过来,贝尔特朗赶紧开口:“等等,说正事,我有重要情报!我想起那个女孩是谁了!” “哪个女孩?”费尔南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在机场门口遇见那个。”贝尔特朗赶紧解释,他指着旁边的博诺瓦,“你还记得吧?” 博诺瓦冷笑着:“你是说你的前女友?” 对于他的戏谑,贝尔特朗只是不以为然地抹了抹嘴角的口红:“好吧,你记得就好——马格南小子(注:沙漠之鹰的别名叫马格南之鹰),希望你等会儿还能笑得出来。” 听他的语气,费尔南的眼神终于认真了起来:“她到底是谁?” 贝尔特朗晃了晃手指:“两个月前,焚书人在日耳曼境内突然展开了全面肃清行动,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各大组织潜伏在日耳曼境内的间谍几乎全部揪了出来。” 说到这,贝尔特朗突然停顿了,正等着下文的费尔南和博诺瓦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贝尔特朗脸颊微微一红,扭捏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还记得吧,那段时间我在休假……其实我是和男朋友一起去日耳曼旅游了。” 费尔南:“……” 博诺瓦忍不住又把手按在了枪上。 贝尔特朗赶紧开口:“好的,说正事。当时我们正在街边喝咖啡,我碰巧发现街对面就是拿破仑之剑的一处秘密据点,于是我就想买杯咖啡去慰问一下同事——你们知道的,那时候的焚书人,没有人把他们当一回事,我也不觉得我这样会导致他们暴露什么的。” “但当我买好咖啡正准备过马路时,就发现焚书人已经把对面那栋楼包围了,然后就听见了枪声,我没敢继续逗留,和男朋友一起混在人群中离开了。” “等回来后我才收到消息,原来是焚书人不知从哪里发掘了一名探查类天赋的觉醒者,这才开始了全面肃清行动。” “而我刚才说的那个女孩,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当时看见她就站在焚书人的队伍里——就在我的街对面。” 博诺瓦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焚书人,难道他们也是奔着实验品来的?” “一定是这样。”贝尔特朗笃定地点头,“焚书人的底蕴早就空了,根本没有条件再去从头开始搞研究,现在有一个活生生的成果就摆在面前,他们肯定眼馋死了——在某种意义上,这个实验品对焚书人的重要性比白头鹰还要大。” 博诺瓦看向费尔南:“但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好消息,焚书人可能会成为我们行动的阻碍。” 费尔南却笑了:“坏消息?不,我觉得我们该改一改行动计划了。” 博诺瓦疑惑地看过来:“怎么,我们不杀库尔策了?” “我们为什么要杀他?” 费尔南反问道。 贝尔特朗一愣:“难道你打算违抗执剑人的命令?” “我们为什么要杀库尔策?”费尔南又问了一次,然后他耸了耸肩,笑着说道,“噢对,因为女王冠冕即将和特管九处合作,要是有了成果,我们就成了被甩在后面的人。” “但眼下不就有一个改变结果的机会吗?” 费尔南弯下腰,撑在沙发的椅背上,他的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你们说,要是我们帮九处解决了来搞破坏的焚书人,九处会答应给我们一个合作机会么?” 第399章 黄雀,又见黄雀 二人恍然大悟。 贝尔特朗惊喜地一拍脑门:“这下咱们和九处站一条线了,我们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九处?我已经等不及想看到焚书人被九处揪出来狠揍了。” 费尔南却摇了摇头:“不不不,你理解错了,贝尔特朗,我们不能告诉九处。我们得亲自动手,把焚书人这个麻烦解决掉,然后直接把我们的劳动成果摆到九处面前去,这样他们才会由衷地对我们表示感谢——而不是把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搞定焚书人。” 博诺瓦补充道:“就像是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的区别。” 费尔南赞赏地朝博诺瓦点了点头:“说得没错,博诺瓦,你的中文又进步了。” “总结得不错,唐人街小子。”贝尔特朗朝博诺瓦敷衍地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看向费尔南,“谢天谢地,我开始重新爱上这趟任务了,搞定焚书人一定比在九处眼皮子下干掉库尔策要简单多了吧。” “而且也会安全得多。”费尔南点点头,“还记得那女孩有哪些特征吗?” “当然!”贝尔特朗摸着自己的发梢,“要是看到你一眼就能认出来,她有着一头银灰色的长发,梳着一根长长的麻花辫。” “可我们要怎么找她?”博诺瓦问道。 费尔南直起腰:“找人不难,我现在就回航空公司,潜入进去找她的航班记录,看看她是以什么名义入境的。” 贝尔特朗有些眼红地看着他:“你这天赋实在是太方便了。” 费尔南没有理他,转身走向厕所,拉开门迈了进去。 在贝尔特朗和博诺瓦的注视中,费尔南一步迈过门外和门内两个独立空间的交界处,就好像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身影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 望着空荡荡的厕所,贝尔特朗咂摸着嘴:“老实说,我其实挺羡慕他的。” “看得出来。”博诺瓦闷闷道。 贝尔特朗不禁叹了口气:“多么完美的天赋,实用的效果,再加上可以轻易达成的条件,要是我也能拥有就好了。” 博诺瓦冷不丁接嘴:“也不是没有机会,听说那个库尔策就是天赋移植实验成功的样品。” 贝尔特朗诧异地看过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别说是天赋了,你愿意把你那把枪送给我么?” 博诺瓦一愣,他下意识低头看向放在膝盖上的沙漠之鹰,这是他花了大价钱定制的,银灰色的枪身上反射着金属光泽,从枪口到手柄连接处,用暗金色勾勒出美妙的线条,一直缠绕到枪柄两侧的实木纹路周围,在枪身的侧面,他用飘逸的字体镌刻了一行英文——love of my life。 此生挚爱。 博诺瓦的手指轻轻抚过枪身,语气温柔:“它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 贝尔特朗耸肩道:“是的,我猜费尔南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三个小时。 半下午时,套房的卧室门被推开,风尘仆仆的费尔南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这么久?”贝尔特朗转头问道,“查到了吗?” 费尔南走过来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猛灌了一口:“查到了,一共三个人,资料上写着他们是来自拜尔夫公司的考察小组,此行的目的是对中海分公司进行年度例行考察。” 博诺瓦接话道:“拜尔夫公司是日耳曼本土的企业。” “是的。”费尔南点头,“所以我从航空公司出来后,顺便又跑了趟拜尔夫中海分公司,查到了他们下榻的酒店,以及房间号。” 贝尔特朗用手指拨弄着耳坠,似笑非笑道:“猫抓耗子的游戏要开始了,等这三位焚书人特工落到我们手里的时候,表情一定很精彩。” 费尔南的表情却没有这么轻松,只听他接着说道:“其实我已经见到他们了。从拜尔夫分公司出来时,我本打算去那座酒店侦查一下,可还没等我进去,就在酒店隔壁的咖啡厅里看见了他们。” 博诺瓦眉梢一挑:“他们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费尔南瞥眼过去:“因为他们已经先我们一步开始行动了。” “我发现他们在咖啡厅里是为了盯梢,而盯梢的目标就在街对面的金拱门——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九处的干员。” 闻言,贝尔特朗和博诺瓦皆是神色一紧。 费尔南沉声说道:“所以,我们的时间很紧迫,要是他们先对九处发起行动,或者他们先一步被九处发现,我们的计划可就落空了。” 贝尔特朗唰地一下起身,套起外套就想往外走:“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干爆他们!” 费尔南按住他的肩膀:“也不至于这么急,在没见到库尔策之前,焚书人不会贸然动手。” 贝尔特朗看了看坐在位置上没动的博诺瓦,又看了看身旁的费尔南:“所以?” 费尔南抿了抿嘴:“所以,安心当好我们的黄雀,盯着他们,只要他们不动,我们也不急着动,然后在必要的时刻破坏他们的行动,在九处反应过来之前,帮忙解决掉他们。” 博诺瓦也提醒道:“在这之前,我建议我们也不要和九处产生接触,现在这个时刻太紧张了,可能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附议。”费尔南点头。 “目标明确,出发吧各位。” …… 商业街。 柳学冬站在一间珠宝店门口,抬头看向街对面的酒店。 别误会,不是白头鹰+执行官小队+焚书人入住的那间酒店,也不是拿破仑之剑借宿的那间酒店。 而是前几天想过生日没过成反而去了九处一日游的严新杰严总安排的那间酒店。 当计划好要给虞红豆过生日后,柳学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里——当时他站在房间的窗边往下看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间装修奢华的珠宝店。 他想给虞红豆买个礼物。 这事他谁也没告诉,就连胧月暻都不知道。 转身走进珠宝店,侯在门口的导购早就注意到他了,见老柳进来,她赶紧迎了上来。 “您好,欢迎光临,先生想看下哪类首饰?” 柳学冬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柜台,犹豫了一下说道:“……戒指?” 第400章 怕脏 导购员眼前顿时一亮,脸上笑意更甚:“您是说钻戒吧,请跟我来这边,我们家款式很多,全都保真保价,客人您这边预算是多少,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下。”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里面的柜台前。 柳学冬视线从柜台里被射灯照得晃眼的各色戒指上扫过,随口回道:“没有预算,只要合适就行。” 一听这话,导购员的眼里几乎要冒出光来,她赶紧招呼起旁边另外两名柜员:“小张,赶紧给客人泡茶;小李,快把那几款获过奖的拿出来给客人挑挑。” 趁着这个空隙,导购员笑着和柳学冬攀谈起来,她问道;“先生贵姓?” 柳学冬微微颔首:“姓柳。” “原来是柳先生。”导购员脸上笑意不改,“看得出来柳先生是个很浪漫的人,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您买钻戒是打算求婚用还是结婚用呢?” 柳学冬摇摇头:“生日礼物。” “哦~”导购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很快,好几款闪耀着华光的钻戒被端到了柳学冬面前。 柳学冬坐在沙发上低头端详,导购员则蹲在侧旁帮他做起介绍。 耐心听她介绍完,柳学冬指着其中一枚说道。 “看看这一款吧。” 这枚戒指,除了中间流光溢彩的主钻以外,还有十几颗细小的副钻围绕,以交错延伸的方式镶嵌在主钻周围,它的形态就好似一朵正朝着四周绽放光芒的小太阳。 导购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取出来:“柳先生真是好眼光,这枚戒指是去年高卢珠宝展上的作品,在会展期间获得了……” 话还没说完,戒指就被柳学冬拿到了手里。 他试着往手指上套了套,却发现戒圈小了。 看到这一幕,导购员小心问道:“柳先生,我刚刚没来得及问,你打算送礼物的那位女士的指围是多少?” 柳学冬愣住了。 他忘了考虑这一点。 看他的表情,导购员顿时心里有了数,赶紧补充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到时候可以拿回来改。” 柳学冬微微皱起了眉毛:“她人不在中海,短时间内我和她也见不了面,再拿回来改恐怕不太方便。” 导购员倒是很贴心,立刻招手把另外两名柜员也叫了过来,然后三人都伸出手来:“柳先生,你看看那位女士的指围和我们谁比较接近?我们可以帮忙试戴。” 柳学冬闭眼回忆了一下,然后目光依次从她们手上扫过,片刻后摇了摇头:“好像都不太像。” 这下双方都犯了难。 柳学冬抬起头环视店内,恰好看见不远处的柜台前还有一男一女正低头挑选着戒指。 在目光落到那女人的手上时,柳学冬眼前一亮:“和她好像很接近。” 面对柳学冬这个就快上钩的大鱼,导购员也不含糊,起身快步走向那对男女,柳学冬只看到她向那二人鞠了鞠躬,又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把人领了过来。 这时柳学冬的目光也落到了他们身上。 二人都是平常装束,女人是个短发齐刘海,除了身高比虞红豆要矮上一些,身形倒是很相似,此时正挽着男人的胳膊;而那个男人是个眯眯眼,反复随着都挂着微笑。 柳学冬淡淡扫了眼男人的下盘,然后主动起身朝他伸出手:“麻烦了。” 男人笑着跟他握了握:“别客气,举手之劳。” 然后拍了拍女人的肩膀:“阿初,帮这位先生试试吧。” 被称作阿初女人顺从地点了点头,跟着导购员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伸出手任凭导购员把戒指戴上无名指。 趁着她们忙活的间隙,眯眯眼男人则坐到了柳学冬身边。 他从兜里掏出香烟,递给柳学冬一根,等柳学冬叼上时,又适时地掏出打火机替他点上。 柳学冬道了声谢。 “柳先生是中海本地人吗?” 眯眯眼笑着问道。 柳学冬点了点头:“是的。” 眯眯眼感叹道:“中海好呀,大城市。” 柳学冬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你们是外地来的?” 眯眯眼点头:“嗯,我和我妻子是粤省过来旅游的。” 柳学冬微微一笑:“那你普通话说得不错。” “哈哈,”眯眯眼爽朗一笑,“一般般啦。” 说着,他朝柳学冬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道:“其实我和我妻子都是超自然事件的爱好者,这次是听说中海前两天出现了特异功能人当着媒体表演的传闻,所以特地大老远地跑过来,想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柳学冬笑了笑,不接茬。 见此,眯眯眼又道:“柳先生,你们中海本地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件事吧?” 柳学冬摸了摸鼻子:“嗯,是听说了一些。” 他转头看了眼街对面的酒店。 眯眯眼赶紧点头:“没错,就是在那里发生的。” “听说事发没多久,那个特异功能人就被抓走了,你知道抓人的是什么来头吗?” 柳学冬回头看向他:“这里是大夏。” 眯眯眼神色微微一滞。 柳学冬停顿了一下,笑道:“所以能是什么来头,警察呗。” 眯眯眼干笑一声:“有道理。” 这时,导购员走过来:“柳先生,指围已经确定了,您看现在……” “包起来吧。”柳学冬站起身,摸出银行卡递过去,“刷卡。” 等柳学冬拎着礼盒从珠宝店出来时,他看见那对男女还站在街对面的酒店楼下,眯眯眼男人把电话拿在耳边,应该是正在和别人通话。 看到柳学冬在看他们,眯眯眼还朝柳学冬挥了挥手。 柳学冬微微颔首回应了一下,然后转身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望着柳学冬的背影,荒井北斋抿着嘴笑道:“真是有钱人呢……” 初子也朝柳学冬的背影投去目光:“而且还很浪漫,我还从没收到过钻戒当生日礼物呢。” “浪漫的,也是危险的。” 荒井北斋摩挲着下颌:“他打量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怎么说?”初子抬头看着他。 荒井北斋挑起眉毛想了半晌,最后迟疑地说道。 “就像在看一只蟑螂,犹豫着要不要踩下去,却又怕把鞋子弄脏。” 第401章 三剑客 “我们要这样盯到什么时候?” 这是位于街边的一辆装扮成港式风格的餐车,搭起红白条纹的遮阳棚,再摆上几副桌椅,买些快餐小吃之类的食物。 拿破仑之剑三人组此时就坐在这里。 这个位置很刁钻,借着餐车的遮蔽,可以远远观察到金拱门二层的“九处干员”,同时也能随时注意到街对面咖啡厅里的焚书人。 贝尔特朗正在给自己涂抹防晒霜,漫长的等待和酷烈的阳光已经让他有些焦躁。 在计划从“干掉九处眼皮子底下的库尔策”变成“帮九处缉拿焚书人”后,一直萦绕在三人心头的紧张情绪消散了不少,就连盯梢这种事仿佛都光明正大了许多。 贝尔特朗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像是三剑客,正义,而且浪漫。” 博诺瓦冷冷地瞥他一眼:“大仲马要是知道有一天会被你这个娘炮拿来作比,一定会后悔创作出这部作品的。” 贝尔特朗咬着腮帮,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博诺瓦,你不要太过分了。” 就在这时,费尔南突然抬起一只手臂:“九处的人有动作了。” 本来还在争吵的二人立刻停下,齐刷刷转头看向金拱门二层。 只见原先坐在位置上的一男一女已经站了起来,正朝着楼下走去。 费尔南立刻又转头看向街对面的咖啡厅。 果然,焚书人也注意到了九处干员的动作,他们也紧跟着有了反应。 …… “九处动了。” 马丁小声提醒。 舒尔茨抬头望去,看着那一男一女从二楼下来,斟酌片刻后,他吩咐道:“燕妮,你就在这里等我们。马丁,我们跟上去看看。” 说罢,他和马丁一起走出咖啡厅,来到室外点起一支烟,然后假装闲聊状,实则用余光观察着九处的动向。 “他们好像要过来。” 马丁看到那两人正在斑马线另一头等着红灯。 舒尔茨默默瞥了眼旁边的酒店:“……九处不会是抓住我们的尾巴了吧。” 一听这话,马丁的背脊微微有些出汗。 舒尔茨察觉到他的紧张,安抚道:“别怕,要是已经锁定我们为目标了,他们早就该包围这里,而不是只派两个人过来。” 马丁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的紧迫感有所缓解:“你怀疑他们只是来调查的?” 舒尔茨摇摇头:“看看再说。” 绿灯亮起。 马路对面那二人迈出步子朝这边走来。 容貌俏丽清秀的女人挽着那高壮男人的胳膊,二人一路有说有笑,要不是得到了燕妮的确认,舒尔茨真的要以为他们只是一对普通情侣了。 他和马丁就站在咖啡厅门外的路灯下,手里夹着香烟,低声交谈起一些日常琐事。 余光中,那一男一女逐渐走近。 马丁目不斜视,脸上挂着笑意,和舒尔茨讲着荤笑话,只是夹着香烟的手指不自觉有些微微使劲。 直到双方擦肩而过。 “呼……” 舒尔茨和马丁不约而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舒尔茨抬眼,目光停留在那二人的背影上。 马丁由于背对着那边,所以没有贸然回头。 但没过多久,他就注意到舒尔茨的目光微微一变。 舒尔茨压低声音:“他们进酒店了。” 马丁的脸色也变了:“该死,难道真是冲我们来的?!” 舒尔茨保持着冷静:“快,回去叫上燕妮。我们得跟上去,要是真冲着我们来的,他们只有两个人,我们可以先解决他们,不能给他们报信的机会。不过在那之后我们就得换个地方躲起来了,甚至可能要放弃计划——命比库尔策重要。” 马丁没有反驳,他转头就快步走进咖啡厅,朝燕妮招了招手示意,然后二人立刻跑出来跟上已经走到酒店门口的舒尔茨。 三人汇合后,舒尔茨小声快速地给燕妮描述了现在的情况,然后三人快步走到电梯前。 舒尔茨目不转睛地盯着液晶屏上显示的楼层——就在刚刚,那两名九处乘坐电梯往上去了。 舒尔茨低声对马丁说道:“避免出现意外情况,现在就使用天赋。” “明白。”马丁默默点头。 终于,液晶屏上的楼层显示在九层停了下来,然后开始缓缓下行。 舒尔茨如释重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告诉我,我们是住在十二层没错吧。” “你没记错,或许他们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马丁勉强笑了笑,“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九处的人为什么来这儿?” 舒尔茨摇了摇头:“不清楚,但保险一点,我们直接回房间收拾东西,换个地方。”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 “该正义的三剑客出场了。” 费尔南借用刚才的贝尔特朗的话,起身招呼其余二人。 在桌上留下一张纸钞,三人朝着旁边的公共厕所走去。 走进厕所,见没有人后,费尔南搓了搓手,然后转身拉开其中一间隔间的门,用眼神给身后二人示意。 博诺瓦拉下爱枪的枪栓,带头走了进去,身形瞬间消失,贝尔特朗立马跟上,也消失在了隔间内。 费尔南转头朝厕所门口看了眼,确认无人后也转身走了进去。 再现身时,他已经出现在了另一间厕所隔间里,他转身一看,身后的门已经被打开,博诺瓦和贝尔特朗正站在小便池边等他。 三人交换了个一个眼神,然后朝着外面走去。 推开厕所门,三人鱼贯而出,正在吧台擦拭杯子的咖啡厅服务生诧异地投来目光——刚刚明明没看到有人进去,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费尔南朝那个窗边位置看了眼,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追。”他低声下令。 不理会服务员的奇怪眼神,三人推开门从咖啡厅里出来,博诺瓦眼尖,目光一扫就看到了正要进酒店的焚书人三人。 “那边。”他抬手一指。 三人加快脚步。 贝尔特朗小声自言自语:“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这是确认库尔策的位置了吗,所以想现在就直接动手?” 博诺瓦闷闷地摇头:“不清楚,或许他们有别的情报来源渠道?” 费尔南低声快速说道:“不管怎么样,总之不能让他们和九处碰面,不然咱们就白忙活了。” 拿破仑三剑客跟了上去,就吊在焚书人后面不远处。 眼看焚书人进了酒店,拿破仑三剑客赶紧也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那三人站在电梯前,齐刷刷一个动作——都把液晶屏眼巴巴望着。 “他们跟丢了?”贝尔特朗疑惑地发问。 “不知道。”费尔南微微眯眼,“但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走吧,给他们一个惊喜。” 电梯缓缓下行,即将回到一层。 三人提步朝焚书人走去。 第402章 电梯大乱斗 “叮——” 提示音响起,电梯门朝两边缓缓拉开。 舒尔茨回头看向身后,后面站着的居然也是三个外国面孔,像是也打算乘电梯上楼。 见舒尔茨回头,费尔南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博诺瓦面无表情,贝尔特朗给他抛了个媚眼。 “……”舒尔茨瞥了眼贝尔特朗左耳的耳钉,默默把头转了回去,然后和马丁燕妮先一步进了电梯。 三剑客紧跟着走进去,电梯门缓缓关上。 马丁下意识想去按楼层按键,却被舒尔茨从身后拽住。 费尔南伸出手假装要去按楼层按键,顺口问道:“你们几楼?” 舒尔茨笑道:“我们自己来,你们按吧。” 费尔南心底微微一沉,但来不及多想,便随手按下了九层。 当看到他按下的楼层后,舒尔茨和马丁不约而同地瞳孔微缩——刚才那两名九处干员也是去的九层。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想法不谋而合—— 『白头鹰?』 “你们也去九层?” 见他们迟迟没有动作,博诺瓦闷闷出声。 舒尔茨干笑一声,赶紧伸出手去——他没敢按十二层,于是胡乱按了个十八层。 『狡猾的日耳曼人。』 费尔南在心里腹诽一句,背对着舒尔茨三人给博诺瓦和贝尔特朗打眼色。 众人脚下微微一沉,电梯开始上行。 舒尔茨微微偏头,给马丁递过去一个眼神,马丁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电梯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舒尔茨,博诺瓦,贝尔特朗,三人并排面朝电梯门站着; 费尔南,马丁,燕妮背靠着电梯内侧的墙,目光停留在前方三人的背影上。 头顶上方的液晶屏显示在缓慢跳动,二层,三层,四层…… 就在屏幕上的数字跳到“5”的一瞬间,拿破仑三剑客同时转身,动作整齐划一——探手入怀,摸枪,指向后方三人的额头。 “别动。” 费尔南微微歪头,枪口停留在舒尔茨的眉心,没有一丝晃动。 “焚书人不在日耳曼待着,怎么也跑大夏来凑热闹了?看来几个月前那场清扫行动给了你们很大自信。” 舒尔茨面无表情,他没有回答,和马丁燕妮一起将双手缓缓举了起来。 “能谈谈么,”马丁轻声开口,“我们的目标都是库尔策,没准儿我们能合作。” 他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指着他的博诺瓦不禁微微皱眉,下意识觉得声音的方向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目光微微偏移,看向空荡荡的角落。 下一刻,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直接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在狭小的电梯间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费尔南和贝尔特朗的反应也很快,虽然不知道博诺瓦为什么突然开枪,但也立刻扣下了扳机。 两声枪响紧随其后同时响起,子弹穿过焚书人三人的眉心,在厢壁上留下深深的弹痕。 这一幕落入三剑客眼中,他们几乎同时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马丁!” 舒尔茨大喊一声,自己也随声而动,他揉身撞开费尔南,提膝将费尔南手里的枪打落,同时按下下一层的按键,然后又立刻回身,矮身扫腿将博诺瓦扫倒在地,再顺势补上一脚,将他手里的沙漠之鹰踢飞。 就在他喊出声的瞬间,马丁也紧跟着有了动作——只见他挥手将燕妮推到靠近门边的位置,自己则跃起扑向贝尔特朗,和他撞在一处。 本就不大的空间里顿时乱做一团。 “砰砰砰!” 贝尔特朗连开数枪,但不知怎么回事,每一枪都落空了。 “这玩意儿怎么比我自己的枪还没用!” 他大骂一声,眼看马丁已经挥手朝他面门击打过来,贝尔特朗来不及细想,随手丢开枪就伸臂回防。 “嘭!” 一声闷响,本该挡住的这一下却结结实实和他的颧骨来了次亲密接触。 贝尔特朗连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厢壁上,他虚着左眼忍痛大喊:“他妈的!是干扰视觉的觉醒者!” 其实不用他提醒,在第一枪落空后,费尔南和博诺瓦心里也大概有了猜测。 他们也不再去地上找枪,费尔南起身后径直朝贝尔特朗撞去——当然不是要痛击友军,而是要替他逼开马丁解围。 被扫倒在地的博诺瓦一抬头就看见缩在门边的燕妮,他想也没想,伸手就抓住了燕妮的脚踝,然后发力想将她拽过来。 “呀——” 燕妮发出一声尖叫,脚下连蹬却挣脱不得。 舒尔茨此时挥脚踢开博诺瓦的手腕,此时电梯门也终于开了,他一把揪住燕妮的衣领,将她扔了出去,然后回头喊道:“马丁!撤!” 说罢,转身就跑出了电梯。 听见喊声,马丁一脚踹在费尔南的腰眼上,借着反推的力道跳了出去,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舒尔茨追去。 “不能让他们跑了!” 费尔南疼得直吸冷气还不忘指挥,捂着腰一瘸一拐地跑出电梯,从地上爬起来的博诺瓦慢了他一步,紧跟着钻了出去。 “神枪手小子!”贝尔特朗受伤不重,但刚才那一下打在颧骨上到现在还有些眼晕,他捡起地上的沙漠之鹰朝博诺瓦喊道,“接着!” 博诺瓦一回头就看见自己的爱枪被抛了过来,他抬手稳稳接住,几乎是下意识就做出了挥臂动作,准星瞄准走廊尽头已经快要跑进拐角的马丁的背影。 食指搭在扳机上,在即将扣下的瞬间,博诺瓦脑海中闪过刚才声音来源处那个空荡荡角落的画面。 他双眼微眯,停顿了半秒后枪口微微偏移。 “砰!” 这把有着刚猛火力的手枪发出愤怒的咆哮,将子弹射向主人所指的地方。 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惨叫,鲜血洒向半空。 走廊尽头的马丁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但很快就稳住重心,捂着侧脸消失在拐角。 啪嗒一声,半截耳朵掉落在走廊中间,鲜血很快将地毯染红。 还是偏了点。 博诺瓦惋惜地摇了摇头。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焚书人联合会绝密文件(保密等级:a) 马丁·朗格(martinnge):男,32岁,焚书人联合会对外武力部特工,觉醒者。 个人综合评估:a 天赋效果:使目标暂时出现眼外肌疾病,双眼不能同时注视目标的症状,也就是俗称的斜视。 代价:停止使用天赋后,使用者会出现等同于上次使用天赋时长的斜视症状。 条件:无。 研究部补充项:感谢马丁让我们体验到原来斜视是这种感觉。 第403章 苇原众出击 “窗帘拉起来了。” 化名“老彦”的佐藤彦透过金拱门的落地窗,看清了街对面酒店房间的动向。 “情报无误,确实是那个房间没错。” 宇都宫仁子若有所思:“仅仅只靠两名探员就想从九处手里抢人,会不会还有其他小队藏在别的地方?”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佐藤彦嘴角勾起冷笑:“要是真的只有两个,我们就直接动手宰掉,宣告任务提前结束。” 说罢,他招呼了一声仁子,二人起身朝楼下走去。 从金拱门出来后,他们再次恢复成情侣状态,仁子挽住佐藤彦的胳膊,站在斑马线路灯等起了红灯,同时小声交谈。 “幸亏这次是在大夏,而不是西方,我们的外貌能省去很多麻烦。” 佐藤彦一边低声说话,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观察着周围情况。 仁子接过话:“酒店的九层有员工休息区,我们可以在那里进行伪装。” “好主意。”佐藤彦点了点头。 绿灯亮起,佐藤彦揽住仁子的腰,二人亲昵地穿过马路,来到了街对面。 不远处咖啡厅门外的路灯下,两名外国男人手里夹着香烟,相谈正欢。 仁子余光瞥见,不禁笑道:“中海是大夏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在这里外国人本来就有很多,所以哪怕我们是西方人也不用太担心会因为外貌带来麻烦吧。” “有道理,”佐藤彦轻蔑一笑,“那两只鹰崽子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谈话间,二人已经进入酒店,然后神态自若地乘坐电梯上楼。 电梯在九楼停下,佐藤彦朝左右快速扫了一眼,见走廊上无人,便给仁子使了个眼色。 仁子会意,辨认了一下方向后,指向其中一头说道:“这边。” 他们这个小组的分工很明确,情报信息的收集和交接工作由初子和仁子在做,战斗方面的事情则由荒井北斋和佐藤彦来负责——就像现在这样,仁子早早就把这座酒店的构造记在了脑海中。 有仁子带路,二人很快来到了员工休息间门口。 佐藤彦搭手上去,微微扭动一下,发现门并没有反锁后,就直接拧开把手闪身进去,侧身让仁子也进来后,再次将门重新关上。 他刚回头,仁子就拽了拽他的袖子。 佐藤彦回头一看,房间里摆着好几座钢架床,其中一张床上,一个中年女人正在睡着午觉——从她挂在旁边的衣服来看,应该是酒店的保洁员。 佐藤彦默默从后腰摸出了手枪,然后又掏出消音器拧上枪口。 仁子却忽然抬手拦住了他,然后用眼神瞪他。 佐藤彦微微皱眉:“干什么?” 仁子压低声音:“笨蛋,你忘了苇原中那边是怎么说的了?苇原中想通过这件事和九处建立良好关系,你怎么能在这里杀大夏人?” (ps:没有打错字,苇原众是组织名称,苇原中是苇原众的总部。) 沉默了一下,佐藤彦又默默把枪收了回去。 仁子静步来到床边,一记手刀砸下去,床上的保洁员脖子一歪就晕了过去。 她也不避讳佐藤彦还在旁边,三两下脱到只剩内衣,然后拿起床边制服给自己麻利套上。 做完这些,她又把墙角的拖布和水桶拎了起来,再回头看时,佐藤彦也已经换上一身服务生的制服,正把手枪往后腰插。 二人互相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纰漏后,他们把自己原本的衣物塞进水桶,转身出了门。 二人重新回到电梯,却没想到电梯已经下楼去了。 佐藤彦指了指旁边,示意走楼梯——白头鹰的房间就在十层,走上去也不浪费时间。 眼下中午这个时间比较微妙,酒店里人要么已经出去吃午饭了,要么就是还在睡懒觉,所以二人一路上并未遇到人,顺利来到了房间门口。 仁子瞥了眼旁边的门牌——1002。 她朝身旁的佐藤彦微微点头:“就是这里。” 佐藤彦吐出一口气,拽了拽衣领,抬手敲门。 “笃笃笃。” 数秒过后,声音直接从门的另一侧响了起来:“什么事。” 不用想,屋内的白头鹰肯定是悄悄来到了门口,正透过猫眼打量着外面的二人。 “实在不好意思。” 佐藤彦露出歉意的笑容,对着门微微鞠躬:“今天上午我们的保洁员打扫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把手镯掉在房间里了,可以开门让我们进去找一下吗?” 说完,他适时地抬手示意旁边正一脸焦急的仁子。 屋内,侧身靠在门上的伍德朝身后的莱丽投去一个眼神。 他声音放低:“两个人,服务员和保洁,都是大夏面孔。” 莱丽微微皱眉:“我们还没对九处动手,入境记录也都没有破绽,九处不会这么快找上门。” 这时,屋外的仁子也恰到好处地喊道:“客人!那镯子是我妈留给我的传家宝,很贵重的,要是我找不到就只能报警找警察帮忙了。” 话里的威胁意味很明显,倒是很符合一个丢失了财物的小人物的心理。 伍德的目光阴沉下来,他朝身后挥手,示意莱丽把武器藏到身上,然后对门外说道:“好的,不过等我先把衣服穿好。” 佐藤彦赶紧应道:“好的好的,我们再等等,谢谢您了。” 莱丽回到屋内,迅速收拾一番后重新回到门边,将一把匕首递到伍德的手里。 伍德手腕一翻,匕首藏进袖子里。 他抬手掰动门锁,就在他要按把手开门时—— “砰!” 突如其来的枪响打断了他的动作。 还不等他陷入愣神,又是一声更为剧烈的枪声响起。 “砰!!” 瞬间,门内门外的人神经骤然紧绷。 伍德像触电般松开握在门把上的手,飞快反锁后一个闪身躲进了门边的卫生间;莱丽小姐比他更快,先一步扑到了沙发后面。 而在门外,枪声响起时佐藤彦和仁子齐齐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枪声是从电梯井里传来的。 电光火石中,二人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佐藤彦看向房门,仁子则看向了走廊另一头的应急通道。 佐藤彦往后腰一摸,掏出枪对准门把手,但还未打开保险,仁子已经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 佐藤彦看向仁子,仁子目光凝重,快速说道:“先走,白头鹰怎么可能只派来两个人!” 佐藤彦瞬间反应过来——仁子是怀疑还有其他鹰崽子潜伏在周边,刚才的动静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念及此处,佐藤彦也不再迟疑,和仁子一起朝应急通道飞奔而去。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焚书人联合会绝密文件(保密等级:s) 燕妮·伊翁(jenny·jung):女,21岁,焚书人联合会对内防御部特工,觉醒者。 个人综合评估:c 天赋效果:通过肉眼观察的方式,分辨出在当下使用非真实身份进行活动和社交行为的目标。 代价:使用者头发中黑素细胞受损,色素无法正常形成,导致白发。 条件:无。 研究部补充项:当我们问起燕妮是怎么通过肉眼识别出来那些间谍的时候,她说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感觉,就像通过容貌分辨出男人和女人一样简单。 大家都喜欢这个善良的姑娘,格罗斯博士也是,直到燕妮发现他用另一个身份背着老婆和情人约会为止。 ———————分割线——————— 问一下,是大部分人都分不清这些外国人谁是谁吗? 很抱歉我有些疑惑,可能是我先入为主地觉得挺好分辨的。因为就像看到自由联邦就知道是老美,看到女王冠冕就知道是老英一样,所以看到拿破仑之剑不应该就知道是老法,看到焚书人就知道是老德吗? 要是大多数人都觉得乱的话,明天我可以单独列一下人名和势力,大家觉得需要嘛? 第404章 护送提前 虞红豆一直在九处大门口坐到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再发现什么奇怪的目光。 偶有的几道来自食品加工厂外的注视,最后也确定了只是外面路过的行人投来的好奇眼神罢了。 简玮小跑过来通知她去食堂打饭,虞红豆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微微发酸的脖子,然后把凳子还给了门卫室的卫兵,便跟着简玮一起朝食堂走去。 “内审进行地怎么样了,有什么情况吗。” 虞红豆闲聊问起。 简玮轻轻摇头,小声回道:“没,没发发发发……发现什么异常。” 看他说话费劲的样子,虞红豆颇感无语,也不再问他了。 在加入九处之前,他就只是个性格孤僻沉默寡言的程序员加技术宅,参加特训这近两个月,他本事学了不少,性格却没什么变化,反而因为天赋用得比较频繁,导致口吃的代价也加重了。 一路无话,二人来到食堂。 远远地林仁杰就朝虞红豆招手,虞红豆顺着看过去,才发现这次蛋糕小队的人都到齐了。 林仁杰,崔玉,顾帆尽,钟珏倩,都在。 顾帆尽也跟着朝虞红豆招手:“小虞,快过来,饭菜已经帮你打好了。” 虞红豆笑着点了点头,和简玮一起走过去坐下。 钟珏倩夹起一只灌汤包,咬开一个小口嘬着汤汁:“要是我们陕晋分部的食堂手艺有你们中海分部的一半,我那时候也不至于天天去外面吃。” “也还好吧。”顾帆尽往上提了提袖子,拿起筷子指点江山,“中海分部只能算一般,据我所知,西南分部的食堂才是公认伙食最好的,就连菜品的种类数量都不一样,就好比火锅串串臭豆腐什么的,你要说其他分部弄不出来,那也不至于,只是食堂懒得弄这么麻烦。” 钟珏倩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却依旧嘴硬:“也就那样,反正我不爱吃辣。” 说罢,她看向一直埋头干饭没搭话的简玮:“你呢,阿宅,你们湘鄂分部跟西南分部那么近,食堂伙食怎么样?” 简玮抬起头,木讷地说:“我,我,我们那儿有有有……有臭豆腐。” 钟珏倩:“……” 顾帆尽干笑了两声:“咳,臭豆腐这东西就和螺蛳粉一样,其他食堂没有也是可以理解的。” 虞红豆没去跟他们插科打诨,她一边小口吃着饭,一边朝林仁杰问道:“林队,你把我们聚一块儿是有事要交代吗?” 听到虞红豆这样说,其他人也停下了交谈,全都把目光投向林仁杰。 林仁杰看了虞红豆一眼,然后又环视一圈众人:“是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我和崔玉商量后决定,提前护送库尔策回总部。” 钟珏倩微微皱眉:“不等内审组了?” 顾帆尽则直切正题:“原因呢?” “至于原因,”林仁杰沉声道,“一部分是因为总部那边催得紧,其次则是,今天中午,中海某座酒店内发生了一起枪击案。” 虞红豆不解道:“枪击案?跟我们这次行动有关系?” “我不确定。” 林仁杰缓缓摇头:“这几天属于特殊时期,所以葛处提前给警务部门那边打过招呼,中海市内有任何异常都要跟九处报备,他得知今天的枪击案后,就转告给了我。” “那座酒店是一所国际连锁酒店,平时的住客有很多都是因为商务公干之类原因来大夏的外国人,今天发生枪击案后,几乎大部分住客都受到了惊吓,然后退房了。” “但比较奇怪的是,警方不仅没有找到枪击案的嫌疑人,也没有受害者前来报案。” 说罢,他朝虞红豆抬了抬下巴:“你是学刑侦的,有什么看法没?” 虞红豆歪头想了想:“确实不正常,如果受害人没有被袭击身亡,事后报警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如果没有受害人报案的话,这情况反而有点像是……” 斟酌了一下,虞红豆说道:“黑帮寻仇?说明他们双方都不愿意和警方打交道。” 林仁杰摩挲着下巴:“被袭击者应该没死,警方在现场没有发现大面积血迹,只找到了半截耳朵。” “而且据酒店前台提供的线索,枪击案发生前,最后进入电梯的人是几个老外。” “不愿意报警的老外?” 虞红豆眼皮一跳:“你是想说……” 顾帆尽此时也反应过来,立刻抢过话:“难道是白头鹰——冲着我们来的?” 林仁杰看向他:“目前还只是怀疑,而且也不一定就是白头鹰。” 他抬手指了指头顶:“下午我接到了总部的消息,潜伏在高卢的雄鸡小组发来情报,确定有一支拿破仑之剑的特工小队接到执剑人的命令,已经秘密前往大夏,具体行动内容不明。” 在座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林仁杰的表情却依旧淡定:“但不管他们想做什么,保险起见,所以我和崔玉一致决定提前护送库尔策返回京城总部。” 他环视了一圈,见众人没有异议后,沉声开口:“那么,接下来由我来作行动部署。” …… 幸福花园。 柳学冬和胧月暻坐在餐桌上吃着晚饭,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正放着今天的新闻。 胧月暻眼睛瞟着电视,把筷子咬在嘴里:“真是稀奇,中海居然发生了枪击案诶,柳学冬,不会是你干的吧。” “不是我。”柳学冬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中海乱不乱,又不是我说了算,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可你今天中午不是也出去了吗?”胧月暻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柳学冬,“中午给你打电话才知道你不在学校,食堂的饭都不香了。” “放屁,”柳学冬瞥她一眼,“王利川说今天食堂做了红烧肉,你一个人就吃了三碗饭。” 胧月暻脸顿时一红。 这时,摆在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 柳学冬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接通后放在耳边:“你好,哪位。” “这里是中海国际机场,请问是柳学冬先生吗?” 柳学冬眉头微微一皱。 ———————分割线——————— 白头鹰环治局:伍德,男,真名雅各布,是苇原众本次行动中想要刺杀的目标;莱丽,女。 (这二人都是白头鹰驻东瀛分局国际事务行动部的精英探员。之所以从东瀛分局调派人选,而不是从白头鹰总局调派,是因为这样更不容易引起九处注意,同时也更方便借道高丽入境大夏。目的是对库尔策进行灭口,阻止九处通过库尔策获得实验成果。) 清道夫协会:法老,男,b级,执行官;塞壬,女,b级;手术刀,男,c级;鼯鼠,男,c级,交趾人。 (协助白头鹰执行计划,但其实是被塔纳托斯用来试探柳学冬的炮灰。) 苇原众:荒井北斋,男,眯眯眼;佐藤彦,男,身形高壮,擅用枪械;宇都宫初子,宇都宫仁子,女,双胞胎。 (刺杀白头鹰探员雅各布,并企图借此获得九处的友谊;若刺杀失败,则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库尔策,以防止库尔策被白头鹰夺回——和大多数组织的一样,苇原众也以为白头鹰的计划是抢人。) 焚书人联合会:舒尔茨,男,焚书人激进派,却偏偏对燕妮很温柔;马丁,男,觉醒者,使别人变成斜视后自己再变成斜视的一只耳男人;燕妮,女,觉醒者(辨认假身份),善良的理想主义者。 (对九处进行截胡,企图在九处和白头鹰战斗的乱局中渔翁得利,带走库尔策。) 拿破仑之剑:费尔南,男,觉醒者,可以开任意门的实干派男人;贝尔特朗,性别男爱好男的嘴碎同性恋;博诺瓦,沉默寡言却非常痴迷自己爱枪的矮壮男人。 (原计划是干掉库尔策,从根源上阻止九处和女王冠冕的实验合作,再发现焚书人的踪迹后,计划变更为帮助九处解决来自焚书人的威胁,并借此提出和九处合作的条件。) 蛋糕小队:林仁杰,男,队长;崔玉,女,副队长(这俩虽然都不是觉醒者,但都来自尖刀三组);虞红豆(这个就不说了);顾帆尽,男,虽然有些官僚风气但本性不坏的皖赣分部行动组副组长,觉醒者,使目标随机丧失视力听力嗅觉触觉发声能力的其中一项;钟珏倩,女,格斗技术高超的傲娇大小姐脾气,觉醒者,赋予物品锋利属性;简玮,男,口吃的技术宅,觉醒者,动态视力和思维反应变快。 第405章 不可抗力 “是我,什么事。” 老柳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机场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过来。 不出所料,只听电话那头说道:“很抱歉,柳先生,您预订的后天上午飞往京城的航班因不可抗力影响被取消了,这边通知您及时进行改签。” 柳学冬的眉毛顿时拧得更深了:“不可抗力是指什么,天气原因吗?” 电话那头的客服没有正面回答:“柳先生,不可抗力不仅包括自然灾害因素,还包括重大的社会非正常事件,同时官方行为对民事活动的影响也作不可抗力处理。” 餐桌对面的胧月暻此时也停下了动作,望着柳学冬严肃的表情。 柳学冬嘴唇微抿:“后天上午还有别的航班可以改签吗。” “不好意思,柳先生,后天的所有航班都停运了。” “所有?” 柳学冬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我后天必须抵达京城,不能再晚了——那明天的航班呢?” “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电话里客服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后再次传来:“柳先生,明天飞京城的班次确实还有位置,但我这边看到您似乎一共买了四个人的票,明天已经没有余下这么多位置的班次了,不知您是否介意和您的同伴乘坐不同班次?” “升舱也没位置吗?”柳学冬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知不觉表情变得有些阴沉。 “不好意思柳先生,确实是没有位置了,因为不可抗力的缘故,原计划后天出行的乘客大多数都改签到了明天。” 胧月暻站起身,趿着拖鞋噔噔噔跑进了书房。 柳学冬吐出一口气:“行,我知道了,我考虑一下。” “好的,柳先生,如果需要改签或退票,可以随时打电话联系我们。” 坐在位置上,柳学冬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思考片刻后他拿起电话打给中海另一座机场,得知的结果却不尽人意——和刚才一样,后天的飞机全部停飞。 “什么情况……” 柳学冬咬着嘴角自言自语,心里寻思着混进机场自己开一架飞机走是否可行,这念头刚冒出来,他赶紧甩了甩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脑海,然后重新拿起电话打算给王利川拨过去——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像刚才客服说的那样,他们四人乘坐不同航班了。 还没把电话拨出去,就听见身后胧月暻又噔噔噔地跑了出来。 “火车!” 胧月暻抓住柳学冬的胳膊拽进书房,指着电脑上她刚查到的列车班次信息。 “我们可以坐火车去,明天晚上出发,后天上午就到。” 柳学冬低头看向屏幕上胧月暻所指的那趟列车的信息。 车次:k3069次;型号:平安号内燃电力机车。 也就是俗称的绿皮火车。 …… 白头鹰想不明白。 明明自己还没动手,那是谁打响了反抗九处的第一枪? 伍德想破了头都没有头绪,当时门外那两人他倒是也怀疑过,但没有过度怀疑,因为普通人听见枪声后第一时间选择逃命肯定是正常反应——至少在自由联邦是这样的。 但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跑路还是要跑的,所以在事发后,他就和莱丽第一时间就办理了退房,然后和仍在盯梢的执行官小队交换了信息。 法老四人得知事情经过后也挺懵,但他们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儿肯定跟九处没有关系——因为盯梢这段时间内九处连只苍蝇都没飞出去过。 “会不会是本地黑帮寻仇?” 法老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大夏的枪支管控很严。” 伍德回道。 但也不是完全搞不到枪。 不过法老的话倒是提醒了他,由于才抵达中海不久,他们又是正规渠道入境,所以到现在还没搞到枪。 所以挂了电话后,他又赶紧联系了总部求助——虽然他没有搞枪的渠道,但那位盘踞在中海,情报“很硬”的边缘人一定有。 …… 苇原众想不明白。 白头鹰到底派来了多少人?他们又是在和谁战斗? “不可能是九处!” 佐藤彦信誓旦旦地说道:“九处在大夏的地盘上抓白头鹰,还需要偷偷摸摸地潜伏进去?直接派人把酒店包围了!那几个鹰崽子就算真长出翅膀来也飞不出去!” 仁子也点头补充道:“没错,我们从酒店撤退后,我在外围观察了一段时间,来接手这件事的是警察,也没有看到疑似九处的人。” 听完仁子的说辞,荒井北斋又看向佐藤彦:“仁子冒着风险侦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佐藤彦冷冷道:“我去跟踪白头鹰了,雅各布和那个女人就像受了惊老鼠一样,没多久就急匆匆从酒店出去了,他们又换了个窝。” 荒井北斋这才点了点头:“还能找到人就好。不过我们暂时不能动了,在没确定情况之前,我们先保持观望。” …… 焚书人也想不明白。 白头鹰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开枪?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焚书人身份的? 在大夏,大家明明都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凭什么你白头鹰敢肆无忌惮地开枪? 在某种意义上,白头鹰和焚书人明明是有合作空间的,可看他们当时那架势,分明就是直接奔着杀人灭口去的。 舒尔茨抠破脑袋都想不通,白头鹰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 一边想着,他看向不远处沙发上的马丁。 燕妮正在帮马丁包扎。 马丁的面色铁青,之前他也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比如自己可能会把命丢在大夏之类的,但绝没想过先一步离自己而去的是自己的耳朵——就算这次能活着回去,他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最受欢迎的夜店王子了。 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我记住那个侏儒了。” 马丁咬牙切齿,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下次再见到他,我要亲手把他的耳朵,鼻子,舌头……全部割下来!”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如果有机会的话。” 舒尔茨捏了捏眉心。 “坏消息是现在九处和白头鹰一定被惊动了。” “但好消息是,我们还没有跟丢。” 闻言,燕妮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定位器抛给了舒尔茨。 当他们从酒店后门逃出来时,幸亏燕妮眼尖,注意到之前那名九处的女干员就藏在不远处观察着酒店的情况,于是舒尔茨立刻带着马丁先撤,然后安排燕妮混在人群中将一枚追踪器放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第406章 明修栈道 拿破仑之剑倒是没什么想不通的。 虽然他们现在自认为自己是和九处一头的,但他们心里也清楚,这只是“自认为”而已,在没彻底搞定焚书人之前,他们也不想早早就和九处碰面。 所以在跟丢焚书人后,他们也没敢继续深追,害怕引来九处的注意。 只是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九处对今天这件事的反应似乎有些太“平静”了。 他们明明亲眼看到焚书人是跟在九处干员后面进去的,所以当时闹出动静时九处也正在酒店里才对,更没道理听不到枪声。 但即使是这样,后续都没有看见九处的影子,甚至连派人来调查这种常规动作都没有,从始至终都只有普通的警务人员在忙里忙外。 酒店套房里,费尔南趴在沙发上,贝尔特朗拿着瓶跌打药酒正在给他的后腰撞伤处擦药。 “药店老板说这是起效最快的。” 贝尔特朗皱着眉头闻了闻瓶口:“好难闻的味道……这玩意儿真的有用么?” 费尔南的衣摆卷到胸口位置,露出健硕的后背:“别怀疑,这属于神奇的中医那一套,说了你也不懂。” “那我擦药的时候需要念一段咒语么?”贝尔特朗耸了耸肩,嫌弃地把药酒倒在手心,然后用力涂抹在费尔南腰上。 “嘶——”费尔南倒吸一口冷气,“轻点!” “轻不了,老板说要一直用力揉,揉到发烫为止!”贝尔特朗一边喊着,同时手也没停,手臂甩得就跟装了马达似的,擦出道道残影。 “混蛋!我的皮要被你擦掉了!” 费尔南咬着牙不敢发出太大的喊声——他们依旧属于“借宿”,好处是不用担心被九处找到,坏处是得时刻小心被酒店的工作人员发现。 对面的单人沙发里,个子矮小的博诺瓦沉着脸坐在那儿,盯着掌心的弹壳一言不发——这是之前朝焚书人射出去的那一枚,撤退时被他捡了回来。 “你们说,九处到底想做什么?” 博诺瓦发出了灵魂拷问。 “他们的行为逻辑让我看不明白。” 费尔南侧头看过来,耸耸肩道:“我倒是有些猜测。” 等博诺瓦和贝尔特朗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来后,他开口道:“还记得焚书人见到我们时说了什么吗?” “他们把我们认成白头鹰了。” “因为这个美妙的误会反而让我想通了,为什么九处会出现在酒店外面。” 贝尔特朗顿时恍然:“你是说——白头鹰也在?而且就在酒店里!” “没错,”费尔南点头,“九处一开始就是奔着白头鹰去的,虽然我们还不清楚焚书人在中间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但他们一定是知情者,所以在看到我们掏枪时,才会第一时间把我们当成了白头鹰。” “我猜是我们闹出的动静在无意中破坏了九处针对白头鹰的行动,甚至可能行动还没开始就被我们打断了——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所以保险起见,他们只好临时中止行动。” 感受到上药处的火辣感觉,费尔南坐起身将衣服遮下去,摊手道:“我猜的。” 博诺瓦摇了摇头:“随便吧,反正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但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我们把人跟丢了,焚书人那边有了提防,我们再想通过拜尔夫公司的记录找到他们估计会很难。” “bingo,我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费尔南打了个响指:“虽然我们跟丢了焚书人,但我们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要不是他们,我们也不知道白头鹰也已经到大夏了。” 贝尔特朗眼前一亮:“没错,只要能盯住白头鹰,焚书人迟早自己送上门来。” 费尔南笑道:“现在就好好休息吧,等晚上我去那座酒店调查,只要找到白头鹰的登记信息,就能继续往上溯源查出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入境的,然后再想找到他们就不难了。” …… 狐狸哥是下午收到的消息。 当时他在办公室里正准备换上酒保制服继续去酒吧体验生活,就听见了电脑里响起了那熟悉的信息提示声。 打开那个加密的通讯软件,边缘人联盟里的一位提出想找他买点武器。 胡满一看这意思心里顿时就数了,详细聊了一番后,对方让他把武器准备好后就放到他指定的一个地方去,还诚意满满地提前打了一大笔订金过来。 胡满斟酌一番后答应下来——他确实犹豫来着,但想到老柳早就放过话,说他们要什么给什么,早点折腾完就能早点消停。 但转念又想到这些武器很大可能是被白头鹰用来对付九处的,所以胡满又跟对面糊弄了一番,说大夏禁枪很严,顶多只能弄到些轻武器。 对面倒也没怀疑,爽利地答应了。 武器之类的胡满有渠道,很好解决,他列了张单子勾勾画画,最后焉儿坏地只弄了几把警用手枪和土猎枪,就连子弹都没舍得多给几发,然后就安排人给送去了指定地点。 …… 白头鹰已经换了一座酒店。 他们不确定九处有没有在暗中盯着从之前那座酒店离开的人,所以从退房到换酒店这一路上都是走得正规手续,不敢露出丝毫破绽。 套房里,伍德,法老,鼯鼠,三个人都在——塞壬和手术刀还在中海分部外面守着,法老和鼯鼠会在后半夜去替换他们。 “笃笃笃。” 房间门被敲响,外面响起莱丽的声音:“是我,开门。” 伍德起身走过去,透过猫眼观察了一下后将门打开。 莱丽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走了进来,她朝伍德点了点头:“东西拿到了,没有尾巴。” 伍德接过箱子,拖到客厅中间将箱子放倒后打开。 “……” 看着一箱子枪械,伍德沉默了。 法老瞥过来一眼,本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他都差点笑了:“这都是些什么破烂。” 莱丽随手将外套搭在沙发上,耸肩道:“有得用就不错了,大夏想搞枪太难了。” 伍德脸色难看地说道:“也不至于这么困难吧……” 莱丽摊开手:“我怎么知道,反正鹰巢那边是这样告诉我的。” 就在这时,法老的电话震动了起来。 他立刻接听:“出什么事了。” 电话里传来塞壬的声音:“你之前一直让我盯着中海和京城的交通网络,现在有情况了。” “说。”法老言简意赅,打开免提。 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话筒里塞壬的声音响起:“后天中海所有机场停飞,对外的解释是不可抗力。” 在座没有人傻到发问会不会是天气原因什么的,既然塞壬选择了打电话过来说这件事,那就说明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只听塞壬继续说道:“我黑进了机场的内部网络,发现后天原定的班次确实都已经被取消,但是有一条航线上的包机班次没有被公开。” “也就是说,后天整个中海只有这一架飞机起飞。” 她微微停顿后,缓缓开口。 “它飞往京城。” 第407章 暗度陈仓 在得知飞机停飞后,柳学冬一行人的时间顿时就变得紧迫起来。 因为他们原计划是后天抵达京城,于是机票也买在后天,当天就能到,全程只有两个小时。但改乘火车后,就不得不把出发时间提前到了明天晚上,需要在火车上待十多个小时,还得在车厢里过上一夜。 留给他们的时间一下就不剩多少了。 所以他们必须赶紧忙活起来,收拾行李,重新请假,原本不用带的洗漱用品也得带上,还要准备些在车上吃的干粮。 火车是晚上出发,于是次日一早,柳学冬起床和胧月暻吃过早饭就开始收拾行李,他要带的东西不多,很快整理完毕后就披上外套推开胧月暻卧室的门:“我要出门一趟……” 卧室门被突然推开,坐在床边地板上的胧月暻像只受惊的兔子,手忙脚乱地把某个东西往背后藏。 柳学冬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你藏什么呢?” 胧月暻慌乱道:“不关你的事,快出去。” 柳学冬莫名其妙:“我先去把订的车票拿到手,晚上能直接上车。你抓紧收拾,别磨蹭太久,一会儿还要和王利川他们去逛超市。” “知道了。”胧月暻挥手把柳学冬赶出去。 …… 于此同时,中海分部里也是一副忙碌景象。 昨晚蒋信鸿带着一众策略部的内审人员加班加点,结束了初步内审,今天他们的工作是逐一对中海分部的干员们进行二次问询。 而作为蛋糕小队里的“大头兵”,除虞红豆以外的三个人也在帮忙做着一些资料对照一类的工作。 原因无他——他们要提前回京城了,所以能多帮上一点是一点。 地下二层,一间被卫兵时刻值守的单间里,林仁杰和崔玉正在跟库尔策沟通,纳尔逊也坐在旁边旁听。 “接下来的行动中我们需要你完全配合。” 林仁杰的表情很严肃,他在尽可能地让库尔策意识到严重性:“因为这不仅关系着你未来的命运,也关系到我们护送小队的安全。” 这两天下来,库尔策的情绪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已经变得逐渐缓和,因为九处确实没对他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反而一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和他在白头鹰实验基地那段日子简直天差地别。 听着林仁杰沉重的语气,库尔策不禁咽了口唾沫,赶紧点头:“我,我尽量……但是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库尔策感到十分紧张,林仁杰点燃一根烟,然后塞进库尔策的嘴里。 “谢谢……” 库尔策用颤抖的双指夹住烟,用力抿着嘴唇吸了一口,随着一大股青烟喷涌出来,他的表情平复了许多。 林仁杰趁这时开口:“现在不仅是白头鹰在找你,据我们收到的情报,还有其他国家的势力也想把你抓回去研究。” 库尔策的眼皮微微一颤。 林仁杰继续说道:“他们可能躲在任何地方,抓住我们松懈的时机展开袭击,所以我们不得不尽快将你护送回京城,只有到了那里,才是绝对安全的。”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纳尔逊忍不住焦急发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崔玉看过去:“就在今晚,坐火车。” 纳尔逊急道:“火车?那会在路上耽搁太久,为什么不坐飞机?” 崔玉眉梢微微一皱:“这是我们制定策略后的决定,你无权……” 话未说完,林仁杰抬手拦住了她,然后看向纳尔逊,耐心道:“飞机才是最不安全的,不仅目标太大,而且一旦出现问题,在天上就是必死的局,反而火车更容易掩人耳目。” 纳尔逊皱着眉毛想了想,点点头后不再说话了。 林仁杰侧头看向库尔策:“库尔策,到时候我们会伪装成游客上车,护送小队会全程保证你的安全,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听从我们的安排,不要做出过激举动。” 他语气一顿,继续说道:“同时,为了以防万一,在抵达京城之前我们需要暂时限制你的自由,给你戴上手铐,希望你能理解。” 库尔策赶紧点头:“我理解,我也保证不会离开你们的视线。” 林仁杰笑道:“这样就最好了。” 从库尔策的房间出来后,林仁杰和崔玉乘坐电梯回到地面,朝办公室走去。 “机场那边安排好了吗?” 林仁杰问道。 崔玉点头:“已经没问题了,葛处亲自安排的,他让分散在外面的巡查小组潜伏在机场周围,盯着有没有异常人员,随时可以进行围捕。同时今晚我们出发时会有中海的干员同志和我们一起出发,和我们分成两组车队,他们作为诱饵去机场,我们去火车站——如果有境外势力想动手,这样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崔玉转头看着林仁杰,笑道:“一边是停飞的机场,一边是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如果是你,你会赌哪边?” 林仁杰思忖片刻:“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赌错了库尔策就到京城了——所以他们不敢赌错,所以哪怕明知道是诱饵,他们也会选机场。” …… 火车站附近的餐厅里,柳学冬把车票挨个递给了他们。 “六点的车,明早九点能到。” 他们是坐出租车过来的,除了胧月暻拖了个大行李箱外,其他三人都轻装简行,只背了一个随身的背包。 此时才刚过五点,但由于要准时上车,所以他们决定提前把晚饭吃了。 桌上摆了两大袋零食,胧月暻正抱着桶薯片吃着。 林双溪看着手里的车票,问道:“咱们是一个车厢吧。” 柳学冬点头:“嗯,软卧,都在同一间里。” 林双溪点点头,提醒道:“上车了记得把钱包收好,房间里随时都得有人,车上小偷多,一转眼的功夫就能把包给划了。” 柳学冬一愣,下意识摸了摸放在包里的首饰盒。 王利川显得有些亢奋:“我还从没做过这么长时间的火车,老柳,今晚咱们通宵打牌怎么样?这样就不怕小偷趁我们睡觉来偷东西了。” 胧月暻白了他一眼:“你就是想玩。” 第408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太阳西斜时分。 一列车队从九处大门里驶出。 这些轿车的玻璃上全都贴着深色的防窥膜,确保外界无法看清车内的人。 透过车窗,虞红豆看见夕阳把天边染成了一片金灿灿的暖色。 『好久没听到柳医生的声音了。』 她在心里默默想道。 从前往后数,排头的第一辆车里坐着林仁杰,顾帆尽,钟珏倩,以及纳尔逊,他们是作战主力,一旦发现异常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并为后面的人争取撤退时间。 第二辆车就是虞红豆这辆,除了她以外,崔玉,简玮,和库尔策都在车上,他们主要负责保护库尔策的安全,以及利用虞红豆和简玮的天赋随时观察周边情况。 而在这两辆车之后,则全是由中海分部调派来作为诱饵的目标,他们会在中途和虞红豆他们分头,驶往机场方向。 副驾驶上,崔玉的无线电里传来林仁杰的声音:“暂无异常,按原定路线行驶,警方已经帮我们规划出了一条最优路线,确保不会堵车。” “明白。”崔玉应道。 后排座位上,虞红豆和简玮把库尔策夹在中间,库尔策的手腕已经被带上了手铐,此时他神情格外紧张,总是情不自禁地朝窗外张望。 简玮被安排和库尔策谈话,以缓解他的紧张情绪。 不得不说这确实有效,自从二人上车聊了两句后,库尔策就再也没跟简玮搭过话。 随着车驶上主路,库尔策强自平复着情绪,他看向虞红豆,颤声道:“如果没猜错,现在应该是最危险的时候了吧。” 虞红豆宽慰道:“别害怕,我们会保护你,在我们倒下之前,你都不会有事的。”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只要上了火车,火车驶离中海,就可以基本确认安全了。” …… “九处有动静了!” 观察点上,一直处于静默观望状态的手术刀忽然出声。 他迅速说道:“有一列车队出来了,一共五辆车,保持着同一行驶方向,无法确定 车内情况。” 塞壬反应很快:“先跟上去,我联系法老。” 二人动作飞快,收好东西后立刻开车追了上去。 于此同时,在酒店休息的法老也接到了塞壬的电话,了解情况后,套房里的白头鹰和执行官小队齐齐开始行动。 “我们即将抵达路口,开始交换跟踪,你们不要离太近,可以准备脱离了。” 法老对着话筒说道。 “收到。”塞壬回道。 …… 就在白头鹰和执行官小队匆匆下楼钻进车里时,街对面的巷子里,藏在阴影中的佐藤彦往更深处挪了挪,使自己不被发现。 在看着他们的车疾驰而去后,佐藤彦从巷子里出来,他来到街边跨上一辆摩托车追了上去,同时拿出电话拨通:“荒井君,白头鹰开始行动了,根据我的定位来找我。” …… 焚书人这边本来还感到很奇怪。 根据追踪器显示,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被燕妮偷偷贴了追踪器的九处女人,但再看到她时,原本女人身边一直一起的那个高壮男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眯眯眼男人,以及一个容貌和她及其详细的女人——她们竟然是一对双胞胎。 但奇怪的是,这三位九处干员既没有调查行为,也不像是在执行什么任务,这一整个下午不是在逛街就在吃东西,转眼都快天黑了他们竟然还在接着逛,就跟找不到家了似的。 要不是燕妮能百分百确定他们都是使用假身份在活动,舒尔茨差点都要以为他们真的是在逛街了。 由于外国人的面孔终究是有些显眼,所以他们一直没敢靠太近,始终缀在远远的地方观察,唯一能确保的就是不跟丢,至于他们具体干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这时,燕妮突然出声:“快看,他们好像要走了。” 舒尔茨和马丁一齐转头看去,只见那边三名九处干员走到街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后疾驰而去。 “快快快!上车!” 马丁急匆匆起身,三人快步朝停在不远处的车小跑过去。 …… 就在白头鹰所住酒店的对面楼顶,拿破仑之剑的三人才刚到不久就发现了白头鹰开始了行动。 辛苦了费尔南,花了一下午时间终于找到了白头鹰的新住址,还没等歇口气,就又得开始奔波了。 贝尔特朗抓着费尔南的手臂,焦急道:“快开门,我们跟上去。” 费尔南伸手掏了掏裤兜,然后摊开掌心——数枚老式铜钥匙躺在手心。 他抿了抿嘴:“钥匙只剩这么多了,开车吧,这些得留着应急。” 这是他天赋所依赖的条件,每开一次门进行空间转移,都会有一枚铜钥匙断裂报废。 贝尔特朗和博诺瓦也了解这项限制,于是不再多言,一起朝楼下跑去。 …… 车队即将行驶到某个路口。 “汇报情况。” 对讲机里传来林仁杰的声音。 崔玉拿起对讲机:“暂无异常。” 后续对讲机里接连传来其他车辆的汇报,皆无异常。 确认情况后,林仁杰开口:“车队准备分离。” “收到。” “林队,祝你们任务顺利。” “谢谢。” 绿灯亮起,车队分成了两班人马,一队拐向了左边,另一队拐向了右边。 林仁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简玮,虞红豆,你们现在是后车,开启天赋注意有没有尾巴。” “收到。” …… “他们分成两队了!” 远远缀在后面的车里坐着伍德和莱丽。 莱丽迅速分析着情况:“左边是去机场的方向,右边还不能确定,要分别追踪吗?” 下一个路口出,法老和鼯鼠的车停在路边。 法老目光阴沉地透过后视镜望着后方,眼看两列车队就要消失在视野里了,他沉声下达命令:“跟上机场那队。” “错了——” 话筒里传来一声大喊,是手术刀的声音。 往右拐的街道上,塞壬和手术刀的车正假装停在那里,恰好目送着虞红豆的车和他们擦肩而过。 手术刀左手举着一台热成像仪,右手抢过了塞壬手里的无线电:“是右边!” 他额头上的冷汗不住地冒出来,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把热成像仪拿了下来。 “理由。” 法老的声音响起。 “那个女人在车上。” 手术刀深吸了一口气:“她又察觉到我了,就在我用热成像仪看到她的时候。” “如果要护送库尔策,这种侦查类天赋的觉醒者也一定会跟在他身边。” 第409章 血溅十字路 轿车里,虞红豆忽然睁眼,转头看向后方。 “怎么了?”崔玉回头看向她。 “好像有情况,有人在窥视我。”虞红豆表情凝重,死死盯着被快速甩在后方的那辆停在路边的车。 简玮看了眼车窗上的防窥膜,没有打岔。 崔玉沉吟了一下,拿起对讲机把情况汇报给了前车的林仁杰。 片刻后,对讲机里响起林仁杰的声音:“全速前进,其余人保持警戒。” 汽车陡然加速。 库尔策虽然听不懂中文,但从众人的表情中也能意识到情况不对,此时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惶恐地朝窗外张望。 “放松。”虞红豆按住他腕部的手铐,防止他乱动。 “是谁?”库尔策睁大眼睛,紧张地发问,“谁来了?白头鹰吗?” 虞红豆皱眉,以库尔策现在这个心理素质,一旦遭遇袭击,恐怕很难再让他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半威胁道:“库尔策,现在你只能相信我们,你忘了之前怎么说的了,镇定点!” 全速前进中,汽车飞快朝着火车站驶去,在转过了几个路口后,简玮望着窗外突然开口:“有,有尾巴,一辆白白白白白……” “白色捷达轿车。”虞红豆替他说了出来,“就是我刚才看到那辆。” 简玮赶紧点头:“我,我我注意到,这辆车断断续续出出出现了三次,还还还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出现了两次,是交交交……” 可能是因为紧张,他口吃的情况比平时要更严重了。 “交换追踪,我知道了。”崔玉替他补充了还没说完的话,然后拿起对讲机开始向林仁杰汇报。 很快,对讲机里传来回应:“后车变前车,你们继续前进,其余的交给我们。” …… 白色捷达里的是塞壬和手术刀,黑色商务车里的是伍德和莱丽。 至于法老和鼯鼠,在收到手术刀汇报后的第一时间,他就下达了指令。 “继续保持交换追踪,我和鼯鼠先行脱离。” 说罢,他掐掉无线电,转头看向副驾驶的鼯鼠:“确定了吗?” 鼯鼠手里展开了一份城市地图,他指向地图某处:“基本可以确定,是火车站。” 法老讥笑道:“原来机场是陷阱……” 他拨动档把,猛打方向盘,面包车骤然加速,一个漂移拐向了另一条街道——这是要抄近路直奔火车站。 鼯鼠瞥了法老一眼,面无表情问道;“为什么不通知其他人。” 法老冷眼望着前方:“手术刀说了,那女人已经察觉到他,一起行动反而容易暴露我们,不如把他们留下来转移九处的注意力。” 鼯鼠默默点头:“很合理。” 另一头,塞壬和手术刀远远缀在九处的车后。 在看到前面两辆车变道后,塞壬对着无线电说道:“有情况,他们前后车交换了——不对,是前车转向了,前车转进了右边街道,后车还在继续前进,法老,现在怎么办。” “继续跟着后车,小心点,你们可能被发现了。” “收到。” 无线电里又传来了伍德的声音:“我们已经在第二个路口待命,准备和你们交换。” “收到。”塞壬回了一句,然后看向手术刀,“加速追上去,第二个路口拐弯脱离。” “明白了。”手术刀握紧方向盘。 前方路口就是刚才九处前车拐弯的地方,此时已经快要跳起红灯。 手术刀踩下油门加速,打算在剩下几秒内冲过去。 捷达车疾驰掠过斑马线,就在要穿过路口时,一阵轰鸣突然传进了二人耳朵。 塞壬条件反射看向右边窗外,瞳孔猛地缩紧—— 黑色轿车宛如一头暴怒的公牛,在引擎的怒吼声中撞了上来! “小心——”塞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简短的提醒。 “嘭——!!!” 两辆车发生了猛烈地碰撞,黑色轿车滑行数米后在路边停下,白色捷达侧身被撞,径直侧翻出去,发出巨大的响声,连续翻了几圈后晃晃悠悠地砸在地上,冒着滚滚浓烟。 街边的行人,主路上的车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在原地,交头接耳朝这边观望。 片刻后,黑色轿车的车门从里面被推开,林仁杰,顾帆尽,钟珏倩快速靠近捷达车。 见到他们手里的枪,路人们在短暂的愣神后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惊恐着朝远处跑去。 林仁杰神经紧绷,还不等走近,他眼尖看见一直染血的手臂从捷达车窗里伸了出来。 “小心。” 他眼疾手快,一把推开身边的钟珏倩,同时扑向一旁。 “砰!”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钟珏倩的肩膀飞过。 林仁杰就地一个翻滚,起身立刻开枪。 “砰!” 子弹穿透那只从车窗里探出来的手,两截断指掉了下来。 一声闷哼传来,手枪被打掉,手臂猛地抖了一下,缩了回去。 趁着这时,顾帆尽一个箭步冲上前,侧身躲到捷达车屁股后,他小心露出头,朝车内观察一眼后又立刻蹲下,然后对不远处的林仁杰和钟珏倩做手势。 两个人。 一人受伤,一人昏迷。 林仁杰同样以手势回应:两侧包抄,小心反扑。 但就在这时。 “砰!” 车内响起了枪声。 下一秒。 “砰!” 又是一声枪响。 林仁杰眉头一紧,大步上前后一个闪身来到侧方,举枪瞄准车内。 在看到车内景象后,他缓缓放下了枪。 钟珏倩和顾帆尽此时也从另一侧来到了车窗边。 车厢里,副驾驶的塞壬双腿被卡在受撞击变形后的座位里,下半身鲜血淋漓,头颅左侧中弹,她的位置恰好是之前正面收到撞击的位置,从姿势来看应该是第一时间就失去了意识。 在她旁边,驾驶席上,手术刀面朝下趴在方向盘上,之前朝钟珏倩开枪的就是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被打断,此时他右手无力垂下,下方地面上掉落着一把枪,他的后脑勺被开出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他是吞枪自杀的。 看着眼前这一幕,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片刻后,顾帆尽抬头看向林仁杰:“林队,这种风格……” 林仁杰默默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火车站的方向:“……清道夫。” 第410章 火车即将进站 火车站外,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停在街边。 鼯鼠从远处小跑过来,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上去。 “嘭。” 他一把关上车门,从兜里掏出一叠刚买来的车票递给法老:“问过了,今天去京城的火车只剩两趟,一趟在晚上十一点,还一趟马上就开,以防万一,我把这两趟的票都买了。” 法老能当上执行官不是没有道理,他做事很谨慎,就连买票这种小事都专门指派鼯鼠这位有着亚洲人面孔的去干。 (ps:全国买票实名制是从2011年开始的,在此之前,火车票可以直接购买,不需要出示证件,而由于以前的制度不完善,甚至可以先上车后补票,所以导致逃票现象也非常频繁。而那种使用x光仪器的安检环节也是2008年才从京城开始实施的。) 法老轻敲着手里的对讲机:“塞壬和手术刀失去联系了。” 鼯鼠点点头,问道:“白头鹰呢。” 法老指着对讲机:“正在发脾气。” 话音刚落,对讲机里传来伍德探员气急败坏的声音:“清道夫!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行动还没开始就减员了两人!是嫌九处还不够警惕吗!?” 法老不为所动,对着话筒说道:“九处早就注意到有人跟踪了,不然你以为他们是怎么死的?所以我得趁着还没被一锅端之前改变计划,放心,我和鼯鼠已经在目的地等着了。”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一秒,然后传来伍德压抑的怒吼声:“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该死的,你把我们当做诱饵!?那你至少得让我和莱丽知道!诱饵一个就够了!” 法老的回答十分理所当然:“两个更加保险。” 伍德咬着牙:“你别忘了,这次行动的执行人是白头鹰,要是我们死了,你们清道夫打算怎么办?” “这还用问?”法老耸耸肩,“当然是直接终止任务撤离。” “fxck you!” 伍德气得直接飙了脏话,他还想再说时,却被法老打断:“别说没用的了,现在九处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我建议你们原地弃车,直接来火车站,我在这里等你们。” 说罢,直接掐掉了无线电。 法老随手将无线电扔到鼯鼠怀里,自己则从后座拽过来一个背包,从里面翻出假发和化妆品等物品,开始给自己进行易容。 花了十多分钟,他的容貌已经从一个西方人面孔变成了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 “哗啦——” 面包车的后排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头发鸭舌帽的伍德和莱丽矮身钻了进来,然后又立刻将门关上。 鼯鼠警惕地朝二人来时的方向张望。 “别看了,没有尾巴。” 莱丽探员不耐烦地说道,然后用严肃的目光盯着法老:“我需要一个解释。” 法老正对着后视镜补着妆容上的瑕疵,听见莱丽这样说,他手中动作一顿,然后从后视镜看向伍德:“探员先生,要是我再听到这位菜鸟小姐这样对我说话,我就直接崩了她。” 伍德冷冷一笑:“第一,莱丽是东瀛分局国际事务行动部的精英探员,她不是菜鸟;第二,你要是敢在这时跟我们起内讧,我保证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九处手里。” 法老的脸色渐渐阴沉:“等这次回去,我一定多接几个针对白头鹰的任务。” 伍德嘴角勾起蔑笑:“是的,白头鹰也最喜欢清道夫主动送上门来。” 一直没开口的鼯鼠此时出声打断:“抓紧时间易容吧,九处随时都会到。” …… 九处和清道夫之间的车祸和交火发生得很突然,也很短暂,但闹出的动静却不小。 即使隔着两条街,佐藤彦也听到了那巨大的响声,他骑着摩托跟在白头鹰的车后面,在只身一人的情况下根本不敢贸然去查看情况,只好继续保持尾随。 但就在那巨大的响动之后不久,他却发现白头鹰忽然开始减速,然后在路边停车,那一男一女两只鹰崽子神色匆忙地从车里下来,然后钻进了街边的巷子里。 没有办法,佐藤彦也只好弃车追了上去,白头鹰的速度不慢,在无人的地方他们就开始疾冲,到有人的地方时就转为快走,幸好他们金发碧眼的模样比较显眼,而佐藤彦又是亚洲面孔,这才使他既没有跟丢,也没有被发现。 他一直跟到白头鹰从最后一条巷子里出去,佐藤彦躲在阴影中观望,目送着他们上了一辆面包车。 正当他担心白头鹰会不会坐车离开时,幸好那辆面包车却一直没有启动的痕迹。 佐藤彦在心里松了口气,抬头朝更前方望去——中海火车站。 他深吸了一口气,往巷子更深处躲了躲,然后掏出电话拨通了荒井北斋的号码。 “根据定位来找我,我觉得我猜到他们打算干什么了。” …… 而佐藤彦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的头顶,一双眼睛从房屋的窗户里露出来,正偷偷盯着他。 火车站外的街道对面是居民楼,一间无人的房屋内,拿破仑之剑的三位特工正屏住呼吸观察着对面那辆面包车。 他们本来也是驾车跟踪伍德和莱丽,但才跟了不久就发现还有一个骑摩托车的人也跟在白头鹰屁股后面,视力最好的贝尔特朗一眼就认出来他是那天看到的九处干员中的那名男性。 眼看白头鹰和九处都集齐了,说不定下一秒就要打起来,却迟迟没有看到焚书人的踪影,正当三人都有些急切时,就听到远处街区传来了巨大的碰撞声,紧随其后又是几声枪响。 博诺瓦提议去看看,他的理由是:万一那边是焚书人动手了,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但费尔南提出了反对意见——因为就算真是焚书人,那既然已经动手了,他们现在再去也来不及了,不如就先跟着眼前的目标,以观其变。 还没等他们得到统一的意见,前方的白头鹰却突然有了动作——他们下车钻进了街边的小巷。 那名九处的干员也抛下摩托车跟了上去。 没有办法,三人也只好把车停在路边,他们都是西方人面孔,直接跟踪目标太大,所以只好再次利用费尔南的能力,一路“走屋穿房”,期间还不小心撞上了三次家里有人的住户,趁着还没闹出大动静前赶紧溜走了,好不容易才来到了现在的位置。 第411章 看不出来 居民楼和居民楼之间的狭窄缝隙形成了小巷。 贝尔特朗小心翼翼地把头从小窗里探出去,用鬼祟的目光盯着下面巷子里的佐藤彦。 “他刚打完电话,我猜他一定是在呼叫增援。” 另一头,客厅的窗户正对着火车站,博诺瓦躲在窗帘后面,警惕地观望街对面的面包车:“老实说,我觉得他很奇怪,既然九处已经发现了白头鹰,为什么不直接抓人,反而还要躲在角落里观察——比起白头鹰,他的这种行为更像是不敢见光的老鼠。” 费尔南坐在角落里数着钥匙:“只剩五把了,各位,要是抓不住焚书人去和九处谈判,那我们至少得留一把钥匙用来逃命。” 费尔南叹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任务里把天赋使用得这么频繁:“要是有可能,我以后再也不想来亚洲执行任务,我们的脸在这里实在是太碍事了。” 贝尔特朗耸肩道:“同意,算我一个,我也不想来了。” 博诺瓦皱着眉:“白头鹰进去后就一直没出来,到现在都没动静,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贝尔特朗打趣道:“或许是等九处把他们包围?” 话音刚落,只见贝尔特朗突然抽身,背靠着墙朝二人作出噤声手势。 费尔南和博诺瓦立刻会意,立刻停下了交谈。 贝尔特朗指了指窗外,压低声音:“九处的人来了。” 费尔南朝博诺瓦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盯着面包车,自己则快步来到贝尔特朗身旁,侧身靠墙,用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窗外望去。 巷子另一头,一男二女正朝这边走过来,和之前那名蹲守的九处干员汇合后交谈了起来。 他们打开身后的包,开始分发武器,背包里的东西令费尔南看得瞳孔微微一颤。 快速观察几眼后,费尔南收回了目光。 见他表情不对,贝尔特朗小声问道:“怎么了?” 费尔南目光阴鸷地吐出一口气:“我们搞错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九处的人。” 贝尔特朗顿时一惊:“为什么这样说?” 博诺瓦也看了过来。 费尔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狠声骂道:“九处怎么可能躲在这里分武器?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他们居然还带了武士刀——你们觉得这帮婊子养的是谁?” 贝尔特朗惊讶地扬起眉毛:“不是吧……苇原众?” 博诺瓦使劲揉了把脸:“苇原众,他们也是冲着库尔策来的?他们哪来的底气?” 话音刚落,博诺瓦突然蹲下,朝另一边的二人急声道:“找到他们了!焚书人!” …… 火车站前的广场上,舒尔茨,马丁,燕妮三人正朝着售票处走去。 舒尔茨回头朝街对面的巷子瞥去一眼,然后又回头望向前方的“中海火车站”五个大字:“难怪他们要来这里汇合,原来九处打算坐火车去京城。” 燕妮把电话从耳边拿了下来:“已经联系拜尔夫中海分公司了,那边说马上帮我们订票,我们直接去取票就行,并且那边会把工作调遣单填报好,这样我们就算遇到盘问和调查也不用怕了。” 而一向有些话痨的马丁却始终沉默寡言,他穿了件连帽卫衣,此时把帽子扣上,正好遮住了他裹着绷带的耳朵,但身上浓郁的消毒水味却无法掩盖。 舒尔茨看了他一眼,没有多此一举地安慰,而是说道:“走吧,我们去取票,在车上更方便我们动手。” 跟着人流一起,三人来到了售票处门口。 燕妮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候车大厅的入口。 舒尔茨立刻注意到了她,顺着燕妮的目光看去——人群中,一个漂亮的大夏女孩拽着身边斯文男人的袖子,正指着燕妮兴奋地说着什么,见舒尔茨和燕妮都看了过来,她还笑着朝燕妮招了招手。 燕妮腼腆地朝女孩笑了笑,而戴眼镜的斯文男人抬头看过来,和舒尔茨的目光对上,二人各自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斯文男人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他催促了女孩一声,然后四人继续朝着候车大厅进去了。 舒尔茨也把目光收回,低头去看燕妮时,却发现燕妮还在怔怔地望着那个斯文男人的背影。 舒尔茨微微皱眉:“燕妮,怎么了?” 燕妮恍惚回神,她轻咬了一下嘴唇:“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奇怪?”舒尔茨疑惑道,“你是指什么?” “我……”燕妮想了想,斟酌了一阵后才说道,“我看不出来他,这样说你懂吗?” 舒尔茨念头一动:“你刚刚用天赋了?” 燕妮咬着嘴唇点点头:“嗯,我之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用天赋看人,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是假身份,要么是真实的,这对我来说很简单,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但刚刚那人却给我一种……无法分辨,看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一种错觉?他既是真实,但又像是假的。” 舒尔茨深吸一口气,抬头想再去寻找斯文男人的身影,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舒尔茨摇了摇头:“先放一边,不管他多特殊,但他们四个看样子只是普通的旅客,不要节外生枝吧。” ……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胧月暻兴致勃勃地朝柳学冬问道:“白头发的外国女孩,超级大美妞——异域风情诶柳学冬!” 她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而且还很大!” 柳学冬没接这茬,假装没听到——他敢说,但凡他附和一句,胧月暻就得添油加醋地把这事传到虞红豆耳朵里去。 倒是旁边的王利川发表了资深见解:“再漂亮也没用,西方人的基因就决定了,一旦年龄过了青年阶段,就会以陡然滑坡的趋势变成肥胖大妈。所以还是我们亚洲人好,你懂不懂什么叫风韵犹存呀?” 胧月暻掩嘴轻笑,用眼神去瞥林双溪:“双溪姐,你懂不懂?” 林双溪眉梢一挑,看向王利川:“你给解释解释?” 王利川嘴角一勾,他一转身几乎贴到林双溪身上:“怎么,你想听?” 林双溪心里一跳,下意识就要抬脚踹上去——脚刚刚抬起,王利川就像是早有预料,一伸手就捞住了她丰腴紧致的大腿。 林双溪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王利川笑着朝她挑了挑眉毛:“别急,晚上没人了慢慢给你解释。” “滚啊!” 林双溪一下推开了他,抱着双臂使劲搓着鸡皮疙瘩:“你最近到底犯什么病了!” 王利川不答,一甩头发,朝老柳抛来个得意的眼神。 柳学冬:“……” 第412章 爷们儿不信 月台上排起长龙,出行的乘客们或提或背,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挤在一起等待着火车进站。 虽然眼前的景象远比不上春运时“壮观”,但这么多人在月台上铺开,也是一眼望不到头。 火车还没进站,月台上到处都闹哄哄的,有女人大声呼喊着乱跑的小孩,男人蹲在一旁抽烟,已经老旧泛白的革布包放在脚边,老人背着背篓,腊肉鸡蛋用塑料袋扎好,把竹编的背篓塞得满满当当。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 人群外,柳学冬四人没有挤着去当第一个上车的,他们的行李不多,可以等人上得差不多了再慢慢上车——反正他们买的是软卧票,不怕有人抢位置。 随着轰隆隆声由远及近,火车携带着烟尘,像一条绿色的长龙从远处驶来,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列车开始减速,随后缓缓停靠在月台边。 “嗤——” 泄压声响过,每节车厢的车门从里面被推开,身穿深色制服的乘务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努力维持着秩序:“先下后上!不要急!不要争抢!先下后上!注意安全!不许挤!” 可惜效果甚微。 随着下车的乘客逐渐减少,早就翘首以盼等在月台上的人们终于不再客气,争先恐后地朝门内挤去,乘务员一退再退,直到彻底退进了车厢,站在逼仄的角落里继续高声呼喊着注意安全。 k3069次平安号列车,总共有20节车厢,打头1号车厢是驾驶室和锅炉房,最尾端的20号车厢是邮政车厢,这里是存放邮件的地方,同时也有供列车员工休息的休息室。 除开这两节车厢,2至8号是硬座车厢,9号是餐车车厢,10至14号是软卧车厢,15至19则是硬卧车厢。 柳学冬他们在12号软卧车厢,同时这几节软卧车厢外等待的人也是相对较少的,所以还不等旁边其他车厢的人全挤上去,这边的人就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四人不疾不徐上车,根据票根顺利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是一间不大的四方隔间,靠墙的左右两侧是互相对应的两张上下铺,拢共四张床,中间靠窗位置有一块可以放下来当做小桌的活板,靠走廊位置有一扇可以开关的拉门,晚上睡觉时可以关上。 四人拿出洗漱用品,又拿了些零食出来,然后柳学冬帮胧月暻把行李箱塞进了下铺的床底,总算是可以坐下来歇一会儿了。 一边两人,四人暂时都坐在下铺的床上,胧月暻望着窗外依然吵闹的人群,不禁感叹:“上次见到这么多人扎堆还是在新闻里……” 林双溪好奇地问道:“你是说春运?” 胧月暻摇头:“不,是东瀛新闻,当时正在播放地铁站的画面。” 王利川竖起大拇指:“合理,我在东瀛留学时见识过。” 柳学冬岔开话题:“床铺怎么分?” 王利川想了想说道:“她们女的睡下铺吧,方便些。” 柳学冬点点头,其余二女也都没有异议。 话题告一段落后,王利川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两副扑克,他朝众人挤了挤眉毛:“玩牌,谁来?” 之前还嫌弃他的胧月暻此时来了兴致:“怎么玩?玩多大?” 王利川欠揍地摊手:“无所谓,爷们儿我什么都会,玩大玩小也随便你们,反正爷们儿有钱。” “我会玩德州,二十一点,”胧月暻看向柳学冬,“你们呢?” 柳学冬道:“我随便。” 胧月暻又看向林双溪。 林双溪本来不想掺和,但被胧月暻盯着看,她叹了口气:“那就德州吧,我在自由联邦时学过。” 胧月暻握拳“耶”了一声,她一把夺过王利川手里的牌,理直气壮道:“先说好啊,我一个月工资就四千五,要是玩太大我可就赖账了。” 王利川捉狭地笑着:“没关系,我找老柳要,他有钱。” 那模样就好像他已经赢定了似的。 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柳学冬从胧月暻手里接过扑克,冷笑一声:“好,到时候你别赖账就行。” 王利川心说你老柳牛逼归牛逼,但爷们儿偏不信你在牌桌上还能大杀四方,于是他起身把门一把摔上,斗志熊熊:“来就来!” …… 这列车在站台停靠的时间似乎比正常要久一些。 等人上得差不多了,月台上的乘客已经寥寥无几时,员工专用通道里,站长亲自在前方引路,领着虞红豆等四人快步朝列车走来。 她们不久前已经收到了林仁杰发来的消息,在得知发现了清道夫后,虞红豆等人的情绪顿时高度紧张起来。 她们抵达火车站后,第一时间就护送着库尔策进入了站内,一直等到列车进站,月台上没人了才从有站警把手的办公室里出来,然后就马不停蹄地朝这边赶。 快速来到2号车厢,站在车厢门口,站长和崔玉握了握手,郑重道:“同志,祝你们一路顺风。” “谢谢站长。” 他们被安排在了2号硬座车厢,并不是不想给他们安排更舒适的卧铺车厢,而是林仁杰特意这样要求的,因为他们在此期间根本就没打算休息。 硬座车厢里呈对称分布,中间是走廊,两侧则是座位,一排两个座位,和另一排面对面,中间则是活板桌子。 虞红豆她们的座位挨着和1号车厢连接处的出入口位置,位于走廊左侧,四个位置正好容纳虞红豆,崔玉,简玮,以及库尔策,而走廊另一侧的四个位置是给林仁杰他们留的。 他们上车时,2号车厢里已经几乎坐满。 逃票这种事人们已经司空见惯,但对于逃票者来说,他们上车后不会第一时间就找位置坐下,而是会躲在车厢连接处或者厕所里,等第一轮检票过去后,再从躲藏处出来去寻找空位。 所以虞红豆她们的位置还好好地空在哪里,由于位置距离车门不远,她们走过去直接坐下,并给库尔策带上了一顶鸭舌帽,让他坐在了最里面,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库尔策的腿上搭着一件外套,双手藏在衣服下,没人能看见他其实还戴着手铐。 第413章 车厢里的故事 库尔策望向窗外,目光中流露着担心。 他回过头,对身边的简玮小声问道:“纳尔逊叔叔他们还好吗?” 简玮点点头,正要开口却被崔玉抢过了话:“别担心,他们没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列车的停靠时间已经明显超过了正常时间,虞红豆依旧听见身后车厢里有乘客开始抱怨为什么还不开车。 但从乘务到列车长都不知道具体缘由,他们只是收到站内通知,让他们继续等待。 又等了好一阵,四道身影从月台上跑了过来,进了2号车厢。 随后,站内的通知也终于来了,允许正常发车。 林仁杰四人上车后,和座位里的虞红豆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在走廊另一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库尔策探头朝纳尔逊望去,同样戴着帽子的纳尔逊朝他露出一个苦笑,然后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纳尔逊收回目光,仰头靠在座位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仅是因为小跑后的疲惫,更多还是精神上的紧绷。 此时一放松下来,他顿时感觉到肩膀上火辣辣的疼。 他解开衣领扣子,扒开衣服一看,从肩膀到胸口,有一道红紫色的勒痕。 这是之前撞车时安全带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顾帆尽转头看过来:“怎么样,需要上点药吗?” 纳尔逊笑了笑:“不用麻烦了。” 顾帆尽点点头,不再多话。 林仁杰坐在靠走廊边的位置,正好和走廊另一侧的崔玉挨着,此时他微微偏头,低声对崔玉说道:“除了那辆白色捷达,简玮说还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跟踪,我们在来时的路边发现了那辆商务车,但是车里已经没人了。暂时不确定他们是选择撤离还是改变计划,但从清道夫的做事风格来看,我觉得他们没那么容易放弃,所以让他们打起精神来,还不能放松警惕。” 崔玉面色一肃:“知道了,你怀疑清道夫跟到车上来了?” “还不确定。”林仁杰叹了口气,“西方人的面部特征太明显,根本藏不住,如果我是清道夫,我肯定不会跟上车,车一旦上来再想下去就不容易了,到时候不仅无法完成任务,还可能把命搭进去。” 他话锋一转:“但清道夫的思维方式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有时谨慎得过分,有时又像是不要命的疯子,所以不能以我的猜测作为判断依据,我打算等列车开动后去把每个车厢转一圈,到时候你留下来盯着点儿。” 崔玉点头:“明白。” …… 7号硬座车厢里。 规规矩矩买票上车的焚书人三人一脸轻松地坐在位置上,四个人的位置里,唯一的陌生人是坐在马丁身边的一名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 从上车开始,他们已经攀谈了有一会儿了,攀谈中他们了解到,这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名叫焦益民,是一名大学老师,在京城的大学教物理,这次是回中海省亲后重新返回京城工作。 他们对焦益民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拜尔夫公司的考察组,刚刚结束对中海分公司的考察工作,这次去京城是要继续对那边的分公司进行考察。 焦益民听得对他们竖起了大拇指:“年轻有为,还有你们的中文也说得很好,我很佩服。” 说着,他好奇地打量着坐在身旁的马丁:“这位小同志是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马丁偏开头朝向窗外,不让焦益民看见自己受伤的耳朵。 舒尔茨笑了笑:“他刚被女朋友甩了,不用管他。” “啧,”焦益民皱眉摇头,“这一点你们西方人和我们大夏人就不太一样了,你们太开放,要我说搞对象就和搞学术是一样的,好好搞,用心去搞,专一点嘛。” 舒尔茨笑着附和:“您说的有道理。” 8号硬座车厢里。 刚从六人减员到四人的白头鹰和清道夫,已经易容好坐在了座位上。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也是正儿八经买了票的。 之前在外面的面包车上时,他们眼睁睁看着库尔策被九处的人从车里拖出来,当时和他们的距离估计连三百米都不到。 伍德探员本来是想直接动手的,但被法老拦了下来。 拦下他的理由不容辩驳——他们的武器太简陋,这个距离无法确保一击毙命。 法老提出了另一个更可行的方案,他拿出车票递给伍德:“如果在这里动手,要是不能立刻灭口成功,九处随时都能从容撤退;但如果在火车上就不一样了,库尔策无路可逃。”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就像事先说好的那样,清道夫帮忙策划,白头鹰负责执行,于是伍德和莱丽都认同了这个计划。 虽然已经不是头一次体验易容带来的感觉,但伍德和莱丽还是会时不时地用手指去轻轻触摸脸颊——这是一种肌肉僵硬痉挛的怪异感觉,他们依旧没能适应。 坐在靠窗位置的法老注意到他们的异样,出声提醒:“看着点时间,你们现在最多只能维持一个小时,觉得快坚持不住了就去厕所躲着,让脸部放松十分钟我再来给你们重新易容。” 刚说到厕所,他们就听见车厢和7号车厢连接处传来了夹杂方言口音的叫骂声。 有人在使劲砸着厕所的门:“他妈的!开门!占着茅坑不拉屎,都他妈快二十分钟了!死在里边了吗?!” 厕所里无人应答。 叫骂者依旧骂骂咧咧:“妈了个巴子——老子还不晓得你?狗曰的逃票贼!老子就在这儿守着,待会儿检票的来了就举报你个狗曰的!” 伍德面无表情地看向法老。 法老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厕所不止一个,多走几节车厢,总不至于运气差到每个厕所都有人。” 厕所里。 拿破仑之剑的费尔南,贝尔特朗,还有博诺瓦,三人听着门外的叫骂声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出声。 第414章 窘迫的人,从容的人 费尔南坐在马桶上心疼地看着手里仅剩四把的钥匙,贝尔特朗和博诺瓦蹲在两旁。 听着外面越骂越难听的话,博诺瓦面色不善地把手搭在后腰,衣摆下就是他的爱枪。 贝尔特朗头疼地捏着鼻梁,小声问道:“我们到底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费尔南也很无奈,他把剩下的几把钥匙横着摆成一排,假装是列车车厢,然后指着其中两把钥匙间的缝隙说道:“我们现在在这里。” 手指横移指向旁边的缝隙:“检票是从前往后,等检票员快到我们这里,我们就开门去已经检查过车厢的厕所里,然后再出来。” 贝尔特朗捂着脸:“太狼狈了,我们是精英吧费尔南,但在我的特工生涯里还从没像这次这样狼狈过,现在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躲在阴沟里躲避警察追捕的扒手。” 费尔南也叹了口气,他指着自己的脸:“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本就是逃票上来的,再加上这张脸,没法做到不引人注意。” 博诺瓦闷声道:“但我们本是来给九处‘雪中送炭’的……” 费尔南揉着太阳穴:“别丧气,伙计们。听我说,焚书人就在某一节车厢里,这也意味着九处一定也在这趟车上,所以我们得速战速决,趁着焚书人开始行动前找到他们,并且搞定他们,然后我们就不用再这么狼狈了,当我们以救世主的姿态押着焚书人来到九处面前时,他们知道该用什么规格来迎接我们。” 贝尔特朗吐出一口气:“真是个好主意,所以我们该怎么做?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的脸太有辨识度了,我相信检票员只要看到我们一眼,就能立刻想起:嘿,我好像还没检查过这三个外国佬的车票。” 费尔南看了眼二人脸上颓丧的表情:“等躲过检票员,我们就出去,快速把每一节车厢都扫一遍,找到焚书人后就直接动手,尽量别给他们反应时间,不然引起太大骚乱可能会波及到车上的其他乘客,要是造成太多大夏人的伤亡,我担心会影响到接下来和九处的谈判。” …… 通过开门天赋进行逃跑,虽然是很方便,但后续带来的麻烦其实也不少。 相比起窘迫的拿破仑三剑客,苇原众那边则要从容得多。 亚洲人面孔使他们混在人群中毫不显眼,可以大大方方地随意走动。 他们是跟在白头鹰后面混上火车的,经过那天酒店里的枪击案,他们笃定白头鹰一定还有帮手,而跟了一路的佐藤彦的亲眼证实了这一点,再加上那天隔着猫眼佐藤彦和仁子已经和伍德打过照面,所以上车后他们没有贸然去接近白头鹰,而是沿着车厢一路往车尾走去。 前文有提,本次列车共20节,位于最末尾的是邮政车厢,这里用于存放邮件和供列车工作人员休息。 和其他客厢的连接方式不同,20号车厢和19号车厢的连接处是露天的,仅用钩锁连接在一起,如果站在19号车厢的车尾栏杆处低头看,可以直接看到下方的铁轨。 对于这次怎么弄死雅各布探员,荒井北斋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 “火车上人太多,一旦我们和白头鹰动起手来,九处不可能坐视不管,所以以防万一,我们第一步要抢下火车的控制权。” 谈话间,荒井北斋径直推开了19号车厢位的铁门,外面的风呼呼灌了进来。 这里是硬卧车厢,条件比不上前面的软卧,狭窄的走廊位于车厢靠一侧,另一侧则是整齐排列的像货架一样的三层床铺,没有隔断,也没有保障隐私的拉门,各种浓郁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冷风和吵闹的轰隆声一起灌进来,顿时就有好几个乘客从床上探出头,皱着眉毛看了过来。 荒井北斋眯着眼睛朝他们露出歉意的微笑,催促佐藤彦三人赶紧出来后,他赶紧从外面把门重新关上。 脚下铁轨飞逝,佐藤彦掰开栏杆的锁扣,一步跨到了邮政车厢上,其余三人紧随其后跨了过来。 佐藤彦试探着按下门把手,门没锁,这意味着车厢里有人。 他和荒井北斋对视一眼,二人互相点点头,然后佐藤彦一把推开门,荒井北斋一个闪身冲了进去。 只听几声闷响过后,车厢里传来荒井北斋的声音:“可以了。” 三人鱼贯而入。 邮政车厢的结构比较特殊,在车厢两端摆着架子,是用来存放邮件的地方,而车厢中部的大片区域则更像是一间宿舍,摆着许多架子床,都是提供给工作人员休息的用的。 三人进去时,看到地上倒着数人,有乘警,也有乘务员。 不需要更多交流,四人一起动手把这些人的衣服全都扒了下来,然后捆上手脚丢在床上。 荒井北斋和佐藤彦给自己扣上大檐帽,伪装成了乘警,而仁子和初子两姐妹则穿上了乘务员的制服。 “接下来呢?”佐藤彦看向荒井北斋,征求他的意见。 “等。”荒井北斋一屁股在床上坐了下来,“一列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不止这些,还有许多在外面。” 他指了指床上昏迷的乘警:“现在车刚开,乘警应该都在这儿了,司机不会离开岗位,不用去管,但还有其他乘务员和检票员在前面,长时间不见在这休息的人,他们会回来找人的,到时候全给打晕扔在这里,等把人收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行动。” 佐藤彦点了点头,他四下翻找一阵,从储物箱里翻到了乘警的配枪,检查一遍没有问题后,就把枪和弹匣全收进了自己口袋。 他看向佐藤彦脚边放着的那个扎眼的高尔夫球杆包,笑道:“荒井君,乘警随身带着这个好像不太合理吧。” 荒井北斋无奈一笑,他拉开球杆包的拉链,伸手进去握住刀鞘,一把红黑配色菱形格的太刀被他拿了出来。 他将太刀置于膝上,一手握鞘,一手握柄,微微一用力。 亮眼的刀光在眼前一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荒井北斋看着自己的爱刀露出浅笑:“我向赤泉丸保证过,会用它亲手斩杀雅各布,用来祭奠这些年死在白头鹰手里的伙伴英灵。” 他屈指轻弹刀刃,刀刃发出轻轻的嗡鸣声。 荒井北斋双眼眯成了一对细长的月牙:“听,赤泉丸也迫不及待了。” 第415章 检票 “检票了检票了!都把票拿出来准备好!” 2号车厢里,戴着小帽的检票员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林仁杰众人坐在车厢尾靠门的位置,等检票员走近后,便把早已准备好的车票递了过去。 检票员动作麻利,扯过车票粗看一眼,“咔哒”一声,熟练地用打孔器在车票上剪掉一块,然后又塞回乘客手里。 检完2号车厢,检票员推门朝3号车厢走去,她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抬一下。 林仁杰给崔玉使了个眼色,从座位上起身,然后伸手把简玮招呼过来。 崔玉点点头表示了然。 出于谨慎考虑,林仁杰要把每节车厢扫一圈,事先已经给崔玉打过招呼,而这种需要观察的事自然少不了简玮的天赋。 二人就跟在检票员身后,借着她检票的机会尽量把每名乘客都观察一遍。 看得出来这检票员是个老资深了,检票的速度跟数钱有的一拼,才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捡到了6号车厢,搞得林仁杰和崔玉差点看不过来人。 检票员是老资深这一点从另一方面也能看出来——对于逃票客的套路她简直就是门清。 那些躲在车厢连接的公共区域抽烟的人,好多都是没买票就上车的,看到检票员来了,不是往别人身后躲就是往厕所里钻,但检票员全不惯着,挨个把缩角落的提溜出来补票,躲厕所的则是先在门外警告两次后,就直接拿钥匙开门。 上这辆车的逃票客也是倒了霉,运气坏到家遇上这么个“铁面无私”的主,也不知她是月事来了还是更年期,愣是一个都没放过,但凡是换个不那么严格严谨的检票员,说不定就让他们给糊弄过去了。 搞定了6号车厢,林仁杰和简玮正准备跟着继续往7号车厢走,前面的检票员垮着脸朝他们看了过来:“干什么呢,跟我跟一路了,没见过检票呀?有这么好看么?没事儿做就回位置上坐好去。” 简玮被凶得脖子一缩,把目光投向林仁杰。 林仁杰也不跟她客套,探手入怀摸出证件递给检票员:“这是我的证件,我们正在执行公务,你继续检票,不要妨碍我们。” 检票员将信将疑地把证件翻开看了两眼:“特异事件管理第九行动处?没听过,别是假的吧……” 嘴里虽然这样嘀咕着,但她终究是被这长长的名头给唬住了,把证件还给林仁杰后,撇撇嘴继续走向了7号车厢。 推开门进来,简玮粗略一扫,目光就锁定了三个扎眼的外国面孔。 他轻轻推了推林仁杰,示意他朝那边看。 林仁杰顺着看过去,只见座位上两男一女三个外国人,正和同坐的一位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大夏中年男人谈笑风生。 他们没有直接过去,而是跟着检票员逐渐靠近,在亲眼看着他们三人掏出车票完成检票后,林仁杰才笑着朝他们开口:“三位是哪里人呀?” 舒尔茨早就注意到了这俩跟在检票员屁股后面的人,听见林仁杰发问,他没有回答,而是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检票员。 检票员翻了个白眼,屁股一扭就去检查隔壁座位的车票了——她懒得替林仁杰他们解释。 却没想到旁边的焦益民帮他们回答了:“这些外国小同志是日耳曼人,外企高管呢。” 林仁杰转头看向焦益民:“老哥哥,你们是一起的?” 焦益民笑呵呵摆手:“同路而已,虽然年岁差得多,但我们很谈得来。” 林仁杰点点头,再次看向舒尔茨:“你们这次去京城是做什么?” 舒尔茨微微皱眉:“不好意思,你这是在盘问吗?就算你是乘警,我也有权利保持沉默。” “哎哎哎,”见气氛不对,焦益民站起来打圆场,“不至于,这位小同志,你的态度很有问题呀,你是列车工作人员还是干什么的?人家外国友人是正儿八经买票上车的,别搞这么严肃。” 这时,燕妮抬起头看着林仁杰:“我们是拜尔夫公司的考察组,这次去京城是对那边的分公司进行考察,如果你对我们的来历有疑问可以打电话去我们公司进行问询,但我们会保留向大使馆投诉的权利。” 林仁杰笑了笑:“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他拍了拍简玮肩膀,转身朝已经快走远的检票员追了过去。 简玮在他身侧小声说道:“那那个窗边的男男男……” “我知道。”林仁杰打断,“他受伤了,身上有血腥味和药味。” “先把这些有问题的人的样貌和位置记住,等把这趟车全部检查完了再来挨个儿点名。” “开门开门!” 谈话间,检票员已经拍打起7号车厢和8号车厢连接处的厕所门:“最后一次警告了啊,再不开门我直接进来了。” 但屋内却始终没有传来回应。 一个蹲在旁边抽烟的男人气冲冲把烟一丢,急着说道:“对,直接开!狗曰的占着厕所快半个小时了!老子从上车就在等,狗曰的一直不出来,我倒要看下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逃票!” 听他这样说,检票员也懒得再费劲了,直接套出钥匙,插进锁眼一拧,抓着门把手用力一拽—— 厕所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检票员看向抽烟男人:“人呢?” 抽烟男人目瞪口呆:“我咋晓得?” 简玮走进厕所,四下观察了一番,然后出来对林仁杰小声说道:“地上有脚印,厕所里的室温也比外面要高些,之前肯定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林仁杰点了点头,转头去询问抽烟男人:“你亲眼看到有人进去了?长什么样?” 抽烟男人赶紧摆手:“没看到,但我从上车就看这门一直关着的,所以才以为里面有人。” 检票员低头去检查厕所内部的门锁,小声自言自语:“难道这锁坏了……” 自顾自嘀咕一句后,检票员没再去管,继续朝着8号车厢走去。 第416章 姐弟偶遇 “都把票拿出来,准备检票了。” “那谁家的小孩儿呀,看着点别在车厢里乱跑。” 检票员手里的打孔器“咔哒咔哒”响个不停,同时嘴里也没闲着,一边提醒检票还要一边维持秩序。 乱哄哄的车厢里,有人来回走动,有人把腿搭在座位上睡觉,有人大声吵闹,过道里堆满了各种乘客携带的杂物,几乎要没有下脚的地方,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这简直就是我坐过的最糟糕的一列火车。” 莱丽把脸偏向窗外的方向,右手微微捂着鼻子,皱起的眉毛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嫌弃。 伍德小声接道:“东瀛的地铁也没有比这好到哪里去。” 莱丽撇撇嘴:“至少比这里有秩序。” “嘘……” 鼯鼠突然示意噤声,他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收回,低声快速提醒:“检票员身后那两人很奇怪。” 其余三人立刻会意,之前的话题就此打住,闲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等检票员走到旁边时,他们主动把票递了上去。 检票员随意一瞥,“咔哒”剪下一块就递还回去。 林仁杰的视线从四人脸上逐一扫过,略一停留后就收回了目光。 简玮赶紧跟上,他从身后轻轻拽了拽林仁杰:“林,林队。” “怎么了?”林仁杰问道。 “刚刚刚那两个人。” 简玮指着自己的脸,费劲地表达:“脸脸脸在抖!” 林仁杰疑惑地回头又瞄了一眼:“我怎么没看出来?” “很,很轻微。” 终于说完,简玮长舒一口气。 “可能是有什么隐疾。”林仁杰猜测。 “可可可是两个人都都都这样……”简玮依然觉得奇怪,“会不会太太太巧了?难难难不成是传染病?” …… “不玩啦!” 王利川把笔一摔,三两下把正在写的欠条撕得稀碎。 他站起来指着其他三人大吼:“这特么不欺负老实人么!” 从上车开始玩牌,一会儿功夫就打了十来局,原先王利川是本着“输赢无所谓”,“反正不心疼钱”,“只当找乐呵”的心态玩的,何况他也没觉得自己真会输。 但架不住他一把都没赢过。 一开始王利川自己撺掇着玩大的,结果没几局身上的现金就全进了柳学冬胧月暻林双溪三人的荷包,他还想着翻盘,结果打着打着就开始打起了欠条,粗略算下来,还倒欠了小十万。 钱倒是小事,但打半天愣是一把都没赢,王利川的心态就炸了。 “干嘛?”胧月暻抖搂着手里的钞票,一脸神气地看着王利川,“赖账呀?” 王利川自知理亏,掏出烟灰头土脸地往外走,还不忘把柳学冬招呼上:“走走走,抽烟去。” 二人来到车厢连接处的公共区域,这里还挤着不少人,有站着的有蹲着的,有抽烟的有泡面的,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逃票的。 王利川把火递到柳学冬面前,朝他打眼色:“你丫铁定作弊了。” 柳学冬不动声色地停下使用天赋,偏头看向车外的景色:“没被抓住的作弊就不叫作弊。” 王利川撇撇嘴:“等到京城了我给老爷子去个电话,九处那边我不方便直接问,但老爷子能说上话,到时候把红豆姐叫出来,我带你们在京城好好玩玩儿。” 柳学冬默默点头。 王利川看了看左右,把声音压低了些:“我听胡老板说最近中海不太平,你给我透个底,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把我给叫上一起去京城的?” 柳学冬摆手:“跟你没关系,还是库尔策那事,闹不到你身边来。” 王利川乐呵呵一笑:“也是,你也不是那种会担心我的安危所以特意把我带在身边的性格。” 柳学冬闻言一愣。 …… 在完成8号车厢的检票后,最吵闹的硬座车厢总算是全部检查完了。 穿过9号餐车车厢后,检票员开始对软卧车厢进行检票。 而林仁杰和简玮之所以要跟着检票员也是因为这个,不然他们没有理由去敲开每一扇隔间门查看情况。 除了之前在7号车厢遇上的那二男一女三个外国人,来到软卧车厢后,林仁杰见到的外国人也明显多了起来——虽然也并没有到很多的地步,但相比起一趟普通列车的乘客比例来看,确实是比正常要多。 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些老外本来都是计划坐飞机的,但由于飞机因不可抗力停飞,他们又赶时间,所以才不得不改乘了火车——愿意坐飞机的人当然不愿意亏待自己,所以他们大多选择了更贵,环境也更好的软卧车票。 林仁杰让简玮把这些人的面貌和座位都记在脑子里,一路跟着检票员来到了12号车厢。 “笃笃笃。” 检票员敲响隔间门,喊了声“检票”,然后就直接推开门。 林仁杰和简玮从她身后探头看进去,隔间里的林双溪和胧月暻也刚好抬头把车票递过来。 林仁杰和林双溪的目光对上,二人同时愣了一秒。 片刻后,林仁杰朝她微微点了下头,没有主动搭话。 林双溪见他这样,顿时猜到林仁杰多半是有正事,于是目光错开,没有了更多的交流。 胧月暻就更不必说了,林仁杰和简玮对她来说压根儿就是陌生人。 检完票后,检票员把门重新拉上,没多久功夫就检查完了12号车厢,继续朝后面走去。 她来到车厢连接处,对着挤在这里的人堆喊道:“都把票拿出来,没买的赶紧趁现在补票。” 听到声音,柳学冬手伸进兜里去摸车票,忽然听见王利川惊讶的声音:“大林哥?” 柳学冬正想着王利川怎么在这儿还能碰到熟人,他抬头一看——不认识。 站在检票员身后的林仁杰也看到了王利川,但只是朝他微微点头,没有想交流的意思。 王利川这下也懂了,这是在上班呢。 于是老老实实地检票,没再去打扰林仁杰。 等林仁杰他们跟着检票员离开后,柳学冬才问道:“刚刚那是谁?” 王利川凑近了些,小声回道:“九处的林仁杰。” 听到“九处”两个字,柳学冬顿时皱了下眉毛。 只听王利川继续给他分析着:“中海这边有两个行动组,像红豆姐就是二组的,她头上的组长叫陆石君;而林仁杰就是一组的组长,不过他比较特殊,是总部那边下调过来的。” “哦,对了,他还是林双溪的老弟。” 第417章 平安号狂欢夜(一) “说起他们的姐弟关系,那可就有得八卦了。” 王利川想起了这茬,兴致勃勃地想给老柳分享:“他老林家的老爹是京城九处总部的干部,再往上数一辈那也是开国元勋那一帮子的,他和林双溪都算是根正苗红,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柳学冬没兴趣听他掰扯这些八卦,把话题岔开:“可是他在火车上做什么?” 王利川一听也纳闷儿了:“对啊,大林哥这时候不该在京城才对嘛,怎么突然回中海了?” 柳学冬没好气道:“我们就是在去京城的火车上。” 话刚出口,二人不约而同愣住了。 王利川朝柳学冬看过去一眼,只见柳学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翳了下来,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卧槽,不会吧。” 柳学冬没说话,半垂的眼睑下眸子闪烁着黯光,不知想着什么。 虽然他没说话,但也算是默认了王利川的猜测。 王利川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咬着指甲自言自语:“如果林仁杰就是九处安排的押送人选,那库尔策也一定在火车上;但胡老板那边的消息说是白头鹰已经潜入中海了,所以白头鹰会不会也混上火车了?他妈的,那要是白头鹰和九处在火车上打起仗来,还不得把车给炸了?” 一旁的柳学冬斜眼看过来,接话道:“就算是炸,今天也得把车给我炸到京城去。” 王利川看到柳学冬把眼镜取了下来,心尖蓦地一跳:“这种危险的思想可不兴有啊,我还没活够呢。” 阴沉的表情下,柳学冬浑身的戾气几乎要满溢出来,看得王利川心惊肉跳。 只见柳学冬指了指软卧隔间的方向:“你先回去,这事儿别给她们说,要是问起来,就说我上厕所。” 说罢,他就径直朝着前面的车厢走去——和林仁杰他们背道而驰。 王利川伸着手忙问:“你到底干嘛去,给透个底我心里才踏实呀。” 柳学冬背对着他抬手;“加班。” 老柳之所以这么生气是有说法的。 他不是气九处和白头鹰一声招呼不打就凑到他身边来,而是气明明自己都做了这么多准备,紧锣密鼓地张罗好几天,就想着能离旋涡中心远点儿,过几天安生日子,好好和虞红豆叙叙旧,结果没想到这旋涡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还追着他来了。 自己就想体验下普普通通的夫妻生活,就这点小小的要求,怎么还老有邪恶势力给自己使绊子?这世界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天理在哪里?王法在哪里? 老柳气抖冷。 别说老柳了,这事哪怕是搁徐小军那倒霉蛋身上也得接受不了。 怀着一肚子的怨气,老柳一路边看边走,很快就来到了8号车厢。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火车里亮着暖黄的灯光,车厢里已经有人趴在桌板上打起了瞌睡,也有精神头还足的人端着泡面在车厢里走动。 白头鹰和清道夫这边四人正小声商量着,打算趁现在先摸清九处的位置,等晚上人睡得差不多了,守夜的九处干员精神最松懈的时候就动手。 柳学冬走进8号车厢,搭眼一扫就瞅见一张眼熟的面孔,那张脸迅速在记忆中和某份档案对应上了。 代号鼯鼠,c级,擅长追踪与反追踪,以及器械改装。 柳学冬微微眯眼,没想到找白头鹰没找着,反倒是揪住了清道夫的尾巴。 他在定睛仔细一看,好家伙,除了鼯鼠以外,那四座的其余三人全是易了容的。 在易容这件事上老柳最有发言权,他们就算是瞒过天王老子也瞒不过柳学冬的眼睛——坐鼯鼠旁边那人,看来有着长期易容的经验,除了面部线条有些僵硬不太自然外,几乎看不出破绽;但对面那一男一女就要差太多了,虽然看上去还保持着正常交谈的模样,但脸颊和颧骨的肌肉却一直抖个不停,若是放大来看,就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柳学冬心说塔纳托斯这老小子不讲武德,明明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居然还敢往自己的地界放小鬼。 那自己也不用客气了。 正想着,就看到那边座位上的伍德和莱丽要起身了。 法老抬手拦住他们:“侦查的事交给我和鼯鼠,你们的易容维持不了多久,不适合到处走动。” 鼯鼠小声补充了一句:“这里也得留下人占位置,我刚才看到有没买票的人乱坐,结果和人吵起来了。” 法老点点头,对鼯鼠说道:“那就从这里开始,你去前面车厢,我去后面,不管发现什么都别轻举妄动,二十分钟后回来汇合交换信息。” “好。”鼯鼠点头应下。 二人拿出表对了下时间,坐在靠走廊边的法老刚站起身,身后却被人撞了一下,紧接着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法老侧身让开,同时转头看了一眼来人,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他侧着身子和自己擦肩而过,钻进了前面车厢连接处的厕所。 柳学冬拉开厕所门正要进去,就听见身后一个男的喊道:“哎,这厕所门坏了,别用。” 柳学冬低头看了眼门锁,发觉没什么问题,又回头看了眼蹲在那里的男人,没理他,径直钻了进去。 “咋还不听劝呢……”男人小声叨咕。 这时,和法老分头行动的鼯鼠也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就在他路过厕所门口是,厕所门“砰”的一声从里面被撞开,铁质门边猛弹出来,结结实实撞在他脸上。 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鼯鼠就做出了反应,仓促抬手挡了一下,当还是被门板撞了下额头,还没等他判断清楚到底是敌袭还是意外,就听到门后一个声音响起:“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撞流血了吧,快进来处理下伤口。” 鼯鼠听得一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后勃颈被一只钢钳似的手抓住,紧接着大力袭来,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一把拽进了厕所。 “砰!” 厕所门猛地关上。 门外蹲着的男人揉了揉眼睛,差点就以为刚才花眼了。 第418章 平安号狂欢夜(二) 鼯鼠只觉眼前一花,自己就从外面到了厕所里。 他正想抬头去看是谁袭击了自己,余光却瞥见一道拳影。 “嘭”的一声闷响,重拳直捣下腹,鼯鼠条件反射,像只大虾米似的弓起身子,吃痛中眼泪鼻涕横流,胆汁都差点呕了出来。 但袭击者显然不想给他机会,就在他弯腰低头时,又是一记刚猛的膝撞迎面而来—— “嘭!” 鼯鼠的身体就像装了弹簧,刚弯下的腰又猛地弹了起来。这一下膝撞的力道实难承受,鼻梁骨折脸窝凹陷,血水混杂在一起洒到天花板上,不受控制的后仰又使得他后脑勺撞上墙壁,只片刻的交手就让鼯鼠眼前阵阵发黑,已经处于失去意识的边缘。 鼯鼠背贴着墙缓缓往下滑落,直到软软坐倒在地,他的脑袋无力地垂向地面,血水滴落在地板上,喉咙里像是一只破风箱,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 柳学冬看了看周围,左边的窗户上竖着焊了两根用作栏杆用的钢管,他直接上手,手臂肌肉瞬间膨胀,将外套都绷紧了,只听一阵刺耳的吱呀声,钢管在他手中弯曲形变,在某一刻发出“嘣”的一声闷响,被他直接掰了下来。 柳学冬手里掂着钢管,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地上的鼯鼠。 厕所里,昏暗的灯光闪了闪。 明暗中,柳学冬举起钢管,对准鼯鼠做出挥舞球棒的姿势。 “嘭——” 一声闷响,鼯鼠的身躯一震,然后朝着左边缓缓歪倒——柳学冬下手又准又狠,直接给他开了瓢。 解决了一个鼯鼠,但柳学冬的活还没完。 他接着用钢管砸破窗户,给他来了个铁路抛尸,尸体就像个死沉的麻袋,摔在夜色下的荒地上连弹都没弹一下,只跟着火车前进的方向翻滚了两圈就再没了动静,也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目送着尸体消失在远处,柳学冬拿起刚才扒下来的鼯鼠外套,将地上的血迹和脚印全部清理干净,然后自己也从窗户翻了出去。 火车高速行驶,夜晚的冷风呼呼直扑面门。 柳学冬大半身子全部钻出,他左手抓住窗沿维持平衡,右手则往上探去,扣住了车顶的凸起部位。 只见他拧腰发力,纵身一跃,身体在离心力的作用下,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到车顶。 柳学冬转头看向车尾方向——他记得刚才法老就是朝那边走的。 …… 检查完10到14号的软卧车厢,接下来对硬卧车厢的检票速度就更快了。 因为硬卧车厢里没有隔断,放眼望去数不清的床密密麻麻整齐排列,一张床就对应了一张票,根本没地方留给逃票客躲藏,所以有逃票打算的人也不会来硬卧车厢企图蒙混过关。 刚才遇见熟人的短暂风波并没有影响到林仁杰的工作状态,他和简玮二人一路跟着检票员跟到车尾,把每一个怀疑对象都大致记了下来。 随着最后一名乘客的票检完,检票员回头不耐烦地问林仁杰:“两位领导,我票都检完了,你们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林仁杰朝四周看看,然后指向车厢尾关着的门:“后面不是还有节车厢么?” 检票员一抬手臂把路拦住,警惕地盯着林仁杰:“那是邮政车厢,也是列车工作人员的休息区域,有干乘务的小姑娘在里边儿睡觉呢,你们俩大老爷们儿可不能随便进。” 说白了她还是对林仁杰和简玮的身份抱有疑虑,事先她可没听说有什么公职人员在车上执行任务,要不是看这俩不像什么坏人,所以才答应让他们跟着,但想进邮政车厢是绝无可能的,且不提里面有乘务在休息,乘警的配枪什么的都在里面,万一出了事她可担不起责任。 检票员的解释合情合理,林仁杰隔着门朝邮政车厢看了一眼,心想既然是禁止乘客入内的区域,那肯定会有工作人员随时盯着,于是点点头不再强求。 他转头对简玮低声吩咐:“走吧,先回去。” 检票员就守在车厢位的门口,直到目送着林仁杰他们离开后,才翻了个白眼,转身推开门走向了邮政车厢。 从铁轨上一步跨过去,检票员搭手拧开门,嘴里喊道:“人呢!懒死你们得了,餐车那边都要忙死了也不见你们去搭把手,我看你们是离不开那被窝了是吧——” “嘭。” 一声闷响,检票员的喊话声戛然而止。 被一记手刀砸在后颈,她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即将软倒下去时被守在门边初子抱住。 初子扛着人走回来,随手把检票员扔在脚下。 她看了眼四周,床上地上已经堆满了人,乘警,乘务,机械师,搞卫生的,卖零食的,挨个敲晕后全堆在墙边挤成一团,粗略一数少说十几个人是有的。 也就是说现在还留在外面的列车工作人员顶多只剩不到一半了——这还是把司机给算上了的。 “差不多了。” 荒井北斋趁着膝盖站起身来,他把地上的人一扫:“天已经黑了,诸君,我们行动吧。” 闻言,其余三人纷纷起身。 身穿乘警制服的佐藤彦把帽子一扣,然后背起一个军绿色的挎包,将找到的两把配枪全都收了进去。 初子和仁子则推上了售卖零食的小车。 打开车厢门,四人跨到19号车厢的栏杆内。 佐藤彦探头隔着玻璃打望了两眼车厢内的情况,回头说道:“安全,可以动手。” 荒井北斋闻言立刻蹲下身,抓住应急扳手使劲一压,连接两节车厢的勾舌发出“咔”的一声动静,然后缓缓张开。 邮政车厢缓缓脱离了车组,和19号车厢慢慢拉开了距离,直到消失在夜色里。 荒井北斋回头说道:“佐藤君,你暂时留在这里,防止有乘务过来提前发现情况,替我们争取时间;初子仁子,你们直接去车头,控制司机,接管这列火车。” “至于我……” 荒井北斋冷冷一笑。 “我先去和雅各布探员打个招呼。” 第419章 平安号狂欢夜(三) 画面来到苇原众身上。 初子仁子两姐妹假扮成乘务员,推着小车往车头走,荒井北斋落后了她们大概两节车厢的距离,佐藤彦因为已经和白头鹰打过照面,为避免在中途被认出来,所以荒井北斋安排他留守车尾。 初子仁子的任务是控制司机,接管列车,留给她们的时间很紧,所以一路上走得很快。而荒井北斋是直接奔着伍德——也就是雅各布去的,他得一节节车厢找过去才行,所以相比起初子仁子那边,他的速度就要慢了许多。 法老和鼯鼠分头行动后,便直接朝着车尾的方向走去,一直把硬座车厢都逛完了,都没发现九处和库尔策的踪迹。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不排除九处将库尔策安排在后面软卧车厢的可能,他看了眼表,觉得时间还够,索性决定直接一路搜到车尾去。 唯一算是比较麻烦的一点是,软卧车厢每个隔间都有门,他得挨着敲过去。 隔间里,胧月暻正在和王利川掰扯怎么把那欠的小十万给兑现了——自从柳学冬没收了她的小金库后,她最近是真的缺钱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还不等隔间内三人说声请进,门就被人从外面径直拉开。 门开了一小半,露出一个陌生男人的半边身子,他飞快扫了一眼屋内三人后,就低下头道歉:“不好意思,找错了。” 说完就把门重新关上。 王利川和胧月暻没当一回事,继续掰扯起“经济纠纷”问题。 坐在床边的林双溪迟疑几秒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错觉,刚刚那男人在门外只露半身的侧身站姿是明显的防备姿态,就好像在时刻提防着来自隔间内的突然袭击。 若只是平时,林双溪大概会觉得只是自己职业病犯了,别人随便一个姿势都能联想到不好的地方去。 但令她放不下心的原因是,就在不久前她才和林仁杰打过照面。 两点联系到一起,林双溪皱着眉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突然噌地一下站起,扒拉开王利川,走过去将门一把拉开,探头朝外面张望。 可刚才那人的身影却早就消失不见了。 林双溪有心想去探查一番,却想到王利川还在这里,如果真有危险,就更不能离开他身边半步。 正纠结的时候,她看到车厢尾的门开了,一名乘警走了进来。 这乘警长了一双细长的眯眯眼,身后背了个球杆包,正挨个巡视着每间隔间的情况。 林双溪眼前一亮,赶紧朝乘警招手。 那乘警见有人主动招呼自己,愣了一下才走近过来:“怎么了?” 乘警戴着大檐帽,阴影遮住了眉毛以上的部位,但林双溪却莫名觉得这乘警似乎有些眼熟,但眼下却来不及想那么多,她快速说道:“刚刚有个男的过去了,大概这么高,半长的头发,穿着牛仔夹克外套,我觉得他有问题,因为他把每个隔间的门都敲了一遍,然后就谎称自己走错了。我觉得他要么就是小偷,要么就是逃票的,总之不像什么好人,麻烦您去找找看,检查一下他。” “乘警”荒井北斋把帽子往下压了压,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联系同事。” 林双溪朝他点点头:“谢谢。” 将林双溪送回隔间,荒井北斋顺手帮她把隔间门也给关上了。 又往前走了一截后,他拿出对讲机:“老彦,有一个可疑的男人朝你那边去了,身高一米七至一米八,半长头发,穿着一件牛仔夹克。他似乎是在找人,你注意一下。” 片刻后,话筒里传来佐藤彦的回应:“大夏人?会不会是九处在排查可疑人员?” 荒井北斋想了想:“不排除这个可能。那别下死手,如果他察觉到了什么,先制伏他。” “知道了。” …… 在软卧车厢耽搁了一阵时间后,法老终于把每个隔间都简单看了一遍,但依旧未发现九处和库尔策的踪迹,于是他继续往后朝硬卧车厢走去。 刚刚走到13号车厢时,他刚关上一扇隔间的门,就看到一名有着眯眯眼的乘警朝他走了过来,他担心自己挨个敲门的行为引起怀疑,所以在走廊的窗边站了一会儿,等和乘警擦肩而过,目送着他去了12号车厢后,才继续开始行动。 法老的脸上挂着易容,这幅大夏面孔属于是丢在人堆里就找不见的那种,所以只要自己不刻意表现出异常行为,倒也不怕被乘警抓住盘问。 接下来对硬卧车厢的检查就方便许多,法老一路逛下去,床上躺着坐着的人一眼就能看清——而且话说回来,他其实也不认为九处会把库尔策安排在这种嘈杂混乱的环境里。 但来都来了,就当是以防万一,于是他还是打算把剩下几节车厢逛完。 半晌后,法老终于走进了最后一截车厢。 刚推门进来,他就看到远远的车尾处有一名乘警背靠门站着。 法老抬眼朝那边瞥去,发现乘警也正抬头打量着他,他快速收回视线,背着手跟散步似的沿着走廊走过,然后用余光观察着走廊另一侧的床位。 从法老进来的第一时间,“乘警”佐藤彦就注意到了他。 半长头发,牛仔夹克,全都对得上号。 虽然不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九处的,但对于披着乘警马甲的佐藤彦来说倒是不怕被怀疑,索性光明正大地盯着法老看。 但他却不敢移动半步,因为他背后就是门,这个位置正好用肩膀挡住了门上的玻璃横窗——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人发现列车已经少了一节。 可随着法老逐渐走近,佐藤彦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法老缓缓走向车尾,距离乘警越来越近,他甚至在心里已经打好了要是乘警找他问话时该怎么回答的草稿。 终于,在距离乘警只剩不到两米的距离时,他终于看清了最后一排的床位——没有九处,也没有库尔策。 但法老心里那口气还没敢松懈,他知道从始至终那名乘警都在盯着自己,要是这时候什么都不做就转身离开,反而显得自己很不对劲,就像是小偷来踩点一样。 于是法老一转头,决定主动朝乘警搭话。 佐藤彦在看到法老转头过来的一瞬间,也立刻开口了:“后面是工作人员区域,乘客禁止入内。” 法老闻言一愣,心说这乘警还挺主动的。 他转念立刻想到其中关键——这么说来,库尔策会不会就在后面的车厢里? 念及此处,法老脑子里飞快思考,该怎么才能绕开乘警去查看一下邮政车厢。 可还没等他想出办法,就听乘警又道:“你要是想抽烟,可以去门后面的护栏边上抽,但不能进邮政车厢。” 法老一听又愣了,他忍不住看了两眼板着脸的“乘警”,心说正愁没机会出这个门,没想到机会自己送了上来,这乘警不会是自己人吧。 于是他赶紧点头应下:“好好好,我就是找地方抽烟呢。” 佐藤彦的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他在想怎么把猪骗出去杀,情急之下胡乱想了个理由,没想到这人还真答应了。 佐藤彦咧嘴露出笑容,侧身按下门把手:“来,我给你开门。” 第420章 平安号狂欢夜(四) 这乘警简直主动得过分,法老正打算转头朝他说声谢谢,却发觉乘警在他背上一推,自己猝不及防一脚就跨出了门去。 冷风扑面,轰隆隆的列车行驶声在静谧的夜空下响彻,在辽阔的大地尽头依稀能看见城市的灯火闪烁。 法老忽地一愣——车厢呢? 伴随着“嘭”的一声关门响动,耳后劲风骤袭。 法老目光一偏,敏捷地矮身躲过,来不及多想,曲肘后突砸去,只听“啪”一声轻响,这记肘击被佐藤彦稳稳接在掌心。 二人短暂递招,不约而同判断出对方都是练家子。 法老心中惊疑不定,无法判断这乘警到底是什么来头;而佐藤彦这边要更慌一些,从身手来看,眼前这人八九不离十就是九处的,他现在就怕法老故意闹出大动静引来支援,所以更迫切地想要速战速决。 一时之间,二人脑海里的念头闪过许多,但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 佐藤彦偷袭未能得手,反被法老立刻反应过来回招打了个措手不及;法老肘击被挡下,便顺势转过身来,藏在袖中的右手探出,由下至上白猿托桃,肉掌带着沉重的力道击中对方下颚。 佐藤彦不受控制地仰头,凶猛的力道从下颚骨很快传遍整个头颅,他只觉脑子里仿佛灌了铅,脚下软绵后退,双眼开始翻白。 开打之前,他有心想着留手,将人打晕即可,但法老却没这么多顾忌,一上来就用了杀招,这才导致交手才刚刚开始就即将结束。 只见佐藤彦晃悠着退出两步,然后被车厢外的铁栏杆抵住了腰,他抬起手抓住栏杆,还想再挣扎一下,但脑子里的意识却愈发淡薄,他手臂撑在栏杆上,不甘心地胡乱抓了两把,然后一骨碌滑倒在地,晕了过去。 法老活动了一下脖子,蹲下身拽起佐藤彦的手臂,打算直接把他扔下车去。 …… 车顶上。 狂风吹得柳学冬的外套猎猎作响,衣摆翻飞。 他背风而行,数着车厢的节数往尾部走去。 很快最后一节车厢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柳学冬情不自禁揉了揉眼睛,差点怀疑自己数错了。 但立刻反应过来不可能,因为邮政车厢的外形和其他乘客车厢有着明显区别,就算数错,也不该认错。 那么问题来了,车厢呢? 我那么大一节车厢哪儿去了? 怀着这个疑问,柳学冬来到最后一节车厢的车顶,蹲在上面朝下看去—— 下方是围着栏杆的半圆形露台,栏杆边上,之前看到的那名易过容的清道夫正抱着一名已经失去意识的乘警准备往铁轨上丢。 柳学冬心说不愧是一个组织出来的,连处理尸体的手段都一样。 心里一边想着,他从车顶直接跳下,一脚踩在法老的头顶,把他踹了个趔趄,抱着的佐藤彦也脱了手,半边身子正挂在栏杆外晃悠。 柳学冬揪住佐藤彦的后领把他拽回来扔在地上,顺手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发觉还有气。 法老也没想到还有“天降神兵”这一出,受袭后立刻转身退开,做出防备姿势。 柳学冬看了眼地上的佐藤彦,然后抬眼看向法老:“库尔策的诱惑就这么大?塔纳托斯甚至不惜违背和我的约定都要来抢走他?” 听到这番话,法老的瞳孔骤然缩紧,莫大的危机感笼罩全身。 有一件事只有他知道,就连执行官小队里的队员他都没告诉。 在出发之前,他曾被塔纳托斯亲自召见过一次。 塔纳托斯告诉他:“这次任务最大的危机不在于九处和库尔策,而是某个人。在之前,他想要的,和协会想要的,并不冲突,所以我们有过口头协议,协会不会去打扰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协会要扩张和发展,他可能会成为拦在协会前方的阻碍。所以这一次,你们会成为我向他抛出的一块石头,如果没有惊扰到他,又或是根本没引起他的注意,那算你们运气好。” “呵呵呵,”塔纳托斯发出低沉的笑声,“但要是他生气了,你们这颗小石子可能会被砸得稀巴烂。” “但无论如何,只要能活着回来,你的小队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可以获得晋升。而作为队长的你,我可以给你一次重新选择队员组建小队的机会。” 法老咽了口唾沫。 队伍的契合性。 这是所有执行官小队难以避免会遇到的问题。 一个执行官小队,在组建之初或许是相对完美的,但随着时间推移,小队成员的成长和进步却不会同步,长期以往,小队成员的综合素质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良莠不齐的状态,这同时也就意味着,原本相对完美的小队出现了短板。 对于清道夫的工作来说,出现短板就意味着死亡率增高,甚至会出现因为一个猪队友而导致全队升天的情况。 但协会却不允许随意重组小队,一个执行官小队从建立起,就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全队死亡销号,要么直接解散。 协会之所以不允许重组小队是出于整个清道夫群体的生存率考虑,重组小队或许对单个的执行官小队有利,但契合度是需要磨合的,同时也是有风险的,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这样做反而是导致更多清道夫在磨合期间死亡。 所以重组小队的机会,对于那些存在短板的小队来讲就显得格外可贵。 法老早就想把手术刀和鼯鼠踢开,再拉两个b级的清道夫进来了——哦不,等这次回来,他甚至可以再拉两个a级清道夫加入自己的小队。 好在他还没被这个诱惑冲昏头脑,他看向塔纳托斯:“会长大人,如果我们和那个人遭遇,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塔纳托斯换了个姿势,单手托住下巴思考,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当然是干掉他,如果你们能做到的话。” “但要是做不到,你可以试着跟他讲道理。” 第421章 平安号狂欢夜(五) “清道夫这次来了多少人。” 对面那个人的话语打断了法老的回忆,他抬起头,看到柳学冬正拍打着被风吹皱的衣摆,悠闲的模样好似真的只是在和他闲聊。 不等他回复,柳学冬又自问自答起来:“四个?一个执行官小队?” 柳学冬想了想:“协会里掌握易容技艺的就那一小撮,你是其中一个?” “塔纳托斯知道我在中海,为了对付我至少也得派一支a级执行官小队来吧,所以你是……” “代号法老。”法老望着柳学冬,目光中毫不掩饰地透露着戒备,“b级执行官,法老。” “b级?”柳学冬眉梢一扬,摸着下巴微微点头,“啊……我明白了,塔纳托斯是在试探我。” 柳学冬打量过来的眼神令法老感觉到了不安,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半步:“协会无意打扰你,会长大人还记得跟你的协议,所以这次任务牵头的是白头鹰,他们想对库尔策灭口,协会只是负责从旁策应……” 柳学冬愕然地指着自己:“……你是在跟我讲道理?” 法老被打断,他抿了抿嘴:“不,我只是想表明,我们不是冲着你来的。” “没搞清楚情况的是你。” 柳学冬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这件事和你们是不是冲着我来的已经没关系了。” “你们是塔纳托斯试探我的一个信号,现在我要做的是给他回信。” 法老眼皮一抬:“你是要让我给会长带话吗?我会带到的。” “差不多吧,不过用不着你。” 柳学冬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抬头看向法老:“把你们全部弄死,才是表达我态度的最好方式……塔纳托斯会明白的。” 话音一落,法老果断转身,抓住栏杆一撑,翻身就跳了下去。 劲风扑面,就在法老松开手身处半空时,一只手横插过来箍住了他的咽喉,这一刹那法老差点以为自己脖子上被套了一副铁枷,紧接着大力袭来,法老整个人倒飞回来,被狠狠掼在地上。 后背与铺着铁板的地面撞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法老就地翻身,他甚至不敢朝柳学冬看一眼,再次伸手抓住栏杆,身体往前一窜就要继续跳车。 但就在他抓住栏杆的同时,柳学冬抬脚就跺了上去——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折声响起,法老的手臂在这一脚下反向翻折,他额头瞬间爬上冷汗,却忍着痛一声不吭,用另一只手攀上栏杆用力一拽,同时脚下用力一蹬,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朝车外跃去。 上半身刚探出栏杆,那只铁箍似的手臂又抓住了法老的夹克后领,法老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只见他缩手拧腰,身体立刻从夹克外套中脱离,朝着下方铁轨落去。 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法老心里略微松气,但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夹克外套从他耳畔掠过,在夜风中迅速被火车甩开。 『他松手了。』 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 一只手从上方抓下来,连带着假发套一起死死揪住了法老的头发。 头皮上传来的撕裂感让法老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他朝上伸手抓住柳学冬的手腕,挣扎着想要挣脱,但不管他是砸是掰,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随着那只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渐渐增大,法老感觉到自己正在缓缓上升。 风吹得他的身体一边摇晃一边转了一圈,他看到了柳学冬。 柳学冬抓着他的头皮把他提在半空中,二人中间隔着栏杆,一个在车外,一个在车里。 法老平视着柳学冬,他冷漠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法老停止了挣扎,他咽了口唾沫,做着最后的努力:“我放弃任务,让我离开,我会把你的态度原原本本地带给会长,我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子,提醒以后每一个来大夏的清道——”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柳学冬凸起中指指节握拳,寸拳发力,精准敲碎法老的喉结。 法老双眼鼓起,大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话,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抓着脖子,喉咙里发出急促的气声。 “都说了不用了,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 柳学冬松开手,法老的身躯从半空中掉落,摔在铁轨上滚了几圈,兀自挣扎两下后便再没了动静。 拍了拍衣袖,柳学冬低头看了眼还昏迷在地上的乘警,然后推开门走进车厢。 …… 6号车厢和7号车厢连接处的厕所里。 拿破仑三剑客“转移阵地”后就躲在了这里,正好和检票员错开。 当他们躲过检票,推门正准备出去时,就看到刚刚那个位置,检票员身后还跟着林仁杰和简玮,正挨个排查每一名乘客。 于是他们又把刚打开一条缝的厕所门关上了。 “这次肯定没错了。” 博诺瓦沉声说道:“除了九处,不可能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车上找人。” 费尔南坐在马桶盖上,掰着指头算着:“九处,白头鹰,焚书人,还有刚才在车站外发现的苇原众,再加上我们拿破仑之剑,该死的,这是要在火车上爆发世界大战吗?” 贝尔特朗缓缓举起手:“请问现在退出拿破仑之剑还来得及吗?我觉得在这种乱局下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博诺瓦瞪向他:“死基佬,你自己去跟执剑人说吧,如果你还能活着回去的话。” 说完,他自己却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费尔南:“但是他说的也对,我们事先没人想到会有这么多势力掺和进来,这次任务的风险已经上升到了一个难以预估的程度……费尔南,或许我们应该直接找九处摊牌?提供情报也能证明我们的价值。” 费尔南咬着指甲陷入沉思:“是的,我知道,我也明白。但是你们觉得九处会信吗?拿破仑之剑的特工小队大老远跑来大夏,就只是为了提醒九处——嘿,小心,焚书人盯上九处了。” “就好像拿破仑之剑不会用电话似的。” “别说是九处了,你们自己会信这套说辞吗?” 费尔南看向沉默的博诺瓦和贝尔特朗:“为了保命,主动找九处摊牌可以,但迎接我们的不会是鲜花美酒,而大概率是羁押和控制。” 他闭上双眼,仰头长叹一口气:“投票吧,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是为了保全性命,主动向九处‘自首’;还是冒险一搏,解决掉焚书人,成为九处的‘英雄’。” 第422章 平安号狂欢夜(六) “是自首还是当英雄,来吧。” 费尔南闭着眼睛开口,博诺瓦和贝尔特朗对视一眼,也把眼睛闭了起来。 “同意向九处自首的举手。” 两秒后,三人不约而同睁眼。 费尔南视线扫过面前二人。 和他同样没有举手的人是博诺瓦,唯一举起手的贝尔特朗看了看其余二人,默默把手放了下来,他耸耸肩:“好吧,既然你们想当英雄……那少数服从多数,我没意见了。” 费尔南低头看了眼表:“那就出发吧,我们已经在厕所待得够久了,找到焚书人直接动手。” 说罢,他径直起身,从博诺瓦和贝尔特朗之间穿过,搭住厕所的门把手按下,然后推开门—— 当他上半身探出门,视线抬起看向不远处时,刚要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条件反射似的收了回来,紧跟在身后的贝尔特朗一时没反应过来撞在费尔南的背上,正要开口就被费尔南重新推回了厕所,然后“砰”的一下把门关上。 贝尔特朗捂着鼻子,不解地看着费尔南,博诺瓦也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费尔南指了指外面,沉着脸说道:“再等等,我看到苇原众了,就在我们刚过来的那间厕所门口。” 说罢,他又忍不住低声咒骂:“卑鄙的东瀛人!竟然利用相貌优势假扮成了乘警!” …… 荒井北斋确信自己没有看漏任何一个人,他一路从车尾走到8号车厢,眼看就要把火车走到头了,但愣是连一个白头鹰都没看到。 揣着疑惑,他继续朝着7号车厢走去。 荒井北斋刚走进车厢连接处的公共区域,一个蹲在墙边的男人看到他后顿时双眼发亮,男人赶紧站了起来,一把拉住荒井北斋。 荒井北斋神经瞬间绷紧,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已经握紧了拳头,只听男人说道:“警察同志,这厕所里的人好久都没出来了,你快给开开门。” 男人一边指着旁边的厕所一边嘴里连珠炮似的把事情交代:“刚刚先是有个年轻人进去了嘛,我给他讲厕所门坏了他硬是不听劝,结果不晓得他在里面怎么乱搞,那门突然就弹开了,又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过路的嘛,那过路的直接就被砸懵了,好像还流不少血,然后就被那年轻人给拉进去处理伤口,那我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处理的嘛,就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直响,没一会儿就又没了动静,到现在都还没人出来。” 男人说话夹杂着口音,荒井北斋听得云里雾里,但好在大致是听明白了——是一起乘客之间的意外事件。 他伸手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男人赶紧接话:“你看你看,我就说这门坏了。” 荒井北斋摸了摸身上,没找到钥匙,他有心想不管这事,却又怕旁人生疑,于是抬手敲门:“里面有人吗?” 没有回应,男人又来劲了:“我早就敲过嘛,一直没人应。” 荒井北斋抬手示意男人:“往后退点。” 等男人退开,荒井北斋拽住门把手,短暂蓄力后肩膀一顶—— “嘭!” 门被一下撞开,砸在墙壁上弹回来,被荒井北斋伸手拦住。 风声呼啸,冷空气灌进来,男人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他从荒井北斋的身后探头朝厕所里张望,当视线停留在那个已经没有玻璃的窗口上时,他惊讶地睁大了双眼:“锤子……铁道游击队嘛?” 面对空无一人的厕所,荒井北斋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口。 虽然厕所里很干净,但他依旧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男人看向荒井北斋,打着结巴说道:“警察同志,我,我保证没有撒谎,我真的看到有两个人进去了。” 荒井北斋摆了摆手,退出厕所把门重新关上:“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让车上的同事来处理。” 男人还想给他再补充些什么,但心思已经不在这里的荒井北斋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往7号车厢走了。 快速把7号车厢的乘客审视一遍,荒井北斋已经没发现白头鹰的踪影,这节车厢里的西方面孔只有三个,二男一女,正和同坐的一名中年男人谈笑正欢,显然他们并不是白头鹰。 从7号车厢里出来,荒井北斋注意到这里的公共区域里没有人,他瞥眼关着门的厕所,走到靠车门的墙边拿出对讲机说道:“我这里有个情况,有人从厕所的窗户翻出去了,应该不是跳车,我猜是去了车顶,但暂时不清楚是哪边的人,你们留意下头顶的动静。” 话筒里传来,仁子的回应:“收到,我和阿初正准备进入2号车厢。” 荒井北斋又站了几秒,却迟迟没等来佐藤彦的回复。 他微微皱眉,拿起对讲机:“老彦,听得到吗。” 依旧没有回应。 片刻后,仁子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回去查看情况。” 荒井北斋闭眼想了想,然后摇头:“先不管他,继续你们的任务。” 说完,他放下对讲机,继续向6号车厢走去。 …… 2号车厢里,林仁杰和简玮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 崔玉问起他们这一趟的收获。 林仁杰回到位置上坐下,偏着身子,隔着过道和崔玉小声交流:“不怎么样。” 崔玉抬眼朝林仁杰看了看。 林仁杰摇着头:“这趟车老外不少,硬说值得怀疑的也有那么几个,但能确定有问题的是一个没有。” 崔玉闭着眼在心里盘算一阵:“现在能确认出现过的只有清道夫,除了死掉的那两个,暂时不确定他们还有没有其他人上了火车;其次则是总部送来的消息,拿破仑之剑的特工小队秘密潜入大夏,从眼下的时局来看,他们九成九也是冲着库尔策来的,只是暂时还没发现他们;反而是最该出现的白头鹰到现在还没看到影子,说不定他们是真的打算放弃库尔策了。” 林仁杰微微颔首:“我也是出于这点考虑,敌在暗我在明,真到出事的时候难免疲于应对,所以刚才搜查车厢的时候我故意表现得光明正大,就是想试试主动拿自己当诱饵看能不能钓出某些沉不住气的人。” “结果呢?”崔玉看过来。 林仁杰无奈一笑:“都挺沉得住气的。” “要么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亲眼见到库尔策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要么就是在等晚上,等我们最松懈的时候动手。” 第423章 平安号狂欢夜(七) 林仁杰看了看时间,吩咐道:“我,顾帆尽,简玮,我们三个值前半夜,后半夜交给你和虞红豆,还有钟珏倩,差不多你们就先休息吧。” 崔玉点点头,转头去把林仁杰的话转述给同座的虞红豆和简玮。 而隔壁的钟珏倩听完林仁杰的安排后,却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这是按照性别分队?林队,我们都是九处干员,虽然我知道你是好意,想让我们女的先休息,但你因为性别区别对待这个行为我不能接受。” 顾帆尽瞪了她一眼:“小钟,耍脾气怎么还不分场合?服从组织安排。” 钟珏倩兀自不服气:“我当然会服从安排,但这是原则问题和思想观念问题,还不允许我提出批评?” 林仁杰无奈道:“别吵了。” 他指了指虞红豆和简玮,解释道:“小虞和简玮的天赋决定了他们必须分开,确保前半夜和后半夜都有观察员负责预警。” 然后他又指向崔玉:“我和崔玉,一个是队长,一个是副队长,所以也必须分开,确保前半夜和后半夜队伍里有主心骨。” 他最后指向钟珏倩和顾帆尽:“至于你俩,都属于作战人员,前半夜后半夜无所谓,你要是真的在意这点我也可以让你值前半夜,所以还有问题吗?” 钟珏倩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知道刚才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低头抿了抿嘴,小声道:“不好意思,林队……我没有问题了。” 这场小小的风波暂时过去,就在虞红豆她们负责后半夜的队伍正准备靠着椅背休息时,车厢尾的门被推开了,两名乘务推着小车走了进来。 车厢里有乘客开始招呼乘务,买来瓜子方便面之类的东西垫肚子。 蛋糕小队这边没人动,在从中海分部出来时林仁杰就有过交代,这一路上不能吃任何其他人手里递过来的东西,所以他们都携带了干粮。 但随着方便面的香味在车厢里弥漫开来,难免还是有人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简玮偏头望着那两名乘务,那眼巴巴的样子被林仁杰看在眼里,于是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牛肉罐头抛到他怀里。 简玮匆忙接住,转头看过来。 林仁杰朝他扬了扬下巴:“饿了就吃点,再看得让人以为你是看上别人乘务了。” 简玮脸一红,正想解释一句就被林仁杰抬手打断:“你别说话,听你说话我头疼。” 简玮缩回脖子,小声自言自语:“我我我我是想说,那是对对对对双胞胎。” 很快,乘务就路过了蛋糕小队身边,其中一名乘务弯腰询问简玮:“瓜子饮料方便面需要吗?” 简玮摆摆手,没接话。 乘务没有在意他的不礼貌,目光自然而然地越过简玮,落到坐在内侧的库尔策脸上:“这位外国朋友呢?” 简玮眉头立刻一皱,刚要收回的视线凝聚,目光抬起看向乘务,发动天赋。 “他也不需要。”坐在对面的崔玉睁开眼,替库尔策回绝了乘务。 乘务用诧异的眼神看了眼崔玉,然后转身推着小车走了。 简玮“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崔玉问道:“怎么了?” 简玮想了想,然后默默摇头。 他刚刚注意到,那名乘务内衬的扣子扣歪了,但觉得这并不能作为一个怀疑的点,说出来反而还让听的人费劲,索性才选择了摇头。 …… 初子和仁子推着小车走到车厢的另一头,打开铁门进去,就到了1号车厢——也就是车头和2号车厢连接处的公共区域。 如果要列出一个逃票客绝不会待的位置列表,那这里一定排第一个。 因为检票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此时这里空荡荡的。 走在后面的仁子顺手关上门,然后抬头看了眼前方挂着“乘客禁止入内”的标牌——那是通往车头的入口。 “我还以为这里会有乘务守着。”仁子说道,“难道是被我们塞进邮政车厢了?” “或许吧。” 初子随口应道,然后拿出对讲机:“在2号车厢发现库尔策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七个人,其中一个也是西方面孔,身份无法确定。” 很快,话筒里响起荒井北斋的声音:“先别惊动九处,我还没找到雅各布,等我消息。” 就在这时,仁子身后的厕所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一名乘务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初子和仁子顿时一愣:“你们……” 回答她的是一记手刀,仁子抬手就将其打晕,然后顺势抱住软倒的乘务,将她拖进了厕所。 从厕所出来,仁子拉上门,看向初子:“你守在这里,别让其他人进厕所,我去控制司机。” 初子点点头,再次拿起对讲机:“控制司机的任务交给仁子了,我就守在2号车厢,如果事不可为……我随时准备找机会击毙库尔策。” …… 解决掉法老,柳学冬从最后一节车厢往前走,他刚才看得很清楚,和法老鼯鼠同座的还有一男一女,最开始他以为也是协会的人,但结合法老临死前透露的话语,以及那二人对维持易容状态的生疏,柳学冬这才意识到他们其实是白头鹰的鹰崽子。 考虑到时间问题,柳学冬打断顺路先回一趟自己的软卧隔间,和胧月暻他们打个照面,然后再重新找个理由溜出来——不然以林双溪那个多疑的性格,肯定又要怀疑自己怎么上厕所上那么久。 一路加快脚步,柳学冬终于回到12号车厢。 他从内兜拿出眼镜重新戴好,然后拉开隔间门。 抬眼就看到胧月暻正押着王利川重新打欠条,叉着腰一副债主似的神气模样,而林双溪却朝他投来了严肃的目光。 柳学冬被看得一愣,差点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没发现的破绽:“怎么这样看我?” 林双溪还没说话,胧月暻就替她说了:“双溪姐说有小偷,刚刚有个穿牛仔夹克的陌生人在敲每个隔间的门,双溪姐说那是在踩点,晚上得把门关好。” 柳学冬脑海里闪过刚才自己随手丢下车的那件牛仔夹克,他扶了扶眼镜:“没事,这么明目张胆地踩点,估计这会儿已经被绳之以法了。” 林双溪看着他欲言又止,犹豫一下后起身,拽着柳学冬走到门外:“王利川说你们见到林仁杰了。” 柳学冬点头笑了笑:“没错,要不是王利川介绍,我还不知道是红豆同事。” 林双溪微微皱眉:“我没开玩笑,我怀疑车上有九处的敌人,是冲着林仁杰他们来的。” 柳学冬露出愕然表情,摊手道:“呃……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给我说算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通知林队长才对吗?” 林双溪紧抿着唇:“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得看好王利川。” 林双溪盯着柳学冬的眼睛,看破不说破。 柳学冬表情不变,笑着点了点头。 但就在这时—— “嘭——” 前方的车厢门突然被人撞开,紧接着人一个接一个地挤了进来,全都一副恐慌表情。 谈话被强制打断,柳学冬望着从前面车厢蜂拥过来的人群,不禁皱起了眉头。 林双溪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眼看人群就要到面前,她赶紧拉着柳学冬钻回了隔间里。 柳学冬挣开她,一把抓住一个惶恐的路人:“你们在跑什么?” 路人神色慌张,发现挣不脱柳学冬的手后只好指着来时的方向说道:“前面车厢有人打枪!” 第424章 平安号狂欢夜(八) “听见了吗。” 厕所里,贝尔特朗和博诺瓦把耳朵贴在门上,二人脸对着脸,面面相觑。 “他说有人从窗户翻出去,上车顶了。” “但不知道是哪边的人。” “苇原众肯定想不到,这趟车里除了他们和白头鹰,还有我们和焚书人。” 博诺瓦朝贝尔特朗竖起一根手指:“嘘,别说了,他走了。” 门外脚步声响起,随后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那位伪装成乘警的眯眯眼苇原众进入了6号车厢。 博诺瓦朝费尔南招招手:“走吧,他往前面去了,我们避开他,去后面的车厢找。” 他们推开厕所门,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左右,确认这次不会再倒霉地遇上“熟人”后,拿破仑三剑客终于从厕所钻了出来。 费尔南指了指7号车厢的门,整理了一下衣服后拉开门进入。 任务终于在艰难的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相较于之前在厕所那个逼仄环境中的紧迫感,从厕所出来的他们此时稍稍松了口气。 沿着车厢中间的走廊,他们朝着尽头的另一扇门走去,同时视线从两旁乘客的脸上扫过。 在快要走到头时,费尔南目光突然凝滞,他下意识驻足,博诺瓦和贝尔特朗也被迫停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边的座位上,焚书人的三位正在愉快地交谈,甚至悠闲地嗑起了瓜子。 相较于这边的窘迫狼狈,他们仿佛真的是来度假的。 但谁也没想到这场相遇会来得这么突然。 以至于费尔南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但好在博诺瓦还没忘,这个平时话不多的矮个子男人在关键时刻从不含糊,他抄手入怀,握住那把大口径的凶器,挥手就瞄向了那边已经朝他们看过来的舒尔茨。 …… 在舒尔茨的安排下,焚书人小队的计划进行得有条不紊。 所以哪怕已经猜到刚才来盘问的人是九处干员,他们也有恃无恐,甚至还理直气壮地表示会向大使馆投诉。 他们按规章买票上车,还有随时能查到的正当出行理由,所以只要没动起手来,九处干员就算怀疑也拿他们没办法。 在上车前舒尔茨就交代清楚,作为黄雀的他们不需要有任何动作,一切只等白头鹰按捺不住向九处动手时,才是他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舒尔茨猜测这个时间应该是凌晨左右。 于是从上车到现在,他们一直扮演着普通乘客的角色,一边和主动上来搭话焦益民闲聊,一边打量着过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期间看到刚才那名九处干员回了前面车厢,就在他走后不久,燕妮突然在桌下踢了脚舒尔茨,用眼神示意他看正朝这边走来的乘警。 乘警一边走一边审视着每一个人,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后就再次移开。 等乘警走后,燕妮在舒尔茨耳边小声说道:“假的。” 舒尔茨会意点头,但燕妮却若有所思道:“我们好像一直搞错了一件事……” 舒尔茨看过来。 燕妮转头望着舒尔茨,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里是大夏,九处好像没有必要使用假身份行动……就像刚刚盘问我们那人一样。” “可这样一来,我们之前认为是九处的人,还有刚刚那位乘警先生——他们又是谁?” 这个问题把舒尔茨问愣住了,以至于在接下来的聊天中都有些失神。 『如果那几个面孔不是九处,那就意味着我们一开始就跟错了人。』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确实和九处在一趟车上,但如果一开始方向就错了,又是什么导致了我们依然回到了正规?』 『我们是跟着他们来的,他们也在火车上,说明……』 『他们也是冲着库尔策来的!?』 舒尔茨顿时如醍醐灌顶。 『除了我们和白头鹰,车上还有其他组织的人!』 他蓦然抬起头,下意识看向车厢里其他乘客。 视线平移,直至落到车厢另一头正朝他们走过来的三个眼熟的面孔上。 舒尔茨和打头那人视线交汇的瞬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无限拉长。 双方不约而同都愣住了,舒尔茨轻轻眨眼,睫毛在空气中微颤,他看见后面的矮壮男人将手伸进衣服,掏出一把沙漠之鹰,枪口朝这边指来,枪身上反射的黯光从舒尔茨的瞳孔里一闪而过,他不由得微微眯了下眼睛。 生死瞬间,舒尔茨浑身汗毛炸立,下意识扑向燕妮的同时,从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嘶吼—— “马丁——!!” “砰!!!” “啪啦”一声,子弹擦着燕妮的发梢掠过,穿透窗户射向车外,玻璃窗户在子弹巨大的冲击力下破开了一个大窟窿,细碎的玻璃碎块掉下来砸在桌上,在暖色的灯光下溅起无数晶莹。 “快跑!” 马丁大吼一声,还愣神中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焦益民被马丁一脚踹到过道上,马丁跨过他就地一滚,接着走廊上人群的遮蔽,弯着腰迅速朝车尾跑去。 而舒尔茨比他更快,就在马丁喊出声的同时,他一手捞住燕妮,另一只手撑住椅背发力,连带着燕妮一起翻进了后排座位。 几发子弹接连擦着他后背掠过,人群中有人发出惨叫,已是被流弹误伤。 随着场面见红,恐慌情绪也像鲜血一样蔓延开来,回过神的人们终于有了动作,有人惊呼,有人尖叫,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这里。 马丁,舒尔茨和燕妮,他们顺势裹挟在人群中朝着后面的车厢逃去。 拿破仑三剑客这边,丢失目标的博诺瓦深感懊恼,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马丁的天赋戏耍。博诺瓦自知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他们错过了拿下焚书人的最好时机——结果不仅没能留下焚书人,反而还惊动了九处。 他拿着枪茫然地看着眼前汇聚拥挤的人潮,此时已经没有让他继续开枪的条件,但贝尔特朗却当先追了上去。 费尔南在博诺瓦肩上一拍:“没时间留给你丧气,既然想当英雄,那就趁着现在把事情解决。快跟上,别让他们逃了!” 第425章 平安号狂欢夜(九) 眼看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法老和鼯鼠却还没回来。 伍德和莱丽能明显感觉到面部肌肉的酸麻感在逐渐加重,说不定在某个时刻就会支撑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出变脸大戏。 “你怎么样,还能撑多久?” 莱丽偏头朝伍德问道。 伍德表情僵硬:“不怎么样,你呢?” “我已经快感觉不到自己的脸了。”莱丽用手掌遮挡着自己的下半脸,她的嘴角正在不自觉地微微抽动。 伍德眼神阴沉,迟疑片刻后提出建议:“要不我们先去厕所躲一下。” 莱丽瞥眼放在脚下的革布包,里面装着他们的枪支武器:“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一块带上。”伍德已经急不可耐,起身就朝公共区域的厕所快步走去。 莱丽一把抓住革布包的提手,也立刻跟了上去。 狭窄的走廊上不仅三三两两站着人,还有不少行李也堆积在一起,严重阻碍了他们的前进速度。 二人好不容易才从过道里挤出来,来到7号车厢和8号车厢的连接处。 厕所门关着,但伍德已经来不及去管其他,伸手就要直接推门。 “哎——哎!” 身后,躲在墙边的男人抬手喊道;“别进,这厕所门坏的。” 一边解释,男人一边起身拽住伍德的胳膊,嘴里兀自说道:“乘警说等人来处理,暂时不能用。” 伍德刚把手搭上门把,就被身后的男人拽住,他回头朝男人瞪眼看去,男人只看见眼前这人脸上的横肉直跳,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男人被吓了一跳,但手却忘了放开,嘴里喃喃自语:“兄弟你长得挺招人恨呐……平时没被少查身份证吧?” 伍德眉头一皱,他现在没功夫和这人斗咳嗽,正当他打算挣脱时—— “砰!” 一声枪响,从7号车厢里传来。 即使隔着铁门,伍德也能听出这发子弹的威力,而对于很难接触到枪支的大夏人——也就是眼前这位男人,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茫然地朝7号车厢看去。 伍德和莱丽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他挥臂甩开男人,径直一脚将厕所门踹开,闪身就躲了进去,提着包的莱丽紧跟其后,钻进厕所后顺势将门重新紧闭。 刚进厕所的二人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激灵,莱丽望着眼前空荡荡的车窗,一时有些懵了:“大夏人到底在干什么,这火车都破成这样了也不修,居然还在轨道上服役?” 刚把门反锁的伍德转头看过来,他走到窗边仔细观察片刻,指着栏杆断裂处说道:“没有锈迹,窗沿上还有细小的玻璃碎渣,这是不久前被人为破坏的。” 莱丽看向窗外,夜色下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然后她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是车顶……” “砰砰砰!” 又是接连几声枪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二人的神色顿时又紧绷起来,伍德一个闪身来到门边,拉开革布包掏出一把手枪做出警戒姿态,然后他用眼神示意莱丽:“观察。” 莱丽点头回应,贴身靠到门框的另一侧,拨开锁扣,将门拉开一道缝隙,用一只眼睛打量起门外的景象。 入眼处,只见慌乱的人群争先恐后从7号车厢涌出来,地板在奔跑中被踩得隆隆直响,惊叫声呼喊声乱作一团,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期间也有慌不择路的乘客想要冲进厕所躲藏,但伍德在门后死死抵住,没放进来任何一个人。 随着人潮渐缓,莱丽也终于看见了造成这场骚乱的幕后主使——那是三个外国人,正跟在人潮后面追赶,他们似乎有着明确的目标,正奋力地扒开挡在前面的人,想要去到前面。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打着耳钉,穿着修身小西装的男人,人群中他就像一条滑溜的泥鳅,侧身,腾挪,跃起,连贯顺畅的动作很快就将许多人甩在身后。 紧跟在他后面的另外两个人,一个稍显年轻的戴着鸭舌帽,另一个是端着把沙漠之鹰的矮壮男人——之前听到的枪声应该也是他引成的。 莱丽悄悄关上门,朝伍德摇了摇头:“不是法老和鼯鼠,生面孔。” 伍德摩挲着下巴,他忽然一愣,看向莱丽,然后指了指她的脸。 莱丽这才发现,原来刚刚太过紧张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容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原貌。 “现在怎么办?”莱丽问道。 突如其来的枪击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九处也肯定会被惊动,再加上易容状态的消失,法老和鼯鼠联系不上,他们似乎很难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接近库尔策。 伍德转头看向窗口。 然后指了指头顶。 …… 当得知初子仁子已经在2号车厢发现库尔策后,紧迫感就来到了荒井北斋的身上。 因为作为任务中最关键的一环,他到现在都还没确认白头鹰的位置。 找遍了6号车厢,他进入5号车厢,这里已经距离九处所在2号车厢很近了,荒井北斋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起来——他觉得九处和白头鹰挨这么近的可能性不高,且不说白头鹰考没考虑安全性,首先九处就不能答应白头鹰这么安稳地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但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可能已经和白头鹰错过了。 深吸一口气,荒井北斋压下心里浮躁的胡思乱想,打算先把5号车厢找了。 他提步刚要迈出,忽然一声枪响从身后来时的方向传来。 从声音大小来看,应该和这里隔着两三个车厢,有零星的乘客被枪声惊动,转头朝那边看去,但对枪声感到陌生的他们并未被这点响动引起骚乱。 可不代表荒井北斋听不出来。 他刚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后果断折身返回。 他回到6号车厢,才走到中途就看见另一头的车厢门从外面被猛地推开,紧接着人潮就像受惊的羊群一般涌了进来。 荒井北斋一跃跳上旁边的椅背,避开涌来的人群,他拿出对讲机,冷静而又快速地说道:“7号车厢有人开枪,暂时不清楚情况,我在去侦查的路上,阿初,乘客正在朝你那边过去,随时向我汇报九处的动作。” 顿了顿后,他再次拿起对讲机:“老彦!你到底在搞什么!?给我汇报啊混蛋!” 第426章 平安号狂欢夜(十) 柳学冬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他本想在白头鹰和清道夫闹出大动静前直接把变故掐死在摇篮中,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被林双溪拽回软卧隔间,柳学冬在脑海里复盘起这段时间的经历。 从遇上库尔策开始,到从胡满那儿得到白头鹰打算搞事的消息,然后自己顺理成章地开始计划远离中海这个是非之地,于是买好机票,却因为“不可抗力”只好换乘火车…… 老柳蓦然醒悟,果然一切偶然中都存在着必然。 这时的他才忽然意识到所谓的“不可抗力”是什么。 究其根源,还是因为库尔策。 早知道那天就该把他弄死。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想道。 软卧包厢里,四人表情各异。 柳学冬心里揣着事,脸色阴沉;林双溪在猜测这场变故和九处的关系,目光严肃;王利川则是由于刚才和柳学冬一起见到了林仁杰,他算半个知情人,也知道老柳刚才不是真的去上厕所,所以此时正朝着柳学冬使眼色,那眼神的意思是:是你搞出来的? 唯一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只有胧月暻。 她只听到外面有骚动,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于是拽着柳学冬问:“外面怎么了?” 柳学冬张口就来:“没事,抓小偷呢。” 胧月暻:“……” 柳学冬没搭理王利川那已经快抽筋的眼角,而是看向林双溪,问道:“你不是要去找林队长吗?” 林双溪隔着门朝外面看了眼:“已经闹出这么大动静,不需要我再去提醒了。” 柳学冬转头看向窗外,火车依旧保持着高速行驶,静谧的夜色下,树林,山脉,都只有影绰的轮廓,最后无声地消失在视野尽头。 和门外的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 望着窗外的柳学冬忽然开口问道:“发生这种事,火车会停吗?” 林双溪转眼看过来,沉吟片刻后:“一般来说,遇到突发情况时为了保障安全,火车是会停下来的。但这次……” “不会停。”王利川打断了她。 林双溪目光落到王利川身上。 王利川继续说道:“如果库尔策在……” 他突然一顿,摇摇头道:“不,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库尔策一定在车上,林仁杰的首要任务是把库尔策安全送到京城。如果这时候选择停车,反而是遂了敌人的意,所以一定不会停。” 林双溪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个看法:“所以九处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车头,避免司机按照常规处理方式采取紧急制动。” 柳学冬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的神色放松了一些,赶紧起身把床下的大行李箱拖出来堵住门:“那我们就别出去了,注意安全。” …… 当骚乱波及到2号车厢来时,其实已经没有多大动静了。 究其原因,骚乱在7号车厢爆发后,大多数乘客都选择了往后面跑,朝车头方向跑的只是少数,再加上这少部分人跑着跑着发现似乎打枪的人压根没往这边追,于是恐慌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到了九处这边,崔玉,钟珏倩,虞红豆她们或埋头或仰靠,正闭眼浅睡。 林仁杰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动静,警觉地回头看去,发现是一名从后面车厢过来的乘客,他匆忙走到某个座位边——似乎是和他同行的友人,只是没买到同座的票。 林仁杰见没有异常就准备收回目光,却忽然听到那边交谈:“吓死我了,7号车厢有人开枪打人,吓得我泡面都没吃完就赶紧跑了。” 友人一脸不信:“少吹牛,都什么年代了,哪来的枪?” 那人信誓旦旦:“吹牛是你孙贼,我亲眼看到的,是几个老外,追着另外几个外国人打,朝后面跑了,我估计火车马上就该停了,你快把行李收拾好。” “那你的行李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可不敢现在回去,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林仁杰回过头,发现崔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 二人对视一眼,林仁杰拍了拍趴在桌上的钟珏倩:“醒醒。” 崔玉也摇醒旁边靠在椅背上浅睡的虞红豆:“起来了,有情况。” 就在这短短几分钟里,更多从后面过来的乘客进入了车厢,有人开枪的消息渐渐被每个乘客所知晓,车厢里开始有些骚乱,甚至有人跑到前面和乘务交涉,想要进入车头躲避。 林仁杰眉头紧皱,起身把跑到前面的人全部推了回去,不等这些人发作,他直接把枪和证件一起掏了出来,大喝道:“都回去坐好!警察执行公务!” 这身份够不够唬人不知道,但他手里的枪却实实在在把所有人都镇住了,车厢里暂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眼巴巴望着他。 林仁杰目光扫过,对干员们吩咐:“钟珏倩,你去车头,通知司机不许停车,简玮跟我一起去后面查看,其他人留下继续警戒。” 正要走时,崔玉却抓住他的手臂:“现在情况不明了,库尔策就在这里,我们全部驻守2号车厢才是最稳妥的办法……你想去哪儿?” 林仁杰抿着唇,沉声道:“……鬼谷的孙子也在车上。” 库尔策和下一任鬼谷,谁对九处更重要。 答案显而易见。 崔玉闻言愣住:“他怎么也在?!” 林仁杰摇了摇头:“我现在去接他过来,我会尽快,这里先交给你们。” 林仁杰和简玮从2号车厢出来,越往后走,肉眼可见地能看出枪击所带来的骚乱程度也愈发严重。 逆着人流,林仁杰二人朝着后面车厢走去,他掏出电话拨通了林双溪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直接开口。 “收拾东西,我现在来接你们。”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传来林双溪严肃的斥责:“你是不是在中海待太久把脑子待生锈了?” “对方是冲着你们来的,王利川跟你们待一起才最危险。” “这边有我,你不用管,做好你自己的事!” 林仁杰被骂了一通却表情不变,而是反问道:“你能保护王利川,但其他人呢,你照看得过来吗?” “他们是虞红豆的家属,我现在还没告诉她这件事,要是因为我不管而导致他们出了事,我怎么给虞红豆交代,你考虑过我的处境吗?” 第427章 平安号狂欢夜(十一) 9号车厢,餐车。 这里有着常驻的乘务和厨师,是少数没有惨遭苇原众“毒手”的工作人员。 当逃命的乘客蜂拥进来,骚乱波及到这里时,乘务和厨师第一时间就躲进了厨房,将铁门紧闭。 他们拿出对讲机想要联系车上的乘警,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一名手拿菜刀的厨师守在门边,通过门上的小玻璃窗朝走廊打望,忽然他发出一声惊呼,下一刻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其他人慌张地看过来,厨师指着外面,小声又焦急地说道:“我看到人了,是几个老外!” 焚书人这边尚未搞清楚为什么“白头鹰”好好的不去找九处麻烦反而老盯着他们下手,但刀都架脖子上了,不跑不行。 他们从入境到上火车,一切都走得正规渠道,这样做确实为行动提供了不少便利,但却同样存在弊端——他们没枪。 三人混在人潮中跑进餐车车厢,舒尔茨一手推攘挡在前面的人,另一只手将燕妮护着,马丁紧跟在二人身后,时不时朝身后张望,但因为有燕妮这个“拖油瓶”在,导致他们始终甩不掉后面的追兵。 拿破仑三剑客中,最能打的贝尔特朗一马当先,即使面对人潮的阻挡,他也总能找到空隙见缝插针,逐渐拉近自己和焚书人之间的距离。 进入餐车后,没有了密密麻麻的乘客座位阻挡,视野也一下变得开阔,贝尔特朗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车厢中段的焚书人,他踩着座位跃上桌子,一连几个大步从人群头顶跨过,然后纵身一个远跳——径直朝着落在最后的马丁后背踩了下去。 马丁回头就看到这一幕,眼见已经来不及躲避,正打算绷紧肌肉硬扛下这一脚时,忽觉后领被人一拽,自己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身侧舒尔茨的身影闪出,炮拳擦着马丁的脸侧递出,和贝尔特朗的鞋底撞在一起。 “啪”的一声闷响,舒尔茨退出一步,贝尔特朗从空中摔下来,砸倒了好些个逃命的乘客。 舒尔茨抬眼一望,车厢门口已经能瞧见博诺瓦和费尔南,正奋力挤开人群朝这边过来。 舒尔茨在马丁身后一推:“带燕妮先走,我能拦住他们一会儿,事后再汇合。” “那你小心。”马丁果断转身,拉起燕妮就走。 短短两句话的片刻,贝尔特朗已经起身,舒尔茨左右快速一扫,然后一把扯下旁边的桌布甩向贝尔特朗。 桌布在半空中飞舞展开,遮蔽了双方的视线。 贝尔特朗猛吸了下鼻子,即使看不见桌布后面的舒尔茨,却也选择一头撞了上去。 “哗——” 想象中的硬碰硬没有发生,这一头撞了个空,惯性中疾冲出两步的贝尔特朗停下来将桌布胡乱掀开,正要寻找舒尔茨的身影,忽然眼角余光瞥见残影——舒尔茨挂在天花板的铁杆上,双腿猛蹬在贝尔特朗胸口。 “嘭!” 贝尔特朗整个人腾空倒飞,落地时他眼疾手快扣住旁边的桌沿,然后就像一支弹弓似的再次猛弹出去,舒尔茨完全没料到他的还击会来得这么快,被化作一枚炮弹的贝尔特朗正面撞击,局势两极反转,这次换作他倒飞了出去。 此时费尔南和博诺瓦也赶了上来,舒尔茨回头看去,视野中已经没有马丁和燕妮的影子,他也无心继续缠斗,趁着那边三人被人流挡住还没围过来,纵身扑到窗边,朝着车窗挥肘猛砸。 伴随着清脆的破碎响声,车窗被舒尔茨破开,冷风紧跟着灌了进来,吹乱了他的棕色卷发。 好不容易推攘开挡在前面的人群,博诺瓦举枪就要射击,但舒尔茨已经敏捷地翻了出去。 贝尔特朗擦拭掉从鼻腔渗出的血丝:“你们接着追,这个交给我。” …… 枪击发生在7号车厢。 根据椅背上的弹孔和破碎的车窗,荒井北斋确认了这一点。 此时的7号车厢里空空荡荡,乘客早就跑完了,只留下一地狼藉。 荒井北斋怀疑刚才发生在这里的枪击和白头鹰有关,从前面过来时,他也从慌乱的乘客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比如开枪的是几个外国人,这也更进一步地使他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目前九处那边有初子盯着,荒井北斋虽然也疑惑白头鹰究竟是在跟谁动手,但一切的前提都是先找到白头鹰才行。 想到这里,荒井北斋不禁又在心里暗骂佐藤彦,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是他这时能和自己分别从列车两头包抄,自己也不用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来回乱转。 一边想着,荒井北斋一边继续朝后走去,在走到7号车厢和8号车厢的连接处时,他忽地又想起了刚才在这里提醒他厕所门坏了的男人。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厕所。 厕所门紧闭着,荒井北斋按下把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如果没记错,之前这扇门是他亲手从外面关上的…… 有人从里面把门锁上了? 再联想到之前就发现厕所窗户被人为破坏,荒井北斋脑海中灵光顿时一闪而过。 『难道——』 他拉开球杆包的拉链,右手伸进去握住刀柄,然后一脚将门踹开。 “嘭!” 厕所里空无一人。 荒井北斋目光扫过,注意到地上多出了两组脚印,从大小形状来看,正好是一男一女没错。 『原来如此。』 荒井北斋心中的疑惑瞬间通达——难怪自己找遍了车厢都找不到白头鹰的人,原来他们早就不在车里了。 心里有了答案,荒井北斋抬头看向正朝里灌着风的窗户。 他踩着洗手台,将半身探出车窗,正要翻上车顶时,忽然对讲机里响起了佐藤彦有些虚弱的声音。 “小北,听得到吗。” 荒井北斋动作一顿,就这样半身吊在车窗外,拿起对讲机:“发生什么了,为什么现在才回复。” “咳咳……我被九处袭击了,就是你之前提醒我的那个穿牛仔夹克的人。” “他把我打晕了,但我醒来后他已经不见了。” “我有些想不通,他没有杀我,也没有逮捕我,我现在还在车尾。” “现在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我听见车厢里很吵。” 荒井北斋沉默了,他在大脑中飞速思考着。 过了许久,荒井北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那个人不是九处。” 第428章 平安号狂欢夜(十二) 初子还守在车头,九处的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从始至终她就没有看到过那个穿牛仔夹克的人,更何况九处也完全没道理就这样放过佐藤彦——老实说,刚才一直没得到佐藤彦的回应后,其实荒井北斋在心里已经快要默认佐藤彦玉碎了。 结合这些信息,再联想到不久前的枪击,荒井北斋很快反应过来车上混入了其他势力的人。 他把对讲机咬在嘴里,双手发力攀上车顶后背着风半蹲下来,快速在对讲机里给佐藤彦说明了一下他昏迷后错过的情况,然后吩咐道:“这趟车里还有其他人,我正在车顶搜寻雅各布,佐藤君,你向前侦查,我要尽快知道是谁和谁在战斗。” 说罢,他收起对讲机,眯着眼睛朝车尾的方向望去。 荒井北斋已经看见了,就在刚刚说话时。 远处车顶上正在追逐的那两个身影。 …… 舒尔茨没有枪。 幸运的是在身后追杀他的贝尔特朗也没有枪,不幸的是贝尔特朗似乎不需要枪也能杀他。 只短暂交手数合,舒尔茨就悲哀地发现自己不是贝尔特朗的对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身骚气的死gay打起架来竟然这么生猛。 之前在拥挤的车厢里,贝尔特朗施展起来束手束脚,舒尔茨还和他周旋了一番,但此时来到车顶,没了杂乱的阻碍之物,双方一交起手来,舒尔茨就只剩下了招架的份儿。 在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后,舒尔茨就萌生了退意,在借力一记冲拳后,他趁势拉开距离,翻身就往车尾方向逃窜。 贝尔特朗紧追其后,二人都是练家子,在火车顶奔跑起来不说如履平地,但也算跑得四平八稳。 双方的距离始终没能拉开,有好几次贝尔特朗眼看就要抓住舒尔茨的衣角,舒尔茨却总会突然回头佯攻,将贝尔特朗吓退——车顶风大,一个小失误都有可能被对方从车顶打落,所以贝尔特朗也不敢托大去赌。 舒尔茨原本是打算拉开距离后,找机会翻身回到车厢再和贝尔特朗周旋,但怎奈一直甩不掉贝尔特朗。 几次下来后,一直揪不住人的贝尔特朗耐心也被逐渐消磨,追赶试探的动作也变得大胆起来,舒尔茨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心里有了别的计较。 他纵身跳过一节车厢,紧跟在后的贝尔特朗也跨步跃来。 半空中,贝尔特朗伸手抓向舒尔茨的衣摆,这本来只是又一次试探,贝尔特朗心里并未抱希望能成功抓住,谁知刚落地的舒尔茨却并未继续往前逃窜,他忽然驻足,拧腰转身,探手主动袭向尚在半空无处借力的贝尔特朗。 贝尔特朗瞳孔一缩,眼中倒映出舒尔茨诡计得逞的冷笑,随后便被一掌印在当胸。 力道并不算重,却恰好足以破坏贝尔特朗身体的平衡,往前跨跃的势头受阻,贝尔特朗肩膀一歪,不受控制地往侧边歪倒——他余光一扫,下方的铁轨正飞速掠过,这要是掉下去,不是被摔个半身不遂就是被车轮撵成碎肉。 舒尔茨抓住了贝尔特朗大意的间隙,一击功成后立刻抽身后退,正打算冷眼目送着贝尔特朗跌落火车。 就在他要收回手来时,忽然一只手臂窜出,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紧接着沉重的拖曳感袭来,舒尔茨一时不防,往前一个趔趄后重重摔在车顶,那沉重的拖曳感还在,想要拽着他一起掉下去。 舒尔茨半边身子已经被拖出车外,千钧一发时他探出另一只手,五指死死扣住车顶凸起的棱角,这才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舒尔茨低头看向下方,贝尔特朗整个人挂在车厢外摇晃,一只手死死拽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勾住了厢壁外的铁杆。 见舒尔茨看过来,贝尔特朗朝他咧嘴一笑:“虽然我曾经幻想过自己一定要和帅哥死在一起,但绝没想过他是个焚书人——你敢松手吗?” 舒尔茨目光冷峻,没有回答。 贝尔特朗的笑容幅度更大了些,他朝舒尔茨微微噘嘴,给了他一个飞吻:“我敢。” 说罢,他松开了那只勾住铁杆的手,整个人顿时又往下一沉。 舒尔茨手臂肌肉绷紧,感觉到拉拽的力道再次变大,但另一只死死扣住棱角的手却纹丝不动,不敢松开。 “没错,就这样,别动。” 贝尔特朗两只手都抓在舒尔茨的手臂上,像是一只挂在树枝上的树懒,他一边借力往上攀爬,一边笑着说道:“动了,那就一起死。” “不如乖乖让我抓住,放心,我要抓活口,至少这样我们都不会有事。” 舒尔茨冷着脸发问:“九处和库尔策现在就在车上,你们白头鹰不去对付九处,为什么老盯着焚书人?” 贝尔特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给你们说我们是白头鹰了?” 对于这个答案,舒尔茨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为关于这帮人白头鹰的身份一直只是他们先入为主的猜测,而且不管从哪方面看,这帮人的干的事都不像是白头鹰该干的。 所以舒尔茨也并未表现出多余的惊讶。 就在贝尔特朗一只手搭上车顶边缘的同时,舒尔茨感觉到下方传来的拉拽力道也随之变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抓住时机松开了扣住棱角那只手! 二人的身体同时往下一坠,但随即贝尔特朗立刻稳住了身形,已经搭上车顶的那只手发力一撑,上半身已经匍匐挂在车顶。 但舒尔茨也没闲着,腾出一只手后翻身就骑上贝尔特朗的后背,单手握拳高举,对着贝尔特朗的后脑勺就砸了下来。 可就在他看不见的身后,贝尔特朗已经抽腿反勾,像是一只高高扬起尾刺的大蝎子,后足鞭来正抽在舒尔茨的右侧后肩。 “嘭!” 一声闷响,鞭腿比拳头更快,舒尔茨吃痛后往前扑倒,贝尔特朗趁机翻身站起,在舒尔茨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后又是一脚抽在他侧肋,将他抽得在地上横翻了两圈。 贝尔特朗不再给他机会,紧赶两步上去,鞋底踩住舒尔茨的咽喉:“结束了,虽然我说了要活口,但你要是继续反抗,我不介意踩断你的脖子。” 要害被制,舒尔茨抬眼望着贝尔特朗:“你们到底是谁。” 贝尔特朗耸耸肩,朝舒尔茨笑笑:“我替执剑人向焚书人问好。” 第429章 平安号狂欢夜(十三) “拿破仑之剑……” 舒尔茨低声念出。 “现在你是我的俘虏了。”贝尔特朗脱下外套,在手里胡乱卷了卷,他打算用这个把舒尔茨绑起来。 他朝舒尔茨笑笑,说:“麻烦翻个身。” 舒尔茨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目光微微偏移,眼神里闪过片刻的怔神。 呼啸的狂风中似乎夹带了一声尖锐的杂音。 贝尔特朗一愣。 他下意识想要偏头看向身后,但刚有动作—— 噗嗤。 偏头的动作停滞,贝尔特朗惊愕地低头看去,半截狭长的刀尖从胸口透出,鲜血在衣襟前迅速蔓延。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不紧不慢地缓缓靠近,直至来到贝尔特朗身后。 贝尔特朗感觉到身后看不见处的刀柄被人握住,随后被一把抽出。 噗—— 空中洒下一片血雾。 贝尔特朗往前踉跄一步,体力和温度飞快流失,下一秒身后那人一脚踢在他的腿弯,贝尔特朗无力跪倒。 他用双手徒劳地捂住胸前伤口,艰难转头想要看看是谁偷袭了自己。 目光缓缓移过去,入眼看到的是一双皮鞋,以及属于乘警制服的裤脚。 就在他想要抬头继续往上看时,视野却被一片雪白的刀光占领。 荒井北斋信手挥刀,刀锋划过,割断贝尔特朗的咽喉,一丝不多,一毫不差。 血涌喷溅,荒井北斋退出一步避开。 贝尔特朗死死捂住脖子,眼前被一片殷红填满,他努力想要看清荒井北斋的脸,但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仅仅能看清的只有荒井北斋那双冷漠的双眼。 片刻后,在荒井北斋冷眼注视中,贝尔特朗的身体向旁边缓缓歪倒,趴在那里没了动静。 在此期间,躺在地上的舒尔茨始终没有动弹,只是默默观察着。 在枪击没有发生前,他和燕妮马丁坐在位置上时就曾见过这名“乘警”,当时燕妮还特意提醒了他这位乘警先生用的是假身份。 也就是在那时,燕妮无意中点醒了他——九处在大夏没有必要用假身份。 此时在看到眼前这名乘警手里的太刀时,舒尔茨对他的来历大概有猜测了。 推测出有效信息,但舒尔茨没有轻举妄动,直到贝尔特朗咽气了,他才把目光投向荒井北斋,问出第一句话:“为什么救我?你知道我是哪边的?” 荒井北斋看都没看他一眼,默默蹲下来在贝尔特朗的衣服上将刀刃擦拭干净,随口说道:“不知道,单纯只因为你比较弱罢了。你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所以你们两个人中你对我的威胁性更低,所以一定要杀一个的话,肯定是杀更强的那个。” 舒尔茨撑着地坐起来,对于荒井北斋的“贬低”也并没有生气,他耸了耸肩膀;“说得有道理。所以苇原众这次的计划是什么,要是不冲突,或许我们可以联手?” 舒尔茨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要是冲突,你就把我这个‘小小的威胁’也一起干掉。” 荒井北斋冷眼看过来:“我实在欣赏不来你们西方的人这种幽默,就像你们也不懂得什么叫谦逊和尊敬一样,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你应该先跪下来行大礼,然后主动把自己的情况交代清楚——而不是一来就问救命恩人的事情。” 舒尔茨从地上站起,无奈又敷衍地朝荒井北斋抱了抱拳:“好吧,救命恩人先生,我叫舒尔茨,来自焚书人联合会,我的任务是把库尔策带回去——没猜错的话苇原众也是冲着库尔策来的?要是我们的目的冲突了,我也可以主动放弃。” “现在你可以好好斟酌一下了,是合作?还是干掉我?” 荒井北斋沉吟了一阵:“可以合作。” 舒尔茨一愣,这个回答其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都已经做好继续逃命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荒井北斋居然真的提出了合作,他脑海中念头闪过,下意识脱口问出:“你们的计划是……” “白头鹰。”荒井北斋主动答道,“库尔策你可以带走,苇原众的目标是白头鹰。” 荒井北斋的目光落到脚步的尸体身上:“话说,你有看到白头鹰的人吗?” 舒尔茨顺着他目光看去,摇头道:“没有,地上这个是拿破仑之剑的特工,焚书人的老对头。” 舒尔茨摩挲着下巴思考起来:“不过……如果我是白头鹰的话,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直奔九处去才对。”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笑着看向荒井北斋:“既然是我主动提出的合作,那总得先拿出诚意来。” “我可以帮你去找白头鹰,趁着你们和白头鹰打起来吸引走九处的注意时,我也能顺利带走库尔策,你觉得怎么样?” …… 就如舒尔茨所猜测的一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枪击,但这还不足以改变白头鹰的计划。 从厕所翻上车顶后,伍德和莱丽就一路顶着大风朝车头方向前进。 这趟任务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诸事不顺。 还没上火车就被九处发现了跟踪,导致手术刀和塞壬两人直接交代在了半路上;好不容易混上车,那俩出去侦查的法老和鼯鼠也一去不回,连一点有价值的情报都没传回来。 事先明明说好的清道夫负责策应和做计划,白头鹰负责动手,结果一转眼就只剩下他们俩两眼一抹黑的鹰崽子了——伍德和莱丽现在甚至连九处的位置都不清楚。 在意识到只能靠自己后,伍德迅速给出了当下最合适的方案——先控制车头。 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往前走,也恰好和荒井北斋错过。 通过无线电,数次联络法老无果后,莱丽气愤地把对讲机狠狠丢到了车下:“我就知道这些清道夫不靠谱!上头到底是怎么想到要和清道夫协会合作的?”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来到了2号车厢的车顶。 伍德示意她噤声,他瞥了眼莱丽手里提着的防水布包,说道:“不考虑他们了,把多余的武器都丢掉,继续提着只是累赘。” 二人原地蹲下,一番翻找后将趁手的武器都佩戴在了身上,然后把剩下的连通防水布包一起抛下了铁轨。 伍德指了指前方的车头:“直接破窗,速战速决。” 第430章 平安号狂欢夜(十四) 伍德和莱丽二人一前一后,纵身跨过二号车厢和车头的连接处,来到车头的顶上。 为了不引起车厢里司机的注意,他们刻意压着脚步,小心翼翼地挪到车顶边缘,此时他们的脚下就是车身一侧的窗户。 莱丽和伍德对视一眼,伍德朝她点了点头。 得到伍德的示意后,莱丽不再犹豫,蹲下来单手扣住车顶凸起,翻身下去在半空中挥起枪托砸在窗户上,玻璃应声而破,莱丽矫健而又迅速地从窗口钻了进去。 落地后她就地一滚,随即抬手举枪。 视线飞快扫过驾驶室,但下一秒莱丽就愣在了原地。 还算宽敞的驾驶室里,副驾驶员人事不省地被扔在角落,而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一个身穿乘务制服的女人正坐在那儿,女人手里拿着枪,枪口始终停留在旁边操作机车的驾驶员身上。 驾驶员是个中年男人,此时他神情紧张,额头布满汗珠,目视着前方路况一动也不敢动,哪怕是听到了破窗的动静,却都没敢偏头过来看一眼。 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闯进来了不速之客,宇都宫仁子也愣了。 两个女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后,几乎是同一时间调转枪口对准对方。 但就在下一秒,她们又不约而同地转移枪口,重新瞄准了司机。 火车司机:“……” 被两把枪指着,他脸上的汗更多了,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来,将衬衣的胸前打湿了好大一片。 看到这一幕,宇都宫仁子不禁笑了:“嗦嘎,看来大家都不会开火车呢。” 这时,伍德也紧跟着从车外翻了进来,原本一对一的局势顿时变成了二对一,仁子的脸色变了,但在看到伍德的容貌后,她紧张的神色又变为了惊愕。 伍德在发现驾驶室内的情况后,也不由得愣了一秒,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抬起枪对着仁子。 仁子立刻开口:“你敢开枪我就打死他!” 见伍德沉默,仁子又赶紧说道:“九处的人就在二号车厢,要是想一起死你就开枪。” 闻言,伍德和莱丽的神色也是一紧,没想到一直没能确定的九处行踪居然从眼前这个人口中得知了。 莱丽小声提醒伍德:“东瀛人。” 伍德了然地点了点头。 莱丽的提醒也落入了仁子耳中,她眼中神色一闪而过,率先开口道:“我是清道夫协会东瀛分部的清道夫,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在这里动手可不是什么明智决定。” 我信了你的邪。 伍德在心里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同意。” 双方心里各怀鬼胎,彼此都知道对方身份,却不知自己也已被看穿了底裤。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司机颤着声开口了:“两,两位美女,咱有话好好说,但能不能先别用这带响的指着我?” 仁子和莱丽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但谁的心里都清楚,这枪放不下来。 对面是两个人,仁子这边就自己一个,枪口不管是指着伍德还是莱丽都是死路一条,她唯一能保持对峙局面的筹码就是这个司机,所以她不可能放下枪。 而莱丽和伍德也清楚这一点,所以莱丽更不可能在这时把枪口指向仁子——她也怕仁子万一逼急了真的对司机开枪。 局面就这样僵持住了。 …… 二号车厢里,林仁杰和简玮刚走不久,余下众人绷紧了神经警戒着。 简玮离开后,崔玉就坐到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挨着库尔策坐着,虞红豆则坐在窗边原位。 某一刻,虞红豆仿佛听见一声玻璃碎裂声,那声音依稀从外面传来,隔着窗户她也听不真切,只大概感觉是从前面车头方向传来的。 她微微皱起了眉毛,目光越过走廊看向前方,隔着车厢门上的玻璃,能看见那名乘务就站在前方的车厢连接处,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怎么了?”崔玉看过来。 虞红豆抿了抿嘴,答道:“我好像听见前面有动静。” 车厢里依然嘈杂,乘客们的情绪虽然平复了不少,但也只是维持了表面的平静,各种交谈谈论声乱哄哄一片,以至于只有坐在窗边时刻注意着情况的虞红豆依稀听见了响动。 听见虞红豆这样说,崔玉也立刻警惕起来,她抬手示意钟珏倩凑近。 钟珏倩探身过来,二人中间隔着走廊,崔玉吩咐道:“去车头看看情况,小心点。” 钟珏倩点头表示明白,她摸了摸后腰的配枪,然后站起身朝前面走去。 虞红豆目送着她拉开车厢门,去到车厢连接处。 隔着门上的玻璃,虞红豆注意到钟珏倩正要去开车头的铁门时,却被乘务拦了下来。 这一幕不禁使虞红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接下来的发展却好像并没什么不对,钟珏倩和乘务交谈了一阵后,期间还掏出了一次证件,然后又是一番交谈后,钟珏倩就推门回来了。 背对着门的崔玉没有看见刚才发生的情况,还以为钟珏倩已经探查完毕回来了:“怎么样?” 钟珏倩却面色不虞:“乘务不让进,说列车行驶期间,除了工作人员外都严禁进入。我把证件拿出来给她看了她才松口,然后说她先进去看看情况——崔队,你确定车头有情况?我看那乘务员挺淡定的,真有情况她应该比我们听得清楚才对。” 崔玉摇摇头,然后看向虞红豆:“是红豆说听见有动静。” 钟珏倩看向虞红豆,却发现虞红豆还盯着车厢门。 “那乘务员进去了。” 虞红豆说道。 …… 初子确实听见了动静,而且比虞红豆听得更清楚。 当破窗声响起的时候她就知道里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此时此刻九处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同时这也意味着她同样在九处眼皮子底下,所以她不敢妄动,也不敢表露出异常神色,就怕引起九处怀疑。 直到那个九处的女人来到她面前,要求进入车头时,她言语拉扯一番,然后顺水推舟地说出自己帮她进去看看情况的建议。 她动静尽可能轻地拉开车厢门,侧身钻了进去,然后将门从里面反锁上。 第431章 平安号狂欢夜(十五) 作为整列车最重要的一节车厢,车头内部的结构和其他载客车厢有着很大不同。 除了司机的活动区域驾驶室以外,车厢里的其他空间几乎全部用作锅炉房的安设——整列火车的暖气和热水全靠着它来供应。 初子开门进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狭长笔直的走廊,走廊一侧是窗户,窗外的夜色像走马观花一般飞速向后掠去;走廊另一侧挨着的就是锅炉房,这个铁铸的大家伙正时刻发出嗡嗡的噪音,将初子的开门声和脚步声全部掩盖住了。 噪音闯入耳朵的同时,滚滚热浪也扑面而来,相比起外面载客车厢宜人的温度,锅炉房里的气温明显要高得多,还没走出几步,初子就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冒汗了。 她快速穿过走廊,来到尽头通向驾驶室的门前。 初子整理了一下呼吸,将藏在后腰的枪拿出来握在手里,然后深吸一口气,迅速按下门把闪身钻入。 就在她身影从门后闪出的一瞬间,三把枪口同时指了过来。 但下一秒,仁子又立刻调转了枪口,再次指回司机的后脑勺,同时快速说道:“都别动,她是我这边的。” 伍德和莱丽飞快对视一眼,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由于早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初子对驾驶室里的情况并未表现出太多惊讶,在伍德和莱丽枪口指过来的同时,她也抬枪指向了伍德。 局面再次僵持下来,初子的枪指着伍德,伍德和莱丽指着初子,对面的仁子却指着司机。 一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短暂的沉默后,初子说出早先仁子就说过的话:“九处的人就在外面,开枪就一起死。” 伍德沉默了两秒,然后率先把枪放下:“这样下去没有意义,我们得谈谈。” 说罢,他看向初子,那意思不言而喻——我都主动把枪放下了,你们是不是也该表现出诚意来? 仁子给初子投去一个眼神,初子微微眯眼,然后缓缓放下了拿枪的手。 接着,莱丽看了眼仁子,也放下了手里的枪。 于是仁子也把枪收起,同时还威胁司机一句:“别耍花样。” 仁子朝对面二人摊了摊手,示意自己已经展现出足够多的诚意:“讲实在的,我不好奇你们是哪头的,但既然出现在这里,你们不是冲着九处就是冲着库尔策来的。” 说着,她指了指二号车厢的方向:“现在九处和库尔策就在外面,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 然后她又指了指脚下:“但车头是我们先来的,该讲个先来后到。” 伍德沉吟片刻:“火车不能停,否则九处可能会带着库尔策逃走。” 仁子点头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伍德看向莱丽,朝她做了个手势。 莱丽会意点头,转身从来时的窗口又翻回了车顶,伍德看着对面的初子和仁子,他拿着枪小心翼翼退到窗口边,见二人并未有多余动作,便迅速钻了出去。 等伍德和莱丽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仁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仁子拿出对讲机快速说道:“荒井君,发现雅各布了,在车顶,车头方向。” “我这就过去。”话筒里传来简短的回应。 等她放下对讲机后,初子说道:“九处已经有些起疑心了,我要赶紧出去,希望荒井君能尽快解决吧。” …… 舒尔茨争取来的时间并未让马丁和燕妮跑出太远。 人实在是太多了,骚乱的起因——费尔南和博诺瓦一直追在后面,他们那副显眼的西方人面孔再加上手里的枪,导致逃窜的人潮一直处于慌乱中。 这些无辜的乘客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只知道有人拿着枪追在屁股后面,所以只能撒腿继续跑。 这也导致马丁和燕妮被裹挟在人潮中始终提不起速度来。 马丁拽着燕妮推开十一号车厢的门,刚迈进去半边身子,身旁逃窜的乘客已经争先恐后挤了上来。 马丁只听到身后传来燕妮的一声惊呼,紧接着手不慎一松,燕妮就被人群挤到了后面,马丁和燕妮之间的空隙被人潮迅速填满并飞快拉开了距离。 “燕妮!”马丁回头大喊,隔着两道门,他已经能清晰看见博诺瓦那阴鸷的眼神,他急得直跳脚,转身想要往回挤,但蜂拥上来的人流却把他推攘裹挟着和燕妮越来越远。 燕妮几次奋力想要往前挤,但自己身单力薄,没了马丁和舒尔茨照顾,反而被身边的人挤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回头看了一眼,博诺瓦和费尔南已经距离很近了。 燕妮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马丁,朝他勉强地笑了笑,然后用力挥手:“快跑!去找舒尔茨!” 在马丁的视野中,他眼睁睁看着博诺瓦朝燕妮伸出手臂,一把抓住她的后领,然后朝身后一拽,燕妮就倒飞出去,撞进了费尔南的怀里。 马丁睚眦欲裂,他狠狠一咬牙,转身继续奔逃。 “剩下那个交给我。”博诺瓦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场乱子已经够大了,九处肯定被惊动了,你带着这个女孩直接去找九处说明情况。” 作为这次小队的队长,费尔南知道自己的优势是在策略和天赋上,论身手他比不上贝尔特朗,论枪法也比不过博诺瓦。 而剩下那人手里没枪,博诺瓦对付他绰绰有余,自己留下来帮忙的意义不大,所以立刻点头应下。 费尔南叮嘱道:“小心点儿,别阴沟里翻船。” 交代完,他反扭住燕妮的双臂,押着她往回走去。 博诺瓦独自追击马丁。 他手里有枪,面对前方拥挤的人群,他就像是一只破开海面的鲨鱼,被他追上的人下意识就会朝两旁躲避,给他让开位置,他和前方马丁的距离也在逐渐拉近。 只是碍于马丁被人群中时隐时现,他也不敢贸然开枪。 很快,马丁和人流一起穿过了十一号车厢,一头撞进了十二号车厢里。 走廊一侧是一间间软卧隔间,每一间的门都紧闭着,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里面。 马丁迅速扫视一圈,然后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继续往前奔跑。 就在他跑到车厢中部时,对面的车厢门也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穿乘警制服的身影从门里出现。 乘客们仿佛看到了救星,而马丁却下意识停滞在原地。 第432章 平安号狂欢夜(十六) 马丁驻足纯粹是出于下意识的行为。 逃命的乘客们看见乘警后迅速围了上去,躲到他身后的同时指着刚进入车厢的博诺瓦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虽然对于这些乘客来说,这位乘警只是陌生人,但他身上的制服却给了他们莫大的安全感。 乘客们不认识他,但马丁却认识。 算是“老朋友”了,他们焚书人三人刚到中海就见到过这人。 一开始他们以为他是九处的,但不久前燕妮突然反应过来,于是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人不是九处干员反而是个坏消息。 对于焚书人来说,这列车上出现了来历不明的特工,只意味着一件事。 是敌非友。 十二号车厢里的局面陷入僵持。 博诺瓦和佐藤彦各站在一头门口,走廊里已经没了乘客,只有马丁站在孤零零站在原地,形单影只的身影尴尬中显得又有点可怜。 进门口,博诺瓦就停了下来,他先是看了眼站在中间的马丁,然后又顺着马丁的目光望向了车厢另一头的佐藤彦。 佐藤彦身上的制服只令博诺瓦微微皱了下眉毛,但佐藤彦那沉静的目光和微微抬起右手,却让博诺瓦立刻又释然了。 同为枪手的直觉,博诺瓦意识到对面那人身上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气质。 佐藤彦也正打量着博诺瓦。 手无寸铁的马丁并未使他过多留意,反而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博诺瓦手里那把漂亮的沙漠之鹰。 这是对面那人的私人订制。 能喜爱到这个程度,说明他对自己的枪法一定很有自信。 再加上博诺瓦的西方面孔,佐藤彦第一时间就确定了一件事——虽然不清楚来历,但绝对不会是友军。 博诺瓦的枪就在手里提着,垂在身侧,而他的枪还在后腰插着,天然就失了先机。 佐藤彦浑身肌肉都绷紧了,身边乘客们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博诺瓦握枪的那只手上。 紧张的气氛就像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马丁看看佐藤彦,又回头看看博诺瓦,额头的汗水顺着淌下。 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马丁视线渐渐游移,余光瞥向身侧的隔间门。 片刻后,他一咬牙,突然发难肩头撞向隔间门。 薄薄的门板根本挡不住他这奋力一撞,只听“嘭”的一声响动,马丁整个人直接摔了进去。 和他一起摔落在地的还有一个大行李箱,摔在地上啪的一下散落出许多零碎物件。 可还没等马丁起身,只听耳后劲风响起,紧接着后脑勺就遭到重击,他下意识偏头想要去看,却只看到一只女士皮鞋从上方落下,毫不客气地蹬在他脸上,踩得他脑袋又狠狠撞在地上,期间马丁还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在旁边助威:“对,揍他丫的!让开我来——吃爷爷撩阴腿!” 话音刚落,马丁顿感两腿之间遭受猛击,无法言喻的痛楚像触电一般快速蔓延上天灵盖,他双目猛地睁大,两颗眼珠子几乎要鼓出眼眶来,大张着的嘴里,涎水无意识地从嘴角滑落到地上。 但好在痛苦并未持续太久,下一刻马丁两眼一黑,就直接痛晕了过去。 昏迷前最后一秒,他隐约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行了,已经晕了,扔出去吧。” 走廊上,博诺瓦和佐藤彦还在紧张对峙着。 刚才马丁撞门进去的行为并未影响到他们,但只听到那隔间里嘭嘭数声一阵后就没了动静,还没过几秒,才扑进去不久的马丁怎么进去的又怎么飞了出来,啪地一声摔在走廊中间,一动不动。 二人不约而同瞥了眼地上死狗似的马丁,然后又同时抬起目光,视线在走廊上交错。 刹那间。 抬手,举枪,扣下扳机,博诺瓦的动作几乎快得快不清。 “砰!” 一声炸响。 在博诺瓦手指出现微小的幅度变化时佐藤彦也早做出了反应,几乎和博诺瓦同时有了动作。 偏头,矮身,拔枪瞄准。 血花从佐藤彦的头顶溅过,这发子弹擦着他头顶掠过,在身后一名乘客的肩头炸出一个大窟窿。 惨叫和惊恐呼声响起,却丝毫没影响到佐藤彦的状态,他保持着微蹲侧身的姿势,枪口对准博诺瓦扣下扳机。 “砰!” 两道枪声的间隔几乎可以靠微秒来计算,可即使佐藤彦已经反应得这么快了,经验老道的博诺瓦却在自己开枪后的瞬间做出了躲避动作—— 他径直往前扑倒,虽然走廊里空间狭窄,但身形矮小的他对比高壮的佐藤彦在躲避上显然更具优势,这发子弹旋转着从他大臂侧边擦过,撕破袖子的同时也带起一串血珠。 感受到伤处的痛感,博诺瓦却面不改色,虽然身在半空,但端枪的手却依旧稳如磐石,枪口随着身体移动,在某一刻,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从准心一直连接到佐藤彦的胸口,博诺瓦眸子里有精光闪过,然后果断扣下扳机。 “砰!” 第三发枪响。 佐藤彦仿佛被无形的力道撞上,身躯一震后整个人往后倾倒,他愕然的双眼中倒映出往前喷溅的血花,是从他胸口绽放出来的。 “嘭。” 一声闷响后,佐藤彦仰天倒地,他双目圆睁望着车顶,仿佛依然没想明白自己那一枪是怎么落空的,他扣在扳机上的指头微微颤了一颤,像是不甘心似的,最终却还是缓缓没了动静。 早在第一枪响起时,乘客们又已作鸟兽散,有跑在后面的回头一看,那乘警竟已经中枪倒地,顿时吓得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喊:“快跑!乘警被杀了!” 乘客们顿时跑得更快了。 博诺瓦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朝佐藤彦补了一枪,尸体微微一震后,他才收起枪朝马丁走过来。 来到马丁面前,他蹲下来检查马丁的情况,发现他只是昏了过去,博诺瓦这才松了口气。 正准备将马丁扛起来时,他一偏头就和旁边门里的一张面孔对视上了。 双方都愣了一下。 王利川怔怔地指了指门锁:“呃……门好像被撞坏了,关不上……” 第433章 平安号狂欢夜(十七) 王利川和博诺瓦尴尬对视,那坏了锁芯的门就晃晃悠悠地敞开了。 隔间里两旁的下铺上,左边坐着柳学冬和胧月暻,右边坐着王利川和林双溪,四个人就这样把博诺瓦盯着。 王利川尴尬笑着;胧月暻由于坐在里侧,正伸着脖子朝地上的马丁张望;林双溪表情凝重,目光锁定在博诺瓦的身上,一旦他有异动就随时准备出手;唯独柳学冬目光游移,一会儿看看博诺瓦的手,一会儿视线又飘到了他衣摆下面那把漂亮的沙漠之鹰上。 老柳对武器向来没什么过多要求,能用就行。 但像博诺瓦这样对武器过分痴迷的人他也见过不少,这类人一般都是对某种武器的使用有着极大的自信,才乐意用这种方式来标榜自己。 而老柳对此的评价是。 差生文具多。 博诺瓦情不自禁摸了摸脖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被左边这男人的眼神打量时,莫名起了层鸡皮疙瘩。 博诺瓦收回目光,将马丁扛到肩膀上,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王利川想要探头出去往外看,却被林双溪一把拽了回来,然后她自己伸出头张望,直到目送着博诺瓦的背影消失在车厢门外,她才赶紧收回身,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只响一声就被接通,不等林仁杰发问,林双溪快速说道:“找到枪击事件的罪魁祸首了,特征很明显,三十多岁的西方男性,褐色短发,穿棕色格子西装外套,目测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武器是一把定制款沙漠之鹰,他刚离开十二号车厢,正朝车头的方向过去。” 林仁杰沉默了一瞬:“你那里怎么样,有人受伤吗。” “很安全,枪手离开后未发现其他危险人员。”林双溪快速答道,“你不用过来了,做你该做的去。” “明白了。” …… 回到车顶,莱丽的目光有些阴沉:“是苇原众,这群不敢见光的老鼠居然也敢打库尔策的主意。” 她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地伍德:“就这样把车头让给她们实在是太不保险了,要是她们没说实话,在我们动手时把火车紧急制动……” “这样做这对她们没有好处。”伍德打断道,“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来抢库尔策的,没人知道我们只是来灭口的,这是我们的优势。” “我们不用真的和九处动手,只需要躲在人群中,远远地给库尔策来上一枪,任务就结束了。” “反正我们现在也知道九处和库尔策的位置了,车头让给她们也无所谓。” 莱丽默默点头,没有反驳。 二人背着风往回走。 依然是由于不久前的枪击事件,除了发生地七号车厢外,其他车厢里挤满了恐慌的乘客,为了不因为破窗而引起这些已经是惊弓之鸟的乘客们的注意,伍德和莱丽决定原路返回,七号车厢和八号车厢连接处的厕所回到车内——那里的窗户早就破开,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不过确实为他们提供了便利。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七号车厢时,莱丽却突然眯眼看向远处。 “有人。” 她出声提醒。 正要顺着窗户翻进去的伍德抬头看向车尾方向,但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仅能判断出是两个男性。 而那边的两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其中一人作势就想冲过来,却被另一人谨慎地拦住,然后就这样远远站定,朝伍德他们这边打量。 莱丽藏在身后的那只手默默扣下枪的保险。 双方简单对视了两秒,伍德低声道:“不认识,先走。” 说罢,麻利地从厕所窗口的窟窿翻了进去,莱丽最后朝那边看了一眼,紧跟着也翻回了车内。 另一头。 刚挂断电话的林仁杰转头对身边的简玮说道:“保持警惕,枪手正从十二号车厢朝我们过来。” “好的。”简玮面色一肃,手里的枪顿时握得更紧了些。 此时他们刚来到七号车厢——也就是枪击发生的地方。 眼下的车厢里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地狼藉。 林仁杰走在前面,简玮端着枪走在后面。 “林队,那里。” 简玮指着其中一个位置提醒。 林仁杰目光顺着看去,只见那里座位的椅背上有着数个焦黑的弹孔,走廊上散布着几滩血迹。 看到这个位置,林仁杰快速回忆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之前那个理直气壮地说要找大使馆申诉的银发女孩的身影。 “看来他们是被袭击的一方,那袭击他们的又是谁?” 林仁杰喃喃自语。 “袭击者不止一个人。”简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弹痕有区别。” 林仁杰回头看去,只见简玮站在走廊上某处,举起枪对准那边的座位模拟着当时的情况,他说道:“袭击者不是这个车厢的乘客,他们应该是从前面的门进来,走到这个位置突然开的枪。然后乘客受惊,出于本能地远离危险,所以才出现一部分乘客往前逃,另一部分往后逃的情况。” 林仁杰低头看向地上凌乱的脚印,大多数脚印都朝着八号车厢的方向蔓延。 顺着脚印的方向,林仁杰缓缓抬起头,看向车厢尽头敞开的铁门。 恰好此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车厢连接处的厕所里走了出来,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入林仁杰的视野。 林仁杰微微一愣,随后视线立马落到二人手中所持的枪上。 “隐蔽——” 林仁杰一声大喝,同时抬手开枪。 伍德和莱丽也愣了,本想着这时七号车厢肯定没人,却不想刚从厕所出来就被当面撞上。 和林仁杰的果断不同,他们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只把林仁杰当成了返回的乘客,当林仁杰喊出那一声的同时,伍德才注意到林仁杰背后正举着枪的简玮。 幸好莱丽的反应比他快了半拍,就在林仁杰开枪时,莱丽从身后推了一把伍德,伍德顺势往前扑去。 “当——” 一声巨响,子弹擦着伍德的后脑勺打在厕所门柱上。 莱丽回身躲进了厕所,伍德则躲到了墙后,二人举着枪,隔着中间的走廊对视。 “九处?”莱丽小声问道。 伍德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倒霉到家了。” 第434章 平安号狂欢夜(十八) 子弹落空,林仁杰也已躲进就近的椅背后。 他单膝跪地半蹲,半边身子探出,双手端枪稳稳指向伍德藏身的墙后。 “丢下武器,放弃抵抗,九处优待俘虏。” 林仁杰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笃定,不带丝毫威胁恐吓意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伍德和莱丽对视着,都没接话,但额头上的冷汗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紧张。 阴影世界中,排得上号的大组织就那么几个,在对外方面,九处是公认最没有攻击性和侵略性的那个,但这不代表它就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 无数次的历史案例已经证明了,不管是窃密还是渗入,针对九处的任务向来是完成度最低的。 这不仅归功于九处那位神秘的观测类高位格觉醒者,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九处对境内如铁板一块的掌控力,以及九处精英那高效的执行力。 在阴影世界里,大家都知道,觉醒者虽然很神奇,但却依旧挡不住小小一颗子弹,所以怎么把觉醒者培养成精英才是难事。 拥有强横的单兵作战能力并不代表就是精英,对一个组织来说,忠诚,意志,精神,团队配合,更是重中之重。 而这恰好是九处最擅长的事。 伍德伸出两根手指,压低声音:“两个人,先搞定前面那个。” 莱丽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重重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伍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发出声音喊道:“我们投降,别开枪。” 说罢,他将手里的枪放到地上,然后缓缓推向走廊。 枪刚从墙后露出半截,一声炸响突起。 “砰!” 林仁杰果断扣下扳机,子弹打在手枪枪身上溅起一团火星,同时将手枪打得从地上弹起,远远地飞了出去。 伍德像触电一样缩回手,同时猛地抬头看向莱丽。 只见莱丽从厕所门后探出半身,抓住林仁杰开枪的时机,她的枪口迅速朝林仁杰指去。 “砰!” 一发枪响后发先至,正中莱丽手里的枪,手枪顿时脱手飞出。 林仁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起的简玮正保持着端枪姿势,表情不变。 一直保持着天赋发动状态的他,动态视力和反应力远超场上其他三人,在莱丽的枪口刚探出短短一截时他便先一步有了动作。 “动手!” 林仁杰发出一声大喝的同时,整个人似暴起的猎豹,从掩体后猛地窜出,速度飞快地冲向车厢连接处的公共区域。 简玮托枪紧跟其后,就在林仁杰将要冲到门边时,墙后的伍德就地一滚闪出身来,抬手拔枪就要射击——他竟然还藏了把枪在身上。 简玮的瞳孔骤然缩紧,天赋拉到最满,和伍德几乎是同时扣下扳机。 一团火星在林仁杰面前的半空中炸开,一枚凹陷变形的子弹擦过鬓角飞掠而去。 而林仁杰却面不改色,速度不减,逼到近前一记蛮狠的鞭腿将伍德手里的枪抽飞,紧接着一脚蹬在伍德心口,借力旋身飞踹,在半空中鞋底印在侧旁的莱丽小腹处,莱丽像是被重锤猛击,整个人倒飞进厕所,“嘭”的一声巨响撞倒在马桶上。 直至林仁杰重新落地,伍德才挣扎着翻身,在地上抬腿踢向林仁杰脚踝,林仁杰抬腿避过,伍德也顺势爬起,然后扑身上去就欲夺林仁杰手里的枪。 林仁杰却随手把枪扔向身后,另一只手往前探去,正好按住伍德的脑门。 只见他五指一收发力,紧紧揪住他的头发。 却看到伍德往下一蹲,林仁杰只觉得手中一轻——只剩一顶假发留在了手里。 林仁杰:“……” 这来之不易的先机伍德当然要紧紧抓住。 在林仁杰情不自禁愣神的片刻,伍德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他曲臂握拳,肌肉绷得臌胀,脸上表情也狰狞异常,已是全力都用上了十二分,就是要把一切都赌在这一拳里。 就在林仁杰低头看来时,全势蓄力的伍德悍然出拳,这记毫无花哨可言的直拳直捣林仁杰小腹,硕大的拳头像撞锤一般杵上来,就连手背上的根根汗毛都在极快的速度中紧紧贴伏在皮肤上。 而林仁杰只是吸气沉膝,马步一扎落地生根,藏在衣服下的小腹肌肉像铁块般块块隆起。 “咚!” 一声有别于寻常拳拳到肉的声音响起。 伍德直接五指微微发麻,仿佛这一拳是打在了混凝土墙面上。 伍德下意识抬头去看林仁杰的神色,眼神中带着惊恐,不敢相信自己这一拳竟然毫无建树。 林仁杰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左手划出半圆落下,肉掌虚握,虎口处在伍德下颚一托,看似不轻不重地一掌却有着莫大的力道,伍德只觉一股大力由下至上袭来,自己便不受控制地挺直了腰杆,从原先的半蹲姿势变为了站直。 心中泛起不好预感,伍德下意识想要收臂回防,但刚有动作时,林仁杰的右手已经搭在他手腕上,然后朝着自己身前一拽。 伍德往前一个踉跄,差一点就要撞进林仁杰怀中。 与此同时,林仁杰脚下足尖一横变换了站姿,退开半步的同时右手变掌藏于腋下,就在伍德迎面撞来时,将这一掌横推出去。 摔碑掌。 掌风响起时,沉闷的击打声紧随其后。 在伍德惊骇的目光中,他清楚看到这一掌印在自己的肋骨上,然后又肉眼可见的程度陷入自己的身体,他仿佛听见的一连串的骨头断裂声。 紧接着天旋地转,视野变换。 伍德腾空飞起,身体在半空中打横旋了半圈,然后狠狠摔在身后的墙上。 林仁杰后面,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插手的简玮眼睛也亮了。 如果说林仁杰和伍德的先前几次只是正常搏击手段,但最后那几下真本事简玮却认得清楚明了。 横练下桩和十二路摔碑手。 这是在特训期间他们也学过的。 那头伍德已经失去意识,倒在地上嘴里还止不住地呕血出来;这边的莱丽挣扎半天终于恢复力气,她撑着马桶边缘站了起来,嘴里大喊着就朝林仁杰冲了过来。 林仁杰斜着瞥过去一眼,顺手抓着门把手一拉。 “嘭!” 厕所门扇回去正好和莱丽撞个满头满脸。 不等厕所门再弹回来,林仁杰抬脚横踹。 “嘭——!!” 一声更大的巨响,厕所门整个脱落,连带着莱丽一起横飞进厕所,直到撞上墙壁才停下来。 被压在门下边的莱丽彻底没了响动。 世界终于安静,只剩隆隆的火车运转声。 第435章 平安号狂欢夜(十九) 车厢里,简玮蹲在地上正检查着伍德的身体状况。 在他身后,莱丽小姐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地跪在墙边。 她的双手被反别在身后,是简玮随手找来了绳子,把她的手捆得死死的。 用的还是拴猪扣。 越挣越紧那种。 起初林仁杰一看他手法这么专业还颇感好奇,随口一问后,简玮这才不好意思地表示他爸是乡下老家专门杀猪的屠户。 可谓是耳濡目染了。 虽然莱丽小姐此时看上去很狼狈,手臂和脸上都挂着血,但其实大多都只是皮外伤,真正严重的反而是躺在地上的伍德。 简玮忙活了半天,他却始终都没有恢复意识,处理好莱丽这边后,简玮来到伍德身边蹲下,在他身上快速摸索一阵,简玮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伍德右半边的肋骨几乎全部断裂,从胸前的凹陷程度来看,内脏多半也受了严重损伤,要是不紧急治疗的话,很难说他还能不能撑到火车抵达京城。 简玮其实心里清楚,这还是林仁杰留手了,因为他想带活口回去审问。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死狗似的伍德,忽然记起曾听陶萋萋说过的关于林仁杰的八卦。 林队是因为家庭原因从尖刀一组下调到三组的。 所以这就是尖刀一组的实力吗…… 简玮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在心里喃喃自语。 出于本能的,他抬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打电话的林仁杰。 “抓了两个,还不确定之前的枪击有没有他们的份,具体是哪边的也不清楚。” 林仁杰一边说着一边揉着小腹:“我等会先把人带回来,到总部了慢慢审。” 看到他手里的动作,简玮关心问道:“林队,你受伤了?” 林仁杰朝他摆摆手:“没事,那一拳打得我有些胀气,揉揉就好——这洋鬼子怎么样了?” 简玮摇了摇头:“不太乐观,保险起见,我建议找人进行急救。” “救不了。”林仁杰答得很果断,“还有敌人没解决,现在谁有空管他。” 他顿了顿,指着莱丽吩咐道:“男的先不管,你把这女的带回去,我让顾帆尽来替你。” 交代完,他重新对着电话里说道;“你那边怎么样?” 电话里,崔玉说起刚刚发生的事:“车头不让进,被守在门口的乘务拦下来了。” “刚才的枪击搞得所有人都很紧张,乘客们的情绪也一直很激动,我让钟珏倩去找乘务交涉过了,但乘务的态度很坚决,我猜她多半也不认识九处的证件,所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敢出差错。而且现在这么多乘客盯着,我担心强制执行反而会引发恐慌,所以就没有强求。” “不过乘务那边已经亲自去车头查看情况了,要是她一直不出来,我会作出后续安排……诶,出来了。” …… 二号车厢。 正在打电话的崔玉也时刻注意着车厢里的情况。 不管是蛋糕小队的队员,还是库尔策,又或是乘客,以确保有任何异常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正说着,就看到前面通往车头的铁门从里面打开,紧接着刚才那名乘务平静地走了出来。 崔玉快速地把她审视了一遍,衣衫整齐,头发也没乱,和进去时没什么不同。 她对着电话说道:“乘务出来了,暂时没发现异常情况。” 电话里林仁杰的声音传来:“好,我现在让简玮带着洋鬼子回来,你让顾帆尽来替他,我在七号车厢,你们继续警戒。” “明白。”崔玉的目光有些低沉,“你也小心,我刚刚听见有乘客在打电话,说枪击案的凶手在十二号车厢杀了一名乘警,还有群众也遭到了枪击,看来他们已经不计任何后果了。” 话筒里,林仁杰的呼吸微微变粗,沉默片刻后才回道:“知道了,我会尽快解决的。” 挂断电话,崔玉看到那乘务刚把门关上,就转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只见她来到钟珏倩身边,先是打量了一圈座位上的众人,目光自然地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像是知道她们都是一起的,然后弯下腰对钟珏倩说,声音却恰好能让她们都听见:“火车正在保持正常运行,驾驶室一切正常。” 钟珏倩微微颔首:“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不用谢。” 乘务朝钟珏倩展颜微笑,然后原路回去,继续站在车头的铁门边守着。 “顾帆尽,林队让你去替简玮,他现在就在七号车厢等你,注意安全。” 崔玉吩咐下去,一回头却看见旁边的虞红豆还紧蹙着眉盯着那边的乘务。 她似乎还对之前的响动耿耿于怀。 发现这一点后,崔玉也不由得微微皱眉——同为一个小队,她对自己的队友始终保持着必要的信任,既然虞红豆依旧觉得有问题,崔玉也不会去质疑虞红豆的想法,而是要搞清楚她的疑心究竟来自哪里。 于是她问道:“发现什么了?” 虞红豆朝乘务深深看了一眼:“之前我们已经联系了总部,以总部的效率,火车这边差不多也该收到通知了。” 崔玉抬腕看了眼时间:“应该快了。” 虞红豆双眼微微眯起:“还有一件事,我记得刚刚进来的乘务是两个人,还有一个怎么不见了。” 崔玉闻言一愣,她抬头看向前方,视线恰好和乘务对上。 隔着铁门上那扇小窗,二人的目光短暂接触,乘务向她微微点了下头,表情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就在这时,崔玉手里的电话响了。 她来不及再和乘务互动,低头看向电话屏幕。 居然是总部打来的。 她立刻接通。 “我是崔玉。” 电话那头是信息部的同事,声音沉稳且严肃:“情况有变。刚刚收到铁路局的回复,你们车上有大批列车工作人员遭到不明人员袭击,被打晕后扔进邮政车厢,就在刚刚才有乘警苏醒,却发现邮政车厢已经和列车主体脱离,于是赶紧向车站进行了通报。” “问题是铁路局现在联系不上列车司机,无法确认驾驶室情况。不过已经联系上了车上的其他工作人员,得知现在剩余工作人员大多集中在九号车厢。” “针对现有情况进行分析,我们怀疑列车司机已遭到控制,你们须立刻作出应对。” 话音落下,崔玉猛地抬起头,看向门外的乘务。 第436章 平安号狂欢夜(二十) 冷汗悄然滑落,顺着初子的鬓角,滴在肩膀上,晕出小小水渍。 她看到了那个像是领头的九处女人眼中出现的刹那变化。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那个女人便又立刻低下头收回了目光,但依然被初子敏锐地捕捉到了。 暴露了。 脑海中只闪过这个念头,初子的全身都绷紧了。 没有时间再思考,初子知道是时候作出决断了。 车厢里,崔玉不动声色挂断电话,正当她转头想要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时,就看到门外的乘务员忽然动了。 初子果断拔枪,动作迅速且精准——从站到这个位置开始,她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许多遍这个动作。 崔玉来不及再开口,多一秒的时间都没有。 她一个扑身抓向对面的库尔策,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然后朝下压去。 “砰!” 子弹穿透门窗玻璃,从库尔策的座位上方掠过,然后在虞红豆惊愕的目光中将她面前的车窗打得粉碎。 “掩护——!” 崔玉大声喊出。 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虞红豆,她就坐在崔玉旁边,不管是崔玉还是初子,她们刚才举动全都被她看在眼里。 虞红豆利落拔枪,连续扣下扳机。 崔玉把库尔策按在身下,接连数发子弹从他们头顶飞过。 初子一枪落空后便丢失了目光,见虞红豆拔枪时便闪身躲进了墙后,子弹击打在厢壁当当直响,压得她不敢露头。 虞红豆不要钱似的倾泻子弹,她也不是为了要击毙目标,只单纯地压制对面为队友争取时间。 枪战发生地很突然,本就神经紧张的乘客们顿时就乱了。 人群争先恐后朝车厢尽头的门跑去,现场一片混乱。 混乱中,崔玉朝钟珏倩大喊:“让纳尔逊跟上!” 然后一把揪起库尔策钻进人堆。 坐在里侧的钟珏倩一脚把还在愣神的纳尔逊踹到走廊上,拔枪后翻身从椅背后跃出,她见虞红豆已经打空弹匣,趁着她换弹的功夫,赶紧开枪补上。 崔玉虽然是个女人,但常年保持训练的她力气远不是普通人能比的,那些挡在前面的乘客被她一只手就掀开,然后另一只手按在库尔策脖子上,强迫着他矮身藏在人群中跟着往前挤,灰头土脸的纳尔逊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数秒钟功夫,虞红豆依旧换好弹匣,局势紧张,她朝钟珏倩快速说道:“崔队那边只有她一个,先撤出去,我来掩护。” 钟珏倩没有推辞,转身就朝崔玉追去。 虞红豆垫后,端着枪边射边退。好在车厢里的乘客们跑得很快,转眼的功夫车厢里就空了。 尽头的门边,钟珏倩站好位朝虞红豆喊:“快过来。” 又一次交替掩护,虞红豆从车厢里安全退了出来。 关上门后,虞红豆和钟珏倩一左一右守在两旁,崔玉将库尔策和纳尔逊拦在身后,站在角落里。 这时,押着莱丽的简玮也匆匆赶了过来,他这一路过来恰好撞上混乱的人群,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崔玉简单给他交代清楚,然后转头面色严肃对地其余人说道:“除了假扮成乘务员的两名女性,是否还有其他敌人我们无法确定,但车头的控制权必须夺回来。” 她的目光分别从虞红豆,钟珏倩,简玮三人脸上扫过,短暂的思忖后,她直接做出安排:“简玮留下来,和我一起保护库尔策;虞红豆,钟珏倩,我需要你们尽可能快地夺回驾驶室,不管是停车撤离还是继续往前开,都必须把选择权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崔玉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个女人守在门口,你们从车顶绕过去,驾驶室里肯定还有敌人,这时候就别考虑留活口了,速战速决。” “明白。”二女点头应道。 …… 墙后,初子眼睁睁看着九处的几个人全都撤出了车厢。 她没有选择追击,她就一个人一把枪,这时候冒险追上去结果大概率只是平白送了性命。 等虞红豆退出去后,车厢里彻底空了下来。 初子神色懊恼,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从兜里拿出对讲机——仁子已经喊了半天,她也听见了骚乱的声音。 “我们暴露了。” 初子沉声说道:“九处带着库尔策往三号车厢去了,荒井君,现在怎么办?” 没有回应。 初子的心渐渐下沉,过了好久话筒里才再次响起仁子的声音:“从刚刚起荒井君和佐藤君就一直没有说话,姐姐,我们怎么办?” “我要不要把火车停下来,我们跑吧。” 初子目光闪烁不定,她咬着嘴唇犹豫片刻:“再等等,我相信荒井君,他没那么容易被干掉。” 话筒里沉默了一阵,随后仁子的声音传来:“……好。” 放下对讲机,仁子的枪仍指着火车司机。 她对司机说道:“喂,如果要停车的话该怎么做?” 司机颤巍巍指向手边的一个拉杆:“这是紧急制动……” 仁子作势就要伸手过去,司机下意识抬手就想拦住她,却被枪口狠狠戳了下后脑勺。 仁子目光不善地盯着他,司机赔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这,这可不兴拉呀,制动力太大,会把人甩出去的。” 仁子冷笑道:“是被车甩出去还是被我甩出去,你考虑一下。” 司机脸色开始涨红,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急得,他支支吾吾说道:“我,我……你把我丢下去就丢下去了,可车里的乘客怎么办,你一拉制动杆,很多人都得受伤。” 仁子差点没气笑了:“你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说罢,她一把拽开司机,搭手上去就要去拉制动杆。 就在这时,一道敏捷的身影从侧窗的破口处跃进来,就地一个翻身便来到了仁子面前。 仁子的反应也很快,听见声音后立刻将枪口调转—— “砰!” 残影一掠。 子弹打在天花板上,仁子捂着手腕后退。 又一道女人的身影翻了进来,落地后直接将枪口对准了仁子:“不许动。” 鲜血从指缝里溢出来,滴落到脚下的地板。 仁子垂眼看向手腕,那里有着一道狭长的伤口,像是被极其锋利的刀刃划破。 她目光抬起,看向不远处刚刚起身的女人——之前和初子推着餐车过来时她见过这个女人坐在九处的人群里。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血迹。 第437章 平安号狂欢夜(二十一) 手指间没有夹着刀片,仅凭指甲很难造成这么整齐的伤口。 仁子目光一沉,用东瀛话说道:“……觉醒者。” 钟珏倩不答,只是冷眼看着仁子,目光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东瀛人。” 虞红豆枪口很稳,她瞥了眼仁子手里的枪:“放下武器。” 钟珏倩刚才伤的就是仁子握枪的右手,伤口颇深,应该是伤到了手筋,此时无力地垂在身侧。 被虞红豆命令,仁子无奈地笑笑,她缓缓下蹲,似是作势要将枪放到地上。 就在仁子下蹲过半,维持着一个最好发力的姿势时,她忽然动了——右手一松,手枪顺势下落,同时左手向下将手枪一把抓住,随后双膝在地上猛地一蹬,整个人往前窜出的瞬间枪口也迅速抬起。 “砰!” 虞红豆果断开枪。 血花在仁子的肩头炸开,怪不得虞红豆枪法不准,只是仁子突然发难,虞红豆下意识以为她是朝着自己二人来的,却不想仁子竟直接扑向了侧方的司机,这才导致这一枪失了准头。 而就在子弹打中仁子的同时,仁子也朝司机扣下了扳机。 子弹带来的冲击使她身子一歪,再加上左手开枪,这一枪并未将司机直接击毙,子弹穿透椅背后从后腰射进司机小腹,他吃痛后一头栽倒在操作台上,捂着腹部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嘭”的一声,仁子摔倒在地,但她立刻忍着痛翻身爬起,因为钟珏倩已经冲了上来。 “呀——”仁子朝钟珏倩一声大喊,像只濒临绝境的雌豹。 就在她想要再次抬枪后,一发子弹当先射来,穿透她的手背后将枪打飞。 她甚至没有时间发出痛呼,钟珏倩一记飞膝上来,坚硬的膝盖撞上仁子面门,将她打飞出去。 钟珏倩揉身跟上,这是根本不打算给仁子喘息的时机。 二人一退一追,钟珏倩抬臂抽腿连打不绝,多处受伤的仁子却只能仓促招架。 这时虞红豆才有间隙转头去看司机的情况:“你怎么样?” 司机单手撑着操作台,另一只手捂着腹部伤口,鲜血汩汩地从指缝里淌下来。 面对询问,他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别管我,你们小心,还有别人。” 话说一半,他小心地喘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这东瀛娘们儿还有同伙,才出去不久,和她长得很像,嘶……除,除了她们,还有两个洋鬼子,一男一女,好像和东瀛娘们儿不是一头的,不过都带着枪。”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重击后的闷响,钟珏倩忽地倒飞回来,虞红豆赶紧抬手撑住她后背,扶着她看向对面的仁子。 相比只是微微有些气喘,衣衫有些凌乱的钟珏倩,仁子就要狼狈多了。 此时她嘴角溢血,胸前和双臂的布料已是褴褛,像是被利器划出了许多道口子,衣服下则是深浅不一的伤口,身上的乘务员制服血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钟珏倩微微发力挣开虞红豆,嘴里说道:“我没事,临死反扑而已。” 虽然这样说,但她始终捂着胸口受击的地方,脸色并不好看,看来是被仁子抽冷子来上的这一下打出了内伤。 她抖了抖染血的裙摆,吐出一口浊气后重新站直。 虞红豆曾好奇过很长一段时间,为什么钟珏倩每天都穿着不同的裙子,却从没见她穿过寻常长裤——不过自从知道她的天赋后,这种好奇也就随之消失了。 特训这么久下来,虞红豆也算是了解了钟珏倩倔强的性格,于是便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往前站了一步,隐隐将钟珏倩护在身后,看向对面满眼狠戾的仁子。 钟珏倩却不领情,紧跟着也往前站了一步:“我来。” 虞红豆眉头微微一蹙,但钟珏倩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步迈出后再次朝仁子冲去。 仁子也动了,迎着钟珏倩冲上来。 二人的身影在中途撞上,但面对钟珏倩的出招仁子这次却根本不躲,任凭身体多处受到重击,直截了当的一记头槌狠狠磕在钟珏倩脑门。 钟珏倩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然后就被仁子撞得倒飞回去。 这次却没有人接她了,虞红豆的身影从钟珏倩身侧越过,蹬步肘击向前,抵住仁子心口的同时右掌递出,将正打算继续追击的仁子拍退。 仁子吃力连退数步,虞红豆却已经再次拔枪出来,仁子眼中凶色闪过,面对枪口却依然冲了上来。 “砰砰砰!” 接连数枪打在仁子胸前,仁子身躯一震,脚下踉跄,却依然硬挺着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虞红豆冷眼看着她,仁子却忽然咧嘴笑了,顿时鲜血满溢,混合着涎水往下淌。 “叮铃……” 一道清脆的响声,一枚戒指大小的拉坏掉在地上。 仁子藏在身后的那只手缓缓朝虞红豆伸出,手里握着一颗椭圆形球体。 仁子嘴唇翕合,声音已经小到几乎听不见。 她说的是:“……玉碎。” 这一瞬间,虞红豆的头皮几乎都要炸开,汗毛根根直立,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出于本能地一脚踹在仁子胸前,然后反向扑倒钟珏倩—— “手雷——!” 仁子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不轻不重地一脚却踢得她接连后退,她也没有再有多余动作,因为她心里清楚,驾驶室就这么点大,凭借这颗手雷的威力,足以让这里的人死个两三遍。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角不知不觉勾起了笑意。 就在这时,一股拉拽的力道从身后传来。 失血过多的列车司机不知什么时候撑着椅背站了起来,他本已没有多余力气,却还是一把揪住仁子的后领,然后用另一只染血的手摁下驾驶席的门把—— 仁子听见身后响起司机咬牙切齿地咒骂:“老子早就看你这东瀛娘们儿不顺眼了!” 列车外的风声灌入耳朵,铁门猛地敞开! “还敢炸老子的车——给爷死!!!” 仁子感觉到男人的手臂死死箍住她的脖子,紧接着脚下一空,自己和他一起腾空跃起——她看到对面虞红豆和钟珏倩惊愕的眼神,随后视野迅速拉远,车头的铁门只出现了一瞬就飞快朝着前方驶去。 “轰——!!!” 漆黑的夜色下,一声剧烈的爆炸在火车侧面爆开,将天空染成一片火红。 第438章 平安号狂欢夜(二十二) 一阵短暂而剧烈的抖动过后,这列钢铁长龙在爆炸的余波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哀嚎。 望着对面大敞开的铁门,虞红豆和钟珏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到底还是吃了实战经验不足的亏。 虞红豆从地上爬起来,她走到角落,蹲下来把手指搭上副驾驶的颈动脉——从一开始,这位副驾驶就摊在这里一动不动,就连这么剧烈的爆炸也只是把他震得晃了晃,虞红豆心里不由得泛起不好预感。 指尖传来冰凉触感,虞红豆的目光又低沉了一分,她拿开副驾驶捂在胸前的手,一片染透衣襟的血迹映入眼帘。 钟珏倩问道:“他怎么样……” 虞红豆微微摇头,低声回道:“没气了。” 钟珏倩张了张嘴,复又闭上,她抿着唇把目光投向空荡荡的驾驶席:“……你会开火车吗?”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自己是问了一句废话,于是颓然地甩了甩头,从地上爬起来:“先把门外那个也解决掉,火车的事……到时候问问林队吧。” 二人重新打起精神,拿着枪摸到驾驶室门边。 钟珏倩轻轻推开门,嗡嗡的锅炉运转声顿时清晰了起来。 守在另一侧的虞红豆闪身出来,视线迅速扫过狭长的走廊:“没人。” “看来是没进来。”钟珏倩跟进来,她指了指走廊尽头,“或许还在外面。” 钟珏倩皱着眉:“这么大动静她不可能没发现,说不定她现在就在门外埋伏,要么就是放弃了这边,先一步溜了。” 钟珏倩脑海中下意识又回想起了刚才仁子顶着子弹掏出手雷的那一幕,她小声提醒道:“她们不像是怕死的人。” 此话一出,二人同时惊觉:“坏了。” 虞红豆快步穿过走廊,站在门边举起用手势对钟珏倩示意。 钟珏倩点了下头,侧身贴门听了听,却没听见什么动静。 二人对视一眼,虞红豆按下把手,然后一把将门推开,钟珏倩紧跟着闪身出去,视线随着枪口扫过,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了:“没人。” 然后她一脚踢开侧旁的厕所门,厕所里也空无一人。 虞红豆此时也跟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旁边已经被打开的车门。 她立刻按下耳麦:“崔队,之前守在门外的那个乘务员可能朝你们过去了,我怀疑她在车顶,小心点,她身上可能有手雷。” “收到,我们正带着库尔策往五号车厢移动。” 耳麦中传来崔玉的声音:“之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车头控制下来了吗。” 虞红豆快速把之前的情况交代了一番:“车头已经夺回来了,但不幸的是两名司机全部牺牲,现在火车正处于无人操控的状态。” 耳麦里沉默了数秒,再次响起崔玉的声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能再有无辜群众牺牲了。听我说,你们现在立刻返回驾驶室,通过列车广播向全车进行通知……” …… 时间回到之前。 简玮押着莱丽离开后,林仁杰就坐在八号车厢里等着。 既等来换班的顾帆尽,也等那个正朝这边过来的枪手。 据林仁杰得到的情报,那名枪手在十二号车厢杀了一名乘警,又抓了一名活口,然后就朝着车头的方向来了。 他的行为很有目的性,虽然并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林仁杰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都在这列车上搞事了,那除了是奔着库尔策来的,还能是什么别的目的? 给九处送温暖吗? 伍德被他扔在原位,靠车厢尽头的走廊上趴着。 以他现在的状态,林仁杰倒是完全不担心他还能跑了,他能不咽气都得是耶稣保佑。 林仁杰随便找个靠走廊的位置坐下,两条腿搭在对面的座位上,面朝车尾方向,这样能第一时间发现从那边过来的枪手。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枪手没有等到,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响动。 林仁杰疑惑地把头探出走廊,朝着身后看去。 还是之前那个厕所。 厕所里,两个男人的身影走了出来,他们显然也没料到这里居然还有人,看到林仁杰后俱是一愣。 就在刚才,荒井北斋和舒尔茨在车顶与白头鹰二人短暂相遇。 伍德莱丽不知道荒井北斋和舒尔茨是谁,但荒井北斋却一眼就认出了伍德。 他作势就想追过来,却被舒尔茨谨慎地拦了下来。 “我们不清楚下面是什么情况,不如先利用他们下去探路。” 荒井北斋本来不想听他的,可就在他想甩开舒尔茨时,就听见下方车厢响起了枪声。 舒尔茨朝他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荒井北斋默默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二人就这样半蹲在车顶,听着下方的枪声消停后,紧接着又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但打斗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的功夫,车厢里就彻底没了动静。 “再等等。”舒尔茨说道。 得益于他之前的“先见之明”,这次荒井北斋选择了听从。 二人又等了一会儿,舒尔茨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直到确认没有更多响动,荒井北斋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时,他才说道:“应该差不多了,走吧。” 在舒尔茨的预想中,他们下来后看到的要么是白头鹰的尸体,要么就是白头鹰干掉的人的尸体,结果却没想到只有打斗里被破坏严重的现场和一地血迹。 人却一个都没看到。 难不成没死人?不应该啊…… 一边这样想着,舒尔茨一边从厕所走了出来。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前面车厢里一颗脑袋探出来正朝自己二人张望。 这突然又冒出来的两个人让林仁杰也有些懵。 主要是他们这个组合有些奇怪,一个亚洲面孔加一个西方面孔——而且那亚洲面孔居然穿着乘警制服,身后还背了个球杆包。 正混乱着,林仁杰突然目光一凛——他敏锐地听见身后也响起了脚步声。 他立刻回头看去。 只见尽头的门被推开。 费尔南押着燕妮走了进来。 刚迈进来一只脚,费尔南就停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林仁杰,也看到了更远处的舒尔茨。 舒尔茨也看到了他。 同时也看到了他手里的燕妮。 第439章 平安号狂欢夜(二十三) 林仁杰坐在车厢中间,车厢两头的门口,一边是费尔南和燕妮,另一边是舒尔茨和荒井北斋。 僵滞的气氛中,从静止到爆发只用了一瞬间。 “给我松手!” 舒尔茨一声怒吼,先前的理智和谨慎在见到燕妮的处境后瞬间被抛之脑后,他双眼通红,像一只愤怒的公牛猛冲了过来。 林仁杰莫名地看了眼手里的电话——他以为舒尔茨是冲着他来的,正想摆开架势迎敌,却看到荒井北斋也突然动了。 只见荒井北斋探手伸进球杆包,躬身踏步疾冲向前,瞬间就超过了舒尔茨——而他的目标,是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伍德。 林仁杰瞳孔一缩,脑海中瞬间只闪过了一个念头——他想灭口! 来不及再思考太多,林仁杰双手在座位上一撑,踩着椅背腾空跃起,径直冲向荒井北斋。 半空中,林仁杰余光提防着舒尔茨,却奇怪地发现舒尔茨全程注意力都没放在自己身上。 瞬息之间,二人一上一下已经贴身擦过,再一抬头时,林仁杰眼皮顿时一跳——那“乘警”赫然从球杆包里抽出一柄太刀,信手拔刀高举,就要朝伍德的脑袋斩下。 这一幕让林仁杰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要不是为了灭口,谁会朝一个半死不活毫无反抗能力的俘虏下手?那鹰崽子肯定知道什么机密。 一念至此,林仁杰更不舍得伍德就这样死掉。 二人之间的距离转瞬拉近,眼看那一刀就要落下时,忽然一抹寒光疾掠,“当”的一声,荒井北斋感觉自己是斩在了硬物上。 他定睛凝神,只见林仁杰半蹲在前,单手持一柄军匕将赤泉丸稳稳架住,而另一只手早把伍德拽到了身后。 “八嘎呀路!”荒井北斋咬牙咒骂,眼看势在必得的一刀就要功成,却在最后关头被挡下,这大起大落的感受使他愤怒异常。 林仁杰听得一愣,旋即就笑了:“原来是鬼子。” 这边二人已经交上手,车厢另一头的费尔南也没闲着。 在看到舒尔茨冲过来时,他也立刻做出了反应——转头就朝厕所钻去,同时还不忘把燕妮拽着。 开玩笑,在看到舒尔茨的第一眼他就意识到贝尔特朗肯定栽了,要是连贝尔特朗都不是对手,那自己留下来也是送菜,所以他怂得很果断。 “嘭!” 迟来一步的舒尔茨狠狠一脚将厕所门踹开,厕所里却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舒尔茨视线迅速扫过厕所每个角落,可就连窗户都完好无损,那么大两个人居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舒尔茨——” 就在这时,燕妮的呼喊远远飘来,小到几乎快听不见。 舒尔茨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是车尾的方向。 虽然不清楚费尔南是怎么做到瞬间移动那么远距离的,但眼下舒尔茨可来不及去想这些,转身就追了上去。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短暂交手片刻,林仁杰就意识到荒井北斋比伍德和莱丽要难对付多了。 他在用刀上的造诣不可谓不精深,哪怕是在车厢狭窄的走廊上对敌,也并未影响他的发挥。 而林仁杰用的是匕首,在这种无法施展大开大阖招式的环境中,本该对他更有利,可在荒井北斋的刀锋下他竟然有些被压制得险象环生。 赤泉丸在荒井北斋手中,充分表现出了什么叫一寸长一寸强,他侧身微蹲,太刀被双手持握置于身前,每当林仁杰想要主动进攻时,迎来的始终都是锋芒毕露的刀刃;而一旦林仁杰被迫收手回防时,就要面对新一轮角度刁钻的进攻。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对招后,林仁杰主动抽刀跃开,站在五步外微微喘气。 荒井北斋也没有追击,一来是怕林仁杰佯退,二来则是因为自己此时也感到虎口发麻。 林仁杰冷眼盯着荒井北斋:“看来白头鹰果然是把东瀛渗透得差不多了,现在就连你这样的剑道大师也会替白头鹰卖命了。” 荒井北斋目光微微闪烁,林仁杰这番话一出口,他就知道是被误会了,但他却面不改色,顺势沉声说道:“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合作又不是第一次了,协会东瀛分部像我这样的东瀛人多得是,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仁杰恍然大悟:“难怪,我就说你们不可能只来了两个炮灰,正奇怪怎么一上车就不见了,原来是假扮成工作人员混进来的。” 一边说,他一把偷偷活动着关节放松。 荒井北斋虽然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却清楚,眼下事已至此,要是再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事后苇原众肯定会遭到九处的报复。 于是便顺着林仁杰的话说道:“你猜得没错。” 他两只手交替张开五指,然后又缓缓握紧刀柄。 这个小动作被林仁杰发现了,但就算明知道他们双方都是在说话拖延时间休整,却也无可奈何。 林仁杰的腰间倒是有枪,但这么近的距离下,荒井北斋不会给他机会开枪。 就在这时,荒井北斋兜里的对讲机突然传来声音。 “初子!初子!我听见外面有枪声,发生了什么?” 是仁子的声音。 就在荒井北斋注意力被牵扯的瞬间,林仁杰忽然暴起—— 他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瞬间逼近,藏在身侧的匕首往前递出,一往无前的气势好似荆轲献匕! 匆忙间荒井北斋抬臂,衣摆也随之扬起。 林仁杰只觉匕首抵在了某个硬物上,短暂阻挡后便滞涩地插了进去。 上方破风声响起,林仁杰感到后勃颈的汗毛直立,他赶紧低头往前翻滚,从荒井北斋的腋下钻过闪身到其身后,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刀。 再回头看去,荒井北斋已经退开了好几步,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林仁杰刚才的偷袭也让他心有余悸。 “啪嗒。” 一台对讲机被荒井北斋随手扔到地上,对讲机上有一道深深的刀口——刚刚正是它为荒井北斋挡下了绝命一击。 林仁杰瞥了眼对讲机,然后抬眼看向荒井北斋:“下一次运气就没这么好了。” 荒井北斋缓缓握刀,侧身微蹲后重新摆开起手式,整个人聚精凝神:“不会再有下次了……来吧,我赶时间。” 第440章 平安号狂欢夜(二十四) 二人拉开架势,全神贯注戒备着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不过谁都没有先动手——在势均力敌的基础上,先动手的一方或许能抢占片刻的先机,但也同样也主动把破绽露给了对方。 双方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都在等。 等一个微表情,等一个小动作,等一个转瞬即逝的时机。 就在这时。 林仁杰身后的车厢尽头,车厢连接处七号车厢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林仁杰心中微微一沉,但因为自己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个,所以不得不转头去看。 目光扫向来人,才发现是快马加鞭赶来的顾帆尽。 同时落入眼中的还有顾帆尽脸上惊愕的表情。 身后刀风来袭,林仁杰却已没时间再回头。 仓促间,他顺势朝顾帆尽的方向扑倒,而顾帆尽经过片刻的发怔后也迅速回神,他朝荒井北斋伸手一指:“封!” 刀锋从林仁杰头顶掠过,而荒井北斋的世界在瞬间陷入死寂。 就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按下了静音键,所有声音在同一时间全部消失。 但他反应很快,立刻意识到自己是遭遇了觉醒者,目光朝远处的顾帆尽看去,正看到顾帆尽紧抿着嘴唇,在一片静默无声中拔出配枪,林仁杰也动作利落地翻身爬起。 局势反转,变成了二对一。 刹那间,荒井北斋在心里做出判断,他放弃追击,闪身扑进侧旁的椅背后。 座位被子弹击中,荒井北斋感觉到轻微的震动,却依然听不见丝毫的声音。 荒井北斋的心渐渐下沉,他不知道这种听力断绝的状态还会持续多久,但如果继续这样拖下去,也只不过是坐以待毙。 还不如赌一把。 另一头,顾帆尽一边射击压制,一边来到林仁杰身边:“林队,你还好吗。” 林仁杰摆摆手,他警惕盯着荒井北斋躲藏的位置,出声提醒:“小心点儿,是清道夫,他们最擅长临死反扑。” “知道了。” 林仁杰将匕首正握,小心翼翼挪着步子朝那边靠近,顾帆尽则举着枪稳稳指着荒井北斋可能露头的位置。 但就在此时——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车身猛烈摇晃,火光从车窗外映进来,将车厢里照得透亮。 林仁杰和顾帆尽都惊了一跳,下意识抓住身旁可以扶住的位置。 也就在顾帆尽反应慢了半拍的一眨眼功夫,下定决心的荒井北斋从掩体后一窜而出。 他耳不能闻,自然是听不到上一秒的爆炸声,但那剧烈的晃动却给了他一个天赐的逃生机会。 闪身出来后,荒井北斋余光瞥见顾帆尽还在发怔,于是立刻抓住了时机,转身就朝另一头逃窜。 “别愣神!” 在看到荒井北斋的一瞬间林仁杰就已经飞扑了出去,而顾帆尽再想开枪时却已经晚了。 只见林仁杰大踏步缀上荒井北斋身后,匕首落下就朝荒井北斋的后背扎去。 荒井北斋虽然听不见身后动静,但用脚后跟想也猜得到对方不会轻易放他离去,于是半途转头去看,果然发现林仁杰已经来到身后。 荒井北斋拧腰抽刀,竟不是去挡马上就要落到身上的匕首,而是一刀斩向林仁杰前胸。 生死关头,为了挣得那一线生机,荒井北斋也悍然爆发出了彪炳气焰——这是要以命换命! 最后关头,终究还是林仁杰选择了变招,只见他匕首刀刃一收,转攻为守,“当”的一声巨响,赤泉丸重重斩在匕首上,撞开一团火星。 吃力后林仁杰去势顿颓,身不由己连退数步。 荒井北斋也不好受,握刀的右手虎口顿时崩裂,差一点就握不住使刀脱手,但好在也借着迎来的力道一头撞开铁门,随后立刻翻身逃进了九号车厢。 林仁杰原地平复了一口气息,正欲再追时,头顶却忽然响起广播。 “现在进行紧急通告,列车遭遇恶性突发事件,所有乘客立刻向列车尾部移动进行避险,我们会在五分钟后断开八号车厢和九号车厢的连接。重复,所有乘客立刻向列车尾部移动进行避险,不要在二至八号车厢停留!” 这是虞红豆的声音。 广播结束后,顾帆尽沉着脸走了过来,低声道:“抱歉林队,怪我疏忽了……要继续追吗?” “没关系。”林仁杰抬头看了眼已经安静下来的广播,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伍德,“把他带上,崔玉那边肯定出事了,我们先去汇合……库尔策更重要。” …… 十二号车厢。 隔间里,王利川正摆弄着那已经坏掉的门锁,试图把它重新修好。 胧月暻小脸拉着,一脸不高兴地收拾地上的行李箱,嘴里还兀自嘟囔:“打架就打架,没事摔我行李干嘛……” 说罢,她跪在地上从床底掏出一个相框,眼珠子滴溜溜朝柳学冬瞥了眼,见他没注意到这边后又赶紧把相框往行李箱里塞。 她这幅表情,就差没把“心里有鬼”写在脸上。 柳学冬立刻发现了,他作势伸手:“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不给不给!” 胧月暻一手把相框正面朝下按住,另一只手疯狂地去打柳学冬的手背。 柳学冬悻悻地收回手:“怎么,你去拍写真了?” “呸!” 胧月暻啐了他一口。 柳学冬摸了摸鼻梁:“别不好意思,这种造福百姓的东西赶紧拿出来让我批判一下。” 旁边的王利川双眼放光地看过来:“少妇?什么少妇?” 林双溪一巴掌抽在王利川后脑勺上给他把头扇了回去:“哪儿都有你。” 就在王利川龇牙咧嘴地揉脑袋时——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从前方传来,车身猛地晃了晃。 四人同时转头看向窗外,只依稀看到一片火光。 王利川的眼神变得严肃了,他对林双溪问道:“刚刚谁给你打电话,大林哥?他说什么了?” 林双溪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对面的柳学冬,淡淡说道:“没事,他让我们好好待着别乱走。” 王利川撇了撇嘴,一时嘴快说道:“这帮孙子可真是活腻歪了,居然敢跑到咱们这列车上闹事……” 林双溪眉梢一挑,正欲发问,就又听王利川话锋一转:“……难道不知道这车上有你这头母老虎吗?” 林双溪额角青筋直跳,正欲动手,忽然车厢里的广播响了起来。 “现在进行紧急通告,列车遭遇恶性突发事件,所有乘客立刻向列车尾部移动进行避险,我们会在五分钟后断开八号车厢和九号车厢的连接。重复,所有乘客立刻向列车尾部移动进行避险,不要在二至八号车厢停留!” 四人都愣了。 林双溪和王利川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柳学冬。 胧月暻要迟钝些,反应了一会儿才迟疑地看向柳学冬。 “好像是红豆的声音诶……” 柳学冬眨眨眼:“嗯,确实是。” 第441章 平安号狂欢夜(二十五) 隔间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经过之前的枪击事件,虽然大部分乘客都一股脑朝后面逃跑,但依然有不少跑得慢的只好就近找地方躲藏。 这时听了广播,这些“侥幸”避过了枪手乘客才纷纷冒头出来。 虽然广播里说了只要不待在二至八号车厢即可,但他们却仿佛觉得越往后跑越安全,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第二波人潮。 隔间的门还是关不上,四人看着外面走廊上匆忙的人影接连闪过。 柳学冬拍了拍裤腿,站起身来。 林双溪眼皮一抬:“你要干什么?” 柳学冬心安理得地说道:“当然是寻亲啊,就像牛郎织女那样,不然是沉香救母吗?” “不准去。” 林双溪拒绝地也很干脆:“九处作出这样的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将群众引到后面车厢,九处自己留在前面车厢,这样能使九处不必束手束脚,专心对付敌人;况且敌人就是奔着库尔策来的,所以在断开车厢之前,所有敌人都会往前面车厢集中,也就避免了伤及无辜——他们是在拿自己当饵,逼着敌人往里面跳。” “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决策,我们要做的就是服从安排,而不是去打乱他们的计划。” 林双溪抬起眸子,直视柳学冬的双眼。 “是,你服从安排就好。” 柳学冬指了指自己,笑道:“但我不是九处的,我只是一个想去京城给妻子过生日的普通乘客,现在莫名其妙地就要把我丢在半道上……”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啪!” 一声脆响,是王利川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他气势汹汹地盯着柳学冬,大喝道:“我不许你这样跟我的宝贝说话!” 林双溪:“……?” 胧月暻:“?!” 林双溪的视线缓缓从柳学冬脸上游移到了王利川脸上,目光有些呆滞——王利川这句话把她原本想反驳柳学冬的节奏都给打乱了。 老柳也愣了,一时不知该说王利川是够勇还是够不要脸。 只见王利川一把揪住柳学冬的衣领,拽着他就往外拖,嘴里还骂骂咧咧:“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揍你丫的!” 从门后闪出,厢壁一隔绝了里面二女的视线,王利川气势顿时矮了下来,他朝柳学冬匆忙摆手,压低声音说道:“赶紧走,我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等差不多了就来找你。” 柳学冬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又被王利川一把拉住。 他回头看向王利川,王利川抿了抿嘴,不放心地提醒道:“这里不是中海,护送库尔策的九处队伍肯定是总部派来的……你可别玩脱了。” “我心里有数。”柳学冬笑着答道。 背靠着厢壁,柳学冬避开奔跑的人流,转头便看到不远处“乘警”的尸体倒在边上——这些乘客跑归跑,却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尸体,慌乱中愣是没人踩到尸体的一片衣角。 柳学冬看得微微皱眉——因为“乘警”身上的制服不太合身。 只粗略扫了一眼,柳学冬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这名乘警的身材比普通人要高大不少,但没道理自己的制服都对不上尺码。 揣着疑虑,柳学冬摸到尸体旁蹲下,在他身上迅速摸索一阵。 先是掰开他的手把枪拿了下来,但在摸到内兜时,柳学冬手中动作一顿——再拿出来时,老柳看着掌心那颗手雷陷入了沉思。 火车乘警什么时候开始配备重火力武器了? 摇了摇头,老柳甩掉脑子里不切实际地想法,再次看向地上这个冒牌货。 『清道夫?』 『不对,如果有条件伪装成乘警,之前那个执行官小队没道理以乘客的身份混上车。』 暂时没有头绪,柳学冬也不再纠结,从尸体身上再次摸出两个弹匣后,就逆着人流朝车头的方向走去。 从十二号车厢出来,进入十一号车厢后,走廊上的人流依然不见少,虽然远比不上第一波人潮那么拥挤,但剩下这些“幸存者”跑出来时,不少都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所以撤退的速度很难快得起来。 柳学冬看了眼表,算了算时间还够自己在车厢脱离前进入八号车厢,于是便不去这些人挤,不紧不慢地继续向前。 一直走到十号车厢,人群终于肉眼可见的变少了。 推开车厢门,柳学冬刚一进来就看见旁边的隔间里一对夫妻正手忙脚乱地往行李箱里塞着东西。 他们是一家三口,一个约摸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父母恐慌的神色中依然感受到了紧张,此时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柳学冬淡淡地看过去,目光落到男孩头顶。 他头上戴着一顶塑料面具,用细细的橡皮绳箍在后脑勺上,两只银白色的犄角弯弯地指向天空。 那是泰罗。 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男人一跳,他惊恐地抬起头,看到柳学冬的大夏面孔后才松了口气,转头对女人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塞衣服!挑值钱的装!” 往日里脾气大的女人此时也知道轻重,一边诺诺点头一边把刚装进去的衣服甩了出去。 夫妻三两下装完行李,又胡乱把行李箱合上,连锁扣都没扣牢实就一把拖起来。 男人单手拖着箱子,另一只手拽着女人,女人则紧紧抓着小男孩的胳膊,三人匆匆忙忙从隔间出来。 就在这时,只听车厢另一头传来“嘭”的一声闷响,铁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博诺瓦肩上扛着马丁,费尔南手里拽着燕妮,出现在门口。 突如其来的响动不仅引起了柳学冬的注意,同时也把一家三口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在看到那边几人的容貌后,男人吓得亡魂皆冒,一把提起行李箱就往后跑,在和老柳擦肩而过时,箱子不小心磕在厢壁上,“哗啦”一声,箱子里的杂物顿时撒落一地。 男人女人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头也不回地就要跑,可那小男孩却下意识想蹲下去捡地上的玩具。 女人急得一巴掌打过来:“要死啦!快走!” “啪”的一声脆响,男孩头顶的泰罗面具轻飘飘掉在柳学冬脚边。 柳学冬回头看去,男孩被女人夹在怀里,憋着嘴一脸不舍地望着地上的泰罗,却只能被拖着跑进了十一号车厢。 柳学冬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脚边的面具,然后又抬头看向正朝他跑来的费尔南和博诺瓦。 他思考片刻,蹲下去把泰罗捡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戴在了自己脸上。 另一头的费尔南跑在最前头,他本没有在意对面那个一直不跑的乘客,直到看见他居然还有心思给自己戴上一顶搞笑的儿童面具。 他在干什么? 心里下意识闪过这个疑惑时,费尔南已经来到了柳学冬面前。 就在他打算直接跟柳学冬擦肩而过时,他忽然听见面具下有个声音问道。 “喂,你相信光吗?” 第442章 平安号狂欢夜(二十六) 什么?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费尔南的念头慢了半拍。 下一秒。 柳学冬抬肩摆臂,挥肘上撩。 由静至动,迅若奔雷,别说近在咫尺的费尔南,就连落后两个身位的博诺瓦都没看清柳学冬的动作。 这记凶猛的肘击好像一根冲天而起的铁杵,重重砸在费尔南的下颚,费尔南清楚听见了自己的骨裂声,然后整个人就被打得腾空飞起。 他手里还下意识紧紧抓着燕妮,但下一瞬柳学冬左手探来,一把抓住费尔南手臂,然后狠狠掼向一旁—— “嘭!” 半空中,费尔南就像是一只被狠狠甩出去的鸡仔,然后重重撞在车窗上,那漫天的碎玻璃四散炸开,费尔南半嵌在窗口上,垂着头生死不知。 而被他拽着的燕妮也在惯性作用下被甩到了地上,此时正抱着胳膊蜷缩在墙边,咬牙忍着痛不发出声音。 博诺瓦终于反应过来,他把肩上的马丁随手一丢,在地上一蹬,朝着后方跃开和柳学冬拉开距离,还不等落地,就已经抬起手里的沙漠之鹰瞄向老柳。 柳学冬不知何时也抬起了手臂。 博诺瓦看清了,那是一把乘警制式的64式手枪。 他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柳学冬只是微微歪头,像是在找合适的角度—— “砰砰砰!” 子弹几乎没有间隔地从枪膛射出,同时扣下扳机的二人却只有三声枪响。 半空中爆开的三团火星。 博诺瓦瞳孔猛缩,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遇到高手了。 他脑海中心念急转—— 不对,还有机会! 65式手枪的备弹只有五发,而他手里这把沙漠之鹰的备弹则是七发。 就算他能把每一发都挡下,但他打空弹匣的那一瞬间就是自己的机会! 心中有了决断,博诺瓦一咬牙再次扣下扳机—— “砰砰!” 又是两团火星炸开,但就在博诺瓦打算继续射击时,余光中却忽然瞥见一枚圆球状的物体划过一道弧线,从火星炸开处朝自己飞来。 那东西就落在自己脚边,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博诺瓦瞬间汗毛直立,魂差点都吓没了。 他来不及多想,拧身朝后飞扑卧倒——半空中,他却看到柳学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腕一翻,已经打空的弹匣滑落,另一只手抛起新弹匣,精准插进枪柄。 他为什么不躲? 博诺瓦的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了这个念头。 下一秒,柳学冬举起手枪。 “砰!” 精准爆头。 “嘭。” 一声闷响,博诺瓦像一只死沉的布袋重重摔在地上,额头的血孔正汩汩冒着红白之物。 柳学冬迈开腿走过去,顺手将地上的手雷捡了起来——手雷的插销还好端端嵌在上面。 博诺瓦纯粹是被柳学冬精准的枪法吓成了惊弓之鸟,最终才导致他死在了这个小把戏下。 柳学冬来到博诺瓦的尸体边上,蹲下去从他手里拿走了沙漠之鹰。 这款有着“手炮”美名的杀器比柳学冬手里这把小砸炮要大多了,枪身在车厢的暖光下反射着耀眼的流光。 柳学冬把博诺瓦的“love of my life”插进衣兜。 老柳不是在搜刮战利品,而是因为小砸炮只剩一个弹匣了。 又在博诺瓦身上翻找一阵,摸出了两个还是完好的弹匣,柳学冬这才满意起身。 他环视了一圈车厢。 脚边是博诺瓦的尸体,不远处的走廊上是还在昏迷的马丁——老柳对这个人有印象,之前撞进隔间无缘无故吃了王利川一记撩阴腿的就是他。 再远些的位置,费尔南屁股朝外嵌在车窗上,生死不知,距离不远的角落里,场上除老柳外唯一还清醒的一个人——燕妮,她依旧蜷缩在角落,她似乎是已经吓得忘了逃跑,正惊恐地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朝她扬了扬下巴:“你……” 刚说一个字,燕妮就吓得疯狂点头:“我信!我信!” 柳学冬:“……” 柳学冬无语地抓了抓头发,却恰好碰到了头顶的犄角。 就在这时,一阵疾冲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柳学冬回头看去,只见九号车厢的门被人从里面一脚飞踢踹开,一个双眼通红的西方男人疯了似的冲了进来。 舒尔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走廊上的燕妮,随后才注意到距离自己不远的……泰罗。 短暂的愣神后,他的视线立刻落到柳学冬手中的枪上,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二人相距不远,舒尔茨当机立断,他不打算给柳学冬抬枪的机会,主动发起了冲锋。 “冲着我来!混蛋!” 舒尔茨暴喝挥拳。 柳学冬甚至还有闲心回头看向燕妮。 只见燕妮小嘴微微张开,看她口型,应该是想喊:“不……” 一只左臂横过来,挡住舒尔茨拳头的同时,也按在了他的头顶。 舒尔茨只觉得那五根指头就像五根钢钉,将自己箍得死死的。 头颅上传来的力道完全超乎舒尔茨的想象,仿佛随时都能把自己的脑袋捏爆——他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是在跟奥特曼打架。 “哪来的野生泰罗……” 舒尔茨忍着痛,咬紧腮帮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回应他的一记猛掼。 和费尔南的遭遇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舒尔茨撞上的是厢壁。 柳学冬抓着他的头狠狠掼在墙上—— “嘭——!” 一声巨响后,厢壁的铁皮上出现了明显的凹陷痕迹。 柳学冬松开手,舒尔茨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呜声,缓缓滑落在地。 他无力地翻了个身,变成侧躺的姿势,鲜血混合着几颗大白牙从嘴里吐了出来。 燕妮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地过来,趁着柳学冬还未继续下手之前,她张开双臂拦在舒尔茨前方,抬起头看着柳学冬。 燕妮的声线微微颤抖:“求求你,别杀我们,我们对你还有用。” “嗯?” 柳学冬发出疑惑的声音。 燕妮努力咽了口唾沫,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柳学冬——因为面具的缘故,她看不清柳学冬的表情,只能从眼神进行判断。 燕妮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您不是九处的人。” 第443章 平安号狂欢夜(二十七) 柳学冬眉梢微微一扬,心说自个儿还没开始拷问,怎么还主动揭起我的老底来了。 他看打量了几眼面前这个白发麻花辫女孩,这才记起他们在候车站外面有过一面之缘,柳学冬想起了当时女孩看他那微妙的眼神,他微微眯眼,问道:“觉醒者?” 燕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小心地用手指轻轻指了指柳学冬脸上的面具,嗫喏说道:“一个假扮成普通人的高位格觉醒者……你这么厉害,如果是九处的,不会等到现在才出手……也没必要戴上这个搞笑的面具。” “我猜你一定是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才会选择隐藏身份。” 见柳学冬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燕妮又赶紧说道:“所以我们是有用的。” 她看向周围,战斗余波后的车厢满目疮痍:“发生在这列车上的每一件事九处都会追查,到时候他们会发现多出一个藏在暗处的人,但如果你放过我们,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这场战斗推到我们身上。” 柳学冬目光微冷:“前提是你们逃出大夏,要是被捉回来了呢。” “能逃掉的!”燕妮下意识拔高了声调,但想起这次的遭遇,声音又不自信地降了下来,“我……除了我以外,舒尔茨和马丁都没见过你的脸,所以就算被抓住了,他们也不会暴露你。” “唔……”柳学冬歪头想了想。 “也就是说……” “咔哒”一声,柳学冬按下手枪保险。 “只要干掉你,就万无一失了对吧。” 燕妮俏脸顿时煞白。 柳学冬正要抬起枪口,地上传来另一个声音。 “咳,咳咳……呃……” 舒尔茨艰难地爬起来,他翻了个身,背靠着厢壁坐在地上,他抬起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柳学冬:“奥特曼先生,我能保证,我们绝对不会把你供出来。” “相信我,就算我们被九处俘虏,我们也不会有事,因为焚书人会不留余力地为我们‘赎身’……所以即使被盘问,关于你的事我们也一个字都不会说。” “焚书人……也就是说你们对焚书人很重要。”柳学冬语气古怪,“听说焚书人最近在欧洲很活跃——所以你们中有一位是那个新发掘的侦查类觉醒者?” 燕妮目光闪躲,舒尔茨也闭上了嘴。 他们也没想到柳学冬居然知道这么多。 舒尔茨停顿片刻,再次开口:“在上次针对日耳曼全境的清洗行动中,我们焚书人抓了几名隶属九处白鹳小组的特工,如果我们不慎被抓,也可以此为条件和九处进行俘虏交换,九处会同意的。” 舒尔茨咬咬牙:“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下燕妮的建议。” 柳学冬想了想,把枪收了起来。 他侧身让开:“走吧。” 燕妮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她赶紧扶着舒尔茨站了起来,哽咽着朝柳学冬点头:“谢谢,谢谢你……” 舒尔茨忍痛起身,他现在整张脸都是麻的,还伴随着阵阵耳鸣。 他对燕妮指了指远处地上的马丁:“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随后又看向柳学冬:“能给我把枪吗。” 柳学冬耸耸肩,将那把仅剩四发子弹的64式递过去。 舒尔茨接过枪,“喀”一声拉动枪栓,然后快步走到还嵌在窗户上的费尔南面前。 “砰!” 一枪直接给他开了瓢。 舒尔茨又是一脚踹上去,将尸体踢出窗外。 他回头看去,燕妮刚把马丁叫醒,此时马丁正蜷在地上,满脸痛苦地夹着双腿,嘴里发出哀嚎:“啊……我的蛋……凯撒,再见了凯撒……” 舒尔茨扒着窗舷跳上去,喊道:“别磨蹭,从你变成一只耳开始就不再是那个夜店皇帝了,还能动吗,我们该逃命了。” 马丁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嘴里吸着冷气:“跳车?我,我尽量。” 舒尔茨把燕妮招过来,让她趴在自己背上,然后回头看向柳学冬,微微颔首。 柳学冬伸出手,示意请便。 舒尔茨不再停留,纵身就跃了出去。 透过窗户,柳学冬看到他在落地前翻手抱住燕妮,二人在荒地上接连滚了好几圈卸力才停了下来。 剩下的马丁这才注意到柳学冬,他看了眼老柳脸上的面具,发着愣跳上窗口,嘴里还喃喃道:“见鬼……我一定会在任务报告上写下来,我们是被奥特曼送走的。” 送走焚书人三人后,柳学冬把博诺瓦身上的棕色格子外套扒了下来——博诺瓦的个子不高,他是故意买大了尺码,这西装在他身上正好可以当件半长风衣穿,但套在柳学冬身上却刚好合适。 扣上扣子,把自己原本的衣服遮住,这下就不用怕被人认出来了。 柳学冬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向九号车厢。 …… 十二号车厢。 柳学冬离开后,王利川站在走廊抽完了一支烟才转身回到隔间。 推开门,林双溪冷眼看过来:“他人呢?” 王利川装模作样地拍着袖子:“被我好一顿骂,老柳深切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羞愧难当地跑了。” 林双溪冷笑道:“最好真是你说的这样,这件事我会如实汇报给林仁杰的。” 王利川表情尴尬,讪笑道:“外面人跑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走吧。” 林双溪眉头微微一皱:“走哪儿去?我们这里已经足够安全了。” 王利川一摊手:“当然是去把老柳找回来啊,他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呐。” 林双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跟我开玩笑?” 王利川却自顾自说道:“你想,老柳这时候多半得去找红豆姐,所以一定是往前面车厢去了,坏人可都在前面!他们一打起来就枪林弹雨的,老柳他不一小心不得被打成筛子?到时候我怎么跟红豆姐交代?” 林双溪冷冷看着他演戏,皮笑肉不笑:“你也知道是枪林弹雨?不准去。” 王利川一愣,点头道:“得去。” 林双溪面色又是一肃,冷声道:“不准去。” 王利川又点头:“得去。” 林双溪眉毛一拧:“你——” 王利川却抢先道:“得去,因为老柳在那边。” 他指了指脚下:“这里看上去是很安全,但万一呢?要是真出事,我就得去见马克思了。” 然后他又指了指外面:“前面或许很危险,但只要老柳也在,那就算阎王爷亲自来也带不走我。” 林双溪听明白了,她沉默数秒:“我懂了,走吧。” 第444章 平安号狂欢夜(二十八) 荒井北斋一头冲进九号车厢,然后反手将门摔上。 正想继续逃跑时,却发现自己的听觉忽然恢复了,列车轰隆隆的运行声再次传进耳朵。 他顿时意识到,那个觉醒者的天赋应该是有距离限制的。 想到这儿,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九处那两个人居然没有追上来。 荒井北斋没有听见之前的广播,所以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刚才爆发引起的震动和火光却被他看在眼里,再想起不久前对讲机里仁子的话,他猜想她们那边肯定是出事了。 荒井北斋停下脚步,环视一圈后才发现自己原来身在九号车厢——也就是位于列车中部的餐车。 但此时车厢里已经空无一人,别说乘客,就连工作人员也全跑光了。 他扶着餐桌平复了一下气息,同时在脑海里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片刻后,荒井北斋看向旁边的窗户。 他打算去和队友汇合。 眼下对讲机也没了,荒井北斋失去了和队友联系的渠道,所以只能用笨办法碰碰运气。 说干就干,他挥刀斩落,玻璃应声碎裂。 荒井北斋翻身跳上桌子,正要探身从窗户翻上车顶时,另一头的车门被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荒井北斋神色一紧,立刻转头看去,然后他的眼神中出现了片刻的迷茫。 映入眼帘的那张脸他毫不陌生,只不过通常只在每天晚上的儿童档电视节目里见到过。 赫然是他们东瀛人的老朋友——泰罗。 …… 柳学冬其实也搞不清楚现在的局势,一开始他从胡老板那里得到的消息,只知道白头鹰派了人来中海搞事,为了不牵连到自己,柳学冬这才决定拖家带口地往京城逃难,却不想反而一头扎进了旋涡中心——这列火车。 上车这么久,结果柳学冬连一个白头鹰的鹰崽子都没见着,反倒是清道夫倒是一个接一个地来送。 好不容易把清道夫收拾干净,那边就看到焚书人一边挨打一边窜出来——不止是焚书人,柳学冬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逮着焚书人狠揍的那方又是谁。 说好的八大门派齐聚光明顶,联手共夺库尔策呢?怎么你们自己先打起来了? 合着是搁这儿养蛊呢? 还没等老柳想通这列车上到底是有几方的人,一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乘警”正鬼鬼祟祟地想往车外翻。 余光一瞥,柳学冬视线落到“乘警”手里那把东瀛武士刀上。 好家伙,又是个冒牌货。 对视一秒后,柳学冬看见那“乘警”就跟见了鬼似的,伸手在窗舷一勾,转身就翻了出去——逃得无比果断。 荒井北斋的反应也让柳学冬愣了一下——这一趟里,从最早的清道夫到刚才的焚书人,敢跟他动手的见多了,但一见他就逃的还是头一个。 但该说不说,柳学冬刚才看得真切,荒井北斋那把刀上还残留着没干透的血迹,指定是没干什么好事,于是柳学冬拔腿就追。 他紧赶两步跳上桌子,循着荒井北斋逃跑的窗口也翻了出去。 脚踩窗舷,柳学冬钻出窗口后反手抠住车顶凸起,正要跳上去时忽听头顶破风声乍起。 他下意识一缩脖子,凌厉的刀锋激起他后脖颈的汗毛。 柳学冬单臂发力,间不容发跃上车顶后赶紧就地翻滚,维持住半蹲姿势。 再抬起头来,柳学冬看到身前不远处荒井北斋已经双手持刀,神色凝重地严阵以待。 柳学冬摸了摸后脑勺,张开手在眼前一看,掌心残留着几根细小的碎发。 就差一点儿,那一刀就把他脖子给剁了。 柳学冬又赶紧摸了摸箍在脑后的橡筋——还好,面具没事。 柳学冬打量着对面的荒井北斋:“你……” 他本想问问对面这家伙又是哪头的,不料刚开口,荒井北斋一声暴喝:“嗐——” 刀势骤起,荒井北斋纵步托刀,身形转瞬逼近,一记大劈朝柳学冬当头斩下。 他是看柳学冬手无寸铁,所以根本没打算废话,想要速战速决。 看着荒井北斋落刀的姿势,他的动作和柳学冬记忆中的某一幕画面渐渐重合。 那闪烁着寒芒的刀锋眼看就要落下,柳学冬也终于动了。 侧身垂肩,踏步迎上! 刀锋擦着柳学冬左臂落下时,柳学冬的右手也已抬起,竖掌成刀,朝荒井北斋持刀的右腕横斩。 荒井北斋气息一顿,刹那间转劈为扫,刀尖掠起一道银白色弧线撩向柳学冬小腹。 柳学冬眉梢微微一扬,不得已曲臂收手退开——毕竟肉长的不能去和真刀硬碰硬。 刀尖掠过柳学冬衣摆,他的皮肤几乎已经能感受到刀刃上的寒意。 短暂交锋下来,二人已经拉开几步距离。 荒井北斋刀花一挽,吐出一口气后重新摆开起手式。 柳学冬低头看了一眼,刚刚才零元购到手的外套已经被划开了一道整齐的口子,此时正呼呼地往里面灌风。 柳学冬似笑非笑地看向荒井北斋:“大荒真念流,你是荒井家的人……苇原众不在东瀛那一亩三分地上和白头鹰打游击战,什么时候也敢来大夏搞事了?” 被一语道破自己的渊源,荒井北斋神色又谨慎了一分:“……你不像是九处的人。” 柳学冬笑笑,他伸出一根手指,朝荒井北斋手中的刀点了点:“我记得它,好像叫……赤什么丸来着?荒井莲二和你是什么关系?” 荒井北斋瞳孔微微一缩,握刀的手又紧了一分,他沉声说道:“那是……先父,你到底是谁。” “喔——”柳学冬恍然大悟,笑意更甚了,“原来是前任须佐的儿子,苇原众真是舍得,就不怕你来了回不去?”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苇原众 苇原众是东瀛境内唯一的非官方觉醒者组织,名称取自东瀛神话中的“苇原中国”,其组织总部被命名为苇原中。 苇原众是一个集权组织,最高权利始终集中在代号为“天照”、“月读”、“须佐”的三名组织最高层成员手中。其中“天照”必然为当代天皇,“月读”负责对内事务,“须佐”负责对外事务。 在二战结束之前,苇原众一直是东瀛天皇身边的忠犬,同时也是名副其实的东瀛唯一一个官方觉醒者组织。 但在二战结束以后,东瀛被迫接受自由联邦驻军,在白头鹰环治局成立东瀛分局后,白头鹰环治局要求东瀛不得拥有官方觉醒者组织,天皇面对自由联邦的压力,不得不剥夺苇原众官方组织的头衔。 至此,苇原众在名义上遭到解散,但实则转入暗处,以一种见不得光的形式继续向天皇——也就是“天照”效忠。 第445章 平安号狂欢夜(二十九) 荒井莲二,苇原众的上一任须佐。 要不是认出了那把刀,柳学冬差一点就想不起来这个人了。 但就像摸到了一根线头,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就全浮了上来。 那次任务是渡鸦刚晋升s级不久,他还没有觉醒天赋。 柳学冬记得,那天他走进塔纳托斯的办公室,塔纳托斯递给他一份人物档案,揉着眉心说道:“这次的目标不简单,协会东瀛分部已经在他身上失手两次,把乌鸦的羽毛飘到东瀛去,让苇原众记住,永远不要小瞧清道夫协会。” 荒井莲二是苇原众历任须佐中作风最激进的一个。 他认为一味地躲藏和在蛰伏中积蓄力量,永远无法使苇原众再次崛起。苇原众背后有着天皇和众多古老氏族的支持,在东瀛本土天然占据了地利和人和,但想要带领苇原众走向光明,唯一的办法就是战争——和白头鹰的战争。 甚至不需要将白头鹰赶走,只需要把白头鹰打怕,苇原众就能重新拾回阴影世界中的话语权。 于是在荒井莲二的推动下,苇原众对白头鹰驻东瀛分局的高层执行了多起暗杀行动,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但真正令白头鹰头疼的是,当他们想要进行报复时,却发现拿荒井莲二没有办法。 不管白头鹰干掉苇原众多少人,但只要计划的推动者荒井莲二不死,苇原众的激进行动就永远不会结束。 坏就坏在这里,荒井莲二除了是一位激进的野心家以外……他还是一位有着家族传承的剑道大师。 大荒真念流,荒井家的剑道传承。 不是电视上那种作秀的剑道大师,荒井莲二的剑是真正用来杀人的。 白头鹰的计划做了好几个,但当他们真的来到荒井莲二面前时,却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去。 在巨大的挫败之后,苇原众那边反而是愈发坚信了自己目前的方向是正确的,于是针对白头鹰高层的暗杀变得愈发频繁。 白头鹰驻东瀛分局的高层终于感到害怕了,分局长连夜飞回了自由联邦,名义上是求援,实则是逃难。 第二天,巴洛局长给出了他的解决方案——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也是为了保存白头鹰自己的有生力量,巴洛局长说,把探员的命丢在一个非官方组织手里,这太不值得。 暗杀这种事,论专业性,清道夫协会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目标在东瀛,任务当然就交给了协会的东瀛分部。 但令塔纳托斯没有想到的是,接连两名a级清道夫都栽在了荒井莲二手里。 第一个人直接死了,脑袋被割下来丢在白头鹰东瀛分局的驻地门口。 第二个人倒是活下来了,但他是被故意放回来带话的,荒井莲二的原话是:“这是苇原众和白头鹰的战争,要是清道夫协会想插手,苇原众不介意先把清道夫协会赶出东瀛。” 所以才有了塔纳托斯之前那句话。 “说白了荒井莲二就是欺负协会在东瀛分部没有s级,连续两次的暗杀失败让荒井莲二的信心空前高涨,有些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从办公室出来,菲丝小姐这样对渡鸦说道。 她向渡鸦微微颔首致意:“让他明白,为什么被称为世界公敌的是协会,而不是苇原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荒井莲二是玩武士刀的大家,但恰好渡鸦也会玩刀。 或许在武士刀的使用上渡鸦没有荒井莲二那么精通,但在怎么使用武器杀人这件事上,显然荒井莲二不如渡鸦理解得透彻。 荒井莲二死亡的消息没有被掩盖太久,白头鹰在阴影世界发声,声称对此事负责,清道夫协会深藏功与名。 这也算是一种别样的默契了,每次“合作”后都是这样处理的——毕竟白头鹰不可能满世界宣扬我们和清道夫协会关系暧昧。 但对于清道夫协会来说这只是单纯的你拿钱我办事的利益关系,因为像这样的“合作”他们并不只是和白头鹰一家做。 这也是清道夫协会“人人喊打”这么多年却依然只保持着被“人人喊打”而没有更进一步动作的原因之一。 …… 在苇原众里,除了天照以外,月读和须佐的真实身份被严格保密,就连大部分苇原众内部成员也不知道剑道大家荒井莲二就是须佐。 除非是像白头鹰这种拥有足够完善的情报部门以及基数庞大的情报人员的强大组织,才有可能通过排查挖出须佐的真实身份。 苇原众须佐的真实身份,哪怕是死了,也同样是有价值的情报,白头鹰当然不会共享出来,所以他们在阴影世界发声时,也只是说对苇原众须佐被暗杀一事负责,而没有公布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当柳学冬说出“前任须佐”这个词时,荒井北斋的眼神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知道荒井莲二是前任须佐的人不多,而能在这时出现在这列车上的就更少了。 荒井莲二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他死死地盯着柳学冬脸上的面具:“……白头鹰。” 柳学冬笑道:“你的语气也太凶了,原来是直到现在还把白头鹰当杀父仇人吗。” 荒井北斋的回应是当头一刀! “八嘎——给我受死!” 赤泉丸含怒劈下,在这列车上来回波折许久的荒井北斋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躁郁,眼睛里怒火几乎要满溢出来。 敌人的情绪,也是柳学冬要等的破绽。 柳学冬也动了,他的动作比荒井北斋快上太多。 在荒井北斋刚刚将赤泉丸举过头顶,踏步冲出来时,柳学冬就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二人几乎要挨在一起,侧脸贴着侧脸。 荒井北斋听见耳边传来他的说话声:“你比你父亲差远了,配不上这把刀。” 话音一落,荒井北斋胸前遭到重击,不由自主地躬身倒飞出去,半空中柳学冬探手搭住他的手腕,荒井北斋只觉手腕一麻,随后掌心便空了。 这陌生的空落落感觉使荒井北斋连痛都忘了,他甚至没去管自己会不会摔下车,愕然地抬起头看向柳学冬——或者说他手里的赤泉丸。 柳学冬淡淡一笑,随手掂了掂手里的刀。 他说道:“你一定不知道,荒井莲二就是死在这把刀下。” “想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荒井北斋的瞳孔中倒映出了柳学冬的身影。 他跨步微蹲,左手虚张护在腰侧,右手按柄藏刀在后。 这分明不是东瀛流派中常见的居合。 是最朴实无华的,刀之八法中的起势动作。 斩。 第446章 平安号狂欢夜(三十) 银钩挂夜,匹练当空。 刀锋曳起一片刺眼的光华,仿佛要将这铅云蔽月的夜晚照亮。 和室外的小院里,荒井莲二抬头望着遥远的夜空,渡鸦垂手提刀,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谁也没有说话,一片静谧。 池塘边的惊鹿抬起又落下,发出“咚”的空灵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荒井莲二缓缓收回了目光。 “难怪,你连剑都没带,怎么会是来和我讨教剑道的呢。” 他低下头,看向胸口那已经被斩断肋骨,是一道足以看见内脏的深深伤口。 鲜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荒井莲二慢慢转身,看向了对面的渡鸦——或者说他手里的赤泉丸。 “果然呢,只有拿剑在手的武士才配称为武士,被夺了剑,就只是任人宰割的村夫。” 视线上移,目光落到渡鸦脸上。 荒井莲二微微一笑:“这就是清道夫协会的s级吗,好凌厉的一剑,它叫什么名字。” 对面的渡鸦沉默了片刻,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赤泉丸,低声开口:“通常来讲,这东西叫刀,你们东瀛人之所以把它称作剑,只是为了满足内心的虚荣,所以给它赋予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内涵罢了……但它依然是刀。” “杀人的工具罢了,不需要内涵,也不需要名字。” “就像刚才一样,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刀,没有名字。” 荒井莲二一愣,愕然的眼神闪过之后,瞳孔渐渐放大,然后仰天倒了下去。 …… 车顶。 倒飞尚在半空的荒井北斋只看到一片填满视野的刀光,随后柳学冬就消失在了眼前。 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他的肩膀上,止住了荒井北斋倒退的趋势。 荒井北斋稳稳站定,他怔怔地低头看向胸口,是一道足以看见内脏的深深伤口。 喉头一甜,紧接着鲜血就从嘴里溢出。 身后传来声音。 “跪下。” 荒井北斋脚下一软,应声跪倒。 温度和力气随着鲜血染红了衣襟,正在飞快流失。 荒井北斋张了张嘴,他想要说话,可更多的血却从嘴里涌了出来。 “嗬……”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颤巍巍抬起一只手,伸进外套的内兜,握紧一物。 然后大拇指套上,一顶。 “咔嚓。” 一道极其细微的响动。 荒井北斋露出释然的表情,缓缓闭上眼。 但就在下一刻,身后凌厉的刀风掠来。 “唰——” 痛感袭来,荒井北斋惊愕睁眼,猛地回头看去—— 自己的右手齐肘而断,那依然保持着握拳姿势的半截小臂被刀尖挑上了天,在视野中迅速朝车外落去。 “轰——!!!” 火光在荒野上炸开,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吹得柳学冬的外套猎猎作响。 他按着脸上的面具,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神聚焦在荒井北斋脸上。 车厢震颤,骤然亮起的火光和狂风使荒井北斋不得不虚起眼睛。 他下意识想用手去遮挡面部,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右手。 “小把戏。” 柳学冬的声音从风中传入荒井北斋的耳朵。 荒井北斋抬头看去,但刚有动作,只听“噗嗤”一声闷响。 赤泉丸插进他的胸口,将他钉在车顶。 眼前的画面出现重影,短暂的模糊后便彻底陷入黑暗。 解决掉荒井北斋,柳学冬翻窗户回到车厢内——前面就是八号车厢,也就是广播里虞红豆说要进行前后脱钩的位置,要是先从车顶过去,说不定等会儿他一翻下去就得和九处大眼瞪小眼。 回到车厢后,柳学冬把前后都仔细看了看,确定现在九号车厢里除了他就没别人了,他这才摘下面具,脱下外套,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股脑丢出窗外。 对着车窗,老柳仔细打量着自己身上,确认没有血迹残留后又开始整理衣服,但刚把手搭在衣领上时,他却突然停下了。 思忖片刻,柳学冬解开两颗的扣子,再在身上胡乱扯了扯,然后又抓了两把头发,使衣服更加凌乱的同时,也让自己看上去狼狈了许多。 做完这些,柳学冬这才满意了。 他对着车窗倒映里的自己点点头,然后自信地朝通往八号车厢的门走去。 伸出手,搭在门把上。 柳学冬就要按下。 “轰——!!!” …… 得到虞红豆的提醒,知道还有一名携带重火力武器的假乘务正在朝自己这边靠近后,崔玉就带着库尔策和纳尔逊一直向车尾方向移动。 在虞红豆播完广播时,崔玉也正好和压着莱丽回来的简玮汇合了。 崔玉简单给简玮说明了情况,然后又指着他来时的方向喊道:“往回走!我们要去把车厢断开!” 此时车厢里还有不少乘客,拥挤中乱哄哄一片,崔玉不得不大声喊出来才能确保简玮听见了自己的命令。 骚乱中,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纳尔逊跟着乘客就往前挤,却被崔玉一把拽了回来,她在纳尔逊的耳边大吼:“不要离开我身边!让乘客先过去!” 纳尔逊差点没哭出来:“走之前你们明明说不会出事的——” 崔玉瞪眼过去:“少放屁,你现在不好好的吗?!” 其实不止是纳尔逊想跑,库尔策才是最想逃命的那个,他知道这所有的骚乱都是冲着他来的——只可惜他的腿早就软了,此时就跟只鹌鹑似的瑟缩在崔玉身后,只能被崔玉拖着往前走。 而被简玮押过来的莱丽在看到库尔策后眼皮顿时一抬。 她的细微表情没逃脱简玮的眼睛,简玮掰着她的下巴使她面向自己这边,不让她去看库尔策。 莱丽就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正寻思他会说些什么话时,就听简玮说道:“你你你你你别搞小小小小小……动作。” 莱丽:“……” 简玮又说:“我我我我眼神好,会盯盯盯……” 莱丽恶狠狠道:“闭嘴!” 简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 崔玉这边跟在人群后面跑进了六号车厢,这时两个身影逆着人流从门外挤了进来。 “崔玉!” 其中一人朝这边招手。 崔玉转头一看,眼睛顿时亮了,心头那块悬着的大石也算是勉强落了地,她长舒一口气,回应道:“林队!这边!” 来人正是林仁杰和顾帆尽。 第447章 平安号狂欢夜(三十一) “出什么事了?” 来到身边,林仁杰抬眼一扫就发觉队伍里少了两人:“虞红豆和钟珏倩呢?” “我让她们继续留守车头。”崔玉尽可能地用最简洁的方式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现在还有一名假扮成乘务的敌人不知所踪,我们现在先去八号车厢让前后车脱钩。” 林仁杰思忖片刻,立刻作出决定:“就按你说的办。让乘客先走,我们和人群保持距离,现在这列车上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敌人,如果他们全是奔着库尔策来的,行进方向肯定和乘客相反,大家都留意些。” 说完,他又看向旁边的顾帆尽。 顾帆尽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伍德气若游丝地趴在他背上,好像下一秒就要咽气。 “把他放下来,这状态也跑不了了。”林仁杰随手指了个没人的角落。 崔玉走过来翻了翻伍德的眼皮,皱眉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林仁杰抓了抓脸,朝莱丽努努嘴:“这不是还有一个能说话的么。” 突然被点名,莱丽赶紧把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 驾驶室里,虞红豆站在操作台前,目光严峻地看着那些复杂的按钮拉杆。 车窗外,车头的大灯破开黑暗疾驰向前。 之前在客厢里的座位上坐着,看着窗外的风景向后退去直至消失在视野中,那时虞红豆还没有多大感觉。但此时处境变化,以正面的视角直视着前方的重重黑暗闯入眼睛时,虞红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升起了紧迫感和无力感。 鬓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汗水打湿。 她不会驾驶火车,钟珏倩也不会。 留在这里,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身后,钟珏倩焦急地来回踱步。 她时而抬手看表:“崔队不是说总部会派一个懂开火车的给我们远程指导么,怎么还没打过来?” 虞红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再等等。” 钟珏倩用力揉了把脸:“那你继续等吧,我出去守着。” 说完,便推开门离开了驾驶室,再穿过狭长的锅炉房走廊,钟珏倩来到车头和二号车厢的连接处。 风顺着旁边车门上的窟窿灌进来。 钟珏倩下意识看了眼头顶。 这时候往车顶跑,她到底想干什么? 钟珏倩目光扫向一片狼藉的车厢,之前发现车门上的窗户被破开后,她和虞红豆立即联系了崔玉,并把关于失踪假乘务的消息汇报了过去,随后崔玉便要求她们进行广播并留守车头,所以她和虞红豆还没来得及对车厢里进行检查。 想到这儿,钟珏倩拔出枪,沿着中间的过道慢慢走过去。 头顶的货架上还剩下不少来不及带走的行李,地上和座椅上也凌乱散落着各种杂物,可以想象之前逃命时乘客们是有多慌乱。 脑海里充斥着这些想法,钟珏倩的目光依次从每个座位隔断里扫过。 在视线从某个座位上掠过时,钟珏倩却忽然一愣,随即又立刻把头转了回来。 座位下面,一截眼熟的衣袖露了出来。 钟珏倩蹲下身,勾住那截袖子一扯——一件女式乘务制服被一起拽了出来。 乘务制服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个位置。 心念急转后,钟珏倩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赶紧按住耳麦。 …… 七号和八号车厢连接处的厕所窗户被人破开过。 之前在对讲机里,初子记得荒井君提起过这个信息。 她的妹妹,仁子已经玉碎了。 就像他们来之前就说好的那样。 荒井君和佐藤君也已经很久联系不上,大概率是栽了。 她也不想当逃兵。 但就算是死,至少也要死得有价值。 于是在目送着九处和乘客一起退出二号车厢后,初子脱下自己身上的乘务制服,随手塞进了一个座位下面,然后破开窗户翻上了车顶。 既然九处已经警觉,那她就必须换个方式隐藏自己,然后从九处意想不到的地方发起最后的突袭。 相比起拥挤的车厢,从车顶上移动显然要快上太多。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跨过了一截又一截车厢,最后在七号车厢的正上方停了下来。 循着记忆找到厕所的位置,她在车顶蹲下来,伸头看去。 果然,厕所的窗户只剩下一个大窟窿,就连原本焊在中间的栏杆都被人掰下来了。 事不宜迟,初子翻进厕所,落地后立刻闪身躲进墙后——这间厕所似乎不久前才经历了一番大战,不仅地上撒落血迹,就连门都被拆了下来,此时就倒在地上。 门外的走廊上乘客拥挤成堆,争先恐后地往车尾方向跑,慌乱中却没人注意到刚从外面翻进来的初子。 初子翻起衬衣的衣领,再取下发夹,让头发披散下来。 做完这些,她闪身钻出厕所,顺理成章地混进了人群。 人群中,初子放慢速度,看似顺着人流往前,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挤到了人流的尾端。 借着人群的遮掩,初子抬起头,目光从发丝间游移,最后落到车厢后面的九处一行人身上。 他们没有和人群挤在一起,而是谨慎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眼看九处已经随着人流进入了八号车厢,再往后就是九号车厢了——也就是即将断开前后车厢的位置。 初子忽然注意到,九处干员里那个女的突然按住了耳麦,像是在和谁对话,随后就抬起目光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 “崔队小心!不是乘务!她混进乘客里了!” 耳麦中传来钟珏倩急迫的大喊。 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崔玉就抬头看向了乘客人群。 正好和初子的目光对上。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初子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探手入怀的同时飞身朝一众九处干员扑了上来。 她怒目圆睁,神色癫狂,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喊:“死ね——” “砰!” 崔玉瞬间拔枪,一发子弹射出,随着枪声响起,初子的呐喊也戛然而止。 子弹精准命中,从初子额头进入,然后在她脑后爆开一团血雾。 她的身形在半空中一顿,但握着手雷的右手却顺势往前扬起。 手雷脱手,划过一条弧线朝众人落来。 “隐——蔽——” 崔玉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大吼,一把抓起就在手边的库尔策扑向旁边的座椅。 千钧一发时刻,又是一发枪声。 “砰!” 是简玮。 除了他,这种时候没人反应得过来。 这个因为结巴,所以显得沉默寡言的木讷程序员,当所有人都在飞身扑倒时,他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开出了关键一枪。 旋转的子弹在半空中精准命中手雷。 二者相触的一瞬间,手雷直接在车厢中间爆开! “轰隆——!!!” 第448章 平安号狂欢夜(三十二)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门顶飞,门板结结实实撞在柳学冬身上,将他一起冲飞出去。 一时之间,仿佛整列火车都在剧烈颤抖,火光亮起的瞬间,八号车厢两侧的玻璃在同一时间炸裂,数不清的乘客被甩到半空,重重撞上厢壁后又摔在地上。这还算好的,运气不好排在末尾的人受到了爆炸最猛烈的冲击,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就被火光吞噬。 座椅、桌子、行李架被无形的力量撕毁,厢壁上残留着火焰灼烧后的焦黑,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在空气中混杂弥漫,散落在走廊上的杂物有很大一部分都被烧得只剩残骸,认不清原本到底是什么。 有微弱的呻吟声响起,就像是发出了一个信号,紧接着更多的哀嚎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简玮——” 林仁杰大喊了一声。 “咣当!” 压在身上的铁门被柳学冬一把掀开,露出他冷峻的眼神。 他听见了林仁杰的声音。 九处也在。 这下他也不需要再把自己伪装得很狼狈了,被门撞上在地上滚了几圈,不仅是脸上多了擦伤痕迹,就连袖子都被刮破了口子。 但眼下柳学冬来不及再去想这些,他从地上爬起来后快步走进车厢。 打眼望去,满地都是凄惨的乘客,满目的凌乱中,他看到九处的队伍在车厢另一头。 他们围在一起,好像是有人受伤了。 柳学冬没有发现虞红豆的身影,但心里的紧张感却更甚了些。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就连上次胧月暻在游轮上走失时,那种躁郁的情绪也没有此刻来得这么强烈。 就像是有一把火在心里炙烤,令他难以忍受。 穿过走廊,柳学冬快步走过去。 他不认识这些九处的人,同样九处干员也不认识他。 崔玉只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她立刻警惕起来,就要抬手制止警告时,就被柳学冬先一步伸手推开,崔玉顿感不妙,作势就要拔枪,但旁边另一只手横插过来拦住了她——是林仁杰。 林仁杰一只手按住崔玉,另一只手朝柳学冬伸去;“柳……” “啪。” 刚伸过来的手被柳学冬一巴掌拍开,他却连看都没看林仁杰一眼。 只见柳学冬又伸手搭在挡在前面的顾帆尽肩膀上,蛮不讲理地直接将他扯开,然后又一脚踹开遮住了他视野的库尔策,这下才总算把躺在地上那人的面容露了出来。 是简玮。 之前所有人都在躲避时,他选择了站出来。 在提前引爆手雷后,他却也正面承受了爆炸产生的冲击。 他整个人被气浪推得高高飞起,在半空中倒飞撞在尽头的车厢门上。 除了身上多处骨折外,简玮的正面还有多处烧伤痕迹,此时已经陷入昏迷。 柳学冬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唯一的“熟人”林仁杰:“虞红豆在哪。” “她负责驻守驾驶室。”林仁杰看着柳学冬一身的狼狈,他微微皱眉,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客气,“你怎么过来了,没听见广播吗,林双溪为什么不拦着你,她和王利川现在在哪?” 柳学冬朝他点点头,笑着指向前面:“我老婆在那边,我先去找她。” 说完,也不管林仁杰答不答应,柳学冬就直接跨过门朝七号车厢去了。 崔玉朝他背影喊:“哎,回来!别乱跑!” 柳学冬没理,反而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崔玉眉毛拧成了疙瘩,下意识就要提步去追,却被林仁杰拦住:“先救伤员!” 崔玉抬头看向林仁杰,却发现林仁杰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望着车厢里,他的眼神中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崔玉回过头,顺着林仁杰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是满目疮痍。 伤员不止简玮一个。 她听见耳边传来林仁杰的声音。 “这次回去……准备接受处分吧。” 这时,纳尔逊从身后拽了拽崔玉的袖子——之前他站得比库尔策还要靠后,危险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找地方躲了起来,所以此时看起来依然跟没事人似的。 崔玉回头看向他,凌厉的眼神扫过来,纳尔逊不敢开口,缩着脖子朝角落里指了指。 崔玉抬眼看去,只看到了一截断开的绳子。 那绳子像是从某个编织袋上临时扯下来的,蓝白相间的颜色看上去有些眼熟。 崔玉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搞得有些昏了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直到纳尔逊小声提醒:“你们押回来那个女人不见了……” 崔玉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两步跨过去,将绳子捡起,只见断裂处有着明显的磨损痕迹——答案显而易见,那白头鹰的女人是趁着刚才发生意外,没人注意时把绳子割断了。 “林队!”崔玉转头大喊。 林仁杰也发现这里的情况,立刻回道:“我去把人抓回来,你们先把乘客和伤员转移到九号车厢,然后进行脱钩,联系总部让他们赶紧派急救人员过来!” …… 莱丽本就受伤不重,只是看起来狼狈,被林仁杰俘虏后,她也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此时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 找到机会脱身后,她立刻朝车头的方向跑去。 作为一个以保全自己为首要基准的白头鹰探员,她并不打算为了任务把命丢在这里,而是因为她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一个大到足以完成任务再全身而退的机会。 和伍德——也就是雅各布,他们不一样的是,雅各布是驻东瀛分局的精英,他是分局的老人,而莱丽其实才来分局不久。 最开始她隶属于自由联邦军方,经过选拔才进入了白头鹰环治局,在接受一系列训练后,任职于特殊治理行动部,去年才被调任到驻东瀛分局。 而在来分局之前,她曾于总部以实验品的身份接受过一次保密级别很高的实验。 她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当这个实验品,是因为在此之前,她亲眼目睹了曾经白头鹰环治局内公认最强的那个人的死亡。 晨星。 她渴望那种力量,哪怕只是一星半点。 第449章 平安号狂欢夜(三十三) 八号车厢里,崔玉给简玮做了紧急处理,将他安置在一旁。 此时车厢里仅剩的九处干员就只有顾帆尽一个,他叫上几名没有受伤的乘客,众人一起把伤员抬进了九号车厢。 等所有乘客都如广播要求的那样进入九号车厢后,顾帆尽站在车厢连接处的门口,蹲下去掀开地上的挡板。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九号车厢里匆匆跑了过来,还一边喊着:“等一下!让我们过去!” 顾帆尽还记得林仁杰交代过,所有逆着乘客方向过来的都有可能是敌人,所以他下意识就把手按在了枪上。 再抬眼打量,发现朝这边挤过来的有三个人,一男两女。 打头那男的满头大汗,见自己按枪动作后顿时吓得停在了原地,紧跟在他身后那女的快走两步挡在他身前,伸手就要往怀里摸。 顾帆尽神经立刻紧绷,拔枪对准:“不许动!” 来人正是王利川三人。 被枪指着的林双溪面不改色,她的手停在半空,冷静说道:“我是林双溪,原境外特勤组霸鹟小组干员,现隶属于指挥部,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的职务编码是……” 这时,崔玉从后面走了过来,她在顾帆尽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朝林双溪微微颔首:“林姐。” 林双溪朝她点头回应:“小玉,林仁杰呢?” “去前面抓人了。” 崔玉答道:“你们怎么过来了?林队不是让你们就待在后面车厢吗?” 说话间,她的目光却看向了王利川——她认得这个老王家的金疙瘩。 林双溪的目光瞥向王利川,王利川笑着抢过话来:“我有个朋友,柳医生,你们瞧见他没?” 这时确认了自己人的顾帆尽已经把枪收了起来,听王利川这样说,他反问道:“就戴个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那个男同志?” 王利川赶紧点头:“对,就他。” 顾帆尽抿抿嘴,面色不虞:“你别怪我说他,那个同志不服从安排,完全不听劝,一个没拦住就往前面跑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都,我们能怎么办?这里一大帮群众还没安置妥当,我们小队就这几个人,总不能为了他一个人抽调人手去把他带回来。” 拖着行李落在最后面的胧月暻这时冒头出来:“往前跑了?是红豆在前面车厢吗?” 顾帆尽一愣。 王利川一屁股把胧月暻又挤到了后面去,讪笑着给顾帆尽递了根烟:“这位领导,理解一下,他老婆在前面呢,听到广播就赶紧找过来了,这事换谁来不都放不下心么?人之常情是吧……” 顾帆尽下意识就把烟接到了手里,忽然回过味来:“他老婆?虞红豆?” 王利川笑着点头,掏出打火机点燃递过去。 顾帆尽叼着烟凑过来,嘴里兀自嘟囔着:“干员家属也不行呀,要都这么不讲规矩我们任务还怎么执行……” 说着,顾帆尽恍然一惊,那烟头在距离火苗两公分处停了下来,他一偏头看向崔玉,就发现崔玉也正冷冷盯着他。 “你还知道在执行任务呢?”崔玉冷笑。 顾帆尽手一抖赶紧把烟扔了,他狠狠瞪了眼王利川,然后回头对崔玉赔笑:“不好意思崔队,在机关待久了,这臭毛病没改掉。” 崔玉没理他,而是看向王利川:“既然到这了,就别到处走了,留在我们身边接受保护。” 然后就招呼着三人进入车厢,再转头对顾帆尽吩咐:“断开车厢。” 林双溪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库尔策和纳尔逊,这俩人看到林双溪后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不敢跟她对视——就在几天前,他们才被林双溪按着狠揍过。 林双溪没搭理这对难兄难弟,转头对崔玉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崔玉下意识反应就要拒绝,但一想到林双溪的履历,便又改口道:“好。” 这头崔玉在给林双溪交代现目前的情况,旁边胧月暻跟王利川说起了悄悄话。 “咱们也去找柳学冬吧。” 王利川瞥了眼背对着他的林双溪,压低声音:“没理由啊,林双溪都打算留下来坚守阵线了,怎么可能放我出去浪?” 胧月暻眼珠子一转:“那我自己去?” 王利川眼一瞪:“你这不是背叛咱们的革命友谊么?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胧月暻翻了个大白眼:“谁跟你革命友谊,我是去给柳学冬帮忙的,今晚闹这么大,万一他需要个人打掩护什么的呢?” 王利川哭笑不得:“你个东瀛人能打什么掩护,我可听那崔玉说了,今晚的事有苇原众一份,到时候你别被查都是好的了。” 胧月暻不服气道:“东瀛那边我早洗白了,底子比你脸还干净,只要不去查东瀛内部的户籍改动记录,谁也别想知道我和胧月家的关系。” 王利川干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现在假身份是什么来着,黑帮大佬的孙女,你以为这身份能好到哪儿去?” 胧月暻气得鼓起小脸,在下面狠狠踢了王利川一脚:“就显得你能说。” 小尖头皮鞋踢在脚踝上,王利川疼得直龇牙。 林双溪听见动静回头看来:“怎么了?” 胧月暻抢先举手:“王利川说你坏话,我帮你教训他了。” 林双溪狐疑地看向王利川,王利川苦着脸直笑。 林双溪没看出什么,点了点他:“别乱走,老实待着。” 待林双溪收回视线,王利川小声对胧月暻说道:“姑奶奶,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你这不是仗势欺人么?” 胧月暻白他一眼:“这叫仗‘柳’欺人。” 她眼珠子四下瞟了瞟,见暂时没人注意到这边,她小声快速地说道:“帮我放风,我找机会溜。” 说罢就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朝车厢门那边摸去。 就在这时,车厢忽然一颤。 紧接着列车猛然提速! 车厢内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在惯性作用下往后倾倒。 只有崔玉和林双溪反应够快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座椅,其余人全都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 “护住简玮!”崔玉朝正准备爬起来的顾帆尽大喊。 林双溪则赶紧把王利川从地上扶了起来。 最不堪的是胧月暻,她刚走到门边,身边没有能抓住的地方,一个不小心被甩开两米多远,直到撞上走廊边的座椅才停下来,此时正抱着膝盖半坐在那里。 林双溪赶紧走过去:“哪受伤了?” 胧月暻咬着唇摇摇头:“只是擦破皮,刚才是什么情况?” 林双溪也只是摇头,她表情严肃地看向车头的方向。 只有驾驶室能控制火车。 车头一定是出事了。 第450章 平安号狂欢夜(三十四) 驾驶室里,虞红豆和钟珏倩终于等来了总部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同志,我姓陈,是铁路局的老驾驶员,有着丰富的列车驾驶经验,根据我目前知道的信息,你们现在乘坐的和平号k3069次是一列内燃电力机车……” 之前伍德和莱丽从车顶翻进来时,打破了驾驶室侧面的一扇窗户,此时狂风呼呼灌进来,虞红豆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 她把电话按开免提,对着话筒大喊:“大声点!听不见啊!” 钟珏倩瞥了眼身后,走过去把通往锅炉房的门给关上,然后也凑到虞红豆身边和她一起听。 话筒里男人也在大喊:“现在呢!听得见吗!” 虞红豆对着话筒喊道:“快说——说简单点!” 话筒里大喘一口气:“坐在驾驶席上!注意看操作台右上方——那里有个拉杆看见了吗!” 虞红豆顺着看过去:“看见了!这是控制什么的?” 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二人身后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在之前和林仁杰的战斗中,莱丽的脸部受伤,此时鲜血已经结痂,凌乱的发丝也粘在了脸颊上。 虞红豆和钟珏倩一转头就看见一个满脸血痂容貌可怖的外国女人,此时正扶着门框喘气。 虞红豆神色一凛,立刻抬枪。 莱丽也迅速作出反应,就地一滚避开虞红豆的瞄准后马上翻身站起,朝着距离她最近的钟珏倩扑了上来。 钟珏倩面露冷笑,裙摆一抖踏步迎上,虞红豆注意到莱丽手里没有武器,赶忙提醒:“留活口!” 二人相触的瞬间莱丽就被一脚蹬飞,但当她发现钟珏倩手里没有枪后,就立刻翻身转头冲向了虞红豆。 虞红豆眉头一皱,果断开枪。 “砰砰!” 两发子弹,莱丽的肩头和大腿分部爆开血花,前冲的势头顿时消弭,重重摔在虞红豆身前。 钟珏倩走过来骑在莱丽背上,将她双手反别,虞红豆掏出手铐抛了过去。 钟珏倩稳稳接住,将莱丽铐上后把她拖到墙角。 她蹲下来挑起莱丽的下巴,笑着问道:“白头鹰?还是清道夫?” 莱丽却始终一言不发,目光一直锁定在虞红豆手里的枪上。 虞红豆看了看正在问话的钟珏倩,又看了看莱丽——她觉得莱丽的行为有些反常,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目光凝视两秒后,她对钟珏倩提醒:“小心点。” 钟珏倩背对着她摆摆手。 虞红豆回头重新拿起操作台上的电话:“不好意思,刚刚出了点情况,你继续说。” 适逢其会,锅炉房的走廊里突然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虞红豆把电话一翻,立马转身,抬起枪对准门口,钟珏倩也迅速起身,和虞红豆一起戒备地望着门口。 在虞红豆的目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踉跄进来。 “不许动!” “柳学冬?” 第一个声音是钟珏倩喊的,听到虞红豆开口后,她奇怪地转头看过来:“你认识?” 柳学冬配合地举起双手,他朝钟珏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慢慢伸出一根手指朝虞红豆戳了戳:“我是红豆的……” “我老公。” 虞红豆开口了,她放下枪,主动走过来。 来到柳学冬面前,虞红豆打量起他,眉头皱着:“你怎么来……不,你怎么在这?” 目光扫过,柳学冬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擦伤痕迹和灰尘混在一起,皱巴巴的外套和裤腿上撕开了好几道口子,脚下的皮鞋也不知被谁踩过,留下了灰扑扑的脚印。 柳学冬也在打量着虞红豆,此时终于见到她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也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柳学冬的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面对虞红豆的问题,柳学冬露出拘谨的笑容:“本来说大家一起去京城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车上出了事,我在广播里听到你的声音,就连忙赶过来……” 虞红豆盯着柳学冬的眼睛,目光中多少带这些责备,柳学冬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就没了声音。 柳学冬咽了口唾沫,短暂的停顿后,他吐出一口气。 “……我担心你。” 虞红豆微微一怔,下意识避开了柳学冬温柔的目光,她小声说道:“我在执行任务……” 这时,一颗脑袋从旁边插进来凑到二人中间,打破了有些暧昧旖旎的气氛。 钟珏倩直勾勾盯着柳学冬:“虞红豆,你老公挺帅呀,看这气质不是律师就是医生,我猜对没?” “咳。”柳学冬低头佯装咳嗽,余光将整个驾驶室扫过,最后落到角落里的莱丽身上。 柳学冬指着莱丽,岔开话题:“她是谁?” 钟珏倩正要开口,虞红豆就把柳学冬拉走了,二人走到操作台前,虞红豆解释道:“外国特工,来咱们大夏搞破坏的。” “既然来了就好好待在我身边,现在车上还很危险。” 钟珏倩瞥了眼二人的背影,抱着双臂不屑地撇了撇嘴,她转头看向莱丽:“喂,你结婚了没?” 这头,虞红豆重新拿起电话:“陈工,你继续说,我在听。” 就在她即将把枪放下时—— 角落里,瘫坐在地的莱丽突然暴起! 她完全无视了拦在前方的钟珏倩,一肩膀将她撞开后就径直奔向了柳学冬! 钟珏倩完全没料到——一个已经被戴上铐的俘虏,居然会选在这个明明反抗已没有意义的时候反扑。 钟珏倩被撞得失去平衡,即将摔倒时她朝虞红豆大喊:“小心——!” 柳学冬虽然背对着那边,不过他听见了动静,只是没打算反抗。 虞红豆刚要放下的枪在手中重新握紧,她来不及多想,抓住柳学冬的肩膀往身后拽去,同时另一只手抬起枪扣下扳机。 “砰砰砰——” 枪声在驾驶室里回荡。 莱丽往前踉跄两步后停了下来,她胸前的衣服上,鲜血在迅速蔓延,身形就像是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 可她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虞红豆身后,柳学冬抬起头看向莱丽,目光在某一瞬变得凝重了起来。 莱丽突然笑了起来。 她的目光依次从虞红豆和钟珏倩脸上扫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来了。” 第451章 平安号狂欢夜(三十五) 谁? 同样的问题在虞红豆和钟珏倩脑海中闪过,眼前的莱丽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难道还有新的敌人? 只有柳学冬察觉到了不对——他忽然感知不到莱丽的情绪了。 天赋相斥。 莱丽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柳学冬却分明看到她的眼神在刹那间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小心——” 柳学冬揽住虞红豆的腰往后退去,就在他发出提醒的同时莱丽也动了。 虽然已经从莱丽的身上察觉到了危机感,但她的速度依然远超柳学冬的预计。 钟珏倩和虞红豆甚至没有看清莱丽的动作。 只看到一团模糊的人影瞬间出现在面前,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直来直去,只凭肉身撞上来—— 两声闷响几乎是同时传来。 “嘭——!” 身后没有依靠的钟珏倩顿时横飞出去,一头撞破车门后身影立刻消失在外面的夜色中。 柳学冬仓促间只来得及伸出一只手挡在虞红豆身前,二人一同撞上操作台后,再弹起来撞到了挡风玻璃上,最后又重重摔回了操作台。 柳学冬低头看去,虞红豆额角见血,不知是在哪里碰了,昏迷中她紧皱着眉,露出痛苦神色。 不给他多余时间,就在柳学冬抬起头看过来时,面无表情的莱丽一低头再次猛冲上来——与之前如出一辙,依旧是一力破万法,撞! 柳学冬甚至还未站起,面对莱丽的速度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在最后一刻将虞红豆推开,然后便被莱丽结结实实撞进怀里—— “嘭——!!” 柳学冬的后背撞上挡风玻璃,整扇窗户瞬间粉碎。 无数晶莹的碎片炸开,和柳学冬一起飞向车外,然后又在狂风中席卷回来,将柳学冬的后背割裂出数不清的口子。 操作台前,失去挡风玻璃的遮挡后,狂风像是倒灌的海水一样疯狂涌了进来,把莱丽的长发吹得乱飞。 她漠然地看了眼前方的夜色,然后低头看向一旁昏迷中的虞红豆。 就在她移开视线的瞬间,车窗外探出一只手搭上窗沿。 莱丽立刻回头,正好看见一道身影翻跃进来,已经褴褛的外套在夜色下随风飘飞,就好像乌鸦展开的翅膀。 莱丽目光一凝,紧接着一只大手就按在了她脸上,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只铁钳死死箍住了面庞,然后将她凌空抡了出去。 “嘭!” 一声巨响,莱丽被猛砸在厢壁上,没有丝毫的喘息时间,柳学冬已经紧追而至,拳影连成一片,打得莱丽根本无法落下。 柳学冬抬起头时,却正好和莱丽的目光对上。 他蓦然一怔——这眼神他太熟悉了,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清道夫? 柳学冬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这个猜测,但下一刻就否决了。 清道夫的情感淡漠是长期的洗脑和训练造成的,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个人情感。 而眼前这个人,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没有情绪波动。 这种眼神他确实见过。 在镜子里。 柳学冬怔神的间隙,他落拳的速度也慢了一拍。 莱丽小腿一抬。 “嘭——” 柳学冬好像被一辆大卡车迎面撞上,整个人像出膛炮弹一般轰然倒飞,再一次撞在操作台上。 撞击中也不知是碰到了那个按键,列车突然猛地往前一窜,开始全力加速。 柳学冬爬起来,他瞥了眼狼藉的操作台,然后重新看向对面的莱丽。 这一次莱丽居然没有选择追击,柳学冬慢慢活动着脖子,骨骼发出一阵脆响。 只见莱丽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盯着柳学冬,但她脚下却忽然传来叮叮叮的清脆响声。 柳学冬视线一瞥,发现她脚下多了几枚弹头。 他的目光微微一凝——莱丽身上的枪伤正在自愈,这些残留在她体内的弹头就是被新长出来的肉挤压出来的。 不能等了。 柳学冬肩膀一晃,身形消失的瞬间已来到莱丽头顶,他屈指虚握成拳,反手凌空劈下,指节朝着莱丽的太阳穴砸了下来。 如果说之前的打斗还有泄愤的成分,那此时的柳学冬一出手便是杀招。 柳学冬的速度很快,但对此时的“莱丽”来说却看得很清楚。当柳学冬劈手砸下时,她也做出了应对。 莱丽右手抬起后发先至,刚刚好接住柳学冬的手腕,左手探出顺势掐住柳学冬臂弯,然后拧腰弓步——就如她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没有丝毫花里胡哨,只是一记平平无奇的过肩摔。 “嘭——!” 一声巨大的闷响,柳学冬被重重摔在地上,整个驾驶室仿佛都颤了一下。 莱丽正要追击,却忽然发现抽不出手来,她眉头微微一皱,低头看去时却迎上了柳学冬同样冷漠的眼神。 即使吃了一下重的,柳学冬的手却依然紧紧抓着莱丽的手腕没有松开。 他突然发力,莱丽顿时重心不稳被拽向地上的柳学冬。 柳学冬已经很久没遇上这么棘手的敌人,此时也丝毫不跟她客气,躺在地上一脚绷直了蹬天踹,结结实实踹在莱丽胸口。 莱丽近距离挨上这一脚,就像只受了重击的沙包高高飞起,然后猛地撞上穹顶。 柳学冬手一撑翻身而起,探手擒向正落下来的莱丽,莱丽硬是哼都没哼一声,半空中强行拧腰,修长的大腿化作长鞭,抽得空气中响起一声爆鸣。 狠辣的鞭腿即身瞬间,柳学冬也抓住了莱丽脚踝,他被抽得倒飞出去的同时也将莱丽拖到身前。 二人纠缠在一块同时摔向操作台,然后又几乎同时起身。 莱丽一个飞扑上来,按住柳学冬肩膀后,一张嘴就朝柳学冬的脖子下口,柳学冬一时也没想到这女人完全不按章法来,一抬膝将她顶得躬起背,然后赶紧捏住她的下颚。 莱丽用嘴的计划失败,立刻顺势抱住柳学冬的手臂,然后一翻身骑上去,双手紧紧捏住柳学冬的手腕往反方向掰。 柳学冬也立刻顺着她的方向翻身,反手就要勒住莱丽的脖子时,莱丽却突然回身肘击——柳学冬胸前一麻,紧接着巨力袭来,再次被打飞出去。 这次莱丽有了经验,柳学冬飞出去的瞬间她也毫不迟疑跟上,凌空补上一脚将柳学冬狠狠踹到墙上,紧接着拳头如雨点般落到柳学冬身上。 柳学冬抬起双臂招架,心中却感到吃惊——她居然在学习自己的攻击手段。 但柳学冬也渐渐找到了莱丽的弱点。 她就像个还不适应身体的新生儿,虽然在力量速度等各方面都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但协调性还远远匹配不上她拥有的能力,所以才一直用最原始的方式进攻。 掐准莱丽出拳的间隙,柳学冬微微偏头,这一拳重重打在了脑后的墙上。 柳学冬一掌推出,莱丽不由自主退开两步时他悍然揉身扑上,肩头猛地撞上去,瞬间攻防易主,莱丽嘭的一声撞到对面的墙上,柳学冬再次逼近,莱丽反应已经很快,作势就要抬手格挡,但柳学冬却一把抓住她的肩头,再次将她猛掼出去。 “嘭——” 莱丽撞在操作台上连翻两圈,不等她起身,柳学冬已经紧跟着当头跃下,皮鞋的鞋底照着莱丽的头就踩了下来。 仓皇间莱丽赶紧翻身,只听耳边砰的一声大响,柳学冬直接把操作台踩了个窟窿。 莱丽已经来不及起身,她只好抬手拽住柳学冬脚踝,双臂同时发力想将柳学冬拖倒,柳学冬却顺势屈膝,将莱丽的咽喉死死压住——只要再稍一用力,就能弄断她的脖子。 “松手。” 柳学冬低头看着她,冷冷开口。 莱丽的目光和他交汇了片刻,缓缓放开了还抓在他脚踝上的手。 “你是谁。” 柳学冬沉声问道。 他绝不相信随便一个鹰崽子都有这个实力,而有这种实力的人白头鹰也绝不舍得放到这个任务里来。 所以她身上一定有别的秘密。 莱丽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适应了一下,才缓缓吐出三个词。 “我,是……” “潘多拉。” 第452章 平安号狂欢夜(三十六) 潘多拉,这可不像是正常人会用的名字。 柳学冬更倾向于它是一个内部代号。 就像“晨星”一样。 “你,比晨星,更强。” 潘多拉主动开口了。 柳学冬瞳孔顿时缩紧,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信息。 “你是——” “嗤!” 潘多拉突然发难,她的右手掐上柳学冬的大腿,五根指头直接插进了肉里。 柳学冬表情一凛,大腿下压就要结果了她,却在刚发力时被潘多拉的另一只手死死撑住。 柳学冬不再跟她废话,举起拳头就朝潘多拉的前额砸去。 千钧一发之际,潘多拉奋起全部力气把腰一拧,双腿屈起从柳学冬臂下穿过,整个人蜷成一团,然后大腿发力,像截被压迫到极限的弹簧突然放开—— “嘭!” 双腿蹬在柳学冬胸前,将他蹬得瞬间倒飞出去。 哗啦一声,柳学冬撞破驾驶室门一头摔进了锅炉房的走廊里,翻滚之际,他单手在地上一撑,借着后冲的劲头就要翻身站稳,一抬头却赫然看到潘多拉身形疾掠,转瞬就来到面前。 她探手抓住柳学冬肩头,然后振臂一甩。 只听哗啦一声嘈杂巨响,柳学冬撞上锅炉房的钢架,那层薄薄的钢铁结构在撞击中瞬间凹陷下去一大块。 潘多拉紧追着鞭腿抽向柳学冬,柳学冬赶紧翻身躲避,身后一截不知做什么用的长管被鞭腿抽中,啪的一声扭曲断裂,浓厚的烟气立马喷涌出来,迅速将走廊里变得烟雾缭绕。 滚滚浓烟中,潘多拉丢失了柳学冬的视野,她试图依靠声音寻找柳学冬的踪迹。 但走廊紧挨着锅炉房,耳边全是隆隆的噪音,很难分辨出其他动静。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潘多拉身后显现,潘多拉意识到时立刻转身,却还是晚了一步——柳学冬这一拳本是击打她的肾脏,只要造成肾脏破裂,只需几秒钟就能让她命丧当场,就算她能自愈也来不及。 只可惜潘多拉及时的转身救了她一命,这一拳击中小腹,打得她后背躬起双脚腾空,半空中潘多拉脸上看不出痛苦神色,她甚至还想反击,五指张开挥掌朝柳学冬面庞扫来——这是想直接弄瞎他的眼睛。 柳学冬视线一抬,顺势抓住潘多拉的手臂,拧腰原地转上一圈后,以一个掷铁饼的姿势将潘多拉摔向锅炉房的钢架。 “轰——!” 这一下可比刚才潘多拉扔柳学冬那一下重多了,不仅钢架严重变形,就连里面的铁桶炉子都被砸歪了。 随着烟雾越来越浓,走廊上的温度也在逐渐升高。 烟雾遮挡了视线,柳学冬模糊看见潘多拉瘫在一堆钢架上,哪怕不算内伤,她身上至少也该有多处骨折,应该一时半会没法动弹。 抱着这样的想法,柳学冬从烟雾中走出,就在他即将来到潘多拉面前时,烟雾后面那个身影却忽然动了。 速度并未变慢,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一记势大力沉的头槌把柳学冬迎面撞上,柳学冬不由自主头颅后仰,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紧接着胸口便挨了一记重拳,柳学冬身体横飞出去,猛地撞在走廊另一侧墙壁上。 潘多拉紧追而至,冲过来抓起柳学冬的头发就朝窗户撞去,玻璃哗啦一声碎裂,漫天碎片尽数飞向夜空。 潘多拉还未松手,另一只手擒住柳学冬的手臂就要将他扔出窗外——她这是搞清楚局势了,继续跟柳学冬打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柳学冬扔出去。 柳学冬上半身全被压出窗外,狂风吹得他头发乱飞。他一只手紧紧扒着窗沿,另一只手蓄足了力气,一拳打在潘多拉面门。 “嘭——” 一声闷响,潘多拉再次被打得倒飞出去。 柳学冬赶紧从窗外缩回来,这时他终于想明白了,不管潘多拉到底是谁,但眼前这个绝不是正主。 无非是什么暂时还不得而知的天赋,让潘多拉能够控制面前这个人的身体,所以那些伤势才根本影响不到她。 不远处的地面上,潘多拉单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姿势有些怪异。 虽然感受不到受伤带来的痛苦,但多处骨折对身体的影响依旧是存在的。 柳学冬眉毛忽然皱起,因为潘多拉居然没有继续动手。 她转头看了眼窗外。 随后,潘多拉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我,记住你了。” “我,输了。” “时间快到了。” 柳学冬微微眯眼,照她的意思,似乎这种状态是有时间限制的。 只听潘多拉继续说道。 “你是谁。” “该怎么称呼你。” 她说法的节奏变得流畅,应该是完全适应了。 柳学冬面色一肃,冷冷回道:“徐小军。” 潘多拉缓缓点头:“徐,小,军……” “我知道了,我想亲自来找你……如果有机会的话。” 话音一落,潘多拉突然动了。 柳学冬一直防备着,后撤一步后正要作出反击,却看到烟雾后那个身影纵身跃进了锅炉房。 柳学冬一愣,正待疑惑时,就听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响起。 “嘭!嘭!嘭!” 潘多拉在锅炉房里肆意破坏,发泄着自己全部力气,管道,钢架,烟箱,所有设备全都是潘多拉的目标! 柳学冬终于意识到她想干什么了。 “停下!” 柳学冬发出一声大喊,提步就要冲上去阻拦,忽然却见烟雾中亮起了火光,他脑海中神经骤然绷紧,来不及多想立刻朝驾驶室冲去,几个大跨步迈出,柳学冬纵身跃向驾驶室的门口—— “轰轰轰——!!!” 剧烈的连锁爆炸,炽热的气浪裹挟起火焰,带着庞然巨力将柳学冬冲飞。 耳鸣阵阵,柳学冬趴在地上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 他回头看去,看到的是无边的夜空和正逐渐远去的二号车厢。 车头末端,原本锅炉房的位置只剩下一片残骸,爆炸撕裂了车顶,也将尾部的车钩炸断,只剩下车头还保持着全速前进。 柳学冬抹了把头发,他隐约看见二号车厢门口,林仁杰正站在那里大声呼喊着什么。 他转回头来,得益于驾驶室和锅炉房是分隔开的,驾驶室没有收到太多爆炸的波及,但之前他和潘多拉的战斗依然使这里看起来像被恐龙犁过了几次。 虞红豆就倒在操作台下。 柳学冬感到无比庆幸——之前那么剧烈的爆炸居然都没惊醒她。 看着虞红豆紧闭双眼的模样,柳学冬不禁笑了笑。 但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虞红豆睁眼了。 第453章 平安号狂欢夜(三十七) 她的眼神中出现片刻的茫然,但立刻又变得凌厉起来。 柳学冬很庆幸自己现在还趴在地上,要是跟个战狼似的好端端站在那里,那可就真不好解释了。 他四肢并用朝虞红豆爬去:“你总算醒了,哪里伤着了,还能动吗?” 虞红豆撑着地直起腰来,脑袋不小心又磕到了操作台的下沿,她轻呼一声缩起脖子,然后捂着额头观察起驾驶室。 “敌人呢……” 受墙壁阻隔,她这个位置看不见走廊后半截那惊心怵目的残骸,但仅是驾驶室里的狼藉景象就足以让虞红豆感到一阵心悸。 “那个女人疯了!” 柳学冬咬着牙说道。 虞红豆看向柳学冬,他眼神里仿佛心有余悸,牙关微微颤抖:“在我们失去抵抗能力后,她就开始肆意破坏,打碎车窗,又砸毁操作台,甚至连墙壁都没有放过,然后又从驾驶室冲进了锅炉房……” 柳学冬一拳打在地上,忿恨中夹杂着懊悔:“我想阻止她来的,但她表现出来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人类,她只轻轻一抬手就把我掀飞了。” “后面的事我不太清楚,只听到她在锅炉房里又打又砸,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严重的爆炸……” 虞红豆朱唇微启,正想插话时,就听柳学冬又道:“她是故意的,我猜她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我们,而是这列车。” 虞红豆耸然一惊:“后面车厢——” 柳学冬叹气摇头:“没了。” 虞红豆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那库尔策呢……” 只听柳学冬说道:“锅炉房引起的连环爆炸把我们这节车厢的末端全炸毁了,车钩距离爆炸中心太近,也在爆炸中断开,现在这条铁路上只剩下我们这个车头还在继续前进……” 没等他说完,虞红豆已经手忙脚乱爬起来,柳学冬赶紧扶住她。 “我没事。”虞红豆摆摆手,三步并作两步朝门口走去。 通往走廊的门只剩半截挂在那里,虞红豆随手一推,那仅剩的半截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随着铁门脱落,虞红豆的视野顿时开阔,一抬眼便看到了夜空——末端的穹顶像是被一只大手粗暴地撕开,边缘处残留着焦黑痕迹,原本锅炉房的位置只剩一片废墟,还有零星的火焰兀自倔强的不肯熄灭。 柳学冬从身后走过来:“快进来,可能还会发生二次爆炸。” “还炸?”虞红豆苦笑,“已经没东西给它炸了。” 她回头看向操作台,各色的指示灯已经全部熄灭,只剩一片疮痍。 火车还在行驶,狂风肆无忌惮地从只剩空荡荡框架的窗户灌进来。 虞红豆忽然想起:“电话!我电话呢?” 说罢就赶紧跑过去四处寻找。 柳学冬也跟过来帮着找,没过多久,虞红豆突然惊喜喊道:“找到了。” 柳学冬一回头,就看见虞红豆背对着他趴在操作台下,长裤下绷出浑圆的诱人曲线。 柳学冬情不自禁多看了一眼,虞红豆已经拿起电话钻了出来。 柳学冬的目光落到虞红豆手中,眼皮微微一颤。 电话居然还通着。 虞红豆把电话贴到耳边:“喂!有人吗!” 这一次电话里传来的居然是易安邦的声音:“虞红豆,刚才发生了什么。” 虞红豆快速把自己所知的情况汇报了一遍,最后抓紧问道:“锅炉房发生了爆炸,车头和其他车厢脱节了,现在操作台完全失灵,我该怎么让火车停下来?” 话筒里响起陈工的声音:“失灵?能说详细点吗?” “就是所有灯都灭了,按钮全没反应!” 电话里陈工松了口气:“那就好办了,这说明火车的电力系统已经断开,你什么都不用做,火车失去后续动力后会自己慢慢停下来。” 紧接着,易安邦的声音传来:“虞红豆,现在命令你原地待命,总部已经和林仁杰取得联系,前来支援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 “收到。” 电话挂断。 柳学冬忍不住又瞧了两眼虞红豆手里的电话。 刚才打得那么激烈,这电话硬是好端端的,屏幕上连道裂纹都没有。 柳学冬默默把电话的牌子记在心里——以后再也不买了。 陈工不愧是老司机了,正如他所说,随着时间推移,柳学冬和虞红豆明显感觉到了火车在缓慢减速。 虞红豆在此期间一直在打电话,柳学冬坐在旁边发神。 直到火车终于快停下来了,虞红豆才放下电话,转头看向柳学冬。 “在想什么?” 柳学冬回过神,朝她笑笑:“我在想这一趟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虞红豆也笑了:“你预想的是什么样的?” 柳学冬握住虞红豆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她刻意看向别处,却还是顺从地挪到柳学冬旁边。 二人肩膀挨着肩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太大吹得有些冷,哪怕是隔着衣服,柳学冬依然能感受到虞红豆手臂上的温度。 “我预想的……” 柳学冬看着车外:“应该是我们在京城见面,你看到我时很惊喜,然后跑过来抱住我。” 虞红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摆着手:“不行,这太偶像剧了,不像我会做的事。” “那你打算怎么做?”柳学冬转头看着她。 虞红豆想了想:“你来看我,我当然会感动,但表现出来的话……” 她一转头,正好迎上了柳学冬的目光。 两张脸已经很久没有相隔得如此之近,近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虞红豆出现片刻的怔神,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沾着灰尘,额头上有数道擦伤,嘴唇也裂开了浅浅的口子,她从未见过柳学冬这般模样,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仿佛从未变过。 虞红豆眼眸微微一颤,没有过多思考,主动凑了上去。 嘴唇相接,感受到一片冰凉。 虞红豆尝到了些许腥甜味道。 她的舌尖在柳学冬嘴唇伤口处轻轻一舔,然后就想缩回去,可还没来得及分开,一只有力的臂弯就穿过了她的腰,将她一把揽住。 “唔……” 数分钟后。 已经快喘不过气来的虞红豆一把推开柳学冬。 柳学冬舔了舔嘴唇,回味着还残留不肯散去的一丝香甜,他看着虞红豆:“这就是你的打算?” 虞红豆不去看他,偷偷擦拭着嘴角:“我是看你嘴唇上有血……”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突突突的噪音。 二人同时抬起头看向窗外。 夜空中,数架直升机正朝着他们飞来。 第454章 生日快乐 “突突突突突——” 直升机射出的光柱划破夜空,迅速靠近后又从柳学冬和虞红豆的头顶掠过,朝着更远处飞去。 只有落在最后面的一架直升机调整了姿态,缓慢减速后悬停在距离车头不远处。 透过车窗,二人看见直升机上抛下了悬梯,数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像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落了下来。 打头的军官朝这边小跑过来,虞红豆赶紧起身推开门跳了出去。 看到虞红豆,军官迈着大步走到她面前,啪的一声立正敬礼:“虞红豆干员!特管九处策应武力部一连魏霆向你报到!” 虞红豆回了个军礼:“魏连长你好,总部现在是什么指示?” “原地待命,等待小队其他成员汇合,稍后我们将对库尔策进行交接。” 虞红豆说道:“我这边没问题,但我不确定林队那边是否还有敌人潜藏,你们要尽快支援过去。” 魏霆点头道:“据我目前所知的情报,林队长那边暂时安全,从时间上来看,你这里应该是最后发生战斗的地方。” 趁着虞红豆在外面和魏霆说话的功夫,柳学冬把驾驶室快速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后才从车里跳了下来。 他刚一现身,魏霆就警惕地看了过来。 虞红豆赶紧解释:“这是我老公,呃,他碰巧也在这列车上,也是被卷进来的无辜群众。” 魏霆恍然大悟,待柳学冬走近了,他这才看清柳学冬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额头还挂着伤。 魏霆转头就大喊道:“医疗兵!这里有伤员!” 柳学冬赶紧笑着摆手:“不用不用,我没事。” 两个医疗兵抱着药箱噔噔噔跑过来,也不管柳学冬同不同意,拉着他就在一旁坐下,然后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魏霆朝柳学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自己人你跟我客气个屁。” 柳学冬无可奈何,只好老实坐着任由医疗兵摆弄。 魏霆说完话,他朝身后的士兵一招手:“封锁现场,开始排查!” 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立刻行动,鱼贯钻进车头忙活起来。 等待的时间比想象要短。 没过多久,柳学冬就看见远处亮起了车灯,一列车队从火车来时的方向向这边驶来,然后停在了士兵的封锁线外。 士兵刚和车队对了身份,一道身影就推门跳出来,然后朝着这边一路小跑过来。 “红豆——” 那雀跃的身影不是胧月暻又是谁,她一边小跑一边朝这边挥手,跑到近前后一把将虞红豆抱住。 “你没受伤吧?” 虞红豆打量着胧月暻。 胧月暻摇摇头,眼里的兴奋还未褪去:“我没事,要不是王利川拦着,我早跟柳学冬一块儿找你来了。” 虞红豆的视线从胧月暻肩头越过,看到王利川和林双溪也正朝这边过来——王利川手里还拖着胧月暻的行李箱。 已经和医疗兵确定过好几次自己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柳学冬也站起身迎了上去。 王利川把行李箱递到柳学冬手里,小声问道:“没出岔子吧?” 很多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于是柳学冬摇摇头:“回去说。” 林双溪走了上来,她先是看向已经可以用报废来形容的火车头,然后又打量起柳学冬:“你跑得倒是挺快,九处这么多人都没拦住你一个。” 柳学冬面不改色,笑道;“九处的同志们辛苦,要照顾其他乘客,没必要为我一个人操心。” 林双溪意有所指道:“火车都成这样了你就只贴了个创可贴?虞红豆看见你有多英勇了么。” 柳学冬打了个哈哈:“运气好而已,捡回一条命。” 林双溪冷哼一声,她推开王利川凑到柳学冬耳边:“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但我绝不相信你什么都没做。就算你是王老认定的贵人,但九处其他人可不知道,今晚的事九处会严查到底,只要你留下了痕迹,迟早查到你头上。” 柳学冬歪了歪头,笑道:“见义勇为算不算?要是被查出来了,九处不会给我发锦旗吧?” 林双溪冷笑一声,扭头朝一旁走去。 “林队,这边。” 身后传来虞红豆的声音,柳学冬抬头一看,林仁杰正带着蛋糕小队的人走过来。 看到周围多了这么多士兵,库尔策和纳尔逊也放心了不少,走路时腰杆都挺直了。 虞红豆走过去和他们汇合,目光扫了一圈:“简玮和钟珏倩呢?” 林仁杰回道:“简玮受伤严重,正在接受治疗,钟珏倩腿摔断了,也跟着一起。” 说罢,他环视一圈四周,下达命令:“原地休整五分钟,等完成交接后我们乘直升机直接回总部。” “是。”众人回应。 “那他们呢?”虞红豆指了指身后。 林仁杰抬眼看去,目光从柳学冬等人脸上扫过,最后视线在林双溪身上停留了片刻:“跟我们一起,把他们暂时安顿在山下的招待所里。” 他言语一顿,看向柳学冬:“既然都来了,正好我们在后续调查过程中可能会有些情况需要找你们了解下。” 柳学冬笑着点头:“好说,一定配合。” 话音刚落,胧月暻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她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忙不迭拿出电话关掉声音,然后转身从柳学冬手里抢过行李箱,原地蹲下打开,一阵翻找后,她拿出那个相框,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虞红豆递去。 “红豆,生日快乐。” 众人俱是一愣。 柳学冬抬起手腕一看,果然刚过十二点。 虞红豆也不由得恍惚了一下——这一夜感觉格外漫长,但其实从上车到现在,也不过才过了短短几个小时而已。 她双手接过相框,翻了个面低头看去。 那居然是一张以现在眼光来看画质有些模糊的老相片。 画面中两个女孩正抱在一起,挤在同一个秋千上,朝镜头展颜露出笑容。 左边那个齐肩短发的女孩紧紧抱着右边那个单马尾女孩的腰,开心的小脸紧紧贴在单马尾女孩的肩膀上;单马尾女孩一手抓着秋千绳,另一只手揽着短发女孩的肩头。 二人的脸都还很青涩,十五六岁的样子。 虞红豆惊讶地抬起头:“这是……” 胧月暻朝她俏皮地眨眨眼:“那天是体育课。” “我回了我们高中那所学校,找到了那天给我们拍照的老师,没想到她真的还留着这张照片,我给重新洗出来了。” “小暻……” 虞红豆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胧月暻抱着虞红豆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回头把目光投向了老柳。 虞红豆也看了过来。 随着她看过来,王利川和林双溪也跟着看向了柳学冬。 随着王利川和林双溪看过来,林仁杰和蛋糕小队的人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柳学冬。 所有人仿佛都在期待着什么。 被这么多人盯着,柳学冬没来由感到了一丝窘迫。 他咽了口唾沫,缓缓抬起手伸向衣兜。 手心居然开始出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随着那只手伸进衣兜,然后众人就看到两根手指从另一头探了出来,无助地在空气中晃了晃,像是溺水的人想抓住某根救命稻草。 柳学冬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他想起来了,是在荒井北斋向他斩出第一刀的时候,这个口袋就破了。 完犊子了。 众人的目光渐渐从期待转为呆滞,视线上移落到柳学冬没有表情的脸上。 关键时刻,柳学冬急中生智。 他往后腰一摸,一把堪称艺术品的沙漠之鹰被他摸了出来。 柳学冬握着枪管,手有些颤抖地递到虞红豆面前。 他朝虞红豆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生日快乐。” 夜色下,那行“love of my life”正反射着耀眼的光。 第455章 你完了,她生气了 要不是柳学冬握着枪管,把枪口对着自己这头,林仁杰那几个人差点就直接扑上来把他当场按倒。 还是虞红豆反应快,她连忙把枪接过来,拿在手里观摩。 “哪儿来的?” 虞红豆抚过那行镌刻在枪身上的英文,指腹感受到了轻微的摩擦感。 “捡的。”柳学冬微微一笑,显得有些局促。 林仁杰凑近过来,打量了几眼虞红豆手里的枪后,抬头看向柳学冬:“能详细说说吗?” 柳学冬抓了抓头发,看着远处回忆道:“我们买的票是十二号车厢的软卧,听到广播后我就来找红豆,一路往前走,途中看到好多乘客都在往后面的车厢逃跑。” “但没走几节车厢就已经几乎看不到乘客了,当时我也没多想,只以为他们是听到了广播所以才一直往后跑,可当我正准备进入十号车厢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因为这里还有敌人。” 林仁杰眉头一皱:“是什么样的敌人?” “是两伙人,都是老外。”柳学冬点点头,语气笃定,“当时我躲在墙后,和他们只有一门之隔,所以看得很清楚。他们当时正在对峙,应该,不,肯定是敌对关系。” “其中一伙是两个男的,另一伙是二男一女。两个男的那边一人身穿连帽卫衣,戴鸭舌帽,另一人穿了件棕色的格子西装,但他有个很明显的特征是个子很矮。” 林仁杰眼皮一跳,下意识朝林双溪看去一眼——这个矮个子男人完全符合当时林双溪在电话里对他汇报枪手时的描述。 只听柳学冬继续说道:“二男一女那边也很有辨识度,那女的是一头银发,梳了根麻花辫,其中一个男的似乎受了伤,左边耳朵裹着纱布……” 林仁杰再次面露恍然,这两个人他也很有印象,在第一遍排查火车时,那个银发女孩还威胁说要向大使馆举报他。 柳学冬摸着下巴露出思索神色:“至于最后那个,说实话,其实我没看清他的脸……” “因为他戴了一张奥特曼面具。” 虽然是这个答案,但林仁杰心里已经自动默认了剩下这个就是当时那银发女孩在一起的另一个男人,于是他点头道:“我知道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柳学冬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打起来了,两边都有枪,一打起来子弹噼里啪啦乱飞,吓得我不敢冒头。” “等枪声停了,我再抬起头偷看时,就看到戴面具那个把鸭舌帽从车窗推了出去,那个矮个子好像已经没气了,直挺挺倒在走廊上,最后那三个人就好像在逃命似的,直接跳车跑了。” 柳学冬指了指虞红豆手里的枪:“这就是我从那矮个子手里捡来的,我怕再往前走又遇到坏人,就想拿来防身。” 林仁杰低头看了一眼:“你连保险都没打开。” 柳学冬拘谨笑道:“是吗,我不知道,以前也没用过。” 虞红豆瞥了柳学冬一眼,没说话。 柳学冬像是突然想起,他从裤兜里又摸出几个配套的弹匣递过去:“还有这些,是不是也得上交啊?” 虞红豆看了看柳学冬,又看向林仁杰:“林队,这枪……” 林仁杰迟疑片刻:“你先收着吧,生日礼物不是么。” 这时魏霆从远处小跑过来,他来到林仁杰面前立正敬礼:“林队长,周围已经排查完毕,确认安全,可以进行任务交接,直升机随时准备起飞。” 林仁杰摆摆手,崔玉把库尔策和纳尔逊推了出来。 这俩叔侄明明是受保护目标,此时却跟要上刑场的犯人似的,磨磨蹭蹭地不肯上前,库尔策还用一副快哭了的表情眼巴巴望着崔玉——今晚那么大阵仗,又是枪战又是爆炸的,他俩到现在却硬是连油皮都没擦破,现在他们对蛋糕小队的信任度已经拔高到一个难以言喻的程度。 林仁杰看得皱起眉头,由于之前拍着胸脯保证过,所以库尔策是打不得也骂不得,但也不代表他真能端着。 此时王利川站了出来,九处不敢对库尔策怎么样,但他可不会客气。 他走过来抓着库尔策的胳膊一拽:“又想挨揍了?” 库尔策转过来看着他,王利川竖起大拇指朝身后一指,然后瞪眼道:“看什么看?再不走我放狗了啊。” 库尔策朝他身后一看,林双溪阴沉着脸。 “哎哟——” 林双溪飞起一脚把王利川踹趴在地上,王利川趴在地上还不忘威胁库尔策:“你完了我给你说,她生气了。” 库尔策吓得赶紧收起目光,低眉顺眼地走到了魏霆身边。 …… 自由联邦,白头鹰总部。 巨大空旷的研究室内,一张床陈设在房间中央。 床上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她的头发也被剃光,胸口以下的位置盖着一层薄薄的白布,身材轮廓在白布下一览无遗。 她双眼紧闭,似乎正在沉睡,她的双手放在白布外面,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线路,线路另一头通向各种显示生命体征的仪器。 数不清的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研究室里忙碌着,却丝毫没有打扰到她的睡眠。 就在某一刻,光头女人睁开了眼睛。 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走到床边,他有些秃顶,脸上的络腮胡也已经全白了。 女人的眼球动了动,然后和老人的视线对上。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女人率先开口:“你好,考伯特博士。” 老人问道;“潘多拉,你去了哪里。” “就在刚才,你的分子神经细胞活跃度读数出现了下降。” 潘多拉思考了一下,说道:“似乎是大夏,14号礼物呼唤了我。” “大夏?” 考伯特翻开手里的档案,找到对应记录:“14号礼物,维丽娜探员,她这会儿应该在东瀛才对。” 话音刚落,考伯特忽然按住耳麦,侧头倾听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确实是大夏没错。” “所以结果怎么样?”考伯特只是随口一问,低头就准备直接写下记录,却没想听到的是一个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我输了。” 笔尖悬在纸上。 考伯特目光严肃地看向潘多拉:“你遭遇了尖刀组?” 潘多拉摇摇头:“不清楚,但对方只有一个人。” 考伯特的脸色出现变化,他翻开一页全新的空白档案:“描述。” 潘多拉回忆了一下那个名字的发音:“他说,他叫……徐小军。” “徐小军?” 考伯特如实记下,他想了想道:“还真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夏名字,继续,评估危险等级。” “s……不,s+。” 考伯特放下笔,严肃地看着潘多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目前为止最高的威胁等级就是s。” 潘多拉点点头:“我很清楚,晨星就是s。” “但是晨星并没有让我感觉到危险。” “……可他好像真的能杀了我。” 第456章 眼力与面相 九处总部。 指挥室里,易安邦和王九命都在。 易安邦忙碌了整晚,在把最后一道指令下达后,才终于有空隙歇息片刻。 王九命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保温杯小口抿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他时不时就抬起头看一眼大屏幕上的卫星地图。 地图上有数枚光点正在闪烁移动,从方向上来看,是朝着总部来的。 易安邦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这么晚就别等了,他们一会儿到了也不会进来,我让他们先在招待所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王九命装模作样地吹了吹瓶口,说道:“反正都这么晚了,回去一时半会也睡不着,等吧。” 易安邦不再劝,他闭目养神,手指随意敲着桌面:“清道夫,白头鹰,拿破仑之剑,还有苇原众,这一晚真够闹心的。” “哦,还不止。刚才焚书人的会长亲自给我打来电话,说有意把那几个被抓的白鹳小组干员还给我们。” 王九命眼睑半垂,拧开盖子又抿了一口:“这态度像是来谈生意的。” 易安邦轻笑道:“电话里讲得模棱两可,他没说太清楚,但估计没差。” “不过这也证实了一件事情——库尔策比我们想象得更有价值。” 他望着屏幕沉思了一阵,转头朝王九命看去:“话说回来,今晚也没人请你来,你自己非要跑来跟我一起盯着,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王九命摇头不语,低头喝水。 易安邦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保温杯:“一破杯子你吹一晚上了,我也没见瓶口冒过热气儿,你到底喝什么呢?” 他掀开盖子一闻,差点没气笑了:“你又从哪捣鼓来的可乐?!” 王九命心虚地看向一旁,嘴里小声地像是在哼小曲。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声音不大,易安邦却恰好听得清楚,这段话原句出自名着,但王九命在这时念出来那肯定是有其他意思。 易安邦神色微动:“什么意思,你在说今晚发生的事?那这个他人指的是谁?” 王九命笑而不答,就和以前每一次一样。 他从易安邦手里拿回保温杯,用一根指头蘸了点可乐,然后在桌面上写下一个数字。 “9” 易安邦心下明了,吐出一口气后笑了。 趁着这时,王九命赶紧给自己灌了一口大的。 “咳——咳咳咳咳——” 呛了。 易安邦就像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朝门外大喊:“医生!” 一阵手忙脚乱后,王九命可算缓过来,他推开挡在面前的医护人员,摆摆手道:“没事了,我感觉良好……该走了。” 易安邦一皱眉:“去哪儿?” 王九命指了指前面的大屏幕:“他们快到了,我去接一下。” 易安邦却不同意:“非得是现在?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川和双溪也就算了,但小虞那边带着的两个人可进不来基地。” 王九命无所谓摆手:“没关系,我出去就是了,到招待所接去。” 易安邦眼中疑色闪过,只听王九命笑呵呵道:“好久没见到我那大孙子了,还怪想他的。” 易安邦只好无奈挥手:“随你了。” …… 夜空中,一架直升机脱离了队形提前开始减速。 随着机身一震,直升机稳稳落在招待所的大院里。 王利川先一步从机舱里跳下来,兀自不满道:“又不是没进去过,也没什么稀奇的,瞧你们九处小气那劲儿。” 林双溪紧跟着跳下来:“你说谁小气呢,还懂不懂规矩了?” 王利川撇撇嘴,刚被收拾过一顿的他决定暂时不去触林双溪的霉头。 柳学冬第三个出来,刚落地就被胧月暻揪住头顶的一撮头发:“接我。” 柳学冬无奈,只好转身把手递出去,胧月暻一把拉住,笑眯眯地跳了下来。 胧月暻抬头望向夜空中那队正朝大山飞去的机群:“红豆他们的基地总部原来在山里啊?” “少打听。”柳学冬低声提醒。 胧月暻朝四周张望一阵,然后指着屋檐下问道:“那老头是谁?” 柳学冬转头看去,在双方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目光一凝,全身肌肉骤然绷紧。 屋檐下,三道身影站在那里,中间的是个身材微微有些佝偻的老人,他左边是一名护士,右边是位身穿军装的保镖。 老人投来的视线柳学冬并不陌生——早在去年开研讨会那次,他就曾感受过一次。 只不过那时他在中海,而老人在京城。 那也是柳学冬感受到暴露威胁最剧烈的一次。 所以当那道窥视感的主人真正站到自己面前时,柳学冬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甚至已经做好这是个陷阱的准备,很难说九处是不是故意将他带到这里,其实周围已经布满了天罗地网。 但和柳学冬的全神戒备不同,老人只是微笑着朝他颔首。 这时,王利川走到胧月暻身边,介绍道:“我爷爷。” 然后他远远朝王九命挥了挥手:“嘿——老头!” 王九命还是那副笑呵呵的和蔼模样,他背着手朝这边走来,身旁的两人也立马跟上。 王利川嬉皮笑脸地迎上去,王九命在他面前略一停步,问道:“听说今晚很热闹,受伤没?” “嗨,”王利川一摆手,“没……” 一个字都还没说完,王九命就跟走完了流程似的转头就站到了柳学冬面前,他看柳学冬的眼神就好像在看rmb。 王九命打量柳学冬的同时,柳学冬也在打量着他——老柳已经随时准备动手擒下这个人质。 旁边的林双溪就好像看出了柳学冬的意图,正死死盯着他的表情变化。 短暂的安静后,王九命主动朝柳学冬伸出手:“柳医生是吧,久仰了。” 柳学冬也露出假笑,握住王九命的手摇晃:“王老好,早听王利川说起过您,一直没机会拜谒。” “造化弄人。”王九命笑道,“本来有机会的,我去过你诊所,柳医生本人比照片上看着要精神多了。” “您也挺精神的。”柳学冬也笑,“早知道王老看人很准,但今天见到,原来比我想象得还要有眼力。” 二人俱是话里有话,一问一答间已是点到即止,遂不约而同地将手放开。 第457章 招待所夜谈 九处已经给柳学冬一行安排好了房间。 现在连王九命都到场了,老柳也就不在意九处有没有在房间里搞监听这种小动作了。 回到房间后,他刚简单收拾了一番,就看到王九命跟遛弯似的,背着手踱了进来。 王利川在旁边搀着他,身后那两人也想跟进来时,却被王九命摆摆手拦住:“我跟孙子说点家里事,你们就别跟着了。” 穿军装的卫兵抬眼把房间一扫,最后又多打量了两眼柳学冬。 见他神色迟疑,王九命笑呵呵道:“别看了,就在总部的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再说了,我大孙子跟着我呢,要出事也得是他先,我可抢不过他。” 王利川:“……” 命数这玩意儿某方面来说就跟概率学似的,王九命运气是不好,但架不住旁边还有个随时都可能死劫骑脸的王利川,所以原则上来讲,只要王利川死劫还没渡过去,王九命就没那么容易嗝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卫兵只好点头答应,他和那个护士一左一右守在门口,随时准备冲进来救人。 落在后面的王利川随手把门关上,然后扶着王九命在沙发上坐下来。 柳学冬坐在床上没说话,他在等王九命主动开口,却没想到他第一句就直接挑破了那层膜。 “九处还没注意到你,但那是迟早的事。” 这番话无疑是表明了自己的私心和立场,但柳学冬一点也不惊讶,因为王利川很早就给他暗示过:鬼谷是鬼谷,九处是九处。 “我也没帮什么忙,只是动了动嘴,让虞红豆受到了九处的重视,只要她足够耀眼,九处就没那么容易察觉到躲在她背后的你。” 柳学冬心下顿时了然——王九命果然什么都猜到了。 王九命继续说道:“不过继续这样下去对你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我猜你应该很清楚。” 柳学冬默默点了点头。 虞红豆在九处爬得越高,他也就越被动。 “还有,”王九命顿了顿,语气颇有些郁闷,“以后你在外面做事不准拿我顶雷。” 柳学冬一怔,回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王九命说的是高丽那次。 他说:“下次一定。” 王九命翻了个白眼。 “我还想跟你聊聊小川的生死劫。” 柳学冬点头道:“您说。” 王九命紧抿着嘴,像是在犹豫:“小川的劫是注定的,你是助他渡劫的人,这也是注定的。” 他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柳学冬觉得似乎有弦外之音,于是试探道:“那什么是不注定的?” 王九命摇摇头:“生和死。渡过了便是生,过不去就是死。” 王利川看着王九命,这番话他早就对柳学冬说过,但王九命放到现在说出来,显然还有其他的要说。 果然,只听王九命继续说道:“但有件事我从来没告诉过小川,既然现在见到了你,我就不得不说了。” 王九命语气严肃,柳学冬也不禁正色,抬手道:“请讲。” 王九命缓缓吐出一口气:“如果小川的生死劫成功渡过,这个劫便会应在你身上。” 王利川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柳学冬微微皱眉:“怎么说。” 王九命眼眸半垂:“就好比他是要过河的人,涉水渡河有风险,稍不注意就会被风浪吞噬。而你是摇船渡他的人,他上了你的船,相应的风险自然就要由你来承担。” 王利川一把抓住王九命干瘦的手腕:“老头,当初你可不是这样给我说的。” 王九命没理他,只是抬眼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想了想,问道:“很难办?” 王九命笑了:“难,但如果是你,或许也没那么难。” 王利川这才松了口气——他生怕柳学冬直接掀桌子,然后来一句“难办那就别办了”。 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够了,没必要继续深聊。 王九命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今晚的事性质非常严重,涉及到的境外势力太多,九处很重视。从明天开始,九处会对相关人员走问询流程,虽然不是那种对待犯人的审讯,但以九处的能力,很快就能把前因后果调查得明明白白。” 他略一停顿,暗示道:“火车上人员密集,人多眼杂,不管是谁做了什么,很难保证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这番话就连王利川都听明白了,他愣愣地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摇摇头:“看到我动手的人都死了……” 话音未落,他就自己闭嘴了。 因为他忽然反应过来,王九命说的是痕迹,而不是证据。 就比如死在车顶的荒井北斋,从厕所抛尸的鼯鼠,还有十号车厢里的博诺瓦。 他可以抹去所有指向自己的证据,但处理不掉这些地方战斗过的痕迹。 只要九处对整列火车进行排查,在摸清当晚存在于车上的所有境外势力后,很快就会发现,在某一个时刻,火车上一连串的战斗中突然缺失了一环——因为多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王九命淡淡一笑:“我在九处还算说得上话,你要是有什么发现可以告诉我——想要鱼儿松口,那就得拿更大的饵出来。” 柳学冬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平静说道:“潘多拉。” 王九命问:“是谁?” 柳学冬说:“我猜是白头鹰的秘密武器,又或者是某项实验的成果。她当时也在车上……这个人很厉害。” 王九命想了想:“有多厉害,有参考标准吗。” 柳学冬看了看王利川,又看回王九命:“她杀了晨星。” 王九命的脸色微微一变:“这分量足够了。” 他既是王利川的爷爷,也是九处的领导者之一。 站在九处领导者的立场上,刚才那番话其实是和柳学冬达成了一场交易,柳学冬用情报买他给自己善后,双方都不亏,所以王九命才说“分量足够了”。 但站在王利川爷爷的立场上,这场对话其实也是王九命和柳学冬一起给九处下套,由柳学冬想出了一个能把自己摘出去的理由,但这个理由让他说出来不合适,得交给王九命去说——也就是那个“更大的饵”。 王九命心满意足,反正他两头都不吃亏。 他拍拍裤子起身:“明天好好配合接受调查,剩下的交给我。” 第458章 什么关系 临走前,王九命对柳学冬说:“柳医生,你比我想象得还要不简单。要不是小川是男的,我都想让他给你当二房算了。” 王利川在旁边暗戳戳提醒:“有了,二房已经有了。” 王九命恍然:“那三房也不是不行嘛。” 送走王九命后,王利川又偷摸溜了回来。 他把门窗关好,坐到柳学冬面前来:“那潘多拉是什么情况?她当时真的在火车上?” 柳学冬心里想着事没回答,他思考了好一阵,抬头道:“你赶紧给胡老板打电话,让他联系那边,就说有关于今晚的详细情报,让那边拿情报来换。” 王利川立马掏出电话,却被老柳按住:“回你房间打,你身份干净,九处不会怀疑。” 王利川摊手道;“那你倒是说清楚,怎么个换法,要换什么?” 柳学冬紧抿着唇,目光微微闪烁:“晨星之死的详细情况,是谁杀了他,又是怎么杀的。” “嚯!”王利川不禁乐了,“这情报可不便宜,你确定他们肯拿出来换?” 柳学冬也笑了:“会答应的。让胡满告诉他们,就说他手里有徐小军的绝密档案。” 王利川闻言怔住:“这谁?” “中海九处的一个编外觉醒者,哦不对,现在应该转正了。” 柳学冬摆摆手:“这些不用管,让胡老板自己编,真真假假,尽量往厉害了编,反正这活他熟。” …… 次日。 柳学冬一行准备接受问询。 为了照顾他们,九处特意把人派来招待所,就地进行询问工作——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柳学冬和胧月暻没有权限进入九处总部。 九处倒是一视同仁,王利川和林双溪也在被问询的对象中。 他们一人一个单独的房间,坐在里面等着九处的人进来。 房间倒是很朴素,也很敞亮,毕竟这不是审问犯人,还把人关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押在铁板凳上铐着。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陈旧的木桌横在中间,两边各摆了一张椅子。 柳学冬此时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老老实实把双手放在桌子上。 没等多久,门外响起脚步,有人推门进来了。 柳学冬抬头一看,打头那个居然是虞红豆。 虞红豆身后还跟着一女的,她进来后就径直坐到了房间角落的椅子上去,然后把笔记本翻开放在膝盖上。 虞红豆朝柳学冬扬了扬下巴:“看什么呢。” 柳学冬看着她笑了:“没想到居然是你,九处不要求避嫌的吗。” 虞红豆把手里的本子放下,在柳学冬对面坐下来:“这是为了照顾你们的情绪,避免你们过于紧张——主要是你和小暻。” 柳学冬看了看外面,发现没人再进来了;“那其他人呢,我是说当时火车上的其他乘客,那些人你们怎么审?” “是正常问询。”虞红豆纠正道,“注意措辞,不是审。那些人来自天南地北,自然有各区域分部的干员去走访,你就别操心了,先把你知道的交代了吧。” 柳学冬呵呵直笑:“虞红豆同志,你这态度可不像是问询,就不能对我客气点儿?” “别嬉皮笑脸。”虞红豆朝他一瞪眼,“我们俩这关系就不用端着了,还客气什么。” 柳学冬把二郎腿翘起来,上半身往前探凑近了些,他把声音放低:“什么关系?” 虞红豆脸上红霞一闪而逝,她却不甘示弱,也翘起腿来,鞋尖从柳学冬的小腿上一扫而过,她朝柳学冬扬了扬眉毛:“要是不老实交代,就把你关起来,到时候隔着铁栅栏你就知道是什么关系了。” 或许是她描述的那个画面有些触动柳学冬的神经,他干笑两声:“那我一定配合。” 虞红豆满意地点点头,她拿起钢笔戳着柳学冬的额头把他往后推:“坐好了,赶紧走完流程我带你们吃饭去。” 柳学冬一愣:“你今天不上班?” 虞红豆朝他眨眨眼:“今天我生日,处里给批假了。” 柳学冬确实有些始料未及,他还以为发生这么大的事,这一趟可能要白跑了。 问询结束后,虞红豆合上本子起身。 “我先把东西交回去,你们就在招待所等我。” 柳学冬点头后,虞红豆走了出去。 一直坐在角落里没说话的年轻记录员也站了起来,她准备跟着虞红豆离开,在走到门口时却忽然转过身来,对柳学冬说道:“其实,这次问询任务是红豆姐主动找领导要过来的,她其实也是不放心把你们交给其他人,所以还特意跟领导保证了,说自己绝不徇私。” 柳学冬面露恍然,他向记录员微微颔首:“谢谢。” …… 总部基地的特护病房里。 王九命躺在病床上,易安邦一脸严肃的守在床边。 “你要望气,怎么也得给我说一声,小川现在就在山下住着,你要真出了事,我怎么跟他交代?” 王九命软绵绵抬起一只手:“这次我看的只是已发生的事,还是只以那列火车为目标,事先也没想到代价会这么大……不过没关系,我看到了很重要的事。” 易安邦神色顿时一紧:“看到什么了?” “是白头鹰,” 王九命喘了喘气:“当时车上还有个他们的人,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王九命这副模样易安邦生怕他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于是赶紧抓住王九命的手:“快说,是谁?” “潘多拉。”王九命突然咬牙,表情有些狰狞,“她的代号是潘多拉。” 易安邦一愣:“这次这么明确的吗?” 王九命不答,他努力睁着眼睛,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白头鹰的秘密武器,还有他们的实验……都指向了潘多拉。” 易安邦不忍再去看王九命的样子,他偏开头,拍了拍王九命的手背:“我知道了,别说了,辛苦你的付出,好好养病吧。” 王九命长出一口气,脸上透露出如释重负的安详。 易安邦起身欲走,走到门边时,他犹豫良久后转过身来,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次怎么会这么严重,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怎么就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呢?” 王九命缓缓摆手,闭眼微笑:“哦,是痔疮犯了。” 第459章 任尔风向再变 经历了那么多事,这注定是个难忘的生日。 就如王利川之前拍着胸脯保证的那样,虽然只有一天的时间,但他把各个环节安排得足够紧凑,又不让人觉得疲累。 这也是柳学冬第一次来京城,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以后也不想来了。 王九命这个九处的震慑武器首先就震住了他——老柳自以为假死计划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想居然还有人能不需要事实依据,不需要推演前因后果,直接相隔千里地就将他找出来。 这就像大家都玩的是第一人称躲猫猫游戏,突然冒出来个上帝视角还开了全图视野的——有人用挂这怎么玩? 现在王九命在柳学冬心里已经被列为了头号警惕对象,别看他现在对自己笑嘻嘻的,但那是因为有求于人,你等王利川死劫过了的,谁知道他会不会立马翻脸不认人,指不定第一个就把柳学冬卖了给王利川搏个一等功。 夜色初降时,他们回到招待所,目送着虞红豆坐上返回山里的车。 送走虞红豆后,胧月暻问柳学冬:“那我们呢,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要不要多玩几天?” 看来今天王利川的安排她才是最满意的一个,到现在还意犹未尽。 柳学冬回头对王利川说:“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王利川点头应下:“好,怎么走,还是坐火车吗?” 柳学冬深呼吸一口气:“买机票吧。” …… 当柳学冬一行乘上返回中海的飞机时,九处这边的调查也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在这种时候,九处这一套独有体系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虽然火车上的乘客天南地北,但九处一道命令下去,各区域分部全部动了起来,依据乘客名单就行依次走访,并就地展开问询工作。 有了这成百上千双眼睛,只要有人在,火车上发生的任何事都无所遁形。 九处很快将事件的发生过程根据时间顺序全部整理了出来,但其中仍有不少事令他们感到无法理解。 比如为什么焚书人那三位中的其中一个要在战斗时戴上奥特曼面具。 有人觉得从正常逻辑推断是为了隐藏身份,但立马就有人反驳本来就是境外势力,要隐藏身份完全有更好的办法,戴面具反而更引人注目。 最后还是研究部那边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答案——天赋使然。 研究部认为那人应该是具备某种特殊的天赋,戴面具是条件或者代价。 而从现场的破坏程度来看,研究部推测应该是某种体质增幅型的天赋。 舒尔茨,马丁,燕妮三人得益于先一步脱离了战场,成功逃脱了九处的追捕,这样一来“面具猜想”就彻底成了一桩悬案。 与此同时,九处也针对此次事件向阴影世界发布了对外声明。 声明中,九处对相关涉事组织进行了强烈谴责,并保留追责权利。 至于会通过哪种方式追责,声明里并没有提到,但反而令人浮想联翩。 有意思的是,九处只对清道夫协会和焚书人联合会表示了谴责,至于白头鹰和拿破仑之剑,九处进行了口头上的感谢。 九处是这样说的。 在和清道夫的战斗中,白头鹰探员主动站出来对清道夫小队进行了迎头痛击,甚至不惜派出代号为“潘多拉”的高级探员打开突破口,将清道夫小队尽数击毙。 同时九处也对拿破仑之剑的特工表示敬意和缅怀,在面对焚书人的偷袭时,是拿破仑之剑特工以身犯险挡住了他们的进攻,以大无畏的精神勇敢牺牲。 且不说被强行喂大便的白头鹰和拿破仑之剑有多恶心,这则“感谢信”包含的信息已足够引起各大的势力的重视——那个被刻意提起的代号,显然是九处有意为之。 一时之间,潘多拉这个名字出现在了所有组织首脑的办公桌上。 如果说白头鹰和拿破仑之剑还能被九处恶心,那苇原众就是想喰屎都找不到地方吃。 整篇声明下来,苇原众硬是一个字都没提到,就好像明明拿了svp却发现其他四个人压根儿就没想带它玩一样。 这意思足够明了,就是在说你苇原众一个民间组织还不够格被我九处挂在嘴边。 要不怎么说九处恶心是确实是有一手的——事后那把名刀赤泉丸不声不响地就被挂到博物馆去了,也不说从哪来的。 …… 回到中海,生活似乎也重归平静。 一个月后,胧月暻如约——或者说驾校如约帮胧月暻拿到了驾照。 柳学冬居然也破天荒地给胧月暻准备了惊喜——一辆奶茶色的甲壳虫小车,他开着车去考场外接她,胧月暻拿了驾照出来就能开上车回去。 还有王利川那边,京城之行后,不知道王九命对林双溪交代了什么,回到中海后林双溪就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叨扰”柳学冬,当她把注意力从柳学冬身上转移开,落到眼下时,她和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王利川的关系似乎也在潜移默化中产生着某些变化。 但要说变化最大的还是这个社会。 随着“特异功能”的传言愈演愈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连“觉醒者”和“天赋”这两个准确的称谓也被世人所知晓。 得益于官方准备良久的舆论缓冲手段,这些明显超乎老百姓认知的东西并未引来大范围恐慌,同时新闻上每天都有专家在信誓旦旦地解释,说人类已存在千万年,进化从未停止,这属于基因学和社会学课题,随着时代更迭和文明进步,这种先从个体表现出来的差异性是正常现象,请大家相信科学,相信官方,冷静看待。 事实证明,只要社会稳定,哪怕是天赋潮汐这种大范围的超自然现象也无法影响到明天的菜价。 反面教材就是除大夏以外的其他地区。 甚至都不需要联系特殊渠道,仅看新闻柳学冬都了解到欧洲已经爆发了好几次大规模游行,以及中东非洲等更落后的地方甚至展开了抓捕并处死觉醒者的行动。 这还只是正常社会所能看到的东西,与之相对的,稳定多年的阴影世界亦如沉默中的火山,逐渐显露出了即将爆发的势头。 各国官方组织急于平复国内局势,纷纷收回外放的触手,无暇顾及他人;白头鹰虽然作为天赋潮汐爆发中心,但也是全世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所以早早作好了应对准备,反而局势稳定,甚至趁此其余组织无暇他顾全无阻力的时机,更加肆无忌惮地满世界抓捕觉醒者以供研究;大夏得益于特殊的国情,慌乱的苗头还未长出来就被强行按了下去。 不少有心无力的组织甚至向九处发来的求援信号,希望得到帮忙,但九处通通都未回应,以要严防境内为由,继续观望局势变化。 对此柳学冬表示:任尔风向再变,我自岿然不动。 但又是一个月过去后,虞红豆的特训终于结束了。 第460章 久别重逢 讲台上,柳学冬正在侃侃而谈。 “从现有的实验数据来看,学术界大致认为觉醒者的产生和个体心理因素确实存在着一定联系。” “但并不是说一定要在心理方面异于常人,或者存在某种心理疾病,才会觉醒天赋。” “事实上,绝大部分觉醒者在觉醒天赋之前都是正常人,他们的心理状态也是健康的。” “觉醒天赋所需要的契机,其实是某种来自外部的刺激,它因人而异,是完全随机的,可能是走在路上摔一跤那么简单,也可能是让你飞出银河系那么困难。” “所以我希望各位同学能理智看待这一点,无需去刻意追求,因为你无法确定属于你的契机到底是什么,又什么时候会来,或者说到底会不会来。切记不要舍本逐末,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过好当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我可不希望等上完这堂课后,明天就听到有人搞出自残跳楼什么的事情。” 台下响起一阵笑声。 柳学冬等笑声渐小了才继续讲:“我刚刚说了觉醒天赋需要契机,这其实是一个概率学问题,但同时也是我们心理学在研究的课题。” “现在比较主流的猜想是,当某个人因为某件事触发了属于他的契机,这个契机——或者说触发契机的行为,使这个人在精神层面发生了某种无法观测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在达到某个程度后,便会由精神层面反馈到生理层面上——也就是我之前讲过的,分子神经细胞的活跃程度,最终使他觉醒天赋。” 柳学冬停顿片刻,他说得有些口干,于是转身从讲台上拿起保温杯。 他拧开盖,低头吹了吹,小抿上一口。 再抬起头时,恰好看到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推门进来,然后迤迤然走到最后一排靠走廊的位置上坐下了。 柳学冬一怔。 是虞红豆。 『她怎么在这儿?』 柳学冬脑海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特训结束了。 见柳学冬呆呆望着她,虞红豆抬手给柳学冬打了个招呼。 这次柳学冬愣神的时间有点久,就连台下的学生也发现了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纷纷回头看去。 “哇——大美女!” “是我们学校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家里没通网吗,她你都不认识?” “我这学期才转过来……所以你倒是说呀,这到底是哪个系的学姐,我还可以转系。” “得了吧,这是咱们学校的保安队长,有本事你转保安队去。” “嘶——贵校招聘保安的标准有点清新脱俗呀。” “别听他瞎说,人家才不是什么保安,去年她刚来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是曾大爷和老莫亲自到校门口接的,平时手底下管的也都是真警察,我估计是上头的哪个领导。” “领导?我记得她和外语系的胧月老师关系很好,合着胧月老师的靠山是她呀,难怪去年那个秦庚老师最后被警察带走了……” “警花姐姐啊,那更爱了——你说我等会儿要是上去要联系方式她会不会铐我啊?” “美得你呢,还想要这甜头?” 就在这时,下课铃响起。 柳学冬蓦然回神。 他转身走回讲台:“那今天就讲到这里,同学们再见。” 说完,他收拾好东西快步朝虞红豆走去。 就耽误这一会儿的功夫,虞红豆身边已经被来套近乎的学生围上了。 “虞警官,这段时间怎么都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像这种不过分的问题,虞红豆也会客气回答:“以后可能确实来得少了,会有其他同事接替我的工作。” 当然也有些不那么有边界感的问题,比如。 “虞警官,你有男朋友没?” “她已经结婚了。”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替虞红豆作出了回答。 众学生回头看去,只见柳学冬夹着教材站在身后。 大夏学生对老师这个身份天然有着敬畏心理,见柳学冬目光扫过来,学生们纷纷缩着脖子散开了。 离开大会议厅,柳学冬和虞红豆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 此时天气已经转暖,二人都只穿了单衣。 柳学冬的视线状若不经意地从虞红豆衣摆扫过:“你回过家了。” 虞红豆点点头:“嗯,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来的。” “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故意的?” 虞红豆忍俊不禁,笑道:“就是故意的。之前听你在电话里说要上课,我还没见过你讲课的样子,就想偷偷来看一下。” “当然了,也想给你个惊喜。” 柳学冬也无奈地笑了:“我就说么,打电话时你还给我说在京城,结果才一个多小时你就出现在眼前了。所以那时候你骗我的吧,其实已经到中海了。” 虞红豆笑着点头:“嗯,刚下飞机。” 柳学冬叹了口气:“当时你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虽然他们每天都通过电话联系,但算下来距离上一次见面也过去两个月了,闲聊数句后二人竟不约而同地感到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虞红豆沉默了片刻:“你在课堂上公开讲那些内容没有问题吗?” 柳学冬摇摇头:“没关系,现在官方对言论管控的力度已经放松了,就算我不讲,学生们私下里也全在讨论,我把事情讲明白点,他们听懂了就不会去做傻事。” “这样么……”虞红豆望着远处,“看来是我在山里待太久了,刚出来还没感觉到这些变化。”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柳学冬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虞红豆莞尔一笑:“不走,还是在之前的地方上班。不过我现在的职务挂在京城,在中海这边算是外派常驻吧。” “算起来我还升职了。” “升职?”柳学冬一愣。 他没想到王九命的预言来得这么快。 “嗯,”虞红豆点点头,“以前我只是组员,现在是组长了。上头给的任务是让我自己从中海部门里挑人,组建一个新的队伍。我现在也正愁这个,我以前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有点担心带不好队伍……” 第461章 虞红豆的成长 “带队啊……” 柳学冬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微微摇头:“这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最怕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所以你挑选组员的时候一定要慎重。” 虞红豆颔首:“我心里有数。” 柳学冬半开玩笑地问道:“既然你都当领导了,那以后的工作会轻松些吗。” 虞红豆横了他一眼:“哪是什么领导,就只是个组长罢了。至于轻不轻松的,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要是放在以前,说不定会轻松不少,但照现在这局势,以后的事还真说不准。” 虽然她说得有些模棱两可,但柳学冬还是听懂了——随着天赋潮汐的到来,觉醒者事件频发,以虞红豆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率只会越来越忙。 『除非让她再往上爬一点。』 柳学冬悚然一惊,赶紧把这个危险的想法排出脑海。 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医务科楼下。 柳学冬让虞红豆在此稍候,自己上楼把教案等杂物放回办公室,然后和虞红豆一起去接胧月暻。 柳学冬的大课固定安排在周四下午,已经上了许多节,所以他也知道胧月暻在这一天下午只有一节课,还比柳学冬下得更早。 在以往虞红豆没回来的时候,在这天他和胧月暻也会提前下班,回家途中路过市场时偶尔会顺便把菜给买上。 但今天显然不用了。 接到胧月暻后,她见到虞红豆自然又是一阵欢呼雀跃,等她消停下来,柳学冬笑着建议:“今晚我们出去吃吧,给你接风。” 胧月暻举起双手赞成,于是虞红豆也笑着答应了。 出校门时,正好遇上了王利川和林双溪——自从上次火车事件后,林双溪就跟家长似的每天准时接送王利川上下班,要不是王利川严词拒绝,她都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待在王利川身边陪他上班。 一听他们要去下馆子,王利川赶紧闹着说他来安排,却被林双溪给拽走了。 既然只有他们三人,柳学冬便直接打电话给离家不远的一家西餐厅订下位置,然后开车前去。 入座后,等着菜陆陆续续上来时,胧月暻主动提起了这段时间虞红豆不在的日子里发生的琐事。 比如有女学生偷偷把情书夹在柳学冬教案里结果被她及时发现了。 再比如王利川和林双溪的关系越来越暧昧了。 又比如有学生突然在学校觉醒最后被警察带走了。 她小嘴说个不停,谈话的方向也漫无边际,其中不乏夸大其词,柳学冬时不时插一句嘴,给虞红豆解释真实情况。 “我驾照也拿到了,柳学冬送了我一辆车,但平时都不让我开,你说气不气人。” 胧月暻一边用调羹搅着蘑菇头,一边给虞红豆告状,同时还不忘丢给柳学冬一个耀武扬威的眼神。 柳学冬低头切着牛排,眼都没抬地淡淡说道:“要不是你那天问我刹车到底是在左边还是在右边,我也不至于没收你车钥匙——你到现在都还能把雨刮器当转向灯使,也好意思告状?” “我现在甚至怀疑驾校是为了赶紧给我个交代,所以特意走后门给你弄了个驾照。” “弄”这个字就让胧月暻很不舒服,她不服气道:“我是正儿八经自己考来的好吧——而且我现在已经会用雨刮器了,还能一个人去加油。” 柳学冬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那你再接再厉。” 胧月暻翻了个白眼,转头继续跟虞红豆闲聊:“我平时课少,不用学车后时间充裕了很多,所以我近期打算去报个烹饪班什么的打发时间。” 话音刚落,一声刺耳的尖叫在隔壁桌响起。 “啊——手,手!” 餐厅里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动静传来处,紧接着各种惊呼声此起彼伏。 柳学冬这种也被惊动,三人几乎同时转头。 胧月暻小脸顿时煞白,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虞红豆的眼睛里却露出了疑惑神色,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当柳学冬转头看过去时,第一时间也感到了疑惑—— 那一桌本来坐着一男一女,此时却已经站在了一旁,女人吓得缩在男人怀里,男人也表情惊恐,他一手抱着女人,另一只手指着桌子上那道金属餐盘里的烤排大呼小叫。 意识到不对劲后,柳学冬的目光开始在四周巡游,只见餐厅里的其他客人尽皆惊慌失措,甚至已经有人拿起电话准备报警了。 虞红豆此时起身,快步走向那对男女。 柳学冬趁现在低声对胧月暻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胧月暻眼中恐惧未消,听柳学冬发问,她疑惑地看过来:“你没看到吗,那盘子里是一只血淋淋的人手啊。” 柳学冬眉头微微一皱:“假的。” 他立刻反应过来,抬起头观察餐厅里每一个人。 很快,柳学冬的目光锁定在角落通道口的一名身穿主厨服的厨师身上——当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住时,他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正当柳学冬犹豫要不要带二女先撤时,不远处的虞红豆却突然冲向了那名厨师。 厨师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直接冲着自己来了,他甚至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以至于虞红豆已经冲到面前了他都还在愣神。 虞红豆出手果断,动作凌厉。 扫腿撂倒,搭肩擒腕,一番行云流水地招式眨眼就将厨师按倒在地。 虞红豆单膝跪在厨师后腰将其制住,另一只手熟练地掏出九处证件:“老实点!现在以私自使用天赋危害治安罪名对你实施扣押!” 说完就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还不到十分钟,距离这里最近的巡查小组在得到通知后赶到了这里,将厨师带走。 柳学冬和胧月暻早就站到了围观群众那一堆里去,看到虞红豆朝这边走来,柳学冬不禁有些恍惚。 『她确实成长了很多,看来特训很有效果。』 胧月暻在他耳边小声感叹道:“红豆刚才好帅啊……不过话说回来,那盘菜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学冬笑了笑:“你问她吧。” 胧月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柳学冬感叹的不是虞红豆变强了,而是在面对这类事情的处理上,她能第一时间作出正确的选择——刚才柳学冬意识到有问题的是厨师时,虞红豆也几乎同一时间就发现了这点。 第462章 送虞红豆上班 “他具备的是一种类似使人产生幻觉的天赋,具体表现是由他亲手接触过的食物,变成他想要让别人看到的样子。不过当然是假的,食物本身其实没有变化,只是一种视觉欺骗。” “这个天赋的局限性也很明显,只对普通人有效果,却骗不过觉醒者的眼睛。” 回去路上,虞红豆说起了刚才的风波——抛开觉醒者的身份,那厨师也就是个普通人,等巡查小组一到,还不等带回去审,他就一五一十全招了。 据说是因为和餐厅老板起了口角,他怀恨在心,又恰巧觉醒了天赋,所以想借机将餐厅生意搅黄。 胧月暻好奇道;“所以当时红豆你看到的是什么?” 虞红豆歪头回忆了一下,回答:“就是一盘普通的肋排,看上去还挺有食欲。” 正在开车的柳学冬顺势接过话,笑道:“难怪,当时我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凶杀案了,结果一看你却跟没事人一样。” 虞红豆和胧月暻一起坐在后排,她抬眼从后视镜里不经意瞥了下柳学冬,她明明记得刚才柳学冬第一时间露出了和她一样的疑惑表情。 虞红豆按下心里的那点疑惑,继续对胧月暻解释:“这其实是一起很典型的觉醒者犯罪案件,随着觉醒者越来越多,类似的事情也会变得更加频发。” “由于觉醒者的出现是随机的,无法预测的,往极端了说就像是气候灾害,官方无法进行有效控制,所以只能在对整个社会的监管上加大力度。等以后彻底稳定下来,社会上已经对觉醒者的存在达成了某种共识,老百姓不会对觉醒者感到大惊小怪了,这种事情才会逐步减少。” 柳学冬将车拐进幸福花园,同时顺着她的话往下问:“现在官方对觉醒者是个什么态度?” “区别对待。” 虞红豆答道:“这里不是贬义,就是字面意思,根据天赋的不同,进行区别对待。那些具备特定功能性但适用范围很窄,且不会造成社会危害的天赋,我们只进行归档记录;功能性范围广但不具备社会危害的会酌情考虑是否吸纳为编外成员;具备一定程度破坏性的天赋我们会严加告诫后并定期进行走访;破坏性较大的会强制吸纳为编外成员,同时要求定期来部门报备,并且会有一段时间的监管时期。” 说到这里,虞红豆叹了口气:“这些措施针对的只是刚觉醒天赋的普通老百姓,他们没什么坏心思,也知道觉醒天赋后主动找官方。但其实还有不少觉醒后就觉得自己是主角的人,把官方当做了假想敌,所以故意隐瞒天赋然后到处搞事。对于这类人我们就不会那么客气了,该抓的抓,该打的打。” “但幸好我们国家反应及时,很早就做了各方面的准备,所以这些零星的破坏分子都只是小打小闹,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但如果放眼整个世界,局势其实并不乐观。” “据我所知,不止是战乱地区,甚至好些国家都已经有觉醒者自发地形成组织,逐渐发展成武装力量了。” 胧月暻幻想道:“那如果任由他们发展下去,以后会不会出现一个完全由觉醒者组建的国家呢?” 虞红豆还未开口,柳学冬就抢答道;“不会。” “觉醒者的诞生是基于普通人这个大群体的,他们还有亲人朋友,还有社会职能,甚至两个觉醒者结合诞下的孩子也依然只是普通人,所以不管从心理学还是社会学角度进行分析,这种情况都不会发生。” 这辆普普通通的商务车稳稳停在了车位上,它的左边是张扬的幽蓝色越野,右边是小巧的奶茶色甲壳虫。 三人下车后,虞红豆围着甲壳虫看了一圈:“又买车位了?” 柳学冬笑着回道:“小区太老了,车位早就不够了,这是我从其他业主手里收来的。” ……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胧月暻一如既往地做好了早餐,时隔数月,三人终于又一次围着餐桌坐下。 吃饭时,虞红豆突然抬起头对柳学冬说道:“一会儿你送我吧。” 柳学冬一愣,虽然他早就摸清了中海九处的位置,甚至还被贾亭西领着去过一次。但以前出于保密考虑,虞红豆从未主动向他提起过这件事。 见柳学冬怔神,虞红豆斜眼看向别处:“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等觉醒者再多点,我们那就快成一个普通的社会职能单位了。我想都这么久了,总不能连我在哪里上班都没给你说过。” 柳学冬淡淡一笑;“好。” 说罢,他起身回了书房,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把车钥匙,然后走回来放到胧月暻面前:“那今天你自己开车去学校。” 胧月暻脸上开心的喜意掩饰不住,她一把抓过钥匙,像是生怕柳学冬再给她收回去。 柳学冬出声提醒:“开慢点,迟到扣的那点钱还不够你修车的。” “知道了。” 胧月暻白了他一眼:“啰嗦死了。” 吃完饭,一番收拾后三人一起出门。 胧月暻早就等不及了,跨着小包一溜烟就跑下了楼去。 柳学冬和虞红豆晚一步下来时,胧月暻已经独自把车倒了出来,见二人挡在路中间,不消停地按起了喇叭。 等二人把路让开,甲壳虫往前一蛄蛹——然后熄火了。 柳学冬和虞红豆面无表情地看着车里的胧月暻。 胧月暻按下车窗,赶紧解释:“失误,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罢,她嘴里一边默念着口诀,一边重新打燃火,甲壳虫这才开始缓慢地往前挪动。 柳学冬掏出车钥匙,又看向虞红豆:“开你的还是开我的?” 虞红豆想了想:“开我的吧,下班了你还得来接我——我这车好开一些。” “好。” 柳学冬从虞红豆手里接过钥匙,转身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虞红豆从另一边坐上副驾位置,柳学冬倒车时她就看着旁边那辆毫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 她想了想,问道:“你这车买多久了,看上去好像挺老了——我记得你回国不是才两三年吗。” 柳学冬笑道:“买的时候就是二手的,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就想有个代步的就行。” “怎么不考虑换一辆?” “不用。” 后视镜里,柳学冬朝商务车瞥了一眼。 “我挺喜欢的。” 第463章 恐惧魔神 目送着虞红豆走进大门,柳学冬不禁多看了两眼挂在门上的牌子。 那牌子上原本写着的是“xx食品加工厂”,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中海特异事件管理局”。 短短一个名字的变化却包含了很多信息。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想道。 这不仅代表着九处从暗处走上了明面,还从以前的“特异事件管理第九行动处”升格成了一个局单位。这就意味着“特管局”比之前具备了更多的职能和更大的权利,而原先的“第九行动处”则变成了特管局下辖的隶属部门。 这时,兜里的电话响了。 是胡满打来的。 柳学冬接起电话,胡满的声音响起:“到了没。” 柳学冬回:“路上了。” 这才是柳学冬让胧月暻独自先走的原因。 早在吃早饭那会儿,柳学冬就收到了胡满发来的短信,让他去会所见面。老柳假借回书房拿钥匙的时机,顺手把电话揣进了兜里,以免被虞红豆发现端倪。 将车调头,柳学冬朝着花花世界私人会所疾驰而去。 半个小时后,柳学冬抵达附近。 他今天开的是虞红豆的越野车,出于谨慎考虑,他没把车直接开到楼下,而是在路边找个车位停好,然后步行了半条街才到地方。 因为现在还是上午,所以会所里几乎没什么客人,而胡满已经在三楼老地方等着了。 见柳学冬上来,胡满招手示意:“怎么这么慢,那边已经催我好几次了,我一直拖着没回消息。” “路上有些堵车。” 柳学冬随口回道:“怎么样,那边松口了吗?” 胡满正色点头。 两个月前刚从京城回来时,老柳就让胡老板联系那个所谓的边缘人联盟,一张口就直接讨要关于晨星和潘多拉的秘闻。 那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觉了背后的老板是白头鹰,于是矢口否认表示不知情——什么潘多拉?没听说过。不仅如此,他们还绕来绕去地从胡老板这里套话,想问出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幸好胡老板的斡旋功夫到家,一阵旁敲侧击加暗示后成功让对面相信了自己在中海神通广大,就连中海九处里都有自己的暗线。 最后,胡老板把话题扯回正轨,直接抛出了一个令他们无法拒绝的重磅炸弹——他手里有关于平安号事件关键人物徐小军的情报,但前提是得拿晨星和潘多拉的情报来换。 胡老板做戏做全套,诚恳地表示:不管你们手里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没有就去查,反正自由联邦是你们的地盘,搞不搞得到那就是你们自己的能力问题了,但想要情报就得拿东西来换。 就这样拖了两个月,那边终于主动联系胡老板了,还装模作样地说自己是废了千辛万苦才把东西搞到手。 胡满戏谑道:“确实辛苦,我猜这两个月里白头鹰为了这件事肯定开了不少会。”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柳学冬:“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是,情报是同时交接,在拿到手之前我们无法确定情报的真假,也无从分辨。” 柳学冬无所谓地摆摆手:“没关系,我和潘多拉交过手,只要拿到手看了,我大致能分辨出来真假。” “那如果是假的怎么办?”胡满问道。 “也没关系。”柳学冬轻笑,“反正都是空手套白狼,我们又不亏什么。” 胡满也笑了:“说的也是。” 话音刚落,又一道身影从楼梯那边上来。 胡满赶紧起身招手:“领导,这边。” 来人正是王利川,他一边打招呼一边快步走过来:“胡老板,好久不见。” 王利川来到柳学冬身边的位置坐下,柳学冬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王利川没好气道:“别提了,林双溪给我送到学校,我偷摸溜出来的,你猜怎么着,刚出校门就瞧见小暻姐自个儿开着车来的——话说你还真敢让她一个人上路啊,她进个大门都得让保安把门给她开到最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开的是坦克呢。” 胡满在旁边接过话来:“是我通知他的,我想着要给那边发九处的档案,王少是我们中对九处最熟悉的,有他在能伪造得更像真的一些。” 柳学冬点点头,不再多问,他转头看向胡满:“东西在哪儿。” 胡满奸诈一笑,从桌下摸出一个档案盒,打开后呈现在二人眼前的赫然是一整沓表格模样的文件。 柳学冬定睛一看,只见那表格格式和自己印象中的九处人员档案一般无二,他不禁抬眼盯住胡满:“你胆子比我想得要大。” 胡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错了,我胆子可小了。大的是好奇心,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一份机密文件就摆在眼前,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打开看看?” 王利川左看看右看看,没听懂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只有柳学冬和胡满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是青鸟档案失窃那次。 那次柳学冬弄死科克探员后,把尸体和文件全留在了那间安全屋里,最后是让胡老板带人去收尾的。 不过当时他事先提醒过胡满不要去看那份档案,却没想到胡满还是没忍住。 也正是因为柳学冬和胡满都看过那份档案,所以当胡满伪造的档案表格出现在眼前时,柳学冬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他完全就是按照当时青鸟那份档案的格式伪造的。 “现在空白档案有了,但还缺内容。” 胡满看向对面的二人:“谁来?” 柳学冬闭眼想了想,开口道:“我说,你写。” 胡满拿起笔,只听柳学冬说道。 “特管九处档案库——代号:恐惧魔神(绝密,甲)……徐小军。” 写着写着胡满就感觉不对味儿了,他抬起头和王利川一起看向柳学冬。 王利川呆滞道:“恐惧魔神?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柳学冬皱眉道:“徐小军这名字已经够普通了,要是不弄个高调点的代号,怎么显出他厉害来?” 王利川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说得好有道理……” 第464章 特别行动组 “这里的措辞要改一下,不够官方。” 老实说让王利川在旁边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他比柳学冬和胡满都更了解九处那套,总能及时点出不够显得真实的地方。 “把代价也加上,搞成双重限制天赋。” 柳学冬也时不时提出改动意见,胡满就负责写,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很快一份伪造的九处绝密档案就新鲜出炉了。 最后落笔处,记录员的位置还空着,胡满看看柳学冬,柳学冬又看向了王利川。 王利川还是头一次干这种事,那股新鲜劲儿还没过去,他兴冲冲道:“我来,就写我的名字。” 柳学冬想了想,觉得还行——反正只要不写他的名字就行,不管是九处还是白头鹰或是其他什么势力,他都不愿意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胡满思忖片刻,点头道:“我觉得可以。如果杜撰一个名字反而留下了疑点,但要是写王少的名字,日后就算九处追查起来,有这个名字挂在上面,这份假档案就变成丹书铁券了。” 王利川急不可耐地催促:“那就快写。” 胡老板下笔落款,在末尾处写上王利川的大名。 伪造完档案,胡满又拿来了照相机,把桌面清空后,找了个刁钻的角度对着档案拍了一张,照片呈现出来,其余二人把头凑过去一看——好家伙,那阴森的色调和沉闷的构图,整得跟案发现场似的。 胡满满意地点头:“有那味儿了,这才像冒死偷拍出来的。” 柳学冬和王利川也没有意见,胡满将图片上传到电脑,随后便联系了边缘人联盟那边。 那边显然已等待良久,立马有消息回复过来。 【怎么这么久才回复?】 胡满快速敲打键盘:【废话,我不睡觉的吗,你那边天还没黑,可我才醒。】 那边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直接切入正题:【东西准备好了吗。】 胡满回复:【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交换。】 聊天框里沉寂了一阵后,那边发来消息:【你先。】 胡满抬头看向柳学冬,柳学冬朝电脑抬了抬下巴:“再跟他扯会儿皮,太轻易给出去反而不像真的。” 胡满点头,立刻开始打字:【不行,你先。我手里的这可是九处最高保密级别的情报了,你要是没有诚意,大不了我找别人去帮我搞。】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聊天框一弹,对面居然直接发了一份文件过来。 胡满一愣,下意识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也微怔了一下,但随即立马想通了:“他们怕了,潘多拉的事属于绝密,九处发通告后已经引起了各大势力注意,所以他们不想让事态继续扩大,闹得整个阴影世界都知道。” 胡满也一点就透,立刻将文件接收,然后把已经做过加密处理的照片发了过去。 做完这些,他飞快发了个“合作愉快”过去,然后果断下线。 他点开文件,一份手写记录的文档在三人眼前展开。 与此同时,白头鹰作战研究室里,一众专家也正看着眼前的图片陷入了沉思。 …… 中海九处,葛文栋正在主持会议。 会议内容是关于组建特别行动小组的。 “……经组织协定,任命虞红豆同志为特别行动小组组长,下面有请虞组长发言。” 一番长篇大论后,葛文栋就把位置让给了虞红豆。 虞红豆走上台前,看得出来她还有些不习惯这种发言方式。 “咳。”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缓缓开口:“关于这个新增设的特别行动组,我在这里向大家阐述一下它的职能。” “随着觉醒者事件频发,原行动一组和行动二组现已分散成以片区为单位的巡查小组对城市进行监察戍卫,而特别行动组就是依此而诞生的。它不仅顶替了原本一组二组的机动职能,同时在面对更严重的突发性觉醒者事件时,也将由特别行动组进行应对。” “特别行动组和各片区巡查小组是相辅相成的,需要默契配合。常规情况下特别行动组会常驻基地,借助巡查小组组成的信息网络对整个城市进行监查,一旦发生特殊情况,特别行动组就能及时做出反应。” 似乎是嫌她说得有些过于温柔了,葛文栋接过话筒,毫不客气道:“虞组长不愿意批评你们,那不好听的话就交给我来替她说。” 虞红豆小嘴微张,呆滞道:“我也没想批评大家……” 葛文栋假装没听到,他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敲着桌子:“作风!纪律!还是这些老问题!” “瞧瞧你们那懒散的样子,那个谁——贾亭西!把你耳机给我摘了!” 贾亭西面无表情地摘下耳机,但身体却依然跟着旋律不自觉抖动。 把视线从贾亭西身上收回来,葛文栋扫视了一圈会议室里:“你们要都是精兵强将,总部会搞这个特别行动组?会搞什么精英特训?上头是什么意思你们心里没数吗?所以成立特别行动组是势在必行的一件事,而加入特别行动组的干员也都是由组长亲自选出来的精英干员,目的也是为了让你们看看参与过特训的精英和你们之间的差距,希望你们能从他们身上吸取优点,改善现在的不良风气……” 见葛文栋又有停不下来的趋势,虞红豆赶紧打断:“葛处,让我接着说吧。” 葛文栋意犹未尽地把话筒还给了虞红豆。 被他那么一打断,虞红豆的思路一时也有些卡壳,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那个……特别行动组的人员构成和以前的行动组有些许差别。” “我们特别行动组会参照总部尖刀组和境外小组的模式,将从军队选拔出的精英和觉醒者干员进行混编,组成一支真正敢打敢拼有纪律的队伍。” “军队精英那边由总部直接从策应武力部里进行派遣,不日就会抵达中海并驻扎在基地附近;而觉醒者干员的选拔将由我进行裁定。” “目前已经定下来的有……” 虞红豆抬起目光,视线落向台下众人。 第465章 组员敲定 一眼望去,台下九处众干员一应在座,并且还多了不少新面孔。 有些是虞红豆不在这段时间新加入的,也有些是因为特殊原因把编织挂在中海九处的。 虞红豆逐一点名。 “陶萋萋。” “到。” 陶萋萋起立应声,然后重新坐下。 陶萋萋原先是二组干员,但并不是战斗人员,主要负责后勤和审讯的相关工作,所以不管是一组还是二组的事,只要用得上她都会帮忙。 现在她被编入特别行动组,原先一组和二组的干员也都没什么意见,反正陶萋萋的天赋性质就已经决定了不管她在哪个组,她的工作内容始终不会变。 而且再说了,陶萋萋也是参加了特训的精英,被编入特别行动组也无可厚非。 虞红豆继续点名,她的目光一偏,落到角落里三人身上。 “东方大梨,东方少梨,东方小青。” “到。”三人异口同声。 去年因为还有学业在身的三人一直没有正式加入九处,但随着天赋潮汐的到来和西王母的现身,九处不可能再放任“不稳定”的西王母继续在视线之外闹腾,所以这三姐妹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正式干员。 不过考虑到她们的学业和家庭因素,最后总部决定,将东方三姐妹编为总部干员,以外派的名义下放到中海九处。 但还有个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原因是——虞红豆在中海。 那西王母每次出来都神经兮兮的,谁也看不起,只有虞红豆在旁边时她才会稍微听话点。 虞红豆的目光在三姐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参加九处的正式会议,她们的神情都显得有些拘谨,完全找不到西王母那副鼻孔朝天的傲人气势。 虞红豆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了一句话。 『我方承诺不优先使用西王母。』 她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海,视线看向人群后的另一个身影——即使坐得很靠后,并且前面还被人挡着,但那颗光头依旧无比显眼。 “芥苦禅师。” “善……到。” 芥苦禅师起身后双手合十朝虞红豆施了一礼。 这位老和尚的性质和东方三姐妹有些相似,总部的本意是想把他留在京城,但芥苦禅师一直推脱,而且态度很坚决,双方始终没谈妥,面对这么个老人家,还是个出家人,总部又不能真对他采取什么强制措施,万般无奈之下,还是王九命出面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编入中海九处。 中海距离灵隐寺不算远——至少是相对京城而言。这是九处能作出的最后让步,毕竟芥苦禅师身上还带着个甲级绝密天赋,九处必须将其收编。 芥苦禅师考虑一晚后,第二天还想拒绝,可还没等说出口,就接到了灵隐寺住持打来的电话,说了好长一番话,什么加入九处也是修行,救苦救难也是功德之类的。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九处给灵隐寺捐了一大笔香火钱,住持二话不说就把他卖了——卖得很彻底,就连他常年隐居的那间禅屋小院都给连夜拆了。 于是芥苦禅师只好无奈答应下来。 而之所以选他加入特别行动队,虞红豆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堪称破案神器的甲级天赋。 在特训期间的一次聊天中虞红豆了解到——芥苦禅师年轻时是武僧出身。 一身横练功夫和擒拿手段可谓是出神入化,虞红豆他们还在累死累活地训练时,他已经和尖刀组的精英搭过手开始交流心得了。 看着台下刚点过名的这几个人,虞红豆心里感到一丝压力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些激动。 总共就六个觉醒者的队伍,其中甲级绝密就有三个,而且从人员配置上来看也堪称完美——攻坚有东方大梨和芥苦禅师;侦查自己就能搞定;在制定策略和即时指挥上东方少梨可以胜任;后勤有东方小青和陶萋萋,东方小青还算半个医护兵,陶萋萋除了负责审讯外也能作为支援人员;如果遇到追踪和勘察方面的问题,芥苦禅师的天赋将大有用武之地;再退万步说,要是真遇到超出实力范围的情况,她兜里还捏着最后的杀手锏——唤醒西王母。 『要是整体实力都能跟上,这配置已经远超境外小组的平均水准了。』 虞红豆在心里默默想到。 “红豆姐。” 台下一个声音打断了虞红豆畅想。 会议室里的人全都转头朝那边看去。 只见徐小军举着手站了起来。 上次徐小军被绑架那件事,虽然他在其中并未出什么力,就光挨打了,但要是没有他九处也抓不到那些敌人,再加上他在被拷问中宁死不屈的精神,最后荣获了一次个人三等功,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九处正式干员,进了行动一组——虞红豆特训这几个月里,就是他顶替了虞红豆在巡查小组里的位置,柳学冬上班时好几次都看见他蹲在校门口朝女学生乱瞟。 徐小军看着虞红豆,鼓起勇气道:“红豆姐,我,我想毛逐自荐……” 坐在旁边的韩常笑小声提醒他:“那字儿念遂……你才毛猪呢。” 会议室里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快就引来了更多人的笑声。 徐小军整张脸涨得通红,却还兀自挺着不低头:“随便吧,反正我就那意思。” 虞红豆没笑,她看得出来徐小军的态度是认真的——这个文化程度不高,早年只能靠小偷小摸维持生计的小伙子居然是场上唯一一个有勇气站出来说想加入特别行动组的人。 她转头朝葛文栋看去,葛文栋递给她一个交给你做主的眼神。 虞红豆想了想,看向徐小军:“说说你的想法。” 徐小军挺直了腰:“虽然部门里比我厉害的干员还有很多,但我觉得红豆姐你的队伍里需要我,我的天赋不管是在战斗中对敌人进行干扰,还是在战略方面生擒活口都有作用。而且,当初要不是红豆姐你把我……把我抓了,我现在肯定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所以……我想跟着你做事。” 虞红豆淡淡一笑:“好,我答应了。” 第466章 潘多拉的秘密 【潘多拉是一名23岁白人女性,具备某种高位格天赋。据白头鹰环治局绝密文件记录,保密等级:s;个人综合评估:s。】 【据目前所知,白头鹰环治局正围绕潘多拉进行一场持续性的长期试验。该试验将不同的个体作为实验品与潘多拉进行接触,以测试潘多拉的天赋在面对不同人种、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等个体时的差异性。】 【这些与潘多拉接触过并存活下来的个体,在白头鹰环治局内部被代称为“礼物”,引申意为“打开魔盒接受了礼物的人”,而作为接受礼物的代价,潘多拉会从“礼物”身上攫取某种“特质”,该特质会使潘多拉变得更强。】 【潘多拉与“礼物”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在达成某个条件后,“礼物”可获得潘多拉的一部分力量。】 【研究部提出“同为高位格的觉醒者与潘多拉接触是否能接受礼物”的猜想,该猜想的试验提案被通过,为预防出现不可控事故,研究部最终决定安排个人综合评估与潘多拉同为s的晨星进行试验。】 【但出乎意料的是,问题并未发生在潘多拉身上。试验过程中,晨星的分子神经活跃度指数发生紊乱现象,研究部决定立即中止试验,却被潘多拉以“晨星即将失控”为由拒绝,并要求所有人禁止进入试验区域。】 【随后晨星失控,与潘多拉展开战斗,造成试验区域多处受损。最终晨星落败,潘多拉只受轻伤。】 【战斗结束前,晨星曾试图向外界传递某种信息,但由于试验区域收音设备损坏,没有人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档案到此为止。 胡满面色严肃,柳学冬也沉着脸,唯独王利川仿佛看了个寂寞,他莫名其妙地问柳学冬:“怎么都黑着个脸?” 柳学冬摇摇头:“被摆了一道,那边给我们玩文字游戏。” 胡老板也点点头道:“我们本来想套的是关于晨星之死的过程和潘多拉的秘密,结果这些事只描述了个大概,有价值的机密全部囫囵带过,像潘多拉的天赋之类的几乎一个字都没提。” 柳学冬叹了口气,摆手道;“算了,反正我们给的东西也是假的。毕竟白头鹰也不傻,不会真把这种情报白送给我们,不过话说回来——” 他敲了敲电脑屏幕:“至少这上面描述的事情是真的。” 柳学冬闭眼回忆片刻:“我和她交过手,关于潘多拉的天赋,我可以试着推测一下。” 胡满一个激灵,赶紧把手放在键盘上,随时准备记录。 只听柳学冬徐徐道来:“关于‘礼物’的说法,这应该是潘多拉的天赋效果之一,不过我猜这更像是潘多拉对某人进行了标记,当这个人处于某种状态——或者说达成特定条件时,这个标记就会被激活,然后这个人会在精神或人格层面被潘多拉所替代,成为潘多拉的临时躯壳。” 柳学冬托着下巴思忖了一阵:“至于这个条件是什么,自残……不,应该是受伤。当这人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势时,就能激活标记。” “据我当时所看到的,潘多拉降临后表现出来的战斗实力很强大,不仅是常规的力量速度耐力的增幅,同时还具备了不俗的自愈能力,光从身体素质方面来看,增幅几乎是全方位的。” 王利川恍然大悟:“难怪被标记的人会被称为‘礼物’,刚才我就觉得奇怪了,哪有把接受礼物的人叫做礼物的,现在来看,合着这些人全是属于潘多拉的礼物呀。” 胡满也附和地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意思,这上面也说了,成为礼物的代价是被潘多拉攫取某种特质,虽然我们不知道这所谓的特质是什么,但随着潘多拉标记的礼物越多,她也就越强大。” 王利川半开玩笑道:“那要是全世界的人排好队挨个给她吸,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行“持续性的长期试验”上面,说着说着就没声了。 柳学冬和胡满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一阵良久的死寂后,胡满缓缓吸了一口冷气:“白头鹰到底想培育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高位格天赋。” 柳学冬板着脸说道:“越强大的天赋必然存在着更强大的限制,如果真像我们猜的那样,白头鹰只需要把自由联邦的普通人全部拿去喂她就足以培养出一个能帮他们横扫整个阴影世界的怪兽……所以一定有别的原因,导致她无法肆无忌惮地给自己制造‘礼物’。” “还有一个可能。” 胡满眼皮一抬,点道:“白头鹰也没把握能控制她。” 柳学冬点头肯定:“有道理。” 王利川急着插话:“那这东西要交给九处吗?” 柳学冬和胡满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胡满没张口,柳学冬说道:“交是肯定要交的,但不是现在。” 胡老板咧嘴一笑:“越有价值的东西,更要在合适的时间拿出来才会更有价值。” 王利川一愣:“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柳学冬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看向胡满:“现在国外越来越乱,我听说九处的境外小组也开始活跃了,越是在这种时候,官方就越要求境内的稳定,如今九处已经转到明面上来了,还成立了专门针对觉醒者相关事务的特别行动组,最近正是风头最紧的时候,你这边顶得住吗?” 胡老板自信笑道:“未雨绸缪嘛,自从第一次跟王少见过面交了底,定下了以后的发展基调后,那时起我就开始对手里见不得光的生意进行交割,那些纠缠比较深的直接连根切了,现在手里还剩下的都是些随时能抛掉脱手的——你没看我这里已经很久没什么生意了么。” “至于阴影世界这边,我也已经沉寂好一段时间了,除了和那边联系,有时再买入几手情报,几乎就没什么大动作。” “所以哪怕九处现在就查到我家门口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还有王少作保。” 柳学冬点点头,然后看向王利川:“现在知道什么时候交了吧——要么是在九处和白头鹰开战的时候,要么是在胡老板被九处揪出来的时候。” 第467章 档把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发生太特别的事,柳学冬偶尔会接送虞红豆上下班,有时虞红豆也会提前结束工作,主动来学校等他。 最忙碌的反而变成了胧月暻。 随着暑假临近,学生们的课业变得繁重起来,而相对的,老师们的工作反而清闲了不少。主业医生副业讲师的柳学冬倒没有太大感觉,但身为任课老师的胧月暻空闲时间却显而易见地多了起来。 早先她就说过要去报个烹饪班,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自从拿到驾照,柳学冬也遵守诺言把小金库还给了她,手头宽裕后胧月暻立马给自己安排上了。 她现在对高尔夫球已经不感兴趣了,直接去一个叫翰雅公馆的地方办了年卡会员,现在几乎一有时间就泡在里头。 这个翰雅公馆开在靠近中海南郊的地方,占地面积不小,里面是几幢西洋风格的建筑,周围用铁篱和茂密的名贵花草围起来,只留出一个复古的大门作出入口。 柳学冬送胧月暻去过几次,但也只到门口,里面就不让进了——那大门边立着一面镶花边的告示牌,写着“男士止步”。 从门外朝里面看去,也只能看到喷泉步道一类的公共区域,洋楼里的景象一应看不到,就私密性来说这个公馆确实做得足够好。 柳学冬这翰雅公馆经营的应该是女性活动中心一类性质的东西,胧月暻闲聊时也曾提过一嘴,说里面应有尽有,学烹饪、练瑜伽、琴房、下午茶、冥想室、自助饮食、spa美容、温泉、健身房等等等。 要想成为会员,除了要有钱外,还必须是女性,像是怕柳学冬不放心,胧月暻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别说服务人员了,就连会员带进去的宠物狗都是母的。 柳学冬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有些腹诽胧月暻花钱的本事见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每次都能找到这种死贵的地方。 好不容易又是一个周末,难得虞红豆也不加班,柳学冬提早计划好带她们一起去看电影,结果刚吃完午饭胧月暻化了妆拎起小包就要出门。 一问才知道她下午要参加冥想课。 柳学冬想让她推了:“冥想又不稀奇,等回头跟我去诊所,我教你,让你冥想个够。” 可胧月暻却不答应,说什么这节课很难得,不仅要成为会员满足够时间,还需要公馆从会员中选拔确认后才能参加。 说完也不等柳学冬继续反驳,戴上墨镜就推门溜了。 柳学冬无奈地看向虞红豆:“你不会也有事吧?” 虞红豆轻笑着摇头:“没事,你先去开车,我换了衣服就下来。” 收拾好后,柳学冬依言下楼,把车开出来停在楼道口等虞红豆。 这段时间他的心态逐渐趋于平和,上次平安号列车的事后续九处也没再找过他,也不知道是真没查到东西还是王九命处理得好。 而经过三个月的分别,他和虞红豆的关系并未出现隔阂,反而在相处时还变得更加自然了——当柳学冬主动去抱虞红豆时,她不会再出现下意识的身体紧绷,要是放在以前,哪怕是不经意的身体接触,都会让虞红豆出现不自然的神情变化。 『这是好事。』 柳学冬在心里想道,这种自然相处时的恬静滋味让他觉得很享受。 所以他也很知足。 『节奏刚好,要是再快一点那不得跳到生孩子的步骤了?』 『那我可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胡思乱想中,楼道里响起的高跟鞋踏地声打断了柳学冬的思绪。 他摇下车窗,转头看去,虞红豆的身影从楼道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内里穿的是一件修身的短款针织裙,套在外面的浅棕色大衣一直垂到膝盖下的位置,脚下蹬了双长筒靴,两条修长匀称的大腿上裹着黑色丝袜。 整个人看起来性感又飒爽。 柳学冬一时给看愣了。 虞红豆走过来,手臂搭在窗沿上,托着腮问柳学冬:“好看吗?” 柳学冬笑道:“好看极了。” 虞红豆嗔他一眼:“那还不给我开门。” 柳学冬这才反应过来没开锁,他连忙把车锁打开,虞红豆从前方绕到副驾驶坐了上来。 她掰下头顶的镜子,然后掏出口红涂了起来:“我怕你等急了,连口红都没涂就赶紧下来了。” 柳学冬看了眼时间:“不急,反正也没想好看什么电影,等到了慢慢选。” 说罢,便启动汽车。 从家到商场并不远,但柳学冬却开得比以往要慢许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每当他要看右侧的后视镜时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被旁边那双黑丝大长腿吸引。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不得不开慢一点。 他的目光没有刻意掩饰,虞红豆早注意到了,但她也没说什么,直到路口都亮起绿灯了柳学冬还再盯着看,她这才忍不住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该换挡的时候摸错位置了?” 柳学冬赶紧收眼,一本正经道:“不至于。” 来到电影院后,柳学冬让虞红豆先选看什么电影,自己就跑到旁边去买爆米花,等他买好后走回来时,虞红豆已经拿着刚买好的票朝他挥手了。 “我选了个开场时间最近的,而且这场的人也不多。” 虞红豆说道。 柳学冬接过票来一看。 好嘛,《碟中谍3》。 他情不自禁朝虞红豆瞥了一眼,有点怀疑她在内涵自己。 当虞红豆的表情很正常,正盯着墙上的电影海报看剧情简介。 “咳。” 柳学冬轻咳一声,打断她:“先进场吧,电影马上开始了。” 赶在电影开始的前两分钟,二人终于在位置上坐下。 随着灯光熄灭,电影缓缓拉开序幕。 柳学冬肩头忽然一沉,他微微偏头,看到虞红豆神色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 柳学冬的心脏感到一丝悸动,他悄无声息地开启天赋,却发现从虞红豆身上并未反馈回来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微微一怔后,默默收回了目光,并停止了使用天赋这种不该出现在此时此景的窥探行为。 柳学冬抬起一只手朝旁边的可乐摸去,那只手却鬼使神差地落到了虞红豆的大腿上。 指腹清晰感受到丝袜那特有材质的摩挲感,以及温润的体温。 虞红豆缓缓抬起头,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目不斜视,手掌停留在原处一动不动。 虞红豆轻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找错档把了?” 第468章 你最大的破绽 柳学冬心想摸都摸了,这时候再往回拿反而显得做贼心虚,于是又顺势在她大腿上捏了捏。 “唔——” 虞红豆差点没从位置上弹起来——柳学冬捏到她痒痒肉了。 她赶紧按住柳学冬的手背不让他乱动,然后转头羞恼地瞪了柳学冬一眼。 柳学冬嘴角挂着浅笑,仿佛成了这场短暂交锋中的胜利者。 虞红豆穿丝袜的时候很少,平时的装束大多以衬衣长裤为主,所以今天才显得格外难得,柳学冬有些爱不释手。 想到这里,柳学冬突然明悟,他小声问道:“是胧月暻教你这样穿的?” 虞红豆眸子一斜:“这么快就猜出来了,果然在这方面还是她更懂你的心思。” 柳学冬面不改色:“没有的事,她只是在美化自己这方面更擅长而已。” “狡辩。” 虞红豆轻声一笑:“今天就我们两个,正好我有事想问你。” 柳学冬心头一凛。 虞红豆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在东瀛那会儿,加入的那个社团叫什么来着?” “月下组。” “你和小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社团组织的新年活动上。” 柳学冬对答如流。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 柳学冬:“……” 这件事他也想知道。 他刚从高丽回来那晚,虞红豆好像就默认了他和胧月暻有过一段这样的过往,问题是柳学冬也不知道胧月暻到底给虞红豆说了什么才会让她这样觉得。 柳学冬早就想问胧月暻了,但后来虞红豆一直没再提起过,他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见柳学冬一直不说话,虞红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总该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总不能是你们刚见一面就直接开始了?” “其实……”柳学冬放慢语速,大脑在飞快转动,“……是她倒追的我。” “她是老会长的掌上明珠,我迫于压力,于是只好答应。” 虞红豆白了他一眼:“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那后来呢,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柳学冬张了张嘴,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于是故作无奈道,“都是以前的事了,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好啊。” 没想到虞红豆爽快答应。 柳学冬一怔。 下一刻,虞红豆突然站起,一翻身就跨坐在了柳学冬身上,两条大腿蜷起和柳学冬面对面挤在同一个座位上,即使影院里的沙发椅够大,此时也显得有些逼仄了。 柳学冬呆呆发愣,虞红豆突然搞这一出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只见虞红豆双手揪住柳学冬的衣领,让他跟自己更靠近了几分:“那我们就聊点别的。” 二人目光对视,气氛有些凝滞。 虞红豆嘴唇微翕,直视着柳学冬的眼睛:“最近是特殊时期,九处在进行档案重整,我的内部保密级别很高,所以自查自审,在涉及到人物关系要求填写关于你的信息时,我才发现自己对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柳学冬目光一凝。 虞红豆笑道:“就是这个眼神,虽然你总是很小心地注意着不在我面前露出来,但我好几次还是发现了……虽然你还是你,但总让我觉得是另一个人。” 柳学冬垂下眼睑:“哪几次?” “游轮那次,还有前几天在西餐厅……以及火车上,当我睁开眼时,看到的你就是那种眼神。” 柳学冬偏头看了看周围,他们坐在靠后偏角落的位置,这一场电影本就没几个人,他们周围更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电影票是虞红豆买的,位置也是她选的。 柳学冬轻笑道:“你是故意选在这里的。” 虞红豆抿嘴不答。 柳学冬想了想:“所以你其实早就想好要说什么了,胧月暻的事只是你打开话题的引子,你担心在别的地方问这些会让我反感和抵触……” 柳学冬瞥了眼二人现在的姿势:“……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 虞红豆淡淡道:“你不是挺享受的么。” 柳学冬笑笑:“要是没有接下来的问题就更好了。” 虞红豆把身体坐直,抬手摘下柳学冬的眼镜:“你失踪那么久,回来那天没戴眼镜,毕竟在海里漂了那么多天,眼镜丢了我能理解,可为什么你都回来好几天了都没想起给自己重新去配一副呢?” 她把眼镜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亲手给柳学冬重新戴好:“因为是平光镜,你根本就不近视。” 柳学冬扶了扶眼镜,平静说道:“我在东瀛时就做了近视矫正,早就不近视了,之所以还戴眼镜纯粹是习惯,并且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一位戴眼镜的心理医生给能给予病人信赖感。” 虞红豆又问:“可为什么当我说起我和小暻去过高丽时你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就好像你早就知道似的。” 柳学冬回道:“这是我自己心理素质的问题,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件小事,并不值得惊讶。” 虞红豆却紧接着追问:“那为什么当时你在酒店电梯里那么紧张?” 柳学冬表情茫然:“什么电梯?” 虞红豆狐疑地打量着柳学冬的神态,片刻后,她再次开口:“我查了捕鱼船的出入境记录。” 此话一出,柳学冬心态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他眼皮微不可察地一跳:“捕鱼船?” 虞红豆盯着他,点点头道:“嗯,老邵,邵国兴,你应该没忘吧。” 柳学冬笑道:“当然没有,救命恩人怎么会忘呢。” 虞红豆也笑了:“老邵的妻子叫姜秀莉,是从新罗逃到大夏来的,很巧的是,姜秀莉有个哥哥就在高丽。” 柳学冬疑惑道:“这有什么巧的?” 虞红豆淡淡道:“没什么,对我来说很巧罢了,当时我才从高丽回来。” “然后呢。” “我查到了老邵带你回来那趟的回港日期,而这一趟的出港日期就在前一天。” 虞红豆徐徐道来,声音仿佛是萦绕在柳学冬耳边的催命符。 “对于捕鱼船来说,每一次出港捕捞,短则数周,长则数月……你说老邵为什么如此反常,前一天刚出港,后一天就立马回来了?就好像他不是去捕鱼,而是专程去接某个人的。” 柳学冬偏头看着别处:“或许是码头那边的记录出错了,这个问题你该去问老邵。” “已经有人问过了。”虞红豆平静说道,“就在一个月前,老邵因为涉嫌非法偷渡被抓了。” 柳学冬:“……” 电影一直放着,荧幕上的特工小队战斗正激烈,但二人谁都没有听进去。 “柳学冬,你敢看着我吗。” 虞红豆问道,此时她闭着眼睛。 柳学冬望着别处,目光不敢聚焦在虞红豆身上。 “对我来说,这才是你最大的破绽。” 虞红豆睁开眼,凝视着柳学冬。 “我从未给你说过我的天赋是什么,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从我成为你的病人那一刻开始,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469章 贤惠死了 “柳学冬,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她说的是瞒着“她”,而不是“九处”。 柳学冬听出来了。 这也是她会选择在这样一个场合这样一个姿势的情况下问出这些问题的原因所在,否则柳学冬现在应该坐在九处的审讯室里。 “还不是时候。” 柳学冬淡淡说道,只是这个说辞在眼下显得格外苍白。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胧月暻知道么。” 沉默半晌,柳学冬微微点了下头。 抓住他衣领的手颓然放下,虞红豆苦涩笑道:“……为什么是我?” 柳学冬抬眼。 虞红豆眼眸低垂:“为什么是和我结婚。” “因为你漂亮。”柳学冬实话实说。 虞红豆轻轻摇头:“胧月暻也漂亮。” “她不一样。”柳学冬停顿片刻,思忖一下后才说道,“她没有家了。” 虞红豆微微皱眉:“你是说,因为同情?” 柳学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一次他反而想了更久:“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那时的她和以前的我很像,所以我能理解她心里的感受。但不是因为同情或不忍,只是因为当她离开那里后,她把你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柳学冬抿了抿嘴,作出总结:“所以不是因为她想留下来,而是她该在这里。” 虞红豆却反驳道:“可是她不会告诉我关于你的事。” 柳学冬平静回道:“那是因为她知道告诉了你对我们三个都没好处。” 虞红豆有些急了:“那你就亲口告诉我!” 柳学冬偏头:“不是现在。”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憋闷:“……你最好别被我抓到破绽,要是最后真相是被我自己找出来的,到时候我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我尽量。” 小声回了一句,柳学冬在心里默默说道。 『好一个贤惠的妻子,贤惠死我了。』 就在这时,虞红豆兜里的电话响了。 她现在随身带着两部电话,一部是日常使用的,在进入影院时就已经调了静音,但另一部是九处的专属联络工具,随时保持着通讯状态。 此时响起的就是这部。 一听到这个铃声,虞红豆就知道是来活了。 她恶狠狠瞪了柳学冬一眼,赶紧把电话接通。 电话里传来的是陶萋萋的声音——今天是她值班。 “红豆,有任务,接到群众举报,疑似发现觉醒者非法活动的迹象,对应区域的巡查小组过去调查后已经失去联络。” “我已经联络了特动组所有成员,你也先回总部汇合。” “收到,我马上回来。” 柳学冬心里松了口气,他朝虞红豆笑了笑:“又加班?” 他从未对虞红豆加班感到这么开心过。 虞红豆又瞪了他一眼,从他身上站起;“开车送我。” “好说。”柳学冬点头。 …… 一路疾驰,将虞红豆送到九处门口。 目送着虞红豆的背影小跑着消失在门内后,柳学冬默默从兜里掏出电话。 屏幕上显示着十多条的未接来电——全是胡满打来的。 早在虞红豆跨坐到他身上之前,柳学冬就感受到了电话的震动,但当时虞红豆正在对他“审问”,所以他就把手伸进裤兜调了静音。 柳学冬把电话拨回去,刚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胡满的声音低沉:“胧月小姐可能出事了。” 柳学冬目光一沉:“说详细点。” 胡满快速回道:“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一个小时前胧月暻小姐给打来电话,说遇到点麻烦,我当时并未在意,就派了两个信得过的手下过去处理,但没过多久就接到其中一人给我的回电,说他是一个人逃出来的,胧月小姐和另一个人被留下的,他怀疑是遇上了觉醒者。” 自从上次被驾校同学骚扰风波后,那天从酒店出来,胡满很有眼力见地给胧月暻递上了名片,说以后有类似的事情可以找他帮忙。 柳学冬也知道很多事胡满出面能比他处理得更好,所以也就默认了。 以胧月暻的交际圈子,平时能用上这个电话的时候也不多,她也遇不上什么大事,小事也用不着柳学冬,今天她第一时间选择打胡满的电话,说明当时她认为这件事是不需要柳学冬出面的,这么看来,碰上觉醒者就真的只是个意外了。 柳学冬回道:“翰雅公馆?” 胡满一愣:“你知道?” 柳学冬没空跟他扯这些:“继续说。” 胡满赶紧说下去:“后来我给你打电话,却始终联系不上,所以就让逃出来的那名手下直接联系了九处,假装成热心群众举报觉醒者事件。” 柳学冬沉着脸:“结果九处的巡查小组也栽进去了。” 胡满又愣了:“这你也知道?我那手下说,九处的人都进去半天了,愣是一个都没出来,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我怕事情有变,就让他先撤了,要是你再不接电话,我都打算自己带人带家伙去硬闯了。” 柳学冬微微眯眼:“这件事你别管了,我现在就过去。让你手下嘴巴严点,后续九处肯定还要对他问询,小心别把你牵出来。” “我懂。” 挂断电话,柳学冬把挡一挂,平平无奇的黑色商务车在九处门口现场表演了一个原地漂移,然后一轰油门远去。 …… 翰雅公馆。 冥想室里灯光幽暗,天花板上被投射出星空的影像。 但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冥想室里的人们却格外浮躁。 能参加冥想课的会员都是经过公馆选拔出来的,不管是珠光宝气的富太太,还是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在这里都统一穿着宽松的白色冥想服。 此时她们全都围在角落里房门紧闭的试衣间门口。 一圈白色中,唯一的杂色是身穿黑色冥想服的冥想导师,她站在最前面:“胧月小姐,听人劝吃饱饭,你就算在里面躲一辈子也没有用,现在开门出来,乖乖听话,我们还能客客气气地聊,但你要是再执迷不悟,我们就只好暴力破门了。” 屋内的胧月暻把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全堵在门口,听到外面说话,她大声回道:“你们都伤人了还不够暴力?难道你还要杀人灭口吗!” 冥想导师轻描淡写地朝冥想室角落里一瞥——一个头破血流的黑西装男人倒在那里,地上的血迹已经被公馆的人清理干净了。 她冷静地说道:“他们是咎由自取,公馆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他们属于非法闯入,我们只是正当防卫。” 胧月暻在屋里冷笑连连:“你们就继续自欺欺人吧,反正已经有人跑出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查你们。” 冥想导师却丝毫不慌,她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不要异想天开了胧月小姐,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翰雅公馆的会员都是些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么,她们的家人从富商到官员都有,你看谁敢来查?” 虽然形势不由人,但胧月暻的嘴还是硬的:“啊对对对,毕竟能把这么多傻子聚在一起也真是辛苦你了,还辅助觉醒天赋?也就这帮教育程度不达标的女人才信你!” 一个戴眼镜的知性女士冷冷回道:“我是博士后。” “对,还有你这种读书读傻了的!” 胧月暻反口大骂。 第470章 钟雅兰 “是真是假,你喝了这杯水就知道了。” 面对胧月暻的嘴臭,冥想老师却始终很淡定。 她说的水是立在不远处矮案上的一个精致的高颈盛水瓶,里面装着的液体无色无味,看样子和普通的饮用水没什么区别,瓶子旁边还摆着一沓纸杯,届时每位学员都能分得一杯。 从这些学员平静的表现来看,应该是不止一次参与这项活动了。 似乎是对眼下的局面胸有成竹,冥想导师并未采取暴力手段破门,真做成那样,对这帮人来说也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冥想导师还借此侃侃而谈起来,她对身旁的学员们说道:“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以后我们还会遇到,帕斯卡尔曾说过,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无法保证每个人的想法和我们同步,分歧是难免的,争斗也是难免的,所以我们需要冥想,需要用冥想的方式将内心沉静,正视自我。” “只有正视自我,才能从更高的角度明辨对与错,就像这位胧月小姐,她显然没有做到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对我们产生质疑,却从未想过,当个体的观点和整体的观点相悖时,错的其实是她自己。” “你放屁!” 胧月暻在屋里叫嚣:“你要真有帮人觉醒天赋的本事,九处早就把你供起来了!” “九处?”冥想导师一愣,围在旁边的学员也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 “就是特管局!”胧月暻补充道。 前文有提,原先的“特异事件管理第九行动处”变成“特异事件管理局”后,是以特管局这个身份走上明面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而九处依然是九处,只不过变成了特管局的下属单位,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依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接触到。 面对这个问题,冥想导师显然早就考虑过,甚至有可能之前就有学员问过她这个问题,只见她冷静说道:“觉醒者和天赋才出现几个月,就算是特管局也没有研究透彻,有人走在他们前面是很正常的事。” “哈哈哈——”胧月暻叉着腰肆无忌惮地嘲笑,“就说你是个骗子,谁告诉你觉醒者是这几个月才出现的?你祖宗那辈就有了!” 冥想导师面色一僵。 虽然不知道胧月暻是不是在诈她,但她自家事自己知——她确实是打着辅助觉醒天赋的幌子骗人。 她叫钟雅兰,是这家翰雅公馆的老板。 早些年她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开过美容院,生意逐渐做大后还开了好几家分店,同时也通过美容院的生意结识了不少具备一定社会地位的富太太人脉,在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她就开了这家走高端路线的翰雅公馆,由于经营方式改变了,再加上有之前的人脉捧场,生意还算过得去。 直到两个月前她无意中觉醒了天赋。 在研究明白后,她发现自己的天赋并不实用,甚至可以说有些鸡肋。 她可以指定一定量的水,让这些水变得拥有“魔力”,喝下这种水的人会短时间内变得力气更大,体力更好,但这种增幅很有限,同时喝下去的水量越少,持续时间也就越短——目前她能“注入魔力”的水最多也就不超过两升。 但钟雅兰不愧是生意人,虽然这个天赋实际用处不大,但她却可以把天赋变成敛财工具,所以她就借着冥想班的名义,打出了能辅助觉醒天赋的广告。 由于她这里是高端公馆,这则消息只在这些高端女性的圈子里传播,但每个上过冥想课的学员都信誓旦旦地保证确实有效果,于是广告一下就打出去了。 而钟雅兰也很谨慎,她不敢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每名上冥想课的学员都是她亲自从会员中挑选出来的。 她本来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今天第一次来上冥想课的胧月暻居然是个清醒的刺头,而且听她说那些话,分明就是对觉醒者和天赋有一定的了解。 但真正棘手的还不是胧月暻,也不是半个小时前逃走的那个黑衣大汉,而是特管局的人。 就在那个黑衣大汉逃出去不久,特管局的人居然也找上门了,那时候她还在这里劝胧月暻开门,但公馆下面的工作人员不知哪根筋抽了,居然把特管局的人给扣下了。 但其实也怪不着他们,这些年钟雅兰手里攒下的人脉很足,每年上下打点出去的钱也够多,不管哪个单位来查都没带怕的,所以公馆里的工作人员也都个个眼高于顶。 再加上刚刚才放跑一个被钟雅兰训斥了一顿,这时立马又有人找上来,当然更没有好脸色。 他们只当这些人是来捞胧月暻和黑衣大汉的,于是在特管局的人说明来意后,直接就没让进,知道他们亮出证件表明了强硬态度后,门后的安保才把人放进来,结果人前脚刚进,后脚就被安保偷袭,用电棒给按倒了,安保还嚣张地问他们领导是谁,连翰雅公馆都敢查。 特管局的人被扣下后,才有人给钟雅兰汇报了这个情况。 钟雅兰也没说什么,甚至有些庆幸没把特管局的人放进来——真要是进来了,看到墙边倒着的那个黑衣大汉,事情反而更解释不清。 虽然知道事情棘手,但钟雅兰没有过于紧张,她直接点了在场几个学员的名,让她们打电话把自己当领导的老公叫过来处理一下这件事。 这时,刚刚一名学员拿着电话走了过来:“钟老师,我老公到了,我让他在门口候着,我们下去接一下?” 钟雅兰看了这学员两眼,有些想不起她老公是谁来着,但总之不是这个局的就是那个局的,下去打个招呼准没错。 于是她吩咐道:“刚刚打过电话的,和我去门口接人,其他同学先在这里等一下,也顺便再劝劝胧月小姐。” …… 柳学冬没把车开到翰雅公馆门口——他之前听到了虞红豆的电话,再结合胡老板的说辞,不难猜出九处马上也会赶到。 要是他把车停在门口,虞红豆一来就能瞧见。 找了个稍远的隐蔽处,柳学冬把车扔下,他也不打算去敲门了,四周围着的这一圈铁篱拦得住普通人但拦不住他,于是柳学冬就近找了个偏僻拐角直接翻了进去。 来的路上他已经跟胧月暻打过好几次电话,但一直提示关机,看来是她的电话也被没收了。 庆幸的是早上胧月暻提过一嘴,她今天是去上冥想课的。 推门走进主楼,迎面就是服务吧台,吧台里的迎宾下意识抬头露出标准的微笑,但一看进来的是个男的,顿时就愣住了。 柳学冬一边朝她走去一边抢先发问:“请问冥想室在几楼?” 迎宾小姐讷讷道:“不是……你怎么进来的?” 柳学冬朝她眯眼一笑,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砸向前面的电脑。 “嘭!” 玻璃渣子四溅飞散,神志不清的女人脸上数道划痕,顿时鲜血淋漓。 “啪——” 柳学冬一耳光将她扇回了神,脸上笑意依旧,但声音变得森冷:“几楼。” 第471章 普通人眼中的特管局 迎宾小姐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暴戾的人,即使疼痛难忍,却也吓得不敢叫出声来。 她牙关打着颤:“五,五楼……” “谢谢。”柳学冬点头致谢,松开手把她丢到一旁,然后转身朝电梯走去。 “叮——” 电梯门打开,柳学冬甚至不用辨认方向就找到了冥想室——楼道一头闹哄哄一片,其中还间或夹杂着胧月暻的叫骂声。 柳学冬不由松了口气——听她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看来也没出什么事。 冥想室里,胧月暻隔着门正在“舌战群儒”,和这些自持身份的精英女性不同,逼急了她可不顾及什么体面,各种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 相比于门外围着的这一群学员,她们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已经有人被骂得急了,放下矜持跟胧月暻对骂,也有人气得抄起凳子过来砸门。 柳学冬来到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 一阵刺耳的急刹声。 一列车队在翰雅公馆门口停下。 打头的是两辆黑色轿车,后面跟着三辆通体漆黑的武装突击车。 轿车副驾的门被推开,虞红豆低头出来,她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穿着今天和柳学冬约会那身。 身后,特动组的成员依次从轿车里钻出。 虞红豆面无表情地看着紧闭的公共大门,抬起右手一挥。 三辆突击车应声而动,哗啦一声车门拉开,统一着装作战服的士兵鱼贯而出,迅速占据各点位将翰雅公馆围了起来。 虞红豆看了看身边的组员,沉声下令:“最后一次检查装备。” 东方三姐妹,芥苦禅师,徐小军,陶萋萋皆尽在侧,收到命令后立刻开始做最后一次自检。 其余人都没说话,只有芥苦禅师一把从袈裟下掏枪一边嘴里喃喃自语:“阿弥陀佛,物理超度也是超度……” 检查完配枪,他又掏出一把造型有些奇特的手枪,抽出弹匣检查,五枚针管模样的子弹整齐排列。 这种新型手枪,包括虞红豆在内每位干员都配备了一把,它所用的子弹是专门针对觉醒者的天赋麻醉弹。 天赋麻醉弹不会对目标的正常行动产生影响,但随着命中后药剂注入体内,会在极短时间内对觉醒者的分子神经细胞活性产生抑制,从而达到暂时禁用天赋的效果。 而这项新技术并不是九处研发的,它其实是暴风雪委员会的最新成果——暴风雪委员会用这项成果向九处换取了共同研究库尔策的机会。 时隔几个月后,这项技术已经可以对干员进行列装了。 “检查完毕。”最先完成自检的居然是徐小军,他挺起胸膛报告。 其余人也没慢多少,等他们都汇报结束,虞红豆拿起对讲机开口:“准备破门,优先营救巡查小组的同志。” 话音落下,两名士兵拿出微型爆破仪上前,正打算把仪器贴在门上时,大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哗啦——” 整齐的一声,数把枪口齐齐指向门里的人。 虞红豆抬手握拳,示意停下。 开门那人一看外面这么大阵仗,吓得一瞪眼,哧溜一下又钻回去把门给关上了。 虞红豆也觉得奇怪,在来的路上她已经看过了关于翰雅公馆的资料,但不管怎么看都没看出这里像是会闹出大事件的样子,她之所以把策应武力部也带上,纯粹是为了保险起见——因为前去调查的巡查小组也失去联络了,她不得不谨慎对待。 但从刚才开门那人的反应来看,自己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时,门内的钟雅兰也急了。 她明明是跟着学员下来接人的,但保安一开门,看到的却是军队。 那保安也吓出了一身冷汗:“老板,他们是不是奔着之前我们扣下那几个人来的?” “废话,这还用猜?” 钟雅兰狠狠瞪了保安一眼:“把那几个人带出来,给人还回去。” 说罢,她又转头对身边的学员问道:“你们老公什么时候到,今天这事能摆平吗?” 几个学员彼此看看,其中一个叫潘谷兰的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家那口子认识警务部门的领导,这什么特管局刚成立不久,但说破了天也总该归警务那边管吧?” 有人开口了,另一个叫谭小莉的也赶紧接道:“我老公是税务局的,到时我让他也打电话问问。” 钟雅兰这才稍稍放心,她笑着说道:“回头我开几节小课,专门给今天帮了忙的姐妹们安排上,争取让大家早点觉醒天赋。” 这时门外传来了喊话声。 “我们是中海特管局特别行动组,让负责人出来。” 钟雅兰给一众学员使了个眼色:“快,再催催,我先拖着他们。” 说罢,她让保安打开小门,把那几个被绑住的巡查小组带了出去。 虞红豆的脸顿时就黑了。 只见跟在钟雅兰出来的赫然就是个熟面孔——贾亭西。 他身后还有三位组员,是这片区警务部门派来加入小组的警员。 四人全都被反绑着双手,嘴里还塞了布团。 此时见到对面的虞红豆,贾亭西脸涨得通红,羞愧地把头低了下去。 虞红豆不再看他,抬眼看向站在门边一脸无所谓的钟雅兰:“钟雅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这是要坐牢的。” 钟雅兰瞪圆了眼睛,一摊手道:“你别吓我,我这里是正规的私人公馆,他们非要硬闯,我当然有权把他们扣下来——我跟你也说不着什么,你告诉我你领导是谁。” 她的态度令虞红豆感到无奈又好笑,但却也能理解。 在像钟雅兰这样的普通民众眼中,特管局作为一个刚成立的部门,还并未展现出它的强势和实权性,所以在大多数人看来,所谓的特管局只是国家为了处理觉醒者相关事宜匆忙组建起来的一个和警务部门性质相似的单位——说简单点就是觉醒者派出所。 所以在钟玉兰眼里,虞红豆就是个来出任务的派出所小队长。 钟玉兰扬了扬下巴:“喏,你看清楚,我可没把他们怎么样,现在人也还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贾亭西他们走过来,东方三姐妹上去给他们松绑,然后领到虞红豆面前来。 贾亭西红着脸低声说道:“虞队,是我大意了,我看那几个保安都是女的,又很配合地把我们放进去,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她们从后面直接用电棒偷袭……” 旁边的另一个组员接道:“我们接到消息只是疑似有觉醒者,本想先进去再调查,却没想到她们整个公馆都是一伙的。” 贾亭西眉头一皱:“还有虞队……那几个保安也不太正常,她们的力气很大,我们从麻痹中恢复后想要挣脱,却被强行摁住了。” “知道了。” 虞红豆微微颔首。 第472章 我叫虞红豆 说钟雅兰嚣张跋扈也好,色厉内荏也好,在虞红豆这全都不管用。 按规矩办事。 虞红豆掏出证件亮了一亮,也不管钟雅兰看不看得清:“我们接到举报,有人发现你这里有疑似觉醒者非法活动痕迹。现在是第一次警告,立刻开门主动配合调查,否则将强制执行。” 这时,那几名学员跟着从门后钻了出来,一看外面这么大阵仗顿时也吓了一跳。 这里一下就看出区别来了,自认关系摆不平今天事情的低着头往后缩,但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关系够硬的则站到了钟雅兰身边。 潘谷兰拧着眉头环视一圈对面荷枪实弹的士兵,在钟雅兰旁边说道:“真是反了天了,就这么点事连武警都派出来了?没想到胧月暻还真有点关系,但不用说,肯定是有人在滥用职权。” “钟老师你别担心,我老公是检察院的,管的就是他们这帮小警察,今天正好揪住他们滥用职权的把柄,事后全得遭殃。” 听她这样一说,钟雅兰的心里顿时稳了,本来被这么多人拿枪指着还有些发怵,这下腰杆又直了起来。 她朝虞红豆一指:“少吓唬我!谁举报的?搜查令有吗?我还举报你们滥用职权呢!警察就能随便拿枪指人呐,等着吃官司吧你们——” 她嘴里叭叭个不停,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在拖延时间。 徐小军听得鬼火直冒,忍不住凑到虞红豆身边:“姐,别跟她废话了,强制执行吧,揪回去一审什么都问出来了。” 虞红豆没搭理他,拿起对讲机:“策应小队汇报情况。”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回复。 “二队未发现出逃人员。” “三队未发现出逃人员。” “收到。” 虞红豆默默点头,她之所以愿意跟钟雅兰耗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个——要是翰雅公馆里真有非法觉醒者潜藏,看到这么大阵仗,大概率会忍不住偷溜,而钟雅兰故意拖延时间的表现似乎也符合虞红豆的猜测。 但奇怪的是,已经在周围布控的策应小队居然没有发现出逃人员。 虞红豆心里不禁疑惑:那钟雅兰到底在等谁? 正想着,答案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辆宝马疾驰过来,却被外围的士兵拦下。 驾驶室的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下车掏出证件,大声呵斥着挡在面前的士兵想要进来。 虞红豆朝那边瞥了一眼,轻轻摆手,士兵立刻让开道路。 中年男人朝这边一路小跑过来,他看也没看虞红豆,径直朝潘谷兰跑去。 潘谷兰一脸受了莫大委屈的表情扑进中年男人怀里:“老公,你看看他们,连证据都没有就要抓人,还把武警带来了——还拿枪指我。” 中年男人听得眉头直皱,安慰了潘谷兰两句,他抖了抖西服,迈着大步朝虞红豆走过来。 徐小军翻了个白眼,上前两步挡在中年男人面前。 中年男人掏出证件一把拍在徐小军胸前:“看清楚了,我是检察院技术科科长孔立辉,你们是哪个部门的,领导是谁?” 啪嗒一声,徐小军根本没理会,仍有证件掉在地上。 虞红豆看也没看他,抬眼望着钟雅兰:“钟雅兰,第二次警告。” “哗啦——” 随着这句话出口,周围的士兵默契配合,枪栓一拉,子弹齐齐上膛。 孔立辉脸色一变,他指着周围士兵大喝:“把枪给我放下!谁允许你们把枪对准群众的!” 钟雅兰的表情也有些不对了,她没想到以孔立辉的身份居然完全不顶用,她悄悄拽了一下谭小莉:“小莉,你老公什么时候到?他不是税务局的么,应该认识不少大领导吧?” 这会儿谭小莉也有些心里打鼓:“应该吧……” 话音刚落,又一辆大奔从远处驶来,同样被士兵给拦下。 虞红豆回头看了一眼,挥手让士兵把人给放进来。 这次来的人明显比孔立辉要理智多了,只见他进来后谭小莉立马就想迎上来,却被他挥手止住。 他看了一圈,然后径直就朝虞红豆走过来,却被东方大梨挡住了去路,斜着眼看他。 他干笑了两声,对东方大梨问道:“警察同志,我是税务局的廖波,你们领导我应该认识,今天这事恐怕有什么误会,麻烦告诉我你们是哪个单位,让我先打电话问问情况。” 依旧没人理他。 自讨了个没趣,廖波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孔立辉:“孔科长?” 孔立辉正憋着一肚子火,沉着脸点了点头。 廖波快步走过去,低声询问:“怎么个事?” 孔立辉摇头:“不太清楚,我估摸着是翰雅公馆得罪人了,有人想搞这里。” 廖波了然点头,拿出电话:“那我先打电话问问。” 电话拨出去。 “喂,张局,诶对对,是我,是这么的,我想打听一下今天是不是有重要行动啊,怎么我看到翰雅公馆这边被武警给围上了呢?” “啊?没有啊,哦哦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张局。” 挂断电话,廖波递给孔立辉一个眼神,摇了摇头。 孔立辉露出冷笑:“还真是违规执法。” 他拿出电话,指着虞红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认识你们大队长徐晟,我倒要问清楚今天你们是受谁指派来执行任务的。” 虞红豆一愣。 没想到居然从孔立辉嘴里听到了熟人的名字——徐晟,这是她加入九处前的老队长。 她不禁被气笑了:“我叫虞红豆,你问吧。” 孔立辉电话打过去,刚接通就语气严厉地质问:“徐队长,我说你们公安部门的同事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一点纪律都没有了?这件事我可要写条子上报检察院的,我看也是该加重中海的检查力度了。” 那头的徐晟被劈头盖脸一顿责备,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孔立辉又接口道:“你们单位里是不是有个叫虞红豆的?对,女的!她是不是不想干了!她现在就在旁边给我甩脸子,你给她……嗯?不归你管?那归谁……什么局?哦哦,特管局啊……” 声音从一开始的趾高气扬逐渐变得弱小无助。 “哦哦哦,第九行动处,嗯嗯,我听说了……什么,特动组是什么?哦哦,最高保密级别,我了解了,什……京城直属武力?优先击毙权?哦哦,好的好的,谢谢徐队……” 电话挂断。 孔立辉慢慢抬起头,看向虞红豆。 虞红豆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虞红豆问道:“还有人要来吗。” 孔立辉咽了口唾沫,看向旁边的廖波,廖波低着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压根不跟他互动。 没办法,孔立辉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应,应该没有了。” 虞红豆点点头,檀口一张,掷地有声。 “拿下。” 第473章 预料之中的偶遇 徐小军早他妈等不及了,上去就是一脚把孔立辉踹翻在地,口中大喝:“跪下!双手抱头!” 旁边的东方大梨更是不甘示弱,率先一步将廖辉的头按在地上,掏出手铐就给铐上了。 不远处大门的几个女人听不到刚才电话里的交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局势就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虞红豆抬手:“三次警告无效,开始强制执行。策应一队破门,二队进攻,三队驻守外围,若发现出逃人员立刻逮捕,紧急情况允许击毙。” 令出行随,策应武力部的士兵立刻展开行动。 以钟雅兰为首的女人们见势不妙转头就想往门内跑,却被大步赶上的士兵一枪托直接砸倒。 武力部可不管你男的女的,在他们眼里只有潜在威胁,半分钟不到的功夫这些人就全被提溜到了虞红豆面前。 虞红豆看也没看她们,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二队已进入公馆内部,正在肃清安保力量。” 虞红豆回:“收到,特动组准备进入搜查觉醒者,一队随行,二队注意掩护。” 她看向身边的组员:“陶萋萋,东方少梨,东方小青原地驻留,其余人跟我走。” 旁边那几个女人被反铐着趴在地上,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大喊大叫着杀人了,钟雅兰吓得浑身打颤,她望着虞红豆,鼻涕眼泪把妆都哭花了:“警官同志,警官同志,我全都招……” 吵闹声令虞红豆直皱眉,她招来一名士兵:“让她们安静下来。” “好嘞。”士兵乐呵呵应下,把枪背到后面,腾出手后走到钟雅兰面前,大臂抡圆了就是一巴掌抽下去。 “啪——!” 钟雅兰直接被抽懵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士兵还想顺手再来一下,虞红豆赶紧把他拦住。 这时虞红豆才想起,这帮策应武力部的都是京城总部调来的——以前在总部时,刑审动手的活可都是他们在干。 不过效果也是肉眼可见的,这下这帮女人都不敢吱声了。 “行动。” 虞红豆无奈地摆摆手,领着组员进入公馆。 他们是奔着觉醒者来的,之前贾亭西的话无疑也证明了那通举报电话的真实性。 可当他们一层楼一层楼的搜上去时,遇到的尽是些不明就里的女人,有插花的,有做瑜伽的,有喝下午茶的——之前外面发生的事情她们根本就不知道,直到武力部破门而入时,画面一下就从岁月静好变成了兵荒马乱。 但觉醒者愣是一个都没遇上,虞红豆倒是不怕有漏网之鱼,这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带回基地审问,要是里面真的藏着觉醒者,这时候不动手,等回去就更没机会反抗。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五楼。 特动组里打头的是东方大梨和芥苦禅师,虞红豆紧随其后,徐小军护在虞红豆侧翼。 他们刚一进入楼道,就听见另一头的冥想室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啪!啪!啪!” 其中还间或夹杂着女人的啜泣声。 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芥苦禅师握着枪双手合十,低声喃喃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东方大梨也脸蛋泛红,往地上啐了一口。 徐小军更是整张脸涨得通红,愤怒道:“龌龊!太龌龊了!我与赌毒势不两立!” “这都什么事啊。”虞红豆烦躁地摆了摆手,“直接破门,全给扣了。” 徐小军一马当先跑了出去:“交给我来!” 他躬着身子窜到门边,朝身后三人做了个手势,然后抬脚就踹了上去。 “嘭!” 被反锁的门应声撞开,徐小军一个箭步冲进去,抬枪就指,眼睛还不忘四处乱瞟:“都不许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冥想室里众人,所有人都齐齐转头看着徐小军。 只见冥想室里,清一色身穿白色冥想服的女人们排成长队,个个眼角挂泪,脸颊红肿;最前面站着的赫然就是胧月暻,此时她正扬起巴掌准备落下。 胧月暻身后,柳学冬抱着双臂靠墙站着看戏。 徐小军也愣了:“……柳哥?” 柳学冬本来是不感到意外的,但看到进来的是徐小军后,却没来由有些心虚,他朝徐小军笑道:“呵呵……这么巧?” 徐小军眼神呆滞地看了看这一大帮女人,又看了看那边的柳学冬,举在半空的手枪也不知该放下还是该继续举着。 好在这时虞红豆三人也进来了。 眼前的景象和两张熟悉面孔一时也令她有些大脑宕机。 柳学冬还没说话,胧月暻就已经瘪着嘴跑了过去,一把扑进虞红豆怀里:“哇——红豆啊,她们欺负我!” 虞红豆下意识抱住她,把探询的目光投向柳学冬。 柳学冬摊开手:“别看我,我也刚到,什么都不知道。” 东方大梨看到柳学冬就想往芥苦禅师的袈裟后面躲,但柳学冬眼尖,笑着跟她打招呼:“哟,超人,你也在呢。” 东方大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虞红豆瞪过去一眼,柳学冬赶紧转移话题,他指向角落里的黑衣男:“那有伤员,我看过了,只是昏迷,先让人抬下去救治吧。” 一直跟在后面扫尾的策应一队鱼贯而入,押着这帮女人挨个靠墙抱头蹲下,场面一时就跟扫黄似的。 这时虞红豆也终于在胧月暻的倾诉中大致了解了事情始末,她抬眼看向摆在前方矮案上的水瓶。 “这东西是钟雅兰弄出来的?” 目光扫去,墙壁蹲着的女人们纷纷点头。 “所以那个一直没找到的觉醒者其实就是钟雅兰吗……”虞红豆喃喃自语。 她身边站着的就是策应一队的队长魏钧——他是总部策应武力部一连连长魏霆的弟弟,同时也是一连一排排长,此次受总部调遣,带着整个排来中海成为特动组的专属策应武力。 听虞红豆喃喃自语,他终于忍不住了:“虞队,刚刚那钟雅兰说她全招来着,是你说让她闭嘴。” 虞红豆:“……闭嘴,收队。” 第474章 冷战 策应武力部押着一大堆人走了,到最后由于人实在太多,虞红豆直接联系局里,让派了一辆大巴车过来。 柳学冬和胧月暻作为相关人员也被带了回去。 不过现在不是以前了,特管局成立后,有了独立的民事处理部门,像胧月暻这样的“受害人”,当然不会带进小黑屋里审问,而是有专门的咨询人员帮忙处理。 同为“受害人”的还有那两个黑衣男,那个被打晕的已经送去了医院,没办法询问,不过另一个报案人被找了回来。 虽然钟雅兰和一众学员都说这俩黑衣男都是胧月暻叫来的,但黑衣男却矢口否认,反复强调自己只是对这个禁止男性进入的公馆感到好奇,所以才偷溜进去,结果却没想到遭遇了觉醒者的袭击。 由于他们是受害者一方,同时也主动进行了报案,所以特管局没有在他们和胧月暻的关系上深究,了解完全部情况后就把人给放了。 当然柳学冬也被询问了,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翰雅公馆。 柳学冬就更好解释了,他坦率直言,说自己打胧月暻电话一直打不通,担心她的安全,所以独身前往。 事情到最后,钟雅兰利用天赋实施诈骗的事其实还不算严重,真正严重的是她公然与特动组对峙这件事的性质,最近本就是特殊时期,所以这起案件直接就被当做了典型进行重判。 同时被牵连的还有孔立辉和廖波。 当听说虞红豆押了一个科长和一个处长回来时,已经荣升局长的葛文栋还特意跑来问了一嘴,等听完虞红豆的解释,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不用瞻前顾后,你尽管放手去做,只要按规章办事,就算你抓回来的是局长我也给你顶着。” 等所有事情忙完,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或者说是加班结束。 三人一起回家。 胧月暻开自己的车,虞红豆坐柳学冬的车。 柳学冬开车,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档把上,目视前方,主动找起话题:“回去你劝劝胧月暻,让她消停些,别成天找这些不靠谱的地方玩——还特费钱。” 虞红豆扶额看着窗外:“谁让你之前把她卡给没收了,她这属于反弹式消费,不过今天出了这事,她也吓着了,这股劲儿估计也过去了。” 她略一停顿:“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别擅自行动,先给我打电话吧。” “好。” 柳学冬答应得倒是爽快,然后又补充道:“其实今天我也想过,但之前不是听到你打电话了么,我猜你还有工作要忙,就没跟你说,结果没想到是同一个地方。” 虞红豆没接话,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今天带回去的人里有个是前台接待,她说你打她了。” “不算吧。”柳学冬迤迤然道,“只是一种交流手段。” 虞红豆瞥他一眼:“她差点破相。” “我下次注意。” 虞红豆撇撇嘴:“还有冥想室里那些女人,她们也说你打人了。” 柳学冬坦然道:“讲道理,是她们先动手的,我本来只是想劝劝,结果她们上来就打算揍我。” “这我倒是相信。”虞红豆点了点头,“那个倒在墙角的黑衣男就是她们打的,可问题是……她们有十多个人,还都喝了那瓶水——结果打不过你一个人?” 柳学冬抿嘴沉默着。 虞红豆缓缓说道:“你好像对打架这种事很有经验……以前你说你在东瀛混过社团,我只以为是理所当然,但似乎你比我想象得还要能打一些。” “现在想想,好像双溪姐也曾暗示过我这方面……” “她在九处已经算是精英,就连她都这样觉得——东瀛社团的水准这么高吗?” 红灯亮起,车在路口缓缓停下。 柳学冬拉下手刹,苦笑道:“好吧,还记得当时我说过什么吗,其实我当过雇佣兵,还在中东打过仗,现在你肯信了吗。” 虞红豆偏头看着外面,面无表情:“如果是以前我会信,但现在不会了——因为此时此刻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肯定不是真话。” 柳学冬感到有些心累,他沉默良久:“……我是好人,至少现在是了。” 虞红豆咬咬嘴唇:“我看得出来,不然我为什么只是私下问你这些。”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可为什么非要纠结以前的事,既然已经和以前割裂开了,那就过好眼下……” “因为我是你妻子——” 虞红豆怒视着柳学冬。 目光对视,凝重的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外面响起鸣笛声。 “嘀嘀——” 胧月暻的车排到旁边。 她摇下车窗,朝这边喊道:“干什么呢,绿灯了还不走!” 虞红豆撩了下头发,转头回去坐好,柳学冬一言不发地启动汽车。 一路无话,一直持续到家。 柳学冬刚停好车,虞红豆就已经先一步下车进了楼道,只听见高跟鞋的哒哒声往上走去。 胧月暻也看出了气氛不对,凑到柳学冬身边问:“吵架了?” 柳学冬摇头不答。 吃晚饭时,胧月暻一直试图活跃气氛,但虞红豆和她相处时很正常,却始终不搭理柳学冬,等到时间就回房睡觉了。 胧月暻给柳学冬使眼色,说她晚上帮忙劝一下,然后也跟了进去。 柳学冬关掉电视,走进书房。 最近阴影世界中局势很乱,但对柳学冬来说反而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唯一使他提起精神的一件事是——清道夫协会和白头鹰的“合作”似乎变得更加密切了。 最近白头鹰依旧满世界捕捉觉醒者——当然也并不是说只要是觉醒者他们就抓,而是那种天赋特殊,有研究价值的觉醒者才会让他们感兴趣。那他们是怎么准确发掘出这些觉醒者的?这里面除了白头鹰的情报部门立了大功以外,清道夫协会似乎也在背后帮了不少忙。 柳学冬暂时没想明白这二者关系愈发暧昧的原因所在,但不难想到,无非是一些利益纠葛。 但这都无所谓,自从上次平安号事件后,短时间内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都不敢再把爪子伸到大夏来,所以柳学冬很淡定。 于是他把阴影世界的事放到一边,打开电脑,看了眼没什么加密邮件后,就开始准备下一堂课的教案。 第475章 凌乱的不止是花圃 夜色渐沉。 不知过了多久,柳学冬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虽然只是平光镜,但戴久了还是会把鼻梁夹得不舒服。 他瞥了眼屏幕右下角,已经快十二点了。 外面走廊上突然传来很轻微的开门声,随后脚步响起,又是一声悄悄的关门声后,脚步来到书房外。 柳学冬听出来是虞红豆。 门把手被轻轻拧动,虞红豆推开门。 柳学冬抬眼看向她:“还没睡着吗。” “嗯。”虞红豆微微点头,“小暻已经睡了,跟我来。” 柳学冬一愣,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他们换了鞋,一路来到顶楼天台。 此时才刚刚入夏,天气虽然转暖但还未真的热起来,晚上也只是微凉,二人虽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却也并不觉得冷。 天台上依然空旷,除了那块花圃和那架柳学冬亲自搭的秋千,就只有几件衣服晾在尼龙绳上摇晃着。 从楼道出来,柳学冬扫了眼周围后就看向远处。 虽然已是深夜,但市中心方向依旧华灯映天,相较于那边的热闹繁华,幸福花园这一片的居民区反而被衬得更加静谧,头顶还依稀能看见有星星闪烁。 “簌——” 衣袂翻飞破风,柳学冬收眼一斜,余光瞥见走在前面的虞红豆忽然发难,转身抬胯,鞭腿正面袭来。 柳学冬刚迈出去脚下意识收了回来,他往后一退,背抵在了墙上,虞红豆的鞋尖从他眼前扫过,带起的劲风吹乱了柳学冬的额发。 柳学冬定定看着虞红豆:“干嘛?” 虞红豆微垂着头,上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她的眼神:“我想看看你有多能打,要是你能打服我,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 听到这话,柳学冬表情古怪,有些想笑又不敢真的笑出来。 “没这个必要吧……” 柳学冬连连摆手。 可虞红豆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柳学冬话音才落她便径直欺身逼上,抬臂擒向柳学冬的右肩——这一出手就是标准的擒拿招式,完全没打算试探,十足是奔着把柳学冬直接拿下去的。 柳学冬无奈,他肩膀一塌,顺势侧身的同时抬手扣住虞红豆伸出来那只胳膊的肘部。关节被制,虞红豆正欲抽身后退,却被柳学冬往身前一拽—— 只见虞红豆不由自主撞向柳学冬,柳学冬拉着她转身,虞红豆便被抵在墙上,右手被柳学冬抓着高高举起摁住。 有进步,但不多。 柳学冬正想着。 虞红豆那只还能活动的左手却突然从后面箍住柳学冬的脖子,然后她探身往前,张嘴就朝柳学冬的嘴唇咬去。 这场面书来旖旎,但以她现在的狠劲柳学冬要真让她来上一口可不是说着玩的,于是柳学冬赶紧松手把她放开,隔着几步距离苦笑道:“怎么还带耍流氓的。” 虞红豆却压根不理他,脱身后一个踏步向前,跃起一记飞膝朝柳学冬撞来。 柳学冬抬掌拍下虞红豆膝盖,虞红豆却紧接着变招,半空中脚下连蹬在柳学冬胸口,踹得他往后退出数步。 虞红豆落下后半蹲卸力,柳学冬却只顾着拍胸口上的灰,嘴里还在劝:“气出得差不多了吧,再打下去就不礼貌了。” 一听这话,虞红豆咬紧牙关,在地上一蹬又朝柳学冬冲去,还隔着两米就飞身跃起,半空中一记飞踹朝柳学冬踢去。 柳学冬放下手,长叹一口气。 二人距离转瞬拉近,就在虞红豆即将踢中时,柳学冬轻描淡写地往旁边侧身挪步,便看到虞红豆从柳学冬面前擦过,朝他身后落去。 二人身影交叠之时,柳学冬忽然横臂一拦,一把揽住虞红豆的腰肢,然后赫然拧腰发力——虞红豆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就好像在坐过山车,下一刻便被柳学冬狠狠往地上掼去。 “嘭——” 一声闷响,虞红豆后背着地,被柳学冬摔进松软的花圃里。 她眼前一暗,原来是柳学冬半跪下来,他身后便是夜空,这个视角背着光,虞红豆看不清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但只看到他右手握拳,曲臂扬起——下一瞬猛地朝自己砸了下来! 虞红豆下意识闭上眼睛。 “嘭!” 耳边一声闷响,细碎的土块溅在脸上。 虞红豆睁开眼,正好看到柳学冬把拳头从她耳边收了回去。 柳学冬笑着,用手指在她脸上一抹,留下一道黑扑扑的脏痕。 “服了没?”柳学冬轻笑。 虞红豆偏头不看他:“不服。” “心里服了嘴上没服是吧。”柳学冬煞风景地点破。 虞红豆撑着坐起来,她回头看去,花圃里刚才被压过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狼藉。 “小暻看到得骂人了。” 这块地本来是柳学冬弄出来种菜的,但后来发现根本用不上这么大一块地方,所以空出来的区域就被胧月暻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平日里也是她上来打理的时间最多。 “明天再说吧。” 柳学冬也在虞红豆身边坐了下来,顺势握住她的手。 指尖摩挲着她的指腹和掌心,有些地方微微硌手。 那是虞红豆特训期间长时间练枪留下的老茧。 柳学冬曾经也有,不过被他磨掉了。 二人都没说话,望着远处的夜空出神。 不知不觉,虞红豆靠在了柳学冬肩上。 “还记得那次在游乐园吗,你说整个中海没人比你的枪法更好。” 柳学冬点头:“记得。” “那……打架呢?” 虞红豆咬了咬下唇:“或许是我水平不够,测不出你到底有多厉害,那你就自己说吧。” 柳学冬望着远处:“也就那样。” “哪样?” 虞红豆抬头望着他。 柳学冬想了想:“和枪法一样。” 虞红豆白了他一眼。 她不说话了,柳学冬也就变得沉默。 又过了一阵,虞红豆终于问出了那句已经酝酿许久的问题。 “柳学冬,我们不会成为敌人的,对吧。” 这一次的沉默仿佛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柳学冬缓缓点头,声音笃定。 “不会的。” 第476章 人口普查 周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 又是新的一周,大家都该上班了。 吃早餐时,柳学冬给胧月暻说楼下张大爷养的猫昨晚没看好,窜到天台上把她的花圃弄坏了。 小茶一开始还信以为真,但在看到洗衣机里那两件沾满泥土的睡衣时却变得若有所思,一连好几天她看柳学冬和虞红豆的眼神都不对劲。 虞红豆依然忙碌,虽然并不是每天都有需要特动组出马的特殊事件,但她哪怕只坐在办公室里,纸面上的工作其实也并不少。 诚如她所料,胧月暻在经历翰雅公馆一事后消停了不少——至少不会再找那些往郊区跑的活动了。 但临近暑假,胧月暻的时间充裕,她完全闲不下来,于是最近又迷上了射箭。 这次她学乖了,射箭馆就在位于市中心的一幢商场内,听说是一个富二代开的,舍得花钱,光面积就占了商场一整层的三分之一。 胧月暻先斩后奏,办了年卡后才把事情告诉老柳——上次翰雅公馆的钱不仅退了回来,还额外赔了她一笔精神损失费,所以这次的年卡她办得是心安理得。 柳学冬一听是学射箭,还是室内的,也就没当回事,问了一嘴地址后就随她去了。 因为他最近其实也挺忙的。 眼瞅着学校老师们都闲得开始计划放假去哪儿玩了,他在医务科的工作反而比平时多了许多。 这段时间,有不少临近毕业的学生压力大,都跑来他这里求“安慰”——大多数都是女学生。 虽说枞光是一所私立学校,其中大部分学生的家庭条件优渥,但毕竟不是全部,还是有不少普通家庭的学生会对工作和未来感到忧虑,所以柳学冬一开始也没当回事,觉得这很正常。 直到连续好几天他电话里收到不同陌生号码发来的问候短信。 大多数还比较腼腆,只发些早安晚安,吃了没睡了没之类的,但有些就比较露骨了,大晚上发信息让他开电脑视频,说要给他看点刺激的。 还没等老柳试探清楚到底有多刺激,这些短信就被小茶给发现了。 她就像只护食的猫崽,理直气壮地质问柳学冬是不是外边有女人了,还把虞红豆拉着助阵。 一番三堂会审,好不容易解释清楚,柳学冬心里揣着郁闷开始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终于在校园论坛上发现了事情源头。 一张王利川在学校停车场给他点烟的照片赫然挂在帖子下面,评论都快过千了。 王利川年少多金的事早不是什么秘密,他为什么在平日里一直低调的医务科柳医生面前姿态摆这么低? 学生们的思绪就差没发散到银河系外。 在之前,女学生们的劲头都是奔着王大少去的,但奈何现在王利川身边多了个林双溪,她就像杀毒软件似的,把一切不怀好意的异性全部隔绝在外。 但现在不一样了,随着帖子发酵,这些无处发泄的荷尔蒙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于是柳学冬连夜黑进校园网把帖子给删了。 他本以为这下总算能清闲了,谁知道第二天就收到了学校发来的工作邮件。 枞光策划了一场赴东瀛学术交流活动,为期半个月,期间还会有针对双方学生的竞赛性质环节,枞光要求柳学冬以心理辅导老师的身份随交流团一起前往,承担起疏导学生情绪的工作。 还是那句话——虽然枞光只是个私立学校。 但别忘了,枞光高薪聘来的专家教授可都是实打实的。 这次的交流活动是正儿八经的学术性质,涵盖了数个专业,并不是枞光想找个由头送有钱人家的孩子出去旅游,期间表现优异的学生甚至能获得特批的赴东瀛高校留学的名额,所以挑选进入交流团的学生也都是有着真材实料的。 但柳学冬只看了一眼就把它丢到了一边——他打算找个由头拒了。 快下班时,王利川又找来了。 柳学冬现在一看到他就想起前些天的糟心事,所以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却不料王利川是来找他说正事的。 “听说了吗,人口普查马上开始了。” 柳学冬一抬眼,觉得他语气不对:“看新闻里说了,怎么了?” 王利川神情凝重:“这次不一样。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和往年没什么区别,但其中还有更深层的目的——官方打算借这次机会对境内的觉醒者进行一次大梳理。” 柳学冬点点头:“理所当然的,如果说上次的全民体检,只是应对天赋潮汐初期的预防手段的话,现在特管局走上台前,这一次的人口普查才是官方态度的真正强硬表现。” “是这个道理没错。”王利川也附和道,可他话锋一转,“但你想过没有,觉醒者梳理出来后全归到特管局的职权范围内,虽然说特管局的权利变大是上面早就点头的事,但人一多了,很多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为了确保特管局始终稳定,所以你觉得上面会怎么做?” 柳学冬动作一滞,猜到了什么。 他看向王利川,王利川凝重地对他点点头:“要保证特管局的‘干净’。所以借着这次人口普查,所有的特管局相关人员全部严查,家属、社会关系、教育程度、职业、迁移流动……都查。” 柳学冬的表情也终于变得凝重起来:“王老那边有说法吗,还是说这件事就是他告诉你的?” 王利川摇头:“他没联系我,这事是我通过林双溪知道的,这几天她往九处跑得勤,因为她的档案在京城,不过现在她人在中海,所以关于她的审查是交给中海这边在做,她要配合。” 林双溪她爹可是总部的领导,就连她都要被严格审查,看来事情确实如王利川所说——这次是来真的了。 王利川看着柳学冬:“我这边肯定是不怕查的,但是你……我记得当时你在黄山顶上跟我说那些……要不我问问老爷子?让他给出出主意。” 柳学冬皱眉沉思一阵后,摆手道:“暂时先不要,回头你给胡老板说一声,让他最近不要主动联系我。我这边你不用管,我自己想办法。” 第477章 一石二鸟,避风头和填窟窿 晚上回家。 柳学冬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反复回想着自己一系列“借尸还魂”的操作还有什么纰漏。 直到吃晚饭时,在饭桌上,虞红豆冷不丁也提起了这件事。 “趁这次人口普查,小暻把永久居留证办了吧。” 胧月暻一愣,抬起头来:“我记得好像挺复杂,而且我的条件也还没满足。” 虞红豆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淡淡说道:“没事,我可以帮忙,只要例行审查没问题了,就直接给你办。相对来说麻烦的反而是东瀛那边,有很多资料文件需要那边提供,可能还得你本人去弄。” “我想着反正马上暑假了,你也有时间,跑一趟就跑一趟吧。” 胧月暻喜笑颜开,雀跃地点头:“这个简单,反正过两天我就要去东瀛,正好把事情一起解决了。” 虞红豆一怔:“你还有别的事?” 柳学冬也愣了:“你也在交流团里?” 虞红豆又看向老柳:“什么交流团?” 胧月暻理所当然道:“不然呢,我可是日语老师好吧,和学生们熟,又恰好能当翻译。” 虞红豆还在等着柳学冬的回答,柳学冬心念一动,已经有了打算。 他轻轻一笑,对虞红豆说道:“学校组织了一个学术交流团,去东瀛那边的高校参加一系列活动,我也在名单里。” 虞红豆有些不解:“你也要去?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参与这些吗?” 柳学冬无奈地耸耸肩:“本来是不想去的,不过这次要去的学校里有当时我进修的名古屋大学,算是半个母校吧,许多教授都认识,所以枞光要求我务必参加。再说了,现在学校里就我一个心理医生,我还得负责学生们的情绪疏导工作。这话说到头就是——我不去谁去?” 然后他又诧异地看向胧月暻:“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也在名单里。” 胧月暻朝他扮了个鬼脸,正欲呛嘴,就被虞红豆打断。 虞红豆把事情了解清楚,摆了摆手:“其实这样也好,小暻正好回去办事,你也能照看一下。” 柳学冬回头看她:“那你不就一个人在家了?这次一去就是半个月,你要是不想我去我就给拒了。” 胧月暻眯着眼睛扫视二人,不知在想什么。 虞红豆却还是摆手:“不用,我过两天也要去一趟京城,是我们内部的事。” 柳学冬点头不多问,但心里却暗自猜测——多半还是和审查有关的事情。 想到这儿,他装作随口说道:“也行,户口本我记得你收着的,那到时候人口普查让登记的时候你就看着办吧。” 虞红豆不疑有它,点头应下:“好。” 次日,虞红豆自己开车上班。 胧月暻难得地没开自己那辆甲壳虫,而是坐上柳学冬的副驾和他一起去学校。 行驶上路后,胧月暻开门见山问起。 她语气严肃:“是出什么大事了吗,你打算借着交流团的名义跑路?” 柳学冬看着前面,随口答道:“差不多吧。” 胧月暻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凝重道:“那你必须把我带上,不管去哪儿,不准你一个人消失。” 柳学冬一愣,随即哑然失笑:“还没到那一步,安心。” 胧月暻急道:“那到底怎么回事?我可不信你对红豆那套说辞,你有个屁的东瀛母校呀,要不是跑路你怎么可能突然参加什么学术交流团?” 手指敲打着方向盘,柳学冬沉吟片刻:“说跑路其实也算,但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那种,准确来说是避避风头。” “九处近期要借着人口普查的名气展开一次严审,我来大夏这两年做的事不怕查,但在更久远的时间上,柳学冬这个人是有迹可循的,我怕有人找上门来问一些我都不知道的事,所以打算直接溜。” “只要我本人不在,这次人口普查关于我们家的事全交给红豆去办,只要她那边查完没问题,我这边也就糊弄过去了。”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必须去一趟东瀛。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九处过于较真,要是查到东瀛这边来了就不好玩了。” 胧月暻疑惑道:“九处在东瀛也有人?” “境外小组呗。”柳学冬笑道,“东瀛的话,是朱鹮小组在活动。以前是我这个人对九处不重要,所以之前让胧月泉治做的那些布置就足够掩饰了,但就怕九处要把红豆的人际关系掘地三尺,以至于连东瀛这边都要往死里查。”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因为关于柳学冬这个身份唯一的破绽就在东瀛,他消失那两年缺失的生活轨迹太多,所以我必须把窟窿填上。” “怎么填?”胧月暻问道。 “找你爸。” …… 两天后,柳学冬和胧月暻收拾好行李出发。 由于他们是先到学校,然后再和交流团一起乘坐学校安排的大巴车赶完机场,所以虞红豆没有来送。 这次的交流团里,学生和老师,还有杂七杂八的工作人员,加起来有五十多个人,学校安排了两辆大巴,学生们坐一辆,老师和工作人员坐一辆。 大巴很快抵达机场,在副校长许问渠的带队下,众人陆续上了飞机。 柳学冬和胧月暻被安排坐在了靠后的位置。 坐下后,柳学冬在给虞红豆发短信,胧月暻在旁边揉着胳膊。 “你怎么了?”柳学冬问了一嘴。 胧月暻皱着眉道:“最近在试着换更大磅的弓练习,还没适应过来。” 柳学冬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胧月暻低声问道:“你联系胧月家主了吗。” 她现在也不称呼胧月泉治为父亲,可以说不管是现实层面还是心理层面都断得很彻底。 “没有。”柳学冬同样小声回答,“不用通知他,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们就先跟着交流团,我自己会找机会单独去见他。” 就在这时,一颗脑袋突然从后座伸过来。 “柳医生,我给你发短信你为什么不回我?” 胧月暻一愣顿时就不乐意了,她拧着眉毛转过头去:“我说哪个小浪……” 声音戛然而止。 柳学冬转头看过去,顿时也愣住了。 是个男生,剃着小平头,体型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 “你是……”柳学冬下意识喃喃问道。 小平头男生平静地和他对视:“问你想不想看刺激的那个。” 第478章 老面馆 胧月暻看向柳学冬,那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迟疑,还带着一丝哀怨。 “滚。” 柳学冬一把推开就快要凑到他面前的胧月暻,转头沉着脸对小平头说道:“同学,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小平头不接话,他冷静地掏出电话,手指连按一番操作后,调出一张照片给柳学冬展示。 “这就是我说的刺激的东西。” 照片上的画面是在枞光校门外,一个“圣诞老人”骑着摩托,正准备疾驰离去。 当时是晚上,画质也很糊,完全看不清“圣诞老人”的容貌。 但对于此情此景下的柳学冬来说,确实很刺激。 他把目光从照片上收回:“你想表达什么?” 老柳心里不慌,一是因为这张照片什么都看不出来,二是因为小平头既然选择在这时把照片拿出来,说明他肯定有别的目的。 柳学冬能意识到这点,小平头当然更加清楚。 他朝前方还在陆陆续续上人的登机口看了眼,然后把电话揣回兜里:“我想和你单独聊聊,今晚可以么?” 柳学冬点头:“好。” “对了,我叫谢晚星。” ……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江户机场。 这次交流活动的举办地点就定在江户大学,参会的其他东瀛大学代表团也会陆续赶来。 作为东道主,江户大学派遣了专人接机,枞光这边乌泱泱一大波人刚从接机口出来,就看到接机的江户大学代表双手举着一块大纸板,那纸板上写着汉字——欢迎枞光大学交流团莅临。 许问渠打头走在最前面,见到人后主动迎上去,来到近前就伸出手。 接机的东瀛人是个个子不高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穿得西装革履。见许问渠快步走过来,他先是微微躬身颔首,用不算太标准的汉语说道:“欢迎你们。” 然后才站直了跟许问渠握了握手:“您就是许问渠校长?久仰大名,我叫川岛智男,负责本次对枞光交流团的接待工作。” 许问渠不太适应东瀛人这副对客人过于恭敬的态度,只好陪着笑点头:“那就麻烦川岛先生了,川岛先生的汉语说得真好。” “嗨,您谬赞了。”川岛智男又一点头,他伸出一只手虚引,“负责接送你们的车已经在外面等候,请跟我来。” 之前就通过气,江户大学这边知道枞光的人数,所以也安排了两辆大巴车,众人坐着车赶往酒店。 交流会要明天才开始,不少学校的代表团甚至都还没到。 所以川岛智男把枞光众人送到酒店,在安顿好所有人后,他拿出一沓临时证件交给许问渠,并叮嘱他发到每个人手上。 “有了这个证件,在交流期间,你们就可以随意出入学校了。” 一番交代后,川岛智男弯腰告辞。 另一头,柳学冬正在房间里整理行李,身后的门开着,胧月暻不知什么时候猫着腰溜了进来。 她拍了拍柳学冬的肩膀。 柳学冬回头看她:“干嘛?” 胧月暻叉着腰:“晚上我带你出去吃,我请客,你付钱。” 柳学冬哭笑不得:“你是会请客的——不过为什么要出去,交流团没安排伙食吗?” “安排了,但是我不满意。”胧月暻撇嘴道,“老许和教授们被江户大学请出去吃大餐了,学生和工作人员就在酒店餐厅吃。” 柳学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正常,这次来的又不是只有枞光,各个大学的专家教授们好多都彼此认识,一起出去吃个饭交流下感情也是应该的。” “反正我不想在酒店吃。”胧月暻朝柳学冬挤了挤眼睛,“江户我熟,跟我走,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 柳学冬对此表示无所谓,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 他本以为胧月暻会带他去很高端的地方,却没想到是一家开在闹市的拉面馆。 从外面的门头来看,似乎很有些年头了。 周围的街道上霓虹灯闪烁,这里却依然保持着老旧的木质装修。 门口的柱子上用钉子钉着一块木板,上面用粉笔写着店名:菊野家的面。 店名下面是今日提供的吃食。 “进去吧。”胧月暻拉起他,推门朝里面走。 掀开门帘,一声电子音的“叮咚”声响起——这可能是整间面馆里最现代的事物了。 “客人,欢迎光临。” 正在灶台前忙碌的是一对老夫妻,看见有人进来,虽然身材已经发福,但笑容依旧和善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们。 拉面馆里的位置不多,却依然没有坐满,柳学冬和胧月暻就近在板前位置坐下。 “老板,两碗叉烧面,多点汤。”胧月暻举手用日语喊道。 柳学冬则打量起了内室的环境。 墙上贴着海报,但大多数都已经褪色了,房柱上刷过漆,但距离上一次翻新似乎也已经过去了很久,漆面早已斑驳脱落大片。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撒下来,给这里的环境更添了一分陈旧感,外面繁华的街道与这里只有一门之隔,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胧月暻来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柳学冬猜到,但没有问。 但在等面的间隙,胧月暻主动说起了。 “其实我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开着。” “很小的时候我经常来,和妈妈一起。” 胧月暻右手托着腮,双眼望着前面吧台里的老板忙碌,柳学冬偏头看她时,正好能看到她的侧脸。 “那时候胧月泉治还只是个庶子,也还没有和妈妈离婚。” “每次家族聚会,他都只能坐在最边上,我和妈妈就更不用说了。” “你知道的啦,像这种聚会,他们总喜欢长篇大论,还要互相应酬,他们说话时女人就必须放下筷子听着,所以每次我都吃不饱。” “那时候我不懂这些,不理解为什么吃的就在眼前却不能动,委屈得想哭。” “妈妈就对我说:‘暻子,再忍耐一下,等会儿妈妈带你去吃好的。’” “终于,等捱到结束了,妈妈就带我来了这里——每次都是。” 胧月暻轻轻一笑:“可能是因为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很饿吧,总之这是我记忆中吃过最美味的拉面。” 第479章 恩人 “お客様、ごゆっくりどうぞ。(客人,请慢用)” 老板娘笑吟吟地把面端来,热腾腾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胧月暻拿起筷子:“いただきます!(我开动了)” 然后便埋头苦干,柳学冬一碗面才吃了不到一半,就听到旁边胧月暻举手喊道:“すみません,麺を追加します,スープも多いお愿いします!(不好意思,再加一份面,多点汤)” 老板中气十足地应道:“かしこまりました,少々お待ちください。(好的,请稍等)” 柳学冬笑着摇头,低头对付起自己那份。 味道不错,但其实也没有胧月暻说的那么好吃。 没一会儿,柳学冬就把面吃完,又喝了几口汤后便放下了筷子。 此时面馆里已经没有后续的客人,负责掌勺的老板也腾出了手,他走过来,隔着桌板问柳学冬:“お客様、麺は美味しいですか?(客人,面好吃吗)” 柳学冬微微颔首,同样用日语回道:“美味しかったです,ごちそうさまでした。(很好吃,多谢款待)” 老板露出满意的笑容,从围裙的兜里掏出烟,递给了柳学冬一支:“哈哈,谢谢您,这样我就放心了。” 柳学冬接过烟点燃,问出了其实刚才就想问的问题:“好像今天的客人不多,但平时生意一定很好吧。” 老板却摇摇头:“嗨呀,没有的事,每天都差不多。” 柳学冬不禁疑惑,在这条繁华的大街上,一家格格不入的老旧面馆能开到现在还维持着原样,除了生意好外柳学冬也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结果事情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不过那也是别人的自家事,柳学冬不便深究,于是就没有追问下去。 但健谈的老板好像看出了柳学冬的想法,他笑了笑,主动解释起来。 “您一定好奇吧,为什么我家小店能一直在这条街上开下去?是不是有什么秘制配方?” 柳学冬心说这老板还挺自信的。 “嗨呀嗨呀,没有的事。”老板一脸被夸奖后不好意思的自得表情,“其实只是运气好。” “是因为当年有一位客人,说喜欢我家的面,资助了我家一大笔钱,却没有别的要求,只让我把店一直开下去。” 柳学冬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居然还有这种客人,那还真是运气好呢,那他一定经常来吧。” “呼……” 老板吐出一股烟柱,缓缓摇头:“其实并没有。从好多年前开始,他就一直没来过了。” “哦?”柳学冬一愣,“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不知道,其实我也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但始终没有答案。不过我是个讲信誉的人,既然他让我开下去,那我就会一直开下去的。” 这时,旁边的胧月暻仰头喝完了剩下的汤底,她长舒一口气:“呼——多谢款待,我吃好了。” 老板看向胧月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起来了,当年那位客人说的原话其实是‘我妻子很喜欢你们家的面’,但他每次都是一个人来的,我也从未见过他妻子长什么样。” “现在想想,还真是一个怪人呢……嗯,有钱的怪人。” 柳学冬笑道:“这样说自己的贵人不太好吧。” 老板笑着摆手:“嗨呀,只是开玩笑而已,话说回来,说不定他已经忘记这里还有一家因为他一句话就开到现在还苦苦支撑的老面馆了——不过我可还一直记着他的恩情,不仅记得他长什么样,还记得他的姓。” “是叫……”老板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还在忙碌收拾灶台的妻子,“京子,是叫胧月桑吧,我记得是这个姓。” 柳学冬眉梢一挑,下意识看向胧月暻。 胧月暻正揉着小腹,听到这话动作也停了下来。 看到他们的反应,老板也不禁一愣:“怎么,你们认识?” 胧月暻不说话,柳学冬替她问道:“那个胧月桑长什么样子?” 老板老实说道:“呃,个子比我高一点,瘦瘦的,眼睛细长……” “哗啦——” 身后的门帘被掀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老板刚一抬眼就愣了,嘴里还下意识继续说着:“穿着灰色西装,戴着金表,他老了许多,法令纹都长出来了,哦,还有眼角的鱼尾纹……” “这个就不必说了。”身后响起的说话声打断了老板的话。 “胧月桑!真的是你!”老板忽然回神,又惊又喜。 柳学冬回头看去,胧月泉治就站在两步开外,向他微微颔首:“渡……柳桑,好久不见。” 胧月暻缓缓转身,视线落到胧月泉治身上,但胧月泉治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柳学冬思绪微微一转,便想通了事情原委:“航空公司也有胧月家的人?” 胧月泉治没有要过来坐下的意思,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点头:“嗨,家族在航空公司有股份,接手家族后,我暗中让人标注了你的名字,所以你一落地我就知道了,请见谅。” 柳学冬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朝门口看了眼。 胧月泉治说道:“我让人守在门口,不会有人进来的。” 说罢,他又对老板吩咐:“我和故友叙旧,你去忙吧。” 老板也是个人精,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该听的不能听,于是赶紧拉着老板娘躲进了后厨。 柳学冬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胧月泉治过来坐下。 “泉治君,我记得你不是冒失的人,怎么会主动来见我。” 见柳学冬同意他坐下,胧月泉治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些,他赶紧走过来坐到柳学冬身边,微笑着说道:“柳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是的,我知道我本不该来见你,今天这样做实在是有些唐突了,但当我知道你和……暻子,来到这家店后,我觉得这可能是一次虽然唐突但你却不会生气的机会。” “再次请求你的原谅。我知道,自从上次之后,我们本不该再见面,你还特意警告过我……” 柳学冬敲了敲桌子:“说正事。” 胧月泉治语气一滞。 “请帮帮我,帮我杀一个人。” “谁。” “当代须佐,雨宫十兵卫。” 第480章 二名四臣九足轻 “数月前,苇原众组织了一场机密行动,任务的执行地点在大夏。那场行动以大失败告终,行动队的成员全军覆没。” 胧月泉治一脸认真地说起柳学冬听着耳熟的故事。 “但是这里面有个比较特殊的情况,行动队的队长是前任须佐荒井莲二的独生子,而这场行动又是现任须佐雨宫十兵卫策划的,这导致现在苇原众里有不少质疑声音,甚至有人说,这是雨宫十兵卫故意为之,目的是排除异己。” “排除异己?”柳学冬挑眉问道,“荒井北斋威胁到雨宫十兵卫的地位了?” 胧月泉治神色微微一动,并未询问柳学冬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而是回答道:“如果他完成了这次任务,确实是竞争下一任须佐的有利人选,毕竟他的父亲——荒井莲二至今还有许多激进派的支持者。” 柳学冬轻笑:“他比他父亲差远了。就算雨宫十兵卫要弄死他,也不会用这么粗劣的手段,泉治君,散布谣言的人不会是你吧?” 胧月泉治低眉顺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柳桑,可能你有所不知。这么多年来,在暗中支撑苇原众的古老氏族一共有十五个,在我们自己口中,将这些氏族根据底蕴实力从高到低分为二名四臣九足轻,意为,两位大名,四名家臣,以及九个小卒。” “这个排名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数百年来,有些家族难免发生变故,甚至彻底消失,也有家族一夜骤起,加入我们成为新的砥柱。” “但时至今日,这个格局已经很久没有变过了。” 胧月泉治的声音微微变冷。 “当下的格局,两位大名,指的是云织家和雨宫家。” “四名家臣,荒井家,山杉家,白樱庭家,以及胧月家。” “以及九足轻,大泽家,雪谷家,宇都宫家,夏凪家,知叶家,佐藤家,黑鸢家,阿久津家,服部家。” “值得一提的是,在荒井莲二遇刺身亡之前,两位大名其实是荒井家和云织家,但随着他的死亡,荒井家便被雨宫家取而代之。” “而云织家一直是最受天皇大人信任的,所以历任的掌管苇原众内部事宜的月读都是由云织家的人担任——这么说来,其实是十六个家族才对呢,毕竟在两位大名上面还有一位天皇。” 听到这里,柳学冬打断道:“为什么要杀雨宫十兵卫。” 胧月泉治深呼吸后,吐出一口长气:“为了胧月家长远的未来。” “现在苇原众内出现了新的分歧。天赋潮汐到来,觉醒者数量与日俱增,苇原众在暗中不停地吸纳新成员,增强自身实力,但白头鹰分局也在和苇原众做同样的事,这段时间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冲突。” “身为须佐的雨宫十兵卫认为这是苇原众的机会,想要借此快速壮大自身,夺回苇原众在东瀛境内的话语权——当强大到足够程度后,甚至能以实力逼迫白头鹰,重新恢复苇原众官方组织的身份。” “但天皇大人过于保守,他认为此举不妥,风险太大,要是未能成功,反而会受其害,使苇原众一落千丈。向来如此,天皇的意志就是月读的态度,于是云织千圣就成了雨宫十兵卫最大的绊脚石。” 柳学冬略一思忖就想通其中关键:“新的激进派和保守派之间的冲突。但从利益角度来看,只有苇原众壮大了,你们这些氏族才能跟着受益,所以你要杀也该杀云织千圣才对——为什么是雨宫十兵卫?” 胧月泉治微微一笑:“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我想要的不止是那一点蝇头小利。” “且不说雨宫十兵卫的计划能否成功,就算他真的成功了,最大的好处也只会被雨宫家和云织家瓜分,剩下的残羹冷饭才是其余氏族的。与其这样,我为何不把雨宫十兵卫请下来,换我去坐须佐的位置呢。” “只要我能坐上那个位置,哪怕是不执行扩张计划,所能得到的也比现在的胧月家多得多。” 柳学冬恍然大悟:“云织千圣已经找过你了?” 胧月泉治抿嘴含笑点头:“如您所料。” 但柳学冬还有一处不解:“可是你之前并不知道我要来东瀛,如果没有我,你们的计划要怎么施展?” 胧月泉治如实道来:“云织千圣不止找过我,还找了其他几个氏族的家主,如果雨宫十兵卫执意要执行扩张计划,云织千圣会对他进行弹劾表决。不过这样一来,就无法确保我一定能成为下一任须佐,后续还会有一番很麻烦的权利斗争……但既然柳桑你来了,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柳学冬哑然失笑,他摇摇头:“泉治君,你不仅一如既往地虚伪,还变得更加贪婪了。” 胧月泉治微微颔首,他眯眼笑道:“过奖了,柳桑。” 柳学冬不置可否,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但一个须佐怎么够,既然要做,就做大点——整个苇原众,能填饱你的胃口么?” 胧月泉治的笑容僵在脸上:“柳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柳学冬摆摆手:“既然你都做好权力斗争的准备了,想必在这些家族里已经有你的簇拥了吧。既然如此,把云织家和雨宫家都拉下来好了,月读和须佐都换成你的人,哦对了,还有天照——现任天皇有子嗣了么?你对当摄政王有没有经验?” “没有也没关系,等把苇原众变成你的私产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学。” 柳学冬描述的内容使胧月泉治大受震撼,他顶多只是想让胧月家成为“两位大名”之一,柳学冬说的事他就连想都没敢想过。 “这,这……”胧月泉治打着结巴,“怎么可能,柳桑,你在开玩笑么……” “我很认真。”柳学冬目光冷冷扫去,“我只负责杀人,杀到没有人拦在你面前为止。但后续的事你有能力接手么?或者说,你敢接手么?” 胧月泉治额头渗出了汗,顶着柳学冬的目光,他目光闪烁着精光,下意识咬起指甲疯狂思考,半晌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狠狠一点头:“能!” 第481章 罕见的无赖天赋 莫大的惊喜过后,胧月泉治很快冷静下来。 他无比认真地看着柳学冬:“我需要付出什么?” “那是以后的事,至于眼下……” 柳学冬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落在面前的汤碗上:“把这家店翻修一下吧。” 胧月泉治目光微微一亮,他下意识要朝胧月暻看去,却在最后一刻把目光收了回来,郑重点头:“嗨,我明白了。” 他探手入怀,拿出一部电话放在桌板上,然后推到柳学冬面前:“柳桑,请随时联系我。” 说罢,胧月泉治站起身来,朝柳学冬深鞠一躬后转身推门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胧月暻忽然挽住柳学冬的手臂,整个人贴上来,朝柳学冬展颜露出笑容,两只眼睛开心得眯成了月牙儿:“柳学冬,你真好。” 柳学冬把她从身上扒拉开:“我不吃这套。” 胧月暻气得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柳学冬不理她,站起身朝后厨喊道:“老板,结账。” …… 回到酒店时已经很晚了。 柳学冬和胧月暻的房间就在隔壁,所以他们一起坐电梯上到同一楼层。 刚从走廊里转过一个弯,柳学冬一抬头就瞧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蹲在自己房间门口。 不是谢晚星又是谁。 关于谢晚星的目的,柳学冬这几个小时里也做过一些推测,比如敲诈威胁之类,但被他在脑海里全部推翻了,因为像这种事肯定还是私下里偷偷联络他才能把利益最大化,哪有一上来就直接本人跑到面前来的——这不纯纯傻逼么。 柳学冬假装没看到他,走过去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谢晚星很自觉地站起身,跟在柳学冬后面往屋内走。 胧月暻毫不掩饰自己怀疑的目光,她看了看二人,像是怕他们做什么不可告人的龌龊事,于是想了想也跟了进去,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听到关门声,谢晚星回头看了眼胧月暻,然后又朝柳学冬投去询问的眼神。 柳学冬把外套挂回衣架,走到沙发前坐下:“不用管她,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谢晚星点点头,朝着柳学冬旁边另一个仅剩的沙发走过来,却被胧月暻抢先一步挤上前坐下了。 无奈之下,谢晚星只好坐在二人对面床沿上,和柳学冬大眼瞪小眼。 数秒过后,谢万松率先败下阵来,他默默掏出电话,把那张照片重新调出来。 “我叫谢晚星,是金融系的一名学生,主修的是金融风险管控专业。” 他把电话递给柳学冬:“这张照片是我无意中拍下来的,当时只是觉得这个画面很有趣,所以就顺手拍了。” “但是后来我了解到,那晚发生的恶性绑架案中,警方一直在找一位假扮成圣诞老人的暴徒……” 谢晚星半垂的眼睑抬起,面无表情地盯着柳学冬:“他不仅枪杀了绑架犯,还在拘捕袭警。” 柳学冬轻笑,反问道:“那你怎么不把这张照片拿给警方?” 谢晚星摇头:“这张照片什么都看不清,做不了证据,顶多算是线索……而且这样做对我没好处。” 柳学冬低头思忖一瞬:“我比较好奇,你是从哪里了解到绑架案内情的,你家有警务部门的亲戚?” “不,我是个孤儿。”谢晚星平静地摇头,“从小到大,就连读高中的学费都得靠奖学金和打工,幸运的是我成绩一直很优异——高考那年的省状元就是我。在高考结束后,枞光主动联系了我,并允诺我,只要我去枞光读书,不仅免学费,还有一大笔奖金。” 他略作停顿:“我答应了,不仅是因为奖金,还因为枞光的有钱人多,只要和他们成为朋友,出人头地的机会比苦读几年的书要大得多。” 这番话说出来,他丝毫没觉得难堪,仿佛是在说另一个人。 “至于我是从哪里知道的绑架案内情……你还记得丁俊楚吗。” 柳学冬想了想,摇头道:“不认识。” 谢晚星却不意外:“他就是那晚被绑架的学生,他是我身边那个富二代圈子里的一员,这些事就是他主动说出来的。” 柳学冬恍然点头。 但只听谢晚星继续说道:“这个富二代圈子里还有一个人你应该记得。” “李凯乐。” 柳学冬眸子一抬。 谢晚星点点头:“没错,就是找你做过心理咨询然后跳楼的那个。” “这个圈子里他家最有钱,本来是我预订好的巴结对象,可好不容易和他把关系处好了,结果……现在已经快一岁了。” 柳学冬敲了敲桌子:“他是自杀的。” 谢晚星却摇头:“我的直觉告诉我,是你杀的。” “直觉?”柳学冬微微挑眉。 谢晚星抬起头和柳学冬对视:“我的天赋。我的直觉总会在符合我个人意愿的范围内做出对我最有利的选择。” 柳学冬听得有些绕,他坐直身体:“举个例子。” 谢晚星略一思考:“比如今天晚上在酒店餐厅,餐厅准备的饭后甜点有小蛋糕和水果,我不想吃蛋糕,但当我想选择水果的时候,直觉却告诉我不能吃里面的西瓜。果然,事后我了解到今晚吃了西瓜的同学都拉肚子了。” 柳学冬皱眉道:“有这种天赋……为什么你不选择加入特管局?” “我想过。”谢晚星微微颔首,然后又摇了摇头,“但直觉告诉我,应该来找你。” 柳学冬一愣:“为什么?” 谢晚星正色道:“因为我的意愿是有花不完的钱,直觉告诉我,找你比找特管局对我来说更有利。” 说到这里,柳学冬终于有些搞明白他的天赋效果了。 他所谓的直觉,不仅是单纯地帮助他做出当下最正确的选择,而是在“他愿意去做”的范围内,抉择出一个最符合他本人利益的选择。而这个“最符合自身利益”的效果简直就是无赖,因为当这个选择可能会对他造成伤害,或是有危险时,便与“最符合自身利益”的解释相悖,所以这个选择必然对谢晚星来说是相对安全的。 所以他才敢堂而皇之地坐在柳学冬面前。 而更无赖的是,这个天赋是只针对自身的,不受天赋相斥性所限制。 就和虞红豆一样。 第482章 活动开始 定律之所以是定律,因为它存在着必然性。 但天赋相斥定律的前提是,当两个或以上的天赋彼此产生影响时。 有些天赋是由内向外产生作用的,比如陶萋萋的审问天赋,使人下意识道出内心的真实所想。 但也有些天赋是由外向内——也就是只针对使用者自身的,比如谢晚星,比如虞红豆,但更典型的其实是肉体增幅型天赋,使自身获得更强的力量,耐力,自愈等等。 这类天赋的效果只作用于自身,即使有其他觉醒者对他们使用天赋,他们的天赋效果也不会因天赋相斥定律而减弱,反而是对他们使用天赋的觉醒者会受到天赋相斥的影响。 举个例子来说,就好比当初徐小军对虞红豆使用天赋,虞红豆能清晰感受到徐小军的目光,但徐小军对虞红豆使用天赋时,虞红豆陷入昏迷的时间却远比普通人要短。 当然,要是这二者中有一方是高位格天赋,那就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个酒店里柳学冬还真不敢拿谢晚星怎么样。 因为他离老柳太“近”了。 他可以跑到外面把苇原众闹翻天,但对谢晚星下手不行。 沉思良久后,柳学冬睁开眼:“想要钱?可以,等回国后我给你一笔够你花一辈子的钱,怎么样。” 没想到的是,谢晚星摇摇头道:“不,这笔钱给我后我会建立一个投资公司,有我的天赋辅助,赚钱不是问题,不过盈利所得你拿七成,我只拿三成。” 柳学冬微微眯眼,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可不信谢晚星是老天爷派来的善财童子帮他挣钱的,他这样做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你开心就好。” 柳学冬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晚星。 谢晚星长舒一口气,略微放松下来,他朝柳学冬伸出一只手:“那我们以后就算是合作伙伴了,柳医生。” 柳学冬跟他握了握:“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谢晚星告辞离开。 等柳学冬把他送走,胧月暻忍不住拍着胸脯道:“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有魄力了吗,刚刚吓死我了,我差点就以为你要灭口了。” 柳学冬却沉下了脸色:“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 胧月暻一愣:“你们不是说好要合作了吗。” 柳学冬摇了摇头:“那只是应付他的,他根本就没有说实话。” 胧月暻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柳学冬捏着眉心解释道:“如果他的天赋效果是建立在他的主观意愿上的,那‘想要钱’这件事和‘找柳医生帮忙’这件事之间缺乏必要的关联——我对他来说是个暴徒和谋杀犯,他的主观意愿怎么可能是找我帮忙?” “所以这中间他一定隐瞒了某个重要信息,这个重要信息才是促使他找上我的原因。” 胧月暻还是没太听懂,但至少明白了谢晚星的目的并不单纯,她连忙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柳学冬摆摆手:“没关系,他不是要跟我合作吗,过两天我找个机会把他叫出去谈谈合作的事……反正每年出国旅游的失踪人口那么多,也不差他一个。” …… 次日,交流活动就正式开始了。 还是川岛智男来接的他们,不过不止他一个人,江户大学派来了一整个的接待团队——因为不止枞光一所大学,其他大学派来的交流团也都到了。 这时柳学冬才发现,原来这次来的不仅有东瀛本土大学,还有好几支来自其他国家高校的交流团队伍。 这样算下来人数就不少了,光是江户大学安排接送的大巴车都有十辆,此时就整整齐齐停在酒店门口。 今天的主要活动是江户大学的代表领着交流团参观,柳学冬跟着众人走走停停,没什么事做,而胧月暻要负责翻译,反而颇为忙碌。 上午众人把江户大学逛了个遍,终于江户大学安排大家在学校食堂吃饭。 这倒不是怠慢,因为学校食堂的水准也能从侧面证明一所高校的综合实力,所以也算是一个必要流程。 吃饭时,柳学冬没去人堆里凑热闹,自己点了份猪排饭就端到角落里坐着吃,没一会儿功夫胧月暻也屁颠屁颠找了过来。 她给老柳说,下午的主要活动是讲学会议,所有人都在大会议厅参加,几乎每所高校都会派教授上去发言。 柳学冬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去的必要,于是给胧月暻嘱咐:“下午我出去一趟,要是有人问起……算了,估计也不会有人问我。” 胧月暻对他比了个“ok”手势:“明白,我会看着办的。” 吃完饭,柳学冬又给许问渠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独自一人离开江户大学。 沿着路没走多远,柳学冬扭头拐进了一幢商场,在商场里转悠几圈,他顺手买了一套新衣服和一些化妆品,然后走进厕所。 再出来时,柳学冬已经改头换面。 从商场另一侧的门出来,柳学冬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马路对面的一辆轿车上。 他走过去,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司机一言不发地启动车辆。 从后视镜里柳学冬认出了司机。 还是那个熟面孔,田中宇兵——胧月泉治最信任的亲信。 不过田中宇兵显然没能认出他来,一路什么话也没说,载着柳学冬来到胧月家的宅邸。 轿车在半山腰的小院外停下,胧月泉治就站在院门口等候。 见车停下,他快走两步上前,替柳学冬拉开车门。 柳学冬情不自禁朝院子里多看了两眼——这就是胧月暻的那个院子。 像是看出了柳学冬在想什么,胧月泉治却不点破,只是淡笑着解释道:“此处幽静,无人打扰,适合谈话。” 他推开门,抬手将柳学冬请入。 屋檐下已经备好了矮桌,桌子上是一套茶具。 二人走过去坐下,胧月泉治亲手斟茶奉上。 柳学冬直入正题:“我这次待不了太久,要杀的人不少,所以得抓紧点了。” “嗨,我明白了。”胧月泉治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递到柳学冬手里,“那就如计划的那样,先从雨宫十兵卫开始吧。” 第483章 煮茶定策 把照片翻了个面,背面写着一个地址。 胧月泉治低声道:“这是雨宫十兵卫最近新欢的住所,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这里过夜。” 把照片翻回正面,柳学冬打量着雨宫十兵卫的样貌——四十岁出头,国字脸,容貌不怒自威,看上去是个不怎么好相处的人。 “你找人调查他了?”柳学冬随口问道,“没有被发现吧。” 胧月泉治轻轻摇头:“没有,情报是云织千圣提供的——其实雨宫十兵卫的新欢也是他安排的。” 柳学冬不禁笑了:“你们这位月读大人也是个老阴逼。” “是的。”胧月泉治嘴角抿出一道弧线,语气意味深长,“雨宫家和云织家在商业布局上一直有所争斗,所以历来不和。云织千圣许诺我,只要借这次机会除掉雨宫十兵卫,在新任须佐的竞选上,云织家会投我一票。” 柳学冬不置可否:“大多数时候,看似唾手可得的利益其实不是可口的点心,而是要命的毒药。” “我也是这样想的。” 胧月泉治颔首附和:“所以我还准备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了第二张相片。 照片上是一位骨瘦形销的老人,凸颧骨薄嘴唇,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不用胧月泉治提醒,柳学冬知道这就是云织千圣。 胧月泉治说道:“我猜云织千圣还准备了后手,当我们干掉雨宫十兵卫,就是他出手的时机,只要将你活捉,云织千圣就能地把罪名完全嫁祸给我,然后再顺理成章地将我除掉,这样一来,他什么都不用付出,就成了最大的获利者。” 胧月泉治拿起摆在桌上的一份资料递给柳学冬,上面详细记录了关于云织千圣的信息,以及云织家宅邸的平面图,还贴心标注出了哪些地方藏有守卫。 “这东西又是怎么来的?”柳学冬问道。 胧月泉治微微一笑:“云织千圣有一位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一直不受重视,只有逢年过节时才有机会回家族拜见——此时此刻,他正在胧月家做客,我允诺他,事成后帮他当上云织家家主。” 柳学冬把资料合上:“那我今晚可有得忙了,还得跑两个地方。” 胧月泉治保持着坐姿,双手撑住膝盖,向柳学冬弯腰鞠躬:“麻烦你了!武器和车辆已经准备妥当,柳桑,你可以随时动身。” 柳学冬摆手道:“武器就不用了,我会尽量做成意外——虽然不会有人真这样觉得,但至少能免去不少后续的麻烦。至于你也别闲着……” 胧月泉治一愣,抬起头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想了想说道:“这次帮你其实也是帮我自己。第一件事,柳学冬这个身份在东瀛消失那几年缺失的痕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胧月泉治郑重点头:“明白,我会立刻安排人去做。” “第二件事。” 柳学冬略微停顿:“等你接手苇原众,主动去搭上特管九处的线。” 胧月泉治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柳桑,是要对九处下手吗?” “……” 柳学冬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心说胧月泉治这浓眉大眼贼心还挺野。 “苇原众连白头鹰一个分局都搞不定,凭什么敢说对九处下手?” 胧月泉治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我想着不是有你么……那为什么要主动和九处接触?” 聊起这个话题,柳学冬有些心累,不禁微微皱起了眉毛:“因为天赋潮汐来得太不巧了,虽然大夏明面上没有动荡,但九处已经开始全面戒严。我是想给自己留下后手,以防万一哪天我被九处给揪出来了,至少还有缓和的办法。” 胧月泉治眼皮微微一抬,他注意到柳学冬说的是“缓和”,而不是“脱身”。 于是,他试探道:“柳桑,东瀛永远欢迎你。” 柳学冬摆摆手,没有接他话:“我觉得九处和白头鹰开战是早晚的事,只要苇原众和九处能搭上线,不管是盟友还是附庸,九处应该都不会拒绝,毕竟东瀛还有个白头鹰分局,苇原众完全可以作为九处在大夏东面的桥头堡和马前卒和白头鹰进行对抗。” 胧月泉治顺着说道:“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九处愿意朝苇原众抛来橄榄枝——换句话说,怎么才能让九处相信苇原众的诚意?” “诚意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柳学冬淡淡说道:“等我离开后,你联系一个叫姜屿烈的高丽人。他手里有非常多龙山基地的情报,龙山基地的自由联邦军方一直在高丽境内秘密抓捕觉醒者做研究,你可以把这些情报献给九处,然后提出要求,以合作行动的方式对龙山基地执行打击——这个过程中姜屿烈会帮你,所以不用担心失败。” “事情结束后,苇原众可以顺理成章地和九处搭上线,后续你也你能继续和姜屿烈合作,从高丽吸纳觉醒者,壮大苇原众。” 胧月泉治听得眼睛逐渐放光,他连连点头:“嗨!嗨!我明白了!” 柳学冬站起身来:“那就去做吧,只要你能把苇原众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等我离开前再送你一份大礼。” 说罢,柳学冬转身离去。 胧月泉治跟着起身,站在屋檐下朝柳学冬的背影鞠躬:“嗨,再次万分感谢,我等您的好消息。” …… 夜幕降临。 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 谢晚星付了钱,开门下车。 他看了看周围环境,然后又掏出电话确定了一次短信上的地址。 是这里没错。 这里是一片别墅区,由于不是闹市,再加上天色已晚,此时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 谢晚星内心有些嘀咕,他吃过晚饭就收到柳学冬发来的短信,说正在和一个搞投资朋友谈生意,所以让他也来学学经验。 谢晚星没有多想,立刻打车过来,一下车看到的是别墅区,他心想搞投资的人肯定有钱,于是也没有怀疑什么。 他来到正门,还在想会不会被保安拦下,结果却发现门口根本没人。 谢晚星心说原来东瀛的门卫也不管事,然后就根据短信上的地址,一路对着对应门牌号寻摸过去,好半天后终于来到了柳学冬说的那幢别墅门前。 站在门口抬头看去,房子里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电视的声音从窗户里传来。 谢晚星抿了抿嘴唇,又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抬手按下门铃。 第484章 杀人借刀 没等多久,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借着灯光,谢晚星看到门内是一名身穿黑西服的壮硕男人,看样子像是保镖。 保镖面无表情,看到外面的是一名学生模样的瘦弱男生后,眼神顿时更加怀疑:“你找谁?” 虽然在面对柳学冬时他能表现得很淡定,但那是因为有天赋兜底,此时眼前的保镖一看就不好惹,谢晚星终究也还只是个学生,他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用有些磕巴的日语回道:“我找,呃,雨宫先生,他和我的老师,是朋友。” 保镖眼中闪过疑色,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谢晚星,低声说了句:“就在这里等,我去问一下。” 说罢,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站在门外,谢晚星不免胡思乱想——也不知道是多有钱的人才这么惜命。 就在这时。 “嘭!” 一声闷响后,整幢别墅忽然陷入黑暗——听声音像是电路短路,跳闸了。 谢晚星正愣神,忽听屋子里有人大声呼喊,随后就是一连串的匆忙脚步。 他心头升起不好预感,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于是迟疑了几秒后就打算先走为敬。 可当他正要转身跑路时,门却被人一把推开,门内还是那名保镖,只不过此时他神色凝重,额头满是汗水。 保镖正好撞见刚迈出一步的谢晚星,二人对视一眼,谢晚星转身就想跑。 “八嘎!” 保镖大骂一声,大步跨出门一把揪住谢晚星的头发将他拽了进去。 保镖连拖带拽,押着谢晚星走进别墅,然后在背后狠狠推搡一把,谢晚星踉跄两步后摔在客厅中间的地板上。 恰好电路此时被修复,随着灯光重新亮起,谢晚星惊恐地环视起四周。 除了一开始那位保镖外,房间里还有好几个和他穿同样黑西装的保镖,有人上下楼快步走动,也有人站在旁边打着电话。 凭借着自己那半罐水的日语,谢晚星依稀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 雨宫十兵卫死了,就在刚才断电的时候,死在房间的浴缸里。 死因是触电。 旁边那个光头保镖像是领头的,此时不知正在和谁打电话,还一直用不善的眼光打量谢晚星。 “没错,初步检查是触电,像是意外。” 电话那头的人破口大骂:“蠢货!这是谋杀!要是抓不到凶手你们就全部切腹吧!” “嗨!”保镖赶紧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目前已经抓住了一个嫌疑人,我就在旁边盯着他。” “佐佐木小姐?是的,她也死了,我们上去的时候她和须佐大人都在浴缸里。” 谢晚星脑海中思绪急转,听保镖话里那意思,像是把自己当作杀人凶手了。 心跳加速,神经紧绷,此刻谢晚星的思路变得格外清晰,他直接在脑海中否决了向保镖们解释的念头——他不觉得保镖们会相信,就算相信,大概率也会把他交上去当替死鬼。 他游移着目光,开始在客厅里四下乱瞟,寻找着出路。 不能束手就擒,得逃! 谢晚星狠狠一咬牙,发动天赋。 …… 别墅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柳学冬踩着树枝半蹲在茂密的枝叶中,身形被树冠的阴影遮蔽,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不远处别墅客厅里的情况。 就如他和胧月泉治提前所预料的那样,云织千圣确实准备了后手,只等胧月泉治派来的人干掉雨宫十兵卫,云织千圣安排的人便会直接将胧月泉治的刺客活捉。 只是柳学冬没有料到的是,原来云织千圣的后手就是那个叫佐佐木野子的情妇。 于是柳学冬索性把他们一起送下去做了对鬼鸳鸯。 至于谢晚星完全是柳学冬临时起意,正好趁这次机会借苇原众的手把他除掉。 他只是个普通学生,被苇原众给抓去,柳学冬怎么想也不觉得他还有命活着回来。 正这样想着,客厅里的谢晚星却忽然动了。 柳学冬一挑眉,没想到谢晚星的求生欲还是很旺盛的。 只见谢晚星抓住保镖回头的机会,忽然从地上窜起来,转身就冲进了厨房里,然后反手将门给摔上。 柳学冬哑然失笑——厨房里确实有一扇窗户通向外面,但保镖可不止一个人。 果然,只见门口的保镖气急败坏地呼喊一声,立刻有其他保镖从外面包了过去。 门口的保镖气冲冲走上前,抬起脚猛踹在门上,那门框晃了晃,却足够结实,这一下没给踹开。 保镖往地上啐了一口,后退两步冲上去飞起又是一脚。 但就在即将踢上去时,厨房门却忽地敞开,门里的谢晚星闪身出现,他手里握着一把尖刀,不等他主动刺出去,保镖就主动撞了上来。 二人顿时滚作一团。 柳学冬看到谢晚星像是触电般从地上爬起,地上的保镖挣扎着抬起手想去抓他,谢晚星却狠狠几脚把他踩了下去,保镖顿时倒在血泊里不动了。 柳学冬略感吃惊——果然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柳学冬心想,他这下应该是要逃跑了。 但只见刚刚杀了人的谢晚星完全无视了外面敞开的大门,扭头顺着楼梯朝楼上跑去。 他刚跑上去不久,数名保镖从各个方向也汇聚到了客厅,他们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彼此,然后都摇着头表示没看到人。 有人反应快,指向头顶,顿时保镖里分出三个人朝楼上跑去。 但他们注定要扑空了。 因为在柳学冬视角里,他清楚看到谢晚星从二楼一间客房里翻出来,跳到对面的树上,然后顺着树干爬了下来。 柳学冬摇摇头,打算先走一步——在他看来,谢晚星做这些依旧是徒劳,凭借他一个学生的体力,就算能跑出别墅,但也迟早会被保镖追上,所以为免被波及,柳学冬打算先溜。 沿着房屋的阴影,柳学冬朝着远处走去。 他低头摸出电话,屏幕亮起的荧光照亮了他易容后的脸。 不久前胧月暻给他发来了短信,说许问渠去房间看望他,结果没找到人——他下午离开时给许问渠说的是身体不舒服。 【就说我去看病了。】他打字给胧月暻回复过去。 信息刚发出,身后却忽然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柳学冬猛一回头,就瞧见谢晚星转过拐角,带着一身狼狈朝他狂奔过来。 “……”柳学冬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485章 无赖天赋的真相 看到柳学冬的第一时间,谢晚星扯着嗓子就喊:“柳医生——柳学冬!!” 像是生怕追兵不知道他在这里。 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柳学冬目光一沉,快步迎上去。 谢晚星眼前一亮,下意识想抓向柳学冬手臂,却被柳学冬随手扯住衣领甩向身后。 柳学冬没有多看他一眼,继续向前朝谢晚星来时的方向走去。 不差一丝一毫,就在柳学冬即将走到拐角的同时,数道快速逼近的脚步也终于露出身影,柳学冬手腕一翻,一枚薄薄的刀片出现在两指之间。 只见他略微提速,肩膀一晃,身形从数名保镖中间穿插掠过。 保镖们保持着前冲的势头跑出几步后缓缓停下,然后逐一栽倒在地。 在谢晚星惊恐的目光中,保镖们倒在地上微微抽搐,每个人的咽喉处都裂开一道血线,鲜血渗出迅速在地面上形成血泊。 目光从惊恐渐渐转变为呆滞,谢晚星抬头看向柳学冬,他们一个坐在地上,一个站在不远处,中间隔着数具尸体。 柳学冬转身看向谢晚星时,谢晚星浑身一颤,终于惊醒过来,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转身就想跑。 “咻——” 刀片飞掠而来,擦着他的脖子掠过钉在墙上。 谢晚星刚提起的脚缓缓收了回来,然后僵硬地转回身子。 柳学冬走过来,抬起右手朝谢晚星伸去。 谢晚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但那只手只是从他耳畔擦过,然后从墙上拔下了那枚刀片。 “跟上。” 耳边响起柳学冬低沉的声音。 谢晚星微微睁眼,却看到柳学冬已经继续往前走了。 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后,咬咬牙追了上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跟了上来,柳学冬回头朝谢晚星看了一眼,然后把刀片在他袖子上擦了擦,递过去:“拿着。” 谢晚星呆呆看着袖子上的血迹,下意识把刀片接到了手里。 柳学冬说道:“现在你是凶手了。” 谢晚星吓得一个激灵,一甩手就把刀片抛了出去。 但下一刻,他又赶紧跑过去把刀片捡了起来,捏在手里手足无措地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不理他,而是问道:“你是利用天赋逃出来的?” 谢晚星愣愣地点头。 柳学冬又问:“那为什么不直接逃走,反而要跑到我身边来?” 谢晚星又愣愣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活,直觉告诉我该走这个方向。” 柳学冬心道果然,他瞥了眼谢晚星——看来今晚发生的事对他打击很大,他终究只是个普通学生,到现在还处于有些失魂的状态。 此时二人已经离开了别墅区,沿着街道往市中心的方向走去。 谢晚星时不时就低头看一眼捏在手里的刀片,想丢又不敢丢。 柳学冬冷不丁问道:“你为什么非要等到最后关头才用天赋,怎么来之前不问问……你的‘直觉’?” 谢晚星沉默半晌:“因为……使用它是有代价的。” 柳学冬神色微动:“说说。” 谢晚星抿了抿嘴,低声开口:“我是去年觉醒的,因为这个天赋太过于隐晦,我一开始还并没有发觉自己觉醒了,直到连续几次靠直觉作出了正确的选择,我才确定了这件事。” “在大概搞明白了这个天赋的效果后,我试着去买过彩票,也确实成功了,连续中了好几次,但因为投注的金额不大,所以获利也并不多。后来我就想靠这个最简单的办法去搞钱,开始频繁地使用天赋,但随后我就发现了——原来使用天赋是需要我付出一些东西的。” “我是从那一次意识到的,我用全部的积蓄去买了重注,但结果你一定猜不到。” “中了,对我来说是很大一笔钱。” “但我居然忘记了去领奖。” 柳学冬无语地看着他。 谢晚星捂着额头,目光空洞:“那时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变得越来越健忘了,而且我获得的‘利’越大,健忘的程度也就越明显,更糟糕的是,忘掉的事情往往和我获得的‘利’有关系。” “从那时起我就不敢再随意使用天赋了,我怕有一天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典型的代价型天赋,不过这个代价确实有些大了。 柳学冬在心里想道,他思考片刻:“那你还找我合作?要是没有天赋辅助,你拿什么保证一定能挣到钱?” 谢晚星却摇头道:“我还没有说完。” “但后来我发现了正确使用天赋的方法。” “前段时间学校组织了一次体检你还记得吗?” 柳学冬点头:“嗯……对了,你也是觉醒者,那次你怎么没有被检测出来?” “因为发生了火灾,我还没来得及经历那个检测环节。”谢晚星一脸侥幸。 柳学冬:“……你接着说。” 谢晚星没注意到柳学冬的表情,他陷入回忆:“其实我当时也在室内体育馆里,就排在那个脑部检测的队伍中,但后来那个觉醒的同学突然暴走,引起了骚乱,我就和人群一起躲到边上去了。” “当时听到那位同学说那些人就是专门来抓觉醒者的,我心里很慌,就下意识使用了天赋,结果直觉给我带来了非常强烈的危机感,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了一样。” “当时我身边还站着一位医生,我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行为,拉着她就往旁边跑——下一秒就看到一台仪器飞了过来,恰好就砸在刚才我们站着的位置。” “要是我不拉上她,说不定她就被砸死了。” “但事后我才发现,我没有为这次使用天赋付出代价。” “后来我又试了几次,终于发现了规律。” “只要我使用天赋后,有其他人获得的‘利’比我获得的‘利’的程度要大,我就不会付出代价。” 柳学冬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他铁了心要当这个善财童子,挣的钱要给他分七成,自己只拿三成。 但下一秒柳学冬就突然反应了过来,转头惊讶地看向谢晚星。 这哪是什么“正确使用方法”,这分明就是“条件”。 他居然是双重限制的高位格天赋。 但谢晚星却只是低头看着脚下,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 虽然能意识到自己是觉醒者,但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相关事件和人物,对觉醒者和天赋这类事情的了解完全来自网络上杂七杂八的传言,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高位格天赋这个说法。 第486章 《尽快》 “能说说你为什么找上我吗。” 柳学冬收回目光,问出了那个自己一直没想通的问题。 谢晚星沉默片刻,闷闷说道:“其实一开始我是想找神学课王利川老师的……直到上周我无意中在论坛看到了那张照片。” 柳学冬:“……?” 谢晚星继续道:“再加上我手里还有你那张圣诞夜的照片,所以我觉得找你帮忙的成功率会大一些。” 柳学冬挑着眉问:“所以你一开始的打算还是威胁我?哦不,如果算上你的天赋,应该说是威逼利诱?” “呃,”谢晚星一滞,“也不是那么绝对,其实真正让我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另一方面,我去听过你的大课,知道你在天赋和觉醒者方面有一定研究,而这正好也是我现在迫切想要了解的东西,所以希望能通过你搞清楚我自身存在的状况。” “还有就是一些旁枝末节的原因了,比如以后要搞钱,难免会遇到各种麻烦,我猜你这么有钱,想必人脉也不会缺,诸如这类的问题也能轻松解决。” “……大概就是这样。” 谢晚星低着头,忽然发现走在前面的柳学冬停了下来。 他抬头一看,看到柳学冬站在一辆轿车旁,伸手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 柳学冬摇下车窗,朝谢晚星招手:“上车。” 谢晚星绕过去,从另一侧坐上副驾。 随着车辆启动,谢晚星突然发觉:“这好像不是回酒店的方向。” “暂时不回。”柳学冬瞥着侧镜,淡淡回道,“还有个人要弄死。”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就好像说下楼买包烟那么轻巧,却听得谢晚星汗毛直立。 “那,那你把我放路边吧……”谢晚星打着磕巴,“我自己回去可以的。” 柳学冬转头瞟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我这艘贼船就这么好上?你现在可是杀人凶手,还是一条道走到黑吧。” 谢晚星抿着嘴不说话了,他悄悄把那枚刀片丢到了手边的收纳盒里。 车一直开到了城郊,然后在一座大宅院外面停下。 坐在车里,谢晚星隔着窗户看了眼建筑的模样就知道住在里面的人一定不简单。 “你要杀的是谁?”他情不自禁地小声问了句。 柳学冬没接这话,他指了指远处的门:“除了你看到的现在门边的两个守卫,门内的暗处至少还藏了四个人,来,用你的直觉告诉我,我们现在该从哪进去?” 谢晚星抬眼朝门口默默看了一眼;“……我感觉该往右边走。” 柳学冬诧异地看了谢晚星一眼,他本来只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思,没想到他还真敢给建议。 想了想后,柳学冬扒下头顶的镜子,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易容依旧完好,一转头就瞧见谢晚星在盯着自己看。 柳学冬顿时好奇:“你刚才是怎么认出我的?又是直觉?” 谢晚星却摇头道:“不是,当时我只是觉得,要是今晚真的逃不掉了,我也不能让你好过,所以必须在死之前把你的名字喊出来让更多人听到。” 柳学冬哑然失笑:“你还挺狠。” “没你狠。”谢晚星悄悄打量了一下柳学冬的脸色,“你一开始就是打算灭口吧,想借那帮人的手把我弄死。” 柳学冬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聪明,现在我相信你确实能帮我赚钱了。” 下车后,二人绕过正门,沿着路朝右边走去。 相比起胧月家占据了整座小山那么大的面积,云织家就显得“小巧精致”许多,但也只是相对来说的,其实整座宅邸的纵深就有将近一条街那么长,其内的建筑群多达数十座,周围用高墙围起,若是从天空俯瞰,就是个标准的黄金分割矩形。 此处已是郊区,除了云织家以外,周围并无太多民居,二人一路走来几乎都没有看到人。 柳学冬神态自若,但谢晚星却像做贼似的不时前后打望,鬼鬼祟祟的模样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干坏事的。 “右边都快走到头了,然后呢?”柳学冬望着前方的拐角,不禁问道。 谢晚星也有些急了:“我怎么知道,直觉就只是一种感觉,仅仅是感觉该怎么做,但又不会告诉我做了会怎么样。” 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处突然拐过来两道人影。 那是一个老头和一个中年男人。 他们看到柳学冬和谢晚星时微微一怔,但并未感到惊慌,只多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但柳学冬却是真的愣了。 那老头不是云织千圣又是谁?他旁边那个中年男人则是云织家的长子,云织弘秀。 柳学冬心说小谢同学的天赋可真是神了,他低头小声问道:“你刚刚到底怎么用的天赋?你当时的主观意愿到底是什么?” 谢晚星还不知道对面那老头就是柳学冬的目标,他理所应当地回道:“不是你说的要杀人吗,我当时想的就是怎么才能尽快把人干掉然后跑路啊。” 柳学冬:“……6。” 云织千圣和云织弘秀之前明明还在说着什么,但在拐过来看到还有外人后,就默契地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随着他们逐渐走近,柳学冬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看向他们周围两侧——有人在暗中随行护卫。 柳学冬和谢晚星脚下也没停,他小声嘱咐道:“就说我们迷路了。” 谢晚星不疑有它,只以为柳学冬是在跟他对口供,于是点点头表示明白。 双方逐渐接近,云织千圣主动朝柳学冬微微颔首,柳学冬也笑着点头回应。 等他们相距只有两步之遥时,云织弘秀主动打起了招呼:“你们不是住在附近的人吧?” 柳学冬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用不太标准的日语口音回道:“哈哈,这么明显吗,居然被看出来了……” 云织千圣的目光在柳学冬和谢晚星身上游移,最后停留在谢晚星的脸上:“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谢晚星面不改色:“迷路了而已。” 云织千圣一愣,还是头一次见到迷路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柳学冬揽住谢晚星的肩膀,接着他的话回道:“我们是从大夏过来旅游的,逛到这边发现这座宅邸很漂亮,结果没想到绕了几圈就忘了回去的路了,哈哈哈……” “嗦嘎……” 云织弘秀点点头:“原来是游客吗,你们住在哪个酒店,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吧。” 柳学冬笑眯眯摆手:“啊,不用麻烦了,还是我送送你们吧。” 第487章 正面袭杀 云织弘秀反应慢了半拍,心里甚至觉得这远道而来的游客还挺客气,他微笑着摆手:“真是客气,不过不用麻烦了,我家就在附近……” 相比之下,云织千圣的经验就要老道多了,云织弘秀话刚出口,他一把抓住自家好大儿的肩膀朝后拽去。 但柳学冬已然出手。 一步前踏迈出,身形瞬间逼近到云织弘秀面前—— 只见他抬起右臂,从云织弘秀的肩头穿过,动作自然地就像正将恋人的头揽入怀中。 此景看去,柳学冬单手将云织弘秀的头按在胸前,云织千圣紧紧抓住儿子的肩膀,睚眦欲裂望着柳学冬,柳学冬的下颚搭在云织弘秀的肩头,目光冷冷盯着后面的苇原众现任月读。 失神中,云织弘秀听见柳学冬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麻烦,雨宫十兵卫还在下面等着你们呢。” 话音落下,云织弘秀直觉按在自己后脑勺的那只手骤然发力——咔嚓! 清脆的骨骼错位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随着柳学冬手臂一拧,云织弘秀打着旋飞上半空,像一只死沉的麻袋重重摔在地上,尸体趴在地上,但头颅却转了180度望着天空,空洞的眼神里还保留着来不及消散的疑惑。 柳学冬没有停手,甩开云织弘秀后再次往前迈出,云织千圣甚至没有去看自己儿子一眼,面对柳学冬的逼近,他居然没有选择转身逃跑,而是拉开了架势,目光凝重死死盯着已经逼到身前的柳学冬。 “胧月泉治,是我小看了他。” 云织千圣沉声开口的同时,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突然出手,一发炮拳裹挟着风声袭向柳学冬面门。 “但他是不是忘了告诉你,老夫可是合气道宗师,岂是那么容易……” 话音戛然而止,云织千圣的眼神从凝重转为惊骇——在他的视野中,只见柳学冬的手臂像是一条大蟒,沿着他递出的拳头攀附而上,经过之处,云织千圣的手臂骨骼纷纷错位,最后,这条大蟒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填满了他的视野—— 柳学冬五指张开,覆盖住云织千圣的面庞。 此时,躲在周围的暗卫已经纷纷从两旁的阴影中现身,朝着柳学冬和云织千圣飞扑过来。 场上反应最慢的只有谢晚星——他连柳学冬要杀的是谁都不知道,在他看来,明明双方还聊得挺愉快,柳学冬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动手了,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个中年男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拧断了脖子,动作无比熟练,比农村里杀鸡还利落。 再然后,他就看到柳学冬杀一个还不够,居然还打算斩草除根——连那老头都不准备放过。 直到周围的暗卫纷纷冲来,被一连串事情震惊得大脑宕机的谢晚星才终于意识到了——原来柳学冬要杀的就是眼前人。 谢晚星脑海中思绪急转,那些暗卫已经快冲到面前,他一咬牙一跺脚,径直往墙壁一蹲,然后双手抱头,嘴里大喊道:“别杀我!我不认识他!” 可那些暗卫却压根没管他,径直扑向了柳学冬——此时此刻,他们眼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救下云织千圣。 可惜柳学冬的速度比他们快多了。 他仅凭一只手就制住了云织千圣,五指紧紧箍住这削瘦老头的面庞,完全不给他反应机会,抡起他就朝旁边的电线杆子砸去! “啪叽!” 就像一颗熟透的西瓜落地稀碎,溅起的红白之物在电线杆上涂染一大片。 云织千圣的半边头颅都凹陷进去,死得不能再死。 “家主!” “该死——” 晚了一步的暗卫有人大喊,有人大骂,此时云织千圣已死,他们也不用顾忌会不会误伤了,纷纷探手掏枪。 电光火石间,柳学冬身形一矮,本就昏暗的环境下他就像一只行踪飘忽的鬼魅,一眨眼就出现在距离最近的暗卫身前。 那暗卫刚把枪掏出来,咽喉忽遭重击——柳学冬并拢指节寸劲发力,将其喉结敲碎,然后顺手夺枪。 手臂抬起的瞬间,枪栓在腰间皮带上顺势一挂——咔哒一声轻响,子弹便已上膛。 枪口掠起弧线,火舌喷涌而出。 “砰砰砰砰砰——” 枪声过后,街道重归宁静。 “啪……” 随着最后一具尸体倒地,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 谢晚星还保持着双手抱头蹲下的姿势,他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地的尸体,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在做梦。 “喂,接着。” 柳学冬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谢晚星刚一抬头,就看到一物被柳学冬抛了过来。 他手忙脚乱接到怀里,低头一看,顿时吓得亡魂皆冒——是枪! 他一个大夏学生,枪这种东西带来的冲击力可比刀片大多了。 谢晚星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把手枪也掉在了脚边。 他抬头看向柳学冬,柳学冬站在对面朝他招手:“还走得动吗,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 谢晚星神经一紧,他转头看向身后——果然,经过刚才的动静,云织家已经被惊动,高墙内灯火通明,杂乱的脚步声也紧随而至。 谢晚星扶着墙站起来,踮起脚小心翼翼避开尸体和血迹,来到柳学冬身边。 柳学冬搭住他的肩膀,笑着说道:“继续,用你的直觉告诉我,现在我们该往那边走?” 谢晚星咬咬牙:“我的天赋不是拿给你当指南针用的,我只是想赚钱,你却利用我来杀人——” 柳学冬眯眼笑道:“很好,很有精神——看来咱们不是一路人,那么就在此分道扬镳怎么样?” 谢晚星的脸顿时一黑,下意识抓紧柳学冬的衣服。 柳学冬笑眯眯盯着他不说话。 片刻后,谢晚星指着前面的岔路口:“……走右边。” 柳学冬在他肩上拍了拍,率先朝前走去,谢晚星深深看了眼他的背影,提步跟了上去。 二人速度不慢,在谢晚星的指引下转过了好几个岔路,期间居然硬是没有追兵赶上来。 柳学冬对谢晚星的天赋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不知走了多久,谢晚星突然开口:“柳医生,柳学冬。” “嗯?” 柳学冬看向他。 谢晚星沉着脸说道:“我突然想明白了。” “你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杀人犯,你就是专门干这行的。” 第488章 和解计划 “嗯嗯,好眼光呢少年。”柳学冬心不在焉地点头,“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柳学冬本以为他会说什么“你杀人的手法太老练了”之类的话。 没想到谢晚星深深看他一眼,道:“你身上没有对生命的敬畏之心。” 柳学冬不禁一愣。 谢晚星却反问一句:“你装成一个普通人藏在学校里这么久,身边就没有人发现这点吗?” 柳学冬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了虞红豆的身影,他轻声自言自语:“……或许有吧。” 一路上没有再遭遇任何波折,二人顺利回到酒店。 停车时,柳学冬冷不丁问道:“现在还跟我合作么?” 谢晚星咬牙切齿:“当然要,不然我今晚的罪不就白受了。” 柳学冬笑了笑,这才摁下车锁开关,放谢晚星下车。 柳学冬和谢晚星不住在同一层。 谢晚星先下,他走出电梯,又忽然停住,转身看向站在轿厢里的柳学冬,欲言又止。 “还有事?”柳学冬问。 谢晚星抿着嘴,就只死死地盯着柳学冬。 电梯门开始闭合,在即将关上时,谢晚星伸出手拦住。 “还给你。” 柳学冬微微低头,那朝自己伸来的手里,双指之间夹着一枚刀片。 柳学冬随手接过来,笑着打趣:“我还以为你会偷偷留着当下一张‘照片’呢。” 谢晚星的表情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保证守口如瓶。” “所以你不会再想杀我了吧。” 柳学冬笑眯眯道:“这得看情况。” 电梯门缓缓关上。 柳学冬随手把刀片扔进走廊的垃圾桶里,掏出钥匙开门回到屋内。 他径直走向行李箱,从内包里翻出止痛药吃了一片。 其实回来这一路上,他的后脑就一直隐隐作痛,还是那个老问题——同时使用两种天赋的后遗症。 这时,身后响起敲门声。 柳学冬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胧月暻。 她探头探脑地朝屋内看了几眼,然后凑近柳学冬在他身上闻了闻。 “别闻了,没有香水味。”柳学冬后退一步,把位置让开。 胧月暻走进屋内,反手关上门:“但是有血腥味。” 柳学冬一边脱外套一边回道:“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澡。” “我知道,就是听见你这边有动静才过来敲门的。” 胧月暻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外套,然后拿进厕所泡在洗脸池里。 出来后,她悄声问道:“那个学生呢?我听说他晚上也出去了,是不是你安排的?已经处理干净了?” 柳学冬拿手指戳她:“你这人思想可真危险,有你这样当老师的么,你就这么盼着学生出事?” 胧月暻理直气壮道:“哪有他这样当学生的?拿着把柄威胁老师?” 柳学冬不跟她争辩,摆摆手道:“他跟我一起回来的,我没动他,虽然吓得够呛,但恢复得也快。” 胧月暻急道:“大王,此子留不得啊!” 柳学冬一脸懵地望着胧月暻:“你最近改看古装剧了?” 胧月暻不好意思道:“大清后宫之还君明珠。” “你还不如看还珠格格呢。”柳学冬无语道。 言归正传,柳学冬打断胧月暻的后续发言:“谢晚星我得留着,他人很聪明,既然他想要钱,我就给他钱,只要能满足他的欲望,那他自己会懂得闭嘴的。” 柳学冬闭上眼仰靠在沙发上,用手指按压着痛处。 胧月暻微微一怔:“你又头痛了?” 柳学冬摆手:“但最重要的是谢晚星的天赋,他的天赋很珍贵,远比我想象得更有价值。把他留在手上,未来会成为我和九处谈判的一枚重要筹码。” 胧月暻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替他按头,动作轻柔舒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指尖接触头皮,传来凉丝丝的感觉,柳学冬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 他闭眼享受着胧月暻的服务,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红豆,又或许是九处最近一系列的动作,让我产生了紧迫感,我总不能真等到那天来临了再想办法。” “九处……”按在头上那双手略一停顿,然后又重新按了起来,“要不就趁这次机会留在东瀛吧。” 柳学冬轻轻摇头:“不行,不然当初我为什么不直接在东瀛定居,反而要去大夏?现在清道夫协会已经知道我还活着,要是再被发现我就在东瀛,等待我的只会是无休止的麻烦。” “所以我想跟九处‘和解’。” “和解?”胧月暻疑惑道,“有过这样的先例吗?” “没有。”柳学冬苦笑,“机会很渺茫,九处和白头鹰不同,白头鹰很多时候做事就像在谈生意,而九处在原则问题上的态度向来很强硬——最直观的例子就是,阴影世界排得上号的大组织中,九处是唯一一个和清道夫协会没有过利益交集的势力。” 胧月暻吐了吐舌头:“那还怎么和解?” 柳学冬缓缓抬起眼睑:“武力和解。” …… 京城,九处总部。 一则从东瀛连夜发来的密报出现在了信息部的电脑里,然后又由信息部立刻发给了策略部和指挥部,以及易安邦的办公室。 已经回到家在床上安睡的易安邦被电话吵醒,此时正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和策略部部长戴承霁通话。 “消息是朱鹮小组发回来的,真实度可靠。” 戴承霁的声音微微带了些沙哑——看样子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易安邦耐着疲惫:“一死就死两个,月读和须佐在同一晚被杀,白头鹰分局要是真有这本事,那早干嘛去了?” 戴承霁附和道:“没错,这只是苇原众自己对外的说辞,总要有个人背锅,最近他们不是和白头鹰打得挺厉害么,所以就顺势把这件事推到白头鹰头上了。” “所以你是什么看法。”易安邦打了个哈欠,“难道是清道夫协会动的手?搞暗杀这一套他们最熟。” “我也是这样想的。”戴承霁回道,“但还有一个可能——是苇原众内部的人动的手。” “据朱鹮小组之前传回来的消息,雨宫十兵卫和云织千圣本就不和,近来天赋潮汐带来的影响导致他们的矛盾加剧了。” 易安邦笑道:“你是说这俩货互相派刺客搞偷袭,结果一块儿死了,还能有这样的乌龙?” 戴承霁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如果是乌龙当然最好,但就怕有人借着他们二人的矛盾把月读和须佐一块儿端了——而我们却还不知道这个野心更大的人是谁。” 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易安邦的睡意彻底消散,笑意渐渐收敛:“如果真有这么个人,那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显而易见了。” “没错。” 戴承霁微微颔首。 “天照。” 第489章 交流会的前因 次日,交流活动中原定的学生辩论环节就在今天。 上午参加了一场讲座后,中午柳学冬和胧月暻依旧在食堂对付了午饭。 二人刚坐下,谢晚星不知从哪个地方端着餐盘冒了出来,蹭到柳学冬对面坐下。 “你还没说清楚,你打算给我多少钱作为前期投入的资金?” 柳学冬抬眼一瞥:“你是没有朋友吗,老跟着我干什么。我只提醒你一次——在学校的时候跟我保持距离,知道我们关系的人越少越好。” 谢晚星缩着脖子朝左右瞧了瞧,麻溜地端着盘子走了。 谢晚星前脚刚走,许问渠后脚又来了。 “柳医生,身体还好吗。” 柳学冬客气回道:“没大碍了,谢谢关心。” 许问渠点点头,转眼看向了胧月暻:“胧月老师,下午的辩论会得辛苦你做一下翻译工作。” “没问题,放心吧许校长。”胧月暻拍着胸脯应下。 老柳觉得这辩论会可真有意思。 每所学校派出学生组成的辩论队,然后学校和学校之间两两分组,分别为正方和反方——可问题是,这些学生来自世界各地,大多语言不通,所以还不得不给每个队配上一名翻译才能将辩论会进行下去。 可真有意思,也不知费这劲干啥。 吃完午饭,柳学冬和胧月暻在学校里转悠着散步消食。 走到僻静处时,胧月暻又提起了昨晚没有说完的话题。 “所以你做出的最坏打算是和九处开战吗?那红豆怎么办?” 柳学冬哑然失笑,他摇摇头:“还远没到那一步,真开战的话就不叫和解了。我现在做的这些只是在让我的价值大于我的威胁——或许真到那一刻了,能让九处多一份顾虑。” “只要九处产生了犹豫心理,我就多一分翻盘的机会。” 胧月暻嘴唇嗫喏了一下:“苇原众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 “是。”柳学冬点头。 胧月暻迟疑半秒:“是不是很危险?那天在面馆我听你和他聊起,还要对天皇下手?” 柳学冬淡淡一笑:“危险是肯定的,但想起比我,胧月泉治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他现在就像在走钢丝,一步出错,全盘皆崩,赔上的不仅是他的小命,还有整个胧月家。” “所以哪怕是为了他自己,他也会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确保把所有危险排除在外。” 中午短暂休息一阵后,下午所有交流团都在大会议厅集合——辩论会就在这里举办。 不得不说,枞光是真有有钱——哪怕是放在所有学校的交流团中来比,枞光来的人数,人员配置等各方面都是数一数二的。 江户大学给枞光交流团安排的位置位于最靠前的正中区域——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位置了。 坐在队伍的最后,柳学冬看着前面笑着谈话的许问渠和一帮校方领导,心里还挺纳闷,寻思着是不是枞光给江户大学塞钱了,不然别人怎么对你这么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些高校的学术氛围浓郁,也不像是会轻易被金钱腐蚀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那道身影用恰好能让柳学冬听见的声音说道:“从两个月前开始,有许多觉醒的学生被白头鹰抓走了。” 柳学冬一转头,看见旁边坐着一身便服的胧月泉治——他今天难得没有穿得很正式,从上到下就一套简约的运动服。 柳学冬纳闷道:“你今天居然还有空?” 胧月泉治懂他意思——雨宫十兵卫和云织千圣昨晚才翘的辫子,按理说今天他应该忙着处理首尾才对。 胧月泉治颔首道:“柳桑放心,大体方向上的决策我已经布置妥当,琐碎的事务我也安排了信得过的人在处理。” 柳学冬盯着他的表情:“你担心有人对付你?” “只是以防万一。” 胧月泉治轻笑:“我这边动作一大,难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我能用这种手段对付雨宫桑和云织桑,难保不会有人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我——放眼整座江户,也没有比待在柳桑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身后。 胧月泉治略微凑近:“请放心,我是一个人偷偷来的,没人知道我的去向。” 柳学冬点点头,转移开话题:“你刚刚说白头鹰抓学生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这件事,胧月泉治嘴角挂起了冷笑:“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么,雨宫十兵卫打算借天赋潮汐带来的变化吸纳更多觉醒者以对抗白头鹰,其实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前因,就是因为白头鹰在东瀛境内的活动力度越来越猖狂了,甚至已经快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雨宫十兵卫认为,继续放任下去,没有后续觉醒者加入的苇原众只会慢性死亡。” “大概是从两三个月前开始的,白头鹰分局开始频繁活动,光天化日之下,用妨碍军事安全的名义大肆抓捕东瀛觉醒者,就连学校这种神圣的地方都不放过。” “江户大学就是受害者之一。” “我听说这些高校联合起来向官方提出了抗议,但没有得到有效回应。” “所以这些高校就只好通过别的办法来阻止白头鹰对自己学校的学生下手——比如利用国际影响力。” “所以高校们联合起来举办了这次交流会,邀请来自世界各地的各个高校参与。” 胧月泉治指了指前方坐在最中间的枞光众人:“如果说阴影世界中有哪个组织是最让白头鹰忌惮的,那一定是九处了。只要这帮大夏人还坐在这里,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虑,白头鹰暂时就不会再把手伸到高校这边来。” 说完这句,他又看了看周围,装作不经意问道:“怎么没看到暻子?”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前面台上。 和枞光交流团同一组的是一所东瀛本土的高校,双方互为正反方,讨论的辩题居然是“觉醒者的存在对社会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胧月泉治顺着柳学冬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胧月暻正站在台上枞光辩论团的队伍旁边。 胧月泉治大为震惊:“大夏的学校是没有人了吗,她居然也能参赛?” 柳学冬瞥他一眼,心说胧月泉治对自己女儿有几斤几两还是比较有数的。 “她是翻译。” 第490章 绝对安全 台上的辩论渐入佳境,胧月暻兼顾两头倒也还游刃有余,甚至有些兴奋。 她现在的感觉大概就像是近距离围观两拨人吵架,自己还能名正言顺地在中间“拱火”。 在不知道第几次,她翻译完后又掺杂“私货”加上一句“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你们到底行不行啊”时,旁边的裁判团终于看不下去了,给了她一次口头警告。 胧月暻朝裁判连翻了好几个大白眼。 台下,胧月泉治捂着脸不忍再看:“我估计以后枞光大学再有类似的活动,肯定不会再邀请她了。” “也不一定。”柳学冬随口回道,“她现在在学校里是关系户,有人给她撑腰。” 胧月泉治苦笑道:“柳桑,你太骄纵她了。” 柳学冬摇摇头:“骄纵她的不是我。” 胧月泉治不明所以,转头说起了苇原众现在的情况。 “关于昨晚的刺杀,苇原众对外宣称是白头鹰做的,但毕竟月读和须佐死了后位置空缺出来,二名四臣九足轻里不少氏族都开始偷偷活动,觊觎那两个位置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胧月泉治嗤笑一声:“不过,越是在这个时候活跃的人,反而显出了他们的急躁,像这种人是绝对没有机会的。” “那位天照有发表意见吗。”柳学冬问。 “没有。”胧月泉治摇头道,“不过按照惯例,下一任月读多半还是云织家的人,毕竟是天皇陛下最信任的老臣。”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已经把那位云织家的私生子送回去了?” 胧月泉治淡淡一笑:“承蒙柳桑你的关照,解决掉云织千圣的同时还顺手把云织弘秀一并解决了,帮我免去了不少麻烦。” 柳学冬思忖片刻:“但这样会不会做得太明显了,天照又不是傻子,明知道私生子是你安排上去的人,还依旧让他接任月读?” “只要我能成功接任须佐,这种担心就不复存在了——以天皇陛下柔弱的性格,即使明知道月读是我的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重新选举须佐的会议,大概就在这两天了。” “等我成为新的须佐,天皇陛下会主动召见我和新任月读,到时候……柳桑,请随我一起。” 柳学冬瞥过去:“都计划好了?” 胧月泉治微微颔首:“诸多琐事无须您费心,我自会处理妥当。” 柳学冬轻笑点破:“所以你现在最怕的是有人使阴招要你的小命——这么说来,有人已经在怀疑你了?” 胧月泉治也不觉得尴尬,点头顺从答道:“起初云织千圣为了打压雨宫十兵卫,在拉拢胧月家之前还拉拢过同为四臣之一的白樱庭家。” 上次在面馆听胧月泉治介绍提起这个名字时,柳学冬就颇为在意——多年前,他为了刺杀荒井莲二,通过清道夫协会的内部情报了解过苇原众的权力架构,其中白樱庭家算是这些古老氏族中比较特别的一个。 柳学冬轻挑眉尾:“白樱庭……是那个养忍者的家族?伊贺还是甲贺来着?” “是这样没错。” 对于柳学冬知道这些,胧月泉治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伊贺和甲贺了,它们已经消逝在历史中,随着现代武器的进步,忍者的用武之地已经很少,所以伊贺和甲贺最终和解合并,渐渐发展成了现在的白樱庭。” “不过白樱庭家依然保有训练忍者的惯例,但大多数时候忍者只能用作窃取情报或暗卫使用。” 柳学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但在必要的时候,用来暗杀也不是不行——难怪你这么急,白樱庭家觉得云织千圣的死是你干的。” 胧月泉治摩挲着下巴,笑得还挺得意:“白樱庭的家主,白樱庭青源和云织千圣私交甚密,这两个老不死的一直走得很近,甚至我怀疑云织千圣拿我当枪使的主意就是白樱庭青源帮忙策划的,要是我如他们的愿干掉雨宫十兵卫,下一个接任须佐的多半就是白樱庭青源了。” “不过现在云织千圣死了,这件事令白樱庭青源措手不及,作为知道云织千圣计划的一员,所以他立刻就怀疑到我的头上了。” “再加上我安排云织家私生子一事,他不难看出我的目标就是须佐,不过现在想要通过正常手段阻止我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现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让我去见云织千圣。” 柳学冬撇嘴道:“但你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也不是个事。” 胧月泉治笑吟吟看着他:“柳桑,你可不能不管我呀。” 柳学冬摆手婉拒:“人多眼杂,我可不想等回大夏了有谣言传我和东瀛的谁谁谁走得很近,要是九处再深入一查,发现这谁谁谁居然还是苇原众的现任须佐,那我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胧月泉治早料到了这一环,他赶紧接道:“柳桑,你忘了,你会易容——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痛,但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说罢就拉开腿上双肩包的拉链,里面是一大堆的化妆品。 柳学冬张了张嘴:“你小子……还挺周全。” 胧月泉治笑眯眯道:“谬赞了柳桑。” 柳学冬抬起手臂,朝台上一指:“没必要,我给你指条明路,看到那个正在发言的学生了吗。” 胧月泉治顺着看去,发现柳学冬指的是枞光的二辩手——其实刚才他就注意到这个学生了,他的发言是所有人中最具进攻性的。 此时他正站起来,发言非常锐利:“反对!当工业开始发展,流水线工厂取代大量劳动力时,那时的人们也曾进行过激励抗议,对方辩友的发言和那时无知愚昧的人们又有什么区别?变革本就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黑格尔曾经说过,存在即是合理,而觉醒者的出现则正好印证了这条规律的正确性。” 胧月泉治愣愣地看着那个男生:“他是……?” “他叫谢晚星。” 柳学冬笑着说道:“等辩论会结束后你找他去,就说是我让你去的。相信我,跟着他比跟着我还要安全——别说几个忍者了,就算自由联邦再丢几颗小男孩下来,你都不会有事。” 第491章 江户大晴 东瀛的雨季通常就在六月,但随着雨季过去,气温也就渐渐上升,逐渐转为炎热。 难得江户风和日丽,街上的行人卸下了外套长裤,开始换上短款的衣物。 就在柳学冬和胧月泉治在学校里看辩论会时,城市另一头,一间幽静的茶社里,白樱庭青源正和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相对而坐。 “阿什丽女士,这是胧月家今年的新茶,请品尝。” 白樱庭青源是一位看上去将近六十岁,身材略显富态的老人,此时他亲手沏好茶,双手递到外国女人面前。 名叫阿什丽的外国女人则要年轻多了,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精致的妆容和良好的保养使她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 面对白樱庭青源的殷勤,阿什丽却显得有些冷淡,她垂眼轻瞥一眼茶杯,并未伸手去接:“胧月家是东瀛茶业龙头,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茶社茶行都是胧月家族的产业。白樱庭家主,你在这里约见我,是有什么阴谋?还是真的不怕被抓住把柄?” 面对阿什丽的冷漠,白樱庭青源并不生气,他放下杯子,转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就因为阿什丽女士是白头鹰分局行政部部长吗,那我确实没什么好怕的。我本就没打算隐瞒这次会面,而选在这个地方,就是我在向胧月泉治表明自己的态度。” 阿什丽语气更冷了:“我能理解成,你是在利用我么?” “不。”白樱庭青源笑意更甚,“是交易,一场‘光明正大’的交易。” 阿什丽不禁嗤笑:“苇原众和白头鹰做交易,也能光明正大?” “当然。” 白樱庭青源眉梢扬起,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画出一道直线。 “就好比我直接找上了你,行政部的阿什丽女士,而不是通过弯弯绕绕的各方面渠道偷偷联系贝尔福局长。” “行政部就是白头鹰的‘外交部’,这难道还不够光明正大?” 阿什丽冷漠地摇头:“外交也得分人,以我们和苇原众的关系,我不认为有‘外交’的必要。” “是得分人,”白樱庭青源笑着点头,“但相比于胧月泉治,显然我是个更合适的对象。” “要知道的,我和云织君的意见向来是一致的——用你们的话怎么说来着,哦,我是保守派。” 阿什丽立刻说道:“但是云织千圣已经死了。” 白樱庭青源也立刻回道:“所以才显得这次交易弥足珍贵。” 阿什丽皱着眉头,她用手揉捏起眼角——和对面这个一脸假笑的老人斗机锋使她感到莫名疲惫:“不,我再重申一遍,我们不会和胧月泉治合作,但也不会和你联手,哪怕云织千圣还活着,我们也不会和他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交易……除非苇原众变成白头鹰的一部分。” “那也未尝不可。” 白樱庭青源含笑点头。 阿什丽闻言一愣,神色立即变得警觉:“我现在更加肯定你有阴谋了。” 白樱庭青源无辜地摊开手,然后环视四周。 安静的茶室里,墙边,门口,以及窗外街对面的建筑房顶,又或者其他看不见的地方,白头鹰探员们全神贯注戒备着茶室里的情况。 “我只带了司机。” 白樱庭青源说得很委婉:“而你却带了一整支部队,如果这也算阴谋,那我未免也太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了。” “所以我把它叫做诚意,我想和贝尔福局长达成交易的诚意。” 白樱庭青源的神态很淡定,阿什丽一时也分不出那到底是视死如归还是自信,她深吸一口气:“那就别绕弯子了,详细说说。” 白樱庭青源笑道:“在此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让你的人别把枪口对着我。” 阿什丽抬起手轻轻一挥,街对面房顶上的狙击手把枪放了下去。 “不胜感激。” 白樱庭青源微微颔首。 “如你们所见,云织君和雨宫君在同一晚死于刺杀。” 阿什丽冷笑:“当然知道,苇原众还对外宣称是白头鹰干的。” 白樱庭青源摆摆手:“那只是说给不知情的人听的,不必放在心上。” “而恰巧我就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刺杀的幕后主使就是胧月泉治。” “他本来只是我和云织君借由除掉雨宫十兵卫的棋子,却不想他在关键时刻跳出棋盘,还反咬了主人一口。” “云织君和雨宫君都已魂归高天原,现在坐在棋盘左右的就变成了我和胧月泉治。” “但云织君一死,很多留下的后手都已无法再用,而胧月泉治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为了今天这一步布置诸多,导致我现在在棋局上十分被动。” “不过幸运的是,我还有活棋的机会。” 白樱庭青源依旧是那副含笑淡然表情,一点都不像他言语中说的那么窘迫。 “胧月泉治做了这么多准备,只是一个须佐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阿什丽皱眉打断:“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白樱庭青源笑道:“我刚才说了,胧月泉治是个有野心的人,而恰巧我的野心也不比他小。所以如果我是胧月泉治,下一步要做的……当然是彻底把苇原众握在自己手里。” 阿什丽耸然一惊,她瞳孔微微一缩:“他要杀天皇?” 白樱庭青源笑意不改,声音却已经冷冽下来。 “不,是我要杀天皇。” …… “咚咚咚。” 易安邦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不等他回应,戴承霁便已径直推门进来。 易安邦看向他,只见戴承霁表情严肃。 “什么事?” 戴承霁沉声道:“就在刚刚,崇行天皇以私人身份联系了我们,他请求和九处进行一次面对面的谈话。” 易安邦目光一凛:“苇原众内部的情况已经复杂到这个地步了?” 戴承霁缓缓点头:“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崇行天皇说,东瀛苦白头鹰久矣,只要九处肯伸以援手,那一切都可以谈。” 易安邦听完就不禁笑了:“这位天皇陛下想必也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他这是想为自己挣条命出来。” “那怎么说?”戴承霁问。 “谈。”易安邦大手一挥,“既然他想谈生意,那就跟他谈,看他怎么说,安排朱鹮小队去跟他见面,要是谈得拢就再说后面的事,要是谈不拢,那就让他等死去吧。” 第492章 晴不见处,暗云涌,阴风起 “杀天皇……” 阿什丽语气戏谑。 “就算现在的天皇对于东瀛来说只是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但那毕竟是天皇……这就是你所谓的‘光明正大’?” 她的话里有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当然。” 白樱庭青源却很自信:“只要把崇行的死推到胧月泉治身上,我当然就是光明正大的——而一个死人,可无法开口替自己伸冤。” “就凭白樱庭家的忍者?” 阿什丽嗤笑一声:“难道你已经派出忍者把刀架在胧月泉治的脖子上了?还是说,你打算靠忍者干掉崇行天皇?” 白樱庭青源缓缓摇头:“白樱庭家豢养忍者这件事,就连白头鹰都想得到,身为四臣家主之一的胧月泉治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现在明面上的主导权在他手里,九足轻里的氏族被他拉拢了好几家,只等过两天票选会议开始,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新一任须佐;更糟糕的是,云织家突然冒出来的那个私生子,好像叫云织隼还是什么,他背后也是胧月泉治在撑腰。” “胧月泉治什么都不用再做,只等票选结束,就能将苇原众的实权全部握在手中,把崇行天皇架空——现在,明面上已经很难找到破局的落子位,他又如何猜不到我要杀他?所以他一定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提防白樱庭家的忍者。” 白樱庭青源双眸一抬,落在阿什丽脸上:“所以我需要白头鹰的援助,把约见地点选在这里,就是我在光明正大地告知胧月泉治,我和白头鹰联手了,忍者还需要躲在暗处下手,但白头鹰的精英们却能直接杀到他面前,把枪顶在他脑门上。” 阿什丽面色一沉,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哪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被白樱庭青源扯虎皮了:“白头鹰可没答应要跟你合作。” 白樱庭青源淡定一笑:“胧月泉治可是十足的激进派,白头鹰难道真的想看到这么一个人成为苇原众的领袖么?” “但如果那个人是我,回到我最开始说的——让苇原众变成白头鹰的一部分,这也未尝不可。” 阿什丽眯眼沉吟,思考半晌后,她问道:“你就不怕胧月泉治把你和我们合作的事说出去?这样你在苇原众就彻底没有立足之地了。” “他不会的。”白樱庭青源咧嘴一笑,他知道当阿什丽问出这个问题时,就意味着这场交易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如果胧月泉治真的是一个对苇原众和天皇忠心耿耿的人,或许我还会担心这个。但遗憾的是他不是,他的野心和我一样肮脏,我和白头鹰联手是卑鄙的,但他暗杀雨宫君和云织君的事难道就敢公之于众了吗?” 白樱庭青源站起身来,朝阿什丽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拿出一张名片推到她面前:“我相信白头鹰会作出正确的选择,下次就让贝尔福局长亲自联系我吧。” 说罢,他拉开障子门离去。 …… 清道夫协会总部。 这种炎热的天气已经不适合再去银色沙漠里晒太阳了,塔纳托斯难得地待在办公室里没出去。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按下免提,里面传来菲丝小姐冷漠的声音:“巴洛?史密斯的电话。” 塔纳托斯回道:“接进来。” 短暂的忙音后,巴洛那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下午好,会长先生。” 塔纳托斯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悠闲地转着钢笔:“听起来你心情不错,巴洛局长,但我猜你不是来跟我叙旧的。” 巴洛低声轻笑:“你一定没有朋友,塔纳托斯,除了我你还能找到其他人叙旧么?” “说正事吧。”塔纳托斯不悦地岔开话题。 巴洛变换了正式的语气:“从清道夫东瀛分部抽调几个人给我,要办事利落的,最好是a级。” “a级?东瀛分部的?”塔纳托斯略一挑眉,“看来是大活,你又要干掉谁?天皇吗?” “你猜得真准。” 塔纳托斯不由沉默了一阵,忽地思绪一转,顿时恍然:“苇原众的须佐和月读真是你们白头鹰做掉的?” “不好意思,这次你猜错了。”巴洛局长淡淡道。 指间旋转的钢笔一个没拿稳掉在了桌上,塔纳托斯没有去管,他眯着眼摩挲着下巴:“巴洛,别卖关子了,我们现在可是合作关系。” 巴洛得意地笑了两声:“好吧,你说得对。” “事情是这样的。” “苇原众起内讧了,白樱庭家主找上了我们,表示愿意主动把项圈套在脖子上,然后把牵引绳交到环治局手里,而环治局要做的仅仅只是帮助他上位。这件事里唯一比较棘手的就是崇行天皇,我手下的探员不适合做这件事,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想想看,事后阴影世界里大家就会说,穷凶极恶的清道夫协会刺杀了天皇,苇原众义愤填膺,于是决定和白头鹰联手,共同对抗清道夫协会。” 说完,巴罗局长爽朗大笑:“会长先生,我想你一定不在乎这一点骂名吧——等做完这件事,没有了苇原众的阻挠,东瀛的阴影世界就彻底成为我们的后花园了。” “你真是太卑鄙了。” 塔纳托斯舔了舔嘴唇。 “不过我很乐意帮忙。” …… 本樱郷街和歌舞伎町一样,同属于江户的新宿区。 这条街里开了不少小酒吧,但相比于歌舞伎町的热闹,这里就显得冷清多了。 在靠近街尾,已经不算什么好地段的位置,开着一家名叫“迷迭香”的小酒吧——即使放在本就冷清的整条街来说,这家酒吧的生意也是不太好的一家。 时间已是傍晚,街道上各家的霓虹灯早已亮起,这间酒吧里却连一桌客人都没有。 舒缓的音乐在屋子里回荡,男老板正拿抹布擦拭着桌子。 他身材健硕,头戴一顶邮差帽,上身是休闲的格子衬衫,两根背带从工装裤一直延伸到肩头,绷紧绕过后夹在后腰。 老板娘坐在吧台后面,她上身是一件露脐收腰小衣,下半身套着短裙,裙子上点缀着亮晶晶的水钻——典型的夜店穿戴。 此时她翘着二郎腿坐在高凳上,双指夹着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正吞云吐雾。 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都没有说话,沉默中好似在等着什么。 老板名叫井上志和,老板娘随夫姓,叫做井上亚纪子。 名字都很普通,甚至可以说不起眼。 但他们其实还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朱鹮。 第493章 密会崇行 “叮铃——” 挂在门口的铃铛响了,一名身穿校服的男生挎着单肩书包走了进来。 老板娘瞥过去一眼,抬了抬夹着烟那只手:“回来了哦,阳介。” 井上阳介,他们收养的孩子,现在正上中学。 阳介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走到角落无人的位置坐下,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书本来,借着头顶吊灯灯光开始写写画画。 亚纪子看着他从面前走过,虽然阳介低着头遮掩着脸上的淤青,但衣服的凌乱却是显而易见的。 亚纪子轻笑问道:“喂喂,我说阳介,又和人打架了吧。” 已经开始伏案落笔的阳介面无表情地回道:“说是打架,其实更像是被单方面的欺负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旁边擦桌子的井上志和头也没抬:“要和同学们打好关系,不要惹事,你看街上那些无所事事的混混,可是没什么前途的。” 这番话好像是戳到了阳介的痛处,他把笔重重一摔,压抑的声调也不知不觉拔高:“都说了是我被欺负啊!每次都让我不要惹事,是他们欺负我啊!你们真是太不像话了,这叫什么父母啊,就连自己的孩子被欺负了还要忍让,就是你们太软弱了所以就连店里都没有生意啦!看看别人家的酒吧,哪里有混混敢来闹事啊!” 井上志和擦桌子的动作停顿了一拍,然后又继续重复起了机械的动作,沉默着不再作答。 亚纪子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等一下爸爸妈妈要出门办事,晚饭你自己解决,后厨有泡面,要是想出去吃就在柜台里拿钱,但记得拿完了锁好。如果有客人来——算了,估计也不会有。” “……知道了。”阳介闷闷应道。 终于擦完最后一张桌子的井上志和把抹布拿回厨房,出来后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对亚纪子说道:“差不多了。” 亚纪子点点头:“走吧。” 说罢,便站起身率先朝门外走去。 井上志和跟在后面,在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说道:“要是我们今晚没回来,你不用等,明天的零花钱你自己在我们床头柜里拿。” 阳介头也没抬:“嗯。” 二人从酒吧出来,在路边站定。 井上志和时不时就低头看表。 就像掐着秒似的,一辆平平无奇的小轿车缓速驶来,停在二人面前。 井上志和和亚纪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小轿车立刻重新启动,整个过程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车里除了井上志和和亚纪子,就只有司机和坐在副驾的一位男人,这二人穿着统一的黑西装,从始至终保持着沉默。 井上志和和亚纪子也没有开口,默默望着车外的景象。 小轿车并未远离城市,朝着城郊走,但走的也并不是去皇居的路。 亚纪子轻轻挑眉,小声说道:“崇行天皇的处境已经这么难了么,连自己家都不安全了?” 井上志和微微颔首:“毕竟命只有一条,再谨慎也不为过。” 他们的交谈也没有避讳前面二人,坐在副驾驶的黑西装听见后,点头回道:“两位请见谅,皇居里人多眼杂,所以今天的会面安排在一处隐秘地点。” 从上车开始,副驾驶这位就一直通过后视镜打量着井上志和和亚纪子,却早被二人发觉。 听他搭话,井上志和笑着问道:“你们也是苇原众的成员?” “并不是。” 副驾驶的黑西装摇头道:“我叫泷泽慎一,是陛下的亲信。” 交谈中,轿车驶入某条繁华街道,然后一个转弯拐进了一栋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轿车径直往前开,然后停在了一架电梯前。 泷泽慎一当先下车,快速扫了一圈周围,确认没有旁人后拉开后座的车门,伸手邀请:“二位,请跟我来。” 井上志和和亚纪子跟着泷泽慎一走进电梯,随着电梯上行,泷泽慎一解释道:“这家投资公司是陛下的私产,在今天的行程安排中,陛下会来对公司视察,所以会面地点也就安排在了这里。” 井上志和问道:“崇行天皇身边有苇原众跟着吗?” 泷泽慎一摇头:“今天陛下是以天皇的身份出行,而不是天照,再加上是私人的惯例行程,所以没有苇原众成员随行,安保任务由我们和警卫队负责。” 电梯门打开,门外已经有人候着。 等井上志和二人出来,一男一女主动上前,示意二人抬起手臂,要进行搜身。 搜身结束后,又有专人引领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最后来到一间休息室门前。 引路人躬身退下,泷泽慎一上前轻敲房门,小声恭敬说道:“陛下,人带到了。” 很快,屋内传来回应:“进来。” 泷泽慎一扭动把手,推开门后让开身位:“二位请进。” 井上志和与亚纪子一前一后进入屋内,只见房间里崇行天皇盘膝而坐,面前是一方矮桌,一名身穿和服的侍女正在煮茶。 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无他人。 崇行天皇还不到四十,也没有穿只有重要节日才会穿的华贵服饰,今天只是例行视察,他穿了身剪裁合理的西装,看上去就像个普通商人。 见二人进来,崇行天皇抬手:“请坐。” 井上志和与亚纪子点头算作回应,并肩在崇行天皇对面坐下,没有主动开口。 崇行天皇面带微笑打量着对面二人:“朱鹮小组难道就只有你们两个?” 井上志和回道:“只是谈事,我们两个就够了。” 崇行天皇点了点头:“话虽这样说,但如果要帮助我,只靠你们二位恐怕还不够,要知道,现在想杀我的人,几乎是整个苇原众呢。” 井上志和眼皮一抬:“具体点呢。” 崇行天皇阖目沉思片刻:“胧月泉治,白樱庭青源。” “简单来说就是,胧月泉治使用卑鄙手段杀掉了须佐和月读,现在他先继续干掉我,以达成他的野心;白樱庭青源不愿让胧月泉治得逞,但他想成为下一个胧月泉治,所以我就成了他们二人共同的目标。但胧月泉治已经笼络了苇原众内更多的氏族,白樱庭想要弯道超车就必须借助外部力量,所以他决定和白头鹰联手。” “说来也是可笑,明明我才是苇原众的天照,居然有一天也会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好像是被小看了呢。” 他睁开眼,笑着看向对面的朱鹮小组:“一个野心家,一个背叛者,不管他们谁成了最后的赢家,想必都是九处不愿意看到的吧。” 第494章 崇行天皇的游说 “这就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井上志和不禁皱起眉毛,崇行天皇目前表现出来的态度一点也不像是求人的样子,就好似吃准了九处一定会跟他合作似的。 他又回想了一遍来之前总部交代过的话,清了清嗓子开口:“九处和苇原众没有合作的先例,之所以九处愿意跟你商谈这次合作,也并不是想要获利,顶多算是止损。” 旁边的亚纪子接过话来:“当然,前提是你能拿出足够的筹码和诚意,否则九处也不惮于继续观望苇原众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哪怕是苇原众和白头鹰走到了一起,对九处来说,白头鹰带来的威胁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可真是令人无奈的回答呀。”崇行天皇端着茶杯苦笑摇头,“不过作为天朝上国,九处确实有这种底气。不像苇原众里,天赋潮汐已经爆发了,却还不思进取,尽是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在勾心斗角,这样怎么还敢奢望在阴影世界中占有一席之地?要是雨宫君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这样的苇原众,如何去跟白头鹰正面对抗?” “不过么……”轻抿了一口茶水,崇行天皇双眸半阖,淡淡开口,“雨宫君的死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成为了一个推动苇原众变革的契机。” “以前的苇原众,只能夹在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之间艰难僵持,就好像只能等着在这滩死水里慢慢腐烂,但雨宫君的死吹响了变革的号角,把苇原众推到了万丈高空之上的钢丝绳上。” “而吹响号角的人——胧月泉治和白樱庭青源,只给了苇原众两个选择,要么倒向白头鹰,要么大权易主,新王登基。” “这二者都是我不希望看到的,所以我想给苇原众一个新的选择——反正都要倒下去,为什么不能倒向九处呢?” 崇行天皇眼皮一抬,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二人,他一直平静的语气终于在此刻压抑不住迫切,从牙缝中暴露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戾气:“只要九处能帮我渡过此次难关,一切都好说。白樱庭青源能给白头鹰的,我都能给九处,甚至给得更多。” 井上志和和亚纪子的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空头支票谁都会开,但没落到具体上,他们也不会松口。 亚纪子掏出烟点起:“比如说?” 崇行天皇知道这是对面在要他表示诚意了,他微微一笑:“实质上的东西我现在拿不出来,要等到解决完这次事情,我整顿苇原众以后。但一些别的方面我现在就能作出保证——比如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井上志和精神微微一振,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崇行。 崇行天皇微笑点头:“东瀛愿意承认历史错误,向大夏公开道歉,同时修订课本内容,并且拆除那个碍眼的神社。” 难怪他一直有恃无恐,原来是吃准了这是个朱鹮小组无法拒绝的条件。 井上志和与亚纪子情不自禁对视一眼。 崇行天皇又道:“当然,我也有条件。” 井上志和深吸一口气后:“你说。” 崇行天皇收敛了笑意,神情郑重:“仅仅是朱鹮小组还不够保险,我要求九处派出尖刀组对我进行保护,越快越好。” 井上志和点头道:“我会向总部请示,应该问题不大。” 得到这个回答后,崇行天皇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忽然拍了拍手,片刻后,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后门被推开,泷泽慎一双手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亚纪子眉头一皱,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只见泷泽慎一在侧旁跪坐,将盒子放在矮桌上。 朱鹮小组的二人不解地看向崇行天皇。 崇行天皇面带笑意,抬手示意二人看向桌上的盒子:“一点小小的心意。” 话音落下,泷泽慎一将盒盖掀开,顿时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后,亚纪子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盒子里赫然是两双人手。 从左到右整齐摆放,没放干净的血把盒子底部的丝绒染成了红黑色——从新鲜程度来看,应该才剁下来不久。 井上志和面色沉下:“几个意思?” 崇行天皇笑呵呵摆手:“二位不要误会,这两双手的主人想必你们也不认识,但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骚扰令公子了。” “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只是小小的见面礼。” 就在这时,之前负责搜身的侍者走进房间,来到井上志和身边,双手奉上了他的电话。 电话正在震动,有人打电话进来。 井上志和接过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阳介”。 他接通电话,阳介那正处在变声期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爸,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井上志和看了眼身边的亚纪子,亚纪子也正关切地看着他。 井上志和把电话调成了免提,对着话筒说道:“快了,你那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啊……”阳介迟疑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刚才……就是欺负我的那两个同学的家长找到酒吧来了,一见到我就直接土下座道歉,哭着说乞求原谅什么的,好多人都围在门口看热闹,弄得我有些尴尬。” “听他们说,好像要马上带孩子转学,今晚就离开江户……话说你们到底在外面忙什么?” 井上志和冷冷看着对面的崇行,一时没有回话。 电话里迟迟没等来答复的阳介有些慌了:“喂喂,这件事不会真的跟你们有关吧?我之前说什么你们太软弱了都是开玩笑的,你们可千万不要做犯法的事啊!虽然我以前就是孤儿但我也不想因为你们进监狱了又重新变成孤儿啊。” “别乱想,我们很快就回来了。”井上志和安抚几句,便把电话挂掉。 他对崇行天皇说道:“这份见面礼太出乎预料了,请把它物归原主吧。” 崇行天皇摊手:“那就如你所愿。” 然后,崇行天皇对泷泽慎一眼神示意,泷泽慎一坐过来双手奉上一张名片。 崇行天皇对二人点头:“请尽快联系我,我时刻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第495章 刺王杀驾与鸿门宴 辩论会结束后,胧月泉治请老柳吃饭,同行的还是不久前在赛上大杀四方的谢晚星,以及差点被裁判赶下台的胧月暻。 胧月泉治带柳学冬去的地方就比胧月暻要有格调多了。 雅室内只有他们四人,侍者侯在门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透过窗户正好能以最佳角度观赏外面的城市夜景。 一开始老柳叫上谢晚星时,谢晚星心里还有着提防——毕竟上次老柳说带他去见人,差点就把小命给见掉了。 落座后,柳学冬向他们互相介绍彼此。 “他叫谢晚星,枞光大学的一名普通学生,哦,学的是金融。” “这位是胧月泉治,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东瀛未来的摄政王。” 谢晚星一时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摄……什么玩意儿?摄哪个王?” “天皇。”柳学冬淡淡回道,“不过是下一任的。” 谢晚星一脸懵地看向胧月泉治,胧月泉治双手插在卫衣兜里,笑眯眯朝他点点头,和善的样子就好像个刚参观完漫展出来的老二次元似的。 谢晚星很想问问老柳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但想起老柳的所作所为,又觉得他不像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柳学冬拍了拍谢晚星的肩膀,指着胧月泉治说道:“这几天你就跟着他,别让他死就行。” 然后他又提醒胧月泉治:“给你个建议,遇到危险情况,别有自己的想法,谢同学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胧月泉治赶紧点头:“嗨,我明白。” 谢晚星还没搞懂是发生了什么,但不等他问,只听柳学冬对胧月泉治问道:“你做的事这么明显,崇行天皇就一点没有察觉吗?” “当然会察觉到,虽然性格软弱,但不代表他是个蠢材。” 胧月泉治微微一笑:“但那又如何呢?如今大势在我,他能做的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谢晚星的表情逐渐僵硬,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无助地把目光投向胧月暻——这个一直没插嘴的女人好像是除了他以外唯一的一个局外人,他下意识想要从她那里找到认同感。 但胧月暻就好像没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一样,专心致志对付着桌上的开胃小菜。 这一幕让谢晚星觉得有些荒诞——虽然昨晚亲眼目睹了柳学冬杀人,但他压根儿不知道被杀的那几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神色紧张地张望周围,又快速瞥了眼站在门外的侍者,然后压低声音问道:“先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不会真的是想刺杀天皇吧?” 胧月泉治一愣,他瞧了眼谢晚星,又看向柳学冬,见柳学冬没有搭理的意思,于是也不开口回答。 柳学冬不理谢晚星,继续问胧月泉治:“那你就不怕他被逼得站到白樱庭青源那边去?” 胧月泉治不由得咧嘴直笑:“哈哈,柳桑,这种问题我又怎么会想不到呢?云织千圣和雨宫十兵卫一死,白樱庭青源就是我最大的威胁,我又如何会漏掉他?” “如果是之前,或许我还会有这种顾虑,但就在下午,白樱庭青源竟然主动和白头鹰进行了接触,而且还是在胧月家旗下的茶社里——他这是在向我宣战呢。” “不过这样也好,我便不用担心陛下会和白樱庭青源联手了。” 柳学冬恍然大悟。 胧月泉治成竹在胸,笑容中却掩饰不住狡诈:“苇原众和白头鹰可是解不开的死仇呢,要是陛下敢站到白樱庭青源那边去,就正好给了我弹劾的借口,届时不用刀兵,仅仅是来自苇原众内部的压力,就能逼他退位。” “陛下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不会白白把这种机会交到我手里,所以他一定不会和白樱庭青源联手。” 柳学冬眉梢微微一扬:“那他不就只能等死了?你要杀他,白樱庭青源也要杀他,他还能怎么挣扎?” 胧月泉治耸了耸肩,用开玩笑的语气回道:“还是有办法的,把我和白樱庭青源全部干掉不就行了?虽然苇原众内部的实权在月读和须佐手里,但天照的地位依然是最高的,陛下的手里也有一部分只忠心于他的力量——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所以,如果我是他,我会在召见新任须佐月读那天,把所有底牌都安排下去,只等我摔杯为号,便要诛尽乱臣贼子。” 胧月泉治悠闲地敲打着桌面:“这下你明白了么,柳桑,那注定会是一场载入史册的晚宴。对我来说,是去刺王杀驾,而对陛下来说,则是摆下鸿门杀宴。” “那白樱庭青源呢?”柳学冬问。 胧月泉治笑道:“他?他想当黄雀,那就让他当好了,这不是还有你这位猎人么,柳桑。” 柳学冬转头看向窗外。 白日里还大晴的江户城,入夜后却刮起了大风。投眼看去,草木在风中摇曳,夜空之上的云层也开始翻涌。 …… 已经回到皇居的崇行天皇没有丝毫困意,坐在正厅里脸色阴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命令泷泽慎一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又安排了无数侍卫彻夜巡逻。 直到终于电话响起,收到了朱鹮小组的答复后,他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另一头,已经提前关闭酒吧回到家中的亚纪子,她看了眼正在阳台打电话的井上志和,想了想后对旁边还在看电视的养子问道。 “阳介,要是爸爸妈妈要去大夏工作,你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吗。” 白头鹰驻东瀛分局。 局长办公室里,贝尔福正在听探员汇报。 “胧月泉治不在胧月家族的府邸内,他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出去,现在正在江户大学附近的酒店里住着。” “但奇怪的是,我们没有在他周围发现安保力量——不过,他好像和一个学生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呃,准确的说是,一个来自大夏的学生,是这次江户大学学术交流会应邀高校的一员。” “江户大学?”贝尔福闻言顿时恍然,“难怪他要躲到那里,以为一场国际交流会就真让我们不敢动手了?” 贝尔福局长摆手:“那就干掉他,别给他反应的机会。” “什么时候?” “当然是现在,立刻,马上,不然要等到他回去参加须佐的竞选吗?” 第496章 借个火 房间里,胧月泉治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看着电视。 不远处的桌子前,谢晚星伏案写写画画,整理着白天交流会上记录下来的笔记。 电视里,漂亮的女主持正挂着甜美的微笑,播报着时事新闻。新闻里的江户依然平静,似乎所谓的觉醒者和天赋潮汐并未带来太大影响。 “真是一点实话都没有。”胧月泉治摇摇头,“白头鹰明明都当街抓人了,居然还厚着脸皮说是在抓捕国际逃犯,所以这种新闻真的会有人信吗,再这样下去官方就要彻底失去公信力了呀混蛋。”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谢晚星:“不过话说回来,大夏真的一点都没有受到天赋潮汐的影响吗,你们的官方是怎么做的?” 谢晚星眼皮一抬,又低了下去:“你们学不来。” 胧月泉治也不生气,只是悻悻摸了摸鼻子:“谢同学……我还是叫你晚星君吧,你的天赋很强大吗,是通过什么方式来确保我的安全?” 谢晚星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凭感觉。” “感觉?” 胧月泉治眼中出现片刻的迷茫,脑门上仿佛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迟疑道:“呃,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晚星无奈地放下笔,在椅子上转过身看向胧月泉治:“胧月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很紧张,但其实今天听了你们的谈话后,我不比你好多少,所以你也不必通过不停地提问来掩饰,我只想安静地做点自己的事。” 胧月泉治张了张嘴,半晌后肩膀垮下来,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柳桑说让我全听你的,只是不管怎么看,我都不觉得你像是有能力保护我的样子——要不我们躺床上来?说不定睡在一起我能有安全感一些。”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谢晚星顿时更加烦躁了——他也没想到第一次跟自己同床共枕的居然会是个陌生的东瀛男人。 深呼吸一口气后,谢晚星闭着眼说道:“胧月先生,我的能力不是应对危险,而是规避危险,你得相信我,我时刻都在脑子里衡量着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保持安全——而现在我们最该做的就是,老实待在房间里。” 他语气一顿,忽然睁开眼睛:“当然,你要是真的想聊天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聊聊别的。” “比如关于柳医生,关于你和你的敌人,还有你们口中的那些什么苇原众,白头鹰之类的。” “……哦?”胧月泉治眉梢一挑,嘴角挂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晚星君,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想从我这里套话吗。” 被点破心思的谢晚星丝毫不觉得尴尬:“反正都是迟早要知道的。” 胧月泉治摩挲着下巴:“嗯,有道理……不过关于柳桑的事我可不敢随便透露,至于其他的,倒是能跟你说一整晚。” “这些事情要说清楚,就得从什么是阴影世界开始说起……” …… 距离酒店数百米外,一栋高层建筑的天台上。 一名狙击手趴在天台边缘,身影融入夜色。 他的右手边架着狙击枪,左手举着一个军用望远镜。 望远镜的视野内,透过窗户能清楚看见胧月泉治正和那名学生模样的男孩说着什么,看他们悠闲的表情,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枪口下的猎物。 狙击手咧嘴一笑,扭头吐掉嘴里的口香糖,然后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角。 要是放在以前,他可不会在执行任务时做这些很容易就暴露自己的行为——但这里是东瀛,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就算暴露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东瀛官方还敢跑到白头鹰基地里来抓人么? 他在衣兜里翻找起打火机,这时,耳麦里传来队友的声音:“突击组已进入酒店。” 他顾不得再去找打火机,按住耳麦:“我这边没问题,随时可以打爆目标的脑袋。” 片刻后,耳麦中传来回应:“ok,等我们就位,狙击手干掉目标后我们立刻破门清理现场。” 狙击手往枪边挪了挪,在地上侧着身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咔嚓”一声引燃火后凑到嘴边。 就在这时,一根烟也从侧旁凑了上来,在火光的照耀中,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狙击手的眼前。 “fxck!” 狙击手吓得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他猛地往旁边窜出去两米,还不忘一把把枪拖过去。 惊魂未定中,他这才看清了——一个身穿风衣的男人就蹲在他刚才趴下的位置,嘴里叼着一根烟,此时正用幽幽的眼神盯着他。 “借个火。” 男人开口了,但低沉冷冽的语气仿佛在说要借的不是火,是他的命。 狙击手快速扫了眼四周,确认天台上只有他们二人,他心下稍安,托起枪就指向柳学冬:“说,你是谁派来的。” 话音未落,只见柳学冬肩膀一晃,狙击手眼前一花,两米外的柳学冬瞬间就来到了面前,狙击手顿时汗毛倒竖,再不管其他,下意识就要扣下扳机—— 但这念头只来及闪过的刹那,一只大巴掌就直接抡到了脸上。 “啪——!” 狙击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被拍到了地上,眼冒金星,耳中嗡鸣阵阵,大脑一片空白。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被拎了起来,他努力眨眼,等终于能看清眼前景象时,却惊恐发现自己被柳学冬揪着衣领悬在天台外面。 他瞳孔猛缩,赶紧大喊:“不——” 一个字刚出口,柳学冬就松手了。 夜色下,一道黑影坠落,啪叽一声在路上摔成肉泥。 做完这些,柳学冬淡定地捡起枪,一只脚蹬在天台的边缘,然后歪头看向瞄准镜。 “唔……还是热成像。” 准星里,谢晚星的房间外,两道一左一右守在门边的身影在热成像里一览无遗。 柳学冬悠悠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深吸一口气后,一股烟柱吐出,又迅速飘散。 “砰——!” 夜空下,枪口迸出火舌,打碎了玻璃,穿透了墙壁,一颗人头瞬间炸开。 第497章 贝尔福的底气 酒店房间里,胧月泉治刚给谢晚星讲到这些年来白头鹰是如何残暴地迫害苇原众时,只见窗户忽然爆散开漫天碎片,一发细长的子弹从二人视线交汇处掠过,噗的一声又穿透墙板射向门外。 这时,空旷的枪声才姗姗来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谢晚星终究是经历的少了,胧月泉治的反应比他快了许多,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动作,胧月泉治一窜出去扑向谢晚星,一把抓过后将他按在地上,自己也迅速趴下。 门外响起一声咒骂:“shxt!” 回应他的是又一发子弹。 墙板上多了一发弹孔后,随着门外一声倒地闷响,便彻底没了动静。 胧月泉治和谢晚星趴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谢晚星身体下意识战栗着:“别,别慌,就待在房间里。” 胧月泉治朝他笑了笑:“我没慌。” 忽然,胧月泉治放在床上的电话响了,他匍匐着手脚并用爬过去,把电话摸在手中,一看原来是柳学冬打来的,他赶紧接通:“柳桑,已经解决了吗?” 话筒里柳学冬似乎正在赶路,脚步声很清晰:“扫尾工作就交给你了——白头鹰干活一点都不细致,不过等下一次估计就要给你上强硬手段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 胧月泉治点头道。 其实晚上在外面吃饭时,柳学冬就发现有人在跟踪胧月泉治了,只不过就像白头鹰也想等夜深再动手一样,老柳也在等更方便下手的时候。 …… 作为被刺杀目标的胧月泉治表示很安心——谢晚星的缘故只占一部分,主要还是因为老柳。 而更因为这件事感到焦头烂额的反而是江户大学。 早先因为白头鹰肆无忌惮抓捕觉醒者,甚至抓走了高校学生,告官无果后,江户大学便牵头举办了这次国际高校交流会,想要以这种方式让白头鹰收敛爪牙。 结果现在倒好,交流会还没结束呢,白头鹰居然又来了——而且目标还是交流团,更而且的是居然还没有成功,白头鹰自己的人死在酒店里了。 一时之间,江户大学甚至不知道到底是没法给交流团交代还是没法给白头鹰交代。 不过胧月泉治办事老道,有他从中斡旋,警卫厅的人例行公事来走了过场,带走尸体后,转头这两具白头鹰探员的尸体就被胧月泉治安排人丢到白樱庭家门口去了。 挑衅意味不言而喻,就差没站到白樱庭青源面前指着鼻子对他说:“你是不是没吃饭?” 而回到枞光这边。 其实不止是枞光,几乎所有参与交流会的高校团队都因为昨晚的事情感到不满和愤怒。 再加上前段时间江户大学有学生被抓走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神经紧绷。 许问渠在安抚好学生后,和其余交流团的代表一起去找江户大学要说法,最终江户大学给大家换了酒店,并且从学校里抽调出来一部分安保力量来给交流团们提供安全保障。 胧月泉治也跟个没事人儿似的跟着换了住处,主打的就是一个——晚星君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期间也有同行的学生好奇过这个一直跟在谢晚星屁股后面的老二次元是谁,谢晚星黑着脸解释说这是自己在二次元圈子的网友,是专程过来跟自己面基的。 转头学生圈子里就传开了——谢晚星平时看着就挺闷骚,果然不出所料,是个死宅。 反观白头鹰这边,在得知派出去的刺杀小队全员暴毙后,贝尔福局长当即表示,既然胧月泉治不给面子,那就别怪他不讲道理了。 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 贝尔福直接下令——抓人。 反正白头鹰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胧月泉治作为苇原众幕后四臣家族的家主之一,要是放在以前,白头鹰是不会轻易对他这个位置的人下手的,不然只会引来苇原众的全面反扑。 但现在局势不一样了,苇原众内斗正凶,就连天照都得心惊胆战提防自己的小命,所以贝尔福才有了下达这个命令的底气。 …… 这头,好几辆大巴车里乌泱泱下来一大片人,是交流团们刚刚抵达新的酒店。 许问渠就像是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什么事都大包大揽,顶着一脑门的汗大声招呼身后的学生保持秩序,然后又前后跑着清点人数。 在路过胧月暻身边时,他忽然发现少了个人:“柳医生去哪儿了?” 胧月暻嘴里含着棒棒糖,斜着眼睛看着天:“啊……他闹肚子,等会儿我给他说地址,他自己赶过来。” 许问渠心想柳医生又不是学生,人有三急也是正常的事,于是点点头不再多问,转身继续往后跑去了。 胧月泉治站在谢晚星旁边,他笑眯眯望着许问渠的背影:“真是个负责任的好人呢。” 乌泱泱的人群涌进了酒店大堂,学生和工作人员全都三三两两扎堆,或站着,或找地方坐下,而交流团的负责人就跑到前台去,等着江户大学的人帮忙办理入住。 此时距离吃午饭的时间还早,虽然因为昨晚的事情导致有些人心惶惶,但也没有人真的表现得多么紧张。 更多是像把昨晚的经历当成了一场谈资,不少人围在一起讨论的就是这件事。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所知的也仅仅只局限于“觉醒者”和“天赋”这两个词了,更多的关于白头鹰或是苇原众之类的就完全没有渠道了解,就连全段时间有高校学生被抓,在他们口中也只是“自由联邦驻军干的”这一条信息,顶多后面再加上一句“我听说自由联邦在搞人体实验”之类的猜测。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搞实验什么的那倒也算是好的了。” 胧月泉治和谢晚星坐在角落里,听着周围人的讨论,他不禁摇头叹息:“可惜事实远比道听途说要来的残酷多了。” 他看向谢晚星,神色认真:“这么多年来,苇原众一直在暗中对抗这白头鹰,但即使是这样,白头鹰依然敢肆无忌惮地冲进高校里对学生下手,你想想,要是没有了苇原众,又会是什么样子?” 谢晚星低头沉吟片刻:“白头鹰会吞并东瀛阴影世界,从而进一步壮大自己?” 胧月泉治却摇摇头:“远不止于此,后续带来的影响不仅局限于阴影世界,就连整个东瀛的正常社会都会受到极大影响。” “天赋潮汐是大势,是世界改变的关键节点,如果在这个时候彻底失去阴影世界的力量,东瀛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逐渐沦为自由联邦的殖民地。” 第498章 交涉失败 话音刚落,却见谢晚星忽地脸色微变。 “跟上。” 他低声说了句,便径直起身朝酒店大堂另一侧的通道走去。 胧月泉治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见其脸色严肃,顿时不多问,立刻跟上谢晚星。 二人快速穿过走廊,在经过分岔路时谢晚星闭目沉吟片刻,然后就立刻选择了一条继续向前,就这样拐过好几个弯,二人来到一扇铁门前,谢晚星直接推门而入。 喧闹声顿时闯入耳朵,胧月泉治定睛一看,原来这里是酒店的后厨。 临近中午,厨房里正热火朝天忙碌着,这二人突然闯入还是被人注意到了,但不等酒店员工上来询问,谢晚星就领着胧月泉治一路穿过厨房,来到了对面的另一扇门前。 就和刚才一样,他直接伸手推门。 随着他把门推开,刺眼的阳光顿时洒了进来——原来这扇门径直通往酒店外,是平时运送食材的出入口。 等从门出来,胧月泉治终于看清了,这里是一条小巷,旁边排列摆放着一排垃圾回收桶。 此时巷子里没人,但谢晚星还在继续往前走,胧月泉治见他这副争分夺秒的神色,也不敢在这时多问,只好继续跟上。 二人快步走出巷子,来到马路边,谢晚星看了看左右,路上的汽车不少,但他停顿片刻后就径直迈出步子——居然是打算横穿马路了。 突然冒出的行人害得路上的车赶紧踩下刹车,随后又是一阵刺耳的鸣笛。 但谢晚星却根本不管,领着胧月泉治小跑到了马路对面去。 胧月泉治正打算跟着继续往前走,谢晚星却忽然停了下来,胧月泉治差一点就撞了上去。 他一抬头,正好看到谢晚星回身看向来时的方向。 胧月泉治不明就里地也跟着回头看去—— 只见两辆黑色商务车恰好在对面的巷子口停下,随后车门打开,数名身穿便服的西方面孔从车里下来,将巷子口左右守住。 胧月泉治面色一肃。 谢晚星小声问道:“他们就是你口中的白头鹰吧?” 胧月泉治冷笑:“在这个时候冲着我来的,除了他们也没别人了。” “走吧,换个地方。” 谢晚星说道。 由谢晚星领着,二人绕了个大圈重新回到酒店正门外。 在酒店对面的便利店里,胧月泉治去自动售货机里掏了两瓶饮料,然后在便利店门口的休息椅上坐下,递给了谢晚星一瓶,他朝对面酒店努努嘴:“就待在这没问题吗?” 二人来到正面时,酒店的大门已经被数辆黑色商务车堵上了,这边的白头鹰数量更多,光是从车里下来的就不止十个,他们一下车就涌进了酒店里,谢晚星和胧月泉治就隔着马路在这边看热闹。 谢晚星摇摇头:“没问题,相信我。” 与此同时,酒店大堂里。 许问渠和一众交流团的负责人正堵在最前面,他们中间是那位江户大学派出的代表——就是一开始来接机的那位川岛智男。 此时川岛智男正满头大汗地和白头鹰交涉着。 事前,许问渠等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这群金发碧眼的西方面孔冲进来后,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通过耳麦低声交流着什么,其中领头的是个光头大汉,上来就亮出证件,态度强硬地要求所有人待在原地接受盘查。 川岛智男和光头大汉交涉时用的是东瀛语,许问渠赶紧把胧月暻给拉了过来。 胧月暻正纳闷着怎么一转眼就找不到谢晚星和胧月泉治了,下一秒就被许问渠给拽走了。 “胧月老师,你听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了?” 胧月暻虽然平时看上去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对于和老柳相关的弯弯绕绕其实也都门清,此时见这伙老外来着不善,顿时猜透了七七八八,但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听了一阵他们的谈话后,对许问渠说道。 “嗯……那光头说他们是自由联邦军方的人,说咱们交流团里窝藏了一名国际逃犯,现在要求我们配合他们抓人,如果有人反抗他们会保留使用武力措施的权利。” 许问渠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这两天下来,自由联邦驻军在东瀛肆无忌惮地抓人这件事他也算有所了解,却没想到这事居然让自己给碰上了。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这要真是抓逃犯那还好,就怕自由联邦驻军是打着抓逃犯的名义把学生给掳走了,自己作为负责人,别说学生丢了,哪怕是这些学生哪里磕着碰着都是要担责任的。 一想到这儿,他赶紧招手给旁边的教务处长示意,让他给大使馆打电话。 这头,川岛智男还在和光头交涉着。 “不,您不能这样做,这是不合法的,看看这些人——他们来自世界各地,如果你这样做了,不仅是我们江户大学,哪怕是自由联邦驻军基地也会承受来自各方面压力,您确定考虑好这些后果了?” 光头男只是取下墨镜,露出冷漠的眼神,语气中满是威胁:“小矮子,我是一名士兵,只会听命行事,你给我说这些没用,同样的话还给你,挡着我执行任务,你考虑好后果了吗?” 川岛智男脸色白了几分,他咬着嘴唇,手忙脚乱地摸出电话:“等一下,我要跟学校联系。” 光头嗤笑一声:“就算是校长来了也没用。” 说罢,他朝身后的探员们一招手:“干活了小伙子们。” 许问渠身后的教务处长还在打电话,但眼下的情况已经不等人了,他朝左右看了看,交流团的负责人们全都面面相觑,却没人吱声。 只见不远处的探员已经朝学生中走去,许问渠用力一咬牙,大步迈出人群:“给我站那儿别动!” 这声大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但尴尬的是,他这句话使用中文喊的,听懂的人没几个,大多数都只是被他的声音给震住的。 白头鹰探员们看过来,光头领队也看了过来。 他那淡淡的眉毛一扬,盯着许问渠,用中文问道:“大夏人?”、 许问渠鼓起勇气喊出一句后,心口的那股气顿时又有些松懈,面对光头询问,他努力挺起胸膛,直视过去:“我是中海枞光大学的副校长,我们已经联系了大使馆,在大使馆的人到之前,我们不会配合你们的任何行动。” 有了一个带头的,许问渠身后那些交流团负责人顿时感觉有了主心骨,于是纷纷走上前和他并肩站成一排:“我们也是。” 光头的目光从左右到扫过,最后又停留在许问渠脸上,他脸颊一抽,低声骂了句脏话,突然出手一把揪住许问渠的衣领,将他往旁边一扯。 许问渠这小身板连丝毫反抗都做不到,哎哟一声就被摔倒在地,眼镜也掉在了地上。 光头抬手一挥:“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 身后的探员们纷纷行动起来。 光头正想往前走去,地上的许问渠却忽然扑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同时嘴里大喊:“让学生快跑!” “fxck……”光头低声咒骂,一把抽出配枪顶在许问渠的脑门上,“不要命的大夏人,给我松手!” 话音刚落。 “啪”的一声脆响,光头那颗能反光的大脑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炸开。 “砰——”姗姗来迟的枪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第499章 忍者来袭 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在许问渠的脸上,正拼尽全身力气抱住光头的他只觉得怀里的大腿一震,随后便直挺挺往下倒去。 耳边一声沉闷响声,不明就里的许问渠茫然地睁开眼。 赫然入眼的是一具无头尸体,触目惊心的血迹和脑浆混杂在一起,在地面绘成了一滩光怪陆离的油画。 仿佛是有一柄无形的大锤痛击了他的天灵盖,许问渠眼前猛地一黑,随后汗毛乍起,嗡的一声,整个世界被耳鸣声充斥。 他机械地转头,目光呆滞看向四周。 好像全世界都按下了慢放键,惊恐的人们到处乱跑,那些西方人一边大声呼喝一边迅速移动,嘈杂的声音仿佛浸没在凝胶中,传入耳朵时就变成了沉闷冗杂的噪音。 他看到有西方人指着酒店外远处的一栋大楼楼顶,大声喊着什么,其余西方人全都把枪握在了手里,从掩体后面抬出头望去。 然后又是一颗头颅炸裂。 许问渠瞳孔一缩,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战栗,他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但大脑却浑浑噩噩无法清醒。 直到某一瞬间。 “许校长!” 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问渠一个激灵顿时回神:“啊——啊啊啊!” “别叫了,快离开这。” 身后传来声音,许问渠回头一看,身后站着的居然是胧月暻。 此时这大堂中央人早已跑空,人们要么逃去了里面,要么就躲在掩体后,空荡荡的大堂里只有许问渠和地上的那一具尸体。 唯独胧月暻跟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趁许问渠反应的间隙还偷空掏出小镜子检查了一下妆容。 “胧,胧月老师……” 许问渠一时失声。 胧月暻伸手把他扶起来:“学生们都躲进去了,我们也走吧。” 许问渠终于回神,他踉跄着站起来:“对,对,快走。” 不远处,充当临时队长的西方人正在朝着耳麦里大吼:“是狙击手!大约500米,23层以上。” 耳麦里传来回应:“保持隐蔽,我们的人已经包抄过去了。” 马路对面,胧月泉治看向谢晚星:“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谢晚星想了想起身:“走吧。” “去哪?”胧月泉治问。 “找个地方吃午饭,你请。” …… 距离酒店数百米外,这是一栋外立面铺满玻璃的写字楼,这种玻璃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但从里面却能清楚地看见外面,一到阳光明媚的天气就会造成十足的光污染。 一间昏暗空旷的储藏室内堆满了各种落灰的杂物,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架着一杆狙击枪,枪口对着窗外。 窗户玻璃上用切割工具划出了一个圆形开孔,大约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大。 狙击枪后面,柳学冬保持着趴伏姿势,视线透过瞄准镜锁定在远处的酒店大堂里。 今天白头鹰派来的鹰崽子显然比昨晚要有准备得多,除了一开始就被解决掉的几个倒霉蛋,剩下的人全都躲在足够厚的墙柱后面不肯露头——毕竟有了昨晚的教训,在明知有狙击手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再选择那种能被子弹轻易穿透的掩体躲藏。 更何况这把枪还是他们自己的。 柳学冬抽空看了眼时间,自觉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正想着,面前的窗户“嘭”的一声炸裂,漫天的玻璃碎片后一道身影从楼外翻身而入,不等落地,只见他从怀中抽手掷出,数道寒芒掠起冷光朝柳学冬飞来。 柳学冬单手托枪,另一只手在桌上一撑,凭空跃起躲过寒芒的同时扣下扳机。 “砰!!!” 巨大的枪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那道突然闯入的身影瞬间倒飞出去,一头撞上墙壁后抽搐了一下便不动了。 柳学冬这才脚落到实地,他定睛看向桌面,数枚镔铁苦无插在他刚刚趴的地方,随后他目光上移,看向墙边那具尸体。 那是一名披着宽松夹克外套的男性,从穿着来看就和街边的路人没什么区别,此时他的胸膛在狙击枪的威力下被炸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斑驳的血迹下,依稀能看见他夹克的内里还藏着不少武器。 柳学冬本以为来的会是白头鹰探员,却没想到白樱庭家的忍者比白头鹰更快。 “食大便啦,太君。” 柳学冬撇了撇嘴,调侃一句。 在柳学冬的预计中,白头鹰吃了昨晚的闷亏,在明知胧月泉治安排了人藏在暗处的情况下,肯定会专门安排一支小队来对付他。 柳学冬之所以等到现在还不撤离,就是为了等鹰崽子送上门来,直接给白头鹰来个重的——当代价和收获不成正比时,白头鹰或许就能掂量清楚还要不要帮白樱庭青源了。 只不过他没料到白樱庭青源居然也派了人来对付他。 但在这个时代,忍者这种东西也已经成为了鸡肋。 哪怕是对苇原众来说也是这样——现在有着更科学有效的方式培养特工人员,忍者那一套已经过时了,在面对枪械武器时忍者更是不如普通士兵,更别提还有防不胜防的觉醒者。 可以说,在诡谲复杂的阴影世界里,已经没有了忍者的用武之地。 但忍者也并不是完全一无是处,据柳学冬所知,忍者有着一脉传承下来的特殊的隐匿技巧,所以他们在刺探和窃取方面依然有着独到的本事。 就好比刚才,柳学冬完全没想到会有敌人从窗外突然杀进来,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外面的。 就如刚才说的,就连苇原众内部都很少会用到忍者,柳学冬也几乎没和忍者打过交道,此时终于见到了真人,所以思绪一时有些发散。 “忍者都是善于隐匿的,但从这个职业的特点和任务目的来分析,其实是不适合单独行动的?所以……” 他嘴里喃喃自语,右手缓缓垂下,然后忽然掏出腰间的手枪。 枪口一抬,对准前面那一长排的窗户连续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砰——” 无数玻璃碎片落下,阳光洒进室内,在漫天的碎片中反射出道道斑斓的光斑,在一片光影交错中,数道矫健的身影像是灵活的猿猴般迅速翻越进来。 第500章 打工人忍者小队 柳学冬一眼扫过去,这些不速之客有男有女,看穿着打扮就和寻常上班族无异——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这些白樱庭家培养出来的忍者,平时就是普通的上班族,他们被安排在白樱庭自家的产业里工作,一边为白樱庭家创造利益的同时,也是白樱庭家掌控自家产业天然的“眼睛”。 柳学冬身后,原本紧闭的门却在此时悄无声息地敞开,一道幽灵般的身影闪入,拦住了柳学冬唯一的退路。 柳学冬余光一瞥,就知后进来这位明显是这帮忍者中领头的。 原因无他,只因他胸前别着的铭牌上赫然写着“本部长”——单看职务就已经是这帮人里最大的了。 “这年头就连忍者都得当打工人……可太卷了。” 柳学冬小声嘀咕了一句。 而那位本部长也在打量着柳学冬。 他先是看了眼墙角的尸体,随后目光又落到了柳学冬手中的狙击枪上。 顺着他的目光,柳学冬也反应过来,原来之前第一个跳进来的只是被派来试探的替死鬼。 本部长嘴唇微翕:“缴械,抓活的。” 话音落下,所有忍者随声而动,或跑或跃,全都向柳学冬扑来。 而柳学冬双手把枪管一握,随后拧腰摆臂,就像是挥舞球棒,狙击枪的枪托划出一个半圆抡向扑来众人—— 倒是本部长多虑了,这把枪的弹匣总共就没几发子弹,昨晚打爆三颗脑袋,今天又开了数枪,刚才一枪打穿忍者的就已经是最后一发子弹。 半空中,面对柳学冬的反抗,只见众忍齐齐翻腕,手中利器反射阳光,数道刺眼的光线精准射向柳学冬双眼。 就好似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柳学冬想都没想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好嘛,这下“看”得更清楚了。 “嘭——” 数声闷响合做一声,来得最快的“组长”“次长”“社员”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原路打飞回去,柳学冬顺势低头,避开身后本部长的偷袭同时,操起狙击枪当做齐眉棍使,枪口刺破风雷点中已至身前“秘书”的胸膛,只闻一声清脆骨裂,那“秘书”口中吐血倒飞出去。 刚一转头胸前挂着“环卫工”的忍者又绕到了身后,手中短刀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朝柳学冬后腰刺来,柳学冬侧身抬腿,腿弯紧紧夹住环卫工手腕,随机原地一个空翻,只听环卫工一声惨叫翻倒,整体手臂被拧成了麻花。 脑后破风声忽起,柳学冬矮身向后扫腿,又一次偷袭不成的本部长一头栽倒,正欲向后翻滚拉开距离时,一只皮鞋的鞋底已经映入眼帘。 “啪”的一声脆响,本部长双眼猛地一瞪,脖子已被踩断。 柳学冬一把夺过他手中匕首,看也没看甩手掷向身后。 “噗嗤”一声,匕首精准插入刚爬起身的秘书眼眶。 “西内——!” 场上还能站起来的只剩组长次长社员三人,柳学冬凶悍的手段没能把他们吓住,齐齐大喝一声后再次冲上来,次长和社员从桌子两侧绕过,一左一右夹击,组长则一个翻身跃上桌子,纵身从高处落向柳学冬头顶。 柳学冬退开半步,在三人就要及身的瞬间出手。 他们从气势汹汹到偃旗息鼓只用了不到两秒。 先是半空中的组长被一脚踹得倒飞,随后是左边的社员被拽到面前,还没等看清什么就和右边的次长撞了个满怀,柳学冬在二人肩上一搭,随后炮拳出手,二人就紧随着组长飞了出去。 柳学冬的动作太快,快到那三人仿佛是撞在了一堵墙上,刚到近前就又弹了回去,那三道一前一后的身影就这样直溜溜地飞出了窗外,只闻一阵逐渐远去的惨叫还在回荡。 “你……” 地上唯一还活着的只剩断了手臂的环卫工,他刚开口,柳学冬随后抄起插在桌上的苦无甩了过去。 “笃”的一声,苦无穿透环卫工的咽喉钉在地上。 吐出一口气后,柳学冬拍着衣摆推门走了出去。 走廊另一头的楼道里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白头鹰的小队终于到了。 …… 胧月泉治坐在酒店对面的便利店门外,嘴里嘎吱嘎子嚼着一根冰棍。 柳学冬沿着街道走过来,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肩膀:“坐在这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胧月泉治回头望了眼柳学冬,他鼻子吸了吸,闻到一股新鲜的沐浴露味道。 柳学冬看出了他的想法,随口解释一句:“刚洗了个澡,不然血腥味太大了。白头鹰这次该长记性了,围剿我的小队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如果我是贝尔福,该重新考虑和白樱庭家的合作了。” 胧月泉治指着对面的酒店:“好像有人来了,晚星君让我留在这里。” “他呢?” “已经过去了。” “这是个什么说法?” “感觉。” 胧月泉治顿了顿,补充道:“晚星君的感觉。” 柳学冬恍然:“那是该听他的。” “那你继续等,我先过去。” 说罢,柳学冬就穿过马路朝酒店正门走去。 门口的自动门早在老柳开第一枪时就被打碎了,不过此时显然已经被酒店的人清理过一遍,地上基本看不出太多狼藉的痕迹。 从门口进来,柳学冬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许问渠和一个穿西装的陌生男人,谢晚星也站在旁边,许问渠正在问谢晚星话。 “我没吃早饭,刚刚去对面便利店买面包了,过马路的时候看到酒店这边好像出事了,所以就没急着过来。” 谢晚星一脸老实模样。 许问渠还没来得及训斥谢晚星乱跑,一抬眼就瞧见了柳学冬,他惊魂未定地快步走过来:“柳医生,终于找到你了,你真是吓坏我了,学生不懂事乱跑就算了,怎么你也半天找不到人,我还以为……” 柳学冬无辜地眨眨眼,他指着四周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了?” 许问渠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不过你没事就好。” 这时,只见前方吧台处一个正在询问情况的人转过身来,他看到柳学冬后一愣,随后跟着走了过来。 这人长得高大,皮肤黝黑,柳学冬看过去时不禁眼皮一跳。 只见他走过到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柳学冬,挑起眉毛:“柳学冬?” 第501章 咬人的兔子 这人的外貌很有辨识度,所以柳学冬一眼就认出是当初自己在高丽放倒喜鹊小组后有过一面之缘的熊老黑。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过去:“是我,你是……?” 熊老黑咧嘴一笑,跟柳学冬握了握手:“你不认识我,不过我认识虞红豆,我跟她算是同事。” 柳学冬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紧接着他又眉头一皱:“你和红豆是一个部门的,那你怎么会在这?难道说……” 熊老黑拍了拍柳学冬肩膀,打断道:“别担心,天塌下来也有我们扛着,波及不到你们。” 柳学冬颔首:“那我就放心了,哦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熊老黑一摆手:“叫我熊老黑就行。” 这时,之前跟许问渠谈话的人也走了过来,他向熊老黑投去询问的眼神,熊老黑对他小声解释:“干员家属……对,也是尖刀组的。” 那人对柳学冬微笑示意,柳学冬便点头回应。 许问渠在旁边主动介绍起来:“这位是大使馆的曾淼秘书。” 柳学冬只好又跟他握了握:“你好,曾秘书。” 收回手来,柳学冬不欲多待,便对许问渠道:“你们忙,我去看看学生,顺便了解下情况。” 说罢,便转身朝学生扎堆处走去。 谢晚星赶紧凑了上来,他压低声音:“胧月大叔还在马路对面。” 柳学冬点头:“我知道,跟他打过招呼了。” 谢晚星回头看了眼还在谈话的许问渠和曾淼:“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柳学冬一边在大堂里张望着胧月暻的身影,一边随口回道:“大使馆的呗,刚才不是说了么。” 谢晚星冷笑:“当我傻吗,刚才我在酒店外面用过天赋,得到的结果是胧月泉治不能露面——他们是不是那个什么九处的特工?” 柳学冬诧异地低头看向他:“看来胧月泉治跟你说了不少东西。” 谢晚星幽幽盯着他:“你果然还是不信任我。” 柳学冬笑笑:“那你就见谅吧,毕竟以后还要把大半身家交给你,不多考验你一下,要是你卷款跑路了怎么办?” 柳学冬半天没找到胧月暻,于是摸出电话给她拨了过去,打通一问才知道她已经拿着房卡回房间了。 于是柳学冬又领着谢晚星坐电梯上楼,照着门牌号找到地方,胧月暻给他们开了门。 “大使馆刚来我就溜了,毕竟我也姓胧月,我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胧月暻解释道。 “不止是大使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九处的干员。”柳学冬往沙发上一坐,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们应该不会待太久,后续的事归九处和白头鹰去掰扯,跟交流团这边关系不大了。” “不过我更在意的是,九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胧月暻先是一愣,随口也反应了过来:“对哦,这里是东瀛啊。” 谢晚星通过和胧月泉治聊天,对阴影世界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但也并不多,此时他就没听明白柳学冬和胧月暻在打什么哑谜:“什么意思?” 柳学冬解释道:“这里不是大夏,不是九处的地盘。今天发生了枪击事件,交流团向大使馆寻求帮助,大使馆派人来解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今天的事情涉及到了白头鹰,正常也该是大使馆向大夏的九处反映,然后九处向白头鹰寻求解释——可为什么九处的人会直接出现在这里?” “而且那个熊老黑还是尖刀组的。” 胧月暻和谢晚星都望着他。 柳学冬只好又补充解释:“尖刀二组,是九处专门执行境外任务的小组。” 有了具体概念后,谢晚星的反应就比胧月暻要快多了,他立刻明白过来:“说明在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前,九处就已经派人赶往东瀛了——九处是为了别的事来的!” “没错。” 柳学冬低声附和,他半垂着眼睑,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谢晚星的思绪却已经发散开,他不自觉啃着指甲:“胧月大叔说过,在东瀛阴影世界活动的只有苇原众,清道夫协会,以及白头鹰。现在苇原众正在闹内部矛盾,白头鹰也掺和了进来,清道夫协会暂时没有发现有大动作,所以九处选择在这种时候进入东瀛目的就很显而易见了——九处一定不愿意看到苇原众彻底倒向白头鹰……” 自言自语到这里,谢晚星忽然愣住,他抬头看向柳学冬:“所以,难道……九处是来帮胧月大叔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似乎他也知道这个答案有些离谱。 柳学冬摇摇头:“你忽略了一点,作为一个阴影世界的组织,派人去别人的地盘搞事,向来都是偷偷摸摸地来,偷偷摸摸地做事,最后再偷偷摸摸地走,而今天九处却堂而皇之地和大使馆一起来这里露面调查,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谢晚星有了些头绪,他陷入沉思:“说明……他们不怕暴露?” 柳学冬摸着下巴的胡茬:“不仅是不怕暴露,我甚至觉得他们是光明正大坐民航来的,说不定下了飞机还有专车接送。” 谢晚星抬头看着他。 柳学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却使他不禁哑然失笑:“九处不愿意看到白樱庭青源上位不假,但他们也不想胧月泉治成为苇原众新的主人,因为他们有更好的合作对象。” 谢晚星终于意识到了,顿时失声:“崇行天皇!” 柳学冬眯着眼睛:“说好听点就置之死地而后生,说难听了叫兔子急了也咬人。崇行天皇还真不是蠢人,为了不让胧月泉治和白樱庭青源得逞,居然主动把苇原众卖给九处。” 这时,胧月泉治突然推门进来——刚刚上电梯柳学冬就给他打过电话,他从后门绕了上来。 胧月泉治的手里握着电话,他一进来就面色严肃地看向柳学冬。 “柳桑,事情变麻烦了。” “我刚刚收到消息,就在不久前,崇行在皇居接待了一批从大夏过来的客人。” 第502章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夺取苇原众大权,成为新的揸fit人,这不是胧月泉治脑子一热就作出的决定,显然,他有这个野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为此已经谋划良久,布局深到就连崇行天皇的皇居内都有他的人。 柳学冬不禁有些好奇:“你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心要把天皇拉下马的?” 胧月泉治腼腆地笑了笑:“就是你上次来东瀛的时候。” “那次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联手对苇原众执行清剿,很多氏族的人都遭了殃,虽说也给了我成为家主的契机,但其实在那之前,我更多感受到的是绝望。” “作为东瀛自己的觉醒者势力,不仅连官方组织的名头都被迫剥夺,在面对敌人的侵略时,不仅无法反抗,甚至连保护幕后的支持者都做不到。” “那时候我就意识到,现在的苇原众早已忘记了它建立之初的意义,无非是还顶着向国家和天皇献上忠诚的美丽外衣,但其实在这件衣服下,只是一团丑陋的利益聚合体——氏族们需要苇原众来维持自己的地位和权利,苇原众也需要氏族们的支持来使自己苟延残喘。” “可如果是这样的苇原众,它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么?” 柳学冬看过去,他本以为胧月泉治会说什么“没有意义”“不如就让它消失”之类的话。 却没想到胧月泉治轻蔑一笑:“当然有,它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氏族能一直存续下去。而我作为氏族的一员,当然也不想苇原众消失。” “但我也不想再经历一次绝望,所以与其干看着它牙齿掉完,爪子磨平,不如由我亲自来调教它。” 胧月泉治看向柳学冬,诚恳道:“其实我一开始的目标只是须佐,所以在当上家主后,我主动向云织千圣靠拢,希望借他的手扳倒雨宫十兵卫,然后自己上位——我保证,当时我完全没想过要对陛下怎么样。” 柳学冬撇撇嘴:“那你安插在皇居的人怎么解释?” 胧月泉治摊开手叹了口气:“那只是最后的手段,要是在夺权的斗争中失败,我还能有挟持陛下这种最极端的路可以走。” “那你现在怎么又想弄死天皇了?”柳学冬斜着眼看他,对于这个老银币说的话,他向来是听一半信一半。 胧月泉治笑眯眯地看着柳学冬:“这不是柳桑你先提出来的吗?” 柳学冬一愣,仔细一想,那天在面馆还真是自己主动撺掇胧月泉治去当摄政王的。 但再看胧月泉治那暧昧不明的表情,柳学冬顿时觉得不对味——早在自己来之前,胧月泉治就知道云织千圣只是在利用他,为了不成为弃子,以及绝地翻盘,所以胧月泉治自己也在云织家和雨宫家安排了后手,而柳学冬的恰巧到来,也只不过是为胧月泉治提供了一把更锋利的刀子罢了。 既然胧月泉治早就有心要弄死云织千圣和雨宫十兵卫,你敢说他在天皇那边没安排后手? 一次性把月读和须佐全部做掉,崇行怎么可能放过他?难道胧月泉治会自己把脖子伸过去挨宰吗。 这么一想,胧月泉治早在做计划之前就已经把崇行考虑进去了,区别只在于,那时候他考虑的或许只是揽大权以慑天皇,让崇行彻底变成一个“吉祥物”;而现在有了老柳递刀,给了他更多的底气,所以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碍事的崇行送走。 柳学冬摆摆手,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可惜崇行好像不准备坐以待毙,他觍着脸找九处帮忙了。” 胧月泉治双眼一睁:“你已经知道了?” 旁边谢晚星指了指窗外:“刚刚和大使馆一起过来处理的就是。” 柳学冬摩挲着下巴思考:“以九处的尿性,贸然插手其他势力之间的争斗这种情况很少见,我猜一定是崇行给出了九处难以拒绝的条件。” 胧月暻眼前一亮:“崇行天皇给九处打钱了?话说回来,天皇一定有很多钱吧。” 柳学冬无语地瞥她一眼:“这不是钱的事,你觉得大夏会缺他那仨瓜俩枣的?具体给了什么你到时候看新闻就知道了。” 胧月泉治冷笑道:“这么看的话,以他天皇的身份确实能给出许多我现在给不了的条件。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许诺了什么,但只要我扶持新皇上位,这些我也能给。” 听到这,柳学冬突然抬起手说道:“先给你提个醒,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我不会跟九处动手,甚至还要避免和他们打照面。” 胧月泉治一听,顿时皱起眉毛,但和柳学冬平静的目光对上时,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沉声问道:“柳桑,我记得你不是个有着无用情怀的人……是因为在大夏待得太久了么?” 柳学冬倒也没生气,他耸耸肩,笑道:“和那些无关。” “泉治君,你总是不忘记给自己留后手,我也得给自己留条退路才行呀。” …… 皇居的茶室内,崇行天皇正在接待刚到不久的客人。 身穿和服的侍女跪坐在侧旁,将精致的茶杯递到客人面前。崇行天皇对面坐着的是一名身穿深灰色中山装的大夏男人,他盘腿坐在那里,每一处都普普通通,不论从容貌还是身形,都找不出什么有特点的地方。 尖刀二组副组长,桃源人尹渔仕。 尹渔仕嘴角带笑,一副待人接物如沐春风的模样,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公式化——就好像来之前特意背过好几次了一样。 “天皇先生,虽然九处和你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但我需要代表九处再次重申,九处不会插手苇原众的内部斗争,此次我和我的同伴在东瀛期间会尽可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但也仅限于此。” 崇行天皇笑着点头:“我明白,尹桑,关于你们的身份我会严格保密,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九处插手了这件事。” “不,九处没有插手。” 崇行天皇脸色一僵。 尹渔仕摇摇头:“九处不会干涉其他组织之间的斗争,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我和我的同伴是以个人的名义来到东瀛,同时也是以个人的名义决定对你进行保护,和组织无关。” 崇行天皇这才稍稍缓和,赶紧笑了起来:“对,没错,你们只是不忍看到无辜者受到迫害,所以才决定做出义举,用大夏的那句老话来说,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第503章 九处的做事风格 三言两语,尹渔仕就把这次九处和崇行联手一事给定了性,他虽然表述得很暧昧,但表达的意思却很强硬。 简单翻译过来就是:咱九处家大业大的,不太看得上你们苇原众,本来不想蹚你家这浑水,但崇行你小子是会做生意的,所以就派几个精壮能干的小伙子过来保你不死,不过当打手就别想了,但要是保命符都给你贴脑门上了你都还解决不了这点儿家事,那只能说明你崇行能力有限,也别想着九处继续跟你合作了。 崇行也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透,况且他现在自顾不暇,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真谈崩了九处拍拍屁股走人,到时候掉脑袋的还是他。 等事情大致敲定,崇行主动聊起了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想要缓和下紧张的气氛。 “之前联系过我的朱鹮小组……” 尹渔仕端起茶,开口打断:“天皇先生不必费心打听他们的下落,和你见过面的两名成员已经完成了召回,以后会有新的干员接替他们的工作,当然了,不会让你找到的。” 崇行:“……” 尹渔仕的话有些不给面子,崇行只好干笑两声:“实在冒昧,不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他们收养了一位孩子,只是想关心一下那个东瀛男孩的去向。” “也带回大夏了。” 尹渔仕抿了口茶,淡淡一笑:“等他长大了,说不定会回来,当然,这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崇行脸上笑意一僵——到时候再回来可就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了。 “这些不痛快的事就别提了,聊点别的吧。”尹渔仕放下茶杯,正色道,“今天上午白头鹰又有动作,一队鹰崽子跑到酒店抓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崇行天皇点头:“我听下面人汇报过。” 尹渔仕不禁哑然,他摇着头道:“白头鹰都这么肆无忌惮了,苇原众却一点回应都没有,看来这种事你也快习以为常了。” 崇行的脸色不太好看,他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雨宫须佐和云织月读还在,白头鹰多少还懂得收敛,只可惜现在苇原众遭逢大变,连自己家的事都没处理好,怎么有能力腾出手去管白头鹰的恶行。” 尹渔仕摇摇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过多争辩:“当时在酒店里有许多来自各国高校的交流团,其中也有来自大夏的。事情发生后,大夏交流团的负责人第一时间就向大使馆求助,大使馆了解完情况意识到是白头鹰又在抓人,于是又立刻联系了九处,正巧那时我们刚下飞机,所以总部又把事情丢给了我们。” “于是我的一位同事就跟着大使馆的人一起去现场了解了情况。” “但当他们到那里时,白头鹰已经撤退了,据在场的目击者说,白头鹰的行动似乎是失败了,他们没能带走任何人,反而自己小队的成员被狙击手干掉了好几个。” 崇行天皇神色一肃,显然这些后续的消息他还不知晓。 只听尹渔仕继续说道:“等警卫厅到后,我那位同事以大使馆的名义要求协助调查,随后他根据子弹的落点找到了狙击手开枪时的位置……” 尹渔仕一顿,笑了笑:“等他们赶到时,才发现那里已经围上警戒线了。” “你猜他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崇行天皇眼皮一跳。 “一组全军覆没的白头鹰小队,和白樱庭家的忍者。” 尹渔仕玩味地看着崇行天皇:“从现场痕迹推断,很像是他们双方在那里发生了战斗。” 崇行天皇大惊失色:“怎么可能!白樱庭青源不是和白头鹰联手了吗?”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尹渔仕摊手道:“刚才的推断是警卫厅勘察后得出的结论,但在我们看来,显然是有人故意伪造了现场,以此来洗脱自己在刑侦层面的嫌疑,但对于了解事情更深层原因的我们来说,我更倾向于这个狙击手是胧月泉治安排的。” “毕竟在这种时候坚定站在白头鹰和白樱庭青源对立面的,除了你也只有他了。” 崇行天皇沉思中点着头:“没错,可问题是胧月泉治现在在哪里?” 他抬头把探询的目光投向尹渔仕,尹渔仕也盯着他:“你问我?” 崇行天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多了,九处干员只是来保护他的,又不是他的手下,找人这种事只能靠他自己去办。 崇行天皇露出苦笑:“总之他不在胧月家的府邸,昨天他没有带任何人,一个人悄悄离开府邸后就凭空消失了。” 尹渔仕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能一次性干掉须佐和月读的狠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明知道白樱庭青源找了靠山要对他进行斩首,怎么可能乖乖躲在家里等死?” “但是他明天一定会出现。”崇行天皇笃定道,“明天在苇原中要进行新任须佐的票选,他一定会到场,而那时也是白樱庭青源最后解决掉胧月泉治的机会。” “而我作为天照,不用出席这场会议,只用等新任须佐和月读确定后,对他们进行最后的召见——等那时想必胧月泉治和白樱庭青源已经分出胜负了,我也只用对付他们的其中一个就可以了。” 想到这,崇行天皇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尹渔仕,心里不禁放松了一些。 “这样么?”尹渔仕点头:“那就希望最后的赢家是白樱庭青源吧。” “为什么?”崇行天皇一愣。 “因为他的支持者是白头鹰。” 尹渔仕微微一笑:“白头鹰在东瀛作威作福九处管不着,但今天他们伸过界了。九处会就今天白头鹰无故对大夏交流团进行武力胁迫一事提出抗议,并保留追责的权利。” 崇行天皇双眼顿时大亮。 只见尹渔仕笑道:“在此期间,九处会向白头鹰施压,只要白头鹰再做出任何行动,九处都有理由直接参与其中进行干预。” “试试看吧,看白头鹰是更想帮白樱庭青源上位,还是更想和九处碰一下。” 第504章 什么贼船 次日,谢晚星向许问渠请了假,因为他今天要跟着胧月泉治去参加苇原众的票选会议。 许问渠想也没想就批了假,也没多问,只是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其实他对每个学生都是这样说的——今天找他请假的学生不少。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昨天的事,交流活动临时中止了,今天各个交流团的负责人联合起来向江户大学讨说法,所以学生们没事做,大多组团出去逛街了。 对于今天的票选会胧月泉治胸有成竹,他甚至直接告诉谢晚星这就是他的就任仪式。 这两天下来,二人相处得还算愉快,胧月泉治需要谢晚星当他的人形雷达预警,而谢晚星也从胧月泉治身上了解到了许多阴影世界相关的事情。 但了解得越多,他就对柳学冬越发忌惮。 他现在对苇原众有了个较为明确的认知,虽然没有官方组织的虚衔,但苇原众并不是一个不入流的组织,相反在阴影世界中,苇原众的整体实力比起大多数所谓的官方组织都不遑多让。 在认识到这一点后,谢晚星才蓦然发现,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如果放在正常世界来进行类比的话,不亚于是在颠覆一个国家的政权。 而他自己居然就是造反者的一员。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不由自主地浑身战栗,除了正常的恐惧之外,更多的其实是兴奋。 就好像他在潜意识里就不怎么担心会失败一样。 谢晚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很快就释然了,因为这份底气是柳学冬带来的——作为苇原众掌控最高实权的须佐和月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杀掉了,那时候他还以为那只是两个普通人,但现在搞清楚他们的身份后,就难免会觉得…… 苇原众,就这? 但理智却告诉他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那么柳学冬这个人就很值得玩味了,他在阴影世界里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身份? 苇原众的两个头头说杀就杀了,胧月泉治这个苇原众未来的摄政王对他毕恭毕敬,就这样一个人,居然是自己学校里一名普通的心理医生。 谢晚星打了个冷颤,他知道柳学冬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也知道柳学冬在担心什么。 这里是东瀛,在异国他乡谢晚星不敢有其他心思,但他终究是要回大夏的,等回了大夏,谢晚星会不会反手就把柳学冬供出去? 就像柳学冬担心这点一样,谢晚星也担心柳学冬会在回国前把他永远留在东瀛。 他很想直接告诉柳学冬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他的贼船自己是坐定了,绝对不下船——下船就是死。 倒不是形势所迫才有这种想法,谢晚星也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原因无他——九处能随随便便就干掉须佐和月读吗?柳学冬能。九处能随随便便就把苇原众的桌子掀了吗?柳学冬也能。九处能在东瀛把白头鹰杀得人仰马翻还让他们找不到人吗?柳学冬还是能。 九处做不到的,柳学冬却能做到。 就算回了大夏,柳学冬搞不定九处,但难道还搞不定他一个谢晚星吗? 所以这个选择题就变得简单了,哪怕不用天赋谢晚星也知道该选什么。 上船,这辈子富贵;下船,下辈子不一定富贵。 念头一通达,谢晚星顿时就有了认同感和归属感。 什么柳学冬?那是我金主爸爸。 什么贼船?这就是我家。 “晚星君,想什么这么入神?难道是紧张了?” 休息室里,胧月泉治见谢晚星一直发神没有说话,于是打趣他。 谢晚星蓦然回神,他摇摇头:“没有,只是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对了,柳爸爸他……呸,柳医生今天不来吗?” “?” 胧月泉治一愣,但没有深究他的称呼问题:“柳桑啊……他说有你在他就不来了,不过我猜他一定有自己的计划吧。”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苇原中。 这里是毗邻皇居的一幢大厦,和皇居宫墙只隔了一条护城河。 苇原中的地址在阴影世界中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自苇原众诞生以来,他们的总部就一直在这里。 在更久远的时候,这里其实是一座被称为仆车寺的高塔,用来放置天皇和朝臣的马车,但暗地里其实是天皇给苇原众设立的大本营——是字面意义上的“暗地里”。 没错,苇原中就在仆车寺的地下,并且有着专属的暗道能直达皇居内部,以保证及时戍卫天皇和消息传递。 后来随着时代变迁,商业发展,高塔推倒,大厦耸立,所谓的“皇家停车场”也失去了它的必要性,但唯一没变的是苇原众的职能。 所以这座大厦也是属于天皇的私产,开在大厦里各个的公司也都是天皇名下的产业,而苇原中一直没换过地方,只不过地下基地早已改头换面,木石结构被钢铁替代,武器也从落后的冷兵器换成了枪支弹药,变成了一座坚固的现代化地下工事。 那条直达皇居的暗道也进行了扩建,并且增设了很多条,这些通道与江户城各处的下水道系统相连,通过这些通道,苇原众的特工几乎可以出现在江户城里的任何地方。 至于为什么明知道苇原中的位置,这么多年却一直没被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打下来的原因。 因为这里离皇居太近了,一旦发生战斗,便等同于全面开战——不是阴影世界中的开战。 所以哪怕阴影世界里白头鹰和苇原众打得再怎么激烈,也只会对苇原众的特工下手,而不是直接打到苇原中家门口来。 当然,要想混进苇原中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谢晚星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他有胧月泉治领着。 胧月泉治今天是作为胜利者来参加票选的,该安排的早已安排妥当,从电梯里出来一直走到休息室坐下,谢晚星已经看到好几个氏族的家主过来小声攀谈,笑着对胧月泉治道贺。 而谢晚星说自己不紧张也是真的,因为他一直保持着固定频率使用天赋,而直到现在,天赋都没有提醒他要离开的样子,这说明至少到现在为止事情还是顺利的。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一道人影走进来。 谢晚星记得这人刚才胧月泉治介绍过,是九足轻夏凪家的家主——同时也是胧月泉治最早拉拢到身边的氏族之一。 胧月泉治曾给谢晚星专门讲过苇原众的这些氏族,这个夏凪家掌控着东瀛大半的物流行业,是所有氏族中旗下员工最多的一家。 得益于此,夏凪家被称作苇原众的“第三只眼睛”,因为它眼线众多,有着得天独厚的侦查能力。 用胧月泉治的话来说就是,不管要找谁,只要还在东瀛,哪怕是躲到地底下,夏凪家都能随时把他找出来。 只见夏凪家主快步走过来,俯身在胧月泉治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谢晚星看着他,胧月泉治的眉头却缓缓皱了起来。 “白樱庭青源今天不会来了,他离开江户了。” 第505章 谁赞成,谁反对 谢晚星一愣:“这算是主动弃权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胧月泉治轻笑,“或许因为白头鹰栽了跟头后认为白樱庭青源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没有了白头鹰支持的白樱庭青源自知没有胜算,所以决定先一步跑路。” 谢晚星皱眉思索一阵:“这未免让你赢得太轻松了,换做极端一点的性格,哪怕是失去了所有底牌,至少也会反咬你一口——比如把你杀掉雨宫十兵卫和云织千圣的事公之于众。” 胧月泉治却微微一笑:“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属于我和他两个‘乱臣贼子’的默契。虽然我弄死了须佐和月读,但他难道就是什么好人了吗,他不也一样打算把苇原众卖给白头鹰。如果今天被逼入绝境的人是我,我也不会跳出来曝他的脏事。” “因为我们彼此都明白,如果把事情做绝,那就彻底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而像现在这样子,他既然选择了跑路,那我也没有不放他走的道理——当然了,等事情尘埃落定后,要不要进行清算就是胜利者决定的了。” “用大夏的一个成语来说,这叫围师必阙。” 谢晚星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心可真脏。” 胧月泉治眯眼笑道:“谬赞了晚星君。” 顿了顿,他话锋却一转:“不过话说回来,白樱庭青源可不像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呢。他策划了这么久,临到头却说走就走了,总觉得有些蹊跷。” 谢晚星闭眼使用天赋,片刻后睁开眼,摇了摇头:“照常进行票选。” 胧月泉治点点头,不再多言。 二人在休息室里等候了快半个小时,终于有人进来通知人到齐了。 胧月泉治起身朝门外走去,谢晚星也赶紧跟上。 穿过走廊,来到会议室门口,守在门口的人正要帮胧月泉治开门,却被胧月泉治制止了。 他走上前,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伸出双手推门而入。 大门敞开,偌大的会议室呈现在眼前。 只见长桌两侧已经坐满了人,还空着的只剩四个位置——最上首两个并排摆放的座位是属于须佐和月读的,此时正虚位以待;以及位于左侧的第一和第二个位置,分别是四臣中胧月家主和白樱庭家主的座位,此时也空着。 随着胧月泉治推开门,会议室内的众人齐齐转头看了过来,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今天参会的除了二名四臣九足轻的家主外,还有一些苇原众的实权干部,此时这些目光全部聚焦到胧月泉治身上,他却面不改色,抬起头没有去看任何一人,火热的视线径直落向了长桌的最上首——那两个空荡荡的座位。 “哒。” 迎着众人的目光,胧月泉治迈出第一步,当着所有人的面朝前走去。 在走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后面时,他却丝毫也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是指尖从椅背上轻轻划过,然后便径直越过。 会议室内众人的眼神各种各样,平静的,复杂的,凝重的,兴奋的……胧月泉治却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眼神,一直走到长桌最前,在须佐和月读的位置中间站定。 他双手撑住桌沿,抬头环视众人。 这一刻,胧月泉治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势,一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听胧月泉治沉声开口:“我要当须佐,谁赞成,谁反对?” 话音掷地有声。 显然这并不符合票选会既定的流程,但偏偏眼下居然没有人站出来指责胧月泉治的不对。 短暂的沉默后,夏凪家,佐藤家,宇都宫家,黑鸢家,服部家,大泽家,雪谷家,七位九足轻中的家主当先举手献上赞成票。 这完全在胧月泉治的预料之类,剩下的知叶和阿久津两家家主环抱着手臂冷眼望着胧月泉治——他们一直是白樱庭青源的坚定支持者。 剩下的人左右环顾一圈,随后又有几名苇原众干部举起了手。 又过了数秒,四臣中剩下的荒井家和山杉家也终于把手举起。 最后举起手来的是身为二名的雨宫家和云织家。 雨宫家今天来参会的是雨宫十兵卫的结发妻子——原因无他,雨宫十兵卫属于老来得子,唯一的子嗣还不足十岁,所以只能由他的妻子代为参会。 而她之所以投赞成票也是胧月泉治早就猜到的——雨宫十兵卫在外面的女人很多,却唯独冷落了自家的发妻,要不是雨宫十兵卫唯一的儿子是这个名叫雨宫舞寻的女人生的,估计她早就被外面的狐狸精顶替了。 值得一提的是,雨宫十兵卫和狐狸精们在外面的所有隐蔽住所地址,就是这个女人提供给云织千圣的,最后又由云织千圣交给了胧月泉治。 至于坐在云织家位置上的人,就是那个名叫云织律的私生子。 胧月泉治允诺他的事已经办到,云织律现在已经成为了云织家的新家主。 之前胧月泉治曾感谢老柳顺手帮他解决了云织家的长子云织弘秀,这倒不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除了云织律这个私生子外,云织千圣共有两个儿子,次子名叫云织弘英。和优秀的哥哥不同,云织弘英是个贪图享乐的人,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这辈子跟家主无缘,所以云织弘英每天不是在花天酒地,就是在去花天酒地的路上。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突然有一天,自家老爹和老哥去散个步的功夫就一起没了,还没等他从即将成为家主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胧月泉治就派人来把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就这样,在死亡和继续当个二世祖中,他选择了后者,欢天喜地地把那个从未谋面的弟弟云织律,迎上了家主之位。 当聊起这件事时,胧月泉治还给谢晚星讲过,说他当时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本以为云织家的一些老人会站出来极力反对,他都安排好后手要对付那些人了,结果却没想到没受到丝毫阻力。 言归正传,会议室里的票选落下了帷幕,场上的局势一目了然,只有寥寥数人没有举手。 胧月泉治环视一圈,目光掠过那些未举手的人却仿佛毫不在意,没有丝毫停留。 他收回视线,满意地点点头:“承蒙诸位厚爱,我就却之不恭了。” “那么,我举荐云织律成为新任月读,谁赞成,谁反对?” 第506章 面圣礼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云织律缓缓起身,来到胧月泉治身侧站定。 他微低着头,肩膀也耷着,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一副全凭胧月泉治安排的怯懦模样。 片刻后,随着一只只手臂举起,新一任月读的人选也尘埃落定。 整场会议没有任何冗杂和废话,就像是胧月泉治自导自演的一出荒诞话剧,才刚刚开始,就已经快要结束。 候在门口的谢晚星目睹了全过程,心里不禁有些感叹。 这两天下来,他听到胧月泉治对柳学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但仅凭单薄片面的语言谢晚星始终无法充分感受到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重量,直到此时此刻才有了真切的认知。 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来人径直走到夏凪家主身边,俯身耳语几句后,夏凪家主的眉头顿时紧紧皱起,然后他挥挥手,刚进来那人便转身离开了。 前方的胧月泉治看过来,夏凪家主对他使了个意味不明的眼色。 一刻钟后,会议草草结束,胧月泉治跟上前道贺的人客套了几句,就领着谢晚星回到了休息室。 他们刚坐下不久,夏凪家主便推门进来,看向胧月泉治的第一句便是:“白樱庭青源失踪了。” “细说。”胧月泉治处变不惊,指着对面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夏凪家主的眉头却依旧紧皱,坐下后娓娓道来:“从发现白樱庭青源打算离开江户时,我的人就一直在追踪他。白樱庭青源从北面的高速公路出城,在经过第二个服务区时停了下来,然后就急着钻进了厕所,一开始我的人没注意到他有反常行为,直到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都不见白樱庭青源出来,才发觉不对劲,等进去查看时,白樱庭青源就已经不见了。” 胧月泉治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继续找,既然他还想继续玩下去,就一定会回来,注意每个进城的关口。” 夏凪家主点头应下,起身离开了房间。 胧月泉治沉思了一阵,露出阴冷的笑容:“我就知道这老贼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谢晚星抬头看向胧月泉治:“可是现在票选已经结束,你已经是须佐了,白樱庭青源做这些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 胧月泉治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咧嘴笑道:“把现在的须佐干掉,然后自己就能上位——我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笃笃。” “胧月桑,是我,云织律,我可以进来吗?” 胧月泉治调整了一下坐姿,使自己能坐得更舒服些,然后开口道:“请进,律君。” 门从外面被推开,云织律低着头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门重新关上,然后来到胧月泉治跟前:“胧月桑,刚刚泷泽桑过来通知我了,让我转告你,记得准备晚上的面圣礼。” “泷泽慎一?”胧月泉治目光微微一凝,“看来陛下也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场战斗了。” 所谓面圣礼,也只是一个惯例的形式。当新任的须佐和月读确定下来后,会由天照准备晚宴,邀请两位“肱骨之臣”赴宴,期间会说上一番勉励的话,而新任须佐和月读也会提前准备好一份谢礼在晚宴时献上,用来感谢天皇的信任。 他问云织律:“律君,你准备了什么?” 云织律如实答道:“一幅米芾大家的书帖,是父亲的珍藏,我想反正也没用了,用来献给陛下正好合适。” 胧月泉治调笑道;“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云织千圣收藏了这么久都不舍得拿出来,你倒是一点也不心疼。” 云织律平静道:“只有在在意它的人眼里才是珍宝,而对我来说,它顶多算是工具。” “工具?”胧月泉治眉梢一挑。 云织律依旧平静:“帮助我达成目的的工具——要是胧月桑喜欢,云织家还有不少这类古董,我可以亲自送到胧月家的宅邸。” 胧月泉治听懂了,云织律是在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忠心,这让胧月泉治很受用。 “那胧月桑呢,你准备的献礼是什么?” 云织律抬眼问道。 胧月泉治摆摆手,态度随意:“就茶叶吧,最能代表胧月家。” 云织律恍然:“嗦嘎,那一定是胧月家档次最高的极品茶吧。” 胧月泉治却嗤笑一声:“不,是我昨天喝完剩下的隔夜茶。” 云织律立刻噤若寒蝉,不再接话,只是低下头时眼底闪过了一道晦暗的冷光。 胧月泉治却未能察觉,因为他感觉到了兜里电话的震动,他拿出来低头一看,然后站起身来:“律君,你就在这里等我。” 随后他朝谢晚星递去眼神:“跟我出去一趟。” 二人离开休息室,穿过走廊后,胧月泉治领着谢晚星进入上行的电梯。 “要离开?”谢晚星问道。 胧月泉治低声道:“是柳桑的信息,他在外面等我们,我猜应该和晚上的计划有关。” 胧月泉治解释了一番,谢晚星这才明白。 原来晚上面圣礼时是不允许带随从的,这也就意味着谢晚星无法再跟着胧月泉治,而胧月泉治也不可能把谢晚星单独留在苇原中里,所以当然要把他送出去。 至于柳学冬要怎么干掉崇行,胧月泉治其实完全没有头绪,因为柳学冬根本没有跟他沟通过这方面的计划,但既然柳学冬说过没问题,那么胧月泉治是无条件相信他的。 从地底出来后,胧月泉治根据短信里的指示来到一间咖啡厅内,他环顾一圈四周,没有发现柳学冬的影子,不过他也不急,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才刚坐下,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胧月泉治的肩膀,然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是我。”那人主动开口,是柳学冬的声音。 胧月泉治和谢晚星不约而同抬头看去,只见这人一副普通打工族的样子,容貌哪儿哪儿都和柳学冬不沾边。 不过他们也都是见过柳学冬易容的手段,所有并未吃惊。 确认了身份后,柳学冬开门见山:“我把皇居周围转了一圈,每个出入口的警戒力量都比平常多了三倍,我估计晚上会更多,想从地上进入皇居会有些麻烦。” 不等胧月泉治开口,柳学冬话锋一转:“不过我记得苇原中有直达皇居的暗道。” 第507章 动员 前文有提,虞红豆在柳学冬和胧月暻飞往东瀛时,也接到命令回京城述职。 她这次回总部主要是两件事,一是述职,二是顺便把新一批参加特训的干员给送去总部。 在首次试验性特训圆满结束后,九处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了针对全国各分部所有干员的精英化特训,中海这次挑选出参加特训的人就有将近十个,由虞红豆带队,徐小军也在其中。 至于中海这边的特动组,虞红豆不在的这段时间,将由陶萋萋暂领副组长,带队处理事务。 一开始虞红豆还有些奇怪,自己才回到中海没多久,怎么突然就被要求回总部述职,直到在总部看到几乎所有外派到各分部的尖刀三组成员都被召回后,她才意识到一定是有重要命令要下达。 他们这边是乘坐专机直接抵达总部,下飞机后参与特训的干员们就被领走去分配宿舍了,而虞红豆则被通知直接前往指挥部大楼开会。 在会议室里坐定,虞红豆看了一圈周围,发现几乎所有尖刀三组的成员都在这里了。 令虞红豆有些吃惊的是,主持会议的居然不是尖刀三组组长莘露寒,而是大领导易安邦。 “今天这场会议,你们可以理解成一场动员会。” 会议室上方,易安邦直接进入正题——就这点来说,他比葛文栋要讨喜多了。 台下一众尖刀三组的精英们正襟危坐,动员会这种东西,换个意思来说就是——轮到你们卖命的时候到了。 葛文栋顿了一顿,整理了一下思路后继续开口:“自从咱们九处走上明面,走入民众视野,扩设为特异事件管理局后,咱们国内的势态已经逐渐趋于稳定,尖刀三组的工作也相对轻松了不少。” 他话锋突然一转:“但国外的情况却完全相反。大家应该也多少听说了一些,从年初开始,就已经有不少国家向九处寻求支援,不过那时咱们自家的事都还没处理好,所以全给拒了。” “但现在咱们有条件了,所以从上个月开始,总部陆陆续续派遣尖刀二组的精英向他国提供援助,希望能尽可能地帮助他们稳定住局势,不让阴影世界在此次天赋潮汐下彻底乱成一锅粥。” “只可惜收效甚微。” 易安邦目光一沉:“有人不想如此,甚至想借此次机会给阴影世界来个大洗牌。尖刀二组的干员们在执行任务的途中遭遇了很大阻挠,除了反抗情绪强烈的民间觉醒者外,我们遭受的阻力主要集中在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这种破坏分子身上。” “虽然还没有确切证据,但我们已经可以基本断定,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达成了某种利益同盟,并在世界各地刻意制造混乱。” “根据境外组传回来的情报,策略部在研究了白头鹰的行为逻辑后得出了一个推测——白头鹰好像在寻找某个觉醒者。” “虽然尚不清楚白头鹰要找的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但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白头鹰不会做出无意义的行为。” “而他们想做的,就是我们要阻止的。” “所以这就是今天叫你们来的原因。” “白头鹰的鹰崽子们活动在世界各地,为了咬紧他们,尖刀二组的人手已经吃紧了,所以我以特管九处最高指挥官的名义,在此下达动员令,请各位随时做好上前线的准备,远赴境外作战。” “是!” 一声齐喝,差点掀飞了会议室的天花板。 会议结束后,虞红豆心里揣着事朝食堂走去,虽然平时的工作是在中海,但她身为尖刀三组的成员,档案是挂在总部的,所以在总部也有自己的宿舍——她打算吃完饭后就回宿舍休息。 而之所以有些魂不守舍,是因为她在考虑要怎么跟柳学冬说这件事。 虽然柳学冬没说起过,但虞红豆能感觉出来柳学冬是对自己的工作有意见的,忙不忙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危险系数太高。 刚才易安邦说完后,组长莘露寒最后补充了细节,让大家继续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但要做好随时接到召回通知的准备,一旦收到命令,就会立刻出国。 虞红豆知道这件事是肯定要给柳学冬报备一声的,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打好饭后她找了个位置坐下,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白米饭。 “小虞同志。”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虞红豆回神,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王九命那笑吟吟的老脸。 “王老。”虞红豆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王九命摆手拦住。 王九命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身后跟着的护工赶紧拿出手帕替他擦拭起面前的桌面。 “好久没看到你了,在中海那边的工作还顺利吗?” 王九命很自然地就跟她攀谈起来。 “谢谢王老关心。”而虞红豆就显得稍稍有些拘谨,“我工作还好。” 虽然知道对面这老头是王利川的爷爷,但毕竟王九命的身份摆在那里,虞红豆可做不到王九命那么随意。 “嗯……”王九命点点头,“那,家里亲人呢?也都还好吧?” 虞红豆一愣。 王九命又补了一句:“就上次,不是说你家那位也在火车上吗,没受什么影响吧?” 虞红豆笑着摆手:“没有的事,身体和工作都没受影响,这几天因为工作原因还去东瀛参加交流会了。” “哦……”王九命意味不明地点着头,“对了,你这次回总部是什么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可别客气,只管开口。” 虞红豆哭笑不得,之前她就感觉到了,王九命似乎很亲近她,但没想到这老头一上来一句关于自己孙子的事都没问,反倒对她热情得过分。 “我没事。”虞红豆笑着摆手,“您忘了,我现在是尖刀三组的。” “呃?”这次轮到王九命愣住了,片刻后他眉头一拧,“是去境外支援那事?” 见虞红豆点头,王九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低声自言自语:“妈勒个巴子,老头子我好心办坏事了!早知道有这么一出,当初就不该把你的档案定到甲级,你也不会进尖刀组……” 第508章 过了今晚,我就是规矩 “您说什么?” 虞红豆没听清。 王九命干笑摆手:“没事,我是说,境外不比咱们国内,你要注意安全。” “我会小心的。”虞红豆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听易老大说,白头鹰像是在找人,可我有个疑问,既然要找人,那还有谁比您更适合呢?为什么我们不利用的您的天赋提前把白头鹰的目标找出来?” 王九命笑吟吟道:“易安邦那小子脑袋聪明着呢,这个问题你都能想到,他怎么会想不到?事实上他早就找过我了,但最终没有选择这样做的原因也很简单——这个问题涉及到的事物太多了,一是因为我的身体可能无法再承受这种规模望气带来的代价;第二则是因为这个问题的主体针对的是白头鹰,而白头鹰本身就是由觉醒者的聚集体,就算我强行进行望气,大概率也会因为天赋相斥性而得不到结果。” 虞红豆恍然点头:“这样么……” “事在人为。”王九命看着虞红豆,笑着叹了口气,“小虞同志,你要记住,天赋终究只是工具,不要过分依赖。” 虞红豆似懂非懂地看向王九命。 王九命摆摆手:“就好比现在,没有我的帮助,九处不一样推测出白头鹰的目的了么?” “您是说……白头鹰在找人这件事?” 王九命朝她眨眨眼:“你不觉得白头鹰满世界抓捕觉醒者这件事不合理么?” 虞红豆一愣:“不合理……吗?他们这么做不是为了进行活体研究么……” 王九命摇头说道:“研究部通过对天赋潮汐的波次频率进行建模,往前溯源得出了天赋潮汐的第一次出现时间,是在六年前,天赋潮汐的爆发中心位于自由联邦纽约。天赋潮汐由中心点向全世界进行辐射,越往外扩散,受天赋潮汐影响所产生的觉醒者数量便会逐渐递减,这也就意味着,自由联邦本就是受天赋潮汐影响最大的地区,在次期间产生的觉醒者也是最多的。” 王九命微微一笑:“光是本土的觉醒者就已经多到够他们研究了,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满世界抓捕其他地区的觉醒者?” 虞红豆目光一凝:“难怪。” 王九命继续说道:“通过观察白头鹰的行动轨迹,我们发现他们一开始只在自由联邦内抓捕觉醒者,但在某个时间节点过后,他们却很突兀地停止了这种行为,转而把探员派往了世界各地——就好像他们终于确定了某个人不在自由联邦,于是开始扩大搜寻范围。” 虞红豆下意识问道:“那白头鹰要找的是……” “不知道。”王九命摊手,“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人一定是觉醒者,不然白头鹰也不至于只逮着觉醒者祸祸。” …… “脱。” 苇原中休息室里,柳学冬指着云织律说道。 云织律不明所以地看向胧月泉治。 一分钟前,胧月泉治领着这个陌生男人走进来,开口第一句话居然就是让他脱衣服。 “胧月桑,这种事……”云织律咬着牙,脸色难堪,“我,我很为难……” 胧月泉治无语地揉了把脸:“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多了……算了,少废话,让你脱就脱。” 云织律看了看胧月泉治,然后又看向一直盯着他目不转睛的柳学冬,柳学冬的眼神盯得他心里直发毛,但最终还是狠狠一咬牙,开始一件件脱起衣服。 等他脱到只剩一条内裤时,胧月泉治终于出声:“可以了。” 他走过来弯腰将衣服全部捡起,然后递到柳学冬手里。 然后云织律就看到柳学冬也开始脱衣服,再把他云织律的衣服换上。 云织律这才明白自己是想多了,他微微低下头去,不让胧月泉治发现他眼底的诧异。 这时,他发现柳学冬穿好衣服后走进了盥洗室,开始对着镜子在脸上摆弄, 他下意识抬起头想多看两眼,却被柳学冬从镜子的倒影里发现了他的窥视。 柳学冬皱眉时,胧月泉治走到云织律的面前,将他的视线恰好挡住。 云织律眼中神色再次恢复怯懦,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胧月泉治,等着他发话。 胧月泉治按住云织律的肩膀:“律君,今晚的面圣礼你就不要去了,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云织律脸色忽地一变:“胧月桑,这不合规矩——” “规矩。”胧月泉治目光一冷,“过了今晚,我就是规矩。” 云织律死死咬着下唇:“不,胧月桑,你一开始没给我说过这个……” 胧月泉治不禁皱眉:“你的意思是,我的事需要向你报备?” “不是这样的——” 云织律还想争辩什么,胧月泉治的语气却骤然变冷:“律君,我是不是对你过于客气了。” 此话一出,云织律的脸色倏而一白,然后缓缓低下头去不吱声了。 这时,盥洗室的柳学冬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云织律面前,用手捏住他的下巴,强制他抬起头来。 云织律抬眼一看,顿时大惊——眼前这人的面容赫然和自己极度相似,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只见柳学冬皱着眉毛打量着云织律,又掰着他下巴左右转了转,然后松开手,在自己脸上揉捏一番后,终于满意地点头:“这样就可以了。” 胧月泉治也在打量着柳学冬,他笑着竖起大拇指,吹捧道:“神乎其技。” “差不多就出发吧。”柳学冬不吃他这套。 胧月泉治点头,然后朝向云织律,语气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警告:“就留在这里,哪也别去,等我回来,你依旧是月读。但要是我回不来,你也活不了。” “嗨……”云织律低声应了。 等二人离开休息室,云织律听着慢步走到门边,听着脚步声远去后,他轻轻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透过缝隙,再次确定外面没人后,他立刻将门反锁,然后走到茶水柜旁边,从柜子底部的缝隙里摸出了一部用防水胶布缠住的电话来。 一番操作后,他将电话放在耳边,焦急说道:“快去通报!参加面圣礼的月读不是我——” 第509章 野心家的自审 柳学冬易容成云织律后,顶着月读这个身份,胧月泉治领着他把苇原中给逛了一圈。 大抵是说些“这个区域是负责什么的”“那条路又通往哪里”“这个部门的干部是我的人”之类的话,看起来像是在给柳学冬介绍,但实则是在对柳学冬暗示——我已经准备万全,只差你替我踢出今晚的临门一脚。 柳学冬听懂了他的暗示,再结合这一趟逛下来看到的景象,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对于绝大部分苇原众成员来说,他们看不见整个事件的全貌,在他们眼里,只是须佐和月读遭到白头鹰报复,被刺身亡,为了维持苇原众内部的稳定,所以很快选拔出了新的须佐和月读,而今晚即将开始的那场面圣礼晚宴,就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例行仪式罢了。 殊不知,就是这场在他们眼里微不足道的晚宴,才是杀机暗伏的决胜擂台。 这是崇行天皇的鸿门之宴,是胧月泉治的鱼腹藏剑,也是白樱庭青源的背城借一。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在胧月泉治的带领下,二人走进下行的电梯,准备通过地底通道进入皇居。 随着电梯门关闭,厢壁的镜面倒映出二人的身影。 “渡鸦君,我有些紧张。” 安静的环境里,胧月泉治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过柳学冬,语气也罕见地透露出一丝疲惫。 柳学冬瞥了他一眼:“当初你在宴席上杀胧月岩介的时候怎么不紧张。” 胧月岩介,胧月泉治那个嚣张跋扈的二哥。 胧月泉治嗤笑道:“胧月岩介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拿来和天皇做比较?” 柳学冬却冷不丁反问:“有区别吗?” 胧月泉治一愣,片刻后神情释然:“我明白了。” 胧月泉治是野心家,野心家最擅长的是不择手段,而最怕的就是在自己终于风光无限时,暗地里却被所有人戳脊梁骨。纵观胧月泉治一路走来,不管是曾经弑兄逼父成为家主,还是现在正准备做的刺王杀驾夺苇原众权,都不是什么光彩事。 所以当最后关头来临,他看见倒影开始审视自身时,难免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我这么做真的对吗?做这些的意义又在哪里? 这种来自心理上的背叛最终就导致了他的情绪开始起伏,紧张,恐惧,悔恨,以及胆怯。 柳学冬却只用一句反问就使他平复了下来。 对我来说天皇和胧月岩介没有区别,你胧月泉治现在做的事和那晚也没有区别,所以你的紧张完全没有意义。 柳学冬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了一句:“胧月千树现在怎么样。” “父亲大人……”胧月泉治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他嘴角一勾,“他年前去北海道钓鱼,在途中不幸去世了。” “哦。”柳学冬淡淡回道,不再多问。 作为一个野心家胧月泉治是合格的,他清楚地知道哪些人能够信任,哪些人不能信任;在他的簇拥者中,又有哪些事是能够告知的,哪些事是坚决不能说的。 就比如现在,今天投了赞成票的支持者中,他们有很大一部分只以为胧月泉治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成为新任须佐,而不知道他的最终目标其实是崇行。 “他们还以为我扶持云织律上位是为了向陛下表忠心——‘瞧,虽然我干掉了雨宫桑和云织桑,但陛下放心,月读还是您最信任的云织家的人。’” 胧月泉治笑着说起他觉得有趣的事:“所以在云织律票选月读时,他得到的赞成票比投我担任须佐时还多。” 柳学冬眉头一皱:“反对你的人也赞成云织律上位?他们不知道云织律就是你扶持上来的吗?” “知道又怎么样?”胧月泉治微微一笑,“他们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算把云织弘英送上月读的位置,把他变成我的另一个傀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是这样么……”柳学冬下意识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但在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胧月泉治低声快速提醒道:“通道里有检查关卡,不能携带武器,等进入皇居后还会有一道搜身环节。” 二人走出电梯,有早就侯在这里的人立刻上前,将手里捧着的托盘递上来。 托盘里,是一长一短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分别装着胧月泉治和云织律准备的礼物。 等胧月泉治接过那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后,柳学冬也从托盘里拿起那长条状的盒子。 呈递礼物的人退下,又有两名侍者上前,朝二人微微躬身后,转身走在前面引路。 柳学冬落后半步,让胧月泉治走在前面。 二人很快来到一扇金属大门前,引路的侍者掏出磁卡,对着门边的仪器进行扫描,金属大门缓缓抬起,露出内里幽深的通道。 昏暗的通道里,两侧排布着散发荧光的氚灯,但是光线并不强,仅仅只能起到照亮脚下道路的程度。 据胧月泉治说,这条通道建设的目的本来是为了能及时保护天皇,平时根本不会打开,但这种危机的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所以现在反而更像是专门用来供新任须佐和月读进行面圣礼的专用通道了。 这时,柳学冬注意到胧月泉治的目光一直盯着守在门边的一位中年男人。 面对胧月泉治的目光,那个中年男人却只是目不斜视地站在那里。 “阿久津桑,这种小事也需要你这位家主亲自过来盯着嘛。” 胧月泉治似笑非笑。 柳学冬眼神一动——阿久津家是在不久前票选会上少有的几家没有把票投给胧月泉治的氏族之一,也是白樱庭青源的支持者之一。 阿久津家主面无表情地回道:“事关陛下,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说罢,他走到胧月泉治和柳学冬面前,板着脸开口:“须佐大人,月读大人,失礼了。” 他微微鞠躬,然后示意二人抬起双臂,然后身后跟着的两名侍者立刻提着工具走了上来。 柳学冬原本以为是要搜身,却只见阿久津家主凑到跟前,扶着眼镜自己观察着他身上衣服的每一个角落,从袖口到衣摆,哪怕是一丝丝皱纹都能被他立刻找出来,然后身后的侍者马上上前用工具熨平。 柳学冬大概知道了,阿久津家主现在扮演的应该是类似礼仪官之类的角色——难怪胧月泉治会说这种小事都要他亲自来做。 第510章 有恃无恐的崇行 一番精心整理后,阿久津家主让开位置,胧月泉治向柳学冬微微颔首,然后二人一起走进了通道。 走出几步后,柳学冬听见身后传来响动,他回头看去——通道的金属大门在身后缓缓沉下,阿久津家主就站在门外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 或者说,是望着胧月泉治。 柳学冬收回目光:“阿久津裕司,他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 胧月泉治好像也在沉思什么,听见柳学冬问,他摇头道:“不,那是他父亲前任家主了,现在这位叫阿久津琉生。” 他自顾自接着说道:“阿久津家的祖上是专门负责天皇的礼仪官,后来才慢慢发展成现在九足轻中的阿久津家。在历任须佐月读的面圣礼环节,确实是由阿久津家派出专人负责礼仪准备,不过让家主亲自来做就有些奇怪了。” “或许他在这里有别的目的。”柳学冬轻声说道。 胧月泉治冷笑:“阿久津琉生支持的是白樱庭青源。” 柳学冬会意:“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胧月泉治抬头看向通道深处,双眼眯成一条缝:“看来有人比我们先进去了。” 通道很长,有些地方还有岔路。 胧月泉治一边走一边给柳学冬介绍着,那条路通往何处,那扇门后面是储备武器的地方等等,聊着聊着就看到了尽头。 尽头的金属门早已敞开,等候着二人到来。 从通道出来,柳学冬发现这里已经是皇居内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间和室,金属门就藏在一排书架后面。 迎接他们的是数名侍者。 当先两位捧着托盘的人上来,胧月泉治和柳学冬将各自的礼物放上去,两位侍者捧着托盘走到一旁的房间去进行检查,又是两名侍者走了上来,他们引着胧月泉治和柳学冬来到另一间房,然后进行搜身。 一番彻底的检查后,二人被侍者领着前往宴厅。 宴厅里灯火通明,但其实并不大。 最前方摆着一扇屏风,屏风下是崇行天皇的座位,而须佐和月读的位置则分列下方两侧,相对而望。 此时崇行天皇还没到,侍者领着二人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便静悄悄退去。 柳学冬向看了胧月泉治一眼,发现他正随意地四处打量,于是也放下心来,观察起宴厅周围。 整个宴厅里除了他们二人,就只有分布在各处的侍者。 宴厅里的侍者和之前那些人有着明显的区别——他们的脸上都带着能面,看上去十分吊诡。 柳学冬在心里默数,自己和胧月泉治的身后各跪坐了两位,看样子应该是吃饭时负责伺候的人。 按理说崇行天皇的位置后面应该也是这样,可当柳学冬的目光看过去时,却发现崇行天皇位置的左后方跪坐一人,右后方却是两个人。 其中一人和其余侍者没什么区别,只是安静地跪坐在原地,而身旁的另一人就显得格外特殊——他虽然也带着面具,穿着侍者的衣服,却很散漫地盘腿坐着,还毫不掩饰地在柳学冬和胧月泉治身上来回打量。 为了不打草惊蛇,柳学冬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没有过多停留,而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举动,却立马引来了那人的警觉,他的目光瞬间投向了柳学冬,柳学冬装作没发现,淡定地端起矮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那人的视线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看向别处。 柳学冬和胧月泉治并未等待太久,约摸一刻钟后,屏风后响起脚步声。 随后一身华服的崇行天皇走出,身后跟着泷泽慎一。 胧月泉治和柳学冬站起来鞠躬行礼,崇行天皇笑吟吟地摆了摆手:“坐,都坐。”然后自己也迤迤然在主位落座。 待柳学冬和胧月泉治也坐下后,崇行天皇便开口了:“都是些老掉牙的流程了,二位就当是来我这里吃顿便饭就行了。” 胧月泉治在心里冷笑,既然崇行想演下去,那他也就跟着配合:“陛下,我和月读大人带来了礼物。” “这样么。”崇行天皇挂着笑意,“那就让人呈上来吧。” 说罢,他拍了拍手。 “啪啪。” 立刻有侍者捧着托盘从外面进来,将他们各自的礼物奉到面前。 柳学冬看向胧月泉治,只见他从托盘里拿起礼盒,起身走到天皇旁边,恭敬地将礼物放到矮桌上,然后往后退开一步。 崇行天皇看了看胧月泉治,最后目光落到木匣上,他缓缓伸出手,拨开金属卡扣,里面是用精美瓷瓶盛放的茶叶。 茶香扑鼻而来,茶叶颗颗分明粒粒金黄。 座位上的柳学冬一直保持着天赋的使用,崇行天皇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反馈回来最多的情绪就是紧张和恐惧,直到刚才打开木匣后,崇行天皇肉眼可见地微松了一口气——就好像他在害怕木匣里有什么机关似的。 “好茶。”崇行天皇微笑看向胧月泉治。 胧月泉治也笑着还礼:“陛下喜欢就好。” 却听崇行天皇话锋忽然一转:“胧月家的茶果真都是极品,我想,哪怕是隔了夜的茶沫端上来,也一定是香的吧。” 胧月泉治脸色一僵,柳学冬的眼里也闪过了寒光。 可不等他们有后续反应,崇行就主动看向了柳学冬:“那么,云织月读,你又准备了什么呢?” 柳学冬接过礼盒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天皇面前,将献礼放在矮桌上:“书帖。” 崇行天皇打开礼盒,将那卷书帖展开一半,随意看了一眼就又放了回去,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学冬:“这让我想起了大夏的一则典故。” “图穷匕见。” 话音刚落,他又打了个哈哈:“幸好我不是嬴政皇帝,哈哈哈——” 这副态度几乎已经是明示了,柳学冬和胧月泉治面无表情地站在崇行两侧,周围的侍者却始终没有动静。 柳学冬在等胧月泉治的信号,只要他表示可以动手,柳学冬就会立刻上去扭断崇行的脖子。 但胧月泉治沉默了两秒后,默默退回了座位上坐下,柳学冬只好也坐回去。 柳学冬大概能猜到胧月泉治在想什么—— 崇行天皇表现得实在是太有恃无恐了。 越到最后关头,胧月泉治越不敢赌,他在等一个更万全的时机。 第511章 杀机迸现 宴厅里的气氛慢慢开始变得凝重。 崇行坐在上方毫不掩饰自己玩味的眼神,目光在胧月泉治和柳学冬之间游移。 而胧月泉治眼睑半垂,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沉稳模样,仿佛根本不在意崇行的态度。 打破僵局的依旧是崇行,他清了清嗓子,噙笑道:“看来胧月须佐今天没什么谈兴,那便用膳吧。” “啪啪。” 他拍了拍手,很快,端着食盒戴着能面的侍者依次进来,将精致的餐点摆上三人的矮桌后,又陆续退下。 三人身后一直跪坐的侍者此时也有了动作,只见其中一人上前,将三人面前的食物分好后盛进碟中,然后恭敬地双手呈到他们面前。 胧月泉治没有去接,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柳学冬也没有理会,他在看着崇行。 负责给崇行分餐的是跪坐在他右后方那人,他弯着腰上前,分好餐后呈给崇行,看上去和柳学冬以及胧月泉治这边的侍者没什么区别,但奇怪的是,他身边那个态度散漫的侍者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侧,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单纯地跟在分餐侍者旁边。 从一开始柳学冬就觉得古怪,但始终没发觉问题所在,直到此时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么明显的一个“特殊角色”,胧月泉治居然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他。 不,不止是胧月泉治,这个宴厅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朝他看过哪怕一眼,就好像他是个透明人似的。 见“月读”和“须佐”都没有动静,崇行又开口了:“胧月须佐,云织月读,怎么了,难道是怕我在食物里下毒吗?” 胧月泉治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吐出,他摇摇头:“这么嚣张的态度,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呢……” “陛下,我越来越好奇了,你的底气究竟来自哪里?不如直接告诉我吧。” 崇行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 他笑得眼角都渗出了泪花,指着胧月泉治道:“胧月泉治,你很好。你够聪明,有能力,要是能早点见识到这样的你,说不定我会主动扶持你成为须佐。” “但你知道你差在哪儿吗?” 胧月泉治面无表情,安静等待着崇行的下文。 崇行双眼一睁,狞笑着:“你太心急了,你以为凭借自己的手腕就能抚平你在经验和时间上的弱点——我猜,胧月千树一定没告诉你为什么历任月读都是云织家的人吧?是他故意不告诉你这个逆子,还是没来得及说就被你杀了呢?” 胧月泉治眼皮微微一跳,下意识看向对面的柳学冬。 只听崇行得意地俯视着胧月泉治:“云织家的月读从来都不是嫡长子继承,云织弘秀只是摆在明处的幌子。难道你就没想过,就连你这个私生子都能被接回胧月家的府邸住着,为什么云织律会被养在外面?” “因为他要作为下一任月读接受教导,同时也要在接任月读前将身份隐藏——他一直都是我的人。” “原来是将计就计么……”胧月泉治叹了口气,“难怪我扶持他成为云织家主时没有受到阻力。” 崇行双眼一斜,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柳学冬。 “那么,你就是胧月泉治的依仗了吧,该怎么称呼你呢,杀手先生?刺客先生?还是……将死之人?” 柳学冬没有接话,盯着桌上的筷子发呆。 胧月泉治叹了口气:“我受不了了,渡鸦君,请便吧。” 话音一落,柳学冬闪电出手—— 他挥手一抹,桌上的筷子消失不在,忽地“噗”一声闷响,身旁分餐的侍者身躯一震,随后向旁歪倒——他的眼眶里露出半截筷子,正汩汩往外冒着血水。 倒不是其他人反应慢,而是柳学冬动作太快。 直到这时,宴厅里的其他人才有了反应,事先有心理准备的胧月泉治一脚将矮桌踢翻,然后一把抄起它当做盾牌护在胸前,自己则飞快退到墙角。 崇行一骨碌站起来,指着柳学冬大喊:“杀了他!” 应该是崇行早就交代过,宴厅里一众戴面具的侍者纷纷扑向柳学冬,却每一个人去管胧月泉治。 柳学冬一根筷子在手,探手刺穿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侍者咽喉,趁着侍者还未彻底围拢,身子一矮就从人群缝隙中穿过,直奔崇行而去。 那崇行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真的镇定,居然就站在原地不动,双眼瞪圆了怒视着疾冲过来的柳学冬。 他一只手隐隐按在后腰,眼看柳学冬已经逼到近前,他忽然抽手从衣摆下拔出一把肋差,直挺挺朝柳学冬刺来。 柳学冬的表情连变一下都欠奉,人还差着两步距离时甩手将筷子掷出,速度之快,筷子激射时竟发出了刺耳的尖啸。 崇行甚至还为感觉到痛,持刀的手就被射穿,那把肋差短刀也脱手落下,被柳学冬随手接住。 二人的动作就好似有着排练无数次的默契。 从脱手到接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柳学冬的脸在视野中放大,崇行像是认命了,缓缓闭上双眼。 但下一瞬,崇行又惊骇地睁开了双眼——接刀在手的柳学冬居然与他擦肩而过,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崇行”顿时汗毛乍立,此时他脑海中终于闪过明悟——柳学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 他猛地转头大喊:“陛——” “砰!” 一声枪响将他的声音淹没,此时“崇行”终于看清了身后的景象。 柳学冬双手握刀停在半空,那个散漫侍者挡在柳学冬的面前,他手里握着枪,还保持着扣下扳机的姿势,只是枪身侧面被刀刃深深嵌了进去。 而在散漫侍者身后,则是那个负责给“崇行”分餐的侍者,只是他这时已经瘫坐在地,哪怕看不到面具后面的表情,也完全能想象出他此时的狼狈。 柳学冬舔了舔嘴唇:“好刀。” 散漫侍者——或者说尹渔仕,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柳学冬:“觉醒者,还精通易容……你不会是清道夫协会的吧?刚刚胧月泉治叫你什么来着,渡鸦……” 柳学冬神色变得严肃,虽然早有预料,但依然不由得心底一沉——这个人说的是中文。 第512章 不讲武德 本来跟在假崇行身旁的泷泽慎一再也装不下去,赶紧跑过来将崇行扶起来往后退去。 尹渔仕的手枪已然是用不了了,但柳学冬手里的刀依旧完好。 见柳学冬一时没有动作,尹渔仕抢先发难,他握住枪柄翻腕,想趁着刀刃还卡在枪身上时将柳学冬手里的肋差拧脱手。 但刚一发力却发觉不对——居然拧不动。 尹渔仕抬眼看去,只见面前这位“云织律”脸色阴沉不知想着什么,但持刀的手却稳如泰山。 尹渔仕心头一凛,立刻判断出这是遇上硬茬子了,他不再犹豫,大喝一声发力:“嗬!” 当的一声巨响,肋差在二人的角力中瞬间崩断,半截刀刃疾射出去插在天花板上。 尹渔仕朝柳学冬身后大喊:“老黑——带天皇先走!” 正围过来的能面侍者中有一人身材最为壮硕,他本已经追到柳学冬身后,听到尹渔仕喊声,立刻调转目标奔向尹渔仕身后的分餐侍者——也就是真正的崇行。 只见他一把推开泷泽慎一,单手便将崇行抄起夹在臂弯里,然后一头将挡路的屏风撞开,大步冲进了走廊。 一屁股坐倒在地的泷泽慎一不敢多言,爬起来后也追了上去。 还不等尹渔仕松一口气,只见后方逼来的侍者中,有两人动作一顿,随后也立刻紧追崇行天皇而去。 尹渔仕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柳学冬沉声道:“要杀崇行可不止胧月泉治,白樱庭青源也混进来了。” 尹渔仕凝目看去,只见柳学冬嘴角挂着冷笑:“看来他也有帮手。” 尹渔仕脸色微沉,他紧盯着柳学冬,对那些已经围到柳学冬身边的侍者说道:“快去天皇那边。” 其实不用他吩咐,当柳学冬用东瀛语说出这番话时,这些侍者就已经有了去意,听完尹渔仕的话后,他们立刻绕开柳学冬朝走廊追去。 宴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尹渔仕和柳学冬胧月泉治二人。 尹渔仕快速瞥了眼角落里已经将矮桌放下的胧月泉治,然后目光又回到柳学冬身上:“我的任务只是保护崇行,你们要是现在离开,我不会阻拦。” 对于尹渔仕这番话,胧月泉治也作出了回应。 他拿起电话拨出去:“夏凪桑,杀掉云织律。派人守住通道出入口,不准任何人进出。” 随后,他又拨出了好几个电话,内容大抵相同——云织律行刺天皇,意图叛乱。 挂掉电话后,他抬头看向柳学冬:“渡鸦君,他们最多能守住通道三十分钟,就在这个时间内把事情彻底解决吧。” 尹渔仕的目光逐渐泛起寒意:“打算背水一战了么。” 但他不知道的是,胧月泉治这番操作既是在向他表明自己决绝的态度,也是在逼迫柳学冬——别管他九处不九处了,你要再不上,半个小时后咱俩一起完犊子。 道理老柳都懂,他之所以一直不动手其实是因为他在考虑该怎么打才能在不把尹渔仕打死的情况下摆脱他去弄死崇行。 这已经不是放水和留手的问题,刚才那番交手柳学冬能看出尹渔仕可不是虞红豆那样的半罐水,他是有点真东西在身上的,跟有真本事的人打起来,想放水和留手反而更加不容易——放多了怕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他,放少了又怕他受不住。 还没想出头绪来,已经断定胧月泉治和柳学冬要背水一战的尹渔仕却不打算等了。 偷袭! 尹渔仕扬手一拳擂在柳学冬胸口,柳学冬鼻腔一哼,倒退半步揉身而上,正要追击的尹渔仕反应飞快,立刻双臂架在胸前护住,下一瞬柳学冬的肩头就靠了上来—— “嘭——” 沉重的靠击毫无花哨可言,尹渔仕只觉自己仿佛是被犀牛给正面撞了,眼前一花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从墙上弹回来,尹渔仕双膝一弯堪堪站稳,他猛提一口气,将胸口那股郁气压下,正要抬头去寻找柳学冬的身影,忽地脸庞劲风扑面,柳学冬竟已掠至身前。 完全没有给他反应时间,柳学冬脚下轻飘飘一扫,还在惊愕柳学冬速度的尹渔仕猝不及防被再次扫倒,紧随其后的就是柳学冬的飞快跺脚。 “嘭嘭嘭——” 闷响接连不断,柳学冬下脚的速度就跟打桩机似的,伤害不大,却让尹渔仕招架不及。 他的脑瓜子嗡嗡直响,一时竟想不明白——明明之前还觉得是个高手,怎么打起来了却一点章法都没有? 这头柳学冬跺脚不断,同时还冲胧月泉治招手:“快!你去追崇行!我马上来!” 胧月泉治怔怔点头,赶紧朝走廊跑去。 随着胧月泉治的身影消失,尹渔仕终于有些急了,他大吼一声,顶着柳学冬的大鞋底强行起身,正要抵着柳学冬的腿将他掀翻时,柳学冬却很自觉地退了一步。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尹渔仕心里空落落的。 此时他的形象颇为狼狈,整齐的头发早已乱糟糟一片,脸上和肩膀上层层叠叠了好多个脚印。 尹渔仕心里憋着闷,咬牙道:“你他妈路数挺野啊……清道夫协会到底都训练了些什么东西?” 他说话时,柳学冬的眼睛飞快地上下打量,寻找着接下来打哪个地方不会出人命。 “砰——” 一声枪响远远传入二人耳朵,尹渔仕神色微变——每个进入皇居的人都会被严格搜身,已经对苇原众不信任的崇行更是要求身边人都不许配枪,就连泷泽慎一也是。 而今天唯一配枪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尹渔仕,另一个就是熊老黑。 熊老黑开枪了,意味着他那边一定是被追上了。 尹渔仕目光扫向柳学冬,脚下一点冲上去就要朝他挥拳——他本想用佯攻将柳学冬逼退,自己好抽身过去支援。 却没想到柳学冬压根就不退,眼睁睁看着尹渔仕把拳头递到了自己面前,他抄手便将尹渔仕的手臂给夹住了。 尹渔仕心头一惊,正要抽手变招,忽见身下柳学冬膝弯一提—— “啪。” 声音不大,力道也说不上重。 但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痛楚立刻席卷了尹渔仕的全身,他的脸色瞬间涨红,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学冬,身躯渐渐矮了下去,直至跪倒在地。 他双手覆盖在小腹以下的位置,两条大腿紧紧夹着,侧躺在地上保持着一个蜷缩的姿势,死死盯着柳学冬,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柳学冬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梁,不去跟尹渔仕对视:“那个,我先过去,你休息好了再来。”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宴厅。 第513章 准备晋升的a级清道夫 话分两头,崇行这老小子今天算是真·倒了血霉。 他先是把培养多年的替身给派了出来,自己戴上面具假扮成侍者,想要近距离看这场好戏——在他原先的计划里,本该是胧月泉治和云织律一起过来,在被假天皇言语刺激得受不了时,恼羞成怒的胧月泉治图穷匕见,掏出凶器和假天皇拼刺刀,等他自以为得手时,自己再突然现身,好好观摩一番胧月泉治脸上的绝望表情,最后再由云织律从身后对他补上最后一刀。 结果却不想,面圣礼还没开始,就收到云织律发来的紧急通知——有人冒充了他。 这时再改变计划已然是来不及,崇行只好将计就计,先把胧月泉治骗进来再说,反正除了云织律,能动手的还有周围这些侍者,他们都是崇行精挑细选出来值得信任的好手。 面圣礼开始后,他好端端坐在假天皇后面,自认为没露出什么破绽,却不知怎么的,那个假冒云织律的杀手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猝不及防之下,崇行心里那股一直藏在最深处对死亡的恐惧一下就被激了出来,吓得一屁股瘫倒,六神无主。 还没等回过神来,那个九处派来的叫做熊老黑的干员像只真的大黑熊似的冲了过来,一肩膀扛飞了泷泽慎一,像拎小鸡崽似的把他提起来就跑。 飞奔中,被夹在臂弯里的崇行脚不沾地,颠簸中只觉得眼花缭乱,差点没把隔夜饭都给吐了出来。 等好不容易稍稍冷静些了,他匆忙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还有两名戴着面具的侍者追着,他正欣慰着不愧是自己亲自挑出来的忠心之士,永远知道他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崇行正要拍拍熊老黑的手臂让他放自己下来,余光忽然瞧见身后追赶二人中的其中之一,从怀里摸出了一柄餐刀,然后唰的一声朝自己掷了过来。 听见声音的瞬间,熊老黑单手在墙壁上一撑,同时屁股一扭,那边餐刀从崇行的眼前掠过,笃的一声闷响插在了前方门板上。 崇行看得真切——那餐刀上的纹饰,分明就是自家皇居御用的餐具。 这些餐具都在后厨放着,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些侍者身上。 除非是他们利用侍者的身份混进后厨偷拿的。 崇行的脑海中瞬间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他顿感汗毛倒竖——胧月泉治居然把人手安插到自己身边了! 熊老黑刚才匆忙闪躲,速度不由得慢了半拍,也就是慢的这半拍,掷刀的刺客抓准机会忽然加速,在相距只剩三步距离时纵身一跃,一把抓住了崇行的脚踝。 崇行吓得大声惊叫起来,同时双腿连蹬想要挣脱,但那人猛地发力,崇行的身子就从熊老黑臂间滑落,被拽向那人。 崇行正要绝望时,忽地感到手臂被人紧紧拽住。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熊老黑已经停了下来,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同时沉着脸看向身后的刺客。 二人一停下来,掉在后面那位侍者也终于赶了上来,他杵着膝盖连喘粗气,然后抓起面具狠狠摔在地上,并飞快地搓揉起自己的脸庞。 在熊老黑和崇行的目光中,那人的容貌迅速发生着变化。 熊老黑目光一沉,低声咒骂:“妈的,又是清道夫。” 崇行露出惊骇表情,因为出现在眼前这人居然是白樱庭青源。 白樱庭早就难以忍受易容后带来的痉挛感,一番使劲搓揉后,他脸部肌肉逐渐恢复正常,却依然有些残留的不适感,他龇牙咧嘴活动着肌肉,同时看向崇行:“陛下,我来救驾了。” 崇行才不会信他的鬼话,白樱庭青源的话也使他回过神,立马挣扎起来,嘴里大喊着:“杀了他!快杀了他!” 熊老黑却没有动,他一直盯着眼前这名还戴着面具的清道夫,崇行的两头分别在他和清道夫手上,二人一直暗暗较劲,却谁也没奈何得了谁。 仅从这点,熊老黑就能判断出这位清道夫没那么好对付。 “面具脱了吧。”熊老黑沉声道,“能被清道夫协会派来杀天皇的,是a级还是s级?” 清道夫沉默了片刻,缓缓取下面具,露出一张东瀛人的脸来:“宫乡良。” 熊老黑瞳孔微微一颤,但面上却维持着表情不变:“我知道你,清道夫协会在东瀛分部的‘双花红棍’,代号屏风之虎的a级清道夫。” 宫乡良脸色木然,他轻轻歪了下头,表达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疑惑——他能听懂中文,只是对“双花红棍”这个词感到了一丝不解。 熊老黑舔了舔嘴唇,咧嘴笑道:“崇行天皇我们九处保了,这件事还能商量不?” 宫乡良依旧面无表情:“这是我晋升s级的重要任务,所以……不能。” 就在他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熊老黑突然松手,探向腰间瞬间拔枪—— “砰——!” 巨大的枪声在走廊里回荡,枪口升起一缕袅袅青烟,一枚弹壳落在脚下,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 熊老黑表情狰狞地看着几乎和自己面对面贴在一起的宫乡良,他握枪的手腕被宫乡良擒住高高举着,那一枪也打在了天花板上。 太快了。 熊老黑在心里恨恨想道。 随着二人松手,崇行也掉在了地上,他连滚带爬地往墙边躲,但白樱庭青源已经从门板上拔出了那把餐刀,眯眼笑着朝他走来。 “妈了个巴子……”熊老黑咬着牙大骂,“a级老子又不是没弄死过,你给我装你妈呢!” 他怒目圆睁,一击头槌朝宫乡良撞去。 宫乡良比熊老黑低了一个头,单从身形来看,熊老黑有着绝对的优势。 宫乡良也明白这点,所以也没打算跟熊老黑硬碰硬,见熊老黑撞来,他侧身滑步,像一条灵活地游鱼般来到熊老黑身侧,握拳顶起关节,重重击在熊老黑侧肋。 熊老黑闷哼一声,肋骨仿佛是被榔头给狠狠来了一下,他强自忍住痛苦,曲肘扫向身侧。 但宫乡良却已经退开,稍一低头就避开了熊老黑的还击。 “刚刚只是试探。” 宫乡良平静说道。 熊老黑疼得直龇牙,但嘴里却还是回道:“巧了,老子也是。” 第514章 白樱庭青源的选项 熊老黑和宫乡良短暂交手,嘴里还不忘扯皮,但旁边白樱庭青源已经攥着餐刀来到了崇行天皇面前。 崇行被熊老黑折腾一路,刚刚又在二人的较劲中被拽得生疼,最后还给一屁股摔在地上,这会儿腿还是麻的,眼看白樱庭青源走近,他只能单腿蹬着地往后退,直到后背顶在墙上。 白樱庭青源居高临下的望着崇行,脸上挂着森冷的笑意:“陛下,看你的表情,你一定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胧月泉治吧,看来你低估了我的决心呢。” 此时崇行的思绪全被恐惧占满,完全没听进去白樱庭青源在说什么。 白樱庭青源似乎还未尽兴,他把餐刀拿在手里把玩着:“向九处低头,你到底怎么想的?哦对,我们其实差不多,只不过我选择了白头鹰,可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从一开始就和我站在一起,这样也就没胧月泉治什么事了。” 他自问自答:“哦——我差点忘了,你的选项里一直都没有白头鹰,因为你不想背上苇原众罪人的骂名。” 他语气一顿,笑了;“不过我不怕。” “在我的选项里,只有成功,或者失败。” 不远处的二人正在对峙,熊老黑没有率先动手,他在抓紧时间平复气息,而宫乡良只需要防着熊老黑就行了,毕竟他的目标只是天皇。 但白樱庭青源一直在逼逼叨叨,宫乡良皱着眉:“抓紧时间。” “嗨,嗨……”白樱庭青源随意回道,同时把餐刀一转,刀尖对准了崇行,“陛下,失礼了。” 眼看那锋利的刀刃就要落下,崇行的大脑瞬间变得空白。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奔而来:“给我住手啊混蛋!” 正是泷泽慎一——他之前被甩在后面,此时终于在最后关头赶上。 宫乡良抬手想将他拦住,熊老黑却在这时忽然出手,蒲扇般的巴掌推出,一掌印在宫乡良胸口将他打飞出去。 泷泽慎一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完全没考虑减速,掠过熊老黑和宫乡良的身边后一头撞在白樱庭青源的身上—— “嘭!” 二人顿时滚作一团,白樱庭青源的餐刀擦过崇行的脖子,只差那么一毫就能割断他的动脉。 二人撞到墙壁,气急败坏的白樱庭青源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疯狂地将餐刀刺向泷泽慎一的身体。 身为崇行的贴身助手,泷泽慎一的身手并不弱,但忍者世家出身的白樱庭青源也完全不惧他,再加上泷泽慎一一路跑来根本没时间喘口气,此消彼长之下,被白樱庭青源连捅了数刀,鲜血很快渗透出来将衣服染红。 泷泽慎一咬着牙,胸口憋着一口气,趁白樱庭青源又要下刀时忽然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然后一口狠狠对着他的手腕咬下去。 “啊——!”白樱庭青源吃痛大叫,手下意识一松,餐刀就掉在了地上。 “松开!”白樱庭青源疼得额头满是汗水,他被咬住的手狠狠揪住泷泽慎一的耳朵,另一只手去掐他的脖子。 窒息中,泷泽慎一双眼开始翻白,但嘴里的力道却依旧没松。 相比这边二人毫无美观可言的撕扯,另一头熊老黑和宫乡良已经打得热闹非常,只见他们贴身缠斗,从走廊的一头打到了另一头,或纵身飞腾,或贴地翻滚,格外激烈。 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看出往往是熊老黑防守多于进攻,大多数时候都被宫乡良利用灵活的优势压制住了。 但熊老黑脸上也看不出急躁,抗揍本也是他的优势,再说了,此时白樱庭青源被泷泽慎一给拦着,他也只需拖住宫乡良就行了。 他相信尹渔仕很快就会支援过来。 就在白樱庭青源和泷泽慎一纠缠不休时,崇行不知何时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拖着发麻的腿,捡起地上的餐刀来到了白樱庭青源身后。 走路的动静被白樱庭青源听到,他转头一看——只见崇行双手将刀高高举起,双眼睚眦欲裂狠狠瞪着他,下一秒就要刺下来。 “八嘎!”白樱庭青源差点把魂给吓没了,他松开掐住泷泽慎一脖子的手,狠狠一巴掌将崇行给抽翻在地,用脚匆忙将餐刀给踢远。 随着他松手,一口气倒吸上来的泷泽慎一也终于力竭,他神经一松那股气也卸了去,翻着白眼软软倒下,彻底昏死过去。 这一幕恰好被熊老黑看在眼里,他心里一急,就露了破绽——宫乡良脚尖踢中熊老黑膝盖,熊老黑下意识弯腰时,宫乡良飞身而起,提膝上顶狠撞熊老黑下颚。 “嘭!” 熊老黑只觉脑子里一声巨响,眼前顿时泛黑。 好歹是尖刀二组的精英,危急关头,熊老黑神智立刻清醒,正看到宫乡良跃上自己头顶想要给他致命一击。 二人一上一下,宫乡良在半空无处借力,熊老黑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动作——他倒提一口气,炮拳上冲升龙! “砰!” 宫乡良也没想到熊老黑会这么快清醒过来,当他在半空中发现熊老黑的眼神恢复清明时已经晚了,熊老黑势大力沉的一拳结结实实砸在宫乡良的下巴。 宫乡良就像是只被抛飞的麻袋,一头把天花板撞出了裂纹,然后又猛地弹回地上。 鲜血从他的额角滑落,嘴里也溢出血来,但依旧一言不发撑着地想要爬起。 熊老黑趁这时回头看向崇行那边,发现崇行还趴在地上,白樱庭青源则龇牙咧嘴地抱着自己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腕。 最大的威胁依旧来自宫乡良,熊老黑收回目光,打算先把宫乡良解决掉,但刚迈出半步,他警觉地注意到宫乡良的视线飞快瞥了眼旁边。 熊老黑立刻看向那头——只见自己之前在打斗中掉落的手枪正孤零零躺在墙边。 熊老黑顿时头皮一紧,他下意识回看宫乡良,恰好宫乡良也在这时也注意到了熊老黑的反应。 二人默契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暴起,朝墙边的枪扑去。 第515章 见到前辈要行礼 单论速度和灵活,熊老黑显然比不过宫乡良,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枪。 宫乡良率先扑到墙边,手指一勾枪就握在了掌心,他顺势转身摆臂,正要调转枪口指向熊老黑时,后腰就忽遭重击—— 熊老黑就像那打虎的武二郎,宫乡良飞扑出去时,他也紧跟而上,双拳握紧,照着宫乡良的后腰软肉处就砸了下去。 宫乡良猝然吃痛,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摔趴在地上,熊老黑乘胜追击,抡起粗壮的大腿一脚踢在宫乡良侧肋,宫乡良在地上滑出去数米,最后撞在拐角的墙边嘴里吐出血来,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紧紧把枪握在手里。 熊老黑不想给他反应机会,正要继续逼近时,忽见拐角闪出几道身影——崇行安排的那几个“刀斧手”此时终于赶到了。 他们正跑着就看到宫乡良从拐角飞了出来,再定睛一瞧,便瞧见了他手里的枪,于是想也不想就一拥而上,反而是把熊老黑给挡住了。 熊老黑心底一沉顿觉不妙,果然,下一秒就听枪声响起。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过后,便是咔哒咔哒的空响。 脸色阴沉的宫乡良一把掀开压在身上的尸体,他的怒火已经压抑到极致,以至于毫无保留地将子弹宣泄了出去,发泄着心里的愤怒。 他随手将打空了的枪丢掉,看着不远处的熊老黑,平静而又低沉地说道:“试探的结果就是,没有枪,你不是我的对手。” 熊老黑脸色铁青,没有答话,因为他知道宫乡良表述地十分客观——之所以能纠缠到现在,更多的原因其实是宫乡良不想跟他拼命,他只想拖住熊老黑,给白樱庭青源争取下手的时间。 局势一时又僵住了。 熊老黑背靠着墙,快速朝崇行那边瞥了一眼。 泷泽慎一依旧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生死不知;崇行被一巴掌抽翻后也不知是认命了还是没了力气,抱头蜷缩在地上,全身战栗着;而白樱庭青源因为手腕的伤口痛得面目狰狞,正朝远处地面上的餐刀走去。 这一幕看得熊老黑焦急异常,心里不住祈祷着尹渔仕下一秒就能赶到。 不知是不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忽然走廊拐角外看不到的地方响起了急促的奔跑声。 熊老黑双眼顿时亮起,宫乡良则皱起了眉头。 二人同时看向拐角,一道身影从那里出现,然后在他们的目光中停住了脚步。 熊老黑目光顿时呆滞,宫乡良则不禁松了口气。 胧月泉治刚拐过来就看到这僵持的一幕,他快速打量了一眼场中的局势——自己在走廊一头,另一头是刚捡起餐刀却被自己的出现打断动作的白樱庭青源,他们双方之间则是正在对峙的熊老黑和宫乡良。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胧月泉治身上,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试探着对离自己最近的宫乡良问道:“呃……私密马赛,要不让我先过去?” 话音刚落,白樱庭青源指着胧月泉治发出一声咆哮:“给我——杀了他!” 在宫乡良的目光看过来时,胧月泉治想也没想转头就跑。 熊老黑抓住宫乡良转头的间隙,忽然主动发难,一脚重重踏地,整个人像头暴起的棕熊飞扑过来。 宫乡良却早有预料,他甚至没有回头,径直抬起左手,摊掌印在熊老黑心口——这一幕就像是熊老黑主动凑上去,在宫乡良的左手按在他胸前时,他心里暗道要遭。 果不其然,宫乡良回头侧身,在看到他眼底的冷光时,熊老黑也看见了他藏在身侧已经蓄势待发的右拳。 半空中无处借力,已是无路可退,熊老黑心底一发狠,双臂一振,两只蒲扇般的大手从两侧向宫乡良双耳呼去,竟是想以伤换伤。 宫乡良却完全不考虑闪躲,他对自己的速度有着强大的自信。 “砰!!” 这记重拳结结实实打中胸口,熊老黑只看到一道残影,整个人就被直接打飞出去,半空中才感觉到剧痛袭来,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全身,随后只听嘭的一声,熊老黑的身影从白樱庭青源面前掠过,重重摔在走廊深处。 白樱庭青源怔怔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熊老黑,他眨眨眼,只见熊老黑一动不动,心里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宫乡良把垂在身侧的右手举起,左手捏住手腕一扭,咔一声脆响,脱臼的手腕才得以复位。 他皱起的眉毛松开,开口催促:“快点动手。” 还没等来白樱庭青源的回复,忽然脑后风声响起,宫乡良下意识低头,一件瓷瓶从他脑后飞过,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宫乡良回头看去,看到胧月泉治鬼鬼祟祟地从拐角墙后探头,见他目光投来,又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宫乡良深吸一口气,低声对白樱庭喊道:“你赶快,这种虫子交给我——就当是买一送一的赠品吧。” 说罢便转身朝拐角走去。 白樱庭青源大喜过望,他拿着餐刀朝崇行走去,刚迈出一步又不放心地朝身后的熊老黑看了看——别看这个九处干员没打过宫乡良,但对付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头,宫乡良压根没把胧月泉治放在心上,他不紧不慢地来到走廊拐角,一转过来就瞧见胧月泉治蹲在墙角,他的身边还站了个人——正是刚才在宴厅里率先发难的那个“云织律”。 突然多出来的人使宫乡良下意识愣了一下。 胧月泉治仰头笑眯眯地看着宫乡良:“见到前辈要记得行礼啊,混蛋。” 不明所以的宫乡良面色一黑,低声骂了句:“八嘎……” 他不管胧月泉治,一记鞭腿朝柳学冬抽来。 “啪。” 一声轻响,宫乡良自觉速度很快的攻击却被轻描淡写挡住,脚踝被柳学冬抓在了手里。 “屏风之虎。” 柳学冬嘴角带笑,好奇地打量着宫乡良:“我知道你。” “那时候你还是b级,在评估上是很有潜力的新人。” 宫乡良眼皮一跳。 “什……” 第516章 胧月泉治的借刀计 阴影世界里,但凡对清道夫协会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怎么区分协会总部和东瀛分部的清道夫。 总部的都是家养的老虎,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有名字的则一定是来自分部的野犬。 从s到e,这是清道夫协会给清道夫们的分级,这个分级在综合实力评估上有着很大的参考性,但是也并不绝对。 因为s级任务本就稀少,就算有了,清道夫协会也更倾向于将这类重要的任务交给更值得信任的“家虎”,而不是“收养”的野犬。 所以才造成了东瀛分部最高的评级只有a级这种情况。 这其中就意味着,虽然稀少,但东瀛分部并不是没有出现s级清道夫的潜力。 屏风之虎宫乡良就是其中一个个例。 柳学冬并没有见过他,但宫乡良的在东瀛分部里算是极为出挑的清道夫,所以在偷看档案时特地多留意了一下。 格斗精通,冷兵器精通,热武器精通,全驾驶精通,易容精通等等,在清道夫协会给他制作的评估档案上,他仅有的短板是网络攻防,以及唯一的弱点是怕水——没错,柳学冬也觉得很稀奇,有着如此优异成绩的清道夫,居然是个旱鸭子,档案上的备注里对此的解释是,疑似某种童年经历导致的恐水心理疾病。 这次刺杀崇行的任务,对宫乡良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虽然他并不知道其中内情,但协会总部把s级任务交给分部清道夫来执行,这本就是极为难得的事情,所以虽然任务难度很高,但宫乡良依旧很乐意成为东瀛分部那个第一位s级。 杀死崇行并不难,难的是怎么来到崇行面前。 在行动之前,宫乡良预演了很多情况,也做了不少计划,却没想到这个雇佣他的人居然就是苇原众的高层,能直接带着他从苇原中里混进皇居,这个他原以为会困难重重的任务一下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就在他解决了最大的绊脚石——九处干员,他本以为一切都即将尘埃落定时,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前辈”,给了他当头一棒。 『好快。』 当柳学冬从他视野中消失时,他的心里只冒出了这一个念头。 “嘭——!” 一声巨响,宫乡良从拐角飞出来撞在墙上,这一下力道之大,仿佛整条走廊都晃了一下。 正待下手的白樱庭青源如同惊弓之鸟,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只见一道身影从拐角后飞出,宫乡良撞墙弹回来时,还未落地就被那道身影追上,半空中拧身摆腿,狠狠抽在宫乡良胸前,宫乡良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整个人就像只被狠狠抛出去的水漂石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打着旋贴着走廊的地面飞了出去,最后咻的一声从白樱庭青源面前掠过,一头和地上的熊老黑撞在一起。 白樱庭青源回头看着,怔了几秒神后又呆滞地看回来。 柳学冬正一边把和服的下摆扎在腰上,一边和胧月泉治慢慢走过来。 胧月泉治把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脸和善地跟白樱庭青源打起招呼:“白樱庭桑,我还以为你会缺席今晚的宴会呢,没想到你来得比我还要早。” 白樱庭青源脸颊肌肉微微抽动,他看了眼手里的刀,又看了眼地上的崇行,片刻后,他松开了手。 “当啷……” 餐刀落地,白樱庭青源仰起头,闭眼长出一口气道:“我认输。泉治君,放我走吧,我保证立刻离开东瀛,永远不再回来。” 胧月泉治微微眯眼:“是么……好,我答应。” 白樱庭青源愕然睁开眼睛,他没想到胧月泉治会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了。 胧月泉治微笑着盯着他:“不过,你的事还没做完……” 白樱庭青源面色一肃,心道果然没那么简单。 只见胧月泉治点了点地上的餐刀:“捡起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白樱庭青源只迟疑了一秒,慢慢蹲下去将餐刀重新捡起。 胧月泉治又朝地上的崇行扬了扬下巴,语气森寒。 “杀了他。” 白樱庭青源身体一僵。 他现在杀天皇,和刚才杀掉天皇,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他完全能预想到,等他亲手杀掉崇行,这口锅被完美地扣在他的脑袋上,胧月泉治再从容上位,带领着苇原众满世界追杀他这个“罪魁祸首”。 像是看穿了白樱庭青源心底的犹豫,胧月泉治冷笑道:“白樱庭桑,就算你不动手,这个罪名最后也会扣在你头上。但要是你动手,至少我现在会放你走——毕竟,要是你轻易地死在了这里,我又去哪里找一个转移苇原众仇恨的罪魁祸首呢?” 这是胧月泉治的阳谋,要么现在死,要么以后死。 白樱庭青源没得选,如果有得选,或许他会选择做一个好人。 白樱庭青源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死死捏着刀,手心里攥出了汗。 胧月泉治也没有催促,数秒的挣扎后,白樱庭青源一言不发地单膝跪下,将刀尖对准崇行。 就在这时,趴在地上装死良久的崇行忽然大声尖叫,他奋力推开白樱庭青源,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要跑。 这一下反而刺激到了白樱庭青源,他一把抓住崇行的脚踝将他绊倒,然后整个人压上去,对着身下疯狂捅刀。 崇行的惨叫声从高昂转为低低的呻吟,直至彻底没了动静。 白樱庭青源失魂落魄地爬起来,手一松,餐刀清脆落地。 “这样,就可以了吗。”白樱庭青源在衣摆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无助的动作仿佛一个落魄的流浪汉。 胧月泉治用袖子轻轻掩着鼻子,以隔绝浓烈的血腥味,他戏谑道:“好残忍啊,白樱庭桑。” 白樱庭青源不接话,默默承受着胧月泉治的打趣,这是作为失败者的自觉。 “我可以走了吗。”白樱庭青源低声问道。 “是的。” 胧月泉治笑道:“你可以上路了。” 白樱庭青源正要提步,忽觉胧月泉治话里的意思似乎不对。 他下意识一抬头,就看见柳学冬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你……”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 “咔嚓。” 就被干净利落地拧断了脖子。 胧月泉治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他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用鞋尖把餐刀踢到墙边。 “蠢货,刀上有你的指纹,我已经名正言顺了。” 第517章 老黑,弄他丫的 “渡鸦君……” 一个粗哑的声音将柳学冬和胧月泉治的目光吸引过去。 宫乡良单手撑地,缓慢地站了起来。 他的另一只手捂着侧肋,在柳学冬的预估中,之前那一腿至少踢断了他三根肋骨。 “之前在宴厅里,他是这样叫你的吧。” 宫乡良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看向了柳学冬,目光灼灼。 “这个名字,能被称作前辈的,我记得只有一个。” “……但他好像已经死了。” 柳学冬没有理会,转头看向胧月泉治。 胧月泉治思忖片刻:“能留活口吗,他是白樱庭青源勾结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的证据——但毕竟是清道夫,如果留活口不太现实,尸体也可以。” “呵。”宫乡良嗤笑,“真是伤脑筋,被人小看了。但是能说出这种自信的话,你似乎不是冒牌货呢。” 虽然语气轻松,但他的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定在柳学冬身上,浑身肌肉紧绷,时刻做好了应对准备。 宫乡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咽下一口唾沫:“但如果你真的是那位……前辈的话,我也有意领教一番。” 胧月泉治哂笑道:“渡鸦君,看来他好像知道你不少事情呢。” 柳学冬已经没什么表情,只是摇摇头:“不,显然他不知道。” 胧月泉治和宫乡良俱是一愣。 柳学冬后半句才出口。 “要是足够了解,这时他应该逃命才对。” 话音落下,空气中一声爆鸣,宫乡良瞳孔猛地缩紧——只是瞬息之间,柳学冬的身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迅速放大的拳头,占据了全部视野。 “嘭!” 宫乡良倒飞出去,他赫然发现,原来刚才的落败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偷袭,而是在柳学冬的攻势中,他的视线跟不上自己的反应。 他实在是太快了。 半空中,宫乡良的耳畔响起了柳学冬的声音:“速度是你的优势吗?” “不,是我的。” “嘭——!” 宫乡良还未落地就被硬生生截停,柳学冬后来居上,一拳砸下来将宫乡良砸进了地板里。 宫乡良嘴里咳血,柳学冬一把揪住他头发将他拽起,语气中有些失望:“屏风之虎?难怪你叫这个代号,中看不中用。” 自从上次在火车上送走潘多拉后,老柳已经很久没有彻底放开来打过,本想拿宫乡良活动活动筋骨,却没想到他只是个花架子。 宫乡良被柳学冬这样拎着,还未完全缓过劲儿来,他听见柳学冬在耳边说道:“知道协会为什么会把自己培养的清道夫和你们这些野犬分得那么清吗?” “因为人永远不如工具好用。” “就比如刚才,如果你是协会培养的清道夫,哪怕只是最低的e级,在看到任务目标死了后也知道应该立刻撤离,而不是不知死活地和敌人继续纠缠——否则哪怕你赢了,这辈子也成不了s级。” “有自己想法的工具是活不长的。” 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声音在柳学冬身后响起。 “工具也是有使用寿命的。” 脑海风声忽起,柳学冬将宫乡良一扯,自己则往旁边侧了侧身。 嘭一声闷响,宫乡良被一脚踹了出去。 柳学冬回头,只见熊老黑正捂着胸口恶狠狠瞪着他:“真他妈稀奇,老子还是头一次听说你们清道夫内部也搞歧视。” 柳学冬扯着嘴角朝他无奈地笑了笑:“我说,崇行都死了,就没必要这么拼了吧。” 熊老黑一愣,回头朝地上的崇行看去,只见他已经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这……”熊老黑抓瞎了,既然天皇都嗝屁了,他好像确实也没有继续动手的必要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拐角传来,下一刻尹渔仕一瘸一拐地小跑出来,他一看见正在对峙的柳学冬和熊老黑,立马愤怒大吼:“老黑!弄他丫的!” 好好一个很有涵养的人,硬是被逼得爆了粗口,可见柳学冬刚才的所作所为对尹渔仕造成了多么大的心理伤害。 熊老黑虽然不明所以,但既然尹渔仕都放话了,他也不作他想,抡开膀子就朝柳学冬扑了过来。 柳学冬脸一黑,连续往后退去,熊老黑却步步紧逼,不远处的尹渔仕也红着眼冲上来——看他这表情,今天这爆蛋之仇算是没法善了了。 胧月泉治赶紧退到墙边把路让开,那头神仙打架他可不敢参与进去,生怕自己被磕着碰着一下就得进icu。 他伸长了脖子朝柳学冬望去,忽然看见柳学冬身后的宫乡良一声不吭地爬了起来,他赶紧大喊:“小心——” 柳学冬比他反应更快,宫乡良刚爬起身准备偷袭时,柳学冬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肘砸过去,宫乡良一仰头,鼻血顿时喷了出来,正巧熊老黑一巴掌朝老柳呼过来,柳学冬一低头一矮身,闪到了宫乡良身后。 宫乡良刚把仰天的头收回来,脑门上就挨了熊老黑一巴掌,柳学冬顺势在他身后一推,七晕八素的宫乡良一个趔趄撞进了熊老黑的怀里。 熊老黑大怒,双手抓起宫乡良,肩膀一顶将他向后掀飞,随后继续朝柳学冬抓去。 这一番折腾,本就伤势不轻的宫乡良差点没给直接闭过气去,半空中忽觉身下一软——居然是后一步赶到尹渔仕接住了他。 尹渔仕错过了前面的大戏,压根就不知道宫乡良是谁,只看到宫乡良和熊老黑一起对柳学冬出手,一时还以为是崇行这边的人。 “你还好吗?”尹渔仕皱眉问道。 他关切的眼神把头晕的宫乡良也给整懵了:“我……” 熊老黑抽空回头大吼:“别他妈搞错了!他是清道夫!” 尹渔仕和宫乡良同时一个激灵——尹渔仕抬手一抛,宫乡良伸臂一推,二人顿时分开。 宫乡良在空中翻身落地,尹渔仕已经趁间隙拉开架势,一个箭步追了上来。 只见他逼至近前,弓步提膝,左手竖掌护于腰侧,右掌摊开递出印上宫乡良前胸,随后赫然发力——藏于下方的左手猛地摆臂上提。 柳学冬虽然与熊老黑纠缠,却也注意着这边动向,尹渔仕的招式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是标准的太极刚猛招式,肘底捶。 第518章 柳学冬的杀心 “噗——” 这一肘不偏不倚正顶在宫乡良胸口,本就断了肋骨的宫乡良一口老血喷洒向天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连退数步往后栽倒。 正面对敌,尹渔仕已然冷静下来,他乘胜追击,箭步追上欲再下杀手,但宫乡良却不愿坐以待毙。 眼看尹渔仕逼至近前,他狠狠一咬牙,单腿往后一撑,硬生生止住栽倒的去势,然后腰杆发力,像装了弹簧般猛地直立起来。 尹渔仕来不及变招,被宫乡良一记头槌磕在心口顶飞出去。 一击得手后,宫乡良却不追击,他快速扫了眼前后,然后转头朝来时的方向逃跑。 他逃跑的意图太过明显,还没跑出几步,就听身后一阵乱嚎,还伴随着呼呼风声,他赶紧回头看去——只见熊老黑在空中挥舞着手脚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二人再次滚作一团。 宫乡良被熊老黑压在身下,肋骨断裂处疼得他直吸冷气。 熊老黑索性就把宫乡良坐着,龇牙咧嘴地朝尹渔仕提醒:“小心,那个更难对付。” 其实不用他提醒,刚才柳学冬和熊老黑的交手过程他全看在眼里。 一开始柳学冬还只是闪躲,看上去好似被熊老黑压着打,但当宫乡良开始逃跑时,柳学冬却忽然转变了攻势,只两三下就将熊老黑完全制住,然后像是抡麻袋似的把熊老黑给甩了出去。 见尹渔仕这副如临大敌随时都可能再扑上来的样子,柳学冬赶紧抬起双手,笑着说道:“消消气,崇行已经死了,你们没必要继续为他拼命了。” 尹渔仕这才注意到地上的崇行早已断气,他的眉毛顿时拧紧了,回头看了熊老黑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没把崇行保护好。 但事已至此,他知道柳学冬说的没错,于是警惕盯着柳学冬缓慢往后退,一直退到熊老黑身边,低声道:“任务失败,准备撤。” “且慢。”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一直躲在边缘ob的胧月泉治终于在这时冒头了,他笑眯眯地朝尹渔仕和熊老黑点头:“二位,虽然不知道天皇陛下许诺了九处什么,但等过了今晚,他能给的,我一样能给,甚至更多,所以……” “九处是否考虑换一个合作对象?毕竟来都来了,怎么能让客人空手而回呢?” …… 后续的收尾工作自然不需要柳学冬操心,等他从苇原中里出来时,已经是深夜。 胧月泉治在他的支持者们的帮助下,成功稳住了苇原众内部,并且把锅全部推到了白樱庭青源和云织律身上。 大概内容是说,他和云织律进行献礼时,云织律忽然行刺崇行天皇,但在他的阻拦中未能成功,崇行天皇受惊逃跑,却被在云织律的帮助下混进皇居的白樱庭青源追上,用餐刀进行了刺杀。为了不使苇原众陷入内乱,他以须佐的身份对云织律和白樱庭青源进行了就地处决,并且从此刻开始暂领苇原众的一切最终决策权。 在支持者们的声援中,这项决策很快就全票通过——当然也并不是没有质疑者,比如白樱庭青源的少数支持者,和一些中立派。 但胧月泉治很精明的地方就在于,他把白樱庭青源和他的支持者分开了,在胧月泉治的故事中,丝毫没提起白樱庭青源的支持者们,就连混进皇居都是云织律帮忙做的,这既是给他们机会,也是在敲打他们。 所以包括阿久津琉生在内的白樱庭青源支持者们,全都投出了赞成票,而那些还保持怀疑态度的中立派们,在这大势所趋的大环境下,也只能随波逐流。 至于尹渔仕和熊老黑这两位九处代表,在确定胧月泉治不是为了放松他们的警惕然后痛下杀手后,就默默当起了旁观者。 但让他们有了最基本信任度的原因其实是柳学冬——尹渔仕很早就看出来了,在今晚这场闹剧里,从始至终柳学冬都没有对他们起过杀心。 至于胧月泉治的提议,尹渔仕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要向总部进行汇报,胧月泉治欣然答应了,他怕的是尹渔仕直接拒绝,但只要没拒绝,就意味着事情有得商量,只要开始商量了,胧月泉治就有信心傍上九处的大腿——毕竟他还有柳学冬给他的高丽那张底牌,九处连崇行都能考虑,没道理不要喂到嘴边的利益。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改头换面的老柳从苇原中出来后,在街上一家麦当劳里找到了谢晚星。 由于时间已经很晚,麦当劳里并没有多少客人。 谢晚星就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正拿着最新一期的学术刊物杂志看得津津有味,就连柳学冬站到窗外了都没发觉。 柳学冬低头瞥了一眼,杂志上那一页的标题是『天赋究竟来源于大脑还是灵魂?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迎来新的变革之战』。 柳学冬撇嘴,敲了敲玻璃。 听见动静的谢晚星抬头看过来,发现是柳学冬后赶紧合上杂志跑了出来。 “该回去了吗?”谢晚星问道。 他好像一点也不好奇柳学冬和胧月泉治今晚做的事是否成功一样。 柳学冬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没有接话。 他又一次领教到了谢晚星天赋的“无赖”。 完全不讲道理。 谢晚星的天赋在帮助他人做选择时,他也必须亲手参与到其中,所以在面圣礼之前,胧月泉治将谢晚星带进了苇原中,一直到面圣礼即将开始时才把他送出来。 在送谢晚星出来前,胧月泉治最后向他确认了一遍今晚是否该刺杀崇行,谢晚星的答复是:“今晚是最合适的时候。” 等事情结束后,胧月泉治拷问了泷泽慎一,他和柳学冬这才知道,原来崇行因为多疑,特意提前遣散了皇居内的侍从,只留下几个自己亲自挑选出来值得信任的人,然后把安保力量全部安排在了外围——因为在他的预想中,胧月泉治这边有九处的干员应付,而和白头鹰合作的白樱庭青源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他担心白樱庭青源带着白头鹰作战小队从外面打进来。 柳学冬本来都做好今晚要大开杀戒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因为白樱庭青源这个变数,导致崇行连走廊都没能逃出去。 这个结果难免使他对谢晚星的天赋感到了一丝心悸。 就像刚才一样,谢晚星完全不需要问结果,因为天赋已经提前告诉了他,事情一定会成功。 作为谢晚星的同行者,如果完全信任他,就总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但如果某天谢晚星有了异心呢? 他只需要做出相反的选择,就能轻易地把同行者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这一刻,柳学冬不由自主地又起了杀心。 第519章 余波 谢晚星感觉到了,柳学冬的这种眼神让他也一阵心悸,差点就下意识要使用天赋,柳学冬却忽然收回了目光。 柳学冬抬起手,搭在谢晚星肩膀上:“不要过于依赖你的天赋。” 这句话既是对谢晚星说的,也是在提醒他自己。 “知道了。”谢晚星低着头小声应道,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有些微微发颤。 二人走到街边的公交车站台,等车时,看到很多车驶过,朝着皇居的方向疾驰而去。 谢晚星转头朝皇居方向眺望,那里的阁楼如往常一样闪烁着微光伫立在园林的树梢中,平静得丝毫看不出今晚发生过变故。 “车来了。”耳边传来柳学冬的提醒。 谢晚星最后朝皇居看了一眼,转身和柳学冬上了公车。 …… 第二日,交流会又正常开展了。 听说是昨天交流团这边和江户大学的交涉有了结果,比如承担一部分交流活动期间各团队的支出,以及放出了一批额外的交换生名额之类的。 反正据柳学冬观察许问渠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应该是非常满意这个结果。 但在今天的交流活动里,大部分学生都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有一件更值得关注的事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柳学冬倒不意外,因为今天一早的新闻就播了,崇行天皇去世。 新闻里没有详细说明,只说崇行天皇遭遇意外,新任的天皇将由崇行的独子仲仁继位。 仲仁天皇的登基仪式显得很仓促,在当天下午,新闻里就直播了这件事。 电视画面里,柳学冬在西装革履的人群中看到了胧月泉治的身影。 他站在人群末尾,一点也不显眼,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看着上方的仲仁天皇,而今年才满十岁的仲仁天皇似乎还未能习惯这个阵仗,拳头紧紧攥着袖子,板着脸不苟言笑。 胧月暻得知这件事后,变得有些鬼鬼祟祟,好像是因为她自认为是此事的参与者之一,所以做贼心虚——但其实半点忙都没帮上。 反观真正的参与者——谢晚星,他就表现得正常多了。 交流会的自由活动时间里,他还主动跑来找柳学冬,询问是否还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柳学冬摇摇头,让他这几天不要和胧月泉治联系,保持正常就好。 随后,柳学冬给了谢晚星一张国外银行的银行卡,让他可以开始筹备创立公司的事,卡里是他的第一笔资金。 相比起阴影世界,这些明面上能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消息都只能算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崇行身亡这根导火索所带来后续反应,在阴影世界层面掀起了真正的轩然大波。 首先是苇原众发声表示,在天照崇行遇刺一事中活捉了清道夫协会东瀛分部的a级清道夫屏风之虎宫乡良,且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崇行遇刺是白头鹰一手策划,和清道夫协会合作执行的卑鄙行动,从发表声明的这一刻开始,苇原众正式向白头鹰环治局和清道夫协会宣战。 事实上,这并不是苇原众第一次向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宣战了,但在以往的几次里,这件事往往都无疾而终。 所以阴影世界中的各方也并未当回事,甚至抱着一丝看笑话的心态。 但就在苇原众将矛头对准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后不久,九处居然也跟着发出了声明。 九处以白头鹰在东瀛的行动危及到在东瀛大夏公民及华侨的人身财产安全为由,表示会保留在必要时刻进行干涉的权利,并表示,九处出于国际人道主义精神,愿意协助苇原众对清道夫协会东瀛分部进行正当打击,以维护大夏周边的稳定。 这篇声明一出来,阴影世界的各方中嗅觉灵敏的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最近阴影世界的局势本就不太明朗,白头鹰满世界搜罗觉醒者,九处紧咬着白头鹰的尾巴进行阻挠,这件事对大势力来说不算什么秘密,虽然他们不清楚九处和白头鹰纠缠的原因,但任谁都看得出来,随着觉醒者事件愈发频繁,他们双方的战斗只会更加激烈。 而随着这篇声明出来——往小了说,是九处打压白头鹰在东瀛活跃度的表现;而往大了说,则是九处展开了新的战略方针,即将以联合其他势力的形式对白头鹰在全球的活动进行扼制。 这篇声明看似是在讲东瀛的事,但背后真正的意义却是在告诉除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以外的所有组织——该你们选择站边的时候到了。 直到这时,各个组织和势力才蓦然惊醒,开始回头思考问题:为什么九处这次的态度如此坚决?为什么九处的干员要满世界阻挠白头鹰搜罗觉醒者?白头鹰抓这些人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 白天的交流活动结束,晚上回到酒店后,柳学冬接到了虞红豆打来的电话。 “我看到新闻了,听说东瀛最近好像挺乱的,你没什么事吧。” 她话里话外多少带了点旁敲侧击的意思,柳学冬笑了笑:“没事,不过我见到你同事了。” 虞红豆顿时神经一紧:“在哪——不,你怎么知道是我同事?” 柳学冬憋着笑:“你不也说了东瀛最近挺乱吗,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交流团和自由联邦大兵起冲突的事?” 虞红豆顿时恍然,也不禁松了口气:“原来那个交流团就是枞光的?” 柳学冬应了声:“嗯,你那个又高又壮的同事主动跟我打的招呼——不然我还能在哪遇到他?” 虞红豆不答:“没事就好,小暻也还好吧。” 柳学冬偏头朝那边看了眼,胧月暻正和谢晚星在餐桌边下着五子棋,看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应该是一把都没赢。 “她好得很。” “那就好……” 虞红豆顿了顿,话筒里柳学冬听见她深吸了一口气。 “有话要对我说?”柳学冬问道。 “嗯……”虞红豆抿了抿嘴,“我最近随时都可能有任务,现在在总部待命,所以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不一定在家。” “什么任务?很危险吗?”柳学冬下意识问道。 虞红豆小声回道:“……不能说。” “哦。”柳学冬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多嘴了,以虞红豆现在尖刀组的身份,执行的大多数任务都是高度保密的,“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柳学冬并未多想,还以为虞红豆的任务顶天了也就是在境内转悠。 第520章 祸水东引 挂掉电话后不久,胡满又把电话打到了柳学冬这里。 大夏那边也是晚上,柳学冬听见话筒里有音乐声,应该是在会所的酒吧里。 胡满还没开口,电话里首先传来的是王利川那贼兮兮的声音:“老柳,你别跟我说东瀛天皇那事儿是你干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种事柳学冬可不会在电话里承认。 但他的态度在王利川看来无异于是一种默认,王利川激动得语无伦次:“卧槽,卧槽,这,这真是——泰裤辣!” 这时,胡老板挤开王利川,拿回电话说起正事:“大洋那头联系我了。” 柳学冬知道,他说的是边缘人联盟——也就是白头鹰。 “怎么说。” 胡满微微苦笑:“他们向我打听九处近期的动向——是指大方向的,但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据我感觉,他们也只是想在我这里碰碰运气,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柳学冬不禁笑道:“以他们现在信任你的程度,再这样下去,估计就该找你帮忙往九处安插钉子了。” 胡满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纠结的地方,我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但这次我也确实没有可靠的情报能提供给他们——这也是我找王公子过来的原因,本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看法,结果他也抓瞎。” 旁边王利川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可以厚着脸皮去找老爷子问问……” 柳学冬在电话里笑骂:“你还真打算把九处给卖出去啊?” 王利川赶紧摇头:“那还是算了吧。” 柳学冬手指轻敲桌子,半阖着眼开始思忖。 胧月泉治和九处这边的结盟还未完全定下了,但只要胧月泉治抛出姜屿烈这枚筹码,想必九处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在天赋潮汐来临之前,高丽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没几个觉醒者,所以阴影世界的各方压根没拿这里当回事。但天赋潮汐来临后,觉醒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第一个尝到高丽这块地甜头的就变成了白头鹰,原因无他,因为这里有着一个龙山基地。 但现在,这一点即将变成胧月泉治的筹码。 而只要苇原众和九处谈拢了,他们下一步的动作就一定是在高丽,由九处,苇原众,以及作为内应的野火帮,三方联手将龙山基地的桌子给掀了。 “我大概能猜到九处下一步的动向。” 柳学冬轻声道。 电话里胡老板和王利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柳学冬的下文。 “不管九处下一步打算和谁联手,核心目的都是通过压缩白头鹰的活动范围以达到扼制的目的,而眼下九处的第一步动作,是先肃清周边。” “九处的下一个目标是高丽。” 胡老板和王利川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胡满小心问道:“这个是能告诉大洋对面的吗?” “不能。”柳学冬微微一笑,“转告他们,你有可靠消息,九处正在策划一起针对欧洲的重要行动。” 胡满一点就透:“帮九处转移白头鹰的注意力?” “可这样做,九处是舒服了,我们怎么办?大洋对面知道我们释放了假消息后,建立起来的信任可就毁于一旦了。” “不。”柳学冬摇头道,“等九处肃清了高丽,白头鹰想要渗入大夏只会更加困难,那时候他们只会更需要你这个扎根大夏境内的神秘边缘人。” 胡满一想是这个道理,于是答应:“好,那我这就联系他们。” …… 数天后,交流会正式结束,众人终于坐上了回大夏的飞机。 由于学校里已经放了暑假,交流活动属于额外行程,所以飞机一落地,就有不少学生的家长等在了接机口外面,将自家的孩子接走。 剩下的大多是家比较远,或者没有父母来接的,枞光也安排的大巴车,确保将每个学生送回去。 谢晚星也在机场和众人作别——他说家就在附近,自己回去,但真实原因其实是他要继续转机飞往海外去注册公司。 柳学冬和胧月暻也没打算继续和枞光的人去挤大巴了,和许问渠打过招呼后,二人就来到机场外面等着出租车。 巧合的是,出租车还没等来,却等来了两个熟面孔。 尹渔仕和熊老黑一前一后从接机口走出来,尹渔仕倒还好,看上去没什么不妥,但熊老黑就狼狈多了,他脑门上缠着绷带,脸上也贴着纱布,跟个难民似的。 柳学冬一看,不禁乐了,这次他主动朝熊老黑打起招呼:“老黑同志。” 熊老黑听见有人叫自己,转头过来一看是柳学冬,他正要咧开嘴笑,却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顿时又一阵龇牙咧嘴。 柳学冬明知故问:“你这是怎么了?” 熊老黑豪气地一摆手:“没事,小伤,干我们这行哪有不受伤的?” 柳学冬心里腹诽,嘴里却客气道:“那真是辛苦你们了。” 旁边尹渔仕一言不发地打量柳学冬,目光由上到下细细观察着,还没看出什么来,熊老黑打断了他的思绪:“眼熟是吧?” 尹渔仕一愣,就听熊老黑压低声音道:“金乌,就是那虞红豆——她老公!” 尹渔仕顿时恍然:“哦——那个柳,柳……” 柳学冬笑着伸出手:“柳学冬。” 尹渔仕跟他轻轻一握:“你好你好。” 然后转头奇怪地看向熊老黑:“你们认识?” 熊老黑不好意思道:“这不之前咱们尖刀二组抢人的时候看过虞红豆档案嘛……柳医生恰好是那个和白头鹰起冲突的交流团里的人,当时一眼就认出来了。” “就记这么清楚?”尹渔仕捉狭笑道:“是当时看见虞红豆漂亮,所以才对她的档案记忆深刻吧。” 熊老黑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摆手:“这玩笑可不禁开啊,这话要让王老知道了,非把我下调到分部看大门去不可。” 然后他又急忙给柳学冬解释:“你别听他乱说,我可没那意思。” 柳学冬笑眯眯地点头,心里却暗暗想着——看来自己还是下手轻了。 第521章 旧情复燃 出租车在幸福花园小区大门外停下,柳学冬去后备箱拿行李的功夫,健谈的司机还在喋喋不休地聊着今天新闻里播报的那什么神社要拆除了的消息。 从在机场接到他们,知道柳学冬和胧月暻是从东瀛回来的后,司机的嘴就没停过。 付了车费,打发走了司机,胧月暻松了口气:“呼……本来就够累了,还要硬着头皮搭话,难道每个地方的出租车司机都这么健谈吗。” “听说京城的司机最能侃。”柳学冬拖着行李箱和胧月暻走进小区:“听说京城的司机最能侃,从时政到国际动向,就没他们不知道的。” 走进楼道,柳学冬收起伸缩杆,单手把行李箱拎起来,正要上楼梯,忽然背上一沉。 胧月暻跳到了他背上。 “干嘛?”柳学冬微微转头。 胧月暻把头埋在他肩上,瓮着声音道:“累了,不想爬楼梯。” 柳学冬无奈地撇撇嘴,还空着的左手伸到背后,扶着胧月暻紧致的大腿把她往上托了托,然后提步上楼。 “滑吗?”胧月暻在他耳朵后面吹气。 “什么?”柳学冬问。 胧月暻嘻嘻一笑:“大腿。” 她下身穿着短裙,脚上的丝袜刚刚过膝,柳学冬的手正好按在她裙子和袜子之间露出来的白皙肌肤上。 她这一说,柳学冬下意识就捏了捏,胧月暻吃不住痒,发出一声轻呼。 柳学冬点点头:“润。” 胧月暻捶了下他肩头:“不准捏。” “那你下来自己走。”柳学冬斜着眼瞥她。 “就不。” 胧月暻抱住柳学冬脖子,又把脸埋了进去。 “适可而止啊小茶,难道就因为红豆不在所以才这么放肆嘛。”柳学冬调笑道。 “才不是呢,我只是开心。” 胧月暻轻哼,语气又一转:“嗯……或许红豆不在也是原因之一吧。” 她用脸蹭了蹭柳学冬肩膀,悄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这次去东瀛,我本来以为会是只有我们两个的一次出行,结果你每天都忙自己的事,完全没有陪过我。” “不过既然现在红豆不在,那就把这几天当作这次出行的延续吧,作为补偿,今晚你带我去看电影吧柳学冬。”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然是在撒娇。 柳学冬不禁笑道:“喂喂,你这说得好像自己是背着姐姐跟姐夫偷情的小姨子一样,原来这就是你在心里对自己的定位嘛。” 胧月暻被说得脸颊一烫,她不甘示弱,故意作出一副楚楚可怜模样:“渡鸦君,人家明明是被作为礼物送给你的私人物品呢,你说我是什么,那我就是什么了。” 她这一声娇滴滴的“渡鸦君”喊得柳学冬手臂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你再乱喊我就把你扔下去。” “就喊。”胧月暻朝他吐舌头,“略略略,渡鸦君~” 柳学冬尴尬得额头冒汗,心里发狠,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闭嘴,小姨子。” 胧月暻脸更红了,也不知是因为柳学冬打她那一下,还是小姨子这个称呼,但她嘴上却不示弱:“渡鸦君~渡鸦君~” 这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家门口,柳学冬一把掏钥匙开门,一边跟胧月暻呛嘴:“再叫就不带你看电影了。” 胧月暻假装没听见,甚至还愈发起劲地在柳学冬背上摇:“渡鸦君~不要嘛渡鸦君~人家知道错了——” “咔哒。” 门开了,胧月暻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柳学冬也僵在了原地。 屋内,虞红豆坐在饭厅里,手里端着碗泡面,正怔怔地转头看着他们。 胧月暻做贼心虚似的从柳学冬背上溜了下来,低着头走进玄关换鞋。 虞红豆看看她,又抬头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摸了摸鼻子:“咳,她走累了,爬不动楼。” 他表情平静,语气不卑不亢。 虞红豆嘴角抽了抽,想笑却忍住了。 短暂的沉默后,二人异口同声说道:“回来怎么没说一声。” 话音落下,二人对视一眼,情不自禁都笑了。 柳学冬把行李箱拖进来,然后关上门:“之前你说还要在京城待一段时间,我们以为你不在家,所以就没想着通知你。” 虞红豆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嗯,中海这边有点事,我临时回来处理,明天就飞回京城。” 柳学冬把行李箱暂时放在玄关,换了鞋走过来,他低头看着虞红豆手里的泡面:“怎么就吃这个?电视上说泡面没营养。” 虞红豆小声道:“我一个人随便对付一口,你们吃午饭了吗?” “在飞机上吃过了。”柳学冬回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忙?” 他话题跳跃得太快,以至于虞红豆愣了一下:“嗯?” 她略一思忖:“是比较忙,总部那边人手有些吃紧,所以我才被临时调回去。” 柳学冬点点头:“我猜也是这样。我们在东瀛的时候,听说了不少有关觉醒者的事,看得出来,相比起国内,外面要乱很多,但毕竟是在国际的大环境里,所以我觉得你们特管局肯定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他朝虞红豆看过去,虞红豆恰好也正望着他。 柳学冬顿了顿:“虽然国内比较安稳,但也要注意安全。” 他突如其来的关心使虞红豆恍惚了一下,她抿了抿嘴,主动避开视线,颔首道:“嗯。” 胧月暻因为心虚一直没敢插话,她趿着拖鞋噔噔噔跑进厨房洗手。 虞红豆看了眼胧月暻的背影,转头对柳学冬道:“行李箱就放那儿吧,一会儿我帮你收拾。” 说罢,她端起吃剩的泡面碗也进了厨房。 胧月暻刚把水龙头打开就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她回头一看是虞红豆,赶紧又把头转了回来。 虞红豆把汤水倒掉,把泡面桶丢进垃圾桶,然后走到胧月暻身后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哎呀!” 胧月暻一哆嗦把水花甩得到处都是:“干嘛呀红豆。”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胧月暻依旧不敢去看虞红豆。 虞红豆揪着胧月暻的脸蛋儿把她的脸转过来,眯着眼问道:“怎么,去趟东瀛跟你前男友旧情复燃了?” 第522章 兰斯的邮件 胧月暻小脸先是一白,然后立刻又红透了,她一把抱住虞红豆的腰,把脸埋在她头发里:“才没有!” 虞红豆抱着她,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听说你们在东瀛和自由联邦的作战小队起冲突了,是不是吓着了?” 虞红豆猜测,一定是柳学冬和胧月暻在东瀛遭遇了什么,才让胧月暻突然变得对柳学冬格外亲昵起来。 比如英雄救美之类的。 胧月暻沉默了一会儿,声音瓮瓮地说:“红豆,别赶我走。” 虞红豆手臂一僵,她感觉到胧月暻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半晌后,她举在半空的手重新放在胧月暻的肩头,轻声道:“其实……或许,你比我更适合他。” “不是这样的。”胧月暻摇摇头,把虞红豆抱得更紧了,“……他更需要你。” 柳学冬不知道厨房里的对话,他把外套挂在沙发旁的衣架上,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后便走进了书房。 在椅子上坐下,打开电脑,柳学冬朝外面走廊瞥了一眼,确认她们还在厨房后,输入一段代码运行。 数个窗口闪烁了一下,电脑屏幕顿时换了样式。 右下角探出窗口,提示他有未读邮件。 柳学冬正要点开,却看见提示的窗口接连闪烁了好几次——这意味着未读的邮件有很多。 柳学冬不禁皱了下眉头。 能通过这个邮箱联系到他的人不多,现在更是只剩一个兰斯了,而兰斯如果没有重要事情,是不会通过这种方式跟他联系的。 柳学冬的心底微微一沉,将邮箱打开。 拢共十多条未读邮件,全是兰斯发来的。 柳学冬没有急着打开,他先看了下时间,这些邮件里,最早的一条是他刚去东瀛那天发来的,随后的几天里,兰斯几乎每天都会发来新的邮件,而且随着一直没有收到柳学冬的回复,他平均每天发来的邮件也在增多。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愈发紧迫。 柳学冬看向最上面,最新的一条邮件是昨晚收到的。 思忖了一会儿,柳学冬将邮箱关闭,反手打开了那个他和兰斯常用的聊天室。 果不其然,聊天室里一下弹出了好多条消息。 『伙计,我得到了一个超级劲爆的秘密,是有关白头鹰的,我猜你一定感兴趣。』 『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现在你那里是白天,别假装没看到消息,我知道你在。』 『该死的,我迟早要给聊天室里搭载上查看是否已读的功能。』 『难道真的不在?』 『你不会被清道夫协会干掉了吧?还是被九处给枪毙了?』 最后一条消息和上面的时间间隔了一天,只有寥寥数字。 『我好像有麻烦了。』 聊天内容戛然而止。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将聊天室关闭,重新打开了邮箱界面,鼠标指向最早发来的那则邮件,点开。 『卖给我消息那人已经联系不上了,今天有人试图通过网络找到我的位置,看手段不像是独行侠,一定是某个专业团队——没错,我猜是白头鹰。 看来这个消息比我想象得更加重要,不过别担心……好吧,我猜你也不会为我担心。放心,我才没有害怕,清道夫协会都被我耍得团团转,白头鹰就更别想找到我了。』 柳学冬在桌上敲了敲,虽然兰斯在邮件里的语气好像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但从他选择给柳学冬发邮件这个举动来看,他的内心显然并没有那么平静。 点开第二则邮件,内容弹出。 『白头鹰比我想象的更有毅力,该死的,他们是一个团队,而我只有一个人,我居然忽略了这一点——他们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攻击着我的网络,他们一定是轮班倒的!而我只有一个人,我需要吃饭睡觉,怎么可能一直盯着电脑?再这样下去,不等他们找到我,我就得猝死在键盘上。家里的咖啡不够了,我得去一趟超市,我讨厌出门。』 第三则。 『难道你就不能把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的总部给炸上天吗?你猜怎么样,今天又有新的“勇士”来讨伐我这条“恶龙”了,还是老熟人——没错,就是清道夫协会,他们那低劣的骇入手法简直让我想笑,我闭着眼都能知道是他们。 好吧,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消息,我猜他们一定发现自己有着共同的目标了,所以才联手针对我,不过我并不担心,只要他们不在我睡着的时候加大力度,我的城堡就是牢不可破的。』 再往下,一直到第十一则邮件,内容都是差不多的,大致是讲兰斯他是怎么“运筹帷幄”地使用高超技术和对方周旋,然后对方又是怎么铩羽而归的。 但第十二则邮件的内容却突然变了。 『事情有些不对了,我听当地居民说,有自由联邦的军人拿着国际警察的证件在隔壁小镇上找人,我猜那一定是白头鹰的鹰崽子,只是还不确定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或许只是巧合,白头鹰来抓觉醒者,毕竟他们正满世界这样做。但保险起见,我决定转移到另一座安全屋去,我会把电脑带着,如果你看到邮件了记得联系我。』 这一则邮件是昨晚收到的,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新的邮件发来。 柳学冬想了想,回了一封邮件过去。 『我在。』 如泥牛入海,没有回应。 柳学冬坐在屏幕前等了好一阵,没等来兰斯的回信,却等来了虞红豆。 “咚咚。” 柳学冬抬起头,发现虞红豆正站在门边,还保持着举手敲门的姿势。 柳学冬随手在键盘上一敲,桌面一闪回到正常界面:“怎么了?” 虞红豆指了指隔壁:“你的衣服我帮你放回房间了,我要先回处里,小暻说你们下午计划去看电影,那晚上在家吃吗,在家的话我顺便买菜回来。” 她话里的家长里短让柳学冬恍惚了一下:“那,那等你下班我们就一起去外面吃吧。” “也行。”虞红豆点头,“就当给你俩接风。” “那我要吃中餐!”胧月暻从旁边探出个脑袋。 柳学冬看向虞红豆:“你呢?” 虞红豆微微一笑:“就听她的。” 第523章 胧月暻的小心思 虞红豆去上班了,她出门不久,胧月暻也忙活了起来。 她在柳学冬书房外的走廊上一会儿走过去,一会儿又走回来,柳学冬守在电脑跟前时不时就朝她瞥一眼——他也想不明白胧月暻到底哪来那么多可忙的。 过了好一阵,柳学冬依旧没等来兰斯的回复,反而是终于挑选到合心意的衣服、又重新化了个妆的胧月暻先忙完了。 她倚着门框,搔首弄姿地朝柳学冬俏皮眨眼:“柳医生,我准备好了。” 柳学冬脑子里还想着兰斯的事,下意识回了句:“准备什么?” 他发现胧月暻之前从厨房出来后心情就格外的雀跃,刚才在走廊上走来走去时还小声哼着歌。 胧月暻一噘嘴,不满道:“不是说好了去看电影吗。” 柳学冬这才恍然:“哦对,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 说罢,他最后看了眼电脑,起身走出书房。 胧月暻却从后面拉住他的手臂:“换件衣服吧。” 柳学冬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衬衣,由于之前坐了飞机提了行李,衣摆确实已经有些皱了。 “好,那你等一下。”柳学冬点头走回卧室。 他刚把门关上,正在解扣子时,却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回头一看,发现是胧月暻做贼似的拧动门把手,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正偷瞄着。 见被柳学冬发现,她索性光明正大地推开门进来,然后故作正经地在衣柜里帮柳学冬翻找起衣服。 她又回头偷瞄了柳学冬一眼,发现柳学冬的手还搭在扣子上没动,狐疑地把她盯着。 “你和红豆到底在厨房聊什么了?”柳学冬觉得她怪怪的,联想到胧月暻突然心情变好,直觉告诉他一定和她们在厨房里聊的事情有关。 胧月暻不答,取出一件条形花纹的衬衣塞到柳学冬手里:“就换这件吧,跟我的裙子更搭。” 她那点想跟柳学冬搭配成情侣装的小心思昭然若揭,但柳学冬也没有点破,依旧盯着她。 见柳学冬还没动作,胧月暻冲他鼓了鼓腮帮:“快点脱,又不是没看过,别不好意思。” 说罢,她竟然主动凑过来帮柳学冬解起了扣子。 柳学冬双眼一眯,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 有诈。 胧月暻略微低眉,慢慢将柳学冬前襟的扣子解开,随着胸前敞开,露出了他棱角分明的肌肉,以及皮肤上的伤疤。 胧月暻的指尖从他胸前划过,柳学冬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胧月暻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正要继续往下解时,柳学冬却突然一抄手,将她拦腰抱起。 “呀——” 胧月暻惊呼一声,下意识紧紧抓住柳学冬的衣领。 柳学冬一言不发,原地转身,将胧月暻往床上一抛。 胧月暻一屁股摔在床垫上,弹了两下才终于躺稳,正要爬起来时,眼前却突然一暗,一道身影径直压了上来。 胧月暻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目光呆滞地望着和她只有咫尺之遥的柳学冬。 柳学冬双手撑在她两侧,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视线从胧月暻的脸上缓缓下移,直到落在她胸前。 胧月暻吸了口冷气,赶紧双手环抱住胸前。 柳学冬收回目光,冷冷说道:“这就玩不起了?” 胧月暻脸颊飞红,偏过头看向一边。 见她不说话,柳学冬抬起一只手按在她腰侧。 隔着衣服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胧月暻的身子微微一颤。 但柳学冬还未停下,他顺着胧月暻的腰肢线条继续往下探去,指腹划过胯骨,感受到一片柔软有弹性的肉感,再往下,那薄薄的裙纱下面,便是浑圆紧致的大腿。 柳学冬动作一顿,还不等胧月暻松了口气,他忽然一捞,胧月暻的大腿便被他抱在了腰侧。 “错了错了错了!我认输!” 胧月暻抓着他的衣领,水汪汪的眼睛里倒映着柳学冬面无表情的脸,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柳学冬却不松手:“你和红豆到底说什么了?” 胧月暻瘪着嘴道:“……说今晚让你和红豆睡主卧。” 柳学冬一愣:“这,这么突然?” 胧月暻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没准备好?” 柳学冬嘴角抽了抽:“开玩笑吧,我准备个什么劲……” “那你还不快谢谢我?”胧月暻小脸一扬,“这可是我给红豆提的。” 柳学冬眯着眼打量她:“那你对我动手动脚是什么意思,占我便宜?” 胧月暻视线闪躲:“好歹也是帮了你们,我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柳学冬冷笑道:“有本事你趁红豆在的时候来收。” “来就来。”胧月暻却理直气壮道,“我才不怕,你没听红豆说,让你下午陪我去看电影吗?这就说明红豆已经同意让我收利息了。” 柳学冬拧着眉毛:“我怎么没感觉到?” 胧月暻轻哼一声:“她这是默认。” 柳学冬想了想,终于松开胧月暻的腿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警告她:“别跟我耍心眼,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胧月暻正整理着裙子,听柳学冬这样说,她顿时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朝柳学冬抛去一个勾人的眼神:“只要是你喂的,什么我都吃。” 柳学冬怔了一下,他看着坐在床边的胧月暻,一时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东瀛肆无忌惮引诱他的暻子。 柳学冬走过去,用手背贴上胧月暻的额头:“你没事吧?发烧了?” 胧月暻一把推开他的手,啐了他一口:“呸,你才发烧了,一点都不解风情。” 说罢,就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等柳学冬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时,他看见胧月暻抱着双臂等在玄关,她气还没消,看到柳学冬出来后立马哼了一声把头偏到一旁。 柳学冬打量了一下,发现她臂弯里挎着包,就连鞋都换好了,于是靠过去故意问道:“小茶,还看不看电影了?” 胧月暻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看!” “要看还这么凶?再给我吹胡子瞪眼的你连电视都没得看。”柳学冬一屁股把她挤到了旁边去,自己一边换鞋一边道,“要么就别生气了,想不想吃冰淇淋,我给你买,就当是给你道歉。” 胧月暻对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等柳学冬转头过来时立刻又把头偏开:“至少两——不,三个。” “成交。”柳学冬笑道。 第524章 主动的人 柳学冬和胧月暻驱车来到离家最近的一座商场,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后,二人乘坐电梯来到楼上。 电影院在五楼,但胧月暻非要柳学冬先兑现他买冰淇淋补偿的承诺,柳学冬拗不过她,只好被胧月暻拽着先来到四楼。 商场四楼这一整层几乎都是餐饮区域的,除了kfc和麦当劳这类快餐,还有各式的餐厅,以及一些卖小食饮品的铺面。 刚从电梯出来,还没走出几步胧月暻忽然停住了脚步。 柳学冬疑惑地看向她,发现胧月暻怔怔地望着前方不远一户正在装修的门头。 柳学冬顺着看去,只见那家店门外蒙着幕布,能听见里面正在装修的噪音,那幕布上最显眼的几个大字介绍了店名——菊野家的面。 胧月暻喃喃道:“是名字碰巧一样,还是我想的那样……” 柳学冬凝目扫去,店名下面还写着一行小字:最正宗的日式拉面,菊野家的面中海第九家分店,即将开业,敬请期待。 柳学冬心头顿时了然,胧月泉治只知道他在中海,却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里,所以用了一个笨办法——在中海各处的大型商场里都投资了分店。 “等开业了来吧,看看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柳学冬说,他拍了拍胧月暻的肩膀,然后拉着她从正装修火热的面馆门前走过。 被“菊野家的面”这个熟悉的名字突然闯入眼帘,胧月暻不禁有些恍惚。 她对胧月泉治的感情并不深厚,但在此时看到胧月泉治的这番手笔,一时却有些想不明白——这究竟是胧月泉治在向柳学冬示好,还是说……这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一直到柳学冬把买好的冰淇淋递到她面前时,胧月暻才回过神来。 柳学冬把两支甜筒塞到她手里,自己拿起最后一支舔了起来。 胧月暻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你吃的不会是属于我的第三支冰淇淋吧。” 柳学冬斜着眼看她:“不然呢?” 胧月暻沉默了两秒,一转头冲着柳学冬手里的冰淇淋:“啐!啐啐!” 柳学冬一脸嫌弃:“……你恶不恶心。” “哦?”胧月暻用食指指着他,“嫌弃我?” 柳学冬撇着嘴把冰淇淋塞过去,胧月暻赶紧接过来,用两只手掌夹住,把三支冰淇淋捧在一起小口舔着。 她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再抬头,却发现柳学冬已经独自往前走了。 胧月暻小跑着追上去,她把冰淇淋递到柳学冬面前:“喏,给你尝尝。” “不吃,有你的口水。”柳学冬推开。 胧月暻不依不饶起来,像只粘人的猫儿一般蹭着柳学冬:“骗人,那次和我接吻的时候怎么不嫌弃?” 柳学冬道:“那次是你主动的。” 胧月暻的脸一下就红了,她咬着下唇,用鞋尖忿忿地踢了下柳学冬的后跟:“笨蛋,还不是因为你不知道主动?” 柳学冬突然停步,胧月暻差点撞到他背上。 “小心冰淇淋啊笨蛋。” 胧月暻话音刚落,柳学冬突然转过身来。 胧月暻抬眼一看,发现柳学冬正一脸认真地盯着她。 胧月暻咽了口唾沫,脸颊逐渐发烫,就当她已经做好被强吻的准备了时,柳学冬却忽然开口了:“你的意思是,我不够主动?” 胧月暻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她白了柳学冬一眼:“你要是够主动,也不至于和红豆的进展才到现在这个程度。” 闻言,柳学冬皱起了眉毛,他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我能感觉到,现在红豆已经完全不排斥和我有肢体接触,接吻我们也试过了,但对于最后那一步……老实说,今天你给我说的时候我很惊讶,因为我感觉红豆似乎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所以与其说对我来说太快了,倒不如说是红豆还没有做好准备。我认为在一段正常的婚姻关系里,这种事应该是相互的索求关系,而我感觉红豆似乎还没有要进行下一步的意思,所以在她没有表态的前提下,如果我贸然要求进行下一步,这算是一种强迫行为,而对于一段正常的婚姻关系来说,是不该有强迫这种……” 他自言自语说了一大堆,胧月暻忽然打断了他:“总是你感觉红豆怎么样,那你自己呢?” “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柳学冬愣住了:“我?” 胧月暻追问道:“难道你就不想吗?” “我……”视线穿过眼前的胧月暻,柳学冬望着商场里形形色色的游人,他有些出神,嘴唇翕了翕,“我不在乎……” “不在乎什么?”胧月暻望着柳学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最后一步。”柳学冬收回目光,平静说道,“在我看来,它只是婚姻发展过程中必然的一步,但我并不在乎它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可以是今晚,也可以是遥远的以后,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 胧月暻拧起了眉毛,柳学冬的观点让她有些难以理解:“可是,不,那你为什么要结婚呢?” 这一次柳学冬回答得倒很快:“因为这是一段正常人生所必须经历的。” 胧月暻早知他会这样说,于是立刻追问:“那为什么结婚对象是红豆?” 柳学冬下意识脱口而出:“因为是她主动向我——” 声音戛然而止,柳学冬抿了抿嘴,低头凝视着胧月暻。 胧月暻也深深凝望着他,对视中,胧月暻开口:“我喜欢你。” “红豆也是。” “我们都在等你主动。” 柳学冬眼神闪烁了一下,片刻后,他率先偏开头:“走吧,看电影。” 二人一言不发地从扶梯上了五楼。 来到前台,胧月暻挽着柳学冬的手臂挑起了电影。 她本来想看《007:皇家赌场》,但柳学冬想起了上次和虞红豆看《碟中谍》时的不好回忆,导致他现在对特工间谍什么的都有心理阴影了,于是果断拒绝了她的提议。 最后他和胧月暻友好商榷一番,终于定下。 看《疯狂的石头》。 第525章 柳学冬的偷袭 “哈哈哈,实在是太逗了!” 都从电影院出来了,胧月暻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不停捶打柳学冬的肩膀。 这电影的剧情充满了荒诞,主要就讲了个阴差阳错,以及什么叫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 柳学冬一边扶着她往停车场走,一边在心里暗暗回味着:由各种各样的巧合最终导致了一个既定的结果,这种荒诞的剧情其实并不可怕,因为巧合毕竟是小概率事件。 真正可怕的其实是人为制造巧合。 没错,柳学冬联想到了谢晚星。 这其中的可怕之处,云织父子和崇行天皇想必最有发言权。 柳学冬脑海中没来由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谢晚星是一名清道夫会怎么样? 他思绪一顿,赶紧摇摇头把念头甩出去。 刚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柳学冬就接到了虞红豆的电话,她说她提前下班已经到家,让柳学冬去接她。 柳学冬驱车回到幸福花园,刚把车开到楼下,正准备给虞红豆打个电话叫她下来时,一辆车从后面跟上来,停在柳学冬车屁股后面,然后按了按喇叭。 柳学冬朝后视镜一瞥。 居然是林双溪那辆小奥拓。 他开门下车,只见奥拓的副驾驶门打开,王利川一脸傻笑着走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柳学冬朝车里看了看,林双溪坐在驾驶座里。 王利川乐呵呵道:“有日子没见了,听说你回来了,来给你接个风。”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柳学冬今天才下飞机,连电话都没给王利川打一个。 王利川朝林双溪努努嘴:“喏,红豆姐在九处遇到了林双溪,她回来后又给我说了——你真不够意思,回来也不通知我一声,还得我从她那收到消息。” 说罢,他把屁股靠在车前盖上,正好背对着林双溪,然后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最近的局势似乎很紧张,林双溪居然也收到了动员令,随时都可能被调去参加正面作战,红豆姐作为正式的尖刀组成员,被调走的可能性更大,你可以试着打听一下,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找老头子问问。” 还在东瀛时柳学冬就听虞红豆提过一嘴这个事情,但当时觉得国内还算稳定,所以并未太放在心上,但此时见王利川的表情十分严肃,柳学冬也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胡老板那边也有重要消息。” 王利川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眼林双溪,见她没有过多关注自己这边,才继续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境外形势严峻的关系,九处在各地的分部也开始戒严了,各方面都在严查,胡老板打算蛰伏一段时间,所以不敢给你打电话,需要当面给你说,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明天吧。”柳学冬点头,“我们一起。” 这时,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 换了身衣服,又化了个淡妆的虞红豆从楼道里走了出来,她脚下踩着高跟鞋,穿着条缎面的连衣裙,整个人看起来成熟又性感。 柳学冬情不自禁盯着她裸露在外的脚踝,光滑的肌肤上凸显着优雅的弧度,衬着尖头的搭扣高跟鞋,更平添了一抹女性的媚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胧月暻那番话影响了,柳学冬看得有些出神。 虞红豆刚从楼道里走出来就瞧见了柳学冬那直勾勾的眼神,被他一直盯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加快步子走过来,伸出一根指头戳在柳学冬额头上,顶着他抬起头来。 “别看……” 她话刚出口,柳学冬忽然出手,将她腰肢一揽。 虞红豆不由得吸了口气,她瞳孔中的惊讶才刚刚显露,只听柳学冬在耳边说道:“今天有人告诉我,要主动些。” 虞红豆还未听懂是什么意思,嘴唇就被柳学冬堵住了。 “唔……” 旁边的王利川一脸呆滞。 商务车里,胧月暻双手捂着脸,眼睛从指缝里一眨不眨地偷瞄。 王利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没有倾诉对象,他下意识回头看向奥拓这里的林双溪,发现林双溪也正愣神。 见王利川看过来,林双溪的脸突然一红,她把眉毛一拧,眼睛一瞪:“想都别想!” 被无缘无故地吼了一句,王利川莫名其妙地把头转了回来:“我想什么了……” 虞红豆的腰肢被柳学冬单手紧紧箍着,像是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被突然袭击的虞红豆在下意识反抗了瞬间后,身体就渐渐软了下来,她的手抓着柳学冬肩头的衣服,开始尝试着进行生涩的回应。 但足足过了几分钟柳学冬却好像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想到旁边还有人看着,虞红豆心中的羞涩情绪终于忍耐不住,她抓在柳学冬衣服上的手变成了推拒。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力道,柳学冬会意放开了手。 “嗬……”虞红豆长吸了一口气,她目瞪口呆地望着柳学冬,“搞,搞什么……” 柳学冬擦擦嘴,点头道:“你今天真漂亮。” 虞红豆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她一转头就瞧见王利川那副吃瓜表情——他双眼瞪得溜圆,嘴角挂着迷之微笑,就差没贴到脸上来仔细观摩了。 虞红豆只觉得脸颊一下变得滚烫,赶紧低头躲进了车里。 王利川朝柳学冬竖起大拇指:“牛啊老柳,原来你们平时这么……热烈的么?” “没,”柳学冬淡定摇头,“像这么热烈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王利川还想再多“请教”几句,却被柳学冬催促:“走了。” 王利川只好把话咽回肚里,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朝柳学冬招手:“跟上,我来安排。” 柳学冬回到车里,转头一看却发现副驾驶空荡荡的,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再回头看去,虞红豆和胧月暻都坐在后排。 虞红豆坐在左边,故作平静地转头望着窗外,但脸颊上的红润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胧月暻捂着嘴偷笑,古灵精怪的眼神在柳学冬和虞红豆身上转来转去。 第526章 虞红豆的调派工作 一路上胧月暻一直在给虞红豆聊着下午的电影,等到地方时,虞红豆已经平复好了心情。 但她依然不敢和柳学冬对视,车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林双溪先一步把车停好,王利川走过来拍拍柳学冬的窗户:“就在这吃怎么样?好点儿的地方都要提前订位置,今天就将就一下?” 柳学冬抬眼往外看,停车场正对着的是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 显然王利川对“好点儿”和“将就”的定义和普通人有着一定出入。 柳学冬点头:“可以。” 一行人走进酒店,迎宾员将他们引进电梯,顺便问了他们有没有预约,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将他们安排在了大厅靠窗的位置。 马上有侍应生捧着菜单走了过来,柳学冬接过来递给了胧月暻。 趁着胧月暻点菜的功夫,林双溪和虞红豆聊起了工作。 自从九处扩编成特管局,并且走上明面后,以前很多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事情,现在已经不用再刻意避讳柳学冬他们了。 “你什么时候回总部?”林双溪问道。 虞红豆小口抿着杯子里的柠檬水:“订的明天的飞机,你应该还不用急吧。” 林双溪点点头:“嗯,我这边收到的通知是等候调遣,比你轻松些,不用回总部待命。” 她语气一转:“我听说,你们尖刀三组已经有人接到命令了。” 虞红豆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嗯,我也听说了,我们尖刀三组出了两个人,和二组的两个人一起,去支援喜鹊小组。” 林双溪把声音稍稍放低:“好像和这次与苇原众的合作有关,这次的行动是针对高丽那边的,上面好像和苇原众策划了什么大动作。” 王利川正拿纸擦着面前的桌面,听到这番话动作下意识一顿,他抬头朝柳学冬瞄去,只见柳学冬面色平静地望着虞红豆,好像真的只是一位安静的倾听者。 林双溪又补充道:“我在境外组还有些朋友,他们能给我透露些消息,刚刚说那些都只是我根据得到的消息猜测的,不一定准确。” “八九不离十吧。”虞红豆淡淡一笑,“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这次针对高丽的行动里,牵头的其实是苇原众,咱们是去帮忙当打手的。” 林双溪撇撇嘴:“才没那么简单,最后分赃的时候拿大头的肯定还是咱们,苇原众现在跟白头鹰彻底撕破脸,急需重新找个靠山,这次行动应该就是苇原众向咱们表示诚意的。” 说到这,林双溪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我给你说,苇原众新上任那个须佐是个真正心狠手辣的家伙,我听被调回来的朱鹮小组说,现在苇原众里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不是仲仁天皇,而是这个须佐,苇原众前段时间的乱子几乎全是他一个人搞出来的,杀前任须佐和月读,再杀崇行天皇,最后再把苇原众上下大换血,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虞红豆一愣:“这我倒是不清楚……尖刀二组的尹组长回来后只说了崇行是被清道夫协会刺杀的。” 林双溪摆手道:“毕竟现在合作了嘛,有些事当然不能说出来,不然就是打咱们自己的脸。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现在是跟苇原众合作了,但上头其实依然提防着那位须佐,就凭他那些阴险毒辣的行事作风,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反咬咱们一口?” 虞红豆深以为然地点头:“朱鹮小组调查过这个人吗?” “调查是调查过,但他以前一直没表现出来,所以只进行了常规的调查。”林双溪回道,“他是苇原众背后那些氏族中的一员,当上家主都还没多久……” 眼看林双溪下一句就要说出名字了,柳学冬突然轻咳一声:“咳,红豆。” 听到他的声音,虞红豆下意识肩膀微微一颤,赶紧转头过来。 柳学冬抿了抿嘴:“我刚刚听你们聊,意思是你接到的调派任务是要去境外?” 虞红豆一愣,点头道;“没错,怎么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柳学冬的眉头渐渐皱起:“你之前在电话里好像没说清楚,我一直以为你是在国内活动——而且你这个什么尖刀三组,不本来就是负责国内的吗。” 虞红豆无奈一笑,解释道:“国内有各地的分部负责维稳,暂时用不上我们三组支援,反而是境外的任务人手一直吃紧,所以上头进行了紧急动员,要求我们三组接替一部分二组的工作。” 柳学冬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他张了张嘴,有话却说不出口,半晌后讷讷问道:“危险吗。” 虞红豆默默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有歉意:“你知道的,处理危险本就是我的工作。” 林双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柳学冬:“既然这么担心,不如你也加入特管局吧,到时候让红豆出任务把你也带上,你就能贴身保护她了。” 柳学冬没搭理她,抿着嘴不说话。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王利川在桌下戳了戳林双溪的大腿,想让她别拱火,却被林双溪一巴掌把手打开,还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酒店的餐厅经理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先快速打量了几眼桌上几人,最后弯下腰客气地问道:“几位,请问外面那辆奥拓是你们的吗?” “是我的。”林双溪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经理赔着笑:“是这样的,那个车位是我们给其他贵宾预留的,因为保安的失误把这件事给忘了,所以想麻烦您挪下车。” “哦。”林双溪是个讲道理的,况且经理的态度也没毛病,于是起身就要下去挪车。 她刚站起来,手却被王利川给按住了。 王利川斜眼看着经理,没好气道:“放什么洋屁,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车位也要预订的。” 他转头对林双溪道:“给我坐着,你瞧不出来么,别人是看不上你那辆小奥拓,让你给豪车腾位置呢。” “这个……”经理脸色顿时难看。 王利川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我也不为难你,谁让挪的车,你就让他自己上来跟我聊,你看我抽不抽他丫的。” 第527章 夹菜啊 经理是个懂察言观色的。 他看王利川这身气质也不像个只是穷横的主,于是小声丢下一句:“那我去帮您带话。” 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林双溪看了眼王利川,没有多嘴。 她就坐在靠窗的内侧位置,于是伸长脖子朝楼下望去,正好能看见停车场。 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她那辆小奥拓的车头前堵着一辆七座的商务车。 车外站着几个人,应该就是等她下去挪车的人。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原来王利川说的没错,根本没什么预订车位的说法,他们只是找不到位置停车了,所以才挑了小奥拓这辆软柿子。 要是她真下去挪了车,恐怕也只能灰溜溜把车开出去重新找地方停。 王利川拍拍林双溪的肩膀:“别看了,等回头哥给你换辆玛莎,你想停哪儿停哪儿。” 林双溪朝他翻个白眼:“我连装甲车都开过,谁稀罕你的玛莎。” 王利川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装甲车?那玩意儿开着是不是贼有劲儿?哪天你打个报告上去,让我也摸两把。” 林双溪冷笑道:“飞机开不开?火箭开不开?想得美。” 闲聊几句的功夫,他们点的菜也陆陆续续上来了。 自从刚才和虞红豆聊过那个话题后,柳学冬就一直没说话,虞红豆也没开口,王利川倒是有心想活跃下气氛,但怎奈林双溪不怎么接茬,就像逗哏的缺了捧哏的,反而显得尴尬。 王利川偷眼看向胧月暻,希望她能说两句,但胧月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地夹着菜。 就在王利川感到束手无策时,耳后忽然传来说话声:“楼下那辆奥拓是你们的?赶紧挪一下。” 王利川一喜,心道还真有送上门来的。 他把筷子一放,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站着好几个人,打头那位是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穿着件工装马甲,身后跟着的有男有女,但看他们的架势也不像是有俩钱就飘了的土财主。 王利川正要说话怼回去,那中年男人就主动递过来一张名片:“我们是一档综艺节目剧组的,晚上在这里还有录制任务,很赶时间。” 王利川低头一瞧,那名片上写着:涛声传媒,庄亚剑,导演\/制片人。 没等王利川开口,庄亚剑又摆摆手道:“行个方便吧,这样,今晚你们这顿就算在我们剧组账上——你看你们谁动一下,抓紧时间把车挪了。” 他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语气却不容置疑,三言两语就仿佛已经把事情给敲定了下来。 王利川不禁气乐了,像这种送上门来给他找不痛快的事他也很少遇到。 他手指一弹,那张名片就打着旋轻飘飘插在了庄亚剑的头发里。 王利川吹了吹指尖,连看都懒得看庄亚剑一眼:“十秒钟之内给我消失。” 庄亚剑微微一怔,随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小兄弟,你这是什么态度,年轻气盛可不是什么优点。” 王利川笑了:“怎么,要搞我呀?” 庄亚剑却摇摇头,一脸严肃地对王利川说道:“那不至于,现在是法治社会。但我很认真地给你讲,我们这个节目是得到官方支持的重点试验娱乐项目,我不管你这种二世祖家里是做什么,但你最好把态度放尊重点。” 话音刚落,又有几个俊男美女谈笑着朝这边走了过来,远远地就朝庄亚剑挥手:“庄导,好了没?大家都等着你吃饭呢。” 本来看着热闹正起劲的胧月暻瞧见了那边几人,不禁愣了一下,小声自言自语:“张白歌,丁瑜玲……” 与此同时,王利川也说道:“什么玩意重点项目,别搞得像你们很有理似的,不好意思,我这人从小就不喜欢讲理——再不滚蛋,我可真抽你了。” “还想动手?”庄亚剑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他朝身后刚来那几人招手示意他们过来,“我们这个综艺的名字叫《天赋异禀》,希望能通过综艺效果将觉醒者和天赋这种神奇的东西亲民化,消除民众的排异心理的同时,也能让人们更快更好的接受觉醒者和天赋。我身后这几位就是我们节目里的觉醒者嘉宾——你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动手试试。” 虞红豆听见了胧月暻的自言自语,她小声问道:“你认识?” 胧月暻耸耸肩:“你不知道吗,前段时间电视上网络上一直在宣传,这个节目还没开播但已经有很高热度了,这几个嘉宾也都露过脸,不过我就记得那两个,其他的不记得名字了。” 这时,几名嘉宾中为首的那位名叫张白歌的帅哥挤了进来,他一脸笑呵呵模样:“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庄导消消气,别吓着人家。” 说罢,他快速扫了一眼桌上柳学冬众人,然后直接无视了王利川,越过他走过来朝坐在最外面的虞红豆伸出手:“你好,我是张白歌,麻烦让你的朋友行个方便,一会儿我给你签名。” 虞红豆不禁一愣,她也没想到这火怎么就烧到了她身上,她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的柳学冬。 柳学冬垂着眼睑,慢悠悠把刚叉起来的沙拉喂进嘴里,然后放下叉子,用餐巾擦了擦嘴。 虞红豆脸色微微一变:“柳——” 话出口时已经晚了,和她的声音同时传来的是一声巨响。 “嘭!” 张白歌被抓着头发砸进桌子里,剧烈的震动中,满桌的碗盘腾空飞起,柳学冬顺手抓住脸盆大小的沙拉盘,照着张白歌的后脑勺就拍了下去。 “啪嚓——” 玻璃碎片飞溅,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张白歌半边身子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柳学冬慢条斯理地重新坐下,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重新拿起叉子,从桌上叉起一块圣女果喂进嘴里咀嚼着。 他淡淡说道:“十秒已经过了。” 众人这才回神,不约而同地朝王利川看去。 王利川桀骜地扬起眉毛,他把手一摊,笑道。 “都看我干嘛?夹菜啊。” 第528章 下次是哪次 这边动静太大,导致整个餐厅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短暂的死寂过后,那几个觉醒者嘉宾不约而同做出了反应,有人拉开架势,肌肉瞬间鼓胀将衣服撑起;有人脚下冒出蒸汽一般的白雾,很快就将自己身形遮蔽。 王利川看他们这架势,咧嘴一笑:“哟呵,觉醒者要打人了?” 那个叫丁瑜玲的女生径直挤上前,她没管王利川,先是警惕地看了眼柳学冬,然后将张白歌扶起来。 张白歌满脸都是血,但其实伤得不重,只有额头上被撞破了一道口子。 丁瑜玲将手掌覆盖上去,就这样按着伤口约摸一分多钟的样子,再拿下来时,伤口处的血就已经止住了。 庄亚剑脸色阴沉,他愤怒地瞪着柳学冬,伸出一根指头说道:“都别走,我现在就报警。” 虞红豆深深看了眼柳学冬,柳学冬却跟没事人似的依旧没有反应,就仿佛刚才不是他动的手一样。 虞红豆抿抿嘴唇,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掏出证件:“我是中海特管局第九行动处特动组组长虞红豆。” 庄亚剑一愣,伸着脖子好好把虞红豆递过来的证件看了几遍。 见他怀疑,虞红豆直接把证件拍在他胸前,然后敲了敲桌子:“那几个觉醒者,过来接受检查,把特管局发给你们的证件拿出来。” 说罢,她又看向还在翻看证件的庄亚剑:“还有你,庄导是吧,你说你们节目是官方支持的重点项目,那么把官方批示的文件拿出来给我检查。” 庄亚剑脸色变了变,这会儿他也知道是撞枪口上了,苦笑道:“那个,领导,这种重要文件怎么可能带在身上,再说了,我也只是给公司打工的,这种和官方洽谈的工作都是上面领导办的,文件肯定也在领导办公室里,我哪里拿得出来。” 那几位觉醒者嘉宾低着头走过来,把九处发的“觉醒者证”和“合法使用天赋证”拿在手里,排好队等着虞红豆检查。 虞红豆挨个翻看他们的证件,听庄亚剑这样说,她头也没抬回道:“那就给你们领导打电话,让他跟我说。” 庄亚剑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文件倒是真的有,但今天这事要是让领导知道了…… 这个综艺是国内首档和觉醒者、天赋挂钩的节目,而且还得到了官方点头,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它能带来多大的收益。 所以节目一定是铁打的,但导演可说换就换了。 庄亚剑僵在原地不答话,心里一番挣扎后,他小心翼翼凑过来,小声赔笑道:“领导,今天这事是我们错了,我让他们给你赔个罪,要不……要不就算了吧。” 虞红豆瞥他一眼:“我说你错了吗?我只是正常检查,你在心虚什么?” “没有!”庄亚剑笑容勉强,还带着一丝尴尬,“没有的事,但,但……这种小事,就别联系领导了吧,您看,我也就是个打工的……” 虞红豆当然懂他意思,本想就此为止了,却不料旁边的王利川突然拿出了电话:“无所谓,我会出手。”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只见王利川老神在在地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还没开口,电话里就传来一个亲切的声音:“小川,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王利川趾高气扬道:“严叔叔,你家是不是有个叫庄亚剑的导演?他打扰我吃饭了。” 电话里声音一滞,随后沉下声来:“你把电话给他。” 王利川笑嘻嘻地把电话递过去:“你领导找你。” 庄亚剑下意识接过来,他心里还纳闷着是哪个领导,把电话放到耳边,试探着喊了声:“……喂?” 话筒里安静了一秒,庄亚剑只听到一个长长的呼气声,紧接着,话筒里突然响起怒气冲天的大骂,直震得他耳朵发麻—— “庄亚剑你他妈是不是活腻歪了!不想干就给我滚蛋!给我卷铺盖走人!老子现在就行业封杀你!你他妈滚回乡下种土豆去吧!你妈勒个鄙的……” 电话里足足骂了几分钟,庄亚剑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惶恐到呆滞,再从呆滞到麻木。直到电话那头的严新杰让他把电话还回去,他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把电话递给王利川。 刚才虽然没开免提,但话筒里的骂声大到周围人都能听见,庄亚剑麻木地看向周围的剧组人员,他们大气都不敢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些人心里都清楚,刚才王利川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没说,电话里的严新杰就不问青红皂白把庄亚剑给撸了——显然眼前拿着电话的这个公子哥的身份已经高到超出他们认知了。 这头王利川还在电话里和严新杰谈笑:“严叔叔,大手笔呀,国内还没有这种觉醒者类型的综艺吧,你是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严新杰乐呵呵回道:“甭管第几个,总归是要吃嘛。现在大环境是这样,我不做,总有人也要做,我只是动作比别人快点而已,第一个和官方把事情给谈下来了。” 王利川恍然道:“哦,所以确实是官方给批准过了的?” “是的嘛。”严新杰啧着嘴,“就为了这件事,我前段时间一直往特管局跑,可算是把事情给敲定下来了,这不就紧锣密鼓地开始操办了嘛。我听说泰豪娱乐那边也有这个打算,哈哈,不过他们没我有魄力,他们还在特管局粤闽分部那里探口风的时候,我就已经亲自飞到京城去找特管局领导谈了。” “原来如此。”王利川朝虞红豆点了点头,继续跟电话里扯皮,“那我先提前祝贺你节目大火了——以我的眼光看,你们家这节目只要拍出来,收视率得飞上天了。” 严新杰顿感受宠若惊,他一拍大腿:“嚯,你也这样觉得?我也这样觉得!” 严新杰语气中的笑意隐藏不住,他突然压低声音:“这次节目里挖掘的觉醒者都是咱们家金牌星探精挑细选出来的好苗子,外在条件没得说,只要稍微捧一下,那肯定得大火……等有空了让严季同带你来公司参观一下,说不定有你喜欢的类型。” 话音刚落,林双溪的眼珠子慢悠悠瞟了过来。 “咳咳!”王利川捂着嘴干咳两声,“下次,下次再说,先挂了啊。” 挂掉电话,王利川后背冒了层毛毛汗,他故作镇定地把电话放回兜里,转头一看林双溪还盯着他。 王利川干笑道:“你瞧他,还挺客气……” 林双溪面无表情盯着他:“下次是哪次?” 第529章 怒 这头如坠冰窖一言不发的庄亚剑暂且不表。 旁边虞红豆已经检查完了这几位觉醒者的证件,她摆摆手:“没问题,散了吧。对了,根据新颁布的规定,入档的觉醒者每个月要按时到特管局进行报备,可不要忘了。” 几位觉醒者唯唯诺诺点头,赶紧小声应了下来。 觉醒者嘉宾们缩着脖子退到了后面,一个个就像犯了错的学生,再无之前想动手的那种气势。 解决完这头的事,虞红豆又转向了庄亚剑。 她先是朝王利川看了一眼,然后对庄亚剑说道:“之前是我们先动手打人,是我们不对,我向你道歉。” 柳学冬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坐在原位没有动作。 庄亚剑抿了下嘴,像是下意识想赔个笑脸,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虞红豆继续说道:“但归根结底,也是你们的态度有问题。公共车位是大家的,你们没有权利要求别人给你们让位置,不能因为你们是节目组,是得到官方支持的,所以民众就必须无条件配合你们,官方支持的是你们创办节目的初衷,而不是给了你们特权。” “说得好!” 餐厅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掌声。 庄亚剑嘴唇翕动,他怔怔地看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们,默默低下头叹了口气:“随便吧,反正我也干到头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虞红豆摇了摇头:“我会替你向你们领导说情的,今天的事,我们就各退一步,到此为止吧。” 庄亚剑一愣,猛地抬起头看向虞红豆,片刻后又愣愣地朝王利川投去目光。 王利川耸肩摊手:“盯着我干嘛?没看大领导都发话了么?” 庄亚剑总算明白过来,他脸上露出狂喜,激动之下差点就热泪盈眶,他下意识就要去握虞红豆的手,但伸到一半就僵在半空,他朝坐在旁边的柳学冬瞄了眼,咽下一口唾沫:“谢,谢谢领导……” 王利川已经不耐烦了,没好气摆手道:“赶紧消失,别打扰别人吃饭。” “好,我们马上走……”庄亚剑又朝虞红豆鞠了几躬,领着一帮人快步离开。 临走到服务台时,他还不忘给经理打招呼:“快,他们刚才点的什么,再给原封不动上一份,记我账上!” 服务生走到柳学冬他们桌前,之前他在旁边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此时再说话时难免有些紧张:“几位贵宾,我带你们换个位置吧。” 桌面上一片狼藉,还沾染着血迹,如果继续坐在这儿确实挺闹心的。 桌上五人神情各异,谁也没先回话。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虞红豆抿着嘴,也盯着桌面;胧月暻的目光在柳学冬和虞红豆身上游移,她能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但也没敢开口;林双溪冷眼看着柳学冬,不知在想什么;只有王利川脑筋急转,见大家都不说话,他主动站出来,对服务生道:“换,现在就换,给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 服务生垂首点头:“请跟我来。” 王利川正准备跟上,对面的柳学冬却忽然推开椅子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王利川赶紧伸手喊道:“哎,老柳——” 胧月暻嘴里叼着块餐前面包还没吃完,一抬头看见柳学冬都快走出门口了,她赶紧起身,一边追一边喊:“喂!柳学冬,不吃饭了吗……” 声音随着柳学冬消失在门外。 王利川朝那方向呆呆看了片刻,回头看向虞红豆。 发现虞红豆也正望着门外不说话。 林双溪拽了拽王利川的袖子,小声嘀咕道:“他发什么神经?” 王利川有些失神:“不知道,我这也是头一次见他这样……” 这时,虞红豆默默站了起来,她拿起挎包和胧月暻遗落在桌面上的电话,朝对面二人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天……下次再聚吧。” 说罢,也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下了楼,从酒店大堂出来时,虞红豆看见柳学冬的车已经停在了外面。 她走过去,拉开后排的门坐上去。 “嘭。” 随着车门关闭,柳学冬一句话也没说启动车驶上大路。 车里,虞红豆从后视镜观察着柳学冬,但他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脸。 于是她将目光收回,转头看向了窗外。 不一会儿,胧月暻挪到虞红豆身边,挽住她的手臂,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起悄悄话:“……他好像生气了。” 虞红豆再次朝后视镜瞥了一眼,低声回道:“我看得出来。” “可是为什么呢?”胧月暻小声发问。 虞红豆轻轻咬了下唇,摇摇头没有回答。 …… 一回到家,柳学冬换了鞋就直接走进了书房,从里面将门关上。 虞红豆和胧月暻站在玄关,不约而同看向了书房。 胧月暻转头看向虞红豆:“红豆,要不你……” 虞红豆却收回了目光,她低着头一边换鞋一边打断了胧月暻的话:“我去煮面。” 说罢,就走进了厨房。 胧月暻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书房,迟疑片刻后,她朝着书房走去。 “笃笃笃。” 她轻轻敲门:“柳学冬?” 书房里传来声音:“……别进来。” “讨厌。”胧月暻噘着小嘴嘟囔了一句,然后回了客厅。 书房里。 柳学冬站在办公桌旁,垂着头,双手撑着桌面。 一滴滴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然后沿着脸部线条滑到鼻尖和下颚,再滴落到桌面上。 他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似乎正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从之前在酒店动完手后,他就开始头痛了。 先从隐隐作痛,再到如受针扎,再到现在仿佛有一直大手紧紧攥着他的后丘脑,恨不得把他的神经全部拔出来。 这种剧痛却使柳学冬在恍然大悟中确定了一件事。 他低声自言自语:“原来这就是愤怒吗……” 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拍打着柳学冬的神经,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开始逐渐消退。 “笃笃笃。”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同时传来的还有虞红豆的声音。 “我煮了面……出来吃点吧。” 第530章 生气的原因 “咔哒。” 门从里面打开,柳学冬站在门口:“走吧。” 虞红豆看着他的脸:“怎么出汗了?” 柳学冬用袖子擦了擦额角残留的汗渍:“没事,房间有点闷。” 虞红豆朝屋内看了眼,走过去把窗户打开了。 “老吹空调不好,要多给房间通风——等回头我买个电蚊香给你放书房里。” 她嘱咐着,说话的语气像个贤惠的妻子。 看着她的背影,柳学冬点点头:“好。” 二人一起来到饭厅,胧月暻已经在餐桌上等着了。 座位前摆着三副碗筷,中间是一大盆鸡蛋面。 “太晚了,就随便吃点吧。” 虞红豆坐下来,然后对柳学冬示意:“尝尝咸淡,我怕盐没放够。” 胧月暻殷勤地替他们把面捞进碗里,等柳学冬坐下,就把碗递了过来。 柳学冬夹起一筷子尝了一口,虞红豆看着他。 柳学冬点点头:“不错。” 虞红豆神色稍松,也低头吃了起来。 一餐无话。 吃完饭后,胧月暻主动收拾碗盘进了厨房,把柳学冬和虞红豆丢在餐桌上。 虞红豆盯着空空的桌面,膝盖并拢,手按在大腿上,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柳学冬多看了她两眼,默默对她使用了天赋。 『紧张……犹豫……』 他看得出来虞红豆有话想说,但她一直迟疑着,柳学冬正要主动搭话时,虞红豆突然开口了:“你今天生气了吗。” 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一句废话,于是又赶紧接了一句:“是因为我的工作?” 柳学冬垂下眸子,思绪有些发散,没有回答。 虞红豆解释起来:“我不知道你……” 她略微一顿,轻叹一口气:“上次在电话里跟你说过了,我以为你知道,当然也怪我当时没有讲清楚。我知道,你一直对我的工作有芥蒂,觉得太危险了,但关于危不危险这个话题,其实我们在结婚前就谈过了,你也很清楚,我就是为了这份工作才选择了结婚,既然当时你答应了和我结婚,为什么现在却总是排斥它……” 柳学冬忽然打断:“因为……” 空荡荡的家里,只有饭厅的灯亮着,正好照亮餐桌这一片,二人面对面坐着,却好像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柳学冬的声音低沉且沙哑:“因为,那时我不知道你加入的是九处。” 虞红豆缓缓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柳学冬背靠在椅子上,目光淡淡地和她对望,但由于背光的缘故,他的表情被一片阴影覆盖,看不出悲喜。 虞红豆的眼神中带有些许疑惑,还夹杂着一丝凝重。她嘴唇轻抿,细长的柳眉轻轻皱起,哪怕是这样一个严肃的表情,却依然透着清冷的美感。 看着她,柳学冬的思绪渐渐飞远。 为什么生气,真的只是因为她没说清楚自己要去国外吗。 远远不止。 不止这一次。 就好像不管自己做了再多,千方百计地将生活和阴影世界割裂开,但作为他生活一部分的虞红豆却总是能找到他的“漏洞”,主动投身于所谓的危险。 柳学冬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片段。 小巷的阴影中,他目送着虞红豆追逐徐小军而去;游轮上,虞红豆奔向郑万松的背影;夜色下的烂尾楼,虞红豆被亚利加托逼到墙边时的狼狈模样;人来人往的广藏市场里,野火帮的人将他和虞红豆围在中间…… 就好像他搭建起了坚固的城堡,将风暴海啸所有危险都挡在外面,但虞红豆却总是选择主动打开门走出去。 在门口丢下一句:“这是我的工作。” 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柳学冬知道,虞红豆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柳学冬从未像此时此刻这么希望世界和平。 “为什么不能是九处?” 虞红豆问道:“那时九处还没有向民众公开,所以我只能说加入的是特殊警务部门,可难道警察就不危险了吗?你能接受我的工作是警察,但不能接受是九处?还是说,其实你早就知道九……” “不知道。” 柳学冬突然起身:“你明天还要坐飞机,今晚早点睡。” 说罢,他就径直走进房间,并关上了门。 虞红豆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柳学冬进的居然是主卧。 听见关门声的胧月暻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抹布。 她朝紧闭的主卧门瞟了一眼,然后一边擦桌子一边朝虞红豆挤眼睛:“我猜……他嘴上说不过你,所以打算换个方式跟你讲道理——看来今晚我要睡隔壁了。” 虞红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紧张得打起了结巴:“你,你,你究竟给他说什么了?今天在楼下我就觉得不对劲……” 胧月暻噘着嘴不答,一边挥舞着抹布一边赶人:“让开让开,别挡着我擦桌子。没听他说吗,让你早点回房间睡觉去。” 虞红豆只好起身让她,却站在走廊上迟迟不敢往卧室去。 胧月暻在身后又推了她一把:“你难道想在这儿站一晚上吗?” 虞红豆涨红了脸,两只手紧紧攥着袖子,被胧月暻一催促,她急得转过头来,咬着牙小声道:“我,我害怕。” 她一把抓住胧月暻的手腕,央求道:“要不……要不你去给他说说,再给我点时间,至少让我先做好心理准备……” 胧月暻眼珠子一转:“行吧,但我一个人可不行,我怕他一生气把我给拽进去了,要不我们一起?” 虞红豆这时脑子都是乱的,一听赶紧点头:“好好好。” 二女互相牵着走到主卧门口。 胧月暻也不敲门,伸手握住把手拧动,“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屋内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 这一抹黑暗落在虞红豆眼里,就仿佛是那择人而噬的怪兽张开了嘴巴。 “喊他,喊他……”虞红豆小声催促。 话音未落,胧月暻突然抽手,在她背后一推。 “呀——” 虞红豆一个踉跄摔进屋内,四肢着地趴在地上。 胧月暻飞快把门关上,最后那一丝光亮也消失在虞红豆身后。 “胧月暻——!!!” 虞红豆气得大叫。 突然进入黑暗环境,虞红豆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摸着黑站起身,她凭借记忆向墙边摸去,却摸到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她顿时僵在了原地。 第531章 戒指和游戏机 虞红豆感觉脚下一空,自己突然被打横抱了起来。 她咬着下唇没有叫出声,抬起头竭力想适应黑暗,看清柳学冬的脸。 柳学冬的声音响起:“算起来,结婚也快一年了,我觉得差不多了。” “你觉得呢?” 虞红豆紧张得说不出话,但也没有拒绝。 柳学冬就这样抱着她来到床边,将虞红豆轻轻放下。 他俯下身子,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虞红豆的锁骨上,烫得她缩了缩脖子。 柳学冬的手顺着虞红豆的头发往下滑去,发丝从指缝穿过,然后落到她胸前的扣子上。 虞红豆忽地一颤,按住了柳学冬的手:“我……我先去洗澡。” 柳学冬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好。” 虞红豆慌张地爬起身,摸着黑钻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啪嗒。” 卫生间的灯亮起,虞红豆关上门,将柳学冬的视线隔绝在外面。 柳学冬走到床头,将柜子上的夜灯打开,然后就在床边坐下,一边听着卫生间里的水声一边安静等待。 过了好一阵,卫生间里的水声终于停下,然后传来隐约的窸窸窣窣穿衣声。 先是卫生间的门打开,然后灯被关掉,已经换上睡裙的虞红豆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 不知是因为刚洗了澡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脸蛋透着粉红,朝床边的柳学冬看了一眼后,顿时脸又红了一分。 她慢慢挪到柳学冬面前,柳学冬站起身,低头看着她。 二人沉默了数秒没有说话,柳学冬缓缓抬起右手按在她肩头,正要有下一步动作时,虞红豆却忽然带着颤音说道:“我,我来吧。” 说罢,她伸出双手,开始一颗颗解开柳学冬衬衣的袖子。 一颗,两颗,随着衬衣被完全解开,那具狰狞剽悍的半身彻底暴露在虞红豆面前。 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然后偏开目光,双手缓慢下移,轻轻搭在柳学冬的皮带扣上。 正要有下一步动作时,柳学冬忽然单手揽过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轻巧地托起了她的下颌。 虞红豆被强迫着抬起头来,视野中柳学冬低下头来,下一刻嘴就被牢牢堵上。 “唔……” 虞红豆发出无意识的鼻音,随后也立刻做出了回应。 她的双手从柳学冬的衣服下穿过,将他紧紧抱住的同时,身体往前倾倒。 柳学冬往后倒去,二人一起摔进了大床里。 虞红豆的头发披散下来,柳学冬抱着她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柳学冬用另一只手抓起被子,随手一扬,被子飞上半空再落下来,将二人掩盖在了下面。 随着被子里的动作越来越激烈,一件件衣服被接连甩了出来。 …… “叮铃铃——叮铃铃——” 不合时宜的铃声响起,打破了卧室里的旖旎氛围。 被子下动作一滞,片刻后被虞红豆一把掀开。 她满面潮红,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挡在胸前。 柳学冬平躺在床上,用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盯着天花板。 虞红豆在被子里踢了他一脚,小声道:“电,电话,拿给我。” 柳学冬翻身坐起,在床头摸到电话递给虞红豆。 虞红豆结果电话,朝屏幕上一瞥,脸色顿时变得严肃。 她赶紧接通:“我是虞红豆。” 电话里传来的是指挥部接线员的声音:“紧急任务,立刻回总部报道,来接你的车已经在路上了。” “是。”虞红豆沉声应道。 挂掉电话,虞红豆怯怯地朝柳学冬瞄了一眼,柳学冬也正看着她。 虞红豆像只受惊的兔子匆忙收回目光,她从被子里伸出光溜溜的小腿,从床下把睡裙勾了回来,然后钻进被窝里窸窸窣窣一阵,再出来时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 “那个……”虞红豆咬了咬唇,“下次吧。” 柳学冬掀开被子下床,捡起衣服裤子穿好,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虞红豆坐在床上怅然若失,心情没来由有些落寞。 可没一会儿门又开了,柳学冬重新走了回来。 他来到虞红豆面前,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虞红豆愣住:“这是……” 柳学冬将盒子掀开,一枚精致的钻戒出现在虞红豆面前,在夜灯的照耀下闪耀着华彩光芒。 柳学冬轻声道:“本想在结婚纪念日那天送给你的,但你工作忙,这次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就提前给你了。” 虞红豆怔神中,柳学冬已经拿出戒指帮她带上了无名指,他朝虞红豆淡淡地笑了笑:“很贵的,别弄丢了。” 虞红豆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讷讷道:“好。” 柳学冬也知道虞红豆时间紧迫,所以没有跟她继续温存,等虞红豆重新换上常服后,就目送着她出了家门。 胧月暻听见关门声,从隔壁把脑袋探了出来,却只看到柳学冬一个人站在玄关。 她疑惑道;“红豆呢?” 柳学冬朝她看去,眼神有一瞬间闪过了炽热——他肚子里憋着的那团燥热还未完全平息下去。 被他那眼神一扫,胧月暻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好在柳学冬很快收回目光,他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九处有任务。” 胧月暻一愣:“这时候?” 她把柳学冬上下打量了一阵:“你们进行到哪一步……” 柳学冬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怎么,她没做完的你要顶上来?” 胧月暻赶紧闪进了房间,把门给关上了。 但是没反锁。 柳学冬朝书房走去,从胧月暻门前路过时他停住脚步,站在门口,他能听见门板后面胧月暻紧张的呼吸声。 站了几秒,柳学冬转头进了书房。 他打开电脑,然后从书桌下的保险柜里拿出了一台巴掌大的仪器——看样子像是一个掌上游戏机。 他把游戏机和电脑连接后,将一个程序加载进去。 随着进度条满格,游戏机的屏幕亮起,一个红色光点开始在屏幕中心闪烁。 屏幕的下方标注着经纬度。 胧月暻悄悄推门走了进来,她看向柳学冬手里的东西:“这不是姓江那小孩的游戏机么,叫什么来着……” “江子轩。”柳学冬头也没抬答道。 “对。”胧月暻好奇地打量着屏幕,“你给他没收了怎么没还给他?” “忘了。”柳学冬回道,“我给它改造了一下,现在是个追踪器。” 胧月暻恍然大悟,她指着屏幕上的经纬度,问道:“你在追踪谁?” 柳学冬淡淡答道。 “虞红豆。” 第532章 兰斯暴露的原因 “为什么要追踪红豆?” 胧月暻吃了一惊,但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你怕她在国外有危险?” 柳学冬微微点头:“只是以防万一,九处在这时候往境外派人,大概率都是去高丽的,那边虽然算是前线,但也说不上危险。” 几句话的功夫,柳学冬已经将追踪器调试好了,然后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将“游戏机”摆到了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 虞红豆平时很少进他书房,这个东西就像个展示品一样靠在那儿,反而显得一点都不起眼。 “也不知道红豆这次要去多久……” 胧月暻靠着书桌,睡裙下的大腿被桌子边缘挤压,白花花的一片在柳学冬眼前晃悠。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看着已经打开的电话,他索性把邮箱打开看一眼。 刚登录上去,立刻弹出了新邮件。 柳学冬顿时凝神。 是兰斯发来的。 邮件内容很简单。 『他们找到我了,救我。』 最下面是一串经纬度数字。 见柳学冬脸色似乎有些不对,胧月暻也停下了有意无意的作妖,她小声问道:“怎么了?” 柳学冬站起身,沉声道:“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胧月暻侧身把路让开,她还以为柳学冬说的是要出一趟家门。 柳学冬看她一眼:“瑞仕。” 胧月暻脸色一白:“去多久?” “不清楚。” 柳学冬摇摇头,然后自顾自吩咐道:“你就留在家里,要是红豆回来,就说……有个国外的教授邀请我去协助他搞研究。” 胧月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望着他:“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实验?实验内容是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你就算编的出来,但经得起查吗?” 柳学冬眉头皱起:“这些后面再说。” 他正要走,胧月暻却再次抓住了他。 柳学冬回头看去,胧月暻眼巴巴把他望着。 柳学冬叹了口气,转身抱了抱她:“听话。” 胧月暻却主动将他推开,她抬头望向柳学冬,咬着唇说出一句话:“把我带上。” 不等柳学冬拒绝,她继续开口道:“把我带上你才更好解释,就说是学校放假了,我们出去旅游,瑞仕对吗,正好,那里适合避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能给你打掩护,两个人在一起也比你一个人更不引人注目。” 柳学冬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先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 深夜。 商业街依旧热闹,霓虹灯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柳学冬和胧月暻打车来到花花世界私人会所楼下,刚打开车门,外界的嘈杂喧嚣就全灌了进来。 这条街上ktv和酒吧很多,即使经过层层隔音,但金属音浪还是一阵阵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柳学冬和胧月暻一人戴了顶鸭舌帽,胧月暻被柳学冬领着进了花花世界私人会所,她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门口的安保已经认识柳学冬了,主动领着他们上楼。 在楼梯上,一个喝得醉嘻嘻的男人搂着女人往楼下走,在路过胧月暻时,吐着酒气把脸凑了过来,眯着眼睛对胧月暻笑:“美女,一起啊。” 柳学冬回头就是一巴掌。 “啪!” “哎呦——” 男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还没等站起来,引路的安保已经对守在楼下的人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几个身穿黑制服的安保走过来将男人给架走了。 二人继续往上走,柳学冬回头看了眼胧月暻:“你把这叫不引人注目?” 他们来到三楼,胡满依旧在玩假扮酒保的角色扮演游戏。 见柳学冬上来了,他把面前相聊正欢的女人打发走,然后来到角落的卡座和柳学冬汇合。 他笑着给胧月暻打了个招呼:“胧月小姐,好久不见。” 胧月暻一看居然是胡满:“哎,你不是那个狐狸——” “胡满。”胡老板赶紧应道,“叫我小胡就行。” 胧月暻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原来你在这当酒保啊。” 胡满笑着点头:“混口饭吃,胧月小姐以后常来玩,我亲自给你调酒。” “说正事吧。” 柳学冬打断他们的寒暄:“王利川说你有事找我要当面说。” 胡满看了眼身后,抬手示意身后的安保退下,等人离开了,他才沉声开口道:“我把边缘人业务暂时停了,打算沉寂一段时间。” “九处最近查得更严,对外给出的理由是要严格管控觉醒者事件,但更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上次库尔策那件事。据王少给我透露的消息,上次九处进行自查自审后没有发现问题,但白头鹰和清道夫又确实是准确摸到了库尔策的动向,所以九处怀疑是境内有人给白头鹰输送情报——这意味着我最近不能再有大动作了。” 柳学冬思忖着点了点头:“没问题,先等风头过去,有王利川帮你盯着,你暂时不用担心九处找上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胡满笑道,“所以我这明面上的生意不也还照常营业着么,再退万步说,就算找上来了我也不怕,我以前那些不干净的生意已经切割干净,就算被九处揪出来了,我也是个没挂牌的地下工作者。” 见他还挺乐观的,柳学冬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喝了口水,胡满继续说起:“短时间内我这边应该不会有新的情报来源了,所以我要把沉寂前最后得到的一些情报告诉你。” “上次为了误导白头鹰,我们给了假消息,说九处在欧洲有大动作,白头鹰应该是上钩了,我得到消息,白头鹰派了很多组探员在欧洲范围活动,已经和那边的一些势力发生了数起冲突,比如女王冠冕和拿破仑之剑,但是收效甚微,因为它们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处理国家内部的觉醒者事件上,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像大夏这么稳定。” “而且白头鹰的目的很明显,哪里有觉醒者的传闻,那些鹰崽子就出现在哪里。” “他们在找人。”柳学冬皱眉道,“可能是找九处?还是找别的什么?” 话刚出口,柳学冬却忽然露出恍然表情。 联想到兰斯的邮件,他突然明白兰斯是怎么暴露的了。 合着白头鹰是被他给诓过去的。 第533章 虞红豆的境外任务 “是不是找九处我不知道……”胡满面色古怪地看向柳学冬,“反正九处也过去了。” 柳学冬顿时愣了:“九处过去干嘛?” 胡满苦笑道:“还记得当时我们怎么给白头鹰说的吗?‘九处正在计划某个针对欧洲的重大行动’,白头鹰当真了,他们派了很多人过去。但白头鹰的动作太明显了,不仅是欧洲那帮组织,九处也注意到了,于是九处也派人过去了……” “这下好了,假的变成真的了。” 胡满摊开手,无奈道:“据说在那里九处已经和白头鹰交过手了,但显然白头鹰的准备更加充分,九处吃了点亏。我最后得到了消息是,九处正在计划和女王冠冕或者拿破仑之剑合作,以扼制白头鹰在欧洲的行动,但如果继续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怀疑欧洲可能会成为九处和白头鹰的下一个战场。” “可是九处连白头鹰在找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和白头鹰在欧洲纠缠下去,意义在哪里?”柳学冬眉头紧锁,托着下颌喃喃自语。 “现在九处刚和苇原众合作,连家门口的高丽都还没啃下肉来,为什么还要分出精力放到欧洲去?” 听到这个问题,胡满也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他和柳学冬几乎同时抬起头来。 二人对视一眼后,胡满咽了口唾沫:“你先说。” 柳学冬吐出一口气:“九处真正要做的不是在欧洲范围内扼制白头鹰。” 胡满重重点了下头:“而是盟友——九处在为未来和白头鹰全面开战做准备了。” “难怪九处不肯把人从欧洲撤出来,白头鹰在那边闹得越凶,九处和女王冠冕他们的合作就越迫在眉睫。” “所以九处不仅不能撤,还得继续派人过去支援,只有成功地把白头鹰从欧洲赶出去了,才算是彻底将女王冠冕绑上九处的船。” “没错。”柳学冬认同地点了点头,整个人却忽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表情顿时僵住。 “派人支援……” …… 话分两头。 虞红豆被中海分部的同事送到机场,然后通过特殊通道直接上了军方的专机。 飞机上她再次接到来自总部的通讯,得知了这一次的任务内容。 她将作为支援小队的一员前往欧洲,和她同行的还有当初参与特训的“同学”,来自宁甘分部的赵汗青——就是那个不苟言笑一用天赋就会变身“僵屍”的考古教授。 他在特训结束后,也被尖刀三组给吸纳了。 通讯里的接线员向她大致阐述了欧洲那边的情况。 “由于之前就有过合作的先例,所以女王冠冕表现出来的和我们合作的意愿比较明显,到目前为止,日不落帝国境内的白头鹰小队已经基本肃清,就算有剩下的,要么也躲起来,要么就是在想办法离开日不落帝国和其他小队汇合。” “现在日不落帝国只剩知更雀小组继续留守,其余二组三组干员组成的支援队伍正在往南和往东推进。” “目前的情况是,负责高卢的雄鸡小组已经和拿破仑之剑达成了初步合作,肃清白头鹰行动正在有条不紊地展开,但是日耳曼那边依旧没有表态,焚书人联合会虽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也没有接受和九处联手对抗白头鹰的建议,他们认为自己有能力管好自家的事。” “不过也确实是这样,白头鹰在日耳曼境内的行动非常艰难,已经有不少探员被焚书人联合会给拘捕了,我们怀疑和传言中焚书人联合会的那位探查类天赋的觉醒者有关。” “其次还需要注意的是,南面的罗马帝国。” “那边属于梵帝冈教廷的势力范围,由于国情毕竟特殊,呃……你懂的。总之,总部甚至没有让麻雀小组主动联系他们,教廷对待阴影世界势力的态度向来很排外,几乎所有进入他们势力范围的目标都会直接被默认成敌人和宣战。” “放在以前,就连白头鹰都不愿意把人往那边派,但现在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有更大的利益驱使着他们,白头鹰往罗马帝国派了不少小队,光是被抓起来公开行刑的探员都已经有好几个。” “教廷的突然强硬,总部怀疑和那位年轻的新任教皇有关,但同样也是因为梵蒂冈的这种态度,使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目前依旧没有关于那位教皇的详细信息。” “至于你这一次的任务,你将和赵汗青一起前往高卢和日耳曼的交界处,去接替负伤退下来的二组干员,在前几天的行动中,有几支白头鹰小队在我们和拿破仑之剑的追击中往东面撤退,他们的打算应该是想越过高卢的国境线进入日耳曼,和那边的接应小队汇合。” “但我们已经通知了焚书人联合会,他们提前拦截了白头鹰的接应小队,溃逃的零星人员正在往南面撤离。”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把人继续往南面赶,让他们汇合到一处,然后再一网打尽。” 虞红豆眯起眼睛,在脑海中回想着地图:“南面有我们的人包抄吗?” 通讯器里笑道:“没有,但是最南端就是罗马帝国,这些吓破胆的鹰崽子不敢去。” “西面是我们和拿破仑之剑,交界的东面是焚书人联合会,南面是罗马帝国,他们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虞红豆心里有了答案,她点点头:“被这三个国家夹在中间的瑞仕。” “没错。”接线员回道,“不过白头鹰肯定也能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不会坐以待毙。麻雀小组已经先一步进入瑞仕展开侦查行动,如果有新消息会立刻通知你们。” “明白。” 夜色中,飞机降落在机场。 赵汗青已经提前到了,他和虞红豆汇合后就直接乘上了飞往高卢的飞机。 “所有需要的东西总部都已经准备好了,至于武器装备,拿破仑之剑会给我们提供,你要是有别的需求可以趁现在提出来。” 在等待飞机起飞的时候,赵汗青提醒虞红豆。 虞红豆望着窗外的夜色:“任务期间可以给家里打电话吗。” “不能。”赵汗青摇头,“你要是想打,现在还能打。” 隔着衣服,虞红豆摸了摸兜里的电话,想了想摇头道:“算了。” 第534章 苏黎仕的安全屋 虽然柳学冬很急,但胧月暻让他先别急。 毕竟中海直飞瑞仕的飞机每天就那么几趟,他就算再急也只有等第二天。 次日,二人拖着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直奔机场。 胧月暻穿着清爽的吊带连衣裙,头上戴了顶淑女范儿的遮阳帽,为了和自己搭配起来,她还特意给柳学冬也准备了一顶宽檐帽戴着。 看上去还真像是一对出国度假的情侣。 过安检时,胧月暻疑神疑鬼地紧张起来,她凑到柳学冬耳边小声问道:“你箱子里没放什么违禁品吧,武器什么的……” 排在前面那人像是听见了,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柳学冬瞪了眼胧月暻:“别乱说话。” 胧月暻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 一番折腾后,二人安稳上了飞机。 这趟行程足足大半天,要在天上待十多个小时,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麻烦,柳学冬得养精蓄锐,所以他买的是两张头等舱的票。 被空姐引到位置上坐下,柳学冬找空姐要来毛毯后,就直接闭眼开始睡觉。 胧月暻就兴奋多了,倒不是因为出国,而是因为她觉得这一趟肯定会很刺激。 她一会儿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一会儿又找空姐要了杯鸡尾酒喝下肚。她有心想找柳学冬说说话,却又不敢打扰他休息。 等心里的兴奋劲消退一些了,她又从包里把笔记本电脑翻了出来,看起了提前下载好的连续剧。 直到再也耐不住这漫长又无聊的空中旅途,她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胧月暻在一阵颠簸中突然惊醒,下意识抓住了旁边柳学冬的手。 “醒了?”旁边传来柳学冬的声音。 短暂的迷茫后,胧月暻逐渐清醒,她看了眼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的柳学冬,又转头朝窗外看去,窗外一片漆黑,透过黑压压的云层,依稀能看见下方城市里星星点点的灯火。 “已经晚上了……我睡了多久?”胧月暻打了个哈欠。 “快到了,飞机正在降落。” 柳学冬看了眼表:“现在大夏那边应该是凌晨,算上时差的话,也就是瑞仕的晚上十一点左右。” 飞机在苏黎仕机场降落,从机场出来后,二人搭上计程车直奔酒店。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柳学冬只订了一间房。 计程车将他们送到酒店门口,下车时司机笑着朝柳学冬招手,用日耳曼语喊道:“祝你旅途愉快。” 柳学冬脱下帽子,朝他笑着点头,同样用日耳曼语回道:“谢谢。” 瑞仕这个国家一直被语言问题所困扰,作为一个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的国家,却有着四种官方语言,分别是日耳曼语、高卢语、罗马语,以及罗曼什语,其中讲日耳曼语的人数占据了超70%。 柳学冬订的酒店是当地能订到的最好的酒店,当他们从车上下来时,已经有两位专属的侍应生在门口等着了。 见两个亚洲面孔下来,其中一位侍应生主动走上前,用英语发问:“请问,是柳先生吗。” “是我。”柳学冬点点头。 侍应生笑着朝他点头,侧身让开路,伸手虚引:“二位请跟我来,由我带你们去办理手续。” 后面的另外一位侍应生则主动将他们的行李堆在了推车上:“请交给我吧,我会把它们安全送到房间的。” 又是好一番功夫,柳学冬和胧月暻终于忙完了所有,在侍应生的带领下来到他们的房间。 关门前,柳学冬从内兜里摸出几张现金递过去。 侍应生笑眯眯地接到手里,朝柳学冬点头致意:“感谢您的慷慨。” “差点忘了这里要收小费的。” 胧月暻在后面小声嘀咕。 奔波这么久她早就累了,于是一进房间就毫无形象地瘫在了沙发上。 柳学冬却将门反锁,然后来到客厅里将行李箱打开,一阵翻找后将一堆化妆工具摆在了茶几上。 他想坐上沙发,但位置却几乎全部胧月暻占了,他没好气地在胧月暻屁股上一拍:“起来。” “哎呀!” 胧月暻揉着屁股坐起来,噘着嘴不满道:“干嘛呀,大晚上的还要我补妆吗?” 柳学冬瞥她一眼:“真当我们是来旅游的了?别歇着,我们马上还要出去。”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化妆品和镜子,对着自己脸上涂抹起来。 听柳学冬这样一说,胧月暻顿时精神一振,她从沙发另一头爬过来,兴致勃勃道:“今晚还要干什么?侦查还是杀人?” 柳学冬头也没回,他手上没停:“带你去个地方,把你卖了。” “少吓唬我。”胧月暻朝他扮了个鬼脸,“你才舍不得。” 柳学冬回道:“总之不住在这里。酒店的人已经看到我们入住了,你先去换身衣服,等会儿我给你易容,我们离开这里。” “遵命!” 胧月暻跳起来像模像样地朝柳学冬敬了个礼,然后一阵小跑钻进了里屋。 不多时,柳学冬和胧月暻已经全部换上了新的装束,也换了新的面孔。 柳学冬站在门口静静听了片刻,确认外面走廊没有人后,推开门和胧月暻一起出去。 二人乘坐电梯下楼,然后低头快步走出了酒店。 苏黎仕是瑞仕第一大城市,同时也是全欧洲最富裕的城市,虽然现在已是深夜,但外面依旧灯火通明,繁华的街道上游人并不见少。 走出一段距离后,柳学冬招手拦下计程车。 “去老城区。” 上车后,柳学冬用略显低沉的嗓音说道。 半个小时后,二人抵达目的地。 柳学冬又领着胧月暻走了一段路,或许是因为远离了商业区域的缘故,街道上的行人已经看不着几个了。 直到胧月暻已经感觉到走累了,柳学冬终于在一座独栋的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胧月暻观察起周围,小楼眦邻着一个公园,后面是一条不宽的河道,小楼前的草坪上竖着一根私人信箱,信箱里已经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推销单。 看上去它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第535章 柳学冬的收藏 柳学冬让胧月暻在原地等候,他自己则散步似的在小楼的周围转了一圈。 确认没有异常后,柳学冬回到胧月暻身边,从钱夹里摸出一枚钥匙。 胧月暻低头看过去,发现那钥匙上贴着一节标签,标签用手写着一排标注“zrh2”。 zrh是苏黎仕的缩写。 拿着钥匙,柳学冬朝周围看了看,周围的房屋里也基本全黑了,没有躲在窗后偷看的人。 柳学冬领着胧月暻来到小楼门外,将钥匙插进去扭动,由于太久没有上油的缘故,锁芯里的滞涩感较为明显,柳学冬试着换个角度发力,终于将门打开。 等胧月暻进屋后,他最后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将门关上。 等他从玄关走廊出来,胧月暻已经好奇地打量起了屋内的陈设,她试着去按下墙边的开关,却发现灯已经没有亮起来。 “电闸还没开。”柳学冬提醒她,“而且最好不要开灯,这栋房子太久没有住人,忽然亮起灯光会引来不必要的怀疑。” “哦。”胧月暻这才知道自己差点犯错,她情不自禁吐了吐舌头。 她不敢再乱动屋里的东西,迈着碎步来到柳学冬身边,小声问道:“这就是安全屋吗?看起来和普通房子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柳学冬瞥她一眼:“跟我来。” 他领着胧月暻,穿过走廊拐了个弯,一条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出现在二人眼前。 柳学冬走在前面,他拿出电话,借着屏幕上的微弱荧光前进。 一边走,他一边说道:“安全屋永远只优先考虑两个必要条件:安全,和隐蔽性。” “而隐蔽性通常靠两种方式提供:不易被找到,或者不易被发现。” 胧月暻歪了歪头:“这二者好像没什么区别吧?” “不一样。”柳学冬摇头,“不易被找到,指的是更隐秘更偏僻的地方,在地理位置上满足隐蔽条件;而不易被发现指的是……” 他指了指脚下:“就比如这里,藏在闹市,却不引人注目。” “喀嚓。” 说话间,柳学冬拉下手边的闸刀。 “嗡——” 沉闷的声音响起,整栋房屋的电路被接通。 周围墙壁上的灯带亮起,光线并不强烈,却刚好足够将地下室照亮。 借着光线,胧月暻抱着期望看向周围。 周围的空间还算宽敞,但大多数的地方都堆满了杂物——生锈的自行车,积压在纸箱里的书册,角落里甚至还放了台足以进博物馆的缝纫机。 同时还落满了灰尘。 周围的景象和想象中大相径庭,胧月暻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就这? 柳学冬勾了勾嘴角:“昏暗的光线,杂乱的环境,再加上身处地下,会对大脑的空间感产生误导,从而作出错误的判断。”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墙边的书堆纸箱搬开。 腾出一个足以站立的位置后,他的脚尖轻轻在墙壁某处一踢。 “啪嗒”一声,似乎是踢到了某个隐蔽的开关。 随着一阵沉闷的“嗡嗡”声响起,胧月暻眼睁睁看着柳学冬面前的那面墙壁从中间分开,朝着两侧滑开,露出一扇硕大的金属闸门。 那闸门上的开关是一个圆盘阀门——她差点就以为自己是到银行金库门口了。 柳学冬上前一步,在仪器上输入密码,然后双手抓住阀门拧动。 在低沉的“隆隆”声中,金属闸门缓缓打开。 柳学冬都已经进去了,胧月暻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赶紧追了上去。 从闸门一进来,首先映入胧月暻眼帘的就是挂满一整面墙的武器。 从左到右,分门别类,手枪,步枪,狙击枪一直到单兵火箭筒。 在墙的下方则是一长排的柜子,柜子里根据上方的武器堆满了对应的弹药。 胧月暻的目光顺着看过去,一直看到了另一面墙上。 这面墙被一组宽和高完全占据了墙面的金属柜填满,透过柜子厚厚的防弹玻璃门,胧月暻看见了柜子里装着的东西。 防弹衣,盾牌,热成像,防毒面具,各种各样的手雷,千奇百怪的刀具…… 在柜子的最后一格,里面只摆着一张卡片和一枚优盘。 “这是什么……” 胧月暻好奇地走过去,正要伸手去触碰玻璃时,柳学冬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别碰。” 胧月暻回头看向他。 柳学冬此时正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前是一台正在开机的电脑。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只有输入正确的密码才能打开柜子,如果采用暴力手段破除就会触发埋在柜子下的诡雷……小心我们被一起炸上天。” 胧月暻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她僵硬地笑了笑,指着柜子里那张卡片:“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也不算特别重要。” 柳学冬淡淡答道:“那是一张已经完成破解的验证此卡,拿着它就能混进瑞仕的空军基地,再通过那枚优盘绕过他们的加密后台,然后就能开走他们的飞机了。” “但大多数情况下都用不上,所以也不是那么重要。” “哦……” 胧月暻的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她参观完了屋子,来到柳学冬身后,悄悄问道:“这个地下室是你找人修的?” 柳学冬刚从手边的抽屉里翻出一台电话和一本电话簿,他一边翻找着号码一边随口解释道:“不是。这里原本属于一个本地的富豪老头,这栋房产是他名下最不起眼的一座,他买下这里,又修建了坚固的地下设施,他的本意是想用这里存放一些不能见光的财产,只可惜他的仇家花大价钱把他的名字挂到了清道夫协会的单子上,然后这单子被分到了我手里。” “我在跟踪他时发现了这里,所以在完成任务后,以个人的名义把这里买下来了——这个保险库里原本堆满了现金和古董,后来为了放装备,我就全给清理出去了。” 胧月暻听得直着急:“清理?拿去卖了变现啊!” 柳学冬抬起头,无语地白了她一眼:“那样太引人注目了,要是被有心人注意到,我这座安全屋就没有意义了。” 说罢,他拿起电话,照着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无人接听。 柳学冬挂掉电话,再次拨出下一个号码。 通话声响了数下,然后接通了,但是话筒里却没有声音传来。 柳学冬舔了舔嘴唇,开口道。 “两万法郎的咖啡在哪儿买?” 第536章 刀锋战士音像店 电话里沉默了好久,胧月暻都要怀疑是不是已经被挂断了,但柳学冬却依旧等待着。 终于,还是电话那头先沉不住气,听上去像是一个鼻音很重,有一定年纪的男人:“很久没来苏黎仕了吧,这个暗号早在五年前就没用了。要不是我确定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一定会觉得你是来干掉我的。” 柳学冬淡淡道:“说位置吧。” “奥罗巴广场,刀锋战士音像店。” 挂断电话,柳学冬站起来看向胧月暻:“你是在这等我回来,还是……” 话音未落,胧月暻抢答道:“一起!” 柳学冬点点头,他拉开旁边矮柜的抽屉,顿时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射出来差点没晃花了胧月暻的眼睛。 把抽屉挤得满满当当的赫然是一堆被随意堆积在里面金条。 柳学冬随手摸了三根塞进兜里,他朝胧月暻招招手:“走着。” …… 半个小时后,二人在音像店门口站定。 这个时候广场上人已经不多,周边的店铺大多数也都打烊了,这家音像店的门也紧闭着,但蒙着报纸的窗户里依稀透出微弱的灯光来。 “还真叫这名字……” 胧月暻望着头顶招牌上的名字喃喃自语。 “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那招牌上贴了张特意放大了的《刀锋战士》海报,几乎占满整个墙面,但很多地方都已经褪色了。 柳学冬上前敲门。 屋里响起脚步声,还是那个鼻音很重的男人,他隔着门对外面说道:“已经打烊了。” 柳学冬回道:“是我,买咖啡那位。” 门内沉默了一阵,片刻后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单薄睡衣,看上去已经六七十岁的老头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的头发花白,略微有些秃顶,但依旧一丝不苟地往后梳成了大背头,鹰钩鼻上是一双锐利的双眼,此时正玩味地打量着柳学冬。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老头藏在兜里的手,那里被某种硬物顶出了一个凸起,正对着柳学冬的胸膛。 “生面孔。”老头语气冷漠,“我一般不做生面孔的生意。” 柳学冬摸出一根金条:“能知道暗号就说明我和你做过生意。” 老头视线从金条上扫过,眼底的贪婪一闪而逝,他想了想,终于笑了:“你说服了我,进来谈吧。” 说罢,他侧身把路让了出来。 柳学冬领着胧月暻走了进去。 店里的空间并不大,正对着门的位置是吧台,左边墙上贴满了老旧的电影海报,右边墙的架子上是密密麻麻的碟片盒。 中间靠近吧台的地方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散落着几个啤酒罐。桌子对面是一台电视和dvd,上面正在播放着少儿不宜的画面。 柳学冬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随手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给调大了。 胧月暻见柳学冬也坐下了,她看了看左右,也坐了下来。 而那个老头把门关上后却没有过来,他就站在门边,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盯着柳学冬。 他不说话,柳学冬却开口了:“阿图尔·迪伦马特,瑞仕境内资历最老的几个边缘人之一,你的同行和客户更喜欢叫你老泥鳅,因为你太滑溜,隔三差五地就换地方,就连你的客户都很难找到你。” 阿图尔眯起双眼:“那你呢,我的朋友,怎么称呼?” 柳学冬托着下颌:“我们做过生意,让我想想……卢卡斯·齐默曼,还记得吗?” “齐默曼?”阿图尔目光一沉,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你叫这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属于当年那个住在富豪区的有钱老绅士,可惜他早就死——” 声音戛然而止,阿图尔的脸色变了变,半晌后,他吐出一口气,一直因为戒备而紧绷的肩膀也垮了下来:“好吧,我知道你是谁了……当年要不是我把消息卖给你,那位老绅士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难怪你还用着那时候的暗号……” 阿图尔走了过来,在柳学冬对面坐下。 “现在的暗号是什么?”柳学冬随口一问。 阿图尔指了指旁边的架子:“四万法郎的动作片在哪儿买。” “……” 柳学冬沉默了一下:“……你取暗号的水平和你的店名一样烂。” “嘿!”阿图尔拍了下桌子,“《刀锋战士》可是经典好吗,你知道什么叫经典吗?” 柳学冬没搭理他:“说正事吧,现在的消息已经涨到四万法郎了?” 阿图尔的脸上挂上了生意人的笑容:“纠正一下,是四万起。这么多年过去,就连我最常去的那家披萨店都涨价了,还有什么不能涨的?” “随便吧。”柳学冬伸手把剩下两根金条也掏了出来,直接拍在阿图尔面前。 金灿灿的反光映在脸上,阿图尔的双眼顿时亮了。 只听柳学冬说道:“我要问的事情不少,就不一条条算了,我们谈半个小时,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阿图尔恋恋不舍地从金条上收回视线,他警惕地瞥着柳学冬:“你要问什么?” 柳学冬抬眼看着他:“白头鹰。” 阿图尔一愣,他思索了一阵,狐疑地打量着柳学冬:“那位老绅士是被清道夫协会的人干掉的,所以你是清道夫没错吧。可如果我消息没错的话,最近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联手做了不少事,既然你是清道夫,为什么要打听白头鹰的事?” 柳学冬冷冷回道:“少打听。” 阿图尔耸耸肩:“好吧,反正你们协会和白头鹰的关系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抓起啤酒往嘴里灌了一口,说起来:“从前端时间开始,欧洲范围内的白头鹰探员就变多了起来——主要集中在西欧这片,表面上看他们依旧像是在搜罗觉醒者,但突然增派这么多探员,肯定是有其他原因,我猜测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阿图尔摊手笑道:“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我就不清楚了——或许那些大势力知道内情,因为就在白头鹰增派人手后不久,九处也突然主动和女王冠冕联手了。白头鹰在欧洲范围内活动,他们肆意抓人的行为引发了很多起恶性的觉醒者事件,弄得那些官方组织焦头烂额,所以九处抛来的橄榄枝就像是雪中送炭,女王冠冕很痛快就答应了。” “要不怎么说白头鹰最忌惮的就是九处呢?在九处的协助下,女王冠冕很快就肃清了日不落帝国境内的白头鹰小队,有了这个完美的案例,拿破仑之剑也很快和九处建立起了合作关系,现在正和九处对付高卢境内的白头鹰小队。我听说焚书人联合会也收到了九处的邀请,不过好像还在洽谈阶段。” 说到这里,阿图尔忽然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一来,对我们这边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柳学冬略一思考就想明白了:“鹰崽子全被赶过来了?” “没错。”阿图尔无奈道,“我现在走在街上,看谁都像是白头鹰;但凡看到个亚洲面孔,我都不敢和他们对视,就怕是九处的人。就因为这个关系,好多边缘人都选择暂时沉寂了,我也好多天没开张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和你见面?” 第537章 兰斯留下的线索 三块金条摆在面前,阿图尔说话也变得随意起来。 他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张世界地图,一边比划着一边对柳学冬说道:“瞧瞧吧,这可怜的瑞仕,就像只被夹在中间瑟瑟发抖的耗子。” “西边是有着拿破仑之剑的高卢,北面是有着焚书人联合会的日耳曼,南面是盘踞着教廷的罗马帝国。” “你看更北边,同样是被高卢和日耳曼夹在中间的比里时和风车国,但因为拿破仑之剑和焚书人联合会对峙,反而给那里的觉醒者们留出了生存空间,从而也建立起了好几个不入流的觉醒者组织。” “只有瑞仕是最倒霉的,因为南面还有个罗马帝国,教廷对待觉醒者的态度只用一个词就可以形容——异端!” “教廷不会容忍自己家旁边出现任何一个‘异端’组织,所以瑞仕境内从未出现过觉醒者组建的势力,哪怕只是个同好会都没有。” “所以瑞仕境内出现的觉醒者最终只会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躲藏下去,要么就是离开这里,去投奔周围的其他组织。” “不过也正是因为瑞仕一直没有像样的觉醒者组织盘踞,反而给了像我这种边缘人生存土壤,在这里做生意的边缘人,几乎从不会担心某天突然被人破门而入。” 阿图尔突然一顿,垂头丧气道:“当然,除了像现在这种情况。” “因为这种特殊的环境,所以白头鹰最优的选择就是往瑞仕撤离,但九处,女王冠冕,还有拿破仑之剑,他们三家联手行动,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白头鹰,所以他们肯定也会追过来。”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最近大多数瑞仕的边缘人都选择了沉寂,大家都担心找上门做生意的是白头鹰,然后被引火烧身。” 柳学冬点了点地图上的瑞仕:“你都能看清楚局势,身为局中人的白头鹰没道理不清楚,与其说是九处他们三家联手把白头鹰逼过来的,倒不如说是白头鹰主动选择了把瑞仕当做战场,所以你觉得,他们把所有人都集中到瑞仕来是憋着什么坏?” 阿图尔看了眼柳学冬,嘴唇嗫喏了一下:“这是你们清道夫协会和白头鹰的事,为什么要问我?” “什么意思?” 话刚出口,柳学冬忽然反应过来,他眉头顿时皱起。 “——清道夫协会也插手进来了?” “你到底是不是清道夫……”阿图尔小声嘀咕了一句,“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我确实收到消息说有清道夫在瑞仕范围内活动。至于白头鹰的目的,如果他们的目的只是安全撤离,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往东跨过阿尔卑斯山脉,进入奥地利。” 他耸耸肩:“而且就目前我所获知的他们的行动路线来看,他们也确实是在往那边靠拢。” 柳学冬拿起桌上的笔,在地图上的空白处写下一串数字。 阿图尔歪着头看了眼:“经纬度?” “这是哪儿?”柳学冬问。 阿图尔眯着眼在地图上寻摸一阵,然后指着一个点说道:“这,距离卡柏尔镇不远,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好像是一片森林。” 柳学冬凝视着地图,将那个位置认真记在脑海里,他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向你打听一个人。” 阿图尔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点头道:“时间还够,问吧。” “他也是在瑞仕做生意的一位边缘人,我不清楚他现在叫什么名字,但他的代号你应该听说过。” “黑手。” 听到这个名称时,阿图尔的目光分明闪烁了一下,但他很快把头偏开,将自己的眼神掩饰了下去,他咧嘴笑道:“出卖同行可是大忌,会把我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名声全部毁掉的——要不换个问题吧。” 柳学冬冷漠地点了点头:“好的,看来你知道他。” 阿图尔抬起头来和柳学冬对视,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又塞进了衣兜里。 被衣服下的枪口指着,柳学冬的表情没有变化:“如果你们有联系的话,或许你可以确认一件事,他现在已经失联了。” 阿图尔脸色微微一变,他深深看了柳学冬一眼,趁着桌子缓缓起身:“失陪一下。” 说罢,他快步走进吧台后面的隔间。 柳学冬耐心等待着,约摸不到十分钟,阿图尔重新走了出来,他紧皱着眉看着柳学冬:“你在找他?为了什么。” “救他。” “他出什么事了?” “惹上了白头鹰。” 阿图尔冷笑:“他本就在白头鹰的通缉名单上,已经很多年了。” “这次不一样。”柳学冬轻轻摇头,“他好像拿走了某个对白头鹰非常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选择向你求助?”阿图尔嗤笑一声,“一名清道夫?这一点也不好笑。”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一位清道夫。”柳学冬目光扫过来,“一直都只是你这样认为。” 阿图尔一愣:“你……” 他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柳学冬在那行经纬度数字上敲了敲:“这个坐标就是他告诉我的。而且话说回来,他现在已经失联了,就算我是在骗你,他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不是吗,所以为什么不赌一下。” 阿图尔沉默着,他盯着柳学冬看了好久,终于一咬牙:“好吧,我告诉你。” 他一屁股坐下来:“但你也别抱太大期望,因为关于他我知道的并不多,虽然我和他偶尔有联系,但那也只限于情报的交换。”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么,瑞仕境内出现了清道夫,这个情报就是他告诉我的。” “让我想想,好像是五天?还是四天前?那是他最后一次和我联系,他说清道夫协会多半是冲着他来的,他要沉寂一段时间。同时在消息的最后,他还发来了一段我看不懂的乱码,看上去像是某个程序的加密段。” 阿图尔无奈一笑:“而且据我所知,他似乎把这条消息发给了很多个瑞仕境内的边缘人,他像是是在传递某种信息,可问题是没人看得懂,所以我觉得反而更像是在……” “自救。” 柳学冬替阿图尔说了出来,他将笔递过去:“把那串代码写下来,我能看懂。” 阿图尔愣住了,他抬头看过来。 柳学冬解释道:“他知道我会来救他,我到这边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找边缘人打听,所以他把消息发给每个边缘人,不管我从谁的口中问出关于他的事,都一定会得到他留下的这串代码。” “也就是说,这串你们看不懂的乱码,本来就是留给我的。” 第538章 白头鹰的后手 没过多久,阿图尔手里捏着张纸条从里屋走了出来,纸条上是他刚刚誊抄下来的那串乱码。 柳学冬从他手里接过纸条,快速扫了一眼,然后便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那……祝你好运。” 阿图尔有些欲言又止。 柳学冬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领着胧月暻朝门口走去。 他刚把手搭在门把上,阿图尔却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柳学冬回头看过去。 阿图尔用力抓了抓头发,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他龇着牙说:“嘶——好吧,不管你是不是清道夫,也不管你到底是哪方的,但我这里还有一则情报,虽然不知道是否对你有用,但我保证,绝对重磅。” 他抬起头,朝柳学冬咧嘴一笑:“是关于清道夫协会的。” 胧月暻朝柳学冬看去,只见柳学冬和阿图尔对视了一秒,然后淡淡开口:“什么价。” 阿图尔舔了舔嘴唇,目光灼灼:“十万……不,二十万法郎。” 柳学冬微微皱了下眉,他思忖片刻后,重新走回来坐下,胧月暻也赶紧跟过来。 柳学冬从外套的内包里摸出钱夹,又从钱夹的卡堆里翻出一张银行卡,他将卡放在桌上,推到阿图尔的面前:“这里面正好二十万——希望你的消息能对得起这个价格。” 阿图尔用两根指头夹起银行卡,轻轻一弹:“物超所值,我保证。” 他也不急着去验证卡里的金额,毕竟能随便拿出三根金条的人,也不会在这二十万上和他使心眼儿。 只见阿图尔将银行卡收进怀里,然后身体前倾,神秘兮兮地说道:“教廷现在的教皇是新上任的,名叫圣索斐林。但在两个月前,听说他遭遇了刺杀,教廷对外宣称教皇感染了某种未知毒素,至今还躺在床上。” 柳学冬似笑非笑地看向阿图尔:“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这事是库博佐亚(箱水母)干的吧。” 阿图尔顿时愣了:“你居然知道?” 柳学冬直接站起身,把手伸到阿图尔面前:“卡还给我。” 阿图尔下意识把衣兜给抱住,急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柳学冬叹了口气,摇头道:“不好奇,因为这就是个假情报,赶紧拿来。” “不是假的!”阿图尔往后退了一步,他认真地盯着柳学冬的眼睛,“我保证,千真万确。” “你拿什么保证?”柳学冬皱眉看着他。 阿图尔伸出一只手,示意柳学冬冷静:“因为我亲眼看到他了。” “谁?”柳学冬眼皮顿时一跳,“库博佐亚?” “坐下说。”阿图尔重新坐回椅子上,情不自禁把声音又压低了些,“没错,就是他。” 柳学冬狐疑地坐下来:“你怎么确定就是他?” 阿图尔哂笑一声:“清道夫协会里的那几个s级,最好辨认的除了黑冢就是库博佐亚了。他长期和各种毒药打交道,身上和脸上有许多溃烂后留下的疤痕。” “当然,仅凭这点我也不能确定是他,但就在他来我这里买过消息后不久,梵帝冈就传来了圣索斐林遇刺的消息,还正好就是中毒,哪有这么巧的事?” 听他说完,柳学冬沉默了良久:“他买的什么消息。” 阿图尔嘿嘿一笑:“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关于圣索斐林的。” “哒,哒,哒……” 柳学冬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低头沉思。 “你是说,自从两个月前教廷宣称圣索斐林遇刺后,就一直没有别的消息?” 阿图尔耸耸肩,摊开手:“没错,不过想得通,教廷不希望外界知道更多关于圣索斐林的消息,而且谁知道库博佐亚用的什么毒……” 柳学冬冷笑着打断:“什么毒能让他躺两个月?如果真是库博佐亚用的毒,那么教皇要么早就死了,要么就根本没事——你觉得会是哪一个?” 阿图尔悚然起身,惊恐地看着柳学冬:“圣……圣索斐林死了?” 柳学冬掸了掸衣服:“回答错误。” 他站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边时,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给你个忠告,老泥鳅。” 阿图尔还沉浸在刚刚的问题中,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朝柳学冬看去。 柳学冬停顿了一下,说道:“关于库博佐亚和圣索斐林的情报,不要拿出来卖了……不然库博佐亚会找上你的。” 阿图尔瞳孔猛地缩紧:“你的意思是……” 柳学冬拉开门,朝身后摆摆手:“库博佐亚可能还没离开。” …… 从刀锋战士音像店出来,夜晚的风扑面出来,激得胧月暻打了个寒颤。 她赶紧把风衣裹紧了些,转头朝柳学冬看去:“现在去哪儿?” 柳学冬正望着远处的高楼出神,不知想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从内兜摸出香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呼……” 他吐出烟柱,喃喃道:“这趟旅途可能比我想象得还要刺激。” 胧月暻默不作声地将手伸过来,挽住柳学冬的臂弯,她眨了眨眼睛:“会很危险吗?” 柳学冬低下头,盯着她看了看,忽然微微一笑:“不,只是刺激,仅此而已。” 胧月暻朝他展颜一笑:“那你不准丢下我。” 柳学冬抬起手摸了摸胧月暻的头顶,把她的头发抓乱:“不会的。” “别烦。”胧月暻噘着嘴把柳学冬的手打开,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随口发问。 “刚刚你们提到的那个库博佐亚,他很麻烦吗?” 柳学冬摇头:“麻烦的不是他,而是他出现在这里所意味的事情。” 胧月暻好奇地看过来:“什么意思?” 柳学冬拍了拍飘到衣摆上的烟灰,随意的态度就和闲聊一样。 “库博佐亚是天主教徒,他不可能刺杀教皇,所以我一开始才很笃定地说这是假消息,但当阿图尔说他亲眼看到库博佐亚了,我才反应过来。” “库博佐亚确实去见了圣索斐林,不过不是去杀人的,而是代表清道夫协会去谈条件。”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但从教廷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应该是谈成了。” “什么态度?”胧月暻没听明白。 柳学冬笑了笑:“装病不露面,就是圣索斐林的态度。如果他们没谈成,教廷一定会直接把清道夫协会给卖了,这种长脸的事,他们会恨不得告诉全世界——神圣的教廷不会和清道夫协会同流合污。但既然他们没说,那就说明答案一定是另一个。” “但只凭一个清道夫协会还不足以打动教廷,所以我猜,当时去谈条件,除了库博佐亚以外,还有白头鹰的人——两个月前,那时候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已经联手了。” “这样一来,我大概就能猜到为什么白头鹰要把瑞仕当做战场了。” “原来他们的援兵是教廷。” 第539章 启程,卡柏尔镇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向远处走去,路灯下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 当话题来到教廷身上时,柳学冬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笑了一声:“听说圣索斐林是教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皇,甚至还没有成年,只有17岁。” “但现在看来,别看他年纪不大,但心眼子倒是不少。” “他装病不露面,还对外宣称是被库博佐亚刺杀,就是故意装作和清道夫协会划清界限,那么前段时间听到的教廷抓捕了白头鹰探员还公开行刑多半也是一样的把戏。” 胧月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嗯……教廷在阴影世界中算是很厉害的势力吗?” 柳学冬想了想:“至少以前不是。刚才阿图尔说的你也听到了,教廷对待觉醒者的态度堪称极端,只要是觉醒者,在教廷眼中都属于异端——要是放在以前,被教廷抓到的‘异端’可是要上火刑架的,他们当年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教廷在正常世界中只是个宗教,但在阴影世界中一直有着自己的武装力量——福光社。” 胧月暻喃喃自语:“听上去像是个福利院的名字。” 柳学冬笑道:“这样说也没错,福光社确实是教廷用来收养孤儿的地方,不过这些孤儿在成长过程中会不断接受教廷的训练,以及灌输宗教信仰,当他们长大后,就成了只忠于教廷的战士。” 胧月暻看过来:“那这些人里有觉醒者吗?” “没有。”柳学冬摇头,“事实上,这也是阴影世界中唯一一个完全不存在觉醒者的势力,但也由于福光社的局限性,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它在阴影世界里都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顶天了也就能欺负一下瑞仕这种周边的野生觉醒者。” “那为什么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还要找教廷合作?”胧月暻提出了疑问。 柳学冬无奈一笑:“所以我刚才才说,‘至少以前不是’。可能是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原因给了教廷底气,让他们觉得自己有实力大声说话了,清道夫协会和白头鹰应该也是看重了这一点,所以才主动给教廷抛来橄榄枝——我猜这个原因多半和那位突然冒出来的圣索斐林有关。” 胧月暻灵光一闪,问出了关键:“我是说如果,如果教皇就是觉醒者,他们该怎么办?难道要把教皇绑上火刑架?” “好问题。”柳学冬打了个响指,“这个事情我也想过,如果我是那位教皇,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天赋和信仰捆绑到一起。” …… 二人回到安全屋。 柳学冬指着一扇门:“那里是卧室,你要是困了就去休息一会儿,我就待在地下室。” 胧月暻在飞机上睡得饱饱的,这时精神头还足,她连连摇头:“不困,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天亮。” 柳学冬没有多劝,转头就回了地下室。 胧月暻跟下来时,发现柳学冬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个登山包,正在往里面装各式工具。 胧月暻找不到事做,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又跟柳学冬搭句话,正在清点物资的柳学冬懒得搭理她,没一会儿胧月暻就无聊得打起了哈欠。 又过了好一阵,柳学冬终于忙完了,他抬手看了眼表,然后背上包回到楼上。 他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快速朝外面看了一眼。 天已经蒙蒙亮。 胧月暻打着哈欠跟上来:“要走了吗?” “跟我来。”柳学冬朝她招招手。 他领着胧月暻从屋子内部来到一扇门前,胧月暻正好奇门后是哪里,只见柳学冬推开门,胧月暻探头看去,原来是车库。 车库正中央用迷彩花纹的罩子盖着一辆车,从罩子下面的轮廓来看,应该是一辆体积不小的车。 柳学冬没有开灯,借着电话微弱的荧光走过去掀开车罩,一辆黑色的皮卡出现在二人眼前。 从车库的角落,柳学冬拎来了油桶,他打开油箱盖咕咚咕咚灌进去,加满油后,他打开车门,将背包扔了进去,回头一看胧月暻还站在门边,他朝她招手:“别愣着,上车。” “哦哦。”胧月暻赶紧跑向另一侧,打开门抓着车框费劲地爬进副驾。 柳学冬也坐进了驾驶位里,他在收纳箱里翻找一阵,翻出了车钥匙和车库门的遥控器。 “滴——” 一声轻响后,在机械传动声中,车库门缓缓抬起,光照进来的同时,外面的街道景象也渐渐呈现在二人眼前。 时间还早,街道上没什么人。 柳学冬插进钥匙,启动汽车,皮卡慢慢移动,悄无声息地驶上了街道。 再次按下遥控器,车库门在车后重新关闭。 透过后视镜,柳学冬最后看了眼小楼。 灰蒙蒙的天空下,小楼安安静静矗立在那里,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这时,柳学冬终于不用再有顾忌,挂挡,踩下踏板,皮卡像是一只已经潜伏太久的猛兽,终于迎来了暴起的时刻,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一头冲了出去。 “呜呼——” 胧月暻兴奋地大喊了一声。 “我们要先回酒店。” 柳学冬给她浇了盆冷水。 “回去卸妆,然后再离开。不然酒店发现我们自从进了房间就没出来过,会报警的。” …… 回到酒店。 趁着走廊没人,柳学冬打开房间门,二人快速钻了进去。 由于之前刚进屋就离开了,所以胧月暻的行李箱还好好放在地上没打开过,反倒是柳学冬因为易容的缘故,从包里翻出了不少东西。 柳学冬指了指卧室:“去换衣服,卸妆后马上走。” “好。”胧月暻知道轻重,立马小跑进了屋去。 二人各司其职,前后不到十分钟就把一切都忙完了。 柳学冬让胧月暻把行李箱推进了卧室,然后二人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出了门。 坐电梯来到大厅,柳学冬径直朝前台走去。 负责值夜班的前台服务生站起来:“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柳学冬朝她友好地笑了笑:“我们打算去周边采风,房间我续了五天,这几天就不用安排人打扫了。” “好的,祝您玩得愉快。” 在服务生的目送中,柳学冬和胧月暻走出了酒店大门。 第540章 照片和贴纸 两个多小时后,皮卡驶入了楚格市,而柳学冬和胧月暻的目的地卡柏尔镇,就位于楚格市的北面,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 在出了苏黎仕后,柳学冬已经在车上给自己和胧月暻换了新的妆容。 柳学冬戴着棕色假发,易过容的脸看上去棱角分明,一副既典型又普通的西方人长相。 而胧月暻因为没法长时间保持易容效果,所以柳学冬只帮她进行了化妆,再通过填补阴影等手法,使她尽可能的看上去像是一个混血儿。 进入楚格市后,时间不到9点。 柳学冬开着车在街边的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他看了眼旁边,胧月暻还在睡——昨晚的兴奋劲过去后,胧月暻终于感到了困意,不知不觉就在路上睡着了。 柳学冬下车走进便利店,拿了两个面包,两盒牛奶,然后来到收银台。 负责收银的是个穿着便利店制服的年轻小伙子,他拿起扫描枪,瞥了眼柳学冬,然后视线又越过他看向门外的黑色皮卡。 “滴——” 他扫了下面包包装的条形码,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游客?” 他说的是英语。 柳学冬面不改色,用日耳曼语回道:“不是,从苏黎仕过来的。” 听到熟悉的口音,小伙的神情放松下来,他笑着用日耳曼语回道:“只要别是从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来的就行。” “这是什么意思?”柳学冬神情自然地继续接话。 “难道消息还没传到苏黎仕吗?”小伙作出一副夸张的惊讶表情,“最近有身份不明的外国人绑架觉醒者,就在我们楚格市。” “嗯哼?”柳学冬挑眉,“是吗,你听谁说的?” 小伙朝柳学冬挤了挤眼睛:“嘿嘿,我朋友告诉我的。但是你别不信,我朋友是混帮会的,他的消息很灵通。” 柳学冬开着玩笑:“我还以为是你亲眼看见的呢。” 小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那倒没有……不过我可没开玩笑,已经有好些个觉醒者突然失踪了,我那天在回家的路上就看见有警员在调查。” “谁知道呢?”柳学冬耸耸肩,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份本市地图,“算上这个。” 等他回到车上,胧月暻已经醒了。 柳学冬把纸袋抛到她腿上:“吃吧,早餐。” 胧月暻打着哈欠:“我们到了吗?” “快了。” 柳学冬把地图展开,确认了一下路线后重新发动汽车:“白头鹰在这一片的活动很频繁,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胧月暻拧开牛奶盒的盖子,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小口抿着:“已经好几天了,你那个朋友还活着吗?” 柳学冬开着车,目视前方:“他脑子里的情报比他的命值钱多了,就算已经被白头鹰抓住,也不会直接枪毙他。” 等胧月暻吃完面包时,皮卡已经驶出了城郊,公路两侧的繁华街道和高楼大厦已经被甩到后面,前方是空旷的田野。 “把包打开。” 柳学冬吩咐。 胧月暻低头打开背包,只听柳学冬说道:“看到那个游戏机了吗。” 胧月暻翻找了一阵,果然找到了那个被改装成追踪器的掌上游戏机。 她把游戏机拿出来,摆弄了一下开机。 柳学冬朝她看了一眼:“给你找点事做,从现在开始这东西归你管了。要是发现红豆距离我们不远了就告诉我。” 掌机屏幕上,代表虞红豆的红色光点正在闪烁,而在屏幕的另一端,则是一颗绿色长亮光点,这是柳学冬和胧月暻的位置。 胧月暻辨认了一番画面中的地图位置:“她现在的位置是……唔,高卢边境。” 柳学冬点点头,他伸过去一只手,指着掌机上的某个按键:“连续按三次这个键,可以把它的系统重新复位,你要是无聊了就打打游戏什么的。” 没过多久,一个小镇出现在视野中。 沿着公路进入小镇后,柳学冬放慢了车速。 小镇的路上人不多,看不出有多热闹,整个小镇也只有一条大路将小镇从南到北贯穿,道路两侧就是林立的民房。 在即将穿过小镇时,柳学冬的目光被街边的一栋小屋所吸引了。 那像是一座被大火烧毁的房子,在一众房屋中显得格外突兀。 胧月暻也注意到了,她小声道:“这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柳学冬踩下刹车,皮卡缓缓停在了路边。 他盯着小屋深深看了一眼,然后从胧月暻脚下拿起背包,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 开机后,柳学冬切换系统,打开了那个用来和兰斯联系的聊天室。 他直接进入聊天室的后台界面,然后输入了那串从阿图尔那里得来的乱码,然后点击回车载入。 一连串的代码闪烁而过,紧接着一张照片弹了出来。 胧月暻把脑袋凑过来:“这是什么?” “贴纸,看不出来吗?”柳学冬说。 胧月暻噘着嘴白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我是说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 照片中的画面是一张桌子的桌面,和摆在桌面上的一版圆形贴纸。 版上的每一张贴纸都是相同图案,是用简单线条勾勒的牛奶瓶。 在贴纸版的左下角印着一行小字,写着:集齐十张贴纸可免费兑换一瓶。 “到时候就知道了。” 柳学冬合上电脑,重新启动汽车:“先离开这。” 正要走时,忽然街对面有人朝这边喊道:“喂!干什么的!” 二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街对面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多岁的男孩,头上戴着顶邮差帽,他跨着一辆自行车,单腿蹬在地上。 从自行车后座篮子里的空瓶子来看,他应该是这个小镇的送奶工。 柳学冬放下车窗,朝送奶工招了招手:“只是路过——这栋房子是怎么了?” 送奶工也不怕生,他蹬了脚自行车滑过来,探着头朝车里看了看:“是恐怖袭击。” “哈?”胧月暻一脸的不可置信。 送奶工把手一摊:“我听酒馆里的人说的,有人说是天上的导弹掉下来了,也有人说是兰斯先生的仇家,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不过那晚我确实听见了枪声。” “可怜的家伙……”柳学冬笑着摇了摇头,“那这个兰斯先生,他还好吗?” 第541章 追踪兰斯 “说实话,我也挺好奇的。” 送奶工翘起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废墟:“可是你瞧,这里连个完整的椅子都找不到,更别说兰斯先生了。” 胧月暻下意识捂住嘴:“你是说他死了?” 送奶工摇头:“不,我是说他要么就是被炸得什么都找不到了,要么就是那晚运气爆表,恰好不在家——不过话说回来,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见到他。” “我想去看看。” 柳学冬拉开车门,送奶工赶紧退了一步把位置让开。 下了车,柳学冬转头朝送奶工开了个玩笑:“我这样应该不算是私闯民宅吧。” 送奶工被逗笑了:“哈哈,如果它现在还能被算作是个房子的话。” 穿过马路,柳学冬来到房屋的废墟前。 门外的草坪上和小路上残留着被高温灼烧后的痕迹,金属门板像是被某种巨力撕裂,仅剩的半边倒在一旁,也已经形变扭曲。 房屋只有一层,柳学冬踩着焦黑的地面跨进屋内,房顶大部分都垮塌了下来,很多区域都被掩埋在下面,但同时也让外面的阳光透了进来,使柳学冬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送奶工在外面喊道:“别太深入,房子说不定会倒。” 柳学冬没有回话,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兰斯的工作间。 并不宽敞的房间里散落着各种的残骸,光是被烧毁的显示器柳学冬就看到了好几台。 他蹲下来,指尖抚过地面。 地上积满了一层黑灰,黑灰下隐约能摸到硌手的线条状痕迹。 那是在被高温融化后和地面杂糅在一起的各种电线。 就像送奶工说的那样,这里被毁坏得十分彻底,已经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不过柳学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他很快从房子里出来,跟送奶工打了个招呼后便跳上了皮卡,将它重新启动。 重新上路后,胧月暻忧心忡忡地问道:“你那个朋友不会真死了吧……” “没有。”柳学冬很笃定。 胧月暻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房屋废墟,有些欲言又止。 柳学冬看出了她想说什么:“门上有弹痕,说明当时确实有人找他麻烦,但是爆炸是由内而外爆发的。” 胧月暻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柳学冬解释道:“爆炸的中心是在房屋内部,而不是外面,更不是什么导弹。说明这场爆炸是兰斯自己的手笔,我猜他应该在发觉有人找上门的第一时间就撤离了,然后在屋内设下陷阱,或者是远程遥控什么的,把房子直接给炸了,同时也销毁了电脑里的信息。” 胧月暻恍然大悟。 柳学冬吩咐道:“把地图拿出来,那个坐标应该距离不远,我们直接过去。” …… 根据地图的指示,坐标的位置是位于卡柏尔镇北面的森林。 瑞仕全境的地貌以山地和高原为主,素来有“欧洲屋脊”的美誉。随着柳学冬沿着公路驶离卡柏尔镇,当那片森林出现在视野中时,也看到了地形的起伏。 森林植被像是覆盖在高山上的绿毯,仿佛是在童话画卷上勾勒出的美丽线条,更远的地方,山峰被厚厚云层遮蔽,偶尔会露出云层之上那片洁白的雪景。 “柳学冬,快看,是雪山!” “是阿尔卑斯山脉。” 柳学冬瞥了眼后视镜,默默踩油门加速。 “坐好,有尾巴。” 胧月暻脸色微变,她朝后视镜看去,果然发现有一辆越野车远远缀在后面,但由于距离太远,完全看不清车里坐了几个人。 胧月暻赶紧坐好,双手紧紧抓住安全带,她的小脸微微发白:“我们现在怎么办?” 柳学冬倒是依旧淡定,他目视前方老老实实开着车:“不管,他们喜欢跟就让他们跟。” 随着那片森林越来越近,继续向前的公路选择了绕开森林,柳学冬见车是开不进去了,于是找了个路边停了下来。 胧月暻见他空着手下车,不由得担心道:“你那些东西还在车上,万一被他们拿走怎么办?” 柳学冬拿出钥匙把车锁上:“行了。” 胧月暻:“……” “我是说他们不会砸玻璃吗!” 柳学冬笑了笑,揽住她的肩膀朝森林走去:“别太紧张。他们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们的身份,上来就砸车,万一我们真是游客怎么办?他们也不想惹麻烦。” “而且就算我们真是他们要找的人,那么对他们来说,我们的人也比车里的东西重要得多。” 柳学冬让胧月暻把追踪器带了下来,追踪器上自带实时的经纬度显示。 二人沿着小路深入森林,走走停停,逐渐朝着那个坐标靠拢。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森林里的薄雾早已散去,但湿气依然很重,草木树叶上还残留着没来得及蒸发的露珠,遮蔽头顶的茂密树枝中,有鸟叫声响个不停。 这片森林里的树木大多以杉木为主,高且直,树枝也大多生长在高处,周围也并未生长杂乱的灌木,所以路很好走。地面上铺满了落叶,和泥土混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清新的气味。 “就在这里了。” 胧月暻突然停住了脚步。 柳学冬抬头朝前方看去。 小路的尽头是一间简陋板房。 板房的周围用篱笆围出了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散落堆积了一些木柴。 “看样子像是护林员过夜的地方。” 柳学冬低声自言自语,来到板房前。 板房的门口敞开着,但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屋内的情况。 柳学冬示意胧月暻跟上,然后当先走了进去。 一张行军床摆在角落里,旁边是一张木桌,椅子倒在地上,同样散落一地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纸质文件。 周围的墙壁上用图钉钉着一些文件和报纸,桌子旁的抽屉被拉开敞在外面,就连床上的被子也像是被人狠狠搜刮过,半截棉絮露在外面。 “看来已经有人来过了。” 柳学冬轻笑一声。 胧月暻的心情有些沉重:“那线索不就断了吗。” 柳学冬低头盯着地面,地面散落的纸张上残留着杂乱的脚印,看上去在他们之前来到这里的人不止一个。 柳学冬一边观察着脚印,一边在屋子里打起了旋。 跟着这些脚印的痕迹,他在抬眼一看,自己已经站到了行军床的旁边。 他蹲下来,低头朝床下看去。 果然,床下也有脚印。 第542章 伏击 柳学冬目光转过,看见床脚也隐约可见拖曳痕迹。 “让开。” 他站起身示意胧月暻后退,然后将行军床搬开,一个嵌在地面上的地窖门出现在二人眼前。 胧月暻眼睛都瞪直了:“你是怎么知道这还有路的?” “术业有专攻。” 柳学冬随口回了一句,蹲下去将地窖门提起,露出一条斜着向下的楼梯来。 他回头朝小屋外瞥了一眼,然后对胧月暻说道:“跟上。” 说罢就当先钻了进去。 等胧月暻也跟进来后,柳学冬伸手将门重新关上。 随着地窖门关上,地底的黑暗顿时遮蔽了视野。柳学冬摸出电话,二人借着微弱的荧光往下走去。 地下并不深,楼梯拢共也就十多阶,没走几步二人就重新踩到了实地上。 这处空间不大,角落里堆着一些用尼龙袋储备的蔬菜,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工具。 胧月暻正想开口,柳学冬却忽然捂住了她的嘴。 黑暗中,胧月暻依稀看见柳学冬指了指头顶,她立刻会意。 “去那边。” 柳学冬小声开口,他指了指角落。 胧月暻听话地挪过去,在一堆尼龙袋后面蹲了下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柳学冬则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楼梯侧面。 黑暗中落针可闻,不知过了多久,有微弱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 柳学冬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看到一道身影轮廓摸索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从他的维持着的抬手动作来看,他的手里还拿着枪。 来人十分警惕,他的动作又轻又慢,时刻倾听着周围响动的同时,枪口也始终指着目光所至的方向。 柳学冬屏住了呼吸,胧月暻也捂着口鼻。 在来人走下最后一阶楼梯的瞬间,从他的侧旁,黑暗中忽然闪过一抹寒光。 “唰——” 他只感到手腕一凉,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啪嗒”一声,那只握枪的手就和枪一起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道寒光从眼前掠过。 咽喉间隐隐有凉风吹拂。 一只温暖的手掌从身后伸过来,将他的嘴紧紧捂住,使他无法发出声音。 炽热的鲜血从断腕和咽喉处淌下来,温度和力气迅速从身体里抽离。 胧月暻蹲在墙角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两声轻响后就再没了动静。 又过了片刻,她听见柳学冬说话:“原地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胧月暻就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 伦纳德守在板房门口,他只露出半边身子,手里端着枪对准屋内的地窖门。 他本想和海曼一起下去,但他们只有两个人,为了防止意外,所以最终还是决定一个人守在这里。 他们隶属于白头鹰环治局国际事务行动部,都是资深探员。 他们这个小队原本是在日不落帝国活动,进行一些暗中调查觉醒者的任务,但随着在日不落的行动被九处和女王冠冕阻挠,他们只好选择了撤离。 在前往高卢和那边的行动小队汇合的路上,他们忽然收到了来自鹰巢的命令,命令要求他们直接前往瑞仕,作为先锋调查瑞仕境内的情况。 但没想到的是,在调查过程中,他们居然真的误打误撞钓出来了一条大鱼。 向上帝保证,这真的只是巧合。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伦纳德不禁勾了勾嘴角。 他们途经这个小镇,从居民的口中得知镇子里住着一个常年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怎么出门的“怪人”,秉着怀疑的态度和调查的任务,他们在晚上悄悄摸到了这个人的家门口。 在准备破门时,屋里那人就像只警觉的兔子,居然发现了他们。 还不等他们采取下一步行动,那个人居然就直接把自己的住所给引爆了。 幸运的是他们也还没来得及进去,只有一名探员在爆炸余波中受了伤。 后续他们返回进行了调查,并把这个情况向鹰巢进行汇报,从屋内仪器的残骸和网路地址,鹰巢推断出这个人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一位代号为“黑手”的边缘人。 于是他们小队的任务临时进行了变更——活捉黑手。 黑手很狡猾,那晚在引爆房子之前就逃走了,他们一路追踪到这片森林里的守林人小屋,却依然被黑手提前一步发觉了,等他们赶到时,黑手就又已经消失,直到现在都还未找到他的下落。 队长担心黑手利用逆向思维重新返回小镇,于是安排了伦纳德和海曼留在镇子里,自己则带着其余队员继续追查。 再后来就是今天了,他和海曼在蹲守时发现了这一对开着皮卡过来的夫妇。 他们对那座房屋废墟表现出了好奇,那个男人甚至还特地跑到随时都可能二次倒塌的废墟里转了一圈。 所以伦纳德和海曼一致认为,不管他们是不是游客,都有必要跟上去看一下。 结果没想到还真来对了。 那对不知是夫妇还是情侣的二人,他们居然也来到了这座守林人小屋。 在目睹了他们进入森林后,海曼立刻向队长艾萨克汇报了情况,艾萨克让他们继续跟踪,必要时可以直接将人拿下拷问。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伦纳德依然保持着怀疑的心态——虽然他们“碰巧”去了废墟,又“碰巧”来到了守林人小屋,但这一路看过来,那个男人闲庭信步,那个女人也是蹦蹦跳跳,一点也看不出像是两个特工的样子。 如果抛开路线的问题,伦纳德简直能笃定他们就是来旅游的。 脑海里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伦纳德忽然听见地窖下有响动。 他神经立刻紧绷,枪口也端得笔直:“海曼?” 没有回应传来,刚才的响动也消失了。 伦纳德的心情逐渐沉入谷底,他又试探着喊道:“海曼,回答我!” 短暂的死寂后,地窖门忽然被猛地掀开,一道人影顿时窜了出来。 伦纳德毫不迟疑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 半空中的人影接连中枪,朵朵血花溅起。 但伦纳德的眼中却露出了惊恐神色——那道人影的装束他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几分钟前才见过的海曼。 这一刹那的恍惚是致命的,柳学冬从地窖里探出了上半身,同时伸出来的还有从海曼那里捡来的手枪。 “砰砰砰砰!” 连续四枪,精准命中了伦纳德的四肢。 伦纳德的枪脱手掉在地上,膝盖被打碎的瞬间,他脚下一软栽倒在地。 他咬着牙,挣扎着想抬起手去按下耳麦,那个男人的身影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柳学冬蹲下来,轻轻地替他摘下耳机,顺手就戴在了自己耳朵上。 然后,他盯着伦纳德看了看:“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第543章 地窖里的暗道 柳学冬甚至没有给伦纳德上手段,伦纳德就跟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别杀我,总部会为我交赎金的——你是女王冠冕派来的?还是拿破仑之剑?” 像是生怕柳学冬手起刀落,刚交代完伦纳德就赶紧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保命优先,白头鹰的老传统了。 柳学冬易过容的相貌和身上的穿着使伦纳德看不出他到底是哪边的,不过既然出现在这里,伦纳德觉得柳学冬无非就是女王冠冕或者拿破仑之剑的特工,哪怕是再糟糕点,也该是焚书人联合会的。 但哪怕是焚书人联合会,也不会轻易杀死抓捕到的别家势力特工——因为不管是谁家的特工,命都很值钱,今天你杀了我家的人,谁又能保证你家的特工明天不会被我抓住? 柳学冬还未答话,却听见耳麦里忽然传来了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伦纳德,向我汇报情况,你那边怎么样了,为什么我联系不上海曼,他出什么事了。” 柳学冬偏头看向地上的伦纳德。 伦纳德也正看着他。 二人对视一秒后,在伦纳德的注视中,柳学冬按下耳麦,缓缓说道。 “以天父的名义,圣索斐林向你们问好。” “砰!” 枪声响起,伦纳德眼中带着还未消散的惊恐,脖子一歪没了声息。 耳麦在沉默了一阵,随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谁派你来的。” “回答我!” “fxck!” 柳学冬没有理会,取下耳麦随手就丢了。 他不在意对方会不会真的相信他是教廷的人,反正也只是随口一说。 柳学冬重新下到地窖,胧月暻听见了脚步声,模模糊糊看见一道身影从楼梯上下来,她小声喊道:“柳学冬?” “出来吧。”柳学冬朝她招了招手。 胧月暻却连连冲他招手:“你快来看。” 柳学冬不明就里地走过去,胧月暻把电话按亮,照向身后的墙角。 只见在堆叠的麻袋后面,露出了一个只有半人高的洞口。 柳学冬蹲下身朝里面看去,只见洞口幽深不知通向哪里,但从边缘的开凿痕迹来看,显然是人为打通的。 泥土的颜色也不新,这个洞应该是很早就有了。 “你还真是属耗子的啊,兰斯。”柳学冬自言自语道。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通道,柳学冬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应该在刚从他已经从伦纳德的口中得知了这下面有这个洞。 据伦纳德所说,他们来到守林人小屋时兰斯就已经不在了,搜查后发现了地窖和下面的暗道,然后白头鹰小队顺着暗道一路追到出口,却依然没能追上。 柳学冬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进去看看。” 要是有得选,他真不想钻这个洞,因为难免会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胧月暻倒是显得跃跃欲试,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冒险。 柳学冬一矮身打头钻了进去,胧月暻跟在他屁股后面。 暗道里没有光线,柳学冬依旧拿着电话照明,大概半蹲着往前摸索了二十米左右,前面的路终于稍微宽敞了些。 前方看到了一点微弱的亮光,柳学冬走近后,发现是一个已经快要耗尽电量熄灭的手电筒,手电筒旁边的地上丢弃着一件沾满泥土皱巴巴的外套,周围还散落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比如揉成一团的票据,老旧褪色的名片之类的。 借着光,柳学冬抬头观察起四周,通道的两旁和头顶每隔一段距离就用木架支撑,外套旁边的泥土墙面上,印着一个浅浅的掌印。 柳学冬脑海中浮现出了画面。 匆忙跑路的兰斯钻进暗道后一路爬到这里,紧张的情绪和体力的消耗使他满头大汗,终于从狭窄的区域出来后,他在这里撑着墙壁喘着气,然后脱掉了不方便行动的外套,然后继续往前逃跑。 一路追上来的白头鹰小队发现了外套,保险起见他们检查了外套,把外套翻了个遍,这些杂物就随手扔在了地上,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于是就继续往前追去。 “走吧。” 柳学冬捡起手电筒,然后继续往前行去。 有了手电筒的照明,柳学冬看见地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全都是往前去的。 大概走了有将近二十分钟,胧月暻指着前面喊道:“有光。” 柳学冬也看到了,前方通道已经到头,头顶的位置有几道细碎的光线透了进来。 柳学冬快走几步上前,他抬起手推了推,发现头顶是一块可以活动的木板。 他微微使劲,木板被径直掀开,外界的阳光尽数洒了进来。 柳学冬探头出去看了看,发现这里已经是森林边缘而那块木板的表层是用草垫伪装的。 确定周围没人后,他率先钻了出去,然后蹲下来朝还在通道里的胧月暻伸出手。 将胧月暻拽出来后,柳学冬正想把木板搬回来重新盖上,但当他的目光落到通道里时,却忽然愣住了。 “怎么了?”胧月暻从后面凑过来。 柳学冬扔开木板,重新跳了下去。 胧月暻在上面看着,她看到柳学冬蹲下去,从地上捡起来了一张卡片。 由于之前太过昏暗,所以柳学冬没有发觉,但随着阳光照进来,柳学冬立马就注意到了这张半截都被脚印踩进泥土里的卡片。 “那是什么东西?”胧月暻好奇发问。 柳学冬举起来给她看:“优惠券。” 他念出上面的字:“天鹅湖酒吧,啤酒七折。” 胧月暻疑惑地眨了眨眼。 柳学冬翻身跳出来,他环顾左右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朝着停车的公路走去。 “他是故意的。” 柳学冬突然笑道。 胧月暻脑子没跟上:“什么?” “我说兰斯。”柳学冬把那张优惠券夹在手里,“他是故意把外套丢在那里的。” “这样一来,就算白头鹰注意到了地上这张优惠券也不会觉得违和了,然后下意识忽略。” 他手腕一番,将优惠券的另一面露给了胧月暻。 胧月暻定睛一看—— 一张圆形贴纸正粘在上面。 图案是奶瓶简笔画。 第544章 会跳霹雳舞 等重新回到车上时,柳学冬也明白为什么白头鹰要继续派人守着兰斯的房屋废墟了。 那条暗道的出口的位置恰好在卡柏尔镇和守林人小屋之间,在白头鹰眼里,就好像兰斯遛着他们兜了个圈子。 卡柏尔镇在南面,森林在北面,再往北就是更广袤的原始森林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峰。 所以兰斯一定是在把白头鹰引去守林人小屋后,又往南折返了回去。 “为什么一定是南边?如果他继续往北,选择深入荒无人烟,同时地形也更复杂的森林里,不是更好躲藏吗?” 往回开的路上,胧月暻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柳学冬一只手的胳膊搭在窗沿上,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显得很闲适。 在确定白头鹰还未抓住兰斯后,他的心情也没那么紧迫了:“一个常年坐在电脑前的宅男,和训练有素的白头鹰探员,这二者谁在森林里更有优势?” “在野外,兰斯一旦被白头鹰咬住尾巴,就一点逃脱的希望都没有了。” “但如果是城市里就不一样了,城市里的人更多,白头鹰不好明目张胆地动手,同时错综复杂的道路也能为他逃跑提供更好的条件。” “当然,更主要的是,” 柳学冬把那张名片递给胧月暻。 “这个天鹅湖酒吧就在楚格市。” …… 等回到楚格市时,已经是中午了。 二人根据地址找到天鹅湖酒吧,却发现酒吧处于歇业状态,门口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要晚上8点才开门。 折腾了一上午,胧月暻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于是柳学冬领着她在附近街上买了两支热狗。 车就停在酒吧的街对面,二人一边望着对面的酒吧一边吃着热狗。 “这种感觉太对了。” 胧月暻一边吃一边说道:“就好像电影里盯梢的特工和杀手。” “要是你再戴个墨镜,我再捧一盆绿植就更像了。” 柳学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里昂和玛蒂尔达。 “那样太显眼了。”柳学冬摇摇头。 胧月暻撇了撇嘴:“难道我们要一直等到晚上?” 柳学冬手里的动作一顿。 胧月暻这句话提醒了他。 柳学冬径直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你去哪儿?” 胧月暻把手里剩下的热狗全部塞进嘴里,然后赶紧跟了上去。 穿过街道,柳学冬再次来到酒吧门前,盯着门牌上的时间看着。 “发现什么了?”胧月暻追上来。 柳学冬低声道:“兰斯留下线索让我找过来是为了救他,事关自己的小命,每多浪费一秒钟,他就越危险,他怎么可能想不到酒吧要晚上才开门?” “所以线索肯定不在酒吧里面。” 说罢,柳学冬转头观察起了四周。 就在距离酒吧门口不远的街边,一个报亭引起了他的注意——或者说,报亭旁边的电线杆。 电线杆上贴着一张寻找走失宠物的传单,传单右下角贴着那张熟悉的贴纸。 柳学冬走过去,指着那张床单对报亭老板问道:“还记得这是谁贴的吗?” 报亭老板是个带着老花镜的白头发老头,听见声音,他扶着眼镜看过来一眼:“记不太清了,好像才贴上没多久,是昨天还是前天来着……” 说着说着,老头自己也笑了:“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养这玩意儿当宠物的……而且他画得也太差劲了。” 这时,胧月暻也走了过来,她抬头朝传单上一看,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传单上是一只手绘的黑鸟,线条潦草且夸张,要不是上面的文字写着那玩意儿是只渡鸦,恐怕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是个在跳霹雳舞的乌鸡。 柳学冬眯了眯眼,掏出电话照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话筒里的声音提示他是空号。 在报亭老头的注视中,柳学冬撕下传单。 老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见过这玩意儿?你是怎么通过这幅画辨认出来的?” 柳学冬沉着脸道:“可能是因为我见过的那只也会跳霹雳舞吧。” 回到车上,柳学冬把传单扔给胧月暻,自己发动汽车。 “去哪儿?”胧月暻问道。 柳学冬指了指传单:“电话打不通,所以唯一的选项就只剩下一个——这上面只出现了一个地址。” 胧月暻展开传单,仔细看下去,只见其中一句话里写道: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东区的安德烈小巷。 半个小时后,二人抵达目的地,柳学冬把皮卡停在路边,正准备下车时,旁边的胧月暻却忽然拽住了他。 柳学冬回头看去,胧月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腿上的掌机。 胧月暻缓缓抬起头,看向柳学冬。 她咽了口唾沫:“我才看到,红豆也进入瑞仕了。” 柳学冬目光一凝,推门下车。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胧月暻从车的另一侧跳下来:“找到人我们就撤吗?” “还不行。”柳学冬快步走着,答道,“九处是追着白头鹰来的,但他们不知道白头鹰和教廷暗中联手了。就像九处想通过这次把白头鹰赶出欧洲,然后和这边的组织建立关系一样,白头鹰也想借这次机会教九处做人。” 胧月暻一听顿时又兴奋起来:“所以我们要去找白头鹰的麻烦?” 柳学冬瞥她一样:“错了,找白头鹰太容易和九处撞上,所以我们要找的其实是福光社。那帮狂信徒还躲在暗处,我得在他们现身前……” 话还未说完,柳学冬忽然闭嘴了,脚步也突兀地放慢。 胧月暻不明所以,正想发问时旁边的柳学冬居然主动牵起了她的手。 胧月暻意识到了什么,她抬眼看向前方,一道孤零零的人影正迎面朝他们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张望着巷子两边的建筑——既像个游览的旅人,又像在寻找着什么。 这条巷子很长,林荫道上栽着的是枫树,两旁是典型的欧式风格建筑,但都是不高的民居,看上去也很有些年头了。 对面的“旅人”也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柳学冬和胧月暻,他的目光在二人脸上略作停留后,又快速移到了别处。 双方擦肩而过。 走出几步后,胧月暻听见柳学冬低声开口。 “a级清道夫,代号行军蚁。” 第545章 兰斯快跑 “他是一名觉醒者。” 在相距有一段距离后,柳学冬才接着说起。 “他的天赋能使他识别出每个人身上独特的信息素,并且通过人们在活动时散发到空气中的信息素来进行追踪,不过信息素会随着时间消散。” 胧月暻忍不住回头朝那人看了一眼:“警犬吗?不当侦探可惜了。” 柳学冬继续说道:“这个天赋的代价是,随着使用天赋,他的嗅觉会遭受不可逆的损伤,直至彻底丧失——这么多年下来,我估计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嗅觉了。” “之前我还挺奇怪,白头鹰是怎么在没有兰斯留下的线索的情况下,还能一直咬住他尾巴的,原来是因为这只蚂蚁也在他们队伍里。” 柳学冬轻声冷笑:“那个叫伦纳德的鹰崽子跟我耍了心眼儿,故意说一半留一半,想利用信息差让我栽在他们小队手里。” 胧月暻恍然惊觉:“我们刚才和他打了照面,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记住我们的信息素了?那我们如果再和他撞上,他立马就能认出我们?” 柳学冬颔首:“没错,这就是麻烦的地方。他的天赋其实和红豆很相似,都是由外向内,作用于自身的,不会受天赋相斥定律的限制,并且我们的易容在他那里也完全没用。” 胧月暻不禁有些急了,她咬着牙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那你刚才怎么不直接弄死他?” 柳学冬却只是淡淡一笑:“把他弄死了,谁来替我们找兰斯?” …… 一栋六层公寓的顶楼房间里。 一个有着一头红色卷发的瘦高男人正坐在床沿上,面前那个已经掉漆的化妆台上摆着各种琐碎的机械零件。 兰斯其实只有三十多岁,但由于长时间没洗澡加上背脊有些佝偻,使他看上去又邋遢又疲惫。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深陷的黑眼圈,潦草的胡茬,蓬乱的头发,以及满脸的郁气都足以证明这点。 一开始是白头鹰在找他? 不,这件事得从帮助该死的渡鸦在高丽窃走泰坦药剂的情报开始算起。 那次之后清道夫协会就一直没放弃过寻找他的位置,只不过几番攻防下来清道夫协会发现没有办法攻破他的防火墙后,这种试探的次数就逐渐变少了。 但该死的是,他不该手欠去挑衅白头鹰。 兰斯保证,那天他只是想去逗逗白头鹰,顺便拿他们的技术员练练手,这本该只是一次普通的挑衅,就像跑到别人屋子外面用石子砸窗户一样。 但他也没想到的是,那天白头鹰的网络防御部不知是放假了还是技术员打瞌睡,他居然很轻松的,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就黑了进去。 然后还好死不死地发现了那份机密文档。 作为一个边缘人,他怎么可能忍住好奇心不打开看一下? 然后他就被发现了。 白头鹰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很快就确认了他的身份——那个臭名昭着,一直挂在白头鹰通缉名单上的边缘人,黑手。 白头鹰像疯了一样对他展开进攻,想要找到他在现实世界中的位置,其中也不乏好几次惊险的时候,但兰斯见招拆招,都一一化解了过去。 对于白头鹰的疯狂,兰斯表示可以理解,因为那份机密文档的重要程度当得起他们这个反应。 再后来,不知道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是怎么通的气,他们发现了要找的是同一个人,然后就跟商量好了似的,这两边轮着班来对付他,搞得兰斯连觉都不敢睡。 但是。 兰斯对天发誓,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丝毫松懈,更没有让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突破一毫米自己的防线。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了,白头鹰到底是怎么突然就找到自己家门口来的呢? 半夜带着枪摸到门口,甚至不打算撬门,对着锁眼就开枪,手法和态度都极其专业。 那时候兰斯甚至不敢去赌他们到底是不是白头鹰,索性直接采取了最保险的手段——炸房。 那天之后,他就被咬上了,兰斯也终于能确认自己心里的猜测——这群狗娘养的果然是鹰崽子。 他现在不敢使用任何能联网的工具,因为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一定随时监测着整个瑞仕的网络,一旦他冒头,就意味着暴露位置。 所以他只能通过别的方式给渡鸦留下线索。 他相信渡鸦一定能找到他,只不过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留下了破绽,那队鹰崽子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总是能追过来。 现在这个屋子其实不是他的安全屋,只是他了解到的一个常年无人居住的出租屋。 格局也很简单,只有一间卧室以及一个厕所。 这里不是他的安全屋,所以也没有物资储备,安装在门外的微型摄像头已经是他仅剩的装备。 他现在正在做的,就是把房间里的一些机器全部拆开,试图组装出一个电池炸弹出来。 在没见到渡鸦之前,他还能逃。 他一边忙活着一边这样想道。 长时间没有休息,再加上高度紧绷状态下工作,他已经有些眼花。 兰斯放下手里的零件,用手背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如果从这个窗户翻出去,能直接爬上楼顶——只是不知道我现在的体能还能不能撑得住。』 脑海中念头闪过的同时,他的余光忽然瞥见摆在手边的小型显示屏上的画面出现了变化。 显示屏连接的是外面的摄像头。 摄像头对准的是楼道入口,一旦有人进来,他都能立刻发现。 画面中,有三个男人正站在楼道口抬头朝上张望。 他们短暂交流一番后就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方的那个人正要上楼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的鼻翼微微翕动,然后一转头,直勾勾看向了藏在隐蔽缝隙中的摄像头。 兰斯全身的汗毛瞬间直立。 只见那个人迎着走了过来,整张脸杵在摄像头前,就好像正隔着屏幕和兰斯对视。 他朝着摄像头龇了龇牙,伸手把摄像头抠了下来扔在地上,随后一只鞋底在画面中迅速放大,屏幕里瞬间花白,显示出“信号丢失”的字样。 第546章 你冷静点 短暂的慌乱过后,兰斯立刻冷静下来。 他从旁边抽出早就准备好的传单,又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版贴纸,抠下来一张后随手贴在传单上某个位置,最后再把传单揉成一团丢进纸篓里,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他开始快速地将手中其余零件组装,那个简陋的电池炸弹终于完成。 兰斯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仿佛已经能听见白头鹰跑步上楼的脚步声。 他从床上抓起外套,一边套一边走向门边。 将电池炸弹用透明胶缠了几圈,再挂在门上,兰斯输入一个三十秒的倒计时。 做完这些,他径直来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探头朝楼下望去。 楼下居然没有鹰崽子留守。 这不像是白头鹰的做事风格。 但眼下兰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跨上窗沿,踩着外面的狭窄的墙体站起身,探手抓住上方的防护栏,手脚并用地朝楼顶爬起。 “噗噗!” 屋内传来了装配消音器的手枪打穿门板的动静。 随后“咚”的一声闷响,出租屋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此时兰斯终于也翻上了楼顶,他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喘了口气后重新爬起来朝屋顶边缘跑去。 这时,只听门口有人大喊:“小心炸弹——” 与此同时,楼顶边缘的兰斯踩上石阶跨步一跃——半空中,他心里的掐秒也正好归零。 『……二,一。』 “轰隆——!!” 火光爆燃,气浪震碎出租屋的玻璃,整栋楼仿佛都抖了一下。 “嘭。” 震天的巨响中,落地的兰斯脚下一软摔趴在隔壁公寓的楼顶上。 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大脑,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缓了好一阵才强撑着重新爬起来。 对面的楼道里已经响起脚步声,兰斯回头看了一眼,转头一瘸一拐地朝这边楼道跑去。 虽然他很清楚,就这样你追我赶下去,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肯定跑不过鹰崽子,所以今天多半是逃不掉了。 但人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一秒,总是在挣扎的路上。 兰斯没想到的是白头鹰这次居然会来得这么快,以至于自己还没有布置充分就再次找上了门,不然他完全可以撤退得更加从容。 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脑海里闪过各种念头,兰斯拉开门一头冲进了楼道。 他的思绪疯狂运转,计算着逃跑线路—— 『不能直接下楼,外面可能有白头鹰包抄,二楼左边那户白天没有人,厨房的窗户翻出去正好是隔壁街,住户习惯把备用钥匙放在脚垫下面……』 想法还没完全理顺,忽然斜侧里伸过来一只大手,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兰斯拽了过去。 兰斯下意识要大叫出来,又是另一只手将他的嘴给牢牢捂住。 只听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是我。” 对兰斯来说这个声音并不耳熟,但他却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因为身后那人用的是中文。 “唔——” 兰斯似乎想说什么,柳学冬却在他身后轻推了一下:“继续往下跑。” 兰斯懂了柳学冬的意思,一点头后立马继续朝楼下跑去,丝毫不掩饰自己匆忙的脚步声。 楼道外,两位白头鹰探员和行军蚁已经从对面的楼顶跨了过来。 那两位探员回头朝行军蚁投去询问的目光,行军蚁鼻翼微微翕动,抬手指向楼道。 两位探员转头就奔着楼道入口跑来,行军蚁紧跟在后面。 在靠近门口时,行军蚁忽然嗅到了空气中别样的味道,他脸色一沉,立刻停下脚步:“等等,还有别人——” 但还是晚了一步,当先一步跨进楼道的人已经探进去了半边身子,跟在他后面的探员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人影从自己面前倒飞了出去。 “乔!” 他迅速拔枪,大喊了一声,却没敢回头,目光和枪口都牢牢地对着楼道里。 身后传来一阵呻吟后,名叫乔的探员回应道:“咳咳,艾萨克,我的肋骨断了……” 相比起艾萨克的谨慎观望态度,行军蚁比他要果断得多。 艾萨克看见一道身影从自己侧旁掠过,一头撞进了楼道。 “回来!”他下意识喊了一句,但话出口后才想起对方不是他的队员。 “难怪我讨厌清道夫。”艾萨克低声骂了一句。 楼道里传来了打斗的响动,他一咬牙也跟了进去。 但他刚一进去,里面却又没了动静。 艾萨克心里揣着疑惑转过拐角,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趴在地上的行军蚁。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可怖的伤口,血液正汩汩地往外冒,他还未完全断气,四肢不自觉地微微抽搐,双眼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旁边,同时嘴唇像濒死的鱼一样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艾萨克看到了那个倚在墙边的男人,他手里夹着根烟正准备点燃——悠闲的姿势就像工作之余跑到楼道里偷懒的打工人。 当看到艾萨克冒出来时,他甚至朝艾萨克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巧了,我也讨厌清道夫。” 艾萨克脑子里的神经瞬间崩断,他下意识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的同时,那道身影也消失在了艾萨克的视野中,紧接着小腹传来剧痛。 “呕——”艾萨克躬成一只大虾米,他努力地抬起头朝上面看去,只见那道身影已经跃上半空,一记肘击当头落下。 “嘭!” 一声闷响,艾萨克被打倒在地,脸贴在地上,感觉到了滑腻的血液触感。 艾萨克睁开眼,才发现旁边就是行军蚁。 这时他终于听清了行军蚁说的是什么。 “我……记起……你的味道了……” 柳学冬留手了。 清道夫的嘴很难撬开,眼下有更好的拷问对象。 所以他一来就对行军蚁下了杀手,却把白头鹰探员的命留了下来。 艾萨克手里的枪被柳学冬拿走,他蹲下来,扯着艾萨克的头发将他强行抬起头:“你就是艾萨克队长吧,我们在耳麦里聊过,还记得吗?” “是你……” 艾萨克忍着痛,但是并未剧烈反抗。 这时,拐角的墙后忽然闪出一道人影,枪口也跟着指了过来:“去死——” “砰!” 柳学冬的枪比他更快。 刚现身的人影连话都没说全,就被一发子弹掀飞了天灵盖。 “噗通。” 尸体缓缓往后仰倒,重重摔在地上不动了。 “乔!” 艾萨克睚眦欲裂,疯了似的扑向柳学冬。 “啪!” 柳学冬也不跟他客气,一耳光将他重新抽趴在地上。 “这位探员,你冷静点。” 第547章 拷问艾萨克 “现在冷静了吗?” “冷静了。” 被枪抵着后脑勺,趴在地上的艾萨克平静地点点头。 他想通了,虽然队友已经死了,但至少自己得想办法活下去。 艾萨克慢慢地转头,直到能看到蹲在旁边的柳学冬的脸。 他确认自己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 “别动手,我们谈谈,或者做笔生意。” 柳学冬不禁笑了,几乎所有白头鹰探员在被抓后都会说类似的话。 “什么生意?”柳学冬问。 “随便。” 得到回应的艾萨克明显松了口气:“情报,金钱,或者人质交换,随便什么,只要能买我的命。” 这时,楼道下方传来了脚步声。 走在前面的是胧月暻,她后面跟着兰斯。 相比起胧月暻的神情自若,兰斯就明显紧张多了,他一副探头探脑的模样,扒着栏杆朝上方一边张望一边挪着步子。 “你快点,再晚点警察都该到了。” 胧月暻催促他。 二人转过楼梯,抬头就望见蹲在艾萨克旁边的柳学冬,以及旁边的两具尸体。 看清楚局势后,兰斯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他冲柳学冬招呼:“赶紧解决他,刚才的爆炸动静太大,肯定有住户报警了,我们得离开这里。” 艾萨克顿时紧张起来。 柳学冬却收起了枪,他单手将艾萨克提溜起来,还贴心地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还有事要问他,这附近有地方吗?” 兰斯抿抿嘴唇:“跟我来。” …… 兰斯领着他们下到二楼,鬼鬼祟祟地朝对面住户的门看了一眼,然后从地垫下摸出钥匙,快速将门打开。 柳学冬在艾萨克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艾萨克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他不是不想逃,只是柳学冬一直走在他后面,他但凡表现出一点逃跑的意图,等待他的就是子弹。 等胧月暻也进屋后,兰斯轻手轻脚地将门重新关上。 “这一户白天没人,但如果警察发现了楼道里的尸体,肯定会挨家挨户地盘问,所以你最好别弄出太大动静,要问什么就快点。” 说完,他就走到窗边将窗帘给拉上,然后躲在后面放起了哨。 柳学冬把艾萨克拽到饭厅,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此时胧月暻已经把屋子逛了遍,她在茶水柜上翻出几个杯子:“这里有咖啡,你要喝吗?” “可以。”柳学冬应了一声。 她又冲兰斯发问:“你呢?” 兰斯摆了摆手:“不了,我现在看到咖啡就想吐。” 柳学冬也看向兰斯:“帮我准备一条湿毛巾,一盆水,顺便把工具箱也找来。” 旁边缩着脖子的艾萨克一听这话,头皮顿时就麻了——这套流程他可太熟悉了。 于是他赶紧开口:“不要这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直接告诉你,用不着上手段。” “是吗?”柳学冬淡淡瞥他一眼,“可是我怕你不说实话,而且不上刑就得到情报我有些不习惯。” 艾萨克苦笑道:“为什么不试试呢,我的嘴很松的——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柳学冬从内兜掏出手枪,随手丢在了二人之间的桌子上,手枪在光滑的桌面上滑行,最后就在艾萨克面前。 艾萨克看向手枪,这个距离,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把枪拿在手里。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强制移开目光——他很清楚这是柳学冬故意的,既是在表示自己不怕他夺枪,同是也是靠这种方式向他施加心理压力。 艾萨克看过来时,柳学冬也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作为被专门委派来活捉黑手的队伍,你们这个小队在白头鹰是什么级别。” “b级。”艾萨克回答得干脆利落,就像生怕答慢了就要被上刑一般,“作为一个没有依附势力的边缘人,他确实很有本事,但那也只是在边缘人业务方面的,如果抛开他边缘人这个身份,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所以鹰巢派出一支b级小队来对付他已经足够尊重他了。” 白头鹰环治局的特工主要分为了两个类型,侦查人员和行动人员。侦查人员大多数时候都是单人行动,执行一些间谍任务,就比如当初那个混进女王冠冕团队来中海九处交流的科克探员;行动人员则通常以小队的形式进行活动,执行一些更依赖武力解决的事务——就比如眼下艾萨克的小队。 不论是侦查人员还是行动人员,白头鹰的每位特工都有专属于个人的保密等级,但除此之外,白头鹰环治局还会对行动小队进行综合评估,然后从e到a评定等级。 这个等级在普遍意义上代表了白头鹰小队的综合实力水平。 柳学冬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他抛出下一个问题:“现在你们在瑞仕范围内总共有多少支小队,都分布在哪些位置。” 艾萨克滞了一下,下意识多看了柳学冬一眼。 这时兰斯也端着水盆过来了,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又重新回去提工具箱。 柳学冬把毛巾浸入水里,艾萨克有些慌了:“等等,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 恰好胧月暻泡好咖啡走了过来,她把咖啡放到柳学冬面前,听到艾萨克的问题不禁噗嗤笑了一声。 柳学冬摊开手:“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当然是清道夫了。” 艾萨克的目光在柳学冬和胧月暻身上游移,虽然没说话,但那副表情显然是不信:“你之前还说替圣索斐林问好呢……” 柳学冬也差点忘了还有这茬,他摸了摸鼻子:“哦,那是开玩笑的。” “玩笑……”艾萨克干笑两声,“可是行军蚁也是清道夫……而你却杀了他?” 柳学冬随意地摆摆手:“虽然大家是同事,但是他和我的任务冲突了,你明白吗。” 虽然依然不信,但这种连自己人都杀的风格确实很清道夫。 艾萨克在心中腹诽。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了行军蚁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记起你的味道了。 说明他们之前确实见过。 艾萨克惊讶地看向柳学冬,忽然有些相信了。 兰斯把工具箱提过来放在柳学冬脚下,然后回到窗边继续放哨。 柳学冬顺口继续胡诌:“这个黑手,不能落到你们白头鹰手里,关于他协会另有安排,但是协会现在和你们白头鹰关系不错,所以才暗中把我们派了过来,截胡,你懂吗?” 艾萨克听得云里雾里,他看看窗边的兰斯,又看看面前的柳学冬:“他投靠清道夫协会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吧。”柳学冬张口就来,“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么。” 他又指了指身后客厅里的胧月暻:“协会很重视黑手这个人,看到她了吗,翡冷翠,s级,听说过吧,建议你别招惹她。” 艾萨克目瞪口呆地望向那边一边哼着歌一边拾掇咖啡机的胧月暻:“翡,翡冷翠?可是我听说她是黑人……” “假的,误导信息。”柳学冬随口打断,“真被你们随随便便就知道她的特征了,那还叫s级吗。” 第548章 我猜对了吗 艾萨克沉默了。 半晌后,他干涩说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知道这些机密的我,是不是已经没有活路了?” “是的。” 柳学冬坦然点头:“区别只在于,你想痛快地死,还是被我严刑拷打之后再死。” 又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终于,艾萨克开口了。 “据我了解到的信息,目前已经进入瑞仕的行动小队一共有四支,其中也包括我们。除我们之外的那三支小队,其中有两支队伍是从日不落帝国转移过来的,剩下的那支小队是从日耳曼撤进来的。” “除了这四支队伍,还有两支小队正在西面的高卢和拿破仑之剑周旋,但因为九处插手了,所以很快也会进入瑞仕和其余小队汇合。” “总共就是这六支队伍,分别是四支c级小队和两支b级小队——哦不,现在只剩一支了。” 柳学冬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平静起身,将浸湿的毛巾拧干,递到艾萨克的嘴边:“来,咬住。” 艾萨克慌了:“不,你要做什么——”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柳学冬死死按住了肩膀。 艾萨克大喊道:“我说的是实话——放开我!” 柳学冬抬手捏住他的下颚,两指发力往下一错,“喀”的一声,艾萨克的下巴脱臼了,他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喊声,但在柳学冬把毛巾死死堵进去后,就变成了沉闷的“呜呜”声。 柳学冬弯腰从工具箱里拿出榔头,然后抓着艾萨克的手按在桌子上。 不理会艾萨克的挣扎,柳学冬一边高举起榔头,一边平静说道:“连支a级小队都没有,教廷靠什么看到你们白头鹰的诚意?” “砰!” “唔——!” 榔头砸下来,压在桌上的指骨扭曲变形,艾萨克痛得浑身绷直。 等他的惨叫过去,柳学冬随手取下他嘴里的毛巾,重新丢进盆里。 艾萨克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淌下来。 他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柳学冬替他将下颚回位。 “不过我能理解,和教廷联手的事只有你们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知道,你依然对我刚才说的话持怀疑态度,所以想通过这件事来试探我。” “现在你心里应该有答案了,同时也付出了代价,所以我决定原谅你。” “所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艾萨克身体微微颤抖着把断指的手抱在怀里:“我……我现在信了,你们是清道夫……” “没错,确实还有一支a级小队潜伏在瑞仕境内,他们是从南面,罗马帝国入的境,所以焚书人和拿破仑之剑,以及九处,他们都不知道。” “鹰巢早前收到了可靠情报,九处在欧洲有重大行动,从现在的形式来看,九处的目的应该就是通过对抗我们环治局和欧洲的官方组织建立关系,所以鹰巢打算将计就计,将女王冠冕、拿破仑之剑、焚书人联合会,以及九处,这些组织的主力引到瑞仕来。” “福光社会作为我们的伏兵,协助我们对他们的主力进行重创,同时清道夫协会的清道夫们也会在这些组织的大本营执行针对性的暗杀行动。” “这就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削弱这些官方组织在欧洲范围内的影响力,教廷就能得到扩张的机会,同时……” 柳学冬替艾萨克说出了后半句话:“……把欧洲变成下一个东瀛。” “……没错。” 艾萨克颤抖着点了点头。 柳学冬若有所思地轻敲着桌面:“可就算你们成功了,教廷有继续扩张的能力吗?” “就凭福光社那几个歪瓜裂枣?” “有……” 艾萨克咬着牙重新坐直:“欧洲范围内的天主教信徒太多了,圣索斐林的天赋好像能最大化利用这点。” 柳学冬看过去:“你知道他的天赋是什么吗?” “不清楚。” 柳学冬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圣索斐林是教廷的头头,就算是联手了,也不太可能把关于他的情报搞得每个鹰崽子都知道。 正想着,艾萨克却忽然说出了一个令柳学冬意想不到的消息。 “但是我知道,圣索斐林将亲自参与这次行动。” 柳学冬惊讶地看过来:“看来圣索斐林比我想象得更加看重这次机会。” “或许吧。”艾萨克苦笑道,“老实说,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很惊讶,这就好比巴洛局长亲自上前线一样。” “还有要说的吗。” 柳学冬淡淡看着他。 “大概就这些了。”艾萨克舔了舔嘴角,他全身松弛下来,靠在椅背上,好像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死亡,“给我个痛快吧。” 在他的目光中,柳学冬再一次站了起来,拿起毛巾。 艾萨克瞳孔一颤:“等一下,你要做什么——” 柳学冬抓起他的手按在桌上,再次握住了榔头。 “不——!” “砰!” 在惨叫声要发出时,柳学冬用毛巾死死捂住了艾萨克的嘴。 艾萨克痛苦的眼神迎上了柳学冬毫无波澜的目光。 “你刚刚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 “伦纳德告诉我,黑手在引爆房子时,你们有一位队友受伤了。” “但我好像没看到那个伤员……我猜他现在应该在某个安全屋休养?” “你故意隐瞒这个消息,是想让那位伤员在发现你们失去联络后,把这件事汇报给鹰巢……” “我猜对了吗?” 第549章 哈里警官 “吱——”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后,一辆警车稳稳停在了楼下。 车门打开,蓄着络腮胡的哈里警官从驾驶席下来。 他一手夹着香烟,另一只手里攥着瓶已经不剩多少的啤酒罐。 站在街边,哈里警官抬头看了看楼上,又朝周围的瞧了瞧——警司的同事们已经拉好了警戒线,警戒线外围着不少看热闹的市民。 他一口喝完剩下的啤酒,将空罐子捏扁,然后随手一抛,罐子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飞进了几米外的垃圾箱,发出一阵咣当响声。 自从那个叫什么天赋潮汐的反常情况开始后,他也曾抱着侥幸心理暗自想过:自己这丢易拉罐的本事算不算天赋? 得了吧。 哈里警官自嘲一笑,摇着头走进楼道。 刚转过一楼的楼道,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楼梯上。 那是他队伍里新来的小伙子,叫罗尔夫。 此时罗尔夫捂着肚子脸色发白,脚下堆着一滩呕吐物。 哈里警官走过来,笑着拍了拍罗尔夫的肩膀:“没关系,罗尔夫,我刚当警察时也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看上去罗尔夫已经缓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朝哈里警官难看地笑了笑:“哈里,这比我在警官学校里看到了案例要刺激多了。” 哈里警官扬着眉毛:“嗯哼?” 罗尔夫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太残忍了,凶手完全就是在用最残忍的酷刑来折磨受害者,我甚至有理由怀疑凶手根本就没有拷问或者其他什么目的,而是单纯地为了享受折磨人的快感。” 这时,另一名警官从二楼住户的门里出来,他看见哈里警官站在楼道里一边抽烟一边和罗尔夫闲聊,于是朝这边招了招手:“哈里,这边。” 哈里警官应了一声,他丢掉手里还剩下半截的烟,最后拍了拍罗尔夫的肩膀,迈步走上楼去。 “现在怎么样了。”来到叫他的警官身边,哈里问道。 他看到门外还站着一对中年夫妇,女人埋头在男人怀里,男人正安慰着她。 警官说道:“他们是这家的住户,下班回家后看到了屋子里的尸体,吓坏了,最后才报了警——” 他耸耸肩:“这可能是我们出警最快的一次了,当时我们就在楼顶调查枪击案,下个楼就到了。” 哈里吸了吸鼻子:“又是枪击案又是折磨人的变态凶手,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同一起案子吧?” 旁边的警官哂笑道:“是的,我想,就连我那还没学会走路的小女儿都看得出来。” 哈里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么恶劣的凶杀案,我怎么没在楼下看到记者?” “已经赶走了。”警官放低声音。 哈里眉头一挑:“难道……” 警官微微点头:“和之前那几起失踪案一样,上头已经警告过那些媒体了。” “又是那些自由联邦特工干的?”哈里咬牙道。 “呃……”警官迟疑了一下,“严格来说,我怀疑这次的受害者才是自由联邦特工。” 哈里不禁一愣。 警官领着他走进屋子,同时继续说道:“这几具尸体有着共同点,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也完全查不到来历。” “唯一的线索是,我们在其中两个人身上找到了两枚完全相同的铜制徽章,徽章上的花纹是一个鹰头。” 刚走近客厅,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哈里下意识捂住了口鼻。 他顺着血腥味的来源抬头看去,目光落向餐桌旁,闯入视野的惨烈景象使他不禁瞳孔一颤。 耳边传来同僚的说话声:“一共找到三名死者,楼顶的楼道里有两个,一个被子弹击中了头颅,一个被利器割断了喉管……剩下的那个就在这里。” “……他是被活生生折磨死的。” 哪怕他不说,哈里也完全看得出来。 眼前这具仰倒在椅子上的尸体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浑身上下被血染透了。 房屋里,警司的各职能人员走动忙碌着,但在这可怖的氛围下,每个人似乎都下意识把动静尽可能地放轻。 同僚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变小了:“……他的手指,脚趾,每一根指头都被钝器敲碎,然后凶手又继续往上,他的四肢也没有放过,我几乎能想象到凶手当时是有多么地镇定,他就像一个精细的匠人,挨着敲碎受害者四肢的每一寸骨头。” “等做完了这些,凶手依然没有放过他。” “受害者的双眼是在还活着的时候被用勺子挖出来的,然后再一颗颗拔掉牙齿……” 说到一半,同僚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他脸色一阵阵发白,下意识捂住嘴。 缓了一阵,同僚吐出一口气:“但你知道更可怕的是什么吗。” “受害者的躯干和内脏几乎没有任何损伤。” “这意味着,凶手是故意这样做的,他不想让人太快死掉。” 哈里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转过头问道:“凶手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受害者?” “拷问。”同僚很笃定答道。 “证据是什么?”哈里问。 同僚从惨不忍睹的尸体上挪开目光:“很简单,凶手唯独留下的受害者的舌头和耳朵——说明他需要受害者能说话以及听见问题。” “看来他们谈话的过程不太愉快……”哈里喃喃自语,“自由联邦特工,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同僚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来抓某个觉醒者的,只不过这次碰巧遇上了硬茬子——反正跟自由联邦特工有关系的,我只能想到这个了,那几起失踪案不都是这样?要不是局长不让继续……” 哈里却摇摇头:“觉醒者没你想象得那么厉害,在觉醒天赋前也不过是普通人。” 他指了指血淋淋的尸体:“但不是每个普通人都是懂怎么用刑的变态——除非他们本就是来抓这个变态的,或者,是这个变态主动找到了他们。” “猎人变成了猎物?”同僚若有所思,“可对于觉醒者来说,这些自由联邦特工才是猎人,那他们又是谁的猎物?” 哈里托着下巴:“能对付特工的,当然是别的特工。但总之不会是我们瑞士的……我得找局长谈谈了。” 第550章 永久中立国 收队后,哈里回了警司,来到局长办公室外。 “笃笃笃。” 他乱敲一阵,不等屋里回话就径直推门进去。 办公桌后的局长布朗宁抬头一看是哈里,又无奈地收回了目光。 哈里刚要说话,布朗宁局长却忽然抬手打断:“事情我大概听说了,今天的案子里有市民受伤吗?” 哈里一愣:“呃,没有。” “有市民来认领尸体吗?” 哈里还是摇头:“也没有。” 布朗宁把双手一摊:“很好,那就按流程来吧,财物损失补偿交给市政厅的官员去处理,我们该结案就结案。” “嘭!” 哈里一拳捶在办公桌上,桌子上的小物件纷纷一跳。 布朗宁却只是平静地和他对视。 哈里额角青筋直跳:“布朗宁,别装糊涂了,我们都很清楚,那是自由联邦的特工!之前抓觉醒者的是他们,今天死的也是!甚至不止是他们,还有其他国家的特工,他们把这里当做什么了?中东?还是金三角?这里是瑞仕!” 布朗宁局长依旧平静:“你说得没错,这里是瑞仕,永久中立国。” 哈里微微一怔。 只听布朗宁继续说道:“为什么是永久中立国?因为我们西面是高卢,北面是日耳曼,南面是罗马帝国,作为被夹在中间的我们,不管倒向哪一边,都意味着要承受另外两方的压力。所以我们只能是永久中立国,我们没得选。” “而这还仅仅只是正常社会中的局势。” “你或许也听说过,在和平的正常社会表象之下,还存在着一个更加混乱隐秘的战场。” “而不幸的是,在那里我们连‘永久中立国’这块遮羞布都没有。” “你说你想查,你靠什么查?他们不仅有训练有素的特工,还有拥有神秘天赋的觉醒者,以及背后强大的国家势力。我们有什么?” “就算你,哈里,经验丰富的老警官,你找到了他们,逮捕了他们,又怎么样呢?上头会给我下命令,我再给你下命令,让你原地放了他们——甚至连个遣返都够呛。” “所以我们最好的应对办法就只有一个——当做不知道,让他们自己去斗。” “这不是我们该插手的事情,你能明白吗?” 哈里警官紧抿着嘴,他有心想要反驳一下,却又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外面又有人敲门进来。 哈里转头看去,是布朗宁的助理警员。 她说道:“局长,会议室有人在等您。” 布朗宁疑惑道:“我不记得今天约了人会面。” 助理也疑惑地眨了眨眼:“可是他们说自己是从高卢来的国际形势调查员,想要调取一些案子的卷宗,同时他们手里还有联邦委员会签署的通行文件。” 布朗宁局长脸色一沉,他直接起身:“我这就去。” 哈里目光微微闪烁,也立马跟了上去。 …… 布朗宁进入会议室时,发现里面坐着五个人。 其中只有两名男性是高卢面孔,剩下那二男一女居然是亚洲人相貌。 布朗宁进来,为首那位金发碧眼的高卢帅哥主动站起身,朝布朗宁伸出手,同时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局长先生,你好。你可以叫我莱诺,来自高卢。这是瑞仕联邦委员会签署的文件,你可以随时向你能联系到的最高长官确认文件的真实性。” 布朗宁把文件随手翻了翻,他的心里大概有数了,于是摆手道:“不用了。” 他把目光投向在座的其他人,最后停留在那三个亚洲面孔上:“他们也是高卢人?” 莱诺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容我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是查塔姆探员,别看他摆着一张臭脸,但其实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坐在莱诺旁边的查塔姆是个光头中年男人,此时正沉着脸面无表情,被莱诺介绍时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莱诺继续介绍下去:“至于那边三位,他们来自大夏,是协助我们进行调查的专业人士。” 他说得比较隐晦,布朗宁也就没有多问。 “这位大夏绅士是赵汗青先生。” 一身朴素中山装的赵汗青推了下眼镜,向布朗宁点头示意。 “这位是喜欢健身的熊香……” 熊香兰——熊老黑目光不善地瞥过去,莱诺立马改了口:“咳,抱歉,是老黑先生。” “老黑?”这个直译过去的名字让布朗宁感到了些许疑惑,但他没有过多纠结,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人。 莱诺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些:“还有最后这位美丽的女士,虞红豆——我特意去查过字典,在大夏文字的含义里,这是个极有魅力的名字。” 不懂中文的布朗宁倒是听不出来,不过不妨碍他露出假笑客套几句。 莱诺和布朗宁寒暄了一阵,终于进入正题。 “关于近一段时间来的觉醒者失踪案,我们想查看一下你们的卷宗。” 他没有说这样做的目的,但已经大概猜到这些人身份的布朗宁也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于是就要点头。 忽然,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声音喊道:“我知道卷宗在哪,我可以带你们去。” 众人纷纷转头。 布朗宁脸色一黑:“哈里——你竟然偷听?这是一个警官该做的事吗!” 哈里却不理会他,他直勾勾盯着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你们是来找自由联邦特工的吧,就在今天才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就是自由联邦特工,所以……是你们干的?” “哈里!”布朗宁拔高了声调。 莱诺在旁边小声地替九处三人翻译。 熊老黑咧嘴一笑,他指了指门口的哈里,对虞红豆打趣道:“虞姐,你外国同行。” 赵汗青冷静分析:“他像是个负责任的警官,看上去比这位局长要靠谱些,作为一线的警务人员,他知道的案情肯定更完整,我们可以通过他进行了解,进而推断白头鹰的活动路径。” 虞红豆附和点头:“时间间隔越久留下的痕迹就越少,所以先查近的——他不是说今天才发生了关于白头鹰的案件吗,就从这个开始。” 第551章 雷同的手法 “你们追查自由联邦特工多久了?” 在往档案室走的路上,哈里警官一直旁敲侧击地问着各种问题。 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有莱诺搭理他,并且也只是选择性地回答。 “你们也是特工吧,高卢和大夏的?” 哈里警官的视线在几个人身上游离打量:“你们带武器了?是什么枪,能给我看看吗?” 莱诺无奈地叹了口气:“哈里,拜托,我们不是你的罪犯,今天的事也不是我们做的。” 哈里警官用力揉了把鼻子:“我只是问问,就算是你们干的,我也抓不了你们。”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找他们想做什么?” “举办一场特工友好见面会吗?哈……” 他自以为幽默了一把,却只把自己给逗笑了。 莱诺拍着他的肩膀:“别管我们想怎么做,至少我们不会在瑞仕肆意绑架你们的觉醒者不是吗——恰恰相反,我们就是来阻止他们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再好不过了。”哈里耸肩道。 来到档案室,哈里吩咐警员们把近期失踪案的卷宗找出来,自己则去了趟证物室。 虞红豆正在翻看今天这起案子的报告,当看到关于死者受刑情况的描述时,她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注意到她表情的异样,赵汗青低声问了句。 虞红豆微微抿嘴:“这种拷问手段过于血腥和残忍了,肯定不是普通人做的。在类似的案件中,凶手施加折磨手段大多是为了泄愤,不会像这个一样刻意绕过所有致命部位。” 不是警务人员出身的赵汗青一时未能理解到虞红豆的意思:“你也说了是拷问,那凶手肯定不会轻易让他死了。” 虞红豆摇头道:“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在施刑的过程中,那种红了眼的状态下,其实普通人很难随时注意到这一点,不仅仅是要避开要害,失血,痛苦导致的猝死等等,都会导致受害者中途死亡。” 赵汗青回过味来:“你是说,这个凶手是专业的。” 虞红豆微微颔首:“十分专业。我上次……” 话还没说完,哈里警官推门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哈里手里拿着一个透明密封袋,他递给莱诺:“这是在他们身上找到的,我们不认识,或许你们见过?” 众人回头看去,那密封袋里装着两枚鹰头徽章。 “果然是白头鹰。”赵汗青低声道。 莱诺接过来仔细辨认了一番,然后点头道:“我们的确认识,不过这东西没什么用。” 虞红豆却走上前来,她先朝莱诺手里看了看,然后又拿起手里的卷宗翻看。 “怎么了?”熊老黑凑过来,“发现什么了吗,虞警官?” 虞红豆没搭理他—— 她和赵汗青从京城出发,抵达高卢后就马不停蹄地去替换二组负伤撤下来的干员。 当时和那位负伤干员一起的就是这个同为尖刀二组干员的熊香兰,这个熊香兰虽然看上去魁梧凶悍,但其实是个大咧咧的自来熟,他和虞红豆之前虽然没接触过,但二人也都算互有耳闻——毕竟之前还在东瀛见过别人老公,凭着这层关系,他就自认为已经和虞红豆很熟了,一路上没少开这种无关紧要的玩笑。 虞红豆挤开他,来到哈里面前:“我看卷宗上写的,死亡的不是三个人吗?为什么只有两枚徽章?” 旁边的莱诺替她翻译过去,哈里一脸懵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说这东西没什么用吗?或许是他们中的一个放家里忘带了?” 莱诺和查塔姆对视一眼:“这是他们唯一能向自己人证明身份的东西,不可能不带。” 虞红豆转头对莱诺说道:“告诉他,我们要看尸体。” 哈里答应了这个要求。 很快,在哈里警官的带领下,众人来到地底的法医鉴定室,不久前才运回来的三具尸体就并排躺在金属床板上。 由于布朗宁提前交代了尽快结案,所以这三具尸体也没什么鉴定的必要,众人进来时,法医正坐在隔壁办公室玩着电脑。 哈里警官朝法医打了个招呼,然后就领着众人走上前。 虞红豆粗略扫了一眼,直接来到了那具明显受过刑的尸体前。 她拿过手套戴上,用食指和中指按压尸体的四肢和躯干部位。 旁边,哈里警官则带着剩下人走到中间的床前:“就是这个人,他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身份证明。” 光头臭脸男查塔姆围着床走了一圈,然后俯身查看尸体的脖子:“身上有受击后的淤青,但致命伤只有这一处。” 他伸手正要去摸,莱诺从旁边递给他手套:“戴上。” 查塔姆依言戴上手套,用手指翻开伤口检查。 “很完美的一刀。” “伤口整齐笔直,从头到尾深度没有丝毫变化,正好将喉管切开。” 查塔姆收回手,目光再次将尸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看上去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死者试着反抗过,但是被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赵汗青推了下眼镜:“这具尸体和其余两具有着明显的不同——他身上的旧伤更多,说明他经常和危险打交道。” 像他们这种活动于阴影世界的干员也常年和危险打交道,白头鹰的探员也是,但现在躺在旁边的那两个鹰崽子就明显没有这具尸体身上的伤疤多。 熊老黑咧嘴笑道:“还有比我们更危险的高危行业?” 但话刚出口,他就下意识怔住了。 “好像还真有……”熊老黑喃喃道。 这时,在场众人的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那个答案。 “清道夫啊……” 莱诺冷笑着:“白头鹰已经明目张胆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让他们的探员直接和清道夫一起行动。” 熊老黑往地上啐了一口:“呸!真他妈不要脸。” 赵汗青反倒是最没有波澜的一个,他对熊老黑提醒:“得尽快联系其他小队,提醒他们提前做出应对。白头鹰之所以选择撤往瑞仕,可能就是因为这里有清道夫进行接应。” “好。”熊老黑摸出通讯器走到角落里去了。 “喂喂,这里是三队,我?我他妈是熊老黑……” 第552章 兰斯的重磅情报 赵汗青看见虞红豆还站在那具受过刑的尸体前,他从旁边走过来,却发现虞红豆紧皱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尸体身上的伤口。 “怎么这副表情,发现什么了?”赵汗青问道。 虞红豆沉声道:“刚才在上面我话没说完。” “我想说的是,上次见到类似的拷问手段,还是在去年中海分部的间谍事件。” 赵汗青目光微动:“我应该听说过,是女王冠冕的团队来访问那次?最后不是说间谍抓住了吗。” 虞红豆却摇头:“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身上也有被用刑的痕迹。” “我刚刚说的是‘类似’,但现在看了这具尸体后……才发现是我保守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赵汗青愣了一下:“难道你觉得是同一个人干的?中海和这也离太远了。会用刑的人不多,但肯定也不止一个……”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也确实是最符合逻辑的推测。” 虞红豆微微眯起双眼:“可问题是,懂得怎么用刑的人确实不止一个,但如果手法习惯都相同的话,会不会太巧了?” 忽然,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后一名警员推门而入:“哈里警官,班利尔大街发生了一起爆炸案,局长让你立刻过去调查。” …… 柳学冬没有食言,在确定艾萨克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出来之后,他痛快地在艾萨克心口来上了一枪——在开枪之前,他也没忘让艾萨克亲口说了声谢谢。 做完这一切后,楼下已经听见了警笛声,于是根据兰斯的原定路线,他们从厨房的窗口翻出去,从树上跳下来就到了隔壁街道。 绕了些路,三人重新回到车上。 胧月暻扒在车窗上往外望,远处能看见警车里钻出来不少警察,端着枪朝跑进楼道。 柳学冬启动汽车,把地图丢给副驾的胧月暻:“找找,班利尔大街怎么走。” 之前给艾萨克上刑时的血腥画面让胧月暻感到了些许不适,所以提前躲进了房间里,但这丝毫没有消磨她的兴奋劲头。 展开地图,胧月暻故意摆出一副严肃脸:“要开始下一步了吗?去班利尔大街做什么?” 柳学冬看了眼后视镜,随口答道:“那支白头鹰小队的安全屋在那里,他们还有个伤员在安全屋休养,我得去见见他。” 本来兰斯爬上后排就倒下去闭眼补瞌睡,此时听见他们说话,又强撑着睁开眼睛:“我认识路,前面左转。” 有本地人带路当然更好,于是胧月暻就把地图收了起来,只不过有些不乐意——仿佛她没参与进来一样。 兰斯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我太困了,等会儿我就在车上睡觉吧。”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柳学冬头也不回地问道。 兰斯恍惚了一下:“什么?” “情报。”柳学冬提醒他,“你到底从白头鹰那里偷走了什么,导致他们咬着你不放。” 兰斯一拍脑袋:“差点忘了!” 他一下坐起来,双手扒着柳学冬的椅背探头过来。 “我知道白头鹰为什么要一直满世界绑架觉醒者了!” 柳学冬挑着眉:“做活体实验?他们不是有个什么人间之神计划么。之前那个库尔策怎么说来着,白头鹰已经成功做到了在觉醒者和觉醒者之间交换并移植天赋,但在将天赋移植给普通人这件事上一直没有突破,也就是所谓的人造觉醒者。” “不过清道夫协会倒是先一步研究出了泰坦药剂,只不过依旧存在很大的限制,除了限制在肉体增幅型天赋上以外,注射的成功率也极低。” “我推测这也是白头鹰迫切需要和清道夫协会合作的原因,他们两方的技术恰好有互补的地方。” “不,你听我说。” 兰斯打断了柳学冬。 “没错,活体实验,这的确是白头鹰的目的之一,但他们没必要满世界抓觉醒者,光是自由联邦境内的觉醒者数量就够他们研究了。” “他们其实是在找人。” 对于这个结论,柳学冬倒不觉得有多意外:“找谁?” “我不知道。” 兰斯摇头:“但在机密文件里,他们对这个人的称呼是,零号。” “零号?”柳学冬哂笑一声,“听起来怪怪的,那一号又是谁?” 没想到兰斯这次答得很快:“潘多拉。” 这个名字令柳学冬神经微微一紧。 兰斯瞥了他一眼:“没错,就是你上次给我说的那个潘多拉。” 柳学冬的声音沉了下来:“这个序号代表了什么。” 兰斯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觉醒时间。” “根据文件上的说法,这个零号是天赋潮汐爆发中的第一个觉醒的人。” “但其实一开始他们认为这个人是潘多拉,所以给她标注的是一号,但最后发现她其实是第二个,所以才在前面加上了零号。” “根据他们的研究,天赋潮汐是呈现球形向外扩散的,而越接近爆发中心,觉醒的频率就越高,所以第一个受天赋潮汐影响而觉醒的人,必然是在天赋潮汐首次出现那一刻,位于爆发中心的位置。” “但那时没有人了解天赋潮汐这种东西,人员也是呈流动性的,所以当后来白头鹰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没法找到这个零号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个,这个人一定是个强大的觉醒者。” 听到这里,胧月暻恍然大悟:“嗖嘎——难怪他们要满世界绑架觉醒者。” 兰斯偷偷朝她看了一眼,在柳学冬耳边小心翼翼地问道:“翡冷翠居然是个东瀛人?” “什么?” 柳学冬一时没反应过来。 胧月暻转头过来瞪了兰斯一眼:“s级的事少打听。” 兰斯被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后排。 柳学冬把胧月暻的脸推了回去,继续发问:“那他们找零号是想做什么?关起来研究?” 兰斯撇着嘴:“人间之神计划。” “抓捕,囚禁,研究,然后掠夺——他们想要的,是真正能匹配得上‘神’这个身份的天赋。” 第553章 赶尽杀绝 “异想天开。” 胧月暻对此嗤之以鼻。 “这世界上如果真的存在过神,哪还有他们白头鹰研究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机会?” 她伸出大拇指和食指一掐:“我要是那个神,就像捏虫子那样把他们捏死。” “别打岔。”柳学冬挥挥手,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兰斯,“你接着说,那份文件里还说什么了。” 兰斯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胧月暻,看到胧月暻正偷偷朝柳学冬做鬼脸,他心里不禁有些腹诽,却不敢多问:“那份文件记录的是白头鹰对天赋潮汐的重要研究,除了我刚刚给你说的零号觉醒者,其次就是关于天赋潮汐爆发的起始时间和地点。” “白头鹰占了地理优势,目前外界对天赋潮汐的研究应该都赶不上他们。” “据文件记录,目前白头鹰已经把起始时间推算到了以年为单位,位置已经缩小到具体城市。” 柳学冬沉声道:“说。” “六年前,纽约。” 柳学冬神情一肃:“也就是说,六年前天赋潮汐爆发的那一刻,零号觉醒者就在纽约?” “是这个意思。”兰斯点头,“白头鹰一定已经对纽约本土的觉醒者进行了彻底排查,确认不存在零号觉醒者后,才将怀疑的目标转移到流动人员身上,比如游客等身份,所以才有了现在全世界范围抓捕觉醒者的行为。” 胧月暻疑惑道:“不是说天赋潮汐后出现了很多觉醒者吗,白头鹰能抓得过来?” 不等兰斯回答,柳学冬就已经替她解惑:“当然不是漫无目的地抓,要符合白头鹰对‘神’的认知,这个零号的天赋一定是强大的,不一定是指在战斗力方面,也可能是在功能性上的强大,但总之一定是远超普通觉醒者的。” “所以白头鹰并不会是个觉醒者都抓,如果我是白头鹰的指挥官,会先搜集全世界范围内关于觉醒者的传闻,因为能形成传闻的天赋一定说明这个天赋有神异之处,然后再进行针对性抓捕。” 兰斯苦笑道:“我也是想明白这件事后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从天赋潮汐开始后白头鹰对待九处的态度就变得越来越极端,针对九处的布局也越来越多……” 柳学冬替他说出了剩下的内容。 “因为白头鹰缺乏对大夏区域的掌控力,他们现在很怕那个零号就在大夏,然后被九处捷足先登。” 兰斯看向柳学冬:“你不就在大夏吗,你知道些什么吗?比如九处有没有新冒出来的厉害的觉醒者之类的……” 柳学冬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九处的,这种绝密我怎么可能知道?” 兰斯讷讷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聊过很多关于九处的情报么,我还以为你投靠九处了……” 谈话间,目的地已经到了,柳学冬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这是条不算热闹的商业街,而白头鹰的安全屋其实是一间裁缝铺。 此时正处于闭门歇业状态。 门没锁,只在门上挂着打烊的金属牌。 柳学冬走上前将牌子取下来,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兰斯本想留在车上补觉,但见柳学冬和胧月暻都下车了,他独自一人留在车里又担惊受怕睡不踏实,于是只好也跟了过去。 “叮铃——” 随着门被推开,触动了挂在门口的迎客铃。 房间里没有开灯,屋内立着许多人形模特,模特有男士的和女士的,或西装,或礼服,剪裁得体。 “这料子不错呢。”胧月暻摸着手边一个模特身上的料子。 “喜欢就挑几套带走。”柳学冬心不在焉地说道,“反正不要钱。” 胧月暻双眼一亮,立刻走来逛去,像穿花蝴蝶似的挑起了衣服。 而柳学冬却径直走向了房间深处。 那里横陈着一张长长的实木桌子,桌上摆着电脑和一些布料以及剪裁工具,既是收银台,也是工作台。 桌子后面则是一扇紧闭的房门。 路过桌子,柳学冬顺手拿起一把剪刀握在手里,然后放轻脚步来到门边。 他缓缓吸气,然后屏息。 数秒后,他听见里屋内有一道缓慢的呼吸声。 和他只隔着一道门板。 身后,胧月暻一边小声哼着歌一边走来走去。 兰斯站在稍远处望着柳学冬,大气也不敢出。 柳学冬回头冲兰斯递去一个眼神。 兰斯立马会意,出声喊道:“有人吗——老板在吗?我来取衣服。” 屋内呼吸频率一滞,片刻后,一个声音从屋内传来:“今天打烊,老板有事出去了,过几天再来吧。” 话音刚落,确认其位置的柳学冬忽然出手,剪刀瞬间刺破门板,“噗嗤”一声扎进肉里。 一声闷哼响起,柳学冬不给他开枪的机会,一脚将门踹开,飞身扑进屋里。 这时才反应过来的兰斯只听见里屋传来咔嚓一声闷响,随后便再没了动静。 “没事了。” 柳学冬声音传来。 怀里抱了好几件衣服的胧月暻茫然回头:“这么快?” 兰斯小跑进屋,看见地上躺在一个人影,他赤着上身,手臂和小腿上还缠着纱布,隐约可见纱布下的烧伤痕迹,除此之外,此时他的胸膛正中插着一柄剪刀,剪刀尖锐的部位没入小半,然后被肋骨卡住,但真正的致命伤其实是折断的颈骨。 抬起头,兰斯观察起房间内部。 此处空间不大,角落里摆着一张床,旁边是桌子和电脑,对面的柜子上堆着一些药瓶和医用物品,地上丢弃着一堆染血的纱布。 兰斯有些奇怪,明明说是安全屋,但眼下看来,其实也只是起一个临时休息室的作用。 正想着,柳学冬走过来将兰斯推开,然后在床边蹲下。 兰斯顺着看去,眨眼就瞧见柳学冬从床下抽出了一个大木箱。 “白头鹰的探员经常在全世界范围内活动,他们的安全屋数量超乎你的想象,但他们没有条件对每个安全屋都进行全面性的建设,所以大多数安全屋都采用了这种不起眼的方式进行伪装。” “但武器是探员活动最赖以生存的东西,所以哪怕再简陋,他们也一定储备了武器资源。” 第554章 就要打草惊蛇 随着柳学冬的解释,他一把掀开木箱的盖子,一堆已经快要落灰的武器呈现出来。 这些武器被随意堆积,要是不熟悉的人,恐怕连哪些弹药分别对应了哪些武器都要分辨好一阵。 兰斯也蹲了下来,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直啧嘴:“嘶……这么简陋的安全屋都把武器配这么全,白头鹰是随时准备把楚格市打下来吗?” 柳学冬埋着头翻找一阵,忽地眼前一亮。 在兰斯的注视中,只见他抄起一物扛在了肩上。 兰斯头皮一阵发麻:“开什么玩笑,你想干什么?!难道要带着火箭筒上街吗——这玩意可是用来打坦克的!” 柳学冬没搭理他,肩上扛着火箭筒,另一只手提溜起炮弹就往外走。 来到前厅,他朝胧月暻招呼:“选完了吗,走了。” “来了来了。”胧月暻从影影绰绰的人形模特后探出头来,一眼就瞧见了柳学冬肩上的玩意儿,她顿时两眼放光:“这是用来打谁的?” 兰斯小跑追了出来,急声道:“伙计!你冷静点儿!这东西要是出现在大街上,你会把国防军招来的!” “那又怎么样?”柳学冬斜着看他一眼,“他们是打算帮白头鹰报仇,还是敢找白头鹰麻烦?” 兰斯顿时语塞。 柳学冬朝二人摆手:“回车上去。” 胧月暻一如既往地对柳学冬言听计从,也不问原因,抱着一堆衣服推门就朝马路对面跑去——那一脸欢快的模样活像刚参加完零元购。 兰斯还有些犹豫,柳学冬却已经不管他,一边朝门外走一边将炮弹装填进膛。 兰斯悚然一惊:“fxck!你不会是想——”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柳学冬出门后走到马路中央,转身将火箭筒对准了裁缝铺的大门。 兰斯浑身寒毛乍立,赶紧埋头冲出裁缝铺,遮着脸横穿马路,一骨碌窜回了车里。 一个扛着火箭筒的人就那么直不楞登地站在马路中央,过往的车辆纷纷踩下刹车,或调头或往回倒,见到这一幕的街上行人也一个个跑得飞快,间或夹杂着呼喊尖叫声。 柳学冬充耳不闻。 见事态已经够大,他放低炮口,瞄准裁缝铺,然后扣下扳机。 一声轰鸣,炮弹曳着长长的焰尾一头扎进裁缝铺—— “轰隆——!!!” 瞬息之间,巨大的爆炸火光将整间店铺彻底吞没。 汹涌的气浪翻腾,从柳学冬正面拍过,吹得他发丝乱飞,衣衫作响。 整条街的消防报警器响成一片,柳学冬将火箭筒随手丢下,转身快步走回车上,他没有片刻犹豫,直接踩下油门离开了这里。 几分钟的功夫,皮卡就已经驶出了这片街区。 兰斯坐在后排,时不时就回头张望,身旁有警察追上来。 “你之前说是去灭口的,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大动静?”兰斯语气中不无埋怨,“明明干掉最后那个鹰崽子,我们就该直接去机场了,你是觉得还没玩够吗?” 兰斯咬咬牙:“我可提醒你,现在瑞仕境内的鹰崽子可不少,本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我们就能撤走,但你这样一搞,就彻底打草惊蛇了——要是被这么多鹰崽子包围,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轻松。” “谁说我们要走了?” 柳学冬淡淡一笑:“不打草惊蛇,我怎么知道蛇躲在哪里?” 兰斯顿时急了:“不走?留下干什么,等白头鹰找上门吗?” “我老婆还在这里。” 柳学冬平静回道。 “老婆——” 兰斯差点没叫出来。 “妈惹法克!你——结婚了!?” 他下意识看向了胧月暻:“也就是说,你不仅自己从清道夫协会叛逃了,还把翡冷翠给拐跑了……” “她不是。”柳学冬答道。 “我是!红豆不在我就算……”胧月暻噘着嘴瞪过来,“至少算半个。” 柳学冬瞥过来:“我说你不是翡冷翠。” “哦……”胧月暻悻悻地把头转了回去。 兰斯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至少搞明白了胧月暻不是翡冷翠,他忽然发现窗外的景色有些熟悉,反应过来后顿时心慌:“你开反了!这是我们刚才走过的路!” “没反。”柳学冬一打反向盘,把车停进了街边的巷子里。 这条街和刚才的裁缝铺就隔了一条街。 柳学冬当先下车,从后排的背包里翻出两副望远镜。 他随手递给胧月暻一副,然后转头进了旁边的高楼。 三人乘坐电梯一路来到头顶,兰斯这才发现,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远处下方的裁缝铺。 柳学冬走到楼顶边缘,拿起望远镜看向那头。 “裁缝铺被炸,意味着安全屋暴露,再加上一整只小队失去联络,为了不使他们反围剿九处、女王冠冕、拿破仑之剑的计划出纰漏,白头鹰肯定会来暗中调查。” 兰斯听得一脸懵:“我最近不敢用电脑,没有情报来源,这是发生什么了?什么反围剿?这么多势力都跑瑞仕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胧月暻从旁边跳出来,一脸高深莫测地给兰斯解释起最近发生的事——但其实只是把她这几天在柳学冬身边听到的话复述一遍而已。 她这边说完后,柳学冬又补充道:“我去找过阿图尔,如果他的情报无误,白头鹰各支小队的活动路线大致是往瑞仕东北面汇拢,阿图尔推测他们是打算集结力量,并且利用阿尔卑斯山脉复杂的地形向奥第利突围。” “但在得知白头鹰和教廷联手后,我肯定白头鹰没有撤退的打算。”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还不知道福光社藏在那里,负责和福光社联络的是那支a级小队,艾萨克的小队并不知情,所以我要利用艾萨克小队的全军覆没把那支a级小队引出来。” 兰斯听得背脊发凉:“不是说圣索斐林亲自参与进来了吗,上前线这么危险,恐怕整个福光社都被他带在身边了,你不会是想单挑整个福光社吧……” 柳学冬不以为意:“福光社就是一群只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更别说他们接受的训练大多都是关于冷兵器的,抛开有着一头热血和狂热信仰这一点,来一排警察都能把他们挨着毙了。” 他微微一顿,舔了舔嘴唇:“况且,我还没杀过教皇呢。” 第555章 调查裁缝铺 “爆炸案?” 哈里警官叉着腰,深深吸了一口气:“最近的工作量快赶上我一年的了!难道是谁家的瓦斯又漏了?这种事不该是消防队的工作吗?” 来汇报的年轻警员看了看停尸房里的其他几人,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是市民报警,说看到有人在街上使用火箭筒……” 哈里警官眉角一跳:“哈?我没听错吧,火箭筒?” 说完,他立马又跳脚骂了起来:“布朗宁是疯了吗!难道要让我拿着一把手枪去处理吗?他应该直接通知国防军!” “不,不是这样的。”年轻警员赶紧拉住他,“犯人早就逃了,附近的警员已经赶去现场了,他们在那里找到了一具尸体,还有非常多的枪械。” “尸体身上……有你带回来那种徽章。” 此话一出,停尸房里的特工们纷纷看了过来,就连还在仔细检查虞红豆也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 一众特工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无需多言,马不停蹄随着哈里警官赶往班利尔大街。 在车上,他们做了简单部署。 由于九处在名义上是来进行协助的,虽然依旧保持着很大自主权,但发号施令还是交给了拿破仑之剑这边的人,莱诺。 “一家裁缝铺,还发现了很多枪械,听上去应该是白头鹰的一处安全屋。” 光头佬查塔姆冷静分析道。 此时他们正在自己的车里,负责开车的是莱诺,尾随着前面哈里的警车前往案发现场。 莱诺爽朗笑道:“我记得去年在玛赛,好像就是那分子什么心理什么猜想的国际研讨会之后?我负责带队也抄了一处白头鹰的安全屋,他们把安全屋伪装成了一家珠宝加工店——当时我特意挑了一条项链送给我妻子,一分钱都没花。” “别说了,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查塔姆插嘴道,“难道你这次还打算顺一把量衣尺回去吗?” 莱诺耸耸肩:“我只是想缓解下情绪,光头佬,你太紧绷了。” 查塔姆脸一黑,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莱诺的鼻子:“你再叫我光头佬,我就打掉你的牙。” “别闹了。”赵汗青揉捏着额角,打断他们的斗嘴,“你们难道就不好奇这件事是谁做的吗?” “除了我们,白头鹰在瑞仕还和谁有仇?” “或者换个说法,谁有能力端掉白头鹰的安全屋?” 进入工作状态的熊老黑也变得稳重多了:“我觉得不止是安全屋。这显然是一整支的白头鹰小队,还记得刚才看到的那几具尸体吗,你们猜凶手拷问出什么来了?” “安全屋的位置。” 虞红豆沉声答道。 “对方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赶尽杀绝来的,他先是找到了在外活动的白头鹰探员,截杀后留下活口拷问,最后得到安全屋的位置后就立马赶了过来,将白头鹰最后一位队员干掉后直接炸了安全屋毁尸灭迹。” “这之间才隔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就和他的拷问手法一样,这一系列的动作很快,很专业。” 莱诺回过头问道:“会不会是焚书人干的?这种铁血的方式很像他们的风格。” “还真有可能。”熊老黑说着,摸出电话打了出去,“我问问二队那边。” “我觉得不太可能。” 虞红豆却摇头道。 “白鹳小组和焚书人联合会的交涉依然处于僵持阶段,焚书人联合会表达出来的态度也一直没有变过,他们愿意接受九处协助,将白头鹰探员从日耳曼清理出去,但他们并不愿意派出精英插手日耳曼之外的事。” “所以在清理完日耳曼后,二队便和焚书人的小队分开,从北面独自进入瑞仕,准备和距离他们最近的五队汇合。” 赵汗青接过话:“现在在楚格市的只有我们三队,除我们之外,距离最近的是一队,但他们和女王冠冕的特工在一起,正在苏黎仕进行调查——就算真发现什么,也不可能不通知我们就动手。” “所以会是谁呢……”莱诺叹了口气,忽地眼前一亮,“会不会是福光社那帮狂信徒?” 刚说完他又泄气了:“算了,想想也不可能,他们家教皇是生是死还不知道,估计这时候也没精力跑出来插手我们的事。” 谈话间,众人看见前面的警察已经在路边停下,顺着往前望去,可以看见街道上某处已经拉起了警戒线,透过围观的人群隐约可以看到一片焦黑的墙面。 查塔姆也减速靠边,莱诺快速吩咐道:“我和查塔姆进去就行,你们的亚洲面孔太显眼了。老黑先生,你去附近转转,看看周围有没有比较隐蔽的路;赵,你躲在人群里,说不定凶手也会回来欣赏自己的杰作;至于女士你,虞,你就留在车上,随时准备支援。” “明白。” 众人应声,下车后四散开来。 莱诺和查塔姆先一步跟着哈里警官翻过警戒线进入裁缝铺里,赵汗青隔了一小段距离跟在后面,像个路过的行人,悄无声息地混进了围观人群中,他一边探着头朝里面张望,同时余光一一打量着人群中的每一个人。 看着前面三人都已就位,熊老黑把手插在裤兜里,一边横穿马路,一边四处望着周围的街道,然后慢悠悠拐进了距离裁缝铺不远的小巷子里。 留守车内的虞红豆则坐到了驾驶位上,她看了看前后,启动汽车调头停到了十字路口处——前方拦着警戒线,已经无法通过,唯一的通路就是这里。 “哇哦——” 裁缝铺的内室里,莱诺看着地上已经在爆炸中面无全非的尸体,发出了一声感叹:“幸好他在爆炸前就咽气了,不用遭两次罪。” 查塔姆蹲下来查看尸体,目光落在尸体小腿处的半片纱布残絮上:“他之前就受过伤,应该是留在这里养伤的,所以没有跟着小队一起行动。” 旁边负责现场调查的警员不认识这两位陌生人,正想上来呵斥,就被哈里警官拦住。 哈里在查塔姆身旁蹲下来:“还看出什么线索了吗,特工先生?” “或者你能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比如这群自由联邦佬死干净后,楚格市接下来就不会再发生失踪案件了。” 莱诺走到哈里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抱歉地告诉你,这只是他们其中一个小队,一整支小队覆灭,就连安全屋都被端了,这属于严重的情报泄露,我觉得他们不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哈里眉头一拧:“你是说,他们会来调查?” 莱诺微微一笑:“你这几天要是派人暗中守住这里,说不定能发现可疑人员——但如果我是你,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就像那位布朗宁局长说的,这件事你们管不了。” 话音刚落,莱诺和查塔姆的耳麦中就传来了熊老黑刻意压低但很急促的声音。 “我这边有情况。” 第556章 中文博大精深 望远镜柳学冬只准备了两副,胧月暻不松手,兰斯就没得用。 见柳学冬和胧月暻都扒在天台边缘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兰斯却坐立难安,在他们二人身后来回踱步。 “瑞仕的警察可真磨蹭,现在才开始拉警戒线。” 胧月暻小声嘟囔。 “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他们还敢围着,就不怕二次爆炸吗。” 兰斯慢慢挪到柳学冬身边,低下头小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学冬从望远镜下抬起眼:“怎么了?” 兰斯朝毫不知情的胧月暻瞥了眼:“我瞧她不像是很能打的样子,反而像是来旅游的……你把她带着干什么?” 柳学冬朝胧月暻看去,点点头道:“她就是来旅游的。” 兰斯:“……” 他干笑两声:“别逗了,她是不是觉醒者?” “我没跟你开玩笑。”柳学冬撇撇嘴,不理他了。 兰斯讨了个没趣,只好又磨蹭到胧月暻旁边:“哎,哎。” “干嘛?”胧月暻不耐烦地转过头来。 兰斯朝柳学冬努努嘴:“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小姨子。” 胧月暻应付了一句,又重新看向望远镜。 兰斯虽然会说中文,但对这个偏传统的称呼就有心无力了,他一脸莫名,用中文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的发音:“小姨……子?小姨我知道,但加个‘子’是什么意思?” 胧月暻一边盯着楼下街道,一边随口道:“就是半个屁股。” “哈?” 兰斯更懵了,甚至怀疑自己和胧月暻聊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 胧月暻一脸嫌弃地看过来:“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小姨子是姐夫的半个屁股,不摸白不摸,不疼白不疼。” 胧月暻解释得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兰斯像个吃了没文化亏的文盲似的一下涨红了脸,只好讷讷点头:“中文果然博大精深……” “你还得多学学。”胧月暻语重心长地数落道,“别整天就知道搞情报,当边缘人有什么出路?有五险一金吗?你瞧我,我虽然也不是大夏人,现在不是懂了很多吗?现在已经是一位光荣的教师了。” 兰斯点头讪笑:“嗦得斯嘞,嗦得斯嘞……” 胧月暻白了他一眼,转头又继续看热闹去了。 这时,只见又一辆警车姗姗来迟。 一个蓄着络腮胡的警官从车上下来,与后面那辆车上下来的两个老外一起翻过了警戒线,朝裁缝铺里走去。 胧月暻正看得津津有味,旁边柳学冬忽然伸手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边缘拖了回来。 “怎么了?”胧月暻慌忙看向柳学冬。 “九处。” 柳学冬背靠着墙坐在地上。 他刚才看得清楚,除了两个老外,后面那辆车上还下来了一个熟面孔,正是之前在高丽和东瀛都打过照面的熊老黑。 柳学冬寻思这熊老黑跟自己还挺有缘。 联想到这时,柳学冬忽然心中一紧,他立刻扭头对胧月暻问道:“定位仪呢?” 胧月暻一愣:“哎呀,忘在车里了——刚刚光顾着给衣服腾地方,我把它塞手套箱里去了。” 柳学冬脸一黑,片刻后摆摆手:“算了,接下来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哦……”胧月暻轻吐小舌,她自知犯了错,更不敢再大意,于是举起望远镜,只从墙上露出半个脑袋往外张望。 兰斯在旁边无奈笑道:“说好的等白头鹰,没想到先把九处等来了。” 柳学冬没工夫跟他斗咳嗽,他发现当等所有人都下车后,越野车就再次启动,停到了转角的十字路口,说明那辆越野车里还有人,只是因为车窗遮挡,柳学冬看不清楚。 “看来九处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柳学冬低声自语。 他移开视线,看向其余人。 只见熊老黑钻进了后巷,那个戴眼镜跟个支教老师似的古板男人则混进了围观人群。 柳学冬微微皱眉,倒不是九处的安排有什么问题,而是他不满九处突然插手进来,这就让他不好发挥了。 正想着,他瞧见之前那两个老外从裁缝铺里疾冲了出来,随后人群纷纷转头朝同一个方向望去,短短一刹那,围观人群忽然爆发骚乱,所有人都朝外逃去。 “砰——” 空洞的枪声这才从远处姗姗来迟。 …… 时间回到一分钟前。 赵汗青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探头张望的样子和围观人群没有区别,他时不时左右转头,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一遍。 人群中一个年轻男人让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年轻男人的神态和周围人并无区别,他穿了件卫衣,兜帽也戴在头上,双手插在兜里。 吸引赵汗青注意的是,年轻男人偶尔嘴唇微动,像是自言自语。 赵汗青从人群中挤过,调整了一下位置再次看去,隐约瞧见了年轻男人的耳朵上挂着的耳机。 思忖了一下,赵汗青想偷偷摸到年轻男人身后去,或许听见他在说什么,就能确定他到底是在哼歌还是在偷偷和人联络。 可还不等他付诸行动,年轻男人忽然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然后转身就朝人群外走。 赵汗青正要追,他的耳麦里也传来了熊老黑低沉的声音。 “我这边有情况。” 赵汗青神情一肃,立马转头朝小巷的方向望去。 莱诺和查塔姆也从裁缝铺里冲了出来,他们和人群中的赵汗青对视一眼,扭头就朝小巷跑。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枪响回荡在街道上空,来源正是小巷里。 围观人群下意识朝那边看去,下一刻就慌乱一片,四处逃跑。 这么多人本聚在一起,忽然一下散开,就像在大街上撒下了一把芝麻,到处都是人影。 本人群阻挡,赵汗青慢了一步,他本想去追莱诺和查塔姆,却忽然在交错的人群中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就是刚才那个卫衣男人。 人群虽然乱跑,但大都是朝着远离枪声来源方向逃命,那个卫衣男人却恰恰相反,甚至眼看就要追上莱诺和查塔姆了。 赵汗青猛然惊醒,此时此刻他来不及多想,当机立断催动天赋。 “嘭!” 心脏猛地一跳,他仿佛能听见血液如大河般汹涌地从血管里淌过。 瞳孔缩小,红棕色的坚韧毛发飞快生长,将他体表每一处覆盖,尖锐锋利的指甲也探了出来,身高猛地拔高一截,肌肉迅速隆起,将他身上的衣物直接撑破。 第557章 激斗,赵汗青 “吼——!”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凶兽的咆哮,亲眼目睹这一幕发生的人们顿时发出了更嘈杂的尖叫,逃得也更快了。 但赵汗青没时间管别人了,他微微半蹲,脚下奋力一蹬。 “嘭!” 空气一声爆鸣,硕大的僵屍身躯快出残影,几乎瞬间就来到卫衣男人身后。 一掌挥下去,五根乌黑的指甲闪烁着骇人幽光,要是落到实处,没人怀疑它能把人给戳穿。 只是身后这么大动静,卫衣男人早有察觉,听见风声后,他只是微微偏头,然后脚下一点——他就像没有重量似的,一下飞跃出去十多米远,直接落到了莱诺和查塔姆的前面。 莱诺和查塔姆回头乍一看,顿时也吓了一跳——虞红豆和赵汗青来到高卢后,还没怎么参与和白头鹰的正面作战,所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赵汗青这副可怖模样。 僵屍状态下,每多维持一秒,对身体的负担就更重一分,见莱诺和查塔姆发愣,赵汗青用那双充血的双眼瞪过去,抬手指向前面的卫衣男人,用仿佛上千年没喝水的沙哑声音喊道:“白头鹰!” 莱诺和查塔姆这时终于表现出了一名精英特工该有的素质,瞬间反应过来后,二人齐齐掏枪就射。 “砰砰砰——” 一连串枪响,卫衣男人却敏捷得不像话,他屈膝一跳就能跃上三层高的窗户护栏,再往墙上一蹬又直接飞出去好远才平稳落地,这完全不符合常理的距离使莱诺和查塔姆失去了准头,就连预判落点都很难。 “该死的,是觉醒者。”换弹的间隙,查塔姆低声咒骂。 此时能跟上卫衣男速度的只有赵汗青,莱诺和查塔姆停下射击后,他立刻从二人身边冲出,追向卫衣男。 但卫衣男根本就不和他硬碰硬,身形腾挪间尽在高处游走,赵汗青却只能费力起跳,试图将他抓住。 书来繁絮,但其实距离第一声枪响才不过短短数十秒。 二人一追一逃,恰来到巷口位置。 赵汗青抓住了卫衣男腾空的瞬间,奋力跃起后抓向其脚踝,眼看就要碰到时,巷子里忽然传来熊老黑的大喊:“小心!” “砰砰!” 枪声忽起,赵汗青只觉胸口一麻,如被重锤击中,径直朝地上栽去,半空中他偏头朝巷子看去,只见几步之外的巷子口,一个人金发男人正将枪口对着自己,熊老黑站在巷子深处,看样子也是刚追出来。 短暂的间隙中,金发男已经跑了出来,他朝卫衣男伸出手:“快走。” 卫衣男单手挂在楼房的护栏上,另一只手握住开枪男人,然后两人就仿佛同时失去了重量,一起跃上了高空。 熊老黑这时才一瘸一拐地跑过来,他蹲在赵汗青旁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老赵,还好吗!” 赵汗青捂着胸口,推开熊老黑坐了起来,他在胸前忽然揉了一把,坚韧的毛发中两枚弹头叮铃落在了地上。 “快追。”赵汗青咬牙道,“我撑不了多久了。” 说罢,再次当先冲了出去。 逃跑的两名白头鹰探员还未跑出多远,忽然听见身后跺地声阵阵,回头看去,顿时一惊。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卫衣男下意识发出惊讶的疑问。 “猩猩?”被他拽着的金发男想了想,“还是红毛狒狒?差不多是一个物种吧。” 卫衣男再次踏墙飞跃:“居然连子弹都不怕,鹰巢关于九处的情报里没有这个人,应该是新冒出来的,回去记得报告给鹰巢。” 此时他们已经和赵汗青拉开了距离,眼看就要追不上了。 赵汗青的气息也已经变得极重,听起来就像嗓子里在拉风箱。 望着数十米外卫衣男又要落向楼房外墙的护栏,他忽然停下脚步,一把抄起旁边咖啡馆放在外面的铁椅。 “吼!” 一声怒吼后,焊在上面的椅子腿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赵汗青死死盯着远处卫衣男的落点,双臂抡圆,就像掷铁饼一样,将椅子腿猛甩了出去。 护栏边,卫衣男刚踩上去,忽然身后尖锐的破风声疾掠而至,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回头,只见一物重重撞在身边墙上。 溅射出的碎块砸在二人身上,卫衣男还拽着一人,重心不稳朝下方落去。 站在地上,金发探员回头看了一眼,赵汗青隔着还远:“直接走。” 说罢,他抬枪打出数枪,阻碍追兵的脚步后,转头就朝前方跑去。 卫衣男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就是十字路口,只要拐过去再使用天赋从高空逃离,他们就算是彻底摆脱了,于是不再多言,立马跟了上去。 沿着马路,金发男跑在前面,卫衣男跟在身后。 眼看金发男已经拐过了路口,卫衣男也正要跟上去时—— “嘭!” “吱——” 金发探员的身影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从卫衣男眼前掠过,紧跟着他出现的是一辆越野车。 越野车在马路上横向漂移打了个转,将驾驶席的方向正对卫衣男。 车窗落下时,卫衣男看见一个眼神冰冷的女人举起枪对准了他。 枪口刺激下,卫衣男瞬间回神。 “砰!” 枪声响起的瞬间,卫衣男已经提前跳了出去。 “唰+——” 半空中,半边椅子几乎是擦着卫衣男的鼻尖飞过,惊出他一身冷汗。 他回头看去,金发男已经被赶上来的莱诺用枪顶住了后脑勺,整个人被压在地上。 而那车上的女人仍然在试图瞄准他。 卫衣男当机立断,落到三层的窗沿上立刻一蹬,扭头就朝远处跑了。 赵汗青又追出两步,动作逐渐慢了下了,他脚下一个踉跄,顿时软倒在地上。 随着他倒下,他的毛发和指甲也迅速褪去,露出了本来面目。 熊老黑一瘸一拐地追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扒开他胸前的衣服。 只见赵汗青胸膛上乌青一片,但好在确实没有枪伤。 这时,虞红豆也赶紧拿起车上一直携带的氧气呼吸机跑了过来,将罩子捂在赵汗青嘴上。 一声长长的深吸后,赵汗青终于睁开了眼。 第558章 捕鱼行动和渔夫小队 几乎是在看到虞红豆的一瞬间,柳学冬就条件反射地缩头,同时还把旁边胧月暻的脑袋也按了下去。 背靠着矮墙,柳学冬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 胧月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怎么了?” 柳学冬闭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看见红豆了。” 胧月暻也是一惊,她做贼心虚地左右张望,语气也弱了下去:“哪儿呢……” 不知情的兰斯是最茫然的一个,趴在矮墙上探头探脑:“谁?你们又在说谁?” 柳学冬慢慢爬起来:“你刚刚不是问我妻子是谁吗。” “啊?”兰斯一愣。 柳学冬朝天台外面指了指:“刚才开车撞人那个就是。” “啊?!” 兰斯在震惊中还没有回神,柳学冬已经径直朝天台另一头走去,他语速很快:“小茶,你们回车上,开车来找我。” “你要去哪儿?”胧月暻下意识问道。 柳学冬摆摆手不说话,他走到另一头边缘,踩在矮墙上打量了一下和旁边楼房的距离,心里有数后,他后退几步沉膝蓄力,忽地脚下一蹬疾冲,最后再一脚踏在矮墙上,整个人径直飞跃出去。 一眨眼的功夫,柳学冬已经安稳落在了对面的房顶。 兰斯终于回过神来,虽然刚才柳学冬没解释,但他一下就明白了老柳的意思,他慌忙爬起来招呼胧月暻:“跟我来!” 二人坐电梯回到一楼,从大楼里出来后,兰斯抬起头寻找柳学冬的身影,此时只能看到远处楼顶上的一个模糊影子,确认了方向后,兰斯立马朝停车的巷子跑去。 胧月暻一马当先坐进了驾驶室,认真道:“我已经拿到驾照好几个月了,但我还没开过这么大的车——” 兰斯在外面急得跳脚:“快给我让开!” “哦。”胧月暻撅着屁股爬回了副驾。 兰斯跳上车,点火挂挡,皮卡一个甩尾从巷子里倒出来,发出一声轰鸣朝柳学冬追去。 …… “渔夫,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半空中,卫衣男一边时刻注意着身后,一边在通讯频道里说道。 走到这里,其实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甩脱追兵了,但保险起见,卫衣男依旧挑选了建筑密集,人烟稀少的窄街小巷移动,这种环境更方便他使用天赋。 耳麦中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回应:“居然有坏消息?麦尔斯,这已经够坏了。” 麦尔斯苦笑道:“那就让它再坏一些吧——金姆被抓了。” “那好消息是什么?” 麦尔斯回道:“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艾萨克小队是被九处消灭的,安全屋被炸也是九处干的,这是他们设的局,我们去调查时,九处就等在那里。” “知道了,回来的时候小心尾巴,我们小队暂时还不能暴露。” 麦尔斯隶属于唯一一支潜入瑞仕的白头鹰a级行动小队,和其他被动撤入瑞仕的小队不同,其他小队之前都有着固定任务,比如针对性地抓捕该地区觉醒者,而他们这支小队的任务只有一个。 捕鱼。 这也是他们的行动代号,在这次的任务里,他们小队也有着专属的代号——渔夫小队。 渔夫出海捕鱼时,往往会先撒下诱饵,将鱼群聚集起来,然后再在周围下笼撒网,将四面合围,等鱼群反应过来想要逃窜时,却只会在拥挤中乱成一团,最终谁也逃不出去。 这支小队就是渔夫,其他撤入瑞仕的白头鹰小队是饵,而始终藏在暗处的福光社,则是网。 关闭通讯后,麦尔斯挂在一栋楼房的四层窗沿上歇脚,顺便检查一下身后有没有人跟踪。 他缓缓喘着气。 他的天赋很有迷惑性,不了解的人第一次见到他使用天赋,大多会猜测他的天赋效果是减轻自身重量,或者短暂滞空飞行之类的,但其实他天赋的作用是减少地心引力对自身的影响,随着长久训练,他的天赋已经得到进一步的开发——现在他的天赋能影响到他直接接触的物体,从一开始的几公斤,到现在的不超过九十公斤。 虽说天赋减少了地心引力对他的影响,但由于一直处于移动状态,所以此时他依旧感到了些许疲惫。 休息片刻,麦尔斯感觉气不喘了腰也不疼了,于是松开手,脚尖在墙面轻轻一点,再次朝远处飞跃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上方极速坠落,一头撞上麦尔斯后,拖着他一起砸向地面。 麦尔斯根本没时间反应,他只感觉到背后被人猛踩了一脚,视野中地面迅速拉近,然后“嘭”的一声沉闷巨响。 他感觉自己骨头断了。 如同一只沉重的麻袋落地,震起一片烟尘。 烟尘缓缓散去,露出柳学冬的身影。 他一只脚踩在麦尔斯背上,麦尔斯面朝下趴在地上,嘴里大口呕着血块。 柳学冬脚下微微加重力道,麦尔斯又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他蹲下来把麦尔斯翻了个身:“白头鹰a级小队?” 头顶上方传来询问的声音,麦尔斯费力地睁开眼,却看到了两个重影——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脑震荡了。 “啪——” 冷不丁一耳光,把麦尔斯彻底抽清醒过来。 “就他妈你会飞是吧。” 耳边听到的是中文,麦尔斯定睛看去,他本以为是九处追上来了,但眼前看到的却是一张西方人面孔。 麦尔斯脑子混乱了一秒:“你,你是……” “啪——!” 又是一耳光,却比刚才要重得多,抽得麦尔斯耳中嗡嗡作响的同时,还带走了他三颗后槽牙。 “是我先问的。”柳学冬朝他笑了笑。 麦尔斯不说话,他沉默中盯着柳学冬,任由嘴角的鲜血和涎水往下淌。 “哟,嘴挺严。” 柳学冬又笑了:“是和b级小队不一样,看来是a级没错了。” 麦尔斯双眼一睁:“是你干的——” 周围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二人,麦尔斯也没看到柳学冬后面有人跟过来。 他忽然想通了什么:“你不是九处的人!” 柳学冬笑而不答,他用指头戳了戳麦尔斯的骨折处:“你可以继续最严下去,我们一会儿换个地方慢慢聊。” 麦尔斯疼得龇牙咧嘴,依然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柳学冬伸手一摸,从麦尔斯耳朵上取下了通讯器给自己戴上。 “你干什么!”麦尔斯大喊。 回应他的是柳学冬的拳头。 “嘭!” 麦尔斯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559章 狂热信仰 “喂喂,有人吗?” 柳学冬蹲在麦尔斯边上,歪着头对耳麦里说话。 耳麦里隐约能听见电流声,却没人出声。 “别那么见外。” 柳学冬嘴角微微一翘,语气寻常得仿佛是在和亲戚拉家常:“也不用急着切断通讯,我不是九处的信仰战士,只是想找个老朋友说说话。” 耳麦里依旧没有回应,反而是响起了一声手指刮过的轻微杂音。 看来是那头想切断通讯了。 柳学冬把时间拿捏地恰到好处,就在对面要挂断的前一秒,他开口道:“我找库博佐亚。” 电流声持续,说明对面没有挂断。 柳学冬玩味一笑:“还不肯说话吗?那我就把这个消息卖给九处好了。” 这时,对面的人终于沉不住气了:“我相信你不是九处的人了。” 由不得他不相信,身为渔夫小队的队长,朱利尔斯深知箱水母潜伏在瑞仕是多么机密的一件事——换句话说,哪怕是九处知道了白头鹰和教廷联手,都不一定能知道箱水母也参与了这次行动。 “让那只毒水母接电话,我知道你们能联系到他,我跟白头鹰没什么好聊的。” 柳学冬这副懒得搭理白头鹰的态度反而让朱利尔斯更相信了他就是奔着库博佐亚来的,只听耳麦里传来声音:“把通讯接过去……注意监听。” 这时,柳学冬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向巷子另一头,原来兰斯把车堵在了巷子口,自己和胧月暻正朝这边跑过来。 柳学冬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们噤声。 二人放慢脚步,来到柳学冬近前。 兰斯小声问道:“谁呀?” “库博佐亚,还有白头鹰。”柳学冬用口型回道。 兰斯不由得眼角一跳,压着嗓子喊道:“你招惹他干嘛!” 胧月暻在柳学冬对面蹲下来,捡了根树枝去戳麦尔斯的脸:“他就是刚才那个会飞的?死了吗?” “还没。”柳学冬随口回了句,然后看向兰斯脚下。 他穿的是一双灰扑扑的皮鞋。 柳学冬朝他扬了扬下巴:“把鞋带取下来,绑他。” 兰斯不情不愿地开始忙活,这头柳学冬的耳麦里也终于再次传来了声音。 “谁找我。” 这是一个让人听了就忍不住想皱眉头的声音,就好像用两块生锈的铁片使劲压在一起摩擦。 柳学冬也不禁挑起了眉毛,这和他记忆中库博佐亚的声音有着一些差异,也不知道他是故意改变了声线,还是又因为某种毒素导致自己的声音更难听了。 不管是哪个,柳学冬都表示理解,毕竟他现在用的也不是自己本来的声音。 “我是耶稣。”柳学冬抠了抠脸颊,“我现在命令你立刻给我转五十刀,等我复活后带你一起上天国,封你当大天使。” “……” 耳麦里一阵死寂。 过了好半晌,库博佐亚沙哑的声音传来:“……卡号多少?” “……” 柳学冬哑然失笑:“开不起玩笑啊,这就想查我是谁了?” 库博佐亚森然笑道:“知道我信仰的人太少了,我很快就能查到你到底是谁。” “那你慢慢查吧。” 柳学冬吹了吹手指上的灰。 “我就是想让你帮我转达一句话给圣索斐林。” 库博佐亚冷笑:“你也配?那是尊贵的教皇,神在世间的代言人——什么话?” 柳学冬的语气也冷了下来:“让他别插手九处和白头鹰的事,有多远离多远。” “不然我就把他塞回玛利亚的肚子里,让他亲眼看看耶稣的便宜老爹到底是谁。” (冷知识:玛利亚是在已经和别人订婚的前提下怀上的耶稣,圣经里说是圣灵降下神迹,使玛利亚还是处子的状态就怀上了耶稣,未婚夫知道后本想悔婚,但天使给这个叫约瑟的接盘侠托梦,说“使玛利亚怀孕的是圣灵,老表你别介意,这婚还是得结,你赶紧把她接回家供起来”,于是约瑟就照做了。 这事放在那个愚昧无知的年代或许能骗到不少人,但拿到现在就有些经不起推敲了。) “闭嘴——!!!” 耳麦里库博佐亚忽然暴怒,直接咆哮着大吼出来:“你竟敢亵渎——” 啪嗒。 他话还没说完,柳学冬就主动把耳麦闭了。 兰斯在旁边幽怨地盯着他:“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吗,你明知道库博佐亚是个狂信徒,还这样激怒他……” “我故意的。”柳学冬淡淡瞥他一眼,“库博佐亚一直待在圣索斐林身边,我不好找机会下手,但如果他被激怒了,就会露出破绽。” 柳学冬拎起地上昏迷的麦尔斯,朝兰斯淡淡一笑:“这下你知道为什么清道夫协会要通过洗脑来压抑清道夫的个人情绪了吗,因为对清道夫这个职业来说,不必要的情绪只会增加他们的死亡率。” 柳学冬把麦尔斯抗在肩上朝巷子口走去,胧月暻赶紧跟着,兰斯从后面追上来:“那库博佐亚为什么会被激怒?” 柳学冬歪着头想了想。 “这得从另一个方面讲。” “黑冢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你知道吧?” 兰斯不明白怎么又扯到黑冢身上去了,他怔怔地点了下头:“知道。” “那他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变态?”柳学冬反问。 兰斯愣了:“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柳学冬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这是必然的,其实不止是他,协会里的清道夫基本都存在一定的心理问题。因为长时间处于个人情感被压抑的状态,人在潜意识里会不自觉地去寻找自身的存在感和意义,而这种情况具象到现实层面,就是做某些事情来锚定自我。” “于是黑冢就给自己找到了个人爱好,肢解。他在做这件事时能感到愉悦,之所以愉悦就是因为他产生了找回自我的错觉。” “但如果你在他做这件事时打断他,或者拦着他不要他做,他当然会生气——这和情感是否被压抑无关。” “现在再来看库博佐亚你就能明白了,显而易见,他的‘小爱好’就是他的信仰。” “不过话说回来,他其实不是一个纯粹的狂信徒,他和福光社的人其实不一样。福光社是为了信仰而信仰,而库博佐亚其实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存在感,才选择了信仰天主;但如果否定了他的信仰,其实也就是在否定他自己认为的存在意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比福光社还要狂热。” 第560章 假审讯,真套话 “那你呢?” 胧月暻忽然问道。 “你以前也是清道夫,你的小爱好是什么?” “我?” 柳学冬略一怔神:“‘爱好’这个描述,只是我为了方便你们理解而作的比喻,其实锚定自我的方式并不一定就是‘爱好’。” “至于我……” 柳学冬摇摇头,淡然一笑:“我的话,应该是对脱离协会计划的执念吧,毕竟最后那五年,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 胧月暻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却听到身后兰斯小声说道:“他撒谎。” “不管是定位自我还是什么小爱好,对清道夫来说都是在创造不必要的弱点。以我对他的了解,既然他很清楚这一点,就肯定不会明知故犯。” “他从来都是这样,理智得不像个正常人——虽然他本来就不是,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胧月暻对这番话感到认同,不由得狐疑地看向了柳学冬。 兰斯虽然说得小声,但还是被柳学冬捕捉到了,他回过头来:“你了解的也只是以前的我了,现在我的‘爱好’就是好好过正常人该过的生活——这至少也算是有进步了吧?” 谈话间,一行三人已经来到车前。 柳学冬把肩上扛着的麦尔斯扔进后排,自己绕了一圈坐上驾驶座。 胧月暻爬上副驾驶,兰斯自觉地坐回了后排把麦尔斯守着。 “进步?”兰斯从后视镜里盯着柳学冬那张脸,“你是指哪方面?” 柳学冬随口回道:“迈向正常人的每个方面。” 兰斯撇撇嘴:“你倒是挺乐观。” …… 麦尔斯从昏迷中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 他快速打量起周围环境。 这是一个狭窄的板房,除了自己剩下的椅子,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面书桌以及一个木柜,行军床从原位被挪开一般,露出下面的一扇地窖门。 此时只有一个长得像混血儿似的漂亮女人正翘着脚坐在床上,一边悠闲地哼着歌,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游戏机。 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麦尔斯立刻朝那边看去,透过门缝,他瞧见外面居然是一片森林。 紧接着他看到一个有着红色卷发的瘦高男人弯着腰倒退进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具他手里拖着的尸体。 麦尔斯眼皮一跳,没看错的话,那具尸体应该是一位来自白头鹰b级小队的探员。 直起腰喘气的功夫,兰斯回头一瞥:“哟,终于醒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地窖的活板门也被人推开,麦尔斯看到之前打晕自己的那个男人探出头来:“正好,我们也差不多忙完了。” 柳学冬走出来让开位置,兰斯把尸体拖过来,直接推进了地窖,任由其摔下去。 柳学冬走到床边,用屁股把胧月暻往旁边挤了挤,然后自顾自坐下。 游戏机里响起“gameover”的电子音,胧月暻白了柳学冬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一点儿。 “咳咳,”柳学冬清了清嗓子,看向麦尔斯,“放轻松,别紧张,只要你肯透露点有用的信息出来,我们愿意把你的命留下来,毕竟我们还有人在白头鹰手里。” 他这番话语气诚恳,麦尔斯眼神微微闪烁着,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疑惑……』 但是老柳不急,他笑着指了指地窖下面:“可千万别学他们,非要等到最后才肯告诉我关于你们a级小队的事,可惜那时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麦尔斯牢牢盯住柳学冬:“你们是谁?” 『紧张……』 只要他肯开口,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柳学冬微微一笑,向麦尔斯点头致意:“幸会,我们来自焚书人联合会。” 麦尔斯双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缝:“你们已经和九处联手了?故意隐瞒了消息么……” 『怀疑,惊讶……』 柳学冬笑着反问道:“就连你们白头鹰都知道藏一支a级小队作为后手,我们难道就不能这样做吗?” 麦尔斯避而不答,他抬起头,直视着柳学冬:“所以你们打算用我去交换谁?” 『怀疑……』 柳学冬也未正面回答:“这得看你的价值有多大了。” 麦尔斯正想接话,却被柳学冬抢先开口:“而你的价值,就取决于你知道多少。” 他语气变冷:“但要是你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来,那你这个人也就没用了。” 麦尔斯眼里闪过一道黯光,他移开视线:“我能证明,你想知道什么?” 『紧张,犹豫,决定……』 柳学冬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从各方进入瑞仕的白头鹰小队,他们的撤退方向是哪里,又打算在哪里汇合?” 麦尔斯紧抿着嘴,目光游移不定,仿佛正经历着天人交战。 『窃喜,庆幸……』 “砰!” 枪响了。 麦尔斯的左肩溅起一簇血花,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卫衣。 柳学冬吹了吹枪口的青烟,摊手道:“很纠结吗?其实我们也并不是一定要从你嘴里知道什么——反正九处那边不是也抓了一个?或许他比你更识时务。” 说罢,柳学冬再次举起枪口。 “我,我说!” 麦尔斯咬着牙开口。 『痛苦,庆幸……』 “英特拉肯镇,雪原派对度假村……上头要求我们在那里汇合。” 柳学冬转头看向兰斯,兰斯点点头:“我听过这个地方,是个滑雪度假村,就在雪琅峰的半山腰。” 柳学冬又朝胧月暻看去:“英特拉肯镇在哪?” 胧月暻麻利地翻出地图,指着一处道:“这里。” 柳学冬瞄了一眼:“和老泥鳅那边得到的行动路线差不多,看来没撒谎。” 麦尔斯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呼……我,我已经证明了我的价值,现在可以谈谈交换的——” “砰!” 话音未落,枪口的火舌喷出,掀飞了他的天灵盖。 麦尔斯仰头瘫倒,手脚不自觉微微抽搐,倒映着天花板的瞳孔中还残留着疑惑。 “该出发了,抓紧时间。” 柳学冬收起枪朝外走去。 第561章 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上车后,柳学冬调转车头朝英特拉肯方向驶去。 胧月暻自己脑筋转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终于忍不住发问了:“我没看懂。” “哪里不懂?”柳学冬朝她看过去一眼。 “哪里都没懂。” 胧月暻摇摇头:“你为什么要假装成焚书人?而且你难道不该问福光社躲在哪里吗?你明知道这是白头鹰的圈套,为什么还要去他们汇合的地方?再说了,就算你不问,我们跟着红豆,不也一样能找到他们汇合的地方吗?” 柳学冬答非所问:“看一眼,红豆现在在哪儿?” 胧月暻拿起游戏机瞅了瞅:“还在楚格市。” 柳学冬微微颔首:“那就好。” 随后他解释道:“不管我是问他们a级小队的位置,或者是福光社的位置,都没有意义。麦尔斯被我们抓住后,他们必然会警觉,所以哪怕是我严刑拷打,把麦尔斯的嘴撬开,但等我再找过去时白头鹰和福光社肯定也已经转移了。” “至于为什么我要说自己是焚书人,是为了……” 柳学冬停顿了一下,斟酌着措辞。 兰斯接过话,替他解释了出来:“为了确保麦尔斯说的是实话。” 他瞥了眼柳学冬的后脑勺,柳学冬轻轻点了下头。 他小声嘀咕:“刚才他俩在互相演戏。” 胧月暻反而越听越迷糊了,她回头看向兰斯:“到底什么意思?” 兰斯耸耸肩:“首先你要知道,作为a级小队的精英,哪怕是用最残忍的酷刑,也不敢说一定能撬开他的嘴,就算撬开了,也不一定是实话。” 胧月暻懵懂地点点头:“……所以呢?” 兰斯无奈道:“你之所以不明白,是因为站在了我们自己的角度,你试着换个角度看——白头鹰的目的是什么?” 作为全程跟着老柳下副本的人,胧月暻这次倒是反应很快:“把九处引入圈套?” “没错。”兰斯打了个响指,“但九处是不知道这一点的,或者说就算他们猜到这是白头鹰的陷阱,他们也不打算放弃行动。” “所以刚才,”兰斯指了指前面的柳学冬,“他说自己是焚书人,就是为了让麦尔斯相信我们和九处是一头的,而他直接就问白头鹰会合地点这个举动,也是为了让麦尔斯更加坚信我们焚书人的身份。” “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将真实的会合地点说出来——当然了,他一定会装出一副被我们威逼利诱,自己是迫不得已才说出来,但其实他心里说不定已经乐开了花。” “因为他巴不得我们主动钻进陷阱里。” “但这也正是我们的目的——或者说是他的。”兰斯朝柳学冬努努嘴吗,“要我说,这趟浑水能不蹚就不蹚,赶紧离开瑞仕才是明智的。” “那不行!”胧月暻瞪着他,叉腰道,“红豆还在这边呢。” 兰斯这才想起还有这茬,他噌地一下坐起来,扒着柳学冬的椅背:“你妻子居然是九处的人?” “这世界一定是疯了,九处能容得下你?一名s级清道夫?他们居然没有枪毙你?” 柳学冬斜瞥他一眼:“这件事不用你提醒我。” “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兰斯怔怔道:“也就是说,九处还不知道你的身份……难怪,要是知道,你现在也不用躲着你妻子了。” 这番话反而是点醒了胧月暻,她脑海中灵光闪现:“我明白了!” 她一转头朝向柳学冬:“你是担心跟着九处去白头鹰汇合地点会撞上红豆,所以才决定从麦尔斯嘴里套话,然后提前去那里把白头鹰干掉?” 柳学冬点了下头,然后又摇摇头:“差不多,但不全对。” “如果只有白头鹰的话,九处和女王冠冕,再加上拿破仑之剑,足够对付了他们,我是去找福光社和库博佐亚的。” “不管福光社躲在哪儿,但既然他们把陷阱设在了那座度假村,那作为伏兵的福光社肯定也会在那附近。” “圣索斐林亲自上前线,他身边负责保护他的信徒肯定不少,这么大的目标,应该也不难找。” …… 楚格市的一座医院里。 虞红豆从一间病房里推门出来,守在外面的哈里警官立刻站起来:“问出什么了?” 虞红豆摆摆手没回话,而是看向旁边杵着拐杖站着的熊老黑:“赵汗青还好吗?” 熊老黑咧嘴一笑:“死不了,在隔壁挂葡萄糖呢,再缓一会儿就能又活蹦乱跳了。” 他左边大腿上缠着纱布——之前在巷子里挨了一枪。 熊老黑指了指病房里:“那小子招了没?” 虞红豆轻蹙着眉,微微点头:“查塔姆和莱诺没把他怎么样,他们打算拿他去交换前些年被白头鹰抓捕的拿破仑之剑特工,这位探员看上去不像什么硬骨头,在知道自己的小命能保住后,交代的还挺痛快。” 哈里警官不知什么时候也凑到了虞红豆身后,正竖着耳朵偷听。 虞红豆回头看了眼他,适时地闭上了嘴。 那位布朗宁局长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插手他们阴影世界的争端,所以根本就没有派警员来协助监管这位白头鹰“俘虏”,哈里警官是以个人的名义过来凑热闹的。 但虞红豆他们也不希望哈里警官搅和进来,因为这不管是对哪边都没好处。 熊老黑在哈里警官肩上推了一把:“你该下班了。” 哈里警官叼起一根香烟,斜了熊老黑一眼:“我已经下班了,没人规定我不能站在这里吧?” 熊老黑给气笑了,就要瞪眼时,却被虞红豆拉住。 虞红豆懒得再管哈里警官,转而用中文跟熊老黑交谈起来。 “雪原派对度假村,这是白头鹰各支小队决定会合的地点,我刚刚已经查过了,这地方在雪琅峰半山腰,我们得先到英特拉肯。” 虞红豆眉间疑虑不散,熊老黑目光也变得严肃:“你在怀疑什么?” “他交代得太痛快了。” 虞红豆沉声道:“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猜测吗,除了白头鹰,还有清道夫在暗中帮忙。” “你担心这是一个陷阱?”熊老黑试探问道,“这件事我之前提醒过其他小队了,大家已经有了提防,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但愿是我多虑了。” 虞红豆微微颔首。 第562章 干得漂亮 “你是在想红豆吗?” 坐在副驾的胧月暻小声问道。 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瑞仕要到晚上10点才算天黑。 一行三人开着车过来,才刚过了晚饭时间,天还大亮着。 这一路上,刚开出楚格市,兰斯就终于扛不住睡意,歪在后排沉沉睡了过去,柳学冬也全程无话,眉宇间透着思绪神色,所以胧月暻才会有这么一问。 公路前方已经能看见英特拉肯的建筑,看样子顶多再开十几分钟,他们就能进城了。 “不是。” 柳学冬摇摇头,轻声解释:“是有个问题没想通。” “什么问题?”胧月暻问。 “之前就提过的。”柳学冬舔了舔嘴唇,胧月暻看见后,贴心地把手边的矿泉水拧开递到柳学冬嘴边。 柳学冬接过来抿了一口,继续说:“我还没搞清楚白头鹰为什么要选择和圣索斐林合作。” 胧月暻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当时你猜测可能和圣索斐林的天赋有关?” 柳学冬点头:“没错,但在来的路上,我又重新推导了一遍,发现这个猜测有些不太现实。” “如果只是小规模的作战,一名强大的觉醒者或许能起到决定性作用。可放在眼下这场即将爆发的涉及多方势力的大规模战斗中,单个的觉醒者的重要性就被压制到了极点。” “我的意思是说,作为后手和伏兵,圣索斐林还不够格——哪怕加上他那帮连枪都还没用熟的狂信徒。” 胧月暻小声提醒:“不是还有那库什么亚吗?” 柳学冬淡淡道:“箱水母擅长的是用毒,他更适合出现的场合是潜伏、调查、追踪、以及暗杀,但如果是正面作战,他s级的水准就要打折扣了。” 胧月暻想了想:“那有没有那种具备大范围杀伤性的毒药,或者毒气?有没有可能他们就是这样打算的?” “有。”柳学冬颔首,“但前提得是在封闭环境中。那个度假村是在山上,滑雪场也是在室外,一阵风吹来什么毒气都没了。” 胧月暻鼓着腮帮子又开始冥思苦想。 “不用想了。” 柳学冬扶着方向盘朝窗外看去,远处连绵的山脉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雪被下的峰峦在阳光下反射着圣洁的金光。 他淡淡一笑:“来之前我一直没想通,但现在亲眼看到后,我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选在这里了。” 皮卡缓缓驶入城镇。 进入英特拉肯,就已经算是进入了阿尔卑斯山脉。 整座小城就在山峰脚下,也正是因为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所以在这座不过数万居住人口的城镇里,每年却有超过百万的游客前来。 城里很热闹,胧月暻早早地就放下了车窗,两眼放光地打量着街道。 街道两旁的建筑,从中世纪风格到各种现代风格,五颜六色的楼栋和房屋交叠,外墙点缀着各色鲜花,路边每个游客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好似闯进了一座艺术画廊。 车外的喧嚣吵醒了兰斯。 他迷迷糊糊爬起来,揉着眼睛迷离地望着外面:“呼……我们到了?” “还没上山。” 柳学冬回道,“我猜你可能会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所以就先进城了。” 这句话让兰斯瞬间清醒过来:“没错,我需要一台电脑!” 一番问路后,柳学冬把车停在了一家兜售电子商品的专卖店门前。 兰斯进去后,柳学冬也从车里下来,转头进了隔壁的超市。 他走到收银台,朝里面正打盹的年轻收银员打了个招呼。 “有需要帮忙的吗?”收银员赶紧坐直。 柳学冬指了指橱柜里的香烟:“有希尔顿吗?” “有。”收银员蹲下去翻找,没一会儿就摸出一包来。 趁着他扫条形码的功夫,柳学冬随口问起:“最近游客很多,买这烟的人一定很多吧——我问了好几家都没货了。” 收银员抬眼朝柳学冬看了看,敷衍答道:“还不错,确实比往常要多一些。” 柳学冬点点头,不再多言。 希尔顿香烟是自由联邦的品牌,在他弄死那支b级小队的两名队员和麦尔斯身上,他都发现这个牌子的香烟。 看来这款香烟在白头鹰里挺受欢迎。 付过钱,柳学冬拿着烟回到车边,他随手点燃一支叼在嘴里。 没等太久,就看到兰斯抱着一个背包从专卖店里出来了。 柳学冬替他把包扔进车里:“白头鹰已经有小队到了,你要是还想准备些什么就最好快点,我们直接上山。” 说罢,他跳上驾驶座,一边启动汽车一边对胧月暻问道;“你会滑雪吗?” 胧月暻被问得一愣:“嗯?” 柳学冬轻声一笑:“我们要伪装成游客,等上去了要是不滑雪就显得太奇怪了。” 胧月暻顿时抓紧了裙子:“我不会怎么办?” “没事。” 柳学冬踩下油门,皮卡猛地窜了出去。 “我教你。” 出城前柳学冬买了张旅行地图,依照上面的路线驶上山路,朝着雪原派对度假村驶去。 已经得到休息的兰斯摸到电脑就好像一名重新拿起剑的战士,整个人的气势顿时变得自信起来,赶路途中,他全程都在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用线路连接各种仪器,胧月暻也不知道他具体都买了些什么东西,反正从背包里拿出来的就没几样是她认识的。 在快要抵达目的地时,兰斯终于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在靠背上。 “我骇入了一颗民用卫星,我们现在可以调用权限侦查这一整片区域。我本来想试着直接黑进白头鹰信息部的,但有了上次的教训我猜他们的警惕心可能还亮着红灯,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放弃了这个打算。” 柳学冬笑道:“看来这次的经历确实把你吓坏了。” 兰斯顿时涨红了脸:“放屁!我现在就能再去白头鹰的后台里逛一圈!” “不用了。”柳学冬给了他台阶,“就像你说的,没必要。” 兰斯脸色慢慢缓和:“不过就算有卫星,在山里我们也并非就一定能找出他们。所以我顺便查阅了雪原派对度假村的登记记录,有嫌疑的目标我已经列出来了;如果有必要,我也能随时接管度假村的电控后台——比如让白头鹰晚上没有热水洗澡,搜不到成人频道之类的。” “干得漂亮。” 柳学冬称赞道。 第563章 雪原派对度假村 沿着盘山公路蜿蜒往上,皮卡一路开进了度假村里面。 把车停在停车场,柳学冬拿出在山下买的保暖衣服分给兰斯和胧月暻。 柳学冬给自己套上羽绒服,抬头观望起度假村的全貌。 不远处映入眼帘的度假村游客中心,整栋建筑基本都是木质结构,三角屋顶下是宽敞的大厅,此时大厅里有不少游客正在办理入住。 越过屋顶,能看到游客中心后是许多独栋小楼,整齐排列着往山上延伸。 而在更远更高的地方,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滑雪场。 整座度假村被皑皑白雪环绕,山脊下是茂密的松林,冰冷的空气中隐隐散发着松针清香,山风穿过树林,传入耳中,仿佛是自然的低语。 视线由近及远,柳学冬最后看向的是隐匿于云端的雪琅峰峰顶。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又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在海拔更低一些的山腰处,他们曾路过了一个缆车站点,旁边的牌子上显示,可以通过缆车去到旁边另一座山峰——圣子峰的山腰。 胧月暻忽然从身后走过来,她拽了拽柳学冬的衣袖,紧张兮兮道:“柳学冬,红豆离开楚格市了。” 柳学冬回头,看见胧月暻正拿着游戏机。 游戏机屏幕上,那个很久没有动弹的红点终于又一次开始闪烁。 柳学冬盯着看了几秒:“是朝我们这个方向来的,那个被他们抓住的鹰崽子开口了。” 三人拎着大包小包走进度假村大厅,排在了队伍后面。 看样子和其他游客没什么区别。 兰斯排在最前面,他偷偷转过头来,小声问道:“我刚刚已经往度假村的系统后台添加了一条信息,到时候直接报我名字,就说已经预订了,他们后台能直接查到,就不用提供身份证明了。” 柳学冬正要点头,却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不用,我们有护照。” 兰斯愣住了:“假的?” 柳学冬点头:“真的。” 兰斯差点没急得叫出声来:“这么明显的痕迹,你真不怕白头鹰事后查到你身上?” 柳学冬摇摇头:“比起白头鹰,我更怕遇上红豆没法解释——用护照登记,我至少能光明正大地说我是来旅游的。” 兰斯直跺脚:“你别跟她碰上不就得了!” 柳学冬摇摇头不再说话,兰斯不清楚虞红豆的天赋,柳学冬没法跟他解释——那不是碰不碰得上避不避得开的事,而是但凡老柳多看一眼就要原地爆炸。 所以他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比如如果被红豆发现,他该怎么解释才最合理。 老柳现在反而有些庆幸把胧月暻带上了,因为思来想去,还是胧月暻一开始提出的那个理由最合理。 心里打定主意后,柳学冬把胧月暻拽出队伍,二人一起朝着厕所走去,几分钟后再出来时,他们就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 兰斯先是打量了胧月暻好几眼,然后又眼神复杂地看向柳学冬:“你好像变了不少。” “毕竟很多年了。”柳学冬回道。 “不,”兰斯却摇摇头,“我是说,你更加内敛了。” 柳学冬看过去:“以前的我很外向吗?” 兰斯干笑道:“好吧,你还变得更幽默了。” 排了几分钟队,三人终于来到前台。 兰斯把他们各自的身份证明递过去,前台的吧员接过去翻开,扫了一眼后又抬头看向兰斯身后的柳学冬和胧月暻:“来自大夏的游客?” 话音刚落,柳学冬的目光就迎了上来:“很少见吗?” 前台耸耸肩:“不少见,但每年来我们度假村的大夏人也并不多。” 柳学冬朝他笑了笑:“那说明你们这里的档次还不够高。” 前台没有继续和他争执,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老老实实做完了入住登记。 兰斯接过票,三人穿过游客中心,就算是正式进入度假村内部了。 在前往房间的路上,柳学冬忽然对兰斯开口:“回房间了查一下,这座度假村的老板是谁,还有他的人际关系。” 兰斯哭笑不得:“不是吧,就这点微不足道的事就要杀人?这也不像是你的性格。” 柳学冬淡淡道:“动动脑子。” 兰斯微微一怔,随即脸色变了:“你怀疑度假村幕后是白头鹰?” “也不一定,只是怀疑。”柳学冬颔首道,“但仔细想想,如果这座度假村本来就是自由联邦的产业,又或者是和白头鹰有关系,那么白头鹰选在这里也十分合理了。” 他们定的是套房,刚进屋胧月暻就跑上了阳台——阳台视野极佳,正好将远处雪景一收眼底。 兰斯背着他的包进了房间,柳学冬没什么要收拾的,除了能够贴身携带的武器,其余见不得光的东西都藏在车上。 他走到胧月暻身后,也朝着远方眺望,这个位置正好能望见远处相邻的那座山峰。 “兰斯。” 他转头喊道。 “什么事?” 阳台隔壁的窗户被人推开,兰斯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柳学冬指着远处山峰道:“我要看那座山上的情况。” “等着。” 兰斯把头缩了回去。 没一会儿,他就抱着电脑出来了。 “圣子峰,海拔四千二百米,范围内分布着三个村落,其中两个在山脚下,一个在接近峰顶的地方。” “山脚下的两个村落平常会有游客去那里逛逛,但山上那个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很少有游客会去,所以显得有些与世隔绝。” 他指着屏幕上说道:“从卫星的实时显示上也看得出来,山上这个村子的人明显要少很多。” 屏幕上村子的范围只有小小一块儿,一座座低矮的房屋就像指甲盖一样分散排列。 柳学冬伸手指向其中一枚稍大的“指甲盖”,笑道:“这是一座教堂,看来村民们都挺虔诚的。” “我早看到了。” 兰斯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巧的耳麦,递给柳学冬:“这是那个麦尔斯的通讯器,我改了一下,现在你可以放心用了。” 第564章 四队失联 虞红豆一行人在医院等了足足一下午,终于等到了来接手的拿破仑之剑成员,在完成对白头鹰探员的交接后,一行五人重新上路。 负责开车的依然是健谈的莱诺,光头佬查塔姆坐在副驾驶。 好在吉普车的后排空间足够大,哪怕是有熊老黑这个大块头坐在中间,也并不会显得过于拥挤。 赵汗青坐在熊老黑右边,虽然他神色间还透露着些许疲惫外,不过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此时正靠在车窗上假寐。 左边的虞红豆低着头默默检查着枪械,熊老黑正在和其他小队进行联系。 这次九处派遣来欧洲的行动小队足有五支——这还是没包括境外小组在内的。 他们所在的这支队伍是三队,负责的范围是高卢,所以在和雄鸡小组配合一起稳定住高卢境内局势后,便和拿破仑之剑的精英同行,进入瑞仕继续追查白头鹰小队的踪迹。 一队那边同行的是女王冠冕,由于之前就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所以女王冠冕是第一个接受九处橄榄枝的组织,日不落帝国也是第一个完成对境内清理的国家。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一队那边是首先进入瑞仕展开调查的小队。 可以确定的是,早在清理行动之前,瑞仕境内就有白头鹰负责抓捕觉醒者小队活动的痕迹,所以一队直接就奔着人口密集的苏黎仕去了——包括虞红豆他们三队之所以来楚格市,也是因为一队在调查期间得到的线索。 相比之下,二队的任务就要艰难多了,因为他们负责的是焚书人联合会。 虽然焚书人联合会一直强调自己有能力处理自己的家事,但也并未拒绝九处帮忙清理境内白头鹰小队的行为。只不过在九处提出合作的建议时,他们依然选择了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二队没有时间一直等下去,于是在完成对日耳曼境内的肃清后,他们作别了白鹳小组,独自从北面进入瑞仕。 但严格来说,首先来到瑞仕的小队其实并不是一队,而是四队。 早在一队还在日不落帝国境内和女王冠冕谈合作时,四队就已经进入瑞仕潜伏了,他们就藏在瑞仕东南面国境线的山里——也就是瑞仕和罗马帝国接壤的地方。 虽然一直传言圣索斐林重伤卧床,这么久以来也确实没见他露过面,但九处还是谨慎的,防患于未然——万一福光社哪根筋搭错了,打着清理异端的口号嗷嗷叫着想冲过来插一手呢? 所以四队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和麻雀小组保持联络,随时盯着对面教廷的动向。 剩下的五队是策应小队,由九处、女王冠冕、拿破仑之剑三方共同组成,除了例行的调查任务外,他们还要作为机动组随时对其他小队进行支援。 “什么时候的事?” 熊老黑的声调突然拔高,吸引了虞红豆的注意力,另一边的赵汗青也睁开了眼睛。 只见熊老黑神情凝重,对着耳麦里说道:“我们已经在赶往英特拉肯的路上,那什么雪琅峰距离四队驻扎的位置不远,他们多半是和白头鹰遭遇了。” “好,明白。” 熊老黑重重点头,切断了通讯。 “发生什么了?”虞红豆赶紧问道。 熊老黑沉着脸:“四队失联了。” 虞红豆反应很快:“最后一次联络是什么时候?” “两个小时前,就是队伍间约定好的频段汇报时间。”熊老黑摸着胡茬也在思考,“一队那边已经问过麻雀小组,麻雀小组说,四队在和一队完成汇报后,还和麻雀小组进行过一次联络,但在通讯中没有发现异样。” 虞红豆快速回忆了一下:“四队负责带队的是二组的欧勇毅和沈英喆,除此之外还有三名三组的干员,他们却甚至来不及向我们发出警告,说明他们大概率是被偷袭了,而且敌方人数还远超于他们。” 这时,熊老黑的耳麦里再次传来声音:“老黑,不要冒进,到英特拉肯后先等待我们会合,二队比你们更近,我已经安排他们去四队失联坐标调查了。” “收到。”熊老黑点头应了。 二队带队的正是尖刀二组副组长尹渔仕,有他的天赋在,确实比三队更适合这类侦查任务,所以熊老黑没什么意见。 旁边虞红豆已经翻出了小队携带的电脑,她熟练地点开地图,指着一处道:“这里是英特拉肯,雪原派对所在的雪琅峰位于英特拉肯的东南面,而四队扎营的坐标还在雪琅峰更东南面的国境线边缘,他们和雪琅峰之间还隔着一座徒步难以逾越的圣子峰,而在我们的推测中,白头鹰小队会合后大概是朝东北面移动进入山脉,依靠复杂的地形躲避我们的追击,最后撤入奥第利脱逃。” “那这样问题就出现了。” 虞红豆看向熊老黑:“那里不在白头鹰的路线上,四队没道理会遭遇他们——除非白头鹰是从罗马帝国过来的。” …… 从罗马帝国进入瑞仕,只要不是故意想要徒步翻越雪山穿过丛林,那么圣子峰就是最快的一条必经之路。 夜深人静时,柳学冬站在半山腰的缆车站点前,遥望着对面的山峰。 夜色中,圣子峰只能看见一个雄伟的漆黑轮廓,就连白天时闪耀着圣洁光芒的雪顶也在沉默中陷入黑暗。 站点的栅栏门锁着,负责操控缆车的工作人员也早已下班了。 不过这难不倒柳学冬,他戴上手套,安静地从上方翻了进去。 站到平台边缘,再往前半步就是深不见底的山崖,柳学冬纵身一跃,抓住上方的钢缆,再灵巧地一翻身,就已经半蹲在了钢缆上。 脚下的钢缆微微晃动,然后缓缓平静下来。 柳学冬微微抬头,看向远处的圣子峰。 整座缆车的架设长度有一千多米,他答应了胧月暻要在天亮之前回去,所以时间其实还挺赶的。 想到这里,柳学冬脚下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第565章 暴力忏悔 已是深夜,这座远离城市喧嚣的村落已经完全隐没于沉寂的夜晚。 村子仅剩的一点微光,是位于中心的教堂。 这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天主教堂,但是并不大,从外观来看只有教堂和钟楼两部分,通体由石砖垒成,外墙上浮雕着各式信仰相关的纹饰,但从风化程度来看,应该也有很长年头了。 那仅剩的一点灯火也并不明亮,是礼拜堂角落里的一盏白炽灯。 此时一名身穿黑色神父袍的神职人员就坐在灯下,安静地捧着一本书看着。 山上的温度很低,教堂里没有暖气,也没有壁炉,他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神父袍,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冷意。 安静的环境中,只有偶尔响起的翻动书页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吱呀……” 虚掩着的教堂大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神父随着书本文字移动的目光微微凝滞,他抬起头,朝后面看去。 大门边是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他只隐约看见一道身影从门缝里钻进来,然后在中间的走道尽头站定。 神父轻轻开口:“已经太晚了,想祷告的话,还是明天赶早吧。” 短暂的沉默后,神父听见那边的人开口了:“忏悔也要等吗?” “要是连随时聆听羔羊的忏悔都做不到,那主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神父不禁皱眉,他从这番话的语气里感受到了轻蔑。 但他耐着性子;“你是游客吗?” 那边的人提步走近,面庞终于进入了灯光足以照亮的范围,露出柳学冬那张脸。 看清来人后,神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柳学冬朝神父笑了笑:“算是吧,我的罪孽太过深重,所以只敢找来这个偏僻的教堂忏悔——所以,主应该不介意我这时候来打扰祂睡觉吧?” 神父朝角落里简陋的忏悔室看了一眼,然后颔首道:“放心,我会代主替你完成告解。” “跟我来吧,去忏悔室。” 柳学冬朝神父指向的忏悔室走去,神父在后面目送着柳学冬进去了,然后才钻进了隔壁的隔间。 小小的空间里,鼻间弥漫着一股淡淡霉味和木质香气混合后的味道。 柳学冬靠在椅背上,他的右边是有着细密镂空花纹的隔板,只依稀能看清神父的轮廓。 见柳学冬不说话,神父就开始了他的“引导”。 “这时候山下的缆车已经停了,你是徒步上山的吗?” “差不多吧。”柳学冬轻轻点头。 神父又问:“游客,你来自哪里。” “大夏。”柳学冬微笑答道。 神父停顿了一秒:“大夏……那里的信徒并不多,你想忏悔什么?” 柳学冬微微偏头,余光凝视着隔壁的阴影:“我没什么要忏悔的。” 神父眉头一皱:“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没错,”柳学冬眼底闪烁着幽光,“我说主要随时准备好聆听羔羊的忏悔,但没说要忏悔的是我。” “是吗?”神父的语气不知何时也产生了细微变化,他印在隔板上的身躯阴影放大,缓缓站了起来,面朝着隔板和柳学冬对视,“难道说……” “你想替我告解吗——” “轰!” 单薄的隔板木屑飞射,一只藏在神父袍下的壮硕手臂横插进来,一把钳住柳学冬的肩头。 “轰!” 又是一声巨响,手臂发力,柳学冬被拽着一头撞破隔板,来到了神父所在的隔间里。 柳学冬根本没有反抗,任凭神父单手就将他钳制,只是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肩头的木屑。 神父玩味地看着他:“九处就只派了你一个人来?” “你认错人了,神父。”柳学冬淡定回答。 神父狞笑:“是吗?来自大夏的游客先生?” 柳学冬不再辩论,而是转头看向祷告厅里的陈设:“老实说,我也没想到这里居然只有你一个人,圣索斐林呢?带着他的信徒去野营了吗?” 神父脸上狞笑更甚:“很幽默的玩笑话,等陛下回来了,我会替你转达的。” 话音落下,他另一只手缓缓握拳,然后猛砸向柳学冬太阳穴。 “嘭!” 一声闷响后,神父的拳头悬停在距离柳学冬脑袋两厘米的地方。 在神父惊愕的目光中,他的拳头被柳学冬一手包住,前进后退皆不得分毫。 拳头仿佛是被灌进了水泥里,无法挣脱。 柳学冬缓缓发力,神父的手腕不受控制地朝外侧反拧,他脸色变了,情不自禁弯下腰去。 柳学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就是说,这里确实是圣索斐林藏身的地方对吧,只不过他现在不在?能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吗?” “问撒旦去吧!” 神父忽然发难,他无视了自己被制住了关节,一头撞在柳学冬胸口上。 “咔嚓”一声,神父手腕脱臼的同时也将柳学冬顶得往后踉跄几步,撞开忏悔室的门退了出去。 柳学冬揉了揉胸前,这些福光社的狂信徒从小就接受高强度训练,单论肉体强度的话比寻常特工都还要厉害不少。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点是特工们远远赶不上的——那就是不怕死。 “该死的——异端!” 伴随着一声怒吼,垂着一只手臂的神父冲了出来,整个人宛如发疯的野兽,不管不顾地撞向柳学冬。 柳学冬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我就知道。” 眨眼间神父已经冲到面前,柳学冬略微侧身,同时出拳如炮。 “嘭!” 这一拳正中小腹,神父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腰身弯折,双脚腾空,双眼情不自禁地上翻。 身躯尚在半空时,柳学冬已经收拳,他张开五指,掌沿顶在神父下颚往上一托—— “咔哒——” 一声清脆响声回荡在祷告大厅内,神父如一只沉重的麻袋摔进了尘埃里,脖子呈一个扭曲的弧度往后翻折,已经断气了。 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两眼,柳学冬颇感无奈。 有信仰加持,福光社的狂信徒不怕拷问,更不怕死,就算是老柳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撬开神父的嘴。 虽然在看到神父时柳学冬对这种结局就已经有预料了,但今晚没能找到圣索斐林,柳学冬依旧有些失望。 第566章 明信片 黎明前,夜晚最黑的时候。 黑暗中,一群人隐没在夜色里,沿着山路前行。 安静得就好像出门觅食的蚂蚁。 “还有多远?” 人群中有人开口,声音很年轻。 旁边另一个声音回答他:“圣父,再走十几分钟就到村子了。” 相比之下,这个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也极具辨识度,要是柳学冬在这儿,一定立马就能认出来,是库博佐亚在说话。 而被他称作圣父的,就是还差两个月才满十八岁的圣索斐林。 跟在他们周围的大概有将近二十个人,都穿着统一的神父黑袍——倒不是圣索斐林不想带更多,而是目前他的天赋所能影响到的信徒也就这么多了,不过这些人都是福光社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更主要的是信仰坚定,圣索斐林觉得已经够了。 一路走来沉默了太久,此时已经快要回到据点,圣索斐林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老实说,在决定动手前的那一刻,我其实还有些犹豫,毕竟下手的对象是九处,但没想到会结束地这么轻松——这多亏了你,库博佐亚。” “赞美我主。”库博佐亚低声颂念,“您不必担心,有白头鹰和协会作为后盾,九处不是威胁。” 圣索斐林只是笑了笑,反问道:“如果九处真的不是威胁,那为什么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还要寻求福光社的帮助?” 库博佐亚面色严肃,诚恳道:“因为世界需要我主的光辉,是主指引了他们的到来——愿我主的光辉照耀每一个人,阿门。” “……” 圣索斐林默默盯着库博佐亚,却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后,他低声开口:“库博佐亚。” 库博佐亚微微偏头:“我在,圣父。” 圣索斐林沉吟片刻:“你其实清楚,你和我们不一样。” 库博佐亚停顿了一下:“我不懂,圣父。” 圣索斐林缓缓摇头:“我们之所以信奉主,是因为主值得我们信仰;而你不一样,你是因为需要信仰,所以才选择了信奉我主。” 库博佐亚沙哑笑道:“我的信仰比任何人都要虔诚,圣父,我们都是主的羔羊,对主来说没有区别,祂会一视同仁的。” 圣索斐林收回了目光,轻轻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库博佐亚难听的笑声让他感到了些许不适,于是适时的中止了这个话题。 他在黑暗中偷偷朝库博佐亚瞥了一眼。 库博佐亚同样穿着黑色衣服,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脸上蒙着一张黑布,只露出了双眼和半边鼻梁。 要是在平时,这对他这位教皇显得不尊敬,但对于见过库博佐亚容貌的圣索斐林来说,或许取下面罩才是真的有些不礼貌了。 圣索斐林现在还对头次和库博佐亚见面那天记忆犹新——自从成为教皇后,圣索斐林自认为也算见多识广了,但第一次亲眼看见库博佐亚那张脸后,还是差点没给他吓出童年阴影来。 皮肤上的灼伤痕迹从脖子往上蔓延,一直延伸到脸颊两侧,那既恶心又恐怖的红褐色痕迹就像是某种病毒在他脸上攻城略地,剩下还算完好的皮肤边缘呈不规则的线条,乍一看仿佛是贴了一张不完整的脸皮在上面。 “你之前用来放倒九处那帮人的是什么毒?” 圣索斐林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库博佐亚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犀牛皮袋:“一种我自己配制的毒气,主要成分是金色箭毒蛙的毒素提取物。” “我知道箭毒蛙,”圣索斐林低声附和,“听说是一种很危险的动物。” 库博佐亚平静回道:“金色箭毒蛙的毒性是普通箭毒蛙的二十倍,并且生效极快。” 圣索斐林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他们连信号都来不及发出就倒下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朝库博佐亚伸手:“给我一份解药,毒这种东西实在太危险了,我担心被误伤。” 库博佐亚看他一眼:“没有。” 圣索斐林惊讶道:“你每天都在和毒打交道,怎么可能连解药都没有?” 库博佐亚冷冷一笑:“我从来没有这个习惯,避免哪天被人杀掉后,能从我身上找到解药解毒。” “而且我一直认为,有解药的毒仅仅只是工具,而没有解药的,才是武器。” 圣索斐林咽了口唾沫,他不再说话,只是不经意地和库博佐亚拉开了一些距离——说到底,抛开新任教皇这个身份,他其实也只是个大男孩,虽然看上去已经有了属于居高位者的气质,但在面对难以理解的人和事时,依然会不可避免地产生畏惧心理。 村落的轮廓渐渐浮现在众人眼前。 一群人悄无声息地进了村庄,向着村中的教堂走去。 库博佐亚轻描淡写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一整支小队失联,九处肯定会察觉。那支小队出现的位置显然就是为了提防福光社,我们要联系白头鹰,让他们动作快些,不能给九处留太多调查时间。” 圣索斐林抬头看向东方已经泛起的鱼肚白:“等天亮吧。” 谈话间,众人已经来到教堂门口。 圣索斐林正要上前推门,却被库博佐亚抬手拦住。 他转头不解地看向库博佐亚,发现库博佐亚紧盯着教堂大门。 顺着目光看去,圣索斐林也发现了——教堂正门并未关严,留着一条门缝,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在地上映出一道狭长的光斑。 库博佐亚朝圣索斐林看去:“看上去你留下的那位信徒还没睡,又或者已经睡不醒了。” 圣索斐林眉头紧皱,他微微抬手,身后两位身着黑袍的信徒默默走上前,一左一右站定,再对视一眼后,一把将门推开。 圣索斐林站在门口,他和祷告厅最前方的十字架摇摇对望,中间隔着长长的走道。 而在十字架下方,那位神父的尸体仰天躺倒,就好像躺在地上和十字架上的耶稣对望。 圣索斐林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半是因为愤怒,另一半则是恐惧——他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 库博佐亚小心地打量了一圈祷告厅,然后缓缓走进,一直走到神父的尸体旁停了下来。 他蹲下去,从尸体的胸前捡起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正面是阿尔卑斯山的风景照,这种东西平平无奇,随便在瑞仕境内找个报亭就能买到一整版。 库博佐亚将明信片翻了个面,终于看见了手写的字体。 上面用英文写着。 【瞧,哪怕是在耶稣的眼皮子底下,他也救不了他的信徒。】 第567章 崔右升 “异端——” 库博佐亚怒斥着将明信片撕成碎片,然后一把掷在地上:“该死的异端!” 神情凝重的圣索斐林此时也走了过来,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纸屑,对于上面写了什么他此时来不及关心,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是九处干的吗?” “不是。”库博佐亚转过头去,慢慢敛去眼中的戾色,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还记得那个让我给您带话的异端吗?是他干的。” 圣索斐林依然有些不放心:“你确定他不是九处的?” 库博佐亚摇头:“这不是九处的风格。” “虽然我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我相信,只要我们继续下去,他迟早会主动来到我的面前。” 圣索斐林的表情有些沉郁:“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我讨厌计划之外的变化。” “哪怕你能确保这个人不是来自九处,但这也并不能让我感到安心。” 圣索斐林拍拍衣服,转身朝外走:“不管他是谁,这里已经暴露了,我们需要转移。守在山下的人没有发来警告,那里应该还安全。” 快走到门边时,圣索斐林没有听见身后响起脚步,他站住回头看去,发现库博佐亚还站在原地,默默望着地上的尸体。 “他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库博佐亚轻声道。 圣索斐林不经意地皱了下眉,但很快就把那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隐匿了下去,他站在走道中间,向着十字架叉手鞠躬:“愿主引领他的灵魂得到安息和救赎。” 保持鞠躬数秒后,圣索斐林重新站直,淡淡道:“走吧,在路上你可以顺便给我讲讲九处的风格究竟是什么样的。” …… “这不是福光社的风格。” 虞红豆挤在房车的窄凳上,皱着眉说道。 由于他们从楚格市出发得比较晚,等抵达英特拉肯时天已经黑了。 根据一队提供的地址,他们来到了英特拉肯的特拉瑞尔湖,并在湖边的这辆房车上见到了一队成员。 尹渔仕作为尖刀二组的副组长,在这次行动中却只是二队负责人,原因就在于,一队负责人是崔右升——尖刀一组副组长。 崔右升是一位戴着漆黑墨镜的中年男人,他已经四十岁了,哪怕现在是在晚上的车里,他也依然没有取下墨镜,并不是他对墨镜有什么执念,而是因为这和他的天赋有关。 总部的人对这位崔右升向来是很尊敬的,这份尊敬并不是因为他是尖刀一组的副组长。 在江傲南没有成为一组组长之前,组长其实一直都是崔右升,他凭借着顶尖的作战素养和强大的天赋,一直守卫在高层领导身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频繁使用天赋,代价已经增长到足以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后,他终于决定从组长的位置上退下来,转由江傲南接任。 而把崔右升派到任务中来,也足以证明九处对这次行动有多么重视。 “崔组长,你的代价是什么?” 在第一次见面时,虞红豆就曾问过这个问题。 崔右升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地答道:“色彩识别障碍。” “色盲?还是色弱?”虞红豆想了想。 “都不是。”崔右升笑着摇头,“你可以想象一下,现在的你在我眼里,是五颜六色杂乱无章的,你的右手是蓝色的,左手是绿色的,你脸上涂着红色橙色紫色……还有头发,嗯,快赶上彩虹了——你应该没染发吧?” 虞红豆不禁咂舌,她有些明白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色盲或者色弱,而是任何一种颜色落入崔右升的眼里,都会随机变换成其他颜色,并且,同一个东西,上一秒他看着还是绿色的,说不定下一秒就变成了粉红色。 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活在了一个炫目且疯狂的世界里。 崔右升却表现得很淡定:“我已经习惯了,哦不,其实也不是那么习惯——因为这些颜色看久了总是晃得我头晕。” 他敲了敲脸上的墨镜镜框:“好在它能帮我减轻一些这种……呃,症状。但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喜欢直接闭上眼睛。” 虞红豆不解道:“闭上眼睛有用吗?严格来说,人闭上眼其实只是看到了自己的眼皮内侧。” 崔右升摊手笑道:“这就是我最不适应的地方了——我看自己是正常的,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正常人了似的。” 言归正传。 虞红豆等人在房车里和一队汇合,等他们一进来,本就不宽敞的房车顿时显得更加拥挤了,有人挤着坐在床上,有人靠墙站着,虞红豆坐着的与其说是窄凳,但其实就是从墙内展开的小桌板。 “这不是福光社的风格。” 虞红豆皱着眉:“就算假设成立,四队是遭遇了福光社,但以福光社的行事手段来看,他们大概率会把人给抓回梵帝冈,然后绑上火刑架当成异端审判——而不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就把人弄消失。” “我认同虞红豆的说法。”崔右升微微颔首,“而且这个假设本身就站不住脚——福光社发现四队守在他们国境线旁边,然后把这视作了挑衅,所以一拥而上团灭了四队?” “我不认为福光社有这个能力。”崔右升摇头轻笑,“就算他们倾巢而动,也不至于让四队连警告都来不及发出——况且麻雀小组不是还潜伏在罗马帝国境内吗,他们已经确认过了,福光社没有异动,依旧该做礼拜的做礼拜,该苦修的苦修。” 熊老黑咧着嘴嗤笑一声:“他们敢动吗?就连自家教皇都还瘫在床上,我们不去找他们的麻烦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熊老黑的话却让虞红豆迟疑了:“福光社会不会和白头鹰联手?如果这件事里有白头鹰帮忙,那么四队的情况就说得通了。” 这时,旁边一直没有插话的女王冠冕特工插话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别忘了,圣索斐林是被谁害得重伤?箱水母!而现在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可是一头的,我可不相信福光社能如此大度。” 说话的这位是名女性,说起来和虞红豆也有过一面之缘。 卡洛琳·埃文斯,当时来中海分部交流的女王冠冕团队里,她就是领队。 第568章 尹渔仕的调查结果 崔右升拧开保温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这事还说不准,圣索斐林这位新任教皇,他很年轻,还是觉醒者,我们对他的了解太少了。” “要是放在以前,以福光社对待觉醒者的极端态度,我们确实不必太担心他们会不会和白头鹰走到一起,但现在嘛……” 他停顿一下,抬手看表:“算算时间,尹渔仕那边应该有消息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见通讯器里传来了声音。 “一队,这里是二队。” 熊老黑迫不及待按住耳麦:“老尹?你回来了?” 耳麦里传来尹渔仕的声音:“我刚和队员会合,正在往你们那里赶,等到了当面说。” 众人在车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后,一名守在外面的九处干员走进来汇报:“二队到了。” 崔右升摆摆手:“车里挤不下了,大家出去吧。” 众人鱼贯而出,外面的队员们一起搭手把宿营用的顶棚和桌椅搭了起来。 至此,一队二队三队完成集结,五队因为距离最远,此时还在路上。 “四队全员牺牲。” 尹渔仕踌躇良久,终于开口。 “我到那里的时候,只看到了他们的遗体。” 这个噩耗被说出来后,众人情绪肉眼可见地低沉下来。 崔右升表情不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有战斗痕迹吗?” “没有。”尹渔仕沉着脸摇头,“我全程一直维持着天赋,但我担心有敌人暗中留守,所以没动任何东西,只快速地肉眼观察了一遍。” “从死状来看,他们应该是被人下毒了,而且毒性极强,生效很快,以至于让他们完全没有反应时间就全部死去——这也是我没有去碰尸体的原因。” 崔右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明敌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审问,这反而可以排除白头鹰的嫌疑了。” 白头鹰搞事归搞事,但不管在什么时候,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还是更愿意留活口,因为在他们看来,情报和信息远比人命更值钱。 “是福光社。” 尹渔仕语气凝重。 虽然大家早有这个猜测,但当答案真的摆到眼前时,却依然引起了一阵哗然。 崔右升也看了过来:“确定没看错?” 尹渔仕看向四周,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掠过,仿佛这样就能让大家知道,他没有开玩笑。 等所有人安静下来后,尹渔仕才继续开口:“就像崔组说的,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留活口,甚至连现场都没有打扫。我在那里看到了凌乱的脚印,仅凭目测就不低于十个人,我沿着脚印一路追踪,在即将走出森林时追上了他们。” “我粗略地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个人左右——甚至根本不需要我去猜测什么,他们身上的黑色教袍就已经足够证明他们的身份。” “但可惜的是,圣索斐林是一名觉醒者,出森林后没有树木遮挡,我不敢再继续跟下去。” “最后我看着他们走出了森林,沿着一条山路往圣子峰去了,看方向应该是上山的路。” 熊老黑忍不住破口大骂:“还真他妈是这帮洋和尚,我看福光社是活腻歪了,屁大点儿地方不乐意搭理他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说罢,他一拍桌子站起身:“老崔!我带三队去,今晚趁夜上山找他们算账,就算耶稣来了我也给他扬了!” 崔右升不说话,他慢慢取下墨镜,闭着眼睛用衣角擦拭起镜片。 尹渔仕赶了一夜的路,他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按手道:“老黑,坐下。” 熊老黑假装没听到,还盯着崔右升看。 崔右升无奈地重新戴上墨镜:“别看了,你是二组的人,归尹渔仕管。” 尹渔仕朝熊老黑小腿踹了一脚:“别耍横,坐下。” 熊老黑这才一脸不情愿地坐下来。 尹渔仕叹了口气:“四队没有白白牺牲,至少让我们知道了福光社这条重要信息。但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白头鹰,如果你真去找福光社的麻烦,也只是打草惊蛇,到时候白头鹰跑了,就算你把那帮教徒全歼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才是让四队白死了。” 熊老黑一张嘴又要开口,却被尹渔仕先一步打断:“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熊老黑悻悻地低下头去。 尹渔仕又道:“显而易见,福光社就是白头鹰的后手,他们引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利用福光社的帮助对我们进行反包围,但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当然也要作出应对。” 说罢,他转头看向崔右升:“崔组,我们明天上雪琅峰,我建议让三队去圣子峰埋伏,提前堵截福光社这支援兵,你觉得可以吗?” 熊老黑的双眼顿时又亮了起来,赶忙看向崔右升。 崔右升笑了笑,点头道:“我没意见。” …… 柳学冬如约在天亮之前回来了。 他从阳台外翻进来,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兰斯,他正猫着腰坐在那里,电脑屏幕上的荧光把他的脸照得跟恐怖片似的。 看到柳学冬进来他也只是抬头朝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又盯着电脑去了。 “你不休息的?”柳学冬随口问了句。 兰斯苦着脸:“白天睡过了,现在根本睡不着。” 柳学冬一边脱外套一边从兰斯身后走过,顺便看了看他的电脑:“你在做什么?” “整理情报。”兰斯答道,“之前老屋被我炸了,存在电脑里的文件全数销毁,好在我把重要情报分散备份在了别处,现在可以慢慢找回来。” 柳学冬不在意地点点头,朝着卧室走去。 兰斯的话却还没说完:“……顺便把生意做交割,这边已经被发现了,我就该转移了——大夏是不是一个好选择?” 柳学冬愕然地转头:“我好像没说过要带你去大夏吧?” 兰斯打了个哈哈:“就连你都选择了在大夏定居,说明那里一定很安全。” 柳学冬淡淡道:“大夏的边缘人很少,尤其最近九处开始严格查控,我怕你刚下飞机就被扣了。” 兰斯却笑得咧开了嘴:“边缘人很少?没有同行抢生意?那一定是一片蓝海,我似乎已经看见数不清的钞票朝我飞来了。” 柳学冬冷笑:“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想来就来吧,要是哪天我被九处抓了,正好能把你供出来换活命的机会。” 他前半句说的中文,兰斯听得一知半解:“鬼?什么鬼?” “有空多学学中文吧。” 柳学冬丢下一句,转身进了卧室。 第569章 渔夫小队 次日,柳学冬穿上了休闲的运动服,外面套一件御寒防风的冲锋衣,再戴上窄边的框架眼镜,整个人的气质再次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的柳医生。 今天要教胧月暻滑雪,同时还要做好和虞红豆碰面的准备。 套房里,柳学冬正在做最后的交代。 “记住,我现在叫柳学冬,不许叫我渡鸦。” 柳学冬对兰斯反复叮嘱,兰斯一边点头一边咀嚼着这个对他来说有些拗口的中文发音。 柳学冬指了指自己:“我,柳学冬,一名心理医生。” 然后又指向兰斯:“你,兰斯,是一名计算机运用方面的专家,注意攻克方向是数据分析和人类行为研究。我们是在大学期间认识,我这次来这边旅游,顺便和你碰面,希望你能帮我搭构一种认知建模,以便进行心理层面和分子神经活跃度关联性的研究。” 这后半段兰斯就听得云里雾里了:“什么什么研究?心理什么?分子什么?” 柳学冬无奈道:“就是心理学和天赋作用的关联性。” 说罢,柳学冬又回头看胧月暻:“红豆到哪了?” 胧月暻早早收拾好了,此时就站在阳台上看远处山坡上滑雪的游客。 听见柳学冬问话,她拿起游戏机瞧了眼:“唔……应该是准备上山了,正在离开英特拉肯。” “我知道了。”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做最后的战前动员:“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普通游客了,大家都表现得正常点儿,必要的时候,可能需要你们替我打掩护,我刚才交代的都记住了吗?” 胧月暻像模像样地朝他立正敬礼,皱眉道:“yes sir!” 柳学冬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又看向兰斯。 兰斯:“……” 他干笑两声:“但如果……我是说,你的妻子,虞红豆小姐,她可是九处的人,恐怕没那么好糊弄,要是真被她发现了什么,我们会怎么样?” 柳学冬阴恻恻笑道:“先别管我会怎么样,但我保证,如果是在你这里出的问题,我一定亲手把你交到白头鹰手上。” 兰斯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他赶紧举起双手:“我会尽量的——能不能再说一次,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来着?” 胧月暻在旁边提醒:“数据分析和人类行为研究方面的计算机专家。” 兰斯低声不停默念,像是要把这句话刻在心里。 柳学冬大手一挥:“出发。” …… 三人在游客中心租赁了雪具,兰斯是会滑雪的,而且还是熟手,所以直接挑了最熟悉的单板板型;而胧月暻由于是第一次,所以柳学冬为她挑了更适合新手的双板,为了教她,柳学冬自己也选了双板。 坐在休息区穿鞋时,兰斯压低声音说道:“昨晚我查了这家度假村。” “老板叫桑德兰,确实是瑞仕人没错,也没发现有明显的和白头鹰的联系。不过我注意到,有一个叫大卫的自由联邦人每年都会来这里度假,而每次他来了之后,桑德兰的小金库账号上就会多一大笔钱。”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我查到这个叫大卫的是自由联邦那边一个雪具厂家的业务经理,雪原派对度假村的雪具几乎全是从他们那边采购。” “有趣的地方在于,除了业务经理这个职务,这位大卫先生的履历一片空白,就连亲属关系都查不到——显而易见,这是个假身份。” 说到这里,柳学冬已经大概有数了:“也就是说,桑德兰只和大卫单线联系,而桑德兰其实连知情人都算不上,他顶多只知道自己是在帮自由联邦人做一点事,却不知道大卫背后是白头鹰——或者说,他甚至连白头鹰环治局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柳学冬看向兰斯:“那这个大卫……” 兰斯低声一笑:“是的,他现在就在这里,也是昨天到的——比我们早一些。不过在度假村系统后台的记录上,他这次的名字叫安德鲁。” “那边,三点钟方向,耳朵缺了一块就是他。” 柳学冬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看过去。 那边是摆满桌椅休息区,区域很大,但零零散散地也坐了好几桌游客,而兰斯说的那一桌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左耳耳垂缺了一小块,有些秃顶,脸庞棱角分明,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 而除了他以外,坐在中间的是个看上去要年轻些的男人,他戴着一顶邮差帽,帽子下的金发扎成了一根短马尾束在脑后,立体的五官看上去还挺帅。 另一侧最后一人是个高大的黑人壮汉,光是坐着都快赶上别人站着那么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篮球明星跑来度假了。 他握在手里的咖啡杯就跟个儿童玩具似的。 这个三人组合多少有些引人注目,但休息区的其他游客却没怎么朝他们打量。 当柳学冬看过去时,那边三人也恰好在打量着柳学冬他们。 双方视线短暂地交汇了两秒,金发马尾帅哥笑着举起咖啡朝柳学冬致意。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收回了目光。 “走吧。” 柳学冬站起身,朝穿戴好的二人说道。 …… “大夏人。” 望着柳学冬三人离开的身影,烂耳朵安德鲁小声开口。 “是九处的侦查小队吗?” “谁知道呢?”马尾帅哥,也就是渔夫小队队长朱利尔斯,他轻笑一声,“不过我觉得不像,那个女人连雪具都不会穿,如果是故意装出来的,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了。” 他又朝旁边的“篮球明星”瞧了眼:“再说了,有凯勒布在这里,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凯勒布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他吧唧了一下嘴:“我去滑雪场看看,如果确定是九处的,我会提前干掉他们。” 说罢,他直接站起来,两米多的身高仿佛原地升起了一堵墙。 “快去快回。”朱利尔斯随意摆摆手,“我联系福光社,让圣索斐林他们做好准备。” 第570章 凯勒布的试探 来到滑雪场,柳学冬三人乘坐缆车前往坡顶。 “看样子烂耳朵大卫不是管事的,那个马尾娘炮才是。” 兰斯低声笑着。 说是缆车,但其实就是一架吊在缆绳上的铁秋千,乘客的脚下完全是悬空的,但胜在宽敞,三人并排乘坐同一辆缆车也并不显得拥挤。 胧月暻不恐高,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风景。 柳学冬回应兰斯道:“我看得出来,不过到现在我都还没发现九处的存在。而且白头鹰的鹰崽子数量比我想象中要多,刚才休息区那几桌人应该都是。” 说着,柳学冬低头看向下方滑雪场的游客:“说不定这些人里还有。” 虽然不明显,但兰斯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柳学冬语气中的一丝焦躁,就好像已经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扣下去。 兰斯眼眸一闪:“你在等白头鹰和九处起冲突?” 柳学冬不置可否:“昨晚运气不好,我没和圣索斐林碰上。现在只有等九处和白头鹰打起来闹出动静了,我才有机会趁乱去截圣索斐林。” 谈话间,缆车已经到站。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三人从缆车上依次跳下来。 兰斯把臂弯里的单板扔到脚下,抬脚踩上卡扣,他朝柳学冬打了个招呼:“我先下去了。” 柳学冬摆摆手,蹲下身替胧月暻检查护具。 之前他已经给胧月暻简单教了些技巧,此时也不过是再叮嘱两句:“别怕摔,要是觉得速度太快停不下来,慢慢往后坐倒就行了——我就在后面跟着你。” 等旁边没人时,他又低声快速说道;“你衣服下面的追踪器和防毒面具记得收好,要是和红豆碰面了,一定要表现出惊讶来……” 胧月暻偷偷观察着左右,小声道:“那要是红豆问我你在哪我该怎么说?” “就说不知道。”柳学冬答,“滑雪场这么大,大家都是各玩各的,等我回来了随便编个理由都行。” 刚说完,柳学冬余光瞥见不远处缆车上有个高大的身影也跳了下来——居然是不久前在休息区有过一面之缘的黑人凯勒布。 此时他穿戴整齐,好像也是来滑雪的。 柳学冬站起身,收回目光后在胧月暻背上轻轻一推:“滑吧。” “哎!哎——” 胧月暻猝不及防,她下意识摇摆起握着雪杖的双臂,但脚下的滑雪板却在柳学冬那一推的力道下,缓缓往前移动,并且越来越快。 凯勒布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柳学冬最后瞥了眼他,雪杖往地上一撑,自己也唰的一下窜了出去。 “保持平衡!” 胧月暻听见身后飘来柳学冬的声音,她下意识想回头去找他在哪,但扭头的瞬间平衡也被打破了,她惊叫着往旁边歪倒。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在她手肘一托,帮助她重新找回了平衡。 “看前面。” 耳边传来柳学冬的声音,胧月暻的余光依稀能看见柳学冬就保持着速度跟在她侧后方,顿时心安不少。 “喂——!” 忽然,一个浑厚的喊声从二人身后传来。 柳学冬皱起了眉毛,他往后瞥了一眼,一声黑色羽绒服的凯勒布跟个大坨煤球似的正朝着他们疾驰而来。 他脸上明明挂着冷笑,嘴里却喊道:“让开!快让开!” 语气装得像个没什么经验的新手,但身体却很诚实——他身形伏低,再一次加速。 柳学冬一下就猜到他是什么心思。 老柳露出一丝慌乱,作势去推胧月暻,但反应却慢了半拍,远赶不上凯勒布冲过来的速度。 眼看双方就要直接撞上,只见凯勒布在最后关头侧身急转,单板铲起一大片雪粉,铺天盖地淋了柳学冬和胧月暻满头,凯勒布正要从柳学冬身旁擦过时,柳学冬却好像视线受阻,慌乱之下仰头摔倒,脚下的雪板高高扬起,刚刚好插在凯勒布的双腿之间。 “嘭——” 三人顿时一起滚倒。 柳学冬狼狈地从雪地里爬起来,他一把去扶胧月暻一边生气地质问凯勒布:“你就不能小心点儿吗?” 凯勒布还趴在雪地里,刚才那一下虽然不轻不重,但依旧让他胯下隐隐作痛,此时才慢慢缓过劲来。 听到柳学冬的话,他费劲地翻了个身坐起,有些狐疑地扫视着柳学冬的表情。 柳学冬瞪着他:“你还好吗?” 凯勒布悻悻地摆手:“好吧,我没事。很抱歉,是我撞上了你们。” 柳学冬替胧月暻拍打着身上的雪,顺口说道:“如果不太熟练,我建议你先从双板练起,你这样很危险,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我会注意的。”凯勒布站起身,继续朝着下面滑去了。 等他滑远了,胧月暻才揉着屁股问道:“他是故意的吗?” 柳学冬点点头:“嗯,估计是把我们当成九处了。” 胧月暻忿忿地挥了下拳头:“我要告诉红豆,让红豆替我揍他!” “也行。”柳学冬笑着点头。 “哗——” 兰斯一个漂移,急停在二人身旁——他开始滑第二程了。 “不太对劲。” 兰斯沉声道:“我逛了一圈,好像没看到九处的人。” 胧月暻好奇道:“你又不认识九处的人,怎么分辨的?” 兰斯有些无语:“很简单,因为我查了度假村的入住记录,并把今天之前入住的亚洲面孔都记在脑子里了,而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新面孔——这说明九处根本就没有来。” 胧月暻赶紧去摸怀里的追踪器:“我看看红豆在哪儿。” 柳学冬则皱眉沉思,半晌后他眼中闪过光芒。 “九处已经到了。” 他转头看向北面,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山林。 兰斯正想问个清楚,胧月暻却突然发话了。 “柳学冬……” 柳学冬看过去,只见胧月暻正疑惑地皱起眉头。 “红豆好像跟我们不在一起呢……你看看这是哪儿?” 柳学冬伸着脖子看向屏幕,目光忽地凝滞了。 红点闪烁的位置和他们所处的度假村相距甚远,而且严格说来那地方他还挺熟悉——毕竟昨晚才去过。 “她怎么会在圣子峰?” 柳学冬眉毛拧成了川字。 第571章 渔夫小队开始收网 关于这个问题,三队也想知道答案。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在这儿?” 莱诺蹲在树下,嘴里衔着一根草叶。 不远处是一条狭窄的山路,也是圣子峰那座村庄下山的必经之路。 此时他正在盯梢,只不过有些无奈:“查塔姆已经去调查过了,他说山上那个村子里除了一座教堂外,根本就找不出其他和福光社有关系的东西。” 但显然,相比起光头佬这位拿破仑之剑的精英特工,熊老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顶头上司尹渔仕。 他说:“老尹亲眼看见他们上山了,如果他们不在村里,只能说明他们藏在别的地方——但不管藏在哪儿,想要到达雪琅峰这里都是必经之路。” 话虽这样说,但他们蹲守的时间确实太久了——此时已经是半上午,其他小队已经全部就位,随时都可能和白头鹰动起手来,而作为白头鹰后手的福光社,没道理直到现在还藏着不动。 赵汗青沉声道:“会不会是福光社察觉到了什么,比如发现昨晚被尹组跟踪,所以临时转移了。” 虞红豆对此是持赞同意见的,她打开通讯:“我问问其他小队有没有什么发现。” “问吧问吧。”熊老黑摆摆手,然后又小声嘀咕,“一帮子连枪都玩不利索的神棍也会玩战术?开玩笑呢不是。” 说罢,他又拍了拍身旁的赵汗青:“老赵,你听我的,待会儿要是人来了,你第一个给我冲上去,不用留活口——老子倒要看看这帮洋和尚镇不镇得住你这个大粽子。” 赵汗青:“……” 莱诺给熊老黑泼了盆冷水:“老黑先生,不要太小看他们。” “虽然他们看上去和普通神父没什么两样,就连衣服都是统一的黑色神父袍,但福光社的人和那些只知道洒圣水念祷词的神职人员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我不清楚你们九处对福光社的了解有多少,但作为在欧洲的邻居,拿破仑之剑对福光社的印象可是很深刻的。” 熊老黑咧嘴笑笑:“我知道,他们祖上也阔过嘛,在中世纪那会儿就他们拳头最大。” “那时候就已经有福光社了。”莱诺点点头,“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还有另一个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字。” “嗯?”熊老黑挑眉。 莱诺摩挲着下巴:“驱魔人。没错,那时候的人们更喜欢这样称呼他们。” 这里面对历史最有发言权的当然是赵汗青,他默默接过话来:“所谓驱魔人,其实就是当时教廷豢养的一个暴力机构,他们的行为在实质上大多数时候都是借着驱魔的名义替教廷排除异己。” “bingo!”莱诺打了个响指,“所以现在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穿神父袍了吗?因为宽大的衣服可以更好地隐藏他们的武器,比如手斧短剑钉锤什么的。” 他朝赵汗青瞥了眼:“近身战斗,本就是他们最擅长的。” 熊老黑耸然一惊,他赶紧拍了拍赵汗青的肩膀:“双拳难敌四手,老赵,一会儿你别急着上,咱们还是直接掏枪稳妥些,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时代变了。” …… 与此同时,游客中心的休息区里。 渔夫小队队长朱利尔斯瞧见凯勒布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凯勒布朝他耸肩摊手,朱利尔斯了然点头,然后他摸出电话,拨出一个号码:“鹰巢,一切正常,请求下达行动命令。” 电话里短暂沉默两秒后:“请求批准,渔夫小队,收网开始。” 朱利尔斯按下耳麦,在通讯里快速下达命令:“各小队注意,按计划路线开始转移,立刻行动。” 话音落下,休息区里有几桌游客立马站起,转身就朝外走,这突兀的动静引来不少游客侧目,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还在座位上的朱利尔斯转头看向旁边的烂耳朵安德鲁:“圣索斐林那边如何了。” 安德鲁点头:“一切正常,他们已经抵达指定位置。” 得到这个答复,朱利尔斯起身招手:“走。” …… 雪原派对度假村西面的一处山坡上,由尹渔仕带领的二队正踩着积雪,藏身与石堆后。 尹渔仕趴在石堆上,拿着望远镜从缝隙中观察着低处的滑雪场。 同时还在通讯频道里和虞红豆交流。 “不排除他们临时转移的可能。我昨晚确实看见他们是往山顶去的,但他们人多目标大,很难悄无声息地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如果到现在还没发现他们的踪迹,说明他们大概率不在那里。” “你们先继续蹲守……” 话音未落,尹渔仕忽然发现了异常,他麻利地将通讯切到所有小队:“有情况,白头鹰开始转移了,他们正在从度假村撤离。” 耳麦里传来崔右升的声音:“一队知晓,我们在东面也发现了白头鹰小队的踪迹,他们似乎打算进山,找路线来看,预计在半小时内和一队遭遇——五队进行汇报,你们北面有情况吗。” 片刻后,耳麦里传来五队的回复:“五队未发现异常。” 带领一队守在东面山林高处的崔右升不由得皱了皱眉,但很快他就明悟过来。 只见他立刻打开通讯:“二队五队,立刻向一队转移,三面包抄队形。” “五队收到。” “二队收到——崔组,五队要是撤了北面就没人了。” 崔右升深吸一口气:“没关系,出了问题我负责。” 他长长吐气后,解释道:“我们忽略了一件事。之前我们一直推测白头鹰的最优撤离路线是往北面进山,利用地形周旋后从奥第利脱身——但这个推测的前提是教廷没有插手进来。” 尹渔仕双眼骤亮,瞬间明白过来:“他们从一开始计划的就是从东面翻越山脉进入罗马帝国。” 这时,通讯里传来熊老黑的声音:“崔组,那我们三队怎么办?” 不等崔右升下达命令,已经思路通透的尹渔仕立刻吩咐道:“三队进行转移,保持两公里距离向一队靠拢,隐蔽行进,确保我们的后翼安全。” “收到。” 第572章 我开车很快 柳学冬原本的计划是在福光社没有加入九处和白头鹰的大乱斗之前,直接没收圣索斐林的入场门票。但由于昨晚没能蹲到圣索斐林,所以老柳不得不改变计划——在今天福光社赶来的路上去堵他们。 但好死不死,福光社手欠,路过的时候把九处的四队给团灭了,导致九处提前察觉到了福光社的存在。 而柳学冬却不清楚其中缘由,他只觉得晦气,九处的察觉到就察觉到呗,怎么还把虞红豆给派过去了?要知道那边不止有圣索斐林带领的福光社打手团,还有个一言不合就把自己弄毁容的狠人——库博佐亚。 所以在得知虞红豆此时的位置在圣子峰后,柳学冬来不及想别的,扭头就要去开车。 胧月暻小跑着追上来,她也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她也要去。 兰斯回头一看这两位都走了,他自己也不敢落单,赶紧抄起单板也跟了上来。 他们径直穿过游客中心,连雪具都没换下就朝停车场走,游客中心的工作人员也瞧见了他们,却没说话——毕竟已经交过押金,他们倒也不怕雪具被偷。 上车后,柳学冬嘱咐胧月暻把追踪仪拿出来盯着,后排的兰斯从背包里拿出电脑翻开,一阵敲打后,他忽地一愣:“等等,白头鹰动了。” 柳学冬启动汽车,他朝后视镜一瞥:“方位。” “东面。”兰斯语速飞快,“卫星显示有大量人员正在离开度假村,他们直接从东面雪场的山坡护栏越过,正在进入山林。” “轰轰——” 发动机轰鸣,皮卡原地打了个旋,柳学冬一脚油门朝山下驶去:“山林另一头通向哪儿?” 兰斯缩小地图,神色顿时凝重:“圣子峰北面。” 柳学冬冷静分析,脑海中思绪飞速闪过:“刚才追踪器上显示红豆的位置是在圣子峰南面。九处被牵着鼻子走了,他们以为度假村是战场,所以把红豆的小队安排在圣子峰通往雪琅峰最近的必经之路上,来堵截可能出现的伏兵,其余小队则分散将度假村包围。” “而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布置,是因为九处先入为主地认为白头鹰的撤退路线是北面,如果是这个前提,那么从地理位置来说,度假村确实是最合理的战略点。”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有了福光社这个助力,直接向东翻越圣子峰,白头鹰就能直接进入罗马帝国,所以白头鹰选择的战场一直都是圣子峰,他们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误导九处,等九处将小队分散,以为已经将白头鹰的去路包围时,就像现在这样,白头鹰直接东进,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和九处负责东面的小队遭遇交战。” “白头鹰人多,九处单一的小队肯定不是对手,所以九处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支援,而当这些小队抵达正面交战位置时,九处就成了主动钻进网里的鱼。” 兰斯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最险恶的是,就算九处意识到了白头鹰的意图,也不得不往里面钻,因为他们不可能放任白头鹰离开。” “九处确实意识到了。”柳学冬接话,“红豆他们小队的位置就是为了堵截福光社而安排的,九处认为这样至少能拖住白头鹰的援兵,但他们手里情报不够,不知道福光社队伍里还有个库博佐亚。不出意外的话,红豆很快就会接到命令,要求他们小队往圣子峰北面移动了——也就是说,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和福光社遭遇。” 兰斯咽了口唾沫:“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干什么……” 柳学冬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兰斯不禁苦笑:“主动往福光社眼前凑?讲道理,我只是个技术性人才,是不是提前把我放下来不拖你后腿比较好?” “不行。”柳学冬一口回绝,“我们在圣子峰有很大概率和红豆遇上,要是你不在我们之前想好的理由就全无说服力。” 柳学冬开得很快,话题告一段落后位于山腰处的缆车站也出现在了三人视野中。 兰斯自言自语道:“白头鹰选择穿过山林前往圣子峰,路线虽然短,但速度肯定比不上直接坐缆车来得快。” “嘘。”胧月暻忽然示意他噤声。 兰斯看向前方,只见缆车站的路旁正站着一个高大显眼的身影。 柳学冬也不禁沉默了。 赫然就是凯勒布。 此时凯勒布站在路边左顾右盼,见到柳学冬驾驶的这辆皮卡开过来了,赶紧站到路中间拦车。 皮卡在凯勒布面前缓缓停下,他一抬头瞧见车里是柳学冬的时候也不禁愣了一下。 但他没有多话,默默走到驾驶座旁边,隔着车门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把手——没拉动,车门锁着。 柳学冬隔着玻璃朝凯勒布笑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凯勒布面无表情:“缆车故障停运了,能载我一程吗?” 说完,他指了指车门,示意柳学冬开锁。 柳学冬转头看向缆车站里,只见门外立着“维修中”的告示牌,透过玻璃依稀能瞧见里面有身穿制服的维修工正在忙活。 柳学冬一时无语。 谁都有不知道的事,比如九处,也比如白头鹰。 就连老柳也没想到九处为了多防福光社一手,直接把缆车给整报废了。 柳学冬脑筋急转,他回头重新看向凯勒布:“没问题,我们要去圣子峰,顺路的话可以带上你。” 凯勒布怔怔地盯着柳学冬看了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狐疑:“我……也去那里。” 柳学冬欣喜笑道:“那太好了,上车吧伙计。” 说罢,他毫无防备地打开了锁,然后指了指后面:“后面还有位置。” 凯勒布的手搭在驾驶座车门上,迟疑道:“我赶时间,要不让我来开?” 柳学冬笑着摆手:“放心吧,我开车也很快。” 凯勒布表情微微变换一阵,最后抿着嘴拉开了后排车门。 他坐上去,沉着脸朝兰斯点了点头。 兰斯瑟瑟发抖地挤在最边上,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回应。 第573章 那个人长得好像…… “你们去圣子峰做什么?” 还没等柳学冬套话,凯勒布就想开始了,他大马金刀坐在后排位置上,再加上板着那张黑脸,就跟个门神似的。 或许是觉得语气太过生硬,凯勒布又赶紧改口:“我是说,刚才你们还在雪场,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了?” 兰斯和胧月暻都没接话,柳学冬笑了笑:“我们原计划就打算去圣子峰,听说上面有个风景很好的村庄,那才是我们的目的地,在度假村只是留宿一晚——毕竟度假村的住宿环境比山顶的村庄要好多了不是吗?” “你呢?”柳学冬反问,“你好像很赶时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凯勒布转头朝窗外看去,避开柳学冬投来的视线:“和朋友约好了在那边汇合,没想到缆车突然坏了,导致我快来不及了。” “那我再快些,系好安全带。”柳学冬轻松回道。 …… 三队接到命令后,开始依照指示向一队靠拢。 交战在即,熊老黑也不再跟赵汗青斗咳嗽,他神色严肃了许多,打头在前领着小队成员在树林间穿梭。 在走到某处时,熊老黑抬手握拳,全队立时停驻。 熊老黑环视一圈后,沉声道:“就这里了,原地待命。” 林间的路并不好走,脚下尽是稀泥烂叶,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小队成员们急行军后终于可以在这时短暂歇息片刻。 虞红豆找了条树根,拂去上面的积雪后坐了下来,一边歇脚一边朝远处看去。 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就在树林边缘,透过茂密的枝叶能看见林外的公路。 严格来说,应该是一个三岔路口,沿着坡继续往上,就是他们刚才过来的方向,也是唯一一条上山的路;而另外两条分岔,则分别是从南面和北面下山的路。 在地理位置上,圣子峰位于雪琅峰的东南侧,白头鹰要进入罗马帝国就必须翻越圣子峰,所以他们选择东进,从北面的道路上山。 但这样一来,白头鹰的集结队伍就必然和驻守雪琅峰东面的一队迎面撞上,所以为了尽可能拖延交战时间,一队也正在往圣子峰北面后撤,等待其余小队的支援。 而他们三队在这里停下的目的也是如此,防备可能出现的福光社援兵的同时,也随时做好策应一队的准备。 值得庆幸的是,此处海拔不低,虽然寒冷,但众人至少不用被蚊虫困扰。 莱诺蹲在一旁,抓了把雪把手搓干净,他嘴里小声嘀咕:“查塔姆,我已经开始怀念都市生活了,哪怕是执行任务,这种时候我也应该坐在咖啡厅里惬意地喝着下午茶,而不是守着这些烂泥巴和大树。” 查塔姆难得的没有回怼他:“等解决了白头鹰,回头执剑人会给我们放假的。” 话音刚落。 “嘘。” 赵汗青忽然竖起手指,众人立刻噤声。 遥远的地方有汽车驶来,隐约能听到大马路的引擎轰鸣声。 熊老黑快步挪到赵汗青身边,二人藏身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朝外看去。 “应该不是白头鹰……”莱诺小声道,“这动静太大了。” 查塔姆微微颔首:“或许是游客。” “游客吗?”莱诺撇嘴,“话说回来,真的会有人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旅游吗?” 随着引擎声越来越清晰,某一刻,南面上山的公路上,一辆大皮卡一头闯进了众人视线。 这里是上坡,地面湿滑,道路两侧还有积雪,但皮卡牟足了马力飞驰,它甚至没有装防滑链,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会一脚没刹住就冲到悬崖下面去。 皮卡从众人眼前一晃而过。 熊老黑乐呵呵地朝虞红豆直笑:“虞姐,刚才开车那个长得和你老公好像啊。”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朝虞红豆看去。 虞红豆俏脸阴沉得快滴出水来。 熊老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表情僵在脸上:“……卧槽。” …… 柳学冬猛踩刹车,皮卡在路面上打横漂出十多米终于堪堪停下。 上山的道路在前方缩窄,原本的平整水泥路面也变成了泥泞结冰的山路。 “没路了。”他回头看向凯勒布。 “就把我放在这里吧。”凯勒布点点头,像是早有预料,“开车是到不了山顶的,再往上就只能靠走路了。” 他指了指窗外,在不远处的公路旁,有一个简易的休息站,就距离他们刚才路过的三岔路口不远。 凯勒布提醒道:“如果要上山,你们可以暂时把车停在那里,反正下山后也会回到这里。” 柳学冬依言调头,把车开到休息站停下。 凯勒布当先拉开车门走了下去,他站在外面拍了拍车顶:“这车不错。” 柳学冬摇下车窗:“你不去找你的朋友吗?” 凯勒布朝他咧嘴一笑:“我就在这里等,谢谢你的顺风车。” “那我们也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柳学冬回头朝车上二人看去,“有要上厕所的吗?” 休息站里虽然设施简陋,不过至少有供路人使用的长椅和公共厕所。 听到他们也打算在此停留,凯勒布的脸色僵了一下。 他语气微妙地提醒:“我劝你们还是抓紧时间上山,山路不好走,要是稍微慢一点,说不定就要走到天黑了。” “没关系。”柳学冬朝他投去善意的微笑,“我们都是专业的登山运动员。” “专业的……?”凯勒布怔了一下,疑惑地朝兰斯和胧月暻看去。 见劝不动,凯勒布心里暗自想着:自己作死,耶稣也难救。于是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去长椅上坐着了。 等他走远了,胧月暻才着急地拿出追踪器,一把抓住了柳学冬:“我们刚才和红豆擦肩而过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要碰面的准备,但胧月暻这样一说,柳学冬还是瞬间心跳慢了半拍。 他快速用余光瞥了眼凯勒布的方向,低声问道:“在哪儿?” 胧月暻迅速分辨位置,偷偷朝来时的方向指了指:“刚才的三岔路口。” 柳学冬下意识抬眼看去,不由得吸了口冷气——三岔路口距离他们现在的休息站不过一百多米。 也就是说,说不定此时此刻红豆就躲在某个暗处盯着他们。 第574章 奇兵天降 虞红豆想了无数种可能,为什么会在这里和柳学冬遇上。 他跟踪我? 不对,他不可能知道九处的机密信息。 难道他是白头鹰的间谍? 也不对,白头鹰不可能开着这么大一辆皮卡招摇过市,更别说还带着胧月暻。 他柳学冬什么成分我可能没摸清楚,但胧月暻那细胳膊细腿儿的,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 “虞红豆……虞红豆同志!” 恍惚间,虞红豆听见身旁有人在叫她,她蓦然回神,转头看去,发现是抓耳挠腮的熊老黑。 “嗯?怎么了?” 熊老黑很急:“他们在休息站停了,你打算怎么办?” 虞红豆懂他的意思,眼下随时都可能和敌人碰面,柳学冬他们留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一会儿打起来又该怎么办?管他们,只是平添累赘;要是不管,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殃及池鱼。 虞红豆想了想,一咬牙:“我去让他们赶紧离开。” 说罢就要起身,却被赵汗青一把拽住。 赵汗青扶了扶眼镜,冷静道:“你不能去。” “我们的脸太显眼了。” 熊老黑随即反应过来,一扭头看向了莱诺和查塔姆。 查塔姆冷冷道:“我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我继续盯梢吧。” 莱诺无奈摊手:“好吧,交给我。虞小姐,给点建议吧,比如我该怎么才能让你的丈夫相信一个无缘无故上来搭话的陌生人?还要听他的话乖乖离开这里——这里马上要进行一场盛大的军事活动,你是打算加入这场宴会还是赶紧逃命?老天,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认为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不用。”虞红豆冷着脸,“你就告诉他是我说的,他会相信的。” 莱诺打了个响指:“那真是太好了,我喜欢你们之间的这种信任。” “别废话了。” 查塔姆朝莱诺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他从藏身处赶了出去。 莱诺小心翼翼地摸到林边,仔细观察一阵,确认道路两头没有动静后,快速钻了出去,他迅速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土树叶,装作过路的人沿着路朝休息站走去。 …… “有人来了。” 莱诺从三岔路口拐过来,刚出现在视野中就被兰斯发现。 他出声提醒前排的二位,同时警惕地合上了电脑。 柳学冬眯眼朝那边瞧去,发现是个陌生面孔后,他略作思忖:“下车休息一下,记住,我们只是路过的游客,打算去山顶的村庄看日落。” 说罢,他当先从车里跳了下去。 休息站的长椅上,坐在那儿假装歇脚的凯勒布也发现了正朝这边走来的莱诺。 他十分警惕,目光在莱诺脸上多停留了一阵,见柳学冬也从车里下来,试探问道:“那不会也是你们的同伴吧?” 柳学冬一愣,摇头:“不认识,可能也是游客吧。” 凯勒布凝视了柳学冬两秒,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什么不对,于是站起来转身朝厕所走去。 他还是不放心,于是借口上厕所,以便暗中观察。 “嗨——” 这时,已经靠近的莱诺朝他们这边招手,凯勒布脚下加快速度,闪身进了厕所里。 此时的莱诺俨然就是一名长途跋涉过后的旅人,他喘着气走进休息站,一屁股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们也是游客吗?” 搭话间,莱诺的视线余光不易察觉地朝厕所瞥了眼。 柳学冬保持着作为一名陌生人应有的疏离感,他微微颔首:“是的,我们打算去山顶。” 这时,胧月暻和兰斯也相继从车上下来。 莱诺朝他们看去,目光很快掠过胧月暻,却在兰斯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友好的笑容:“你们是大夏人吗?” 柳学冬回以微笑:“没错,过来旅游。” 莱诺又朝兰斯瞄了眼,兰斯这幅典型的西方人容貌让他不太放心,碍于他在场,他拿不准该不该直接跟柳学冬挑明。 好在兰斯反应快,他一拍脑门:“我钱包忘车里了。” 说完就转身回了车里,透过窗户只看得见他的背影在车里蛄蛹。 趁此机会,莱诺立刻凑近柳学冬,压低声音语速飞快:“虞红豆让我来的,她让你赶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是吗……” 柳学冬轻声回道,他的视线却越过了莱诺的肩膀,看向道路更远处的地方。 那是三岔路口的另一头,从北面上山的道路,柳学冬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高处,从这里恰好能看见那边——一队黑袍身影,正沿着树林边缘,朝着三岔路口过来。 “我先去趟卫生间。” 柳学冬朝莱诺笑笑,转身走向公共厕所。 莱诺心里不禁腹诽——都火烧眉毛了还得上个厕所再走,也不知柳学冬是心大还是真憋不住了。 正想着,莱诺感觉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一扭头,发现是和柳学冬同行的那个漂亮女人,胧月暻。 胧月暻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好意提醒似的朝来时的方向指了指:“又有人来了,是你的同伴吗?” 莱诺下意识回头,只一眼神经就瞬间紧绷。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按下通讯器。 “发现福光社!准备迎敌!” …… 就在收到讯号的数秒后,躲藏在林中的三队队员们也发现了福光社的身影。 只不过他们似乎不是朝着三队这个方向来的,而是通过路口后朝休息站的方向走去——他们打算上山。 “十三,十四……一共十五个人。” 查塔姆握紧了枪,低声汇报。 赵汗青朝熊老黑看去:“熊队,怎么说。是跟上去还是直接拦下来?” 熊老黑沉着脸,他看了眼虞红豆,虞红豆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握枪的手却在隐隐颤抖。 福光社马上就要到休息站了,谁也不知道这帮狂信徒会对柳学冬这些发现他们行踪的目击者做什么。 熊老黑一咬牙,咔哒一声把枪上膛:“跟个屁!现在咱们才是奇兵天降,给我直接干他丫的!” 话音刚落,早已按捺不住的虞红豆当先冲了出去。 第575章 古董 林间布满软泥烂叶积雪,却完全无法阻挡虞红豆的脚步,她就像只灵巧的雌豹,身影在树林间快速穿过,也距离福光社的队伍越来越近。 在接近树林边缘时,为了不打草惊蛇,虞红豆也随即放轻脚步,借着树干遮挡转为慢行。 步履踩踏间动静已足够细微,但随着虞红豆某一步落下,福光社队伍中有一人却忽然侧头看了过来。 刹那间,二人视线遥遥对望,那人虽然以布蒙面,但虞红豆依然看清了他双眼两侧的可怖伤疤。 “砰——!” 失神的瞬间,一声枪响从虞红豆身后传来,一枚子弹从她身侧飞过,“噗”的一声击中福光社队伍边缘一人的肩膀。 “当——” 回应的是一声金属闷响。 开枪的是熊老黑,他大跨步跃到虞红豆身边,一把将她拽到树干后,同时大喊:“依靠掩体射击!别出去正面交战,那帮神棍穿了甲胄!” 一发子弹吹响了战斗的号角,福光社这边也迅速作出了反应。 “敌袭——!” 随着有人一声怒吼,一众福光社驱魔人迅速围成了一圈,他们动作雷同,将黑袍一掀,飞斧钉锤短剑手弩等各式兵器立刻出现在手中。 在黑袍之下,隐约能看见镔铁盔甲闪烁着寒光。 树干后,熊老黑一边观察着情况一边在通讯频道里汇报:“一队一队,三队已与福光社展开遭遇战,敌人人数十五,位置在圣子峰三岔路口。” 片刻后,耳麦里传来崔右升的回应:“一队收到,我们正在向你们靠拢,坚持住。” 话音刚落,耳麦中又响起了尹渔仕的声音:“一队小心,白头鹰提速了,正在加速向你们逼近。” “一队收到,五队汇报位置。” “五队收到,预计三分钟后和二队汇合。” “一队收到,二队五队和白头鹰保持距离,不要轻易交战。” “二队收到。” “五队收到。” 熊老黑这边忙着汇报时,莱诺也在小队频道里吐槽着。 “盔甲?弩箭?” “他们不会是把祖传的老古董给带来了吧?” 此时他就躲在皮卡的屁股后面,探着头朝福光社那边张望,身旁一左一右还蹲着胧月暻和兰斯。 耳麦里查塔姆没好气接话:“也可能是把博物馆给搬空了。” 赵汗青冷静回道:“在短距离作战中,弩箭的威力不比枪械武器要小。” 莱诺闭嘴了,但赵汗青继续给众人泼了盆冷水:“他们人多,再加上有盔甲,如果他们逼进了树林,我们几乎没有优势。” “那就别让他们进来。”熊老黑恶狠狠道,他往腰间一摸,将一物拿在手里,“我倒想看看他们的古董防不防得住手雷——震也震死他们!” “那我怎么办?” 耳麦里响起莱诺的苦笑:“老实说,我现在往山上跑说不定还来得及。” 查塔姆冷声道:“你要是敢当逃兵,我就替执剑人毙了你。” “开个玩笑而已。”莱诺悻悻道。 话音刚落,福光社却忽然动了。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没有选择进攻,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退去。他们依旧保持着防御阵型,同时缓步后退——似乎并不打算在此时和他们交战。 但相应的,也在逐渐逼近休息站。 虞红豆的心渐渐下沉,但她还未说话,赵汗青却先开口了:“不能让他们过去,如果让他们借助休息站作为掩体,我们更拿他们没办法。” “打!他们没头盔!”熊老黑咬牙爆喝。 随着他一声令下,树林中众人齐齐探出掩体,枪声顿时响起。 也就在他们现身的瞬间,福光社众信徒像是早有预料,几乎是同时抬起手弩,顿时只听“咻咻”破风声乱耳。 箭矢声,枪声,子弹落在盔甲上的撞击声,惨叫声,怒吼声,各种声音混成一片,原本静谧的大山顿时热闹起来。 三队这边还是占了地利的便宜,他们在林中树干作为掩体,飞掠而来的箭矢要么被提前躲过,要么就全扎在了树干上。 而反观福光社这边,即使有盔甲护体,但外围一圈的人还是有不少挂了彩,更甚有两个倒霉的被击中头部,已经倒在地上抽搐片刻不动了。 被围在中间的圣索斐林脸色不太好看——他这辈子头一次面对这种枪林弹雨的情况,他脸色有些发白,看向身旁的库博佐亚,库博佐亚却只是摊手:“原谅我,圣父,他们人还没到齐,现在还不是我出手的时候。” 然后他转头看向四周,往休息站多扫了几眼:“话说回来,白头鹰说好来接应的人呢?” 没找到人,库博佐亚对圣索斐林道:“继续往山上撤吧,我们可以在那里和白头鹰重新汇合。” 库博佐亚朝树林间看了看,眯眼道:“听枪声他们人不多,应该不敢追出来。” 听到“撤退”这个字眼儿,圣索斐林的脸色渐渐由白转红:“我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而且我们明明能赢,为什么要撤退?” 库博佐亚目光微微一凝,轻声道:“圣父,你的能力应该用在最合适的时候,现在就让他们知道没有什么好处。” “你怕他们看见?”圣索斐林狞声笑道,“没关系,那就把所有看见的人全部杀掉。” 说罢,他不再管库博佐亚的奉劝,抬起手臂一挥。 …… 凯勒布在心里暗道晦气。 他本来是受队长朱利尔斯的指派,来圣子峰和福光社碰头的。 毕竟圣索斐林和库博佐亚俩人打得火热,却没个白头鹰的自己人盯着,作为渔夫小队的队长,朱利尔斯总觉得不太踏实。 凯勒布原计划是坐缆车,另一头白头鹰探员们正带着九处遛弯,缆车的速度一定比他们快很多,他本该有着充足的时间和福光社汇合并埋伏起来。 但谁也没想到,狡猾的九处居然使阴招,直接把缆车站的绞盘给偷了。 但不幸中的万幸,他搭上了顺风车。 虽然之前在雪场就试探过,凯勒布基本确认这两位大夏面孔加一位西方面孔组合不是九处派来的,但眼下的巧合依然让他重新起了疑心。 不过一路上试探过来,凯勒布确实没在他们身上发现什么问题——就好像真的只是来旅游的游客。 但太像了本就是值得怀疑的地方。 所以凯勒布始终保持着戒心。 所以在看到一个陌生人靠近时,凯勒布选择了保持距离。 躲在厕所里,他透过门缝看到那个陌生人正和柳学冬闲聊着什么,看上去他们双方也并不认识。 就在凯勒布稍稍放松些时,他看见柳学冬站起身朝厕所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从裤兜里掏卫生纸。 凯勒布直起身,站到小便池边上。 没过一会儿,厕所门被推开,柳学冬走了进来。 凯勒布面无表情地朝他点点头。 柳学冬也朝他笑了笑,站到他隔壁。 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正当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 “砰——!” 一声枪响回荡在山间。 第576章 切入战场 枪声响起的瞬间,凯勒布立刻转身,迎上的却是柳学冬的双眼。 “你——” 凯勒布正要开口,一只大手从斜侧伸来,将他的嘴一把捂住。 他的瞳孔中倒映出柳学冬的脸,他看见柳学冬抬起另一只手,微笑着将食指竖在嘴边。 “嘘……” 下一秒,外面的枪声如骤雨般响成一片。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凯勒布感觉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变成了一只铁钳,发力的瞬间仿佛要将自己脸颊捏碎。 “唔!” 凯勒布反应迅速,浑身肌肉绷紧就要反抗。 右臂一抬,铁拳一握,正要挥下时—— “嘭!” 柳学冬瞬间出拳,砸在凯勒布小腹。 这一拳速度奇快,力量汇之一点,凯勒布腹部衣衫嗤啦一声炸开破口,布料下的皮肉泛开层层波纹。 凯勒布的瞳孔瞬间放大,又立刻紧缩,刚握起的拳头在重创中无力地松开垂下。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努力地抬起头来,却只觉眼前的柳学冬多了好几道重影。 柳学冬不慌不忙活动了一下手腕,弓步上前一步,右手竖掌为刀前递,动作分明不快,但就在指尖触到凯勒布前胸时——扭胯带肩,推肩递手,凶猛地力道来到指尖,凯勒布就像被无形巨锤正面击中,整个人突然倒飞,猛撞在厕所墙壁上。 墙壁瓷砖碎裂,碎片哗啦啦散落一地。 但无论是撞击声还是碎裂声全被外界的枪声掩盖了下去。 凯勒布背靠着墙,颓然地坐在一地狼藉中。 他的胸腔几乎全部凹陷进去,眼看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柳学冬,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疑惑。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九处的干员——如果真的是,他完全没有必要等到现在才出手。 而柳学冬此时的表情也带着疑惑,他把手伸到面前,时而张开,时而握紧,像是在感受着什么,又像是不解着什么。 “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柳学冬自言自语,他蹲下去,推开凯勒布的头,仔细观察起他胸前的伤势。 “嗬……什么意思……” 凯勒布刚开口,大股大股的鲜血就混合着碎块从嘴里溢了出来。 柳学冬轻轻按压凯勒布的胸前凹陷处,顺口答道:“以你的肌肉强度,刚刚那一下顶多只该打断你两根肋骨才对,怎么会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力?是你太虚了?还是……” 柳学冬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我的拳头变硬了?” 凯勒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仿佛是在嘲讽自己,他脸色忽地泛起一阵潮红,死死盯着柳学冬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只来得及微微张口,便头一歪,彻底断气了。 见当事人都翘辫子了,柳学冬就算有再多问题想求证也没得问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走出厕所,在门外的洗手池边淡定地将手上的血迹洗净。 身后枪声震天,他却仿佛没有听到。 “喂——!” 柳学冬刚出来莱诺就瞧见了他,他本想提醒柳学冬找掩体躲藏,却没想到柳学冬居然还有功夫洗手。 “快回去!” 柳学冬充耳不闻,甩着水朝那边走去。 走得近了,他才跟没事人似的开口:“他们打他们的,离这边不还有几十米吗,大夏人看热闹都比你们站得近,你们躲个什么劲?” 莱诺:“……” 见他不说话,柳学冬又开口了,他指了指那边:“红豆就在那边?” 莱诺愣愣点头。 柳学冬问:“那你在这儿躲着干什么?你不是特工吗?怎么不去帮忙?” 莱诺被问得脸一红,梗着脖子道:“那帮神棍就拦在路中间,现在过去太危险了。” 柳学冬不禁笑了:“这好说,我带你过去。” 说罢,不等莱诺反应过来,柳学冬一把拎起他给扔进了皮卡的车斗里,自己则跳上了驾驶席。 一直在旁边察言观色的胧月暻眼疾手快也爬进了副驾驶,只有兰斯抱着头跟鸵鸟似的什么都不知道,片刻后他忽然听见引擎启动,慌忙回头一瞧——背后空空荡荡,皮卡都溜出去好几米远了。 “等,等等我啊!” 兰斯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快跑几步后纵身一跃,堪堪攀住了车斗,废了好大劲终于翻了进去。 “嗡——嗡嗡——” 柳学冬把油门踩到了底,仪表盘的指针猛地弹起,皮卡怒吼着加速朝福光社冲去。 车斗里,莱诺和兰斯顶着狂风面面相觑。 莱诺朝兰斯露出一个勉强的苦笑:“九处的家属也这么疯狂吗?对了,你是谁来着?” 兰斯死死抓着身后的扶手,在风中大喊:“我——我是数据分析和人类行为研究方面的计算机专家!” 莱诺同样大喊:“什么——分析什么行为的——什么专家?” 皮卡的速度已经极快,风吹得兰斯几乎要睁不开眼:“我——也——不知道啊——小心!要,要撞了!” …… 圣索斐林缓缓抬起手臂,正准备挥下时,耳边忽然传来库博佐亚的提醒:“小心!” 紧接着,圣索斐林被库博佐亚一把拽到身后,库博佐亚大喊:“拦住那辆车!” 直到这时,圣索斐林才注意到各种嘈杂声音掩盖下的引擎轰鸣声,他转头看去,只见身后公路上一辆皮卡正朝着他们疾冲过来。 它就好像是一头发狂的猛兽,哪怕在湿滑的道路上也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福光社众人纷纷调转枪口,将弩箭对准皮卡。 “咔嚓!” 一枚箭矢射穿玻璃后丧失力道,卡在了前车窗上,那闪烁着寒光的尖锐矢头就正对着柳学冬,距离他不过数十厘米。 但柳学冬愣是连眼都没眨一下,甚至有闲心提醒胧月暻把安全带系紧。 胧月暻小脸煞白,眼看着前方人群越来越近,在即将撞上的前一刻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这车怎么不防弹啊——” “嘭——!!” 要说这福光社的人也确实胆色十足,眼睁睁看着硕大的皮卡迎面撞来,硬是一个人都没躲。 他们做好了防撞击的架势,可顶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还是被瞬间撞飞出去,后排顶着人墙的驱魔人发出巨大的怒吼,齐齐发力之下,他们双眼充血,居然愣是将皮卡给截停了下来。 第577章 太极 车门打开,车上的人下来时,众人才终于看清了司机是谁。 “停火!快停火!” 虞红豆大喊。 熊老黑低声暗骂,嘴里却连忙下达指令:“准备正面交战!”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看清了。 本来挡在圣索斐林身前的库博佐亚下意识就想往旁边人的身后躲,但意识到身旁的是圣索斐林后,他又收回了刚迈出去的脚,转而把面罩往上提了提。 那面罩外的双眼闪烁着冷光,一边掩饰不住杀气,一边又下意识缩着脖子。 同为s级,谈不上怕不怕的,只是他很清楚不应该在这个距离下和那个人动手。 “杀了他——!” 只可惜圣索斐林不认识柳学冬。 到现在,他连白头鹰的毛都还没看见,自己这边就先减员了好几人,圣索斐林也不禁红了眼。 这些满脑子都是信仰的狂信徒们也不废话,一边大喊着为主奉献一切,一边嗷嗷地冲了上来。 柳学冬却转头看向另一边。 树林里,三队的人正朝这边狂奔,虞红豆满脸焦急冲在最前面,但就算是再快,距离这边也太远了。 眼看着敌人已经蜂拥而至,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柳学冬淹没,柳学冬居然朝着她这边笑着扬了扬手。 时间仿佛突然变慢,虞红豆指尖发麻,耳边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看见冲在最前面的驱魔人已经高高举起了钉锤,下一秒就要落到柳学冬头上。 瞬息间,虞红豆忽然停住,抬臂举枪。 “砰——” 火舌自枪口喷吐而出,一枚子弹旋转着将空气划出波纹,穿过树木枝干,扬起雪沫枯叶,跨跃二人之间的长度,噗的一声扎入驱魔人太阳穴,然后从另一侧炸开一蓬血雾。 血雾洒下,将柳学冬半张脸染红。 尸体朝着柳学冬倒下,手中的钉锤就好像是递到了柳学冬面前。 “呃,谢谢。” 柳学冬顺手接过。 说完,他又朝虞红豆笑了笑,然后轻轻开口。 虽然听不见,但从口型来看,虞红豆发现他说的居然是——跑慢点。 一种荒诞的感觉升起,但下一秒,虞红豆就看见柳学冬动了。 “当——!”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他只是简单地拎着钉锤,将它高高扬起。 那狰狞的尖锥,沉重的锤头,猛烈地砸在一名驱魔人胸前,和镔铁甲胄撞击时发出一声沉闷又巨大的响声,驱魔人仰天吐出血线,然后往后栽去。 但更多的驱魔人却涌了上来。 似乎是嫌钉锤不够顺手,柳学冬掂量了一下随手将钉锤扔掉,然后屈膝后移半步,摆出了一个令大夏人格外眼熟的姿势。 “太极?!” 熊老黑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他转头喊虞红豆:“你老公不会是把在哪座公园里哪个老头那儿学的东西拿来当武功秘籍练了吧?” 他这番话差点没把虞红豆绕进去,虞红豆急道:“快去帮忙!” 但柳学冬却先动手了。 对老柳来说,要解决眼前这帮人,办法很多。但之所以选择太极这项最具有“代表性”的路数,他有自己的考量—— 其实也不复杂,因为事后好解释。 他要真一上来就用杀招,干净利落把这些人全给放倒,那事后才真是说不清了。 而且话说回来,在多人缠斗中,太极绝对是适用性最强的路数。 世人常津津乐道,说太极以慢打快。 亦有人说,太极看似慢,实则快。 但就柳学冬的理解,太极是水,是烟,是无形的具象。 力切不断,手握不着,沉猛时可碎礁,轻灵间可穿石。 脑海中繁杂念头汇于一处,渐归平静,柳学冬缓吐气,慢抬眼,将所有人尽收视野。 锋利的手斧劈来,劲风拂动柳学冬额前发丝时,他忽然动了。 肘进掌捋,肩靠膝提,他动作不快,身形却似游影穿梭于一众黑袍之间,各式狰狞的凶器擦着他的衣角落下,却永远慢他一步。 眼花缭乱间,只见柳学冬或抬臂,或递掌,或推肘,或提膝,一时击打声不断,吃痛闷哼声不绝于耳。 数息的功夫,已有数人被击倒在地,福光社的整个阵型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柳学冬逼得缓缓后移。 “开什么玩笑……” 圣索斐林瞪大了双眼,他咬着牙,抬起手臂:“bibe sanguinem meum……” 人群中,柳学冬蓦然投来目光,正好和库博佐亚的视线迎上。 只这一瞬的对视,库博佐亚便明白。 柳学冬认出他了。 于是,圣索斐林话才说出一半,身旁的库博佐亚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抄起来转头就朝山上方向逃窜。 “放开我——” 库博佐亚逃跑功夫一流,跑起路来速度快得惊人,眨眼功夫圣索斐林的声音就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 眼看圣父都没了,剩下这些狂信徒也丝毫不恋战,哪怕柳学冬就在跟前了也直接扭头朝圣索斐林追去。 柳学冬也没打算追,任由他们离去。 他不仅没打算追,甚至连刚才动手时都没下死手——躺地上那几位爬不起来的都还哼哼着。 书来繁絮,但这一切的发生其实不过短短数十秒,也是库博佐亚下决心快,不然柳学冬还真挺头疼他要是留下来把自己给爆狼了该怎么办。 另一头的三队成员们也终于跑到了近前。 熊老黑当先走过来给柳学冬肩头锤了一拳:“牛啊柳医生!” 柳学冬揉着肩膀,朝他客气地笑笑:“老黑同志,好巧,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熊老黑一脸的急不可耐,他一把揽住柳学冬的肩膀:“好家伙,没想到你还会国术?你这手太极是跟谁学的?国内那几个有名的大家我多少听说过,但你这风格怎么谁都不像?” 柳学冬默默把他的手拿下去,笑道:“自己练着玩的,网上杂七杂八的都看了点,瞎琢磨的。” 熊老黑还想追问,皮卡副驾的车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一道倩影飞快跳下来,小跑疾奔从二人身边掠过,然后一头扎进了姗姗来迟的虞红豆怀里。 “红豆!” 第578章 消失的白头鹰 柳学冬不打没把握的仗,在当清道夫那么多年里就养成了谨慎的习惯,这个习惯也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这次来欧洲,主要任务是拉兰斯一把,至于帮虞红豆翦除麻烦,只是顺手而为,要是舍得多花些时间去准备情报工作,甚至不用和虞红豆碰面就能把事情解决。 所以,柳学冬是主动选择和虞红豆碰上的,他也确实早有这样的准备。 因为在柳学冬心里,他觉得从某方面来讲,这其实也是一个机会。 结婚伊始,虞红豆在柳学冬心里只是一个代表了“妻子”这个身份的符号,是他进入普通人生活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可当虞红豆真的以“妻子”的身份进入他的生活后,柳学冬才蓦然醒悟,一个有着独立意识,会受情绪影响的人,是不可能只成为一个符号的。 一开始柳学冬想把关于自己的过去永远隐瞒下去,可渐渐的他也意识到了,这是不现实的。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柳学冬开始缜密规划起关于自己前途。 虽然这也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前途——比如怎么应对九处的追捕,攫取和九处谈判的筹码等等。 但那已经是最坏的结果,如果可以,柳学冬还是愿意循序渐进,给虞红豆足够的缓冲时间,像挤牙膏一样慢慢来。 就好比现在。 虞红豆知道他能打,但应该没想到这么能打——虽然柳学冬依旧留了手,但表现出来的已经足够虞红豆产生恰到好处的疑虑。 柳学冬已经想好了,反正虞红豆早就怀疑过他的身手,不如就大方承认这点。 至于九处那边反而是比较轻松的,在公园里学太极什么的当然是玩笑话,不过九处总部还有个王九命给柳学冬背书,所以柳学冬才没那么多顾虑。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真到眼下和虞红豆面对面了,柳学冬的掌心还是有些微微冒汗。 二人之间隔着几米,彼此对望。 “你还好吗?” 柳学冬舔了下唇,低声问道。 虞红豆沉默了两秒,将紧抱着她的胧月暻轻轻推开:“这句话该我问才对。” 查塔姆顶着他的大光头走上前,他手里握着枪,朝地上的驱魔人挨个补枪。 一个活口也没留。 柳学冬没说什么,不过适时地把头偏开不去看。 注意到他这个举动,查塔姆冷声解释:“他们都是些被洗脑的狂信徒,没有作为俘虏的意义——而且他们对我们也是这样做的,烧死,或者吊死。” 他只知道柳学冬是虞红豆的丈夫,虽然会功夫,但在他心里依旧是个普通人。 柳学冬默默点头,然后再次看向虞红豆:“我之前不知道你也在这里,我们本来是打算趁暑假出来旅……” 虞红豆却摇了摇头,打断道:“回头再解释,现在这里很危险,你们快点离开。” 这时,三队成员的耳麦中忽然传来了声音。 “一队一队,情况有变,白头鹰消失了。” 紧接着是崔右升的声音。 “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集体失踪,我们在尾随的过程中丢失了目标,脚印也在中途消失。” 片刻后,崔右升回道:“在脚印消失的周围找找,他们应该换了条我们没发现的道路。白头鹰既然这么希望我们跟上去,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随即他话锋又一转:“三队,汇报情况。” 熊老黑按下耳麦:“三队收到,和福光社的交战已经结束,我方无人员伤亡,敌人朝着山顶方向撤离了。” 崔右升下达命令:“三队开始转移,一队已经接近北面山路,过来与一队汇合。” “三队收到。” 结束通讯,熊老黑朝众人一招手:“立刻转移。” 虞红豆看了眼柳学冬和胧月暻,最后又叮嘱一句:“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说罢转身就要跟上去。 柳学冬追上前两步:“红豆!老黑同志!等等!” 三队几人转头看过来,柳学冬赶紧指向身后:“你们要不开车?” 众人面面相觑。 还是赵汗青开了口:“一队的位置在北面山道附近,我们开车走大路,会快很多。” “那行。”熊老黑爽快地在柳学冬肩头一拍,“我替组织谢谢你。” 柳学冬也乐呵道:“应该的,我相信组织不会亏待有功的群众。” “那肯定的。”熊老黑把胸脯拍得直响,“回头给你安排锦旗。” 虞红豆眼神复杂地看着柳学冬,然后出声提醒:“熊队,抓紧时间。” 说罢,她当先拉开皮卡后门,正要往上爬,却忽然看见车里居然还坐了个人。 二人大眼瞪小眼,兰斯干笑着朝虞红豆打了个招呼。 “你……” 虞红豆刚开口,兰斯就连珠炮似的吐词:“我叫兰斯,是数据分析和人类行为研究方面的计算机专家,心理医生柳学冬邀请我帮助他搭构一个分子神经细胞活性和心理学层面相互关联性的数据模型——” 这番话在他心里已经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这次终于一次性顺畅地说了出来。 只可惜虞红豆没听明白,她有些懵地眨了眨眼:“呃,我是说,你要不要下车?” “啊,哦对!” 兰斯一下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拉开车门,抓起自己的包狼狈地钻了出去。 趁三队几人上车的功夫,柳学冬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行李也全拎了下来。 期间莱诺听见包里叮当直响,想上来搭把手,却被柳学冬笑着婉拒:“都是些做实验用的设备,要小心对待,我自己来就好。” 最后,柳学冬扒着窗沿对虞红豆道:“我估计你电话也打不通,自己小心一些,等回家了再跟你解释。” 听他说得诚恳,虞红豆的目光也温柔了些,她轻轻点头:“好,路上注意安全。” 两拨人挥手作别。 等皮卡消失在山路弯道的尽头,柳学冬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不见。 兰斯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看来我们要徒步下山了。” “回答错误。” 柳学冬淡淡接话:“是徒步上山。” 第579章 水路疾追 兰斯听得牙都咬紧了:“我能不去吗?” “可以。” 柳学冬转过头来,朝他眯眼笑着:“不过我要上山,要是你在下山路上遇到了白头鹰,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兰斯面颊泛红,狠狠地捶了下自己大腿:“人已经见到了,你让我说的话我也全说了,你的理由已经够充分了——渡鸦!我是个边缘人啊,我本来就该躲在自己的老鼠洞里,你不能要求我跟着你与天空搏斗!” 柳学冬斜着瞥他:“谁说老鼠就不能飞了?蝙蝠不就是嘛。” 兰斯拽着自己的头发,满眼都写着绝望:“它们就不是一个物种!” 忽的,他双眼一亮:“你好好想想,你刚刚已经答应她了,你说你会马上离开,要是再和她遇上,你没法解释。” 柳学冬淡定地指了指脚下:“没错,我说我会马上离开,但没说是上山还是下山——而且我们本来的目的地不就是山顶吗?” 兰斯还想争辩,却被柳学冬直接提溜起来,他拍了拍兰斯衣摆的灰尘:“放心,跟着我很安全。你不是还想去中海吗?到时候我领你爬东方明珠去。” 兰斯哭丧着脸:“其实也没那么想去了……” …… “停止前进。” 林中某处,结束通讯的崔右升抬起手臂。 “原地休整,注意警戒。” 一队成员分工明确,各自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就位。 卡洛琳来到崔右升的身边,递给他一颗巧克力。 “谢谢。”崔右升接过来,点头致谢。 相比起崔右升的沉着,卡洛琳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崔,我们的部署被打乱了,事情正朝着预计之外发展,如果继续盲目追击下去,我担心……” 崔右升却淡淡笑着:“计划出现变故,本就是做计划时会设想到的一部分,我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卡洛琳抿了抿嘴唇:“……我刚刚接到总部的通讯,女王冠冕的多名特工在本土遭遇了清道夫的袭击,我猜这也是白头鹰的计划。” “不止是你们,拿破仑之剑也遇到了同样的事。”崔右升点点头,“白头鹰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同时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向女王冠冕和拿破仑之剑施压——白头鹰不愿意看到你们和九处走到一起,但越是这样,越说明白头鹰害怕了。” “所以,”他抬头看向卡洛琳,“如果想做出足够有力的回应,就别把这帮鹰崽子放走。” 他的语气很稳,就好像是在诉说一件已成定局的事实。 其实卡洛琳并未见过崔右升出手,但对于这个曾经的尖刀一组组长,她早在去九处访问之前就已经有所耳闻,所以在对待崔右升的态度上,她一直保持着应有的尊敬。 正想着,耳麦里忽然有了声音。 “这里是五队,我们发现了白头鹰的踪迹。” 崔右升立刻回道:“一队收到,保持通讯,及时汇报,我们正在等待三队,随后与你们汇合。” 三队比崔右升预计地来得更早。 “你们哪来的车?” 在赶往和二队五队汇合的路上,崔右升终于还是忍不住朝熊老黑发问了。 熊老黑朝身后努努嘴:“虞红豆她老公的。” “柳学冬?那个心理医生?” 熊老黑惊讶:“你也认识?” “听王老提过。” “哦……王老对虞红豆还挺上心。” “听说好像是和王利川有私交。” “难怪呢。”熊老黑小声嘀咕。 崔右升突然回过味来:“柳学冬怎么也在?” 熊老黑倒没想那么多:“好像是来公干,然后顺便旅游的——人本来就经常出国,上回我在东瀛也碰见他了。” 崔右升摇头感叹:“会不会太巧了些。” 一路急行军,几支小队终于在一处山洞前会合。 崔右升一众人刚靠过来,前方树后闪出尹渔仕的身影。 双方互相点头,尹渔仕道:“二队五队都在里面,跟我来。” 众人进了山洞,尹渔仕快速说来:“之前山洞洞口被人用灌木遮住了,所以我们丢失了白头鹰的踪迹,后来按照你的吩咐,在脚印周围侦查,很快就找到了这里。” “我进入山洞侦查后,没有发现白头鹰,不过发现了一条暗河,在暗河的边上我注意到有放置重物的痕迹,我推测白头鹰一定是提前在这里备好了装备,然后通过水路离开了。” 崔右升点点头,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尹渔仕答:“五队里有一名女王冠冕的觉醒者特工,他的天赋有很强的水下适用性,我已经安排他沿着水路去侦查了,目前通讯仍在,估计很快就有结果。” 众人被尹渔仕领着,沿着山洞走了不远就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 听见脚步,岩壁的阴影中探出两道人影,在发现是尹渔仕后,又重新坐了回去。 在走过这两位暗哨后,四支小队才正式汇合到一处。 见崔右升过来,不少九处的干员纷纷起身打招呼:“崔组。” 崔右升抬手略作回应,快步走到水边观察起来。 又等了不久,只听水面哗啦一声,一道人影从水中钻出。 尹渔仕立刻上前询问。 这位女王冠冕的特工爬上岸来,抹了把脸上的水,他也不废话,直接汇报了起来。 “从这里可以直接通到圣子峰东面的半山腰,那边也是个山洞,我在山洞里发现了他们扔下的设备,不过我不确定他们是否在洞外埋伏,所以没有贸然出去,只躲在岩壁后看了眼,外面应该是陡峭的山背,积雪很厚,我怀疑他们还准备了滑雪的装备。” 崔右升凝重道:“圣子峰东面,下了山就已经临近国境线了。” “时间很紧,还追得上吗?”尹渔仕也皱起了眉毛。 “走山路肯定是不行了。”崔右升视线落向水面,“除非我们也走水路。” 说罢,他看向浑身湿漉漉的特工:“没有潜水设备的话,走水路行得通吗?” “可以试试。”特工点头,“水其实并不深,我回来时注意过,在特定的区域头顶有空鼓位置可以换气——前提是你们得跟紧我。” 第580章 一只乌鸦 上山路上。 车送出去了,所以柳学冬三人只能徒步。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柳学冬把那个硕大的背包扔下了,只取出一些能贴身携带,便于隐藏的武器和工具——甚至连一把手枪都没带。 当胧月暻问起他原因时,柳学冬却只是朝远处的山尖看了眼,然后摇头说:“这些东西没用了。” 除此之外,柳学冬还把胧月暻的小包拿了过来,只让她把追踪器贴身带着。 此处上山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再加上山路难走,以胧月暻的体能,恐怕会很吃力,后半程指不定还得让柳学冬背她。 落在最后面的是一脸苦相的兰斯,他嘴上说得再不想去,但还是不敢掉队,老老实实跟着柳学冬。 毕竟他脑子还是清醒的。 “你刚才看见小水母了吗?” 赶路中,柳学冬闲聊挑起话题。 兰斯快速摇头,似乎想撇清一切关系:“什么没看到,我一直趴在车里,我没看到他,他就看不到我。” 这番话反倒是提醒了他自己,兰斯顿时一惊:“对了,防毒面具!我记得你带了,东西呢?” 柳学冬淡定道:“跟包一起扔休息站了。” 兰斯愣了一下,随即惨笑道:“哈……果然我就不该跟来。” 胧月暻转头看柳学冬:“红豆好像很累,我看到她眼睛里都有血丝了,最近可能一直没怎么睡好。” 柳学冬对她轻轻笑道:“别担心,很快大家都能休息了,希望这次过后,九处能消停点。” 可说到这,他不禁叹了口气,小声抱怨:“就连清道夫执行完任务回来都能有充足的个人时间去休整,就他们九处天天连轴转,就算是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么使唤的。” 胧月暻狡黠地朝他眨眨眼:“但要是红豆真放假了,就有时间来过问你的情况了,你考虑清楚了吗?” 柳学冬看向前方,抿着嘴陷入沉默。 …… 圣子峰山顶,村落的教堂中。 圣索斐林坐在长凳上喘气,之前被库博佐亚连拖带拽一路狂奔,此时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抬起头,阴翳的目光扫过,福光社的一众驱魔人都看着他,一言不发。 库博佐亚坐在长凳另一头,双臂搭在膝盖上,埋着头看不清表情。 圣索斐林深深凝视了他两秒,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一翕一合,想到库博佐亚的身份,终究还是有些顾忌,最后什么都没说。 但憋在胸口的那股气他总得找个地方发泄。 于是他从衣袍下翻出通讯器,接通后立刻大声质问。 “白头鹰!渔夫小队!回答我!” “你们来接应的人在哪里?” “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 传来的回应是朱利尔斯的声音。 “教皇陛下,请保持耐心。” “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况且以他的体型,只要出现在你的视野中,一定会是最显眼的那个——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是出事了。” “不过没关系,我们会继续按照原计划进行……” “原计划?!” 圣索斐林咬牙切齿地打断:“我现在连你们白头鹰的毛都还没看见,就已经损失掉五名信徒了!” “刚才九处就拦在我们上山的路上!他们甚至还开着一辆皮卡车想直接把我撞死!” “而你们呢?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和九处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福光社不是你们的炮灰——” “不然呢?”朱利尔斯的情绪依旧稳定,“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教皇陛下。” “如果按照我们的原计划,你本就该一直待在山顶。要不是你擅作主张临时改变据点转移到山下,今天你也不会和九处发生遭遇战。” 圣索斐林一时语塞。 朱利尔斯继续说道,语气客气中又带着一丝生硬:“教皇陛下,我们依旧是合作伙伴,往好处想想,等这次行动结束,福光社会有更多的新鲜血液注入——多到你难以想象。” “所以,按原计划行动吧,我们已经抵达圣子峰东面,等九处露面,就到你的表演环节了。” 圣索斐林深呼吸好几次,闷闷道:“我知道了。” 通讯切断后,他站起身来,一转头却看到库博佐亚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圣索斐林这次注意到了,库博佐亚垂在双腿间的手掌正微微颤抖着。 圣索斐林顿时皱眉:“你怎么了?” 他靠近两步,听见了库博佐亚沉重的呼吸声。 圣索斐林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作为他最大的护身符,他可不愿看到库博佐亚在这时出什么事。 于是他紧走两步,上前去推库博佐亚的肩膀。 库博佐亚猛地抬起头来,那张被疤痕侵蚀的脸庞一下闯入圣索斐林的视野,这种冲击力吓得他心脏突突了一下。 但随即他也注意到了库博佐亚脸色的不正常。 库博佐亚眼眶通红,脸颊也泛着异样的潮红,嘴里喘出的气在低温中化作了团团白雾。 发烧了? 还是又中毒了? 圣索斐林脑中下意识闪过念头。 正犹豫着是否要发挥下圣父的慈爱,口头关心一下他时,库博佐亚却主动开口了。 “圣父,你看见了吗,刚刚那个人。” “那个会功夫的司机?”圣索斐林试探反问。 库博佐亚双眼努力睁大,仿佛要把两只眼球瞪出来:“没错,就是他——他很强大。” 圣索斐林心中一紧,他微微眯眼,打量着库博佐亚的表情:“你……害怕了?” “怕吗……” 库博佐亚咀嚼着这两个字,缓缓转头看向教堂门外,然后脸上却渐渐浮现出笑意,一直咧嘴到露出牙齿,“没错,我好怕……但是我也好兴奋啊。” “哈!多么难得的机会!” “万能的主!仁慈的圣父!果然是你们指引着我来到这里!” 他呼喊着没头没脑的话,竟有些陷入癫狂。 圣索斐林受不了他这样,一把将他按住:“他到底是谁?” 库博佐亚又忽地收敛,只见他十指合拢抵在胸前,闭眼颔首,满脸虔诚。 “我是主虔诚的奴仆,而他是死神随行的使者。” “一只告丧的乌鸦。” 第581章 早投降早享受 有惊无险。 那位来自女王冠冕的特工水性极好,主要还仰仗于他的天赋——详细的当然不便告与九处知道,卡洛琳只轻描淡写提了一嘴,据说是在水下活动更加灵活。 但据九处众人所看到的,他在水下表现出来的模样远比“灵活”这个描述更加夸张。 他甚至能直接在水下奔跑——就和平地上没有区别,就好像水压和阻力在他身上失效了。 也得益于此,这一群将近二十人在水下潜游时,他前后奔波,时而在前引路,时而又拉一把快掉队的,中途换过几次气后,一行人终于在另一头的山洞重见天日。 但温度实在是太低了,等他们出水时,大多人都控制不住地直打哆嗦,颤着手从包里拿出携带的干粮塞进嘴里补充能量。 几乎不受影响的人只有少数几个。 熊老黑一身横练的功夫早已登堂入室,胡乱脱下外套往地上一扔,上身内里只余了件紧绷的背心,他跺跺脚,一阵水花淅沥沥抖落,再舒展几下手臂,活动开来,身上顿时蒸腾出团团水气。 “痛快。” 熊老黑咧嘴笑道:“就跟冬泳似的。” 他回头去看,众人或站或蹲,有人把衣服脱下了拧着水,有人往嘴里塞着巧克力了,没一个人附和他。 熊老黑一时有些尴尬,又回头去找尹渔仕和崔右升,却没看见尹渔仕,而崔右升已经独身先一步走去了洞口。 熊老黑赶紧跟过去。 崔右升眯着眼远眺。 视野中白茫茫一片,夹杂露出的灰黑颜色是从雪被下探出头的山石。 雪坡陡峭,巨石狰狞。 往上望去,山壁高耸嶙峋,往下看去,是一望无际的雪被,在更远更低的地方,能看见郁郁葱葱的森林。 “无人区。” 崔右升小声低语。 “白头鹰真会挑地方。” 熊老黑看着眼前的一片白不禁咂舌:“好家伙,这雪得多厚?连条路都没有,要是白头鹰还准备了雪橇什么的,我们得追到猴年马月去。”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尹渔仕就凭空出现在了眼前。 “我说你怎么不见了。”熊老黑笑道。 尹渔仕没搭理他,而是看向崔右升:“我在周围看过了,没发现白头鹰的人,不过找到了脚印,他们往山下走了。” 崔右升从兜里翻找出墨镜戴上,颔首道:“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众人重新启程。 此时的路就比来时要难走太多了,往往一脚下去,雪就没过了脚踝,更深处甚至会齐到腰间。 不过好在白头鹰已经替他们蹚出了一条路来,众人只需跟着他们的印记往前,也算是省去了会一脚踩空的担心。 熊老黑走在最前面,他每次下脚都要小心地低头看看,嘴里还嘀咕着:“以白头鹰的尿性,不会在路上埋地雷吧?” “放心,不会。” 回答他的是崔右升。 “为啥?”熊老黑回头问道。 崔右升轻声道:“动静太大了。” 熊老黑依旧没听明白,但尹渔仕却忽然脸色微变。 他猛地转头回望—— 此时在他眼里,头顶山峰的雪被如此厚重,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崔右升和他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有人。” 熊老黑突然出声,抬起手臂停住。 众人得到提醒立刻俯身半蹲。 抬眼看去,远处的陡坡稍稍放缓,略算平整的空地上突起巨石甚多,而过了此处“平地”,雪坡又陡然急下,几乎与悬崖无异。 就在巨石密集的平地上,白头鹰的队伍正三三两两成队休整,他们坐在石头后面的背风处——那样子说是歇脚,反倒更像是在等着九处的到来。 雪坡上连棵树都很难看见,九处他们一行人从高处过来,可以说是十分显眼了。 就在九处看见白头鹰队伍时,白头鹰也发现了他们。 熊老黑伸手摸向腰间,刚按住枪托时,却也被尹渔仕按住了。 熊老黑诧异地看向他,尹渔仕沉着脸朝他微微摇头。 “不许开枪。” 崔右升下达命令。 他轻声一笑,像是无奈,又像是戏谑。 “小心……雪崩。” 此话一出,人群气氛顿时一滞,有人回望雪峰,有人恍然,也有人像是早有猜测,压根没有摸枪打算。 而下方的白头鹰探员们,除了纷纷站起身外,也没有后续动静。 双方就这样隔着寒冷的山风摇摇对望。 直到白头鹰队伍中走出一名扎着马尾的金发帅哥。 他朝九处这边挥手:“九处的朋友们,下来吧,这里的积雪没那么厚,等会儿动手也更加方便。” 相比起九处这边不足二十人,白头鹰有着人数优势。 虞红豆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只粗略一扫,下方的白头鹰探员加起来已是有三十人左右了。 她一言不发地从靴子里拔出军刺,将握柄穿过手套的固绳,然后握紧。 “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和我们白刃战吗,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虞红豆小声开口。 “恐怕不仅如此。”崔右升若有所思。“先下去吧,但他至少没说错,在这上面,不管是要打还是要撤,都不方便。” 熊老黑早就等不及了,往下一跳,顺着坡就滑了下来,然后就地一滚顺势起身。 他往背后一摸,从背后的包里抽出了一个狰狞的钉锤——这是他之前在三岔路口捡来的,一直听莱诺和查塔姆说什么古董博物馆的,他本想是捡回去收藏,却没想在这会派上了用场。 熊老黑举着钉锤指向朱利尔斯:“那娘炮,听好了,九处优待俘虏,牢房的伙食也挺好,早投降早享受,不然我这玩意给你来一下,怕是不好留活口。” 朱利尔斯的目光在钉锤上多停留了一秒,温和笑道:“看来你们已经和福光社打过招呼了,你是二组还是三组的?” 这时,崔右升领着一群人也下来了,他走上前来到熊老黑身边,打量着朱利尔斯:“你是领头的?” 朱利尔斯也看向了崔右升。 他眼中露出一瞬的疑惑,随后目光渐渐凝重。 “我见过你。” 第582章 福光社的时代 隶属于尖刀一组的崔右升,早些年常活动于诸多领导人身侧,别说是朱利尔斯,就连许多爱看新闻的大夏人说不定都曾在电视上见过他的身影。 白头鹰对他只会有更加深入的调查。 朱利尔斯不一定对大夏的新闻有多么了解,但在白头鹰的内部情报中,对崔右升这张脸他不算陌生。 只不过九处内部保密工作的水平世界顶尖——不然白头鹰也不会那么孜孜不倦地往大夏境内安插暗钉。 作为曾经尖刀一组的组长,崔右升的个人档案属于甲级绝密,所以白头鹰虽然对崔右升有过调查,但也只进行到很浅显的地步。 “烛九阴,崔右升。” 朱利尔斯神色凝重,缓缓吐字,是很标准的汉语。 崔右升略微抬眼,依旧淡定:“幸会。” 他无视了其他人,着重打量着朱利尔斯:“有权限查阅关于我的情报,你在环治局里的等级也不低。” 崔右升又看了看朱利尔斯身边站的安德鲁,开口轻笑:“a级小队的队长吧,怎么就两个人?前些天你还有个同事被我的人给扣下了——那个会飞的呢?怎么不在这儿?” 朱利尔斯知道他是故意说这些嘲讽自己,所以并不接茬:“正如你所见,现在这里的探员都是来自环治局国际事务行动部的精英,一支a级小队,一支b级小队,还有三支临时拼凑的c级小队——其中有一支b级小队和三支c级小队已经在你们这段时间的围追堵截中全军覆没。” 朱利尔斯哂笑一声,像是事不关己:“要是今天我们全部死在这里,一次性损失这么多精英,巴洛局长恐怕会气得吐血。” 他话锋一转:“但你们也一样。” 朱利尔斯玩味地看着崔右升:“听说九处忙着处理高丽那边,二组人手已经吃紧了。” 他目光扫过对面人群:“瞧瞧,尖刀二组,尖刀三组,就连一组也派来了,要是今天死的是你们,九处一定也伤筋动骨了。” “而这也正是我们想看到的。” 朱利尔斯笑意缓缓收敛,语气冷冽,冷漠的目光从女王冠冕和拿破仑之剑成员们脸上扫过:“环治局需要这个机会,才能让他们知道,在这次天赋潮汐之下,选择和九处合作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一场胜败还远无法决定对错。”崔右升的回应很平静,“而且我也很好奇,你好像胜券在握,是福光社给你的信心吗?” 朱利尔斯咧嘴一笑。 “不,是我的智慧。” 话音落下,就像是发出无形的信号,一众白头鹰探员齐齐蹲下,从雪堆中抓出早已埋好的武器。 待看清他们手里的东西时,崔右升目光顿紧,但无须他提醒,身后众人也看得清晰明了,纷纷就近找巨石躲避。 “开火!” “嘣嘣嘣——” 一时振弦声不断——那些探员手中拿着的竟然全是手弩。 在没有热武器的情况下,弓矢所带来的威胁度直线升高,但弊端也很明显——上弦换矢是件很费时间的事。 幸在九处这边一直提防着白头鹰发难,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提前找好了掩体,除了有两个倒霉蛋不幸中箭以外,其余人倒是都躲过了第一波。 但听石外箭声稍歇,尹渔仕大喝一声:“老黑!” 出声同时,尹渔仕闪身从石后跃出,前滚两圈避开头顶箭矢,不等后续手弩指来,他出腿横扫,大片雪沫腾空而起,平空升起一道白幛,将众人视线遮蔽。 探员们丢了目标,警惕地举着手弩观察左右,眼看雪沫就要落下,忽见一道壮硕身影一头撞开白幛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是和尹渔仕素有默契的熊老黑。 离得最近的一名探员反应也快,恰好手弩正正指着,下意识一扣扳机。 “嘣!” 弩箭疾射,直奔熊老黑胸前。 他却压根儿不必,左臂一抬挡住胸前,整个人就好似扑来的熊瞎子,怒目圆睁,张嘴大吼。 “你射个鸡儿射!” “噗!” 箭矢入肉声响起的同时,他手中的钉锤也落了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那探员的脑门就跟个西瓜似的爆裂开来。 熊老黑却看也不看,转身一脚又将旁边一名探员踢得倒飞,不忘顺手将其手弩夺过,然后抬手便射。 用枪他是一把好手,但手弩却没那种准头,明明瞄的是头,箭矢中后却只插入一人肩膀。 但饶是如此,他这个急先锋三两下也算是搅乱了白头鹰的阵仗,未等白头鹰将他包围,身后的干员特工们也全都冲了过来。 大家都不傻,对付拿着手弩的敌人,唯一的办法就是逼上去不给他们扣扳机的机会,只是谁也没那个信心当第一个开路的人。 雪地里顿时混乱一片。 …… “真是……滑稽。” 九处来时的方向,山坡更高处,圣索斐林站在一块巨石上举着望远镜看向下方,将那边的热闹收入视野。 他身旁站着库博佐亚,时不时地就回头看身后方向。 他心不在焉地接话:“虽然相比起普通人,经受过训练的特工在格斗方面已经很强,但对热武器的依赖已经是根深蒂固了,尤其是在这种混战中,没有热武器的加持,他们能发挥出来的能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我能理解。”圣索斐林点点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们用了更多时间去学习怎么使用枪械,锤炼自身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福光社却正好相反。” 库博佐亚淡淡道:“也并不绝对,练得再好,也不如实践,协会就是这么干的——就是死亡率会高一些。而且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天生就适合干这个,这是天赋。” 他瞥了眼圣索斐林:“圣父,时代已经变了,很难再找到这次这样属于福光社主场的机会,好好发挥吧。” 圣索斐林抿嘴蔑笑:“时代变了?那就让他们看看,在以前那个时代,福光社是怎么做事的。”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583章 背水之战 “噗!” 兰斯从巨石上跳下,落地时没踩稳,面朝下摔进雪地里,溅起一蓬雪雾。 爬起来后,他气急败坏地抹掉脸上的雪:“这里根本就不是人会走的地方。” 柳学冬紧随着他跳下来,然后转身伸手。 还踩在石头上的胧月暻一跃而下,像只猫儿一样被柳学冬稳稳接住。 “这里本来就不是人会走的地方。” 兰斯刚刚的话虽是在抱怨,但也道出了事实,柳学冬随意接过话茬:“这里是圣子峰东面,从地图上看,下山穿过原始森林就能进入罗马帝国境内,既然这么方便,又为什么会没有路——我是说,根本看不见有人走过的痕迹。” 他回头望向来时的峰顶:“这是个很简单的推理题——要么是上不去,要么就是下不去,或者二者都有。” 兰斯不解道:“那为什么白头鹰还要选择这条路?” “这还用说吗?”柳学冬瞥他一眼,“说明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逃跑。” 这时,胧月暻忽然指向前方:“看那边。” 柳学冬顺着望去,看见雪地上留下数道线条——是人群蹚过的痕迹。 …… 雪地上的白刃战已经趋于白热化,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中,没有人还能考虑要不要留活口这个问题,所有人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问题——怎么干掉敌人,怎么不被干掉。 其中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尹渔仕这位平时看上去和气斯文的二队队长,杀起人来居然最雷厉风行的一个。 在白头鹰看来,尹渔仕就像只飘忽的幽灵,在天赋的加持下,他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背后,等再反应过来时,锋利的短匕已经插入了心脏。 虽说尹渔仕的天赋对觉醒者无效,但觉醒者毕竟是少数,在混乱中,就算能发现他,也无暇再去提醒他人。 除此之外,虞红豆这边也十分引人注目。 在失去枪械的威胁后,她的天赋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 她闭上眼睛,“看”到的一切远比睁眼时更加“清晰”,在高度紧张的环境下,她的反应速度甚至超出当初和西王母训练时的极限。 先是主动迎上来的一名白头鹰探员在交手数合后被军刺封喉,再是两名探员前后包抄过来,却再次被她游刃有余地拦下,他们的动作就好像被无死角地即时呈现在虞红豆脑海,哪怕是刀锋从身后袭来,依旧能恰到好处地避开。 随后她身边的人就越聚越多,闭着双眼的虞红豆额头见汗,她感到了吃力,一时险象环生。 好在九处的支援很快。 一名探员绕到身后,趁着虞红豆撤步躲闪时,突然暴起偷袭,虞红豆“看”得真切,想躲却已力不从心,千钧一发时,一柄军刺飞掷而来,精准扎进探员背心。 虞红豆与其擦身而过,趁着包围圈露出空隙时赶紧退了出来。 她睁眼回头一看,刚解决掉自己对手的赵汗青站在不远处喘着粗气,手里已经没了武器。 虞红豆朝他微微颔首致意,不过并不担心——赵汗青还没变身。 他变粽子后确实杀伤力十足,但弊端也大,所以不到紧要关头,他向来是要保存实力的。 白头鹰虽然占了人数优势,但在这种小规模的混战中,三十人和二十人的差距其实并不明显,双方各有减员,场上局势也一时陷入了僵持。 但还有两人始终没动。 朱利尔斯和崔右升。 当注意到尹渔仕时,朱利尔斯也想出手解决掉这个“幽灵”,可刚迈出一步就被崔右升拦在了前方。 “觉醒者?” 崔右升笑着看他。 朱利尔斯也回以微笑:“不是。” “哦?”崔右升好奇道,“那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朱利尔斯咧嘴,笑容嚣张:“秘密。” 崔右升微微眯眼:“哦……” 另一头,游移于战场中的尹渔仕不知不觉已经绕到了白头鹰的背面。 间或中他朝雪地边缘瞟了一眼,顿时大惊——之前在高处只看到个囫囵,大家只以为着平地再往下是个陡坡,只要小心些就能安稳下山。但此时凑近一看,哪有什么平地?现在自己众人脚下所踩的地方,分明就是一处断崖!又哪有什么陡坡?边缘往下看去,赫然就是万丈深渊! 上下高地落差目测怎么也得有几百米,虽然下方依然是被积雪覆盖的山坡,但这个高度要是掉下去,恐怕积雪也起不到多少缓冲作用。 尹渔仕这才反应过来,难怪来时路上崔右升一直说白头鹰会在前面等着,原来他早就猜到白头鹰没想逃跑。 看似是九处和各国势力围剿白头鹰,但又如何不是白头鹰借此给他们做的局呢? 不过,就如崔右升所说,计划之外的变化,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而他就是九处那只将一切变化掰回正规的大手。 所以尹渔仕虽然心惊,但也并未太多慌乱。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崔右升是九处本次计划的定海神针,那白头鹰为奠定胜局所做的准备又是什么呢? 当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时,尹渔仕下意识回头望去。 之前他们跳下来的高坡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人影。 尹渔仕目光凝重,按下耳麦提醒:“各小队,小心后翼援兵,福光社出现了。”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抵达战场边缘,白头鹰探员们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纷纷主动退开,而九处提防着后翼,也没有贸然继续纠缠。 众人纷纷回望,高坡上十数人却没有动静,只是默默俯视着战场。 片刻后,只见中间那人抬臂挥手,高声念道。 “bibe sanguinem meum, et ipe divinam potentiam!” 这不是人们耳熟能详的语言,大多数人都没听懂。 熊老黑用染血的大手抓了抓头发,看向身边人:“叽哩哇啦的说的什么玩意儿?” 身旁查塔姆面色凝重,用英语翻译过来:“是拉丁文,意思是说,喝下我的血,接受神圣的……力量。” 不远处,赵汗青也正在给虞红豆翻译。 这位博学的学者,给出了更好的解释。 “饮我之血,赐尔神威。” 第584章 天黑 圣索斐林话音落下,高坡上信徒们不约而同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巧的玻璃瓶,拔掉帽塞后仰头喝下。 熊老黑等人只觉得这小瓶子眼熟,转瞬一想——原来不久前在三岔路口,他们搜那几位信徒尸体的身时就翻找到过,只不过那时他们只以为是福光社随身携带的圣水之类的没用玩意儿,所以没人在意。 随着瓶中液体入喉,众信徒的唇上也染了一抹鲜红。 有眼尖的人发现了,这些信徒裸露在外的手背青筋隆起,袖口也被鼓胀的肌肉绷紧了。 “大家小心,是肉体增幅天赋。” 尹渔仕出声提醒。 信徒们从黑袍下抽出武器,相比起坡下众人使用的军刺短刀匕首等物,他们手里的东西显然要凶悍太多。 钉锤,手斧,弩箭,甚至还有个人扛着把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大铁剑。 圣索斐林淡淡下令:“杀了他们。” “吼!” 众信徒齐齐发出一声咆哮,然后争先恐后地从高坡上冲了下来。 这群人早把悍不畏死写在了脸上,虽然只有不到十人,却有着莫大的气势,仿佛坡下这些人只是待宰的羊羔。 九处这边也确实不太敢硬接,且不说还没摸清他们喝下那瓶血后的深浅如何,况且只凭他们手里的武器和身上的盔甲,也不该选择硬碰硬——同时还得提防身后的白头鹰。 原本僵持的局势一下滑向了劣势,被前后包夹,一股名为慌乱的情绪开始在众人之间蔓延。 虽是严寒刺骨,虞红豆的额发却早被汗水沾在脸上,仓促间她忽然一眼瞄见众信徒脚下,她双眼一亮,大喊道:“他们负重!在雪地里跑不起来!” 话音未落,当头一人已经来到九处近前。 还是熊老黑! 见迟迟无人迎战,他率先冲了出去—— “嘭!” 二人瞬间撞在一处,那信徒举着斧头劈下,被熊老黑一把抓住手腕,二人开始角力僵持不下,然后齐齐抬腿踹向对方小腹,双方又同时倒飞摔进雪里。 熊老黑发出闷哼,一个鲤鱼打挺重新起身,正要趁对方倒地上去追击时,却见那信徒轻巧往后翻身,顺势也站起了身。 熊老黑揉着小腹朝虞红豆喊:“这灵活得跟猴子似的,可不像是负了重。” 虞红豆朝信徒刚才倒下处看去,地上的积雪被压得很深,她明白过来——不是没有负重,而是他们此时的力量足够支撑他们将重量视若无物。 另一头熊老黑再次冲了上去,而福光社众人已经逼到近前,所有人也加入了战斗。 但相比起之前和白头鹰间打得有来有回,此时九处这边却完全处于了下风——哪怕对方只有不到十人。 有人险象环生,有人负伤惨叫,还有人甚至连惨叫都没有机会发出来。 “砰!” 终于有人忍不住拔枪了,但子弹却只是在信徒盔甲上击出“当”的一声巨响,将其打退了一步而已。 枪声在山谷间回荡很远,下一秒开枪者就被福光社集火砍翻。 形势急转直下,白头鹰甚至还未动手,只站在一旁观望,似乎对福光社很有信心。 场上看似九处多出不少人,通常是两三个人围攻一名信徒,但总是难有建树——这些信徒不仅不怕死,甚至连伤势都仿佛可以不顾,除了头部要害偶尔抬手护住,哪怕四肢被军刺刺穿,都丝毫不影响他们继续挥舞兵器。 就连之前还游刃有余的虞红豆,此时也仅仅只能靠着天赋和敌人勉强周旋,再想像之前那人凭军刺的锋利将敌人封喉却是难上加难了——她手里的军刺已经连续好几次砍在盔甲的护颈上,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熊老黑还在跟最开始那个信徒死磕。 真男人1v1大战,他们倒是打得有来有回,奈何信徒穿戴了防具,几番对拼下来,熊老黑反倒暗伤不少,对面却依旧跟没事人似的。甚至连他手里唯一的匕首,也在刚才插进信徒的手背时,被顺势卡住脱手——此时依旧插在他手背上。 熊老黑对拼间总想将匕首夺回,但信徒的搏斗经验也很丰富,他料到了熊老黑的意图,始终刻意躲避,甚至借此一斧头劈在了熊老黑胸前,虽然熊老黑已经及时躲避,但还在被划破衣衫,在胸前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 “老尹!这就是一群铁王八!往他们后脑勺招呼!”他一边大骂一边喊着尹渔仕。 可尹渔仕其实比他还难受。 “不是说福光社没有觉醒者吗!” 尹渔仕咬着牙大喊。 他的天赋对这帮人完全没有效果,每每他想要从身后偷袭时,这些信徒却总是能发现他。 几次之后,尹渔仕终于明白了,他们分明就是能看见他。 场上唯一还没动的就只剩崔右升了,他依旧在和朱利尔斯对峙。 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他很清楚,一旦他动了,白头鹰也肯定会加入战场。 朱利尔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烛九阴,你不会是想就这样等到结束吧?我还很想看看你的天赋是什么呢。” 崔右升无奈一笑:“看?看是看不见的。” 朱利尔斯眉梢一挑:“嗯?” 只见崔右升缓缓抬起手臂。 朱利尔斯神色一凝,也跟着一挥手,身后白头鹰众人纷纷严阵以待,慢慢上前逼近过来。 崔右升却没有后续动作,只是平静开口。 “各小队,向我靠拢。” 命令下达,众人迅速退出战圈,来到崔右升身边,阵型缩紧。 福光社众人立刻追上来,白头鹰则从后方围了上来。 “弩箭!”朱利尔斯喝道。 探员们纷纷将箭矢上膛。 崔右升慢条斯理取下墨镜,在袖口擦拭一下镜片后,把墨镜放进口袋。 他缓缓抬起眼眸,轻声开口。 “天黑了。” 话音落下,像是有无形的波纹以崔右升为中心扩散开,波纹扫过的瞬间,所有人的视野瞬间一片漆黑。 举目望去,远处的雪峰依旧清晰,可偏偏众人所在的数百米内,一切都被染成了最纯粹的黑色——就好像在白纸上滴下的墨点,又好像是雪原上出现了一个黑洞。 第585章 烛九阴 雪地,石头,人群,全部化作最纯粹的漆黑,在这片没有一丝杂色的黑暗中,仿佛此处区域在瞬息之间变成了一个平面。 短暂的死寂后,慌乱爆发。 弩弦迸射声,兵器挥舞声,惊恐呼喊声,受伤惨叫声,一时全部响起。 已有预料的九处众人早早全部趴倒在地,而最中间的崔右升缓缓睁开眼睛,环视起周围。 在这片漆黑中,他所见的一切终于回归正常颜色,不再是五彩斑斓的诡谲荒诞。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感到一阵久违的惬意。 探手入袖,再伸出来时,掌心已经握住一柄三棱军刺。 崔右升翻转手腕,改为反手握刀,踩着地上众人的缝隙走出人群。 一名福光社信徒似无头苍蝇胡乱挥锤,崔右升稍一侧身避过,然后出手如电,“嗤”一声闷响,锋锐的军刺从颚下刺入,一直捅进了脑子里。 崔右升连看一眼尸体都欠奉,拔出后便抬手挥出军刺,刀锋掠起无形的寒光,再次捅入另一名信徒盔甲缝隙,直入内脏。 他随手搅动,顺道偏头避开对方垂死挥来的手斧,然后抽刀离开。 在他的天赋范围中,杀人比杀鸡还要容易。 因为人在危险且未知的环境中,会下意识停在原地,拿起武器保护自己;而动物却只知道乱跑。 可这时,有人出声了。 是最先镇定下来的朱利尔斯,虽然近处一片漆黑,但远处的景物却看得真切,他心里迅速有了答案,出声大喊:“快!朝外面跑!” 崔右升眉头微皱,手中加快了动作,他走过之地,福光社的信徒像是秧苗似的挨个倒地。 但随着朱利尔斯的提醒,不仅是白头鹰,福光社信徒也朝着黑暗边缘奔逃起来。 仓皇间有人跑错了方向,一脚踏空掉下悬崖,不过更多的人还是找准了路,但大家都是瞎子,这一跑起来什么都看不见,毫无章法可言,崔右升一回头的功夫就看见好几对撞在一起摔倒的人。 反而是九处这边最安全,他们在最中间,人群又是分散开往外跑的,所以哪怕是趴在地上,也没什么人从他们头上踩过去。 但仅靠崔右升一个人,显然也来不及短时间解决掉这么多敌人。 站在高坡之上的圣索斐林恰好处在“墨点”的边缘外,没有被纳入范围。 可哪怕是在外面,他也同样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第一时间还以为眼前的雪地凭空被黑洞给吞噬了一大块。 “发生了什么?”他回头看向蹲在巨石上的箱水母。 库博佐亚无所谓地耸耸肩:“很显然,是觉醒者干的。你也看到了,刚才戴墨镜那个大夏人,他叫崔右升,是九处的顶尖战力之一,代号……烛九阴。” 最后三个字他用了中文,又怕圣索斐林听不懂,于是解释道:“是大夏神话中的一位神只,祂可以控制白天黑夜。” 圣索斐林神色肃然,语气凝重地点头:“神只吗……不,是异端。” “你这样理解也没错。”库博佐亚咧嘴一笑,“不过这位异端并不好对付,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今天我们最……哦不,也可能是第二大的威胁。” “可能?” 圣索斐林看过来:“还有别的威胁吗?” 库博佐亚笑着点头:“我想是有的。” “这就是你不愿出手的原因吗?”圣索斐林语气中颇为不满,“你已经休息得够久了。” 库博佐亚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我必须一直保持在最佳状态,不能把力气浪费在烛九阴身上。” 圣索斐林朝下方看去,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听见痛苦的哀嚎和惨叫。 他眉头紧锁:“可是情况好像并不乐观。” “放心吧,圣父。” 库博佐亚却表现地很平静:“白头鹰不会把宝全部押在福光社身上,他们的杀手锏一定在自己手上,白头鹰的风格一贯是这样。” 当说完这句话时,他便从巨石上站了起来,举目眺望远处的山坡。 山坡上,远远三道人影像芝麻点似的,正缓缓朝着这边走来。 …… 作为场上唯一一个能看清的人,崔右升像只灵巧的蜻蜓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每次短暂停留都会干净利落地夺走一条生命。 当解决完最后一位福光社信徒,已经有不少白头鹰探员跑出了黑暗范围。 不过无所谓,崔右升的目标本就不是他们。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慌乱的人脸上扫过,视线快速移动,很快停留在了某个人身上。 朱利尔斯。 或许是因为之前招呼探员们耽误了时间,又或许是因为运气不好被人群撞了几次导致跑反方向——他到现在还未跑出去。 崔右升一言不发,他足尖轻挑,挑起一柄飞斧抓住,然后甩臂便朝朱利尔斯掷去。 飞斧呼啸着打旋,从奔跑人群的缝隙中穿过,朝着朱利尔斯的后脖精准削去。 关键时刻,朱利尔斯听见脑后风声,他顺势往前趴倒,飞斧贴着头皮掠过,一头剁进前面那名探员的后背。 那倒霉的探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径直栽倒没气了。 朱利尔斯狼狈地爬起来,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下意识转身看向身后。 冥冥中,他仿佛看见崔右升正提着刀缓步朝他走来。 但事实远比他想象得更糟。 崔右升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脚踩在雪地里没有丝毫声息。 就那样打量着他没有焦距的瞳孔。 随着崔右升绵长的呼吸吐出,朱利尔斯身躯微微一震,他终于发现了。 崔右升举起军刺,正准备下手时。 “等等。” 朱利尔斯突然开口。 他笑了笑:“我自己来。” 他的笑容里透露着一股释然,好似真的选择了解脱。 说完,朱利尔斯缓慢地从腰间抽出匕首。 崔右升冷冷地盯着他,在这片黑暗中,他不担心朱利尔斯会突然偷袭。 朱利尔斯似乎也没有那个打算——之所以动作慢,也只是为了向崔右升宣告自己的无害。 只见他举起匕首,用双手握住,然后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嗤!” 他非常果断,匕首齐根没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鲜血渗出,很快就见他衣襟染透。 崔右升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狐疑——他有些太果断了。 朱利尔斯抬起头,嘴里溢出血,但他却笑了。 “烛九阴,希望你喜欢这个礼物。” “……潘多拉向你问好。” ———————久违的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代号:烛九阴(绝密,甲) 崔右升:男,43岁,大夏特管九处总部尖刀一组组员(前组长),觉醒者。 天赋效果:以自身为圆心,将圆形范围内的一切物质同化为黑色。 代价:严重的色彩识别功能障碍,无法正确识别颜色。 条件:无。 备注:1经试验,该天赋并非剥夺目标视觉,仅是改变目光视觉所接收到的颜色,目标依旧可正常视物。 2经试验,该天赋不会改变范围内受影响物质的物理性质,其改变颜色的效果只是扭曲目标的视觉功能,而非真实地改变了事物颜色。 3由于“备注2”的前提,故无法对事物进行实际检测,但据研究部观测,该天赋所产生的黑暗区域,对光线的吸收能力已无限接近100%。 4经试验,使用者虽受代价影响,但在对自身进行观测时,色彩识别为正常水平;在天赋范围内,使用者不会受到黑暗影响,且色彩识别功能完全恢复正常。 5经试验,即使是在天赋范围外,只要拥有正常视觉功能的个体,当看向天赋影响区域时,依然会被扭曲视觉功能。 6该天赋可以作用于觉醒者,但由于“天赋相斥性”,视觉扭曲效果的持续时间会显着低于非觉醒者;高位格天赋则完全不受影响。 记录员:王五 第586章 打死你 朱利尔斯说了两句没头没脑的话,崔右升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当他说出“潘多拉”这个名字后,崔右升却立马警惕了起来。 在他的注视中,朱利尔斯脸上的笑似乎也变得诡异。 就在不久之前,九处才和这个“潘多拉”打过照面,而且还借着发声明的机会故意恶心白头鹰,把这个所谓的“高级探员潘多拉”挑到了明面上,使阴影世界中的各方势力都知道了这个名字,但关于这个“潘多拉”具体情报——究竟是什么天赋,实力又如何等等,其实都还不算了解。 只是崔右升没想到的是,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山上,居然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潘多拉向我问好? 崔右升屏息凝神,虽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出于经验和本能,他觉得朱利尔斯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崔右升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对面朱利尔斯的表情却忽然有了变化,他的笑容渐渐消失,整个人看上去甚至有些呆滞,但紧接着,崔右升发现他眨了眨眼,随后瞳孔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崔右升猛地一惊——朱利尔斯好像能看见他了。 朱利尔斯的眼神中闪过片刻的迷茫和疑惑,他先是瞧了瞧周围,然后又低头看向插在胸口的匕首。 “11号礼物……” 崔右升听见朱利尔斯低声自语,然后伸手握住匕首,缓缓拔出来。 “嗤……” 一道血线被带出,洒在雪地上迅速晕染开来。 而朱利尔斯面不改色,神态间很平静,仿佛被插刀的不是他自己似的。 “唰——” 寒光比破风声先到,军刺如阴毒的蝎尾扎下,出手时快如闪电。 “当!” 随着一声清脆撞击,军刺被稳稳架在半空。 崔右升目光顿时凝重,他自诩出手很快,却没想到朱利尔斯反应更快——军刺分明已经落到头顶了,朱利尔斯居然还能后发先至用匕首拦住。 出于谨慎,崔右升变招抽刀佯攻,后跃拉开了距离。 朱利尔斯却好似看穿了崔右升的路数,军刺的刀锋就从他鼻尖掠过,居然也没后退半步。 朱利尔斯还在观察着崔右升,瞳孔中的光芒微微闪烁,像是在回忆,片刻后,他轻声开口:“崔右升,九处……哦,这里是瑞仕。”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我有个问题,徐……” 可惜话才出口,崔右升突然暴起。 他脚下一蹬,雪地上被踏出一个深坑,扬起大片雪雾。 朱利尔斯眼眸一抬,近在咫尺的雪雾中忽然破出一道身影——崔右升已然改为正手握刀,半空中拧腰蓄力,军刺掠开一圈弧光,自上而下朝朱利尔斯劈来。 朱利尔斯足下一点,小跳一步后退闪避。 崔右升一刀劈空,落地半蹲后再次蹬起直追,前冲的势头很猛,远比朱利尔斯后退的速度要快。 二人之间的距离被瞬间拉近,朱利尔斯再想闪躲已是来不及了,但他表情丝毫不见惊慌,只是抬起手臂推刀迎上——这一下要是撞上,二人彼此都得被捅个对穿。 他要么就是想以此逼退崔右升,要么就是想以命换命。 崔右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居然不退。 二人接触的瞬间,崔右升肩头一沉,忽然侧身收刀,匕首的刀锋从他胸前擦过,一枚扣子被崩飞出去。 他的左臂如一条灵活的大蟒,沿着朱利尔斯握刀的右手缠上,然后一把抓住了朱利尔斯的肩头,随着他曲肘发力,朱利尔斯不由自主地往前撞来,崔右升前脚一踏,落下圆心原地拖着朱利尔斯转了半圈,然后一把将其往地上掼去。 一切发生地太快,朱利尔斯被制住一臂,难以维持重心,只觉得眼前花了一瞬,自己就不受控制地朝地面摔去。 触地瞬间,朱利尔斯余光瞥见军刺掠来,他脚下急蹬,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 “嗤啦”一声,军刺的寒光贴着他的胸口劈下。 朱利尔斯在惯性的驱使下又退开两步。 二人的距离再一次被拉开。 崔右升眉头紧皱,盯着朱利尔斯的胸前。 朱利尔斯也低头看去。 刚刚那一刀,将他胸前衣衫划破,皮肤全敞在了外面。 从锁骨到小腹,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却是不深。 但真正另崔右升神色凝重的却是另一件事——他看得很清楚,那伤口居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仅如此,就连之前朱利尔斯自戕留下的那道深入腹腔的刀伤,居然也不再有血流出了。 再联想到前后朱利尔斯身上的变化,崔右升终于能大概确定一件事。 “潘多拉?” 朱利尔斯——或者说潘多拉并不接话,她摸了摸胸前的伤,再歪头看向崔右升:“刚刚那是武术吗,让我有些意外。” 崔右升再次提问,同时也趁此恢复着力气:“所以你的天赋是什么?附身?降临?夺舍?还是别的什么说法……” 潘多拉若有所思:“等会儿回去了,或许我应该让他们替我找一些关于武术的书籍,我现在有点兴趣了。” “等会儿?”崔右升微微眯眼。 潘多拉转头看向另一侧——九处众人还处于黑暗中心的位置,全都保持着或蹲下或趴倒的姿势。 “他们都是九处的人吗?”潘多拉轻轻歪头,目光在人群中巡视着。 崔右升心头一跳,以为潘多拉是盯上那边的人了,于是他挥挥手,雪地上的“黑洞”瞬间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去对付其他人,不要靠近这边。” 崔右升语气严肃地下达命令。 重见光明的九处众人纷纷散开,没了难啃的福光社信徒,他们接下来和白头鹰的战斗已经轻松多了。 “你误会我了。” 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潘多拉转头回来:“我对他们没有兴趣。” 对立的立场上,潘多拉的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崔右升只当没听见,他朝潘多拉招了招手,带了些挑衅意味:“不过我对你倒是挺有兴趣。” “你的天赋一定很有研究价值,要是活捉了你,研究部会高兴坏的。” 潘多拉默默盯着他,不说话。 崔右升沉膝落稳下盘,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手。 半晌后,潘多拉终于开口。 “打死你。” 第587章 好用 话音一落,潘多拉瞬间动了,奔跑中仿佛快出残影,像是一把尖刀从划破雪面,在她身旁两侧铲起高高的雪墙,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崔右升眼前。 崔右升眸光一凝,挥出军刺。 “当——”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二人之间迸起一团火星。 崔右升怒目视向潘多拉,这一下匕首和军刺的硬碰硬,崔右升竟感到小臂发麻——他之前存了试探的心思,没想到潘多拉原来也未出全力。 前冲势头被阻,潘多拉半空中轻盈一个转身卸去力道,落地后腰肢一拧,再次俯身冲上。 而崔右升已有预料,几乎和潘多拉同时有了动作—— 他退出半步,沉膝矮身,潘多拉冲到面前时,他手中的军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下方撩起,就好像潘多拉是主动送到刀锋上来的一般。 军刺被藏在臂下,又借大腿遮蔽递刀,等潘多拉瞥见时那锐利的刺尖已经到了眼前。 仓促间已来不及用匕首挡下,她只下意识作出了侧身动作。 “嗤!” 军刺从肩头没入,又从肩后探出,直接将潘多拉捅了个对穿。 刺来匕首的手臂顿时没了力道,与崔右升的小腹只差之毫厘。 崔右升一把扼住潘多拉咽喉,足尖一弹,将潘多拉手中匕首踢落,然后再一脚踹在其心口,“嘭”一声闷响,潘多拉就被踢飞出去。 军刺的柄被崔右升一直握着,潘多拉飞出去时军刺也被拔了出来,在半空中挂出一道血线。 三棱军刺这种兵器其实颇为恶毒,它最危险的地方不在于它的锋利,而是它的放血能力。 由于特殊的形制,被三棱军刺捅出伤口不仅难以愈合,就连缝合也不容易,再加上刀锋上的三道深血槽,被它捅过的人大多数都是死于失血过多。 崔右升没有贸然追击,这次短暂交手让他又摸清了一些——潘多拉的搏斗技巧算不上多高明,几乎全靠着强大的力量和速度压制对方。 潘多拉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撑着地爬起来,她脸上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好像感觉不到伤势的痛苦。 她歪头看了眼汩汩冒血的肩头,然后脱下身上残破的衣服,在肩头随意扎了个大蝴蝶结。 崔右升默默盯着她胸腔上的刀伤,此时除了不再流血以外,皮肤也已经开始愈合。 “你也很强。” 潘多拉忽然开口了。 她思索一下:“和晨星差不多。” 崔右升笑道:“你在拖延时间?” 潘多拉一愣:“这么明显吗?” 崔右升一时语塞。 “那算了。” 潘多拉摇摇头,俯身做出一个奔跑姿势,再次冲向崔右升。 她的速度居然丝毫没有变慢。 但潘多拉手里已经没了武器,崔右升心里更加有底。 他依旧稳如泰山,以不变应万变。 眨眼间潘多拉已到近前,她速度虽快,崔右升却也经验老道,掐准了潘多拉的距离挥刀——这一刀已是存了强烈杀心,是直接奔着潘多拉心脏去的。 二人距离拉近的同时,军刺的锋尖亦抵到潘多拉胸前。 可她依然不避不退。 崔右升下意识觉得不正常。 念头刚刚升起。 潘多拉忽然侧身收臂,军刺从她胸前擦过的同时,她的另一只手臂已经沿着崔右升持握军刺的手蜿蜒而上,然后一把抓住崔右升肩头。 崔右升心头惊骇大起——这一幕真真眼熟! 但紧接着大力袭来,崔右升眼前天旋地转,然后“嘭”的一声,整个人被砸进了雪地里。 这一摔可比他之前对付潘多拉时要势大力沉太多,就好像在湖面丢下一块巨石,雪雾被炸起大片,然后缓慢飘落。 崔右升脑海中警兆急促,触地瞬间便翻身后撤,视线快速巡视,在雪雾中寻找潘多拉的身影。 忽然,耳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好用。” 崔右升心头猛跳,抽身回肘击出,却落了个空。 “嘭!” 后腰遭受重击,崔右升如出膛炮弹般撞开雪雾飞了出去。 …… 没了福光社这支正面作战的主力军,再加上先前黑暗中被崔右升抽冷子干掉了不少人,此时白头鹰再应付起九处来,就要吃力许多了。 要不是九处与福光社的战斗中也损耗不少,此时被围攻的俨然已经该变成白头鹰,而不是仅仅是吃力这么简单。 汗水已经将额前的碎发全部打湿,虞红豆紧闭着双眼,低头避开刀锋的同时揉身一步逼近,利用速度和自身的重量,抬肘击在白头鹰探员胸前,将其打得接连倒退,然后一屁股摔坐在雪地上。 虞红豆睁开眼手腕一翻,将军刺反握,正要跨步上去给予致命一刀,旁边熊老黑追着一名探员路过,顺手一钉锤敲在那摔倒探员的天灵盖上,给了他一个痛快。 虞红豆收回迈出的步子,长长吐出一口气。 没了人数优势,虞红豆也不必再遭受围攻,解决完这个敌人后,她终于有空喘几口气。 趁着这个空档,她环视起周围。 熊老黑仗着体格和一身横练功夫,没有人想跟他硬碰硬,此时正撵着一位探员打,但那位探员似乎是觉醒者,每每熊老黑落锤时,总是能使攻击落空。 尹渔仕又化作了“隐形人”,游走在战场边缘,寻找合适的对象下手。 赵汗青早福光社入场时就“变身”了,虽然大粽子皮糙肉厚,还有锋利坚固的指甲,但面对罐头似的福光社信徒,依旧没什么办法,反而是福光社那边看到赵汗青的这副可怖模样,一个接一个全都往他身上招呼——可以说是专业对口了。 不过此时没了福光社顶住,就该换白头鹰遭殃了,雪地上大粽子一跳起来快有两层楼那么高,一爪子下去就能开膛破肚,白头鹰纷纷躲着他走。 而白头鹰那边也有几名觉醒者,利用天赋和九处周旋,这才使局势没有变成一边倒。 此前不管是在总部还是分部,虞红豆听到最多的就是“在现代化的作战中,觉醒者无法起到关键性作用”。 但反观当下,在失去热武器的优势后,觉醒者那各种诡谲多变的天赋,对普通人的威胁度就大大上升了。 而要是放在古代——虞红豆忽然有了明悟,难怪会有那么多神仙妖怪的传闻了。 念头一闪而过,虞红豆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瞎想的时候,她瞥见不远处查塔姆支撑艰苦,就要提步赶去时,忽见不远处雪地中间炸开一大蓬雪雾,两秒过后,一道身影从雪雾中倒飞出来,重重摔倒在距离虞红豆不远的地方。 第588章 虞红豆和可乐 虞红豆美目睁圆,顿时惊住。 那身影熟悉,竟然是崔右升。 崔右升输了? 不仅是虞红豆,所有注意到这边的九处干员心中都浮现出这个念头。 虞红豆抬眼看向那边,雪雾渐渐落下,朱利尔斯的身影从中缓缓走出。 崔右升躺在地上缓了口气,从刚才的惊怔中回过神来,然后重新起身。 众人见他起来,看上去并无大碍,才纷纷松了口气。 但崔右升却自己清楚,刚才那一下打在后背,却力道奇重,此时依旧隐隐作痛,应是伤到了内脏。 但受伤事小,真正的威胁还是在潘多拉这个人——她居然在学习。 崔右升不禁苦笑,一个速度极快,力量极大,还有着不俗自愈能力的觉醒者就已经很棘手了,她竟然还有着可怕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 而更可怕的是,她甚至根本就不在这里。 崔右升有些难以想象,真正的潘多拉到底会强到哪种程度。 有着这么强大的人形兵器,白头鹰为什么要藏着不用呢? 崔右升想不明白。 潘多拉缓步逼近,却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老黑!” 崔右升大喊一声。 “到!”熊老黑转头看来。 崔右升沉膝摆开架势,沉声道:“和我一起对付她。” …… 当库博佐亚能看见那三粒“芝麻点”时,其实柳学冬也看见了他们。 双方的目光好像隔着遥远的距离碰撞在一起。 而越靠近那边,兰斯的话就变得越多起来。 “你解释不了的……我说了,你已经没有理由了。” “如果是在山顶那个小村子,你还能说本来目的地就是那里。但现在已经是无人区了,没有人会主动跑这里来,别说你是心理医生,就算是玩极限运动的也不会选在这里。” “什么都不是。” 柳学冬随口回道。 “只是一个担心妻子的丈夫,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充分吗?” 兰斯一愣,他低下头小声嘀咕:“如果是真的,那确实足够充分了。” 半晌后,他又忽然抬头发问:“你真的喜欢她吗?” 柳学冬微微怔了一下,迟疑了一下反问道:“有关系吗?反正只是一个理由。” “当然有关系。” 兰斯音调拔高,然后又意识到不该这么大声说话,小心翼翼地朝头上看了眼。 柳学冬想了想,点头:“那就是喜欢。” 兰斯思索片刻,小声道:“我觉得你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喜欢也分很多种,就比如我喜欢喝可乐,但我刚才说的喜欢……” 他朝柳学冬身边的胧月暻偷偷一瞥:“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就像她对你一样。” 柳学冬也看了眼胧月暻,胧月暻却没在意他们的聊天内容,正抓了把雪在手里搓成球。 “你对虞红豆也是这种喜欢吗?”兰斯问。 柳学冬没有回话,像是在沉思,却没有答案。 兰斯又道:“很难确定吗?我可以帮你举个例子。” “假如你是我,一天喝不到可乐就难受。” 他指向远处:“而现在被困在那里的是可乐公司的老板,他要是死了,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可乐了,你还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吗?” 兰斯一摊手:“答案当然是不会。可乐很重要,但不值得为此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但恋人不一样,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它的意义在于‘不可缺少’,而可乐显然不是——大不了我以后喝橙汁。” “所以你好好想想,虞红豆究竟是你的可乐,还是不可缺少的那个。” 柳学冬始终没有说话。 脑海中闪过各种记忆片段,从前到后,由近到远。 电影院里的质疑,去往京城的火车上,高丽酒店的电梯里,公海游轮混乱的人群中…… 渐渐的,那些关于猜忌和隐瞒的画面敛去,重新浮现出来的是。 招待所临时充当审讯室的房间里,坐在椅子上隔着桌子,对视的二人;从高丽回来后,在公寓楼下,对视的二人;游轮上,隔着汹涌的人潮却走向相反方向,对视的二人;清晨的房间里,面对面躺在床上,还未适应过来但一睁眼却对视的二人。 好像他们都不善于表达内心所想,所以总是沉默对视。 当这些记忆全都悄然滚过,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天。 柳学冬坐在办公桌后面,平静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平躺着的红裙身上。 她闭眼假寐,他内心安宁。 直到她说出那句话,才使他的眼神泛起波澜。 “柳医生。” “我们结婚吧。” 现在才知道,原来从那一刻起,泛起波澜的不止他当时的心境。 就好像他当时说出的那句:“好。” 原来应下的也不仅是那时当下,还有以后所有。 “她不是可乐。” 柳学冬轻声开口,不像是在回答兰斯,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是我的妻子,但对我来说,她之所以重要不是因为妻子这个身份,而是因为,她是关于我现在所有的一部分,用你的话说……” “她是不可缺少。” 胧月暻捂着嘴眼泪汪汪地回头:“唔……太感人了,要是红豆听到肯定会哭的。” 柳学冬刚一抬眼,忽然伸手将胧月暻一把拽过。 胧月暻正要往前迈步,这一下就被柳学冬拽进了怀里。 “呀……” 她惊呼一声,心怦怦直跳时,柳学冬又忽然放开了。 只见柳学冬慢慢蹲下,从这条前人蹚出的雪路上捻起一物。 兰斯和胧月暻凑近过来,这才看清是一枚细针。 针尖闪烁着晦暗幽光。 针头不长,却刚好够刺穿鞋底,破入皮肤短短一截,如果不小心踩上了,说不定也只会以为是被虫子给叮了一下。 兰斯的脸色骤然变了:“有毒,是库博佐亚。” 柳学冬随手将针头扔掉,起身眺目看向远方。 这个距离,几乎已经可以看清库博佐亚的身形了,像是也发现了柳学冬在看,站在石头上的库博佐亚朝他们挥了挥手。 柳学冬淡淡道。 “从能看见他时起,交手就已经开始了。” 第589章 五年前的你 当看到朱利尔斯以极具压迫感的姿势走出来时,原本气势已经有些萎靡的白头鹰,顿时就像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此时,这片平整的雪地已经几乎看不出本来模样。 就像被潦草泼墨一番,尸体,鲜血,将它变得一片狼藉,毫无美感。 虞红豆又被盯上了,或许是之前被多人围攻都能不落下风,又或许是在她手里已经连续交代了好几位探员,所以一名白头鹰的觉醒者主动迎了上来。 在前几日的追击中,九处已经获知了不少关于这些白头鹰小队的情报,并在进行了共享。 这时迎上来这人虞红豆也有印象,似乎是一支b级小队的队长。 虽然暂不清楚她的天赋效果,但她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原因也很简单——这个女人看上去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一个。 面容苍老,皮肤松弛,裸露在外的手背上生长着老人斑。 仅凭面相,虞红豆估摸着她可能得有将近六十岁。 照理来说,这个年纪的特工早就该退休了,就算不退休,也不该参与到这种作战强度的任务中来。 但凡事必有理由,所以虞红豆也不敢掉以轻心。 “我叫斯特拉·霍桑。” 她站在不远处朝虞红豆笑了笑:“你可以叫我霍桑小姐。” 她甚至还有功夫和虞红豆聊闲话。 虞红豆不知道她的自信来源于哪里,但她没有回答,提起军刺选择主动进攻。 虞红豆进,霍桑就退,连手都不还,迫于军刺的锋芒,被逼得接连后退。 偏偏她还在说话。 “你看上去很年轻。” “24岁?还是25岁?” “加入九处多久了?” “上过大学吗?” “还是军队出身?” “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她一直在耳边絮叨,虞红豆被吵得心烦,却也怀疑这是她的某种策略,所以没摸清路数前,她也轻易不敢答话。 “呵。” 霍桑轻笑一声。 “太紧绷了,也是经验不足的表现。” 说完,她突然停步,抬眼直视虞红豆。 虞红豆就打算收手,军刺破空,照着霍桑的额头扎下。 霍桑眼神平静,根本不躲,轻飘飘打了个响指。 “啪。” 声音传入耳朵的瞬间,虞红豆手中的军刺堪堪停在霍桑额前几厘米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虞红豆瞳孔微微颤抖,脸上浮现出慌乱,眼神中也升起了恐惧。 握着军刺的手忽然一抖,像是触电般将军刺扔掉。 她惊恐地环视起周围,惨叫声呼喊声全部灌入耳朵,嘈杂血腥的战场让她心中的那根弦崩断,一时只想找个地方赶紧躲起来。 呼吸变得急促,莫大的紧张和恐惧填满整个胸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是你,你做了什么……” 虞红豆咽了口唾沫,看向霍桑的眼神带着畏惧和局促。 霍桑轻轻挑着眉毛:“有趣。你的变化居然这么大?还是说,你的成长速度很快?” 直至此刻,她终于露出獠牙。 翻手往腰间一摸,霍桑拔出战术匕首,她上前一步,伸手在虞红豆肩头一推。 虞红豆惊叫一声,居然就这样被轻易推倒在地。 匕首刺下来时,虞红豆大脑中一片空白,居然被吓得连躲避都忘了。 “嘭!” 一道人影忽然撞上来,将霍桑扑倒。 两道人影纠缠在一处,霍桑发出愤怒又惊恐的尖叫,虞红豆呆愣看去,原来是赵汗青在关键时刻赶来。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赵汗青的身上时,他那恐怖的外形居然让虞红豆感到了害怕,下意识想挪开目光。 不该是这样的。 虞红豆摸着自己的心跳,她用力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但完全没用。 那不知是什么感觉的东西,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就像刚才,明明军刺都到霍桑头顶了,最后一刻她却忽然下不去手了——就像是对杀人有着天然的排斥和恐惧。 “快起来!”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虞红豆感觉有人将她拽了起来。 回头一看,是莱诺。 此时莱诺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大半,自己也受了不少伤。 “莱诺……特工,我也是特工……” 虞红豆喃喃自语。 莱诺大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 虞红豆抱着双臂,身体轻微颤抖着。 莱诺看出她的不对劲:“发生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 虞红豆还是这个答案,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周围惨烈的景象。 莱诺见问不出什么,眼下也没有多余时间去管,于是把她一推:“退到后面去!自己小心!” 说罢,便朝着还在苦苦支撑的查塔姆那边跑去。 被单独丢下,虞红豆心中恐惧愈发放大,她环视周围,却感觉哪边都很危险,她下意识原地蹲下,让自己不再去看。 强烈的恐惧中,她情不自禁开始流泪,发出低低的抽噎声。 “虞红豆,你怎么了?” 又一次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虞红豆眼泪汪汪地抬起俏脸,发现是尹渔仕。 尹渔仕一边紧张地环顾四周,一边问道:“你受伤了?还有作战能力吗?” “我,我想回家……” 虞红豆哽咽道。 尹渔仕神情一肃,他意识到虞红豆肯定遭遇了某种未知的变化,但他没有细问:“起来,跟我走。” 说罢,就当先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虞红豆咬咬牙,终于鼓起勇气迈出步子。 才走出不远,一名白头鹰探员忽然丢下自己的对手,转身扑向瑟缩的虞红豆。 “呀——” 虞红豆惊恐大叫,尹渔仕抬手提刀,那探员却完全看不见他,主动撞上了刀口。 一脚踹开尸体,尹渔仕神情凝重地看向虞红豆:“是谁干的?” 虞红豆却不敢回头,指遥遥指向赵汗青那边。 忽然,她躲到尹渔仕身后,压低声音颤抖道。 “那,那边还有福光社的人,在看我们!” 尹渔仕回头看去,高坡上方,确实还有两道身影,不过他们一直都待在那里没有动过。 尹渔仕猜测应该是福光社里队长之类的角色,想等到关键时刻再出手。 不过九处这边也时刻都提防着他们。 “待在这里,等候命令。” 尹渔仕把虞红豆送到边缘的一块巨石后面,除她以外,这里还有几名伤员。 目送着尹渔仕离开,虞红豆抱着膝盖坐在巨石的阴影下,她时不时偷看一眼战场,时不时又抬头看向高坡上。 直到她再一次朝高坡看去时,却发现上面少了一道身影。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白头鹰环境治理局绝密文件(保密等级:a) 斯特拉·霍桑(ste·hawthorne):女,29岁,白头鹰环治局国际事务行动部探员,觉醒者。 个人综合评估:a 个人履历:22岁入自由联邦陆军部队服役;27岁觉醒天赋,受征召进入白头鹰环治局,任职于特殊治理行动部;28岁在执行任务中作出重要贡献,获铜星勋章,被调任国际事务行动部,任编号023行动小队队长。 天赋效果:使指定目标的心理状态回溯到五年前。 代价:使用者的生理年龄增加一年。 条件:无。 备注:1经试验,受天赋影响的目标不会丧失记忆,也不会改变现有身体状况。但是,目标思维方式,逻辑能力,性格习惯,精神状态,心理素质等精神层面的状态,皆会回到五年前的水准。 2经试验,该天赋对目标的生效时间并不固定,目标与五年前的状态差异越大,持续时间越久,测试中最长测试结果为七天。 3经试验,由于“天赋相斥性”的影响,该天赋在以觉醒者为目标时,效果的持续时间会降低。 第590章 触碰底线的后果 再往前的路就不敢走了,柳学冬在前,三人重新蹚了条路出来。 “清道夫哪有不疯的……” 兰斯还在碎碎念。 “你也是,箱水母也是……” “当年你们接受训练的时候就没有一项课程是教你要相亲相爱吗,要是一会儿你和库博佐亚能握握手叙叙旧然后就达成一致了该多好?” “福光社也不是一定要和白头鹰合作对不对?九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柳学冬知道,兰斯之所以话多,是由于过度紧张导致的,所以也就没打断,任由他絮叨了。 兰斯咬着指甲,思绪渐渐发散:“也不知道库博佐亚好不好说话。听说当年他暗杀暴风雪委员会的鲍里斯委员长时,硬是在树上蹲了半个月,结果运气不好暴露了,还被阴了一枪,后来他连续接了好多针对暴风雪委员会的任务,这么说他是个很记仇的人——当初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柳学冬思索片刻:“或许还可以?他不喜欢黑冢,我也不喜欢。” 兰斯眼前一亮:“真的?” 柳学冬点头:“嗯,他不喜欢黑冢的原因,是因为黑冢总是嘲笑他,说他一个清道夫怎么可能得到天主的庇护;而我不喜欢黑冢则单纯是因为他总是针对我。” “那你觉得箱水母对你的印象怎么样?”兰斯赶紧追问。 柳学冬想了想,点头道:“我觉得挺好,当初我好心提醒他,他的主只是个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觉醒者,所以没必要那么狂热,他很感激,说以后一定送我上天堂。” 兰斯:“……” 兰斯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之前柳学冬要在白头鹰的通讯频道里用宗教话题挑衅箱水母了,原来他们关于这个问题的矛盾早就有了。 …… 三人翻过一个缓坡后,库博佐亚也终于等到了他们。 双方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停下脚步。 “是那个会功夫的司机。” 圣索斐林一眼就认出了柳学冬,他朝库博佐亚身后躲了躲:“你就是在等他?” 库博佐亚没回话,他从石头上一跃而下,他笑着朝柳学冬打招呼:“我早该猜到是你的,毕竟我没有哪个老朋友会在通讯频道里那样挑衅我——其实你不用故意使用假声,如果知道是你,我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柳学冬把胧月暻的小包递还给她,也笑了:“我担心你知道是我,第一时间就跑了。” 他又朝圣索斐林的方向指了指:“那边视野好,去看看红豆怎么样了。” “哦。”胧月暻应声就要过去,兰斯却赶紧拽住她。 兰斯压低声音,急道:“那就是圣索斐林,他是觉醒者——难道你想让我去对付他?” 柳学冬宽慰道:“别担心,他自己要是足够厉害,还会带那么多人在身边吗?” “你瞧,他就快躲到石头后面去了。” “给你一个单独给教皇做专访的机会,要是问出什么独家情报,你就发了。” 兰斯目光闪烁,顿时心动,却还是有些犹豫地把目光投向了库博佐亚。 “放心。”柳学冬也抬眼迎上了库博佐亚的目光,“我们很有默契。” “没错。” 库博佐亚笑着做出邀请动作:“我不介意有观众。” 兰斯看懂了,圣索斐林却没有。 他在后面拽了拽库博佐亚的袖子:“他们要是敢过来,就先干掉他们。” 库博佐亚惊讶地看向他:“圣父,您这是准备牺牲自己吗?” “什么意思?”圣索斐林一愣。 库博佐亚似笑非笑,他指了指柳学冬,又指了指自己:“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们是一样的。他不希望把同伴卷进来,我也希望圣父您能活着。可要是我对他们动手,那么圣父,您准备好把自己的生命奉献出来了吗?” 圣索斐林手一抖,缩了回去。 库博佐亚微微一笑,没有点破。 他回过头,朝着柳学冬走去,中途和胧月暻兰斯擦肩而过。 兰斯依旧有些畏惧,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小弟弟,你就是教皇吗?成年没有?” 他听见身后胧月暻好奇的声音。 “你给我放尊敬点,称呼我陛下……”圣索斐林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语气却强硬不起来。 那边的谈论已经影响不到库博佐亚和柳学冬这边了。 库博佐亚也穿着福光社的黑袍,双手都藏在袖子里。 柳学冬则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是专门为福光社选的吧。” 柳学冬抿着嘴点点头:“但好像不太适合你发挥。” 四下里无比空旷,除了大片的雪被就是零星的石头,对库博佐亚这个更擅长潜伏和偷袭的清道夫来说,确实不是有利主场。 库博佐亚却说起别的话题:“来之前,我已经把消息传回总部了。我能想象,塔纳托斯的脸色一定差极了。” 柳学冬淡淡一笑:“好像自从我离开协会,他的心情就没怎么好过。” “你骗了他。”库博佐亚叹息摇头,“在高丽时,你说你和九处没关系,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是塔纳托斯先违背了承诺。” 柳学冬语气渐渐冷漠:“他派了一支执行官小队潜入中海,假借暗杀库尔策,其实是在试探我的底线,那么我也不介意让他知道触碰底线的后果。” “什么后果?”库博佐亚咧开嘴笑了。 柳学冬眼皮一抬:“比如……” “再失去一位s级。” 第591章 箱水母的试探 “嘁……太不友好了。” 库博佐亚玩味笑着。 忽然,他目光微不可察朝旁边一瞥。 柳学冬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库博佐亚朝那边跳去时,他也动了——身形由静至动只在一瞬,像是一辆高速行驶的铲雪车,两道雪墙在他身旁高高扬起,笔直朝着库博佐亚冲来。 数十米的距离,柳学冬全力冲刺下几乎眨眼就要到库博佐亚背后。 库博佐亚就地一个翻滚,随手往雪里一抄,然后顺势转身。 他手中端着一物,看向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三米的柳学冬,脸上露出狞笑。 “嘣!” 这么短的距离下,肉眼已经无法看清弩箭飞行的轨迹,只瞧见一道模糊的流光一闪而逝,柳学冬便应声而倒。 但下一秒,柳学冬腰肢一弹,重新立起。 他右拳紧握,掌心是一枚弩箭,精钢所制的箭尾还在兀自不停颤抖。 柳学冬倒下时,库博佐亚连看都没看一眼,弃了手弩转头就跑,把距离再次拉开。 此时他站在另一头盯着柳学冬的手,语气颇为可惜:“手套质量不错。” 那弩箭的箭簇泛着幽光,柳学冬拿起来凑近嗅了嗅,一股腥味萦绕鼻间,他略一思索:“黑曼巴毒素?你就这么没长进?” 库博佐亚双眼一眯:“有用的,就不会被淘汰。” 柳学冬轻笑:“那你的主为什么还没把你淘汰?” 库博佐亚抿着嘴不接话,但眼底却闪过了戾气。 柳学冬信手掷出,弩箭尖啸,射向库博佐亚,柳学冬紧跟而上。 库博佐亚没有闪避,弩箭刺破黑袍扎进胸口,发出“当”的一声闷响,然后掉进雪地。 柳学冬眉梢微微一挑,诧异一闪而逝,立刻反应过来——库博佐亚也穿了盔甲。 柳学冬无奈轻笑,他一想就明白了——这也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果然,面对飞快掠来的柳学冬,这一次库博佐亚居然选择了主动迎接。 二人瞬间交手。 柳学冬出手果断,屈指敲向库博佐亚没有保护的喉结,库博佐亚振臂出袖,五指伸出打算去擒柳学冬手腕。 柳学冬目光微沉,瞧见他那五片指甲焦黄,不知道涂了什么,只好收招回防,手肘一抬将库博佐亚的小臂荡开,趁他中门大开,弹腿一击正中前胸。 “嘭!” 库博佐亚瞬间倒飞,身体在雪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直至撞在一块石头上才终于停下。 “嗬……” 库博佐亚喘了两口气,又重新爬起来。 他按了按胸前被柳学冬踹中的位置,能感觉到盔甲上出现了轻微的凹陷。 “哇哦……” 库博佐亚咧了咧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在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把那瓶泰坦药剂给自己注射了。” “运气真好,你居然还活着。” 柳学冬笑着回道:“羡慕了?还是嫉妒了?” “说到底还是你不敢。你不敢去偷,怕塔纳托斯杀了你;就算协会主动给你了,你也不敢注射,你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库博佐亚脸颊微微一抽,沙哑的嗓音说道:“我不敢?我敢拿自己试毒,你敢吗?” 柳学冬轻笑,笑声中带着一丝轻蔑:“真实的原因,你我都很清楚不是吗。” 他挥了挥手,继续语言挑衅:“阴影世界里谁不知道,箱水母是个胆大的疯子,把各种毒药都用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喂成了一个毒罐子,而且杀人从不用有解药的毒……” “够了——!” 库博佐亚大声咆哮,在石头上一蹬,朝柳学冬疾冲过来。 柳学冬原地站着没动,他笑意一收,低声说道。 “忘了告诉你,刚才那一脚,远没达到泰坦药剂的效果。” …… 雪地上,潘多拉被崔右升和熊老黑一前一后夹在中间。 崔右升喘着气,毕竟年纪不比从前,高强度的战斗已经让他眉眼间浮现疲惫。 熊老黑却比他更加不堪,衣衫碎成了布条,裸露出来的上半身满浴鲜血,握着钉锤的手也从右手变成了左手——而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已经断了。 中间的潘多拉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她的状况似乎也不乐观。 左肩血肉模糊,被钉锤的尖刺撕下大块皮肉,下方的锁骨处也凹陷进去——是刚才被崔右升钳制时,熊老黑偷袭得手,一锤下去,将锁骨连带着几根肋骨尽数砸断。 正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早该失去战斗力了,但她却依旧活动自如。 “啐!” 熊老黑往地上吐了口血痰,骂道:“妈的,这小子是t800变得吗,能打就算了,还贼他妈抗揍。” “小心。” 崔右升出声提醒,因为潘多拉忽然转身,奔向了熊老黑。 崔右升赶紧提步直追,距离眼看拉近,背对着他的潘多拉却又忽然再次转身——拧腰收臂,炮拳直冲崔右升面门。 崔右升仓促中双臂架起格挡,只觉手臂一麻,整个人倒飞出去的同时,小臂也没了知觉。 潘多拉沉膝微蹲,正要跃起直追。 就在这时。 一道巨响裹挟着飞快逼近的破风声迅速接近。 “嘭——!” 潘多拉下意识小退一步,一道黑影就从她面前飞了过去,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次的动静太大,一时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 待雪雾散去,众人这才看清,仰天倒在地上的赫然是个身穿黑袍,布罩遮面的人。 库博佐亚眼前黑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他张嘴吐气,一丝血线也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嗬……”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抚摸着胸前被打中的地方。 镔铁盔甲的前胸多了个空洞,居然直接碎了。 “泰,泰坦药剂……”他艰难吐字,露出苦笑。 初始的震惊后,终于有人回神。 “这人之前不在上面吗……” 熊老黑的自言自语点醒了众人,于是大家又不约而同转头朝高坡上望去。 第592章 熟人相见 每一位s级清道夫都有着强大的作战素养,照理说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但恰好柳学冬很清楚该怎么激怒他们。 愤怒就像是一种毒药,哪怕你认为自己已经足够理智清醒,但还是不受控制地会被它影响。 哪怕是成天和毒打交道的库博佐亚,却依然配制不出它的解药。 就好比现在,虽然他没有信心说一定能干掉这位前同事,但他同样却认为自己一定不会被干掉。 而柳学冬需要的就是他这种被愤怒蒙蔽双眼后作出错误判断的状态。 面对站在原地没动的柳学冬,库博佐亚冲到面前时,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尖刀终于露出锋芒。 出手迅猛如电,提刀上撩仿佛是掠起的流星。 柳学冬脸色始终平静,从库博佐亚的情绪变化中,一切险招对他来说都无所遁形。 早在库博佐亚抬臂时,柳学冬已经先他一步做出闪避,寒芒划破空气留下的弧光,从柳学冬眼前闪过。 但在这光芒过后,库博佐亚才骇然看清柳学冬收在腰侧蓄力的拳头。 一人递刀,一人侧身,二人仿佛立刻就要擦肩而过。 拳影一动,库博佐亚听见空气的爆鸣,还未来得及感受胸前传来的沛然巨力,视野中的一切便转瞬拉远。 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打飞了。 随后剧痛飞快蔓延全身,他眼前顿时一黑。 巨石上胧月暻一脸惊叹地看着库博佐亚划出一道弧线从头顶飞过。 兰斯蹲在圣索斐林旁边,一边观察场上局势一边心不在焉地套话:“圣经里说,耶稣用自己的血让信徒成圣,洗去人们的罪恶。所以你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让福光社对你死心塌地的?” 圣索斐林憋红了脸,他一开始还摆摆架子,但随着箱水母落入下风,也就老实回答起了问题。 此时见库博佐亚直接被打飞到下面去,他抬头一看,柳学冬正朝这边走过来,顿时抖得跟筛糠似的。 估计他心里已经后悔死了听从白头鹰的建议“御驾亲征”。 柳学冬跳上巨石,将兰斯挤开,眯着眼朝下方眺望,寻找着虞红豆的身影。 恰逢此时,下面的人也正朝上方看过来。 柳学冬的目光落在一块石头后面,正好和眼泪汪汪的虞红豆对视上。 在看到柳学冬的一瞬间,虞红豆的嘴唇立刻就瘪了,看样子哭得更凶了。 柳学冬不禁怔住,他预想过虞红豆受伤,却没想到…… 怎么还能被打哭的呢? 熊老黑也愣了,他盯着柳学冬看了好几眼,又回头去瞧虞红豆:“哎,那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歇斯底里的大喊在熊老黑耳边炸响。 “徐——小——军!!” 这一声来得突然,离得又近,熊老黑差点没给吓一哆嗦。 他刚回头,就看见一道快出残影的身形从他面前一掠而过。 再定睛一瞧,那潘多拉竟手脚并用,笔直地朝着高坡上飞奔而去。 此时的巨石上,从左到右依次是圣索斐林,柳学冬,兰斯,胧月暻。 下面的人都盯着这边,但除了虞红豆没人知道潘多拉口中喊的“徐小军”到底是何方神圣。 胧月暻向左偏头看过来,兰斯也看过来,柳学冬沉吟一下,转头看向了左边的圣索斐林。 圣索斐林愣愣地看着柳学冬——难道我才是徐小军? 柳学冬指了指下方正在快速逼近的潘多拉,好心提醒:“那奇行种找你来了。” 被他这样一说,圣索斐林心头更慌了——难道真是来找我的?! “还不快跑!” 柳学冬突然一声大喝。 圣索斐林陡然一个激灵,转头就跳下巨石逃命。 柳学冬也赶紧跟着跳了下去,同时不忘回头喊:“去找红豆!” 虽然潘多拉还用的是朱利尔斯的身体,但当她喊出“徐小军”这个名字时,柳学冬立刻就认出她了。 如果有得选,柳学冬其实更愿意和库博佐亚打——至少他是个会受伤知道痛的正常人。 有了上次在平安号上的经验,老柳深知潘多拉有多难对付,所以让胧月暻他们赶紧离开。 下面不一定安全——但一定不会比有潘多拉在的地方危险。 抛开天赋,圣索斐林就是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大男孩,他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逃命,还没跑出几步就被柳学冬超了过去。 此时后面已经能听见潘多拉疾冲过来的踩雪声,他心中几乎就要绝望了,他下意识朝柳学冬伸出手:“救命!求求你别丢下我——” 话音刚落,潘多拉从他身边“唰”的一下擦了过去。 “欸?” 圣索斐林愣住。 眼看潘多拉距离柳学冬只剩短短几步的距离了,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活像只扑食的饿虎,照着柳学冬的后背就扑了上去。 关键时刻,柳学冬转回头,露出自己的笑脸和藏在后面的拳头:“又见面了……” 面对潘多拉,老柳不敢留手,也没有试探的必要,这一拳他直接就用上了全力。 但当拳头落到实处时,柳学冬不禁在心里暗叹一口气——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半空中潘多拉中门大开无处闪躲,或者说她压根就打算躲,任由拳头砸在小腹上,沉猛的巨力眼看就要将她打飞出去,她竟先一步将柳学冬的手臂死死抱住,指甲都恨不得抓紧肉里。 柳学冬下盘一沉稳住拖拽力道,但就这片刻的功夫,潘多拉在半空中强行拧腰,身体凌空转了半圈,膝撞猛击向柳学冬面门。 柳学冬被她拽着手臂无处闪躲,只好抬起另一只手挡住面门。 “嘭!” 膝盖砸进掌心,又隔着手掌撞上柳学冬侧脸。 柳学冬被打得仰起头,但立马回敬一记头槌将潘多拉撞开,潘多拉摔进雪地,顺势翻滚起身后再次揉身扑进柳学冬怀里。 这二人都知道对方深浅,乍一交手就全都毫无保留,两道身影纠缠到一处,唯一的观众圣索斐林只觉得耳中交击碰撞声砰砰不绝,入目处眼花缭乱,拳影乱飞,所过之处漫天雪花都被扬起,更是看不清二人身形。 直至某一刻,只听“嘭”的一声巨大闷响,一道身影被打得冲天飞起数米高,另一道身影跃起追上,一把环住其脖颈,将其猛地掼向地面。 “嘭——” 雪雾炸起大片,仿佛脚下地面都震了一下。 待雪雾落下,圣索斐林这才看清,场上还站着的人只剩下柳学冬一个。 第593章 白头鹰最后的底牌 潘多拉落下的地方被砸出一个雪坑,下方的岩层都暴露出来,足见柳学冬砸她这一下使了多猛的力道。 她躺在雪坑中央,四肢微微抽搐,无法动弹。 “你……咳,咳咳……” 她刚想说点什么,一张嘴却咳出了血沫,鲜血控制不住地涌上喉头。 多半是内脏破裂了。 虽然在降临状态中潘多拉感受不到痛苦,但不代表她真的就刀枪不入了。 就好比现在,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状态——就在刚才那一下,柳学冬终于找到破绽将她一举击飞,然后抓住了她在半空中来不及招架的时机,从后面折断了她的脊柱。 这具身体从半身以下已经瘫痪了。 虽然又输了,但潘多拉并不觉得可惜,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时间本来就没剩多少了。 所以她才会一瞧见这张熟悉的脸,就马不停蹄地冲过来;所以一上来就是不要命的打法——她知道仅凭剩下这点儿时间不可能赢,但至少要抓住机会多“了解”他一点。 柳学冬蹲下来,凑近了些,朝潘多拉笑道;“想说什么?如果还是‘我们会再见面的’之类的话,那就不用说了。” “咳……” 潘多拉又咳出了一口血沫,虽然模样狼狈,但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到柳学冬的拳头上:“你……你的手……骨头……” 柳学冬的右拳血肉模糊,特别是指节处,已经能看见骨头——不过这和潘多拉关系不大,是之前打碎库博佐亚盔甲时付出的代价。 注意到潘多拉的目光,柳学冬不着痕迹地将伤口用左手盖住:“自己都快没气了,就别关心其他人了。” 视线被挡,潘多拉抬眼看向柳学冬:“咳……我看见了。” 柳学冬眯眼微笑,在唇边竖起手指:“嘘,那就帮我保守秘密吧。” 潘多拉抿着嘴沉默着,既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就那样默默盯着他。 二人对视数秒,潘多拉忽然开口:“时间到了,再见,徐小军。”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闭眼,头无力一歪,直接没了动静。 柳学冬撑着膝盖起身,不远处圣索斐林还保持着趴倒的姿势,愣愣地望着柳学冬走近。 路过圣索斐林时,柳学冬朝他伸手。 圣索斐林一愣,一时竟然有些感动,他伸出手握住柳学冬,正准备站起身时,手里忽然一空,袖口里顿时呼呼灌进寒风。 “谢谢。” 柳学冬一边客气地道谢,一边脱下自己已经炸裂的手套,然后将圣索斐林友情捐赠的手套给自己重新戴上,同时也把伤给遮住。 说完就不再理会圣索斐林,径直朝下坡的方向走去。 可才走出不远。 “嗬——” 一个猛烈的吸气声被寒风带入耳朵。 柳学冬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目光落下潘多拉躺平的雪坑。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潘多拉又回来了,要么就是诈死。 但转念一想,自己确确实实是把潘多拉脊柱打断了,所以她没必要玩这些花的。 把这些猜测飞快排除后,他才恍然明白——原来朱利尔斯还没死。 之前柳学冬只和潘多拉打过一次交道,上次她降临在维丽娜探员身上,最后主动投进了爆炸的锅炉房,这才导致柳学冬一时没反应过来——原来被降临的对象不会直接死亡。 在柳学冬的目光中,他看见朱利尔斯双臂颤抖着将上半身撑起——他下半身已经瘫痪,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勉强坐起。 他环顾四周,却只看到了狼狈的圣索斐林和冷漠看着他的柳学冬。 短暂的迷茫的,朱利尔斯似乎明白了自己以及白头鹰所有人的境况。 他露出一丝苦笑,先看向了圣索斐林:“教皇?福光社?全是废物……” 朱利尔斯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柳学冬知道他受的伤太重,这已经是回光返照的体现。 朱利尔斯又看向了柳学冬,咧嘴惨然笑道:“早在度假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怀疑你是九处的人,看来我果然没猜错,不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话说一半,他却自己停下了。 吐出一口气后,朱利尔斯缓缓摇头:“不重要了。” 他的头无力垂下,嘴唇翕动,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什么。 柳学冬虽然没听见,但从唇形来看,他说的应该是。 “为了让自由联邦再次伟大。” 这句话是巴洛局长的口头禅,他也一直是这样给白头鹰探员们灌输的。 朱利尔斯脸颊肌肉忽然一紧——就像是咬碎了什么。 “喀嚓。” 一道几乎细不可闻的碎裂声,虽然小得几乎听不见,但传入柳学冬耳中时,却仿佛震耳欲聋。 浓郁到不可附加的压抑感迅速填满胸腔,柳学冬缓缓抬头,望向来时的山峰。 “干得漂亮,白头鹰。”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轰轰轰轰轰——” 毫无预兆的,接连五起爆炸,由低到高正好位于山峰高海拔的五处终年积雪节点。 大块大块的雪壁滑落,然后在恰到好处的爆炸催动中迅速汇成了一场汹涌海啸。 只眨眼的功夫,万丈雪潮成形,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朝着下方奔腾而来。 白头鹰根本没打算给任何人留活路——其中也包括他们自己,柳学冬怀疑关于人为制造雪崩的安排只有a级小队的探员知道,甚至是只有朱利尔斯自己。 得益于巧妙的爆炸点位选择,和故意选在这里的战场位置,这场声势浩大的雪崩比正常情况下的自然雪崩来得更加迅速,也更加猛烈。 更糟糕的是,他们根本无路可逃,上方是雪崩,下方是悬崖。 哪怕是柳学冬,在面对自然的伟力时,也只有一个选择。 他想也没想,转身就跑。 第594章 谁才是胆小鬼 在失去潘多拉的牵制后,腾出手来的崔右升已经协助众人将白头鹰解决地七七八八。 倒不是他不愿去救柳学冬这位九处家属,而是因为这里是战场,九处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战役的胜利,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考虑,潘多拉主动脱离战场对他们来说都是有利的,而他们的首要选择永远都应该是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然后奠定胜局。 熊老黑的脸色不太好看——起先他是想去救柳学冬的,自来熟的他和柳学冬“有缘”地见了几次面后,他俨然已经拿柳学冬当熟人了,但刚有这个念头就被崔右升拦了下来,他不能违抗命令。 但随着白头鹰的人逐渐躺下,他的心情也逐渐跌落谷底——他觉得柳医生多半已经噶了。 也就在这时。 “轰隆隆——” 大地震颤,一时间仿佛一切都在摇晃。 熊老黑抬头看向四周,只见九处众人也都和他一样有些站立不稳。 熊老黑慌道:“他妈的——地震了!?” 他们此处地势低,视野被后方的高坡阻挡,以至于看不见山峰顶部的情况。 崔右升的心里倒是有个八九不离十但不算好消息的猜测。 他沉着脸正要开口,忽然一道身影从高坡上一跃跳下。 落地后翻滚一圈后稳住了身形。 库博佐亚自从被柳学冬从上面打飞下来后,就一直躺在地上装死,从始至终就没动弹过一次——他受了伤,与其强撑着和崔右升纠缠,还不如就躺地上歇着。 但此时瞧见柳学冬也下来了,他立马从地上一跳就爬了起来,迅速跟柳学冬拉开了距离。 可柳学冬却连看都没看库博佐亚一眼,他表情严肃,飞快环视一圈四周,最后视线落在最接近高坡下方的一块巨石上。 他挥臂一扫,指着巨石大喊:“雪崩了!快往那边跑!” 那片区域正好和高坡形成了一个夹角,用那块位置正好合适的巨石当做掩体,积雪掩埋下来时说不定只会形成松散的雪层,躲在那里或许有很大的生还几率。 就在柳学冬喊话的同时,又是一道身影一骨碌从高坡上滚了下来。 此时圣索斐林再没了教皇的威严和架子,滚下来后连站起来都来不及,连滚带爬地朝石头后面跑去。 经他一提醒,九处众人也立刻反应过来,一时间或狂奔,或互相搀扶,场上顿时兵荒马乱。 “吼——” 熊老黑大吼着搬起一块松动的岩石,将它挪到这边,制造更大的掩体。 “快快快!带上伤员!” 崔右升也在大声呼喊。 “身体前倾!双手捂脸!不要让雪灌进喉咙里!” 但此时轰隆声已经愈发近了,他的声音被淹没其中,没能传出太远。 提醒过后,柳学冬第一时间看向了之前发现虞红豆的方向。 只一眼就瞧见了正从石头后探头的胧月暻。 他不敢耽搁,整个人一窜就冲了过去。 “快走!” 他招呼一声兰斯,然后将虞红豆和胧月暻一手牵一个就要往外跑。 胧月暻被他拉了一个踉跄:“啊!” 兰斯脸色苍白——是被雪崩给吓得。 但已经跑出去几步的他没忘回头提醒:“她刚才跳下来时脚踝扭伤了!” 这边还有几名无法行动的伤员,几名九处的干员跑过来,一人扛起一个纷纷朝高坡下面跑,很快就超过了兰斯。 柳学冬也不废话,松开虞红豆将胧月暻抄起来抱在怀里,然后回头对虞红豆大喊:“跟上!” 说罢,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头顶轰隆声渐近,已经有不少雪块落下来在雪地上砸出小坑。 肩上的胧月暻不停拍打着柳学冬,好像在喊着什么,但在震耳欲聋的山崩声中柳学冬什么也听不见,他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他纵身一跃跳进巨石后面,松开手,胧月暻一屁股摔在地上,她却根本不管,跳起来给了柳学冬一脚:“红豆啊!” 柳学冬心中一跳,猛地回头看去——身后哪有虞红豆的身影? 视线再稍稍放远,还是那块石头后面,小脸煞白的虞红豆扶着石头,正带着满眼的恐惧和他遥遥对望。 她这是怎么了? 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下一瞬,柳学冬再次冲了出去。 雪原平地上,仅剩柳学冬这一道奔跑的身影,在他的背后,雪崩就像是一只要吞天噬地的巨兽,裹挟着漫天烟尘白雾,朝他伸出了狰狞恶爪,仿佛随时都会将这里淹没。 “抓紧我。” 虽然听不清楚,但虞红豆能猜到柳学冬在喊什么。 他远远地伸长手臂,虞红豆却感觉自己浑身僵硬。 恐惧仿佛要将她给压垮了。 但很快,柳学冬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将她一把揽进胸膛。 视野被遮蔽的同时,她也感受到了柳学冬身躯的温度。 “别怕。” 耳边传来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样,温和,平静,笃定。 “抓紧。” 当听到这句话时,虞红豆感觉到自己被整个抱了起来,随后耳边便传来了风声的尖啸。 她壮起胆子睁开眼,看见身后的一切都在飞快后退。 他跑得好快……还来得及吗? 虞红豆脑海里不由得闪过念头。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声疯狂的咆哮。 “现在——” “——谁才是胆小鬼!!” 耳畔的风声戛然而止,她感觉到柳学冬腰部肌肉骤然绷紧,然后抱着她转了个身。 “嘭!” 柳学冬的身体震了一下,然后抱着她一起摔进了雪地。 她听见柳学冬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库博佐亚!!!” 记忆中,她从未见过柳学冬如此暴怒。 “哈哈哈哈哈——” 紧随而来的还有那个疯狂的声音,他笑得更加癫狂。 但就在下一秒,所有声音都被淹没了。 被淹没的不止是声音,雪崩淹没了一切。 …… 万籁俱寂。 黑暗中,柳学冬头疼欲裂。 恍惚间,他听见。 甲虫从枯叶上爬过,细枝被积雪压断,风吹过树林发出寒啸。 各种细微的声音却使得耳中更加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柳学冬缓缓睁开了双眼。 但就在神智恢复的同时,他又立刻闭眼,眉头瞬间拧紧了。 他捂着头,脸上露出痛苦表情,额前渗出滴滴汗水。 “红豆……” 他努力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周围。 这里好像是……一片原始森林。 第595章 主场 深呼吸。 随着柳学冬气息渐渐平缓,那种来自颅腔内的剧痛也缓缓平复。 这时,他才终于能好好观察一下自己的处境。 他大半身体几乎全被埋在雪堆下,只有一只手和脑袋露在外面——这么看运气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在昏迷时被雪窒息。 在最后一秒的记忆里,他的耳中被库博佐亚癫狂的笑声和山崩地裂的轰隆声填满,他已经来不及躲,只能将虞红豆紧紧抱住,用背部去迎接雪崩的到来。 自然的伟力无法用言语形容,当铺天盖地的雪潮拍打过来时,柳学冬感觉自己就像只被狠狠抽了一拍子的羽毛球,瞬间就飞了起来,随着头顶雪瀑盖下,他的眼前也陷入黑暗。 柳学冬抽出另一只手,然后双手发力将自己从雪堆中拔出来。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情况。 衣服裤子被划开了不少口子,头发和身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树叶,背上和大腿外侧隐隐作痛,他看了一下,是撞击后留下淤青,除此以外没有明显伤势。 然后柳学冬又观察起四周。 这里是森林深处,透过树木缝隙,依稀能看见西面那座熟悉的山峰轮廓——就是他被雪崩冲下来的那座。 感谢那座悬崖。 柳学冬在心中默默庆幸。 正常来说,人们在遭遇雪崩时,并不会被雪潮裹挟着冲出很远,而是会被直接掩埋在厚厚的雪被下,直至窒息。 但当时柳学冬身后就是悬崖,雪潮冲出不远就化作漫天的雪瀑朝山下倾泻,也连带着把柳学冬他们也冲了下来。 可是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为什么会没摔死? 带着疑问,柳学冬抬起头看向上方。 原始森林中,又直又高的红杉,云杉,松树自由生长,茂密的枝叶形成了遮天蔽日的穹盖,零星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落下来,将森林中照亮。 柳学冬恍然叹气,难怪脚下的雪被并不厚,有些地方还能见到松软湿润的土壤——对于一个经历了雪崩的区域来说,这显然不正常。 原来是这些伫立于此千百年的卫士,用自己柔软却坚韧的手臂,将雪瀑的伟力默默承受了下来。 这下身上凌乱的树叶也有了解释,柳学冬不难猜出,自己应是和雪瀑一起撞进了树冠,获得缓冲后从树枝间跌落,最后被柔软的土地给救了一命。 头顶不时有融化的细碎雪块掉落,柳学冬意识到自己不能原地停留。 他站起身,拍落身上的树叶水渍,寻找起虞红豆的方向。 根据回忆,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推算了一下方位。 当时他抱着虞红豆,虽然不知二人是何时被雪崩冲散的,但在那之前,虞红豆是在他的前面,所以如果她落下来,大概率是在更东边。 心下有了决定,柳学冬迈开步子。 …… “红豆——” 呼喊声在森林里回荡。 内兜里的电话没有在雪崩中丢失,只是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广袤森林里,与一块废铁无异。 想要找人,柳学冬只能采取这种最原始的笨办法。 他一路呼喊,一路搜寻着踪迹。 却鲜有收获。 就算偶尔发现一些人为留下的痕迹,也是模糊得几乎看不清,已经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了。 根据脑海中对地图的印象,柳学冬大致能判断自己的方位,这里是瑞仕东南面和罗马帝国交接处的一片原始森林,占地面积极广。 但越往深处走,就越容易迷路,就算柳学冬有办法确认方向,但想要徒步跨越整片森林,也要花费很长时间。 柳学冬估摸着自己已经走出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再往深处去,地上的积雪也在明显减少。 他忽然在前方发现了脚印。 泥土混杂着腐败的枯叶,脚印踩出的坑只是个模糊的轮廓,看不出更细致的东西,但从大小上辨别,应该不是虞红豆的。 看来库博佐亚也侥幸逃过一劫。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想道。 与其避开库博佐亚继续去找红豆,他更担心虞红豆被库博佐亚先一步找到。 所以柳学冬没得选。 沿着脚印的方向继续往前。 又走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 不远处的树下,库博佐亚背靠着树干坐在地上。 他曲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平伸着,打直的那条腿裤管挽起,用几根树枝和撕下的布条简单制作了一副夹板,固定在小腿上。 看到柳学冬到来,库博佐亚诧异了一下后,朝柳学冬打招呼;“看来你运气比我好。” 柳学冬把目光从库博佐亚的腿上收回,平静注视着他:“看到那个和我一起掉下来的女人了吗?” “我也正好奇。” 库博佐亚咧嘴一笑:“她是谁?你拼了命都要救她。” 柳学冬面无表情:“我女儿。” 库博佐亚一愣,旋即立刻反应过来柳学冬在耍他,于是恶狠狠道:“她死了,我亲手杀的。” 柳学冬目光一凛,随机表情又重回平静:“撒谎。” “是你先撒谎的。” 库博佐亚并不在意被识破。 “她叫什么?红豆?我听见你一直在喊这个名字,这么说她对你很重要?” 隔着二十米距离,柳学冬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库博佐亚,这次他不再接话,打算转身直接离开。 柳学冬挥挥手:“要是协会不派人来救你,你可能会死在这片森林里。” “无所谓。” 库博佐亚撑着树干,挣扎着站起身:“我会尽量在你之前找到她,这样就不亏了。” 柳学冬刚迈出的脚收了回来,缓缓转身。 库博佐亚看向柳学冬,挑衅地扬起眉毛,他拍了拍自己胸前:“我已经脱掉甲胄了。” “嘭!” 由静至动,柳学冬突然暴起,一步踏出脚下炸开土渣,身形飞快朝库博佐亚掠去。 库博佐亚一动不动,目光微微闪烁,静静看着柳学冬快速逼近。 “哗——” 半途中柳学冬忽然急停,铲起大片泥点,终于堪堪停下。 此时他距离库博佐亚只有不到十米了。 但柳学冬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 一根透明丝线横在鼻前几厘米的位置,只差一点就要撞上。 柳学冬收回半步,视线游移,看向左右。 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是闯进某个人的“主场”了。 第596章 挣脱蛛网 聪明的蜘蛛不会冒险去和猎物角力。 它会寻到一处绝佳的位置,织好密不透风的网,耐心等候猎物主动撞上来,等到猎物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时,它才会上前将毒液注入猎物体内,给予致命一击。 “你说的对。” 库博佐亚舔了舔唇角干涸的血渍:“上面确实不适合我发挥。” 柳学冬不作理会,他瞳孔聚拢,谨慎地观察起四周。 一串露珠悬浮在空气中,间或滴下一粒;落下的枯叶像是撞上无形之物,磕碰成几瓣碎片,坠入地面;树枝像是被缠绕紧绷,风吹过时微微颤抖。 数不清的丝线缓缓出现在视野中,在这一片区域,围成了一张致命的大网。 “脚印是你故意留下的?” 柳学冬低声问道。 “有区别吗?”库博佐亚咧开嘴角,“反正你都会找过来。” 柳学冬点点头,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唰——” 回应他的是三道疾射而来的冷光。 库博佐亚抬手时柳学冬也跟着动了,他轻巧往后一跃,闪身躲进树干后。 随着三声闷响,树干上钉入三枚特制的刀片。 柳学冬瞥了一眼上方,两指一捻,拔出一枚刀片夹在指缝,然后顺着树干飞快往上爬去。 他赌对了。 库博佐亚小腿受伤,行动不便,树干上果然没有布置丝线。 利用树干的遮挡,柳学冬爬到高处,刚抬头去看库博佐亚的位置,又是数枚冷光掠来,他赶紧又把头缩了回去。 库博佐亚手里捏着刀片,死死盯着柳学冬的位置;“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柳学冬轻笑一声,没有接话,继续往上爬去。 这些红杉不知长了多少年,几乎每棵都有几十米高,柳学冬速度飞快,只三两下的功夫身影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树冠中。 库博佐亚紧张地注意头顶,忽听一处传来动静,便立刻转头,却只看见一道模糊的黑影从这棵树跳到了另一棵树。 他在靠近。 库博佐亚不敢继续待在树下,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朝中间走了两步,手里的刀片随时准备扔出。 头顶树叶中窸窸窣窣,是柳学冬在不停变换位置。 忽然,库博佐亚余光瞥见身后一道黑影快速落下,他立刻转身,甩手掷出刀片。 “噗!” 刀片精准扎入黑影,但当他定睛看清——只是一件裹缠着树枝的外套。 库博佐亚神情一紧。 柳学冬的身影从库博佐亚左侧的树干后出现,他在树干上一蹬,掠来的速度飞快,以库博佐亚受伤的腿已经来不及转身。 半空中柳学冬挥动手臂,夹在指节间的刀片破开寒光抹向库博佐亚的脖颈——只要他一转头,咽喉要害就会主动撞上来。 “哈……” 耳边传来库博佐亚的轻笑。 疑虑在柳学冬眼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二人的身影撞在一起。 柳学冬心头猛跳,迎面出现的是库博佐亚计谋得逞的狞笑——他的腿根本没有受伤! “噗——” 像是毒蛇终于露出的獠牙,一柄一直被库博佐亚藏在臂弯的蝴蝶刀刺入柳学冬左胸,柳学冬一言不发,最后时刻拧腰发力,一脚将库博佐亚抽飞。 二人身影一触及分,柳学冬站稳后摸向自己胸膛,库博佐亚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也重新爬了起来。 虽然被踢得胸口发闷,但库博佐亚却开心大笑:“瞧瞧,没长进的黑曼巴毒素即将要了你的命,小乌鸦,需要我替你给塔纳托斯带话吗?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柳学冬没说话,他小心摸了摸胸口,然后探手入怀。 不多时,他从内兜里把电话连带着插在上面的蝴蝶刀一起摸了出来。 库博佐亚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 柳学冬将蝴蝶刀拔出来,用另一只手举起电话,平静地看向库博佐亚:“赔钱。” 在库博佐亚看不到的地方,柳学冬藏在小臂后面的蝴蝶刀刀尖处,一滴殷红的血液正顺着刀刃滑下。 二人沉默对视一秒。 库博佐亚忽然转身就跑。 柳学冬拔腿直追。 在一颗红杉前,库博佐亚纵身跳起,攀住树干往上爬了一段距离后,再次蹬腿跃向另一棵树。 身后风声渐近,他仓促回头一看——柳学冬已经逼近。 库博佐亚心中升起了一丝慌乱,因为从他开始动的那一刻起,他的布置就已经失去了作用。 柳学冬显然已经看破了这一点。 看似密不透风的丝网中处处都是危险,但只要跟着库博佐亚的行动路线,那就一定是安全的。 所以之前库博佐亚原地不动时,柳学冬还会觉得棘手,但此时库博佐亚既然动了,那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抓住。 库博佐亚心底一沉,再一次从树干上跃出时,半空中他回身甩手掷出最后两枚刀片,想要将柳学冬逼退。 但柳学冬这次竟然不做闪躲,只是抬起一只手臂挡住面门。 “噗!” 刀锋入肉声响起的同时,库博佐亚的脚踝也被柳学冬擒住。 柳学冬手臂发力,将库博佐亚往自己怀里拽来。 “嘭!” 先是一拳擂在库博佐亚小腹。 “啪!” 又是一膝撞在他面门。 就像之前的潘多拉,半空中连借力都难,更别说抵抗。 最后,柳学冬一肘敲在库博佐亚背上,将他打得径直往下坠去,自己也沿着他下落的轨迹往下掉去。 半空中库博佐亚大叫着挥舞手臂,像是想改变姿势。 忽听“嘣”的一声闷响,他的一截小腿突兀地与身体分离,泼洒开一片鲜血。 柳学冬冷眼看着,微微侧身避开那根丝线,以库博佐亚的身体为缓冲,轻巧落到地上。 不给库博佐亚继续挣扎的机会,柳学冬先是拔出扎在手臂上的刀片,夹在指间一把插进库博佐亚的大腿,然后翻转手腕,甩开蝴蝶刀露出刀尖,一下捅进他的小腹。 库博佐亚呼吸一滞,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他仿佛瞬间忘记了断腿的痛苦,连近在咫尺的柳学冬都不再去管,双手慌乱地撕扯开身上的黑袍。 柳学冬冷眼看着。 只见那黑袍下是一件贴身的武装背带,背带上整齐排列着的收束袋里,装着统一样式的密封金属小瓶,瓶身上还贴有标签。 库博佐亚用颤抖地手抽出两枚小瓶,拧开上面的密封盖就要往嘴里倒。 柳学冬一把抢过。 他扫了眼上面的标签,确认无误后仰头一口饮尽。 “不——!!!” 库博佐亚发出惊恐绝望的咆哮。 “胆小鬼。” 柳学冬冷漠地将空瓶丢到库博佐亚身上。 “其实你差点就赢了。” “可惜你没有长进,以前是胆小鬼,到死了也是胆小鬼。” 库博佐亚死死盯着柳学冬,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眸子里。 “你怕死怕得要命。” 柳学冬轻笑,和这位老朋友做着最后的道别。 “最好的毒药就该没有解药,你总把这句话挂嘴边,所有人都以为中了你的毒就必死无疑。” “哦,你还拿自己试毒,这真是太疯狂,太不要命了。” “可其实呢?你一直把解药带在身上。” “我理解,这是最好的办法。让人们害怕库博佐亚这个名字的同时,你也给自己留下了最保险的措施。” “同时,没有人知道你其实怕得要死。” “但是啊,小水母……” 柳学冬缓缓吐出一口气。 “在训练营时,很早就教过我们。” “一名清道夫,越是怕死,就越是活不长。” “你已经算运气好了。” 第597章 神爱世人 天主如此爱了世人,竟赐下自己的独生子,使凡信他的人,不致死亡,反而获得永生。 “我的主,我相信你是永远不会出错的真神,也信你教会一切的教训,加强我的信仰。” “愿你的圣名在地上永蒙称颂,愿所有离去的信徒藉着神的恩典得享安息。” “愿荣耀归予父、子、圣灵,与起初一样,与今日一样,直到永远,阿门……” 随着毒性渐渐扩散,库博佐亚不再挣扎,他安静地躺在地上,望着头顶从树叶缝隙中透下来的阳光,嘴里喃喃念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瞳孔渐渐发散。 柳学冬慢慢坐下来,他没有上前将库博佐亚了结,而是这样安静地等待着他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沙哑低沉的颂念声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柳学冬凝视着库博佐亚,数秒后,他扶着树干起身。 刚迈出腿,脚下却不禁踉跄了一步,差点一头栽倒。 虽然服用了解毒剂,但想要完全驱散毒素却不是短时间的事,再加上刚才一番激烈的追逐,剧烈运动下,毒素也在他的体内飞快扩散。 就像柳学冬刚才说的,库博佐亚差一点就成功了。 刚才库博佐亚掀开衣服时,柳学冬注意到他的背带上还有不少致命的小玩意儿,他应该也才醒来不久,短时间内也只能做出这些有限的布置。 要是再多给他一些时间,或者柳学冬再晚来一些,这张“网”会变得更加危险。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柳学冬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甩了下头,才终于感觉好些,继续往前走去。 …… “啪!” 一份文件被甩在面前。 渡鸦低头从办公桌上拿起文件,粗略扫了一眼。 “库博佐亚失败了,还被一个路过的钓鱼佬拍下了照片。” 转椅后面,塔纳托斯手中夹着雪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现在暴风雪委员会正满世界寻找着清道夫,对我们进行报复。这只是小问题,更严重的问题是,一名s级失手,协会的实力和信誉度受到了质疑,所以我们得尽快弥补这一点。” “鲍里斯委员长,你有兴趣吗?” 渡鸦从文件上抬起头,他略作思索:“一次失败的刺杀已经足够让他警惕起来,这时候再来第二次,恐怕不是什么明智的策略。” “不然为什么找你?”转移转过来,塔纳托斯朝渡鸦吐出一口青烟,“就像你说的,鲍里斯已经警惕起来,所以擅长制造意外的卡农不合适;蛇夫座在自由联邦调查晨星的线索,短时间回不来;翡冷翠刚做完女王冠冕那一单,正在夏威夷度假;库博佐亚还躺在病床上——估计他短时间内不敢碰这单了;剩下的就只有你和黑冢。” 渡鸦眸子一闪:“那就让黑冢去吧,说不定他会死在那。” “该死的是鲍里斯。”塔纳托斯敲着桌子,无奈扶额,“你心里很清楚,你比黑冢更合适。” 渡鸦没说话,拿起文件又仔细看了一遍。 “库博佐亚为什么会失败,明明已经摸清目标的行动规律了。” 塔纳托斯没好气道:“他在树上躲了快半个月,结果被一头饿红了眼的棕熊给找到了。” 渡鸦沉默了一阵:“……s级里就他的任务完成率最低,果然是有原因的。” “这次是运气不好。”塔纳托斯摆摆手。 “不,只是单纯的怕死。” 渡鸦面无表情:“如果我是库博佐亚,我会先绑架保姆的儿子,然后买通负责运送食材的工人,通过工人的货车进入鲍里斯庄园,然后使用两种混合生效的毒素,一份由保姆在端盘子时抹在鲍里斯喝汤用的调羹上,另一份则加入鲍里斯房间里睡觉点燃的熏香中,两种成分混合后催化成致命毒素,鲍里斯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我猜库博佐亚也能想到这点,只不过他不敢冒险。” “身为暴风雪委员会的委员长之一,鲍里斯庄园里守卫太多,还藏着暗桩,一旦被发现就逃不出来了,所以他宁愿在猎场的树上吹半个月冷风,也不愿靠近鲍里斯的庄园。” “他太怕死了。” “一名怕死的清道夫是活不长的。” 塔纳托斯挥手打断他:“但他还活着。一个怕死的清道夫,却一步步成为了s级,这也是一种本事。” 渡鸦沉默片刻,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所以让黑冢去吧。” 塔纳托斯:“……”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渡鸦打断。 “你就告诉他,说渡鸦对这一单没有信心,相信我,他会主动接下来的。” …… “嘀——嘀——嘀——” 耳畔传来熟悉的电子音,潘多拉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处是熟悉的洁白,仿佛万年不变。 身上盖着薄被,指腹传来床单轻柔的触感,她意识到自己从营养舱里被转移到了床上。 她回味着不久前被砸进雪地里的感觉,望着天花板的双瞳有些呆滞。 “潘多拉……潘多拉……” 低低的呼喊声将她拉回神。 “嗡……” 身下的床缓缓折叠身高,帮助她坐了起来。 床边坐着身穿白大褂的考伯特博士。 “11号礼物。” 这次已经不用考伯特提问,潘多拉主动开口。 考伯特在手边的仪器上轻点,很快查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朱利尔斯探员,正在执行捕鱼计划,这么说你去了瑞仕,跟九处的朋友打招呼了吗?有什么新收获?” 潘多拉表情平静:“我见到了烛九阴。” 考伯特恍然点头:“哦——难怪朱利尔斯要呼唤你,看来九处对这次行动抱了很大的决心。你对烛九阴印象怎么样?” 潘多拉想了想:“很厉害,如果都不使用天赋的话,晨星打不过他。” 考伯特笑道:“评价很高嘛,继续,那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潘多拉抿着嘴摇头:“只打了一半我就跑了。” “跑了?” 考伯特一愣:“你逃跑了?为什么?你应该知道,你不会死,也不会真的受伤……” 潘多拉打断道:“我看到了徐小军。” “恐惧魔神。” 考伯特的表情顿时一肃。 “九处竟然把他也派来了。” 第598章 围猎 “我又输了。” 潘多拉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只是在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她淡漠的目光看向考伯特:“我需要更多的礼物。” 考伯特沉默不语,二人对视了好一阵后,考伯特率先移开视线,低头看向手中的记录板。 “没有关系,烛九阴也好,徐小军也好,一场天灾会将今天的一切埋葬。” 潘多拉看着他:“有能力埋葬一切的不止雪崩,还有你们的贪婪。” “考伯特,你们的克制没有意义。你们没有杀了我的决心,也不敢让我继续强大,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们无法永远囚禁我。” “趁现在还来得及,我没有试图逃跑,考伯特,你是个聪明人,你该利用好这一点,帮助我,让我更加强大,我会给予你相应的回报——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礼物,你想要什么天赋?还是说,成为神?” “只要我有的,我将毫不吝啬。” 考伯特看着她,静静等她说完后,他露出淡淡笑容:“潘多拉,你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神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属于人的那一部分正在逐渐淡薄,你还记得你最开始的样子吗?档案上说,你是个爱笑的姑娘,你热爱自己摄影师的工作,闲暇时你会去喂自家楼下的流浪猫,每个月的第三周周末你会固定去看一场电影,哦对,有个在银行工作的小伙子在追求你——不过在参加完你的追悼会后,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 潘多拉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仿佛考伯特口中说的不是她自己。 “给我更多的礼物,否则,我将不再接受召唤。” 考伯特用笔尖轻轻点着记录板:“这个建议我们会考虑的。” “对了,关于你的克隆体的研究已经出结果了。” 考伯特推了下眼镜:“你想见见她吗?” 潘多拉微微一怔,点头:“好。” 考伯特按下耳麦,低声道:“带她过来。” 不多时,研究室的门打开,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推着一架轮椅走了进来。 轮椅上,是一位和潘多拉有着相同长相的女人,年龄也一致,二者唯一的区别就是——潘多拉没有头发,而轮椅上的女人有着一头柔顺漂亮金发。 潘多拉怔怔地看着轮椅上的女人,轮椅上的女人也好奇地打量着她。 脑袋轻轻歪着,目光中全是懵懂和好奇。 考伯特轻声说道:“她本质上还是个婴儿,我们只是通过催化手段让她的生理年龄达到和你一致。” 他叹了口气:“虽然早对结果有所预料,但当答案摆在面前时,还是会令人惋惜……我们失败了。” “就如之前研究部所推测的那样,天赋的产生依附于独立的精神个体,哪怕有着一模一样的基因,但终究是两个人。我们没能在她身上复刻你的天赋,自然也就没有研究的意义。” “所以研究部决定,或许能让她在这里陪着你,使你不至于感到孤独——这是一项人性化的决定。” 潘多拉掀开被子,就那样赤身裸体地从床上下来,走到女人面前。 她缓缓伸出手,在将要触碰到女人的脸时却停了下来,潘多拉嘴唇微微翕动:“她……算是我的孩子吗?” 考伯特想了想:“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虽然没有经历体内孕育这个流程,但你可以这样理解。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宁愿说,她不是。” 话音一落。 “嘭!” 潘多拉突然出手,一拳打断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瞳孔中还残留着先前的懵懂,但脑袋却歪斜地挂在肩膀一侧。 推轮椅的研究员被吓了一跳,考伯特却很淡定。 “看来你不喜欢她。” “不是因为这个。” 潘多拉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嗯?” 考伯特疑惑地看过来。 潘多拉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抬起头呆呆望着天花板。 “被研究的,只我一个就够了。” …… “红豆——” 森林里,由于茂密的树干遮挡,声音无法传出太远。 毒素对视力造成了一定影响,柳学冬看东西时总是时而变得模糊,头也一阵一阵地发昏,所以他只能一刻不停地呼喊着,以防和虞红豆错过。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柳学冬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在晚上更无法找人,于是在附近捡来干枯的树枝,在一块避风的石头后面点燃了篝火。 森林里,光远比声音传播更远,所以与其摸黑找人,不如主动点亮“灯塔”,说不定能给虞红豆指明方向。 靠在石头上,柳学冬裹紧身上漏风的衣服,闭上眼将气息平复,他得让身体尽快恢复,摆脱毒素的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 柳学冬耳朵微动。 远处传来枯叶被踩踏的细微声响。 而且不止一个。 柳学冬睁开眼,看向前方黑暗。 看来“灯塔”没能将迷途的旅者带回来,却引来了这里的原住民。 黑暗中亮起点点幽光,伴随着低沉的呼吸声,朝着柳学冬缓步靠近。 直至他们凶恶的样貌在火光中显现。 欧洲灰狼。 它们是善于团队合作的猛兽,甚至可以轻松捕食麋鹿驼鹿这种大型动物。 柳学冬坐直起来,在篝火旁挑挑拣拣,捡起一根树枝点燃后,丢向前方的黑暗。 迎面的一头灰狼灵巧跳开,躲开了砸来树枝。 但火光也将那片区域照亮。 柳学冬粗略一看,大约有四五头的样子。 “呜……” 领头那只体型最健硕的灰狼伏低身子,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它摆出了攻击姿态,随时都可能扑上来。 柳学冬一动不动,平静地和狼王对视。 半晌过后,狼王忽然咆哮一声,四足蹬地——却没有跳上来,竟然是个假动作。 但就在同时,柳学冬后方的石头上忽然窜出两道黑影,一左一右,张开血盆大口朝柳学冬当头咬了下来。 第599章 人与兽 柳学冬双臂大展。 他仿佛脑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却一手一个扼住两条饿狼的咽喉。 “嘭!” 再往下一掼,两条狼被死死摁在柳学冬左右两边,脸贴着地面,四肢疯狂挣扎刨土,嘴里发出阵阵呜咽。 从始至终,柳学冬的目光就没有从狼王身上挪开过。 因为它的嘴角有血。 不一定是虞红豆。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想道。 被雪崩冲下悬崖的,除了他们,还有不少在战斗阵亡的尸体,柳学冬在寻找虞红豆的途中,也曾发现过一具。 如果这些狼崽子吃了人,尝到了甜头,就会对这种罕见的鲜美猎物有着极大的兴趣。 就像它们现在表现出来的一样。 “呜……” 狼王发出低沉的嘶吼,两侧黑暗中顿时走出更多的狼群,开始围着柳学冬徘徊。 这是偷袭不成,打算群殴了。 “嗯?” 柳学冬的注意力忽然被吸引,直勾勾地看向左边那只踱步的灰狼。 它走起路来有些跛脚。柳学冬发现它的右前腿靠爪子的位置有一处伤口,鲜血将它的爪子染成了红色。 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但凭借经验,柳学冬感觉那像是刀伤。 狼王正准备发出攻击命令,柳学冬却率先动了。 他将手中的两只灰狼甩向前方,整个人一跃起身,径直朝受伤灰狼掠去。 “吼!” 狼王发出一声怒吼,顿时狼群全部朝柳学冬飞扑上来。 那只受伤的灰狼似乎感觉到了柳学冬的目标是它,夹着尾巴趴低,扭头从同伴的身下窜了出去。 近处一只灰狼已经扑到面前,被柳学冬一把扼住脖子,灰狼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柳学冬“啪”一巴掌扇在它天灵盖上,灰狼一声不吭被抽晕过去,柳学冬抓住它的后腿抡了一圈,周围刚扑上来的狼群顿时被扫飞。 再定睛一看,那只受伤灰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到了狼王身边,柳学冬将手里晕过去的灰狼一把掷出,狼王和受伤灰狼一左一右灵巧跳开躲避。 虽是头脑简单的畜生,但此刻也意识到这个猎物的棘手,狼王心中萌生了退意,正要低吼命令狼群散去,它头顶却盖下了阴影。 野兽面对危机的本能使它全身毛发炸开,正要夹着尾巴朝阴影中逃窜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却按在了它的背上。 “嗷——” 狼王扭头就咬,血盆大口张开,露出狰狞的尖牙。 “啪!” 冷不丁一巴掌,把狼王刚转过来的头又抽了回去。 狼王一阵眼花,等再回过神时,它发现自己已经被“猎物”揪着脖子拎在半空中,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揪住受伤灰狼。 狼群将他们围在中间,但已经有过教训的它们却没有一只敢先扑上来。 柳学冬将狼王举起到足够和自己平视的高度。 狼王短暂挣扎后渐渐安静下来,一人一狼,就这样对视起来。 吃过人的野兽和动物园里被圈养的动物,他们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漠然,饥饿,冰冷。 只不过动物不懂得伪装,而人知道怎么把那份恶意藏起来。 片刻后,柳学冬松开手。 狼王掉在地上,拖着尾巴跑回了狼群,然后在狼群的拱卫下朝柳学冬投来视线。 柳学冬缓慢蹲下,这个姿势引来了一连串的低吼。 而柳学冬却只盯着狼王,他按住受伤灰狼的脖子,使它无法乱动,然后用另一只手指向它受伤的前腿。 狼王喘着气,舔了舔鼻子,它微微歪头,像是在理解柳学冬的意思。 柳学冬转头看向远处黑暗,然后又回过头继续盯着狼王。 这下它像是明白了。 “嚎——” 一声悠长的狼嗥,狼群闻风而动,四散跑开,飞快消失在黑夜中。 狼王还留在原地,默默盯着柳学冬。 柳学冬笑了笑,松开手,任由受伤灰狼一瘸一拐地跑向狼王。 二狼脖颈相交,状似亲昵,受伤灰狼用头在狼王身上蹭了蹭,然后扭头跑向了黑夜。 狼王甩了甩头,将身上的毛发抖顺,然后看向柳学冬。 “呜……” 它发出低沉的呜咽,似乎是一种示意,然后转身寻了个方向,朝着树林深出走去。 柳学冬赶紧提步跟上。 狼王似乎是在刻意等柳学冬,它没有奔跑,就那样踩着落叶和泥土,缓慢前行。 周围的林间时而就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分散开的狼群也在随行。 为了不惊扰这些原住民,柳学冬连火把都没打一个,就这样摸着黑跟着狼王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柳学冬估摸着得有个把小时了,前面的狼王忽然停了下来。 它蹲在一块石头上,好整以暇地舔起了爪子。 “到了吗?” 柳学冬低声自语,他走过去,来到狼王身边,观察起四周。 狼王所面朝的方向是一个短斜坡,与稍远一些的山体形成了一个低矮的山坳,由于一些自然原因,许多从山上滚落的石块堆积在山坳低处。 柳学冬转头看向狼王,狼王瞥他一眼后,再次将目光投向下方。 柳学冬懂了,朝着下方的山坳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照亮。 “红豆——” “你在吗——” 静谧的黑夜中,声音在山坳里反复回荡。 数声过后,柳学冬听见细微的响动,像是碎石滚落的声音。 柳学冬立刻转身,朝响动处小跑过去。 “红豆!” “是你吗!” 随着火光将一小块区域照亮,透过一处被石块遮蔽的缝隙,柳学冬终于看见了虞红豆惊魂未定的俏脸。 “柳学冬!” 她脱口而出。 “真的是你!” 柳学冬扒拉开碎石,想要伸手去拉虞红豆时,虞红豆却奋力将他朝石缝里拽:“快进来,外面有狼!” 柳学冬心中了然,他下意识回头看向来时的山坡上,狼王蹲坐的身姿却早已消失不在了。 “别怕,它们已经走了。” 柳学冬轻声安抚一阵后,虞红豆总算稍稍冷静了一些,小心翼翼地从石缝里爬了出来。 直到这时柳学冬才注意到,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短匕。 第600章 谢谢你还活着 柳学冬重新点起了篝火。 在捡树枝时,他走到哪里,虞红豆就跟到哪里,像是生怕他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 柳学冬没说什么,他能感觉到虞红豆的害怕情绪,他心里也清楚,这是惊吓过度的表现,只是他无能为力。 不过柳学冬依旧抱有疑问——他印象中的虞红豆不该是这样的。 那个坚韧、独立、勇敢的红豆去哪儿了? 此时坐在篝火旁,虞红豆紧紧靠着他的肩膀。 她的这个动作让柳学冬有些晃神。 虞红豆好像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他表现出过高度依赖。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随着情绪渐渐平复,虞红豆低声诉说起了她的经历。 “掉下来时,我的枪带缠在了树枝上,我被吊在半空中,在高处我能看见掉下来时的那座山峰,我想着高处安全,不如就在那里等着九处同事来救援,但后来实在是又渴又饿,我才突然意识到,短时间内恐怕很难等来救援,所以我只好又从树上下来。” “回到地面后,我只想在附近区域找些野果充饥,但却低估了森林里的复杂环境,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越是这样,我就越感到心慌,那种感觉完全控制不住。” “好在中途我遇到了一具白头鹰探员的尸体,在他身上我找到了这把匕首,还有半包巧克力。” “但那时天已经快黑了,我必须赶紧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白天的时候,我在森林里发现了动物的脚印,所以我不敢再回树上,万一遇到熊……” 虞红豆的身体抖了一下。 柳学冬把自己多处破口的冲锋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别急,慢慢说。” 虞红豆闭上眼,深呼吸一次后,继续开口:“后来我发现了一条小溪,沿着水流的方向,在天刚黑不久的时候找到了这里。” “这里不算很安全,但我意识到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于是我找了一条大小合适的石缝,我想我可以搬来碎石将缝隙口堵住,这样至少能安全地渡过今晚。” “可就在我搬石头的时候,我听见了狼嗥。” “等我发现它们的位置,它们已经在坡上将我包围了。” “我很害怕,那时已经来不及再去搬剩下的石头,所以我只好先藏进了石缝里。” “躲起来后,我听到那些狼在我头顶走来走去,还有些在用爪子刨外面的石头。” “幸好缝隙本身就不宽,哪怕它们将碎石刨开了一些,但依旧没法钻进来。” “有一只狼想伸爪子进来抓我,我就用匕首给了它一刀。” “再后来,它们应该是意识到拿我没办法了,才慢慢离开。” “可我还是不敢出来,狼这种生物很狡猾,我担心它们故意躲藏在周围,甚至就在我头顶,等着我主动探头。” “于是我就拿着匕首一直待在石缝里,觉也不敢睡……直到我听见你喊我的名字。”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太过害怕,所以产生了幻听。” “却没想到真的是你。” 柳学冬往火里添了一些树枝:“没事就好。” “不过我更好奇的其实是……你好像变了。” 虞红豆没有表现出诧异,而是认同地点点头:“没错,这就是原因所在。” 她默默地将柳学冬的手臂抱紧了一些。 “我中招了,是白头鹰的一位觉醒者。” “那时太混乱了,我只感到害怕,几乎要失去思考能力。” “但今天赶路时我慢慢想起来了,九处的情报里有过记录,白头鹰有一位女性觉醒者,她的天赋是使目标的心理状态和精神状态回溯到五年前。” “我遭遇的应该就是她。” “五年前?”柳学冬重复了一遍字眼,“那时候的你……” “大二。” 虞红豆轻声道:“我还是个学生。” 柳学冬顿时恍然。 难怪。 虞红豆咬着下唇:“我现在有一种很强烈的割裂感。一方面我清晰得记得我所经历的一切,训练是有多累,抓捕觉醒者时有多紧迫,还有开枪时的感觉,以及……我已经结婚了,等等……” “但另一方面,这些经历对于学生时期的我来说,又实在太过魔幻。就好像这些事情只是我脑海中看过的电影,而现在却把我切实地丢进了电影里。” “面对各种情况,记忆和经验明明已经告诉了我应该怎么去应对,但我却吓得不敢动弹。” “这种状态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但我却不敢往深处想……” “因为经验时刻都在警告我,一个还是普通学生心态的我,大概率会死在这片森林里……” 柳学冬盯着篝火出神,轻声宽慰:“有我在,不会的。睡吧,等养好了精神,明天我们就出发。” “好。”虞红豆听话地躺下去,挨着柳学冬的大腿。 半晌后,她忽然又睁开眼;“你呢?” 柳学冬朝她微微一笑:“我守夜。” 虞红豆又闭上了眼睛。 她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直微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 但没过多久,柳学冬又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把头埋在臂弯里,闷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柳学冬,我睡不着。” 柳学冬蓦然意识到是自己太想当然了。 她现在很脆弱。 刚才谈话间表现出来的冷静也不过是见到他后勉强强撑着的罢了。 柳学冬赶紧将她扶了起来,然后用双手环抱住她。 虞红豆把头埋在柳学冬胸前,低低抽噎着。 “嘤……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掉下来……” “谢谢,呜……谢谢你还活着……” “你不知道,看到你那一刻,我心里就在想,哪怕是现在我当场死了也甘心了……” 听到这些更像是“傻话”的发言,柳学冬没有回应,他知道虞红豆现在思考事物的方式不够成熟,但他没必要点破。 他只需要陪着她就够了。 柳学冬轻轻抚着虞红豆的背脊,隔着衣服感受她身上的温度。 夜很安静,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渐渐消失,转而变成了平缓的呼吸。 她睡着了。 第601章 太真实了 清晨,微风像活泼的精灵从林间轻盈穿过,唤醒了这座森林。 鸟叫声叽叽喳喳,透着一股欢快。 虞红豆睫毛微颤,忽地睁开眼睛。 “醒了?” 耳边传来声音,当虞红豆看清柳学冬的胡茬时,她眼中的慌乱才慢慢平息下去。 篝火已经熄灭,只剩残留的余温。 柳学冬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将她温柔地抱在怀里,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虞红豆默默从他怀里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我不小心睡着了……你累不累?” “还好。” 柳学冬也站起来,活动着关节。 他朝虞红豆轻笑:“你不重。” 虞红豆脸颊微微一烫,偏头看向旁边。 “出发吧。” 柳学冬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边走边找,看怎么解决今天的早饭。” “走哪边?”虞红豆回过头问。 柳学冬辨认了一下方向,指向一处:“那边是东面,只要方向不出错,我们就能穿过森林,进入罗马帝国境内。” “不过路程不短,我们可能还得在森林度过好几个夜晚。” 虞红豆看向柳学冬的眼神好像在放光。 二人踏上旅程。 期间柳学冬收集了树叶上的露水,还碰巧撞见了一只追逐兔子的猞猁,于是顺手给它截胡了。 那猞猁蹲在远处,看了看柳学冬,又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兔子,权衡半天后还是不敢靠近,扭头一闪身就不见了。 条件简陋,没有太多的烹饪手段,柳学冬把兔子烤了。 他撕下一条兔腿递给虞红豆:“可能不太好吃,但将就填饱肚子吧。” 虞红豆却已经十分的心满意足,这一天多她就吃了半块巧克力,早就饿得发慌,所以一接过兔腿就毫不客气地咬下一大块肉。 这时,前方不远处的草丛里窸窸窣窣一阵响,柳学冬抬眼一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顶着两只尖耳朵从树丛里探出来——又是那只猞猁。 这边燃着火堆,它不敢靠近,却垮着脸,满眼幽怨地盯着柳学冬手里的兔子。 柳学冬想了想,撕下另一只兔腿丢过去。 猞猁下意识缩头想躲,但等兔腿掉在近前,它闻到了香味,又试探着冒出身子,一边盯着柳学冬,一边伸爪子来勾兔腿。 最后,他趁柳学冬不注意,一把叼起兔腿就钻回了树丛。 虞红豆刚吃完手里的,柳学冬又撕下一块递了过来。 虞红豆没有客套,接过来继续吃。 “猞猁算中型猛兽了。” 她一边吃一边担心地盯着那边树丛:“成年猞猁体长能达到一米多,而且有着攻击人类的先例,你小心点。” 柳学冬却不在意,他捡起虞红豆吃剩的骨头又丢过去——那动作就像是在投喂流浪狗。 柳学冬淡淡答道:“猞猁的猎物是比它体型更小的动物,兔子,松鼠,鸟类这些,甚至是狼。但只要没把它逼急了,它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虞红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树丛里晃动一阵,那只猞猁又像之前一样冒出头来。 虞红豆舔了舔嘴角,她鼓起勇气,学着柳学冬捡起一块骨头,远远地抛过去。 这回猞猁居然也不躲了,跳起来一下将骨头扑住,然后躲进了树丛里。 虞红豆眼睛一亮,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柳学冬在旁边观察着她。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红豆,可能不会做出这种尝试投喂的行为。 她应该会紧张地盯着树丛,随时准备拔枪。 虞红豆兴奋地抓住柳学冬手臂,双眼放光:“你好厉害,以前我都没注意过,好像问题什么都难不住你。” 柳学冬看着她的眼睛。 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回归五年前后,她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清澈又愚蠢的味道。 “你忘了,你注意到过。” 柳学冬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只是你不敢深究下去,所以刻意回避了这一点。” 虞红豆一愣:“好像是哦……” 二人填饱了肚子。 柳学冬将食物残渣归拢到一处,领着虞红豆继续前进。 走出一段距离后,虞红豆回头看去。 那只猞猁不知什么时候从树丛中走了出来,正埋头对付着那堆碎骨,时而会抬头朝他们的方向看来一眼。 “那次在火车上,你和潘多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虞红豆忽然冷不丁发问。 柳学冬微微一怔。 虞红豆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柳学冬转头看向她。 虞红豆也正望着他:“你刚才说,我以前一直没敢深究,那现在我可以问吗?” 柳学冬沉默了一秒:“可以。” “潘多拉的降临好像有时间限制,那天她和我纠缠了一阵后,应该是时间不够了,所以选择了冲进爆炸中心。” “不过在那之前,她主动问了我的名字,我不敢说实话,于是就随便说了一个。” “徐小军?”虞红豆歪着头。 柳学冬干笑:“只是随口说的,这个名字比较简单。” “怪不得她一见到你就喊徐小军。”虞红豆噗嗤一声笑了,“我当时还迷糊了一下,心想徐小军怎么也在队伍里。” “不过……” 虞红豆想了想:“潘多拉好像很厉害,就连崔组都拿不下她,你能和她周旋,说明你也很厉害。” 虞红豆朝柳学冬眨眨眼:“东瀛社团的水准这么高吗?” 柳学冬摸了摸鼻子:“咳,我就只是比普通人能打一些,你努努力,说不定就追上我了。” “是吗?”虞红豆虚着眼睛看他。 她一甩头发,不再盯着柳学冬:“算了,我不想追究,不过这些疑点我都记下了,交给几天后恢复正常的我去头疼吧——不,头疼的应该是你。” 柳学冬笑了笑:“你本来就是你,说得好像你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从心理学上来分析,你现在的情况不是人格分裂,只是在认知层面发现变化。” “才没有那么简单。” 虞红豆长出一口气:“你没有切身体会到,所以不清楚。虽然有着强烈的割裂感,但这种感觉其实也很奇妙。” 她伸出五指举过头顶,看着从指缝里穿过的阳光:“就好像那种街头采访,记者问你,如果你五年后中了一百万,你会怎么用?”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如果五年后你结婚了,你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采访里只是胡乱猜测,而我却是答案摆在了眼前。” “太真实了,反而让我手足无措。” 第602章 斑斓的世界 风吹起了她的头发,阳光照亮她的侧脸,使她看上去就像一位初入凡间不谙世事的女神。 “起风了。” 趁虞红豆没有发现前,柳学冬收回目光。 “加快速度,今晚会降温,我们得在天黑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说罢,率先走向前方。 虞红豆小跑着追上来,又一次主动牵起了柳学冬的手。 但由于隔着手套,她感觉不太舒服,于是低下头去取柳学冬的手套。 柳学冬眼神微闪,缩了下手。 “嗯?” 虞红豆抬头看来。 柳学冬低声道:“我自己来。” 他撕开手腕上的粘带,从下往上缓缓褪去。 虞红豆听见了细碎的撕裂声。 随着柳学冬手上的皮肤暴露出来,她的表情逐渐凝重。 干涸的血迹几乎布满整个手背,指节和指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粘连在手套里,虽然已经看不出伤口的全貌,但足以想象当时是多么狰狞。 终于,手套被彻底脱下,虞红豆呼吸一滞。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心疼:“什么时候的事?” “山上的时候。” 柳学冬如实作答。 “潘多拉?” 虞红豆又问。 柳学冬想了想,没有说话。 虞红豆只当他是默认了,小心翼翼地捧起柳学冬的手,仔细观察着伤处:“伤口没有处理过,这样下去会感染的。” 柳学冬把手抽了回来:“只是皮外伤,我体格好,没关系。” 虞红豆还想再说什么,柳学冬却牵起她的手继续朝前走了:“快点,我们没时间耽搁。” 这一走就又是一整天。 他们运气很好,在天黑前寻到了一座山洞。 这或许是某只棕熊冬眠的巢所,但从痕迹来看,它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或许是去找库博佐亚叙旧了。』 柳学冬在心里恶趣味地想道。 虞红豆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正在篝火旁替柳学冬处理伤口。 她在九处学到了不少东西,包括怎么分辨具备药理作用的植物。 他们白天在路上时,虞红豆就摘了一些,等落脚后,趁柳学冬捡树枝点燃篝火的时候,她就将这些草药嚼碎了再吐出来。 等柳学冬忙完了,她就态度强硬地将柳学冬拽到身旁,然后替他上药。 伤口处被糊了满满一层,虞红豆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抬起头,发现柳学冬正盯着她的手出神。 虞红豆顺着看去,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准确的说,是那枚戒指。 虞红豆嘴角一翘,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喏,我老公送的。” “?” 柳学冬一怔。 他刚刚其实在想别的——这戒指里有定位器,追踪仪在小茶那里,她此时并不知道他们二人的情况,情急之下,大概率会将追踪仪拿出来,让九处帮忙救人。 虞红豆举着戴戒指的手,歪头靠在柳学冬肩上。 钻石在篝火的照耀下反射着绚丽的光辉。 “偷偷告诉你。” 虞红豆脸上挂着笑容。 “其实你送我戒指那天晚上,我觉得很浪漫,只是当时的我不好意思告诉你。” “但我得趁现在告诉你,不然等过几天我恢复正常了,你可能就永远都不知道了。”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较平时多了一股少女的跳脱,柳学冬听着听着,嘴角不知不觉挂上了一丝弧度。 他轻轻点头:“好,我现在知道了。” 柳学冬往篝火里添了一些树枝:“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虞红豆没有拒绝,依言躺下。 早些时候,柳学冬捡来了很多枯叶,铺在距离篝火稍远的地方,让虞红豆至少能睡得更舒服些。 躺在枯叶堆中,虞红豆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柳学冬,半晌后她开口道:“你昨晚没休息,一起睡吧。” 柳学冬回头看她一眼:“没关系,我坐着眯一会儿就好了。” 虞红豆朝洞口扬了扬下巴:“你不是已经布置好了吗,不用守夜了。” 洞口处,柳学冬用树枝铺了满满一片,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一旦进来就难免会踩上去制造出响动。 “快过来。” 虞红豆朝他招手。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被火光映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柳学冬很少拒绝虞红豆的请求。 于是起身过去,在虞红豆身边躺下。 虞红豆主动往他身上凑了凑,给了柳学冬一个正好能顺势将她抱住的姿势。 她把头埋在柳学冬胸前,用手轻轻抓着柳学冬的衣服,小声道:“今晚可真冷。” 今天确实降温了。 虽然洞内足以避风,枯叶堆也起到了一定的保暖作用,但比起大环境带来的低温,这些也顶多算是聊胜于无。 柳学冬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再把冲锋衣盖在二人身上:“好些了吗?” “还是冷。” 虞红豆缩着脖子小声回答。 柳学冬眉头微微皱起,他感受了一下虞红豆额头的温度,确认她没有发低烧。 忽然,他感觉到胸口的异样。 虞红豆正偷偷地解开他衬衣的扣子。 他低头的动作被虞红豆察觉,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她手里动作没停,还自顾自地小声解释:“那些在南极遇险的案例中,面对低温环境,脱掉衣服抱团取暖也是一种有效的临时御寒方式……” 几句话的功夫,柳学冬的扣子已经被完全解开,狰狞健硕的胸膛完全裸露开来,他感觉到一对冰凉的小手从小腹处伸了进来,然后环向他的后腰。 虞红豆的脸贴在他胸前的皮肤上,不同于冰凉的手,他感受到了一团火热。 不再有后续动作了,二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谁也没动。 “好些了吗?” 再次问出这个问题时,柳学冬的喉咙有些干。 “嗯……” 虞红豆的声音低低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虞红豆轻声开口。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以前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 柳学冬低头看去,却正好迎上虞红豆灼灼的目光。 “柳医生,我喜欢你。” 灼热的气息烫在脖子上,柳学冬呼吸一滞。 虞红豆眼眸半垂,睫毛微颤,指尖从后腰游移到柳学冬的胸膛,带起的凉意夹杂着丝丝酥痒。 “我替我自己……告诉你。” 柳学冬的目光让虞红豆脸颊渐渐红透,终于,她不想再忍受这种对视,手臂穿过,将柳学冬的脖子环住,主动凑近。 “我……” 呵气如兰。 柳学冬不再克制,俯身含住唇瓣。 “嗯……” 一声嘤咛后,虞红豆闭上双眼。 柳学冬翻身将虞红豆压在身下,掀起了大片斑斓的枯叶。 山洞里,漫天的树叶缓缓飘落,被火光映照得影影绰绰,仿佛将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变得绚烂起来。 树叶下传来虞红豆凌乱的喘息声。 “爱我……轻点。” 第603章 没少看 一夜无话。 柳学冬如常醒来,虞红豆却还在沉睡。 太阳升起后,昨夜的寒意化作露水和晨雾,渐渐消逝在森林里。 昨夜整晚的凌乱还能在虞红豆脸上看见残留的余韵,柳学冬没有打搅她的好梦,默默起身,踩着枯叶树枝走出洞口。 半晌后,他带回来了露水和野果。 虞红豆也醒了。 见柳学冬回来,她嗔了一眼:“怎么不叫醒我?我还以为你把我丢下了。” “不会的。” 柳学冬把用树叶盛着的露水递过去:“先喝水。” “你不喝吗?”虞红豆问。 “在外面喝过了。” 听柳学冬这样答,她才接过来。 吃着酸涩的野果,虞红豆不由得叹了口气:“我想家了。” “等走出森林就好了,我带你回家。” 柳学冬递过来一根三指宽的粗树枝——这根树枝被他用匕首修得直溜溜的。 虞红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什么?” “拐杖。”柳学冬平静说道。 虞红豆反应一瞬后,脸蛋唰一下又红了。 “你烦死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老实地将树枝接了过来。 祭过五脏庙,二人简单收拾一番后打算按照昨天的方向继续前进。 在洞口的石头上,虞红豆用匕首刻下标记——在来时的路上她已经重复了许多次这个动作,是为了给救援他们的人指明方向。 “走吧。” 虞红豆收起匕首,转而拿起了“拐杖”。 柳学冬看了看她手里的树枝,思索片刻后道:“要不还是我背你吧。” 要是以前,虞红豆肯定会红着脸拒绝。 但现在她却展颜一笑:“好啊。” 说罢就跳到了柳学冬背上,然后把树枝一挥:“前进!” 柳学冬正要迈出第一步,刚抬起脚—— 二人忽然同时听见远处传来了动静。 窸窸窣窣中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正在树林中飞快奔跑,并且正在朝他们快速靠近。 虞红豆赶紧从柳学冬背上下来,默默拔出匕首,紧张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想了想,又把匕首递给了柳学冬。 柳学冬没接:“你拿着防身,我不用。” 虞红豆没有执拗,但还是情不自禁往柳学冬身后退了一步。 终于,奔跑声近了,他们还听见了沉重的喘气声。 “哗啦——” 一道身影从树丛中跳了出来,当看清站在不远处的柳学冬和虞红豆二人后,他“哇”的就哭出了声来。 柳学冬一脸愕然。 他分辨了足足两秒,才认出眼前这个狼狈的身影是兰斯。 老实说,第一眼他下意识想到的是——这片原始森林里居然还生活着野人? 兰斯身后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哭声一滞,眼神里恐慌浮现,连滚带爬地朝柳学冬这边跑:“救我!快救我!” 柳学冬上前两步,将兰斯护在身后,他再抬眼看去,树丛里冒出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和两只尖尖的耳朵。 好家伙,还是熟人。 “那只猞猁!” 虞红豆惊呼。 猞猁看了看柳学冬,又看向柳学冬身后的兰斯,满眼幽怨,却没有扑出来。 “它为什么追你?” 柳学冬好奇问道。 兰斯涨红了脸,吭哧半天才小声开口:“我,我吃了他的食物……就只是几根骨头。” 柳学冬:“……不会是兔子的骨头吧。” 兰斯顿时惊喜:“我就知道那团篝火是你们留下的!” 那猞猁在树丛里看了半天,似是知道报仇没戏了,于是扭头跑远不见了。 二人变成三人,继续上路。 赶路时,柳学冬问起了兰斯的情况。 主要是此时的兰斯看上去实在太狼狈了,几乎衣不蔽体,脸上沾着泥巴,脏兮兮的头发里裹着灰尘和树叶,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被划出大大小小的伤口。 但其实这才是一个在正常社会生活的普通人迷失在原始森林中的常态。 兰斯吸了吸鼻子,从柳学冬手里接过几枚野果后,一边啃着一边讲述着自己的遭遇。 “杀千刀的圣索斐林!” 第一句就是咬牙切齿地咒骂。 这个名字让虞红豆不禁侧目。 兰斯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 “我本来已经躲好了,圣索斐林从后面爬过来,他这个胆小鬼,觉得边上不安全,非要从我中间挤进去,我当然不惯着他,抓着石头不松手。” “但就在最后一秒,他居然下死手!狠狠一脚把我从石头后面踹了出去!” “很明显!他这是故意报复!” 兰斯举起手臂愤怒地大喊:“就因为我在坡上问了一些尖锐的问题!” “什么问题?”虞红豆好奇地看过来。 “呃……” 兰斯情绪激动,一时忘了虞红豆还在这里,他顿时语塞。 “咳。” 柳学冬轻咳一声,打破尴尬:“给你介绍一下,他叫兰斯,是一位……” “数据分析和人类行为研究方面的专家。” 虞红豆主动说道。 “……计算机专家。”兰斯小声补充——他其实就只记得最后这个词缀了。 “我记得。”虞红豆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看向柳学冬,“在圣子峰的三岔路口就介绍过了。” 她的目光在柳学冬和兰斯身上游移:“你们是朋友?” “差不多。”柳学冬点头。 虞红豆又打量了一番兰斯:“你这次来就是见他?” “大概吧……” “大概?”虞红豆虚起眼睛。 兰斯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柳学冬目不斜视:“主要目的其实是旅游。” “是小暻提出来的,说要找个地方避暑,就顺便来瑞仕见朋友了。” “然后又顺便撞见了我?” 虞红豆掩着嘴发笑。 “这话连现在的我都不信,更别说恢复正常后的我了。” “而且我又不是不知道,小暻总是跟你一头的。” 话题聊到这里,虞红豆又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当年你和小暻发展到哪一步了?” 柳学冬身子微微一僵。 虞红豆托着下巴思索:“我问过几次小暻,但她总是岔开话题不说,既然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又不会生气,那有什么不好说的?” “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有别的原因让你们一直难以启齿,甚至是突破道德底线和人伦常理的事情……” “比如……你们确定恋爱关系后却忽然发现其实她是你妹妹?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直系亲属?” “……” 柳学冬沉默了好半晌。 “你大学的时候也没少看电视剧吧。” 第604章 属于胧月暻的冷静 大山一如既往,万年屹立,不言不语。 看似汹涌狂暴的雪崩,也只是它长久生命中一次短暂的怒吼。 怒吼过后,万籁俱寂,只剩寒风呼啸。 高坡不复存在,原处只剩下平缓的雪地。 不知过了多久,雪地中出现浮动,随着一只拳头打破表层的薄冰,熊老黑的声音从窟窿里传来:“老赵!给我撑住!” 他单手将积雪大把大把地刨开,然后顶着满身的雪沫从雪层中爬了出来。 他来不及去管钻进衣服里的雪,转头伸手,和下面的人配合着一起将已经陷入昏迷的赵汗青拉了出来。 在雪崩来临的最后关头,是熊老黑和变身后的赵汗青一起站在最外围顶住了雪崩的冲击,只是熊老黑断了只手,所以大半的压力都顶在赵汗青身上,可赵汗青原本就已经强撑了许久,所以在撑住盖下来的雪被后,他眼皮一翻,当即就休克了。 他随身的背包里一直带着便携式呼吸机,以确保能在变身结束后及时补充氧气,但不巧的是,之前他们走水路穿过山洞时,这些行囊全部丢在了山的另一头。 随着雪层被破开一个窟窿,剩余人也纷纷互相搀扶着爬了出来。 卡洛琳特工看了眼赵汗青的状况,立马有了判断:“他身体负荷太大,需要立刻进行人工呼吸,让我来吧。” 说罢,卷起袖子就要上前。 熊老黑一把推开她:“我肺活量大,我来!” 昏迷中的赵汗青脸色顿时又白了一分。 这头熊老黑努力忙活着救人,另一头崔右升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 “各小队清点人数,确认伤亡情况。” 这时,尹渔仕走过来:“崔组。” 他指了指一旁。 崔右升顺着看去,只见一个穿黑袍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往外围摸去。 “福光社的?”崔右升眉头一皱,“扣了。” 尹渔仕做了个手势,立刻走过去两人将圣索斐林押倒在雪地上。 各小队陆续上来汇报。 “一队一人牺牲,一人轻伤。” “二队两人牺牲,两人轻伤。” “三队一人失踪,一人重伤,一人轻伤。” “五队两人牺牲,一人轻伤。” 听着汇报,崔右升面色低沉:“损失惨重啊。” 他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身影:“她是怎么回事?” 尹渔仕顺着看去,胧月暻坐倒在地上,望着茫茫雪原出神。 刚简单包扎完的莱诺从旁边走过来:“是虞的朋友,我们在来的路上见过。” 尹渔仕低声道:“虞红豆,还有她丈夫柳学冬,好像……掉下山崖了。” “下面是一片广袤的原始森林。” 莱诺接话道,身为欧洲本土的特工,他对这里的地理信息要比九处众人更了解:“同时也是瑞仕和罗马帝国的交界,不过据我所知,森林里生活着许多猛兽,就连最老道的猎人也不愿意进入深处。” “救。” 崔右升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现在就出发,原路返回下山,然后联系麻雀小组,让他们以游客救援的名义在罗马帝国租赁直升机。” 似乎是他们的谈话惊醒了胧月暻。 她忽然爬了起来,快步径直朝圣索斐林走去。 圣索斐林被两人押着,双臂被牢牢钳制,他像是也吓坏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胧月暻走过来,她俏脸冰冷,抬手一巴掌抽在圣索斐林脸上。 “啪!” 圣索斐林被打懵了,怔怔看着胧月暻。 旁边押着他的两名干员也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嘴动了动,小声道:“同志,可不兴虐俘啊……” 不远处的熊老黑趁着换气的功夫,抬头喊过来一句:“对!就揍他丫的,我刚才都瞧见了,这小子可焉儿坏了!” 说完又低下头对着赵汗青嘴里吹气。 “啪!” 胧月暻冷着脸又是一巴掌。 这一下总算是打醒了圣索斐林,他恶狠狠瞪着胧月暻:“你竟敢——” “砰!” 胧月暻又是一脚踢在他胫骨上,疼得圣索斐林倒吸凉气,后半句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什么情况?” 听见动静的崔右升领着尹渔仕走了过来。 胧月暻指着圣索斐林的鼻子,冷声道:“他刚刚把我的同伴从石头后面推出去了,这是谋杀。” 崔右升看看左右:“他一个福光社的跟我们躲在一起?” 尹渔仕小声道:“刚才太紧迫了,所以没功夫管他……要不现在直接做掉?” 胧月暻却不想便宜他,冷声道:“你们不知道他是谁?” 崔右升和尹渔仕都看了过来。 胧月暻揪住圣索斐林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他就是现任教皇,圣索斐林。” 崔右升一拍脑门:“早该想到的!” “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灵光。之前这坏种在上面使用天赋我就该反应过来的——福光社里除了教皇怎么可能还有别的觉醒者?” 这话虽在懊恼,但其实也怪不了崔右升。 毕竟谁能想到一次主角双方是九处和白头鹰的战斗,全世界最大教会的头头居然会亲自带队来参战? 所以不仅是崔右升,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往那方面联想。 他和尹渔仕不禁对视一眼,就这一眼的功夫,他们脑海里已经闪过了好多种教皇的“使用方法”。 “带回去。” 二人异口同声。 “回哪儿?”胧月暻问。 “当然是带回大夏。”崔右升微笑着看着胧月暻,“姑娘,你立功了。” 胧月暻却不买账,秀眉一竖:“不救人了?” 崔右升赶紧改口:“当然要救,我的意思是,先救人,然后再回国。” “你们打算怎么救?” 胧月暻咄咄逼人地追问。 崔右升只当她是救人心切,所以耐着性子回答:“要先下山,然后联系救援直升机,对森林展开排查。” “那得要多久?” 崔右升沉默了一下,平静开口:“姑娘,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知道,我们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为什么会没有办法。”胧月暻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急躁,“你们是九处,怎么会没有别的办法?联系你们总部啊!让他们派支援,派飞机过来!” 崔右升无奈地看着她:“阴影世界和正常社会泾渭分明,如果是在国内,确实可以这样。但这里是国外,如果九处这样做了,就是贸然进入别国领土——这涉及到了外交问题。” 第605章 未雨绸缪 “要多久,给我个具体时间。” 胧月暻没有胡搅蛮缠,语气维持着平静。 崔右升抿着嘴沉吟片刻:“不清楚。等救援直升机就位后,我们会第一时间排查山崖下的落点。但我不希望就这样找到他们,因为这意味他们自从掉下去后就没有移动过——这其实是坏消息。” “我明白。”胧月暻点头,“那要是在落点没找到他们,你们又要怎么找?” 崔右升摇摇头:“那就只能地图式排查了,大海捞针,但也只有这个笨办法——所以我无法给你确切的时间。” “而且森林里也有着危险,要是情况再糟糕些……他们受伤了,我担心他们在森林里支撑不了太久。” “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吗?希望是有的,不过……比较渺茫。” “不会的。”胧月暻语气笃定。 崔右升抬头看她:“不会什么?” 胧月暻和他对视,目光平静:“我是说,他们一定还活着。柳学冬不会让红豆出事,我相信他。” 崔右升微微皱眉:“相信柳学冬?” 胧月暻不答,她当着崔右升的面取下背包,从包里翻出一台掌上游戏机。 她盯着崔右升,道:“找人的时候把我带上。” 在崔右升的注视中,胧月暻一番操作后,游戏机的屏幕一闪,变成了一个让他感到熟悉的界面。 “追踪仪!?” 崔右升发出一声低呼,他一把夺过游戏机,翻来覆去看着:“开什么玩笑?在山里怎么还有信号?难道连接的是卫星?不对,这其实是游戏画面吧?” 胧月暻不满地抢回来:“这是红豆的即时坐标!才不是什么游戏。” 崔右升脑海里各种念头太多,一时有些发愣:“你怎么会有追踪仪……不,你改装了这个游戏机?你究竟是干什么工作的?等等……你居然在追踪我们九处的干员?!” “喂!” 胧月暻不耐烦地吼他一声:“大叔,哪来这么多问题?问题重要还是救人重要?” 崔右升清醒了,他深深看了眼胧月暻,抬手一挥:“各小队注意,带好伤员,我们撤退了。” …… 又是森林中的一晚。 只是篝火旁从两人变成了三人。 兰斯伸手对着火堆烤火,目光呆滞。 经此一役,他就像有了心理创伤一样,总是时不时就开始发神,担忧各种事情。 柳学冬现在看他也不太顺眼。 “这片森林太大了,我们会不会再也走不出去了……” 兰斯喃喃自语。 “只要你腿没断,迟早能出去——除非你主动选择留下来当野人。” 柳学冬没好气道。 “我不要,我不要当野人!我发过誓要和电脑过一辈子!” 兰斯惊呼。 “别吵。” 柳学冬不耐烦,“再吵该把狼招来了。” 兰斯浑身一颤:“狼!对,还有好多野兽……森林里危险重重,不仅是野兽,还有各种病毒……我不能生病,生病就走不出去了……” 柳学冬阴恻恻道:“你再说个不停,我就把你丢出去喂老虎。” “老虎!?” 兰斯顿时悚然:“这里还有老虎?!” 虞红豆诧异地看了柳学冬一眼,不过没有点破。 柳学冬冷笑道:“有没有的,你出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兰斯下意识缩起脖子。 “别怕。”柳学冬用树枝戳了戳兰斯后背,“教你一招,要是和老虎遭遇了,你就马上跪下来叫爸爸。” 兰斯一愣:“这是什么原理?” 柳学冬乐呵呵道:“因为虎毒不食子。” “啊?”兰斯一脸茫然,显然这句中文的谚语让他有些懵。 “不过这一招也不是每次都管用。” 柳学冬迤迤然往火里添柴。 “这又是为什么?”兰斯更懵了。 柳学冬瞥他一眼:“因为虎父无犬子。” 兰斯抓了抓脏兮兮的头发,怯怯地看了柳学冬一眼:“你好像在骂我……” 虞红豆看不下去了,从后面推了一把柳学冬:“你逗傻子玩呢?” “啊?”兰斯愕然地看向虞红豆,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被骂了。 虞红豆朝兰斯投来安慰的目光:“别怕,他吓唬你的,这地方没有老虎,大点儿的也就是熊和野猪。” 兰斯僵笑道:“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夜逐渐深时,虞红豆靠着树干睡着了。 柳学冬说他守上半夜,兰斯守下半夜。 虽然柳学冬嘴里总说要把兰斯给丢出去,但自从见到柳学冬,兰斯其实已经安心了太多,所以此时也想找个舒服的地方睡下来。 柳学冬回头看了眼呼吸已经平缓的虞红豆,确认她已经睡着后,起身走到兰斯身边。 刚闭上眼的兰斯又被柳学冬摇醒。 他看见柳学冬面无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有事要说,于是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九处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柳学冬压着声音。 “我们大概率会和九处一起回大夏,你需要一个干净的身份,和黑手彻底摆脱干系。” 兰斯小心点头:“这个我能搞定,只要九处不渗透进瑞仕的国家人口系统,保证他们挑不出我一点刺来——是什么来着?反正就是计算机专家没错吧。” “可是你怎么办?”兰斯看了眼不远处睡着的虞红豆,“你现在是大夏人,我没法伪造那边的身份信息。” “管好你自己就够了,我有对策。” 柳学冬摆摆手。 “等回到大夏,九处可能会对你进行审问,不该说的一律说不知道,其他的就围绕着这个假身份说,包括和我的关系——就说我们是学术研究方面的故友。” 兰斯面露凝重:“九处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恐怕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别担心。” 柳学冬低声道。 “记住这个名字。” “王利川。” “你可以相信他,他会把你从九处带出去。” 第606章 出发前的布置 在森林里跋涉的第五天,他们等到了九处的救援。 这个时间和柳学冬预估的差不多。 螺旋桨叶搅动空气,突突直响。 绳梯落下,三人在救援人员的帮助下,顺利登上了直升机。 “龙暻!” 见面第一眼,虞红豆就紧紧抱住了胧月暻。 她眼眶里泛着喜悦的泪花,声音有些哽咽。 “我好想你……” 只是胧月暻并不知道,虞红豆所谓的“想”并不是指这短短五天的分别。 之前在雪山上,处于紧迫危险的战场,虞红豆根本想不了其他,但此时安定下来,她内心的情绪终于爆发。 虽然保有五年的记忆,但虞红豆的心境还停留在五年前——也就是和胧月暻分别的两年后。 最亲密的朋友不辞而别,杳无音信,短短两年时间还不足以让她从这份不解和失落中走出来。 胧月暻却只道她这五天吃了太多苦头,于是轻抚她的肩膀安慰:“没事了,回来了就好。” 柳学冬被尹渔仕招到自己身边坐下,坐下后,柳学冬抬头发现对面就是崔右升——他的手里拿着那台游戏机,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柳学冬。 二人目光对上,柳学冬微微颔首示意,崔右升也笑着朝他点点头。 等兰斯上来后,直升机划破天空,朝着远处飞去。 兰斯望着外面:“我们这是去哪儿?” “罗马帝国。”崔右升从游戏机上抬起头来,“我们的伤员正在那里疗伤,算是一个临时据点。不过放心,我们简单休整后就直接回大夏。” 他饱含深意地看了眼柳学冬:“托你们的福,九处这次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兰斯干笑道:“我也要去大夏吗?” 崔右升轻笑:“兰斯先生,你是柳医生的朋友,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你其实很清楚,插手进我们的事后,我们肯定会带你回去把一切问清楚。” 他友善地朝兰斯点头:“当然了,不是现在。” “所以你还有时间思考——不论是说实话也好,还是编造谎言也好,你都可以趁现在慢慢想。” 兰斯脸色一僵。 “你不用试探他。”柳学冬冷不丁插话,“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你完全可以把他当作一个普通人看待。” 崔右升玩味地看过来:“看来柳医生很不普通。” 柳学冬恰到好处地闭嘴,沉默不语。 崔右升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大腿:“可是据我们所调查,就在不久前,兰斯先生的住所好像遭遇了爆炸,随后他就不知所踪了。” 不等兰斯说话,柳学冬坦然答道:“是白头鹰,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兰斯只是被我牵连,遭了无妄之灾。” 崔右升扬着眉毛:“听起来这里面有故事。” “很精彩的故事。”柳学冬眼眸微抬,“想知道的话回九处我讲给你听。” 崔右升轻笑:“看来柳医生已经编好了。” 虞红豆投来视线,复杂的眼神中夹杂着担忧和挣扎。 忽地她感觉掌心一痛,低头一看,原来是胧月暻无意识地攥紧了她的手。 …… 王大少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就在虞红豆接到任务前往欧洲的第二天,林双溪也被总部召回,被派往高丽进行支援。 其实在九处里,像林双溪这样从境外小组退下来的干员很多,因为境外小组比较特殊,相对于其他部门,境外小组本就需要频繁更替人员。 而那些退下来的干员,有些回到了家乡所在的分部任职,也有些加入了尖刀组,或者成为某方面的技术人员,像林双溪这样直接退成文职工作的干员反而比较少——这里面其实也有林父林母运作的关系。 只不过九处眼下正处于急需用人的时刻,林双溪这种有生力量当仁不让地就被调派了回来。 林双溪这一走,王利川就算是出狱了。 在外面潇洒了两天后,他顿感索然无味,忽然又有些想念起林双溪来。 他试着给林双溪打过电话,只不过一直打不通——其实他早就知道任务期间林双溪不可能联系得上,只是还是想试一试。 柳学冬一家也不在,王利川实在是不想再跟狐朋狗友厮混,于是想起了中海还有个胡满可以倾诉心事。 这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先一步接到了胡满的电话。 “来一趟会所,柳医生留了东西给你。”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最近风声太紧,由不得他不小心。 王利川也有这个共识。 大夏天的,他口罩墨镜齐上阵,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打了个出租来到花花世界娱乐会所。 来的路上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好悬没把他直接拉到派出所去。 还是老位置——三楼酒吧。 王利川脱下口罩,取下墨镜,一瞧见胡满就伸出双臂,大笑着喊道:“胡参谋长!我想死你!” “嘘——” 胡满皱着眉让他噤声:“小声点,我都关门好几天了,最近一直不敢露面。要不是为了见你,我今天也不会开门。” 王利川面色一肃,赶紧压低声音:“已经这么严峻了?” “还不是因为库尔策那事。”胡满叹了口气,“九处确认内部没有问题,问题就只可能在外面,他们怀疑中海还有白头鹰的眼线,已经查很久了,恨不得把地皮都翻过来,看样子是打算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那你找我来是……”王利川目光落向桌面。 桌面上是一个封好的信封。 胡满将信封推到王利川面前:“柳医生走之前来找过我,留下了这封信,让我转交给你。前两天有九处的人在附近暗访,我不敢露面,所以到今天才联系你。” 王利川拿起信封,左右翻看了一阵,发现封口处严严实实,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 他开玩笑道:“怎么这次不好奇了?你不会已经提前看过了然后重新封上的吧?” 胡满严肃地摇头:“我没看过。” “好奇心也得分时候,柳医生给我说得很明白。” “看,就死。” 第607章 半真半假 王利川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他听得出来,胡满没在开玩笑。 他看着手里的信封,忽然感觉到了重量。 王利川不禁咽了口唾沫:“那……我拆了?” 胡满站起身:“你看吧,我去给你接杯水。” 等胡满离开,王利川撕开封口,取出一页折叠的信笺纸。 透过背面,隐约能看见写得密密麻麻的字。 展开信纸,王利川看向抬头第一行。 【我来自清道夫协会,代号渡鸦。】 “卧槽!” 王利川发出一声惊呼,从沙发上跳起来。 刚端着水准备过来的胡满停在原地:“怎么了?” 王利川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又看回信纸。 他张了张嘴,愕然半天才开口道:“没事。” 重新坐下,王利川继续往下看去。 【这次过后,九处一定会调查我……】 【柳学冬这个身份已经不足以继续支撑我……】 【与其被动等九处怀疑,不如……】 【兰斯是一位很有名的边缘人,他在阴影世界的代号是……】 【他是计划里重要的一环,我会把他带回来……】 【我需要你帮我,兰斯的身份不能暴露,他必须是个普通人……】 【看到这里你应该懂了,这就是我的计划,借……】 【阅后即焚。】 看完全部内容,王利川将信纸朝下扣在桌面,望着天花板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味着震惊的余韵。 胡满将水杯放在他面前,安静坐在旁边不说话。 王利川的眼神变得凝重了,他摸出烟盒,给自己点起一支后,又将信纸点燃放进烟灰缸,亲眼看着它化为灰烬。 “有我能帮忙的吗?” 胡满试探问道。 “呼……” 王利川吐出青烟,点头道:“有,你知道‘黑手’这个人吗?” 胡满一愣:“当然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应该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吧。” 王利川抓起他的手握了握:“那恭喜你,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记得帮他准备一个住的地方。” …… 飞机落在中海。 他们是乘坐专机回来的,除了一些需要养伤的伤员和各国对应的境外小组还留在欧洲外,参与这次行动的尖刀组干员尽数回国。 落地后,他们没有转机去京城总部,而是直奔中海分部。 九处的车直接开到了停机坪,众人一下飞机就直接上车。 虽然柳学冬没有被带上手铐之类的东西,但从始至终都被九处的人夹在中间,兰斯和胧月暻也不例外。 崔右升还是一脸和气的模样:“柳医生,别见怪,职责所在,理解一下。” 柳学冬轻轻点头:“没关系,理解。” 九处长长的车队驶出机场,直奔分部基地。 机场外的路边,早早从王老爷子处打探到消息的王利川就守在那里,目送着车队远去。 …… 上一次来这里,是因为白头鹰间谍乔韵竹那件事,当时柳学冬属于立功的九处家属,有幸进来参观了一番。 只是这一次,却是作为嫌疑人进来的。 沿途遇到不少熟面孔。 “红豆!” 陶萋萋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朝虞红豆招手。 随后东方三姐妹也纷纷走了出来。 然后是芥苦禅师和徐小军。 “虞组!” 徐小军惊喜喊道:“你终于回来了。” 虞红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徐小军。 但当看到被夹在中间的柳学冬时,他们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好奇和疑惑的神色。 “柳哥,你怎么有空来玩了?”徐小军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还乐呵地朝柳学冬打招呼。 柳学冬也朝他笑道:“来看看你累不累。” “?” 徐小军不明所以。 还是那间审讯室。 崔右升亲手替柳学冬推开门,和气道:“柳医生,随便坐。” 柳学冬看着简陋的审讯室里。 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他相信崔右升的意思一定不是让他坐在审讯员那方。 柳学冬回头看向身后:“他们呢?” 崔右升笑道:“分开问话,规矩是这样。” 柳学冬点点头:“好。” 说罢,他主动走到对面椅子上坐了下来。 崔右升也跟了进来,顺手将门给关上。 柳学冬望向墙上的单向玻璃:“虞红豆呢?” 崔右升道:“她是亲属,理应避嫌。” 柳学冬平静道:“我就是这意思。” “嗯?” 崔右升一愣,他只见过满世界找人脉的,却还是头一次见主动把人脉撇清的。 注意到他脸上的疑惑,柳学冬轻笑一声,解释道:“秘密太多,也是一种诅咒。她是我的妻子,我却反而更不想让她知道……你能理解这种感受吗?” 崔右升面色一沉:“我理解。” 柳学冬抿了抿嘴:“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这次审讯的内容对虞红豆保密。” 崔右升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等结果出来后,九处会根据你交代的内容,酌情考虑你的建议。” 柳学冬感激一笑:“谢谢。” “那我们就开始了。” 崔右升拿起记录板,摁下圆珠笔:“据圣索斐林交代,他亲眼目睹你和潘多拉的战斗——是你赢了。” 柳学冬表情平静:“和我交手时,潘多拉出手毫无章法,再加上她已经受了伤,所以我能勉强和她纠缠。” “勉强?”崔右升眉梢一挑,“我刚才说得很明白,圣索斐林亲眼看到,是你赢了。” “只是他的错觉。”柳学冬面不改色,“潘多拉的降临有时间限制,和我交手不久她就离开了,我打倒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白头鹰探员——只不过圣索斐林不知道这一点。” 崔右升的注意点却被柳学冬的第一句话吸引:“你很了解潘多拉?” 柳学冬眼神戏谑:“不然九处以为你们是怎么知道潘多拉的情报的?” 崔右升眉头皱起:“听说是王老通过望气……” 他脸色忽地一变。 柳学冬笑道:“火车那次,在九处总部山下的招待所,我和王老见过面了。” 崔右升表情逐渐凝重:“所以说,那晚在火车上,也是你阻止了潘多拉……” “不是我。” 柳学冬矢口否认。 “我再强调一次,我没那么厉害,更对付不了潘多拉——那次是她自己冲进了爆炸中心,跟我没关系。” 第608章 天衣无缝 崔右升不置可否,他没有继续逼问,而是打算侧面迂回:“所以说,王老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柳学冬哂笑道:“崔组长,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才对。” 崔右升笑道:“回头我会把这件事汇报上去,但眼下不是只有你在嘛。” 柳学冬也笑了:“有道理。不过王老的想法我并不清楚,毕竟你也知道,他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你说得对。”崔右升点点头,翻看记录板,“那我们继续。” 讲道理,九处对柳学冬已经足够客气。 虽然九处专门派了崔右升来审问,还在外面布置了许多安保人员,可他们没有给柳学冬上铐子,也没有拿出那套对付犯人的手段来。 归根结底,除了柳学冬还挂着“九处家属”这个身份外,更多的原因还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对九处的危害来。 …… 外面,王利川手里转着车钥匙,闲庭信步地走过九处基地的走廊。 这里大多数人其实都不认识他,不过没人上来问话阻挠。 因为他身边跟着葛文栋。 “这里面是谁?” 站在审讯室门外,王利川指着里面问道。 葛文栋看他一眼:“柳学冬。” 王利川嬉皮笑脸:“葛叔,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情况我大概听老头子说了,我不是来捞他的,你们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听他这样说,葛文栋不禁松了口气。 “我进去看看,隔着玻璃,行吗?”王利川试探问道。 葛文栋想了想,点头道:“行,但你不能跟他说话。” “没问题。” 王利川拍着胸脯保证。 二人推门进去,单向玻璃这头的观察室里,除了两名记录员外,靠墙还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武力部卫兵。 王利川没戴耳机,听不见玻璃后面的声音,但从二人的神态却感觉和闲聊没什么区别,就差在柳学冬面前给他摆个茶杯了。 王利川一脸蔫儿坏:“搁这儿体验生活呢?还给个座儿?给他丫拷暖气片上蹲着啊。” 葛文栋不禁汗颜:“严格来说他现在连嫌疑人都算不上,只是寻常的传唤问话。” “那没意思,走了。” 王利川撇撇嘴,丝毫不留恋地扭头就出了门去。 葛文栋跟了出来,他不禁疑惑:“你今天到底来干嘛?” 王利川顺着走廊往前看,目光落到隔壁的审讯室门上:“那里面又是谁?” “一老外,和柳学冬一起被带回来的。” 葛文栋随口答道。 “兰斯?”王利川脱口而出。 葛文栋一愣:“你认识?” 王利川一拍手,笑道;“可不认识嘛!老熟人了,我就是来找他的。” 葛文栋面露狐疑,又重复了一次问题:“你认识?” 王利川假装没注意葛文栋的表情,笑着解释:“大学就认识了,那时我们做课题研究需要进行数据建模,这一块就是他负责的。” 葛文栋回忆了片刻:“数据分析和人类行为研究方面的计算机专家?” 王利川诧异地看过来:“嚯,葛叔,你也懂这个?” 葛文栋摇摇头,替他推开门:“兰斯就在里面,进来吧。” 王利川走进房间,从桌上拿起耳机给自己戴上,然后抬头看向玻璃后面。 一脸憔悴的兰斯缩在椅子里,神情疲惫地回答者对面审讯员的问题。 “你和柳学冬是怎么认识的?” “搞研究,我向他提供技术支持。” “什么方面的研究?” “心理学,人类行为学,还有一些生物方面的,神经啊细胞啊,总之很多。” “你们的联系很密切吗?” “以前是,但这两年少了。因为他回国后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搞研究上,听说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和新生活。” “对于柳学冬你了解多少?” “他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然后去东瀛进修,他是个努力上进的人,同时还很有天分,当我听说他为了家庭而放弃继续搞研究后,我还感到十分惋惜,不过也表示理解。” “那他为什么会去瑞仕找你?” “听他说是旅游,找我只是顺便。顺便看望我这个老朋友,再顺便再问我一些学术方面的问题——哦还有,他好像有建立新的研究课题的打算,所以想寻求我的帮助,让我帮他搭建数据模型。” 审讯员目光一凝:“你和柳学冬的关系真的这么纯粹?那你怎么解释自己的住所爆炸那件事?” 兰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在你们告诉我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那帮人叫做什么白头鹰。不过柳学冬说白头鹰是冲着他来的,所以我后面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和柳学冬在网络上有过联系,那些白头鹰应该就是通过网络地址找上我的。” 审讯员立刻追问:“你一个普通人,是怎么从白头鹰手里活下来的?” 兰斯无奈地叹了口气:“难道我活下来也是一种错误吗?那晚我半梦半醒中听见有人撬门,透过猫眼我看到他们带着枪,于是赶紧从厨房的窗户翻了出去,才跑出去不远就听见了爆炸声,我吓坏了,不知道到底得罪了谁,于是一路往森林里跑,一直躲到第二天天亮才敢回来。” “你撒谎。”审讯员喝道,“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报警,可你并没有这样做。” 兰斯露出苦笑:“没错,我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我晚上逃出去时没带电话,第二天回来我是想报警的,可是我回到家门口时遇到了柳学冬,他制止了我。” 审讯员一滞,面色稍缓:“为什么?” 兰斯摊手道:“当时他说报警没用。后来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警察也拿白头鹰没办法。” “后来的事你们已经知道了。” “柳学冬让我跟着他,他会保护我。然后我们就去了雪原派对度假村——我保证,柳学冬和我完全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你们,不信你们可以去查入住记录,房间是在早几天前就已经订好的。” “在度假村过了一晚后,柳学冬提出想体验下最原始的本地风情,我告诉他距离度假村不远有一座圣子峰,上面的村庄几乎与世隔绝,还保留着许多古老建筑,于是我们第二天就启程去了那里。” “结果运气不太好,半途遇见缆车维修,于是我们只好驱车绕路,中途还载了一位搭顺风车的游客。” 审讯员随口一问:“哪位游客?他长什么样子,他能作为人证来证明你说的话的真实性吗?” 兰斯身体一颤。 审讯员立刻皱眉:“怎么了?” 兰斯缓缓开口:“他……被柳学冬杀了。” 审讯员瞳孔一紧。 只听兰斯继续说道:“柳学冬说,那个游客是白头鹰假扮的,被他识破了,于是就趁他上厕所的时候……把他杀了。” 第609章 从容不迫王利川 观察室里,葛文栋转头对王利川问道。 “你认识的柳学冬,是一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 他沉吟了一下,似乎是斟酌措辞。 “杀人犯?”王利川替葛文栋把徘徊在肚子里的话说了出来,他笑嘻嘻道,“葛叔,他杀的是白头鹰,你不能把法律那套拿到阴影世界来给他定性。” “我不是那意思。”葛文栋摇摇头,“不是照你的说法,你其实早就知道柳学冬是阴影世界的人了?” “柳学冬是。”王利川点头表示肯定,然后又指了指审讯室里的兰斯,“但他不是。” “如果你们已经审完了,我想把他带走。” 葛文栋眉头微皱,下意识觉得不妥:“你急着领走这个老外,难不成是因为他身上还有别的秘密?” 王利川哭笑不得:“葛叔,别搞我,我要有那胆量不早加入九处当特工去了?再说了,他身上要真有疑点,你们能轻易放人?” 葛文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据我们目前调查得到的情报来看,他的身份确实很清白,履历,身份信息,在瑞仕那边都能查到。” “这不就得了?”王利川一摊手,“他就是个搞技术的老实人,翻来覆去折腾这么久,又被你们给抓回来当犯人审,他是我朋友,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葛文栋看向玻璃后面的兰斯,沉着脸不说话。 王利川凑过来,又添一把火——他压低声音,在葛文栋耳边小声说道:“而且往坏了说,他不是咱大夏人,以他的技术水平在瑞仕怎么也得是个高级人才吧?要是给他关太久,回头他闹到大使馆那去,我怕闹出外交纠纷来。” 葛文栋叹了口气:“我怎么总觉得你小子是在框我。” “我图什么呀!” 王利川一拍大腿:“我给你保证,要是后面出什么幺蛾子,你只管去找老王头告状。” 葛文栋无奈地摆摆手,他拿起桌上的麦克风,对里面的审讯员问道:“有进展吗?” 审讯员按住耳麦,回道:“暂时没有,很多事他都表示不知情,我建议让陶萋萋过来。” 葛文栋道:“我让陶萋萋去柳学冬那边了,现在柳学冬才是重点……先放人吧,不然外国友人该对咱们大夏有意见了。” “明白。” 放下麦克风,葛文栋走过去将门锁打开,回头看向王利川:“来吧,你不亲自进来接他吗?” 王利川嬉皮笑脸地跑过来:“还得是我葛叔,要不怎么我小时候就跟你亲呢。” “少来这套。”葛文栋故作凶狠地捏了把王利川的肩膀,“你别害我就行。” 审讯室里,兰斯听见开门声后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年轻的大夏男子走了进来,还一边笑嘻嘻地回头跟人说笑。 兰斯一时有些懵。 只见那年轻男人回过头来,看见他后连忙打起招呼:“兰斯!好久不见。” 兰斯反应很快,他双眼一亮:“王——王利川?” 中文发音的名字他其实不太熟练,但好在来时的路上他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此时说出来也算顺溜。 王利川大步走过来给了他一个熊抱:“老朋友,太久不见,你都瘦了。” 兰斯就跟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一样,一时热泪盈眶:“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老天,你一定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二人分开,王利川拍了拍兰斯肩膀:“已经没事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说罢,他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葛文栋。 葛文栋审视着王利川和兰斯的表情,半晌后抿着嘴点了点头。 “走。” 王利川攀住兰斯的肩膀,领着他走出审讯室。 葛文栋把他们送到走廊上,正准备离开的王利川忽然看见隔壁另一间审讯室的门打开了。 里面走出三个人。 陶萋萋,虞红豆,以及胧月暻。 葛文栋朝陶萋萋投去征询的目光。 陶萋萋摇摇头:“没有问题,她说的和当初我给她做登记时几乎没有区别。东瀛社团出身,父母早亡,幼年时为了躲避社团纷争,被爷爷送来大夏读书,读完高中后回到东瀛,和柳学冬结识,后来社团解散,爷爷金盆洗手,将她再次送来大夏。” 葛文栋眉头皱起:“没有撒谎?” 陶萋萋还是摇头:“没有——除非她是觉醒者。” 葛文栋依旧不放心:“跟朱鹮小组那边确认过了吗?” 陶萋萋颔首道:“已经问过了,早些年江户确实存在过一个名叫玄谷组的黑帮社团,大致情况和胧月小姐说的也对得上。” 葛文栋凝视着胧月暻,目光深沉:“你真的不认识胧月泉治?” 胧月暻被虞红豆牵着,咬着唇轻轻摇头。 葛文栋叹了口气,摆摆手对陶萋萋道:“去柳学冬那边吧。” 他一回头,瞧见王利川和兰斯还站着没动。 “想留下来吃饭啊?” 王利川赶紧推着兰斯转身:“哈哈,这就走。” 望着他们二人逐渐走远的背影,葛文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疑虑。 “站住!” 葛文栋出声喝道,在王利川和兰斯马上就要转过拐角时叫住了他们。 王利川若无其事地回头看过来:“还有事?” 葛文栋目不转睛盯着他,沉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兰斯被九处抓了?就算你通过王老知道九处带人回来,但他总不可能告诉你这个人叫兰斯吧——除非,你早就收到了消息。是谁通知你的?柳学冬?他到底为什么要让你带走兰斯?” 王利川表情自然,苦笑道:“这算什么问题?柳学冬出国前给我说过他要去瑞仕旅游,顺便也见一见兰斯,当我知道你们带了个和柳学冬一起的老外回来,这不随随便便就能猜到是兰斯嘛。” 葛文栋面色稍霁,但疑虑仍未消去。 他正想再问些什么,王利川却先一步开口了:“葛叔,这么多疑,最近没休息好吧?实在不行赶紧回去抱着我姚姨睡一觉,老疑神疑鬼的算怎么个事。” “去你的。”葛文栋顿时笑骂,“臭小子,赶紧滚。” 第610章 真真假假 审问还在继续。 “你为什么追踪虞红豆?是否是出于危害九处的意图?” “我对九处没有恶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丈夫对妻子的担心。” “这么说,你跟来瑞仕也是因为这个?” “只是一部分,兰斯受我牵连,被白头鹰盯上,我得救他——这只是一个巧合,他和虞红豆都在瑞仕,所以我顺便来了。” “顺便?是顺便救兰斯,还是顺便跟踪虞红豆?” 柳学冬沉吟片刻:“都有。” 崔右升每时每刻都审视着柳学冬,想从他的表情上找出破绽。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 “我们时间还很多,可以慢慢捋。” 柳学冬颔首:“我保证配合。” 崔右升不禁调侃:“看得出来你很配合了,态度好到我觉得你每一句都是在说谎。” 柳学冬略一抬眼:“那是你的问题。” 崔右升抓了抓头发:“好吧,那我们继续。” 他低头看向记录板:“不久前苇原众发生政变,当时你正好也在东瀛,这难道只是巧合?还是说你也暗中参与了。” 柳学冬轻笑:“真的只是巧合,你可以随便查,我是和枞光的交流团一起去的东瀛,交流活动从确立到将我加入名单,都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话说回来,苇原众的规模虽然比不上九处,但在阴影世界中也是能排上号的,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没资格插手。” “好。” 崔右升点点头,略过这个问题:“继续。” “早些时候,库尔策来到大夏,被我们九处抓获,我查看记录档案时发现,当时是你在房间里将库尔策给制伏的?” 柳学冬正欲开口,却被崔右升抬手打断:“还是巧合是吧,没关系,就当是巧合吧,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在那之后,九处立刻对外封锁了消息,但关于库尔策被九处带走的情报还是泄露出去了,这么久以来九处一直没有停止调查,我们先进行了内审,再进行严密的对外调查,但一直未能发现泄密渠道。” “但有了刚才那个前提,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也是库尔策事件的知情人,甚至,你其实就是九处一直遗漏掉的那个泄密渠道?” 柳学冬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崔右升严肃的目光。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轻松说道:“没错,是我把情报放出去的。” 崔右升的声音变得严厉:“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是不是和白头鹰有过秘密交易。” “为什么这样说?”柳学冬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我不仅把库尔策的情报放给了白头鹰,还放给了女王冠冕、焚书人联合会、拿破仑之剑等等等等,你们不是很清楚吗?那时几乎整个阴影世界都突然知道了这件事。” 崔右升拧起眉毛,坐直身体:“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没有提柳学冬是不是为了钱,因为当一个情报变得人尽皆知时,就已经不值钱了——如果柳学冬是为了钱,他大可以只把情报卖给其中一家。 柳学冬淡淡一笑,摊手道:“因为库尔策是个麻烦,我希望他死。” 崔右升面露思索,表情渐渐恢复平静,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后,重新换回舒适的坐姿:“能说具体一点吗。” 柳学冬叹了口气:“如你所见,我已经在尽力当好一个普通人,我现在有体面的工作,和美满的家庭,我不希望阴影世界的事端打扰到我现在的生活。” “而库尔策的价值太高了,高到会把中海变成旋涡中心,所以我宁愿主动添一把火,希望这把火能直接把他烧死——只要他死了,这件事也就尘埃落定了。” “为了不让这把火烧到我自己身上,所以在放出消息后,我选择去京城避避风头。当然了,我的借口是光明正大的——去看望自己的妻子。” 柳学冬的语气变得无奈:“只是没想到……库尔策也在那列车上。” “你为什么不坐飞机?”虽然依旧怀疑,但柳学冬口述的遭遇让崔右升都有些心疼了。 柳学冬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得问问你们自己。” “我机票已经买好了,但九处封锁了机场,所以才临时改变出行方式。” “结果封锁机场是你们计划里的一环,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们非得带着库尔策往我身边凑,我躲都躲不过。” 崔右升:“……” 他表情有些尴尬:“咳,继续。”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向我们举报过一位名叫乔韵竹的白头鹰间谍。” “记得。” 柳学冬微微颔首。 崔右升点点头:“当时因为你属于立功,所以后续没有在你身上深究,但其实那件事里一直有一个疑点九处始终没搞明白。” 柳学冬语调平缓:“青鸟。” 崔右升不禁哂笑:“你果然知道。” “乔韵竹的最终目的还是青鸟。但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自从那次游轮上的袭击被九处化解后,白头鹰应该已经失去了对青鸟情报的获知渠道——那他们后来又是怎么了解到青鸟就是东方三姐妹的呢?” “这还不简单吗?”柳学冬渐渐咧嘴,笑得有些猖狂,“当然是我卖给白头鹰的。” 崔右升脸上笑意转冷:“这就是你所谓的对九处没有恶意?” “拜托,烛九阴先生。”柳学冬俯身凑近,语气轻佻,“想要获得白头鹰的信任,我总得拿出有价值的情报才行——我不是也把乔韵竹交给你们了吗?这难道不是将功赎罪?” 崔右升语气生硬:“但你又是从哪里得到青鸟情报的?” “呵,”柳学冬轻声一笑,“不然你们以为是谁把科克交给九处的?” “作为回报,科克手里的机密文件我看一眼不过分吧。” 崔右升依旧冷笑:“这么说你还真是帮了九处不少。” “不客气。” 柳学冬向他点头示意。 “但你泄露九处甲级机密是事实。”崔右升猛地一排桌子,厉声喝道,“说,你为什么要获得白头鹰的信任?” 柳学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是为了从白头鹰那里得到更多情报。” 第611章 借尸还魂 兰斯被王利川领着离开九处。 走出大门,头顶天空阳光正盛。 直到这时,兰斯才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太阳了。” 王利川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没有的事,哪怕是被关在总部的犯人,每隔一段时间也会让你出来透透风的。” 兰斯干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利川的自来熟让兰斯有些不习惯——本质上他们还是陌生人。 “可是渡……”兰斯及时改口,“我是说,柳学冬怎么办?” “先别说这个。” 王利川提醒一声,拽着兰斯上了自己的宾利。 “到地方再慢慢聊。” 汽车疾驰。 一路上兰斯总是时不时回头张望。 “怎么了?”王利川好奇问道。 兰斯忧心忡忡:“你难道不担心九处跟踪吗?” 王利川不禁笑了:“我就是九处的,跟踪我干嘛?” 兰斯悚然大惊:“他连九处的人都策反了?!” “呸!”王利川笑骂道,“别说那么难听,什么策反啊,我们又没跟九处对着干,我们这顶多叫,叫……默默无闻的地下行动小组。” “什么乱七八糟的……”兰斯听得云里雾里。 谈话间,二人抵达花花世界娱乐会所。 门口的安保领着他们上了三楼。 酒吧依旧冷清。 刚从楼梯上来,就瞧见胡满早早候在了门口。 他看见兰斯后,赶紧迎上前来,姿态摆得很低:“你好你好,兰斯先生是吧,久仰大名……我?你叫我小胡就好……” 兰斯被他的客气搞得太不适应,于是看向王利川:“你们这儿的酒保真热情……” “他不是酒保,是这的老板。”王利川笑嘻嘻道,“但严格来说,他应该是你同行。” 兰斯不禁一愣,重新审视起胡满:“边缘人?” 胡满笑着点头,态度依旧客气:“幸会,我还在给之前的老板当助手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你的名号了。” 已经在老位置坐下的王利川朝他俩招手:“行业讨论的话留到以后再说吧,胡参谋,还有兰主任,过来坐,我们得聊聊以后的计划。” 兰斯嘴里嘟囔着:“我不姓兰……” 但还是老实坐了过去。 王利川清了清嗓子,看向胡满:“胡参谋,准备好站在红旗下宣誓了吗?” 胡满先是一愣,随机面露狂喜:“难道说——” 王利川点头:“柳医生被带回九处了,现在正审着。他打算借这次机会给自己洗白,所以需要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来站住脚,让他说的话具备可信度。这么久咱们也做了不少事,正好能帮上他,也顺带着让你走到明面上来。” 胡满疯狂点头:“愿意!一百个愿意!” 还搞不清楚情况的兰斯正想开口,却被王利川抢先。 “先别急着高兴,这不代表我们会把一切都暴露给九处。让你走上明面的目的,是为了隐藏更多的东西。” 王利川指向兰斯:“比如说他。” “你们都是边缘人,在境外的渠道上,胡参谋你比不上兰主任;但在咱们境内的情报网里,兰主任的渠道几乎为零。而只要你们将渠道整合,联手经营……” 兰斯的眼睛已经开始冒光了:“这简直就是把一整座金库搬回家了——你们知道在阴影世界里,九处的情报究竟有多值钱吗!” 他话说一半,突然发觉没了声音。 转头一看,王利川和胡满都盯着他。 兰斯干笑一声:“抱歉,职业习惯。” “咳咳。”王利川继续说道,“兰主任的身份就是我们要隐瞒的。记住,对九处来说,他就是个普通的搞技术的专家,以后和情报相关的一切事情,都只和胡参谋你有关——你甚至可以说完全不认识兰斯。” “哈?”兰斯又懵了,“我白干活啊?” 王利川没好气道:“赚了钱有你一份。” 胡满赔着笑:“咱们五五分,实在不行我拿小头也行——我这马上就招安了,指不定国家还给我交五险一金,要那么多钱也没用。” 这已经不是兰斯第一次听“五险一金”这个词了——上次他还被小茶数落来着。 他面色一肃:“五险一金……是很厉害的东西么?” 王利川一摆手:“你没戏,别想了,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月入百万的情报贩子吧。” “言归正传。” 王利川敲了敲桌子:“胡参谋你以前那些生意处理得怎么样了?等柳医生放出来,我估计九处立马就得找上来。” 胡满郑重点头:“放心,已经交割干净了,但九处要是想查,肯定也能查出以前经过我手的那些脏活。” “不怕。”王利川大手一挥,“只要我们自身的价值够大,再加上有我给你作保,一切都能当做戴罪立功算。” 兰斯终于忍不住发问了:“柳学冬到底想做什么?” “他呀……” 王利川玩味地看着兰斯。 “他想从你手里拿走一样东西。” …… “情报情报!又是情报!” 崔右升拍着桌子:“你不是说不想被阴影世界打扰吗?你要那么多情报干什么?” 柳学冬很淡定,自顾自地掏出烟点燃。 吐出一股青烟后,他才迤迤然说道:“在我们这行里有句话叫,当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越多,他就越危险;但只要秘密多到一定程度,他反而会更安全。” 崔右升瞳孔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你们这行?” “嗯哼。” 柳学冬淡淡点头:“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崔右升坐直,朝柳学冬凑近。 “你是边缘人?” 柳学冬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说话。 崔右升目光深沉:“你叫什么?” “我是问,除了柳学冬这个身份……” “你在阴影世界里,叫什么?” 柳学冬轻轻抖落烟灰,平静地和崔右升对视。 “这很难猜吗?” “和白头鹰有仇,甚至不惜派出一支b级行动小队来执行斩首。” “能让白头鹰做到这种程度的边缘人……” 柳学冬看着崔右升,笑着歪了歪头:“崔组长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崔右升深吸一口气,怔怔地望着柳学冬,缓缓吐字。 “黑手……” …… 王利川一敲桌面,拍板定音。 “从老柳决定去瑞仕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这是风险,同时也是机遇。” “既然柳学冬这个身份已经撑不起他现在身上的疑点,那就换个身份。” “这就叫……” “借尸还魂。” 第612章 柳学冬的回忆 崔右升忽然按住耳麦,侧耳倾听片刻后,他对柳学冬说道:“稍等。” 说罢,他起身过去将审讯室的门拉开。 门打开的瞬间,柳学冬看见门外观察室里一角。 除了排在墙边的卫兵外,他还看见了陶萋萋和葛文栋。 柳学冬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没瞧见虞红豆的身影。 看来崔右升还算守信用,没让虞红豆来旁观这场审讯。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想让虞红豆看到这一幕,或许是因为自己依旧在说谎,也有可能是……他还是更想以柳医生的身份继续生活,而不是一个在阴影世界躲躲藏藏的情报贩子。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陶萋萋已经跟着崔右升走了过来。 一名卫兵端来了椅子,在崔右升旁边摆放好。 陶萋萋坐下,她对柳学冬笑了笑:“好久不见,柳医生。” 只是笑容有些不自然。 柳学冬却不觉得尴尬,微笑着冲她点头:“好久不见。” 崔右升将记录板递给了陶萋萋,对柳学冬说道:“接下来的问话由陶萋萋继续,你们是熟人,不用那么紧张。” 柳学冬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嘴上不点破:“我本来就不紧张。” “那样最好。” 得知柳学冬的身份后,此时崔右升看柳学冬的眼神已经不再那么和善。 “咳咳。” 简单看完崔右升的审讯记录,陶萋萋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柳学冬,你承认自己是边缘人黑手吗?” “承认。”柳学冬脱口而出。 陶萋萋抬眼一瞥,默默点了下头:“向我陈述一下你这么多年作为边缘人的经历。” 柳学冬目光逐渐深邃,盯着指间燃烧的烟头陷入了回忆。 “我入行……源自一个巧合。” “我在斯坦福大学读书时,是大一?还是大二?差不多吧,那时我认识了一个叫艾拉的女孩,我们是校友,她很漂亮,恰好她也喜欢我,没多久我们就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崔右升转头看向玻璃,很快,他的耳麦里就传来了声音:“查到了,斯坦福大学确实有一个叫艾拉·福特的学生,不过很早就已经死亡。” 柳学冬这边还在继续,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崔右升的异样。 “后来艾拉带我去了她家,我见到了她的父亲,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吉姆,吉姆·福特。” 他这边刚说完,崔右升的耳麦里也紧接着说道:“他说得没错,不过这个人也死了。这边显示吉姆·福特和他的女儿同时死在了一起车祸中,是意外。” 像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柳学冬的眉头渐渐皱起:“不久后的一次,也是在艾拉家里,我急需使用电脑,她就让我使用了她父亲的私人电脑,也就是在那时,我无意中看见了他电脑上的一些内容。” “那时候我还不清楚,其实我看到的是一些阴影世界中的情报。” “没错,老吉姆是一位边缘人。” “老吉姆敏锐地发现了自己的电脑被人动过,很快就找到了我。” “但他并没有对我怎么样,而是问我想不想挣钱,他需要一位助手。” “后来我才知道,他其实是看中了我所学的专业——他从一份白头鹰的研究情报中得知,觉醒者和天赋的产生和心理层面有着密切关联,这才是他选择我的原因。” “于是我就被他带着入行了。” “通过他,我得知了很多阴影世界的事情,也挣到了不少钱。” “几年过后,我即将毕业。” “我原计划是和老吉姆说再见,自己回大夏来单干,凭借手里的一些情报和这些年积累的经验,我觉得能闯出名堂。” “但老吉姆不愿意我离开,他想退休,然后把生意交给我和艾拉。” “我和他争论了几次都未果。” “最后老吉姆妥协了,他同意让艾拉跟着我一起回大夏。” “当时我正跟着导师进行一项实验,脱不开身去帮着照料老吉姆的生意,但我没想到的是,为了让我和艾拉能在大夏站稳脚跟,老吉姆竟然铤而走险,去搞白头鹰的机密档案。” 柳学冬摇摇头,轻声苦笑:“他失败了。” “白头鹰找到了他。” “当我在实验室里接到电话时,得知老吉姆和艾拉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大卡车撞进了超市里。” “真是一场完美的意外。” “而我这个边缘人助手幸运地成为了漏网之鱼。” 柳学冬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躲避白头鹰的追杀,我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决定接受导师的推荐,前往东瀛深造。” “抵达东瀛后,我没有放弃边缘人的生意——毕竟一名普通高材生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所以我接过了老吉姆的生意,同时为了维护他多年来的关系网,我也继承了他在阴影世界中的代号,黑手。” “在东瀛深造期间,白头鹰依然没有放弃找我。” “所以我需要一个足以保护我人身安全的伪装。” “通过调查,我得知江户有一个名叫玄谷组的社团,社长胧月谷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于是我故意卷入他们的社团争斗,见到了胧月谷,并顺理成章地加入了玄谷组。” “这是一个堪称完美的伪装。在高材生的身份之下,是暴力社团成员,反而不会再有人怀疑我是边缘人,同时玄谷组还能随时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有了这层掩护后,我渐渐将边缘人的生意做大,白头鹰将我列上了通缉名单,但也让黑手的名气越来越大。” “再后来,玄谷组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我也即将毕业。” “那时我钱也挣够了,我意识到自己在东瀛已经待得够久了,再继续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会被白头鹰找到,所以我向胧月谷提出了辞行,带着大把的钞票回到了大夏。” “我想是时候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我的钱也足够我安逸地过完一生。” “所以我回归了自己柳学冬的身份,成为了一名心理医生,开了一家诊所。” “直到虞红豆成为我的病人。” 第613章 面子 “你是否因为虞红豆的身份,而有意接近她?” 陶萋萋忽然发问。 “我没有。” 柳学冬快速答道。 “她忽然向我求婚时,我也很意外。在那之前,她只是我的病人,我并不知道她是九处干员——而且话说回来,她之所以来找我看病,也是因为突然觉醒天赋,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崔右升点点头,示意柳学冬继续。 柳学冬苦笑道:“闪婚后,通过和虞红豆交谈,我连猜带推测,才忽然反应过来她加入了九处,但为时已晚。” 他正想继续往下说,陶萋萋却冷不丁开口:“那你知道后,为什么不和她离婚?” 柳学冬不禁一滞,好好的思路也被打断了。 见他良久不说话,崔右升投来了狐疑的目光。 柳学冬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她很漂亮。” 陶萋萋双眼一亮,好似吃到了瓜,她忙不迭追问:“只是漂亮吗?那你真的喜欢她吗?” 柳学冬抿了抿嘴,瞥了眼玻璃:“……喜欢。” 陶萋萋脸上浮现出笑意,她还想再开口时,柳学冬却敲着桌子,拔高声调:“搞什么呢?还审不审了?” 陶萋萋意犹未尽地把问题咽回肚子里:“那……你接着说吧。”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重新找回思路。 “在得知这件事后,我很担心她的安全,所以不得不重新捡回老本行,以便能随时掌握她的情况。” “于是我找到了一位中海本土的边缘人,和他合作,让他代为处理我手中的生意,同时也帮我盯着九处的动向。” “也就是在这时,王利川主动找到了我。” “对于这位老同学,我之前和他并没有太深的接触,但他却一语道破了我的身份,我才知道他原来也是九处的人。” “边缘人终究是不合法的,我一直对此感到头疼,要是被红豆发现了我的身份,该怎么面对她,但王利川的到来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所以我选择了和他合作。” “于是,我,王利川,以及那位中海本土边缘人胡满,我们组成了一个团队。” “胡满?”陶萋萋看过来。 柳学冬点头:“就是当初将科克带给你们的那位狐狸哥。” 陶萋萋顿时恍然大悟——这下一切都对上了。 柳学冬继续:“在转卖情报维持经营的同时,我们也引来了白头鹰的注意,白头鹰主动抛来橄榄枝,想要与我们合作,以获得九处的情报。” “我们团队讨论后,在王利川的授意下,我们用一些真假掺半的情报获取了白头鹰的信任,可以很轻松地获得一些关于白头鹰的情报。” 柳学冬坦然地看向对面二人:“现在这些情报全都压在我们团队手里,只要九处需要,随时可以无条件拿出来——这也是我对王利川的承诺。” 崔右升吸了口冷气,陶萋萋肃然起敬——一瞬间仿佛柳学冬的身影都变得高大了起来。 崔右升深深凝视着他:“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在未来的某一天洗白了?就好比现在。” 柳学冬轻笑道:“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当虞红豆的敌人吧。” 崔右升也笑了:“看来是九处承了虞红豆的情。” 柳学冬微微颔首:“而更重要的是,我认为九处需要我们这个团队——一个藏在暗处,得到白头鹰充分信任的团队。” “我想九处应该很清楚该怎么利用这点。” 这时,审讯室的门打开了。 葛文栋大步走了进来:“如果你说的全是真话,九处知道该怎么做。” 他转头看向陶萋萋:“如何?” 陶萋萋连连点头:“他喜欢红豆。” 葛文栋:“……” 陶萋萋反应过来,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他应该说的是真话——除非他是觉醒者,能免疫我的天赋。” 葛文栋了然点头:“实验室里有检测分子神经细胞活跃度的仪器,是不是觉醒者,测一下就知道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柳学冬:“柳医生,配合一下吧。” 柳学冬面不改色,淡淡点头。 只是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掌心有些微微冒汗。 算算时间,从下飞机到关进审讯室里,也过了够久了。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想道。 他站起身,看向葛文栋:“带路吧。” 葛文栋率先走出去,柳学冬跟上后,崔右升才走到后面,正好堵住柳学冬的后路。 两排卫兵将他们夹在中间。 来到走廊上,柳学冬看到了守在外面的虞红豆和胧月暻。 胧月暻下意识想跟上来,却被虞红豆拉住。 胧月暻看向虞红豆,虞红豆咬着唇朝她摇了摇头。 柳学冬转头看过来时,正好迎上了虞红豆的担忧的目光,似乎欲言又止。 她还没恢复过来。 柳学冬朝她笑了笑:“我没事,别担心。” 沿着走廊来到实验室外,已经得到通知的研究人员已经在调试仪器准备了。 葛文栋亲自拉开门:“柳医生,请进。” 柳学冬迈出一步,又收了回来。 崔右升往前靠了半步,警惕地注视着柳学冬。 柳学冬思索片刻,转头对葛文栋道:“刚刚在审讯室里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葛文栋问。 柳学冬客气一笑:“审讯内容,对虞红豆保密,虽然以后要和九处合作了,但我不希望她知道我以前的事情。” 葛文栋沉吟片刻后:“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可以答应。” “谢谢。”柳学冬点头。 说罢,他提步走进了实验室,然后在研究人员的示意下躺在了床上。 研究人员将目光投向了葛文栋。 葛文栋抬起手,正准备让测试开始,忽然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目光顿时凝滞。 他赶紧接通:“王老,什么吩咐。” 电话里传来王九命平缓的提点:“功大抵过,何必咄咄逼人?要是再闹得不好看了,以后九处想求人帮忙的时候,别人说不得就要掂量一下了。” 葛文栋表情不太好看:“王老,您想保他?这不合规矩。” 那天王九命骂道:“傻缺,我要想坏规矩就不会等这么久才给你打电话了,现在审也审了,问也问了,你还要怎么着,非得把人底裤都扒了才罢休?” “你给别人留一线,以后别人才肯拉咱们九处一把。” 最后这句令葛文栋脸色变了:“王老,您又看到什么了?” 但王九命没理他,转头就把电话给挂了。 葛文栋缓缓放下电话,表情变换不停。 半晌后, 他电话又震动了两下。 拿起来一看,是一条易安邦发来的短信。 【给王老个面子。】 葛文栋如释重负,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摆手道:“停止测试。” “柳医生,你可以回家了。” 第614章 任重而道远 一个有秘密的边缘人和一个有秘密的清道夫,性质是不一样的。 所以当柳学冬坐实了“黑手”这个身份后,这次测试的重要性也就不那么大了。 毕竟再牛逼的边缘人,终究也只是个情报贩子。 就好比警察和小偷,就算是贼祖宗来了,进了局子也得老实蹲着——除非他是恐怖分子假扮的,身上还缠满了炸药。 于是,浑身缠满炸药的老柳逃过一劫,被“警察局长”葛文栋亲自送到了门口。 葛文栋和柳学冬互相握了握手。 “感谢配合,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家,关于九处这次在瑞仕的行动,后续如果还有情况需要了解,九处会随时跟你联系。” “不客气。”柳学冬不卑不亢道,“只要九处开口,我无条件配合。” 他像是忽然想起:“哦对了,兰斯这次来得匆忙,还缺一些相关手续,我想九处能不能帮忙……” 葛文栋好奇道:“他要在大夏常住一段时间吗?” 柳学冬颔首道:“嗯,还是研究的事,他本就打算来大夏跟我合作,只是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通过这种方式来到大夏,所以很多手续没来得及办。” “好说,九处可以帮忙。”葛文栋略一停顿,“不过我挺好奇,你现在还需要搞研究吗?” 柳学冬淡淡一笑;“一码归一码,搞情报是黑手该做的事,搞研究也是柳医生该做的事。而且我也不是闲着无聊才想起搞研究,现在已经有许多数据证明天赋的产生和精神层面息息相关,恰好我也是相关领域的人,所以对这方面有着旺盛的求知欲。” 葛文栋恍然点头:“有道理,我差点忘了,抛开边缘人的身份,你还是一位心理学领域的专家。” 他再次跟柳学冬握了握手:“这样吧,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柳医生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多跟咱们的研究部交流一下,互通有无,才能进步。” 柳学冬微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负责送柳学冬和胧月暻回家的是徐小军。 一路上,徐小军总是从后视镜里偷看柳学冬。 柳学冬还没说什么,他倒先沉不住气了:“柳哥,你到底犯什么事了?” 柳学冬看过去:“你听说什么了?” 徐小军支支吾吾一阵:“其实我啥也不知道,我只听陶萋萋说,关于你的审问内容被设为甲级绝密,我没资格查看。不过我想,既然保密级别那么高,你犯的恐怕不是什么小事……吧?” 柳学冬调侃道:“那你还问?想犯错误啊?” 徐小军赶紧摇头:“没,没有的事,我就是觉得大家今天都挺奇怪的,先是你被抓进去审讯,红豆姐也跟变了个人似的,就连武力部的人都来了这么多——我还是头一次在基地里见到这种阵仗。” 他使劲抓了抓头发:“还有就是,熊大哥他们那帮人,一回来就找上我,问些什么‘就你叫徐小军啊’之类的。” “我寻思我之前也没招惹过他们啊……” 胧月暻在后排嗤嗤憋着笑。 半晌后,汽车来到幸福花园小区。 徐小军本想把柳学冬他们送到楼下,却在小区门外被拦了下来。 按着喇叭,没多久门卫大爷摇着蒲扇悠哉悠哉走了出来,虚着眼睛朝车里张望。 柳学冬摇下车窗:“陈大爷,是我。” 陈大爷这才咧开缺了门牙的嘴,笑道;“嗨,是柳医生呐,我还以为谁呢。” “这门闸今天怎么降下来了?平时不是都开着吗?” 柳学冬问道。 陈大爷咂摸着嘴:“新规定,以后外来车辆不准进咱小区了。” “怎么个事?”柳学冬一愣。 “闹贼。”陈大爷一挥蒲扇,“最近这一片,好些小区都被偷了,尽盯着咱们这种老小区下手。” 他指了指外面街道:“这不,我天天坐在这,都瞧见警察同志路过好几回了。我听对面开麻将馆的张婶说,好像这贼不简单,是团伙作案,里面可能还有那劳什子觉……觉什么玩意儿的。” “觉醒者?”柳学冬提醒。 “啊对。”陈大爷一拍手,“就那东西,电视上说是什么基因变异还是进化什么玩意的,但咱老百姓哪懂那些?我就年轻时在街上见过耍杂技的,顶多也就是吐个火顶个缸,再神奇点的能玩个三仙归洞,现在这算怎么回事?不真成妖怪了嘛。” 他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抱怨着自己真是老了。 见他有些停不下来的趋势,柳学冬赶紧打断:“开下门吧陈大爷,我急着回家。” “哦,我给忘了。” 陈大爷一拍脑门,按下遥控器将闸门打开。 汽车缓缓驶进小区,徐小军小声嘀咕:“现状依旧不容乐观呀,想让民众接受觉醒者本就是个艰苦的大工程,却还有起了歪心思的觉醒者跟九处往反方向使劲。” “任重而道远。” 柳学冬拍了拍徐小军的肩膀,拉开车门:“你好好努力,加油往上爬,只有手里的权力大了,才有能力去改变现状。” 徐小军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谢谢你柳哥!” 目送着柳学冬和胧月暻上楼后,徐小军把车开出小区,在对面找了个空位停车。 这个位置正好能瞧见柳学冬他们那一栋的楼道口。 除了送他们回家以外,葛文栋还给了他另一项任务。 监视。 葛文栋其余的没有多透露,只让徐小军记录好柳学冬每天去了哪儿,干了些什么,甚至没提不要被柳学冬发现这件事。 不过葛文栋也确实不在乎柳学冬能不能发现。 虽然柳学冬还没上九处的“黑名单”,但就凭“黑手”这个身份,九处就有必要对他进行监视。 葛文栋相信柳学冬也能理解,所以他压根就没打算藏着掖着——不然的话,被派来监视的就不会是徐小军了。 第615章 销冠 虞红豆没跟着回来。 因为她还要和其余尖刀组干员一起,赶回京城述职。 虽然虞红豆还未从天赋效果中恢复过来,但柳学冬也并不担心,九处总部的各项设施会替她好好做个全身检查。 刚一到家,胧月暻就趴在了沙发上,伸着懒腰发出呻吟:“累死我了——” 柳学冬没工夫管她,快步走进书房将电脑打开。 连接网络,他快速检查了一番后,果然在后台发现了一个实时监视信号。 柳学冬并不意外。 在自曝黑手身份后,九处肯定会时刻盯着他在网络上干些什么。 柳学冬轻车熟路地将监视信号绕过后,打开了加密邮箱。 至于九处在发现监视信号没起作用后会不会起疑心,柳学冬也并不担心,因为这样反而是佐证了他黑手的身份——而且话说回来,要是能被轻而易举地监视到,那他黑手的身份才值得被怀疑。 或许九处也是这样考虑的。 输入密码后,界面弹出,邮箱里孤零零躺着几封未读邮件,来自同一个人。 是谢晚星。 谢晚星是个大杀器,但老柳却对他处于放养状态。 自那次从东瀛回来后,谢晚星拿着柳学冬给的钱立刻转机去了国外。 虽然谢晚星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不会下柳学冬的贼船,但柳学冬也没有因为这一句口头保证就对他完全交付信任。 因为谢晚星和王利川不同。 王利川是因为,他要是不和柳学冬站同一阵线,老天爷自会收了他的命;而谢晚星不一样,虽然他也怕柳学冬,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利可图。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之所以把谢晚星抛开,更主要还是因为柳学冬不想让外界查到自己和谢晚星的关系。 谢晚星的天赋价值太高了,不管怎么利用,都足以充当柳学冬隐藏最深的一张底牌。 邮件内容言简意赅。 谢晚星拿着柳学冬给他的本金,在海外建立了风投公司,他利用天赋,短时间内几次出手,就将手里的本钱翻了几番,现在在金融界已经小有名气。 但他聪明的地方在于,他找了个代言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保持着神秘。 而越是这样,那些富豪们就越是争先恐后地把钱塞进他手里,想要跟着喝汤。 柳学冬看了眼日历,距离暑假结束还些日子,只要谢晚星勤快,利用好天赋,这段时间足够他把自己吃得盆满钵满。 柳学冬给他回了信,让谢晚星注意安全,以他现在高调的姿态,迟早会引来有心人的注意,甚至和觉醒者打交道,柳学冬让他合理使用天赋去规避危险。 回复了谢晚星的邮件,柳学冬又开始和胧月泉治联系。 这时候苇原众应该正忙着和九处蚕食高丽的地盘。 正准备发邮件,柳学冬忽然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柳学冬走出书房,看见胧月暻刚把门打开。 门外是王利川。 他一进来就说道:“你们这老小区还挺正规,给我堵外面不让进,我报了你的名字才肯开门。” “听说最近小偷闹得凶。” 柳学冬随口回了一句,来到客厅沙发坐下。 王利川跟过来,胧月暻去餐厅泡茶。 柳学冬一抬眼:“胡老板被请走了?” 王利川笑道:“料事如神啊渡鸦先生。” 柳学冬抬手就要抽他,王利川赶紧告饶:“开玩笑的!” 柳学冬瞥了眼窗外:“别乱说话,九处肯定还盯着我。” 王利川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赶紧换了话题:“胡老板被带走了,现在应该在九处审着,我本来想跟去,但那边以避嫌为由把我拦下了,所以我就直接来找你了。” 柳学冬点点头:“胡老板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说。九处那边我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叫胡老板过去也问不出别的什么来,应该只是象征性问些东西,看能不能和我说的对上。” 王利川搓着手坐立难安。 柳学冬没好气道:“痔疮犯了?” 王利川压低声音:“我心里憋得慌。你给我讲讲——你不是死了吗?” 柳学冬抬眼:“胡满说的?” 王利川赶紧说道:“我可什么都没告诉他,我就是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关于清道夫协会和渡鸦的事,他是边缘人,对这一块儿门清。他告诉我,当年清道夫协会自己对外宣传,六位s级之一的渡鸦已经被他们进行内部清理——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这不是好好的。” 柳学冬摊手道:“其实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我想辞职,他们不干,所以想趁我翻脸之前先对我进行行业封杀,结果被我识破了,于是我就带着他们公司的商业机密裸辞了。” 王利川摸了摸鼻子:“……还挺形象。” “那他们能同意?不得……不得继续封杀你?” 柳学冬耸肩道:“当然不同意,但我是销冠啊,公司从上到下没几个人愿意来跟我碰一碰,再加上我手里有商业机密,公司怕我鱼死网破,所以老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再说了,公司业务没发展到大夏这块儿来,他们就算想使点阴招也没路子,所以就这样僵持下来了。” 这时,胧月暻端着茶盘走了过来。 她给二人将茶倒上,抬眼看了看柳学冬,又看向王利川,同样小声问道:“我一直好奇,清道夫协会我听说过,但s级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不知道?”王利川诧异地看过来。 “我没问过。” 胧月暻看向柳学冬:“我理解的是,最厉害的那几个清道夫。” 王利川苦笑道:“这个厉害的定义,可不局限于能打这方面。” 他也朝柳学冬看过来:“围绕杀人这个核心目的,他们接受了各种训练。” “而他们学会的这些东西,却能使他们做到远比杀人破坏力更大的事情。” 胧月暻挑眉:“比如?” 王利川咽下一口唾沫:“比如,库博佐亚曾在中东一座城市里毒死了几千人;蛇夫座炸过自由联邦的一座军事基地;黑冢袭击过高卢的大使馆;至于他……” 王利川瞥过来,柳学冬老神在在地喝着茶。 “他颠覆过一个国家的政权。” 第616章 居委会王大爷 九处总部。 “叮——” 提示音响起,虞红豆回过神来,迈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耳边传来静谧的“嗡嗡”声,电梯开始上行。 此时距离从瑞仕回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她也从那种无助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这种恢复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是一瞬间的——上一秒她还在不适应总部的环境,下一秒就重新变得习以为常。 对于这段时间的经历,虞红豆记忆犹新,却又恍如隔世。 她记得自己跟柳学冬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每一件事,但那种强烈的割裂感却让她感到恍惚,仿佛五年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真的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错觉。』 虞红豆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 但那不同的语气,不同的心态,从未有过的依赖感…… 虞红豆在感到羞耻的同时,又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 『柳学冬好像更喜欢那样的我一些?』 她闭着眼甩了甩头。 『错觉,只有一个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我自己。』 脚下传来了失重感,电梯速度减缓,直至停下。 随着电梯门向两侧打开,阳光也照了进来。 这里是外界的山腰处。 虞红豆走出电梯,回头看去,一条新修的栈道蜿蜒向上,一直通往密林深处,远处一栋古香古色的建筑从树梢上方露出了檐角。 那是一栋才建起不久的疗养院,规模不大,但只服务于一人。 虞红豆沿着栈道往上走去,走得不快,十分钟左右就到了疗养院门口。 出示通行证后,门口的卫兵放行。 刚进入小院,虞红豆就听见了交谈声;再转过一道月门,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王九命坐在一个亭子里,林双溪正在替他泡茶。 “王老。” 虞红豆轻声喊道。 王九命转头,热情地朝她招手:“小虞同志,快过来坐。” 虞红豆走过去坐下,林双溪递过来一只茶杯。 “双溪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虞红豆小声寒暄。 “昨天。”林双溪应道。 倒完茶,她在虞红豆旁边坐了下来。 “高丽那边忙完了?” 林双溪微微颔首:“还没,不过也快了。亏得你们在瑞仕的行动大获成功,咱们已经和女王冠冕,拿破仑之剑签署了联合协议,白头鹰不想在这个时候在九处家门口跟九处死磕,所以主动撤离了行动小队,和他们一起撤退的还有一些携带机密文件的驻军长官。” “剩下的只是些收尾工作,有苇原众出人出力,我们九处只留下的喜鹊小队和几名二组干员与他们配合就行了。” 虞红豆追问:“收获如何?” “收获不小。”林双溪不禁笑道,“我们拿下了两座白头鹰设立在高丽的秘密研究基地,还有不少有待破译的机密文件,除此以外还有多名被关押的觉醒者,其中几名的代号值得注意——他们都是以‘礼物’来进行编号。” “我们怀疑和潘多拉的天赋有关,后续这些人会被押运回来进行深入研究。” 虞红豆神色一凛:“要运回来?稳妥吗?潘多拉极有可能通过这些人实现降临。” 林双溪摆手道:“总部已经考虑到了,会安排好的。” 话已至此,再聊下去就是不该问的了,虞红豆适时地终止了话题。 她把目光投向对面一直旁听的王九命:“王老,您找我什么事?” 王九命笑吟吟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些开导。” 虞红豆一愣,旋即释然了:“王老也听说了?” 王九命笑着摇头:“不用听说,这事就是我拍板的。” 虞红豆顿时怔住:“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调阅柳学冬的审讯记录?甲级保密文件我明明应该有权限查看,我去找资料库问过,他们也不知道原因,只说我的权限被锁定了,我还去找过戴部长和林部长,但他们都不肯告诉我原因。” “柳学冬是我丈夫,关于他的事,于情于理,最不该被隐瞒的就是我——” 王九命缓声打断:“是柳学冬要求的。” 虞红豆声音一滞。 亭子里一时安静下来,林双溪默默将茶掺上。 “可是,为什么……” 虞红豆喃喃自语。 王九命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刚得知这件事时,我也感到诧异。” “但细细品味,我却只从这个要求里品出了他的无奈。” 王九命吐出一口气,满口茶香。 “柳学冬希望,在你眼里,他永远都只是那个普普通通的柳学冬,不希望以后你看他时,脑海里想到的却是以前的他。” “可他又不想骗你,也不想因为他的过去,对你的生活和工作造成困扰,所以他选择把一切告诉九处。” “再以此为条件,请九处帮忙,对你隐瞒。” “这样一来,他就既没有撒谎,同时也能继续以柳医生的身份和你生活。” “这就是一种……万般无奈的两头求全。” 虞红豆正欲开口,却又被王九命抬手打断。 “你也不必想着回去逼问他。” “他既然愿意把这些告诉九处,就说明他本就没打算对你一直隐瞒下去,或许他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我的建议是,你不妨耐心等待,等他主动告诉你,总比你亲口问的好。” 虞红豆不禁沉默了,目光思索,不知在想什么。 王九命很自然地抛开了刚才的话题,转头笑眯眯看向林双溪:“双溪啊,我那大孙子最近怎么样了?你昨天回来跟他联系没?” 正在倒茶的林双溪手很稳,一滴水都没有溅出来,但脸颊上的红晕却一闪而逝。 她表情不变,微微颔首:“在高丽时他联系过我几次,不过都没接到。昨天回来我才看到,我以为有什么急事,所以回过他短信了。” “哦!” 王九命大惊小怪:“那到底是什么急事?” “不急。” 林双溪目光停留在茶杯上没离开过,语气平静,却好像是故意不跟王九命对视。 “他说想吃我做的饭了。” 第617章 搭便车 自从正式加入九处后,徐小军可谓是改头换面,从以前那个见不得光的小偷,到现在光荣的人民保护神,这种云泥之别的身份转变,使他有着莫大的责任感。 所以对于每一项九处下达的任务,他都尽职尽责。 柳学冬已经回家好几天了,不管刮风下雨他都在小区外蹲守,柳学冬去了哪里,见了谁,做了什么,事无巨细,他都一一记录汇报。 幸好柳学冬作息规律,不至于让他也跟着日夜颠倒。 这天下午。 徐小军买了盒饭,坐在车里刚吃完,就看见柳学冬从小区里走了出来。 他看见柳学冬和门卫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站在门口左顾右盼。 等了一会儿,柳学冬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叼在嘴里,然后在身上摸索一阵无果。 柳学冬看了看旁边的超市,迟疑了一下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徐小军这边。 徐小军顿时一惊。 『什么时候暴露的?!』 只见柳学冬横穿街道小跑过来,在车外敲了敲窗户。 徐小军默默摇下车窗,朝柳学冬干笑:“巧啊,柳哥。” “巧什么巧,你就差没在这儿买房住下了。” 柳学冬朝徐小军伸手:“火。” 徐小军悻悻地掏出打火机递过去:“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咔哒。” 柳学冬点燃香烟,瞥了徐小军一眼:“还用得着我发现?” “门口棋摊上那些大爷都知道你天天守在这儿,还说你是便衣,来蹲小偷的。” 徐小军苦恼地挠着头皮:“就这么明显?” 柳学冬顺手把打火机揣进了自己兜里:“挺好,不知道是不是你这个便衣发挥了作用,这几天还真没听见小偷的传闻了,说不定是被你吓得不敢露头了——回头让居委会给你发面锦旗。” 徐小军被臊得慌,他连连摆手;“快走快走,你就当没看见我。” 柳学冬却转身拉开后座的门,坐上了车。 “干嘛?” 徐小军回头看他。 “打不着车,送我一程。”柳学冬摇下窗户,“去花花世界私人会所。” 徐小军哭笑不得;“你不是有车吗?” 柳学冬把手伸出窗外,轻轻弹落烟灰。 “限号。” 徐小军:“……” 他不情不愿地发动汽车,缓缓驶上马路。 汇入街上车流,徐小军冷不丁开口:“柳哥,都是男人,我能理解你,但谁大白天的去那种地方啊?你好歹等晚上的,这样我也能名正言顺地跟进去瞧瞧……还能报销。” 他从后视镜悄摸打量着柳学冬的脸色,见柳学冬一皱眉,他赶紧说道:“我保证,我不告诉虞组。” 柳学冬黑着脸道:“你小子是想犯错误?小心我去九处举报你。” “开个玩笑嘛。”徐小军陪着笑脸,“那你给我说说,你去那做什么?” 柳学冬没好气道;“我能当着你的面去,就说明不怕九处查,想知道自己回九处问去。” 徐小军悻悻点头:“有道理……” 柳学冬看向窗外,转移了话题:“最近忙吗?我是说你们,就红豆那个……特动组。” “还行。” 徐小军抓了抓头发:“比最开始已经轻松很多了。主要还是国家的宣传力度够,虽然觉醒者还在逐渐增多,但绝大多数还是相信组织的,会主动来特管局进行报备,现在大环境变好了,想利用天赋铤而走险的人就渐渐少了。” “就算偶尔又会冒出来几个刺头,但事后一查就会发现,他们本身就是犯罪分子,或者是有前科的。” 徐小军爽朗一笑:“说白了,甭管觉不觉醒的,大家归根结底都是老百姓,现在有国家管着,没几个人想冒着风险去当坏人。” 柳学冬看着窗外默默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半个小时后,车到了地方。 柳学冬径直走向大门,门口的黑西装安保见是他,主动替柳学冬拉开门。 徐小军停好车后也赶紧跟上来,低着头想假装自己是一起的跟进去,柳学冬对两位安保招呼:“别让他进来。” 徐小军顿时不干了:“哎,柳哥,不带你这样的。” 两个安保跟铁塔似的堵在门口,居高临下盯着徐小军。 柳学冬拍了拍徐小军肩膀:“这里面太刺激,你就守在外面,省得你犯错误。”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其实是柳学冬在隐晦地提醒徐小军,我在里面要见的人涉及到保密内容,你不方便知道。 徐小军垂头丧气地回了车里,掏出电话给基地汇报情况,得到的回复却和柳学冬说的一样——守在外面。 来到三楼,胡满已经在老位置等着了。 今天他有些不一样,酒保不当了,换了一身板正的中山装,脸上架着一副圆形金丝眼镜——整个人一副仿佛要梦回民国给组织发电报的模样。 柳学冬心中腹诽,但嘴里不说,他在吧台要了杯热水,走过去问道:“王利川呢?” 胡满朝不远处角落里指了指:“打电话呢。” 柳学冬转头一看,只见王利川缩在那里一脸贱笑,他不禁问胡满:“谁?” 胡满耸耸肩:“不知道,但看他样子,不是老婆就是债主。” 原来是林双溪。 柳学冬一下就懂了。 胡满站起来看向窗外楼下:“跟你来的是谁?” 柳学冬轻笑:“九处派来监视我的。” 胡满一愣:“监视还坐一辆车?” 柳学冬摇摇头:“我知道九处一定会盯着我,九处也知道我一定能发现,所以心照不宣罢了。” 胡满略做思索:“会不方便吗?” 柳学冬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摇头道:“没关系,九处不会一直盯着我。只要我安分一段时间,然后再从你这里得到点实质的甜头,他们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你这里。” “话说回来,你怎么样了?” 胡满也知道柳学冬是问什么,他点点头道:“得偿所愿,成功上岸。” “在知道我们已经取得白头鹰的初步信任后,九处要求我继续和白头鹰那边保持联系,为了不让我身份暴露,九处虽然给了我正式的身份,但没有将我编入档案库。” 胡满洒脱笑道;“也就是说,我现在还只是九处口头承认的一员,但没有实质的身份证明。不过这样我也知足了。” 第618章 按摩 和胡满没聊两句,王利川挂了电话走过来。 柳学冬朝他扬了扬下巴:“林双溪任务结束了?” 王利川笑容满面:“嗯,明天回中海的飞机——和红豆姐一起。” 柳学冬微微一怔,随即释然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经过这次,九处会暂时消停一段时间。” 胡满也点头道:“应该是了。” 他们这不是胡乱猜测,而是就已发生的事实得出的结论。 为了扼制白头鹰在世界范围内的行动,九处先是和苇原众合作,在高丽布局,随后派出多支小队前往欧洲,打击白头鹰行动小队的同时也促成了和女王冠冕,拿破仑之剑的联盟,看似是只将白头鹰赶出了欧洲,实则是给了白头鹰当头一棒,自此白头鹰无论是再想去哪里搞事,都得仔细掂量下九处这个联盟体的态度。 同时,借由此次行动的余威,九处迫使白头鹰主动放弃高丽,成功将家门口维稳,再有苇原众守着东瀛这第一道防线,九处和白头鹰彻底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书来不过寥寥数行,但其中艰辛波折,只有观大局者才知晓深意。 而对于柳学冬来说,虽然自己是这些事件的促成者之一,却依旧感叹九处的圆滑之道。因为他心里清楚,从始至终,并不是九处被他牵着鼻子走,而是九处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根据当下的事态变化作出最正确的选择,从而促成现在这种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九处的操盘手是位极具远见和大局观的人——柳学冬脑海里浮现出“易安邦”这个名字。 再加上有王九命这位“开挂”的在旁辅助,九处能做到这一切也就很好理解了。 柳学冬给兰斯嘱咐了一些接下来的安排,比如怎么安置兰斯,哪些是可以配合九处的,哪些是要继续藏好的等等。 值得多提一嘴的是,在有了九处的口头承认后,兰斯这家已经歇业许久的私人会所也终于重新开业,还特地去换了个更大的霓虹灯牌,“花花世界”四个字大白天看着都觉得晃眼。 王利川说他是拿着御赐金牌搞黄色,胡满义正言辞地说自己这是身在淤泥,心向红旗,为了组织不得已忍辱负重。 柳学冬没有跟他们继续斗咳嗽,打了个招呼后决定回家。 王利川留了下来——他说明天林双溪就回来了,要最后放纵一晚。 说得像吃断头饭似的。 人还真是矛盾。 坐在回去的车上,柳学冬望着窗外不禁想道。 他一边盼着林双溪回来,一边又怕她回来。 也不知到底是在逃避什么。 …… 回到幸福花园小区,柳学冬作别了徐小军。 他在楼下给胧月暻打了个电话,得到她已经去买菜的消息。 柳学冬告诉她虞红豆明天回来,记得买点虞红豆爱吃的。 挂了电话,他也索性不回家了,扭头进了诊所。 吕姐就像只辛勤的老母鸡,不管有没有病人,或者柳学冬在不在,每天准时准点地上班,打扫完卫生就坐在客厅里看书喝茶,一直待到下班。 这些日子里倒是也有病人来咨询过,但前半段柳学冬在瑞仕,自然接待不了,后半段是因为刚回来,又忙着应付九处,再加上有徐小军盯着,他省得和病人接触后徐小军还得去调查别人,所以也就拒了。 走进客厅,吕姐刚给自己泡好茶,看见柳学冬进来,她赶紧起身:“柳医生。” 柳学冬点点头算是回应,他看向旁边置物柜上放着书,心想要不要给吕姐买台电视放客厅里。 他难得来一次,吕姐显得有些迫不及待:“有病人要来吗?” 显然,她比柳学冬更关心诊所的生意。 毕竟这么清闲的工作丢了可就不好找了。 柳学冬笑着摆手:“没有,我只是过来坐坐,等胧月暻回来了一起上楼。” “哦……” 吕姐语气里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她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柳医生,下次再有病人可别再拒了,咱们这诊所每个月水电费虽然不贵,但一直没进账,我用着心疼。” 柳学冬笑呵呵敷衍:“行,到时候看。” 他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吕姐和柳学冬对视一眼,柳学冬还没说话,她忙不迭就跑去开门了。 柳学冬慢悠悠跟过来,只见门外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门卫陈大爷,另一个是个陌生女人,看上去不到三十。 陈大爷一见柳学冬就朝他咧嘴笑,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柳医生,这姑娘说来找你看病,我见她面生,就领着她一道过来了。” 柳学冬打量着女人,女人也正打量着诊所里的陈设。 还是吕姐会来事,她赶忙招呼起来:“进来坐吧姑娘,心里哪儿不舒服给柳医生说说,给你好好疏导疏导。” 吕姐其实什么也不懂,她理解的心理疾病其实也就是“生闷气”“憋得慌”这类人们常挂在嘴边的“病症”,所以也说不来太多专业的东西。 女人这才看向场上唯一附和“医生”这个气质的柳学冬,然后跟着吕姐走进了诊所。 陈大爷朝柳学冬招手:“人给你带到了,走了啊,门口那几个臭棋篓子还等着我指点呢。” 说完就背着手走远了。 柳学冬关门上楼,客厅里只有女人坐在沙发上,吕姐去泡茶了。 她还在观察着房间里的陈设,但在注意到柳学冬上来后,就自然地收回了目光。 柳学冬从办公桌上拿起记录板和钢笔,坐过去在女人对面坐下。 “怎么称呼?” 女人朝他温婉一笑:“魏晓雪。” 名字倒是普普通通,柳学冬仔细观察了一番她。 穿着打扮很体面,不管是包包,还是绸缎裙子,都是价格不菲的名牌。 而且成色很新。 从精神状态来看,柳学冬没发觉她哪里有问题。 于是他轻声问道:“魏小姐,可以说说你的情况吗?是什么让你觉得需要看心理医生?” 魏晓雪撩了撩耳畔的发丝,状似随意:“哦,我没问题,只是最近没睡好,头有点胀痛,听说这里的心理医生头部按摩很专业,所以来试试。” 柳学冬轻笑:“魏小姐,我们这里不是按摩店。” 魏晓雪轻轻一瞥:“按摩店哪有医生懂?放心,我知道你这里收费贵,我出得起钱。” 柳学冬将笔帽重新合上,沉默片刻后:“一百万。” 魏晓雪愣了两秒,惊道:“你疯了吧!” 第619章 工具人 “开什么玩笑!哪有你这样收费的?” 魏晓雪差点没跳起来指着柳学冬的鼻子骂。 柳学冬这个报价和明抢没什么区别,可即使是这样,魏晓雪却依然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是你先给我开玩笑的,魏小姐。” 柳学冬语气平缓:“我这里是治病的诊所,不是提供服务的会所。” 魏晓雪不耐烦地摆手:“那你就当我有病——现在这社会,谁没点心理问题?” 说罢,她像是生怕柳学冬又给她来个心惊肉跳的,于是赶紧朝柳学冬瞪眼:“正常收费!” 柳学冬无声叹气,有些无奈:“那你的问题出在哪儿?” 他略作停顿,迅速进入状态::“头痛,没休息好,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能讲讲吗?比如最近有没有烦心事,是生活上的还是工作上的?” 魏晓雪沉吟一下:“工作吧,我的工作经常熬夜,所以没休息好,再加上最近比较焦虑,所以引发了头痛……我猜是这样。” 柳学冬抬眼瞥向魏晓雪脸上,即使画着浓妆,但依旧难以掩饰她的黑眼圈。 这时,吕姐泡好茶端过来,将杯子放在魏晓雪面前的茶几上:“小心烫。” “谢了。”魏晓雪摆摆手。 柳学冬时刻观察着魏晓雪的言行举止,心中不停做着判断,等魏晓雪看过来时,他及时地收回了目光。 “那我们就来聊聊你的焦虑吧。” “是发生了什么,导致你产生了焦虑情绪?” 魏晓雪这次思考的时间颇长,当柳学冬投来征询的视线时,她才敷衍地开口道:“缺钱,这世界上大多数人每天愁的不都是这个?” 柳学冬平静地看着她:“既然你主动来看病,就不要抗拒治疗。” “什么意思?”魏晓雪瞪眼。 “意思就是,”柳学冬颔首,“说实话。” “真是无语死了……”魏晓雪翻了个白眼,分外地不耐烦。 她从包里翻出一沓现金拍在桌上:“你是医生,我是病人;我负责给钱,你负责看病,就这么简单——你要是觉得我侮辱到了你,不愿意按摩,那我道歉。实在不行你给我开点药也可以,再开张发票或单子什么的,然后我定期来复诊。” “你又不是警察,问东问西的干什么玩意儿?” “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魏晓雪俯身撑着桌面,两根眉毛竖着,好像打算通过这种姿势给柳学冬带来压迫感,好让他知道自己只是个不该多管闲事的医生。 柳学冬平静地跟她对视了两秒后,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魏晓雪终于满意了,她将那一沓现金推过来:“这要是不够,等治疗结束了我再结算尾款。” 柳学冬看着这沓钞票,心想尾款恐怕是结不了了,于是起身道:“我给你开点辅助睡眠和缓解焦虑的药,记得按时吃。” 说罢就走去了办公室。 魏晓雪在他身后喊道:“还有诊疗单别忘了啊。” 没一会儿,柳学冬拿着药和一张纸出来了,递给魏晓雪:“你这种情况就不需要按照固定时间复诊了,有问题可以随时过来,记得给我提前打个电话就行。” 魏晓雪面露欣喜:“这就挺好,谢了医生。” 拿着单子,她拎起包就离开了。 柳学冬望着她遗留在茶几上的药,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身上穿的和肩上挎的都是奢侈品,但魏晓雪身上浓郁的市井气质却改变不了,她拙劣的演技在柳学冬眼里难免显得有些幼稚,以至于把自己的真实目的暴露无遗——她从一开始就 是奔着诊疗单来的。 现在小区查得严,禁止外来人员进入,但碰巧柳学冬的诊所就开在小区里,所以只要有了这张诊疗单,无异于就是得到了通行证。 而小区的街坊邻里几乎都有一个共识,来闻舒心理诊疗所看病的都是有钱人——谁又能想到有钱人也会偷东西呢? “这是拿我当工具人了呀……” 站在落地窗边望着魏晓雪背影的柳学冬喃喃自语。 能犯下这种大规模盗窃案的团队肯定不是愣头青,联想到最近听说的传言,柳学冬猜测这团队背后一定有一个头脑缜密的领头羊,甚至整个团队都是老练的惯犯。 至于为什么要把稚嫩的魏晓雪派来搞诊疗单,柳学冬心想,可能是因为魏晓雪长得漂亮,以她的外形,更适合包装成一个有钱的女人。 要是放在以前,柳学冬肯定懒得管这件事,但明天虞红豆就回来了,就算他不管,真等偷到家门口来了,以虞红豆性子肯定也得把他们揪出来,所以与其等到时候再插手帮忙,不如先埋下钉子,静观这帮妙手空空到底是什么打算。 所以柳学冬还特意提醒了一句——来之前给他打电话。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柳学冬已经不惮于与九处打交道,他也正好想利用这次机会,“光明正大”地在虞红豆面前表露一些,看看虞红豆的反应。 也就是反过来把盗窃团伙当工具人。 整理一番思绪,柳学冬看见胧月暻买了菜回来,刚进小区大门。 他招呼了吕姐一声,自己则提前下班了。 回到家,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柳学冬当做闲聊,给胧月暻说了魏晓雪的事。 胧月暻用牙签戳着西瓜:“你怎么确定她就是小偷的?要是搞错了不是很尴尬?” “我也是猜的。” 柳学冬一摊手:“她身上的衣服和挎包都是新买的,气质也不像娇生惯养的富人。而且有钱人很少有直接拿那么多现金付账的吧,我猜那也是赃款,所以不敢存进银行里。” “没意思。” 胧月暻嘴角一撇,然后眼珠子骨碌一转:“你给我讲讲别的吧。” 她讨好地戳起一块西瓜递到柳学冬嘴边。 柳学冬一口咬下,问道:“讲什么?” 胧月暻眯眼笑得玩味:“讲讲……” “你和红豆掉下悬崖后发生的事。” 她朝柳学冬挤着眼睛:“喔哟——我听说红豆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故事……” 第620章 睡哪 次日,虞红豆飞抵中海。 她这相当于出差结束,所以坐民航回来的——到时候还能找部门报销。 虞红豆昨晚和柳学冬打电话说了这件事,于是老柳带着小茶来接机了。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王大少。 接机口,轻装简行的二女走了出来。 虞红豆白衬衣加黑长裤,显得干练又飒爽,光从她走路雷厉风行的姿势柳学冬就知道她一定是恢复了。 反观林双溪这边,穿了条修身长裙,衬得腰肢婀娜,王利川眼睛都看直了。 只有柳学冬从林双溪身上看出了点别的——她刚从高丽回来,身上那股厮杀后的戾气还未消退干净,这种柔性的穿着方能稍稍掩盖些,以免慑到旁人。 这二女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格外出挑,一路走来引得不少注目。 胧月暻迫不及待地朝她们挥手:“红豆,双溪姐,这边。” 人们看过来,才发现原来这边还藏了个娇俏靓女,不由得又看向了她身边的柳学冬,然后在心中腹诽——他到底哪点儿比我强了? 接到人后,五人从机场出来。 王利川本想邀请柳学冬三人去家里聚餐,却被虞红豆以舟车劳顿,想回家休息拒绝了。 她其实是在替林双溪考虑,在总部这么些天,她早休息够了,反而是林双溪才从高丽回来又马不停蹄飞回中海,要是去王利川家吃饭,少不得又要林双溪忙前忙后。 于是双方约好下次再聚,就各自驱车回家。 回去路上,虞红豆忽然开口:“有尾巴。” 柳学冬往后视镜一瞥,只见一辆黑色小轿车缀在后面,他淡淡笑道:“别紧张,是徐小军。” 虞红豆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又释然了:“回头我找葛处说说,让他把小军撤了。” 她的后半句没说——因为她回来了。 柳学冬却不在意:“无所谓,反正没什么影响。” …… 回到家后,虞红豆回房间收拾行李,胧月暻开始张罗午饭。 柳学冬坐在客厅,一边心不在焉地给电视调台,一边往房间里瞟。 听厨房里传来锅碗碰撞声,柳学冬起身走进卧室。 虞红豆正跪在地上,撅着臀往柜子里塞衣服,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 她一回头,瞧见是柳学冬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她赶紧起身,下意识摸了摸屁股:“你干嘛?” 柳学冬轻咳一声挪开视线:“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虞红豆狐疑地看着他。 “咳,”柳学冬摸了摸鼻子,“最近小区里闹贼。” “小偷?”虞红豆歪头,“那报警呗,跟我说干什么?” “不,”柳学冬干笑道,“有传闻说,是觉醒者作案。” 虞红豆的眼神顿时认真了起来:“仅仅只是传闻?还是说你发现了什么?” 柳学冬抿着嘴,有些心不在焉:“我也不确定,没特意去了解过,只是听陈大爷提过几句。不过我昨天接了个来看病的女人,我怀疑是盗窃团伙的一员……嗯,也只是怀疑。” 虞红豆奇怪地看着他:“那下次她再来的时候,我跟你去看看。” “好……” 柳学冬装作不经意,把话锋一转:“哦,还有件事。” “嗯?”虞红豆眉梢一挑。 “咳。”柳学冬视线朝床一瞥。 “你觉得……今晚我睡哪儿?” 此话一出,虞红豆的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说话也开始结巴:“你,你睡……我怎么知道你睡哪儿……” 话已至此,柳学冬直白问道:“那我就睡这里?” 虞红豆只觉得脸上要烫得受不了了,她狠狠瞪了柳学冬一眼,咬着牙压低声音:“你不要脸。” 再讨论下去虞红豆恐怕要迫于羞赧而拒绝了,于是柳学冬直接拍板;“那就这样定了。” 说罢,转身就出了门去。 虞红豆本以为这个话题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吃饭时,胧月暻却又主动提了出来。 她咬着筷子好奇打量着柳学冬和虞红豆:“今晚我睡柳学冬那屋?” 刚举起筷子准备夹菜的虞红豆手一僵,然后默默低下头去刨饭。 见虞红豆不吱声,胧月暻又看向柳学冬:“柳医生,你今晚打算睡哪屋?” 柳学冬感觉到桌子下面有一只脚踩在自己脚背上蹭着——这次不用猜了,肯定是胧月暻。 因为今天就她穿了丝袜,而且此时虞红豆肯定没胆子撩拨他。 胧月暻跟个妖精似的玩味挑逗着柳学冬:“你是想跟红豆睡还是跟我挤一挤?” 柳学冬面不改色:“我已经和红豆说过了,今晚我们睡主卧。” 胧月暻顿时不干:“你们已经背着我说好了?” 她又找虞红豆作妖:“红豆姐姐,你舍得吗?你知道我不敢一个人睡觉的……” 虞红豆这时自己都羞得不行,哪还顾得上她,于是瞪过去一眼:“那我不在这段时间谁陪你睡的?柳学冬吗?” 胧月暻顿时哑火。 虞红豆抓住机会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要让九处对我保密?” 柳学冬没想到这火终究还是烧到自己身上来了,他正准备拿出早准备好的话术应对,却不想虞红豆从另一个刁钻角度发起了攻击。 “合着现在全九处都知道了,就我这个妻子被蒙在鼓里?” “有什么事情是外人能知道,却唯独妻子不能知道的?” “你的感情史?” “还是你有私生子?” 柳学冬一时手足无措。 “你居然有私生子?!”胧月暻一脸震惊。 柳学冬没好气道;“你别瞎起哄。” 然后他看向虞红豆:“我只是不想骗你。” 这话一语双关,可惜在场除了他没人听得懂。 虞红豆眯着美眸:“不想骗我,所以就直接隐瞒吗?” “你迟早会知道的。”柳学冬想将话题一笔带过。 虞红豆却借坡下驴:“那你今晚自己睡吧,我生气了。” 柳学冬顿时愕然。 合着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虞红豆说话算话。 当晚,柳学冬一个人躺在久违的卧室床上,虞红豆和胧月暻睡到了原本属于他的房间里。 第621章 柳学冬的感触 一夜无话。 次日,虞红豆上午回了趟中海九处——其实现在该叫特管局了。 她虽然编制挂在京城总部,但毕竟岗位是中海九处特动组组长,所以得回去报到。 还是坐徐小军的车回去的。 不过还没到晌午,她就又回家了,开着她那辆野性魅力十足的大吉普。 自从上次去了瑞仕,虞红豆的爱车已经在特管局停车场放了好多天了。 她回到家,只瞧见了蜷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胧月暻,却没看到柳学冬。 “柳学冬呢?” 虞红豆一边换鞋一边问道。 “去诊所了。” 胧月暻悠闲地往嘴里喂着葡萄:“好像是昨天那女人又来了。” 虞红豆微怔,于是又把刚脱下的鞋换上:“我去看看。” 临出门了还回头望胧月暻一眼:“你就这么闲?快开学了你不用备课的吗?” 胧月暻闻言一呆,她拿起电话看了眼日期,然后一下从沙发跳起来:“妈呀,我给忘了!” 话分两头。 诊所里,魏晓雪坐在昨天的老位置,柳学冬坐在她对面。 柳学冬无奈笑道;“魏小姐,你是我接待过复诊最快的病人。” 魏晓雪心不在焉地应付:“心理医生不就是陪人聊天的吗?我正巧路过,就上来坐坐。” 她的位置正对着落地窗,从这个视角正好能看见小区大门和数栋老楼。 魏晓雪目光从柳学冬肩头越过,一直打量着外面。 见她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这边,柳学冬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淡淡道:“这种老小区几乎每家每户都安了护栏,很容易就能爬到楼顶天台。” 这番话使魏晓雪惊了一下,她触电般收回目光,对柳学冬干笑:“谁没事爬楼玩儿呀……” “修空调的。” 柳学冬也笑:“不然还能是谁?” 魏晓雪低头喝茶,不接这个话茬。 柳学冬轻轻一笑,状似随意般聊起:“本来小区里还有几户是没装护栏的,但听说最近闹小偷,就都给装上了。” 他摇了摇头:“但老小区就这点不好,下面的楼栋门倒是能锁上,可是楼层矮,小偷随随便便就能爬上天台,天台又没有门……” “没有门但是有警察。” 柳学冬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虞红豆的声音。 他和魏晓雪转头看去,虞红豆刚从楼梯上来。 走进客厅,虞红豆的目光从魏晓雪脸上扫过:“连环盗窃案性质恶劣,警察已经开始布控了,他们要是敢在这时候顶风作案,那就是自找死路。” 魏晓雪脸色顿时难看,她指着虞红豆问:“你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小偷,吓唬谁呢?” 说罢,她又质问柳学冬:“柳医生,她是谁?我在这看病,怎么能随随便便进来人?说好的保护隐私呢?” 柳学冬笑呵呵道:“别激动,魏小姐,她是我妻子。” 魏晓雪依旧不依不饶:“那也不行!” 柳学冬紧接着道:“其次她还是特管局的。” 魏晓雪表情顿时僵在脸上。 自从九处以特管局的面貌公开在大众视野后,老百姓们都知道这是个权利比警察还大的部门——听说现在好多人都盼着往特管局里考编制。 魏晓雪悻悻地放下手,嘴里小声嘟囔:“特管局也不能冤枉人……” 说到最后已经快听不见了。 柳学冬看向虞红豆:“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虞红豆摆摆手:“处里说我刚回来,给我放了一天假。” 柳学冬笑道:“那挺好。” 虞红豆又瞥了眼魏晓雪:“我在楼下等你。” “好。”柳学冬点头。 客厅再次只剩下柳学冬和魏晓雪二人。 得知楼下坐着个特管局的人后,魏晓雪就变得如坐针毡,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柳学冬聊了一会儿后,就主动提出了告辞。 柳学冬吩咐吕姐收拾一下桌面,然后下楼找到了虞红豆。 “你怎么看?” 他问道。 虞红豆抿着嘴摇头:“心理素质太差,不像能一个连环盗窃案的主谋——她背后肯定还有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 二人边聊边往外走。 在路过小区门口时,柳学冬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却没瞧见徐小军的车。 “徐小军呢?” 他好奇问了一嘴。 虞红豆淡淡道:“我跟处里知会了一声,就让他回去了,以后也不会盯着你了。” 她白了柳学冬一眼:“这算什么盯梢嘛,一早就被发现了还非要在这盯着,搞得像我们九处专门给你配了个保镖似的。” 柳学冬摩挲着下巴:“其实感觉不错,有时候坐他车还挺方便的。”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虞红豆眯眼盯着他,“那要不要我们整个特动组全来监视你啊?” 柳学冬斜眼看过去:“哦?由你这个组长贴身监视吗?” “呸!” 虞红豆啐他一口。 她作势要快步走到前头去,却被柳学冬抓住手拽了回来,然后揽住肩头。 “虞组长,难得你放假,下午我们看电影去吧。” 虞红豆摇头:“算了,才出了远门,我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在家歇着——而且小暻也去不了。” “她又咋了?”柳学冬以为小茶又作什么妖。 “要开学了,她连下学期要教什么都还不知道。”虞红豆笑得玩味,“跟你去趟瑞仕,玩得连日子都忘了。” 柳学冬摸了摸鼻子:“那下午就歇着吧,看电视也是一样的。” 回到家吃过午饭,就靠看电视消磨了下午时光。 主要是柳学冬和虞红豆看,胧月暻吃完饭就一头扎进了书房,知道虞红豆叫她吃晚饭才出来。 晚上时柳学冬又接到了许问渠的电话,他是来和柳学冬商量下学期公开课的事。 许问渠想让柳学冬在课上捎带讲讲和觉醒者相关的东西,他话里话外隐晦地表示,这是上面下达的意思——旨在进一步普及觉醒者在大众心中的印象,提升大众的接受度。 挂掉电话后,柳学冬望着窗外的夜色不禁颇有感触。 时间真的一眨眼就过了——仿佛昨天觉醒者还是秘密,今天居然就已经可以拿到课堂上讲出来了。 就好像是他的写照。 柳学冬一时竟有些恍惚。 第622章 吊诡的案情 次日,胧月暻依旧在家里埋头啃着教案,柳学冬则和虞红豆出门去了趟超市,买些日用必需品。 回家走到小区门口时,他们听见门卫陈大爷又和棋摊上的老头们聊起了盗窃案的事。 说是昨晚又有人被偷了——那小区和幸福花园就隔了半条街。 虞红豆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之前可不是吓唬魏晓雪,而是警察确实已经对这一片展开了布控,且不说能不能抓到,寻常小偷看到这严密的阵仗也不会选择顶风作案才对。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不仅偷了,而且还没让警察发现。 旁边一帮老头发出笃定的感叹:“肯定是觉醒者没错了,来无影去无踪……警方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别说抓了,硬是连根毛都没瞅着。” 虞红豆听得直皱眉。 回到家,虞红豆和胧月暻一起张罗了午饭,吃饭时,她主动说起:“我下午想去警局打听一下。” 虽然她就今天一天假期,但柳学冬也没阻拦,他知道虞红豆性格,这种事就发生在身边,她很难装作不知道。 于是他点头道:“行,问清楚了回来给我也讲讲。” 虞红豆一抬筷子:“还有,待会儿你把魏晓雪的留在你那里的信息发我一份,我查查是不是伪造的。” “好。” 柳学冬微微颔首:“魏晓雪上午打过电话,说下午要过来,我可以迂回着问一下她昨晚在哪儿。” 胧月暻小声嘟囔:“心理医生不是要保护病人隐私嘛……” 虞红豆给她夹了一筷子蒜苗:“前提是病人没有违法犯罪。” 说罢,她又补充一句:“哪怕只是怀疑,也得配合调查。” 于是吃过饭,二人各自出门,柳学冬去诊所,虞红豆去了警局。 …… 来到警局,虞红豆没有一上来就亮证件,虽然这样没错,但未免有些显得太居高临下了,所以她选择了给熟人打电话。 来接她的是陈洁,之前和她同属刑侦一队,只不过陈洁是内勤警员。 一见面,陈洁就欣喜地快步过来:“小虞!” 虞红豆也笑着打了招呼:“陈姐。”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陈姐朝她挤着眼睛,“你现在不是那什么……嗯嗯?” 虽然已经很久没见面,但逢年过节虞红豆也没忘了用短信和电话跟这些老朋友联络,所以感情也没落下。 虞红豆解释道:“特管局,我现在属于特别行动小组。” “对,就是那个。”陈洁看看左右,挽住虞红豆小声问道,“我听徐晟说,你现在当领导了?” 虞红豆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就只是个小组长。” “哪里小了?”陈洁瞪她一眼,“你蒙别人还行,我就是干警务的,能蒙得了我?而且徐晟也说了,你这个什么特动组,权利可大哩。” 虞红豆抓了抓后脑勺:“徐队现在知道的这么多?” “他也升了呀。”陈洁一摆手,“就昨年年底的事,现在调国安去了。” 虞红豆这才恍然。 二人边走边叙旧,没一会儿就到了办公室里。 虞红豆看看周围:“陈姐,你还在一队?” 陈洁笑着打趣她:“徐晟走了后,以前一队的人也该升的升,该调的调,只有我没动弹,还是干内勤,不过涨了点工资——但肯定比不上你。” 此时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听见这边谈话,有人从桌子上抬头望过来。 基本都是些年轻面孔,只不过没有虞红豆眼熟的。 瞧见虞红豆,这些人眼睛瞬间就亮了,有胆大的朝陈洁喊:“陈姐,这是你妹妹?比你漂亮太多了吧!是单身吗?” “去你大爷的,”陈洁啐过去一口,“回头安排你洗厕所。” 说完,她又用手指点着这帮人:“说话都悠着点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位是特管局的虞组长。” 投来的目光顿时变了,被陈洁这样介绍,虞红豆感到有些窘迫。 虞红豆尴尬地笑了笑:“没事,大家忙。” 说罢,她赶紧拉着陈洁坐了下来:“别给我扣帽子,赶紧说正事。” 来之前在电话里她已经给陈洁简单说明了来意,只不过刚见面,陈洁太激动一时没想起这茬。 她一拍脑门:“好悬给忘了。” “连环盗窃案这事我也听说了,平安路那一片是吧,我没想到你也住那附近。” 她略作回忆:“这案子是区分局在办,不过咱们总局也有卷宗,我领你查查去。” …… 魏晓雪如约而至。 不过令柳学冬略感诧异的是,魏晓雪今天表现得挺正常。 她不再东张西望,也不再问柳学冬关于小区的事,就正常地和柳学冬闲聊着,大多数时候还是柳学冬问,她负责回答。 “药有按时吃吗?” “吃了。” “头痛有好转吗?” “好多了。” “昨晚睡眠质量如何?” “还行。” “几点睡的?” “十一点左右吧。” 柳学冬微微一怔。 天赋反馈的结果是,魏晓雪没有撒谎。 突然没了下文,魏晓雪疑惑地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柳学冬轻轻摇头,“你没什么大问题,按照现在的情况,你也没必要一直过来了。” 魏晓雪神色一紧,转而说道:“我又不是来看病的,我是花钱找你聊天,你收了钱就不能不让我来。” 柳学冬有些无奈:“我没有不让你来,只是说没这个必要——算了,随便你。” 将魏晓雪送走后,柳学冬在诊所一直等到虞红豆回来,然后和她一起上楼。 虞红豆一直微蹙着眉头,沉浸在思索中。 直到回到家,柳学冬主动出声,才将她唤醒。 “昨晚的事不是魏晓雪干的,她一觉睡到天亮。” 虞红豆蓦然回神。 “警方那边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案情比我想象得更加吊诡。” 柳学冬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详细讲讲,我帮你一起想。” 虞红豆坐下,将自己在警局得到的信息娓娓道来。 “在已经作案数次的情况下,不论是布控的警方还是周边居民,居然没有一个人在案发现场看到过可疑人员……” 第623章 迟来的声明 “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虞红豆神色凝重:“按正常来说,小偷选在夜晚人们已经睡了的情况下进行盗窃,这样能最大限度的避免被发现。但问题在就这里,警方已经在周围进行了足够严密的布控,小偷偷了东西总要离开,大晚上的街上突然冒出一个人本就够引人怀疑了,警方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警方确实没发现可疑的人,小偷也确实得手了,就仿佛这个小偷会飞天遁地,是从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溜走的。” 柳学冬轻笑道:“觉醒者本来就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方式去思考,说不定小偷真会飞天遁地也不一定。” 虞红豆不满柳学冬的打断,瞪他一眼:“我就是个举例,况且他要真会飞天遁地这么厉害,那他的目标就该是银行金库这种地方,而不是普通老百姓。” 柳学冬恍然点头,觉得虞红豆说得在理。 虞红豆继续解释:“而且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起案子,它不符合逻辑。在布控这么严格的情况下,警方不应该连个嫌疑人都发现不了,案犯就像是个不存在的人,凭空地把东西给偷走了。” 柳学冬略一思忖,试探道:“如果是类似隐身的天赋呢?” 虞红豆却摇头:“隐身也不行。隐身也会制造出响动,留下脚印等痕迹。这是我说它可怕的原因——除了财物消失了,警方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没有证据,也就意味着连嫌疑人都无法锁定。” 柳学冬也终于意识到了这案子棘手的地方,他不禁皱眉:“魏晓雪也没有撒谎,她昨晚整夜都在家里,没有作案时间。” 虞红豆投来探询的目光:“你是怎么确定她没有撒谎的?” 柳学冬面不改色:“我是心理医生,当然有我的判断方法。” 虞红豆微微一叹:“可惜现在只有我们先入为主地怀疑她,不能要求警方直接对她进行调查。” 柳学冬忽然想起:“现在都传言是觉醒者作案,你们九处难道没人管吗?” 虞红豆苦笑道:“谁说不管的,九处已经派人和警方合作了,但查案这种事主要还是得警方动脑子,九处只起个协助和帮忙打架的事。” 柳学冬幽幽道:“要是再抓不到人,事态严重程度再上一级,我估计这事迟早得交给你们特动组来擦屁股。” 虞红豆捶了他一拳:“你才擦屁股的呢。” …… 次日,虞红豆一天休假结束,回到特管局上班。 比起前不久的瑞仕之行,在中海的工作居然让虞红豆感受到了难得的惬意和放松。 瑞仕的经历记忆犹新,特别是原始森林那几日,每每想起虞红豆依旧会感到内心羞赧,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才不好意思跟柳学冬同住。 她虽然知道二人在肉体上已经迈出一大步,但总觉得心灵上还缺了一个契机。 尤其是在得知柳学冬故意要求九处对她隐瞒后,这种感觉变得更甚。 相较于虞红豆内心的敏感,柳学冬其实没想那么多——因为他来不及去想那些。 自从瑞仕回来后,他的心里一直压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紧迫感。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些天他一直留意着阴影世界里的动向,等着九处和白头鹰,以及清道夫协会的对瑞仕事件的回应,同时和谢晚星,胧月泉治的联系也密切了许多。 直到今天,虞红豆早起去上班后,他吃完早饭也进了书房。 胧月暻正在电脑前划拉着表格,见他进来:“你要用电脑?” 柳学冬点点头:“可以等你忙完。” “你先吧,我估计还要很久。”胧月暻起身把位置让开。 柳学冬不推辞,坐下来后并不避讳胧月暻,将邮箱打开:“下午去买台笔记本吧,等开学了你也用得上。” 胧月暻笑得眯眼:“你出钱。” “好。”柳学冬无奈一笑。 一则特殊的邮件落入眼中。 柳学冬定睛看去,居然是胡满发来的。 柳学冬目光微凝。 胡满并不知道他这个秘密邮箱,所以原因只有一个——是替兰斯发的。 就如之前安排的那样,兰斯如愿以偿地沉寂下来,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柳学冬以及王利川交际,但在暗处,他和胡满的联系其实更加密切。 而另一头,胡老板现在暗中有兰斯助力,明处有九处支持,可以说是风光无限,在边缘人行业里大放异彩。 邮件内容是柳学冬一直要求胡满和兰斯盯着的事——那份迟来的声明。 瑞仕失利后,白头鹰被迫放弃高丽,吃了这么大闷亏却一直不吱声,这显然不正常,不知在憋什么坏屁。 直到今天,白头鹰终于发布了声明,可他们却几乎没提瑞仕和高丽的事情。 白头鹰张口说的第一件事就是,九处绑架了教皇。 斥责的态度很严厉,说经过长时间调查,白头鹰发现九处和女王冠冕,拿破仑之剑联手在欧洲进行隐秘活动,最终设下陷阱将教皇绑架,并对其天赋进行研究。 不论是阴影世界的福光社还是现实社会的教廷,教皇的地位都绝对不低,所以这起针对一个组织首脑的绑架事件极其恶劣,白头鹰呼吁各方组织严密防范,保持警惕,不排除九处继续对其他组织下手的可能。 这则声明一出,阴影世界中各方组织一时有些人人自危,他们局限于情报缺失,不清楚在瑞仕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对于九处和白头鹰迥异的风格其实心里门清,所以稍大的势力依旧保持着观望态度,但大多数小组织却已经有些慌了——以前是白头鹰满世界抓觉醒者就算了,怎么现在九处也开始了?而且做得更过分,直接就奔着组织头目去的。 而九处的回应却很简单。 他们直接把圣索斐林放了,还附上了一张送他登机回国的相片。 同时九处发布声明。 他们成功治愈了圣索斐林。在遭受库博佐亚的刺杀后,圣索斐林一直卧病在床,在九处和女王冠冕,拿破仑之剑商议合作期间,圣索斐林主动向九处寻求帮助,并接受了九处的治疗。同时在治疗期间,九处从圣索斐林处得知,库博佐亚的刺杀是清道夫协会和白头鹰环治局达成共识的阴谋,白头鹰意图操纵全球民众的信仰来维持自己在阴影世界中的霸权地位,对此九处表示严厉谴责。 第624章 骗不了虞红豆 但柳学冬等的不是这个,他在等清道夫协会的反应。 在瑞仕时,库博佐亚说他已经把“偶遇”渡鸦这件事反馈给了协会,柳学冬和塔纳托斯有协议在先,所以清道夫协会不可能没有回应。 而塔纳托斯到现在还没动作,只能说明他在憋着更大的。 随着时间拖得越久,柳学冬手中筹码的价值也就越低——安全屋可以重新布置,清道夫也是会迭代的,一份几年前的名单,放到几年后又还能保证多少的准确率? 邮件内容到此为止,没看到清道夫协会的消息,柳学冬不免有些失望。 屏幕在镜片上反光,他的眉头轻轻皱起。 耳畔拂来香风,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搭上来,替他轻轻按揉起太阳穴。 身后传来胧月暻的声音:“怎么有些不高兴?” 如果说胧月暻身上有什么是最让柳学冬钟爱的,那一定是她的善解人意。 她真像一个不争不抢、懂进退、会察言观色的“好妹妹”,只不过当她这种态度只向男人展现时,就变成了人们口中的绿茶。 胧月暻总是能敏锐地观察到柳学冬的变化,然后又恰到好处地表现自己的关心。 柳学冬也清楚,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种性格,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当初被当成“礼物”赠予的经历,她并不是被当成礼物送给柳学冬的那一刻才感到人生灰暗的,而是在之前更长的一段时间——自高中毕业被带回东瀛,她就一直被囚禁在名为胧月的樊笼里,从那时起她就已经能预知到自己的往后人生,哪怕没有柳学冬,她也会成为别人的礼物。 然后就一直保持着这种绝望念头度过了好多年。 直到她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结局——成为礼物。 无需再做心理建设,因为在这么多年里,她已经认命了,认同了自己礼物的身份。 可当她在柳学冬家里看到虞红豆,对视的那一瞬间,坚固的樊笼仿佛出现了一道裂隙,从缝里透出了一缕光线。 她把希望寄托在柳学冬身上,盼望着他能从外面打破樊笼,将自己救出去,但柳学冬却是自私的,他不想打破胧月暻的樊笼,因为这还会打破他自己的生活,所以他扭头就走。 直到胧月暻主动迈出了第一步,她的呐喊和追逐就像奋起全身力气打在笼子上,撞击声震耳欲聋。 说什么不好给虞红豆交代只是安慰话,更多的原因其实是柳学冬想到了自己。 每一个能下定决心“越狱”的人,都已经拿出了全部的勇气。 这对柳学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胧月暻却是改天换地。 她得以重活。 改变的不仅是人生,同样需要改变的还有她对待柳学冬的态度。 作为柳学冬身边唯一一个知情人,她畏惧柳学冬的同时也感激他,她依靠柳学冬的同时心中却依旧摆脱不了自己附属品的标签,所以她本该拿不准自己在柳学冬身边的定位,但好在有虞红豆作为缓冲,她这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在这个位置上待得时间长了,久而久之,她对柳学冬到底是依附还是喜欢,就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从跟着柳学冬踏出胧月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从他身边离开。 “在想什么?”柳学冬声调略微拔高,将胧月暻从回想中唤醒。 胧月暻用小指轻轻勾了勾柳学冬的耳垂,笑道:“我在想,今早我问红豆,她晚上要不要回主卧睡。” 柳学冬的眉毛顿时舒展开:“她怎么说?” “她说……” 胧月暻笑得捉狭:“她今晚加班,可能不回来。” 柳学冬指着门外:“你要没事做就出去。” “我不。” 胧月暻在柳学冬背后对他做鬼脸:“我还没说完。” “她还说什么了?” 柳学冬一边查看谢晚星发来的邮件,一边随口问道。 胧月暻脸蛋泛起一抹红晕,说得倒是理直气壮:“红豆让我今晚睡主卧。” 闻言,柳学冬眼皮一跳:“那我呢?” 胧月暻咬唇瞪他:“你睡地板。” 柳学冬垂眸沉思:“这两晚你们还聊什么了?” 胧月暻鼓起腮帮,来到办公桌对面,不满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柳学冬捏了把胧月暻的脸蛋,胧月暻小声痛呼。 柳学冬无奈道:“红豆在试探你,之前在瑞仕,她问过我在东瀛时和你的事情,我糊弄过去了——她是不是问你了?” 胧月暻捂着脸呆滞道:“难怪这两晚她总缠着我……” 柳学冬轻声道:“她问你什么了?” 胧月暻脸一红:“她问我,当初我和你在东瀛都经历了什么……” 柳学冬看着她,等着下文。 胧月暻偏开头:“我心想反正九处那边已经摆平了,就结合自己的见闻随便编了。” “比如说?”柳学冬抬眼。 胧月暻视线瞟着左右:“比如,我说我们一起去北海道旅游,一起泡过温泉,一起跳伞……之类的。” 柳学冬看她心里有鬼,于是继续追问:“还有呢?” 胧月暻声音逐渐变小:“红豆还问,问我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柳学冬知道重点来了,竖起耳朵听着。 只听胧月暻声音细若蚊吟:“我说,说,该做的都做过了……” 这一大口锅盖下来,砸得柳学冬脸一黑。 “你是故意的。”柳学冬沉声道。 “你不这样说,红豆不会拿今晚试探。” 胧月暻心里已经羞赧得不行,又被柳学冬这样斥责,她情不自禁也耍起了脾气:“试探什么?试探你还是试探我?反正红豆又没赶我走——我不管,我今晚就睡主卧,随便你睡哪儿。” 柳学冬跟胧月暻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他抬手示意胧月暻冷静下来:“现在她在意根本不是我们两个的关系,而是借由这件事来判断我当时在东瀛的经历到底是真是假。” “为什么我向九处提要求,让九处向红豆隐瞒审讯内容?” “因为那些话骗得了九处,但是骗不了虞红豆。” 胧月暻呆呆地看着他:“什,什么意思?” 柳学冬目光阴沉:“因为,作为一个边缘人,我当初不该出现在高丽。” 第625章 信任危机 胧月暻不禁愣住:“红豆什么时候知道的?” 柳学冬抿着嘴沉思:“上次去电影院,她告诉我邵国兴因为涉嫌协助偷渡被抓了。红豆应该是了解到了什么,但因为想听我亲口承认,所以没点破。” 胧月暻也跟着紧张起来:“那,那红豆已经确定当时在高丽看到的就是你了吗?” 柳学冬缓缓摇头:“我觉得还没有,应该还停留在怀疑阶段,否则她现在就该直接质问我,而不是还想通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来试探我的过去。” 胧月暻轻咬嘴唇,游移不定:“那怎么办,要是今晚我们不发生点什么,岂不是更让红豆佐证自己的怀疑了……” 柳学冬看过去,瞧见胧月暻红着脸盯着一旁。 她看上去一副替柳学冬考虑的模样,但天赋反馈回来的情绪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窃喜。 柳学冬心中冷笑,语气却很平淡:“那也不用等晚上了,现在就开始吧。” 胧月暻一愣:“欸?” 只见柳学冬推开椅子起身,来到胧月暻身后。 胧月暻感觉到一只炽热的大手扶在自己腰侧,她的身体顿时僵硬不得动弹。 紧接着另一只手按住了肩头,柳学冬滚烫的鼻息拂过耳畔:“就在这?” 胧月暻肩膀微微一颤,下意识脱口:“别……” 话音未落,她脚下忽然腾空,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她下意识紧紧环住柳学冬的脖子,两眼呆滞地望着柳学冬出神。 再回过神时,柳学冬一松手,将她摔在了客厅沙发上。 胧月暻正要撑起身子,柳学冬却已经俯身压了上来。 她赶紧抬手撑住柳学冬的胸膛,语气哀求:“等,等晚上吧……” 柳学冬充耳不闻,把头埋在胧月暻脖间,一只手从衣摆下钻进,指尖触及到滑嫩的肌肤,另一只手则沿着小腹往上,开始解胧月暻衣襟的扣子。 感受到脖间火热的气息,胧月暻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但她眼中的羞急却愈发明显。 胸前扣子眼看已被解开大半,她忽然将柳学冬紧紧抱住,语气里带着哭腔:“不,不要!” 柳学冬的动作戛然而止,呼吸也很快平静。 半晌后,柳学冬缓慢起身,整理着起了皱褶的衣服。 他眼中一片清明,压根找不到刚才急躁的影子。 “红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柳学冬语调平缓:“她了解你,知道你哪怕吹得天花乱坠,但只要没发生过,你就没那个胆子,所以她才打算拿今晚试探。” 胧月暻一脸幽怨地看着他:“才不是不敢……” 柳学冬偏头看过去:“那是什么?” 胧月暻犹豫了片刻:“我只是,只是……想起了红豆。” 她纠结地咬着嘴唇:“我忽然觉得红豆很可怜。” 柳学冬眼眸轻抬:“嗯?” 胧月暻轻声叹气,神情变得低落:“红豆她,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你是她丈夫,可身边谁都不肯告诉她,她却从没因此表露过情绪,大家都不说,她就倔强地自己查,甚至不惜通过这种办法来……” “但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柳学冬的话打断了胧月暻,她抬起头,看见柳学冬神色平静。 “就算我现在告诉她实情,她也不见得会相信,现在她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胧月暻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夫妻间的信任危机吗……” 和胧月暻之间的拉扯游戏告一段落,待二人心情都平静下来后,刚刚的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胧月暻也没有再主动提起,只是她时不时会偷瞄柳学冬,然后红一下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时,柳学冬接到虞红豆电话,电话里虞红豆说自己今晚要加班,就不回家了,还提醒他把门锁好,别让小偷进来了。 挂电话前,她忽然提起了胧月暻,说胧月暻给她讲了许多以前他们谈恋爱的事。 “感觉现在的你和以前性格很不一样,为什么以前你和小暻那么甜,到我这儿就变得不善于表达了呢?” 柳学冬在心里暗骂胧月暻,但苦于不清楚她们到底聊了些什么“甜甜的经历”,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他的沉默在虞红豆眼里却变成了一种默认,她轻笑着,缓和柳学冬的窘迫:“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你的白月光吗?” 柳学冬又沉默了许久,才缓声开口:“注意安全。” “嗯。”虞红豆用鼻音应了,“你也是。” 电话挂断。 柳学冬长舒一口气。 一直在旁偷听的胧月暻赶紧凑近过来:“红豆说什么了?”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她让我们今晚注意安全。” 胧月暻:“?” …… 迫于压力,胧月暻不敢再跟柳学冬待在一起,于是吃完晚饭后再次一头扎进书房忙活手头工作,把柳学冬一个人丢在客厅里。 百无聊赖地老柳调了一会儿电视,起身拎着水壶上了天台,去摆弄自己鼓捣的花圃菜地。 此处位置高,一抬头就能瞧见小区外的街道。 柳学冬只随便瞥了几眼,便看出了好几个蹲点在各处的便衣。 有坐便利店外假装情侣的,有推个小车摊煎饼的,还有俩围在棋摊边的,更远些的地方,一辆金杯车停在街边,窗膜贴得乌漆嘛黑,肉眼根本看不清里面坐了几个人。 只这么粗略一看,便衣的数量就不低于二十个,几乎将这片街区的每个口子都守住了,也确实如虞红豆所说,这么严密的防范下,都不提小偷能不能成功,光是敢顶风作案就已经不是一般的贼了。 这个贼,对自己很有信心。 一般有着这种盲目自信的小偷,要么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青茬子,要么就是惯犯多年鲜有失手的老贼。 坐在秋千上胡思乱想了一阵,柳学冬也没什么头绪,索性摇摇头不再去想,转身下了楼。 回到家,家里一片漆黑,书房的门关着,只有门缝下透出一丝光亮。 胧月暻这俨然是有沉浸在工作中忘却烦恼事的劲头,于是柳学冬也不去管她,换上睡衣洗漱完毕后,就躺回了卧室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中柳学冬敏锐地听见了动静,警惕的习惯使他立刻睁眼,皱眉望着天花板。 极其细微的动静中,卧室的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第626章 遛弯的中年男人 柳学冬下意识冒出念头——真进贼了? 但再仔细一听, 那蹑手蹑脚的动静分明就是胧月暻。 忽然,一声碰撞闷响。 “哎哟——嘶嘶嘶……” 柳学冬翻身坐起,打开台灯。 暖黄的灯光将胧月暻的身影照出。 她蹲在床边,一只手拎着拖鞋,另一只手捂着脚趾,眼泪汪汪地望着柳学冬。 “撞到床根了?”柳学冬问。 “……嗯。”胧月暻瘪着嘴。 柳学冬这才注意到,她穿了身薄纱睡裙,灯光照耀下,将她的曲线轮廓映得若隐若现。 柳学冬狐疑地盯着她:“ 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胧月暻眼角噙着泪花,将柳学冬眼巴巴望着:“不是你说红豆会怀疑嘛。” 柳学冬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那你上来。” 胧月暻站起身却不动弹,眼神闪烁着犹豫。 柳学冬打趣道:“你当初在东瀛撩拨我那股劲儿呢?” 说罢,他将被子一盖,翻身躺下:“出去别忘了把门带上。” 然后伸出手,将台灯关闭。 “咔哒”一声,房间里再次陷入黑暗。 过了数秒,胧月暻才挪开步子,轻轻走向门边。 随着关门声响起,柳学冬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胧月暻没出去。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他听见胧月暻从另一边爬上了床,掀开被子钻进来,一具软和的身体从后面将他抱住。 柳学冬正要出声,胧月暻却先开口了。 “我脚疼……帮我揉揉。” 呵气如兰,背心一阵温热。 随着话音落下,柳学冬感觉到带着一丝冰凉的足尖从他的脚背一直往上滑,轻轻蹭着他的小腿。 柳学冬往下一探,伸手握住那只细嫩的小脚。 他不禁叹了口气:“这感觉就对了。” 他忽然一个翻身,和胧月暻正面相对。 胧月暻像只受惊的兔子,身躯微微一颤。 柳学冬顺势捞住胧月暻搭上来的大腿,低头俯视着胧月暻我见犹怜的俏脸。 胧月暻眼眸半垂,双手轻轻抓在柳学冬胸前,脸上的红潮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暻酱……” 柳学冬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那我就不客气了。” 胧月暻睫毛轻颤,抓着柳学冬前襟的手更用力了些,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请享用吧……渡鸦桑。” 她慢慢抬起头,主动迎上来。 感受到唇上冰凉的触感,柳学冬手一用力,揽住盈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拥入怀中。 另一只手则沿着大腿,慢慢将裙摆撩起,抚过小腹,在往上攀上山峰,指尖触及到一抹滑腻。 房间内,急促的呼吸声逐渐清晰。 直到某一刻,外面忽然响起了开门声。 双方的动作戛然而止。 胧月暻撑着柳学冬胸膛将二人分开,眼神中闪过慌乱。 柳学冬的视线从她诱人的锁骨上扫过,有些意犹未尽。 胧月暻从柳学冬怀里挣脱。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一边整理着睡裙一边朝门跑去,拉开门一路小跑钻进了隔壁卧房。 客厅玄关里没开灯,但门外楼道里的声控灯照进来光线,依旧让胧月暻瞥见了虞红豆的身影。 同样的虞红豆也看见了胧月暻从走廊一闪而过的模样。 她先看向胧月暻紧闭的房门,再看向主卧大开的门,然后眨了眨眼。 她关上门,又换上鞋,走出玄关将客厅的灯打开。 片刻后柳学冬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加完班了?” 虞红豆转头打量,目光停留在柳学冬有些凌乱的前襟上:“没有,晚上有些凉,回来拿件外套。” 柳学冬神色一动:“你在哪儿加班?” 虞红豆表情似笑非笑,她指了指窗外:“就在楼下,是不是太近了?” 柳学冬不接茬:“盗窃案?结果还是交到你们特动组手上了?” 虞红豆摆手:“不是这样的。” “是处里单独派给我的任务,处里觉得我有刑侦经验,更懂得怎么和警方配合,再加上我的天赋也适合找人,所以就派我来了。” 柳学冬恍然点头。 虞红豆越过他,走进卧室,她瞥了眼凌乱的被子,然后转头从衣柜里找出外套,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 她把外套搭在手上,换鞋开门。 柳学冬将她送到门外:“注意安全。” 虞红豆不经意朝胧月暻的房门看了眼:“你也早点休息。” 柳学冬语调平静:“我能不能早点休息取决于她。” 虞红豆玩味笑道;“她怎么你了?” 柳学冬面不改色:“这得问你,你给她灌什么迷魂汤了?” 这突如其来地反将一军反而让虞红豆一时语塞:“呃……” 就在这时,楼道里忽然又响起了脚步声。 二人不约而同转头,只见一道人影从上方楼道拐了下来。 柳学冬家住六楼,再上面就是天台。 那是个中年男人,背上背了个大旅行包,只不过看旅行包瘪着的样子,应该没装东西。 他刚转过楼道,就瞧见站在门口的柳学冬二人,不禁也愣了一下。 虞红豆不禁皱了下眉毛:“上面天台没装护栏,注意安全。” 中年男人赶紧点头:“知道了,我遛弯玩。” 说罢就低着头从他们身旁走过,往楼下去了。 柳学冬和虞红豆都收回了目光,待中年男人身影消失,柳学冬拉起虞红豆的手:“要不待在家里吧,反正离得近,有情况他们会通知你——我们看会儿电视?” 他看向虞红豆的眼神里仿佛带着一股炽热——这种戛然而止的感觉并不好受。 虞红豆看出来了,她手一缩,一边干笑着一边往后挪着步子;“看电视这种事还是让小暻陪你吧,我得回去加班了。” 说完,转身就一溜烟跑了。 关上门,柳学冬平复着心情回到客厅。 他心里没来由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劲。 但再细想,却没有头绪,仿佛只是错觉。 摇摇头,柳学冬往房间走,路过走廊时往胧月暻房间看了眼,房门紧闭,屋里也没有声音。 她那股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劲泄了下去,现在一定又开始当鸵鸟了。 回到床上躺下,柳学冬闭眼睡去。 第627章 家门口被偷了 下了两层楼,虞红豆听见头顶响起关门声,她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柳学冬看她的眼神过于炽热,保不准她一进屋就得发生什么,虽然关系已经到这一步了,但今晚肯定不行,所以她赶紧溜了。 走到二楼时,虞红豆瞧见刚才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正弯着腰在一户门前捣鼓。 男人听见她下来,转头瞥她一眼,然后往旁边挪了挪屁股,把过道位置让开。 虞红豆点头致谢,和他擦身而过。 走出小区,虞红豆披上外套回到观察点。 金杯车外两名便衣正在抽烟,看见虞红豆回来,赶紧把烟丢了踩熄,朝虞红豆打招呼:“虞组。” 虞红豆点点头:“有发现可疑人员吗?” 其实这些便衣好些都是虞红豆的熟面孔——先前九处战略改革,以片区为单位设立了巡查小组,每支巡查小组都有九处干员和警方共同组成,直至现在依旧是这样。 而此时将这片街区包围的便衣,大多数都是从附近的巡查小组调过来的。 两名抽烟的便衣中有一个就是虞红豆的老熟人——高卓,早先他属于马春安小组,负责枞光大学片区,在经历了几次例行的人员调换后,现在已经负责这片街区了。 “没有。”高卓摇头,无奈道,“这一片都是有年头的老住宅区了,跟热闹不沾边,一到晚上,除了有出租车偶尔路过,基本看不着人影。” 虞红豆皱眉思索片刻:“你们继续盯着,我去车上再翻翻前几次盗窃案的卷宗。” 说完,就拉开门上车。 高卓扒着车窗对她说道:“虞组,你也别太紧绷了,你才熬第一晚,我们都蹲了好几夜了,基本每晚都这个情况。” “什么情况?”虞红豆从卷宗上抬起头。 高卓两手一摊:“就是没有情况——没有可疑人员,没有线索,可偏偏东西就是被偷了。” “我估计今晚也是这样,要我说,咱们这样硬蹲也不是办法,要有用也不至于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 虞红豆斜眼看去:“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高卓冷笑道:“管他什么贼,偷了东西总要出手吧,我们就等,严密盯着财物流向,然后再反向找人。” “那要等多久?” 虞红豆不禁叹了口气,“他要是一两年都不出手呢?这期间得有多少老百姓遭殃?” 高卓悻悻地揉了揉鼻头:“我听说局里已经派人去暗查了,挨个找那些惯偷问话,他们自己有圈子,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但愿吧。”虞红豆语气淡淡。 她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就如先前所说,有胆子犯下这种大案的,要么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青茬子,要么就是对自己有着充足信心的老佛爷。 要是青茬子,贼圈子里不一定知道有这号人;但要是老佛爷,自然更懂怎么将事情安排周密,绝不会在这种问题上使自己暴露。 而虞红豆更倾向于后者。 …… 这一蹲,就蹲到了大天亮。 早上,虞红豆领着两位便衣在摊子上喝豆浆时,高卓接到了上面打来的电话。 又有人被偷了。 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虞红豆一时觉得怒气直顶天灵盖——因为被偷的竟然就是她家那一栋。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虞红豆都感觉被挑衅到了。 警方派人去现场调查了,虞红豆和便衣们因为还要蹲守,所以不方便露面,只能通过电话了解。 中午柳学冬打电话叫她回家吃饭。 饭桌上,胧月暻超乎寻常地一言不发,显得格外安静,全程只顾埋头吃饭。 而柳学冬则说起了见闻。 “被偷的是201,就昨晚的事,一觉睡醒门大开着,家里的现金和首饰全没了。” “门卫陈大爷早上也被带去问话了,但好像也没问出什么来。” “你那怎么样?昨晚有收获吗?” “待会儿把魏晓雪信息发我,我下午去警局查查她。” 虞红豆黑着脸道:“昨晚连根毛都没看着,只能另辟蹊径了。” 柳学冬抬眼看来:“真要查?万一她给我说的信息是假的呢?” 虞红豆紧抿嘴唇:“假的就更说明她心里有鬼,正好就能直接以配合调查为由找她谈话了。” 柳学冬淡淡笑着:“那就算是真的,她能证明自己没有作案时间,你们也没有证据,恐怕也拿她没办法。” 虞红豆放下筷子:“先查了再说,现在就我们注意到她,如果她真是嫌疑人,却因为我们没深究而让她逃脱了,那才后悔莫及。” 柳学冬点头:“行,听你的。” 虞红豆吃完饭就出了门,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回来。 而她也带回来了出乎意料的调查结果。 “魏晓雪肯定有问题!” 一进门,虞红豆就斩钉截铁地说道。 柳学冬从沙发上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坐下慢慢说。 虞红豆接过水杯,忙不迭说了起来。 “魏晓雪的基本信息都是真的。” “她之前是干夜场的,数月前辞职了,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无业状态。” “不过从这个月开始,她的日常活动范围一直在这片街区。” 虞红豆掰着指头给柳学冬数:“先是海河小区,再是南苑社区,然后我们新福花园,这两天她是不是没来找过你了?因为她现在在解放楼小区。” 柳学冬听得回过味来:“和被偷的顺序是一样的。” “没错。”虞红豆回了一嘴,“你先听我说完。” “最开始的海河小区,门卫说她是跟着一伙儿卖灯具一起来的,那家灯具店就在附近,我去问了,老板说魏晓雪在他那里上了两天班就辞职了,因为时间太短,所以工资都没结;之后魏晓雪又马上找了个家政的工作,再去南苑社区干过一次活后,也立马辞职了;随后不久就来你这里看病了;至于现在,她去找了几次解放楼小区的物业,听说打算租房子,这两天正在看合适的户型。” 柳学冬沉吟了几秒:“虽然她的行为很奇怪,但她的活动路径这么好查,反而说明她没有嫌疑吗?” “这也是我还没想明白的地方。”虞红豆也点头,“她确实没有作案时间,而且有着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不过,这顶多只能证明她这个人没有实施犯罪——但要是她有同伙呢?” 第628章 里戈莱托 虞红豆怀疑魏晓雪有同伙是正常的,但其中有一个点,不仅是她,就连柳学冬也没想明白。 “有同伙的前提,是搞清楚她是怎么和同伙进行配合的。” 柳学冬托着下巴:“现在来看,她顶多只能算行为可疑,但却没有实施过犯罪,总不能因为别人辞职比较频繁就给人定罪吧。” 虞红豆推了他一把;“所以这不是让你帮着想嘛。我打算把魏晓雪这条线告诉警方,但得叮嘱他们不要急着抓人问话,结果什么都问不出来反而打草惊蛇了。” 柳学冬略作思忖,啧了一声:“要是魏晓雪的同伙就是那个你们一直找不到的小偷,那还真不好办——即使警方不找魏晓雪问话,但疑点摆在面前,警方不可能不对魏晓雪暗中监视调查,但她的那个同伙既然有让你们发现不了的本事,警方又怎么保证自己不会先被那个同伙发现呢?” “结果还是会打草惊蛇。” 虞红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烦死了,怎么都不行。” 柳学冬笑着劝她:“说不定这整件事的策划者,就是看穿了这点,知道哪怕魏晓雪受到注意,也无法成为突破口,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讨论无果,看看时间虞红豆也该去上班了,于是继续出门蹲点。 自从那晚后,胧月暻就好像用尽了全部勇气,显得格外老实,电视都不看了,每天就是备课吃饭睡觉,今晚也早早地躲回了房间。 柳学冬也不点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其实挺享受这种规律且闲适的生活。 但堆积在心头的那股压抑感却始终没有减轻。 次日上午,虞红豆回来补觉了,她挂着黑眼圈,跟老柳和胧月暻打过招呼后就钻进了卧室。 吃完午饭,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柳学冬想起中午胧月暻说家里没菜了,于是招呼胧月暻出门买菜,顺便走路消食。 胧月暻朝卧室看了眼,虞红豆还在睡,于是点头同意。 二人出了门,下楼时,柳学冬瞥了眼身旁的胧月暻,打趣道:“怎么不挽着我了?” 胧月暻恶狠狠瞪他一眼,然后负气似的抓过他手臂抱住:“我现在都不敢看红豆眼睛。” 柳学冬淡淡一笑:“挺好的,有了那晚的‘亲眼见证’,至少现在红豆不会再怀疑我们的关系了。” “哪里好了?”胧月暻急道,“我们明明还什么都没发生……” 后半段变成了小声嘀咕:“真是一点也不公平……名誉切切实实受损了,却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走出小区大门,柳学冬又看到了好几处蹲点的便衣。 看来昨晚依旧没有收获。 『也不知道警方有没有对魏晓雪采取行动。』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想道。 …… 连环盗窃案还没有眉目,但很快,柳学冬就没有心思去管那边了。 因为他遇到了一点小小的“私事”。 菜市场里,胧月暻正在为两斤排骨跟肉贩讲价,柳学冬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他转头看去,视线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狭窄脏乱的走道,和另一道目光对上。 那人就站在走道另一头的入口处,冷漠地和柳学冬对视。 天赋传来反馈,那熟悉的如死水一般的恶意,竟让柳学冬久违地感到了一丝轻松——压抑感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心中的悬空的石头也落了地。 他看上去三十多岁,有一丝眼熟。 柳学冬在记忆里迅速翻阅,脑海中的画面终于定格在一份档案上。 代号,里戈莱托,c级。 擅长驾驶、潜入、追踪与反追踪。 面对柳学冬的注视,里戈莱托没有闪躲,就那样默默地和他对视,丝毫没有慌乱。 他好像一点也不惮于被发现。 或者说他就没打算藏着。 里戈莱托缓缓举起手中的一本小册子,然后迎着柳学冬的视线翻开。 第一页就是张显眼的相片,虽然隔着较远距离,但柳学冬还是认出了相片上的人是自己。 柳学冬微微颔首——看来他是来调查自己的,而且已经有了一定的结果。 当库博佐亚说出他把遭遇渡鸦的事汇报回协会后,柳学冬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早在高丽那次“交易”中,塔纳托斯就已经猜到了他在中海,只不过后来“交易”达成,柳学冬拿着协会档案和泰坦药剂研究报告双份筹码,塔纳托斯捏着鼻子答应不再找他麻烦,同时柳学冬也答应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但瑞仕之行,不管从那方面来说,都是柳学冬主动撕毁了协定。 所以他一直在担心着塔纳托斯的报复。 眼下,报复就来了。 协会知道他的长相,仅凭这一点,只要安排一名有着丰富调查经验的清道夫潜入中海,顶多费上一些时间,找到他其实是很容易的事。 因为以“柳学冬”的身份融入这个社会后,他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多了——诊所,学校……柳学冬一直使自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同样,也像普通人一样容易调查。 只要抓住其中一个线头,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很多信息。 这时,胧月暻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价格,爽快付了钱。 “买齐了,回家吧。” 胧月暻说道。 “好。”柳学冬点头。 二人原路返回,里戈莱托远远缀在后面。 直到进入那片街区,里戈莱托才停下脚步,看向周围的目光微微凝重——他也注意到了蹲点的便衣。 他没有继续跟上,而是站在街口目送着柳学冬的身影进入小区。 回到家,胧月暻提着袋子朝厨房去,柳学冬招呼她一声,说自己上天台浇水,然后提着水壶径直上了楼。 上到天台,柳学冬站在边缘朝来时的方向张望,在看到里戈莱托的同时,里戈莱托也发现了他。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数秒,里戈莱托朝他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望着他的身影汇入街道人流中,柳学冬心中明了。 他只是一名信使,代表塔纳托斯,来向柳学冬传递一个信号。 他不是来找麻烦的,但也意味着,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第629章 会长的警告 从天台下来,回到家,虞红豆也醒了。 三人一起吃了晚饭,然后虞红豆又出去蹲点了,不过在摸清魏晓雪的动向后,今晚她的重心转移到了解放楼小区周边。 柳学冬陪胧月暻在电视上看完一部电影,抬头一看挂钟,已经快十二点了。 像这种老小区,住户普通都睡得很早,外面的夜晚早已静谧。 柳学冬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起身道:“我去趟楼顶。” 胧月暻诧异地看他一眼,但没有多问。 来到楼顶,柳学冬拿起旁边的小铲子,一边给自己种的菜苗翻土,一边等着里戈莱托。 没等太久,柳学冬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他丢掉铲子,起身回头,里戈莱托从楼道里走了上来。 柳学冬看了看天台外的街道:“没被发现吧?” 里戈莱托盯着柳学冬,目光中带有一丝敬畏:“没有。” 柳学冬微微歪头:“你认识我?” 里戈莱托沉声颔首:“会长告诉我了。” 柳学冬点点头:“塔纳托斯让你调查我?” “是的。” 里戈莱托直言不讳。 “那你都查到什么了?”柳学冬好奇道。 “你现在叫柳学冬,是一名心理医生,有着自己的私人诊所,同时在枞光大学任职。” 他语气略作停顿,指了指脚下:“住在平安路幸福花园小区,一栋2单元601。” “还有吗?”柳学冬目光微动。 里戈莱托摇头:“我才来不久,这些是最容易查到的,不过能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和位置,就已经够了,下午我已经把情报全部汇报给了协会。” 柳学冬语气平静:“塔纳托斯打算怎么做。” 里戈莱托的神情也没有波动,只是默默从衣服下拿出一台卫星电话递给柳学冬。 柳学冬接过来放在耳边。 “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电话里传来塔纳托斯低沉的笑声:“总比在别人的办公桌底下安放炸弹要友好得多。” 柳学冬也笑:“能拿这件事开玩笑,看来你已经走出心理阴影了。” “说正事吧,渡鸦。” 塔纳托斯语气一变:“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你的位置,你最好捏紧手里那点儿可怜的筹码,否则,我保证,会让你生不如死。” 柳学冬冷冷一笑:“要是能干掉我,你早就这样做了不是吗?” “干掉你?”塔纳托斯大笑道,“不,那样太便宜你了。瞧瞧吧,渡鸦,现在你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普通人生活?我想这一定来之不易,如果有必要,我会试着毁掉你现在的一切。” 柳学冬目光转冷,语气却不变:“哦,那你试试。” “不是现在。”塔纳托斯径自说道,“库博佐亚的死,我可以当成一个意外,你手里还有筹码不是么?但如果你再次违约……我会试试的。” 柳学冬抬眼看向对面的始终默不作声的里戈莱托:“难怪你只派了一个c级过来,原来你就没指望他能活着回去。” 塔纳托斯笑得很开心,他觉得这次自己占据了上风:“就不用你费力气了,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嗯?” 柳学冬轻轻挑眉。 只见里戈莱托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动——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闻舒心理诊疗所那座独栋小二楼,瞬间被吞没在火光中。 无形的气浪摧残着小区树木,夜空被火光照亮,滚滚浓烟在半空升腾起蘑菇云。 天台上,柳学冬冷眼看着大火中摇曳的诊所影子,眸子里倒映着火焰。 话筒里传来塔纳托斯压抑的笑声:“嗤嗤……渡鸦,你知道,这不是报复,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啪嗒。” 电话被挂断了。 小区里住户的灯陆陆续续亮起,随后有人开始喊叫,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在楼道里作响,人声开始鼎沸。 柳学冬从大火中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里戈莱托。 里戈莱托向他颔首:“不用你出手,我自己来。” 说罢,他转身就从六楼跳了下去——头朝下。 “嘭——!” 一声闷响。 柳学冬烦躁地揉了把脸。 刚跑到楼下的住户还未从爆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忽然一道身影从旁边落下,如沉重的麻袋砸在地上,众人下意识看向地面,在短暂的死寂后,终于有人发出一声尖叫:“跳楼啦——” 柳学冬叹了口气,里戈莱托是一名典型的清道夫,没有善恶观,也没有正常情感,珍惜自己生命的同时,也不抗拒死亡。 只是他这一跳,却给柳学冬的后续带来不少麻烦。 首先能想到的就是——房价得降了。 柳学冬重新捡起铲子,将手里的卫星电话埋进菜地里,然后走到天台边缘坐下。 他看向外面,小区外的便衣们这时也不再蹲点了,发生这么大的事,身为警察他们不能不管,一时警笛声四起,各处的便衣们纷纷朝这边跑来。 柳学冬从怀里摸出自己的电话,拨通了虞红豆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虞红豆焦急的声音传来:“喂!你没事吧?” “我没事。” 柳学冬平静回道:“我可能找到小偷了。” 虞红豆一愣:“抓住了?” 柳学冬低头朝下方一瞥:“没有,他畏罪自杀了。” 虞红豆一时有些理不清楚:“等等,那爆炸怎么回事?我听说是诊所——” 柳学冬开始胡诌:“我不清楚,可能是魏晓雪前几天趁我不注意在诊所放了炸弹。然后小偷在被我发现后想制造混乱,所以将其引爆——我瞎猜的。” 虞红豆显然不太相信,狐疑道:“反正你人没事就好,先等警方调查吧。” 刚挂掉电话,又有人打了进来。 柳学冬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吕芳。 “柳医生,你在哪儿啊?诊所出事了呀!” “我知道,我就在家里,不用担心。这几天你先休息吧吕姐,等后面我看看能否在附近重新找个地方营业,你等我通知。” 后续又陆陆续续接了几个电话,大部分都是小区里比较熟悉的邻居,打电话过来通知和关心的。 几番客套后,终于消停的柳学冬感到有些心累。 这时,胧月暻不知什么时候从下面上来了,她走到柳学冬身边坐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望着下方的混乱出神。 “我们要搬家了么?” 柳学冬目光微微闪烁。 “不搬,我会解决的。” 第630章 误打误撞 或许塔纳托斯是故意的,故意让里戈莱托死在柳学冬面前,在他看来这顶多只能算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却足以让柳学冬感到一些头疼。 时隔不久,柳学冬又接受审问了,只不过上次是在九处,这次是在警局。 “我上楼给菜地浇水,看到那个人形迹可疑,而且小区的邻居我基本都比较眼熟,我却没见过他,再加上他一看到我就想跑,联想起最近闹小偷的传闻,所以我就基本笃定了。” 柳学冬语调平缓,仿佛是在陈述自己切实经历过的事实。 负责审问他的是一名看上去还很年轻的警员,他一边点头一边在板子上做记录:“可是他为什么要引爆炸弹?还有就是,一个小偷,去哪找来的烈性炸药?” 柳学冬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他在逃跑的过程中和我产生的争斗,但他好像并不想和我纠缠,一心只想逃跑,在一次挣脱我后,我看见他把手伸进袖子,好像摆弄了一下什么,紧接着就发生了爆炸。警官,至于你后一个问题,我也不清楚,要是他还活着,说不定你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问题是他死了。” 年轻警员从板子上抬起目光:“你说他炸什么不好,非要炸你的诊所?针对性太明显了,你之前这不认识他?” 柳学冬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也不该问我,我建议你们警方严查魏晓雪,我怀疑是她把炸弹藏在诊所的,把她抓来问问,说不定就有答案了。” 年轻警员语气不太好:“不用你来指挥我们做事。” 柳学冬看他嘴角起了燎泡,看来是最近一直查不明白盗窃案,他们都很上火。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居然是柳学冬的熟人。 徐小军。 他先朝柳学冬点点头,然后亮明证件,对年轻警员说道:“柳学冬的社会关系已经调查过了,他确实不认识死者,问询结束了吗?” 年轻警员点头道:“差不多了。” “那人我领走了。” 得到警员首肯,柳学冬从凳子上站起身,跟着徐小军走出审讯室。 “红豆呢?”柳学冬问。 “在那边审魏晓雪。”徐小军答道,“估计也快了。” 柳学冬若有所思,边跟着徐小军走边问:“有收获吗?” 徐小军不由苦笑:“魏晓雪不承认自己认识死者。” 他把柳学冬带到接待室:“柳哥,你先在这歇着,待会儿我让虞姐过来找你。” 柳学冬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中途只有一名女警察进来给他倒了杯白开水。 水刚凉,虞红豆推门你进来了。 柳学冬起身:“走了?” “走了。”虞红豆招招手,“路上说。” 他俩都是坐警车过来的,谁也没开车,好在这里离家不算太远,于是二人就不紧不慢走着。 “魏晓雪始终不承认自己认识死者。”虞红豆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开口,同时毫不避讳地观察着柳学冬的表情,“我觉得她说的是实话。” 柳学冬顺着接下去:“你怎么确定的?” “因为真正的小偷抓住了。” 虞红豆的回答让柳学冬不禁一怔:“这……这么突然吗?怎么抓住的?” 虞红豆淡淡道:“就那样抓住的,在咱们小区里,爆炸发生引起混乱时,一名便衣发现了他,他就站在二单元的楼道入口,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便衣觉得他很可疑,上去进行盘问,他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居然说什么自己正在乘凉?便衣就直接给他摁下了,翻包一看,被偷的财物果然在里面。” 柳学冬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觉得有些太容易了。” 虞红豆瞥眼看他:“之所以这么容易,其实还和你有关。” 她这眼神使柳学冬心头一凛,但却面不改色地轻笑:“我又立功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虞红豆未能从他表情中发现什么,于是收回目光:“ 是一个巧合。” “魏晓雪被警察强制带到警局审问,一开始还咬死不承认,但当我们把那个小偷带到她面前后,她的心理防线才崩溃,把一切都招了。” “其实她就是盗窃团伙中的那名觉醒者,只不过她从未亲自参与到盗窃中,所以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而她的天赋也很神奇,既不是作用于自己,也不是作用于他人,而是作用在物品上。当她通过正规渠道获得某种具备‘准许通行’性质的物品时,这个物品就被赋予了独特的天赋效果,持有该物品的人,在‘准许通行’的特定范围内,几乎可以说……嗯,无论做任何事都不会引起怀疑。” 虞红豆微微停顿:“这个‘不会引起怀疑’没有听上去那么鸡肋,它似乎是一个强制施加的概念,换句话说就是,持有物品的人,只要在特定区域内,他的行为让所有人都不会感到奇怪,并且合情合理,以至于哪怕有人看见过他,也不会觉得他是可疑的对象。” 柳学冬顿时恍然:“就比如我给她开的复诊单……她把复诊单交给同伙了。” “还有维修公司和家政服务公司的订单,已经找那边确认过了,魏晓雪在辞职时将订单票据也带走了,还有她正准备下手的解放楼小区,租房合同还在她手里,没来得及交给同伙。” “等等。” 柳学冬提出疑问:“受天赋加持的物品被指定了区域,那她的同伙一旦从小区出来,不正好被警察逮个正着吗?” “没错。”虞红豆点头道,“所以她的同伙不止一人,而且自盗窃得手后,就一直待在小区没有出去过。” “他们的背包不仅是用来装财物的,还装着许多干粮。在他们原计划里,他们猜到警方要是一直抓不到人,肯定会撤走蹲点的人员,从其他渠道寻找突破口,那时候他们就能光明正大地离开了。” “那我们小区那个是怎么被发现的?”柳学冬皱眉思索。 虞红豆不禁笑了:“因为诊所没了。开具复诊单的诊所没了,复诊单就失去了它的特性,也无法再庇护小偷。” “有了你这个先例,警方已经紧急联系了维修公司,家政公司,协助他们立马注销营业执照,相信很快就能把另外几名同伙抓获。” 第631章 她只是我的妹妹 这起令警方近一个月摸不着头绪的案子,居然以如此戏剧化的形式宣布告破,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但老百姓的日子还是继续过着,要不了多久,本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盗窃案,就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等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就连提都不会再提了。 随着魏晓雪招供,她背后的盗窃团伙成员逐一落网。 就如柳学冬和虞红豆所猜测的那样,盗窃团伙的领头羊是个在窃贼圈子里很有资历的老炮,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位,因为姓关,所以被叫做“观音手”。 只是令柳学冬没想到的是,几天后胡满给他打来了电话,电话里,胡满说自己刚从九处回来,而他之所以被九处叫去,就是因为观音手把他供了出来。 从胡满处,柳学冬这才了解到——原来这位观音手,和他还有些间接的联系。 早先时候,观音手是跟着狐狸哥混饭吃的,但后来胡满在柳学冬的要求下,开始和以前见不得光的生意做交割,准备洗白上岸。 而观音手,就是被狐狸哥舍弃掉的其中之一。 胡满做事是讲究的,虽然在交割后他把自己摘得很干净,但对这帮跟着自己混了很多年的手下也没有亏待,每个人都给了遣散费,并劝他们拿着这笔钱去干点正经事。 这倒不是狐狸哥觉悟有这么高,他主要还是怕这帮人以后闹出麻烦了再牵连到他。 没了狐狸哥的照拂,观音手最开始是打算回乡下老家的,手头这笔遣散费完全够他和弟兄们开个汽修店什么的。 但人心毕竟是不同的,在见过了中海的繁华,尝过了花天酒地的滋味后,很多弟兄都不愿离开了。 手下几个弟兄分成了两派,有人想跟着观音手回去,也有人想留下,而作为拿主意的老大哥,观音手也陷入了矛盾。 也就在这时,魏晓雪觉醒了。 魏晓雪和观音手是老乡,但他们一开始其实并不认识。 许多年前,观音手还带着弟兄在火车站盘踞,魏晓雪也带着全部家当来中海打工,结果在火车站被偷了个干净。 观音手看到了蹲在墙角哭的魏晓雪,就像是一瞬间的良心发现,感觉她很可怜,同时也很气愤——因为不是他的人偷的。 这火车站居然还有别的小偷?这无异于是跑到观音手的盆里来刨饭吃,所以他立马叫人把那个小贼给揪了出来,将魏晓雪的东西物归原主。 魏晓雪很感谢他,交流中观音手这才知道这是自己老乡。 但当魏晓雪得知他们小偷的身份后,立马表现出了不自然,已经混迹江湖多年的观音手早养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他看出了魏晓雪的略显僵硬的表情,知道已经话不投机,于是领着人告辞了。 再见面时已经是一年后了,观音手已经抱上了狐狸哥的大腿,火车站的“生意”他已经看不上了,现在他专门替狐狸哥办事,工作也比以前轻松很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带有明显针对性地去窃取某人的把柄之类的事。 现在光是狐狸哥发的“奖金”都够他们一帮人活得十分滋润,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去摸人荷包了。 那晚,他带着一众弟兄在一家夜店里第二次见到了魏晓雪。 看得出来,这一年里她过得不怎么好,当初那双充满了挣大钱的希冀眼神已经失去了光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和风尘。 她在夜店陪酒。 再见到观音手时,魏晓雪也很惊讶。 观音手花钱点了她,但他连动手动脚都没有,就像最初见魏晓雪时一样,观音手对她没有丝毫那方面的情感,有的只是可怜。 他从魏晓雪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同病相怜。 趁着酒劲,观音手对魏晓雪问道:“来跟我干吧,哥给你找条路。” 这一次魏晓雪没有拒绝。 于是观音手就认下了这个干妹妹。 但他没让魏晓雪干盗窃,因为他很清醒,贸然让魏晓雪这个外行加入自己团队,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所以他去求了狐狸哥,胡满把魏晓雪安排到了自己名下的一间夜店里——虽然同是夜店,但至少不用再陪酒了,而且工资也翻了倍。 后来,胡满交割生意,魏晓雪念及情义,也选择了跟着观音手离开,直至她突然觉醒了天赋。 这件事成了打破观音手心中那杆秤平衡的稻草,使他作出了留下来的决定。 在摸清魏晓雪天赋的用途后,他们最终把目标放在了平安路周边区域。 这是经过了观音手综合考虑过的,身为一个有着多年盗窃经验的惯犯,他深知哪种人最好偷,同时还有钱。 平安路周边都是老小区,各种巷子街道弯弯绕绕,地形较为复杂;同时住在这里的多是退休老人,他们晚上睡得早,警惕心弱,并且许多人还有在家中存放现金和金银首饰的习惯。 于是观音手当即拍板,作出周密计划,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只可惜成也魏晓雪,败也魏晓雪。 魏晓雪终究是缺乏经验,也没有观音手他们这类人面对警察时的那股赖皮劲,所以当第一个小偷被带到面前时,她一下就撑不住全招了。 观音手那帮人自有警察和法律去处置他们,而魏晓雪,却被九处给领走了。 她的天赋非常特别。 这个特别,不仅是体现在适用性有多么地可怕。 而且,这是九处发现的第一例——将天赋作用在物体上,同时可以交由其他人使用的天赋。 作用于物体的天赋不算罕见,就比如钟珏倩,她可以使物体具备“锋利”的特性,但只有在她与物体产生接触时,天赋才会生效,而一旦将物体交给他人,天赋就会失效,所以归根结底,天赋还是作用于她自身的。 而魏晓雪就不同了,她的天赋既不是作用于自身,也不作用于他人,而是切实地作用于第三方物体上,最关键的是,也不受天赋相斥性影响。 这俨然是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也是一个全新的天赋种类。 这才是令九处重视的原因。 因为随着天赋潮汐影响的扩大,近期九处已经发现了新的情况—— 天赋的产生似乎不再局限于人类,已经逐渐出现兽类觉醒天赋的例子。 第632章 这个世界可以有神 针对这种现象,九处研究部夜以继日地工作,假设,论证,实验,再假设…… 最终得出了一个相对靠谱的结论——觉醒天赋的某种限制降低了。 在此之前,学术界普遍认为天赋的觉醒是完全随机的偶然现象,与生理状态无关,也和智商无关,而是和某种精神层面尚未被定义的东西有关。 九处这一次的结论,算是对上述推测的进一步深入。 九处研究部认为,这个未被定义的东西是一个“指数”,是一个“值”,它是无形的,却存在于每个个体的精神层面,但个体与个体之间也存在高低差异。 九处研究部将它命名为“恰值”,取自恰当,洽合,自洽之意,只有恰值达到一定水平的个体,才具备觉醒天赋的硬性条件。 在天赋潮汐到来之前,世界上并未发现有动物觉醒的先例存在,研究部认为这和人类是高等动物有关,相比于野兽,人类具备更丰富且复杂的情感,继而引出了一个推论——情感是影响恰值的关键因素之一。 但随着天赋潮汐的爆发,觉醒天赋的那根恰值红线,被降低了。 就像是一碗水被放进了容积更大的碗里,水位线也就跟着降低了。 所以才出现了动物觉醒天赋的情况。 那这是否意味着——连动物都能觉醒天赋,那是不是所有人类都能觉醒了? 并不是。 不是每一块探出水面的礁石,都恰好藏着珍珠。 虽然恰值降低,但并非达到恰值就一定能觉醒天赋,天赋的觉醒依然是随机的偶然现象。 世界是公平的,人类是这样,动物也是这样。 这起事件昭示着天赋潮汐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同时天赋潮汐的进一步扩大影响,它带来的改变不仅是横向的,还是纵向的,魏晓雪就是个显眼的例子——天赋的种类正在变得更加多样。 它所带来的影响并不局限于大夏,而是整个世界。 所以九处没有敝帚自珍,而是选择了向全世界公开这项研究成果。 其实世界各地多多少少都发现了动物觉醒的情况,只不过在研究方面,这次是九处快了一步。 至于为什么不是白头鹰? 因为他们在忙着另一件事。 ……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观察室里,考伯特等一众研究团队成员振臂欢呼,差点喜极而泣。 和观察室只隔了一面玻璃墙的实验室里,一名只穿了条迷彩裤的大兵站在床边,正一脸惊奇地盯着自己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电火花。 “记住这伟大的时刻,朋友们。” 考伯特大笑着高呼:“我们将被载入史册,和这场伟大的实验一起。” 一名年轻的研究员走过来给了考伯特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激动地说道:“教授,我就知道,你是对的。” 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考伯特微笑着原谅了他的冒昧:“奥利弗,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考伯特转头看向玻璃后面的大兵,惬意地叹了口气:“哈——全世界第一例天赋移植手术,我们成功了。” “我们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思路也没问题,之前我一直没想明白是什么在阻碍着我们,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九处把那个叫什么来着?恰值,不得不说,是个十分恰当的名字。” “恰值,它的存在就是对这个世界觉醒者无形的桎梏,而现在,这个桎梏被放松了,原来这就是我一直等待的契机。” 这时,身后观察室的门被推开,脚步声响起。 一个声音传来:“不要高兴得太早,教授。” 考伯特回身看去,原来是巴洛·史密斯。 考伯特向他微微颔首:“局长先生。” 巴洛局长点头回应;“别忘了,库尔策还在九处手上,虽然他只是个半成品,但我们在他身上使用的技术和现在差异不大,哪怕只是抄作业,九处也很快就能完成你现在完成的事。” 考伯特笑意渐渐收敛:“我会继续完善研究过程,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通过这种技术组建觉醒者军队。” “前提是不能让九处赶在前面。” 巴洛局长微微一笑:“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分散九处的精力,我猜……或许清道夫协会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说罢,他摆了摆手:“比起这个,我现在更想知道潘多拉的情况,这项技术什么时候可以用在她身上?” 考伯特眉毛微微皱起,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恐怕还需要进一步完善……而且你知道,我们还无法完全控制她,如果她在手术过程中出现反抗……后果难以承受。” 巴洛也皱起了眉毛,陷入思索:“我们可以试着骗她——反正她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考伯特深深看了巴洛一眼:“她很聪明。” 巴洛摩挲着胡茬:“嗯?是吗?我记得当初抓她回来的时候好像不怎么聪明。” 考伯特缓缓说道:“那时的她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她一直在成长,她就像一直膨胀的黑洞,随着天赋增强,我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她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情感。” “有这么夸张吗?”巴洛不禁一愣,“我一直以为是她被关太久了的缘故。” 考伯特叹了口气:“相信我,局长先生,我是实验室里和她接触最多的人。最近几次,我甚至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虫子。” “哦?”巴洛局长露出感兴趣的笑容,“这么说,难道她真的是神?” 考伯特无奈:“你和我都清楚,这世界没有神。所谓的神话不过是历史上觉醒者留下的各种事迹……” “在我看来,潘多拉现在的情况更贴近于,天赋成长到某个程度后,属于她的个人情绪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影响,可能是心理学范畴——就像九处最新研究结果,情绪是影响恰值的关键因素之一。” “所以我认为,天赋和情绪应该是会产生互相影响的……” 巴洛局长摆手打断:“这是你的工作,教授,我最这些学术方面的东西没兴趣,我的意思是……” “这个世界可以有神。” 第633章 一场骚乱 “神?” 电话那头,塔纳托斯大笑着。 “神是不会想统治世界的,祂只想离这个充满肮脏的污秽之地越远越好。” 没有得到认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巴洛面色有些不虞:“你在影射什么?” 塔纳托斯完全没在意这位合作伙伴的感受:“众所周知,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只有一个——权利和政治。” 巴洛冷笑道:“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塔纳托斯也笑了:“没有区别,它肮脏却又美丽,令人着迷,所以我乐在其中。” “另外我想强调一点,世界上第一例成功的天赋移植案例是清道夫协会的泰坦药剂,而不是你们白头鹰的手术。” 巴洛不禁嗤笑:“得了吧,塔纳托斯,你那只是个半成品,我顶多只承认你们成功了一半——但你该知道,成功一半,就算不上成功。” 塔纳托斯冷哼一声:“要是没有泰坦药剂的理论支持,白头鹰现在还在原地打转。” 巴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塔纳托斯继续争辩下去,于是摆摆手:“好吧,那我换个说法——是我们成功了。现在来聊聊正事吧。” “环治局需要时间,需要时间筛选出适用性强的天赋,再将这些天赋配装到训练有素的士兵上。” 一望无垠的银色沙漠里,塔纳托斯举着单筒望远镜,另一只眼睛眯着,巡视着远处从沙丘后冒出头来的小动物,他有些敷衍地答道:“听起来不错,这确实比从头开始训练原生觉醒者要有效率多了。组建一支觉醒者大军?怎么说呢,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巴洛。” 巴洛微微皱眉:“你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夸赞。” “哈……”塔纳托斯轻笑,“是吗,那我下次注意。” 巴洛想了想,说道:“协会的清道夫们比环治局更适合这个方案,你有兴趣吗?” “又来了,”塔纳托斯嗤嗤笑着,“先抛出诱人的果子,再提出条件,你一贯的做法了——这次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巴洛语气平静:“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且,一个有着更强大实力的清道夫协会,对环治局来说也是好事。” “那我拒绝。” 望远镜里,远处一只跳鼠从沙洞里钻了出来,警觉地张望四周,探头探脑。 塔纳托斯打开免提,将电话放在手边的桌子上,然后拿起了手边的狙击枪。 他一边瞄准,一边随口回应:“局长先生,我们的观念不太一样,你有些过于看重天赋了。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有许多强大且神奇的天赋,但再强大的天赋,它也只是一件便携的工具,而对于不会使用这件工具的人来说,很多时候它反而会成为一种拖累。” “而清道夫的强大的源于他们自身,他们从小接受各种训练,但这些训练里并不包括天赋的使用。” “狮子不会害怕长出獠牙的兔子,拳击手也不会认为拿着刀的孩童是个威胁。” “所以你还是直接提要求吧,这样我能习惯些。” 巴洛局长暗自叹了口气:“好吧,如你所愿,会长先生。” “环治局现在能做到的事,我担心九处很快也能做到,因为他们手里有库尔策。” “但好消息是,九处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成功了,所以他们不会那么快意识到库尔策身上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分散九处的精力,为环治局争取时间。” 塔纳托斯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消停一段时间呢,说实话,我还挺享受现在的闲适时光的——没想到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当你觉得闲适的时候,说明九处也在抓紧时间休整,我们不能让他们太轻松了。” 巴洛局长略作停顿:“九处出现了一名新的王牌,叫徐小军,代号恐惧魔神。现在我手里缺乏这个人的关键情报,所以我打算派人去做这件事。” “潜入大夏?”塔纳托斯一愣,“你想清楚了吗?白头鹰在大夏的暗钉已经几乎被清除干净,没有这些暗钉帮忙,你派去的人少了,只会寸步难行,但要是人多了,那位躲在京城的观测型觉醒者一定会立马找到他们。” “我会让塔皮鲁去。” 巴洛沉声道:“而且我安排了一位可靠的接应人员,他在大夏有着强大的人脉和消息渠道,再加上塔皮鲁的能力,我觉得可行度很高。” 塔纳托斯有些吃惊:“你可真有魄力,晨星死了后,白头鹰还能拿出几个特级探员?只凭塔皮鲁一个人,你确定不是派他去送死的?”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 巴洛立马接道:“清道夫最擅长的不就是搞出乱子吗?我需要清道夫帮我打掩护,塔皮鲁在大夏期间,只有清道夫更加引人注目,他才能安全地执行任务。” 塔纳托斯微微眯眼:“我懂你的意思了,你需要一场骚乱来吸引九处的注意力,让塔皮鲁探员完成调查。” “没错。”巴洛局长点头。 “徐小军的综合实力评估很高,我不会让塔皮鲁贸然和他产生接触,只是调查,所以我认为可行度很高——而一份重要人员的情报泄露,这件事足以引起九处的重视。” 塔纳托斯摸了摸脸颊,目露思索:“现在清道夫协会在自由联邦境内还剩下不到一百座安全屋,你尽快安排人去销毁吧。” 他的话题转换太快,以至于巴洛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塔纳托斯自顾自说道:“那些老旧的安全屋已经过时了,这两年来,我陆陆续续已经基本完成了安全屋的更迭,自由联邦剩下的那些本来是打算给你留着当功劳去应付国会的,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巴洛皱眉问道。 塔纳托斯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不是想要骚乱吗,我送你一场更大的——相信我,那一定是史无前例的浩大场面。” 电话挂断。 塔纳托斯偏头瞄向瞄准镜。 准星中间,那只呆萌的跳鼠趴在地上,用鼻子四处嗅探。 塔纳托斯扣下扳机。 “砰!” 一声巨响。 瞄准镜中,塔纳托斯看得真切,子弹在即将击中时居然硬生生停顿了半秒,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然后朝旁边弹开,那只跳鼠也像是被某种无形力量撞上,被撞得往后翻滚出去数米,然后甩着头重新爬起,它朝塔纳托斯这边望过来,一阵龇牙咧嘴后,扭头钻进了沙洞里,不见踪影。 塔纳托斯端着枪一阵愕然。 第634章 开学的变化 柳学冬给诊所物色新址,前后只花了半天不到的时间。 因为那地方就在小区对面,距离小区大门只有百米不到。 那是一座临街的二层商铺,之前是个美容院,但随着今年开始各种医美技术的兴起,这种传统商业类型的美容院受到冲击,开始陆陆续续倒闭。 反倒是方便了柳学冬。 老样子,他直接把商铺买了下来。 买之前他还和虞红豆商量过,虞红豆没有反对,因为这其实没花太多钱——诊所被毁后,官方给了他补偿,同时保险也赔了不少。 但对于诊所能尽早开业这件事,最高兴的反而是吕姐,她已经前前后后跟老柳抱怨了好多次,说自己在家闲不住。 于是柳学冬大手一挥,直接拉装修队进场,该拆的拆,该装的装。 只不过他现在没空去盯着——因为被盗窃案闹腾这几天,眨眼就已经开学了。 于是他把盯装修的事交给了吕姐,吕姐欣然应允,终于又有了事做,每天准时准点顶着个安全帽去指手画脚。 有时候柳学冬都不禁会想,合着吕姐反而更像被他养在外面的女人。 虽然连环盗窃案告破,但爆炸的起因依然困扰着警方——他们甚至查不到那个跳楼者的身份。 后续柳学冬配合调查又去警局接受了几次问话,但几番无果后,这事也就成了悬案。 虽然心里依然担忧着塔纳托斯的后手,但日子还是得过。 开学第一天,柳学冬的就迟到了。 原因是胧月暻化了太久的妆。 站在门口,时不时看一眼表的柳学冬问她,这妆是化给谁看的。 胧月暻白他一眼,说他不懂,女人化妆其实是给女人看的。 “那些女学生一个个青春靓丽,我又没她们年轻,只能靠化妆展现成熟女性的魅力来把她们比下去。” 二人开一辆车。 进了校门,刚把车停好,王利川的电话就打来了。 “来不及了,我上午有课,先走了啊。” 胧月暻给柳学冬打了个招呼,拎着小包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跑了。 柳学冬接起电话,王利川在那边问道:“你不会忘了今天开学吧?怎么还没来?” “刚到。” 柳学冬把电话夹在肩膀上,拿起公文包关门锁车。 “什么事?” 王利川在电话里捉狭笑着:“我听胡老板说你诊所被炸飞了?前几天一直和林双溪待着,我没敢找你打听。” 他虽然语气轻佻,但话里的意思其实还是在关心柳学冬——不是关心柳学冬本身,而是关心这件事背后代表了什么。 柳学冬随口答道:“老东家找上门了,上次在瑞仕的事搞得那边有些不高兴,所以派人来敲打我。” 王利川呼吸一滞,语气变得凝重:“他们找到你了?那你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柳学冬语气随意:“是很危险,差不多已经算是半只脚迈出悬崖了,但好消息是我在悬崖下面提前放了气囊,就是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 “气囊?”王利川眉头一皱,“能细说吗?” 柳学冬摆摆手:“太复杂,懒得说,你听安排就好。” “那行,我在你办公室,你过来了吗?” 柳学冬回道:“我要先去趟许校长办公室,他之前让我在公开课上讲讲觉醒者的话题,我准备了资料,拿去给他看看行不行。” “那我也来。” 挂了电话,二人在副校长办公室门外碰了头。 柳学冬看着他:“你不上课老来缠着我干什么?” “我今天没课,就是来报个到。”王利川笑嘻嘻道,“我也是没办法,在办公室待着总有女学生来骚扰我,你要不信,等中午跟我去停车场看,就一上午的功夫,我车窗上起码得塞五六张小纸条。” 柳学冬无奈道:“我劝你把持住,去年才有个跟学生谈恋爱的老师卷铺盖走人了。” “青苹果太酸了,我看不上。”王利川撇着嘴,“再说了,林双溪现在时不时就要来学校逮我,美其名曰视察工作,就她那气场,走到哪儿都得吓跑一堆小女生。” 柳学冬敲响门,办公室里传来许问渠的声音:“请进。” 柳学冬推开门,和王利川一起走进去。 许问渠正在批文件,抬头看见二人后赶紧起身:“柳医生?王老师也来了?快坐。” 在沙发上坐下,许问渠又去拿茶具,柳学冬拦住他,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装订好的文件夹:“许校长,这是我的备课资料,应你的要求,我在这学期的课程里加入了关于觉醒者和天赋的讲解,但都比较浅显,你看看是否合适,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许问渠接到手里粗略翻了翻,他抿着嘴:“嗯……柳医生,这方面你肯定比我专业,我也看不太懂。之前也和你说过了,之所以要在课堂上提一提觉醒者,其实也是上面下达的命令。大学生这个群体对新事物的接受度是最快的,有他们作为催化剂,能使广大民众更快地消除对觉醒者的隔阂,所以我认为,在你的课上,对觉醒者的提及不需要太强的专业性,如果能尽可能地讲讲关于觉醒者或者天赋的一些有趣的方面……你觉得会不会更好?” 柳学冬思忖片刻,微微点头:“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回去再改改。” 这时,旁边一直没做声的王利川突然插话了:“许校长,我今天发现学生填报的登记表上多了一项——是否为觉醒者?” 他半开玩笑地问道:“难道学校打算专门给觉醒者开一门课?” 许问渠笑着摆手:“没有的事,就算想教,咱们也没有老师呀,这也是上面要求的。” 说着,他不禁叹了口气:“虽然说起来简单,要让觉醒者尽快融入社会什么的,但不一样终究是不一样。” “上面还交代了,这些人不仅是觉醒者,但同时也是学生,作为负责管理和教育的我们,在对学校内部情况的重视度上要更加严密,因为天赋是神奇且多种多样的,学校要随时做好处理各种出乎意料情况的准备,在做到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的同时,也要随时关注学生的心理状况。” 许问渠从办公桌上拿起那份刚签好的文件:“这不,你们看,这学期学校新招聘了一个岗位,巡视员。” “他们的工作就是轮着班在学校里转悠,观察每位学生的情况,比如谁和谁闹矛盾了,谁又不小心受伤了什么的。” 第635章 世界没有变化 “这世道真是变了。” 从副校长办公室出来,王利川有些唏嘘。 柳学冬点点头,语气敷衍:“嗯。” 王利川看他有些心不在焉:“想什么呢?” 柳学冬抬起眸子,不知在思考什么,又往前走了一段,他忽然问道:“上次听王老说,你八字里的死劫好像就在今年。” 王利川脸色微变:“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 柳学冬转头看他:“这已经九月了,还有三个月今年就过了。” 王利川笑得有些僵硬:“我说,这玩意儿得按农历算吧……应该是五个月?” “区别不大。” 柳学冬缓缓吐字。 突然提起的话题使王利川没来由一阵心悸,他干笑道:“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脑子有些乱。”柳学冬摇摇头,“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我有些思考不过来。” “清道夫协会的事,九处的事,红豆的怀疑,怎么安排胧月暻,我还需要布置些什么,怎么利用手里仅有的资源去撬动事态发展,寻找转机,还有你的死劫是否和这些事有关联……我一直试图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但有些力不从心。” 王利川不禁苦笑:“你这日子过得也太累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柳学冬忽地一怔,猛然意识到现在他的状态和最初所幻想的大相径庭。 虽然他一直努力营造出自己是个平凡人,过着正常生活的样子,但内里的实际情况,他却再清楚不过。 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脱离过阴影世界的旋涡。 这里面有虞红豆的原因,却也只是其中一部分——哪怕没有虞红豆,王利川也会找到他,胧月泉治依旧会把胧月暻送来,还有这个正在加剧变化的世界,他要解决自己的头痛,就不可避免地要去趟阴影世界的浑水。 这一切事物,就像是无形的旋涡,将他往回拉。 塔纳托斯曾说过,阴影世界就像这个世界的影子,你可以转过身假装看不见它,它却始终跟着你,只要看过它一眼,就再也无法摆脱。 “你爷爷……王老,他对算命这块有研究,难道真的有既定的命运这个说法吗?” 柳学冬沉声开口。 王利川竖起一根手指:“错了,他是信命没错,但不是命运,而是命理。区别在于,所谓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人的一生只能按住冥冥中主动的路线行动;而命理是指因果,你做了什么,才会导致什么,老爷子擅长的是这个,通过某种方式扰乱因果,从而改变本该出现的果。” “……我不懂。” 柳学冬眉头微蹙,暗暗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抬头打起精神:“我该回医务科上班了,你也回去吧。” “好嘞。” 王利川摆摆手正要拐弯,忽地又转回身来:“对了,胡老板给我说,九处那个叫徐小军的,最近老出现在会所外面。你说……他是不是在监视胡老板?” “不是。”柳学冬摆手,缓声解释,“徐小军多半是九处特意派来的,在需要的时候,胡满能通过他跟九处暗中联络。毕竟胡满还要继续薅白头鹰的羊毛,在九处的身份不能公开,所以徐小军守在附近,既是一个秘密联络人,关键时刻也能保证胡满的安全。” 王利川若有所思地点头:“我还没说随时带保镖呢,胡参谋倒是先混上了。不过这样一来,我还方便随时去找他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柳学冬平静道,“九处又不是不知道你和胡满的关系,你该去就去,不过有些话别当着徐小军说。” “我心里清楚。”王利川大咧咧一招手,“撤了。” 回医务科的路上,不时有上过他课的学生主动向柳学冬打招呼。 推开医务科大门,一个暑假没见的医生同事们依旧热情地喊他的名字。 柳学冬挂起笑容,一一回应。 这世界切实地变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 每天吃完早饭,兰斯有出门散步的习惯。 现在他在中海算是彻底安稳了,之所以落实得这么快,还是九处在其中出了力,听说是听过一项什么外籍人才引进方案,为他办理了常驻。 最开始几天兰斯还有些疑神疑鬼,主要还是这些年和白头鹰打交道的老毛病,总觉得暗中有人在监视,但一段时间下来,他也渐渐习惯了这里闲适的环境。 兰斯很给面子,给他安排了一户大平层,临近外滩。 老实说,兰斯已经很多年没住过这么宽敞的房子了。 这段日子里,他每天的生活很规律,而且他的身份得到洗白,脱离九处视线后,做许多事情也变得方便起来。 他现在的主要工作很简单——充当柳学冬的次级中转站。 柳学冬充分信任的人不多,但兰斯一定是其中一个。他现在在九处眼里是黑手这位边缘人,做很多事有了提防,所以交给兰斯反而成了最正确的。 现在兰斯不仅要在网络上和胡满交接来自世界各地的情报,同时他还有苇原众,野火帮,以及谢晚星的联系方式。 不过也只限于联系方式了,这些联系方式至今都只是一个号码或邮箱,并没有真正联络过,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些号码背后到底是谁。 直到今天早上他接到了其中一个号码打来的电话,电话里是个略显疲惫的年轻男声。 交流十分短暂,只约了一个地址。 沿着外滩散步消食,兰斯穿着一身厚度刚合适的运动衫,一边走一边活动手臂,他时而看看水面的游船,又看看另一侧的高楼大厦,像是在欣赏风景。 无人跟踪,无人监视。 看来九处确实对他放心了。 走到某处时,兰斯停了下来,他扶着栏杆,用余光打量起步道边休息椅上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卫衣,戴着眼镜的男生,看上去像是一个大学生,正提着一笼包子往嘴里塞。 观察了一会儿,感觉没有猫腻的兰斯走过去在男生身边坐下,他抬手看了眼表,开口搭话:“你找我?” 第636章 一枚炸弹 “不必试探了,是我。” 谢晚星含糊开口,他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囫囵咽下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呼……我想这口好久了。” 兰斯等着他发表完感叹,同时也趁现在仔细打量起他——眼前这个男生看上去斯斯文文,容貌也很普通,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比较特别的,那就是他的气质比起同龄人少了一些青涩和稚嫩。 “你就是兰斯先生?” 居然是谢晚星主动发问。 兰斯颔首算作肯定,反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谢晚星。”谢晚星伸手跟兰斯握了一下,“很高兴认识你。” 兰斯斟酌了一下语气:“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恕我直言,你看上去十分年轻,就好像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 谢晚星淡淡一笑:“我本来就是一名大学生。” 兰斯微微一怔:“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谢晚星想了想,笑道:“你就当我是他的投资经理吧。” “投资经理?” 兰斯愣了一下。 谢晚星将手伸进裤兜摸索,片刻后拿出一枚u盘递过去:“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兰斯顺手接过来,拿在手里翻看:“u盘?这里面是什么?” “这是一枚炸弹。” 谢晚星语气轻飘飘的,兰斯闻言却一激灵,差点没甩手把u盘丢出去。 他的动作顿时放轻,小心翼翼地捏着u盘的尾巴,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小声干笑:“这看起来不太像……我还是头一次见伪装成u盘的,呃,炸弹。” 谢晚星知道他理解错了,笑着解释道:“准确的说,是金融炸弹。” “嗯?” 兰斯一愣。 谢晚星十指交叉,托住下巴:“他给我启动资金,让我创立了一家风投公司,我通过滚雪球的方式收拢了大笔资金,近期开始陆陆续续购入国内企业的股票……嗯,你知道,国内的情况比较特殊,为了不引来太多注意,所以不能像之前那样暴力了,这种状况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应该不会太慢。” 兰斯听得有些不明就里:“你在说什么?” 谢晚星依旧自顾自说着,他看向兰斯手里的u盘:“等到时机成熟,这枚炸弹就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冲击股市,引发抛售压力,公司有着最专业的推手团队,他们知道该怎么利用手里的资源,撬动一场波及全亚洲的金融危机。” 平静的语气却说着骇人听闻的话,兰斯感到一阵心惊:“金融危机?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谢晚星抬眼看他:“比你想象得更多。” 兰斯心头一跳,忽地闪过一丝恍然:“风投公司?难道……是那家埃林公司?” 谢晚星点头:“我还以为他告诉过你。” 兰斯苦笑:“他只告诉了我你们的联系方式。” “我们?”谢晚星眼底闪过一丝迷惑,随后又释然了,“瞧,我知道的也不是全部。我们不知道的,说明他觉得我们不需要知道。” 兰斯还沉浸在震惊的余韵中:“我很惊讶,传闻中埃林公司那个神秘的幕后老板居然是你,一个来自大夏的学生?” “你是怎么做到的?金融界新贵,有史以来眼光最准,效率最快的投资家,这才多久,埃林公司就从籍籍无名变成了所有大拿们竞相追捧的对象,无数人争着抢着想把钱送到你手上。” 兰斯苦笑道:“就连阴影世界里,关于你身份的线索都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这位年轻的金融新贵淡定地拿起豆浆吸了一口:“绝大多数时候,这个世界在我眼里都只是道选择题——还是标注好答案的那种。” 虽然听不太懂,但兰斯忍住了好奇心,没有继续刨根问底:“所以你回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枚u盘?你突然回国对埃林公司的业务会不会产生影响?” 谢晚星有些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开学了?” 兰斯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来:“也,也就是说……埃林公司从创立到现在这种规模,完全就是你用一个暑假的时间搞出来的?” “不然呢?”谢晚星微微皱眉,“长时间请假我期末会挂科的。” 兰斯悻悻道:“我不是这意思……” 谢晚星摆摆手:“开学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埃林公司的发展追求速度,有些过于高调了,除了你口中那些争着想给我送钱的人,还有不少财团对我不怀好意,我回大夏反而能安全许多——既然他们想找,那就满世界找去吧。” 兰斯点点头:“我知道,他们的手已经伸到阴影世界了,边缘人圈子里想买你情报的人很多。” “不过,”兰斯转着手里的u盘,“你为什么不把这东西亲手交给他?” 谢晚星淡淡解释:“我和他的关系需要保密,哪怕在学校里遇见,我们也只是陌生人。” 说回正事,谢晚星指了指兰斯手里的u盘:“它其实是一个密钥,当你把它插进电脑,程序运行,倒计时就开始了,埃林公司从上到下,会不计一切代价,利用所有资源和资金制造一场声势浩大的金融风暴。” 谢晚星略作停顿,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就像它的名字一样,allin,赌上全部,要么满盘皆输,要么掀了桌子。” “唯一的中止密码只有我知道,我也是唯一有权限中止这个进程的人。” “就也是我必须和他保持距离的原因,只要九处找不到埃林公司的幕后老板,他才有和对手谈判的余地。” “所以你要清楚一件事,我们的目的不是把无数股民送上天台——一枚还未引爆的炸弹,远比已经爆炸的更具有威胁。” 兰斯撇撇嘴:“这个不用你教我,放置炸弹和有能力拆炸弹的不是同一个人,这种稳妥的手段,是他的风格。” “那就交给你了。” 谢晚星拍拍手,站起身来:“我得回学校报到了,再晚就该错过上午的课了。” 第637章 身边的觉醒者 开学快一周,柳学冬迎来了这学期第一堂心理健康课。 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早几天学生们就听说柳医生的课会讲和觉醒者相关的话题——虽然觉醒者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隐秘,但关于这方面更深入的一些信息普通人依然知之甚少。 所以当消息传开后,柳学冬的心理健康课居然空前爆满。 大会议厅的走廊上都站满了人,就连过路都显得拥挤。 “咳咳。” 柳学冬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引来注意后,他开口道:“每学期每个班级都安排了心理健康课,课程安排不在今天同学不用急,每堂课我该讲的都会讲,不用赶在今天,也不要在这里挤着。” 按理说大学课堂上老师一般是不会往外赶人的,但眼下的情况确实是对正常上课造成困扰了,所以柳学冬才不得已开口。 又催促了几遍后,终于有学生陆陆续续离开,但相较于平常,大会议厅里依旧坐得满满当当。 当上课铃响起后,闹哄哄的会议厅里渐渐安静下来。 柳学冬将电脑上的内容投影到后方幕布上,他抬头环视一圈,轻笑道:“大家难道忘了,我们这是心理健康课,觉醒者什么的,都只是顺便提一嘴,如果只是奔着想听觉醒者八卦来的,恐怕你们要失望了。” 台下响起一阵低笑,不知哪里一个声音喊道:“蚊子腿儿也是肉呗!” 笑声顿时又变大了些。 柳学冬看向声音来源,余光却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人。 谢晚星。 他也坐在人群中。 柳学冬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然后低头翻了翻点名册——还挺巧,他的班级正好在今天上心理健康课。 有了刚刚那个先冒泡的,又有学生跟着起哄:“柳老师,上学期你不就说过心理学和觉醒者有关系嘛,再讲讲呗。” 柳学冬无奈摇头:“上学期是因为很多东西不能公开讲,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你们想听什么,但我们得一步步来。” 说罢,他在鼠标上一点,身后的幕布呈现出了标题。 《我们身边的觉醒者》。 柳学冬抬起手,看向台下的学生:“开学报到的时候都填了表格吧,表格上多了一栏,是否为觉醒者,有多少同学填的‘是’,举手我看看。” 会议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开始左顾右盼,寻找着举手的人。 片刻后,零零散散有人举起手来,立刻吸引了学生的目光。 窃窃私语声开始弥漫。 柳学冬粗略扫了一圈:“三个?哦,四个。” 他点点头:“我们这个环形会议厅大概能坐600人,算是这些站着的同学,人数应该在700左右。” “700个人里,只有4个觉醒者,不到百分之一。” “你们觉得这个人数多吗?” 柳学冬抛出问题。 学生们面面相觑,半晌后有人摇头,有人低声附和:“不多……” 柳学冬竖起一根手指晃动:“不,已经很多了。” “你们知道,在天赋潮汐来临之前,觉醒者在人类中的基数是多少吗?” 学生眼巴巴望着他,等待着答案。 柳学冬启唇吐字:“百万分之一。”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现在你们还觉得4个人少吗?” 柳学冬拿起伸缩棍,点了点幕布:“所以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身边的觉醒者。自从觉醒者的存在被公开后,相信大家已经有所感触,觉醒者距离我们并不遥远,他们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过分神秘的存在。” “但我今天要讲的不止是这个——并不是如今觉醒者被公开后,他们才距离我们不遥远的,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觉醒者一直都在我们身边,甚至耳熟能详。” “因为他们自古以来就一直存在。” 这番话顿时勾起了学生们的兴趣,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柳学冬背着手在讲台上踱步,侃侃而谈:“神话传说是历史的缩影,但由于传说的不科学和无法解释,通常被认为是杜撰和胡编乱造。不可否认的是,许多传说确实如此,但深入探究后不难发现,也有许多传说中的人物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比如钟馗,耶稣等等。” 台下响起阵阵议论声,柳学冬微微一笑:“很多同学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这些传说中的人物,其实就是他们那个时代的觉醒者。” “只不过由于时代的局限性,他们表现出来的种种神奇能力无法被理解,所以将他们捧上了神坛。” 柳学冬略作停顿,笃定道:“这世界从来都没有神。” “你们可以说世界需要信仰,但它不需要神。” …… 下课铃响起,会议厅内的学生却无一人起身,依旧目光灼灼地把柳学冬望着,意犹未尽。 柳学冬合上教案,为这堂课作出总结:“觉醒者特殊吗?没错,是特殊,但也远未到需要我们对其特殊对待的程度。听说特管局给每个注册在籍的觉醒者发了觉醒者证,但是相信我,这个证其实没什么用处,既不能给高考加分,也不能优先排队,大多数时候甚至还不如公交车老年卡有用。” 台下响起轻快的哄笑声。 柳学冬摆摆手:“下课吧。” 学生们慢慢起身,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柳学冬正收拾这东西,忽然前方一暗,他抬起头看去,发现谢晚星站在讲台前。 柳学冬眉头微微一皱。 谢晚星翻开书递过来,像是一个来问问题的学生。 只听他低声道:“我听同学说,这个月底学校又要体检。” 柳学冬这才恍然——上次体检因为他闹出了乱子,导致枞光还有很大一部分学生没有完成体检,谢晚星也侥幸避免了暴露。 而这次体检显然就是给上次查漏补缺的。 虽说现在特管局公开,大多数觉醒者都已经知道主动报备,但难免还有些漏网之鱼躲藏着——比如谢晚星。 又比如柳学冬。 谢晚星思忖道:“要不我主动去找特管局‘自首’?等测试天赋的时候我表现得差一点,说不定能混过去。” “不行。”柳学冬抿着嘴,“你是高位格天赋,测试指数肯定不低,九处又不傻,你表现得差了对不上你的测试指数,肯定会严查你。” 但柳学冬一时也没什么思路,于是摇头道:“我想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第638章 神奇动物在哪里 自从连环盗窃案告破后,虞红豆没有感觉闲下来,好像事情反而变多了。 这一点从特动组的出勤频率上就能看出来。 普通的觉醒者事件一般是交给行动一组和二组去解决,只有遇上比较恶劣的情况,才需要特动组出面。 但饶是这样,现在特动组手里的活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就比如今天,芥苦禅师带着人去了城郊的动物园——据说是有只老虎觉醒了天赋,脾气变得格外暴躁。 本来这事是交给二组去办的,陆石君原计划是用天赋给它弄睡着,绑起来再说,实在不行就直接上麻醉枪,反正老虎在笼子里也跑不了。 但芥苦禅师听说后却主动提出来要一起,他道了句阿弥陀佛,说万物有灵,既然觉醒了天赋,就不能再把它当做畜生,于是打算去给老虎讲讲佛法。 东方三姐妹今天也没来特管局报到。 因为她们也开学了。 而徐小军现在正在执行特殊任务——潜伏在胡满身边。 结果到头来今天在九处的特动组成员只有虞红豆和陶萋萋。 虞红豆本来打算跟芥苦禅师一起去看看的——虽然已有耳闻,但她还真没亲眼见过觉醒天赋的动物。 但临出门了却收到通知,葛文栋让她留下来开小会。 来到葛文栋办公室门外,虞红豆推门进去,发现老葛和林仁杰已经等着了。 这个小会只针对三位组长,陆石君因为带队去动物园了所以不在。 “虞组长,坐吧。” 办公桌后的葛文栋朝虞红豆招招手。 虞红豆在沙发上坐下,和林仁杰一人一边。 葛文栋走过来,坐上对面的单人沙发。 他端起茶杯,掀开盖子吹着:“这世道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 因为不是正式会议,他的话里少了官腔,多了一分随意。 “不仅天赋的种类在变多,就连动物也能觉醒天赋了。” “搞得像成精了似的。” “光是这一周,特管局就处理了好几起动物觉醒的案子。” 葛文栋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去年我知道特管局要向民众公开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觉得这是我们的工作迈出了一大步,但现在却只觉得头疼。” 他看向对面的虞红豆和林仁杰:“你们说是不是这一回事?这动物觉醒了,那是归园林局管还是归咱们管?” “那要是归咱们管,咱们怎么管?动物又不像人,连最基本的交流都难以做到,难不成还得在特管局专门给这些动物腾出一块地?” 虞红豆歪头想了想:“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比如弄个专门饲养觉醒动物的动物园?然后派专人看守。” 林仁杰摇头打断:“行不通。你忘了,觉醒的动物可不止是野外和动物园里的那些——现在不比古时候,城市里很多人都养着宠物。” “宠物对他们来说和亲人没有区别,如果采取你这个办法,恐怕会使人们产生严重的抵触心理,甚至故意隐瞒不报。” 虞红豆也反应过来,不禁觉得有些难办,她皱眉道:“要是危害性低的天赋倒还好,但如果是那种有着严重破坏力的,难道真的要让民众继续和宠物生活在一起吗?就算是主人愿意,但周边的其他住户呢?” 葛文栋把双手一摊:“瞧见了吧,这就是我现在头疼的地方。” “总部下发通知了,让各分部处理这类情况时,一定要把握好尺度。” 林仁杰眉头皱起:“什么尺度?就连觉醒者起了歹心,九处都有权直接击毙,难道觉醒的动物产生危害时还要考虑留手吗?” “不是这个意思。” 葛文栋摆手道:“总部那边研究发现,觉醒后的动物智商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提高,用抽象一点的话说,就是变得更有灵性了,它们有着更明确的判断,也会揣摩人的意图,所以总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试着驯服它们。” “毕竟天赋是一把双刃剑,是否有害全靠如何使用。” “驯服?”虞红豆低喃,“成功率高吗?” 葛文栋看过来:“你认识沈沉吗?” 虞红豆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人来。 当初她参加特训时,是有这么一人,来自桂黔分部,脸上总是挂着笑,仿佛一个天生的乐天派,只是身上的体味很重,他自己仿佛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不怎么往人堆里扎,除了和简玮走得比较近外,和其他人都不太熟。 但此时被葛文栋一点,虞红豆也反应过来了。 沈沉的天赋就是和动物亲近。 葛文栋看她表情就知道虞红豆搞明白了,他点点头道:“没错,沈沉就是总部这个决定的信心所在。” “沈沉的天赋可以散发出一种令动物不由自主亲近的气味,通过对库尔策这个现成样本的研究,研究部搞出了一种让沈沉散发的气味保存的办法,要不了太久就会陆续送到各个分部。” 葛文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虽然现在办法是有了,但怎么对于觉醒动物的处置方式还未确定,最会是个什么政策,总部也还在开会讨论,所以在此之前,你们各组处理这类事情时,才要把握好尺度。” “总部的建议是,不能将它们当做动物,而是要和觉醒者一视同仁。遵纪守法的,友善对待;违法乱纪的,该抓就抓,该打就打。要是更严重危害到老百姓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了,可以直接击毙。” 他说完话,一转头看到虞红豆有些发愣:“小虞?你有想法?” “呃,没有。” 虞红豆干笑两声:“我只是忽然想起,芥苦大师今天好像就是去处理一起动物觉醒事件了,他说要给老虎讲佛法,我就在想,既然葛处你说动物觉醒后有了灵性,芥苦大师不会真把那老虎给讲出家了吧。” 林仁杰在旁边小声嘀咕:“只吃素的老虎?” “这要是被动保协会的知道了不得投诉咱们特管局?” 这话使葛文栋也陷入了沉思:“你们说……觉醒动物还归不归动保协会管?” “我要不要给总部提建议,成立个新部门,挂在咱们特管局下面,就叫……” “神奇动物保护协会?” 第639章 暴雨 大夏国内,各类觉醒事件层出不穷,九处忙得不可开交,也幸好提前安稳了大夏周边,现在才能回过头来安心处理内部的事情。 但阴影世界却从未安稳过,就连九处应付起天赋潮汐的变化都有些焦头烂额,更别提其他组织了。 与此同时,白头鹰也干了一件大事。 下班回家后,柳学冬在电脑上收到了胡满发来的邮件。 白头鹰环治局对清道夫协会动手了,一日之内,白头鹰在自由联邦境内突击了清扫了近百座清道夫协会的安全屋。 并且声称,在缴获的秘密文件中发现了清道夫协会与九处暗中合作的关键证据。 在各大组织眼里,白头鹰环治局和清道夫协会的关系向来是有些纠缠不清,有时合作得亲密无间,有时又互相下死手,但白头鹰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家境内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所以当消息出来后,各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们又闹掰了?而不是怀疑消息的真假。 九处第一时间表示了谴责,并称这是白头鹰环治局的无端污蔑。 但清道夫协会的态度却有些暧昧,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选择了沉默。 这种沉默显得格外玩味,仿佛从另一个方向印证了白头鹰的话并不是真的无迹可寻。 作为当事人的九处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白头鹰又在闹什么幺蛾子,联系霸鹟小组后,却得知白头鹰确实捣毁了清道夫协会的大批安全屋,不像是演戏。 而作为另一名当事人的柳学冬,却感到心惊肉跳,这份声明和清道夫协会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笃笃。” 敲门声响起,柳学冬下意识鼠标一划,关闭了邮箱。 胧月暻敲门进来:“饭好了。” 柳学冬起身离开书房:“红豆呢?” “路上了。”胧月暻取下围裙,和柳学冬一起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她顺手拿起遥控器,把频道调到新闻。 新闻上女主持用平稳的语调正说着。 “……如发现家主宠物出现非病理性异常行为,不要惊慌,请立刻向当地特管局进行报备,依照指示进行安抚或控制……” 胧月暻撇撇嘴:“这年头连宠物都能觉醒了,再过几年,不会真冒出传说故事里那种妖怪吧。” 柳学冬摇摇头:“陆地上还好,有九处和各国的组织,觉醒动物肯定能控制下来,但海里就不一定了,海洋里有太多大型动物,而且管不过来,如果真的出现鲸鱼巨型乌贼这类觉醒动物,对航线和海运都会产生严重影响。” “真吓人。” 胧月暻打了个颤:“这什么天赋潮汐,总该有结束的时候吧。” 柳学冬想了想:“目前只知道,天赋潮汐每一千五百年爆发一次,但持续时间却没有确切的说法,可能几十上百年?也可能就几年?甚至几个月?” 他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 这时,开门声响起,虞红豆回来了。 胧月暻赶紧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去厨房端菜。 饭菜上桌,虞红豆像是忽然想起,提醒二人道:“最近别去动物园,在外面也离动物远点。” 柳学冬问道:“最近动物觉醒的案例很多吗?” 虞红豆笑道:“只是保险起见。确实有一些动物出现了觉醒现象,但从整体基数看,并没有人觉醒的多。” 既然提起了这个话题,柳学冬继续接了下去:“我最近看了几篇新发表的论文,关于动物觉醒这个情况。论文上说,所谓动物觉醒后智商提高,变得更有灵性,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是它们的个体情感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从这一点也可以佐证个体情感和天赋具有关联性这个推论。” 虞红豆咬着筷子想了想:“好像确实听说过这个说法,不过研究方面我不太懂,你要是感兴趣,我给你打个报告,你去九处和研究部的人讨论下。” 柳学冬笑着摆手:“算了吧,比起专业的研究员我还差了点。” 入夜后,柳学冬洗漱完躺回床上。 关掉床头的台灯,卧室里陷入黑暗。 没一会儿,门又开了,一道身影摸着黑进来,一阵窸窸窣窣后,一具身躯钻进被子,柳学冬从后面将她抱住。 身上的味道是虞红豆的。 柳学冬的手顺势搭在了她的腰上,要继续往上时,却被虞红豆按住。 黑暗中传来虞红豆慵懒的声音:“这几天有点累。” 柳学冬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虞红豆的手背,轻声道:“睡吧。” 双方都很自然。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那次胧月暻狼狈地当了“逃兵”后,虞红豆也没有再提,但她会主动和柳学冬睡一起了。 双方谁都没有提出质疑,好像顺其自然地就这样了。 只是柳学冬没想到的是,那天后不知虞红豆和胧月暻之间聊了什么,有时晚上进来的人会变成胧月暻。 也有时整晚都没人进来。 搞得柳学冬跟开盲盒似的。 几次下来,仅凭味道,柳学冬也能分清进来的是谁了。 临近换季,气温开始降低,天气也反复无常。 虞红豆在柳学冬怀里扭了扭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窗外淅淅沥沥落起雨点,很快雨势就进一步变得激烈。 沉闷的雷声从遥远处飘来。 随着天边闪过白光,透过窗帘将卧室内映得透亮,一道轰隆声震得楼房都抖了抖。 “下暴雨了。” 柳学冬闭着眼,低声说了句。 “嗯。”虞红豆半梦半醒,往柳学冬怀里又缩了缩。 柳学冬替她提了提被角,将她的肩膀盖住。 “吱……” 雨声中,开门声细不可闻,但还是被柳学冬察觉。 雷光一闪而过,他瞧见胧月暻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她绕了一圈,从另一边爬上床,钻进被子。 柳学冬低头,看见胧月暻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眼巴巴望着他。 “你干嘛?”柳学冬小声问道。 “我不敢一个人睡。”胧月暻也小声回道。 说罢就将柳学冬的手臂抱在了怀里。 柳学冬看了眼旁边的虞红豆,正要开口,胧月暻却竖起手指:“嘘,别把红豆吵醒了。” 第640章 游戏即将开始 一场暴雨,扫去了夏季的最后一丝闷热,也将秋天的凉意留在了这座城市。 昨晚后半夜,柳学冬起床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看见虞红豆和胧月暻抱在一起睡得正香,占着床中间位置。 柳学冬也懒得上去跟她们挤了,还省得担心吵醒她们,于是转头进了书房,在电脑前坐下。 他连夜整理出一份文档,然后发给了胧月泉治。 文档里包含了清道夫协会在东瀛所有安全屋的具体位置。 做完这些,窗外的天也亮了。 胧月暻习惯了每天早起做早点,柳学冬看看时间,猜想这时候胧月暻应该已经醒了。 于是他起身离开书房,穿过走廊轻轻推开卧室门。 胧月暻已经坐了起来,虞红豆双手环抱着胧月暻的腰还赖在床上。 听见开门声,胧月暻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过来,鼻音里透着慵懒:“你怎么起这么早。” 说话时也吵醒了虞红豆,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眼睛还有些睁不开:“……嗯?” 她和胧月暻大眼瞪小眼,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好半晌才开口道:“小暻?” “哼,”胧月暻鼻子一皱,伸手去挠虞红豆的胳肢窝,“昨晚说梦话叫别人老公,醒了就叫小暻?” 虞红豆怕痒,反手就将胧月暻压在了身下,她脸色微红:“乱说什么呢。” “你明明就说了。”胧月暻挣扎起来,两腿缠在虞红豆腰上,两只手抱着她的脖子。 虞红豆怕伤着她,不敢用力,一时被胧月暻纠缠得脱不了身。 好一番折腾,二人睡裙下的白皙时隐时现,门口的柳学冬大饱眼福。 “松手。” 凌乱的发丝沾在唇边,虞红豆黑着脸道。 “就不。”胧月暻笑嘻嘻,趁虞红豆一个不注意,在她嘴上啄了一口:“再叫一声听听。” 虞红豆的脸顿时更烫了,她咬着下唇,突然发力将胧月暻翻了个面。 胧月暻惊呼一声,眼前一花就面朝下趴在了床上。 紧接着只听“啪”一声脆响—— “啊!” 胧月暻低呼,双腿一夹,下意识用手捂住臀瓣。 “还治不了你了……” 虞红豆吹开唇边的头发,再顺手提起滑落的肩带,恶狠狠瞪了胧月暻一眼。 她一回头,忽然瞧见倚在门边的柳学冬,刚消退下去的红潮顿时又有要浮现的迹象。 好在柳学冬缓解了尴尬,他看了看表:“时间有些来不及了,先洗漱吧,我下楼买油条。” 说罢就转身离开。 好像一切回归正常。 三人对付了早饭,因为特管局不在市中,所以虞红豆先走一步。 柳学冬等胧月暻打扮完,临出门时,胧月暻看了眼柳学冬的衣服,转身进卧室给他找出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天冷了,穿厚点。” “我不冷。”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柳学冬还是接过来换上。 他低头看向胧月暻腿上的丝袜。 胧月暻抬起腿,朝柳学冬妩媚一笑:“想摸啊?” 柳学冬捏了把她的脸蛋:“不冷吗?” 胧月暻打掉柳学冬的手:“别闹,妆弄花了。” “我这是加厚的。” “再说了,冷只是一时的,漂亮才是永远的。” 今天是周五,胧月暻下午没课,所以在食堂吃了午饭后,柳学冬回医务科确认了一下没有学生预约心理辅导后,就带着胧月暻提前下班了。 回到家后,柳学冬第一时间查看了电脑,胧月泉治果然已经发来了回信。 苇原众调查了一些文档中的安全屋地址,但无一例外,全都已经废弃很久,并且屋内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武器,文件,全都没有。 看着邮件里的内容,柳学冬默默点起一支烟,陷入了沉思。 那种令人压抑的紧迫感又上来了。 塔纳托斯的枪口仿佛已经要顶到脑门上了。 有一瞬间柳学冬脑海里甚至闪过了杀回协会干掉塔纳托斯的念头。 但显然这不太现实,总部位于银色沙漠地底,那是一片辽阔的无人区,并且那个常年动乱的国家其实也在协会的掌控中,只要自己靠近银色沙漠,立马就会被发现。 更别提基地里无处不在的武器系统和加密闸门,以及无数清道夫。 思绪渐深时,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柳学冬的思路。 是兰斯打来的。 柳学冬接起电话:“什么事。” 兰斯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于是柳学冬又多问了一句:“你在哪?” “我在商场里。” 兰斯回道:“刚刚胡满联系我了,白头鹰联络他了,他担心自己电话被九处监听,所以委托我转告你。” 柳学冬敏锐地发现了问题:“要瞒着九处?什么事?” “有些奇怪。”兰斯走到一个僻静角落,电话里安静了许多,“那边给了胡满一个地址,让他去调查。” “地址?”柳学冬眉头皱起。 兰斯缓缓吐气,语气凝重。 “你家。” 柳学冬眼角猛地一跳。 兰斯继续道:“所以胡满立刻联系了我,这件事九处还不知道。”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让胡满回复那边,就说中海一直在严查,九处已经注意到他了,所以暂时不能有动作。” “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柳学冬仰头靠在椅背上。 闭着眼使自己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呼吸慢慢平缓,一切都变得安静了。 门外传来了胧月暻的脚步。 片刻后。 “柳学冬。” 柳学冬睁开眼:“怎么了?” 胧月暻把门推开,一脸茫然:“我刚刚好像在楼上听见了响铃声……但天台除了我就没别人了。” 柳学冬也怔了一下,旋即立刻反应过来,起身就往天台上走去。 胧月暻小跑着跟在后面。 二人快步走上天台,那沉闷的铃声还兀自响个不停。 柳学冬走向菜圃,拿起铲子三两下从土里挖出了一台脏兮兮的卫星电话。 胧月暻都给看愣了。 随着柳学冬按下接听键,话筒里传来了菲丝小姐冷漠的声音。 “会长先生让我转告你,游戏要开始了。” 第641章 暴雨圆舞曲:前奏 柳学冬冷漠回道:“所谓的游戏就是指让白头鹰来找我麻烦?怎么,因为死在我手里的清道夫太多,塔纳托斯心疼了?” “比你预想得更加精彩。”菲丝小姐的声音同样冷淡,就像是两台冰冷的机器在对话,“他不想胜之不武,所以大发慈悲地提醒你一声——这是他的原话。” “他让你做好准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电话挂断。 菜圃边,柳学冬沉默不语,脑海中接连闪过无数个可能发生的情况。 胧月暻站在他身后,没有出声打断。 “轰隆……” 天边响起闷雷,像是巨兽发出的沉重低吼。 铅云逐渐汇聚,仿佛要压倒这座城市。 压抑的气氛弥漫,直教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胧月暻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柳学冬的袖子,小声道:“要下雨了,回去吧。” “嗯。” 柳学冬点点头,和她一起下楼。 …… 街边的屋檐下,塔皮鲁抬头看了眼阴郁的天空。 身后小卖部的老板递过来找好的零钱:“小伙子,喏,点点。” 塔皮鲁接过来,随意数了一遍后塞进钱包放好。 小卖部老板打量着他:“小伙子长得挺漂亮,你是……少数民族吧?” 塔皮鲁朝他友善地笑了笑:“你眼光真准。” 老板咧嘴笑了;“那可不。” 塔皮鲁有着一对细长的眉毛,眉毛下是一双单眼皮眼睛,鼻梁挺翘,嘴唇丰润,下颚线棱角分明,再加上同样的黄色皮肤,确实和一些少数民族极其相像。 但其实他原籍是位于中亚的哈撒克斯坦。 塔皮鲁只是他在白头鹰的代号。 距离他来到中海已经过了两天,两天里,他先是找到了上次为白头鹰小队提供武器的接头人,用了一些手段后,成功得到了那位一直潜伏在中海的神秘边缘人的位置。 “对面的会所一般几点开始营业?” 像是闲聊,塔皮鲁给老板递了支烟,随意地开口问道。 老板接过来叼在嘴里,从旁边售卖的盒子里随手拿起打火机,先凑上去替塔皮鲁点燃后,才给自己点上。 他吐出烟雾,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天还没黑呢,等着吧,再过两小时才是最热闹的时候——你第一次来?” 塔皮鲁笑着点头:“朋友介绍来玩的。” 老板打趣道:“那你可得把钱带够,听说那里面可不便宜。” 塔皮鲁不再接话,就在小卖部门口的凳子上坐下来,翘着腿观察起周围。 早在出发之前,总部就已经多次提醒过他,这次任务十分危险,没有支援,也没有队友的配合,所以一切都要谨慎行事。 包括那位已经合作过很多次的神秘边缘人,总部也没有告知。 原因无他,总部也想借这次机会,调查一下这位边缘人是否依旧值得信任。 于是总部给了边缘人一个调查任务,本想在调查期间让塔皮鲁暗中进行观察,却没想收到了拒绝的回复。 边缘人给出的原因是,最近九处已经盯上他了,并且还让白头鹰近期不要跟他联系。 所以塔皮鲁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一个比较冒险的举动,但他必须确认边缘人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狐狸哥。 塔皮鲁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据他从那位接头人口中得到的消息,狐狸哥是这座会所的幕后老板,也是最常待的地方。 至于那位接头人,他处理得很干净——至少在他完成任务离开之前,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失踪人口。 塔皮鲁打算等晚上人多时,以客人的身份进入会所。 思考入神,就在这时。 “徐小军,你这个月每天都要来借十几次厕所,每次用完还不冲,再这样我不让你用了。”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使塔皮鲁浑身肌肉瞬间紧绷,他努力维持着表情不变,却根本不敢转动一下脖子。 凭着视野余光,他只瞧见一道身影捂着肚子弓着腰小跑进了小卖部里面,赔着笑朝小卖部老板挥手:“这次一定记得。” 直到听见屋内响起了关门声,塔皮鲁的肩膀才缓缓放松。 他终于敢动了,转头快速朝小卖部的深处走廊看了一眼,然后对老板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不知道。” 店老板翻了个白眼:“这一个月几乎每天都在这守着。” 说着,他朝街对面一条巷子口努努嘴:“喏,那破桑塔纳就是他的。他就跟不上班的无业游民似的,每天我都关门了他还没走——” 店老板转头看了眼身后,压低声音道:“我猜,可能他女朋友或者老婆什么的在这条街上班。” “他老来我这买烟买饮料,一来二去就熟了,这附近也没公厕,我才同意让他借我家厕所。” 塔皮鲁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僵硬:“原来如此。” 说罢,塔皮鲁站起身沿着街道快步离开。 在路过老桑塔纳时,他迅速扫视了一眼车内,由于窗户贴了黑膜,内部看不真切,但隐约能瞧见副驾驶座位上堆满了零食袋和饮料瓶,显得很杂乱。 但塔皮鲁没有放松警惕,他甚至没敢多停留,转身钻进了巷子深处,在一堵墙柱后藏起身形,借助黑暗目不转睛地盯着巷子口的车。 大约十分钟后,他看见徐小军从街对面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揉着肚子,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很油,看上去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打理过了。 但塔皮鲁注意到的不止这些,从徐小军走路的姿势,能看出接受过训练的痕迹,以及徐小军外套腋下的凸起,说明他还随身携带着武器。 『这种邋遢男人的表象只是一种为了不引起怀疑的伪装,说明他正在执行某项任务。』 塔皮鲁在内心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不是重名,眼前这个形容散漫的男人,就是白头鹰绝密情报中的那个特级危险人物。 恐惧魔神,徐小军。 徐小军没有直接进到车里,他倚在车门上,掏出烟点燃叼在嘴里,然后捞起衬衣下摆,提了提裤腰,再眯着眼朝一个方向看了一会儿。 一副惫懒又惬意的模样。 塔皮鲁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发出任何动静,他情不自禁看向徐小军望的方向。 虽然被巷子挡住视野,但塔皮鲁却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花花世界私人会所。 所以,徐小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塔皮鲁缓缓吐气,神色无比凝重。 那个边缘人没有撒谎。 第642章 暴雨圆舞曲:序曲 九处境外小组的取名很有意思,每支小组都采用了鸟类的名字,寓意着飞鸟总有归巢时。 而分别对应每个国家的小组,则就用那个国家的国鸟来命名。 唯一的例外是自由联邦,自由联邦的国鸟是白头鹰,所以潜伏在自由联邦的境外小组被取名为霸鹟。 霸鹟,虽然有着较小的体型,却是鹰的天敌,也是因为它有着敢于与大型猛禽搏斗的勇气,所以也被称为必胜鸟。 从九处建立以来,霸鹟小组一直都是获取功勋最多的境外小组,同时也是人员迭代最快的。 因为最危险。 所以能完好无损地从霸鹟小组退下来的干员,最后大多都加入了尖刀组。 现役的霸鹟小组成员有八人,除了三人常驻华府以外,其余干员长时间游弋于自由联邦各地,追踪白头鹰的各种行动。 但就在几天前,霸鹟小组在一次窃取情报的任务中损失了两名干员。 他们联系了一位隐藏在华府的资深边缘人,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份白头鹰押运车的路线图。 这辆车由华府出发,去往纽约分局,车里装载的是一批未知药物和大量文件。 其中就有霸鹟小组要的——不久前白头鹰捣毁清道夫协会安全屋时获得的机密文件。 虽然九处自知白头鹰是在无端污蔑,但九处依旧抱有疑虑——白头鹰搞出这波大规模行动,不可能只为了在阴影世界给九处泼一盆脏水,所以一定事出有因。 于是,这才有了霸鹟小组的这次行动。 这位资深边缘人的手下制造出一场骚乱,将押运车逼停,霸鹟小组趁乱发起袭击,但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负责押运车的护卫力量远超预期,本该万无一失的计划出了纰漏,最终霸鹟小组以牺牲两名干员为代价,才将文件得手。 只不过在后续摆脱追兵的途中,这份文件几经易手,最后到了资深边缘人手里。 直到今天,才再次现身来讨要东西。 华府,位于城郊的一座教堂里。 霸鹟小组组长洛扬边正和一名神父在花园里散步。 神父看上去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胡子花白,但打理得很干净。 二人神色平静,边走边聊,时而会有路过的游客信徒向神父打招呼,神父也微笑着回应。 一直走到僻静无人处,洛扬边的声音低沉下来:“莱克,我的东西呢?” 莱克神父不慌不忙地从黑袍袖子里抽出一张折叠过纸,递到洛扬边面前。 洛扬边接过来,眉头却皱了起来:“你看过了?” “你得尊重我的职业。”莱克神父笑呵呵回道。 洛扬边没有接话,将那张纸展开后,目光顿时更加阴沉:“不对,怎么只有一张?” 眼前这只是一张复印文本,这没有问题,因为原本还在白头鹰华府总部留存,运往纽约分局的本就是复印件——但洛扬边清楚记得,当时混乱中他打开文件袋看过,里面应该有两页才对。 凌厉的目光扫向莱克,洛扬边已经准备好动手了。 “别着急。” 莱克随意摆摆手:“我当然知道是两页,只不过……” 他语气一顿,看向远处,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之前我低估了这份文件的价值,你出的价只够买手里这一半的。” 洛扬边紧抿嘴唇,低头看向手里的文件。 虽然手中的复印纸是崭新的,还能闻到油墨味,但上面展现出来的图案依旧能看出原本纸张的斑驳,以及边角处的烧焦痕迹,显然是有一些年头了。 洛扬边快速扫过一遍,文件内容大致是讲,两年前由清道夫协会会长塔纳托斯亲自主导了一起名叫“鸠巢计划”的行动。起因是由于清道夫协会多年来一直无法对大夏进行渗透,于是决定派遣特殊人员潜入大夏,与九处产生接触,在确保不会遭受怀疑的情况下在大夏建立协会联络点,来帮助清道夫协会渗透大夏,达到获取九处情报的目的。 洛扬边的神色渐渐凝重:“下一页的内容是什么?” 莱克点了点洛扬边手里的复印件:“这里讲了计划,下一页当然就是计划的执行人。” 洛扬边沉声道:“出价吧。” 莱克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洛扬边眼皮一跳;“一千万?你怎么不去抢?” “不,”莱克微微一笑,“是一个亿。” 见洛扬边抿着唇不说话,目光逐渐不善,莱克赶紧说道:“相信我,这一点物超所值。你知道,为了帮你我冒了多大的风险,我亲手干掉了五名得力心腹才从白头鹰的调查中摆脱自己的嫌疑。” 忽然,他话锋一转:“当然,还有一个办法。” 莱克瞥了眼洛扬边,轻轻笑道:“你的人在逃跑时不是顺手拿了一瓶那个药物样品吗?拿那东西来换,我也可以接受。” 洛扬边神色一动:“你知道那是什么?” 莱克立刻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次押运车的护卫力量这么多,一定是有原因的。” 洛扬边冷哼一声:“还是上次的卡号?” 莱克叹了口气:“没错。” 洛扬边伸出手:“钱很快到账,东西给我。” 莱克耸耸肩,从袖子里抽出另一张叠好的纸。 洛扬边接过来后迫不及待地展开。 复印件上是一张烧毁痕迹严重的文本,最上方是一张照片,照片被烧去一角,人像只能看清大半张脸,但照片下方的内容已经不多。 但就是这不多的内容,却使洛扬边心跳都慢了半拍。 代号:渡鸦,s级执行官。 第一联络点:中海市平安路…… 洛扬边快步走出教堂的铁栅门,守在外面的组员吴琉亦立刻跟了上来。 她关切问道:“拿到了吗?” 洛扬边沉着脸点头:“联系总部,安排接应人员,文件和药物样品必须立刻送回去。” 他脚下忽地一顿:“琉亦,灭口。” 吴琉亦点点头:“明白。” 说罢转身走向教堂。 …… 回到自己的休息室,莱克正在打着电话。 “我很确定,他们已经上钩了,他们拿走了文件,还有药物样品,你没看见当我提起药物时他的眼神,他心里肯定认为那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钱什么时候打给我?哈哈,这算是中介费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发出冷笑:“钱?什么钱?” 莱克脸色一黑,顿时有些生气:“这就是白头鹰的信誉?别开玩笑了。” 电话那头大笑道:“难道你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这次的买家是谁?” 莱克皱眉道:“我从来不问买家的身份,只关心出手够不够阔绰。” 电话那头发出阴恻恻的低笑:“那我来告诉你。” “他来自九处,你觉得……给你钱你有命花吗?” 说罢,电话被直接挂断。 短暂的失神后,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的莱克只觉一股凉意从尾椎一路升上了天亮盖,他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向着门飞奔过去,然后一把拉开房门。 “嗤——” 脖子一凉,一柄尖刀从咽喉处刺入,再从后脑勺探出尖来。 莱克满眼惊恐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吴琉亦。 吴琉亦也挺诧异:“还有赶着往上送的?” 说罢,她在莱克胸前轻轻一推,莱克直挺挺栽倒下去。 第643章 暴雨圆舞曲:网 今天是周六,虞红豆也难得没有加班。 虞红豆和林双溪从京城回来后,王利川一直说要聚一聚,但因为虞红豆手头工作太忙,所以一直没抽出空来。 今天总算是有时间了,她便想着晚上一起去外面聚餐。 但柳学冬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从昨晚回来时虞红豆就发现了,只不过柳学冬一副独自沉思的模样,她才没有多问。 在虞红豆的印象中,柳学冬仿佛总是一副情绪稳定的模样,就连前段时间诊所被炸毁,也没见他皱过眉毛。 但这次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柳学冬如此明显地把愁绪放在脸上。 中午吃饭时,虞红豆提起聚餐的计划,胧月暻当然双手赞成,柳学冬却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虞红豆甚至怀疑他根本没听进去。 “你怎么了?” 虞红豆终于忍不住发问。 柳学冬一怔,抬起头看见虞红豆的俏脸,她蹙着眉,关切中透着一股认真。 柳学冬转头看向窗外。 天空依旧阴翳,厚重的云层中仿佛积蓄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 柳学冬微微张嘴:“我怕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下雨。” 虞红豆不满意这个回答:“我是说,你是不是有心事?” 柳学冬看着她,二人沉默对视,一人皱眉,一人平静。 半晌后,柳学冬淡淡一笑:“没事,只是在思考一些学术方面的问题。” 虞红豆深深看他一眼:“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但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会安静地听你讲,当你的倾听者……不过你不能骗我。” 柳学冬轻轻叹气,埋头吃饭。 他小声说了句:“抱歉。” 听到这声无奈的道歉,虞红豆的眼神微微一黯,低下头去夹菜:“当你想说了,要第一个告诉我。” 柳学冬没有回答。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亦如窗外的天气。 直到胧月暻打破了僵局。 “下午我们出去逛逛吧。” “好。”虞红豆应道,然后看向对面的柳学冬。 被二女盯着,柳学冬也点了点头。 …… 午饭过后,三人收拾妥当。 临出门时,胧月暻不忘提醒:“把伞带上。” 柳学冬反应过来,重新换上拖鞋去阳台柜子里翻找雨伞。 等他攥着两把伞出来时,正好瞧见虞红豆站在门外的楼道里打电话。 “现在吗?” “芥苦禅师和东方姐妹呢?” “案子很急?”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虞红豆投来歉意眼神:“你们先去玩,处里临时有事,我争取赶晚饭过来。” 胧月暻气鼓鼓地挥着拳头:“又加班!” 虞红豆笑着捏了捏胧月暻的脸蛋:“等我吃晚饭吧。” 说罢,她朝柳学冬挥了挥手,小跑着下了楼去。 脚步声逐渐变小,柳学冬和胧月暻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手里的两把雨伞。 “走啊。” 胧月暻招呼柳学冬。 柳学冬将其中一把雨伞随手靠在鞋柜旁,杵着另一把迈出家门。 房门一关,胧月暻立刻挽住柳学冬的另一只手,扬着脸朝他wink一下:“现在该过二人世界了。” 二人从楼道里出来,正好看见虞红豆驶出小区的车尾灯。 收回目光,柳学冬问她:“想去哪儿?” 胧月暻想了想:“去商场吧,我想去看看秋装了。” “你上周不就提前买过了吗?” “款式不一样嘛。” 柳学冬只是随口问问,没有要在这个问题上跟她拗的意思,摇摇头就上了车。 不起眼的商务驶出小区,开上马路。 因为是周六的缘故,路上的车流比工作日要拥挤许多。 “今天好多交警。” 副驾驶的胧月暻望着窗外发出感叹。 柳学冬也注意到了,几乎每隔几个路口就能看见有交警在指挥交通。 “可能是哪里又在修路吧。”柳学冬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搭在窗沿上,“有交警指挥挺好的,路不会太堵。” 话刚说完,不远处一名穿着制服的交警朝这边小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示意柳学冬靠边停车。 柳学冬打起灯靠边,对胧月暻道:“把驾照和行驶本拿出来,手套箱里。” 胧月暻依言照做。 交警跑到车前,他先是偏头听了下耳边的对讲机,然后低头看了看车牌,随后才从一侧绕到柳学冬窗外。 交警朝柳学冬敬了一礼,然后拿出证件亮了一亮:“请出示驾驶证行驶证。” 话术寻常,但他眼底的打量神色却使柳学冬感到有些不对劲。 “喏。”胧月暻把两个小本递过来。 柳学冬的视线扫过交警胸前的警号,顺手接过来然后递上去。 交警翻看得仔细,柳学冬随口问道:“我刚刚违章了吗?” 交警抬眼瞥了他一下:“只是例行检查……你开车就好好开,手别搭在窗上。” “下次不会了。” 柳学冬接过交警递回来的小本:“我可以走了?” 交警再次敬礼,把手一挥:“走吧。” 重新上路后,刚才的小插曲完全没影响到胧月暻的好心情,只是柳学冬的眼底多了一丝狐疑。 当有了警惕后,他终究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比如每当驶过有交警的路口时,这些交警的目光总会在自己的车牌上多停留两秒。 又比如路边的行人中,总会有那么几个陌生的面孔向这边注视,当柳学冬装作无意地看过去时,那些人又神态自若地看向另一边。 没有人跟踪,如果有尾巴,柳学冬不可能察觉不到。 但如果九处也知道这一点呢? 柳学冬眼神平静,就像平静的海面下酝酿着汹涌。 他在心里默默想道:如果我是九处,该怎么在不跟踪的前提下时刻掌握住一个人的动向? 答案呼之欲出。 撒网。 而九处恰好有这张网。 巡查组。 商务车缓缓驶入商场的地下车库。 找到位置停好后,胧月暻迫不及待解开安全带。 正要开门时,柳学冬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嗯?” 胧月暻奇怪地看向他。 柳学冬道:“给王利川打电话,问问今晚吃饭的事。” 第644章 暴雨圆舞曲:门 胧月暻虽然诧异,但依旧乖乖照做。 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 王利川的声音响起:“喂,小暻姐,什么事?” 胧月暻朝柳学冬看了眼,见他不开口,于是问道:“晚上聚餐的事红豆给你们说了吗?” 王利川语气带笑:“我知道,中午她就给林双溪打过电话了。” 胧月暻又朝柳学冬看去,见他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继续:“那……红豆说没说约的几点?” “呃,这倒是没说,不过随便吧,你们想吃啥,我提前订位置。” 胧月暻想了想:“唔……我想吃海鲜。” 王利川乐呵应着:“没问题,交给我。” 胧月暻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王利川迟疑了一下:“还不清楚,林双溪临时有事回九处了,我得等她回来。这样吧,等到饭点了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然后再通知你们。” 胧月暻正要应下,柳学冬却拿起了她手里的电话:“你在哪儿?” 王利川一愣:“家呗,还能在哪儿?” 柳学冬又问:“你一个人?” 王利川不禁笑了:“林双溪前脚才走呢,我就算想往家里藏人也没那时间呀。” “我知道了。” 说罢,柳学冬直接挂断了电话。 胧月暻眨巴眨巴眼睛,没搞明白柳学冬是在弄哪出。 “下车。” 柳学冬吩咐。 “哦。”胧月暻拉开车门。 下了车,二人走到电梯门前。 柳学冬按下按键,盯着液晶屏上的数字。 “我有点事要处理,可能没法陪你逛街了。” 胧月暻愕然地看过来:“那,我要等你吗?” “不用。” “叮——” 电梯门打开。 柳学冬在胧月暻背上轻轻一推,胧月暻无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走进电梯。 她回过身,茫然的眼神呆呆望着柳学冬。 明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仿佛将电梯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隔着电梯门,望着外面的柳学冬,胧月暻的思维有些迟滞。 柳学冬看着她,眼神很平静:“还记得兰斯吗?” “嗯。”胧月暻愣愣地答道。 柳学冬轻轻颔首:“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叮——” 提示音再次响起,电梯门开始缓缓闭合。 这一声仿佛也将胧月暻从迟滞中唤醒,她瞳孔一颤,下意识往前一步,嘴唇微动,正要说话时,只听柳学冬轻轻开口。 “听话。” 胧月暻僵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合上最后一丝缝隙。 液晶屏上的数字往上跳动。 柳学冬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商务车。 回到车里,他随手将电话关机,然后扔出窗外。 拉开手套箱,再推开箱子里的隔板,柳学冬从隔板下摸出一部全新的电话,掀开后盖换上电池后,摁下开机键。 在脑海里回忆了片刻,柳学冬按下数字,拨出第一通电话。 兰斯。 “是我。” 电话接通,柳学冬直接开口。 “胧月暻在环港大厦,找到她,带她回东瀛。” “现在她的身份坐飞机可能会被注意到,不用我提醒你该怎么做。” “我会为你们争取时间,趁现在马上走。” 挂断后,柳学冬紧接着拨出第二通。 王利川。 就在几分钟前,王利川还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一脸懵——他也不懂柳学冬怎么问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挂断了。 还没等想明白,电话就又响了,只不过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王利川皱着眉接听:“喂?” “是我。”柳学冬低沉的声音传来。 王利川愣了一下,拿开电话看了眼屏幕,确认是个没见过的号码后才重新放回耳边:“老柳?你换号了?” 柳学冬没时间跟他扯别的,直入正题道:“带上胡满,马上去京城。” 这话题的跨度有些大,前脚还在商量今晚聚餐的事,转头就让他飞京城,王利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跟什么?换地儿了?今晚去京城吃啊?怎么还得把胡参谋给带上?”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九处盯上我了,如果留在中海,我们只会互相拖累,所以,立刻走。” 坐在家里沙发上的王利川一听,噌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卧槽!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他急得原地转圈:“我我我,我马上给老爷子打电话,老柳你等着,这事我能摆平……” 回应他的只有短短一句话。 “听我的。” 王利川呼吸一滞,等他回过神时,话筒里只剩下了嘟嘟嘟的忙音。 他双眼直愣愣地望向窗外,半晌后,他忽然重新动了,飞快按着电话上的按键,但由于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好几次都输错了号码。 “喂,胡,胡参谋!” “下楼!现在立刻下楼!” “路上再解释,我们马上走!” 然后是第三通第四通,谢晚星、胧月泉治、姜屿烈…… 柳学冬将每个人安排完毕后,他摇下车窗,点燃一支香烟,仰头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缓缓吐出青雾。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指间烫手,他才重新睁开眼。 指尖轻弹,烟蒂打着旋飞出去,撞在石柱上溅起一簇火星,然后掉在地上。 柳学冬拿起电话,编辑一条短信群发出去。 『48小时内未收到中止信号,直接执行。』 做完最后一步,柳学冬发动引擎,商务车掉了个头,驶向停车场出口。 开上街道后,柳学冬原路返回。 他该回家了。 他开得不快,跟着车流照常行驶,等着红绿灯,也悠闲地望着外面这座繁华都市。 就像一个走在归家路上的普通人。 可车窗的轮廓就像一扇门,他明明看得真切,却触摸不到那个平凡又美丽的世界。 那些投来的诸多视线编织成无形的隔膜,排斥着他,迫使着他远离。 柳学冬平静地从这些视线的主人脸上扫过,天赋反馈回与他们表现出来的自然神态所不符的情绪。 警惕、紧张、担心、畏惧…… 品味着这些情绪的滋味,柳学冬能感受到,却无法产生悸动。 一滴雨水滴落,打在车窗上,溅起一团小小的水花。 柳学冬注视着那滴雨水缓缓滑落,在车窗留下一道水路痕迹。 “下雨了。” 他轻声低喃。 “家里的衣服好像忘收了。” 至少,还能回家。 第645章 暴雨圆舞曲:苍白 虞红豆开着车一路疾驰赶往九处。 之前电话里那头没有交代太多,只说有一起突发情况需要特动组全员集合。 所以虞红豆没敢耽搁,几乎是全程踩着油门赶到的。 但刚把车开进九处大门,她就被拦了下来。 拦下她的是策应武力部的魏钧。 只是此时魏钧脸上没有往日的笑容,待车停下后,他来到车窗前,严肃地对虞红豆命令道:“熄火,下车。” 虞红豆不明所以,但当她看见魏钧带来的其余三名士兵分别在车的四角站定时,她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阴霾。 虞红豆依言照做。 魏钧目不转睛地盯着虞红豆的动作,等她下车后,才抬手敬了一礼:“葛处已经在等你,我们送你过去。” 虞红豆回头看了看,剩下几名士兵已经绕了过来,加上魏钧,前后各两人,将她围在中间。 与其说是“送”,反倒更像是看押。 虞红豆点点头,没有多言。 进入基地大楼,已经有一名女兵在门口等着。 魏钧抬手示意虞红豆停下:“交出配枪。” 虞红豆依旧照做,从枪袋里取出武器,放到旁边的架子上。 魏钧对女兵递去眼神,女兵走上前,从上到下将虞红豆搜身。 待一切完毕,确认没有纰漏后,魏钧再次开口:“走吧。” 五人进入电梯,开始下行。 电梯的嗡嗡声明明已经很熟悉,但此时此刻落在虞红豆耳中却显得分外压抑。 眼看着电梯速度开始放缓,虞红豆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魏霆回身看了她一眼,他本不该回答,但终究还是念了些同僚旧情,小声开口:“葛处会告诉你的。” 电梯在地下三层停下,魏钧将虞红豆送到了审讯室门前。 虞红豆看着门前“审讯室”的牌子,不禁沉默了。 “进去。”魏钧沉声道。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 她在心里宽慰自己——至少还没有被戴上手铐,说明问题不严重。 可她在脑子里想了好几圈,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误。 审讯室里的光线没有外面明亮,但虞红豆还是看清了。 葛文栋坐在审问的位置上,将对面的位置留给了她,而在他身后,整齐站着一排武力部士兵。 人人配枪。 但真正让虞红豆目光变得凝重的是,她看见葛文栋罕见地穿上了军装。 “葛处。”虞红豆沉声打了招呼。 葛文栋没有往日和善的笑意,他满脸严肃地向虞红豆颔首:“坐。” 带虞红豆坐下,葛文栋也没有叙旧或聊其他的打算,他直接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和柳学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虞红豆心中一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我……” 只是瞬间的犹豫,葛文栋立刻投来凌厉的目光:“说实话。” 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虞红豆快速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道:“去年八月。我因为觉醒天赋误以为得了心理疾病,所以在刑侦队队长徐晟的介绍下,前往柳学冬的诊所就医。” 葛文栋看向单向玻璃后的观察室,片刻后像是从耳麦中得到了回应,他点点头:“徐晟是怎么认识柳学冬的。” 虞红豆努力抑制着自己不由自主的颤音:“徐晟给了我一张名片,他说他曾陪一位认识的领导去闻舒心理诊所看过病,效果很好,所以推荐给我。” 葛文栋丝毫不给虞红豆反应时间,立刻追问:“哪位领导,叫什么名字,职务是什么。” 虞红豆睁开眼,摇头:“我不知道。” 葛文栋沉默着和她对视,似乎是想从她的眼神中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半晌后,葛文栋才继续发问。 “关于你的丈夫,柳学冬,你都了解些什么。” 虞红豆嘴唇嗫喏了一下,辩解的话仿佛要脱口而出,但犹豫了片刻后,她语气放缓,低声说道:“他是一位心理医生,开了一家私人诊所,同时还在枞光大学医务科任职。他还是一名海归高材生,曾先后在自由联邦和东瀛深造,在留学期间……” 虞红豆下意识停顿了一秒,葛文栋立刻看过来:“说出来,留学期间发生了什么?” 虞红豆低头看着桌面:“留学期间,他挣了很多钱,具体怎么做到的我并不清楚,但我听说,他在东瀛好像参加过非法社团……” 葛文栋的脸色没有变化,虞红豆说的这些早在上次从瑞仕回来时,他就已经从柳学冬口中听过了。 “继续,你还知道些什么。” 虞红豆却忽然抬起头来:“葛处,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柳学冬到底怎么了?” 葛文栋面容依旧冷峻:“比如说,关于柳学冬的过去,他跟你聊过吗?” 虞红豆脸色一僵:“他说,他祖籍在青省,一个叫磨沟乡的小山村,他父母是替人放羊的农民,不幸被一场洪灾夺走了生命,从那以后他努力读书,最终被来下乡支教的老师推荐去了镇上的中学,然后考上了大学,柳学冬是他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虞红豆似乎还想继续说,想尽可能地多说一些,仿佛哪怕只要能多说一个字,就能更加佐证柳学冬没有撒谎。 但葛文栋却摇头打断了。 “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 虞红豆的俏脸因为紧张有些微微发白,她咬着唇点了点头。 “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 葛文栋冷硬着嗓音:“去磨沟乡走哪条路,村长叫什么名字,他儿时的玩伴是谁,当年教他的老师又是谁,他住过的老房子又是什么样……他说过吗?” 虞红豆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她眼底闪过挣扎,最后肩膀颓然垮下:“柳学冬……他到底怎么了。” 葛文栋凝视了虞红豆数秒,没有回答,只是转移了话题。 “你参加特训时上过情报课,向我陈诉,目前已知的清道夫协会的s级分别是谁。” 虞红豆垂着眼眸,机械地背道:“一共六位,卡农,箱水母,黑冢,翡冷翠,蛇夫座,渡鸦。其中黑冢已被确认死亡,渡鸦则被清道夫协会执行内部清理。” 葛文栋冷冷道:“所谓内部清理只是清道夫协会单方面宣称的,至于真相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虞红豆诧异地看向葛文栋——在特训期间,给他们上情报课的戴露瑶可不是这样说的,当时戴露瑶的语气,分明是相信了这个事实。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葛文栋眯着双眼:“你好像很奇怪?为什么我的看法和你当初听到的不一样?” 虞红豆讷讷地点了下头。 葛文栋冷笑:“感到奇怪的应该是我才对。” “你和渡鸦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虞红豆惊愕抬头,面无血色。 第646章 暴雨圆舞曲:乱绪 “什,什么?” 其实虞红豆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只是无意识地想要再确认一次。 “柳学冬,他……”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不知该从哪里开口。 和柳学冬相处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一般从脑海中飞快闪过,她怀疑的每一个点,她感到疑惑的每一个瞬间,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今天中午。 柳学冬低着头吃饭,不看她的眼睛,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抱歉。” 语气平静得仿佛毫无诚意。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几乎要吞噬了虞红豆的全部理智。愤怒,伤心,亦或者二者都有,她猛地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坐下!” 葛文栋厉声喝道,同时身后的武力部士兵们齐齐将枪口对准了虞红豆。 虞红豆嗓音压抑到了极点,仿佛光是开口就已经用了很大力气:“他……” 如鲠在喉,只吐出一个字,就已经无法继续说下去。 葛文栋抬起一只手,身后的士兵们把枪口放下。 葛文栋凝视着虞红豆,半晌后:“组织没有搞错,如果你想替他辩解,就不用说了。” 辩解? 这个词落在虞红豆耳朵里仿佛是一个笑话,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也想替柳学冬解释,说他没做过坏事,说他是个好人,可是话到嘴边却只能硬生生咽回去。 一个没做过坏事的清道夫?好人?难道他s级的身份是靠做好人好事得到的吗? 虞红豆甚至不敢去想,一名s级清道夫的手里究竟沾过多少人的鲜血。 葛文栋话锋一转,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但至少我现在是欣慰的,你所表现出来的,说明你确实不知情……我愿意相信你,虞红豆同志。” 虞红豆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气息:“他现在在哪儿。” 葛文栋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道:“跟我来。” 虞红豆跟上葛文栋,刚迈出一步却忽然踉跄一下,幸好及时扶住了桌沿才没有摔倒。 周围的士兵没有一个人上来扶她,眼里只有警惕。 虞红豆深呼吸两次,重新站直,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虞红豆跟着葛文栋来到了作战室。 虞红豆从未见过作战室如此忙碌。 信息部、策略部、后勤部、指挥部,只粗略一扫,虞红豆就看见了许多眼熟的面孔。 数排电脑前没有一个空位,戴着耳机的信息部同事盯着屏幕不停交接着实时信息,还有许多人拿着刚打印出来的文件从走廊中快步走过,最前方的会议桌上,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围着坐在一起,有人凝重地抽着烟,有人拍着桌子和对面的人争执,还有人不停地打电话。 人声鼎沸。 最前方的大屏幕上,是整个中海市的实时地图,上面布满了数不清的标记和线条。 葛文栋领着虞红豆来到桌子前,各部门负责人纷纷投来目光,眼神各异。 葛文栋在最上方坐下:“现在什么情况了。” 回答他的是信息部负责人谢旬阳——就是从刚才开始一直不停接电话那个。 听见葛文栋发问,谢旬阳暂时放下了电话:“柳学冬进入环港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不久,大概只隔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再次开车出来,目前正在原路返回,是往家的方向去的。” 葛文栋转头看去:“回家?他不是刚从家里出来吗?” 谢旬阳摇摇头:“暂不清楚他的目的。” 这时,坐在对面一直没有出声的虞红豆突然说话了:“你们在跟踪他?” 在座的人都看向她。 不少人皱了眉。 似乎不满虞红豆的质问。 虞红豆没有理会这些眼神,她径直看向葛文栋,面无表情:“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是渡鸦,怎么会发现不了自己被跟踪了。” “你都能想到的,九处又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谢旬阳声音冷漠:“渡鸦藏在你身边这么久,许多九处干员他都有了印象,别说跟踪了,哪怕是轮流监视说不定都会被发现。” “所以我们联络了公安部门和交通部门,由他们和分散在中海各处的巡查小组进行配合,定点观测渡鸦的实时动向。” “为什么不直接抓捕?” 虞红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着一个什么样的心态问出这句话的,或许是因为“抓捕”这个词,比“击毙”来得不那么令人绝望。 所以当脱口而出后,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葛文栋深深看着她,眼神复杂:“因为不能打草惊蛇,渡鸦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这是我们的机会;也因为这是在城市里,九处不能让无辜群众成为渡鸦的陪葬品;还因为……我们没有做好准备,仅凭中海分部完全不够,所以在我现在跟你说话时,总部派来的尖刀组主力已经在赶来的飞机上了。” “虞红豆同志,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也知道你现在脑子很乱,但我希望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你能随时保持清醒。像这种未经思考就说出来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虞红豆咬了咬嘴唇,缓缓低下了头。 一名信息部干员快步跑过来,在谢旬阳耳边说了几句。 谢旬阳表情一愣。 葛文栋使劲一拍桌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当传话筒,直接说。” 年轻干员被吼得下意识立正,高声道:“目标已经确认到家,但只有他一个人。” 葛文栋眉头紧拧:“胧月暻呢?” “还在环港大厦。” 葛文栋的眉毛顿时皱得更深了,他自言自语道:“奇怪,他为什么要突然回家,他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正在被监视了?” “呃……”年轻干员抓了抓脸颊,“据目前收到的消息,他好像是回家收衣服的。” “收衣服?”葛文栋重复了一遍。 年轻干员点头:“嗯,因为下雨了。” 葛文栋不禁愣住。 在他的认知中,好像很难将收衣服这个行为和渡鸦这个身份联系起来。 他下意识看向对面的虞红豆。 虞红豆也看着他:“衣服是我出门前晾的,怎么了?” 第647章 暴雨圆舞曲:断发 “叮——” 再次响起的提示音将胧月暻从失神状态中拽了回来。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迈步从电梯轿厢里走出。 这里是商场三楼,女装区,就如先前所计划的一样,她开始一家家店逛起。 胧月暻其实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就连虞红豆都能察觉到,她又如何会感觉不到柳学冬的愁绪? 只是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话。 在走进第三家服装店时,胧月暻电话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没有犹豫,立刻按下接听。 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我,兰斯。” 胧月暻抬手拦住正要过来的导购,然后往旁边走了几步:“我知道,你说。” 兰斯那头的键盘声错落有致,他似乎正在忙着什么:“从现在开始,听我指挥,我们得抓紧时间。” “你还在环港大厦吗?” 胧月暻点头:“在。” “首先你得换一身衣服。” 兰斯敲击键盘声一顿:“要朴素一点,普通一点,不要引人注目——再戴一顶帽子。” 兰斯交代得很细致,生怕胧月暻误会了他的意思而出现纰漏。 但胧月暻很聪明,她眼神认真:“发型呢?要改变吗?” 兰斯一愣:“那,就扎起来吧。” “你先准备,电话别挂。” 胧月暻没挂,谈话间她已经从扶梯下到二楼,在一家门口挂着“电话维修”牌子的商铺里买了一副耳机。 将耳机插进电话,然后把电话揣进了兜里。 “有人在跟踪我吗?” 胧月暻压低声音,小心发问。 “不清楚。”兰斯回道,“但我猜应该没有,他说了会为我们争取时间。” “争取什么时间?”胧月暻不禁疑惑。 兰斯如实道:“离开中海的时间。” 胧月暻沉默了。 接下来,她以最快的速度买了牛仔裤,跑步鞋,连帽卫衣,以及一顶鸭舌帽。 在卖帽子的店里,她盯着店员剪掉帽子上的商标,忽然开口:“我能借用一下剪刀吗?” 店员笑着递过来:“当然了。” 拿着剪刀,胧月暻转身拐进商场厕所。 站在洗手池边,她对着镜子取下盘头用的双股发钗放进包里,柔顺的长发像瀑布一样铺开,垂落在身后。 胧月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有些怔神——这一身和她平时风格迥异的着装,她一时竟有些陌生。 但很快,她甩了甩头,将肩后的长发拢起,然后一手握住,拿起剪刀。 “咔嚓。” 清脆一声后,柔顺长发只剩齐耳长度。 胧月暻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手里的断发,然后将其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回去还了剪刀后,她戴上鸭舌帽,再扣上卫衣的兜帽,将上半张脸遮蔽在阴影中。 最后,她戴上耳机:“我准备好了。” 兰斯的声音响起:“从商场北门出。” 胧月暻依言照做,混在人流中走出商场,耳机里适时地传来兰斯的指示:“左拐。” 往左走出不远后,兰斯再次开口:“到第一个路口抬头,看摄像头的位置。” 胧月暻下意识抬头,看向红绿灯。 “很好,我看见你了,现在继续往前。” 胧月暻有些紧张,她必须得说点什么来缓解情绪:“你控制了交通摄像头?” 兰斯回道:“准确的说是整个城市交通网络,来中海后我摸到电脑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我骇入了交通网络,让他们以为中了病毒,在他们急着排毒时我又悄悄退了出去,他们觉得已经解决了问题,但其实我留下了后门,再进来时就不会再惊动任何人——前提是我不做什么大动作。” “什么才算大动作?”胧月暻随口接着问。 兰斯想了想:“比如大范围地控制摄像头,改变信号灯规律,甚至将所有管理员账号踢出去,直接接管后台。” “那你今天会这样做吗?”胧月暻又问。 兰斯干笑:“我可不想被九处踹门——至少在飞机起飞前我不想这样做——第二个路口,哦,我看见你了。” “继续往前,在第二个巷子拐进去。” “巷子尽头是死路,但有一家餐馆的后门开着,进去,然后从正门出来。” 几分钟后,顶着餐馆员工诧异的目光,胧月暻从正门走了出来。 “我出来了,然后呢。” 她在耳机里问道。 耳机里的键盘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街道的喧嚣。 “看对面。”兰斯说道。 胧月暻抬头看去。 这里是一条热闹但狭窄的老街,街道两旁商铺居多,人流更多,所以通常很少有汽车开进来。 餐馆对面,一辆轿车的车窗摇了下来,驾驶座上一个人影在朝她招手。 那人虽然戴着口罩,但那头红色卷发还是使胧月暻认出了兰斯。 胧月暻赶紧小跑过去,她本想拉开副驾驶的门,但隔着窗户看见副驾驶位置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于是只好坐上后排。 不等她开口,兰斯主动解释起来:“大街上全是九处的人,几乎每条街都有,所以只好在这里等你。” 胧月暻一怔:“你怎么知道哪些人是九处的?” “我不知道。” 兰斯朝旁边的电脑努努嘴:“但今天中海的交通部门似乎很忙碌,他们后台有实时监控,监控画面里街上的每位特殊人员都被标注了出来,我一进来就发现了。” 说着,他又递给胧月暻一个文件袋。 胧月暻将文件袋拆开,发现里面从机票到护照等资料,一应俱全,就连照片上都是她本人,只是姓名变成了“龙暻”。 胧月暻感到吃惊:“这些都是你伪造的?” “只有机票是我做的。” 兰斯淡淡一笑:“其他都是他给你准备的——很早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都是假的,机票也是假的。不过放心,这些东西全都能通过后台验证。” 谈话间,汽车终于开出老街,向着机场驶去。 兰斯把口罩又往上提了提:“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时间。” “现在九处的注意力还在他身上,我们得在九处反应过来之前,离开中海。” 第648章 暴雨圆舞曲:渐重 雨幕中,黑色商务车缓缓驶进幸福花园的大门。 由于下雨的缘故,小区外的棋摊没摆出来,陈大爷搬了个小凳坐在门卫室的屋檐下,百无聊赖地捶着膝盖。 柳学冬摇下车窗和陈大爷打了招呼:“风湿又犯了?” 陈大爷拿起挂在腰间的遥控器,替他按开闸门:“老毛病了,不打紧。” 车开进小区,在楼下的车位上停好,柳学冬刚从车里下来,就看见吕姐从旁边路过。 吕姐提着菜篮,正小跑着往家赶,看见柳学冬后便停下来,笑呵呵地跟他招手:“柳医生,真巧。” 柳学冬看了眼她手里的菜篮,笑着回应:“又去买菜了,吕姐。” 吕姐热情地去翻篮子里的塑料袋:“今天运气好,菜市场有卖野生木耳的,被我捡到了,喏,你拿点儿回去。” 柳学冬摆着手拒绝,却拗不过她,塑料袋被强塞进手里。 柳学冬撑起伞,二人一起走向楼栋。 吕姐忽然想起:“诊所那边装得七七八八了,柳医生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看一眼,好多地方我也不懂,要是你不满意呢。” 柳学冬笑眯眯道:“不急,慢工出细活。” 吕姐把柳学冬送到楼道口,她不住在这一栋,所以道别后又继续往前走了。 上楼。 站在家门前,柳学冬摸出钥匙,开门前,手中的动作却犹豫了一下。 他侧头看向楼道里,透过镂空窗花,外面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打开门,柳学冬回到熟悉的家里。 家里没人,非常的安静,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窗沿的声音。 柳学冬很平静,他的动作一如既往,和以前每次回家时没有区别。 他把伞靠在墙边,换上拖鞋,弯腰将换下来的鞋放进柜子。 走出玄关,脱下外套顺手挂在客厅的衣杆上。 然后走进厨房,把吕姐送的野生木耳放进冰箱。 做完这些,他站在客厅中间环视了一圈,然后忽然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于是又赶紧拿着伞出门。 快步走上天台,柳学冬麻利地把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取下来。 衣服厚厚一堆,全搭在手臂上。 等忙活完,他的肩头和裤脚已经沾了一些水渍。 准备回楼道时,柳学冬撑着伞看向远处。 小区外的街道上,除了顶着雨快步回家的人,还有零星站在街边屋檐下的,以及一些违章停在路边的车。 他们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柳学冬也在等。 再次回到家,柳学冬把这些淋过雨的衣服重新丢进洗衣机,设定时间后按下启动键。 伴随着洗衣机的嗡嗡作响,他开始忙活自己的事。 其实也没有太多需要准备的,该准备的大都早准备好了,而且这是在家里,他不会把一些无法见光的东西放在家里。 柳学冬换了身干净衣服。 黑色衬衣黑色裤子。 九处在等什么柳学冬大致能猜到,不过无所谓,因为他也在等。 既是等该离开的人离开,也是在等天黑。 刚换好衣服,柳学冬听见外面楼道里响起了说话声。 好像是来自隔壁的,没过多久,有人敲响了门。 柳学冬瞥了眼窗外,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一位身穿夹克制服的男人,柳学冬一打开门,他就自我介绍:“煤气公司的,由于暴雨预警,公司要求排查煤气隐患。” 男人胸前挂着工作牌,手里拿着登记表格,看上去像模像样。 短短两秒钟的沉默,男人浑身肌肉都紧绷着。 直到柳学冬露出微笑:“进来吧,气表在厨房。” “嗯。” 男人小声应了下,低着头走进屋。 柳学冬随和说道:“不用换鞋了。” 男人条件反射般抬起头。 柳学冬朝厨房指了指:“那边。” “哦,好的。”男人目不转睛,没敢乱看,径直朝那边走去。 柳学冬没跟着,坐在客厅等待。 两分钟不到,男人就出来了,他朝柳学冬点点头:“没问题。” 说罢就朝门走去。 “诶。” 柳学冬在后面喊道。 男人顿时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柳学冬依旧面带笑意,他指了指男人手中那叠安全宣传单:“你忘了留这个了。” 男人这才回神,赶紧抽出一张递过来:“这上面有公司电话,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们。” 柳学冬客气道谢:“谢谢。” 男人摆摆手,快步离去。 听见下楼的脚步声远处,柳学冬随手将宣传单扔进垃圾桶。 他走到窗边,借着窗帘的遮蔽朝外面望去。 雨幕中,小区的居民正陆陆续续离开。 “已经意识到了么。” 柳学冬喃喃自语。 …… 九处作战室里,葛文栋正有条不紊地指挥。 一条条信息汇总后递上来,再转变成命令下达出去。 “目标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天台,收完衣服后就回到家,再也没露过面。” “窗帘的角度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楚目标在家里做什么。” “尖刀组什么时候能到?” “预计七点之前。” “必须确认目标情况,我怀疑他已经察觉到了。” “让巡查组上,做好伪装,尽量不要惊动目标。” “我反对!这难道不是打草惊蛇?” “别忘了我们还要疏散群众,目标到现在还没有动作,要么就是还未察觉,要么就是也在做准备,但无论哪种,现在都是我们仅剩的安全时间。” “所以必须趁现在,再晚,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会议桌上,时而陷入诡异的寂静,时而又争论得唾沫横飞,虞红豆却再也没插过嘴。 她只是在想,以柳学冬的性格,现在他到底在做什么。 雨声渐重。 或许是因为阴雨天的关系,今天的夜晚也来得较往常要早。 没开灯的客厅里,柳学冬安静坐在沙发上,如一尊雕塑。 随着窗外最后一丝光亮被夜色吞没,整个房间,整个小区都陷入了寂静。 只有雨声渐重。 不知过了多久,柳学冬终于有了动静。 他微微偏头,看向窗外。 如果是以往,此时小区里各家住户早点亮了温暖的灯火,能听见电视的声音,小孩的吵闹,但今天却一片漆黑,格外安静。 仿佛与世隔绝。 黑暗中传来异响。 是楼外墙和衣服摩擦发出的响动。 是鞋子踩在天台积水的声音。 在沉重雨声的遮蔽下,几乎细不可闻。 柳学冬默默起身,拿起手边的灰色风衣披上。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夜光指针跳动,时间指向七点。 他低声自语。 “应该……差不多了吧。” 第649章 暴雨圆舞曲:狐狸 塔皮鲁没有离开太远。 徐小军出现的地方,不论是什么任务,但一定对九处十分重要,这是很容易得到的结论。 于是塔皮鲁在这条街的一家宾馆住下了。 宾馆谈不上上档次,甚至有些简陋,自用居民楼改建的小三层,但好处是不用提供身份证明也能办理入住。 宾馆就位于花花世界私人会所的斜对面,塔皮鲁住在三楼,窗户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会所大门,以及巷子口徐小军的桑塔纳。 虽然那份关于徐小军的情报上只着重陈述了他的单兵作战能力,但塔皮鲁不想用小命去测试徐小军的侦查与反侦查素养,所以他拆下了厕所的镜子,找好角度后靠在电视柜上,这样他无需再去窗边,只需要躲在墙后就能通过镜子观察到街上的情况。 但即使是这样,塔皮鲁依旧感到了深深的压迫感,每次看向镜子时都无比警惕,生怕抬眼就看见徐小军也朝这边投来视线。 他几乎整晚都没休息。 就如商店老板说的,徐小军昨晚深夜才驱车离开,然后今天一早就又来了。 塔皮鲁看得很清楚,车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人——什么女朋友在附近上班只是无稽之谈。 徐小军到了后,就近在街边吃了一份豆浆油条,然后抽完一支烟,再回车里睡了个回笼觉。 他的种种表现难免会使塔皮鲁脑海中下意识闪过疑惑,然后又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过一遍徐小军的情报,最后所有疑惑汇成一个问题——徐小军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却反而使塔皮鲁更坚定了这里有重要情况的猜测。 因为能轻易得到答案的问题,那一定不重要。 而促使塔皮鲁得出这个结论的关键因素还有一个——徐小军的情报就是会所里那位神秘边缘人给的。 他在脑海中迅速整理着所有信息。 徐小军的情报来自神秘边缘人。 神秘边缘人在大夏潜伏多年,人脉众多,疑似在九处分部也有眼线。 最近九处已经开始注意到神秘边缘人。 以及在来之前,鹰巢曾向他透露过一个模棱两可的线索——近期九处在中海会有大动作,他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去完成任务,然后安然脱身。 塔皮鲁呼吸逐渐沉重,仿佛依稀看见一张大网正朝着神秘边缘人罩下来。 时间快到中午。 思绪万千的塔皮鲁忽然看见徐小军发动了汽车,原地调头飞快驶出了街道。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塔皮鲁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他也没法跟上去——一是没那个条件,二是没那个胆子。 塔皮鲁抬眼看向窗外,阴翳的天气没来由使他也感到一阵压抑。 徐小军的突然离开意味着九处一定做出了某种指示,但对塔皮鲁来说也意味着等来了机会,所以他在考虑要不要趁现在去见见那位神秘边缘人。 但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打算等一手——他不确定徐小军会不会突然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饭过后。 塔皮鲁一直在房间里啃完了吐司面包,都没等到徐小军回来。 他决定不再等了。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戴上帽子从宾馆楼下出来。 因为是白天,斜对面的花花世界私人会所依旧没有营业,只有两名魁梧的安保守在门口。 塔皮鲁早就侦测过地形,他打算从后面的巷子里爬窗进去。 但就在他打算付诸行动时,一辆白色宾利从街口飞快驶来,然后一脚急刹停在了会所门口。 塔皮鲁下意识收回了刚迈出半步的脚。 他看见一个年轻男人从车里下来,快步走进会所,而门口的安保居然没有阻拦。 塔皮鲁不禁眯起双眼,他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路边装作等车的模样,用余光观察着会所。 只过了几分钟,年轻男人再次出来,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位矮个子男人。 矮个子男人虽然穿着身中山装,带着金丝眼镜,但和他细长双眼中透露出的精明狡黠气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狐狸哥。 塔皮鲁瞳孔一凝,眼前这位矮个子男人的容貌与他从那位接头人嘴里拷问出的描述别无二致,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找对人了。 而会所门前的发展也令他感到费解。 狐狸哥像是被强拖出来的,年轻男人走在后面,不时推搡着狐狸哥,似乎在催促着什么;狐狸哥两步一回头,忽然转身想往会所走,却又被年轻男人拽住,强行塞进了车里。 而门前两位安保从始至终都只看着。 塔皮鲁知道自己不能等了——徐小军走了就走了,要是狐狸哥也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那他可就真成了无头苍蝇。 于是他赶紧拦下一辆出租车,掏出几张百元钞拍在计价表上:“跟上前面那辆宾利。” …… 被王利川拖到门口了胡满才想起自己没带电脑,他转身想回去拿,却被王利川一把拽住。 “都什么时候还带电脑,麻溜地上车!” 胡满几乎是被王利川给强行塞进宾利后座的,但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王利川把车开上大路,才有空对他解释。 “柳学冬事发了,他让我们赶紧离开中海,我已经买好了飞京城的票,现在直接去机场。” “事发了”这个词像是勾起了胡满不好的回忆,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那我以前做那些事……不会被一起清算吧?” 王利川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虽说是他们这个小团队里的一员,但胡满一直不清楚柳学冬的真实身份,此时王利川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思考半晌,他还是摇摇头:“你那些事还不够格被牵扯进来。现在九处已经调集了所有力量追捕他,我们留在中海可能会受到牵连,所以要赶紧走。” 胡满咬着指甲不知在思忖什么,半晌后,他咬咬牙道:“我还能联系到一些以前的人脉,要不我留下来,说不定能帮上忙——至少要帮他逃出去。” 王利川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没想逃。” 第650章 暴雨圆舞曲:咖啡 “而且这是他要求的。” 王利川脸色阴沉,虽然平时习惯了散漫,但到这种关头,他反而十分冷静:“我们留下来只会打乱他的计划。” “还有就是,我必须尽快见到爷爷,他一定有办法……或许吧。” 一路狂飙,二人只花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赶到机场。 王利川直接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就往入口跑。 “车!” 胡满在后面大喊。 “不管了。”王利川摆手,“让警察拖走。” 胡满快跑几步拉住他:“看后面!” 王利川这才回头。 胡满压低声音:“我是说,有一辆出租车从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 王利川抬眼看去,只见路边那辆出租车里,副驾驶的乘客侧着脸看不清容貌,似乎正在等司机找零。 王利川神经先是一紧,随即却反应过来:“应该只是碰巧来机场的。如果真是九处,何必费劲跟踪我们?早把我们直接扣下了。” 胡满一听,发觉是这个道理,不免怀疑自己是有些捕风捉影了。 二人换了机票,直到把机票拿到手的瞬间,王利川才感觉到一阵头晕。 他无意识地往前踉跄了一步,胡满赶紧将他扶住:“你怎么了?” 王利川摇摇手:“没事,之前太紧绷了,忽然松口气有些头晕。” 此时距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胡满看看了周围:“去那边坐坐。” 他搀扶着王利川来到不远处的咖啡厅。 “你先歇着,我去给你买杯喝的。” 咖啡厅里座位还剩不少。 王利川仰头靠在椅背上,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 没过多久,胡满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 二人面对面坐下。 时间在此刻仿佛变得分外难熬。 胡满时不时看向外面的人流,眼神中透着焦虑和警惕。 “别看了。” 王利川吐出一口气:“九处在决定动手前,我们还有时间。” 胡满收回目光,犹豫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往京城逃真的有用吗?如果他被抓住,九处清算下来,我和你肯定洗不掉……除非逃出境。” “然后呢?”王利川睁开眼,“当一辈子丧家之犬吗?” “我爷爷在京城,虽然有些难听,但现在他就是我们最大的靠山,以他在九处的分量,也只有他最有希望摆平这件事。” 胡满纠结半晌,忽地叹了口气:“唉……” 他露出苦笑:“你在九处的身份不一般,当然和我们不一样,像我这种人……”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王利川瞪着眼睛:“什么意思?真要算起总账了你还怕我抛下你不管?我是那种人?” 胡满悻悻地闭上嘴。 …… 塔皮鲁一路跟到了机场。 出租车司机只知道跟着,却不懂什么是跟踪,所以暴露在所难免。 塔皮鲁一早就知道会有这个问题,所以他原计划是等下车后找个僻静处直接动手,先把神秘边缘人给“救”下来再说。 却没想跟着跟着,就跟到了机场。 他们想去哪儿? 怀揣着这个疑惑,塔皮鲁看着他们进了咖啡厅。 机场里人多眼杂,塔皮鲁想动手也没机会。 略作思忖后,他先去公共厕所脱下外套,出来后在旁边的商店里重新买了顶帽子戴上,随后也走进了咖啡厅,在王利川身后的位置上坐下,二人之间只隔了一盆绿植。 “九处清算……逃出境。” 由于晚来一步,狐狸哥的话他只听清楚大概。 随后是那位年轻男人的答复:“我爷爷在京城……以他在九处的分量……最有希望摆平……” 再然后是狐狸哥的叹气声:“你在九处的身份不一般……” 听到这里时,塔皮鲁已经屏住了呼吸。 这时,咖啡厅的服务生走了过来:“先生,喝点什么?” 被贸然打断,塔皮鲁轻轻皱了下眉:“黑咖啡,谢谢。” 等回过神时,背后位置上的二人已经陷入了沉默。 塔皮鲁内心感到焦急,和他背靠背这个年轻男人似乎并不是来“掳走”狐狸哥的,反而更像是来带着狐狸哥逃命。 再联系他们的谈话内容,不仅年轻男人在九处的身份很高,他甚至还有个极具话语权的长辈。 年轻男人的身份在塔皮鲁心中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现在怀疑这个年轻男人就是狐狸哥在九处的“人脉”。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马上就要坐飞机离开这座城市,而自己的任务却还没有任何进展。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狐狸哥开口了。 他的语气分外严肃:“王利川,你给我交个底,这次的事到底大到哪种程度?” 瞬间的愣神后,塔皮鲁立刻反应过来这个熟悉的名字在哪里见过—— 恐惧魔神徐小军的档案上。 最后落款的记录人,就叫王利川。 在绝密人员的档案记录上,白头鹰环治局和九处有着些许区别。 白头鹰没有记录员这一栏,因为他们有着一个专门的保密部门负责记录整理人员档案;而九处则更细化一些,根据人员的保密级别不同,负责记录人员的权限也不一样,档案保密等级越高,记录员的权限也就越高。 比如在中海发掘的“青鸟”,最初的记录员就是葛文栋本人,直至转入京城总部进行二次测试后,记录员才由王五覆盖。 而可以肯定的是,权限越高的记录员,在九处的分量也就越重。 只用了一瞬间,塔皮鲁就理清了其中关键。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 “……大到哪种程度?” 问出这个问题后,胡满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利川的表情。 王利川脸色阴沉,良久后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但我基本能肯定的是,尖刀组起码会出动半数以上。” 胡满瞪圆了双眼:“他到底做了什——” “嘭!” 一道从旁边路过的身影,似乎是为了避让服务生,不小心撞上了他们的桌角,王利川面前的杯子顿时被打翻,咖啡流了满桌。 “啊,抱歉,真是不好意思……” 那人手忙脚乱,一边道歉一边用纸巾擦拭着桌面。 王利川反应还算快,桌子被撞的第一时间就闪到了里座,沿着桌沿淌下来的咖啡液体只打湿了一点点裤腿。 那人还在道歉,低着头还想来替王利川擦拭裤腿:“太不好意思了,咖啡多少钱,我赔给你。” 王利川抬臂挡住他伸过来的手,无奈道:“不用了,你走吧。” 又是几番道歉后,那人才赔着笑转身离开。 胡满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从始至终没有开口。 王利川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 魂不守舍的胡满跟在王利川身后,二人向着登机楼走去。 咖啡厅门口,塔皮鲁望着二人的背影汇入人流。 他抬起那只沾满咖啡渍的手掌,棕色的液体顺着指缝往袖口里滑落。 塔皮鲁伸出食指,含进嘴里轻轻吮吸。 “拿铁?” “奶放多了。” 第651章 暴雨圆舞曲:杂音 等候的队伍里,王利川心事重重,不知想着什么出神。 胡满不时左顾右盼,虽然王利川依旧没有明说具体什么事,但得知九处出动尖刀组后,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下一秒就窜出人来将他按倒在地。 “哎,快看。” 胡满忽然用手肘撞了下王利川的后腰。 王利川一下回神,抬头看向那边。 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头走过。 虽然发型和穿着都与平时有区别,但眼熟的背影和帽檐下露出的侧脸,都让王利川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他下意识招手喊道:“胧——” 话刚到嘴边,胡满猛地拽了他一把。 王利川赶紧收声。 但这声呼喊已经引起了那边的注意。 胧月暻停下脚步,朝这边看来。 王利川这才注意到走在胧月暻前方戴口罩的是兰斯。 二人投来视线,当看到王利川和胡满时也不禁愣了一下。 但没有热情相认的场面。 隔着拥挤的人流,双方只匆匆对视一眼后便认清了彼此当下的处境,于是不约而同错开目光,低下头继续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王利川忍不住再抬起头时,胧月暻和兰斯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他眼中闪过无奈和惆怅,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登机了。” 胡满小声提醒。 穿过走廊,进入客舱,二人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随着客舱里响起语音播报,飞机缓缓驶上了跑道。 王利川望着窗外,脑海里思绪万千。 胡满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去京城依然前途未卜,但离开中海,至少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他拍了拍旁边的王利川:“别想了,休息一会儿吧,今晚后面可能没机会睡觉了。” 经他一提醒,王利川这才发现原来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就连原本淅淅沥沥的雨,也有了变大的趋势。 之前一路狂飙,下车就进了机场,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发现天气的变化。 不过胡满说得没错,等下了飞机,恐怕他就算想睡也睡不着了。 于是,王利川找空姐要来毛毯,然后对胡满说道:“记得快降落了叫醒我。” 胡满点头应下。 王利川从兜里摸出电话准备关机,手指刚停留在按键上,屏幕突然亮了,电话震动起来。 上面显示:林双溪来电。 王利川心脏突突猛跳了两下,犹豫片刻后,他一狠心,将电话挂断,然后直接关机。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一股莫名的疲惫感突然席卷全身。 他缓缓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 齐雪弓吊在五楼的护栏外,最后一次调整呼吸。 他来自尖刀一组,因为工作安排正好在老家皖省休假,所以反而成了第一个抵达的。 接到紧急通知后,他马不停蹄赶来中海,一下飞机就按照命令前往幸福花园小区支援。 楼房外立面上,齐雪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任由雨水打湿全身。 不只是他,楼下,天台,楼道里,来自中海分部的干员已经全部就绪,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无法确认目标屋内的情况。 目标很有经验,看似窗帘只掩起小半,但分散在各处的观察员却没有一人发现他的位置。 策略部根据视线角度进行分析,认为目标大概率躲在客厅沙发的一角。 但需要进行确认。 这也是齐雪弓来此的目的。 他是一名觉醒者,能在自身周围的一定范围内,将由自己直接制造出的声音分贝降低,是眼下最适合的潜入人选。 耳麦中传来各分队的实时汇报,但此时齐雪弓听着却觉得分外嘈杂——不仅是心理作用,也是他天赋的代价。 他知道目标的身份,也深知危险程度,所以任何一点响动都会让他不由怀疑是否惊动了目标。 平复好呼吸,齐雪弓渐渐平静下来,心跳也恢复了正常频率。 他逐渐发力,手臂牵引着身体向上,缓缓扣紧六楼的窗沿,随着最后一次抬脚,他终于来到目标的客厅窗外。 如果策略部的分析没错,现在他和目标之间应该只隔着一面阻挡视线的窗帘。 齐雪弓伸出手,将窗户缓缓往旁边拨动,在天赋作用下,窗户滑动发出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再加上雨声遮蔽,仅剩的那点动静也消散无形。 当窗户开到两拳宽时,齐雪弓灵巧一跃,闪身而入,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站定,不仅没发出声音,就连窗帘都没有摇晃。 齐雪弓悄然抽出腰间手枪,缓缓侧倾上身,从窗帘后探出双眼。 黑漆漆的客厅里没有任何光源,好在齐雪弓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清各处轮廓。 但当视线落向窗帘后的沙发时,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没人。 意识到情报出错,本该立刻撤离的齐雪弓忽然感觉到有徐徐微风扫过面庞——拉开缝隙的窗户明明在身后,风却从前面来的。 齐雪弓心头一紧,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抬起枪口,沿着墙边往前快走几步,在玄关转角处往外看去。 入户门开着。 强烈的不祥预感迅速涌上脑海。 他来不及再管会不会暴露,赶紧按住耳麦说道:“外面的人小心,目标从家里离开了!” 短暂的死寂后,楼下和头顶的脚步声骤然变得清晰,数不清有多少人跑动起来。 但就在齐雪弓刚松开耳麦,头顶忽然有阴影罩下。 齐雪弓反应很快,在听见耳后的衣袂声时就已经有了抬枪动作。 但手臂刚展开,腋下忽然遭受重击,随即整条手臂都陷入麻痹。 “他在——” 齐雪弓睚眦欲裂,大张着嘴要喊出来,可话才出口,一只大手抓住后脑勺头发,按着他狠狠撞进鞋柜里。 “嘭!” 木屑飞溅。 “嗬……” 齐雪弓被揪着仰起头,他无意识长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努力看向旁边,视野中却只看见一只伸来的手掌。 “借我用用。” 一个淡漠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下一秒齐雪弓就感觉手里的枪被夺走了。 齐雪弓狠狠一咬牙,猛地转身发力,刚有动作,后腰就再被猛击,剧烈的痛楚瞬间蔓延全身,下半身也失去知觉,齐雪弓脚下一软趴倒在地。 余光中他看见那个身影走向窗边。 “你……逃不掉的。”齐雪弓哆嗦着嘴唇说出这句话。 那个身影闻言一顿,然后微微点头:“好的,谢谢提醒。” 第652章 暴雨圆舞曲:帷幕 打斗闹出的动静,像是平静夜晚里突兀的杂音,显得格外刺耳。 天台和楼道内的守卫人员被惊动,纷纷朝601支援过来。 可当他们赶到时,只看到敞开的入户门,以及蜷缩在玄关地板上的齐雪弓。 在看见齐雪弓的第一时间,韩常笑立刻将枪口对准屋内的黑暗。 他就是负责守在楼道内的干员。 在尖刀组大部队正式赶到之前,中海分部的两支行动组必须担负起正面接战的职责。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齐雪弓,然后缓缓蹲下:“你还好吗?” 齐雪弓表情痛苦,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光是吸气都觉得后腰钻心的疼。 但听见韩常笑发问,他依旧努力抬起手指向窗户:“嘶……中计了,快追。” 韩常笑抬头看去,只见客厅的窗户大开着,窗帘被风吹得舞动,雨点泼洒进来,将地面打湿。 身后有反应快的干员立刻对耳麦里喊道:“楼下的小心,目标从翻窗逃跑了。” “他很狡猾。”缓了一口气,齐雪弓咬牙道,“他故意打开门,让我误以为他离开时,又突然偷袭,闹出动静把你们引到这里来,再从我进来的路线逃跑。” “没关系。”韩常笑安慰道,“我们分部行动组所有能出动的干员已经将楼下包围了,小区外还有协同的警务人员守着每个路口,他没路走了。” “他手里有枪。”齐雪弓再次提醒。 话音刚落。 “砰!” 雨夜中响起今晚的第一发枪声。 却是从他们头顶传来。 齐雪弓和韩常笑几乎同时变了颜色。 “他没去楼下——是天台!” “陆组!” …… 天台上。 陆石君瘫坐在地,靠在楼道入口的墙上,两只手臂软软垂在身侧,泡在已经积蓄起浅浅一层的雨水中。 他轻敌了。 对天赋的依赖使他想一劳永逸,所以一照面就使用了天赋,但回应他的却是一串干净利落的连击。 陆石君只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他意识到哪怕没有轻敌,自己也完全不是对手。 他甚至都没看清自己的双臂是怎么折断的。 陆石君抬头望向对面的柳学冬,但雨水冲刷着面庞,被阻隔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露出苦笑:“原来你也是觉醒者……” 柳学冬打量着他的黑眼圈:“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有没有试过让人把你打晕,这样反而能好好休息一次?” 陆石君一愣:“谁好好的没事想让别人给自己来上一下?” 柳学冬抬起一只手:“我来试试?” 陆石君脸颊肌肉微微一抽:“你确实只是打晕?” 他觉得这是柳学冬在动手前跟他开的玩笑。 柳学冬往前迈出一步。 死亡预感当头,陆石君微微偏了下头,似乎是不由自主地想看向某个方向。 他的动作很小,但还是被柳学冬发现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 柳学冬转头,抬枪。 “砰!” 只有一声枪响。 夜空中炸开一簇火星,那是两枚子弹碰撞时绽放的烟花。 柳学冬轻轻眨眼,再次扣动扳机。 “砰!” 枪口吐出火舌,第二枚子弹撕裂雨幕飞向远处黑暗。 远处一栋居民楼的房顶,一身黑色作战服的狙击手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因为就在上一秒,一枚远道而来的子弹打爆了他的瞄准镜。 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再有后续动作,下一枚子弹打爆的就是他的脑袋。 柳学冬淡定地退出弹匣检查剩余子弹,头也不抬:“大晚上的,狙击手也不容易,还得淋着雨趴地上,不如让他们直接下班吧。” 陆石君面色阴沉,眼中积蕴着怒火,柳学冬说的“下班”落在他耳中似乎变成另一种形式的“下班”:“你只有一个人,别忘了这里是大夏,你杀得了一个,杀得完九处所有人吗?” 柳学冬哑然失笑,他摇摇头:“虞红豆在哪儿,九处不是最爱使唤她加班吗,今晚怎么没看着人?” 陆石君冷冷道:“她现在是受审查对象,要是想见她,你乖乖跟我回基地就能见到了。” 柳学冬轻笑:“行,那我们继续。” “别碰他!” 一声暴喝中,韩常笑的身影从楼道内跃出,身在半空中就已拉开架势,鞭腿抽向柳学冬面门。 柳学冬半步不退,不慌不忙抬臂挡下,可那鞭腿却忽然违反人体骨骼规律地再次弯折,势头不减地朝柳学冬太阳穴踢来。 柳学冬眼皮微抬,终于有了闪躲动作。 他下颌扬起,足下轻点,往后跃开半步堪堪避过鞋尖,同时挡在脸侧的手臂顺势一挽,将韩常笑脚踝握住。 这一幕如此熟悉——当初在快艇上柳学冬就是对西王母这样做的。 霸王提斧,单臂开山。 柳学冬扭腰转身,弓步发力,抓着韩常笑脚踝当头抡下。 “嘭——!” 韩常笑只听风声灌耳,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砸进了菜圃中。 泥土碎砖乱飞,这一下力道格外猛烈,韩常笑只觉得全身骨头都仿佛散了架。 “我记得你。” 耳边传来柳学冬恍然大悟的声音。 “挺抗揍那个。” 韩常笑一张嘴就吐出了淤血,他费劲地睁开眼去看,却听不懂柳学冬话里的意思。 柳学冬朝他和善一笑,拍了拍自己肩膀:“铁山靠。” 反应片刻后,韩常笑忽地睁大双眼:“是——是你!” 楼道里的脚步愈发杂乱,并且越来越近。 柳学冬朝韩常笑摆摆手,又回头摸了摸陆石君的头发,笑眯眯道:“两位,下班了。” 说罢,转身小跑两步,踩着天台边缘一跃而下。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陆石君和韩常笑不约而同收回目光,彼此对视着。 韩常笑长出一口气,仰头躺在地上:“……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陆石君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转头看向远处。 外面的街道上,警车的红蓝灯不知何时已经闪烁起来,将夜空照得忽明忽暗。 风中传来了呼喊声,是楼下发生的骚动,随之而来的还有枪响。 好像一出混乱的舞台剧,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653章 暴雨圆舞曲:路口 “东面,他在往东突围!快开枪——” 无线电里一片嘈杂,幸福花园东侧的林荫绿化中,九处干员正在追逐前面的身影。 闪转腾挪,柳学冬行动轨迹毫无规律,时而攀上树枝,时而跃进灌木,借助树干的阻挡和阴影的遮蔽,任凭子弹擦身而过。 每当身后追兵迫近,他就佯装转身抬起枪口,九处干员们就会立刻寻找掩体。 就这样,九处干员们无奈发现,他们居然被逐渐拉开了距离。 “砰砰!” 柳学冬抬枪打爆前方两盏路灯,一步踏进黑暗。 追击中,其余方向的干员已经支援过来,再往前也没路走了。 但好在他已如脑海中规划的一样及时来到了墙边。 趁着身后追兵面对黑暗短暂迟疑的瞬间,柳学冬纵身翻出小区护栏。 不远处的街边停着数辆警车,街道两头也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听到动静,距离最近的警员立刻打来灯光。 “不许动!” “砰!” 他大喊道,同时开枪示警。 柳学冬没做理会,拔腿就跑,穿过街道眨眼就冲进了对面巷子。 等警员们包过来,保持着战术队形进入小巷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最开始发现柳学冬的那位年轻警员望着最深处的墙壁:“死路?” 旁边的老警员则有经验多了,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井盖:“快汇报,从下面走的。” 地下的城市排水线路中,柳学冬没有走出太远就重新回到了地面,尽可能将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九处多半认为他会利用下水道系统绕出九处和警察的包围圈,那么一定会立刻作出反应。 所以柳学冬得换条路。 从井口出来,这里是距离幸福花园只有几百米远的另一条巷子,旁边就是一家临街火锅店的后门,柳学冬曾和虞红豆胧月暻来吃过几次。 火锅店老板在这里接了一条水管,平时会在这里清洗食材。 不过今天好像提前关门了。 其实不止是火锅店,幸福花园附近的商铺全部接到了临时歇业的通知。 柳学冬蹲在墙壁,拿着水管冲了冲手。 清洗干净后才慢慢走出巷子。 这条街距离幸福花园已经有一段距离,虽然商铺都关着门,但街道上已经能看到一些行走的路人。 这时,一辆电瓶车在柳学冬面前停了下来。 柳学冬抬眼一看,雨衣的帽檐下居然是吕芳。 “吕姐。”柳学冬笑着打招呼。 吕姐笑吟吟道:“柳学冬,你也出来了?” 柳学冬笑得有些尴尬:“呃,嗯。” 他转移了话题:“你这是去哪儿?” 吕姐语气里不无抱怨:“今晚估计是回不去了,打算去朋友家对付一晚。你呢?顺路我捎你一段。” 说完她拍了拍电瓶车后座,催促柳学冬上来。 柳学冬看了看她来时的方向,思忖了一下后坐了上去。 电瓶车开动起来,但由于搭了两个人跑得有些慢。 吕姐握着车龙头,嘴里还在抱怨:“咱小区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先是爆炸,又是跳楼——听说今晚挨家挨户检查燃气隐患就是因为上次爆炸带来的影响。” 柳学冬在后座抓着吕姐的雨衣下摆,想起了前不久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新闻里不是说了么,之前诊所的位置建在了煤气管道上,所以才被炸了。” 吕姐笑呵呵道:“这次不会了,开工前我特意问过,一点儿隐患都没有。” 她话锋忽地一转:“不过,今晚好像不全是为检查煤气来的。外面那些警察你看见了没?” “看到了。”柳学冬点头。 吕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啧着嘴:“啧啧啧……这阵仗,我看多半是来抓逃犯的。” “小区那些人没眼力见,还在周围等着看热闹,我就觉得不对劲,所以赶紧跑远点。” 柳学冬笑着附和:“你确实比他们有远见。” 吕姐这才想起正事:“哎对了,你还没说去哪儿呢?” 柳学冬想了想:“去接红豆下班。” “虞小姐?”吕姐嘀咕道,“她不是特管局的吗?我记得特管局是在西郊吧,我这个小电驴恐怕跑不了那么远。” 几句话的功夫,电瓶车已经转过了一个弯。 柳学冬看见前方路口有警灯闪烁。 他拍了拍吕姐的背,从速度不快的小电驴上跳下来:“就送到这吧,慢走吕姐。” “哎——”吕姐赶紧捏下刹车,“反正顺路,再坐一段呗。” 可当她回头去看时,旁边却已经没了柳学冬的身影。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条路,那柳学冬好像和谁都不顺路。 如果再顺下去,吕姐今晚就该去九处过夜了。 虽然暂时甩掉了追兵,但九处很快就能重新找到他。 况且柳学冬也不是真想让九处找不到他。 但怎么在九处找到他的同时,还要和九处游刃有余的周旋,这是个技术活。 所以他在往人流密集的地方走。 越往市中心走,高楼大厦就越密集。 九处的速度比柳学冬预想得要快一些。 当他爬到楼顶时,看到九处的人已经从各个路口赶到。 天边传来突突突的声音,两架直升机正朝这边飞来。 这里是一座商场,也是距离家最近,他们最常来的那座商场。 柳学冬还记得,他和胧月暻刚从东瀛回来,这座商场里就开了一家拉面馆。 好几次和虞红豆看电影也是在这里。 很快,直升机来到头顶,楼下警方也开始陆续疏散人群。 直升机没有降落,只在上方悬停。 螺旋桨搅起的风浪吹得柳学冬衣摆乱飞,他用手挡住扑面而来的雨点,抬头看去。 几个身影直接跳了下来,正好将他前后堵住。 “又见面了。” 率先开口的是熟人,崔右升,他凝视着柳学冬,停顿了半秒才称呼道:“……柳医生。” 柳学冬眼神平静,他从这几个人脸上依次扫过:“一二三四,四名尖刀组主力?所以你们是打算活捉我,还是干掉我?” 崔右升抬眼:“这取决于你。” “不,”柳学冬轻舔嘴唇,“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想留手的话……” “可能会死。” 第654章 暴雨圆舞曲:入阵 在边缘人眼里,阴影世界各大势力的情报中,九处的情报普遍更加值钱。 除了九处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以外,更因为物以稀为贵。 关于九处的高端情报很少,这也和九处的办事风格有关——拿白头鹰来类比,白头鹰针对境外的行动更多,做得越多,从各种渠道流出的信息情报也就越多;而多年来九处的重心更倾向于放在境内,所以才导致了这种现象。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会因此小觑九处,虽然九处不像白头鹰那样“活跃”,但每每当阴影世界出现重大变故时,总能在背后发现九处的影子。 神秘且强大,就是阴影世界对九处的普遍认知。 强大并不可怕,未知才是真正令人忌惮的。 直到现在,外界对九处高端战力的认知也只局限于“尖刀组”,但尖刀组里强大的究竟是哪些人,相关情报寥寥无几。 就连烛九阴崔右升,也是因为曾担任尖刀组一组组长,经常出现在新闻图片一角,才逐渐为人所知。 眼下将柳学冬包围的有四个人,但除了烛九阴,其余三人都是生面孔。 九处的办事风格,说好听了是稳重,说难听点就是不肯吃亏,这一点从今天的所有安排都能看出来——看似是柳学冬突出重围,九处尾随追击,但其实九处已经在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 因为九处清楚,这里是他们的主场,柳学冬逃出中海的几率十分渺茫——哪怕他是渡鸦。 主场的优势很大,但劣势同样明显,所以他们重点的问题不是怎么抓住他,而是如何避免平民的重大伤亡。 聪明的钓手不会和鱼角力,而是顺着鱼的发力方向放线,等鱼精疲力竭时,再一举拉杆。 所以当这四个人出现在面前时,就说明,在九处看来,他们的实力足以将这只亡命的乌鸦捕下。 但在柳学冬眼里,他利用的就是九处“堵不如疏”的心态,既然九处想放,他便逃。 他是鱼线那头的鱼儿没错,但隔着水面,谁知道九处最终钓上来的是东星斑还是大白鲨? “是我疏忽了。” 崔右升慢条斯理取下墨镜,用袖子擦了擦镜片上的雨珠,然后放进内兜。 “之前在瑞仕森林里搜救你和虞红豆时,我们曾发现了一具死于中毒的尸体,不管是在尸体身上找到的各种毒性药物还是皮肤上的大面积疤痕,都把他指向一个人——我当时几乎就要直接断定他就是箱水母。” “但在后续的审问中,圣索斐林坚决否认,咬死了那个人只是福光社里一位虔诚的信徒。” 崔右升无奈一笑:“因为要考虑国际和宗教方面的影响,我们不能对圣索斐林上手段,再加上……‘就算他真的是箱水母,现在也只是一具尸体’这种想法作祟,我们就没有继续深究。” 他抬眼朝柳学冬看去:“但现在,结合你的身份,一些疑惑终于解开了。” “圣索斐林在九处接受问话期间,害怕被箱水母的身份牵连,所以不敢说实话。” “而箱水母的死想必就是你的手笔了。” “你潜伏在九处身边,这份计划只有你和塔纳托斯两个人知道。所以在瑞仕你和箱水母发生偶遇后,你为了继续隐藏身份,同时为了计划不被泄露,所以采用了最快捷简便的方法——灭口。” “作为s级清道夫中情报最少的一个,九处对你的评价一直很高,但能毫发无伤地干掉另一名s级,看来你的作战能力比九处预想的还要厉害不少。” “……以及残忍程度。你杀死自己的同僚时也是这样面不改色吗?” 柳学冬听得正有兴致,冷不丁崔右升抛来了问题。 他不禁笑了笑:“谁?箱水母吗?老实说,他其实比黑冢要难对付一些。” “那时你也在高丽?” 崔右升双眸一凝:“……为什么?” 这一句为什么里包含了许多问题,柳学冬透露出的信息却使崔右升脑海中的疑惑更多了。 大雨中,柳学冬展开双臂,摊手森然一笑。 “还没抓住我就要审问了吗……要不,我们先从自我介绍开始?” 崔右升目光一沉:“如你所愿。” 哗—— 无形的漆黑领域以崔右升为中心瞬间展开,眨眼就将整个天台都覆盖进去。 柳学冬视野中的一切都被漆黑填满,几乎是同一时间,四个方向同时有风声袭来。 之前在瑞仕时,由于晚来一步,柳学冬未能亲眼看见崔右升在漆黑领域中收割性命的风姿,等他抵达时,崔右升已经和潘多拉交上手,他的天赋似乎对潘多拉未能起效,只好无奈收了神通。 但柳学冬却不知道。 他只感觉自己的视觉仿佛被剥夺,于是下意识眨了眨眼,眼前的黑暗顷刻间便褪去了。 但只是瞬息的“目盲”,包括崔右升在内的四名尖刀组已经同时出手。 对崔右升天赋缺乏认知的柳学冬感到些许疑惑——他没搞明白崔右升的天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所以心里依旧警惕。 但不妨碍他作出反应。 他向前一步,抬头迎向崔右升。 “唰——” 三把短刀掠起寒光齐齐落向柳学冬上一秒站立的位置,然后又齐齐落空。 柳学冬没管身后,稍稍下蹲避开崔右升的刀锋,同时竖掌为刀,展臂横挥,指尖扫向崔右升咽喉。 崔右升眼中闪过惊疑,他看见柳学冬瞳孔清明,完全不似看不见的样子。 仓促间他腾出手压住柳学冬挥来的指锋,反手扣住柳学冬手腕,然后顺势拉向自己怀中。 柳学冬被拽得往前一步,早已蓄力的左肘顺势递出,撞进崔右升心口。 “嘭!” 崔右升倒飞数米出去,摔进积水中溅起无数雨花。 “哒哒哒——” 不待柳学冬追击,身后响起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辨明声音来源,柳学冬赶紧侧身闪躲——余光中他看见一人贴地铲过,藏在水幕后的刀光劈向面门,锋刃和他的鼻尖只差毫厘,彻骨的寒意激得他手臂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一刀柳学冬翻身躲得仓促,就在他余力未消时,另一个方向又传来数道破风声。 一环扣一环,这次柳学冬连回头查看的时机都没有,他后腿强撑住退势,再骤然发力,原地跃起空翻一圈。 这一次他总算看清了。 那掠来的数道银线。 是飞刀。 第655章 暴雨圆舞曲:连环 “噗噗噗——” 三声闷响伴随着衣帛撕裂声,半空中柳学冬的衣摆被飞刀扎出三个窟窿。 看似躲过飞刀的柳学冬没有放松,他空翻尚未落地,天地倒转的视野中看得真切,三枚飞刀的尾部皆衔着一条细长锁链,锁链另一头一直延伸到偷袭者的手里。 真正的杀招还未到来。 只见偷袭者掌心一翻,将三根银链齐齐攥住,然后手腕猛地一抖—— 刚猛的巧劲沿着锁链袭来,但听“啪”的一声炸响,漫天雨幕硬生生被炸出一片空白,尾端本已失了力道的飞刀忽然抬头,好似蛟龙回首,再次朝柳学冬噬来。 书来繁絮,一切却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柳学冬甚至还在空中未能落地,此时根本无处借力闪躲。 千钧一发中,柳学冬探手入怀。 “砰砰砰!” 三声枪响几乎没有间隔,将飞刀打落。 好像少了点什么。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的一瞬间,柳学冬蓦然回首。 半空雨幕中,一个矫健的人影悍然跃来,壮硕的身躯绷成一张大弓,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朝柳学冬当头砸下。 只是当看见他手中武器时,柳学冬也不禁出现了片刻的愣神——一把榔头。 就是每家每户工具箱里最常见的那种木柄铁榔头,此时握在这壮汉手里就跟个玩具似的,显得格外违和。 但哪怕没有这片刻的愣神,柳学冬也没机会闪躲了,从崔右升展开天赋那一刻起,这四人的攻势一环扣一环,每个人出手都是杀招,同时也给后一人留出了机会,直到这最后一人的身影填满柳学冬的视野时,他才刚刚踩上实地。 闪躲无路,唯有硬接。 柳学冬有理由相信,他们四人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心中升起一丝凝重。 思绪闪过,柳学冬有了动作。 他手往后腰探去,在抬起时手里的武器已经变成了一把水果刀。 展臂横挥,刀锋划破雨幕迎向砸来的铁榔头。 二者转瞬相触。 远超预料的沉猛劲力袭来,想象中的巨大碰撞声并未响起。 在柳学冬微微放大的瞳孔中,水果刀在触碰的瞬间就崩飞成无数碎片,巨力沿着手臂一直贯穿到脚下地面。 只听“咔”一声轻响,柳学冬脚下的出现了细小裂纹。 下一秒,无形巨力终于彻底将柳学冬迎面撞上。 “嘭!” 空气中荡开一圈气浪,柳学冬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拍进地面。 以他躺在地上的身体为圆心,下方的混凝土地面蔓延开一圈蛛网状裂痕。 柳学冬有些懵——那壮汉手中的榔头甚至都没切实地砸在他身上,但那沛然巨力却又如此扎实。 就好像有数辆压路机来回从身上碾过。 柳学冬躺在地上没动,握着榔头的壮汉也没有追击,就和之前那两人一样,站在原地保持着侧耳倾听的模样。 柳学冬也早看明白了——紧锣密鼓的战斗中,他们三人全程都闭着眼睛,耳廓微动,从始至终都只靠听声辨位,联想到之前眼前漆黑的一瞬间,不难猜出一定和崔右升的天赋有关。 难怪他们没人用枪,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盲目开枪只会误伤。 而且这四人也定是常年组队的老队友了,所以才能配合得如此默契。 “咳咳……” 身后传来崔右升的声音。 “都睁眼吧,小心点,情报有误,是高位格觉醒者。” 得到提醒的其余三人睁眼看过来。 “哈?这就躺了?” 看见地上浅坑里的身影,耍飞刀的那人不禁撇了撇嘴。 壮汉在柳学冬旁边蹲下来,掂着手里的榔头,对他咧着嘴笑道:“就你叫渡鸦啊?没跟尖刀组碰过吧?” 柳学冬依旧不动弹,他朝壮汉干笑了一下:“还真没,你贵姓?” 壮汉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鼻子:“记住了,尖刀一组,熊铁树。” 柳学冬略一怔神,看着熊铁树那有着五六分眼熟的眉眼,他不禁问道:“你和熊香兰是什么关系?” 熊铁树也愣了一下:“那是我弟……” 这名字取的,柳学冬沉默了。 熊铁树忽然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你他妈连尖刀组的情报都搞到了?!” 他目光不善地瞪着柳学冬:“手伸出来,铐回去慢慢审你。” 柳学冬微微一笑:“好啊。” 话音一落,他双臂忽然探出,一把揪出熊铁树衣领,上半身猛地弹起。 “嘭!” 一声闷响,头槌撞得熊铁树高高仰头,但下一刻他一咬牙,拉回脖子同样回以头槌。 刚爬起的柳学冬再次被撞回地面。 “找死!” 额头见血的熊铁树怒吼一声,攥紧榔头朝柳学冬砸下去。 柳学冬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有了防备的他在地面一撑,在榔头落下的前一秒翻身避开。 “咚!” 榔头的所有力道都落在地面上,飞溅的碎石伴随着浓浓烟尘,又很快在大雨的冲刷中开始消散。 “铁树小心!” 远处传来崔右升的提醒。 熊铁树蓦然抬头,一道身影破开烟尘眨眼就到了面前。 “你他妈——” 熊铁树骂出口的同时挥臂横扫,却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腕上。 紧接着眼前一黑,那身影灵巧地避开闪到另一侧,熊铁树听见柳学冬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力气真大……你也是觉醒者?” 他却没给熊铁树回答的机会,搭在熊铁树手腕上的五指轻轻一错,“喀”的一声脆响,手腕脱臼,榔头脱手甩飞出去,铛啷啷掉在水中。 “哗啦——” 崔右升发出提醒时,另外两人也同时出手了。 飞刀拖曳着锁链,在空中掠出三道弧线掠向柳学冬。 另一个持刀的也从另一个方向踩着水花奔来。 唯一没动的是崔右升,他从袖中抽出军刺,观察着局势,同时也寻找着机会。 手腕脱臼只是使熊铁树失去武器,这种伤势根本无伤大雅。 在队友纷纷出手时,感到自己被戏弄的熊铁树已经怒不可遏,趁着柳学冬的手还握在他手腕上,熊铁树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将其抓住,然后抬起手臂打算将柳学冬强行制在身前,迎向掠来的飞刀。 飞刀破空发出的尖啸瞬息便至,柳学冬依旧平静。 他收肘一顶,撞在熊铁树小腹,熊铁树闷哼一声,手中却不肯放松。 柳学冬即刻变招,反拧手臂将其强行脱臼,抓住这短暂的空隙立马脱身而出。 柳学冬这一躲,中门大开的反变成了熊铁树,耍飞刀的脸色骤变,连忙甩动锁链想要改变飞刀轨迹,但已经来不及了。 第656章 暴雨圆舞曲:快刀 柳学冬侧身前倾,飞刀贴着耳畔擦过。 他目光微移,注视着飞刀刺向后方的轨迹。 中门大开,手臂脱臼的熊铁树不以敏捷见长,就算想躲已是有心无力。 忽然一道残影从熊铁树身后闪出,随之而来的是泼洒一片的刀光。 是那位擅使快刀的人。 他单手搭在熊铁树肩头,借力跃出之时也将熊铁树向后推去。 匹练刀光中,直奔熊铁树面门去的那枚飞刀被击落,他刀锋一挑,转又劈向剩下两枚飞刀。 柳学冬眸光一闪,先一步探手而出,将眼前的银链抓住,借巧劲往下按去,飞刀立时改变了轨迹,差之毫厘地与刀锋错过。 刀客惊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飞刀刺向熊铁树。 但随着柳学冬再一次发力,他将银链一挽,攥紧后往身前猛拽,另一头耍飞刀的顿时不由自主往前踉跄了数步,柳学冬迎着他冲上去。 随着他这一挽,刀尖如抖动的银蛇,本该扎进熊铁树前胸的飞刀锋芒一偏,擦着他的咽喉往下掠过,在左胸留下一道深深血口后被拽回柳学冬手中。 耍飞刀的差点误伤队友,忙于挽救时忽然被柳学冬“偷袭”,锁链那头传来的力道让他猝不及防,往前踉跄好几步才堪堪重新找回重心,可当他再一抬头—— 柳学冬已经到了面前。 “哗啦——” 手中锁链一抖。 “啪!” 耍飞刀的被自己武器抽得倒翻在地。 泪水无法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野,他捂住鼻子,鲜血很快从指缝里溢出,弄得满脸都是。 他感觉自己的鼻梁骨断了。 于是索性不再管,他一把拽起锁链,远处的两把飞刀尖啸掠回,朝柳学冬后心刺来。 剩下那根锁链还握在柳学冬手里。 与飞刀尖啸相伴的还有急促的踩水声。 柳学冬转身回望。 快刀客按刀贴地疾冲,速度竟比飞刀还快了半分。 柳学冬来不及多想,翻手将锁链缠在腕上,然后握住飞刀。 快刀已至。 “当!” 交击之声荡开,刀光中火星乍现。 快刀客与柳学冬不约而同抬眼,二人对视上,只片刻的停顿,狂风暴雨般的对拼瞬间展开。 只见刀光连成一片,交击声不绝于耳,间或有无数火星炸起,二人谁都没有退出一步。 那袭来的两枚飞刀未能掀起丁点水花,尚未及身就已被影影绰绰的匹练荡开。 快刀客出刀凌厉,如雨打芭蕉,柳学冬全是守势,却也密不透风。 激烈的攻防中,二人之间仿佛形成了无形的屏障,就连密集的雨点都泼洒不进。 快刀客使的是只有小臂长的短刀,但柳学冬手里的却是只有巴掌长的小刀,连番的对拼中,已经数次险象环生。 况且九处不止一人。 这种局面注定不会僵持太久。 身后耍飞刀的出手了,他甚至不需闯入刀幕——柳学冬手中那把飞刀的另一头还在他手里。 在柳学冬出手如电,刀锋刺向快刀客面门的一刻,他忽然发力拽回锁链。 锁链“哗啦”一声绷直,柳学冬的手在半空中僵直一瞬,也就是这一瞬间,短刀当头劈下。 “唰——” 锋芒贴面而过,关键时刻柳学冬率先退了一步,风衣内侧被割出一道长长裂口。 先前二人谁都不肯退,不是为了争那虚无缥缈的一口气,而是因为在那种腾不出间隙的对招中,谁先退,谁就失了先机。 就好比现在。 柳学冬步子挪动的瞬间,快刀客眼中顿时闪过精光,他拖刀前逼——他很清楚,这时柳学冬再无招架可能。 柳学冬朝他勾唇一笑。 耳边传来轻飘飘一句:“来。” 短刀刀锋自下而上撩起,柳学冬视如不见,藏在腹侧的飞刀攥紧,狠狠攮向快刀客小腹。 他想换命? 念头升起,快刀客心中惊诧,但手中的刀势却丝毫不停。 他不介意。 “噗嗤。” 飞刀入肉,短刀却被柳学冬小臂挡住。 快刀客预想中斩断小臂开膛破肚的场面没有发生。 他愣在原地,低头看去。 只见柳学冬缠在小臂上的锁链断开,无力地垂向地面。 柳学冬松开手,朝他淡淡笑道:“刀很快,但眼睛也要跟上。” 说罢,他在快刀客胸前轻轻一推,快刀客往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倒在积水中。 他死死捂着伤口,却没有拔出飞刀——这一刀准确扎进了内脏,要是直接拔出,他很快就会失血而亡。 “老秦。” 熊铁树上前抱住快刀客,焦急看向他腹部伤势:“能撑住吗?” 秦五津脸色略有发白,他指向那头:“别管我,去帮小娄。” 脱臼不是什么大问题,熊铁树已经自己接好,闻言他抬眼看去,娄桂堂已经主动和柳学冬纠缠上了。 说是纠缠可能有些不准确——也可能是过于准确了。 在近距离下,娄桂堂的锁链飞刀不仅没有优势,反而变成了短板。 锁链另一头被柳学冬抓住,娄桂堂仿佛成了他手中的提线木偶,既舍不得脱手,又不敢真交给柳学冬。 没两下就被柳学冬绕得缠住了脖子,然后一脚蹬在膝弯,跪在地上。 柳学冬双手各拽了一条锁链,一只脚踩在娄桂堂背上发力,迫使着他扬起头来。 娄桂堂的脖子被锁链死死缠住,他有心想去扒开,可双手也被缠绕在背后无法动弹,呼吸困难中无意识翻起白眼。 柳学冬笑呵呵道:“这就是尖刀一组么?” 睚眦欲裂的熊铁树冲上来:“松手——” 柳学冬松手了,熊铁树刚才那一下的威力他还心有余悸,所以不想再尝试硬接。 见柳学冬退开,熊铁树也没追,而是赶紧去解娄桂堂脖子上的锁链——他已经快要窒息了。 柳学冬往旁边走了两步,他看向远处的黑夜。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天赋却能感觉到。 狙击手已经陆续就位了。 脚步声响起。 柳学冬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崔右升缓步走过来。 手里的军刺垂在身侧,没有进攻的意向。 崔右升在距离柳学冬数米外停住,他看向柳学冬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探询:“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学冬眼睑轻抬,这个问题意味着崔右升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朝崔右升微微一笑:“还不够。” 崔右升皱眉:“什么?” 柳学冬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是说,” “再上点强度。” 第657章 暴雨圆舞曲:霓虹 柳学冬缓缓退入阴影,在狙击手瞄准之前,转身跳了下去。 崔右升没有阻拦,他按下耳麦:“目标从北面下去了,注意拦截……拦不住就算了,反正他会在前面等我们。” 他刚说完,熊铁树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过来,狠狠推了把崔右升:“你为什么不出手?” 崔右升瞪眼喝道:“别犯浑。” 被他这么一吼,熊铁树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但他梗着脖子依旧不服气:“你就干看着,小娄差点就没命了。” 面对质问,崔右升慢条斯理拿出墨镜重新戴上,低声回答:“还没看出来吗,他留手了。” 崔右升淡淡瞥了眼熊铁树胸前,大片血迹浸透了衣服,再被大雨洗刷成粉色,看似可怖,但其实只是皮肉伤。 “他要是真动了杀心,你已经没有机会站着跟我说话了。” 熊铁树不禁愣住:“可是……就这样放他走了?” 崔右升无声叹气:“从他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如果他铁了心想走,我没把握留下他——要是我刚才动手的话,为了逃走,我担心他下杀手。” 熊铁树依旧不解:“既然要逃,又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们?” “一开始我也有这个疑惑。” “我以为他是在挑衅,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他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崔右升略作思忖:“但听到他最后那句话,我有了其他猜测。” “我感觉他在钓鱼,可惜这条鱼不是我。” “他想钓更大的。” 熊铁树睁大双眼:“连你都不够格?那还有……难道是?” 崔右升微微颔首:“故意放走小的,然后引来大的。” “如果他真是这样打算的,那他的目标就很明显了。” 崔右升转头看向远处夜空。 “江傲南已经在路上了。” 门内涌出人群,九处的救援小组终于赶到,天台上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医疗队员快速检查了秦五津的伤势,发现他伤处在内脏,需要马上进行手术,于是立刻展开担架将他抬了上去。 崔右升对熊铁树道:“去包扎吧,我和小娄继续追他,你后面赶上。” …… 柳学冬利用商场周围复杂的地形,没费太多功夫就甩开了大部分追兵,但有一人跟上了他的脚步,始终缀在后面。 这个人柳学冬也认识。 林仁杰。 要是甩不掉林仁杰,九处就能随时确定他的位置,柳学冬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柳学冬不知道这是不是九处的策略,想以此消耗他的体力,但他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于是在一追一逃中,柳学冬引着林仁杰来到了繁华的步行街上。 大雨未能减退商圈的热闹,大厦灯火通明,霓虹灯光依旧炫目。 路上打伞的情侣,房檐下避雨的醉客,身穿暴露衣裙在街边等车的女人,今晚中海正在发生的事对他们毫无影响。 汇入人群的柳学冬毫不起眼,仿佛和街上每一位冒着雨奔跑的人无异。 但随着不合时宜的突突声响起,终于有人抬起头看向天空。 两架直升机从大厦后显现,保持着低空姿态沿着街道飞来。 螺旋桨搅碎雨幕,掠起的狂风吹翻了无数把行人的雨伞。 “哪来的直升机!” 看热闹的人们高声呼喊,这一刻所有人都在驻足观看。 唯有一人低着头快速从人群中穿过。 紧随着直升机感到的是由远及近的警笛声,警车被挡在步行街外面,警察们摔门下车跑进街道。 紧锣密鼓中,展开又一次疏散。 柳学冬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林仁杰挤开人群,朝他快速接近。 再看向街道另一头,已经有警车过去了。 于是柳学冬转头进了旁边的酒吧。 酒吧的外墙是一整面的大屏幕,上面用张扬的字体展示着酒吧名字:乱。 字体随着动感的音乐声不停跳动,不时又变换成各种抽向狂野的图案。 守在门口的安保正观望着远处的骚乱,忽然看见一道人影招呼也不打就往里面闯,下意识想拦住。 “你没买票!” 话还没说完,柳学冬已经钻了进去。 安保正要追上去,忽然又一个身影要往里闯,这次他有了警惕,眼疾手快抓住那人手臂:“先买票!前面那人跟你一起的吧?” 林仁杰二话不说,反手擒拿将安保按在地上:“特管局办案,立刻通知人群疏散。” 穿过长长的走廊,掀开尽头的厚实幕布,震耳欲聋的音浪顿时扑面而来。 柳学冬快速扫过一眼。 昏暗环境中,五颜六色的灯柱闪烁摇晃,舞池中扭动的身影好似群魔乱舞。 柳学冬抓住身边路过的一名安保,在他耳边大声说道:“门口有人闹事!你们的人被打了!” 安保一听,立刻抓起对讲机喊:“快来几个人跟我去外面!把家伙带上!” 柳学冬转头钻进拥挤的人群,不多时就听见身后有骚乱响起。 他回头看去,只见入口处人群纷纷散开,林仁杰一脚踹飞一名安保,然后跳上吧台,压抑着怒火的目光朝人群中扫来,最后定格在柳学冬身上。 柳学冬朝他一笑,随手抄起旁边桌子上的酒瓶飞掷过去。 “嘭!” 林仁杰猛地挥拳,半空中爆开的酒液淋了他满头。 酒液顺着他的发丝滴落,林仁杰一声不吭地盯着柳学冬。 柳学冬抄手又去抓酒瓶,一抬手却感觉到了阻力。 他低头一看,卡座上一男的死死抱着酒瓶,几乎是央求道:“哥,这是人头马,你换旁边的路易十三,那个便宜。” 柳学冬抬起一脚把他踹开,甩手将人头马掷向头顶。 “嘭!” 随着一声爆响,吊顶上最大的那盏射灯炸出一团火光后熄灭,无数碎片落向舞池中人群头顶。 “柳学冬——”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夹杂着林仁杰的怒吼。 恐慌的气氛迅速蔓延,人群拥挤,推攘,逃散,踩踏。 音乐声没停,dj却早已躲到了桌下。 这一刻,群魔乱舞的酒吧内终于真正乱了起来。 人群朝着入口这边奔涌而来,林仁杰就像是人潮中的一叶孤舟,被推搡地左右摇晃。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柳学冬,柳学冬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向了后台。 第658章 暴雨圆舞曲:伞 后台比前面好不到哪去,同样乱成了一锅粥。 甚至相比前面,他们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柳学冬穿过一条走廊的功夫,就已经听到好几个版本。 有边跑边喊“警察来了”的,有叫嚷着“有人砸场子”的,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在跑,生怕被殃及池鱼。 这些酒吧的内部员工给柳学冬指明了道路,跟着他们,柳学冬顺利从酒吧的后门离开。 九处和警察正忙着疏散步行街的群众,还未来得及把包围圈延伸到这里。 柳学冬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现这里是相邻的另一条街。 等林仁杰追出来时,柳学冬已经消失了。 …… 关于柳学冬在中海有多少座安全屋这个问题,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有胡满大致能猜到一些。 因为早在他来中海的第一年,就通过胡满帮忙伪造的众多假身份购置了许多房产。 这些房产大多都被他改造成了安全屋。 虽然碍于大夏的国情,这些安全屋相比起国外可能设施装备不够齐全,但作为应急已经绰绰有余。 附近的一座安全屋里,柳学冬正在包扎右臂的伤口。 甩掉林仁杰后,他得以片刻的喘息。 之前和秦五津的战斗中,他虽然用锁链挡住了最后一刀的来势,但锋利的刀口依旧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割裂伤口。 撒上止血药物,再缠上绷带,柳学冬将袖口放下。 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通过路口的监控,九处很快就能发现他最后消失的地方,然后展开排查。 包扎完伤口,柳学冬从保险柜里翻出一把崭新的手枪,往兜里装上几条备用弹匣,再转身掀开衣柜的夹层,取下两把匕首藏进袖子里。 准备好一切,柳学冬推门离开了这里。 这是一条毗邻闹市的老街,或许是运气不好,城市建设时的规划线条正好将它划在线外,原本同为老城的隔壁高楼渐起,这里却十年如一日的依旧是老街,只不过房价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原本住在这里的老人大都离开,或将房子卖掉搬迁,或将老屋租了出去。 柳学冬买下的就是一座临街的二层小楼,买下后他将一楼租了出去,现在已经被租户重新装修成了一间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 和便利店只隔了一层天花板的二楼,就是他的安全屋。 沿着修建在外部的楼梯下来,楼下便利店老板正蹲在雨棚下抽烟,见他下来,殷勤地打了个招呼:“王哥,好久没见你了,忙啥呢最近。” 由于下大雨,本就不算热闹的老街行人稀少,便利店更没生意了。 柳学冬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那些假名,记起他是用“王光明”这个名字买下的这里。 于是柳学冬朝他笑了笑:“忙着跟特管局打交道。” 便利店老板一愣,随即肃然起敬:“王哥是体制内的?” 柳学冬摆手:“不是,特管局忙着抓我呢。” 便利店老板干笑几声:“你可真会开玩笑。” 柳学冬笑笑不说话,挥手道别后走进了雨幕中。 才走出不远,忽然身后有人喊他:“王哥!等一下!” 柳学冬回头看去,只见便利店老板顶着大雨跑过来,将一把崭新的长柄伞递到他手里:“快拿着,你说你,这么大的雨也不带把伞出门。” 短暂的晃神后,柳学冬下意识去摸钱包:“多少钱,我给你。” 老板按住他的手,热情笑道:“什么钱不钱的,我之前欠两个月房租的时候你不也没催我么,我哪能收你钱?” 说完,不等柳学冬开口,他拍了拍柳学冬的手臂,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跑回了便利店。 伞柄上还残留着老板手心的余温,恍惚感渐渐退去,柳学冬按下卡扣,“嘭”的一声,黑色伞面展开,将雨幕隔绝在外。 虽然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湿的,但寒意已经消退了不少。 柳学冬不知在想什么,他垂下眼睑,低头走进黑夜。 九处的反应果然迅速,不远处柳学冬已经看到有警察开始挨家挨户地排查。 看了看周围,他转身钻进巷子。 每座安全屋的选择柳学冬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就好比这里。 老街的好处就是,你总能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找到意想不到的路径。 又或是遇上意想不到的人。 在转过一个拐角后,柳学冬看见巷子那头的黑暗中有一点火光忽明忽暗——有人蹲在那里抽烟。 他始终维持着天赋,天赋反馈回来的情绪是:烦躁,忧心,焦虑…… 柳学冬松了口气,他相信如果是九处干员此刻肯定不会是这种心情。 可能是附近的住户跑出来抽闷烟了。 听见脚步,那点火星升高——那人站起来了。 柳学冬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因为天赋告诉他,那人开始紧张了。 『把我当坏人了?』 柳学冬兀自想道,然后又忽地意识到。 『好像我本来就是?』 可当他走近,看清那人的脸时,柳学冬才蓦地停住脚步。 “柳哥……” 那人低低喊了一句,脸上露出苦笑。 柳学冬也不禁笑了。 如果说九处里除了虞红豆,他还有谁最熟的话,那一定是眼前这位。 徐小军。 柳学冬看了看身后,没有追兵,也没有被包围。 他再次看向徐小军:“你在这偷懒?” 徐小军嘴角扯了扯,想给柳学冬个笑脸却又觉得不合时宜:“我……他们让我守在这,我等乏了寻思偷偷抽支烟能精神点儿……我最近没怎么休息好……” 在柳学冬平静的注视中,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沉默。 柳学冬注意到他耳朵,耳麦的指示灯没有亮起,应该是不想抽烟被发现,所以临时关掉了。 短暂的沉默后,徐小军终于开口,声音很小,却足以让柳学冬听清。 “柳哥,跟我回去吧。” 柳学冬不答,问道:“虞红豆还好吗。” 徐小军摇摇头:“虞姐已经被你牵连了,在没交代清楚前不可能放她离开,但我相信虞姐是好人,其实……其实我也相信你,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跟我回去,咱们把事情解释清楚,虞姐一定也是这样希望的。” 柳学冬沉默了片刻:“要不你还是叫人吧。” “啊?”徐小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听柳学冬道:“你太单纯了,搞得我不太好意思动手。” 第659章 暴雨圆舞曲:真假 此话一出,徐小军顿时紧张起来。 他慢慢把手挪向后腰:“柳哥,你想清楚,别再犯错了。” 柳学冬轻轻往前迈出一步,鞋底接触到地面时,他忽然疾冲,将距离迅速拉近。 徐小军眼神瞬间凝重,他伸出左掌对准冲来的柳学冬:“倒!” 他这个使用天赋前必须喊出来的习惯还是没变,仿佛这样才更有气势。 柳学冬却没有任何变化,就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半空中他拧腰摆臂,握拳捶向徐小军脖颈。 “嘭!” 徐小军眼白一翻,应声倒地,右手刚拔出一半的配枪也掉在了地上。 其实之前他就已经在通讯器中收到了柳学冬是高位格觉醒者的信息,但他同样也记得——自己的天赋明明在柳学冬身上产生过作用。 就像他之前说的,他愿意相信柳学冬,所以潜意识里也想相信当初柳学冬不是装的。 虽然在昏迷的前一刻他反应过来自己原来真的被骗了,但那拳头落到身上的触感却莫名感觉十分熟悉。 柳学冬从徐小军身上跨过,走出巷子。 远处街道上警灯闪烁,两名留守的警察坐在车里。 柳学冬将伞举低,遮住自己的面容,在警察发现自己之前朝着反方向走去。 …… 中海分部作战室里,气氛有些沉闷。 会议桌上的烟雾比先前更加缭绕了。 葛文栋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份柳学冬的档案信息。 在柳学冬照片旁边的空白处,圆珠笔笔迹写着“觉醒者”三个字,然后又用横线划掉,在旁边重新添上“高位格觉醒者”。 烟灰自然掉落,葛文栋将已经燃到尽头的烟蒂摁熄在烟灰缸里。 他看向对面的虞红豆:“你不知道他是觉醒者?或者说,有过怀疑吗?” 虞红豆茫然地摇了摇头,她现在有些失神,因为就在两分钟前,最新消息传来,柳学冬从由崔右升带队的四名尖刀组干员的围攻中从容逃脱了。 用逃脱或许不太合适,准确的说应该是尖刀组拦不住他。 葛文栋审视着虞红豆的表情变化:“我们换个思路,假设你知道他是觉醒者,从日常行为习惯来猜测,你觉得他的天赋最有可能是哪种类型?” 虞红豆紧抿嘴唇,努力思考。 葛文栋提醒道:“一定要想清楚,这对我们后续的战术安排很重要。” 良久后,虞红豆颓然摇头:“我猜不出来。” 葛文栋眉头拧紧了。 虞红豆苦笑道:“你让我仔细想,可不管我怎么回忆,我都只会更加觉得他表现得很正常,该交代的我早就说了——他参加过东瀛社团,会打架,会用枪,但除了这些,在和我的日常相处中,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作息规律,工作负责,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不都是这样?” “就这样一个正常人,你说他是觉醒者?还告诉我他是清道夫派来的卧底——” “啪。” 话音未落,一份文件夹被丢到虞红豆面前。 她抬头看去,是信息部部长谢旬阳扔来的。 一起到来的还有他冷冷的语气:“这是霸鹟小组冒死从白头鹰那里抢来的。” 虞红豆愣愣地翻开文件夹,纸质文件上抬头写着:鸠巢行动。 “反正你保密权限够高,你自己看吧。” 谢旬阳沉着脸:“为了这份文件,霸鹟小组两名干员牺牲,三名干员身份暴露,不得不紧急撤离进行人员更迭。” 虞红豆默默将文件从上到下仔细阅读。 “哼。”谢旬阳冷哼一声,“鸠巢,鸠占鹊巢。渡鸦——也就是跟你朝夕相处的柳学冬,他的任务是获取九处信任,在大夏建立清道夫协会的前哨站,玩一出灯下黑。把‘巢’安在九处的家里,这名字有多应景,你的解释就有多讽刺。” 虞红豆没有辩驳,她翻过第一页,第二页上那张缺了一角的照片呈现在眼前。 她的瞳孔微微一颤。 虽然不是全脸,但仅凭下颌的线条,嘴角的弧度,每一个细节,她都能认出来。 虞红豆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苍白了几分。 她咬着唇将文件的每一个字看完,缓缓抬头看向葛文栋,声音干涩:“情报的真实性确认过了吗?” 葛文栋抬起眸子:“你怀疑情报是假的?” 虞红豆点了下头:“会不会是白头鹰故意放出来……” 但话说一半她却闭嘴了。 因为就今晚柳学冬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就是情报真实性最有力的佐证。 葛文栋重新点起一支烟,缓缓吐出烟柱:“你能想到的,我们也能想到。” “但你想过没有,我们敢赌吗?” 他敲了敲面前柳学冬的档案:“情报就摆在面前,是真是假不知道,难道我们就直接想当然地觉得柳学冬不是渡鸦,然后就当做没看到?” “我们只能把它当做真的对待,也必须当做真的——哪怕这是白头鹰故意放出来的。” 葛文栋叹了口气:“所以我们不敢去赌柳学冬不是渡鸦,反而要往最坏的情况考虑。” “好消息是,从今晚的情况来看,我们应该是赌对了——其实这应该是坏消息。” 这时,一名通讯员快步走到会议桌旁:“葛局,江组长已经就位了,正在去和崔右升汇合的途中。” 葛文栋抬手:“让他稳住,先安排李枝籁和他对接,以防万一。” 这耳熟的名字让虞红豆不禁看过去。 李枝籁,是当初和她一起参加特训的干员,来自西北分部,天赋是提前给目标拍摄相片,然后通过销毁相片使目标的精力和体能恢复到照像时的状态。 没想到这次中海分部把她也借来了。 “目标现在的位置确认了吗?”葛文栋继续问道。 通讯员回答:“最新发现在八宝街路口,不久前他打晕了徐小军,从槐安老街溜走,不过在排查过程中,在一间便利店楼上发现了目标停留的痕迹,看布局应该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安全屋。对了,我们还在房间里发现了染血的纱布……” “他受伤了。” 第660章 暴雨圆舞曲:撞击 可能是夜色渐深,又或许是雨势渐重,越往东边走,街道上的人就越少了。 柳学冬撑着伞的身影孤零零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像是无家可归的疲惫旅人。 大颗大颗的雨珠敲击着头顶的伞蓬,伴随着间或的闷雷,好像要把整座城市的声音都掩盖下去,只留下声势浩大的暴雨。 雨水浸湿了裤脚,伞蓬外的世界仿佛被雨幕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十多米外的地方就已经看不真切。 “又降温了。” 柳学冬小声自语,他想起中午虞红豆出门时只披了一件薄外套。 远处一座大厦外墙挂着大屏幕,屏幕上的画面引起了他注意。 电台的女主播一脸严肃地念着稿子:“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一名凶犯于今晚在中海流窜,警方正在进行缉拿,警方告诫广大市民锁好门窗,不要出门,若发现可疑人员及时拨打警方电话……” 屏幕右边贴着柳学冬的大头照,他看着眼熟,想起来这是自己去枞光任职时提供的寸照。 照片上的他抿着嘴露出淡淡笑意,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整个人透着一股斯文儒雅,怎么也和凶犯联系不起来。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虽然雨声很大,但柳学冬依然有所察觉。 他回头看去,一道身影顶着暴雨疾奔而来,很快就出现在柳学冬视野中。 “啪!” 最后一段距离,来人高高跃起,出腿如鞭,抽出腿时空气一声炸响。 柳学冬往后跳了一步,劲风扑面扫过。 他看向来人身后,发现只有他一个,于是无奈笑笑:“林组长,你属狗的吗,怎么每次都是你来最快?” 如果说之前还是林仁杰跑在前面领着人追柳学冬,但这次却不一样了。 此时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杀到柳学冬面前,不等九处和警方就位,贸然暴露自己,这么做肯定违反了纪律,而且也很反常。 所以柳学冬有些好奇他为什么这么做。 试探的攻击被闪开,林仁杰没有感到诧异。 柳学冬至少还有把伞,显得从容,但林仁杰却是整个人暴露在大雨中,这一路狂奔过来,从头到脚哪哪儿都湿透了,眼睫上挂着的雨珠顺着往下淌。 “你到底想去哪儿。” 柳学冬看了看周围,再次确认没有九处的埋伏后,回问道:“你在等谁?” 林仁杰面部肌肉微微颤抖,忽然朝柳学冬攻来。 柳学冬按下卡扣,伞面立时收起,他翻手将顶部的尖头刺出,和林仁杰的拳头撞上。 一击不成,林仁杰直接揉身而上。 作为尖刀组曾经的一员,虽然不是觉醒者,但凭借一身炉火纯青的功夫,林仁杰也是妥妥的战斗主力。 面对连绵不绝的攻势,雨伞在柳学冬手中化作武器,将林仁杰的一招一式稳稳拦下。 柳学冬心有退意,他不能在这里跟林仁杰一直纠缠。 于是趁着林仁杰变招收力的空隙,柳学冬将伞打横压下,弯柄勾住林仁杰手腕,柳学冬挥臂将其挑开,林仁杰的胸膛顿时暴露出来。 柳学冬一点不客气,跃起旋身飞踢,一脚印在林仁杰正胸,将他踹飞出去。 林仁杰远远倒飞出去,摔在一地雨水中滚了两圈。 柳学冬未多看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但不多时,身后再次传来奔跑的脚步。 柳学冬回头瞥上一眼,见林仁杰还有段距离,便打算穿过街道去对面的巷子,再把林仁杰甩掉。 于是,他重新撑起伞,迈上街道。 刚走到正中,街道尽头忽然亮起了车灯,伴随着引擎轰鸣,一辆汽车打着滑拐进来,掀起大片的水帘,朝柳学冬疾驰而来。 刺眼的灯光将伞下的柳学冬照得分外清楚,柳学冬眯着眼看去,却被晃得什么也看不清。 天赋感知到驾驶席上司机的怒意,柳学冬意识到是冲他来的。 他微微蹲身,脚下发力正要跃开,忽地一个身影从后面扑过来一把将柳学冬抱住。 柳学冬都惊了,他想过九处为了抓他会使用出各种手段,却没想到还有这么朴实无华的方式——居然打算直接用车撞他。 “轰——” 引擎轰鸣,司机踩死了油门,汽车再一次加速。 来不及了。 被死死抱住的柳学冬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下一瞬,双眼的视野被黄澄澄的灯光填满。 “嘭!” 二人被一起撞飞,半空中林仁杰终于松开手,一头栽倒在马路中间。 最后一刻柳学冬只来得及偏开身子,用手臂护住侧面去迎接汽车的撞击,飞出很远后撞在路旁的大树上停了下来。 “吱——” 刹车发出刺耳的声音,汽车在路面上打滑出一段距离,最后在柳学冬面前停下。 “嘭。” 听见关车门的声音,柳学冬扶着树干爬起来。 他抬起头,眯着眼看去。 这次终于看清了来人。 柳学冬露出无奈的苦笑。 “王利川人呢。” 林双溪面色阴沉,此时的她像是一只压抑着怒火的雌豹,仿佛时刻准备扑上来把柳学冬撕碎。 柳学冬终于明白,为什么林仁杰要一直死咬着他不放。 原来是他这位剽悍的姐姐授意的。 见柳学冬不说话,林双溪大步走上来,二话不说,掏出枪顶在柳学冬的脑门上:“他要是出了事,整个清道夫协会都无法承受九处的报复——说,你把他藏哪了。” 柳学冬缓缓吐气,略感发闷的胸口终于好受了一些。 他平静地看向林双溪:“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王九命?” 林双溪咬牙道:“要不是因为王老叮嘱过让我不要找你麻烦,你以为我现在会单独来抓你吗?” 柳学冬淡淡一笑:“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单独抓住我?” “所以在心底,其实你还是觉得我不会真把你怎么样不是吗?” 林双溪不禁怔住。 短暂失神的瞬间,柳学冬忽然伸手握住枪口,五指晃动间,手枪变成无数零件在半空中散开。 柳学冬闪电般出拳。 左拳捣在林双溪小腹,她发出闷哼不由自主弯腰,右手又迎面而来。 柳学冬紧紧扼住林双溪咽喉,不给她反应机会,前冲两步一把将她掼在奥拓前窗上。 “嘭——” 后背接触,挡风玻璃在撞击中瞬间崩裂出无数裂纹。 “我让他回京城了。” 第661章 暴雨圆舞曲:异乡 “从目标移动路径来看,他的整体行进方向是东面,策略组通过分析,推测目标的目的地是海边,他可能试图走海路逃离。” “前提是有人接应他,联系海警,在附近区域搜寻可疑船只。” “由江傲南带领的小队已经与崔右升小队完成汇合,最后一队支援也在路上了,预计一个小时内能够就位。” “是西南分部过来的那位吗?” “是,他们路途较远,再加上天气影响,所以要慢一些。” “好,先将目标行进路线标注出来发给警务部门,让他们提前布防,尽量不要再给他进入人群密集区域的机会。” 一条条消息有条不紊地传递到会议桌上各部门负责人手里,再转化成命令传达下去。 葛文栋今天已经不知道接了多少个电话,他刚把电话放下,铃声又响了起来。 他重新拿起电话,却愣了一下。 不是他的电话在响。 顺着声音来源看去,摆在虞红豆面前桌面上的电话正兀自响铃震动,她呆呆地盯着屏幕出神。 葛文栋豁然起身,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和虞红豆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给我。” 葛文栋不由分说走过去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 话筒里传来柳学冬的声音:“喂?” 葛文栋沉声道:“柳学冬?” 电话里柳学冬沉默了一下:“你哪位?” 这散漫的语气让葛文栋额头青筋直跳:“中海分部,葛文栋。” “哦,麻烦帮我转接虞红豆,谢谢。” 葛文栋深吸一口气,点开免提后把电话摆到虞红豆面前。 虞红豆低下头,试探着问道:“喂?” 电话里柳学冬轻轻笑了一声:“他们还不让你下班吗?” 他们? 虞红豆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葛文栋,迟疑片刻:“呃,是吧。” 柳学冬语气平淡:“那我这边尽快,争取让你早点下班。” 虞红豆抿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只听柳学冬又道:“刚刚林双溪来找我了,她以为王利川和我在一起,我跟她解释过了。” 听到“王利川”三个字,会议桌上诸人齐齐竖起了耳朵,神情紧张。 但柳学冬继续说了下去:“我怕误会,所以想起来也给你说一声,不然耽误你们的工作展开就不好了。王利川回京城了,这会儿还应该在飞机上,呵呵,其实也不用我特意提醒,你们那边随便查查航班记录应该就能查到。” 虞红豆依旧沉默着。 停顿了几秒后,柳学冬再次开口:“还有就是,你出门前衣服太薄了,你那边冷吗?” 虞红豆还是不说话。 柳学冬轻笑:“我这边可能不太有空,不然该给你送衣服的。” 虞红豆垂着眸子,忽然打断:“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柳学冬声音一滞,半晌后,他轻声道:“因为我想你了,所以需要点话题。” 虞红豆眼眶一红,强忍着把眼泪咽了回去。 而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也使葛文栋等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猜测柳学冬打电话的各种目的,或是有什么阴谋,却没想到原因居然这么狗血。 这时,一名通讯员快步跑过来:“已经查到电话位置了。” 话筒里柳学冬也适时开口:“他们差不多要找到我了,我该走了。” 说完,不等虞红豆再次说话,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 一座建筑工地门口的小卖部里,柳学冬放下手中的座机话筒。 老板是个上年纪的老头,除了是小卖部老板外,他兼职着工地门卫——或者说门卫才是主业,只不过门外这座板房闲置着,他便要来经营起了小卖部,虽然简陋,但平时也能赚点工人的钱当外快。 今天这么大的雨,工地也停工了,工人们全躲在宿舍里打牌休息,所以小卖部也没什么生意。 老头正拍打着柜子上的黑白电视,这是他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是还需要使用天线接收信号的老东西,再放几年估计就能进博物馆了。 可能是受天气影响,电视信号不太好,画面一直闪烁着波纹,什么也看不起,里面正播放的新闻声音也断断续续。 “滋……凶犯……滋……进行缉拿……滋……可疑人员……” 老头扯了扯披在肩上的军大衣,嘟囔着:“这鬼天气。” 柳学冬从钱包里抽出一张边角有点湿润的一元钞票,放在玻璃柜台上:“老板,打完了。” 老头拿起钱扔进下面的鞋盒里,他多看了一眼柳学冬:“你也不像是莫有电话的人喃?” 他的普通话带着口音,说得有些吃力,但好在柳学冬能听懂,他笑着解释:“没电关机了,这年头还能打公用电话的地方可不好找了。” 老头撇撇嘴:“你们城里头肯定是嘛,在我们乡下,好多人还是要去村头的铺子打电话。” “在这干苦力嘚基本都是农村来的,有些人莫得电话,要跟屋头联系,就好来我这里。” 他像是有些疑惑,为什么柳学冬明明有伞,却还是浑身湿透,于是又多嘴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 柳学冬指了指工地里面:“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外地来的。” 老头恍然点头:“来打工嘚?不包住呀?换个工作嘛!” 柳学冬点起一支烟,又给老头递了一支:“我身上背了案底,不好找工作。” 老头诧异地瞥了柳学冬一眼,但没再多嘴,只是默默点了下头。 一支烟快抽完时,老头指了个方向说道:“你晚上莫得地方睡,那边有个地铁站,我看好多人晚上都睡里头。” 柳学冬看向那边:“好。” 远方传来警笛。 老头转头望去:“今晚啷个了?都听到好几回了。” 柳学冬弹飞烟蒂,探手入怀。 老头眼睁睁看着他从衣服里掏出一把枪,对着远处街道扣下扳机。 “砰!” 子弹打在墙上炸出火星,拐角刚冒头的身影立马缩了回去。 老头一屁股坐倒在凳子上,惊恐地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朝他摆摆手:“走了。” 说罢,他拿起伞冲进雨中,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跑去。 第662章 暴雨圆舞曲:隧道 地铁站入口的屋檐下,柳学冬收起伞,抖了抖上面的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雨幕中暂时没看到追来的人影,这和他预料的有些出入。 不算之前尾随的林仁杰,在和崔右升四人交过手后,他一直没有再碰见像样的围堵。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抹了把头发,在拿到伞后,原本湿透的头发此时也干了一些。 坐着扶梯来到地下,柳学冬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过,不知道还有没有班次。 来到服务台,玻璃后面的售票员已经在准备下班,有些心不在焉。 “买张票。” 柳学冬摸出钱包,看着贴在玻璃上的线路图:“去港湾站。” “五元。”售票员头也没抬,收了钱后递出一张票。 末了顺口提醒道:“你快点,马上最后一班车了。” “谢谢。”柳学冬拿起票,转身走向门禁通道。 安检口的工作人员把他拦住:“包包放这边,水拿出来。” 柳学冬抬起双臂,示意自己没有带包,他举了举手中的雨伞:“伞呢?” “自己拿着。” 工作人员站在安检门内朝柳学冬招手,示意他进来。 走过安检门,警报顿时响起。 工作人员也没太在意,这警报几乎每个人路过都会响,再加上已经是没几个人的末班车,所以他一点也不紧张。 可当工作人员抬起头随意一瞥,看清柳学冬的脸时,他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但很快他强制镇定下来,拿起旁边的检测仪走过来:“抬手。” 柳学冬听话地平举双臂。 “滴滴滴——” 当扫描仪扫到柳学冬胸前时,警报声再次响起。 “什么东西?” 工作人员努力维持着平静语气。 他想着柳学冬可能会说“钥匙”之类的随身金属物品,他再假装不在意把人放走,然后再趁机联系警方。 却没想到这人不按套路出牌。 “枪。” “嗯……啊?” 工作人员呆呆地抬起头望向柳学冬。 柳学冬看着另一侧,不远处岗亭里站着执勤的防暴警。 “要是直接放我过去你会不会不好交代?” 柳学冬问道。 工作人员咽下唾沫,点了点头。 “看来我等不到末班车了。”柳学冬无奈一笑。 “哗啦!” 工作人员被一脚踢飞,撞碎护栏玻璃,他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无法动弹。 执勤的防暴警立刻看过来,却只看见柳学冬的身影翻进门禁,转眼就消失在楼梯下。 “通,通缉犯!” 工作人员指着柳学冬离开的方向大喊。 来到候车区,站台上等候的乘客不多,但大致都是一副加班后的疲惫模样。 柳学冬的突然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直到他掏出枪,对准分隔站台和轨道的玻璃门。 “砰砰砰!” 枪声回荡在安静的空旷站台上,乘客们瞬间清醒,疲惫一扫而空。 人们呆呆看过来,只见柳学冬面前的玻璃门正往下掉着碎渣,他一脚踢上去,整扇玻璃和门框脱落,露出通道来,然后他径直跳了进去。 整个过程发生得很快,甚至没来得及引发骚乱,骚乱的源头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 幽深的隧道里,柳学冬沿着轨道往前走着。 他从裤兜里找出那张刚买不久的车票,随手丢掉。 虽然光线不够充足,但隧道里并不是一片漆黑,不仅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照明灯光,而且两旁还时不时会出现广告灯牌。 最主要的是不用淋雨。 轰隆隆的动静在隧道里响起,前方射来刺眼的灯光。 有地铁从前面过来了。 柳学冬赶紧让到另一侧轨道上去,没一会儿,随着动静越来越大,一辆钢铁长龙与他擦肩而过。 当车头闪过时,透过驾驶室的车窗,柳学冬能清楚看见司机那惊诧的表情。 目送着地铁消失在视野尽头,柳学冬继续前进。 他拿出枪,重新填满弹匣,又走出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后,柳学冬在隧道两旁发现了搭建在墙上的步道,看样子是供维修人员使用的。 步道尽头还有一扇紧闭的铁门,应该是通往地面的捷径。 但柳学冬还没打算上去淋雨。 他发现了更有用的东西,在门边的墙壁上,有一张地铁隧道的路径图,有了这张地图他就不用担心在地下迷失方向了。 正当柳学冬准备继续往前走时,他忽然意识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地铁了。 包括那辆他原准备乘坐的末班车,过了这么久也一直没有从身后过来。 不用说,肯定是九处的安排。 但他人在地底,九处要怎么找到他呢? 就算是两头堵,但四通八达的隧道每一节都很长,要做到精准定位恐怕需要时间。 柳学冬把自己代入九处,一时也没想到好办法。 柳学冬能想到最简便有效的办法就是——确认他的大致区域后,直接把两头用混凝土封死,九处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把他直接困死在里面。 只不过不太现实,九处也一定能想到——柳学冬不会给他们封死两头的时间。 幽暗的环境给了柳学冬不少安全感,在隧道里这段时间比在地面上要轻松很多,以至于柳学冬还有闲心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还没想出九处会怎么找到他的办法,柳学冬忽然听见了异响。 他耳朵微微一动,转身回望。 声音逐渐清晰,柳学冬辨认出来,是奔跑的脚步声。 不,远比“奔跑”这个定义更加急促。 柳学冬瞳孔一紧。 一道身影出现,她的速度快到仿佛是贴着轨道飞掠,倒映在柳学冬视野中不过短短数秒,就已经来到面前。 是东方大梨。 她身穿特制的黑色作战服,也不知持续加速奔跑了多久,速度已经快到了一个临界值,整个人仿佛一架车头,铆足了劲朝柳学冬撞来。 更可怕的是,她并不是一辆笨重来不及转弯的车,而是灵活的人。 这种速度下,柳学冬躲不开。 仓促间,柳学冬硬提起一口气,迈腿退半步,用右腿撑住地面,在东方大梨迎面撞来的最后一刻,他将双臂牢牢架起。 “嘭——!” 第663章 暴雨圆舞曲:末班车 “嘭——!” 肉体与肉体的沉猛碰撞,却在隧道空间的增幅下,变成了一声震动耳膜的爆响。 加速度带来的力量增幅被东方大梨完全释放出来。 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柳学冬被推着滑退数米,然后终于失去重心,整个人倒飞出去。 “吒!” 东方大梨大喝一声,再次提步猛冲上来,眨眼追上还未落地的柳学冬,飞起一脚蹬在他胸口,将柳学冬再次踢飞。 柳学冬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天旋地转中五指抠住地上铁轨,终于止住了退势。 他利落地翻身站起,揉着前胸打量起不远处的东方大梨:“女超人啊。” 东方大梨严峻的表情上窘色一闪而过,随即一声不吭再次拔腿冲来。 距离转瞬拉近,在只剩数米时她纵身一跃,先是踩上柳学冬膝盖,随后另一只脚故技重施再次踹向柳学冬胸前。 在长距离的速度上,柳学冬肯定比不过东方大梨,但眼下这点距离,东方大梨的速度还远达不到刚才长途奔袭的水准。 在泰坦药剂的加持下,柳学冬能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就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嘭!” 短拳寸击,柳学冬握在腹侧的拳头仿佛没有动过,无形的力道却贯穿东方大梨的身躯,从她背后透出,一声爆鸣才姗姗来迟。 柳学冬抓住东方大梨脚踝,顺着她踢来的方向甩开。 这时小腹处的痛感才迅速蔓延东方大梨全身,身体的保护机制使她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落在铁轨上身体各处传来的碰撞痛感将东方大梨重新唤醒。 她想撑着起身,但刚弯下腰,嘴里就吐出了一大口血。 柳学冬却没管她,甩飞东方大梨后,他立刻抬头看向穹顶。 他仔细看过青鸟的档案,对她们三姐妹的天赋记忆犹新。 东方大梨的速度必须在周围有少梨或小青的前提下才能生效,她能跑这么远来找到自己,说明附近一直有人跟着。 大概率是在头顶的地面上。 …… 地面上,一辆九处的越野车在大街上狂飙。 后排的东方少梨腿上摆着一台笔记本,屏幕上实时显示着东方大梨的定位。 她的脑海中一直传来的东方大梨和东方小青的声音。 『这都撞不死他?他是变形金刚吗?』 『我好像搞不定他,尖刀组人呢?』 东方少梨抬起头:“尖刀组在哪里?大梨要撑不住了。” 坐在副驾的联络员卫兵立刻回道:“已经从最近的地下通道下去了,正在往东方大梨的坐标靠近。” 『少梨,大梨还好吗。』 脑海中忽然传来东方小青的声音。 『我的天赋忽然激活了,大梨是不是出事了?』 这时东方少梨才发现,大梨已经没声了。 东方少梨咬咬牙,她一把抓起手边的对讲机:“东方大梨没动静了,我要让西王母出来,给我批准!” 数秒后,对讲机里传来了来自策略部的命令:“批准。” 东方少梨从手提箱里拿出一枚针管,眼都不带眨一下扎进自己手臂,同时她在脑海中说道。 『小青,交给你了。』 …… “批准?” “老葛你可想清楚了。” 作战室里因为刚刚葛文栋拍板的决议发生了争论。 策略部部长卓军久神情中不乏担心。 “唤醒西王母,但她不一定会听我们的命令。”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目光情不自禁瞥了下虞红豆。 在座的人都懂他意思。 西王母那有些神经质,还看谁都觉得低自己一等的性格,到现在都没改过来,也就虞红豆说话她能稍微听一下。 可现在的问题是,虞红豆不在东方小青身边。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虞红豆。 虞红豆眨眨眼,试探问道:“要不……让我跟她交流?” 盯着虞红豆,葛文栋沉吟了好半晌。 谁都能猜出来,这无非是个信任与否的问题,他们需要虞红豆来帮忙控制西王母,同时也要考虑虞红豆会不会利用西王母反水帮助柳学冬。 终于,葛文栋下了决心,他招招手:“给她耳麦,把虞红豆接进东方小青的通讯频道。” 然后他又加重语气:“叮嘱东方小青,让她把耳麦戴好。” 戴好耳麦,虞红豆轻车熟路地调试了一下,然后试麦:“喂?小青,能听见吗?” 耳机里传来声音:“红豆姐……我听得见。” “很好。”虞红豆深吸一口气,微微抬眼,会议桌上的所有人都盯着她。 她轻声道:“那就开始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地铁车厢里的东方小青从随行卫兵手中接过针管,扎进手臂。 药物转眼便生效,东方小青双眼一翻,往下栽去,卫兵眼疾手快将其抱住。 但仅仅只过了数秒,卫兵感觉手中的东方小青动了一下,他赶紧松手,和旁边的战士一起往后退去。 东方小青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肤上浮现出纹身,她幽幽睁开双眼,用淡漠的眼神环视周围众人。 “吾乃白玉龟台九灵太真金母元君,是谁……” 话还没说完,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两份儿童套餐,带限量玩具,帮我揍一个人。” …… 为了避免东方大梨像林仁杰那样不依不饶,柳学冬索性在她恢复行动前直接给她打晕了。 他意识到东方大梨身上肯定有定位装置,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位置也已经暴露,现在不管是继续往前,还是回头往后,都肯定会被九处堵截。 略作思考,柳学冬想起不久前看到的维修步道,那里还有条路。 于是他立马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但这次没等跑出太远,前方幽深的隧道里忽然传来了地铁疾驰的轰隆声,以及它刺眼的灯光。 在灯光打在他身上的同时,地铁便开始减速,最后缓缓停下。 柳学冬一直没能等来的末班车终于到了。 随着开门的提示音响起,一道娇小的身影跳了下来,朝着柳学冬走过来。 当看清柳学冬面容时,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声音透着一股久别重逢的冷冽。 “……邪魔外道。” 第664章 暴雨圆舞曲:棘手 作战室里众人没有过多关注这个称呼,因为在京城总部对西王母进行测试时,除了像赵汗青这种有着明显特征能对应上的,那些能和她交上手却又编不出名字的,都被她统称为邪魔外道。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虞红豆抿着嘴唇,她想让西王母不要下死手的话却说不出口,沉默半秒后,她在通讯里提醒:“不要和他硬碰硬,支援很快就到,拖住他就好。” 但向来很听她话的西王母这次却没有回应,只听通讯中传来西王母压抑着怒意的嗓音。 “不敬神者,神不予救,当罚之。” …… 柳学冬看着对面的西王母念着晦涩难懂的古文,她朝柳学冬伸出一只手,然后缓缓握拳。 她皮肤下的图腾纹身好似活了过来,原本只存在于背部和手臂的图案开始往更大范围蔓延,将手臂和脸颊渐渐覆盖。 柳学冬的眼神渐渐认真起来,他是领教过西王母手段的,但就眼下这情况来看,她身上的气势更强了。 就在西王母将拳头握紧的那一刻,她忽然动了。 “嘭!” 空气中荡开一声爆响,柳学冬瞳孔猛缩。 『好快。』 比东方大梨更快。 柳学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东方大梨的速度在得到东方小青强化后的效果。 甚至比那更快。 那秀气的拳头带着西王母怒火瞬间就逼到眼前,柳学冬却不敢怠慢。 他伸出一臂,以巧劲卸力,将拳头带偏的同时侧身闪避,正准备抓西王母的空隙反打,将攻防扭转时,已经和他擦过半个身位的西王母忽然拧腰转身,腿弯一下勾住柳学冬伸出的手臂。 就像是勾住树枝荡起的灵巧猿猴,西王母膝弯夹紧制住柳学冬一臂,另一条腿抬膝上顶,结结实实撞在柳学冬下颌。 柳学冬被打得双脚腾空,西王母却还没放开膝弯。 半空中她直起身来,单手按住柳学冬肩头,另一只拳头照着柳学冬胸口重重捶下。 “咚” 一声闷响,双脚才刚离地的柳学冬又重重摔下去。 西王母翻身骑在柳学冬腰上,双拳如疾风骤雨般密集落下,空旷的隧道里一时重拳砰砰声响成一片。 从下颌重击那一下柳学冬就被打懵了。 他对西王母的印象还停留在公海那一次,虽然交手前已经有了提防,但依旧低估了西王母的成长程度。 在公海那时,西王母完全是凭借着天赋带来的肉体强度和灵活性在搏斗,彼时的柳学冬想象不到,在得到九处系统的训练后,西王母这具娇小的身躯里竟然能催发出这么强的战斗能力。 速度,力量,肉体强度,心灵感应,以及能进一步增幅自身的强化效果和自愈,而且从西王母目前表现出来的格斗技巧来看,她还有着强大的学习能力——至少在学习如何战斗方面她一定很有天赋,否则短时间的训练也也远达不到她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效果。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超人,那一定非她莫属。 柳学冬在心里想道。 在贴身格斗方面,西王母是柳学冬目前遇到过最棘手的对手。 潘多拉不算,因为她更像是一只不惧伤亡的野兽,几乎没有技巧可言。 在柳学冬看来,现在西王母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压制力甚至已经超过了翡冷翠。 言归正传。 柳学冬回过神来,西王母还闷着头对他疯狂输出。 她好像也感到疑惑,怎么这么多拳下去了,对方就跟胸前镶着钢板似的,硬是没有骨折。 “啪。” 柳学冬眼疾手快,抓住西王母来不及收回去的手腕,趁西王母作出反应前,一把将她往旁边拽倒,然后自己顺势翻身站起。 西王母也想顺势起身,可刚半蹲起来,旁边忽然一声炸响。 一击鞭腿结实抽在她腰侧,把西王母直接抽得横飞出去,直到撞上隧道墙壁才停下来。 “咳……咳咳……” 柳学冬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他喉头发甜,摊开手低头看去,掌心沾着血丝。 不能被西王母拖在这里。 柳学冬意识到。 在确认了他的位置后,九处很快就会赶来,他必须在被包围前找到出口。 于是他不再恋战,转头朝西王母瞥去一眼,她刚从铁轨上重新站起,冷漠地盯着柳学冬,似乎随时准备冲过来。 柳学冬收回目光,忽然屈膝做俯身冲刺状,西王母立刻拉开架势。 却见柳学冬转头就跑,大步一跃跳进了地铁。 为了避免被西王母误伤,负责保护东方小青的卫兵没有下车,一直躲在里面观察并汇报局势,此时见柳学冬突然跳上来,两人抬枪就射。 柳学冬早知有人,跳进车厢后就地翻滚,一梭子子弹贴着背射到车壁上,然后抬手扣下扳机。 “砰砰!” 两发子弹精准打在卫兵手中的冲锋枪上,左轮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崩裂卫兵虎口,将枪支打落在地。 卫兵下意识躲进躲进掩体后,待重新捡起枪探头出来时,柳学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处车厢中。 西王母的身影紧跟着闪进来,她看也没看两名卫兵一眼,拔腿就朝柳学冬追去。 柳学冬很清楚自己跑不过西王母。 所以他才选择进入车厢。 相比起空旷的隧道,车厢里狭窄的走道和复杂的环境更能限制西王母的速度。 但即使是这样,西王母依旧比他更快。 看得出来西王母被摆了一道后很生气,柳学冬随手关上的车厢门被她用蛮力踹开,螺丝都直接崩飞。 在距离只剩一截车厢时,西王母再次踹飞门板,然后一头闯进来。 “咚!” 就躲在门后的柳学冬抡起灭火器将她打翻在地。 不等西王母站起,柳学冬拔掉插栓,按下压把,白色雾气照着西王母的头喷涌而出。 视野被完全遮蔽,什么都看不见的西王母双臂乱舞乱抓,回应她的却是柳学冬的狠狠一杵。 “咚!” 又是一声闷响,灭火器的底猛撞西王母的额头。 这次柳学冬甚至都没有收力,分明看到西王母双眼翻白歪头,但只是一瞬间就又清醒过来。 第665章 暴雨圆舞曲:枪手 她是凭什么清醒过来的? 意志力?怒火?还是单纯针对柳学冬执拗? 或者都有。 柳学冬没空想别的,看见西王母清醒过来,不给她起身的机会,抬起一脚又把她踹回了上一节车厢,然后转头就跑。 虽然跑不过西王母,但柳学冬速度也不慢,百十来米的车厢眨眼就到了头。 柳学冬撞开车门,回头看去,西王母已经再次追近。 他甩手将灭火器抛去。 西王母满脸都是白花花粉尘,抿着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见灭火器飞来,直接一拳挥去欲将其打飞。 柳学冬等的就是这时,他忽然抬枪瞄准。 一声枪响,子弹后发先至击中灭火器。 “嘭——” 半空中灭火器整个爆开,整节车厢顿时全被粉尘笼罩。 趁着西王母没冲出来,柳学冬跳下车狂奔而去。 印象中那条维修通道距离不远,跑出几百米后柳学冬感觉应该快到了。 果不其然,他抬头望向前方,搭建在墙上的步道已经出现在视野中。 可柳学冬心头忽然一紧。 下一秒,步道后方的阴影中火舌一吐。 “砰——!” 昏暗环境中一发子弹疾射而来,甚至没经过思考,当看见火舌的一瞬间,本能便驱使着柳学冬往旁边扑去。 “咻!” 子弹的尖啸声传入耳中,与柳学冬的手臂擦过,撕裂袖子的同时也带出了一条血线。 直到这时,天赋才感知到那片阴影中有人存在。 『疑惑,诧异。』 柳学冬的天赋能感知到他人情绪的波动和变化,但人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情绪波动的。当一个人专注于某件事,又或是处于神游物外等状况下,也就没有东西能给柳学冬感知。 但这还是柳学冬今晚第一次遇见面对他没有情绪波动的人。 这说明,这个躲在暗处的枪手,他不紧张,也不害怕,只专注于如何瞄准目标。 哪怕目标是一位s级清道夫。 而能有这种心理素质的人,柳学冬知道,一定是尖刀组到了。 枪手对自己这一枪落空感到了疑惑,同时也惊诧柳学冬的反应力。 “喀嚓。” 空旷的隧道里响起清脆的拉栓上膛声,柳学冬没时间去管手臂的伤势,单手在地上一撑,灵巧跃起后闪身躲进墙边的石柱。 “砰——!” 又是一发枪响,子弹打在石柱上溅起大片尘屑。 他在挑衅柳学冬。 “喀嚓。” 子弹再次上膛。 石柱后,柳学冬屏住呼吸缓缓蹲下,然后迅速探头再缩回来。 “砰——!” 子弹贴脸飞过。 枪手的反应非常快,哪怕柳学冬换了位置,也能迅速瞄准扣下扳机。 “喀……” 听见上膛声音的瞬间,柳学冬探出半身开枪。 “当!” 子弹射入阴影溅起火星,听声音应该是射在了金属护栏上——枪手换位置了。 柳学冬毫不迟疑从石柱后扑了出来,枪声紧随而至,子弹落在柳学冬身后。 柳学冬神情凝重,他一刻都不敢停,跨出一大步后又立刻改变方向跃出,在枪手上膛的间隙他用余光看去——子弹依旧来自那个方向,说明枪手旁边有掩体。 柳学冬没有趁这时开枪,他在等下一个机会。 等枪手开枪。 “喀嚓……” 上膛结束,柳学冬忽然停住,就那样站在空地上将枪口对准阴影。 “砰!” 两道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半空中火星绽开,柳学冬再次开枪。 这一枪却落空了,子弹在阴影中打中掩体,发出金属闷响。 柳学冬不意外,因为那名枪手先一步躲进了掩体后面,但柳学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阴影处天赋感知到紧张情绪。 枪手用了三枪告诉柳学冬,这世界上不止他一个人的枪快。 柳学冬也用了三枪告诉枪手,当双方的枪都够快时,心理素质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现在躲在掩体后的变成了他。 当枪手选择下意识躲避时,他就已经输了。 柳学冬走向那边,脚步声不急不缓,但落在枪手耳中却像催命的丧钟。 他缓缓从金属护栏后探出枪口。 柳学冬抬手。 “砰!” 枪口被打得一跳,差点就脱手。 枪手赶紧缩了回来。 他压低声音,在通讯里说道:“目标正在朝我接近。” 耳麦中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马上到。” 听到这个回应,枪手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垂着眼,根据脚步声音仔细辨认起距离。 “哒,哒,哒,咚,咚……” 脚步声出现变化,柳学冬踩上了金属步道的阶梯。 枪手睁开眼,正要再一次寻找机会时,又一个脚步声突兀出现,并且快速靠近。 柳学冬甚至都不需要回头去看。 他想也没想,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楼梯,跳起来一把抓住上方栏杆,整个人直接翻了上去,然后径直朝着尽头的通道门冲去。 “休走!” 身后一声清喝,速度快到极致的西王母竟然直接跳上旁边墙壁,在墙上连蹬数步后纵身朝步道上跃来。 怎么还带抄近路的? 柳学冬大感无奈,他眼看就要摸到门把手,西王母就这么刚刚好抢先一步出现在他前方,裹挟着前冲的势头二话不说撞进他怀里,二人纠缠在一起从上方护栏坠下。 听见动静的枪手探头出来,只见下方空地上柳学冬将西王母死死按在身下,他刚看过去,柳学冬连头也没回抬手就是一枪。 “当!” 子弹打在脑袋旁边的护栏上,枪手赶紧缩头。 他对通讯社快速汇报:“西王母出现了,正在和目标缠斗。” 说罢,他抱起枪就地翻滚换位,趴下来从护栏下方的缝隙中探出枪口,寻找起角度。 但柳学冬就好似摸清了他的意图,每当枪手偏转枪口,柳学冬也总是恰到好处地在缠斗中变换身位,将西王母挡在前面。 枪手有些焦躁,对通讯里说道:“西王母不配合我,谁能告诉我,她到底在哪个频道里?” …… 作战室里,众人看向了虞红豆。 虞红豆迟疑了一下,对通讯里说道:“婉妗,你附近有帮手,你要不要……” 话音未落,耳麦中响起西王母几乎是暴怒的尖叫。 “谁都不许插手!” 第666章 暴雨圆舞曲:尖刀 西王母被惹生气了。 柳学冬几次三番的“戏耍”,每每将她打倒却偏不下死手,西王母感觉有被羞辱到。 而一旦失去理智,她的破绽就变得多了起来。 有枪手在侧,柳学冬费了些劲终于将西王母制住。 他一只手掐着西王母脖子,将她死死按在地上,另一只手防备着西王母想要反击的动作。 西王母忽然尖叫喊道:“谁都不许插手!” 然后一把抓掉耳麦朝柳学冬脸上掷来。 柳学冬偏头躲开,扬起巴掌一耳光抽在西王母脸上:“还不走!” 西王母瞪大了眼睛,回应她的又是一巴掌:“还不走!” 柳学冬心里嘀咕——上次西王母出来好像总共也没多长时间,这次怎么这么久? 枪手在暗处看得心急,他有心想帮西王母解围,可每次刚探出枪口,柳学冬总会先一步拔枪射来,一时竟被压制得无法冒头。 就在这时。 柳学冬忽然停手,他迅速从西王母身上跳开,抓住栏杆一撑翻越上去。 “当当!” 两枚子弹差之毫厘击中护栏,一道身影速度飞快,掠过枪手后纵身跳上步道,在栏杆上连蹬数步,眨眼就追到柳学冬身后。 柳学冬伸出的手刚搭上门把,斜侧里飞来一脚将他的手踢开。 柳学冬没工夫去看来人是谁,他连头也不回,抽肘击向身后,本是想将人逼退给自己腾出逃跑空间,却不想这一肘被稳稳接了下来。 那接住肘击的手掌极稳,似是游刃有余。 “嗯?” 柳学冬眼眸一抬。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后领被拽住,一股大力袭来,自己被直接甩飞出去。 半空中柳学冬稳住身形,安稳落回隧道地面。 另一头又是一道身影冲了上来,可还不等这人冲到面前,西王母已经先他一步扑到柳学冬身上。 『又来两个。』 应付着西王母,柳学冬不禁感到有些头疼。 不仅是心理上的,还有生理上的——他确确实实开始头痛了。 柳学冬警惕地观察起周围,余光扫过新来这两位。 最开始拦下的他的是个年轻男人,看样貌只有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剃着板寸,上下是成套的黑色西装——像个刚下班就赶着过来抓人的上班族。 但似乎不够准确,他身上的肌肉将西装撑得饱满,柳学冬意识到刚刚自己想错了,他更像一个保镖。 另一位相对更有辨识度,他同样年轻,只是气质有些阴沉,从脸颊下侧到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刚刚那两枪就是他开的。 见柳学冬和西王母缠斗,他本想冲进来,却被西装男抬手制止。 躲在掩体后的枪手本想放冷枪,也被他给拦下。 空地上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似乎是知道自己所剩时间不多,西王母的招式已经愈发没有章法,当最后拼尽全力的一拳被柳学冬接住后,她双手紧紧抓住柳学冬的手腕,不甘心地死死盯着他,眼皮却控制不住地闭合下去。 “嘭。” 柳学冬甩开手臂,将西王母扔在地上,然后抬头望向栏杆上已经看了很久戏的西装男。 西装男双臂搭在栏杆上,悠闲地朝柳学冬笑了笑:“听老崔说,你在等我。” 柳学冬沉默片刻:“……你谁?” “……” 西装男表情微微一僵:“我是江傲南。” 柳学冬又沉默了。 江傲南也沉默了几秒:“你是不是不认识我。” “嗯。”柳学冬点头。 “……哦。”江傲南皮鞋里的脚趾抓紧,他摸着鼻梁偏开脸,在通讯里快速小声说道,“老崔提供假情报,这个月奖金没了。” 说罢,他像无事发生似的摊了摊手:“柳学冬,柳医生对吧?到此为止吧,等配合完调查后,你可以在监狱里干你的老本行,继续发光发热——说真的,很多犯人都需要心理辅导。” 他这番话说得很认真,柳学冬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调侃,挑衅,戏谑,自负等情绪,说明他是真的在以此为条件劝自己收手。 柳学冬摇摇头:“还不够。” 江傲南微微挑眉,以为柳学冬是指只凭他们三个还不够。 江傲南转头看向掩体后的枪手:“飞机,是不是你丢尖刀组的脸了?他完全不带怵的。” 枪手原名曾书客,因为谐音“舒克”——就是那个开飞机的耗子,所以才被取了这个外号。 曾书客翻了个白眼:“那你下去揍他丫的。” “别急,他嫌咱们人太少,我跟他聊这么久,老崔他们也该到了。” 江傲南朝下面的刀疤扬了扬下巴:“聂泉,你问问老崔他们到哪儿了。” 聂泉沉着脸回道:“你自己没麦吗?” 江傲南干笑两声:“我刚扣了他奖金,我怕他在通讯里骂我——回头他又该把残疾证甩我脸上,说我连瞎子的钱都不放过。” 柳学冬眯起眼睛。 这三人一唱一和,明目张胆地拖延时间——一时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是重视自己还是小瞧自己。 身后响起脚步声。 三个人从隧道另一头走来,是崔右升和娄桂堂,以及胸前缠着绷带的熊铁树。 江傲南笑眯眯看向下方的柳学冬:“现在够了吗?” 柳学冬环视了一圈将他包围的众人,脑中逐渐加深的刺痛感令他神经紧绷。 然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麻烦快一点,我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他左手翻腕,右手入怀,手枪和匕首一起出现在手中。 “砰!” 柳学冬主动开枪,瞄准的是侧面的聂泉。 枪声化作开战信号,所有人同时动了起来。 尖刀一组的战斗素养自不必说。 在柳学冬作出抬枪动作时聂泉就已经往侧面闪避,任凭子弹擦耳而过也面不改色,但由于他忙于躲闪,本是距离最近的他却被熊铁树先一步来到柳学冬身后。 榔头挥舞,朝柳学冬拦腰横扫。 榔头拿在熊铁树手里依旧显得格格不入,但已经吃过亏的柳学冬不想再尝试一次。 他就像一名优雅从容的舞者,脚尖轻点地面,灵巧地避开榔头带来的劲风,旋转两圈来到熊铁树侧面。 勾拳击腹。 “嘭!” 熊铁树一声闷哼,小腹侧面受击,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踉跄了一步。 “哗啦——” 不等柳学冬追击,那熟悉的抖动锁链声已经逼近耳边。 第667章 暴雨圆舞曲:寒意 这多少是带了点个人恩怨,飞刀一上来就直接奔着柳学冬脖颈要害去的。 柳学冬头也不回,挥刀后斩,飞刀被匕首弹飞出去。 他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但只有柳学冬自己知道,他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柳学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认真。 躲开第一枪聂泉迟来一步,接替熊铁树的位置冲到柳学冬面前,趁柳学冬收刀未及的空档,矮身扫腿攻向下盘。 柳学冬跃起躲开,半空中一脚踢向聂泉面门,聂泉架起双臂挡住,却还是被踢得打个滚。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柳学冬!” 话音落下,柳学冬听见身后风声袭来,他立刻回头,眼前却忽地一黑。 黑暗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可就是这一瞬,咽喉处立刻泛起刺骨的寒意。 他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下意识松开匕首,五指抓向身前。 “嗤。” 视野恢复,柳学冬看清了来人。 崔右升递出的军刺不得寸进,刀尖堪堪停在柳学冬咽喉处,刀身被柳学冬牢牢抓住,鲜血止不住地流出,顺着掌心淌进风衣袖子里。 崔右升目露惊诧,既是惊讶于柳学冬的果断,也对军刺那头传来的力量感到心悸。 他忽然瞧见柳学冬肩头一动,左臂抬枪就要指来。 崔右升果断松手,挥掌朝柳学冬手臂劈下。 柳学冬却在这时忽然收手,他侧身避开崔右升掌劈,右手翻腕将夺来的军刺握住,甩手撩向崔右升面门。 崔右升抬臂挡住面门,同时撤步后退。 “嗤啦”一声,他的袖子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就在崔右升后退的同时,“哗啦”声再次响起,锁链抖动如蛇,从崔右升身后亮出,朝柳学冬刺来。 柳学冬微微抬眸,瞥了眼躲在后面的娄桂堂。 他将刀尖斜挑,荡开飞刀锋刃后顺势将锁链缠在军刺刀身,然后忽然发力。 娄桂堂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缠在双臂上的锁链拖拽着他朝柳学冬滑来。 半途中崔右升一脚踩住锁链,给了娄桂堂起身的时间。 柳学冬却直接将军刺朝娄桂堂掷去——因为身后再次传来了动静。 “砰!” 一直寻找机会的曾书客开枪了,本该打向柳学冬的一枪却不得不调转枪口将军刺打飞。 但柳学冬在意的却不是他。 熊铁树和聂泉一左一右,同时从身后发难。 到目前为止聂泉还未表现出什么独到之处,这一点令柳学冬颇为在意,但熊铁树手里的榔头也是他不敢忽视的。 聂泉先熊铁树一步,当冲到面前时,柳学冬已经旋身抽来鞭腿,可他根本不躲,硬生生受了。 聂泉鼻腔闷哼,溢出血丝,这一腿踢在他侧肋,凭触感柳学冬就能断定直接踢断了肋骨。 聂泉却一把抱住柳学冬大腿,没有被踢飞出去。 柳学冬看向他身后,熊铁树已经抡起榔头横扫过来。 柳学冬眉头不禁皱起,关键时刻,他仅剩还站在地上的腿点地,弹起身飞脚迅速连踹。 第一脚印在聂泉胸膛,终于将他踢飞出去,紧接着第二脚蹬在迎面而来的熊铁树脸上,借力一个后翻腾跃出去。 半空中倒转的视野中,柳学冬看见自己和这几人拉开了距离,再顺手一枪打向探头出来的曾书客,将他重新压制回掩体后面。 但当目光扫向最后一人时,柳学冬的瞳孔骤然缩紧。 一直站在步道上看热闹的江傲南动了。 就像在等柳学冬看过来,当视线投来,江傲南跳上栏杆,双腿猛地一蹬。 巨力之下,栏杆瞬间形变弯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江傲南飞掠而来的速度极快,仿佛就连空气都发出了被撕裂的尖啸。 柳学冬只看清了一道残影,江傲南就已经来到他的上方。 “铁树!” 江傲南朗声喊道。 “嘭!” 双拳砸下,柳学冬空中无处着力,后背结结实实挨上。 他就像颗被抽了一棍的棒球,笔直地朝熊铁树飞去。 “来了!” 熊铁树大喝一声,他猛提一口气,双手握住榔头举到肩后,掐准时机大力挥出。 “嘭——!!” 空气中荡起层层波纹,柳学冬以一种无法看清的速度疾射出去,“轰”的一声砸进隧道墙壁,无数碎石溅射,烟尘四起。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烟尘中隐约看清高处墙壁被砸出了一个坑。 曾书客抬起枪口,江傲南举手制止。 烟尘渐渐散去,碎石却还在滑落。 数秒后,一道身影从墙壁上跌落,如麻袋落地发出的闷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都别动。” 江傲南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走向柳学冬。 柳学冬双眼闭着,仿佛是睡着了。 江傲南缓缓蹲下,先是探了探柳学冬的鼻息:“还有气。” 然后伸手往下,手指沿着锁骨往下按,一直按到柳学冬胸前。 江傲南眉头忽然一皱:“居然没有骨折?” 话音未落。 一只手忽然扣住江傲南手腕。 心头警兆骤生。 江傲南倏然抬头,迎上了一双漠然的眼眸。 柳学冬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江傲南的心跳仿佛在这一瞬停滞了一秒。 他无法用言语形容出那是怎样一种眼神,漠然,不带一丝感情,却透露着如有实质般彻骨的寒意。 “开枪——” 江傲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大吼。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柳学冬瞬间出腿,将他踢向天空。 “嘭!” 难以想象这一脚的爆发力是多么惊人,不远处众人只看到江傲南笔直地撞进上方穹顶。 得到命令的曾书客立刻扣下扳机,却还是慢了一步。 柳学冬双臂一撑,整个人瞬间弹起追上,子弹落在他上一秒躺倒的地面上。 半空中江傲南还未落下,柳学冬便已经如射出的炮弹撞到他身上,江傲南再次被撞进穹顶。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痛感,江傲南惊骇地瞪着柳学冬:“你——” 不给他继续说的机会,柳学冬抓住他的肩头,拧腰摆臂,将江傲南猛地朝下方摔去。 江傲南疾射落向地面,熊铁树离得最近,最后时刻他前冲一步高高跳起,一把抱住江傲南。 “嘭!”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熊铁树被江傲南撞飞出去,二人在地上翻滚数米终于停了下来。 第668章 暴雨圆舞曲:脱身 抛飞江傲南,柳学冬已经借力落向墙壁。 他蹬在墙面,身形再次加速。 “小娄!” 崔右升高声提醒。 刚从江傲南处收回目光的娄桂堂猛地回头,一道身影已经疾掠至面前。 娄桂堂下意识抖开锁链,但还没来得及把手臂抬起,柳学冬势大力沉的一脚已经自上而下斜劈下来。 “嘭!” 速度太快,娄桂堂没有看清,只感觉头部遭到重击,巨大的力道将自己压垮,根本反应不过来就一头栽了下去。 娄桂堂的额头重重磕在铁轨上,声都没吭就没了动静。 柳学冬没有停下,转头朝着向自己迎面冲来的聂泉掠去。 只见聂泉双臂一展,然后快速并拢击出,这是一记炮拳。 柳学冬不躲,同样展臂挥拳,和聂泉的动作别无二致。 炮拳对炮拳,相撞瞬间,二人同时倒飞出去。 “嗯?” 柳学冬感到一丝诧异,这一拳上的力道远超出聂泉之前所表现出来的程度。 落地后柳学冬立刻翻身站起,看向对面,聂泉也挣扎着起身,但他左臂呈不规则扭曲吊在身侧,肯定是骨折了。 应该也是一名觉醒者。 柳学冬猜测。 但来不及细想,崔右升已经从斜侧里插来。 这位尖刀组的老将因为年龄增长,或许在综合战斗能力上已经不复巅峰,但他的技巧和经验却是最老道的,他总是能找到最恰当的出手时机。 柳学冬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时刻放在他身上。 他的战斗方式和那位桃源人尹渔仕很像,相比起正面交锋,更侧重于支援和突然袭击,柳学冬甚至怀疑尹渔仕就是崔右升带出来的。 当然也可能是受他们自己的天赋影响。 柳学冬转身避开刺向后腰的一刀,搭肩扣住崔右升手臂。 这时他才注意到崔右升手里拿着的是原属于他的那把匕首。 “物归原主。” 柳学冬淡淡开口,将崔右升手腕反拧,顺势夺刀。 松开手的一瞬间,崔右升冷静沉步前逼,踩住柳学冬脚面,手肘发力撞向柳学冬胸口。 “嘭!” 一声闷响,柳学冬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崔右升趁势追击,一掌推开柳学冬持刀的手,另一掌拍在柳学冬肩头。 但这次已经稳住身形的柳学冬没有再退,摆肩返进一步。 崔右升却也不肯退,二人几乎要贴在一起时,他提膝横摆,撞向柳学冬侧腰。 这一下蓄足劲,加上没有骨骼保护,是直接奔着击破肾脏去的。 可惜柳学冬比他要快。 左掌一沉,将崔右升的膝头稳稳按住,在顺势一拳击在小腹,崔右升闷哼一声退开,刀光却紧跟而至。 “噗嗤。” 匕首扎进崔右升肩头,齐根而入,刀尖从身后探出。 “该退休了,老同志。” 柳学冬平静说道。 崔右升朝他淡淡一笑:“还早得很。” 话音一落,他不管插在身上的匕首,一把将柳学冬双肩扣住,狞笑道:“我管你是什么怪物,还能不怕子弹?” 柳学冬呼吸一滞,立刻推着崔右升往前倒去。 “砰!” 枪声骤响。 一朵血花从柳学冬肩后炸开。 崔右升愣住了,他茫然地看着柳学冬。 他清晰感觉到柳学冬身躯一震,分明是中枪了,但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狙击枪的子弹没能穿透他? 可惜柳学冬没空解答他的疑惑。 柳学冬爬起身来,顺手拔出插在崔右升肩头的匕首,然后回头望向栏杆后面。 “喀嚓。” 又一枚子弹上膛。 可惜没有继续开枪的机会了。 “砰砰砰!” 柳学冬一股脑打空弹匣,压制得曾书客不敢冒头。 正当曾书客想趁柳学冬换弹的空隙反击时,只见柳学冬撒手一挥,数枚闪耀着铜光的子弹弹上半空,左轮在另一只手转了两圈,弹巢弹开,空弹壳自然滑落,新的子弹无缝衔接落进弹巢。 “喀嚓。” 手腕一摆,弹巢归位。 枪口指过来时,曾书客的手指才搭在扳机上,见状只好再次缩头回去。 “砰!” 侧面传来枪响,柳学冬及时停步,子弹擦着鼻尖飞过。 他的余光看见是聂泉开的枪。 抬臂开枪一气呵成,在聂泉开出第二枪前,柳学冬先一步扣下扳机。 “砰!” 第一发子弹将聂泉手里的枪打飞。 “砰!” 第二发子弹精准命中飞上半空的手枪,直接将其打得零件飞散。 左轮在近距离的威力远比寻常手枪要大得多。 “咚。” 另一个方向传来重重踏步闷响。 柳学冬立刻回头。 一只拳头迅速填满视野。 “嘭!” 柳学冬被径直打飞出去。 一击得手的江傲南沉着脸再次蹬步跟上,眨眼便拉近二人距离。 他搭手擒住柳学冬手臂,就像柳学冬之前对他那边,拧腰挥臂,打了个旋将柳学冬一把掷出。 但就在最后一刻,柳学冬反手扣住了江傲南手腕。 二人就像是表现出了花样滑冰的动作,柳学冬牵着江傲南的手,脚不沾地围着他转了一整圈。 见甩脱不得,江傲南立刻变招,拽着柳学冬手臂就往地面砸去。 柳学冬被重重摔落地面,但手却没有放开,江傲南反应慢了一拍也被柳学冬拽进地面。 二人立刻纠缠在一起。 江傲南翻身将柳学冬压在身下,探手去夺他腰间匕首,柳学冬反手一枪托砸在江傲南面门。 江傲南后仰一下,立刻回敬一拳,柳学冬抬臂挡住,感觉受击处痛感分明。 心中惊诧不减,柳学冬忽然抽刀挥出,刀光掠起,江傲南当即跳开。 趁着将其逼退,柳学冬翻身跳起,一把抓住栏杆翻越上去,再跳起蹬墙,落地后就地翻滚,抬起枪口。 栏杆掩体后面,曾书客愣愣地看着顶在自己脑门上的枪口。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上一秒这二位还打得起劲,一眨眼自己反而成了受害者了? “站住。” 半蹲在步道上,柳学冬左手枪口顶着曾书客,右手用匕首指着正要追上来的江傲南。 江傲南收回刚迈出半步的脚,皱眉望着柳学冬。 曾书客喊道:“组长,我不怕死。” 江傲南没理他,只是看着柳学冬:“你想清楚了。” 柳学冬收起匕首,在曾书客身上摸了摸。 江傲南继续说道:“我之前的话依然有效,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柳学冬没理他,随手朝下方抛出一物——是刚刚从曾书客身上搜来的。 “小心手雷!” 曾书客高声提醒。 江傲南赶紧扑开。 “轰——!!” 剧烈的爆炸声回荡在隧道中,待众人起身再抬眼看去时,柳学冬的身影已经从曾书客身边消失了。 曾书客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他边朝通道门跑去边大声喊道:“跑了!快追!” 江傲南跳上步道,先一步来到门前,他一把拉开铁门,定睛便在地面上瞧见一物。 他想也不想,转身便将曾书客扑倒。 “轰——!!” 爆炸火光从门内喷涌而出。 第669章 暴雨圆舞曲:城市 维修通道四通八达,柳学冬也不知道每一条分岔路通往何处,但也使他能暂时甩掉追兵。 心神稍稍放松下来,柳学冬扶着墙壁“哇”的吐出了一大口血,胸口积郁的不适感终于有所减轻。 除了内伤,臂膀,手掌,后肩,子弹和刀锋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势依旧流血不止,但这些地方的痛感却完全被头颅里的剧痛给压制了下去。 柳学冬握紧拳头用力捶了下太阳穴,他重新睁开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咬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又转过几个弯后,他终于看到了通道尽头。 推开门,外界磅礴的雨声一股脑闯入耳朵。 恍若隔世的感觉令柳学冬大脑清明不少,疼痛感似乎也消退了一些。 他从门里出来,看了看周围,这里是一条供行人横穿的地下通道。 门边的地面上,零零散散躺着一些人,他们要么睡在纸板上,要么把衣服铺在地上,好一点的睡在睡袋里。 有衣服皱巴巴的流浪汉,但也有盖着西装用公文包当枕头的上班族。 就和柳学冬一样,这座繁华的城市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容身之所。 柳学冬的突然出现惊扰到了他们,有人睁开眼看过来,露出或惊讶或疑惑的表情。 但柳学冬身上的血迹却没有引起太大的恐慌——对于在生活里挣扎着连一张床都只是奢求的人来说,其他人的经历并不值得关注。 柳学冬没有打扰他们,贴着墙默默离开,向着地下通道的另一头走去。 在即将走到拐角时,他听见了歌声。 拐过弯,柳学冬看到了歌声来源。 那是一名流浪歌手。 他身上的衣服同样皱巴巴,烫卷的长发一缕缕披在肩上,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洗过。 他抱着吉他,边弹边唱,仿佛不知疲倦。 琴盒摆在脚下,里面的钞票和硬币屈指可数。 他不知已经唱了多久,声音带着沙哑,却反而平添了一股磁性。 柳学冬感到了疲惫,于是便驻足停下,靠着墙缓缓坐到地上,一边听歌一边歇息。 可能是因为难得有了听众,歌手的声音里更加有了激情。 他唱得歌柳学冬没听过,多半是自创的。 算不上有多好听,但胜在富有感情。 声嘶力竭的歌声中,柳学冬听见。 他在唱孤独和挣扎,也在唱向往和自由;他在唱自嘲和落寞,也在唱愤怒和不甘。 他在唱这座城市太大,大到自己只是一颗不起眼的尘埃;也在唱这座城市太小,小到找不见自己的位置。 呼吸渐渐平复,疲倦感得到缓解。 柳学冬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明悟。 他一直渴望平凡,每时每刻都学着普通人做普通人该做的事,却从未意识到自己狭隘。 他太执着了,以至于一直以来只看到了这座城市里的自己,却忽略了同样生活在这里的其他人。 他来得太过轻松,就连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是这座城市的一部分,却全然忘了,对于这座城市来说,他始终是一个异类。 直到今晚,这座城市开始排斥他,让他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 他终于有空去仔细看清,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人是如何相处的。 他就像一个坐在电视前的人,看见屏幕里的城堡一角,就幻想自己也住了进去。 却忘了,要去目的地,首先要走出家门。 柳学冬睁开眼,从地上站起来。 他摸出钱包,掀开夹层,抽出两张钞票,动作却忽然停顿。 柳学冬的目光停留在钱包的相片夹,照片里他戴着眼镜,坐在诊所沙发上看书,虞红豆坐在他身边,胧月暻趴在他身后的靠背上,也把头挤进来。 他记得那天是胧月暻新买了一台拍立得,说要试试效果,于是就让吕姐随手给他们拍了一张。 柳学冬淡淡一笑。 他取出照片,收进胸前的内兜,然后将钱包丢下。 “啪。” 唱得正忘情的流浪歌手听见响动后睁开眼,他低头一看,一个钱包落在琴盒中央,透过夹层缝隙依稀能看清里面厚厚一叠的钞票。 他愕然地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件风衣的衣摆消失在楼梯尽头。 …… 强烈的推背感袭来,胧月暻望着窗外逐渐拉远的地面,沉默无话。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买的是经济舱的位置。 待飞机平稳后,兰斯解开安全带,松了口气道:“终于不用那么紧张了。” 他转头看向胧月暻,发现她依然不说话,于是笑了笑宽慰:“柳学冬做事缜密,他联络过苇原众那边,你父亲是个聪明人,一定会安排人来接应我们,只要一落地,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胧月暻神色微动,兰斯赶紧补充:“当然了,我不是说现在不安全。” 他得意地摸着下巴:“为了把九处的影响力降到最低,防止我们飞到一半被强制勒令返航,我特意伪造的东瀛航空的机票,所以我们现在其实已经基本安全了——我这人比较严谨,所以才说‘基本’。” 胧月暻却好似不太关心这个。 她摇摇头,望着下方的城市出神。 那象征着繁华的万家灯火,就好像是星辰洒落到地上。 “嗬……” 胧月暻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朝兰斯看去。 “现在可以给我讲讲,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兰斯一愣:“你还不知道吗?” 胧月暻平静摇头:“不知道,他只说让我听话,听你安排,于是我就来了。” 兰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胧月暻表情:“你……应该能猜到吧?” 胧月暻面无表情:“我不想猜,我想听真相。” 兰斯无奈地垂下肩膀:“真相就是九处发现他的身份了,现在整个中海都在围捕他。” 虽然心中已有预料,但当亲耳听到时,胧月暻的指尖依旧微微一颤。 倏而,她猛地攥紧了拳头,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能逃掉吗?” 兰斯朝窗外看去。 “在来中海时,他就早已考虑好了该怎么离开的问题,做了那么多布置,只要他想,当然能逃出去。” “但现在,我不知道。” 第670章 暴雨圆舞曲:顺 “为什么不知道?” 胧月暻紧紧盯着他。 兰斯将目光重新落回胧月暻脸上:“他要为我们的离开争取时间,所以他不能从九处的视野里消失。” “反而要让九处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身上,这样才能在九处腾出手之前,让我们先一步离开。” 胧月暻眼眶泛红,她努力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可是……我们已经离开了。” 兰斯有些不敢和她对视,低下头道:“还没有。” 胧月暻闭上眼,旋即又马上睁开:“是王利川和胡满吗?他们现在应该也上飞机了。” 兰斯抿了抿嘴唇:“不,不是他们。” “还能有谁!”胧月暻差点就没克制住喊出来。 兰斯抬眼面向她,嘴唇微动。 “虞红豆。” 心脏仿佛一下被攥紧,胧月暻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只听兰斯低声道:“她的身份比我们都要复杂,所以处境也更加困难,柳学冬不能就这样走掉。” “他说……他有他的办法。” “他……”胧月暻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的办法,是什么?” 兰斯摇摇头,小声开口:“我不……” 话未说完,推着餐车的空姐来到了兰斯身边。 空姐面带微笑:“先生您好,我们准备了可乐、橙汁、咖啡、茶等饮品,请问您需要什么?” 说完,她又用日语重复了一遍。 “可乐,谢谢。”兰斯随口回了一句。 空姐递上可乐,又看向坐在里侧的胧月暻。 不等空姐开口,胧月暻直接用日语说道:“一杯热水。” 对于胧月暻的语言空姐并未诧异,这本就是东瀛航班,不仅机组人员全是东瀛人,飞机上的乘客有很大一部分也都是来自东瀛。 空姐离开后,胧月暻将水一饮而尽,手里的纸杯被攥成了一团。 她望着窗外,地面上的城市灯火已经被厚厚云层遮蔽,完全看不见了。 窗户玻璃上映着她的倒影,那一头短发使她看上去有些陌生。 好一阵后,胧月暻忽然开口:“你刚刚说这架飞机是东瀛航空公司的?” 兰斯不明就里,呆愣一下后点头:“啊,对。” 胧月暻转过头来:“你能联系上胧月泉治吗?” 兰斯下意识抬头——他的随身电脑就放在行李架的包里。 “……能。” 他忽地反应过来:“你想干什么?” 胧月暻冷静地说道:“胧月家是航空公司的大股东(见479章),只要胧月泉治发话,我就能进驾驶舱。” 兰斯听得心尖直颤:“你到底想干什么……” 胧月暻朝他嫣然一笑。 “我突然不想走了。” “你想劫——” 兰斯差点就叫出来,最后一刻胧月暻捂住了他的嘴。 但真正让兰斯闭嘴的其实是脖子上的冰凉触感。 胧月暻不知何时悄悄从小包里拿出了那支双股发钗,尖锐的钗头此时就抵在兰斯的脖子大动脉处。 虽然算不上锋利,但只要稍稍用点劲,相信捅进肉里绰绰有余。 “我已经听话太久了,现在我想不听话一次。” 胧月暻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选吧,是帮我,还是我帮你上路。” 她的声音很低,语气却无比认真,兰斯相信她没有开玩笑。 他咽了口唾沫,颤着声道:“大大大夏有句古话,叫有难同当。我,我这人最讲义气,当然不能把柳学冬一个人丢下——说实话,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胧月暻松开手,用眼神示意兰斯把电脑拿下来。 她完全不担心兰斯会反悔,因为有一点双方都很明白,那就是兰斯不敢拿她怎么样,但胧月暻只要铁了心,是真的敢给兰斯放血。 既然决定了要干,兰斯也不拖沓了。 他麻利地翻开电脑,对着键盘一顿操作后很快联系上了胧月泉治。 他转头看向胧月暻:“他问我这是不是‘渡鸦桑’的安排,我该怎么回?” 胧月暻道:“直接告诉他,这是我要求的。” 兰斯回复消息后,那头迟迟没能传来动静。 兰斯啧着嘴:“这是什么意思?直接不回了吗?你在你父亲那里好像也说不上什么话啊。” 话音刚落,一封新邮件弹了出来。 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 【已经办好。】 “这么效率!”兰斯惊呼。 胧月暻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默默看着窗外不说话,只是握紧的掌心里有些湿润。 只过了几分钟,一名拿着名单的空姐数着位置走了过来,然后在兰斯身边停下。 她弯下腰来,面带微笑问道:“请问……是兰斯先生和胧月小姐吗?” 说完,她又兀自不放心地看了眼名单,似乎在对名单上的乘客名字对不上感到疑惑。 “是我们,走吧。” 胧月暻用日语回道,然后率先站了起来。 兰斯见状赶紧抱着电脑起身。 “请跟我来。” 空姐弯腰伸手,示意二人跟上。 两边乘客都诧异地看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空姐保持着微笑走在前面,用日语对二人解释:“我是本机舱的乘务长相原美惠,刚刚接到机长通知,邀请两位尊贵的客人到驾驶舱参观。” 相原美惠笑道:“但是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碰见在飞机飞行中途被邀请进驾驶舱的客人呢,就算是机长也没有这个权限——呵呵,准确的说,这其实是不符合飞行条例的违规行为。” 相原美惠回头朝兰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所以你们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哦。” 说完,她又娇媚地掩嘴轻笑:“哎呀,是我多虑了,你们肯定是江户的大人物吧,肯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兰斯问道:“为什么是江户的?就不能是中海的吗?” 相原美惠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旁边的胧月暻:“胧月小姐可是说着正宗的江户口音呢。” 谈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了商务舱和头等舱,来到驾驶舱门外。 胧月暻冷声道:“开门吧。” 相原美惠微微弯腰:“嗨。” 她转过身,在面板上输入密码。 片刻后,驾驶舱门传来解锁声,相原美惠将门向外拉开。 胧月暻和兰斯一前一后钻了进去。 兰斯回头看见相原美惠还站在门口,胧月暻走过来挡住他的视线,拉住门把手就要关门。 “诶?”相原美惠一愣。 胧月暻道:“这没你事了。” 说罢,“嘭”的一声将门重新关上。 第671章 暴雨圆舞曲:劫机 在听到开门声,机长和副机长就已经从座位上起身,站在旁边等候。 等胧月暻关上门回头看过来时,两名身穿制服阳光帅气的男人带上笑容,恭敬地朝胧月暻微微弯腰:“欢迎您,胧月小姐。” 相比起只接到机长通知的乘务长相原美惠,这两位飞机的驾驶员显然更清楚胧月暻的分量。 就在几分钟前,他们接到了通知,那头郑重地要求他们好好接待,并且毫不掩饰地挑明,这是从董事会直接下发的命令。 胧月暻和他们握了握手,视线落在空无一人的驾驶席上:“就这样不管也没关系么?” 机长向她点头,笑道:“胧月小姐放心,现在我们进入了平稳飞行阶段,自动驾驶模式已经开启,所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见胧月暻瞧过来,机长赶紧自我介绍道:“我是这架飞机的机长,赤坂峰,这位是副机长深津健太郎。胧月小姐请随意参观,有任何问题我们都能向您解答,但请不要随意触碰操作台,以免发生意外。” 驾驶舱本就不大,两位驾驶员站起来,胧月暻和兰斯再挤进来,空间顿时更加逼仄。 胧月暻挪个腿都费劲,于是她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回去坐着吧,我不喜欢有人盯着我。” “嗨。”机长和副机长再次弯腰,转身坐回驾驶席。 胧月暻和兰斯移开目光,打量起周围,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兰斯悄悄戳了戳胧月暻后背,胧月暻看过去,只见兰斯指着一个被卡扣嵌在墙壁上的柱状物。 胧月暻拍了拍前面深津健太郎的肩膀:“那是什么?” 深津健太郎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解释:“哦,是手电筒,是在遇上突发情况的时候使用的。” 胧月暻直接伸手取下来,拿在手里掂量一下,感觉分量合适。 机长赤坂峰看着前方的窗外,笑呵呵地跟胧月暻套近乎:“看样子,胧月小姐还是头一次进飞机驾驶舱吧。” 胧月暻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地应道;“这种事我确实是第一次干。” 赤坂峰笑着回应:“胧月小姐不必紧张,你别看操作台这么复杂,但其实也不是什么太神秘的东西,你看这个操作杆,像不像汽车的档把?” 胧月暻神色一凛,忽略了他的后半段话:“我紧张吗?” 赤坂峰没听出她语气的不对,依旧带着笑:“刚刚握手的时候,胧月小姐的掌心都出汗了呢。哈,请相信我的驾驶技术,我会把飞机驾驶得很稳的——我每年的考核都是全优呢。” “不信你可以问健太郎。” 深津健太郎点头附和道:“是这样没错,不论是经验还是技术,赤坂前辈在公司都是排在前几位的。” 胧月暻的心思完全不在他们的对话上,她摸索着掀开了一面墙上的盖子,里面堆着一捆绳子。 “这又是什么?”胧月暻问。 深津健太郎回头看过来:“是救生绳。在遇到危险情况需要逃离时,我们驾驶员可以利用它从窗户爬下去。” 胧月暻回头看向兰斯,兰斯看向自己这一侧的墙壁,相同的位置也有一个藏救生绳的盖子。 兰斯朝胧月暻点点头,用眼神示意自己脚下。 胧月暻斜眼看去,兰斯身后的角落里立着一个放灭火器的箱子。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驾驶席后面,胧月暻幽幽说道:“再给我讲讲,操作台上这些按钮分别都是做什么的吧。” 两位驾驶员不疑有它,赤坂峰手搭在操作杆上:“健太郎君,那你就给胧月小姐介绍一下吧。” “交给我吧。”深津健太郎点了点头,伸手指向操作台最上方的位置,“这里是……” 在二人看不见的身后,胧月暻已经竖起三根手指。 她和兰斯一人举起手电筒,一人举起了灭火器,根本没在听深津健太郎说了什么。 随着最后一根手指缩回去,二人同时出手。 “嘭!” “当!” 两个不同的碰撞声响起,被灭火器砸中的赤坂峰一头就栽倒下去。 深津健太郎捂着后脑勺,带着一脸的茫然和迷惑回过头来。 他和胧月暻大眼瞪着小眼。 关键时刻,兰斯手中的灭火器迎面杵了过来,“当”的一声砸在深津健太郎的脑门上。 深津健太郎眼球一翻,歪倒在座位上。 “你就不能大力点!”惊出一身白毛汗的兰斯咬着牙对胧月暻喊道。 “我怎么知道他脑袋那么硬?” 胧月暻丢下一句,立刻转过身去将驾驶舱门的机械锁扣上,然后麻利地掀开墙上盖子,拽出救生绳丢给兰斯:“把他们绑起来——绑死点!” 一番折腾后,被当做苦力的兰斯总算忙活完,赤坂峰和深津健太郎二人被绑成粽子堆在墙角。 还没等他歇口气,蹲在旁边的胧月暻问道:“你会开飞机吗?” 兰斯一愣:“当然不会了。” 但他立刻意识到胧月暻想问什么,于是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骇入飞机的系统,只修改它的既定航线,让它继续保持自动驾驶。” “那还等什么?”胧月暻急道,“再晚些都快到东瀛了。” 兰斯拿起电脑坐到驾驶席上,胧月暻也赶紧在他旁边的副机长座位上坐了下来。 只见兰斯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嘴里念念有词:“接管飞机的控制系统不难,但我需要先切断飞机和塔台的联系,防止被远程控制,但这样做必然会被发现,东瀛那边还好,但如果我们要返航,一架从航线上消失的飞机,中海机场肯定会立刻产生警觉。” 胧月暻道:“我不怕他们警觉,我就是要大张旗鼓地回去。” 随着最后一行代码敲击完毕,兰斯的手指悬停在回车键上。 他看向胧月暻,最后一次郑重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胧月暻抿着嘴一言不发,替他按下了回车键。 一秒,两秒。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在胧月暻朝兰斯投去疑惑的目光时,飞机忽然向左倾斜转向。 第672章 暴雨圆舞曲:广播 这比过山车可刺激多了。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立刻引发了乘客们的尖叫,还在派发饮料的空姐直接被甩到乘客腿上,餐桌“嘭”的一声撞在座位扶手,各种瓶瓶罐罐散落一地。 最先反应过来的相原美惠立刻拿起墙上的广播话筒:“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遭遇气流出现颠簸,洗手间已关闭,请大家回到原位,系好安全带,乘务人员将暂时停止供餐服务,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她用日语说完,再用中文和英语分别重复了一遍。 解释有很必要,得到提醒后,乘客们因为刚才遭遇而出现的恐慌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相原美惠稍稍松了口气,她将电话转入内线。 “赤坂桑,刚刚出什么事了?” …… 驾驶舱里,由于已经提前系好了安全带,所以胧月暻和兰斯没受影响。 “幸好红豆不在这里,不然她一定会吓着。”胧月暻小声嘀咕。 兰斯敲着键盘头也没抬,随口问一嘴:“她害怕坐飞机?” 胧月暻回:“她恐高,连过山车都不敢坐。” 此时,兰斯的屏幕上出现了整齐排列的人物寸照。 他搓了搓手,舒展了一下十指:“这是这架飞机上所有乘客的信息,接下来要怎么做?” “给他们的家人亲属发消息,就说他们被绑架了。”胧月暻摆弄着面前的话筒,“话说这东西到底怎么用?” 话音刚落,她放在手边的耳机里忽然传来了声音。 “赤坂桑,刚刚出什么事了?” 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兰斯问道:“你要用话筒做什么?” “给乘客发送广播。”胧月暻回道。 兰斯看了看电脑——他刚才临时查了下飞机的操作手册。 “唔,应该是这里。” 兰斯找到通信面板,手指游移片刻后落到“pa”按键上。 “就是它了。”兰斯朝胧月暻努努嘴,“你话筒上有个按键,瞧见没。” 胧月暻把话筒转了一圈,总算找到了兰斯说的那个按键,她试着按了按:“然后呢?” …… 客舱里,飞机经过刚才的小风波后恢复了平稳,不少乘客已经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了。 可就在这时,头顶的扬声器里忽然传来了声音。 “然后呢?” “按下去广播频道就开启了,你想说什么就能说了,再按一下就是关闭。” “诶?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打开了吗?” “我看看……是绿灯,还真开了!你至少先等我说完呀!” “我怎么知道按一下就打开了……” “快关掉!” 声音消失,扬声器重归平静。 但已经引起了乘客的疑惑。 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似乎想从其他人脸上找到答案。 也有人选择了向乘务员询问,虽然空姐们同样满头疑惑,但还是面带微笑耐着性子作出解释:“不用担心,可能是麦克风故障,已经向机长询问了。” 驾驶舱门外,相原美惠再一次对着话筒呼叫赤坂峰,但依旧无人回应。 她放下话筒,心里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两名空姐快步朝她走过来:“美惠姐……” 相原美惠用手势示意她们别说话,然后从二人中间走过,将客舱的帘子拉上。 三人凑到角落里,一名空姐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了?我是说驾驶舱里……” 另一人也小声发问:“还有刚刚那个声音……美惠姐,你之前带进去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不是说参观吗?赤坂桑怎么能让乘客触碰操作台……” 相原美惠拧着眉头,两个人一左一右问得她心慌,她使劲甩了甩头:“别问我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现在联系不上驾驶舱。” 此话一出,本来还叽叽喳喳的两人顿时收声。 一名空姐捂着嘴,眼神中浮现出慌乱:“赤坂桑和深津桑……” “别乱说。”相原美惠瞪过去一眼,“我要开舱门,来帮我。” 说罢,她转身来到密码面板前。 另外两人则站到门边,将把手握住。 相原美惠看过去,两名空姐朝她点了下头。 相原美惠收回目光,快速输入密码。 随着解锁声响起,两名空姐一起发力将门往外拽。 门却纹丝未动。 相原美惠的心逐渐下沉,那一丝不好预感被迅速放大。 “从里面锁住了。” 作为空乘,这意味着什么再明了不过,两名空姐顿时慌了神,朝相原美惠投来目光。 可相原美惠又能有什么办法,她甚至比所有人都要慌——因为那两人是她亲自带进去的! 望着那扇紧闭的舱门,相原美惠的瞳孔缓缓放大,随后又忽然缩紧聚焦,她一把推开门边的空姐,疯了似的捶门:“开门!快给我开门!” “开门啊混蛋!” 虽然隔着帘子,但接连的“咚咚”闷响声还是引来了乘客的注意。 许多人都把头探出走道,朝这边方向看过来,但由于隔着帘子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又只好彼此对视。 一股名为未知的恐慌情绪,若有似无地开始蔓延。 两名空姐,一人从后面将相原美惠抱住,一人在前面捂着她的嘴巴,用手指竖在唇边,使劲发出“嘘”声。 “冷静,美惠姐!你这样会引起骚乱的!” 相原美惠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呜……都怪我……呜呜……全是我的错……” 就在这时,扬声器里再次响起声音。 “咳咳,喂喂……” 飞机上所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 只听那个声音缓缓开口。 “我是临时机长胧月暻,大家晚上好。” “很荣幸地通知各位,我们正在返回中海的路上。” 此话一出,客舱内一片哗然。 数不清的服务灯亮起,一时不知多少人呼唤了空乘。 甚至有人直接站起来开始呵斥,顿时一呼百应。 但这一切嘈杂都被胧月暻的下一句话掩盖下去。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我们有50%的可能顺利降落在中海国际机场,至于剩下的50%可能……” “……我们会撞毁在东方明珠。” 第673章 暴雨圆舞曲:威胁 客舱内鸦雀无声,死寂一片,只剩空调还在嗡嗡作响。 “她……说什么?” 有人喃喃自语。 “我没听错吧……” 有人看向窗外,密集的雨点打在窗上,划出一道道水线。 “雨……” “飞机高度在降……我们真的回中海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 …… 驾驶舱里,兰斯敲键盘的手停滞在半空,他僵硬地转动脑袋看向胧月暻:“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胧月暻表情平静:“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兰斯眼角一抽:“不是说好的回中海找柳学冬吗?我以为你只是让我把飞机开回去!” 死亡的危机感使他无法再保持平静,语调也不知不觉拔高。 胧月暻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找到他有什么意义,当拖油瓶吗?我有我的办法。” 兰斯尖声叫道:“你所谓的办法就是制造一场大夏版的911事件吗!?你之前可没说要让我也把命搭上!” “我也不想死!”胧月暻的声音比他更大。 “唰——”手臂一摆,那支一直被她握在掌心的发钗再次抵在兰斯脖子上。 “既然我们都不想死,那就尽全力帮我吧。” 胧月暻紧紧咬着下唇,看向兰斯的眼神透露着决绝。 “联系九处,我要他们放柳学冬走。” “要是不放……我就让这一飞机的人给柳学冬陪葬。” 兰斯露出苦涩的笑容:“你把九处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是白头鹰也不会采用这种方式威胁九处。” 胧月暻表情不变:“我们已经通知了所有人质的家属,这些人会帮忙向特管局施压,我不信九处会不管他们的死活。” 兰斯使劲抓了把头发,有些崩溃:“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把这些普通人牵连进来,这是九处和柳学冬的事,阴影世界的事不该涉及平民!就算是白头鹰也不会!除了清道夫没有人会这样干——”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兰斯的声音戛然而止。 胧月暻朝他展颜一笑:“他不就是吗?既然九处觉得他是,那我就替他做点清道夫该做的事吧。” …… 作战室。 会议桌上多了个人,林双溪。 她低着头坐在虞红豆旁边。 “双溪姐。” 虞红豆小声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擅自行动,放跑目标,还害得干员负伤,你还知道纪律吗!” 葛文栋拍着桌子呵斥。 林双溪依旧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林仁杰是你亲弟弟呀,你心也太大了,就那样直接撞上去?他身上大面积擦伤,还有三处骨折,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 “死不了,我知道。”林双溪低声道,“当时他跟柳学冬纠缠在一起,我以为至少能让柳学冬也失去行动能力,谁知道他骨头那么硬。”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擅自行动违反纪律!” 葛文栋气得直瞪眼:“要是柳学冬下死手怎么办?连老崔都留不住他,就凭你们两个?难道你从一开始打算的就是带着你弟弟去送死吗?!” “他不会。”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 虞红豆和林双溪对视一眼,又同时低下头去。 短暂停顿后,林双溪低声开口:“我没有替他说话,或许我对他不够了解,但我很早就暗中调查过他,虽然没有查到什么,但至少从他出现在中海以来,他没做过危害组织的事,他和王利川的交情也不是假的。再退万步说……我相信王老。” 葛文栋抬眼看过来:“难道我会不知道?” 他用手指戳着桌面:“从抓捕行动开始到现在,九处还未出现一例人员死亡,你觉得这对于一名s级清道夫来说是正常的吗?” “但我和你一样吗?” “不管他做了多少件好事,就算他是感动大夏年度候选人,扒下所有伪装他终究还是那个渡鸦。” “你敢带着你弟弟去找柳学冬赌,赌他不会杀你。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能带着整个九处去赌吗?” 这时,一名通讯员跑了过来。 “查到了,两个小时前王利川买了飞往京城的机票,预计还有半个小时抵达京城机场。” 葛文栋将视线投向林双溪,林双溪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通讯员继续说道:“和王利川一起的还有胡满,他们坐的同一班飞机。” 葛文栋皱眉:“这分明是有预谋的,什么时候不走偏偏现在走,柳学冬一定对他们说了什么。” “通知京城总部,直接在机场控制住他们。” 忽然,又一名通讯员急匆匆跑来。 她的神情分外焦急:“葛局,紧急情况,胧月暻劫持了一架民航客机,要求我们放柳学冬离开。” 葛文栋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虞红豆不由自主站起身:“不可能!” 葛文栋看过来,目光深沉。 “让她说完。”林双溪抓着虞红豆手臂让她坐下来。 虞红豆被拉着坐下,但依旧不死心地说道:“胧月暻没那个能力,她甚至连枪都不会用,一个普通女孩怎么可能劫持一架飞机?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通讯员看了虞红豆一眼,咽下一口唾沫,继续说道:“胧月暻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机场,但我们没有查到她的购票记录,我们在监控里发现她和一名红色头发的外国男子一起登上了一架前往东瀛的飞机,经调查,那么外国男子被证实为兰斯。” “在飞机起飞的半个小时后,这架飞机的控制系统遭到入侵,随后被切断了远程控制,航线也被人为修改,开始朝中海方向返航,紧接着我们就收到了胧月暻的主动联络。” “她威胁称,如果我们不放柳学冬离开中海,她将驾驶飞机撞向东方明珠。” “并且她还将这条消息发给了所有乘客家属,现在特管局办公室的电话已经快被打爆了。” 会议桌上,葛文栋沉着脸不说话,卓军久闭目沉思对策,谢旬阳气得直拍桌子,大骂无法无天。 这一切声音落在虞红豆耳中却都变得无比遥远,她双眼渐渐失神:“小暻……” 第674章 暴雨圆舞曲:愿望 “红豆,你有喜欢的人吗?” 操场的秋千上,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坐着。 和煦的微风吹过草坪,也吹起了她们的发梢。 草叶尖尖被吹动,仿佛跳起了惬意的舞蹈。 梳着齐刘海,短发垂在肩上的胧月暻用脚尖点着地面,撑高后再松开,秋千一下荡了起来。 许久没得到回应,于是她又呼喊一声:“红豆,你喜欢谁?” 旁边扎着马尾的虞红豆安静坐着,她望着天想了想:“没有,早恋被发现会被记过的。” 胧月暻的声音飘过来:“今天马思明又给你带零食了。” 虞红豆赶紧摇头:“我不要,我不喜欢他。” “我知道。”胧月暻嘻嘻一笑,“所以我替你吃了。” “龙暻!”虞红豆眉头一蹙,气急喊道,“你烦死了!他肯定以为是我吃的!” 秋千的晃动幅度逐渐平缓,胧月暻朝虞红豆扮了个鬼脸:“那你不理他不就行了。” “不过话说回来。”胧月暻停下来,眯眼捉狭问道,“红豆,你到底喜欢哪种类型?” 虞红豆脸蛋微微一红:“都说了没有了——不过我肯定会考警校,以后要结婚的话,对方多半也是个警察吧。” “噫……” 胧月暻发出怪声,虞红豆跳下来作势要去打她。 胧月暻赶紧求饶,抱住虞红豆的腰肢。 她眼珠子忽地一转:“以后的事谁说得准?要是马思明也当上警察了呢?你考不考虑他?” 虞红豆推着胧月暻,从她的环抱中挣脱:“才不要,院长说马思明家里是开歌舞厅的,去那里玩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他才当不了警察。” 见胧月暻还想开口,虞红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该我问了。” 胧月暻推开她的手,抢先道:“我也不喜欢马思明。” “我不是问这个。”虞红豆走回旁边秋千上坐下,“你呢,你喜欢哪种类型?” “我吗?”胧月暻微微一怔,思考片刻后,认真道,“我喜欢英雄。” “英雄?”虞红豆也愣了,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喂,我就叫你别看那么多连环画,现实世界哪有英雄?” 她手指轻点嘴唇,想了想道:“就算真的有,那肯定也是警察——难道你也想和警察结婚?” 胧月暻低下头去,小声喃喃:“可是我爷爷好像不怕警察……” 声音太小,虞红豆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胧月暻抬起头来,展颜一笑,“我是说,要是没有英雄,那我就努努力,争取自己成为英雄。” 虞红豆撇嘴道:“不切实际……这答案不算,我要重新问。” 胧月暻耸耸肩:“确实是你的愿望更好实现一点,希望等你真正成为警察那天,我能亲眼看到就最好了。” “当然了!”虞红豆挺起胸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肯定第一个通知你。” 胧月暻笑得双眼眯成了月牙儿:“呐,红豆,我可是会一直记在心里的,想起来了就打电话问你,一直问到实现为止。” “红豆,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红豆……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红豆……” “虞红豆……” “虞红豆!” 一声厉喝将她从失神中唤醒。 虞红豆打了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迎上了对面葛文栋的视线。 “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葛文栋目光严厉,随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走神。” 虞红豆轻轻点头:“知道了。” 葛文栋只好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一遍:“我已经安排人去疏散东方明珠附近的群众,现在我们还能和飞机驾驶舱取得联系,我需要你来做这件事,安抚胧月暻,尽力劝导……最不济也要争取时间。” 虞红豆闻言呼吸一滞,心中竟下意识闪过一瞬间的慌乱,脱口而出道:“我,我吗?” 但葛文栋却根本没给她拒绝的余地,打了个手势,立马有人搬来了一台通讯设备摆在虞红豆桌前。 虞红豆看向葛文栋,葛文栋一言不发,指了指她面前的耳麦。 虞红豆低头盯着耳麦,迟疑了很久之后,才伸手将耳麦戴上。 沉默的电流声传入耳中,意味着通讯保持着开启状态。 虞红豆嘴唇微翕开一条缝,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闭上双眼,抿着嘴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这里是九……” 声音一顿,她重新说道:“……我是虞红豆。” 声音无比沙哑,虞红豆心中泛起苦涩,她都不敢相信这居然是自己的声音。 通讯频道里依旧沉默,足足过了数十秒,一个熟悉的声音才在虞红豆耳中响起。 “红豆,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虞红豆眼眶一红,鼻头酸涩,她赶紧捂住嘴,才不让哭腔溢出来。 通讯那头轻轻一笑。 “没关系,我的愿望就快实现了。” …… 大雨磅礴,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想要愈演愈烈。 街道上大多商铺都已关门,只有一间药店还亮着灯。 门帘被掀开,一个脚步走了进来。 柜台后面,还在加班整理货单的店员抬头看了一眼,瞧见一个影子从货架中走过,透过货架的上方,只看得到他被雨水淋得湿透的头发。 店员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整理货单,她随口催促一句:“麻烦快一点,马上关门了。” “好的。”一个声音客气回复。 没过多久,她听见脚步声走了过来,几样东西被丢在柜台上:“结账。” 店员抬眼看去,柜台上摆着纱布,止血散,绷带,消炎药,止痛药等一系列药品。 再把视线升高,她终于看清了来人。 当目光落到他身上时,店员的瞳孔不受控制地一颤,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张脸她不久前才在电视上见过。 柳学冬朝她微微一笑,点了头:“借你这儿躲下雨,马上就好。” 说完,在店员的注视中,柳学冬先脱下了风衣,再解开扣子脱下衬衫,将两件衣服叠在一起,用力拧干。 雨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淅淅沥沥地淌在地板瓷砖上,很快就积成一滩。 第675章 暴雨圆舞曲:伤 随着柳学冬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店员顿时更加不敢动了。 数不清的旧伤,以及才添不久的新伤,斑驳刺眼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皮肤,裸露在外的伤口格外狰狞。 柳学冬拆开柜台上的纱布,擦拭掉多余血迹后用酒精给伤口消毒,然后喷上止血粉,最后缠上绷带。 他的动作很麻利,从头到尾连眉都没皱一下,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处理完能处理的伤口后,他抬头看向店员:“你好,有镊子吗?” 短暂的晃神后,店员愣愣点头:“有。” 见柳学冬还盯着她,店员赶紧从柜台下取出镊子,颤巍巍朝柳学冬递去。 柳学冬却没有接,他转过身背对店员,用带着一丝抱歉的语气笑道:“我后背肩膀里嵌了一枚子弹,我实在没办法,只能麻烦你一下了。” 店员举在半空中的手直哆嗦,却又不敢放下,她都快哭了:“不,不打麻药吗……” “不用。”柳学冬笑着摆手,“我赶时间,直接来吧。” 这好似逼迫的语气令店员不敢拒绝,只能壮起胆子把手伸了过去,她带着哭腔说道:“大,大哥,我就是个收银的,不是医生,这事我不专业……” 柳学冬安慰道:“没关系,很简单,就是把伤口掀开,再把子弹夹出来就可以了——唔,可能有点深,你别有心理负担,把镊子往里怼。” 几分钟后,随着一枚染血的弹头砸落在地,满头大汗的店员像虚脱了一般,手里的镊子再也拿不住,“当啷”一声掉在柜台玻璃上。 柳学冬还是没回头,继续说道:“用酒精消毒。” 一回生二回熟,店员咬咬牙,抓起酒精瓶报复似的尽数倒在柳学冬伤口上。 “继续,止血粉。”柳学冬没有多余反应,接着开口。 “包扎也麻烦你了,捆紧一点没关系。” 一番折腾后,终于处理完毕。 店员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出神。 柳学冬重新穿上衣服,但当他把手伸进风衣内兜时,动作却忽然僵住了。 店员抬头看过来,柳学冬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我好像忘带钱了。” “……没关系。”店员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她差点以为柳学冬要掏枪了。 “你走吧……我,我保证不报警!” 柳学冬微微颔首:“先赊着吧,过几天补给你。” 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在走到门口时,柳学冬看见墙边靠着几把雨伞,他随手拿起一把,回头对店员说道:“这个也记账上。” “嘭。” 随着伞面撑开,在店员的注视下,柳学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漆黑的雨幕中。 行走在大雨中,雨伞像是一只孤独的小船。 止痛药的效果微乎其微,头痛依然没能得到缓解,但至少心中那份焦躁感有所减轻。 因为柳学冬其实能感觉到,九处在“放水”。 说“放水”可能不太准确,应该说九处对他的态度从“优先击毙”变成了“优先活捉”。 这一点在之前的打斗中表现得很明显。 所以江傲南才会非常认真地表态——他说的是进监狱,而不是枪毙。 可能是崔右升先看出来了柳学冬的态度,然后传达了上去,也可能是柳学冬今晚的表现本就足够明显。 但不管是哪种,目前他和九处都保持住了一种克制而又暧昧的默契。 这终究是一个好的趋势,自己今晚的拼命没有白费。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想道。 至少说明九处想搞清楚,也愿意谈——但前提是在柳学冬受控制的情况下。 只可惜柳学冬要的不是这个结果,所以这场雨还不能停,他必须继续往前走,九处也只能继续跟。 江傲南居然以为自己等的人是他? 柳学冬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甚至还有些期待下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会是谁。 …… 这场对话比虞红豆想象中要更加平静。 她本已做好和胧月暻争吵,甚至被痛骂的准备,却没想到胧月暻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喜怒。 可这反而使她心中的恐慌感逐渐加深。 由于久久没等来虞红豆的回应,通讯里胧月暻主动关心道:“你还好吗?” “嗯。”虞红豆捂着嘴,带着鼻音,“可能暂时走不了,我现在是共犯嫌疑人。” “那他呢?”胧月暻又问。 虞红豆缓缓吐气,努力维持着气息的平稳,习惯使然的倔强使她不想被胧月暻听出自己撑得有多么艰难:“还在逃。他,很厉害……比我曾经猜测幻想的还要厉害,不管是正面作战,还是逃跑能力,都超出了九处预期。” 通讯里,胧月暻明显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不少:“当然了,他可是渡鸦桑,是拯救过我的英雄。” “他受伤了。”虞红豆低声打断了她的话,“他只有一个人,他在这座城市里没有地方能躲。就算他逃到海边,就算有人接应他,九处也早已经做好了布控封锁。你懂我的意思吗?他逃不掉的。” 通讯里沉默了数秒。 “放他走吧。” “你其实很清楚,他只是想不被打扰的活着。” 虞红豆紧紧咬着嘴唇,她看向对面的葛文栋,葛文栋也看着她。 虞红豆嘴唇微颤:“九处,九处愿意给他谈话的机会,但是他不愿停下来。” “然后呢?”胧月暻反问,“被关起来一辈子吗?” 虞红豆沉默了,胧月暻也沉默了。 良久后,胧月暻轻轻一笑。 “没关系,红豆,你做不了的事情,我来帮你做。” “只是我能力有限,没办法帮他实现愿望,但至少能让他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所以你们还剩两个小时。” “小暻!”虞红豆握紧了拳头,“你要冷静……” 胧月暻诧异道:“我很冷静,我以为你听得出来。”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就算是柳学冬,他也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通讯里再次沉默。 这次过了很久,胧月暻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那如果今天飞机上的是你呢?” “你是想当英雄,还是警察?” 第676章 暴雨圆舞曲:家宴 已经完成人员迭代的朱鹮小组在今天临时收到苇原众的邀请——准确的说应该是胧月泉治,只不过他是用的苇原众的名义。 信中邀请朱鹮小组前去胧月宅邸赴宴,胧月泉治很隐晦地表示有重要决策需要和九处当面商议。 小组内部简单商议后,新组长徐安箐决定带上组员穆曲,二人前往赴宴。 这段时间,苇原众做了不少事。 自胧月泉治上位后,苇原众的高层经历了一轮大换血,持续多年的“二名四臣九足轻”的顺序也产生了变动。 他如愿以偿坐上了须佐的权力宝座,为了展现自己的气度,他不计前嫌扶持当初支持过白樱庭青源的阿久津家,亲手将阿久津琉生送上月读的位置。 作为苇原众的中心,权利最顶端的天照,则从崇行天皇传到了他那年幼的独子——仲仁天皇。 对外人来说,这只是苇原众正常的权利交接,但作为苇原众幕后的古老氏族,每一家都知道胧月泉治已经彻底成为了苇原众的实际掌权者。 胧月泉治用自己的魄力和手段证明了自己有和九处合作的能力,在处理完内部事宜后,他又献上龙山基地这块大蛋糕,向九处证明了自己的诚意。 在终于敲定合作后,胧月泉治又马不停蹄地在东瀛展开密集活动。 苇原众在阴影世界中向清道夫协会和白头鹰宣战,但在胧月泉治的安排下,苇原众主要针对的对象只有清道夫协会。 在没有内部的权力倾轧后,苇原众彻底拧成了一股绳,协会东瀛分部的清道夫接连遭遇暗杀,不得不暂时沉寂。 这也算一种杀鸡儆猴,面对苇原众的高调行动,白头鹰却一直没有动静——因为有九处在侧虎视眈眈,只要白头鹰敢动,也就给了九处在他国出手的理由。 只是九处也同样疑惑,苇原众是如何精准地找到每一个清道夫的? 因为这算是苇原众的内部机密,所以九处也不方便去刻意打听。 但总的来讲,现在这个情况,说是九处和苇原众的蜜月期也不为过,所以当胧月泉治搬出“商议重要决策”这个理由时,徐安箐就不得不来了。 再加上宴请地址不在皇居,也不在苇原众基地,而是在胧月家的私人宅邸,就更像是胧月泉治有重要事情需要隐秘交代。 徐安箐也留了一手,他只带了穆曲这一名组员,让副组长蒋思淼留守驻地,如果真出现什么意外,蒋思淼也能很快作出反应。 二人乘坐胧月泉治安排的车来到胧月家。 上山路上,穆曲已经不止一次感叹:“一整座山都是胧月家的?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徐安箐目不斜视:“二名四臣九足轻,这种氏族形式的集团体,每一家都传承了很久,这么长的时间下来,积累起庞大的资本并不奇怪。” 车在宅邸门前停下,早收到消息的胧月泉治已经侯在了大门外。 等车停下,他立刻上前替他们拉开车门。 “高野桑,江琦小姐,欢迎你们。” 高野刚泰,江琦葵,是徐安箐和穆曲的东瀛假名。 二人下车,徐安箐和胧月泉治握了握手:“太客气了,胧月先生,须佐大人亲自在这里等,还给我开车门,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胧月泉治笑着摆手:“贵客远来,应该的。而且我也不是专门等你们,还有客人没到。” 徐安箐面露疑惑:“还有人吗?” 话音刚落,山道上亮起车灯,又一辆黑色轿车驶来,停在门口。 胧月泉治朝徐安箐歉意一笑,赶紧小跑过去,将车门拉开。 徐安箐站在不远处安静看着,最先打开的是副驾驶的车门。 穆曲小嘴一张,小声道:“泷泽慎一。” 徐安箐当然也认了出来,这样说来,坐在后排那人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只见胧月泉治亲自拉开车门,递过去一只手臂。 一只稚嫩的手掌搭在他的手臂上,胧月泉治面带微笑,恭敬鞠躬:“陛下,欢迎您。” 扶着胧月泉治的手,从后排下来的赫然就是仲仁天皇。 胧月泉治抬起头,视线淡淡从泷泽慎一脸上扫过,二人视线一触即分。 这一切都落在徐安箐眼里,或者说胧月泉治本就没打算避着他。 在崇行天皇死后,作为原天皇的亲信,泷泽慎一也落到了胧月泉治手里。 从泷泽慎一口里,胧月泉治拷问出了不少崇行的秘密,事情结束后他却没有杀掉泷泽慎一。 在受刑死亡的威胁下,泷泽慎一很识相地选择了投诚,并且交出了令胧月泉治满意的投名状。 他亲手毒杀了崇行的皇后——也就是仲仁的生母。 自此,仲仁天皇就真正意义上的变成了一个孤儿。 而作为之前他父亲身边最信任的人,也是他最熟悉的泷泽叔叔,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年幼的仲仁天皇最依赖信任的人。 这位“两朝老臣”在面对胧月泉治时摆出了最恭敬的态度,见胧月泉治牵着仲仁天皇走在前面,他就主动落后一步,默默跟在后面。 再次来到门口,面对两位陌生人,仲仁天皇好奇地看向胧月泉治。 胧月泉治笑着告诉他:“陛下,这二位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今晚会跟我们一起用餐。” 仲仁天皇懵懂地点了点头。 徐安箐和穆曲向仲仁天皇颔首,把礼数做出来:“陛下。” 胧月泉治回头对泷泽慎一吩咐:“琉生君还没到,你就在这里等他。” “嗨。”泷泽慎一弯腰应下。 回过头来,胧月泉治看向这边众人时再次摆出了笑脸:“各位,我们先进去吧。” 徐安箐明知故问:“不等月读大人了吗?” 胧月泉治依旧带笑,但话里却没有丝毫客气:“他不值得诸位站在这里等,请跟我来吧。” 说罢,率先牵着仲仁天皇走进院子。 看着走在前面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徐安箐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看似是私宅家宴,但苇原众三位权利中枢都在座,就连什么也不懂的年幼天皇也被叫了过来,对于胧月泉治口中所谓的“重要决策”,徐安箐心里更加笃定了一分。 第677章 暴雨圆舞曲:软禁 古香古色的待客大厅里,徐安箐和穆曲充分感受到了胧月泉治的用心。 席间歌舞不断,还有点着朱唇穿得像花魁一般的女人坐在角落用三味线拨弄着东瀛小调。 每位宾客的木几两侧都坐着两名身穿和服的佣人,一人负责斟酒倒茶,一人负责夹菜。 一时间徐安箐恍惚以为自己仿佛是回到了旧社会。 泷泽慎一没有被安排座位,因为他需要待在仲仁天皇旁边,这是他的职责。 他安静地跪坐在木几一侧,每道菜上来时,他都会例行先尝一口,然后再夹到仲仁天皇的碟子里。 宴席过半,胧月泉治还是没提起正事,他面带微笑,时而看看舞姬表演,时而端起杯子朝众人敬酒。 却始终对正事缄口不言。 连续数道菜下肚,穆曲被佣人投喂得都快吃撑了,她不禁朝徐安箐投去询问视线。 徐安箐看向外面,天色已晚。 于是他放下筷子,主动开口:“须佐大人,时间不早了,还是说正事吧。” 他特意用了这个称呼,而不是平时叫的“胧月先生”,意在提醒他今晚的目的。 正事被徐安箐提起,顿时在座的都看了过来。 胧月泉治淡淡一笑,挥手示意舞姬退下。 在三味线的琴音中,胧月泉治缓缓开口:“今天确实有事要和九处商榷……不出意外的话,这会是苇原众和九处关系的转折点。” 闻言,徐安箐和穆曲精神一振。 正等着下文,忽然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进来,在胧月泉治耳边低语几句。 具体内容旁人无法听清,但徐安箐却看见,胧月泉治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紧张,但随后又马上平和下来。 只听胧月泉治淡淡对管家说道:“马上去办。” “嗨。”管家鞠了一躬,转身快步离去。 穆曲凑到徐安箐身边:“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徐安箐微微摇头,低声道,“我今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穆曲小声嘀咕:“我也觉得,胧月泉治这种老银币无缘无故请我们吃饭,总给我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要不是咱们现在跟苇原众合作得挺好,我都要以为这是什么鸿门宴了。” 胧月泉治朝这边看了过来。 “咳。”徐安箐清了清嗓子,打断了穆曲后面的话,他接着说道,“九处和苇原众的合作正处于重要阶段,你所谓的转折点,让我有些不明白——是变好,还是变坏?” 徐安箐直视着胧月泉治:“须佐大人,你可以尽量说明白点,我会一字不落转达给总部。” 胧月泉治淡淡一笑:“不必劳烦,二位只需在寒舍住上两天,九处自然会明白我的态度。” “诶?”穆曲一愣,“管吃还管住?” 徐安箐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就是你所谓的重要决策?” 胧月泉治笑着点头。 “能告诉我原因吗。”徐安箐沉着脸道,“我想知道是什么理由促使你做出软禁九处干员的决策。”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悄悄摸到了身后。 就在他准备拔枪时,一抹寒光从头顶落下,擦着他的鼻尖掠过,“笃”的一声插在面前的桌案上。 徐安箐后背泛起一层白毛汗,他定睛一看——是一枚苦无。 随着衣袂翻飞声响起,数道身影从头顶落下,将徐安箐和穆曲围在中间。 徐安箐转头看向旁边,穆曲也早已僵在座位上,身旁的佣人手持一把胁差,刀锋正抵在她的喉间。 徐安箐打量了起眼前这些“不速之客”,再抬头瞧了瞧上方的房梁。 然后他看向胧月泉治:“白樱庭家的忍者居然也被你收编了,好手段。” 胧月泉治微微颔首:“人多口杂,今天这种情况,忍者远比苇原众的特工更加好用。” 徐安箐眯眼道:“但我依然想不明白你的用意。” “如果你是想和九处开战,抓我们两位普通干员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提前暴露你的意图;还是说,白头鹰给了苇原众更好的价码?但这也不对,如果白头鹰知道你的第一步行动只是抓了两名干员,白头鹰一定恨不得把你的猪脑子拧下来。” 面对言语挑衅,胧月泉治依旧笑意不改:“高野桑,不用胡乱猜测,我的意图我已经说过了——让九处明白我的态度。” “态度?”徐安箐脑子有些乱,“你到底在说什么?” 胧月泉治摆摆手,不多作解释:“就安心在我这里住两天吧,请放心,我保证不会对二位做任何出格的事——” 他语气一顿,笑道:“至少在四十八小时内不会。” 在众忍者的注视下,两名佣人解除了徐安箐和穆曲身上的武器,给他们的手脚戴上镣铐。 徐安箐被拖着站了起来,他瞪着胧月泉治:“不用等那么久,我们今晚要是回不去,我的队友会立刻通知总部。” “当然没问题。”胧月泉治笑着朝他点头,“放心,我不会阻拦他们,也不会对他们动手,甚至不会刻意地派人去搜寻他们的位置,这样我就不用亲自联系九处告知了。” “胧月泉治!”徐安箐大喊出声,“就算是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胧月泉治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沉默一阵后,淡淡说道:“九处犯了一个错误,我正在努力纠正它。” “或许对于九处来说,算不上错误,但终究是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而我正在做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不,应该说我只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其中一环。” 徐安箐听得两眼一抹黑,只当胧月泉治在糊弄他:“放你娘的屁!少糊弄老子,就算九处犯错了也该九处自己解决,关你苇原众什么事?你今晚发的疯,只会把整个苇原众都搭进去——要是没有九处撑腰,你觉得清道夫协会会放过你吗!” “你说的对,高野桑,我很认真地考虑过后果。” 胧月泉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就连我最心爱的女儿都在为之努力着。” 他摊开双手:“我这个不成器的父亲,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退缩呢?” 第678章 暴雨圆舞曲:请 同一时间,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高丽。 江北皇宫夜总会,这个原本属于朴家老二的产业,在朴氏倒台后,被姜屿烈欣然笑纳,如今已经变成了野火帮的大本营。 自从朴氏倒台,野火帮打散拔舌帮后,也在汉城这一亩三分地彻底打出了名气,加上姜屿烈会做人,那些多年来一直被拔舌帮压着的黑帮社团全都分到了汤喝,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地默认了野火帮的“江湖地位”。 短暂的喘息期间,姜屿烈顺势搭上了龙山基地的线——才经历了九处入侵,一旁还有准备趁着这个机会改革的高丽官方磨刀霍霍的情况下,龙山基地也确实需要姜屿烈这个人物帮忙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于是双方就像王八绿豆对上了眼,一拍即合。 再后来的某一天,姜屿烈接到来自东瀛的联络。 虽然电话那头自称胧月泉治的男人的声音一听就不是什么好鸟,但大家都是替那位办事,所以姜屿烈给予了充分的信任。 不过和苇原众不同的是,野火帮的工作是隐秘进行的,正面作战的活全是九处和苇原众在干,姜屿烈所带领的野火帮只负责提供情报,以及继续维持龙山基地的信任。 这段时间以来,龙山基地的情报网几乎被穿成了筛子,却愣是没人怀疑问题出在野火帮身上。 一来是因为,野火帮之所以主动向龙山基地“投诚”,是为了对抗财阀的倾轧——作为高丽最大的黑帮,背后却没有财阀支持,这还是头一遭,所以为了防止某一天忽然被财阀摁死,野火帮需要一个能对抗财阀的靠山。 在龙山基地看来,野火帮没有背叛的理由。 二来,谁又能想得到,作为阴影世界顶尖势力的九处,合作对象居然是高丽本土的一个小小社团? 由于双方情报的不对称,分散在高丽各处执行任务的白头鹰探员屡屡遭到阻击,以至于白头鹰不得不改变策略,将高丽的行动小队收拢撤回,暂时避开九处的锋芒。 这段日子以来,喜鹊小组可以说是意气风发,一扫颓气。 之前还说在高丽的潜伏工作就跟养老似的,安全是够安全了,只是没有立功机会,不像霸鹟小组那样机会多。 却没想这机会立马就来了,这段时间喜鹊小组可以说是非常有干劲,既轻松也不算危险,连着得到好几次立功表彰,简单得就跟白捡来的似的。 今晚喜鹊小组组长关玉树忽然接到了姜屿烈亲自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姜屿烈语气凝重,说是得知了一项关于龙山基地接下来行动安排的重要情报,必须当面向喜鹊小组汇报。 合作这么久,喜鹊小组对姜屿烈这个人也算熟了,他提供的情报没出过一次岔子,所以听姜屿烈如此郑重时,关玉树也不敢怠慢,立刻通知小组成员就位。 姜屿烈在江北皇宫的包厢里等他们。 喜鹊小组五个人在江北皇宫外的街道上汇合。 黄曼淇先一步到了,观察了许久:“今天野火帮的人好像比平时要多。” 夜总会大门外,以及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群扎堆,别说喜鹊小组了,就连常年在这条街摆摊的人都看出来今晚的气氛不对。 崔游神情严肃地皱着眉头:“难不成真的出事了?他到底搞到了什么情报,怎么像是防着白头鹰攻进去似的。” “去问问就知道了。”关玉树斟酌片刻,安排道,“老马,你带着曼淇守在外面,有任何异动都随时通知我。杜归远,崔游,你们跟我一起进去。” 马尚征点了点头,和黄曼淇分散开,目送着三人走进江北皇宫金碧辉煌的大门。 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野火帮这么多人,有没有可能不是防着有人进去,而是防止有人出来? …… 中海,九处作战室。 有通讯员来报:“葛局,西南分部接过来的那位也抵达了。” 一直在听着虞红豆和胧月暻对话的葛文栋顿时双眼一亮——他等这位已经等太久了。 “让他去跟江傲南队伍汇合,将他纳入作战计划,和江傲南小队配合行动。” 通讯员露出苦笑:“晚了,他说他明天还要做早课,赶紧打完还能赶上回去的飞机……所以在获知渡鸦位置后就直接一个人跑了。” 葛文栋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下来,思忖半晌后挥手道:“通知江傲南小队跟上去,让他们配合。” 柳学冬今晚已经不止一次令九处感到棘手,这种棘手不仅仅是针对于他的作战能力来说的,还有他的高位格天赋。 在活捉觉醒者方面九处其实有着一套固定的方案,毕竟他们早就研制出了可以麻痹天赋的药剂子弹,只可惜这种子弹对高位格觉醒者没有作用,所以崔右升在获知情报后,才没考虑对柳学冬使用。 但解决办法也有。 面对高位格天赋,最好的克制办法就是另一个高位格天赋。 至于说能不能打。 葛文栋心道巧了,这位高位格觉醒者是他目前知道的最能打的一个。 如果把所有九处干员拎出来进行一次综合评估,那江傲南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头马。 但如果只考虑能不能打,这位才是顶尖的独一份。 而之所以不把他算进来,原因也很简单——严格来说他不是九处的人,顶多只挂了个编外头衔。 倒不是九处不愿意把人收编为正式干员,而是人家的身份比较特殊,情况不允许。 他的情况其实和王九命有相似之处,和九处有密切关系,却又是九处管不着的人。 对于九处来说,这人和王九命就像是一文一武两个高位格觉醒者,要用上的时候,得用请的。 …… 穿过一条小巷,柳学冬站在街边望着头顶的路牌。 宝江东路。 他回忆片刻,沿着路继续往前是一个公园,穿过公园后是一片商业区,过了商业区就不再有密集建筑了,继续走一段就是一片老旧的居民点,居民点再往后,就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海边码头。 希望在到了那里之后,能等到他想等的人。 心里想着事,柳学冬举着雨伞从人行道穿过,走进对面的公园。 公园里路灯昏暗,茂密的绿植在光晕照耀下影影绰绰,好像阴影中蛰伏着猛兽。 柳学冬目不斜视,一路往前,一直走到中央喷泉时,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嗡嘛呢呗弥吽……” “这位香客,请留步。” 第679章 暴雨圆舞曲:活佛 这一声,柳学冬心头猛跳,拔枪抽刀,转身戒备,一系列动作瞬间完成。 当他定睛看去。 路灯下,一人身披红黄喇嘛僧服,头戴黑色尖顶佛冠,看其打扮,竟是一位密宗和尚。 但柳学冬没有放下警惕——他之前没有听见脚步,更没察觉到这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甚至现在,他也没有从这和尚身上感知到情绪波动。 心如止水。 柳学冬脑海中闪过这个词。 再仔细看。 这和尚只有二十五六年纪,面目和善,脸颊映着淡淡的高原红,身材削瘦高挑,宽大的僧服都显得不太合身,好似挂在身上。 柳学冬等了片刻,见他似乎没有进攻意图,于是慢慢收起武器:“怎么称呼?” “你是问哪个?”年轻喇嘛单手竖在胸前,想柳学冬微微颔首,带着慈祥笑意,“有人称呼我为仁波切,有人说我是珠古,我也有自己的名字,我叫帕布丹措。” 他缓缓抬起眼帘,古井无波的眸子锁定在柳学冬身上,清晰吐字。 “但大多数人,把我叫做活佛。” 话音落下,一只拳影在柳学冬视野中迅速放大,瞬息就到了眼前。 “嘭——” 空气中一声爆鸣,狂风扑过柳学冬面门,那只拳头悬停在距离他额头几厘米的地方。 柳学冬一时没看清帕布丹措是怎么逼近到身前的,那一瞬只依稀看到他宽大的僧袍无风自动,忽然臌胀,紧接着拳头就出现在了眼前。 拳头后面,帕布丹措歪着脖子把头探出来:“施主,是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带你走?” 柳学冬眯眼:“九处真是什么人都有……” 见柳学冬这态度,帕布丹措无奈地叹了口气:“无量寿佛……” 夸大袖袍再次臌胀,顺着那只拳头,这次柳学冬看清了。 袖子里帕布丹措的瘦弱的手臂就像是充气一般忽然隆起,结实的肌肉上青筋血管如虬龙般伏贴盘踞。 柳学冬瞳孔瞬间缩紧,架起双臂挡住拳头来势。 “嘭!” 这一下不再是试探,重拳结结实实打在柳学冬的手臂上,他整个人如炮弹般倒飞了出去。 “嗯?” 帕布丹措发出疑惑声。 远处的草丛里柳学冬翻身爬起,他感觉到绷带下面的伤口再次崩裂了。 帕布丹措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再重新打量起柳学冬:“这就是你的神通?” 柳学冬:“?” 他没听明白帕布丹措在说什么。 帕布丹措也意识到自己说顺嘴了,于是又改口道:“你的天赋是增幅肉体强度类型的?” 柳学冬看过去,帕布丹措笑了笑:“我还以为会把你手打断,所以特地收了两分力气。” “结果,没想到你这么抗揍……难怪他们拿你没招。” 他的普通话说的不怎么好,带着颇为生硬的口音,语调也和正常人说话有区别。 但柳学冬也不奇怪,这位显然是九处临时搬来的救兵,说明他平时也不怎么出来活动。 柳学冬扫视起周围,他不想在这里跟帕布丹措纠缠,公园里适合藏人,地势也空旷,说不准打着打着自己就被包围了。 而且他头还痛着,又摸不准这喇嘛的底,真打起来谁吃亏还真不好说。 于是柳学冬最后看了眼帕布丹措,转身就钻进了树丛阴影。 在枝叶间穿行,柳学冬还未走出太远,帕布丹措已经追了上来。 他宽大的僧袍不适合在树丛中行动,总是被枝叶挂住,动静也十分明显。 柳学冬特意没有加速,他手腕悄无声息地一翻,匕首便藏在手腕后面。 等听着身后的动静近了,他忽然转身,黑暗中刀锋划出晦暗的冷光,却在帕布丹措面前戛然而止。 柳学冬的手腕被帕布丹措稳稳抓住。 柳学冬迅速作出反应,一击不成后,刀尖一挽转而划向帕布丹措的手腕,帕布丹措只好松手后退,柳学冬趁这时提步逼上。 只见他一步踏出瞬间提速,昏暗的环境下,帕布丹措只看清一道幽影掠过,下一秒就到了自己面前。 “嗤!” 一声闷响的同时,柳学冬清晰感觉到了刀锋入肉的滞涩感。 中了。 但身前的帕布丹措却没有任何动静,柳学冬感觉不对,立时后跃拉开,站在数米外静静观望。 “好精彩的刺杀手段。” 对面传来帕布丹措带着笑意的赞赏声,但由于环境太黑,柳学冬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但正常来说,一把匕首齐根插入右胸,怎么也该丧失作战能力了。 “这衣服碍事。” 帕布丹措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然后随手一把扯下僧袍,露出壮硕的身材轮廓。 虽然看不真切,但仅凭轮廓曲线,就和柳学冬最开始看到的那个削瘦喇嘛有着天壤之别。 『这到底是什么天赋?』 感到疑惑的同时,柳学冬心中也愈发警惕。 只见这位年轻活佛拔下匕首,随手抛向了一边:“九处说要抓活的,看来要费点事了。” 柳学冬冷不丁开口:“出家人不本来就不杀生吗?” 帕布丹措不禁一愣。 就是这愣神的一瞬,柳学冬突然暴起。 整个人揉身扑上,顶肘撞进活佛怀中。 帕布丹措鼻腔发出闷哼,后迈一步硬生生顶住了柳学冬的冲势,同时一掌朝柳学冬天灵盖拍下。 柳学冬不肯退,歪头避过,这一掌结实拍在他的肩上,柳学冬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往下沉了一截,差点就当场跪下,但好在是撑住了。 继而变招。 不等帕布丹措有下一步动作,柳学冬利用灵活优势擒住活佛手臂,矮身从他腋下穿过,顿时局势逆转,将活佛手臂反制在身后。 紧接着足尖一抬,猛踹帕布丹措膝弯。 帕布丹措右腿一软,不由自主屈膝下沉,但膝盖还未沾地,又硬生生撑了起来。 柳学冬再次抬臂,落拳猛砸活佛背脊:“跪下!” “嘭!” 一声沉重闷响,还未来得及直起的膝弯终于一下磕在泥地上。 柳学冬回手抽枪,同时视线从帕布丹措的后脑勺一直扫视到后腰——他在考虑该朝哪里来一枪。 第680章 暴雨圆舞曲:耍赖 指尖刚传来枪身的冰冷触感,帕布丹措才被砸弯下去的背脊又猛地一下弹起,厚实的身躯撞了柳学冬满怀,将他撞飞出去。 被雨水浸过的草地格外泥泞,柳学冬一下没站稳,在泥地里连续翻滚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下,转眼便要起身,头顶忽然袭来劲风。 他下意识抬头,只看到夜空中一道黑影当头落下,一只布鞋当先印上胸膛,把刚起身一半的柳学冬再次踩进地里。 硕大的拳头紧随而至,结结实实砸在柳学冬脸上。 “嘭!” 这一拳的力道比熊铁树用上天赋的力道也小不了多少,柳学冬半张脸都陷进了泥里,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这一刻他清晰感受到了这一晚接连战斗所带来的余波——他的体力消耗太多,同时出现了失血症状。 昏沉中,柳学冬余光瞥见年轻活佛蹲在自己身上,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慈悲笑意:“佛陀慈悲,跪一下无妨。” “但金刚刚烈,不肯吃亏。” “施主何故逞强?” 他的这番话让柳学冬不禁想起一个人,于是咧嘴道:“你跟西王母一定聊得来。” 帕布丹措一愣:“西王母是谁?” “另一个神神叨叨的家伙。” 话音未落,柳学冬忽然偷袭,一拳砸中活佛面门。 帕布丹措痛哼一声,捂着鼻子仰头栽倒。 柳学冬翻身弹起,拧腰摆臂,刚猛的拳头悍然砸向帕布丹措的太阳穴。 这一拳虽然仓促,但柳学冬没有留手,速度已是极快,可就在拳头要落到头上时,千钧一发间,一只手掌从斜侧插来,不差分毫地拦在了拳头和太阳穴之间。 “嘭——” 帕布丹措微微偏头,拳头落入掌中只往前半寸便被稳稳接下。 剧烈的拳头吹落了帕布丹措的尖顶黑帽,露出他的板寸头发。 剩下那只捂着鼻子的手的指缝间流出血液,帕布丹措眼中泛起怒意:“无量寿佛,你把我鼻血打出来了。” 柳学冬一言不发,面对帕布丹措的质问,他闪电般出腿,全力一脚踹在帕布丹措小腹上。 这一次帕布丹措没能反应过来,只见腿影一闪,他整个人便瞬间飞了出去,途中不知撞到了多少处灌木丛,然后滚进林中。 柳学冬沉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帕布丹措消失的黑暗中。 只过了短短数秒,黑暗中传来一声蹬地闷响,帕布丹措的身影忽然出现,转眼就逼近到了柳学冬面前。 柳学冬下蹲蓄势,立刻迎上。 二人再次缠斗在一处。 经过初步的试探,二人对对方的实力都有了简单判断,这时再交上手,立时就激烈起来。 昏暗的环境虽然难以视物,但二人眼中仿佛只看得到对方,一时衣袂翻飞声,拳脚触肉声,连绵不绝,响成一片。 柳学冬确实是吃亏了,不仅是身上带伤和体力不足,而且帕布丹措不急,他却愈发急躁——他不能被包围在这里。 二人一路从树林里打到了广场上。 仗着灵巧的速度优势,柳学冬终于抓住了帕布丹措的变招破绽。 一脚踏入帕布丹措双腿间,帕布丹措后撤半步时被绊住,他的重心出现一瞬间的不稳,柳学冬双臂大展,瞬间崩拳递出,帕布丹措倒飞撞进喷泉雕塑。 大理石雕塑的手臂在撞击中折断,底座的瓷砖也碎开了裂纹。 柳学冬喘着气,迅速恢复体力。 帕布丹措背靠喷泉底座瘫坐在地,赤着的上半身遍布红印。 但他那健硕得不像话的虬结肌肉还未消退成原本的削瘦模样,说明他还有战斗能力。 大雨把二人全都淋得湿透,但柳学冬却分不清挂在睫毛阻碍视线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汗水。 帕布丹措的威胁或许比不上江傲南带领的尖刀组小队,但他给柳学冬带来的困扰却是程度最高的。 柳学冬依旧摸不清帕布丹措的路数——除了强壮得不像话的体魄、耐力、抗打击能力,其实最让柳学冬吃惊的是他的搏斗能力。 他不仅有着极其丰富的搏杀经验,而且招式涵盖了很多路数,甚至有非常多的招式是柳学冬根本没见过的——如果非要形容,他就像个学习了无数本武功秘籍的武学大师,并且把每一种功夫都做到了融会贯通。 功夫可以学,但经验是需要时间去沉淀的。 再次打量了一遍帕布丹措的年轻面孔,柳学冬依旧想不通。 碎石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帕布丹措站了起来。 “无量寿佛,九处真会给我出难题……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抓活的……” 柳学冬也很无奈——这种人打也打不倒,甩也甩不掉。 于是他要耍赖了。 “咔哒。” 随着子弹上膛声响起,帕布丹措把刚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他盯着指着自己的枪口,笑道:“施主也是慈悲心肠。” 柳学冬微微挑眉,对这句话感到不解。 帕布丹措解释道;“到现在才掏枪,想必施主也不愿意妄造杀孽。” “砰!” 回应他的是一发枪响。 帕布丹措低头看去,他的大腿上炸开一个血洞,鲜血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柳学冬表情不变,心里却感到惊异——以左轮的威力,这一枪却硬是没能打穿,而是被他的肌肉紧紧嵌住。 帕布丹措嘴角扯了扯,他指着柳学冬:“你这人怎么……” 还不等说完,柳学冬的枪口又指向了他的另一条腿。 帕布丹措赶紧改口,故作无所谓地摆手道;“走走走,我不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 柳学冬点点头,从喷泉另一边绕着走过。 帕布丹措靠着喷泉坐下来,嘴里还嘀咕着:“玩不起,玩不起算了……佛祖不保佑你……” 柳学冬举着枪,倒退着走出数十米后,见帕布丹措还是没有起身的意图,才转身狂奔而去。 旧伤未愈,新伤又至,奔跑的时候柳学冬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帕布丹措虽然没能打断他的骨头,但每一次刚猛的击打都给他带来沉重的负荷,积累了无法忽视的内伤。 柳学冬不敢停,一直跑出商圈,眼看距离前面居民区的低矮房屋已经不远时,他忽然停下脚步,站在空旷的荒草地上,弯腰用双手撑住膝盖。 “哇——” 一大口淤血吐了出来。 第681章 暴雨圆舞曲:死劫 昏睡中,王利川听见一个声音在叫他。 “老王,醒醒。” 意识还有些迷糊,但王利川听出这是胡满的声音。 “老王,快醒醒,飞机要降落了,我感觉好像不太对。” 听到这,王利川的意识一下从昏沉中清醒,他猛地“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王利川愣住。 『这是哪儿?』 『停电了?』 念头刚闪过,他就情不自禁想抽自己一耳光——飞机上怎么可能停电? 可就在这时,王利川忽然惊恐地发现,他居然感知不到自己的手了。 不,不仅是手。 是整个身体都感觉不到了。 王利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睁开过眼睛。 “老王!” 胡满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王利川模糊感觉到胡满在轻轻推着自己。 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问题不大,听觉还在,嗅觉还在,还保持着一定触感……』 只听胡满急道:“快醒醒!有情况!我看到警察了!” 王利川一听也急了,可无论怎么努力,却连发声都做不到。 他不禁又开始慌乱,心中想道:『难道我成植物人了?!』 这时,耳中的噪音变大,王利川意识到是飞机已经开始减速降落。 胡满的声音也愈发紧张:“王利川你搞什么鬼,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好多警车,好多人,出事了,肯定是冲我们来的……” “你赶紧起来,我们得找机会溜。” “不,得先躲起来……” 胡满紧张兮兮地自言自语,眼看飞机就要彻底停稳了,他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抓住王利川的肩膀使劲摇晃起来。 可王利川就像全身没有骨头似的,脑袋挂在脖子上无力晃动了几下,又重重垂了下去。 『死,死了?』 无形的阴霾渐渐笼罩胡满全身,无法承受的心理压力几乎要让他崩溃。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去探王利川的鼻息,能感受到平缓的呼吸。 胡满深吸一口气,高高扬起手来,一巴掌抽到王利川脸上:“醒醒!” 这一声暴喝引来了许多乘客的注意,但胡满却管不了那么多。 只见王利川被抽得偏向一边,额头“咚”的一声撞在舷窗上,然后身体缓缓前倾,最后一下滑到了座位下面去。 可即使是这样,王利川依旧没有醒来。 胡满惨然一笑:“搞我是吧……” 眼看空姐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胡满最后看了眼王利川,艰难收回目光,他忽然起身朝机尾跑去。 “诶,先生!” 空姐在后面喊道,胡满却头也不回。 王利川虽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从听到的声音,连猜带蒙也大概能了解个轮廓。 他在心里疯狂喊道:『糊涂啊胡参谋!咱俩什么都没干你怕个锤子?你跑了才是心里有鬼!』 这时,走过来的空姐终于发现了缩成一摊挤在座位下面的王利川。 王利川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喊道:“先生,先生你还好吗?” 没得到回应。 空姐的声音一下紧张起来:“先生!能听见吗?” “乘务长,这里有一位乘客失去意识了,快联系医务人员。” 至少到目前为止王利川还算冷静,只是这种状态下对时间的流逝格外不敏感。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不停变换,然后自己被人抬了起来,似乎是放在了担架上。 随着担架摇晃,然后又上了车。 有好多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有人在替他做检查。 “呼吸正常。” “心率正常。” “脉搏正常。” “瞳孔发散无光感。” “未检查到明显外伤。” 又过了很久,王利川听见另外两个陌生的声音。 其中一个清秀的嗓音很苦恼:“这下不好交代了,王老那边……” 另一个声音厚重许多:“妈了个巴子,我看就是姓胡那小子干的。” 清秀嗓音道:“目的呢?这样做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还能是什么目的?”厚重声音骂道,“柳学冬指示的呗!清道夫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你们小点声!” 最开始的医生呵斥。 尹渔仕和熊老黑顿时收声。 片刻后,尹渔仕小声问道:“医生,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摇摇头:“看症状很类似持续性植物状态……” 他瞥了眼坐在车尾的二人,补充道:“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 “但具体是植物人还是脑死亡,还需要等回基地做进一步检查。” “……植物人。”听到这个词,熊老黑那黝黑的面庞都情不自禁白了三分,“这下真出大事了……” 尹渔仕的脸色也格外难看,他艰难地从王利川身上移开视线,双手覆盖住脸庞:“胡满那边怎么说。” 熊老黑涩声道:“被武力部扣了,这小子精得很,换了衣服想混在人群里出去,结果没料到我们挨个盘查,直接给揪出来了。” “他被认出来后还想跑,结果直接被武力部给摁在了地上。” “还没等问话,他就大喊冤枉,还说着什么给组织立过功之类的话……” 尹渔仕使劲搓揉了一把脸:“严查,严审。他是最后接触过王利川的人,王利川为什么变成这样,最清楚的人只可能是他。” 这种听得见却看不见,并且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很不好受,就像是被关在一个幽暗的禁闭里,是一种对精神的酷刑。 期间王利川感觉自己被抬着换了很多个地方,也做了许多检查,听见过数不清多少人的声音。 再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王利川终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川。” 王利川很快将声音和人像对上了号——林建中,训练部部长,同时也是林双溪和林仁杰的父亲。 九处总部这帮老辈子,王利川几乎都见过,说他们是看着王利川长大的也不为过。 只是王利川感到不解的是。 『老爷子呢?』 『怎么王老头不来看我?』 『这种关头不来拉兄弟一把还等什么时候?』 念头至此,王利川忽地一愣,紧接着莫大的恐惧感如当头浇下冷水,令他全身冰冷。 『老爷子不来,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 『有什么事是连他都没有办法的?』 死劫。 第682章 暴雨圆舞曲:相信 “他还在等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我也有我的事要做。” 说完这句,通讯被胧月暻单方面掐断。 旁边的兰斯眼巴巴望着,他心里其实希冀着虞红豆能劝下胧月暻。 可惜胧月暻似乎已经铁了心。 兰斯小声道:“没有哪个英雄会带着这么多无辜的人去送死——你现在更像是邪恶的大反派。” “错了。”胧月暻头也不回,“反派不会觉得自己是反派,在心里,反派认为自己也是英雄。” 她拿起话筒,熟练地打开机舱广播。 客舱的音响里再次传来她的声音。 “各位乘客,我们已经进入中海上空,接下来请空乘人员给各位发放纸笔,记录遗言。温馨提醒,记得把遗书和身份证含在嘴里。” 话音刚落,二人身后的舱门外传来沉重的撞门声。 兰斯转眼看向一旁的监控屏幕,原来是空乘纠集了一帮身强力壮的男人正在想方设法撬门。 胧月暻朝兰斯看去:“会被撞开吗?” “不用理会。”兰斯讪笑道,“只要我俩之中没人主动开门,就算是炸药都别想炸开。” 胧月暻语气平静地威胁道:“你要是敢开门,我会马上说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到时候他们第一个弄死你。” “我知道怎么选。”兰斯悻悻地摸着鼻头,“不过,你真的不再好好考虑一下吗?” 胧月暻瞥过去:“考虑什么?” “比如……”兰斯轻咳一声,“咳,他的意见。” 胧月暻不禁愣住。 兰斯将腿上的笔记本电脑转动一点,使胧月暻能看见屏幕。 屏幕上显示一个新建通讯正在连接。 兰斯指了指她头上的耳机。 随着通讯接入,胧月暻听见柳学冬那熟悉又疲惫的嗓音。 “喂,你们到了吗。” …… 这种居民点是由许多座低矮的自建楼聚集而成,楼与楼之间的间隔很窄,密集且杂乱,各种小巷四通八达,环境谈不上美观,甚至可以用很差来形容。 早些年这里还住着一些不愿离开的老人,但随着城市建设,这些人也渐渐迁走了,由于某些规划问题,这片老旧区域也一直没有被拆除,遗留到现在,反而成了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的落脚点。 但这里也并不是全无优点——至少足够偏僻,同时也安静,一入夜几乎连灯光都看不见。 柳学冬其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之前盗取《青鸟》文件的科克探员就一路逃到了这儿,结果被柳学冬尾随追上。 穿行于小巷中,柳学冬的呼吸较之前粗重了不少。 忽然内兜的电话震动了起来。 柳学冬拿出来低头一看,发现是兰斯打来的。 他扶着墙,在一户门前的台阶上慢慢坐了下来。 接通电话。 “喂,你们到了吗。” 在之前和帕布丹措的打斗中,那把从药店“赊”来的伞又遗失了,此时头顶的屋檐给他提供了临时的避雨之所。 雨水把小巷地面搞得一片泥泞,汇成一股股小溪从脚边流过。 柳学冬低头看着水花一朵接一朵地溅开,却迟迟没能等到回应。 迟疑了一下,他再次出声:“小茶?” 片刻后,胧月暻带着厚重的鼻音回道:“……嗯。” 柳学冬几乎能想象到她捂着嘴努力不哭出声来的样子。 柳学冬扯了扯嘴角:“到了吗?” 胧月暻不答反问:“你呢,逃掉了吗?” 柳学冬看向海边方向,又看了眼来时的巷子:“我暂时还不能走。” 胧月暻带着哭腔笑出声:“我知道,所以我也不走。” 这下轮到柳学冬沉默了,数秒后,他缓缓开口:“让兰斯接电话。” 但是令柳学冬感到反常的是,这次胧月暻居然没有听他的话。 “不用,你想问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我劫持了客机,还威胁了九处,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你要是出事,我就陪你。” 旁边兰斯插嘴道:“问题是我不想陪……” 柳学冬再次沉默:“谁告诉你我会出事的?” 胧月暻凄笑道:“你不用骗我,我已经和红豆联络过,她把情况都告诉我了。” “不是,你先听我说。” 柳学冬抓了抓头发。 忽然,巷子另一头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柳学冬立刻偏头看去,正好和刚转过拐角的江傲南对上视线。 江傲南不禁一乐:“哟,歇着呢?” 柳学冬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刚走到另一头的路口,斜刺里一把飞刀曳着锁链射来,柳学冬适时停步,刀锋擦着鼻尖插入了旁边的墙体。 “他在这!” 右边的巷子里,娄桂堂一边朝柳学冬奔来一边大声呼喊。 电话里胧月暻的声音一下紧张起来:“他们找到你了?” 柳学冬加快语速:“我没事。” 他随手拔下飞刀,抓住锁链尾端抖手抽动,锁链在雨中“啪”的一声炸开水花,重重抽在娄桂堂大腿,娄桂堂奔跑中一下翻倒在泥地里。 柳学冬连看也不看,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快步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打着电话:“红豆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听她的一面之词,局势没那么严峻,我心里有数。” 前方黑暗中再次闪出人影,人影轮廓作出抬臂动作,柳学冬下意识往旁边侧身闪去。 “砰!” 子弹擦肩而过。 不等来人再次开枪,柳学冬快速扫过两侧墙面,然后纵身跃起抓住二楼栏杆,身形如矫健的猿猴,接住墙面来回变换位置。 “砰!” 下一发子弹预判了柳学冬的落脚点,柳学冬仓促间勾住窗沿,直直往地上落去。 不过此时距离拉近,柳学冬已能看清来人。 飞机,曾书客。 他瞅准了柳学冬落地位置,提前一步扣下扳机。 不料柳学冬脚未沾地,半空中再次蹬墙,身形飞跃过来,一脚踹在曾书客脑门上,将他踢飞出去。 “我听见你那里有枪声!” 胧月暻急道。 柳学冬握着电话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放下来过,他这时才稳稳落地:“我能解决。” 停顿了一秒,他又加重了语气:“我是说,我能解决,相信我,好吗?” 第683章 暴雨圆舞曲:底气 江傲南一直追在后面,当柳学冬踹开曾书客时,他已经追到了身后。 他手里拎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水管,就在柳学冬话音刚落的间隙,抡直了照着柳学冬的后脑勺抽下来。 听见破风声时,柳学冬下意识作出偏头躲避动作,下一刻水管狠狠打在背上,将他抽飞出去。 柳学冬在泥泞中翻滚两圈后迅速起身,后背受击处火辣辣地疼。 他龇了龇牙,看向江傲南手里的水管:“还是想抓活的吗。” 江傲南咧嘴一笑:“渡鸦,差不多得了,再闹下去可不好收场。” “还差点。”柳学冬平静回道。 江傲南无奈哂笑:“你不会真以为自己不杀人,九处就不会下决心击毙你?就凭你现在这状态,还能撑多久?” 柳学冬也不禁笑了:“九处真的敢杀我吗?” 江傲南眯眼:“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但你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我还挺好奇你是哪里来的底气。” 柳学冬慢慢舒展背脊,骨骼发出一阵脆响,他终于将痛感捱了过去:“说了这么久,你是在等那个和尚吧。” “差不多该出来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江傲南身后渐渐浮现人影,四面八方的干员已经汇聚过来。 柳学冬回头再看。 巷子另一头,帕布丹措从房顶跳了下来,将出口堵住,随着他的出现,密集的脚步声也在迅速靠拢。 同样出现脚步声的还有头顶,柳学冬抬眼一看,巷子两旁的屋顶上人影绰绰。 帕布丹措面带慈悲笑意,朝柳学冬作礼:“施主,你要是再耍赖,我可就不客气了。” …… “他为什么会觉得九处不敢杀他?” 当从通讯里听到柳学冬说出这句话时,葛文栋下意识感到了疑惑。 “他的用的是‘不敢’,而不是‘不肯’‘不愿’这种更模糊的语气。” “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会议桌上的人全都看向了虞红豆。 虞红豆摇头:“我不知道。” 有人小声开口:“胧月暻劫机会不会是渡鸦授意的?” “不可能。”虞红豆立马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信息部长谢旬阳,此刻她觉得这老头格外不顺眼,“刚刚我和胧月暻通话你们也听见了,劫机和柳学冬没有关系。” 谢旬阳咄咄逼人:“胧月暻说的就一定是实话?” 虞红豆咬着嘴唇,那句“我了解她”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停顿片刻,虞红豆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到现在为止,柳学冬没有杀一个人,更没有伤害一位平民,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劫机,拿一整架飞机的平民性命来威胁九处,那他还有必要逃这么久吗?” “而且你们不是一直强调他是清道夫吗?以清道夫的风格,在这座城市里,他有无数方式拿平民作为筹码跟九处周旋,但他一样都没做,所以谢部长,你凭什么觉得劫机是柳学冬安排的?” 谢旬阳慢悠悠点起一支香烟:“虞红豆同志,不要被个人情感左右了你的判断。你说的都对,他现在确实没有杀人,所以九处才愿意给他坐下来谈的机会。但你想清楚没有……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要逃?” 虞红豆身躯微微一颤。 策略部长卓军久叹了口气,缓缓吐字补全了谢旬阳没有说完的话:“现在不想谈的人是他。” “或者说,他不想以这种方式跟九处谈。” 葛文栋敲了敲桌子:“他说‘不敢’,说明他的态度是强硬的,现在的问题的在于,他的底气在哪儿?” “海警那边已经回复我了,没有可疑人员和船只,渡鸦现在孤立无援,他凭什么强硬得起来?” 就在这时,葛文栋的私人电话响了。 是来自京城总部的紧急联络——没有通过通讯员,而是直接联系了他。 会议桌上众人都看着葛文栋,看着他的表情从震惊转为凝重,再从凝重变成阴沉。 数分钟后,葛文栋挂掉电话。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说道。 “苇原众和高丽的野火帮,扣押了境外小组干员。”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就连虞红豆也不例外。 “怎么会这么突然?” “不是合作得好好的吗,怎么就反水了?” “是白头鹰插手了?” “他们到底什么意思?” 等嘈杂声稍歇,葛文栋才抬眸开口:“苇原众和野火帮给出的回复出奇的一致。” “他们说……渡鸦的意思,就是他们的意思。” 会议桌上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好一阵后,卓军久忽然起身,朝远处忙碌的策略部干员喊道:“给我调出柳学冬这几年的行迹记录,重新排查!” 虞红豆失神道:“我知道他什么时候去过高丽……” 会议桌上所有人齐齐看了过来。 虞红豆却恍然未觉,只是喃喃自语:“……原来电梯里真的是他。” “在天台上和黑冢交手的也是他。”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失踪……” “可是,为什么?” 卓军久已经拿到了记录,他往前翻了翻:“以柳学冬这个身份潜入中海后,在此期间渡鸦只去过两次高丽。” “一次是在胧月暻来到大夏后不久,一次是今年枞光大学安排的国际高校研讨会。” 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从时间上看,第一次正好是胧月泉治成为家主的时候;第二次是胧月泉治当选须佐。” 谢旬阳皱眉道:“这么明显的巧合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 卓军久苦笑:“在那之前,谁知道胧月泉治会成为苇原众的掌权者?” “而且这份关于胧月家的资料,也是在我们和苇原众达成合作协议后才搞到的。” 葛文栋也皱起了眉毛:“所以胧月暻真的是胧月家的人……可为什么之前的审问没有发现问题,并且她也通过了仪器测试,她不是觉醒者,说明没有说谎。” 卓军久摇头道:“光靠猜是猜不全的,有什么问题,把他抓回来,让他自己交代吧。” 虞红豆忽然起身。 葛文栋朝她投去质询的目光。 虞红豆咬着嘴唇:“我要亲口问他。” “现在,我就要去。” 第684章 暴雨圆舞曲:演习 虽然同为阴影世界中的“同行”,但清道夫和特工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特工的任务更为复杂,窃密,潜入,护送,监视,都属于他们的工作范围。 而清道夫就纯粹多了,他们存在的所有意义,都指向一个核心——侵略。 所以清道夫擅长的向来都是单人作战,就算是为数不多的执行官小队,队伍成员也不会超过五个。 但这也成了清道夫最致命的弱点。 而针对这一点,在如何有效地防范清道夫的“侵略”上,阴影世界中各组织早有共识。 总结下来其实很简单——围追堵截。 无论是训练有素的清道夫还是强大的觉醒者,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只要清道夫暴露在阳光下,利用人数优势往往是最简洁有效的办法。 所以哪怕在阴影世界中,清道夫也只是躲躲藏藏的老鼠,因为暴露就意味着丧命。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甚至包括清道夫协会自己,九处当然也不例外。 直到他们在今晚遇到了柳学冬。 这已经脱离了“轻敌”这个概念的范畴,面对“s级清道夫”这个身份,九处已经足够重视,也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力手段,只是他们犯了塔纳托斯几年前犯过的同一个错误。 低估。 不是低估s级清道夫,而是低估柳学冬。 塔纳托斯曾自信地认为,在公海上的偷渡船里,就算渡鸦能干掉那三名来暗杀自己的顶尖a级清道夫,却也难逃那场爆炸,就算在爆炸里侥幸活了下来,但在茫茫公海上,没有船只的他也逃不掉葬身鱼腹的结局。 这种必死的局,塔纳托斯觉得不管哪个s级来都是同样下场。 今晚九处也是这样想的。 今晚不管哪个s级来,都得给我老实趴下。 巷子前后,天台房顶,全都是人影。 面对包围,柳学冬对江傲南问道:“几点了?” 江傲南抬腕看表,用手擦去表盘上的雨水,回道:“已经过十二点了。” “是挺晚了。” 柳学冬点点头:“打个商量,既然你们想抓活的,那我们都不用枪怎么样?” 这个要求在这个局面下提出来似乎显得有些滑稽,一时众人都沉默了。 半晌后江傲南扯着嘴角笑道:“我们现在不是在打擂台,是不是还得签个合同?要不要直接击毙你,是我们说了算。” 曾书客冷不丁插嘴道:“这小子是不是没子弹了,故意这样说。” 柳学冬看过去,左轮在掌心转了一圈,笑道:“要试试吗?” 曾书客撇撇嘴,不再接话。 当着所有人的面,柳学冬掀开外套将左轮插回枪袋。 望着他两手空空,所有人心里情不自禁放松了半分,但也就是这一闪即逝的松懈瞬间,柳学冬自然垂下的袖子里,一物悄然滑入掌心。 “叮……” 一道清脆的落地声几乎要被雨声完全掩盖,但终究还是被听力最敏锐的崔右升察觉。 他脸色忽地一变:“小心!” 话音未落,柳学冬已经举起手来:“都不许动。” 众人抬眼看向柳学冬举在空中的手。 一枚手雷被他紧紧捏在掌中。 曾书客脸色煞白,他赶紧低头翻看后腰背带,这才发现少的手雷不是两枚,而是三枚。 巷子里空间狭窄,两头人挤着人,要是手雷炸开,会死伤很多干员。 江傲南眼神顿时沉住,他缓缓抬手:“后退。” 两旁的人开始往外退去,柳学冬淡淡一笑,就那样举着手雷迎着帕布丹措走去。 帕布丹措那边的人退一步,他就跟一步,始终保持着固定距离。 江傲南表情阴晴不定,咬咬牙又从后面跟了上去。 他张嘴欲言,本想劝柳学冬保持之前的克制不要闹出人命,但一想,手雷要是爆了第一个死的就是柳学冬自己,自己都没命了,还用得着管别人? 于是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不是说好的不用武器吗?” 柳学冬诧异地回头看他一眼:“我说了不用枪,但没说不能用手雷啊。” 正面的帕布丹措也忍不住了,他双手合十:“无量寿佛……你这人能不能讲讲道理?” 柳学冬也不禁笑了:“问题是你们也没打算给我讲道理呀。” “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难道真指望我跟你们正面作战?”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傲南低声怒吼。 柳学冬这次不再回头,他平静地看着帕布丹措:“把路让开。” 越过柳学冬肩膀,帕布丹措看向江傲南,江傲南脸颊肌肉抽动,不得已摆了摆手。 人群分开两侧,柳学冬举着手雷从中穿过,一直走到尽头的岔路口,他才转过身子,隔着雨幕看向远处的江傲南:“今晚像不像一场演习?” 江傲南皱起眉头:“什么?” “打得热火朝天,却没有人员伤亡。”柳学冬微微停顿后,淡淡说道,“在事情彻底闹得无法收场之前,让虞红豆来见我。” “什么叫无法收场?”崔右升沉声问道。 柳学冬拨了下额前沾湿地头发,叹气道:“我是说,光打架不杀人这件事对我来说其实挺累的,在这样下去我可能会一不小心弄死你们几个。” 江傲南沉默了一下,用刚才柳学冬的原话回敬:“要试试吗?” 柳学冬笑了一下,转身消失在拐角。 江傲南立刻大喊:“屋顶部队跟上!保持安全距离,允许避开要害射击!” …… 葛文栋套上了防弹衣,他要和虞红豆一起出发。 他的秘书姚飞英过来低声询问是否要给虞红豆戴上手铐,却被葛文栋摆手拒绝了。 谢旬阳和卓军久刚刚还劝过他,说渡鸦还未被控制住,这时候他最好不要亲自到前线去。 这话却像是点燃了葛文栋的怒火,他几乎是暴跳着吼道:“今晚这事要是解决不了,我这副局还有脸干下去?还不如死在前线赚个烈士!” 一同前往的还有林双溪以及众多策应武力部士兵。 但临出发时,葛文栋忽然再次接到了京城总部的紧急联络。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次他脸上的凝重程度比刚才得知境外组被扣押还要严重。 林双溪在他旁边依稀听到了“王利川”这三个字。 第685章 暴雨圆舞曲:葛局 “王利川怎么了?” 待葛文栋放下电话,林双溪立马凑近。 葛文栋紧皱着眉,却没理会她。 他环视一圈,招呼姚飞英到身前:“陆石君还能动吗?” 姚飞英答:“双臂骨折,已经做完了急救处理,正常走动没有问题。” 葛文栋指了指身后:“让他带一支策应武力部小队,配合警务部门调查今天王利川的行动轨迹,以及接触过什么人。” “明白。”姚飞英点头小跑离开。 吩咐完这些,葛文栋才回过头看向林双溪:“小川出事了,正在总部急救,但始终无法苏醒,医生也还未发现原因,所以要先进行调查。” 林双溪神色一凛,急得吐口而出:“王老怎么说?” 葛文栋抿了抿嘴唇:“王老没有表态,他说……是小川的命。” 林双溪瞳孔猛地颤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我知道了,那我也去帮忙。” 说罢,不等葛文栋点头,便径直朝姚飞英追去了。 望着林双溪的背影消失在大楼里,葛文栋沉默片刻后,转身钻进车里,对司机说道:“出发吧。” 副驾驶坐着的是一名武力部士兵,后排只有葛文栋和虞红豆。 最开始,本来是计划让两名卫兵负责看押虞红豆,和她一起单独乘车,但葛文栋却力排众议,要求就这样出发。 他没有说明理由,但虞红豆猜测葛文栋大概是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 长长的车队行驶在深夜中,虞红豆凝视着窗上的雨水出神。 过了许久,葛文栋突然开口。 “虞红豆,我其实相信你。” 虞红豆回过头看他:“我知道,不然我不会那么快从审讯室出来。” 葛文栋仰头靠在头枕上闭目养神,对虞红豆没有丝毫戒备,他淡淡吐字:“你要理解,老卓和老谢他们不是针对你,只是在其位谋其职,他们必须站在九处的立场上做最坏考虑。” 虞红豆点头:“我理解。” “我的意思是,这里面也包括我。”葛文栋睁开眼,用认真地语气说道,“但出于我个人的意愿,我是相信你的。” “或者说得更极端一点,我其实也相信柳学冬。” 虞红豆感到诧异:“为什么?” 葛文栋笑了笑:“从调查中看,柳学冬和九处产生交集是在和你接触之后,那时候他已经来到中海一年了,如果他真的是带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不应该这一年里什么也没做。” “处于谨慎考虑,或许他做了,只不过手脚干净,九处没有查出来。” “但这里却存在一个不合理的地方,如果他真的那么缜密,就不该和你产生接触。” 虞红豆沉默良久:“但今晚他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已经默认了自己渡鸦这个身份,这无法解释他出现在大夏的原因。” 葛文栋微笑道:“所以我们不是正在给他解释的机会吗?” “但他好像对九处给出的台阶并不满意,他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虞红豆抿抿嘴:“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从来都是。” 葛文栋长出一口气:“其实事情搞到现在,双方的态度都比较清晰了,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九处居然会和清道夫达成这么默契的……克制?” “虽然不清楚柳学冬到底想要什么,一开始我以为他在等江傲南这种能让他看到九处实力储备的精英,但显然不是,他还是不肯停下,所以我猜,他要么就是在等我,在九处能真正说上话的人,要么就是在等你了。” “但无论如何,事情必须要结束了。” 葛文栋揉捏着眉心,露出一丝疲惫:“他这一闹,出乱子可不止是中海。总部那边传来消息,白头鹰在今晚秘密逮捕了圣索斐林,同时欧洲各官方组织的人员几乎是同一时间遭到了来自白头鹰的侵扰,这分明就有预谋的报复……甚至王利川那边,我怀疑也是白头鹰搞的鬼。” 虞红豆神色微变,她嘴唇轻颤:“所以需要我怎么做?” “让柳学冬停下。” 葛文栋顿了顿,却露出了苦笑:“但是,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相信你们,但只代表了我个人。我无法向你保证九处后续会如何对待柳学冬,甚至是你。” 虞红豆咬着嘴唇,再次沉默了。 ……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子弹追着柳学冬的脚后跟射在地面,然后他闪身再次拐进了另一条岔路。 几乎废弃的居民点里几乎没有任何灯光,这给九处干员的追捕带来了很大不便,但好在很快就有数架直升机从远处飞来,从上空投下白茫茫的射灯,将柳学冬的位置给照出来。 居民点里并不是完全没人居住,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将这里当做了安家之所,但今晚的枪声和螺旋桨声却打破了以往的平静,他们瑟瑟发抖地躲在黑暗的房间里不敢冒头。 柳学冬抬头看了眼低空飞行的直升机,在灯光再次打在身上之前,一头撞进某间房屋的门内。 “他进屋了!” “三队,十一点方向。” “屋顶小队注意戒备。” “不要误伤平民。” “收到。” 无线电里的一则则消息有条不紊地传达着。 柳学冬快步穿过空无一人的屋子,上了一层楼后,站在窗边观察了数秒,然后推开窗户。 “砰砰!” 窗户刚打开,上方立刻射来了子弹。 “他在这里!” 柳学冬扭头就走。 听着头顶的脚步声朝这边汇聚,他已经原路返回楼下。 三名干员呈小队队形刚从门口进来,忽然瞧见一道身影直接从楼梯上方跳下。 打头一人甚至没看清什么,便被一掌剁在后颈打晕过去。 紧跟着的两人正要开枪,黑暗中柳学冬身形一矮,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二人面前。 “嘭!” 左右一人一拳,二人不约而同捂着小腹蜷在地上只抽冷气。 他们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柳学冬不慌不忙蹲下去从他们手里没收了枪支,然后一言不发地从房门离开。 第686章 暴雨圆舞曲:围捕 “二队正面攻入房间,七队从三点钟方向包抄。” 崔右升面色凝重,他知道之前将柳学冬围堵的机会很难得,他逃脱后会很麻烦,却没想到这么棘手。 “十二点方向有缺口,五队赶紧过去支援。” 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中,柳学冬将单兵作战能力发挥到了极致,截至目前为止,已经有超过十名干员丧失行动能力被撤下前线。 而且和之前一样,没有一人阵亡。 说明他游刃有余。 江傲南和帕布丹措活佛各领了一支小队作为主攻手,指挥的工作自然就落在了崔右升头上。 此时他的压力格外的大,中海分部的主要战力,以及总部支援过来的尖刀组成员,总共四十多人全都散布在这处居民点里,而对手却只有一个人,竟然迟迟久攻不下。 往夸张点说,这阵容都足够去白头鹰的华府总部横蹚一遍了。 如果说因为今晚没有人员在和柳学冬的战斗中死亡,所以还无法准确评估柳学冬的正面作战实力,但仅仅是柳学冬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战斗素养,就已经让崔右升感到压力山大。 他甚至不敢想象,要是这样一个人真的想暗中对九处做点什么,九处到底该怎么防范。 崔右升忽然有些理解了——在所有s级清道夫中,为什么只有渡鸦的任务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躲在拐角,柳学冬再次干净利落地撂倒两名追兵,然后再次闪进了一间屋子。 作为早在几年前就考虑过退路的人,这处居民点的地形图在他脑海中清晰无比,他走的每一步,以及下一步要走的路线,都有着明确规划。 虽然九处有着通讯和实时地形图辅助,但终究是不比他亲自走过很多遍更熟悉这里。 刚进房间,柳学冬就发觉了异样。 他立刻朝角落看去。 窗边的地上铺着几层尿素袋,一名身上裹着破旧军大衣的流浪汉缩在墙角,死死捂着嘴,朝柳学冬投来惊恐目光。 柳学冬竖起一根手指:“嘘。” 流浪汉不敢放下手,忙不迭地使劲点头。 听见外面又一次传来脚步声,柳学冬立刻横穿房间,来到窗口翻越出去。 来到相邻的另一条巷子,柳学冬还未走出两步,前方拐角忽然闪出一道身影。 转身,抬枪,来人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已经演练了许多遍。 但他的枪口还未来得及抬至平举,柳学冬已经顺手按了上去。 宽厚的手掌覆盖在枪膛,五指交错间,枪体化作零件哗啦啦散落,待来人终于将枪对准柳学冬时,手中却只剩下半截枪托。 他盯着柳学冬直发愣。 柳学冬朝他眯眼微笑:“又来啦,小军?” 徐小军笑得比哭还难看:“柳,柳哥,你还会这一手啊?” 柳学冬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塞过去一物:“有空了教你,来,把这个拿着,捏紧了。” 徐小军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枪托就被换成了一枚圆滚滚的手雷。 他定睛看清,浑身寒毛顿时炸了起来,差点就下意识甩手扔了出去,幸好柳学冬及时将他五指握紧。 柳学冬慢慢放开手,再次提醒:“别松啊。” 徐小军浑身抖得跟开了震动模式似的,惨兮兮望着已经走开两步的柳学冬,喊道:“柳哥,柳哥!你别玩儿我了!” 柳学冬回头指了指他:“站那别动。” 他咧嘴一笑:“九处总不会不管你。” 说罢,转身跑进了黑暗里。 没等太久,徐小军终于听见了脚步声,他赶紧大喊起来:“这里,我在这儿!快来帮我!” 奔跑的脚步声很快变得清晰,在已经快要靠近时,徐小军又慌忙改口:“不,慢点,慢慢过来!我手里有炸弹!” 杂乱的脚步声一顿,人影走近,徐小军终于看清了来人。 是江傲南带领的小队。 徐小军赶紧解释:“江组,他往那边跑了,临走时把手雷塞到了我手里,我现在不敢松手……” 江傲南抬手示意众人不要靠近,他先对着耳麦里汇报了柳学冬去向,然后独自走到徐小军面前,低头仔细看了看他掌中的手雷。 徐小军苦着脸说道:“我刚和他打上照面枪就被卸了,连通知你们的机会都没有。” 江傲南微微颔首:“他就是故意的,通过这种方式拖延我们追捕的脚步……” 然后,他回头招过来一人,吩咐道:“带他去安全位置将手雷引爆。” 徐小军被领走了。 江傲南抬头看向柳学冬离去的方向,再掏出显示仪看了眼屏幕。 “已经快到边缘区域了。” 他按下耳麦,在通讯频道里对崔右升说道:“他在带着我们绕圈子,逐渐往边缘靠近,我怀疑他打算从东南面离开居民点,可以试着提前埋伏。” 很快,崔右升的声音传来:“我已经发现了,已经安排活佛带人去了。” 话音未落,通讯里忽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 “好的,那我换个方向。” 江傲南和崔右升同时一愣。 他们此时交流的独立频道里只有作为指挥的崔右升和各个临时小队队长,所以崔右升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此时撤下前线的只有三队队长和八队队长。 八队队长只是负伤,意识还清醒,只有三队队长是被打晕抬走的。 面对通讯里的沉默,柳学冬不禁笑出声来:“反正你们也抓不住我,不如直接放我走吧?” 崔右升冷声道:“好,我现在就把东南面的人撤走,你敢从那里走吗?” “不敢。”柳学冬懒散地声音响起,“那密宗秃子太能打了,除非你让我看见他不在那里。” 帕布丹措的声音此时幽幽响起:“……施主,我有头发。” 柳学冬略作回忆,发现还真是——虽然是贴着头皮的板寸,但确实是有头发的。 于是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记错了。” 帕布丹措也很客气:“无量寿佛,没关系。” 柳学冬顺口就问:“你在哪儿呢?” 帕布丹措也顺嘴就回:“还在往东南面过去的路上。” “哦,知道了。” 通讯里再次沉默了数秒。 帕布丹措幽幽开口:“……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把三队队长的信号切出去!” 崔右升不知在对谁大吼。 第687章 暴雨圆舞曲:险路 通讯中的谈话戛然而止,变成了无意义的电流声。 柳学冬摘下耳麦,随手丢弃。 他略作思考,扭头拐向了另一头。 聊到这份上,再去做什么反向思考或者“我预判了你的预判”已经没必要了,不如赌一把。 一边跑,柳学冬在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 带着九处这一大帮子躲猫猫,几圈绕下来,他亲手送下前线的干员已经有十七个,来自追击的压力已经减轻了许多。 就像之前说的,只要不被堵死在中间,在这种巷战环境中柳学冬的个人优势被完全发挥了出来。 况且柳学冬一直在有意避开与江傲南和帕布丹措的接触,以防止被他们拖住。 由于减员众多,缺少了地面部队的实时信息,在上方低空盘旋的直升机已无法及时发现柳学冬的位置,探照灯对着地面来回移动,试图重新锁定柳学冬的身影。 而此时,心里有了计较的柳学冬正躲在某间二层的屋子里,耐心等着江傲南带领的小队跟上来。 不多时,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柳学冬闪身来到窗边,将呼吸放缓。 数道身影从巷子中接连跑过,踩踏间溅起无数水花。 柳学冬屏息凝神,视线飞快扫过,很快锁定在其中一人身上。 柿子要先挑软的捏。 “哗——” 风衣展开,听见响动的江傲南反应极快,他立马回头张望,看见一道黑影从上方罩下来。 江傲南双目大睁:“小娄!头顶!” 落在最后的娄桂堂反应就没那么快了,听见江傲南提醒时才猛地抬起头。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半空中柳学冬的膝盖撞上来,刚猛的力道瞬间将他顶在了墙上。 娄桂堂发出一声闷哼,硬生生咽下逼到喉咙眼的血,甩手曳开锁链朝柳学冬后背抽来。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动了,江傲南当先跨出大步,越至柳学冬身边,毫无花哨可言直直递来一拳,欲将柳学冬逼退。 面对江傲南,柳学冬没有小觑心思,见这一拳直奔喉头而来,他立刻转身避开,同时抬手搭住江傲南手腕,借力拧腰,顺势将其掼在另一边墙上。 “嗤!” 锁链尾端的飞刀扎进柳学冬后肩,他毫不在意,再次一掌将刚直起腰的娄桂堂重新拍了回去。 娄桂堂的后背重重撞在墙面,那口憋了许久的血终于从嘴里喷了出来。柳学冬一把揪出他额前的头发往下猛拽,一记膝撞正中面门。 随着“咚”一声闷响,娄桂堂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双腿发软无意识跪倒在地。 不远处曾书客端起枪正要扣下扳机,柳学冬眼疾手快抓起娄桂堂挡在身前。 曾书客气得直咬牙,愤然甩出手枪砸向柳学冬。 柳学冬偏头避过,朝他眯眼一笑。 “放开他!”耳畔传来江傲南的暴喝,柳学冬用手臂紧紧箍住娄桂堂的脖子,继续拿他当挡箭牌迫使江傲南停下攻势。 二人对视一眼,柳学冬不紧不慢退开两步,然后伸手一推:“接着。” 江傲南赶紧抱住被推过来的曾书客,再抬头看去,柳学冬已经飞快跑向了巷子另一头。 曾书客忍着痛低声道:“我的锁链……他抢走了……” …… 将追兵再次甩开后,柳学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居民点中最高的那栋五层小楼。 他在楼道里安静坐下来,闭目养神,即使有在房顶搜寻的小队隔着墙和他擦身而过也没有动作。 柳学冬在等一个关键机会。 直到头顶传来的“突突”声变得格外明显了,他才睁开眼。 柳学冬站起身,将抢来的锁链默默缠在手腕上。 他来到楼道口,默默观察起直升机的位置。 待直升机接近到一定距离时,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房顶上,他的脚步逐渐加速,然后朝着直升机飞奔起来——最后一脚踏在天台边缘,整个人凭空飞跃。 虽然是低空飞行,但仅凭跳跃距离直升机依旧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在升上最高点时,眼看柳学冬就要力竭下落,最后一刻他甩手飞掷,飞刀在夜空下掠出银光,划破了雨幕,径直朝直升机射去。 眼看飞刀要撞上机身时,柳学冬抖腕抽力,一道波纹沿着锁链递去,飞刀紧随改变轨迹,毫厘不差地缠在了起落架上。 “嘭!” 锁链顿时绷紧,突然增加的重量令直升机产生了偏斜,好在驾驶员迅速稳住了。 在后排负责观察的干员也几乎是瞬间发现了吊在下方的身影,他在通讯里大喊:“发现目标!重复!发现目标!” 一时不知多少双目光朝这里投来。 半空中柳学冬像荡秋千一样晃悠,他早已有了反应。 在锁链绷紧的瞬间,他也同时奋力猛拽,全身肌肉调动起来,沿着锁链像只敏捷的猿猴飞快往上攀去。 飞机上的干员眼看着柳学冬飞快接近,立马拿出枪对准下方。 “砰!” 柳学冬先一步开枪,将干员手中武器打飞。 眼看柳学冬就要爬上直升机了,忽然下方传来一声枪响。 “砰!” 这一发子弹极其精准地射中了锁链,断开时的铁屑就在柳学冬眼前崩飞,他也紧跟着就要下落。 最后时刻,柳学冬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起落架。 他低头朝子弹来源看去一眼——果然又是曾书客。 收回目光,柳学冬翻身爬进机舱,将枪口抵在干员脑门上:“下去。” 干员捂着虎口崩裂的那只手,他看了眼远处正快速靠近的其他两架直升机,又看了看下方的五楼天台。 这个距离跳下去应该摔不死。 但柳学冬可不打算给他考虑的时间,见他眼珠子乱转不知在考虑什么,于是抬起一脚就将他从另一边踹了下去。 柳学冬往下一看,干员摔在天台上抱着腿惨叫,听声音还中气十足,于是又调转枪口指向了飞机的驾驶员:“还有你,别磨蹭。” 驾驶员干笑道:“不是,你总得要个司机吧?” “我会开。”柳学冬面无表情地陈述。 驾驶员一听就知道没得谈了,果断拉开门自己跳了下去。 第688章 暴雨圆舞曲:监狱 审讯室里,胡满双手被铐住坐在椅子上。 虽然神情还算镇定,但两条腿却无意识打着颤。 对面的桌子后面是负责审讯的两名干员,身着军装,随着时间推移表情也愈发凝重——胡满感觉要是审讯再没有进展,可能就该上刑了。 可该问的都问了,他该交代的也全都交代了。 他确实不知道王利川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事情发展到现在,胡满大概也揣摩出了一些关窍——王利川的身份似乎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重要。 在之前,他对王利川的认知仅仅停留在:爷爷是九处创立人之一,权力极大。 但仅仅只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少爷,显然还不值得九处摆出这幅仿佛天都要塌了的模样。 从刚才的审讯中就看得出来——他们居然怀疑柳学冬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害王利川? 正常人谁会问这种问题? 一名s级清道夫会为了杀一个纨绔而在大夏潜伏这么多年吗? 除非这名纨绔有着更重要的身份。 这么一想,胡满忽然打了个冷战——柳学冬知道王利川的真实身份,难道说…… 他赶紧甩头忘掉这个念头,毕竟柳学冬正想对王利川下手,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动手。 但他的动作却引来了对面审讯员的注意,他们严肃地看过来:“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胡满苦涩笑道:“领导,我真的全交代了。” …… 王利川感觉不太妙。 虽然不太清楚已经过去多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能清晰感觉到事态正在往更糟糕的地步坠落。 比如触感,最开始他还能感知到自己被抬起来,被放下,以及身体的晃动,但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了。 再比如听觉,最开始他能听见人们的说话声就在身边,但渐渐的,所有声音都仿佛在和他慢慢拉开距离,越来越远。 还有视觉,最开始他“看见”的是一片黑暗,但至少还能看见黑暗,但现在眼前的黑暗已经慢慢变成了一片无尽的虚无,这意味着他彻底丧失了视觉能力。 这种变化的程度并不剧烈也不迅速,却很明显地在逐步发生着,并且没有好转迹象。 而随着这种情况愈发糟糕,王利川心中的恐惧感也在逐渐强烈。 这种五感被慢慢剥夺的过程就像是一种酷刑,王利川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先死掉还是先疯掉。 前方等待他的是未知,他完全不知道继续下去会变成什么模样。 “从这幅曲线图能看出来,他的各方面生命体征正在缓缓降低。” 旁边的办公室里,满脸沉重的医生正在指着屏幕对林建中解释着。 “这和目前所知的任何病症都对不上,既不是植物人也不是脑死亡……” 林建中沉声道:“这些你比我专业,你直接告诉我,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医生深吸了一口气:“理论上来讲,能醒过来,但我无法作出任何保证。” “我说简单一点,在旁边叫他名字时,仪器显示他的大脑有反应,说明他能听见,只是控制不了身体,同时他的身体机能目前依旧处于正常水平。” “但坏消息是,就如这幅曲线图所显示的,他的大脑反应正在缓步减弱,而随着脑反应减弱,他的身体机能也在同步降低,当它降到最低点……” 医生略作停顿:“就是彻底死亡。” 林建中浓眉不展:“那你为什么说理论上他能醒过来?” 医生沉吟了一阵:“我刚才说,他的大脑对外界有反应,但是无法控制身体,并且和目前所知的植物人和脑死亡都对不上病症……就我个人的理解和猜测,林部长,你听说过叫魂这个说法吗?” 林建中抬起眸子没说话,不确定自己想的和医生说的是不是一回事。 只听医生继续说道:“在大夏一些农村地区,还存在这种说法,就是人受惊后魂魄离体,必须通过叫魂这种仪式将魂魄给‘喊’回来,要是拖得太久,魂魄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人也就彻底死了。” 林建中听得额头青筋直跳,他压着火:“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找个道士回来治他?” 医生赶紧摆手,面露苦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王利川目前的状况,就有些像传说中‘魂魄离体’这个情况。” “你懂我的意思吗,这条曲线缓步下降的频率太过均匀了,均匀得不像是自然发生,而是被人为控制的一样。”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林建中急道,“之前他身体还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得这种病?分明就是被人给暗算了,但不管是怎么发生的,现在的问题是,你到底能不能把他治好?” 医生无奈地垂下头去:“我无法保证。” 半晌后,他幽幽开口:“……王老真的不管了吗?” 林建中默默握紧了拳头,沉默不语。 …… 总部后山的疗养院里。 王九命正和易安邦在房间里下棋。 随着易安邦棋子落位,王九命指着棋盘一角喊道。 “监狱,停一轮!” 合着下的是大富翁。 此时王九命手边的游戏纸钞已经堆起厚厚一叠,而易安邦手里却所剩无几。 易安邦无奈地把骰子丢给王九命:“你是不是作弊了?” 王九命斜眼看他:“玩不起?” 易安邦憋红了脸:“不然你运气凭什么这么好?” 王九命洒脱笑笑:“回光返照呗。因为这破天赋倒霉了一辈子,临到头差不多要传出去了,该我运气好一回了。” 易安邦微微怔住。 王九命笑着指了指他落在监狱格上的棋子:“而且,谁去定义运气的好与坏?” “就好比你这一步,无论你是少骰一点或是多骰一点,都得踩在我的城市里,数数你手里的钱,过路费一交就破产了吧?而停在监狱里反而让你有了破局的希望。” 王九命抬眼看向易安邦,微微一笑:“所以说,当你觉得进退两难的时候,不如停一下,缓一缓,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契机。” 第689章 暴雨圆舞曲:因果 “王老,你这是在点我。” 易安邦苦笑着无奈摇头:“可是小川那边,也能停吗?” 王九命却还是笑着,他指了指棋盘上的骰子:“换个角度来看,我就如现在的你,不是我想停下什么都不做,而是骰子骰出了这个点数,说明我就该走到这一步,也只能走到这里停下,规则如此,我是无能为力。” 易安邦拨开棋子,俯身追问:“什么规则?就连你也在规则之中?” 王九命摇头轻笑:“由谁来继任鬼谷不是现任鬼谷指定的,而是我们鬼谷一脉只要有后嗣诞下,就必然会出现一个唯一的继任人选,小川就是那个人,正是有了这番因果,才有他死劫一事。而我身为现任鬼谷,自然也受规则的束缚。” 易安邦眉头紧皱,转而又问:“可是,你不是说死劫并不绝对,该有变数才对吗?” 王九命双手一摊:“又不是我。” 像是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太不负责了,于是王九命又补充道:“所谓变数,就是能打破规则的人,而这个规则是从哪儿来的?” 易安邦略作思忖,眸子一亮:“死劫是果,那因就在鬼……不,天赋?” 王九命颔首:“是高位格天赋。” 说完这句,他忽然沉默,良久后长长叹出一口气:“安邦,你可知,为什么鬼谷一脉传承千年,要么就隐世不出,要么就择明主襄助,却无一人凭借这本事去实现野心?” 易安邦脸上的茫然一闪即逝,他不明白王九命怎么会突然聊起这个。 王九命摇摇头低笑:“因为每一任鬼谷在获得这个能力后,都会发现,野心在绝望面前不值一提。” “绝望?”易安邦不理解,“是因为代价吗?” 王九命笑着摆手:“不,代价顶多只是让鬼谷‘不能说’,但最令人感到绝望的其实是‘不能做’。” 易安邦缓缓摇头:“我不懂。” 王九命问:“什么是命?” 易安邦安静看着他,默默等待答案。 王九命便自问自答出口:“所谓命,就是因果。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便是因,这个已经形成的因就会导向一个既定的果。” “身为鬼谷,我们看到的果其实是无数个可能性,然后剥丝抽茧找出可能性最大的那个。”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能力,导致了绝望的产生——鬼谷,也是因的一部分。” “鬼谷所做的事,会导致果的改变。” 王九命长长叹气:“看到的越多,能做的就越少。” “如果说天赋是给了鬼谷‘看’的能力,那代价就是让鬼谷‘说不得’,这种绝望就是让鬼谷‘做不得’。” “就像一种无形的束缚,蒙住你的眼睛,堵住你的嘴巴,捆住你的双手双脚,直到寸步难行。” “这就是规则,也即是天赋本身,所以作为鬼谷的我无法跳出这个规则,自然也就无能为力。” 易安邦微微张嘴:“那小川……” “但小川很特殊。” 王九命打断了易安邦的话。 “他特殊的地方就在于,他在命理中就该于今年横死,也就是死劫。” “但他又是鬼谷天赋认定的传承者,他要是死了,鬼谷一脉也就此断绝。” “这是不对的,二者产生了冲突,如果小川注定横死,他就不会是传承鬼谷的对象,而如果他注定是下一任鬼谷,他就不该横死。” “所以这其中一定存在变数。” “而如果小川能挺过这一劫,我想……” 王九命面带笑意,抬眼对上易安邦的视线。 “或许他会成为祖师爷那样的鬼谷。” 易安邦眸子一亮:“什么样的?” 王九命不疾不徐开口:“传说中,第一任鬼谷是在一次大病之后大难不死,便突然觉醒了天赋,而在后来的记载中,却几乎没有关于代价的描述,直到将天赋传承下去,才渐渐有鬼谷注意到代价这种无法忽视的问题,然后历任鬼谷开始往前追溯,最后得出结论——祖师爷使用天赋没有代价,或者说,就算是有,但已经小到不会被注意到的程度。” 听到这里,易安邦立马联想到了王利川:“你是说小川现在这情况——” 王九命缓慢颔首:“小川还不是鬼谷,却又是注定成为鬼谷的人,所以我猜测,现在的死劫对小川来说就是提前承受了代价,一旦他接了我的班……” 王九命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笑了出来:“我简直无法想象,这小子会拿天赋玩出什么样的花来。” 易安邦噌地一下站起身来:“王老,告诉我,那变数到底是什么?就算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我也一定把小川给救回来。” 王九命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规则是天赋带来的,准确的说是高位格天赋,我跳不出去,普通天赋会受高位格天赋抑制,所以你觉得还有谁能打破规则?” 易安邦顿时明白了:“别的高位格天赋。” 谁知王九命立马否定:“错。” 易安邦一愣。 王九命撇撇嘴:“小川的命理是水天需卦,利涉大川。汹涛阻路,寻舟渡水,要是运气好,会有一个能救他命的贵人,要是运气不好,可能这辈子都遇不上这个人。” “再结合规则需求的条件,也就是说,这位贵人还必须是一名高位格觉醒者,才能救下小川。” 易安邦郑重点头:“我现在就传达命令,把全大夏所有已知的高位格觉醒者都接来总部。” 王九命嗤嗤直笑:“你再急也没有用,这是小川的命,贵人只能由他自己去找,要是别人能轻易就帮他找到,你也太小看命数了。” 易安邦急道:“他现在连动都动不了,怎么自己去找?” 忽地,他又反应过来:“他已经找到了?!” 王九命不答,慢慢竖起食指:“因……” 然后又慢慢竖起中指:“……果。” “少说,少做,他的因早已定下,只需静待果的到来。”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耶。” 第690章 暴雨圆舞曲:杀意 在另外两架直升机靠过来之前,柳学冬快速将高度拉升,朝着远处的码头飞去。 远处一栋小楼的楼顶上,一名武力部卫兵刚举起手中的单兵火箭,就被崔右升给按了下来。 既然敢把直升机飞过来,九处自然也做好了充足的防备,虽然仍旧担心这是柳学冬逃跑计划的一环,但崔右升还是选择了克制。 他对着通讯里大喊:“飞机!打他尾翼!” 命令下达,某处巷子里,江傲南抓起曾书客的肩膀一抛,半空中曾书客抓住窗沿借力,整个人往上一窜,利落翻至房顶。 他就地一滚稳住身形,抽枪瞄准扣下扳机,动作行云流水。 只见火舌自枪口吐露,砰砰声连成一线,每一发子弹都精准打在同一处。 直升机尾翼上溅开团团火星,随着曾书客将弹匣快速打空,最后一发子弹命中,尾翼的其中一片桨叶终于不堪重负,“嘭”的一声崩断炸飞。 随着尾翼损坏,直升机立刻在半空中打起了旋,像一片苦苦挣扎的落叶朝着下方的集装箱堆场坠去。 柳学冬面无表情,紧紧握着操纵杆,努力维持机身的平稳,在高度降低到一定程度时,他一脚踹开机舱门跳了出去。 直升机飘飘荡荡又划出去一段距离,然后一头撞毁在一片集装箱里,爆出冲天的火光。 柳学冬重重落在集装箱上,他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跳了下去,身形快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狭窄小道中。 很快,密集的脚步声追了过来,开始在柳学冬落下的位置展开搜查。 这片集装箱堆场很大,但由于层层叠叠垒起来的集装箱的存在,地形比居民点还要复杂得多。 在居民点时九处都没能将柳学冬抓住,在这里他们的人手就更显得捉襟见肘。 崔右升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立刻联系了指挥部。 “武力部的主力可以进场了。” 葛文栋的声音紧接着在通讯中响起:“我很快就到,让武力部守住每个出口,不用急着进攻。” 话音刚落,通讯组忽然响起直升机侦查员的呼声:“找到了!” 崔右升立刻转头,只见夜空中两道身影纵身跃上集装箱顶,朝着直升机探照出来的位置飞奔过去。 是江傲南和帕布丹措活佛。 虽说这里地形更加复杂,空间也更广袤,但相对的,柳学冬一旦被找到位置,面对的追击压力也会更大。 以九处干员的身手,在集装箱上奔跑起来和平地没什么区别。 好在不久前在居民点时,柳学冬已经亲手将大半干员送下了前线,才使现在不会再次出现被围剿的情况。 眼看被发现了,柳学冬也不再继续在狭窄走道中穿行,翻身跃上集装箱顶,拔腿便朝远处的码头狂奔而去。 “砰!” 一发枪响,柳学冬下意识变化移动轨迹朝旁侧迈出一步,足刚沾地,一簇血花便从小腿肚溅出。 平衡打破,柳学冬栽倒下去,就地打了个滚后立马重新起身。 他回头看去一眼,远处曾书客还保持着端枪动作。 一个聪明的枪手不会连续数次失手——这一次他预判到了柳学冬的意图。 但此时真正的危机却不是来自于这名九处的神枪手。 集装箱被踩踏得当当直响,两道身影正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朝这边极速靠近。 帕布丹措的速度比江傲南还要快上一些,柳学冬来不及考虑是转身迎接还是继续逃跑,帕布丹措隔着很远的距离,一个大步跃起,径直朝柳学冬扑了下来。 柳学冬想也不想,赶紧扭腰跳开。 “咚!” 一声巨响,集装箱顶被生生踏出凹痕,帕布丹措连停顿都没有,探手便朝柳学冬肩头擒来。 “施主……” 柳学冬推手拨开帕布丹措的手掌,活佛却踏出一步再次逼近。 “回头是岸。” 一步的距离,拉近只是眨眼,柳学冬亲眼看见活佛的身躯从削瘦瞬间膨胀成健硕,一记刚猛的头槌重重砸了上来。 “砰!” 柳学冬的身体顿时倒飞出去。 还不等他落到地上,帕布丹措一步踏出再次追上,抓起柳学冬手臂将他砸落。 “咚——” 集装箱发出一声巨大闷响,帕布丹措蓄势的一拳紧接着就要落下。 但柳学冬却已经先一步弹起,身下好像装了弹簧,间不容发堪堪避开拳风,随后出手如电,指节并拢,接连数下击打在帕布丹措的腋下、侧肋、后颈、腰窝等处。 柳学冬一言不发,沉着小腹一股气,出拳快出残影,只听这数道击打声几乎只响作一次,帕布丹措身体各处大穴遭击,麻痹感瞬间散布开来,周身上下顿时僵硬。 虽然只是短短片刻,却已足以分出生死。 年轻活佛愕然抬头,对上柳学冬的目光。 他的双瞳中不带丝毫情感色彩,极度漠然的眼神里帕布丹措感到一阵寒意自心底迅速升起。 『他动杀心了。』 柳学冬曲肘抬臂,并拢的五指对准的是帕布丹措的咽喉。 这一整晚的紧张追逃,以及身上累积的伤势,再加上此时此刻面对的强大敌人,柳学冬脑子里那根名为“克制”的弦,终于有些松动了。 当熟悉的感觉蔓延全身,柳学冬眼前看到的景象仿佛也出现了变化。 恍惚间,他感觉依稀是回到了过去,在无数次任务里漠视生命的消逝,杀戮才是理所应当的旋律基调。 似乎这才是他存在的意义。 念头一闪而过,他已看准了咽喉要害出手。 “嘭!” 一道身影疾掠而至,将柳学冬撞飞出去。 是江傲南。 年轻活佛大喘着气,神色中惊色微消:“小心,他刚刚魔怔了……他受的伤似乎比我们预估的要严重许多。” 柳学冬摔在集装箱上滚了两圈,重新站起身来。 他也长出一口气,然后甩了甩头,再次看向不远处的活佛和江傲南。 他朝二人笑了笑:“别追了,再追就真没命了。” 江傲南面色冷峻:“你也一样,别逃了,跟我回去。” 柳学冬指了指身后远处的码头:“我不跑,我就去那边。” 江傲南振臂拉开架势:“那就看你本事了。” 第691章 暴雨圆舞曲:人性 再次交上手,江傲南立时就感觉到了压力。 和不久前在隧道里的战斗不同,彼时的柳学冬忙于脱身,几乎没怎么发起过主动的进攻。 而在江傲南看来,此时的柳学冬,与其说是打破了某种桎梏,倒不如说找回了自己清道夫该有的状态,就仿佛先前的逃亡经历是在给他做复健训练。 最直观明显的感受就是——江傲南从柳学冬身上察觉到了如有实质的杀意。 咽喉,天灵,心脏,脾肾,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奔着要害而来。 江傲南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专注应对,思绪却愈发凝重。 因为他发现自己防守的次数越来越多,进攻的时候在逐渐减少。 几乎是被完全压制住了。 他有着很清晰的认知——这还仅仅只是徒手搏斗,要是双方携带兵器,胜负可能早已分出。 但值得庆幸的是,九处这边还有个更能打的。 “无量天尊。” 年轻活佛不愿偷袭,随着一声佛号颂出,帕布丹措强行插入了柳学冬和江傲南之间,肌肉虬结的手臂在挥出时再次臌胀数分,结结实实砸在柳学冬肩头,将他扫飞出去。 远处黑暗中的集装箱被撞出一声闷响,江傲南连跳几步追上去,却只看到一片风衣的衣摆消失在集装箱后面的窄道中。 江傲南踩着集装箱从上方追去,正要大步跳过一个窄道时,一只手忽然从下方伸出,抓住江傲南脚踝将他一把掼到地上。 江傲南反应已是很快,背脊触地后鲤鱼打挺就要翻起,但柳学冬却预判到了他的动作,提前一记膝撞袭来,就好像江傲南自己把胸膛迎向了膝盖。 “嘭!” 江傲南贴着地面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集装箱上。 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应该断了,却没时间去管,因为柳学冬已经追了上来。 江傲南反手在集装箱上一撑,矮身往侧旁扑倒,只听耳后“咚”一声巨响,柳学冬这一脚将集装箱踹出了深深凹痕。 江傲南心有余悸,反身抬腿蝎子倒钩扫向柳学冬下颌,却被柳学冬轻松抬肘拦下。 一开始江傲南以为是柳学冬的速度更快了,但这几合交手下来,他才蓦然发现,不是柳学冬变快了,而是他总能在自己出手之前就作出相应的反击动作——就仿佛他知道对手下一步会怎么做似的。 天赋? 预知? 江傲南惊疑不定,但眼下却不是深思的时候,因为柳学冬看他的眼神已经愈发不对。 这种眼神江傲南其实并不陌生,在职业生涯中他与不少清道夫打过交道,这些清道夫看人的眼神就和柳学冬很像,却没有一个比柳学冬更令人感到战栗。 拳风扑面,江傲南眯着眼后撤半步,正要反击时,柳学冬挥来的拳头忽然摊开,江傲南心头顿紧,硬生生收回已经抬起的腿连忙再退,柳学冬的指尖擦着他的咽喉掠过,在皮肤上留下一条血线。 江傲南抬眼对上柳学冬的目光,发现柳学冬脸上没有丝毫多余表情,漠然的眼神就像个专注于眼前工作的匠人。 在江傲南见过的其他清道夫里,他们杀人时眼里多少还透露着恶意和嗜血,但在柳学冬眼里他却什么都看不到。 这种眼神令江傲南感到了一种来自本能的寒意,因为它不是对生命的漠视,而是完全找不到属于人性的特征。 仿佛在这一刻,他变成了一个和人有着相同体态,内在却早已丢弃属于人的内核的……某种“东西”。 江傲南后背触到硬物,他这才发现自己在连续防守后退中,又一次被逼到了窄道尽头。 退无可退,江傲南心中一横,面对柳学冬照着太阳穴来的拳头不再闪躲。 江傲南一声暴喝:“柳学冬!” 他振臂挥拳,直袭柳学冬面门。 熟悉的三个字,柳学冬瞳孔微微一颤。 “咚!” 耳边一声巨响,江傲南眼睁睁看见柳学冬被径直打飞出去。 他不禁一怔,转头看向旁边,耳后的集装箱上呈现着一个清晰的拳印。 另一头打斗声响起,晚来一步的帕布丹措已经再次和柳学冬交上了手。 但没过几合二人便同时倒飞出来,江傲南再看去时,柳学冬的眼神已经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冷漠,站在窄道另一头淡淡看着二人。 “不太对劲……” 帕布丹措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悄悄开口:“我之前以为他的意识不太清醒了,但现在看不像那么回事。” 江傲南低声补充:“就像变了个人。” 帕布丹措诧异地看他一眼:“没错。” 江傲南舔了舔嘴唇:“他很清醒,一直在思考怎么干掉我们。” 然后他咧嘴一笑:“但似乎还保有最基本的理智——不然他早就该掏枪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帕布丹措点点头,“所以我在担心,如果我们一起动手大概率能拿下他,但也很有可能会刺激到他……” 江傲南也附和道:“要是给他打急眼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掏枪把咱俩给嘣了?得先想办法把他武器给下了。” “我可以试试,”帕布丹措思忖片刻,“但他要是想跑我可能拦不住……” 话还没说完,只见对面观望了好一阵的柳学冬默默从衣摆下掏出了左轮,枪口遥遥指着他们。 江傲南和帕布丹措都愣住了。 帕布丹措从嘴角往外挤出话来:“他是不是听见我们说什么了……” 帕布丹措的话瞬间点醒了江傲南,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是他的天赋——他知道我们在想什么!” 话音一落,对面的柳学冬忽然抬手扣下扳机,江傲南和帕布丹措神经一紧,立马一左一右扑开,却迟迟没听见枪声。 江傲南抬头一望,窄道另一头哪里还有柳学冬的影子? “又被耍了!” 江傲南咬牙暗骂,爬起来再次追了上去。 正好此时耳麦中传来了崔右升的声音:“直升机已锁定目标,各小队注意,四点钟方向,以直升机为圆心进行合围,避免正面接触,允许避开要害自由开火。” 第692章 暴雨圆舞曲:快跑 崔右升的命令就像是最后通牒,越过这片广阔的集装箱堆场,就是出海码头,似乎双方都意识到这已经最后一次交战,所以必须在这里为今晚的大剧落下尾声。 周边办公楼里留守值班的工作人员已被九处紧急疏散,此处俨然已经成了绝佳的战场。 随着开火命令的下达,堆场上空立刻响起了急促的枪声。 密集的火星在集装箱上炸开,子弹连成的枪线追着柳学冬的脚后跟射来,将他从集装箱顶再次赶了下去。 空中直升机的光柱紧随,锁定身影的同时也将位置标注了出来。 四面八方的脚步声不曾断绝,所有作战小队在崔右升的指挥下默契地散开,分布于各个方位,有条不紊地将包围圈缩小。 柳学冬保持移动,不停奔跑,时而用刀锋逼退窄道里探出头堵截的探员,也时而主动变换方向。 但包围圈却如附骨之疽,始终跟随着柳学冬的方位而移动变化,使他无法突围。 尽管局势已经愈发不利,可柳学冬的表情没有多余变化,也看不出焦躁和紧张,并不是他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困局,而是相比起眼前的困局,他的精神状态更加岌岌可危。 接连高强度的战斗和累积的伤势使他的头痛被进一步催化,精神的涣散,使他对外界的认知状态在“柳学冬”和“渡鸦”之间轮流交替。 属于“柳学冬”的理智时刻提醒着自己要按原计划进行,但属于“渡鸦”的判断却又告诉他想突围就必须用人命蹚出血路。 必须让九处减员,才能打开包围圈的缺口。 脑海中不停地闪过各种念头,前方的转角再次有脚步声接近了。 数种解决掉目标的方案立刻呈现在脑海中,柳学冬赶紧甩了甩头,从袖子里抽出刀来。 两道身影从拐角后闪出的同时,柳学冬甩手掷刀,随着一声闷哼,匕首没入其中一人肩窝,在另一人举枪时,柳学冬却已经提前矮身滑铲,枪声响起,子弹从头顶掠过,柳学冬飞身抬腿将其手中的枪踢飞,转腰时拔出匕首,刀锋划过一条弧线,在开枪干员胸前开出一道深深刀口。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在瞬间完成,当第一个中刀的干员反应过来想要调转枪口时,柳学冬已经反手将他的枪膛按下。 “砰砰!” 两声枪响,干员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这两枪尽数打在了自己大腿上。 不等他发出喊叫,面无表情的柳学冬甩手反抽,手背重重扇在干员下颌,将其打晕过去。 另一名干员捂着胸前,背靠着集装箱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对着柳学冬苦笑:“有意思吗?” 柳学冬不答,一脚踹过去,“嘭”的一声,干员的后脑勺撞在集装箱上,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从打上照面到解决掉二人,前后不过数秒的功夫。 柳学冬辨认了一下四周的脚步声,然后蹲下去捡起干员掉在走道上的枪。 上空的直升机调整着方位,再次将探照灯打来,将窄道中柳学冬的身影照射出来。 光柱中只见柳学冬站起身,转头朝直升机看过来。 驾驶员心头忽然一紧,没有多余思考,拉起操纵杆想要抬升高度,却见柳学冬已经抬起了手臂,将枪口指向这边。 驾驶员下意识偏头,只听枪声响起。 “砰!” 破碎声传来,挡风玻璃没有碎裂,属于探照灯的光柱却瞬间熄灭。 随着光柱消失,下方回归了黑暗,柳学冬的身影也再次消失。 但这种小变故不能阻碍崔右升的决心,光柱消失时,他立刻在通讯中开口:“三号直升机跟上,所有小队,缩小包围圈,把他逼出来。” 效果显而易见,没过多久,黑暗中某处忽然响起枪声,同时通讯中有干员大喊:“在我这里!” 下一秒声音便戛然而止,但直升机已经迅速将光柱打了过去。 光柱中柳学冬孑然而立,手中刀刃染血,三名干员躺在他的脚边。 为了不重蹈覆辙,三号直升机已经先一步拉升了高度,另一架被打爆探照灯的二号直升机则保持着低空姿态在三号直升机前方盘旋,想方设法地挡住柳学冬开枪的角度。 随着包围圈缩小,柳学冬这一暴露,周围的各小队立刻就支援了过来。 柳学冬看了看窄道两头,翻身跳上集装箱顶,朝着一个方向奔跑而去。 “拦住他。” 通讯中,崔右升沉声下令。 话音一落。 柳学冬的余光中瞥见前方远处火舌闪烁,疾冲的身影硬生生停住一瞬。 “砰”的一声枪响,一发子弹打在脚下。 柳学冬抬头看去,远方的高处隐约可见四座集装箱堆叠,最高点站着一个人影轮廓。 “砰!” 枪声再响,柳学冬往前扑倒,翻滚途中瞥见后方已经有数不清的干员爬上了集装箱,他没时间多想,顺势起身后就要重新跳下窄道。 但子弹却先一步到来。 又是预判了移动轨迹的一枪! 柳学冬还未落地,后背便遭重击,子弹的冲击力令他上半身麻痹了一瞬,整个人也摔倒在地上。 这一枪几乎快成了压垮柳学冬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眼前不由得一黑,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又是他。 曾书客。 如果说这一晚有谁让柳学冬怨念最大的话,既不是难缠的江傲南也不是最能打的帕布丹措,而是这位屡次放冷枪的曾书客。 眼前的黑暗只持续了一瞬间,可再次睁开眼时,柳学冬的眼眸却已如一片死水。 他在地面一撑,攀住集装箱的上沿再次翻了上去。 在身影刚露出来时,枪声便紧随而至。 但曾书客却没想到,本用来压制的一枪,柳学冬却根本没躲,子弹在他手臂上溅起一簇血花,下一刻柳学冬便朝着曾书客狂奔而来。 曾书客再次抬枪瞄准,瞳孔却忽地缩紧。 『好快。』 集装箱上的狂奔的身影在黑夜中仿佛掠出一道残影,二人之间的距离眨眼就被拉近。 通讯中传来江傲南的大喊声。 “飞机——快跑!” 第693章 暴雨圆舞曲:清醒 当江傲南喊出这句话时,那道疾掠的影子已经来到下方,四层高的集装箱垒起来就像一座小楼,但在柳学冬脚下却仿佛如履平地,抓住集装箱的棱角,身形顿时向上窜来。 曾书客想也没想,扭头就从另一侧跳了下去。 自由落体脚还没沾地,曾书客听见身后“咚”的一声大响,半空中回头看去,正瞧见柳学冬一脚蹬在集装箱上,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笔直朝他扑来。 “你他妈……” 曾书客咬牙暗骂,抬手就朝柳学冬开出一枪。 “砰!” 枪声响起的瞬间,子弹在柳学冬肩头再次溅出血花,但他也和曾书客撞在一起。 二人纠缠成一团重重摔落到下方的集装箱上,曾书客挣出拿枪的手,正要照着柳学冬小腹扣下扳机时,锋利的匕首顿时扎进他的腋窝,刀尖从肩头探出,刺了个对穿。 曾书客惨叫一声,手臂无力垂下,他咬牙抬起头,却迎上柳学冬毫无波澜的眸子。 “嗤——” 柳学冬甩手将刀拔出,滚烫的血线洒在曾书客脸庞上,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刀锋,曾书客瞳孔猛地一颤。 『要死。』 “唰!” 柳学冬单手持刀,对着曾书客的眼窝猛地扎去,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曾书客下意识闭上眼睛,片刻后却没感觉到异样,只有滚烫液体滴落在脸上的炽热感。 他蓦然睁眼,看见刀尖悬停在自己鼻梁上方,一只从旁边伸过来的手臂紧紧抓住了刀刃,血液沿着刀尖往下滴落。 “江,江组……” 曾书客嘴唇微颤,心中升起后怕。 “闪开!” 江傲南大吼一声,抓住曾书客的肩膀将他甩了出去,然后一脚踢向柳学冬。 柳学冬没有闪躲,手腕翻转,匕首在掌心打了个旋,然后被二指夹住,刀尖轻巧拨向江傲南小臂。 “嘭!” 柳学冬被一脚踢飞,江傲南沉着脸站在原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正淌着血线。 小臂内侧,一条深深的刀口从腕部几乎蔓延到肘窝,只要再偏上半分,便会将他手筋挑断。 他没有继续进攻,却不代表柳学冬也会停下。 在集装箱上翻滚几圈,柳学冬爬起身再次冲向江傲南。 江傲南不慌不忙,撕下外套缠住手臂伤口,做着简单包扎。 眼看柳学冬就冲到近前了,江傲南却还在给布条打结。 柳学冬抽刀横扫,刀锋逼向江傲南咽喉。 忽然,江傲南身后的窄道里一道身影跃出,江傲南也适时地默契让开身位——一记蓄势已久的冲拳结结实实打在柳学冬的胸前,柳学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哼,如断线风筝坠向远处。 江傲南紧跟着窜了出去,偷袭得手的帕布丹措赶紧跟上,语速极快地提醒道:“我看他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但困兽犹斗,我们继续压制就好,当心反扑。” “我有数。” 江傲南点点头,一头扎进柳学冬消失的黑暗中。 帕布丹措晚了一步,正要跟着跳进窄道时,却见江傲南的身影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来。 “嘭。” 一声闷响,江傲南摔在帕布丹措脚边。 “别下去……” 江傲南捂着小腹咬牙吐字。 帕布丹措注意到他掌下按着的地方正在往外渗血,隐约能分辨出是几道被匕首捅出来的血窟窿。 帕布丹措心头猛跳了一下。 刚才偷袭那一拳他可没省着力,照理说不管是谁像这么正面挨上,筋断骨折不说,至少也得躺半天起不来了——难道清道夫就这么抗揍? 话音落下,柳学冬已经从窄道里翻了上来。 他的嘴角下还挂着大片新鲜的血污,应是刚刚才吐过血,但行动依旧如常,不像重伤的样子。 他朝帕布丹措腼腆地笑了笑:“谢了,刚刚差点睡着,这下清醒多了。” 江傲南爬起来,柳学冬这番话听得他额角直跳,只觉得是在挑衅。 他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回呛,柳学冬却忽然窜了出去。 江傲南抬眸一看,只见那边几名干员刚刚翻上集装箱,看到柳学冬后立刻举起了枪。 江傲南立刻大吼:“快跑!” 通讯里崔右升的声音几乎和他同时响起:“小江,拦住他!” 帕布丹措大步一跨纵身跳出数米,笔直地朝柳学冬疾追过去。 那边刚上到集装箱的几名干员一看柳学冬朝这边快速接近,通讯里收到信号,刚抬起的枪也不开了,扭头就又跳了下去。 但随着他们跳了下去,其余几个方向的干员却纷纷冒出头来,试图寻找机会开枪。 书来繁絮,却不过短短刹那,帕布丹措感觉没费什么劲就追到了柳学冬身后。 伸手搭上柳学冬后肩的瞬间,帕布丹措脑子里浮现一丝疑虑——他好像不比之前快了。 念头刚刚闪过,也是手掌按上柳学冬肩头的瞬间,柳学冬忽地急停—— 拧腰,擒臂,一只拳头在帕布丹措的视野中迅速放大。 帕布丹措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拦在面前,却忽然反应过来——是佯攻。 果不其然,就在他意识到被骗时,下盘忽遭横扫,双腿腾空而起,眼前天旋地转间,柳学冬双拳合拢当空砸在帕布丹措背脊。 “嘭!!” 剧烈的响声传来,帕布丹措被硬生生拍在集装箱上,而柳学冬丝毫不给他还手机会,一脚死死踩住帕布丹措手腕,另一条腿高高抬起,然后凌空飞踢。 “喀嚓!” 骨折的脆响分外清晰。 帕布丹措硬是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苦笑连连:“我就说今天不宜出门的,九处非让我来。” 柳学冬没理会,目光游移落向帕布丹措的另一条胳膊。 “柳学冬!停下!” 吼声传来,江傲南就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不顾伤体狂奔过来。 柳学冬看他一眼,丢下帕布丹措继续朝着远处冒头的干员跑去。 通讯中崔右升的声音也逐渐急促:“不要正面接触!不要正面接触!其余小队展开策应!” 江傲南飞奔到帕布丹措身边,急切问道:“你还好吗?” 帕布丹措拖着断臂坐起来,淡淡苦笑:“只是断了只手,小事。” “不过我要收回刚才的话,他现在没有一点不清醒的样子。” “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第694章 暴雨圆舞曲:嗔 耳机里杂乱一片,各小队的频道汇总到崔右升这里,已经不复早先的有序。 伴随着电流音,干员的呼喊中夹杂着沉重喘息,散落的枪声从远处和通讯中几乎同时传来,随后汇报的人声就戛然而止,短暂沉默后,另一支小队的频道切进来,又开始重复刚才的过程。 水珠顺着崔右升的鬓角滑落,他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他面色沉郁,目光凝重,内心却无法平静。 战局进行到现在,参与进来的数支主力小队不仅没能完成对柳学冬的合围,反而在柳学冬的穿插偷袭中快速减员,直至目前为止,剩下的干员甚至已经无法再组成一支完整小队。 崔右升紧紧抿着嘴唇,在脑海中复盘。 今天整晚,九处至少错失了三次拿下柳学冬的机会。 第一次是在小区里,错在打草惊蛇,让柳学冬有了充足的反应时间。 第二次是在隧道里,错在轻敌,让柳学冬逃离了本是死地的困局。 最后一次是在居民点的窄巷里,错在过于谨慎,要是愿意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就算那枚手雷被柳学冬引爆,他也…… 崔右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摒弃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这时,耳麦中传来江傲南的喊声:“老崔!” “让策应武力组进场吧!这小子已经杀红眼了!” 崔右升其实早就注意到了。 从一开始战场上撤下来的干员只是被打晕,到现在,已经出现了断手断脚甚至重伤的干员,某方面来讲这其实也证明了柳学冬的状态也在下滑。 再这样下去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可能就要绷不住了。 于是,崔右升按下耳麦:“所有小队,立刻向江傲南靠拢,避免与目标正面交战,等待策应武力组支援。” 策应武力组其实一直都在,倒不是说策应武力组是九处杀手锏一样的存在必须最后才出场,而是之前的战斗环境并不适合。 要是单拎出来,策应武力组的战士们远比不上九处主力干员,策应武力组擅长处理的是大规模,大范围的紧急事件,所以在之前的追击、巷战中,就算派策应武力组来对付柳学冬,也不会起到更好的效果。 再加上双方的克制,都没有下死手的情况下,策应武力组就更没有用武之地。 而此时崔右升选择撤下主力干员,派出策应武力组,则更是一种无奈之举,同时也代表着想要彻底结束这场闹剧的决心,打算动真格了——直接火力洗地,别说一个s级清道夫了,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得撂在这。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耳麦中传来江傲南的急促喊声:“帕布丹措!回来!” …… 望着干员朝远处逃窜而去的背影,柳学冬没有追上去。 他往后退了一步,背抵在集装箱上,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呼吸中难掩疲惫。 他眼睑垂下,倾听片刻后没有再发现脚步声。 战斗中途的数次恍惚已经使他忘了具体解决了多少名干员,但大概估算一下,九处的战力应该也不剩多少了。 短暂歇息了数秒,依旧没听见动静,柳学冬猜测九处应是再次转变了战术,但他依旧不能停留。 辨认清楚方向后,柳学冬重新站稳,朝着码头的方向跑去。 还没等跑出太远,柳学冬听见身后异响传来。 急促的脚步声在大雨掩盖下若隐若现——有人在集装箱上奔跑,柳学冬在下方窄道里看不见人影。 柳学冬毫不犹豫,跳起来一蹬厢壁,翻身就要跃上集装箱。 半空时,柳学冬回头看向身后,恰好看见一道身影跨着大步当头跳来——红黄僧袍缠在腰间,赤着的上身肌肉虬结,一根骨折的手臂吊在身侧随意摆动,看似狼狈的模样却有着极其剽悍的气势。 “嘭!” 柳学冬脚还没沾地,便被一脚踹在正胸给重新蹬回了窄道。 身体重重撞在集装箱上,柳学冬迅速撑地翻身朝一旁躲避。 “嘭!” 又是一声巨响,随着帕布丹措身影跳下,他一脚踢在柳学冬刚刚躺的位置,将集装箱踩出一个凹痕。 柳学冬朝上方一瞥,江傲南正朝这边急追过来,他不想被这二位缠上,于是转身又要逃跑。 帕布丹措提步就追,柳学冬故技重施,忽然转身作势要去怀里摸枪。 可这次帕布丹措却像是头脑发了热,速度丝毫不减,眼看柳学冬已经将枪口对准了都不躲闪。 这是给打急眼了。 柳学冬在心里感叹一句的功夫,帕布丹措的横踢已经袭向面门。 柳学冬低头避开,扫腿攻向帕布丹措膝弯。 帕布丹措失了重心,身体顿时腾空,半空中硬生生变招再次踢中柳学冬心口。 大力袭来,柳学冬连退数步,帕布丹措也重重摔在地上。 柳学冬转身就跑,帕布丹措一个翻身跃起,再次朝柳学冬后背扑来。 二人相触的瞬间,柳学冬忽然转身,扣住帕布丹措肩头,一个过肩摔将他猛砸在集装箱上。 “咚!!” 集装箱发出一声巨响,柳学冬抓起帕布丹措,将他再次掼向另一侧的集装箱。 帕布丹措背靠集装箱门,柳学冬照着他下颌一记重拳,随后又一脚蹬在他的小腹。 沉猛的力道下,钢条弯折,一枚生锈的螺钉被崩飞出去。 帕布丹措几乎半边身子都嵌在了集装箱里。 密集的拳头像雨点般落下,在帕布丹措的胸膛上留下密密麻麻的拳印。 但帕布丹措从头到尾愣是没吭一声,直到某一刻,柳学冬挥出的拳头被一只手掌拦下。 帕布丹措脸上一直挂着的慈悲笑意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仿佛燃烧着烈火的眼神。 柳学冬抽了抽手,没能成功,拳头上传来力道格外坚韧,仿佛是一块磐石,不可动摇。 柳学冬朝帕布丹措咧咧嘴:“生气了?” 帕布丹措没说话,他的回应十分干脆。 他依旧保持着半坐在集装箱里的姿势,闪电般出腿,快到几乎看不清,仿佛只是膝盖抬了一下,柳学冬便“嘭”的一声撞进了对面的集装箱里。 第695章 暴雨圆舞曲:犯戒 帕布丹措单手抠住边沿,把自己壮硕的身躯从集装箱里拔了出来。 他揉了揉遍布红印的胸肌,发出一声沉重的呼吸,鼻腔里喷出了两道柱形白雾。 帕布丹措眉头微微皱着,双目中暗含冷光。 “我是仁波切,是当代珠古。” “一报还一报,你断我一臂,怎么能说走就走。” 凹陷的集装箱里,柳学冬垂着头没有动静。 随着又一阵急促的脚步,江傲南也赶到了。 他站在二人上方,快速扫了眼目前局势:“策应武力组马上就到,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帕布丹措,跟我回去。” 帕布丹措却不理会,他抬起手臂:“我不是你们的干员,要撤你自己撤。” 江傲南面色一冷,正要说话,又被帕布丹措打断:“我还没打完,你不许插手。” “呵……” 黑暗中忽然传来柳学冬低沉的笑声。 “呵呵……咳咳咳……” “我就说,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就算是活佛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帕布丹措和江傲南齐齐看去,只见柳学冬坐在原地已经抬起头来,正戏谑地望着对面的年轻活佛:“活佛,你这辈子还没打输过吧。” 柳学冬伸出一根小拇指,捉狭地说道:“吃不了一丁点儿亏,所以输了一场就恨不得马上找回场子。” “你的修行还远远不够呢。” 帕布丹措眼角微微一抽,随即又马上挂起了笑意,他双手合十作礼:“无量寿佛,施主有大智慧,看得通透。” 可话音一落,他整个人忽地暴起,好似一堵高墙盖来,硕大的拳头扑面砸下。 柳学冬听见耳边传来帕布丹措的大吼:“嗡嘛呢呗弥吽——大威天龙!” 这喇嘛被刺激得不行了。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柳学冬迅速抽身。 “咚——!!” 集装箱被砸得猛晃,巨大的响声从耳后传来,震得柳学冬一阵耳鸣。 柳学冬矮头从帕布丹措这一拳的腋下穿过,擦身而过时寸拳瞬间出手,打在帕布丹措肋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一击得手,帕布丹措闷哼一声,柳学冬就要往他身后绕去时,帕布丹措才开始转身,眼看他慢了一步,柳学冬心下稍松,但就在这时,脑后劲风骤起。 柳学冬心头警兆顿生。 『什……』 他下意识偏头回看,视野余光中,只见帕布丹措那只软趴趴垂在身侧的断臂竟化作长鞭,呼啸着破风抽来。 “嘭!” 宽厚的手背结结实实砸在柳学冬背心,将柳学冬抽得横飞出去。 他尚在半空还未落地,帕布丹措脚下一蹬再次猛扑过来,柳学冬忍着想吐血的冲动,从怀里把枪便射。 “砰砰!” 两发子弹尽数打在帕布丹措胸膛,在他的胸肌上留下两个血眼儿——这枪是从九处干员手里缴来的,威力远不上老柳自己的大左轮。 连中两枪却丝毫没影响帕布丹措的冲劲,他连肩膀都没晃一下,扑到面前一把拎起柳学冬的脖领子,将其狠狠掼在集装箱上,然后拎起来又是一个过肩摔砸向地面。 饶是柳学冬抗揍,这一连串下来也是有些眼花。 最后只见帕布丹措半跪下来,厚重的拳头接连落下,在柳学冬胸上打得闷响不断——也得亏他只有一只手能用,不然这速度还能更快。 柳学冬硬生生挨了数拳总算缓过劲来,抓住帕布丹措收拳的间隙将其一脚蹬开,然后他快速翻身而起,追上去一记重拳打在帕布丹措下颌。 帕布丹措身子晃了晃,然后甩了下头,同样回敬一记重拳,却被早有准备的柳学冬偏头躲开。 “你的代价是什么?” 柳学冬忽然出声。 帕布丹措不禁愣了一下。 柳学冬眸光一闪,忽然偷袭下盘—— 扫腿攻其膝弯,帕布丹措脚下一软控制不住半蹲,柳学冬滑步绕到侧面,提膝抬腿,膝撞直袭面门。 “嘭!” 这一击直接打得帕布丹措仰头栽倒,鼻血如柱。 柳学冬丝毫不给机会,死死踩住帕布丹措唯一还能活动的那只手臂,另一条腿照着他的太阳穴就踢了上去。 帕布丹措挨上这一脚,眼前顿时黑了数秒,再看清时柳学冬已经膝盖顶在他胸前,双拳几乎快挥出残影,照着他的脑门抡下来。 一边打他还不忘问道:“这么强大的天赋,代价一定很严格吧?” “不对,你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用,说明限制其实是条件?” 帕布丹措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快速流失。 今晚柳学冬和帕布丹措已经交手过数次,对帕布丹措的路数倒是摸得挺清楚了——在柳学冬看来,帕布丹措的天赋其实已经不算难猜。 首先是显而易见的肉体增幅方面,力量,速度,耐力等全方位增强。 不过这还无法解释他精湛的战斗经验和技巧。 但联想到他“活佛”这个身份,柳学冬便有了头绪——这分明就是个和鬼谷一样的传承类天赋。 正想着这件事,柳学冬忽然看着下方的帕布丹措愣住了,举起来的拳头也悬在空中。 帕布丹措恢复了“正常”。 准确来说是,他从那种肌肉猛男的状态又变回了瘦竹竿。 只是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凄惨,满脸血污,僧袍也破破烂烂挂在身上。 见柳学冬停手,帕布丹措朝他咧嘴露出难看的笑容——柳学冬猜测他应该是想用最开始那种慈悲的笑容来面对自己,只是眼下要作出那表情确实有些困难了。 只听帕布丹措沙哑说道:“多谢施主,我确实还需要修行。” 柳学冬看着他这幅惨样:“……你现在需要的是急救。” 帕布丹措微微笑道:“我是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代价。” 柳学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站起身朝上方看去。 江傲南站在集装箱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帕布丹措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故意报复帕布丹措不听从命令。 但柳学冬无暇去管,见江傲南没有想阻拦的打算,于是直接转身朝码头跑去。 第696章 暴雨圆舞曲:约定 柳学冬推开栅栏门。 爬满锈斑的护栏已经有些年头,轻轻一碰就发出了吱呀呀的响声。 从门内迈出,柳学冬迎着海风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就是码头。 九处已经提前进行了疏散,此时港口内见不到一艘船影,一眼望去只有辽阔空旷的大海,漆黑如墨的海面上没有一点星光,雨幕像是给眼前的景色加上了一层模糊滤镜,使一切看起来不太真实。 雨好像有了变小的趋势。 柳学冬放慢脚步,回头看向身后。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渐近,听声音已经分辨不出具体有多少辆车正从堆场两侧包抄绕过来,但从几乎把半边天都照亮的车灯来看,人数应该不少。 还有数架直升机正从远处的天空朝这边飞近,远远地就已经将探照灯朝柳学冬打了过来。 柳学冬笑着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后继续往前方走去。 一直走到码头的尽头,在孤零零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头顶路灯打下昏黄的灯光,将柳学冬脚下一小片照亮。 柳学冬伸手入怀,摸了一阵后掏出被雨打湿的烟盒,从烟盒里挑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支还未完全湿透的香烟。 “啪。” 火苗窜起,沾了水的烟头发出“呲”的轻响。 “呼……” 长长吐气,烟雾在灯光下慢慢飘散消逝。 嘴里叼着烟,柳学冬半眯着眼睛,惬意地望向远处的海平面。 这是他一直想来,却一直没找到机会来的地方。 可惜这种惬意并没有持续太久,数艘闪烁着警灯的船只出现在视野中,然后停在了远处。 烟头正好燃到了尽头。 柳学冬丢下烟蒂,火星刚落地就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熄灭。 他从内兜翻出电话,看了眼电量后拨出了一个号码。 提示音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兰斯的声音传来:“情况如何?” 柳学冬道:“让胧月暻接。” 很快,胧月暻急切的声音响起:“柳学冬,你还好吗?” 柳学冬淡淡一笑:“还记得我刚才说过什么吗,这一次我能解决……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胧月暻的嗓音里带着哭腔:“你不要骗我……” 柳学冬笑道:“你又不是红豆,哪有那么好骗。” 胧月暻噗嗤一声笑出泪花:“那当然。” “所以你必须相信我,不然就是给我添乱了。”柳学冬温柔地安抚道,“今天本来说带你出去吃饭,结果临时出了这档子事——只好下次再给你补上了。”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胧月暻颤着声发问。 柳学冬望着天想了想:“明天可能不太现实,后天?或者大后天?总之应该不会超过一周。” 胧月暻脸上挤出一丝浅笑:“那,那我们说好了。” 柳学冬轻轻颔首:“嗯,说好了。” 胧月暻忽然拔高声调:“柳学冬——我回中海找你!” “好,”柳学冬点头,“电话快关机了,就这样吧,回头见。” 收起电话,柳学冬再次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刚才打电话时他就已经听见了动静,此时一看,远处堤岸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车辆连成排被当做掩体堵在最前面,全副武装的卫兵已经架好了武器,远处还有车辆在陆续赶来。 这时,一列轿车车队疾驰而来,径直停在了最前方。 当先从车里出来的赫然就是葛文栋,他刚一下车立马被一队卫兵挡在了后方。 葛文栋却丝毫不领情,他劈手夺过旁人手中的扩音器,然后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人,上前几步后大声喊道:“我不管你是柳学冬还是渡鸦!要打还是要谈——你给句痛快话!” 柳学冬仿佛没有听见,葛文栋的话被他完全忽视了过去,他的目光只落在了同样从那辆车上下来的另一道身影上。 雨幕中的二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对上视线。 葛文栋还在继续。 “要打——我们这几百号人就放开了跟你干!要谈——就丢下武器放弃抵抗!”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墨迹!你今晚做的一切已经对九处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九处苦心经营的国际环境也遭到了严重破坏……” 江傲南听到直嘬牙花,他拉过旁边两只手都打着石膏的陆石君问道:“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我怎么觉得老葛在拖延时间呢?是不是搞反了……” 陆石君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好像已经困得不行,他甩甩头:“老葛就这样,他一直挺能侃的。” “那也得分场合呀。”江傲南直咧嘴,“这是他演讲的地儿吗?” 这时,只见柳学冬高举起手朝这边扬了扬。 葛文栋双眼一亮:“他什么意思?要跟我当面谈?” 他把扩音器递给旁边的人就开始脱外套:“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崔右升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他:“葛局,别冲动,轮不到你去以身犯险。” 葛文栋瞪眼怒道:“撒开!今晚这事要没个说法我这副局也就干到头了,与其戴罪下岗,还不如让他一枪给我崩了!” 说罢,葛文栋面朝柳学冬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大喊道:“我过来了!” 他的话被海风送进柳学冬耳朵里时已经不太清晰,柳学冬眨眨眼,感到一丝迷惑。 眼看着葛文栋已经往前走出两步了,一声叹息从他身后传来。 一只手按在葛文栋的肩膀上,无奈道:“让我去吧。” 在众人看不到的正面,葛文栋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等虞红豆这句话已经等半天了——但碍于避嫌,总不能亲口命令虞红豆过去交涉。 所以只能等她自己提出来。 葛文栋麻溜地转身,就跟无事发生一般,一边穿外套一边嘱咐:“虞红豆同志,那你务必注意安全——来个人,把通讯器给她戴上。” 崔右升的目光在虞红豆身上多停留了几眼:“你带武器了吗?” 虞红豆看向他,点头:“带了。” 崔右升问:“不取下来吗?” 虞红豆抿了下嘴唇:“……没必要。” 第697章 暴雨圆舞曲:贤 旁边走过来人,将耳麦夹在虞红豆衣领上。 她听见崔右升在身后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各狙击点就位,通知海警加强戒备,空中巡逻队向我汇报……” 虞红豆没有继续听,趁着卫兵替她整理衣襟的间隙,她抬眼朝码头望去。 见虞红豆将目光转向这边,柳学冬再一次挥了挥手。 “好了。”卫兵说道,停顿半秒后小声开口,“在你左手袖子内侧藏着一枚通讯按钮,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不方便说话,可以按下它。” 虞红豆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名卫兵显然并不清楚虞红豆和柳学冬的关系,末了好心提醒一句:“同志,注意安全。” 虞红豆轻轻颔首,她转头看向葛文栋:“葛局,那我去了。” 葛文栋郑重点头:“去吧,一切小心。” 虞红豆迈出第一步,越众而出,朝着远处的柳学冬走去。 扑面而来的海风将她的头发吹得飞舞起来,虞红豆努力维持着步伐的平稳——但其实她走得很稳,不稳的只是情绪的起伏。 雨点沾湿面庞,再顺着下颌线滑落,虞红豆的视线紧紧锁定在码头尽头处的那道身影上。 随着双方距离的逐渐拉近,那种仿佛有一根针扎在心脏里的刺痛感也愈发强烈。 柳学冬已经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安静地停留在原地,等待着虞红豆的到来。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虞红豆格外熟悉的淡淡笑容,仿佛从认识他第一天起,这副笑容就是最常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它出现得太过频繁,以至于现在想起,都不禁要怀疑这是否是他惯用的伪装。 虽然笑意不改,但此时的柳学冬却不复往日的体面。 穿在身上的风衣皱巴巴的,多处破损,遍体鳞伤的血迹早已被雨水晕染开看不出本来的殷红,白天出门前特意打过发蜡的头发此时也凌乱地散在额前。 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虽然神情中透着疲惫,但随意的动作好像只是在等待一场约会。 虞红豆在距离柳学冬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她唇口微张,想要说话,却感觉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声来。 沉默了数秒后,虞红豆终于说出第一句话。 “小暻呢?” 柳学冬嘴角噙着笑:“在回来的路上了。” 耳麦中传来葛文栋的话语:“问他有什么目的。” 虞红豆抬起下巴,直视着柳学冬的眼睛:“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吗?” 葛文栋:“……” 柳学冬哑然失笑:“不是你主动来找我看病的吗?” 虞红豆看着他:“那时我还没有加入九处。” 柳学冬笑着摇头:“那时我也没想到你后来会加入九处。” 虞红豆抿着嘴:“所以是巧合,对吗?” 柳学冬点头:“一个充满了戏剧性的误会。” 通讯里葛文栋又说话了:“快问他谈判的条件是什么。” 虞红豆的视线从柳学冬肩头越过,看向远处幽深的大海:“你想从海路逃走?现在这一片海域已经被封锁了,你没希望的。” 葛文栋:“……” 顺着她的视线,柳学冬转身看去,望着大海微微出神。 “我没想逃。” “只是想来这里看看。” 虞红豆一怔:“看什么?海吗?” 柳学冬收回目光,对虞红豆微笑:“看海,看码头,看你当时看到的一切,以及你当时的心情。” 虞红豆愣住了。 柳学冬继续道:“小暻跟我说,那次我失踪后,你在这个椅子上守了几天几夜,望着大海,等着搜救船回来。” “当时我不在,没能亲眼看到,从小暻的描述中也很难体会出你当时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所以就想得空闲了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坐一坐,看看你看过的景象,可惜一直没有时间。” “只是没想到等终于有机会了,却是这样一副局面。” 泪水溢出眼眶,顺着虞红豆的眼角滑落下去。 通讯中葛文栋的声音又响了:“把情况告诉他,狙击枪已经锁定他了,让他放弃抵抗投降。” 虞红豆一把扯下耳麦,她望着柳学冬,咬着牙颤声道:“为什么不走,你连所有人都能安排好,你自己为什么不走?” 柳学冬轻笑一声:“当然是因为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任务?” 虞红豆瞳孔一缩:“你有什么任务?” 当听到这个敏感的词汇,职业习惯使她的神经下意识绷紧了。 下一刻,柳学冬忽地掏出手来,左轮的枪口对准了虞红豆。 几乎是没有思考,完全出于系统训练后的机械反应,虞红豆瞬间摸出配枪,将枪口指向对面。 虞红豆脸上愕然一闪而逝,慌乱的情绪使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做,整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僵在了原地。 这一幕落入堤岸上众人眼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葛文栋抬起一只手大喊:“先别开枪!优先保证虞红豆的安全!” 其实哪怕他不喊,也没人贸然开枪——因为柳学冬的站位正好被虞红豆给挡住了。 虞红豆呆滞地望着柳学冬,她没有怀疑柳学冬,却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此时这副模样好像一只淋了雨的可怜猫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柳学冬看得不禁笑了起来:“虞警官,反应很快嘛。” 虞红豆呼吸一滞:“你想做什……” “别紧张。” 她的话被柳学冬打断:“清道夫也是人,就算是s级清道夫也挡不住子弹,所以不用害怕……把枪端稳。” 虞红豆的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急促:“柳……” 柳学冬却不作理会,依旧自顾自说话:“在这种距离下,已经完全不用考虑对方是否会躲避,只看谁的反应更快,要想活命,就必须先一步扣下扳机。” 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向虞红豆手中的枪上,瞳孔微微一亮:“是这把枪?看上去还和送给你时没区别,看来你平时不怎么用它——你应该没忘记检查弹匣吧?” “柳学冬!” 虞红豆大声喊出来。 柳学冬的声音戛然而止,平静地看着她。 大颗大颗的泪珠和雨水混在一起,虞红豆瞪着通红的眼眶:“把枪放下!” 柳学冬不为所动。 虞红豆胸膛起伏,剧烈喘息着,渐渐她的嗓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你把枪放下。” “放下去……求你了。” 第698章 暴雨圆舞曲:安 面对虞红豆挂满泪水的俏脸,柳学冬还是那副带着浅笑的表情,就连微微扬起的唇角角度都没有变化。 他的食指搭在扳机上,拇指抬起,将击锤缓缓扣下。 弹巢转动一格,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金属音。 “你还在等什么?” 柳学冬笑着问道。 虞红豆咽了口唾沫:“开枪吧。” 柳学冬笑意一僵。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浮现出一种无奈之后的解脱。 虞红豆苦涩一笑:“既然你不愿跟我回去,我也做不到眼睁睁放你走,那就打死我,然后逃吧,如果你有足够把握的话。” 柳学冬沉默了一秒:“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虞红豆语气急切。 柳学冬看向她身后的远处:“我今晚等了你很久,等你亲自来抓我。” 他淡淡一笑:“不过等再久也没关系,毕竟主角都是最后才登场的。” “童话里的恶龙总是让不重要的配角铩羽而归,只有最后到来的勇者才配斩下头颅载着鲜花归来,可勇者要是因为怜悯而放弃了自己的职责,他的下场只会比恶龙更惨。” “可我现在已经来了!” “还不够。” “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学冬淡淡一笑:“我想你做你自己。” “很抱歉今天以这样的形式让你重新认识我,” “但你是虞红豆,正义的虞红豆。” “你从来都不是谁的附属品,也不需要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立场。” “所以,做你该做的事就好了。” 虞红豆持枪的手微微颤抖,她的眼神变化了数次,说话时带着颤音:“我不会开枪的……我根本就没装子弹。” 柳学冬的枪口纹丝不动,他轻声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数三声,你就开枪。” “三……” “二……” 不知是因为哭泣还是因为冰冷的雨水,那种战栗蔓延全身,虞红豆的肩头也止不住地开始颤抖,她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让自己不至于大哭出来。 柳学冬对着她眯眼笑了:“虞警官,别紧张。” 虞红豆声音哽咽:“柳医生,” “……我想回家。” 柳学冬愣了一下:“……好。” “一。” 话音落下,虞红豆没有开枪,但看见对面的柳学冬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枪膛里却没有吐出火舌。 她看见柳学冬的风衣在狂风中摇摆飞舞,他朝自己微笑着偏了偏头。 一枚子弹从她身后呼啸而来,旋转着绞碎了柳学冬几根碎发,从他额旁掠过。 虞红豆终于反应过来,她仓皇间转身,举起双手想要高呼,可就在转头时,第二枚子弹恰好从眼前飞了过去。 虞红豆愕然看去。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部默片,抽离了色彩,所有声音都消失无形。 视野中,柳学冬的胸前绽开一朵血花,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得倒飞出去,然后摔倒在码头上。 画面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虞红豆保持着回头姿势僵在原地,怔怔望着不远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无数身影跑过来,从虞红豆身边跑过,将枪口指向倒在地上的柳学冬。 她被撞得踉跄了一下,下一刻便被人往后拽去,医疗队将她按倒在担架上,替她检查是否有受伤痕迹,虞红豆却偏着头,目光始终停留在那边的身影上,直到那个身影被人群完全吞没,她的眼前顿时陷入了黑暗。 …… 客机平稳降落在中海机场。 透过驾驶舱的窗户,可以看见无数闪烁着警灯的车辆呼啸而至,很快将整架飞机团团包围。 操作台前,被唤醒不久的赤坂峰紧张地看向身后的胧月暻:“胧月小姐……我们安全降落了。” 胧月暻点点头:“打开舱门,让警察上来吧。” “好,好的。”赤坂峰诺诺点头。 胧月暻转头朝兰斯看去:“柳学冬不会骗我的,对吧。” 兰斯正忙着敲击键盘,闻言附和道:“但愿吧,不然我们下半辈子就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了——但总比死在今天好。” 只见他从内兜摸出一枚u盘,插进了电脑。 待屏幕上的进度条走到尽头,他拔下u盘,丢在地上一脚踩碎,然后将电脑上的所有痕迹清除干净。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驾驶舱舱门从外面被猛地拉开,随后全副武装的士兵涌了进来。 胧月暻和兰斯早已靠墙站好,任由士兵将他们的双手反扭,戴上手铐。 兰斯疼得直吸气:“轻点!我可认识你们领导!” 被押着下飞机时,胧月暻对旁边的士兵问道:“我们现在是去九处吗?” 士兵没答话。 于是她又问:“虞红豆和柳学冬也在吗?” 士兵却还是不吱声。 …… “红豆,醒醒。” “快醒醒。” 呼唤声将虞红豆从梦魇中唤醒,她猛地睁眼,从床上一下坐了起来。 冷汗已经将床单湿透了。 记忆迅速回涌,她茫然地看向四周,发现已经回到了基地。 房间里出现医务人员外,床边还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双溪。 “红豆,还能动吗?” 林双溪急切发问。 虞红豆仿佛没听见,一把抓住林双溪的肩膀:“柳学冬在哪儿!” 林双溪挣脱开,反抓住虞红豆的手:“立刻跟我去京城,我们没时间了。” “京城?”虞红豆急道,“我是说柳学冬!” 林双溪拽了一下没能拽动,她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心情:“你要明白,现在柳学冬的事已经不重要了。欧洲范围内,圣索斐林被白头鹰秘密抓捕,各大组织正在遭受白头鹰的报复,苇原众也反水了,我们的境外小组干员在高丽和东瀛被扣押,阴影世界已经乱套了。国内的股市也在不久前出现了异常波动,开始大幅度下跌,虽然目前还没查到背后是谁在操盘,但上面怀疑和今晚的事脱不了干系,但这一切加起来都没有最后一件事重要。” 林双溪紧咬嘴唇:“王利川快不行了,九处不能失去他,你必须立刻跟我走。” “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第699章 暴雨圆舞曲:留下 “我拿什么救?我又不是医生。” 虞红豆刚才昏迷中醒来,本就不太清晰的脑子被林双溪一通话搅得更像浆糊一般,况且她现在满心只挂念一件事:“我要见柳学冬!” 林双溪对王利川死劫的原委只知晓个皮毛,就这都还是当初跟在王九命身边时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此时更做不出像样的解释,但她却知道王利川需要一个能救命的“贵人”,而从王老表现出的态度来看,这个贵人不是柳学冬就是虞红豆。 但此时柳学冬生死不明,她唯一还能找到的就只有虞红豆了。 见虞红豆依旧执拗,林双溪一咬牙,将她硬从床上拽下来:“我向总部打过报告,飞机已经在外面等了,这是命令。” 林双溪的急切在虞红豆眼中却成了不问青红皂白要将她带离这里,这种态度终于令虞红豆爆发了,她愤怒地将林双溪的手甩开:“回答我!” 声调骤然拔高,这边的争吵引得房间里医务人员纷纷侧目。 林双溪也还是头一次见虞红豆这么失态,反而冷静了一些,她抿了抿唇,沉声回道:“急救室。” 虞红豆丢下她扭头就走。 林双溪从房间里追了出来,快步跟上后用急促的语速开口:“他现在还在抢救,你就算去了也进不去,胧月暻和兰斯也被带回来了,正在接受审讯,你同样见不到他们,你如果真想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就跟我去京城——总比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好。” “我不走。” 虞红豆忽然停下来,直视着林双溪,正色道:“哪怕是干等,这次我也绝对不走了。” 林双溪张口正要说话,却被虞红豆抬手打断:“不要跟我谈意义,我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现在躺在里面的是我爱人,对我来说,留下就是最有意义的事。” 说罢,她径直朝前走去。 林双溪呆立在原地,望着虞红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好一阵后,她像是再次下定了决心,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 等林双溪来到急救室时,看见虞红豆正坐在门前的椅子上,陪在身边的还有陶萋萋。 二人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准确来说是只有陶萋萋一个人在说话。 林双溪放慢脚步,走到近前。 “……没有隐瞒,全交代了。” 陶萋萋小声说着。 “她的真实身份,还有和苇原众的关系,包括柳学冬是怎么对她进行潜意识催眠,教她利用条件反射的回答来应付审问等等。” “难怪苇原众说反水就反水了,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还有那架客机,听说也是机长接到了上级电话,亲自邀请胧月暻进的驾驶室。” “胧月暻平时看上去那么温柔,没想到关键时刻能这么狠,居然敢拉一整架飞机的人陪葬。” “兰斯那边反而比较棘手,他肯定知道很多关于柳学冬的事情,但显然柳学冬提前告知过关于我的天赋,要么就是他本身就有着防审讯经验,从他嘴里没有撬出太多东西。” “他只承认交通网络和飞机是他黑进去的,其余的一概表示不知情,比如股市的动荡是否和柳学冬有关系之类的。” 林双溪站在一旁听着,陶萋萋把这些一股脑拿出来告诉虞红豆的做法显然是不合规矩,但她识趣地没有挑破。 没有任何人打断,陶萋萋的倾诉欲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她惬意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虞红豆此时才问出第一句话:“柳学冬现在怎么样了?” 陶萋萋摇摇头:“不清楚,我今天一直在处里,没有出外勤,柳学冬被带回来后就直接抬进了急救室,我从头到尾就没见到他。” “但我听贾亭西说,他是被狙击枪打中的。” 陶萋萋小心地瞥了眼虞红豆脸色,用她自己的方式安慰道:“不过你想,正常人挨上一发狙击枪的子弹,多半当场就去见马克思了,哪还轮得到带回来抢救?往好了想,说不定他的情况没你想象的严重。” “我也是这个意思。” 林双溪忽然插进话来。 待虞红豆投来目光时,林双溪艰难挤出一个笑容:“红豆……” 刚吐出两个字,她却说不下去了,虞红豆眼睁睁看着两行泪水顺着林双溪的脸庞滚了下来。 “不是为了九处,就当是我求你,好吗。” “……我不想他死。” 虞红豆不忍地偏开头去。 见到这一幕,陶萋萋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双溪姐……” 林双溪却根本没看陶萋萋,她一把抓住虞红豆的手臂,带着哭腔喊道:“红豆,跟我走吧,不然真来不及了。” 虞红豆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林双溪大喊:“就算是柳学冬,他也不会不管王利川的!” …… 急救室里。 主刀医生用镊子架出了那枚细长的狙击弹。 他把子弹举在灯光下,殷红的血迹给黄铜染上了一层妖媚的光泽。 眯眼凝望着子弹,主刀医生眼中浮现出深深的迷惑,他不禁又低头看向躺在手术刀上那个人,目光在伤口和子弹上面来回移动。 “心率?” 他试探询问了一句。 旁边立刻有人回话:“心率正常。” “血压正常。” “体温正常。” “呼吸正常。” “一切都正常?”主刀医生自言自语,“谁能告诉我,这枚子弹为什么只造成了皮肉伤,甚至连骨折都没有?” 他用剪刀在柳学冬胸前裸露出来的肋骨上轻轻敲了敲:“听起来没问题,就是正常骨骼。”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是说一点皮肉伤就把他打晕了?今晚我和他交过手,我不觉得他有那么脆弱。” 房间里除了医务人员外,墙边位置还有数名端着枪的士兵,枪口始终指着手术台,角落里江傲南正背靠着墙站着。 “打晕?”主刀医生端详了一阵柳学冬的脸色,“与其说昏迷,我更倾向于他在睡觉。” “至少他看上去比我健康多了。” “身体机能完全正常,他现在的情况就像是过度劳累之后需要一场深度睡眠来好好补充精力。” 江傲南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也就是说他随时都可能醒过来?” 主刀医生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喊声。 “就算是柳学冬,他也不会不管王利川的!”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主刀医生看向江傲南:“外面怎么了?” 江傲南对旁边一名士兵吩咐:“出去看看。” 收回目光,主刀医生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手术台上。 可刚把头转过来,就迎上了柳学冬的目光。 第700章 暴雨圆舞曲:谈判 饶是主刀医生经验丰富,此时也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抓紧了手术刀。 “你什么时候醒的?” 医生忍不住问道。 “就刚刚,你们说话太吵了。” 柳学冬看上去依然有些疲惫,他想揉揉眼睛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铐在手术台的铁架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能帮忙解开吗。” 医生不答,转头瞪着另一名白大褂:“麻醉师!你在搞什么?” 麻醉师也很委屈:“手术前上头专门提醒过,所以我用的已经是两倍正常人剂量了——谁知道他怎么醒的?” 这时,江傲南走上来,他在柳学冬伤口处打量一番,好奇道:“你的天赋到底是什么?” 主刀医生挤开他:“要问话留在审讯的时候,让我先把手术做完。” 江傲南哭笑不得:“他哪像需要手术的样子?要是没手铐铐着,他都能直接爬起来跳霹雳舞。” 医生朝柳学冬投去诧异的目光:“你还会跳霹雳舞?” 柳学冬:“……麻烦先帮我缝合吧。” …… 虞红豆不知该怎么回答,也不敢去看林双溪的眼睛。 内心正感煎熬时,却见手术室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 她“噌”的一下起身,紧张地看向那边。 当先出来的是主刀医生,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眉头紧皱,双眼中交替闪烁着浓浓的疑惑。 虞红豆心中一紧,赶紧快走两步迎上去:“医生,他……” 医生看了她一眼,摆摆手侧身避开继续往前走去,虞红豆隐约听见他的喃喃自语:“他到底会不会呢……” 虞红豆悬起的心逐渐下沉,只见手术室里陆陆续续走出护士,随后是端着武器的士兵。 “红豆。”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虞红豆蓦然转身。 只见两道身影并肩走出,是柳学冬和江傲南。 只不过此时柳学冬赤裸着上半身,风衣披在肩上,在他的胸膛,小臂,肩头,都缠着崭新的绷带。 数不清的伤疤遍布肌肤,还有不少干涸结痂的血渍沾染。 虞红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怔在原地,一时竟不敢上前一步。 柳学冬笑着扬手,朝她打招呼。 但随着他抬起手臂,旁边的江傲南也跟着抬高了一只手。 仔细一看,虞红豆这才发现二人的手被一副手铐铐在了一起。 虞红豆不说话,柳学冬便将目光投向了后面的林双溪。 林双溪脸上的泪还没干,见柳学冬看过来,便把头转向一边,快速擦了把脸。 柳学冬没有多言,直接发问:“王利川出什么事了?” 林双溪言和盘托出,将自己所知言简意赅地快速说完后,她急切补充道:“医疗手段解决不了王利川身上的问题,王老也什么都不肯做。我知道王利川身上的秘密,所以王老这种态度就足以说明问题——” 她话还没说完,柳学冬便点头打断:“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 江傲南赶紧打岔:“哎,去哪儿?我同意了吗?” 柳学冬笑:“当然是去京城救你们九处的宝贝疙瘩。” 江傲南也不禁笑了:“你脸可真大,杀人我还信,救人有你个清道夫什么事呐……” 话音未落,林双溪已经快步来到近前,二话不说就在江傲南身上四处摸起来。 江傲南赶紧扭身:“哎,哎,林双溪,你注意影响。” 林双溪急得猛推他一把:“钥匙!” 江傲南也不装了:“钥匙什么钥匙?他哪儿也不能去!捞人也不是这个捞法,审讯流程还没走呢就想把人带走,别忘了今晚费多大劲才把他弄回来,要是再放跑了谁担得起责任?” “我来负责!”林双溪急得双眼都要冒火,“快把钥匙给我!” “你负不起这个责!”江傲南拽着柳学冬往后退了一步,正色道,“林双溪,你清醒点,我知道王利川出事你很着急,但那是我们九处的事,跟这个人没关系——就算是急病乱投医也轮不到他来当这个大夫。” 林双溪重重一跺脚:“我跟你说不明白,现在只有他能救王利川。” “你放屁!”江傲南仿佛一下抓住了林双溪的漏洞,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刚刚在里面明明还听见你说只有虞红豆能救他!” 林双溪竟一时语塞。 气氛凝滞的片刻,林双溪忽然探手摸向后腰,唰地拔出枪来:“我让你放人!” 江傲南的眼神顿时凝重。 “哗啦!” 一阵齐齐响动,两边的卫兵同时将枪口对准了林双溪。 柳学冬默默往江傲南身后挪了半步。 虞红豆此时终于找到说话的间隙,她看着柳学冬:“你没事?” 柳学冬朝她笑了笑:“运气好。” 见他说话行动不像有异,虞红豆终于松了口气,她紧抿着唇:“小暻还在接受审问,你,你们……算了,活着就好。” 柳学冬朝她微微眯眼:“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罢,他观察了片刻对峙的二人:“要不听听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江傲南和林双溪都看了过来。 柳学冬摸着下巴,思忖一下后开口:“既然事态紧急,为什么不把审讯的环节放在飞机上呢?” 他指了指两旁荷枪实弹的卫兵:“反正你们这么多人,总不至于担心我会劫机吧?” “我同意。”林双溪赶紧应下,然后顺势把枪收了起来。 江傲南斟酌了几秒,点头道:“可以——我会跟着一起,亲自审问你。” 柳学冬笑着说道:“光凭你还不够格,把之前拿扩音器喊话那个叫上吧。” “嗯?”江傲南眯着眼怀疑地看过来,“做梦呢,还想拉个位高权重的当人质?” 柳学冬耸耸肩:“我是怕你做不了主,到时候还得打电话请示太麻烦。” 江傲南感觉到自己被小觑了,他冷笑一声:“只是审讯犯人,没什么做不了主的。” “审讯?” 柳学冬笑着反问:“纠正一下,我觉得应该叫谈判比较合适。” 江傲南目光微沉:“九处和清道夫谈判?你在开玩笑?” “你有什么资格和九处谈判?拿什么谈?凭你现在阶下囚的身份吗?” 柳学冬的语气依旧平淡:“你瞧,这就是你不够格的原因,所以还是换个更看得清形势的人来吧。” 第701章 暴雨圆舞曲:价值 “我答应你。” 没等江傲南答复,走廊另一头先一步传来了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葛文栋领着一帮人走了过来。 在得知柳学冬醒来后,葛文栋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赶来,正巧听见了这边的谈话。 他先朝林双溪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担心,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柳学冬:“就依你说的,把审讯……” 葛文栋略作停顿,淡淡笑道:“把谈判环节放在飞机上,我是特管局副局长,九处中海分部的负责人,我叫葛文栋,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与我交流——我够资格吗?” “那还等什么?”柳学冬抬起那只和江傲南铐在一起的手臂,“解开吧。” 葛文栋笑着摇头:“这恐怕不行,等上飞机再说吧。” “我也去。” 虞红豆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说这话不太合适,于是又征询看向葛文栋:“我能一起吗?” 葛文栋目露迟疑,还未说话,柳学冬却先开口了:“你留下。” 虞红豆看过来,柳学冬向她微微点头:“小暻审讯完出来看不到人会着急的。” 虞红豆抿了抿嘴:“你的伤……” “我没事。” 柳学冬看得出来,虞红豆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他说,但眼下既不是合适的地点,也不是合适的时间,相比起虞红豆的疑惑和关切,王利川才是等不了的那个,于是只能暂且全部按下。 一行人跟着葛文栋来到外面,坐上汽车。 坐在窗边,柳学冬看着汽车驶出了特管局大门,沿着路往更远郊的方向驶出几分钟后,拐进了一座严密封控的园区。 门口的士兵持枪把守,他们身上的制服昭示了他们的身份——策应武力部。 葛文栋的话也证明了柳学冬的猜测,他坐在江傲南的另一侧:“没错,这里就是策应武力部的驻扎点,属于特级管制军事区,哪怕是九处干员,队长级别以下的也严禁进入。特管局没有机场,但这里有,飞机已经在等我们了。” 柳学冬有些诧异:“这也是能告诉我的?” 葛文栋也挺惊讶:“你在虞红豆身边这么久,连这点东西都没套出来?” 柳学冬皮笑肉不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车直接在运输机边上停下,柳学冬身边跟着江傲南,前后被数名士兵夹着,就这样上了飞机。 江傲南取出钥匙,解开自己手腕上的铐子,转头把柳学冬铐在了座位上,然后又拿出另一副手铐,将柳学冬的另一只手也铐起来。 柳学冬坐在位置上,两只手都举起来挂在半空,被摆出一副“投降”姿势。 他无奈苦笑:“有必要吗?” 江傲南拉着臭脸:“我知道这玩意铐不住你,但就是想恶心你一下。” 柳学冬脸一黑。 江傲南指了指身后——柳学冬对面满坐着的一排士兵:“解手铐是简单,但这么多枪指着你,你敢动吗?劝你还是老实坐稳,运输机可不比民航客机舒服——你应该不晕机吧?” 谈话间,葛文栋也上来了,他看了一圈,就径直在柳学冬旁边坐了下来,系好安全带后对柳学冬打趣:“我就坐这里,一会儿你要是想动手了,劫持我方便些。”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噔噔噔快步走过来。 是姚飞英。 柳学冬对他有印象,之前还打过两次交道。 但这时,姚飞英却直接无视了他。 只见姚飞英走到葛文栋面前,表情不苟言笑:“葛局,飞机随时可以起飞。按你的要求,已安排空中编队护航,如遇特殊情况,将直接对运输机执行击落指令。” 说完,他淡淡瞥了眼柳学冬。 显然这番话也是对柳学冬说的。 柳学冬晃了晃双腕,手铐在铁架上当当直响。 葛文栋点头道:“事不宜迟,立刻起飞。” …… 高度拉升,强烈的推背感逐渐消退后,飞行进入了平稳阶段。 葛文栋解开安全带,从兜里掏出保温杯。 由于气压的变化,杯盖拧开时发出了“呲”的一声异响。 葛文栋浅抿一口,“呸”地吐掉茶叶沫。 他主动挑起了话头:“谈谈吧,渡鸦,既然你说是谈判,就说出你的条件,以及你的筹码。” “你想要什么?情报?资源?还是九处在阴影世界中的让步?” “你又代表了谁?清道夫协会,白头鹰?还是二者都有?” “老实说,你今晚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救了你一命,从情理上我也愿意相信你是有什么苦衷,但你所谓的‘谈判’,却让我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考虑——王利川出事,是否也是你计划的一环?” 看着对面指着自己的枪口,柳学冬笑了笑:“我理解,在九处这个位置,没办法不把事情往复杂了想,但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我只想作为柳学冬活着。” 葛文栋微微皱眉:“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能说具体一点吗。” 柳学冬深呼吸一口气:“每天在自己家醒来,上班去给学生上课,在诊所给病人看病,下班和家人买菜,一起过周末……就像过去两年里我所经历的那样。” 葛文栋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那你为什么要对九处出手——”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已经想到了原因。 柳学冬看向他:“不是你们主动找上我的吗?” 江傲南接话道:“我们截获了一份关于你的情报……” 他还没有说完,柳学冬便直接打断了:“知道这世界上谁最想要我死吗?” 葛文栋和江傲南不约而同看向他。 柳学冬笑道:“不是你们九处,也不是白头鹰。” “是塔纳托斯。” “因为我这里有太多关于清道夫协会的秘密。” “他尝试过将我清除,但是失败了,所以这次想借九处的手再试试。” 相比还在迟疑的江傲南,葛文栋却已经想到了更多,他的呼吸忽然一紧:“秘密?比如呢?” 柳学冬挺满意他的反应,投去赞许的眼神:“人员名单,以及各种关于天赋研究的数据。” 葛文栋目光灼灼:“这就是你的筹码吗?” 柳学冬轻声一笑:“不,这只能算是添头。” “真正的筹码是我的价值。” 葛文栋顿感失望:“九处不缺能打的人。” “你误会了。” 柳学冬咧嘴:“我是说,苇原众,野火帮,都是我的人。” “还有,你们也不想再来一次金融危机吧?” 第702章 暴雨圆舞曲:套话 他这番话无异是承认了自己是祸乱的根源,葛文栋的表情从惊愕到狐疑,再从狐疑到思索,最后在思索中渐渐变得阴沉。 良久后,葛文栋长叹一口气:“这不是谈判,柳学冬,你在威胁我们。” “你觉得这是威胁?” 柳学冬淡淡笑着:“在我看来这只是自保的手段——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江傲南看过去,葛文栋摆摆手:“放了吧,他现在没必要在飞机上拼命。” 江傲南替柳学冬解开手铐,顺口问道:“所以你今晚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这就是你一直不下死手的原因?” “也不全是。” 柳学冬活动着手腕:“我刚刚说得很清楚,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想继续过自己的日子,要是真跟你们撕破脸,我还怎么继续当我的柳学冬?” 江傲南皱了皱眉:“难道你觉得你今晚闹出的动静还不算大吗?” 柳学冬笑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不是在跟你们谈判吗?要是九处想拿今晚说事,让我下半辈子都蹲在监狱里……” “要是在四十八小时内没有得到我的命令,苇原众和野火帮会立刻撕票,然后他们会带着和九处合作期间内获得的一切情报转投白头鹰环治局,我保证白头鹰会举双手欢迎。” “同时胧月泉治还会将一个好消息带给白头鹰高层,一场从股市刮起的金融风暴即将席卷大夏,这对白头鹰来说将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难想象,苇原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的背叛对九处来说是致命的,将起到一系列可怕的连锁反应——面临自顾不暇的局面,你们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欧洲格局会很土崩瓦解,而面对白头鹰的威胁,他们只有选择和白头鹰合作。” 葛文栋面无表情,可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默默捏紧了拳头。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柳学冬挂着淡淡笑容,语气平静地仿佛是在陈述已经发生的事实,“天赋潮汐势必引起阴影世界格局的剧变,九处还想像以前那样坚守大夏已经不现实,而现实是,白头鹰大肆吸纳觉醒者扩张影响范围,并且和清道夫协会达成合作研究天赋本质,而失去盟友的九处却只能原地踏步。”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未来九处面临的可能就是无数个‘潘多拉’。” “我和潘多拉交过手,却从未见过他的本体,所以丝毫不敢说自己一定是他的对手——九处连应付一个我都这么费劲,说悲观一点,我觉得你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柳学冬声音一顿,抬眼看向了葛文栋。 “而这一切的开始,都源自于九处今晚的选择。” 葛文栋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见汗,顶着柳学冬的目光,他始终不言语。 柳学冬摊开双手,眯眼笑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划算的生意,只要九处稍稍点一下头,就能继续拥有苇原众的忠诚,同时还能获得清道夫协会的战略情报以及重要研究记录,而你们要付出的仅仅只是——给一个无关紧要的心理医生继续生活的权利。” 江傲南忽然打了个激灵:“差点被你绕进去了,少偷换概念——你是什么心理医生你是!” 柳学冬惫懒回道:“我可是有证的。” 江傲南差点给气笑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你,那证是你本人考的嘛?” 这时,葛文栋终于开口了:“我需要向易局长汇报,听听他的意见。” 柳学冬点头:“请便。” 葛文栋站起身走到一旁去了。 江傲南继续跟柳学冬斗咳嗽:“话说回来,柳学冬本人在哪?” “死了。”柳学冬撇嘴道。 “你弄死的?”江傲南凌厉的目光扫来。 柳学冬哑然失笑:“江同志,你是不是对清道夫有什么误解,清道夫不是杀人狂,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五年前我见到柳学冬时,他还只是个在东瀛进修读书的学生,他完全就是个普通人,你觉得这种人会有清道夫暗杀他吗?就算有,这种任务也不会交到s级手上。” 江傲南一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又问:“那他到底怎么死的?” “意外。”柳学冬随口回道,“上街的时候不小心卷进东瀛社团的火并里,被误杀了。” 这下江傲南全明白了:“所以柳学冬后面的经历都是你让苇原众帮你伪造的。” 柳学冬点头:“差不多吧。” “你说五年前?”江傲南眉梢一挑,“那时候你就计划好以后要藏到大夏了?也就是说,那时候你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和清道夫协会决裂了?原因是什么?” “因为……”柳学冬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哪一趴开始说——难不成要说自己当清道夫当腻了,所以想换种生活方式? 这种话从清道夫嘴里说出来似乎格外没有说服力。 于是他只好抿了下嘴:“我觉醒了天赋。” 江傲南一愣:“因为觉醒天赋所以和清道夫协会决裂?这二者有逻辑关系吗?” “对了,你的天赋到底是什么?” 柳学冬瞥他一眼:“你好像不是觉醒者。” 江傲南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没错。” “那你确实很不错。”柳学冬也不吝赞美,“我之前也没想到九处尖刀组的一号人物居然是个普通人。” 江傲南爽朗一笑:“我隶属于尖刀一组,一直在国内活动,这还是第一次跟s级清道夫打交道——其他s级也是你这种水准?” 柳学冬腼腆地笑了笑:“这属于额外情报,得加钱。” 江傲南那点想套话的心思在柳学冬眼里一目了然。 江傲南吃了瘪,转头坐回去不开腔了。 好在没过多久葛文栋就回来了。 柳学冬看向他,葛文栋却不说话,反而把手里的电话递到柳学冬面前。 柳学冬微微一怔,迟疑片刻后将电话接过来:“……喂?” 电话里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柳医生,别来无恙。” 柳学冬立刻回忆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王老,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吗。” “咳咳。” 王九命咳嗽两声,笑着打趣:“我倒是还行,不过小川恐怕快要去见祖师爷了。” 第703章 暴雨圆舞曲:急 要不是知道王利川身上的内情,老柳差点就要小王同志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柳学冬朝窗外看了眼:“我已经上飞机了,具体多久能到,就得看九处有多急了。” 他有意把“九处”两个字咬得很清楚,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王九命人老成精,听得心里明白嘴上却乐呵呵不点破:“九处不能失去鬼谷,我也舍不得这个大孙子,我们当然都急。你要是有什么诉求,不用担心,一切都好商量——易局长就在我旁边,我们说的话他都听着,这次小川能不能活全得仰仗你,所以你想要什么说法,大可以提嘛。” 他这番话暗示意味格外明显,就差没直接告诉柳学冬——赶紧拿王利川的小命提条件,还等什么呢? 他把王利川卖得彻底,把话说到这份上,柳学冬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事虽然是这么个事,但老柳念着和王利川的关系,多少觉得拿王利川当筹码不太地道,所以本想是等到易安邦当面了,拐弯抹角地提点一下,然后九处再顺水推舟地捏着鼻子认下来,双方皆大欢喜,却没想到王九命直接在电话里把事情挑明了。 被架起来的不止是柳学冬,还有电话那头的易安邦。 见柳学冬迟迟不说话,一直被王九命盯得浑身不自在的易安邦终于开口了:“咳,这样。柳医生,你的情况我听老葛说了,至于你的要求,我可以代表九处答应你,不过具体细则还需要详谈,你可以放心,我们谈判的底线是一定不会束缚你的人身自由——但这也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是先救王利川。” 通话结束后,柳学冬将电话还给了葛文栋。 回头再思索时,柳学冬也想明白了王九命的用意。 这老头虽然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丝毫不担心的模样,但其实心里已经紧迫极了。他甚至已经不愿再等柳学冬到总部后再去跟九处慢慢扯皮,索性直接在电话里将柳学冬跟九处之间最关键的痛点挑明,然后从中斡旋,硬推着给这场谈判定下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基调。 他已经很急了。 “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葛文栋的声音。 此时柳学冬和九处终于算是达成了初步和解,双方相处起来也少了许多剑拔弩张的气氛。 柳学冬摇摇头:“给我讲讲王利川的事吧,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越具体越好。” 见柳学冬进入状态,葛文栋立刻收起了再闲聊几句的心思,将自己所知和九处的调查结果和盘托出。 一番陈述后,柳学冬闭目思索。 片刻后,他摇头道:“不是胡满,他是得了我的授意没错,但我让他和王利川去京城是为了跟我撇清关系,也避免对我产生干扰,胡满也需要王利川这个有着九处背景的保护伞,所以他才是最不希望王利川出事的那个,更不可能对王利川不利。” 葛文栋附和点头:“我认同你这个说法,可王利川上飞机时还一切正常,在中途便一睡不醒了,这期间他身边只有胡满一个人。” “不一定是在飞机上出的问题。”柳学冬摩挲着下颌的胡茬,“如果只是延时生效,有太多手段可以做到了。” “比如下毒?”葛文栋直接道出柳学冬心中所想,却摇着头否定,“总部有着全大夏最顶尖的医疗团队,他们已经检查过了,王利川身上没有外伤,体内没有任何毒素,也没有其他未知成分,单纯是因为某种不明原因导致的身体机能衰竭。” 柳学冬略作思忖:“你刚刚提到了类似植物人和脑死亡的概念,能详细说说吗?” 葛文栋苦笑道:“我不是专家,说不出来太详细的,但医生那边已经否认了这两种情况,既不是植物人,也不是脑死亡。在仪器检测中,医生的推测是,目前小川对声音和触感还有反应,因为只有这两种情况他的脑波还呈现出异常波动。” 柳学冬低声喃喃:“没有外伤,也不是毒,就像是睡着了但怎么也醒不过来了,这不是……” 葛文栋沉声接话:“鬼压床。” 柳学冬一愣。 葛文栋压低声音:“你是想说这个吧,我也想到了,但我知道有些封建迷信了,不过也有医生提出了类似的猜想,甚至还有说找个道士来喊魂的,我也不知道这法子到底靠不靠谱……” “呃,你想多了。” 柳学冬抬手打断。 “我是想说,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催眠的情况?” 这次轮到葛文栋愣住了:“你是说找个心理医生跟他聊聊?问题是小川现在也没法说话啊。” 柳学冬哭笑不得,赶紧摆手:“不是这个意思。”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早在天赋潮汐到来之前,觉醒者还没有公之于众的时候,许多相关领域的专家就已经触及到了天赋方面的研究——这你应该清楚吧?” 葛文栋点头:“我知道,九处有不少专家都是这样挖掘出来的。” 柳学冬轻轻颔首:“在研究的过程中,有人提出了这样一个概念,天赋的出现和心理,或者说精神层面有着必要关联,这个概念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核心思想,那就是心理层面的剧变会对生理层面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有许多心理疾病患者在后来都罹患了各种生理疾病。” “后来随着觉醒者公之于众,相关研究得到进一步的拓展,于是这个概念引申出了另一个观点……” “天赋的出现和心理层面有关联,那么天赋在使用过程中是否也和心理层面有关联?以及天赋产生的效果是否也和心理层面息息相关?” “甚至天赋从出现到产生作用,这一整个过程,是否都是心理层面引发生理层面变化的具象表现?” 葛文栋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他努力理解消化了半晌,最后憋出一句话:“……你直接打总结吧。” 柳学冬打了个响指:“简单来说就是,王利川现在的情况,既不是外伤也不是毒,那我觉得他是被某种天赋给阴了。”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简单了不少。” 柳学冬抚摸着指节:“把这个觉醒者找出来,弄死他,天赋效果就消失了。” 第704章 暴雨圆舞曲:观心 葛文栋不禁苦笑:“要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问题是怎么找?去哪儿找?这个人长什么样?甚至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我们都无法确定——除非王利川亲口告诉我们。” 他这番无奈的言辞却不经意点拨到了老柳。 柳学冬神情微微恍惚了一刹,随即眼中有光芒闪过。 “或许我可以试试。” …… “走这边。” 京城总部,葛文栋主动走在前面开道,他拿着通行卡刷开一道又一道闸门,很快将柳学冬带到了监护室门外。 “就是这了。”葛文栋指了指门内。 柳学冬没有多言,象征性敲了敲门后,便直接推门进去。 王利川安安静静平躺在病床上,呼吸很平稳,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但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侦测体征的线路,病床前围满了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或交头接耳讨论,或翻开各种报告,房间里的气氛格外凝重。 见柳学冬推门进来,不少人朝这边投来视线,但都没表现出太多诧异——毕竟这里是九处总部,能来到这里的不可能是可疑人员,顶多柳学冬的装束令他们感到些许疑惑。 守在门口的护士走到柳学冬面前,她先打量了一下柳学冬,目光在他肩头露出来的绷带上停留了片刻:“你是……?” 柳学冬的视线越过护士,落到王利川身上:“给我讲讲他现在的情况。” 护士正不知如何作答,葛文栋从后面钻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朝坐在墙边的林建中打了个招呼:“老林。” 林建中本一直盯着柳学冬这个贸然闯入的陌生人,此时看到葛文栋,顿时恍然起身:“你就是渡……柳学冬?” 柳学冬朝他点了下头,径直推开护士朝病床边走去。 葛文栋赶紧招呼:“事不宜迟,孙医生,快给这位讲讲,小川现在怎么样了。” 这位姓孙的小老头是这群医生里最德高望重的了,听葛文栋这般说,干脆利落地给柳学冬让开一个位置,使他能站到病床边。 孙医生开口道:“和之前变化不大,但病情依然在持续恶化——如果他这种情况真的算是一种‘病’的话。” “他的各方面身体机能始终处于一种匀速下降的状态,下降的速度并不快,但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遏制,如果它一直保持这个速度,我们专家团进行了演算,结果是大约会在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个小时内彻底死亡。” 柳学冬神色微动:“五天?这么久?” 孙医生表情僵住——大家都生怕时间不够,怎么还有嫌时间长的? 柳学冬看了眼他,又回头对葛文栋说道:“如果凶手的目标单纯只是针对王利川,就没必要让他多活这五天。” 葛文栋心中有数,略一思索顿时想通:“说明凶手有别的目的?小川只是凶手要挟的筹码?这么说凶手应该会主动联系我们才对。” 孙医生立马抓住了重点:“你们已经确定凶手的存在了?” 他用力一拍手:“我就知道!这种体征全面性匀速下降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是自然存在的!” “不过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孙医生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葛文栋却比他急多了:“这只是推测,万一没有人联系我们怎么办。” 柳学冬暗自嘀咕:“反正我也不想等。” 说罢,他伸手抓住王利川的手腕,对孙医生问道:“他现在对声音和触感还有反应吗?” 孙医生凝重道:“一开始是有的,但现在情况很不乐观,他现在已经无法对触感产生反应了,就连声音也必须凑到耳边才能听见。” “嗅觉和视觉呢?”柳学冬又问。 孙医生摇头:“完全没有,瞳孔也不会产生光感条件反射。” 柳学冬皱了皱眉:“……将精神与肉体的联系进行剥离?催眠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孙医生忽然接过话茬:“我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但你看他现在的情况,应该正处于精神与身体分割的过程中,他的触觉和听觉正在消失就可以佐证这一点,但问题在于……此时此刻并没有外界因素对他进行影响,这个进程完全就是他的身体在自主进行,难道这种情况是他自己导致的吗?” 柳学冬目露思索神色:“看不到,并不代表没有。” 只见柳学冬俯下身,凑到王利川耳边,开口道:“王利川,是我。” …… 绝望就像一滩死水,将他往下拽去,慢慢淹没,直到彻底窒息。 如果说一开始王利川还能“看”见黑暗,但随着时间推移,黑暗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虚无。 再然后是触觉,之前那微弱到几乎虚无缥缈的触感也渐渐离他远去,仿佛身体在时间长河中湮灭,似乎只剩下思想还在徘徊。 最后剩下的听觉变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但令他更感绝望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就连声音都在渐渐远去——他能听见的来自外界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在没有边际的虚无中,王利川发出一声声呐喊,呐喊最后变成歇斯底里的咆哮,可根本没有人听见——就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绝望蔓延,王利川依稀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虚无背后盯着自己,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剥丝抽茧般地将他的灵魂从身体中抽离。 “早知道就不该离开中海……” 王利川在脑海里自言自语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话。 然后又破口大骂:“柳学冬!我信了你的邪!”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王利川,是我。” 王利川一愣,下意识大声回应:“老柳!我他妈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但下一刻他却绝望地意识到根本没人能听见他的话。 但柳学冬的声音很快又传来:“那本你不敢给林双溪看见的通讯录放哪了?” 王利川一愣,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床底的保险柜。 柳学冬的声音响起:“很好,我看见了。” 第705章 暴雨圆舞曲:线索 柳学冬的出现冲淡了王利川心中的恐惧——也可能是因为那个令他感到尴尬的问题。 只听柳学冬继续说着:“很好,现在我能确定你听得见我说话,这下就简单多了。” 柳学冬的行为落在病房内众人眼中显得有些奇怪,众人只看见他对着王利川耳边自言自语,却不明白意义在哪。 孙医生忍不住想发问,葛文栋拦住了他,正色道:“他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刺激小川,比如聊些病人在意的事之类的……对了,他是心理医生。” 孙医生一脸愕然:“这种情况恐怕不是心理医生的业务范畴吧。” 身后的交头接耳柳学冬没有理会,他依旧对着王利川说话。 “仔细听我说,把大脑放空。” “我问什么,你就努力回忆。” “你是否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于这个问题,显然王利川也没有答案,握着他手腕的柳学冬没有“看”见任何画面。 柳学冬微微皱眉,又问:“你从出门到上飞机这一路上,是否有注意到可疑的人或事?” 无边无际的虚无中,王利川的思维疯狂运转,努力回忆着。 忽然,他灵光一闪。 柳学冬的脑海中浮现出属于王利川的记忆片段——这是王利川的第一时间,胡满站在旁边,指向不远处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的副驾驶里坐着一位乘客,可惜这个角度看不清正脸,只依稀瞧见鸭舌帽下的下颌。 柳学冬快速思考起来。 『胡满的性格很警觉,在这种情况下他特意指出来,说明他怀疑自己被跟踪了。』 想通这点,柳学冬立刻抬起头对葛文栋说:“带胡满来见我。” 说完,他又重新俯下身去,在王利川耳边快速说道:“继续,还有别的吗,最好是直接和你接触过的人,以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柳学冬这番话顿时点醒了王利川,他立刻想起了关键所在。 又一段记忆画面在柳学冬脑海中浮现。 依旧是王利川的第一视角,他坐在座位里,面前的桌子上一杯咖啡翻倒,咖啡淌满桌面,一名男子正一边用纸巾擦拭桌子,一边用带着歉意的笑脸朝王利川看来。 仅凭那熟悉的下颚线,柳学冬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刚刚车里的人。 柳学冬不觉得这只是一次偶然相遇。 因为他的衣服和帽子已经不是之前那套。 这种警惕的小习惯通常只出现在正在执行任务的特工身上。 “知道了。”柳学冬沉声开口,“我会找到他的。” 再次抬起头来,柳学冬喊道:“给我纸笔。” 很快,纸笔和胡满被一起送到了病房里。 胡老板本以为自己这次是要被押到枪毙场了,走路时两腿都打着哆嗦,但等推开门看见老柳时,他的腰杆下意识又直了起来。 柳学冬只瞥了他一眼,招招手示意胡满上前,然后拿起纸笔开始快速勾勒线条。 他不再抬头,注意力大都集中在纸面上,状似随口的发问:“你们去机场的路上是不是被跟踪了。” 胡满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茬,赶紧回道:“是有这事!” 旁边负责押他过来的审讯干员气急:“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胡满搓着手,有些尴尬:“当时我怀疑是九处的人,但王政委说要真是九处早就直接动手抓人了,不可能给我们来机场的机会,我一想觉得在理,所以就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王政委是谁?”审讯干员小声发问,将探询的目光投向身边其他人,可惜没人理他。 柳学冬点点头,不再多言。 几分钟后,柳学冬描下最后一笔,他将画纸调转让胡满看见:“认识这个人吗?” 胡满定睛仔细打量,眼珠子都看直了,然后茫然摇头:“没见过。” 柳学冬没有觉得诧异,毕竟在王利川的记忆画面里,胡满是坐在对面的,这个角度确实看不见这人的脸。 老柳之所以多问这么一嘴,是想确定这人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王利川身边的。 胡满心思转得快,立马反应过来:“就是这人的搞了王政委?他到底是谁?” 他这个问题也问出了其余人心中所想,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望着柳学冬。 “凶手,或者说最大嫌疑人。” 柳学冬将画纸递给葛文栋:“赶紧联系中海分部,去查花花世界私人会所到机场这段路的监控,剩下的九处应该比我专业,我只要最终结果,这个人现在的位置——” 柳学冬语气一顿:“如果他已经出境了,说明凶手就是他。” …… 在等待结果的时间里,葛文栋领着柳学冬去见了易安邦。 但因为易安邦还待在后山的疗养院里,所以同时也见到了王九命。 再次见到王九命,柳学冬不禁有些恍如隔世——上一次见面,二人还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这次再见时,却反而有一种一切都挑明后的尴尬的陌生感。 “王老。” 柳学冬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王九命笑呵呵地点头,他捏着骰子用手指点了点柳学冬:“得亏我这小老头机灵,没白照顾这么久小虞同志。” 他又转头对易安邦说道:“我看渡鸦是个好同志,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九处怎么表态了。” 柳学冬尴尬地笑了笑。 易安邦却把脸一沉:“王老你糊涂了,我不认识什么渡鸦,也不认识什么清道夫,这明明就是大夏的好栋梁,人民的好医生,柳学冬同志。” 王九命看着柳学冬身后的卫兵,笑而不语。 易安邦脸上有些挂不住,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这里是疗养院,不是看守所,都出去!” 一长排端着枪的卫兵们面面相觑,明明刚才来时林建中可不是这样说的——林部长说的是:“他要是有异动,直接毙了他。” 好在葛文栋打了个圆场,他朝卫兵摆手:“听易局的,去外边守着去。” “咳。” 柳学冬咳嗽一声,将话题扯了回来:“还是说正事吧。” “来来。” 王九命朝他招手,指着四方桌的另一个凳子:“过来坐着说。” 第706章 暴雨圆舞曲:把握 九处的效率比柳学冬想象中还要快很多,他刚坐下,策略部的戴承霁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进到院子,他的视线只在柳学冬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朝易安邦开口:“柳学冬猜中了,这个人已经出境了,就在王利川乘坐的航班起飞后不久,他搭乘了一架时间最近的出国航班。” “根据中海分部发来的调查结果显示,此人名叫阿布买提,五天前从交趾国入境,身份显示他是一名哈萨克族族裔,来自较偏远的山区,更详细的我就不介绍了,这显然是伪造的假身份。” “值得注意的是,王利川和胡满从花花世界私人会所出发,一直到机场的整段路程中,这位阿布买提乘坐了一辆出租车,一直尾随。在机场的监控中,我们发现他下车后先进入厕所进行了变装,然后才去咖啡厅和王利川制造了偶遇。” “还有一点很重要,在中海分部进行调查时,一位名叫徐小军的行动组干员声称自己见过阿布买提,时间是三天前,地点是花花世界私人会所对面的小卖店。” “这些信息已经足够说明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行动……” 正说着,柳学冬忽然抬手打断:“抱歉,我插一句。” 戴承霁看过来,表情中并无不满。 柳学冬思忖数秒:“我们现在还不清楚阿布买提的具体目的,但他提前数天就在花花世界蹲点,那么我觉得他的目标不是王利川——至少最开始,他应该是冲着胡满去的。” “而王利川的突然到来,再加上他和胡满急于离开中海的表现,则成了阿布买提动手的契机。” “这中间一定还发生了某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才促使阿布买提将下手对象临时锁定在王利川身上。”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说明他其实并不知道王利川的真实身份。” 戴承霁开口接道:“没错,胡满说了,在阿布买提撞倒王利川的咖啡前,他和王利川正在商讨去京城躲避是否安全——这个安全是指他会不会被九处秋后算账。王利川表示,以王老的身份和地位,保他们两个没有问题。” “啪!” 柳学冬打了个响指,微微一笑:“这下就全说得通了。”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事情推演到这份上,大都想明白了全貌。 易安邦轻轻敲击着棋盘,若有所思:“他只是从谈话中得知了小川是九处的重要人员,却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小川的重要性,他的目标也不是小川,而是想通过小川的命来要挟九处,换取别的东西。但现在的问题是,阿布买提到底属于哪个组织?他们想要的又是什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和九处联系,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 戴承霁颔首道:“阿布买提乘坐的那架航班是飞往自由联邦的。可能只是巧合,但我认为白头鹰的可能性确实最大,不然我实在想不到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九处发难。” 葛文栋默默提了一嘴:“为什么不是清道夫协会?” 说着,还瞥了柳学冬一眼。 柳学冬轻声笑笑:“基本没可能。” 葛文栋挑眉:“你记得每一名清道夫的样子?” “大多数排得上号的我都有印象。”柳学冬点点头,再摆摆手,“但这几年里清道夫协会肯定有新鲜血液,我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认识,不过我说不可能,并不是因为这个。” 他略作停顿:“塔纳托斯是个生意人,所以在每次和白头鹰合作时绝不会一个人卖全部力气。这次他已经出过手了——” 柳学冬看了一圈众人,点头道:“就是把我拱出来,让我和九处打得头破血流,最后借九处的刀干掉我。所以另一边的活,塔纳托斯不会再揽到自己身上,而从他的习惯来看,他的合作对象大概率是清道夫协会的老搭档,白头鹰环治局。”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葛文栋提出自己的想法:“既然时间紧迫,我们是否要主动联系白头鹰谈判?” “不行。” 易安邦和柳学冬几乎是同时开口。 二人对视了一眼。 易安邦抬眼看向戴承霁:“老戴,联系霸鹟小组了吗。” 戴承霁颔首:“已经通知过了,但如果阿布买提真的是白头鹰的人,那么截下他的几率不大……再后面的话,这人恐怕就不好找了。” 院子里顿时沉默了下来,只有王九命还悠哉悠哉地嘬着茶。 易安邦无奈地看向他:“王老,你有什么看法就说吧。” 王九命茫然地抬起头来:“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指了指对面的柳学冬:“小柳同志不是早就说了嘛,把人找出来,然后弄死,事情就解决了。” 葛文栋苦笑着:“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问题是上哪找人去,阿布买提要是躲在白头鹰总部,难道我们要派人潜入进去吗?这不现实。” 戴承霁面无表情地开口:“还有个办法,拿人命去堆。直接和白头鹰开战,和他们打,打到他们肯把人交出来为止。” “打?打多久?小川等得起吗?”易安邦沉着脸喝道,“白头鹰总部是那么好进的?那要是进去了结果人不在那里呢?” “呸。” 王九命啐掉茶沫子,乐呵呵道:“小易说得有道理,保家卫国九处是当仁不让,但要论杀人,确实不是九处最擅长的。” 他的视线瞟向柳学冬:“但眼下不就有个专业的嘛。” 众人顿时都看了过来,但很快又都把目光收回——说到底还是不抱希望,毕竟柳学冬只有一个人。 易安邦试着问了一句:“柳医生,你有把握吗?” 不料柳学冬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有。” 除了王九命依旧那副乐呵呵的神态,在座其余人都面露惊讶。 易安邦赶紧追问:“说说你的计划。” 柳学冬看向王九命,王九命低头抿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柳学冬沉吟片刻:“要不我们还是先说说谈条件的事吧。” 第707章 暴雨圆舞曲:传真 审讯很顺利,胧月暻很配合,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所以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审讯就结束了。 虞红豆彻夜没睡,整晚都守在外面,但由于要避嫌,所以不能进观察室,只能在走廊上坐着。 当窗外的阳光落到虞红豆脸上时,她感到刺眼,情不自禁眯了眯眼睛,恍惚许久的心绪也得以片刻的清明。 “呼啦。” 审讯室的门被拉开,胧月暻被审讯员送了出来。 虞红豆立刻起身:“小暻。” 胧月暻只是看她一眼,目光又移向隔壁的审讯室,对审讯员问道:“兰斯呢?” 审讯员拿出钥匙,替胧月暻解开腕上的手铐:“他身份比你复杂,要交代的更多,应该还没出来。” 解开手铐,胧月暻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再次发问:“柳学冬在哪儿?” 审讯员却不答,自顾自说道:“自己去大厅找接待员,接待员会给你安排房间,你可以先休息一下,但暂时还不能离开特管局范围内,如果想走动,可以在大院里转转——提醒你啊,周围全是警卫,你最好不要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 说罢,便转头回了屋子。 虞红豆靠近一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吓死我了,我以为他们会把你关起来,不过现在应该没事了,还给你提供了休息的……” 胧月暻脸上却毫无波澜,她冷不丁打断:“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走吗?” 虞红豆呼吸一滞,没说完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只听胧月暻平静开口:“兰斯告诉我,他是可以走的。” “他早就把一切计划好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做好了安排。” “他不想拖累任何人。” “但即使是这样,他要是想走,依旧谁也拦不住。” “可为什么,他还是选择留下来?” 面对胧月暻的咄咄质问,虞红豆喉头滚动了一下。 这其中的原因她其实昨晚就已经想明白,但此时却说不出口。 胧月暻竖起食指,缓缓伸出,直至按在虞红豆胸口:“因为你。” “他不欠任何人,也不想欠任何人,但要是就那样走了,被拖累的,就是你。” “虞红豆。” “他是潜逃成功的清道夫,而你,是包庇清道夫的共犯,是渎职的九处罪人。” 胧月暻指尖微微发力,虞红豆不由自主往后踉跄了一步。 胧月暻忽地展颜笑了,她轻轻拍手:“不过现在好了,你终于不必再承担莫须有的罪名,虞警官成了亲手抓捕渡鸦的大功臣,不得了,大义灭亲。” 虞红豆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不是的,小暻,你听我说。” 胧月暻置若罔闻,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狰狞,死死盯着虞红豆问道:“那么,现在你告诉我……柳学冬在哪儿?” 虞红豆脱口而出:“京城!王,王利川出事了,他被请去京城帮忙了!” 胧月暻的眼神僵滞了一瞬,下一秒顿时暴怒,她挥舞着双手将虞红豆重重一推,大喊道:“骗子!他现在还能去哪儿?!” 虞红豆抓着胧月暻双手,企图将她按住:“小暻,你先冷静。” “你凭什么让我冷静!” 胧月暻奋力挣扎,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你知道他们在审讯时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们说渡鸦这个主犯都已经躺在急救室里了,你还有隐瞒的必要吗?只有配合才能争取从宽处置——我好好配合了,就为了早点出来见到他,可现在他人呢?!” “你倒是带我去见他啊!” 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终于引来了注意,走廊另一头的卫兵快步跑来,还有不少房间里的人也探出头来查看。 两名卫兵一左一右将胧月暻拉开。 虞红豆急切地说:“轻点,别伤了她。” 卫兵不敢用全力,导致胧月暻的最后一根手指始终死死勾在虞红豆的衣袖上。 虞红豆焦急劝道:“小暻,先冷静下来,冷静了我才能给你解释。” 胧月暻的手背青筋道道隆起,袖口边缘勒得她指腹苍白,被按住肩膀,她视线朝上死死盯着虞红豆,声音沙哑发颤。 “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死了?” …… 胧月暻被强制带回休息室,为了防止她出意外,虞红豆安排了两名卫兵守在门口。 她自己本也守在外面,但期间收到风声的姚飞英过来劝她:“你留在这里没有作用,看见你她只会更加情绪激动,还是回办公室吧。” 葛文栋飞去京城后,中海这边的工作就交到了姚飞英手上,由于前一晚的变故,九处目前需要处理的工作很多,虞红豆身为独立于一组和二组之外的特别行动组组长,需要她交接的工作也积压了不少。 回办公室路上,虞红豆对同行的姚飞英问道:“姚助,总部那边……” 姚飞英知道她想问什么,可惜自己也爱莫能助:“抱歉,那边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我看葛处的态度,他对柳学冬并没有什么敌意……” 这个位置坐久了,姚飞英已经习惯话别说太满,于是稍稍停顿片刻,又道:“不过你也要知道,这次这件事已经不是葛处能拍板的了,所以最后到底是怎么个处置方式,还得看总部那边下定论。” 见虞红豆依旧眉头不展,姚飞英笑着安慰:“我和柳医生也接触过几次,从个人情感出发,我觉得他人其实挺好的,你不要再胡思乱……” 话还没说完,前方办公室窗口有人探出头喊:“姚助!办公室电话!” “来了!”姚飞英应了一声,赶忙跑开了。 葛文栋办公室里,电话铃声还在响着。 这是内部电话,通常打过来的不是总部就是其他分部。 姚飞英立刻过去拿起话筒:“中海办公室,请说。” 几分钟后,姚飞英满脸凝重地挂断了电话。 隔壁信息部办公室的同事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他看了眼站在桌边的姚飞英,语气有些犹豫:“姚助,这是总部刚传真过来的文件……要发下去吗?” 姚飞英抿着嘴唇,最后叹了口气:“发吧,本来就不该瞒着。” 第708章 暴雨圆舞曲:尾声 特动组成立后,九处将行动组隔壁的房间腾出来,供特动组平日里办公,虞红豆这个组长的工位也在这里。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虞红豆推开门,看见陶萋萋和东方少梨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听见动静,二人抬头看来,陶萋萋惊喜道:“红豆,你回来了。” 虞红豆扫视一圈,发现办公室里居然就她们两人。 “徐小军和芥苦大师呢?” 东方大梨和东方小青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这事她是知道的,但徐小军和芥苦禅师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在办公室。 东方少梨抽出两份文件走过来:“芥苦禅师去医务室看望帕布丹措活佛了,他们聊得挺投机。” “至于徐小军,红豆姐,这份保密文件需要签一下,我们都签过了。” 虞红豆低头端详,发现这两份东西分别是一张陌生的人脸画像和一份保密条例。 保密条例没什么特殊,是要求相关人员对昨晚发生的一切进行保密处理,属于正常流程。但那张画像虞红豆就不清楚了,于是将疑惑地目光投向东方少梨。 东方少梨轻推鼻梁上的眼镜:“总部发来的紧急命令,让中海分部找这个人。特动组人手不够,我就只派了小军哥去和行动组配合找人,却没想到小军哥居然说见过这人,于是他就被带走去配合调查了。” 虞红豆了然点头,拔下笔帽在保密条例上签下名字,顺口问道:“调查结果出来了吗,这个人什么身份。” 陶萋萋忽然从旁边挤进来一颗脑袋:“早就跑啦,查到最后发现这人早就飞出国了!” 她张望了一下身后,确定办公室门是关好的,才压低声音道:“我刚刚去信息部打听了一圈,想看看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结果反倒没几个人晓得,总部那边好像也没讲清楚,只说了让抓人……依我的经验来看嘛,这人肯定不简单的。” “不过嘛……”陶萋萋眼珠子转了转,朝虞红豆撇嘴道,“我听到好些人都在猜,说这个是柳医生同伙哩。” “别胡说。”虞红豆下意识瞪眼,“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陶萋萋和东方少梨都盯着她不说话。 虞红豆反应过来,急道:“我是说,柳学冬根本就没有同伙。” 陶萋萋朝她挤了挤眉毛:“我懂,你的意思是,就算柳医生有同伙,你肯定也该见过才对。” 虞红豆正要点头,忽地又觉得不对:“你怎么说得像我就是他同伙似的?” 陶萋萋赶紧摆手:“我可没这样说。” 东方少梨却很理性,她托着下巴说道:“不,柳学冬的同伙是胧月暻。” “她也不是!”虞红豆立刻否认。 东方少梨理所当然地看向她:“她为了配合柳学冬,劫持了一架客机,这难道还不是吗?” 虞红豆一时语塞。 半天讲不清楚,虞红豆气恼甩手:“什么同伙不同伙的,柳学冬他不是罪犯!” 东方少梨还想说什么,陶萋萋却看出虞红豆真的生气了,于是赶紧偷偷拽了少梨一把。 二人回到工位上,留下虞红豆独自平复心情。 没过太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徐小军从外面走了进来。 抬头看到虞红豆时,徐小军微愣一下,赶紧打招呼:“虞姐。” 虞红豆朝他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却见徐小军快速将门关上,然后快步走过来,小声道:“虞姐,我刚刚在走廊看到那老外了,好像要被带走。” 虞红豆抬起头:“兰斯?带哪去?” 徐小军抿着嘴:“多半是京城——来拎人的是生面孔。” 虞红豆感到一丝不对劲,她立刻起身:“我去看看。” 她离开办公室,快步朝审讯室走去。 在转过一个拐角时,正好和兰斯迎面撞上。 兰斯双手戴铐,旁边一左一右跟着两名身穿策应武力部制服的士兵。 兰斯紧张的神情中隐藏着一丝慌乱,当看到虞红豆,他仿佛找到了救星:“虞小姐!他们要带我去九处总部,审讯还没有结束他们就忽然闯进来……” “闭嘴。”虞红豆低声喝道,然后看向两旁士兵,“兰斯的审讯工作全权由中海分部负责,你们为什么提人?” 左边的士兵利落地朝虞红豆敬了个礼:“虞组长好。” 虞红豆眼眸一凝:“你认识我?” 士兵憨厚一笑:“我是魏连长手下的兵,当初k3069案时,我跟着魏连长来接应过你。” 虞红豆顿时恍然。 所谓的k3069案,其实就是k3069次列车那起事故,而士兵口中的魏连长,自然就是九处总部策应武力部一连的连长魏霆。 眼前的士兵勉强算个熟人,虞红豆的神情也不再那么紧绷,她抿着嘴,指了指兰斯:“方便说一下吗?” 士兵挠挠头:“我只是接到上级命令,带这个人回京城接受判决,但更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判决?”虞红豆眉梢一跳。 跟着一起跳的还有兰斯的小心脏,他一听这个词,顿时吓白了脸:“不对,不该是这样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柳学冬——柳学冬在哪!?” “把嘴给我闭上!”士兵厉声呵斥,“老实点!” 虞红豆表情严峻,她深吸一口气:“我没有看到公函,是谁下的命令?调令有吗?”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还是开始那人说:“有的,但不在我们手上——按理说应该已经发到你们分部了。” 虞红豆杵在原地不肯把路让开,努力维持着镇定眼神:“我没有看到……”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从身后跑来,同时陶萋萋的声音响起:“红豆!你快看这个!” 虞红豆回头,只见陶萋萋挥舞着一份文件,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将文件递到虞红豆手中。 展开看去,抬头的红字分外刺眼。 虞红豆快速阅览,一直读到中间一行字上时,她的目光顿时僵滞。 【清道夫协会s级执行官渡鸦,在中海执行恶意破坏活动,已于日前被九处成功抓获,在押送京城途中,因伤重不治身亡。】 【其共犯边缘人兰斯(代号黑手),押送京城进行最终判决。】 文件底部盖着红章,昭示着它的公正和不容置疑。 却看得虞红豆眼前阵阵发黑。 第709章 暴雨圆舞曲:余韵 “骗鬼呢。” 虞红豆咬牙切齿,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手背隆起的青筋足以见得她现在有多么愤怒,那张文件在她手中被攥出道道皱褶。 这种被当小孩儿一样哄骗的处理方式是她愤怒的根源,柳学冬从急救室里出来时她本人就在场,明明清楚地看见柳学冬没有大碍,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伤重不治了? 虞红豆冷笑道:“总部是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两名士兵对视一眼:“这……” 迟疑中两名士兵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忽然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想去当然可以。” 虞红豆回头,只见姚飞英快步走了过来。 姚飞英冲虞红豆点头,冷静开口:“虞组长,你的工作档案本就是挂在尖刀三组,隶属总部,想回总部处理工作随时都可以,但你不能和他们一起同行,策应武力部的同志此行是任务在身,鉴于你和兰斯的关系,你需要避嫌。” 虞红豆冷着脸:“我明白,我会自己买机票。” 见她态度执拗,姚飞英暗暗叹了口气:“你先把路让开,别耽误别人工作。” 虞红豆犹豫片刻,侧过身子。 兰斯将求助的目光投来,他正想开口,旁边始终盯着他的士兵先一步呵斥:“闭嘴。” 望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虞红豆抹了把脸,冷冷说道:“我现在就去写请假条,姚助记得批。” 她转身要走,姚飞英出声拦下:“虞红豆,你别急。” 虞红豆转身看他,姚飞英苦笑道:“这里不方便,回办公室,我们聊聊。” 虞红豆思忖后点头,然后对旁边的陶萋萋说:“萋萋,帮我把假条写好,我一会儿回来拿。” 说罢便跟着姚飞英离开了。 来到局长办公室,姚飞英回身将门关好,再转头去饮水机泡茶。 虞红豆现在只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总部,哪来还有耐心跟他磨洋工?于是直接切入正题:“你肯定知道柳学冬的情况,告诉我——我要听实话。” 姚飞英将纸杯放到她面前,无奈摇头:“你猜错了,我不知道。” 听到这,虞红豆差点没直接破口大骂:“你撒谎!你明明亲眼看到柳学冬和葛局一起上的飞机!” 姚飞英淡定点头:“没错,我是看到了,柳学冬离开的时候能走能跳,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虞红豆急道:“那——” 姚飞英抬手制止:“所以我也知道公函上讲的重伤不治不是实情,但具体在京城发生了什么,很抱歉,我确实不知情。” “公函的内容你也看了,关于昨晚发生的事,以及他死亡的消息,九处已经在阴影世界发表了声明,同时也对清道夫协会进行了谴责,并表示为了维护世界环境的稳定,九处将联合其他官方组织,积极对清道夫协会的活动进行打击。” 虞红豆想听的却不是这个,她柳眉一竖,正要出声。 “不过……” 姚飞英再次打断,转身从办公桌上抽出一份文件递到虞红豆面前。 虞红豆低头一看,居然又是一份保密条例。 姚飞英用指尖轻轻在纸上点了点:“这份保密条件却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虞红豆快速阅览了一遍,发现和之前签的那份并没有太多区别,只是多了一些内容——是关于柳学冬从送进急救室到离开的这个过程。 姚飞英语气缓慢,平静解释:“签署这份保密条例的人没几个,只有参与手术的医务人员,以及柳学冬从急救室出来时见过他的人。” 虞红豆猛地抬头,她已经反应过来,但依旧有很多不解:“为什么要统一口径?柳学冬在总部到底在做什么?” “我说了,我不知道。” 姚飞英还是摇头:“我没有收到任何告知,只被要求执行总部的命令。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总部一定是在为某种计划铺路,而看目前表现出来的态度,说明这件事的保密级别非常高……” “高到就连我都无权知晓,至少也得是老葛那种级别才能参与。” 他深深看了虞红豆一眼:“所以对我们来说,从接到公函的那一刻起,柳学冬,不,是渡鸦,就已经死了。” “这也是我不建议你去总部的原因,就算去了,你也做不了什么,甚至根本见不到他。” “而相比起总部,显然这边更需要你。” 虞红豆抬头看去,姚飞英也正看着她:“别忘了,胧月暻还在这里。” 说起胧月暻,姚飞英显得有些苦恼,他挠了挠后脑勺:“嘶……你知道,她的身份比较敏感。” “虽然她和苇原众的联系其实很弱,但她和胧月泉治的父女关系却是事实,况且我们还有境外小组的干员还在苇原众‘做客’。” “再讲难听点,哪怕抛开她和苇原众这层关系,她同时还是柳学冬身边的人。” “所以,我们暂时还不能放她走,但同时也不能为难她,得好吃好喝地供着。” 虞红豆眼神忽地一变。 姚飞英苦涩一笑:“很好,看来你已经想明白关键所在了。” 虞红豆紧紧抿着嘴:“她要是知道了……会发疯的。”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你了。” 姚飞英正色道:“保密条例就是纪律,柳学冬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告诉她。但要是她知道柳学冬已经死了……你必须提前想好,该怎么安抚她。” “这不可能。” 虞红豆一下站起身,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见到柳学冬的不止是我,她甚至比我更加迫切,我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么去骗她?” 姚飞英却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我们比你更适合去做这件事吗?” 虞红豆哑口无言。 确实,这偌大的九处里,除了她还有谁跟胧月暻亲近?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砰砰砰!” 门被忽然敲响,不等姚飞英搭话,就听陶萋萋在外面焦急喊道。 “红豆!出事了出事了!快出来!胧月暻在外面跟人打起来了!” 第710章 兵荒马乱 王九命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从动乱年代一直走到如今的和平盛世,他不仅见证了这一切,同时也亲身参与其中,见得多了,也做了许多,不论是对于鬼谷天赋,还是卜卦相人,都早有自己独到的理解。 在他看来,命运是虚无缥缈的,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而命理却是真实存在,可以推衍的,即人言常道的因果。 对于普通人来说,命理是既定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只有一类人可以不受这无形的因果“绳索”束缚。 这类观点自古有之,在道家理念中,便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说法,而放到现在,用更科学的方式来阐述,便是高位格觉醒者。 命理无常,不可捉摸,他们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光是存在便是对因果的干扰,好似一双无形的手,只是轻轻抚过,便扰乱了命理的琴弦。 一因动,万果皆变。 无数人的未来都因此改变。 当初特训期间,王九命曾和虞红豆在闲聊时说起过这些,但当时虞红豆只觉得深奥,无法理解,遂也未往心里去,可此时无端想起,却有了不同的感触。 柳学冬,这一切开始的因。 要是没有他,她如今会是怎般模样? 应该还是会加入九处,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行动组干员,在未来的某一天,经人介绍认识了某位处里的同事,然后顺理成章地结婚嫁人,运气好的话能一直干到退休,运气不好,可能在某一次任务中殉职,结束这普通但圆满的一生。 至于胧月暻,可能也只会存在于自己青涩的记忆中,偶尔想起时会猜猜她现在到底在何处,过得是否安好,然后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连“想起她”这件事都忘了,直到彻底“死”在回忆里。 各种杂绪在兵荒马乱的脑海里飞速闪过,虞红豆豁然起身,转头就冲出门去。 “她在哪!” 门外的陶萋萋喘着气指向外边:“院子里,她拦着不让兰斯走……” 不等她说完,虞红豆已经跑远了。 …… 当虞红豆从办公大楼跑出来时,院子里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胧月暻被两名士兵死死按在地上,却依然无法完全遏制她的挣扎动作。 兰斯正被押送的士兵往车里拖,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着:“去联系你父亲!找到柳学冬!让他想办法!” 胧月暻却仿佛没有听见,此时的她宛如一只陷入绝境的雌豹,在生命最后一刻用仅剩的力量爆发出怒吼:“放开他——我让你们放开他啊!” 无济于事。 随着车门“嘭”的一声关上,胧月暻只能眼睁睁看着汽车尾灯驶出大门。 她死死地望着那边,决堤泪水汹涌而出,却不闻哭声。 被拖着站起来,胧月暻的身前和脸上已经沾满灰尘。 泪水淌过的地方留下两道黑色的印子。 旁边的士兵语气严厉:“胧月暻,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可以在规定范围内自由活动,但不能干扰我们的工作,别拿客气当福气,你要是再闹事……”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虞红豆走过来抬手制止了他。 “小暻。” 熟悉的声音终于使胧月暻将头转了过来。 但看到虞红豆时,她的眼神却没有变化。 虞红豆感到一阵心悸,鼻头有些发酸。 她赶紧低下头去避开了胧月暻的视线,然后从兜里翻出纸巾,沉默无言着替她擦拭脸上的污渍。 胧月暻双臂都被身后的士兵制住,她也没有多余动作,只是用毫不掩饰的憎恶目光凝视着虞红豆。 虞红豆依旧不敢与她对视,在替胧月暻把脸仔细擦干净后,她把脏纸巾默默攥进手心,然后轻轻地将胧月暻抱进怀里。 吸了吸鼻子,虞红豆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对不起。” 胧月暻的脸埋在虞红豆的发丝里,当听到这三个字时,她的身体僵了一下。 忽然,她一口咬在虞红豆的肩膀上。 士兵眼尖一下看到:“诶!你——” “我没事!”虞红豆立刻出声。 她死死地将胧月暻抱住,纹丝不动。 单薄的白衬衣下很快渗出了殷红。 又过了许久,胧月暻才缓缓松口。 虞红豆放开手,终于看向了胧月暻的眼睛。 二人对视数秒,胧月暻咬牙吐出两个字。 “叛徒。” 虞红豆浑身冰冷。 她僵立在原地,甚至没有注意到胧月暻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虞红豆没有再去休息室见胧月暻,虽然姚飞英将安抚胧月暻的工作交给了她,但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对胧月暻解释,甚至不知道该用何种面目去面对她。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办公室。 此时芥苦禅师和徐小军都在了。 显然大家都已经收到了通知,也看过了公函内容,等虞红豆进来时,都不约而同地投来了目光,却没有人出声。 在这些人里,只有陶萋萋同样签署了第二份保密条例——也就是说,她是办公室里除虞红豆外唯一知道内情的人。 这个任务对陶萋萋来说不可谓不艰巨,但她终究是知道轻重,于是为了防止代价作怪,她特意早早地用胶布把自己的嘴给封了起来。 虞红豆默不作声地回到工位上。 她揉了揉太阳穴,想将乱糟糟的思绪和心情全部赶出去,却未能成功,便只好拿起积压在手边的工作文件看了起来。 她迫切地需要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可惜事不遂人愿,她有心不欲去想,却总有人不解风情。 “虞姐。” 徐小军挪着步子靠了过来,低声宽慰:“其实我看得出来,柳哥是个好人。” 他自顾自说起自己昨晚的事迹:“……其实我和柳哥打了好几次照面,虽然他老吓唬我,但对我确实没得说,你看我现在都还好胳膊好腿的,说明他是真拿我当自己人。” “这话我不敢拿出去说,不过我是真觉得,柳哥和我其实很像,都是被过往的劣迹给拖累了,我现在不也改过自新了么?只是柳哥他以前犯的事有些大,所以也怪不了组织,那可是s级清……” 徐小军把后两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重重叹了口气:“唉,我都不敢想他手里有多少条……” “我不用你提醒!!” 还没说完的话被虞红豆愤怒的声音打断。 徐小军吓了一跳,呆呆看着虞红豆站立的身影。 她不停喘着粗气,脸色因愤怒而变得潮红。 徐小军赶紧低头道歉:“对,对不起。” “呜呜呜……”陶萋萋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跑过来将徐小军拖走了。 大脑有些缺氧,虞红豆双手撑住桌面,将视线扫过。 往日里热热闹闹的办公室此时却一片沉寂。 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真正需要安抚的不是胧月暻。 而是快要撑不住的自己。 第711章 男人就是要硬 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兰斯乘坐的飞机在京城总部降落。 这一路上,负责押送他的士兵全程板着脸不开腔,于是他也没敢问,生怕得到的答案把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掐灭了。 两股战战下了飞机,士兵将兰斯移交给了来接手的人。 通过身上的制服,兰斯判断眼前这个女人不是策应武力部的士兵——也不像是带自己上刑场的人。 在兰斯小心翼翼地打量她时,女人主动伸出手来:“你好,黑手先生,我叫丁荷,是九处总部后勤部干员,负责来接你。” 兰斯迟疑着跟她握了握手:“接我……去哪?” 丁荷微微一笑,转身带路:“请跟我来,柳学冬已经在等你了。” 听到这个名字,兰斯双眼顿亮,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他快走两步追到丁荷身后,用请教的语气问道:“那个,他现在在哪?” 丁荷看穿了他心里的疑虑,笑笑答道:“放心,既不是监狱,也不是审讯室。” “他现在正在测试场里。” 拿出身份牌进行验证后,九处总部正门的钢闸缓缓升起。 兰斯的视线左顾右盼,只见守卫端枪镇守目不斜视,四下里的巡逻队也格外密集,同时山体墙洞里的自动化热武器也全部处于开启状态。 这分明是在做战时准备。 兰斯的冷汗瞬间流了满背。 注意到他的异常,丁荷并没有详细解释,只是平静介绍了一句:“现在是特殊时期,整个总部已经戒严,除非有易局的调令,否则任何人都许进不许出。” 兰斯擦了把额头的汗,没敢往深了问。 跟着丁荷穿过重重廊道,兰斯都快要搞不清方向时,一座露天的训练场终于出现在眼前。 他一眼就瞧见了柳学冬。 柳学冬正坐在训练场边上,医务人员正在替他重新包扎崩裂的伤口,而他自己也没闲着,正跟身边围满的研究员七嘴八舌讨论着什么。 见到这一幕,兰斯才算是彻底把悬着心放回了肚里。 “报告,兰斯已经带到!” 来到近前,丁荷立正敬礼。 易安邦以及一众部长全部都在,就连一贯不愿动弹的王九命也坐着轮椅来了——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走路。 原因无他,他们都好奇柳学冬的天赋到底是什么。 但最好奇的还是老柳本人。 这是他第一次接受系统正规的天赋测试。 二层悬空的观察平台上,兰斯朝柳学冬使劲挥手,柳学冬早看见他了,但讨论到了关键地方,于是只点了下头算作回应,然后又赶紧转过头去争辩。 “不,我坚决不认为这是横向成长。” 柳学冬跟一帮研究员争得唾沫横飞,俨然有一种舌战群儒的气势:“我是天赋的使用者,我的感受是最真切的!” 自从库尔策安全抵达京城后,郑万松也从中海调来了总部,并成为了研究项目的负责人,此时他也站在柳学冬身旁。 头发已经花白近半的郑万松用力拍打着手中的笔记本:“是你说的!你自己说的!泰坦3型的强化方向是瞬时爆发力!但现在你的骨骼硬度和密度根本没法解释,那么只可能是天赋的横向成长!” “我不同意这个观点。”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从注射泰坦药剂那一天到现在,我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瞬时爆发力出现过跃迁式的变化,这明显是天赋在进行纵向成长,既然这一点是确定的,那骨骼的变化就不可能是因为天赋产生了横向成长。” 吼着说了太多话,郑万松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也冷静了不少:“好,那我们再重头分析,骨骼的变化是在拥有天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出现的,如果排除掉天赋成长,你想想是否还有别的原因导致了这个问题?” 柳学冬点头:“有。” “我觉得是条件。” 郑万松不禁一怔:“什么?你给出的那份研究报告上不是说那个精神病人艾,艾什么来着?” “艾凡·克列夫。”柳学冬接过话继续说道,“这份天赋的原主人,后来被清道夫协会抓走研究,才有了泰坦3型。” 郑万松赶紧点头:“没错,研究报告上说天赋的代价是情绪放大,这也是导致他被诊断为精神病的根本原因,但既然是代价型天赋,哪里来的条件?” 柳学冬端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斟酌了许久,终于开口:“我觉得,是被动形成的。” “就如我刚刚所说,我是天赋的使用者,切身体会了所以最有发言权。” “在刚刚的测试里你们也看到了,我仅靠挥拳释放出来的瞬时爆发力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并不单指受击打的人,力是相互的,要承受力量的还有我自己。” 郑万松神情一变,像是抓到了某种思绪:“你是说……” 柳学冬伸出手,将五指摊开,凝视着手背出神:“天赋确实是在纵向成长,一开始,这种爆发力我可以承受,但随着它能释放出来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注定会超出我这具肉体所能承担的阈值——结果可能就是,我一拳打出去,还没等打中敌人,增幅过的肌肉就先把我的骨头挤压得粉碎。” 柳学冬缓缓握拳:“天赋来源人本身,它可能会有代价,但绝不会在效果上产生反噬,所以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为了适应这种纵向成长,我的身体在天赋的影响下自行衍生出了适配天赋的条件。” 郑万松认真思考着这种可能性,他推了推眼镜:“你是说,它从代价型天赋进化成了高位格双重限制天赋?” “代价是情绪放大,而新出现的条件……是具备一定的骨骼强度?” 却见柳学冬摇头:“不,我不认为它进化了,反而我觉得它从一开始就是双重限制天赋。” “这些年里,艾凡·克列夫的研究报告我翻阅过很多次,其中有一点很容易被忽略。” “他在被清道夫协会抓获时,只有12岁。” 郑万松猛地一拍手:“我懂了!我全明白了!” 一众研究员纷纷看过来,郑万松激动得手舞足蹈:“他只有12岁!原来如此!他还只是个孩子!” 郑万松咬下笔帽,在笔记本上打起草稿,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念念有词:“没错了,是双重限制天赋没错!一个还未发育完全的孩子,就算这项天赋赋予了他远超成年人的力量,但如果他已经成年,发挥出来的力量一定是远超12岁的他,这意味着什么?说明当时他能发挥出的力量是和骨骼强度适配的,是成正比的!” “而他还在长大,还会发育!在这个成长周期内,他的骨骼会在天赋影响下持续增强,如果他能顺利成年,骨骼强度本就该是和天赋适配的!” 他忽地停笔,怔怔看向柳学冬:“它本就是双重限制天赋。” “可惜艾凡·克列夫没能活到成年。”柳学冬微微颔首,“这个天赋被强制移植到了我这个成年人的身体里,缺少了成长的过程。” “可以预想,如果艾凡·克列夫顺利成长,发育成型后他的骨骼会时刻处于一种高强度的状态。而我已经成年,骨骼已经发育完全,缺少了这个过程,所以源自某种不明原因,天赋强制性地促使我的骨骼出现变化,最终也就导致,我只有在使用天赋时,骨骼会瞬间具备高强度的特性。” 第712章 第二个天赋 “前所未见。” 郑万松忙碌地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头也没时间抬一下:“如果你的推论成立,这将是一个新的议题。” 好一阵后他才停下笔尖,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视线在柳学冬胸前的伤口上凝滞。 柳学冬莫名感到些微的不适,下意识摸了摸覆盖在伤口处的绷带。 只见郑万松带着丝丝贪婪意味舔了下嘴唇:“柳教授,你介意我对骨骼进行取样研究吗?” 激烈的讨论后,他对柳学冬的称呼也不知不觉变了。 柳学冬却感到一阵恶寒。 “介意。”柳学冬张口便否决了他这个念头。 郑万松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失望——要是韩常笑在这里,他应该非常能理解柳学冬此时的感受。(详见017) “咳。” 柳学冬清了清嗓子,给出解释:“正常状态下的骨骼没有研究的必要,但如果是处于催动天赋的状态下……取样恐怕也不太现实。” 郑万松一脸惋惜,他依依不舍地伸出手去触碰柳学冬的肌肤,像是在感受皮肤下那近在咫尺的“珍宝”。 他的眼中神采交替,柳学冬下意识用上了天赋。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被绑在台子上,郑万松扛着切割机怼在自己胸前火花四溅的画面。 “……可惜了。” 郑万松长叹一口气:“你第一次感受到骨骼的这种变化是在什么时候?” “在瑞仕的时候。” 不需思考,也不用回忆,因为这些情况柳学冬已经在脑子里分析过无数次,早已有数。 “那次我和白头鹰交手,出拳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没能完全掌控力量,一拳就把人打死了。同时也因为超出预计的力量,导致我的拳头也迸裂了。” 郑万松恍然道:“所以说,那一次也就是你的天赋产生纵向成长的时间。” “也可能是在之前,只是我没发现。”柳学冬补充道,“因为我使用这项天赋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郑万松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对,毕竟你又不是九处的,成天哪来那么多架打。” “教授,你误会了。”柳学冬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大多数时候我不用天赋就能把敌人解决掉。” “我猜,这可能也是我注射泰坦药剂后时隔七年才天赋成长的原因所在。” 先前由浅入深的探讨已经让郑万松下意识将对方当做了相关领域的专家,柳学冬这番话才使他蓦然惊觉,眼前这个人更内在的身份是那位神秘的清道夫——他在注射泰坦药剂之前,就已经是s级了。 郑万松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他低下头去翻看报告:“在你的口头描述里,你说注射泰坦药剂后出现了副作用?是头痛?” 话题终于进行到这一步,柳学冬罕见地陷入了沉默,他在斟酌着该从哪里说起。 在场无人催促,都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过了许久,柳学冬嘴唇翕开:“虽然我和九处已经谈妥了条件,但我清楚九处依旧提防着我,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敢毫不设防地把秘密全盘托出吗?” 吐出最后一个字,他转头看向二层露台。 显然这番话不是对郑万松问的。 迎上这道目光,易安邦凝神思忖,他按下扩音器的开关,声音顿时在测试场里响起:“因为你知道现在九处有求于你。” 柳学冬笑着摇了摇头:“不,因为我知道你们是否撒谎,是否真心答应了我的条件。” “你们的每一丝情绪变化,在我眼里都无比清晰。” 在郑万松惊疑的目光中,柳学冬回头看向他:“这才是我真正的天赋。” “我能感知到人的情绪,以及看到他们正在想象的画面。” 郑万松拿着笔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没有惊慌地喊什么“不可能”之类的话,因为当这件事从柳学冬嘴里笃定地讲出来时,就代表它已经存在,自己再怎么从理论层面上去否定也并无意义。 “这不对吧……” 身后,一名年轻的研究员小声开口:“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拥有两种天赋?” 有人率先打开了话匣子,顿时更多人说话了。 只听另一人反驳道:“话不能说得太绝对,库尔策不就被移植过天赋么?某方面来说他也拥有两种天赋——只是没有同时存在罢了。” 又一人提出自己的观点:“这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受天赋相斥影响,在拥有高位格天赋的情况下,他怎么会觉醒第二个天赋?” 柳学冬笑了笑,插嘴道:“我是在觉醒之后才注射的泰坦药剂。” 这句话惊醒了郑万松,他急问道:“你自己的天赋还能正常使用?没有受到相斥性影响?照理论来讲,高位格天赋对其他天赋有着强大的抑制效果……” 忽然,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只是怔怔地看着柳学冬。 “……高位格天赋?” 郑万松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几个字。 柳学冬轻轻颔首。 研究团队一片哗然。 郑万松使用揉了把脸,迫使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还是不对。就算同为高位格天赋,也逃不掉相斥的结局。我们做过实验,高位格与高位格之间相斥的结果是二者都发挥不出效果,当然我说的是正常情况,像你这种两种高位格天赋存在于同一载体的情况我们确实没有遇到过先例……” 柳学冬附和着点头,认同了郑万松的说法:“这些理论我也有了解,但教授你可能忘了,还有一种情况不会受天赋相斥性影响。” 郑万松只是一时被冲击得脑子有些乱,柳学冬只稍稍一点,他立刻回神,猛地抬起头来:“不受影响的只有一种,对内增幅自身的天赋。” 柳学冬打了个响指。 郑万松眼中精光大亮:“最典型的就是肉体增幅型天赋——你的泰坦药剂正好就是。” 但很快他又再次陷入了疑惑:“如果是这样,你的爆发力天赋能正常使用没有问题,毕竟它不受相斥性影响,可感知情绪的天赋又怎么解释?” 柳学冬抿着嘴唇,语气也变得迟疑起来:“我自己猜测,是因为互补。” 郑万松将迫切的探求目光投来,柳学冬托着下巴:“因为感知情绪的天赋限制是……” “情感抑制。” 第713章 协会往事 关于这个天赋,老柳已经被困扰了许多年,哪怕是现在面对最顶尖的研究团队,他依然感到束手无策。 柳学冬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胡茬,缓缓开口:“它和爆发力天赋不同,无法具象的表现出来,时至今日关于它的一切推论,都只是我在实际应用中得出的片面结论,我不敢保证准确性。” 郑万松眼中流露着迫切:“不,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你说的……互补?情感抑制又是什么意思?” “这恐怕就说来话长了。” 柳学冬长舒一口气,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某一刻,他似乎终于斟酌明白该从哪里开头,才缓缓开口:“教授,你说,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自己的情感,却偏偏能清晰感受到他人的情绪,这究竟是馈赠,还是惩罚?” 郑万松一愣,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柳学冬又继续说下去了——他似乎本就没期待郑万松的答案。 “在协会档案的记录中,我是有史以来被洗脑得最成功,也最彻底的一个案例。” “有记忆开始我就在协会的训练营里,那时的我实在太小,小到连自己具体几岁都不清楚,我是在后来翻阅人员档案是才知道自己那时只有五岁。” 二层露台上,戴承霁率先反应过来柳学冬是在讲什么,他立刻对旁边的记录员说:“全部记下来,这是清道夫协会的核心机密,一个字都不要漏。” 柳学冬还在继续。 “跟我同批次的是一百个同龄小孩,来自世界各地。我们全都没有名字,只有从6100到6199这一百个编号,我的编号是6137。” “在那个孩子还只会哭闹的年纪,我却表现出了罕见的平静。” “后来协会诊断,我患有先天性情感缺失症。” 像是怕被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柳学冬解释道:“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它会导致患者对周围事物冷漠,不关心,没有责任感,也没有同情心,同时还会导致抑郁,焦虑和狂躁,但并不意味着患者真的没有个人情感,患者依然会感受到恐惧,开心等正常情绪,只是很难表现出来。” “我觉得,那时候的我依旧是个患病的正常人。” “可协会并不打算对我进行治疗,而是决定‘将错就错’。” “清道夫协会有着一套完整的洗脑流程,这种手段最初来自于法西斯,二战结束后清道夫协会接纳了很大一部分残党,然后逐步完善至今,在长达十年的无休止洗脑后,没有清道夫会背叛协会——也包括我。” “洗脑的过程十分粗暴,在那十年里,我们被疯狂地灌输各种知识,学习各种技巧——使用武器、驾驶载具、制造陷阱、适应环境、处理伤势、快速伪装、应对审讯……可能上一秒还坐在投影前观看怎么从雨林中逃生,下一秒就被直接丢进了沼泽里。” “没有人在意你是否看得懂,学得会,因为不会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这一切,也全都是洗脑的过程,在这种高压下,情感早已成了累赘,不管你是害怕还是兴奋,对他人抱有怜悯还是仇恨,只要你还保留着这种会让你分心的多余的东西。” “全都要死。” “那是一个碾磨人性的过程,一百个小孩,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变成一头头互相撕咬的野兽,哪怕是没有训练的时候,他们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把对方的喉管咬断。” “在那个阶段,我这个沉默寡言和周围几乎没有交流的人,经常成为被群殴的对象。” “我从不还手。” 这时,柳学冬稍稍停顿,忽然轻笑了一声。 “可惜,协会需要的不是野兽。” “野兽也会愤怒,也会害怕,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被淘汰的对象。” “当这个阶段过去,剩下还活着的人不再互相动手,他们已经初步达到了协会的要求,训练要求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哪怕是被要求躺上手术台被解剖,他们也会平静照做。” “但这样却依然不够,协会需要的不是听话的傀儡,而是真正的精锐。” “真正的精锐不仅要懂得怎么杀人,还要学会怎么活下来。” “在十年的严酷训练中,除了自己以外,得不到任何帮助。如果只是受了点小伤,你还有机会回来慢慢舔舐伤口,但如果重伤或者残疾,残次品唯一的结果就是被人为销毁。” “十年训练下来,一百个人最后只剩下三十四人。” “那一年,我14岁,我和其余三十三人被投放到中东战场上,教官说这是我们最后一场训练。” “从下飞机那一刻起,那片土地上所有持有武器的人都是我们的目标,一年后或者回到这里,训练就彻底结束了。” “当一年后我回到那里时,当初那三十四人只剩下了九个。” 柳学冬的眼底浮现出浓浓的追忆神色。 “而直到这时,我们依旧不知道接受训练的目的是什么,甚至连清道夫协会这个名字都没听过。” …… 翻上高坡,他终于看见了一年前来时的那片空地。 依旧是森林边缘,只是比起当初又生长出了不少灌木。 空地上已经有人等着了,他数了数,一共八个人。 有人坐着,有人站着,还有人在边缘走动巡视。 看似分工严明的场景下,这八个人的落位却隐隐分成了两个团体。 他没有靠过去,而是就地坐了下来。 他取下帆布包放在身边——褐黄色背包磨损严重,不少地方露出泛白的底色,一边的背带也早已断裂,被打了个结勉强扎住。 掀开盖子,他翻出水壶和肉干,面无表情地开始进食。 补充体力。 这时,远处空地上有人注意到了他。 负责巡逻的人拿起望远镜朝这边观望一阵,然后立刻回去汇报。 人群中那最高壮的身影对旁人吩咐了两句,不一会儿就有两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枪不离手。 他记得那个人,6112,是个黑人,也是当初三十四人中身材最高大的一位。 将水壶放回背包的空隙,他默不作声地将插在后腰的手枪保险打开。 第714章 抱团取暖 二人一左一右走来,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打头那人走上高坡,她快速瞥了眼坐在地上吃肉干的人,然后警惕地朝远处扫视,确定只有眼前一人后,朝缀在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最后才开口:“6137,过去集合。” 6137囫囵地将剩余肉干塞进嘴里,点头应道:“是。” 他抓起背包站起来,快速瞥了眼面前二人。 一男一女,皆是黄皮肤。 虽然这一年的经历使每个人的容貌都产生了不小变化,但他还记得他们的编号。 女的是6185,应该是交趾人,因为十年前她刚到训练营时说的交趾语。 男的是6159,东瀛人,依旧是同样原因。 虽然大家同是连姓名都没有的人,但源于人类天生的畏强心理,他们这群人中依然存在着无形的阶级划分。 黄种人在身体素质上先天性地比不过白人和黑人,这种情况也具体地表现在他们这群人中——在仅剩的这九个人里,加上6137自己,只有三个黄种人,而被派出来跑腿的也就是眼前这两个了。 剩下那六个人里,还有四个黑人和两个白人。 跟着二人,6137被带到人群里,坐在最中间的6112先瞥了他一眼,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看大金表:“时间差不多了,你可能是最后一个。” 6137一言不发地坐下,默默将众人都观察了一遍。 相较于一年前,6112的额头上多了一道伤疤,黝黑皮肤下的肌肉更加精干了,从上到下,贝雷帽,背心,长裤,靴子,都是迷彩配色,最显眼的就是他手腕上的大金表,在阳光下反射着诱人的光芒,多半也是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静下心来观察,6137才注意到,与其说是他们隐隐分成了两个团体,倒不如说是这边五个人抱团,另外三个人被排挤在了外边。 这边五个人是以6112为首的三名黑人,其余两个分别是6123和6171,再加上东瀛男人6159和交趾女人6185;被排挤在圈外的则是两位白人,男的是6144,女的是6164,以及仅剩的女性黑人6190。 对于6112、6123、6171三名黑人抱团取暖这件事6137倒没感到诧异,他们三个从一开始就走得近,一年前下飞机时他们三个就是一起离开的,后来在枪林弹雨的城市中他还远远地见过他们一次,依旧是在一起战斗。 但真正让6137觉得奇怪的是——眼前这些人为什么会划分出小团体? 好在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6112站起身舒展筋骨,他从裤兜里摸出半截没抽完的雪茄,再从另一边的兜里翻出一枚打火机。 “叮。” 机盖弹起发出悦耳的声音,他慢条斯理地将雪茄点燃,含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随后将弥漫的烟雾缓缓吐出,朝远方望去。 “看来不会有人来了。” 他咧了咧嘴:“我当初以为6198一定能活着回来,看来是我猜错了。” 6137斜瞥一眼,默默收回视线。 他说的是另一名白人,当初剩下的三十四人中,除了他以外,6198是在各种训练中表现最好的一位。 可惜6198确实回不来了,在一个月前就死了。 6137下意识搓了搓手指——是他亲手干掉的。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为他记得教官说过:“从下飞机那一刻起,所有持有武器的目标都是敌人。” 6198也不是什么特例,在这一年里6137亲手干掉的“同学”还有好几个。 似乎是感叹够了,6112来到6137面前蹲下,平视着他的眼睛。 “6137,训练结束了。”6112的声音略显沙哑,没有多余情绪。 6137抬眼望了望天空:“飞机还没有到。” 6112平静道:“已经结束了,活着回到这里的只有我们几个。” “教官说得很明白,这是最好的训练,一切都结束了。” 6137将目光转回:“你想说什么?” 6112咧开嘴,露出一排大白牙:“你想过吗,我们这些人会被送去哪里?” 6137没有接话,也没有发表意见。 6112继续说道:“这一年里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答案其实显而易见……不管最后去哪,可以肯定的是,教官们需要我们继续杀人,或者被别人杀掉。” “虽然我不怕死,但要是有得选的话,我想没人会选第二个。” “所以我想,我们为什么不合作呢?” 6112指了指身边的人:“你瞧,我们是活到最后的赢家,孱弱者已经被全部淘汰。我已经用这一年证明过了,我和6123,6171一直在一起,我们在战场上收割生命,来去自如,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只要我们联手,就能一直赢下去。” 6112轻轻舔舐嘴唇:“要一起吗?” 6137没有回答,而是回头看向边缘那三个人:“他们好像并不赞同你的意见。” 6112似乎并不在意:“所以他们只有三个人,而我这边是五个,这足以证明我是正确的。” 6137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要干掉他们吗?” 6112一愣,6137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足够清晰,边缘处三人闻言顿时神色紧张,不约而同将手按在了武器上。 而随着他们有动作,这边6112的人也立刻作出反应,立刻拔枪指向了对面。 6112赶紧抬起双手:“不,不,大家冷静,训练已经结束了,这里很安全——所有人都是。” 话音刚落,6137的话语又不合时宜地响起:“可是不杀了他们,你要怎么证明自己是对的?就像你说的……被淘汰的才是孱弱者。” 6112一时语塞,身边四人都朝他投来视线,他顿时有些茫然。 只听6137的声音幽幽传来:“要是最后活下来的是他们三个,是不是证明他们的选择才是对的?” 6112额头见汗,他的脸色渐渐沉下:“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在这里杀人……” “可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想干掉你?” 6137抬起头望着他,目光认真又诚恳,他是真的在认真分析这个问题:“他们拒绝了你,现在你这里人多,他们毫无优势,安全也无法得到保障,要不要杀他们全凭你说了算——与其等你开口,还不如率先动手,反而活下来的概率更大。” 说罢,他转头看向边缘三人:“你们觉得有道理吗?” 第715章 合格品 郑万松用试探的语气打断:“故意挑拨本就敏感的关系让他们自相残杀,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没有理由。” 柳学冬平淡答道。 “如果非要有一个原因的话,就是那时的我确确实实想知道6112说的到底对不对。” …… 随着第一声枪声响起,便意味着没有再停下来的可能。 率先开枪的是6164,唯一的白种女人,显然她非常认同6137的推论,于是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但结果同样严重。 她这一枪是直接奔着6112的心脏去的,6112的反应很快,在看见6164抬枪的瞬间就把站在自己旁边的6159拉到了跟前。 这位可怜的东瀛大男孩从始至终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后脑勺就被开了个洞。 另外两名黑人,6123和6171,几乎是同时取下挎在肩上的冲锋枪,子弹倾泻,6164朝旁边疾跑躲避,却只跑出几步就被枪线追上,顷刻间就被射成了筛子。 和她一起跑起来的还有仅剩的白人6144,以及女黑人6190,他俩一人跑向一边,6144余光瞥见6164丧命,枪口正朝自己指来,他当机立断飞身扑倒,半空中开枪的同时大吼道:“趁现在!” 他们这些训练营出来的孩子算不上多么的有默契,但对局势时机都有着相同的判断,所以当6144出声时,还未来得及跑到掩体后面的6190也瞬间掏枪瞄准。 “砰!” 两声枪响汇作一处,6123和6171同时仰头栽倒,皆是眉心中弹。 一枪得手,女黑人6190看也没看一秒前才配合过的6144一眼,大长腿一迈就扑进了石头后面。 而6144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6123和6171的第二目标就是他,他虽然同样击杀了一人,但自己的小腹也被子弹捣得血肉模糊,俨然是活不成了。 趴倒在地,他吸着气一声不吭,挣扎着将枪口抬起指向6112。 “砰!” 6112抬手一枪打进他的眼窝,6144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6112冷冷地看向6185——他仅剩的“合作伙伴”,那个交趾女孩。 “你在等什么?” 6185眼神恍惚,似乎还没从之前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 6112走过去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拔出她口袋里的枪塞进她手里:“我想不明白这一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现在,去干掉她。” 他在6185的大腿上踹了一脚,6185踉跄了一下,端着枪慢慢朝石头摸去。 6112转头朝还坐在地上的6137看来:“你又在等什么?” 他快走两步过来,刚抬起的手臂忽然僵在了半空。 视野中,6137低着头姿势没有变过,但手中却多出了一样东西。 一枚手雷。 拉环套在他的食指上打旋。 6112脸色微变:“你在做什么?” 6137抬起头看他,目光透着疑惑:“我和你的问题一样,这一年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话音落下,在6112的注视中6137松开了一直掐着的手雷握片。 在心里默默读秒。 而6112想也没想,转头就朝后方扑倒。 “嘭。” 随着他身体落地发出闷响,6137头也没回,甩手将手雷朝后方抛去。 “轰——!!” 手雷在石头上方爆炸,掀起的气浪吹得他身上外套猎猎作响。 感受到狂风抚过背脊,6112翻身坐起来,有些发懵地朝6137身后看去。 刚走过去的交趾女人6185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被当做掩体的石头后面露出6190的半截身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6112环视周围,不久前所有人还在原地休整,就几分钟的功夫,还能动弹的却只剩自己和6137了。 混乱的脑子一时想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至少他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儿。 他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6137面前,一脚将他踹翻:“你在搞什么!” 6137没有还手,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他慢慢爬起来:“干掉她——不是你说的吗?” 6112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怒火从心口一直烧到脑海的感觉,他大吼道:“你难道没看到6185过去了吗!我们明明有六个人!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 6137轻轻歪头:“为什么要过去?用手雷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她没有,哦……你也没有?” “所以你们这一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是说你们都觉得时间到了,训练结束了,所以不需要再携带多余物资?” 一边自言自语,6137一边拍拍裤子站起身:“那我还是不要加入你们了,我和你们不一样。” 当6112脸上出现怒色时,6137就清晰感受了自己和他们的区别。 显然他们还保留着某种多余的,会在关键时刻影响判断的东西。 “你耍我!?” 6112的怒火瞬间爆发,可话才出口。 “砰!” 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心脏。 6112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只见6137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手枪。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是在刚才拍裤子的时候。 “砰!”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第二发子弹正中眉心。 6137将枪插回口袋,小声说道:“看来你是错的。” 他抬头看向天空,飞机还没来。 “嗬……” 身后传来呻吟。 6137回头看去,发现是6185还没死。 这个交趾女人的顽强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她趴在地上,拿枪的那只手被炸飞落在不远处,整个后背血肉模糊,却居然还有气。 6137好奇地走近,蹲下去将6185翻了个面。 “噗嗤。” 冷光一闪而过。 6137讶异地低头看去。 一把匕首正插在自己小腹上。 他重新看向6185,这个皮肤粗糙的交趾女人正冷漠地看着自己,她的目光中没有恨意,也没有对死亡的畏惧。 视线交错的瞬间,6137忽然有一丝后悔。 “你是个合格品,该活下来的。” 6185没有回应,眼神也没有变化,她的嘴里不停涌出血块,但握着匕首的手却还在倔强地发力,想要将伤口拉扯得更大一些。 6137朝她点点头,然后拔出枪顶在6185脑门上。 “砰!” 身躯一颤,握刀的手无力垂下。 6137一屁股在尸体旁坐下来,他脱下外套,将匕首缓慢拔出。 小腹上的豁口很长,匕首刚抽掉肠子就一股脑挤了出来。 他淡定地将肠子全部塞回去,然后一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取下背包,翻出针线进行缝合。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等他将纱布缠好打上结后,头顶也正好传来了直升机的突突声。 第716章 算代价吗 郑万松在笔记本上快速书写,说出自己的结论。 “你和其他受训人员有着本质的区别。” “虽然十年的时间跨度够长,但他们一开始终究会哭闹的正常小孩,只是在长久的训练中,教官们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被个人情感影响后的严重后果,出于对活着的渴望和对死亡的畏惧,思维和认知还未发育完全的孩子们便开始潜意识地将情感压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习惯就变成了常态。”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情感变化,而是因为心理层面的扭曲导致个人情感难以产生波动。” 郑万松抬眼看着柳学冬,用笔尖指了指他:“而你不一样。” “较之常人,先天性情感缺失的人本就更难产生情绪波动,面对高压的环境和严酷的训练,再加上洗脑过程中一直被灌输‘抛弃感情累赘’这种概念,你直接丧失了表达情绪的本能。” “所以你才会在那时感觉到自己和他人不同。” “他们是学会了怎么克制,保持理性;而你却抛弃了本能。” 柳学冬双眸微微一亮:“你分析得没错,绝大多数清道夫在职业生涯中会培养出一些独特的爱好,亦或是被动地产生某种怪癖,这也是他们释放和缓解心理压力的渠道……就比如黑冢。” “而我好像从来没有。” 上一句刚说完,他又忽然抬头,语气认真且笃定:“但我在试着从头学习。” 前言不搭后语,郑万松听得迷惑:“学习什么?” 柳学冬搓了搓手:“学习……表达情绪。” “嗯?”郑万松一愣,他反应了好一会儿,“等等,我突然意识到这里面有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产生这种想法的?作为一个被洗脑得非常彻底,失去了情感本能的人,按理说你不该,也不会冒出这种念头。” 但很快,郑万松就反应过来:“是因为你的天赋?” 柳学冬颔首回答:“没错。” “七年前,我偶然觉醒了天赋,可以感知到周围人的情绪。” “那种感觉……”柳学冬细细斟酌着语句,“怎么说呢,我的口述可能会有些片面,毕竟感知情绪这种事,很抽象。” 郑万松附和点头:“情绪本来就是抽象的事物。” 柳学冬没有理会,依然思考着:“对于你们来说,情绪是习以为常的东西,它存在,却不可捉摸,很容易被自己忽视——就好像当你感到开心时,你不会忽然想起:这就是开心,我正在开心。” “但对我来说,情绪更像是具象化的,很难被忽视。” 郑万松眼神有些疑惑,显然没能深刻理解柳学冬话里的意思。 柳学冬啧着嘴,换了个方式:“你可以简单理解成,在我的感受里,被感知到的情绪有着各种各样的……味道。” “有香甜的,有清新的,有苦涩的,也有令人作呕的。” “觉醒天赋那天,我正在执行一项任务,站在繁华的大街上。” “那一瞬间我眼中的世界仿佛发生了某种变化,各种各样的情绪全部涌入脑海,我感到陌生又熟悉——用你的话说,那种我几乎完全丧失的本能再次产生了悸动。” “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于贪婪的渴望。” 柳学冬长舒一口气:“那时候我已经对觉醒者和天赋有一定了解,所以很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我却选择了隐瞒这件事。” “当我回到清道夫协会后,这种渴望几乎膨胀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郑万松眉间一动,似乎有了想法。 柳学冬嘴角勾起,露出一丝无奈:“如果说我在外界感知到的情绪是美味的,哪怕是悲伤那种令人舌根泛苦的味道也有着别样的滋味,但我在协会里‘嗅’到的却只有令人作呕的恶臭,不仅单调,而且难以忍受。” “也就是在那时,我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而随着我执行任务的次数增加,和外界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多,这种渴望也愈发迫切起来。” 郑万松幽幽开口:“这同样是一种本能,人类对美好事物渴望亲近的本能。” “但对你来说这种感觉可能要激烈得多——因为你没有,却比任何人都能更清晰的感觉到,所以也比任何人更渴望拥有。” 他轻轻叹气:“但是很可惜……这种东西似乎没办法从别人身上获取,没有就是没有。” “我有。” 柳学冬淡淡开口。 郑万松诧异看来,余光注意到柳学冬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 柳学冬平静说道:“我说了,我在从头学起。我只是得了病,并不是天生就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是我忘了怎么找回它。但是在中海这两年,我很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有过担心,有过愤怒,也有过开心的时候。” “那是我自己的情绪在悸动,不是感知到别人的情绪,让我产生了错觉。” 郑万松正认真听着,忽然柳学冬语气顿住。 他抬眼看来,柳学冬的表情格外凝重。 “怎么了?”郑万松关切问道。 柳学冬紧抿着唇:“也就是在那时,我发现了一件令我感到绝望的事。” “有某种东西,在抑制我的情绪。” 郑万松拧着眉头:“某种东西?能说说具体感受吗?” 不需要思考,柳学冬回道:“每当我感觉自己情绪出现变化时,下一秒就会很突兀地……‘冷静’下来,就像是被人往脑子里浇了盆冷水。” 笔尖一转,经验丰富的郑万松立刻提出了自己的推测:“情感抑制?是代价?” 柳学冬点头道:“很早时候我也是这种想法,但从未真正确定过。” 他反问道:“教授,在你看来情感抑制是什么?” 郑万松想了想:“丧失情绪波动的能力?不对,那是额叶切除。而且你的情况明明就是能产生情绪波动的,只是在波动之后才会出现被抑制的情况……所以应该是,限制情绪在某个阈值区间内的波动幅度!” 他的双眼渐渐发亮:“没错,所以它才会在之后出现,只有在情绪波动超出阈值的情况下,它才会发挥出效果。” 柳学冬就等着他这个结论,闻言立刻追问:“所以,教授,你觉得这算是代价吗?” 第717章 真正的代价 郑万松喃喃自语。 “……情绪抑制不是代价。” “共情才是。” 柳学冬释然一笑:“您也认同我的观点?” 郑万松表情凝重地点头:“我完全理解。” “举个例子,如果将人的情绪活跃程度以曲线图的形式表现出来,一个正常人的基本值是在50,当出现情绪变化时,这个值会在50上下进行浮动;而你的基本值远低于正常人,甚至接近于0。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情绪抑制这种情况出现在正常人身上,这个人的情绪表达依旧是正常的,依旧会开心,会失落,只是情绪的强烈程度不会像以往那么高了——因为波动的阈值被限制了。” “除此之外,他依然是个正常人,甚至自己都感觉不到这种变化。如果仅仅是这样,这种代价和不存在几乎没有区别,又怎么能算是代价?” 郑万松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指着柳学冬:“但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 “对于一个情绪活跃程度接近于0的人来说,情绪抑制施加在你身上就仿佛是给判了死刑。” “如果说,你的情绪活跃程度低是因为先天疾病和后天洗脑导致的,这种情况或许还能通过后续的治疗寻求痊愈机会,但天赋带来的情绪抑制,就是把你最后一条路给堵死了。” “所以情绪抑制并不是代价。” 郑万松不由得叹了口气,仿佛是对柳学冬的遭遇感同身受。 “真正的代价应该是……感知情绪本身。” “想得,而不可得。” 柳学冬低声自语:“只有失明的人,才会贪婪地渴求光明。” 郑万松的语调也渐渐低沉:“感知情绪这项能力,与其说是馈赠,倒不如说是诅咒。它让你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到情绪的美妙,你万分渴求,却偏偏自己没有。可要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获得它,你反而不会意识到这些。” “就像是隔雾观花,闻得见香味,却无法触碰。” “我能想象,这是一种难言的煎熬。” 气氛不知不觉有些沉闷,柳学冬笑了笑,将话题岔开:“相对而言,天赋的条件就简单多了。” 郑万松果然精神一振,立刻抬头看来。 柳学冬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郑万松胸前,沉吟片刻讶异道:“你还想锯我脑袋?” 郑万松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下一秒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赶紧往回找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下意识低头,目光落在柳学冬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指上,顿时恍然大悟:“条件是产生接触?” 然后又猛地抬头:“这就对了,感知情绪不是天赋效果,读取人的想法才是?” 柳学冬摆手:“不够准确。是‘看’见你们脑海里正在想的画面,但如果没有具体的画面,我是‘看’不到的——人大多数时候脑海里都是一闪而过的杂乱念头,有画面的情况很少数。” 老柳稍稍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思考:“其实关于这个天赋我也有很多疑惑的地方,所以需要一次系统的测试——就连我们刚刚讨论的,天赋效果是‘看’到画面,而不是感知情绪,也是我最近才摸索出来的。” 郑万松疑惑道:“距离你觉醒天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光凭经验也早该了解清楚了。” 柳学冬淡淡笑了笑:“我使用它的次数其实不那么频繁。” “有三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就是我之前说的,大多数时候我用不上。” “第二是因为我有顾虑。我知道每个天赋都有限制,在没有系统测试过之前,我不清楚我贸然使用天赋会带来怎么样的代价,所以能不用就不用。” “至于第三……就是我最开始说的头痛症状。” 话题回到最初,郑万松终于想起还有这茬:“对,你说是注射泰坦药剂后的副作用?” 柳学冬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虽然头痛确实是注射泰坦药剂后才出现的,但我认为泰坦药剂不是导致头痛的根本原因。” “还记得我刚刚说的互补吗?” 郑万松将笔记本往前翻了一页,双眼骤亮:“我现在懂了。” “泰坦药剂的代价是情绪放大,正好和情绪抑制产生了上下契合,所以才从这一层面上绕过了天赋相斥这条规则——本该受天赋相斥影响的它们在这方面达成了一种偶然的契合,形成了一种并行的关系,所以互不冲突。” 柳学冬认真点头:“不,我觉得还是有冲突的。” “我的头痛就是最好佐证。” “在你看来,情绪放大和情绪抑制是契合,但它们的本质其实就是冲突的,所谓的契合也只是冲突之后双方都无可奈何的结果。” “就好像一个要往左一个要往右,最后只好保持原地不动。” “所以我的头痛每次发作,都是在我使用了两种天赋之后。” 这时,柳学冬回头朝二层的兰斯望了眼,然后低头看了看表。 他说道:“我希望等回来时九处能帮我安排一次全方位的检查——主要是针对头痛方面的。” 不等郑万松回话,二层上的易安邦主动答应:“没有问题,详细的天赋测试也等回来后吧,兰斯已经到了,时间紧迫。” 柳学冬站起身,逐一取下贴在身体各处的感应触片,拿起外衣后,他朝郑万松点点头:“和你聊得很愉快,谢谢你,教授。” 郑万松也跟着起身,主动和柳学冬握了握手:“客气了,等你回来我们还有机会继续讨论。” 柳学冬将外衣随意搭在肩上,看向二层露台。 易安邦朝下方看来,颔首道:“去策略部战术室。” 柳学冬招手:“记得把胡满叫上,这次他才是主角。” 兰斯不禁一愣,扒着栏杆朝下面的柳学冬喊:“胡老板也在这里?” 柳学冬没理会,摆摆手转身进了通道。 兰斯在后面大喊:“喂!这到底什么情况?” 可惜没人回答他,两名干员从后面一左一右攀住他的肩膀,一边拖着他往战术室走,一边朝他挤眉弄眼:“听说你就是黑手啊?” 第718章 主动联络 自由联邦,华府。 白头鹰环治局总部里,局长巴洛·史密斯正在加班。 这两天正是最忙的时候,他和塔纳托斯联手为九处准备的惊喜已经发挥出了应有的效果——从九处无暇顾及欧洲局势就能看出来,应该正忙着处理家事。 九处这头巴洛局长不急,因为该急的是九处,他不介意多等两天。 趁九处腾不出手的时候再给予它沉重一击? 巴洛局长很清醒,这不现实。 除非是疯了,不然没人会想到一个数一数二的官方组织大本营里开战。 巴洛局长也不认为一名s级清道夫就能让九处伤了元气。 所谓的惊喜,s级清道夫只能算是前菜,塔皮鲁做的才是正餐。 巴洛自己也没想到,塔皮鲁也为他带来了惊喜——一个真正的惊喜。 在原计划里,他安排塔皮鲁前往中海,试探那位代号叫做“福克斯”的神秘边缘人是否可信只是顺便,真正的目的是打算趁中海被s级清道夫搅得水浑,九处腾不开手时,利用神秘边缘人的“内部线人”,混进九处中海分部窃取情报——关于零号的情报。 没错,白头鹰环治局寻找多年无果,不得不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大夏。 策略部经过分析得出结论,那位零号觉醒者在大夏的概率不低。 所以巴洛局长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赌一把——他也清楚,中海分部不一定能得到他想要的情报,但这也是无奈,毕竟要真把塔皮鲁派去京城总部那和送死没什么区别,结局大概率是刚下飞机就被那位高位格观测类觉醒者发现了。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塔皮鲁没能潜入中海分部。 但他控制住了一名来自九处总部的重要人物。 没错,就是控制,虽然那个人现在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但他的命捏在塔皮鲁手里。 据塔皮鲁带回来的信息,那人就是神秘边缘人的“内线”,而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九处某位高层的嫡系亲属。 这件事的真假不难证明——因为他叫王利川,在恐惧魔神徐小军的个人档案上,记录员就是他。 能担任这种绝密档案的记录员,说明他本身的保密权限就很高,再结合塔皮鲁所说,巴洛甚至觉得这个王利川的长辈大概率是九处权利中心那几位中的某一个。 所以王利川的命很值钱,值钱到他甚至可以拿王利川的命直接跟九处换取想要的情报。 这比潜入九处更完美。 潜入进去不仅风险大,还不一定能找到想要的情报;而现在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九处主动把东西送到他手里。 所以巴洛局长现在一点也不急,他现在的关注点在欧洲。 虽然没条件给九处家里再放一把火,但不妨碍他在别的地方使绊子。 他要让整个阴影世界知道,九处这所谓的“盟友”关系有多么脆弱,选择和九处合作是多么不明智的决定。 为了这件事,白头鹰环治局国际事务行动部几乎所有小队都派往了欧洲,就连搜捕觉醒者寻找零号的任务都暂停了下来,巴洛局长现在只想干一件事,那就是狠狠抽欧洲那几家的耳光! 至于为什么选在欧洲,那当然是为了报复。 巴洛局长可还没忘记,当初库尔策被九处获得后那几家急着想分一杯羹的丑态,以及在瑞仕结下的梁子。 所以欧洲无疑是最好的杀鸡儆猴的对象。 就如预想的那般,九处抽不出手来帮欧洲解决麻烦,面对白头鹰环治局几乎全部行动小队出动,光靠几支九处的境外小组只是杯水车薪,所有事态都在按着巴洛局长的计划发展。 想到这里,巴洛惬意地从盒子里抽出雪茄,他打算处理完桌上最后这份文件就下班,回家路上顺便喝一杯。 “笃笃笃。”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 巴洛拿着点火器的手悬在了半空,目光看向门口。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他的秘书,乔纳丹。 巴洛轻松一笑:“乔纳丹,我还以为你已经下班了。” 乔纳丹淡淡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但最近工作太多了,我打算等近期忙完好好休个假。” “当然没问题。”巴洛把雪茄咬在嘴里,笑着摊开手,“我会给你批假的。” 巴洛以为又有文件需要签字,但再一看,乔纳丹手里空空,他挑眉发问:“什么事?” 说回工作,乔纳丹正色起来:“刚刚国际情报侦查部发来通知,福克斯联络了老班克。” 老班克,就是胡满那个边缘人联盟中的一员。 除了狐狸哥,边缘人联盟还有三人,分别是藏身欧洲的老班克,莫西戈的灰帽,以及自由联邦的邮差。 巴洛不紧不慢地点燃雪茄,反问道:“这种事也需要通知我?” 乔纳丹淡淡回道:“按理说不用,但福克斯说需要我们的帮助——是我们。” 巴洛反应慢了一拍,下一刻愕然抬头:“我们?” 乔纳丹颔首:“没错,环治局。” “福克斯似乎很急,直接挑明了关系。他说他知道老班克他们背后的老板是环治局,现在他需要环治局帮他逃离大夏。” …… 作战室里,柳学冬竖起一根手指:“最关键的一环,在胡满身上。” 他站在会议桌最前方,身后的一面可以书写的电子屏,会议桌两侧从易安邦开始依次坐着九处高层,只有寥寥数人,胡满和兰斯夹在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见柳学冬一来就把矛头指向自己,胡满不禁有些慌:“啊?我?” 柳学冬不理会,继续往下说:“事情的最终解决办法在阿布买提身上,白头鹰一定会确保他的安全,所以我猜测他多半就在华府总部——当然这个还需要最终确定,但不管他到底在哪儿,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和白头鹰进行接触,只有接触了,才有条件展开调查。” 易安邦沉吟片刻:“霸鹟小组可以帮忙。” 话音刚落,柳学冬就抬手打断:“谢谢,不需要。” 易安邦抬眼看他,等着后续。 柳学冬摊手:“准确的说不是不需要,而是这次行动九处最好一点都不要插手。” “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怀疑九处的能力。而是,九处和白头鹰是老冤家了,彼此的办事风格都太熟悉,所以为了不让白头鹰提前察觉,这次行动不能有任何闪失。” 第719章 嘴边的肉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早就猜到了。】 【你却装作不知道?还一直跟我们保持联络?】 【我是边缘人,只要有钱赚,我不在意情报卖给谁。】 【我怎么确定你说的是实话?】 【我明白你的顾虑,换做是我也会怀疑,但我没得选,我没路走了,九处正在找我,我躲不了太久。】 【要怎么帮你?】 【帮我出境,越快越好。伪造一个假身份,以及一架自由联邦的航班,还有修改航班信息,这种事我们都很清楚不是吗?但现在只有环治局能做到万无一失。】 【可我们为什么要帮你?还是那句话,我们之间缺乏信任。】 【我们合作了那么多次难道还不够吗?我手里还有重磅情报,只要能帮我逃出去,我会给出让你们满意的报酬。】 巴洛局长仔细看完了电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手搭在键盘上没有急着敲下。 他在思考。 乔纳丹站在他身后,小声提醒:“福克斯看上去很急。” 半晌后,巴洛像是自言自语:“你觉得他说的是实话?” 乔纳丹没有给出肯定答复,略微思忖了一下后:“塔皮鲁亲眼看着王利川和福克斯一起上的飞机,也就是说在飞行途中,福克斯就已经发现王利川的异常,王利川的身份很重要,福克斯很清楚,所以以他当时的处境来说,抛下王利川偷偷离开是唯一选择。” 巴洛局长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但九处很快就能查到王利川和他是一起上的飞机,所以必然要找他。” 想到这里,巴洛有了头绪,他敲击键盘,接着老班克的话聊了下去。 【你现在在哪里?】 很快,聊天室里弹出文字,似乎福克斯一直守在屏幕前。 【京城,机场的通风管道里,我的电脑快没电了。】 巴洛轻轻挑眉。 【你没离开机场?九处没发现你?】 【离开后又回来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只有这里我才能第一时间上飞机。】 巴洛想了想,又问。 【你说的报酬是什么?先付定金吧。】 这次稍微多等了一会儿,似乎福克斯正在犹豫,但好在没等太久。 【我只能告诉你,九处在中海进行了一场重要行动,不仅整个中海分部倾巢出动,就连尖刀组都调来了,这场行动中九处损失了不少精英,但依然打赢了。】 巴洛局长咧着嘴笑了,他回头看了眼乔纳丹:“看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继续打字。 【如果是这个,那完全算不上报酬。九处已经在阴影世界声明了,他们在中海干掉了一名s级清道夫。】 屏幕另一头沉默了许久,丝毫没有出乎巴洛局长的预料。 又过了一会儿。 【我还有别的情报,关于九处目前处境的。】 巴洛局长撇撇嘴。 【如果你想说欧洲局势的话,那就不用说了。】 很快,回复弹出。 【不,是关于东瀛的。九处和苇原众决裂了,苇原众挟持了九处境外小组干员,你可以转告环治局,他们一定能查到我说的是实话。我知道更多内情,但前提是帮我逃出大夏,我可以当面告诉你们。】 这则消息令巴洛局长有些惊讶,他朝乔纳丹投去一个眼神,乔纳丹立刻走出了办公室。 屏幕上再次弹出消息。 【你们要快一点,我现在不能出去,一旦电脑关机就全完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十分迫切。 巴洛没有急着回复,他盯着屏幕,轻轻摸着胡茬思索着。 他相信福克斯说的是真的,但还在考虑要不要帮他。 他设想了多种可能。 比如福克斯会不会已经落到了九处手里,眼前所谓的聊天只是一场骗局。 但却想不通九处这样做的目的。 要说是冲着塔皮鲁来的,那更该隐秘进行才对,让福克斯主动联系只会打草惊蛇,况且把一个边缘人送到自由联邦来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说不通的。 说不通,就代表了错误。 巴洛局长在心里暂时否定了这个结论。 而如果福克斯说的全是真的,在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 九处一定会找他,他也一定会躲藏,他的“内线”昏迷不醒,没有人能替他解释,他在大夏确实待不下去了,只有逃出境这一个选择,而九处现在一定严密布控,他只靠自己不可能出境,在这种严密布控的环境下想出境非常麻烦,他需要一个伪造出来的真实身份,所以只能寻求境外势力的帮助…… 正想着,乔纳丹回来了。 他朝巴洛局长微微点头:“是真的,一天前胧月泉治在府邸宴请了宾客,但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巴洛局长敲下键盘。 【成交。】 他抬起头,对乔纳丹吩咐:“替他安排最近的一架航班,起飞前调查每一位乘客的信息。” …… 作战室里,柳学冬继续说着。 “胡满只是一个边缘人,对白头鹰没有任何威胁,不怕他们不咬钩——对白头鹰来说,现在胡满就是摆在手边的肉,哪怕不确定有没有毒,也得先舔一下尝尝咸淡。” “但他们一定会很谨慎,不仅会仔细排查飞机上每一个人,还会在降落机场安排人手,不出意外的话,胡满一下飞机就会被立刻带走,同时他身上不能携带定位器,肯定会被搜出来,所以我们必须乘坐同一航班,才能确保不跟丢胡满。” 林建中发问:“你也说了,白头鹰会彻查飞机上每一个人,要怎么确保你们不被查出来?” 不用柳学冬回答,戴承霁沉声道:“这个简单,白头鹰怎么把胡满带出去的,我们就怎么把柳学冬和兰斯送出去。” 柳学冬也看过来:“白头鹰能给胡满搞到真实的假身份,九处当然也能替我和兰斯搞一个。” 林建中摇摇头:“你这张脸不行,别忘了,渡鸦的情报就是白头鹰故意透露给我们的,你长什么样,他们肯定清楚。” 柳学冬不禁笑了。 “巧了,我会易容。” 第720章 胡老板怕死 巴洛局长整晚都没睡好,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着福克斯的事。 按理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边缘人,放在往常这种事甚至没有需要自己过问的必要。 但不知道为什么,巴洛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翻来覆去,在昏昏欲睡中得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结论——这事有些太顺理成章了。 有时候过分符合逻辑的事,反而容易出问题。 所以第二天他一早就来到了办公室,将乔纳丹叫来询问。 “都安排好了?” 乔纳丹颔首:“飞机已经起飞了,没出纰漏。” 他准备得很充分,不等巴洛开口,主动将一份名单递上:“这是所有乘客的信息。” “机务组呢?”巴洛然后翻开文件夹。 这一嘴其实问得多余,他自己也清楚机务组不会有问题,因为这是自由联邦的航空公司,飞机上的机务人员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按上级的吩咐办事。 但作为兢兢业业的局长秘书,老板发话了当然得接着,于是乔纳丹还是回道:“放心,没有问题。” “这些人呢?”巴洛局长这次问的是名单上的。 乔纳丹轻声回复:“全都查过了,没发现九处插手的痕迹,一些有疑点的我标注出来了。” 巴洛局长已经看到了,零星几个名字用红色圈了出来。 但他没敢松懈,仍旧亲自将每个人的资料都翻了一遍在,最后再回过头来对每个标注出来的人提问。 一番问答后,巴洛翻到最后一个人。 资料的照片上,这个红色卷发的男人显得有些削瘦,透着股宅久了的老实气质。 接着往下看,巴洛自言自语念出他的职业:“数据分析与人类行为学研究专家?” 他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看向乔纳丹:“什么意思?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乔纳丹抿了抿嘴,讲道理他也不懂,但老板发话了必须得接着。 于是他思忖片刻回答:“应该是某方面的专家。” 巴洛局长眼角一抽,这是要骂人的前兆。 乔纳丹赶紧接着开口:“他叫兰奇,兰奇·霍华德。我们查到,这位兰奇教授来自瑞仕,三年前以外籍人才引进方案进入大夏,目前在大夏的一所大学任职,这次出国是因为公务。” 巴洛皱着眉:“说详细点。” 乔纳丹稍微回忆了一下:“具体工作内容……好像是代表学校与自由联邦的几所高校磋商一些课题的合作。” 巴洛摆摆手,没兴趣往下听了,他把视线落到旁边一页。 乔纳丹适时地开口:“这个人是和兰奇教授一起的。” 巴洛盯着照片打量:“大夏人?” 乔纳丹否认:“不,东瀛人,他叫柳生未春,是兰奇的助手。” 巴洛沉默不语,一手轻轻摸着嘴唇,另一只手轻轻敲击桌面。 乔纳丹试探发问:“你觉得他们有问题?” “没有。”巴洛缓缓摇头,“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没有问题反而觉得不踏实。” “他们要去的那几所高校查过了吗?” 乔纳丹点头:“已经问过了,确实收到了访问通知。和他们联系的是枞光外国语大学,彼此很熟悉,每年都有不少学生从枞光大学到这边……嗯,深造。” 他语气顿了一下,巴洛奇怪地看过来。 乔纳丹解释:“枞光大学并不是什么知名高校,但在那里就读的大多数学生都来自大夏富豪家庭,所以选择出国深造的学生很多……” 他没继续往下说,但巴洛已经听明白了。 来自由联邦潇洒两年,混个证书再以海归的身份回国,这在大夏很常见。这个枞光大学是个什么成分也显而易见了,这种大学最鲜明的特点就是舍得砸钱,往往有出息的学生没几个,但挖来的专家却是一大把。 巴洛心里压力缓解了不少,但仍然警惕地问道:“九处那边有没有什么动向。” 乔纳丹轻轻摇头:“没有任何动静。大夏境内的情况暂不清楚,在发表那篇声明后,欧洲范围内依旧只有境外小组保持活动,九处似乎没有展开支援计划的迹象,东瀛那边九处也没有更多动作,但在东瀛范围活动的干员全都沉寂了。” 巴洛局长终于笑了。 “这就对了。” “被那位s级清道夫一闹,九处没心思管别人,他们还要救王利川,现在多半正满世界找福克斯。自己家里这种窘迫的情况他们不敢让别人知道,所以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明智的——也是我想看到的。” 他长舒一口气,心情彻底放松下来:“福克斯多久能到?” 乔纳丹赶紧回道:“下午一点二十。” “嗯……”巴洛轻轻点头,“到了直接带他去见老班克,就让老班克跟他谈。现在他是只无家可归的狐狸,不管多狡猾,也只能看我们脸色,所以先瞧瞧他的诚意,能拿出多少我们感兴趣的东西,至于他的条件……我觉得福克斯是聪明人,不会提太过分的要求。” “我明白了。” 乔纳丹颔首应下:“要是他不懂见好就收,我会想办法从他嘴里撬出更多东西的。” “就这样办。”巴洛摆摆手,“这个人已经没什么价值了,除非你得到了更重要的情报,否则不必拿他的事来烦我了。” …… 飞机上,兰斯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柳学冬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假寐。 虽然身体上的伤势已经在九处得到了治疗,但他依然需要休养。 “你在担心什么?” 哪怕不使用天赋,老柳也能猜到兰斯现在的情绪。 “跟在我身边还不够安全吗?还是说你对坐飞机有阴影了?” 柳学冬笑着调侃他一句。 兰斯回过头来,才发现柳学冬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了。 他悄悄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是担心胡老板……” 他和柳学冬坐的公务舱,而胡满正在经济舱挤着。 见有乘务员路过,兰斯立刻收声。 虽然他和柳学冬交流时说的是日语,但不敢保证这些乘务员就一定听不懂。 等乘务员走远了,兰斯才继续开口:“你拿他去钓白头鹰,我怕他万一露馅,白头鹰直接把给他毙了。” 柳学冬笑了笑:“胡老板怕死,所以一到生死攸关的事他比谁都机灵,别忘了,他可是凭一己之力在中海跟九处周旋那么多年还安然无恙的人。” 第721章 骗局 “thank you for choosing to fly with us today, we look forward to weling you on board again in the future。” 伴随着航站楼里的播报声,装扮得严严实实的胡满从接机口走了出来。 他头上戴着顶渔夫帽,脖子上的围巾提到鼻梁处,藏在墨镜后面的双眼正警惕地左右巡视。 他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双肩包,背包瘪着,显然也没装太多东西。 这时,他忽然站定,视线停留在不远处朝他走来的两道身影上。 那是两名老外,一高一矮,穿着打扮并无什么特殊,但自从胡满走出接机口时,他们就一直盯着这边。 当双方的视线对上,高个子主动抬手,似乎是打招呼的前奏。 但就在他把手刚抬起一半时, 胡满忽然动了。 他转身拔腿就跑,就像是在逃命。 两名老外对视一眼,神情顿时严肃,他们赶紧追了上去。 双方一追一逃,动静吸引来了不少旅客的目光。 距离越来越近,但胡满却并没有往外跑,他好像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直到看见机场的警察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警察当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小跑着来到胡满身边。 有着一脸大胡子的警察警惕地望了眼从后面追来的二人,对胡满询问:“先生,出什么事了?” 胡满却摇摇头,并不说话,然后转身看着二人走近。 矮个子无视了警察,径直来到胡满面前:“你为什么要跑?” 大胡子眉头一皱,下意识就把手探向后腰,却被高个子先一步拦住。 只见高个子熟练地从衣服里掏出一本证件摆在大胡子警察眼前:“别管闲事。” 大胡子警察先是一怔,然后朝高个子敬了一礼,转身走开了。 打发走警察,高个子也来到胡满跟前,俯视着他问道:“福克斯?” 在二人的注视中,胡满的肩头缓缓垂下,整个人松懈了许多。 只见他摘掉帽子,扯下围巾,最后再把墨镜取下放回兜里,他朝二人轻松一笑:“没错,是我。” 他这番前后不搭调的行为令二人感到疑虑,矮个子依旧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跑?” 胡满习惯性地朝周围瞥了几眼,低声解释:“我怎么确定你们是环治局的探员?九处在自由联邦有霸鹟小组,他们可不会放过我。” 高个子这才恍然:“所以你故意跑到警察这里,如果我们是九处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但如果我们来自环治局,自然有办法跟警察解释。” 矮个子此时也明白了,他笑着在胡满肩膀上推了一把:“你还挺聪明。” 胡满堆着笑脸点头:“干我们这行,不聪明的早死了。” 高个子指着身后:“该出发了。” 胡满的视线瞥向不远处的kfc,他舔了舔嘴唇:“能让我先吃点东西吗?” 矮个子投来怀疑的目光:“你想做什么?” 胡满苦笑道:“飞机餐我没敢吃——算上天上这半天,我已经快两天没吃饭了。” 两名探员对视了一眼,作为执行这次任务的人选,他们对胡满的身份和经历都有一定了解,所以胡满此时的诉求很合理。 十分钟后,kfc餐厅里。 胡满一手抓着汉堡,一只手握着鸡腿,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面前还摆着满满一桌的油炸食品。 两名探员坐在他对面,矮个子盯着他,高个子正在检查胡满的背包。 背包里没有什么可疑物品,都是些笔记本电脑及充电器等常见的东西。 胡满这副饿鬼模样倒不是装的,他确实在飞机上什么都没吃,准确的说,为了能装得像,他从九处离开后就颗米未进。 虽然没有两天那么夸张,但他确实整整一天没吃饭了。 当两个汉堡下肚,他感到了一丝饱腹,为了不被发觉出问题,胡老板适时地开口将对面探员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就只来了你们两个人?” 矮个子冷冷回道:“不然呢,难道还要局长亲自来接你吗?” 胡满一边艰难咽下鸡肉,一边摆手道:“ 我是担心安全问题,要是九处发现我上了飞机,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派霸鹟小组来阻击——没有别的意思,但如果只靠你们两个,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高个子将背包放回胡满身边,冷笑道:“这里不是大夏,这是环治局的地盘,既然环治局敢只派我们两个来接你,就说明不会出问题。” 胡满双眼一亮:“怎么确定的?你们盘查过路线?还是说已经摸清霸鹟小组的位置了?” 矮个子冷声道:“不该问的别问。” 胡满讪笑:“职业习惯。” 高个子却无所谓地摆摆手:“别这么紧张,莱恩,告诉他也没关系。” 矮个子莱恩看过来:“劳伦斯,是你太放松了。” 高个子劳伦斯冲莱恩眨了眨眼:“拜托,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自己人了,知道再多也没关系。” 劳伦斯眨眼的小动作给了莱恩提醒——确实,这位福克斯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是变成自己人,要么是变成死人,不管是哪个,倒确实没什么需要对他保密的。 于是莱恩不开腔了。 劳伦斯转着手指说道:“霸鹟小组要是那么容易被找到,环治局也不会放任他们在自由联邦潜伏那么多年了,但因为不久前的一次行动,霸鹟小组暴露了许多东西,所以短时间内他们只能保持沉寂——除非九处愿意把在自由联邦布置这么多年的情报网整个舍弃掉,不然不会让霸鹟小组露头的。” 胡满当起捧哏,适时发问:“什么行动?” 劳伦斯笑笑,谈兴颇足:“噢,一场骗局,一个陷阱,环治局专门为九处准备的……” …… 这边三人聊得气氛融洽,但就在劳伦斯和莱恩背后,和他们相背而坐的位置上。 兰奇教授和他的东瀛助理正慢条斯理地享用着在异国他乡的第一顿饭。 他们同样用英语交谈。 “新闻上说kfc的炸鸡是用变异鸡做出来的,一只鸡上长了六只鸡腿。” 一边说着,兰奇教授一边从鸡腿上咬下一块肉来。 柳生未春蘸着薯条:“谣言,我怀疑是金拱门发的帖,多么肮脏的商战。” 兰奇教授的目光悄悄越过柳生未春肩头:“又是一场骗局?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柳生未春的手缓缓垂下,一枚米粒大小的精巧仪器从袖子里滑落至指尖。 “这世界不从来都是这样?我过得差无所谓,但同行不能比我过得好。” 他指尖悄无声息地往后一探,仪器被粘在了劳伦斯的西装后摆内侧。 第722章 按计划进行 “咕噜咕噜……” 胡满吸完杯底最后的可乐,顺手将空杯放进了门口的垃圾箱里。 在劳伦斯和莱恩一左一右的护送下,他终于走出了机场大门。 “哈——” 站在门外,胡满张开怀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轻松和享受:“多么香甜!我仿佛能从空气中闻到自由的味道!” 莱恩嘴角勾了勾,没接话。 劳伦斯笑着附和一句:“欢迎你,福克斯先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可以慢慢享受,但眼下我们还有工作要做,所以暂时没时间让你发表感叹。” 胡满眼珠子一转:“现在我们去哪儿?” 三人朝路边走去,坐上一辆白色轿车。 劳伦斯负责开车,莱恩则跟着胡满坐到了后排。 劳伦斯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去见你的一位老朋友。” “老班克,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 兰奇教授和他的助手拖着行李箱站在马路对面,望着白色轿车的尾气消失在远处。 兰奇教授招手拦下计程车,语气自然地报出地址:“贝拉奥酒店。” 随着计程车开动,二人用日语交流起来。 “希望不会堵车。” 兰奇教授小声嘀咕。 柳生未春抬手看了眼表:“来得及。” 兰奇教授揉了揉鼻子,华府今天的天气有些阴冷,他有点流鼻涕。 “我还是担心胡老板,他要是直接被带进白头鹰基地,就很难出来了。” 柳生未春没什么表情,依旧淡淡回道:“不会的,白头鹰不会放一个还存在疑点的人进基地。而且话说回来,在他们眼里,胡满这个人一文不值,真正值钱的是他手里掌握的情报,所以白头鹰只会想办法让胡满把东西交出来。” 前面的司机听了一阵,忽然自来熟地插话:“你们是高丽人吧?” 柳生未春朝他竖起大拇指:“您真见多识广。” 计程车在酒店门前停下,柳生未春将行李箱递给兰奇:“按计划来,你先回去,我去趟商场。” 半个小时后,房间里的兰奇教授听见敲门声,他快速来到门边:“谁?” 门外传来柳生未春的声音:“是我。” 兰奇打开门,柳生未春提着一包东西走了进来。 兰奇瞥了眼口袋里露出的一截发丝:“你别把颜色记错了。” “你在质疑我的职业素养?”柳生未春反问一句,然后看向摆在桌上已经开机的手提电脑,“位置确定了吗?” 兰奇跑过来一物,柳生未春顺手接住——是一枚微型耳麦。 “被你猜中了,老班克的据点。” 兰奇指了指电脑:“你是怎么知道白头鹰一定会先带胡老板去见老班克的?” 如果阴影世界里有个边缘人排行榜,那这位黑手先生一定是排在t0位置的,早在出发前,老柳就让他黑进胡满边缘人联盟的聊天软件,顺利追踪到了另外三个人的具体位置。 并且特意将酒店订在了距离老班克安全屋不远的地方。 老柳将耳麦塞进耳洞,然后用头发遮住:“因为老班克是最早投靠白头鹰的一位,相比起其余两个,显然他更受白头鹰信任。而且同为边缘人,由他这个同行来先一步审查胡满的情报是否有问题,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一边说着,柳学冬一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挎包,然后将刚买来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去。 最后,他从塑料袋里拿出最后一样东西——一把多功能瑞仕军刀,将它藏进了袖子。 兰斯看得直摇头:“太寒酸了,哪怕不让九处插手,让他们送点军火过来也好吧。” “用不着。”柳学冬看他一眼,“我在华府有安全屋,但来不及去取了。” 说罢,他背上挎包朝外走去:“别分神,注意胡满的信号,按计划进行。” …… 按计划进行。 胡满的演技很好,直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端倪,但其实他心里已经紧张坏了。 越紧张,他的思路也越清晰。 来之前,柳学冬就已经将计划给他说得很明白,看着面前的房门,他知道自己的戏份就快落幕了。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 莱恩警觉地投来目光:“怎么了?” 胡满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有点紧张。” 劳伦斯好奇道:“紧张什么?” 胡满指了指面前的门:“你们没有和网友见面的经历吗?这是我和老班克的第一次。” 莱恩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这时,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中年发福的老班克黑着脸探出上半身:“福克斯,别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我不是gay。” 胡满大笑着张开双臂:“老朋友,终于见面了。” 老班克象征性地跟他抱了抱,然后让开身位将三人放进来。 胡满好奇地打量起屋内陈设,房间里随处可见生活痕迹,显然,虽然这里名义上是安全屋,但老班克平时也生活在这里——况且话说回来,他已经投靠了白头鹰,自然也没有再东躲西藏的必要。 只是简单的视线扫过,胡满就发现了很多东西,比如门口的女士拖鞋,丢在客厅角落里的洋娃娃,以及洗碗池里还没来得及清洗的三副餐具。 胡满笑着看向老班克:“边缘人的收入可不低,怎么不给你的老婆孩子买套大点的房子?” 老班克的眼神有一刹那变得格外锋利,但转瞬又收敛回去,他面色不善地打量着胡满:“要低调,你在大夏当了这么久边缘人,难道没学会这个道理?” 胡满恍然大悟,捉狭笑着:“原来你根本没告诉她们你的职业?” 老班克不禁眯起眼睛:“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胡满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劳伦斯朝老班克使了个眼色,然后拍拍胡满的肩膀:“中年男人总是有着很多秘密不是吗?所以你就别惹他生气了。” 老班克冷哼一声:“好吧,你猜的都对,我让她带孩子出去玩了,不然你以为我会开门放你们进来?”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 劳伦斯拍拍手,对胡满示意:“我们得在她们回来前把事情办完,福克斯先生,把你的诚意拿出来吧。” 第723章 玩脑筋 闻言,胡满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迟疑。 屋子里其余三人都看过来。 劳伦斯问:“怎么了?” 胡满抿着嘴:“除了你们就没别人了?” 此话一出,莱恩已经慢慢探手入怀握住了枪柄:“你觉得还应该有谁?” 胡满没发现身后莱恩的小动作,他缓缓摇头,轻笑:“这份情报比你们想象得更加重要,环治局至少得派个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来跟我谈。” 原来是因为这个。 莱恩的神情放松下来,劳伦斯收起了笑意:“交接情报是我们的任务,不会有别人了。” 胡满微微叹气,颇为失望:“好吧。” 他从背包里摸出一枚u盘,随手抛给老班克:“这就是我的诚意,相信我,里面的东西不会让环治局失望的。” 老班克早早就将笔记本电脑搬来了客厅,接过u盘,他立刻在茶几前蹲下,将u盘插进了电脑。 随着屏幕上弹出读取进度条,胡满的掌心微微有些发汗。 他抬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三点,刚刚好。 …… 作战室里,兰斯将手里的u盘举在半空。 “你们应该有所耳闻,我和白头鹰的关系很恶劣。” “而之所以会这样,因为我黑进过他们的系统很多次。” 兰斯不好意思地讪笑几声:“我知道这样做风险很大,但白头鹰就像个取之不尽的大宝库,他们手里有价值的东西太多了。” “我最近一次黑进去就在几个月前,呃,也就是你们来瑞仕前不久,那次我找……咳咳……” 兰斯假装咳嗽,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见柳学冬对他使了个眼色。 关于零号觉醒者的事柳学冬还未向九处坦白。 兰斯继续说道:“那次我被白头鹰抓住了尾巴,毕竟白头鹰的网络防御部也不是吃素的,所以才有了柳学冬来瑞仕救我的事。” “那次之后,白头鹰升级了防御系统,我留下的暗门几乎被清理干净,不过好在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留了后手——一个狗洞。” 见众人都疑惑地看过来,兰斯也不再卖关子:“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暗门,我很确定它不会被发现,因为就连我自己都无法隔着网络开启它。” “开启它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现实中的物理手段接入白头鹰网络系统的端口,将正确的编码载入,才能将狗洞开启。” “而这,”兰斯看向手里的u盘,“就是它的钥匙。” 柳学冬接过话来:“当狗洞打开时,兰斯会给九处发信号,九处只需要做一件事——闹出动静,越大越好,至于具体要做到什么地步,看你们自己。” 会议桌上一众九处高层不约而同看向了靠后位置上的一人。 那是九处网络防御部部长,邱嘉木,他应该是总部这么多部长中最年轻的一位,还不到四十,光溜溜的头顶一看就很可靠。 邱嘉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闪过慑人的精光,他冷冷一笑:“我明白了,能拿的全拿走,拿不走的全毁掉。古有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今有九处网络轰炸白头鹰。” …… 公寓电梯里,柳学冬盯着上行的数字。 “叮——” 电梯门打开,柳学冬把挎包往上提了提,走出门去。 视线扫过门牌号,柳学冬穿过走廊,在一户门前停下。 他抬腕看表,耳麦中正好传来了兰斯的声音:“端口打开了,和约定的时间一样,胡老板那边应该很顺利,接下来看你的了,我马上给九处发信号。” 手腕一翻,柳学冬指间多出两截纤薄的铁片。 …… 随着进度条满格,老班克迫不及待地点开文件夹,将一份名叫“恐惧魔神”的档案打开。 劳伦斯和莱恩也情不自禁靠了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徐小军的寸照,他正对着镜头露出憨厚的笑脸。 “恐惧魔神……”劳伦斯喃喃道,“这就是他?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莱恩沉声接话:“一张照片能看出什么?况且大夏人都长一个样,他有多强又不会写在脸上。” 这份档案老班克早就看过,他只是想确认是否和之前的有区别,所以看了几眼就接着往下翻。 忽然,莱恩耳朵微动,他依稀听见了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劳伦斯和老班克反应慢了半拍,但也立刻察觉到了。 胡满看向老班克,率先发话:“是你老婆?” 老班克愣了一下:“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门被打开。 劳伦斯和莱恩已经不约而同握住了枪柄,但随着房门打开,一个挎包率先飞入朝劳伦斯脸上砸来。 劳伦斯视野被遮蔽,但听见了莱恩的大吼:“敌袭!” 枪声没有响起,一柄瑞仕军刀后发先至,笔直插入莱恩的眉心。 劳伦斯翻滚避开挎包,稳住重心后看见莱恩的尸体直挺挺倒在身边,他心里一紧,刚抬起枪口面前却忽然一暗。 这时他才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 劳伦斯下意识扣下扳机。 枪声没能响起,他看到零件散开,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他还在无意识地扣着扳机,却只有清脆的“咔哒”声响个不停。 劳伦斯抬起头看向这人,是个亚洲面孔,他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胡满:“你……” 刚说出一个字,柳学冬干脆利落地扭断了他的脖子。 柳学冬转头看向老班克,老班克立马抬起双手:“我投降!别杀我!” 演了这么久戏的胡老板终于展露出自己凶残本色,他捡起莱恩手里的枪,一脚把蹲在地上的老班克踹翻,狞笑道:“兄弟给你掏真心,你给兄弟玩脑筋是吧?好好的边缘人不做,你跑去给白头鹰当狗……” 老班克预感到了死亡的迫近,他惊恐地大喊:“不!放过我!我有情报!我有钱!只要能买我的命,什么都给你!” 胡老板的回应是一发子弹。 “砰!” 老班克的脑袋被开了个洞,倒在血泊里不动了。 正在翻劳伦斯口袋的柳学冬冷不丁开口:“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怪吗?他给白头鹰办事,你不也成天盼着进九处混编制?” 第724章 找到你了 胡满表情一僵,顿时有些尴尬。 屋里一时陷入沉默。 柳学冬在劳伦斯和莱恩的尸体上仔细摸索,将他们的随身物品全部翻出来放在桌上。 胡满则默默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接在老班克的电脑上。 柳学冬从兜里翻出一枚耳麦递给他,见胡满不停敲击键盘有些好奇:“你在做什么?” 胡满把耳麦顺手塞进耳朵里:“拷贝,老班克手里的东西可不少……妈的,加密了。” 他对着耳麦里喊:“兰斯,能破译吗?” 耳麦里兰斯没好气道:“忙着呢,没空,你都被九处收编了,怎么还看到情报就走不动路?” 兰斯那头敲击键盘的声音十分急促:“九处已经开始行动了,你们抓紧时间。” 他确实没时间搭理胡满,到目前为止,胡老板的任务就算是基本结束了,但兰斯却还有事做。 借用老班克的电脑当做跳板,胡满成功插入u盘,帮兰斯打开了进入白头鹰网络系统的端口,通过这个“狗洞”,早已蓄势待发的九处网络部立刻吹响了进攻的冲锋号,趁着白头鹰还未来得及反应,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兰斯要做的就是在九处这场声势浩大的网络攻击的掩护下,绕过更深层次的加密系统,找到关于阿布买提的线索。 时间有限,他现在压力很大,所以没空顾及别处。 搜完身,柳学冬重新捡起自己带来的挎包,拉开拉链,从里面翻出一顶假发。 他蹲下去,将假发拿近对比起劳伦斯的发色。 大差不差。 老柳满意地点点头。 这一幕落在一旁的胡满眼中却感到不寒而栗。 只见劳伦斯的尸体朝下趴在地上,他的脖子却诡异地反扭到身后,死不瞑目的双眼死死盯着柳学冬,而柳学冬正面带笑意地朝他点头。 胡满不由得起了身鸡皮疙瘩。 也就在这时,柳学冬的眉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皱。 劳伦斯的眼神令他感到一丝不舒服——就好像真的在盯着他看。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柳学冬伸手覆上,将劳伦斯双眼阖下。 警惕起见,他又用天赋感知了片刻,确实没从劳伦斯身上感知到情绪。 他这才放心,仔细端详起劳伦斯的容貌,时而伸手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 待感觉差不多后,柳学冬将劳伦斯的衣物尽数扒下,然后脱下身上的衣服抛给胡满,换上劳伦斯的装束。 “换吧。”他提醒胡满。 胡满有数,麻利地换上柳学冬的衣服。 他朝正在翻看白头鹰探员证件的柳学冬问道:“接下来就没我的事了?” 柳学冬把已经空了的挎包递给他:“你知道位置,直接回去找兰斯。” 柳学冬检查了弹匣,将配枪揣进衣兜里,然后拿起化妆品走到门口的镜子前开始易容。 胡满兀自不放心道:“我不用再易个容什么的?就这样出去会不会不太保险?” 柳学冬随口回道:“反正老外看黄种人都长一个样,柳生未春这个身份没人在意,你把帽子压低点,现在开始你就是柳生未春了。” 话音刚落,柳学冬手中的动作忽然停下。 胡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就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女人和小孩的嬉闹声。 胡满神情一紧,正要出声。 只见柳学冬“唰”的拔枪,对着门口扣下扳机。 “噗噗!” 胡满还未来得及出口话硬生生咽回了喉咙里。 几分钟后,胡满将两具尸体拖进客厅里,和老班克并排摆着。 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并没有发出太大响声,加上处理的速度很快,所以没引发别的变故。 胡满小声嘀咕:“难怪你不让九处插手,你做事比九处绝多了。” 柳学冬依旧淡定地化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你早该提醒我老班克的家人随时可能回来。” 胡满叹了口气:“怪我,看见你来了,我一放松就忘了。” 柳学冬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有了这个教训,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就知道时刻保持紧张了。”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声音来源。 是摆在桌上的电话——属于劳伦斯的那部。 柳学冬快步走过去,将电话拿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叫“费尔德”的名字。 “咳咳。” 柳学冬清了清嗓子,用一只手按住喉咙,另一只手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胡满惊恐地看向柳学冬——他刚刚听见的分明就是劳伦斯的声音。 话筒里传来一个男声:“劳伦斯,汇报任务情况。” 柳学冬朝插着u盘的电脑瞥了眼:“我们在老班克这里,福克斯给了他一枚u盘,老班克正在验证情报的真实性。” 电话里沉默片刻:“就在不久前,我们遭到了来自大夏的网络攻击,网络防御部的人找到了一个漏洞,溯源发现地址就在老班克家,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柳学冬沉声道:“我明白了,现在怎么做?” 电话里回道:“总部命令你们控制住他,带回基地审讯——既然他是九处派来的,那么一定能问出点东西来。” 柳学冬掷地有声:“明白。” 电话挂断。 胡满怔怔地盯着柳学冬:“现在怎么办?” 柳学冬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去白头鹰总部,我得回去复命。” 胡满指着自己:“那我呢?” 柳学冬笑着打趣:“怎么,你想跟我一起?” 胡满赶紧摆手:“我可不去!” “那你还不快走?”柳学冬朝门外努努嘴,“再晚点白头鹰就要包围这里了。” 胡满顿时一个激灵,一把抓起挎包就朝外走去。 胡满前脚刚走,柳学冬的耳麦里就传来了兰斯的声音。 “找到了!” “这小子自从回到自由联邦后就一头钻进了基地没出来过。” “信息我发到兰斯电脑上了,你注意查收。” 柳学冬回头看去,胡满的电脑还摆在茶几上,屏幕上接连探出几个窗口。 分别是白头鹰基地的位置,结构布局,以及一份人员档案。 柳学冬点开那张档案,当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找到你了……塔皮鲁。” 第725章 她想聊天 这份档案并不完整,毫无格式可言,一眼便能分辨出不是白头鹰环治局的制式档案,好在兰斯及时给出了解释。 他语速飞快地阐述着自己的发现:“通过人脸比对,我在后台通行记录里找到了他和‘塔皮鲁’这个代号,但在探员信息库中我没找到关于他的信息,我猜是因为他的保密级别过高,他的档案被加密在需要更高权限才能查看的位置,可如果继续破译下去我可能会被发现,所以保险起见,我采用了更稳妥的方法。” “我在研究部的测试记录里检索‘塔皮鲁’这个词,得到了一些信息,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是觉醒者,测试记录里表明他属于条件类觉醒者,具体条件为,呃,是这样说的——与目标摄入同一份食物。” “虽然记录里没有明确说明他的天赋效果,但结合王利川现在的情况,以及这个代号——tapiru,你能想到什么?” 柳学冬微微眯眼:“塔皮鲁……貘?你想说入梦?” “bingo!” 兰斯打了个响指:“在传说和典故中貘有着引人入梦和吞噬梦境的能力,当然这只是他的代号,不过我猜塔皮鲁的天赋应该有类似的地方。” 柳学冬了然地点点头,他拿起笔记本大步走出老班克的家门,将门顺手关上。 下了楼,柳学冬站在街边观望一阵,然后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按下。 “嘟嘟。” 马路边一辆停着的白色轿车发出声音——正是劳伦斯和莱恩在机场接走胡满时那一辆。 已经改头换面以劳伦斯的形象出击的老柳坐上车,一边启动一边问道:“我已经出发了,能找到他的具体位置吗?” 兰斯那头响起键盘声,片刻后传来回应:“我又检查了一遍后台的通行记录,塔皮鲁的通行卡最后一次扫描和刚才没有变化,在研究部。” “研究部?” 柳学冬眉梢微挑:“他不是行动部的吗,去那里做什么?” …… 白头鹰环治局总部基地。 虽然网络上的攻防激烈且声势浩大,但并没有给现实中的环治局带来太大动荡,除了各部门间职员们的跑动急促密集了许多,但大体上还是平静如常。 研究部的观察室里,塔皮鲁正在和考伯特博士闲聊。 “正常来讲,一个普通人被我的天赋影响入睡后,会在五至七天内彻底丧失生命迹象,当然,其实大多数人还没等到那时候,就已经迷失在虚无中,精神完全崩溃。” 塔皮鲁下意识想从兜里摸烟,考伯特却看穿了他的心思,制止道:“研究区域禁止吸烟,忍忍吧。” 塔皮鲁耸耸肩:“这里是观察室,又不是研究室。” 说着,他忍不住透过单向玻璃朝里面的研究室看了眼——那个只穿着单薄白色睡裙的光头女人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双目无神,不知在想什么。 像是感觉到了视线,她忽然转头对上了塔皮鲁的目光。 “咳。”考伯特博士的声音响起,塔皮鲁下意识把头转了回来。 考伯特说道:“你的天赋依旧没有成长的迹象吗?” 塔皮鲁笑了:“没有,老实讲,就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到我的天赋还能朝哪个方向成长——或者换句话,对我自己来说,它已经足够完美了。” 考伯特显然有不同见解,他摇摇头:“还可以更完美。如果纵向成长,它或许会缩短目标的死亡时间,但如果是横向可能性就多了,我能想到的就有……比如在梦里杀死目标,侵入潜意识,又或者由你这个使用者来构建幻境等等。”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用一发子弹送他上天堂呢?”塔皮鲁显然没太听进去,他无所谓地摆摆手,“这太麻烦了,天赋只是工具,就算它成长衍生出更多的功能性,难道还能比瑞仕军刀更多吗?” 考伯特露出无奈的笑容:“总之,别忘了经常使用它。” 塔皮鲁敷衍地应了一声:“好了,教授,说正事吧,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考伯特摆摆手,指向玻璃后面,“是她。” 塔皮鲁的神情明显紧张了一下:“潘多拉?” “她找我做什么?” 见他这副露怯模样,考伯特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在被发现前赶紧敛去笑意:“咳,她听说你在大夏见到了恐惧魔神,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跟你聊聊。” “准确来说,其实她昨天就想见你了,但我猜你一定累坏了,需要先休息,于是拖到今天等你睡醒才叫你过来。” 塔皮鲁松了口气:“所以她是想跟我聊天?” 考伯特点头:“没错。” 塔皮鲁舔了舔嘴唇,故作轻松道:“好吧,我还从没跟她说过话——我是说,我们其实不熟,对吧?就只是聊天?我只用把在大夏的事告诉她就行了?” 考伯特偷偷往下一瞥,发现塔皮鲁正无意识搓着指尖——他果然还是很紧张。 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的,自从晨星死在里面之后,他即将成为第二个和潘多拉共处一室的综合评估为s的特级探员。 考伯特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探员,大多数时候她的性格都很温和。” “大多数时候?”塔皮鲁看着考伯特,笑意维持地有些勉强,“那小部分是哪种情况?” 考伯特耸耸肩:“她很配合,所以她的合理要求我们基本都不会拒绝。至于小部分情况——” 他无辜地看着塔皮鲁:“比如她只是想跟人聊聊天,但我们却拒绝了的时候?” 塔皮鲁不禁咽了口唾沫:“教授,你这么骄纵她,要不是知道她只是一个研究对象,我差点就要以为她是你亲生女儿了。” 考伯特却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纠正一下,探员,她是实验品没错,但也是环治局最重要的实验品。” 塔皮鲁终于露出苦笑:“所以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对吗?” “不,你当然有。” “你是环治局重要的特级探员,除了巴洛局长没人能强迫你做什么。” 考伯特深深看他一眼:“但我劝你最好不要。” 第726章 天生不爱聊天 非常诚恳的建议。 却听得塔皮鲁心里直突突。 他还在犹豫,玻璃内的潘多拉却突然从床边站了起来。 她就那样赤着脚,迈着步子走到窗边,和观察室里的二人隔着玻璃对视。 她漠然的眼神扫过来,塔皮鲁悚然一惊,下意识退了半步,指着里面问道:“她能看见我们?” 考伯特耸肩摊手:“看不见。” “不过能感觉到,她的感觉很敏锐。” 这时,潘多拉抬起一只手叩打玻璃,只见她嘴型翕动,却没有声音传来。 “她在说什么……”塔皮鲁喃喃发问,下一秒立刻瞪圆了双眼,他赶紧低头在桌面上寻找,却没发现扩音器,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考伯特,“没有安装收音设备?!你们疯了?” 考伯特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最开始有过,但她不喜欢,在她知道自己在房间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下来那次,差点没把整个实验区给拆了。” “后来我跟她协商,她做出了让步,但前提是把那些无处不在的收音设备和摄像头给拆了,她最多只能接受我们站在这个观察室里……敬畏她。” “敬畏?”这次词令塔皮鲁感到一丝不舒服,但很快抛之脑后,因为他眼下面临的问题不是这个。 塔皮鲁甩甩头,呼出一口气:“好吧,这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没有这些侦测仪器,你们研究团队要怎么确保她不会乱来?据我所知,她的威胁程度已经被上调到最高——你们居然试图把一只暴龙关在纸盒子里?老实说,来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被禁锢在笼子里的,四面八方还有全自动炮台指着她。” 塔皮鲁张开双臂,朝玻璃内示意:“而现在,你居然要我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前提下和她待在一起?” 话音刚落,潘多拉又一次叩响玻璃——力道比上一次要大了不少。 考伯特抓起台面上的麦克风,按下开关:“稍等,潘多拉,他马上就来。” 听到这话,塔皮鲁转身想走,考伯特赶紧一把抓住他手臂。 不给塔皮鲁挣脱的机会,考伯特抢先开口:“探员,冷静点。相信我,她要是真想对你怎么样,这个房间可拦不住她。她只是想跟你聊聊,不会有任何事——但如果你真的走了,我很难保证她会不会现在就出来找你。” 塔皮鲁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他被逼得有些急躁。 作为同事和特级探员,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晨星的强大,但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明明上午还笑着约他晚上一起喝一杯,下午就变成了一纸讣告。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迈进这个研究室。 塔皮鲁眼神闪烁不定,呼吸渐渐粗重,他死死压住声音,喉咙里发出低吼:“就我一个人进去吗?里面连收音设备都没有,谁都不知道我们在聊什么,万一她忽然改变主意想干掉我,你能反应得过来吗?” 考伯特双手举在胸前,尽力安抚:“放轻松,探员,我说了,她是个温和的人。她并没有精神错乱,她很理智,也很聪明,你只用把她当做一个正常的陌生人对待……” “我本来就不喜欢和陌生人聊天——尤其是不穿鞋的光头女人!” 考伯特无奈地看着他:“进去可别这样说。” 塔皮鲁渐渐冷静下来:“这事局长知道吗?” 考伯特点头:“我打过报告,乔纳丹说巴洛批准了。” 事已至此,塔皮鲁终于无话可说,他揉了把脸,指着玻璃狠狠说道:“你就在这盯着!我安全出来前哪都不准去!” “当然。”考伯特笑着应道。 …… “嗡——哐当。” 厚重的机械闸门发出沉闷声响。 “嗤——” 随着最后的泄压声传来,大门缓缓向两边拉开。 已经做好充分心理建设的塔皮鲁缓缓跨入门内,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还站在玻璃窗边的潘多拉。 他悄无声息地舔了舔嘴唇,藏在外套下边的配枪给了他一些安全感。 潘多拉没有动静,依旧目不转睛看着漆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塔皮鲁缓缓吸了口气:“嗨,潘多拉。”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善。 “听说你想找我聊聊,对吗?” 潘多拉还是没有回应,仿佛没听见一般。 气氛僵滞,塔皮鲁额头渗出了冷汗,他停下脚步不敢继续靠近。 塔皮鲁小声干笑:“呵,呵呵,你好像不太健谈……其实我也是。” 就在这时,潘多拉慢慢转头看了过来。 她面无表情,眼神依然保持着漠然,但她轻轻歪了下头,仿佛是在表达疑惑:“你……为什么不喜欢不穿鞋的光头女人?” 此话一出,塔皮鲁只觉得自己全身寒毛在一瞬间全部乍立起来,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转身就跑的冲动,僵着脸笑道:“噢,误会,我是说,那是一句玩笑……玩笑,你懂吗?” 潘多拉点点头:“我听得懂。” 她转身走回床边坐下,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塔皮鲁过来。 塔皮鲁咽下一口唾沫,缓步靠近,同时仔细注意着潘多拉。 见她没有异动,才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 他快速观察了一番身边陈设,并没有什么值得疑心的地方,只是在床头的柜子上摆着一本书,书的封面上印着它的名字——《神的诞生》。 这个名字让塔皮鲁不由得联想到了环治局的“人间之神”计划,但她为什么会看这种书? 没时间给他多想,潘多拉说话了:“你见到他了?” 塔皮鲁思维一时没跳跃过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潘多拉问的是那位恐惧魔神,他赶紧点头:“没错,我观察了他好几天。” 潘多拉歪了歪头,语气疑惑:“他居然没发现你?” 谈话的节奏进入正轨,似乎真的只是一场寻常聊天,塔皮鲁稍稍轻松了一点:“是的,不然我恐怕没法坐在这里跟你聊天。” “看来反侦察不是他的强项。”潘多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关于他的一切,把你看到的全告诉我。” 第727章 他来找你了 潘多拉安静地坐在床边,双手自然搭在腿上,她的眼中没有太多情绪表露,只偶尔会闪过思考和疑惑。 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平和的静谧。 考伯特说的没错,她确实很温和。 温和到就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没有过多起伏。 塔皮鲁在心里默默想道。 他的神经情不自禁开始放松,不知不觉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不过,他确实很善于伪装。” 塔皮鲁轻轻托着下巴:“如果不是我早看过关于他的情报,我很难把当时看到的他和恐惧魔神对应起来。” 潘多拉瞳孔中闪过一丝回忆神色,随后认同地点点头:“他远比看上去要强大。” 塔皮鲁也颔首道:“没错,所以我猜,他对自己的伪装足够自信,自觉不会有人注意到如此平凡的他,以至于需要用到反侦察手段的机会不多。” 塔皮鲁似乎想起什么,轻笑道:“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 潘多拉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愕然表情,她转头盯过来:“为什么这样说?” 她非常确定,那个人还活着。 塔皮鲁耸耸肩:“你还不知道。一名潜伏在中海的s级清道夫暴露了,为了抓捕他,九处几乎倾巢出动。我最后一次见到徐小军就在那时,当时他接了个电话,离开时脸色很严肃,以他的身份,肯定会参与到正面战斗。” “我听说九处最后虽然赢了,但是损失也不小,所以我在想,说不定他已经死在那名清道夫手里了也不一定……” 潘多拉收回目光,塔皮鲁好像看到她嘴皮动了动,依稀是说了一句脏话。 “蠢货。” “什么?” 塔皮鲁愣了一下,没听清楚,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像是潘多拉会说的话,于是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潘多拉摇摇头:“他没死。” 塔皮鲁笑笑,顺着她的话说:“可能是吧,毕竟这里只有你最了解他。” 潘多拉话锋一转:“听考伯特说,你这次的任务很成功。” 塔皮鲁摆摆手,笑得很自信:“准确来说,还没有完全成功,不过我已经完成了最关键的一环,剩下的只需要巴洛先生动动嘴皮子就够了。” 潘多拉若有所思,她垂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所以你一直待在基地,是为了防止九处找到你?” 塔皮鲁听着觉得有哪里不对,很快他意识到——潘多拉对这次任务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塔皮鲁下意识转头看向玻璃,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考伯特就在后面。 由特级探员执行的机密任务,整个环治局里有足够权限了解的人不多,而潘多拉能接触到的只有考伯特。 就在他转头看去时,潘多拉快速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塔皮鲁听见那个平和缓慢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你的天赋……很神奇。” 塔皮鲁猛地回头,眼神惊疑不定:“考伯特他——他把我的天赋也告诉你了?” 潘多拉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平静的双眸和之前没有变化,但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塔皮鲁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试探性地往旁边迈出一步:“不,这不对,他违反规定了,我的档案属于最高级保密信息,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见潘多拉没有动作,他就要转身往外走。 “你不能走。” 刚迈出两步,塔皮鲁肩头忽然一沉,一只纤细的手臂搭了上来。 塔皮鲁的身体顿时僵住,刚抬起的左腿慢慢收了回来——他不敢再用动作,因为他刚才甚至没有听见脚步声,仿佛潘多拉是忽然出现在身后的。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只能怒目看向玻璃后面:“考伯特!快进来!” 没有回应,闸门也紧闭着。 身后响起潘多拉的声音:“他不在那里,已经走了。” 塔皮鲁愕然地回头看来,藏在身后的手悄无声息地朝外套里的枪摸去。 潘多拉浑然未觉,她淡淡点头:“外面出事了,就在几分钟前,文职人员和研究人员接到疏散通知,紧急避险。” 塔皮鲁才不信她的鬼话,默默握紧枪柄,嘴里却顺着问下去:“几分钟前我们还在这间研究室里,你怎么知道的?” 潘多拉指了指自己耳朵:“我能听见,我的听觉是普通人的十几倍,即使是在这间屋子里,我还是能听见数十米内的交谈声。” 话音一落。 “唰!” 塔皮鲁一把拔出枪,枪口指着潘多拉的面庞,他神色紧绷:“噢是的,难怪你能听见我和考伯特说了什么,但是现在——” 他转头朝玻璃大吼:“考伯特!我知道你在!快给我开门!” 面对枪口,潘多拉很平静:“我说了,他不在。” 塔皮鲁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no,nonono,女士,你不要说话,我已经听够了,现在,请后退,拜托离我远点。” 说罢,他再次对着玻璃喊道:“考伯特!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让我们把话说直白点,你别以为我不敢开枪!今天不管是我一枪崩了她,还是她干掉我,你都无法负责!在事情还有得谈之前,快点给我开门!” 潘多拉再次重复:“我说了,他不在。” 塔皮鲁额头的汗水渗出,难言的气氛让他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他回头朝潘多拉喝道:“闭嘴!他怎么可能不在?这里是总部基地!能出什么事——” “他来了。” 塔皮鲁的话被潘多拉打断,声音不大,却清晰无误地落入耳朵里。 “谁?” 塔皮鲁感到疑惑。 潘多拉抬起眼眸:“他来找你了。” 塔皮鲁咬着牙:“fxxk!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在塔皮鲁的注视中,潘多拉舔了舔唇,喉头滚动,咽下一口唾沫:“与其被他杀掉,不如让给我……” “觉醒者,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塔皮鲁惊讶的发现潘多拉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变得,炽热,饥渴,贪婪。 出于对危机的感应,他的心脏遏制不住地开始狂跳,手臂上泛起层层鸡皮疙瘩。 事情彻底变得不对了! 塔皮鲁没有犹豫,当机立断扣下扳机。 “砰!” 枪声炸响,一团血肉在二人眼前嘭的爆开。 第728章 通过验证 “啊!” 塔皮鲁发出痛呼,炸膛的手枪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他捂着虎口伤处,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潘多拉—— 就在他扣下扳机的一瞬间,潘多拉飞快抬起一只手臂,将食指插进了枪眼里。 她的食指在火光中炸得粉碎,同时也导致了枪管炸膛。 相比起塔皮鲁只是虎口受伤,潘多拉的遭遇显然要严重许多。 她的右手食指只剩下半截,随着她垂下手去,鲜血就顺着伤口往下淌,很快就在地板上积起一滩。 但潘多拉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炽热的目光直勾勾把塔皮鲁盯着。 “fxxk!” 身为特级探员的素养没有使他选择无谓的逃跑,而是大吼一声,挥手将手上的血液甩向潘多拉的眼睛,同时反手拔出腰间匕首,朝潘多拉小腹捅去。 “嘭。” 那只缺少食指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塔皮鲁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堵墙挡住,匕首再难前伸分毫。 潘多拉面无表情,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手掌覆盖在塔皮鲁握刀的手上。 发力,握紧。 “咔嚓!” “啊——!!” 塔皮鲁发出绝望的惨叫,他的五根手指在巨力的挤压下全部扭曲弯折,仅剩的防身武器也“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浑身颤抖,将受伤的手捧着,在剧痛中弯腰缓缓跪在潘多拉面前。 “嗬……” 塔皮鲁发出沉重的喘息,咬着牙咒骂:“你这该死的……恶心的实验品……” 潘多拉不为所动,她揪住塔皮鲁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 研究室里灯光明亮,当塔皮鲁抬头迎上她的目光时,却只看到一片阴影。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发出命令。 “向神,献出你的祭品。” …… 白色轿车在路口停下。 柳学冬环顾着四周街道,观察起周边环境。 和九处不同,白头鹰在选址时将基地安置在了城市里。 柳学冬的视线最终停留在街道斜对面的大门上。 旁边的挂牌显示这里是一家道路清洁公司,虽然大门遮蔽了视线,但从地图上不难猜出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园区。 它背靠着一座公园,距离不远的地方就是河边,和白宫也只隔了不到五个街区。 柳学冬对这家道路清洁公司并不陌生,七年前他暗杀艾登·戴维斯(白头鹰环治局驻纽约国际情报侦查部部长)时就已经了解到,这家公司就是白头鹰明面上的身份,自由联邦境内,哪里有白头鹰分局,哪里就有这家公司的分公司。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九处都已经公开觉醒者,并妥善处理好觉醒者和正常社会的关系了,白头鹰居然还保持着神秘。 不过细想似乎也理所当然。 拿起胡满的笔记本,柳学冬下了车,神情自然地走向公司大门。 忽然耳麦里传来兰斯的声音:“有个坏消息。” 柳学冬面不改色:“说。” 兰斯那头依然键盘敲击声不断:“白头鹰升级了防御系统,后台的验证程序我暂时黑进不去。也就是说,你现在还不能进入基地,否则虹膜验证就会暴露你。” “问题是我已经到门口了。”柳学冬抬眼朝不远处的铁门看了看,“有别的办法吗?” “咔哒咔哒……” 通讯那头的兰斯咬着指甲努力思考了一阵:“有,我可以临时更改劳伦斯探员的权限规则,让你跳过虹膜验证这一项,不过验证程序每十五分钟就会进行一次自检,所以我必须在十五分钟内抹除更改痕迹,而你也必须在这个时间内找到塔皮鲁。” 柳学冬脚下一顿:“要是没找到呢?” 兰斯笑道:“那你可能会被关在某一截通道里。” “我尽量。” 柳学冬再次迈步向前:“再确认一次塔皮鲁的位置。” “没有变化,还是研究部。” 有过在纽约分局的经验,柳学冬可谓是轻车熟路。 他来到铁门前,对着上方的摄像头展示了一下证件。 片刻后铁门向两边拉开,柳学冬走了进去。 岗亭里的值班人员正坐在监控屏幕前,他一手捧着咖啡,另一只手还拿着控制大门的遥控器。 他的身材微微发福,年纪不小,看上去是个老员工了。 见柳学冬进来,他笑着举起咖啡冲柳学冬打招呼:“劳伦斯,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个扑克脸哪儿去了?” 柳学冬笑着回应:“别问太多,伙计,这是机密。” “嘁。” 富态的值班人员嗤笑一声,冲柳学冬竖了个中指:“带着你的机密滚吧。” 来到公司内部,大厅里,柳学冬快速扫视了一圈,找到电梯的位置。 进入电梯,柳学冬用劳伦斯的通行卡通过扫描面板的验证,顺利来到地底基地。 当从电梯里出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排荷枪实弹的大兵。 他们整齐肃立在通道两侧,哪怕是电梯门打开,也没有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偏头看一眼。 此时,身后传来机械音:“欢迎回来,劳伦斯探员。” 柳学冬回头瞥了眼,声音来自电梯上方的扩音器——应该是在电梯里进行初步验证后的正常环节。 柳学冬瞥见通道尽头是一扇银色安全门,门的右侧除了刚刚才见过的扫描面板外,还有一个嵌在上面的球形仪器。 虹膜验证仪。 身后的电梯缓缓关闭,柳学冬悄悄打量了几眼两旁的大兵—— 不难猜测,要是有人在这里验证失败的话,这帮不苟言笑的大兵会立刻把枪口对准过来。 柳学冬装作整理衣领,低声说了句:“我到了,你好了没。” 耳麦里传来兰斯的回应:“ok!” “啪!” 随着兰斯重重敲下回车键,他语速飞快地说道:“现在开始十五分钟倒计时,你抓紧时间!” 柳学冬大步来到门前,熟练地掏卡验证,然后他装模作样地在虹膜验证仪前抬了下头,旁边的安全门顺利地朝两边滑开。 他正式进入了白头鹰环治局总部基地。 看着眼前通向不同方向的走廊,那幅地形图清晰地浮现在柳学冬脑海中。 第729章 城市安全管理部 基地里不停有人员走动,颇为忙碌,柳学冬的到来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耳麦中再次传来兰斯的催促,柳学冬在记忆里勾勒出路线,看向最右边的通道。 他将电话拿出来放在耳边,假装打电话一般跟兰斯交流:“你别那么紧张,时间还够。” 酒店房间里。 兰斯的屏幕上叠着密密麻麻的窗口,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各种读数和数据流刚刚闪过就又切到了下一个窗口。 柳学冬倒是不着急,但兰斯的脑子却一刻不停地运转,听到柳学冬轻松的语气,兰斯脸一黑:“要是被自检程序发现,第一个完蛋的是你,第二个就轮到我了,我都快紧张死了,你就不能再快点?” “没法更快了,我要是跑起来更引人注目。” 柳学冬话音刚落,兰斯就听见那头响起了电话铃声。 旁人投来奇怪的目光,柳学冬有些尴尬地把电话拿下来。 屏幕上显示是菲尔德来电。 “是费尔德。” 柳学冬暂时没接通,对兰斯汇报。 兰斯立刻回道:“费尔德,综合评估等级a,隶属于白头鹰总局城市安全管理部,费尔德任为该部门旗下的β(beta)分队队长,劳伦斯和莱恩都是受他管辖的队员。” 白头鹰环治局的主力探员通常就职于三个部门,国际事务行动部,国际情报侦查部,以及这个城市安全管理部。 前两个部门更为阴影世界熟知,因为它们的任务主要是面向境外,而境内的大多数事务则交由城市安全管理部处理,这个部门的成员大多数时候都只在各分局所在的州活动——比如早期白头鹰搜捕自由联邦境内觉醒者的行动就是他们的手笔。 和另外两个部门不同,行动部与侦查部由人员精简的各小队组成,这些小队可能多达数十个,而城市安全管理部根据各分局的情况不同,旗下只有两到四支分队,这些分队以a(alpha)β(beta)γ(gamma)δ(delta)等符号命名,每支分队人数众多,通常是数十人不等。 在人员比例上,城市安全管理部的觉醒者占比不高,大多数成员都是从军队中选拔的忠心士兵,这也是由他们的工作性质决定的——在对境内事务的处理上,忠心程度远比能力要重要。 从兰斯口中得知了简要信息,柳学冬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 还没等他开口,费尔德的声音立刻传来:“劳伦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莱恩的电话打不通。” “出事了。” 柳学冬的语气格外凝重:“福克斯就是个诱饵,我们遭到了九处的偷袭,莱恩,还有老班克,他们都死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费尔德沉默了片刻:“你现在在哪儿?” “我刚回基地。”柳学冬回答得毫不迟疑,“我带回了福克斯的电脑,里面说不定有我们用得上的东西。” 费尔德愤怒地咒骂:“该死,为什么不早通知我?” 柳学冬沉声回道:“九处带了屏蔽信号的仪器,我们无法求援。我担心有追兵,所以只能先回基地。” “立刻来办公室找我!”费尔德大吼道,“我马上把这件事汇报给部长,九处既然敢来华府挑衅,那就别想出去了!” “好的,我这就来。” 电话挂断。 兰斯通过耳麦听完了全程,他提醒道:“你得抓紧时间,白头鹰肯定会立刻派人去老班克家里调查,劳伦斯的尸体还在那里。” “不必理会,反正我也没打算去见费尔德。” 柳学冬无所谓说道:“他们就算再快,还能比十五分钟更快吗?” 根据记忆中的地形图,柳学冬再次穿过眼前的安全门。 兰斯很担心他走错路,所以一直在耳中聒噪地讲述路线:“你刚刚经过的是休息区,今天是周四,例行供应芝士热狗,我在后台日志上看到他们的员工留言说很不错……穿过这道门,嗯……什么都没有,这是一个交汇口,继续直走是办公区,往左是物资库房,往右是训练区域——没错,你得往右,穿过训练区域就能看到测试场地,测试场地后面就是研究部和网络防御部。”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忽然发现柳学冬的脚步声停了。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劳伦斯?快跟我来。” 这声音兰斯不久前才听到过,正是费尔德。 刚走到交汇口,正要拐右的柳学冬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身后喊住了他。 柳学冬回身看去,只见一个陌生的金发男人甩着手上的水珠从左边通道走出来。 柳学冬瞥了眼他身后——兰斯刚刚说漏了一项,左边不仅通往库房,还有一间厕所。 意料之外的惊喜,柳学冬也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费尔德。 他嘴角扯了扯:“费尔德,我正要去找你。” 费尔德疑惑地看了眼柳学冬手里的笔记本,然后指了指他身后:“我的办公室好像不在那边。” 柳学冬思绪急转:“我打算先把电脑送到网络防御部去,这东西只有他们懂。” 费尔德恍然点头,然后摆摆手:“得了吧,他们现在正忙着,估计没空理会你,先跟我来办公室。” 说罢,不给柳学冬继续想理由拒绝的机会,先一步走向了办公区。 “啧。” 柳学冬无奈地龇了龇牙,迈步跟了上去。 耳麦中传来兰斯凝重的声音:“你还剩十分钟。” 快走几步,柳学冬跟在费尔德身后。 二人一路路过了行动部和侦查部的办公区,期间不时有人冲费尔德打招呼,费尔德都点头回应了,直到进入了城市安全管理部的区域,费尔德才沉下脸来:“现在可以说了,九处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柳学冬装作翻兜,顺势从衣摆后面取下纽扣大小的定位仪,然后双指发力一捏。 微不可闻的“咔嚓”一声后,他将手摊开在费尔德面前。 看着损坏的仪器,费尔德脸上铁青:“在哪发现的?难道你们没有对福克斯搜身吗?” 柳学冬缓缓摇头:“不是福克斯,是莱恩,在机场时他去厕所抽了支烟,我猜那时他就被九处盯上了。” 于此同时,耳麦里传来兰斯紧张的声音:“发生了什么,我追踪不到你的位置了。” 第730章 计划有变 柳学冬没空搭理兰斯,因为他已经跟着费尔德进了办公室。 关上门,柳学冬快速扫了眼办公室里的陈设。 城市安全管理部是一个人数众多的部门,除了频繁出外勤的探员外,还有不少文职工作者,而作为β分队的队长,费尔德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办公室不算大,一张桌子,一条沙发,再加上一排靠墙合金柜,就差不多占满了全部区域。 “坐吧。” 费尔德指了指沙发,然后转身去饮水机前接水。 “我已经让布鲁克带队去老班克家调查了,稍后贝蒂会来找你做问询记录。” 他接好了水,将杯子递到柳学冬面前:“你可以趁现在休息一会儿。” 柳学冬脱下外套放在一旁,然后接过杯子,他不认识费尔德口中的布鲁克和贝蒂是谁,但显然他快要暴露了——一旦白头鹰探员抵达那里,会第一时间将劳伦斯死亡的事实汇报回来。 于是他没有接话茬,而是说道:“这件事必须立刻向部长汇报,霸鹟小组劫走福克斯,九处同时对我们进行网络攻击,这肯定不是巧合,我怀疑他们有更重要的目的。” “哦,当然。”费尔德看上去并不急,“一个边缘人还不值得九处将霸鹟小组派来华府冒险,所以他们一定还有别的计划,不过——” 费尔德朝柳学冬笑了笑:“那是以我们的权限等级还不够格了解的事。” “我已经向部长汇报过了,不过查普曼一点也不感到吃惊。” 耳机里适时传来兰斯的提醒:“庞德·查普曼(pond·chapman),白头鹰总部城市安全管理部部长,一个谢顶的老男人。” 柳学冬不动声色:“为什么?上面是不是早就收到了什么风声?” 费尔德赶紧安抚道:“放轻松,费尔德,环治局不会故意派你们去送死,事先也没人猜到霸鹟小组会出现在那里,虽然我不清楚上头的官员具体讨论过什么,不过我听说九处这次的举动似乎和塔皮鲁有关——就是那位刚出完任务回来的特级探员。” 他摊了摊手:“既然上头都不急,我们也不用太紧张,查普曼给我的任务很简单,尽早将潜入华府的霸鹟小组揪出来。” 柳学冬低头看了眼时间:“所以我们不用去找部长谈了?” “他应该正忙着开会。”费尔德往后靠在桌沿上,语气带上了一些安慰,“关于莱恩,这确实很不幸,不过你至少带回了福克斯的电脑,他的死不是没有意义……” 柳学冬仰头将杯子里的水喝完,然后拿起杯子起身走向饮水机。 费尔德还在继续说着:“待会你将电脑带去网络防御部,这次的搜捕行动你就不必参加了,回去好好休息一天……” 在柳学冬即将和他擦身而过时,费尔德鼻尖轻轻嗅了嗅:“你换香水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柳学冬缓缓转头,平静的视线迎向费尔德的目光。 陌生的眼神使费尔德微微一愣。 紧接着一股剧痛从小腹传来,惊愕中他下意识低头,看见一柄红色小刀插在自己肚子上——格外眼神,因为那是他平时用来削水果的,图方便就放在饮水机上面。 他张嘴想要喊出声,但下一秒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 “噗噗噗!” 小刀在他胸前和腹部飞快抽插,最后一刀径直捅进心脏。 费尔德的瞳孔中倒映着柳学冬面无表情的脸,光芒渐渐消散,至死都还保留着惊恐和疑惑。 “废话真多。” 柳学冬松开手,任由尸体滑倒在地。 他从办公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擦掉手上和衬衫上的血迹,对耳麦里说道:“时间来不及了。” 兰斯的神情也格外凝重:“目前来看是这样的,你没法赶在系统自检前脱身了,只要自检完成,系统会立刻发现费尔德的权限被更改过,根据通行卡的扫描记录,他们很快就能找到你的位置。” “那就换一张。” 柳学冬从费尔德胸前的衣兜里抽出属于他的通行卡。 除了出入口和一些重要区域,白头鹰基地内的大多数关卡都没有虹膜验证,所以只要赶在被察觉前将事情办完,柳学冬还有脱身的机会。 兰斯几乎是瞬间就领会到了柳学冬的意图,虽然他现在已经丢失了柳学冬的定位,但还是立马敲击起键盘:“好主意,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的位置。” 柳学冬看了看办公室:“办公区,准确的说是城市安全管理部的办公室。” “那就原路返回。”兰斯的回应很快,“回到之前的交汇口,穿过测试场地去研究部,这条路线上只有一处需要虹膜验证,是进入研究部的安全门。” “这是个麻烦,你打算用费尔德的通行卡对吗?等你到了安全门那里我再修改权限多半是来不及了,就算成功了也会很快被自检程序发现。” 柳学冬拿起外套重新披上,系好扣子将衬衫上的血迹遮住,顺口发问:“那我该怎么做。” 兰斯回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等里面的人出来。” 柳学冬恍然:“然后我趁那时进去?” 兰斯点头应声:“没错,但这太随机了,所以我有一个比较冒险的建议……你可以试着闹出点动静。” 走出办公室,柳学冬回身将门掩好,他快速瞥了眼外面的大办公区,密密麻麻的工位上没有几个人。 他心下稍安,快步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兰斯还在耳麦里继续说着:“紧急避险程序,当基地里发生一定规模的险情时,会自动触发系统的避险通知,要求非武装人员到指定区域躲避,那时候肯定会有大量研究员从研究部里出来。” 重新回到交汇口的柳学冬停下了脚步:“哪种程度的险情才会触发?” 兰斯那头正眯眼快速审阅屏幕上的白头鹰员工手册:“嗯……比如地震,大范围爆炸,火灾,高危等级实验品出逃等等。” “哦。” 柳学冬收回正要朝左边迈出去的脚,回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挂在墙上的氚灯路牌显示着通往何处。 物资库。 第731章 紧急事态 “请出示你的申请文书……嗯,劳伦斯探员。” 办公桌后面是一个矮胖黑人,他从镜片后打量了一下柳学冬,然后又转头看了眼电脑上显示的照片。 “你要申请什么?” 物资库管理员这份文职工作虽然是个相对清闲的岗位,但在管理员查尔斯看来,这份工作容不得一点马虎。 因为他身后的库房里除了有整个基地的日常物资外,还存储了各种武器弹药,而在大多数时候,像眼前劳伦斯这类人来物资库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补充弹药。 查尔斯不敢说自己记得基地里每个人的样子,但他保证,库房里每样东西摆在哪个位置,还剩多少,他全都了然于胸,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说不定自己也是觉醒者,天赋就是看管库房。 虽然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但查尔斯依然不允许自己出现错漏,他见柳学冬站在原地左右打量却不说话,不禁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忘记给上级打报告了?申领弹药需要你的长官签字,趁现在还没下班,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回应他的却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有笔吗?” 查尔斯有些不耐烦,但他知道最好不要招惹这帮成天在外面打打杀杀的探员,于是耐着性子将手边的钢笔递了过去。 “咔哒。” 笔帽拔开,发出清脆的响声。 柳学冬眉梢微微扬起:“派克75,好品味。” 查尔斯显得很受用,准确来说他从递出钢笔那一刻就已经在等着这句话了:“当然,这是我祖父留给我的,你小心……” “噗嗤。” 查尔斯瞳孔中的惊恐放大,眼前这个男人还保持着上一秒的淡淡笑容,仿佛将钢笔扎入自己脖颈的动作不是他做的。 感觉到鲜血飞快上涌,查尔斯不管不顾朝桌角的报警器扑去。 那只手刚伸出一半,只见那个男人猛地拔出钢笔,一把朝桌面扎了下来。 “噗!” 笔尖贯穿手背,插进桌面。 伴随着肉体的痛苦,查尔斯将惊怒的眼神投向柳学冬,他张开嘴想要大吼,但在他发出声音之前,柳学冬再次拔出钢笔,挥臂横扫。 “噗!” 笔身没入太阳穴,查尔斯一头栽倒没了动静。 柳学冬没有耽搁,看向库房闸门的同时在耳麦里说道:“库房门有密码,能破解吗。” 话音刚落。 只听“喀嚓”一声,库房闸门的锁扣自动回收。 “你刚刚问什么?”兰斯笑着回道。 “没事了。” 柳学冬撇撇嘴,拖着查尔斯的尸体走进了库房。 两分钟后,柳学冬从物资库出来,顺手将门轻轻掩上。 回头没走出几步,就见有人迎面走来,看样子也是去物资库的。 柳学冬扬了扬下巴:“不用去了,查尔斯不在。” 来人正看着手里的文件,闻言茫然抬起头来:“他去哪儿了?” 柳学冬耸肩回道:“谁知道呢?可能是厕所,也可能是茶水间。” 那人将信将疑,与柳学冬擦肩而过后兀自不死心地来到门口,推开门往里面张望,见确实空无一人后才转身离去。 回到通道交汇口,才看见刚刚提醒过他的柳学冬已经朝着训练区去了。 …… 一边走,柳学冬一边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走过拐角,来到一节无人的通道时,柳学冬快速搓揉脸部,使紧绷的肌肉恢复原样,同时摘下假发,将它和劳伦斯的通行卡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里距离研究部已经不远。 他在耳麦中和兰斯沟通着进度:“倒计时三十秒,要是研究部的安全门没能及时打开,你马上修改费尔德通行卡的权限帮我进去。” “我明白。” 兰斯的语气也有些凝重:“但你要清楚,这样做了也就意味着我必须立刻从白头鹰网络中撤退,否则暴露后白头鹰很快就能反向追踪到我现在的位置。” 柳学冬抿了抿嘴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跟胡满汇合后马上离开酒店,去我留下的地址等我。” 谈话间,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研究部安全门。 柳学冬稍稍放缓脚步,低声倒数:“十,九,八,七……” 与此同时。 费尔德办公室的内线电话骤然响起。 响铃数遍后却始终无人接听。 短暂停顿后,铃声再次锲而不舍地响起。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外面办公区的注意。 贝蒂小姐已经等了很久了,早先费尔德队长安排她稍后给劳伦斯做问询记录,不久前她看到劳伦斯在和费尔德谈话后就径直离开了,然后一直等到现在也没见费尔德来通知自己什么时候开始。 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焦急的思绪。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费尔德办公室门口,先侧头倾听了片刻,然后轻轻敲门:“费尔德,你睡着了吗?” 无人回应。 但电话还在响。 贝蒂撩了撩头发,再整理一下衣服,再次敲门:“费尔德,我进来了。” 说完这句,她拧下门把手,将门向内推开。 血腥味扑面而来。 血淋淋的地面和血泊中的尸体赫然闯入眼中,贝蒂的小脸瞬间惨白,牙齿打颤僵立在原地。 电话还在响。 此时办公区里已经没有别人,她猛地吸了口气,一把扑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 “劳伦斯死了!小心劳伦斯!他混进了基地!” 惊慌中,贝蒂未能理解电话那头到底在说什么,她带着颤音说道:“布鲁克,是,是我……” “贝蒂?”布鲁克探员也愣了一下,“费尔德在哪儿?快通知他!基地需要戒严!” “费尔德……” 贝蒂小姐带着哭腔:“他……他死了。” “什么!?” 布鲁克一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就在他想要问个清楚时——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带来了猛烈的震荡,贝蒂一个没站稳趴倒在桌上,地面晃动,灯光闪烁,墙边的合金柜“咚”的一声倒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 布鲁克探员大吼着发问。 贝蒂撑起身子,茫然地朝外面望去:“我,我不知道……” 紧接着整个走廊响起了来自扩音器的通知。 “紧急事态,根据第5-15则条例,请非武装人员立刻前往指定区域避难……” 第732章 猛兽 随着疏散通知响彻整个基地,通道里的警戒灯也开始高频闪烁起来。 赤红的灯光下,柳学冬站在门边默默等待。 片刻后,安全门在嗡鸣声中拉开,急促的脚步声也传来出来,一群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急匆匆涌了出来,没人将注意力放在门边的柳学冬身上,柳学冬与人群擦肩,闪身而入。 兰斯的声音适时响起:“记录显示,塔皮鲁的通行卡最后一次扫描是在第五研究区,那里位于整个研究部的最深处——你应该能看到墙上的指示牌。” 柳学冬抬眼一瞥,墙上的氚灯指明了路线。 兰斯稍作停顿,又说:“我这边看到,说第五研究区的主要对象大多是高研究价值或高危型样本,所以它也是整个研究部中唯一一个需要进行虹膜验证才能进入的区域。” “也因为第五研究区的特殊性,里面布设了许多防御措施,比如毒气和全自动武器等……还有在紧急情况下启动的自毁程序。” 听到这,柳学冬的思绪没有太多起伏,只是有些疑惑:“那塔皮鲁为什么会在那儿?他也是研究对象吗?” 兰斯不禁讪笑:“这会不会是个陷阱……你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那王利川怎么办?”柳学冬反问。 兰斯不吱声了。 短暂沉默后,随着他那头敲击键盘声停下,兰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管是不是陷阱,塔皮鲁一定在那里面,我核验了一遍后台记录,塔皮鲁在第五研究区的安全门进行过虹膜验证,这东西做不了假。” 柳学冬点点头:“那就好说了。” “还有个坏消息。” 兰斯叹了口气:“你好像暴露了,系统后台有人在手动查找劳伦斯通行卡的记录,并且劳伦斯的权限也已经被冻结了。” 柳学冬无所谓地笑了笑:“等他们发现费尔德这个死人还在基地里乱窜时再通知我吧。” 兰斯闷闷道:“不会太久的。” 谈话间,柳学冬已经来到第五研究区门外。 “我到了。” 兰斯深吸一口气:“再提醒你一遍,我这边修改费尔德权限,帮你绕过虹膜验证后,自检程序会马上锁定我,我必须立刻抽身退出网络,接下来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柳学冬点点头:“开始吧。” 数秒后,随着通行卡覆盖上扫描区域,安全门缓缓向两侧拉开。 …… 十指翻飞,兰斯敲击键盘的双手几乎快出残影,终于在被抓住尾巴前顺利从网络中脱身。 他扯下电源,将笔记本合上,从床上跳起来,动作飞快地收拾起行李。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帘拉开一条缝隙透进些许阳光。 不多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兰斯手中动作一顿,随后便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兰斯屏住呼吸,转头看去——胡满穿着先前柳生未春的装束走了进来。 兰斯这才松了口气,招手道:“抓紧时间,我们该撤了。” 胡满知道计划,也不多言,麻利地帮忙收拾东西,没多久功夫二人就已经置办妥当。 轻装简行,多余的衣服杂物就直接扔在了酒店,所有重要物品只装满了一个双肩包。 推门下楼,二人径直离开酒店,没有引起注意。 在路边招停一辆计程车,司机问道:“去哪儿?” 兰斯把双肩包抱在身前,费劲地从内兜摸出一张纸条,照着上面的字迹说道:“……唐人街。” 话音刚落,电话响了。 兰斯侧着屁股,让胡满帮他把电话掏出来。 胡满拿出电话,看着屏幕忽然怔住。 兰斯偏头过去一看,也不禁愣了——是来自九处的紧急通讯。 他赶紧按下接听,将电话贴在耳边,胡满也赶紧凑了过来。 电话里没有太多解释,只有短短一句。 “王利川醒了。” …… 柳学冬记得地形图,第五研究室并不是一个占地很广的区域,这里整体呈一个半圆形,由内圈和外圈两部分组成。 进入安全门后是一条直直的走廊,走廊尽头就是一间宽敞的观察室,这间视野极好的观察室也就是半圆的内圈,而外圈则是由五间独立的研究室组成,站在观察室里,透过单向玻璃正好能对所有研究室进行观测。 穿过走廊,柳学冬走到尽头,眼前是一扇再普通不过的房门,此时只是掩着,似乎不久前才有人离开了这里。 柳学冬伸手握住把手,将门轻轻拉开。 耳麦中忽然传来了兰斯的声音。 “快撤!王利川已经醒了!” 足足过了数秒,柳学冬的回应才姗姗来迟。 “……我尽量。” 柳学冬站在门口,平静的目光看着前方。 他的视线越过房间,透过中间那面玻璃,与另一人的视线交汇。 那是个只穿了件单薄的齐膝白衣的光头女人,虽然从未真正碰过面,但柳学冬还是认了出来。 其余四间研究室全部空着,作为唯一一位被关在这里的人,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这里有着隔音设施,还是单向玻璃,柳学冬不想招惹事端。 他屏住呼吸,视线缓缓下移,落到潘多拉右手拎着的那道身影上。 虽然地上有血,但塔皮鲁身上的衣服并不凌乱,这意味着并没有发生激烈战斗,但塔皮鲁确实已经死了,柳学冬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情绪波动。 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头发被抓在潘多拉手里,而潘多拉眯着眼,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享受的愉悦。 柳学冬不再多看,他缓缓往后退了半步,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地离开。 但随着他有了动作,潘多拉也动了。 她拖着塔皮鲁的头发,朝玻璃走过来,就像一只叼着猎物巡视领地的猛兽。 她的目光中透着玩味和好奇,也始终停留在柳学冬身上。 柳学冬心底一沉——他意识到潘多拉确确实实是“看”到他了。 他沉吟了一下。 转头就跑。 才迈出几步,忽然身后传来巨响。 “咚——!” 伴随巨响而来的还有微不可闻的碎裂声。 柳学冬仓促回头瞥了一眼,恰好看到潘多拉上身仰起,奋起一拳砸向玻璃。 “嘭——!!” 玻璃爆裂,炸开漫天晶莹碎片。 第733章 认错了 使用杨氏模量计算防弹玻璃的抗压强度,这个值通常在1到2gpa之间。如果防弹玻璃的强度为1.5gpa,正常人拳头的冲击面积约为4平方厘米,则可以通过公式得出这一拳释放出的最小力量为1.5gpax4平方厘米,即6千牛顿。再代入重力加速度,取值9.8米\/秒2,最后得出结果——这一拳至少得有612公斤。 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白头鹰用来囚禁潘多拉的玻璃的抗压强度比普通防弹玻璃只高不低,柳学冬也无法去验证这玻璃的厚度,但要知道,传闻中拳王泰森的右拳力量就达到了800公斤,而在刚才的惊鸿一瞥中,潘多拉的架势显然要有威慑力多了。 所以老柳连多思考一秒都欠奉,扭头就朝着安全门狂奔。 短短十多米的通道在此时仿佛显得格外漫长,柳学冬大步迈开才跑出几步,就听见身后撞击声和破风声瞬间拉近。 【来不及。】 他迅速作出判断,然后转身迎敌。 只见潘多拉在通道两侧的墙壁上连续猛蹬折跃,整个人仿佛一道迅疾的白色闪电,当空朝柳学冬扑了下来。 “哪来的奇行种。” 柳学冬咬牙暗骂一句,双手束拳向下猛砸,潘多拉在空中止不住来势,就像主动送到面前,被狠狠砸在背脊,“嘭”一声巨响掉在柳学冬脚下。 柳学冬抬脚就踩,遭到重击的潘多拉却似乎未受影响,顺势将柳学冬脚踝紧紧抓住。 大力袭来,单脚站立的柳学冬失了重心被一把抄起,顿觉眼前天旋地转,下一刻墙壁在视野中瞬间拉近—— “嘭!” 潘多拉甩手将柳学冬抡到墙上,她还不满意,回身拧腰又来了个过肩摔将柳学冬砸到地面。 不给柳学冬反应时间,她翻腿一跨,直接骑到柳学冬腰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她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双手立马发力要给柳学冬一个痛快,好歹柳学冬反应不慢,关键时刻腾出手来死死掰住了潘多拉的大拇指。 她的力气很大,大到有些超出柳学冬预料,即使挡住了潘多拉的拇指,但老柳的脸色也在压迫中迅速涨红。 他努力抵抗,从牙缝里憋出话:“咱们还不熟,这样是不是太亲密了……” 听到这不合时宜的话,潘多拉下意识一愣。 这一刻,柳学冬发动天赋,爆发力瞬间释放——“嘎嘣”一声脆响,潘多拉两根拇指应声而断,柳学冬翻身顶膝,将潘多拉踢飞出去。 爬起身来,柳学冬根本没空多看潘多拉一眼,因为他已经听见头顶的扩音器里传来机械的广播声:“警告,三号研究室遭到破坏,实验品脱逃,非武装人员请即刻撤离,第五研究区将在三十秒后封闭。” 此时倒计时已经过半,柳学冬看见通道尽头的安全门正在缓缓闭合。 潘多拉被踢出去很远,爬起身再追时,柳学冬已经快到门边,眼看是来不及了,她本没有太多表情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狰狞,发出尖利的怒喊:“徐小军——!!” 柳学冬置若罔闻,顺着只剩一条口子的门缝侧身溜了出去。 …… 靠在墙边,柳学冬心有余悸地望着旁边的安全门。 里面没有动静,看来潘多拉确实是出不来。 柳学冬轻喘了几个气,看向另一头。 头顶的警示灯依旧红光闪烁,研究部区域里的人应该已经跑空了,此时显得格外安静。 【该走了,得快点。】 柳学冬心里想道。 【白头鹰多半已经发现费尔德死了,只是还没注意到费尔德的通行卡依旧在使用,他们现在的注意力还在劳伦斯的通行卡上。】 【说不定还来得及用这张卡出去。】 想到此处,柳学冬朝着来时的路线走去。 出去时就不需要用到通行卡和虹膜验证了,开关面板就在门边,柳学冬也得以顺利地离开了研究部。 随着安全门打开,外界的喧闹顿时扑面而来。 有人抱着文件跑来跑去,还有更多的探员朝物资库方向跑去。 柳学冬低着头快步走过,急匆匆的模样和周围人并无太多区别。 忽然头顶的扩音器里传来声音:“高危实验品出逃,所有在职探员立刻前往物资库领取武器,在研究部集合。” 柳学冬听见旁边跑过的一名探员骂道:“fxxk!库房都被炸上天了还领什么狗屎的武器!” 话音刚落,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此地众人纷纷抬眼望去,只见骚乱飞快朝这边蔓延过来,依稀看见人群中有人被掀飞,有人被甩到墙上。 嘈杂声迅速靠近,柳学冬听见好多人在喊着什么。 “克里夫!你在干什么!?” “快停下!” “克里夫你到底怎么了!” “快闪开!他疯了!” “拦住!拦住他!”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柳学冬终于看清了骚乱的源头——那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男性,看面相像是天竺裔人,棕色皮肤上留着满脸胡茬。 但此时他却瞪圆了双眼,一边朝这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每个人,偶尔一把抓起旁人,仔细看看后又随手甩开。 他的力气似乎很大,被甩开的人要么被直接甩飞,要么就是砸到了墙上。 柳学冬眉头一皱,感觉不太对,悄无声息地将旁边探员护至身前。 这时,忽听人群中有人大喊:“他——不!是潘多拉!是她的礼物!逃脱的是潘多拉!潘多拉发狂了!大家快逃!” 在场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潘多拉,但久在环治局工作,不知道的机密多了,这句话里的核心思想所有人倒是都听明白了,所以在短暂的死寂后,除作战探员外的所有人都纷纷绕开克里夫朝着出口狂奔。 柳学冬一言不发,低着头混在人群中也跟着往外跑,但就在和克里夫擦身而过时,克里夫鼻子忽然吸了吸气,然后猛地转头看向了柳学冬的背影。 “呀——!” 听见无辜群众的尖叫,柳学冬知道自己还是被发现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顺手揪住前面逃命那人的脖子,将其径直甩向身后。 “嘭!” 一声闷响,那遭了无妄之灾的文员被扑过来的克里夫一头撞开。 克里夫朝柳学冬龇了龇牙,再不掩饰自己压抑不住的戾气:“徐——” 柳学冬当机立断跳起来就是一巴掌将他拍到地上。 “你他妈认错人了!” 第734章 局长跑路 乔纳丹带来了坏消息。 “负责押送福克斯的两名β分队队员在老班克家中遭到了霸鹟小组伏击,包括老班克一家在内全员阵亡,后续前去调查的队员怀疑有人冒充劳伦斯探员混进了基地,向我们发来警告。” 办公桌后的巴洛局长刚结束了和焚书人联合会的通话,彼时听到这个消息,他脑海里下意识出现的念头只有一个——荒谬。 原因无他。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是知道的——来自城市安全管理部β分队的劳伦斯除了探员身份外,还有个身份是22号礼物。 这也是他敢只派两名探员去押送福克斯的原因,同时也是他预防出岔子的后手。 福克斯的嫌疑没有完全排除之前,巴洛肯定不会让他进入总部,所以将交易地点安排在了老班克家里,同时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比如九处,所以他特地要求费尔德指派劳伦斯去执行任务,这样一来,即便福克斯真是九处抛出来的诱饵,凭借潘多拉礼物这个后手,也可以处理突发情况。 所以当得知劳伦斯阵亡的消息时,他第一反应是——是哪个裱子养的在谎报军情? 就算真的有人干掉了劳伦斯,也不该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因为潘多拉肯定知道,她会第一时间告诉考伯特,而考伯特则会马上告诉自己。 除非潘多拉故意隐瞒。 乔纳丹一瞧巴洛局长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颔首补充:“消息多半是真的,费尔德也死了,就死在自己办公室里;还有刚才的震动……是物资库发生了爆炸,我怀疑是人为的,这一切都和第一条消息对得上。” 巴洛托着下颌沉思,他依然有些不信,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片刻后他开口道:“立刻通知下去,基地进入a级戒备,命令各部门开始排……” 话音未落,桌上的电话忽然爆发出刺耳的铃声。 巴洛抓起来问道:“又怎么了?” 电话里焦急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局长先生,潘多拉失控了!她的礼物正在基地里无差别伤人,所有在职探员已经赶往研究部,我申请启动应急预案,对潘多拉执行销毁程序……” “不行!”巴洛几乎是尖叫了出来,“不准杀她!我驳回你的请求!” 电话里声音一滞,语气也不太好了:“巴洛,我手下的大兵正在伤亡,他们的归宿应该是外面的敌人,而不是这个实验品!” 巴洛局长脸色阴沉:“去找考伯特,他知道该安抚潘多拉。” “要是考伯特也做不到该怎么办?”电话里反问,“现在潘多拉被关在第五研究区里出不来,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基地里有多少人接受过她的‘馈赠’,光凭这些礼物,就足以造成我们难以承受的损失。” “那就把这些礼物都监管起来。”巴洛咬着牙道,“难道这还需要我教你吗?” 这不要脸的话顿时令电话那头的人暴躁起来:“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当然简单!现在基地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所有人都在跑!我去哪把礼物全找回来!” “所以我让你找到考伯特!蠢货!” 巴洛大骂道:“这是命令!快去!” 他“嘭”地摔下电话,阴沉的眼神看向乔纳丹:“现在我彻底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 “显然,潘多拉隐瞒了劳伦斯的死讯……她早有预谋。” 乔纳丹点点头,不置可否:“局长先生,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巴洛撑着桌子站起来,朝乔纳丹招招手后走向门口:“我得先离开这里。” 乔纳丹转身跟上,他眼眸垂了垂又抬起来:“你在担心潘多拉会袭击你?” 巴洛也没觉得难堪,他咧嘴笑笑:“不然我想不到她会选在这时爆发的原因。老实说,我觉得她对我应该没什么好感,她每次看我的眼神都让我觉得不寒而栗。” “就和我看她时一样。” …… 这一巴掌的手感,让柳学冬确认了,潘多拉本体和礼物的实力有着不小差距。 于是趁着克里夫还没站起来,他又抽冷子一脚踹上去,把克里夫踢得连翻了好几个跟头。 见周围人还傻愣愣盯着他,柳学冬扬臂一挥:“快跑啊!” 众人如梦初醒,争先恐后朝通道尽头跑去。 混在人群中,柳学冬转眼就消失在克里夫的视线里。 在转过拐角时,柳学冬偷摸往后看了眼,看见克里夫被数名探员联手按在了身下。 【就这?】 疑惑一闪而过。 虽然不是本体,但柳学冬也和其他礼物交过手,他潜意识就觉得光凭几个探员还不足以解决潘多拉的分身。 但眼下也没时间多想,柳学冬跟着人群来到了之前的通道交汇口,只要再穿过两个区域就能回到最开始的入口处。 他没有放松,低着头继续跟着人群往前。 就在经过休息区时,旁边的门忽然被撞开,一道身影发了狂似的闯出来,瞬间将视线锁定在人群中的柳学冬身上。 柳学冬被人群挡住视线,未能看清发生什么,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扒着人群的肩头扑了上来。 骚乱一起,柳学冬心中警兆顿生,赶紧转头看去,这一眼便瞧见那人挥舞着手中一物凌空抽来。 “啪!” 正中柳学冬面门。 余光中他看见半截断裂的热狗飞了出去。 嘴角泛起奶油的甜味,柳学冬淡定地抹了把脸,摸了一手油渍。 下一秒,他扯开嗓子大喊:“大家快跑啊!潘多拉又来啦!” 说完,不等潘多拉出手,他一矮身从人缝里钻了进去。 潘多拉这次的分身是一名胖胖的黑人女性,腰上挂着围裙,看样子是一名休息区的后厨员工,见柳学冬又要跑路,她凭借膀大腰圆的身材优势将狂奔的人群纷纷撞飞,紧追着柳学冬的屁股。 但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她力气再大,也终究是被拖慢了脚步。 眼看柳学冬就要跑远,她仰头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仿佛有肉眼可见的气浪泛开,周围人纷纷痛苦地捂住耳朵蹲了下去。 第735章 她是全能 此时此刻柳学冬脑中有很多疑惑,大脑在飞速思考,各种各样的念头接连闪过。 最早和潘多拉打交道时,他曾以为潘多拉是白头鹰新发掘的杀手锏,和晨星一样的顶级战斗单位,但当今天亲眼见到时,才发现事实和自己的推论好像有着不小出入。 潘多拉居然是一个研究对象。 这意味着,对白头鹰来说她是不可控的。 而从在研究室里见到的塔皮鲁的尸体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她和白头鹰相处得似乎并不那么融洽。 【那她为什么会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柳学冬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因为前几次没打赢我,所以非得找回场子?】 这念头一闪而过,柳学冬立马排除了这个结论——这个结论基本可以和“潘多拉脑子不好使”画上等号,但显然,潘多拉不仅脑子好使,有着强大的学习能力,还善于吸取教训,懂得随机应变,她其实很聪明,并且非常有目的性。 【目的性。】 柳学冬眸子微微一沉。 在有数的几次接触中,柳学冬很早就发现了一件事,他感知不到潘多拉的情绪。 最开始他以为导致这个现象的原因是潘多拉是以分身的形式降临,她仅仅只是从精神层面占据了这个躯壳,本体还远在天边,所以他才无法感知情绪。 但今天和本体交手后,柳学冬发现他依然无法从潘多拉身上感知到情绪波动。 这个发现足以让他感到惊讶——因为不管是青鸟三姐妹,还是芥苦禅师,甚至王九命,柳学冬都能感知到他们的情绪波动。 这件事柳学冬并没有告知九处,他自己猜测是因为自己体内同时存在两种高位格天赋,二者相加导致他的分子细胞活性读数远远超出了正常高位格天赋的上限,所以才没有受到天赋相斥的影响。 而潘多拉是他至今为止见到的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看”不到情绪的人。 并且柳学冬非常确定潘多拉并不是真的没有情绪,虽然她表现得非常漠然,但在刚才的战斗中,柳学冬依然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变化。 虽然很短暂,但他确实是看清了。 从最开始见到他的“兴奋”,再到被踹飞后的“愤怒”,最后是这几个“礼物”眼中的焦躁。 柳学冬忽然恍然。 潘多拉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与其说是在找他“搏杀拼命”,反而更像是一场狩猎。 【我?猎物?】 【为什么?】 柳学冬更疑惑了。 可眼下不是个适合思考的环境,潘多拉追上来了,狂奔的脚步正在迅速逼近。 前方又是一个拐角,柳学冬在心里默数着距离,前方左转,再穿过两个区域就能回到进来时的电梯。 刚拐过转角就看到一群人迎面跑来——他们手里有枪,看样子是接到通知赶回来支援的探员。 在看到柳学冬的瞬间,这帮人飞快地将枪口指了过来。 【不能冲。】 柳学冬迅速判断清局势,只见他脚下一个急停,拧腰摆臂重拳挥出。 “嘭!” 一声沉闷重响,刚从拐角处探出上半身的“厨工版”潘多拉被这一拳正中下颌,臃肿的身材腾空飞起,打了几个旋撞在墙上。 柳学冬有预谋的偷袭,这一拳硬生生打碎了她的下颚骨。 趁探员们愣神之际,他回头冲人群大喊:“是潘多拉!快控制住她!” 分身不知疼痛,扭动着身躯爬起来后再次扑向柳学冬,但通道里紧随其后蜂拥而来的人群就像受了惊只知逃命的兽潮,嘈杂中惊呼不断,转眼便将二人再次冲散。 这一切仿佛也印证了柳学冬话的真实性,探员们一边呼喊着疏散人群,一边朝潘多拉挤过去。 而柳学冬已经再次悄无声息地隐没于人群,朝着入口摸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回头瞥去,“厨工版”潘多拉已经被探员们淹没到看不见了。 这一幕有些熟悉,柳学冬心里升起不好预感。 他倏一回头,迎面一只拳头飞速放大。 “嘭!” 拳头正中面门,柳学冬倒飞中连带撞倒了好多人。 “好吧,这次又是谁。” 柳学冬摸了摸鼻子,温热感顺流而下,满是血腥味。 他翻身爬起,定睛看去。 那是一名探员,就是刚来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个。 柳学冬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了视线——因为探员朝他举起了枪。 柳学冬身形急闪,或低头或矮身,借着人群当掩体快速移动,枪声紧随其后,通道里的人群却遭了无妄之灾,惊呼惨叫中,不知有多少人被子弹命中倒下。 直到潘多拉打空了弹匣,柳学冬才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朝另一边躲避的探员们大吼:“你们这帮蠢货!谁让你们把礼物带回基地的!” 这手先发制人噎得一帮探员哑口无言,不给他们询问的机会,柳学冬再次喊道:“拦住他!我去叫支援!” 说罢,扭头就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不许走——” 探员版潘多拉厉声大喊,一个大跳跨过数人,半空中在墙上猛地一蹬,立刻就要朝柳学冬追来。 可还没落地,旁侧里一道身影飞扑上来,抱着他一起滚到了地上。 探员中有人大喊:“别开枪!他没子弹了!控制住他!” 再后面柳学冬就听不见了,他已经跑远了。 他也不敢停下,他现在只觉得这哪是白头鹰总部,分明就是潘多拉老巢,不知道走到哪就会突然冒出来个分身。 出口那边是不能去了,柳学冬甚至怀疑就算他进了电梯,说不定门一开就会被潘多拉给堵个正着。 所以他无奈之下只能重新往回跑,要么就找别的路出去,要么就想办法避开潘多拉的“眼睛”,然后再绕回去。 只是想避开潘多拉的“眼睛”有些困难,哪怕是给他时间易容,但潘多拉似乎有特殊的找人技巧…… 脑海中的记忆片段一闪而逝。 隔着单向玻璃,潘多拉依然能确定他的位置;以及与第一个分身擦肩而过时,他轻轻耸动的鼻尖。 【听觉和嗅觉?】 【还有什么?】 柳学冬眼神凝重。 潘多拉……仿佛是全能的。 第736章 困局 这次由白头鹰基地内部爆发的骚乱,已经波及到了外界。 在柳学冬看不见的地方,街道上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自由联邦的城市部队已经将这座占地范围极广的道路清洁公司团团包围,并开始疏散人群。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街上的围观路人站得远远的,不愿离去,交头接耳间各种版本的谣言也就出来了。 有人说这家公司里有间谍,有人说不久前听见了爆炸声,还有人说这家公司在进行某种反人类研究。 但奇怪的是,包围这里的部队始终没有表现出攻进去的意图,反而更像是在防备着什么从里面出来。 外界发生的一切柳学冬暂时还不知情,但兰斯却忽然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他联系不上柳学冬了。 耳麦里不再传来柳学冬的声音,只有杂乱的呼喊和脚步声。 他试探着喊了几声,始终没有回应后他便谨慎地不再开口了。 计程车还没到地方,坐在后排,他拿出笔记本熟练地黑进了城市交通网络,通过路口的摄像头看见了道路清洁公司外的景象。 顾不得司机是否能听懂中文,他立刻联系了九处,将现在的情况告知。 九处很快回应:“大概十分钟前,白头鹰的防御力度明显减弱了,虽然还不清楚他们基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将尽全力利用这个机会对他们进行破坏,为柳学冬争取机会——你那边是否有办法和他重新取得联系?如果能了解到更多情况,救他出来的希望也会更大一些。” …… 要是在说出“撤退”前的最后一秒,兰斯能得知柳学冬遭遇的是潘多拉的话,估计也能对柳学冬此时面对的境况推测出大概。 九处之所以感觉到防御力度变弱全然是因为白头鹰网络防御部也听见了潘多拉失控的高危警报,电脑前的人都快跑光了,由防御系统自主运行。 柳学冬之所以到现在还能拿着费尔德的通行卡乱窜也是这个原因。 跑路中,柳学冬理清了思路。 他不清楚这座基地里到底有多少“礼物”——老实说,他甚至怀疑白头鹰也不清楚。 但不管有多少,终究是需要分身作为载体,所以只要往人少的地方跑,遇见礼物的概率自然也就降低了。 至于基地里哪里人少? 这就更简单了——哪些区域需要的权限高,哪里人就少。 至于怎么解决安全门的虹膜验证…… 柳学冬觉得,这鬼地方都乱成这样了,多死几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喀嚓!” 柳学冬一脚踩断了地上这人的脊骨,他把力道控制得很精准,只是个半身不遂,但还活着。 柳学冬不认识这人,只是看见他从门里出来,于是就认定是他了。 柳学冬蹲下去,从他胸前扯下通行卡,拿在手里看了看。 上面写着:策略部,肯尼斯上校。 柳学冬看了眼倒在身后的另外两具尸体——难道还带着两个跟班,看来是个管事的。 “下午好,上校先生。” 柳学冬拿通行卡在肯尼斯脸上拍了拍,然后抓起他的头发,将他提到虹膜验证仪前。 肯尼斯死死闭着眼睛,柳学冬不慌不忙地用另一只手掰开他的眼皮。 验证通过,安全门“唰”的一声打开。 肯尼斯脖子以下全都没了知觉,只能被柳学冬扯住头发拖着进了门内。 柳学冬低头看他一眼,肯尼斯既没有喊叫也没有求饶,这让柳学冬确认这个区域里应该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柳学冬看了看周围,再回忆了一遍脑海中的地图,确认这里已经是基地的核心区域,策略部、指挥部、行政部就位于此处,属于白头鹰的管理中枢。 柳学冬边走边左顾右盼,随口问着:“我过来的时候没看见几个人,这里的人是怎么离开的?是不是还有别的出口?” 肯尼斯被拖行在地,仰面朝天,这个角度连柳学冬的背影都看不到。 他回答道:“如果你是想通过这种办法出去,那还是不要抱有妄想了。确实还有别的出口,每个中枢部门的管理者办公室都有着独立电梯,通往地面大楼的对应办公室,但这些电梯只有他们自己的通行卡才能通过验证,就算你找到了位置也没用。” 柳学冬想了想,问:“能通过电梯井爬上去吗?” 肯尼斯冷笑道:“像你这么蠢的货色到底是怎么潜入进来的,难道你打算用炸药把电梯门炸开?死了这条心吧,你能想到的办法,早在建设之初就已经被全部杜绝了。” 柳学冬耸耸肩,也不恼:“就随便问问。”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没走?” 肯尼斯自知死路一条,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我接到命令,去处理潘多拉的事。” 柳学冬来了兴趣:“你打算怎么处理?” 肯尼斯道:“找人,找一个能解决这件事的人。” “谁?”柳学冬停下脚步,低头看他。 肯尼斯仰起头,倒着看向柳学冬的脸:“考伯特教授,潘多拉研究团队的负责人,潘多拉只听他的话——你要去找他吗?我可以给你指路。” “考伯特?” 柳学冬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他仔细想了想——在枞光大学的研讨会邀请名单上见过。 柳学冬点点头:“下次吧,我这个人比较内向。” 说罢,拖着肯尼斯再次往前走去。 肯尼斯暗自咬了咬牙。 他想把柳学冬拖住,但柳学冬没上套。 利用肯尼斯进行虹膜验证,柳学冬再次通过了一扇安全门。 穿过刚才的策略部,此处是路口交汇的通道,但柳学冬明明记得,地图上这里应该是条三岔路,分别通往策略部,行政部,以及指挥部。 但眼前他却看到了四条不同方向的通道。 三岔路变成了十字路。 “哪条路通往哪里?” 柳学冬指着正前方的通道问:“为什么地图上没有?” 这次肯尼斯却不说话了。 “啪!” 柳学冬一巴掌扇掉了肯尼斯半边牙齿,笑道:“何必呢,你不说我就自己去看。” 肯尼斯也笑了,满嘴都是血:“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的权限进不去那里。” 第737章 送你出去 柳学冬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通道尽头,安全门上的标注表明了门后通往哪里。 局长办公室。 难怪肯尼斯说自己的权限不够。 柳学冬站在门前思忖,这道门应该至少要副部长级别的通行卡才能打开。 又或者某些经常来往于局长办和行政部的职员也能通过。 挨了一巴掌的肯尼斯像摊烂肉似的躺在地上,他见柳学冬吃瘪,笑得开心极了:“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弃吧,这里除了我们没别人了。” 柳学冬不搭理他,在考虑这人没用了要不要直接弄死。 正想着,忽然“嗡”的一声沉重闷响,整个通道陷入黑暗,只有嵌在墙壁上的氚灯散发着微光。 柳学冬本能地贴到墙角,借助微弱光源警惕注意着周围动静。 肯尼斯也不吱声了,这突然到来的变故同样让他感到不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柳学冬回过味来:“停电了?” 肯尼斯小声自语:“怎么可能……” 柳学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兰斯问问情况,这念头刚闪过,他才突然发觉塞在耳洞里的通讯器不在了。 多半是刚才和潘多拉纠缠时遗失的,那时环境太乱,忙着脱身,以至于到现在才发现。 【这里肯定有备用电源,所以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柳学冬思绪急转。 【等等,但这样就意味着整个系统要进行……】 从灯光熄灭到现在只过了短短十数秒,当柳学冬意识到这一点时,通道里也再次恢复了光明。 【……重启。】 身后响起机械运转的嗡嗡声。 柳学冬回头看去,墙边的验证面板正在进行初始化,安全门缓缓开启。 肯尼斯也看见了,他又说话了:“没用的,使用电梯同样需要验证,那是局长专用的,除了他没人能启动……” 他确实已经没用了,柳学冬不再听他的废话,一脚踩断了他的脖子。 或许肯尼斯说的没错,但柳学冬总得去试试。 穿过安全门,里边的通道并不长,没走两步柳学冬就看见了办公室的正门,但此时门紧闭着,柳学冬试着推了推,发现打不开后就没有继续较劲,他的注意力落在脚下。 地面上落着一小撮不起眼的灰烬。 他摸下去,用手指捻了捻,再凑到鼻尖轻嗅。 是烟灰。 抬起头看去。 那是通道的延伸,一条向右转的路。 …… “我就知道,潘多拉不像看起来那么听话。” 巴洛局长正和乔纳丹等待着电梯恢复运行。 刚才的停电拖慢了他们撤离的步伐,以至于现在必须等待系统重启,才能使用验证面板开启电梯。 巴洛咬着雪茄,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也不至于紧张:“她的礼物肯定不止我们记录的那些,我得找考伯特好好谈谈这件事,我怀疑他什么都知道,没有他的授意,没人能进入潘多拉的房间。” “这意味着他向我隐瞒了很多东西,我想听听他的解释——他应该很清楚才对,我和他才是一头的,而不是潘多拉。” 乔纳丹没有接茬,他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开:“刚刚的停电也是潘多拉造成的吗?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破坏电力设施,研究部的电力系统是独立运行的,她还是出不来。” 巴洛目光中闪过思考:“如果她的目的真的是逃跑,那我就得加快推进人间之神计划了,然后销毁她。”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了。 巴洛率先走进去,乔纳丹正要跟上,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跑来。 二人顿时紧张,乔纳丹更是直接拔出手枪将枪口对准:“谁?站在那!” 拐角处闪出身影,柳学冬举着双手缓步走来:“别开枪,我是肯尼斯上校的人,他带人去解决潘多拉的事,派我来检查这里是否还有人没来得及撤离。 ” 柳学冬缓缓走近,这个距离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脸了,巴洛看了看柳学冬,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具体是谁,于是将目光投向了乔纳丹——作为业务能力拔尖的局长秘书,他几乎记得总部的每一个人。 只是这个位置他只看得见乔纳丹的背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柳学冬也在观察二人的表情,随时准备扑上去动手。 他看见乔纳丹眼中先是浮现出疑惑,随后露出警惕,但警惕只是一闪而过就消失了。 随后,乔纳丹表情敛去,他收起了枪,淡淡道:“这里没别人了,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说罢,也没问巴洛的意见,他侧身挡住电梯门,示意柳学冬进来。 事情过于顺利,柳学冬反而愣了一下。 但这电梯没有不进的道理。 于是他不做犹豫,立刻小跑过来进了电梯。 到这时巴洛都还没机会说话。 电梯门缓缓关闭,开始上行。 轿厢里,三人一人站了一边,谁都没先开口,沉默中只有电梯运转的嗡嗡声。 巴洛看看柳学冬,又看看乔纳丹。 他问道:“他是哪个部门的?” 柳学冬不吱声,乔纳丹垂眸答道:“他刚才说过了,是肯尼斯上校的人。” 巴洛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舔了舔嘴唇,对柳学冬问:“你叫什么名字?” 柳学冬还是不说话,抬眼看向对面的乔纳丹。 于是巴洛也看向了乔纳丹。 乔纳丹:“……” 巴洛的眉头渐渐皱起,乔纳丹终于说话了。 他低声说道:“他叫……” “徐小军。” 巴洛下意识看向柳学冬,但在转头的瞬间,一只手臂从背后绕来,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巴洛眼中惊色才要升起,只听“喀嚓”一声,喉管被硬生生捏碎。 最后一刻,巴洛终于想起来了。 不是想起徐小军是谁,而是柳学冬这张脸他在哪里见过。 塔纳托斯拿给他的那份伪造的渡鸦档案上,那张烧得只剩半张脸的相片。 随着乔纳丹松开手,巴洛的尸体软倒下去。 柳学冬贴着厢壁,视线停留在乔纳丹身上。 其实从进电梯后他就发现了——他感知不到乔纳丹的情绪。 不过他也并没有特别担心,因为他已经证实过了,仅凭一个分身,潘多拉还对付不了他。 他只是很奇怪潘多拉这是想做什么。 不过同时也很惊讶—— 潘多拉居然已经把分身布置到局长身边了。 乔纳丹没有后续动作,继续靠墙站着,他冲柳学冬微微点头:“我送你出去。” 第738章 神的样子 峰回路转,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 柳学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情不自禁地低头看向地上的尸体。 这位大名鼎鼎的白头鹰局长,巴洛·史密斯,就这样悄悄地、突兀地死在了电梯里,一点也不轰轰烈烈,毫无悲壮可言。 诚然,不管对柳学冬还是潘多拉来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弄死巴洛轻而易举,但柳学冬根本没打算那么做,杀死巴洛是很简单,但后续导致的连锁反应才是最大的麻烦。 可潘多拉却做了,不难想象,这一切最后都会被扣在柳学冬这位“入侵者”头上。 而对潘多拉来说,她好像只是顺手为之,她轻描淡写地动手,仿佛杀掉巴洛是理所当然的事。 柳学冬心底没来由浮现一股荒诞感。 【不是,她有病吧?】 乔纳丹瞥了眼柳学冬:“你的表情好像在骂我。” 柳学冬沉吟片刻:“……你暗恋我?” 潘多拉:“……” 柳学冬细数起和潘多拉有限的几次打交道经历。 每次碰面都会疯狂地往自己身上凑,一看见自己就兴奋得不行,至于打架——万一她真有什么特殊癖好,就喜欢挨揍呢? 现在又亲手帮自己解决掉起疑心的巴洛,还坦言要送自己出去。 柳学冬的脸色逐渐凝重,半晌后,他憋出一句话来:“我不喜欢没头发的女人。” 潘多拉看他一眼,没接话。 “叮——” 电梯门开了。 液晶屏上显示这里是四楼,柳学冬朝外看去,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这电梯居然直接设在了办公室里。 他想起刚才肯尼斯说过,中枢部门的领导都有两间办公室,一间在基地里,一间在地面,看来这里就是巴洛的专属办公室了。 潘多拉没管尸体,径直走出电梯,待柳学冬跟出来后,她站在门边再次按下下行按钮,随着电梯门重新关闭,载着巴洛的尸体去了地下。 这架电梯的开启需要局长亲自验证,可以预见,或许要在一段不短的时间以后,白头鹰才能找到消失的巴洛。 乔纳丹晃了晃挂在胸前的通行卡,对柳学冬道:“走吧。” 离开办公室,二人搭上大楼里的公共电梯,朝一楼行去。 电梯里还是只有他们两个,这座大楼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基本撤离干净。 乔纳丹主动挑起话题:“很可惜,我差一点就能吃掉你了。” 柳学冬警惕地看过去:“什么?” 乔纳丹微微颔首,像是自言自语:“我太急了,因为亲身和你接触的机会实在太难得,所以我不想放弃它。” 他偏头看向柳学冬垂在身侧地手:“刚才那是什么?你的天赋吗?但你的天赋不应该是和情绪有关的吗?” 柳学冬暗自一惊——她怎么知道? 又听乔纳丹继续:“我看过那份档案,你能对目标的精神施加恐惧,原理是挖掘出目标记忆中最可怕的事物和画面,然后进行放大,从而达到摧毁目标心理防线,产生幻觉,甚至直接精神崩溃昏迷。” “不过话说回来,我推测你天赋的重点应该不是对精神的杀伤力,而是挖掘记忆。如果天赋继续成长下去,多半是和这有关。” 柳学冬这才松了口气。 电梯来到一楼,随着门打开,立马传来了外界的喧闹。 大厅里有许多人,多是正在集结的探员,他们会在完成准备后前往地下基地。 不少人看到乔纳丹后主动跟他打招呼,乔纳丹都只是点点头算作回应。 柳学冬跟在他身后当起透明人,一路走出大楼,乔纳丹带着路来到停车场,拉开一辆车的车门坐了进去。 柳学冬也跟着坐上副驾驶。 乔纳丹从外套里翻出车钥匙,将车启动,驶向大门。 大门外,柳学冬已经看到围成一圈的军车,和全副武装的军人。 他表情不变,也不担心潘多拉会故意把他带到枪口下送死,如果这真是潘多拉的阴谋,没必要拿巴洛的命当鱼饵。 车在门口被拦下,一名军官走上前来,敲了敲主驾窗户。 乔纳丹摇下车窗,将自己的证件递过去。 军官检查了一遍证件,立刻朝乔纳丹敬礼:“下午好,先生。” 乔纳丹收回证件,面无表情道:“那个实验品非常危险,我们还没查清她到底控制了多少人,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她潜在的控制对象。局长要求你们守好这里,在没有接到他的命令前,一个人都不准放走,包括官员。” 军官大声应道:“yes,sir!” …… 车辆放行,驶上街道。 柳学冬看着后视镜里的道路清洁公司终于消失在街角,不禁有些恍惚。 没想到最后是以这种方式逃出来的。 “你去哪?” 乔纳丹冷不丁问道。 柳学冬张了张嘴:“呃,把我放路边就行。” 乔纳丹面无表情:“这具身体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再跟你多待一会儿。” 【她果然暗恋我!】 脑子里的念头在大喊,但柳学冬面前保持着平静,他随口报出一个街道名,潘多拉回忆片刻后向右拐去。 车厢里气氛有些沉闷,难得见到这么平静的潘多拉,柳学冬觉得不能放弃机会。 于是问道:“你为什么杀巴洛?” “迟早的事。” 乔纳丹回道:“他想要我。” “嗯?”柳学冬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乔纳丹继续解释:“人间之神计划,巴洛想利用我的天赋,打造出一个绝对完美的天赋,然后再移植到他的身上。” “你的天赋?” 柳学冬想起了库尔策,库尔策就曾接受过天赋移植手术,并且成功了。 他只是顺口一问,没想得到答案,却没想到潘多拉似乎对他毫不设防:“我的天赋很特殊,可以吞噬其他觉醒者的天赋,并且不会产生天赋之间的冲突。” “白头鹰利用这一点,提取我的分子神经细胞研制出了一种缓和剂,然后进行天赋移植试验。” “巴洛的胃口太大了,他看上的是我的天赋,居然妄图使用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来窃取我的天赋。”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贪婪,他认为我现在的天赋还不够,他想要更完美的。” 柳学冬留意到话里的重点:“更……完美?” 乔纳丹想了想:“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里,对神的描述很多,但归根结底,这些描述的内核都指向同一种观点。” “真正意义上的神,应该是什么样的?” 乔纳丹将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没有急着回答,等待着潘多拉自己说出答案。 “全知,全能。” 第739章 交心之谈 老柳被干沉默了,好半天不知该怎么接。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有人觉得觉醒天赋就能修炼成仙吧? “咳,”柳学冬清了下嗓子,“潘多拉,我这样称呼你没错吧,你得明白……” “丝黛拉。”潘多拉神情没有起伏,“这是我本来的名字。” “好吧,丝黛拉。”柳学冬摸了摸鼻梁,“我是说,你应该知道,从来都不存在神这种东西,只是以前的人们无法理解觉醒者,所以才出现了各种各样夸大的传说。而所谓的全知全能,也只是从这些传说中进一步引申得到的一种模糊概念。” “你也是觉醒者,应该能感受到,天赋存在桎梏性,不可能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全知全能,因为这违背了世界运行的基本逻辑。就好比全知是指从过去到未来发生的一切全都知晓,这是不可能的,由碳基构造的单一个体无法容纳这么庞大的信息;全能也是这个道理,想象得到的想象不到的都能做到,比如穿梭时间凭空造物,首先这一点就违背了质量守恒定律——至少我了解到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能凭空产生物质的天赋。” 乔纳丹看向他:“是的,我很清楚。” “全知全能不可能存在,因为没有人能做到。但这个概念是存在的,那如果我真的能在某种程度做到全知全能,即使并不是传说中那样,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来说,我难道就不是神吗?” 柳学冬愣住了,并不是因为潘多拉的“谬论”,而是他发现潘多拉没有在开玩笑,她的神情告诉他,潘多拉很有把握。 柳学冬的表情渐渐凝重:“你要怎么做到?” 乔纳丹认真说道:“吃掉你。” 柳学冬没有紧张,因为潘多拉本体不在这里,她只是在用这具分身向他陈述这个计划。 乔纳丹按着胸口:“我刚才说,我的天赋很特殊。除了吞噬觉醒者的天赋外,也对普通人有效。” “被吞噬了天赋的觉醒者会死亡,但普通人不会。” 潘多拉知无不言,仿佛一点也不担心柳学冬知道这些后会找到她的弱点。 柳学冬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好奇:“可是普通人没有天赋,你吞噬的是什么?” “情绪。”乔纳丹微微颔首,“喜悦、悲伤、恐惧等等,我会吞噬其中某一种情绪,而他们以后就再也不会产生这种情绪。比如14号礼物维丽娜,她不会恐惧;还有11号礼物朱利尔斯,他不会悲伤。” “情绪”这个词挑动了柳学冬的神经,他面上不动声色:“为什么是情绪?” 乔纳丹略作思考:“我猜测是因为情绪和天赋息息相关,我天赋的本质依旧是吞噬天赋,但面对没有天赋的目标,它便会选择吞噬天赋来源的本质——也就是情绪。” 柳学冬脑海中闪过了一些念头,但可惜没能抓住,于是摆摆手:“请继续。” 乔纳丹点点头:“被我吞噬过情绪的人,会成为我的临时载体,他们把这些人叫做‘礼物’,也是潘多拉这个名字的由来。当礼物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时,我会被强制降临,不过我向他们隐瞒了一点,那就是如果我愿意,也可以随时降临在礼物身上,不过这种主动降临会抹杀掉礼物的灵魂,这意味着,当我离开后,礼物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虽然她说得有些玄乎,但柳学冬还是理解了:“你是说脑死亡?” “是的。” 乔纳丹点头。 柳学冬若有所思,他想起了潘多拉本体:“那你自己能得到什么?” 乔纳丹像是早就在等柳学冬问这句话,表情中透露出一丝愉悦:“我会进化。” “进化?”柳学冬不解。 乔纳丹眸子微微一抬:“不是天赋成长,而是我的身体。” “每一次吞噬情绪,我的某方面身体机能都会获得细微程度的进化,这主要取决于被吞噬的那个人在哪方面更优异,比如嗅觉,视力,听觉,又或者反应力,自我恢复能力,学习能力等等。” “我认为,只要我能吞噬足够多的人,我的身体迟早会达到某种意义上的全能。” 柳学冬终于恍然,但很快脸色就变得不对起来:“那全知是……” “你!” 乔纳丹猛地盯住柳学冬,眼神中毫不掩饰狂热和贪婪:“虽然我还不能确定你的天赋和全知的直接联系在哪,但我认为就是你。” 她不知道,但柳学冬大概有猜测了,他悄摸地把手放在门把上:“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乔纳丹的身体不由自主向柳学冬凑近:“七年前,你在纽约对吗?百老汇大街!当时我也在那儿!” “我的天赋严格来说依旧属于肉体增幅型,考伯特说如果全知属于精神相关的天赋,那就一定是那个零号觉醒者。” 乔纳丹兴奋地指着自己:“这简直就是命中注定的,我的天赋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它会吃掉你,而我,会成为真正的神!” 柳学冬后背泛起薄薄一层冷汗——他开始有些相信了。 但很快,潘多拉的神情又颓丧下去:“只是这次太可惜了,我没能留下你,或许下一次吧,那时我会比现在更强大。” 柳学冬讪笑道:“谢谢提醒,我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而且我估计,经过这次,白头鹰也不会再给你逃出来的机会。” “不,他们会的。” 乔纳丹回答得十分笃定:“这就是我必须杀巴洛的理由。” “嗯?”柳学冬眉梢轻挑。 乔纳丹正色道:“巴洛对我有多么觊觎,就对我有多么提防,就像你说的,如果他没死,经过这次事故,他只会将我关得更死,所以我干脆杀了他,这样一来,不管谁会是新局长,他的首要任务都不是我了,而是为巴洛报仇,将白头鹰这次丢掉的脸面捡起来。” 莫名背锅的柳学冬沉默了片刻:“但这不代表你的处境会得到改善,你依然会被关起来。” 乔纳丹慢慢伸出手,抚摸着柳学冬的脸颊。 柳学冬感到一股恶寒,却没选择躲开。 只听乔纳丹道:“不会的,因为经过这次,他们会意识到有多么地需要我——因为九处有你,徐小军,我会告诉考伯特你有多么的强大,而考伯特会转告白头鹰,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放我出来,让我来对付你。” 柳学冬这次彻底感觉到了,潘多拉比他想象得还要聪明。 乔纳丹不舍地将手收回,他深情款款地凝视柳学冬一眼:“我该走了,徐小军,我会想你的。” 第740章 心跳 柳学冬面无表情点头:“嗯,我也会的。” 乔纳丹浅浅一笑,在柳学冬的注视下,他靠在椅背上,笑意慢慢僵硬,随后瞳孔中的神采也渐渐敛去了。 潘多拉离开了。 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 老柳扭头拉开车门就走,果断得像个渣男。 乔纳丹的车他没敢用,肯定有定位装置,所以他快速走出两条街后才拦下一辆计程车赶往目的地。 半个小时后,华府城郊的一处公寓里,惴惴不安的二人终于等到了柳学冬。 兰斯和胡满本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在见到柳学冬后心底瞬间安稳了下来。 可柳学冬却并不这样觉得。 “通知九处。” 一进门,不等兰斯开口,柳学冬就沉声开口了:“巴洛的人头被潘多拉摘了……要打仗了。” 兰斯双眼猛地睁大:“是我理解的那个巴洛吗?” 柳学冬看去:“还有别的巴洛吗?” 他走向屋角的柜子,当着二人的面快速换了套衣服,然后开始往包里塞武器和装备:“你最好快点,九处还有时间准备,但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潘多拉摆了我一道,现在整个白头鹰环治局都认为是我干掉的巴洛,所以他们在和九处干仗前肯定想先把我这个家门口的弄死,所以我们必须马上出发去机场,让九处想办法接应——就像白头鹰把胡老板运来自由联邦那样。” 柳学冬说话的功夫,胡满已经去电脑前联络九处了,兰斯看着柳学冬一背包的武器,联想到了什么,他试探发问:“还是兰奇和柳生未春?” 柳学冬瞥他一眼:“是,不过是你们两个。我在白头鹰基地解除过易容,他们肯定知道我的样子了,如果我们三个一起目标太明显,所以得分开走。” “我倒是没意见。” 兰斯蹲下来,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其实我有些话早就想说了,但之前我们有任务,我担心影响你,所以一直没开口。” 柳学冬抬眼看他:“什么?” 兰斯小声道:“……胧月小姐,她很担心你。” “现在好像只有她被蒙在鼓里,这似乎有些不公平。我离开中海时,她的情绪很不稳定,要是这次你没跟我们一起回去,我担心她会崩溃……” 柳学冬微微一怔,随即释然笑了:“我知道,你不用在意。” “嗯?”兰斯感到疑惑。 柳学冬笑着摇头:“这次任务很重要,你懂的,事关王利川的命,即使抛开九处这一层,我也该救他,所以必须做到对外界严格保密,哪怕是我也不能向中海联系。” “但我没有忘记小暻,她很聪明,前提是要先冷静下来,才能思考问题。” 兰斯恍然道:“你给了她暗示?” 柳学冬点了点头。 …… 招待所的房间很宽敞,此刻却显得格外空旷。 从死沉的昏睡中醒来,胧月暻睁着无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 难以言喻的悲痛过后,清醒过来,内心便被莫大的不真实感填满。 门外传来细微动静,有人在通过玻璃小心地观察她,担心她做傻事。 虞红豆已经不被允许靠近这里了,胧月暻知道,因为她们一碰面就又会点燃某根导火索。 但值得庆幸的是,虞红豆不在,她似乎真的平静了许多。 柳学冬真的死了? 胧月暻不信,她必须亲眼看到。 但她出不去,她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但出不去有岗哨的大门。 这不对,明明说她已经被免去了罪责,为什么还软禁她? 她想回家。 回幸福花园那个家。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笃笃笃。” 随后有人敲门,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胧月暻,有你的电话。” 胧月暻先是反应了片刻,然后“噌”地一下坐了起来,踉跄地跑过去开门,激动问道:“电,电话?谁?” 来通知的是一名信息部的文职人员,她没有太多表情:“跟我来吧。” 胧月暻忙不迭点头,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一路来到信息部。 部长办公室里,谢旬阳就坐在办公桌后面。 敲门声后,职员领着胧月暻进来。 谢旬阳起身,抿着嘴冲胧月暻点点头,虽然没有笑意,但态度与之前劫机那晚已经有了很大变化。 他指了指办公桌上拿起放在一旁的电话,然后和职员一起走了出去,将整个办公室留给了胧月暻。 胧月暻忽然感到紧张。 她咽下一口唾沫,来到电话前,伸出手按在话筒上,却迟迟不敢拿起来。 她害怕听到的不是那个人的声音。 犹豫了很久,她终于鼓足勇气将话筒放在耳边:“喂……是我。”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才传来声音:“……暻子。” 胧月暻的心瞬间跌落谷底,她感觉眼前一黑,气血上涌大脑昏沉,差点没站稳摔下去,好在及时扶住了桌沿。 她再次开口,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本来声音:“为什么是你?” 电话里胧月泉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因为只能是我。” 胧月暻未能明白,她咬着下唇,强忍着将电话挂断的冲动。 只听胧月泉治开口:“我是来通知你,朱鹮小组的人我已经放了,另外,九处和苇原众达成了新的合作协议,从今天起,你就是苇原众在大夏的代理人,当然,只是名义上的,传话什么的工作也不需要你去做,以你的性格也做不好,大抵可以理解成质子一类的角色。” “你不需要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因为这只是个通知。” 莫名的委屈涌上来,胧月暻鼻子开始发酸:“你和九处和解了?你凭什么这么做,他现在——” 话被直接打断:“我说了,这是通知。” 说罢,话筒里传来忙音,电话挂断了。 胧月暻还保持着将话筒靠在耳边的姿势,她用力咬着嘴唇,吸了吸鼻子。 忽然,她怔了一下,就像福至心灵,已经爬上眼眶的泪水顿时止住。 仿佛能听见“咚”的一声,心脏在胸腔里重新开始跳动。 第741章 赶着赴约 白头鹰封锁了消息。 巴洛·史密斯的死事关重大,在新局长上任重掌大局前,不会公开出来。 尽管已经将事态尽力控制在最小,但还是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先是白头鹰主动召回了所有在境外活动的行动小队,这使原本紧张的欧洲局势得到了喘息,但以女王冠冕等官方组织为首的势力依然警惕,怀疑这是白头鹰正在为下一步的阴谋做打算。 但紧随其后,大夏突然公开对自由联邦进行抨击——是大夏,而不是九处。 新闻发言上,大夏表示,劝诫自由联邦尽快释放梵帝冈教皇,不要为了政治目的绑架信仰,这是对全球所有信徒的挑衅和不尊重。 此举一出,引起了轩然大波。 同时更感震惊的还有整个阴影世界。 一直以来,不将阴影世界的战争扩散到正常社会,这是所有组织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一直以来,即使圣索斐林被白头鹰秘密逮捕,大家也明白这是白头鹰和福光社的纠纷,而不会上升到自由联邦和梵帝冈层面。 但此时被突然挑明,再联想到白头鹰突然收拢触手,整个阴影世界才忽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大事正在暗流下发生着。 自由联邦官方没有做出回应,但面对全球信徒的怒火,可以想象他们的压力会有多大。 至于白头鹰,他们在阴影世界将九处比作了到主人家里肆虐的土匪,谴责九处这种卑鄙的行为,表示一定会追究九处的责任。 而九处一改往日婉约的语气,态度格外强硬,斥责白头鹰多行不义必自毙,并表示九处不忌惮任何敌人,任何对九处不利的举动都会遭到九处强有力的还击。 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确,就差没指着白头鹰的鼻子告诉它——这就是报复,你能咋的。 这两篇嘴仗声明一出,阴影世界的一众吃瓜群众都有些懵——不是,这是换人了?把名字蒙住谁不以为这两篇是对家写的? 但慢慢的也回过味来了,合着九处不声不响给白头鹰攮了个狠的,听话里的意思,看来白头鹰是给打急眼儿了。 更耐人寻味的是,被九处指着鼻子骂后,白头鹰硬是就没吭一声了。 在外界看来似乎是白头鹰选择缩起脖子吃下这个闷亏,但白头鹰是有苦自知——在整顿好内部前,他们不愿局长遇刺身亡的消息被曝出来,而偏偏九处就是唯二的知情人,他们也怕吵着吵着九处直接把消息公之于众,所以只好选择偃旗息鼓。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海边与兰斯胡满道别。 他们早前已经去机场碰过运气,但白头鹰的封控前所未有的严格,他们对每位出境乘客进行排查,细致到出行原因和近期活动地点都要询问并确认,所以兰斯和胡满从排队队伍里偷偷退了出来。 老柳为胡满做了易容,或许能侥幸通过,但不能为这个冒险。 因为很难解释他们为什么没有进行学术活动就提前离开。 哪怕是一点点的疑点,都是致命的。 于是三人马不停蹄地离开驱车离开华府,抵达加州和正在三藩市活动的霸鹟小组碰了头。 ……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港口上,胡满的语气中不无担忧。 “不了。”柳学冬摇摇头,神情轻松,“我自己想办法。” 兰斯开起玩笑:“你不会是觉得坐船不稳妥,所以让我和胡老板去当替死鬼吧。” 霸鹟小组组长洛扬边站在柳学冬身旁,闻言解释道:“相信我,黑手先生,整个自由联邦,没有比这个更安全的选择了。这艘货轮所在的公司名义上属于自由联邦,其实暗地里已经被九处掌控,我们霸鹟小组进行人员更迭时也是通过这条线路进行,所以你可以完全放心,就算中途遇到盘查,你们的身份也是干净的公司员工,没有一点问题。” 兰斯当然没有质疑九处的专业性,只是单纯地觉得柳学冬在身边更有安全保障。 但见柳学冬没有动摇的样子,于是也不再多劝,和胡满上了船。 夕阳下,货轮渐渐远去,世界在落日余晖中沐浴着醉人的暖红,金光穿过云层落入大海,荡漾起明晃晃的金黄波澜。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洛扬边问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柳学冬摆摆手,回身走去:“近期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白头鹰找我的同时也是在找霸鹟小组,你们应该继续保持沉寂,不要有多余动作。” 洛扬边知道眼前这位心理医生的真实身份——当初那份半烧毁的资料还是他亲手送回国的。 所以他没有提出自己的意见。 跟着来到路边,洛扬边目送着柳学冬坐上越野车的驾驶席。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好奇。 洛扬边搭在窗沿上问:“你到底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柳学冬笑了笑:“走水路太慢了,我赶着回去赴约。” …… 走水路从自由联邦到大夏,怎么也得大半个月,还难保中途遇上极端天气。 而如果要保证时间来得及,那就只有一个选择。 这飞机是非坐不可了。 三藩市国际机场。 柳学冬等了一下午终于等到一位下班的机务维修工。 在停车场,维修工刚坐上车准备回家,就被柳学冬揪住头发撞晕在方向盘上。 接下来的一切就轻车熟路了。 柳学冬跟着坐进后排,升起玻璃后给了维修工一个痛快,再下车时,他已经换上了灰色制服,胸前挂着工作牌。 背上工具包,柳学冬把帽檐压低了些,低着头走进机场。 用工作牌刷开闸门,柳学冬走进员工通道。 穿过走廊时,他一边打量着落地窗外面的机场。 机场上停着不少等候的客机,柳学冬在挑选合适的一架。 毕竟从自由联邦到大夏是一段不短的路程,中小型客机可负担不了这种远途飞行。 当目光落到一架机身和翼展都接近百米的巨大白色客机上时,柳学冬瞳孔顿时一亮。 “airbusa380。” 空中客车a380,全球最大的宽体客机,柳学冬也是第一次见,听说是这两年才投入使用,没想到在这见到了。 第742章 劫机示范 白头鹰没有放过任何一处遗漏,不仅乘客,对每一位即将起飞的机组人员也会进行核对,并且还在每架飞机上留有一位探员进行最后的检查。 所以穿着维修工制服的老柳反而未引来太多注意,他就这样从员工通道出来,大摇大摆地朝那辆空中巴士走去。 飞机正在上客,扶梯上的乘客已经快要全部进入。 候在门边的乘务员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人数,一边又情不自禁回头看了眼机舱内。 那个穿着西装制服说自己来自什么道路清理公司的人正在走道上来回巡视,仿佛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有嫌疑。 多半是fbi之类的特工吧。 想起不久前接受检查和搜身的经历,乘务员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不要出事。 回过神来,乘客已经上完,眼前却忽然多了个人。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维修工令她不禁一愣:“你……” 一个硬物顶住腰间,维修工低声道:“进去,关门。” 乘务员全身顿时僵硬,她小心翼翼地低头快速看了眼——维修工的手伸进工具包里,看不清到底握住了什么,但她大抵能猜到。 维修工又开口了:“我只想逃命,不想杀人,所以,听话,大家都能活,好吗?” 乘务员脸色苍白地快速点头。 “很好,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 维修工发出低沉的笑声:“现在把舱门关上——然后带我去驾驶舱。” 乘务员依言照办。 维修工跟着进入机舱,入口处还站着一位年轻乘务员,见到维修工突兀地出现感到很疑惑:“玛德琳,什么情况?” 不等玛德琳开口,维修工主动解释:“检修报告有问题,我要去驾驶舱再确认一次。” 由于角度问题,年轻乘务员并未发现异样。 “请跟我来。” 玛德琳低着头出声,她快速地朝客舱瞥了眼,可惜那位特工先生正朝着尾部走去,背对着未发现这边的情况。 二人快速走向驾驶舱,维修工还有闲心跟她搭话:“你叫玛德琳?” 玛德琳后背已经被汗浸湿,却不敢沉默:“是的,先生。” 维修工微微点头:“放心吧,我只想搭个顺风车,希望我们都能一路平安。” 玛德琳声音微颤:“上帝保佑。” 来到驾驶舱门口,在维修工的示意下,玛德琳打开通讯器:“机长,这有一位工程师发现检修报告不太对,想再确认一遍有没有问题。” 很快传来一个男人的回应:“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虽然语气疑惑,但很快门还是打开了,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探出头,朝维修工打量起来。 维修工朝他轻轻点头,玛德琳感觉后腰的硬物移开了。 “砰!” 被削去枪管的霰弹枪不仅正好能放进工具包,而且威力巨大。 络腮胡男人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被一枪轰进驾驶舱,胸前血肉模糊。 “呀——!!” 玛德琳控制不住尖叫起来。 “闭嘴。” 维修工命令道,然后一步跨进驾驶舱。 坐在驾驶位上的机长刚回过头,就枪栓“喀嚓”一声,一物强行塞进嘴里。 浓烈的硝烟味弥漫整个口腔,他瞳孔顿时缩紧。 “砰!” 他的后脑勺炸开一个大洞,尸体歪倒在座位上。 维修工——或者说老柳。 他多看一眼都欠奉,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出驾驶舱,一把拽过玛德琳,朝来时的路快速返回。 玛德琳已经丧失思考能力,大脑一片空白,一步一踉跄被推着往前走。 前方的隔断帘被猛地掀开,身穿西装制服的探员举枪指向这边,但当看见玛德琳时还是下意识紧张了一瞬:“嘿!放开——” “砰!” 柳学冬就不会犯这种失误,连话都不给说完就直接开枪了。 巨大冲击力下,探员的尸体撞开帘子飞进客舱过道,本就神经紧绷却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乘客们像是被打开了开关,骚乱瞬间爆发开。 柳学冬推着玛德琳从帘子后走出来。 “喀嚓!” “砰!” 枪栓一提,当先一枪崩飞了正准备去拉应急出口开关的乘客。 霰弹的覆盖面积大,这一枪波及了不少周围的人,凄厉的惨叫声将客舱里的喧闹都压了下去。 准确来说其实是没人敢闹了。 所有乘客都看着他,柳学冬露出微笑:“飞机马上起飞,各位稍安勿躁。” 说罢,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工具包里取出一块被密密麻麻线路包裹的雷管炸弹,然后将其连接到了应急通道的闸门上。 做完这些,柳学冬拍拍手:“各位,听我说!” “我们马上就要去大夏旅游了!” “在飞机落地前,盯好你们各自身边的人,不要去碰闸门开关,否则我们所有人就会一起去见上帝。” 众人齐齐看向闸门上闪烁着绿光的炸弹,齐齐咽了口唾沫。 一时噤若寒蝉。 柳学冬转头看向玛德琳:“玛德琳,我现在要去驾驶飞机,你就在这里帮我安抚好乘客可以吗?” 玛德琳苍白的俏脸没有丝毫血色,瑟缩着点头:“是的,没问题,先生。” 柳学冬往回走,来到帘子面前时忽地停下步子,转过身来,对着玛德琳的背抬起枪:“我突然觉得似乎没那个必要。” “砰!” 尸体往前飞扑数米,趴倒在过道上。 炸开的血浆淋了近处几名乘客满脸。 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他。 柳学冬笑着问道:“你们会乖乖的吧?” 众人疯狂点头,生怕自己慢了也挨上一枪。 “good。” 柳学冬点点头,终于掀开帘子离开了。 他又去了二层客舱做了同样“演示”,途中见到的所有机组人员一个也没有放过——这是必要的,他们用生命帮助柳学冬完成了对乘客的“安抚”。 回到驾驶舱,柳学冬长舒一口气,盯着复杂的操作台活动起手指:“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劫机示范。” 说罢,他拿起耳机戴上,无视了无线电中疯狂闪烁的信号,打开了广播。 “各位乘客,飞机即将起飞,我们的目的地是大夏中海国际机场,在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里,我们将不提供食物和饮水供应,厕所也不再开启,希望各位……别给脸不要脸。” 第743章 利益,矛盾,与决策 华府基地里,白头鹰环治局正在召开一场紧急会议。 巴洛死后,由副局长,也即是指挥部部长的安其罗·珀塞尔(angelo·purchas)暂任代理局长。 除他以外,各主要部门部长皆在座,以及考伯特教授也有自己的位置。 从接到劫机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这位军方出身向来以强硬着称的副局长这次却罕见地沉默了。 终于,策略部部长葛列格·琼斯(greg·jones)不想再拖了,他抬头看向安其罗,开口道:“安其罗,你还在等什么?战斗机已经准备好升空了,现在只需要一个命令。” 安其罗脸色更加阴郁一分,依旧没说话。 城市安全管理部部长查普曼看出了他的犹豫,于是又添了把火:“你要是做不了决定,我们可以投票表决。” 葛列格和查普曼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中闪过一丝默契。 如果说在座这些人里谁最想把那个卑鄙的潜入者弄死,那当然是他们两个。 因为那个人从潜入到离开,几个最关键的节点就是利用城市安全管理部的探员以及策略部的肯尼斯上校。 这让两名部长感到格外的耻辱和愤怒。 此话一出,得到了会议桌上不少人的附和,安其罗知道必须说点什么了。 他敲了敲桌子,待众人看过来,才缓慢开口:“总统先生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他说,我要是敢把那架客机打下来,他就亲手替我摘掉肩章。” 稍作停顿,安其罗叹了口气:“他明年还想连任,所以这件事必须要有更妥善的解决办法。” 众人表情不一,但不再像刚才那样支持出动战斗机的建议了。 葛列格冷笑道:“不仅是总统先生吧,我看你也挺享受现在这个位置,让我猜猜,是否总统向你许诺了,只要妥善处理好,你就可以把‘代理’两个字去掉了?” 安其罗并未被激怒,虽然早在之前因为指挥部和策略部的工作关系,他和葛列格就已有间隙,但对于现在已经半只脚踏入局长办公室大门的安其罗来说,他看待局势的视野已经和葛列格不一样了,所以没必要和他再进行无意义的争辩。 他神情不变,也没有解释自己是否收到了许诺,而是将话题重新引入正轨:“那架飞机上有五百多名乘客,现在我们重点要考虑的问题不应该是怎么杀掉某一个人,而应该是确保更多的人活下来。” 葛列格哂笑数声:“没错,我猜那个人就是吃准了我们会有这样的顾虑,所以才选择劫持客机,他认为环治局就是一帮软蛋,现在看来他赌对了。” 安其罗的眉头微微皱了下,无视了这番话。 查普曼摩挲着胡茬,插话道:“我们可以封锁消息,现在还来得及,让那些媒体闭嘴,把事态影响控制在最小,只要处理得足够好,不会有太多人知道这件事——等到明年大选,我想不会再有人记起这件事。” 这似乎是个可行方案,众人再次看向了安其罗。 安其罗苦笑着摇了摇头:“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他拿起遥控器,抬手按开身后的荧幕。 “就在通知你们来开会前,大夏在国际上进行了公开发言。” 荧幕上,穿着得体的大夏发言人满脸严肃,拿着稿子沉重开口。 “大夏方面了解到,一名歹徒劫持了一架空中客车a380飞机,系ua719航班,正从三藩市飞往大夏中海,机上乘客总计506名,其中还包含7名大夏公民,以及24名华裔。大夏对这种性质极其恶劣的行径表示严厉谴责,并且出于国际人道主义,尽可能保障每一位无辜群众的人身安全,大夏将启动紧急预案,调派飞行编队伴飞追踪,对劫机歹徒进行引导和威慑,以防止其继续做出过激行为。” “大夏官方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在此次行动中将一切以无辜民众的安全为先,不会对客机做出任何危害性行为,同时我们呼吁国际社会共同谴责此次恶性事件,并保持密切关注。” 视频放完,会议桌上大家都不说话了。 安其罗把遥控器一扔,朝众人摊手:“这就是我要说的,已经晚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不然你们以为总统先生为什么会急成那样?” “嘭!” 葛列格猛地一砸桌子,破口大骂:“太无耻了!该死的九处,他们怎么知道歹徒会把飞机开往哪里?这简直——简直就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拙劣话剧!” 查普曼沉着脸冷不丁开口:“要不,我们把客机打下来,就说是大夏干的?毕竟谁能保证伴飞的时候不出现失误,飞行员一紧张,不小心按下了火控开关也是有可能的。” 这拙劣的计划就像是个玩笑,在场几乎没人当真。 安其罗笑了笑:“你能想到九处难道想不到?我们都很清楚,说是伴飞,其实就是护航。” 查普曼兀自不死心:“但他们没我们快,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安其罗懒得再跟他争辩这个话题,转头看向考伯特:“教授,你有什么想说的?” 葛列格此时的心情很不好,冷声道:“我早就想问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完,他又朝考伯特补充一句:“别误会,教授,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现在你不是应该在研究室守着潘多拉才对吗?” 听着葛列格不太友好的语气,考伯特并未生气,只是笑着点点头:“潘多拉让我来给各位部长带句话,但现在看似乎有些多余了,你们已经有决定了。” “什么话?” 安其罗问道。 考伯特扶了下眼镜:“潘多拉觉得你们留不下他,对客机动用火力就是个笑话。”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安其罗眉头皱着,压抑着些许怒意:“她难道有什么别的看法?” 考伯特摆摆手:“她才是和那个人交手最多的人,应该比我们都更了解他。” “潘多拉说,你们是否忘了,他的代号是恐惧魔神?” 众人不约而同都愣了一下。 只听考伯特接着说道:“如果他天赋的发动距离远超我们的预计,到时候从天上掉下来的就不是客机,而是我们的战斗机了。” 第744章 杜绝歧视 飞机飞出公海,柳学冬拉升高度扎进了云层之上。 他没有按照既定航线飞行,在确认方向后,他将操作模式切换为手动,笔直地朝着大夏飞去。 柳学冬当然知道白头鹰不会轻易放过他,但当他将飞机成功起飞后,这个计划就已经结束了。 在和洛扬边分别后他便提前跟九处沟通了这个计划,因为九处能先一步做出应对。 当然柳学冬也考虑了最坏的情况,所以他也早已做好在海面迫降的心理准备。 客机雷达不会显示军用飞机的信号,但距离升空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柳学冬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打开扩音器,声音传遍整架飞机。 “头等舱座位编号为a01的乘客请来驾驶室找我。”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一句:“一分钟内我要是没见到人,我就出来把你们全杀了。” 威胁十分有效,还没到一分钟,一名气喘吁吁的白人男性就已经出现在驾驶舱门口。 柳学冬在座位上回身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旁边的副驾驶的位置。 两名飞机驾驶员的尸体就倒在座位后面,地板上血淋淋一片。 虽然脸色铁青,但男人努力维持着镇定,跨过尸体在柳学冬旁边坐下来。 “你……劫匪先生,你找我什么事?” “想找个人聊天。” 柳学冬一边留意着窗外,一边随口胡诌:“你懂的,开长途难免容易犯困什么的……你叫什么名字?” “呃,”男人一愣,“马特。” 柳学冬点点头:“好的,我们有新朋友来了。” 话音刚落,一架灰色战斗机如大鸟般从窗外掠过,在前方迂回翻身,打了个旋后平飞在客机左侧。 隔着窗户,柳学冬几乎能看清对面驾驶舱里飞行员的脸。 柳学冬咧嘴笑了笑。 “这样也有!” 马特惊呼道。 客机右侧同样一架战斗机缀了上来。 紧接着,通讯频道中传来喊话。 “这里是自由联邦飞行编队,编号ua719次航班,请立刻随我返航。” 柳学冬一把抓起话筒,看着对面的飞行员说道:“你再敢在我的频道里说一个字,我就嘣了他。” 说罢,他将话筒扔给旁边的马特,腾出手抓起霰弹枪,将枪口顶在马特的太阳穴上。 “马特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 马特脑门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抓起话筒大吼:“fxck!你给我闭嘴!关掉那该死的通讯器!” 客机驾驶舱里的情况飞行员看得一清二楚,这明目张胆的恐吓一下打乱他的节奏,下意识就说道:“先生,请保持冷静……” “砰!” 马特的脑袋就像颗熟透的西瓜一样炸开了。 柳学冬拿回话筒,对着飞行员淡淡一笑:“他是你害死的,不过幸好我这里还有不少人,让我们有请下一位幸运观众。” 然后,他再次打开扩音器:“头等舱座位编号为d02的乘客请在一分钟内赶到驾驶舱。” 一分钟后,脚步声响起。 这次来的是一名白人女性,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名黑人男性。 在看到满地的尸体后,金发女人没忍住发出了尖叫,好在旁边的黑人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见柳学冬回头打量着他们,黑人赶紧解释道:“您,您好!” “我叫盖文,拉法尔是我妻子,她就坐在d02,我,我是想说,能不能让我换她……” 柳学冬点点头,看上去很好说话。 于是他把枪抬了起来。 “砰!” 盖文脸上的赔笑还未消散,就被轰出了门。 “呀——!!” 拉法尔再次爆发出尖叫,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 直到柳学冬将枪口对准她,拉法尔把后半截声音硬生生咽了回去。 “坐过来,女士。” 柳学冬用枪口指了指旁边:“哦,麻烦你把马特先生挪开,他坐了你的位置。” 在生死的威胁下,拉法尔哆哆嗦嗦的身躯里爆发出了平时没有的力气,硬是靠自己将死沉的尸体拖到了座位后面。 待她坐下后,柳学冬朝她露出善意的笑容:“不客气,这是你先生应得的。” 拉法尔不知他在说什么,只能颤抖着点头。 柳学冬耸耸肩:“我是说,我不是一个种族歧视的人,所以马特先生有的,他也会有。” 话音一落,他话锋忽转:“你不会觉得我在歧视女性吧?” 拉法尔悚然一惊,疯狂摇摆双手,声音里带着哭腔:“哦不,上帝啊,当然不会,求求你不要用枪指着我。” 柳学冬满意地把枪收了起来。 他拿起话筒,看向窗外:“大兵,你有什么想跟这位女士说的吗?” 吃一堑长一智,已经见识过柳学冬手段的飞行员这次怎么也不敢再吭声了。 柳学冬无声笑笑,又转头把话筒递到拉法尔嘴边,就像采访一样:“拉法尔,在他们把我们这架飞机击落之前,你还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吗?” 拉法尔虽然眼泪停不下来,但还是一早就注意到了两旁的战斗机,听柳学冬这么一说,顿时陷入了更大的恐惧,她泣不成声地哀求:“不,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做,就让他把飞机开走吧,我的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 柳学冬抽回话筒:“好的,感谢这位女士声情并茂的演讲。” 他再次看向窗外的战斗机:“大兵,你还在等什么?只需要一发巡航导弹,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你不会连火控系统都还没打开吧?” 飞行员却已经完全不理会他了。 柳学冬撇撇嘴,他突然一掰操控杆,客机顿时向左倾斜,朝着战斗机撞去。 飞行员被吓了一跳,好在反应极快地将机体拉升,有惊无险地避开了。 操控着客机重新稳定,柳学冬无声地笑了。 这下他终于可以确定。 自己赌对了。 白头鹰不敢动他。 准确的说是不敢动这架客机。 就在这时,一个新的信号接入了通讯频道。 流利的汉语在客机和战斗机的耳机中同时响起。 “我是大夏空军,正在依法执行伴飞追踪任务,ua719次航班,我方预计在六个小时内与你汇合,请保持通讯,维持航线不变,准备接受飞行监送。” 第745章 捷足先登 就像之前说的,整场计划从柳学冬驾驶客机顺利升空后就已经成功了。 看似劫机只是开始,殊不知其实是结束。 当大夏向全世界发表出那篇声明时,事态发展就已经变成了既定轨迹。 或许是收到了撤退指令,自由联邦的战斗机在接到大夏空军的通讯不久,便调转航线消失在云层下。 接下来便是数个小时的枯燥旅程,好在旁边有拉法尔女士陪着老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才使他不至于睡过去。 这不是开玩笑,柳学冬从抵达自由联邦下飞机开始,期间潜入白头鹰总部,和潘多拉周旋,再带着兰斯胡满着急跑路,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三天,他还没有合过眼。 拉法尔女士全程都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只有在柳学冬主动搭话时才快速附和两句。 直到数个小时后,窗外再次出现战斗机的身影,柳学冬才有了新的聊天对象。 数架战斗机曳着尾流赶来,仿佛划破长空的利剑。 战斗队形随之散开,先前的头机先一步来到空中客车左侧。 紧接着耳麦通讯中传来声音:“我是大夏空军,ua719次,你已进入我视野,我在你的左侧,请接受我方引导进行飞行。” 话音落下,客机左右两侧各有两架战斗机呈翼型并来,尾端亦有一架战斗机缀上。 透过窗户看去,柳学冬正好和左边的飞行员对上视线。 飞行员朝他挥了挥手,声音在通讯中响起:“兄弟,这大家伙开起来是什么感觉?” 柳学冬笑了笑:“没你那个刺激。” 飞行员发出爽朗的笑声:“别逗,论刺激还得是你们特管局,我们可没本事从自由联邦抢一架飞机回来——再接再厉,争取下次抢一架战斗机回来。” 柳学冬谦虚道:“我尽量。” 又平稳飞行数个小时后,客机进入了大夏领空。 横跨大洋畅聊得很投机的飞行员在通讯中跟老柳道别:“就送你到这儿,我们走了。” 说罢,战斗机依次拉升钻入云层,再次恢复队形,很快消失在天际。 频道中接入了来自中海机场塔台的信号。 “你好,这里是塔台,中海国际机场,ua719,请注意机场天气情况,听从塔台指令,降落到着陆机场。” 柳学冬回复:“谢谢,这里是ua719,马上开始下降,请提供跑道。” 二十分钟后,在塔台的配合下,这辆空中客车历经近12个小时,终于稳稳停在了中海国际机场的跑道上。 柳学冬拿起枪从座位上起身,向拉法尔做出邀请姿势:“请吧,女士。” 拉法尔颤巍巍站起来,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幸好柳学冬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搀扶着拉法尔来到客舱,面对一众神情各异的乘客,柳学冬来到门边取下炸弹,然后将将闸门打开。 外界的阳光洒进来,落在柳学冬身上,他像是谢幕的演员,朝众人微微躬身:“各位,祝你们旅途愉快。”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乘客们纷纷拥挤到窗边朝外望去,看见柳学冬在一众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的“拥护”中,钻进了一辆装甲车里。 …… 在数辆军车的护送下,装甲车驶上高速,朝着中海九处赶去。 车里,坐在最后一排的柳学冬把枪递给前面策应武力部的士兵,朝坐在旁边的虞红豆笑了笑。 “没想到是你来接我。” 虞红豆的脸色带着些许疲惫,柳学冬以为她还在受那晚“追杀亲夫”的经历所困扰,所以故意没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却没想虞红豆忽然将手探进他的掌心抓住,然后偏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血腥味好重。” 柳学冬的肩膀缓缓垂下,整个人在此刻放松下来,他扯了扯衣领:“杀了不少人,没时间换衣服,我下次注意。” “嗯……”虞红豆阖上双眸,发出无意义的鼻音,“小暻还在处里等你,不过我没告诉她你今天回来……她这几天把我折腾坏了,我得报复她一下。” 闲谈轻巧的语气好像只是在向恋人发着小牢骚,但看得出来心情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几天压抑。 “不过我帮你们订了今晚的餐厅,你还欠她一次约会。” 柳学冬反问:“你不去吗?” 虞红豆在他肩上微微摇头:“不去,事情太多了——还不是因为你,谁能想到被你这么一折腾,直接把白头鹰的头头给折腾死了,现在处里从上到下全都在为可能到来紧急情况做准备。” “嗯……算了,不想聊工作。” 柳学冬摸摸鼻子:“好。” 他稍稍偏头,盯着虞红豆的侧脸:“没想到到头来又让你加班了。” “你知道就好。” 虞红豆轻哼一声:“作为补偿,你必须把以前的事全部告诉我。” 柳学冬认真点头:“好。” 一路无话。 特管局里,胧月暻没找到虞红豆。 自从接到那个电话后,她对虞红豆的那份埋怨已经减轻大半,这两天已是有意地在主动接触。 但今天吃过午饭后却找不到虞红豆了。 在大楼里四处转着,找了个几个熟人打听却都说没见到。 直到陶萋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副憋坏了的模样拉着她就往外走:“红豆回来了,快去接一下。” 胧月暻一脸懵的被拽到大院里,正看到一辆装甲车停下来。 随着车门打开,柳学冬走了下来。 他把外套搭在肩上,回头就看到了呆在门口的胧月暻。 柳学冬淡淡一笑,朝她招了招手。 胧月暻怔怔看着他,视野中的一切仿佛在此刻全部失焦,眼中只有那一个身影存在。 她慢慢往前挪了半步,像是确定了什么,下一刻猛地飞奔过来。 她不顾一切地朝那道身影撞过去,恨不得就此融为一体。 她确信柳学冬会接住她,就像当初从高丽回来见面时一样,然后紧紧地抱在一起。 就在和柳学冬只剩两步之遥时,忽然一道身影从旁边以更快的速度掠过,一屁股将胧月暻拱倒在地上连打了两个滚。 胧月暻顶着凌乱的头发愕然望去。 只见王利川哭天喊地地挂在柳学冬身上。 “老柳!老柳啊!我真该给你磕一个!” 第746章 安置柳学冬 柳学冬把王利川从身上薅下来,小跑两步过去再将胧月暻从地上提溜起来,拍了拍她屁股上的灰,这一连串动作活像个幼儿园老师。 王利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跟上来:“老柳,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我躺在床上时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以后不管你让我做什么,哪怕是以身相许,我但凡敢说个不字,你直接大嘴巴子抽我。” 胧月暻听得更来气了,抬脚就要去踹王利川,柳学冬赶紧把她拉住。 柳学冬安抚道:“去换身干净衣服,一会儿出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回家。” 胧月暻眼中满是晶莹的神采:“好!” 说罢,柳学冬转头走向办公大楼。 九处的一众干员已经在葛文栋的带领下几乎全员到齐,堵在大楼门口等着迎接。 见柳学冬上前,葛文栋率先鼓起掌来。 “啪啪啪啪啪——” 热烈的掌声响作一片,柳学冬一时竟有些恍惚。 这种经历倒还是头一遭。 葛文栋很激动,他主动迎上前来,双手紧握住柳学冬的手,用力摇晃:“柳学冬同志,你辛苦了。” 柳学冬还是不太适应,他沉吟两秒,朝众人一挥手:“大家辛苦。” 掌声一顿,紧接着更加热烈了。 人群中徐小军激动地吹了个尖锐的口哨,柳学冬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还不知道大洋彼岸有个什么鬼东西惦记着他。 葛文栋轻拍柳学冬手背,眼中带着赞许和钦佩:“柳医生,我果然没看错你,你这次行动超额完成任务,不仅救了小川,还解开了我们在欧洲范围的困局,同时扼制了白头鹰扩张计划,说是当代封狼居胥也不为过。” 柳学冬颇为诧异,葛文栋表演得有些太过了。 像是注意到柳学冬的目光,葛文栋把声音压低:“白头鹰已经有动作了,局里要拿你这次的事鼓舞士气,宣传时你得配合一下。” 柳学冬了然点头。 葛文栋引着柳学冬往里走,边走边继续小声说着:“还有一件事,关于你这次行动的详细情况,这两天会找你做个书面记录,特别是关于白头鹰总部基地和潘多拉的相关情报,这很重要,所以暂时就别出远门了。” 似乎是怕柳学冬误会他的话,葛文栋又补充一句:“没有限制你的意思,只是些必要的交流,等兰斯和胡满回来也是这个流程。” 柳学冬这才想起还有俩难兄难弟在海上漂着:“他们怎么样了?” 葛文栋想了想:“可能还有二十天才能靠岸,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胡满晕船比较严重,我们才了解到他以前没有过长时间坐船的经历。” 二人来到办公室,姚飞英退出去时顺手关上了门。 虞红豆也借口说去看下胧月暻便离开了。 反倒是王利川大咧咧地跟着进来坐到了沙发上。 看来有些话不适合当着太多人的面说。 葛文栋给柳学冬和王利川接了水,在办公桌后坐下来。 王利川冲着柳学冬挤眉弄眼,柳学冬不理会,低头喝水,他大概能猜到葛文栋要说什么。 葛文栋沉吟许久,不知怎么开口。 整理了半天思路,他清了清嗓子:“咳,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们九处插手你的行动了,你的风格确实和九处过于迥异。” 柳学冬看似答非所问:“黑匣子拿到了吗?” 葛文栋先是一愣,旋即无奈道:“已经处理了,不过飞机上那么多乘客的嘴可堵不住。” 柳学冬点点头:“黑匣子拿到就行,关于我的信息外界知道的越少越好。” 葛文栋摇头苦笑:“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你,五天前那晚你确实是手下留情了。” 他轻敲桌子:“算上机组人员,你在客机上杀了十七个人,其中只有两个是被子弹覆盖误杀,还有数名受伤的人没计算在内。” “安抚善后的事九处会帮忙处理,我们对外宣称已经将劫机歹徒控制收押,然后找个死刑犯给你顶罪。” 葛文栋摆摆手:“当然这些事已经过了,说出来只是告知你一声。我要说的是,这次你的处理方式实在是太激进了,总部那边在如何安置你的问题上有了变化。” “之前我和老易他们开会,我代表中海九处好不容易争取到话语权,说把你编入尖刀三组——就像小虞同志那样,隶属总部,但常驻中海。但没想到被你这么一搞就搅黄了。” 他看向柳学冬的眼神难免有些幽怨。 “这次的事一出来,老易被你搞怕了,怕你在尖刀组万一那次没收住搞出大新闻来,所以临时改了任命。” “最后的结果是,总部加设了一个心理指导的岗位,隶属于研究部,工作内容是为编内人员提供心理疏导工作,以及在必要时参与研究部工作,提供心理学的角度的意见。” “如你所见,这是个闲职,但因为工作内容涉及到研究方面和天赋测试流程,所以权限非常高。”葛文栋伸出一根手指,“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你有在档案记录员那一栏的署名权。” 柳学冬却微微皱眉,看上去不太满意:“我需要经常去京城述职吗?” 葛文栋这时笑了:“好消息是,你现在的常驻地点是中海研究部——这也是我据理力争的结果。” 柳学冬松了口气。 王利川在旁边打趣道:“这下你也是有编制的人了。” 葛文栋点头附和:“当然了,五险一金照发,你也不用每天过来坐办公室,九处充分理解了你的诉求,会最大限度地给你自由生活的权利,也就是说,你可以继续你自己的生活,开诊所,上课等等——唯一的变化就是,你多了一份九处的工作。” 柳学冬终于露出笑容,他站起身主动跟葛文栋握了握:“合作愉快。” 葛文栋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柳学冬抬腕看了眼时间:“我今晚还有约,第一天上任就提前下班会不会不太好?” 葛文栋笑道:“我就当没看见。” 第747章 野望和软肋 这家东瀛料理餐厅藏在繁华都市下的一条不起眼小巷里,安静且雅致,这种小而精的氛围几乎是预约制餐厅的标配。 柳学冬很惊讶虞红豆能找到这种地方,看得出来确实是上心了。 在隔间里坐下来,柳学冬将外套放在一旁,和胧月暻等着上菜。 短短五日经历大起大落,胧月暻的脸色难免有些憔悴,但在心情影响下,此时的精神已经很好,柳学冬注意到她已经好几次盯着自己出神。 柳学冬替她掺上茶水:“有什么想问的吗?” 胧月暻眨眨眼:“这次过后,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柳学冬点头:“差不多吧,我现在感觉还不错,就像一直压在心头的某种东西一下子被掀开了。” 他莞尔一笑:“红豆那边还得解释一遍,老实说,想起这个我还真有点别扭。” “不过这种感觉其实还不错。” “别扭?” 胧月暻用调羹小口舀着豆腐,闻言瞥向柳学冬:“你担心她无法接受你的过去?” 柳学冬摆摆手:“倒不是,只是我没有这种向别人阐述自身的经验,所以觉得怪怪的。” 胧月暻托着下巴,俏皮的眼角勾在柳学冬身上:“我也不清楚你以前的故事,要不你先讲给我听,就当提前练习。”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桌下高跟鞋的鞋尖轻轻撩过柳学冬的裤脚,刮得小腿一阵酥麻。 柳学冬愕然看向对面,胧月暻眼波流转,润润的嘴唇仿佛要滴出水来。 柳学冬撇嘴:“吃饭呢,别作妖。” 胧月暻假装不知道他的意思:“边吃边聊嘛,又不耽误。” 柳学冬无奈道:“你想听什么?” 胧月暻托腮斜眸,思忖片刻:“你和胧月泉治到底怎么认识的?” 柳学冬回忆道:“那是七年前的事。” “那时的他还只是胧月家庶出的三子,没有话语权,也没有真正接触过苇原众,但他的野心从未消退过。” “他一直想将权利握在自己手里,但那时他头上不仅有两位嫡出的兄长,还有你那个深知自己三儿子秉性的爷爷,胧月千树。” “所以胧月泉治只能尽力表现得乖巧,把自己的野望死死按在心底。” “一次偶然的机会,荒井莲二来胧月家拜访,让胧月泉治第一次接触到了苇原众的权力高层。” 胧月暻插嘴:“荒井莲二?那是谁?” 柳学冬解释道:“当时的苇原众须佐。” “胧月泉治亲眼见证了自己那不可一世的父亲是如何在荒井莲二面前卑躬屈膝的,这让他产生了自己终于等到机会的错觉。” “于是他偷偷打通人脉,私下去拜访了荒井莲二。” “这是个昏招,但不能怪他蠢,因为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和苇原众打交道的经验,就像一个瞎子突然看见光亮,不管是否危险都总得上去碰碰运气。” “胧月泉治的运气不好,荒井莲二不仅看不上他,更重要的是他这番举动坏了苇原众的规矩——二名四臣九足轻的结构形成了苇原众的权利中枢,抛开内部的权利斗争不谈,这十五位家主几乎是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体。” “所以在识破胧月泉治想要篡权的想法后,荒井莲二第一时间就把胧月泉治控制了起来。” “当时已经很晚,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天胧月泉治就会被带到胧月千树面前。以胧月千树的狠辣和缜密,哪怕不为自己考虑,只为了那位以后将继承家主位置的长子着想,他也一定会杀掉胧月泉治。” 胧月暻目露思索:“七年前……那时我还在大夏读书,不过他为什么没成功?” 柳学冬轻笑一声:“没来得及。荒井莲二没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因为那晚我也在。” “我接到任务暗杀苇原众现任须佐,在调查期间碰巧了解到了胧月泉治的事,那晚胧月泉治的秘密拜访也给我的潜入提供了机会。” “我杀荒井莲二时,胧月泉治就被绑在和室里,隔着门缝他目睹了全程。” “我本来是想灭口的,但他居然没有求饶,反而还乞求我帮他杀掉胧月千树。” “那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居然把野心放在自己的性命之前。” “这引起了我的兴趣,便跟他多聊了几句。” “当时我说我的酬劳更贵,他拿不出那么多钱,但其实只是搪塞他的借口,我对胧月千树的命不感兴趣。” “于是胧月泉治立马改口,说可以替我办别的事,当做酬劳。” “那时我刚晋升s级不久,还没觉醒天赋,也没有脱离清道夫协会的想法,但当胧月泉治提出这个想法,我考虑后还是答应了,毕竟他的身份很特殊——既是苇原众内部的人,又是不引人注目的庶子,简直就是一个最合适的眼线,再加上那时我在东瀛还没有固定的边缘人作情报来源,所以就同意了。” “但经过这次,他变得更加谨慎沉稳了,他不再急切地要求我杀掉胧月千树,而是在等待更好的机会,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接下来的几年里他确实帮我办了不少事,比如置办安全屋,提供武器等等,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帮我找到了柳学冬这个人。” 胧月暻下意识屏住呼吸:“柳学冬的死……” 柳学冬摆手道:“跟胧月泉治无关,真的只是个巧合,当胧月泉治找到这个人时,他已经死了快一周了,尸体放在太平间无人认领。” 胧月暻默默点了点头。 “不过,”柳学冬话锋忽然一转,“胧月泉治确实把你和你母亲保护得很好。” 胧月暻一怔,抬头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思索道:“后来处于安全考虑我调查过胧月泉治,却只查到了他的现任妻子和儿子,关于你们母女的痕迹被他全部摸去了,直到后来你来中海找我,我才知道你们的存在。” “其实现在想想看,当初他把你送来中海,其实本来就没打算让你再回去。” “这么多年他等到了机会,他要亲手送走胧月千树和那两位兄长,所以不允许身边还存在软肋。” “这才是一年前那件事的真相。” 第748章 家的味道 “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什么。” “哪怕是软肋自己。” 一直到晚餐结束,胧月暻的脑海中还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柳学冬说的这句话。 心神有些恍惚。 记忆中胧月泉治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除了在很小的时候,那时胧月泉治和母亲还未离婚,母亲也还未搬去山腰的小院,记忆深处依稀也还有着很模糊的关于胧月泉治对自己露出笑脸的模样,但确实快想不起来了。 还算较为清晰的印象中,他似乎从来都是那副没有太多表情,嘴角微微往下撇着的严肃样子,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胧月暻很难将那个用生硬语气说将自己留在九处当质子的人和柳学冬口中那个有着细腻性格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但柳学冬没道理骗她。 胧月暻默默想道。 或许在内心深处,胧月泉治也是个温柔的人吧。 …… 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站在楼下,柳学冬抬头看了眼,家里没亮灯,说明虞红豆还没回来。 他小声抱怨:“还真是忙起来了。” 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又朝院子里走。 胧月暻一回头看见人不见了,再左右找找,瞧见柳学冬走到了车位旁。 车位上的老式黑色商务小轿车五天没动过,已经落了些灰。 柳学冬来到门边,拉了下把手。 “咔哒。” 门开了。 锁被人撬过。 倒是不难猜,九处在对他动手前肯定早就检查过这里了。 隔着玻璃能看见车内有被翻动的痕迹,各种杂物散落在座位上。 “啧。” 柳学冬颇为心疼地龇了龇牙。 这车虽然不贵,也不是什么最新款,但总归是陪了他两年的老伙计。 得让九处赔。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笃定。 “怎么了?” 胧月暻走过来,在他身后探头探脑。 “没什么。” 柳学冬敷衍一句,转身要走却正好和胧月暻的目光对上。 旁边车位也停着车,二人被夹在狭窄的缝隙中几乎贴在一起。 两秒的对视很短暂,柳学冬正要开口让胧月暻先出去,胧月暻却忽然抓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吻了上来。 感受到胧月暻纤薄的身躯微微颤抖,柳学冬下意识揽住她的腰肢。 他本以为又会像上次一样短暂接触便分开,却没想到这次胧月暻闭上双眼,更是得寸进尺地将手臂环上他的脖颈,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揉进他的怀里,就好像一个快冻僵的旅人贪婪地渴求着温度。 热烈的拥吻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快无法呼吸了,胧月暻才猛地推开,晶莹的唇瓣翕动,大口喘息着。 她毫不畏惧地望着柳学冬,问道:“好吃吗?” 柳学冬擦了擦嘴角:“还不赖。” 胧月暻捉狭一笑,眼角眯成月牙儿:“跟红豆比呢?” 柳学冬思忖片刻:“那还是红豆的更甜一些。” 胧月暻气鼓鼓地踩了他一脚,转身往楼道去了。 爬上六楼,柳学冬在裤兜里摸索一阵翻出钥匙。 随着“喀嚓”声响起,门打开了。 柳学冬本已做好家里同样乱糟糟的心理准备——就和车里一样,九处肯定不会放过这里。 但随着他在黑暗中熟练按下灯的开关,整洁的屋内陈设便呈现在二人眼前。 柳学冬不禁一怔。 看出了他内心想法,胧月暻一边将包挂上衣杆,一边说道:“是红豆,这几天她回来过。” 柳学冬恍然点头。 换好鞋,柳学冬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把报纸拿起来了。 就好像肌肉记忆。 他望着手里的报纸,这才发现茶几上这几天没来得及看的报纸全都整齐摞在老位置,应该也是虞红豆帮他整理的。 这时,厨房里传来胧月暻的声音:“冰箱里水果还没坏,要吃吗?” “好。”柳学冬应道。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好像从未变过。 不一会儿,胧月暻切好水果放在盘子里端出来,她在茶几边蹲下,拿起牙签盒抖出几根,挨个插在果块上,然后自己用指尖捻起一片苹果塞进嘴里,顺手在柳学冬裤腿上擦了擦。 见柳学冬看报纸没理她,胧月暻起身道:“我卸妆去了。” “嗯。” 柳学冬头也没抬,他正挨着看这几天的新闻,并没有什么大事,就连五天前那晚激烈的追逐战都没有见到报道——应该是九处压下去了。 等粗略翻完这几份报纸,柳学冬抬起头来,客厅里已经找不见胧月暻的身影,紧闭的卫生间里传来水声。 柳学冬打了个哈欠,刚打到一半却愣住了,随即释然地轻笑出声。 因为在这个瞬间他忽然发现,原来从回到家那一刻开始,他整个人从身体到精神,终于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这是他以“柳学冬”这个身份来到中海以后从未有过的放松。 柳学冬欣喜地发现困意涌了上来,这是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可以毫无防备地睡个好觉。 于是他选择主动去拥抱这种惬意自然的状态。 柳学冬放下报纸,端起果盘走进厨房,封上保鲜膜后放进冰箱里。 柳学冬拖着步子走进卧室,关好门后,撑着犯困的疲惫身躯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后钻进被子里。 打开床头灯,关掉卧室顶灯,将枕头靠在背后,最后拿起床头的一本书随手翻阅起来。 他打算顺其自然,一边看书一边任由困意蔓延,说不定还能在睡着前等到加班回来的虞红豆。 抱着这种心态,柳学冬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 恍惚中他听到了门把手拧动的声音。 声音很轻微,让他不至于感到惊觉,但还是醒了过来。 柳学冬迷迷糊糊把眼睁开,看到门边一道身影。 “红豆?” 昏暗中,那道身影迈着轻盈的碎步来到灯光下,薄纱睡裙滑落在地,将那双小巧的赤足覆盖。 “红豆今晚不会回来了。” 柳学冬清醒了,他抬起头,一具温润的躯体钻入怀中,被子被掀过头顶。 短暂的安静后,一只纤细的粉嫩手臂伸出来。 “咔哒”一声,将台灯关闭。 被子里,胧月暻说话带着动情的颤音。 “……粗暴一点也没关系。” 第749章 自己人 翌日。 被折腾一宿的胧月暻起不来床,赖在被窝里不肯动弹。 但柳学冬还有正事要忙。 王利川约他见面。 换好衣服,柳学冬下楼开车,在院子里遇到了吕芳。 吕姐应该是刚买菜回来,看见柳学冬后满脸欣喜:“柳医生!你可回来了。” 柳学冬笑呵呵打招呼:“吕姐,这几天还好吗?” 吕姐看看左右,凑到近前把声音压低,神秘兮兮地问道:“到底怎么个事?” 柳学冬愕然:“什么?” “哎呀,”吕姐拽了把柳学冬手臂,“就前几天那事,你不是上新闻了吗,就抓逃犯那事,后来警方又辟谣了,说是工作失误放错了照片,但还是有好多人不信,说里边肯定有内情。” 吕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柳医生,但我肯定是信你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道?况且抓逃犯那天你还搭我电瓶车来着,你要真是逃犯,还敢那样上街?” 柳学冬笑着接下去:“没什么事,就只是放错了照片,别多想。” 吕姐如释重负:“我就说嘛,咱老百姓相信政府就多了,那帮嘴碎的成天怀疑这怀疑那的。” 她朝小区大门的保安亭一指:“喏——就那老陈,昨天我还跟他吵了一架。他说连着这么多天不见你人,多半是给抓进去了。” 吕姐忿忿道:“他懂个屁,前两天我还遇到虞小姐了,她明明就说你是去国外出差了,那老陈还不信,干个保安真把自己当警察了,就他知道的多。” 许是太久没见,吕姐打开话匣子要说的很多:“对了,新诊所那边已经快装修好了,你看你什么时候瞅瞅去,趁还来得及,哪里不满意我再让他们改。” 吕姐又道:“既然你回来了,那我还像之前那样顺便把菜买了送家里来。” “好。”柳学冬低头看她挎在臂弯的菜篮,“吕姐,小暻身体不太舒服在家躺着,麻烦你中午熬点粥煲一份汤给她送去吧。” “不麻烦不麻烦。”吕姐笑眯眯摆手,“忙你的去吧,我这就回家张罗。” 辞别吕姐,柳学冬开车驶出小区。 在大门等待栏杆抬起时,岗亭里的老陈头眯着眼使劲往车里看,神情惊疑不定。 柳学冬摇下车窗,冲他笑着点头:“陈大爷,今天怎么没去下棋?” 老陈头顿时有些尴尬,哼了一声:“不想跟那帮臭棋篓子玩。” 柳学冬习以为常——真实情况其实是门外棋摊的大爷们嫌弃老陈头下棋太慢,所以都不太乐意带他。 栏杆抬起,柳学冬一脚油门驶上大路。 熟悉地在路上堵了一阵,柳学冬感叹着路上的车是一年比一年多,然后掐点抵达了餐厅。 王利川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挑地方,这是家中式园林餐厅,跟着服务员在徽派风格的亭台廊道中走了一圈,柳学冬被带到包厢门口。 门口还站着两人,远远地就已经把柳学冬扫视了几遍。 虽然穿着常服,但从站姿和气质,柳学冬一眼便认出这是两名军人。 【现在王利川出门也要带警卫员了?】 柳学冬略感诧异。 “柳医生?” 其中一名警卫发问。 柳学冬点点头:“是我。” 警卫应该已经提前见过柳学冬照片,所以并未更多查验,替柳学冬将门推开。 进门后先是待客的大厅,绕过屏风才是吃饭的地方。 从屏风后走出,柳学冬不禁微怔。 餐桌上不止王利川。 还有王九命。 王九命身后还站着两名警卫,正在打量柳学冬。 王利川赶紧起身:“老柳,快坐。” 柳学冬心中了然,在二人对面坐下——看来这不仅是王利川的答谢宴,王九命也有话要对自己说。 王利川摇响服务铃,候在外面的服务员立刻进来,王利川让其通知上菜。 待服务员出去,王九命也对身后二人摆摆手:“你们也出去吧。” 两名卫兵对视一眼,但没有质疑,一前一后走出包厢,并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王利川知道柳学冬不喝酒,于是走过来替他把茶掺上,然后回到位置满上自己酒杯举起:“老柳,大恩不言谢,我干了。” 柳学冬举杯回敬,喝了口茶看向王九命:“王老,好久不见。” 王九命笑呵呵摆手:“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明明才几天不见,却像是过了很久——就好像你去了趟自由联邦,这世道都变了。” 话题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展开了。 柳学冬摇头:“我没打算杀巴洛,以他的身份,死了比不死还麻烦。但潘多拉会要他的命是我没想到的。” 王九命小口抿着茶水:“我们对潘多拉的了解太少了,现在你反而是知道最多的,九处很快就会找你谈这方面的事。” 柳学冬眼眸半垂:“我明白。” 王九命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门外,把声音放低:“我听小川说,其实你们很早就知道了潘多拉的存在,只是没有告知九处。” 柳学冬抬眼朝王利川看去,王利川向他微微颔首。 柳学冬心里有了底,这才回道:“我第一次和潘多拉接触是在护送库尔策的火车上,只不过那次只有我和潘多拉交了手,再加上事后我没说,所以当时九处不知道潘多拉也在火车上。” “回去后我让胡满把饵放出去,才从白头鹰那里套出了一些关于潘多拉的情报。” “我本打算的是把这份情报捏在手里,为事后胡满的洗白铺路,却没想到我自己先暴露了。” “无妨。”王九命笑着摆手,“我不是代表九处来试探你的,今天这饭桌上的谈话你不必有顾虑,我和小川在这,代表的仅仅只是鬼谷一脉。” 柳学冬心中升起疑惑——虽然很早之前就听王利川提起过诸如“鬼谷和九处只是合作,并非真正的一体”,又或是“是九处需要鬼谷,而非鬼谷需要九处”一类的言论,但王九命眼下表现出来的态度依旧让柳学冬感到不解。 王九命看出柳学冬的疑惑,用打趣的语气说道:“以你和小川的关系,恐怕以后你和鬼谷的关系比鬼谷和九处还要紧密。” 柳学冬这下懂了。 不论是他和九处,还是鬼谷和九处,彼此都是互利互惠,而他和王利川,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 第750章 心里话 王九命话里有话。 柳学冬垂眸抿茶,等着下文。 见老柳还沉得住气,王九命自嘲一笑,索性不再兜圈子:“说直白些,许多事你不方便透露给九处,但在我们鬼谷一脉面前你不用顾忌,我或许能帮上你。” 柳学冬朝王利川递去一个眼神,王利川冲他颔首。 这个小动作未能逃过王九命的眼睛,他洒脱笑道:“你救了小川的命,也是救了鬼谷一脉,这是大恩情,得报。” 见王利川点了头,柳学冬没了顾虑,沉吟片刻后,他开口道。 “潘多拉的目标是我,她想吃掉我。” 王利川闻言一愣:“她这么开放?这是能直接说的么……” 本没什么反应的王九命嘴角也有些压不住,他假装低头喝茶:“嗯,继续。” 被打断的柳学冬没好气瞥了眼王利川:“我是说,她想‘吃’掉我的天赋。” “她的天赋很特殊,是我目前见过最难以理解,也是最强大的。” 话题来到重点,王九命和王利川都认真起来。 柳学冬单手托着下颌,指腹在胡茬上轻轻摩挲,一边思索一边道来:“她能吞噬其他觉醒者的天赋,同时也能从普通人身上汲取某种养分化为自己的成长来源,她把这种成长称为进化——事实也确实如此,她的各方面身体机能都远超一个正常人类能达到的标准,而现在她的最终目标就是我。” “她认为,只要吃掉我……就能成为神。” 王利川面露疑惑,问出了王九命同样想问的问题:“为什么是你?” 柳学冬看向王九命:“这就是我不愿向九处透露的原因所在,我不想成为研究对象。” “关于白头鹰的《人间之神》计划。” “白头鹰通过研究天赋潮汐发现,在天赋潮汐爆发时的中心位置,存在一个首先受影响而觉醒天赋的觉醒者,他们将这个人称为零号觉醒者。” 柳学冬稍作停顿,抿了抿唇:“从时间和地点上看,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应该是我。” 王利川睁大了眼睛,怔怔盯着柳学冬说不出话来。 王九命依旧淡定:“这个身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柳学冬沉吟道:“我个人的话其实没什么感觉,但潘多拉不这么认为。她说自己当时也在中心位置,但她是第二个。” “在她看来,在某种意义上,她的天赋代表了全能,而我的天赋代表了全知,所以只要吃掉我,她就能变得全知全能,也就契合了‘神’的定义。” “全知?”王九命愕然,“你觉得自己是吗?” 柳学冬摇头:“远说不上。” 王九命笑着指了指自己:“要按她的说法,好像我更符合一点。” 柳学冬轻轻叹气:“所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 到这,王九命已经明白了柳学冬的苦恼:“所以你是在担心这件事曝光后九处会把你抓起来研究,毕竟零号觉醒者什么的,确实一听就很有研究价值。” 柳学冬摆摆手:“抓起来不至于,在关于怎么对待我的问题上,九处心里已经有了衡量,但配合研究之类的肯定会发生,但我不愿意。” “可潘多拉迟早会找上门来。”王九命道出了柳学冬心中所想。 柳学冬默然点头:“准确的说,她已经在这样做了。” “她干掉巴洛就是为了这个,为了获得更大的自由。” “潘多拉很聪明,她利用了我出现的时机。在白头鹰看来,巴洛是我杀的,所以他们现在需要一个能制衡我这个九处顶尖战力的武器,潘多拉就是唯一的选择。” 王利川对此嗤之以鼻:“没记错的话,当初那份情报上说潘多拉只是被关在研究室里实验品,要是能控制,白头鹰何必等到现在才把她放出来?他们现在这样做就不怕玩火自焚?” 王九命缓缓摇头:“他们没得选。” 柳学冬附和道:“我不清楚白头鹰会怎么做,或者说不清楚潘多拉是否还有别的手段来确保自己被放出来,但就像王老说的,白头鹰没得选,他们只能这样做。” 说罢,他再次看向了王九命。 王九命思忖片刻:“所以还是得提醒九处,不然遭遇潘多拉会吃大亏。” 柳学冬点头:“我就是这意思。” 王九命颔首道:“我明白了,我回去会提醒九处,然后想办法斡旋,把你从里面摘出去。” 王利川此时接话:“我也会跟老爷子一起回京城,我在那边等你。” 柳学冬怔了一下,他近前肯定会去一趟京城,不管是办入职还是配合交代一些事情,总之肯定是要去一趟,但王利川又是为什么要去? 看出他的疑惑,王九命开口解释:“小川该接我的班了,回头准备一下,他就是新的鬼谷。” 当初头一次去九处总部时,柳学冬和王九命曾有过一次交流,他知道每一次鬼谷的延续,都是以上一任鬼谷的身体各方面指标快速衰退作为代价,这也就意味,当王利川成为新的鬼谷时,王九命的生命也就进入倒计时了。 但王九命脸上却丝毫没有即将迎来结局的紧张,反而只有轻松:“我想好了,等卸了担子,去和他那几位奶奶再见一面,等叙完旧,就回云梦山躲清静,然后心安理得地去见祖师爷。” 王利川倒也没表露出伤感,他从小耳濡目染,对鬼谷的结局早就有了接受度。 柳学冬问他:“那你以后也要像王老那样留在京城吗?” 王利川撇嘴道:“不用,老爷子那是运气太差,得随时有人盯着。” 王九命笑呵呵道:“这倒是没说错,但小川不一样,他的代价已经过了,只要别自己作死,使用天赋后的代价微乎其微。所以只要他提出自己的想法,九处不会强制他留在总部。” “你也一样。” 王九命看着柳学冬:“你和小川关系好,等小川成为鬼谷,有这份关系在,你往后都可以安心了。” 柳学冬默默点头,这才是王九命今天想说的心里话。 他端起杯子,敬向王九命,诚心道:“谢谢。” 第751章 学校余波,回到正轨 饭毕,由于王九命不方便在外逗留太久,于是双方在餐厅门口分别。 柳学冬将王老送上车,王利川热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胡老板和兰斯回来,我们回会所再聚。” 柳学冬点头应下。 送走二人,老柳看了时间,驱车赶往学校。 之前九处调查他的事毕竟波及到了学校,虽说现在辟谣了,但还不知学校那边具体怎么想,所以总得当面解释一番。 来到学校,停好车后柳学冬联系了许问渠,得知他正在办公室。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虽然只隔了短短一周,但柳学冬竟有些恍如隔世——处境不同,心境便也不同了。 沿途遇见的学生也并未如老柳预期那般投来异样阳光,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在这个网络还不甚发达的年代,那晚的通缉新闻其实并未传播太广。 想清楚这点,柳学冬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松了口气。 来到副校长办公室,柳学冬敲响门。 “请进。” 声音传来,却不是许问渠的声音。 柳学冬推门而入。 屋内三人齐齐起身迎上。 老校董曾烨,校长莫志升,副校长许问渠,三人居然都在。 不等柳学冬开口,曾烨大步跨上来,一把握住柳学冬的手使劲摇晃:“柳医生,辛苦你了。” 柳学冬抬眼看去,莫志升和许问渠也在后面笑着点头。 “呃,” 柳学冬感到莫名,迟疑了一下问道:“能给我说说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吗?” 曾烨亲昵地拉着柳学冬来到沙发,紧挨着他坐下,莫志升赶紧去一旁泡茶。 曾烨拍着柳学冬的肩膀说道:“那天突然来人,一亮证件居然是特管局的,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们调阅你的信息,还找学校里和你毕竟熟的同事问了话,然后当晚就看到你上新闻了,说柳医生你是逃犯,非常危险什么的。” 莫志升端着茶过来,接话道:“当时我一听就知道不靠谱,别人不了解,我们难道还不了解柳医生吗?你平时多和气一个人,这么久都没见你跟人红过脸,这一年在学校我们是看着你上班下班的,怎么可能突然变成逃犯了?” “咳!” 被抢了台词,曾烨不满地咳嗽一声:“我也是这个意思,但你也知道,虽然我们代表的枞光都非常信任柳医生,但特管局要调查,我们也只能配合。” 一直没话说的许问渠不免心里腹诽——当初这俩明明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来着,说什么遇人不淑必须绳之以法之类的。 结果一听柳学冬到学校了,赶紧跑这边来,生怕没盯着自己给说漏嘴了。 柳学冬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嘴上不点破,他把目光投向老实本分的许问渠:“然后呢,许校长。” 柳学冬主动把话茬递去,许问渠开口道:“然后第二天特管局的同志就又来了,解释说昨晚在执行一项保密任务,柳医生你是为了配合他们工作,才演了那么一出戏,最后表示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你在枞光的工作。” 曾烨拽着柳学冬,忙不迭抢过话来:“我听特管局的同志透露,柳医生你是在替他们做事?就是……那种保密性质的公职人员?” 柳学冬大概摸清了脉络,他本以为今天还得多费口舌解释一阵,却不想九处办事麻利,已经把首尾都处理好了。 他想了想,顺着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正式的,只是偶尔帮特管局的人做做心理辅导工作。” 他说的浅显,但对面三人却不这么想,更只觉得讳莫如深,许多事不方便讲出来,于是也识趣地不敢多问了。 曾烨递给莫志升一个眼色,莫志升了然,凑近开口道:“柳医生,我觉得你在枞光的工作还是太繁忙了,难免会影响到你在那边的工作,你看要不这样,职位保留,然后时间就不定死了,这样灵活些也方便你,公开课就直接砍掉也是可以的。” 柳学冬一听顿时急了;“不行!” 九处要知道这边枞光的工作可有可无,不得往死里使唤他? 柳学冬突然拔高的声调把三人唬得一愣。 柳学冬清了清嗓子,轻笑道:“我挺喜欢和学生打交道,一切照旧就好。” 曾烨和莫志升对视一眼,回过头来笑道:“行,那就听柳医生的。” 一旁的许问渠忽然冷不丁开口:“说起学生,柳医生,上次我跟你聊过的那个觉醒班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你是特管局内部的人,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式下通知开课?” 柳学冬恍然有些印象,上次也是在这个办公室里,跟许问渠聊起过这方面,但那时还只是个设想,因为特管局下达通知,要求各学校统计出觉醒学生的名单,然后会专门增设一门向这些学生教授觉醒者和天赋相关知识的课程。 之前的那次体检就是为了这一环节做的准备。 想起体检,柳学冬又想起了谢晚星——自从那晚给他发出短信后,他就一直沉寂着,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算算时间,第二次体检的时间就快到了,谢晚星的天赋太过霸道,在还没向九处挑明自己零号觉醒者身份之前,柳学冬还不打算把谢晚星透露给九处,所以他还得想办法把谢晚星从这次体检里摘出去。 但相比起之前,现在他做起这件事来已经要方便太多了——现在面对九处,他有更多的话语权,将谢晚星蒙混过去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这我不是很清楚……” 柳学冬摆着手,话音未落,敲门声又响了。 这是许问渠的办公室,于是大家都看向了许问渠。 许问渠出声:“请进。” 门被推开,一道娇小的身影迈步走了进来。 柳学冬不禁愣了,来人也愣了。 “柳学冬?你怎么也在?” 柳学冬笑着朝她打了个招呼:“好巧。” 竟是陶萋萋。 她穿着特管局的制服,手里拿着文件袋——虽说九处没有制服,但在特管局正式成立后,终于还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制服。 这身衣服已经表明了她的身份,曾烨三人赶紧站起身迎接。 陶萋萋的目光落到莫志升身上:“莫校长对吧。” 她指了指外面:“我刚去你办公室没人,他们说你来这边了,所以我就过来了。这有份文件你收着,然后签个字。” “是关于觉醒班的。” 第752章 全都要 陶萋萋是来送文件的。 对此柳学冬还挺诧异,按理说这种工作不该轮到她来做才对。 于是他直接问了:“是什么重要情报需要你这位特动组精英亲自来送?” 对于他这番调侃意味明显的话,陶萋萋用一个白眼回应:“还不是因为你,行动组的干员们好多都还在病床上躺着,所以这事就落我头上了。” 这一听就是玩笑话,九处又不是除了行动组就没人了。 柳学冬一眼识破:“我看你是为了趁机翘班吧。” 陶萋萋慌道:“胡说!” 旁边三人见柳学冬和陶萋萋谈话间格外熟稔,顿时更信了自己适才心中猜测,为免陶萋萋被识破尴尬,莫志升赶紧接过话头:“领导,我们先说正事。” 陶萋萋没好气瞪了柳学冬一眼,跟着莫志升来到办公桌前。 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东西,柳学冬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陶萋萋说道:“等觉醒班正式成立,特管局会抽调行动组干员过来担任授课老师。” 行动组? 柳学冬不禁瞥了眼陶萋萋,这是授课还是练兵啊? 他没多嘴,继续听下去。 “学校这边,除了安排专门的教室以外,务必要做好学生的摸底工作,不止是已经觉醒的学生,更多是尚未觉醒的普通学生,要向他们灌输正确观念,若觉醒天赋,要第一时间向学校和特管局报备。” “我们特管局会向学校提供接送这批学生的专用大巴,以及用作‘课外活动’的特殊场地。” 莫志升忍不住打断:“还有课外活动?” 陶萋萋解释道:“你得明白,这堂课开设的意义并不是要教会学生怎么使用天赋,而是要教会他们怎么尽量不使用天赋,以及如何正确看待自己觉醒者的身份,这才是我们共同的目的。” “而派行动组干员来担任老师也是出于这方面考虑——与其说是老师,更不如说是一个监护人,以防有学生控制不住天赋时及时止损。” “至于课外活动,则是给觉醒者学生一个发泄的渠道,让他们满足自己使用天赋的虚荣心的同时,也尽快熟悉对天赋的使用,以便更好地学会控制它。” 柳学冬插话道:“所以这明面是一门新的课程,但本质上其实是将觉醒学生监管在特管局的眼皮子下面。” “你要这样理解也没错。”陶萋萋毫不避讳地点头,“虽然你说得不太好听,但这样对大家都好,我们没有限制学生自由,同时掌握住了觉醒学生的信息,并且大幅度防止了觉醒学生错误使用天赋制造出坏的结果,其次,如果真的有特别有价值的天赋出现,特管局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一举多得。” 等莫志升签了字,陶萋萋留下一份复件就要离去。 柳学冬算算时间这时候过去正好接虞红豆下班,便提出送她。 陶萋萋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坐上车,柳学冬问她:“又有辩论会等你?” 陶萋萋碎碎念道:“最近都要忙死了,好不容易摸会鱼,我还打算去逛逛街的,结果遇到你,要是不跟你回去,你肯定又要告诉红豆,红豆现在是我上司,虽然跟我关系好不会说教我,但我自己肯定会不好意思,红豆也很难做……烦死了!” 任由她在那生闷气,柳学冬已经把车开出学校。 “最近你们都在忙些什么?” 路上,柳学冬牵起话头。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这茬陶萋萋就幽怨地咬起指甲,把他盯着:“还能是什么,处理各种各样的觉醒者案件,本来这种小案子特动组是不管的,但行动组现在缺人手,所以特动组就被拉过去帮忙了——就连我这个干文职的都被拉得到处跑。” 柳学冬心不在焉,顺口回问:“怎么会缺人手?” 陶萋萋的眼神更幽怨了。 柳学冬反应过来,干笑两声:“忙点好,充实。” 他赶紧岔开话题:“红豆怎么样了,等会儿能按时下班吗?” 陶萋萋道:“她是最忙的,林组长和熊猫眼都还在床上躺着,现在一组二组都是红豆在带,满城跑不说,大大小小的事也都得她签字,昨天整晚都没合眼。” 柳学冬回忆片刻,想起熊猫眼是陆石君,他两只手臂都骨折了,估计短时间内好不了;至于林仁杰——他是被林双溪给撞的,不清楚伤势具体如何。 不愧是亲姐。 只听陶萋萋接着说道:“不过红豆今天应该能休息了,她最近太累,姚飞英替她请了假,让她明天回家歇一天。” …… 车径直开进特管局。 跟着陶萋萋,柳学冬在特动组办公室里见到了虞红豆。 她正伏案批着文件,长发扎成马尾披在身后,几缕发丝从耳侧垂下来落在桌面上,整个人干练中透着难掩的疲惫。 柳学冬没有打搅,默默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陶萋萋走过时被虞红豆察觉,她抬头看去:“文件送到了?” 陶萋萋答道:“送了,该嘱咐的也都嘱咐了,现在就等第二次体检后,各个学校呈报上来的最终觉醒学生人数。” 虞红豆点点头,继续低头落笔。 忽地,她余光瞥见侧里熟悉的身影。 她转头一看,柳学冬也正看着她。 虞红豆撩起耳畔发丝,莞尔一笑:“什么时候到的,我都没发现。” “就刚刚,”柳学冬笑着指向陶萋萋,“和她一起。” “今天回了趟学校,没想到九处都替我处理好了。” 虞红豆眸子轻轻从柳学冬脸上刮过:“是我让他们去打的招呼,但即便我不说,九处后面肯定也会做这件事,不过这种事不怕早,也免得出现误会。” 柳学冬默默点头,二人之间倒也无需道谢这种环节:“等你手头忙完了,我们就回家。” 虞红豆无奈一笑:“工作哪有忙得完的。” 柳学冬站起身走过来,自然地牵起虞红豆的手,轻轻摩挲着她长时间握笔磨出来的老茧:“就是因为忙不完,才更需要休息。陶萋萋说你明天放假,可以歇一天,所以今天就早点下班,回家陪我吃晚饭。” 虞红豆瞥了眼坐在不远处的陶萋萋,压低声音:“有小暻陪你还不够么?” “不够,我全都要。” 第753章 医保卡都打爆了 虞红豆具体有多忙,柳学冬花了半下午亲眼见过了。 几个小时里她坐在工位上几乎没挪过屁股,基本是刚批完手头的文件,立马就有人送来了下一沓。 若是之前,她这个特动组组长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外面跑,但眼下一组二组的头头都掉线的情况,她反而连出去跑的时间都没了。 以前柳学冬以为的九处行动组工作就是去外面处理各种觉醒者相关的案件,无非就是打打架抓抓人,但现在亲眼见过后才知道,原来动笔杆子的时候比动手的时候多多了。 抓人还是要抓的,但这些事大多数时候都是交给普通干员去办,组长除了要带队以外,还要负责起和各个市政部门的协调沟通工作,这里面涉及到的弯弯绕绕,远比抓人要复杂多了。 虞红豆现在相当于是在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 也难怪她累。 而且柳学冬大致能看出来,虞红豆之所以主动把这些活揽过来,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毕竟归根结底,现在九处人手短缺的原因是他造成的,作为柳学冬最亲近的人,虞红豆多少有些“替夫还债”的心理作祟。 柳学冬没有过多打搅她,这其实也算一种排解压力的方式,要是真不让虞红豆去做这些事,她的情绪反而无处安放。 于是他就在一旁默默陪着,等下班时间到来,只偶尔虞红豆主动搭话时,他会跟着聊两句。 聊天的内容很琐碎,两人都习以为常,通常上一句还在说这个,下一句就飞到天南地北去了。 陶萋萋没待太久就又被叫走了,听来喊她的那人说,好像是有个觉醒者嫌疑人需要审讯,专门从外省带过来的,就为了用上陶萋萋的天赋。 柳学冬再一次直观感受到了特管局的忙碌。 “组里其他人呢?” 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柳学冬顺嘴问了一句。 虞红豆没抬头,一边签字一边回道:“小军被临时调到一组了,大梨也是,少梨和小青去了二组,那边有个调查陷入了困局,正好在她们学校,所以我就让她们去帮忙,说起来她们好像快回校了,之前为了抓你特地请了几天假,差不多也到时间了,但这边还很忙,可能要多延几天。” “还有就是陶萋萋,她近期就帮着我处理些工作首尾,跑跑腿什么的,反倒要轻松一些。” 柳学冬想了想,还差个人:“那个老和尚呢?” “芥苦禅师?”虞红豆笑了笑,“他不算,虽然在特动组编制内,但严格来说不属于正式干员,况且他年纪那么大,我也不好意思成天让他一个出家人在外面打打杀杀的。” 柳学冬摸着下巴回忆:“我记得老和尚身子挺硬朗的,而且他在庙里骗钱算命的时候可没顾虑自己出家人的身份。” 虞红豆笑着嗔他一眼:“别人早就解释过了,那是故意的,为了引起九处注意。” 但柳学冬不吃这套:“那要是没注意到不就一直骗下去了?” 虞红豆翻了个白眼,没接话——其实九处也不是不知道这点,只是芥苦禅师态度良好,再加上本身的天赋价值很高,所以后续大家才都默契的不再旧事重提。 “那他回灵隐寺了?” 柳学冬问。 “没,”虞红豆摇头,“还在特管局,天天往帕布丹措的病房跑,这俩人已经混熟了。” 柳学冬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恍然道:“那小喇嘛。” 虞红豆又飞过来一个白眼:“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活佛,地位很高的。” 柳学冬难得有些好奇,凑近过来:“九处是怎么发现他是觉醒者的?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他应该是九处的底牌了吧?” 虞红豆一抬头差点和柳学冬撞上,拿笔杆子在柳学冬脸上戳了戳,有些害羞:“这是在办公室,注意影响。” 她看了眼门口,见无人进来才开口:“不用九处发现,活佛就和……鬼谷一样,是传承类天赋,每一任活佛除了会获得肉身增幅的天赋效果外,还会继承上一任活佛遗留的,嗯……” 虞红豆抓了抓头发:“档案上怎么说的来着?有点想不起来了。” 柳学冬也回忆着自己和帕布丹措交手时的画面,试探问道:“记忆?” 提到点子上,虞红豆蓦然有了头绪:“不对,是类似‘战斗经验’一类的东西,但不是把脑海里的画面传承了下来,噢我想起来了——是肌肉记忆。” 柳学冬恍然大悟:“所以活佛在和敌人交手时,使用出来的技巧可以理解为出自肌肉本能?” 虞红豆点头:“说是本能也没错了,毕竟这是由每一任活佛一代代传承下来的,虽然不是每一任活佛都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但几百年时间积累下来,也很可怕了。” 显然虞红豆比柳学冬还要更先知道九处对他的任命决定,所以二人谈起这些机密时可以说非常自然了。 话题聊到这里,虞红豆也顺嘴问道:“你觉得和潘多拉比,帕布丹措怎么样?” “嗯……”柳学冬陷入沉思,半晌后摇摇头,“不好说。” 确实不好说,和潘多拉不同,柳学冬和帕布丹措交手时彼此都未下死手,并且柳学冬觉得所谓的肌肉记忆,应该不局限于徒手搏杀。 往上数几百年,帕布丹措对冷兵器的使用经验说不定比柳学冬还要庞杂。 虞红豆点点头,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但帕布丹措确实是九处的隐藏王牌没错,在九处的安排中,他的作用是向敌方的尖端作战单位进行针对性袭击,务必做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起到即刻消灭的目的。” 她不由得看了眼柳学冬:“这次要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敏感,又是在中海市内,分部也不会向总部申请调他过来。” “结果没想到不仅没拿下你,还把活佛的医保卡给打爆了。” 柳学冬讪笑两声:“不至于吧,我记得只打折了手臂,接上不就好了。” 虞红豆叹气道:“不是这个,他的伤更多是来自他的代价,所以现在还躺在床上动不了。” 柳学冬神色一动:“他的代价是什么?” 虞红豆将笔一转:“他的代价早就写在了佛经里。” “不得犯戒。” 第754章 真心话 “戒律?” 柳学冬更好奇了:“代价就是戒律?” 虞红豆点点头:“你这样理解也没错,但准确来说其实是,一旦他违背了戒律,就会遭受代价带来的惩罚。” “也就是写进了经书里的十戒,口四——两舌、恶口、妄言、绮语;身三——杀、盗、淫;意三——贪、嗔、痴。” 所谓的宗教戒律,柳学冬也曾了解过,但此时忽地将这些戒律和一个强大的天赋联系起来,他心里不禁有些泛起嘀咕。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总是将“情绪”和“觉醒”等概念关联得太过频繁,他总下意识地觉得帕布丹措的代价与其说是触犯戒律,反倒更像是牵动了某种情绪,才迎来了反噬。 他思忖片刻,拐了弯又问:“那到底是先有的天赋,还是先有的戒律?” 虞红豆颇为诧异地看了柳学冬一眼:“你反应得好快。” “没错,关于这一点档案上也有记录,九处曾追溯历史试图寻找关于活佛天赋的真相,最后得到的结果是——这些戒律,大概率是最早几任活佛在使用天赋的过程中总结归纳出来的,而随着时间推移,活佛逐渐有了追随者,再慢慢形成了信仰,这些结论便以经书的形式流传下来。” 柳学冬心中大致有了底,低声道:“所以他当时是犯了嗔戒。” 虞红豆平静点头:“被你打急眼了,帕布丹措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亏,说到底他毕竟也是个年轻人。” “那他代价的具体表现是什么?”柳学冬心知,如此强大的天赋,代价一定不会轻松。 像是想到了帕布丹措的惨状,虞红豆不禁暗自叹了口气:“正常情况下,只要他不犯戒,代价就不会产生,但一旦犯戒……他利用天赋发挥出了多少力量,这些力量就会同等地再作用到他自己身上。” 柳学冬眨眨眼,不再问了——他大概能猜到帕布丹措现在的情况有多恶劣。 这就相当于“金刚版活佛”照着那晚招呼柳学冬的路数原封不动地给弱鸡版帕布丹措也来了份一模一样的组合套餐。 想想帕布丹措那本身单薄削瘦的体格,老柳甚至有些怀疑他这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 有柳学冬在旁边“监督”,虞红豆掐着点下了班。 回去的车上,柳学冬本想再聊点什么增进下久违的感情,转头看时却发现虞红豆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发丝顺着她俏丽的脸颊垂下来,随着均匀的呼吸小幅度摆动。 她的眉头无意识轻轻皱着,似乎在梦里依然苦恼着工作问题。 一路无话。 车开进小区停好,柳学冬有些不忍将她叫醒。 直到胧月暻将电话打来,才把虞红豆从睡梦中惊醒。 她迷瞪着眼睛,茫然了片刻才缓过神,她轻撩头发,朝柳学冬不好意思笑道:“不小心睡着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家了。” 柳学冬伸手过去,替她将嘴角的发丝捋开,轻声道:“回家吧,今晚早点休息。” 大多数时候柳学冬表现出的更多是谦逊有礼,情绪稳定,像这样温柔暧昧的举动反而稀少,虞红豆竟有些不习惯,面颊泛起一丝粉红,垂眼避开视线:“好。” 由于提前联系过,胧月暻已经弄好了一大桌子饭菜。 二人进门时,胧月暻刚从厨房里端出碗筷。 待各自落座后,胧月暻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她小跑出去,从壁柜里抽出一瓶红酒。 拿来高脚杯摆好,胧月暻看了看柳学冬,又看了看虞红豆:“虽然距离上次一起坐在家里吃饭也没过太久,但我觉得今天还是得喝一杯。” 不等二人开口,她立刻接着自己的话说道:“这不是为了庆祝什么!” “因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她端着瓶子往二人的高脚杯里倒酒,执拗的语气既像是在为前些天的遭遇赌气,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生活以前是什么样,以后也还是什么样,我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柳学冬哭笑不得:“喂,至少醒醒酒吧。” “懒得等了。”胧月暻摆摆手,“没醒的酒和醒好的酒都一样,酒总归还是酒,反正都要喝到肚子里。” 她话语一顿,将酒瓶轻轻放下:“就和我们一样,不管以前什么身份,但现在我们是一家人,这不会错的。” 柳学冬和虞红豆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在车上小憩过,虞红豆精神好了不少,她笑着把胧月暻拉过来坐下:“别感性了,既然要喝酒,那就玩游戏吧。” “玩什么?”胧月暻顺口就问。 虞红豆似笑非笑地将视线从胧月暻和柳学冬二人脸上扫过。 “真心话。” 柳学冬眼角一跳。 胧月暻却还没察觉到来自“正宫”的险恶用心,豪气干云地一挥手:“来就来!” 虞红豆找来一副扑克牌,洗好了放在桌子中间:“一人抽一张,比大小,最大的提问最小的,同时最小的喝酒。” 胧月暻迫不及待,拿起一张掀开摔在桌上,赫然是一张红桃三。 她倒是干脆,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我先干了。” 虞红豆对柳学冬示意,柳学冬无奈摸牌,打开来看——方片五。 虞红豆紧接着翻牌——草花十。 “放马过来吧。” 胧月暻扬着下巴对虞红豆叫嚣。 虞红豆双指夹着牌,眯眼道:“嗯……当初你第一次来家里时,为什么朝柳学冬下跪?” 胧月暻声音一滞,气场顿时弱了下去,眼睛到处乱瞟:“那个……” 此时身份明牌,情况不同,再想用当初那套鬼话糊弄显然是行不通了。 她使劲朝柳学冬使眼色,企图寻求帮助。 柳学冬叹了口气:“她当时也被蒙在鼓里,你让她说也说不明白……” 虞红豆轻飘飘斜瞥过去,眼角带着轻佻意味:“不准帮忙。” 柳学冬只好闭嘴。 胧月暻没办法了,瘪着嘴嘟囔:“我父亲,就是胧月泉治,他让我来大夏向柳学冬求援……他想让柳学冬帮他争夺胧月家主的位置。” 她作出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我就是他交易的筹码,其实就是被卖给了柳学冬……” “哎,你不懂别瞎说——” 柳学冬急了。 第755章 国王 再让小茶多说几句,她就妥妥成一个不沾锅的受害者了,柳学冬只觉得刺眼,因为她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那可不把老柳这个千古罪人的身份坐实了? 虞红豆挑着眉看过来:“你们清道夫还干人口买卖的活?” 柳学冬脑子有点乱,扶着下颌故作镇定:“我已经很久没有……不是,我以前也不怎么……我的意思是说,这种事都是协会干的,清道夫不参与——等等!跟这没关系!” 柳学冬都要破防了,他就知道虞红豆玩这破游戏没安好心,差点把他道心聊崩了。 他缓了口气,理清思路:“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易。” 柳学冬抬起手,示意自己是无辜的,他深吸一口气,把语气变得沉重。 “这一切都是胧月泉治的阴谋。” 这件事必须有个背锅的。 【况且也不算冤枉他。】 柳学冬在心里想道。 他将原委细细道来:“胧月泉治觊觎家主之位很久,那时正好清道夫协会和白头鹰联手对苇原众进行暗杀行动,于是胧月泉治抓住这个机会,派人做掉了身为家主的大哥胧月金太郎,并且顺理成章地将这件事栽赃到清道夫和白头鹰头上,这样新的家主就会在他和二哥胧月岩介之间产生,只要继续干掉胧月岩介,他就能名正言顺接任家主。” “但他没想到胧月千树——也就是他的父亲,会那么谨慎。胧月千树生性狡猾,从胧月金太郎死亡的不合理处推断出可能是家族里的人下的手,他对胧月泉治产生了怀疑,但由于没有实质证据,所以没有直接点破。” “但如果继续拖下去,胧月泉治迟早事发,可他越是这时越不能逃跑,否则就坐实了自己的嫌疑,所以他只能一边继续假装恭顺,一边想破局的办法。” “然后就有了他派胧月暻来大夏找我的事。” “为了不让胧月千树察觉到不对劲,他给出的理由是请来一位能保护家主不被暗杀的保镖,胧月暻就是酬金。” “但真实情况其实是他在向我传递信号——他遇到了生死攸关的困境,希望我出手的同时,也帮他庇护胧月暻。” 柳学冬看去,胧月暻盯着空杯一言不发,她其实早有猜测。 “至于小暻,她是不知情的,毕竟当时胧月泉治自身难保,这种计划更不可能透露给别人。” 他摊开手:“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胧月泉治如愿以偿地当上家主,小暻不想留在那里,就跟着我回来了。” “所以其实我也是被胧月泉治利用了而已。” 虞红豆显然不吃这套,立马追问:“你怎么帮他的?” 柳学冬找回主动权,浅浅抿了口酒:“这是另一个问题。” 虞红豆暂且放过他,伸手摸了张牌。 胧月暻也重新露出笑容,抓起一张牌:“再来。” 待柳学冬也重新摸牌,三人同时掀开。 虞红豆手气正旺,洋洋得意捏着最大的红心杰克,而最小的一张红心五出现在柳学冬手上。 柳学冬无奈道:“问吧。” “就刚才的问题。”虞红豆朝他扬了扬下巴。 柳学冬叹了口气。 “很简单,胧月泉治要当上家主只需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胧月千树同意,二是苇原众承认。” “于是我去干掉了白头鹰驻东瀛分局的局长,海顿·罗伯茨,让胧月泉治拿着这份功劳去换取了苇原众的默认,接下来的时候就简单了,胧月泉治只需在家宴上发难,逼迫胧月千树退位,而我则替他解决掉胧月千树的守备力量。” “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会发癫,可能是这些年被压制得太狠了,所以好好一顿家宴被他搞得那么血腥。” 虞红豆目瞪口呆:“海顿是你杀的?全世界都以为是黑冢!” 柳学冬讪笑道:“我故意的,黑冢和我一直不太对付,所以就顺手让他替我背锅了。” 虞红豆赶紧接着发问:“所以高丽那次……” 话还没说完,柳学冬直接打断:“这是下一个问题。” 虞红豆不干了,桌下抬脚蹬在两腿之间的椅子上,瞪眉道:“说。” 柳学冬往下一瞥。 没穿袜子,纤细紧致的小腿直勾勾闯入眼底,白嫩的足弓绷出性感的弧线。 再往前十厘米,就该踢在要害上了。 柳学冬咽了口唾沫,这种危险的情趣游戏倒是值得一个问题。 “在高丽和黑冢碰上是个巧合,其实也不算,是黑冢主动来找我的。” “我之所以去高丽是为了和塔纳托斯做一笔交易,他发现我还活着,我不想他继续来骚扰我,所以必须向他表明我的决心。” “早年间协会暗杀了金昌浩,搞垮了nc集团,然后在nc集团的尸体上扶持起了朴氏,然后朴氏财团就成了协会在高丽的敛财工具。朴氏掌握着协会很大一部分现金流,所以一直有和协会直接联络的渠道,我需要这个渠道和塔纳托斯直接对话,所以就顺手把朴氏一家也给清理了。” “最后我们达成协议,清道夫协会不再来打搅我的生活,我也不会向外界透露清道夫协会的情报。” “至于黑冢,他来找我完全是出于个人恩怨,这人脑子不太好使,向来有些拎不清,但他已经知道我还活着,要是留着他以后肯定还会找我麻烦,于是我就把他也宰了。” 听到这,虞红豆没来由有些怨气:“我一直很相信你,从没刻意对你用过天赋,哪怕后来已经有点怀疑当初电梯里的人是不是你了,也没偷偷用天赋验证过。” 胧月暻在一旁小声嘟囔:“你那是不敢……” 放平时她肯定不敢拆虞红豆的底,但眼下一大杯红酒灌下肚,她分明已有些晕乎,才说出这句来。 虞红豆气得揪住她耳朵:“等着,你秘密也不少。” “疼疼疼——”胧月暻赶紧服软。 “下一题。” 柳学冬主动摸牌,中断她们的打闹。 三人各自摸牌,然后一起掀开。 虞红豆低头一看,手中是一张方片q,这牌面很大,她自觉稳了,于是转头去看胧月暻。 却见胧月暻面前摆着的是一张红心q,从花色大小顺序排,反而虞红豆的要小。 二人再齐齐看向对面的柳学冬。 “哇哦。” 柳学冬笑着夹起牌向二人展示。 “这次好像我最大。” 一张黑桃国王。 第756章 新人生 “那就来吧。” 虞红豆抱起双臂,一副没带怕的模样。 开玩笑,身为大夏九处尖刀组精英兼中海分部特动组组长的高级干员,她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只听柳学冬问道:“抓我那晚,你是想放我走吗?” 这意料之外的问题令虞红豆心脏骤然缩紧,她整个人的气势顿时蔫了,默默把踩在柳学冬凳子上的脚往回缩。 柳学冬冷不丁将其一把抓住。 虞红豆下意识看过去,正好迎上了柳学冬认真的眼神。 温度从脚心往上蔓延,在虞红豆感觉中此时那只手掌好似一块烙铁,烫得她只想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 柳学冬的语气却不同意:“我想知道,好奇很久了。” 感觉到气氛的变化,胧月暻也不插科打诨了,趴在桌上偷眼打量着二人。 沉默好一阵后,虞红豆端起高脚杯将红酒一口饮尽。 “是。” “那种情况下,海陆空全被封锁,你是渡鸦,是顶尖的单兵作战武器,或许你还有别的什么计划,但对于我来说,确实想不出你还能有什么办法逃出生天。” “所以我原计划是让你挟持我,或许这样能让你找到一丝机会。” 柳学冬没有什么表情:“我要是逃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虞红豆垂着眸子,替自己重新倒酒:“我想过了,无非就是两个结果,要么九处下定决心不给你机会,我们俩一起死在子弹下;要么就是你逃走后我回去上军事法庭。” “……也算是给所有人和事一个交代。” 柳学冬不理解:“你有什么好交代的?为什么是你要交代?” 虞红豆抬眼直视他:“所有事都是因我而起,当然要由我来画上句号。” 二人语速渐快,仿佛是要吵架,但柳学冬抓着虞红豆赤足的动作却又使他们的争论凭添暧昧。 柳学冬很平静:“你说清楚,怎么就因你而起了?” 虞红豆陈诉着事实:“当初要是我没有主动找上你,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柳学冬反问:“就算你不找我,我依旧在中海,你也依旧会加入九处,难道你是想说如果我们是陌生人,你来抓我的时候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吗?” 虞红豆神色微变:“我不是这意思!” 柳学冬一语直指要害:“红豆,你的愧疚毫无意义。” “难道连愧疚也需要意义吗?”虞红豆苦涩一笑,“如果没有我,你不会和九处有牵连,以你的本事可以躲藏得很好。” 她又看向了胧月暻:“如果没有我,小暻还是会来找你吧,虽然不知道你们会怎么发展,但……小暻和我不一样。” 虞红豆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某种情绪到达了临界点:“我是为了加入九处才和你在一起的,每每想到这点,我都……我都难堪得无地自容。” “好像我才是强行挤进来那个人。” 她再次闷了一大口红酒,借着酒精将胸口那股快要涌出来的压抑感压下去。 柳学冬的声音幽幽飘来:“我一直以为你是馋我这个人才和我在一起的。” 原本压抑的气氛被瞬间打破,虞红豆闹了个大红脸,打着结巴找补:“这,这个,其实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气氛缓和许多,柳学冬指尖轻勾,在虞红豆脚心挠了挠,虞红豆怕痒,像只受惊的兔子噌地把脚缩回。 闹出点动静,后知后觉的胧月暻奇怪地朝桌下看去,却没发现哪里不对,于是又把狐疑的眼光投向旁边二人。 柳学冬面不改色地清了清嗓子。 “咳,你钻牛角尖了,换个角度想,九处抓我,是天经地义,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相反,正是因为你的存在使我和九处有了缓冲的空间,从而才促成现在这个最好的结局。” “所以何必要揪着最开始的起因不放呢?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转向胧月暻:“小暻也是一样,是她自己下了决定,远离胧月家,开始新生活。” 胧月暻冲他俏皮地眨眨眼:“但我的决心是你给的,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人生也是从你开始的。” 相比起虞红豆的含蓄和自我纠结,胧月暻从来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 对此虞红豆颇感羡慕,视线在胧月暻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回头便发现柳学冬正盯着自己。 “我和小暻一样。” 柳学冬轻声道:“我一直以为离开清道夫协会是我新人生的开始,但其实不是,我新人生的起点应该是从你帮我抛下渡鸦这个身份那一刻开始的,对此,我得谢谢你。” 他举起杯子,和虞红豆轻轻碰了一下。 胧月暻也凑过来:“我也要!” 三支酒杯轻轻磕碰,发出清脆的鸣响。 酒液荡漾,就像未能平复的情绪。 游戏继续。 沉重的话题过后,在胧月暻的有意引导下,游戏逐渐欢快。 但随着第二瓶第三瓶红酒起开,柳学冬倒无甚感觉,但对面二女却有些上头了。 在酒意影响下,问题也逐渐刺激,开始往柳学冬汗流浃背的方向发展。 “哈哈哈!” 捏着张大王的胧月暻就差没直接把牌摔柳学冬脸上:“说!我和红豆谁的身材你更喜欢?” 柳学冬手里攥着方片三强作镇定:“这我得实地考察后才能给出准确答复。” “呸!” 二人齐齐啐他一口。 柳学冬自罚一杯,东扯西扯半天才算糊弄过去。 本想在下一轮翻身农奴把歌唱,却没想又让虞红豆坐了庄。 “嗯……” 虞红豆面颊泛着酡红,双眸因酒意显得迷离,不怀好意的眼神里却透着炽热:“如果让你来安排房间……你觉得今晚该怎么睡?” 柳学冬虎躯一震。 胧月暻瞪大眼睛,捂着脸一副吃瓜模样打量着柳学冬表情。 只见他装模作样端起杯子浅抿一口,沉吟片刻道。 “其实你们俩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聊,我觉得我要给你们空间。” “但话又说回来,我对你们小时候的事知道得还不够多。” “所以,我觉得我有义务旁听。” 柳学冬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咳,反正,主卧的床挺大的,是吧。” 第757章 下雨天的闲聊 柳学冬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反应了几秒昨晚的记忆才逐渐清晰起来。 窗帘拉着,屋内有些昏暗,外面下着雨,雨声和空调运转声带来的白噪音倒使房间里显得格外舒适。 他扶着腰坐起来,打量起周围,凌乱的床单上被角搭着他的腿——怎么自己被挤到床边了? 再看向一旁,二女睡得正熟,挤占了大床中间位置,两人搂在一起,胧月暻脸贴着虞红豆小腹,一只手臂抱着虞红豆大腿不放;虞红豆则把胧月暻的脑袋抱在怀里,呼吸很均匀。 柳学冬把动作放慢,轻轻下床,穿拖鞋时看见床边散落着红酒瓶。 昨晚到底喝了多少? 柳学冬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游戏战况从餐厅转移到卧室,最先是胧月暻一趟趟地去壁柜了取酒,后来她摇摇晃晃走不动路了,又由柳学冬来办这件事,她俩借着酒意耍赖,轮着灌起柳学冬,最后柳学冬也渐渐扛不住,看人带上了重影。 再后来的记忆就变得零散,似乎是虞红豆先带着笑坐到柳学冬身边,拗着柳学冬要补上没喝过的交杯酒,然后是胧月暻不甘落后又得寸进尺,含着酒嘴对嘴喂他。 然后柳学冬大手一挥,说当了这么多年清道夫什么场面没见过,你们两个妖精道行还浅,论整活还是西方国家的大洋马更放得开。 借着气氛,随后三人便针对这方面的知识,结合各自见闻进行了深入讨论,其中来自东瀛的胧月暻提出许多有建设性的意见,虞红豆查漏补缺,最后由柳学冬将话题引申到实际操作。 “防备心降低了……” 走出房间,柳学冬一边摇头一边反省。 这种经历并不是没有过,在清道夫生涯中,结束任务后总是需要做点什么来缓解紧绷的神经,但从未有像这次这样完全放下戒备,睡得人事不省,连什么时候下的雨都不知道。 哪怕是在和九处和解后,柳学冬都未如此放松,不想是在和虞红豆坦诚后,他心里最后一股郁结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了。 他在厨房煮上粥,又清炒了两碟小菜,一边哼着歌一边将碗筷端上餐桌。 转身时,柳学冬忽地愣在原地——他居然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愉悦。 虽然这股情感来得并不猛烈,似是出现地悄无声息,但脉搏的跳动频率确实出现了变化,柳学冬确定不是错觉。 【什么原因导致的?】 柳学冬下意识看向卧室。 【不确定,今晚再试试。】 饭餐上桌,动静吵醒了胧月暻,她揉着眼睛从房间走出来。 “红豆呢?” 柳学冬问她。 “还在睡,啊哈——”胧月暻打了个哈欠,清醒少许。 她这才发现餐桌已经被柳学冬整理好了,昨晚喝完的空酒瓶此时整整齐齐摆在玄关门口。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胧月暻的小脸忽然一红,丢下一句:“我去叫她。” 然后扭头又跑回房间了。 半晌,洗漱完毕的二女一前一后从卧室出来,各自坐下后谁都没提昨晚的事。 柳学冬也识趣没提,他在计划今晚该找个什么理由——要是没喝醉,怕是难办。 胧月暻小口喝着粥,抬眼看了看窗外:“今天该回学校报到的,但我好像迟到了。” 柳学冬回道:“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今天下雨,正好红豆也休息,都在家歇着吧。” 一晚久睡,虞红豆休息好了,但有经验的都知道,熬完通宵后的那一觉,虽然补回了精气神,但刚醒来时人看上去还是疲惫的,此时虞红豆就是这般,小脸略显苍白,却有病态的美感。 提起学校,柳学冬便顺口闲聊起来:“对了,听陶萋萋说,那觉醒者你们要派行动组干员过来盯着,现在特管局越来越忙,你们人手能够吗?” “就是不太够。”吃着菜,虞红豆也随意答复,“所以要扩编,上次开会主要就是说这事,第一步打算从以前记录在案的编外人员考虑,这批人知根知底,用起来放心,不过算下来其实也是不够的,毕竟得考虑个人意愿,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进九处吃公家饭。” 柳学冬在心里思忖片刻:“不对吧,以前的觉醒者基数不多,况且天赋太多样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成为正式干员,这样算下来,以前那批觉醒者能合格的恐怕没几个。” “不是还有策应武力组么。” 虞红豆解释道:“以前觉醒者事件少,而且没向大众公开,不方便搞出太大动静,所以大多数情况都是直接由行动组的干员小队进行秘密处理,但现在不一样了,社会已经初步接受了觉醒者的存在,有了心理建设,所以现在再出现恶性事件时处理手段也不同了。” “基本都是派干员带队,再由策应武力组进行快速镇压。” “现在干员的主要作用已经由最早单纯的正面作战扩展到了分析目标天赋,判断天赋类型,推测天赋限制,然后设定针对性计划指挥策应武力组作战,当然干员也是要负责战斗的,这是为了合理利用天赋相斥性原则,最大程度上削弱目标的反抗能力。” 柳学冬恍然大悟,颇感受教,毕竟虞红豆现在就是这个体制内的一员,在这方面确实比他有经验太多。 和刚去京城参加完特训回来的虞红豆不同,这一刻柳学冬格外真切地感受到了虞红豆的成长,当初那个只是一名小警员的虞红豆还会因为工作调动而哭鼻子,现在居然已经能独当一面,对各种战术侃侃而谈了。 这种成长和他无关,他暗中做的那些,不管是功劳还是升职,其实关系都不大,如果换个人来或许就坦然受之了,但虞红豆却一直脚踏实地地努力着,这才塑造了如今的她。 柳学冬想得出神,虞红豆还在继续说着。 “但这也就带来了另一个新问题,正式干员的门槛变高了,以前是只要满足服从纪律和敢打敢拼就行,现在却不行了,新干员必须接受更系统的训练和学习,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正式干员,这也就意味着——” 柳学冬默默点头:“纳新的周期变长了。” 虞红豆点头附和:“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还得继续靠我们这帮老人撑着。” 第758章 帮忙挪下车 聊到自己的专业话题,虞红豆谈兴渐浓,拿着筷子像是在指点江山,颇有“虞组长”的风范:“所以从新出现的觉醒者里择优也成了迫在眉睫的事,得益于我们国家在这方面布局得早,现在已经在觉醒者群体中初步建立起了主动向特管局报备的习惯,基数上来了,九处的选择也就多了,上次我听信息部的同事提过一嘴,现在在册的天赋达标的备选觉醒者已经超过了一百人,这还仅仅是中海区域。” “等这一批人训练合格后,九处的行动组肯定会进行扩编,到那时工作就能轻松很多了。” 柳学冬想了想,相比起虞红豆,自己反倒像个大闲人——诊所的工作停滞了,学校那边也显得可有可无,如今曾经的“心头大患”不复存在,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必须要去做的事了。 于是,他主动提议:“要不我来帮你吧。” 胧月暻诧异地瞥了眼他。 要放在以前,柳学冬肯定避之不及,且不提他要躲着九处,和阴影世界的人打交道便违背了他想平凡的初衷。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和虞红豆说开,与九处和解,觉醒者也不再是什么神秘的存在,世道完全变了,当初美好的憧憬却像是变成了某种莫须有的执念。 再抱着当初的想法不变反而是着相了。 和胧月暻的诧异不同,虞红豆立刻惊疑不定地打量起柳学冬:“你?我们只是抓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直接击毙,失手把犯人弄死了我们也是要受处分的——你还是算了吧。” 柳学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说非得是行动组的活,帮你提提意见,跑腿送文件的活我还是可以做吧。” “那倒是没问题……” 虞红豆下意识点头,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你不是有职务么?你给我打下手像什么话。” 柳学冬讪笑:“我那是闲职,而且现在不还没去京城就任么。” 胧月暻贼兮兮地凑到虞红豆耳旁:“算我一个。” 虞红豆耳朵一痒,下意识缩起脖子。 没等她开口,柳学冬替她发话了:“你个外教凑什么热闹?老实上你的班。” 不料胧月暻挺起胸脯:“谁说的?我还是苇原众在大夏的揸fit人!” 柳学冬捂着额头:“那叫代理人,就是个传话的——你最近看古惑仔了?” 胧月暻理直气壮道:“昂,在特管局招待所看的。” 柳学冬看着虞红豆:“回头跟葛文栋反应一下,以后招待所只能放抗日剧。” 不理会这俩人的插科打诨,见所有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虞红豆起身收拾起碗筷。 “反正现在九处大门也拦不住你俩,来参观也好,来帮忙也好,随便你们,但总之不要打搅到其他同事的工作,不然我会很难办。” …… 胧月暻是不是开玩笑的柳学冬无法确定,但他没有开玩笑。 次日一早,他回学校打了卡,没待太久便直接把车开到了特管局。 虽然还未去京城报到,也没有正式的通行卡,但门口值班的岗哨卫兵已经认识他了,用对讲机跟虞红豆招呼一声,便放老柳进去了。 柳学冬轻车熟路来到虞红豆办公室,依然只有她一个人在。 见柳学冬进来,虞红豆撩了撩头发笑道:“你来真的呀。” “闲着也是闲着。” 柳学冬笑笑:“虞组长,有什么吩咐?” “还真有。” 虞红豆从手边那叠文件里翻了翻,抽出一个档案袋递过去:“这份文件要送到交通部,我正愁没人呢。” 柳学冬接过来,来回翻看:“很急么?” “还好。”虞红豆回道,“上次一个任务调取了交通录像,这是后补的申请回执,我已经签好字了,你只管送去就行,地址就在上面。” “行。” 柳学冬也没想到连口水还没喝就又要出发,但他来的目的就是打杂,所以也没怨言,拿着文件便出门去了。 特管局现在名头很大,柳学冬没遇上任何阻碍轻松完成了虞组长交代的任务,但在回去时却遇到了不可抗力。 交通部在市里,柳学冬一来一回路程不近,消磨的时间不少,在回程时遇上高峰期——堵在路上了。 他本来还想蹭虞红豆的饭卡尝尝九处食堂的手艺来着。 眼看现在多半是赶不上午饭了。 摇下车窗,柳学冬探出头前后打望,这是条主干道,堵了老长一截,进退无路。 “早知道坐地铁了。” 柳学冬暗自嘀咕。 又等了好一阵,车几乎纹丝未动,已经有不少司机下车张望是什么情况。 柳学冬也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虽然中海堵车是常态,但今天未免也堵太久了。 正想着,柳学冬忽然从后视镜里看到许多交警从后面跑来,开始逐一对司机吩咐着什么,看样子是在疏通道路。 他们动作很快,神情也带着紧迫。 很快,一名交警来到柳学冬车边,柳学冬车窗早早放了下来,交警朝前方看了看,挥着手说道:“别往前了,等后面车动了你就跟着掉头,动作稍微快点,前面还等着。” 柳学冬好奇问道:“警官,前面怎么了?” 交警瞟了他一眼,板着脸道:“特管局执行任务,别瞎打听。” 柳学冬这才恍然,道谢后看到后面车已经开始动了,于是赶紧掉头跟上。 车刚打横在路中间。 “轰——!!” 剧烈的爆炸忽然传来,柳学冬立刻转头,视线从车窗望出,只见远处路边的一栋楼内冒出滚滚浓烟,依稀还能听见尖叫嘶喊声。 紧接着便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这场面在大夏可不常见,路上的司机纷纷探头观望,只见许多行人从爆炸方向奔逃而来,一时兵荒马乱。 交警顿时更加紧张,大声呼喊着让车辆赶紧掉头:“快快快!别看了!都动起来!”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与他擦肩而过,朝着爆炸那头走去。 交警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正要伸手去拽,那人却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交警只感觉一物被塞进手心。 那人说道:“劳驾,帮我挪下车,送到特管局。” 交警低头一看,手里是一枚车钥匙。 第759章 觉醒者互助协会 特管局忙,主要原因并不是每天都有新的觉醒者出现,更多则是因为总有人觉醒后膨胀了觉得自己不干票大的就白瞎这身本事了。 说白了就是拎不清。 而且这类人在觉醒者群体中还不少。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类人在没觉醒前大都是普通人,就算搞事,也翻不起太大浪花来。 但眼下的境况,显然已经超出了“小浪花”的标准。 一边往前走着,柳学冬掏出电话给虞红豆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虞红豆淡淡的嗓音传来:“东西送到了?” 柳学冬直入正题:“安峦大道这边有情况,靠近中山西路路口,你查一下是哪支队伍在执行任务。” 虞红豆立刻正色,只听键盘敲击数声,她快速回道:“是一组的人,贾亭西和徐小军带队,早上警方接到群众举报说那边一处教育机构疑似进行传销活动,暗访调查后发现其中存在多名未报备的觉醒者,于是把案子转交给了特管局。” 柳学冬微微挑眉:“传销不都是卖化妆品保健品之类的么,这动静像是卖军火的。” 虞红豆不会怀疑柳学冬的判断,严肃道:“我马上派出支援队伍,你注意安全,我让徐小军接应你。” “不用,” 柳学冬拿下电话开始翻:“我有他电话。” …… 倒大霉了。 自从抓捕柳学冬那晚过后,行动组人手短缺,徐小军临危受命被临时调出虞红豆的特动组,已经连轴转地跑了好几天,几乎脚不沾地,他已经不止一次抱怨这帮搞事的觉醒者不知天高地厚,大事没搞出什么名堂,倒是把九处折腾得够呛。 他本以为这次任务也是一样,只是一帮觉醒者非法聚集,密谋着搞事,处理也非常简单,等他们聚集起来时直接闯进去抓人就行,现在策应武力组已经标配了针对觉醒者的麻醉枪,这帮人根本连反应时间都不会有,就能被一网打尽。 可徐小军万万没想到,在行动小队破门而入时,迎接他们居然是枪林弹雨。 幸好这帮人没什么准头,几梭子子弹几乎全扫到天花板上去了。 情况有变,小队暂时撤下来躲在掩体后。 徐小军和贾亭西面面相觑:“他们居然有枪?” 贾亭西摊手:“而且是冲锋枪,不是自己攒的手枪和老喷子,这玩意普通人连见都见不着,更别提找路子买了。” 徐小军咬着牙暗骂:“他妈的,这事不对,这帮人背后肯定还有人,事情小不了。” 贾亭西掏出电话:“我先给局里汇报,再拉点人过来。” 话音刚落。 忽见一物从门缝里抛出,打在墙上弹进楼道里,滚落地面发出叮叮叮的响声。 守在掩体后的策应武力组士兵大喊:“是手雷!” 众人齐齐扑倒。 “轰——!!!” 耳鸣阵阵,徐小军只觉全世界都在摇晃,眼睛都有些花了。 旁边的贾亭西将他撑起来,抓着肩膀使劲摇晃,徐小军见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说着什么,却怎么也听不真切。 直到过了数秒,他才重新恢复了听觉。 “手雷都扔出来了!再磨蹭他们该掏火箭筒了!”贾亭西大喊。 这颗手雷像是把徐小军炸开窍了,他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刚刚开枪的时候他们都很生涩,不像是摸过枪的样子——” 贾亭西也反应过来:“他们只有武器,但不怎么会用?因为这些东西是别人给的。” 二人不约而同对视,齐声道:“境外势力?” “那就不能等了。” 徐小军狠狠把头发往后一抹:“这帮人一个都不能放跑。” 贾亭西也咬牙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大不了人死鸟朝天——策应组!把防爆盾撑起来!突击队形!准备强攻!” 随着他一声令下,策应武力组有序分为两组,一组侧面掩护,一组顶着盾牌冲出楼道,一脚踹开房门鱼贯而入。 激烈的枪声紧锣密鼓地响了起来。 徐小军和贾亭西也在队伍当中,进门后乍一交手,这帮小卡拉米的战斗素养顿时就暴露无遗,面对训练有素的策应武力组,一个照面的功夫,这帮人就倒下去好几个。 剩下的人惊慌地边开枪边躲,朝着更深处的房间逃窜,更有跑慢一步地直接跪下来高举双手,在一片鬼谷狼嚎中大喊:“投降!投降了!别打我——” 回应他的是一记枪托猛砸。 众人没有贸然追击,这座大楼只有一个出口,不存在后门之类的,况且这里是十五层,这些人一看就没什么飞檐走壁的本事。 这帮人各有各样,有像上班族的,有像民工的,有好几个年轻的似乎还在读书,甚至还有身材臃肿的中年大娘,也不知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药被聚在一处。 趁着策应武力组上手铐的功夫,贾亭西上前一脚踩在一小年轻手上:“说,你们到底替谁办事?” 小年轻疼得眼泪花直冒,一股脑全交代了:“我们是觉醒者互助协会,专门吸纳那些不愿被特管局揪出来的觉醒者的——快松开!” 贾亭西差点给气笑了:“什么叫揪出来?特管局又不会拿觉醒者怎么样,心里没鬼为什么要躲着特管局?” 他脚上又加重了力道,小年轻疼得惨叫连连,旁边被押在地上的一位大娘看不下去了,明明怕得抖若筛糠,最还是忍不住道:“你们骗人!会长已经给我们说了,你们把觉醒者找出来是为了方便以后抓我们去做研究,我女儿就在自由联邦,她说那边就是这样干的!” 徐小军气得不行:“大夏和自由联邦能一样么!?” 贾亭西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们会长是谁!他现在在哪?” 大娘梗着脖子:“会长早就逃了!” 还被踩着手指的小年轻惨嚎:“会长就在里面房间!你快松开啊!” 把这些人全部铐上,策应武力组继续深入,门后的房间却已经空无一人,他们这才发现这层楼被打通了许多门户,内部空间弯弯绕绕,不知还有多深。 众人保持着警惕,开始逐一排查。 就在这时,徐小军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从内兜摸出来一看。 不禁愣了。 “柳哥?” 第760章 守株待兔 想也没想,徐小军把电话掐了。 现在任务正到紧要关头,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作战小队继续推进,期间只遇到零星落单几人,甚至没有遭遇什么抵抗,直接被士兵拿下。 寥寥几句问话,从这些人口中得知,这个所谓的觉醒者互助协会才成立不久,除了要求成员保密外,既没有向成员索取财物,也没有限制成员的自由,听上去极为松散。 贾亭西和徐小军都不禁要怀疑自己是否小题大做了。 又穿过几个房间,作战小队来到一扇门前。 一名士兵上前推门,门纹丝未动,他贴耳上去听了听,然后用手势示意——屋里有人。 小队立马贴墙两侧站好,徐小军冲着屋里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投降!继续抵抗没有任何意义!” 屋内一阵骚乱,半晌后,随着房门“咔哒”一声轻响,缓缓张开一条缝。 已经准备多时的策应组一脚将门踹得大开,士兵们端着枪快速进入。 只见房间里的人密密麻麻挤作一团,都靠墙蹲着,武器扔在地上。 这些人被枪口指着,各个瑟瑟发抖,徐小军扫视一圈:“谁是会长!”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有人缓缓举手,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一扇门:“会长他们……把自己锁里边了。” 之前被人挡着,徐小军差点没发现这里还有扇门。 他挥手使人群散开,走过去查看。 这是一扇钢制防盗门,此时闭得严严实实,徐小军又惯例喊了两嗓子,但屋内没人回应。 于是又亲自上去踹了几脚——没能踹开。 “直接破门!” 贾亭西懒得等了,招呼策应组上前。 士兵迅速反应,一员翻开战术背包取出专用于定点爆破的炸药,飞快设置好粘在门上。 “都散开!” 贾亭西喊道。 众人齐齐腾出空间,蹲在地上的人们也连滚带爬地躲开。 “嘭!!” 随着一声爆响,烟尘阵阵弥漫。 随着烟尘散开,那扇铁门也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呀”声轰然倒地。 作战小队冲进房间,很快有人汇报:“报告!屋里没人!” 徐小军和贾亭西跟了进来,从屋内的陈设看像是一间办公室,书架旁的大保险柜敞着,里面散落着几把枪械和一些弹药。 贾亭西看向打开的窗户:“人跑了。” 徐小军气急败坏:“他们会长是蜘蛛侠?” 他冲到窗边,探出头往下望去,正好看到一个背影冲进了地下停车场。 “还他妈真是!” 他扭头就往外跑,不忘招呼贾亭西:“赶紧追啊!” …… 站在大厦街对面,柳学冬盯着被挂断的电话陷入沉默。 早知道不装了,直接让虞红豆通知徐小军多好。 他抬起头,眯眼望向冒出浓烟的地方,数了数,是在十五层。 辨认了一下方向,柳学冬找到了大厦入口,正准备朝那边过去时,忽然瞧见,大厦另一侧的外立面上,两道身影跟壁虎似的趴在上面,他们利用着某种类似吸盘的工具,正快速地往下爬行。 “还挺专业。” 柳学冬挑挑眉:“像是惯犯。” 思忖片刻,柳学冬没有上楼,而是穿过马路朝大厦的另一侧绕去。 他掐着时间,等来到这一侧的巷子时,正好看见最后一人从二楼直接跳下来。 更先下来那人正在把风,柳学冬刚冒出影子就被发现,或许是把柳学冬当做了路过的人,他没有贸然举动,只是冷冰冰盯着这边。 柳学冬抬手打招呼:“别跑了,自首减刑啊。” 那人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 柳学冬脖子缩得快,子弹打在墙壁上溅起一簇灰。 柳学冬咋舌——刚才说保守了,这不仅是惯犯,还是悍匪。 那二位没有纠缠的意思,见一枪把柳学冬逼回墙后,立刻转头朝巷子另一头跑去,眨眼转过拐角就不见了。 柳学冬快步跟了上去,从巷子里出来后正好瞧见那俩人跑进了地下停车场。 看来是想开车跑路。 停车场的出入口都是这一个,所以老柳也不怕跟丢了,踱着步插兜跟了进去。 路过门口的岗亭时他还特意看了眼,里边没人,估计是早先就疏散了。 地下停车场里也没有人影,柳学冬没有到处乱转找人,既然他们想逃,那迟早得开车出来,索性他就直接在出口的道边守着了。 他找了辆车,一屁股靠在前盖上,掏出一支烟点着。 几分钟的功夫,没等来悍匪,反而把徐小军他们给等来了。 由于这次要带回去的犯人太多,于是他们把大部分策应组的士兵都留下了,徐小军和贾亭西两个领着寥寥几人从外面跑进来,一抬头就先看到了柳学冬。 徐小军一愣,还没开口,柳学冬先兴师问罪:“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徐小军下意识解释:“我这不是忙着——” 他反应过来:“是虞姐让你来的?” 柳学冬摆手:“碰巧路过。” 他指了指里面:“有两个人跑进去了,手里有枪,我在等他们出来。” 贾亭西沉思片刻:“有道理,这里面地势复杂,贸然进去反而容易被偷袭,不如守株待兔。” 柳学冬一愣,他倒没想这么多,只是懒得费神找人。 徐小军一想却感不对:“那要是开车强冲怎么办?” 贾亭西冷笑道:“又不是只有他们有枪,除非他们想被扫成筛子……” 话音未落,忽听一阵猛烈的引擎轰鸣从远处飘荡而来,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去,只见一辆黑色轿车甩尾过弯,刺眼的大灯直直射来,照得众人睁不开眼。 随着司机将油门踩死,引擎再次咆哮,汽车猛地加速,直接无视了挡在道路中间的众人,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了过来。 “散开!” 有人大喊,作战小队各自朝两侧跑开,随后立刻开枪朝汽车扫射。 密集的子弹打在前窗上砰砰作响,却只留下了一颗颗白印子。 贾亭西气得大骂:“他们连防弹车都能弄来!?” 忽听徐小军着急呼喊:“柳哥!” 贾亭西扭头一看——柳学冬竟然还站在路中间。 他一时吓愣了,喃喃道:“他想干什么……” 话音落下,飞驰的轿车已经近了,这距离俨然是躲不开了。 而柳学冬微作下蹲,整个人便迎着轿车跳了起来。 半空中的身影下落,顶着轿车的冲击力重重砸在引擎盖上。 视野被柳学冬的身影遮挡,轿车依然不减速,就那样硬顶着他径直冲上出口坡道,闸杆在柳学冬背上撞断,轿车直接飞上了街道。 第761章 比你还担心我 隔着车前窗,柳学冬和车里的二人大眼瞪小眼。 面对冒着被撞死的风险跳上车的柳学冬,车内二人并没有露出慌乱,哪怕是视野被遮挡住了,他们的眼底也未流露太多情绪变化。 柳学冬略感诧异,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驾驶位上的司机技术很好,在这种艰难环境下快速拨动档杆,轿车急停打旋,转了180度。 他想把老柳甩下去,却未能如愿。 柳学冬稳住下盘,左手五指紧紧扣住引擎盖的缝隙里,右拳高高仰起,衣服下的肌肉瞬间紧绷隆起,照着司机面前的玻璃砸了下去。 “嘭——!” 以拳头落点为圆心,防弹玻璃上炸开密密麻麻的裂纹。 司机下意识往后缩了下头,眼中头一次浮现出惊骇。 柳学冬收回拳头,照着已经完全看不清的玻璃一脚跺下去。 “哗啦”的一声,前车窗整个脱落进去。 副驾驶的男人抓准时机,车窗脱落的瞬间立刻朝柳学冬开枪。 可当玻璃落下,引擎盖却已经空无一人。 司机一边猛踩油门一边大喊:“在车顶!” 方向盘在他手中左右摆动,他依旧试图将柳学冬甩下来。 副驾男人解开安全带,将车窗摇下,直接站起来将上半身探出去。 他刚把枪口伸到车顶,便被柳学冬一脚踩住。 副驾男人快速扣动扳机,子弹擦着柳学冬的大腿飞过。 见开枪无法奏效,副驾男人只好再探出另一只手来抓柳学冬脚踝,却不料柳学冬就等着他冒头出来,顺手一捞便揪住了他的头发。 副驾男人只感到头顶传来巨大的拉拽力道,慌忙大叫中整个人差点被拽出车去。 车顶上,柳学冬保持半蹲姿势抓着副驾男人的后脑勺,按着他的头反复往门框上撞,没来几下副驾男人就已经有昏迷的迹象。 柳学冬夺了他的枪,在顺手把他从车里扔出去,然后自己抓着门框轻巧钻进车内。 只是眨眼功夫,司机余光瞥见身影一闪,旁边的副驾就换了人坐。 冰冷的枪口抵在头侧,柳学冬戳了戳他的太阳穴:“停车。” 司机面无表情,踩下刹车缓缓减速,然后趁柳学冬不注意时,忽然探手伸向点烟器位置—— “砰!” 柳学冬一枪打断了他两根手指。 司机疼得冷汗直冒,却硬是咬着牙一言不发,用阴冷的目光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反手一耳光把他的脸抽向另一边:“看我干什么?看路。” 司机的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他吐出一颗后槽牙,竟直接松开方向盘扑向柳学冬。 “咚!” 柳学冬不跟他客气,直接把司机的头按在车窗上,再“砰砰”两枪打在他想继续踩油门的腿上,然后亲手控制着方向盘撞向了路边的绿化带。 一声巨响后,轿车终于停了下来。 柳学冬推开车门,将司机也拖了下来。 走到绿化带旁,柳学冬拎起司机,帮他坐起来,自己也蹲了下去。 不远处的街边还有许多围观群众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柳学冬无视了他们,从兜里掏出烟点燃,然后塞到司机嘴里。 司机死死盯着柳学冬,用自己仅剩还完好的左手将烟夹住。 柳学冬给自己也点燃一支,猛吸一口后长长吐出。 烟雾弥漫开来。 柳学冬无奈道:“塔纳托斯让你们来的?” 司机不说话,叼着烟太过用力,已经把过滤嘴咬扁了。 柳学冬又问:“他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司机还是不说话。 柳学冬弹了弹烟灰:“你们来之前知道我是谁吗?” 这次司机终于开口了,是个很沙哑的声音:“……知道。” 柳学冬斜着看过去:“知道还敢跟我动手?” 司机舔了舔嘴唇:“……想试试。” 柳学冬轻笑:“怎么试?” 他指向不远处还在冒烟的轿车:“靠你藏在车里的炸弹?” 司机低着头沉默不语。 柳学冬托起他的下巴,将他仔细打量一番,又用手在他面颊上到处摸摸:“没易容,看来我没记错,我确实不认得你们——是这几年才加入协会的新人吧,到哪一级了?” 司机冷冰冰道:“b级,成为正式清道夫三年。” 柳学冬扬起眉毛,点头赞许:“很不错了。” “塔纳托斯还是这么小气,真把a级以下的当做耗材,他要是有魄力让卡农来中海调查,说不定还真成了。” 柳学冬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你们是怎么暴露的吗?” 司机抬起头来看他:“不知道。” 柳学冬笑道:“一看你就不了解大夏国情,真当这里跟国外一样,觉醒者小团体到处都是?人民群众随时都盯着呢。” 谈话间,徐小军和贾亭西带着人终于赶来了。 “柳哥,你还好吧?” 柳学冬拍拍手站起来,指着旁边的司机道:“清道夫协会派来的,带回去审吧,但估计也问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随便走走流程就毙了吧。” “对了,刚才路上还有一个找到了吗?” 贾亭西回道:“已经扣下了,就晕在路边的。” 徐小军有些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久闻大名的清道夫打交道:“柳哥,清道夫协会潜入中海,这是不是要和我们开战的意思?” 柳学冬一边掏电话一边看向策应武力组开来的车:“你们要回去是吧,捎我一程。” 随后才回徐小军话:“不至于,塔纳托斯要有这胆子就不会等到现在了——白头鹰都自顾不暇,塔纳托斯要敢在这时跟九处公开叫板,我跟他姓。” 电话拨给虞红豆。 “喂,怎么样了。” 虞红豆的声音响起。 柳学冬已经钻进了车里,对开车的士兵说:“先去平安路幸福花园。” “你不过来了?” 虞红豆感到疑惑。 柳学冬回道:“徐小军他们遇到的是两个清道夫,看来塔纳托斯比你还担心我的安危,我打算先回去给他打个电话报平安。” 虞红豆又问:“人已经抓着了?” “抓了。”柳学冬点头,“让徐小军他们带回去了,你们慢慢审吧,反正他们大概率是冲我来的,估计也没什么别的原因。” 虞红豆忽然一愣:“等等,你刚刚说你能联系上塔纳托斯?” 柳学冬无奈道:“还真能,卫星电话就在楼顶菜地里埋着呢。” 第762章 再一次扯平 回到家,柳学冬拿起铁锹吭哧吭哧挖开菜圃,把那部卫星电话挖了出来。 最后一次埋进去时老柳已做好了再也不跟塔纳托斯联络的打算,所以连防水袋都没套,此时这部砖头大小的电话上沾满了泥土,也不知还能不能用。 简单清理了一下,柳学冬在天台边缘坐下来,拉出长长的天线,按下开机键。 看来他运气不错,卫星电话正常启动了。 在记录里找到号码拨回去。 菲丝小姐已经记住这个号码了,她懒得当这俩人的传话筒,索性直接把通话转接到了塔纳托斯的办公室。 塔纳托斯看了眼号码,笑着接起电话:“我果然猜对了。” 柳学冬望着远处城市,耷拉着眉毛:“你烦不烦呐。” 塔纳托斯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不会吧,九处居然真的放过你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唔,我知道了,这一定是一场龌龊的交易,让我猜猜,九处的条件是——让你干掉巴洛?” “不止,”柳学冬张口就来,“还有你这个添头,歇两天我就该来找你了。” 塔纳托斯神色一凛:“真的?” “假的。”柳学冬抠了抠脸颊,“吓唬吓唬你。” “哼,”塔纳托斯冷笑一声,“你敢来我就在银色沙漠等你。” 和九处与白头鹰这两家的立场敌对不同,柳学冬和塔纳托斯纯属是私人恩怨,要是真能保证塔纳托斯再也不来膈应他,柳学冬才不想没事找事。 况且九处也不会真的头脑发热到拿出大部分主力只为剿灭一个清道夫协会。 在天赋潮汐爆发之前,清道夫协会能在阴影世界混得如鱼得水不是没有原因的,它找准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除了确实拥有强硬的实力外,清道夫协会在暗地里和多个国家的高官维持着利益关系,又或是通过挖掘把柄,将官员捆绑。而更核心的一点是,清道夫协会只是一个私人武装,不代表任何一个官方势力,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是哪家势力想要赤膊下场跟清道夫协会来一场1v1真男人大战,都要冒着损伤元气的风险。 这显然是得不偿失的。 赢了,敌对势力会一边替你鼓掌一边趁你病要你命;输了更惨,连喝彩声都挣不到,还暴露了自己是个弱鸡。 这所有的因素加在一起,才促成了如今的局面——几乎所有官方组织都天天嚷嚷着和清道夫协会不同戴天,但除了偶尔抓几个倒霉的清道夫,也没见谁真的跟清道夫协会正式开战。 这也是塔纳托斯多年来有恃无恐的原因。 但柳学冬是个例外。 九处或许不一定找他麻烦,但柳学冬就说不准了。 柳学冬直言:“你也别派清道夫过来送死了,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我还活着,你现在知道了,打算怎么做?” “打算?” 塔纳托斯低沉笑着:“我没什么打算,只是单纯好奇,在没得到确切答案前我简直每晚都睡不着。” 柳学冬暗暗叹了口气:“那希望以后每晚我们都能睡个好觉。” “当然,为什么不呢?” 塔纳托斯打了个响指:“对了,你有兴趣帮我跟九处牵线吗?既然连你都能接受,看来九处对协会的成见也没那么大嘛,现在巴洛死了,白头鹰那边的线断了,协会现在急缺一个新的合作对象,有你在,现在我更看好九处的实力。” 柳学冬面无表情:“是吗,那我让九处派人去银色沙漠找你面谈?” 塔纳托斯讪笑两声:“算了,我开玩笑的。” “还有一件事。” 他话锋一转,沉声道:“最近暴风雪委员会在针对性地对分散在各地的清道夫进行狙击,他们的效率高得令我感到惊讶,而且总能准确地将清道夫从人群中找出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柳学冬想了想:“我猜,可能是九处把我提供的资料转卖给暴风雪委员会了吧,鲍里斯今年正好轮值委员长,他一定等这天很久了。” 塔纳托斯嗓音转冷:“鲍里斯……一个苟活的幸运儿罢了。你觉得这件事该算在你头上还是九处头上?” 柳学冬诧异道:“我以为你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当时你通过白头鹰将我暴露给九处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我们之间的协议已经作废了吗?” 塔纳托斯冷哼:“行,那我们再一次扯平了。” 柳学冬淡淡一笑:“希望你这次说话算话。” 塔纳托斯没好气道:“你也一样,最好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柳学冬回道:“那就让你的清道夫离大夏远点。” 虽然聊得不太愉快,但二人也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挂断电话,塔纳托斯又立刻拨给了外面的菲丝小姐。 “菲丝,帮我联络安其罗。” 菲丝小姐默然片刻,在电话那头说道:“先生,我不建议你选择这时跟安其罗联络,他才升任局长不久,有许多眼睛正盯着他,在这时跟他贸然接触,可能导致对他不利的局面,如果他的仕途受到影响,这也有损我们的利益。” 塔纳托斯十指交叉托住下巴,眯着眼沉思半晌:“当初要不是我选择了他,帮助他一路坐上指挥部部长位置,现在他也没可能捡着便宜成为新局长,拿了这么大的好处,现在是该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要是连这点麻烦都处理不好,他还有什么用?” 菲丝小姐不再劝:“你希望我转达什么?” 塔纳托斯默默握紧拳头:“让他安排,我要和潘多拉见一面,就说我这有她感兴趣的东西。” 菲丝小姐点头:“我明白了。” “还有。” 塔纳托斯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他阴鸷的视线在电话上游移片刻:“通知飞机准备,我要离开总部一段时间,今天就出发。” 菲丝小姐眨眨眼睛:“你在担心他真的会来找你?” 塔纳托斯闻言一愣,随即气得涨红了脸:“你竟敢偷听我的电话?!” 菲丝小姐表现地十分坦然:“是你忘了切断我这边的线路。” 塔纳托斯大怒:“你就不会自己手动切断吗?” 菲丝小姐淡淡道:“其实我还挺期待他能来的,这是我能想到让你提前退休最容易实现的办法。” 第763章 就职风波 清道夫的出现,似乎只是老柳平淡生活中的一个小波折,在那通电话之后,不再有意料之外的人打搅他。 虽然老柳也无法确定塔纳托斯这次是否能说话算话,但至少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因为清道夫而烦恼。 这大半个月里,说清闲倒也不算。 先是九处对那两名清道夫进行了审问,期间让柳学冬这位当事人也去旁听,顺带做了些口述记录。 回家后虞红豆也主动聊起了这块,询问老柳和塔纳托斯聊得是否愉快,柳学冬简要概述一番,话题便自然而然来到了暴风雪委员会身上。 “情报确实是我们给的,但不是白送,他们用一项最新的研究成果和我们交换的——就好比天赋麻醉弹,也是暴风雪委员会捣鼓出来的,这次他们又研制出了一种新型药物,服用后会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增强分子神经细胞活跃指数。” “嚯。”柳学冬略感惊讶,“那普通人岂不是能靠这个觉醒天赋?” 虞红豆摇头:“不能,这种药物更像是某种催化剂,只对已经觉醒天赋,分子神经细胞活性达到某种标准的觉醒者有效,普通人服用不会有任何变化。” 柳学冬想了想:“那也很不得了,一些活性指数本就偏高的天赋,在增幅后说不定能超过高位格天赋的阈值线。” 虞红豆打了个响指:“没错,这才是它意义最大的地方,利用天赋相斥理论,以后九处面对高位格天赋的敌人也有常规应对手段了。” “不过可惜的是,这种药物研发得还不够成熟,它的副作用很大,服用过药物的觉醒者,在增幅效果消退后,会出现不可逆的分子神经细胞受损,活性指数远低于先前的水准。” 柳学冬了然点头:“那确实还不能投入实战,不过既然已经有了正确的研究方向,出成果也是迟早的事。” “但愿吧。” 虞红豆点点头:“把清道夫协会交给暴风雪委员会去对付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当他们得知九处手里有关于清道夫协会的大量情报后,鲍里斯委员长就主动联系了我们,说很感兴趣。正好我们这时也需要密切观望白头鹰的情况,所以便同意了。” 柳学冬眼眸一斜:“九处没有透露潘多拉的情况?” “没有,这次你带回来关于潘多拉的详细信息……” 虞红豆沉吟片刻:“太过重磅了,某种意义上讲,说她的天赋是所有觉醒者的天敌也不为过,所以九处想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公开这件事。” 柳学冬轻笑:“比如说将白头鹰彻底打成觉醒者公敌,给他们致命一击的时候?” 虞红豆白他一眼:“这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兰参谋和胡老板不在,柳学冬最近严重缺乏关于境外的消息渠道,所以并不清楚潘多拉和白头鹰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他也不是特别在意,毕竟天塌了还有九处顶着。 几天后学校通知了第二次体检的时间,柳学冬通过邮件联系到了谢晚星,这才得知他自从那天收到柳学冬短信后,就请了长假飞去高丽旅游。 柳学冬告知他危机解除,可以回来了,正巧在这时收到姜屿烈发来的消息。 巴洛出事后,白头鹰收拢力量,在阴影世界中彻底放弃了高丽的活动,九处和苇原众大获全胜,实现双赢。九处清扫干净家门口,得以安稳建立据点;苇原众则收获了大批来自高丽土地上的觉醒者资源。 但姜屿烈代表的野火帮却显得可有可无了。 虽然白头鹰撤走了探员,但龙山基地依然存在,虽然姜屿烈还未暴露自己“内鬼”的身份,但以野火帮现在的体量,已经很难继续接触到更高层的目标,这也就导致姜屿烈现在手头没活干了——他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所以才给柳学冬发来消息。 柳学冬盯着邮件眨眨眼,心道这不是巧了么。 于是他邮件回复—— 小姜,想当财阀吗? 姜屿烈这人足够机灵,有魄力的同时也有能力。 之前当不了财阀无非是缺了两样东西——手底没人,兜里没钱。 现在不一样了。 谢晚星可以提供大量资金,苇原众的人拉出来,高丽几家财阀绑一块都够来回犁个几轮。 而更重要的是,许多龌龊的脏活九处不屑于去做,但柳学冬不介意。 野火帮是九处和苇原众之间最好的缓冲,也是他自己的班底,所以野火帮发展起来对老柳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里,柳学冬立马又联系了谢晚星,一番吩咐后,安排他去和姜屿烈碰面。 两周后,老柳终于接到了九处的电话,通知他去京城总部办理入职手续。 柳学冬本来还挺奇怪怎么会等这么久,等抵达九处总部时才明白原因—— 兰参谋和胡老板也回来了。 这俩人九处也没有忽略,胡满自不必说,早借着王利川递的梯子洗白上岸,现在是九处的特殊情报人员,编制就挂在中海分局信息部下面。 而“黑手”大名鼎鼎,九处当然没打算放过他,但关于兰斯的职位放在哪个部门却出了问题。 柳学冬走进会议厅时,信息部部长魏青尘正和网络防御部部长邱嘉木吵得不可开交。 老邱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此时竟给逼得脸红脖子粗,指着魏青尘的鼻子大骂其不要脸。 魏青尘已经年近五十,信息部的事早已渐渐放权给副部长戴露瑶,但为了给戴露瑶争取来兰斯这个“大将”,今天也不惜把老脸豁出去了,硬是顶着邱嘉木的唾沫老神在在喝着茶,一副今天不把兰斯带走就不挪屁股的模样。 讲道理,以兰斯这身本事,去网络防御部是合情合理的,信息部看中的无非是兰斯背后的情报网,但只要进了九处,这些情报最终也会流向信息部。 但魏青尘不肯,在这么多部门中,信息部算是核心部门之一,论权重肯定是大于网络情报部的,魏青尘是不想以后找兰斯帮忙时还得看网络防御部脸色。 第764章 新的鬼谷 双方相执不下,最后还是戴承霁这位老大哥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就网络防御部吧,黑手先生毕竟只是挂职,以后需要他援手的事务大多还是网络防御方面。” 他是策略部部长,平时易安邦不在,或选择不表态时,就都是他拿主意。 事情就此定论,虽然也改不了了,但魏青尘心里依然不忿,坐在位置上嘴里骂骂咧咧,说什么戴承霁老糊涂了,自己妹妹都不向着之类的。 角落里柳学冬眼皮抬了抬,没想到戴承霁和戴露瑶还有这层关系在。 顺着这个想下去,柳学冬忽然发现九处里的家族式关系还不少。 比如林国栋和林仁杰林双溪两姐弟,或许魏青尘和魏霆魏钧两兄弟也不只是同姓那么简单。 说是家族式裙带关系或许难听了些,毕竟九处和苇原众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苇原众的二名四臣九足轻是高高在上的老爷,而九处的年轻一辈大都是军伍出身,冲在最前线的。 这么看来,反而衬得鬼谷像是一股清流,祖训中明确要求了家族子弟不得参政——或许这也是鬼谷一脉能延续至今的原因之一。 争吵结束,接下来的事情反而简单多了。 会议大厅里,在一众高层的注目下,九处为柳学冬等人安排了一场简单的表彰大会,柳学冬作为代表发言。 柳学冬上去机械地说了一番“感谢国家和人民给予我这个机会”之类的套话——这稿子还是虞红豆帮他写的,他照着念就行。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柳学冬,兰斯,胡满三人一起往外走。 胡满板着脸,努力维持着平静,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有些按捺不住激动。 兰斯反而表情有些严峻,他低声在柳学冬身边问道:“我在境外还有几笔大的资金,现在转进来是不是会被算成非法所得没收?” 柳学冬摇头:“不清楚,不过为什么非得转进来?” 兰斯抿着嘴,一副憋得慌的模样:“现在在大夏常驻了,钱在自己兜里我才安心——不然这么多年不白忙活了?” 柳学冬摊手:“这有什么,我的钱不也没都转进来?” 兰斯一愣:“你放哪了?” 柳学冬微微一笑:“我交给谢晚星了。” 兰斯这才反应过来——谢晚星创建的埃林公司其实就是柳学冬的。 别看在国内埃林公司不显山露水,但在国外,埃林公司正是炙手可热,凭借着高超的投资回报率,令无数资本家抢着送钱。 兰斯的思路一下就开阔了:“算我一个!回头我就把钱给小谢同学打过去。” 柳学冬打趣道:“要叫谢总。” 走出通道,胡满碰了碰柳学冬:“柳医生。” 柳学冬一抬头,看见通道口处,王利川推着轮椅站在那等着。 轮椅上坐着王九命,此时的他比上次见面要更苍老了一些,但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 反观王利川看上去却沉稳了许多。 见柳学冬投来目光,王九命向他招手。 柳学冬对胡满吩咐:“把机票买好,这边忙完了我们就回中海。” 说罢,独自朝王九命走去。 “柳医生,别来无恙。” 王九命和煦笑着。 “王老。”柳学冬点头打了招呼,然后又看向王利川,“你们……” 王九命笑呵呵回道:“我现在不是鬼谷了,小川才是。” “放下担子,浑身轻松。” 王九命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好似真的从肩上卸下了某种无形之物。 除了向老柳笑了笑以外,王利川直到现在都还没说一句话。 柳学冬指着王利川,对王九命问道:“他哑巴了?” “没……有……” 王利川一开口就吓了老柳一跳,他就跟嗓子眼里塞了个破风箱似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来在说什么。 王九命撇撇嘴,白了王利川一眼:“这小子自己作死,刚拿到天赋就算了一次,也不知道算了个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柳学冬很疑惑:“不是说他的代价很小吗?” “是这个理呀。”王九命一拍扶手,“只要不是算国运什么的大方向的事,他的代价该跟没有似的,而且话又说回来,这小子也不是闲着没事算国运的人,我寻思他顶多算算女人之类的……” 王九命忽然一愣,转头望着王利川:“你不会是算自己了吧?” 王利川抓抓头发,腼腆一笑:“嘿嘿……” 笑得跟黑山老妖似的。 王九命顿时炸毛了,扬起手一巴掌抡过去,王利川往后一退便躲开了。 王九命骂道;“你他妈不要命了!” 柳学冬顺手接过轮椅,推着王九命往前走去:“消消气,我看他现在挺好的,活蹦乱跳,应该没什么大事。” 王九命哼哼两声,斜眼盯着跟在一旁的王利川:“算出什么了?” 王利川摇头,吃力说道:“什么……咳——也没算出来……只看到白茫茫的雾。” “那就对咯。”王九命嗤笑一声,“我们这本事,算的就是既有定数纠缠后产生的无数结果,而鬼谷本身就是变数,自然是什么都算不出来。” “也是你小子命好,往上数个十几代,换谁来算自己,轻则大病一场,重则鼻歪眼斜躺上好几年,你倒好,就哑个嗓子。” 王利川不要脸地捧哏:“祖师爷……赏饭吃。” 气得王九命差点又爬起来打他。 待他平复一些,柳学冬将话题岔开:“王老,你有事找我?” “嗯,是有。” 王九命点点头:“小易告诉我,你和塔纳托斯联系过了?” 柳学冬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小易说的是易安邦:“是,打过一次电话,他猜到我还活着。” 王九命淡淡道:“猜到又有什么用,与其在意你,不如多关注下清道夫协会眼前的问题。暴风雪委员会拿着名单都快把清道夫协会脑浆子打出来了,这段时间九处盯着白头鹰,白头鹰一直没什么动静,看来是不打算帮忙。” 王九命偏头看了眼柳学冬:“你比我们都了解清道夫协会,以你的眼光看,塔纳托斯接下来会怎么做?” 第765章 九处连环计 柳学冬思忖片刻:“嗯……我给出去的那份名单上虽然人数不少,但恕我直言,到现在为止暴风雪委员会真的解决掉的清道夫能有几个?” 王九命不置可否,反问道:“你觉得呢?” 柳学冬淡然轻笑:“除了基地,清道夫没有固定的常驻地点,他们又不会蹲在某个地方等着暴风雪委员会去抓,所以首先满世界找人就是个问题。如果我是暴风雪委员会的指挥官,我会根据名单上的安全屋地点进行蹲守,但这也有一个弊端——能不能蹲到人纯看运气,所以我猜,他们目前为止还没有取得较大成果。” “算上他们现在真抓到的,估计也是一些低级的菜鸟,a级以上的有几个?” 王九命摇摇头:“你还高估他们了,没有a级,b级只抓到三个,其余都是些cde的杂鱼,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人。” “这么少?” 柳学冬感到诧异,虽说暴风雪委员会的硬实力和九处白头鹰比起来有不小差距,但怎么说也是阴影世界第一梯队的组织,那份名单哪怕是交给素有“马戏团”蔑称的拿破仑之剑去办也不该是这个水准。 要知道,那份名单的包含了总部和分部加起来共7523名清道夫详细档案,以及全球205处联络点和363座安全屋的坐标。 “其实也不怪他们。” 王九命暗自叹了口气:“在你那档子事的不久前,白头鹰突然行动,捣毁了自由联邦境内的多处清道夫协会安全屋,你给的那份名单上,有超过一半的安全屋也已是废弃状态。” “现在想想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清道夫协会和白头鹰早就策划好了将你暴露给九处,塔纳托斯猜到和你的协议破裂后,你会将名单交出来,所以提前将安全屋和联络点进行重新布置,同时白头鹰的行动也为‘碰巧’查到你的档案提供了合理性。” “当这份名单摆在九处面前时,失去了安全屋作为突破口,针对清道夫的行动就变得困难了。” 柳学冬微微颔首:“但清道夫协会其实也不好受,清道夫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无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和长相,有了这份名单,以后名单上的清道夫执行任务时只会更加困难。” 王九命笑道:“可暴风雪委员会要的不止是这样,你知道他们的火爆脾气,现在又正好是鲍里斯轮值委员长,他们要的是更猛烈的报复。” 柳学冬把手一摊:“那就跟我没关系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话音刚落,他忽地一愣:“他们不会是想直接进攻协会总部吧?” 王九命赶紧摆手:“那不至于,鲍里斯只是脾气不好,又不是疯了。那片土地本就混乱,各方面政权和反抗军其实都被清道夫协会暗中控制。” “九处早就推衍过,如果是派小股尖兵进去,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然后剿灭;如果是倾进九处主力打进去,主战场就变成了策应武力部和多股反抗军组织的战争,同时还要防备数不清的清道夫进行斩首行动,最终结果就算赢了,可代价也是九处难以承受的,而更重要的一点是——这种大规模战斗很容易被拿来做文章,上升到国际形势高度。” 作为曾经清道夫协会的一员,柳学冬当然比他人更清楚这一点——塔纳托斯一直躲在银色沙漠高枕无忧不是没有原因的。 王利川在旁边听了许久,也作思索状:“找人又找不着,打又打不进去,那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实在不行我帮他们算算得了。” 王九命没好气瞪他一眼:“又显得你能耐了。” 然后回头接着对柳学冬说:“暴风雪委员会向九处提出请求,希望将名单共享出去,他们想联合更多的官方组织一起对清道夫协会进行打击。” 柳学冬神色微凛,委婉道:“是否不太合适?” 王九命摇摇头:“确实不合适,做好事也没这样做的,九处都还没拿这份名单去换取利益,他们一句话就想送出去了?” 柳学冬听懂了话里的意思——九处同意这个做法,但得有条件。 他往深处想了想:“塔纳托斯本质上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如果做到这个地步,他肯定会报复。所以我的建议是,如果真的要做,最好不是九处做的。” 王九命也笑了:“当然了,九处从来没打算共享名单,这是暴风雪委员会自作主张的决定。” 柳学冬恍然:“九处打算怎么做?” 王九命没有丝毫隐瞒:“九处正在牵头成立一个‘国际觉醒者安全与防卫共同体’,和之前与女王冠冕那样的协议性联盟不同,这次的共同体成员会进行更深度的利益捆绑,不仅包含了欧洲那几家,还有苇原众和暴风雪委员会,同时也在积极和天竺、芭西、奥大利亚等区域的有一定规模的非官方组织接洽。” 柳学冬不禁笑道:“这是要把自由联邦给包围啊。” 王九命微微一笑:“届时这份名单只会共享给共同体内的成员组织,毕竟清道夫协会臭名昭着,有了这份名单,会极大地提升自己家里的安全性,他们会很感激暴风雪委员会的。” 柳学冬眨眨眼:“以我对塔纳托斯的了解,他可能会直接对暴风雪委员会的高层动手——他一直对箱水母没能干掉鲍里斯耿耿于怀,这次派来的只会比箱水母更专业。” “那鲍里斯只会更高兴。” 王九命笑得更开心了:“你以为九处是要坑暴风雪委员一次?其实这些计划暴风雪委员会全都知道——既然他们找不到清道夫,那就让清道夫主动来找他们——一名s级,足够让塔纳托斯肉疼了吧。” 柳学冬恍然大悟:“高明,九处和暴风雪委员会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谁出的主意?” “老戴。” 王九命不着痕迹瞥他一眼。 “别急着感叹。” 柳学冬低头对视王九命的视线。 王九命似笑非笑:“你猜老戴还把谁算计进去了?” 柳学冬一怔。 王九命不紧不慢道:“九处可不想真让鲍里斯死掉,所以需要一个足够了解s级清道夫的专家帮暴风雪委员会好好策划一番。” 柳学冬:“……?” 【完了,冲我来的。】 这下可算明白王九命绕这么大一圈子是为什么了。 第766章 迟来的检查 柳学冬心思一转,反问:“这是九处的意思?” 王九命推着轮椅转过来,在柳学冬小臂上拍了拍:“别多想,计划是老戴提出来的没错,但易安邦还没点头,他也知道你不欠九处什么,这事不能强迫你,更不该让虞红豆来传这番话,所以到头来,这事就推到我头上了。” 柳学冬面色稍霁,点点头表示理解。 王九命和颜悦色笑道:“我是来当说客的没错,但易安邦也说了,这事你可以自己拿主意——毕竟九处还没有让心理医生上前线的先例。” 柳学冬想了想问:“红豆知道这件事吗?” 王九命摇头:“她还不知情。” “那我得回去跟她商量一下才能给出答复。” “应该的,也不是那么急,距离正式成立共同体联盟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暴风雪委员会也还等得起。” “咳——咳咳——” 王利川在一旁使劲清嗓子:“这种大方向的决策难道不用我算一算吗?怎么易老大没找我私聊?看不起哥们?” 王九命额头青筋直跳,可算忍不了了,从轮椅上麻溜爬起来,抄起拐棍就朝王利川头上抡。 王利川抱头鼠窜,往柳学冬身后躲,嘴里还不停絮叨:“哎你看,急了!” 王九命放下拐杖,气得直吹胡子:“你算哪根葱,要什么都得等你点头了才能办,九处还过不过了?” 柳学冬其实也很好奇,听王九命的意思,九处似乎并不是每时每刻都会用上鬼谷。 眼下没别人,柳学冬便直接问了。 王九命摆摆手,并不避讳:“鬼谷不会干涉九处的决议,九处也不会完全依赖鬼谷,过度依赖天赋并不是什么好事。” 柳学冬点头表示明白。 三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广场上,不远处一道身影迎面走来。 还隔着一段距离,那人就已经朝柳学冬招手:“柳医生!” 柳学冬打招呼回道:“郑教授。” 郑万松小跑两步来到近前,先对王九命点点头,然后看向柳学冬:“我听说你们会议结束了,我怕你忘了,所以赶紧过来找你。” “没忘,”柳学冬笑道,“我陪王老聊聊天,正打算一会儿就去研究部找你。” 王九命问道:“你们有事?” 柳学冬轻轻敲了敲自己太阳穴:“我的天赋有点问题,一直有不明原因的头痛,郑教授对此也挺感兴趣。上次没来得及,正好我今天过来,就打算顺便检查了。” “那就一起吧。” 王九命抬抬手:“我也想瞧瞧。” …… 几人来到研究部。 在研究部专用的测试区域内,郑万松接上仪器,当柳学冬脱下上衣,等待往身上贴片时,那皮肤上满布的伤疤依旧让众人不禁呼吸一滞。 旁边的女助手愣在原地,举着贴片忘了上前。 郑万松沉着脸走过来,从助手手中拿过贴片,在一片触目惊心的疤痕中寻找着位置。 王利川听见王九命低声自语:“这要是放在古代,就是另一个以一当千的楚霸王。” 原本平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 柳学冬主动开口:“可以开始了吗?” 郑万松拿起旁边的记录文件再快速审阅一遍:“据你所说,头痛症状每次出现都是在两种天赋使用过后……你先试着催动天赋,我这边看看读数。” 柳学冬回过头看了看旁边眼熟的仪器。 他还没开口,王利川先变了脸色,也不管嗓子说话费劲,赶紧上前制止:“使不得——这玩意儿得报废!” 郑万松诧异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王利川看向柳学冬,柳学冬平静解释道:“我测过了,之前中海九处在枞光安排学生体检时,我偷偷测试过,最终读数是六千八。” “六千八百九十二!” 王利川扯着嗓子补充道。 这个数据让郑万松有了印象:“你是说那台在骚乱中摔坏的仪器?” 王利川急道:“压根就不是摔坏的,老柳躺进去那灯就一直闪,半分钟不到就开始冒烟了。” 郑万松的眉头渐渐皱起:“你们确定这数据是真实的?而不是仪器损坏后出现的错误读数?” “正常来讲,分子神经细胞活性指数,普通人在一百以内,绝大部分觉醒者会在一百到一千这个区间,超过一千的已经是极少数,目前在九处的测试记录中,最高指数是两千七百七十五。” “是谁?”王利川下意识问道。 “帕布丹措。” 郑万松不禁看了眼王九命:“第二高的是王老,两千三百八十二。” 他回过头来,继续看着柳学冬:“所以我才说,六千多这个数据显然不正常。” 柳学冬和气一笑:“正不正常的倒是次要的,我们可以再测,我主要是担心再搞坏仪器,给你们添麻烦。” 郑万松拍了拍手边的仪器:“不用担心,当时你用的还只是初代产品,现在已经升级过很多次了——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那次偷偷测试,说不定研究部还不会这么重视仪器的迭代问题。” 闻言,柳学冬放心了不少,他抬手示意:“那就开始吧。” 郑万松按下启动开关,将仪器调试完毕后向柳学冬使用:“催动天赋。” 柳学冬深呼吸一口气,闭眼默默将两种天赋催动,感知中瞬间涌入无数情绪,随着他缓缓握拳,手臂上虬结的肌肉高高隆起。 旁边,郑万松目不转睛地盯着仪器。 随着指数从零开始攀升,指示灯几乎是瞬间从绿变红,往后延续的排灯继续一个接一个亮起,速度越来越快,短短不过十秒左右的时间,一整排的灯全部亮红。 郑万松睁大了双眼,赶紧看向显示屏。 只见屏幕上的读数竟已经来到四千,并且还在快速增加。 他猛地抬起头,下意识看向正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柳学冬,再低头看向屏幕时,读数已经超过了六千——攀升速度越来越快了! 读数跳动闪烁得越来越快,郑万松已经要看不清楚。 只听仪器内部发出了清晰的“嗡嗡”运转声,似乎即将不堪重负。 眼尖的助手发现了这一点,正要惊恐地上前叫停柳学冬,被郑万松猛推地推开:“继续!” 柳学冬疑惑地回头瞥了一眼,只看见郑万松死死盯着显示屏。 “怎么了?” 柳学冬下意识问了一嘴。 郑万松没理他,只看到读数来到九千时,柳学冬终于注意到微微晃动的仪器。 他默默将握紧的拳头松开。 读数眼看就要破万,却最终停在了九千七百八十七。 郑万松松了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 第767章 情绪变化的原因 郑万松擦了把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薄汗,看向柳学冬:“为什么停下?” 柳学冬摇摇头:“已经足够证明了,再高也没有太大意义。” 未理会还沉浸在震惊中的众人,柳学冬来到仪器边,查看屏幕上的读数。 盯着“9787”这个数字,柳学冬自己也觉得有些离谱。 他沉吟片刻:“高太多了,这能代表什么?” 一旁的王利川也小声嘀咕:“难不成是战斗力指数之类的,就像动漫里一样……” “扯淡。” 王九命白他一眼:“只单纯是分子神经活性的程度,跟个体实力没有太大关系——就好比你随便找个肉体增幅型的普通觉醒者来,一样能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 “王老说的没错。” 郑万松附和道。 “但如果非要说读数的高低代表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位格。” “在之前,我们判断高位格天赋的办法是通过确定它的类型,和是否会对普通天赋产生抑制。后来可以通过仪器测试分子神经活性指数后,我们发现,1000是个明显的分水岭,普通天赋有可能达到1000以上,但1000以下却不可能有高位格天赋。” 柳学冬抿着嘴唇:“1000以上就是高位格天赋,那我这又算什么?” 郑万松表情严肃:“你的情况确实不正常,事前我想过你的读数可能会很高,但没想到会达到这种程度……对此我有一个猜测。” 柳学冬转眸看去:“请讲。” 郑万松深吸一口气:“之前我猜测你的读数会很高,是因为考虑到你同时具有两种高位格天赋,二者相加读数高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来看,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你体内的两种天赋彼此冲突,带来的化学反应远不是相加那么简单。” 柳学冬略微思忖:“您是说,这个读数其实并不是我该有的正确读数,而是两种天赋共同生效时,导致我的分子神经细胞产生了不正常活跃,所以才导致读数一直攀升?” 郑万松露出一丝笑意,他喜欢和聪明人谈论这些,一讲就透:“没错,而且我推测,你的头痛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导致的。” 他竖起一根手指:“但你误会了一点,核心原因不是因为两种天赋共同生效,而是天赋冲突。就好比……先不考虑是否可行,假设我也拥有两种天赋,但它们并不冲突,或许我的分子神经活性就不会呈现出和你相同的情况,自然也不会头痛。” “你的头痛在我看来,嗯……” 郑万松沉吟片刻:“就像是一种正常的生理表现。” “正常?”柳学冬一愣。 郑万松解释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人体内的白细胞在吞噬细菌时,人体会呈现出发热症状。” 柳学冬如醍醐灌顶:“它们在互相影响,互相争斗,所以使得分子神经细胞一直处于活跃状态,并且不停攀升,这种体内不可见的斗争反应到生理,就表现成了头痛。” “所以要治好头痛,归根结底还是要解决天赋冲突的问题。” 话音落下,柳学冬眉头忽然一皱。 他沉声道:“来了。” 郑万松一愣:“什么?” 还是王利川反应快:“他开始头痛了。” 郑万松立刻侧身让开,指着旁边的推床:“先躺下休息。” 柳学冬紧抿着唇,却摆了摆手:“不用,好像……没我想象的严重。” 郑万松没有多劝,他忙着去看各个仪器上的检测读数。 测试分子神经细胞活性的仪器上,原本降到一百出头的读数突然再次开始攀升。 郑万松猛地转头:“你催动天赋了?” 柳学冬赶紧否认:“没有。” 只见数字飞快跳动,这一次却较适才的测试更为反常——读数在即将攀升到五千时忽然停滞,然后眨眼间数字一闪,变成了两位数,下一秒数字再变,瞬间跳成数千重新攀升,但未持续几秒,读数又开始迅速下降。 如此往复数次,读数始终忽大忽小。 郑万松恍惚间仿佛看见两军对垒,拼命搏杀后重新整军,重整旗鼓后再次厮杀,就好像没有尽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频繁闪烁的数字在某一刻渐渐平静,然后稳定地降了下去。 柳学冬也在此时开口:“结束了。” 郑万松擦了把汗:“这印证了我的推测,头痛不是代价,而是伴随着天赋代价的冲突而来的。” 柳学冬却有些欲言又止。 郑万松看出他有心事,问:“怎么了?” 柳学冬紧紧皱眉:“这次头痛的程度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剧烈,这让我联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郑万松赶紧提问,柳学冬的情况是他闻所未闻,任何疑点他都不想放过。 柳学冬迟疑了一下:“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我的情绪波动似乎变得要明显一些了。” 郑万松神色一凛:“什么时候的事?” 关于柳学冬情绪波动被限制的事他在上次就已经和柳学冬聊过,当时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是天赋带来的代价。 而代价是无法更改的。 “就最近。” 为了不让郑万松误会,柳学冬解释补充道:“这个程度不大,也还远远达不到正常人的情绪波动标准,但你了解我的情况,因为我本就没什么情绪起伏,又对情绪很敏感,所以当这种变化出现时,我本人是感知最清晰的。” 闻言,郑万松陷入沉思,开始无意识来回踱步,嘴里小声念念有词:“这不现实……如果是真的……就违背了天赋现有定律……” 王九命忽然开口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改变不是他自身原因导致的。” 郑万松停步看过来:“外界因素会改变天赋本质?这不可能。” 王九命摇摇头:“普通的外界因素改变不了,但如果不普通呢?众所周知,能对觉醒者天赋产生影响的只有一个答案。” “其他觉醒者。” 郑万松双眼骤然一亮,但很快又否认了这个观点:“也不对,他具备两种高位格天赋,别说普通觉醒者了,就算是高位格天赋也影响不到他。” 王九命沉默了。 因为他觉得郑万松说得对。 柳学冬也沉默了。 他心里却有个猜测。 第768章 想办法绑了她 回中海的飞机上。 兰斯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正忙着整理自己冗杂的资金流;胡满时而盯着窗外出神,时而又从兜里摸出九处证件翻来覆去地看。 反观后排的柳学冬就沉默许多。 王利川就坐在柳学冬旁边,唯独他注意到柳学冬一路上的心不在焉。 “想什么呢?” 王利川用手肘碰了碰柳学冬。 柳学冬从沉思中回神,他盯着王利川看了两秒:“你能算潘多拉吗?” 王利川摊手:“算不了。” 柳学冬神色顿时严肃:“已经算过了?” 王利川点头道:“嗯,九处让算的。但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没有结果,就意味着天赋没能生效——用专业点的话说,是天赋相斥性在干扰,潘多拉的位格太高了。” 柳学冬了然点头,这倒是合情合理。 王利川忽地又开口道:“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柳学冬立马看过来:“什么?” 王利川轻敲扶手:“早在先前,老爷子曾针对整个自由联邦推衍过一次,那次他其实看到过一些画面,但那时潘多拉就已经存在了,所以按道理讲他其实也该什么也看不到才对。” 柳学冬疑惑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带回来的情报。” 王利川偏头看向柳学冬:“潘多拉不停在成长。研究部得出的结论是,那时潘多拉的位格还未达到能完全抑制老爷子天赋的程度——放在纸面上就是,她那时的分子神经细胞活性指数还不高。” “这个结论也印证了你提供的情报的真实性,同时也说明潘多拉目前已经成长到了一个我们无法估量的程度。” 柳学冬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王利川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为什么问这个?” 这趟飞机上没有九处人员跟随——虽然王利川现在是新任鬼谷,但他毕竟和时刻需要照顾的王九命不同,而且话说回来,柳学冬就在旁边,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了。 柳学冬把声音压低,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潘多拉或许能治好我的头痛。” 王利川闻言一愣:“她有行医资格证吗?” 柳学冬摆手:“不是那样治,她告诉我说,她可以吞噬人们的情绪——你看,又是情绪,我怀疑跟这个有点关系,我现在头痛症状减轻可能就是因为和她接触过的缘故。” 王利川不太明白,但他信任柳学冬:“那要怎么证明?” 柳学冬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她绑回来?” 王利川惊得眼皮直跳:“这可不兴乱绑啊,中途要出点什么岔子没人治得了她。况且就算你成功了,那和掘了白头鹰的根有什么区别?白头鹰不得跟九处玩命?” “啧,”柳学冬眼里透着阴寒,“所以这不说想办法么。” 感觉到柳学冬身上隐隐溢出的戾气,王利川咽了口唾沫:“老柳,你给我透个底,真对上潘多拉,你有把握吗?” 回忆起和潘多拉交手时短暂的经历,柳学冬身上的戾气慢慢散去了,他轻轻摇头:“没有。” “她应该吞噬了许多天赋,但在天赋相斥的影响下,这些天赋无法对我使用,但同样的,我的天赋对她也无效,所以我与她之间的战斗是纯粹的肉体搏杀层面的较量。” “那次是我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不知道我还有另一个天赋,利用爆发力折断她的指骨,这才找到机会脱身。” 王利川眼前一亮:“这不正说明你在使用爆发力天赋时能压制她吗?” 柳学冬瞥了王利川一眼:“肉身增幅型天赋不受天赋相斥定律影响,是这个道理没错。但你别忘了,谁又能保证潘多拉吞噬的天赋里没有肉身增幅天赋?” “我觉得她只是不屑于使用,潘多拉对成神有着某种执念,她自己的身躯在不停进化,用她的话说就是一直在趋近‘完美’,靠近神该有的标准,所以肉身增幅天赋只是多余的左道。” “但不屑于用不代表她真的不会用,下次再遇到时她肯定有了提防,不会再给我钻空子的机会。” 王利川张了张嘴:“面对这种怪物,九处真的有赢的机会吗……” 柳学冬眉梢挑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刚刚说的只是正面搏杀的情况,如果是奔着杀她,一把狙击枪打爆她的头就能解决问题——可我现在还不想她死,至少在解决我的头痛之前。” 王利川差点忘了柳学冬的老本行,老想着他上去跟人肉搏。 但王利川还是不太放心:“那要是她能躲子弹呢?” 柳学冬摆摆手:“那就用火箭筒,实在不行我偷辆坦克,轰也轰死她。” 论成神,柳学冬确实比不过潘多拉,但要论杀人,还得是柳学冬更专业。 …… 飞机落地。 这四个已经改头换面的男人从大厅里并肩走出来的身影俨然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接机口,先一步发现他们的胧月暻搞怪发出尖叫:“道明寺——我好宣你!” 周围人纷纷转头,投来各色目光。 柳学冬神色一凛,默默落后两步不跟王利川三人站在一起——他丢不起这个脸。 胧月暻迫不及待小跑过来,一把挽住柳学冬手臂。 柳学冬瞪她一眼,胧月暻冲他吐了吐舌头。 “红豆呢?” 不等胧月暻回答,另一个声音说道:“她没来,工作太忙了。” 柳学冬抬眼看去,原来是许久未见的林双溪。 林双溪走到王利川身边,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了行李箱。 王利川冲她咧嘴一笑:“我那便宜小舅子怎么样了?” 林双溪俏脸一寒,却未发作:“还在床上躺着,但已经没什么大碍,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下地了。” 王利川不知好歹地继续打趣她:“听说当时你那车都开上90迈了,找不到我给你急成那样?” 林双溪的脸先是红了一瞬,然后渐渐又黑了下去,右手默默握拳,眼看就要扬起给王利川来下痛的。 却不料王利川忽然表情认真,抬手在林双溪肩上拍了拍。 “林双溪同志,以后保护鬼谷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要对我负责。” 第769章 柳学冬的打算 不知是不是从王利川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林双溪的脸蛋红了一瞬,然后立马转身走到前面带路去了。 柳学冬看了看这两个冤家,他现在其实也不太明白了,到底是王利川还在贯彻“故意膈应林双溪”的方针不变,还是王利川说的真心实意。 亦或者二者都有。 胧月暻注意到了柳学冬的眼神:“看什么呢?” 柳学冬微微摇头,低声轻笑道:“我在想,有些戏演着演着,就当真了。” 胧月暻懵懂不知他是指什么,竟问道:“你吗?” 柳学冬不禁怔住。 忽然意识到在这一点上他和王利川原来有些相似。 柳学冬释怀般地笑了笑,随口问起:“你请假来的?” 胧月暻挽着他:“今天本就没课。” 她稍微停顿,朝柳学冬眨巴眼睛:“今天又收到学生送的情书了。” 柳学冬倒不惊讶,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这是第几封了?” “嗯,十八还是十九来着?”胧月暻掰着指头算,“不过找我要联系方式的反而越来越多了。” 柳学冬点头:“现在已经不流行写情书了,发短信更方便。” 胧月暻歪着头问:“可是亲手写的不是更有诚意么。” 柳学冬摸了摸胡茬:“两情相悦才叫有诚意,要是单相思,那叫太长懒得看。” …… 出了机场,胡满和兰斯回会所,于是跟其余人作别。 柳学冬四人则要去九处。 上车后,王利川先嘀咕起来:“你就不能把这破奥拓给换了,塞四个人都费劲。” “没钱。” 林双溪板着脸道。 王利川龇着牙花:“我记得九处工资也不低呀……” 林双溪盯着前方认真开车,没有回答王利川的问题。 胧月暻却小声开口:“我听红豆说,双溪姐资助了好几个山区的女大学生,已经好多年了。” 王利川愣住了。 许多事柳学冬这些外人不清楚,但他其实是知道的。 关于林家这对姐弟的事。 当年林国栋选择将女儿外放到境外组,儿子留在国内这件事,林双溪始终耿耿于怀。 这种取舍说不上是错误的,为了亲人林双溪也愿意接受,但在她心里却难免留下了一根刺。 所以她才对这种观念更加感受深刻。 一路无言,气氛有些沉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快要抵达九处时。 王利川忽然开口:“其实,我也能帮……” 不等他说完,林双溪打断道:“你别多想,我不是因为什么‘帮她们就是救赎以前的自己’之类的狗血理由,也没有什么‘为改变世界尽到自己的绵薄之力’的老套愿望,我的想法很纯粹——我知道有这种情况,知道有人需要帮助,所以我就帮了。她们得到了帮助,我的心灵也得到了慰藉,就这么简单。” “我——”王利川还想说什么,却再次被林双溪抬手打断。 “如果用你的钱,于我而言性质就不一样了。” 王利川苦笑:“就这么拧巴?” 林双溪点头:“就这么拧巴。” 这俩站在停车场掰扯时,柳学冬和胧月暻已经下车了。 轻车熟路来到特动组办公室,见到了正在翻资料的虞红豆。 听见动静,虞红豆抬眼看见二人进来。 她展颜笑道:“回来了?” 虞红豆转头看了眼时间,发现还远没到下班的时间点,不禁有些诧异——她本以为柳学冬又是来接她下班的。 遂问道:“怎么没回家?” “有事要跟你商量。” 柳学冬在她桌子对面坐下,胧月暻跑去书架旁这看看那摸摸——她其实来九处的次数远没有柳学冬多,所以还保有好奇心。 见柳学冬说得认真,虞红豆放下笔看着他:“什么事?” 柳学冬指尖轻轻敲打桌面:“暴风雪委员会最近在和清道夫协会掐架,” 虞红豆点头:“这事我知道。” 柳学冬瞥她一眼:“九处想让我去给暴风雪委员会支招,这你也知道?” 虞红豆愕然:“不知道。” “我猜也是。” 柳学冬耸耸肩:“王老来当的说客,我还没答应,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 虞红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既不了解清道夫协会,也没跟暴风雪委员会打过交道,我能提什么意见?” 柳学冬微微皱眉:“不是这个意见。这件事不在于我想不想去,而是你想不想让我去,毕竟你才是我和九处之间的纽带。九处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让王老向我委婉提起这件事,因为要是直接通过你来通知我,九处会担心我心里不舒服。” 虞红豆很聪明,念头一转也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她抿着嘴陷入沉思。 半晌后,她缓缓开口:“从私心来讲,我不想让你去。毕竟你没有理由为了九处把自己置于危险……” 柳学冬竖起手指摇了摇:“不是为了九处,是为了你——而且也没有危险。” 虞红豆严肃道:“更没有理由让你为了我去完成九处的工作。” 胧月暻冷不丁从身后冒出来打抱不平:“就是,凭什么呀,凭什么九处发一份工资让咱们家两个人干活?” 柳学冬纠正她:“人家现在发的就是两个人的工资——严格来说我现在是白拿工资不干活。” “那没事了。”胧月暻把脖子缩了回去。 虞红豆听出了柳学冬语气:“你想去?” 柳学冬嘴角勾出淡淡笑意,冲向虞红豆颔首:“嗯。” 虞红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柳学冬来问她意见,不是问她想不想让他去,而是问——同不同意他去。 虞红豆沉默半晌:“你是不是有别的计划,九处不知道的那种。” 柳学冬坦然点头:“是。” 他看了看周围:“这里不方便讲,等晚上回家了再详谈。” 虞红豆点头应下:“好。” 柳学冬笑了笑:“这算是同意了吗?” “嗯。”虞红豆迟疑片刻,又重复问了一遍,“真的没有危险吗?” 这次柳学冬犹豫了一下:“应该不会有。” 虞红豆抬眼看着柳学冬,双方沉默了几秒后,虞红豆拿起电话:“那我现在就转告总部,你……有什么别的需求吗?” “还真有。” 柳学冬打了个响指:“让九处不要隐瞒这次支援行动,另外,一定要说清楚,这次派去支援暴风雪委员会的人,叫徐小军。” 第770章 老师和学生 柳学冬和胧月暻一直等到虞红豆下班,然后坐虞红豆的车回家。 算算时间,这辆越野车才买不到一年,但此时后排空间里却凌乱散落着各式文件,其间还夹杂着几个速食面包的包装袋和空塑料瓶,各种东西显得杂乱不堪。 见柳学冬钻进后排替她捡起乱七八糟的纸张,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别麻烦了,等有空了我自己整理。” 柳学冬随手拿起一页看了看,似乎是一份人员表格的复印件:“这些都不要了吗?” “差不多吧,重要的也带不出来。” 她转头嘱咐胧月暻系上安全带,又继续说道:“很多时候赶时间,不想多走几步找垃圾桶,就随手丢在后面了。” 柳学冬把捡起来的纸张整齐摞在一起,然后放在一旁。 透过后视镜,他正好能看见虞红豆眼睛。 虞红豆认真开车,没注意到柳学冬的打量。 柳学冬这次才意识到,虞红豆的忙,远比他看到的还要辛苦。 过了一会儿,柳学冬冷不丁发问:“都忙成这样了,九处怎么不多招点人?我是说文职,作战人员不好找,但文职应该不难招,我听说很多考编的都想进特管局。” “招了呀。” 虞红豆随口答道:“当初九处转型特管局的时候就进行过扩编,现在已经基本饱和了。” 像是知道柳学冬想说什么,她又补充道:“但九处和特管局不一样,虽说特管局在本质上是为了给九处提供方便的,但终究是两个体系。特管局是面向民众的门面,而九处针对的依然是阴影世界,所以进了特管局不代表进了九处,许多保密性质的东西还是需要九处自己处理。” 她从后视镜里瞥了眼柳学冬:“意思就是说,特管局好招人,但九处没那么方便。” 柳学冬点点头,想明白了。 虞红豆笑了笑:“放心吧,忙不了太久了。新一批干员已经在训练当中,面向全国的青少年体检也在筹备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入正轨。” 听到“体检”这个词,柳学冬的眼神出现细微变化,他沉吟了一下:“这次体检,和之前那次有什么变化吗?” 虞红豆还不知道上次体检的骚乱根源就是后座的那个男人,随口回道:“区别还是有的,检测仪器升级了,其次就是安排了策应武力组负责安保任务,避免出现上次那种问题。” 关于那台仪器,柳学冬应该比虞红豆还要了解一些,但有些问题他一直好奇,只是之前在总部不方便问,现在倒是合适。 柳学冬开口道:“据我所知,测试仪器的主要作用只是判断测试人是否为觉醒者,因为觉醒者在不催动天赋的情况下,仪器并不会显示出峰值读数,但和普通人相比,觉醒者哪怕不催动天赋,分子神经细胞活性的正常读数也会维持在100以上,九处便是以此进行区分普通人和觉醒者。” “没错。”虞红豆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柳学冬想了想:“但九处要怎么保证这些觉醒者不会瞒报自己天赋的真实情况呢?” 虞红豆一边开口一边听他说话,一时没明白柳学冬的意思:“什么叫瞒报真实情况?” 柳学冬斟酌片刻:“比如……假设我是一名新测试出来的觉醒者,但我不愿意把自己天赋的真实情况告知九处,于是我就捏造了一个假的天赋效果报上去——当然了,这个虚构的效果肯定不会跟我的真实天赋毫无关系,就好比,我能举起十吨的重物,但我表现出来只能举起一吨,以此来达到瞒过九处,隐藏我真实实力的目的。” “如果有这类人存在,九处有什么应对手段吗?” “应对手段……”虞红豆怔了会神,“等等,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她哭笑不得:“你好像把事情想复杂了。” “我们体检面向的是学生,而不是抱有目的的境外势力——所以你出发点就错了,你没有把自己代入成学生,而是代入成了和九处敌对的组织。站在学生的角度想,愿意来参加体检就意味信任国家和九处,就算真的有个别人不愿意暴露自己觉醒者身份,他的想法也应该是想办法逃避体检。” “而且一旦确认了觉醒者身份,特管局就会入档记录,绑定身份信息,这里面不仅关联了本人信息,还包含了监护人、亲属、住址等更详细的东西,所以哪怕有人瞒报了天赋,一旦他在某个地方使用天赋制造出了动静,九处也能很快锁定身份。” “更重要的是,瞒报天赋对本人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做?” 柳学冬托着下巴默默点头,不知想着什么。 真的没有这样的人吗? …… 回到家,三人一起张罗着晚饭。 等饭餐上桌,三人各自落座后,柳学冬看了眼电话,道:“再等等,还有个人。” 二女同时一愣。 胧月暻去厨房又拿出一份碗筷,虞红豆问:“谁要来?” 柳学冬回:“我学生。”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了。 柳学冬起身去开门,虞红豆和胧月暻也跟着迎了出来。 门打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梳着小平头的瘦弱男生颇为拘谨地站在门外,他手里提着一袋水果,见到柳学冬后立刻礼貌地打招呼:“柳老师,晚上好。” “进来吧。” 柳学冬招招手,侧身让开位置。 虞红豆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男生赶紧道谢:“谢谢师娘。” 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客气,赶紧的,就等你了。” 胧月暻在身后用手肘碰了碰柳学冬,一阵挤眉弄眼——虞红豆不认识这人,但胧月暻却是见过的。 “你叫什么名字?” 虞红豆已经问起男生的姓名。 男生腼腆地笑了笑:“谢晚星,夜晚的晚,星空的星。” 胧月暻领着谢晚星往饭厅去,笑眯眯对他说:“那个是大师娘,我是你小师娘。” 趁这时,虞红豆回过头来,小声问柳学冬:“你又不是任课老师,就上个公开课,哪来这么熟的学生?” 第771章 饭后聊正事 柳学冬不答:“先吃饭吧。” 饭桌上,谢晚星坐在柳学冬旁边,等着主人家先动筷子。 虞红豆虽然心里还有疑惑,但未减该有的热情,主动替谢晚星夹菜:“快吃,没那么多规矩。” 众人动了筷子,气氛也终于不再那么生分,虞红豆笑着问起话来:“小谢是学什么专业的?” 谢晚星回道:“我是金融系的,主修的是金融风险管控。” 虞红豆作恍然状:“哦……学金融的,这专业不错,以后挺好找工作。” 谢晚星喝了口饮料:“师娘,其实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虞红豆一愣:“你大四了?” “不是实习。” 谢晚星摇摇头,然后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垂眸夹菜,没有表情。 谢晚星重新看向虞红豆,露出谦逊的笑容:“冒昧了,到现在还没正式自我介绍。师娘,我是枞光大学的学生没错,但同时我还是埃林国际风投集团的实际管理人。” 虞红豆先是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脸色微变:“埃林集团——前段时间操盘股市那个?” 谢晚星笑着点点头,又立马说道:“是柳老师授意我干的。” “严格来说,他才是埃林集团的主人。” “这我倒是知道。”虞红豆偏头看向柳学冬,“之前被抓的时候交代过。只是我没想到埃林集团的管理者居然是个学生。” 她再次打量起谢晚星:“都说埃林集团的崛起是个传奇,短时间内冒头,像滚雪球般将资本不断扩大,至今为止还没失误过一次——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晚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天生对这方面比较敏感。” 虞红豆明显不信,她已经起疑心了——柳学冬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谢晚星叫来吃饭。 柳学冬轻咳一声:“咳,谢晚星是觉醒者,就是投资方面的——到时候学校体检那边……” 虞红豆忿忿瞪他一眼:“合着是在这等着我呢?我说你怎么突然问那些问题。” 柳学冬摸了摸鼻子:“埃林公司是我们自己家的产业,帮个小忙不过分吧。” 胧月暻猛猛点头,殷勤地给谢晚星夹了一筷子菜:“等会我把银行卡号告诉你,你记一下。” 虞红豆恨铁不成钢地一筷子敲在胧月暻头上:“你花得完么你!” 然后又转头质问柳学冬:“到底怎么个事,现在觉醒者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瞒着九处?” 柳学冬面不改色:“觉醒者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他的身份很敏感,现在外面有多少人想给他送钱,就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虞红豆反应过来,意识到柳学冬说的没错,却还是疑惑:“那不更应该在九处备案?如果真遇到情况,九处也能及时提供帮助。” 柳学冬摇头:“他现在替我办事,在国外的时间更多,九处帮不上大忙,所以完全隐藏身份才更稳妥。” 谢晚星也点头道:“我才刚下飞机,从高丽赶回来的。” “高丽?” 虞红豆盯着柳学冬。 柳学冬不隐瞒:“我让谢晚星去和姜屿烈碰了头,有埃林公司和苇原众的支持,野火帮很快就能在高丽掌握话语权。” 虞红豆倒吸一口冷气:“你要扶持一个新的财阀?” “柳学冬,我不信你不知道高丽财阀干的都是些什么龌龊事,你这是在犯错。” 柳学冬放下筷子,安抚道:“等等,虽然我做这些不是奔着干好事去的,但你想想,姜屿烈成为新的财阀,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不是吗?” 谢晚星也点头道:“柳老师说的没错,师娘,哪怕没有野火帮,现有的财阀也不会变好。反而野火帮掌握话语权后,有埃林公司和苇原众的支持——” 谢晚星停顿片刻,笑道:“师娘,哪怕你想让那些财阀的大厦轰然倒塌,在废墟上重建秩序,也只是你一句话的事。” 柳学冬重新拿起筷子,默默补上一句:“这件事你可以汇报给九处,九处也不会阻止——甚至还会找我合作。” 虞红豆沉默了。 柳学冬说的没错。 …… 饭后,柳学冬和谢晚星坐到客厅沙发上聊起正事。 他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把谢晚星叫来的。 胧月暻端了水果出来,坐到虞红豆旁边。 “过段时间我要去趟苏维埃公国,你跟我一起。” 柳学冬递给谢晚星一个橘子。 谢晚星点头接过:“好。” 虞红豆插嘴问道:“为什么要带上他?” 胧月暻举手:“他都能去,那我是不是也能一起?” “不能。” 柳学冬先白了胧月暻一眼,然后看向虞红豆:“之前在九处不方便说的话,现在可以说。”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暴风雪委员会一直针对清道夫协会,协会必然会进行报复。九处总部那边和我的推测一样,他们大概率会直接对鲍里斯委员长下手,很早之前箱水母在执行暗杀鲍里斯的任务中失手,所以为了确保成功率,这次派来的肯定也是s级。” “至于是具体是哪位,九处无法确定,但以我对协会的了解,我大概有自己的猜测。” “现在还剩下的s级中,首先可以排除掉翡冷翠,她是s级中唯一一名女性,同时还是个黑人,女性在身体素质上天然不如男性,但她之所以能跻身s级是因为将搏杀技巧运用得出神入化,但她不善于潜入,因为她不会易容。” “剩下的蛇夫座和卡农里,我认为负责暗杀鲍里斯的应该是卡农。” “蛇夫座作为资历最久的s级,他各方面能力都很突出,却都算不上顶尖,但胜在全能——而且一直处在巅峰期。但有趣的是,他的任务成功率其实并不高,甚至放在s级里算很低的。” “原因也很简单,蛇夫座非常慎重,他会因为一点点的意料之外的纰漏就直接放弃任务,可能这也是他能活这么久的原因吧。所以也因为这一点,我认为他不适合这次任务——协会要确保成功,蛇夫座显然不是最佳人选。” 第772章 教官报道 “所以就只剩下卡农了。” 柳学冬微微一笑。 “这个人很有意思,正面搏斗,火力压制,都不是他的强项,在这两项都不擅长的情况下还能成为s级,是因为他实在太会制造意外了。” “他向来独来独往,我和他打交道的次数有限,但我曾经怀疑过他是觉醒者。” “卡农精通易容,精通潜入和伪装,电脑和驾驶也是他的强项,可能除了宇宙飞船,没有他开不动的。” 虞红豆目露思索:“好像在清道夫协会的s级中,他是最不出名的一个。” “没错。” 柳学冬竖起一根手指:“这也是他的作战风格导致的——很多案件,外界甚至不知道是他干的。” 他看着虞红豆:“八年前,苏单总统在家中触电身亡。” 虞红豆惊道:“卡农干的?” 柳学冬点头:“同年年末,艾萨俄比亚司法部长在度假途中溺亡。” “也是他?!” 虞红豆捂嘴失声。 柳学冬点头:“没错,因为苏单总统那单就是艾萨俄比亚下的,那单价格很高,事成了他们想赖账,于是塔纳托斯就让卡农进行了报复。” “那位司法部长说是度假,其实就是为了躲避暗杀,但结果还是被卡农得手了。” “说回正事,整体分析下来,卡农是最适合这次暗杀鲍里斯的人。” 柳学冬说的玄乎,虞红豆也不禁有些紧张了:“这还不够危险?你确定有把握?” 柳学冬摆摆手,一脸轻松:“说实话,卡农最麻烦的地方在于他总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给出致命一击,如果让我对付他,确实有些棘手,但这次不一样。” 柳学冬笑着拍了拍谢晚星的肩膀:“他的天敌在这里。” 谢晚星双眼一亮,立刻懂了柳学冬的意思。 但虞红豆却不明白,正想深问,柳学冬却又继续说了下去。 “真正的危险并不来自卡农,而是另一个人。” 柳学冬语气一顿,表情认真起来,他看着虞红豆:“我要把潘多拉钓出来。” “潘多拉至今以为我叫徐小军,我这趟离开大夏,对她而言是个不容放弃的好机会。” “同时对我而言,不在大夏境内跟她斗我也能更放得开,并且有暴风雪委员会那帮不怕死的疯子帮忙,我觉得有机会把她留下。” 虞红豆嘴唇微翕,半晌才开口道:“这就是你不方便在九处说的计划?可是,为什么?” 柳学冬缓缓摇头:“不是不信任九处,而是九处和我的目的不一致。潘多拉身上可能有解决我头痛问题的答案,所以她还不能死,这件事只能我自己去办。” 胧月暻冷不丁发问:“她漂亮吗?” 柳学冬想了想:“不考虑她是光头的话,应该挺漂亮的。” …… 事情已经说清楚,但距离实施其实还有一段时间。 白头鹰忙着处理内务这段时间,阴影世界倒是迎来了难得的平静时期。 各国也终于有了喘息时间来处理各自境内的觉醒者问题,许多国家都主动向九处发来友好问候,希望得到九处帮助,套用大夏这套趋近成熟的模式来应对境内觉醒者问题。 而九处也趁此机会加快推进共同体联盟的组成。 要说唯一还搞得热闹的,就是暴风雪委员会,他们依旧不知疲倦地满世界追捕清道夫协会。 效果还是有的,这段时间清道夫协会在阴影世界的活动明显减少了,似乎是打算龟缩起来,等暴风雪委员会消停了再出来做生意。 很多人都在等。 清道夫协会在等。 白头鹰在等。 九处在等。 柳学冬也在等。 等着等着,就把体检等来了。 …… 这次体检正好安排在周四的公开课后。 大会议厅里依旧爆满,自从觉醒者公之于众后,柳学冬这堂课的学生反倒越来越多了。 下课铃响起,可能因为马上要体检的缘故,学生们都有些浮躁。 柳学冬收拾好教案,多说了几句:“同学们,不管是觉醒了的,还是没觉醒的,大家都把心态放平,就像我之前说过的……” 台下学生们异口同声:“觉醒者并不特殊——” 柳学冬笑了笑:“看来大家都知道了。” 忽然一个学生站起来喊道:“柳老师,听说马上要组建的觉醒班是特管局派来的实战干员任课,是不是会教打仗用得上的知识啊?” 柳学冬看过去,笑道:“真打仗也不会让你们学生上,不用那么好奇,觉醒班也跟你们一样在学校里上课,真有什么你们到时候自己去问那些同学就行了。” 台下一帮竖着耳朵的学生闻言顿感失望。 他们本对觉醒班有着诸多神秘猜测,但柳学冬这番话无异是打破了他们的幻想——要真有什么秘密,也不至于随便就能问出来了。 学生们陆续散去,柳学冬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去找胧月暻下班,却看见胧月暻发来地短信。 原来是学校召集任课老师开会,胧月暻让柳学冬去会议室等她。 来到会议室外,里面已经在开会了。 柳学冬没接到通知,也就没打算进去干坐,站在门外等结束。 听见声音,里面是莫志升正在讲话。 “各个系一定要把通知下达到位,每个班级的辅导员务必全程陪同学生体检,做好安抚工作,以班级为单位,体检结束后要求辅导员及时统计出觉醒者名单,然后上交到系,再由各系统一交到徐教官手里,一定做到没有错漏……” 【徐教官?】 【这谁?】 柳学冬挑眉疑惑,转身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望去—— 只见会议室里徐小军板着脸站在前方,一脸严肃坚毅的模样。 柳学冬看得直嘬牙花,怎么又是这货? 但转念一想便又想通了——虞红豆高升后,徐小军就接任了这片区巡查组组长的职位,虽说在加入特动组后来得就不勤了,但他确实是对枞光最了解的干员。 只听会议室里莫志升还在继续说着。 “徐教官也将是我校觉醒班的负责人,从今天起也算是大家的同事,大家欢迎。” 哗啦啦的掌声响了起来。 第773章 觉醒班组建 会议结束,收到短信的胧月暻第一个跑了出来。 柳学冬问她:“你一个外教跑来凑什么热闹?” 胧月暻冲他皱了皱琼鼻:“我是作为外教代表来参会的。” 柳学冬调笑;“能得你,都混上代表了。我们医务科怎么没派代表来?” 旁边幽幽传来声音:“有没有可能是……咱们医务科有正儿八经的主任,不需要代表?” 柳学冬转头一看,医务科主任沈浩(第352章)从会议室出来恰好路过。 柳学冬一拍额头:“我给绕进去了。” 沈浩微微颔首,注意到柳学冬手里提着的公文包:“柳医生,你这是准备下班了?” 柳学冬点点头:“刚下课,这就回去了。” 沈浩苦笑道:“恐怕你暂时还走不了,刚刚开会说了,让咱们医务科配合体检,莫校长还提到你来着,注意学生情绪,做好安抚工作。” 柳学冬也没想到还真有自己的事,但也不推拒,遂应下:“行,那我这就回办公室准备。” 沈浩挥手作别:“一会儿医务科楼下集合。” 柳学冬回头朝会议室看了眼,莫志升还拉着徐小军说着什么。 他也没上去打招呼的意思,跟着胧月暻往外走。 “话说回来,这里面有你们外教什么事?” 柳学冬随口问了句。 胧月暻耸耸肩:“没有,就只是叮嘱一下让外教们别有太多好奇心,也别乱走乱问,免得引起误会。” 柳学冬恍然——这次特管局不仅带来了仪器,还有策应武力组站岗,这帮外教大多金发碧眼,要真有哪个按耐不住好奇心上去瞎打听,指不定会给学校带来麻烦,也难怪莫志升要特意提出来。 半个小时后,柳学冬跟着医务科的同事来到体育馆。 体育馆门外的操场上,学生们以班级为单位已经排好了队,各个辅导员们正跑前跑后地交代着什么。 柳学冬眼尖,瞥见角落里一条队列明显人数更少,站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徐小军。 “邹姐,那个班什么情况?” 他随口向旁边的邹萍(第091章)问道。 这位已经60岁的老阿姨推了推老花镜,朝那边看去:“哦,觉醒班嘛,那些孩子是已经确定觉醒的学生。待会儿检查出来的也会被辅导员直接带过去,方便最后统计。” 和上次体检不同,如今觉醒者已经公之于众,九处不需要再拿常规体检当做幌子,所以这次只有分子神经活性测试一个检查项目,效率快了很多。 在沈浩的安排下,医务科被分为两组,一组在操场待命,一组在体育馆内时刻准备应对意外情况,而柳学冬作为唯一的心理医生,则被要求单独守在测试房间内,随时对紧张的学生进行安抚。 其实柳学冬是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了,得益于国家不留余力的宣传,现在广大民众对觉醒者的态度已从畏惧转变为了好奇,而学生更是接受新事物最快的群体。 现在这帮学生,个个都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成为觉醒的幸运儿,哪里还会紧张。 检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柳学冬坐在墙角的椅子上,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进来,再一个个出去,重复的画面看久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等最后一个学生检查完,柳学冬从体育馆出来时,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 他从兜里摸出电话看时间,才发现因为之前静音的缘故错过了虞红豆打来的电话。 他赶紧回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刚刚在工作,没接到。” 虞红豆那边声音有些嘈杂:“没事,我已经到学校了,和小暻在一起,你直接过来吧。” 柳学冬一愣:“来哪儿?” “觉醒班这里。” 柳学冬抬眼看过去,操场一角,徐小军领着一帮学生聚在一起,正和虞红豆聊着天。 等走近些了,柳学冬才发现不止是虞红豆,莫志升和许问渠也陪在一旁。 “聊什么呢?” 柳学冬来到近前问道。 听到声音,徐小军眼前一亮,立马回头看过来:“柳哥!” 柳学冬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徐小军亲昵地攀上柳学冬肩膀:“以后咱们也算是同事了。” “想好第一节课上什么了吗?”柳学冬跟他闲聊起来。 徐小军看了眼学生们,小声道:“处里提供了统一的教案,不用我操心。不过老实说,我这是第一次当老师,还真有点紧张。” 柳学冬打趣他:“可别在学生面前露怯。” “我就担心这个。” 徐小军苦着脸:“我就一初中文凭,跟半个文盲似的,居然让我来给大学生当老师,你说这都什么事。” “要是学生真问我些什么,我要答不上来怎么办?” 虞红豆瞪他一眼:“腰挺直!别给我丢人。一周就两节课,一节理论一节实践,教案都是现成的,你怂什么?” 徐小军条件反射般一个立正,随后又朝虞红豆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姐,要不前几堂课你让柳哥来旁听一下呗,有他帮我压场子,我心里有底。” 虞红豆看向柳学冬,柳学冬淡笑着点头:“行,有空我就来。” 又忙活一阵,在两位校长的陪同下,徐小军终于和各系将人数核对无误,他抬手示意学生们都看过来:“大家听我说,理论课是在周一下午,实践课在周五下午,如果课程有冲突的就去找自己班上辅导员协商。刚才发给各位的手册自己拿回去看,上面写明了天赋使用规范,再次着重提醒各位,私自使用天赋造成了损失和安全影响的,可不是学校记过那么简单,你们将不得不接受特管局的判决,轻则剥夺天赋使用权,重则面临牢狱之灾。”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声音稀稀拉拉,有气无力。 别看徐小军在虞红豆面前跟条哈趴狗似的,但毕竟已经是去总部接受过特训的干员,面对这帮学生,他的气势顿时拔高,厉声喝道—— “别给我摆出这副要死的样子!” “你们要搞清楚状况!我是教官!不是老师!” 众学生纷纷精神一振。 徐小军视线巡视一圈,再次问道:“都听明白没有?” 学生齐声大喊:“明白了!” 徐小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解散!” 第774章 窘迫的虞红豆 虞红豆终究还是帮了老柳。 谢晚星没有参与体检,虞红豆利用权限将他觉醒者身份直接录入系统留档,但并未将学生名额报上去,这样谢晚星就不会被纳入到觉醒班里。 现在觉醒者数量众多,系统记录中多出来一个,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这也代表着,谢晚星成了“觉醒者普查”中的漏网之鱼。 时间来到周六,难得虞红豆也没有工作要忙,柳学冬便寻思搞点娱乐活动,于是上网查了查。 【中海哪里适合和家人游玩。】 搜索栏弹出一大堆信息。 【中海周边一日游推荐。】 【震惊!一男子和家人旅游期间竟做出这种事!】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柳学冬喃喃自语,拿起电话打给王利川。 王利川得知老柳需求后,随口便道:“水族馆怎么样?” 柳学冬一听觉得靠谱,挂了电话从书房出去,对沙发上二女笑道:“周末就别在家待着了,去水族馆玩。” 预想中,胧月暻此时应该已经雀跃地跳起来,忙不迭去化妆拾掇。 可出乎柳学冬预料,胧月暻竟没有太大反应,全神贯注守着电视,好似没听见柳学冬说话。 还是虞红豆搭话:“我随便,现在就走吗?” 柳学冬朝胧月暻扬了扬下巴:“问你话呢。” 胧月暻转头看来,水汪汪的眼睛冲柳学冬眨巴:“能不去吗,我想在家看电视。” 柳学冬哭笑不得:“电视什么时候看不了,你今天还转性子了。” 胧月暻诧异道:“你们居然不知道?” “嗯?”柳学冬和虞红豆都是一愣。 胧月暻指着电视:“今天是《天赋异禀》第一期开播啊,好多人都等着呢,我估计外边街上都没几个人。” “什么玩意?” 柳学冬根本没印象。 反倒是虞红豆听到这个名字后,表情顿时变得有稍许窘迫。 胧月暻解释道:“这是国内首档,哦不,应该是世界首档以觉醒者作为常驻嘉宾的综艺节目——上次在餐厅你还把人嘉宾打了,你给忘了?” 这样一说柳学冬就有印象了,他下意识看向虞红豆。 上次还是虞红豆给收的尾。 见他看来,虞红豆抿着唇点头,表情不太自然:“就是那个节目没错,在申报阶段特管局也参与了审批流程,组织上希望通过这个节目进行一次试水,所以也算是有官方背书,各方面都开绿灯,才能这么快就开播。” 胧月暻咋咋呼呼:“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宣传广告,办公室里的同事,还有学生,好多人讨论,算是全民综艺了。” 她跪在沙发上,双手合十央求柳学冬:“拜托拜托,就在家看电视吧。” 柳学冬看向虞红豆,虞红豆嘴唇嗫喏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柳学冬觉得她有问题,遂点头道:“好。” “yes!” 胧月暻欢呼。 三人在沙发上并排坐下来,不多时便等到节目开始。 先导片出来,六位俊男美女依次亮相。 胧月暻抓着柳学冬肩膀兴致勃勃地介绍。 “张白歌!” “你还记得他吗?” “当时你揍的就是他!” 柳学冬:“……” 在电视上看到真人,柳学冬就确实记起来了。 只见荧幕上张白歌面对镜头,露出帅气的笑脸:“我叫张白歌,我为觉醒者代言。” 画面一转,切换成一名面容较好的女性正脸特写。 胧月暻叫道:“丁瑜玲!她好美!” 丁瑜玲眯眼微笑:“我叫丁瑜玲,我为觉醒者代言。” 紧接着,其他四名嘉宾——肖震,柯景明,米萱,李广恒,以同样的特写镜头亮相,再切换成六人集体画面,随后镜头飞快拉远,在极富视觉冲击力的特效中,“天赋异禀”四个字呈现在荧幕上。 节目正式开始,先是进了一段旁白,大抵是讲一些节目的初衷之类的,定下积极向上的基调,然后嘉宾依次出场,在节目组的安排场地中分别展示了天赋。 这段柳学冬还挺好奇,张白歌的天赋是在出汗时具备耐高温特性,丁瑜玲可以使伤口快速结痂,柯景明和肖震都是肉体增幅天赋,一个跳得更远更高,一个身躯膨胀获得力量增幅,另一名女生米萱可以制造遮蔽视线的浓雾,李广恒则是嗅觉变得敏锐。 柳学冬大失所望,刚升起的丁点兴趣也顿时没了苗头。 但节目组显然根据这些人的天赋设定了专门的环节,既给了他们展示天赋的机会,同时也使观众看得更有趣味性。 比如一栋设置了许多机关的迷宫内,让嘉宾比赛谁先取得指定道具。 在有火焰的房间里,张白歌利用天赋快速通过,但其他人却只能花费很长时间穿上防火服;再比如肖震能靠蛮力推开的合金门,和柯景明能直接跳过去的“悬崖”,其他人只能绕行远路;还有米萱制造的浓雾总是能给其他人制造不小的麻烦,李广恒更是所有人拉拢的对象——因为最后要找到目标物必须依靠他的嗅觉;就连天赋在这里起不到作用的丁瑜玲,显然也是节目组故意这样设计,她娇美的形象再加上看似不公平的安排,最能引发观众讨论。 等这个环节结束,胧月暻看得大呼过瘾,柳学冬却打起了哈欠。 按常理说,这个时候该进广告了。 虞红豆愈发坐立难安,忽然起身:“我去切点水果。” 然后就快步走进了厨房。 柳学冬奇怪地看了看她的背影。 就在这时,胧月暻突然惊呼:“红豆!” 她一把抓住柳学冬肩膀,尖叫着指着电视:“快看快看!” 柳学冬定睛看去,只见广告画面里,虞红豆身穿特管局制服,英姿飒爽地站立,整个人不苟言笑。 “特管局提醒您,为了您和家人的安全,觉醒后,勿慌张。摆正心态,及时报备。接受规范指导,合理使用天赋。” 胧月暻猛拍柳学冬大腿,在沙发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柳学冬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虞红豆窘迫的原因。 第775章 大明星虞红豆 《天赋异禀》在预热阶段就已经有了很高热度,第一期播出后,更是火得一塌糊涂,柳学冬下楼买包烟的功夫都能听见路人讨论。 虞红豆也火了。 那天在节目上看到虞红豆出场后,柳学冬兴趣大增,一口气看到尾,他有心数了数,虞红豆总计出场八次,每次切广告前必定是特管局的“温馨提示”先进来。 那天他强行把虞红豆拉回客厅,拽到沙发上细聊一阵才知道,原来这节目是涛声传媒旗下的项目,因为是在中海筹备,所以插入特管局警示的工作就安排给了中海分部,葛文栋一帮领导简单开了小会,表示这个人选必须没有污点,能代表特管局的同时还要有让大众喜欢的姣好形象,于是就直接指定了虞红豆。 节目播出后已经达到了特管局的初衷,虽然《天赋异禀》是一个娱乐向的综艺,但表达的内核依然是公益性质,比如在节目后面,将张白歌的耐热天赋跟消防联系起来,再比如将丁瑜玲的快速结痂天赋跟医疗挂钩等等,从事后民众的讨论中,可以预见大家对觉醒者的接受度很快就会再次上升到一个新的层面。 节目火了,特管局的目的达到了,民众对觉醒者也改观了,这是一场共赢。 要说还有谁在苦恼的话,应该只有虞红豆。 虞红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出门必须遮得严严实实的一天。 哪怕她平时很少去别的地方,但即使是在特管局也逃不掉。 “大明星!” 刚进办公室,陶萋萋就一阵小跑过来。 她朝虞红豆挤着眼睛:“要不你给我签个名吧。” 虞红豆取下墨镜和口罩,无奈地将快贴到身上来的陶萋萋推开:“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跑外勤,别拿我开涮。” “别呀。”陶萋萋不依道,“快来看看今天又收到什么了。” 她指着办公室门口的桌子,桌面上已经堆满了东西。 自从节目播出后,虞红豆俨然已经收获了一批铁杆颜值粉,但苦于虞红豆不是真正的娱乐圈艺人,粉丝们没地方找她,只能将各式各样的礼物送到特管局来。 这些天来,特管局几乎每天都能收到礼物。 陶萋萋在那些东西里翻来翻去:“我看看……喏,这些是写给你的信,话说你到底看过没有?还有好多首饰,这又是什么?笔记本电脑?按摩椅?怎么还有个冰箱!?” “这帮人是打算帮你重新装修吗?” 陶萋萋每说一件,虞红豆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她感到格外负担。 她有些想让这些粉丝别送了,却又不知该通过什么发声,难不成让特管局发表声明?但这毕竟是私事,通过特管局不仅小题大做,而且更不合适。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虞红豆抬眼看去,是姚飞英站在门口。 寻常有什么事都是姚飞英安排下去,然后专人通知,但他亲自来通知的往往都是重要事务。 于是虞红豆立刻起身,进入工作状态:“姚助,出什么事了?” 姚飞英笑着摆摆手,走进来:“别紧张,没出事。” 虞红豆放松了一些。 姚飞英来到近前,搓了搓手:“是这样的,你那个……嗯,观众呼声比较高,刚刚《天赋异禀》节目组联系到我们特管局,他们有意让你作为飞行嘉宾参与下一期节目的录制,所以征询特管局的意见。” 虞红豆脸色一变。 姚飞英抬手示意等自己说完:“我知道,特管局虽然是面向公众的机构,但九处依旧属于保密单位,按理说你身为干员不应该参与这种节目。但我向葛局汇报后,葛处跟总部通过电话进行了简短商讨,上头现在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上头认为这或许是个机会,看《天赋异禀》的热度,俨然有了国民性的势头,上头觉得,让特管局公职人员参与一次录制,可谓是趁热打铁,能进一步表现出特管局亲民的一面,进一步消除民众对特管局‘敬而远之’的心理。” 姚飞英笑意更盛:“你看这不是巧了,正好现在大家都喜欢你,不是最好的人选?这可是易总局钦定的。” 虞红豆正要开口,姚飞英以为她要拒绝,赶紧又补充道:“我懂,你不喜欢那种抛头露面的场合,处里也考虑到了,这事能不能成主要还是在你个人的意见,但九处还是希望你能答应。” 话音刚落,虞红豆便道:“我答应。” 她回答得很果断,姚飞英都愣了一下。 虞红豆笑道:“我愿意去,我正愁没地方告诉那些狂热的粉丝,让他们别往特管局送东西了——我在节目上说这些应该没问题吧?” 虞红豆将这件事应下,又去葛文栋办公室聊了一阵,期间葛文栋叮嘱她,务必要展现出特管局的可靠,亲民,节目组在环节安排上也会尽量往这方面配合。 虞红豆有些放不下处里的工作,葛文栋摆手道:“不必担心,录制就在中海,只用一天时间,给你特批一天假期。” 一切谈妥后,虞红豆第一时间给柳学冬打去电话汇报此事。 另一头,柳学冬正在给徐小军压场子。 觉醒班组建后,已经经历了第一堂理论课,徐小军教官的威严犹在,学生们已经有了初步的纪律性,今天正被带出来上第一节实践课。 给觉醒者安排的专用场地其实距离特管局不远,这也是为了万一出现什么情况九处也能随时支援过来。 看似“户外活动”似的实践课在柳学冬看来其实没多大意思,这堂课的主要目的,名义上说是训练学生熟练掌控天赋,但真实原因其实是给这帮年轻的觉醒者一个‘发泄’的机会。 由于特管局明文要求了一系列规范,觉醒者在日常中能合法使用天赋的机会并不多,而年轻的学生群体又恰好处于最叛逆的阶段,但要是让他们一直憋着,指不定会出现更大问题,所以才有了这堂实践课。 场地里,徐小军领着一帮特管局的专业人员走动,一边观察一边记录着每个学生的实际天赋情况,柳学冬站在外围有些无聊。 他没看见有什么亮眼的天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天赋潮汐的到来使觉醒者的规模越来越大,但天赋的本质依然没有改变——随机性太大了。 就如虞红豆早先曾抱怨过的那个问题一样,觉醒者虽然多,但真正有用的天赋太少。 第776章 获得你的友谊 自由联邦,华府。 金碧辉煌的酒店里已经清场,考伯特和潘多拉坐在临落地窗的位置,窗外的波托玛克河一览无遗。 潘多拉望着窗外的景色,神情没有波动。 考伯特俯身过来,贴心地替她整理一下领口,柔声道:“你最近胃口变差了。” “是食材的质量太差了。” 潘多拉淡淡回答:“一些乱七八糟没什么作用的天赋就别送来了,吃得太杂会消化不良的。” 她今天穿了身得体的女士西装,修身的剪裁使布料服帖在身上,显得身材欣长。 但光头的模样却依然使她看起来不伦不类。 考伯特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之前巴洛做事太激进,国内的觉醒者越来越难挖了。” “现在国外的动作也基本停滞,被九处那么一闹,欧洲范围内已经很难插手了。” 潘多拉舔了舔嘴唇:“早知道就该把那名教皇给吃掉的。” 考伯特瞥了她一眼:“是巴洛不允许,圣索斐林毕竟身份敏感,巴洛想留着他作更大用途,只是没想到九处玩阴的,利用国际舆论迫使环治局放人。” “所以他死得活该。” 潘多拉冷漠道:“安其罗比他听话多了。” 考伯特抬手打断:“这种话少说。最高法院和国会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没被我们掌控,还没到可以肆无忌惮的时候。” 潘多拉默不作声,片刻后问道:“今天要见的是谁?” “拉格伦(第184章),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由约翰森议员引荐的。” 考伯特低声轻笑:“这是个好机会,拉格伦不仅代表了国会大厦,同时也是我们把手伸进白宫的契机。” 潘多拉眉头轻轻皱了下:“约翰森……我好像听安其罗提起过,这个人和清道夫协会有利益关系。” 考伯特点点头:“是的,清道夫协会曾帮这位民助党议员干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同时也卖过不少消息给清道夫协会——换个角度说,其实是清道夫协会拿捏了他的把柄。” “但是没关系,清道夫协会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礼物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考伯特观察着潘多拉的表情,“前些日子你和塔纳托斯的会面好像不太愉快。” 潘多拉眼神微沉:“我感觉得出来,虽然说是谈合作,但他心底还是把我当做了一个研究室出来的实验品。或许是和巴洛合作时养成的习惯,他依然觉得清道夫协会和我们是平等的双方。” “还有跟塔纳托斯一起的那个蛇夫座,他看我的眼神也让我很不舒服——可笑的s级清道夫,是谁给他的勇气?” 考伯特苦笑:“你误会了,跟蛇夫座不对付的其实是晨星,当初晨星为了躲他,在华府待了两年多没出去,直到进了你肚子。蛇夫座应该是知道了晨星死在你手上,所以才……” 潘多拉目露思索:“你说他在阴影世界已经活跃了近六十年,但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是觉醒者吧。” 考伯特点头附和:“各国机构确实都有这样的猜测。” 潘多拉嘴角微微一勾:“永葆青春么?这个天赋会让无数人为之发狂的——我挺好奇他的天赋是什么味道。” 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考伯特忽然沉下脸来:“停下,你不该有贪婪这种情绪。” 潘多拉脸上微僵,然后重新平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是无奈般摇摇头:“我始终保持着克制,但……你知道的,那些吃进肚子的情绪总会在不知什么时候翻涌起来。” 考伯特深呼吸一口气:“大夏有句古话,叫物极必反。我始终坚信这是你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当你吞噬的情绪达到某个临界点后,一切都将归于平静——就像一个真正的神明,不被任何事物动摇,不被任何欲望支配。” 潘多拉轻揉眉心:“前提是在那之前,我不会真的疯掉。”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或许能再快点……我有些想他了。” 潘多拉声音很低,考伯特没太听清,但他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深聊下去,担心影响到潘多拉的状态,于是摆手说回正题:“不过结果是好的,虽然少了巴洛,但跟清道夫协会的合作依然能继续下去。虽然还没找到机会将安其罗变成礼物,但他至少比巴洛更好掌控。” 潘多拉淡淡道:“我不太喜欢他们,那天要不是你出面,我们已经谈崩了。” 考伯特显然比她知道得更多:“环治局和清道夫协会的合作没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在关于人造觉醒者的研究上,你的血液是关键没错,但整个研究基础其实是清道夫协会提供的,早在我们之前,他们就已经研究出了一种代号‘泰坦’的药剂,虽然有着极高的不稳定性和失败几率,但他们确实是走在了我们前面,直到现在,还有几项关键技术捏在清道夫协会手里,想要继续完善研究内容,就必须选择合作。” “还有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 考伯特略作停顿:“我们还在发展阶段,确实需要一个更大的目标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环治局。 脚步声响起,二人默契地中止了话题,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一身棕色西装的拉格伦在侍应生的引领下走了过来。 他手里提着公文包,看样子是刚下班。 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什么愁绪,导致心不在焉。 考伯特起身迎接:“拉格伦先生,您好,我是考伯特。” 拉格伦无视了考伯特伸在半空的手,径直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时间很紧——要不是约翰森要求我务必前来赴约,我现在已经在医院里了。” 考伯特并不生气,他坐下来,笑眯眯道:“我当然能理解,拉格伦先生,你心爱的小儿子遭遇了车祸,导致截肢,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考伯特的直言不讳与当面解开伤疤无异,拉格伦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教授,你太不礼貌了。” 在拉格伦看来,虽然考伯特来自环治局,但他一个学术界的大拿跟自己能有什么利害关系?今天能来纯粹是看在约翰森的面子上,结果到这一看,考伯特还带了个怪异的光头女人,他顿时更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考伯特笑着摆手:“别生气,拉格伦,我们今天就是为了你小儿子来的。” “你也不希望他以残疾人的身份过完这一辈子吧,想想吧,他以后还会经历很多事,无论是在学校,还是以后成年了工作,无时无刻都要顶着异样的眼光生存下去,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拉格伦脸色愈发难看,他紧紧盯着考伯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能治好他。” 考伯特淡淡开口:“我指的是,让他拥有健全的四肢,像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生活在阳光下。” 拉格伦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没开玩笑?” 考伯特伸手朝向旁边的潘多拉:“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潘多拉小姐,一位觉醒者,她的天赋可以很轻松达到这点。” 拉格伦视线偏移过去,将潘多拉仔细打量了一阵,他吐出一口气,想将心情稍稍平复,但紧紧扣住椅子扶手的十指却暴露了激动的内心:“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 考伯特愕然摊手:“哦不,当然不需要,什么都不用付出。” 他微微一笑,笑得意味深长:“我们只想获得你的友谊。” 第777章 我是谁? 柳学冬没能等到虞红豆上节目那期,却等来了九处的通知。 该出发了。 兰斯和胡满回到中海后,柳学冬对阴影世界的了解渠道也再次多了起来。 由于兰斯本身比较“宅”的缘故,跟九处打交道的事大多由胡满在办,狐狸哥对此也乐此不疲,恨不得找根绳把九处发的“特别办事员”的证每天挂身上,二人性格互补,配合起来倒是默契十足。 给九处当差的同时,他们也没忘了替老柳办事。 阴影世界的动向总会及时出现在柳学冬的邮箱里。 近期的情报大多和九处有关。 由九处牵头创立的“共同体”联盟已经搭好基本框架,加入者众多,一些还未表态的也未明确表示拒绝,而是还在犹豫中。 九处最精明的一点在于,这个所谓的“共同体”并非建立在利益和战队关系上的,它的内核是“旨在帮助全球觉醒者群体合理融入社会,杜绝觉醒者与普通人之间的暴力事件,维护各国社会稳定”。 若放在天赋潮汐爆发以前,这一步无疑鸡肋,但眼下却不同了,正是走在各国迫切需求上的妙棋。 再加上正值白头鹰偃旗息鼓,九处先安内再攘外风头正盛的时期,再有大夏国内和谐安定这活脱脱的例子,便有了各国组织争相加入的结果。 九处自建立那天起,便一直没放弃解决布局觉醒者和普通人的相处问题,这份长远的考虑在如今终于开花结果。 而随着共同体的成功组建,九处以特管局的名义很快发表声明,表示会向各共同体组织派遣有经验的“觉醒者与普通人关系”专家,以大夏为模版,协助各组织尽快建立一套完善的社会问题处理体系。 与声明一起发出来的是一份名单,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派往各组织的专人信息。 从接地气的角度来讲,这算是九处在给共同体成员组织发“新人福利”。 而作为共同体的另一名创立者——暴风雪委员会,他们也不甘落后。 九处前脚发完声明,暴风雪委员会也立马在阴影世界表态。 【在这个局势尚未稳定的紧要关头,为进一步保障各成员组织境内的安全与稳定,暴风雪委员会将免费提供一份详细的清道夫人员档案,帮助各组织加强防范。】 相比起九处,暴风雪委员会提供的这份“新手大礼包”显然更加重磅,且不提九处、白头鹰、暴风雪委员会这种常年处于t0位置的组织,其余那些——哪怕是女王冠冕和苇原众这类本身实力就不容小觑的组织,也常年受清道夫协会所困扰,更别提那些从头头到喽啰加一起都凑不出一百人的小型机构了。 这些组织绑一块,谁家没被清道夫协会给暗算过? 但有了这份名单,一切问题都会得到极大改善。 所以当这份声明一出来,原本一些还摇摆不定的组织立刻主动联系,表达出想加入的意愿。 电脑前,柳学冬摩挲着胡茬低声自语:“这是在掘清道夫的根,九处想强行把白头鹰推到跟协会一头的对立面去,彻底打上‘反派’标签……都这样了白头鹰还没什么表示吗?” 至少兰斯这边没有得到关于白头鹰的情报,柳学冬总觉得不太对劲。 虽说这两年白头鹰总是在九处手上吃瘪——先是东瀛苇原众强势崛起,和九处联手打得白头鹰分局不甘露头,还是在协会分部的支援下才迫使苇原众停战;随后又被东瀛这边的失利牵连,面对九处和苇原众一前一后包夹,导致高丽这根插在大夏咽喉的钉子也不得不拱手让给九处;随后又是欧洲范围内的布局被打散,九处利用“库尔策”的共同研究权,将女王冠冕、拿破仑之剑、焚书人联合会全绑到了一根绳上,白头鹰本想让福光社充当剪刀剪短这根绳,却因运气不好终究功亏一篑。 如今共同体联盟就像是九处立起的一杆旗,宣告着自己大势已成。 可越是这样,白头鹰就越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所以柳学冬才始终觉得白头鹰内部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但也不是说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兰斯送来了一条关于清道夫协会的最新情报。 暴风雪委员会在围捕清道夫的过程中,拦截下了一艘货轮。 货轮上是一批活人。 严格来说是一批觉醒者。 事后发现这批觉醒者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属于肉身增幅型天赋。 其次,这艘货轮来自自由联邦。 在短暂的问话中得知,这帮人已经被囚禁许久,他们在觉醒前都是普通人,说不清楚之前具体被关在哪里,又要被送到哪里,只知道有人在拿自己做活体研究。 可惜的是,这些人脖子上全都戴着某种金属项圈,在被截获后不久,项圈内置的炸弹便被引爆,没留下一个活口。 这份情报戛然而止,留下的问题令暴风雪委员会无从追查,只好不了了之。 但落到柳学冬眼里,却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来自自由联邦、由清道夫押运、肉体增幅型天赋。 柳学冬得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结论。 白头鹰向清道夫协会提供耗材,帮助协会配制出更多泰坦药剂。 【这么看来,协会对泰坦药剂的研究应该有更大进展了。】 柳学冬默默想道。 【也不知九处从库尔策身上挖掘出什么没有。】 次日,柳学冬跟虞红豆和胧月暻作别,拖着行李箱只身赶赴京城总部,然后再乘坐九处安排的专机,飞往苏维埃公国。 …… 于此同时,中海分部会议室里,葛文栋正在会上宣读和共同体事宜相关的内部文件。 在展示出派遣专人的名单时,徐小军看得瞪直了眼睛。 他指着自己鼻子,愕然道:“我?” “怎么没人事先通知我?” “我什么时候又成社会关系专家了?” “我最近的工作会不会太多了?又要给学生上课又要出国帮忙……” “天理在哪里?公道在哪里?苏维埃美女又在哪里?” 说着说着,他的嘴角开始止不住上扬。 “闭嘴。”虞红豆呵斥道。 徐小军脖子一缩。 葛文栋瞥过来一眼,淡淡道:“这件事大家知道就行了,一会儿签个保密文件——既然徐小军出国了,他的工作就暂时由柳学冬代领,大家注意别认错人。” “明白。” 众人齐齐应道,然后都朝徐小军看去。 陶萋萋笑眯眯地看过来:“柳学冬,可别把自己认错了噢。” 徐小军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周围投来注目礼的众人。 “几,几个意思?” 葛文栋摆摆手:“那就这样,散会。” 他又指了指虞红豆:“那个,虞组长,等会记得给柳学冬讲清楚。” “好的。” 虞红豆点头应下。 第778章 暴风雪委员会 飞往千顶城的专机上,柳学冬望着窗外出神。 在抵达总部后,柳学冬曾和郑万松短暂聊过几句,期间问起了关于库尔策研究的情况。 郑万松告诉他,根据库尔策对天赋移植手术的回忆,研究部将突破点锁定在了一种他注射过的未知药剂上,这一点也从霸鹟小组那得到了佐证——在获取到渡鸦情报那次,被霸鹟小组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管封存严密的试剂。 经由库尔策辨认后,确认和当初手术时注射过的药剂一模一样——至少在肉眼观察上是这样的,不论是颜色,还是试剂封装瓶,全都一样。 但最终结果却也没有任何惊喜,那只是一管普通的添加了颜料的悬浊液,主要成分是石灰乳,对研究没有任何帮助。 这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就连渡鸦的情报都是白头鹰故意泄露的,这种属于绝密的药剂当然也不会拿真的来当诱饵。 但至少让九处确认了一点——这种药剂就是天赋移植的关键因素。 【这份研究成果一定和潘多拉脱不了关系。】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盘算。 “柳医……徐小军同志,不用休息一会儿吗?” 身旁传来声音,是坐在旁边位置上的蒋信鸿(第390章)。 柳学冬回过神,笑着摆摆手:“不用,我精神挺好。” 这次前往苏维埃公国,蒋信鸿和柳学冬同行,名义上二人都属于派去协助社会关系的专员,但其实办事的还是蒋信鸿这位策略部的打工人。 从京城到千顶城要飞八个多小时,蒋信鸿考虑到柳学冬刚从中海飞到京城,还没歇脚就马不停蹄又转机,本想着他可能会在飞机上小憩一会儿,才有此一问。 听柳学冬这样说了,蒋信鸿便点头道:“行,那趁现在有时间,我给你讲讲暴风雪委员会的情况。” “没问题。” 对此柳学冬还挺感兴趣,他对暴风雪委员会有一定了解,但并不深入——但多数情报都来自于清道夫协会,但这类信息大都和暴风雪委员会的当下情况有关,而偏向于背景和由来的方面就所知不多了。 蒋信鸿从兜里拿出笔记本翻开,对照着笔记讲述起来。 “暴风雪委员会的组建跟女王冠冕其实有相似之处,都是在更久远的历史前由松散的民间组织转变为官方机构,只不过更久远,也更复杂。” “就和历史上所有觉醒者一样,最早期这片土地上的觉醒者并不被接纳,被冠以‘魔鬼’‘巫师’又或是‘神明’的名号。” 蒋信鸿淡淡笑了笑:“斯拉夫神话体系也是在这个时间段诞生的,这些光怪陆离的传说故事中,有不少觉醒者的影子。” “随着时间推移到古罗马帝国分裂,宗教的传播被迫开始转移,正巧遇上了斯拉夫人的崛起,便有了后来沙俄的东正教。” 他瞥了柳学冬一眼:“关于教廷对觉醒者的态度,你应该有所了解。” 柳学冬点点头:“嗯,他们把觉醒者称为异端。” “没错。”蒋信鸿点头道,“东正教的建立,和原西边的基督教前身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在沙俄政权的支持下,东正教开始主动吸纳觉醒者,而对那些不肯加入,甚至反抗的觉醒者,则打上异端标签,赶尽杀绝。” 柳学冬问道:“这就是暴风雪委员会的前身?” “不,恰恰相反。”蒋信鸿摇头,“那些被打上‘异端’标签的觉醒者,一百多年来始终生活在高压环境和死亡阴影下,直到终于等来了反抗的契机。” “十月革命爆发了。” “沙俄政权被推翻,苏维埃公国成立了。” “这些革命者中,就包含了暴风雪委员会的前身——红色保卫者,在当时隶属于肃反委员会。” 柳学冬恍然:“契卡。” “没错。”蒋信鸿颔首附和,“也即是克格勃的前身。” 柳学冬不禁笑了:“这么说来,暴风雪委员会的发展之路确实算得上坎坷了。” 蒋信鸿也不禁苦笑:“正如你想的那样,苏维埃公国的崛起也使红色保卫者在阴影世界崭露头角,伴随着世界环境动荡,在二战结束后,他们的主要敌人变成了白头鹰环治局。”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苏维埃公国在政治和经济上出现了巨大问题。” “戈尔巴乔夫急于求成,背离了社会主义方向,再加上内部的混乱和腐败,最终导致了国家解体。” “在这段混乱的时间里,克格勃这把锋利的武器成为了许多官员刺向政敌的尖刀,成为了腐败和谋私利的工具,所以在解体后,这份对原本信仰的失望促使红色保卫者脱离了克格勃,重新组建后才有了如今的暴风雪委员会。” 柳学冬问道:“那暴风雪委员会现在还算官方组织吗?” “当然算,只不过有相当大的自主决策权。”蒋信鸿回道,“你可以理解为它是一个独立部门,直接面向枢密院。” “脱离克格勃后,暴风雪委员会在结构上也进行了改组。” “组织首脑由七名委员长组成,按季度进行轮换,所有重大决议都由这七名委员长投票进行商讨,当季的现任委员长拥有最终拍板权。” “这次我们要见的,就是那位最激进的委员长——鲍里斯·赫里斯托夫洛维奇·克兹洛夫。” …… “鲍里斯·赫里斯托夫洛维奇·克兹洛夫。” 从乞瓦驶往千顶城的列车上,潘多拉低声念出照片上的这一长串名字。 照片上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 她喃喃自语:“不喜欢光头女人,但对光头男人感兴趣么。” “徐小军,你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列车到站的提示声响起,随着车门打开,潘多拉将照片放回兜里。 踏出车门的瞬间,她抬起双手摘下卫衣的兜帽,随着手掌贴着头皮上拂过,一头柔顺的金色秀发快速生长出来,垂落在肩头。 第779章 给个机会 柳学冬对鲍里斯的感观还不错。 比起照片上,鲍里斯本人其实很和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乍一看跟功夫熊猫似的。 飞机落地后,柳学冬和蒋信鸿乘坐委员会安排的专车驶往千顶城城郊——不是去委员会基地,鲍里斯在自家的庄园里接待了他们。 刚从车里下来,已经侯在庄园大门处的鲍里斯便笑着迎了上来,声音中气十足。 “欢迎你们,九处的朋友,我亲爱的同志。” 他上前先是跟二人握手,然后再轻轻拥抱,柳学冬听见他在耳边虔诚地轻声道:“愿红色永恒。” 这句话既像是对他们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 在往庄园里走时,蒋信鸿悄悄给柳学冬解释:“这是当年他们红色保卫者的口号,但现在除了暴风雪委员会的一些老人,已经不怎么有人说了。” 鲍里斯很热情,他似乎不急着说正事,领着二人来到宴客厅坐下,替他们倒上红茶后,又亲手夹起方糖和柠檬片放进杯子里,然后便兴致勃勃地给他们讲起苏维埃公国的风土人情。 “我在庄园里养了四只熊,两只大的生了两只小的,哈,没错,其实它们是一家子。” “以前我喜欢打猎,但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把枪口对准过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它们救了我的命,它们是我的吉祥物,现在我喜欢它们。” “库博佐亚是个胆小鬼,不敢堂堂正正地面对我,他很危险没错,但我依然看不起他。” “听说他死了?” 鲍里斯眯眼点燃雪茄,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对面——这消息他也是通过九处得知的。 蒋信鸿下意识转头,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微微点头:“是的,死在了阿尔卑斯山脉无人问津的原始森林里。” “哈哈!” 鲍里斯开怀大笑,笑起来脸上的横肉都跟着抖动:“这是他应得的!藏头露尾的小人,就连死都掀不起一点风浪。” “但你就不一样了。” 柳学冬直言不讳:“要是这次你死了,清道夫协会一定会让全世界都知道。” “这话很有道理,我喜欢你的直率。” 鲍里斯笑意不减,目光在对面二人身上游移:“所以你们二位,谁才是那个狩猎清道夫的老猎人?” 蒋信鸿纠正道:“委员长先生,我们只提供策略方面的建议,非必要情况下不会参与正面战斗,希望你能意识到这点。” 鲍里斯大手一挥:“我明白,暴风雪委员会不缺能打胜仗的小伙子,我们只怕清道夫躲起来不肯露头,我已经受够了像只蠢狐狸似的守在他们老鼠洞的门口。” 他的目光锁定在柳学冬身上,玩味地打量起来:“所以我们才需要一位熟悉他们习性的老猎人帮忙揪出猎物,这不就是你们的工作吗?” 柳学冬淡淡回道:“在清道夫协会眼里,或许你才是那个躲在家里不敢露头的猎物。其次,我接到的任务只是协助挫败清道夫协会的暗杀计划,确保你活下来——而不是当你的狗头军师,帮你跟清道夫正面干一架。” 鲍里斯笑意微微僵住,他迟疑了片刻:“徐,徐小军先生?恕我直言,这个名字是我第一次听到,我之前也没听说过关于你在九处事迹……” 他不禁看向旁边的蒋信鸿:“他在九处是做什么的?” 蒋信鸿客气地笑了笑:“心理医生。” 鲍里斯愣了两秒,然后低头端起茶杯掩饰尴尬:“哦……” 这一声里难掩疑惑和失望,鲍里斯正想将话题抛给蒋信鸿,柳学冬却继续开口了。 “九处和委员会都能猜到清道夫协会会进行报复,而对于清道夫协会自己,他们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柳学冬转头看着窗外:“你把周围安排得警戒森严,不管是哪个清道夫,都不会蠢到直接上来送死,如果我是他,面对你这个棘手的猎物,我只会做两件事。” “要么,把你引出去;要么,对暴风雪委员会的其他人下手。” 柳学冬抬眸看向鲍里斯:“当然,这两件事也可以一起做。” “最近有委员会里有多少人死于意外?” 鲍里斯的双眼猛地睁开,惊道:“你——” 半晌后,鲍里斯的眼神渐渐阴翳:“你是怎么猜到的?” 柳学冬颔首:“因为只能是他,卡农。” 鲍里斯缓缓吐出一口气:“制造意外,是他没错,暴风雪委员会也猜到了,但我们找不到他,就和库博佐亚那个胆小鬼一样。” 柳学冬轻轻摇头:“库博佐亚是怕死,但卡农不一样,这是他的表演风格,就像用一发多年前的子弹,打中现在的目标。” 鲍里斯疑惑地看过来:“你好像很了解,也很推崇他?” 柳学冬微笑道:“在这方面,他确实比我做得好。” 这句话让鲍里斯更疑惑了,他下意识看向蒋信鸿,想从他那得到解释,但蒋信鸿却低头喝茶,假装没看到鲍里斯的眼神。 柳学冬道:“卡农是在打明牌,他不忌惮你们知道是他来了,他只是在告诉你,你要是不给他机会,他就继续对你的人下手。” 鲍里斯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一点,他颇感烦躁地摆摆手:“所以,直接告诉我吧,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柳学冬摊手:“其实很简单,你给他这个机会不就好了。” “千顶城是个好地方,风景很美,你可以出去逛逛,别整天跟卫兵待在一起,多陪陪家人和孩子。” 鲍里斯脸色不太好看:“你拿我当诱饵?” 柳学冬没有表情变化,诚恳道:“被吞进肚子里的才叫诱饵,吞不进去的,叫钩子。” 身为现任委员长,鲍里斯的身份就相当于九处的易安邦,他怎么可能接受这个荒诞的提议? 但柳学冬又不急,他对蒋信鸿说:“先说你的事吧,等会儿我跟委员长先生慢慢讨论。” 鲍里斯摆摆手,唤来人对蒋信鸿说道:“社会关系的处理事宜你跟他们对接就好。” 蒋信鸿点头起身,跟着来人出去前最后叮嘱柳学冬:“我们只是提建议,不必强求。” 这话与其说是对柳学冬说的,但其实还是说给鲍里斯听的——反正死的又不是九处的人,不用干着急。 第780章 规律 卡农,一种复调音乐,它的原意是规律。 【在这个世界,任何事物都有它的规律。】 卡农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么一段话。 这里是位于商场楼顶的一家西餐厅,卡农坐在靠护栏边的位置上,正等着侍应生将晚餐端上桌。 他微微偏头,目光落向下面的十字路口。 一辆不起眼的轿车停在那里。 暴风雪委员会已经知道他来了,为了将他揪出来,在市内各个关键位置安排了小队蹲点。 收回目光,卡农继续在笔记本上写下:【只要掌握了规律,人人都可以是上帝。】 优雅的侍应生端着托盘走过来,将食物依次摆放在桌上,轻声礼貌地说道:“先生,用餐愉快。” “谢谢。”卡农点头致意,将小费放在托盘上。 侍应生露出得体的微笑,转身离开。 才迈出两步,忽然一阵刺耳的尖锐刹车声传入每个人耳朵,紧接着—— “轰隆——!!” 震天的巨响引起了所有人注意,人们纷纷跑到栏杆旁朝下望去,唯独卡农头也没抬,依然慢条斯理地切割着小羊排。 十字路口,一辆大型货车侧翻,正面的人行横道上一名老太太受到惊吓坐倒在地上,将爱犬紧紧抱在怀里。 而先前的小轿车已经不在原来位置上,它被大货车撞上,接连撞断好几棵树,最后四轮朝天仰倒在道路中间。 此时的轿车已经快看不出本来模样,车窗崩裂,顶棚凹陷,最严重的驾驶席几乎被挤成了一块压缩饼干。 街道上乱了起来,有人报警,有人叫救护车,作为这一切策划者的卡农却丝毫没有感到紧迫,他花了二十分钟慢条斯理地吃完晚餐,才迤迤然付钱离去。 来到楼下,卡农远远望去,警察和救护车已经到了,不出意外的话暴风雪委员会的人也在,不过没关系,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因为他做的很少——只是连续几天在人行道对面的灌木丛里丢下半截肉肠罢了。 同时他又做了很多——比如调查货车每周通过这个路口的时间、老太太每天几点出门遛狗、天气预报说近期有雪导致路面结冰等等。 用过去的子弹杀死现在的人,关键不在于怎么打出那发子弹,而是怎么让一切都发生在恰当的时间地点。 幸运的是,他很擅长这个。 回到酒店,卡农脱下衣服,卸去易容,躺进浴缸里惬意地享受起工作一天后的闲暇时光,同时在脑海里复盘起对接下来工作的准备。 其实他不急着对鲍里斯动手,也不是非要对鲍里斯下手。 清道夫协会想对暴风雪委员会进行报复,当他出现在千顶城,并且制造意外杀人令暴风雪委员会感到紧张和恐慌时,报复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既然鲍里斯不愿给他这个机会,他也乐得让工作轻松一点。 这算任务失败吗? 或许算,但卡农不在意。 在过往的经历中,他失败的次数其实不算少,但有趣的是,和其他清道夫不同,很少有人会知道他失手了。 没有人会因为自己躲过了意外而感到诧异——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就不叫意外。 制造意外,或者说寻找规律,是一件十分劳心劳神的事,这几年下来,已经过了中年的卡农明显感觉到一丝力不从心,头也掉得愈发厉害,和年轻时不同了,相较于杀人,现在更多时候他只想歇着。 对这份薪资优渥的工作,他感觉自己好像快没有年轻时的激情了。 在外界,甚至许多清道夫看来,卡农是个极其神秘,且富有智慧的人,不论是多么艰难的局面,他总能全身而退,甚至不用出现在现场,不用亲眼见到目标,就能完成暗杀。 他仿佛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上帝,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人身首分离。 但只有卡农自己知道,这只是因为他比其他清道夫做了更充足的准备,进行了更严谨的调查,付出了更多的时间,计算了更周密的计划,以及一点天赋,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这里的天赋,只是单纯指天生擅长,而不是那个天赋。 卡农不是觉醒者,同时他也不太看得上觉醒者。 除了那些捉摸不透的能力偶尔会让人防不胜防以外,觉醒者和普通人并无太大区别。 意外,不会因为他们是觉醒者就不会到来。 有时候,卡农甚至还会庆幸自己不是觉醒者,因为如果自己的这种“擅长”是来源于天赋,就必然会受到天赋相斥的影响,那么自己面对觉醒者就毫无优势了。 …… 虽然延续了“公国”这个称呼,但苏维埃本质上依然是一个联邦制国家,并且相对冗杂。 苏维埃现由85个联邦主体组成,其中包括了22个共和国、9个边疆区、46个州、2个联邦直辖市、1个自治州和4个民族自治区。 这些联邦主体在一定程度上拥有自治权和独立自主权,虽然依然受官方政府的监督,但有权制定和执行地方上的政策和法律。 这种鲜明的“特色”也带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权力分散,许多官方政策的实施和执行存在难度,尤其是在涉及国家安全和外交政策方面。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暴风雪委员会在对境内的掌控力方面,远不如九处和白头鹰。 鲍里斯还在犹豫,没有答应柳学冬的“提议”,所以老柳这几天就像个真的来千顶城观光的游客一般在城里四处闲逛。 从外面回来时,柳学冬正巧碰见有人在给鲍里斯汇报最新情况。 “死了两个,剩下一个重伤。” “没查到实质性的线索,和之前一样。” “货车司机每周这时都会经过这里,是他的工作;老太太也是每天这个点出门遛狗,好几年都没变过,他们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近期也没和可疑人员有过接触。” “一切看上去都是巧合。” “货车司机说,他没有超速,在经过路口时突然看见一条狗拽着老太太闯进视野,于是赶紧踩刹车打方向,但恰好遇到前晚下了雪,轮胎打滑失速,这才撞到了路边停着的车。” “老太太养的是一条大型犬,据她说的,这条狗平时很听话,她和平时一样在这个点出门遛狗,这也是狗每天最喜欢的活动,总是很兴奋,就在等红灯时,狗很急躁地想要继续往前,她一时没能拽住,所以才被拖上了人行道。” “然后惨剧就发生了。” 第781章 不装了,摊牌了 鲍里斯沉默着,指节轻轻敲打桌面,“哒哒”声充满了节奏。 柳学冬进来后没有打扰他,悄然坐到了房间角落里。 半晌后,听完汇报的鲍里斯抬起头:“分析部那边有结论了吗?不管到底是真正意义上的巧合,还是卡农制造的意外,所有事情都该有一个起始点,我们要试着反推,往前追溯,找到这一切巧合的起因。” 他拿着报告单,在其中一栏上指着:“比如这半截肉肠,到底是谁丢在那的?” 汇报员点头应道:“还在调查中,有消息我会马上向您汇报。” 鲍里斯摆摆手,汇报员转身离去。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鲍里斯端着杯子喝了口茶,状似随意问道:“玩得怎么样?听说你去了艾尔巴特街,这段时间游客不少,那里应该很热闹。” 柳学冬却答非所问:“你这样查没有意义。” “卡农不仅谨慎,而且精通易容,如果你想通过追查的方式将目标锁定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恐怕只会白费功夫。” 鲍里斯语气中透着些微不满:“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公费旅游可找不到卡农。” 柳学冬并不生气,无奈笑笑:“建议我早就提过,与其大海捞针一般地找人,不如让他主动出来——只是你不答应。” 鲍里斯不置可否:“我只是还在考虑——如果不是易先生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可以相信你的专业性,这个提议早就被我否决了。” 鲍里斯沉着脸长长吐出一口气:“徐,你应该能理解我,我并非没有豁出去的魄力,但我的命不只属于我自己,它太过重要,我必须完全考虑清楚,才能参与这场豪赌。” “我理解。” 柳学冬点头表示肯定,转而又提出自己的疑问:“但据我所知,暴风雪委员会除你以外还有六位委员长,哪怕你真死了,也会立刻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暴风雪委员会不至于产生动荡。” 鲍里斯脸又黑了一分,像是不满柳学冬的乌鸦嘴:“事实是这样没错,但问题远不止于此。如果我真的出事,委员会内部确实不会出现太大问题,但在阴影世界中委员会的威望却会遭受重大损失,我们牵头的共同体联盟才刚刚建立,我在这时出事,对士气会是一次极大的打击,还会引发一连串不可预估的后果。”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柳学冬:“所以我不能死。” “当然,我没想让你死掉。” 柳学冬无辜地摊开手:“在我提出建议的设想中,没有让你送命这个选项。” 【除非潘多拉眼花把你认成了我。】 老柳在心里默默腹诽。 这几天他当然不是真的在当游客,他去拜访了几位边缘人。 前文有提,由于苏维埃这个国家的特殊性,暴风雪委员会对境内的掌控力度远不如九处,这便导致了一个必然会出现的情况——边缘人的活跃。 边缘人就像是蟑螂,生命力顽强的同时还总会出现在让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只要有它生存的土壤,它就一定会出现。 哪怕是如九处那般严格的肃清,也未能做到彻底杜绝,就更别提苏维埃了。 但和九处不同的是,暴风雪委员会其实从未真正抱有将边缘人从境内彻底扫清的决心。 这又涉及到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在之前,暴风雪委员隶属于克格勃,在那时红色保卫者其实是一个更为纯粹的作战部门,在情报来源方面则完全依赖于克格勃的调查工作。 直到脱离克格勃之后,暴风雪委员会才重新组建了新的情报部门。 起步晚的事实导致他们的情报获取能力成为了明显的短板,所以在长久以来,暴风雪委员会获得的情报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来自于境内的边缘人,算是一种很隐晦的半合作关系。 而这样做也带来了一个不可避免的大问题——自身情报的泄露。 这几乎是阴影世界中众所周知的一个“常识”,在各大官方组织中,来自暴风雪委员会的情报是最多的。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千顶城活动的边缘人其实不算太难找。 在这几天里,柳学冬一共联系上了三位边缘人——其实远不止三位,只是这些边缘人安逸太久了,见柳学冬是生面孔,要么坐地起价,要么就直接不做他的生意。 幸好柳学冬懂得怎么跟边缘人打交道,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有生意不做,就大发慈悲地把人给做掉了。 就这样,最后有三位诚心诚意做生意的老板突出重围晋级决赛。 柳学冬不惜重金,却只有一个要求——找一个可疑的光头女人。 老柳的思路很清晰。 与其等潘多拉日后打上门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这次不在大夏,祸水东引也拖暴风雪委员会下水,来个永绝后患。 反正他根本不在意潘多拉最后是落到暴风雪委员会手里还是九处手里,柳学冬只想治好自己的头痛。 鲍里斯当然不会直接相信柳学冬的一面之词,眯眼问道:“那你怎么保证?换句话说,你准备怎么做确保我不会遇到危险?” 鲍里斯迟迟下不了决心,柳学冬决定推他一把。 柳学冬抬腕看了眼时间:“不装了,摊牌了,你知道我这个清道夫应对专家身份是怎么来的吗?” 鲍里斯眉梢挑起,不明白柳学冬想表达什么。 柳学冬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却又无奈地摆摆手:“算了,这种话我自己说感觉很奇怪,你还是跟易局长打电话确认我的身份吧,就说我要求的,快点。” 鲍里斯将信将疑的摸出电话拨出去。 电话接通,一番简单寒暄后,他的表情从疑惑渐渐转为惊讶,再从惊讶变成了凝重。 半晌,电话挂断,他目光复杂地打量着柳学冬,迟迟没有开口。 仿佛如坐针毡。 感觉到气氛的变化,柳学冬朝他露出温和笑容:“别紧张,实在不行你可以把卫兵叫进来。” 第782章 赌徒 对视良久,鲍里斯终于摆了摆手。 他没有呼唤卫兵。 “以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亲自将一名清道夫请进家里。” 鲍里斯洒脱一笑,随即又情不自禁调整一下坐姿——显然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在意。 柳学冬打趣道:“这也是我最轻松的一次潜入行动。” “渡鸦……算了,我还是叫你徐吧。” “在内部评估中,你是最危险的一个,这个评估标准是从应对难度的级别测算出来。就好比排在第二位的是箱水母,卡农排在第三,因为大多数意外都是可以人为规避的,但毒却总令人防不胜防。” 他定定看着柳学冬,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而你却过于神秘,关于你的信息少得可怜,再加上从不失手的战绩,分析部根本想不出有效的办法来进行应对。” 鲍里斯似乎是想通过这种像“拉家常”一般的话重新恢复之前聊天的氛围,也顺便掩饰自己其实不太自在的心绪。 这很正常,与柳学冬是否对他抱有敌意无关,而是因为对面这个人一下从“九处专家”转变成“最危险的s级清道夫”,这个过程太过突然,身份的转变带来心理上的落差,鲍里斯还未适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开始犹豫是否要改变态度,所以才表现出了不自然。 他的情绪没能逃脱柳学冬的眼睛,于是他主动将话题引回正轨:“我很了解卡农,现在你应该能信任我了——只有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我们才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 其实他不怎么了解,只是柳学冬需要为接下来的话找一个合理解释。 鲍里斯终于点头:“当然,我想这个世界上,除了卡农自己,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了,所以请说。” 柳学冬慢慢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淡定开口:“还是之前那个办法,不过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会向你推荐一个人——算算时间,他应该快到了。” 话音一落,门外有人来报:“委员长先生,庄园外来了个人,他说他找……” 卫兵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柳学冬:“……徐顾问。” 柳学冬点点头:“是他没错。” 鲍里斯抬手:“带他进来。” 不多时,一位文质彬彬的斯文男孩被卫兵带到房间。 他先朝柳学冬点了点头,然后才对鲍里斯打招呼:“您好,委员长先生。” 鲍里斯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伸手示意:“介绍一下,谢晚星,我的学生。” 鲍里斯世界打量了谢晚星一番,不由得苦笑:“徐,你确定他能保护我?而不是我保护他?老实说,他不像一个训练有素的保镖,就他这个体格,我转个身都怕把他碰坏了。” 柳学冬淡淡一笑:“你的眼光没错,他不是一名士兵,不擅长正面作战,但别忘了,卡农也不会给你正面作战的机会。” 鲍里斯拧眉细思,似乎是这个理,于是收起轻蔑,神色认真起来。 柳学冬继续道:“就如我之前所说,我了解卡农,也知道对付他有多棘手,所以针对这一点,我找到了他——谢晚星。” “他和卡农一样,在计算和寻找规律方面有着惊人的天分,于是我开始有计划地训练他,我并没有把他训练成第二个卡农,而是只需要做到一点——看到卡农所看到的一切。” 鲍里斯双眼渐渐亮起。 柳学冬微笑道:“如今,他已经能完美做到这一点。” “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你只须保证始终跟他待在一起,完全信任他,他将带着你躲过所有意外。” “当然,如果你还有疑虑,你可以花两天时间进行测试。” 鲍里斯舔了舔嘴唇,他看向谢晚星的眼神多了分郑重:“好吧,谢……抱歉,你叫什么来着?” 谢晚星露出谦虚的笑容:“您可以叫我的英文名,甘布勒。” “甘布勒?这不正经的名字有点耳熟……” 鲍里斯小声嘟囔一句,然后伸出手:“不过无所谓,欢迎你,甘布勒先生。” 觉得耳熟是正常的,现在投资圈里许多人都知道这个名字,他们全都认为这个名字肯定属于埃林公司的神秘老板。 这个名字也非常契合他所做的事——意思是“赌徒”。 鲍里斯目光灼灼地看着谢晚星:“所以,甘布勒先生,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谢晚星摊手:“做你该做的任何事,鲍里斯委员长,我不是来当决策者的,也不会给你设定目标,只会在你达成目标的过程中,为你提供建议,而你要做的,就是采纳我的建议。” …… 苏维埃的黑帮曾经世界闻名,他们不仅有严密的组织,还有大量武器,再加上胆大好战的性格和狠辣残忍的手段,一度令人闻风丧胆。 但在解体的动荡过后,苏维埃重新稳住政局,开始着手肃清境内的混乱,这些大大小小的黑帮只能另谋出路,有些人逃去了国外,也有一部分开始转型。 比如开办安保公司,或是开办赌场等等。 但终归底子是黑的,就算想变白,最后也只是朦胧的灰色。 这些看似合法的场所里,底层的基调其实依然由混乱和血腥组成。 千顶城一家夜店的地下室里,是灰帽党经营的黑拳赌场,虽说如今的黑帮早没有当初那么“潇洒”,但在千顶城这一亩三分地,灰帽党也是排得上号的大堂口,和其他几家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已经相安无事很多年,更不必担心有人找事。 但今天他们却踢到了铁板。 包间外,八角笼里厮杀正酣,赌徒们挥舞着票券,狂热的嘶吼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但在这独属于帮主奥列格的私人包间里却一片死寂。 小弟们横七八竖躺满了包间,刺鼻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 奥列格四肢扭曲,瘫坐在沙发正中,满眼都是恐惧。 瞳孔倒映出面前蹲在玻璃茶几上的身影。 潘多拉双臂搭在膝盖上,浓稠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她保持着平视,微微歪着头,面无表情地问道。 “请问,是谁让你们找光头女人?” 第783章 谁是渔夫 “是,是……” 奥列格的声音一直打颤,结巴得说不出连贯的话。 潘多拉很有耐心,她慢条斯理地伸出一根食指,在奥列格的注视下,这根食指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变长。 “嗤。” 指甲轻轻刺入奥列格的手臂,缓缓往下划去。 就像是猪油遇见滚烫的刀锋,皮肤向两侧摊开,血肉纹理清晰可见。 疼痛刺激下,奥列格猛地一个激灵,惨叫着喊出声来:“是——是娜塔莎姑妈!” 潘多拉动作停滞,歪头问道:“娜塔莎姑妈?那是谁?做什么的?” 奥列格快速吸着冷气:“我,我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很有钱,城中区的大帮派都很尊敬她,很多帮派间的摩擦都是她出面帮忙调停。” 潘多拉继续问:“我该去哪儿找她?” “艾尔巴特街!” 长时间的失血已经使奥列格脸色惨白,他现在只想赶紧将这个可怕的女人打发走,然后去医院保住小命:“她在那里经营着一家古董店,名字就叫娜塔莎姑妈收藏馆。” …… 次日,柳学冬重复着和前几天一样的动作——当一名游客。 而鲍里斯也久违地出门了,他去了暴风雪委员会基地。 他对谢晚星的能力还没有完全肯定,所以除了带上谢晚星以外,还带了整整一个排的编队。 老柳本以为今天也会和前些天一样没有收获,却不想有了意外之喜。 就在艾尔巴特街,柳学冬不久前才去过的那家古董店,此时已经被警戒线围了起来。 其实柳学冬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钓到鱼,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诚然,是他委托边缘人打探潘多拉的行踪没错,但他其实打心底没指望这些乌合之众真能发现什么。 就算真有人找到潘多拉,潘多拉没道理连这帮“业余侦探”都发现不了,所以不会有活口。 但这才是柳学冬的真实目的——不仅是柳学冬要找潘多拉,潘多拉也在找他。 所以柳学冬只需要把人大范围散出去,就像是一张网,只要潘多拉触及到其中一根丝线,她就会顺着攀附往上,主动来到柳学冬面前。 显然,潘多拉手里的那根线,断在了娜塔莎姑妈这里。 她的下一步动作也完全可以推断,去找其余和柳学冬接触过的边缘人。 但柳学冬去见每一位边缘人之前都做过易容,为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潘多拉从边缘人嘴里撬不出有价值的信息。 敌在明,我在暗。 一切都在柳学冬计划中,既然已经确定了潘多拉已经来到千顶城,于是柳学冬打算立刻返回暴风雪委员会,以针对卡农为理由,让鲍里斯下达命令将每个他接触过的边缘人的对应区域戒严,然后关门打狗。 念及此处,柳学冬最后一次远远望了一眼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古董店,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 正欲迈出去的步子缓缓落回地面。 “你是不是忘了。” “我说过的,你的气味很特别。” 人群中,一头金发的潘多拉和柳学冬对视,双方只隔了不到五米。 柳学冬沉默片刻:“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我昨晚洗过澡。” 潘多拉缓缓走过来,柳学冬全身肌肉下意识紧绷。 一直走到近前,潘多拉却没有多余动作,只是微微扬起下巴,鼻尖在柳学冬胸口轻轻嗅了嗅。 “我指的是天赋的味道。” 柳学冬眼皮微跳:“假发很漂亮,适合你。” 潘多拉在肩头捻起一根发丝,在指间缠绕两圈后轻轻一拽,举到柳学冬面前:“是真的。” “哦……” 柳学冬面无表情:“用的什么牌子的生发水?” 潘多拉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转头看向街对面:“你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柳学冬颔首:“嗯,这确实挺让我意外,我以为……” 潘多拉接过话:“以为我会继续寻找其他边缘人,然后拷打他们,逼问你的下落,就像一个真正的……疯子。” 她收回目光,抬头望着柳学冬。 人群中,二人此时的距离就像一对正轻声诉说着心事的情侣。 “我能读懂你看我时的眼神。” 潘多拉的声音很轻,淡淡的语气里带着女性特有的磁性声线:“你看我时,就像在看一头野兽。” “或许是因为在之前的几次接触中我表现得太过热情,所以才让你产生了我不善于思考的错觉。” “一个简单的小陷阱,你想钓我出来,如你所愿,我咬钩了。” “我亲爱的渔夫,可你好像忽略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你想确定鱼儿是否真的咬钩,你就不得不回到这里亲眼看看。” “所以我何必离开?” “现在……” 潘多拉笑容弧度渐渐变大,露出整齐的牙齿。 “谁才是渔夫?” 柳学冬平静说道:“你再吓唬我我就报警了。” 他抬手指了指街对面:“警察就在那边,你要想吃枪子儿就动手试试。” 潘多拉莞尔一笑:“为什么不呢?” 话音落下,她垂在身侧的右手一拳捣向柳学冬小腹。 柳学冬早已预防,察觉到潘多拉动作的第一时间便交叉双臂,往下挡去。 潘多拉的反应却更快一分,半途变拳为掌,在柳学冬小臂处借力一撑,身形瞬间暴起腾空,膝顶正中柳学冬胸膛。 “嘭——!” 一切来得太快,人群中变故突生,柳学冬双腿离地倒飞出去,沿途不知撞倒多少行人,直到撞上街边路灯才终于停下。 柳学冬喉咙口泛起一丝腥甜,却没时间多想,单手在路灯杆子上一撑,迎着潘多拉冲了上去。 潘多拉却丝毫没停,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不打算再给柳学冬任何机会,两大步跨出后再地面奋力一蹬,整个人骤然提速,一头撞进柳学冬怀里。 她的速度比柳学冬更快,柳学冬刚冲出数米就被潘多拉迎头撞上,身形再次倒飞回去。 潘多拉一手钳住柳学冬脖子,另一只手照着他的面庞快速落拳。 柳学冬只觉得眼前景物飞退,紧接着后背一震,“咣啷”一声玻璃碎响,潘多拉推着他撞进了路边的服装店里。 第784章 受害者 二人滚作一团撞进室内,橱窗里假人倒下,又撞翻了衣架,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 各式衣物尽数罩下来,遮蔽了视线。 店老板被吓了一跳,气冲冲跑过来正要看出了什么事,就见衣服堆下一道身影横飞出来,“咚”的一声撞到了墙上。 店老板赶紧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金发女人正从墙边爬起,她的肩上还挂着一条牛仔裤。 衣服堆下又传来动静,店老板猛地回头,看见无数衣服被掀飞,一道身影从他眼前疾冲而过——依稀便认出是个男人。 “嘭”一声灌耳闷响,在店老板惊恐的目光中,男人一记肘击将刚站起来的金发女人重新顶到墙上,紧接着按住她的额头,狠狠朝墙面撞去。 “砰!!” 木地板都震了一下,店老板分明看见女人脑后的墙面出现龟裂,灰白墙皮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的红砖。 打女人? 店老板心底无名火一窜,不知哪冒出来的勇气,他上前一步正要大声喝止—— 女人在这时还手了。 她动作很快,右手扣住男人手腕,左手按住男人小臂,然后奋力往下猛地一拽。 柳学冬感觉到一股巨力袭来,如浪潮般从手臂迅速蔓延到全身,顿时下盘不稳,整个人无可遏制地单膝跪倒。 潘多拉的鞋尖在视野中飞快放大,下一个瞬间便被一脚踹在心口。 柳学冬的身影像一支离弦的弓箭,笔直地从店里飞到街道中间。 看到这一幕,刚迈出半步的店老板一声不吭果断转身,扭头跑出了店门。 街上行人很多,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柳学冬翻身爬起来,一边盯着破碎的橱窗里,一边将脱臼的手臂重新接好。 潘多拉踩着满地的玻璃碎片从橱窗里走出来。 二人短暂对视数秒,潘多拉率先发难,一脚将地上的假人模特踢出,力道奇大,假人朝柳学冬砸来的半途就已经四分五裂,仿佛是霰弹枪打出的子弹。 柳学冬护住要害,从手臂缝隙中瞧见潘多拉冲了上来,立马眼疾手快一把抄住一条“左腿”,转身卸力的同时,抓着脚踝抡圆了朝紧随其后的潘多拉抽去。 偷袭不成的潘多拉失了先机,她架起手臂想挡,却低估了柳学冬这一下的力道——大腿“啪”的一声炸断成两截,潘多拉也被拍倒在地。 趁她病要她命,柳学冬抬脚照着潘多拉的脖子跺下,潘多拉却压根不躲,两手顺势将柳学冬小腿钳住,翻身想将柳学冬绊倒。 柳学冬的经验终究还是比潘多拉丰富太多,见她动作便知她的打算,于是径直屈膝跪下,膝盖顶在潘多拉心口将她死死压在地上,同时照着潘多拉的面门挥下重拳。 虽然每一拳都使她试图抬起来的头重新撞在地面,但潘多拉的表情却丝毫看不出痛苦,即使嘴角和鼻下已经渗出血,她还是一言不发。 柳学冬其实也不好受。 潘多拉的两只手臂都被柳学冬单膝压着,但两条腿却始终不停地用膝击击打柳学冬后背,同时柳学冬感觉到她被压制的两只手正在逐渐发力。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某一刻潘多拉赫然爆发,手臂奋力抽出,一把拽住柳学冬衣领挺身而起。 “砰!” 凶狠的头槌将柳学冬撞得眼前一黑,往后踉跄半步却不忘反手制住潘多拉手腕不让她脱身,然后提膝向她小腹猛击。 潘多拉被打得双腿腾空,身形却丝毫未受影响,半空中两手翻腕,反手抓住柳学冬的手腕,然后双腿忽地蜷起,下一秒朝柳学冬胸前奋力蹬出。 短暂停滞的瞬间,二人一触即分。 “嘭!!” 柳学冬不受控制地往后飞退,跌落地面连续翻滚后又滑出很远才止住势头。 此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看了,几根碎布条挂在后背。 “咳,咳咳……” 柳学冬双手撑着地,胸腔里一口闷气不散,仿佛针扎般刺痛,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却吐出了一口淤血。 骨头再硬,但架不住潘多拉力道太大,震伤了内脏。 视线还因为那下头槌导致有些眼花,柳学冬猛地甩了甩头,随后耳边便响起了脚步声。 听见脚步声的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揪住,迫使着他抬起头来。 眼前的重影渐渐重合,重新聚焦后看见潘多拉的面容近在咫尺。 她在笑。 她的嘴角仿佛遏制不住,露出一种极度亢奋的笑容。 “这次是我赢了。” “咳——” 柳学冬又咳嗽了一声,密密麻麻的血点喷在潘多拉的脸上,使她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病态。 “有病就去治……” 柳学冬垂着眼眸,声音沙哑:“别成天想着杀人,要枪毙的。” 潘多拉愣了一下,下一刻猛地朝旁边跳去。 但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砰!” 枪口火舌吐露,柳学冬藏在身下的那只手终于等到了潘多拉放下戒备的这一刻。 血花在潘多拉肩头炸开,巨大的冲击力使她不受控制地歪倒向地面,在触地的一刻她及时一撑,重新站起身朝人群跑去。 “砰砰!” 又是连续两枪,一发打中腿弯,一发打中脊柱,潘多拉被撞得往前扑倒,这次终于爬不起来了。 这把转轮体积小威力大,柳学冬从上飞机前就一直带在了身上。 他踉跄着走过去,潘多拉用另一只手勉强翻过身来,她平静地望着柳学冬:“这不公平。” 柳学冬咧嘴笑了笑:“傻了吧,我这次是公干,不用过安检。” 潘多拉看了眼柳学冬垂在身侧的枪口:“你会杀了我吗?” 柳学冬表情收敛,缓缓抬起枪口指向潘多拉眉心:“你猜?” 潘多拉闭上了眼。 “骗你的。” 柳学冬调转枪口,移向潘多拉另一头尚还完好的腿,正要扣下扳机时—— “放下枪!” “不许动!” 柳学冬抬头,看见人群外围钻进来许多警察,已经包围了这边,枪口全都指着他。 潘多拉睁开眼,冲他展颜一笑:“你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她大声喊叫起来:“救命!” “我快死了——求你们救救我!” 声音凄厉,闻者伤心,仿佛她真的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第785章 掏家底 柳学冬有些坐蜡,不是因为他正被这么多把枪指着,而是他暂时还不能杀潘多拉。 犹豫数秒的功夫,一众警察已经围了上来,并且有两人已经将地上的潘多拉挡在了身后。 柳学冬抿着唇,皱眉道:“让我打个电话。” 说罢,缓缓将手往内兜里伸。 “停下!” 立刻有警察大喝。 “双手举起来!” “慢慢蹲下!” “把枪放地上!” 面对有火力的“罪犯”,警察不会给解释的机会,并且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柳学冬并非不怕子弹,眼睛,小腹等没有骨骼防护的部位都属于要害。 柳学冬视线越过他们,看向潘多拉。 潘多拉已经在一名警察的搀扶下,被放到了另一名警察的背上,他们一边大声喊着“有伤员需要救治”,一边挥手让人群散开。 趴在警察肩头,潘多拉也正巧回过头来看他。 二人视线交汇,从潘多拉冷漠的眼神里柳学冬竟看出了一丝戏谑。 有那么一瞬间,柳学冬真想直接开枪打爆她的脑袋,永绝后患。 但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 收益和付出差距太大,柳学冬还没到要跟潘多拉换命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在一众警察的注视下,柳学冬缓缓蹲下,将枪轻轻放在地面。 随着他做完动作,身后的警察迅速冲过来,几人合力将他牢牢按在地上。 柳学冬没有反抗,任由他们给自己戴上手铐,他冷静地沟通:“看好那个女人,别让她跑了。” “我来自暴风雪委员会,一切都是误会,让我打个电话。” 刚给他上完铐子的警员冷笑道:“暴风雪委员会?那是什么?外国人,你不会是拿电影里的东西跟我开玩笑吧?” 柳学冬不由得叹了口气,又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在处理觉醒者和正常社会关系方面大夏和其他国家的差距。 虽然只是个普通警员,但作为警务部门的一员,竟然对暴风雪委员会都没有丝毫了解,想必其他国家也好不到哪去,也难怪他们会急迫地向九处吸取经验。 但话又说回来,这种局面的产生对诸多国家来说也算无可奈何,因为大夏之所以能将这方面事宜快速推进,和民众对官方的信任程度息息相关,如果没有这个硬条件达标,贸然推进和公开,反而只会带来不可预见的恶性影响。 胡思乱想着,柳学冬被强硬地拽起来,他还没忘继续争取一下:“那就让我打个电话,让我们把误会解开。” 警员推了他一把,押着他往外走:“是的,你有打电话的权利,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跟我回警局,然后才是考虑该请哪位律师。” 话音刚落,人群另一头忽然又发生了骚乱。 紧接着警员肩上的对讲机传来声音:“那女人跑了!天呐!她怎么会那么快——” 另一个声音响起,看样子是负责行动的队长:“谁?什么女人?” 潘多拉身中三枪的样子历历在目,任谁也无法将“跑”这个动作和她联系起来。 “受害者!刚才的受害者!” 回应声气喘吁吁。 “我追不上她!我要跟丢了!” 身旁的警员下意识看向柳学冬,表情有些愕然。 柳学冬的表情也很凝重:“现在能让我先打电话了吗?” 柳学冬猜到了潘多拉肯定会找机会逃,但没想到这么快。 这足以说明一个问题——潘多拉的自愈能力远超柳学冬的预估。 柳学冬最后那两枪打得很准,也有讲究。 一枪打在腿弯,是让她跑不了。 这时柳学冬就已考虑到她能快速自愈的可能,所以立马又补了一枪,这一枪打在脊柱,是为了让她彻底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肉体上的损伤能快速治愈,但神经上的损伤总不该那么快了。 可惜结果不尽人意。 这才过了多久?不到十分钟。 下一次潘多拉只会更加谨慎,也更加棘手。 警员将情况汇报给队长后,柳学冬也终于获得了打电话的权利。 被带回警局不久,暴风雪委员会来人将柳学冬捞了出来。 然后柳学冬又马不停蹄地被带回了暴风雪委员会基地。 办公室里,鲍里斯已经等着他了。 谢晚星坐在一旁的沙发,手里捧着金融专业的课本看着。 见柳学冬进来,他下意识起身,柳学冬摆摆手他又重新坐下了。 柳学冬此时的模样有些不忍直视,凌乱的头发,破烂的衣服,以及前襟沾染的已经干涸的血渍。 能把这位揍成这样,鲍里斯看得不禁眼皮微跳:“我看了报告,知道大致情况,但肯定没有你亲口告诉我来得详细——说吧,是谁让你如此狼狈?” 柳学冬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沾了点茶水开始擦拭脸上的灰尘,他淡淡开口:“一个女人,很能打的女人。” 鲍里斯不禁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只听柳学冬的声音继续传来:“现在看来清道夫协会想杀你的决心很大,他们不仅派来了卡农。” “和卡农一起的还有另一个人。” 鲍里斯双眼闪过精光:“你是说——” 柳学冬眼眸一抬。 “翡冷翠。” 鲍里斯眉头皱着,思忖片刻后不免有点疑惑:“翡冷翠是个黑人,我怎么听说今天和你动手的是个金发白人女性。” 柳学冬面不改色:“别忘了卡农精通易容,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把翡冷翠伪装成你的样子。” 鲍里斯恍然地点点头,但眼神却还在思索着。 柳学冬趁热打铁:“不然你觉得这世界上有几个女人这么能打?又是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在千顶城?” “都是冲你来的呀老鲍。” 两名s级清道夫联袂而来,这牌面算是拉满了,饶是鲍里斯再怎么镇定,这压迫感也顿时上来了。 他下意识看向眼前这位“专家”:“那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柳学冬龇牙,露出一个狞笑:“把家底都掏出来,坦克大炮轰她丫的。” 第786章 打劫卡农 鲍里斯终于离开庄园,去了基地。 在卡农看来,这太刻意了。 一定是有什么给了鲍里斯底气,才使他有了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意外的信心。 所以越在这时,越不能轻举妄动。 但对卡农来说,这终归也算是好消息,当人有了信心,就意味着破绽也会跟着露出来。 只是还需要缜密的计算和慎重的观察。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疑点。 “艾尔巴特街的枪击案?” “和鲍里斯出行正好在同一天,会是巧合吗?” 卡农皱着眉翻看刚到手的情报。 这显然不是一起普通的暴力事件,当时现场目击人很多,情报上对案发过程进行了较为详细的描述,产生冲突的双方,一男一女,他们的战斗已经远远超出普通人所能造成的破坏程度,大概率是两名觉醒者。 而令人玩味的是,这样一起典型的觉醒者事件,暴风雪委员会事后却没有对现场进行详细调查。 【这说明了什么?】 卡农托腮沉思。 【说明他们心里有数,对冲突双方有一定了解,或许其中一方本就是暴风雪委员会的人——等等,难道两边都是。】 当这个猜测浮现脑海,卡农眸中黯光一闪而过,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考虑。 【内讧?在这时候?是故意演给我看的?】 【给我一个假的破绽,让我误以为内部出现问题然后诱导我继续出手?】 【这计划太蠢了,谁会上这种只能骗骗小孩子的当。】 卡农摇摇头,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所以真的只是意外……】 卡农的目光渐渐阴翳,些许烦躁蒙上心头。 虽然他最擅长制造意外,但同时他也最讨厌意外。 因为意外就意味着掌控中的规律发生了变动,就像一首既定的曲子中突然弹错了一个音节,格外刺耳,也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 柳学冬待在暴风雪委员会基地没出去,安心养伤。 之前说坦克大炮什么的当然是玩笑话,鲍里斯也不可能采纳这个提议,毕竟这里是千顶城,一国首都,真闹出那么大动静来,恐怕难以收场。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现在连人都找不到,说这些未免不切实际。 卡农精通易容,本就神出鬼没,找不到是正常的。至于潘多拉就更不用提了,她甚至能重新长出头发来,柳学冬完全有理由相信她对身体的掌控力已经达到超乎想象的地步,控制面部肌肉改变容貌当然易如反掌。 不过暴风雪委员会没有放弃搜索行动,只是这些天下来一无所获。 柳学冬养伤这些天,仿佛一切都消停了。 潘多拉毕竟不傻,不可能直冲冲跑到基地来找老柳麻烦,这和送死没区别。而卡农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也没再对暴风雪委员会下手。 反观鲍里斯这边,他对谢晚星的亲近已经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几天下来,他每天保持着在庄园和基地之间固定往返,因为卡农的销声匿迹,近期他身边没有遭遇任何危险的意外,但他也充分感受到了谢晚星的“好用”。 这几天里,谢晚星帮他规避了七次堵车、两次摔倒、一次钢笔漏墨、一次被篮球击中、以及一次厕所没纸的情况。 用他的原话说就是:“就像是上帝轻轻挥一挥手,替我扫去了所有障碍。” 鲍里斯一度想让谢晚星就此留下,却被谢晚星婉拒。 接收到的信息不同,所看到的东西也就不同。 在鲍里斯看来,谢晚星只是一个善于观察,擅长规避风险的普通人。 而柳学冬深知谢晚星的能力远不止如此。 在柳学冬的授意下,谢晚星此时的天赋效果是“规避意外,确保我和鲍里斯的安全”。如果继续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卡农所布置的一切都只会是无用功,拿鲍里斯毫无办法,但同样的,鲍里斯对卡农也束手无策,局面只会陷入僵持。 柳学冬当然很清楚,要找到卡农非常简单,只需要带上谢晚星,改变他天赋的主观诉求就能直接解决问题。 谢晚星的天赋只有在符合他主观意愿的情况下才能产生效果,比如像“帮助柳学冬找到卡农”这种就显然不行,因为和卡农遭遇对谢晚星来说是一件危险的事,他再怎么说服自己愿意去做这件事,依然不算“符合主观意愿”,因为事实就是对他不利的。 但如果将诉求改成“陪同柳学冬打劫卡农然后分赃”这种类型的说法,天赋就可以生效了。 所以对柳学冬来说,找到卡农从来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这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他的目的是利用暴风雪委员会搞定潘多拉。 要真轻轻松松就把卡农给弄死了,那他这趟就白忙活了。 在老柳的计划里,是要趁暴风雪委员会对卡农采取行动时,将潘多拉也拽进来,让暴风雪委员会“顺手”把潘多拉也给收拾了。 上次和潘多拉在艾尔巴特街碰面算是计划之外的小纰漏,不过事后柳学冬也顺水推舟地给潘多拉打上了“翡冷翠”的标签,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一回生二回熟,总之在暴风雪委员会眼里她已经和卡农是一头的了。 而且柳学冬也不是全无收获。 潘多拉那句“你的气味很独特”给了柳学冬启发。 就算潘多拉的嗅觉进化得再彻底,柳学冬也不信她能在时隔这么久后还靠鼻子认出自己,所以一定是别的原因。 只要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原因就不难猜了。 天赋。 这么久以来,柳学冬几乎从未感受过“天赋相斥性”带来的影响,潘多拉是唯一一个使他的“情绪感知”天赋失效的人。 而对潘多拉来说也同样如此。 所以二人的每次交手都是硬碰硬的打斗,从未有过天赋层面的“斗法”。 这就很有趣了。 试想,当潘多拉使用天赋时,会发现什么? 在人群中,一个对自身天赋“免疫”的存在,格外显眼。 对柳学冬来说,同样是这样。 第787章 老古董 一个正常人不会每时每刻都产生情绪波动,柳学冬也曾有过感知不到情绪的时候,但这和潘多拉的情况有着本质区别——反馈回来的结果是零,和根本没有反馈结果毕竟是两码事。 所以在养伤这些天,柳学冬设想了许多针对潘多拉的计划,而一切计划的前提都必须是由卡农打响第一枪,这样柳学冬才有机会将潘多拉和卡农这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引到一处去。 但卡农却不知道犯了什么大病,鲍里斯领着谢晚星都在外面转悠多少天了,竟连屁都没放一个。 柳学冬甚至开始担心起来,潘多拉会不会因为他一直躲在基地不给机会,然后直接战术撤离了。 这晚,谢晚星来到柳学冬的病房,手里拿着鲍里斯的出行安排。 这属于惯例了,在充分见识到谢晚星的本事后,鲍里斯每天都会安排人主动将这份表格送到谢晚星手上,以便谢晚星更好地带他规避意外。 而每天鲍里斯回到庄园后,谢晚星就会将这份表格带给柳学冬查看。 “电视台?” 柳学冬坐在窗边将表格快速审阅一遍后,指着其中一栏问道。 “为什么会有这项行程?” 谢晚星答道:“是几天前就定好的。” “这几天你在休养,所以不知道。” “蒋信鸿的效率很高,和暴风雪委员会对接后立刻开始推进‘觉醒者群体大众化’工作,暴风雪委员会上下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现在只需要一个开端,使暴风雪委员会正式走上台前,面向民众。” 柳学冬想了想:“就像九处正式成立特管局那样?” 谢晚星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他们商讨后决定,由鲍里斯委员长出面,在奥斯坦金若电视塔进行一场面向全国的采访直播,直播会采取亲民化的访谈形式,对其后会进行的一系列相关觉醒者的措施向大众公开,同时会将那天定为一个新的节日,就叫‘觉醒者解放日’。” 柳学冬闭眼思忖了一阵:“如果我是卡农,我不会想放弃这个机会。” “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谢晚星接话道,“但直觉却告诉我,这趟行程不会使鲍里斯遭受意外袭击。” 柳学冬摩挲着胡茬:“连续这么多天没动静,这么好的机会也不抓住,卡农不会是偷偷溜了吧?” 他低头再次看了眼表格上的时间,决定道:“后天我跟你们一起出发,就算钓不着卡农,至少也把潘多拉钓出来。” …… 两天后,柳学冬从暴风雪委员会安排的车里下来,站在广场上抬头望去,他终于能亲眼看看这座曾经的世界第一高塔。 奥斯坦金若电视塔,建成于1967年,在之后的八年里一直保持着世界最高建筑的头衔。 整座塔高有540米,相当于一座180层的摩天大楼,钢筋混凝土的结构使它的整体重量超过了吨,由于塔很高,塔身会随风摆动,最顶端的摆动幅度甚至达到了20米。 奥斯坦金若电视塔矗立在广场上,就像一株倒置的百合花。由下往上,占据底部十六层的是技术设备层,今天的采访也安排在这里。再继续往上就是可以360度俯瞰千顶城的旋转餐厅,位于最上层的则是玻璃观景台。 这座宏伟的建筑,是千顶城当之无愧的地标之一。 虽说是千顶城旅游的必打卡项目,但今天却被早早清场了。 广场上没有游客,鲍里斯这趟出行,光是暴风雪委员会的车队就来了近二十辆,周边还布设了警方的队伍戍卫。 拍摄从鲍里斯下车时就开始了,不想露脸的谢晚星戴着口罩混在人群中,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电视塔走去。 柳学冬收回远眺的目光,默默催动天赋,闭眼感受了一会儿,没有找到潘多拉的踪迹,也没发现疑似卡农的人。 他摇摇头睁开眼,却没有放下警惕,转头观察起四周。 当他回身看向身后时,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庞然大物闯入了视野。 柳学冬下意识睁大了双眼。 只见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天空下,一架纯白色的飞艇正缓缓移动,它的下方挂着几排巨大的横幅,上面用俄语写着—— 【凝聚力量,重铸辉煌!】 【觉醒者属于人民的一部分!】 【祝贺全联邦觉醒者安全防卫委员会成立!】 【觉醒者解放日,全人民共同的节日!】 旁边同车随行的委员会干员拍了拍柳学冬的肩膀,笑道:“怎么样,没见过这东西吧。” 柳学冬嘴角扯了扯:“确实没见过——你们是从博物馆把它弄出来的?” “哈哈,没这么夸张!” 干员爽朗大笑:“严格来讲这老古董属于军方物资,慢慢被淘汰后大部分都销毁了,这一架是当年广播局特意留下的,本就是用作宣传和广播的用途,只是也没用几次就封存了。” “今天日子特殊,为了让全国上下都关注,这才拖出来亮相。” 柳学冬多看了两眼,委婉问道:“我听说这东西危险系数可不低。” 干员拍着胸脯:“放心好了,已经对这位‘老兵’进行过非常完善的检修,今天就算是我出事,它都不会出事。”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柳学冬也不好再多嘴,点点头不再问了,跟着众人走进电视塔。 由于人多,走在头一批的鲍里斯等人已经乘坐电梯上楼,柳学冬和那位干员作为最后一批进入电梯。 干员按下电梯,转头问柳学冬:“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柳学冬看了眼,干员按下的是最上方的观景层。 见柳学冬没说话,这位健谈的干员显然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抱歉,你们大夏人的名字实在不怎么好记……哦,我叫安东·阿尔卡基耶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柳学冬:“……” 一时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大言不惭说出大夏名字不好记这种话的。 “……徐小军。”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回道。 然后发问:“为什么去顶层?” 安东答道:“我们是防卫小队,每层都布防了人手——不过没有对你的安排,委员长特意提过,你可以随意活动。” 第788章 没事放什么气球 站在观景台的走廊上,柳学冬隔着玻璃朝外面望去,辽阔的城景一览无遗。 脚下是空旷的广场,草坪绿油油一片,不远处的周边街道也已封锁戒严,除了警察和委员会干员,几乎看不到别人。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推算——已经用天赋确定过潘多拉不在附近,如果打算中途闯进来,必然会先被察觉,所以要着重提防的反而是卡农。 卡农的手段总是令人防不胜防,想到这,柳学冬更觉得不太放心起来。 他在观景层转悠一圈,仔仔细细观察所有可能会被忽略的地方,不放过每一个犄角旮旯。 一圈绕回来后又碰上了安东,这位体格壮硕的健谈男人冲柳学冬打招呼:“徐!你在找什么?” 不是质疑暴风雪委员会的专业性,而是柳学冬担心卡农比他们更专业——毕竟制造麻烦远比解决麻烦要简单。 柳学冬摆摆手:“我在看有没有遗漏的隐患。” 安东揉着鼻头:“噢,这就是你的工作吗?那你可得找仔细了。为了这次直播,我们几天前就开始对这片区域进行无死角检查,不仅严格调查工作人员,就连仓库里的老旧设备都排查了一遍。” 柳学冬点点头:“我下去看看。” 柳学冬乘坐电梯将楼层挨着检查下去,但就如安东所说,确实没什么问题。 再往下就到了技术设备层,鲍里斯正在这里接受采访。 柳学冬轻轻推门进来,没有打搅到任何人。 最里侧,鲍里斯坐在沙发上,和主持人面对面,正面带微笑侃侃而谈。 “是的,觉醒者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但我绝不认为他们是异类。” “觉醒者一直存在,其实我们官方从未打算要一直隐瞒这点,只是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就如你所看到的那样,现在这个时机到了。” “我们都很清楚,任何新事物都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谈吐大方的主持人早将稿子背熟,她适时地提出问题:“鲍里斯委员长,很多民众都想知道,觉醒者的出现是否会对社会稳定造成威胁?而对我们这种占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又是否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不好的影响?” “当然,这些问题我们已经考虑到了。” 鲍里斯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事实上,大家完全不用担心这些,我们的邻居,大夏,一个同样庞大的国家,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替我们证明了这一点,觉醒者和普通民众完全可以和睦相处,同时也带来了更多发展机遇——或许有不少人已经听说过,大夏甚至推出了以觉醒者为主题的综艺节目。” 他半开玩笑地冲镜头眨眨眼睛:“我觉得这想法很妙,或许我们也可以试着搞一档节目,希望大夏那边能少收点版权费。” 镜头里只看得见鲍里斯和主持人坐在那里,但其实在他们二人对面,各种设备密密麻麻堆在一起,以及操控仪器的工作人员全都认真严肃地忙碌着。 地面上的线路散乱,柳学冬找着下脚的地方站到了角落里。 人群中谢晚星注意到他,于是走了过来。 “有情况吗?” 柳学冬低声问道。 谢晚星摇头:“一切正常。” 虽然相信谢晚星的判断,但出于谨慎,柳学冬还是将视线从每个工作人员身上扫过,同时再次将天赋催动。 情绪反馈回来,却同样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的确有不少人都带着紧张情绪,但在这场面向全国的直播中,没有人想出纰漏,所以也很正常。 柳学冬想了想:“我再往下看看,有情况立刻联系我,带老鲍赶紧撤。” 谢晚星做了个“ok”手势。 继续往下一层层排查,一直来到了一楼大厅。 柳学冬从门口走出来,站在广场上朝上仰望。 高耸的奥斯坦金诺电视塔几乎望不到顶。 这一路看下来,柳学冬也不得不肯定暴风雪委员会将安保工作做到了极致。 每一层至少安排了两组人员定点值守,除此之外,还有一组额外的小队执行巡逻任务。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没有谢晚星,柳学冬也实在想不出卡农能通过什么意外收了鲍里斯的小命。 在确定没有大的安全隐患的前提下,卡农就只能通过小的意外情况一环套一环引发连锁发现,最终制造出能威胁到鲍里斯的意外事故。 但在防卫如此严密的环境中,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被发觉,所以根本不具备给卡农推倒多米罗骨牌的条件。 阳光下,保持仰望姿势的柳学冬不由得眯起眼睛。 他难免又想起了那晚谢晚星的话——直觉告诉他,这趟行程是安全的。 【谢晚星的天赋从未出过差错。】 【可能真的是我多疑了。】 【难道潘多拉真的已经撤了?】 【她的目标是我,而我一直躲在基地里,所以她选择不冒险是正确的。】 【但卡农为什么会消失?】 【他不应该再等了,今天过后,共同体联盟只会更加牢固,就算之后成功干掉鲍里斯,意义不大了。】 各种念头飞快闪过时,柳学冬眼前忽地一暗。 他眼睛能睁开了。 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光斑,但却看清楚了——那架庞然大物缓慢飘过,正巧替他遮住了太阳。 【那玩意我还没检查。】 当这个念头浮现出来时,柳学冬忽然感到了一丝紧迫。 他立刻转身重新进塔,乘坐电梯上行的等待时间里,他掏出电话给谢晚星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柳学冬冷静说道:“找管事的问问,飞艇上有没有委员会的小队驻守,再检查一遍——最好是能直接让那东西降落,都什么年代了,没事放什么气球。” “叮——” 这座高塔的电梯速度很快,只需要58秒,就能将乘客送上位于337米高空的观景层。 电梯门打开,柳学冬拿着电话快步走到窗边,遥遥望着天上的飞艇。 谢晚星那边低声回复:“我现在就去。” 见柳学冬又回到这里,安东从一旁走过来,在柳学冬看不见的身后,他快速瞥了眼左右,然后悄悄伸手向怀里掏去。 第789章 骗子 细微的动静未能逃脱柳学冬的耳朵,他回过头,看见鬼鬼祟祟的安东。 “你干什么?” 柳学冬问。 “嘘——” 安东赶紧把手指竖起,另一只手从外套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扁壶,他朝柳学冬挤眉弄眼:“别出声,一起来点。” “我不喝酒,谢谢。” 柳学冬摆手婉拒。 “那你的日子一定很没趣。” 安东拧开盖子嘬了一口,冲柳学冬开着玩笑:“男人喝酒就和女人逛街一样是刻在基因里的法则。” 他哈出一口酒气,举起酒壶朝窗外遥敬:“敬爱的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同志曾说过,只要千百万个男人团结到一块儿,朝着伏特加前进,胜利就有了希望。” 柳学冬愣了两秒,才迟疑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句话说的应该是……只要千百万个劳动者团结到一块儿,跟随本阶级的优秀者前进,胜利就有了希望。” “是吗?”安东摇摇头,“你可能记错了。” 柳学冬张了张嘴,片刻后选择了闭嘴。 他重新拿起电话,打算问问谢晚星那边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 “咚!” 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柳学冬和安东同时仰头朝上方看去。 安东的动作一气呵成,揣回酒壶,拿起对讲机:“巡逻小队注意,塔顶外部有异响,去个人看看。” 电流声短暂响起:“收到。” 柳学冬快走两步来到落地窗边,抬头寻找起飞艇的位置。 当看到飞艇还好端端漂浮在天上时,他心下稍安。 悬着的心刚要放回肚里,视野中忽然遮下阴影——一道身影从玻璃上方垂下,以头下脚上的姿势跟柳学冬对视上了。 隔着玻璃对上视线的瞬间,二人都沉默了一秒。 紧接着柳学冬浑身汗毛皆竖,脚尖一点往后飞退! “嘭——!” 坚固的落地窗被一拳砸碎,漫天的玻璃碎片炸开,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斑。 柳学冬护住头脸,从双臂遮挡的缝隙中看去——由于背光,那道身影看不清面容,她像只敏捷的猿猴扒着边缘跳了进来。 “敌袭——” 变故来得太快,安东第一时间大喊出声,同时拔出腰间配枪指向那道身影。 “嘭!” 安东的喊声戛然而止,看似轻飘飘的一脚却把他直接踹飞出去十多米,手里的枪也被夺去。 那道身影踩着安东借力,转瞬就扑到柳学冬面前。 半空中柳学冬来不及躲闪,她揉身入怀,先一步制住柳学冬肩膀,将他重重撞在墙上。 柳学冬闷哼一声,正要还击却被枪口抵住了胸膛。 她冷漠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 “砰砰砰!” 三枪连开,柳学冬身躯猛震。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什么时候……”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冷漠地说道。 “柳学冬,你是个骗子。” …… 时间回到五天前。 潘多拉躲在郊区的垃圾处理站里,用了两天时间才能正常走路。 她其实没有老柳想象的那么轻松。 她的身体确实已经进化出加速自愈能力,但那天时间太短了,她之所以能重新动起来是因为一项肉身增幅天赋救了她。 条件:残疾。 效果:可以使用意念掌控四肢。 当初在研究室里考伯特曾对她进行过实验,在使用药物暂时切断大脑对躯体的神经联系后,她使用这项天赋能重新活动起来,而且比通过神经传递信号的控制模式有着更快的反应速度。 但缺点也很明显,她感受不到肢体的触感,也无法获得对力量的反馈。 在伤势恢复后,潘多拉联系了考伯特。 “他有暴风雪委员会的帮助,他现在更加警惕了,只靠我一个人做不到。” “那你要回来吗?我找人接应你。” 考伯特一直很忙,以前是忙着研究,现在又多了一项——和官方高层接触。 最近这段时间他不是在各种宴会上应酬,就是待在研究室里。 “不。” 潘多拉平静说道:“两个选择,派一支a级小队支援我,或者给我提供更多武器——必要时我想试试摧毁暴风雪委员会的基地。” 考伯特吓了一跳:“别发疯,整个暴风雪委员会加起来都不如你重要,你离开前我们说好了,不要玩命。” 潘多拉不答话,等着考伯特说点实际的内容。 考伯特想了想:“那里是千顶城,一支a级小队起不了太大作用,给你送武器同样需要安排人手,有暴露风险……” 潘多拉面无表情,但心里的暴戾情绪却蠢蠢欲动。 似乎是察觉到了潘多拉的情绪变化,考伯特赶紧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另一个选择。” “我们的合作伙伴,清道夫协会最近也在千顶城有动作,或许能让清道夫配合你。” 潘多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塔纳托斯联系我。” 考伯特办事很快,没过多久塔纳托斯就打来了电话。 他直入正题:“考伯特说你是冲九处去的,这个徐小军是谁,居然值得你亲自出手——我有理由怀疑你和考伯特在演戏,因为在我手里,没有关于九处徐小军的情报。” 潘多拉冷漠道:“除了白头鹰环治局,目前还没人知道这位九处王牌,九处把他隐藏得很好。” 沉默半晌后,塔纳托斯严肃的语气中依然抱有疑虑:“那份名单——就是九处公开的那份,上面说徐小军是被派往苏维埃进行社会关系建设的专家,这种文职工作也算王牌?” 潘多拉只是淡淡开口:“他就是闯入白头鹰华府总局干掉巴洛的人,我和他交过手,你觉得你比我更了解他?” 塔纳托斯一愣,情不自禁笑了:“什么?你是说闯进白头鹰基地的人是徐小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下一秒,他就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短暂的沉默后,塔纳托斯平静道:“是他告诉你的,他叫徐小军?” 潘多拉下颌微微抬起:“没错,我和他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就像他了解我一样,我也了解他。” 塔纳托斯:“咳,嗯……那个……” “其实……我是想说……” 他支吾了半晌没说出内容,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在憋笑。 潘多拉眉头渐渐皱起:“别玩花招,我时间有限。” “咳咳,好吧,我是想说。” 电话那头,塔纳托斯露出戏谑的冷笑。 “你被骗了,蠢货。” 第790章 巨鲸 破防了,友友们。 潘多拉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长期以来被强行抑制的各种情绪在胸中翻滚,孕育着狂涛骇浪,急需一个突破口宣泄。 她不停地深呼吸,尽最大的努力去平复快要爆炸的情绪,她努力不去想自己被骗了这件事,强迫着大脑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不久后,卡农联系上了她,向她提供了一些自己所不知情的情况。 调查,搜集,潜伏,不得不承认在这类事情上清道夫比她更加专业——那个可耻的骗子也是。 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她对清道夫的刻板印象改观了许多,所以在和卡农碰头后,她收起了以往的小觑心思。 相较于前些天的谨慎和多疑,在和潘多拉汇合后,卡农显得轻松了不少。 因为他收到了塔纳托斯的嘱咐——目标由干掉鲍里斯改为了协助潘多拉解决渡鸦。 有塔纳托斯担保,卡农完全相信潘多拉有这个能力,有了她这个冲锋在前的肉盾吸引火力,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当一名幕后策划者了。 “五天后的采访是最好的机会。”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改变了目标,这种信息差是我们的优势。” 潘多拉插嘴提问:“采访对象是鲍里斯,你怎么确定柳学冬也会出现?” 卡农将一沓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质情报放在潘多拉面前:“我不确定,但如果任何事都能确定,这世界上就不会有意外发生了。” “要是那天渡鸦——他现在叫柳学冬?好吧,要是那天他不在,我也不介意用这套计划顺手干掉鲍里斯。” 潘多拉点点头不再说话。 卡农继续道:“这次采访是既定行程,鲍里斯一定会出席,坏消息是暴风雪委员会也一定能意识到那天适合杀人,所以他们的安保措施一定会严密到连苍蝇都飞不进去,老实说,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连一点险都不会冒,宁愿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但现在你来了。” 卡农坐直身躯,对潘多拉露出淡淡的微笑:“事情就不一样了。” “如果你没撒谎,真的有那种将敌人变成自己人的……嗯,天赋,我想这次行动会简单许多。” “这份情报上记录了电视台大多数重要员工的信息,包括家庭关系,近期行动轨迹,性格侧写等,你可以看看哪些是合适的人选。” “遗憾的是关于采访那天的环节安排我没能调查到,一定是暴风雪委员会授意保密了,不过要是你能通过你的办法‘说服’某个内部人员将这些情况告知我们,我们就还有时间做出布置。” 潘多拉沉默了好一阵,卡农以为她有别的意见,半晌后却听潘多拉开口。 “你能搞来防弹衣吗?” …… 在看到潘多拉的第一眼,二人对视的那一秒里,柳学冬就已经猜到了潘多拉是如何避开的自己天赋的感知。 奥斯坦金若塔高540米,但电梯能到的最高处观景层只在337米,这中间隔了超两百米,同时是视野看不见的地方。 她一直躲在塔顶。 所以柳学冬那句下意识问出的话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躲上去的? 但当潘多拉喊出他的名字时,柳学冬顿时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有种被当面戳破谎言的窘迫感。 抵在胸口的三枪就是她的报复,一枪不多一枪不少,就像那天他扣下的三次扳机。 不过显然潘多拉的愤怒远不止于此——她甚至有意避开了柳学冬心脏位置的要害,在柳学冬中枪出现身体僵硬的时候,她抓住柳学冬衣领,双臂发力硬生生将其拔起,横摔向旁边的圆柱。 不远处被一脚踹开的安东来不及爬起来就抓着对讲机大喊:“敌人在观景层!保护委员长撤离!重复——敌人在观景层!” 与此同时,驻守在观景层的两只小队已经从两侧包抄过来,面对枪支火力,潘多拉抛开柳学冬翻身躲进柱子后面,紧接着迅速从另一侧窜出,扑向就近的干员。 柳学冬咬牙爬起来跑到安东身旁:“叫支援把重火力武器带上来!” 安东怔怔地盯着柳学冬——他还以为柳学冬已经噶了。 柳学冬抓起对讲机拍在他脸上:“快!” 然后当着安东的面用手指插入胸膛血淋淋的伤口里,将弹头硬生生抠了出来。 在观景层狭窄的内部空间里,即便是委员会干员们的枪法再好,却依然无法限制住潘多拉的速度。 她用墙壁和石柱当做掩体和借力点,身形腾挪跳跃,几乎不用沾地,每一次错身都有干员像割麦子般倒下。 安东的神色狰狞中带着一丝恐惧:“她……这就是翡冷翠么。” “是是是。” 柳学冬敷衍一句,指着不远处被潘多拉丢弃的手枪:“去把枪捡回来,指挥队伍编织火力网进行压制,再看下去你们的人都快死光了!” 说完这句,柳学冬从腰间拔出转轮朝潘多拉冲了上去。 他的目光捕捉到潘多拉飞跃的身影,判断位置疾冲数步后一个滑铲来到落地窗边,心中时机默数。 就要扣下扳机的瞬间,潘多拉似是心有所感,同时回头看来。 她漠然的眼神令柳学冬感到一丝不安。 下一刻,巨大的阴影遮蔽下来,观景层的阳光仿佛被瞬间抽离。 心里的不安迅速放大,柳学冬回头看向窗外,那种不安终于得到了具象化—— 只有当近在眼前时,才能深刻意识到那架飞艇是多么的庞大。 那通体洁白的飞艇像是一只巨鲸,义无反顾地朝奥斯坦金若塔撞了上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安东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家别怕,飞艇填充的是氦气——不会有事的——” 柳学冬脑海中闪过念头。 【没错,飞艇这种事故率极高的东西没经过安全检测不可能拿出来用,更不可能填充危险的可燃气体,暴风雪委员会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 视野中,飞艇前端的艇体气囊已经贴上了落地窗,在挤压中发生形变。 【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思绪一闪而过,柳学冬听见潘多拉开口了。 “柳学冬,你怕死吗?” 柳学冬双眼猛地睁大,瞳孔的倒影中火光席卷而来。 第791章 陨落 一朵巨大的火球在奥斯坦金若塔上空绽放,响彻云霄的爆炸声中,强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只在一瞬间就将所有落地窗崩裂粉碎,汹涌气浪带着灼热的温度,将这一层的每个人全都掀飞。 柳学冬撞到墙上,头脑昏沉,只记得闭眼前的最后一幕是漫天的火光。 他努力重新睁开眼睛,快速翻滚熄灭衣服上的火焰后爬起来,却看到四处都燃烧着大火。 以及满地的身影,有人已经成了尸体,有人还在挣扎。 事实远比看到的更糟,柳学冬感觉到脚下地板产生了倾斜,外立面的金属框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正缓慢发生着形变,作为主要支撑的沉重石柱上也出现了裂纹。 这座矗立多年的“老兵”正在发出痛苦的呻吟,伴随着高温的炙烤,它的内部结构很快就会在某个时刻彻底崩塌。 【得离开这里,要快!】 柳学冬快速冷静下来,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联想到了几年前那起发生在自由联邦的举世闻名的袭击事件。 那座被飞机正面撞上的世贸大厦并未在第一时间倒塌,也未如预想中那样向侧面倾塌,而是沿着楼层向下,逐步垂直垮塌。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其独特的建筑结果,另一方面就是因为高温,高温使其用于牢固楼层与墙面的金属结构发生了形变和断裂,直到某一层支撑不住向下垮塌,下一层承受不住,继续向下垮塌,从而引发了连锁反应。 坏消息是,奥斯坦金诺塔比世贸大厦建成更早,高度更高,也更经不起折腾。 当时被撞击的世贸大厦北塔坚持了五十多分钟才倒塌,柳学冬不认为奥斯坦金若塔也能坚持那么久。 脚下已经传来愈发明显的震感,仿佛是塔身快要坚持不住的颤抖。 柳学冬来不及再去思考别的了,扭头就往窗边疾冲——从外面逃更快。 才迈出几步不远,地上一只手忽然抓住柳学冬脚踝,奋力一拽,将他拽倒下来。 柳学冬甚至没有挣扎余地,就凭这股力量,一定是潘多拉无疑。 他感觉自己被拖行了数米,快速翻身蹬腿想要挣脱,潘多拉却主动将他拎了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柳学冬下意识摸枪,却摸了个空——才想起刚刚被掀飞时枪就掉了。 “我不怕,但我也不想死。” 柳学冬瞥了眼窗外,然后看回潘多拉,眼神阴翳:“你不是想成神么?要是再拦着我,我俩今天都得死在这。” 柳学冬自觉已经言简意赅讲得很清楚,所以说完后扭头就走。 潘多拉却再次拉住了他。 “轰隆……” 窗外远远传来闷响,似乎是塔体上有东西掉了下去,砸在地面发出的动静。 柳学冬心底隐隐有躁郁蠢蠢欲动。 他感觉这种情绪像一团火苗,不剧烈,却炙烤着心脏。 潘多拉定定看着他,表情依旧冷漠,语气却很认真:“我不怕死。” “我也思考过,如果是和你一起死在这里,我觉得我能接受。” 柳学冬压抑着动手的冲动,眼皮直跳:“不想当神了?” “想。” 潘多拉点点头,金色的发梢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吃掉你,帮我踏上登神的阶梯,这是最好的结局。但如果做不到,那不如我们都死在这里,这世界再没有神,也是一种我愿意看到的结局。” 柳学冬差点没给气笑了:“自己得不到的就毁掉?” 他一把甩开潘多拉的手:“不好意思,我还想再挣扎一下。” 潘多拉又紧紧抓住他另一只手,几乎是无缝衔接:“别挣扎了,我不会放你走。” 那股躁郁有些压不住了,但理智始终提醒着柳学冬现在打起来就真没机会逃了,他再次甩开:“别跟我套近乎,咱俩不熟!” 潘多拉这次索性直接将柳学冬手臂紧紧抱住。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量,柳学冬只觉得生疼——差点就要勒断了。 潘多拉仰头看着他:“你还有一个选择,自愿献上你的一切,让我吃掉你,这样我们至少能活一个。” 柳学冬终于爆发了,他一把揪住潘多拉的头发,扯得她将头高高扬起,纤细的脖子完全暴露在柳学冬眼中。 柳学冬咬着牙,语气阴狠:“别给脸不要脸,上次我就该直接毙了你。” “现在也不晚。” 潘多拉语气平淡:“不过我今天穿了防弹衣,记得瞄准我的眉心。” 柳学冬松开头发,朝潘多拉脖子掐去,不料猝不及防中潘多拉忽然低头,一口咬住他的手掌。 鲜血顺着潘多拉的唇角滴落,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我不会放手。” 柳学冬吃痛更怒,接连几次膝撞将潘多拉顶起,潘多拉却根本不还手,将他手臂紧紧钳制。 就像一个打不动又扯不掉的牛皮糖,柳学冬一时没有丝毫办法,只好拖着她强行往窗边靠。 潘多拉却铁了心,腾出一只手死死抓住栏杆,不让柳学冬再挪动半步。 眼看距离窗边只有数米,柳学冬硬是走不过去了。 柳学冬说:“我答应你,等下去了就让你吃掉我。” 潘多拉双眼上瞟着他:“你无法再骗我两次。” 柳学冬格外上火:“你放开,实在不行我们现在就打一场。” 潘多拉说:“从结果来看,我的提议更有效率。” “你有病啊!” 柳学冬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给我松手——” 被咬着那只手摆肘横挥,重重砸在潘多拉脸颊。 “砰!” 潘多拉被打得偏头,嘴角洒出一条血线——是柳学冬的血。 手掌被撕下一片皮肉,但总算是挣脱了潘多拉的牙齿。 顾不得疼痛,柳学冬一把掐着潘多拉的脖子,正要下狠手直接捏碎咽喉时,脚下却忽然失去了重心。 【完了。】 心中念头闪过,出于对活命的本能,柳学冬下意识抓住了栏杆。 他往下方看去,塔体已经产生了严重倾斜,随时都会彻底垮塌。 【爬上去,还有机会。】 柳学冬单臂发力,想要接住栏杆爬出窗外。 下方潘多拉却抓着他另一只手臂,似乎是感觉到了死亡的迫近,她不再压抑自己,肆无忌惮宣泄着混乱庞杂的情绪。 她在大笑,同时也在流泪,状若癫狂地大声呼喊—— “柳学冬啊!” “我的另一半——” “跟我一起——” “见证神的陨落!” 第792章 坠落 “我可去你妈的吧!” 难得,柳学冬都给逼得骂人了,可见他此刻有多急。 柳学冬挥肘砸在潘多拉面门,潘多拉往下滑了一截,又立刻环住他的腰。 他又提膝顶向潘多拉小腹,潘多拉嘴角渗血,再次往下滑了一截,然后又赶紧抱住柳学冬的大腿。 柳学冬一点不跟她客气,抬起腿朝下方猛踹,潘多拉正大笑着脸上就多了几个鞋印子,柳学冬是牟足了劲,眼角都给她踹裂,鼻子都给她蹬歪了。 潘多拉笑不出来了,她大怒道:“你再踢!” 柳学冬立马吼回去:“你松手我就不踢!” “你做梦!” 潘多拉厉声尖叫:“一起死吧!” 【这女人压根就是疯的!】 对潘多拉,老柳现在只有这一个评价。 其实这种感觉早就有了,在几次打交道的过程中,柳学冬一直觉得潘多拉的性格很奇怪——她似乎和自己很像,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对一切都表现得漠然,但偶尔流露出的眼神和态度却使柳学冬感到陌生。 起初柳学冬下意识觉得这是她在实验室待久了的后遗症,又或是她自己的那套说辞——在人成为神的过程中,属于人的情感会被自然磨灭。 可直到这一刻,柳学冬才算真正看清了潘多拉的本质,所谓的漠然和情感磨灭,都只是她伪装的假象,她无时无刻不在压制体内躁动的情绪,这些混乱到极致的各种情绪早已将她逼成了一个疯子。 直到感受到死亡的迫近,她才终于肆无忌惮地宣泄出真实的自我。 潘多拉像只大蜘蛛一样,手脚并用顺着柳学冬的腿攀附到他背上,然后又踩着他的肩膀去掰他紧紧抓着栏杆的手。 趁此机会,柳学冬突然偷袭,腾出来那只手握拳猛地扫向潘多拉脖颈。 耳后听见风声,潘多拉双腿一收,夹住柳学冬脖子,上身后仰堪堪避开拳风。 一击未成,柳学冬立刻变招,一把抓住潘多拉手臂向下猛拽。 潘多拉猝不及防往下栽倒,双腿却紧紧勾住柳学冬不放,一时呈头下脚上的姿势。 潘多拉中门露出,柳学冬立马朝她肾脏处猛击,同时另一只手臂发力,想趁此先爬上去再说。 不料潘多拉反应更快,收腰发力鲤鱼打挺挣起身来,二话不说就是一拳砸在老柳腋窝。 这一拳力道极大,打得他挂在半空的身躯直晃,柳学冬痛得闷哼一声,差点就没松开栏杆。 潘多拉双手抱住柳学冬的头,攥着柳学冬的头发迫使他后仰,低头跟柳学冬对视,同时矫健的两条大腿紧紧绞住柳学冬脖子,开始发力。 “你害怕了?” 潘多拉咧着渗血的嘴角,露出歇斯底里的笑容。 柳学冬盯着头顶一言不发,因为缺氧脸色开始涨红。 潘多拉偏头一看,柳学冬只靠着一只手臂的力量已经将二人拉了起来,肘部已经搭在了栏杆上。 感觉到被无视的潘多拉格外愤怒,忽然一口咬下去,死死咬住柳学冬手腕,上下牙关研磨,仿佛恨不得将他的血肉嚼碎吞进肚里。 这种局面僵持了好一会儿,柳学冬终于支撑不住了。 他的眼前开始发黑,力量逐渐流逝,直到某一刻,他手一松,二人同时下坠,“嘭”的一声砸在倾斜的地面上,然后继续下滑,直到撞在墙上。 紧贴着地面,身躯能清晰感到到整座塔都在颤抖。 “嗬——” 柳学冬猛吸一口气,双眼重归清明。 潘多拉压在他身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见他醒来,她大笑起来:“来不及了!” 柳学冬抬头看向上方的窗口,平静地点头:“没错,来不及了。” 潘多拉一愣,不再生气的柳学冬令她一时不太适应。 愣神瞬间,一只拳头在视野里迅速放大。 “嘭!!” 这饱含愤怒的一拳打得潘多拉在半空转了好几圈,然后一头撞在墙上。 整座空间仿佛都震了一下,更加不堪重负。 柳学冬站起身,脱了外套解下衬衣撕开,缠住流血不止的手腕。 “一起死?” 柳学冬低声自语:“咱俩有那么熟吗。” “那就看看谁命硬。” 潘多拉快速爬起来,伏低身子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她兴奋地盯着柳学冬,喘着气道:“来呀,来呀……” 潘多拉这么主动,柳学冬也不跟她客气,脚下一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二人距离转瞬拉近。 潘多拉眼皮一抬,不闪不避任由柳学冬炮拳砸中心口,她则顺势钳住柳学冬双肩,鲜血淋漓的嘴大张开,一口咬向柳学冬咽喉。 柳学冬前胸一收,垂首向下猛砸,额头撞在潘多拉面颊,将她砸歪开去。 “砰!” 潘多拉一口咬了个空,两排牙齿撞上发出脆响,紧接着又因为正面承受炮拳,她的身躯被打得高高扬起,一口鲜血喷出,洒了柳学冬满脸。 她脸上却丝毫不见痛苦,反而笑得更加癫狂:“继续,继续!” 柳学冬收拳探手,擒住潘多拉双腕,拧步回腰,像是抡起一只麻袋,将潘多拉狠狠拍在承重柱上。 隐约间仿佛听见“喀嚓”脆响,不知是断了几根骨头,柳学冬却没松手,再次双臂发力将潘多拉拖起打算再给她来一圈。 潘多拉在这时反手也抓住柳学冬手腕,一脚猛蹬在柳学冬胸膛将其踹开,自己灵巧空翻落地后立刻冲了上来。 柳学冬连退几步,稳住身形时潘多拉已来到近前,他正要架起双臂防备,耳边却传来“轰”一声闷响,忽地脚下便空了。 失重感骤然来袭,二人皆是怔了半拍。 下一秒,周遭的一切开始下坠,墙壁,柱子,天花板,地面,所有东西在顷刻间分崩离析,当头压了下来。 脚下塌陷,没了支撑,柳学冬和潘多拉同时往下坠落,眼前看到的是遮蔽一切的灰尘和巨大石块,耳朵里只剩下轰隆巨响。 柳学冬下意识抓住地板边缘露出的钢筋,还不等他抓稳,潘多拉忽然撞到他身上,柳学冬顿时脱手,二人一起往下坠去。 厚重的灰尘中,柳学冬看不清东西,但他感觉到潘多拉紧紧缠住了他,不给他手脚动弹的机会,他还听见潘多拉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我叫斯黛拉。” 第793章 崩塌 高空跳伞,翼装飞行,甚至驾驶飞机极限迫降,在柳学冬的职业生涯中,奥斯坦金若塔几百米的高度远远排不上号。 但却没有任何一次让他感到如此束手无策。 在宏伟建筑的崩塌中坠落,他几乎找不到任何自救手段——更别提身上还有个潘多拉纠缠着无法动弹。 潘多拉最后的呢喃像是一声直达灵魂深处的呓语,柳学冬猛地睁开双眼。 上方,映着火光的天空仿佛在向他诀别。 当最后一丝光线也终于被崩塌的残垣遮蔽,视野中彻底归为黑暗。 黑暗袭来,一切感知仿佛都失去效果,柳学冬感觉自己不停受到撞击,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痛楚格外明显,直到最后一下被撞到了后脑勺,他才彻底昏死过去。 …… 在收到敌袭警报的第一时间,鲍里斯就已经在小队的护卫下撤了出来。 他一边部署着各作战小队,一边被卫兵塞进了车里。 谢晚星一直跟在鲍里斯身边。 轿车刚开上大街,谢晚星正想联络柳学冬,却突然听见鲍里斯发出愤怒的咆哮:“不——” 他立刻转头,顺着鲍里斯的目光朝车窗外望去。 天边,纯白色的巨大飞艇迎头撞向了奥斯坦金若电视塔。 下一刻,耀眼的火光迸发,剧烈爆炸形成的火云将整座电视塔的上半身几乎全部吞噬,气浪姗姗来迟,将车身都震得晃动。 鲍里斯手里的对讲机传来急促杂乱的喘息声:“疏散无关人员……滋……滋滋……塔身严重受损……随时可能倾塌……要快……” “……他还在上面。” 谢晚星低声自语,这一瞬间他忽然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怪不得天赋没能预警,这次敌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鲍里斯。 想到这,他立刻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幸好轿车还未提速,司机猛地踩下了刹车,鲍里斯从窗户探出头来大喊:“你要去哪?!” 谢晚星爬起来边往回跑边回应:“我老师还在上面!” 鲍里斯一愣,他抬头看了眼火光中的电视塔,又看向已经快跑远的谢晚星,然后回头对司机吼道:“你还在等什么?我不能离开他!快掉头!” 跑回广场上,还没到塔下,谢晚星被暴风雪委员会的干员拦住:“别再往前了,塔随时都可能倒塌,快离开这里!” 谢晚星仰起头往上望,这座高塔素来被称赞像一枝倒置的百合花,只是此时此刻,它的花茎从中部开始出现了弯折。 “轰——!” 一声巨响传来,谢晚星被吓了一跳,他和众人不约而同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原来是一连串挂在外壁上的铁架掉了下来。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上方一直往下掉落着碎石块,塔身的倾斜幅度似乎也在缓慢变大。 身后响起脚步声,鲍里斯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快步走来,他先是朝头顶看了眼:“联系上了吗?” 谢晚星摇摇头,他没有通过对讲机联系柳学冬,因为他知道敌人如果是冲着柳学冬来的,他这时应该没功夫闲聊。 鲍里斯皱着眉问道:“他在哪一层?说不定已经下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跟我们汇合。” 谢晚星抬手指去,鲍里斯一看,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观景台?” 他立刻对旁边的人吩咐:“联系观景层驻防小队,让他们汇报情况。” 旁边的人低声回道:“最开始通报敌袭的就是观景层小队,从刚才开始就已经联系不上了。” 鲍里斯神情一紧。 就在这时,又一道身影快速跑来:“鲍里斯委员长,你怎么还在这里?” 回头一看,是蒋信鸿。 蒋信鸿略有些气喘,似乎也刚从塔内撤离出来,他焦急地说道:“这分明就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你不能待在这,你要是出了岔子,之前的所有铺垫就全都白费了。” 鲍里斯揉了揉鼻子:“现在也好不到哪去,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把奥斯坦金若塔炸了,委员会的脸都丢光了。” 蒋信鸿忧心忡忡地望了眼摇摇欲坠的电视塔,然后拉起鲍里斯就要走:“可你现在还好好的不是吗?只要你安然无恙,敌人的计划就是失败的,暴风雪委员会的威信就还在。” 鲍里斯被拉得迈出一步,另一只手却又被谢晚星拽住:“你不能走。” 蒋信鸿和鲍里斯同时回头看向他。 蒋信鸿倒是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鲍里斯身边一直跟着这么个人,却不清楚谢晚星的身份:“你有什么建议?” 谢晚星摇摇头,指着上方:“你的同事还在里面。” 鲍里斯也点头附和:“没错,徐还没出来——他大概率是和敌人正面遭遇了。” 蒋信鸿知道柳学冬的真实身份,也清楚他对九处的重要性,闻言脸色也紧张起来:“那就安排作战小组支援,总之让鲍里斯委员长先离开。” 谢晚星却依然不松手,他看向鲍里斯,问道:“你想救他吗?” 鲍里斯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了:“我马上安排委员会最尖端的干员过来支援……” 谢晚星打断道:“我是问你,你想吗?” 鲍里斯愣了一下:“呃,是的,我当然想。” 谢晚星点点头:“那就没问题了。” 说罢,他闭上眼睛,但下一秒又立马睁开了,他又惊又急:“快!所有人离开这!” 谢晚星拉起鲍里斯就跑,一帮人还没反应过来,但委员长都被拽走了,于是也赶紧追上来。 谢晚星边跑边回头冲所有人高呼:“都撤!别待在下面!” 听见声音的人不约而同朝这边望来。 谢晚星话音刚落,忽听“轰隆隆”阵阵闷响从头顶传来,众人纷纷回头望去—— 高塔终于不堪重负,整个上半截在颤抖中开始倾斜,直到某一刻,结构彻底断裂塌陷,塔身倾斜着往下坠落的途中就已经开始崩解,背景中广场上的人影仓皇逃命,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汹涌的气浪卷起漫天的烟尘,这座矗立多年的老兵终于迎来了生命尽头。 第794章 灰雾 未能及时撤离的人不止是柳学冬和潘多拉,还有数支暴风雪委员会的战斗小组。 从数百米高空伴随着崩塌的建筑坠落,然后被掩埋在断壁残垣下,不管是谁来,生还的几率都十分渺茫。 前提还得是他们能在最开始的爆炸和大火中幸存下来。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虽然是大晴天,但鲍里斯的脸色却格外阴沉。 他其实已经不抱太大希望,这时只能吩咐道:“安排救援队伍挖掘,消防部门什么时候到?” 旁边的卫兵回复:“已经快到了。” 蒋信鸿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作为知道柳学冬真实身份的九处人员,他本不太担心柳学冬会在战斗方面吃亏,但眼下这种情况却是例外——毕竟s级清道夫也是肉体凡胎。 他低声说道:“我要马上把情况汇报回总部。” 鲍里斯看了他一眼,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片刻后还是摆摆手:“我明白了。这次事故是委员会的失误,对九处造成的损失……我们会承担责任。” 所有人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只有谢晚星确信柳学冬还活着。 因为天赋还在生效。 他从震惊中缓过神,听见鲍里斯的安排,谢晚星一把抓住鲍里斯手臂:“还在等什么!” 鲍里斯向他投去目光,他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自责,就像在看一个因为悲痛失去理智的年轻人:“甘布勒,我理解你的感受,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保持冷静……” “现在是讲大道理的时候吗?” 谢晚星急得直接打断:“我让你救人啊!” 鲍里斯抬起双手示意他平复情绪:“当然要救,但救援队伍还没到,我们需要一些大型器械才能展开挖掘工作。” “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谢晚星逼得直接说起了中文,他转头四顾:“我记得今天准备了重火力武器,东西在哪?快拿过来!” 刚说完,谢晚星双眼一亮,锁定在一名卫兵背着的单兵火箭筒上。 他快步走过去就要从卫兵身上取,还一边问道:“教教我这玩意怎么用。” 卫兵紧紧攥着背带不松手,将目光投向鲍里斯。 鲍里斯皱着眉,对旁人问道:“这东西不应该在装备车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旁边卫兵回道:“出事前曾收到观景层小队队长安东的指令,要求提供重火力支援,但没来得及送去,就发生了爆炸。” “在室内使用重火力武器?这蠢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鲍里斯不明就里,走过去拦住谢晚星:“甘布勒,冷静一点,你难道是想用火箭筒把废墟炸开?” 谢晚星欣喜道:“没错,你懂我的意思了?” “……”鲍里斯沉默了两秒,“这蠢主意……我是说,这不是个好办法。” “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至少我们还能从尸体辨认出他们的身份,但要是让你再来上几发……” 谢晚星还是抓着火箭筒不松手,他反问鲍里斯:“鲍里斯先生,想想我们共事的这几天,我从没做出过错误的决定,一次都没有,不是吗?” 鲍里斯再次沉默,半晌后,他沉声道:“希望这次你也是对的。” 鲍里斯摆摆手,对卫兵示意:“把东西给他。” 谢晚星抬手:“不用了。” 他对那名卫兵说道:“我没用过,你来。” 谢晚星闭眼思忖片刻,回头指着废墟中的某个区域:“就是那,把它给我轰开。” …… “轰隆隆……” 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恍惚中柳学冬感觉到了震颤。 他瞬间清醒,猛地睁开双眼。 视野中依旧昏暗,但依稀能看见一团灰蒙蒙的雾团悬浮在眼前,正散发着朦胧的光氲,借着这微弱的光氲,柳学冬看见了潘多拉的脸。 她撑着双臂趴在自己正上方,用贪婪且光热的眼神盯着那团灰雾。 大脑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抽离,柳学冬警兆骤生,顾不得身体各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挥起一拳砸在潘多拉脸上。 潘多拉猝不及防被打飞出去,密闭空间里响起“咣当”回声。 而随着潘多拉被打飞,那团灰雾也瞬间扑向柳学冬,转眼就消散无踪。 来不及细想其他,黑暗中不可视物,但柳学冬能听见潘多拉的喘息声就在旁边。 他趁这时快速摸索周遭,身下,头顶,侧旁,手掌传来的皆是光滑冰冷的金属触感,柳学冬立刻意识到——他在电梯里。 可为什么会在电梯里? 潘多拉突然扑上来,一只手掌死死掐住柳学冬的脖子。 耳边传来潘多拉的愤怒的低吼:“就差一点!” 柳学冬摸到了潘多拉另一只手,那只手臂自然垂落,软绵无力,应该是断了。 潘多拉的声音咬牙切齿:“柳学冬,你的天赋究竟是什么?我明明已经把你垫在下面,为什么你会一点事都没有!” 柳学冬终于反应过来,是潘多拉“救”了他。 就像他暂时不想杀潘多拉一样,潘多拉也舍不得他就这样死掉。 或许是临时改变的主意,又或许是她本就是这样计划的,总之在坠落途中,潘多拉带着他躲进了电梯轿厢,并且为了确保自己受伤更轻,她还特意把柳学冬当做缓冲垫垫在了下面。 结果却没想到,就连自己都多处骨折,柳学冬却结实得跟铁铸的似的,愣是一点事没有。 本想趁柳学冬昏迷期间吞噬他的天赋,却在最紧要的关头传来爆炸动静,将柳学冬惊醒过来。 虽然有轿厢保护避免了他们被建筑残骸砸中导致的二次伤害,但坠落带来的伤害依然使潘多拉状态很不好,从脖子上传来的力道柳学冬能清晰感受到这一点。 他径直翻身将潘多拉压在身下,不待潘多拉反抗,抽手就是一耳光将潘多拉打得歪头,然后趁机将潘多拉翻面朝下,将她手臂反别在背后。 潘多拉肆意大笑:“哈!没错,再粗暴点,我喜欢你这样!” 柳学冬左右摸不到东西,于是抽出皮带将潘多拉双手牢牢捆住,这才开口:“希望你躺到试验台上的时候还能这么开心。” “你想怎么对我?” 潘多拉努力偏过头,用余光瞥着柳学冬:“囚禁我,拷打我,折磨我,还是把我变成你的私有物?” 柳学冬在她腰间摸索——希望能再找到一根皮带把潘多拉的双腿也捆起来。 他随意回道:“美人计不是这样用的,有空还是多读读书吧。” 血液和灰尘凝结成痂,使她的皮肤摸起来并不光洁,柳学冬感受到手掌下的肌肉在轻微抽搐,他略感诧异:“神也会怕痒?” 潘多拉咬着牙忍耐:“别掉以轻心,柳学冬,这事还没完。” 第795章 重见天日 “轰隆!” 又是一声,这次柳学冬听得真切了,不是什么残垣二次崩塌的声音,就是爆炸。 感受着轿厢的震动,柳学冬快速思考起来——外面发生了战斗?但声音来源怎么会在头顶?难道潜入电视塔的不止潘多拉一个人? 分神的片刻,黑暗中忽听“咔哒”数声轻响,潘多拉从腕部到指节齐齐脱臼,瞬间从皮带中抽出。 柳学冬反应已经很快,立刻朝潘多拉的后脖颈压去。 潘多拉低吼一声,双肘撑地,猛地往上挺身。 “嘭!” 柳学冬一头撞上顶部,整个人都被顶在轿厢上。 见潘多拉转身,柳学冬顾不及挣脱,双腿呈剪绞向潘多拉脖颈。 潘多拉根本不躲,重重一拳捣在柳学冬当胸——她脱臼的手掌竟自动复原了。 “噗——” 一大块鲜血喷了潘多拉满脸。 “我就知道。”潘多拉狞笑着,“你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 不给柳学冬双腿发力的机会,潘多拉顺势按住柳学冬胸口,将他再次猛砸在地。 重重摔落,柳学冬嘴里再次呕血,但双腿依然没有放开。 潘多拉只能靠猜,但柳学冬自己却最清楚不过,他看上去没事只是因为骨头硬,但高空坠落的巨大冲击力早已使他遭受了严重内伤,从清醒那一刻开始,仿佛每一寸肌肉和神经都在哀嚎的巨大痛楚就时刻提醒着他这一点。 他却不能让潘多拉发现。 但坏消息是,潘多拉还是察觉到了。 可能是那一拳的力道不够了,也可能是自己故作镇静地说话时气息规律变了。 眼前这只饥渴的鬣狗显然不会放弃这最后的机会。 潘多拉狂热地盯着柳学冬的眼睛,她一只手掰住柳学冬大腿内侧开始发力,双方开始最原始的角力,绞住潘多拉脖颈的双腿渐渐缓慢分开。 满脸都是血的潘多拉带着癫狂笑意,朝柳学冬大吼:“你没吃饭吗!” 话音刚落。 柳学冬忽然卸去力道,双腿分开,潘多拉收力不及,身体歪向一旁,她保持着微怔表情侧目朝柳学冬看去,视野中一只手指袭来,在眼前瞬间放大。 “嗤——” “呀——!!” 潘多拉发出痛苦的尖叫,不等柳学冬那根手指继续往颅腔深入,她飞快一掌将柳学冬拍开。 柳学冬重重撞上厢壁,他大口喘息着抬头看向潘多拉。 剧痛却丝毫没有阻碍潘多拉的脚步,只是让她变得更加愤怒和疯狂,她扑上来,对着柳学冬发了疯似的落拳,柳学冬抬起双臂招架闪躲。 只听耳边拳风和嘭嘭声响作一片,有些落在他身上,有些躲开的则打在了厢壁上。 “让开让开——” 潘多拉几乎是咆哮着:“把手给我让开!” 她一边挥拳,一边寻找着柳学冬双臂间的缝隙,一有机会就朝柳学冬脸上探手抓来。 她的目标很明确,也是柳学冬的左眼。 柳学冬知道她的心思,更不可能让潘多拉得逞,所以宁愿只防不攻,也不给她这个机会。 “轰隆!” 头顶又是一声炸响,声音和之前有着细微差别,柳学冬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忽然出腿偷袭,潘多拉倒飞出去撞上另一头的厢壁,在厢壁上留下凹痕。 她却浑然无事,在厢壁上一蹬再次冲上来。 柳学冬矮身闪避,踉跄一步后堪堪躲开,潘多拉一拳砸在厢壁上,整个轿厢都在晃动。 潘多拉转身再次扑来,狭窄空间里的二人就像被关在斗兽笼里的野兽,柳学冬此时已没了躲闪的余地,正要提口气强撑着应付,忽然又一声爆炸在头顶落开。 “轰隆隆——!!” 这一声远比之前要剧烈太多,仿佛和轿厢里的二人只隔了一层厢壁,轿厢猛烈颤抖,回音反复冲击着二人的耳膜,同时失去思考能力的短暂瞬间,柳学冬和潘多拉撞在一块栽倒在地。 潘多拉率先清醒,她抓住柳学冬翻了个身,弹腿一脚猛踹,将柳学冬朝上踹飞,柳学冬本该撞上厢壁再落回来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只见在这势大力沉的一脚下,柳学冬撞上厢壁后竟顶着轿厢一起飞了出去。 随着轿厢腾空飞出,外界的阳光顿时洒在潘多拉身上,将扬起的灰尘都照得纤毫毕现。 潘多拉站起来,她看到周围站着许多人,许多人也怔怔地望着她。 场上出现了数秒的沉默。 直到一只手从不远处的轿厢里伸出来,指向潘多拉:“抓……抓住她!” 面对已经包围这里每个都携带枪械的委员会干员,潘多拉立马摆出战斗姿态,快速观察起周围环境。 但不等她有动作,谢晚星先一步抢过旁边卫兵手里的火箭筒,遥遥对准潘多拉:“不许动!” 潘多拉看了看谢晚星,目光又移到他肩头的火箭筒上——她在考虑要第一时间解决这个威胁。 暴风雪委员会还不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但作为这趟苏维埃之行柳学冬身边唯一的“自己人”,柳学冬对谢晚星没有什么隐瞒,所以谢晚星在看到潘多拉第一眼时就明白她的身份,于是立刻将火箭筒对准了她。 与暴风雪委员会还在犹豫该活捉还是击毙时不同,谢晚星早就把手指放在了扳机上——只要有丝毫不对,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潘多拉炸上天。 不远处,柳学冬攀着轿厢的边缘爬了出来,在一堆乱石上走了没两步就踉跄脱力,一屁股坐倒在残垣上,他无力地朝潘多拉摆摆手:“别挣扎了,有这力气不如歇着,反正也跑不掉。” 潘多拉看过来,思考数秒后像是想通了,举起双手缓缓跪在地上。 柳学冬对周围的干员示意:“去几个人,铐起来——多加几副铐子。” 铐子能不能铐住潘多拉,柳学冬其实也不太确定,但被火箭筒指着,柳学冬觉得她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他毫不怀疑,即使有干员在潘多拉旁边,谢晚星也会果断发射。 数名干员端着枪走上前,互相配合下将潘多拉按倒,将她的双手双腿全部戴上镣铐。 潘多拉没有反抗,她偏头看向柳学冬这边,大声问道:“你不会杀我,对吗?” 柳学冬此时在一名干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没有回答潘多拉的问题,而是再次确认了一遍潘多拉已经被铐好后,忽然对干员下令—— “快!就现在,把她的四肢全部砍断!” 一众干员纷纷投来愕然目光。 对一名已经放弃抵抗的俘虏做这种事,这道命令似乎有些过于地狱了。 第796章 拿错了 在场各位都是在阴影世界讨饭吃的,平时脏活累活也没少干,当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一名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漂亮女性做这种事,心里难免会生出“太残暴了”或“毫无人性”之类的念头。 就连见惯了大世面的鲍里斯委员长也不禁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你啊,这么残忍的事也就清道夫干得出来了。 潘多拉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瞪着柳学冬。 柳学冬用手指向她,笑道:“再看把你另一颗眼珠子也挖出来。” 潘多拉恶狠狠道:“来啊,我就在这等着你。” 柳学冬不搭话了,转头对旁边的人说:“还等什么?” 众干员都把目光投向鲍里斯,毕竟他才是说话有用那个。 鲍里斯沉吟了片刻,看向柳学冬:“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我的意思是,砍断四肢和杀了她没区别,可能还不等把她押送回基地,就会因为失血死在半路上。” 他走过来,把声音放低:“……这里毕竟人多。” 鲍里斯指了指广场外围还未散去的人影:“不仅有民众,还有不少媒体,当众虐俘这种事影响不好。” “所以,你要是想要她的命,不如直接给她一枪。” 鲍里斯稍稍停顿一下:“当然,我更希望能带活口回去,作为一名s级清道夫,她一定知道不少关于清道夫协会的事。” 柳学冬一时语塞——他差点忘了潘多拉在老鲍眼里还是翡冷翠的事,现在反而搞得自己骑虎难下。 但眼下没有更多时间留给他解释,柳学冬目光在卫兵身上巡弋,打算夺下匕首亲自动手。 就在这时,消防队伍终于到了。 数辆红色卡车带着警报声径直开进广场,在满地的残垣前停下。 随着厢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跳下来的消防员身穿制服,手里提着的却不是水枪。 柳学冬一眼便看清了那人腰间挎着的东西,瞳孔一缩,想也没想飞身将谢晚星扑倒。 耳边传来杂乱的惊呼声,短暂的“嗡嗡”转轮声过后,密集且狂暴的枪声骤然响起。 “哒哒哒哒哒——” 趴在石堆后,谢晚星惊恐问道:“发生什么了?” 柳学冬从掩体边缘收回目光,子弹带着“簌簌”风声从二人头顶飞过。 他咧了咧嘴——伤势依然严重,疼痛感也未缓解,却有心开起了玩笑:“消防员把水枪拿错了。” 谢晚星一愣:“拿成了什么?” 柳学冬撇着嘴角:“加特林。” “开什么玩笑!” 谢晚星却没心情开玩笑,他眼睁睁看着不远处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数名干员被子弹风暴搅成了肉酱,他胃里一阵阵抽搐,眼看就要呕出来。 柳学冬舔了舔嘴唇,快速爬出掩体,将落在一旁的火箭筒拽了回来。 “这拨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是冲着鲍里斯来的清道夫,就是冲着潘多拉来的白头鹰。” 柳学冬熟练且快速地检查了一遍武器,然后扛到肩上:“但不管是哪一种,对潘多拉来说都是好消息。” 他闭眼感受了一下各种枪声的方位,然后在某一刻突然转头起身,将炮口对准潘多拉的位置。 瞄准的短暂间隙,他也看清了场上局势—— 潘多拉周围已经没有站立的干员,两名“消防员”在火力掩护下摸到潘多拉身旁,已经替她解开了脚上的镣铐。 柳学冬想也没想,立马扣下扳机。 “咻——” 火箭弹带着尖啸射去,正等待解开手铐的潘多拉听见动静,跳起来在“消防员”胸前一蹬,整个人借力反向扑了出去。 “轰隆隆——!!” 爆炸声响起,大片灰色烟尘遮蔽了那边视野,柳学冬却没时间再观察情况,因为远处的枪口已经朝他偏移过来,他只得再次缩回掩体后面。 这时,柳学冬听见远处有人用英语大喊:“任务成功!撤退!撤退!翼型小队注意掩护!按计划进行!” 这下柳学冬笃定了,来人是白头鹰,而且至少三支行动小队。 并且柳学冬推测,参与这种潜入千顶城与暴风雪委员会正面作战的高难度任务,起码得有一支a级行动小队才具备资格。 但事实上柳学冬还是低估了白头鹰的决心和潘多拉的重要性,现在的潘多拉已经远不是一个“重要的试验品”那么简单,要是她真死在这里,远在地球另一头的自由联邦会有数不清的高级政要给她陪葬。 数天前当考伯特接完潘多拉的电话后,虽然潘多拉多番保证过不会发疯,但事后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在这个白头鹰本该收缩力量保持低调的关头,考伯特让新局长安其罗派遣出两支b级小队和三支a级小队前往千顶城进行策应行动。 这几乎已经是现在的白头鹰能抽调出来的最尖端的力量了——哪怕是当初在瑞仕那次渔夫行动,也不过只有两支a级小队参与。 白头鹰的出现只是打了暴风雪委员会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很快就能组织起有序的反击。 不过白头鹰小队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们根本不打算恋战,在潘多拉和他们汇合后,白头鹰小队立刻开始撤离,并且两支负责侧面掩护的b级小队也紧跟着改变队形,填补住撤退路线的缺口,根据原计划留下来用生命牵制追兵。 听见白头鹰的撤退命令后,柳学冬猜到潘多拉终究还是抓住了那一线生机。 此时的他拖着重伤之躯,无力回天,心里一直提着的那股气顿时就泄了。 他靠着断壁躺下,阖上双眸,对还在紧张观察局势的谢晚星轻飘飘说了句:“打完叫我。” 枪林弹雨中谢晚星没听清,下意识问道:“什么?” 迟迟没得到回答。 他赶紧低头看去,却发现柳学冬已经没了意识。 谢晚星吓坏了,他连忙推搡柳学冬肩膀,柳学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晚星颤抖着手去探柳学冬鼻息,直到感觉到指间热气后才松了口气。 他颓然坐倒,大起大落后反而重新恢复了理智,心绪平静下来,催动天赋静静感受了片刻,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再抬起头看向周围,突然感觉这一切也不值得害怕了。 第797章 他也有份 意识重新落回脑海,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仿佛在鞭笞着每一根神经。 柳学冬睁开眼,入目处是昏暗的房间。 他偏头看向窗外,再次牵动了神经,身体各处每一寸肌肉都传来了撕裂感。 窗外太阳已经落山,正是将暗未暗的时候。 病床另一侧传来声音:“醒了?” 柳学冬把头转过去,床边站着的是蒋信鸿。 他跟柳学冬对视了两秒:“这次的事故我已经汇报回总部了,鉴于你现在的伤势,总部觉得先安排你回国休养是最妥善的处置方式,当然,只是建议,具体怎么做还是看你自己的想法。” 柳学冬和九处不是从属关系,这一点是早就谈妥的,所以才通过蒋信鸿转达态度,而不是直接传达命令。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柳学冬也听得出来。 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卡农,现在事情还没得到解决,九处是在隐晦地提出这点,所以告知他——你可以直接回来,也可以继续留下做事。 柳学冬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缓慢吐出,半晌后,他重新睁眼:“我昏迷了多久?” “不到半天。”蒋信鸿抬腕看了眼表,“准确点说是八个小时零十七分钟。”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柳学冬问。 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潘多拉逃脱已经是板上钉钉,所以便没问今天战斗的结果,而是问现在的局势。 蒋信鸿扶了下眼镜:“还在追捕中。那伙人撤退后,驾驶消防车冲出了包围圈,然后分成了三支队伍从不同路线逃跑。一支队伍被成功拦截,全数击毙;一支队伍被缀上后闯入了闹市区,化整为零所有特工分散逃跑,目前还有几人没被找到;最后一支是疑似携带目标人物的那支队伍,他们中途更换了车,在短暂甩掉追兵脱离委员会的视野时进入了城市下水道网络,根据后续调查的踪迹,他们最终应该是通过下水道潜入了河道。” 柳学冬扯着嘴角笑笑:“鲍里斯应该要气死了,上一次箱水母就是这样脱身的,没想到还能来第二次。” 蒋信鸿看着柳学冬的脸默不作声,他抿了抿嘴,继续说道:“这伙人的战斗素养极高。在今天奥斯坦金若广场的战局中,作为掩护撤退而被留下的两支小队里,被暴风雪委员会活捉的只有三人,其余人全部死亡。” “在审讯中,他们承认自己隶属于白头鹰,并且参与这次行动的是三支a级小队,还有两支b级小队——就是被留下当做炮灰的两支。” 柳学冬不禁扬了扬眉毛:“白头鹰下血本了。” 蒋信鸿不禁又看了柳学冬一眼:“但更多的他们就不知道了,据他们交代,这两支b级小队只知道要来执行一项极其重要的营救任务,至于营救的是谁,为什么要营救,他们一概不清楚,据说唯一知道此次任务全貌的只有其中一支a级小队队长。” 蒋信鸿再次轻扶镜框:“我听说,是你亲口告诉鲍里斯,那个女人是翡冷翠。”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白头鹰要花这么大代价,去营救一名清道夫?” 柳学冬面不改色:“白头鹰又不是第一次和清道夫协会联手,他们向来沆瀣一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蒋信鸿盯着他一言不发。 柳学冬摸了摸鼻子:“好吧,这确实挺奇怪,你想说什么?” 蒋信鸿微微点头:“总部了解情况后,认为那应该是潘多拉,但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一点。” 柳学冬想了想:“有关潘多拉的任何事都属于最重要的机密,我觉得暂时还不应该向暴风雪委员会透露太多。” 蒋信鸿略作思忖,颔首道:“这是个像样的理由,我会反馈给总部的。” 他接近着又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回国,还是继续留下来。” 柳学冬问道:“甘布勒在哪?” 蒋信鸿还不知道谢晚星的真名,他对谢晚星的印象还停留在鲍里斯的随行助手兼保镖一类的身份上。 见柳学冬问起这个人,蒋信鸿虽然感到一丝诧异,但还是如实告知:“应该和鲍里斯在一起,虽然暴风雪委员会现在也对白头鹰营救清道夫这件事感到奇怪,但卡农的存在依然是客观事实,所以鲍里斯今天在离开前特意点名了甘布勒,要求他跟着自己哪也别去。” 柳学冬说:“这个点鲍里斯应该已经下班回家了。” 蒋信鸿苦笑着摇头:“下班?在抓捕成功,或是确定目标已经逃出境之前,暴风雪委员会恐怕都不会下班,就连鲍里斯也不例外,他现在就在指挥室里等报告呢。” “在基地里也够安全了。”柳学冬摆摆手,“麻烦你帮我转达鲍里斯,让他把甘布勒借给我一会儿,我有些关于今天的情况想向他了解一下。” 蒋信鸿了然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趁这时,柳学冬从床头拿起电话。 虞红豆和胧月暻依旧和每日惯例的那样发来的短信问候,字里行间语气如常,柳学冬不禁松了口气——看来九处并未把自己受伤昏迷的事打小报告。 他打字回复了短信,不一会儿门外走廊响起脚步声,蒋信鸿和谢晚星来了。 谢晚星率先进门,蒋信鸿正想跟进来,却见谢晚星径直转身关门。 蒋信鸿一愣,赶紧将门按住,朝谢晚星投去疑惑的眼神。 柳学冬及时开口:“蒋哥,你去忙你的工作吧,我和他单独聊聊。” 蒋信鸿赶紧道:“可是你还没告诉我结果,你到底是要留还是要走?” 柳学冬笑道:“当然是留下,事情还没办完就走,到时候老鲍该有意见了。” 谢晚星朝蒋信鸿点点头,将门关上了。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离开,谢晚星把门反锁,来到柳学冬床边站定。 柳学冬撑着床,缓缓坐起身,身上的痛楚提醒着他必须把动作放慢。 谢晚星弯腰替他将枕头垫在后面。 柳学冬吐出一口气:“今天的事卡农也有份。” 谢晚星诧异道:“你看到他了?” 柳学冬摆手:“没有,卡农不会出现在事发现场。但仅凭潘多拉一个人,策划不了这场大戏。能在暴风雪委员会的重重监守下找出漏洞,并成功执行,除了利用了潘多拉本身的天赋,起到最大作用的还是卡农缜密的计算能力。” “既然潘多拉已经逃了,我们也没必要继续把卡农留着了。” 谢晚星思考片刻:“万一他也逃了呢?” 柳学冬解释道:“他不在今天的事发现场,也就意味着没法跟白头鹰一起撤退,现在暴风雪委员会为了追捕白头鹰全城戒严,以卡农的性格,这时候出城对他来说风险太大,所以他一定还躲在千顶城某个角落里。” 第798章 真正的意外 这座酒店是千顶城数一数二的庄园式度假酒店,每一户都是独栋别墅,窗外还能欣赏到美丽的湖景——当然了,价格也是数一数二。 任谁也想不到,最善于伪装的卡农竟然会以一名游客的身份藏在这里,利用反向思维,最简单拙劣的骗术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办法。 客厅里,卡农正坐在椅子上将一份份纸质文件扔进壁炉,旁边的茶几和沙发上散落着一沓沓纸堆,全是这段时间来他记录的各种信息,上面写写画画显得杂乱,却全是他亲笔所书。 利用意外杀人,意外来临时总显得很平淡,不像别的清道夫那样弄出很大动静,但作为唯一的“幕后人员”,卡农付出的辛劳却是最多的。 扔完手里的文件,卡农从旁边又拿过来一份新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巧是这次跟潘多拉合作的策划。 上面用简笔画着奥斯坦金若塔的轮廓,在塔尖的位置用红笔画了个圈——那是一个正好能藏身的死角,也是潘多拉躲了整整一夜的地方。 角落里潦草写着几个人名,分别是库房管理员,飞艇驾驶员,以及两名检修工人。 能精准锁定这些人离不开卡农这段时间的准备,从得知鲍里斯要进行采访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在着手调查,但暴风雪委员会防范严密,他本以为找不到机会了,却没想到潘多拉主动找到了他。 一想到潘多拉,卡农也不禁有些背脊冒汗,她那诡谲的天赋卡农闻所未闻,甚至每当潘多拉直视他时,他总会下意识怀疑自己是否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她的傀儡。 但现在再想这些也晚了,潘多拉已经离开了。 亦如以往每一次的习惯,昨天卡农依旧没去现场。 当时他就坐在与广场一湖之隔的对岸长椅上,亲眼目睹了飞艇爆炸,奥斯坦金若塔倒塌的壮观景象。 他不清楚潘多拉是否得手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潘多拉成功逃脱了,现在暴风雪委员会正在找她。 暴风雪委员会把人手撒满全城,卡农不想在这时出门触霉头,他们现在的注意力全在潘多拉身上,自己只须老实躲好,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就能潇洒离开。 至于对暴风雪委员会的报复,不需要了,那座倒塌的奥斯坦金若塔已经足以令他们的脸面扫地。 所以卡农现在无债一身轻,才有闲心慢条斯理地做起收尾工作——比如把这些不能被人看见的文件全部销毁。 “嘶啦——” 卡农随手将文件撕成两半扔进火堆。 客厅的落地窗开着,湖风吹过时会将纱丝窗帘吹得飘起。 一阵风来得不合时宜,将茶几上的纸张吹得到处都是。 卡农颇感无奈,只好起身弯腰去捡地上的文件。 等将文件全都收拢到手里,他朝外面看去,远处湖面被风抚起鱼鳞般的波纹,游船随波荡漾,恰到好处地点缀在画景中。 又是一日好天气,要是没有暴风雪委员会,卡农倒是挺想出门散散步。 卡农摇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自己的工作。 纸张被扔进火堆时,忽然又一阵风吹进了房间。 这一小股的风将刚被引燃的文件卷起,一不留神火星就飘到卡农的裤脚。 卡农下意识缩腿,连忙拍打裤腿将火星扑灭,再抬头时,那张带着火苗的纸又打着旋落到了沙发上的纸堆里。 “呼”的一下,纸堆上窜起了火焰。 卡农赶紧起身,思索一秒后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酒店将灭火器放在哪里,于是没有片刻犹豫,立刻跑进卫生间找水。 他快速翻找柜子,却发现根本没有接水的盆子,于是又立刻走进卧室将被子抱起扔进浴缸,用水快速打湿后带着被子返回客厅。 幸好沙发是真皮的,没被火焰点着,他正想把被子盖上去,忽然风又吹了进来,纷乱的纸张带着火苗顿时飞到漫天都是。 卡农低声咒骂一句,懊悔着应该先关窗的。 来不及多想,他随手将被子一盖,又朝窗边跑去。 可还没等他跑到窗边,一团火苗先他一步触碰到窗帘,纱质的窗帘一点就着,“嘭”的一下火舌窜起,将卡农逼退。 下一秒,屋顶的喷淋检测到烟雾自动开启,淅沥沥的水幕淋下来,将卡农全身浇得湿透。 卡农沉默了两秒,回头看向屋内。 喷淋未覆盖到的区域,好几处火星还在燃着,并且有变严重的趋势。 这两秒里卡农思索着,首先排除了有人故意针对自己的可能。 所以就是意外。 作为最擅长制造意外的人,卡农最讨厌的也是意外。 酒店的人随时都可能过来,卡农不想以这种方式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于是他快速将还未销毁的文件全部归拢到一起,一股脑塞进了壁炉,然后回卧室带上随身物品,从落地窗径直翻了出去。 踩在草坪上,卡农回头看去,不远处的步道上已经有酒店的人朝这边跑过来,当看到卡农时,他们赶紧朝他招手。 卡农没有理会,看向另一个侧的湖。 此时的他显得很狼狈,浑身湿透不说,本就不多的头发还被燎掉了一片。 抱着阴翳的心情,卡农小跑起来,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湖里。 …… 柳学冬从未怀疑过谢晚星的天赋。 但此时此刻,和谢晚星并肩坐在脚蹬船里的他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这种情况下,他到底会从哪出现?” 望着辽阔的湖面,柳学冬指了指头顶:“天上掉下来?” 然后又指了指脚下:“还是从水里浮上来?” 谢晚星沉默了一阵:“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该来划船。” 柳学冬也沉默了:“……但两个男人划船好像有点奇怪,如果我是卡农,看到我们这种组合一定躲得远远的。” 话音刚落。 “哗啦——” 谢晚星旁边一只手破水而出,搭在船舷上,紧接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冒了出来。 他正要将枪口指向谢晚星,忽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从另一侧探过来。 柳学冬都惊了。 “你他妈也太配合了吧!” 第799章 拦截计划 这个世界每天都发生着不计其数的意外,只是有些被人注意到了,有些被人忽略了。 还有一种说法是,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意外,一切都是由因导果,按照既定规律发生的必然之事。 并不是谢晚星的天赋“制造”了意外,而是即使没有谢晚星,卡农也会遭遇这一切,谢晚星也从不会摸索规律,只是天赋会在规律中作出正确的选择,最终带着他来到卡农面前。 相比起这份天赋的层次,卡农人为制造意外的本领就好像一个初学者一般拙劣。 卡农在水里,柳学冬一只手揪着他的为数不多的头发,另一只手在胸前竖起大拇指,朝对面举着相机的谢晚星摆poss:“多拍几张,到时候暴风雪委员会和九处那边都好交差。” “咔嚓咔嚓!” 谢晚星连按数次快门,然后拿下来眯眼瞧了瞧,屏幕上显现出卡农惊魂未定的眼神和柳学冬的假笑。 “要换姿势吗?” 谢晚星抬头问柳学冬。 柳学冬把卡农的头按进水里:“他的脸照上了吗?” 任凭卡农在水里奋力挣扎,柳学冬的手岿然不动,他拿过相机查看:“差不多可以了。” 谢晚星情不自禁往水里瞥了眼,然后默默收回目光。 虽然已经经历过更加血腥的大场面,但作为一个还在读大学年纪的正常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身旁慢慢溺死,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一种别样的感受。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挣扎的动静渐渐小了,又过了一会儿,卡农终于不动了。 柳学冬还是没松手,他对谢晚星说:“回头把照片的电子版传我一份,我发给塔纳托斯。” “没这家伙牵线,卡农和潘多拉可凑不到一块儿。” 柳学冬压根没审问卡农,大家都是同一家公司出来的,入职培训都一样,所以也就没必要费那劲了,不如直接找塔纳托斯聊,兴许能聊出更多东西。 又过了好一阵,柳学冬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松手了。 卡农的尸体缓缓浮上来,面朝着下。 柳学冬弯腰用湖水洗了洗手,对谢晚星说:“回吧。” 谢晚星不嫌麻烦,端着相机对着尸体咔咔来了几张,又兀自不放心地多看了几眼:“他不会装死吧?” 柳学冬甩着水:“死透了已经。” 他朝另一侧的岸边指了指:“再不走一会儿解释起来麻烦。” 岸边上,酒店已经组织起安保准备营救落水“旅客”了。 谢晚星不再多话,蹬着船朝另一边游去。 …… 回到暴风雪委员会基地。 谢晚星拿着相机去找鲍里斯交差,柳学冬则找上蒋信鸿,让他帮忙安排回国的飞机。 “已经结束了?” 蒋信鸿很惊讶,毕竟昨天柳学冬还在病床上躺着,今天就把事给办完了。 很突兀。 就好像你明明有这本事那前些日子里到底在磨蹭个什么劲? 其中纠葛柳学冬当然不会蒋信鸿明说,只笑着解释是同行之间的默契。 当问起蒋信鸿是否要跟着一起回去时,蒋信鸿摇头否认,说要留下来帮忙处理公关问题。 因为那天的直播采访事故,现如今苏维埃国内民众对觉醒者的态度改观远未达到预期,甚至滋生出来一部分极端群体,坚定地认为觉醒者会对当前社会的造成严重破坏,最终导致世界毁灭,其中不乏一些涉及宗教性质的洗脑言论。 暴风雪委员会推测其背后可能有白头鹰指使,目的是为了牵扯暴风雪委员会注意力,为那支还在逃亡的小队打掩护。 “他们还没逃出境?” 这次轮到柳学冬惊讶了,千顶城虽是首都,但距离国境线其实不算远,两天的时间完全够一支训练有素同时已经甩掉追兵的a级作战小队离开了。 蒋信鸿解释道:“西边的国境线已经完全封锁了,这次的事彻底点燃了鲍里斯的火药脾气,他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势必要把这支小队留下来。” 蒋信鸿掰着指头给柳学冬数:“除了陆路边境,波罗的海、黑海、里海,三个西部的入海口全部布下了拦截兵力。” 柳学冬在心里思忖片刻:“那么白头鹰小队只能选择东进或北上,东进可以深入腹地寻找机会彻底甩掉追兵,北上的话可以通过沿海线走北冰洋逃出去——但不管选哪个都必须绕路,短时间内都无法离开苏维埃境内,所以这是暴风雪委员会刻意促成的结果?” 蒋信鸿点头:“是这样没错,其实在白头鹰小队通过河流摆脱追捕后,暴风雪委员会就一直没能抓住他们的尾巴,所以只能先一步封锁边境,将他们先留在国内。” “可然后呢?”柳学冬疑惑道,“难道要展开地毯式搜索?他们的人力恐怕不支持这样做。” 蒋信鸿嘴角扯了扯,情不自禁露出一丝苦笑:“不,他们想请九处帮忙——把鬼谷借过来。” 柳学冬听得眼皮一跳:“你已经通知九处了?那边怎么说?” “还没,”蒋信鸿摇摇头,“正准备去办这事就被你拉出来了。” 柳学冬松了口气:“那没事了,我直说吧,这事办不了,就算鬼谷来了也办不了。” 蒋信鸿一愣,心说你个退休清道夫还能替九处做决定了,但嘴里却问:“怎么说?” 柳学冬看看左右,走廊里四下无人,于是他压低声音:“潘多拉位格太高,鬼谷观测不到,但这事不方便给暴风雪委员会知道,所以得想个由头给拒了。” 蒋信鸿没想到还有这一茬,顿时也犯了难:“那总部那边……” 柳学冬道:“你就如实汇报回去,总部知道这么个情况,肯定也不会同意,但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 柳学冬龇着牙花:“现在暴风雪委员会还以为那是翡冷翠,但咱们知道那其实是潘多拉。暴风雪委员会觉得这样布防就把人给堵死在苏维埃了,但我就怕,等潘多拉休养好了,不得把他们脑花给打出来。” 第800章 机场闲聊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蒋信鸿一听是这个道理,却拿不出主意。 柳学冬悄无声息瞥他一眼,蒋信鸿正皱眉沉思,柳学冬悠悠开口:“放他们走吧。” 蒋信鸿愕然抬头:“这怎么行?” “不然能怎么办?” 柳学冬摊手:“真要死磕的话,再搞出大规模伤亡,暴风雪委员会就别想什么稳定社会关系了,一辈子缩在阴影世界别露头吧。” “那可是潘多拉,再加上一支精锐的a级小队,如果逼急了不再考虑逃命的事,铁了心跟暴风雪委员会打游击战,一直往人口密集的地方钻,你觉得会死多少人?” 蒋信鸿无法反驳,沉默着不开口。 柳学冬继续灌输概念:“这还不是最坏情况,白头鹰不可能放弃潘多拉,一旦他们确定潘多拉走不掉了,极大可能会直接跟暴风雪委员会开战,到时候暴风雪委员会面对的就不止是清道夫协会一家了。” 柳学冬这话算是说过头了,蒋信鸿听得双眸一亮:“这对我们来说好像不是坏事?” 柳学冬脸一黑:“随便你吧,但别指望我,我要回去养伤,今晚就走。” 柳学冬其实有所保留,真实情况是—— 以他现在的状态,再和潘多拉遭遇上恐怕难有这次的好运幸存下来,他确实需要休养。再者,潘多拉始终都是冲着他来的,只要他离开苏维埃,潘多拉也就没了留下的理由。再退一步说,老柳也不希望潘多拉真落到暴风雪委员会和九处手里,这两边打起来没个轻重,真把潘多拉给弄死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柳学冬。 所以柳学冬才费尽心思兜着圈子地忽悠蒋信鸿,让他传话上去,把人放了得了。 结果到头来得不偿失,心一急忘了蒋信鸿屁股是坐九处那头的。 柳学冬暂时没了法子,索性抽身囹圄,先不蹚这浑水。 …… 柳学冬一走,卡农的事也得以解决,谢晚星便同样没了继续留下的理由。 再三婉拒依依不舍的鲍里斯后,谢晚星和柳学冬在机场碰头。 他们目的地不同,一个回中海,一个去高丽。 快餐厅里,二人对坐啃着汉堡,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 谢晚星嘴里咀嚼:“说到底野火帮还是一群地痞无赖组成的底层社团,现在地位上去了,衣服也光鲜了,但干的事却更下三滥了,比起老牌财阀也过犹不及。” 柳学冬慢条斯理地用薯条拨弄着番茄酱:“无所谓,咱们又不是真奔着给高丽人改善生活去的,烂点没关系,听话就行——接下来什么打算?” 谢晚星抬眼看他:“尹孝宏这人你知道吗?” “知道。”柳学冬略作回忆,“姜屿烈的小弟,野火帮老二。” “嗯,”谢晚星点头,“胧月泉治和我商量,打算把尹孝宏推上去,距离下次总统大选还早,胧月泉治那边能搞定其他几家财阀,通过财阀牵线,我去搞定国会和议员,到时候再整点暗箱操作,应该问题不大。” 柳学冬笑道:“我还以为姜屿烈会亲自上呢。” 谢晚星摇摇头:“姜屿烈风头正盛,认得他那张脸的人多,都知道他是社团出来的。当然这些都是小问题,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是北方跑过来的新罗人,他当总统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尹孝宏才是最合适的,这人忠心,虽然胆子小但也算谨慎,缺点就是好女色,但也意味着好拿捏。” 谢晚星嘴角抽了抽:“这人好像对女明星有着别样的执念,这段时间没事就在别墅开party,女团换了一茬又一茬。” 柳学冬摆摆手,对这些事没兴趣:“不新鲜,他不玩有的是财阀玩。推尹孝宏上去这事跟九处通过气没?” “说过了,”谢晚星笑笑,“起初九处觉得我们步子太大,但胧月泉治向他们保证,有苇原众的支持,只要尹孝宏掌握实权,就能一劳永逸解决自由联邦的驻军和针对性军事部署问题。” 柳学冬恍然,这确实是九处无法拒绝的条件。 提起胧月泉治,柳学冬这才想起:“东瀛是不是也加入了大夏牵头的共同体联盟?” 谢晚星点头道:“没错,近段时间苇原众一直在跟清道夫协会的东瀛分部死磕,清道夫协会失去白头鹰分局的支持,再加上名单暴露,估计撑不了太久分部也就名存实亡了。” “这也是胧月泉治竭力支持尹孝宏上位的原因,自由联邦在高丽和东瀛的驻军向来互成犄角之势彼此守望,一旦敲掉其中一个,另一个就孤立无援,再有苇原众施加压力,东瀛的驻军也留不住了。” 柳学冬哂然一笑,胧月泉治最爱算计,又是无利不起早的性格,虽说把高丽盘成自留地是他提出的,但胧月泉治硬是从中找到机会,把自己从一个打工仔玩成了最大获利者。 一切看起来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除了潘多拉这块柳学冬的心病。 柳学冬暗自沉思。 九处喜欢钝刀子割肉,虽说眼下大局看起来九处已经全面占据上风,但真要撺掇九处现在跟白头鹰开战肯定也不现实,这次的共同体联盟也看得出来,核心目的其实是削弱白头鹰的霸权,限制白头鹰的活动空间并扩张九处的影响力,就像温水煮青蛙,等哪天白头鹰挣都挣不动了,才是摘果子的时候。 但这却不是柳学冬想要的,他恨不得立马将所有问题全部解决,然后回到正常生活中去。 柳学冬低头看了眼时间,到登机的点了。 他起身跟谢晚星作别,登上飞往中海的飞机。 作为外聘的“临时工”,老柳不需要特意回京城总部述职,真有什么要交代的在中海做个笔录传回去就行了。 而此番回中海,他第一个要见的不是虞红豆,也不是胧月暻。 而是王利川。 那天被压在电梯轿厢里,柳学冬看见那团神秘灰雾时便感到了眼熟,经过两天的回忆,他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王利川和王九命的眼睛里。 第801章 精彩日子 天赋究竟是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学术界一直没有停止探寻。 在初觉醒天赋那几年,柳学冬曾翻阅许多协会内的文献,离开协会后,也始终保持着对学术界的关注。 关于天赋的本质,现在所有研究者普遍认同的一个观点是:天赋仅仅是某种能力的体现,而不是能量本身。 用通俗点的话说就是,天赋本身并不像电能热能那般会产生能量,而是更贴近视力的“看”或嗅觉的“闻”那样,是一种个人能力。 而现实中的另一个现象也佐证了这个观点——迄今为止,尚没有任何一个天赋能凭空产生物质。 这进一步说明天赋只是一种来自精神层面的能力。 天赋本身是不存在实体的。 但柳学冬却亲眼看见了。 柳学冬完全能意识到,这个发现会对现有的研究造成多么大的冲击。 但能被看见,却还不意味着真的存在,柳学冬暂时也还无法确定,所以他迫切地需要找王利川证明。 下了飞机,柳学冬坐上出租车往望海湾赶。 车上他拿出电话开机,发现两个未接电话,都是虞红豆打来的。 柳学冬回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下飞机了?” 虞红豆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惊喜,但她本就不是胧月暻那般总把情绪表露在外的人,从那几个未能接听的电话也能看得出她的在意。 柳学冬反倒意外:“你知道我回来了?” “嗯,你外勤结束,总部会将信息同步,我就知道了。” 电话那头隐约能听见胧月暻跟人讨价还价的声音,柳学冬问:“你们在外面?” 虞红豆回:“在菜市场,你多久到家?” 突然胧月暻的声音插进来:“柳学冬,你要是快的话记得帮我拿下快递,就小区门口的超市。” “什么快递?”柳学冬一愣。 “哎呀,”胧月暻嫌弃道,“我在网上买的衣服,网络购物,说了你也不懂。” 柳学冬抓了抓胡茬,无法反驳,网络购物他倒是知道,今年才流行起来的,但他本人确实没试过。 于是只好岔开话题:“我暂时还不回家,去找王利川有点事,快递你们自己拿吧。” 虞红豆赶紧问道:“那晚上回来吃饭吗?” “要的,”柳学冬回,“就只是聊聊天,不会耽搁太久。” 电话挂断,柳学冬一看屏幕才知道是今天是周末,难怪虞红豆和胧月暻都没上班。 在经过改革初期的紧迫和忙碌后,特管局也终于稳定下来,人手短缺经验不足等问题也得到了解决,与正常社会和普通民众的磨合期也得以平稳度过,相对应的,虞红豆手下的特动组也不用再像初建时那样时刻保持紧绷状态,利用天赋违法乱纪的人依然有,但终究没有一开始那么多了。 那档名叫《天赋异禀》的综艺节目在其中起到了不小作用,虞红豆也因此有了不少粉丝,前些日子在苏维埃和二女煲电话粥时,胧月暻告诉他,虞红豆作为嘉宾参与录制的那期节目反响很好,节目组尝到了甜头,后续几期里再次邀请了虞红豆参与。 特管局也乐于这种局面,有虞红豆作为代言人,让老百姓们看到特管局亲民的一面,所以虞红豆便半推半就答应了下来。 而有着《天赋异禀》的先例,听说已经有好几档同类节目在筹备当中,并且也打算学习《天赋异禀》这一手,跟特管局接洽,打算找个合适的“内部人员”当做嘉宾。 【但估计悬,这种事一两次还好,要搞成惯例了怕是影响不好。】 坐在后排,看着外面街道景象推移,柳学冬的思绪慢慢发散。 他目光一瞥,瞧见大厦外的巨型屏幕上播放着广告,虞红豆和那几名觉醒者嘉宾站在一块儿,一身制服的她显得格外出挑。 柳学冬摸了摸鼻梁,他以往没有这种经历不太适应,有种看熟人表演节目的尴尬感。 不一会儿,车在小区门口停下了。 司机敲了敲码表:“到了,看表诶,410啊。” 刚要掏钱包的手一顿,柳学冬沉默了。 那表上确实显示的是这个价,但这个价贵得也太离谱了。 柳学冬意识到,他这是被宰了。 他沉默片刻,道:“师傅,我本地人。” 司机先是一愣,透过后视镜,他的目光在柳学冬手边的背包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又落回柳学冬脸上,理直气壮道:“本地人咋啦,本地人也是这个价好伐,打着表走的嘛。” 柳学冬盯着码表:“你这表有问题。” 司机一听急了,涨红着脸:“诶——我说你这小年轻不要血口喷人好伐,说话要讲证据的我给你说哦。” 柳学冬举起电话:“那我报警,先说我老婆是特管局的。” 司机的气势顿时弱了,但嘴上还不饶人:“哎哎哎,报什么警,报什么警,特管局怎么啦,特管局也管不到出租车嘛,管车子那是交警的事嘛。” 见柳学冬还举着电话不放下,司机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表抬了起来,小声嘀咕:“本地人嘛早说的嘛,收你一百好啦,高速过路费不算你的了。” 柳学冬抽出一张大钞递过去,拎包下车。 望着出租车卷起尾气远去,柳学冬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好一番斗智斗勇! 这不比跟潘多拉打死打活精彩多了? 老柳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对再次尝试高难度副本“菜市场”来了信心。 转身往里走,柳学冬被大门保安给拦下了。 上次来是翻的墙,柳学冬忘了还有这茬,只好给王利川打去电话,一番解释后才让保安放行。 坐电梯上楼,给他开门的是林双溪。 注意到柳学冬手上拎着的包,林双溪问:“你没回家就先来这儿了?” “嗯。” 柳学冬应了一声往里走,瞥眼间却注意到林双溪虽穿得板正,但内里的衣领扣子却扣错了。 他假装没看见,不着痕迹收回目光,问道:“他人呢?” 林双溪关上门:“屋里洗漱。” 柳学冬愕然:“才起啊?” 房间里传来王利川的声音:“大周末的我睡个懒觉都不行?” 第802章 灰雾的本质 看来睡懒觉的不止他一个。 林双溪洗脸时沾在鬓角的水渍都还未干透。 这二人的进展,虽然柳学冬不曾刻意打听过,但胧月暻是个爱八卦的,她时常在学校里看见王利川和林双溪,有时是林双溪来校门口等他下班,也有时是在王利川办公室里。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但在胧月暻口中,二人的关系早已微妙起来。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柳学冬暗自细想一番,应该是王利川差点死在睡梦中那次。 那次王利川醒来过后,就一直是林双溪守在病床前照顾,仿佛忘了自己还有个亲弟弟躺在中海。 林双溪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柳学冬不得而知,可能是因为失职而感到自责,也可能是王利川的鬼谷身份使她天然就觉得他比任何人都重要,又或是王利川长时间的“以进为退”阴差阳错使她真的产生了别样情愫。 或许都有一点。 人的情感本就是复杂且多变的,这点柳学冬深有体会。 所以他将这些念头抛之脑后,不再深想。 不一会儿,王利川裹着睡袍走出来,他随意地朝柳学冬打了个招呼:“家都不回就来找我,你不会又想玩一次失踪吧?” 他这是在拿柳学冬“坠海”那次开玩笑,那次柳学冬就是不敢回家却跑来这里。 柳学冬摆摆手:“有正事,去书房谈吧。” 王利川一愣,察觉到柳学冬语气里的认真,于是立刻带着他进了书房。 二人刚坐下,正要开口时门又被推开了。 林双溪端着刚泡上的茶走了进来,她将茶杯摆上桌子,然后也在一旁坐下了。 柳学冬看她一眼,又看向王利川。 意思很明显。 王利川迟疑了一下:“呃,要不你先出去?” 林双溪面不改色,转头看向柳学冬:“我不能听吗?” 柳学冬转头看向王利川:“她能听吗?” 王利川看了眼柳学冬,又转脸看向林双溪,发现林双溪也正盯着他。 王利川咽了口唾沫,朝柳学冬哂笑:“其实……也能?” 柳学冬恍然点头。 这下全明白了。 王利川脸颊泛红,窘迫得坐立难安,于是赶紧岔开话题:“到底什么事,你赶紧说吧。” 柳学冬沉吟片刻,眉头微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想看看你的眼睛。” 王利川呼吸一滞,林双溪目光一凝。 书房里短暂死寂两秒,王利川弱弱开口:“这会不会太暧昧了……” 柳学冬诧异抬头,看见二人表情才意识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赶紧将自己在苏维埃的遭遇和猜测说出来,好一番解释后,二人终于了然。 柳学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潘多拉的能力是掠夺别人的天赋,这让我想起了你们鬼谷。你的天赋来自王老,他将天赋‘传递’给你,本质上这二者有相似的地方,都是将天赋从一个个体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个体身上。” “但这就有了一个问题,如果天赋真的是不存在实质的东西,那这种转移是怎么进行的?” “在此之前,我也从没听说有学者提出过天赋存在实质这种说法,可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看到的灰雾又究竟是什么?” 王利川指了指自己眼睛:“就比如我眼睛里那个?” 柳学冬认真地点点头:“没错,除了这次我亲眼看见的,我也只在你眼睛里看到过同样的东西。” 林双溪脸上表情愈发奇怪,此时终于忍不住发问:“什么灰雾?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王利川眼里有东西么?” 王利川淡淡一笑:“算你找对人了,这个问题我确实能回答你。” “我们这一脉有一本古籍——其实也不算,就是一本代代传下来的的手抄记事本,里面记录的无非就是每一代鬼谷的天赋使用经验啊,注意事项之类的,不过巧的是,里面还真提到过和你说的灰雾相关的事情。” 柳学冬精神一振,下意识坐直了身:“在哪?” 王利川随意摆手:“我翻了翻觉得没什么雕用,就扔京城老家了。” 柳学冬:“……” 见柳学冬额角青筋微跳,王利川赶紧找补:“哎别急,我脑子里都记得。” “让我想想。” 王利川托腮回忆片刻:“你也知道,那本子上记录的东西都多少年了,上面叙述的内容大都写得玄乎,神神鬼鬼的都有,但翻译过来大致就是说,天赋——也就是你看见的灰雾,确实是没有实质的,但它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 柳学冬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王利川瞥了眼林双溪:“那玩意普通人看不见,只有觉醒者能瞧见。” 柳学冬怔住了,这个结论超出了他的预料。 王利川解释道:“具体原理我也不明白,但我估计也跟分子神经细胞的活性指数脱不了干系。我推测啊,这所谓的存在于不存在之间,可能就像某种光影现象,好比黑白色盲看不到咱们看到的彩色,咱们也看不到四色视者能看到的颜色一样。” 他说着还下意识看了看林双溪,这次林双溪听懂了,瞪他一眼:“说谁色盲呢?” 王利川讪笑:“就打个比方。” 柳学冬却陷入了沉思,眉头越皱越深:“我是否可以理解成,灰雾,对觉醒者来说是存在却具有实质的,但对普通人来说就是不存在的。” 王利川打了个响指:“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柳学冬继续往下深入:“所以不论是潘多拉还是你和王老,你们能将天赋具现出灰雾的形态,都是来自天赋本身的能力,所以才能做到将天赋转移给他人。” “可是……” 柳学冬缓缓抬起头,神情凝重。 “……清道夫协会又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词触动了王利川和林双溪敏感的神经,二人齐齐看过来。 柳学冬怔怔看着自己手掌:“据我所知,泰坦药剂才是最早出现的转移天赋的成功案例。” “对于普通人来说,天赋是不存在实质的东西,那他们是怎么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转移的?” 第803章 回家和电话 虽然柳学冬不清楚白头鹰在研究天赋移植的过程中具体是怎么做的,但不难猜到其中必然大部分是潘多拉的功劳。 因为灰雾对普通人来说不可视,也不可触碰,要将天赋转移必须有具备这种能力的觉醒者参与。 那作为最早研究出泰坦药剂的协会又是怎么做到的? 那份关于泰坦药剂的研究记录柳学冬已经翻阅了无数遍,关于这一点上面解释的是“将实验者控制后,人为制造窒息环境引导实验者完全激发天赋潜力,在濒死时提取分子神经细胞”。 这份研究记录柳学冬也早已提供给九处,但至今没听说九处获得了实质进展。 现在再想想,多半是提取过程上存在蹊跷。 柳学冬细细回忆,却想不起在协会那些年哪位觉醒者清道夫有相关的能力。 作为协会的s级,柳学冬在内部的权限已经足够高,却没想到还有自己无法触碰的秘密。 林双溪沉声道:“这件事我得汇报给总部,你们对灰雾的推测可能会给研究部提供新的方向。还有清道夫协会的事,需要防范于未然,从目前情况来看,不论是王老还是潘多拉,具备转移天赋能力的都是高位格觉醒者,所以清道夫协会里大概率还存在着一名未知的高位格觉醒者。” 柳学冬点头:“有消息记得通知我,回头我还要问问红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再和那位活佛见一面,他也是传承类天赋,说不定有不同见解。” 王利川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见柳学冬太过认真,他咧嘴笑笑;“你怎么突然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就算出结果了又能怎么样,对我们能有什么影响?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柳学冬没好气瞥他一眼:“为了不让潘多拉把你脑袋揪下来。” 王利川下意识摸了摸后脖颈,干笑道:“少吓唬我,她要有那本事不早打九处家门口来了。” 柳学冬冷笑:“我估摸着也快了。这次跟她交手,我几乎全程被按着捶,下次再见面只会比这次更棘手,既然你不怕,那下次就让你打头阵——你不是很能算吗?有本事你算死她,这样大家就都轻松了。” 王利川把脖子缩紧睡衣:“开什么玩笑,九处又不是没人了。实在不行把坦克大炮拖出来,我看不崩飞她的牙。” “要真那么轻松就好了。” 柳学冬无奈解释:“单兵作战最难处理的就是灵活性,不然清道夫为什么会让每个组织都觉得头疼?就算真拖出坦克大炮,但对方又不是站着不动的靶子,要锁定目标的前提是得先进行包围,可潘多拉想突围谁能拦得住她?难道真的用导弹洗地?如果是在城区内呢?这不现实。” 这些道理王利川其实也懂,他就只是打打嘴炮,过过嘴瘾。 王利川一时哑口无言,指了指天花板:“随便吧,真到那时候再说,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巧了,现在我就是那个个高的,已经快顶不住了。” “现在可不是到时候再说的问题,潘多拉就是个疯婆子,她缠上我了,不把我弄死她是不会罢休的。” 王利川还有心情开着玩笑:“有个外国妞缠上你了这事你犯不着跟我说,你赶紧告诉红豆去呀。” “你就贫吧。” 柳学冬用手指在半空中戳了戳王利川,然后起身离开。 …… 打了个车,柳学冬一路回到幸福花园。 爬楼来到家门口,掏钥匙时柳学冬已经闻到了排骨汤的香气。 打开门,柳学冬把包放在鞋柜上,低头换上拖鞋。 还未见人,饭厅里传来虞红豆的声音:“回来了?” “哎,” 柳学冬应了一声:“这么早就开始做饭了?” 虞红豆在饭厅忙活:“小暻说先把排骨炖上,顺手也把菜备上,晚点直接炒。” 转过玄关,柳学冬看见虞红豆原来是坐在餐桌上掐着豆角。 见柳学冬出来,虞红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起身接过他手里的背包:“有要洗的衣服吗?正好我一块儿搅了。” 胧月暻冷不丁从厨房探出一颗脑袋,举着铁勺朝他挥挥手:“柳学冬,快说想我没有!” 柳学冬缓缓吐气,莞尔一笑。 心渐渐安定下来,在这趟旅程中蒙上的阴霾也淡去了许多。 一番规整后,柳学冬在客厅坐下,沙发那久违的熟悉触感令他格外惬意。 打开电视,屏幕上放的居然还是熟悉的《家有儿女》,柳学冬记得他走的时候明明都放到六十多集了,现在居然又变成了二十集。 柳学冬暗自腹诽,就几套剧每年车轱辘放,他明明没认真看过,却感觉每集都有映像。 这时,虞红豆从洗衣房里走出来,路过时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昨天你书房锁柜子里那电话响过,我帮你接了。” 柳学冬一愣——是那台能联络上塔纳托斯的卫星电话,他下意识道:“柜子锁着你怎么接的?” 虞红豆朝厨房努努嘴:“小暻找的钥匙,她说你每次都把钥匙塞台灯下面,她早知道了。” “……” 柳学冬想起正事:“等等,你接了?你跟塔纳托斯聊什么了?” 虞红豆轻点嘴唇回忆:“嗯——不是塔纳托斯,是个女的,她说她是塔纳托斯的秘书。” 胧月暻忙活完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她接过话茬:“她说她叫菲丝,替塔纳托斯联系你,结果没想到你不在。” 她从冰箱里端出一盘葡萄递给柳学冬,自己捻起一颗塞进嘴里:“不过她真的是秘书吗?我们在电话里还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是让菲丝把电话给他,但菲丝没搭理。” 柳学冬大概能想象到塔纳托斯气急败坏的样子。 “然后呢,你们聊什么了?” 虞红豆摇摇头:“没聊什么有用的,我还是头一次跟清道夫协会的人直接交流,本来还挺紧张,却没想到对面挺有礼貌的。” 胧月暻补充道:“菲丝说塔纳托斯想找你聊聊,知道你不在后就开始跟红豆拉家常,问九处的待遇怎么样,晋升空间大不大之类的,然后又开始抱怨自己现在的工作,说上司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能力,工作环境还很艰苦,周围连家高档餐厅都没有等等……” “最后好像是那个男的生气,直接把电话给挂掉了。” 第804章 神秘的蛇夫座 柳学冬大概能猜到塔纳托斯为什么找他。 这么多年下来协会总共就培养出六个s级,一个柳学冬跑了,一个黑冢主动撞柳学冬枪口上了,箱水母和卡农好端端在国外执行任务,硬是被柳学冬追上去给埋了。 偌大一个清道夫协会,六根梁柱子被柳学冬给拆了四根,再让他拆下去这屋子还要不要了? 柳学冬离开这几年也没有新的s级上位,这倒是也正常,一是因为自从柳学冬叛逃后,协会对s级的晋升卡得更加严格了,二是因为一个新的s级诞生本就不是那么频繁的事,自二战结束清道夫协会成立以来,算上那些在任务中丧生的,受伤或上年纪后被内部销毁的,历任s级全部加起来也不到十五个。 如果按正常发展,那位代号屏风之虎的宫乡良本该是这几年里冒头的新一位s级,可惜到头来还是遇到了柳学冬。 念头想到这,柳学冬突然皱眉。 说起内部销毁,他其实不是第一个。 对于那些受伤后失去作战能力,或是上了年纪无法再执行任务的清道夫,协会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内部销毁,而如果销毁的对象是s级,协会其实有着固定的执行人。 蛇夫座。 柳学冬准备叛逃那些年,其实也是按照最后会和蛇夫座正面交手做的计划,只是塔纳托斯当时自信设下了必死之局,同时也不舍得让蛇夫座跟柳学冬一起命丧大海,所以才只派了三个a级去找柳学冬“玉碎”。 柳学冬突然皱眉就是因为想起了蛇夫座也是一名觉醒者。 但他却完全不清楚蛇夫座的天赋是什么。 柳学冬只知道蛇夫座是塔纳托斯最信任的清道夫,他是一名印第安人,活了非常久,比协会的建立还要久,而且他的外表从来没有老过,看上去仿佛永远都保持着三十岁出头的模样。 外界对蛇夫座的认知是,他是一位活跃了超过60年之久的清道夫,那是因为在六十多年前协会刚建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为协会效力了,并且他还是协会的第一位s级清道夫。 没错,协会建立时,他就已经是s级清道夫了,没有像柳学冬他们这样晋升的过程。 作为曾经协会的一员,柳学冬知道更多外界所不知道的“内幕”,比如蛇夫座其实是当年自由联邦对印第安族群进行迫害时逃出来的,所以很多年里蛇夫座对针对白头鹰和自由联邦的任务格外积极,同时这也是他一直执着于想把晨星的头皮剥下来的原因——晨星正好和当年屠杀印第安人的那位卡斯特将军同名。 但从晨星故意取这个代号来看,也未尝不是对那位将军的致敬,这进一步激发了蛇夫座想弄死他的决心。 所以如果按正常年龄计算,蛇夫座至少也应该是一位近百岁的老人。 柳学冬曾猜测蛇夫座的天赋就是“长生不老”,但现在却多了一分怀疑——转移天赋的能力,是否来自蛇夫座? 【得找塔纳托斯套套话。】 柳学冬暗自想道。 “清道夫协会好像没有我想象中吓人。” 胧月暻跟虞红豆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她转头问柳学冬:“所以清道夫协会到底在哪儿?某个乡下吗?” 柳学冬随口回答:“也门,那片银色沙漠的地底下。” 这个答案虞红豆倒是知道——柳学冬与九处和解后,早就把塔纳托斯的老底给掀了。 虞红豆却还是好奇:“其实我早就想问了,清道夫协会是怎么在沙漠底下修建出那么庞大的防御工事的?” 柳学冬摆摆手:“不是清道夫协会修的,是二战时那位元首偷偷修的,本想作为一个后手,却没等到完工就溃败了,后来才被协会接手,进行了后续的完善。” “虽然塔纳托斯这人不怎么样,但脑子是好用的。在接手了协会后,他亲手主导了也门的混乱局面,看似多方混战,其实幕后老板都是他。这种混乱局面成了协会总部的天然屏障,想进入银色沙漠就必须穿过战区,但只要塔纳托斯一声令下,任何外来者就不得不面对多支常年保持作战状态的军队。” 胧月暻天真发问:“那别人就不能派军队过去吗?” 柳学冬笑笑:“那这件事就不属于阴影世界的范畴了,而是国家与国家的战争。首先国家战争需要正当理由,其次,如果真那样做,那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数千名清道夫的反扑——别指望清道夫们会像士兵们那样在战场上跟军队兵戎相见,他们只会偷偷潜入那些政权首脑的家里,展开自杀式的报复。” “这种情况任谁都得掂量掂量,这也是清道夫协会能好端端经营到现在的底气。” 胧月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地竖起食指:“那我们指使别人去做不就好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驱虎吞狼!” 柳学冬不禁哂笑:“哪来那么多没长脑子的老虎,真这么简单能轮到你想出来?你不如想想明天吃什么。” 结束掉这个话题,柳学冬拿起遥控器,嘴里冷不丁问道:“对了,红豆那节目能看么?” 虞红豆呼吸一滞,顿感窘迫。 胧月暻忙不迭点头:“能看能看,今晚就有。” 她麻溜儿地坐到柳学冬身边,夺过遥控器调台:“你走这段时间已经播过两期了,红豆现在网上的人气投票都快超过那几个常驻嘉宾了。” “真的?”柳学冬惊讶,情不自禁朝虞红豆看去。 虞红豆板着脸丢下一句:“我去看看排骨。” 说罢便钻进了厨房。 胧月暻依旧满满倾诉欲:“今天去买菜都被认出来了,老板看在红豆的面子上还给我们打折了。” “还有还有,红豆不是在学校值过一段时间的班嘛,好多人知道我跟她关系好,都托我要签名呢。” 柳学冬问:“学生?” 胧月暻想想:“也有老师,不过最多的肯定是学生嘛。” 柳学冬微微皱眉:“那以后别答应了,红豆毕竟有公职在身,这种事多了对她不好。” 胧月暻撇撇嘴:“嘁,老古董。” 第805章 九处的决定 第二天一早,柳学冬就被虞红豆拉着去了九处。 原因无他,昨夜睡前二女发现了柳学冬几乎裹满前胸后背的包扎痕迹,一番死缠烂打的追问后,柳学冬只好将此次苏维埃经历的凶险全盘托出。 倒不是担心暴风雪委员会的医生不专业,只是再让自家人全面检查一遍才安心。 一上午时间,柳学冬在中海基地配合着做完全套检查,得到医生点头说没有大碍后虞红豆才松了口气。 期间陶萋萋等一干熟人得知柳学冬回来后也跑来打过招呼,唯独徐小军看柳学冬的眼神颇为幽怨。 “他怎么了?” 等众人散去,柳学冬问虞红豆。 虞红豆忍着笑:“他顶着你的名字干了大半个月,你要是再回来晚点,他就快真以为自己叫柳学冬了。” 柳学冬恍然大悟。 正要离开时,姚飞英又找来了,说葛文栋想跟他聊聊。 虞红豆拍拍柳学冬的背:“去吧,多半是了解下你在苏维埃的情况。” 柳学冬跟着姚飞英来到葛文栋办公室门口。 “笃笃。” 姚飞英轻轻敲门:“葛局,人到了。” “进吧。” 房间里传来葛文栋的嗓音。 姚飞英拧开门,侧身示意柳学冬请进,待柳学冬进屋后,他在外面轻轻将门带上。 “先坐。” 葛文栋正戴着眼镜批示文件,他抬眸瞥了一眼,随意指了下一旁的沙发。 柳学冬等了两分钟,葛文栋签完最后一笔,将眼镜取下揉捏鼻梁:“听说你受伤了,检查结果怎么说?” “没什么大问题。”柳学冬平静回道,“我身体好得快。” 葛文栋笑着叹道:“有天赋就是好呀,不像我,这两年什么毛病全冒出来了。” 说完这句,他略作停顿,习惯性地给柳学冬留出搭话的空隙。 但柳学冬却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 葛文栋笑容微僵——按理来说,这时对方本该说上一句“您身体还很硬朗”之类的话,却没想柳学冬不按逻辑出牌,反而给他搞得尴尬了。 面对葛文栋的突然沉默,柳学冬略感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 葛文栋端起保温杯喝茶,以此掩饰尴尬。 等放下杯子,他的表情重归自然:“昨天林双溪来找过我,汇报了一些内容。” 葛文栋摆摆手:“研究方面的我管不了,也不懂,但潘多拉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你在老毛子那边跟蒋信鸿交流的内容,易局长已经跟我通过气,老易的意思是,现在拿不准你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所以让我想跟你沟通,看能不能商榷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虽然这番话依然“官味”十足,但柳学冬听明白了。 九处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放潘多拉走,甚至为了表明态度,独自一人飞回了中海。 但这种事柳学冬很难解释,他总不能告诉九处——我就是那个零号,潘多拉就是冲我来的,虽然我现在弄不过她但我也不想看到你们把她弄死。 柳学冬思忖片刻,组织好语言:“我的态度已经给蒋信鸿说得够清楚了,潘多拉的实力我最有发言权,暴风雪委员会拦不住潘多拉,硬碰硬只会将损失最大化,但我无法干涉鲍里斯的决定,所以我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葛文栋却道:“但站在我们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拿下潘多拉的绝好机会。” 柳学冬不禁一怔:“九处要出手干预吗?” 葛文栋微微颔首:“九处决定向暴风雪委员会提供支援,初步计划是让暴风雪委员会放开一个缺口,诱使潘多拉一行人从海岸线撤离,然后在海上对他们进行围剿。” 柳学冬眉头渐皱,陷入沉思。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海面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并且还远离了城市。 “咳。” 葛文栋清清嗓子,示意柳学冬回神:“就像你刚刚说的,对潘多拉的评估你最有发言权,所以九处想问问你的看法,我们至少需要派出多少战力,才能稳妥拿下潘多拉?” 柳学冬掰着指头开始算:“江傲南和喇嘛肯定得算上,崔右升的话,他的天赋对潘多拉不起作用,但如果是协同作战,他负责指挥没有问题。哦对枪械,当初阴我那个狙击手叫什么来着?” 葛文栋提醒:“曾书客,尖刀一组的。” 柳学冬点头:“就是他,外号飞机是吧。枪械勉强算是潘多拉的弱点,她现在还扛不住子弹,所以曾书客也得算上。” 葛文栋赶紧问:“这些人就够了?” “不够。”柳学冬摇头,“这几个只是负责和潘多拉正面交战的主力,除此以外,你们还需要派出至少三支精英小队的兵力去牵制潘多拉——说难听点就是拿人命去堆。” 这次轮到葛文栋紧皱眉头,陷入沉思。 柳学冬拍拍手,示意葛文栋回神:“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已经把人赶到海上了,为什么不直接上热武器?炸成碎片一了百了。” 葛文栋抿着嘴:“当然了,相应热武器我们是肯定会准备的,但那只是备选方案,毕竟要是条件允许,我们还是更想捉活的。” “条件允许?” 柳学冬眉梢一挑:“我刚刚可能说得还不够清楚。我指的人命去堆,也包括了江傲南他们。你们不能把潘多拉当成一个顶尖特工看待,她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加凶残。” “她的各方面身体素质——力量,速度,生命力,自愈能力,学习能力,反应力,视觉追踪,听力,嗅觉,等等等等,你能想象得到的人体本身具备的一切能力,在她身上都远远超出人类所能达到的顶尖水准。” “如果单单只论肉体能施展出来的能力,她确实已经像一个神了。” “所以没有什么条件允许,想要活捉她,就必须做好拿尖端战力去换的打算。” 葛文栋深吸一口气,看向柳学冬:“所以你的建议是直接轰了她?” “我可没这样建议。” 柳学冬赶紧摆手:“我只是实话实说——但要是你们真打算那样做的话,一定记得把尸体带回来。” 第806章 剪碎的阳光 【潘多拉这次算是把路给走窄了。】 回学校的路上,柳学冬在心里这样想道。 九处已经打定主意给潘多拉上硬菜,就算潘多拉是铁打的,柳学冬也不信她能在炮火洗地中活下来。 况且那还是大海上,她想逃都没地儿去。 【嗯?】 柳学冬摸了摸脸颊,莫名觉得想象中这一幕有些熟悉。 就是不知道一个死掉的潘多拉对治疗他的头痛还有没有用。 回到学校后,柳学冬先去校长办公室给许问渠打了个招呼,毕竟消失了这么久,虽说九处肯定会知会学校这边,但既然回来了,还是得说一声。 打过招呼,许问渠客气地把柳学冬送了出来,其实自从上次柳学冬拿来一张九处盖章的文件给他们看过后,柳学冬这人在他们眼中已经变得神秘起来,秉着不该问的就不问原则,柳学冬的动向他们已经从不打听了。 今天正巧周四,许问渠突然想起便问:“对了,柳医生,今天那节心理健康教育大课是你上还是接着让徐教官代课?” 柳学冬听得一愣:“你是说我不在这段时间都是徐小军上的大课?” “可不是嘛。” 许问渠露出苦笑:“当然了,我不是说徐教官不好,但你知道,咱们这是心理健康教育,徐教官他讲的……咳。” 许问渠停顿半秒,似是在脑子里搜刮合适的措辞:“给学生们整得挺兴奋的。” 柳学冬脑门上仿佛冒出了一个问号:“他到底讲什么了?” 许问渠干笑:“这个,你还是亲自问他吧。” 除了是特动组组员外,徐小军还是驻枞光片区巡查组的副组长,今天他也来了。 但柳学冬没有打草惊蛇,他打算亲眼去看看徐小军到底是怎么上的课。 回到医务科,柳学冬坐到办公室椅子上。 他在医务科的工作依然清闲,几乎可以用没什么事来形容,但他却很享受这种按时坐班的状态。 不过有一说一,柳学冬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白拿工资的人,他对工作的态度是认真的。 他打开电脑,查阅了以往的记录,记录上对前段时间来这里做过心理咨询的学生皆有标注。 柳学冬找到两位特意标红,心理问题较为严重的学生,再根据备注上的信息给他们所在班级的辅导员打去电话,通知这两位学生下课后再来复诊一次。 这边内线电话刚挂,柳学冬兜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居然是吕姐打来的。 柳学冬赶紧接通,话筒里传来吕姐喜气洋洋的声音:“柳医生,我听小暻姑娘说你出差回来了?” 柳学冬笑着回应:“昨天刚回来,所以还没来得及通知你。” 吕姐笑呵呵道:“哎,这都小事,但我要给你说的可不是小事。” “什么事?” 柳学冬下意识眉头一皱,脑海中九处协会白头鹰潘多拉等等人物和势力纷纷闪过。 “咱们诊所已经完工啦!你看什么时候是不是该重新开业了?” 吕姐的语气中完全能听出来她对重返岗位是有多么的期待。 柳学冬不禁松了口气,自嘲般地笑了笑:“这方面我不太懂,就麻烦吕姐帮我挑个黄道吉日吧。” “我就知道你不懂。”吕姐迫不及待,忙道,“我早帮你查过了,这周日正好!五行海中金,宜开业,宜纳财!” “行。” 柳学冬瞥了眼台历:“这样吧,等明天我下班我们一起去诊所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的东西,没问题的话就周日正常开业。” “好好好,那我等你电话噢。” 柳学冬放下电话,看向窗外。 医务科院子里的银杏树在风中簌簌作响,金黄的叶子缓缓落下,像是从天上剪下的片片阳光。 柳学冬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他自己都未察觉。 仿佛在这一刻他已经彻底远离了阴影世界,身边见到的,听见的,全都只剩生活的琐碎,令他格外着迷。 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忽然产生一丝悸动,柳学冬双眸一亮,仿佛全身毛孔都舒展开。 他按住前胸,喃喃自语:“这难道就是……幸福的感觉?” 这是柳学冬继上一次受潘多拉影响后,第二次如此清晰明了地感受到一种情绪。 “潘多拉。” 想起这个名字,柳学冬上一秒的美妙感觉顿时烟消云散,他目光微垂:“所以影响我的到底是什么……她的天赋?” 半个小时后,那两名学生找来。 柳学冬跟他们分别单独聊了一会儿,确认他们的心理状况已经得到明显改善后,便让他们离去。 学生离开后,就差不多快到上大课的时间,柳学冬简单整理了一下教案,便准备出发。 来到楼下时,胧月暻已经等在那里。 柳学冬不觉得意外,因为以往每次都是这样,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胧月暻没课,所以每次都会提前下班来这里等柳学冬,陪着他一起上完大课后两人再一起回家。 二人一起朝大会议厅走去。 “今天还有人找你要签名吗?” 柳学冬随口问起。 胧月暻走路不安分,一会儿小跳两步,一会儿又踢一脚路边的树叶:“有啊,但我都给拒了。” “用什么理由拒的?”柳学冬转头看她,正好看见胧月暻从兜里摸出一条口香糖。 “我说我这堂课期末考能上九十分的才给。” 胧月暻剥开半边包装纸,将口香糖咬住。 柳学冬瞥着她:“那真考到那么多分了你给还是不给——还有吗,给我一条。” 胧月暻眼波一转,抽掉剩下包装纸,朝柳学冬扬起下巴示意:“嗯。” 柳学冬无奈撇嘴,看看周围没有学生,凑近一口咬下另一半。 “嘻嘻……”胧月暻笑眯了眼睛,像只捉狭的狐狸。 柳学冬捏住她脸蛋,把她的嘴唇挤成了一个“o”型,没好气道:“就剩这一根了?” 胧月暻甩头挣脱,理直气壮道:“对啊。” 然后她开心地嚼着口香糖,背着手走到前面去,只留给柳学冬一个背影。 第807章 徐小军的教学模式 二人来到大会议厅,从侧门进的。 来的路上老柳就注意到,沿途来上课的学生格外多,也格外积极。 这一进门,柳学冬才发现真实情况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夸张。 面向讲台,近180°的扇面座位已经座无虚席,走廊和靠墙的夹缝里也快站满了人,就这样,都还有学生正往里挤。 这种情况上一次出现还是觉醒者等相关事物刚被九处公开,柳学冬首次在大课上讲起天赋那次,后来他担心发生踩踏,就把多余的人全劝回去了。 但现在随着觉醒者被大众所接受,天赋等相关内容虽然依然会令学生们好奇,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所以他到底讲了什么?】 柳学冬将视线转向另一头,徐小军正站在讲台上东张西望,好似在找谁。 “哎——” 胧月暻这才想起还有徐小军代课这回事,她正要抬手打招呼,就被柳学冬一下给拽回了墙角阴影里。 “躲什么?” 胧月暻问:“话说回来,这堂课到底是你讲还是徐小军讲?” 柳学冬反问:“你来听过他讲课吗?” 胧月暻摇头:“没有,我又不等他下班。” “我也没。”柳学冬接道,“他应该不知道我今天来上班了,这会正找我呢,不急,我想听听他讲什么。” 话音刚落,兜里电话响了。 柳学冬拿起一看正是徐小军打来的,于是给按下静音。 电话没人接,徐小军只好放下,表情看似无奈,但嘴角却噙着一丝暗爽。 此时他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在讲台上拍拍手:“好了好了,都安静,没位置的同学也别到处走了,站着听吧。” 徐小军的话还挺有效,不消片刻大会议厅里就不再喧闹,所有学生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此时徐小军眼里带笑,看得出来很享受这一刻。 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物,往台面重重一拍。 柳学冬定睛一看,只见那物通体黝黑,长条状方方正正,首端还伸出一根天线——好嘛,原来是巡查组配的对讲机。 “砰!” 一声炸响惊堂,徐小军神色顿时变了:“上回书道,高丽贼人欲逼供,我军好汉死不从。” “好!” 台下不知谁发出一声喝彩,顿时热烈的掌声响彻会议厅上空。 柳学冬脑门上蹦出问号,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胧月暻,却见胧月暻在气氛感染下也双眸发亮,正跟着鼓掌。 柳学冬一把将她手扒拉下来:“你跟着起什么哄?” 胧月暻兴致勃勃:“这教学方式好新颖哦!” 待掌声稍息,徐小军抿着唇双手下压,继续讲道:“那姓朴的生得高大,武力非凡,其实却是个阴险狡诈之辈,我也是一时不察,才中了他的奸计,被偷袭擒下。” “奈何我一身本事无从施展,再醒来时已被吊缚在一处陌生环境中,姓朴的留我活口,便是想从我口中得知特管局机密,却殊不知挑错了对象,若论铁骨铮铮,特管局舍我其谁?他唯一能从我嘴里撬出来的,就只有我的唾沫!” “好!”又是一阵喝彩鼓掌。 柳学冬听得耳熟,多听两句终于反应过来了——合着徐小军讲的是自己的真实经历。 可事实真的是那样吗? 柳学冬回忆起,要是没记错,那天徐小军确实嘴硬,但那是因为那时的徐小军还只是个编外,连朴允哲问的是什么都不清楚,所以就算朴允哲给他打死也蹦不出半个有价值的字来。 但看得出这几堂课给徐小军尝到了甜头,这小子俨然已经有些放飞自我了。 讲台上,徐小军双手虚握比划一个大小:“姓朴的拿出这么粗一根钢管,一棍子下来就把我小腿给打折了。” 他又卷起裤管给众学生展示:“看,就这个位置,伤疤都还在。” “但我愣是吭都没吭一声,在我眼里,姓朴的已经是个死人了。” “有同学肯定就要问了,你都被吊起来了,凭什么这么觉得?” “你们也不想想,这可是大夏,特管局的地盘,能让他一个高丽人掀起多大风浪?绑架特管局的干员,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事实也是如此,我前脚刚失踪,特管局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姓朴的还有一众手下,各个带枪,趁黑埋伏在周围。但特管局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这些喽啰也敢跟特管局碰碰,那岂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嘛。” “姓朴的自己也深知这一点,所以竟再出奸计,他以我的性命相威胁,要特管局拿机密来换。” “我的干员同事们只得口头答应,以作缓兵之计,最后商量出计策,让我的组长带着伪造的假机密来一手单刀赴会!” 徐小军言语一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双眼大放异彩:“说起我的组长呐,那可谓是大名鼎鼎,就连你们,也一定都有耳闻。” “没错,她就是虞红豆。” 此话一出,台下众学生顿时全体激动起来,更有甚者直接尖叫起来。 “啊——是我家姐姐!救命啊姐姐好帅!” “快接着讲啊,我家姐姐怎么了!” “特管局没人了吗?怎么能让我家姐姐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柳学冬也激动了,他大步走上讲台,趁徐小军开口前一脚把他给踹了下去。 “哎哟——谁呀!” 徐小军一个翻身爬起来,抬头一看瞧见柳学冬正冷眼盯着他,气势顿时弱了。 徐小军拍着屁股上的灰,朝柳学冬干笑:“柳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柳学冬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再不来你就快把特管局吹成天兵天将了。” 徐小军赔着笑解释:“正面宣传嘛……” 柳学冬压根不信:“红豆知道你是这样讲课的吗?” 徐小军笑容僵在脸上:“这……我讲的行动任务都是内部解禁的,而且也没讲详细细节,同学们都挺有兴趣的……” “我是说,你讲的东西跟心理健康有什么关系?”柳学冬戳着徐小军胸口,“你就是纯奔着自己爽来的。” “回头你自己跟红豆解释去吧。” 柳学冬提溜着徐小军的后脖领将他拽下台去,然后自己回到讲台,拍拍手:“同学们好久不见,徐教官身体不适,今天开始就恢复我任课了。” “啊——” 台下一片唏嘘。 第808章 内忧外患的九处 柳学冬很不满意。 徐小军被赶下台后,在座学生们的积极性明显掉了一大截,说小话的说小话,玩游戏的玩游戏,要么就趴桌子上呼呼大睡,更有甚者直接偷跑了。 于是晚上回家后,在饭桌上柳学冬当场告了徐小军一状。 “这让我以后还怎么上课?” 柳学冬拿筷子敲着碗沿,皱眉抱怨:“以前课堂氛围明明是很好的,他一来讲些有的没的,学生们现在只想听故事了,个个都幻想自己是超级英雄,以为觉醒了天赋就能去大杀四方,这完全和这堂课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嘛。” 虞红豆表示已了解情况:“明天我替你教训他,让他写检讨。” 柳学冬尤有怨气,今天是他任课以来上的最遭的一堂课:“难怪许问渠让我自己去看,徐小军是你们特管局的,他怎么上课学校当然不敢管——他想讲故事去自己带的觉醒班讲不行吗?来我这捣什么乱。” “还真不行。” 虞红豆替他夹了一筷子菜:“觉醒班的课程内容都是九处制定好的,教案、话术、阶段性考核等等,全部都有流程,徐小军作为教官,身上也背着特管局的指标,所以他不敢在自己班上乱来,只好去你的大课上过过吹牛逼的瘾。” 这话勾起了柳学冬的好奇:“所以九处真打算将觉醒班的学生当预备役培养?” 虞红豆摇摇头:“准确来说是为预备役进行筛选。” “并不是所有觉醒班的学生最后都会进行九处,原因很多。比如我们也得考虑学生的个人意愿,以及我们要发掘更有潜力的天赋,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还要对学生的家庭背景,性格等方面进行全方位考察,最终我们会将筛选后达到标准的学生安排去军校进修,在军校进修期间他们就会经历目前已经趋于成熟的特训流程,等进修结束,他们进入九处时就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干员了。” “至于在过程中没有达标的学生,他们可以考虑加入特管局进行一些其他部门的工作,当然在最终的择优录取环节特管局会给这些在觉醒班学习过的学生们一些优待。” 柳学冬摸着胡茬思量:“每年都会有学生毕业,所以这个过程不会太慢。九处这是想大换血,尽快把各分部的整体素质提上去,以前那批老人还保持着懒散的习惯性思维,短时间很难纠正,所以不如直接让新人顶上去——所以从开始试验特训项目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今天这个决策了?” 虞红豆垂眸吃饭:“差不多吧。” 柳学冬揣摩出一丝意味,他凑近好奇问道:“这样搞,那些老人不会闹吗?” 虞红豆本不想聊这个话题,但柳学冬已经问起,她露出了苦笑:“闹的。” “特训项目展开以后,老一批的干员陆陆续续去总部进修,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机会,参与特训的干员都是被筛选过的,通常是挑选天赋潜力大,以及年轻的干员,而那些没被选上的就基本可以确定是会在后面‘换血’时被退下去的。” “这些被退下去的,九处暂定的处理方式是将他们的编制从九处剥离,然后编入特管局这个大班子,以后不再参与九处的一线工作。” “为了照顾大家的情绪,这个处理方式还没有进行公开,但很多人大致都能猜到这么个情况。这些人里有人乐于清闲,所以没什么意见,但也有一部分不愿意的。” 柳学冬顺口往下问:“特管局的工作比九处要安全很多,为什么不愿意?” 虞红豆摆摆手:“虽然九处属于特管局的隶属部门,但九处的待遇比特管局好太多了。至于你说的危险,最乱的时期其实已经过了,现在民众已经普遍接受觉醒者,国内趋于稳定,可以预见以后各地分部的工作重点又会重新回到维护稳定方面,大规模的危险行动很少会再发生,所以这些人想继续保留九处干员的身份。” “现在总部才刚开始要求各地分部清退编外干员,但已经有很多人不干了。我听说西南分部那边闹得最凶,不知道是谁牵头组织的,一大帮编外干员堵着分部的门闹,他们也不进行暴力举动,就搬了桌子堵在大门口打麻将涮火锅。” “而且还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这些人每个都是觉醒者,也或多或少帮九处办过事,所以搞得西南分部焦头烂额。” “中海呢?” 柳学冬问。 虞红豆叹了口气:“中海还算好的,但最近几天明显感觉到往处里跑的编外干员变多了。这种糟心事反正轮不到我操心,我的特动组不会动。” 柳学冬开了句玩笑:“九处这也算内忧外患了。” 吃完饭,三人惯例地各忙各的。 柳学冬坐到客厅台灯下拿起书看,虞红豆和胧月暻拾掇妥当后就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柳学冬偶尔翻翻书,偶尔和她们搭句话。 “对了。” 柳学冬突然想起还有件事:“吕姐说新诊所装修好了,周日就开业。” “我明天订个饭店,再把王利川他俩叫上,到时候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好耶!”胧月暻雀跃欢呼,“我要吃海鲜!” 柳学冬看向虞红豆:“你应该不加班吧?” 虞红豆想了想:“应该没事,我会把时间腾出来的。” 胧月暻期待地望着柳学冬:“然后呢?还要干什么?” 柳学冬莫名其妙:“还要干什么?” 胧月暻一愣:“就只吃个饭?” 柳学冬也怔住:“不然呢?” 胧月暻手舞足蹈:“那个那个,不得剪个彩什么的?再放点礼炮,拉个大横幅,搭台子找人来驻唱,然后狠狠收一波礼!” 柳学冬哭笑不得:“我这是诊所开业,又不是奥运会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搞联欢会呢。” 胧月暻撇撇嘴,背过身去,眼珠子骨碌直转。 虞红豆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也若有所思起来。 柳学冬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未能察觉到二女的表情。 第809章 阵仗 两天时间一晃就过。 开业时间定在中午,前天晚上柳学冬跟着吕姐去诊所“验收”,发现还缺了台打印机,所以他昨天打电话联系了专卖打印机的商家,商量在今天上午送来。 上午接到电话,让柳学冬过去签收。 柳学冬穿戴整齐出门,因为就在一条街上,所以他步行往诊所赶。 刚走出小区大门,就瞧见街那头一片热闹。 柳学冬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再定睛一看——不就是自己诊所门口吗? 只见原本干净冷清的诊所门口不知何时立起了红彤彤的充气拱门,拱门上贴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热烈庆祝闻舒心理诊疗所焕新开业。 拱门下方铺着红地毯,地毯两侧摆满了花篮,和地毯一起从诊所门口一直延伸到街边。花篮更靠外的地方,则是两边各八门黄铜礼炮,炮筒上还绑着大红色蝴蝶结。 再转眼,地毯上人头攒动,清一色穿喜庆制服的老太太,有人架鼓,有人背号,打头的老太太手里举着个塑料牌,正和胧月暻交涉。 柳学冬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在“继续前进”和“扭头就走”间犹豫了两秒,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刚走近,就听见胧月暻正对举牌老太太说着:“就在这一片走,不用跑太远了,主要是周围这几个小区,六点回来我给你结工钱。” 柳学冬低着头路过,一把将胧月暻拽走。 二人进了诊所,柳学冬将门关上:“我一个小诊所开业,你搞这么大阵仗?” 胧月暻骄傲地抬起下巴:“这才哪儿到哪儿?” 柳学冬心里浮起不好预感:“你还干什么了?”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一阵喧哗。 柳学冬猛地转头,只见一排车队在路边停下。 开业的阵仗本就已经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此时那车上下来的人,赫然引发了更大的浪潮。 来的是涛声传媒的老板严新杰,但引起轰动的却不是他,而是后面车上的人。 涛声传媒旗下大火艺人朱雨莹和安歆美联袂下车,跟在严新杰后面走上红毯,两人手牵着手,对周围的镜头招手,再偶尔相视一笑,打破了二人不和传闻。 再紧跟着这二人后面下车的,竟是《天赋异禀》的几位常驻嘉宾,几位俊男美女早已适应了在镜头面前展示自己,在红毯前略微驻足,等快门闪烁数次后才面带微笑走向诊所。 隔着玻璃门,柳学冬沉默半晌,回头问胧月暻:“他们搁我这走红毯来了?” “这些记者又是哪冒出来的?” 胧月暻想了想:“可能是涛声传媒带来的。” 柳学冬又指向后面的《天赋异禀》嘉宾:“那他们凭什么也在?” 胧月暻眨眨眼:“你忘了,《天赋异禀》本来就是涛声传媒的节目啊。” 柳学冬狠狠揉了把脸,正准备推开门迎上去,却发现严新杰等人已经自顾自跟记者聊了起来。 “为什么过来参加?” 严新杰呵呵一笑:“柳医生本就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作为一名心理学的专家,他无疑是非常优秀的,我们公司的艺人朱雨莹小姐就能证明这一点。” “嗯,没错,之前关于朱雨莹小姐的传言是真的,那段时间她确实因为工作原因出现了抑郁症状,是我推荐他来柳医生这里治疗。” 一旁朱雨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自然接过话来:“大家放心,在柳医生的治疗下我已经恢复健康了,接下来会努力呈现更好的作品。” 另一头,《天赋异禀》嘉宾也在接受采访。 “没错,我们和柳医生很早就认识了,我们偶尔也会进行天赋方面的交流。” 张白歌笑得很阳光:“除了在心理学方面的建树,柳医生在天赋研究上也非常权威。” 身后丁瑜玲故作惊讶状,拽了拽张白歌袖子:“这是能说的吗?” 张白歌假意慌乱,赶紧对着摄像机道:“诶诶,我好像说错话了,这段剪掉。” 这边采访如火如荼,围观路人大过眼瘾的间隙,又有车开了过来。 下车的是个没见过的,手里捧着一物被红布盖着。 严新杰使了个眼色,记者们纷纷拥上前,将话筒怼上去:“请问你也是来参加闻舒诊所开业仪式的吗?” 这人被搞了个猝不及防,但看到眼前阵仗立马反应过来:“没错,我是永江电子科技集团的,江军宏江总派我来送礼,江总本想亲自来的,但确实抽不开身。” 说罢,他将红布一揭,只见下方是一只用玻璃罩罩住的三足金蟾,在场众人情不自禁发出低呼,竟是纯金镶嵌珠宝打造。 来人对着话筒笑道:“永江电子科技祝闻舒心理诊所开业大吉。” 门内的柳学冬却丝毫没觉得脸上有光,他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忽然又来了几辆车在路边停下,打头那辆柳学冬认得,是王利川的宾利。 老柳像是找到了依靠,赶紧推开门朝王利川迎上去。 “老柳!” 王利川朝他招手,小跑过来才注意到这大场面:“嚯,办春晚呢?” 记者正要过来,严新杰却先一步上前了:“小川!” “严叔也在呢?”王利川笑着点头。 严新杰客套起来:“你爸最近怎么样?” 王利川一拍额头:“差点给忘了,您先等等。” 说罢,他朝身后一招手,只见一人捧着长条盒过来。 王利川得意地朝柳学冬扬了扬下巴:“我爸送的。” 那人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卷横帖。 再将横帖展开,上面八个大字——心灵卫士,妙语回春。 落款王系舟赠。 严新杰低声对记者说道:“别愣神,王系舟都不认识了?” 记者猛然回神,立刻怼来话筒:“您好,请问是京城王氏集团的王系舟吗?” 捧卷者淡淡点头:“没错。” 四周一片哗然。 气氛俨然达到了新的高潮。 柳学冬后退一步,他现在已经在考虑今晚订的位置可能不够了。 就在这时,虞红豆的车姗姗来迟。 柳学冬知道自己真正的依靠对象来了。 他快步迎上去,却看见虞红豆打开副驾门,取下一物。 那东西平平无奇,既无包装,也无华丽之处。 却引来众人注意。 虞红豆把那东西夹在胳膊下,走过来朝柳学冬一递:“喏,拿进去挂着。” 柳学冬不明所以,将那黄灿灿的金属板子翻到正面一看,顿觉眼前一黑。 只见那上面写着——特管局特别合作单位。 第810章 失灵 当天前来道贺的人远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因为抽不开身所以只送来了贺礼。 事后柳学冬才了解到,原来是胧月暻偷偷翻了他的诊单,给这些人挨个送去请柬。 涛声传媒和跟来的一帮记者属于意外。 上次借王利川的关系,胧月暻认识了一帮女明星后,就一直和她们保持着联系,胧月暻给曾经来治疗过的朱雨莹发去请柬,朱雨莹又把这件事透露给了严新杰。 严新杰和柳学冬接触的次数并不多,但不妨碍他能大致猜到柳学冬身份不简单——比如他和王利川关系斐然;比如他见过库尔策后库尔策就被带走了;再比如他和《天赋异禀》节目组起矛盾后是九处擦的屁股。 虽然严新杰不理解这么一个身份神秘的人物为什么会选择在老城区开着一间小诊所,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选择示好一定是对的。 柳学冬找王利川帮忙,加急订了一个宴厅。 晚上吃饭时,严新杰端着杯子过来敬酒,姿态放得很低:“柳医生,我得自罚一杯,你瞧我年纪上来了,眼力却没修炼到家,之前竟然都不知道虞组长是你夫人。”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仰而尽,再给自己重新满上:“虞组长能参与《天赋异禀》节目,本就已经让我们公司蓬荜生辉,没想到里面还有这层关系,更令我感到受宠若惊——就凭这高兴事,我得再干一杯。” 又一杯下肚,严新杰再次倒满:“我觉得《天赋异禀》播出后反响这么好,完全是虞组长的功劳,当然这是显而易见的,虞组长在荧幕上展现出了特管局的风采,既展示出了特管局专业和训练有素的一面,同时也表现出了特管局亲民接地气的一面,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观众喜爱虞组长。” “我觉得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完全可以再着重发扬一下嘛。” 严新杰将酒杯放低,跟柳学冬轻轻碰了下:“比如我们涛声传媒和特管局的合作,再继续深入一下?” 这教科书一般的商业铺垫和酒桌交际,柳学冬确实不太专业,听到这他才反应过来——严新杰似乎是把他当成九处的某个大人物了。 他朝坐在身旁的虞红豆递去眼神,虞红豆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虞红豆也没拿捏特管局领导的姿态,笑着跟严新杰碰了下杯子:“严总有心了,但这事我和柳医生说了不算。不过你放心,只要是好事,是对社会有益的,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特管局不是洪水猛兽,如果严总确实有这方面的计划,可以直接向相关部门递交合作意向,由局里讨论后再做决定。” “我明白,我明白。” 严新杰陪着笑把酒干了。 …… 酒阑宾散。 宴席结束后,柳学冬三人到家时已经快十点。 胧月暻泡了壶普洱给柳学冬和虞红豆解酒,今晚她没喝酒,反倒是柳学冬和虞红豆被敬了不少。 柳学冬靠在沙发上数落着她俩:“诊所开业,而且还是心理诊所,我一周能接一个病人就挺满足了,你们居然给我搞这出?” “记者都来了啊!” 柳学冬拍着大腿:“以后是不是严新杰手底下的艺人有个气短失眠什么的都得往我这跑?” “那粉丝再有病没病的都找我来看,就奔着打卡明星同款病来的,我还怎么工作?” 胧月暻小声嘀咕:“我又没想到会有记者来……” 柳学冬又把矛头转向虞红豆:“还有你。” “那牌子又怎么回事?” “你们特管局是没有医务科还是怎么回事,跟我的诊所能合作什么项目?” “打算以后抓回来的心理变态都往我这塞吗?” 虞红豆把茶杯递给他:“就是个名誉,给你镀层金有什么不好?” “而且有官方作保,以后你就完全不用担心有小人给你下绊子了,比如举报你消防问题之类的,你这毕竟是私人诊所,万一有同行眼红你什么的,得多糟心。” 柳学冬嘴角一扯:“你们要是不搞这出,也没同行会眼红我。” 虞红豆嗔他一眼:“好心当作驴肝肺,不要就还我。” 话音刚落,她的电话突然响了。 虞红豆拿起一看,神色顿时严肃,她对柳学冬道了句:“处里的。” 然后走去了阳台。 虞红豆前脚刚走,柳学冬的电话后脚就也响了。 他拿起一看,来电显示是王利川。 柳学冬按下接听,王利川的声音传来。 “潘多拉逃了。” 这也能逃? 柳学冬拧眉:“不是说准备了热武器吗?火炮覆盖都炸不死她?” 王利川的声音也前所未有的凝重,像他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很少出现这样的语气:“不,根本没用上。” 话筒里,柳学冬听见王利川咽了口唾沫。 “自由联邦直接派来了一支舰队,还有两艘核潜艇。” 柳学冬呼吸一滞,迟迟没有开口。 这时虞红豆从阳台快步回来,拽下衣架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处里召开紧急会议,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砰。” 关门声落下,电话里王利川等柳学冬短暂消化后继续说道:“现在苏维埃已经全面进入战时状态,大夏还在观望,但各地军区业已全部接到动员命令——老柳,潘多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柳学冬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也不知道。” “我猜到她对白头鹰很重要,但现在来看,程度远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哪怕是再强大的觉醒者,代表的也只是个体实力,远不值得发动一场大国间的战争。” “当自由联邦把军舰开到苏维埃家门口时,这就已经不是阴影世界的事了。” 王利川苦笑:“不是家门口,舰队直接闯进了领海,当着暴风雪委员会和九处的面,把潘多拉接走的。” “苏维埃的军队没有直接开火吗?”柳学冬问。 “第一枪不是那么好开的。”王利川深吸一口气,“自由联邦给出的理由是,舰队在执行非军事任务的途中,仪器突发故障失灵,所以才误入领海,希望苏维埃保持克制。” “最搞笑的是,军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下一秒,自由联邦就发表了这篇声明,就好像他们知道自己会失灵似的。” 第811章 塔纳托斯的大炮 接到王利川这通电话,柳学冬才想起自己忘了件事。 这几天琐事接二连三,他忘记给塔纳托斯回电话了。 但老柳不急着回过去,挂掉王利川的通话,他立马又给兰斯拨了过去。 “我正想联系你。” 电话里,兰斯正敲着键盘:“自由联邦把军舰开到暴风雪委员会家里去了,我想这件事应该和潘多拉有关联——” “我已经知道了。”柳学冬径直打断,“把近期自由联邦境内的情报汇总,发到我邮箱。” “明白。”兰斯打了个响指,“五分钟。” 电话挂断。 “发生什么了?” 胧月暻不知何时靠到柳学冬身边,把下巴搭在他肩上,对着他耳朵吐气。 “可能要打仗了,我指的不是阴影世界,是真正的战争。” 柳学冬摸摸她的头发:“早点休息,我今晚会忙很晚。” 胧月暻用脸颊轻轻蹭着柳学冬的掌心,低声道:“你和红豆会有危险吗?” 柳学冬想了想:“我不知道,但我会尽量保证安全——我们都不能出事。” 回到书房,打开电脑。 邮箱里,来自兰斯的邮件静静躺在那里,柳学冬将其点开。 情报条目很多,庞大且杂乱,大多数都无法连贯起来,但柳学冬逐字逐句地认真审阅,将文字在脑海中具象成画面,不放过任何一个信息。 这些情报有些来自九处的共享,也有很多是兰斯操持着老本行,从其他边缘人手中得来。 白头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境内的边缘人进行肃清,但边缘人这玩意就像雨后春笋,只要白头鹰的情报值钱一天,就总会有铤而走险的边缘人重新冒出来。 “部队里曝出士兵无故失踪,相同事件已达数起……报案家属撤销指控?” 柳学冬低声默念,以此加深印象。 “这些士兵的相同点是在觉醒天赋后接到派遣配合白头鹰行动……” “参议院议员进行叛国活动,在飞机上被当场击毙。同机乘客袒露,在被击毙前议员曾大声呼吁拯救自由联邦,国家正在被恶魔侵蚀?” “白头鹰研究部疑似发掘出新成果,考伯特教授连续多日拜访财政部政要,疑似商讨经费拨款事宜。” “受大夏影响,好莱乌迫切寻求转型,多家巨头公司老板频繁与环治局接触,磋商觉醒者商业化和娱乐化的可能性。” “国会大厦深夜召开紧急会议,除军事部门高官外,白头鹰新局长安其罗与考伯特同车赴会。” “嗯?”柳学冬眉头一皱,感到一丝违和,于是又倒回去再看一遍。 这条消息是三天前的,正好和潘多拉接到救援能对上。 “但怎么又是考伯特?” 对考伯特这个名字,柳学冬已经不算陌生,但他和考伯特其实一面都没见过。 第一次听见这名字是那年在枞光的研讨会上,当时柳学冬还不知道他是白头鹰的人,只当是专业领域的大拿;再后来听到,就是在潘多拉嘴里了,柳学冬也因此得知考伯特其实就是研究潘多拉方面试验的主要负责人。 可他一个搞研究的也能参与到军事行动的商讨里了? 还是说因为要营救潘多拉,他作为最了解潘多拉的人所以被拉过来了解情况? 柳学冬暂时没有头绪,但从他能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自由联邦并没有太多明显的军事调动,也不像是打算将阴影世界的事放大到国际层面来的样子。 一时想不明白,柳学冬敲了两下桌子,伸手从台灯下摸出钥匙,打开腿边上锁的抽屉。 …… 一望无垠的银色沙漠里,塔纳托斯正睡在躺椅上,悠闲享受着下午的日光浴。 不远处“嗡嗡”声传来,沙丘缓慢隆起,细密的沙砾抖动滑落,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微光。 电梯门打开,穿着职业套裙的菲丝小姐整理了一下裙摆,从电梯里走出来。 “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一定不会这么悠闲。” 菲丝将发丝撩到耳后:“卡农的死,是协会的重大损失,卡农的计划能力堪称完美,他几乎是天生的暗杀者,现在却屈辱地死在一片池塘里,我本以为他能死得更壮烈一些。” “而这全是因为你的错误决策导致的。” 塔纳托斯摆摆手,翻了个身:“就算他这次不死,我差不多也该让蛇夫座去销毁他了。卡农老了,脑子远不及以前灵光了,也没有年轻时那股自信的气质了,现在让他杀个人,他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撤退路线有几条?’而不是‘我该用哪种方式干掉目标才最精妙?’。” 菲丝小姐盯着他的脸:“那新的s级你有人选了吗?现在位置空出来,有许多a级早就跃跃欲试了。” “s级?这个头衔还有意义吗?” 塔纳托斯低声嘟囔,顺手揭下脸上的面膜,揉成团后扔进桌上的杯子里。 “以前有s级,是为了告诉全世界,我手里这几个人就是抵在他们额头上的枪口。” “现在不需要了。” 塔纳托斯朝菲丝淡淡一笑:“我们把枪换成大炮了,不是吗?” “那批新到的材料已经全部提取完成了对吗?我猜你是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的。” 菲丝小姐淡定地翻开手里的笔记本:“一共三十名材料,其中有八人没能扛到最后,在提取过程中直接死亡,最终只得到22支泰坦药剂。或许下次你能和白头鹰提一下建议,让他们尽量挑选意志力和身体素质更强的材料——这些大兵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健壮,但哭喊起来的时候也一个比一个大声。” 她合上笔记本:“翡冷翠委托我告诉你,她看上了其中一支泰坦药剂,让我们替她留着。” “她想赌一赌?” 塔纳托斯挑着眉毛直笑:“她确定想清楚了吗,要是没赌赢,可就把命赔进去了。” 菲丝小姐依旧面无表情:“她确实得赌,不然等你的大炮造出来,她s级的地位可就动摇了。” 塔纳托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她看上的是哪一支?” “皮肤硬化。”菲丝回道。 塔纳托斯恍然:“哦——确实很适合她。” “还有一件事。”菲丝继续开口。 塔纳托斯仰头看向她:“说。” “渡鸦回电话了,他说想跟你叙叙旧。” 塔纳托斯几乎是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然后又慢慢站起来:“那就回办公室吧,别让老朋友久等了。” 菲丝小姐突然竖起手指,指向桌上的杯子:“最后一件事。” “还有?”塔纳托斯看过来。 菲丝吊着眼白盯住他。 “你要是再偷偷用我的面膜,我下次就在面膜里下毒了。” 第812章 启示录计划 “好久不见,小乌鸦,我听说你在千顶城干了件大事,嗯哼,把奥斯坦金若塔弄断了?” 塔纳托斯单手扶着话筒,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空中剪了剪。 一旁正替他整理桌面的菲丝收到示意,将圆珠笔塞进他的指缝。 塔纳托斯按住话筒,压低声音没好气道:“雪茄!” 菲丝面无表情地抽走圆珠笔,将雪茄修剪点燃后塞进塔纳托斯的指间。 塔纳托斯重新露出笑意,继续对着话筒里说道:“暴风雪委员会没找你讨要赔偿吗?” “不,他们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了。” 遥远的电话另一头,柳学冬一边敷衍着塔纳托斯,一边看着一份旧情报——那则他飞往苏维埃之前,兰斯发来的情报。 暴风雪委员会截停了一艘由自由联邦驶往也门的货轮,船上全是被套了自爆项圈的肉体增幅型觉醒者。 “我说塔纳托斯,你的脑袋是被门夹了吗?” 突如其来的人身攻击令塔纳托斯一愣,他眼角一抽:“这就是你跟老友叙旧的态度吗?某种方面来说,我们之前几次洽谈很愉快,也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默契,是你毁约在先——” 柳学冬不为所动,径直打断:“我不是来跟你争辩对错的。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巴洛不是我杀的,是潘多拉亲手扭断了他的脖子,这样一个疯女人,你居然会选择跟她合作?难道不怕下一个死在她手里的就是你吗?” 塔纳托斯不上套,语气重归冷静:“纠正你,是白头鹰环治局。协会和环治局不是第一次合作了,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柳学冬笑了:“你是说,你的合作对象是安其罗?潘多拉的行动也都是安其罗指使的?” 他轻咳一声:“咳,虽然这样说不太礼貌,但据我所了解到的,这位新局长在各方面的手段都比不上巴洛。”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巴洛敢把圣索斐林秘密抓捕回白头鹰大本营,安其罗却连舆论压力都无法承担,居然就窝囊地把人放了。” 柳学冬不由得轻笑出声:“如果我的消息没错,安其罗上位后做的最大的一次动作就是偷偷给协会运送泰坦药剂的耗材,结果还被暴风雪委员会给截了。”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连巴洛都掌控不了的潘多拉,被这位新局长给拿捏了?” “泰坦药剂”这个词触动了塔纳托斯的神经,就像柳学冬想套他的话一样,他也想从柳学冬这里知道更多。 塔纳托斯的目光微微一斜:“很高兴你还关心协会研究的进展,就如你所说,安其罗确实还需要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但至少他在对待合作对象的态度上,比你有诚意多了——虽然那船耗材被暴风雪委员会的海盗们截胡了,但安其罗立刻就掏家底给我把货补了回来。” 柳学冬眸光微抬,塔纳托斯话锋一转:“不过我更好奇你现在是代表着哪一方在跟我谈这些?是九处?还是暴风雪委员会?” “让我猜猜,一定是自由联邦的军舰把他们吓坏了,所以想从我这里旁敲侧击白头鹰下一步的打算?” “还是九处想先下手为强,捏爆安其罗这颗软柿子?” “又或者打算先拿我开刀,比起背靠自由联邦的白头鹰,手握泰坦药剂却没有国家支撑的协会显然更值得优先解决——九处要和暴风雪委员会联手针对我了吗?” 塔纳托斯自顾自说出一连串可能性,随即低沉笑了起来:“呵呵呵……随便吧,哪一种都行,如果你们真的考虑清楚了。” 柳学冬淡定问道:“泰坦药剂的注射存活率解决了?” 一句话就让塔纳托斯破了功,他对着话筒吼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柳学冬撇撇嘴:“我听你的语气,还以为你已经有一整支注射过药剂的清道夫军队了呢,既然没有你嘚瑟个什么劲。” 塔纳托斯深呼吸两轮,强制自己平静下来:“我跟你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我是谋略家,而你是个只懂得杀人的工具,所以你当然无法理解我的思路。等着瞧吧,渡鸦,我要做的,会令你叹为观止。” “嘭!” 电话被重重挂断。 塔纳托斯阴沉着脸,吩咐菲丝:“去,通知考伯特……” “启示录计划,可以开始了。” …… 战争没有到来,但另一场隐秘的战争已经在冥冥中开始了。 那天过后,柳学冬没能想明白塔纳托斯最后说的究竟是什么,但他感到隐隐的不安,所以在后来几周里一直保持着对阴影世界的关注,只是依然没察觉出端倪。 九处和苏维埃始终保持着对战争的戒备,不过自由联邦在营救回潘多拉后,就没了后续的动作,九处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紧张后,渐渐重归稳定,只是境外小组的活动变得更加频繁起来。 这天,柳学冬受邀参加一场晚宴。 起因其实是传媒局牵头的国际会议,多家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传媒公司共同探讨未来发展,在会议圆满结束后,身为东道主的涛声传媒安排了这场晚宴。 这些传媒公司旗下,每家都有拿得出手的国际明星,所以这场晚宴搞得星光璀璨,声势格外浩大。 柳学冬本不想掺和,但胧月暻是万万不肯缺席这种热闹,再加上得知王利川也收到了邀请函后,便陪着胧月暻一起来了。 他们不是明星,不必去红毯上迎接闪光灯的洗礼,所以被直接迎进了正厅。 座位上,柳学冬和王利川碰了头。 胧月暻不安分,看到熟悉的明星后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红豆姐没来?” 王利川问。 柳学冬耸耸肩表示无奈:“上班啊,难不成请假来?” 他在王利川身边没瞧见另一个身影:“林双溪呢?” “找大林哥去了。”王利川说的是林仁杰。 “这次来的艺人里有不少也是觉醒者,九处派他们来盯着点。” 柳学冬颇感无语:“你们这辈分可真够乱的。” 第813章 娱乐圈大席 “好莱乌也来大夏取经?” 二人继续闲聊。 刚才在外面柳学冬已经看见好几个眼熟的老外,对此他也没觉得意外。 毕竟政治立场归政治立场,经济和文化的交流还是要继续的。 王利川耸耸肩,他了解的内幕比老柳要多多了:“国情不一样,自由联邦国内民众对待觉醒者的态度和大夏还是有很大区别,那边几家大公司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还没落实下来。” “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电影方面的,他们想从大夏引进觉醒者艺人,拍合资电影,通过这种方式打开国外的接受度。” 柳学冬略微想想,点头道:“那国内的公司该高兴了,送上门来的好事,正好扩展国际影响力。” “哎,就这个道理。”王利川指了指不远处正端着酒杯和几个老外谈笑风生的严新杰,“今年涛声传媒算赶上第一个吃螃蟹的红利了,市值涨得飞快,这种好事也是先落他头上。” “但传媒局那边不会让他一家独大,严新杰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当国外找上他表达出这个意向后,他第一时间找到了传媒局,让传媒局来牵头办这件事。” “所以你看。” 王利川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泰豪,金鸿的老板也在。” 泰豪柳学冬有印象,老板汤明远挺着啤酒肚站在那,他旁边还有个人柳学冬就没见过了。 好在王利川替他解释:“金鸿娱乐的老板庞建军,京城那片的。” “京城金鸿,中海涛声,羊城泰豪,娱乐圈三足鼎立的三条大腿今晚到齐了。” “严新杰这手玩得妙,大蛋糕他得拿最大那份,同时另外两家还得承他的情。” 柳学冬却没他那么乐观——这蛋糕就算做出来了,是不是馊的还真不好说。 他近期一直关注着国外局势,据他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国外民众对觉醒者的抵制态度似乎愈发严重,想通过几部电影改观,似乎没那么容易。 尤其是自由联邦。 不知是不是白头鹰早期对待觉醒者的严苛态度留下的“病根”,本就躲躲藏藏的觉醒者们不仅没有成为值得同情的受害者,反而成为大众眼里破坏社会稳定的根源,多地都爆发了抵制和驱离觉醒者的游行,离奇的是官方竟然也保持了默许态度。 更让柳学冬感到哭笑不得的是,这种情况仿佛出现了人传人迹象,不少欧洲范围内的国家也渐渐出现了这种呼声。要知道这些地方大都加入了大夏成立的共同体联盟,九处派去了专人协助处理社会关系,按理说不该再冒出这类情况。 但九处在境外的事务柳学冬不曾过问,所以也不清楚具体是哪里出了岔子。 宴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 在红毯亮过相的明星们也如序入场,媒体工作者们被拦在了门外。 胧月暻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 “去哪儿了?” 柳学冬问她。 “找安歆美去了。”胧月暻指了指后面,“那一桌全是明星,她带着我认了一圈。” 柳学冬顺着望去,那是更靠后一些的位置,一眼扫过果然全是电视上常见的面孔。 如果是有媒体在晚宴,坐得更靠前的往往是明星艺人,但在这种没有镜头的情况下,艺人就不必坐那么前面了。 主持人走上舞台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就将传媒局的领导请上来发言。 领导发完言后,众人不吝掌声,将他欢送下台。 随后又是作为东道主的严新杰走了上去,旗下艺人格外捧场,将气氛推向高潮。 柳学冬筷子都夹几轮了,台上都还没说完。 严新杰说完,主持人接过话筒,开始助兴环节。 先是几个明星轮番上去表演,有唱歌的,有跳舞的,然后又玩起小游戏,主持人点名挑人,开始唱歌接龙等等。 王利川抿了口红酒,对柳学冬吐槽:“要是抛开他们明星的身份,这流程跟村里吃大席也差不多。” 胧月暻突然抬起头说道:“安歆美说这次阿格尼丝·菲尔德也来了。” “谁?”柳学冬表示不认识。 王利川倒是知道,替胧月暻解释:“agnes·field,自由联邦的一位知名设计师,就一高级裁缝。” 胧月暻挽住柳学冬胳膊:“我看过他的杂志,还蛮欣赏他的设计风格的,一会儿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呗。” 柳学冬托着腮:“人认识你么就看看?” 胧月暻朝他皱了皱琼鼻:“是安歆美邀请我的,她说托米哥会帮忙引荐,她可以把我也带上。” “托米哥又是谁?”柳学冬抓了抓脸颊。 王利川适时搭来话茬:“托马斯·布雷恩,好莱乌影星,这人你该听说过,总演动作大片那个,托米哥是大夏粉丝对他的爱称。” 说全名柳学冬就有印象了,他没扫胧月暻的兴,点头应了下来。 晚宴结束不代表这一天就落幕了,明星们和老板们还各有各的安排。 吃得差不多时,安歆美就主动过来找胧月暻。 胧月暻匆忙喝了口饮料,擦擦嘴站起来,挽着柳学冬问:“柳医生跟我们一起可以吗?” 不待安歆美说话,王利川也起身道:“那我也一块儿。” 安歆美干笑两声,她知道这二位来头不小,但不好擅作主张,于是只好说道:“那我们先去找托米哥。” 众人离席,坐电梯往客房走。 中途忽然偶遇林双溪从一扇门里出来。 柳学冬瞧见门内似乎是一间茶室,还有几道眼熟的身影。 林双溪看见王利川一愣:“去哪儿?” 王利川把手一摊:“瞎逛,小暻姐想认识一外国裁缝,我跟着去见见世面。” 话音未落,屋内又快步走出一人,上来就拉住柳学冬的手:“哎呀,柳医生,今晚照顾不周,都没来得及跟你喝一杯。” 正是严新杰。 他拉着柳学冬往茶室里走:“你来得正好,九处的同志们也在。” 严新杰把声音压低,故作神秘:“外国公司正跟我们聊合作,嗯……有关觉醒者的,你来帮忙把把关。” 柳学冬听得不明就里,一时没来得及拒绝,只好回头对胧月暻道:“那你先去,一会儿我来找你。” 第814章 新风口 进了房间,果然还有熟人。 林仁杰和贾亭西坐在角落,见到柳学冬后冲他微微颔首。 他们二人身边还坐着一位特管局的人,柳学冬只觉得眼熟,但叫不上名字,依稀记得是某个文职部门的负责人。 除此以外,之前上台发过言的传媒局领导也在,和他坐在同一侧的是汤明远和庞建军。 在他们对面,是清一色金发碧眼的老外。 有资格上桌的应该是公司老板,身后沙发上坐着的那些——从颜值来看,柳学冬猜测可能是带来的艺人。 柳学冬被稀里糊涂拉进来,不了解情况,好在严新杰替他介绍了起来。 严新杰指向那几个老外:“这几位都是来自自由联邦的公司代表,分别是环球娱乐的肖特先生,华纳姐妹的伊希莉娅女士,还有二十世纪沃尔夫的福尔德先生。” 柳学冬跟他们依次点头示意,严新杰最后介绍了柳学冬:“这位是特管局的柳学冬先生。” 柳学冬一回头发现王利川也跟进来了。 林双溪坐到林仁杰那边去,王利川拽了拽柳学冬的袖子,二人也跟着坐了过去。 那边桌上已经开始谈事,柳学冬把声音放低,对身边的贾亭西问:“这是在聊什么?” 贾亭西双手无意识地比划,肩膀有节奏地晃动:“哟,哟,他们就像闻到铜臭的苍蝇!完全无视金钱的报应!” 柳学冬:“……” 林双溪突然偏过头来,指着贾亭西的鼻子:“你再犯病我把舌头给你割了。” 贾亭西挥拳摇头:“damn!” 林双溪一瞪眼,贾亭西赶紧在嘴边拉上拉链,示意自己老实了。 这下他总算能跟柳学冬好好说话了,只是手里习惯性的小动作还是不停比划:“老外也想吃觉醒者娱乐化的红利,但在自由联邦本土阻力太大,推进不了,所以打算跟大夏这边的娱乐公司合作,先推几个觉醒者艺人出来,等这些艺人在大夏有了知名度后,再反向引回国外。” 这下柳学冬听懂了,他恍然道:“利用大夏的基本盘走向国际化?” 贾亭西耸肩道:“可不是嘛,现在也就大夏有这个条件。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觉醒者娱乐化产业是个新风口,但国外的舆情不支持他们这样做,这些大老板都不想被落下,想乘上第一班车,就只好挥舞着钞票来大夏寻找机会。” 王利川探出头来,接着话茬往下聊:“可国内的老百姓能买账吗?这和以往的习惯反着来了,以前是老外明星已经国际化成名了,国内的粉丝基数好培养,现在这几个……” 王利川朝那头沙发瞥了眼:“都素人啊,没粉丝基本盘,丢大街上指不定都分不清谁是谁,这么搞能成吗?” “这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了。” 贾亭西摊手道:“咱们不是吃这碗饭的,猜不到他们打算怎么玩。不过我刚刚听了几句,好像说他们打算搞什么选秀模式,说是这种模式能最快让素人成名。” 王利川眼前一亮:“好活啊,感觉有搞头。” 柳学冬不感兴趣,他反问道:“可这跟九处有什么关系?” 一直板着脸没开口的林仁杰解答了他的疑惑:“那几个素人都是觉醒者,这事要想谈成,九处得给这些人做背景调查和人员记录。” 他声音一顿,看向柳学冬:“不过你在这里做什么?” 柳学冬哭笑不得:“我也想知道。这里面可能有点误会,严总老以为我是九处领导,所以就把我也拉进来了。” 这边他们说着小话,中间桌上已经聊到了正事。 “自由联邦的情况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伊希莉娅点起一支女士香烟,挥手间烟雾缭绕:“觉醒者们像是被逼到阴沟里的老鼠——我保证我没有歧视任何群体的意思,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民众们排斥觉醒者,甚至有更激进的憎恨他们,认为他们是一切祸乱的根源。官方曾经秘密逮捕觉醒者的新闻被翻了出来,成为人们佐证自己观点的证据,而官方也默许了他们这样做,或者说他们乐于看到人们变成这样,因为据我所知,官方对觉醒者的抓捕还没停下,所以他们需要民众保持愤怒,并积极举报发现的每一个觉醒者。” 柳学冬听得微微皱眉,再及时的情报,也远不及当事者的阐述来得直观,他也没想到自由联邦的局势已经发展成了这样。 照这样下去,很难说大夏社会会不会也受到影响。 伊希莉娅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优雅的微笑:“当然,这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最好的时代。” “自由联邦不是觉醒者的宜居地,他们想活下,要么就想办法逃离,要么就寻求庇护。” “正巧我们有这个能力。严,你可能想象不到,当我们发出通告,表示愿意接纳觉醒者并会将他们送到大夏进行艺人培训时,我们公司的邮箱都快被挤爆了。” 严新杰眉梢挑起:“你们直接公开发表通告?就不怕自由联邦的民众砸烂公司的大门吗?” 伊希莉娅双手下压:“放轻松,还没到那种程度,因为我们比愚昧的民众看得更长远——难道他们一味地抵制,觉醒者就会消失吗?当然不会,我们都知道,觉醒者会一直存在下去,随着时间推移,人们迟早会接受的,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一张桌子的位置有限,我们不能等到那时再寻找椅子,所以要提前把位置占住。” “现在这张桌子的主人是你。” 伊希莉娅看向严新杰,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对面众人:“是大夏,所以我们带来了十足的诚意。同时我相信这也是大夏娱乐产业彻底走向国际的最重要一步,所以我们完全没有不合作的理由。” 她说的没错。 但柳学冬却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难道自由联邦想不到这一点吗?这种好事自己不做,还反其道行之,将发展经济新风口的机会拱手让给大夏,这怎么想都不正常。 第815章 解脱与升华 话分两头。 胧月暻和安歆美一路有说有笑,中途还叫上了跟安歆美关系不错的钟依娜(第375章),三人一起来到托米哥的客房门口。 开门的是托米哥的经纪人,他告诉三人托米哥正在换衣服。 没等太久,换好衣服的托米哥从屋里出来,领着众人往酒店的酒吧层去。 在场都是混娱乐圈的同行,托米哥丝毫没有国际巨星的架子,表现得很随和。 胧月暻在后面小声跟安歆美说:“我还以为托米哥会是那种很严肃的人。” 安歆美抿着唇笑:“明星很多都这样,荧幕前和生活里是两个人。” 托米哥主导着聊天,说起某些自己拍戏时的乌龙趣事时还会手舞足蹈作出搞怪模样,逗得她们发笑。 快出电梯时,托米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对了,我忘了件事。” 他转过头打量胧月暻三人:“你们中没有觉醒者吧?” 三人同时一愣,安歆美先开口:“我不是。” “我也不是。”钟依娜也摇头。 众人的目光又投向了胧月暻,胧月暻摆手:“呃,我也不是——不过有什么关系吗?” 托米哥笑笑:“那就没问题。” 他的经纪人解释道:“阿格尼丝不喜欢觉醒者,你们可能不清楚,但在我们那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止一次公开发表言论,建议官方把所有觉醒者全部抓起来枪毙之类的。” 电梯门开了,打断了胧月暻想继续追问的话。 阿格尼丝坐在角落的卡座里,看见托米哥后笑着抬起招呼。 众人跟着走了过去。 胧月暻在杂志上见过阿格尼丝,但亲眼见到和照片上还是有区别的。 眼前阿格尼丝身材更显削瘦,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修身的西装马甲加小脚裤,有条纹的休闲皮鞋刷得铮亮。 托米哥走过去跟阿格尼丝轻轻拥抱了一下,笑着替他介绍:“这就是我说的那几位大夏的朋友,艾格,看来不管是在世界哪个角落,你总是那么受欢迎。” 艾格是亲近的人对阿格尼丝的称呼。 安歆美她们依次上前跟阿格尼丝握手,阿格尼丝也都友好地回应了。 但当胧月暻上前时,她冷不丁开口发问:“你为什么讨厌觉醒者?” 气氛顿时凝滞,阿格尼丝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托米哥将目光投向安歆美——胧月暻是她带来的。 但安歆美却没动,低头摆弄桌上的杯子,仿佛没听见胧月暻的话。 这几个老外不清楚,但安歆美却知道这桌上谁才是最不能得罪的。 阿格尼丝缓缓吸了口气,抽回手,重新露出笑容,打趣道:“我跟不少大夏人也打过交道,但很少遇到你这么直接的。” 他朝托米哥投去一道目光,托米哥摊手摇头。 阿格尼丝这才坐下来,主动替众人倒酒:“看来我们之间没有觉醒者,但你感到好奇,我能理解。” 他端起杯子,朝胧月暻示意:“你可能以为我会说——就像有人不喜欢狗,有人不喜欢猫,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我要说的是,” 阿格尼丝语气停顿,抿着嘴唇表情变得严肃:“这不一样。” “我讨厌觉醒者是有理由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并且我认为,不仅应该我讨厌,而是所有正常人类都应该厌恶他们。” …… 茶室里,那几名已经基本内定出道的素人觉醒者被使唤过来展示自己的天赋。 这次被带来的都是特意挑选过的,各有各的针对性。 其中一人是能模仿出他听过的任何声音,只要经过专业训练,一定是个唱歌的好苗子。 第二人是肉体增幅型天赋,他的肢体格外灵巧,并不是说有多么敏捷,而是他身上每一个可活动的关节都能被大脑同时控制——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什么的对他来说都太小儿科,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他都能立马做出来。 “我们给他规划的路线是可以往舞者或动作电影方面发展。” 伊希莉娅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各位,请看看她,这位才是重头戏。” 从身后走上前来的是一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性,约摸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卷发,雀斑,微胖,几乎可以说是扔在自由联邦街头就认不出来的长相。 伊希莉娅笑着介绍:“她的天赋在这里不太方便展示,只能由我口头叙述。” “她拥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没错,是天赋带来的,这种天赋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痴迷和狂热。” 众人都瞪大眼睛盯着这个女人,却丝毫没有伊希莉娅说的痴迷感觉。 伊希莉娅拍拍手,使众人回神:“这样看是没用的,她的天赋只会在影像上产生效果,比如大荧幕,相片等等。” 众人这才恍然。 伊希莉娅看向严新杰,严新杰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女人。 伊希莉娅微微一笑:“你也意识到她的价值了对吗,严。” 严新杰也笑了起来,点头道:“她简直天生就是当明星的料。” 坐在后面的贾亭西小声说道:“典型的条件型天赋,可惜这个条件太刁钻,不然这天赋不至于这么鸡肋。” 王利川拍着胸口:“幸好我不受影响,一个明明没什么感觉的普通人,却莫名其妙喜欢上她,这种感觉也太奇怪了。” 桌上的谈话还在继续,伊希莉娅叹了口气:“可惜了,如果她能留在自由联邦,我有把握把她打造成有史以来影响力最大的巨星。” 严新杰思考一番后问道:“为什么不试试呢?既然她能让普通人喜欢自己,为什么不正好利用这点去改变自由联邦国内民众的情绪?” 伊希莉娅苦笑道:“严,这终究不是真正的喜欢,当人们的视线离开大荧幕,就会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愚弄了,这只会进一步点燃他们的愤怒。” “就像我刚才说的,自由联邦的形势已经严重到你不亲眼看见,就难以想象的程度。” “最极端的那群人甚至已经发展出了有规模的派系,” 她看向旁边的肖特和福尔德:“叫什么来着?” s。”肖特替她补充。 “没错。”伊希莉娅恍然点头,“liberation and sublimation,这是他们宣扬的口号s只是外人对他们的简称,他们把自己叫做……” “启示派。” 第816章 毁灭,然后重建 “在这群觉醒者像蟑螂一样接二连三地从下水道涌出来之前,我们的世界本是美好的。” 酒桌上,阿格尼丝侃侃而谈。 “他们侵占我们的社会资源,压榨我们的生存空间,从根本上来讲,觉醒者跟我们普通人就是天然对立的两个物种。” 阿格尼丝竖起一根手指,神情凝重:“千万不要觉得我在危言耸听,无数事实已经证明了这点,这些怪胎拥有各种匪夷所思的能力,就连官方都难以防范,更别提普通人了。” “这些怪胎用自己的能力犯罪,制造混乱危害安全,他们根本不把普通人的命放在眼里。” 阿格尼丝狠狠握拳,语气笃定:“所以,普通人想要对抗他们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团结起来。” 托米哥和经纪人表现得很淡定,似乎一点不惊讶阿格尼丝发表的观点。 胧月暻三人则面面相觑,没人接话。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把气氛搞得有些沉闷,阿格尼丝忽然展颜一笑,把语气放轻松:“其实我感到不可思议,在大夏,觉醒者和普通人竟然能维持这么久表面上的和平共处。” “表面?” 胧月暻柳眉一扬。 阿格尼丝摊开双手,无辜道:“难道不是么?我听说这是那个什么特管局的功劳,他们用了某种很强硬残忍的镇压手段,使普通人和觉醒者不敢反抗,所以才有现在这种看似稳定的假象。” 胧月暻感觉胸腔里有股气憋着出不来,她兀自忍着,语气却已经不太好:“你从哪儿听说的?” 阿格尼丝恍然大悟:“噢抱歉,我忘了,甚至在网络上大夏人看到的东西都和我们不一样。” 他摆摆手,一副不计较胧月暻的无知的模样:“你们不知道,在网络上大夏已经成为了觉醒者们梦寐以求的‘乐土’,他们彼此交流讨论,想方设法地想逃到大夏来,仿佛觉得只要来到这里他们就能无忧无虑地生存下去似的。”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阿格尼丝不屑一笑,“就像我刚才说的,觉醒者和普通人天然对立,这种看似安稳的局面只会是暂时的,就像一座火山口,压抑得越久,下一次爆发只会越激烈。” 他张开五指,嘴唇一启:“嘭。” “当人的愤怒汇聚到一起,会比火山更可怕。” “呵。” 当人感到极度无语时,真的会笑出声来,胧月暻现在就是,她反问阿格尼丝:“所以你是想说,自由联邦现在的混乱,比大夏稳定的局势更好?” 阿格尼丝正色道:“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 胧月暻只觉得眼前这人简直无药可救,她下意识拉起安歆美想离开,阿格尼丝却又开口了:“你听说过天启吗?” 他没有等胧月暻回答,直接自顾自往下说了:“当世界迎来终结时,上帝就会降下天启,使世界毁灭,然后在毁灭中将秩序重建。” “解脱,然后升华,就如我们现在所面临的困境。” 当阿格尼丝说出这两个单词时,托米哥的脸色出现微微的变化,愕然地盯着阿格尼丝。 胧月暻三人却没察觉出问题所在,胧月暻此时是丝毫不给阿格尼丝留面子了,她抱着双臂冷笑:“嚯,看不出来还是个神棍,天启四骑士在哪儿呢?牵出来溜溜。” 阿格尼丝还是那副认真模样,他缓缓摇头:“我理解你的不理解,是你身处的环境蒙蔽了你的双眼。天启四骑士已经是过去式,这一次的天启将由我们所有人类共同完成。” “呸!” 胧月暻啐他一口:“谁他妈跟你一头的,神经病。” 她拉着安歆美扭头就走,一转身却撞在了柳学冬的胸膛上。 “柳——” 胧月暻正要说话,柳学冬拍了拍她的头,然后在胧月暻先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柳学冬朝阿格尼丝微微一笑:“阿格尼丝先生,我对你说的很感兴趣,能详细讲讲吗?” 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这番举动已经算是冒昧了。 阿格尼丝目光中带着警惕和不满,他朝托米哥瞥去,托米哥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 柳学冬主动介绍自己:“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同时也默默做着天赋和心理学的关联性方面的研究,刚刚你说话时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些,某些观点我很认同。” 阿格尼丝看着柳学冬:“比如呢?” “比如,”柳学冬笑容和煦,“在毁灭中重建秩序。新秩序必然是在毁灭后诞生,这是世界不变的规律。” 阿格尼丝不置可否地微微点头:“所以你也认同觉醒者和普通人之间迟早会有一场战争?” 柳学冬附和点头:“觉醒者和普通人确实有区别,因此也必然存在各种矛盾,这是客观事实。” 阿格尼丝双眼顿时亮了不少:“果然,我就知道,越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就越是能理解我在说什么。” “我本来已经不指望大夏能有人能理解我,你们全都被洗脑了,根本察觉不到潜藏在身边的危机。” 柳学冬弯腰凑近了些,像一个孜孜好学的学生:“可是我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 “如果没有官方力量的支持,就算普通人团结起来,恐怕也很难在这场战争中获胜,毕竟觉醒者是一个很庞大的群体,仅靠几场游行是打不倒他们的。” 阿格尼丝赞赏地看了柳学冬一眼:“你是个聪明人,看得也足够长远。没错,我们需要官方的支持,幸运的是,官方是我们人类的官方,而不是觉醒者的官方。” 柳学冬没有纠正他“觉醒者不属于人类”的观点,而是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在自由联邦,有很大一部分官员都站在我们这边,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公开表明自己立场——官方默许我们的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别忘了,当我们普通人还不知道觉醒者的存在时,官方就已经开始秘密抓捕觉醒者了,你瞧,官方其实比我们普通人更加清醒,他们早就知道觉醒者是祸害。” 等他说完,柳学冬点头表示肯定,然后继续问道:“可在自由联邦之外的地方呢?比如欧洲各国,我听说他们更倾向于像大夏这样处理觉醒者和普通人的关系。如果仅仅只有自由联邦保持正确态度,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觉醒者依然会好好活在世界上。” 阿格尼丝不禁握紧拳头,庄重道:“所以这是项艰巨的事业,也是全人类无法逃避的责任和义务。不过你放心,只要觉醒者多存在一天,世界上受到他们危害的人就会更多一些,追随我们脚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只要我们所有人的愤怒汇聚到一起,就能将所有挡在前面的阻碍摧毁,然后建立起新的秩序——只有人类存在的秩序。” 第817章 启示派的苗头 “听起来是一种美好的幻想。” 柳学冬嘴角噙笑。 “幻想?” 阿格尼丝不乐意了:“这是必然会发生的,或许就在不久的未来。” 天赋反馈回结果,柳学冬知道已经调动起这位高级裁缝的情绪,他继续循循善诱:“一项伟大的事业必须具备两个基本要素,一是足以支撑它的基础力量,二是具备和它相匹配的领导者。” “很抱歉,这两点我现在一个都没看到。” “你们能维持到现在甚至是因为官方的默许,这意味着你们没有对抗觉醒者群体的基础力量;至于领导者……我不清楚,就不发表评论了。” 柳学冬双手一摊,微笑看着阿格尼丝。 他的笑容落到阿格尼丝眼里仿佛变成了一种若有似无的挑衅,阿格尼丝想要辩解,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你这是妄加揣测,力量?我们当然有,团结本身就是一种力量,除此之外,清除觉醒者的过程就是我们获得力量的方式……” 柳学冬听到了关键,下意识打断:“清除觉醒者的过程就是获得力量的方式?这是什么意思?” 阿格尼丝支支吾吾:“你不懂,解脱,然后升华,你不明白,参与这项事业的每个人都会获得升华,当然我也不例外……” 他似乎知道的也不多,甚至刻意避开了“领导者”这个话题,说明他连接触都接触不到相关的信息。 柳学冬还想继续套点东西出来,但此时激动的只有阿格尼丝,托米哥还保持着清醒。 他忽然起身打断:“阿格尼丝,够了,你喝多了。” 阿格尼丝一愣,下意识看向托米哥。 托米哥神色复杂:“别再说了,我本以为你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单纯地厌恶觉醒者群体……” 托米哥把声音尽量压低了些:“你怎么会……加s?” 阿格尼丝郑重纠正道:“是启示派。” 托米哥苦笑道:“艾格,你让我感到有些陌生。你应该很清楚才对s是一个激进组织,人们是排斥觉醒者没错,但不代表人们也会接s,你是个公众人物,有今天的成就很不容易,要是这件事被曝光,你的生活会毁于一旦。” “是启示派!” 阿格尼丝愤怒地站起来跟托米哥对视:“托米,该清醒的是你!我正在做的是一项伟大的事业,是为了全人类,为了让世界变好。我和我的一切都微不足道,你也是,好莱乌也是!曾经我和你们一样,眼里只有金钱,为了眼前的利益,选择对危机视而不见,甚至利用觉醒者赚钱!恶臭的资本,就是因为你们,我们的事业才阻碍重重!” 深吸一口气,阿格尼丝挥舞着双手歇斯底里地大吼出来:“我早就受够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愚蠢!你们怎么就想不明白!要是我们的世界被觉醒者占领,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都将荡然无存!” 他猛地指向托米哥:“世界巨星?不,你可能会成为觉醒者的宠物,被摆在橱窗里标价。” 然后转动手臂,又指向胧月暻这边:“女人?相信我,那时你不会再有机会高喊男女平等的口号,只会有觉醒者和贱种的区分。” 他又转向朝柳学冬指来。 不等他开口,柳学冬主动说道:“觉醒者也要看心理医生吧?” 阿格尼丝的话被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他觉得柳学冬说的好像有道理。 柳学冬撸起袖子:“不过现在看来,需要治治的是你。” 阿格尼丝警惕地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托米哥察觉到不对,赶紧上前来拦。 柳学冬一摆手臂,浑身练成块的托米哥就一屁股坐倒在沙发里。 手臂顺势扬起。 “啪!” 阿格尼丝一头栽倒,脑子嗡嗡作响。 嘴一张,牙齿混合着血丝涎液吐出。 他感觉到一只大手扯住自己的头皮,将他重新拽了起来。 这边的骚动引起酒吧里其他人的注意,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反应过来的经纪人大喊制止:“住手!我们是外宾,你这是在引起国际纠纷!” 柳学冬却压根儿不理会,对阿格尼丝笑着说:“刚刚忘了告诉你,我就是觉醒者——你瞧,能跟你心平气和地聊这么久,足以证明我不会毁灭世界了吧。” 阿格尼丝胆怯地缩着脖子:“先,先放开我……” 胧月暻上来一脚踹在阿格尼丝肚子上:“让你指我,几个菜呀喝成这样,就你这熊样还想拯救世界?” 柳学冬把他按着坐下,笑眯眯道:“你刚刚讲的有些我还不是很清楚,能再详细讲一遍吗?” “比如,解脱和升华,到底要怎么解脱,又要怎么升华?” …… 晚上回到家,柳学冬进了书房用电脑查国外的资料。 晚宴上那事最后还是九处来收的尾,那边的老外抱团,想把事情的性质往国际纠纷上靠,最后九处以传播非法言论为由把人给带走了。 快十一点时,开锁声响起,虞红豆加完班回来了。 她敲门走进书房,无奈地看着柳学冬:“生气归生气,你怎么先动上手了。” 胧月暻从后面探出脑袋,不忿道:“是他先指着我骂的。” 虞红豆没好气瞪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踹别人了。” 胧月暻还想争辩时,柳学冬摆摆手打断二女:“我故意的,我不动手九处没理由把人带回去审。” 虞红豆一愣:“什么意思?” 柳学冬反问:“你们审出什么了?” 虞红豆把手一摊:“我没参与审讯,是萋萋去的。” “不过能有什么?他是国外一个叫启示派的极端组织成员,仇视觉醒者,认为觉醒者迟早会统治世界什么什么的。在萋萋面前他说不了假话,能交代的全交代了,但有关启示派的内容也不多,他才加入不久,所以知道的很有限。” “人毕竟没犯事,再加上又是外宾,九处总不能真把他给关起来,所以走完流程就给放了。” 柳学冬了然点头,他朝旁边的椅子一指:“坐,你回来前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组织不简单。” 第818章 启示派的可怕之处 虞红豆其实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是极端组织本就不算什么新鲜事,哪怕是没启示派,对觉醒者持敌视态度的普通人也不少;二是说到底,启示派是国外的,要处理也轮不到九处插手。 但柳学冬态度认真,她也就坐了下来。 柳学冬调整屏幕方向,方便虞红豆能看到。 虞红豆这才看见柳学冬已经整理出了一份相对详细的信息。 柳学冬这时开口:“我在网上能查到最早关于启示派的信息是一个多月前,马萨洲的一则新闻曝出,一名觉醒者被虐杀,凶手自称是启示派成员。” “这件事是一根导火索,从那以后,启示派就像滚雪球一般,短短一周时间就扩张到一定规模,并组织起了第一次游行,这次游行使他们获得了更多的影响力,许许多多来自自由联邦各地的人纷纷响应,在网络上声援。至此,这个组织彻底进入大众视野。” 柳学冬看着虞红豆:“你发现问题了吗?” 虞红豆托腮思忖片刻:“太快了?” “不止是太快了。” 柳学冬点头后又摇头:“规模扩张发展人数这个不好作假,但网络不一样。通过游行引来网民关注是正常的,但突然爆发出庞大的声援浪潮却很反常,我猜是有人在网络上进行舆论推动,使启示派获得更多曝光度的同时,也利用人们的从众心理,使人们在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接受启示派的观点。” “觉醒者统治世界?”虞红豆苦笑摇头,“这种观点恐怕没那么好接受,人毕竟是会思考的。” 柳学冬忽然反问:“你觉得加入启示派的人真的相信觉醒者会统治世界吗?” 虞红豆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神色渐渐严肃。 柳学冬颔首继续:“抛开最初成立启示派的那批人不论,他们建立这个组织的目的我们暂不清楚,但后续每一个加入启示派的人,他们难道是因为真的相信了启示派的鬼话,觉得觉醒者早晚会统治世界,所以才加入的吗?” “当然不是,就像你说,人是会思考的,这种鬼话诱导不了任何人。” “但为什么启示派还会持续壮大?” “因为他们抓住了一个被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无关紧要却又无法解决的关键点。” “觉醒者和普通人的矛盾。” 柳学冬敲击键盘,调出一连串新闻的实例:“这些就是答案。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加入一个极端组织,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受觉醒者或相关事件影响的利益受损者。” “可能是因为觉醒者丢了工作,可能是被事件波及受到伤害,又或是觉醒了天赋的另一半将自己甩了,各种各样的原因,甚至可能跟觉醒者无关,只是在过程中出现过觉醒者,所以他们就将一切过错都归咎到了觉醒者这个群体身上。” “而启示派在这时出现,便给了这类人一个最好的归宿。” “在启示派内环境的影响下,这些人就会变得越来越极端——就像阿格尼丝那样。” 柳学冬缓缓吐出一口气:“如果只是到这,也仅仅只是个可以被官方随手镇压的极端组织罢了。” “但当我把自己代入进启示派领导者的思维后,发现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柳学冬的镜片上倒映着屏幕上的画面:“我刚刚说,他们抓住了一个被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无关紧要却又无法解决的关键点,这个关键点,就是这个组织最可怕的地方。” “只要觉醒者存在一天,受影响的普通人就会越多,启示派也会愈加壮大。” “而这件事根本无法解决,除非觉醒者彻底消失。” 虞红豆此时已经意会了柳学冬想表达的内容,开口道:“更可怕的是,利益受损者不局限于自由联邦,世界各国都存在这个群体——包括大夏。” “这些人全都是启示派的“潜在用户群体”。” 虞红豆眉头紧锁,思考后续可能:“我听说欧洲已经有启示派出现,消息的传播很快,大夏肯定已经有人了解到了启示派,只是还没形成组织。” 柳学冬看着她:“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 “接着往下想,如果启示派继续发展,会出现什么情况?” 虞红豆略作思考:“引起动乱,社会矛盾被放大,然后九处不得不采取强硬措施干预。” “可是……”一直默默听着的胧月暻忽然冷不丁插嘴,“这和九处现在正在做的事就完全相悖了呀。” 虞红豆身躯一僵,如醍醐灌顶,双眼渐渐睁大。 柳学冬默默朝胧月暻竖了个大拇指:“没错,不仅是大夏,特管局成立共同体联盟的初衷就是为了在全世界范围内促成觉醒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稳定关系。” “而启示派……就像是专门为了搅黄这件事而出现的。” “只是这个目的还未完全表露出来,所以未能引起重视,各大组织都只把它当成一个不值一提的极端组织看待。” 虞红豆脑子转得很快:“那这样说,启示派恐怕就不是一个民间组织那么简单了。” 柳学冬打了个响指:“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有人在网络上推动启示派曝光,使启示派在短时间内就进入全自由联邦人民的视野——猜猜谁有这么大能量?” 不等虞红豆开口,胧月暻率先举手抢答:“白头鹰!” “bingo!”柳学冬指了指她,“下一个问题,启示派和觉醒者始终站在对立面,但白头鹰本身就代表了觉醒者立场,这样做对白头鹰有什么好处?” 胧月暻答不上来了,选择场内求助虞红豆。 虞红豆托着下巴想了一阵,回答得不太自信:“为了继续抓捕觉醒者做研究?但要是自由联邦完全没有了觉醒者生存的土壤,启示派的矛头不会直接对准白头鹰吗?” 柳学冬耸肩:“答案就是,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的建议是,九处安排霸鹟小组抓一个启示派高层回来,拷问一下就全清楚了。” 第819章 抓捕行动 老柳这算是给王利川找了活干。 次日虞红豆将关于启示派的推测整理出来呈报给葛文栋,然后当天王利川就被召回了京城总部。 有鬼谷在是真方便,这事放别的组织还得顺藤摸瓜慢慢调查,九处能直接看答案。 王利川这边还没出结果暂且不提,九处两手准备的另一手已经开始行动了。 …… 自由联邦,马萨洲的一家汽车旅馆。 轰鸣声渐近,一辆摩托从道路尽头驶来,最后一个甩尾稳稳停在门口。 吴琉亦摘下头盔,甩甩利落的短发,翻身下车。 停在一旁的卡车摇下窗户,卡车司机轻佻地冲她吹了声口哨:“车不错,小妞。” 吴琉亦无视了卡车司机,转身上楼,在一间客房门前停下,有节奏地敲响房门。 数秒后,房门打开。 屋里只开了盏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反而使房间内更显昏暗。 待吴琉亦进了屋,洛扬边的身影才从门后显现。 他将门重新关上,指了指床对面的沙发:“坐吧,再等等,小厉和老季还没到。” 这里是霸鹟小组的一处临时据点,在接到总部传来的命令后,他们立刻展开了调查。 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一个名叫丹尼斯的男人身上——霸鹟小组调查到,最早那起虐杀觉醒者案件的三名当事人本互不相识,却都曾和丹尼斯有过接触。 那起案件发生在马萨洲,同时也是启示派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而这位丹尼斯的家就在马萨洲福特市——距离这座汽车旅馆只隔了两个街区。 在上一次任务中,霸鹟小组为了截获白头鹰秘密运输的货物和文件,选择了冒险正面作战,最后虽然成功了,但也导致数名干员暴露,所以不得不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并且将成员换血。 现今留下的老人只剩下组长洛扬边和吴琉亦。 在没有任务时,霸鹟小组的成员几乎从不碰头,他们在自由联邦都有着各自的假身份,并且保持规律的生活。 所以今天吴琉亦也是第一次和新成员见面。 “我是第一个到的?” 吴琉亦一边翻着桌上的情报,一边随口问道。 洛扬边坐在床沿,检查着一应武器弹药:“不是,老季比你早,我让他先去目标周边踩点了。” 吴琉亦略作回忆:“季沧海(第319章)是吧,他一个人没问题吗?” 洛扬边摆手示意她放心:“老季性子圆滑,以前就是做进出口生意的,最擅长和人打交道。” 吴琉亦了然点头:“我当时看过档案,看照片像是蛮沉稳的人。但那个厉婵……”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吵闹起来。 洛扬边和吴琉亦对视一眼,吴琉亦立刻起身出门,来到走廊往下望去。 只见楼下之前那个卡车司机此时正单膝跪在地上,他的右手中指被一名个子不高的大夏女孩掰在掌心。 女孩的单脚踏在司机的肩头,另一只手指着司机的鼻子:“老子数到三……” 话刚出口,她才反应过来面前司机听不懂,于是又改口道:“i''ll count three, you apologize to me!” 说话间,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司机发出痛呼,连连叫唤:“我道歉!我道歉!我不该招惹你!” 女孩这才松手,在司机脸上拍了拍:“今天算你走运。” 丢下这句,她转身上楼。 吴琉亦冷着脸回屋,洛扬边见她这副表情,问道:“怎么了?” “来了个小辣椒。” 吴琉亦抱起双臂,语气不太好:“你最好跟她讲清楚,我们是境外小组,不过西南分部,要是不懂得隐藏自己,可能会牵连我们所有人。” 洛扬边不禁苦笑:“每个人隐藏自己的方式不一样,不过我会跟她聊聊的。” 走廊上脚步声近了,还是固定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见吴琉亦不动,洛扬边只好自己起身去开门。 面对自己人,丝毫看不出厉婵泼辣的性子,她转身关上门,朝洛扬边颔首:“组长好。” 然后又看向沙发上的吴琉亦:“琉亦姐,我是厉婵。” 虽然没见过,但小组成员们彼此都看过档案,所以不存在认不出来的情况。 吴琉亦点头应了一声,现在是任务期间,没必要站在前辈的角度去指责对方先前的行为是否恰当,正事重要。 洛扬边看了眼电话,季沧海不久前发来了信息。 “人齐了,最后一遍自检,准备出发。” 霸鹟小组当然不止四个人,只是这次的任务目标只有一个,甚至连觉醒者都不是,所以四个人刚好,再多了反而杂乱。 三人各自检查,准备妥当后依次离开,前往就位点。 十分钟后。 洛扬边打下转向灯,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透过车窗,他看向街对面的巷子,然后按住耳麦:“一号就位。” 巷子里,穿着维修工制服的季沧海将警示牌立在井盖前,然后按下耳麦回复:“二号就位。” 巷子另一头出口,厉婵站在街边佯装等着计程车,她按下耳麦:“三号就位,目标还未出现。” 接近着,三人耳麦中传来吴琉亦的声音:“四号保持跟踪,目标预计十秒内进入三号视野。” 在心里默数十秒,厉婵像是不经意转头,视野中街道另一边,手提购物袋的丹尼斯转过十字路口朝这边走来,片刻功夫后,吴琉亦的身影也出现了。 洛扬边的声音响起:“别看他了,不要轻举妄动,根据目标习惯,这条巷子是他回家的捷径,如果出现意外导致他没有进入巷子,立刻采取第二套计划。” 好在意外没有发生,丹尼斯从厉婵身后走过,并未多看她一眼,然后转身走进了巷子。 在中途要路过季沧海身边时,他探头朝警示牌后面看了眼——井盖被放在一旁,窖洞里黑咕隆咚。 季沧海让开半个身位,丹尼斯侧着身子正要走过,季沧海忽然沉声道:“嘿,小心点,拿着这个。” 他将手里的撬棍递过去,丹尼斯下意识就接到了手里,然后愣了一下,怔怔看着季沧海。 当丹尼斯接过撬棍的一瞬间,季沧海就意识到遭了。 天赋没有生效。 第820章 不是觉醒者 季沧海的天赋是和目标产生交易或赠予行为后,使目标在数秒内暂时失去思考能力。 这个天赋用在普通人身上效果极佳,但因为天赋相斥的影响,对觉醒者的生效时间会显着降低。 但眼下,天赋反馈回来的结果令季沧海变了脸色——几乎只持续了一瞬间,天赋效果就结束了。 这不仅意味着丹尼斯是一名觉醒者,而且分子神经细胞活跃指数比他更高。 没时间多想,季沧海突然暴起,扑上前环抱丹尼斯腰身,一头扎进窖洞。 街对面,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洛扬边立刻察觉到状况有变,他推开车门飞快横穿街道,同时在耳麦中快速说道:“二号与目标交战,三号原地警戒,四号跟我支援!” 洛扬边疾冲进巷子,来到窖洞前已经隐约听见下方的打斗声,他抬眼看向另一头,吴琉亦的身影已经出现。 洛扬边指了指窖洞,然后飞身跳了下去。 稳稳落在实地上,洛扬边快速适应了黑暗,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一转头,便看见季沧海正被丹尼斯死死按在中间的水道里。 洛扬边抬手便要举枪,但他跳下来的动静也早被丹尼斯发现,看到洛扬边动作的第一时间他就将季沧海举起挡在身前。 季沧海呛了水,浑身湿透,却努力大喊出声:“咳——是,是肉身增幅天赋!” 洛扬边举着枪没有放下,他表情不变,双眼快速将局势了解清楚——季沧海右臂耷拉着,应该是骨折了,配枪落在对面的走道上。 洛扬边大致能推测出刚刚那几十秒发生了什么。 二人掉进窖洞发生缠斗,季沧海未能提防到对方是肉身增幅天赋,掏枪的第一时间被对方打断了手,配枪也被打飞,意识到肉搏吃亏的季沧海主动跳进水里,打算将枪捡回来的同时也利用水道拖延时间等待支援,但最终被丹尼斯追上,丹尼斯把他按进水里打算将其溺死,却没想到季沧海还有帮手。 “把枪放下,不然他就没命了。” 丹尼斯掐着季沧海的脖子,从季沧海的脖子后面露出眼睛。 话音刚落,季沧海猛地一仰头,后脑勺撞在丹尼斯的鼻梁上。 这一下不算重,丹尼斯却显得惊慌失措,竟下意识松开了季沧海,手忙脚乱地往鼻子下面摸。 “砰!” 洛扬边抓住机会果断开枪,子弹掠过季沧海耳侧打中丹尼斯肩头。 丹尼斯浑身一震,倒退两步,他眼中闪过片刻的纠结,下一秒,没给洛扬边开第二枪的机会,干脆利落地双手抱头——跪下了。 “别开枪,我投降!” 洛扬边都看愣了一下,没想到这货怂的这么快。 身为启示派高层,还是擅长战斗的肉身增幅型觉醒者,就这? 洛扬边没放松警惕,枪口指着丹尼斯缓步靠近。 季沧海倒退着跟丹尼斯拉开距离,扶着断臂,踉跄着涉过水道把枪捡了回来。 他嘴里骂骂咧咧:“冚家铲,今日真系撞咗鬼,呢个人居然系觉醒者。” 看来确实是给他气得不轻,连粤普都不说了,直接冒出了家乡话。 书来繁絮,其实一切发生不过短短数十秒,吴琉亦这时才跳下来。 她扫眼一看,就知道局势已定,瞧见季沧海受伤,不禁皱眉:“怎么拿个人还出纰漏?” 洛扬边回答他:“情报有遗漏,这人是觉醒者。” “先把人扣了。” 洛扬边按下耳麦:“小厉,把车开到巷子口,我们马上出来。” 说罢,他冲季沧海扬了扬下巴:“老季,你先上去,我和琉亦带他上来。” 一番折腾,被枪指着的丹尼斯完全不敢反抗,一路顺从地跟着队伍来到安全屋。 看着屋内的各式武器装备,丹尼斯坐在板凳上,缩着脖子问:“我是不是没法活着出去了?” 吴琉亦帮季沧海装好夹板,又端着药品过来替丹尼斯处理枪伤,顺口回道:“看你表现。” 厉婵坐在一旁,没有参与战斗的她此时对丹尼斯还挺好奇:“启示派里居然会有觉醒者?你们的教众知道这件事吗?” 洛扬边没问这些有的没的,直入主题:“ 只要你配合,我保证你能活着。” 丹尼斯连连点头:“好的,我明白。” “第一个问题,你的天赋是什么?” 洛扬边轻敲桌子,盯着丹尼斯的眼睛。 从简单到深入,审问的常见技巧。 丹尼斯果然很配合,一股脑全说出来:“是增强力量,但前提是我不能受伤——准确点说是流血,一旦我开始流血,力量就会马上减弱。” 正在给他包扎的吴琉亦顿时一顿。 丹尼斯赶紧喊道:“这可是枪伤!不止血我会死的!” 洛扬边摆摆手,示意吴琉亦继续,然后接着问道:“你在启示派是什么职务?” “职务?”丹尼斯摇头,“我没有职务,我只是其中一员,只是加入得比较早罢了。” 洛扬边眉头微皱,这个回答他并不满意:“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不是启示派的高级人员?” 丹尼斯露出苦笑:“伙计们,我想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我加入了启示派,但启示派没有违反任何法律,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厉婵听不下去了,走过来一巴掌削在丹尼斯头皮上:“少糊弄人?你要是觉得我们太好说话,我们也可以让你挑战些刺激的。” 丹尼斯缩着脖子大喊:“我没撒谎!我说的都是实话!” 洛扬边思忖片刻,换了个角度:“那起被新闻曝光的虐杀觉醒者案件,是你指使启示派的人做的。” 丹尼斯大呼冤枉:“这是误会!他们想要升华,我只是恰好对他们进行考核罢了。” “升华?”洛扬边盯着他。 “考核?”吴琉亦也跟着挑眉。 “你到底在说什么?”洛扬边单手托着下巴,“麻烦解释清楚一点,我的耐心快要消磨光了。” 听出洛扬边语气有些不善,丹尼斯咽了口唾沫:“是的,我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 “首先,我不是觉醒者。” 第821章 启示派的核心竞争力 这话一说出来,旁边吊着只手臂的季沧海就开始摸枪了:“好好好,算你够胆,玩我哋?等我毙咗佢!” 虽然听不懂,但丹尼斯看明白了季沧海的意思,赶紧摆手呼喊:“我没撒谎!我真的不是觉醒者!我是升华者!” 洛扬边抬手,让季沧海稍安勿躁,他看着丹尼斯:“升华者是什么意思?你最好一次性说清楚,不然下次我可拦不住他。” 丹尼斯喘了几口气:“升华者就是获得了升华的普通人。解脱,然后升华,这是我们启示派的宗旨,觉醒者是一切混乱的元凶,我们普通人无法与他们共存,所以必须要彻底消灭他们。但要消灭觉醒者只靠普通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所以我们也必须获得和觉醒者同等的力量。” “因此,启示派内部会赐予忠诚的成员升华的机会,只要完成升华,就能获得觉醒者的力量。” “你们说的那起案子,其实就是一次考核,只有通过考核,就能获得升华的机会,而我只不过是碰巧住在福特市,所以被选作了传话人。那三个该死的家伙,做事不够干净闹上新闻就算了,而且没一个升华成功的。” 洛扬边听到关键之处:“升华还会失败?” 丹尼斯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因为他们内心的信念不够坚定,所以只能获得解脱。” 他甚至有些骄傲:“想要获得升华,就必须迈过解脱这道坎,老实说,那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不过是值得的——不亲自在地狱走一遭,就没资格触摸天堂的大门。” 洛扬边继续追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过程?具体说说。” 丹尼斯陷入回忆:“当时有几个人来到我家,他们拿出针管,说需要我先睡一觉,注射后我就昏迷了。” “再有意识时,我被从未感受过的巨大痛苦唤醒,就好像每一寸皮肤都在被灼烧,每一根骨头都在断裂,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一张床上,陌生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我猜应该有人在暗处观察着我,因为我听见头顶的扩音器来传来声音,有个人在安抚我,让我不要害怕,继续坚持,这是正常的升华过程。” “现在想想,我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可能是对重建新世界的信念,也可能是最纯粹的求生本能,总之当我快要失去意识时,那种痛苦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席卷全身的庞大力量。” 丹尼斯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怀缅获得力量那一刻的感受:“还没等我开始惊喜,房间的门开了,还是最开始来到我家那几个人,他们首先祝贺了我,然后说立刻送我回家。” “他们又一次迷晕了我,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 “但我知道,我确实升华了,因为我获得了只有觉醒者才有的力量。” …… 柳学冬获得消息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在医务科办公室里,刚送走一位来倾诉的学生,然后就接到了王利川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王利川的第一句就是:“老柳,我眼睛瞎了。” 柳学冬一愣:“你又惹林双溪了?” “呸!瞎说什么话!” 王利川哼哼两声,说回正题:“开玩笑的,没那么严重,就是这两天看东西眼花。” “是启示派,我望气没望出结果来,被反噬了。” 柳学冬恍然:“所以说有高位格觉醒者?” “嗯。”王利川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看到,在推算未来的可能时,我看到了战火和屠杀,你知道,我看到的都是一些意象的表现,并不一定是真实的画面,但这个意象并不好。” “画面里的战争不是指阴影世界,而是蔓延全球的动乱。” “世界大战?”柳学冬表情渐渐严肃,这比他之前推测的要严重多了。 在之前的推测中,只要不解决觉醒者和普通人的核心矛盾,启示派就始终能吸纳新成员,持续成长。但启示派一旦发展到一定规模,各国官方也绝不会坐视不管,只要官方开始干预,给启示派打上非法标签,启示派的成长速度就会立刻得到遏制,毕竟在官方和启示派之间,大部分民众还是会选择官方。 所以照正常趋势,启示派很难成长到发动全球战争的规模。 王利川还在继续:“得到这个结果后,我换了个角度望气,想推算出启示派的‘前因’。” “然后就瞎了。” 柳学冬道出结论:“启示派的幕后有高位格觉醒者参与。” “八九不离十了。”王利川叹了口气,“如果只是某个高位格觉醒者突然心野了,想搞波大的玩玩,那还好,就怕又和白头鹰潘多拉有关。” 柳学冬也担心这个,虽然他暂时想不明白如果真和潘多拉有关,启示派在计划中又具体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霸鹟小组也查到些线索,今天才传回消息。” 话筒里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过了几秒,王利川才继续开口。 “跟潘多拉有没有关系暂时不好说,但你猜怎么着,这事铁定跟清道夫协会有关系。” 柳学冬精神一振:“有证据了?” 王利川道:“霸鹟小组抓了个人,叫丹尼斯,本来是当启示派高层抓的,结果一审发现不是,但这个丹尼斯很特殊,他自称升华者,是被启示派人为觉醒的天赋,他所谓的升华过程,和你提供资料里使用泰坦药剂的过程很像。哦对,他也是肉身增幅天赋。” 柳学冬脑海中仿佛被投下落石,掀起巨大波澜,他瞳孔猛地睁大,一时间无数信息碎片尽数串联起来。 白头鹰为清道夫协会提供耗材,泰坦药剂取得突破,启示派的信条和力量基础等等。 王利川没有察觉到柳学冬的异样,照着文件上的内容继续阐述:“丹尼斯虽然接受了升华,但他对启示派更高层的人知之甚少,除了被带走接受升华那次,他和启示派高层仅有的联络也都是通过邮箱。” “霸鹟小组根据他的描述,对带他走那几个人进行了速写,现在网络防御部正根据画像和邮箱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兰斯那边也发过去了一份,你想了解的话可以直接找他要。” 柳学冬忽然出声打断:“我知道战争是怎么来的了。” 王利川一顿:“什么?” 柳学冬声音维持着平静,语气却有些沉重:“启示派利用了普通人和觉醒者之间的矛盾,这是启示派存在的根本,但仅仅是这样,还足以让人疯狂。” “试想,如果你是一个对觉醒者没有好感的普通人,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导致你讨厌觉醒者?” 王利川怔了怔,思考片刻道:“觉醒者伤害到我?或者危害到我的利益?” “那要是没有这些情况发生呢?”柳学冬又问。 王利川不明白了:“既然无缘无故,那我为什么会讨厌觉醒者?” “不,你会。” 柳学冬缓缓吐字:“因为你是普通人。” “你会想象如果自己觉醒,是什么样的天赋,自己的人生会有什么改变,会不由自主地羡慕那些已经觉醒的人,然后随着羡慕一天天加深,不知不觉就变了嫉妒,你却无可奈何,因为觉醒是随机事件,你不是那个幸运儿,所以毫无办法。” “但就在这时,你突然得知,一个叫启示派的组织可以帮你觉醒天赋。” “卧槽……” 王利川喃喃道。 第822章 启示派的辐射速度 渴望,贪婪,是人天生就有的情感,无关好坏。 启示派的出现,是建立在普通人和觉醒者无可调和的矛盾上,而它的扩张,则是利用了人的劣根性。 不论好人坏人,但人们见到的,听说的,关于觉醒者的事越多,就会不可避免地开始幻想自己觉醒天赋那天。 在此之前,觉醒是随机的,所以这种念头也只会停留在幻想阶段,但当启示派出现,这种幻想有了实现的可能,于是幻想就开始畸变,有法子的会想方设法加入启示派,没法子的会愈发嫉妒。 那个叫丹尼斯的,明明都已经是升华者——在启示派里,他肯定不是一个普通成员,能进行升华仪式至少也算个忠诚的精英了,为什么却连最基本的守口如瓶都做不到,一审就全都交代了。 柳学冬完全能理解,也能猜到——都不说最基础的防审讯训练,启示派一定连“口头保密”都没交代过他。 因为启示派根本不用刻意隐瞒这些事,甚至,启示派恨不得全世界的普通人都立刻知道,他们拥有将普通人转变成觉醒者的方法。 在全球各国迫切需要稳定国内社会关系的大局势下,启示派此举就像一根尖钉,精准插在了最痛的要害上。 所以当柳学冬得知启示派是清道夫协会在幕后操纵时,一切问题都有了答案。 之前是因为启示派最早出现在自由联邦,所以柳学冬和九处都下意识将源头归咎到了白头鹰头上,但问题在于,如果真的引发一场全球战争,也绝不是自由联邦想看到的。 但清道夫协会就不一样了。 塔纳托斯绝不想看到全球稳定,清道夫协会需要混乱,只有混乱,才有协会成长的土壤。 九处成立共同体联盟在先,已经伤了清道夫协会元气,这就算是结了仇,所以才有协会反手掏出启示派这一招回礼。 到目前为止,柳学冬只剩一件事还没想通。 作为清道夫协会的合作伙伴白头鹰,他们一定清楚协会的计划,但在明知道可能会引发战争的前提下,白头鹰为什么还要协助塔纳托斯这样做? 自由联邦官方绝不可能同意这个计划。 但这些事已经轮不到柳学冬去想去解决,以他的本事顶多帮忙杀几个人,像这种涉及到大局博弈的事只有交给九处去头疼了。 他还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需要兼顾——不是新福花园的温馨小家,而是另一处。 …… 下班回到家,柳学冬钻进书房。 他先后联系了胧月泉治和姜屿烈。 让他们警惕启示派的渗透。 柳学冬没有九处那么多顾忌,直接吩咐胧月泉治和姜屿烈采取暴力手段,发现苗头直接斩草除根,杀到启示派放弃进入高丽和东瀛为止。 随后柳学冬继续联络了谢晚星和兰斯。 让谢晚星利用埃林公司的关系网去和自由联邦的上层经济人士接触,了解情况,同时让兰斯继续在网络上搜集自由联邦全境的情报。 这二人一明一暗,一旦有了结果,柳学冬对如今自由联邦的整体局势就有了大概脉络。 晚饭时虞红豆回来了,脸色却不太好。 她今天去参与了《天赋异禀》的录制,没有加班。 柳学冬问起原因,虞红豆道出实情。 原来是今天在户外录制的过程中,两名嘉宾柯景明和丁瑜玲在组队进行任务时遭遇了袭击,路边围观的粉丝中有一人趁安保不注意冲了进来,将一个包裹着刀片铁钉玻璃碎片的塑料袋砸向丁瑜玲,好在柯景明提前发现,催动天赋抱着丁瑜玲躲开了,二人才侥幸没有受伤。 因为这起案件涉及到觉醒者,再加上虞红豆当时也在场,所以袭击者被直接带回了特管局问话。 说到这,虞红豆表情无奈,夹菜时都有些心不在焉:“那人坚称自己只是一名黑粉,纯粹讨厌丁瑜玲,而跟她觉醒者身份无关。” “但后续我们调查到这人是一名留学生,才回国不久。” 柳学冬眉梢微挑:“你们怀疑他接触过启示派?” 虞红豆点头:“嗯,但没有证据。” “他只要一口咬死自己的黑粉身份,我们也没什么办法,最后顶多也只是个故意伤害未遂。” “但这个人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真是受到启示派影响,那启示派的辐射速度就太快了。” “总部那边关于打击非法煽动组织的文件都才刚下来。” “我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处里的工作都会围绕这件事展开。” 柳学冬筷子停在空中,抬头看她:“又加班?” 虞红豆无奈地看他一眼:“我现在说大不小的也是个领导,又是一线工作,我不顶上去怎么行?” 柳学冬想了想,发现这事他还真帮不上忙——要想让虞红豆不加班,首先得调查启示派是否在大夏萌芽,得到结果后又得继续深入调查大夏启示派的源头是哪些人,然后柳学冬就能挨个把这些人解决掉。 可问题是,调查的活九处肯定比他效率高,等他查出结果,这些人早被九处抓回去了。 柳学冬撇撇嘴,一声不吭地刨了口饭。 他顺着想下去,最后又把一切由头都归咎到了塔纳托斯头上,于是不禁问道:“暴风雪委员会到底行不行,到现在还没打到清道夫协会家门口去?” 虞红豆诧异地瞥着他:“我听说进展还不错?近期阴影世界里清道夫的活动明显减少了。” “减少是因为塔纳托斯忙着捣鼓启示派的事。” 柳学冬心思一转,肚子里泛起坏水:“清道夫协会肯定已经有条件使用泰坦药剂制造觉醒者军队了,说不定启示派就是塔纳托斯的实验,与其让协会安稳发展下去,不如你们九处找个理由去撺掇鲍里斯,让暴风雪委员会打头阵,跟协会硬碰硬干一架。” “出的什么馊主意。” 虞红豆瞪他一眼:“鲍里斯又不傻,什么理由能让他这么不计后果?他跟清道夫协会的仇再大,也得从整个暴风雪委员会的角度考虑事情,这是每个领导者的基本素养。” “也不一定。” 柳学冬摩挲着胡茬,虞红豆的话给他提了醒。 “有一个领导者就敢这么干。” “谁?”虞红豆不信。 柳学冬笑了笑:“没记错的话,圣索斐林好像回梵帝冈了?” 第823章 用信仰打败信仰 你别说,还真别说。 当想起还有圣索斐林这号人时,柳学冬的思路顿时就打开了。 这位年轻教皇算是遭了老罪,自从瑞仕之行后,这小子带出国公费旅游的福光社精英全军覆没,然后被尖刀组带回九处关了一个月就老实了,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紧跟党的步伐。 九处见他态度不错,加上在此期间白头鹰一直暗戳戳地到处宣扬“教皇在大夏被扣押”这件事,考虑到宗教影响,九处便把圣索斐林送上了回梵帝冈的飞机。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圣索斐林还没过上几天安逸日子,白头鹰的报复又来了。 为了扼制九处继续在欧洲扩张影响力,白头鹰派遣一支a级行动小队潜入梵帝冈,将还在睡梦中的圣索斐林秘密抓捕,此举是为了杀鸡儆猴,暗示女王冠冕等组织意思意思得了,你们要真敢跟九处一条道走到黑,我照样收拾你们。 于是圣索斐林又迎来了长达数月的自由联邦度假时光,一直持续到巴洛身死,安其罗上位,九处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用舆论压力迫使还未站稳脚跟的新局长安其罗放人。 可以想象,圣索斐林在白头鹰监狱里的日子远没有在九处时那么轻松,白头鹰对这位反水的二五仔肯定不会那么客气,圣索斐林在被监禁期间遭受了哪些非人待遇外人无从知晓,但他被放出来后,俨然已被磨平了棱角,整个人都沉默许多,再也不像刚觉醒天赋那会儿,一副要带着福光社打遍全世界的样子。 在阴影世界,已经很久没有关于福光社的消息,柳学冬听说九处牵头成立共同体联盟时曾给圣索斐林发去过邀请,但圣索斐林却拒绝了。 看得出来,这小伙子是真的怕了,愣是一点都不敢再掺和大组织的争斗。 “圣索斐林?” 虞红豆无语地看着柳学冬:“他现在根本就不冒头,鲍里斯都没魄力做的事,是什么让你觉得圣索斐林就敢这样干了?” “这不一样。” 柳学冬越想越觉得有搞头:“性质不一样。不管是九处还是暴风雪委员会,都是有着明确管理体系的官方机构,你们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但福光社不同,它是宗教组织,是圣索斐林的一言堂,圣索斐林不需要考虑权利倾碾和国际斗争这些琐碎,只要他想,他就能跟清道夫协会干到底。” 柳学冬越说越起劲:“圣索斐林的天赋能源源不断地制造精锐战士,这些狂信徒既能打,又不怕死,最适合正面作战,九处和他们交过手,应该最清楚不过。有他们作为矛头,九处和暴风雪委员会只需要在侧翼提供火力支援,突破也门战区打到协会家门口去完全有希望。” 虞红豆竖起一根手指:“你想的也太远了。我是说,圣索斐林没这个胆子。你想拿他当枪使,但他凭什么答应?他现在甚至连共同体联盟都不敢加入,只想龟缩在教廷过当教皇的瘾。” “错了。” 柳学冬抿嘴一笑,同样竖起手指:“他只是不敢参与到九处和白头鹰的斗争中来,但如果教廷的核心利益受到威胁,他想不站出来都不行。” “什么意思?” 虞红豆不解。 柳学冬咧嘴:“新一轮的天启都来了,圣索斐林这个神的代言人却不知道?他能承认吗?这不是异端是什么?他要对付的是启示派这个异端,跟白头鹰有什么关系?” 虞红豆恍然大悟。 …… 九处的执行力惊人。 第二天柳学冬就在电视上国际新闻频道看到了圣索斐林那张年轻的脸。 他穿戴着教皇的华服和冠冕,用郑重庄严的语气呼吁全球信徒警惕并抵制启示派,然后从正统信仰的角度将启示派彻底打上异端和邪恶的标签。 最后,他对着镜头说道:“教廷的威严不容侵犯,在神的见证下,我,圣索斐林,以教皇的名义宣布,即刻发动正义的神战,肃清邪恶,净化异端。” 这条新闻一出,在网络上引起不小讨论,大多都是看笑话的,毕竟都二十一世纪了,宗教信仰这种东西就跟挂在墙上的装饰画似的,更别提什么莫名其妙的神战了。 真以为还像几百年前那样搞一出十字军东征吗? 但相比起民众的反应,官方的态度却很奇怪。 除了自由联邦发布了呼吁教廷保持克制的言论外,其余诸如大夏等国却都没有发声。 网络上渐渐有小道消息传出。 有人发出分析帖。 说,很早以前,教廷猎杀的异端,女巫,恶魔等事物其实就是当时年代的觉醒者,所以教廷和觉醒者历来都是敌对关系。 底下就有人问了。 【据我所知,启示派也是一个仇视觉醒者的极端组织,从这方面来说和教廷是相同的,那教廷为什么要讨伐启示派?】 留言开始五花八门。 【争夺信仰?利益冲突?】 【楼上别逗了,都这年代了还争什么信仰?什么信仰挡得住火炮洗地?】 【楼上不懂别乱说,信仰还是有用的,我外婆就信上帝,每周都能领两个鸡蛋。】 逐渐歪楼。 相比起吃瓜看热闹的网民,柳学冬作为这起争端的“教唆者”,无疑了解得更加全面。 只是柳学冬也没想到九处的动作会这么快,圣索斐林的反应会这么大。 其中九处到底与圣索斐林聊了什么,怎么聊的,柳学冬并不清楚,但这支箭兜兜转转,最后又扎到了他的身上。 柳学冬接到了易安邦亲自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易安邦一番客套,先是感谢了柳学冬,他在饭桌上跟虞红豆闲聊时提出的馊主意,给九处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对付启示派的思路,根据这个思路继续深入,九处制定了一整套应对启示派的行动计划。 或者说,是针对清道夫协会的计划。 柳学冬对此是举双手赞成,只是易安邦打这个电话显然不是客套两句那么简单,于是柳学冬直接问起。 易安邦挑明,他代表九处邀请柳学冬前往京城总部开会。 会议内容是。 如何用信仰打败信仰。 第824章 泽火革卦 柳学冬和塔纳托斯究竟是什么关系? 首先肯定不是朋友。 但在给彼此找不痛快上,他们却有着极大的默契。 说到底,目前的启示派除了能影响到虞红豆的假期长度外,对柳学冬没有丝毫影响,但对九处的影响就大了。 柳学冬提出让圣索斐林去触塔纳托斯的霉头只是习惯性地给塔纳托斯找不痛快,但九处是真把这当成一件事来办了。 九处觉得大有搞头。 长时间以来,各大组织中想对清道夫协会动手的一抓一大把,之所以一直没有实质进展,除了因为当地动荡混乱的局势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要顾及国际影响——一旦出动了成规模的部队,这件事就从阴影世界上升到了国家与国家的层面。 但圣索斐林却没有这种顾忌。 因为他代表的不是国家,而是一个宗教,一个拥有全球最大信徒规模的宗教。 九处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再加上加入共同体联盟各国的默许,给予了教廷发动“神战”的条件。 这不是一场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而是宗教斗争。 在外界普通人看来,在这个年代发动一场所谓的“神战”,怎么听怎么儿戏,试想——一群穿得跟铁桶似的骑士走上大街,恐怕还没等走到街尾就得被警察全抓回去问话。 但事实却是。 当新闻曝出,教廷临时成立的“新十字军”乘坐专机抵达沙特时,全网都沉默了。 除了自由联邦还在高呼克制以外,没有一个国家对此次事件发声,就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作为“局内人”的柳学冬,要了解得更多。 这个新十字军可不简单。 它的主要人员组成是福光社的狂信徒和猎魔人不假,但除此以外,还有包括九处和暴风雪委员会在内的各个官方组织塞进来的策略分析组、治安维护组,食品安全监督组等等等等看似无关紧要的部门组成的“后勤机构”。 他们名义上是说监督和维稳,防止事态激进化,实则各个都带着装备和火力,恨不得把协会总部给拆了。 那头六大门派正在集结,准备围攻光明顶暂且不提,这头柳学冬刚在京城总部开完会,也见到了久违的王利川。 王利川坐在轮椅上,被林双溪推着。 “不是瞎了吗?怎么腿还瘸了?” 柳学冬问道。 “没瘸。”王利川笑嘻嘻站起来,眯着眼看柳学冬,“眼睛看啥都是糊的,去哪儿都不方便,坐轮椅省事。” “我看你就是不想走路。”柳学冬淡淡笑道。 距离王利川望气都过去好几天了,以他的天分,眼花的代价微不足道,早该好了。 但他要硬说自己看不清,九处也只能伺候着。 王利川摆摆手,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易老大跟你说什么了?” 柳学冬脸上没了表情:“他想让我出趟差。” 没错,易安邦把柳学冬召来总部的主要目的就是商量这件事,他想让老柳跑一趟也门,和新十字军一起。 后续的行动基调和详细计划都已定好,新十字军在沙特集结后,将通过陆路进入也门,一旦入境,面临的就将是和也门当地武装的战斗。 但就这样乱打一气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新十字军的最终目的是清道夫协会总部,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对当地各方面局势都有一定了解的“向导”。 易安邦担心柳学冬误会,所以讲得很清楚,不需要柳学冬参与战斗,他只需要参与指挥部的工作,负责给队伍提供更有利的建议。 易安邦也没为难老柳,说可以给他两天时间考虑。 两天时间,正好也是教廷需要的时间。 这两天圣索斐林在国际媒体上格外活跃,不停地呼吁全球信徒联合起来抵制启示派,这么做的实际作用或许并不大,但主要目的其实是在给“神战”铺路,所谓师出有名。 不用想,也是九处授意的。 王利川不禁笑了:“我听说这主意最开始就是你出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柳学冬低头不语。 王利川忽地压低声音,小声道:“启示派的事我看不清,但我替你找老爷子算了一卦,得出结果是泽火革卦,下离上兑,水欲下而火欲上,相生相克,必出变化。” 这属于老柳的知识盲区,于是直接问:“说人话。” 王利川抿抿嘴:“新十字军打到清道夫协会家门口这一仗,输赢不好说,看似赢了实则输了,看似输了,却实则输了,中间肯定存在某种变故。” 柳学冬努力理解了一番:“意思是指,看上去赢了,但其实站在某种角度来说是输了。” “啧,”王利川龇着牙花,“差不多吧。” 柳学冬听明白了:“必然存在某种变故……所以你不建议我去?” “哎,”王利川一拍大腿,“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可不兴说,但你要自个儿不想去我也没办法。” 看来在这件事里,这不算什么好卦象。 柳学冬表示理解,当初王九命其实也这样,对卦象所指不能明说,顶多只是暗示,否则就算人为干预,会扰乱结果。 但这事卦象说了不算,得虞红豆说了算。 柳学冬觉得,要不要出差这种事当然算家事,所以得跟虞红豆商量。 于是他给虞红豆打去电话,把包括卦象在内的事全说了。 虞红豆有些担心:“都说会有变故了,要不咱别去了,王老的卦总不会出错。” “好。”柳学冬点头答应,转头就买了回中海的机票。 由特管局下发的“关于打击肃清极端组织和非法宗教”的相关文件已经传达全国,柳学冬回到幸福花园小区门口时,已经看见有工人在街墙上挂着横幅标语。 正准备进门时,他忽然接到了虞红豆的电话。 “已经到小区了。” 柳学冬淡淡笑着。 电话里虞红豆的语气却不同寻常,仿佛压抑着怒意。 “小暻受伤了,我在医院。” 笑容僵在了脸上。 柳学冬平静道:“我现在过来。” 第825章 管中窥豹 驱车赶到医院,柳学冬根据虞红豆提供的位置见到了二女。 楼道的长椅上,胧月暻右臂绑着夹板,吊在胸前,额头上的淤青也已经上过药了。 虞红豆站在她身前,正把手里的矿泉水和药递给她。 柳学冬快步走过来。 听见脚步,胧月暻看见柳学冬,嘴角顿时瘪起,眼泪包不住地流了出来。 “柳学冬!” 她喊了一声。 柳学冬摸摸她的头,先看向虞红豆:“医生怎么说?” 虞红豆无奈地瞥了胧月暻一眼:“还好,不严重,只是轻微骨折。” “怎么弄的?” 柳学冬看着胧月暻的手臂。 胧月暻纤细的眉毛一竖,气冲冲正要开口,却被虞红豆把水瓶塞进手里:“我来说吧,你先吃药。” 虞红豆是怕她在气头上,添油加醋说不明白。 虞红豆给柳学冬讲述了原委。 今天胧月暻有课,上课时话题不知不觉拐到了觉醒者方面去——这在学校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同校就有觉醒班,但对于大多数只是普通人的学生来讲,对觉醒者和天赋的相关话题依旧兴致满满,以至于很多老师在课堂上都会遇到此类问题。 比如胧月暻今天遇到的就是,有学生问起了东瀛神话,东瀛神话里有哪些更像是真实存在过的觉醒者,他们的天赋又是什么之类的问题。 这个话题一直持续到下课铃响起,胧月暻抱着教案走到楼道里时,还有几名学生围过来继续问。 但这次他们的问题更深入了,话题从神话故事中疑似觉醒者的“神”的善恶,延伸到觉醒者是否真的能和普通人和谐共处上。 耳濡目染的胧月暻当场就否定了学生的恶意揣测,但学生却不依不饶,列举出好几起国外觉醒者与普通人发生纠纷的实例,言语中全是对觉醒者以及学校开设觉醒班的不满。 当听到这时,胧月暻忽然回过味来,警惕地拉住学生问他是不是和启示派接触过。 学生就忽然激动起来,想挣脱胧月暻的手,拉扯间胧月暻不慎被推下了楼梯,才导致受伤。 听到这,柳学冬终于松了口气。 自从和九处摊牌后,柳学冬一直埋藏心底的压力减去了很多,但并未完全消失。 以前是因为协会,现在还多了个潘多拉,他之所以能一直正常生活全是因为在大夏这个相对安稳地环境里,但也不代表完全没有威胁,所以他一直在刻意避免将家庭卷进来——虽然这无法真正做到,毕竟虞红豆就是九处的一份子。 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柳学冬在和塔纳托斯或潘多拉等“外人”的接触中,也从未暴露过自己还拥有家人这件事,而九处也在保密这方面做得很好。 所以在得知胧月暻受伤后,柳学冬第一时间已经考虑到了最坏的方面,在得知真相只是一起偶然的纠纷后,他才卸去了压在心口的石头。 虞红豆知道柳学冬想问什么,于是继续说下去。 “人已经带回去了——我是说警局,不是特管局,毕竟只是一名学生,也不是有意伤人,只能由警务部门出面,走例行问话流程。” 柳学冬抿着唇:“得查他过去一段时间的行迹和社会关系网。” “我知道。”虞红豆默默点头,“特管局已经查了,他前段时间确实有出国旅游的经历,但境外的事就不那么好查了,他现在一口咬死自己不知道什么启示派,和小暻只是进行了一次正常辩论,也是小暻先动手拉他的。” 柳学冬想了想:“让陶萋萋……” “没意义。”虞红豆摇摇头,打断道,“这名学生在国内这段时间的行迹没有问题,也没接触过有问题的人,就算他真的和启示派接触过,也是在国外发生的,我们没有证据。” “就算真的通过萋萋把他的嘴撬开,得到确定的答案,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就像他说的,他今天只是和小暻辩论,没有任何违法的行为。” “我们现在顶多只能把他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柳学冬默默点头,他有些关心则乱了,虞红豆说的在理,这人说到底也只是一名学生,他只要没有公开宣扬启示派那一套理论,没有到处拉拢人员加入,就无法被定性为非法组织成员。 特管局不可能因为一个人表示出不喜欢觉醒者,就随便抓人。 这也是启示派最令人头疼的地方。 虞红豆在胧月暻身边坐下,闭目揉捏眉心:“小暻这件事不是个例,这段时间特管局严查市内非法组织传播的情况,以片区为单位进行排查走访,不查不知道,结果挺吓人。” 柳学冬低头看去,虞红豆苦笑:“对觉醒者持排斥态度的民众居然超过了百分之十,有将近百分之六十的人站中立,不排除也不完全接受,觉得还需要时间观望。这还是大夏尽了最大努力宣传的结果。” 她把双手摊开,语气很无奈:“你说那百分之十几全是接触过启示派的人吗?肯定不是,有人无法接受觉醒者是难免的。但你要说这些人里一个接触过启示派的人都没有吗?这谁又能说得清楚?” “不过小暻这件事也跟我们敲响了警钟,没想到启示派的影响已经蔓延到学生群体里了,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估计局里马上会针对这件事有更大动作。” 虞红豆的话却让柳学冬联想到了更多——就连大夏都这样,那国外只会更严重。 距离柳学冬第一次听到“启示派”这个词到现在,才不到一个月。 解脱,然后升华。 觉醒者的出现侵占了本该属于正常人的资源,使正常人的利益遭受损失,所以要清除觉醒者,抢走他们的天赋,让这个世界回归正常。 启示派的理念俨然就像一种扎根在普通人脑海中的污染,一旦这种念头冒出来,就很难再压下去了。 就像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这个词出现在脑海,柳学冬不禁眼皮一跳。 头一次的,他对王利川望气看见的“战争”有了实感。 第826章 自由联邦的职务变动 下午回到家,柳学冬收到兰斯发来的信息,才知道国外的情况远比他想象得更加严峻。 一路上胧月暻都在碎碎念启示派的不好,嚷嚷着让柳学冬给她出气。 柳学冬想着事,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两句,然后一头钻进了书房。 胧月暻瞪着大眼睛望着虞红豆:“他这就不耐烦了?腻了?嫌我唠叨了?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 柳学冬不知道外面二女是怎么在背后蛐蛐他,他打开邮箱,顺便拨通了兰斯的电话。 这段时间兰斯很忙,不仅九处让他帮忙调查上次启示派的联络邮箱,柳学冬前些日子也给了他任务,让他盯着自由联邦的风向,现在总算有了结果。 电话接通,兰斯知晓柳学冬来意,所以直入正题。 “那个丹尼斯没撒谎,他确实只是个小喽啰。所谓用于联络他的启示派高层的邮箱只是个用于远程操控进行中转的空白账户。” 兰斯坏笑两声:“不过得亏是我,虽然他们清理了所有记录,但我通过那台电脑的访问痕迹还是找到了线索,空白账户的另一头指向的是另一台傀儡机……” 柳学冬懒得听他炫耀过程的精彩程度,于是打断道:“直接说结果吧。” 兰斯噎了一下,无奈道:“好吧,是白头鹰。” “虽然不算什么实质证据,但我顺藤摸瓜一路找下去,最后被防御系统挡在外面——典型的白头鹰防御风格,这一点我很有发言权。” “要黑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你知道,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柳学冬对此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早先他和九处都有猜测,启示派能在自由联邦发展得这么快,多半离不开白头鹰的默许,兰斯的调查结果只是将这个猜测变为了事实。 而兰斯带来的消息也不止这一个。 “渡鸦,我感觉不太妙。” 兰斯语气罕见的认真:“启示派让我感到了害怕。” “嗯?”柳学冬略微抬眼,邮箱里一则则关于启示派的情报几乎占满了屏幕。 兰斯沉默了数秒,深吸一口气:“它就像一个拥有无限财富的大慈善家,挥舞着钞票对全世界呐喊,只要加入它,人人都能变成千万富翁——而且它真的能做到。” “不,这不恰当,真实情况比这还要诱人。”兰斯又改口道,“不是每个人都会被金钱诱惑,比如高官,或者本身就是富豪的人,但他们却会被本该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力量诱惑。” “上次跟你交接情报,欧洲范围内还只爆发了几场游行,但现在情况更严重了,高卢、日不落,已经接连查出好几起政府高官暗中支持启示派的事件,这还只是查到的,没人知道这些国家的掌权者中还有多少已经加入了启示派。” “欧洲范围还不是最严重的,中东区域启示派已经从暗中活动转移到明面上来了,甚至有不少武装势力直接打着启示派的旗号开始和当地官方展开对抗。” 兰斯叹了口气:“更糟糕的是,这种情况已经不局限于现实世界,阴影世界也受到了影响,据我所知,有许多边缘人也认可了启示派的理念。这些边缘人一辈子都在和觉醒者相关的事打交道,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觉醒者,现在这个机会居然就摆在眼前。” “欧洲和自由联邦范围,这一个月来觉醒者失踪的案例呈直线上升,可能有些是主动躲起来了,也可能是被抓走了。” “你应该能想象到,继续这样下去,就不再是启示派拉拢普通人去对抗觉醒者那么简单,而是觉醒者被动遭受迫害后,不得不站到普通人的对立面去。” “真发展到那一步,大夏不会是最后的净土,而是全世界的敌人。” 道理柳学冬都懂,但他却在想另一件事。 启示派把全球各地都搞得那么乱,可作为启示派率先冒头的地方,为什么自由联邦和白头鹰却没受影响? 难道就因为自由联邦官方默许了启示派的存在,所以启示派也就和官方和平共处了? 于是问题就又回到了最开始——这对自由联邦,对白头鹰,到底有什么好处? 或者换句话说,柳学冬现在能想到的,能从启示派中获得最大利益的只有塔纳托斯,虽然和协会穿一条裤子,但白头鹰怎么可能累死累活就给塔纳托斯打白工?自己一分钱不挣还搭俩进去? 这里面一定还有柳学冬不知道的事。 柳学冬忽然开口:“除了启示派,自由联邦最近还有值得注意的事吗?” 兰斯的思路被打断,反应了片刻才回道:“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官员的职务变动明显比以往更频繁了吧。” …… 自由联邦正值深夜。 国会议长的别墅书房里,潘多拉站在窗边。 她轻哼着小调,欣赏着夜色,双手搭在窗沿上,指尖沾染的血迹就顺着印花墙面滑落,流出一条殷红的线。 考伯特站在门口,一只手正在打电话,他用另一只手示意书房里其他几人把尸体搬出去。 半晌后,他挂断电话来到潘多拉身后。 “谁打来的?” 潘多拉回头望着考伯特。 “塔纳托斯。”考伯特低头看了眼被血染红大片的地毯,微微皱眉,“九处想对清道夫协会动手了,让福光社站出来当出头鸟,塔纳托斯想让我们站出来分担压力。” 潘多拉眼睛一亮:“九处,那个人……” 考伯特摇头:“还不是时候,潘多拉。” “你今晚想必也看到了,我们做的还不够。” 潘多拉面部肌肉抽动一下,某种病态的表情被她强行压抑下去,她恢复面无表情:“不怪我,是你的错,你被骗了却不知道。” 考伯特揉了揉太阳穴:“没错,是我的错,我最近太累了,也可能是最近太顺利让我放松了警惕。我本以为泽维尔议长已经是自己人,没想到他只是在跟我演戏。”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潘多拉:“但你也不该直接杀了他,这件事本该有更妥善的解决方式——国会议长忽然死掉,我要解决的麻烦更多了。” 潘多拉在窗帘上擦了擦手:“这老头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烦,他已经秘密联系了好些人,打算把我——他们把我叫什么来着?” 潘多拉嘴角微微勾起:“颠覆国家的恶魔?” “没错,当神不被拥护的时候,是被叫做恶魔。” 考伯特对着窗户的反光整理了一下头发:“算了,事已至此。” “至少我们发现得还算及时,泽维尔联系那些人的名单我已经拿到了,今晚白头鹰得加个班。” 他拍拍手:“明天国会需要一个新议长,我今晚得想想谁比较合适。” 第827章 先知之庭 当晚,柳学冬久违地睡在了次卧——胧月暻受伤,虞红豆要照顾他,所以老柳就落单了。 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整夜柳学冬脑子都盘旋着各种问题,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又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立刻睁眼,翻身而起。 是谢晚星打来的跨洋电话。 柳学冬大脑瞬间清明。 谢晚星和他的直接联络非常少,大多数情况都是通过胡满或邮件沟通。 此时直接打电话来,说明事情肯定不小。 电话接通,谢晚星疲惫的声音传来:“老师,是我。” “说。”柳学冬言简意赅。 “我被盯上了。”谢晚星的语气不显慌乱,看来还没到最紧要的关头,“可能需要你出手。” 柳学冬没有质疑谢晚星的判断,他能打来这通电话,说明已经是天赋判断后的最优解。 于是他直接道:“我这就来。” “咳咳……”谢晚星似乎是有些虚弱,“等等,我不在高丽。” 柳学冬不禁一愣,他刚还在疑惑高丽这一亩三分地还有谁能威胁到谢晚星,到头来他居然不在。 “你到底在哪儿?” 谢晚星叹了口气:“沙特,利雅德。” ……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易安邦本来已不抱什么希望了,却没想忽然接到葛文栋发来的信息,说柳学冬同意了。 没想到的不仅是易安邦,还有虞红豆,她想柳学冬给她解释。 但柳学冬也解释不清楚,那天在电话里跟谢晚星没说太多,谢晚星受了伤,只说情况比较复杂,只能等柳学冬到了当面解释。 柳学冬和谢晚星的关系至今还瞒着九处,柳学冬要是忽然独自离开大夏,必然会引起九处警觉,所以才顺势应下担任“向导”的任务。 于是当天柳学冬就到了京城,和一众九处干员组成的“食品安全监督小组”一起,飞往沙特首都,利雅德。 飞机上,柳学冬数了数,只有十来个人。 这里面也有熟人。 崔右升一屁股坐到柳学冬身边,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柳医生,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头顶盖下阴影,柳学冬一抬头,瞧见后面的熊香兰正扒着他的椅背冲他嘿嘿直乐:“你小子,给我骗得团团转!上次还把我哥揍得够呛。” 柳学冬推了下眼镜:“迫不得已,香兰同志。” 熊老黑脸一沉,骂骂咧咧地坐回去了。 打发了熊老黑,柳学冬重新看回崔右升:“才这几个人?” 崔右升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解释道:“不止,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尖刀组抽调出来的干员,大部队不适合直接飞过去,走海路。” “策应武力部直接抽了两个连过来,他们已经提前坐船出发了,重火力武器也由他们一并押运。” 崔右升笑笑:“你别嫌少,除我们九处,还有暴风雪委员会,女王冠冕,拿破仑之剑,苇原众等等,他们各自都抽调了一批人手过来。” 柳学冬点点头,仗要怎么打,九处比他有发言权,没什么需要质疑的。 他视角余光忽然瞥见对面靠窗位置有个人把脖子缩在衣领里,脸朝着窗外。 看上去眼熟。 崔右升顺着看过去一眼,不禁笑了:“别躲了,曾书客。” 这下柳学冬认出来了,那个打枪最准的飞机。 崔右升笑着摇头:“别见怪,这小子自从那晚后就对你有阴影了。” 柳学冬这时有些回过味来了,九处此番派来的尖刀组成员都是专门挑选过的——不论是崔右升还是曾书客,他们的个人能力或天赋都是能在战场上发挥出最大作用的,想必其他那些没见过的干员也是这样。 这趟航程近十个小时,飞机上崔右升给柳学冬大致讲述了沙特的情况。 这是一个以宗教为主体建立的君主制国家,绝大部分民众都坚定信仰着伊斯蓝教,也正因如此,很少因为觉醒者而闹出大乱子。 沙特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官方觉醒者组织,名叫先知之庭,但与九处白头鹰等一直维持运转的组织不同,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先知之庭的主要作用只局限于收容和约束觉醒者。 没错,它的任务只是将发现的觉醒者集中管理,不让觉醒者出现在世人眼中。 而不是像其他组织那样,将觉醒者的天赋利用起来。 这也和他们的宗教有关。 不过在天赋潮汐到来以后,随着觉醒者的公开,沙特社会秩序也经历了一段动荡时期,随后便在大夏的邀请下加入了共同体联盟,大夏派出专人,协助沙特和先知之庭走上台前,民众已经逐渐接受觉醒者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所以九处等组织将集结地点定在了沙特,作为共同体联盟的一员,沙特欣然配合,但由于国境线毗邻,沙特考虑到国际影响,所以并未派人参与这次“神战”,只负责给新十字军提供道路畅通的支持。 “要不是为了避嫌,先知之庭恨不得亲自打过去。” 崔右升颇为感叹:“知道为什么叫先知之庭吗?” “因为那就是一座被监管起来的寺庙,被送进去的觉醒者一个个过得跟苦行僧似的,好不容易趁这次加入共同体的机会,走到台面上来,翻身农奴还没来得及把歌唱出来,启示派又来了。” “这简直就是要把先知之庭那帮人重新埋进土里,你说他们能答应吗?” 柳学冬思考片刻:“沙特民众本就有牢固的信仰,按理说不该轻易被启示派那套影响才对。” “要不说启示派鸡贼呢。”崔右升啧啧有声,“在伊斯蓝教的古兰经里,有一条叫做‘信后世’,大致意思是说,这世界终有一天会毁灭,然后安拉会把一切生命复活,进行审判,他们把这一天叫做复生日。” “启示派在沙特的活动就利用了这一点,他们宣扬安拉的使者降临了,复生日即将到来,所有觉醒者都是被审判的对象。” 说到这,崔右升也感到有些憋屈:“启示派就是奔着跟咱们作对来的。要是没他们搞这一出,沙特明明早该稳定了,这里是君主制国家,又有信仰作为载体,民众其实很好安抚。结果被启示派一闹,现在又乱得很。” 第828章 谢晚星的遭遇 飞机落地,负责迎接他们的是先知之庭。 领头的是个名叫苏丹的大胡子男人,戴着红白格头巾,裹着白色大袍。 崔右升跟苏丹握手后,在翻译的协助下二人交流起来。 柳学冬不需要翻译。 他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大致清楚了接下来的计划。 九处组成的“食品安全监督小组”将不进入城市,而是直接乘坐先知之庭安排的大巴车向南出发,深入鲁卜哈利沙漠,在距离利亚德几十公里的地方,先知之庭安排了一座村庄作为临时落脚点,供各大组织的“后勤组”集结。 等崔右升和苏丹聊得差不多了,柳学冬得空凑到崔右升跟前:“你们先走,我去利雅德见个朋友。” 崔右升感到诧异:“我让老黑陪你一起?” 柳学冬摆手婉拒:“不用。联络器有定位,我不会跑太远,在你们出发前我能赶来汇合。” 崔右升看着柳学冬不说话。 是不是真在这里有朋友不好说,但就算真有,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找人叙旧。 所以柳学冬的借口只是随意编的瞎话,崔右升当然也听得出来,不过柳学冬也给了台阶。 他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我身上有你们给的联络器,根据定位你们随时能找到我,所以我不会乱来。 崔右升斟酌半晌,终于点头:“别搞出太大动静,毕竟是别人家地盘,到时候说不清。” 柳学冬笑笑:“好说。” 九处众人登上大巴车走了,苏丹在崔右升的授意下给柳学冬单独安排了一辆车。 一辆放在大夏会引来十足回头率的超跑。 大红色的漆面格外张扬,但这里是沙特,当柳学冬开着车驶进闹市区时就丝毫不起眼了。 根据谢晚星最后一次联络时提供的地址,柳学冬找到了一家位于偏僻街道里的老旅馆。 身材臃肿的旅馆老板正在吧台后面呼呼大睡,这省了柳学冬功夫,他径直上楼,敲响房门。 门内传来警惕的声音:“谁?” “心理医生。” 柳学冬回。 房门打开一条缝,链子锁依然挂着,谢晚星露出一只眼睛,看清确实是柳学冬后,才赶紧将锁取下。 柳学冬进屋反手将门关上,快速扫了眼屋内,发现就谢晚星一个人。 他问道:“你保镖呢?” 作为埃林公司的幕后掌控者,对外界谢晚星依然保持着神秘,但因为频繁地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所以他早早就雇佣了保镖团队。 谢晚星在床头坐下,拿起刚吃了一半的面包继续啃着:“我没让他们跟着,人多目标太大,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我现在不太敢相信他们。” 柳学冬走到窗边,掀开窗帘观察着外面的街道。 谢晚星本想制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说吧。” 柳学冬坐到沙发上,冲谢晚星扬了扬下巴:“敌人是谁。” 谢晚星咽下嘴里的干面包,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确定到底敌人是谁,可能是启示派,也可能是白头鹰。” “之前我一直待在高丽,帮野火帮——现在该叫yh财团了,我帮着为竞选做准备工作,但启示派的忽然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节奏,一名新出现的竞争者用‘肃清觉醒者’作为口号,获得很大一部分民众的支持。” “尹孝宏本想直接派人去给他做掉,好在姜屿烈长了脑子,给及时拦了下来。” 柳学冬表示赞同:“嗯,这时候直接杀人只会适得其反,民众要是知道了,更会直接倒向启示派一边。” “就是这个道理。”谢晚星也点头道,“所以我怀疑这人就是被推出来送死的,一旦他出了事,启示派在高丽会膨胀得更快。” “所以我让姜屿烈派人去把那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我担心我们不动手,启示派等不了会自己下手。” “竞选的事就暂时卡在这了,很难继续推进,正巧这时我收到消息,一名沙特的石油大亨想跟埃林公司聊投资,资金数目非常庞大,唯一的条件就是想跟我见一面。” 柳学冬眉头微皱,虽然对外界谢晚星依然神秘,但位于财富顶端的诸多富豪谢晚星其实也见过不少了,柳学冬皱眉的原因是,对于这次见面,谢晚星的天赋居然没有示警。 谢晚星显然猜到了柳学冬的想法:“这已经是天赋抉择后的结果了。” “嗯?”柳学冬不禁挑眉。 谢晚星继续道:“前段时间你让我调查自由联邦的上层阶级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情况。” 柳学冬点头。 谢晚星苦笑:“在接到石油大亨的见面邀请时,我还收到了公司那边发来的调查信息。” “我发现白头鹰似乎也在找我。” “有人在通过那些参与过埃林公司投资项目的自由联邦财团们,在追踪我的下落,甚至渗透进埃林公司,有这种能量的除了白头鹰我想不到别人。而且他们应该是有结果了,否则天赋也不会让我离开高丽。” “所以我才顺应选择来到沙特。” “只是没想到沙特也不是正确选择,而是相对错得不那么离谱的那个。” “我说过不想见到太多外人,所以石油大亨将晚宴设在了自家宅邸,共进晚餐的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就在上菜的时候,端盘子的女佣袭击了我。” 谢晚星掀开外套,露出裹缠着纱布的肩膀:“她拿起我的餐刀扎下来,很疯狂。” 柳学冬托着下巴,听到这他打断道:“如果是想要你的命,这一刀该是冲着脖子来的,你确定不是她扎偏了吗?” 谢晚星回忆了一下,摇头:“不,她应该本来就没想杀我。” 柳学冬点点头:“继续。” 谢晚星抿抿唇:“我推开她跑开,紧接着保镖就冲了进来。”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针对我的暗杀——至少当时我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当时我很慌乱,没时间观察太多,只记得好多人从外面冲了进来,不仅有石油大亨家里的佣人,还有很多没见过的。” “这里面甚至还有觉醒者,我亲眼看见一个人把挡路的大理石桌子掀飞了。” “保镖带着枪,但他们也有枪,我被保镖围在中间,混乱中被塞进了车里,然后就逃掉了。” 第829章 苗头 跑车在道边停下。 柳学冬从后排拿过一个手提包,然后下车仰头望着这栋摩天大楼,问道:“就是这?” 谢晚星紧张兮兮地观察着周围,用力点头:“没错,杜维卡的公司总部。” 杜维卡就是那位石油大亨的名字。 既然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柳学冬懒得再躲在旅馆里分析来分析去,处理这种小事他有更简洁的方式。 直接问答案。 于是他拉着谢晚星直接杀上门了。 只有谢晚星因为刚遭了这么一档子事,犹不太放心,所以换了套本地服饰,用头巾遮挡了一部分面部,防止被认出来。 柳学冬觉得多此一举,因为不管谢晚星被不被认出来,动静都得闹大。 进大门柳学冬遇上第一个人时,就印证了这一点。 身穿制服的保安拦住明显不是本地面孔的俩人,态度还算客气:“你们找谁?” 谢晚星看向柳学冬,想知道他打算怎么应对。 然后就看见柳学冬掀起衣摆,从后腰拔出一把手枪。 “砰!” 保安后脑勺炸开一个血窟窿,直挺挺倒地。 柳学冬顺手拽下保安脖子上的通行卡,继续往里走。 突如其来的枪声吸引了大厅里众人的注意,短暂的死寂后,不知谁先发出了惊悚的尖叫,然后场面顿时乱起来。 柳学冬信手抬枪,边走边扣动扳机,一众保安甚至来不及掏枪就被挨个点杀。 谢晚星亦步亦趋跟着柳学冬来到接待台。 柳学冬从长桌后面拽出一名负责接待的西装男人,把枪抵在他肚子上:“你们老板在哪儿?” 西装男人举起双手,声音打颤:“二十层,这,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休息室。” “我第一次来,麻烦带个路。” 柳学冬推着他,三人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开始上行。 西装男人背对着二人,看着电梯门上的倒影浑身冷汗直冒。 谢晚星静静看着柳学冬给手枪重新装填好子弹,然后又从手提包里一个接一个地摸出配件,片刻功夫一把冲锋枪就出现在他手中。 谢晚星不解问道:“你哪来的枪?” 他以为柳学冬在利雅德也有安全屋。 柳学冬一边做最后检查一边随口回答:“九处发的。这次是跟九处一起过来的,等解决了你这边我还得赶过去。” 谢晚星知道的也不少,闻言立刻反应过来:“神战?” “嗯。”柳学冬点头,“某方面来说启示派比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更难提防,这次回去你暗中调查一下,你的行踪不该这么容易暴露,我怀疑是公司内部有人泄露消息。” 谢晚星表情严肃:“我也想到了,公司最不缺的就是钱,只可能是其他方面的利益能让公司的人松口。” 谈话间,电梯到了。 柳学冬推了谢晚星一把:“靠边。” 谢晚星立刻紧贴侧面厢壁。 电梯门开的瞬间,柳学冬在西装男人背上一推,西装男人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了出去。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顿时响起,西装男人浑身抽搐,正面溅起无数血花。 紧随其后的,柳学冬抬起冲锋枪。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更加急促密集的枪声倾泻而出,谢晚星闭着眼大气也不敢出,不知过了多久,又好像只过了几息,他感觉到柳学冬拍了拍他肩膀,耳边传来声音:“走了。” 谢晚星睁开眼,抬头看向电梯外面的走廊。 走廊上横七八竖倒了一地的尸体,鲜血像胡乱泼洒的墨渍,将墙面和地毯染得一片狼藉。 柳学冬递给谢晚星一张名片,吩咐一句:“给这个人打电话,让他来善后。” 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了。 谢晚星低头一看,名片很简洁,只有几个他看不懂的文字和一串号码。 他依照吩咐拨过去,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苏丹。” 谢晚星这边打电话,柳学冬已经开始收尾,几个侥幸藏进房间,躲过子弹的保镖在柳学冬的天赋面前无所遁形,隔着门板被挨个喂花生米。 没费什么功夫,柳学冬根据墙上的路牌找到了休息室的位置。 在门口,他甚至有闲心笑着跟谢晚星打趣:“这帮中东土豪穷得只剩钱了,这写字楼里装修得跟宫殿似的。” 说罢,他一脚踹开门,先丢了枚震爆弹进去。 “嘭”一声闷响,屋内传来慌乱呼声。 柳学冬从门后闪身进入,枪声响了几次,便重归安静。 谢晚星跟进来时,看见杜维卡缩在角落里,一名保镖的尸体压在他身上。 柳学冬看向谢晚星,谢晚星点点头,示意这就是正主。 柳学冬了然,正要迈开步子走过去,杜维卡忽然一把推开尸体,两指含在嘴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号。 “嘭!” 里屋的房门被巨力撞开,一头威猛的母狮子冲了出来。 “吼——” 它朝柳学冬发出巨大的咆哮,身形伏低作势要扑。 柳学冬目光一斜,视线锁定在它身上。 二者四目交汇,谁也没动。 短短数秒后,这只雌兽越趴越低,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匍匐着缓缓退回了房间里。 柳学冬朝表情渐渐绝望的杜维卡淡淡一笑:“养宠物啊,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爱心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在苏丹赶到之前,柳学冬已经从杜维卡的嘴里将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 和之前柳学冬推测的略有出入。 找上杜维卡的是启示派,但并不是有预谋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在谢晚星答应和杜维卡会面后,启示派才找上了杜维卡。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次针对谢晚星的袭击显得如此仓促。 当得知这一点后,谢晚星和柳学冬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这再次印证了他们的怀疑,公司有内鬼。 谢晚星前脚才答应会面,后脚就有人把消息传了出去,不是内鬼才有鬼了。 相比起谢晚星更关注公司内部的问题,柳学冬却嗅到了一丝更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联想到白头鹰也在调查谢晚星的下落。 一直以来,柳学冬始终没想明白白头鹰在启示派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现在却好像摸到了一些苗头。 第830章 带上圣索斐林 收尾工作交给了大胡子苏丹,至于柳学冬当众杀人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光是杜维卡和启示派勾结这一点就足以让先知之庭挑不出柳学冬的刺。 将谢晚星送上先知之庭安排的飞机回高丽,柳学冬又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南面,去跟九处汇合。 公路上,独自一人的柳学冬静下心来,将所有线索重新归纳,渐渐理清头绪。 在此之前,他和九处都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认为自由联邦对启示派只是持一种默许态度,并且不清楚自由联邦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启示派的性质和理念注定了会对现有社会秩序造成严重破坏,这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坏事——自由联邦也一样。 但这次谢晚星的遭遇却使柳学冬看清了另一点。 启示派似乎是白头鹰触手的延伸——追踪谢晚星的白头鹰,最后来抓人的却是启示派。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白头鹰为什么要抓谢晚星? 联想到自由联邦近期一系列传闻,柳学冬脑海里蹦出一个词。 军工复合体。 这个由军方、企业、国会组成的庞大利益集团,是自由联邦真正的掌控者。 军方掌控武备,企业掌控资金和舆论,国会掌控政坛,这个铁三角几乎控制了自由联邦的一切。 启示派出现以来,兰斯查到自由联邦政界大批职务换血,谢晚星也收到风声,许多财团和白头鹰产生过接触——就连埃林公司本身,也是白头鹰想要接触的目标之一。 还有白头鹰自己,本身代表的就是军方。 铁三角凑齐了。 答案呼之欲出。 抵达驻扎村庄,柳学冬将自己一路上的推测告诉了崔右升。 “有人在秘密篡取自由联邦的政权,启示派就是这个计划的产物。” “有人是指?”崔右升皱眉沉思。 “或许是塔纳托斯,我还不能确定。”柳学冬摇头,“安其罗上位后白头鹰跟清道夫协会的关系更加密切了,我猜测的是,如果塔纳托斯真的能将自由联邦政权洗牌,安其罗也能从中获得很大利益。” “启示派就是做这件事最好的工具,通过吸纳高官和财团加入,借启示派的手,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 崔右升表情有些奇怪:“你的推测我会转达回去,但你似乎说晚了一点。” “嗯?”柳学冬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崔右升递给柳学冬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就在几分钟前,我接到总部的紧急联络。” “自由联邦在国际上公开发布声明,承认了启示派的合法性,并表示,任何针对启示派的行动都被视为对自由联邦的挑衅,自由联邦有权使用实际行动作为回应。” “嘶……” 柳学冬吸了口冷气:“已经疯到这地步了?” 这则声明是自由联邦发的,不是白头鹰。 也就意味着声明中的回应不是指阴影世界中的小打小闹,而是摆到国际上的斗争。 崔右升面露苦笑:“我也这样觉得,自由联邦的反应过于剧烈了,所以上头决定先观望一下。总部联系我也是因为这个——自由联邦的舰队正在朝亚丁湾驶来,我们的行动得暂停了。” “等等。” 柳学冬揉着眉心消化信息:“自由联邦真的有考虑过后果吗?” “据我所知,自由联邦国内信仰天主教的民众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他们官方承认启示派的合法性,国内那些信天主教的不得把女神像都给拆了?” 崔右升深吸一口香烟,默然到:“论发疯,你觉得信天主教的疯得过启示派?” “天主教信徒也就占个人多,顶天了搞几轮游行,在国会大厦门口挂横幅,但启示派可真敢杀人。” 柳学冬把这茬给忘了——以往的抗议游行,自由联邦还得派警察来维持秩序。但这次不用了,天主教的队伍还没走出半条街就得被启示派给堵半道上,游行直接变械斗,关键天主教的还打不过启示派。 “难道我们直接打道回府?” 来都来了,柳学冬有些不甘心,像这种能狠抽塔纳托斯耳光的机会可不多。 “总之先等着吧。” 崔右升无奈摇头:“自由联邦突然有这么激进的动作,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总部已经命令霸鹟小组展开调查,在有结果前,我们肯定不能继续前进了。” “毕竟光凭我们现在这点人还不够对面舰队几轮火箭齐射的,就算真要继续打,主要战力也不会是九处了。” 这下是确定没自己事了,柳学冬点头,把话锋一转:“那我回了。” 崔右升不废话:“回也行,顺便把圣索斐林带上。” 柳学冬一愣:“怎么,他也回大夏?” 崔右升哂笑一声:“别提了,这小教皇忒没胆子,本想着跟启示派来一场宗教之间的真男人战斗,没想到一转头看见自由联邦又插一脚进来,说什么也不肯打了,还要申请去大夏搞政治庇护——他怕一觉醒来又在白头鹰监狱里了。” 没多考虑,柳学冬答应了,崔右升他们还得留下等待下一步命令,如果没自己这一茬,无非就是安排两名干员护送圣索斐林回国,如今既然自己要走,那最好的选择就是跟他一起了。 再一次见面,当圣索斐林看清同行之人是柳学冬时,不由得愣了好几秒。 为了方便顺利回到大夏,圣索斐林已经换下那套华贵的教皇服饰,穿上短袖牛仔裤,像个普通的大男孩。 柳学冬拍拍他的后脑勺:“你这样看顺眼多了。” 圣索斐林朝他讨好地笑了笑:“我们是回大夏吧?” 他求助似的看向身后刚送他过来的干员。 柳学冬拉开门坐上车:“不是,我送你去见耶稣——不上车我自己走了啊。” 这句明显的玩笑话反而给了圣索斐林不少安全感,他麻利地坐上副驾,朝柳学冬露出笑脸:“同志,好久不见。” 柳学冬一听都乐了:“没白来啊,真给你学到东西了。” 第831章 黑玫瑰 二人驱车再次杀回利雅德,见面的还是大胡子苏丹。 苏丹也很纳闷,他前脚刚回先知之庭,屁股还没坐热乎又赶来接柳学冬。 “出什么事了?” 看到柳学冬身边换上便装的年轻教皇,苏丹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柳学冬心道这先知之庭就跟闹着玩儿似的,自由联邦都发声明了竟然还嗅不到味,傻愣愣地问发生了什么。 但转念一想也确实怪不了人家,这帮人才转正多久?之前那些年没被关傻就已经够坚强了。 柳学冬摆摆手没多解释:“回头让崔右升跟你说去,总之先安排飞机吧。” 赶到机场,苏丹去协调最快起飞的专机,柳学冬和圣索斐林被领到贵宾候机室等待。 等领路的客服美女出去后,圣索斐林凑近柳学冬,疑神疑鬼道:“刚刚那女人一直在偷看我。” 柳学冬斜他一眼:“你脸上有金子啊不让人看?” 圣索斐林讨了个没趣,小声咕哝:“我是担心白头鹰……” 说完,他从包里扯出一条丝巾把脸蒙住了。 柳学冬笑了:“这里的人信的不是天主,你这张脸没那么高辨识度。” 圣索斐林假装没听见,一双小眼睛警惕地四处打量。 这间候机室是专门给他们腾出来的,除了柳学冬和圣索斐林外,就只有服务台后面站着两名客服。 似乎是注意到圣索斐林到处打量的动作,一名客服走过来,弯腰问道:“先生,需要帮忙吗?” 圣索斐林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柳学冬身边靠了靠,然后连连摆手:“我没事,离我远点。” 等客服走开,柳学冬无奈道:“你表现得太过了,这样反而引人注意。” 圣索斐林拍抚胸口,深呼吸一遍后:“我尽量克制。” 见状柳学冬不再理会他,继续低头看着杂志。 没等太久,客服接了个电话后,起身朝这边走来。 看样子她本想去圣索斐林那边,但犹豫一下后还是朝柳学冬走了过来,弯腰提醒:“先生,你们的飞机可以起飞了,请跟我来。” “谢谢。” 柳学冬点头,招呼圣索斐林起身。 二人跟着客服出了候机室,正好遇见赶来的苏丹。 “我送你们上飞机。” 从始至终苏丹表现出来的态度都很好,柳学冬能感受到先知之庭对九处的重视。 边走边聊,苏丹问柳学冬:“上次我给你的名片还在吗,如果你下次来可以直接联系我,先知之庭随时欢迎你们。” 他们正往登机通道走,大厅里人来人往,柳学冬余光注意到迎面走来一名全身罩在黑纱里的女人。 大厅里同样穿着的女人比比皆是,柳学冬收回目光未太在意。 “我留存了,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会记得你的。” 柳学冬礼貌地回答。 再抬眼时,黑纱女人已经很近了,这一瞥却让柳学冬的目光多停留了一瞬。 黑纱女人全身上下只露出了双眼,与周围人不同的是,她眼周的皮肤是黝黑的。 似是注意到了柳学冬的目光,女人棕色的眸子一抬,和柳学冬视线对上。 二人目光交汇,短暂一秒的凝滞后,柳学冬一把推开圣索斐林。 几乎就在柳学冬出现抬手动作的同时,黑纱女人也动了,她抬手上撩,宽大的袖摆遮蔽了柳学冬视野。 柳学冬听见锐利的破空声,脚下轻点疾退,只觉胸前一凉,低头看去——当胸衣襟破开一条长长裂口,露出疤痕遍布的肌肤。 大胡子苏丹正眉开眼笑聊着天,忽然眼前一花柳学冬就不见了人影,转头一看,不远处圣索斐林捂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 身后又传来打斗声,苏丹赶紧转身再看,柳学冬正和一个黑纱女人缠斗,招架中边打边退。 柳学冬的感受更加清晰,黑纱女人的力量不如他,但却比他灵活更多,出手变招间展现出来极强的近身搏杀压制力,这风格实在是太明显了。 又一刀刺向心口,柳学冬侧身闪躲,搭住女人小臂顺势往下一拽。 重心偏移,女人往前一个踉跄,她反应很快,立刻就要重新稳住身形,柳学冬却忽然变招,他脚下滑步挪移,闪身来到女人身后,照着女人背脊一拳砸下。 女人再稳不住重心,当头朝地面摔去,半空中却强行拧腰转身—— “啐!” 黑色面纱下一物掠起寒光袭来,近距离下柳学冬避无可避,被一下扎进胸膛。 女人“嘭”一声栽倒,但立刻单臂一撑,整个人弹飞而起,稳稳站立在数米外。 柳学冬低头看向胸前,一枚被打磨成菱形的锋利刀片刺破皮肤扎在肉里,一道血线顺着刀口从皮肤滑下。 柳学冬二指捏住刀片拔下,信手弹飞出去,这才看向对面的女人:“摘了吧。” 女人将罩袍一掀,露出真容。 黑色皮肤,直长发,狭长的双眼仿佛看任何事物都带着睥睨。 长筒裤和短衫的搭配完美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和紧致的肌肉线条。 像是一朵娇艳的黑玫瑰。 她有将近一米八高,习惯性地微抬下巴,仿佛是在俯视柳学冬。 “好久不见,渡鸦。” 她主动打招呼,语气却带着傲慢。 柳学冬咧咧嘴,像是习惯了。 “你也是,别来无恙……翡冷翠。” 柳学冬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将翡冷翠从头到脚一一审视:“现在才来找我麻烦是不是晚了点?要是黑冢和箱水母在这一定会劝你赶紧逃。” “嘁。” 翡冷翠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一声,她慢条斯理地从手腕上取下皮筋,然后双手挽到修长的脖颈后,将长发束成马尾。 她睥睨着柳学冬:“如果是在床上,他们确实不如你。” 柳学冬闻言一惊:“你连箱水母都——” 翡冷翠嫌弃地摆摆手:“当然不是,他太恶心了。” 柳学冬好似松了口气,拍着胸口:“我还以为……” 话音未落,他放在胸口的手忽然从内兜拔出枪来—— “砰!” “当——!” 一簇火花在翡冷翠面前绽开。 翡冷翠冷笑着,手腕一翻,将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匕首改为正握。 “你还是那么爱演戏。” 第832章 翡冷翠的风格 翡冷翠不打算给柳学冬开第二枪的机会。 面对枪口,丰盈的红唇缓缓吐气,她身形随之伏低,在指尖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残影一晃,整个人消失在柳学冬面前。 柳学冬和许多精通近身搏斗的敌人交过手,在战斗中,这些人都有着不同的气势和风格,或像猛虎般大开大阖,或像熊罴般以势压人,又或像猎豹般灵活凶残,但从未有第二个人和翡冷翠相似。 她像只蜻蜓。 她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战斗技巧。 她的快和灵活,不同于东方大梨和潘多拉那种完全依靠肉体或天赋带来的力量加成,而是一种完全掌控,从而收发自如的快。 所以总能从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发起致命一击。 好在柳学冬还算了解她。 身形消失的瞬间,柳学冬立刻转动视线,顺着残影消失的方向寻找目标。 混乱的人群中,间或能看见翡冷翠踩着某人肩头停滞,然后又再次消失在视野中。 柳学冬抬枪保持瞄准,苏丹忽然一把按住柳学冬手臂:“别开枪!” 柳学冬瞥他一眼:“我准头还行。” 苏丹满脸的大胡子急得直抖:“不,现在国内局势紧张,要是再曝出先知之庭对无辜群众开枪,就再也无法挽回民众的意向了。” 柳学冬想了想,道:“再拦着我就先崩了你。” 苏丹表情僵在脸上,默默松开手,他小声道:“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砰!” 柳学冬开了一枪,子弹擦着混乱人群头皮掠过,打在墙上溅起一簇灰尘,引得众人惊叫连连,赶紧埋头乱窜。 可惜这一枪早了点,子弹打中墙壁半秒不到,翡冷翠恰好一脚蹬在墙面的弹坑上。 她不禁回头看了柳学冬一眼,然后朝柳学冬竖了个中指。 她立刻改变了行动轨迹,不让柳学冬再次预判。 柳学冬这头给苏丹回话:“当然是朋友,我亲手崩飞的朋友都快数不清了。” 他眯着眼再次瞄准:“这颗黑珍珠勉强也算一个。” 翡冷翠的位置几经变换,已来到墙边,借着人群的遮挡,她的身形贴着墙壁飞速移动,然后一个闪身躲进了一家快餐店。 丢失目标,柳学冬表情凝重了一丝,他没有回头,快速对苏丹问道:“这些商铺应该不止一个出口吧。” “呃……”苏丹迟疑了两秒,“或许吧,我不太清楚。” 白问。 意识到自己没起到应有的作用,苏丹赶紧掏出电话:“我这就叫支援!” 柳学冬目标不停扫视,警惕着翡冷翠可能出现的地方:“支援可能来不及了,你还是先通知机场疏散……” 话音未落,头顶忽然风声搅动。 柳学冬来不及抬头细看,一把推开身边的苏丹,同时自己往反方向躲避。 “当啷——!” 一个金属餐盘砸在柳学冬适才站立的地方,将大理石地面砸出一个小坑。 柳学冬仰头望去,翡冷翠持刀当头刺下。 “砰!” 子弹迸射,半空中翡冷翠仰头后翻,子弹擦着她的下颚掠过。 同时她手中动作未停,甩臂掷出一物——又一面金属餐盘打着旋刮向柳学冬面门。 柳学冬不再闪躲,抬手一把扣住餐盘边缘,然后旋身卸去余力,将餐盘稳稳接下。 可就在视野被餐盘短暂遮蔽的一瞬,翡冷翠的身影竟再次消失在眼前。 “后面——” 苏丹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喊。 后颈感觉到一点凉意,翡冷翠的气息拂过柳学冬耳垂:“你还有心思聊天?” 柳学冬埋头向后肘击,却是落了空。 翡冷翠仿佛一道无声的影子,随柳学冬转身紧跟着交错步伐,再次紧贴上柳学冬背后。 柳学冬枪口从臂下穿过,就要对背后开枪。 翡冷翠却像早有预料,不等柳学冬食指扣下扳机,锋利的匕首径直将柳学冬手掌刺穿。 下一刻她翻腕转刀,想趁此直接将柳学冬手掌削下半截,可这一动却未能成功。 刀身像是卡在了钢筋里。 这时,被刺穿的手掌松开枪,反手扣住了翡冷翠的手腕。 翡冷翠心底顿时一沉。 柳学冬转过身来,手臂刚刚扬起,翡冷翠眼睁睁看着那面餐盘在眼前迅速放大。 “当啷——!” 关键时刻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护住面门,但还是被这一击砸倒在地。 柳学冬还没松手,趁翡冷翠倒地的间隙,他立刻将翡冷翠手臂反扣,单膝跪下将她背脊抵住,然后抡起餐盘接连往翡冷翠头上砸。 “喀嚓”一声,翡冷翠强行将手腕挣脱臼,在柳学冬胯下拧过腰肢,藏在指缝的刀片抹向柳学冬咽喉。 柳学冬仰身避开锋芒的空挡,被翡冷翠找到机会,她双腿同时发力将柳学冬蹬飞出去,然后单手撑地翻身一跃而起。 复一站稳,翡冷翠接上手腕,身影闪动再次朝柳学冬逼来。 柳学冬拔出匕首,顺势朝翡冷翠掷去。 翡冷翠身形一顿,毫厘不差地将匕首在中途接住,就见她前膝一屈,足下一点,纤薄的身影轻盈地跃上高空。 柳学冬捡起丢到一旁的公文包,他手上动作也快,一边从包里掏出各种配件组装,一边抬头观望。 那道身影在空中打着旋落下,姿态优美协调,就像一名最精湛的芭蕾舞者。 柳学冬却没时间鼓掌——他的枪还没组装好。 “唰——” 旋转间寒光仿佛化作银环劈落,柳学冬连退两步才堪堪避开,但又是数枚刀片隐藏在银环的寒光里迸射而来。 柳学冬一边将机簧塞进枪管,一边继续翻滚躲闪。 翡冷翠也看出了柳学冬手里是把什么型号,追击更加紧逼。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苏丹忽然有了动作。 他猛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将双臂大展开,目光牢牢锁定在缠斗的二人身上。 只见他双手五指并拢成掌,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直到某一刻,他暴喝一声:“哈!” 双臂向前挥出,两掌并拢拍击。 缠斗二人不约而同瞬间分散闪避——虽在打斗,但苏丹这副一看就要放大招的架势当然瞒不过柳学冬和翡冷翠的眼睛。 “啪!” 响起的是清脆的巴掌声。 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第833章 苏丹显威 哪怕是在场两位s级,也足足用了两秒才终于确定没有发生任何事。 柳学冬不明白苏丹这是几个意思,但翡冷翠不给他时间思考了,脚下蹬地斜窜而出,在一旁的休息椅上足尖一点,再次提速,身形划过一道折线袭向柳学冬侧翼。 柳学冬扯下残破外套朝翡冷翠罩去,争取到短暂时机。 他一把将公文包撕成两半——剩下几个零件他一时半会摸不着了。 数块零件分散飞落,柳学冬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一个,嘴里又叼住一块,“喀喀”两声全都卡进机拓里。 只剩最后的弹匣,眼看就要落地,柳学冬脚尖一抬,又把它踢飞起来。 他正要顺手抓住,刀光撕裂布帛闯入视野,柳学冬刚伸出去的手不得不缩了回去。 锋芒斩中弹匣,子弹崩飞四散,掉在地砖上叮当作响。 刀光后面,是翡冷翠揶揄的浅笑,红唇勾勒出弧度不明显的线条:“又慢了哦,渡鸦。” 二人又一次近身,柳学冬手刀拍开她递来的匕首,指节顶出击向咽喉:“男人都不喜欢太快。” 翡冷翠左手接住柳学冬的拳头,右手匕首在掌心旋转一圈,刁钻地刺向柳学冬腋窝。 就在这时,苏丹又一次提气。 他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展开双臂,然后向前击掌。 柳学冬和翡冷翠都注意到了,虽然警惕,但不再像上次那样留意。 “啪——” 掌声响起,甚至连音量都没产生变化。 苏丹却涨红了脸,不知是不是憋气憋得。 打斗中柳学冬余光却注意到地面上散落的子弹没来由滚动了一下。 苏丹深吸一口气,第三次重复动作。 “别分神。” 翡冷翠忽然开口,柳学冬躲避慢了半拍,手臂被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血线挥洒,柳学冬甩臂露出空门,翡冷翠杀机迸现。 匕首长驱直入,捅向柳学冬胸膛。 千钧一发,刀尖没入皮肉半寸时柳学冬将翡冷翠的手腕死死握住。 翡冷翠的眼神高高在上:“你就是用这种敷衍态度招待老朋友的?” 柳学冬勉强笑道:“这不是给你点机会么——有本事给我把枪。” 翡冷翠冷笑:“做梦。” 话音刚落。 忽听“啪”的清脆响声。 二人这次连头也没回,下一瞬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拂面而过。 像是某种无形的波纹,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足以引起二人的注意。 对峙中的二人同时转头看向侧面。 苏丹已经摆开架势,第四掌挥击拍下。 “啪——!” 还是那么清脆。 清脆的“雷声”却引来了磅礴的“大雨”。 柳学冬瞳孔缩紧,他不知道苏丹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一次的动静已然大到肉眼可见——道道无形的波纹在空气中泛起涟漪,瞬间将整座大厅覆盖。 像是被一团如有实质的巨大凝胶迎面撞上,柳学冬和翡冷翠被瞬间掀飞,猛烈的冲击力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抗,最后一刻柳学冬看见苏丹发出痛苦的怒吼,声音却丝毫传不出来。 “轰轰轰轰——” 波动席卷,整座大厅仿佛都在颤抖,外墙一侧巨大的落地窗在同一时间崩裂粉碎,漫天都是晶莹的玻璃反射。 声势浩大,但这动静其实只持续了短暂数秒。 柳学冬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还伴随着头晕目眩。 他掀开压在身上的长椅,爬起来先看周围,没发现翡冷翠的身影,心想她应该躲起来了。 然后再看向苏丹。 苏丹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不停地呕血。 这时柳学冬能更直观地观察到刚才那场“大风”波及的范围,大概是苏丹面朝方向的一个扇形,也正好是他击掌时挥臂的方向。 音波。 柳学冬大致能猜出这么一个答案。 苏丹前几次击掌不是在装腔作势,应该是他天赋的硬性要求,他每一次击掌制造出的音波振幅强度是递进上升的。 柳学冬不得不承认,之前有些小瞧先知之庭了。 业务能力不熟练,不代表他们的觉醒者也没有真本事。 这时柳学冬发现好像忘了一个人。 “圣索斐林?” 柳学冬站在一片狼藉中四处张望,担心这小伙子别被压死在某个地方了。 一转头忽然看见远处挤成一团的人群中,圣索斐林正抱着头缩在里面。 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柳学冬松了口气。 【所以翡冷翠能躲到哪里去?】 柳学冬心里想着,抬头看向上空。 大厅挑高有几十米,最上方是错综复杂的钢筋结构,最适合藏人——之前翡冷翠从上空偷袭也是选择的那里。 果不其然。 柳学冬仰头看去,正好和翡冷翠低头看来的视线对上。 她坐在一根横梁上,轻佻地翘着小腿。 虽然看似轻松,但从她没第一时间动手就能猜到,她应该受伤了。 音波震荡造成的内脏损伤外表看不出来,但柳学冬自己都不好受,他不信翡冷翠能跟没事人一样。 他朝翡冷翠勾勾手指:“下来。” 翡冷翠站起身,在横梁上走了几步后一跃而下,中途在墙面轻点一脚,翻身落地。 她颇为在意地朝苏丹瞥去一眼,发现他还保持着趴地姿势不变后才收回目光。 柳学冬看了眼时间:“再快一点,翡冷翠,要是再拿不下我,先知之庭的支援就到了。” 翡冷翠眼眸一抬:“谢谢你的提醒。” 当她轻轻吐出最后一个字,身形刹那间由静至动掠来。 却见柳学冬不慌不忙从腰后拔出那把没有弹匣的冲锋枪。 疾冲中翡冷翠只犹豫了瞬息,但目光飞速扫去一眼——枪下确实没有弹匣。 柳学冬动作没停,可翡冷翠已经逼近,她不管柳学冬什么打算,但没装弹匣的枪就是没用,于是干脆利落一刀抹向柳学冬脖子。 柳学冬一只手拿着枪,不方便应对,只好退着闪躲。 翡冷翠步步紧逼,柳学冬说的是实话,她时间确实紧迫,攻势也随之变得更快,寒光闪烁间刀刀不离要害。 数招后,她蓄意铺垫的一刀逼得柳学冬不得不往右侧身闪躲,此时柳学冬右手持枪无法施展,左手回防不及,正是要命的破绽露了出来。 刀尖锋芒闪烁,自下而上避无可避,扎的是柳学冬薄弱的下颌。 好似青蛇现毒牙,黄蜂露尾针,柳学冬躲不掉了。 第834章 真实目标 刀未及身,锋芒却已刺激得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紧要关头,柳学冬一声暴喝。 “苏丹!” 翡冷翠悚然一惊,条件反射般地缩手护住要害,朝苏丹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趴跪在地的大胡子苏丹茫然地抬起头来。 上当了。 当这个念头闪出时,翡冷翠就知道要遭。 “嘭!” 一记刚猛的提膝将翡冷翠顶得双脚离开地面,紧随而来的是狂风骤雨般的连打,翡冷翠双臂护住正面,尽量不使要害暴露出来。 但当攻防逆转后,柳学冬的优势顿时被最大化,狂暴的力量落到身上,翡冷翠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同时被几十个人用铁锤敲打。 好消息是翡冷翠擅长的不仅是进攻,防守也是近身搏杀中的重要组成,哪怕是柳学冬仗着爆发力强大,翡冷翠卸力拆招,一时也没能破开她的招架,所以只要护住头颅脖颈,总能重新找到机会。 正这样想着。 忽然翡冷翠听见柳学冬叹了口气,语气很无奈:“真是难缠……” 透过双臂间的缝隙,翡冷翠看见柳学冬仰身张弓,右臂拉开蓄力握拳。 虽然还未切实感受到,但直觉告诉她这一拳的气势和之前不太一样。 “嘭——!!” 泰坦药剂天赋全力催发下,翡冷翠的防守在接触的瞬间就被轰开,拳头印在胸膛,眼看就要被打得倒飞出去。 柳学冬却往前跨出一步,一脚踩在翡冷翠的鞋面上。 惯性作用下,翡冷翠仰头直挺挺往地面栽倒,柳学冬得理不饶人,把枪柄用嘴咬住,十指并拢抱拳,照着翡冷翠的小腹捶下。 “嘭——!!” 又一声闷响,翡冷翠蜷缩在地一动不动。 不管她是装的,还是确实暂时动不了了,但这种程度肯定还要不了她的命,不过柳学冬等的就是这时。 他动作各位麻利,撩起裤管露出小腿上的扎带——抽出了备用弹夹。 之所以一直不丢枪就是在等这个机会,能分出生死的机会。 “咔哒。” 子弹入膛声清脆。 柳学冬对着脚下的翡冷翠扣下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冲锋枪的射速比雨点还要密集,倾泻在翡冷翠身上将她的衣衫撕扯粉碎。 短短数秒的功夫,弹匣就全部清空。 柳学冬察觉到不对劲。 没见血。 他下意识要退,地上的翡冷翠却忽然暴起,闪身闯进柳学冬胸前,匕首深深扎进柳学冬肩窝。 翡冷翠嘴角渗血,却死死盯着柳学冬眼睛:“泰坦药剂真是个好东西,你觉得呢?” 柳学冬心里有了答案,反手扣住翡冷翠肩膀将她一把甩开。 翡冷翠在半空中轻盈翻身,本该稳稳落地时却踉跄了一步。 大厅外传来嘈杂的警笛声,警卫吹着哨子朝这边跑来,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先知之庭的人。 从开始交手到现在其实才过了几分钟,只是柳学冬一直疲于应付翡冷翠,来不及思考其他,此时短暂停歇的间隙静下心来,疑问也就冒了出来。 翡冷翠是冲谁来的? 她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翡冷翠忽然轻佻地冲柳学冬吹了声口哨:“我该走了,要送送我么?” 柳学冬的衬衫被血浸染大片,此时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狈,但他嘴里也不示弱:“送你去见黑冢他们?三缺一就等你了。” 翡冷翠笑笑不说话,嘲弄般的看着柳学冬。 她的笑让柳学冬感到不太舒服,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喂——你们——” 突如其来的喊声戛然而止。 柳学冬猛地回头,正好看见圣索斐林被捂着嘴淹没在人群中。 “唔——呜呜!” 挣扎中,他呜咽声也被嘈杂掩盖。 “住手!” 柳学冬大声暴喝,拔腿就朝那边跑。 没人理会他。 人群中看不见圣索斐林倒下的身影,但人群却全部向他聚拢,柳学冬这下看得真切——这些人脸上哪里还有先前的恐慌,全部变得癫狂,他们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奋力往下砸,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嘴里大喊着:“让我来!让我来!” 柳学冬才跑出一半的距离。 人群中,一个女人忽然高高举起双臂,兴奋地大喊:“是我!是我杀的!” 她的右手紧紧握着一片沾满血迹的尖锐玻璃,自己手掌也被划破了都感觉不到。 她话音未落,旁边的一个男人挥起断了半截的椅子腿,一棍抽在女人太阳穴上,女人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下去。 男人发狂似的大喊:“她撒谎!是我杀了教皇!升华的机会是我的!” 他话刚说完,又被周围的人扑倒,人们彼此厮打起来。 柳学冬奔跑的脚步渐渐停下。 随着人群彻底混乱,圣索斐林的身影终于显露出来。 他倒在地上,四肢弯折,凌乱的衣衫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他满脸都是血,颅骨像是被钝物重复击打过,凹陷下去一块。 从脖子到前胸,插着两把水果刀和好多玻璃碎片。 残破得就像被卡车来回轧了好几轮。 看到这一幕的苏丹彻底软倒在地上。 柳学冬再次回头,翡冷翠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狠狠揉了把脸,走过去把苏丹提溜起来:“还没到下班的时候,赶紧联系崔右升吧。” 苏丹看着他颤声问道:“那你呢?” “我下班了。” 柳学冬撕下袖子包扎伤口,顺手指了指落地窗外:“让机组的人全部下来,我要自己开回去。” 圣索斐林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老柳现在可不敢再信任这里的人,要是飞到一半驾驶员直接带他一头扎进海里他上哪说理去。 “啊?”苏丹都懵了,“你还要走?” “不然呢?” 柳学冬理所当然:“留下来给他守灵?” “我跟他又不熟。” 苏丹顿时急了,支支吾吾半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柳学冬拍拍苏丹肩膀:“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他指了指那边还打成一团的人群:“我要是你,就先配合你们的人把这帮疯子抓起来。” “这里可是你们首都,启示派搞这么一出,先知之庭要是没点大动作以后在国际上谁还看得起你们?” 第835章 输与赢 中东,就像是启示派的催化剂。 没有大型组织的掣肘,启示派发展得更为迅速。 这里的人也更加疯狂。 他们原本的信仰没能成为阻碍启示派的绊脚石,反而成了提供便捷的阶梯。 当启示派提出“世界毁灭降临,复生日即将到来”的口号时,就已经注定了中东的沦陷。 人们变得疯狂——他们越是笃信真主,就越不畏惧死亡。 返程的飞机上,柳学冬想通了这点。 这片土地上的人对真主的信仰远超世界上任何地方,所以当启示派到来,以安拉的名义给他们提供“升华”的机会时,他们可以放弃一切——因为当毁灭日到来,财富,地位,以及生命都不再存在;而当复生日到来,升华的机会才是唯一可贵的。 有趣的是,如今正在发生的,似乎真的印证了古兰经里的预言。 对于圣索斐林的死,柳学冬没有太大感触,不过他的死依然是有价值的。 事后复盘,柳学冬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翡冷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圣索斐林。 从驻扎点到机场这么短的时间里,单靠翡冷翠也无法这么快锁定圣索斐林的具体位置,但坏就坏在启示派上,它就像一种污染,没人知道它究竟腐蚀了多少人,就连柳学冬也分辨不出来人来人往的城市里到底有多少人是启示派成员。 或许圣索斐林的感觉是对的,那个客服美女确实是抱着不怀好意的目的打量他。 启示派的触手伸入无数角落,只要圣索斐林一露面,翡冷翠就能立刻找上来。 这说明塔纳托斯并没有因为各大组织逼到家门口而慌乱,他依旧保持着清醒。 所以采用了协会最直接也最擅长的方式——切断源头。 或许当圣索斐林在国际频道宣传要发动新的神战时,塔纳托斯就已经这样计划了。 他很清楚圣索斐林只是被各大组织推出来当枪使的,他们需要这样一个名义,来名正言顺地进入也门。 所以只要干掉了圣索斐林,这个名义也就不存在了。 至于再推举出一个新的教皇——这属于梵帝冈的内务。 再退一步说,就算教廷真的能在短时间里推举出新教皇上位,圣索斐林的下场就在眼前,这个新教皇还有没有胆子继续发动神战也是未知数。 【所以自由联邦的宣言只是烟雾弹?】 柳学冬暗自猜测。 要是没有自由联邦突然表示要动手这一出,九处等组织也不会选择暂停行动观望,圣索斐林也不会吓得跑路。 此举大概率是在给清道夫协会创造机会。 当然也不排除自由联邦确实准备开战,毕竟谁也不敢赌这个可能。 还有翡冷翠的表现也让老柳耿耿于怀。 显而易见的,她也注射了泰坦药剂,并且成功挺过了最难熬那关。 启示派的出现导致柳学冬对阴影世界的情报掌控出现了很大缺失,他不禁有些怀念以前那个还算“纯粹”的阴影世界。 他现在根本不清楚清道夫协会对泰坦药剂的研发进行到哪种程度了,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泰坦药剂已经富余到可以用来给启示派成员“升华”,那注射过泰坦药剂的清道夫又该有多少? 【这仗打不了了。】 柳学冬简单推衍了一下,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 如果九处硬要和清道夫协会打这一场仗,结局可能不会太美好。 诚然,天赋并不是万能的,哪怕是注射了泰坦药剂的清道夫在正规军和重火力面前也逃不脱被摧枯拉朽剿灭的结局。 但量变会引发质变,当数千名注射过泰坦药剂的清道夫开始执行斩首任务时,对高层指挥人员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就算最后赢了,这种高层人员的损失也会使任何一个组织大伤元气。 这还是没有把一旁虎视眈眈的自由联邦计算进来的局面。 就如柳学冬预料的那样。 十个小时后抵达中海,从飞机上下来不久,柳学冬就接到了王利川的电话。 “行动取消了。” 王利川压着声音,似乎在开会:“易老大亲自下的紧急命令,让人全部撤回来,越快越好。” “我大概猜到了。”柳学冬点点头。 王利川问道:“你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柳学冬反问。 王利川吸了口冷气:“没跟你开玩笑,圣索斐林就是跟你在一起时遭遇的刺杀,他都去见上帝了,你呢?还好吧?” “我都到中海了。” 柳学冬已经走出机场,站在街边等出租车。 他忽然反应过来王利川为什么语气那么担心了。 因为王老给出的那一卦。 泽火革卦,必出变故;结局不明,似赢似输。 王利川是担心老柳也出事,却没想到这电话再来晚点柳学冬都到家了。 柳学冬思维发散开——现在来看,变故是有了。也难怪说结局不明,因为这仗根本就没打起来,但严格来说,这一局是九处吃了亏,所以该算是“输”,那“赢”又在哪里? 这时,只听电话里王利川道:“你恐怕还不能回家。” 柳学冬刚要举起来招车的手放下了:“为什么?” “你得先来趟京城。” 王利川说:“易老大说的,圣索斐林遇袭的细节只有你讲得清楚……” 话还没说完,他手里的电话被抢走了。 话筒里传来易安邦的声音:“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你现在在机场?” “我在,等车呢。” 柳学冬回道。 易安邦立马开口:“那你就在原地……” 话音未落,柳学冬忽然打断:“不好意思,我电话进来了。” 屏幕上显示虞红豆来电,柳学冬说完这句掐断了易安邦的线,转头接通虞红豆的。 “我刚下飞机。” 柳学冬嘴角带起笑意:“你下班了?” 不料虞红豆张口就出乎老柳的意料。 “我在来找你的路上。” “紧急任务,甲级绝密,护送目标抵达总部。” “需要你和特动组一起执行。” 柳学冬沉默了两秒:“好,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这两秒里柳学冬已经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究竟是什么目标,在大夏境内,居然需要他和特动组一起参与护送才让易安邦觉得保险? 哪怕是上次的库尔策,在明知道多家势力觊觎的情况下,九处也不过是派出一支尖刀组小队进行护送。 第836章 魔盒 在机场派出所里,柳学冬见到了护送目标。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卫衣,戴着兜帽和口罩,头脸全部藏在阴影里,只有露出来金色的头发能分辨出是个老外。 柳学冬把九处证件递给派出所的警察同志检查,这老外却不放心,亲自拿过证件仔细翻看。 特管局后勤部内务科心理诊疗师,柳学冬。 “九处派了一个心理医生过来保护我?” 老外感到不可置信。 “是九处疯了还是我疯了?” 老柳瞥过去一眼,没搭理,转头将目光投向警察寻求解释。 守在桌对面的老干警低声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上头下了死命令,在特管局接手前,保护他安全的同时也不能放他走,机场的同事已经抓紧在查了,他同机的所有乘客是否有可疑的人之类的……” 柳学冬点点头,插嘴道:“这老外到底是谁?” “航班信息上的名字是中村司,查到是个自由联邦裔的东瀛人。”老干警嘴角一抿,“但到了这里后,他却自称叫贝尔福。” “贝尔福?” 柳学冬听得眼皮一跳。 他转过身一把扯下男人的口罩,那张中年白人的脸露出来,但很快又被手臂慌乱遮住。 中年白人男子惊慌道:“你做什么!” 柳学冬看清了。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他在胧月泉治那里见过照片。 白头鹰驻东瀛分局局长,贝尔福·罗宾森(第491章)。 就是在海顿死后接替他的那位。 胧月泉治篡权那次,这位贝尔福局长还曾和白樱庭青源合作过,一起找胧月泉治的麻烦,但在白樱庭青源被胧月泉治算计死后,贝尔福局长也就消停了。 那时柳学冬也没想到自己和贝尔福居然还有见面的缘分。 这么一想柳学冬不禁乐了,他提来一张椅子在贝尔福面前坐下,打趣他:“你不会是被胧月泉治给逼得逃来大夏的吧?白头鹰在东瀛已经窘迫成这样了?” 贝尔福脸上闪过短暂的茫然:“什么?我已经很久没在东瀛了,我不清楚那里的具体情况……” 柳学冬也愣了。 旁边的老干警提醒道:“他的航班记录显示,他是从自由联邦飞去的东瀛,但根本没出机场,紧接着转机飞来中海。” 贝尔福忽然急躁起来:“别再拖了!就算要问什么也先带我离开!这里不安全!” 柳学冬按住贝尔福肩膀:“急不了,大领导还没到呢。” 柳学冬从兜里摸出香烟,也不管贝尔福愿不愿意,往他嘴里塞了一支,然后给他和自己点上:“这里是大夏,和领导讲话要注意态度,你得适应一下。” 贝尔福吸了口烟,把想询问有没有雪茄的话咽回肚里后终于冷静了不少,他小声嘟囔:“好吧心理医生,安抚人你很有一套。” 房间里都不说话了,贝尔福低头抽着闷烟不知在想什么,柳学冬倚靠在门边独自思索。 又等了一会儿,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虞红豆到了。 特动组几乎全到了,徐小军,东方三姐妹,陶萋萋,就连芥苦禅师也在。 一个完全体的特动组。 某方面来说,这个特动组的配置非常完善,从侦查,指挥,正面作战,再到机动医疗和临时审问,一应俱全,如果不考虑人数,它的全面性是完全参照尖刀组来配置的。 更别提还有西王母这个杀手锏。 见到柳学冬,虞红豆朝他点点头然后径直走过,向负责坚守岗位的老干警递出一份文件,敬礼道:“特管局特别行动小组组长虞红豆,奉命执行重要人员交接,这是你们局长签字的文件,请核查。” 老干警仔细检查一遍后,又打了个电话验证,最后终于在经手人那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人你们带走吧,保密协议我回头立马补上——从现在开始这事就跟我没关系了。” 虞红豆点点头,一招手,徐小军和东方大梨一左一右将贝尔福夹在中间往外面走去。 贝尔福丝毫抗拒都没有——老实说,后面来这几个人表现出来的专业性看起来比柳学冬靠谱多了。 柳学冬和虞红豆从后面跟上。 “总部的专用飞机已经到了,我们直接登机,尽量避开人群。” 众人快速前进,虞红豆的目光不时扫视周围。 柳学冬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虞红豆摇头,“甲级绝密任务,他是谁不重要。” 柳学冬了然点头,从后面朝贝尔福屁股踹了一脚。 贝尔福趔趄一下,揉揉屁股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往前走。 虞红豆:“……” 柳学冬咧嘴:“现在知道他是谁了吧?” 虞红豆:“……白头鹰的?” “不止,还是个局长。”柳学冬小声透露。 贝尔福回头幽幽盯着柳学冬:“我听说九处一直都是优待俘虏……” “我不算。”柳学冬回了一句。 贝尔福不吭声了。 虞红豆也没想到贝尔福来头这么大,压低声音:“一个叛逃的局长?这什么情况?” “我还没来得及问。” 柳学冬摇摇头:“问了多半也不会说,没见到易安邦前他应该不会透露别的东西。” 柳学冬望向远处的飞机:“但我猜,能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只可能是自己的小命。” 飞机下已经站满两排荷枪实弹的策应武力组士兵,见虞红豆等人走近,立刻上前一人检查。 也是熟人了,魏霆。 他向虞红豆敬礼,检查完所有人的证件后,将众人送上飞机。 飞机很快起飞,飞行平稳后,柳学冬注意到窗外有数架战斗机靠了过来,以拱卫姿态伴飞。 柳学冬不禁对旁边的虞红豆笑道:“这牌面够大的。” 虞红豆依旧保持着谨慎认真的工作状态:“圣索斐林的前车之鉴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柳学冬刚想说“这里没有翡冷翠”,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他一把抓过另一边的贝尔福:“是潘多拉对不对?” 听见这个名字,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贝尔福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表情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恐惧。 “不,不要提起她的名字!” “她会听见的!” “我们错了,我们真的打开了神话里的魔盒——” 第837章 真相浮出 看样子贝尔福知道很多事,但他好像受了某种严重的心理创伤,抱着头缩在座位里瑟瑟发抖,什么都不肯说。 飞机最终安全降落,没有意外发生。 一名局长叛逃,白头鹰不可能没有反应,但毕竟这里是大夏而不是利雅德。 只能说贝尔福还是有本事的,他能凭一己之力活着抵达大夏,就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 当一行人进入总部基地,贝尔福在隔绝开的空旷房间里坐下时,他才终于肯再次开口,向众人述说此行的艰难和曲折。 …… 负责审讯的是戴承霁——其实已经不能叫做审讯,贝尔福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配合,更像是戴承霁作为一名称职的倾听者,在接纳贝尔福汹涌的倾诉。 贝尔福只有一个要求。 “我要求那个人在场!他是我现在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人。” 观察室里,易安邦理了理中山装袖子,准备起身。 一旁林建中劝道:“老易,不值当。” 易安邦淡定地笑了笑:“有什么不值当?他也是局长,只是想跟我面对面谈,咱不能丢了份。” 房间里戴承霁还在跟贝尔福打太极:“我是九处策略部部长,难道还不够资格让你信任?” 贝尔福疲倦地摇头,他甚至没多解释一句,只是摆摆手:“我不想跟你说,把他叫来,你们知道我说的是谁……” “徐小军。” 刚起身到一半的易安邦僵在半道,然后默默坐了回去。 人群后面徐小军愕然地指着自己:“啊?我?” 众人都回头盯着他,徐小军急了:“不是!我真不认识这鬼佬啊!” 房间里戴承霁试探贝尔福:“你说的徐小军是……” 贝尔福急躁地拍打桌子:“还能是谁!都这种关头了你们九处还在藏什么!?你们压箱底的王牌!和那个疯女人每次都能打成平手的徐小军!” 观察室里众人又不约而同把目光从徐小军身上挪到了柳学冬这里。 柳学冬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干笑道:“白头鹰的情报有些滞后啊……” 明明在千顶城时潘多拉就已经知道柳学冬的真实身份了,但贝尔福显然还蒙在鼓里。 虞红豆推他一把:“还愣什么。” 易安邦也摆摆手,笑道:“去吧,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柳学冬走进房间,在戴承霁身边坐下。 贝尔福看愣了:“我现在不需要心理辅导。” 柳学冬无奈解释:“我就是你要找的徐小军。” 贝尔福差点给气笑了:“你明明就叫柳学冬,我看过你的证件。” 柳学冬:“……” 他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说:“徐小军是个假名字……” “你放屁!”贝尔福一拍桌子,骂道,“这就是你们九处的诚意?用这种拙劣的谎言糊弄我——我亲眼看过恐惧魔神的甲级绝密档案!他就叫徐小军!” 柳学冬捂着额头深吸了一口气。 戴承霁正打算说点什么来证明柳学冬没有撒谎,柳学冬忽然抬起手打断。 他看向贝尔福:“她真正的名字是丝黛拉。” 贝尔福看向柳学冬,目光惊疑。 “在被你们抓走前她是一名摄影师,习惯在每个周三的下午看一场电影,每天最喜欢的活动是投喂家门口的流浪猫。” 柳学冬微微颔首。 “这些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嗯,就在她占据乔纳丹的身体,开车把我送出白头鹰基地时的大街上。” 贝尔福吐出一口气:“好的,这下我相信了。” 在他开始讲述前,柳学冬还是忍不住好奇:“能先说说,为什么你说只信任我吗?” 贝尔福打了个寒噤:“假如有一天,全世界都成了她的提线木偶,只剩一个人还保持着自我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你。” 老柳一听就感觉坏了。 自己零号觉醒者的身份可能要瞒不住了。 旁人不清楚始末,听不明白柳学冬和贝尔福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于是戴承霁端起杯子嘬了口茶:“贝尔福局长,你的诉求我们已经满足,就别浪费时间了,请开始吧。” 贝尔福双肘抵在桌子上,用力揉了把脸:“是的,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必须让更多人知道自由联邦正发生着什么。” “那个疯女人……你们都知道我指的是谁。” 戴承霁打断:“请务必说明白些,你说的疯女人到底是谁?” 不等贝尔福回答,柳学冬解释道:“就是潘多拉——白头鹰里应该没有比她更疯的了。” 贝尔福惊道:“别说这个名字!” 柳学冬摆手再次打断:“这里没有她的礼物,她听不见,你别一惊一乍的。” 贝尔福俨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你凭什么确定?” 柳学冬指着他:“就凭你还好端端坐在这里,不然她早就出来扭断你脖子了,不会给你开口的机会。”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贝尔福只是太过紧张了,他缓缓松了口气:“没错,就是她……潘多拉。” “她已经成了自由联邦真正的掌控者。” 戴承霁眨了眨眼,下意识往单向玻璃看了眼,耳麦里没人说话,他只好又转回头来。 “呃,潘多拉,据我所知她是白头鹰的一个重要研究对象,只有在重要行动中才会将她当做作战人员使用——你是想说她失控了?” 戴承霁却没有注意到柳学冬格外凝重的表情。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贝尔福的话有多么直白,从一个关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对象到一个国家的掌控者,时间跨度太短,身份转变太快,就像在说你上周在动物园里看到的北极熊今天当上市长了一样,大家潜意识都认为是贝尔福用了某种夸张的形容方式。 贝尔福从戴承霁的反应里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很不满,同时又急切地想让人相信他,他猛地站起来挥舞手臂:“难道你们以为她是靠大选当上总统了吗?” “她的天赋!那恶魔一样的天赋!会吃掉你和身边的人的灵魂!她就是这样控制了军方!国会!把所有人都变成她的傀儡!” “你们还不明白吗?自由联邦完了!这世界也快完了!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在下一秒按下核弹按钮——” 第838章 贝尔福的经历 宣泄过后,贝尔福陷入短暂的平静。 他垂头盯着冷冰冰的桌面,身形显得有些落寞。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的逃跑计划,我抛下了自己亲人和朋友,选择独自逃离……” 贝尔福攥紧拳头,干涩的嗓音里流露出内心的挣扎:“但我必须逃,不然很快就会轮到我了。” 柳学冬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出声问道:“如果我没记错,在胧月泉治担任须佐后不久,你就离开东瀛了,是华府基地召你回去的?” “不,那是我自己要求的。” 贝尔福摇摇头:“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步了海顿的后尘,胧月泉治刚上位,肯定需要一次大动作来稳固自己的权利,我担心这把刀会落到我脖子上——毕竟我曾帮白樱庭青源给胧月泉治下过绊子,他完全有理由这样做。” “不过后来证明我猜错了,胧月泉治的目标是清道夫协会,于是我又秘密返回了东瀛。” “那时距离环治局关于人间之神计划的行动在欧洲受挫才过不久,苇原众又因为胧月泉治而重新壮大,所以巴洛下达了所有行动小队全部收拢,暂时观望的命令。这对那时的我来说是好事,我也不想在这时去触苇原众的霉头,所以一直没有公开露面,于是要求东瀛分局按兵不动。” 戴承霁的耳麦里传来易安邦的声音:“问问他人间之神计划。” 戴承霁了然,提起水壶给贝尔福的纸杯里掺了点水:“别急,先讲讲那个人间之神计划,这计划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 贝尔福捧着纸杯:“当然就是潘多拉。” “这个计划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造神,一个是批量生产人造觉醒者。” “潘多拉可以将其他觉醒者的天赋据为己有,并且完全不受天赋相斥的影响。也正是因为这个,她的分子神经细胞被提取出来后,可以制成一种缓和剂,就是因为缓和剂的存在环治局才成功完成了库尔策和吉娜的天赋移植。” “所以人间之神计划不管是哪一部分,都需要大量的觉醒者投入——我指的是他们的生命。” “巴洛希望通过研究潘多拉,成功找到制造觉醒者军队的办法。同时他也觉得潘多拉还不够完美,她有更大的成长空间,所以满世界寻找拥有强大天赋的觉醒者,抓回来喂给潘多拉。” 戴承霁摇摇头:“当时环治局就不担心她失控吗?” 贝尔福苦笑:“是的,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巴洛死了。” “但其实巴洛已经在刻意限制她的成长了,他准备了最坚固的牢笼,不再让她接触觉醒者等等……他在等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 戴承霁抬眼看他。 贝尔福点头:“没错,调查显示,潘多拉并不是天赋潮汐中心第一个觉醒的人,在她之前还有一个。计划着环治局把这个人称为零号觉醒者,他们——也包括潘多拉自己,认为只要吞噬掉零号觉醒者的天赋,潘多拉就能成长到最大化,成为当之无愧的人间之神。” “可惜巴洛没能等到那一天。” 贝尔福看向柳学冬:“现在我几乎可以完全确定,杀掉巴洛的是潘多拉,而不是你。”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撇撇嘴。 显然巴洛没跟贝尔福说实话,人间之神的最终意义只有巴洛自己知道。 在巴洛的计划里,人间之神从来都不是潘多拉,而是他自己。 相比起给潘多拉投食,巴洛更在意的其实是对缓和剂的研究,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将潘多拉的天赋移植到自己身上。 不过巴洛已死,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贝尔福深深吸了一口气:“巴洛的死,就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收到消息时我还在东瀛,我本该回去参加巴洛的葬礼,但突然得知安其罗被任命为新局长,当时的我感到很愤怒,因为不论是从资历还是头脑,这个位置都该是我的,于是我以要防备苇原众为由,终止了这趟行程。” “而后来发生的一切,却使我无比庆幸,被任命新局长的不是我。” “其实我早该发觉了。” “安其罗成为局长后,华府基地曾数次向我发函,让我回总部述职。但我因为心中还有怨气,所以每次都拒绝了,那时正好是苇原众动作最大的一段时间,清道夫协会在东瀛的据点几乎被清理干净,我正好用这个当做理由。” “但被要求回华府基地述职的不是我一个个例,东瀛分局的探员们分成好几个批次,回总部进行轮换,很快东瀛分局里的探员就全是新面孔了。” “当时我其实是注意到这一点的,不过并没有起疑,我只觉得这是安其罗在给我下马威,故意把我的人手全部换掉,这种拙劣的小招数无关痛痒,只会让我更加看不起他。” “再后来的某天,我忽然收到一位议员朋友发来的信息,让我帮他准备一张来东瀛的机票,并且还有隐秘进行。” “我第一时间就怀疑他可能遇到了什么困难,但他却没透露任何事,只让我尽快。” “没办法,我猜测他应该是担心被监控,我打算等他到东瀛了再当面问他,于是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助理去做。” 贝尔福眉头紧紧皱起,神色痛苦:“很遗憾,我没能等到他……” “再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时是在新闻上,新闻说他从事叛国活动,被环治局探员在飞机上当场击毙。” “我感到震惊,同时也对他临死前喊出的话感到疑惑。” “他说国家正在受到恶魔的侵蚀。” “也是从那一刻起,我第一次起了疑心——为什么环治局要抓他,以及……机票是我助理买的。” “就在第二天,我再次收到了华府基地发来的信函,要求我返回总部。” “那时我已经有了戒心,议员朋友曾和我联络过,环治局肯定查到了,所以我再次拒绝了命令。” “但我知道这种情况肯定不会持续太久,所以我抓紧最后的时间,利用自己的内部权限开始调查事件始末。” 第839章 我也是 “那时的我并未想到事态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贝尔福苦涩一笑。 “后来我才想明白,之所以在我调查期间没受到太多干扰,单纯是因为潘多拉那时正忙着处理其他人。” “国会,军方,财政官员,这些才是她那时的首要目标,我这个远在海外的外派局长被她暂时忽略了。” “可笑的是,那时我即使调查到了一些东西,却 依旧没有怀疑过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是潘多拉——一个本该被关在研究室的实验品。” “我查到职权部门出现频繁的人员更迭,这些被换下去的人要么就是失踪了,要么就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罪名被抓了进去,我惊讶地发现,自己想找个当事人问问情况居然都做不到。” “然后我就注意到了刚出现苗头的启示派,环治局对启示派的态度使我不得不开始怀疑安其罗,他似乎和清道夫协会走得太近了。” “在当时我所看到的一切,无一不在提醒我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政治清剿,但唯一不合理的是安其罗没有这么大能量。” “再后来我收到了国会议长突然脑溢血死亡的消息,我意识到自己一直躲在东瀛,光看报告所以远远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我必须把和安其罗的私怨放在一边,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主动飞回了自由联邦。” “我回到华府基地,在那间曾经属于巴洛的局长办公室里见到了安其罗,我质问他我怀疑的一切,安其罗却端着局长的架子,轻飘飘告诉我国会的职务变动全部正常,除了接受命令抓人,环治局根本就无权干涉国会的决定。” “他说的当然是真的,据我私下调查的结果,那些职务变动确实都是国会内部的决议,整个过程都没出现环治局的影子,我无从辩驳。” “可你们知道,当我从办公室里出来时看到了什么吗?” 贝尔福眼底忽然再次浮现出惊恐。 “我居然看到考伯特领着潘多拉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在基地通道里,那些探员们居然还亲切地向他们问好。” “我差点就头脑发热,转身回到办公室去质问安其罗,那个本该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为什么会出现在外面。” “感谢上帝,我大脑在关键时刻运转了起来,想明白了一切。” “潘多拉的情报属于绝密,但对我来说不是,关于她的研究结果我全部看过。” 戴承霁从兜里摸出香烟,递给贝尔福一支。 “谢谢。” 贝尔福用微颤的双指夹住烟猛吸了一口,缓了几秒才继续说道。 “你们应该能猜到了,她把所有人都变成了礼物。” “不,所有人或许有些夸张,她也不必要那样做,她只需要找准那些真正掌控实权的人,然后再利用这些人的关系网,去吞噬更多的掌权者,一步步将整个国家蚕食。” “我想她现在几乎已经做到了。” 观察室里早已鸦雀无声。 当听到这里,东方少梨小声说道:“计划很疯狂,但结局却注定不会是好的。” “就算潘多拉通过这种方式掌控了官方上层的话语权,但一个舵手要是不会开船,大船迟早会倾覆。” 徐小军没听明白她的隐喻,腆着脸问:“啥意思?” 东方少梨推了下镜框:“她要是瞎搞,自由联邦只会陷入更大混乱,就算国家不分崩离析,民众也会推翻现有政权。” 易安邦却忽然微微摆手:“不,或许不会。” 众人看过去,易安邦神情凝重:“因为她还有另一把武器。” 房间里,柳学冬揉捏着眉心,贝尔福阐述的经历帮他把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启示派。” “就像你说的,她确实无法做到把每个人都变成礼物。” “所以她选择了一种更便捷,更高效的方式去控制这些人。” “由此也能断定,她的目标不仅仅只是一个自由联邦。自由联邦只是她累积力量的第一步,再将自由联邦作为基本盘,通过启示派的传播,去侵蚀其他国家。” 他看向旁边的玻璃,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难办啊。” 柳学冬想撂挑子了。 不管是打仗也好,还是解决启示派也好,这事似乎都跟他没关系了。 但虞红豆怎么办? 柳学冬自顾自起身,走出房间进了观察室。 他冲易安邦打了个招呼:“易局,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易安邦正在沉思,闻言也没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应了。 柳学冬拉起虞红豆往外走,其余特动组成员也跟了上来。 虞红豆有些懵:“这就回去了?” “不然你还想留下来吃饭?” 柳学冬笑着看她:“护送任务都结束了,早点回去吧,外面的事有领导们操心,中海的安全还需要你保卫呢。” 虞红豆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犹豫了一下正想开口,却被柳学冬打断:“小暻恢复得怎么样了?” 虞红豆回道:“夹板还没取,但精神头不错,今天已经在照常上课了。” 柳学冬轻笑:“这么敬业?学校不得给她发面旌旗?” 虞红豆点点头:“旌旗不一定,但奖金和补贴肯定有,枞光在这方面向来很大方。” 说着说着,众人来到了停机跑道。 一直到坐上飞机,虞红豆和柳学冬好似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和潘多拉有关的话题。 舱室里陷入沉默,大家都默默望着窗外,各有心事。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东方小青却在这时忽然看向了虞红豆。 “红豆姐,要打仗了是么?” 虞红豆嘴唇翕了翕,点了下头:“可能吧。” 东方小青抿了抿唇:“那……我也要上战场吧?我是说,她。” 西王母。 这场战争绝不只是国家军事层面的对抗,在常人所看不见的地方,九处和敌人的战争只会更加血腥。 而作为九处尖端战力之一的西王母,不可能躲在后方。 虞红豆没有回答,她抬头看向柳学冬。 “你希望我就留在中海,是吗。” 柳学冬微微颔首,轻声道:“是的。” 虞红豆眸子里映着柳学冬的脸,睫毛微颤:“我也是。” 第840章 静不下的心 柳学冬再一次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规律地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诊所偶尔会接待几位病人,周末得到空闲,就和虞红豆逛逛公园,或是陪胧月暻看场电影。 老百姓们好像也没受到太大影响,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日子照旧。 大夏人就这点好,在大是大非上有着空前的凝聚力,启示派刚在大夏冒出苗头那会儿,还真蛊惑了不少人,但当特管局的文件下发全国后,邪魔歪道就全被打进了尘埃里。 某方面来讲,这也算是一种水土不服。 启示派连鸡蛋都不肯发,空口白牙就想让老百姓跟政府对着干? 用吕姐的话说就是——还不如隔壁耶稣大方。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大夏老一辈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这类人本该是最好忽悠的,但大夏的老一辈经历过动荡和混乱的年代,他们不是看不上启示派,而是压根就看不上觉醒者。 门卫陈大爷就是其中典型,一帮老头下棋时最爱说的内容就是——觉醒者?能顶几个师啊? 所以启示派最大的杀手锏——升华,在他们眼里甚至还比不上象棋有魅力。 “将军!” “哎——反将!” 幸福花园的大门口又热闹起来,柳学冬背着手也在看。 胧月暻从超市替柳学冬买完烟出来。 他们刚散完步,准备回家。 胧月暻撕开塑膜,嘴唇轻轻含住一支点燃,然后塞进柳学冬嘴里。 她挥散面前的第一口青烟,跟柳学冬一起继续往回走。 “你最近烟抽得勤了。” 胧月暻有注意到,书房烟灰缸满得比以前快了。 “有吗?” 柳学冬愣了下,淡淡笑道:“我都没发现。” 胧月暻转头看着他的侧脸:“你好像有心事,自从你和红豆从京城回来后就这样了。” 柳学冬愕然看向她:“为什么这样说?” 胧月暻小嘴微微撅起弧度:“你最近每晚在书房待的时间比以前更长了。” “不会是那什么结婚越久的男人就越喜欢一个人待着之类的原因吧,你也到这个阶段了?” 柳学冬干笑着摆手:“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在忙正事……” 话没说完他却又沉默了。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 每晚待在书房只是重复地翻看关于自由联邦的最新情报,可他什么都没有做,也明明不打算做,但就是忍不住去查去看。 从心理学上来讲这是一种无助和纠结的复杂表现。 明明生活已经步入正轨,他的心却没能静下来。 柳学冬试着努力过,但确实无法静下来。 因为他看到的更多。 繁荣美满的景象就像是大夏筑起的高墙,将外界的汹涌暗流全部阻挡在墙外。 高丽的局势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由于社会环境的特殊性,长年处于高压生活状态的高丽民众对启示派来说无异于是最好的培养皿,高举启示派升华大旗的民众几乎是每天都在激增。 包括财阀也未能幸免,这其中究竟是启示派自己的本事还是自由联邦暗中发力已经不重要了,高丽财阀几乎被启示派全部吸纳,然后联合起来围殴野火帮。 面对上层财阀和底层民众的“夹击”,就目前情况来看,姜屿烈想推尹孝宏上位的计划已经可以宣布胎死腹中,现在就连支撑都已是困难。 而之所以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还因为东瀛的连锁反应。 胧月泉治虽然有着雷霆手段,不仅独掌苇原众,还能利用天皇对政权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干涉,但启示派的来势太过凶猛了,哪怕苇原众一直在对启示派活动的领头者进行针对性斩首,但架不住加入的人太多了,甚至就连政界都开始出现接纳启示派的声音。 苇原众实在抽不出身去帮姜屿烈解决高丽的困局。 而对九处来说,绝不愿意看到家门口的高丽就这样成为启示派的温床,但仅靠几支境外小组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九处不愿意出更多的力,而是别的地方更需要九处帮忙。 柳学冬从王利川那里得到内部消息,据说九处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如果启示派真的全面侵蚀了高丽,可能会让新罗出手,再发动一次南北战争。 但这已经是最万不得已的打算,毕竟谁也说不准是否自由联邦也正希望看到这个局面。 九处现在大部分境外力量放在了中东和欧洲。 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共同体联盟未来维系世界和平的拴绳,九处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支离破碎。 欧洲“御三家”,女王冠冕,拿破仑之剑,焚书人联合会,三个难兄难弟没一家好过的。 除日耳曼外,日不落和高卢的事态都已经从聚众游行转变成了武力冲突,流血事件每天都在发生。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好消息,欧洲这边普遍信仰的都是天主教和基督教,虽然基督教不接受教皇的领导权威,但教皇的地位还是承认的。 圣索斐林的死,彻底点燃了这些白人信徒的怒火,这些人走上街头,自发地开始与启示派对抗。 或许不如启示派疯狂和暴力,但这些信徒中以中年和老年人居多,他们掌握着更多的财富、人脉,和社会地位,他们的影响力不局限于自身,还有和他们息息相关的更多人。 因此启示派在欧洲的进展遭遇了瓶颈,双方陷入僵持。 启示派不得不转变方向,将策略更加倾向学生群体,时至今日,已导致日不落和高卢的各大高校几乎全面停课。 光是共同体联盟遭遇的这些大麻烦就已经让九处焦头烂额,但更大的压力还来自自由联邦。 自由联邦开启大范围的大洋军演,理由竟然是“为未来可能爆发的觉醒者颠覆世界战争做准备”。 自由联邦意图从军事层面的威慑为启示派创造机会。 如果是以前,大夏可能还会先对喷几句,然后再观望一阵,最后再决定要不要跟牌。 但在知道如今自由联邦的真实情况后,大夏也懒得废话了,直接将舰队排开放出去,跟自由联邦对峙。 这样做既是告诉自由联邦——真要打就试试,你潘多拉别以为拿捏了自由联邦就真天下无敌了。 其次也是给世界上其他国家表态——不用畏手畏脚,尽管放开手去收拾启示派,大夏敢兜这个底。 第841章 柳学冬的割裂感 花花世界私人会所。 柳学冬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时,柳学冬闯进胡满的卧室,用枪指着他脑门,要求他给自己提供帮助。 这个精明的边缘人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夹着狐狸尾巴殷勤地替柳学冬准备好伪造的证件,置办安全屋,事无巨细,每一个贴心的细节都在向柳学冬暗示一件事——他是个想活命的聪明人。 柳学冬看出来了,所以胡满才得以不被灭口。 那时的柳学冬迫切想要进入新生活,但出于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变数考虑,不得不准备这些后手和退路,他渴望的东西从来没有变过。 安稳。 虽然没有持续太久,但柳学冬来到中海的第一份“安稳”,确实是胡满提供的。 时至今天,老柳再一次走进花花世界私人会所,掌管安稳生活的女神依然吝啬,不肯垂青他。 “你说你想聊聊?” 吧台后,穿着中山装的胡满讶异地看过来,不敢相信这话从柳学冬嘴里说出来。 因为是白天,二层酒吧里只有他们两人。 最近局势紧张,王利川被要求留在京城总部,九处随时都可能需要鬼谷的能力;兰斯也是相同的原因,他同样被召回了总部,负责协助网络防御部的工作。 柳学冬指着胡满身上的衣服:“你穿成这样谁还会把你认成酒保?” 胡满边擦桌子边回道:“这还不简单?我把所有酒保的制服都改成了中山装,这已经成小店特色了。” 胡满最近也没闲着,他和兰斯一直保持着联络,并且自己也有一定的情报渠道。除此以外,他九处特殊情报人员的身份没有被公开,柳学冬听说,自从胡老板转正以来,陆陆续续给纪检部门提供了不少情报,因此打掉了好几个贪官。 这私人会所的档次越开越高,总有翘嘴上钩。 擦完台面,胡满给柳学冬接了杯橙汁推到面前:“你想聊什么?” 柳学冬盯着杯中明黄色液体:“聊聊……怎么才能让世界和平?” “哈?” 胡满表情僵在脸上,如果刚刚还只是不敢相信,那现在他就是真的想报警了。 世界和平从清道夫嘴里说出来,要是和柳学冬没那么熟,胡满都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活不了了。 胡满接了杯凉水灌进肚,有的语无伦次:“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心理医生——哦,就是你。” 他猛搓了把脸:“让我理理——所以你是想说,要怎么才能统治世界?” 柳学冬略感茫然地看向他:“你思想这么阴暗的?” 胡满嘴角抽抽,心说你个骨子里都黑透的是怎么好意思说我阴暗的。 但他口头不敢这样说,笑道:“那就是我理解错了——先说我现在可不是什么生意都接的啊。” 柳学冬单手抵着下颌,歪着头叹了口气:“来中海之前,我没考虑太多,我也没想到安稳过日子会这么难。” 胡满有些不解:“你现在不过得挺好的么?” 柳学冬抬眼道:“还能过多久?” 胡满张了张嘴,他忽然知道柳学冬在说什么了。 “我现在就好像在数着日子过日子。” 说着糟心的话,柳学冬的语气却很平淡:“我居然产生了我每天做的事都没有意义的错觉。” “于是我就开始反思,我最开始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安稳的、正常的、规律的、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的生活。” “这一点我很笃定,也从没变过。” 柳学冬声音一顿,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可现在我才发现,要拥有这种生活的前提居然是——世界和平?”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我自己都觉得很荒谬,你可能无法理解我现在的割裂感觉——我的精神,或者说心理状态,确实发生了变化,这不是我该有的思维逻辑,意思是以前的我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他的语速渐渐加快,以至于显得有些混乱。 胡满下意识想打断他,让他停止思考。 柳学冬却忽然主动停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胡满道:“或者换一个更简单的例子。” “我居然产生了倾诉欲,以前我会坐在这里跟你聊这些吗?” 胡满沉默了,盯着柳学冬不知该说什么。 柳学冬冷静下来,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这是情绪在主导我的思维,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我一方面对这种变化感到欣喜,长久以来的问题得到了改善;但另一方面,我又因为情绪主导思维而感到苦恼,我无法再做到像以前那样思考问题。” “而这种变化是潘多拉带来的,在和她的接触中我受到了她的天赋影响。或许她说的对,我和她的天赋确实存在某种联系。” 胡满眼皮一跳:“你想去找她?” 柳学冬闭上眼:“理智告诉我不能去,但那种被情绪主导的念头却一直在撩拨我——只要杀了她,一切问题都会得到解决,我想要的也会实现。” 胡满低声道:“或许你该跟九处商量一下。” “可我不想让她们知道。” 柳学冬抿了口橙汁,淡淡道:“红豆希望我就躲在中海,小暻什么也没说,但她也感觉到了我最近情绪的不正常。” “很奇怪对吗,好像事情反过来了。可她们越是这样,我就越迫切地想要解决问题。” 胡满知道柳学冬需要的不是劝说,而是引导。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柳学冬摇头,“潘多拉现在代表的不是一个人,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她。” 话才说完,柳学冬手边的电话响了。 一看是王利川打来的。 电话接通,王利川问道:“老柳,方便吗?” “怎么了,你说。” 柳学冬回。 “等一下。” 王利川那边压着声音,似乎是走到了无人角落,才继续说道:“老爷子想见你。” “见我?”柳学冬有些奇怪,“到底什么事?” 王利川的声音又低了一分。 “关于灰雾的。我把那次你说的事告诉老爷子后,他出了趟远门去找人问,这次应该是有消息了,让我联系你,你们见一面——你们三个。” 柳学冬精神一振:“还有谁?” “帕布丹措。” 第842章 水往低处流,火借风势大 蓉城。 王九命约在这里跟老柳见面。 这是西南分部的地界——现在已经叫特管局西南分局了。 在一家火锅店的包厢里,柳学冬见到了王九命和帕布丹措。 聊起天时柳学冬才知道为什么把碰头地点选在西南分局。 还是因为局势紧张,帕布丹措被召回了,一旦遇到需要他的状况,就能直接从西南分局赶赴战场。 王九命的变化比较大,和上次见面时相比,他明显削瘦了许多,颧骨突出,皮肤松弛,皱纹添了不少,但他的精神头还挺好。 柳学冬瞧见帕布丹措在鸳鸯锅里涮着菜叶子,心说这小喇嘛还挺守戒,但转眼又看到他从红汤里夹起一片肥牛来,在茶水里涮了涮喂进嘴里。 注意到柳学冬的眼神,王九命就像猜到了他的想法,笑道:“他就是单纯地怕辣。” 柳学冬顺着话题闲聊:“喇嘛能吃肉?” “能吃。”帕布丹措摘下尖帽子擦拭脑门上的汗,“但有三不吃。” “不吃自己杀的,不吃为别人杀的,不吃自己要求杀的。” 他指着锅里:“这都不是我杀的。” 然后又指向王九命:“其次是他点的菜。” 他猛嘬了一口酸奶:“再其次,我吃的是合成肉。” 柳学冬对他竖起大拇指:“好家伙,不败金身呐,要不怎么你是活佛呢。” “说正事吧,两位。” 王九命站出来把话题拉回正轨。 “关于你看到灰雾的事,小川已经给我说过了。” “这东西,在鬼谷一脉的典籍里确有记载,典籍里把它叫做‘天机’。因为它旁人看不着,并且属于鬼谷的隐秘,所以我从未对其他人说起过——以至于我一直以来都以为这是只存在于鬼谷天赋的特殊之处。” “直到你跟小川说起你的经历,我才知道原来这不是鬼谷独有的东西。” “你还提到了传承类型天赋,因为传承类天赋才会出现天赋的转移,根据这个猜测,我就去找了活佛。” 王九命把视线转向帕布丹措,柳学冬跟着看过去:“你也见过?” 帕布丹措擦了擦嘴角的油:“我应该见过,但也没见过。” 柳学冬不禁皱眉,跟这喇嘛说话真费劲。 帕布丹措却不急不缓:“每一任活佛都是由上一任活佛指定的,根据你们的说法,这也是灰雾转移的过程。” “而在被选定之前,我还只是普通人,就算灰雾出现在我面前,我也看不见;但当我被选定后,我与灰雾已是一体,自然也不会知道它存在过。” 柳学冬默默点头,这下听懂了。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他看向王九命:“那王利川怎么……” 王九命知道柳学冬想问什么:“我见过灰雾,因为是我将天赋传承给的小川,我亲眼看见了灰雾从我这里离开,然后进入小川的体内,但小川当时是看不见。” “他之所以能理解你说的灰雾,除了典籍上的记载外,还因为鬼谷天赋催动时,我们眼中能‘看’到灰雾的涌动——我猜这是因为鬼谷天赋本身就有着‘观察’的特性,就像一种内视,所以才能看到自身天赋催动的过程。” 柳学冬听得聚精会神:“灰雾转移的过程是什么样的?” 帕布丹措对这个问题同样好奇,也看向了王九命。 王九命摊开手掌覆盖在脸上:“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像是从皮肤下面析出了一张面具,然后汇聚成一团雾气,慢慢覆盖在小川脸上,最后渗进去消失了。” 柳学冬回忆了一下,当初自己第一次看到灰雾时,灰雾确实是扑向自己面庞消失的。 帕布丹措抹着薄薄的发茬:“其实在你们没说灰雾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样。” 柳学冬问他:“你家也传了那么多年,祖上的典籍没记载吗?” 帕布丹措不满道:“什么我家你家的,我们是一个教派。” “差不多。”柳学冬摆摆手。 “有倒是有。”帕布丹措摇摇头说道,“但你们知道,经文不是论文,写得玄之又玄,所以没有关于它形态上的描述。” “经文只把它称作,相。” “相?” 柳学冬眉毛拧起,这又一次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那又是什么意思?” 帕布丹措施了个佛礼:“无量寿佛。” “我不是学者也不是科学家,讲不来太官面的解释,我只能给你讲佛家的理解。” “相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它是愿,是业,是智,是心,是法,是神。” “历任活佛都认为,我们的力量——也就是天赋,是相赋予的。被相选中的孩子,说明这人的过去现在未来,内到自身,外到环境,都吉祥圆满,所以他就是下一任活佛。而要守住相,就必须不犯戒,一旦犯戒,就成了我们常说的着相,着相的结果就是——哦,你见过了。” 柳学冬听得脑壳疼,但至少有一件事他是听明白了:“等等,你是说,下一任活佛不是被上一任指定的,而是被灰雾选出来的?” 帕布丹措想了想,点头:“就是这个意思,相为活佛指引了方向,于是活佛确定了自己的接班人。” 柳学冬难以置信地看向王九命:“不对吧,灰雾要是会自己选接班人,可你明明是亲自把灰雾转移的——这不是你主导的吗?” “活佛说的是对的。”王九命摇头,“王氏血脉是传承天赋的硬性要求,但每一代子嗣中,谁更适合成为下一任鬼谷,这同样是天赋给予我的感觉,我是根据这种指引选定的小川。” 这个说法和帕布丹措的解释契合了,但柳学冬却更加无法接受了。 “你们现在是在告诉我——天赋其实是活的?” 王九命摇摇头不说话,低着头深思——他其实也觉得这个结论不靠谱。 帕布丹措口宣佛号:“无量寿佛……” “我不这样觉得。” “在我看来,它更像一种自然选择的结果。” 柳学冬似有所悟。 帕布丹措轻轻笑道:“就像水往低处流,火借风势大。” “难道水和火也是活的吗?” 水是因为地势所以决定流向哪里,火是因为风势所以决定往哪边烧。 那灰雾又是因为什么做出的选择? 第843章 寻找失踪人口 柳学冬失踪了。 已经过去一整天了,大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最开始是虞红豆先发现联系不上柳学冬了,她把电话打给王利川询问,王利川又去问了王九命,然后九处就知道了。 柳学冬失踪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九处倒不是担心柳学冬会做出什么对大夏的不利的事,但柳学冬那强大的破坏力毕竟摆在那,再加上又是在这最紧张的节骨眼儿上消失,所以由不得九处不重视。 和柳学冬最后接触过的王九命和帕布丹措被请回局里,详细说明都做过聊过什么。 以及和柳学冬有关系的人,虞红豆,胧月暻,胡满,兰斯,王利川,都被单独问话。 一番梳理调查下来,终于发现了线索。 胡满曾为柳学冬提供的一个假身份在涟云港出现过,九处顺着这个线索继续追踪,最后发现这个身份偷渡去了高丽。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不仅是柳学冬的消失,还有九处的处理方式。 几乎就在特管局将调查结果上报的同时,大夏以重点人员非法出境为理由,向高丽递交了要求派遣特别事务协查小组的申请,在两国民众都还没反应过来时,高丽总统同意了这个请求。 于是,由大夏派出的“特别事务协查小组”乘坐数架运输机,浩浩荡荡地飞抵高丽。 这个由好几支连队组成的“小组”动作雷厉风行,当天就锁定了嫌疑人,将各大财阀家族的掌权人全部扣押,理由是“包庇窝藏大夏非法人员”。 但具体有没有真的包庇窝藏,这事还得审,但总之得先扣下。 直到这时事件才真正发酵,首先是自由联邦发声,谴责大夏以莫须有罪名扣押无辜人员,试图干涉高丽大选。 大夏没作回应,但高丽总统却说话了,他表示这是两国沟通后达成共识的合法行动。 事情还没结束,这边高丽刚说完,东瀛官方跟着发话了,说在东瀛境内也发现了疑似大夏非法人员的踪迹,出于对安全的考虑,希望大夏尽早派遣协查小组将人员抓获。 …… 名古屋大学的教室里,这位失踪人员在认真听课。 讲台上的教授正侃侃而谈。 “情绪波动是觉醒天赋的契机,虽然还没有切实准确的实验数据支撑这一论点,但从对现有觉醒者的调查和讨论,这几乎已经是公认的事实。” “需要注意的是,觉醒依然不是必然发生的情况,来自大夏的研究成果中首次提出的恰值的概念,恰值的水平决定了一个人是否存在觉醒的可能性。” “但毋庸置疑的是,心理状态的差异和决定觉醒的情绪波动存在着必然的关联性……” “铃铃铃——”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将教授打断,教授皱着眉头,视线越过教室投来。 柳学冬赶紧按下静音,向教授歉意地笑了笑,快步从后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柳学冬将电话接通。 兰斯的声音响起。 “你猜对了,启示派的成员里确实藏着清道夫,而且都注射过泰坦药剂,他们算是启示派的高级成员,有这些人做活生生的例子,所以下层成员才那么疯狂。” “这倒是意料之中。”柳学冬淡淡回道,“给普通人赋予天赋,是启示派的核心卖点,所以为了保守住这个核心卖点的秘密,高层人员的组成必须是忠心不二的,没有人比清道夫更合适了。”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研究部的进展怎么样了。” “呃,”兰斯顿了顿,“这方面我不了解,要不你直接问易局长吧,他在我旁边。” 电话转交到易安邦手里,他叹了口气道:“郑万松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你体谅下老人家吧。” 柳学冬冷冰冰的话毫无人性:“体谅不了,这件事我们必须搞明白,越早越好。” “哎……” 易安邦摇摇头:“我会盯着的,有进展第一时间告诉你。” “你那边多久离开,协查小组差不多该往东瀛调了。” “高丽已经稳住了吗?” 柳学冬问。 “只能好不到哪儿去。”易安邦平静说道,“高丽总统至少是个清醒人,他知道任由启示派发展这个国家就完了,只是之前因为财阀的压力,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当我们提出方案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也算是一种破釜沉舟了。” “从那些财阀嘴里撬出不少东西,也因此抓住了好些藏在启示派里的清道夫,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反而是民众,他们被启示派裹挟着向官方施压,不过暂时被稳住了。” “我估计到时候东瀛也会遇到同样问题。” 柳学冬点点头:“这两天观察下来,我发现东瀛的情况比高丽要好些,启示派的影响虽然存在,但至少没有高丽那么疯狂。” “我说的不是民众。”易安邦打断道,“是自由联邦的反应,我不确定把同样的招数再在东瀛用一遍,潘多拉会不会应激。” “我们都清楚,这方式太直白了。” “她不会。”柳学冬语气平淡,“因为我确实是失踪了。” “所以九处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坐实,然后不小心让潘多拉知道,九处正在找的人是我。” “相信我,如果我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潘多拉比九处更急。” 易安邦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始终不太明白,潘多拉是一号觉醒者,天赋就已经这么强大了,而你是零号,理论上来说天赋应该比潘多拉更强大——哪怕不是战斗方面的,但功能性也该比她更夸张才对……但我好像没感觉到。”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柳学冬面无表情。 电话挂断。 柳学冬和九处在演一场戏,做一个局。 但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只有易安邦,兰斯,以及王九命,所以对其他任何人来说,他确实是失踪了。 那顿火锅后,柳学冬得到了启发,所以他有很多事情想要搞清楚,才有了这次失踪。 下课铃响了,学生们从教室里陆陆续续走出。 柳学冬在人群中寻找着,当看到教授的背影时,他赶紧抱着笔记本追了上去。 “教授,教授!” 教授回过头来,隔着厚厚的镜片打量着柳学冬。 “你是我的学生吗?” 柳学冬露出和煦的笑容:“我是来旁听的。” “教授,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的帮助,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教授盯着柳学冬,最后还是被他诚恳的态度打动,点了点头。 二人沿着走廊向外走去。 “是这样的教授,我有一个朋友……” “她是一名觉醒者,但同时我发现她有着严重且复杂的心理问题……” 声音渐行渐远。 第844章 缓兵之计和困局 接下来一个多月里,柳学冬辗转于世界各地,拜访接触了多位专家。 这些专家大多是在心理学领域耕耘多年的资深大牛,在觉醒者公开后,又开始研究心理学与觉醒者之间的相对关系,彼此都有着各自的深入方向,也产生了许多有价值的猜想和议题。 柳学冬的效率不算高,因为在决定接触一个人前他需要先调查,确认他是“干净”的,然后柳学冬才会露面。 期间兰斯偶尔会联系柳学冬,有时是汇报研究部的进展,有时是传递一些情报。 比如拿破仑之剑发生了一次严重的内部泄密事件,一则由九处发出,拿破仑之剑接收的加密联络遭到窃取,加密内容包括“失踪者为,现名‘柳学冬’,曾用代号为‘渡鸦’的s级清道夫,对国家安全具有重大威胁,须尽快锁定目标”等信息。 窃密者在潜逃两日后被抓获,最终确认其真实身份是白头鹰环治局国际情报侦查部探员,在拿破仑之剑已潜伏五年之久。 唯一可惜的是,在该白头鹰探员被抓获时,已经成功将情报发回了自由联邦。 紧接着大夏特管局就将协查小组遣往东瀛,在苇原众的协助下对目标可能出现的区域展开地毯式搜查,虽然依然未能找到最终目标,但也不算一无所获——搜捕过程中协查小组依法扣押了多名企图阻碍行动的人员,事后发现这些人多与启示派有关,且还有一少部分人与白头鹰存在联络关系。 根据这一点,协查小组依法要求对白头鹰驻东瀛分局的区域进行排查。 白头鹰分局设在驻军基地里。 当所有人都觉得九处这一步迈得太大了时,白头鹰却同意了九处的要求。 这时大家才恍然发现,自从泄密事件发生后,自由联邦就再也没有动静了。九处把高丽犁了一遍时,自由联邦还发表声明谴责,一副“你再过分点我就要动手了”的架势,可当协查小组到东瀛后,自由联邦反而什么都不说了,甚至连搜查驻军基地这种事都能答应。 自由联邦的脸面不要了吗? 是可以不要了,跟柳学冬的下落比起来,自由联邦的脸面在潘多拉这里一文不值。 兰斯对此表示过不解,柳学冬告诉他,潘多拉的心理是病态的,不能用正常人的思路去理解,不论是掌控自由联邦还是建立启示派,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统治世界。 从始至终她的目的都只有一个,成神。 在接连数次对柳学冬下手失败后,于是她决定用另一种方式来打败柳学冬。 柳学冬现在是拿她没办法,但要是逼急了柳学冬给自己脖子来上一刀,潘多拉也得疯。 她不怕柳学冬死,但怕他不是死在自己手里。 所以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九处满世界找柳学冬,白头鹰也希望九处快点找到柳学冬。 不过柳学冬也知道就这样拖着肯定不是办法,所以他在找破局的关键。 郑万松的研究方向是很重要一环,柳学冬有一个猜想必须得到证实。 可惜研究难以推进。 郑万松快被逼疯了,他坚称光凭普通人的力量无法将研究继续推进下去。 他将觉醒者比喻成一个密闭的容器,天赋是容器中存放的东西,但具有二象性。 不同容器中存放东西的质量,颜色,形态等各不相同,对应到天赋的多样性。 而由于容器是密闭的,所以存放的东西无法自主脱离容器,即天赋无法脱离觉醒者本身单独存在。 但如果通过非正常手段打破容器——比如杀死觉醒者,存放的东西就会从存在状态转变为不存在状态。 觉醒者死亡,天赋就消失了。 这是郑万松已经论证过的结果,让一名觉醒者进行观测,当另一名觉醒者死亡时,并未观测到灰雾从尸体中析出。 所以郑万松推断,所谓的灰雾从觉醒者体内析出,是个别天赋特有的能力,仅靠正常研究和人力无法复刻这种情况,只有通过天赋的力量才能实现。 而通过库尔策的阐述,郑万松进一步佐证了这一观点。 据库尔策回忆天赋移植手术的过程,他依稀记得是出现过一个光头女人的形象。 所以郑万松认为天赋移植手术的成功关键在于潘多拉的天赋,是她使用天赋将库尔策和另一个女性实验者的天赋转移到体外。 于是郑万松的实验就在这一步陷入僵局。 九处没有相应的手段将一名觉醒者的天赋提取出来,也就没有办法继续论证在自然选择的情况下,天赋会“流”向哪里。 兰斯带来的最新一条消息是。 白头鹰给九处发来一份正式函件,说安其罗希望和易安邦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正面谈话。 柳学冬的回复是——潘多拉快没耐心了。 …… 所谓的正面谈话当然不是指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面对面。 就算安其罗真打算这么干,九处也不可能答应——否则真到那时候对面坐的到底是安其罗还是潘多拉就不好说了。 真实情况是,双方约好一个时间,然后通过视频通讯进行沟通。 这一天很快到来。 指挥部的会议桌前,易安邦坐在最上方,两侧位置上各部门负责人一一排列下去。 一面大屏幕悬在会议桌上,正对着易安邦。 在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兰斯和网络防御部的干员们守在各种设备前,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易安邦最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九处制服,让人接通信号。 屏幕亮起,安其罗的身影出现在上面。 他似是坐在办公桌后面,露出微笑给易安邦打了招呼:“易局长你好。” 易安邦微微点头:“你好,安其罗局长。” 按照传统,双方本该先聊聊国际局势,说一些看似重要实则没什么营养的内容,然后才进入正题。 易安邦本已经做好这样的打算了,却没想到安其罗不按套路出牌,张口就问:“柳学冬真的失踪了吗?” 易安邦沉默了片刻,抿着嘴表情沉重地点头:“没错。” 第845章 不请自来的通讯 安其罗跟着沉默了两秒。 易安邦不知道安其罗在沉默什么,并怀疑他在对稿子。 两秒后安其罗又开口了:“他具体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易安邦道:“在审问完贝尔福之后。” 这下安其罗是真沉默了,画面外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易安邦分明看到安其罗的视线偏移了一下。 安其罗赶紧再问:“他在消失前有表露出什么异常吗,比如说过什么话之类的……” 易安邦叹了口气,径直打断:“安其罗,我本以为这会是场开诚布公的谈话,你没必要试探了,我们都知道,他是为了逃避。” “或者你也可以直接让躲在摄像头后面的潘多拉出来跟我谈。” 此话一出,安其罗下意识看向旁边。 画面外再次传来动静,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潘多拉,等等。” 要是贝尔福在这,他一定能听出来这是考伯特的声音。 但显然考伯特的话没能起效,镜头忽然晃动,被一只手转过方向。 紧接着潘多拉的脸出现在画面中。 她面无表情,声音冷漠:“逃避?他也只剩这个办法了对吗?” “还是他觉得只要消失就能让我停下?” 潘多拉声调拔高,脸上控制不住露出狞笑:“没关系,要是九处找不到他,我可以自己来,哪怕把世界翻个底朝天,我不信他能一直躲着。” 易安邦眉头微微一皱,但语气不变:“只要他想的话,当然可以一直躲下去。你或许忘了,柳学冬并不是九处的人,和九处也没有绑定关系,就像这次一样,他抛下九处当了逃兵,他只管给自己找了条活路,却完全没考虑后果的严重性——这也是我们感到愤怒的原因。” “我们对此束手无策,他精通调查和反追踪,还懂得易容,在大夏这几年没有留下任何牵绊和线索,对九处来说他几乎没有弱点,当初选择大夏只是因为这里相对安稳地环境,如今他觉得这里已经不适合他了,于是就果断离开。” 易安邦面不改色直视潘多拉:“我知道你想找他,贝尔福说了很多,关于零号觉醒者的。所以九处也很迫切地想找到柳学冬,抛开这次谈话,九处当然不希望柳学冬落到你手里,但如果你打算通过发动世界战争的方式将柳学冬逼出来,那我们就不得不把柳学冬的事先放一放——只要解决了你,或许柳学冬就没有再躲躲藏藏的必要了。” “你再威胁我?” 潘多拉气极反笑。 易安邦淡淡回道:“难道你认为自由联邦一定能赢?” 潘多拉把脸凑近镜头,几乎填满了屏幕:“老东西,你想试试看?” 易安邦一点不生气,轻蔑一笑:“难道是启示派的跳梁小丑给了你这种自信?” “潘多拉,你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掌权者。” “如果是以前,你的话或许还有足够的威慑力,但事实是自由联邦已经不存在了,你能代表的只有你自己,一个发了疯的觉醒者,哪怕攫取了一个国家的力量,你依然没有资格玩政治游戏,如果你发动战争,面对的将是全世界所有国家的反击。” “希望你能意识到这点,战争一视同仁,不管是人还是神。” “哈哈哈——” 潘多拉肆意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说的没错。” “你提醒我了,启示派还需要时间,我要等它慢慢渗透进各国政界,就像自由联邦一样,这个过程或许需要不少时间,但是没关系,只要继续蚕食——” “迟早,会轮到大夏。” 易安邦点点头:“谢谢你的告知,我相信那天不会到来——战争的启动按钮并没有握在你的手里,无论是你还是启示派,如果继续试图挑衅世界和平的底线,大夏不介意代表全世界打响第一枪。” 潘多拉的脸颊微微抽动:“你在试图威胁一个疯子?那么你成功了!” 她的情绪隐隐有失控的前兆——这种情况在近段时间来愈发频繁。 画面外再次传来考伯特的声音:“潘多拉,冷静下来,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潘多拉却置若罔闻,她对着镜头伸出一根手指:“我只给你们一周时间,要是柳学冬不出现,我保证自由联邦的舰队会代替他出现在大夏家门口。” 说罢,她不再给易安邦开口的机会,啪嗒一声掐断了通讯。 会议室里。 “嘭!” 林建中用力拍了下桌子:“果然是个疯子!根本没法跟她讲道理!” 易安邦轻轻揉捏眉心,淡淡开口:“继续开会。” ……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众人纷纷散去,只有兰斯被留了下来。 易安邦拧开保温杯,润了润干涩的嗓子。 “一周时间,研究部可能是指望不上了,柳学冬那边有方向了吗?” 兰斯旁观了全程,表情同样凝重:“他试图找到潘多拉的弱点……虽然我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但这已经是他最擅长的事了,调查,寻找机会,然后一击毙命。” 易安邦摇摇头,沉默不言。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门进来,是一位网络防御部的干员:“易局,又有一个信号试图接入进来。” 易安邦和兰斯对视一眼。 兰斯问:“地址是哪儿?” 干员回:“自由联邦。” 易安邦略作沉吟:“接进来。” 会议桌上的大屏再次亮起。 首先映入画面的是一张办公桌,能看到键盘和鼠标——看样子那头是使用电脑发起的通讯。 一只手挡住画面,正用纸巾擦拭镜头,随着那只手移开,易安邦和兰斯才看清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手里捧着一杯咖啡。 看见信号接通,她闲适地朝镜头摆手:“哈喽哈喽,能看见吗?” 易安邦看向兰斯,兰斯连连摇头:“我不认识。” 画面里的女人小口抿着咖啡:“很抱歉以这种唐突的方式联系到你们,但我的事确实比较重要。” 易安邦和兰斯都谨慎地没有接话——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女人都十分不对劲。 只听女人说道。 “麻烦帮我转达一下,我想跟他见一面。” “哦,你们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女人撩撩头发:“渡鸦。” 第846章 菲丝! 易安邦垂眸嘬茶,像是没听到。 这女人一上来就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不自报家门,易安邦完全没有搭理她的必要。 眼下就两个人,这种开口的活只有兰斯来做。 兰斯问道:“你哪位?” 女人用勺子轻轻搅着咖啡,她也不故弄玄虚,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说出自己名字:“菲丝,你们不认识我,但我是塔纳托斯的助理。” 听到这,易安邦无奈地摆摆手:“小姑娘,我不想为难你,但还是让塔纳托斯亲自跟我谈吧,这是起码的诚意。” 菲丝的语气没有变化:“易局长,这次来我并不代表清道夫协会,只代表我自己。” 这多少是有些不知好歹了,易安邦眉头不着痕迹微微一皱,就想让兰斯掐断信号。 菲丝又开口了:“no。” 她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晃:“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最好别那样做。” “老实说,我对九处不感兴趣,但我的威胁一定比潘多拉更加有效。” “威胁?” 易安邦轻声一笑:“菲丝小姐,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但严格来说,除了在战场上,我们本不该有任何交集,我也不觉得你的威胁有用。” “我的要求很过分吗?”菲丝无辜地抬了抬眉毛,“我只是想跟渡鸦——好吧你们叫他柳学冬,我只是想跟他见一面,聊聊我们俩的事,仅此而已。” 在会议桌上坐了这么久,易安邦已经感觉到疲惫,他揉捏着眉心,再次复述之前的内容:“柳学冬失踪了,九处也正在找他。如果你真的想见他,可以试着自己努力,而不是找九处要人。” “那太麻烦了。” 菲丝又拿出锉刀,慢条斯理地修正起指甲:“或许你说的是实话,也可能是骗我,关于这点我无法验证。” “不过我有另一个更好的办法。” 她动作停顿,目光看向镜头:“要是你们真的联系不上他,我只好把他在中海还有家人的消息告诉潘多拉。” “虞红豆和胧月暻对吗?我跟她们还挺聊得来的。” 兰斯神情大变,易安邦也沉下了脸。 菲丝掩嘴轻笑:“潘多拉一定会高兴坏的,到那时柳学冬也会主动现身吧?” 兰斯下意识看向易安邦,易安邦沉着脸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菲丝吹了吹指甲:“好了好了,别害怕。我说了,我的威胁比潘多拉更直接,但没说我真会这样做。” 她念出一长串号码:“可以的话,让他直接联系我,我静候佳音。” 屏幕上画面消失,显示出“信号丢失”的字样。 易安邦长出一口气:“先联系柳学冬吧。” …… 两天后。 自由联邦,位于拉斯维佳斯城郊的一家小酒馆里。 菲丝小姐今天没穿职业装,她换上了露脐吊带加小皮裙,肩上披着牛仔外套,独自坐在角落里抿着鸡尾酒。 易过容的柳学冬进入酒馆,扫了一圈找到人后走了过来,在菲丝对面坐下。 鸭舌帽垂下的阴影把他面容遮住了大半。 “你想聊什么?” 菲丝眯着眼盯着柳学冬那张陌生的脸,终于露出了笑意:“你真是一秒钟都不肯提前,我还以为你是今天第五个来搭讪的人。” 柳学冬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他把时间花在了侦查上,直到确认这附近是安全的,才进入酒馆。但他潜意识里其实觉得菲丝不会害自己,否则也不会答应这次会面。 “说正事吧。” 柳学冬压着嗓音:“你想干什么。” “我想……”菲丝指尖绕着发梢,轻佻的语气却说出触目惊心的话,“让潘多拉死。” 柳学冬眼皮微抬:“你们不是一头的么?” 菲丝扬起眉毛:“错了,她跟塔纳托斯是一头的,我跟她可不是。” 柳学冬思考了几秒:“说说原因。” 菲丝眨眨眼:“因为她让我感到了害怕。她发发疯可以,但我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她毁灭世界。” “哈?” 听到这个答案,柳学冬差点笑出声来:“你不会是想说你其实是个和平主义者?你大老远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跟我演这出戏?” 菲丝叹了口气,有些心累:“不,重点是我害怕了。” “害怕什么?”柳学冬追问,“难不成塔纳托斯也在潘多拉的礼物清单上?这不便宜你了吗。” 菲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的意思是,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没想到她能控制整个自由联邦,也没想到她和塔纳托斯联手搞出来的启示派能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继续这样下去,潘多拉迟早有一天会杀了我。” 柳学冬一愣——他没听明白这里面的逻辑。 “其次,”菲丝撇撇嘴,“潘多拉也确实挡我路了。我本想靠自己的本事拿下清道夫协会,但现在被她搞得,清道夫协会已经快没有了。” “自从九处和一众组织打算借教廷的名义进入也门时,塔纳托斯就已经把人全部散了出去,然后我们也来到了自由联邦,塔纳托斯打算在自由联邦西部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基地——但不再是清道夫协会,启示派让他尝到了甜头,他现在有了更大的野心。” “这让我很不满意,就像一局游戏还没有通关,却被告知关服了。” 柳学冬的思绪还停留在菲丝的上一段话里:“等等,你还没解释潘多拉为什么要杀你。” 菲丝盯着柳学冬,端起酒杯润了润唇:“其实你没必要问这个,反正最后你也不会记得。” 不会记得? 柳学冬感觉不太对劲,隐隐好像有什么事被忽略了,却摸不着苗头。 菲丝长舒一口气:“好吧,让我们把事情变得简单一些……总之,你会相信我的。” “啪。” 她打了个响指:“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柳学冬下意识开始回想,尘封的记忆画面随之展开。 那是在百老汇大街上,仿佛一滴雨水浸入眉心,各种各样的情绪涌入脑海,掀起精神层面的海啸。 这些从未感受过的复杂情绪在大脑里横冲直撞,冲击着每一根神经,使他不受控制地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 他在大街无意识地走动,时而大笑时而痛哭,周围的人群纷纷避开他。 直到一个女孩出现在他面前。 女孩打了个响指,他内心的汹涌瞬间平复。 女孩问他。 “现在好些了吗?” 第847章 faith!(埋得最久的伏笔终于挖开) 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探手,拔枪,瞄准,动作一气呵成。 枪口指着菲丝的眉心,柳学冬却发现自己无法扣下扳机。 不是物理层面的原因,而是理智和感性在一起叫嚣,告诉他不该这样做。 面对枪口,菲丝淡定地端起酒杯,朝柳学冬微微示意:“想起来了对吗。” “你篡改了我的记忆?” 这句话刚问出口,柳学冬却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他并没有忘,只是没能想起。 “并没有。” 菲丝给出解释:“只是你把我忽略了,因为你信任我。” “这种信任,是比信仰还要更高级的程度,它跳过了狂热的阶段,转而变成一种——任何不好的事情都不会联想到我身上,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都会感到排斥。” 菲丝伸出食指,指尖在枪口上画着圈:“就好比这把枪。” “它是你最信赖的伙伴,但你难免会冒出念头,下一发子弹会不会卡壳,又或是膛线是否磨损过度等意料之外的原因,使你打不中目标。” “但你绝不会去设想自己的手会不会突然抽筋导致扣不下扳机——甚至在我说这句话之前,你脑子里根本就没想起过自己的手。” “我,就是这只手。” “你的手现在放在哪里?你把它放在这的那一刻里,有想过为什么要把它放在这吗?” “因为你信任它,所以忽略了一切。” “这种信任,就是你对我的信任。” 在引来酒馆客人的注目前,柳学冬把枪收了回去。 菲丝说的没错,他现在根本没有扣下扳机的冲动和欲望,就连强行生出必须扣下扳机的念头,都会在心里被立刻否决。 柳学冬想起了,不仅那天是他和菲丝的第一次见面,甚至菲丝就是被他带回清道夫协会的。 “塔纳托斯也中招了?” 柳学冬问:“你就是用你的天赋成为了他的助理?” 菲丝捂着脸:“可以不要点破吗?这会让我很没有成就感,我保证只对他用过这一次,后面的一切都是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柳学冬表情有些疑惑:“你到底在说什么?” 菲丝忿忿地白了他一眼:“你忘了是谁帮你把炸弹藏到塔纳托斯桌子下面的了?” 柳学冬表情有些呆滞,他想起来了。 还是菲丝。 塔纳托斯的办公室是整个基地最安全的地方,没有得到他的主动召见,任何人都进不去。 除了菲丝。 菲丝瞪着柳学冬:“那天我明明很激动,以为终于能凭借我自己的努力成功拿下清道夫协会——结果那竟是个哑弹?!你居然只是为了吓吓他?” 没错,柳学冬又不是真想干掉塔纳托斯,他只是想逼迫塔纳托斯对他起杀心。 柳学冬托着下巴沉思,开始仔细回忆菲丝还干了些什么。 很快他发现了华点。 泰坦药剂。 泰坦药剂的研究也是从菲丝来到协会后才开始的。 这可是一个重大发现,柳学冬猛地抬起头:“泰坦药剂是你搞出来的?” 菲丝撇撇嘴,摆手道:“那只是一个巧合。” “聊这个前你得先知道我的天赋到底是什么。” 柳学冬挑眉:“信任?” 菲丝勾唇一笑:“不仅仅是这样。” “我能从信任我的人身上,拿走某些无形之物。” “比如身份、记忆、名字、才华,又或者……情绪。” 柳学冬瞳孔微微一颤。 菲丝注意到柳学冬的表情,她笑得有些捉狭,但语速没有变化。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从一名觉醒者身上拿走了他的天赋,但奇怪的是,我只做到了一半。” “一半是什么意思?”柳学冬问。 菲丝想了想,从柳学冬的水杯里捻起一块冰块:“就好比这是你的东西,我现在拿走了。” 菲丝将冰块含进嘴里,轻轻吮吸了一下指尖的水珠:“现在是我的了。” “看懂了吗?” 菲丝冲柳学冬眨眨眼睛:“这是两个步骤,我得先拿出来,然后才能放进自己嘴里。” “那个天赋就卡在了最后一步,我只能把它拿出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后来我自己通过试验,找到了规律和原因。” “我只能从肉身增幅型的觉醒者体内拿走天赋,我认为是因为这类天赋的效果是基于觉醒者本身而产生的效果,产生效果必须依附于身体,所以被判定为觉醒者本身的一部分;而非肉身增幅型天赋的效果本质是由天赋直接带来的,于觉醒者物质上的自我无关,所以我也拿不走。” “这是一种属于或不属于这个信任我的人的一部分的区分。” 柳学冬恍然点头——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协会只能利用肉身增幅型觉醒者制作泰坦药剂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做不到最后一步。” 菲丝抿着嘴唇,略作思索:“我认为这和天赋的存在状态有关。” “被我拿出来的天赋是一种形似灰色气体的雾状物,它的存在状态非常奇特,首先它不具有实质,但却能被觉醒者看到,同时普通人却无论如何都观测不到它。” “简单来说就是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但我的天赋针对的是无形之物,就像我刚才说的,身份,名字这种只具备概念的东西。” “我能从觉醒者体内将天赋‘拿’出来,就意味着这时它确实是无形之物,但当从体内‘拿’出来之后,它因为能被我观测到,所以又变成了有形之物——所以我无法将它放进自己的兜里。” “后来跟协会的研究人员做进一步实验,他们通过提取原身觉醒者的分子神经细胞,制作成液体试剂,然后杀死原身,我放开‘拿’在手里的灰雾,它就主动选择了药剂作为依附对象。” 柳学冬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潘多拉要杀你的原因?她需要你的天赋将这种制造觉醒者的手段掌握在自己手里。” “哦,不是。” 菲丝摆摆手,略带歉意地看了眼柳学冬。 “因为我才是她要找的另一半。” “用她的话来说,我就是那个代表全知的零号。” 第848章 错误 “你是零号?” 柳学冬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背了口大锅,他指着自己鼻子:“那我是什么?” 菲丝吐吐舌头,避开柳学冬的视线:“你……是个错误。” “错误?” 柳学冬端起杯子猛灌一口冰水,感觉冷静些了:“能解释清楚一点吗。” 菲丝清了清嗓子:“不知道你是否发现了,其实每一次天赋潮汐的爆发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带来战争,逐鹿、封神、以及十字军东征。” “出现这种情况的本质原因其实就是人们对力量的排他性,抛开科技发展带来的外力不谈,人类永远对个体的伟力充满了憧憬和觊觎,但当人们真的拥有个体的伟力时,就不再希望别人拥有压倒他的力量。” “每次天赋潮汐,处在爆发中心最先觉醒的那个几人,他们的天赋一定是最强大的——这个强大不一定是体现在力量上,也可能是功能性,潜力等等,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分子神经细胞的活性更高。” “白头鹰对这方面的研究出现了一点偏差,他们执拗地认为天赋潮汐爆发时,在中心觉醒的人存在先后顺序,然后根据这个顺序提出了零号一号的概念。” “但其实不是这样,觉醒是按批次进行的,我,潘多拉,还有你,其实是同时觉醒的天赋。” “但我们在分子神经细胞活性上确实存在高低差异。” “而我就是最高的那个。” 柳学冬眉头微皱:“你怎么确定的?” 菲丝语气平淡:“因为我没有‘排他性’。” “只有弱者,才会对强者产生‘排他性’——这几乎是一种的天性,分子神经细胞活性越高,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柳学冬再次提出疑点:“那我呢?我好像也没有这种感觉。” 菲丝摆摆手:“还是那个原因,你是一个错误。” “大多数觉醒者其实都意识不到排他性的存在,但那是因为分子神经细胞活性不够高,而对我们第一批觉醒的人来说,才会有明显感觉。” “潘多拉,还有你,我们一旦碰面就能对对方产生感应,就像是一种天敌或自然竞争者的信号,你本该是发起‘挑战’的一方,可偏偏你注射了泰坦药剂……” 说到这,菲丝无奈地捂着额头。 “还记得你那支泰坦药剂来自谁吗?” 柳学冬答:“艾凡·克列夫,我几乎能背下来。” “谢天谢地,那你还记得他来自哪儿吗?” 柳学冬一愣。 他当然记得。 纽约特伦盾精神病院(第274章)。 又是纽约。 菲丝撇撇嘴苦笑:“没错,潘多拉是第二个,你是第三个,猜猜看谁是第四个?” 柳学冬张了张嘴:“可,可是……这又能怎么样?” “还没想明白吗?” 菲丝反问:“除了像潘多拉那样本身就具备吞噬能力的天赋,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在拥有天赋的情况下,后天再获得另一个天赋?” “一切都只是碰巧。” “因为我拿走了你的情绪,泰坦3型缺失了触发代价的必要条件,所以才能和你本身的天赋同时存在。” “虞红豆告诉我,你在九处进行天赋测试的时候……” 柳学冬连忙抬手打断:“你说什么?虞红豆告诉你——” 下一秒他立刻反应过来:“你对她用天赋了?” “难道我还有别的什么渠道了解你的情况?”菲丝答得理所当然,“就只是打个电话,不然你以为我和她们为什么能聊那么久?” 柳学冬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心平气和地跟菲丝聊,他应该生气才对,但看着菲丝的脸他却硬是一点气都提不起来。 柳学冬无奈道:“你就不能把天赋效果给我解除了?” “不能。”菲丝白他一眼,“我怕你一枪崩了我。” “那你先把情绪还给我。”柳学冬又说。 菲丝又白他一眼:“做不到,我的天赋是从别人那里拿走东西,又不是圣诞老人。” “你能不能别打断我?” 柳学冬悻悻点头。 菲丝满意了,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你在九处测试时分子神经细胞活性读数出现异常,这就是潘多拉认错人的原因,也是我为什么说,你是个错误。” “你本身的天赋和泰坦3型存在冲突,两个本不该同时存在的天赋错误地结合在一起,它们水火不容却偏偏不得不挤在同一个人的脑子里,所以当你同时使用这两种天赋时,分子神经细胞活性读数才会疯狂攀升,同时也导致了你的头痛。” “到目前为止我和潘多拉还没碰过面,她反而先遇上了你,你和她交手时活性指数比她高出了好几个量级,刺激到了她的排他性,所以她才会认定了你。” 柳学冬茅塞顿开,长久以来困扰他的问题得到解惑,他一下想通了许多事情。 “所以你就一直躲着,拿我当挡箭牌?” 菲丝干笑摆手:“别说那么难听,我第一次知道潘多拉的时候她还被关在实验室里,那时候我也想不到以后她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只是现在我快藏不下去了,潘多拉的礼物越来越多,继续下去迟早我会被找到,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想办法吗。” 柳学冬听着还是不对:“不是,那你为什么不在潘多拉成长起来之前就弄死她?” “这个……”菲丝眼神乱瞟,“次要原因是我对她没有排他性,主要原因的话……” 像是难以启齿,她纠结了一下终于垮下肩膀:“是我的代价。” “我十分清楚自己的天赋有多么强大,只要我想,我可以成为任何人,知道任何事,获得任何想要的东西。” 柳学冬抿着嘴,他知道菲丝说委婉了,这个天赋不仅强大,而且危险,她甚至可以统治世界。 菲丝继续道:“但越是清楚这一点,我就越排斥使用天赋,这是我的代价,就像一种不可抗力。每次使用天赋都会让我产生羞耻感,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不劳而获的窃贼,像一个可耻的作弊者,同时我会变得极度地渴求成就感来填充覆盖这种羞耻感。” 成就感,柳学冬记得菲丝刚刚提到过,在说对塔纳托斯使用天赋时。 他恍然大悟:“所以你想不依靠天赋,而是依靠自己的努力把塔纳托斯赶下台?” 菲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本来我已经快成功了,我清楚协会的一切,了解它的运转规则,就连泰坦药剂都是我的功劳,这么多年塔纳托斯也在我的刻意‘照顾’下变得贪图享受,他已经不止一次提过退休后的旅游计划,可偏偏这时——巴洛死了,潘多拉主动找上门,重新激发了他的野心。” 第849章 猫抓耗子 “可恶的塔纳托斯!” 菲丝忿忿地捶了下桌子。 “他现在和潘多拉走得太近了,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得不离开协会了。” 柳学冬好奇问道:“感觉你很怕她?明明你才是活性指数最高的那个不是吗?” 菲丝把手一摊:“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淑女,害怕一个想毁灭世界的疯子难道不正常吗?” 她摆弄着垂到下颌的发丝,小脸露出苦恼神色:“要是她被关在实验室里那时还好,现在潘多拉已经成长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我和她谁的活性指数高还真不一定。况且话说回来,一旦我和她碰上,可能她根本不会给我使用天赋的机会。” 柳学冬了然点头:“所以你想借我的手除掉她。” 菲丝单手托腮,桌下翘起二郎腿,高跟鞋尖优雅晃动。 她朝柳学冬俏皮地眨了下左眼:“这是合作,难道你不想吗?” 柳学冬确实想,他都快想疯了。 他要真有这个本事的话早就这么干了。 柳学冬看着桌面:“正面作战我现在不是她的对手,而且她现在也不是一个人,整个自由联邦的军队都是她的助力。” 菲丝反问:“那要是不考虑其他,给你一个单对单的机会,你有办法解决她吗?” 柳学冬沉思了许久,菲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晌后,他终于点头:“可以试试。” 菲丝绽开笑颜:“这才像你。” “不过这个计划光靠我俩可不行,还得让九处加入进来。” …… 两天后,潘多拉没能等来九处的回复,却等来了大夏在南太平洋展开军事演习的消息。 总统办公室里,潘多拉正在玩飞镖。 正值壮年的总统先生站在墙边,端端正正把飞镖盘捧在胸前。 “什么意思,直接摊牌了是吗?” 潘多拉掷出飞镖,飞镖精准命中十环红心。 一旁坐在沙发里的考伯特合上书本:“可能是一种防备措施,这恰好证明了九处确实找不到柳学冬,所以他们只好在你把自由联邦舰队开到大夏家门口前,先把自己的舰队拉出来宣扬武力。” “嗯哼?” 潘多拉挑起眉毛:“他们不会以为我只是吓唬他们吧?” 她瞥了眼总统:“就像你们以前那样,你军演一场我军演一场,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各回各家——大夏到底知不知道我是真打算开战?” 总统点点头:“我想应该知道。不过女士,战争没那么简单,战争远不是按下几个按钮,下达几个命令就够了,它更多的是政治和军事层面上的博弈,所以如无必要,我建议你再慎重考虑一下……” “笃。” 这支飞镖扎在总统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舌头上,他不禁发出一声痛呼。 潘多拉笑着说道:“我建议你重新建议一下。” 考伯特抬眼看了看,神情淡定:“相比起这个,我更疑惑大夏为什么会把军演地点选在南太平洋。” 潘多拉随口回道:“嗯……这样更方便他们对自由联邦本土发起打击?” 考伯特摇摇头,拿起遥控器,摁开墙上的显示屏。 “从地图上看,大夏的舰队距离奥大利亚更近。” 潘多拉歪头想了想:“奥大利亚……” 考伯特盯着地图沉思:“那里地广人稀,再加上基督教徒占据了总人口的近50%,所以启示派的发展很慢。” 总统拔掉飞镖,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大夏想在奥大利亚重复他们在东瀛和高丽的行为,抑制住启示派的发展趋势后再将奥大利亚作为跳板,以钳形攻势针对自由联邦本土。” 以赤道南北作为纵深幅度的钳形攻势? 考伯特想了想,觉得确实是个问题,要是放开克制真打起来了,自由联邦不仅要面临战线被拉开的问题,而且本土一定是最先被打击的目标。 正想着,他的电话响了。 居然是塔纳托斯打来的。 考伯特接起电话听了半晌,脸色渐渐凝重。 “怎么了?” 察觉到异常,潘多拉看过来。 考伯特放下电话,沉声道:“塔纳托斯的人注意到一支全副武装的九处小队秘密出现在了雪梨市。” 潘多拉眉头皱起:“雪梨市?怎么又是奥大利亚?” 考伯特看她一眼:“塔纳托斯说,他有很大把握柳学冬就在雪梨市。” 潘多拉猛地抬起头来:“理由呢?” 考伯特抿抿嘴:“因为负责遥控奥大利亚启示派的翡冷翠就在雪梨市,柳学冬的目标可能就是她。” “除此之外,澳大利亚民间觉醒者组织菲利普号角内有启示派的线人,这个组织也加入了由九处牵头的共同体联盟,启示派在奥大利亚发展缓慢也有菲利普号角频繁阻挠的缘故。据线人回报,昨天菲利普号角曾和九处有过秘密联络。” “这应该就是九处小队出现在雪梨市的原因。” 潘多拉双眼顿时亮了:“他们想偷偷把柳学冬抓回去!” “那还等什么?我们也赶紧动身!” 她转身指向总统:“把舰队派过去,逼奥大利亚交人!” 考伯特泼了冷水:“显然九处已经预料到这一点了,大夏排在南太平洋上的舰队就是为这个准备的。” “嘭——!!” 潘多拉一脚把实木办公桌踢成了两半,木屑横飞。 考伯特抬起书本挡住脸。 潘多拉发出愤怒的咆哮:“不能再放他走了!绝不!” 考伯特放下书,表情依旧淡定:“是的,我理解你的感受,先冷静,潘多拉。” “那就跟他们打!” 潘多拉抓起一把飞镖全部掷出去,总统下意识闭上了眼。 “开战!开战!” 考伯特摆摆手:“打吗?这个选择不明智,不管输赢,但在战斗结束前我想柳学冬早就逃之夭夭了。” “呃——啊!” 潘多拉狠狠一跺脚,咬牙切齿:“那你说该怎么办!” 考伯特微微一笑:“九处不是已经把答案告诉我们了吗?” “既然九处能进去,那么白头鹰也能。” “让安其罗把所有的a级小队全部配给你,再加上翡冷翠和启示派,海上的舰队交给自由联邦的舰队,大夏觉得是在威慑我们,但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威慑他们?” “你可以放开手脚,好好玩一场猫抓耗子的游戏了。” 第850章 入场券 潘多拉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不仅是对她自己来说,对考伯特也是。 雪梨市的一座工厂里,考伯特正盯着屏幕上实时传回来的画面。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管液体试剂,心思却不在屏幕上。 照原计划,他本该有更多的时间对潘多拉进行更全面的研究。 可惜巴洛死得太快。 潘多拉不可能再回到“笼子”里了。 所以他不得不将计划提前,利用潘多拉,以最快的速度将自由联邦打造成一个绝对安全的巢穴。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潘多拉在短时间内吞噬了太多情绪,导致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考伯特很难再做到像以前那样,每次都能将她安抚下来。 现在大多数时候考伯特都不得不先顺着她来,否则就会加剧她的毁灭欲望。 这种不稳定的状况是潘多拉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在她稍微清醒些的时候,能冷静地向考伯特倾诉,从话语中考伯特能感受到她的痛苦,日渐膨胀且无法控制的情绪已然成了一种对她的折磨,以至于她的毁灭欲望不再只针对别人,也针对自己。 潘多拉产生了自毁倾向。 在折磨中她开始思考一切的意义,为什么要成神,成神的意义在哪里,就算成神了,又能代表什么? 考伯特没有开导,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换句话说,从他开始向潘多拉灌输“成神”的概念开始,就是为了等她产生自毁倾向这一刻。 成神没有意义,考伯特早就知道,他和巴洛都知道。 他也不信神,不相信神的存在——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不相信神话传说中那种有着改天换地能力的神的存在。 对潘多拉来说,成神本就没有意义,她只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个体。 力量必须和权利紧紧捆绑,那么就离不开一颗清醒且智慧的头脑。 所以对考伯特来说,成神才是有意义的。 世界战争一触即发,南太平洋上大夏和自由联邦的舰队紧张对峙,两个超级大国的军事力量已经全部进入战时状态,全球都在紧密关注。 当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这件事上时,白头鹰能抽调出来的主要力量已经全部秘密潜入了雪梨市。 这座工厂是启示派在雪梨市的一个隐秘据点,被白头鹰给临时征用了。 此时白头鹰的数支a级小队已经全部散出去,化整为零分布在城市各处——一是寻找九处小队的动向,二是调查柳学冬的行迹。 潘多拉也不在这里,进入雪梨市后她就离开了,她直接去找了翡冷翠。 …… 你揍过他? 巧了我也是。 两个素未谋面的女人首次碰面居然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话题。 翡冷翠在雪梨市有一个大房子。 不是她的,是一位加入了启示派的商人主动上供的。 位于这座大厦顶层的大平层里,翡冷翠正躺在落地窗边的躺椅上悠闲地敷着面膜。 窗外居高临下一览城市景貌。 身后客厅,潘多拉蜷腿坐在沙发里,对着电视上的游戏画面操控手柄。 当屏幕上显示出“gameover”字样时,她“咔嚓”一声把手柄掰成了两半。 “他为什么还没来干掉你?” 潘多拉从沙发上走过来,站到落地窗边往外张望,寻找着合适的狙击点位。 “别看了。” 翡冷翠睁开一只眼:“这附近没有比这更高的楼,我也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当他肯出现时,就意味着他断定这是一个无法拒绝,能一击得手的好机会。” “所以他还在等,我们也只有等。” 翡冷翠撕下面膜,光着身子朝浴室走去:“现在最快找到他的办法就两个,一个是守着我,一个是守着九处。” “但显然守着我比较现实,毕竟他会易容,我不认为九处能这么快找到他。” 潘多拉跟着翡冷翠走进浴室。 大浴池里蓄满了热水,水汽蒸腾。 翡冷翠用指尖试了下温度,然后抬腿迈了进去。 潘多拉站在浴池边看着,等着她继续说。 二人对视一眼。 翡冷翠:“……” “你在干什么?” 潘多拉面无表情道:“守着你。” 翡冷翠张了张嘴:“可是我在泡澡。” 潘多拉思索片刻,然后开始脱衣服。 “不,等等。” 翡冷翠赶紧制止:“我没有跟别人一起泡澡的习惯。” 潘多拉动作停下,慢慢将拉链拉了回去:“其实我也不想跟黑人洗同一个池子。” 翡冷翠的眼角分明抽了抽。 潘多拉的视线偏移过来:“你刚刚好像想杀了我?” 翡冷翠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指向浴室门:“好吧,金发小妞,你可以先出去——说不定过几分钟他就会来敲门,你为什么不去外面等着呢?” 潘多拉盯着她看了几秒,一言不发转身出去了。 半晌后,翡冷翠披着浴袍出来了,看到潘多拉已经重新拿起另一只手柄开始玩游戏。 见翡冷翠出来,潘多拉按下暂停键,转头问道:“他是个报复心很重的人吗?” 翡冷翠想了想:“不,他很理智,只会为了某个明确的目的杀人,更不会有诸如报复、取乐这类毫无意义的想法。” 潘多拉眉头微微皱了下:“那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来找你?我是说,如果不是为了报复,他为什么非要杀你?” 翡冷翠被问得愣了一下。 迟疑片刻后,她摇了摇头:“一定是这样的,除此以外我想不到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圣索斐林就死在他眼前,他选择消失多半也受了这次事件影响,虽然我不清楚他到底想了些什么,但我相信他一定不想我继续活着。” 潘多拉狐疑地看着翡冷翠,她下意识感觉到这番话有些没头没尾。 翡冷翠走到墙边,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不过一直被动地等待敌人找上门确实很煎熬。” “所以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其实从得知他出现在雪梨市后,我就已经让启示派在准备这件事了。” 片刻后翡冷翠抽出手来,指尖夹着两张条形硬纸卡。 “瞧瞧这是什么?” 潘多拉定睛看去,辨认出那是两张入场券。 翡冷翠微微一笑:“潘多拉小姐,不知是否有幸邀请你共同欣赏一场歌剧演出?” 第851章 演出开始 “翡冷翠有看歌剧的习惯吗?” 后台的演员准备室里,已经易过容的柳学冬正在化妆。 “没有,但她可以有。” 菲丝站在面前,细致地替他描上眼粉。 “就像我说你一定会去找她一样,因为信任我,所以她就认定了这个事实。” 柳学冬眼珠子转动,盯着菲丝的脸:“这算是一种改变思维逻辑的能力吗?” “想什么呢。”菲丝摇摇头,“我能让人把我认作可以完全信赖的自己人,又不是把人变成傻子。就好比我现在让你给自己脑门上来一枪,你能愿意么?” 柳学冬想了想,摇摇头:“我又不是傻子。” “这不就对了。” 菲丝直起腰,观察着柳学冬的妆容:“我告诉她你是冲她来的,但没说原因,但她因为信任我,所以就通过脑补自己说服了自己事实就是这样。” “说极端一点,套用刚才的例子,我让你给自己脑门上来一枪,但你心里会产生一种想法——嗯,虽然我不会真的给自己来一枪,但菲丝这样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柳学冬抿抿嘴——他确实闪过了这种念头。 很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等事情结束,你得把我身上的效果解除了。” 菲丝说:“你先把潘多拉解决了再说吧,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势头不对,我可不会管你,我肯定第一个跑。” “说得像你能躲一辈子似的。” 柳学冬平静道:“要是潘多拉吞噬了我,她很快就会发现我不是她要找的人,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菲丝语气轻松:“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柳学冬并不紧张,但他知道菲丝其实内心并不平静,二人看似絮叨的谈话只是在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柳学冬默默将话题岔开:“所以入场券是你给翡冷翠的?” “只是一点点引导。”菲丝耸耸肩,“哪怕抛开我的天赋不谈,在她眼里我依旧是自己人,再加上旁边还有个等不及的潘多拉,她咬钩简直就是必然。” 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路过。 菲丝把声音压低了些:“今晚的演员有不少已经被换成了启示派的人,台下的观众里还藏着白头鹰……你别紧张,一切按计划行事。” 柳学冬看她一眼:“我不紧张。” 菲丝深呼吸一口气:“好的,不紧张就好。” “在潘多拉看来,你才是猎物,翡冷翠是钓你的饵,所以我猜……” 柳学冬接过话:“翡冷翠会出现在比较显眼的位置,而潘多拉肯定藏在某个地方。” 菲丝嘴唇张了张,片刻后肩膀垮下来:“好吧,我就是这个意思。” 柳学冬却摇摇头:“但我不这样觉得。” …… 夜幕降临,雪梨大剧院已经陆陆续续检票完毕。 潘多拉和翡冷翠坐在最靠前的中间两个位置。 翡冷翠不太懂潘多拉的想法:“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待在一起?” 潘多拉翻看着手中的票根,反问道:“我为什么非要躲起来?” 翡冷翠默默看着她——从清道夫的角度想,潘多拉的这个决定确实算不上明智。 潘多拉微微抬眸:“我一定要躲起来,然后趁他不注意时从背后偷袭吗?” “我不想那样做。” “这是他的谢幕,我应该用最正式的态度跟他告别。” 大厅里渐渐坐满,当灯光暗下时,原本还嘈杂的人声也安静下来。 潘多拉偏头问旁边的翡冷翠:“这是演的什么?” “图兰朵。” 潘多拉点点头,一个结局美好,但过程血腥的故事。 大幕拉开,灯光洒向舞台,戏剧开场。 序曲进来,铜管奏起阴森的曲调,舞台上城墙高耸,卫士持刀,一排木桩上挂着十几颗面目扭曲的人头。 扮演百姓的人群簇拥等待,一位大臣走出来,宣告波斯来的王子已经败在图兰朵公主的谜题下,即刻押赴刑场。 人群惊慌混乱,四散奔逃。 一个老人被推倒,身边的姑娘拼命想扶起他,人群却始终朝这边拥挤。 忽然一个年轻男人冲过来,帮着她将老人扶起。 当这个年轻男人出现在舞台上时,潘多拉情不自禁嘴角勾起了笑意。 台上男人面向观众席唱着台词,视线从第一排扫过时,在潘多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二人心照不宣,目光一触即分。 演出继续。 善良的年轻男人原来是鞑靼王子卡拉夫,他被图兰朵的美貌吸引,主动要求去猜谜题,去当驸马,他不顾父亲和众人的劝阻,来到傲慢的图兰朵面前,将三道谜题一一解答。 恼羞成怒的图兰朵不肯履行约定,于是大度的卡拉夫同样给出一道谜题:“猜一猜我的姓名,若在太阳升起前,你知道了我是谁,我甘愿引颈受死。” 在激昂沉重的曲乐声中,剧幕渐入高潮。 图兰朵公主搅得全城不得安宁,一定要查出异邦人的姓名。 她抓来卡拉夫的父亲和侍女,严刑逼问,侍女以死明志,不肯吐露。 戏剧进入最后一幕,明亮的皇宫里国王高坐王位,百官并列两侧,音乐变得庄重而热烈。 图兰朵公主盛装出席,卡拉夫挺胸抬头走在后面。 公主款款走向国王,向他大声宣布:“尊贵的父王,异乡人的名字我已经知晓。” 在众人的注视下,图兰朵转过身来面向卡拉夫说:“他的名字,就是爱!” 宫殿一下欢腾起来,众人齐声歌唱。 在激昂的交响乐中,卡拉夫微笑面对公主,大声说道。 “回答错误。” “砰!” 枪声夹杂在恢弘音乐中显得格外突兀。 足足过了两秒,直到图兰朵公主栽倒在舞台上时,一切声音才戛然而止。 台下的观众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有潘多拉在热烈鼓掌。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切感受到了歌剧的魅力。 伴随着掌声的节奏,柳学冬接连开枪,台上被调包成启示派成员的演员一个接一个倒下。 直到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一把扯下身上复杂的礼服,朝柳学冬飞扑上来。 “砰!” 尸体从半空落下。 柳学冬轻哼着欢快的歌谣。 “二,四……六七八。” 第852章 她的演出 “门前……” “大桥下……” 柳学冬迈着从容的步子,手枪挂在食指上打转。 观众们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演出的一部分,有第一个人站起身逃跑,紧接着更多人跑动起来。 但依然有不少人坐在原位冷眼观望。 “游过一群鸭……” 柳学冬哼着重复的小调,保持天赋开启,默数地上的尸体。 “哼哼哼哼数一数……” “二四六七……嗯?” 好像少了一个。 身后胸口中弹的图兰朵公主突然坐起,从裙底掏出枪对准柳学冬。 “去死!” “砰!” 一发子弹掀飞了她的天灵盖,尸体“嘭”一声栽倒回去。 柳学冬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将目光投向台下稳坐的潘多拉。 “演出结束。” 潘多拉鼓着掌站起来,面带微笑看着柳学冬:“精彩。” 仿佛她真的成了一个最捧场的观众,带着欣赏的眼神,用最诚挚的态度表达赞美:“我已经爱上这种艺术形式了,我想我以后会经常看歌剧表演。” 掌声渐息,潘多拉拉下拉链,将外套脱掉:“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我的演出开始了。” “哗啦!” 外套甩出,在二人交汇的视线被遮蔽的瞬间,潘多拉纵身跃向舞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从斜侧扑来,和潘多拉撞在一起。 暴喝声在潘多拉耳边炸响。 “嗡嘛呢呗弥吽!” “孽障伏诛!” 潘多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交手数合后二人一击分开,落向两旁。 潘多拉看向来人。 来人摘下帽子露出只有一层发茬的寸头,再掀开风衣,内里是金红相间的僧服。 潘多拉看出这是个年轻喇嘛,但她记忆里确实没这号人。 “你谁呀你是!?” 潘多拉又气又疑惑。 帕布丹措却没有回答,天赋催动,僧袍下肉体鼓胀,身形拔高,仿佛从神话里走出的金刚罗汉。 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令翡冷翠察觉到一丝不对,她按住扶手正要起身帮忙,一只纤细白嫩的手臂从后排伸开,搭在她的肩膀上。 经验丰富的翡冷翠反应极快,反手搭腕,一下将背后的人甩了出去。 那单薄的身影被甩出去时,指尖灵巧地在翡冷翠头顶一撑,然后轻飘飘落到前方不远处。 翡冷翠终于看清来人样貌——居然只是个穿着运动衫的年轻女孩,看脸蛋还带着稚气,似乎还是学生年纪。 但女孩说的话却让翡冷翠摸不着头脑。 “真君当面,为何不拜。” 翡冷翠会说中文不假,但文言文显然超出了她的知识领域。 翡冷翠没有回答,她目光锁定在女孩身上,但身后观众席已经响起枪声。 枪声密集且杂乱,翡冷翠脑子疯狂转动,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场演出里还混入了九处的人。 等不来回答,西王母抬眼冷冷看着翡冷翠,语气不屑:“呵,原来是昆仑奴。” “蛮化未开,污了本君的眼。” 翡冷翠大概察觉到自己是被歧视了。 她袖子一抖,两把匕首出现在掌心:“九处现在连小孩子都要上战场了吗?” 西王母秀目一瞪:“大胆!” 翡冷翠足尖点地,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冷冽刀锋已逼至西王母眼前。 在速度上翡冷翠向来十分自信,但今天她遇到了对手。 刀锋划过的居然也是残影,再抬头时,西王母已经出现在数米开外。 就在她抬头看去的同时,西王母一折一回,居然再次来到面前。 翡冷翠瞳孔一缩,一股巨力扼住她的脖子,将她一把掼到地上。 秀气的拳头一下接一下捶下来,才挨了两拳翡冷翠就不得不催动天赋防御——她怎么也想不通这具单薄的身体里哪来的这么大力量。 另一边的战斗要更加激烈。 潘多拉被帕布丹措缠住,同时还得提防身后的柳学冬。 潘多拉吃过上次的教训,已经有了针对柳学冬的办法。 柳学冬连开了数枪,枪枪都是照着潘多拉要害去的,但不知怎么的,中枪处不见血花,反倒四肢等无关紧要处有血迹渗出。 柳学冬心中有所猜测,打算换个弹匣再试试。 但潘多拉显然被打冒火了,她奋起一脚将帕布丹措踹得横飞出去,借力高高跃起,朝柳学冬当头跳下。 柳学冬转身战略性撤退,可潘多拉的速度远比上次见面时更快了,老柳才迈出去几步就被潘多拉一把薅住了衣领。 柳学冬矮身就地翻滚,顺势从外套中脱身,躺倒地面冲潘多拉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 子弹尽数打在胸口,潘多拉却连晃都没晃一下,挥臂一扫就把柳学冬的枪打飞出去。 柳学冬挥拳砸在潘多拉脸颊,潘多拉头偏了下,然后猛甩回来给了柳学冬一个头槌。 “嘭!” 柳学冬头颅后仰撞在舞台地板上,潘多拉俯下身冲他狞笑:“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学冬回以微笑:“抱歉,但我不喜欢太粘人的。” “嘭!” 潘多拉被一脚蹬飞,另一头刚冲过来的帕布丹措接力,十指并拢落捶,将潘多拉砸向观众席。 台下以速度见长的二人正斗得有来有回,忽然一道身影贴着头皮飞过,二人不知情况,同时警惕拉开距离。 扭头一看,潘多拉瘫在两排位置中间,身后更远处九处和白头鹰已经正面接战,打得热火朝天。 西王母回头怒视帕布丹措:“瞎了眼的秃驴,你往哪儿打呢!” 帕布丹措不好意思地摸摸发茬,忽然大喝:“小心!” 翡冷翠忽然偷袭,在西王母小臂划出一道长长刀口。 西王母大怒,一把擒住翡冷翠来不及收回的手腕,搭肩反推手腕,将刀刃捅进翡冷翠自己肩窝。 但帕布丹措说的不止是这个。 西王母和翡冷翠缠在一处时,一道身影从当中闯入,将二人撞开的同时直奔柳学冬而去。 “骗子骗子骗子!” 潘多拉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我受够了!” 她的速度太快,帕布丹措伸手拦空,潘多拉和柳学冬撞成一团在地上翻滚。 潘多拉大张开嘴,一口朝柳学冬喉咙咬下,柳学冬只来及偏头,被这一口咬住肩膀。 潘多拉也不松口,疯狂吮吸着柳学冬的鲜血,嘴里呜咽说着:“给我——全部给我!现在就给我!” 第853章 全世界陪葬 “去你妈的吧。” 吃痛之下,柳学冬一只手推她胸口,另一只手掰着她的肩膀,想将她从身上扯下。 可潘多拉的力量远比上次交手时更强,柳学冬挣扎了数次都没能成功。 好在帕布丹措及时赶到,从后面掐住潘多拉脖子奋力猛拽。 二人同时发力,潘多拉终于被一把掀开,牙齿从柳学冬肩头撕扯下一大块皮肉。 还不等二人喘一口气,潘多拉忽然调转矛头,拧腰摆腿凌空一脚抽在帕布丹措脖子上。 帕布丹措来不及躲避,危急之下只得抬起手臂阻挡。 “咔吧”一声清晰脆响。 帕布丹措小臂弯折,被压着一起撞在侧脸,整个人在巨力冲击下横飞出去,一头滚进了舞台的幕布里。 柳学冬翻身跃起,就在帕布丹措被打出去的同时,踏步前冲顶肘,铁山靠将潘多拉顶飞。 还没完。 柳学冬探手蛇形盘上,还未来得及飞出去的潘多拉被扣住手腕,随着柳学冬下盘发力,振臂一抖,潘多拉整条手臂都被抖得脱臼,整个人砸在地面。 实木地板被砸出一个大窟窿,露出下面的钢材结构。 潘多拉半边身子都吊在下面,柳学冬抬脚要把她生生踩下去。 潘多拉往旁边翻身堪堪避开,再顺势抓住柳学冬脚踝往怀里一拽,柳学冬也被拖了下去。 再看另一边。 观众席范围内交战的九处和白头鹰倒是很有默契地没将枪口对准舞台这边。 从人数上看,白头鹰几支a级小队再加上启示派——其实大多都是注射过泰坦药剂的清道夫,妥妥的占据了优势。 但他们却吃了信息差的亏。 白头鹰始终认为九处此行是偷偷潜入,目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柳学冬带回大夏。 殊不知九处来的可不只是几个尖刀组精英那么简单。 “嘭!” 走廊通道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江傲南领着大量策应武力组士兵赶到,在他身后熊铁树一跃而出,肩膀一顶就把两名挡路的白头鹰探员撞飞。 位于上层的观众台正发生着同样的事,快刀秦五津和链刀娄桂堂一左一右杀了进来,刀光闪烁间惨呼不绝,很快就将制高点占据。 飞机曾书客晚一步进来,在台边将枪架好,对着耳麦里说道:“a点已覆盖,暂时没发现目标——她和柳医生钻到舞台下面去了,老崔,怎么说?” 耳麦里传来崔右升的声音:“优先点杀残余目标,缓解下方压力,暂时先别动潘多拉。” 潘多拉的命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她要是死了,大洋彼岸的自由联邦高层得死一大片。 大夏也担心真把潘多拉逼到绝境时,自由联邦会义无反顾地按下核弹按钮。 所以在九处的计划里,不是拿枪口对准潘多拉。 有了曾书客这个神枪手加入战场,下方观众席的混战渐渐变得一边倒了。 随着多名白头鹰探员和启示派清道夫接连被狙杀,翡冷翠率先发现了关键所在。 她掷出一把匕首佯攻,趁西王母抽身闪躲时转头踩上椅背高高跃起,半空中踩着墙面一蹬,身形再次拔高。 在最高点时勾住吊灯借力,整个人像只灵动的蜻蜓,轻盈地朝观众台荡去。 “闪开!” 秦五津最先发现,一把将曾书客拽去身后,架刀迎上。 “当——” 两刃交击绽开火星,翡冷翠与秦五津一触即分,身形横向拉开,再次朝曾书客逼近。 “哗啦!” 锁链一振,斜刺里扎向翡冷翠面门。 是娄桂堂出手了。 他这一招本意是将翡冷翠逼退,却低估了翡冷翠的应变能力。 她柔韧的身躯像是一名芭蕾舞者,刀锋已经快到眼前时硬生生双脚离地,身躯横向旋转,任由链刀的刀锋贴着面颊擦过。 娄桂堂眼睁睁看着翡冷翠将他无视,与他擦身而过,匕首直勾勾奔着曾书客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蹬墙疾奔而来,最后一步踏出整个人仿佛一枚冲天的炮弹,眨眼就到了翡冷翠上方。 正面的曾书客一时都忘了翡冷翠,瞪大眼望着那道闯入视野的身影。 翡冷翠只听一声怒喝在头顶炸响—— “黑鬼休走!” 如果虞红豆在这,她一定能保证西王母绝对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她只是单纯地把敌人当做妖魔鬼怪。 “嘭!” 西王母落下来,径直把翡冷翠也砸倒在地。 曾书客仅在两步之外,看到机会,他立刻从后腰摸出配枪。 正要开枪时,娄桂堂赶紧拦住他:“你他妈不要命了?小心这姑奶奶连你一块儿揍!” 虞红豆在总部特训那段时间,也顺带帮忙测试过西王母的实力,那些日子里,除了少数几人,西王母几乎把尖刀组挨个揍了个遍,大家也摸清了她的习惯——西王母挑好对手后不喜欢有其他人插手。 用她自己的理解就是——我堂堂白玉龟台九灵太真金母元君,斩个妖魔还需要凡人帮忙,神仙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但事情也并不是那么绝对,大多数情况下只需要两份儿童套餐就能安抚好她,如果能附带赠品玩具的话甚至能让西王母配合团队作战。 在中海特动组的工作中虞红豆善用此招屡试不爽。 见西王母把翡冷翠摔下了观众台,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曾书客在耳麦里大吼:“老崔!送快餐的人怎么还没到!” 耳麦里的声音很无奈:“策应小队已经在跑步前进了,离歌剧院最近的kfc今天碰巧歇业,再等等吧。” 主要是西王母的时间快到了,要是不兑现报酬九处担心她直接撂挑子。 舞台下方。 狭窄空间里布满了钢材支撑结构,闪躲空间十分有限,柳学冬招架得很吃力。 终于退无可退时,潘多拉将他死死抵在了墙上。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难缠。” “为了你我都快掀起世界大战了,柳学冬,你真自私。” 柳学冬回嘴道:“你不自私,那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大家都消停了。” “哈哈!”潘多拉发癫似的大笑,“我死?没错我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们都想要我活着,差点就要跪下来求我别死——我要是死了!全世界都得给我陪葬!” 第854章 赢家 最先出问题的终究还是西王母那边。 老柳当初欺负不谙世事的西王母,靠的是丰富的经验和刚猛的爆发力,而翡冷翠的优势在于技巧和速度。 在九处总部深造过,西王母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全凭本能打架的小姑娘了,所以当翡冷翠引以为傲的速度优势也荡然无存时,她清晰感受到自己被压制了。 仿佛打得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就像蜻蜓遇见了蜂鸟。 最可恨的是这个小姑娘的力量,自己明明注射了泰坦药剂,皮肤坚韧得连子弹都打不进,可西王母打在身上每一拳的力量都像是透骨尖钉,震得翡冷翠五脏生疼。 眼看局势渐渐一边倒,翡冷翠心中萌生退意。 招架中,她视线快速扫视,寻找着逃生的出路。 拳风再次扫来,翡冷翠下意识护住头脸。 可预料中的重击没有到来,却听“噗通”一声。 翡冷翠低头一看,西王母软倒在地人事不省。 不管是不是陷阱,这绝对是个好机会! 翡冷翠当机立断匕首下刺,刀尖直奔西王母心口。 “退去!” 一声暴喝如洪音灌耳,举刀在半空的翡冷翠忽见大片阴影遮来。 她可不舍得为了杀西王母把自己也搭进去,想也没想抽身疾退。 那片阴影的覆盖范围却比她想象得还要大,抬头看去时,翡冷翠才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片几乎要将视野完全遮蔽的红绒幕布! 幕布当头罩下,翡冷翠挥刀劈开,随着布帛撕裂,帕布丹措的身影已逼到眼前。 大手覆上面庞,沛然巨力袭来,翡冷翠在帕布丹措手里就像一只布娃娃,在地上猛砸两下后又砸向观众席座位。 翡冷翠视野被手掌遮蔽看不见东西,虽然感觉天旋地转,但也疯狂地用匕首在帕布丹措手臂上连刺,片刻功夫那只粗壮手臂就已经血肉模糊。 最后一刀终于砍在关键地方——刀刃刺入手腕一转,帕布丹措的手筋被挑断了。 手臂无力垂下时,帕布丹措狠狠一脚踹在翡冷翠肚子上,翡冷翠如一颗出膛的炮弹倒飞出去,直到撞翻三排座位才终于停下。 翡冷翠瘫在损坏的座位上,嘴里不停往外呕血。 帕布丹措右手无力垂在身侧,左手合十做礼:“……无量寿佛。” 翡冷翠阴狠的目光盯着帕布丹措,她擦拭一下嘴角,挣扎着起身:“怪不得协会从不做大夏生意……都是些什么怪人。” 这喇嘛右手已经废了,如果他不是左利手的话——翡冷翠觉得自己赢的机会很大。 念头刚冒出来,那头又有了更大动静。 “嘭——!!” 舞台地板被掀飞大块,柳学冬从下面撞飞出来,衣衫血染斑驳,颇为狼狈。 潘多拉的身影紧跟其后,手里攥着一根钢管,追上后一棍子把柳学冬又抽回地面。 柳学冬从舞台边缘翻了下去,潘多拉蹬地疾奔而来,钢管在她手里跟锋利的长枪没有区别,追至数步远时枪头径直捅向柳学冬后心。 紧挨舞台的下方是乐团演奏的地方,一众乐器中,柳学冬抄起一把半人高的大号,喇叭口怼向身后,钢管不偏不倚正好插进去。 潘多拉露出破绽,柳学冬拽住钢管这头抽身而上,指节凸起一拳正中咽喉,潘多拉气息一滞,捂着喉咙连退两步。 柳学冬趁势夺过钢管,枪头连点前胸,逼得潘多拉继续再退,下盘不稳时,衔接抽枪横扫,潘多拉“嘭”一声栽倒。 柳学冬弓步前踏,挺身扬臂,好似巨猿劈山将钢管狠狠砸下! “啪——” 一声闷响,钢管被潘多拉双手抓住,距离额头只差毫厘。 柳学冬奋力下压,潘多拉死死钳制。 来自相反两端僵持的力道中,钢管开始急促颤抖。 直到某一刻。 “砰!!” 钢管应声折断。 余力未消,柳学冬顶着半截钢管,将断茬插向潘多拉咽喉。 只是潘多拉比他更快。 先一步偏头避开,断茬插入地板溅起木屑纷飞,只听“噗嗤”一声,潘多拉手中另外半截钢管没入柳学冬小腹。 鲜血淋漓的断茬从柳学冬背后冒出头来。 柳学冬张了张嘴,大口大口的鲜血顿时涌出。 他兀自抓着钢管不肯松手,试图用钢管撑起身体的重量,但无奈力气正在流逝,膝盖晃了晃后跪倒在潘多拉身上。 潘多拉面露喜色,伸手托住柳学冬的脸庞:“多么难忘的时刻,这将是我此生收到过最棒的礼物。” 鲜血染红了潘多拉的手掌,再顺着指缝往下滑落,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血线。 柳学冬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是你赢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潘多拉笑得很温柔:“问吧,趁我们还有时间像朋友一样聊天。” 柳学冬喘了口气,嘴角抽动:“我……我想亲眼看看,你成神的样子。” 潘多拉释然地笑了:“那就放开你的戒备,全身心迎接我。” 远处,帕布丹措丢下翡冷翠,转头朝这边冲来。 翡冷翠飞身跃起,举起匕首落向背后空门大开的帕布丹措。 “啪。” 响指声淹没在嘈杂中。 潘多拉仿佛心有所感,扭头看向观众席。 却看到翡冷翠拿着匕首呆愣在原地。 她的作战技巧被拿走了,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出刀。 柳学冬伸手把潘多拉的脸掰回来:“别分心,我准备好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 可潘多拉试着催动天赋,灰色雾气渐渐从柳学冬面庞析出——他确实放弃了抵抗。 他自愿将自己的一切献上。 巨大到难以言喻的惊喜感充斥了潘多拉内心,她无法再去想其他任何事! 灰雾在翻涌!在沸腾! 就在她即将一鼓作气将灰雾吃干抹净时,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丝黛拉!” “瞧瞧我是谁!” 真正属于她的名字触动了潘多拉的神经,这个声音仿佛勾起了某种本能,潘多拉下意识看过去。 那道陌生的身影从观众席中间的走廊里走下来,与翡冷翠擦肩而过,她朝着潘多拉勾勾手指:“想谈谈吗?” 强烈的渴求感,贪婪的欲望,疯狂的嫉妒,瞬间在脑海中引爆,仿佛耳边有个声音在咆哮着让潘多拉立刻干掉她! “你——你是!” 潘多拉难以控制地喊了出来。 对话达成,浑身紧绷的菲丝立刻打出响指。 “出来!” 第855章 来不及看的电影 眼睁睁看着灰雾从自己脸上析出,潘多拉感到了恐惧。 “不!” “不——你干了什么!” 她抛下柳学冬,爬起来就要向菲丝扑去。 柳学冬一把将她抱住,二人一起滚在地上。 潘多拉拼命撕扯,同时大声呼喊:“杀了她——快杀了她!” 柳学冬也在呼喊:“我愿意!我愿意!潘多拉——先把我这边忙完!” 他没有假装,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愿意。 翡冷翠神情挣扎,她看着就在身边的菲丝,慢慢举起匕首后却迟迟下不去手。 菲丝主动离远了些,焦急地冲柳学冬大喊:“是时候了——你还等什么!?” 柳学冬嘴里还在呼喊,像是不想让潘多拉离开,他把潘多拉紧紧箍在怀里,将两种天赋同时全力催动。 悬浮在半空的灰雾忽然沸腾得更加剧烈了,仿佛里面有万千刀兵交战,打得灰雾的体积迅速膨胀。 剧痛袭来,仿佛有一股力要把柳学冬的头颅生生撕裂,爆发力加持下,他双臂的力道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潘多拉勒断。 潘多拉心慌失神,一边想挣脱,一边又紧紧盯着那团漫无目的漂荡的灰雾,声音犹如杜鹃啼血:“回来!快回来!” 柳学冬的两种天赋在冲突中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潘多拉的天赋却忽然停滞不动了,它像是找到了什么,蓄势待发。 …… 工厂里,考伯特全神贯注盯着屏幕里的战局。 白头鹰和清道夫的伤亡再大他都不曾皱一下眉毛。 当九处的大部队闯进来时,考伯特只是轻轻眨了下眼,但也没有慌乱,因为他笃信潘多拉不会出事。 当潘多拉将柳学冬刺穿,柳学冬放弃抵抗时,考伯特双眼满溢着兴奋,他知道潘多拉就快成功了。 可当菲丝忽然出现,潘多拉的表情从错愕转变成贪婪,再从贪婪转变成恐惧,考伯特眼中的兴奋也变成了慌乱。 他看不见灰雾,但潘多拉害怕的面孔,疯狂的挣扎,已经是最明显的信号。 “不……” 考伯特下意识站起来,盯着屏幕自言自语:“不,不是现在……” 他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犹豫,片刻后,他从兜里翻出那管液体针剂,举起来对准自己手臂。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像是终于下了决心,照着手臂扎下去。 “嘭!” 一只大脚将房门踹开,紧接着一个飞踢将考伯特连人带椅子踹翻,那管针剂也掉在地上,“啪”一声摔碎了。 “不——!” 考伯特趴在地上抱头怒吼。 王利川对身旁的林双溪笑道:“你瞧,我就说我算准了吧。” “我看不着潘多拉难道还看不着别人?” 门外正指挥小队收尾的尹渔仕路过,他一眼瞧见地上的针剂:“你好像把重要的研究物品弄坏了。” 王利川瞥去一眼:“这老小子糖尿病,扎胰岛素呢。” …… 在众人的注视中,静止不动的灰雾忽然像是找到了方向,飞快一闪,一头扎进了沸腾的灰雾中。 本在剧烈沸腾的灰雾就像被打了一针镇定剂,转眼就平息下来。 头痛如潮水般退去,怀里潘多拉挣扎的力量也骤然减弱。 柳学冬感觉到了什么。 “不要算了……” 柳学冬缓缓松开手,潘多拉浑身无力瘫了下去。 灰雾撞向柳学冬面门,转眼消失不见。 潘多拉双眼无神地望着顶穹,但瞳孔的那种疯狂已经无踪无影。 失血过多的柳学冬也坐了下来,他能感觉到潘多拉的生机正在流逝。 潘多拉微微偏头,目光落在柳学冬脸上,她的嘴唇一翕一合。 柳学冬俯身贴近。 终于听清潘多拉在说什么。 “我……还有一场电影没看……” “……在第三周周末。” 柳学冬问:“什么电影?” 潘多拉眼神里浮现出回忆:“让,让我想想……” “我应该记得的……” “好像叫……” 她眼神迸发出神采。 “是的,当……” “当幸……” 她没来得及说完,瞳孔里的神采就消散了。 结束了。 柳学冬抬起头看向四周。 所有人都在看他。 忽然巨量的庞大信息涌入脑海,情绪,画面片段,仿佛无数个个体和他联系在了一起。 柳学冬来不及做出丝毫抵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等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病房里只有菲丝坐在床边。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细心包扎过,柳学冬嗓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不久,几个小时而已。” 菲丝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怎么了?” 柳学冬问。 菲丝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我本来已经做好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要扑上来的准备。” 柳学冬吊着眼看她:“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么亲密的程度吧。” 菲丝拍着心口:“看来你还没感觉到,你继承了潘多拉的一切——也包括对我的排他性。” “不过幸好,我的天赋对你还有效。” 柳学冬想了想:“因为你拿走了我的情绪?排他性也是情绪的其中一种体现。” 菲丝骄傲地点点头:“回答正确。” 柳学冬闭上眼默默感受片刻:“我试着回忆过去的画面,我似乎能感受到情绪的波动,我很确定,我对情绪很敏感,喜怒哀乐我能分辨出来。” “严格来说那不是你的情绪。” 菲丝摇摆手指:“那是潘多拉这么长时间以来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也是导致她疯狂的元凶,现在是你的了。” “那为什么我没有疯?” 柳学冬问。 菲丝捉狭地冲他眨眼:“情绪会受情绪影响,而你却没有东西可被影响,真可怜。” 柳学冬:“……” 菲丝摆摆手:“别那么悲观,现在这些情绪都属于你,你能感受到它们,就像你真的有了一样。” 柳学冬尝试着坐了起来,苦笑道:“所以这算什么?情绪义肢吗?” 菲丝打了个响指;“这个比喻很完美。” 看到她打响指柳学冬差点应激,下意识眼神变得戒备。 菲丝搓搓指尖:“习惯了。” 柳学冬慢慢活动着手臂:“给我讲讲吧,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第856章 世界终在变 柳学冬细数着自己猜测的可能。 “自由联邦已经开启战争了?” “或者更严重,核战争开始了?” “哦对了,还有启示派,这么多人要是全部发起疯来也很麻烦。” “但是潘多拉死了,自由联邦高层一定损失严重。” 菲丝抬手打断。 “不,他们没死。” 柳学冬愣了一下。 菲丝拍了拍手。 “啪啪。” 病房门从外面打开,一群西装革履的老外排着队走了进来。 打头的那人就是自由联邦总统。 柳学冬看向菲丝:“我们这是在哪儿?” 菲丝耸耸肩:“大夏的军舰上。” 自由联邦总统摘下帽子,低眉顺眼盯着地板:“柳学冬先生您好,如果可以的话,有些重要的事需要跟您谈谈。” 柳学冬明白了一切。 他试着催动天赋,感知能力如波纹般迅速蔓延,在场众人此时此刻心中所想尽数呈现在他的脑海,甚至包括了菲丝。 菲丝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她瞥着柳学冬:“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 柳学冬有所猜测:“我的活性指数已经超过你了?” 菲丝翻了个白眼:“是的,不出所料,你不用再重复了。” 不仅如此,天赋的感知范围远远超出了柳学冬的预计,他甚至能看到远在大洋另一头的画面。 那些画面全都来自潘多拉的“礼物”。 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他和所有礼物连接起来。 柳学冬心思一动,就像是电视调台一样简单,视野流畅切换。 他看到“柳学冬”躺在病床上,现在自己的两边都站着老外。 “他”转头看看左右,再伸出双手翻看,最后把目光投向总统:“这是谁的身体?” 总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笑容有些僵硬:“……我们的财政部长。” “财政部长”点点头,眼皮一翻倒了下去,七窍渗出血迹。 病床上柳学冬睁开眼,笑道:“很奇怪的感觉,我可能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门外易安邦走了进来,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柳学冬:“如果你说的适应是指这种方式,那还是少来几次吧。” 说罢,他转头面向总统:“总统先生,人你已经见到了。如果你想谈谈有关国际形势和国家安全的事宜,我认为还是和我们谈比较好。” 易安邦又看了眼柳学冬:“我相信柳医生在心理学方面的专业性,但国际事务应该不属于他擅长的范围。” 总统强撑着笑意:“是的,我明白,我的诉求其实很简单。我代表自由联邦政府,饱含着最大的诚意,邀请柳学冬先生到自由联邦定居,我们会把一切都按照最高规格准备,请相信我们……” 柳学冬很没礼貌地打断了,他指着总统冲易安邦发问:“老易,他不会以为我比潘多拉更好说话吧?” 然后他看向总统,点着自己胸口:“我是清道夫欸!搞清楚情况没有啊偶像,你在跟我谈条件?” 总统额头冒汗,嘴唇嗫喏着没声了,求助似的看向易安邦。 易安邦面无表情,微微摊手:“我提醒过你了,他不适合谈国际事务。” “如果你还想谈点别的,可以跟我来会议室。” 说完,易安邦不再看这帮人一眼,扭头直接离开了。 一群老外也不敢继续留在房间里,生怕下一个被柳学冬盯上的就是自己,于是纷纷跟了出去。 …… 事情很快得到了解决,许多问题也都有了答案。 由不得他们不快——这些连小命都不在自己手上的人,比任何人都迫切地需要一个稳定的结果。 …… 柳学冬在军舰上养了几天的伤,期间发生了不少大事。 这些大事对柳学冬来说无关紧要,但对世界局势而言不亚于一场大地震。 首先是全球瞩目的大夏与自由联邦在南太平洋的对峙结束了,在没有得到任何结果的情况下,双方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撤军。 次日,自由联邦总统发表了国际讲话,他首先否定了启示派的合法性,并表示自由联邦将配合全球各国对启示派进行抵制。 随后自由联邦军方系统也进行了表态,宣传将对启示派进行武力打击,争取在半年内彻底消灭位于自由联邦境内的所有启示派力量。 同一时间,阴影世界中白头鹰进行了公开发言,表示从即日起白头鹰向清道夫协会全面开战,由军方的武装力量进行配合,在全球范围内对以塔纳托斯为首清道夫协会人员进行追缉,并呼吁各国组织配合提供线索。 当自由联邦的军队踏上也门的土地,对当地诸多武装势力展开毁灭打击的时候,全世界人民才终于意识到这次自由联邦居然不是打嘴炮,而是动真格的。 自由联邦的动作还不止这些。 紧接着自由联邦宣布从高丽东瀛撤出驻军部队,官方给出的理由是为了进一步维护国际秩序的和平,同时为了维持自由联邦境内社会关系稳定,自由联邦主动向大夏递交了加入共同体联盟的申请书,表示将努力学习大夏的成功经验,并希望大夏能派出专业团队协助进行指导工作。 为此自由联邦声称,从天赋潮汐爆发到现在,觉醒者已经成为社会关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为了适应新的社会环境,自由联邦政府将积极改革——他们首先改革的是政府各职能部门的晋升系统,据说参考了大夏的模式。 最后这一条其实是柳学冬提的。 原因很简单。 清道夫协会没了,于是柳学冬给菲丝指了条明路。 “去自由联邦吧,从一名微不足道的小职员一直做到总统,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会成功的。” 光是想想菲丝就成就感爆棚,于是在第二天就离开了。 然后柳学冬转头就给那边提了建议。 不出意外的话没个几十年菲丝是干不到头了。 第857章 当幸福忘记敲门(终章) 在海上漂了大半个月,柳学冬终于能回家了。 九处没有拦他,本打算的是派人长期保护柳学冬的安全,但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这个必要。 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柳学冬换了身新衣服回家,和他最常穿的那套棕色格子西装是同样款式。 但当走在中海的路上时,柳学冬不知怎么又有些忐忑。 忐忑也是一种情绪。 他确实能感受到了。 九处帮他做了测试,头也确实不会痛了。 潘多拉的天赋天然地就具备使不同天赋共存的能力,这也是白头鹰一直拿她的分子神经细胞研制缓和剂的原因。 路过花店时,柳学冬站在门外考虑了片刻,进去买了两束花。 到幸福花园小区门口,棋摊旁一如既往地围着人。 “我看自由联邦没安什么好心——吃你的马!” “我看也是——打你的炮!” 人群外围门卫陈大爷瞧见了柳学冬,笑呵呵给他打招呼:“柳医生,有日子没见了。” 柳学冬笑着回应:“出了趟差。” 陈大爷背着手点头:“我猜也是,年轻人忙点好。” 进了小区,柳学冬迎面撞上准备出门买菜的吕姐。 吕姐惊喜万分:“柳医生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个月你不在,我都推掉好几个病人了,回头你记得给人回电话问问,别耽误了病人。” 柳学冬还是点头:“好,明天我就来诊所。” 辞别吕姐,上楼。 柳学冬数着阶梯,数着数着,不知不觉就已经站到了家门口。 他从兜里摸出钥匙,对准锁眼,深吸一口气后,插进钥匙拧开。 随着家门打开,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 虞红豆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走出来,看到站在玄关里的柳学冬:“回来了?” “啊……嗯。”柳学冬应了声。 虞红豆把盘子放上餐桌,走过来帮他拿出拖鞋:“洗洗手吃饭了。” 听见说话声,套着围裙的胧月暻也走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柳学冬手里的花,欢天喜地跑过来拿走:“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居然能想起送花?” “菜要糊了。” 虞红豆从胧月暻手里接过花,胧月暻又跑回了厨房,虞红豆从柜子里翻出花瓶,接上水把花插进去。 柳学冬换好鞋走进客厅,脱下外套正要往衣架上挂,虞红豆走过来:“给我吧,我扔洗衣机里。” 从柳学冬手里接过外套时,虞红豆忽然瞪了他一眼,小声威胁:“再敢玩消失就别回来了。” 柳学冬脸色一僵。 饭桌上,谁也没提起柳学冬这趟去了哪里。 或许她们都知道,只是没必要再提。 吃完午饭,柳学冬坐在沙发上忽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看着窗外,今天天气格外的好,他感觉世界从未像现在这么安静过。 虞红豆端来了洗好的水果。 胧月暻也走出来,在电视前蹲下翻找:“看个电影吧,这还有好多碟片没看过。” 她一边找一边自言自语。 “这个杀手不太冷……看过了。” “我是传奇?讲丧尸的,不想看。” “海上钢琴师?太老了。” “金刚,汽车总动员,当幸福来敲门……” 柳学冬突然转头看过来:“就这个吧。” “啊,”胧月暻回头看他一眼,“好吧。” 碟片缓缓推入影碟机,电视上开始浮现画面。 胧月暻走过来和虞红豆挤在同一个位置上,柳学冬得以横躺下来。 正午的阳光洒进来,正好照在腿上。 柳学冬侧躺在沙发里,手臂枕着侧脸,眼皮竟有些打架。 他听见胧月暻在跟虞红豆打趣:“那要是幸福忘了敲门怎么办?” 虞红豆放低了声音:“嘘……他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柳学冬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亲手把它拽进来。 呼吸渐渐均匀,柳学冬睡着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全书完) …… …… …… …… …… ——————完结感言—————— 好了现在开始说正事。 没错,《我的愿望实现了又好像没完全实现》完结了,从2021年11月1日发书,到现在2024年11月,整整三年,柳学冬对我,也对你们的陪伴,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本书前期成绩很好,但因为我的懈怠,使它最终没能达到与它质量相匹配的高度。 这是我的错,向柳学冬道歉,也向你们道歉。 我想一定有不少人觉得在这里完结有些仓促,但在我的构思里它应该在此处画上句号了,如果要继续写下去,也确实有得写,但可能就没那么精彩了。 因为这个故事已经足够完整。 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把剧情写崩,没有把战力写崩,也没有把人设写崩,至少在我的自我感觉里,我认为把控得还算不错。 不管是《刀不语》还是《我的愿望实现了又好像没完全实现》,都让我收获良多,不仅收获了读者,还有很多经验和教训。 比如完结感言不能写太长。 写太长了读者老爷们看得心累。 在《刀不语》的完结感言里,我曾讲过,我很少会说自己是个写小说的,我只会说我是个讲故事的人。 亦如现在,柳学冬收获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你们也收获了故事。 感谢你们用了三年时间帮我将这个故事讲完。 那么就这样吧各位,我是讲故事zy,我们下个故事再见。